《醉春风(1V1)》 秋风似刀 燕京的天气开始凉了,御花园里的颜色从翠绿变成青黄,但是怎么看距离冬日还早得很,可徐环就是觉得,今年的冬天来得格外的早。 凤梧宫里,徐环坐在梳妆台前,镜中人神态憔悴,眼下青黑明显,已是好几天都没有睡好。 自打宁贵妃入宫开始,徐环便夜不能寐。 半月前,也就是那人入宫那天开始,夏恂,天下之主,也就是她的丈夫就再未来过。 那天,夏恂来到凤梧宫,拉着徐环的手,将徐环抱在怀里,相拥着与她做了半日。那时他见不到他的神色,但是徐环能感觉到他在颤抖。 现在想起来他在颤抖什么的,激动还是害怕? 她只知道宁静的时光只有片刻,那之后夏恂就又匆匆离开了,离开前,夏恂拉着徐环的手不肯松开,说道:“环儿,你永远是我的皇后” 徐环只是笑,只觉得是平常的情话,夏恂对她总是不吝于这些的,她笑着应了,还催着夏恂快走,不要耽误正事。 那日夏恂走后,徐环像往常一样,去给给他缝制衣裳,夏恂的朝服有宫人负责,但是贴身的衣服,从来只穿她做的。虽然做衣服有些累,但是夏恂喜欢,她自己也欢喜。 但是她有些心神不宁,几次收针的时候都险险戳到了手指。 于是徐环放下手中还没做成的中衣,让贴身的宫女浅书将衣服收好,徐环想回榻上再睡一觉。 很快徐环就迷迷糊糊的睡着了,徐环的睡眠一向很好,但是今天却睡的格外不安稳。 她做了一个梦,梦里的徐环站在一个漆黑的地方,到处都是黑暗,但是她却可以看见四周的东西,突然徐环的身前出现了一条蛇,徐环大惊失色,提起裙摆转身就跑,那蛇扑咬过来,紧紧的咬着她的裙摆,倏地画面一转,朝服就变成了囚服。 徐环当时就惊醒过来,她摸了摸额头,摸到一手香汗。 她心有余悸再也睡不着了,就叫来浅书准备沐浴。 奇怪的是,浅书的脸却白的厉害。 徐环有些奇怪,她不过做了个梦,怎么会把浅书吓成这样? 徐环上下打量了一番浅书,发现她手里握着一份明黄的圣旨,她奇怪道,“怎么吓成这样?” 浅书摇头,只将圣旨放在一旁,上前扶起徐环,为徐环穿好鞋子,一切都如往常一般,却不主动提起圣旨。 她越发觉得奇怪,浅书是她从小养在身边的婢女,随她家人又入宫,怎么说也见过些风浪,如今竟吓成这样? 徐环皱了皱眉,指向圣旨道:“给我看看。 ” 浅书的脸色更白了,应了一声“是”,便将圣旨双手呈给了徐环。 她心里难受,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徐环展开那份圣旨,脸色越来越难看。 她大着胆子上前夺过圣旨,颤着身子道:“娘娘,别看了。” 徐环怎么也想不到,宁婉就这样进宫了,而且一进宫就被封为贵妃,可见其在皇帝心中的地位。 成亲五年,夏恂登基三年。徐环因皇位之争失过一个孩子,打从那次以后,徐环的肚子就再也没了动静。 三年来,皇后一直没有子嗣,皇帝便广纳妃嫔,以堵住悠悠众口。 徐环对夏恂宠幸后宫的事情一向是不闻不问,她没法阻止一个帝王开枝散叶,就只能尽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好在她和他的情分非比寻常,他来她这里的日子依旧最多,整个后宫没人不知道,最受宠的还是皇后。 她不止一次的沾沾自喜的想过,他心里是有她的。 只可惜,美梦易碎,在她最沉迷的时候,宁婉入宫了,且一来就分去了她一半的凤权。 徐环忘不了当初她是怎么与夏恂在一起的,他们从小就认识,小时候常常玩在一起,算是名副其实的青梅竹马。 当时夏恂虽然是皇子,但是前面有个太子在,故而先帝对夏恂的管教不算严格,所以他能偷跑出宫的机会总是最多的。 虽然八岁之后男女有别,碰面的机会少了,但徐环心里一直是记着他的。 那天徐环的心情不好,刚和家弟严攀吵完架,觉得府里总是闷得很,于是瞒着父亲偷偷溜了出来,去到了小时候经常去的小河边,小河边上有棵大柳树,它在徐环小的时候就很粗了,母亲刚去世的时候,徐环思念母亲或者有什么伤心事都会来和大柳树说,但是自从严攀来到家里之后,她就很少来了,那个孩子总是很粘人。 严攀是父亲收养的故人遗孤,比徐环还小三岁,他来到府里的时候徐环已经八岁了。那时候徐环的母亲已经去世,父亲也没有再娶,府里连个女人都很少。父亲粗心,所以小严攀的很多事情都是徐环帮着料理的,徐环把他当做亲弟弟。 吵架的原因已经淡忘了,她只记得自己是去找那棵好久不见的大柳树,她跟着记忆找过去,一下就认出它来,上面还有自己幼时刻上的痕迹。 她突然就想起母亲还在世时的情景,触景生情下立刻抱着树哭了起来。 对母亲的思念和想说的话赞了一肚子,她对着树说了很久,久到她自己已经哭累了,才惊觉天已经要黑了。 就在这时,她听见树的另一面传来一个声音,带着少年声音特有的喑哑,“小婉…别走…” 徐环没听清他在说什么,就是吓了一跳,心道不好,自己说的话竟被听全了去 。她连忙用拿出随身带的手帕擦了擦脸,才磨磨蹭蹭的走出来,发现树的另一边竟然还靠着一个人! 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醉倒倚在大柳树上,手边散落着一个大大的空酒坛。也就是大柳树够粗,徐环之前竟然没瞧见他。 她打量那个少年,发现他长得很好看,面如冠玉,可能是因为喝了酒,脸上带着些潮红,少年穿着一身白衣,现在已经沾上了些许泥土,发冠微微有些歪斜,人有些狼狈。 没废什么力气她就认出来,这就是她小时候总爱跟着的大哥哥,夏恂。 徐环心里的警惕一下子就没了,只担心夏恂在这儿会不会有什么危险。她打量了一下四周,令她欣喜的是,就在不远处,有一家小客栈。 可是怎么把夏恂弄过去呢徐环犯了难。 夏恂比她大两岁,此时也应该有十六岁了,少年总是长得更快,已经比徐环高出了许多。 徐环吃力的扶起醉醺醺的夏恂,闻着他身上的酒气,徐环心道,这是遇到了什么伤心事? 就在徐环碰到夏恂身体的时候,夏恂的身体瞬间紧绷了一下 ,徐环以为他不信任自己,便在他耳边小声道:“我是镇国公府的徐环,你别怕,我一会就带你回家。” 他可真高啊,扶着夏恂的徐环想着,坐着的时候明明看起来没有这么高的呀。明明不远的路,徐环只觉得筋疲力尽。 终于到了店里,徐环却发现自己没有带银子出来,她解下腰间的玉佩,小心的交到店家的手里,说道“这是镇国公府的玉佩,你千万要好生收着,明日我拿了现银再来赎它。”店家看着上等成色的玉佩,也知这东西来历不凡,恭恭敬敬的应下了,并给徐环开了一间上房。 徐环扶着夏恂来到房间,将他扶到床上躺好,这才松了口气,想要起身离开。就在徐环起身的瞬间,夏恂突然抓住了徐环的手腕,徐环没有防备,一下子就趴在了夏恂的身上。 徐环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挣扎着就要起身,就听见夏恂带着醉意的声音,“小婉……” 她不知道小婉是谁,但是这个晚上,她听了这个名字一遍,又一遍。 不争 小婉,应该是个女子的名字吧?徐环突然觉得有些别扭,她想要起身,不想腰肢却被他的大手扣住,动弹不得。 他醉的厉害也听不见她的声音,她索性放弃挣扎,瞪着眼睛看着床顶,等待脱身。最后她是趁着他翻身的功夫,连忙闪身夺门而出。 回到国公府时,天已经黑透了,徐父正拿着戒尺黑着脸等在厅堂中,果不其然,徐环得了父亲的一顿手板,然后严攀翻墙来给她上药。 第二天天一亮,徐环便找去了那客栈想要取回玉佩,店家却说玉佩已经被昨天在这儿休息的那位公子拿走了。 徐环想着,既然是夏恂拿的,那他也应知道了她的身份,应该会派人送回镇国公府里的。 确实,下午的时候玉佩就被送回了府上,却不是别人送,夏恂竟然亲自来了。 那天,徐环又被父亲罚了手板,比那晚要重的多,原因是她私会外男。 再见到夏恂也是一个巧合,那是挨了手板的半月之后,徐环去布庄挑选布料,路过一间酒馆的时候,里面闪过一个白色的身影。 她看那身影熟悉,想道:难道是夏恂? 他可是皇子啊,混迹在这种地方成何体统,皇家也是要面子的啊。 想起上次夏恂烂醉如泥的情态,徐环犹豫了一下,走进了那间酒馆。 果然,她一进去便见夏恂一身白衣,正捧着一坛酒往肚子里灌,他的神态癫狂,已然和他记忆中温润如玉的大哥哥大相径庭了。 徐环上前夺过夏恂的酒坛,可能是因为夏恂醉了,所以没有使多大的力气。她将酒坛子砸在地上,登时瓷片四溅,她扔了锭银子便拉着夏恂的袖子出了酒馆。 夏恂竟然也跟着走了,她将他拉倒了一个街角,不言不语的静静的看着他的醉态。 而夏恂的眼神迷离,不知在看着什么,嘴里喃喃的还是“小婉”。 其实她想骂他的,但是对着这张脸,她骂不出来。 自那以后,徐环每天都会在酒馆里找到夏恂的身影,燕京的大小酒馆几乎都认识了这个每天来找坏情郎的姑娘。 对此徐环没有争辩,她是怕有人认出夏恂的身份。 而夏恂呢?第一次徐环来找他的时候两个人的不欢而散,到后来的心甘情愿,整整用了两年的时间。 两年的时间,夏恂终于又恢复成了那个风度翩翩、芝兰玉树的皇子。 徐环十六岁那年,皇帝为三皇子夏恂和镇国公府的嫡女徐环赐婚。 后来的事情徐环都记不大清了,那几年的事情很混乱,夺嫡、皇位、明抢、暗箭,这期间徐环还失了一个孩儿。 那么艰难的时候徐环都挺过来了,但是没有哪次像这次一样令人心痛。 徐环见过夏恂两次流泪,一次是他们的孩子被暗算没了,一次是太子成亲那天,也是那时徐环才知道,原来太子妃叫宁婉。 —————————— 想着这些过去的事情,徐环的心越来越凉。她等着夏恂来跟她解释,她始终还是抱着一丝侥幸。 然而等了半个月,夏恂音信全无。 敬事房的人说,皇帝连续半个月都宿在宁贵妃那里。 徐环的心彻底凉了,她不得不相信他的丈夫终于找回了自己的挚爱,而她失宠了。 不过这半个月的时间虽没有等来夏恂,却等来了风头正盛的宁贵妃,也算是意外之喜。 徐环坐在主殿的正位上,看着眼前这个高扬着头颅的骄傲的美人,看着那纤细的脖子,要是能掰断她该多好啊,她阴暗的想着。 她站到徐环面前,姿态高傲。徐环身边的浅书呵斥道:“贵妃见到皇后为何不行礼?” 她似乎就在等这句话,只见宁婉掩面娇笑道 “皇后恕罪,不是臣妾不想行礼,实在是身子不便,皇上已经下旨准许我免除这些礼节了。”宁婉低头,纤纤玉手覆在小腹上,眼睛里波光潋滟,柔情无限。 这句话,轰的一声就在徐环的脑子里炸开,她站起来,身子不稳的晃了晃,浅书连忙上前扶住。 徐环愣怔的盯着她狐媚的眼睛,问道:“何时的事情?” 宁婉娇羞的低了低头,说道“回皇后娘娘,算算日子,今天刚满三个月。” 徐环的眼前一阵一阵的发黑,怎么这样刚好,三个月前她父亲去世,她在灵堂前守了七天,他却在她丧父之时与兄嫂勾搭成奸?。 那几天他总是推脱公事繁忙,原来是去了宁婉身边吗? 半个月来支撑自己的那根弦突然就断了,徐环的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这次徐环又做了一个梦,这次她梦见了一个孩子,在想她招手,她想去追,但怎么也追不到。徐环有种感觉,这一定是之前她失去的那个孩子,可是一转身那个孩子就不见了,忽然那个孩子又出现了,但是这次的孩子却满身是血,一步一步向徐环走过来。 徐环一醒来便看见一张担忧关切的脸闭着眼睛伏在她的床边。现在的夏恂看起来狼狈极了,像是几天没有睡觉,胡茬都长了出来。 她的身子有些麻,想要动一动,可是她刚一抬手,男人就睁开了眼睛。 见她醒来,男人看起来高兴极了,眼睛里还是温柔的神采。往常她最是拒绝不了他的温柔,可如今看来,她只觉得十分虚伪。 她挣开他的手想要下床,但是还没等她动,男人就将她按回床上,同时说道“你要什么东西我去取,你现在有了孩子不能劳累。” 男人始终紧紧的盯着徐环的眼睛,仿佛柔情万种,但是这话在徐环听起不亚于平地惊雷。 徐环抓住夏恂的袖子,问道“你说什么?我有了孩子?” 夏恂将袖子从她手里拽回来,又握住她的手,说道“是啊,我们有孩子了。”声音温柔极了。 徐环冷冷的看着夏恂,半晌才说道“是啊,盼了许久的孩子,可惜来的太不是时候。” 夏恂脸色一白,慌忙道“环儿,你说什么?”眼中充满了不可置信。 徐环冷冷的看着他道“宁婉肚子里的孩子是你的?” 夏恂的神色瞬间像吃了苍蝇一样,他松开徐环的手,点了点头。 “六月初三?” 夏恂看着徐环的眼神已经不能用愧疚来形容了,但他还是缓缓地点了头。 徐环点头,说道“恭喜陛下。”神色漠然。 夏恂紧张的拉住徐环的手,紧紧的拉着,生怕她跑掉,说道“怎么这样说话,你就不想问我些什么吗?”从她嫁给他开始,他们之间在私下里从来没有用过这样敬语。 徐环抽回手,摇摇头道,“已成定局,臣妾没什么好问的。” 夏恂又拽过徐环的手,紧紧的拉住,说道“怎么会是难过,我们有了孩子。” 徐环的有些难过,她艰难的望着夏恂的双眼,那么好看,如今却充满了愧疚和慌乱。 徐环现在一点也不想说话,但是她觉得有些话,是应该告诉他的,她疑惑道:“你为什么就非宁婉不可呢?” 徐环顿了顿,叹了口气,自嘲的说道:“是我蠢笨了,你为她筹谋这么多年,就是为了这一天吧。毕竟,她是你一直放在心底的人。不是她,还会是谁呢。” 夏恂瞳孔微缩,连忙抓住她的手:“环儿,别这么说,我心里的人是你。” 徐环仰起头,望向夏恂的眼睛,眼中的失望让人心惊,“那个孩子是不是你的?”。 夏恂冷不丁被徐环这样淡漠的看着,本来藏着一肚子的话,如今只能晦涩的说出一个字,“是。”他心烦意乱,手上的力气也放松了不少。 他想了千百种说法,却万万想不到她一醒来就是这样哀莫大于心死的样子。 徐环感受到手上的力道变小了,猛地一下抽出了手。 低下头,不再看夏恂。 夏恂见她这幅拒绝交流的模样,知道现在不论说些什么徐环都听不进去了,可他却不敢离开,他了解徐环的性子,看起来柔顺,事实上最是倔强。 当初她还是国公府的千金小姐,每天去酒馆里找他,当初的京城里流言四起,不论老镇国公如何阻挠,就是怎么也拗不过心爱的小女儿,最后也就只能随她去了。可见徐环若是认定了,当真是不管不顾的。 现在的夏恂真的是怕徐环不要他了的,方才她的眼神那么冷,冻得他心凉,明知道自己是不会让她离开的,但是他就是害怕。 许是怀孕嗜睡,徐环竟就在和他的对峙中睡着了,再醒来时浅书告诉她夏恂离开了,去了珍宁宫,那是宁婉的寝宫。 浅书说夏恂离开的时候脸色不是很好,走之前还吩咐了卫海加强凤梧宫的守卫。 徐环冷笑,他在怕什么呢。她是皇后,身后又有镇国公府,她还能跑掉不成? 她如今是被困死在这不见天日的皇宫内院了,入宫那天她就绝了出去的心思。 手覆上小腹,她的心情复杂。 求了那么多年才求来的孩子,此时真的来了,心里高兴之余,但是又担心这个孩子的未来。 她的父亲老镇国公今年病逝,兵权传到她的阿弟严攀手里。 如今大燕大部分的兵权已经被夏恂收回,除了严攀手中的兵权,宁婉的父亲宁志勇的手中还握着十万兵力。 前不久大燕朝刚刚和吴国打了一仗,虽然赢了,但也元气大伤,如今大燕朝正在休养生息,宁志勇手中的兵力就至关重要,若是宁志勇反了,大燕朝怕是不一定能度过这一劫,反之若是能够收回这十万兵权,对于大燕绝对是一件好事。 军权分散,这都是先帝时留下来的烂账了,夏恂这么多年来一直在为收回兵权的事情操碎了心,结果也差强人意,只剩下宁志勇跟严攀这两个握有实权的将军。 徐环愿意相信夏恂宠幸宁婉有宁志勇的原因在,但他也跟她承诺过,嫡长子必出于皇后,而现在,宁婉肚子里的孩子似乎比她的还要大些。 宁婉并非宁志勇独女,也并非是最疼爱的女儿,可偏偏是她,总是是她!这其中焉能说他没有他自己的私心呢? 夏恂竟然宁愿为她背上勾引兄长遗孀的骂名,她还能争什么呢。 不争了。 她不争了。 这孩子,命不好 从这天开始,徐环就对外宣称抱病在身,不接受后宫朝见。 徐环这面没有宣布皇后有孕这件事,夏恂那儿也不直出于什么原因,也封了太医的口,外界对徐环有孕的事情一无所知。 倒是夏恂许是因为愧疚或是别的,每天都要来凤梧宫待会儿,不过也就是坐着,徐环看他来了,也不冷不热,干巴巴的说上一句:“参见皇上。”两人就没了话。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有一个月,怀孕的女人脾气总是有些烦躁,徐环不耐烦的说道:“皇上就没别的事儿做了么,国事繁忙,还是别再臣妾这儿费神了。” 这话放在别的嫔妃的身上,就是打入冷宫也不为过。可夏恂听了徐环这样说,就只是手足无措,他的背弯了弯,脸色发白,“环儿,我只是想看看你。” 自打怀孕,徐环的身子就大不如前了,总是时不时的头晕。 现在就是这样,她睁大了眼睛不想让他看出自己的不适,不过身子还是忍不住晃了晃,她连忙扶住身边的椅子。 夏恂见状,他连忙上前拥住她,担忧说道:“怎么了,身子不舒服?” 徐环身子一僵,在他抱住自己的那一刻,她的第一个想法竟然是厌恶。她扭过脸去不让她看见,过了会儿感觉好些了,才白着脸挣开他的怀抱。 她胡乱扯着手中的手帕,可见心中烦乱。 徐环神色恹恹:“没什么,怀孕的妇人常有这样的症状,想来宁贵妃也是如此,皇上若是有空还是常去看看,我这儿有宫人照顾,就不牢皇上费心了。” 他的反应在徐环看来十分反常,竟是欣喜的:“你在醋吗?可是我只想守着你。” 她心中涌上无力感,又是这样,又是这样! 他从不吝惜对她的甜言蜜语,嘴里的蜜糖仿佛能将人甜死,但也只是嘴上说说,这面跟她温存完,转头又抬举了别的女子,这是宫里的常事。 她以前被他哄得不在乎,但是自从宁婉进宫,那层薄薄的窗户纸就被捅破了,她蒙骗不了自己。他对别人可能也是真心喜爱? 如今她的心也慢慢凉了下来,对着他的花言巧语也就能泰然自处了。 她越来越像一个皇后了,越来越大度,对后宫众人能够一碗水端平,即使是她心结的宁婉,她看起来也不在乎了。 对于她的转变,夏恂曾经是期盼的,但真当她成为天下最为贤淑大度的女子之后,他完全没有预想当中的欣喜。 他眸色渐深,盯着颔首而立的她,伸手抬起她的下巴,对上那双潋滟的清眸。 夏恂猛然发现,这双总是情意绵绵的追最着他的眼睛,现在竟然如同一潭死水,毫无波澜。 猛地缩回手,他恍然意识到,她方才的话竟是出于真心,她劝他去看别的女人? 夏恂离开的身后身形踉跄,竟然有些仓皇。 徐环始终平静无波,不发一言。 “浅书,我记得我有一只出嫁之前就带着的白玉钗,给我找出来,明天梳妆时给我戴上。” 嫁入皇家许多年,她始终都不适应在人后自称本宫,对着宫墙里不断添加的新人,那一个个充满向往和野心的笑靥,都让她感觉有什么东西在一点点枯萎,腐烂。 她觉得若再不想着点儿从前的事,自己恐怕就要憋闷死了。 * 这边宁婉正在自己宫中涂着丹蔻,冷不丁有宫人通报“皇上驾到。” 连忙屏退宫人,起身理了理仪容走向门口相迎。 夏恂在离她三步远的地方停住,垂眼端详她艳丽如花的面容。 宁婉仿佛一无所觉,她像一条美人蛇,主动依偎缠绵在夏恂身上,臻首靠在他的胸口,婉转说道:“皇上您可终于来了,臣妾盼了好久,连腹中皇儿都在思念父皇呢。” 夏恂的眼中神色不明,对怀中的温香软玉似乎不为所动。 “皇上?”宁婉察觉不对抬头看他,他连忙敛去眸色,翘起唇角。 “朕这不是来了,这几日国事繁忙,这不一有空就来看你了。”夏恂笑道,不复之前的冷淡。 宁婉笑的更欢,纤细柔软的腰肢贴在夏恂的腹下轻轻扭动。 “宁国公西北平乱立了大功,半月后将班师回朝,届时朕会下旨命他入宫,你们父女二人许久未见,想来有许多话要说。”夏恂温声说道。 宁婉低笑道:“那臣妾就谢过皇上了,皇上对臣妾真好。” 夏恂被宁婉蹭的动情,大手顺着宁婉乌黑的头发一点点从发顶到后背,指尖似是带了火,每到一处便点燃一处:“无妨,爱妃开心便好。” 他的声音喑哑低沉,身下觉醒的某处抵着宁婉的小腹。 宁婉垂首低笑,柔弱无骨的双手钻进夏恂的衣襟摸到他紧实有力的胸膛,她轻轻的摩挲他的肌肤,自己也十分动情。 夏恂不匆不忙的制住她作乱的手,“已经过了三个月了。”他在她耳边低声说,然后宁婉娇呼一声,人已经被带到床榻上。 在沉寂的夜里,透过昏黄的窗,依稀能瞧见里面交缠的人影,里头的人情未可知,欲却不作假,如同炸裂的竹火般一发不可收拾。 * 另一边,立刻有人回报到徐环这边,轻语犹豫着,还是将皇帝留宿贵妃宫中的事情说了。 徐环没说话,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眼中没有什么情绪,浅书担忧的看着自家娘娘,怕她把愁绪憋在心里弄坏了身子。 浅书是陪着徐环长大嫁人的,作为局外人她能看出皇帝心中是有娘娘的,但皇上心大,后宫里的主子们身后各个牵扯着前朝势力,皇帝想用这种办法牵制前朝,就必须雨露均沾。 娘娘未必不体谅他,但已故的老镇国公一辈子只娶了一个夫人,娘娘打小就心生羡慕,不止一次的跟她说过长大后要嫁给爹爹一样的好男子。 可惜她遇到的是夏恂,夏恂不光是个皇子,还是个野心家,万事都想两全,可惜这么多年的蹉跎下来再好的感情也要凉薄了。 而且这次娘娘是真伤心了。 皇上竟冒天下之大不韪,纳了前太子妃为贵妃。 浅书浅浅的叹了口气,斟酌着开口道:“娘娘莫要烦忧,听说宁国公要回京了,估计皇帝去贵妃那儿应该也是因为这事。” 徐环看了看她,兴致缺缺的说道:“贵妃有孕在身,去看看也是应该的,皇上自有权衡。不过你这么一说让我想起来,阿弟也要回来了吧。” 浅书应了一声,提起府里那位少爷也是不胜唏嘘,人品相貌都是上佳,就是比主子小上几岁,打小就被主子当成阿弟看待,不然以那位现在的心性,娘娘若是嫁过去定比现在好上许多。 比的不是吃喝穿戴,而是那份自由。 她垂首回话:“也就这两日吧,国公爷来信儿说已经从南疆班师回朝,这回国公爷平乱有功,皇上定会嘉奖的,娘娘就放心吧。” 徐环幽幽道:“只怕功高震主,引来祸患。” 浅书一惊,幸好左右没有宫人,不然可要坏事了! “娘娘慎言。”她连忙道。 徐环点点头道:“是我失言了,这话传出去只怕要连累阿弟。” 不过皇帝倒也不会立刻收缴阿弟的兵权,宁国公卧于君侧虎视眈眈,夏恂不傻,即便真相宠爱宁婉也不会拿天下江山开玩笑。须得两方制衡才不能让一家独大以致于威胁君权。 “天色已晚,娘娘早些安置吧,忧思过多,对胎儿也不好。”浅书说道。 徐环喃喃说道:“对啊,我还有孩子……” 浅书欲语,却听她道:“可这孩子来的总不是时候,上回怀他时我身中剧毒,这一回他一生下来就要和别人争抢。” 浅语大惊失色道:“娘娘!” 徐环摆了摆手说道:“我只是心疼他命不好。” “小皇子是中宫嫡子,命怎会不好呢?” 徐环幽幽说道:“生在皇宫……”她险险停住,随后失笑道:“我说这些做什么,终归是我的孩子,不论日后如何我只求他平安就好。” 她晃晃悠悠的站起身来,浅书服侍她拆去头上的坠饰,然后早早的歇下了。 * 时间似乎过得极快,转瞬间又过去了半月。 这半个月中,夏恂依旧是每日来徐环这里坐坐,他本来忐忑,不过意外的是徐环仿佛想通的似的,对他不再像往常那么冷漠,见着他来也能笑脸迎接,这让他欣慰极了。 他情意绵绵的将她抱在怀里,“孩儿可还老实,昨晚没再折腾你吧?” 徐环笑意温柔的覆上微微凸起的小腹,笑容慈爱:“没有,他听话极了,还算知道心疼他娘。” 他顺势亲上她的脸颊,徐环反射性的往后一缩让她落了个空,他的脸色瞬间难看起来,徐环反应过来连忙补上一枚香吻,他的脸色才好转了些。 徐环柔顺的依偎在他怀里,小心翼翼的说道:“听说我阿弟已经从南疆归来,陛下可否让我们姐弟见上一面?” 夏恂身子一僵,他当然记得严攀要回来了,可是那小子的心思…… 不过如今徐环已经是他的皇后,就算是为了她,严攀也定然不敢逾矩。 想起刚才她对他的吻的反应,他眼底一暗,随后低声应道:“那就明日吧,我下旨宣他入宫。”就当是对她的补偿吧。 她善解人意的亲了亲他的下巴,说道“多谢皇上。” 她眼中笑意温柔,只是不达眼底。 阿弟 圣旨当天就传到了国公府,第二天严攀起的极早,心中忐忑不亚于即将上战场时的心情。 翻出新做的一套衣裳,穿上之后,又觉得自己束起的头发不够妥帖,特意找来善于梳洗的丫鬟打理。 他五官天生比他人深刻些,又因为长年习武的缘故,宽肩窄腰,身材比常人都挺拔,丫鬟进来时他正裸着上身,小丫鬟不敢多瞧已经羞红了脸。 他没注意那些,只顾着揽镜自照,颇有些像是爱美的小妇人。 放下镜子,他忐忑的向身边丫鬟问道:“我这打扮可还妥当?” 丫鬟红着脸答答道:“侯爷丰神俊朗,十分英武。” 他终于满意,赏了丫鬟一个月的俐银。 在马车上,他一路都在盘算着待会见了她的面该说些什么。 然而等真正的见着了主位上的那位女子,一切的盘算都落了空。 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记忆中的女子廓落比以前还要纤瘦些,脱去了少女时的圆润稚嫩,如今她已然脱去了青涩成熟了许多。她依然如往常那般美,只是眉宇间似乎总是带着些郁郁寡欢。 往昔与现实交错在一起,让他一时忘了身处何地,该做些什么。 直到有宫人提醒道:“侯爷,该给皇后娘娘行礼了。” 他才恍然大悟,连忙下跪行礼:“微臣严攀,参见皇后娘娘。” 她果然有了想象中皇后该有的雍容气度,淡淡的说了句:“平身”。 他依言起身,恍惚中听她屏退了左右宫人,然后走到了他的面前,疏朗的眉眼细细的打量自己,他僵直了身体一动不敢动,任她打量。 离得近了,徐环才发现他现在变得这样高,她现在只能堪堪到他的肩膀,想当年她出嫁的时候,他们还是差不多高的个子。 听说了他在战场上的勇武非凡,再亲眼看到他如今的气度,众人口中的夺命将军终于和当年的少年融合在一起。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这些年你受苦了。”她知他这些年经历的生死磨难,眼泪宛如珠串,一滴接一滴的留下来,一声声的唤着他“阿弟”。 他手忙脚乱,他没有随身带帕子的习惯,索性便用衣袖胡乱为她擦去脸上的泪珠。 他心里也不好受其实他想做的又岂止这些,他更想将她拥入怀中,然后细心安抚。 他无措的站着,“阿姐别哭,我这不是回来了吗,其实我没吃什么苦的,我在军营里,人人都敬我是镇国公府的世子,没人敢欺负我,有好吃的好喝的都紧着我呢。” 一开口就又变成了当年的阿弟,半点不像将军的样子,徐环不是傻子,行军打仗待遇再好也是风餐露宿,沙场上谁关你是什么世子不世子的,不过听他这么说,她的眼泪也慢慢止住了。 她牵起他的手,引他坐在自己的身边。 他身子一僵,想要挣开她的手,红着脸解释道:“阿姐……皇后娘娘,这于理不合。” 她嗔怪道,“我们姐弟哪里还要讲这些虚礼。” 他心中苦涩,她到底还当他是儿时的阿弟,可他竞对带大自己的阿姐有非分之想。 可终究不舍得抽手,手背上的温软他是他在梦中盼了许久才盼来的。 她的拉着他问东问西,询问最多的还是这些年吃的好不好睡得好不好,仿佛问过的次数越多,她就越放心。 “这些年,可有意中人了?”她笑着问道,眼中坦荡荡,全是笑意。 她越是这样,他就越是觉得自己无耻至极。 他强笑着答道:“在外征战哪有哪有机会相看人家,再说我这说不准哪天就要马革裹尸的人,哪有姑娘能看得上我。” “胡说。”她佯装发怒道:“我家阿弟最是英武,是天下最好的男儿,哪个姑娘配不上?” 得了称赞,他自是窃喜,又装作泰然自若道:“阿姐这话说的,有姐夫这样的人中之龙在前,我哪配得上最好这两个字。” 提及夏恂,徐环的眼睛便暗淡下来,眼中的光芒散了不少,她涩然开口:“撇去那些其他的,在我心里,你不必他差在哪。” 他的心倏然漏跳一拍,压抑着心中狂喜,连忙道:“阿姐慎言,这话传出去可是重罪。” “这话在陛下面前我也是敢说的。”她光芒重新燃起,笑吟吟的看着他说道:“我的阿弟驰骋沙场,保家卫国,如何说不得?” 心跳的太快,他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睛了,多看她一眼,眼中的情意便要外露一分。 “看来阿姐和姐夫的感情是极好了。” 她只说到:“有什么好不好的,陛下身为天下之主,坐拥六宫,我和他不过是有些少年情分罢了。” 只见她神色淡淡,眼中却空洞如许,神色茫茫间仿若将万事都看淡了般。 他心下微沉,她出嫁时眼若灿星的模样还历历在目,那时的她浑身都笼罩着幸福的光彩,可是现在不仅眼中的光没了,连生气都少了许多。 他不由得猜测,难道她这些年过得不好? “阿姐还是少些忧虑为好,你与姐夫少年夫妻,一路相互扶持才走到今天,情分也非他人能够相比的。”他脸上笑着,心却向被撕裂般疼。 徐环浅笑着说道:“自然要少些忧虑,为着你的小外甥,我也得好好活着。” 他睁大了眼睛,“难道……”徐环笑着点了点头,他竟不知是高兴还是难过,“恭喜姐姐,终于得偿所愿。” 他知晓当年姐姐曾痛失麟儿的事情,过去多年终于再次传来好消息,他不能不为姐姐高兴。 起码看起来要高兴些。 严攀此时竟像是个半大的孩子般手足无措:“我也没带什么礼物……下次、下次我定然补上。” 她笑着摸摸他的头,“还没出生的孩儿要什么礼物。” 他傻笑着道:“我是高兴傻了。” 瞧着他傻乐的样子,好像他才是没怎么变过的人,看着他笑,心情奇异的开阔了些。 时间过去的很快,他起身就要告辞,她拉着他的袖子不舍的说道:“往后定要多进宫走动走动。” 严攀不敢多看她的眼睛,却也能想象出其中藏着多少渴求。 今日与她聊天,见她谈天说地对宫外的世界多有向往和羡慕,他便知道这宫里困的她太久了。 “有空时我定多多进宫看望阿姐,阿姐也要保重身体,照顾好我的小侄儿。”他笑道。 恋恋不舍的将他送至宫门,知道再看不见他的身影,才落寞的唤身边的人扶她回宫。 夏恂大概是在身边安插了耳目,严攀一走便有尖细声音提醒道:“皇上驾到。” 不知怎得,方才还神采奕奕的徐环顷刻间便颓靡了下来,精气神仿佛瞬间枯萎,没精打采的起身相迎:“参见皇上。” 夏恂连忙扶起他,关切道:“皇后不必多礼。” 见他欲言又止的模样,她便猜到是刚才和阿弟的话传到了他的耳朵里,这想问又不敢问的样子还真是熟悉。 真像当初的她。 但她并不想再费力气去为她解开心结,她撑起笑容道:“陛下国事繁忙怎有时间日日到我这里来。” 他亲昵的环住她的身体,低声道:“你是我的皇后,不到你这里来,我该去哪儿?”他不无讨好的说道。 她笑了笑,没有作声。 他的心似针扎般刺痛,双臂不禁收的更紧,“我多来陪着你不好吗?” 徐环柔顺的靠在他怀里,轻声说道:“当然好,陛下多来是臣妾的福分。” 夏恂眸色一凝,“不是说过你在我面前不必自称臣妾吗。” 她笑了笑,“一时忘了,皇上别见怪。”不甚在意的说道。 夏恂握住她的手,掌心微凉带着些细汗,只是站了一会可见她身子有多虚,连忙牵着她坐下,却一直不肯松手。 徐环不经意的蹙了蹙眉头,微微用力将手抽回,顺势为他斟了一杯茶,笑道:“这是你上次赠来的西域贡茶,我特意采了晨露泡的,尝一尝怎么样?” 他品了品果然眉头舒展,许久不见她这样用心煮茶了,今日果然极为难得。 又想到今天严攀进宫,不禁又不禁醋道:“是为了你阿弟准备的?” 徐环笑着点了点头,道:“我许久未见过他了,长高了许多,也更有男子气概了。” 夏恂握着茶托的手指捏出白印,“你和他倒是亲近。” 徐环的笑容真切了许多,“我虽没长她几岁,但他也算是我带大的,自然亲近。一转眼也到了该成家的年纪了。” 见她神色坦荡没有一丝作伪,他不着痕迹的松了松力气,却也为她言语中的亲近之意不悦。 “既然到了年纪,可有什么合适的人家,我直接赐了便是。” 她憾然道:“他说没有,还是算了吧。成亲是终身大事,总得找个两情相悦的人,强扭的瓜不甜啊。”说完她长叹了口气,神情惘然,仿佛感同身受。 自怀了这一胎开始,她的脸色便一日不如一日,身子也越发消瘦了,肚子也还未显怀,日日进补也不知补到了哪里。温婉的脸总是透着苍白,见人时必要涂上厚厚的一层胭脂气色方能好些。 今天她的脸色格外的好,大概是心情愉悦,想到这夏恂的心情就复杂起来。 没话找话,拉着她说了半天朝堂上有趣的见闻,却见她神色恹恹,他也就渐渐停下来了。 夏恂的心里自打宁婉进宫那一天起就不得安宁。 也是从那天起,她似乎再也未真心实意的冲他笑过了。 正在他走神之际,一个太监匆匆忙忙进来,冲二人行了大礼,见了徐环也是欲言又止的样子。 夏恂正是心情不佳,不耐烦的说道:“何时,快报。” 小太监跪在地上,道:“禀陛下,是贵妃那边来人,说贵妃身子不适,请陛下过去一趟。” 夏恂尴尬的看了看徐环,却见她神色淡淡全不在意的样子,心里有些不忿,却不敢表露分毫。 “皇后……” 徐环体贴的说道:“既然贵妃身体不适,皇上还是快些过去一趟吧,毕竟关乎龙嗣,也关乎国体。” 她一番话说得冠冕堂皇让他不得不走,面上没有半点挽留之意,宛如一个真正的得体的皇后。 只是这皇后却不是他的环儿。 他忍不住唤道:“环儿……” 她微笑道:“恭送陛下。” 他终是走了,饶是不舍,却还是去了宁婉的宫里。 宁婉的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只觉得怅然若失,却没有了半点当初心如绞痛的滋味。 她终究是放下了。 李代桃僵 宁国公回京,陛下每天都要去宁贵妃殿里坐上一会儿,有贵妃宫里的宫女说,陛下与贵妃恩爱非常,日日赏赐不断。 这些传闻在宫里传的沸沸扬扬,凤梧宫里却风平浪静,一丝风言风语都没透进来。 自从那日召见严攀之后,徐环的气色一天比一天好,肚子逐渐大起来,孕期反应逐渐消失。每天侍花弄草好不自在,若是皇帝不每天都来她面前晃一晃,那就更好了。 一日上午,她正倦怠的靠在榻上小憩,昏沉中只觉得脸上一阵灼烫,迷蒙的睁开眼睛,却见一张放大了数倍的俊脸出现在眼前。 徐环吓了一跳,顿时清醒过来,俏脸往后挪了挪才看清来人。 原来是夏恂又过来了。 她松了口气,心里还是怦怦直跳,“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平时他只会在下午的时候过来坐坐,那时正好处理完一天的政务,是一天中难得的清闲时光。 夏恂笑而不语,依然立在原地,手中拿着一把折扇,唰的展开,然后在身前轻轻摇动。 徐环这才注意到他的装扮,白衣折扇、玉冠束发……她恍惚了一瞬,仿佛看见少年时的他。 那个芝兰玉树、温润如玉的夏恂。 夏恂看出她眼神中的恍然,心中欣喜,面上却不显露。 “环儿看我这一身装扮如何?”他笑吟吟的问道。 徐环回过神来,疑惑道:“陛下何以做这身打扮?” 他摆了摆手,跟在身后的两个小太监立刻捧着两个托盘,献宝似的端在徐环面前。 她粗粗一看,竟是一套水蓝色的衣裙,看起来简单素雅,但看做工和刺绣都属精品,再看另一个托盘里装的则是些金钗玉镯,样式皆与衣裙相配。 他笑道:“喜欢吗?” 浅书上前接过衣裙并抖开,小心的捏着衣角在徐环身上比量,讨巧的说道:“这衣裳真是精巧,穿在娘娘身上最是般配。娘娘,试试吗?” 徐环抬了抬手,玉指在光滑柔软的布料上划过,抬眸问:“这衣服倒是极好,只是在宫里似乎穿不上,陛下还是开门见山吧。” 夏恂爱怜的摩挲她光滑的脸颊:“从我登基以后,你就再也没出宫走走,你也憋闷坏了。这几天朝中无事,我打算带你出去走走。怎么样,开心吗?” 他满怀期待的看着她,徐环看见他光彩熠熠的眼神,别扭的低下头,敛眉颔首,语气娇羞:“自然是高兴的。” 夏恂松了口气,没看见她眼底的一片冷清,如释重负拥过她的身子,在她耳畔轻声说道:“我带你去见一见当年那棵槐树吧,听说这些年那棵树被百姓们奉为姻缘树,民间传说那是当今帝后的定情之树。” 他深邃的眼神盯得她喘不过气来,第一次,他说的每一个字都仿佛在她的心上扎上一根刺。 她靠着他垂首勉强笑道:“民间对这种逸事都是越传越离谱的,陛下不用放在心上。” 夏恂不赞同的说道:“我倒觉得他们说的对,当初若不是你将朕从树下捡回去,也就不会有我们后来的姻缘,也没有如今的皇帝。说它是定情之树也不算错。” 她低声道:“陛下还记得当时的情景吗” 他是醉了的,自然不记得具体情形。只记得当时似乎是为了皇帝给太子赐婚……咳,不提也罢。 “虽然已经记不清了为何而醉了,但还记得店家交给我的那枚玉佩时,我才知道原来是镇国公府的小丫头救了我。后来还一而再、再而三的挽回我于水火之中。” 这话中几分真假徐环已不想再辨,她真心浅笑道:“陛下雄才伟略,即使没有我也会成就大业的。” 能在两年内夺嫡成功的皇子又怎么会是耽于酒色的草包呢,只有她傻,傻到毁了名节也想救他回来,想救回当年风光霁月的三皇子。 没想到她一厢情愿‘救’回来的不是想象中的猫,而是一头蛰伏已久、野心勃勃的猛虎。 忆起那些年父亲的欲言又止,眼中万千复杂的情绪说出口的却只有几个字:“傻囡囡啊……” 徐环难过的蹙起眉头,又听他深情款款的说道:“帝王之路凶险至极,若没有环儿与我一路相互扶持,我自己哪能走得下来。” 她抬起脸,轻轻勾起唇角,眼中十分动容,轻声说道:“我亦然。” 手悄悄覆上微凸的小腹,她迷茫的眼神逐渐清明、坚定。 * 徐环没想到这次出宫,夏恂身边竟然一个人都没带,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她担忧道:“这恐怕不妥,万一……” 夏恂用食指抵住她的唇拦住她未说完的话:“你信不过我吗?” “当然不是。”她连忙否认道。 “那就安心的跟着我走吧,我会保护好你的。”他眼含笑意,不容置疑的说道。 她迟疑的点了点头,想要跟在他身后,却被他捉住了手拉倒身边,与他并肩而立。 徐环今日略施粉黛,绾了个简单的妇人发髻,缀以几枚凤形白玉钗,穿上那身水蓝色襦裙,裙摆宽松刚好可以遮住微微凸起的小腹,轻盈灵动的衣带随风飘起,整个人素净秀雅、清新绝俗。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姿容都极为出众的两人自然使得路人频频侧目回首。 只见那男子身体颀长、面如冠玉,时不时低头含情脉脉的去看身边女子,而那女子的注意力则更多街边的小摊上,左看看右看看,欣喜之色异常明显。 两人执手而行,在旁人看来实乃神仙眷侣。 徐环的确是十分高兴,街巷中嘈杂的叫卖吆喝声她很久没听过了,与冷清安静的深宫比起来,市井之间的烟火气让她有种重新活过来的感觉。 不管看到什么,她都觉得带着旺盛的生命力,就连街边淘来的制作粗劣的木钗她都觉得比皇宫里精致易碎的朱钗强上许多。 越精致华美的东西越容易被破坏,徐环如是觉得。 不顾夏恂连连皱眉,她用自己从浅书那里讨来的碎银买下木钗,随意的插在发间,气质不似初来时的飘飘欲仙,多了几分人间真实。 而夏恂看着她逐渐焕发光彩的双眸,眸色渐深。 在宫外,她如此随性,仿佛又成了那个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镇国公府独女。 这样的她像一只燕子,高高的宫墙越来越留不住她。 * 走了半晌,徐环终于感觉有些累了,夏恂一直亦步亦趋的跟在她身边,为她挡去冲撞的人流。 见她停下,他关切的问:“是否累了?” 她点点头,“是有一些。” 夏恂环顾四周看了看,说道:“我记得这周围有个茶馆,咱们去歇歇脚,还可以听书。等听完了,你要是还有兴致咱们再继续,可否?” 他安排的很是妥当,徐环没有道理不答应,她应道:“好,按你说的办。” 他满意的再次牵起她的手,领着她朝着记忆中的茶馆走去。 茶馆里的人还不少,夏恂加了银子要了个雅间,环境算是雅致,四周都有间隔,但能清楚的听见外面说书先生顿挫有力的声音。 徐环要了一壶清茶,他又点了几碟点心,生怕她饿着。 她却没心情吃喝,透过竹窗传来说书人绘声绘色的声音: “……只说当日宁王派人夜探晋王府,正赶上王妃在书房端汤侍候,只见歹人持剑直取晋王胸口,王妃登时不做他想,立马扔下热汤,为夫君以身挡剑,顿时血流四溅……都道男儿有泪不轻弹,府中侍卫赶至书房时贼人已被接过,只留晋王怀抱昏迷不醒的王妃形容癫狂、泪流不止……王妃醒后,晋王曾于无人时长叹:得妻如此,吾甚幸。不料这话被前来侍候的下人听见传了出去,一时府中上下无不羡叹晋王夫妇鹣鲽情深……” 徐环斜倚在窗边眼眸微阖,夏恂看不清她的神色,只见她容色点点,没什么特殊的反应。 他略微沉吟道:“环儿听这段书不觉得耳熟吗?” 她终于抬眸看她,只是眼中平静无波:“是有些耳熟,只是想不起在哪儿听过了。” 夏恂的身子僵了僵,片刻后才低声道:“这段故事倒是与我尚是皇子时的情形相似,倒也是巧了。”他干笑着说道。 她启唇笑了笑,“是吗,这么说来,确实巧了。” 他还想解释,但见到她笑意盈盈的眼眸时,又什么都说不出了。 徐环轻声道:“三郎。” 夏恂浑身一颤,心猛地狂跳,他连忙道:“环儿,我在。” 干净纯澈的眼瞳直直的望向他的眼睛,声音和缓温柔:“其实我不在意的,如果那段往事能帮你稳定民心,那就说吧,不管用什么法子,我都不会拦着。” 半晌,他面色苍白,艰涩的说道:“对不起,环儿。” “你我之间不必说这些,这是你说的。”她浅笑着说道。 “宁国公那边逼得很紧吧?”她问。 夏恂颓败的点了点头,高大的身子塞在椅子里,英俊的面孔上出现难得一见的疲惫感。 “宁家拥兵自重,宁志勇自恃在军中威望极高,并不把我这个……主子放在眼里。线人来报,他暗中招兵买马,怕是已经有了反心。” 徐环惊讶的睁大了眼睛,“怎么会这样……你竟然这个时候让宁婉怀上孩子?” 他的脸色更难看了,眼神痛苦道:“环儿对不起……是我一时荒唐。” 她淡淡的摇了摇头眸色转冷,说道:“这句话你该跟天下黎明百姓去说。” 他闭上眼睛,颓唐道:“是我错了、我错了。” “接下来你想怎么办?”轻声问道。 夏恂默了默,突然笑出来,道:“我到现在才知,我心里的这些话只敢跟你说,我只信你啊。” 见她神色不动,只是在静静听着,他心中的无力感猝然放大到极限。 强忍着心中不安,沉声说道。 “宁婉肚子里的孩子,不能留。” “你待如何?” 他闭了闭眼眼睛,狠下心道:“李代桃僵。” 徐环细细思索这四个字,突然她睁开眼睛,惊恐的看向面沉如冰的夏恂。 “你……要我肚子的孩子?!” 处处愁风月 夏恂心虚的扭过头,不敢去看徐环惊怒的目光,“我也不想,我也是没办法了。” “所以你为了弥补你自己犯下的错误,为了江山不落入他姓,就要用我的孩子去换?”徐环后退两步,惊疑愤怒的望着夏恂,一手捏住椅背,手背上的青筋暴起。 然而夏恂话锋一转,又说道:“其实我也不愿这样的……也不是没有别的办法。” 徐环面若白纸,心里一片死寂。 “你想要我阿弟的兵权是不是?” 夏恂负手而立,顺着窗户看向人来人往的街道,目光幽远:“我并非要立刻收回他手中的兵权,阿攀是个难得的帅才,我想要的是他永远忠诚于我。” 徐环闭了闭眼睛,舌尖死死顶住上颚,咬紧牙关,只有这样才能阻止自己口出恶言。 “我徐家世代忠良,阿攀也是忠烈之后,如今他承袭了镇国公府的爵位也成了我徐家的人。他的骨头里流动的都是精诚热血,他才刚刚为你平叛动乱不过半月,夏恂,你说出这样的话,真令人寒心啊。” 她的声音中尽是悲凉。 夏恂终于回过头来,眼中情绪复杂难辨,“环儿,我是个皇帝,我也是身不由己。” “你想用我控制住阿弟,对吗?”是问句,却是确定无疑的语气。 “环儿,你是皇后,这天下有你的一分责任。不过你放心,待这次危机过去,我定会加倍的宠爱你和我们的孩儿。”夏恂面露沉色,后又急急补充道。 徐环扯了扯嘴角,似哭似笑的说道:“宠爱?”她笑了两声,低低说道:“我稀罕吗?” 夏恂变了脸色,“环儿,你别说傻话。” 她背过身去,片刻后又转过来。 眼底彻底变成一片凉意,她的手护住小腹,背脊挺的笔直:“我答应你,我会帮你。但是夏恂,你得护住我的孩儿,这是我唯一的条件。” 她很少直呼他的姓名,他的心底一痛,抱住她瘦削的身体,“这是我们的孩儿我当然会护他周全……谢谢你,环儿。” 徐环笑的雍容得体,轻轻推开他的胸膛,说道:“我是皇后,这些都是应该做的。” 夏恂却觉得这笑容有些刺眼,不顾她的抗拒又将她拥入怀里。 这一次她乖顺多了,不再挣开他的怀抱。 满怀的馨香温软填满了夏恂的一腔热意,他在她耳边低声说道:“环儿,不论何时,能在站我身边的只有你。” 寂静无声,她的眼中并无他的身影,可是里面的痛苦挣扎他也一点看不见。 “我啊,就这样吧。”她在心里说道。 她一点儿也挣扎不了,肚子里的孩子,还有皇后这一顶重重的帽子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徐环未曾后悔过,即使在得知宁婉有孕时也没有。 这一路如何艰难都是她自己选的,含泪走下去也是她活该。 但是这一刻,她的心里突然里冒出来些许悔恨。 她将要利用严攀,这让她如何对得住自己的良心? 走一步看一步吧,夏恂暂歇不会动严攀,他还需要镇国公的军权跟宁家抗衡。 只是兔死狗烹,这次危机过去,等待徐家的又会是什么手段呢? 她不敢再想,每深想一层,身上就要冒出一阵冷汗。 若真有那一日,她定要保家人无虞。 徐环觉得自己从未如此清醒通透过,却是在如此情景下,未免太可怜可笑了些。 她什么都没有,但她还有一条命。 “还想去哪儿?时间还早,我再陪你走走。”夏恂面露关心之色。 徐环哪还有心情继续游玩,她轻轻摇了摇头,头上的步摇跟着轻轻摆动,微光反射在光滑莹润的脸颊上,夏恂迷恋的摸上她的脸颊。 “那棵槐树咱们还没看见,去看看吧。”夏恂说道。 “那就去吧。”徐环应道,微笑着说道,然后主动牵住他的手。 见徐环态度有变,夏恂大喜,连忙说道:“好,好。” 二人携手一路漫步走到城外,沿着记忆中的小路找到那条河、那条树。 萧瑟的秋风已经吹黄了花草树木的叶子,徐环和夏恂找到大槐树时,它不如记忆中茂盛。 徐环神色淡淡,夏恂则比她兴奋许多。 扯着她的手,指着树说道:“环儿你看,当年就是在这里你发现我,又将我带去客栈,不然当日我可能就要葬身流匪刀下了。” 徐环含笑点头,“是啊,就是这。” 他环视一周,看到不远处的建筑,笑道:“就是那间客栈,走,我们去看看。” 夏恂十分高兴的样子,徐环只管跟着他走。 二人刚一踏进门槛,店小二就笑脸迎上来,瞧着两人身上明显价格不菲的布料,笑得更加灿烂,“二位贵客,打尖还是住店?” 夏恂四周看了看,说道:“你们老板呢?” 小二不敢慢待贵客,连忙唤来老板,是个笑容可掬身材微胖的男人,却不是当年那个老板。 夏恂皱眉,“这店是你开的?” 店老板见他气度不凡,也不计较他高高在上的态度,赔笑道:“没错儿,这店是我的,前两年才盘过来。” “原来的老板呢?” 店老板有些惋惜的说:“那个人啊,前几年得了急病走了,他儿子把店盘给我,自己去城里面做生意了。” 夏恂脸色不太好,转身就要走,店家见状脸色也有些难看,这两人一看就是有钱人,怎么能轻易放走呢? “二位不住店吗?” “不住。”夏恂黑着脸说道,徐环碰了碰他的手臂,他又从袖子里掏出一小锭银子扔给老板然后拂袖而去。 他一阵疾步快走,徐环有些跟不上了,便挣开他紧握的手,停住脚说道:“你这是跟谁生气?” 夏恂的脸色缓了缓,依旧不太好看,嘴硬道:“没什么。” 一看他这模样徐环就知道是又钻牛角尖了。 她到底还是了解他,“店家虽然换了,但是地方没变,房子也没变,人……也没变。” 夏恂虽然贵为帝王,但少有人知,这人有时候幼稚极了,常常为了些常人难以理解的小事置气。 他的脸色彻底好转起来,“环儿说得对,只要人没变就好。” 徐环含笑点了点头。 二人回到集市上,又逛了一会儿,不过两人兴致都不太高,不到一刻钟就打算回宫了。 街上的人没有来时那么多了,徐环跟夏恂肩并肩走着,有一搭没一搭说话。 突然,身后传来传来一道清朗惊愕的声音,“皇……阿姐?姐夫?” 徐环惊喜的转过身,只见严攀挺拔健硕的身体鹤立在人流之中,她一眼就瞧见了,惊喜道:“阿弟!” 夏恂也闻声转身,见是严攀也跟着笑道:“是阿弟啊,别来无恙啊。” 严攀的笑在见到夏恂的一刻僵了一瞬,笑意淡去,礼貌的行了个礼,说道:“姐夫好。” 夏恂看向严攀身边,笑着问:“这位姑娘是?” 徐环的眼神这才从阿弟的身上移开,也才注意到严攀身边竟然还站着位姑娘。 这姑娘一身鹅黄色半臂襦裙,肤色不算白但难得眉眼十分英气。 她好奇的问道:“这位姑娘是?” 只见这姑娘落落大方的朝她行了一礼,朗声说道:“您就是严攀的阿姐?百闻不如一见,果然跟严攀说的一样,貌若仙娥。我叫臧卿月,是严攀的未婚妻。” 最后的三个字掷地有声,惊得徐环张大了嘴巴。 卷珠帘 徐环瞠目结舌,惊讶道:“这是……” 严攀急忙推开臧卿月上前一步解释道:“阿姐你别听她胡说,她是我一个故人之女,她初来京城我作陪而已。” 徐环提起的一颗心终于放下,笑着说道:“原来如此,那你可得招待周全,别失了礼数。” 臧卿月欲言又止,但是在严攀严厉的目光下终究没说什么。 她看向徐环,说道:“我也可以叫您阿姐吗?” “不行!”不等徐环说话,严攀便坚决否定,“阿姐是我叫的,你不能随便叫。” 徐环宠溺的看了眼他,歉意的对臧卿月说道:“阿攀他礼数不周,你别见怪。” 没说能也没说不能,臧卿月只好说道:“姐姐言重了。” 夏恂开口问道:“你们这是要去哪儿?” 严攀答道:“只打算在城中随便逛逛。” 两人面对面站着,夏恂身形也算高大,不成想在严攀面前竟要矮上半寸,好在他久居高位气势不输。 “你们可曾用饭了?”徐环问。 臧卿月答道:“还不曾。” “那正好,找家酒楼,咱们边吃边聊。”夏恂提议道,徐环跟着点头附和。 严攀看向两人紧握在一起的手,有一瞬间的失神,眼神暗了暗。 听到夏恂的话,答道:“遵命。” 夏恂摆手道:“一家人,不必如此客气,到了宫外你嫡亲的姐夫,没有那么多礼数。” 严攀走到徐环身边,也肩并肩的走着,点了点头笑而不语。 姐夫? 做梦吧。 在茶楼时因和夏恂话不投机,徐环半口茶点也没吃,方才不觉得,他们这么一说还真有些肚饿了。 并且因为严攀也在,她胃口大开,终于不再神色恹恹,见到样美味鲜的菜肴也终于食指大动。 严攀殷勤的坐在旁边为她夹菜,所选菜色皆与徐环的口味相符,姐弟两人一个专注于夹菜,一个只顾着吃,竟将其他两人晾在一旁。 夏恂见状则也不甘示弱也照样,假了一筷子清蒸鱼到徐环的碗里,说道:“尝尝这鱼,我觉得味道很是不错。” 谁知徐环微微皱眉,夹起鱼肉只尝了一口,就放下筷子捂嘴干呕起来。 严攀近水楼台先行拍着徐环的背帮她顺气,还不忘吩咐道:“姐夫麻烦倒杯清水过来。” 夏恂挑眉,竟吩咐到他头上来了? 不过他也非小气之人,大手一挥,倒了杯清水递到徐环唇边,关切道:“这是怎得了?” 严攀解释道:“孕期妇人大多不喜吃鱼,殿下莫要见怪。” 夏恂看他一眼,似笑非笑的说道:“阿攀倒是十分了解这些妇人知识。” “上次进宫得知阿姐有孕,特地向府中生养过的仆人问过些。阿姐是我惟一的亲人,我这个做阿弟的难免紧张些。”他泰然自若的的答道。 “如此说来倒是我不够体贴你姐姐了?”夏恂不喜不怒的说道。 徐环连忙直起身来,一手扶着椅背一手在胸口轻抚,脸色惨白道:“与陛……你姐夫无关,是我看那鱼肉甚是鲜美,本来就是要尝一尝的。” “可是阿姐分明……” “阿弟,不得莽撞!我教过你的礼仪,你都忘在脑后了?”徐环厉声说道。 严攀脸色一白,示弱道:“阿攀不敢。” 夏恂稳坐椅上,食指有节律的扣响桌面,模样悠然自在,说出的话却不怒自威:“严将军驰骋沙场,又是少年心性,有些脾气也是应当的。只不过这是京城不是南疆,将军这脾气还是收敛些好。” 徐环虚弱的捂住胸口,如西施病弱,眉宇间浮上担忧,想要替弟弟辩驳。 夏恂一根手指按在她的唇上,堵住她求情的话,恩威并施道:“不过这是在私下里,你我二人之间没有君臣,只有舅朗关系,你忧心姐姐,这心情我能理解。平日里我对她关心不够,的确该罚。” 说完拎起白瓷酒壶为严攀将酒斟满,笑道:“这酒我敬你一杯,一酒泯恩仇,你也不要怪罪我。” 严攀肃起颜色,端起酒杯,低沉声音道:“只要姐姐姐夫二人关系和睦,阿弟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徐环皱眉斥道:“阿攀,不要胡说。” 夏恂大笑两声,朗声道:“诶,环儿莫管,少年人就该有些心性。” 徐环娇嗔笑道:“就你纵着他?好像就我一个坏人。” 夏恂又笑,将娇妻搂入怀中。 严攀眼中晦涩不明,跟着干笑了两声。 臧卿月坐在一旁看这郎舅两人一来一往,表情饶有兴味,却一声不也不出,只默默将所见所闻都记在心里。 徐环想起这还有客人在,忙招呼道:“臧姑娘怎么不用饭,可是饭菜不合口味?” 臧卿月娇俏一笑,做苦恼状:“并非如此,而是我正在愁着一件事,就是过两天的群芳宴,我该表演些什么节目,我不通文采也不懂器乐,只是从小跟父亲学了些岐黄之术,上不了台面。” 群芳宴是一年一度由宫里举办的宴会,邀请朝中官员五品以上的未婚官员或是子女,才子佳人聚在一块赏花吟诗十分风雅。 可是朝堂上并没有哪家官员姓臧啊……徐环思索无果,才问道:“臧姑娘也被邀请去了群芳宴,不知令尊在何处高就?” 之间臧卿月眼睛一暗,眼神幽幽看向严攀,见他盯着徐环目不斜视,又黯然说:“我爹不是朝中高管,只是个不知名的军医……已经仙去了。” 徐环一噎,忙说道:“抱歉,我无意提到你的痛事。” 她展颜一笑,道:“没关系。”又解释道:“我本是没资格拿到群芳宴的帖子的,是严攀用国公府的名义帮我要了一张。” “哦?原来如此。”徐环点头道,眼神暧昧的飘过严攀,仿佛在说:还说没什么,还帮人要贴子? 严攀答道:“群芳宴上有不少青年才俊,我答应她爹照顾好她,自然也要帮她觅一门好亲事。” 夏恂笑道:“你倒是贴心。” 臧卿月小声说道:“谁要你管这些。” “说起群芳宴我倒是想起来了,今年的宴会不知是谁举办?”徐环问道。 夏恂答道:“现由淑妃暂代掌管后宫,也应是她来主办。” 徐环点点头,又长叹了一口气。 “往年都是我来打理,年年都觉得十分疲累,今年终于闲下来了,却又觉得怅然若失啊。”她低落的说道。 她眉眼间笼罩着轻愁,眼波朦胧的看向窗外,瘦弱的双肩看起来已经禁不起一点点赘负。 夏恂心疼的揽过她的肩,手上也不敢使劲儿,安慰道:“无妨,不打理那些还可以参加,心无负担的观赏群芳岂不是更好。” 徐环眼睛一亮,浅笑着点头应道:“说的不错,如此更好。” 严攀在一旁看着二人举止亲密无间,手中拿着竹筷,却觉得一桌佳肴入口都如同嚼蜡。 一顿饭下来,真正动了筷子的只有徐环一个,她不好意思的抿唇笑道:“不知怎的,今天胃口这样好。” 夏恂说道:“出来走一番透透气果然不错,以后有机会我多陪你出来走。” 徐环笑而不语,只是在心里珍惜这样的时光。 只怕今后这样的时光……不多了。 两行人终于在酒楼门前分道扬镳,临走前徐环恋恋不舍的扯住严攀的手:“定要照顾好自己。” 严攀咧嘴笑,露出一口白牙:“阿姐才要照顾好自己,还有我的小外甥才好。” 夏恂不着痕迹的揽过徐环的身子,将她的手从严攀手中捉回,笑道:“这些我自会留心。” 徐环只好复杂的说道:“珍重。” 严攀重重的点了点头,随后转身也不等臧卿月,留下一道潇洒的背影。 不只是今日第几次叹气,她心中又归于空茫。 她发觉自己有些害怕和夏恂单独相处,只是看着他那张看不出喜怒的脸,她的心中悚然。 夏恂辨不出喜怒的说道:“这才刚分开,不舍你的阿弟了?” 徐环看她一眼,淡笑道:自从三年前你我成亲,我们姐弟就未曾见过面,如今好不容易重逢,可不是怎么都见不够。” 他怜惜的摩挲她瘦削的脸颊,轻轻吻上她的鼻尖,“待这次风波过去,我便成全你的心愿,可好?” 她低头摆弄腰间玉佩,只觉得身上的衣服也如此好看,可惜一进宫就穿不成了。 见她不答话,他强硬的抬起她的脸,“怎不答话。” “是不知说些什么,要说谢过陛下,似乎生分了些。既想不出来,便不说了。”她轻笑着说道。 他面露喜色,“说得对,你我二人间不谈这些。时候不早了,我们早些回宫吧。” “好。”她轻轻颔首,娇弱可怜。眼皮耷下遮住眼珠,掩去眼中的不舍之色。 不久之后,高耸的宫墙映入眼中。 眼中划过一丝哀痛。 又回来了。 她此生可还有机会离开吗? 一声长叹,只留一道长长的车辙声。 落水 原本的群芳宴应是在春夏之际百花盛开之时举办,不过今年南疆北疆皆不太平,战乱四起,国库并不充盈。徐环作为皇后自然要做出表率,带领后宫尚节俭之风,连带着群芳也也推迟到了秋日。 不过秋日也有秋日的好处,秋风送爽,天高气清,少年男女们正好外出踏青,没有毒辣的日头,又能衣着轻薄,也不失为一个不错的选择。 只不过此次群芳宴便只能赏菊了,淑妃是第一次举办这样大型的宴会,所以格外用心,她命人从全国各地搜罗名贵花品运到京城,又用了整整七天费心费力将它们布置在御花园,使百花凋零之际也能看见姹紫嫣红。 淑妃素来温婉恭顺,做事也向来可靠。徐环将此事一力交给她是十分放心的,是以群芳宴当天她才以皇后之仪驾临宴会现场。 她穿着一袭大红色的宫装,发髻上满是金玉之色雍容非常,宽大的袖子掩在小腹前,微凸的肚子被遮的严严实实。 她到御花园的时候正瞧见淑妃领着身边的大宫女忙得团团转,徐环走过去,淑妃见她过来连忙恭敬的行礼道:“臣妾参见皇后娘娘。” 徐环和蔼的点头笑道:“不必如此多礼,这些日子淑妃你辛苦了,你做的很好。” 淑妃自谦道:“皇后娘娘过奖了,这是臣妾应该做的。” “陪我走走可好?”天气晴朗,她的心情也好,御花园中仿佛被彩霞包拢,点缀着簇蔟苍翠,走在花团锦簇中还能闻到阵阵冷香,沁人的香气飘进鼻尖,能使人心情开阔。 她虚抚上一株花瓣,惊奇道:“这株花颜色倒是奇特,以前从未见过。”指尖的花瓣内外两面不同色,外金内朱,层层叠叠包裹着金黄的花蕊,花朵的尖端怒放,异常洒脱。 “回皇后娘娘,此乃‘紫龙卧雪’,是蔡城特有的品种,一年不过十余株,千金难寻。这是我特意托宫外友人寻来的。”淑妃耐心的为她解释道。 “原来如此,本宫这一遭没有白来,还长了些见识。淑妃果然不负才女之名。”徐环笑意盈盈道。 淑妃连忙行礼说道:“娘娘谬赞了。”她乃是户部尚书家的千金,虽是庶出,但难得一向行事谨慎从不逾矩,徐环喜爱她的性子,有必要的时候,也愿意给她脸面。 “再给我讲讲吧,相比这宫中还有许多我未见过的仙品。” “臣妾遵命。” 随后她便一直跟在徐环身边,徐环的眼神在哪一株上她便会心开口,细细为她讲解这花的来历和典故。这一讲便是一个时辰,二人言谈甚欢,不少人都在背后议论纷纷,看起来淑妃娘娘这次甚得皇后娘娘的欢心。 若是往常,得了皇后的欢心就等于在皇帝面前露了脸,这是多少人都求之不得的好事。 不过如今……贵妃正得圣宠,还先于皇后娘娘怀上了皇长子,起码在明面上看来,皇上已经有多日没去皇后宫里过夜了,怎么看都是贵妃要得宠些。今后宫中的形式还未可知,和皇后走的亲近又不见得是好事情了。 这宫中的流言蜚语徐环都未放在心上,她不必时刻提防宁婉,因为她不觉得她有那个本事在夏恂眼皮底下作怪。 她若是宁婉,就要安心养胎,抱住肚子里的孩子才最为要紧。 皇帝盯着宁家,巴不得宁家犯下错事才好,这孩子是博弈中的重中之重,万万不能有任何闪失。 她要防的就只有夏恂。 如今的夏恂在徐环眼中无异于山中猛虎,他野心勃勃,登基三年以来越来越多疑,徐环只怕他的疑心用在她的身上! 转眼御花园中已经人声鼎沸,各家的姑娘和公子都已到齐,该是开宴席的时候了。 徐环于主位落座,沉声道:“开始吧。” 淑妃会意,跟身边人吩咐了两句,片刻后丝竹雅乐之声尽起,众人行礼之后,各家小姐公子尽展才艺,有论诗书也有比茶道,总之琴棋书画各显其长,只道是群英荟萃、百芳争艳。 徐环在上首坐着,不时点头微笑,偶尔饮一口果茶,然后跟淑妃谈笑风生,一切还算快意。 “贵妃娘娘到。”突然一个小太监慌慌忙忙冲到场边,尖细的喊道。 下一刻徐环就看见徐环身着盛装,浓妆艳抹,最重要的是竟也穿着一身红色的衣裙!她的肚子已经很大了,她不遮不掩,扶着腰大摇大摆的走至徐环面前,装模做样的弯了弯膝盖,娇声道:“参见皇后娘娘,臣妾身子不便,就不行礼了,娘娘不要见怪。” 徐环稳坐不懂,笑道:“贵妃不必多礼,你身怀龙嗣,皇上已许了你不必向人见礼,你又何必多此一举呢。” 宁婉笑容一僵,她本就是故意炫耀,不想被徐环这样直接拆穿,她脸上一时挂不住,只好说道:“是臣妾忘记了。” “无妨。浅书,宣人给贵妃搬张椅子来。”徐环吩咐道。 淑妃起身让出次位,说道:“请贵妃娘娘落座。” 徐环喝止道:“不必了。”她解释道:“贵妃身子不便,你这位置太矮不便她坐,不如搬张高椅来,贵妃坐着也舒服。你说是不是,贵妃?” 宁婉怀孕也画着浓妆,虽说这样的妆容确实让她艳丽非凡,但也让她仿佛带着一张假面,让人看不真切反倒有些狰狞。 “多谢皇后娘娘关心,臣妾觉得甚好。”她脸色不太好看。 底下的人手脚利落,马上搬来一张高椅,放在徐环身侧,宁婉应着头皮落座。 只见她明显比席上的人高出一截,孤零零的戳在那儿引人注目,任谁看过去都要露出一抹惊讶之色。 宁婉脸色越来越黑,表情隐忍,似乎随时都要发作。 徐环只用余光看她,心中暗笑。 不是想显摆你的肚子吗,那就让你好好现现眼。 往常她万万做不出这般整蛊之事,定是孕中女子脾气不稳她才做此种事情。 嗯,一定是的。 “皇上驾到!”又一声尖锐的声音。 徐环皱起眉头,夏恂?他怎么来了? 她与众人皆起身相迎,“参见陛下。” 夏恂扶起她的手臂,笑道:“不必多礼,今天是个好日子,不必因为朕的到来扰了你们的兴致,就当朕是个普通席客便好。” 他四周环顾一边,道:“可有朕的位置?” 徐环立刻起身,想要让住坐位,却被他按住肩膀,听他说道:“皇后不必麻烦了,我就坐这张椅子吧。” 夏恂指着宁婉身后的高椅,宁婉主动挽上他的胳膊,胸口贴上夏恂的手臂,撒娇道:“皇上,那我坐哪里?” 他坐上高椅,拍了拍自己的膝盖,低声道:“不如贵妃就坐在朕的膝上,如何?” 他的眼神不着痕迹的扫过徐环的脸颊,见她神色淡淡,眼珠不错开的放在场中正在对诗的两位公子身上。 宁婉向前挪了一步,挡住他的视线,媚笑道:“那臣妾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徐环当然没有错过那两人情意绵绵的互动,只是她心中一片寒冰,此间种种已没法再激起半点涟漪。 眼不见为净,所幸不去看。 然而不看却还有声音,那二人你侬我侬,已经开始互相喂起了葡萄。 胸口泛起一片恶心,她蹙眉拈起一颗酸梅放入口中,压下了那一点呕意 “娘娘可还喜欢这酸梅?” 说话的人是淑妃,徐环点头道:“没错,味道很好。” “娘娘喜食酸?这是我在宫中亲自腌制的梅子,只是臣妾自己尝起来只觉得酸口,遂又加了些糖,但也还是酸。没想到娘娘竟然爱吃,不如我送些梅子到娘娘宫中去?”淑妃惊喜道。 徐环想了想,觉得味道实在不错,她尝起来也不觉得有多酸,便应道:“那便有劳淑妃了。” “皇后娘娘也爱吃酸?”宁婉娇媚的声音传来,徐环有蹙起眉头,觉得这声音十分刺耳。 “只是些零嘴,算不得爱吃。”她面若沉水。 “臣妾最近也爱吃酸食呢,太医说这是孕期的正常反应,不如淑妃也送些给我?”她含笑说道。 徐环不爱搭理她,沉默不做声,淑妃只好应声道:“承蒙贵妃娘娘不嫌弃,我稍后便派人送去。” 宁婉又道:“皇后娘娘又不曾有孕,这一点点零嘴就别跟臣妾争抢了吧。” 争抢? 徐环觉得好笑,自打夏恂来了她就跟找到了靠山的贵宾犬,这毛就没顺过。 但是被挑衅了,还被反咬一口他,她脸色自然不好看,夏恂见情况不对,便点了点宁婉的鼻子,轻声训斥道:“说什么争抢,一点零嘴而已,皇后之尊难道会与你计较?” 他幽深的双眸看向徐环,徐环冷笑一声,眼底冰凉,正要说话便听见廷下一阵喧哗。 席间位分最低的淑妃起身问道:“何事喧哗?” 有人回禀道:“镜湖中跳出一尾金色鲤鱼,竟有成人手臂长短,这样大的鲤鱼此前从未见过,现在湖边正聚集了众人争相观看。” 闻见宁婉欣喜的拉住夏恂的衣袖:“陛下,这是吉兆啊,这是上天在昭示我这一胎定能喜得麟儿,陛下,我们去也去湖边看看吧!” 夏恂笑着点头,回头问道:“皇后也一起去?” 皇上都去了,她怎能不去? 虽不情愿,徐环还是应道:“臣妾遵命。” 于是包括太监宫女在内的乌泱泱的人群朝镜湖边走去,为首的自然是徐环与夏恂,宁婉走在二人中间,身子就没离开过夏恂的手臂。 到了镜湖边,果然有一尾巨大的锦鲤畅游在水里,不少人往湖里抛洒吃食,它嘴贪,哪儿有食便往哪儿去,嘴巴一张一张,可爱极了。 宁婉喜不自禁,往前一步:“皇上你看,果然是祥……啊!!” 徐环隐约听见一阵珠玉落地之声,然后便听见宁婉尖叫道:“皇上救我!”她伸出手想去抓住夏恂,然而真正抓住的却是离她最近的徐环! 猛地被拉住,徐环心一惊,但她也曾习武,并没立刻被拉下去,她正要用力将宁婉拉回来,同时忍不住道:“别松手!” 然而就在此时,她的后背竟然被推了一下! 突如其来的推力彻底让她失去的重心,她向前倒去的时候下意识的回头看去,却撞进夏恂歉意的眼神中。 她的心一凛,但没给她挣扎的机会,她立刻摔在宁婉身上,正巧装在宁婉的肚子上,宁婉惨叫一声:“啊!!” 然后她与宁婉滚作一团,瞬间掉进了冰凉的镜湖之中。 此时夏恂方才惊慌的吼道:“快救人!若是皇后跟贵妃除了半天差池,朕拿你们是问!!” 算计 Empty reply from server 汤药 浅书低声道:“奴婢为娘娘梳妆吧。” 徐环却摇了摇头,拒绝道:“不必了,帮我挽个简单的发髻,换身宽松素净的衣服便好。” 浅书迟疑道:“这…不合规矩啊。” 徐环笑了笑,面带嘲讽的说:“今日那人失了孩子,还一口咬定是我害了她,若我盛装而去,岂不是要将她气出个好歹?” 浅书扶着徐环慢慢来到梳妆台前,用象牙做的梳子为她轻拢秀发,最后还是为她扫上一层极淡的妆容,能使人看起来精神些。 一个宫女端着一碗汤药进来了,跪呈給徐环,这回是严攀主动上前经过,端起汤药欲亲手侍奉他的阿姐。 但见他接过药碗之后皱起眉头,鼻尖凑到碗边去闻,这眉头皱的更深。 徐环见状吩咐浅书屏退在场宫人,又令浅书在外看着,不许外人进入。 待无人她才问道:“可是有什么问题?” 严攀神情凝重的说道:“这药平常是何人管着?” 徐环细细思索道:“我这宫中杂人不多,关乎衣食的都是值得信任的心腹,其余的都是陛下赏赐……” 话音未落,她的心里咯噔一声,心下暗道不好。 “浅书!”她连忙唤道,浅书听见声音连忙进来,只见主子神色惊惶,她道:“娘娘,有何吩咐?” “平日里负责熬药的人是谁?” 浅书对这宫里内外的事物早已烂熟于心,不需片刻思索便道:“是碧环、青玉和翠枝,平日里都是她们三个轮流熬药煮药,都是些个可靠的,奴婢才将此事交给她们做。” 听她这么说,徐环的心稍稍放下,她疲累的揉了揉眉心,“好了,我知道了。” 这三个宫女在她这儿也是有姓名的,确实都来了凤梧宫许久,确实可靠。 她看向严攀,见他依旧剑眉不展,便道:“到底是何事?” 他沉声道:“我不敢妄下定论,只是闻着这汤药似乎有些药材是我见过的,并不适合阿姐你服用。最好能让我看看药渣。” 浅书听闻,立刻紧张的说道:“奴婢这就去取药渣过来。” 看那火急火燎的模样比徐环还着急,严攀失笑道:“她这时刻不忘护你的性子倒是没变,跟在府里的时候一模一样。” 徐环也忍俊不禁,用帕子捂嘴轻笑:“是啊,这宫里也就属她我让我最安心。” 说着她又想起什么,问道:“你如何会分辨这药味,我可闻着都差不多。” 见她言笑晏晏的模样严攀不着痕迹的晃了晃神,此刻她算得上是素面朝天,却仿佛回到了当年待字闺中的样子,笑容舒展,眼中含着慢慢的笑意,黑亮的眸子里好像藏了天上的星星。 他回过神来,苦笑道:“战场上难免受伤,好几次差点死了,次数多了军医嫌我麻烦,便直接让我住进了他的府里,闲时无聊,兵书看腻了,便跟着看些医书,也认识些药草。” 不出所料,徐环立刻惊慌起来,“受伤,什么时候,有没有事,你怎么不告诉我?”然后伸手在他身上又拍又捏,想用这种方式来确定他真的没事。 一双手在他身上游移,严攀的耳尖微微红了,却没有阻拦,只幽怨的说道:“姐姐在宫中过得甚好,我不想阿姐为我担心。”说着又挽起一只袖子,一条狰狞的刀疤蜿蜒在小臂上。 沙场无情,徐环知道,但是亲眼见到这可怖的伤口依旧心疼的红了眼圈。 她嗔怪的说道:“我是你的阿姐,你不说与我听,还要说谁给去?”说着指尖沿着伤痕摩挲,心疼的说道:“当时很疼吧。” 难言的酥痒从她指尖下的皮肤传到心里,他干涩的说道:“可我……只是不想为你担心。”原本的话到了嘴边打了个转,没说出口。 徐环叹气道,“你不告诉我,我才担心。” 严攀抬起手,再三犹豫才覆上她的手,只敢轻轻握着,生怕惊了她:“如此,以后再也不会瞒你了。” 徐环这才展颜,回握住她的手,力道比他重得多,“这才像话。” 姐弟二人相顾无言,眼中只有彼此眸中的笑意。 浅书匆匆忙忙的跑回来,胸前捧着一个帕子,里面装着细碎的药渣,她喘着粗气,说道:“奴婢将药渣都取来了,您看。” 说完展开帕子到严攀眼前,严攀接过,她又从怀里掏出一个方子,道:“这是太医院那时候送来的方子,说是用来对比药材的,奴婢一并拿来了。” 徐环接过,夸奖道:“做的不错。” 她将药方展开举在严攀面前,方便他对照。 “白术、黄芩、生地……嗯?这味药……”严攀沉吟两声,厉声道:“何人如此胆大。” 徐环疑道:“到底怎么回事?” 严攀答道:“这药方没错,却有保胎效果,只是这药渣中被人换了一味药,与原来的药形似,而功效却有天壤之别。” 她大惊失色,本能的护住小腹道:“详细说来。” 他挑出一粒指甲盖大小的药渣,说道:“原本的方子上写的是紫杜,有保胎安神之效。然而这药渣中的则叫玄宁,它俩外形相似,但这玄宁却能让腹中胎儿无法吸收母体精气,从而……生下死胎。” 废后 徐环本就单薄的身体抖如筛糠,脸色苍白如纸,眼神空洞洞的呆立在原地。 严攀见状心疼极了,他只恨不得立马揪出幕后那人为她讨个说法,又见她如此失态,一时情难自禁,将她揽入怀里。 但也只是轻轻扶住她的肩膀,担忧的轻声道:“阿姐别怕,我定找出害你的凶手,为你讨回公道。” 徐环听了,木楞的转头看他一眼,随后白着脸惨笑道:“公道?怎么讨?害我的人若是权势滔天呢?” 严攀握住她肩膀的手收紧了些,看她惨白的面色,毫不掩饰自己的心疼,他毫不犹豫的坚定道:“我在边疆征战九死一生,就是为了能护阿姐周全,若是连阿姐都护不住,我……还有什么脸去面对爹的在天之灵?” 他顿了顿,见她神色未有回缓,又道:“更何况阿姐贵为一国之母,其他人若是害你,陛下岂能不为你主持公道?” 谁知他不说还好,他这一说,她竟然泫然欲泣,立刻红了眼圈。 “是啊,若论权势,谁又能大得过陛下呢?” 严攀脸色大变,环视一周,低声道:“阿姐何出此言。” 徐环只闭上眼脱力的靠在阿弟的胸膛,此刻她突然贪恋这样坚定可靠又温暖的胸膛。 这是夏恂永远给不了的安定,他的怀抱属于太多人,唯独不属于她。 * 另一座宫殿里,宁婉未施粉黛,素着一张脸颇有些平时没有的楚楚可怜。 徐环奉旨来到这里的时候,宁婉正羸弱的靠在夏恂的怀里,原本高高凸起的小腹已经变得平坦,他们二人依偎在一起不知在说些什么笑话,徐环听不到,也没有兴趣知道。 宫中忙碌侍奉的宫人不少,见徐环前来,竟有几人露出愤愤不平之色,只是敢怒不敢言,只敢在向她行大礼时偷偷看她几眼,徐环觉得可笑,也不愿过多计较。 宁婉见她过来,方才还温顺的脸立刻变了样,她恨声道:“你还敢来?” 笑话,她为何不敢? 不过对方已经视她为仇敌,她也没有坐冷板凳的贱病。 徐环不去理她,只对夏恂行礼说道:“不知皇上召臣妾前来,所为何事?” 夏恂眼神复杂,意味不明的问道:“皇后不知道?朕以为,去传话的人应该已经告诉你了。” 徐环不为所动,微笑道:“那奴才传的话实在不太像话,故而臣妾才要亲自来问皇上,还请皇上直言想,明示臣妾。” “既然如此,那朕就有话直说了,贵妃群芳宴上不慎落水失了孩儿,醒来之后她指控你,朕的皇后,是你推她落水的,此事皇后可认?” 徐环的眼神冷了冷,她挺直了腰板,不再去掩饰凸起的小腹,果然余光中宁婉眼中的怨恨仿佛已经凝为实质,若是能变成刀子,自己已经被她捅上千万遍了。 她面色微冷,神色威严,一字一句清晰的说道:“臣妾不认。此次落水,臣妾也是受害者,若不是被及时救起,臣妾恐怕也要跟宁妃一样,造成不可挽回的悲痛了。” 宁婉听闻,强撑起身子,只是小产之后伤了元气,说话也是中气不足,只听她质问道:“那为何你没有事,偏偏我失了孩儿。你明明早就怀了龙子,为何秘而不宣?难道不是另有企图?况且当时只有你跟皇上在我的身边,我分明感觉有一双手将我推了下去,不是你又是谁?难不成是皇上?” 许是若水受了凉,一串话说出来,她已经气力不足,开始不停的咳嗽起来,她用帕子掩住口唇,素面上染了几丝绯红,夏恂面带怜爱的将她揽入怀中,轻声安抚他。 徐环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跟夏恂,见此情景竟已然心如止水,她所有所思的看向夏恂,后者连忙松开手,心虚的轻咳两声,训斥道:“小婉,不得对皇后无礼” 宁婉只是幽怨的看向他,见他眼神游移不看自己,只得不甘心的说道:“臣妾一时心急,娘娘请恕臣妾无状。” 徐环怜悯的看了她一眼,端出一国之母的威仪,道:“无妨,本宫念贵妃才痛失麟儿,就不与你计较了,只是贵妃还是要记得,这宫中最重要的便是‘规矩’二字,谨记自己的身份,不要坏了礼数,让人笑话我们皇家没有礼仪。” 这一字一句均是极重的,让宁婉气急败坏却无可反驳,她推了推夏恂的胳膊,夏恂才出声道:“皇后言重了,小婉只是一时气急,你不要放在心上。” 徐环应道:“是,臣妾明白。” 夏恂深深的看她一眼,徐环微笑着回望过去,她的笑容标准极了,但他看得出这笑里并没有半分真心,她的眼中似乎再看他,似乎又没有他。 他竟然在此时失神了,还是徐环提醒道:“那贵妃落水的事情,陛下意下如何?” 他回过神来,叹了口气,才道:“小婉一口咬定是有人害她,但朕相信皇后绝不是会做出此种歹事的人,此事朕会下令彻查清楚,小婉放心,朕定会还你一个公道。至于皇后,在事情查清之前,就待在凤梧宫安心养胎,朕也会还你清白。” 安心养胎,不就是变相的禁足?果然是运筹帷幄的陛下,一石二鸟,此计甚妙。 徐环心如冰块,面上却十分得体,行礼应道:“臣妾遵旨。” 夏恂满意的的点了点头,轻轻在她手上拍了拍,又不轻不重的捏了下。 她不着痕迹的抽回手,夏恂不明显的皱了皱眉,却见她避开了自己的眼睛。 他又看向宁婉,宁婉对此结果明显不满意,但见夏恂神色严厉,也不敢再使性子,乖乖的应道:“臣妾遵旨。” “朕送皇后回宫吧,皇后刚查出怀有身孕,也需要好生将养。”他又抓住徐环的手,徐环一愣,又想挣开却被他的大手牢牢箍住。 养胎,这两个字如今在夏恂口中说出来,徐环只觉得深深的讽刺和恐惧。 这人的心思藏得那样深,他说的话又有哪一句是真,哪一句是假? 她打了个冷战,心一横全力抽出手来,夏恂一时不防竟被她带了个趔趄。 “贵妃才小产,更需要皇上陪伴,臣妾不好夺人所爱,先行告退了。”她慌忙的行了一礼,竟一刻也等不得匆匆离去了。 夏恂没想到她会如此反应,但想到此次确实是算计了她,心有愧疚,便也不去计较。 宁婉在一旁见了,便道:“皇后娘娘竟如此不识抬举,拂了皇上的好意。” 谁知夏恂只是凉凉的看她一眼,情绪不明的说道:“宁妃,皇后终归是皇后,不是你能随意置喙的。” 宁婉一惊,连忙说道:“臣妾知错。” 夏恂的神色又暖融起来,笑道:“不提这些了。小婉还是要快快养好身子,尽快再为朕孕育麟儿。” 宁婉俏脸一红,软了身子依偎过去:“皇上……” 又是一阵温言软语。 * 这边徐环回到凤梧宫的时候严攀已经离开了,徐环摸了摸后颈,摸出一手冷汗。 叫了浅书来伺候她沐浴,早早的就上了床榻,然而直到子时才好不容易入睡。 谁知第二天一早,天才蒙蒙亮,浅书便慌慌忙忙将她叫醒。 徐环睡意正浓,昏沉问道:“何事慌张?” 浅书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皇上身边的小太监传信过来,听说宁国公纠集了不少大臣,要求皇上、要求……”她说的磕磕巴巴,徐环不耐烦的说道:“要求什么,快说!” 浅书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一个字几不可闻。 “他们要求……皇上……废后。” 薨逝 徐环的头脑猛地清醒过来,她连忙坐起身子,神情并无多少慌乱,只是攥紧了拳头,冷静的问道:“废后?他哪来这么大的胆子?” 浅书这才将原委道出,原来宁志勇仗着自己手握兵权,竟然直接纠集了不少大臣,一口咬定徐环谋害皇嗣,德不配位,要求皇帝废后。 他到底哪来这么大胆子? 徐环实在不太明白这人的脑袋到底是什么做的,难道里面装的都是石头? 她怎么说也是忠烈之后,弟弟也掌握兵权,退一万步,就算她真的做了什么,夏恂又真的能拿她怎样? 是真的笃定夏恂爱重宁婉,不会拿他如何。还是在连夏恂都不知道的地方,藏着什么阴谋? 她苦苦思索,却什么都想不出来,值得让浅书再去打探,不过半个时辰,浅书便又回来禀报。 “小国公也领着一群武将反对宁志勇,两派人分庭抗礼,竟互相……叫骂起来。” 阿攀……终究是太过年轻气盛,如此这般,岂不是要跟宁志勇一样引起皇帝忌惮? 更不用说那一群武将粗人,真骂起来怕是口无遮拦,冲撞了皇上可如何是好? 不过他这样做道反而说明他沉不住气城府不深,夏恂这样的性格反而要更放心些,只怕日后更是要拿捏了她来控制严攀。 徐环安静了一会儿,眼睛盯着一处不知在想些什么,一盏茶的时间之后,她才说道:“浅书,服侍更衣吧,就穿朝服吧,我们去御书房见皇上。” 浅书迟疑道:“陛下在朝堂上发了大火,将大臣们骂的狗血临头,此时过去不是往枪口上撞吗?” “就是要在他生气的时候去,不然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 御书房里,一个太监跪着禀报道:“陛下,皇后娘娘在门外求见。” 提到徐环,夏恂便想起今天朝堂上那乱成一锅粥的景象,他实在心烦,便道:“告诉皇后,朕改天再去看她,今日就不必见了。” 没一会儿那太监又来回报,神情惶恐道:“陛下,皇后娘娘不肯走啊,她说今天一定要见您一面。” 夏恂心烦意乱的揉了揉眉心,又想起徐环还有孕在身,妥协道:“罢了,宣她进来吧。” 小太监终于松了口气,连忙去请皇后,没一会儿徐环只身进来,夏恂依旧是满面愁容,见她过来行礼,连忙扶起,说道:“大清早的,环儿怎么来了?” 徐环是何人?跟夏恂相处这么久,一看就知道他此时强压着火气,她说道:“臣妾听闻了些消息,特意赶来为陛下解忧。” 夏恂面色一变,语气不明的说道:“皇后的消息倒是灵通。” 徐环的语气重了些,道:“陛下,你与我也非要这样说话吗?” 他一噎,软了态度道:“我只是随口问的。” 谁知她扑通一声,不顾身子跪在他面前,垂首说道:“我已经听说前朝的消息,没想到因为我,竟让陛下陷入这样的两难之地,臣妾实在愧疚难当。” 夏恂连忙去扶,同时说道:“此时与你有何干系,是那宁志勇胆大包天,不将我这个皇帝放在眼里了。” 不料徐环纹丝不动,并甩开她的手,抬头直视他的眼睛,说道:“陛下也知道,臣妾自打有孕之后便每日服用安胎药以固母体,但昨日臣妾偶然发现,臣妾的药里被加了东西,轻则危害孩儿,重则一尸两命。此事,陛下听闻了吗?” 夏恂身子一僵,随即大怒道:“竟有此事!”他重重的拂袖,将书桌上的茶盏扫落在地上,清脆的落地一响,茶杯应声碎成两半。 “陈修!”他厉声道,一高大男子立刻出现,夏恂吩咐道:“宫中有人欲谋害皇后,你去给朕彻查此事!务必尽快捉到凶手,另外给凤梧宫加派守卫,保证皇后安全!” 他一通发作,一转身却见徐环的一双大眼正冷冷的看着他,他顿了顿又道:“你放心,陈修一定会抓到凶手,你安下心来,不要多想。” 徐环今日一身朝服,金玉做的头冠十分华丽端庄,尊贵非凡。 她直视着夏恂的眼,轻声说道:“陛下是真心想保护我吗?” 夏恂皱眉道:“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当然要护着你,你是我的皇后。” 她俯身叩首,将身子放的极低,道:“那就请陛下为臣妾主持公道。臣妾指认,给臣妾下毒的幕后黑手,就是宁贵妃!” 夏恂似乎被吓到了,他一愣,随即怒道:“环儿,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徐环道:“臣妾知道,但既然旁人可以毫无道理的构陷我,我为何不能如此对旁人?” “那你也不能拖无辜的人下水!”他甩袖说道。 “那臣妾的孩儿又何其无辜呢……”她抬起头幽幽说道。 夏恂一噎,道:“此事到此为止,朕自会查清,你不必过问了。” 徐环直起身,细细打量面前的男人。 他穿着一身明黄色的衣袍,体型挺秀高颀,面容英俊,长期作为上位者让他多了一份普通人没有的威压,单从外貌上,燕朝找不出几个比他更出色的人了。 但是此时徐环只想将此人的心剖开看一看,是什么样的铁石心肠让他能连自己的孩子都要谋算。 她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眼中已是满是坚定之色,她开口道:“既然如此……” 徐环将凤冠从头上取下,双手呈于夏恂面前,缓缓道: “请皇帝收回这顶凤冠吧。” 夏恂愣了愣,似乎没听清徐环在说什么,徐环又重复了一遍,他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又怒气冲冲道:“环儿,你在威胁我?” 徐环摇了摇头,轻声道: “臣妾自认作为后宫之主,未能尽职尽责,没有保护好宁妃腹中孩儿,现在臣妾自请舍去皇后之位,愿去青城寺带发修行,为皇上诵经祈福。” 夏恂仿佛不认识面前的人,半晌,他才说道:“你今天的话朕就当没有听过,以后也休要再提。” 徐环却是铁了心要请去,跪在地上不肯起来,不停地向夏恂叩首,嘴里念道:“请陛下成全。” 夏恂看她这样是又急又气又怒,在朝堂惹了一肚子气便罢,下了朝还要给他添堵。 烦扰的心思统统纠缠在一起,一股怒气直冲脑门,一句让他后悔莫及的话便脱口而出: “既然你一心向佛,那朕就成全你!即日起你便出宫,去你的青城寺修行去吧!” 话音一落,两人的动作都倏地停住,御书房中前所未有的安静,似乎掉下一根针都能听见。 一冷静下来,夏恂就后悔了,但皇帝的话犹如金口玉言,碍于颜面他无法开口反悔。 徐环最后一次重重叩首,脑门与地面碰撞的声音夏恂听得清楚,夏恂心中一痛,不明白她为何要如此无理取闹,竟然要在此时离他而去。 她离开时与他说道:“陛下谋算过人,忍常人所不能忍,为常人不能为,假以时日宁侯之流必然不是陛下的对手,臣妾佩服。” 说完这句话,她头也不回大步离去,凤冠还留在御书房的地上。 事后徐环听浅书说,皇上在书房发了好大的一通脾气,能摔的不能摔的,全部一个不留。后来宫人们进去收拾的时候见到皇上青筋暴起双目通红,他们一眼都不敢多看。 当天徐环便收拾了东西,连夜离宫去了青城寺。 消息当天就传了出去,不明真相的人还真以为是宁国公的谏言起了作用,皇上才发落了皇后。 但奇怪的是,皇后虽然出宫,但是皇上并没有下旨夺去皇后的后位,宁志勇的谏言依旧被驳回,皇后仿佛只是换了个地方住而已。 然而一个月之后,青城寺夜里起了一场大火,整个青城寺毁于一旦。 昌平四年冬,皇后薨,皇帝追封谥号孝仁。 于寺中修行的皇后化为一具焦尸,只留下一枚被大火熏黑的玉佩,不知是谁说的,那是帝后的定情信物,又据说皇上在见到那枚玉佩之后当场失态,痛哭流涕,行状近乎疯魔。 人们仿佛这才意识到徐环的贤明,记起她自从统领后宫便崇尚节俭,也曾在忠臣直谏惹怒皇帝时出面力保,保住了忠臣性命,也让夏恂免于暴君之名,诸如此类的事情还有许多。 怀缅的人甚多,佳人却已香魂远逝。 大火 “水……”她的嗓子完全发不出声音了,只能感觉到火辣辣的疼痛。 然而这一点点细微的声音已经惊动了身边的人,她睁不开眼睛,只听到一个十七八岁的女生惊喜的叫道:“姑娘你醒了!!你等着我去叫公子来!!” 她发不出声音只能任凭人家的声音越来越远,她无奈的想道,叫人之前能不能先倒杯水给她? 不过她怎么会在这里,她不是……死在大火中了吗? * 半个月前。 “环儿,以后我们还还会有孩子的,你别……” 她歇斯底里的打翻他手中的药碗,浓稠的药汁撒了一地,浓重的气味充满了窄小朴素的房间,这味道令她连连作呕,她恨恨的说道:“夏恂,你就容不下我,容不下徐家?” 夏恂脸色一僵,他自己都意识不到他连说话已经都开始断断续续的:“环儿!你胡说什么!念你有孕在身朕不与你计较,你喝了这药咱们还如往常一样,好吗?” 徐环的眼中除了深深的恨意还有几分讥讽:“往常?你是说你的背信弃义还是不遗余力的算计,你口口声声说爱重我,却背弃誓言,你可还记得你向我爹求娶我时你是如何说的?你后来又是如何做的?” 他也曾意气风发的凭栏方言:“若得徐家女,愿许此生无二。” 夏恂闻言踉跄两步,他怎能不记得?今时今日他依然可以忆起老镇国公终于点头应下时的欣喜若狂,那时心中的满足得意唯有登基前夜他激动地夜不能寐能与之媲美。 只是,坐上这皇位一切就又不一样了。 他站的更高,思考的角度便与此前大不相同。 前太子此前贤明远播,在朝堂上的旧部多如牛毛,他如何收服? 于是他广纳后妃,以后宫平衡前朝,他承认自己偶有在年轻新鲜的肉体中迷失过,但他始终不敢忘记他心头最重要的人是她,徐环。 所幸她一直如他想象般的贤明,一直体谅他的难处,对此他也感念万分,但时间长了便难免有恃无恐。 于是便有了宁婉。 他没想到,宁婉竟然一直都是徐环心中的一根刺,在她心中埋下了毒种,现在被他亲自引散了。 他也终于尝到了苦果,一次意乱情迷留下的祸患竟让宁志勇生了不轨之心,扶植他宁家的血脉做皇帝! 但他难道是坐以待毙之辈,宁婉原本便是少年留下的不甘心,若说真心她万万比不上徐环。 可是,宁志勇之事却为他敲响了警钟。 徐环也有了身份,而他名义上的弟弟也掌握着兵权。 纵他现在并无异心,谁又能保证以后他不会改变呢?那时他与徐环的孩子又会不会同今天一样,成了架在他脖子上的刀? 他不能让这一切发生! 于是便有了那味玄宁,有了今天这一碗堕胎药。 原本他今日只让人送了药想要哄她喝下便罢,将罪责推到宁志勇身上。 谁知她竟早已察觉他的动作,死活都不肯喝下,还要见他! 那也好,他原本就心中有愧,她失去孩儿时若有他陪在身边,或许会好过些。 故而便有了今天的对话。 她骂他背弃誓言,他却无可辩驳,只能深沉而无奈的叹一句:“环儿,朕是皇帝,为了江山朕别无选择……” 徐环冷笑,只要他想要拿出身份压他的时候便又改回了自称朕。此前的种种誓言不过就是为了让她听话而已。 她讥诮道:“世上又有哪个皇帝能与寡嫂勾搭成奸,你有何苦做出一副有苦难言的样子,宁婉的孩子难道是凭空生出来的?你自己做下的错事,如今却要报复到我的孩儿身上,夏恂,世上当真有你这种父亲吗!” 这话说的难听,却如一把把锋利的刀子刺到他的心上,他脸色苍白,却一句也反驳不出来。 徐环自己又何尝好受,她原本想着为了腹中的孩子她便是忍一忍也无妨,但是他竟然将主意打到了孩子的身上,她再也忍无可忍,憋在心里的许多话一股脑的说出来,也不怕激怒他。 “从一开始你就在利用我,太子娶了宁侯的女儿,你便不肯落下找上了我,也是我傻,才主动撞进了你的陷阱里。你一生多疑又野心勃勃,我徐家满门忠烈你也要疑心,但凡能威胁到你的人你都不会放过,既然如此你何必要留我在身边?日后阿攀娶了亲,你就不能用我掣肘他,到时候你又该如何?” 夏恂的脸色更加难看,狠狠的钳住她的下巴,若仔细听,便会发现他的声音有些颤抖:“环儿,你竟如此想我?” “呵。”徐环嗤笑一撑,恨恨地说道:“一个能谋害亲骨肉的人,你让我如何想?难不成还要感恩戴德?” 他额上的青筋轮廓分明,似在竭力忍耐,半晌他松开手,徐环的下颌已经被掐出大片红痕,他自嘲的说道:“是,没错我就是这种人。” “但是。”他又笑,那笑容竟然有些阴森疯狂,徐环毛骨悚然的听见他说:“我永远不会放过你,环儿,你永远都会是朕的皇后。你放心严攀我暂时不动他,他对我还有用。但是在我能完全掌控他之前,这个孩子绝不能留!” 话音刚落,他拍了拍手,单薄的木门突然被人打开,五六个宫人一拥而入,其中一个人的手上端着一碗药,药汤已经不冒热气了,不知这些人已经在外面等候了多久。 金色的阳光从门照进昏暗的小屋,夏恂负手站在光影里,逆着光徐环看不清他的脸,只听见他阴沉沉的吩咐道:“喂皇后吃药。” 只一瞬间,徐环的手脚皆被人制住,徐环明明也习过武,但这些人的速度快的惊人! 这一刻徐环终于心如死灰,她悲怆的看向夏恂吼道:“夏恂,不能这么对我!”竟然精心找了高手来对付她! 夏恂走过来,来到她的身边,吻了吻她的额头,她狠狠别开脸,却被他钳住,覆上她的红唇,她合不上牙关只能任由他在口中肆虐掠夺。 他吻得极认真,她却只觉得屈辱,他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羞辱她!她不能反抗,一阵悲恸之际两行清泪顺着清丽的脸颊留到唇边,被他轻轻吻去,他竟然深情款款的说道:“环儿,别恨我,我爱你。以后我们还会有别的孩子的。” 说完,他亲手接过药碗,苦涩的药汁流进她的口、她的喉,眼泪如倾盆的雨挥洒而下,直到一碗药全部灌完,那些人终于松开她,知情识趣的出去了。 夏恂紧紧抱住她冰凉颤抖的身体,不停的亲吻她的额头,口中一直说:“我爱你……” 爱? 她连恶心的表情都懒得做了,如果他的爱也算爱,那她的爱又是什么呢? 药效来的很快,下腹一阵剧痛,她在他怀里痛苦的哀嚎,她被紧紧抱着,却一点儿温暖也感觉不到,只能哭喊着感觉有什么东西滑出她的身体。 她的喉咙已经喊哑了,裙子的下摆染上了大片的血污。 “你走吧,我想自己待会儿。” 他自然不肯,却看见她眼中的森森恨意,他心口一阵绞痛,只好不甘的应道:“好,我明日再来看你。” 她闭上眼睛,不再看他,自然也看不到见他临走时恋恋不舍的情状,即使看见了,也只会觉得虚伪与恶心。 此后半月,他日日都来看望,她却被虎狼之药伤了身子,连下床都不能,见他来了,她从来不理,故而这半个月这二人竟然一句话也没说。 这一日夏恂照例前来看望,又在黄昏时分按时离去。 徐环这些天时常乏累,一日有半日都躺在床上昏昏欲睡。 她不知夏恂什么时候走的,再醒来时她问道这房间之中竟然飘着一股浓烈的酒香! 不等她细细思索,便听外面有尖细的女声喊道:“着火了!快来人!着火了!” 被浇了酒的房屋火势蔓延极快,一瞬间她就被火势包围了。 她身体极其虚弱,下地没走两步就跌到在地上,她站不起来,便往前爬,可是到了门前,这门竟然怎么也推不开! 熊熊的大火,炙烤着她的身体,呛人的烟雾控制了她的呼吸。 她竭力全力的拍打着门,却没有一个人听见! 她最后的记忆就是这满满的绝望。 在失去意识之前,徐环没有等到有人来救她。 * 最后虐一下下,那个……不许打人! 绮思 幸好并没有让她等太久,很快那个女孩就叫来了人,脚步声多且乱,看来人不少。 “公子,姑娘醒了,刚才我听见她说话了!”女孩的声音雀跃,听起来高兴极了。 徐环醒来之后,心就一直提着,不知道自己身处哪里,她不怕别的,只怕又回到夏恂手里。 她凝神屏气,却听见一个好听又熟悉的声音:“阿姐,你醒了吗?你要是能听见就应我一声。” 是阿攀! 徐环的一颗心倏地放松下来放回原来的位置,同时又欣喜异常。 她感觉的自己的手被握住,严攀的手掌宽大厚实,手心有一层老茧,但是当他握住你时,只会感觉分外安心。 仿佛无论何时这双手永远会在身后托住你,有了这双手便不会害怕后退。 徐环张了张嘴,忍住喉咙钻心的疼痛,她竭力喊出两个字:“阿攀……”只是她已经那么用力了,出口之后却只比蚊子声大一点儿,而且声音喑哑难听。 但这足以让严攀听清且欣喜若狂,他几乎喜极而泣,声音都开始发抖:“你终于醒了,阿姐。”又见他嘴里念叨着:“谢天谢地、谢天谢地……” 她眼皮仿佛有千斤重,但当她终于挣开的那一刻,全身的感觉终于回归,虽然该痛的地方还是痛,但是心情却轻松了许多。 “嘶——”她吸了口气,手被握得发痛,原来是严攀一时激动忘了控制力气,她只能无奈的提醒道:“手疼。” 严攀如梦初醒,连忙松了手,手足无措的连连道歉:“对不起阿姐,对不起——”然而说着说着眼眶竟然又红了。 徐环这才去打量他,发现他现在真是……不修边幅。 下巴长出了靑茬,眼下一片青黑,头发有些凌乱,衣服更是连衣带都没有系好。 眼见着他就要往下金豆子,她抬起手,严攀的脸就立马凑过来,她的手指在他的眼角流连,她笑着说道:“多大的人了,怎么还哭鼻子。” 严攀立刻破涕为笑,说道:“我是太高兴了,你知道的,我一高兴就喜欢哭。” 她已经没有力气抬手了,只能横他一眼,无可奈何的说道:“小骗子。” 从小到大,徐环从没见他哭过。 爹爹将他领进家里的时候就与徐环说过,“这孩子性格坚毅隐忍,什么事儿都在心里藏着,除了第一天哭过一场,就再也不肯以弱示人。唉,以后你就是姐姐了,要多多看顾他。” “给我倒杯水吧。”她的嗓子已经渴的冒烟了。 “好。”严攀不肯假手于人,亲手倒了水又亲自喂给她喝。 温热的水流过干涸的喉咙,尖锐的痛感也消失了不少,突然腹中传来“咕噜咕噜”的声音。 徐环有些不好意思的捂了捂肚子,却没有摸到记忆中的起伏,她这才想起她已经失去了那个孩子。 见她神情悲恸,严攀连忙叫来厨房一直备着的热粥,亲自喂她吃下,只要徐环稍微抗拒,他就流露出一副伤心难过的样子,徐环就不忍再拒绝。 从头到尾严攀没有主动问起宫中到底发生了何事,直到徐环问道:“宫里,怎么样了?” 严攀默了默,反问道:“阿姐还想回去吗?” 徐环想起那堵高高的宫墙,永远只有那么一小片的天空,她打了个哆嗦,但又想这哪是她能决定得了的,故而沉默下来没有回答。 他领会到她的沉默里隐含的无奈和回答,他郑重的说道:“若是阿姐不想回去,便不用回去了。” 她惊诧的问:“为何?” “三日前,青城寺失火,孝仁皇后已经葬身火海了。” 她一愣,有些反应不过来:“我……已经死了?” 严攀想起那日在青城寺他破门而入时,她倒在地上,抱在怀里也仿佛没有重量,她瘦的只剩一把骨头了,想到这儿他就心痛的不能呼吸。 直到带她回了府中,藏卿澜为她诊脉,得到的结果却令他震惊。 “她已经怀胎四月,却喝了虎狼之药伤了本元,在火场中又吸入了烟尘,伤了肺腑。且她的求生欲薄弱,我只能尽力,能不能醒来,只能看她的运气了。” 那一刻他才真真正正的对那个男人产生了浓烈的恨意? 为何得到她又不珍惜? 原本已被时间渐渐压制下去的心思再一次汹涌而来,这一次,无论如何,他再也不能放弃。 徐环又哭又笑,说不清心中是什么滋味。解脱、惆怅、还有遗憾,不为别的,只为她那真情实意的六年,一腔深情付诸东流,她怎能不憾! 五味杂陈一起涌来,她痛哭流涕,严攀适时将肩膀送过去,她如同溺水之人抓住了浮木,抱住他的肩哭得不能自已。 严攀不会说许多安慰的话,只能将她圈在怀里,方便她将头埋在他的颈间,又发现她瘦的惊人,只用一臂就能环住,更加心疼了。 又过了许久,她终于哭累了,身体的虚弱让她昏昏欲睡,他扶着她躺下,为她盖好被子。本想等她睡着就走,没想到因见她睡颜恬静便又看痴了,反应过来就要离开时,却感觉衣角被人扯住。 原来是她睡意朦胧,却依旧拉着他的衣角,同时如梦呓般说道:“别走……” 他一低头,眼中是藏不住的深情,低声逗弄她道:“我不走,我睡哪儿呢?” 徐环乖乖松手,他却有些失落,又转身欲走,却见她竟然往里一滚身子去了里面,空出床沿一大块地方,眼睛半睁不睁,小脸上还带着泪痕,可怜兮兮的看着他,似乎在请求他留下来。 严攀知道她现在是不清醒的,但却是确确实实需要着自己。 他站着,任由疯狂和理智打架,但是脚步却顺从内心的向床边走去。 拆了玉冠,脱了外衫只留一件白色的中衣躺在她的身边。 鼻尖是她身上的幽香,只要他伸一伸手就能将她抱在怀里。 身体不由自主的起了反应,鼻尖冒出细汗,但是理智告诉他现在什么也不能做,所以只能压下旖旎的心思,睁着眼睛一夜到天明。 端倪 这是徐环半个月以来睡得最安稳的一晚,没有挥之不去的梦魇,也不会半夜惊醒,直到天光大亮她才悠悠转醒。 “嗯……”无意识的抻懒腰,却发现她的胳膊竟然伸不开。 又想翻身却发现腰也被控制住,她伸手摸了摸,等等,请问身边这个硬邦邦的像是一堵墙的东西是什么?! 徐环猛地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件被扯得领口大开的中衣,白色的布料后是若隐若现又轮廓分明的胸膛。 她的脸倏地一热,像是有一团火突然燎起,连忙抬头只见严攀的一张俊脸正紧闭双眼睡得香甜,她的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只是慌得厉害,耳边就是他绵长的呼吸,一阵阵热气吹在她的耳畔,将那团火烧得更旺。 “阿攀!”她羞恼的喊道,双手撑在两人的身体之间,用力的将他往外推。然而她昏睡了那么久,身上哪有什么力气,粉拳打在严攀的身上像是用羽毛挠痒痒。 不过她的喊声还是起了作用,严攀被她惊醒,睡眼惺忪的看着徐环,像是没从美梦中醒来,看着她的时候,竟然有种侵略性。 那样的眼神让徐环的心重重的一跳,她使了全力将他推开一点儿,恼怒的问道:“你怎么睡在这儿?” 严攀这时候才清醒过来,见她惊怒的表情,他缓了缓才委屈的说道:“是阿姐你让我留下来的,阿姐不记得了吗?” 徐环疑惑伸出手指,指了指自己说道:“我留你下来?” 她腰间的手收紧了些,而手的主人却浑然不觉似得,眼睛里的委屈都要溢出来了,“真是阿姐要我留下来的,否则我怎会如此不顾阿姐的清誉同塌而眠,实在是这些天废寝忘食的照顾阿姐,一时抵挡不住才睡了过去。” 十九岁的少年正是风华正茂的时候,他说话的时候仿佛什么情绪都写在脸上,将所有的心思赤条条的展露在你的面前,当他看向你的时候,眼睛里永远仿佛容纳了星辰,而当他委屈又可怜的看向你时,你又怎么能硬起心肠呢? 徐环便是如此,她的心软成一滩水,无奈的说道:“好了,是我错怪你了。” 他立刻眉开眼笑,道:“阿姐不怪罪我了。” 她没好气的拍向他的手,瞪着他说道:“你先放开我再说这些。” “哦。”他失落的收回手,恋恋不舍的在擦过她的腰肢时,快速的碰了一下,她疑惑的看他,严攀却面色如常,还一本正经的说道:“阿姐现在也太瘦了,这腰我一只手就能握住了。” 徐环低了低头,嗔他道:“去你的,胡说八道,哪有那么夸张。”她的确是瘦了不少,但是高挑的身量在这儿,一只手怎么可能握住。 她如小的时候一样拍了拍他的肩膀,却见他吸了口冷气。 她皱眉问道:“怎么回事儿?” 他顾左右而言他,干笑道:“没什么,前几日在军营里演练的时候摔了一跤,过几天就好了。” 徐环却不信,他那么不怕疼的人方才脸上竟然差点失态,她拿出姐姐的样式,她坐起身叉着腰,柳眉倒竖看起来有些凶巴巴的:“你觉得你阿姐我是好骗的吗?” 严攀见她如此情态却笑得开怀,十分孩子气,他说道:“藏卿澜已经帮我看过了,没事儿的。” 徐环却不相信,反正严攀现在身上只穿着一层薄薄的中衣,她趁他不注意轻轻一扯,右肩的衣服落了下去,露出一块触目惊心的伤痕。 她又一扯,严攀整个后背都展露在眼前。 一道青紫色的印痕贯穿整个后背,从右肩延伸道左侧的腰背呈紫红色,在右肩靠近脖子的地方还有一小块血肉模糊的伤口,只能隐约的看出是烧伤。 徐环咬住舌尖也没忍住,眼泪顿时夺眶而出,一串串的泪珠止不住的流下来,她无声的捂住脸,泪水就顺着指缝钻过去,滴落在严攀的背上。 严攀身子一僵,刚要说话就听见徐环带着浓重的鼻音有些发抖的说道:“不许转过来?” 他知道她其实最是要强,轻易是不愿意在人前哭的,他心里又是感动又是心疼,他不敢转过去,只能焦急的说道:“阿姐你别哭,我没事,这些伤看着严重,其实休息几天就好了。” 见他还嘴硬,徐环气得使劲儿朝紫红色的伤口按了一下,见他的身体立刻颤了一下,又心疼了。 但是嘴上还是教训道:“臭小子,还敢瞒着你阿姐?伤成这样还不上药,你想心疼死谁?” 她看不见他的眼神蓦地一柔,语气还是温和又小心的问:“阿姐心疼我?” 徐环气得想打他,但见着这些可怖的伤痕又下不去手,只能气哼哼的问道:“你的军医呢?药呢?” 他低声说道:“他应该在自己院子里看书,我这就派人叫他过来。” 徐环叹了口气,应道:“好。” 严攀下了床去更衣,找衣服倒是动作干净利落,然而穿起来的时候,徐环坐在床上,就能听见严攀在屏风后一会儿吸气,一会儿闷哼痛苦,诸如此类不知多少次,徐环终于忍不住,说道: “你要是穿不了就叫丫鬟来帮你。” 他探出头来,眼中竟然有些指责,徐环不明所以却有些心虚,又听他说道:“我不乐意她们碰我。” 徐环一乐,想起严攀倒是从小到大都是这样,刚来府中时不让丫鬟近身,只能徐环亲自上手照顾他的衣食住行,后来他长大了,便更加自立起来,房里从来一个丫鬟都没有,都是小厮在伺候。 越想越可乐,她打趣道:“不然找小厮过来帮你?” 他的声音闷闷不乐:“不用,我自己来。”然后又是一声痛呼。 徐环终于忍不住走了过去,只见他还是穿着中衣,一件衣服都没穿上! “臭小子,怎么还跟没长大似得,就差没满地打滚了。”徐环睨他一眼,拿过严攀手边的衣服,挑出裤子递过去。 严攀却没有接,一脸不明所以,徐环危险的说道:“裤子也不能穿。” 他没说话,乖乖接过裤子,然后不经意的垮下肩膀,中衣一歪里面的伤口又露出来,徐环一咬牙,夺过裤子,凶凶的说道:“闭上眼睛。” 他嘴角一翘,乖乖闭上眼睛。 徐环蹲下身去,提醒道:“抬脚。”一只裤腿穿进去,另一只也如法炮制。 她的脸微微发红,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但是一想从前也不是没这样做过,便压下心头的异样,闭上眼睛把裤子往上提。 谁知她提到一半,他的身子突然微微一侧,徐环的手捏着边往上一划,手掌处刚刚好覆上一处鼓起的地方,然后……那里越来越鼓。 徐环脸色爆红,她从来没有这么快的系好一根带子,而当她起身的时候听见了一声急促的喘息声。 她看过去的时候,他闭着眼睛脸色绯红,似乎正在极力隐忍着什么。 一个念头在她脑中轰然炸开,但是瞬间便被她压了下去。 太荒唐了。 不,阿攀只是尚未娶妻的男孩,他这样的年纪正是一点就着的时候,所以他的反应再正常不过。 这么想着她脸上的红色终于一点点褪去,“睁眼吧。” 严攀睁开眼睛,见她面色如常,他松了口气。 她没发现什么吧,他刚才竟然差点没有忍住。 他小心翼翼的观察她的神色,她却毫无所觉似得继续为他穿衣,他顺从的抬手配合,两人配合默契无间,所以直到最后戴好腰带,她也没有说过一句话。 “我有点儿累先去休息一会儿,你快去军医那里拿药吧。” 严攀只好出门去找藏卿澜,一出门他便将方才搭在徐环身上的手放在鼻尖,她残余在手上的馨香还没有散去,他悄悄的深吸一口气,又长长的吐出去。 曾几何时,只要能跟她呼吸着同一片空气他便死而无憾。 而现在,他好像已经不满足于这些了。 —————— 这一章的中心思想:男人,你的身体很诚实。 ps:记得投珠留言呀,(^_?)☆ 承诺(粗长4000+) 一整个上午,严攀都没有回来,倒是派来了两个小丫鬟,看年纪只有十五六岁,一个叫芳昙,另一个叫云香,前一个浓眉大眼透着一股机灵劲儿,后一个则娇小温顺看起来非常听话。 她们来了就向徐环见礼,两人异口同声:“奴婢见过夫人。” 徐环一时被惊住,问道:“夫人?” 芳昙解释道:“是公子吩咐我们这么叫的。”她一说话,徐环便听出昨天她刚醒来时听到的声音就是这人。 夫人这称呼有些不伦不类,可她已经嫁人许多年,若是有人称呼她小姐……算了,还是夫人好了。 她们二人端了食盒过来,里面的饭菜正热乎,两层里有四个菜,徐环自己根本吃不完。 她招呼二人:“你们一起过来吃吧。” 芳昙听了表情虽有些渴望,但却岿然不动,更不用说谨慎少语的云香了。 “奴婢不敢,请夫人用饭。” 徐环无奈,往常她跟浅书在闺阁时常常一起用饭。 她突然脸色大变:天,她竟然将浅书给忘了! 浅书随她出宫照顾在青城寺照顾她的起居,但是晚上她们并不住在一个房间,所以着火的时候她们不在一起。 她慌忙道:“浅书……阿攀呢,他在哪儿?”她完全坐不住,只想出门去找严攀问清状况。 一直不说话的云香瞬间拦在徐环身前,声音轻柔而有力,不疾不徐的说道:“公子已经吩咐过我们,夫人的侍女安然无恙,夫人不必为此忧心。” 徐环闻言放下心来,剧烈的情绪起伏让她有点喘,她连忙扶着桌子坐下,一边对云香问道:“你会武功?”方才这丫环的动作快极了。 云香垂首承认道:“奴婢和芳昙都是从小习武,只不过修习的侧重不同。” “哦?”徐环饮了口茶润润嗓子,问道:“所以你擅长什么?” 芳昙是个急性子,迫不及待的接过话,答道:“奴婢习拳脚,云香擅轻功。” 徐环面露惊叹,将芳昙拉到身边,捏了捏她看似纤细的胳膊,布料下的肌肉坚硬紧实,绝不是普通女子能比的。 “几岁开始习武?” 芳昙答道:“奴婢与云香都是六岁的时候被公子从人牙子手里救回来的,若不是公子出手相救,我们已经被卖进青楼。奴婢们感恩戴德,誓报公子大恩。” 徐环点点头,她到不觉得奇怪,像他们这种人家从小挑几个资质不错的孩童训练成影卫非常常见,影卫只效忠自己的主人,每一个影卫也是主人精心训练出的。 阿攀送给她两个影卫,背后之意无非是想要护她周全,这份心意她领了。 “你们公子平日除了公务还忙些什么?可有来往密切的女子?”徐环百无聊赖的打听起严攀的事情。 可惜芳昙云香异口同声的否认:“没有。”声音整齐的令人诧异。 云香随后解释道:“除了夫人你,从没有别的女子来过内院。” 徐环记起那日街上自称阿攀未婚妻的女子,她疑惑道:“臧姑娘也没有来过?” 提起臧卿月,芳昙的表情有些不屑,云香倒是面色如常,但声音也低了些: “臧姑娘是住在府上的臧神医的妹妹,臧神医的父亲原本是个军医,一次敌军突袭时为救公子以身挡剑,临终前托付公子照顾他的一双儿女。那臧姑娘仗着恩情,便一直自称公子的未婚妻。公子他自己从未承认过!” “原来如此。”徐环恍然道:“怪不得那天阿攀一副避之不及的样子。” “可不是吗!”芳昙终于忍不住愤愤不平道:“那个臧姑娘不仅在外败坏公子名誉,还朝三暮四,以公子的名义到处结交高门里的少爷小姐!” 可徐环记得当日见到的臧卿月眼神清亮,虽然口口声声自己是阿攀的未婚妻,但言谈举止却不像是攀附权贵的样子。 她揉了揉额头,从窗外吹进的瑟瑟秋风已经很凉了,她的心情也跟着低落下来,望着窗外的落叶,他随口问道:“快要到进十月了吧,今天二十几了?” 云香愣了愣,说道:“夫人记错了,今天是初三。” “十月初三?”徐环不信,她在寺中都掐着日子,怎么会错。 见她不解,云香又道:“夫人不知,您在床上昏睡了整整四天,这四天都是公子衣不解带的守着,您醒的那天是芳昙看公子脸色实在不好,才替换了一会儿。后来夫人醒了,公子衣服都来不及换就过来了。” 所以那天他才衣冠不整神色匆匆,憔悴的脸色也是因为守了她几天晚上? 她露出愧疚之色,沉默半晌,问道:“他现在在哪?” 芳昙眼中露出隐秘的欣喜之色,道:“公子此时约莫正在臧公子的院中上药。”说完趁徐环不注意的时候朝云香比了个手势。 云香接着说道:“管家方才跟我说让我见过夫人之后去他那里取些布料。” 徐环听了,应道:“好,你去吧。”又对芳昙说道:“带我去找你家公子。” 云香闪得倒快,只留下芳昙连忙服侍她梳洗。徐环简单的换了身素淡的衣服,由芳昙带着往藏卿澜的院子去了。 徐环到的时候藏卿澜已经出门去了,芳昙领着她到一扇门前,说道:“公子就在里面,他不喜欢外人伺候,所以里面只有公子自己。” 徐环听了,点点头吩咐道:“你就在门外候着,有事我会叫你。” 芳昙乖乖的守在门外,又自觉地挪了几丈远出去。 徐环推门进去便闻到一股扑鼻的药味儿,她被呛得掩蔽咳嗽了两声,正好惊动了坐在铜镜前为自己上药的人。 他裸着上半身,一回头见到她便惊喜道:“阿姐,你怎么来了?” 徐环关好门,转身睨他一眼,自然地结果他手中的药瓶,用指尖蘸起一点药膏,轻轻涂抹在他的背上,然后才开口说道:“我以为你一直在等我来。” “我 ……”小心思被戳破,他张了张口,却说不出话。 “我什么?伤在背上还不让人帮忙,你当自己还是小孩子?”她佯怒的训斥道,语气中却无多少责备之意,冰凉的触感在他的背上涂抹开,伴着她轻柔的揉搓,一阵酥痒从背部升腾起来涌至下腹。 “嗯……”他闷哼一声,悄悄的翘起双腿以掩藏某些正在膨胀的反应。 这声音吓了徐环一跳,以为是自己力气太大弄疼了他,手上的动作更轻了。 “这样还疼吗?”软而轻的触感在划过肩膀在他的背上游移,严攀忍住异样,声音低哑的厉害:“不……” 徐环放下心专心为他上药,涂完背上的伤口又换了烧伤的药膏为肩上的伤上药,她俯下身脸靠近他的颈部,幽香的味道再一次占领了他的呼吸,他的身子一紧,腿翘得更高。 “听云香说你这几天一直在照顾我,怪不得你的脸色这么差,你怎么不跟我说?”若是说了或许她早上的态度会更好些。 严攀沉默不说话,徐环以为他是在生气,便说道:“早晨是我的态度不太好,你别放在心上。” 她哪里知道严攀不是不想说话,他现在只顾着掩饰身体的异样,根本就不敢开口,更别说早晨的事情他本来就做贼心虚,哪敢生她的气。 他越不说话徐环就越内疚,又见他脸颊红的不像话,摸了摸他的额头,担忧的说道:“是不是发烧了?” 严攀睁开眼睛,幽深的眼神对上徐环担忧的目光,瞬间他就做出了决定,他顺势倒在徐环的怀里,虚弱的说道:“可能是吧,我现在好冷啊,阿姐。” 徐环觉得掌下滚烫的温度确实不太对劲,她焦急的起身说道:“我去找大夫过来。” “阿姐别走!”徐环的脚还没迈出出,便听严攀低沉的挽留道:“我不想要大夫,只想要阿姐陪我一会儿好不好?” 徐环觉得不妥,拒绝道:“可是你发热了,不能耽误。” 严攀的表情却像是生病时任性又需要大人关心的小孩,他无辜又渴望的看着徐环,让她说不出拒绝的话。 “没事的,我的身体我知道。阿姐就像小时候一样,抱着我,帮我发汗,好不好?”他拉住她的手腕,可怜的说道。 “不行”徐环想都不想的拒绝道:“阿攀,我们都已经长大了。” 严攀似乎十分受伤,“可你依旧是我的阿姐,不是吗?”他将阿姐两个字咬得极重,徐环的心仿佛被烫了一下,他俊秀的眼中流淌出无助的光,徐环被他的眼神钉在原地。 她在两难的困境中苦苦挣扎,握着她手腕的手轻轻摇了摇,却被她用力拍开。 他脸色微变,直直的看向她:“阿姐?” 徐环无奈的说道:“你总得先将衣服穿上。” 严攀愣了愣,然后便是铺天卷地的喜悦,他手忙脚乱的拉起身上的衣服,然后也不等徐环说话,直接将她拉入怀中,徐环坐在他的腿上,他的头埋在她的颈窝里。 徐环温柔抱住他的头,安抚似得轻拍着。 “阿姐,我好想你。” 她以为他在抱怨这些年对他的忽略,是啊,这些年她在宫里为了避嫌书信也极少来往,的确是与严攀疏远了不少。 严攀贪婪的享受着这一刻的狂喜,然而这些狂喜在下一刻就变得更加不满足,有一道声音始终在心中狂吼,不够,还远远不够。 他听见她的声音充满歉疚:“对不起,这些年是阿姐的错,忽略了你。” 那就用你的余生来还吧,他在心中激动的呐喊。 他多想在此刻吻上她的唇,在她柔嫩的肌肤上刻下永久的专属于他的印记。 但是他太贪心了,他贪图她身体和她的心,还想要她所有的温暖,所以他不敢轻举妄,也因为他的贪心,他只能步步为营,暗中等待她心甘情愿的走入他的陷阱,最后他将会以一生为囚笼,将她禁锢在他的身边,永远。 他垂下眼遮去眼中的贪婪,低沉而坚定的说道:“阿姐,再也别走了,别离开我了,好吗?” 徐环心中已经对婚姻充满失望,甚至决定不再嫁人。如今她只想等严攀定亲成婚之后,便隐姓埋名去周游四方,再将所见所闻写成一本游记,在燕朝拓印成册。 或许她会成为一名锄强扶弱的侠女,或许变成了浸淫在烟火中的商女,世间有许许多多的烦恼,但是只要不去在意所谓的名声地位,这些烦恼便会少上大半。 她心向往之,想着想着便露出一抹甜笑,不自觉的答应道:“好……” 他痴痴的想着: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这是你教给我的,阿姐,你绝不能反悔。 * “事情已办妥,按照公子的吩咐一字不落,请景明少侠转告公子。”云香恭敬的说道。 “做的不错,公子已经知晓,这是你们这次的赏钱。”叫做景明的年轻人从袖中暗袋里取出两张百两的银票交给云香手里。 云香也没想到严攀出手竟如此阔绰,哪怕她一向沉稳也不禁露出喜色,“奴婢谢过公子!只不过这些银子是否太多了……” 景明与云香早已相识,他出言提点道:“只要保护好夫人,日后的赏赐只多不少。” “多谢少侠提点。”云香犹豫了一下,从怀中拿出一个绣着青竹的荷包,羞涩的交到景明手上。 “这……”景明皱起眉头,她连忙补充道:“只是奴婢的小小心意,少侠不要嫌弃。” 他默了默,没在拒绝,将荷包握在手里说道:“下不为例。” 拿人手短,景明想了想又说道:“在夫人身边要管住眼睛和耳朵,不要多听多看更不要多嘴。” “知道了,多谢景明大哥。”她改了口,朝他甜笑一下,景明倒是面色如常,挥挥手说道:“去吧,别让夫人发现异样,有情况随时可以找我。” “好。”云香足尖轻点眨眼间便没了踪影。 景明望着她离去的方向看了一会,默不作声的将荷包别在腰间。 —————————— 今天是严·心机·卖惨·攀 我发现我好像把po18写成了清水...我反思 仙人之姿 徐环发现自从上药那天开始,严攀好像不太一样了,比如更加粘人了。用饭要与她一起,换药只能她换,睡觉……在徐环的强烈反对之下,他不情愿的搬去了隔壁。 时间不自觉的过去了两个月,天已入冬了,徐环抱着手炉窝在榻上,为严攀缝制冬衣。 这些日子严攀都是一下朝或是处理完公务便直奔徐环的屋子,昨日他刚缠着她要了件她亲手缝制的冬衣,今日一进门就看见她飞针走线,眉眼专注至极,以至于根本没发现他进来。 他放轻脚步轻轻走进,打算吓她一下,不过还未等他动作,便听她轻呼一声,“啊……”指尖冒出一颗血珠。 前一刻还在流血的手指下一刻便被濡湿的触感包裹,徐环被吓了一跳,只见严攀正捧着她的手将手上的手指含在他的口中,她一抬头便撞进他幽深的眼眸里,与此同时一个湿滑的物体划过她的指腹。 徐环的心重重一跳,她连忙抽回手,慌忙斥道:“没大没小的,让人看见成什么样子。” 严攀面如常色,还隐隐有些失落:“这儿又没有外人,我也是看见阿姐手上受伤一时心急,我看阿姐一年做女红是都是这样的……阿姐莫要怪我。” 十指连心,她被打乱的心情平静不下来,她有些恼了,“以后不要这样了,你马上就要及冠了,到时候便要娶妻成家,在这样顽劣下去还有哪家女子愿意嫁你?” 严攀的笑容凉下来,他盯着徐环的眼睛,幽幽说道:“阿姐想让我成亲?” 徐环别开脸,双手不自觉的握成拳头,微微扬起下巴,纤细的脖子形成一道美丽的弧线,他看的目不转睛,完全没有注意到她的话。 “到了年纪自然是要成亲的,唯有成家立业方能让列祖列宗安心。” 他眼神灼灼的盯着他,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徐环忍不住怒斥:“阿攀,你有没有听我说话。” “有啊。”他轻声答道,喉结无声的动了动,他喑哑的说道:“那阿姐你呢,也要嫁人吗?” 此话戳到徐环的痛处,她脸一沉黯然说道:“我与你怎能一样,嫁人我是不想了……但人总是要向前看,哪怕自己过日子,也没必要怨天怨地。你不一样,你是男子,日后遇上心上人,只要以真心相付,便不愁不能圆满。” 严攀正了神色,不再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深深的望着她说道:“既然如此,今天我也要与阿姐推心置腹,若我娶妻也要娶我中意的女子,阿姐不必为我忧心,我心爱之人我自会全力争取,日后得偿所愿也定珍之爱之,绝不负她。” 见他神采奕奕又指天发誓,徐环一时失神,想起从前的夏恂,这些誓言她何尝没听过?只是时过境迁,已经物是人非。 她出神的喃喃道:“这话他也说过的……” 严攀脸色一沉,“阿姐以为我跟那种负心薄幸之人一样?” 徐环回过神来,见他脸色难看,连忙说道:“不是,我只是想起了些往事,你的秉性我自然知道,岂会觉得你与他一样。只不过时日尚短,还是会时不时的想起他,待时间长了,也就好了。” 严攀的脸色好了不少,又玩笑似得说道:“那阿姐平日里多看看我,看着我,就不想他了。” 徐环被他逗笑,盈盈应道:“好。” * 又过了几天,今年的初雪终于姗姗而来,早晨天空便已经阴阴沉沉,到了中午空中雪花便如柳絮般飘洒而下,没一会儿就给土地房屋堵上了一层银白色的衣裳,不到片刻千树梨花竞相开放,为这府中平添了几分清冷的气质。 见到有雪,徐环惊喜的支开窗户伸出手去接落下的雪花,掌心的雪落下就化掉了,落在衣袖上的还能再坚持一会儿,饶有兴趣的看了会儿雪景,便被云香劝止道:“这天太冷了,夫人还是要珍重身体,可别受了凉。” 徐环只好依依不舍的眼巴巴看着云香关上窗户,眼中是说不出的失落。 芳昙看着有些不忍,这些日子徐环尽在房中静养,也只被允许在院中走动,因此她的身子养的也快,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她想了想,对徐环说道:“夫人,奴婢记得府中花园里有一处种了梅花,一到冬日便开的极好,香气能飘到园子,夫人想去看看吗?” 云香听了立刻不赞同的说道:“夫人身子还未大好,外面还下着雪,万一受凉了怎么办?” 芳昙不服气,她也是看夫人实在太过憋闷太如此提议的,遂反驳道:“只是赏梅而已,夫人多穿些衣裳不就行了!昨日大夫不也说了夫人的身子已经好的差不多了,继续这么憋下去,夫人没病也要憋出病了。” 两人争执不休,最后还是徐环拍板说道:“那就如芳昙所说,我穿厚些,只是出去走走,不在外面久留,也不会有事的。” 主子发话了,云香也只好答应,不过她可是个有原则的奴婢,所以她再三嘱咐道:“那夫人只能出去一会儿,就一会儿。” 在徐环眼中她也是个半大的孩子,再沉稳也多少有些孩子气,她淡笑着答应道:“好,就依你。” 最后她出门时当被捂得严实极了,里面是厚实的棉衣,外面是一件大红色的斗篷,帽檐缝了银狐皮,整个人被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张雪白的小脸。 明眸皓齿,冰肌玉骨。灿如春华,皎如秋月。 为她梳妆时云香的心中便浮现出这十六个字,她见过许多美人,但是没有几个能像徐环这样,既端庄娴雅,又在颦笑间不自觉的流露风情,这样的美是碧玉年华的少女不可能拥有的。 云香引着徐环走至一处园子的入口,便停下说道:“清园不许府中仆人进入,奴婢就在这里等夫人出来。” 徐环皱眉,犹豫道:“你是影卫也不行吗,这府中竟有这样的地方?可这天这么冷,怎能让你一直等着。你回去吧,一会儿我自己回去。” 云香苦笑道:“影卫是没有身份的,没有身份的人还不如奴婢。夫人去吧,不必管我。” 徐环严厉起来,说道:“你快回去,你叫我一声夫人我就是你的主子,你要是连我的话都不听,就回阿攀身边去吧。” 云香脸色一白,连忙道:“奴婢不敢。” “我再出来的时候要是见到你在这儿,别怪我不留情面。” 徐环转身走入清园,扔下这一句话,头也不回的走了。 云香哭笑不得又心存感激,犹豫再三依旧是离去了。 徐环步入清园中,并没有觉得这里与普通的院子有何不同,大部分地方被大雪笼盖,看起来平平无奇。 她兴致缺缺,随便挑了一条小路走,打定主意若是走到尽头还没有看见梅花,便打道回府。 然而当她行至深处,才发现这清园当真是别有洞天。 这园子似乎是以春夏秋冬划分的,越往里走四周的建筑便越精致,从错落有致的阁楼渐渐变成大气厚重的四合院,植物也越坚韧了,尽头的四季青挺立在白茫茫的雪地中十分醒目,还未走到近前她已经闻到了一阵似有似无的幽香。 她随着雪梅的香味找到一处院落的门前,古朴的大门没有落锁,她直接推门进去,便被眼前的美景惊呆了。 红梅白雪,她从没见过这样多的梅花被聚在一处,都说梅是孤傲绝世的君子,哪里有见过将这样多的君子聚在一块的?偏偏每一朵花瓣都红的惊人,白色的雪花纯洁无暇,它们配在一起便是天地馈赠的绝美画卷,这样的景色里,唯有她这个有意闯进的人是多余的。 徐环屏住呼吸仿佛生怕破坏了这样美丽的雪景,又情不自禁的低喃道:“谁将醉里春风面,换却平生玉雪身。” 此时却有一低沉男人的声音接道: “赖得月明留瘦影,芳心香骨见天真。” 徐环一惊,没想到这院中竟还有旁人,她回身一看,就见一个白衣长袍的男子在雪中负手而立。 他带着一个银色的面具将大半个脸遮住,只露出一个下巴,白色的衣袍不染纤尘,观其身量气度竟宛如仙人,徐环的眼中划过一抹惊艳之色。 谁知那带着面具的男子见了徐环,竟然惊讶道:“是你?” —————— 猜猜新出场的人物是谁?友情提示,虐大猪蹄子就靠他了 黑化失败 Empty reply from server 表白 徐环震惊的看着这一室狼藉,然后小心的绕过地上的碎瓷片,小心翼翼的来到严攀身边,蹲下身平视他已经迷离的眼睛,心疼的拨弄他额前的碎发,顺势默默他晕红的俊脸。 她担忧的问:“怎么醉成这样?” 但是他却跟没有反应似得,嘴里反复重复道:“阿姐……” “嗯,我来了。”徐环轻声应道,严攀这才回过神似得,握住她的手,痴笑道:“我终于等到阿姐了,可是阿姐又要与别人走了。阿姐别丢下我好不好,我再也不和你发脾气了,我以后的乖乖的,好不好 。” 他的眼睛似乎藏着无限的哀伤又存着淡淡的惧怕,徐环的心倏地揪痛,她没想到严攀私底下竟如此怕她离开,“好,我不走了,阿姐再也不走了。” “真的吗?”严攀的眼睛亮了亮,但马上又灰暗下去:“你骗人,阿姐嫁人了,他不喜欢我,她喜欢夏恂,喜欢夏淮,唯独不喜欢我。” 夏淮?那不是亡故多年的前太子吗,徐环跟他没见过几面,说过几次话但都不欢而散。 她只当他喝醉了,轻声哄道:“谁说的,阿姐最喜欢你了,什么夏恂夏淮的都比不上我的阿攀。” 此时此刻徐环再提到夏恂的时候,已经不会再心痛了,只是会想起那个未出世的孩子,每当此时又会升起几缕恨意。至此夏恂于她便再与爱无关了。 严攀醉眼朦胧的的笑了笑,“喜欢我,可是阿姐不愿嫁我啊,她听到我的心意,看我的眼神那么厌恶,那一刻我才知道我竟然那么胆小,那么害怕……” 这话却让徐环如遭五雷轰顶,她震惊的呆住,身体也失去了平衡一下子坐在地上,她反射的用手撑地却按在了一块碎瓷片上,顿时手上鲜血横流,她却仿佛毫无所觉,顶着满是鲜血的手出神不语。 这一刻她在想什么呢? 严攀被父亲领回来的时候还是个小豆丁,小小的脸像是糯米团子一样白净,来到府里谁也不肯理,唯独见了徐环便主动开口叫了声“阿姐”。 从小到大徐环是极喜欢这个半路得来的阿弟的,她没有母亲,更体谅他的处境也更加心疼,于是她加倍疼爱他,对严攀她可算得上长姐如母,几乎有求必应。 她最怕的就是严攀因为自己的身世留下阴影以至于影响性格,不过令她欣慰的是,他一直都如她设想的那样,一直都十分优秀。 然而她始终都忽略了严攀从始至终都要比她想象中成熟的多,他早已成长为一个男人,已经不是当年跟在她身后的小豆丁。 “怎么会这样……阿攀,竟然对我……”徐环呆呆的低喃道。 是什么时候让他对自己的感情越了界? 她心中像是打翻了调味瓶,其中滋味五味杂陈,连带着口中都仿佛蔓延了苦涩。 徐环失魂落魄的夺门而出,仿佛身后有人追杀,在门外等候的芳昙见她出来,忙迎过去想问这鸡汤要送进去吗?谁知徐环脸色苍白的可怕,看也不看她一眼,跌跌撞撞的往外跑去。 芳昙心道坏了,书房中定是有事发生,她犹豫了一瞬,将装着鸡汤的盅碗放在书房门前,然后去追落荒而逃的徐环了。 徐环最终还是回了内院,她现在无处可去,外面指不定就有夏恂和宁志勇的眼线,徐环不敢出去冒险,只好回到房中,对云香芳昙吩咐道:“这几日我谁也不见,有人来的话全都打发掉。” 云香不明所以,芳昙却知这定与公子有关,只好硬着头皮问道:“那公子那边……” 一听公子两个字,徐环犹如点燃了引线的火药,“听不懂我的话吗!统统不见!”她大怒道。 徐环现在心乱如麻,心口如同压了一块巨石,闷在那里却无从发泄,连手都开始不停的发抖。 接下来的半个月,严攀没有哪一天不来徐环门前站一会儿,每次都是芳昙云香顶着他能杀死人的目光艰难的说道:“公子请回吧,夫人这几天身子不适,不见外人。” 第一天严攀还会发火,“外人,我也是外人吗!” 云香芳昙委屈的说道:“奴婢们只是按照夫人吩咐……” “啪!”严攀红着眼睛一拳打在门上,随后拂袖而去,只留瑟瑟发抖的云香和芳昙在门前面面相觑。 半个月之后严攀倒是不上门来讨嫌了,改成送东西了。 “公子说这些都是夫人喜欢的书,夫人就算和他生气,也别跟书本置气。”芳昙徒手搬进来一大个箱子,如是说道。 徐环默了默,终于没再拒绝。 从此之后严攀便每日不停的往徐环屋里送东西,送完了书就送字画,送完字画送珠宝,送完了珠宝再送衣裳布料。直到终于有一天,她终于发现这房里似乎再也放不下那么多东西了。 “让他别再送了!”徐环心烦意乱的说道。 “可是公子说……”芳昙的话没说到一半,就被徐环打断:“你用不着来回传话了,跟你家公子说,我愿意去见他,让他别再送东西来了。” 芳昙眼睛一亮,立刻说道:“奴婢这就去告诉公子!” 云香在一旁看这,幽幽叹了口气,她总觉得这场闹剧还远远没完呢。 不到一刻钟,严攀便找了过来,他小心翼翼的站在门外,道:“听说阿姐愿意见我了,我一刻不敢耽搁,立刻便来了。” 徐环闭上眼睛,这些天她也过得水深火热,现在她必须做个了断了! 她挥退云香芳昙,让严攀进了屋。 第一眼她就发现严攀这些天瘦了许多。原本完美健康的脸颊如今微微凹陷,嘴唇苍白无色,整个人的气色都差极了。 徐环别过脸不去看他,只怕再多看一眼就要忍不住心疼:“那晚书房的事情,你可还记得?” 他的眼中是明显的矛盾,最后他仿佛认命似得,垮下肩说道:“我记得。” 严攀宁愿自己什么都不记得,若是不记得他就可以当做一切都没发生过,依旧可以做她亲密无间的阿弟,而不是现在这样,面对面站着,心却咫尺天涯。 徐环松了口气,她原本还怕严攀借口醉酒不认账,如今看来她还是小看他了。 她软下语气,轻声道:“你的心思我已经知道了……” 严攀脸色一白,却依旧坚定的说道:“既然阿姐已经知道,我便不必再隐藏自己的感情,我只想告诉阿姐,不管阿姐怎么说,我都不会放弃,绝不!” 徐环也处于飘摇中,她语重心长的说:“你对我只是出于习惯,从小便是我照顾你,所以你对我有些感情是正常的,但是你不能混淆这种感情,这并不是男女之情。” 严攀听了她的话,却笑了:“阿姐想当然了吧,你怎知我的感情就不是男女之情呢?这世上没有人能比我自己还要明白我的心,我无比确定,我心慕阿姐已久,以后也不会改变。” “你怎么……”徐环无奈道:“你这般固执以后会后悔的。” “阿姐以为我没有想过那些吗?这些年我见过的女子不在少数,但是没有那一个能像阿姐这样让我魂牵梦萦,也没有谁能让我在濒死之际依旧念念不忘。阿姐嫁人之后我便想绝了自己的心思,我去从军也是为了阿姐,我试过那么多次,但是没有一次成功过。那时我每天对边疆的月亮许愿,求上天给我一次机会。如今阿姐终于恢复自由之身,阿姐你觉得,又有什么能让我放弃呢?” 徐环被他的话惊到说不出话,她看向严攀深情脉脉的眼睛,那双眼睛像是被施了法术,她看了一眼就好像要被吸进去。 “可是……”她结结巴巴的说道,却被他打断。 “没有可是,阿姐,求你对我公平一点。对我来说我们不过是认识的太早了,如果我不是以那样的身份出现在你的面前,我也未必没有机会。你看我一眼,你的心里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 阿攀:阿姐我喜欢你 徐环:你就是馋我的身子,你下贱! 好像要快要开车了 身无彩凤双飞翼 这些天她在心里打了好多腹稿,甚至在心里无数次默默演练该如何拒绝且尽量不去伤害到他。 然而真到了此刻,徐环的舌头像是打了个结,她被那样真诚热烈又赤诚无比的眼睛看着,竟然觉得自己像是一个罪人,严攀抓起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强劲有力的心脏有节奏的跳动,微弱又令人心悸的震颤从她的掌心被感知。 “我所有的感情都在这里,阿姐感觉到了吗?” 徐环只觉得晕头转向,她的心跳得极快,从胸口升腾起的热意将她的脸颊蒸的绯红,她抿唇不语,妄想用沉默让心跳缓慢下来。 然而令她绝望的是,当两个人都安静下来,她尽力想要恢复平静时,就连蜡烛燃烧发出的‘噼啪’声也能让她心跳加速。 她无法欺骗自己在面对严攀那一番推心置腹的剖白时毫无动摇,相反她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动摇和悸动。 她的沉默无疑是对严攀的鼓励,他的眼中光芒更胜,对她一鼓作气步步紧逼:“为什么不说话,承认自己内心的感觉很难吗?” 徐环如遭雷击的抽回抽回手,胸口郁结让人喘不过气的烦躁,她一点头绪也没有,先前的想好的话对他派不上一点用场,她六神无主的握紧双拳,手心里都是冷汗。 终于她垮下肩,妥协的说道:“你别逼我,让我好好想想,可以吗?” 严攀心底升起不可遏制的喜悦,顿时神采焕发,与先前的颓废派若两人,嘴角不自觉的咧开,他高兴的几乎要蹦起来,强烈的情绪让他几乎有些眩晕,他抱住徐环的双肩,眼睛亮的惊人: “只要阿姐愿意给我机会,我死而无憾!” 徐环扯了手绢气恼的说道:“又说胡话。” 他抱起徐环原地转了一圈,吓得徐环直锤他的胸口,“快放我下来,这是发什么傻呢,我没有答应你!” 严攀浑然不在意,沉浸在自己的喜悦中,今日的话他憋了多久,连他自己都数不过来了。没人知道他有多害怕徐环刚才说出口的是严词拒绝,他怕她想那天一样说他‘龌龊’,怕她的疏远无视,这些天里,他每一刻都如同被放在油锅中煎炸,连睡觉都会被梦中她的冷漠惊醒。 如今徐环虽未接受他,但并没把话说死,她要想一想,说明还留有余地。 最重要的是当他质问她心中有无感觉时,她犹豫了,严攀清楚的看见了她的挣扎。 那时严攀就知道今日的这一局豪赌,他赢了。 徐环的脸上热烘烘的,推开严攀的身子,后退了两步,明明心中乱得不行,偏偏要强撑出一副镇静自若的样子,她不自知的绞着手帕,轻咬着下唇,盈盈的水眸中突然迸出一丝坚定,她低声说道:“不过我有一个条件。”她顿了顿坚定的说道:“我要搬出府去。” 如今她已经完全没法以正常的心态面对严攀了,眼中他的一举一动不再是毫无意义的玩闹,而是像普通男人一样,他的靠近会让她脸红,他有意或无意的撩拨会让她心跳加速,他的眼神也让她不敢直视,只要多看一眼她就要被烫伤了,他所有的一切都太热烈了。 “我可以拒绝吗?”严攀不情愿的说道。 “不能,如果我继续住在这儿,那我只能现在就拒绝你。”她羞恼的说道,她嗔怒的看他,用眼神指责他将自己陷入这样的境地。然她自己并未意识到,她现在面容桃花眼含秋波的模样宛若初开情窍的少女,嗔怒时的的小动作都让他心喜难抑。 最终还是严攀妥协了,“好,不过要过几日,我安排妥了再送你过去。” 气氛又回到诡异的安静当中,徐环清了清嗓子,侧过身斜着眼看他,说道:“你还有话要说?” 明晃晃的逐客令,严攀知情识趣的说道:“没了,阿姐好好休息吧。” 徐环悄悄松了口气,谁知严攀一脚跨出门外,又回首说道:“阿姐要是想清楚了一定要告诉我,我时时刻刻都念着阿姐呢。” 她的脸又被气得通红,只想扔个什么东西砸到他脸上,砸得他满脸开花才好,但她迅速看了一圈,除了茶壶茶杯之外什么都没有,她还是下意识的心疼他,便使劲用被她揉的皱巴巴的手帕扔到他脸上,怒道:“还不走!” 他却笑着拿下正好盖在自己脸上的手帕,放在鼻前深深嗅了一下,勾唇说道:“阿姐果然体贴,送我贴身之物解我相思之苦,多谢。” 徐环气急败坏的等他一出门,哐当一声大力将门合上,连云香芳昙也关在外面。 两个小丫头在外面小心唤道:“夫人,公子他——” “说了多少遍别再叫我夫人,姑娘小姐的叫什么都成,总是别再拿这个来烦我!” “那今天这批布料怎么办,库房都要堆不下了。” “赏给你们了,随你们怎么处置!”徐环瘫软在床上,头埋进被子里,闷声喊道。 屋外两人面面相觑,却不敢再多问,手脚利落的抬着东西回自己屋了。 而严攀这边画风就截然不同。 景明到书房禀报:“公子,皇宫里面传来消息……” “赏!”严攀兴高采烈的取出自己的佩剑,开始擦第七遍。 景明:??? 他斟酌着又问道:“不知公子要赏谁,要赏什么” 严攀稍微慢下动作,认真想了想,说道:“办这件事情的人统统都赏,就赏……二十两白银吧。” 景明又道:“尙先生那边派人过来……” “统统都赏!”第八遍了。 景明:!!! 这回他没再多问,连忙告辞退下。 出了书房他还时不时担忧的回头看看,只见书房的门大大的敞开着,严攀还在兴致勃勃的擦拭自己的宝剑。景明叹了口气。 公子这一高兴就擦剑的毛病什么时候才能改好啊。 唉。 * 入夜。 “你真的想好了要与我合作?出于道义,我得先提醒你这条路可不好走。”书房中夏淮依旧带着面具端坐着,手持一盏茶水放在嘴边轻轻吹了吹,姿态悠然自得,一举一动都优雅的像是一幅画。 严攀则随意的多,他负手立在窗前,眼睛望向窗外的一轮明月,月光照到他的黑袍上为他镀上一层清辉,他拧紧了俊眉,道:“即使我不这么做,夏恂又能容我多久?” 提到夏恂,夏淮动作一顿,讥讽的说道:“他生性多疑又心狠手辣,你跟着他能活到现在还要感谢宁志勇,他不安分夏恂才用得到你。” 严攀似笑非笑的看他,沉声说道:“那你呢,若你成功举事,又能容我到几时?” 夏淮冷哼一声:“拿他跟我比,他也配?一个苟合之下生出来的野种而已。” “成王败寇,你被一个野种打败了,差点死在一个野种手下,岂不是连他都不如。”严攀挑眉道,眼拙兴味之意十足。 夏淮默了默,苦笑道:“你不用拿这种话激我,我被贼人所害,多亏了你出手相助才得以活到现在。我若真是那种人,也不会落到如此境地。” “别这么说,其实我当初救你,也有自己的私心。”严攀缓缓说道。 “为了徐环?” 严攀默认,他又说道:“你对她还真是一往情深。” 提起徐环,严攀的脸色如冰雪消融:“没有她就没有现在的我。” “你是真喜爱她,还是因为离不开她。”夏淮认真的问道。 “这话她今天也问了我。”严攀的神情逐渐迷离起来,似乎沉浸在回忆里面,“我当然离不开她,我第一次写字是她手把手教的,第一次拿剑是她指导的,就连挨打也是她被我气急了,撵着我满院子跑。你能想象吗,她那么端庄的一个人,被气得像个疯子,但是我觉得那时候她是最美的,她的喜怒都是因为我。” “所以还是习惯使然?” “若有一个习惯能让你保持十几年,用尽方法也戒不了,连睡觉做梦都逃不掉,你觉得这还是习惯吗?” 夏淮沉默了,他终于明白了严攀的感情,徐环于他而言已不是习惯二字能够说尽的,而是早已刻进了他的生命里,除非削骨剔肉,否则永远也不可能放下。 “原来你的执念已经这样深了。”他悲悯的看着严攀,这个人被一座牢笼锁住了,钥匙只在徐环的手里,严攀逃不掉也不想逃,徐环若是想甩开他必须将笼子和人一起用利剑毁掉。 此时夏淮已经想不清是要心疼严攀还是徐环了。 在这座囚笼里谁能逃掉呢?笼中人不觉的自己被困住,那笼子就是家,而不是束缚。 “你呢,你没有执念吗?”严攀看着他问道。 夏淮沉吟两声,然后坚定的说道:“我的执念就是拿回皇位。” “真的?”严攀讥诮的笑了笑,他漫不经心的说道:“别怪我不提醒你,臧卿月已经找到我这儿,你来府里这么频繁,指不定哪天就要碰上。” 夏淮的身子僵了僵,“我带了面具,她认不出我的。” 然而若真心想找一个人,他的身影都刻进了心里,哪是一副面具就能藏住的呢? 严攀又笑,神情是局外之人的清醒和了然。 他好意劝道:“我奉劝你一句,珍惜眼前人,我知道你的抱负在于天下,但不是所有东西都能失而复得。” 夏淮沉默,良久之后才应了一声,“我知道。”声音如同蚊叫。 * 严攀还算信守诺言,徐环等了七天,他终于派人过来说外面的府邸已经准备好了,徐环什么都不用带,只要人过去就好。 徐环思索再三,还是在离去前将已经缝制好的冬衣叫道云香手里,“把这个交给景明,快去快回。” 芳昙多嘴的问了一句:“是姑娘送给公子的吗?” 云香连忙用手肘捅了捅芳昙的胳膊,徐环脸一黑,说道:“不是。”说完便掀起帘子钻进马车。 芳昙还不明所以,云香恨铁不成钢的骂了句:“你这个笨蛋!” 幸好云香没有让徐环等很久,一盏茶的功夫云香就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一个小巧古朴的木盒,而且分量不轻。 她将盒子交给徐环,道:“这是公子让我交给姑娘的。” 徐环盯着那盒子看了一会儿,而后长叹了口气,才在木盒上熟练的拨弄了几下,云香都没看清是怎么回事,木盒的盖子啪一下的弹开露出真面目来。 一个精致小巧的匕首静静的躺在木盒里,匕首的刀鞘上刻着复杂精细的凤纹,造型极为精美,尤其是刀柄上镶嵌的一刻红宝石,就算徐环曾贵为皇后,也不曾见过如此硕大的宝石。 徐环立刻就觉得手中的匕首格外沉重,像是拿了一座宅子在手上一样。 她又抽出刀鞘,露出里面的刀锋,取了一根黑发放在刀刃上轻轻一吹,就见到发丝瞬间截断。 好生锋利。 徐环喜爱至极,拿着匕首在手里把玩,眼角余光却扫到匕首下面还压着一张折起的纸条。 她犹豫再三取出那张纸轻轻展开。 纸上字迹飘逸灵秀,只留了寥寥几字。 “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徐环一顿,轻咬银牙啐道:“谁要跟他心有灵犀。”嗔怒间两朵红云爬上脸颊,她自己毫无所觉。 赐婚 最近朝堂风云四起,先是不久前孝仁皇后薨逝,皇帝大恸之下停朝七日,以国丧之礼为皇后下葬,文武百官持服守孝二十七日,平民百姓服丧七日,期间一律停音乐嫁娶。 此外还赏孝仁皇后族弟严攀黄金万两,府宅一座,良田千顷。 不知内情者皆以为皇帝是因为对感怀先皇后的情谊,所以厚待她的家人。 但这受赏之人却并不如何领情,夏恂当着他的面念出自己的旨意也未在他眼中掀起多少波澜。 夏恂见他波澜不兴的神情,眼中划过暗色,“爱卿在怀念皇后?” 严攀回道:“微臣只是觉得这些赏赐,臣受之有愧。” “何愧之有,你是皇后疼爱的弟弟,自然也是朕的亲人。何况你年纪轻轻就战功赫赫,外族光闻你之名就已经闻风丧胆了,你未来前途不可限量啊。”夏恂从龙椅上起身踱步到严攀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神情哀痛的说道:“不瞒你说,你阿姐去了以后,朕一直夜不能寐,十分思念她。”他的眼中蕴藏着万千愁绪,从严攀进来开始,他的眉宇就没有舒展过。 若严攀那日没从藏卿澜口中听到徐环身子亏空的厉害,是被人喂了堕胎药,若他没见过徐环每每提起夏恂时的刻骨恨意,他或许真的会对他这情真意切的模样信以为真。 他垂下眼皮敛去眼中冷色,对着夏恂行了大礼,然后恳切的说道:“微臣当尽家姐遗愿,誓死效忠陛下,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夏恂满意的点了点头,扶他起身,又露出亲近的笑容说道:“阿攀年几何了?” “过了年刚好满二十岁。”严攀据实答道。 夏恂眼中闪烁一丝怀念:“二十岁是个好年纪啊,朕二十岁的时候刚刚遇见你阿姐,那时候她可真美啊……”见严攀默然不语,他又笑道:“既然已经要及冠了,也是时候成家了。朕前日里认下了一个义妹,可说是容色倾城也不为过,改日让你们见上一见?” 这话无异于平地惊雷,严攀一凛,他连忙说道:“多谢陛下美意,但臣已有了心悦之人。” 夏恂似笑非笑,问道:“哦?是哪家的女子?” “是个平凡女子,不过她与臣还未心意相通,臣正在……努力之中。”严攀抿唇一笑,一副少年初坠情网之状。 谁知夏恂大笑两声,说道:“无妨,只是见见又何妨。难道还怕你中意的那姑娘吃味不成。娶妻娶贤,善妒之女不可娶啊。”他拍了拍严攀的肩膀,虽是笑着,言语中已有了些威严。 严攀只好应道:“微臣遵旨。” 夏恂这才满意,眉开眼笑的说道:“放心,若你朕瞧不上朕的义妹,朕绝不为难你。” 严攀领了赏赐便出了宫门,待到无人之处他的面色极冷,对无人的空气说道:“传话给夏淮,这两日就动手吧。” 当晚,一封未署名的书信被送入宁志勇的府邸中。 * 徐环搬出来已有月余,这偌大的府邸只住着徐环一个主子,不去算藏在暗中的影卫,这府中实在空荡的可怕。 每日到了夜里,她总觉得窗外有人,但她起身去看又什么都没有。 这样反复了几日徐环干脆不看不听,一到晚上就将耳朵堵上,早早的关灯睡觉! 然而这回那人似乎得寸进尺,她午夜梦醒就能看见床边有个影影绰绰的黑影,吓得她尖声大喊叫来芳昙云香过来,又发现根本没有人来,门外连个脚印都没有。 徐环怀疑是严攀作怪,但此想法遭到了云香的反对:“听景明说公子这几日十分忙碌,每日都在刑部留到深夜,所以不可能是公子。” 无人作怪,难道是鬼吗? 徐环有点儿抓狂了,她不太相信鬼神之说,可如今这府里处处诡异,她都有些怪异是否真的有鬼? 后来云香一到晚上就给她点上安神香,徐环总算能一觉到天明,至此闹鬼之事总算告一段落,但她心里还是留着些疑虑。 这些天来严攀总会让景明送来书信,絮絮叨叨写上两页纸,将一天里做的事说出来,最后再附上一首让徐环面红耳赤的情诗。 虽然徐环每次都要对着信骂上几句,但看完之后又回让云香妥善收好。 至于为什么要收起来,徐环的说辞就是等严攀来了一起还给他,云香对此事不予置评。 这日徐环突然发现严攀已有十日不曾来过书信,她绝不承认自己是有点想他,只是不太习惯他突然没了消息而已。 她依旧忍着没问,心想严攀大概是少年心思三分热度,这才几天就已经坚持不住了。 徐环松了口气,心中却隐隐有些失落。 她唤来云香芳昙,轻声说道:“今日我们出去逛逛吧。” 芳昙的眼睛一下就亮了起来,“好啊,奴婢也好久没出门了。” 云香是知道一些徐环的身份的,她犹疑道:“这不妥吧。” 徐环扯着嘴角笑了笑,只是笑意并不发自内心,“只是出去走一走,我戴上面纱和帷帽,不会有人认出来的。” 云香看到她眼中的渴望和向往,只好说道:“奴婢这就去为您准备衣裳,让芳昙为您梳妆吧。” 让云香芳昙养护了几个月,徐环终于长了些肉,原来消瘦的两腮丰满起来,皮肤也从苍白无色变得莹白红润,身上也是如此,徐环的骨架小,所谓的瘦不露骨说的就是她。 街上的行人比上次少了许多,毕竟已经入了冬,大多数的人都在家避寒,少有徐环这样一看就是养在深闺的闺秀大冬天出来闲逛的。 上次卖首饰的摊贩竟然还在,见徐环她们说来,连忙热络的招呼道:“小姐,看看有什么喜欢的,我这都是上好的用料,绝对价格公道,童叟无欺!” 徐环见他手和脸都被冻得通红,有意照顾他的生意,随便挑了几件问了价格:“这些怎么卖。” 谁知这小贩见徐环穿戴不凡,竟然眼珠一转狮子大开口:“这位小姐可真有眼光,这可是这一批最好的用料做工了,您挑的这几个都是最好的,加起来一共二十两。” 二十两银子足够普通人家吃上两年,这小贩竟一开口就这么多,这是拿徐环当不懂事的肥羊仔。 可惜徐环虽然久居深宫,但出嫁之前也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她好读书但不代表与这世道脱轨了,她冷下脸来:“只是几个边角料做成的玉簪,你就要价二十两。” 小贩见她竟然识货,又改口道:“没想到小姐是个行家,但您这回可看走了眼,这真是上等好玉。不过好货识人,我给您便宜点,就十两如何?” 徐环彻底无语了,她本来只想略是善意,却不想被人当成冤大头,她的心情彻底被破坏了,放下手里东西,转头就走。 那小贩见状连忙挽留道:“小姐留步,那您出个价,随便给个价您就拿走还不成吗?”原来是他今日还没开张,遇到徐环就像很宰一笔。 徐环这种感觉并不太好,她脚步真的停了下来,不过是在旁边的杂物摊前。 她随便挑了几个娃娃分给云香芳昙,之后又挑了两个自己拿着,从袖子里扔出一锭分量不轻的银子在摊主手里,然后看也不看一眼施施然而去。 收了钱的摊主笑的弯了眼睛,旁边的那小摊贩嫉妒的眼睛都红了,杂货摊摊主笑着对他说道:“看人下菜碟可以,太贪心了就要人财两空喽。”这两人原本就不太对付,小摊贩老是仗着一张巧嘴抢他的生意,没成想这次也是折在了那张嘴上。 徐环本来就是出钱图个开心,被人当成傻子对待岂能不气?如今花钱图个解气又有何不可? * 到底是天寒,再加上徐环心情欠佳,故而也没再走多久,三个人走着走着竟又回到了上次的茶馆,里面倒是人声鼎沸,正有说书人在高谈阔论。 这次出来仿佛就是重游故地,但徐环的心境已经大不相同,当时心中压着事情,在宫外的每一次呼吸她都额外珍惜,心里想着的是有今日无明日。如今再来,身无负累和牵挂,心中一一个自由自在! 这一次她直接在大堂的角落里挑了个位置,点了壶清茶和两三分点心,与云香芳昙一起感受这烟火气。 说书人似乎和上次的不是一个人,不过是一样的绘声绘色。 没成想她仔细一听,对方说的竟是徐环自己,先是大夸前皇后的贤良淑德,听得徐环自己都脸热,随后便是歌颂帝后的情深似海,再是叹前皇后的红颜薄命。 徐环想着,莫不是夏恂给这群人塞了钱?怎么话题就脱不开她了? 她正想着,旁边的桌子便来了三四个男子落座,听了说书人的一番话,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我记得这次从南疆平乱回来的严将军就是前皇后的收养弟弟吧,听说他这次可立了大功。” “可不是吗,这次前皇后薨逝他也伤心不已,听说皇帝为了安慰他,打算给他赐婚呢。” “赐婚?没听说啊,是哪家的姑娘?” “哪家的不知道,只听说是皇帝新认的义妹,长得那是国色天香,极美!” “这事儿我也听说了,前两天我去庙里烧香,还见到严将军和那位美人一起礼佛许愿,神态动作都极为亲密,那美人我也多看了两眼,那真是绝色啊,没想到还是皇上的义妹。”这人说完还做遗憾状,引得旁人纷纷追问当时情状。 那人见状边说:“我也只是匆匆看了一眼,严将军身边跟了侍卫我哪敢靠近,不过那美人当时好像扭了脚,被将军一把抱进了怀里。”那人讲得十分生动,连徐环都忍不住开始想象当时情景。 “那真是英雄配美人呐。”有人在旁感叹道。 云香在心里恨不得那传闲话的人堵上,却见徐环脸色已经黑的吓人,云香不得已出言劝道:“姑娘,莫听那些人胡说八道,公子对你的心奴婢们都看在眼里,断不会做出这等朝秦暮楚之事。” 徐环看他一眼,冷冷说道:“与我何干。”刚刚剪过的指甲陷入掌心的皮肉里,手帕上已经染了点点猩红,她却跟感觉不到疼似得。 起身淡淡说道:“走吧,我们回府去。” —————— 阿姐口嫌体正直哇 心有灵犀一点通 这几天为了应付皇帝那个所谓的义妹,严攀忙得焦头烂额,宫中、军营还有夏淮那边,他实在是没有时间去给徐环写信。 那个叫做郭兰馨女子实在缠人的紧,只要得了机会就往人身上扑,连场合也不顾! 亏得皇帝封了她做惠和公主,这哪里是公主,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从那个青楼楚馆里出来的伶妓。 现在严攀一见了她恨不得将她打包扔回给夏恂,总归是他挑出来的,他应该也十分喜爱吧? 其实还真没让严攀说错,夏恂为了笼络严攀,暗中在各处物色美女,郭兰馨便是他在扬州寻来的雏妓,因为容貌倾城绝色还与徐环有几分相似,故而夏恂选了他来。 没成想严攀是喜欢徐环的那一张脸皮吗?若真是如此又何须苦等这么多年。 总之这下夏恂打错了算盘。 严攀也因不堪其扰数次联络夏淮让计划提前,然而此时府外又传来消息,阿姐竟然听到了外面流言,以为他短短数月就移情别恋。 他心中叫苦,暗暗将这笔账算到了夏恂的头上。 马不停蹄的赶到徐环现如今所住的府邸,却见大门紧闭,他敲门也没人应。 严攀心里委屈,然而心思一转又想到别处,阿姐如今这样肯定是恼了他,既是恼了便是醋了,醋了便是……心中有他! 思及此处,他安耐不住心中狂喜,恨不得立刻冲到徐环面前,问问她是否真是如他想的那样对他有了情意。 然门后迟迟没有动静,他实在心中急迫,所幸施展轻功越过墙去,直接寻到了徐环居住的院子里去。 云香芳昙此时正提着食盒从房里出来,见严攀前来双双睁大了眼睛。 严攀看了看门窗紧闭的卧房,对她俩问道:“阿姐今日发脾气了吗?” 两人皆摇了摇头,严攀心里微沉,难不成是他猜错了? 便听芳昙又道:“姑娘这样比发脾气还可怕,不言不语的黑着一张脸,跟她说话也不应,晚饭也只吃了一点,您看。”说完掀开食盒的盖子,果然一碗饭只吃了一半还不到,菜几乎没动。 严攀也说不出是心疼还是心喜,小声对两人说道:“把饭盒给我,你俩忙自己的去。” 云香芳昙互相看了一眼,应了一声,赶忙离开了院子。 严攀提着食盒,心中忐忑不安,轻轻地在门上敲了三下,只听见徐环在门内有气无力的说道:“我真的吃不下了,你们退下吧,让我自己待会儿。” 他推门进去,只见她背对着门坐在窗前的梳妆台边愣愣的出神,她的背影如同一个清冷孤寂的仙子在望月轻愁。 是谁让她难过了,是自己吗?严攀如是想到。 他轻轻的合上门,将食盒随手放在一旁,无声地走到她身后,轻声说道:“阿姐怎得不吃晚饭,当心饿坏了身子。” 徐环一惊,起身回头一看,见是他来了,徐环收起惊讶眼中又恢复冷漠之色:“你来这里干嘛。” 严攀缓缓说道:“多日来忙于公务,未书信于阿姐,怕阿姐担心,故而过来看看。” 徐环冷笑,所谓公务就是陪公主烧香拜佛? 她神色更加冷淡:“既然如此,人我已经看过了,这样你可以放心的走了。”她对着门向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严攀捉住他的手,仔细的盯着她的眼睛,不肯放过任何一丝波动。 她垂着眼不肯看他,越是这样严攀唇边的弧度就越大,他翻过她的手掌与她十指相合,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道:“我来还有一件更加重要的事情,阿姐想听吗。” 徐环闻言挣扎的抬头斥道:“关我——唔。” 不等徐欢说话,严攀低下头对准那两片肖想已久的唇精准的覆了上去。 徐环一时被惊得忘记了动作,严攀趁机撬开她尚未合上的牙关,灵巧的舌长驱直入,捉住她的一片香软,轻轻吸引啃咬。 她反应过来用空着的手去推他的肩却被他一捉住,双手被他用一只手反剪在背后,他的另一只手按住她的后脑,不让她后退分毫。 谁能想象到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呢,三年前这种情景他只敢在梦里想一想,如今竟真的实现,而她的滋味却要比梦中的更加美妙! 严攀的吻没有什么章法,只是用力的去探索她口中的每一处香甜,她的口腔被他扫荡一遍,等尝够了就去吸吮她的舌根,让她不得不伸出香舌来与他共同缠绵,牙齿不忘轻咬她的唇瓣。 唇上传来的感觉是酥酥麻麻的热意,徐环的身体已经软成一摊泥,若不是严攀支撑着她的身体,她恐怕已经躺在地上了。 她被迫长大了嘴巴好让他的舌头更方便的吸吮,她没有办法,她的舌根被吸的有点痛,但是这痛里又有一股痒意,这种奇怪的感觉不约而同的向下涌去。 徐环涨红了脸,她竟然对严攀有了感觉。 她是个成熟的女人,知道这种反应意味着什么,她猛地从这个令人沉醉的吻中清醒过来,她开始挣扎,发现他的力气竟然那么大。 不得已她狠下心,重重的合起牙齿,他没防备被咬的闷哼一声,两人的口中都弥漫着浓重的铁锈味。 严攀终于放开她,然而眼中的火热却丝毫不见减少,反而愈演愈烈。 她没拒绝他。 他后知后觉的想道,甚至有一刻她是沉醉的。 这个认知让他狂喜。 他不再吻她,却依旧没有放开她。 他勾唇一笑,“真的要我放开?” 不等她反应他倏地松开手,她的腿软得厉害,立刻便往地上倒去。 他眼疾手快,再一次接住她,这一次他楼得更紧。 她羞恼的拍打他的胸口,道:“你松开我。” 严攀的眼睛亮晶晶的,幼稚的用脸颊蹭了蹭她的额头:“我就不松。” 徐环脑中闪过一个念头,她脱口而出:“你抱那个惠和公主也是这样的吗?” 话音未落她便自觉失言,秀美的脸颊轰的一下涨得通红,她闭上眼睛将头埋进她的肩里,心里哀嚎:没脸见人了! 严攀大笑出声,徐环紧贴着他的身体,能清晰的感觉到他胸口的震颤,还可以听见他短促的呼吸声,她将头埋得更低,感觉脸上热烘烘一片,手心里也透出冷汗,心尖仿佛有千百只蚂蚁爬过。 她听见他低沉又安宁的说道:“我发誓我那个惠和公主清清白白,我心里只装着你一个。” 不知怎么回事儿,他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她一天来燥乱不已的心突然就安定了下来。尽管茶楼的那些人说的多么天花乱坠,他一说她就相信了。 徐环不再挣扎,她闭上眼睛静静地听着两颗贴近的心脏跳动的声音,它们为什么都那么快?又那么重?这急促的呼吸声又是谁的,再一听分明就是两道声音交织在一起。 严攀感觉到突然间她的身体竟然放松了下来,他惊喜的放开她,握住她的的肩膀。 他从没有哪时像现在这样忐忑过,像是等待宣判的囚犯,主审官的一句话就能觉得他的生死。 “阿姐,你应了我吗?” 徐环睁开双眼,细细的打量面前的男人。 他的双眼因为激动有些微红,他俊俏英武的脸庞每一处都写满了喜悦,唯独眼底藏了几分忐忑,徐环感觉到他的身体也在微微颤抖着,就连他的手也开始紧张的发冷。 她怜爱的看着这个男人,他成长中的一切都曾被她见证,反之亦然。 徐环把手放在自己的心脏上,她的动作吓得男人屏住了呼吸。 她轻笑一声,又拉过他的手放在自己胸口处,严攀的脸一下烧的通红,似乎没反应过来她突然的动作,竟然还挣扎了一下。 “别动。”她轻声说道。 他立刻不敢动了,两个人都不说话,半晌徐环才开口道:“听到了吗,我的心跳。” 他的声音也开始颤抖了,“嗯,听到了。” 这回换做她神态自若悠然说道:“就是这里,方才告诉了我一句话。” 事到临头他竟有些害怕听到她的答案。 “什么话。” 徐环轻笑着,将他的手掌拿下,放在自己的手心里,两人的手中都布满了细汗,只是一个凉一个热,像极了他们此刻的心情。 “这里告诉我,它愿意再为你跳动一次。” 不知何时,她死灰一般的心里已经开出了一朵向阳花。 向阳花开的方向都是向着太阳的。 或许他就是自己的太阳。 徐环如是想道。 —————————— 阿攀: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 阿姐:你放……唔 * 甜么,我尽力了 酒力渐浓春思荡(H前奏 4000+) 那晚严攀直到深夜才不甘心的离开,气得徐环直说要反悔,才吓得他连连道歉,偷了一记香吻才施施然离去。 云香该怎么说呢,也自诩是见多识广的丫鬟了,硬是生生的在门外守了大半夜,直到严攀离去她们没听见里面唤人,也没听到叫水,这悬着的半个心可算落了地。 然而心只安心过了一夜,就又开始狂跳了。 第二天徐环醒来她们按照惯例前来为她梳洗,但是那脖颈周围洁白的肌肤上青紫色的东西是什么!为什么姑娘的嘴肿成了两根香肠? 云香尚且能忍住心中好奇,芳昙却是个嘴比心快的,看见徐环身上的印记惊呼道:“姑娘这是被虫子咬了吗?怎么青了一大片!” 徐环低头一看,可不是吗,昨晚这些还不显,过了一夜竟有些触目惊心了! 她低骂了一声:“这个混蛋!”然后立刻拉拢衣衫遮住大片青紫,不自然的说道:“可能是吧,这虫子真是太毒了。” 芳昙是真情实意的担心主子,连忙说道:“我那儿有蚊虫叮咬的药膏,奴婢这就去拿来。” 徐环应道:“是啊,快去吧。” 云香无语的看着主仆,一个是装傻、一个是真傻,竟不知说些什么好。 徐环也觉得尴尬极了,都怪严攀这个小混蛋! 这混蛋昨晚激动地差点哭了,然后又压着她亲,这还不够,最后直接拉着她滚到了床榻上。 要不是徐环死守着防线,就他昨晚那股精虫上脑的劲儿,还真不知道要发展成什么样。 她都不用解开衣服看,现在自己的胸上肯定都是一道道的青痕,昨晚她只让他隔着衣服亲近,他倒好,她真是相信他从来没沾过女人的身子了,那力道差点儿让徐环把他踢下去。 既然穿衣服的地方不让碰,那露出来的地方他可一个地方都没放过,所以脖子的地方才会如此凄惨。 就这样他还不知足,临要走了,痴缠着她索吻,却趁她不注意扯走了她的肚兜! 你瞧,哪有这样刚一定情就如此孟浪的男人! 徐环气得直骂他,严攀却只是笑嘻嘻的说道:“反正阿姐也不舍得打我。” 这人就是仗着她舍不得! 就连他舌上被咬的伤口,她说要看看,结果一看二看两张嘴又贴到了一块儿。严攀倒是丝毫不在意,仿佛那伤口不是她的,反倒是徐环,嘴里骂着活该,但是就像疼在自己身上一样。 徐环长长的叹了口气,唉,自己算是栽倒这个小混蛋手里了。 她回过神来见云香连眼睛都不敢看她了,暗自觉得好笑,她说道:“不必如此,我本来也没打算瞒着你们。” 云香松了口气,真心诚意的说道:“姑娘,你可真是大胆。” 徐环听着话轻声笑了笑,道:“何为大胆,是觉得我不守妇道?还是和他名为姐弟,不顾人伦?”她说这话时是带着几分自嘲的。 “不是的!”云香连忙否决道:“姑娘在我心里绝不是那样的人。” 徐环支起身子,用手支着脑袋斜倚着看她,道:“你跟在严攀身旁,应当知道我的来历,那你便说说在你心里我是怎样的人。” 她这样斜着身子,拉拢的衣衫又滑落下来,青紫与白腻相互映衬便生出了些情色的味道,云香俏脸一红,却不肯别过脸,她看着徐环的眼睛说道: “姑娘是公子的长姐,却并无血缘关系,又怎么称得上不顾人伦?我也知道您曾贵为一国之母,但我同样听过这天下人是怎样的称赞您的,待在您身边这么久,奴婢深知您的脾气秉性,不守妇道又如何能跟您挨得上边。况且您绝对是这世上待公子最好的人,不然公子也不会对您那么多年都念念不忘。总之,您是个好人。” 云香一字一句的将这些话说出,听到最后徐环也为之动容了, 她喃喃道:“原来在你眼里,我是这样的。”说完她又粲然一笑:“你年纪虽小,看事情却很通达。让你呆在我身边做一个奴婢,倒是委屈你了。” “奴婢不委屈。”云香说道:“奴婢是被爹娘卖进青楼的,被公子拉出泥潭已经是上辈子积了德。做了影卫虽没有什么不好,但是影卫没有名字,只有代号,后来是公子为了姑娘您才给我起了名字送了过来。您觉得这没什么,但是对奴婢们这些人来说这是天大的恩赐了。” 徐环沉思了一会,问道:“你原来的代号叫什么?” “十一。芳昙比我小一点,她是十七。”云香答道。 徐环若有所思道:“好,我记住了。” 此时芳昙急急忙忙的跑进来,手里拿着一瓶药膏,一进来就要为徐环上药。 徐环笑吟吟的拦住她:“先不着急上药,先去收拾东西吧。” 云香眼睛一亮,芳昙又安耐不住先问道:“姑娘要收拾东西做什么?” 徐环笑着答道:“马上就要除夕了,咱们还是得回府里过年呐。” 云香这回动作最快,立刻说道:“奴婢这就去!” 芳昙这个愣头愣脑的,竟然拍了脑袋冒出一句:“原来昨天公子来是请姑娘回去过年啊。” 徐环摇头失笑。 终于在除夕的前一天徐环终于如约搬回了严攀府中,她始终带着帷帽,有目睹她进府的路人口耳相传,消息很快就传了出去,外面都说严将军府中来了个身姿婀娜的女子,八成就是传说中的惠和公主。 消息传得沸沸扬扬,当然也避免不了夏恂那边也得到消息。 他正在御书房批阅奏折,突然有人进来禀报此事,他挑了挑眉,道:“惠和真去了?” 禀报消息那人回道:“属下不知,不过惠和公主现在并不在宫中。” 夏恂笑了笑,心中的想法得到印证,他得意道:“朕就知道世上没有柳下惠。” “那此事该如何处理,请陛下示下。” 他想了想,道:“不必管了,随他们去吧,严攀要是真与惠和一起过了除夕那就是两情相悦,到时候朕再赐婚就水到渠成,量他也不敢抗旨。” 然而被外界传的国色天香的“惠和”正在府中和事件的男主角一起用饭。 二人的关系一日千里,终于捅破了那层窗户纸,此时正蜜里调油,吃饭睡觉严攀都缠着徐环,徐环简直不堪其扰。 “好好吃饭,管好的你的手。”她面无表情的警告道, 严攀的手放在徐环的腰上,不老实的捏揉还意图往上滑……她重重的拍开他的手,严攀捂着手委屈的说道:“你吃你的,我摸我的,互不干扰。” 徐环放下筷子,恨恨的捏住他的脸,她要看看这人的脸皮到底有多厚:“你再说。” 严攀笑嘻嘻的拉下她的手放在嘴边吻了一下,道:“我的心里话,我恨不得长在阿姐的身体里,合二为一,再不分离。”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目不斜视,语气也是正常的很,偏偏徐环在这话里品到了些不可言说的意味,她悄悄红了脸,娇嗔道:“脑子里成日想些什么,你手下的兵将知道他们将军脸皮这么厚吗。” 严攀嗤笑一声,道:“脸皮薄了能娶到媳妇吗,都是男人,那些大老粗聚在一起说的荤话比我吃的米还要多。” 徐环听了,挑眉不善的说道道:“你也跟着听了?” 严攀听她语气不对,连忙说道:“都是些粗鄙之言不堪入耳,我哪能去掺和。”兄弟就是用来抹黑的,这时候只能对不起了。 他看他她面色缓和趁机拎起手边酒壶,为徐环斟了一杯酒,道:“阿姐尝尝水镜轩新酿出的果子酒,香甜且酒味清淡,据说是专门为女子酿制的。” 徐环平时鲜少饮酒,宫中佳酿虽然香醇但是太过醉人,她不出三杯必然不省人事,徐环第二天想不起来就去问夏恂,结果他也是一脸讳莫如深。醉了几次之后,她怕出丑,不论夏恂再怎么哄她也不肯喝了。 她看了眼那淡红色的酒液,犹疑道:“我……不善饮酒。” 严攀端酒递到她的唇边,轻声道:“阿姐且先尝尝,听水镜轩的人说这酒就和甜水差不多,不醉人的。” “好吧。”她就着严攀递过来的酒小小的抿了一口,清冽的果味从舌尖弥漫到舌根,然后才是淡淡的酒香,口感顺滑醇美。徐环舔了舔唇,忍不住将杯中剩下的酒一口饮下,然后慢吞吞的说道:“好喝。” 严攀看她想喝不敢喝的样子着实觉得可爱,又倒了一杯。 徐环盯着那杯酒,眼中的挣扎都快冒出来了,最后她还是没忍住跟严攀说道:“最后一杯了。”结果她连饮两杯依旧头脑清明,胆子也跟大了起来,没忍住又为自己倒了三杯。 不过她没想到的是,这世上的酒分两种,一种是喝下去就让人脸红头晕,还有一种是后劲儿,不会立刻发作。 她现在喝的是第二种。 严攀眼见着她的脸越来越红,眼神也越来越迷蒙。 他发誓他绝不是故意灌醉徐环的,这酒他尝过跟水一样没什么酒劲儿,谁成想徐环的酒量差成这样! 不过他的感觉也没错,这酒的确没什么劲儿,所以徐环喝了五杯还是有一点意识的。 只是—— 徐环直勾勾盯着严攀的脸,黑亮的眸子变得雾蒙蒙的,反而多了种朦胧美,她喃喃道:“你长的真好看。”说完竟然咽了下口水。 严攀眯起眼睛眼睁睁的看着她晕红的脸离自己越来越近,他的心跳的越来越快,却一动不敢动。 徐环的身上带着淡淡的酒香,饱满嫣红的唇吻上他的眉眼,“这里好看。”然后来到鼻梁,“这儿也好看。” 严攀的心脏已经要跳出身体了,他闭上眼睛扬着头等着她的临幸,谁她却略过他的嘴唇来到他的下巴、喉结然后—— 在她隔着衣服咬住他胸前的某处时,严攀感觉自己马上就要爆炸了!无论是心还是身体! 他急促的喘息着捏住她的后颈将人提起来,谁知她的手竟然顺着领口伸进了衣服里面,一双软若无骨的手无阻隔的在他胸膛游移。 严攀的额头上滚落下大颗的汗珠,咬牙切齿的捏住徐环的下巴,隐忍着说道:“阿姐,你醉了。” 徐环歪了歪头,黑色眼珠倒映出他绯红的脸,里面蒙上了一层水雾,贝齿轻咬下唇:“你不喜欢这样?” 他是喜欢极了!但是她现在醉了,严攀只是怕醒来之后会怪他。 他咬紧牙根压下快要崩溃的自制力,“我是谁?” 她仿佛有些奇怪他会这么问,但依然答道:“你是阿攀,我阿弟。” 严攀的心凉了半截,下一个却听她说道:“不对,阿姐不能喜欢阿弟,所以你是阿攀但不是阿弟。” 他的眼睛又亮了起来,追问道:“再说一遍,你喜欢谁?” 她蹙起眉,有些烦了,“不是说过了么,喜欢阿攀啊,你怎么这么啰嗦。” “我也爱你,阿姐。” 严攀急不可耐的捉住她的红唇,撬开牙关长驱直入。他太急切了,吸得她的舌根发痛,“呜,疼……”她含糊的说,他便改成轻柔的吸咬,手自然的滑到她的胸口,时轻时重的揉捏。 醉了的徐环主动极了,她仰起头,细长的脖子和身体绷成一条优美的弧线,胳膊环住严攀的脖子,挺起腰将胸口送入严攀的大手里,他们的身子都贴在一块儿,徐环感觉到小腹上顶了一根火热的硬物,她不自觉的蹭了蹭,引得严攀难耐的闷哼一声,“阿姐……” 在他失控前做的最后一件事就是将徐环打横抱起然后轻轻放到了床上。 两人的衣衫均凌乱不堪,尤其是徐环,两根岌岌可危的细带挂在她纤细的脖子上,只剩下一个大红色的肚兜堪堪挂在身上然后随着胸口的起伏一上一下,这种犹抱琵琶的半遮半露让严攀烧红了眼。 徐环无力的躺在他的身下,无助又渴望的看着他。 他的理智和自制力在这一刻彻底崩溃。 两根手指捏住细带轻轻一扯,随着她的轻呼,最后一丝遮蔽被摘下。 他急不可待的俯下身,惹得她娇声道: “嗯……轻点啊混蛋……” ———————— 骚奥瑞,卡肉了 鸳鸯绣被翻红浪(H) 严攀发了狠将她的裙摆亵裤直接撕成了两半,不消片刻徐环已经浑身赤裸。 然而所有束缚全部去掉的时候,他又停住了,开始贪婪的用眼神描摹这具胴体,谁能想到端庄温柔的外壳下藏着这样一具诱人深陷的身子呢? 丰乳肥臀还有不盈一握的细腰,她后知后觉的害羞起来,双臂抱住前胸却将乳肉聚到了一处成了一道深深的沟壑,严攀的眼睛都看直了,呼吸已经乱了节奏,裤子已经紧绷。 严攀抓住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裤腰处,眼神炙热,声音喑哑的说道:“阿姐,帮我脱了他。” 徐环哆嗦着手,解开带子,抓住裤腿往下拽的时候忍不住闭上眼睛,“嗯……”昂扬突然释放出来让严攀舒爽的哼了一声,他把裤子迅速拖到一边,不顾徐环微弱的抗拒拉着她的手,放在身下已经硬的发疼的巨龙上。 “睁开眼睛。”他不容置疑的说道,顺势趴在她的身上,含住她胸前颤颤巍巍已经挺立的红梅,徐环嘤咛一声,想要缩回手被他按住,眼神哀求的说道:“阿姐你疼疼它,它真的好想你。”说完还在她手中挺动了一下。 好大好硬……徐环红着脸,却禁不住他的眼神,手上慢慢的动作起来,严攀舒爽的低吼了一声,更凶猛的吃起他的乳儿,他怎么像是饿极了一样,简直要将她的半个乳都吞吞下去! 徐环起了感觉,胸口酥酥麻麻的感觉让她轻吟出声,“阿攀……轻点……”两腿间的秘密花园开始渗出晶莹的黏液,她难耐的夹紧双腿摩擦。 严攀见她已然情动,自豪的笑了笑,终于放过被折磨的听力红肿挺立的双乳,唇顺着小腹向下一路舔咬,略过芳草终于来到那处向往已久的私密之处。 他用膝盖挤进她的腿间,然后坚定的分开她的双腿,俯下身仔细观察那处绝美之地。 花唇已经微微张开露出花口,穴口正往外渗着水儿,严攀听说军营里的汉子说女人的下面都是暗色的,但阿姐的不是,她这里红艳艳的,他一看就硬的发痛。 避火图里是怎么做的来着……严攀寻着记忆力的捕捉,找到穴口上方的一颗米粒大的小珠,他带着薄茧的指腹轻轻按了一下,徐环就尖叫出声:“别、别碰那儿!” 她脸色绯红眼睛里都出了水,严攀恶劣的勾起唇,再一次按了上去,不仅是按还又揉又捏,徐环崩溃的抓住床单,忍耐不住的高吟:“啊……阿攀,混蛋,放开那儿啊!” 严攀动作不停,又伸出一根手指探入穴口,单单只入了一个指节他便感觉到异常的紧致,他忍住立刻提枪入洞的冲动,坚定的探了进去,可是……太紧了,他忍不住恶趣味,手指在里面转了一圈。 徐环两处最敏感的地方遭遇挑逗,已经是强弩之末了,他这样一弄让她直接尖叫一声,花径剧烈的收缩几乎将他的手指绞断!一股温热的淫液涌出,严攀抽出手时整个手掌都是湿淋淋的了。 徐环小死了一次,如同脱水的鱼,筋疲力竭的闭眼躺在床上急促的喘着。 严攀见时候已到,便学着书上跪在她腿间,将她的腿盘在自己腰上,巨龙顶住花穴的入口蓄势待发。 徐环感觉到危险,水汪汪的眼睛睁开,突然主动环住他的脖子献上自己的唇。 他趁机沉下腰,徐环皱眉从嗓子里长长的哼了一声:“好涨……”他太过巨大,她一时适应不了竟有些胀痛。 徐环的脸色有些发白,但是严攀也好不到哪去,他到这一步全是靠着书上教的,可书上没说她的花穴之内竟是如此——销魂蚀骨! 从进去那处开始,花径就从四面八方挤压着它,被挤的满身是汗,竭力隐忍着才能不泻出来。 他小心的等了一会,等适应了这样的紧致才开始动作,他不敢太快只敢慢慢的进出。 徐环随着她的动作猫叫似得哼吟着,她慢慢适应了严攀的尺寸,花径被他撑得极开,他稍微一动作每一处软肉都跟着被磨到,每次他都能顶到最深处,每次碰到花芯徐环的声音就会跟着高亢一点,很微弱的区别。 但是严攀感受到了,她发现自己每次顶到最深处的时候她的身体都要哆嗦一下,恶从胆边起,突然狠狠往里撞了一下。 谁知徐环原本享受极了,他突然一撞她受不了花径跟着猛地收缩,严攀抵不过这突然的刺激,所以—— 他的元阳就这样交代了。 徐环只感觉他突然停住不动另外花径中一阵温热,这才发现他已经结束了。 严攀的脸色难看极了,不服气的又往里顶了两下笑,徐环没忍住笑出声来,他的脸色更黑,她连忙搂住他劲瘦的腰安慰道:“没关系,男子第一次都是这样。” 徐环凑上去稳住他的唇,主动伸出香舌到他口里,他狠狠的按住她的头狂风暴雨般的吻住,他吻得凶残极了,仿佛在发泄又像是在逃避。 良久他安静下来,才将头埋在她的肩里如蚊声说道:“再来一次,肯定不会这样的。” 徐环温柔的吻了吻他的嘴角,“好。” 严攀到底是青春年少徐环的大腿稍微蹭一蹭就再一次威风起来了。 这一次他进入她的时候始终盯着她的眼睛,看她难耐的长吟,这一次再也不小心翼翼,他大力的顶弄起来。 噙住她的唇,将她的呻吟都封到喉咙里,身体中的快感发泄不出来,竟然眼圈一红,哭了。 徐环越哭,他越兴奋,一手掐住她的腰一手握住她的乳肉,下身用力又快速的耸动,巨龙将窄小的穴口撑到极限,每次进出都能带出里面的嫩肉,花口的淫液都变成了白沫。 空气中只剩下徐环呜咽啜泣的声音,肉体撞击的声音和潺潺的水声。 这一次严攀打定了主意找回面子,一个姿势做的累了,就将她的身体折起来,搂住她的肩膀,将她纤细的腿架在他的肩膀上,这个姿势入的更深,徐环的声音更哀婉了。 这姿势还有一个好处,严攀和徐环只要一低头就能看见他俩的交合处是如何交合在一起。 严攀发现这个秘密之后,便一直盯着那处,看他嫩红的穴口是如何被他撑得极大,又在他抽送时带出里面的穴肉,仿佛在挽留他的巨龙。 他兴奋的松开徐环的唇,在她耳边说道:“阿姐快看,你这处正舍不得我走呢。”说完便抽出分身,给她展示她的小穴是如何挽留自己的,却在徐环要开口骂他的时候又堵住他的嘴,不让她说话! 徐环喉咙里发出一声怒哼,指甲在他的肩膀上留下一道血印,竟然刺激的他“嗷”了一声,同时她感觉到体内的巨棒更大更硬了。 “嗯……轻点……”徐环含糊的求饶道,严攀却跟个无赖似得:“书上说了,轻点阿姐不舒服。”说完还故意用力的撞了一下,卵袋装在她的穴口上,发出响亮的碰撞声。 徐环被剧烈的快感弄的一阵哆嗦,缓过来之后忍不住又打又挠,他就撞的更加用力。 两个人一场颠鸾倒凤下来如同打了一架,严攀的身上伤痕累累,徐环的眼睛肿了。 这次严攀足足做足了一个时辰,终于找回了面子,低吼着抵着最深处的软肉释放了。 徐环也数不清多少次颤抖着身体泄身了。 这回她是真的一点力气都没有了,严攀倒还生龙活虎满足的亲吻着徐环的嘴角,喃喃道:“阿姐、阿姐……”一遍遍的呼唤她的名字。 徐环的心里涌上暖意,然而想起他方才的暴行,就气道:“小混蛋,你长能耐了。” 严攀笑吟吟的摸到她的胸前,“我能耐可多了,你才知道吗。”握住乳肉一抓一放的挑逗,她的身子才高潮过禁不起逗弄,一弄就一抖。 气急道:“你快放手。” 他竟真的放开了,徐环以为他是听话,结果他改成用指腹的薄茧搓弄她的乳尖儿,弄得她又酥又痒。 她无奈道:“你快放开我,你是个色鬼转世吗?” 严攀俯身叼住乳尖舔咬,引得她娇呼连连,他含糊道:“阿姐终于是我的,我一想到这个就忍不住,素了十九年,你得体谅我啊。” 徐环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身体再一次一点点被快感控制,然而她一点儿阻止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不知什么时候又恢复了精神,在她腿间蹭了蹭,又挺了进去。 严攀含住她的耳垂一边吹气说道:“不用阿姐动,我自己来就好了。” 徐环倒是想装死,但是他的手作乱似得在她的身体处处点火,她的气息早乱了,急喘着说道:“啊……你给我轻点……小混蛋……” 这一夜过得火热而漫长,直到天快亮了他才终于最后抵着她的臀射出来。 严攀从他身体中退出来的时候,她的腿间已经是淫水和精水混杂不堪,他俯身查看,穴口是不正常的红,里面还有白浊正往外流。 他皱眉用干净的手巾碰了一下红肿的地方,她已经入睡却反射性的躲开,吸了口气。 这时候严攀才知道自己的真有些闹的过了。 他有点懊悔,但一想起昨晚的情形他的呼吸又禁不住有些粗重。 起身草草披上衣服出门打来一盆清水,为她清理痕迹,然后抱起她将弄脏的被褥撤下。 待严攀收拾好这一切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他终于后知后觉的感觉到疲累了,爬到床上睡到她身边,又将她小心的抱在怀里。 严攀发誓,这绝对是他此生最幸福满足的一刻。 他没着急睡觉,盯着她的脸看了一会,眼中的柔情几乎要流淌出来。 轻轻的吻了吻她的额头,喃喃道:“我爱你,阿姐,但是你呢。” 即使到了此刻他还是不满足,仿佛心中少了一块,他因此惶惶终日。 突然睡梦中徐环皱了皱眉,梦呓道:“阿攀,别闹。” 严攀的眼睛亮了亮,他轻声问道:“阿姐,你真的喜欢我吗,哪怕并不是爱。”这句不是问话,只是平陈的语气,仿佛是在跟自己说话。 过了许久,男人的呼吸逐渐平稳悠长。 “喜欢的。” 女人没有睁开眼睛,似梦非梦的应道。 ———————— 炖肉无能,将就吃吧 谁与共春愁(一更) 第二天徐环是被严攀吻醒的,他像个得到了骨头的幼犬,对她又吻又舔爱不释手。 她感觉到自己的脸颊都湿湿的,蹙眉迷迷糊糊的挣开眼睛,就见严攀又伏在自己的身上,半闭着眼睛专心致志的舔吻她的唇。 徐环终于回过神来,睁大眼睛一把推开他的脸,恼怒的说道:“大早晨的,还发情!”不动还好,这一动便发现全身都散架般的酸痛,她忍不住吸了口冷气。 “不早马上就午时了,今天除夕,阿姐快起床,待会儿要去祭祖了。”严攀笑着说道,说完赤身裸体的起身穿衣,宽肩窄腰,每一块肌肉都充满了恰到好处的力量感,徐环看着他劲瘦的腰腹,不禁想起昨晚那场荒唐淫靡的情事…… 她的脸倏地红透,回过神来却看见严攀依旧不着寸缕正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 徐环有种被抓住的心虚,她恼羞成怒的说道:“看什么,还不把衣服穿上!” 严攀却无辜的指了指下身的昂扬,“它不下去,我穿不上裤子。”他凑过来,顶了顶徐环的手心:“阿姐帮帮我。” 徐环闭着眼睛羞恼道:“帮不了,自己解决。” 他摸上她的肩膀然后往下滑,喑哑的说道:“阿姐不愿意用手,那我就自己找法子了。” 按住他的手,她没好气的妥协道:“你就威胁我吧,看我以后怎么收拾你。” 严攀急不可耐的拉着她的手覆上自己的昂扬,含住她的耳垂喃喃低语道:“我整个人都是你的,阿姐想怎么收拾就怎么收拾。” 徐环虽不是初嫁女,但在闺阁之事上始终不太能放得开,她紧闭着眼睛,纤长的睫毛一颤一颤,小脸红扑扑的,严攀爱极探入她的口唇中与她纠缠,同时不忘拉住她的手在棒身上套弄。 如此折腾了不到半个时辰,他又弄了她一手白浊。 他餍足的为她净手,仔细的帮她清洗掉污浊,但徐环总觉得手上还是那种难言的味道挥之不去。 徐环的双腿酸软无比,走两步就要摔倒,严攀就一直拦住他的腰,为她更衣洗漱,两人就像是连体婴一样一刻也不分开。 最后严攀提出要为徐环画眉,徐环狐疑的说道:“你会吗?” 严攀笑道:“画出来觉得不好洗掉就是了,让我试试吧。” 徐环只好闭上眼睛任他摆弄自己的脸,片刻后严攀轻声道:“睁眼吧。” 她揽镜自照,不可思议的睁大了眼睛,效果竟然还不错,很不错。 徐环放下铜镜,笑吟吟的看他,食指抵住他的额头,危险的问道:“说,你给多少姑娘画过,老实交代!” 严攀眼神温柔扯下她的手指放在唇瓣吻了吻,反问道:“猜猜看?” 徐环顿时黑了脸,“还真有?” 见她打翻了醋瓶严攀得意的笑了笑,连忙说道:“没有,这是第一次画,不过我已经在心里演练过千万次。本以为这辈子都没机会实现,幸好还是等到了。” 她盯着他的眼睛,看出他不似作伪,又勾唇问道:“那你有没有偷偷用自己练过手?”徐环想到严攀对镜画娥眉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音:“你实话实说,我不笑话你。” 严攀收起笑容,言辞否决:“没有。” 徐环坏笑着道:“真没有?” 严攀恨恨的咬住她的红唇,使劲儿啃咬两下,道:“收起你危险的想法,绝对没有。” 徐环捂嘴道:“行吧,你说没有就没有。” 他被气得发笑,眼神一暗又要贴过来,徐环连忙道:“别闹了,一会儿就要过了时辰了。” 严攀只好作罢,不甘心的在她耳边低语道:“阿姐等着,以后我有的是机会练手。”最后两个字说的有些轻,带着几分暧昧不清。 徐家镇国公的爵位是徐父用战功挣出来的,早年是威名赫赫的战神,他原本是一无名小卒,乱世中失去了父母,便孤身一人报名参军,一次交战中入敌营取了对方将领的首级从此一战成名。 祭祖便是祭奠徐父徐母二人而已,后来严攀被镇国公收养,他生身父母的墓也一起迁了过来。 自从进了墓园他们就不说话了,两人不约而同默默点香布贡,严攀眉眼神色淡淡,徐环默念:“父亲母亲,不孝女徐环前来祭拜,女儿今日做了决定,虽不知对错与来日,但请爹娘在天之灵能够护佑我与阿攀前路顺遂。” 心中默默念完,她斟了半杯酒浇于坟前,接连三次,然后跪下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严攀的动作与她差不多,也是默不作声,眉宇间似是有什么心事。 徐环看着他道:“你可是有什么话想与他们说?如果有,我可以回避一下。” 严攀叹了口气,道:“不必了,我们走吧。” 徐环欲言又止,最终只道:“好。” 白雪皑皑的天地中两个小小的人影依紧紧依偎在一起,两人携着手不疾不徐的走着,突然严攀沉声道:“阿姐,我们只有彼此了是吗?” 徐环眨了眨眼睛,道:“是,但我不愿意你老是这么想。爹爹娘亲不在了,我们还会有亲人朋友还有子女,我不想让你活在孤独终老,你明白吗?” 听见儿子女儿四个字,严攀的眼睛亮了亮,不可置信又期待的说道:“真的会有?” 徐环有些害羞,但还是温柔的摸了摸他的脸,道:“会有的,阿攀,我不会轻易离开你的,你不要怕。” 严攀无意中会在眼中露出一些奇怪的神色,徐环思索了许久,才将之解读为恐惧和脆弱。 他的神色略微愣怔,然后躲闪道:“我没有。” 徐环笑了笑,“没有就没有吧,反正你只要记住我的话就行了。” 严攀没说话,只是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了。 这一日两人晚上共吃了一碗馄饨,随后一起守岁至深夜。 徐环浑身还酸痛着,入了夜便昏昏欲睡,严攀便让她倚在自己身上,“睡会儿吧,我帮你看着,灶王爷来了我就叫你。”灶王爷是个守岁的传说,徐环已经许多年不守岁了,不知为何今年就想和严攀一起守着。 但抵不过这汹涌的睡衣,没一会儿她闭上眼睛,发出轻微的酣睡声。 严攀感觉到她的身体压过来,笑了笑将她拥到怀里,她也没醒便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虽然胳膊被压得发麻,但是心中是前所未有的幸福感。 他有许多年都没有正经的过一个除夕了,往年此时他都在南疆,那边年味很淡,只有几个兄弟能聚在在一起每人一坛烈酒的谈天说地,怀念家里的老婆孩子,严攀大多都是默默听着,有时候会独自发呆。 发呆的时候被人发现,会有人取笑他:“又在想你那嫁人的心上人了?别想了,人家都嫁人了,你啊没戏。还不如及时行乐,这南疆的姑娘也不少,你就没一个看上的?” 他会举起酒坛,望天说道:“真这么简单,我就不来这了。” “别想那些不痛快的事,兄弟们在一起,说点开心的,那天我在春风楼遇见一个姑娘那叫一个带劲……”粗犷的男人们继续热火朝天的喝起酒来,严攀不说话,但他的酒坛总是第一个见底的。 大猪蹄子坚持赐婚(二更) 徐环昏沉听见窸窸窣窣的穿衣声,她迷蒙的睁开眼睛,见严攀已经换好了朝服,她这才反应过来今天已经初一了,要最后一天上朝然后才会沐休。 “外面冷,多穿点。”她刚醒来嗓子有点哑,低声的提醒道。 严攀听了,俯下身吻了吻她的唇角:“在家等我,我很快就回来了。” 徐环点点头,见他慢吞吞的不肯离开,催促道:“快走吧,今天初一,不能误了时辰。” 他咬了口她的唇,“我舍不得你,你倒要赶我走,真没良心。” 她软下声音哄道:“我也舍不得你,这不是不敢耽误你的正事吗。” 严攀低笑道:“你倒是贤惠。” 徐环得意道:“可不是么,所以你快走吧,别败坏我的名声。” 严攀被赶出来心情却好得很,到了大殿唇角依旧含着笑。 夏恂在龙椅上见他红光满面,一副春风得意的模样,仔细看其颈侧若有若无的露出一块青紫,唇角还带着一点细微的伤口,他眼中划过一丝得逞。 这是一年中朝堂上人最多的一次,因为这一天任何官员都不允许告假,大臣们进殿前就和交好的朋友互道祝福,一个个尽是红光满面。 唯有一个人进殿之后就低着头沉默不语,倒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照例今天报喜不报忧,大臣们说的差不多了,夏恂便道:“众爱卿可还有何事要议?” 无人说话,正当夏恂打算退朝的时候,一个官员出列朗声说道: “臣有本要奏。” 夏恂挑了挑眉,道:“哦?赵御史,你今天要参谁一本啊。”这话有些玩笑,这赵御史平日里以刚正不阿闻名朝堂,为人又直又莽,偏偏为官清廉对事不对人,所以夏恂虽有些头疼他不识时务,但也十分敬重他。 赵御史跪在地上,以额触地,双手托起奏折,说道: “臣要参当朝宁国公,贪污渎职罔顾法纪,欺男霸女强占田地在先,谋害孝仁皇后性命在后。请陛下明鉴!” 听见孝仁皇后四个字,夏恂脸色骤然一变,宁国公见状连忙出列驳斥道:“陛下,老臣忠于陛下,愿为燕朝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绝没有做过此等恶事啊陛下。”他转身又对赵御史厉声道:“赵御史,老夫敬你为人刚正,但你今日为何污蔑于我,是何人指使你这么做的。” 他瞪着眼睛气势汹汹,直挺挺的站在殿前。 夏恂微眯了眼睛,不动声色的打量他,宁志勇这才发现自己殿前失仪,连忙跪下道:“老臣鲁莽一时气愤忘形,请陛下恕罪。” 夏恂勾起唇角,半真半假的说道:“没关系,宁国公是前朝老臣更是当朝重臣,此事朕自然要给你一个说法。赵御史,宁国公身份非比寻常,你说这话可有证据?” 赵御史答道:“证据臣已交给大理寺。” “此事就交给大理寺去查,此事关乎孝仁皇后,宁国公放心,朕定不会让任何人栽赃于你。”夏恂郑重地说道。 宁志勇刚要谢恩,又听到: “此事朕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豆大的汗珠从宁志勇额间滚落,他叩首谢恩道:“谢陛下明察。”起身的瞬间与他并行的严攀看到他眼中未收起的一道凶光。 下朝时严攀欲离开,被皇帝身边的小太监叫住。 “严国公,陛下宣您御书房说话。” 严攀笑了笑,道:“那就请公公前面带路吧。” 小太监眼珠来回转,略过严攀颈侧的痕迹,严攀发觉之后自然的拢了拢衣领。 到了御书房小太监进去禀告,没一会儿又出来道:“严国公里面请。” 夏恂在里面等待已久,见严攀进来,便暧昧的扫了扫他的唇角道:“昨夜可还销魂?” 严攀低眉干咳了一声,而后爬上一丝红晕,更让夏恂确定昨夜真的有事发生。 “陛下所言臣下不知。”他嘴硬道。 夏恂沉下脸,厉声道:“大胆,你还不承认?昨日惠和入你府中至今未归,如今京中已传得沸沸扬扬,你会不知?” 严攀连忙跪倒在地,道:“陛下恕罪,臣冒犯惠和公主,实在是情难自禁。” 夏恂眼中划过得色,缓下语气道:“你不是说对她无意?” 严攀脸色更红,垂首道:“臣当时与惠和公主素未谋面。” 也就是说见面之后便钟情了? 夏恂沉吟一声说道:“朕并非不讲道理之人,既然你与惠和两情相悦,那朕便择日为你们赐婚吧。” “陛下……”严攀面上似有难色,夏恂眼中闪过一道寒光,“怎么,你不想对朕的义妹负责?” 严攀连忙道:“并非如此,只是臣姐新丧半年,又如赵御史所言,她或许还有冤屈,臣想等为她夺回公道之后再行娶妻。” 夏恂的眼神也暗下去,过了会儿他才道:“环儿平生唯一所爱之人,也是朕没有保护好她……此事朕会亲自督办,不会让她枉死。你就不必操心了,不过朕体谅你的心情,朕先下旨赐婚,待尘埃落定之日你可自行挑选日子,再做打算。” 如此是将严攀的退路全部封死,赐婚做了驸马,便可名正言顺的多了严攀实权。 不过严攀面上并无不悦之色,反而感恩戴德,道:“谢陛下恩典。” 夏恂扶起他来,又回到了那个和蔼姐夫的角色里面,“惠和在你府中?” 严攀羞赧道:“是,臣这就派人送她回宫。” “不必了。”夏恂阻止道:“既然你们两情相悦,就当做是培养感情,让她暂住你府上吧。后日初三,你与她一起进宫,到时候朕会宴请群臣,届时为你们赐婚。” “臣遵旨。” 犹如故人归 宴会前,夏恂正接受群臣朝见,他远远的就看见了严攀携着一个女子姗姗而来,只是一眼他就觉得这二人极为般配。他有些得意起自己的眼光来。 但走得近了他便觉得这女子十分眼熟,说不出来但是她的一举一动都是令人难以忽略的熟悉感! 严攀领着她走到他面前,那女子盈盈一拜,一双美目匆匆掠过他便垂下眼皮,恭敬道:“惠和见过皇兄,臣妹祝愿大眼朝国泰民安,康乐无忧。” 她不经意的抬眸,夏恂呼吸一滞,失神的喃喃道: “环儿” * 两日前。 赐婚?”徐环瞠目,她不可置信的问:“你答应了?” 严攀点了点头,徐环直勾勾的盯着他,见他神色严肃确定这不是一句玩笑话,她怒极反笑:“严攀,你什么意思,捉弄我?”她喊了他全名,应当是真恼了。 徐环并不相信他的说辞,她沉下气,锐利的看着他说道:“而且宫里什么时候有了个惠和公主,我怎么不知道?” 严攀不疾不徐的说道:“是夏恂刚人下的义妹,听说是在宫外偶遇一见如故立刻认下的” “义妹?”徐环了解夏恂如同了解自己,“他这妹妹是专门为了你认的吧。”她的语气确凿,是已经认定了的。 但她说对了,“没错,我查过了,这女子是从扬州寻来的雏妓。” 徐环蓦地睁大双眼,怒气冲冲道:“他竟想用这种女子配你?他安得什么心思?” 严攀看她一眼,苦笑道:“等你见了她,便知道了。” 她长呼一口气,道:“她人在哪儿?” “关在暗室里,派了七个影卫看守。”他答道,徐环点了点头,说道:“带我去见她。” 他不动声色,假装不懂她的意思:“你不气了?” 徐环斜睨他一眼,冷笑道:“行了别装了,你说了这么多不就是想引我过去吗,快点带路。” 严攀丝毫没有被拆穿的羞愧感,反而笑道:“阿姐果然聪明,一眼就看透了我的心思。难道阿姐真不怕我娶了她?” 徐环对他无害的笑了笑,反而让他心里发毛:“你会么?” 严攀的手哆嗦了一下,连忙道:“绝不会。” “带路。”徐环少有如此凶悍的时候,严攀不仅不觉不美,反而受用至极,一路殷勤的将她带到暗室。 郭兰馨被按在暗室,腕上连着铁链,穿的衣服竟然与徐环那日回府时穿的一模一样,徐环的眼睛微不可见的眯了一下。 将她关到这里之后,严攀第一次过来,郭兰馨立马站起来,质问道:“你为什么把我关在这儿,我是陛下义妹当朝公主,你敢关我!” 谁知她撞上严攀身边女子的眼睛,女子的眼神威严摄人,那感觉就跟扬州城里的高门贵女看她的眼神一样,仿佛视她为无物,又带着些高高在上的蔑视。 当时她身份受限无法反抗,但是现在她的身份变了,这些人凭什么这么看她! 郭兰馨压下心中天然的惧怕,挺起胸扬起下巴,傲慢的说道:“你是什么人,为什么和他站的这么近,他是本公主的未婚夫,你要是再多看他一眼,到时候我求皇帝哥哥挖了你的眼珠!” 徐环仿佛听了什么笑话一样,她冷冷说道:“在你挖了我的眼睛之前,我可以先割了你的舌头。” 郭兰馨惊恐的看向严攀,却见他只顾着盯着这个女子根本不看自己一眼。 “严攀,你就容着她这么对我说话,我是公主!”这是她在这个屋子里第无数遍强调这个事实了,但是这里的所有人都没有人拿她的话当回事儿。 徐环蹙起眉,说道:“人呢,把他的嘴堵上。”她话音一落,郭兰馨的嘴里立刻被塞上了布条。 她这才开始细细的打量这个所谓的惠和公主,容貌确实出众,但在夏恂的后宫里有人比她颜色更胜,夏恂为什么要挑上这么一个青楼女子? 只是她越看就觉得这女子越是熟悉,却怎么都想不起来到底在哪里见过。 徐环不解的回头看向严攀,然后便见他抽出她手中绣帕缓缓走到郭兰馨身前,然后蒙住她鼻子以下的部分,只露出一双眼睛。 徐环再次打量,然后再一次睁大了眼睛,眼神充满了震惊。 她抬起手指向郭兰馨,有震惊的道:“她的眼睛……” 严攀接过话,沉声说道:“她的眼睛跟阿姐你一模一样。” 徐环往后踉跄了两步,惊怒的说道:“夏恂为什么要这么做?” 严攀神色淡淡,冷笑道:“阿姐还不明白吗,他早就知道我对你有情,便想利用你控制我,但是你脱身了,他就要找另一个替身来接近我,阿姐,他一直都在利用你。” 封闭的房间里,他的声音显得格外响亮,这些字一点不落的进到她的脑子里,她有点懵,不可置信的说道:“他早知道?” “不然怎么解释她的存在呢。”他指向郭兰馨。 徐环的脸更白了,是啊怎么能有这么巧的事情,几乎一模一样的眼睛,尤其是她要哭不哭的时候简直跟少女徐环一模一样。 “他许诺过,会让你娶一个你心仪的女子。”她冷然道。 “那是因为他知道我心里的人是你,既然不是你其他人又有什么区别,他笃定了我不会拒绝他的要求罢了。”严攀老神在在的说道。 但其实让徐环更生气的是,夏恂若是真心为了严攀好,哪怕赐一个清白人家的闺秀,她都不会如此生气。但一个青楼雏妓?从小被教导的无非是如何伺候男人,再附庸风雅一些的学一点琴棋书画,但里子都只有巴掌大点,如何能撑得起偌大一个国公府? “夏恂……”她咬着牙恨恨道。 “阿姐莫要因此生气,我带你来正是为了解决这一桩事。” 徐环抬头,问道:“你想做什么?” 严攀眼神灼灼,问道:“阿姐只说,你想嫁给我吗?” 当着外人的面徐环眼中闪过尴尬之色,但还是诚实的说道:“想的。” 严攀丝毫不掩欣喜之意,忍不住吻住她的唇,不离郭兰馨惊吓异常的眼睛。 徐环急忙推开他,急忙道:“有人!” 严攀的眼中充满了厚重而温柔的爱意,他声音沉沉的说道: “既然阿姐愿意,那以后这个惠和公主就让阿姐来做吧。” 一句话惊住了两个人,首先就是郭兰馨挣扎的拉扯着腕上的铁链,喉咙中发出惊怒的声音。 严攀看她一眼,对着空气说道:“景明,这个人交给你。这张脸、这双眼睛都不能留了,还有让她永远不能把这个秘密说出去。” 景明从梁上一跃而下,恭敬道:“属下领命。” 他带着徐环出了暗室,但见她一路欲言又止,便问道:“怎么了?” 徐环复杂的看着严攀,突然发现他也没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干净单纯。 她叹了口气将心里的话问出来:“你会杀了她吗?” 严攀笑了笑:“阿姐觉得呢?” 徐环摇了摇头:“这件事主谋在夏恂,她是个无辜的牺牲品。” 严攀笑意更深:“你说不会,那便是不会了。” 徐环蹙起眉头,好奇的追问道:“那你会割了她的舌头吗?还是会毁了她的脸?” 见她想象力丰富,几乎要将他想成了一个杀人狂魔,他忍不住制止道:“阿姐觉得我有这么残暴吗?” 徐环噎了一下,慢吞吞的说道:“我只是好奇,你不想说便不说。” 他却不肯轻易放过,严攀扳过她的肩膀,说道:“我虽杀过不少人,但那是军令如山,我的职责所在。下了战场我有的是手段,不需要滥杀无辜来解决。” 徐环连忙点了点头,表示相信他,“所以你打算怎么处理她……” 他只好老实交代:“我有一个朋友,会推骨换颜之术,至于说话,下一点哑药让她两个月说不出话,待尘埃落定之后我会给她解药,到时候她说出真话也无妨了。” 她的重点却不太相同:“为何是两月?” 然而不论她再怎么追问他也不肯继续回答,徐环只得不甘作罢,但只是放在心里默默琢磨,并没放弃。 徐环答应了顶替惠和的身份,也就代表后天她必须陪着严攀进宫,但是进宫……一想起这个她就忍不住发抖。 一个仿若魔窟的地方,吞掉了她的半条命还有她无辜的孩子。 前一天严攀就发现她魂不守舍,猜到她是害怕了那里,便环住她的身子安慰道:“放心,明天我会一直陪着你,不会让你有任何危险的。” 被他安慰之后,她也渐渐安定下来,但还是不放心道:“你让我蒙面进宫,可是万一被发现了怎么办。” 她和夏恂朝夕相处多年,哪能是一层面纱能遮住的? 严攀早已想到了这节关窍,他拍拍手,门外进来一对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岁的男孩,两人长得一模一样,是双胞胎。 徐环狐疑道:“他们能做什么?” 谁知那对双胞胎听了徐环的话同时大袖一挥,竟然齐齐换了一张脸,还是长得一模一样。 严攀笑道:“千面玉人是江湖上有名的易容大师,只是别人不知道玉人都是一对,他们也是真正的兄弟。” 徐环惊讶又惭愧的说道:“是我以貌取人了,妾身再次赔罪。” 她态度极为谦卑,那二人也不计较:“无妨,严公子请我们来时已经说了要求,现在请姑娘闭上眼睛。” 徐环依言闭眼,只觉得有人在自己脸上涂涂抹抹,糊了厚厚一层的颜料似得,足足忙了半个时辰。 “姑娘请睁眼吧。”徐环睁开眼睛拿来铜镜一照,差点把镜子扔出去。 她颤抖着说:“为何扮成这样。” 严攀安慰道:“这模样只需维持到明天晚上,只有只有这样才能让他完全认不出你。” 这个原因徐环勉强接受,她是极为嫌弃这幅面孔的,但第二天真见了夏恂,徐环就有些庆幸了。 许你妃位 那一刻,夏恂的脑中是空白的,他徘徊在失控的边缘,瞳孔剧烈的收缩,脸上的肌肉已经麻木了,心跳也失去了规律,他被定在原地,直勾勾的盯着那双眼睛似乎忘记了说话。 徐环被他的反应吓到,夏恂久久不说话,她只好保持着行礼的姿势不动,最后是夏恂身边的太监提醒道:“陛下,是惠和公主。” 夏恂如梦初醒,沉声说道:“平身吧。” 当着他的面严攀也丝毫不避讳,紧紧拉着徐环的手不放,夏恂的眼睛近乎逼视的看着他们紧握的手,抿唇之后又看向徐环道:“为何带着面纱?” 徐环头皮发麻,心中惊惧难当,声音带了些颤抖不过竟意外贴合了些郭兰馨说话时的嗲意:“昨日吃错了东西,如今脸上肿胀不能见人,故而只好戴着面纱赴宴。” “那朕倒是好奇皇妹如今的面貌了。”夏恂微微笑道,眼中满是审视。 竟是非要看看徐环的脸了,徐环咬了咬舌尖用疼痛镇定下来,然后心一横伸出纤纤手指捏住面纱一角然后往上一掀,紫红色痕迹斑驳的皮肤和肿胀变形的嘴唇映入夏恂的眼中。 还能看见皮肤下隐约的血管,夏恂呼吸一滞,眼角瞥到她下巴上的一颗小痣。 不是她——夏恂悲喜交加,再次看见那张面目全非的脸时便有些作呕。 徐环见状立刻松手,说道:“臣妹不敢玷污皇兄眼睛,还是带着面纱好些。” 夏恂的面容冷淡下来,语气平平的道:“那就戴着吧。”他隐藏的很好,若不是徐环对他太熟悉根本看不出他的厌恶,她暗暗地松了口气。 然而夏恂的视线却灼热的盯着严攀和徐环交握的手上,他突然有些后悔给严攀安排一个和徐环如此相像的女子,哪怕只是一双眼睛,当她情意绵绵的看向别的男人时他都嫉妒的要命。 严攀毫无所觉似得,哪怕徐环的手心已经尽是冷汗他依旧牢牢攥住,丝毫不掩饰彼此的亲密,甚至有些炫耀。 他笑着说道:“陛下事务繁忙,臣先带惠和落座了。” 夏恂面前扯出一笑,或者挥袖道:“去吧。” 他在背后默默注视两人相携而行的背影,眼神阴沉的仿佛要将徐环的背影烧出一个洞。 惠和的眼睛竟和她如此相似,他只见过惠和寥寥数面,依稀记得她的脸和徐环又相似之处,但不曾经她的眼眸和神韵均与徐环如出一辙。 尤其是她看向严攀时的眼神,温柔的能够滴出水来,这分明是徐环当初看他时的眼神! 夏恂的脸越来越阴沉,直至宫人提醒宴会即将开始他才回过神来。 一整晚他的眼睛时不时的扫向徐环和严攀的方向,但两人似乎相谈甚欢根本不曾向他看来。 果然不是她,她根本不会用这种眼神去看别的男人!夏恂一边默默独酌一边这样想着。 “陛下,可是要现在颁旨?”他的贴身太监提醒道。 他略以沉默,竟说道:“再等一等。” 席下徐环和严攀看似交谈甚欢,但实际上她的心就没有安稳过,她悄声道:“我看他怎么总是看过来,不会发现了什么破绽吧?” 严攀的眼睛暗沉沉的,安抚的拍拍她的手说道:“不会,他亲自许诺过的,不会轻易反悔。” 徐环轻轻扶住脑袋,神情有些痛苦,“我想出去吹吹风,刚才那凉菜里好像掺了酒,我有点头晕。” 他立刻道:“我陪你一起去。” 谁知两人才一起身,便有两个浓眉大眼的男人端着酒杯过来,看官服是两个武官。那两人一见徐环便露出暧昧的笑容,又贼兮兮的对严攀道:“恭喜将军,抱得美人归,我兄弟二人是提前来祝贺的。” 看来夏恂早已将两人的消息放的满朝皆知,偏偏有人看见他俩来敬酒,也端着酒杯过来,最后人越来越多竟将严攀半围了起来。 他神色微恼,徐环善解人意的说道:“没关系,我自己出去走走,我对这里很熟悉。” 严攀被人拉着脱不了身,只好说道:“不要走太远,一刻钟之后我就去寻你。” 徐环笑道:“好,我在疏月亭等你。” 有旁人打趣道:“惠和公主当真温柔体贴,将军好福气。” 说话的人许是与严攀关系亲近,严攀拉下脸半真半假的警告道:“不许胡说,小心坏了公主清白。” 那人笑嘻嘻的应了,但见严攀眼中是淡淡的笑意倒也不怕,顺势开始敬起酒来。 殿中人多口杂又有莺歌燕语,徐环饮了酒本来就有些头痛更是被吵得心烦意乱,出来之后凉风冲向脑门,将她冻了个机灵。 她稍微清醒过来,胸口也好受了不少。 天上刚下了点小雪,地上的银白还没清掉,徐环走在上面还能听见咯吱咯吱的响声,回头一看就只有她一个人的脚印,这种感觉十分奇妙。她有些得趣,便在雪地上来回走,很快脸上就出了细汗。 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她并没有注意到身后传来的窸窣的脚步声。 突然一个男人的声音在背后响起,“皇妹玩的可还开心?” 徐环吓了一跳赶忙回头,一看竟然是夏恂不知什么时候也出来了,并且跟到了此处! 她不自觉的拉紧了身上的披风,冷风一吹额头上的汗立刻蒸发不见,又开始隐隐头痛了。 徐环连忙行礼,道:“见过皇兄,外面天冷您小心着凉。”言外之意便是要他赶快回去。 夏恂看她一眼,老神在在的说道:“你在关心朕?” 藏在袖下的手攥的紧紧的,她紧张的答道:“皇兄龙体乃是国家大事,臣妹自然担心。” 夏恂对她的说辞不可置否,道:“你跟严攀进展倒是飞快,你喜欢上他了?” 提到严攀,徐环露出一抹羞赧之色,抿唇笑道:“严将军年纪轻轻一表人才,心慕于他是人之常情。” 这便是婉转承认了,夏恂的脸色却不太好看,看见那双眼睛提起严攀就情意绵绵,他的心里仿佛被火烧过。 忽然,他可怕的想到,若是将这眼睛毁了,她就不会再去看别人。 他的神情越发阴鸷,简直到了可怕的地步。 徐环警惕的退后两步,抽出藏在袖带里藏着的发钗握在手里。这是她在赴宴之前准备用来自保的武器,防的便是夏恂。 谁知夏恂又突然缓了脸色,眼睛盯着她身后某处,微微翘起唇角,低沉而富有磁性的问道:“那若是朕反悔了,想将你留在宫中呢?” 她的心脏骤然停跳了一拍,她的眼中顿时充满惊恐,僵住身子手脚冰凉的说道:“皇兄莫要戏弄臣妹了。” “如果朕许你以妃位呢?”他盯着她的眼睛,语气充满了诱惑:“你入宫便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朕的天下便有了你的一份。” 徐环死死的握住发钗,神情不为他的话所动,反而因此一阵阵的冒着恶心。 这便是夏恂,自私透顶! 仅是为了这一双眼睛,竟然许下如此诺言,而且此时惠和已是板上钉钉的臣妻,还是他亲口许下的诺言,他竟然想要出尔反尔! 徐环咬了咬牙,收起怨愤的情绪,弱弱的说道:“谢陛下抬爱,可臣妹和严将军已经互许终生了。” 哪知夏恂听了这话不怒反笑,简直大变脸,他朗然对着徐环的身后道:“果然是情比金坚,不枉朕做了这个大媒。”说完,还大笑两声。 徐环转身便见严攀笑意盈盈的站在那里,她不禁欣喜,语气都轻快起来:“这么快,那边都应付完了?” 严攀点点头上前揽过她的腰,对夏恂笑道:“多亏了陛下,臣才能得到如此良缘,改日必回陛下一份大礼。” 夏恂似笑非笑的道:“大礼就不必了,倒是你之前提起有个不知名的心上人,不知她现在如何了?可要我一并赐了?” 这话简直就是明晃晃挑拨离间,徐环配合的回头看向严攀,眼中带着不满和逼问:“你有别的心上人?” 严攀没有否认,暗地里捏了捏她的腰,然后对夏恂说道:“往日之事不可追,佳人本就不属意我,我又何必强求呢。何况见了惠和,我方才知道谁才是此生所爱。” 徐环被他的话肉麻的打了个颤,却不能不在夏恂的逼视下含情脉脉的对严攀回道:“我心亦是如此。” 到此夏恂只好收起或许是试探或许是不甘的情绪,同严攀徐环一起回到殿中。 刚一落座,太监又来问道:“陛下,可要颁旨?” 他张了张口还未说话,便见严攀抢先一步跪于殿下,神情恳切道:“臣有一请求,请陛下成全。” 对着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他说不出拒绝的话,便道:“爱卿有什么请求尽管说,朕定尽力为你办到。” 严攀伸出手,五指指向徐环的方向说道:“臣仰慕惠和公主已久,恳请陛下为我赐婚。” 夏恂顿了顿,垂下眼睫遮去眼中暗色,道:“惠和,你可愿意?” 徐环娇羞道:“但凭皇兄做主。” 他只好不甘的答应道:“好,朕准了。” 殿中气氛倏地热络起来,此事无疑是众望所归,严攀主动殿前求娶更是锦上添花,英雄美人两情相悦的故事放在哪朝哪代都是为人津津乐道的事情。 许多官员正大光明的前去庆贺严攀抱得美人归,唯有夏恂坐在龙椅上,脸色阴沉。 —————————— 夏恂:我 绿 我 自 己 还魂?(一更) 这几天宁志勇在府中坐卧难安,前几日宫中传来消息,宁妃不知因为什么被皇上禁足三个月,他担心皇上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有一件事情犹如一把锋利的尖刀悬在他的头顶,他派人去查却一无所获,但这非但不能让他安心,反而忧思难言。 前几个月前皇后入佛寺修行,他派人扮成尼姑混入寺中,然后放了一把火。 孝仁皇后毁了他扶持幼帝的计划,更何况此人与夏恂是结发夫妻又有潜邸之情,这绝对是女儿最大的威胁,他当然不会放过她。 但他绝不是要逞一时之快,寺中线人传来消息,夏恂竟然亲手给徐环灌了堕胎药! 虽不知其中内情,但起码让他知道了,这两人的感情并非传言中的坚如磐石,他当即下令动手永绝后患,还能挑拨夏恂和严攀的关系,可说是一箭双雕。 但是他万万没想到,动手的线人迟迟不曾回报,直到如今都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宁志勇惶惶终日,派人去查却仿佛惊动了别人,数月以来不下十波来路不明的人妄图潜入他府中,他查不出到底是何人所为。 前几日他收到一封密信,信上说夏恂已经对他起了疑心,让他多多小心。宁志勇看完就烧了信,但疑心越随之而起。 这信是谁送的?不过他更想知道,夏恂是否如信上所说已经开始暗中搜集他谋反的证据。 直到初一那天,姓赵的老匹夫竟然敢公然参他一本,最令他惊疑的是,夏恂下令彻查,还扯出了孝仁皇后之死。 宁志勇派人向大理寺的党羽传信,那人却回道:“查办此事的官员全由陛下亲自指定,我只能尽力为国公周旋。” 夏恂真的要动手了? 他急得团团转,节后复朝他称病告假,夏恂却亲自前来探病,他假装在床卧病,夏恂却趁机道:“老国公放心在京养病,朕明日派两个御医来专门帮您调养,婉儿在宫中担忧您的身体,朕体谅你们父女情深,您在京城安度晚年,也算是成全了婉儿的一片孝心。” 宁志勇再不情愿却只能拖着假装拖着病体跪地谢恩。 如今他名为养病实际上却被皇帝软禁起来,空有军权却无法调兵遣将,整个府中围得如同铁桶一般。 他只能派身边唯一的亲信往宫里给宁婉递个信,然而整整三天了那人杳无音信。 “宁国公,你看看这是你们府里的人吗?”说话的人叫赵浦,是这些天来一直负责宁府安全的校尉,他手里提着什么东西进来举起到他的面前。 宁志勇定睛一看,赵浦手里的竟是一个还在滴血的人头,再一看这不是他派去递消息的亲信吗? 他的脸色大变,一张满是皱纹的脸涨成了猪肝色,赵浦见了咧嘴一笑,略显憨厚的脸说出的话却十分残忍:“这人在府外鬼鬼祟祟,还试图钻狗洞进来,我捉住他之后还敢反抗便一刀结果了。怎么,国公认识这人?” 说完他还拎着人头上的头发在宁志勇面前晃了晃,他瞪圆了一双虎眼颇有些威视,可惜他被困在府中几日,吃喝饮食都被控制,现在他整个人都肉眼可见的瘦了一半,曾指挥千军万马奋勇杀敌的将军此刻竟有些狼狈。 “你怎敢……”他怒吼道,“我要见皇上,我是先帝钦封的宁国公,怎容一个黄口小儿欺辱!来人,我要见皇上!” 赵浦只惊讶的说道:“呀,这是国公大人的人?我实在不知还请国公大人恕罪。”说完将那头颅随手一扔朝他行了个礼,血溅的到处都是,赵浦又说道:“国公大人年老体衰,还是不要随意走动,省的贵妃娘娘在宫里担心。” 提到宁婉,宁志勇气力一松跌坐在地,虚弱的说道:“夏恂到底要老夫如何?” “可不敢直呼皇帝名讳。”赵浦提醒道,又说:“皇上心思我等不敢猜,但有人要小人给国公大人说一句,您做过什么自己心里清楚,这世上因果报应,准得很。属下不妨再提醒您一句,近日皇上从京城往北的路上截住了一队人,听说身上带了些东西引得皇上震怒,您知道是什么吗?” 说完最后三个字赵浦转身离去,顺便将门重重带上,宁志勇听他对外面的人吩咐:“都给我看好了,一个苍蝇也不准给我飞出去。” 宁志勇眼前一阵阵发黑急喘几口气才缓过神来,他突然想起来这赵浦非他麾下,乃是严攀的人。 难不成……胸口又是一阵钝痛,他连忙捂住心口痛苦的爬回床上这才缓回一些。随后他伸手按下一处机关,墙壁突然出现两道细缝,宁志勇用力推了一下,那墙壁竟用力回弹出现个小洞。 金色的虎符静静的躺在里面,他松了口气将虎符拿出放在手中摩挲,过了一会儿他留恋的放了回去,一切又恢复成原样。与此同时屋上瓦片一阵窸窣的响动,“喵……”原来是野猫的声音。 御书房里,夏恂狐疑道:“你真的看见他在房间摆弄虎符了?” 一劲装打扮的男子俯首道:“千真万确,属下亲眼看到的。” 夏恂想了想说道:“不会,这老贼心思机敏这次若不是他自乱阵脚,朕未必能揪住他的尾巴。再去探。” 那人领命下去,随后一个太监上前小声道:“贵妃娘娘又派人过来了,说是病的厉害,请皇上前去看望。” 他冷笑一声,手中御笔一摔:“胆敢在朕的饮食中下药,禁足三月已是轻饶了她,还敢装病求情?” 宁志勇势弱,严攀前两日又查到皇后之死跟这父女两人脱不开干系,他如今对宁婉是愈发不耐烦,去她宫中的日子少了,这妇人不甘冷落竟在他饭菜中下药! 夏恂清醒之后大发雷霆,直接下旨让宁婉禁足三月。 那太监收了银子,故而为宁婉说情道:“传话的宫人说贵妃娘娘病的确实很重,奴才特意问了,确实所言不假。” 可惜自从徐环出事之后,夏恂就将这账算到了宁婉父女两人的头上,若不是他俩费尽心机的趁酒醉算计自己,他又怎么会受人制肘如此被动? 他不为所动,眼皮也不抬的说道:“回了她,就说朕公务繁忙无暇探望。” 太监只好领命去回,谁知没一会儿又慌慌张张的跑了回来,跪在地上尖声道:“不好了,贵妃娘娘不知道从哪里寻来了白绫吊在房梁上要寻死呢!” 夏恂正在批阅奏折,被他的声音烦的头疼,拎起砚台砸在太监脑门上顿时鲜血横流,黑的红的混成一片。 他最不喜受人威胁,被人激起反骨,说道:“既然她这么想让朕去探望,那朕就如她的愿!” 迎接的宫女被这么大群人吓了一跳,连忙跪在地上:“奴婢参见皇上……” 夏恂看不出喜怒的说道:“贵妃人呢?” 宫女一喜,看来皇上心里还是有娘娘的,连忙道:“娘娘在里面等您呢,这些日子娘娘都十分想念皇上。” 夏恂似笑非笑的勾起唇角,道:“既然如此,那朕就去见见她。” 夏恂推门进去,屋里一片昏暗,他以为又是她的意趣,冷冷道:“听说爱妃病的很重?” 突然屋中有一处突然亮起,一身材窈窕的女子手中持了一盏油灯款款而来,她的脸上特意着了淡妆以和身上的水蓝衣裳相配,面上羞涩纯真。 夏恂瞳孔一缩,连呼吸都屏住,“环儿?!”这一身竟是和那日他和徐环同游宫外的装束一模一样,昏暗的灯光下他看不清她的脸,但只是这一个相似的身影他便失了魂似得,冲上去将人抱在怀里。 狡兔死,走狗烹(二更) “你终于肯回来见我了?”他激动的说,他的怀抱太过用力,怀中人忍不住嘤咛一声:“皇上……” 这一声,说是让他从天上到地府也不为过,他神色一变推开怀里的人,才发现这女子的脸分明就是宁婉! 他面色黑如锅底,大怒道:“宁婉,谁给你的胆子戏弄朕!” 宁婉吓得跪在地上,被吓得抖若筛糠:“臣妾只是见皇上日夜思念皇后娘娘,不忍陛下难过……” “所以你便假扮她?”夏恂气的发笑,道:“跟她比,你也配!” 只这一句,宁婉的脸上血色褪尽,她辩解道:“皇上与臣妾也是幼年之谊,怎能如此贬低臣妾。臣妾只是不忍心……若是陛下不肯忘怀,臣妾不介意扮成陛下心里的人陪伴陛下啊。” 没人知道方才夏恂那一瞥,以为是徐环还魂了,他的心几乎要高兴的跳出来! 然而只是一瞬间便被眼前的女人打回了地府,他走进前掐住她的脖子,额上青筋都爆出来了:“情谊?当时你选择嫁给太子的时候是怎么说的,情断义绝!后来你和你父亲一起算计朕的时候,你有顾念我们的情谊吗?如今你竟然假扮她,你有什么资格!” 宁婉的脸因为缺氧变得紫红,她努力试图扳开他的手然而无异于蜉蝣撼树,涕泗横流道:“可是皇上我对陛下也是一片痴心啊,当初为了陛下,我不不惜冒着生命危险传信与陛下,陛下忘了吗?” 夏恂狞笑一声,稍稍松了手让她缓了口气,“你不说朕还忘了,你当初因为夏淮没有独宠与你,你便心存妒意,竟然把他秘密出巡的路线透给我。我该说你什么好,妒妇,还是荡妇?” 直到此刻宁婉终于知道眼前这个男人,心中有你的时候能将你捧到天上,可以为你去摘天上的星月,但他心里没你了或是没有价值了,她就如地上的微尘,连一丝痕迹都不会有,甚至还随意践踏。 她不甘心地说道:“皇上心中真的没有丝毫臣妾的位置吗?” 他眼中冰冷无波:“没有。” 宁婉的眼角流下一滴泪来,滚烫的落在夏恂的手上,不知触动了什么,他竟然松开手来。 “怪不得她最后看陛下的眼神是那样的,陛下真是活该啊……”她惨笑道,看向夏恂的眼中带了怜悯:“陛下只爱已经失去的东西,对我是如此,对她亦是如此。” 夏恂被戳中痛处,一巴掌落在宁婉的脸上,她禁不住倒在地上可见力道之重,她又爬起来:“是你害死她的,你也是害死她的凶手!”她竭力吼道。 “你胡说!”夏恂红着眼道。 “若不是陛下的那一碗堕胎药,她会元气大伤?那房间后面就是池塘,她若是要逃跑大可以翻窗过去,可是她没有力气,因为陛下的那一碗堕胎药!”她又哭又笑的说。 夏恂却没再动手,他仿佛陷入的魔怔里面:“不,不是这样的。还有门,她可以走门啊。” “陛下忘了,陛下怕她逃跑每每都让人在门口守着,守着多费事啊,不如将门栓上,陛下说是吗?”宁婉一股脑的将话说出来,看着夏恂面露惊惧的神情心中痛快极了。 夏恂握住她的肩膀往墙上一推,她痛苦的哼了一声,他已经露出些狂怒之意:“不对,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你跟那把火有什么关系?” 宁婉惨笑一声,眼睛与他对上,竟然露出一抹笑容:“因为火是我放的,与我父亲无关。那时我以为你对她已经没有情意了,哪知道你如此爱她却那样对她,我真不知道是该可怜你,还是可怜她。” “你竟然!”他眼睛已经布满血红,他捏着宁婉的肩膀的手根根青筋都爆了出来,宁婉惨叫一声:“啊!” “请皇上赐我死罪,饶我父亲一命!”他松了手,宁婉无力的瘫在地上,有气无力的求到。 夏恂不解气又踹了她一脚,厉声道:“饶?你们父女两个,朕一个都不会放过!你既然想死,朕偏不如你的意,朕要你以后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你便去青城寺里为环儿修理善堂,永世不得回宫!” 所谓修理便是拎水抬木头都要亲自动手,宁婉脸色一白求道:“求皇上赐我一死,此事我阿爹真的不知道啊。” 夏恂恍若未闻,走到门口时回头看了一眼,眼神鄙弃。随后加快了脚步,仿佛这里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宁婉肚子坐在地上,冰凉的地面也不如心里的寒意,她先是号啕痛哭直到哭不成声音来变成一点点抽泣,整整一夜她的眼泪都要流干了,眼睛红红的肿成了核桃。 “夏恂,你一定会后悔的!”既然她将罪责全揽过来也不能让他高抬贵手,那么不如就玉石俱焚吧。 宫外的人等了三天等到了昔日盛宠的宁贵妃被褫夺封号贬为庶人的消息,发往青城寺以劳抵过。宁志勇听到这个消息当场吐了一口黑血昏了过去,有人当天连夜去往北地通风报信。 七天后,宁国公北地旧部起兵谋反,严攀亲自带兵平叛,用了三个月绞杀叛将收归兵权。 宁国公私授虎符谋反之心昭然若揭,帝王下令诛九族,当晚罪妇宁氏自缢于青城寺中,尸体被寺中尼姑用铺盖一卷扔到了乱葬岗。 这一切传到徐环的耳中时她正在读国史,听闻消息,她喃喃道:“狡兔死走狗烹,当真不假。”边说边打了个冷战。 —————— 那啥,一个一个虐啊 红杏出墙了? 她愣愣的看着窗外,倒春寒的凉气让屋里点了火盆也不太暖和,徐环抱着胳膊搓了搓,但是凉意怎么也散不去。 云香给香炉续上香料,见她魂不守舍的样子,拿了件大衣为她披上。 徐环裹紧大氅问道:“北边传信回来了吗,你家公子什么时候回来?” 云香又倒了碗热汤,说道:“姑娘放心,不出三日公子必然能回到京城。只是……”她犹疑了一下,徐环立刻急道:“只是什么?” “公子似乎受了些伤。”她弱弱答道,徐环立刻慌了神,道:“伤势如何?” “暂不清楚,不过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公子福大命大定会平安的,姑娘别太担心。”芳昙在一旁安慰道。 徐环想了想,锁紧了眉头说道:“作为我备车,准备帷帽,我要去玉泉观上柱香。”玉泉观是城外除青城寺香火最为旺盛的道观,从前燕朝的开国皇帝曾于青城寺避难,所以燕朝之后的历代皇帝崇尚佛教,本来差不多名望的玉泉观的光芒便黯淡下来。 如今青城寺一场大火烧死了一位皇后,还有一位妃子在寺里自缢而亡,夏恂下令重建青城寺,但民心却无法控制的视之为不祥之地,玉泉观的香火就又旺盛起来。 外头有了阳光反而不那么冷了道观门前的青石阶遥遥望去仿佛没有尽头,走了一半已经香汗淋漓,咬着牙走完最后一段,膝盖已经隐隐作痛了。 但徐环不敢耽搁,去点了三柱高香贡在三清像前,她一边叩首一边在心中念道:“求天师保佑阿攀一世平安,弟子愿意此生供奉香火不断。” 求完之后又去功德箱里捐了百两的香火钱,看守的道童连连念道“姑娘慈悲”,徐环一笑没有说话,她哪里是慈悲分明是有所求而已,又求来一枚平安符求观内真人开光,谁知真人淡笑道:“心诚则灵。”徐环奉为至言。 她并未再去求签,如方才那位真人所言:心诚则灵,她膝上酸痛,得道童指路知后山有一处凉亭,许多香客会在跪拜之后去那里休息,徐环便独自一人慢慢向那边走,云香芳昙被留在山下等她。 “心诚则灵。”徐环反复咀嚼这四个字,没注意到背后窸窣的响动。 突然一男子惊吼道:“姑娘小心!”他抽出腰间佩剑向徐环身后刺去,她反射性的一躲,身后一穿着常服的蒙面人刺歪了剑,那出声提她的男子趁机进攻,没几招蒙面人便露了颓势想要逃走,男子追去却被蒙面人反手一剑往面门刺去,男子一躲剑尖堪堪从脸颊擦过,男子脸上的面具被挑落。 徐环这才发现他脸上带着面具,两人俱是一愣,蒙面人趁机要逃被男子一剑刺中了背心结果了性命。 “道观之内杀生,这可不妙啊。”徐环震惊的小声道。 “情非得已,真人会谅解我们的。”男子声音清朗悦耳,徐环听得顺耳抬头去寻声音的来源,便见男子一身白衣长身玉立与青山绿水之间,只是他面白如纸,眉眼异常精致,最重要的是他让徐环一场熟悉…… 徐环愣愣的看了一会儿,蓦地睁大了眼睛同时张大嘴巴,失神道:“太……”她只说了一个字,便被捂住了嘴巴。 夏淮捡起面具戴回脸上,小声道:“别说话,跟我来。” 极度震惊下的徐环根本没有自制的能力,乖乖的跟着夏淮七拐八拐,竟然到了一个隐秘的山洞里,得了夏恂首肯,她才敢失声问道:“太子……你还活着……” 夏淮的眼神却暗了暗,她果然入严攀所言不记得梅林之事了,他叹气道:“两个已经不存于世的人再次相见,这场面倒是稀奇。”他自嘲的说。 徐环连续围着他绕了两圈,才逐渐消化了此人是人非鬼,她惊疑道:“你当年不是在暗中巡查时被山中滚石砸中死了?” “世人皆道如此,但唯有我知是害我之人无耻,串通了我的妻子谋害于我。”他说出这些话时表情十分平静,语气也平静无波,但徐环看到了他眼中有滔天恨意,他该是用了多大的力气才能将这些话平静的说出来? 她也震惊道:“你的妻子……宁婉?!你是说和夏恂联合起来害你?”徐环仿佛再一次遭受了打击,“怎么会……他们当时便搞到了一起?”那她这绿帽子可戴了太多年了。 不过夏淮的话稍稍令她安慰一些,“那倒不是,太子府守卫森严,他们不敢在我眼底下通奸。大约是宁婉受了冷落一厢情愿罢了。” “那她图什么呢,你才是她的正经夫君啊。”徐环震惊又不解的问道。 夏淮冷笑一声道:“她的正经夫君可不少。”宁婉前日才在青城寺自缢,夏淮无半点伤心之色且眼中尽是痛恨,应当是对宁婉彻底无情了。 徐环苦涩的说道:“那几年我一直以为夏恂是个君子,没想到他一开始就是一只豺狼。” “豺狼尚有舐犊之情,他却间接害死了父皇。”说起先皇他的眼中尽是痛苦之色,徐环想起先帝在世时最疼爱他嫡出的太子,从小放在身边亲自教导,父子两人的感情非比寻常,若不是当年夏淮意外身死,这皇位根本落不到夏恂的身上,夏淮死后没多久先皇便郁郁而终。 不知如何安慰他,徐环拍了拍他的肩膀,低低说了两字:“节哀。” “当初你是怎么逃过夏恂的追杀的,我相信他不会轻易放过你。” 夏淮答道:“是严攀救了我。” 徐环惊道:“什么?” “当年我被滚石砸中不错,但却没死,那处断崖下是一条大河,我见事情不妙便跳了下去,那群人捉不到我就往水里射箭,见了血他们就走了,他们不要我的尸体,是怕被发现。后来正巧带兵路过的严攀救了我,当时他参军不久只是个卒长。” “他一直都知道你的身份,那你当时为什么不回来揭穿夏恂的阴谋?” 夏淮苦笑一声,捡起来一根树枝在地上划,一边说道:“我说了你或许不信,当时我失去了记忆,根本不记得我自己是谁。” 徐环不可置信的说道:“失去记忆,对不起,我真的不敢相信。” “你回去问一问严攀就知道了,我失忆的时候他都在,他请了一位姓臧的军医为我诊治,我才渐渐想了起来。那段日子……”夏淮停住,竟然暗自失笑。 那应该是段纯粹的日子,徐环想道。 “那你这次回来是想做什么?” 答案昭然若揭,夏淮坚定答道:“我要复仇,拿回属于我的皇位。” “严攀知道吗?”徐环不甘心的问道。 “知道,而且他答应帮我。” 徐环沉默了,这些日子她的认知一直在被一点点的颠覆,君子如竹的夏恂原来是个真小人,而简单纯真的严攀或许是个切开黑? 她很难说服自己严攀这么多年收留夏淮是毫无目的的,她并不生气,只是心中有些复杂。 “你将这些话说给我,是对我有所求吗?”她直直的望向夏淮的眼睛,对方也回视过来丝毫不掩饰眼中野心。 “没错,我想让你也帮助我。”他低声说道。 徐环果断拒绝:“不行,我不想参与到你们这场纷争里来。不光是我,阿攀也不行。” “你不能这么自私。”夏淮说道,他的眼睛犹如一潭深水不可预测,“宁志勇已除,夏恂下一个要对付的就是严攀,你觉得他能置身事外?你又如何能置身事外,你真的愿意一辈子见不得光的活着,出门必须带着帷帽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后面的徐环可以自信地说她真的不在乎,但是前面……她咬了咬舌,硬下心说道:“阿攀交出兵权,夏恂不会难为他。” 夏淮轻笑了一声,仿佛在嘲笑她的天真:“先不说偌大的国公府靠什么来支撑门楣,只说这兵符,你真以为这兵符能有什么用?没有诏书它就是一块废铁,夏恂之所以忌惮严攀和宁志勇之流,是因为他们在军中的威望。没有兵符照样有士兵听他们差遣,有了兵符只是如虎添翼。你不会真以为夏恂费了那么大力气,就为了那么一块铁吧。” 徐环焉能不知道这个道理,她在父亲身边耳濡目染,曾听说过这样的担忧,只是夺位之争要么是从龙之功,要么是株连九族,一将功成万骨枯,这话放在皇位之争上依然适用。 那把光鲜亮丽的椅子是用多少白骨和鲜血堆砌成的? 徐环沉默了,思想挣扎在两人中间,夏淮仿佛也知道她的想法,并不说话只是静静的等着她想清楚。 半晌她终于开口了,她冷冷的说道:“好,我答应你。但我有一个要求,不能将此事告诉阿攀。” 夏淮终于笑道:“好,一言为定。”他颇有些沉思的打量徐环,看得徐环一头雾水:“我怎么了?” “没什么。”夏淮摇头道,他只是突然想到自己说服严攀的时候用的理由是徐环的自由,而在徐环这里他则是用了严攀的安危。 这两人时时刻刻都是在为了对方思考的,他不禁有些羡慕。 从怀里掏出一本书,送到徐环面前,徐环见了大喜道:“平洲诗集你怎么会有?” 他玩笑的说道:“听严攀说你喜欢,特意拿来讨好你的。” 徐环眉开眼笑,刚才压抑的情绪一扫而空,她道:“这个礼物送的好,拿人手短,你说吧想让我为你做些什么?” 夏淮正色道:“我想送一个人进宫。” 他们后来又谈了许久,夏淮最后亲自送了回府,两人相谈甚欢。 云香芳昙疑惑道:“姑娘和尚先生什么时候认识了?” “尚先生?”原来是夏淮化名姓尚,一上一下徐环又开怀大笑。 “您到底怎么了?”云香担忧道。 “没事。只是想起了些有趣的事情。”徐环摆手捂着肚子笑道。 云香芳昙到底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能让姑娘如此开心,而且令人奇怪的是,自从这天去过玉泉观之后,徐环就早出晚归。 连三天后严攀回来她也只匆匆见了一面,严攀果真只受了些轻伤,徐环见了心疼了一会,塞给他一枚平安符让他日日带着。 严攀收了礼物美滋滋的戴在身上不肯离身,但他逐渐的也发现了徐环的不对劲,她日日出去都见不到人了! 去问云香芳昙,两人也只是支支吾吾的说不出什么,又过了几天他实在受不了冷落又去问,芳昙才在他的淫威之下松了口: “姑娘就是自从那日遇到了尚先生之后才开始这样的,之前都好好的。” 严攀第一反应就是想起那两人上期被他逮到独自赏梅的情景,他咬牙切齿道:“夏淮!” 醋坛子打翻了(H) 这一天徐环回府的时候脚步轻快,嘴里还哼着小曲,看起来心情十分不错,手里还抱着一个小盒,上面有苏记铺子的标记,里面装着各式各样的甜品点心。 远远的她就看到严攀背着手站在房前,徐环笑着朝他招手,谁知严攀面无表情的看她一眼,竟没理她转身进屋了。 徐环想起前一天自己答应过他早点回来陪他,她抬头看看快要黑透的天色心中暗道糟糕,这几天忙着府外的事情确实冷落他了,徐环想了想紧跟着他进了书房。。 严攀正在提笔挥墨不知在写些什么,徐环凑过去略有讨好的说道:“我带了苏记的点心回来,你我记得你爱吃的,要不要吃点?” 他悄悄瞥她一眼,转过头去,低低的冷哼一声,手上的笔一刻也没停过。 难道真生气了,徐环心里没底。 又凑过去,主动问道:“在写什么,这么认真?”她低头看去,一大张宣纸上墨迹凌乱成一团,原本的字被上面的墨痕盖住,大概是字的主人不想让人看见,但她细细辨认仍能从那堆墨痕中辨别出一个‘环’字。 徐环心里一甜,又生出淡淡的愧疚,手习惯性的搭上他的肩膀,严攀吸了一口冷气,发出“嘶”的一声,她又不小心按上他的伤口了。 她连忙松手,手足无措的歉疚道:“我忘了你这儿有伤,对不起。” 严攀终于肯理她了,他的眼神幽怨极了,仿佛一个被负心汉伤害的大姑娘,他可怜兮兮的说道:“伤口好像裂开了。” 徐环吓了一跳,焦急的说道:“什么?让我看看。”说完就要脱他的衣服,严攀拦住她的手,说道:“这里是书房,让人看见了会以为我们白日宣淫。” 她完全不觉得严攀的话有什么问题,急忙拉着他回了卧房,严攀坐在床上裸了上半身,伤口在肩上跟之前烧伤留下的疤痕紧挨着,不过幸运的是伤口干净整齐,不算深的伤口已经长出了新肉,看起来恢复的还不错。 徐环松了一口气,没好气的凝住捶了捶他的胸膛,“你吓我是吧?” 严攀耍赖似得搂住她的腰,头埋在她的肩颈里,委屈的说道:“这几天阿姐都忙得很,还记得我么?” 这话说说得徐环心肝一颤,根本不是感动的,而是被酸的。这话怎么这么像以前后宫里那些妃嫔向夏恂邀宠的时候说的话? 不过这事确实是自己不占理,徐环干干的咳嗽两声,拍拍他的背,轻声道:“怎么会,我这几天是有事出去的多了些,但不是每晚都还是跟你一起用饭。如果照你这么说,你一走三个月,岂不是要把我忘干净了?” 被反将一军,严攀动作一顿,随即回道:“我的动向你可以去问景明,一举一动都绝无隐瞒。” 这拐弯抹角了半天,连苦肉计都用上了,感情在这儿等她呢? 徐环瞥到他已经有些发红的耳根,说道:“你想知道我去了哪,你可以去问云香和芳昙啊。” 你以为我没问过吗!严攀在心中狂吼,但又不能真说出来,好像自己不相信她似得。 他假模假样的说:“不用,我相信阿姐。” 她眯眼危险的问道:“你是不是已经问过了。” “没有!”严攀含混的答道,说着放在她腰间的手开始不老实的游移,很快摸上了她胸口浑圆,唇顺着她的脖子半轻半重的向上舔吻,徐环被弄得意动,脑海中刚刚形成的怀疑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但仍有一刻理智尚,无力的用胳膊挡在两人的身体中间,眼眸水波荡漾的看他,轻喘着说道:“不行,大夫说了伤没好不能……” 严攀狠狠抬胯撞上隔着布料撞上她已经湿润的洞口,徐环轻呼一声,被他压着脑袋在红唇上急切的啃咬:“早就好了,阿姐用底下咬一咬我什么病都好了。” 这人刚开荤没多久就被派去了外地,整整素了三个月,回来之后又被冷落,这心中的欲火和妒火烧在一起那就是燎原之势,一眨眼的功夫徐环身上的衣服被脱得精光,散落在地上的都是破破烂烂的布条。 等不及那许多温存他便提抢抵在穴口迫不及待的入了进去,徐环长长的哼了一声,身子被他撞得一晃一晃,腿不得不主动环住他的腰防止身体真被撞出去。 严攀的头埋在徐环的胸前又含又舔,牙齿咬住尖端故意往外扯,徐环尖叫一声挺起身,腰不自觉的往前一送“啊……”顶到了最深处,两人的身子齐齐的吟哦出来。 男人粗重的喘息声像是最猛烈的春药,女人同男人一样会有欲望,也会有征服欲。当严攀在自己身上双目通红的粗喘时,徐环的成就感就越强烈,这种感觉前所未有,仿佛这场情事并不是严攀在单方面的攻城略地,是他们二人在互相占有。 越是这么想,花穴里便流出更多的蜜液,湿滑的甬道紧紧吸附他的棒身,严攀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随后发狠的握住她的胯骨狠狠往里撞:“阿姐怎么这么多水,是不是想让我去的更深一点。”说完又是一撞,徐环婉转低泣道:“不要……” 严攀霸道的堵住她的唇,含混的说道:“不什么?不够深还是不够重?”劲瘦有力的臀仿佛永不疲劳似得不停的在她身上摆动。 过了一会,徐环的声音越来越大,再也不压制自己的叫声,抽出自己的分身跪在床上掐住她的腰一用力,她就面朝下趴在床上。 严攀颇有恶意的拍拍了下她的臀,掐着她的腰入了进去,粗大的肉茎瞬间消失在她的腿间,徐环失神的哼叫着。 这个姿势能让他的巨棒顶到最深处,他不急不慢的一次次进出,让棒身轻磨花径,花液漾漾流个不停,徐环身下湿了一滩,她舒服的长吟。 不过很快她就发现这样的速度让她的深处越来越空虚,越来越不满足,她需要一根粗大的巨物根根的填充自己,她需要更多的刺激! 徐环难受的扭动起来,屁股主动往后耸动,“嘶……”严攀被她扭的差点交代出来,连忙按住她的腰不让他乱动。 这下她没办法了,竟然断断续续的啜泣起来,“快点,阿攀……” 严攀俯下身,炙热的胸膛贴上她的后背烫的她轻哼一声,他含住她的耳垂,下身依旧不快不慢的动着,给她一点刺激但是永远不让她满足,他沙哑的她耳边问道:“阿姐想让我更快一点?” “嗯……” 他奖励似得发力挺动两下,她立刻舒服的叫出声,严攀满意的看着她的反应,大手包住她的肩膀轻轻抚摸,蛊惑似得说道:“那你告诉我,这几天都和谁在一起?” 徐环不肯说话,他就像刚才一样如法炮制,撞了几次她老实下来,带着哭音说道:“我说……是夏淮……” “跟他一起都做了什么?” 这下不管他怎么故意刺激她的身体都不能让她开口说一句话。 严攀只好放弃,将心中怒火发泄在下面,狂猛激烈的性事整整持续道深夜,徐环的身体软成一团,花心都被撞得软烂都不肯再说一句话。 他低吼着将子孙液灌进她的身体里,直到射尽了也不肯出来,粗壮的茎身即使疲软也足以将被操成一个圆洞的花口堵住,直到他拔出去的时候,里面的浊液一滴都没有流出来。 徐环一动不动的趴在床上不说话,睫毛上挂着晶莹的水滴,不知是汗还是泪,双颊上不寻常的红上未退去,严攀知道她还醒着,小心翼翼的凑到她耳边,说道:“要我去叫水吗?” 谁知道她眼都不睁将脸偏到另一边去,严攀泄了火,人也不犯浑了,这时候才想起后悔来。 他连忙软声软气的问:“阿姐生我的气了?” 徐环终于睁开眼睛,眼波含怒似嗔看得他心又是一荡,她自己没想的这许多,她恼怒的说道:“谁教你用这事儿磋磨人的?” 严攀无辜的坐起来,露出满是抓痕和咬痕的上身,说道:这怎么能叫磋磨呢,夫妻情趣,阿姐不舒服吗?” 她俏脸更红,支支吾吾的不说话了,严攀更乐,俊脸凑到她眼前,道:“你也舒服,我也舒服,何乐而不为?” “我说的是你问的那些话。”她怒道,拍掉他又不老实的手,威胁的看着他。 他老老实实投降认错:“我以后再也不说了还不成吗。”说完又小声喃喃道:“明明当时很热情的。” “你再说!” “不说了,再也不说了!”严攀谄笑凑过去,亲了一口她的唇,咂了咂嘴感觉没亲够,又亲了一下。 这一来二去两具光溜溜的身体又擦起了火,徐环半推半就的被严攀缠着又弄了一次。 床头打架床尾和,这事儿也算是翻过去了,严攀也不再缠着徐环问夏淮的事情。 只是他每每想起梅林里徐环跟夏淮站在一起的时候心无芥蒂的笑靥,他的心就忍不住发慌,尤其是夏淮那一张跟夏恂相似的脸。 徐环当年就是相中了那张脸,他好不容易让夏恂露了真面目又来了个冒牌货。 谁能有他惨? 徐环依偎在严攀的怀里昏昏欲睡,听见他真切的说道:“阿姐觉得夏淮长得好看吗?” 她只觉得他这醋吃的没头没尾,但他本来年纪就小少不得要哄一哄,遂搂住他的下巴亲了一口,道:“不好看,谁长得都没我家阿攀好看。” 严攀一喜,心情立刻变得极好,心情变好的结果就是一夜美梦,更加难得的是第二天一醒来,徐环竟然还在。 他忍不住戳了戳她的身子,小声道:“你今天不出去吗?” 徐环不耐烦的打开他的手:“出去什么,事情早就办完了,昨天最后一天。” 严攀一愣,傻眼道:“完了?” 徐环不理他翻身背对他自己睡了,严攀自己傻眼。 这醋,他白吃了? ———————— 想去搞一本同人骨科,仙三阳葵 有美人兮 燕朝的官员近日以来大多听闻了一段风流韵事,据说当今圣上得了一绝色美人,不仅姿容超凡脱俗且才艺卓绝,琴棋书画无一不通。 相传是圣上夜游赏花之时巧遇此女,当时便惊为天人,遂邀她执手相伴而游,最后赏花变成了赏美人,第二天这女子被封为婕妤,赐住昭华殿。 宫内上下一时哗然,自从昔日宁贵妃因故被贬,皇帝便淡于后宫,一个月只翻一两次牌子,众妃嫔皆跃跃欲试妄图趁此机夺得帝心,却都怕万一触了霉头,故而皆无所动作,众人正观望时却被一名不见经传的宫女抢了先机岂能不气? 不过大多数人都还算理智,知道新封的婕妤圣眷正浓不敢冒犯,偏有几个不长脑袋也不怕死的偏去寻人家的晦气,也怪她倒霉正巧被皇上撞上,新婕妤倒没说什么,皇上倒是先怒了,直接将那莽撞的妃嫔打入了冷宫。 这下大家算是都明白了,皇上是真护着这个新人,便也都安了心思,又回到之前平静无波的状态中了。 新封的婕妤姓安名婉之,人也如名字一样温婉安顺,得了盛宠她也没骄纵,这份宠辱不惊也让夏恂另眼相看。 这一日安婉之正在昭华殿里写字,突然宫人禀报皇上来了,她不慌不忙的起身相迎,夏恂见了她笑道:“远远就看见你在写字,在写些什么,让朕也看看。” 她的字迹娟秀而清逸,夏恂夸过好几次她的字美,让他觉得十分熟悉但是想不起来。 他低头看去,只见纸上抄了一首诗,注意力被最后两句吸引过去,‘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夏恂看着这两句话失神,直到安婉之小声的唤了两声才将他唤醒,她含羞带怯的问道:“皇上看着这两句出神好久,是想到了什么吗?” 他苦笑着摇摇头,他只是发现自己终于想起安婉之的字和谁相似了,她的字构和神韵和徐环极为相似。 “你这字是谁教你?”他指着纸张问道。 安婉之答道:“没有特意学过,最开始临摹颜真卿的帖,后来写着写着便有了自己的心思。” 当初她好像也是这么说的。 夏恂遇见安婉之多日之后,终于明白了此人身上若有若无的熟悉感从何而来。 安婉之的行为举止都跟徐环极为相似,连嗔怒瞪人时的神态都像极了,不仅如此,她仿佛天生就是跟自己契合的,他的心思喜好她都领悟的极快。仿佛一拍即合,上次给他这种感觉的人,是徐环。 他连忙找了个理由离开,离开后立刻去派人查了安婉之的身世背景,然而干净的不可思议。身世清白的小官独女,从小被当成大家闺秀教导养在深闺,及笄之后被选入后宫做了秀女,但又因为同届秀女妒忌陷害落选,最后当了普通宫女。 夏恂松了口气,心口的钝痛却不减反增。 多久了,他一直在有意无意的追随徐环的身影,即使有丝毫的相似他也不愿放过。 蓦地想起上次几个月前宴会上遇到的那双眼睛,时间越长他越是后悔,如果能让那双眼睛永远看着自己该有多好,却被他亲手推出去了。 这天之后,夏恂知道了自己的心结,对安婉之的宠爱不减反增,仿佛要在她的身上弥补自己未圆满的夙愿和愧疚。 他甚至找来徐环的旧衣服让她穿上,这样,他某刻恍然时会将安婉之的背影认成徐环,他总会冲过去抱住她说一些奇怪的话,安婉之从来不问,只是存着淡淡的怜惜摸摸他的脸颊。 她的乖巧让夏恂十分满意,两个月之后安婉之被封为贤妃,晋位速度史无前例,后宫里没人再敢对她不敬,但是安婉之从来没有恃宠而骄,从前是如何现在还是如何。 夏恂的心房逐渐对她放下,渐渐地还会同她说些前朝的事情,安婉之从不插话,夏恂也不用她回答,他只是在寻找跟徐环在一起时的感觉。 一天,夏恂与一众大臣外出打猎,他偶遇一只猛虎,他抽箭射去正中猛虎背心,谁知那老虎生命异常顽强突然跃起惊了夏恂的马,夏恂没有防备直接摔倒了马下,幸好周围侍卫及时制住了猛虎和惊马没造成什么太严重的后果,不过夏恂的腰在这次伤着了。 御医请了无数,但夏恂疼啊,因此脾气格外暴躁,他紧咬着牙关怒瞪着瑟瑟发抖跪在榻下的御医,吼道:“朕养你们这群废物有什么用,区区一个腰上都医不好?” 御医苦着脸说道:“陛下这次伤了腰,必须卧床好好将养,急不得啊。” “那就让朕这么疼着?”他脸色都白了,汗水洇湿的后襟,可见其承受的痛苦。 他越急越凶,御医就越说不出话来,最后只好跪在地上表决心:“臣定竭力寻到为陛下止痛的方子,还请陛下耐心等待。” 夏恂听着这些老头子的话就心烦意乱,他已经痛了三天,这些人非但拿不出法子还老说这种话哄着他,他长长的叹了口气,挥手道:“到民间找找吧,若能寻到良药,朕愿重金相求。” 御医松了口气,颤颤巍巍的拖着老身子骨退了出去。 安婉之在侧时候,清楚他这些天被疼痛折磨的夜不能寐的样子。 “皇上还疼得难以忍受?”她关切担忧的问道。 夏恂耐着性子,不愿意说话,只“嗯”了一声。 安婉之犹疑片刻,终是开口说道:“臣妾知道有一味药止痛效果奇好,只是……” 说到一半夏恂的眼睛一亮,打断她道:“快说,什么药?” 安婉之缓缓说道:“臣妾在闺中时看过一书,上面说西域有有一种花名为阿芙蓉,花朵极美,其果实浆液温水吞服,有镇痛奇效。” 夏恂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真的?” 她点了点头,道:“只是书中记载,并不知道是否真有此花。况且书中说道,此药用的不当可能成瘾……” 对此,夏恂满不在乎:“成瘾也可以戒掉,只要能缓一缓这疼痛朕无论如何也要试一试。”说完立刻叫来心腹,去寻那阿芙蓉花。 然后又对安婉之说道:“若此法有用,爱妃便立了一大功,朕要重重赏你。” 安婉之笑了笑,柔柔地说道:“臣妾只愿陛下身体康健,赏赐只是些身外之物,陛下不如带臣妾出去走走,臣妾想闻闻宫外的花香了。” 夏恂一愣,突然想起徐环也曾对她说过相似的话,只是他总是以国务繁忙推脱了,只有那一次游玩,他们却已经怀了各自的心思。 心脏猛地一缩,愧疚之情油然而生,他抿唇沉声道:“好,朕答应你。” 安婉之眼神闪烁着复杂的光,为夏恂轻轻按揉背部以缓解疼痛,突然她动作一顿,仿佛突然想起一件事,她说道:“昨日镇国公府送来了请帖,邀请臣妾为镇国公与惠和公主主婚。” 夏恂一僵,想起那双眼睛,心中不甘,他问道:“说了是哪天么?” 安婉之答道:“三天之后。” 他摸了摸,状若关切地说道:“爱妃第一次为人主婚,不会紧张吗?” 安婉之善解人意的顺着他问道:“那陛下愿意陪着臣妾去?” 夏恂又沉默了,过了会才仿佛为难之后下定决心似得说道:“好吧,朕就陪你去一趟。” 安婉之娇媚一笑,轻轻倚进他的怀里,亲了口他的下巴,轻声说道:“陛下对臣妾真好。” 夏恂收紧抱着她的手臂,怅然的叹了口气,望着窗外失神道:“是啊,我变好了,可惜她不在了。” 两人皆默契的不再说话,安婉之神情莫测的望着夏恂的侧脸,轻轻摇了摇头。 有言道: 一向年光有限身, 等闲离别易销魂。 酒筵歌席莫辞频。 满目山河空念远, 落花风雨更伤春。 不如怜取眼前人。 ———————————— 嗯...诗词都是抄来的( ̄y▽ ̄)~*捂嘴偷笑 大婚(一更) 惠和公主的大婚之礼由皇上特别准予在宫外举办,但皇上亲口承诺,公主陪嫁当以最高规格置办,这下可忙坏了礼部,因为镇国公他有自己的想法,他竟然不想要皇家的陪嫁。 一天礼部的人去与镇国公商议嫁娶事宜,镇国公竟然当着他们的面说道:“惠和公主千金之躯,许给给我已是下嫁,我怎么好意思接受皇家如此丰厚的陪嫁呢,转告皇上一切从简即可。” 礼部官员被简单的打发出来,细细一琢磨却觉得不太对,镇国公莫不是想跟皇室划清关系? 人人都知道镇国公尚了公主,虽然这公主是半路出来的,但也是正经有封号,他有了驸马的名头就不得不交出兵权,皇上还可以趁此机会再一次拉拢镇国公,毕竟这是个难得一见的将帅之才。 这人连忙将此事回禀于圣上,并将严攀的话一字不落的复述一遍。 不过皇上没有她想象中的发怒,而是神色莫测的说道:“罢了,随他去吧,陪嫁照常置办,其余的就听他的吧。”此事是自己对他不住,硬塞了一个人过去已是违背了往昔诺言,这时候也没必要为了芝麻大点的事伤了和气。 要说严攀真有这个心思吗?其实也没错,严攀是真心实意的不想接受夏恂的任何东西,他盼了半生的婚礼可不想被碍眼的人打搅。 然而天不从人愿。 大婚当日严攀身穿喜服,骑着高头大马去公主府里接亲,一路上脸上都挂着藏不住的喜意,意气风发俊朗不凡的儿郎看羞了多少暗中偷看的闺阁少女,城里日后择婿的标准都提高了一大截。 徐环大清早起来梳妆打扮,心中忐忑之情如同少女,分明不是第一次床上嫁衣但激荡之情却不减半分甚至更多。 身上的嫁衣是她一针一线亲自缝制,头上凤冠乃是当年母亲出嫁时戴过的意义非凡,当初嫁入皇室很多事情遵循规制不能如愿,此次她终于可以顺着自己的心意了。 出嫁婚俗要由新娘兄弟背着新娘上花轿,惠和名义上的兄长是皇上,自然不能前来送亲,便由夏淮易容扮做送亲人背着她送进花轿,徐环伏在夏淮背上时心情十分微妙,只叹世事无常。 后来目睹了那一场大婚的人很少能有忘记当日场景的,光是抬嫁妆的人就蜿蜒了两条街,十里红妆蔚为壮观,整座城都被喜庆的乐声笼罩,街道两边都站满了看热闹的人,有点是冲着公主将军的名声,有的单纯是想看看这庞大的场面。 严攀专门安排了人向道路两旁撒铜钱,意为分享喜气,一路下来撒光了两大筐。 花轿最后在镇国公府落地,严攀下马去轿前接人,没有按礼俗踢轿门,只是轻轻敲了轿身两下,然后掀开帘子伸出手轻声道:“阿姐,我来接你啦。”他的声音轻快极了,徐环透过团扇轻轻瞥了他一眼,只见他眼角眉梢皆是笑意,眼中是志得意满的神气。 徐环悄悄抿了抿嘴,人高兴的时候忍不住笑,幸好她有团扇遮面,否则她也同严攀一样笑的冒傻气就要丢人了。 白嫩纤长的手轻轻放在他的手上,徐环轻声道:“新妇出嫁,恐有不足之处,还请夫君体谅。”略微粗糙的大手蓦地一收将她握紧,此时徐环才发现他的手已经微微有些发抖了,她心头暗骂一声傻小子,且听他道:“娘子再叫我一声。” 这回她又体谅他了,娘子这二字的威力甚大,她也有些受不住了。 外面人声鼎沸,他们在这里打情骂俏,徐环俏脸微红,提醒道:“不要闹了,小心误了时辰。” 分明是她先撩拨的,又不认账。严攀心里记她一笔,然后稳稳的扶着她起身,两人的手心都是汗,可见都是为了今日紧张极了。进门的火盆里只放了两块碳,徐环轻而易举的就迈了过去,从始至终两人的手都没有分开过。 一切都十分顺利,直到走进花堂,徐环感觉到严攀的脚步一顿,握着她的手力道突然增大了一下。 然后就听见他僵硬的说道:“不知陛下娘娘大驾光临,臣有失远迎,请陛下恕罪。” 徐环愣住,心里咯噔一下然后直往下沉,甚至于一时都忘了反应,知道严攀提醒她,才捏着嗓子用扇子死死遮住脸道:“见过皇兄,贤妃娘娘。” 夏恂不经意的看了新嫁娘一眼,果然熟悉感越发强烈,他收回眼神朗然笑道:“你大喜的日子朕怎能不来,这可是皇室近日以来最大的喜事。” 竟是不请自来了! 严攀捕捉到他隐秘的眼神,整个人都沉静下来,原本高坐上放着徐家及严家父母的牌位,他只好装模作样的吩咐人将位置腾出来。 夏恂见状阻止道:“这高堂之位朕不能坐,朕就站在这儿就好。” 严攀半点也没有推辞,直接让人在高位旁边放了两张小凳,然后抱歉的说道:“陛下恕罪,今天宾客甚多,实在没有多余的椅子了。” 堂堂一国之尊坐在小板凳上成何体统,夏恂摆了摆手,道:“算了,朕还是站着。” 今天府上宾客确实不少,大半的官员都来了,他不想劳师动众就不能责怪严攀。 可是却扇礼还是要继续的,徐环整个人都僵住了,脑中空空如也,一时没有动作,直至夏恂在上面提醒道:“为何还不行礼?” 严攀心里也没有准备,为今之计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他念出准备好的却扇诗: “莫将画扇出帷来,遮掩春山滞上才。若道团圆似明月,此中须放桂花开。” 徐环没有动作,严攀只好又念了一首: “不知今夕是何夕,催促阳台近镜台。谁道芙蓉水中种,青铜镜里一枝开。” 这新娘迟迟没有动作是为何? 宾客们伸头张望,觉得这新郎情诗也念得硬邦邦的,丝毫没有大喜之日该有的柔情蜜意,可是进门前不是还笑意盈盈的吗。 夏恂笑吟吟的看着那只紧紧捏着扇骨的手,说道:“严卿这诗做得好,皇妹还不却扇吗?” 徐环在心里将夏恂骂了个狗血临头,如今处境已是进退两难,倒不如痛快些好,她猛地放下扇子,然后坦然的看着夏恂,娇声道:“皇兄没听他念得多生硬,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不乐意呢。” 一张精致描绘的俏脸出现在眼前,柳眉凤目端庄又风流,这张脸无一处不美,但对夏恂来说无一处不熟悉。 得夫如此,夫复何求(洞房H)二更 他猛地睁大了眼睛,所有血液都涌向头部,眼前一阵阵的发黑,身体突然有些晃荡,安婉之见状连忙扶住他的身体,道:“皇上,您没事吧?” 腰上的伤又开始疼了,提醒着他这不是一场梦,“环儿?”他猛地冲上前几步,却被严攀拦住,徐环也退后了几步,似乎惊于他难看的脸色,疑惑又茫然的道:“皇兄,您怎么了?” 夏恂望着那张脸眼前一阵阵的发昏,她到底是惠和还是徐环?她分明是惠和,不然怎会与严攀成亲,这还是他亲自促成的。可是这张脸分明是环儿,是他的环儿! “你是环儿,你是环儿。”他咬着牙眼睛通红的看着徐环,徐环惊慌失措的道:“这是孝仁皇后的名讳吗,严攀也跟我说我和他姐姐长得很像,但是我不是她,我是惠和啊,皇兄。” 那双眼睛里充满了无辜和不解,夏恂死死地盯着她,试图在她脸上找出一丝谎言的痕迹,可是没有,她的眼里全是陌生和惊恐。 突然眼前一黑,安婉之惊恐的喊道:“皇上!快来人,皇上晕倒了!” 许多没见过皇帝真颜的人在离开了之后才知道原来皇上来过了,还因为激动过度晕倒了。 众人不禁猜测,这到底是皇上太过宠爱义妹还是过于关爱下属? 不论如何,徐环先是松了一口气,神经的极度紧绷让她也有点晕眩,幸好严攀扶住她,然后说道:“先把礼行完。” 夏恂被安婉之带回皇宫,严攀和徐环的婚礼继续进行,拜完天地一切尘埃落定,不论如何他们已是上天认定的夫妻了,任何人都拆不开了。 宾客不知发生了何事,气氛依旧是热烈喜庆的,这让两人沉到谷底的心升回来了些,不过终究是被打搅了,徐环被云香扶着回到新房,严攀在外面招待宾客,由夏淮作陪。 徐环在新房里不禁想着,这究竟是什么事儿呢,两次婚礼都要毁在一个人的手上,她心生愤恨却无可奈何,只盼着严攀早些回来商量对策。 所幸严攀回来的很早,身上带着淡淡的酒气但不算太浓,多半是让夏淮挡了酒,想到这个她又开怀了些,让一朝太子挡酒可不是谁都能有的面子。 见他回来,徐环拉着他要问今天的事情,却被他用食指抵住嘴巴道:“不去想那些了,来,我们先饮了这杯合衾酒。” 他拿起酒壶为自己和徐环各斟满一杯,然后递到她面前,徐环欲言又止最终只是默默接下,与他交颈而饮。 这样的姿势会让两人靠的很近,徐环嘴巴里和鼻子里都是辛辣的酒味,她自己也晕晕沉沉的,突然想不起原本要问他些什么了。 她的酒量太浅了,不过浅也有浅的好处,比如一杯酒就能让她在某些事情上特别大胆。 徐环静静看着严攀的脸,俊秀的五官,英俊分明的轮廓,怎么这么好看呢? 嗝,这么好看的儿郎是她的了,该从哪里下手呢?她伸手摸摸他的脸,又划过他的唇,眯了眯眼睛,就这里吧。 一口咬上去,呀,咬得重了,他吸了一口气,于是伸出舌头来安抚的在他柔软的唇上舔一舔,严攀趁机张开嘴留住她的舌不让走,当成这是极其甜美珍贵之物轻柔的舔吸。 徐环哼了一声,她动情了,闭上眼睛享受严攀的伺候,小手扒开他的衣襟灵活的溜进去,摸到他胸前凸起的小石子轻轻拧了一下,然后不等他反应又向下游走,严攀腰腹间块块分明的肌肉被她光临了个遍。 严攀只觉得下身一凉,裤子已经被她脱掉了。他心里哭笑不得,对她的主动又惊讶又受用,身体的反应是诚实的,肿胀的巨龙硬挺的翘在胯间,徐环低头看了一眼,惊呼道:“它,好大。”惊奇的样子如同孩童见到新鲜的事物。 放在平时定是要羞的不得了的人,此时好奇的伸出手在上面摸了摸,肉茎在她掌下激动了颤了颤,她连忙握住它,道:“不许动!” 严攀被折磨的闭上眼睛,忍耐的闷哼一声,覆上她的手带着她在上面来回套弄,胯骨忍不住的耸动,又被她不难的叫停,嗔怪道:“我知道了,你不许动。” 厚重的外衣被脱下,露出里面薄如蝉翼的寝衣,美好的胴体若隐若现,严攀屏住呼吸,声音都变得粗重了,“阿姐,你做什么。” 徐环要做什么其实已经很明显了,因为她自己小腿一蹬,亵裤落在地上,双腿分开的跪在严攀胯间,花液从私处滴落在巨茎头部,穴口抵在上面磨蹭。 严攀红着眼睛,呼吸粗重,哀求的看着徐环:“阿姐给我吧。”两人在床榻间的角色掉了个个,徐环掌握了主动权,她扬了扬脖子,颇为骄傲的看他一眼,在他臀上捏了一把,“也不准叫。” 说完她撑着身子往下坐,然而只进去一点,徐环就停住了,他实在太过巨大了她被撑得难受,淫液顺着棒身直往下流,严攀的额头都冒汗了,徐环也觉得这样不行,上不上下不下太过难受,心一横猛地身子一沉到底。 “啊……”她吟哦着,这姿势太深了,她试图抬起身子但又无力的落下,这一起一伏间磨的严攀要哭了,爽哭的。 握住她的腰,哄一哄在自己身上趴伏着的人,“阿姐动一动啊,我要忍不住了。” 徐环不甘心的又抬放了几次,事实胜于雄辩,她没有在上面的体力。 把脸埋在他胸口,闷闷的说道:“哼,还是你来吧。” 严攀就等这句话了,马上反客为主将她压到身下,沙哑着声音说道,“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虽是这么说的,严攀今晚并不想像往常一般化身虎狼将她吞吃,今晚是他们的洞房之夜,应该有些不一样。 唇吻遍了她的身体,每到一处就勾起一簇火,最后从腿间往上舔去,来到一处秘园前,覆了上去。 徐环猛地夹紧双腿,却合拢不上,只能哭叫着道:“别,那里脏。” 严攀闭眼吸吮的啧啧有声,含混道:“不脏,甜得很。”舌尖用力往里顶,带着薄茧的手指在肉芽上按压揉弄,徐环低泣起来,双手紧抓身下的被褥,没一会儿身子猛地抽搐颤抖,花穴里喷出一股透明的水儿来,严攀不嫌弃的咽了下去,然后咂了咂嘴。 起身吻住徐环,“阿姐也来尝尝自己的味道。”高潮后的身体稍微一挑弄就颤抖不已,严攀沉腰挺入她的身体,温柔而有力的动作起来。 这一夜,没有失控的情欲,只有极尽的温柔。整晚,严攀都在用身体讨好徐环,身体的快感成了其次,这只是一场爱人之间的厮磨,心里上的快感半点也不比身体上的差。 做到最后徐环哭了,不是因为身体上的刺激,而是心里的熨帖和感动,她战栗地抱住严攀的身体,在他耳边低语:“我有说过吗,我好爱你,阿攀。” 她感觉到他的身子一僵,然而他不说话,如果不是身体里的冲撞越来越强烈,她会以为他根本没有听到。 最后两人一起攀上巅峰,两人的身体都没有平静下来,空气中只有激烈的喘息声和情事的味道。 徐环听见他说:“你终于是我的了,阿姐,不对现在该叫你娘子了。”徐环甜蜜的应了一声,礼尚往来的说:“现在你也是我的夫君了。” 奇怪的是严攀的脸埋在她的颈窝里迟迟不肯抬头,徐环推不动他只能轻声道,“起来,我要叫水了。” 他迅速的起身道:“你别动,我去。” 徐环敏锐的看到他的眼白微红,眼眶也红彤彤的。 她心里一酸,是说不出的滋味,心中叹道:得夫如此,夫复何求啊。 归宁宴 “他已经看见我的脸了,怎么办,他为什么会来?”心里压着事情,天蒙蒙亮徐环就醒过来了,没想到严攀也睁着眼睛,眼中布着鲜红的血丝,该是一夜没睡,徐环依偎过去,忧心忡忡的说道。 严攀伸手拦住她的身体,轻吻她的额头,声音低沉而温柔的说道:“无妨,从今日起你我寸步不离,任谁也带不走你。” 然而整整三日宫里没有传来任何消息,徐环去问严攀,他说道:“听说他自那日起昏睡了整整三日至今未醒,不过应该与我们无关,他自南苑坠马之后身体就大不如前。” 这是他宫里的眼线递出来的消息,至于外面早已被封锁了消息,那日见过夏恂的人都被警告封了口,那一场荒唐的闹剧并没有多少人知道。 严攀提议道:“不然我将你送到城外避避风头,过些日子再接你回来。” 但徐环死活不肯答应,她振振有词道:“他醒来之后肯定要到处找我,找不到少不了要为难你,他原本就忌惮你,到时候少不了要拿你做文章,若他用你威胁我,我定然还要回来的,这样岂不是一场无用功?不如装傻到底,你我已经礼成,那么多人都见过了我的脸,我就是惠和,他那我们没办法。” 无论严攀怎么劝,她也不肯走,他也只好作罢,说道:“好吧,你我夫妻一体,就共患难吧。” 他们将每时每刻当都看得弥足珍贵,当真是一时一刻都不愿意分开,吃喝坐卧都在一起。 天气渐渐暖了,院里的凉亭派上了用场,徐环喜欢在暖融融的日光下看书,坐在凉亭里,日光斜射进来,又有微凉的春风拂过,煞是悠哉。 每当此时,严攀总是紧挨着徐环一起拿本兵书来看,时间长了徐环嫌热就会推开他,严攀就取来佩剑在院中舞上一段,兴起时脱掉上衣露出结实的身体。 徐环的目光总是忍不住被他吸引过去,他得意的笑,俊朗的面庞更让她移不开眼,纵使被他揶揄,“娘子看什么呢,晚上还没看够么?” 她丝毫不以为意,成亲的夫妻还不能正大光明的看吗,遂面不改色的回道:“自家夫君,自然是怎么都看不够的,我不看,难道要便宜别人?” 别看严攀貌似脸皮厚,但是他其实特别容易脸红,常常被徐环怼的哑口无言。 对此严攀常常觉得徐环成亲之后就变了一个人,不再时不时害羞,而是全身心的接受了他这个人,一些亲密的举动被她自然的做出来似乎十分平常,当然,他对此事极为受用,甚至欣喜若狂。 大婚之后的第十天,夏恂终于醒来了,朝堂上因为皇上多日不露面私下多有非议,所以他苏醒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复朝,第二件事是下旨宣惠和公主回宫归宁。 这一日终于来了,严攀和徐环倒都很平静,两人打扮的都很隆重,出门前严攀对徐环说道:“别怕,不管遇见什么事,多想想我。” 严攀是知道徐环性格贞烈,而夏恂素来无耻,他怕徐环会选择玉石俱焚。 徐环抱抱他,说道:“放心,我不会做傻事的,你相信我,也相信你自己,好吗?”他长舒一口气,道:“好,咱们都记住这句话。” 宫里没有皇后和太后,位分最高的就是安婉之这个贤妃,所以她出面招待二人最为适合。 高高的宫墙困住了徐环的心,她进来之后的每一步都心若擂鼓,每前进一下都仿佛踩在萧瑟悲凉的鼓点上,只有掌心里厚实的大手能让他心安一些。 皇帝设了归宁宴,实际上参加的人除去宫婢只有四个人,严徐夫妇、夏恂和安婉之。 徐环和安婉之打了个照面,两人眼神一瞬间相会,然后同时别开眼睛。 至于夏恂,十日不见他竟然已经形销骨立,原本俊逸的外表已经瘦脱了相不复当初风采,开宴之前宫女用托盘呈上一颗绿色果实,又有细小的刀片轻轻一划,果实里面冒出褐色浓稠的汁液,宫女将之置于酒中呈给夏恂,夏恂接过一饮而尽。 徐环微微皱眉,总觉得那果实在哪里见过,她也不记得夏恂从前有服食此物的习惯,严攀见她面露惑色,解释道:“那是皇上从西域寻来的圣药,用来治腰伤的。” 她脱口而出问:“是阿芙蓉?” 严攀点头说道:“就是此物。” 徐环想起她是在夏淮家中见过此物,他只给她看了看,说道:“此乃决胜法宝。” 夏淮说要送一个人进宫,难道……她看向夏恂身边的安婉之,眼中划过一丝了然。 果然,夏恂服用完阿芙蓉之后笑着称赞道:“多亏贤妃进献此圣药,不然朕不知道还要忍受病痛到何时啊。” 徐环不着痕迹的看向安婉之,两人的眼神碰了个正着,安婉之饮了杯酒暗暗挑了挑眉。 整晚归宁宴,夏恂的眼神一直都没从徐环的身上移开过,徐环只做不知,他便主动举起酒杯,说道:“这杯酒,朕祝贺皇妹家的如意郎君。”祝福的话从他口中说出却是浓浓的不甘和愤恨。 严攀挡在徐环身前,淡笑着答道:“内子娇弱,不胜酒力,还是臣代为饮下吧。”说完一饮而尽。 夏恂眼中尽是不甘之色,继续找理由企图让徐环喝酒,皆被严攀一杯杯挡了下来。 可没过两杯,严攀便觉得这酒不对! 御酒甘醇回味甚美,然而他只喝了两杯意识就已经开始涣散,身子微不可见的晃动了一下,徐环感觉到了,连忙问道:“怎么了?” “酒有问题。”严攀抚着额头低声说道。 竟然在酒中下药,堂堂帝王竟如此下作! 夏恂见自己计谋得逞,便挥袖笑道:“看来严卿已经醉了,既然如此,来人扶严卿下去休息。” 严攀终归是习武之人定力非凡,他强行稳住身子,说道:“多谢陛下美意,不过臣不需……”谁知他没说完,身后突然出现两个壮汉,皆是力大无穷,严攀药力之下一时无法挣开,竟然被生生架了起来。 徐环立刻站起身,厉声问道:“皇兄这是何意!” 夏恂淡淡的瞥她一眼,笑道:“只是让严卿稍作休息罢了,皇妹无需如此担忧。”再看严攀已经被手刀砍晕过去,他又举杯走到徐环跟前道:“这杯酒就请皇妹亲自饮下吧。” 她接过酒,倏地粲然一笑,手腕一翻杯中的酒洒落在地上,“不是臣妹不想喝,实在是身有不便,这杯酒就让天地为我代饮吧。” 他的脸色难看起来,阴冷的盯着她悠然的眼睛,“你觉得朕不敢治你的不敬之罪?” 徐环无辜的摇摇头,说道:“臣妹没有这个意思,只是……有孕在身,万望陛下见谅。” 夏恂蓦地提高了音调,不可置信的说道:“胎儿……你们竟然婚前私通!” 她垂首羞赧的说道:“是他凯旋归来的那晚,当时已经有了婚约,所以一时情难自禁……” 这消息如晴天霹雳砸在夏恂的头上,他绕着徐环转了两圈,手抬放两次,最后难忍戾气的掐住她的脸颊,阴鸷的低吼道:“你竟然背叛朕,你竟然敢怀了他的孩子!” 徐环不得不仰起脖子正视他的脸,她的眼神依然是陌生的甚至是嘲弄的,“这话陛下说的没有道理,这婚是陛下亲自赐的,背叛二字,臣妹承受不起。” “你敢说你就是惠和?” “为何不敢?” 两人对峙起来,气氛瞬间凝至冰点,徐环的小腿微微有些发软,她不是不怕,只是必须得撑住!相比她,夏恂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儿去,腰上的伤让他不能久站,能看见额上隐隐的青筋和冒出的汗珠。 安婉之打破了这场僵局,她笑着走到二人身边,淡笑道:“有身孕是大喜事,何必要因此剑拔弩张,小心伤了惠和公主的身体,那才是重中之重。”夏恂闻言眼睛闪烁一下,终于想起了自己先前的所作所为。 他松开手,别开脸沉声道:“是朕吃醉了,今日这喜宴是不必再吃了,送惠和公主下去休息吧。” 安婉之主动说道:“不如就去臣妾寝宫休息吧,臣妾看公主十分投缘,想和她说说话。” “不必。”夏恂说道,“就送她去凤梧宫暂歇吧。” 徐环脸色一白,反对道:“那是贵人居所,臣妹不敢冒犯。” “朕说你敢你就敢,朕的旨意谁敢反对。”他阴沉的看向徐环,仿佛她再敢拒绝就要将她打下大狱,她只好不情愿的应道:“臣妹遵旨。” “再派御医去诊脉,你有身孕是半个皇家血脉,不得慢待。”夏恂吩咐完便大步离去。 安婉之为难的看了看两人,最后还是跟着夏恂往外走去,临走前悄悄塞给她一个纸条,徐环以如厕名义支开左右宫人,打开纸条一看,上面写着:有事派浅书来找我。 她看完连忙将纸条撕的细碎丢进水里,徐环这才想起浅书还在宫里,不禁愧疚的想道:她一定以为自己已经死了吧。 凤梧宫里空空荡荡的,里面的宫人早已不在,但是里面的花草树木被打理的极好,一看就是被人精心呵护的。 兜兜转转又回到这里来,徐环心里升起难以言喻的宿命感,头上仿佛被上天栓了一根线,这世间所有人都只是它的木偶,为它上演一出出悲喜交欢的戏剧。 她来时,浅书正一身纨素在为含苞待放的牡丹浇水,听见有脚步声来,她抬头好奇的看过来,然后震惊的如同一截木头呆立在那儿,嘴巴微微炸开却发不出声音来,徐环试图在其中找出一丝惧怕,然而没有,浅书眼里全是震惊和欣喜。 她猛地朝徐环狂奔过来,徐环一时躲避不及被她抱了个满怀还差点被撞倒。 浅书热泪盈眶,眼神灼灼的看着徐环,激动的道:“小姐,你回来了!!”她特意看了看徐环在月光下的影子,又一阵激动到:“太好了,你不是鬼,我知道小姐不会有事的!!” 难道还怀疑她是飘荡回来的鬼魂吗? 徐环无奈又感动,但她扫了一眼周围,只能硬着头皮推开浅书,冷冷的说道:“谁是你家小姐,你是谁,为什么在这里?” 秽乱宫闱 Empty reply from server 绝望 这些消息都通过浅书传到了徐环的耳朵里,她再三思索,也想不到这背后到底是何人操作。 直到第三天傍晚,安婉之带着暗色的兜帽在傍晚姗姗而来,徐环豁然开朗,是了,她遗漏了眼前的人。 不再夏恂眼前的安婉之一举一动都跟徐环截然不同,她一点也不柔弱,动作干净利落更像是江湖中侠客。 外面的人定然是被打发了,徐环放心的盯着她轻笑道:“夏淮到底是从哪把你发掘出来的,让你学我,还真是委屈你了。” 原来徐环那时日日去夏淮家里的那几天,是将夏恂的爱好喜欢全部告知了夏淮,当时徐环便发觉内室的屏风后面藏着一个人,原来就是安婉之在屏风后默默模仿着她的一举一动。 安婉之爽朗一笑:“可不是他发现我,是我当初把他从大河里捡出来的。” 徐环眼中划过惊讶之色,不是说严攀将他救了回来? 安婉之解释道:“当初我女扮男装从军,严攀刚好是管理我的卒长。” “女扮男装从军?”徐环哑然,面上露出钦佩的神色,道“原来还是位巾帼女侠,徐环惭愧。敢问女侠当初为何想要参军,是为了保家卫国?” 谁知安婉之却否认道,她随意道:“只是想试试学来的身手,只有战场上杀人不用坐牢狱。” 这是什么奇女子? 徐环被震惊的说不出话来,半晌才磕磕巴巴的说道:“那……你也愿意为甚于此?”不说这其中凶险,光是要委身于敌人,就已经让徐环不能想象。 安婉之不屑一笑,道:“不就是床上那点事儿,一张不过片刻而已,我倒没什么,夏淮却不愿意,所以我给狗皇帝下了幻药,让他去梦中云雨去吧。” 这到底是哪路奇人异事教导出来的清奇风骨,徐环吃惊却也敬佩,她仿佛全然不将虚礼和贞洁放在眼里,看人的时候也是坦荡荡的,徐环起了结交之意,态度也亲近许多。 “姑娘气度不凡,小女子敬佩。”徐环失笑,然后发现两人站着说了半天,她连道:“安姑娘,坐下说话吧。” “宫外之事我已听说一二,这背后少不了夏淮操控吧。”她为安婉之斟茶,言笑晏晏的说道。 “没错。”安婉之大方承认道:“我把消息传了出去,剩下的都是他运作的,我只负责宫中情报,其余的不归我管。” “那婚宴之事呢,也是夏淮让你请夏恂来的?”徐环神色不变的问道,嘴角依然带着淡笑。 安婉之喝茶动作一顿,尴尬的放下茶杯,心虚的别开眼睛,却不肯答话了。 徐环心里已经有了计较,定然是夏淮在背后算计,推了自己和严攀一把。 外面的风声也是他放出的,如此一来,夏恂名声尽毁,淫辱臣妻是为失德,谋害朝臣更是昏庸至极,再加上前段时间因为服用阿芙蓉导致的形销骨立已经让有心人猜测他是沉溺酒色。 这一桩桩一件件都将夏恂推在风口浪尖上,无论如何他都将大失民心,而徐环则成为了他手中的一名利刃,一道道捅向夏恂的心口,让夏恂有苦不能言。 偏偏他躲在暗处,夏恂根本不知道他的存在,又怎么能赢得了? 徐环自嘲的笑了笑,这两兄弟不愧是出自同源,都将她利用的彻彻底底。 “我知道了。”她淡淡的说道,嘴角依然笑着,眼中却有十足凉意。 安婉之终于是自知理亏,低头说道:“这事是我对不住你,你要怎么赔礼尽管说。” “我要我的名节,你们赔得起吗?”徐环冷冷说道,说完却自嘲的笑了,她哪有什么名节,不过是一个不贞不洁的妇人而已,恐怕在夏淮眼里也是这样的吧,所以才敢肆无忌惮的利用自己。 徐环泄了气,说道:“罢了,我只想知道阿攀他会不会有危险?” 安婉之连忙答道:“他被关在了天牢里,但是非常安全,你不用担心。今晚夏淮会派人去劫狱,我们有眼线,万无一失的,你放心。” “放心?”徐环倏地红了眼了,情绪突然就压制不住了,紧绷的神经突然断线,眼泪如倾盆大雨挥洒而下,厉声质问道:“从一开始你们是怎么答应我的?只是不放心就要用这种手段拖他下水!天牢是什么地方我会不知道,夏恂多忌惮他夏淮不知道?你让我放心,你们说的出口?” 她梨花带雨的哭着,安婉之手足无措,她愧疚难安,却不敢靠近徐环,只能小心翼翼的用自己的衣袖当做手帕为她擦拭眼泪,小声哄道: “别哭了,我最看不得女人哭,你长的这么好看,哭肿了就不美了,严攀也会心疼的。你要是真生气可以打我,我很抗打的。” 徐环听了就去捶打她的胳膊,不过这点力气在安婉之看来跟挠痒痒似得,渐渐地她渐渐停下泪水,安婉之才小声道:“不哭了?” 徐环别过脸,道:“不用你管。” 安婉之才又说道:“夏恂的确是吩咐了人下毒手,但是我也收买了人,留着用刑都留着劲儿,他皮糙肉厚肯定能扛过去,真没事儿。” 她一说,徐环的眼圈又红了,安婉之忙道:“我不说了,我错了,你别哭了。我真的怕。” 被她惊恐的表情一逗,徐环实在没忍住笑了出来,安婉之这才放下心,从怀中掏出一只金色的灵牌塞到徐环手里。 “这是出宫的令牌,用它你可以随时出宫,万事俱备,夏淮举事就在这几天,我也要功成身退了,你万事小心。有事可以派浅书过来找我,我会尽量帮你。”她临走的时候说道。 安婉之走了,宫殿又恢复了空空荡荡的寂静中,浅书等人走了才进了,为她披了件衣裳道:“公主别担心了,小国公福大命大不会有事的。” 徐环走到窗前双手合十,手指弯曲拢在一起放在胸前,对着刚刚冒头月亮闭上眼睛喃喃道:“苍天有灵,保佑阿攀平安无虞。”心中默默想着心诚则灵四个字,姿态越发虔诚。 她仿佛入定般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直到天色黑透了,外面的风吹进来凉意彻骨,她才惊醒过来打了个冷战,正要关上窗子,却见外面竟然有人在放烟花,一连三朵绽放在空中十分美丽炫目。 徐环的身体却软了一下,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正要回床上歇息片刻,确定‘嘭’得一声,殿门被推开。 她猛地回头便看见夏恂神情阴鸷的朝自己冲了过来,连忙向后退去但仍躲不过他的钳制。 先是下意识的搜寻浅书的身影,只听见殿外传来若有若无的惊叫声。 然后就是一声闷响,徐环的后背猛地摔在床上,冷硬的床板即便铺了几层被褥摔伤依旧很疼。 徐环下意识的护住肚子,却让夏恂的神情更加癫狂起来。 他整个人压在徐环的身上,一只手掐住徐环的脖子,黯黑的眸子阴沉沉的,狠戾的说道:“你还真的怀了他的孩子?” 徐环眼前一阵阵发黑,她一边用力试图拨开他的手,一边痛苦的说道:“皇兄,你先放开我。” “放开?你给朕带了好大一顶绿帽子,朕凭什么放过你?”他癫狂的说道:“他竟然敢逃狱,竟然敢逃狱!他早就跟夏淮勾结在一起了是不是,你也知道是不是!你们姐弟想要联合起来谋夺朕的帝位!是不是!” 她的眼泪不受控制的留下来,白天本就哭肿的双眼更加楚楚可怜,无助的说道:“皇兄,你在说什么,我是惠和,我真的是惠和啊。” 夏恂终于松开手,徐环无力的躺在床上,捂着明显挂着一道红痕的脖子默默流泪。 “惠和,好朕就当你是真的惠和。朕记得惠和是瘦马出身,相比床底之事很也是精通吧,现在朕就来尝尝你和她,这具身子到底有什么不同。”他邪气的笑着,膝盖抵进徐环的双腿间,不由分说的分开她的腿,整个人挤进来。 徐环猛地睁大了眼睛,撑起身子想要往后躲,却被他一下按住动弹不得,悬殊的力道让徐环绝望至极。 大手一挥,原本结实的布料瞬间被撕成碎片,遮挡在衣衫下白皙美丽的身体逐渐露出真实的面目。 夏恂的眼睛逐渐变得猩红,兴奋的说道:“没想到这具身子也跟她一样美!”动作更加快速狂野,很快她便衣不蔽体。 徐环一滴清泪顺着眼角流下,她绝望的闭上眼睛,嘶喊着: “不要——” 结局-上 Empty reply from server 结局-下 那个午后的对话只是投在水面的石子,激起一阵涟漪但很快就被湖水湮没。 一切还是照旧,只是徐环的心更加平和了。 夏恂的身体每况愈下,几乎到了要靠阿芙蓉才能安眠的地步。 一天晚上,徐环睡得昏沉,半夜被噩梦惊醒,突然看见床前立着一个黑影,她吓了一跳清醒过来,本能惊声道:“是谁?” “是我。”夏恂低低的答道,眼睛适应了黑暗之后,徐环才发现他是坐在床上倚着床柱。 她松了口气,“怎么还不睡?” 他答道:“辗转难眠,你起来给朕读文章吧。”他憔悴的脸色不能被黑夜遮住,眼神空洞洞的,徐环心一紧,便答应了他。 取来一本杂记,徐环的声音低沉温柔,在静谧的夜里拥有令人安定力量,她的咬字清晰,抑扬顿挫恰到好处。 读着读着,肩膀上增加了一个重量,徐环身体一僵,肩上有声音传来:“让我靠一会儿吧,就一会儿。” 在她有记忆以来夏恂的声音没有这么无助过,徐环想起来白天有一则战报,夏淮的大军已经攻破了荆江,不用多时就要直捣京城了。 到底还是没有说出拒绝的话,她认真的念着,肩上的重量越来越重,最后干脆倒在了他的怀里。 徐环安静下来,轻轻将他的头摆正在枕头上,自己躺回原本的位置上,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一夜里想到了许多陈年旧事,好的和不好的回忆一起涌上来,第二天淡蓝色的枕巾上洇湿一小块,夏恂见了嘲笑她:“多大人了,还流口水?”她倦怠的斜他一眼,没说话,他才识趣的闭上嘴巴。 这天中午,有人奏报发现宫里有人向宫外传信,夏恂大怒,下令彻查。 没多久,一个侍卫压着一个宫装女子来到凤梧宫,徐环定睛一看心猛地一沉,竟然是安婉之。 安婉之伏在地上,头发散乱,身子一起一伏还有呼吸,但是衣衫凌乱还有鞭痕犹在,已是受过刑了。 骨瘦嶙峋的夏恂眼睛凌厉的看着安婉之,阴沉的问道:“是夏淮派你来的?” 安婉之闭着眼睛不说话,夏恂神色无波,眼中却狠厉至极:“阿芙蓉也是他让你送给朕的吧?” 一室无声,那侍卫说道:“回禀陛下,这奸细着实嘴硬,酷刑都用尽了也不开口。” 徐环悄悄的瞄了一眼,却看见安婉之纤长的手指上光秃秃满是鲜血。 指甲全没了。 她胸口一窒,忙别开眼,胸口却一阵气血翻涌。 难受捂着胸口呕出了声。 夏恂看了她一眼,又面无表情的下令道:“既然不说,留着也没什么用处了,就做成人彘送给夏淮,让他的属下也看看跟朕作对是什么下场。” 语调平平的声音却让徐环遍体生寒。 人彘? 削首去足还要割去眼睛和舌头,然后放进一个罐子里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徐环终于忍受不住出声阻止道:“夏恂,你不能这么做!” 夏恂的眼神终于一过来,他咧嘴一笑,枯瘦的脸显得有些可怕,“你终于肯再叫我的名字了,环儿。” “你是什么时候确定的?”她问道。 “太医给你把过脉,你滑过胎,惠和没有。”他的声音略微沉痛。 徐环冷笑,“你该庆幸吧,你亲手灌下的药让你认出我。” “我……”徐环打断他的辩解,指着奄奄一息的安婉之说道:“夏恂,你放了她。” “环儿,她是夏淮的人,还把我害成这个鬼样子,她害我,我为什么不能害她?”夏恂声音沙哑,还带着受伤的神色。 “那是因为你先害了夏淮!”徐环忍无可忍的怒吼道,她指着夏恂的鼻子说道:“一切都是你为了一己之私,你为了你的欲望,害了你的兄长,你的妻子,甚至你的孩子!你的一切都不无辜,你罪有应得!” 夏恂的眼睛幽深极了,黑洞洞的眼睛就那么盯着徐环,但是她一点也不怕的跟她对视。 “你……这么想我?” 徐环冷冷的回道:“不是我这么想你,而是你本身就是这样。夏恂,收手吧不要再作孽了。” 他的脸动了动,却还是空洞的,“我不能放过她,我不甘心。” 徐环吐出一口气,轻声说道:“你还记得你欠我一条命吗,现在,你就用她还给我好吗?” “你……” 徐环静静的看着他,等着一个答案。 那个孩子也是夏恂心中最深处的痛苦,徐环主动提出来鲜血淋漓的瘫在二人的面前说,现在你把它还给我吧。 夏恂苦涩看她一会儿,终是缓缓答应道:“好,我答应你。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她毫不犹豫的点头,“你说。” “一直陪着我,直到最后,好不好?” 往日情深化作一场利剑在两人中间划开一道银河,情越深,这把剑就越锋利,沟壑深到无人能够跨过,终是拖人藏身其中,不见骨骸。 “好。” 泪流满面,是为了往日的情分?还是他? 安婉之被徐环亲手送出了皇宫,临别时,徐环语重心长的嘱咐道:“走吧,越远越好,不论是为了谁,都不要再回来了,永远不要回来。” 安婉之重重的点了头,深深的望了她一眼,毫不留恋的离开了这个差点让她丧命的地方。 徐环目送她离开,眼中是难掩的艳羡。 “后悔了吗?” 身后是同行的夏恂,他沉声问道。 徐环点点头又摇摇头,轻声回答道:“悔,也不悔。” 也没说是为了什么,夏恂思索片刻,怅然道:“我却是彻头彻尾的后悔了。” 但是这世间没有后悔药可以卖,也没有孟婆汤能够一醉解千愁。 夏淮的军队终于达到京城了,他手握先帝遗诏,先前的贤明又深入人心,对比现在民心尽是的夏恂几乎是压到性的胜利。 大臣们纷纷倒戈,剩下的,在上朝时对着夏恂那张枯瘦蜡黄没有半点精气神的脸唉声叹气。 终究是无力回天了。 城下是火光漫天,兵临城下,夏恂和徐环肩并着肩看着城池之下鏖战的士兵。 远远的,徐环看见了严攀奋力厮杀的身影,即使隔着那么多人,她还是一眼找到了他。 夏恂看见她微亮的眼神,幽幽望着暗沉的天空,说道:“他总算是得偿所愿了,心心念念这么多年,还是让他等到了。” 徐环看向他,凉凉的说道:“这还要感谢你。” 他扯扯嘴角似笑似哭,难看极了,“要是有下辈子,我绝对不会再将你让给他。” “要是有下辈子,我不会再遇见你,夏恂,生生世世,我们之间的缘分早就结束了。”徐环衣袂飘飘,身姿情态恍若仙人,与身边的形容枯槁的夏恂对比鲜明。 夏恂深陷的眼中流出泪水,喃喃道:“环儿……” 恍然间仿佛回到初见时,她梳着少女发髻,身后是潋滟的河水,她眼睛亮晶晶的看着自己,粉颊含羞水眸漾情,那是当时的他见过的最美的一幅画。 后来,他把心爱的画给弄丢了。 纵然她不愿,但他还是想许来生。 来生,绝不相负。 “夏恂!” 鲜血喷溅而出,染红了她素白的衣裳。 惨白和鲜红刚好画出了他充满曾经热烈却又惨淡的一声。 他倒在她的怀里,竭力用气声说:“来生……不负……” 徐环泣不成声,耳朵贴近他的嘴边,隐约的听见这几个字。 本以为面对他的死亡可以不为所动,但是心脏真实的抽痛着,伴随着他垂落的手臂,染血的佩剑‘当啷’掉在地上,一代帝王的生命终结了,她的半生情愫同样终结了。 徐环哽咽着说道:“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当年你穿着白衣出现在槐树下的时候,我的人生就失去别的选择了。” 所以根本谈不上后悔,因为无从后悔。 她抱着夏恂的渐渐凉透的尸身,静静听城下擂动的战鼓,看着天边的落霞逐渐沾满半个天空。 “嘭、嘭……”是冲车撞击城门的声音。 士兵的嘶吼哀嚎犹在耳边。 城破了,一个时代结束了。 泪眼朦胧中,一个高大又狼狈的身影款款向她走来。 “阿姐,我来接你回家了。” ———————— 呼,完结啦,撒花。 私以为,所有的过去都是深刻在生命里的,都是不能抹去的存在,哪怕带来过伤害,但爱情是真正存在过的。 流泪也不止能为别人,也可以是为自己。 夏淮番外-上 夏淮从有记忆那一天开始,就知道自己身上肩负的责任是与其他人不同的,他的存在象征着燕朝的未来,一国太子,出生就伴随着权力和荣耀。 父皇子嗣不丰,只有三个儿子,其中他和大哥都是母后诞下的,还有一个皇弟,听说是母后孕育自己时,在父皇一次酒后乱性产生的,夏淮记得因为这件事情母后难过了很久。 不过大多数的人还是觉得父皇是深情的,因为他向母后承诺再也不会和其他女人孕育子嗣,父皇说到做到,从那以后再也没有人听到过宫里任何一个嫔妃传来有孕的消息。 但即使这样,母后就很少笑了。 十岁那年,母后去世了,她的脸上带着释怀的笑容,那时夏淮不明白为什么有人快要死了却能平静淡然。 她临终时塞给他一方小印,上面刻着‘死生契阔’,说是另一半在父皇手里,母后叮嘱他以后遇见了意中人就将这印送给她,不要辜负人家。 后来他把话传给父皇,父皇当时没说什么,只是眼角红了一块,拿出另一半印给了他。 “这印给你当做一个警示,莫要学我,失去之后才知道后悔。” 他似懂非懂收了这一对青玉印,小心的藏在身上,日日都带着。 原本这个太子是该皇兄来做的,但皇兄自小体弱,又志不在朝堂爱好山水,母后心疼他便求了父皇将太子之位给了夏淮,皇兄在成年后便离开了皇宫入了江湖。 夏淮还有一个皇弟,名为夏恂。不过父皇曾提醒过他,他这个弟弟并不简单,外表简单了像是一汪水,但是水面下暗流涌动,野心蓬勃。 开始的时候他并没怎么将这话放在心上,从生下来他就是天下皆知的太子,被帝王亲授治国之策,本人也礼贤下士颇有贤风,储君之位牢牢不可破,纵然他意气风发傲然于世,那也是因为他有这个资格。 快及冠时,他和夏恂约定一起游猎,两人御马在林中疾行,遇见猎物便射箭捕获,相同的箭枝谁的猎物多谁就获胜。 突然丛中微动,他以为是又猎物出没,求胜心切,他连忙搭箭射了出去,却听夏恂说了一句:“且慢!” 夏恂突然从马背一跃而下,以迅雷之势扑到他射箭的方向,紧接着听他痛呼一声,就见那箭已经插在夏恂的手臂上,伤口鲜血直流。 他连忙上前查看,发现夏恂的身体下面还压着一个人。 夏淮听见他的弟弟责备且关切的语气说:“你来干什么,不知道这里危险?” 夏恂身底下那个人娇娇小小的一只,整个被夏恂压住,水盈盈的眼睛,尖尖的下巴,担心的看着夏恂,眼中满是自责。 “你没事吧,我就是……想过来看看你。” 夏淮看了她一眼,心里还是更担心弟弟的伤势,连忙带着夏恂回了营帐,请了太医过来包扎,而那个罪魁祸首就巴巴的跟在他们身后,也不肯走。 夏恂似乎故意晾着她,也不跟她说话,直到伤口包扎完,才开口介绍道:“这位是宁国公家的女儿,宁婉。” 他看过去,见她身上穿着一身水绿的骑装,怪不得他没发现,根本就是和草丛融为一体了。 朝她淡淡的点点头,他对夏恂问道:“宁姑娘来找你做什么?” 夏恂的脸难得红了一下,少年特有的别扭的语气说道:“谁知道呢,就是找我玩吧。” 虽然他尚未尝过情滋味,但他心里有了数,自己的这位弟弟是坠入爱河了。 少年男女的情意总是青涩又浓烈的,时时刻刻都想见面,恨不得长在一块,那股亲热劲儿是从心里散发出来的。 他后来撞见过好几次,夏恂和宁婉在一起打闹,两个人都是活泼开朗的性子,吵架拌嘴是时常有的。 夏淮心里向往着他们身上的鲜活气,这是他所没有的,他大多数的时间都用在了朝堂上。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太羡慕了,有几次在他处理公务的时候全都走了神,脑子里竟然全是宁婉对着夏恂含羞嗔怒的眼睛,还有那总是绯红的脸颊。 他被自己吓坏了,那是弟弟的心上人,怎能生出非分之想? 意识到自己的心思之后,他便有意的避开那两人,时间一长那一点若有若无的绮思便也淡了。 时间悄悄过去,就在夏淮都快淡忘了这件事的时候,父皇竟然为他跟宁婉下旨赐婚了。 他得知这个消息,心里却没有窃喜,全是震惊! 宁婉不是跟三弟两情相悦吗,父皇也不是全然不知,怎么会突然赐婚。 后来夏淮才知道竟然是因为当初一次失神,在纸上写了宁婉的名字,竟然被过来看望儿子的皇帝碰巧看见,这才起了误会。 他马上去找夏恂解释,但是一见面就被双目赤红浑身酒气的夏恂打了一顿,夏淮并不是打不过他,但却没有还手,默默让他撒了气,才说道:“我知道你们两情相悦,你跟我去求父皇,求他收回成命。” 夏恂却满目恨意的告诉夏淮:“不用了,宁家已经接了圣旨,欢欢喜喜的准备送嫁太子妃了。至于宁婉,我跟她情断义绝,你可以放心迎娶她了。” 明明只是一夜之间,却好像什么都变了,夏淮又去找了皇帝,解释了这其中误会并求他收回旨意。 但为时已晚,天子赐婚岂有反悔之理? 当真反悔了又将宁家的面子放在哪?就算是皇帝同意,宁国公也绝对不会同意。 北疆正值多事之秋,军中正是用人之际,宁国公骁勇善战,皇家也不想轻易得罪他,所以这场联姻势在必行,没有回转的余地了。 这门婚事拖了很久,在众人的期盼之下终于尘埃落定了,大婚当日文武百官到场朝贺,整个皇宫都喜气洋洋,唯有两个最该高兴的新人脸上没有丝毫笑容。 洞房之夜,夏淮对宁婉说:“既然你我已是夫妻,我绝不会亏待你,你要是愿意收了心思,我们就好好过日子吧。” 宁婉没说好也没说不好,他只好又道:“先将合衾酒喝了吧。” 没有交杯,各自端着酒杯喝了下去,但是事情又坏在这杯酒上。 酒里被下了药,第二天洁白的元帕上绽放了血色的红梅。 那一夜的记忆是混乱的,夏淮的脑海里只剩下血液逆流的声音和宁婉凄绝的哭叫。 他揉着昏沉的额头,分明是新婚夫妻,却低声道:“对不起,我……” 宁婉白着脸拦住他的话,说道:“这不能怪你,我知道,我们已经成亲了,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就这样吧。” 夏淮希望她说的话是真心的,但她的眼睛空空的,全然没有生气。 没人教过他该如何讨女子欢心,想到之前三弟曾送她些小玩意,她似乎很喜欢,夏淮派了很多人去找,送到她的房里,但是没几天就会被告知,他的礼物被移到库房里封尘了。 东宫里比之前更加死气沉沉,夏淮惧怕那中气氛,更喜欢埋头在公务里麻醉自己,原以为日子也就这么过下去了,但一个月之后,却有人来禀报太子妃怀孕了。 他欢喜至极,只因有了自己的骨血,宁婉的态度却让他心凉,她仍旧是淡淡的,冷冷的,对这个孩子,她毫不期待。 夏淮并不太在意这些,已对她的心失去了期望,他盼着的更多是那个小生命。 然而在第三个月的时候,夏恂送来大婚请柬,他要成婚了。 他犹豫了很久,还是将这个消息告诉了宁婉。 她的反应夏淮到死都记得,挺直的身体宛如被抽干了生气垮塌下去,眼中是绝望?难过?总之变成心如死灰。 最后她要求去参加夏恂的大婚,夏淮做了此生他最为后悔的一个决定,他同意了。 那一天她身着盛装,笑着去的也笑着回来,整个人正常极了。 但他没想到,这样的情况下正常才是最大的异常。 那晚宁婉回到房中之后用匕首割了自己的手腕,孩子没了。 后来太医告诉夏淮,她为了死割了好几刀,每一刀都深可见骨。 宁婉是真的想死。 从那一刻开始夏淮也彻底死心了,他开始真正的忙于朝政,人人都称赞他的贤明,他鲜少回到房间就寝,宁愿去书房睡。 他仿佛没有了感情,满心里只剩下朝政。 有幕僚提醒他三皇子最近不太安分,在暗中联络朝中重臣,还和最近的一件私盐案扯上了关系,极有可能在暗中敛财。 牵扯到血脉至亲,他决定亲自暗访查证,恰好在方案时宁婉端着一碗甜汤过来,说是体贴他最近劳累特别送来解乏的。 夏淮无悲无喜,留下了汤,人打发回去了。 他却没想到,一个小小的疏忽直接将自己的人生推入到了另一个充满绝望的境地。 被人为推下的巨石朝他滚来时,他脑中一片空白,前方是死路,后方是悬崖。 夏淮握紧了双拳,全身的血液逆流,做出决定的那一刻脑中是空白一片的。 湍急的河水将他淹没,胸口中箭,血水染红了河面,他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命不久矣”,混沌的随着水面漂流,竭力保持着最后一份意识。 不知随着水流漂浮了多久,他听见一个豪迈爽朗的女人的声音。 “诶?老大,河里漂来个死人啊!” 夏淮心里憋着的一口气松了下来,只要不是夏恂的人就好了……意识彻底归于黑暗,再醒来就是一个全新的人生了。 夏淮番外-中 他叫尚怀,是臧府买来的长工,因为出门办货遇到了流匪被砸伤了脑袋,身体也受了重伤,他也因此失去了记忆,所有的一切都是一个叫严攀的人告诉他的,听说他是自己的恩人。 他什么都想不起来,但是奇怪的是,他会写字,可是他的身份穷困怎么也不像会认字,严攀告诉他,他原本家境不错,后来败落了才出来做工。这个说法,他勉强接受了。 可是尚怀这个名字,真是太陌生了。 他把自己关在柴房里几日,试图想起过去,但什么都想不起来,记忆是空白的。 严攀安慰他,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只要珍惜现在的日子就可以了。但是尚怀没办法接受自己的过去是空白的,这种感觉太恐怖了,不知过去的人是没有根的树,没办法安稳的生活在这世上。 但他也发现,自己在臧府里是不太相同的,没人拍给他活做,主人家世代行医,但是他认得字,却不认识任何一味药材。 尚怀觉得自己是个多余出来的人,不被别人需要,也不被自己需要,不知何处来,更不知道从何处去。 终于在一天,他崩溃了,疯跑道郊外,却意外迷了路,到处是浓密的树林,他根本辨认不出方向,颓废的靠着树干滑坐在地上,自暴自弃的想着,不如就饿死在这里吧,也挺好的。 他无助的用双手捂住脸,眼泪顺着指缝流出来,这里没人,他可以肆意发泄情绪。 谁知,突然传来一声嗤笑,一个女人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一个大男人怎么躲在这里哭?”她的声音懒洋洋的,但是意外的好听。 尚怀一抬头,就见一个穿着火红衣服的女子倚在树干上,她的衣服袖子都被自行扎紧,从他的角度看过去正好见到修长的双腿和纤细的腰肢,但他又隐隐觉得在那样匀称颀长的身体里蕴含着未知的力量。 他的脸莫名奇妙的红了,大概是因为大男人偷哭被人看见吧,反正他自己是这么觉得的。 那女子在看见他的脸之后,却怪叫一声。“是你?” 尚怀吓了一跳,指着自己奇怪道:“你认识我?” 女子突然从树上跳下来,他吓了一跳反射性的张臂去接,但她却轻巧的落了下来,身体恰好擦过他的指尖,一阵类似于竹子的清冽味道蔓延开,蓦地,他的脸更红了。 “那当然了,你都是我捡回来的,我当然认识你了。”她理所当然的说道。 他不解:“不是严公子救了我?” 红衣女子摸了摸鼻尖,说道:“你口中的严公子是我的老大,那天你遇险,是我第一个发现你的,这么说来,你还欠了我一命呢。” 尚怀苦笑着说道:“你看我现在的样子有什么能赔给你的,尽管拿去好了。” 她凑近了,盯着他的脸仔细端看,发现真是没有缺陷,一个男人长得这么好看做什么,她撇了撇嘴道:“听说你失忆了。” “嗯。”他没理由的选择相信她,并说道:“连自己是谁都忘掉了,你说,我活着是不是没什么意思?”他自嘲的说着。 她连忙摇摇头,说道:“活着就是最大的意思。你怎么会这么想?” “漫无目的的活着,跟死了有什么分别。”他沉下肩膀,抱臂望向被荫庇而残缺的天空,“总不能就这么浑浑噩噩的活着吧。” 女子怜悯的看着他,不过他竟然也不觉得讨厌,要知道自从知道自己失忆之后他最讨厌别人用这样的目光看他,他根本不需要怜悯,但他确实被她眼中的纯粹打动了。 她拉着他走,来到一个不知名的湖边,湖面清澈能够看见里面的游鱼,拉着他坐下,拿下腰间别着的酒壶递给他:“尝尝,我自己酿的酒,可香了,但是有点儿烈,你小心点。” 此时她尚算是一个陌生人,尚怀却没犹豫的接过酒壶,直接往嘴里灌了一大口,结果直接被呛得咳出了眼泪。 浓烈辛辣的酒气顺着舌头一直火辣辣的蔓延到胸口,一股热意直冲脑门,他捂着嘴咳个不停,她拍腿大笑:“你行不行啊,才一口而已。” 他的脸通红的,不知是呛得还是气得,不服气似得又灌了两口,依旧被酒气呛得不行,但是咬牙强忍住,脸更红了,但等那阵不适过去,暖融融的热乎劲在胸口散开,身体的毛孔都张开了,竟然是舒服的。 得了意趣,还想再饮却被她一把夺过,她不满的嚷道:“诶,这次我就带着这么一壶出来,你给我留点啊。”说完用袖子擦了擦瓶口,就着尚怀喝过的地方喝下去,然后还极舒适的砸了下嘴,“啊……带劲儿!” 尚怀被她狂放不羁的作风惊呆了,瞠目结舌的说道:“你怎么……” 她歇过来一眼,悠然自在的摆了个舒服但不那么雅观的姿势说道:“我怎么了?嫌我不够端庄得体?” “没有。”他连忙否认道,然后红着脸,延长的睫毛投影在白皙的脸上,眼睫微颤,“我只是没见过……” 女子看着觉得有趣,怎么跟被调戏的小媳妇一样,她恶意的贴近他,微热的酒气刚好可以喷洒到他的脸上,道:“酒,好喝吗?” 他往后挪了挪,别开脸,道:“好、好喝。” 她一乐,终于挪开身体,他松气的同时又隐隐有点失落。 “所以为了喝道这么好喝的酒,就得好好活着啊。你因为没有过去而想死,但我更羡慕你,我恨不得把过去全忘了,活着才是受罪,但是你看我,不还是活的好好地?”她将最后一点酒喝完,身体略有些晃了,索性往后一倒,躺在草地上,双手交叠的放在脑后,惆怅的望着天空。 他好奇又小心翼翼的问道:“过去,真的有那么不好吗?” 她笑了笑,吐了口气说道:“你的我不知道,我自己的,是真的想忘记。” 明知不该问,却控制不住的问道:“为什么?” 红衣女子也很久没有跟人提过这些了,但是今天借着酒意,他又长得这么合自己胃口,就顺着答道:“我挺羡慕你的,一听你说话就知道你以前过得不错。我也读过书的,但是……算了不提了。” 他皱眉道:“话只说一半,真是……”没有道德。他腹诽道。 她摆了摆手说道:“好了好了告诉你吧,我家里以前很有钱的,我一个女孩也读过私塾,但是后来家里遭马贼洗劫,全家都死了,后来被我师傅捡了回去。你会不会觉得我运气好?死了全家,还被人捡回去。不过我宁愿就死在那天。” “你师父对你不好?” 她摇摇头,“吃喝上没有短缺过我,还教我武功。” 他疑惑地看着她,后者挑了挑眉,故作轻松的说道:“他教我武功是为了让我帮她杀人,你看我才多大,死在我手上的人已经不下数十条了。” 尚怀被震惊的说不出话来,半晌才从喉咙里说道:“对不起,我不该问的。” 她不满的说道:“伪君子,问都问了还说这些。” 他自嘲的笑了笑,认了这个称呼,又问:“那你现在脱离他了?” 她点点头,眼中露出几分快意:“我杀了他。” 尚怀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血腥的话从她嘴里说出来轻飘飘的,但越是轻巧,他就越心疼。 她又坐起来,笑着道:“我的说完了,该你说了。” 他眼中露出笑意,“你忘了,我失去记忆了,没有故事能告诉你。” 只见她懊恼的拍了拍脑袋,说道:“糟了,我给忘了,亏大了!”然后恶狠狠的瞪着他,威胁道:“不行,我不能吃亏,我帮你找回记忆,你想起来之后都得告诉我。” 她是吃醉了,提了这么个只亏不赚的主意,他清醒着,却点点头,一口答应:“好,一言为定。” 终于满意了,她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我得知道你叫什么,好管你要账。” “严公子说,我叫尚怀。” 她点了点头,礼尚往来的交代道:“我叫林阳,骄阳的阳。你有事可以来军营里找我。” 他惊讶道:“军营,你一个女子,怎么会在军营?” 林阳恍然知道自己说漏了嘴,立刻横眉倒竖恶狠狠的说道:“女子怎么了?女子就不能在军营了?我警告你,你要是敢告诉别人,看我不打得你嗷嗷乱跑!” 原来是个女扮男装的巾帼,他展眉笑道:“好,记住了。你在军营要万事小心,莫要被识破了。” 她骄傲的仰起头,道:“他们都打不过我,根本不会怀疑我的身份,他们怎么会承认自己输给了一个女人呢?” 他淡笑着点了点头,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似乎有些过于凶了,不自然的缓了缓语气,道:“那你也要好好活着,哪怕为了早日找回记忆,也得好好活着。” “好。” 林阳举起酒壶,对着黄中透红的落日,举杯道:“来,为了祝你早日恢复记忆,干杯!” 她的笑容热烈爽朗,动作洒脱极了,莫名的,尚怀觉得自己心里的迷惘少了很多。 跟着举起手,食指拇指圈在一起当做酒杯,对着落日朗然道:“干杯!” 夏淮番外-下(未完) 林阳的出现像是平淡生活中绚丽却短暂的彩虹,之后很久尚怀没再见过她,她跟着严攀身后上阵杀敌去了,想到这里他时常还会有点自卑。 但生活还是要继续下去,总不能一直当个废人。 他还有一身的力气,平时跟着药童认认草药,还能跟着上山帮忙采药,虽然这样的机会不多,但他会抢着去,就当是还恩。 一天他背着药篓上山采药,回来的路上遇到两个流寇正在撕缠一个小姑娘,没犹豫出手打跑了那两人。 姑娘只有十四五岁的模样,外表钟灵毓秀,大大的眼睛看着很灵。 尚怀好心道:“你家住哪儿,我送你回去吧,万一那两人再回来报复你就不好了。” 她眼睛亮晶晶的,抿唇羞赧道:“我是要去找我哥哥的。”看见他身后药篓里的草药,说道:“你也是大夫吗,我哥哥也是大夫,你认识他吗?” “你哥哥叫什么名字。” 她答道:“他叫藏卿澜,我叫臧卿月,你可以叫我月儿。”说完脸颊倏地红了,自以为隐秘的观察被他看在眼里。 他顿了顿,稍微侧开身子,说道:“原来是臧姑娘,我叫尚怀,是臧府雇佣的长工。” 臧卿月皱起眉头,疑惑道:“长工?府里什么时候雇了长工?”这人的长相也不像是会被忽略的样子啊。 尚怀挑眉,心里的想法得到了印证,这背后是有隐情的。 他没再说下去,“正好我们一起回去吧,你自己在外面乱走,你哥哥会担心你。”早听药童说藏卿澜有个宝贝妹妹,不过在自小山中从师学医,平常不在府里。 说起这个,臧卿月嗔怒的跺了跺脚,生气的说道:“别提他了,说好了今天要来接我的,结果左等右等也不来,肯定是把我给忘了!” 尚怀抽了下嘴角,安慰道:“不会的,你哥哥很想念你。”他记得藏卿澜的书房里还放了一副女子的画像,画上女子穿着粉衣娇俏可爱,和眼前的少女一模一样。 “他才不会呢,他只喜欢他那堆书,师傅说他是药痴,真不冤枉他。”臧卿月不满的抱怨道。 “臧姑娘不也是在山中学医?” 臧卿月腼腆的笑了下,道:“我跟我哥我不一样,他是天生行医救人的料,我没那样的天分,只能学些别的……” 尚怀疑惑道:“别的?” 她尴尬的笑了笑,脚尖在地上不停的磨蹭,支支吾吾的说道:“比如制毒之类的。”又连忙紧张的问道:“你不会因此嫌弃我吧。” 他笑道,“我记得有一句话叫以毒攻毒,制毒不等于害人,施用妥当反而可以救人,我为何要看不起你。” 臧卿月的眼睛一亮,兴奋地说道:“师父也是这么跟我说的,你也这么觉得?” 尚怀淡笑着点了点头,清俊的眉眼间流露出淡淡的笑意,臧卿月咬了咬下唇,鼓起勇气问:“你真是我家的长工吗,你真的不像卖劳力的人。” 哪有穿着粗布麻衣却遮不住俊逸非凡的下人呢。 他摇了摇头,说道:“这不重要,前面就要到府了,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臧卿月有点失落,觉得这条路未免太短,她还没问过他平时都做些什么呢。不过转念一想,反正是在一个府里,也不愁找不着他的人。 她去问藏卿澜:“今天和我一起回来的那个人,真是咱们府上的长工?” 藏卿澜的脸色有点奇怪,只说确实是。她却不肯相信,不依不饶的一直追问,最后藏卿澜只好半真半假的说道:“是个京城里落难的公子哥,被砸了脑子失去记忆了,我正在帮忙想办法。” 想想那人的谈吐气质,这个说法倒是让藏卿澜相信了。 “我也可以帮忙。” 藏卿澜黑着脸,“用不着你操心,你给我离他远点。” 但她什么时候听过藏卿澜的话? 第二天,她打听了尚怀平时的行为爱好,带了本《毒经》过去找他,听说他这几天一直在看医书。 见道藏卿澜过来,他很惊讶:“臧姑娘怎么过来了。” 他住的房间不大不小,没什么摆设,一床一桌而已,比起她的房间是粗陋了些,但胜在干净整洁。 她羞赧了一下:“听说你爱看书,我带了本书过来给你。” 尚怀看着上面大大的‘毒经’二字,满头黑线。 他虽爱看书,但对医和毒都没什么兴趣,只是没别的选择而已,不过还是礼貌的收下,说道:“多谢。” 见他兴趣缺缺,她瘪了瘪嘴,说道:“你果然不喜欢。不过毒经这种书让你去看确实强人所难,不如你告诉我你喜欢什么,我去为你找来?” 尚怀有些受宠若惊,“不必麻烦了,我还是看些手边的书就好了。” 他始终都客客气气的,臧卿月有点泄气,但看看那张脸,又没什么好气的。 “你需要什么一定要跟我说呀,不然我怎么知道你想要什么呢。”她坐在桌边撑着腮说道。 饶是他再愚钝,也明白臧卿月是抱着什么心思,但他并不觉得这忽如其来的热络会持续多久,不过是小女孩心血来潮罢了。 但她低估了臧卿月的耐心,一个精通医理,背过冗长医书的人,最不缺乏的就是耐心。 一连几个月,她天天过来,说什么也不回上山去了,不论臧卿澜怎么说也不走。 尚怀惊讶了,最后还是他出面劝道:“我始终我这里,你放心去吧。” 他说这话时只想劝她早日回去,没想到她竟红着眼眶说道:“你说话算数。” 他没有犹豫的点了点头,没成想这一语成谶,倒成了臧卿月的一缕执念。 又过了一个月,严攀回来了,在这南疆小镇里,人人都知道严将军和他貌若潘安的副将回来啦。 这副将自然就是女扮男装的林阳,她长得高挑眉目英气,只要稍微打扮就是个英俊儿郎。 有一天她悄悄跑过来,敲了敲他的窗子,蹑手蹑脚的猫在外面,像个偷翻墙到女郎家里幽会的小子。 尚怀好笑道:“怎么偷偷摸摸的?” 她动作利落的从窗子跳进来,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塞到他怀里。 “我说到做到,这是能帮你恢复记忆的草药,我从雪山上摘下来的。” 尚怀震惊的说道:“你怎么弄来的?” 林阳得意的说:“我悄悄去问了臧大夫,她告诉我的。这药只长在雪山的山尖上,我废了好大力气呢,你可别辜负我的心意。” 他的心情五味杂陈,神情十分动容,“多谢。” 林阳浑不在意的摆了摆手,端起茶杯却不小心打翻了杯子,她还道:“你这茶叶太苦,还涩,改天我悄悄给你送点好的来。” 尚怀收起药,奇怪的问道:“怎么非得是悄悄地?”这次也是,她的行为举止就像是被捉到的贼。 她尴尬的摸了摸鼻子,终于解释道:“老大他经常来你们府上,要是让他知道我跟你认识,不就知道我擅离军营的事了吗。” 他逗趣道:“那你还敢来,不怕他罚你?” 林阳昂首挺胸,睨他一眼,骄傲道:“君子一诺千金,从不失言。” 尚怀笑吟吟的看她:“你是君子?” “不是君子更胜君子,不过是比女子多了几个笔画而已。你这人好没趣,我帮了你这么大个忙,竟然还敢气我。”她不平的说道。 “我欠你一份大恩,来日我找回记忆,定当相报。”尚怀郑重的说道,然后拱手向她行了一礼。 林阳兴致盎然,凑过去贴近他的脸颊,“怎么报,以身相许吗?” 她期待着他能还像上次那样,脸哄到耳根,话都说不全。 可惜前次失了面子他早已有了准备,面不改色的回道:“并无不可。” 林阳眯了眯眼睛,撤离身体,啧了两声,道:“多日不见,怎么变得这般不要脸了。真的可惜...” 可惜什么,没有被她调戏吗? 尚怀突然一脸正色的指着门外,道:“那是不是严公子过来了?” 林阳吓得拔地窜起,“老大来了?那我走了。”说着便翻窗而逃,还不忘嘱咐道:“那药别忘了吃,不够我再去采来。”说完就不见了踪影。 尚怀望着她离开的方向,心里有些后悔,不开这个玩笑就好了,她也能再留一会儿。 有的事情是不禁说的,过了一会,严攀真的过来了。 他带着写吃穿用品过来,放在他的房间了,问:“这些日子住的可还习惯?” 尚怀看着他淡淡答道:“没什么不习惯的,我本来不就住在这里吗,怎么会不习惯。” 严攀尴尬的顿了顿,道:“倒也是如此。”他此时尚是个半大少年,不如后来的圆融。 “此次出征可还顺利?”他问道。 严攀答道:“都还好,敌军被我们突袭打了个措手不及,现在他们元气大伤,一时半会是不会再犯了。” 这次他立了战功,在边陲威名赫赫,自古英雄出少年,这话并不假。 “那真是太好了,多亏了将军,边疆百姓才得以安宁。这次奇袭的事迹都已经传开了,听说您身边还有一位姓林的副将,也极为骁勇。”尚怀神情赞叹的说道。 “你说林阳?他功夫的确不错,是个可塑之才。不过人莽撞了些,不太遵守军纪 ” “哦?怎么说?”尚怀为他倒了杯茶,不动声色的问道。 严攀喝了茶,眉头微微一皱,却没说什么,继续答道:“这一次我们打完仗归营的路上,他突然就不见了人,全军上下都找不着他的人影,过了三天,才带着满身的伤回来了。” 尚怀动作一僵,捏紧手中的杯子,却不得不平静的问道:“怎么会无故消失又受伤?” 严攀摇头答道:“他死活也不肯说,不过伤的真的挺重,现在还在营里养伤呢。” “还在养伤,伤的很重?”他脸色一变,问道。 “没错。”严攀眼睛看向窗外,没注意到他的异常,“回来的时候手臂都折了,脸上也是青青紫紫的,身上还不让大夫看,我们拧不过他,随他去吧。一个大男人,养养就好了。” 尚怀面沉如水,嘴巴紧抿成一条缝,眼神复杂而沉重。 夏淮番外-终(爆肝7000+) 恢复记忆是个漫长的过程,少则几月多则一生,充满了难以预测的意外。 不过他的运气还算好,拿着林阳送来的药去找藏卿澜,进门不敢多说话,自从臧卿月闹着不肯走之后,藏卿澜看着尚怀的目光就有点不对劲了,说不出来,但是心里发毛。 有求于人自然是恭恭敬敬的,尚怀说出来意之后,藏卿澜讶异的看他一眼,接过药草之后瞪大了眼睛道:“烛龙草,还真的让你找到了。” 尚怀的眼神一暗,低沉地说道:“一个朋友给的。” 藏卿澜也想起些事情,眼里里的不屑更甚,仗着长相不赖到处沾花惹草,金玉其外而已,他怪声怪气的说:“你这朋友还真够意思,你知道这看似其貌不扬像杂草一样的东西是什么吗?” 他摇摇头,翻过医术,但是没有见过任何有关记载,“请先生相告。” “这叫烛龙草,可以生死人肉白骨,是世间难得的奇药,因为它只长在雪山的山巅上,多少人为了他死在雪里尸体都找不到,她能回来已经是命大了。”藏卿澜的语气戏谑还有些调侃,但每一个字都重重的敲在尚怀的心上。 他张开嘴巴,人有些呆滞,声音艰涩的道:“请问先生,她的伤势如何。” 藏卿澜轻飘飘地说道:“没事,不重,折了手和几根肋骨而已,哦对,还有手脚上的冻疮,她刚回来的时候那只手……算她命大,不然就保不住了。” 想一想,那天她的手似乎确实红的不正常,他不经意的问了句,她回答说:“没什么,来时让茶水烫了下。” 藏卿澜将烛龙草整株放在他调制好的药液里,又添了几样,动作熟练利落,三下两下,然后对尚怀道:“行了,你回去吧,三天之后来我这里取药,届时我为你施针辅助药效,对你疏散脑中淤血有好处。” 尚怀谢过他,他又道:“不用谢我,你不如去谢她,我是看在她送给我的酒的面子上才告诉你。”说完啧了声,嘀咕道:“烛龙草这么珍贵的药给你用来治脑子,还真是浪费,就看看你这脑子值不值得她如此吧。” 值得吗,他扪心自问。 他实实在在的被林阳震撼了,为她一诺千金,不惜赴险的勇气,另外还有些别的,一种更为复杂的感情震颤着他的心。 尚怀想找机会跟她说话,但是因为种种原因,他始终没有找到这个机会。 突然有一天,一个惊天消息在燕朝炸开,皇上驾崩了,举国哀丧。 这消息最开始是无动于衷的,但随着治疗的进展,从能记起一些零碎的记忆开始,剜心蚀骨的疼就在心里顺着骨缝在全身四散,没有一天他是能安宁的。 尚怀,不对应该是夏淮,开始仇恨,他发疯的去质问严攀为何当初不送他回去,以至于父皇受了打击,身体一蹶不振。 严攀却回答:“当初送你回去,你还能活到现在吗?” 一个没了记忆,没了城府算计的夏淮,能斗得过心狠手辣的夏恂吗? 答案未必,夏淮被怒火冲上了脑子,大吼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那姐姐嫁给了夏恂,你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你怎么会帮我?” 严攀又问:“照你这么说,我当初为什么要救你?” 他一下子把夏淮问住了,脱口的质问被堵回了肚子里。 他脸色难看的说道:“谁知道你藏着什么诡计。” 没成想还真的被他说中了,严攀的肚子里藏了满满的算计。 他也是后来知道的,严攀从小喜欢他名义上的姐姐,苦等了多年,原本已经觉得无望了,机会却被夏恂自己送上了门来。 整整四年时光,他每时每刻都在谋略筹划,暗中拜访昔日旧部,像他们说明真伪。 他找的都是可靠的人,所以并不怕他们会说出去,但无一例外的,他们对夏淮还活着的事情无比震惊。 “造化弄人,造化弄人啊!殿下竟然还活着,早知如此,先帝也不会...唉。三皇子他、作孽啊。” 许多人在他面前痛骂夏恂卑劣,却没几个是真心实意想帮他的。 “朝政刚刚稳定不久,南疆北疆战乱不断,燕朝禁不起折腾啊。”几个老臣如此劝他。 有一刻,夏淮自己也迟疑了。 复仇这条路,他真的应该走吗? 百姓会因此遭受动乱之苦,朝臣好不容易稳定下的局面会被破坏,一个声音告诉他不应该这么做。 但心底始终有一个愤恨不平的问句,难道你真的甘心,原有的身份被夺取,你自己的死无所谓,但你父皇的命呢? 林阳,人如其名。 每每在他最混乱无助的时候,她如一抹朝阳照进他的生命里。 她总是行踪莫测,没防备的出现,又突然消失。 这次她还是提着酒壶来的,深夜子时翻窗而入,亏得夏淮反应迅速,才没动起手来。 “听说,你找回记忆了?” 夏淮垂头丧气,萎靡的说道:“没错,我记起来了,但是更痛苦了。” 林阳怜悯似得摸了摸他垂下的头,“我听老大说了,你身份尊贵非比寻常。我也知道,越是身份贵重的人,承担的负重也是加倍的。你愿意跟我说说吗,不愿意也没关系,咱们可以喝酒。”边喝边说。 夏淮本没说话,但两杯烈酒下肚,头脑恍惚起来,倾诉的欲望前所未有。 他将困苦说给她听,林阳听的很认真,半天一句话也没说。 知道他醉醺醺的问出最后一句话:“你说到底应该怎么办。”语气神情都颇为激愤。 仙人堕尘,美男垂泪。多少女子梦寐以求的场面,林阳全都见过了。 她托着腮痴痴的看着他的脸,怎么也找不出一点瑕疵。 “你真正的内心是想怎么办呢,不为外物,只是你自己。”她问。 “我?”他疑问了一句,却没答话,因为答案昭然若揭。 他仇恨,不甘,不报此仇永难平歇。 然而他却不敢真的说出来,怕她觉得他内心龌龊。 但林阳永远都不在夏淮的掌控中。 “那就去把你该有的东西拿回来吧,你的身份地位,你该报的仇怨,通通奉还回去。” 夏淮瞠目结舌,“你...” 林阳扭过头,发丝轻擦过他的脖子,他心痒难耐,只好暗暗搓了搓手指。 她笑道:“别是因为我帮过你几次,你就真觉得我是个好人了。我信奉因果循环报应不爽,既然老天不帮你报,你就得自己报,知道吗?” 夏淮深邃的看着她还在侃笑搬般的脸,低哑的问道:“那你又是为什么帮我,还差点赔上你自己的命?” 林阳止住笑容,垂首低声说道:“那是我答应你的,我说到做到。” 他笑了笑,锐利的眼神锋芒的要将她看穿一般,“刚刚你说你不是好人,可我没听过有那个坏人是信守承诺的。” 她别开脸,不自在的说道:“你不用拿那一套对付我,不是好就是坏?那你的见闻未免太浅薄了。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全凭自己的心情。” “所以,帮我,是出自你的内心?”他靠近,低低说道。 故意把后面那字省了,说出来显得暧昧不堪。 林阳直视着他,爽快的承认道:“是,我就是真心想要帮你。” “为什么?”他问出来长久以来的困惑。 她想了想,道:“你照照镜子就知道了,你长了张想让人保护的脸。” 夏淮哭笑不得,复杂的心情纠集在一起露出一个苦涩的表情,“还是第一次有人这样评价我。” 林阳笑了,道:“我知道你怎么想了,你等着,我过几天再来找你。” 她翻身要走,被夏淮一把抓住,“你又要走。” 惊讶的看夏淮一眼,挑眉道:“不然呢,宿在这里?” “总得让我能找到你,而不是像这样一直等着。” 林阳楞了一下,想了想从怀里掏出一块刻着猎鹰图案的铁牌,说道:“你要是想找我,拿着这块牌子去城外的破庙找我,你拿着它去,会有人接应你的。” 夏淮看到那图标脸色瞬时变得难看到极点,铁青着脸色,问:“你跟暗影楼什么关系。” 没想到他竟然认识,林阳抿了抿唇,老实说道:“我师父原来是暗影楼楼主,后来我杀了他,就接手了听雪楼。不过我很少回去,那里的事物我不怎么管。” 暗影楼是一个有名的杀手组织,不仅如此,它还致力于搜罗天下情报,夏淮还在那个位子上时,没少受过他们的刺杀,若不是他防范严密,恐怕早就死在他们手里了。 其中残酷的生存环境夏淮也早有耳闻,没想到,林阳竟然来自那里。 他明白过来,沉着声问:“你说要帮我,说的就是暗影楼?” 林阳点头,承认道:“不用白不用。” “不行。”他断然拒绝,“你也不能再回去了,那里凶险,不适合你。” 被他孩子气的话逗笑了,她歪了歪头,灿烂的笑着,露出洁白的牙齿,“你担心我呢?” 夏淮别开脸,无声胜有声。 “放心,你要是担心我会重蹈我师父的覆辙的话,倒也不必,他是他我是我,当初要不是他觉得我威胁了他的地位,想杀了我,我也不会先下手为强。现在暗影楼掌事的都是我一辈的师兄妹,不会有问题的。”她解释道。 他长叹一口气,摇头道:“你太小看人心了。” “是吗,我倒不这么觉得。”林阳笑道:“他们要钱我就给钱,要权力我也不稀罕,让他们办事是等价交换罢了,他们求之不得。” 夏淮语塞,见她神色坚定,难不成真的要跟他辩一辩不成,但凡他不是个傻子,也不会那么做。 “算了。”他泄气的说,回房拿出一直放在枕下的锦囊,取出里面的印,交给林阳。 上面刻着字,林阳看了一眼,略微惊喜道:“这是什么。” “礼尚往来,等价交换而已,你说的。”夏淮答道。 林阳犹豫的拿着那方印,终于下定决心,宝贝似得放进怀里,说道:“我明白了。三天之后,还是此时,我再过来找你。” 她收下了印鉴,夏淮松了口气,胸口止不住的涌上欣喜,喜不自禁的勾唇道,“好,我等你。” 不知怎么的,短短几个子听得林阳心怦怦直跳,她脸一红,趁着他不注意连忙施展轻功离开,身形颇有些狼狈。 夏淮望着敞开的窗户,久久回不过神来,眼中含着些微不起眼的情愫。 很快夏淮就知道了,林阳所谓能帮的忙是什么了。 是一大堆朝中重臣的家宅私密,桩桩件件,各种丑陋肮脏都被写在纸上摊开放着,夏淮只看了几眼,就忍不住瞠目道:“这都是真的?” 夏淮自诩皇室的眼线颇多,却没想到这民间的组织知道的貌似更多,就差把人家藏得私房钱都查出来了。 林阳得意道:“这可是我废了好大力气才翻出来的,现在都交给你了,你知道该怎么办吧。” 他点点头,心中有了算计。 夏淮当然不会傻到拿着证据去威胁他们,这无异于送死,把他们逼急了如果反咬一口他也承受不起。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正是这个道理。 知道了这些朝臣们的弱点,略施小惩再赐大恩,慢慢地如虫蚁蛀堤,一点点蚕食朝中实力,四年,够做很多事情了。 但他的计划里,最没有把握掌控的就是严攀。 严攀军中威望一日比一日显赫,渐渐引起了夏恂的忌惮,这是个好机会,但恰恰中间隔着一个徐环,严攀不肯拿爱人冒险,他只好一日日的等下去,直到机会亲手被夏恂送到他面前。 从他知道宁婉入宫的那一刻起就彻底对这二人死了心,账,要一笔笔的清算。 他更同情这个叫徐环的女人,一往情深抵不过旧情难忘,情债自古就勾缠难断。 青城寺的那把大火在夏淮的意料之外,更令他意外的是夏恂竟对自己的骨肉也不留情面,他万万理解不了怎么能下得去手? 后来短见的几次接触,他明白了夏恂为何会留不住她,宁死也不愿回去。 徐环看起来温婉,但自己观察就会发现她是个极有主见的人,说得出就做得到,最重要的是她向往自由。 从前她愿意为了一个情字自囚于深宫,最后就能为自由二字不惜舍弃性命。 在这一点上,徐环像极了林阳。 也因此,他对徐环更多了些怜惜。 不过最终夏淮还是选择了算计她,谁让她就是横在严攀夏恂二人中解不开的死结呢。 夏淮打算派一个人进宫去做眼线,原来只打算从暗影楼找一个杀手潜伏进去,没成想林阳自告奋勇,坚决要亲自进宫。 她的倔劲儿又上来了,夏淮却怎么也不能同意,谁也不肯低头。 林阳振振有词道:“只有我才最可靠,送别人进去,你放心吗?” 自然是不放心的,但事情总有解决的犯法,他想每一次都让她以身犯险。 “不行,这事没得商量。” 林阳转了转眼睛,竟然没再反对。 他惊讶又疑惑,但更多的是怀疑,“你别打别的注意,不行就是不行。” 然而,事情再一次的脱离了掌控。 易容,是一个职业杀手的必备素养,因为需要潜伏到各种危险的地方执行任务,而且一张脸只能用一次,所以他们的手艺都很精湛。 一切顺利,被训练好的那人被送进宫。直到第二天晚上,夏淮在地室里发现了被困成一团已经饿得奄奄一息的女子。 林阳竟然李代桃僵,自己进宫去了,而且看这人的状态,恐怕被关在这里已经有几天了。 那此前在他面前接受训练的人又是谁? 夏淮头痛欲裂,整个人濒临崩溃,从来不喜欢发火的他,第一次砸光了书房所有的瓷器,严攀来了也吓了一跳。连忙问清事情的来龙去脉,才感叹道:“林阳,奇女子。” 遭来夏淮的一记眼刀,他住了口,又道:“当务之急是先了解她的情况,你这样发泄也于事无补。” 严攀是最近才发现了林阳的身份,几年前林阳毅然辞去军中职务,他再三挽留,不忍浪费其大好前途。 没成想林阳毅然离去之后就不见了反应,直到最近他心血来潮去夏淮府上想要蹭饭,见到林阳穿着女装大喇喇的在夏淮的院子里晒太阳,这两人在他眼皮底下不仅上演了一出以假乱真,还暗通款曲了。 不过林阳还是有几分怕他的,解释清楚之后,再三请罪,吃了几顿酒,也就好了。 但是坏消息很快就传来了,林阳的行动力惊人,几乎是当晚便制造了一场偶遇,成功得宠。 得知消息的时候夏淮气得手都拿不稳东西了,当夜派人送信过去,怒斥了三页纸最后叮嘱一句万事小心,然而人家只回了三个字:知道了。 夏淮连续三天没有睡觉,最后人已经开始打晃,双目血红。 最后是严攀带信过来:“你放心,她用了幻药,夏恂不能拿她如何。” 他再三思索之后不放心,然后便让人在夏恂的御马上做了手脚,后来就有了坠马一事,伤了腰,他就放心多了。 也是这件事夏淮坚定了尽快举事的决心,他不惜联合林阳算计严攀,在大婚上做了文章,让夏恂发现了徐环的身份。 夏恂在执念和药力之下开始犯浑,这才让夏淮有了可乘之机。 带人劫狱时,他和夏恂迎面碰上。 他永远忘不了夏恂见自己时那满目的震惊和不可置信。 “皇兄,你还活着?”他的演技精湛极了,当场上演了一出兄弟重逢的戏码。 可他的眼神和表情完全不相配,夏淮冷冷的看着他,眼神如利芒:“让皇弟失望了,我不仅活着,还回来了。现在我来拿回本该属于我的东西,皇弟可要准备好。” 那一刻夏恂的眼睛如同暴起的毒蛇。 “你做了什么?” 他笑了笑,说道:“你别怕,我只是将你施加给我的还给你罢了,如果你没做亏心事,当然是不用怕的。” 说完这句话,便有属下将他掩护住,他带着伤重的严攀,一路不语,但脚步却越走越快。 严攀身上的衣服湿漉漉的,还十分冰凉,用手一摸就会沾上大片鲜红。 夏淮的心被愧疚折磨笼罩,直到藏卿澜看了他的伤势,说道:“皮外伤,性命无忧,但是失血过多需要调养。” 他松了口气,却被藏卿澜听见了,之间藏卿澜瞥了他一眼,自言自语似得小声道:“真是个害人精。” 夏淮苦笑,想想深陷后宫却无能为力的林阳和徐环,他日日都担心着她们二人的安危。 直到有一天,林阳每天向宫外传递的信号断了,他心下大惊,意识到可能出事了。 他忙派人去查,但夏恂已经起了警觉,宫里严防死守,什么消息都探不出来。 最后还是徐环救了林阳一命,当他接到浑身是伤的林阳时心情已经不能用愧疚来形容了,他更为悔恨自己的自私。 知道林阳回来,刚从战场上回来的严攀疯了一样的找了过来,极其急迫的问道:“我阿姐呢,她没跟你一起回来吗?” 林阳愧疚地说道:“她为了救我承认了身份,其实夏恂早就发现她了,只不过两个人都不愿说破。不过你放心,夏淮现在有心无力,又对她余情未了,绝对不会伤害她的。” 夏淮挨了严攀的一顿打,他直挺挺的站着,不还手,一直说着:“对不起、对不起。”他被揍的鼻青脸肿,直到林阳急的不顾伤势的扑过来阻止才停下这场单方面殴打。 再后来,严攀发了狠一路攻城略地,配合着夏淮早已渗透入朝中的势力一路凯旋,士气高涨。 打到京城那天,天边烧着火红的晚霞,严攀的心情自不用说,夏淮的心情是极为复杂的。 他一直在脑中模拟着跟夏恂的最后一场生死对决,然而对方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挥刀自刎,宁死也不肯跟他低头。 这就是夏恂,骨子里跟自己留着一半相同血脉的兄弟。 那一刻,夏淮感觉身上蓄的力蓦地松了,就像是长久以来的信仰和坚持,突然失去,就只剩下了茫然。 登记前夕,夏淮终于对林阳剖白,虽然两人一直默认着关系,但这是第一次把话说开。 “江山辽阔雄伟,我一人恐怕不能支撑,你可愿与我共享这锦绣河山?” 但令他没想到的是,林阳竟然沉默了,在夏淮看来这无疑是无声的抗拒。 “你不愿意?” 林阳开口了,有些茫然惆怅地说道:“当然是愿意的,但是处在后宫的那几个月让我知道,宫里的日子一点也不好过,要遵循各种各样的规矩,而且只能待在那小小的一方院落中,这样的日子,太难熬了。” 夏淮慌了,连忙道:“可是有我啊,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林阳摇摇头说道:“你们男人永远不可能理解这种感受的,就像我不能理解那些每日只会等着男人宠幸的女人一样,她们身不由己,但是我还有的选择。” “你想离开?”他一把抓住她的肩膀,“不行,我不能答应。” “这不是你答不答应的问题,是我自己的选择,难不成你想学夏恂对徐环那样,把我一直困住?” 夏淮说不出话了,却依旧不愿松手。 他此时竟然有点理解夏恂,面对心爱之人,难免心生自私的念头。 但他们不同的是,夏淮终究还是选择站在林阳的角度上思考问题。 林阳见他略有松动,趁热打铁道:“我不是不答应你,但你总得给我时间让我考虑考虑。” 夏淮只好问道:“考虑多久?” “少则几个月多则……”在他阴沉的目光下,舌尖上的‘五六年’生生改成,“三年,也许不会这么长,我想你了,就回来了。” 他终于是拗不过他,答应了。 但他高估了林阳的良心,说了三年,还真就是整整三年杳无音信,连辞官回家老婆孩子热炕头的严攀都时不时的连怜悯他一下。 夏淮终究是让严攀高看了一眼,原本因为算计出来的嫌隙渐渐被消融。 堂堂一个皇帝,六宫无粉黛,空无一人,说出去都要让人吓掉了眼睛。 朝堂上常有传闻,当今圣上或有龙阳之癖,这消息传到夏淮的耳中,他却乐在其中,任这消息散布。 他早早的过继了宗室里的孩子,并不怕皇位后继无人。 夏淮是真的不敢放松一刻,他总是觉得林阳是在哪个脚落地,默默的考验着他。 三年一晃而过,夏淮渐渐地从最初的忐忑失落到只剩思念,最后已经十分淡然了。 一日他照常批改奏章,手边不知何时多了碗热茶。 他端起喝了一口,被苦涩的滋味弄皱了眉,往旁边一递却没人接。 冷下脸皱起眉头,“人呢。” 却见桌前立着一个小太监,唇红齿白,一对桃花眼中笑意盎然。 ———————————— 这其实是一个互相一见钟情的故事。 迟来的孕期play(H) 阿姐有孕了,乍一听到这消息,严攀愣是半天没缓过神来。 徐环捂嘴偷笑,戳戳他硬邦邦的脸颊,挑眉道:“怎么,你不高兴吗?” “没、没有。” 他连话都说不利索,一时间连手都不知道怎么放了,直勾勾的盯着徐环的肚子,却迟迟不敢动作。 徐环拉着他的手,慢慢放在已经微微隆起的小腹上,他竟然哆嗦了一下,然后顺从的放了上去,那一刻仿佛触电。 血脉是很神奇的存在,片刻间喜悦、感动还有心有余悸通通涌出。 看向徐环消瘦的脸颊,严攀竟红了眼眶,自责地说道:“我不该放你一人留在宫里,万一……” 徐环立刻捂住他的嘴巴,笑着道:“这不是没事吗,别担心了,看看你这胡子,多久没打理了,还有这衣服。” 别看严攀都要当爹了,在徐环面前还是动不动就要脸红。 这几天新皇登基,严攀跟着忙里忙外根本捞不着浣洗的时间,他低头一闻,确实是有点不愉快的味道。 竟然扭捏起来,连忙叫来小厮打来热水从里到外细细清洗一遍,生怕熏到了了老婆孩子。 一想起来,严攀还会在没人的时候傻笑。 有次恰好被徐环撞到,被好生嘲笑了一顿,他恼羞成怒拉过徐环就是一顿狂风暴雨般的亲吻。 这一亲就拱起了满身的火,嘴唇开始在颈侧游移起来,又吸又舔恨不能将她吞入腹中一尝甘美。 徐环身体也旷了许久,也起了意,便扭动着细腰勾缠住他的脖子,娇媚的呻吟不停的往外冒,严攀的眼睛都红了,但不得不咬着牙拉开她,“不行,你还怀着身子。” 欲火没有只烧一个人的道理,徐环的腿间早就湿润起来,难耐的夹起双腿,一双眼水汪汪的盯着他,比什么春药都要撩人。 小别胜新婚,更何况他们正在新婚。 徐环主动拉住他的手伸进裙下,带着他摸到那片湿滑,趴在他身上哼吟道:“你不知,这些日子阿姐好想你。” 原本这些话她断说不出来,但经历了生死,徐环更明白一个道理,珍惜眼前人。 喜欢便要说,此时不说更待何时,等人没了就只能后悔去。 这么想着她更是放得开,“太医说了,过了头叁个月便能行房事,咱们小心点就是了。” 严攀不说话,直接将人打横抱起,凳子都被带倒了,可惜没人有心情去管他。 将她放到床上,衣带直接被扯断,层迭迭的衣物不被怜惜的被撕碎,露出里面白皙鲜美的肉体,他呼吸一滞俯下身去,叼住挺立的乳尖,再去探下了小雨的幽径。 羊肠小路被粗暴的撑开,“啊……”嗔怪的瞥他一眼,“轻些,着什么急。” 严攀又急切的去咬她的嘴,抽出沾满淫液的手掌去摸她的脸,低哑道:“阿姐倒是说说,谁更急?” 徐环嘴上嫌恶的说道:“脏,别抹。”但却没躲,反而抬起双腿勾住他的腰往下压,私处贴着他的下体轻轻磨蹭,打湿的他的裤子。 他的呼吸更粗重了,恶狠狠的咬住猩红的乳尖,换来她动人的淫叫,两只手一起褪下碍事的亵裤,阳具一下弹出来,打在淫水直流的阴户上。 “啊……快来”龟头戳在穴口,徐环空虚急了,想要抬腰去迎却被他一掌按住,顺带被拍了下屁股。 她羞恼的道:“你干什么?” 严攀得意的笑了笑,“阿姐急什么。”挺起小兄弟在花户上摩擦,头部划过肉珠,徐环头皮发麻的抓住床单,无助又淫荡的吟哦。 徐环抬腿去踹她,却被握住脚腕,顺势分开她的双腿扛在肩上,一挺腰,阳具就这么入了进去。 肉碰肉的一瞬间,两个人都吸了口气,徐环是舒爽的说不出话来,严攀则是被湿热紧窄的肉穴夹得说不出话来。 缓了缓,严攀才开始慢慢动作起来,他拿捏着分寸,不敢像以往那样大开大合操干个痛快。肉棒全根没入再抽出去,就这样不快不慢的抽插,却此次能顶在花心上。 他动一下徐环就叫一声,声音越来越大,床单被她抓的发皱,淫水也越流越多,严攀每次抽出都能溅出来一些,两人交合的地方不一会就泥泞不堪。 怀孕之后的徐环放的更开,更坦然享受交合的快感,严攀发现了,并且心中暗喜。 他腰部摆动不停,将她的腿放下,抽出满是爱液的性器躺在她身边,从侧面插了进去,这样他就能抱着阿姐操了。 大手抓住徐环的奶子揉了揉,在她耳边低喃:“阿姐这里变大了。” 徐环不等说话,花心被重重一顶,灭顶的快感湮没她的心神,身子蜷缩着抽动起,眼睛失神的回头看去,那张俊美的脸就在眼前,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吃了他。 她用唇舌去勾缠他,身下的花径不规则的紧缩,严攀青筋暴起,只想狠狠操弄身下美人,可他不能,因为孩儿。 只能在心里暗暗再记下一笔,待日后加倍讨回。 高潮过后,她的才回过神来似得:“你刚才说什么?” 严攀报复似得狠捏那对雪白的大奶,“我说阿姐这里变大了,我听人说奶子越大的女人越骚浪,阿姐也是这样吗?” 徐环一愣,似是没想到他会说这样的荤话。 “你胡说什么。” 她无力的训斥,可她的眼睛里是欲望,声音里是妩媚,小穴里还被他的鸡巴深深插着,这哪里来的威慑呢? 反而引得他一阵低笑和连续不停的撞击。 “啊……别,轻些,孩子要撞出来了……” 严攀揉着她的奶子,嘴里含咬她的耳垂,“轻不得,轻了阿姐不舒坦,阿姐不喜欢听吗,可是骚穴咬得阿弟好紧,都抽不出来了。” 徐环羞耻的闭上眼睛,而且她绝望地发现,他越是这样说,她的水就流的越多,严攀也发现了,于是更加来劲。 严攀又换了个姿势正面操她,这样吃奶就方便了,大口咬住奶子,性器插入花穴的时候徐环受不住的长长呻吟着,嘴里哼叫着:“阿弟……轻些……” 雪臀被拍打了下,她无措的睁开眼睛,他邪肆的看着她,“叫谁阿弟?谁家的阿姐像你这样给阿弟吃奶,还给阿弟操?” 她想去捂住他的嘴巴,“别、别说了……” 越是这样花穴却越是不受控制的缩紧,严攀低骂了一声,深吸口气稳住没射,然后恶狠狠的道:“我说的不对吗,阿姐看看,这小穴都被阿弟操的翻出来了,啧,这么多水……” 她被托起身子,迷茫的向下看,就见那狰狞的物什在那红艳艳的穴口进进出出,每次都要带出红嫩的穴肉,交合处还有一圈细腻的白沫,是爱液干涸后的痕迹,红白黑交错的场景淫靡到了极点。 徐环只觉得什么都听不到也看不到,一股巨大的海浪将她湮没,她继续找到浮木,于是吻上他的唇舌,双腿紧紧环住他的腰,用力下压。 严攀则感觉自己被四面八方的热浪包裹挤压,他想要求生就只好更快更狠! 什么都顾不上了,脑海中只剩下欲望,在徐环几近哭喊和严攀的低吼中两人一起到达极乐,然后脱力般的拥抱在一起,久久不愿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