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总说我撩他》 白月光总说我撩他_分节阅读_1 《白月光总说我撩他》作者:应迟 文案:论如何正确掉马才能让你知道我的欲拒还迎其实是以身相许。 舒望把白月光纹在了心口,于是傅知非一直在吃自己的醋。 傅知非以为他们是先【哔——】后爱,其实舒望已经把他放在心上捂了好多年。 国风画家攻(傅知非)×酷帅小哥受(舒望) 当三十岁的浪漫撞上二十岁的热烈—— 温泉酒店里舒望遮住傅知非的眼睛:“傅老师,您别动,让我来。” 攻先出场。 微博:码字的迟迟 【推荐】亲亲基友晚春寒的咸蛋文:《清清白月光》 沈知洲当选班级想嫁男生第一名,可高二(3)班女生总计18人,却投出了19张票。 沈知洲:??? 【预收】咸蛋文:《情人关系》 桑野:“情人关系,比朋友更铁,比恋人更野,不用负责,两厢自由,来去皆可,合则合,不合就散。爱情至上,透着唯美主义做作的美感。” 林烝:“别作,来做。” 内容标签:都市情缘情有独钟天作之合 搜索关键字:主角:舒望,傅知非┃配角:桑野,舒羽,方蔓┃其它:温馨,慢热,大叔攻,老男人 第1章江南,秋凉,雨 江南,老城,秋凉,雨。 南方的一年四季,春小雨、夏暴雨、秋风带雨,冬天多半雨夹雪,其本质还是雨。 更让人无语的是,南方的天气预报基本就是一口毒奶。 傅知非看着手机上阴天小云朵的符号,被连绵秋雨堵在了一家理发店的屋檐下,拎着个满满当当的大容量超市袋站着,有些无聊。 以后出门应该看黄历的,他翻了翻手机。 宜:嫁娶、纳采、求嗣、理发、会亲友,余事勿取。 忌:诸事不宜。 还有一条老妈发来的微信:非啊,这回的姑娘真的不错,学历高人也好看,你就回来相相看呗? 傅知非把手机掐灭了屏揣进口袋里,讽刺地笑了笑。 雨势连绵,伴着晦涩懒散的下午灰蒙蒙一片。 懒散、忙碌,又自在。 道路上车来车往,小电驴披着五颜六色的雨衣四处穿行,在汽车夹缝里生存,下班高峰期像是在上演一出孤单又热闹的群戏。 人行道上一个推着绿铁皮三轮车的老人家淋着雨朝着这个大屋檐走了过来,三轮车上摞着叠平了的纸壳箱子,上边哆哆嗦嗦盖着件雨衣。傅知非让了让,给老人家和三轮车让了个地儿,屋檐下稍微有些拥挤起来。 老人家拘谨地站在屋檐下,尽量躲着他:“不好意思挤着你啊伢崽,我身上都是水,雨小一点我就走。” “不要紧。”傅知非摆摆手,这也不是他家的屋檐,理发店老板没觉得自己挡了他家店门就算不错了。 这里的确是个躲雨的好地方,发廊的屋檐比旁边花店凸出去一块,站在这底下就算风把雨丝吹斜了也沾不到身上。 发廊透亮的玻璃门里晕出里面柔和的灯光,傅知非摸了摸口袋,他今天穿的一身清爽,棉麻的衣服舒适又慵懒,脖子上坠着块水滴形状的玉,成色很漂亮。 米白色的盘扣对襟外套在灯光里晕上暖黄,口袋浅,原本只想着去个超市很快回家,他只摸到了火机忘了带烟。 雨还没停,看势头还够得等,傅知非也不急,反正家里也没人等着他。 黄历上的什么嫁娶、纳采、求嗣,和他的性向都对不上,会亲友也没什么好会的,出柜的时候他爸气得和他断了来往,到现在自己一个人住着,偶尔和母亲联系,也都是刚刚微信上那样不痛不痒的对话。 回去相相看?回去骗婚吗? 白月光总说我撩他_分节阅读_2 家里人接受不了他是个同性恋,他也没回家相过亲,搬出来自己住不知不觉就四五年了,也没觉得有什么。 孤独惯了。 街道上零零散散的大部分行人都在屋檐下避雨,好几个骑电动车的也停了下来,秋风秋雨的,打伞不太靠谱,身上还是会湿。 一对小情侣撑着大红热恋的伞走到屋檐下边,男生个子瘦高,脸上几颗未褪青春的痘,女孩子微胖身材,装束清凉,脸挺好看,就是皱着眉捋了捋雾湿的头发,一副不开心的样子。 “这动不动下雨的天真是烦死啦,一个月三十天,这雨就没停过。” 男生哄了哄那姑娘,许出去了口红,又说要买衣裳,南方姑娘说话又娇又甜,男生招架不住。 傅知非心道,还好我喜欢男的。 他原本也没想着要听人小情侣说话,但他们站在屋檐下还打着伞,地方不大,傅知非挤在中间,伞上的水把他右边肩滴湿了一片,那男孩子拿伞也不好好拿,晃来晃去的水滴不时甩到他的脸,让他很不爽。 “小孩,”傅知非叫了句,男生没听见,傅知非拍了拍他的伞,“同学,把伞收一收吧,滴水。” 男生看见他肩膀上湿了一片,冲他歉意地笑笑:“不好意思啊。” 女孩子拦住男生收伞的手:“哎,帅大叔,我们就拿伞挡挡风也不行嘛?天有点冷,拜托啦!” 男生对女孩说:“算了吧,收伞就是了,这里是比较挤。” 女生不乐意地一嘟嘴,搓了搓手臂:“可是我真的好冷啊。” “哎……”男生无奈地把伞面挡在她风口上,冲傅知非笑笑,“不好意思啊。” 没收伞。 傅知非挑眉看了眼,不过那男生这次很小心地避开了他,于是他也就没说什么。 就是肩上湿湿的不太舒服。 小年轻的情侣穿着情侣装,女孩儿穿着短裙,身上披着男生刚刚脱给她的外套笑得很甜,甜得有些刺眼。 刚刚那姑娘管他叫,大叔…… 傅知非下巴上留着一点青茬的短须,打理得干净漂亮,天生自然卷的头发有些长了,随意地往后扎着。他的眼角微往下沉,透着厌世般的懒散,嘴唇却是天生的勾着一点弧度,让他的懒散里透出点微讽的桀骜。 人小姑娘也没叫错,他已经二十九,再几天过了生日就要三字打头,管他叫大叔的小姑娘都有男朋友了,傅知非有点想抽烟。 人行道上“嘀嘀”响了两声小喇叭,一大男孩骑着粉色小电驴停到店门口。 他摘下雨衣,圆寸、黑T、牛仔裤,露着一截脚踝,戴着个大黑口罩,有型有范儿,看上去才十八九岁的样子,很酷。 酷帅小哥从电瓶车后座上解下个大箱子,眼睛往店门口几个人身上一瞟,忽然醒悟过来什么,眼神落在傅知非身上停顿一下——只有一瞬。 他清了清嗓子,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的声音有一种特殊的魅力:“借过一下?” 傅知非侧了侧身子,酷帅的小哥抱着沉重的大箱子从他身边走过去,身材修长细韧,傅知非一眼瞟过去,正好对上他的眼睛。 凤眼,啧,漂亮的小孩儿。 第2章水流,泡沫,手 理发店里推开门,前台小妹哟了声,把酷帅小哥迎进去。 女孩子拉着她男友的衣角往店里看:“那小哥好帅呀!” 男生的伞还没有收起来,外边雨也还和开始的时候一样大。 推三轮的老人家大概是怕自己挤着人给人招嫌,把雨衣搭在车上冲傅知非说:“谢谢啊伢崽,我走了,你好站过来点。” 傅知非肩上湿哒哒的,这会儿已经不太高兴了,敛眉连连摆手:“不用,外面雨还大,您不好骑车,先别走。” 老人家执拗,脸上笑得善意而真诚,小年轻尴尬地看着他们,连带着傅知非也郁闷起来,好像这事是他有错似的。 店门突然又开了,酷帅的小哥撑着门,身长腿长的,漂亮的眼睛往小情侣那边一扫,声音盖在口罩底下懒散地带着点严肃:“站屋檐底下打伞,戴斗笠撑伞,吃咸鱼蘸酱油吗?还让不让人做生意了?” 傅知非回头看那小孩儿,大男孩忽闪着他漂亮的眼睛看着傅知非,语调还有些不自觉的闷声:“你肩膀上都湿了,要进来吹干一下吗?” 白月光总说我撩他_分节阅读_3 小情侣悻悻地收了伞,推三轮的老人家见店里边有人来说,连忙推了车就要走,傅知非先一步劝住老人家:“您就在这等雨停了再走,正好我……” 小哥眼睛里带着一点店里的暖光,像是邀请。 傅知非抬眼仔细看了看那戴口罩的小帅哥,算起来黄历上就一个“理发”是他能宜得上的。 “正好我去理个发。”傅知非说。 老人家还是不好意思,那小姑娘脑子转得飞快,左右看看傅知非和小帅哥,撅着嘴好不乐意地了然道:“哦——难怪他给你说话,原来你们认识啊?” 傅知非拎着购物袋往里走,也不反驳,随意地一点头:“啊,认识。” 理发店内里的空间比傅知非想象得要大,进门一侧是楼梯,旁边的复古沙发线条漂亮,墙上挂着装饰画。双面落地镜中间嵌着实木抽屉,客人坐着三五个,吹风机的声音呼呼的,店里比外面暖和。 前台小妹笑眯眯地看着傅知非脑后的小揪揪:“欢迎光临!先生剪发吗?” 傅知非一点头,她笑说:“行,二楼先洗哟。” 小帅哥从前台抽屉里找出个标签别胸口上:“我给他洗。” 傅知非看了一眼,好嘛,这么个理发店还有个“艺术总监”的名号,这小孩儿才多大,总什么监啊。 他的名牌上写着他的英文名:Moon—— 啊,月亮。 前台小妹惊讶地来回看了他们两眼:“认识啊?” Moon的眼神往傅知非边上绕了圈,带了点笑,声音好听得很,又把那话扔还给傅知非:“啊,认识。” 傅知非闻言一笑,这小孩儿有点意思。 Moon小帅哥指了指傅知非的外套:“脱下来吧,用热风吹一下,一会儿就干了。” 傅知非将外套和购物袋都放在了一楼,他去超市也就买了纸卷和狗粮,没什么不放心的。 脱了外套,灯光下他的玉坠更为显眼,Moon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傅知非笑了句:“好看吗?” “好看。”口罩里他的声音有些低沉,懒懒淡淡的带着笑,很好听。 前台妹妹笑着打趣他:“望哥,夸人还是夸玉啊?” Moon也不多拍马屁,拎了拎口罩让开楼梯方向一侧,朝傅知非做了个手势:“这边请。” 理发店的装潢有些欧式复古的感觉,墙上的装饰画和镜面设计又让它很有现代感。 傅知非是个画国画的,对于现代感也抱着欣赏的心去看,就是觉得太喧闹了。 发廊二楼有两家门店那么长,分成了两个区,里边是洗头的,外边是剪发的,玻璃窗很大,窗外的雨还在下,漫天烟雾。 二楼的地板和墙砖都是黑色的,隐约可以映出人影,Moon递给他一件绸料的软衫披着,洗发台上垫好了毛巾示意他躺下来,傅知非拆下发圈。 理发店里放着淡淡的歌,温热的水流声响在耳边,往他发上一过。 “会烫吗?” 傅知非眯着眼:“正好。” 里面的光线柔和,也不至于昏暗,墙边的架子上摆着各式的洗护产品,从架子顶端垂下绿色的塑料藤蔓,看起来很舒适。 洗头的过程就像是一场极度舒适的ASMR,细密的流水声、指腹摩挲过头皮的声音像是轻微的电流,顺着触感从前额揉向脑后,温热的流水将头发打湿。 “先生怎么称呼?” “我姓傅。” 按压洗发露,揉搓黏腻,沾满泡沫的手指顺进发丝里,按揉间泡沫蓬起,发出轻微的、细腻的“兹兹”声响。水流冲洗,抹洗发露的过程很快又来了第二遍。 “给您按摩一下。”Moon说。 傅知非这会儿已经舒服得不太想说话了,半眯着眼睛低低嗯了声。 头上泡沫充裕,Moon的手跟有魔法一样,力道不轻不重、不缓不急,先顺着发际线处从额边的太阳穴揉到傅知非的美人尖,再顺原路返回绕过耳后,拇指点压在头顶两侧,四指托起他的脑袋从后脑勺有节奏地揉搓上来,又重复一遍。 白月光总说我撩他_分节阅读_4 的确是享受。 他让傅知非侧过头,把左右两边都细致按摩过,这个过程让人觉得十分的放松和解压,傅知非差点睡过去。 直到Moon把他安稳地靠在头枕上,水流声再度开启,氤氲的雾湿感接触到头发,泡沫一点点被冲洗干净,他的手指穿过发尾的时候,发丝间轻微的摩挲声让人头皮发麻,傅知非还觉得有些意犹未尽。 傅知非的头发没有刻意保养过,也没霍霍过,发质挺好,自然卷的弧度也挺好看,就是有些长了。 Moon好像还给他揉了点护发素,味道挺香的。 洗净之后Moon另拿了毛巾给他擦头发,略微裹好扶了下他的肩,傅知非坐起身,感觉眼睛都明亮了些,很舒爽。 走到外间理发台边上,直到这会儿所有的声音才灌进耳朵里,歌声、雨声、吹风机的声音,有个男孩在给一客人吹头发,笑着往他们这儿看了眼,有些惊讶:“望哥,你今天怎么开张啊?” 傅知非从镜子里看见他身后的Moon点了点头,没说话,眼睛里笑了下。 Moon拿着皱纹纸往他脖子上轻轻绕了圈贴好,再把光滑布料的斗篷往他脖子上一围,松紧正好,布料是白色的,动起来会簌簌响。 离开没一会儿,Moon又从后边给他递了个糖果盘子,还有杯盖着纸盖插着吸管的水,吸管上还套着干净的纸套:“慢用啊。” “你们这里服务挺好的啊。”傅知非剥了个陈皮糖。 “啊。”Moon在他身后应了句这个。 傅知非听着他声音不再是那么闷闷的,咬着糖一抬头,镜子里的Moon把口罩揭了,鼻梁嘴唇……漂亮的小孩儿。 Moon在镜子里看着他,漂亮的凤眼里露着点说不清的光。 傅知非心里又啧了声,他想抽烟了。 第3章相亲,生日,伞 漂亮的小孩儿把他头发梳顺了,从镜子里看着他:“修剪一下?” “随你弄吧。” Moon点了头,声音还是那么懒散的带着笑:“那就稍微修短一点,还让你能扎起来的那种行吗?” 傅知非随意地点了点头。 陈皮糖的味道挺好的,喝了口水之后嘴巴里嗖嗖凉。 Moon工作的时候很专注,把他的头发分层打理,剪发的“嚓嚓”声就贴在耳边,节奏轻快,把傅知非的心情也带着轻快起来。 Moon拿着卷发梳把他的每一个自然卷的弧度都安排妥当,镜子里的“大叔”透着股闲散诗人的艺术气息。 等小帅哥给他剪完头发,插上吹风机呼呼的热风一吹,Moon的手指穿插滑过他的头发,傅知非微微眯起眼睛。 眼睛上看到的,耳朵里听见的,还有按揉的触觉,都太舒服了。 傅知非缓慢呼了一口气。 吹好了头发,傅知非随意地用发圈扎了,跟着Moon往楼下走。 前台姑娘把他的外套递给他:“帅哥等下再走吧?外边还在下雨,再坐会儿。” 傅知非穿上衣服一看,外边的人的确还都打着伞,门口的小情侣和老人家都已经走了。 雨并不大。 傅知非摇了摇头:“没事,我家不远。” “啊,那从店里拿把伞去吧?”姑娘说。 傅知非还想拒绝,前台姑娘俏皮地眨眨眼:“淋湿了这头不白洗了嘛?” Moon已经体贴地把伞和购物袋递给他。 一把木质长柄伞,傅知非看着十分眼熟,姑娘瞧了眼Moon,看破一切似的抿唇偷笑。 Moon斜了她一眼,对傅知非说:“反正您家近,等哪天路过的时候还吧。” 白月光总说我撩他_分节阅读_5 傅知非点了点头:“行吧。” 前台小姑娘甜甜笑着说:“先生慢走,欢迎下次光临。” Moon给他推开的门,傅知非出去的时候看着Moon往他购物袋里扔了张名片,动作潇洒,冲他摆了摆手:“傅先生,下次来还找我啊。” 傅知非随意地抬了抬下巴:“行。” 撑开伞,白底中国画,画的是丁香花鸟,原画作者还是他,也真算是缘分。 他笑了笑,走了。 身后Moon合上店门,前台小妹笑眯眯调侃他:“望哥,店里伞不借,特意把自己的伞借出去啊?那人你朋友?” Moon一点头:“认识。” 前台小妹笑嘻嘻的:“胡说吧你就,要真认识你还给人递名片?这是什么人啊,怎么还轮到我们店长来给人洗头剪发?” Moon不说话了,取下胸口的名牌扔在前台抽屉,从口袋里掏出个口罩戴上遮住脸,坐去沙发里。 发廊的背景音乐正好切歌,丝弦两声低哑,晕开湖心一点涟漪,磁柔的女声唱道: “小生的花伞还落在你家, “你美眷如花,我浪迹天涯……” Moon坐在沙发里眼睛放空地发呆,听着这歌词下意识地摸了下心口。 他真的认识,很早就认识了。 傅知非住的临河小区环境不错,他住的顶楼,对门两套房都是他的,楼顶的半边小花房也是他的。 解指纹锁的时候就听见门里面小狗子在欢快地叫,细尖甜甜的嗷嗷声,是他养的狗儿子——一只丁点大的白色小博美。 傅知非,一米八八,他的狗,短腿地上趴。 小博美的尾巴卷翘到背上,使劲儿冲他摇屁股,一小团白色的在地上滚来滚去,又轻又小。棉花脑袋上两颗乌溜溜的小眼睛跟黑珠子似的,一张嘴吐舌头,眼弧微微上拱,看上去就像是在眯眯眼傻笑。 傻狗子。 傅知非挂好伞,伸手抄起他的小狗子,把脸往它身上蹭了蹭——啊,舒服。 小博美兴奋得嗷嗷叫,小粉舌头舔来舔去的舔他的脸和手。 “好了好了,”傅知非对着狗儿子说,“爸爸给你买了吃的。” 小博美听见“吃的”两个字,软萌的耳朵尖儿唰一下绷直,叫声急促,娇得都变了调,前爪搭在傅知非胸口挠来挠去地催促。 “啧,你这好吃小狗。” 傅知非一边笑着骂他的小狗子,一边拎了购物袋往它食盆那里走。小博美的狗粮被纸卷压在了购物袋底下,傅知非掏出来的时候那张名片也夹在指缝里掉了出来。 欧蔓美发连锁沙龙临河分店。 “望舒?”傅知非下意识地按照他写毛笔字的方向,从右往左念了出来,然后又觉得不对劲,从左往右再读了一遍:“舒望?” 难怪叫Moon呢,原来真是个月亮。不过那小孩儿的模样的确是皎如中秋之月,干净又漂亮。 明明如月,何时可掇? 他往狗子头上搓了两把,抱着给它喂狗粮。 小狗子舔得欢快极了,狗粮小饼干咬得咔咔响。 傅知非的手机在桌上忽而自己亮了屏,他瞟了眼,显示是老妈的消息,顿时有些不太愿看。 他越是不想看,信息就刷新得越快。 傅知非把小博美放地上,然后翻了翻他妈妈发来的信息: “还不回我消息!” “出息了是吧?” “眼看着也三十的人了,家也没成家,家也不回家,你这是做什么东西啊?” 白月光总说我撩他_分节阅读_6 “叫你去相个亲有那么难吗?” “人姑娘条件那么好,怎么你去看一眼就会瞎了你吗?” “你不相亲,怎么知道自己就真的不喜欢女孩子了?” “你这就是存心和我、和你爸过不去!” 傅知非叹了口气,给他妈妈慢悠悠发消息:“我要是真的去相亲,你们又会说我不是不能接受女生,去不去都一样。” “怎么就一样了?!你就不能为了我、为你爸,也为了你自己去试一试看吗?” 这事情就和他爸妈讲不清楚,傅知非厌烦地啧了声:“那您和人家姑娘说了您儿子是同性恋,问过她愿不愿和您儿子试一试没有?” “你这说的什么话!”妈妈愤怒的消息唰一下就来了,“要是可以我也希望试一试没你这么个儿子!” 傅知非深深吐息,慢慢打字,“没事,您还有我哥”,消息还未发送,他妈妈又把前一条撤回了,显示在打字中。 傅知非默默地把编辑了的消息删掉,盯着屏幕好一会儿才一条语音,是傅爸爸的:“周末回家来吃饭吧,你妈就是想你了还不成吗?” 像是一声叹息。 傅知非摸着饭厅隔断架上的烟,抽了一支。 小狗子许是意识到长腿爸爸心情不好,窝到他脚边上来蹭了两下,又把自己的布艺骨头小玩具叼过来要和长腿爸爸玩。 傅知非坐到地板上,把它的小玩具扔去客厅,小狗子像滚雪球一样滚走了,一会儿又风一阵飘回来,傅知非搓了搓它的小狗头。 口袋里的手机又在震,傅知非摸出来接了:“喂?” 那头笑嘻嘻讨打的声音顺着电磁波就冲进傅知非耳朵里:“哎,傅老师,周末就要过三十生日了吧?要不要和兄弟搓一顿啊?” 第4章家人,矛盾,友 傅知非吸了口烟:“不了,我妈叫我回家吃饭。” “哎!真的啊?我说我就说!叔叔阿姨总有一天会想通了的!这不你还是家里的大宝贝么?”桑野笑眯眯的,不知又在哪儿混呢,电话那头嗡嗡的,“那也行呗,周六你生日回家,那我们周日见!我可给你准备了好东西,到时候叫你来,不许不来啊!” 傅知非的头也嗡嗡的,听着那边又嘀嘀咕咕念叨了些什么找个男朋友啦,不要天天宅在家之类的话,然后挂了。 也不怪桑野会觉得他爸妈能想通,毕竟都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 桑野是傅知非的同学,两家人长辈也认识,在他出柜之前,他爸妈对桑野明确的同性性向一点意见都没有。 所以他当年出柜的时候一点也没觉得会有问题,万万没想到结果他的父母亲会那么反对,尤其是他妈妈,能接受别人家的孩子是同性恋,接受不了自己的儿子是,连带着把桑野也恨上了。 这四五年来,他妈一直致力于安排他和女孩子相亲,虽然没有一次成功了的。 傅知非挺久没回家了,也和家里人见过面,就是没进过家门,没再一家人团团圆圆的吃过饭,过年也不。 都三十了,说不定他妈妈又要他了呢?傅知非不敢多抱希望。 傅知非家里大,他也不会做饭,一直都请着阿姨。他的职业挺自由,就是在家画画,工笔画,一笔一笔细致微毫地落下去,心就静了。 有时候傅知非也觉得自己这人无趣,整天除了呆家里就是呆家里,要不是他坚持晨跑夜遛狗、没事举举铁,说不定真要成了桑野口里的肥宅。 这几天接连下雨,没法儿遛狗,傅知非在跑步机上锻炼,也没出门。 等周六的时候回家才见了门口的花伞,忘了还。 可这会儿他去爸妈家,和去理发店那边不顺路,外面也没下雨。 傅知非想着下次再说,牵着他的狗儿子出门,好几天没遛,趁着今天放放风。 傅知非出门不愿开车更愿意走路,踏着南方老城慢悠悠的步调,闲懒地从这头走到那头,看一路上光影古今的变换。小狗子在他背后小碎步跑得吐舌头,还是会落下一大截,最后被傅知非用外套一裹,搓搓脑袋抱着走了。 等他走到爸妈家楼下,小狗子在他怀里抱着他小臂睡得打呼,傅知非正碰见他哥哥一家三口和他妈妈……还有个姑娘。 烦透了。 傅妈妈见了他笑着对姑娘说:“你看他,多大个人了,谁都还没他抱着的小狗重要。” 白月光总说我撩他_分节阅读_7 姑娘很漂亮,笑着说:“小狗很可爱啊,说明他善良有爱心,对家人肯定更好。” 傅妈妈笑着说:“你这嘴可说得阿姨心里太甜了!” 傅知非烦躁地拧起眉头,看向他哥,眼神里带着些质问,傅知礼的脸色也不太好看。 傅妈妈笑说:“咱还愣在这儿干什么呀,赶紧一起上楼吃饭吧!” “妈,”傅知非皱眉叫了她一句,“我晚上有事情,不能上楼一起吃饭了,就是来和您说一声。” 傅妈妈这会儿还勉强笑着:“有什么事情一个小时也拿不出来?” 傅知非盯着那姑娘诚恳地道了声抱歉,傅妈妈的脸色一下子就沉下去了。 姑娘素质好,一眼瞧出不太对劲,笑眯眯地和傅妈妈告别,留也留不住,嫂嫂连忙笑着说:“我送你。” 傅知礼给女儿打了个眼色,傅瑶跑到傅妈妈身边抱住她的手:“奶奶,我这回月考进步可多了,厉害不厉害?” 傅妈妈摸了摸傅瑶的马尾辫:“厉害,瑶瑶最厉害,比你那不争气的叔叔好多了!” “妈,”傅知礼出口喊了句,“这和小非争不争气没关系。小非争气的。” “争气?”傅妈妈反问了一句,“他是争着要把我和你爸给气死!” 傅知非怀里的狗子醒了,睁着圆眼睛咕溜溜转,傅妈妈看着傅知非,眼中说不清是酸是厌,话朝着傅知礼说:“你爸妈在你弟弟心里,连只小狗都比不上。” “走了走了,”傅妈妈牵着傅瑶往电梯口去,又回身看了眼默不作声的傅知非,“你不是有事要忙吗,事情比你爹妈还重要,那你去忙吧。” “反正你就知道和我们斗霸,什么时候才能和你哥一样让人省点心?” 傅妈妈看着他抿嘴不做声的样子忽然嗤笑了一下:“你不是说自己是同性恋,你男朋友呢,什么时候带回家来给你妈也看看?” “还是说你早在外面玩野了,和桑野那混东西一副德行去了,只差没把自己弄出病来?!” “妈!”傅知礼喊住她,皱紧眉头的模样和傅知非很是相像,“妈您带着瑶瑶先上去吧,别说气话。” 傅妈妈还想说什么,傅知礼朝她又叫了一声:“妈!” 傅妈妈忍了口里的话,带着小孙女儿上楼了。 傅知非揉了揉小狗子把它放下来,点了根烟。 傅知礼走上前拍了拍弟弟肩膀,递过去手上的礼盒:“小非,生日快乐。” 傅知非接了,没说话,心里紧得发疼。 “妈就那脾气,我来的时候才知道那姑娘也在,她说的话你……别往心里去吧……”傅知礼叹了口气,又拍了拍弟弟肩膀,“走吧,一起上去,一家人吃个饭有什么要紧,你也不是真的有事。” “唔,”傅知非点了点头,“嫂子来了,你们上去吧。” 傅知礼看着他好一会儿,傅知非勉强笑了下:“我是真的有事。” 心里有事。 傅知礼死拧着眉头没做声,那边他妻子来了笑说:“走啊小非,难得今天医院里不忙,你哥能有个清闲,一起上楼吃饭。” 傅知非干脆朝他兄嫂一摆手:“不了,我不想上去。省得两位老人家吃饭也吃不好。” 傅知礼叹了口气:“我那里最近来了几罐好茶,有空去我那吃茶,你有事就先走吧,下次再回来吃饭。” “好,有空去你那尝尝,”傅知非点头,冲他哥又摆摆手,“走了。” 头也没回地出了小区大门,傅知非收到桑野的消息:“怎么样,我傅姨姨弄饭的手艺是不是还和从前一样好?” “没上楼,回自己家随便吃吧。” 桑野那边没回消息了,紧接着一个电话追过来,他在电话那头笑嘻嘻的仍旧十分闹腾:“非啊,来happy啊!我这儿漂亮小哥一大把!” “你在康爵?”傅知非闷着声儿。 “对啊!来啊!快活啊!”桑野风骚了一把,听见傅知非那边沉郁着没回答,这才清清嗓子正经了些:“快来吧,桑爷陪你喝酒!” 白月光总说我撩他_分节阅读_8 第5章康爵,制服,酒 粉色的小电瓶车骑过一道苏河桥,对岸缤纷色彩的霓虹灯的闪烁连成了片,把灰墨蓝的天晕开一点,从暖色的灯光里传递出一种别样风情。 江南流水划分老城的清雅和艳丽,将世界分隔成左右两个彼端。 康爵酒吧就在苏河桥艳丽的那头,在声色犬马里,在令人目盲的五光十色里。 它的位置偏僻,临河风景却很好,再偏僻也是没关系的,因为几乎所有人都会被孤独打败,想要同伴,想要诉诸自由的权利。 这是一家gay吧。 电瓶车绕去了康爵后门的巷子口。 笔直的腿从车上跨下来,圆寸、凤眼、黑口罩,勾勒腿型的黑色休闲裤外露着光洁的脚踝。 舒望拨了王家小子留给他的那个电话号码,他的声音有种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的清磁感,有些独特:“喂,乔领班吗?我到了。嗯,对,康爵后门这里。” 没一会儿巷子里开出个小门,穿着执事制服的小个子男人举着手机冲他喊了声:“这边!” 舒望跑了过去,小个子把他往里一拉:“是给小王代班的那个舒望吧?快点的,我已经要忙死了!” 乔领班把他领到更衣室,翻了翻底下套着的制服:“一米七八是吧?你这号还真不好找。” 乔领班翻来翻去,从旁边那一摞的底下抽出一套衣服来塞进舒望怀里:“这个!你赶紧去换,我要先去前边了。” 舒望清了清嗓子:“一会儿我要……” “不要不要!”乔领班往门边折了两步扭过头来和他说,“基本不要你做什么事,小王和我打过招呼了,你不认识酒也不知道要怎么弄,一会儿我找个人带带你。弄得来就帮帮忙,弄不来也没关系,反正也就今天一天而已。” 他说完话,风风火火地走了。舒望摘了口罩,拿着衣服左右看了看更衣室,多少还是有些不习惯,往旁边的小卫生间换衣服去了。 乔领班没找到180的号,给了他一套175的,好在舒望原本就瘦,制服的大小倒是勉强,就是外套的马甲有些小,腰那个地方勒了一点,不是太舒服。 白衬衫收束着领口和腕口的禁欲,黑领带压在马甲里,两条弯细的挂链从左边的胸牌垂到右侧的胸针扣——“LongIslandIceTea”——长岛冰茶,他今晚上的代号。 从员工通道里进,白色的墙渐渐灰暗,然后在喧闹着心跳的DJ声中,演化出蓝紫变换的光。一步跨进了康爵,就像跨进了另一个世界。 康爵,空杯的意思。 康爵酒吧,来这里,就是一个“醉”字。 在喧嚣里醉,在烦闷里醉,在放纵里醉,抛下所有现实,逃避所有艰难,用金钱换取自由,恣意长饮一杯。 台上的乐队耍着架子鼓和电音吉他,硕大的音响,主唱火红的头发穿着带铆钉的马甲,唱着舒望欣赏不来的歌。散桌里的客人们随节奏高举手臂扭动着身体,宽沙发的卡座隐没在暗处。 妖娆的、骚包的、帅气的、健硕的、冷酷的、普普通通的,男人们汇聚在一起,或在狂欢,或在搭讪,或是隐匿在暗处拥抱亲吻。 舒望下意识地皱起眉头。 乔领班从散桌客人那边折返回来取酒,看见舒望,先是一愣:“你是舒望?” “啊,对。”舒望礼貌地笑了一下,他笑起来好看,他的样貌还有着未褪稚气的饱满,五官却分明而漂亮,眼睛深邃,眼角微微挑起,有些凤眼的味道。 乔领班看了他两下,从酒柜那拿了酒又看了他两眼,然后凑过来问他:“小孩儿,你成年了没有?” 舒望笑了声:“早成年了,我都23了。” 乔领班笑说:“我以为你还上高中呢。哎,那什么你跟着我就行了。服务生的工作好做得很,你试试。” “行。”舒望爽快地答应一声。 康爵里分包间、卡座和散桌。 包间自然是楼上有专人服务的包厢。散桌比较随意,吧台边有高脚座椅,T型舞台下方也有散桌绕着围簇,客人们多是三三两两的、独来独往的、来寻求搭讪和邂逅的。 卡座里则多半是些一起来的情侣、朋友什么的,只图热闹畅快,又不希望有人随意来打扰的狐朋狗友。 乔领班托着酒盘往舞台底下去,一面问舒望说:“你是小王他朋友还是男朋友?” 舒望笑说:“我是他老乡。” 乔领班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睛也笑得眯起来:“没找个男朋友?” 舒望收敛了嘴角一点笑:“没有。” 白月光总说我撩他_分节阅读_9 乔领班多看了他两眼,没说话。 服务生的工作就是将客人引到座位上,再促进他们消费,这样的工作对于舒望这样漂亮的“小孩儿”来说并不难做。 他长得好看,笑起来更好看,难做的是他在这里笑不出来。 “哎,别走啊,你再多说几句话嘛,多说一句,我多加一瓶酒好不好?” 这样的客人太多了。 嘴上开玩笑的,低声过来问他联系方式的,动手动脚的……烦透了。 舒望的脸色在散桌的一位醉酒客人面前彻底沉了下去,拍开他的手,维持着最后一点礼貌:“抱歉先生,请您自重。” 客人已经有些醉了,又要来拉他的手。 舒望厌恶地连连往后退,乔领班赶紧隔开他们两个,对客人讲:“先生,您喝多啦,实在难受就去隔壁的酒店休息吧?” 乔领班回头给舒望使了几个眼色,舒望退回到吧台那边去,捏着鼻梁觉得十分地糟心。 王家小子的阿公被车撞了一下,没什么大问题,但是小王他妈非要他回家去看看老人家,他这才给王家小子代个班,没想到是这么烦人的。 调酒师甩着花样的雪克壶,摇荡时候节奏欢快,酒器上的反光像流银一样倾泻,吧台浅槽里点了一把酒火,在桌面上跳动着。 乔领班从散桌那边回来,看着舒望笑了下:“以前没来过这样的地方吧?” 舒望摇了摇头:“抱歉啊,给你惹事了,那人呢?” “这算什么惹事啊,更恶劣的也有呢,不过他们惹不起康爵,我们二位老板厉害着呢,”乔领班说,“那人给送去隔壁了。” “隔壁?” “啊,对,隔壁那个康爵酒店是大老板的。一边酒店一边夜店,左右手赚钱两不耽误,”乔领班笑笑,“你要是不习惯做这事就找个地方自己清净去,别早退就行,下班时候要点到。” 舒望点了点头,将手里的酒端去了散桌。服务生他也当过,可从来没在夜店里当过服务生,太乱了。 乔领班靠着吧台休息了一会儿,门口匆匆过来个服务生:“乔哥,桑爷来了,叫你去拿酒。” 乔领班站直身子:“拿哪瓶啊?” “花鸟限定的那瓶響,说是在后边的酒柜里锁着呢,钥匙在你那没?” 乔领班觉得奇怪:“钥匙在我这儿,桑爷怎么要拿那瓶酒啊,他不是要送人的吗?大老板也来了吗?” “没有,桑爷带了个客人,”服务生从吧台端了鸡尾酒冲乔领班扣了扣脑袋,“好像姓傅?” 舞台两侧的厅柱中间被镂空出单人的像牢笼一样的小场地,之前有客人登上去跳舞,不过这会儿歌手已经把气氛吵起来,红头发的歌手个性张扬,很有魅力,大家都围在舞台那边。 厅柱这边显得冷清一些,冷调的蓝紫色灯光透着暧昧,舒望垂手捏着酒盘站在厅柱的阴影里放风。 正赶上音乐的间歇,前边的脚步声掩盖在恣意的笑声里,消消乐欢快地唱着“BonusTime!”,在夜店喧嚣的环境里十分地突兀。 舒望抬头看了一眼。 来人穿着一套骚粉色的休闲西服,外套搭在臂弯,里边是白底细灰条纹的衬衣,领口开着两三个扣,抱着手机欣赏了下手机上的战绩,跳起来去勾旁边人的肩:“非啊!儿砸!爸爸的战绩终于超过林烝那个傻逼了!” 舒望猛然抬头盯紧了他旁边的那个人——傅知非?! 他唇间夹着烟,看着消消乐的界面,吐字不甚清晰,声音却足够性感:“白痴。” 他们两个脚步转去旁边的卡座里,始终没有注意到阴影里的舒望。 舒望下意识地摸着心口愣了半天,傅老师怎么会出现在gay吧里? 第6章礼物,纾愁,好 “啊——”桑野瘫在沙发座椅里,把脚架上了桌,长叹一声,“舒服!” 傅知非拿过桌那头的烟灰缸,掸了掸烟,又抽了一口。 桑野手一伸:“我也要!” 白月光总说我撩他_分节阅读_10 傅知非摸了根烟扔给他,桑野从沙发里爬起来用手肘捅捅他:“哎,我说非啊,别不开心了,你看看你,脸色和屎一样臭。” 傅知非往沙发里一靠,声音寡淡低沉:“滚蛋。” 桑野凑过去,往傅知非的打火机上借了个火,重新把自己砸进沙发里,从座椅里摸出个盒子扔过去:“哎,寿星公,生日快乐啊!” 还自带一句声效配音:“咻——” 傅知非抓了一把,随口道:“谢谢儿子。” 桑野捏着烟的手都是笑得一抖,火星闪灭从烟叶上些微亮着,桑野夹着烟的手点了点他笑说:“你这人怎么这么幼稚,咱们的辈分还要捋吗?” 傅知非也笑:“咱们的辈分乱了二十年了,捋得清吗儿子?” “我靠,你个不要脸的,”桑野指着那盒子笑骂说,“你看看那是什么玩意儿再问我吧小孙砸。” 傅知非晃了晃盒子叼着烟一边拆,一边说:“听这话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拆出来一个飞机杯。 傅知非:“……” 傅知非叹了口气,想把手上的东西扔桌上,又觉得不合适,拿着东西抬手敲了敲桑野的头:“你怎么这么骚。” 桑野在旁边打滚笑出了鸭子叫,抱着脑袋喊“哎哟”:“你别打我啊!傅老师在某些方面太青涩了,这个你不服我不行。” 傅知非撇过头去小声骂了句操,叼着烟含糊不清楚。 桑野听了更是夸张地拍桌,傅知非把礼物装回去扔在他脸上,桑野慌忙挡了:“哎,不要扔脸啊,破了相你赔?” 他晃晃那玩意儿坏笑说:“真不要啊?全自动的啊,我还给你贴金镶钻了啊!我看你拿回去这下半辈子和它过挺好的。” “滚蛋吧,”傅知非笑骂句,“我是找不到人的人吗?” 桑野把礼物放在一边,乔领班送了酒来,三得利威士忌和风醇韵,琥珀色的酒液倒在酒杯里轻轻一晃,淡淡的香味就飘到了鼻尖。 桑野抿了一口:“傅老师不是找不到人的人,是根本不去找。你看看你和家里人犟着多少年了都,这四五年总有了吧?板板六十四的守着你那一套贞操有什么用?该接受不了的就是接受不了,咱也别强求,过自己的不行吗?” 傅知非啧了一声,桑野凑过来又变得不正经:“哎,我说傅知非,你不是憋出毛病来了吧?年过三十不行了?” 傅知非没好气道:“你才不行了。” 桑野笑说:“我就真不信你一点情感需求都没有。” 傅知非叹了口气:“有又怎样,没有又怎样?” 他这样说,桑野反倒没多问。玩笑归玩笑,真要是傅知非心烦的事儿,想和他说的自然会说,不想说的他也不多过问,八卦谈天是一回事儿,朋友之间又是另一回事儿,他分得清楚得很。 傅知非心里也清楚得很,他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也没什么不能说的。 “今天家里不是叫我回家吃饭?”傅知非喝了口酒,“然后我在楼底下碰见我妈,她还是请了个姑娘,借着机会叫我去相亲。” “所以就又谈崩了?” 傅知非点头:“不然呢?难道真的去相亲?骗婚吗?我做得出这事来吗?” 桑野哂笑,看不出脸上的意味地叹气说:“我傅姨还真是,这么多年她也不嫌累。” 夜店舞台上开始新一轮的狂欢,电吉他和键盘手姿态狂傲,歌声伴着呼啸而起的浪潮穿破耳膜和大脑。 傅知非仰靠在沙发上,抬手捂了捂眼睛。 再放手的时候他眼圈已经有些红了:“不说这个了,没什么好说的。” 桑野拍拍傅知非的肩,倏尔就笑开了:“就是啊,难得我死宅艺术家傅老师出来喝一回酒!” 傅知非掸了掸烟灰,夹到唇齿间抽了一口,声音淡淡的:“你说,我是不是真该找个人了?” “有时候是真觉得有些闷了,一个人太久了。画画,写字,开着车去外地写生,身边除了养着一条小狗,别的什么也没有。不想等家里认可了,想找个伴儿。” 傅知非讽刺一笑:“我妈今天还叫我带个男朋友回去给她看,至今还以为我出柜是和她开玩笑。” “那就找啊!找个人回去给她看,叫我傅姨姨绝了给你相亲的心吧,你看着人姑娘你也硬不起来啊,”桑野笑着摸出手机在傅知非面前甩了甩,“傅老师,我可帮你叫人了啊,大家热闹热闹的,别闷着生气了,咱都三十了啊!年华正好,刚刚启程!” “叫人?叫呗,”傅知非笑了下,“记得把林烝也叫上,别到时候林老板回去收拾你。” 白月光总说我撩他_分节阅读_11 “谁管他啊,”桑野放肆笑说,“别理他,今天桑爷舍爱陪你!” 舒望抿紧了嘴唇,看着一个又一个人从他面前过,走进傅知非所在的卡座里。 里面喧闹的,笑闹的,喝酒谈天的声音也渐渐大起来。 音乐的浪潮一波高过一波,前来搭讪的人也越多,舒望摇了一次又一次头,眼睛盯着脚尖,耳朵里始终关注着卡座里的声音。 那个时不时低沉说几句话的声音。 傅老师……舒望切到墨月堂的微信,置顶的对话框就是他——“不知非”。 不知非,傅知非。 “知是易,知非难”的那个知非。 聊天记录停留在半月前,傅知非从他这里定了几支毛笔。 卡座里突然爆发出一阵笑声,舒望看了一眼,傅老师坐在最边上,长款外套垂下一边衣角,把衣摆上的那只鹤也垂了下来。 他脸上的笑似乎很淡,手上还夹着猩红末端的烟。 舒望在对话框里键入,墨月堂:傅老师,我们做了一款新七紫三羊的兼毫小楷笔,斑竹笔杆的,您要试试吗? 沙发卡座里傅知非喝得已经有些高了,他和桑野的那瓶限定早被他俩喝完,之后桑野叫来的这些人都是群会玩的公子哥,自来熟,见人来两杯。啤的、洋的还有别的一混,酒精冒泡咕嘟着快往脑子里去了。 桌上的手机亮了一下,傅知非拿起来认了半天,然后给那边回复了一个“好”字,连带一个句号,十分的保守严谨,和从前一样。 第7章游戏,亲吻,醉 墨月堂:傅老师这么晚还没有休息吗? 不知非:嗯,有事。 墨月堂:那您早点休息哟,多多注意身体。 傅知非笑了笑,回复说:好的。(微笑) 舒望盯着手机上的那个微笑一阵气闷,也不知道自己在闷个什么劲儿,搭讪的人又走来一个,手里端着酒问他喝不喝,舒望皱眉摇头,头都要摇疼了。 傅老师是个老古董一样爱发微笑表情的傅老师。 傅老师曾经帮过他,帮他家走出了狼狈的困境,傅老师救过他的性命。 傅老师不应该是和风醇韵的画家吗? 不应该是不抽烟不喝酒,会用保温杯泡枸杞,家庭美满幸福,养生养花会做饭的好男人吗? 舒望把傅知非放在心口捂了六年,怎么突然的……傅老师竟然是个同吗? 舒望从来都只透过微信上那个小小的屏幕了解傅老师,傅老师鲜少发朋友圈,发出来的也都是一些各地采风的风景照。 舒望这才意识到,他对于傅知非的了解还太少太少了,他心里的那个傅老师,是他想象中的傅老师,他其实一点都不了解他。 酒过三巡,夜店里的浪荡少爷们也都醉了个透,男人么,喝酒吹牛,说些带荤话的玩笑,又是在这样迷蒙的环境里。 沙发卡座里酒桌上把空瓶子一扫,留了一个圆的,转着玩起真心话大冒险,亲个搂个,朋友里还有原本就成双成对的。 有些烦躁。 傅知非知道自己已经醉得有些不清醒,原本也不愿参与这什么破游戏。 就算他爸妈接受不了他是个同性恋,把他赶出了家门不认他这个儿子,他也不愿真的去随便玩玩。 可是现在却实在是,有些熬不住了,三十了,不想再孤孤单单一个人。 这圈子里来来往往的人很多,真的能停下来驻足停留,对抗着家庭压力和社会认可的人,太少。 放纵和叫嚣,在不稳定的关系中期盼稳定,又在逐渐的稳定中一次次离经叛道,太常见了。 傅知非的太阳穴上一抽一抽地疼,他伸手按了按,眼睛漫无目的地看着前方,已经很久了。 白月光总说我撩他_分节阅读_12 下意识地分割开光影和色块,前边厅柱阴影里站着个身姿挺漂亮的年轻人,傅知非已经无知觉地看了很久,一次一次数,数他挥手告别了第十几个去搭讪的人来着? 反正也没数清楚。 桑野搭过来攀上他的肩,往那边厅柱底下看:“儿子你看什么呢?” “看那小孩儿,”傅知非说,“挥走多少个搭讪的了,挺有意思。” 桑野嘿嘿笑了两声:“傅老师,对人有意思?”他也快醉了。 傅知非抿着酒:“这么多搭讪的,这得多好看啊?” “怎么着,你去试试呗,看看人家小孩儿会不会挥开你这大叔。” 酒瓶的瓶口转向傅知非,狐朋狗友们才不管什么认得不认得,拉着他就起哄。 手机软件里抽出来冒险方案: 现场亲吻一位你最有感觉的人,三分钟哦~ 起哄的声音掀翻了天,DJ打盘的响动已经让散桌的客人们挥舞起手臂,傅知非心里没来头的一阵燥热,往那柱子下瞟,那个年轻人还站在那儿,又挥走一个。 傅知非远远地也看不清那人的样子,反正看身形还挺好看的,马甲里束着的腰挺细的,还有些眼熟。 桑野推他说:“傅老师快上!机会来了!哈哈哈,看看人会不会推开你这老流氓!” “别怀疑你爸爸的魅力。”傅知非弹弹烟灰,冲桑野笑了下,把桑野醉着的酒都笑醒了。 他好久没见着傅知非这么笑了,傅老师这是真醉了啊。 傅知非走到昏聩的厅柱底下,晃悠悠的、慢条斯理的,旁边有人上前来搭讪,他一概没理会,就想看看这小孩儿到底长个什么模样。 “现场亲吻一位你最有感觉的人。” 傅知非不知道这算不算最有感觉,只觉得,这乱七八糟的酒吧里,这乱七八糟的生活里,这个总把旁人挥开的小孩儿,或许和他是同类呢? 舒望低着头觉得烦躁,这时候才刚过零点,还有两个小时要捱,他一点也不想在这儿呆着了。 格格不入。 目光里飞过衣角上的一只鹤,离他越近,舒望先是一愣,紧接着条件反射一样挥手说:“不好意……” 傅知非的手撑在了他耳边,点了点他心口的胸牌,声音是染着酒香味的低沉:“LongIslandIcedTea,知道它的暗语是什么吗?” 舒望看见了他胸口挂着的玉坠,鼓点声把他的思维也炸开,几乎是立时抬头盯住了傅知非的眼睛。 傅知非看清楚他的脸,轻轻啧了一声。 漂亮的小孩儿。 这双眼睛太好看了,清澈、干净,好像还在哪见过。 傅知非醉了。 舒望的呼吸都有些抖:“什么?” “失身之酒。”傅知非懒散笑了下,成熟的男性身上总有一种一开口就不容置喙的魅力,声音低磁:“我可以吻你吗?” 舒望愣了半天没转过弯来,看上去很是有少年人的天真可爱。 傅知非笑了下,又问他:“亲一下可以吗?” 舒望喉咙里滚了两下:“为什么?” “唔……大冒险输了,”傅知非这会儿才觉得酒精真是个坏东西,他满眼里竟真就剩了眼前漂亮的大男孩,看上去才十八九岁,“我是不是在哪见过你?” 舒望还没回答,可傅知非的身体和思维已经不在一个平面上。 “借位,我不会碰到你……”傅知非这么说着也是这么想着,手却扶上了舒望的下巴,拇指搭在他嘴唇上。 软的。 傅知非蹭了一下手指,缓缓低过头去,距离他隔着一寸的绅士距离: “……三分钟。” 白月光总说我撩他_分节阅读_13 傅知非口里的热气和酒气已经把舒望熏得头晕目眩,腿都有些发软:“傅先生……您……” 一张一合的。 红润的。 傅知非眯着眼睛,感觉这三分钟竟也有些难捱。 不自觉压低了声音,在声色喧闹里音色很是不一样,低沉优雅的,性感。 “我叫傅知非。” 舒望的脑袋里一片空白,根本不知今夕何夕,眩晕了个透顶,来来回回想的都是一句话——真的是他! 舒望不太清楚为什么那个他心里埋藏许久的,尘封在深处的傅老师会变成如今一副几近浪荡的模样,内心有些崩溃之余,身体比思维更先一步,往前咬了一口傅知非的嘴唇,像是发泄又像是悲情—— 酒精、光色、喧闹,味道、触感、柔软的。 像是“呲”一声划亮黑暗的引线,崩断了固守原则却一无所得的那根弦,燎着了傅知非冷寂的一点心尖。 舒望原本是瞬间的一个动作,被傅知非猛然推着摁在了厅柱上,压实了一个双向进攻的吻。 直到舒望红了潋滟的眼睛,傅知非意犹未尽地放开,觉得他眼睛里的水光都是满满的诱惑,太撩人。 “宝贝儿,这酒太烈了。” 第8章酒醉,酒醒,燥 日上三竿。 酒醉酒醒是两个世界。 傅知非光着膀子坐在酒店的床上,揉乱了一把自然卷的头发,炸毛了。 这可真是……要了老命了。 他昨晚上亲了个漂亮的小孩儿,亲出事儿了。 康爵酒吧是桑野的现任男友林烝开的,06年起国家规定里就不让娱乐场所通宵达旦营业,凌晨两点是最后的deadline。 有些地方实行起来阳奉阴违,康爵却没有,严格根据法律法规办事。 林烝也不缺后半夜的生意,康爵酒吧旁边就连着他的同名酒店,一条龙服务,左右手赚钱。 傅知非也想不起来他是怎么从酒吧倒进酒店的床上的,断片了,倒是清清楚楚记得他把人推着摁倒了亲来着……然后……不可描述。 傅知非头疼得要炸,用掌根揉了两下,起身下床,房间里的酒味都没散,床上狼藉着,他倒是浑身轻松,不过心理压力挺大。 他的衣服倒是整整齐齐在床头柜上叠着,那小孩儿人呢? 酒后乱性是小酌怡情后两厢情愿的借口,说白了那小孩儿漂亮的长相傅知非就挺喜欢的,况且那个吻,的确是太醉人了。 搂着腰,亲着嘴,把人推到了床上,那个男孩看上去干干净净,不像是出来玩的人。傅知非不知道为什么那小孩儿会跟着他来酒店,但是多少也能感觉到,他特别紧张。 傅老师也不是衣冠禽兽,喝醉了也还是温柔的,不过他素了好些年了,突然吃了个荤的,身体和精神上的感觉还是很刺激。 傅知非打住自己回味的心情,去冲了个澡。 对着镜子把头发梳理着扎好,傅知非常年锻炼,胸口和手臂上的线条结实,被他盖进了宽松的衣服里。 微信里桑野的消息还停留在昨天夜里十二点:儿子你出息了(斜眼笑x3) 小野你爸:(哥哥,你好骚吖.jpg) 傅知非这会儿想抽根烟,摸了下嘴唇,忍住了。 不知非:爸爸起床了。 桑野几乎是立时给他回复:爽吗? 不知非:…… 白月光总说我撩他_分节阅读_14 傅知非把手机扔去床上继续穿衣服,手机却一连震动了好几下,桑野一连发了好几张照片—— 昏暗的蓝紫色灯光透着冷调的暧昧,厅柱底下拥吻的身影看上去十分热烈,画面里傅知非抱着那小孩儿的腰。 细韧的。 再往后几张都有些差不多,偶尔有亲吻上动作和方向的一点变换,显得十分炙热燎人。 紧跟着还有个小视频,傅知非点开看了一眼,桑野那头喧闹着调戏的口哨声和笑,狐朋狗友们讨论着他们有没有亲够三分钟。 画面阴影里接吻的两个人稍微分开了点,傅知非好像在问着什么话,小孩儿一点头,然后两个人在桑野的一句“卧槽”里,搭着走了。 傅知非搁下手机,觉得有些燥。 看着视频昨晚上的一些画面不自觉就往头顶上冲。 当时他亲的凶了点,最后小孩儿眼圈都红了,水光透亮的,看着他。 他心里揪了下,忽而就想起来他在理发店见过这小孩儿,捧着小孩儿的脸低声说:“我见过你,舒望。” 小孩儿看着他还有些不可置信,声音低低的,还有些被吻出来的沙哑,音乐吵闹下也听不清说了什么,可就是莫名的很撩人。 傅知非抱着人的腰,心尖上的一把火愈演愈烈,喉结上下滚了一口烫热,指着他的胸牌说:“宝贝儿,这酒太烈了。” 小孩儿没说话,傅知非又问他:“我能再尝一口吗?” 怀里人点了头,他脑子里燎原了一把火,把人带走了。 碎片化的记忆星点星点地亮起来,柔软的床铺,陷进去的身体,黑暗里马甲上纽扣崩开掉落的声音,腰上丝滑紧致的皮肤和温实的嘴唇。 年轻男孩攀着他的肩膀发颤,喘息、咬唇,溢出来的呻|吟和一点哽咽。 手指缠在他发间,抓在被单和枕头上,喟叹之后他们接吻,黑暗里燥热赤|裸的拥抱在一起。 傅知非碰了碰自己的嘴唇,昨晚上的触感好像还停留在上面,湿热的,纠缠的,带着少年人阳光一般的气息,和青涩的颤抖。 是够烈的一个吻。 傅知非套上外套,撑着墙壁深呼吸几下,压制复苏的念想。 茶盘下压着字条:傅先生,我烧了水,干净的,渴了直接喝。 烧水壶里的水还是温的,字条上的字很漂亮,还是个练过的。 傅知非捏着手里的那张字条,觉得自己做的这事儿的确是禽兽。 更多的是心动。那双漂亮的、清澈的眼睛,眼线细长,有标准的凤眸味道。 他也不是不会负责的人,那小孩儿怎么跑了呢? 傅知非把字条揣进口袋里,长呼了一口气。 出酒店往家去的路上,傅知非想,或许是该交个男朋友了呢? 清心寡欲多年,他也不是不想找,是找不着稳定的,相处起来还有感觉的。 社会隐形的压力施加在他们身上,祖宗观念里的娶妻生子传承香火,让他们也很难得到长辈的认可。 大部分人不是像桑野那样“交友广泛”“来去无踪”,就是最后会迫于家庭压力和社会质疑,从而走上结婚的道路。 傅知非骨子里受到的教育容不得他自己做出骗婚这样的事来,其实都不愿一晌贪欢,昨晚上是他脑子里那根弦被磨崩了。 崩了其实就崩了吧,都没给他一个负责的机会,人就不见了。 傅知非不由得去想,难道我是老了吗?傅老师的魅力衰退了,居然连一个小孩都没留住。昨晚上他似乎也没有什么做得不好的地方,两个人都挺享受的不是吗…… 傅知非一阵胡思乱想,最后捏了捏鼻梁,抬头直视太阳,引出两个喷嚏,压制住隐隐的回味的心情。 他想的这都是个什么啊。 傅知非点了一根烟,走在回家的路上,心想说,追人要怎么追?现在的年轻小孩儿喜欢什么?车?游戏?送花这样老土的方法还行吗? 手机震动响起,桑野的电话。 “……傅老师,昨天那小孩儿,你要不忘了他吧,一夜情而已,别看得太重要。”桑野在那头痞里痞气地说。 白月光总说我撩他_分节阅读_15 傅知非皱起眉头,停住脚步:“怎么了?” 桑野有些踟蹰,呃了半天,说:“他不是穿着员工制服来着吗?然后我去查了一眼,他今天辞职了。说是家里压力太大,要回老家结婚去了。” 傅知非沉下嘴角,站在车来车往的路边,江南的秋天也还是绿色的,正午时候阳光很暖,上下剧舞蜉蝣。 烧着了的心尖上泼了一盆冷水,汽化着从高热的赤红,浇成了冰冷的铁。 桑野听着他没声了,心说不好,连忙耍花腔瞎白话:“而且你挑个啥人不好,你看看你选的,哪有漂亮小孩儿叫王富桂的啊?这也太人设崩塌了吧?等我给你介绍个别的呗?傅老师你真要找,还能缺男朋友不成。” 傅知非一个激灵:“你说什么?” 桑野愣了愣:“我说我给你介绍个别的。” “不是,前边一句,你说他叫‘王富桂’?”傅知非皱起眉头。 “啊,”桑野笑了说,“你也觉得这名字和他的脸不配套吧,真的是奇了怪了……” 他还在那头念叨,傅知非却忽而笑了笑:“王富桂这名字怎么了?不能搞歧视。” 桑野:“……” 桑野:“你丫有病吧,你听明白了没有?人要回老家结婚了。” “听明白了,”傅知非笑了下,“我知道了,妈妈桑。” 第9章失身,失望,梦 舒望趴在床上,眼睛底下青黑的,困得要死,却怎么也睡不着。 他心里那个皎如明月的“恩人”“师长”,突然成了一个醉酒之后性感迷人的……老流氓。 舒望觉得这个世界玄幻了,傅知非根本不是他想的那样,落差太大。 当年把他护在身后的,抱他去医院的那个男人,好像也没有当年那么高大了。 舒望摸了摸自己的嘴,上边还残留了一点昨晚的温度,太热了。 他脑子里煮了一锅浆糊,被亲得腿都有点软,傅老师说了什么问了什么他一概也不知道,全凭感觉地点头摇头。等他再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陷进了洁白柔软的床里,满手傅老师滚烫的身体。 傅老师的手也是烫的,好像要把他点着了一样掐着他的腰,还喟叹了一句“好细”。 那件不合身的马甲终于被解开,还没等他长出一口气就又被傅知非堵在了嘴唇里,太混乱了,身体本能地有感觉和反应,那是他刻在心口上的傅老师。 黑暗里伸手不见五指,看不清彼此,傅知非也不会看到他心口的纹身,不会看到那个和他的玉佩一模一样的纹身。 放纵呼吸和抚摸,掀离衣物和隔阂。舒望没有这样的经历,本能的有些害怕,但傅老师却是很温柔的,一直体贴着他的情绪和身体,比他想象里的激烈要轻柔得多。 不过还是很刺激。 刺激得他都忘了要下班签到的事情。 中途手机亮起来的时候把他吓了一跳,摸着短信上乔领班说二老板叫他们早点回家,不用签到的消息才松一口气,随即被傅老师捏住了脚腕,拉回去温柔问他“怎么了”,舒望说着没事,被傅知非摁关了手机。 舒望把头埋进枕头里,身体到现在还是变扭着,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骑着小电驴回的家。 傅老师应该是不常喝酒的,后来抱着睡觉的时候很不安稳。舒望被傅知非搂在怀里,听见他闷声闷气地问要不要抱他去洗澡,又说:“我头好疼。难受。” 傅老师的头发在拆下发圈之后卷卷绕绕地贴在脖子上,遮住他的耳朵和小半边脸,舒望累得一动也不愿动,可还是没忍住把他头发顺到耳朵后边,给他按揉着脑袋。 傅知非闭着眼睛的时候,眼里桀骜的锋芒藏住,眉头却一直是紧皱的,舒望抚了抚,过了好久才慢慢舒缓下来,他的眉心已经有两道浅浅的痕迹。 傅知非的呼吸也透着酒味,但到底是澄净下去,不再说头疼,还在嘀咕着什么。 傅知非说:“我不去相亲……我也是个正常人。” 舒望一晚上都没睡着,很困,但是精神非常清醒,被傅知非抱着就这么看着他,一看就是一整夜。 直到天亮,阳光慢慢爬过房间的一角,傅知非翻了个身,似是要醒,舒望惊慌从他的手臂中钻出来,摸着心口上的纹身穿上衣服,匆忙间还没忘记插上热水壶,留了个字条就跑了。 粉色小电瓶还停在康爵后门,舒望揉了两把脸,在乔领班一脸暧昧的注视下,拿回了他自己的衣服,一路骑回住处。 白月光总说我撩他_分节阅读_16 然后到现在也还没睡着。 手机响铃,舒望接了王富桂打来的电话,电话那头王家小子声音有些哑:“望哥,昨晚上谢谢你啊。” “小事,你阿公的腿脚没什么大碍吧?” 王家小子哽了一声:“他没事,也根本没被车给碰着。” 舒望有些莫名:“怎么了?你没事吧?” 王家小子说:“望哥,我已经把康爵的事给辞了。我以后就呆在老家不能回去了。” “为什么啊?怎么好好的就……” “望哥,我要结婚去了。” “结婚?”舒望捏着手机皱起眉头,“你怎么结婚?” “那不然呢?不然我能怎么样啊?!”电话那头的王家小子哭着说,“我阿公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话,说我不结婚是因为喜欢男人,他上吊逼我去相亲啊,我能怎么办啊哥!” “你先冷静一点,”舒望翻了个身,没注意牵扯到腰臀,皱紧了眉头慢慢躺下去,“就不能好好地和你阿公说说吗?这又不是你的错。” “我他妈都快被我爸打死了!”王家小子喊了句,哽咽哭泣的声音小下去,“望哥,我不是吼你,我……根本没办法和他们说清楚,他们觉得这是病,总不能我被送去三医院吧?” “而且我家和你家还不一样,你家还有个阿羽,是正经的喜欢女孩儿的弟弟。我家就我这么一个……”王家小子抹了把眼泪。 舒望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那你打算怎么办?结婚吗?” 王家小子在电话那头苦笑了声:“是啊……随便结个婚,生个小孩,然后爱怎么办怎么办吧……” 舒望喉咙里哽着,像是卡着根骨头:“这不是骗人吗,你根本不会喜欢你的妻子,也不会和她幸福美满,等生了孩子你就离?” “这就是我的错了吗?你以为我就愿意吗?”王家小子哭着说,“这不是我的错,也不是生我的我妈的错,可这事儿已经被他们知道了,我阿公觉得他女儿生个了变态,我爸也快要这么想了,如果我不变得‘正常’,我妈就是个罪人。” 舒望沉默了。 电话那头王家小子抹了把脸,深深地呼吸了一下:“望哥,这事儿要是再被别家知道了,就是别人家里茶余饭后的谈资,到时候我家没法儿在镇上见人了。我真的也是……被逼无奈的。” 舒望叹了口气:“那你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王家小子哭了一会儿,哽着嗓子说:“越快越好吧。阿公找了个笔厂的活儿给我,以后我可能就留在镇里了。他们说怕我出去了又乱来,惹病。再怎么样,估计也要逼着我生了儿子再说。” 舒望抿着嘴角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王家小子说:“望哥你放心吧,你的事我不会说的。你在外边好好的。” “嗯……” “对了望哥,我给乔领班打电话辞职的时候,他问我你愿不愿意去那里上班。” “不去,那里太乱了。”舒望摁了免提,把手机扔在旁边,起身套上衣服。 王家小子沉默一会儿然后说:“哥,我是不知道你怎么一点兴趣都没有的,但毕竟在那儿同类才多啊不是吗?哪怕是工作也比较放松。你……反正你好好把握吧。” “嗯……”舒望拿起电话,又劝解他几句,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总之也是无奈的。 舒望想起傅知非的那句“我不去相亲,我也是个正常人”,觉得昨晚上就像个抱到了月亮的梦。 不,傅老师“保温杯里泡枸杞”的人设已经崩塌了。原本舒望一直以为白月光都是可望不可即的,没想到有朝一日竟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这种感觉很是玄妙。 玄妙到舒望的心里有些波澜不惊,只觉得像是在做梦,有些不敢想。 觉得感受刺激之外,对于这样风流的傅老师,还有点崩塌的失望。 他以为傅老师不该是这样能在夜店里随意带人去开房的……不,他就不觉得他心里的那个傅老师会去夜店。 这里是他租的房子,房子不大,宜室宜居,阳台边上搭着个小矮桌,桌边整齐摆着揪下来一小撮一小撮摆放的兔背毛、山羊毛,配好的兼毫毛夹在长铗中间,还没有过水。 傅老师的毛笔还没做好。 从前的白月光都只是他的美好想象,等真的登月了看见上边的坑坑洼洼,突然的月光也就那样了,没有从前那么浓烈。 舒望皱了皱眉,隐隐的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白月光总说我撩他_分节阅读_17 第10章再见,再见,无 次日下午,宣纸上线描的花鸟极尽工巧,傅知非套上笔套,搁在了小山笔架上,摘下金丝眼镜,靠进梨木圈椅里,捏了捏鼻梁。 砚台旁边压着那小孩儿留下的字条和那张名片,傅知非拿着看了看,小孩儿的字很是清秀。 天旋地转的一晚上像是场曼妙舞会,他醉了,这就像个童话故事,灰姑娘过了十二点就消失不见,给他留下了“一只水晶鞋”。 傅知非思来想去,换好衣服出门,小狗欢脱的还以为长腿爸爸要带它出去玩,没想到它爸爸只是揉了揉它的脑袋,然后就走了,带上了那柄丁香花鸟的伞。 今天难得的没有再下雨,清新的秋天,带着一点水露的舒爽,傅知非往理发店的方向去。粉色的小电瓶就停在欧蔓门口,路过花店的时候,傅知非顺手买了一束百合,带着静谧的香气。 前台小妹还是那么爱笑的,看见他带着花来笑嘻嘻猜到了一些,还打趣他说:“这是送我的吗?” 傅知非笑了笑,把花插在前台的花瓶里:“舒望在吗?” “望哥啊,望哥在楼上呢,估计打游戏呢吧,当店长的就是能比较轻松,”前台小妹笑眯眯地问,“先生还伞吗?” 傅知非点点头:“啊,对,再洗个头吧。” “那您直接上去吧,”前台小妹冲他眨眨眼,“反正你们认识嘛。” 傅知非颔首示意一下,道了声谢,把伞放在了前台,径直往楼上走。 楼上的沙发是布艺的,比楼下的那个皮沙发要软,舒望戴着他标志性的口罩一言不发,看见傅知非从楼梯口冒出来微微有些惊讶,又有种你终于来了的感觉。 店里今天热闹一些,楼上的妆镜前坐着好几位女士,舒望起身往傅知非这边来的时候被一位女士拉住询问:“哎,帅哥,我这个还要加热多久啊?” 舒望看着加热器上的时间:“还有十分钟。” 傅知非那头有个洗发小哥过去和他打招呼,傅知非指了指舒望,洗发小哥脸上的笑顿时有些尴尬,还和傅知非解释说:“啊,望哥是我们店长,洗头一般都是学徒才做的啦。如果您要修剪烫染什么的,我可以问一下店长。” 舒望这时候才过来,听见傅知非和那洗头小哥说:“我和你们店长认识。” 舒望心里讲,可不是认识吗……认识得够深入了。 洗头小哥看他来了也有些尴尬,舒望冲他笑了下叫他去忙。 傅知非对他笑了笑:“上回你可说叫我来了就找你。” 舒望拎了拎口罩遮住脸,也遮住他不愿显露的一点羞恼,冷淡一点头:“嗯。” 不咸不淡的一个字,突然的就让气氛变得有些尴尬。 傅老师风轻云淡,这一点小小的尴尬都看不在眼里:“所以我就来了。顺带洗个头吧?” 舒望也没多说,带着傅知非往里面走,换上软衫,躺在洗头床上,温热的流水滑过头皮,突然的就比上次更多了一些旖旎的味道。 舒望的眼神很专注,没有看他,傅知非的眼神却一直停留在他身上。 旁边一位客人洗完了去吹头发,旁边四下一空,傅知非用着仅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问:“前天晚上是你,对不对?” 舒望按揉着泡沫的手顿了下,低低又“嗯”了一声,清了清嗓子:“怎么了?” 他的态度有些太过疏离的冷淡,傅知非没有说话,抿住了嘴唇。 舒望觉得他的眼神有些炙人,看得他莫名的就回想起那天晚上沉在他身上的呼吸,有些心悸。 重新开启温水冲走发上和手上的泡沫,舒望在水声中又清了清喉咙:“都是成年人了,就……没什么要紧,傅先生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傅知非微一挑眉,舒望的心也跟着他的眉头一跳。 用毛巾揉搓着头发坐起来的时候,旁边正好来了人,舒望挤着往旁边侧了侧身子,被傅知非伸手扶了一把,握在后腰上。 只轻微碰着一下,傅老师便很自然地松了手,舒望口罩下的脸却突然一热。他不是傅知非那样的老流氓,新晋驾本,战战兢兢,碰着一下都敏感。 傅知非看他皱紧了眉,还以为他撞着哪儿了,淡笑着问了声:“没事吧?” 舒望却以为他是在故意调戏他,神色一冷,拧眉低声说:“都已经隔天了,早没事了。” 傅知非看他会错了意,也没解释。 他是有些心动了,也是对这小孩儿有些好奇了,但是谈恋爱这样的事情,得你情我愿。 白月光总说我撩他_分节阅读_18 舒望表现出来的果断的拒绝,以及对于一夜情这样的毫不在乎的看法,让傅知非心里挺不是滋味的。 两个人之后也就没再说话。 这一回只是洗了个头,没有剪发,速度很快,一会儿就结束了。 傅知非踏出欧蔓的时候,舒望舒了口气,总觉得傅知非在他身边,他就紧张。 前台小妹叫做小婷,好奇地问他:“望哥,这人到底谁啊?” “没谁,”舒望拎了拎口罩,掩饰住他的羞恼,冷淡说,“不认识。” 傅知非走在回家路上,和来时的轻快也不太相同。 在康爵里,舒望最开始吸引他的就是那种拒绝的姿态,因为自爱,因为不想随便踏出那一步。 他以为自己找到了一个同类,不为了求得一时欢愉或者一时依靠,而是期盼稳定,也能够稳定下来的人。 所有人都需要同类、同伴,所有人都不能抵抗孤独带来的恐惧感。 哪怕他独自生活了四五年,都要习惯了孤独,也还是会在午夜梦回里,在家人的白眼厌弃里,感受到寂冷的恐惧。 他在看到舒望表示出来的拒绝的时候,觉得舒望或许是这么一个人,后来发现他们见过面,认识,后续发生的那些超出预计的事情,似乎也能被“心动”这个词所解释。 可舒望今天给出的答案却是“我不在乎,你也别在乎”,这样的态度让傅知非重新审视了一下这件事情的始末,估计人小帅哥只是一时寂寞,正好觉得他还能看得过去罢了。 一晌贪欢。 傅知非回家牵上小狗去散步,那么这也没什么好留恋的了,他心里这么想着。 门口的那把花伞还了,也没有再去的借口,傅知非下意识摸着嘴唇,最后点了一根烟。 “又不认识了啊?这认识还是不认识,还能自己控制的吗?”小婷捂住自己的心口,夸张地表演道,“啊,我心动了;啊,我心不动了。这还能自己控制的吗?” 舒望也摸了摸自己的心口,他心动了吗?刚刚傅知非扶他的那一下,后腰上好像还留着掌心的温度。 熟悉的,陌生的。 真实的傅老师和他臆想里的白月光完全不同,要冷淡得多,还要风流得多。 傅知非的手很热,和那天晚上掐着他的腰的手一样烫热。 舒望陡然心悸,摸着心口想,我动心了吗? 不,没有,绝对没有。 第11章做饭,煲汤,送 秋天的雨阴郁不绝,傅知非的画也沉闷起来,突然有种度日如年的感觉。和舒望无关,不是牵肠挂肚的度日如年,是开洪泄闸之后发现自己仍被堤坝束缚的那种度日如年。 生活回复到原来的轨迹,他还是那个一丝不苟的傅老师。 就是突然觉得少了点什么。 你从前不奢望陪伴的时候,孤独在某些时候等同于自由,会让人觉得享受。 但你心里萌出了一个想要陪伴的芽儿,这种心绪就像藤蔓疯长,很快就密密麻麻地铺满了整个心房。短短不过小半月,秋天也随着这样的心情渐渐凉起来,一层秋雨,一层红染的黄叶枫霜。 之前的那个夜晚就像是旖旎的一场梦。 请的那位做饭阿姨最近辞职了,要回家带刚出生的外孙,傅知非还没来得及找下家,看着厨房里的蔬菜,动了点自己来做饭的念头。 地上小狗子绕着他转圈圈,傅知非揉了它两把,喂了狗粮,洗手准备大干一场。 傅老师从书房拿了他的金丝框眼镜,架在鼻梁上越发文质彬彬,傅知非眯起眼睛来显得极为认真,风雅而性感,开始搜网上的菜谱大全。 微信里桑野还在那儿骚呢,小野你爸:非啊,我给你介绍个身娇体软的!快来! 小野你爸:(冲鸭!!!.jpg) 傅知非看着图上摇摆奔跑的鸭子笑了下,给桑野回复说:不去。 白月光总说我撩他_分节阅读_19 小野你爸:!!! 小野你爸:非啊!儿子!要不你还是把那个贴金镶钻的飞机杯拿回去吧,爸爸看你是不想好了! 小野你爸:(叉腰生气.jpg) 小野你爸:你是不是还想着你的那个王富桂儿呢?!! 小野你爸:不是我说,傅老师你单身太久了,看见只猪都会觉得人家好看吧? 小野你爸:这活儿得多好啊,让我们傅老师惦记这么久了还念念不忘呢。先晓得我就先去了,看看这王富桂长什么模样,把人迷得神魂颠倒的。 傅知非看着他发来的骚话,心里隐隐有些烦闷,摁了条语音过去:“别说了,我不找了。” 小野你爸:???说好的情感需求呢?就萎了? 不知非:滚蛋。 想了想傅知非还凑了条语音过去:“那小孩儿不叫王富桂,别欺负王富桂了好吗?一会儿再聊吧。我先做个饭吃。” 小野你爸:你确定你会做饭???? 小野你爸:你能会做饭,我就能打120带你去傅大哥那儿洗胃。 傅老师画起画来的时候能将飞鸟羽翼勾得毫毛纤细,能画出蝴蝶翅膀上些微的磷光,能画出新芽初生时嫩绿的点翠,做起饭来就……遗传性质的一言难尽。 小野同学对于傅老师的厨艺有着很中肯的评价。 捣鼓了半天之后,傅知非摘下眼镜放去书房。 不知非:儿子,爸爸请你喝酒吧。 小野同学发来一段语音,从开头笑到结尾,笑满了59秒。 新雨后,晚来秋,天色是水洗过的澄净,舒望骑着粉色小电驴穿过一路华灯初上回了家。 小炖钵里文火咕嘟着汤,大棒骨已经熬了一下午,味道十分浓美,掀开盖子,水雾蓬然蒸起,汤汁已经泛着清透的淡白色。 电饭锅上还温着八只螃蟹,叠放得整整齐齐的,肚腹上盖着姜片,鲜美的味道带着一丁点螃蟹原汁原味的河腥味。 舒望炒了几样家常菜,自己随便吃了点饭。用饭盒把四只螃蟹装起来,另拿了一个不锈钢的三层饭桶,取了中间的菜料层,用镇江香醋、四份水、加了一些白糖和姜丝,放锅里煮开熬制一小会儿然后起锅,倒在里边。 紧接着炒了一些干辣椒和花生米,放在了不锈钢饭桶最上边当蘸料。 大棒骨的汤香热着,被舒望舀进饭桶里。 装好了汤和螃蟹,素布棉兜的饭桶兜子是他们奶奶做的,舒望重新跨上小电驴,朝着大学城的方向去。 “喂,阿羽,我弄了个汤,还有螃蟹。我马上到你们学校了,你一会儿出来拿呗?” 江南老城,学府也是全国数得上名号的,进出有时候要靠学生卡,比较麻烦,舒望就干脆不进去了。等他骑到大学门口的时候舒羽已经等在那儿,朝他挥了挥手。 粉色小电驴欢快地奔了过去。 舒羽个子比舒望高一点,样貌倒是没有舒望那么漂亮,但也是帅气的,鼻梁上架一副黑框眼镜,看起来比舒望还要老成。 舒望穿了一件拼接风格的衬衣,敞着扣子,内搭一件白T恤,穿着牛仔裤,他的样貌本来就显小,看着比舒羽更像大学生。 舒望把手里的保温桶和饭盒一并给他,扑面而来的螃蟹的香味盖都盖不住,舒望说:“蘸料和辣椒我分开了,八只螃蟹呢,你和室友们分吧。” 舒羽在他哥面前还是挺放松的:“这么多?你吃了没有?” “吃了,”舒望眨眨眼,“家里还有几只,等你周末来我弄给你吃。” 舒羽点点头:“好,不过同学介绍了个星期天下午的家教给我,两点半到四点半,我到你那会晚一点。” “又接家教了?”舒望抬头看一眼弟弟,“有钱花没有?” “有,你给我的太多我都没用完。就是同学介绍我去,我就去了,做家教也不累。” 他们站在大学校门口,这时候大概七八点,人来人往正是吃完饭溜达消食的时候,好些学生都去到校门对街买水果。 嘻嘻哈哈的女孩子也不少,有群姑娘闹哄哄挤着过来,大约是两个宿舍的,其中一个被推搡出来和舒羽打招呼:“嘿,舒羽学长!” 舒望返头瞧了一眼,那群小姑娘叽叽喳喳起来:“哇,学长这是谁啊,这么帅!” 白月光总说我撩他_分节阅读_20 “天哪,这是什么味道,好香啊!螃蟹吗?” 舒望礼貌地对她们笑了下,小女生们笑着问:“和学长长得好像,是学长的弟弟吗?” 舒望笑说:“我是他哥。” “学长的哥哥看起来跟高中生一样,哥哥有女朋友没有啊?我们给你介绍!” 舒望看了弟弟一眼,指着舒羽懒散说:“你们给他介绍就行了,我不要。” 一众女生闻言都笑起来,原本就说着玩儿的也没当真,女生们笑嘻嘻簇拥着挥挥手走了。 舒望也朝弟弟挥了挥手:“行了,我也先走了,你赶紧回去吧,一会儿汤凉了。” 舒羽冲他一点头,舒望开起小电驴,粉色小车带起秋风一吹,呼溜溜跑了。 骑到半路上,舒望才想起来他和舒羽被那些女孩子打断的谈话,停下车给舒羽转了两千块钱过去:“钱的事你别操心,不够花了就跟我说。” 舒羽发过来一串省略号,没收他的转账。 舒羽:有闲钱给自己找个男朋友吧,我不缺钱花。 望舒是个小月亮:…… 第12章绅士,痞子,作 桑野开着他骚包红的柯尼塞格和傅知非重新回到康爵门口的时候,夜风已经凉下来了。 康爵对街临河,就只有一个露天的圆伞桌椅,是林烝专门给桑野安排的,桑野不在里边喝酒的时候,就喜欢坐在这儿看水。 看水,看桥,看对岸的静谧安好。 南方的桥都很有意思。 跨一条水,是江是河都无所谓。只要有水的地方就总是多情的,秦淮的歌舞,廿四桥的芍药,岸堤杨柳留风不住、流水不止,一架桥,虽不能中断流水片刻,却能为这无休止的奔流里增添一点旖旎时光。 桥的这头和那头往往是两方天地,来往穿梭之间,蜻蜓点水般的痕迹是留不住的,一夜|欢愉的痕迹也是不必挽留的。 如果是早些腼腆又浪荡的年代,桥边打着花伞的姑娘多半是一些特别的工作者,她们的笑都很勾人,在一弯桥边凝风滞水,带着不胜凉风的娇羞。 桥头这个词在暗地里便被赋予了多情的意味,文人骚客流连忘返的烟花之地也多半于此。 直到如今,桥和水之间的含义也没怎么变,这仍旧是一个放纵的时代。 桑野把车钥匙抛给泊车员,和傅知非窝进座椅里。 之前要开车,两个人吃饭的时候都没有喝酒,这会儿闲下来,让服务生端上了酒。 白州18年,杯中放了冰块和薄荷,味道温柔清爽如秋夜微风。 桑野和他碰了个杯,笑笑说:“我说非啊,现在小年轻可比我们会玩儿得多啦,你干嘛非要找个长长久久的?哪有那么容易?要我看,先找个相处着就行呗,既然那小孩儿合你的心意,又发生过这么点事儿,你就去追呗,实在不行当个情人不行吗?想那么多糟心的做什么?” 傅知非喝了口酒没言语。 “你看你,又不说话,”桑野道,“你一觉得别人说得不合心意你就不说话。” 傅知非窝在座椅里叹了口气:“我不想玩玩而已。” 河那边的灯火也逐渐亮起,和这边的五光十色不同,那头灯光的颜色是暖色的,是更为稳定而温柔的,桑野扯了嘴角一笑,扔给傅知非一支烟。 打火机的声音在此刻的安静里十分干脆清亮,桑野吐出个标准漂亮的烟圈,声音淡淡的:“活得太认真了多累啊。” “你活得不认真就不累吗?” “当然不啊。” 桑野没脸没皮的回答让傅知非挑了眉,傅知非往身后的康爵看了眼示意他:“你和林烝,还在玩那什么情人游戏?” 桑野笑说:“什么情人游戏啊,我们那是情人关系。情人关系,比炮友更铁,比恋爱更野,不用负责,两厢自由,来去皆可,合则合,不合就散,这有什么可累的?他当康爵大老板,我当康爵二老板,不痛快吗?” 桑野拍手一摊,示意自己很痛快,傅知非揉了把他的头发把他往下摁了下:“我看林烝比你稳重得多,好好相处吧,别玩太野,把自己浪费了。” 白月光总说我撩他_分节阅读_21 “知道了爸爸,”桑野拍开他的手,“我就是觉得吧,既然傅姨那里都要你给个交代,你严防死守着自己不动心,这没用。干脆找个人,和家里摊开来讲。要怎么过日子是我们自己的选择,你都没一个开始,哪来的长长久久?” 傅知非被他说得笑了下:“你说的也有理。” 桑野笑:“爸爸说话能没道理吗?咱们这群人吧,基数小,变数多。有太多的不可靠、不可抗,和无奈。担忧明天不如把握现在。反正不管你怎么选,我都站你这边。我们傅老师条件这么好,也别把自己浪费了啊。” 月亮白胖着,还没有完全的圆,隐了小半边在云里,河面上波动着细碎的光影,像神秘的文字,和着风和酒的味道,写进傅知非心里去。 明明如月,何时可掇? “堕落啊这是。”傅知非说着和桑野碰杯。 气温刚好,雨后的空气湿润,氧吧一样的南方没有雾霾,秋天的时候也还是常青的。对岸平静的灯火里也有车水马龙,灯光像是皴染上去的星。 慢悠悠的步调,月亮都要睡着了,他们的酒也喝完最后一杯。 桑野夸张地笑说:“这怎么就堕落了?照你的想法,我早已经落到十八层地狱里去了。你就找个假男友,和你家里人说,咱爷们儿就这爱好改不了了。再慢慢找你的天长地久,不行吗?好歹先脱了金蝉童子的壳,别天天难为五指姑娘啊!” 他这话说得太骚了,傅知非用手点了点他:“别骚了,回头叫你家林老板来教训你。” “叫啊!老子怕他?”桑野眼见着有些醉了,抱着手机开始玩他的消消乐,“哎,我跟你说,林烝这傻逼可讨厌了,又超过我去了,真烦!他什么也不让我!” 傅知非喝得有些胀,起身往他头上一摁:“你就万谢他还愿意不让着你吧,不然你岂不是要野到天上去了?” 桑野撅着嘴哼哼两声:“你去哪?去洗手间?” “啊。” “从吧台再拿一瓶来呗?” “还喝啊你?” 桑野豪气冲云:“喝啊,林烝那混蛋不让我喝,我偏给他看看,爸爸千杯不醉!” 傅知非点了点他:“你就作吧。” 桑野有些醉了,使着小性子傲娇地一抬下巴。 还没等他作完呢,苏河桥那头来了辆帕加尼,车里迈出个身材高大的人来,三七分的斜背头复古优雅,衣着精致,淡看着矫作的桑野。 “哟!烝烝!你怎么来啦?”桑野朝林烝吐了个烟圈儿,用手窝了个心,送去一个飞吻。 林烝像个从蒸汽朋克里走出来的老派绅士,带着锃亮的金属质感。他眯着眼睛,食指和拇指一捏,捏住那颗心,撑开心口那儿的西装口袋,把桑野的心放了进去,妥帖地拍了拍。 这一套无实物表演动作优雅又夸张,桑野笑坏了,把他骚粉色的外套往林烝那边一扔,然后扑过去和他接吻。 傅知非慢悠悠转过头,只当自己没看见。 “喝酒了?”林烝比他高,捏住他下巴,“我是不是和你说了不许喝酒?” “都怪傅知非!”桑野抱着林烝瞎瘠薄撒娇,笑得骚包又灿烂,“烝烝啊,咱们家的铁树,终于要开花了啊!” 林烝对桑野这疯子也熟悉,搂着他的肩冲傅知非一笑:“傅老师这是有情况了?” 傅知非摇摇头:“八字还没一撇呢。” 桑野开荤了说:“没事儿啊,反正‘八’字左右都是弯的,它们还贴在一起蹭蹭呢!” 桑野笑嘻嘻抱着林烝,说话简直没羞没臊。 傅知非也不在意,朝林烝招呼一声,往康爵里去了。 这边上来喝酒的人多,正经开车过来的最后都要叫代驾;更没有骑电瓶车来泡夜店的,那也太逊了。 所以傅知非一眼就瞧见了那辆粉色的小电瓶,又乖又天真的颜色,还隐隐的有些叛逆。 傅知非一挑眉,淡淡的就带了点冷笑。 不知道那位酷酷的小年轻,今天在和谁玩儿呢。 第13章意外,曾经,玉 白月光总说我撩他_分节阅读_22 舒望是从不主动来夜店的,今天是个意外。 就在他和舒羽发完消息之后,他收到了另一条信息。 王富桂儿发给他的:“哥,我回来收拾东西了,能出来喝一杯吗?” 舒望替他难受,心里也隐隐地堵着,回了个“好”。 乔领班把他带到散桌的时候,王家小子已经醉了。他们坐的这个位置离着舞台远,比较偏僻,小富贵儿已经趴桌子上哭了好久了。 舒望拿他挺没办法的。 这事儿吧,在舒望看来你要解决也不是没有办法。遇见问题就直面问题,一面讨饶接受,一面又觉得自己委屈,说到底还是能力不够。 但这样的事情吧,是别人家的家事,没人能说得清楚,舒望也不好多说什么。各人都有各人的打算。 小王抹了把脸:“哥,我家里人已经给我订婚了。” “这么快?”舒望有些吃惊,这才小半个月时间。 王富桂低头说:“他们怕我闹事,也想着越快越好。可我哪会去闹啊,都是一家人。” “那你还在这待几天吗?什么时候结婚啊?” “呆不了,我明天就要回家,我妈还在家呢,我不回去,难道看着她被打死啊?”小王说着又抹起眼泪。 舒望拍拍他的肩,磨了磨嘴:“要不然你就带着你妈独自过呗?你又不是养活不起你自己。” 小王摇了摇头:“我妈也不能理解,这事就没得说。我要把她带走,她也不乐意。” 舒望没说话了,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才好。 当年他们两个读完高中,舒望家里欠了债,为了供弟弟上学,自己就没再上大学出来工作,最初就是和小王一起来的这边城里做事。 什么都做,苦活累活,一天打好几份工。 虽然舒望和王富桂的想法总是不太一样,但这并不影响舒望和王富桂之间患难与共的曾经。 舒望不知道怎么开解他,只能坐在旁边陪着,他在外不怎么喝酒,今天也算是破了例,沾了几口。 乔领班知道王富桂家里的事,但这样的事情在他们看来太常见了,没什么好奇怪的,也没什么好开解的。 好像是理所当然一样,太多人走这条路。 出柜了的,没敢出柜的,最后大多都会迫于各种压力和原因,去结婚。 就像是你用左手写字吃饭在外人看来就不是好孩子一样,就会觉得你写出来的字一定会不漂亮一样。 外人看中的都是表面上的“漂亮”,家人要面子,社会里有小群体,你不和大家一样,就是“不漂亮”。 网红当道,大眼睛、瓜子脸是漂亮,单眼皮、小圆脸就是不漂亮,这种群体思维在各种领域说白了也是一样。 所以自愿在自己脸上动刀的人也越来越多。 其实舒望觉得这些东西都挺畸形的。舒望打小没见过爹娘,和爷爷奶奶生活,接受到的教育和观念,从骨子里来说还是传统的。 当然少年时候他也有过叛逆,曾经他也是“畸形”的,直到他当年遇见傅知非。 那会儿家里被追债,他爸欠了高利贷,出意外死在了打工的那个城市,妈妈把他弟弟扔回老家毅然改嫁。 舒望那时候还是个满头黄毛的混小子,和舒羽从小不在一起长大,谁也看谁不顺眼,不仅吵架,急起来还动手。 出事那天镇上正当集,爷爷奶奶都去摆摊去了,家里就他们兄弟两个吃午饭。 讨债的黑社会一样的地头蛇盘上他们家,凶狠的男人们提着管制刀具堵在他们家门口。 舒羽还想着和人讲道理,舒望脑子里怒血上头,拉了弟弟就逃跑,忽而舒望猛一推舒羽,飞过来的啤酒瓶炸成了一朵绿冰花——“嘭!” 红色的血混乱视线,晕乎乎的,身体轻飘飘像浮起来一样,他弟弟头一回喊他:“哥——!”叫得撕心裂肺的。 混乱的脚步声纷至沓来,银晃晃的刀好像就闪在眼前,舒望冲舒叫他快跑,乱七八糟的拳脚就像雨点一样落下来。 手肘护着头,舒望隐约从缝隙里看见他们家被砸了个七零八落,制笔的狼尾羊毛全被烧掉,舒望疼得连哭都不敢,死死咬着嘴。 邻居们纷纷躲进家里,关紧大门,小老百姓哪见过这么凶的场景,只敢偷偷躲起来打电话报警。 白月光总说我撩他_分节阅读_23 舒望以为自己会就这么死了,直到巷子口传来汽车的刺耳喇叭声和男人的一声断喝:“你们干什么!!” 高大的车唰一下直冲过来,把那些人也吓了一跳,轰隆的发动机的声音,轮胎剐蹭在地上留下乌黑的痕迹,挡在了舒望和那群人中间。舒望眼前糊着血,什么也看不清楚。 来人用长外套把他一裹抱上了车。 提着刀的混混们凶神恶煞地冲过来喊:“多管闲事!找死老子也成全你!” “欠了多少钱?”傅老师的声音又淡又冷。 混混们还没反应过来,绕过车冲上来就要揍人,傅知非率先把大把的钞票往地上一甩,沉冷的声音像是给在场人打了一针镇静剂:“我问,他欠了你们多少钱?” “你们是帮人|讨债的还是自己来要债的?” 红色的钞票散在地上,傅知非挡在车门前,也挡在了舒望面前:“自己要债,打死他就能拿到钱了吗?帮人|讨债,打死他坐牢的是你们,拿不到钱的还是你们。” 混混头子恶狗一样张嘴要吠,傅知非没等他开口就淡声说:“我替他给。多少钱?” 舒望当时也不认识傅知非,怕他惹上事,伸手抓了把傅知非的衣服,一个动作牵扯着浑身的骨头都痛,剧烈地咳嗽起来,在诡异安静的氛围里异常明显。 傅知非没有回头,也没有动作,只淡声说:“你们也听见了,他快死了。快点的,多少钱,别耽误我救人。” “我没来得及报警,别人报了没报我不知道,进了局子要往外捞就不容易了。想想自己是不是真的为了帮人|讨债,宁愿把自己也送进去,”傅知非给混混们扔了张卡,“这上面五万,密码120215,我带人先走。” 傅知非一副“我和你们商量着来,我觉得你们也应该要跑路了,条子要来了”的口气,冷冷淡淡进了车,迅速一关车门,一脚油门轰地就冲了出去,撇开混混们就往外跑,一路绝尘去了医院。 舒望被他放在车后座上,咳得半晕过去,被抱出来往急诊室赶的路上,听见有人在他耳边说:“别怕。” 舒望昏昏沉沉地就想这么一睡不醒,那人抱着他让他靠在他胸口上,声音镇静地叫他别睡,牵扯着他的注意力说:“你这染的头发太丑。” 舒望眼前的场景像是穿梭了时空隧道一样,四周都光怪陆离地扭曲着,只从黏糊的血里看见他胸口一块玉一直在晃,上浅下深,和月光一样白。 舒望因着一点酒精的原因,迷迷糊糊想起以前的事情,这种感觉有些难言。 王富桂喝醉了,哭爹喊妈地挂在舒望身上,一把鼻涕一把眼泪,舒望皱着眉头推了他两把,又怕把人给推到地上去,很是无奈,还带着点烦躁。又来这康爵,他就总想起不该想的一些事。 忽然身上一轻,王富桂被人拎了开。 王富桂迷瞪着眼哭:“操……你谁啊?” 舒望意外地看着傅知非,不知道他怎么会在这里。 舒望抿紧了嘴唇,估计傅老师是来找乐子的吧。 第14章误会,保护,伤 傅知非看着王富桂一脸的潦草,神情十分微妙,舒望再怎么挑也得挑个和自己档次相当的吧?这回这是什么水准? 王富桂挣扎了两下:“你放开我。” 傅知非松手,他一屁股坐地上去了。 傅知非看着舒望,眉头皱得可深:“男朋友?” “不是。”舒望也皱紧了眉,不太喜欢傅知非询问时候的语气。他弯腰想把人拉起来,没拉动。 傅知非冷眼旁观,心里无名火往上冒,今天也没喝醉,却感觉酒精上头,说话乱说了:“一夜情?和他?” 傅知非说完就后悔了,他没说这话的立场,也没说这话的身份,像个撞破了出轨的现场的丈夫,偏偏还要死撑着面子不放。 傅知非心里不痛快,就觉得舒望这小孩儿不应该是这样,他的眼睛那么干净漂亮,怎么能和别人一样呢? 舒望根本不能想傅老师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拧紧眉头沉了眼。 王富桂从地上撑起来,把舒望的肩一揽,往傅知非身上推了一把:“他妈关你什么事?” 傅知非没防范被他推得退了半步,看着他揽在舒望肩上的手眉头皱得越紧,舒望拉住王富桂:“你发什么酒疯!喝高了吧你!” 王富桂本来喝酒就喝大发了,心里也不痛快,舒望的力气拦他不住。 王富桂扒开舒望的手把他推到一边,手上没个轻重,舒望往桌上磕了一下,摔坐在椅子里,当下就“嘶”了一声,看得傅知非更是火大。 白月光总说我撩他_分节阅读_24 就算要玩,这他妈找的这什么牛鬼蛇神?! 傅知非憋着火气上前几步要去扶舒望,王富桂却以为他要动手,指着他鼻子骂:“别过来!你他妈神经病吧!谁他妈认识你啊!管老子的闲事!” 傅知非胸口堵着气,拧了他的手一推把他扯开,声音也沉下去:“滚远一点。” 王富桂被他推了一把,撞着桌椅,酒瓶七哩亢啷摔了一地,人也摔到了地上,险些把肚里的黄汤都呕出来。 傅知非单手拽起舒望,拉着他要往外走。他们这边虽然偏僻,可散桌客人已经把视线往他们这边瞟,火辣辣的视线让舒望很是不痛快,舒望逆着他的动作,想扥开他的手,压着声音也生了气:“我和他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想的哪样?”傅知非脚步猛然顿住,冷冷看了他一眼。 他的眼角原本就有些微讽的向下,生气的时候就显得更加疏离冷峻,看得舒望心都跟着颤。还没等舒望开口解释,后边王富桂跟疯了一样,说不清是借酒撒愁还是满脑子的同归于尽,手边摸着半个洋酒瓶冲着就往傅知非这边扎。 “傅老师!”舒望惊呼一声,本能地拉着他的手臂要挡,却被傅知非更大力地把他扯到了怀里,摁着脑袋贴在胸口,耳边只听见了傅知非的一声闷哼,嗡动着闷在胸腔,听在耳边和惊雷一样。 傅知非反手挡了一下,掌心钻心的一痛,没忍住真动了怒,抬腿踹了王富桂一脚,王富桂当即坐在地上就吐了,险些没晕过去。 旁边传来客人的惊呼,服务生匆忙赶来。傅知非用左手攥紧了右手的手腕,拧起眉头,舒望慌张地去摸他的手,摸到的却是黏腻温热,摸了满手的血。舒望满眼惊慌失措,脱了衬衣外套就往他手上捂:“傅老师你……” 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保安把王富桂给拧起来,他身上都吐脏了,也是醉得够可以的。 那头桑野估计是知道出了事,急匆匆几乎是跳着冲进来,看见傅知非手上压着浅色的衬衣都被染红,气得跳脚往王富桂那里泄愤,被人拉住只踹倒了座椅:“我操|你大爷的神经病,你他妈疯狗有病吧!” 他抬脚还要踹呢,被身后高大的林烝拉住了肩,林烝的声音沉稳冷健:“先送傅老师去医院。” 桑野握着傅知非的手气得发颤,偏头恶狠狠瞪了眼舒望:“他的手要有半点毛病,老子剁了你们喂狗我操!” 傅知非看了舒望一眼,小孩儿脸上挂着眼泪呢,把他又给看心软了:“不关他的事。” 桑野急起来连傅知非也骂:“不关你个麻花屁!你精虫上脑啊神经病!” 桑野拉着傅知非就要去医院,舒望被他一通骂骂得一个激灵清醒了,我操他妈,这是傅老师用来握笔画画的右手,他整个人都忍不住颤,拉住傅知非的手臂声音都有些抖:“我也去!” 桑野头也没回:“去你麻痹!” 舒望只盯着傅知非,咬着话说的:“我要去!” 傅知非这会儿痛得都有些没感觉了,捏住了手腕,手上的血也没接着流那么吓人。他倒是挺有分寸的,想着这块儿就一醉鬼,不能让人小孩儿在这儿待着,一会儿再出事。 “那就去。”傅知非的声音还有些恼怒后的冷淡,桑野猛甩头瞪他觉得傅知非真他妈有毛病。 几个人一路往康爵外边走,等上了车,一车四人,就林烝没喝酒,他开车又快又稳,感觉跟飚似的。 傅知非握着手腕没放,手上被舒望摁着他的衬衣止血,舒望的手还颤着呢,眼睫毛上挂着眼泪。他两个坐在后座上,傅知非被他握着的手微微动了动手指:“不严重,别大惊小怪的。” 副驾驶上桑野回头瞪他:“别大惊小怪个屁,万一你手废了呢!万一呢!他妈神经病,和醉鬼打什么架!” 桑野又瞧了舒望一眼,扯着嘴角冷笑:“你就是他心心念念的那个,叫什么,舒望是吧?挺能玩儿,神魂颠倒撩完就跑,撩得人都为你吃味打架了,心里爽不爽?” 傅知非拧起眉头,那边桑野还在说:“我可告诉你了,他就靠着这只手吃饭,真要有事,剁了你和那疯子都赔不起!” “桑野。”林烝开着车,声音冷淡地叫了他一句。 桑野忿忿不平,不耐林烝当着别人的面管他,还要撒泼,林烝往桑野手上抓了一把,用力摁了一摁,这才把他摁稳定了。 后座上傅知非一言不发,桑野和他认识二十多年了,替他说话,他没法折桑野的好意。况且的确是心里有气,虽然知道不至于以后就画不了画,但痛还是痛在自己身上,又气舒望不爱惜自己,还找不到他气舒望的资格在哪里,更为憋屈。 舒望握着他的手,中间隔着他揉皱了的衬衣,另一手抹了把脸,声音很低地一直在说“对不起”。 傅知非很平淡地和他说:“没关系。” 心里却隐隐的有些烦躁,说不清感觉。 第15章医生,知礼,哥 等到了医院,医生看了看他的手说是没大问题,一行四个人的心才落了下来。 包扎的时候那医生看着他单号上的名字随口问了句:“傅知非?是不是有个亲戚叫傅知礼啊?” 白月光总说我撩他_分节阅读_25 “嗯,”傅知非皱着眉头,看他清理伤口,有些隐隐的疼,“那我哥。” “噢,傅医生今天值夜班来着,你和他说了没有?” 傅知非皱了下眉:“没呢,别打扰他了,小伤又没什么大问题。” 给他包扎的医生看上去年纪约摸四十,眼镜背后一双眼睛锐利的,抬头看了傅知非一眼,这一眼里的探究和穿透力让傅知非有些不爽。 医生笑了笑:“虽然口子不长,但是有几个地方稍微深了点,不至于要缝针,但是也要一两周才能好了。别沾水,忌口,好好养着吧。” 傅知非点了点头:“行。” 桑野在一边问:“还有什么要注意的地方吗?这就包扎完就行了?” “要打个破伤风,再开点消炎药,”医生叫来护士,“先给他做皮试,看一下会不会过敏。” 护士答应一声,准备药去了。 医生说完就走了,舒望坐在一边长舒了口气,看着傅知非缠了绷带的手心里特别不舒服。 桑野瞪了舒望一眼:“轻松了吧,没大事儿,不用赔。” 舒望抿起嘴。 桑野这会儿也算是舒了口气,又恢复成一贯没脸没皮的模样:“哎,我说小孩儿,你多大年纪啊?看起来恁小呢?” “23。”舒望说。 桑野笑了笑:“还真看不出来年纪,长得真水灵,难怪傅老师喜欢你。” 舒望抿了下嘴唇,他怎么没看出来傅老师喜欢他呢?除了那回在床上,他俩就没搭调的地方。 “哎,舒望,”桑野笑得跟舒望认识了好多年似的,“你看你对比对比咱傅老师,还有你那个醉鬼,啊,哪个更好?” 舒望皱眉不愿答话,桑野笑说:“哎,说话啊。你承不承认傅老师比较好?又帅,是吧,又高,还有钱。不然你干脆以后就跟着傅老师得了呗?那人什么货色,能和咱傅老师比吗?” “桑野。”傅知非拧起眉头瞪了他一眼,这人说话没遮没拦的,认识久了知道他那是富二代铜臭味的真性情,不知道的就觉得他双商低下,说话难听了。 舒望开口解释:“那是我朋友,不是你说的那样。” “不管什么朋友炮友,”桑野脸色冷了些,还是带着笑的,“总归是酒品不行,对不对?” 舒望闷声闭上了嘴。 一时间气氛安静,门外又赶来一个人,傅知礼穿着白大褂,眼神往里边一瞟,落在傅知非身上:“怎么了这是?” 桑野笑嘻嘻地朝他问好:“傅大哥,你弟弟打架了,可出息了,手差点废了。” 傅知礼哼了一声,桑野不敢造次,收了笑。 小护士跑来给傅知非做皮试,知礼瞧了一眼就说:“别打了,他过敏,直接用免疫球蛋白那个。” 小护士“啊?”了一声,门口那位四十来岁的外科医生冲小姑娘说:“听他的,去取药吧。” 医生护士把门留给了这几人,小护士帮着取药去了。 傅知礼的眼神又落在舒望的身上顿了顿,而后看了看傅知非的手,淡定的揣起白褂口袋:“废不了,半个月差不多就能好。干什么打架?你们几个身上一身的酒味,喝多了?” “没喝多。”傅知非对于他哥这种问小孩儿的口气不太满意,傅知礼的确比他大不少,从小就这当爹一般的口吻。 桑野躲在林烝背后不怕事大的笑嘻嘻说:“不喝多那种情况下也得打,男朋友都快被人欺负了能不打架吗?” 舒望听得一愣一愣的,没跟上桑野的思维。 傅知礼看了眼舒望,微微拧了眉:“男朋友?” 桑野一个劲儿冲着傅知非打眼色,傅知非啧了一声反问道:“我不能有男朋友吗?” 傅知礼皱起眉头的模样和傅知非很像,没多话,点了下头:“我知道了。” 小护士过来打针的时候,顺带和傅知礼说那边有事叫他,傅知礼伸手往傅知非头上摁着一揉,眼神淡淡看了眼舒望:“少喝酒,别乱来。” “我没乱来,”傅知非躲开他的手,“忙你的去吧。” 那头傅知礼走了,破伤风免疫球蛋白是肌肉注射,傅知非不愿在损友面前脱裤子,把人都赶去了门外。 白月光总说我撩他_分节阅读_26 桑野没骨头一样靠在林烝身上,冲舒望笑:“哎,傅老师的小男朋友,你会不会做饭?” 舒望都根本不愿理他,勉强点了头。 桑野笑说:“那好极了,你缺不缺钱?” 舒望深呼吸一口,眼睛看着门板:“我不缺钱,也不是傅老师的小男朋友。” 桑野笑眯眯的:“反正傅老师的手都那样了,虽然不至于很严重,不过他就一个人住着,现在连做饭阿姨都把他甩了,要我看你干脆将功补过,帮个忙呗?” 舒望用着一种“我觉得你有神经病”的眼神看了眼桑野,桑野毫不介意:“傅老师手受伤了他也当不了禽兽,你就这段时间照顾照顾他就行。” 桑野骚情说:“关爱空巢老人,是我们每一个人的责任。” 舒望眉眼里淡淡的皱着,林烝拍了下桑野的背:“你不用理他,他喝多了。” 舒望看了眼面前的男人,疏离又冷淡,不知道怎么和桑野凑到一起去的。 林烝说:“傅老师一个人也能生活得很好,四五年都是这么过来的。” 他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和桑野说话:“不过的确是要找个做饭阿姨,他的做饭水平似乎不太靠谱。” “是太不靠谱,”桑野纠正说,“非常不靠谱,要不是今天他自己做饭差点把自己药死,也不会出来找我喝酒,就不会遇上被人小年轻抛弃,也不会和一个酒鬼争风吃醋,更不会伤了手。” “所以都是没有做饭阿姨的错,”桑野幽怨地看了舒望一眼,“不过这件事和你也没有什么关系,我还是去找那酒鬼的麻烦好了。” 桑野的话非常的不要脸,近乎是要挟了。 他靠着林烝,一双桃花眼看着舒望意有所指:“毕竟不论是醒是醉,都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烝烝你说对不对?” 林烝淡淡接话说:“对。” 桑野笑了声,也不在意走廊上还有小护士在值班走来走去,搂着林烝主动亲了一口。 看得舒望脸红,总觉得他是在提醒自己,那天晚上,是他先亲傅知非的。 第16章家政,床伴,行 等傅知非从病房里出来,几个人重新坐上林烝的车,桑野满脸得逞:“哎,傅老师,我给你找了个家政小哥,怎么样,赶快谢谢爸爸。” 傅知非拧着眉头:“什么?” “我说,给你找了个家政小哥,当当!”桑野双手摊向舒望,“就是他。” 傅知非满脑袋无语:“什么鬼?” 桑野翻了个白眼:“意思就是说,在你找到做饭阿姨之前,舒望暂时会照顾你。” 傅知非看向舒望,还有些不相信,桑野笑说:“你看什么啊?是人家自己乐意的,对不对,舒望?” 舒望皱着眉,点了点头。 傅知非想着之前桑野和他说的,找个人做戏,敷衍家庭、暂时凑合,不由得微讽的自嘲笑笑。妈妈桑可算是为他操碎了心,连人都给他拐好了。 傅知非被他们直接送回了家,桑野指着傅知非住的那栋楼对舒望说:“看见没,明天去顶楼报道。” 舒望真心觉得……傅老师怎么会有这么一个朋友? 之后他们三个回去康爵处理王富桂儿的时候,桑野也是这么想的,这小孩儿交的这都是什么朋友,醉成了烂泥了都。 桑爷从小顺风顺水,无法无天,理解不了基层人民的心酸苦痛,坚信万事花钱皆可为。他要喝酒喝到醉,那也是乐得,不是消愁的。三观,那是什么玩意儿,被林烝吃了。 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双方心里对于对方的人设感觉都十分崩塌。 王富桂醉得不省人事,被搬到康爵旁边的酒店里,这会儿睡得打呼了已经,把搬他的人累得够呛。舒望看着床上万事无忧的王富桂,简直想给他再来一脚。 这都闹的什么事…… 舒望看了王富桂两眼,要不要上前给他盖个被子的想法挣扎了两下,最后烟消云散,他手里还攥着那件已经废了的衬衣。 出酒店骑着小电驴一路回家,夜里秋风有点冷,舒望打了个喷嚏,眼眶都是热的,有些委屈。 白月光总说我撩他_分节阅读_27 这事儿其实就算私底下了了,林烝刚开的那辆车几百万,桑野傅知非他们就根本不缺赔偿的那点钱。 桑野提出叫舒望去给傅知非做饭,看在桑野眼里是玩笑,看在舒望眼里就有点“不要你赔钱,但你总得给我赔点什么,比如卖艺卖身之类”的这种感觉。 舒望想了想觉得也没什么不行的,毕竟在再次遇见傅老师之前,他就已经一直在“卖艺”了,傅知非从墨月堂这边订的每一支笔,都是他做的。 舒望觉得委屈,是因为这事他什么都没做错,宽慰宽慰老乡,一起喝个酒,怎么就错了?想要和傅知非解释,没来得及解释,怎么就错了? 毕竟是傅知非主观误认在先,王富桂被陌生人打断了喝酒不痛快要泄愤也是真的酒品渣,可这都和他有什么关系?莫名其妙他就成了傅老师口里“随便”“一夜情”的人,真是……太糟糕了。 傅老师在他心里的形象变得很分裂,似乎和记忆里那个抱他去医院的傅老师已经不像是同一个人。 可偏偏,后来王富桂把碎酒瓶扎过来的时候,傅老师那么用力的护着他,那个瞬间舒望贴着他的胸口,听见傅老师的心跳,感觉自己的心脏也要跳飞了。 两个截然不同的拥抱,把他心里觉得分裂的形象又重叠在了一起。 淋浴的水流冲下来的时候,舒望撑住墙壁,温热的水像是温热的手,沿着背脊一路向下,握在他腰上。 傅老师应该是常年锻炼的,胸口和手臂上的肌肉都很烫热,抱着他的,用力时候贲紧的腹肌手感也很好。温柔体贴的夜晚,像是相恋多年爱人之间的柔情,几乎要将舒望溺毙。 可之后发生的事情却太过微妙,傅知非先是来找他,炙热的眼神和萦绕不去的暧昧的氛围让他觉得心悸。傅老师似乎并不是想关心他什么,而是要寻找一位合适的床伴。 再然后今晚上又在康爵碰见,一见面又问了那样的话。 舒望抬头抹了把脸,他不想在傅老师留下的印象是那样的,他想证明给傅知非看,你当年没救错人。 桑野幸灾乐祸的和傅知非打电话:“我觉得那小孩儿,啊呀呀,玩得好一手欲擒故纵,等到你家给你做饭你就看着吧,指不定怎么勾着你的鼻子走,把你迷得五迷三道的呢。” 傅知非叹了口气,对于桑野这没头没脑把舒望拉下水的这一遭有些不满,偏偏他还有那么丁点的期待。 这都是欲望惹的祸,傅知非挂了电话躺在床上,右手有些肿起来了,胀胀的难受,让人睡不着觉。 他一闭眼就是舒望垂着眼睛挂着泪的模样。 当时他们坐在车里,小孩儿都没哭出声,眼睫毛一绺绺的湿着,车窗外不时闪过的片片灯光从他脸上流动过去,像是古旧的摄像机盯紧了主演的表情来了个升格拍摄。 舒望眼上湿润的一点水光晶莹透亮,偏偏人还那么倔冷着一张绷紧的脸,握着他的手低声道歉。 蓦然地就让傅知非想起来那天晚上,他进入舒望身体时候舒望的那种紧绷。那会儿他问舒望疼不疼,舒望也只是咬着嘴唇摇头,攥紧了他握在他腰上的手。傅知非低头亲他揉他哄他,吻到眼睛的时候才从那里尝到一点湿咸的味道,太倔了。 想到这儿傅知非摸了手机从微信上问桑野:那小孩儿人呢? 等半天才等来一条回复:照顾“朋友”去了。 傅知非皱起眉头,把手机扔在旁边,自嘲一笑。 别胡思乱想了,睡觉。 手机那头桑野趴在床上摊成了大字型,衣服也没换,林烝进来往他屁股上一拍:“还在看什么呢不去洗澡。” 桑野晃了晃手机:“傅知非问我舒望去哪儿了。” 林烝瞟了眼屏幕:“感情上的事情外人说不清楚,别乱掺合。” “我和你赌钱,那小孩儿对傅知非有意思,”桑野冲林烝笑,“多不靠谱啊,那小孩儿长得挺好看,还年轻,万一以后伤了傅老师的心呢?” 林烝捏住他下巴:“又好看,又年轻,你喜欢么?” “宝贝儿你吃什么醋啊,”桑野往林烝身上一跨,“驾,快抱爸爸去洗澡。” 林烝把他抱起来往浴室走:“傅知非不是会让别人掌控主动的人,你操不到他的心。” 桑野笑嘻嘻搂着林烝:“我也不想操他的心啊,我只想操|你。” 林烝一手托着他,一手把他的衬衣从裤腰里拽出来摸了进去,桑野哼哼两声去吻他的嘴:“怎么样,烝哥,给操不?” “想在上边儿?”林烝淡笑着看了桑野一眼,亲了亲他的耳朵尖儿,宠溺说,“行——” 第17章尴尬,早晨,好 第二天早晨舒望拎着菜,摁响了门铃久久不得回应的时候,还以为自己认错了门,又往对门摁了门铃,仍旧没人应答。 白月光总说我撩他_分节阅读_28 舒望打了两个喷嚏:“……” 他有点怀疑桑野是逗他玩的了。 身后的电梯叮一声响,比电梯声音更打破沉闷的是奶凶的狗叫,特别凶,冲过来一只棉花糖一样的小博美,随即被牵引绳拉住,一个咕啾往后滚,“嗷”地叫了一声软的。 牵着狗的傅知非显然没想到舒望会这么早来,说实在的他就没觉得舒望会来,毕竟桑野说话的时候,说正经话也和开玩笑似的,谁认真听啊…… ……舒望认真听了。 舒望打量了傅知非一眼,傅老师穿着一身运动衫,身量挺拔,休闲朝气。 如果手上没有绷带就更好了。 对上眼睛的刹那,两个人都不知道在想什么,有些尴尬。 “吃了吗?”舒望先一步问,他指了指身后,“您住哪一户啊?邻居家好像也没人。” 小狗子蹭在舒望身边不停的嗅他的脚,让舒望有些拘谨,总怕踩着它。 傅知非:“两户都是我的,做饭在左边。” 他说着去开指纹锁,舒望觉得这话说得奇怪,话跟话地笑了下:“吃饭在右边?” 傅知非推开门,返身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舒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行吧。 傅知非单手给小狗解背带扣有些麻烦,小狗显然和他很是亲昵,可傅知非的右手又不能被它舔着。 “我来吧。”舒望说着就要动手,那头傅知非却先命令了小狗,有点凶:“月月,坐!” 舒望险些也给他坐下。 他小名就叫月月。 真他妈尴尬。 小狗哈着舌头坐好了,傅知非叫它:“不许动。” 小狗缩回了舌头,傅知非单手解开了扣,往它头上揉了把:“乖。” 小棉花糖哧溜就哈着嘴滚了出去,叼着玩具自己嗨去了。 傅知非给舒望拿了双拖鞋,觉得这小孩儿有点奇怪:“怎么了?一直蹲着?” “没。”舒望迅速整理了下自己的表情,拎着菜去厨房,小狗子以为有好吃的呢,亦步亦趋地跟着他。 舒望拨弄了它两下,一抬头,傅知非正靠着餐厅墙壁看着他呢,舒望尴尬地问:“它叫月月啊?”差点问出个“也”字来。 似乎是为了证明一下他和小狗不一样,舒望还问了声:“小母狗吗?” “小公狗,”傅知非应了声,又说,“我煮了粥。” 舒望更尴尬了,人家自己弄了饭,他这上赶着来是要干嘛? 还遇见了一只和他同名的小狗……神他妈自我尴尬。 不过等他打开电饭煲,尴尬的就变成傅知非了,因为他只插了插头没摁开关,里边的还是米。 傅知非:“……算了,吃别的吧。” “您有什么不吃的吗?” 这个“您”字让傅知非多看了舒望两眼,舒望补充说:“就是过敏的,或者不喜欢的,有吗?” “没有,不挑,”傅知非说,“随便你弄什么,我先去冲个澡。” 舒望正从袋子里拿出一袋馄饨,闻言就急了:“不能洗澡!” 傅知非看着他,舒望尴尬说:“我是说……不能碰水,你的手。” “我知道,”傅知非笑了下,“我的意思就是,我去擦洗一下,这样说行了吗?” 舒望干笑两声,摸了摸鼻子。 白月光总说我撩他_分节阅读_29 傅知非往浴室去了,舒望有条不紊的做事,锅上的馄饨开始起起伏伏,紫菜蛋花汤的味道也慢慢溢了出来。 直到添上了两碗,舒望拧起眉头,这也洗得太久了。 他踌躇走到浴室边,鼓起勇气问了声:“傅老师,您没事吧?要我帮忙吗?” 开了门傅知非穿戴整齐走出来,舒望:“……” 傅知非想着昨晚上桑野和他说的那什么“欲擒故纵”,脸上的表情也很是微妙。 帮什么忙,帮他洗澡吗? 气氛彻底死在了浴室门口。 舒望暗自吸了口气,叹说:“吃饭吧。” 他就不该来。 傅知非看见他还叹气,眼睛里神色更加复杂,这是没帮上忙很失望的意思吗? 不过刨开微妙的气氛,舒望做饭的手艺还是很好的,傅知非在吃东西上边虽然不挑不讲究,这一餐吃得也还是很舒服满意。 紫菜蛋花汤香气浓而不过,上边还撒了一些白芝麻,香且点缀,蛋花是小块的,每一块都浸透了汤汁味道。 馄饨也很贴心,吃馄饨能用勺,比左手用筷子来得方便。 舒望看着傅知非用勺舀着顺利吃下了第一口馄饨,心里松了一口气,还好不用他喂。 傅知非看着他的肩膀往下松了劲儿,微微皱起眉头,他用不用配合一下舒望,让他不失望一回? 这问题纠结到傅知非吃完了,也终于没了答案。 舒望给他剥了个煮鸡蛋,收拾碗筷去洗。 傅知非靠在厨房边上看他洗碗,细韧的腰身弯着一点弧度,傅知非突然的就想了点别的。 其实这样将错就错也没什么不好的,同居?情人?如果舒望不介意,为什么他要介意? 不过傅知非也就想了一会儿,终究作罢。 舒望已经在洗手了,傅知非把半边蛋壳托扔进垃圾篓:“你不要去欧蔓上班吗?” “要,九点去,”舒望擦擦手说,“等十一点的时候我再来,中午想吃什么?” 傅知非笑了下:“桑野的话你也当真?他说话不靠谱的。” 舒望抿了抿嘴唇,将水池旁边溅出来的水擦了一下。 傅知非看他动作娴熟的模样又突然问说:“舒望店长不忙吗?欧蔓那边。” “我算不上什么店长,”舒望浅浅笑了下,“盘店铺的时候出了点份子钱,平时也没什么事,就帮着老板看店的,不忙。” 傅知非看着他,一时没说话。 桑野把舒望坑来的原因他很明白,桑野后来怪模怪样的提醒他别跟舒望陷得太深,他也明白。 桑野就是想给他凑这么个机会,到底是玩玩而已,还是把人套在身边,都随傅知非。 他的意图傅知非知道,林烝也知道。桑野是个三观被林烝吃了的,他俩一唱一和,凑对搭配。 傅知非听舒望的语气,似乎挺想在他这里表现一下的,可他期望的不是短暂的贪欢,这事儿到了他这里,傅老师做不出来玩玩而已。 “我的确缺个家政,”傅知非说,“你要有空来能来做饭也行,我给你付钱吧。” 这和舒望想的有些不太一样,他都做好了“做饭抵过”的打算,突然就变成了劳动关系……虽然傅知非的这么说听上去挺公平的,不过舒望心里就有些不快意。 他因为傅知非的手伤抱有愧疚的负罪感,来找傅知非也是想顺便转变一下傅知非对他的看法,这突然变成了买卖是什么回事? 他又不是真的要当家政小哥? 舒望:“……好。” 白月光总说我撩他_分节阅读_30 第18章不婚,爱情,狗 傅知非倒是没有和他说具体给多少,好歹没让场面继续尴尬下去。 小狗子围着舒望咕溜溜地转,扒着他的小腿嗷嗷撒娇。舒望蹲下去和它玩了一会儿,小狗子就翻开肚皮要他摸。 舒望搓了搓小棉花糖软乎乎的肚子。 “它挺喜欢你的。”傅知非说。 舒望点了点头,心想着,能不喜欢吗我和它都叫月月:“傅老师养多久了?” “快有六年了。” 这个时间让舒望一愣,傅老师救他也就是五六年前的样子。他还和这只五六岁的小狗一个名儿,说不清是缘分还是巧合。 舒望挠了挠小狗的下巴,小棉花糖咧嘴笑得甜甜的,往他怀里拱,把他拱坐在地上。 傅知非笑了声:“傻狗子,五六岁了还是傻的。” 舒望摸着它笑了笑:“我还觉得它挺机灵的呢。” “不呢,笨得很,”傅知非说着吹了声口哨,“月月!” 舒望下意识抬起头来,看着傅知非,突然意识到他是在叫狗,连忙低头,又觉得这动作傻得很,此地无银三百两么不是。 好在傅知非没察觉他有什么不对,冲小狗吹了声口哨:“月月,玩捉迷藏,捉迷藏。” 小棉花糖耳朵一竖,哧溜一下从舒望怀里跳走。 傅知非对着客厅方向抬了抬下巴,和舒望说:“你去看,傻乎乎的狗。” 舒望站起身来走去客厅,一开始还没见着小狗,绕到茶几边上才看见了它,顿时失笑——小狗是和他们玩捉迷藏来着,躲进了沙发底下,露了个小屁股在外边,尾巴还摇啊摇,生怕别人找不见它。 舒望蹲在地上笑起来,拉了拉小狗的尾巴,小狗傲娇地扭了下,不让他摸,然后转出乌溜的眼睛看着舒望。 舒望把它抱起来,揉在怀里搓了搓。 傅知非站在餐厅和客厅的交界处,脸上也带着一点笑,伸手往旁边的隔断架上拿烟,舒望“哎”了声:“傅老师最好别抽吧。” 傅知非淡笑了笑,没打算听他的,他叼上烟微微眯起眼睛,让舒望有种多管闲事的尴尬,看着他叼着烟的模样又觉得有点性感。 傅知非刚摸着打火机,手机却震起来,他看了一眼,摘下香烟接电话。 舒望安静地坐在地板上,小狗亲昵粘人,蹭着他的手,似乎已经和他很熟悉了。 那头傅知非说了句:“没那么快,往后推半个月吧。” “我伤了手,包着绷带呢,要过两周的。” 舒望听着心里有些不舒服,那头傅知非笑了下:“不用来看我,没什么大问题,就是要养养,半个月就行了。” “嗯,头一回延期,画完的那些我给你寄过去先,麻烦你了。” 傅知非又和人客套了两句,挂了电话。 舒望一直安静地坐着,直到这时候才又说了句:“抱歉。” 傅知非重新叼上烟,点着抽了一口,在烟雾里微微眯起眼睛:“你替你朋友和我说的?” 他把“朋友”这两个字咬得有些重了。 舒望皱起眉头:“他是我老乡,我们认识很久了,不是那种关系。” 傅知非意识到他的问话是有些不该,舒望和别人是什么关系也不干他的事。 傅知非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你该去上班了。” 舒望的解释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感觉傅老师就不在乎也不相信。他不再有什么话好说,放下小狗,往门口去穿鞋,临出门的时候勉强扯了个笑,问傅知非:“傅老师中午想吃什么?” 傅知非对这个没什么要求:“随便吧,什么都行。” 舒望下楼跨上他的小电瓶,叹了口气,这才刚开始呢,他就已经开始想这该什么时候是个头了。 一阵小秋风刮过来,他莫名察觉出一点瑟瑟的意味,打了个喷嚏。 白月光总说我撩他_分节阅读_31 等到他到欧蔓里边,送走两位剪发的客人,被旁边吹风机的暖风吹得鼻痒,连续打了几个喷嚏的时候,舒望戴上口罩,坐去了沙发里。 前台的婷婷看了他一眼:“望哥,你这是怎么?感冒了吗?” 她旁边的方蔓也看了他一眼:“小舒望,没事吧?看你眼底青的,昨晚上哪儿野去了?” 舒望往沙发里靠了靠,不知道该如何答话。 前台小妹嗤嗤笑他:“难道昨晚上望哥又‘认识’了谁?” 方蔓奇怪她的重音:“什么‘认识’?” 前台小妹笑嘻嘻冲方蔓说:“姐你不晓得,最近望哥可有毒了,之前抽风亲自给人当洗头小弟不说,后边接个烫染的活儿,跟丢了魂一样,一剪刀咔嚓下去多咔掉半寸,愣是给人剪短了。还好最后做出来好看,不然可就砸了招牌了。” 她说着一呶嘴,舒望胸口还别着“艺术总监”的名牌呢。 舒望看了她一眼:“那客人合适短发的。” “哦哟哦哟,是呢,好合适!”前台小妹一点没放过笑话他。 方蔓大波浪卷披肩及腰,染着低调的黑蓝色,泛着不甚清晰的紫,有些渐层挑染的感觉。她已算不上年轻,却十分漂亮,漂亮又时尚,举手投足里都是成熟女性的自信和妩媚。 方蔓瞧了一眼舒望笑笑:“怎么的,恋爱了?” “没呢。”舒望皱了下眉头。 店里其他人不知道舒望的情况,方蔓倒是知道的,前台的小婷也知道。 小婷是因为她是个资深腐女,自诩舒望半个gay蜜,而方蔓的理由则要成熟得多,她是舒望的房东,是欧蔓连锁的大老板,还是个坚守准则的不婚主义者。 “婚姻,我们能有什么婚姻?十四亿人口,是gay的人多了去了,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去国外结个婚再回来,”桑野笑得很野,还很讽刺,“就算在国外注册结婚了,我们也受不到法律保护。” “不动产需要尊重不动产所在地的法律,共同财产只能是我们增强内心牵绊的一个期望而已。” 桑野在电话里对傅知非说:“所以啊,在我们这些人里面,能支持着彼此长久维系下去、能过一辈子的,靠的纯粹是那什么爱情。” “可笑的是,爱情只发生在瞬间,哪怕有很多很多个瞬间,也没有一辈子那么长。大家之间没有责任的羁绊,光靠爱情够个屁用啊?” 傅知非开着免提一面听他瞎白话,一面用左手提起了毛笔,他左手画不了画,写写字还是可以的。 傅老师临的是宋徽宗的《牡丹诗帖》,正写完一句“玉鉴和鸣鸾对舞,宝枝连理锦成窠”,听见桑野的话也就笑了笑:“你又和林老板吵架了吧?” 第19章债主,午饭,唉 “我操他大爷的,你怎么猜到的?”桑野在那头抹了把眼泪鼻涕,“你说他怎么就不让着我啊?渣男!赤|裸裸的渣男!” 他哭得滑稽,傅知非哭笑不得:“他又把你怎么了?” 桑野还有些难以启齿,最后吸敷吸敷抹了把脸,控诉说:“狗操的玩意儿,昨晚上明明说好了我在上边的,卧槽,他把我翻上去之后居然说‘你不是想在上边吗,行——跨着坐吧’,我坐TM……气死爷了。” 傅知非笑了两声:“小野同学,你的反攻就一次都没成功过好吗?认命吧,早就已经化整为零了儿子。” 桑野怒道:“你居然还笑!绝交!我要和你绝交!” 一帖临毕,傅知非搁下笔,兼毫小楷,七分紫毫,三分羊毫,长锋尖细,锋尖弹性十足。笔杆是斑斑湘妃竹,上刻笔名“晓色”二字,笔杆上还落着“墨月堂”的款,刻字清秀。 傅知非摘下鼻梁上的细框眼镜,拿起电话笑说:“别虐狗了儿子,成天找着反攻失败的借口秀恩爱,要不要脸了?” “谁和他秀恩爱了?”桑野哼道,“我和他之间没恩没爱,床伴儿要什么恩爱?要痛快!老子要甩了他!渣男!连消消乐都不知道让我几关的渣男!” 傅知非笑了笑,没回话。 桑野从前野着,身边人左换一个右换一个,偏偏遇上一个外冷内黑的林烝,纠纠缠缠分分合合,好几年了,还没闹掰呢。 最开始傅知非还听桑野抱怨抱怨,正儿八经劝他好好和人相处。后来也就不劝了,反正他俩分不了,说了八百年的分手,最后还是笑嘻嘻的凑着。 桑野骂林烝渣男,他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凑对取整,天天你追我赶的玩消消乐。 看起来像是闹着玩一样,披着吵闹嘻笑的外壳,可里头究竟是强买强卖还是愿打愿挨,外人谁知道呢? 傅知非其实有些羡慕,桑野这人三观不正,性格却是直来直去的自由自在,有自在的能力,也有自在的底气和资本,遇见一个林烝,拉拉扯扯也这么些年了,没散,就挺好的。 白月光总说我撩他_分节阅读_32 小婷也爱玩消消乐,今天店里的生意平平淡淡,方蔓坐在前台,小婷就撒野了,抱着手机没放。 一边玩儿着,一边头也没抬地问方蔓:“姐,我姐夫人呢,这都十点半了,他怎么不来接你去吃饭?二十四孝好男友今天失职啊!” 方蔓在前台电脑上刷淘宝:“他啊,出差去了。这几个月忙死了,三天两头不着家地往上海飞。” “难怪最近总见你来店里查岗,”小婷从一关的over里抬起头对方蔓笑了下,感慨说,“啊,什么时候我能活成你这样就好了!” “有房,有车,有店,还有个辣么好的男朋友,”小婷瘫进座椅里重新开局,“你还活得特别潇洒,我就不行。” 方蔓失笑:“婷啊,面包会有的,牛奶会有的,爱情也会有的。” “就算这些都有了,我也不会有你这么潇洒,姐夫又帅又会挣钱,特别是对你说一不二的,都不用你担心,”小婷撅了下嘴,“我呢?好容易我也交个男朋友,就总怕他在外面有狗了,三天两头就吵架。” “更不敢以后不结婚,不管是和谁结,总之是要结的。不然我妈会骂死我,而且我估计我自己也受不了不婚,”小婷说,“那太需要勇气了。” 在同一关卡再次折戟,没有活力了,小婷又开始刷微博,什么官宣啦、成年啦、家暴啊、离婚啊,满满的遍地是瓜。 小猹精挤在吃瓜大军中间,边啃边问:“姐,你真的相信两个人能靠着爱情度过一生吗?” 方蔓点击购买的手干脆利落,被问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却犹豫了。方蔓撩着长发笑了下,对上小婷的眼睛。 那一瞬间,小婷以为面前这个又漂亮又有钱、人又好看、又潇洒浪漫的不婚主义者会告诉她爱情神圣而永恒,可方蔓却只是轻轻巧巧地说:“不信。” 方蔓笑笑:“靠着爱情度过一生太苍白,我更喜欢靠自己。” 舒望套上外衣,冲方蔓这句话笑了笑。 店里小哥吹了个俏皮的口哨:“蔓姐,女神啊。” 小婷看着舒望:“望哥,这是去哪啊?” 舒望万分无奈道:“给人买菜做饭。” 小婷好奇地看了他一眼:“给你弟弟做饭吗?他今天不用上课?” “不是。”舒望拧起眉头,这回就连方蔓也抬起头看他:“对象?” 舒望刚拉开店门,被外头凉风一吹,又打了几个喷嚏,揉了揉脸拎起口罩:“不是对象,是债主。” 方蔓笑了声看着他:“你下午干脆回家休息吧,这喷嚏打的,着凉了吧?换季时候注意身体。” 舒望拧起眉头,感觉是不太舒服,头有些晕乎乎的,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等我给他做完饭再说吧。” 他说着出了门,小婷看看手机屏幕又看看门外,摇头感慨:“啊,这恼人的爱情!” “恋爱要趁早!” 电话里桑野冲傅知非喊:“要趁早你晓不晓得!趁着三十岁的年华刚刚启程,趁着个位数的‘零号’还没抛下你这个孤单单的‘1’,非啊,我大□□苦命的儿子!赶紧的浪漫一把去吧!” “好好好,妈妈桑,这通电话一个小时了儿子。”傅知非叹着气,看了看时间。 十一点整,隔壁响起门铃声。 桑野敏锐地察觉:“我听见了爱情来敲门的声音。” 傅知非被他的骚包造作气乐,脚边上的小狗子已经开始欢脱地叫。 “还不都是你惹的祸,”傅知非叹说,“来敲门的不是爱情,是午饭。” 第20章陪伴,孤独,厨 那头桑野叫嚣着问怎么就是他惹的祸,又忿忿说了句林烝回来了,啪一声挂了电话。 傅知非摇摇头,去给舒望开门。 小棉花糖滚成一团溜到他脚边和他撒娇,跟八百年没见面一样。 傅知非拧起眉头:“你没事吧?看上去脸色不太好。” “没事啊,”舒望笑着把菜拎去厨房,洗了个手,水流很凉,舒望搓搓指尖,“傅老师,吃清淡点,烧个茄子,再弄个炒三丝和双色豆腐,下午的时候煲个汤晚上喝,行吗?” 白月光总说我撩他_分节阅读_33 “行,你不用问我,弄什么吃什么,”傅知非随意说,“我不挑这个。” 舒望今天穿了件白色卫衣,早上的时候弄馄饨还没什么关系,这会儿要炒菜,他才觉得穿白色有些失策了。 傅知非正从茶几边上翻了本旅行杂志看着,他看得随意,屋里也并不安静。 电饭煲被摁开启动,发出“叮”的一声提示,水龙头拧开的声音似乎都很明显,哗哗的水声里有冲洗摩擦的声音,没过一会儿菜刀和案板间的“笃笃”声有节奏地响起。 没有古典乐的优雅,没有交响曲的轰鸣,很生活,也很亲切。 之前请过做饭阿姨,傅知非并没有这种感觉。阿姨们总是很热心的想给这位黄金年龄双房艺术家牵线拉媒,让傅知非避之不及,她们做午饭的时候傅知非一般都躲在右户书房里,没有过这种聆听做菜的感受。 开火,灶上响起微末的轰轰声——倒油,兹兹的跳起欢沸的液滴——生鲜蔬菜往锅里一落,噼里啪啦闷声滋儿爆。 锅铲来回翻动,抖锅的声音,翻搅之间油和水互相拥抱又分离,不同的食材火热贴近,将味道互相交换融合。 化学分子在高温下拆分重组,逸散出纠缠着不同食材的香味渗透进油里。 抽油烟机的开关滴响,将所有的油脂香气大口吞进肚腹,锅里已经混融一体的蔬菜和肉似乎都在嚷嚷:“我们在一起!我们在一起!” 这是傅知非学不会的生活,他不会做饭,除非一时兴起,也很少接触厨房。 傅家男人几乎都有着“君子远庖厨”的秉性,傅爸爸是,他哥哥傅知礼也是。并不是小瞧了这样生活的艺术,主要是他们怕把艺术给炸了。 傅爸爸有傅妈妈照顾,两口子小吵小闹转眼间也过了四十年;傅知礼有好妻子贤惠,相敬如宾平平淡淡,女儿也上了初中。 只剩下一个傅知非。 “知是易,知非难”的傅知非,不会做饭,请了做饭阿姨还得日常躲避相亲,孤孤单单的一个傅知非。 傅知非手里的杂志已经很久没有翻页,看的文章正好是一篇孤身旅行者的自述。 “我从来以为,我们走在繁华里和我们走在原野上,这二者之间并没有什么不同。人都是孤独的。我一直以为我享受着这样孤独的自由,直到那一天—— “当我架设好相机坐在山石陡峭上,等待着黎明到来之前,在那短短的半个小时里,天色青黑,我突然被孤独的恐惧扼住了咽喉。 “无数个可怕的瞬间唆使着我,叫嚣着人世无用,要把我从高山悬崖上推下去,进入到另一种永恒的孤独里面去。 “却突然!鱼肚白刹那间翻成金红,薄淡的云海里跃出一团光辉,我身边的同行者们欢呼着高举手臂,他们拥抱、赞叹甚至亲吻,而我的手一直在发颤。直到有一位路上浅聊过的朋友把我从地上拉起来,用力地抱住我拍了拍我的肩:‘恭喜,今天又是崭新的一天。’ “在那个相拥的时刻,我才终于意识到,我活着。” 瓷盘和桌子之间响了一声闷动,舒望清了清嗓子:“傅老师,吃饭了。” 傅知非猛然从文字里惊醒,抬头看着舒望,他的手指捏在页边的“活着”二字上,久久没有动作,脸上也没什么表情。 舒望的脸被熏热得很红,鼻子也红红的,白色卫衣外边套了条蓝底粉花的围裙,看起来十分滑稽。 舒望恍然意识到这一点,把围裙解开放在一边,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傅老师,吃饭吧?菜都弄好了。” “哦,哦!”傅知非先是应了一声才反应过来,又答应了一声,手上略带慌乱地合上杂志,一时间忘了自己右手还有伤,下意识握住书脊,疼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舒望原本在端菜,被他这一声吓得够呛,放下瓷盘就跑过来抓住了他的手腕:“没事吧!” 傅知非有些忪怔地看着他的发顶,没说话。舒望的脸上轰然一红,感觉手里握着的是一块烙铁,他还没想清楚这突如其来的视线和氛围是怎么一回事,太阳穴上突突地跳着疼。 地上的小棉花糖歪着脑袋,睁着乌溜的圆眼睛看着他们:“唔?” 舒望和傅知非几乎是同时反应过来。 傅知非:“没事,刚才不小心碰着一下。” 舒望连忙放开了手,攥在裤缝上,感觉满手都是汗,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团棉花一样难受,他又清了清喉咙,淡声说:“没事就好。” 傅知非撇开了眼,隐隐觉得舒望有些不对劲,哪里不对劲他又说不出来:“……吃饭吧。” “嗯,”舒望去给他盛饭,估摸了一下分量,问傅知非,“这么多够么?” 傅知非瞧了一眼:“多了点,去掉一勺差不多了。” 舒望又问他:“这些够么?” 傅知非点了头,他才拿着饭碗和勺放在他身前。 桌上菜不多,都是家常。 白月光总说我撩他_分节阅读_34 舒望做了一盘茄夹,鲜亮的热着,还有一盘原本该是炒三丝,切成了细丁,双色豆腐里边,白嫩的豆腐和猪血也是方方小小一块,用勺子舀着刚好。 傅知非有些说不清心里什么滋味,左手捏着勺,发了一会会儿呆。 舒望看得莫名,总觉得傅知非从刚刚开始就有些不对劲:“傅老师,不喜欢吗?” “没有,”傅知非说着开始吃饭,眼睛忽而一亮,“味道很好。” 第21章感冒,沙发,药 傅知非尝的是那一盘炒三丝,说的是三丝,其实已经被切成了细短的一条条,刀工很好,丝丝入味。腰柳肉瘦而不干,外缠蔬植清淡香气,内有肉丝原本的口感和香味;豆芽爽脆,豆干香弹,胡萝卜过油后色泽鲜亮,一两条青甜椒作为点缀。 傅知非有手伤不能吃辣,虽然这种青椒一点辣味也没有,舒望还是挑着自己吃了。听见傅知非说味道很好,他在晕乎里边还有些小小的自得。 茄夹原是一道可荤可素的菜,舒望做出来并不油腻,脆嫩适口,茄香四溢,中间的馅料流汁,酱色的汤汁香滑,咬一口肉软糜嫩。双色豆腐更是口感嫩滑,汤鲜味美。 傅知非对舒望高看了一眼,因为真的……非常好吃。 “你以前做过厨师吗?”傅知非最后擦了擦嘴巴,两人扫光了三个盘,干干净净的,舒望正收拾了去洗碗。 不知道是不是吃饭吃得太热的缘故,舒望觉得自己身上有些烫。 “没有做过厨师,”舒望冲傅知非笑了笑,“不过我以前在饭店后厨里打过杂。送送菜什么的,打扫卫生。” 傅知非有些意外。 舒望的年纪不大,他又说自己和人一起盘了个店,傅知非没想着他还能做过这种活儿。 舒望洗着碗,感觉头有点疼起来了,看见傅知非没说话也没走,大概知道他的意思,勉强地淡淡笑了笑:“我做过的工作可多了呢。” 傅知非靠在厨房边的墙上,看着舒望手脚麻利的背影,反身往隔断上又拿了支烟点上:“以前也做过家政吗?” “那倒没有,”舒望洗转着手上的盘子,“做家政太费时间了,而且也没有招男家政的啊。” 他把洗净的盘子摞在一边,头疼脑热的难受,搓了手后干脆抹了把脸,撑着流理台有些发晕。 傅知非拧着眉走近了两步:“怎么了?不舒服?” “有点,可能是感冒了,”舒望把碗盘放进消毒柜里,转身的时候又打了两个喷嚏,捂着脸闷声清了清喉咙,“我回家一趟。” 之前他一直背对着傅知非,中午的时候厨房也没开灯什么的,光线一般,这时候傅知非才看见他的的脸,满脸通红通红的。 傅知非这才想清楚他刚才是觉得舒望哪里奇怪——他一直红着脸清喉咙来着。 一开始傅知非沉浸在刚才那篇文章里没注意,还以为是气氛旖旎下的情绪使然。吃饭的时候也是感觉热饭热菜的吃起来也热,没看出病态。 舒望往沙发上拿外套的时候跪了一下,被傅知非拉住,触手满手的滚烫,傅知非拧起眉头。 能不感冒吗?昨晚上的衬衣外套废了只穿了件短袖,早晨一大早就站在了他家门口,秋天里夜风晨风都凉,又是换季干燥的时候。 舒望被他拉着臂膀,不太自在地抬又低了头,轻轻挣动了一下。 像一爪子挠了他的心。 傅知非沉着眉眼:“骑电动车来的?” 舒望点了点头,傅知非伸手摸他的额头,舒望躲了一下,又默默贴过来,发烧了。 “在这儿休息吧。”傅知非说。 舒望皱眉的时候头都疼:“我还是回去,我家里还有……” “有人?”傅知非淡声打断了他的话。 舒望喉咙里难受得叹了口气:“没有,我一个人住。” “那歇着吧,去客房。” “不要。”舒望倔冷地果断拒绝。 傅知非看着他的烧糊涂了,倔什么呢。 白月光总说我撩他_分节阅读_35 傅知非抬起沙发的坐垫,底下有储物空间,里边叠着被子,近乎命令的口吻对舒望说:“拿。” 舒望抿着嘴唇没动。 “我手伤了拿不动,你拿。” 舒望一直不动身,傅知非伸手往里边去扯被子,舒望像是惊醒一样三两步跨过来,先一步把被子抱出来。 傅知非看着他,舒望也直直的没有回避,看得傅知非一阵皱眉:“不睡客房就睡沙发。” 舒望坐在沙发上发呆,傅知非往他头上揉了一把:“别倔。”而后转身去电视柜的药箱里边找药,翻来翻去,药片都过期了。 舒望看他又转过身来,不知道他要干嘛。 小狗子趴在舒望脚边蹭了蹭,被傅知非轻轻拨开,把他推了一下,拽上被子。 舒望想着,这都什么事……他是来照顾傅知非的,把自己照顾病了。 “别随便走了,到时候就你这样出门,出了点什么事我还要担责的,”傅知非吓唬他说,“我出门有点事,不带钥匙了,一会儿你给我开门。” 舒望迷瞪瞪点了个头,被傅知非揉了一把,拉上窗帘,屋里霎时昏暗,小狗很乖地趴在舒望脚边,傅知非出门买药去了。 他家的门是指纹锁。 等傅知非回来的时候,客厅里暗着,呼吸声微微起伏。傅知非松了口气,路上他还一直怕舒望中途跑了,这会儿见着没有,估摸着是难受得没忍住睡着了,难为他匆忙忙跑得快。 小狗凑到他脚边摇尾巴,傅知非朝它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小棉花糖把舌头收起来也不哈气了,乖乖地跟在他脚边。 倒水,泡药。水温还烫着,傅知非放在茶几上准备晾一小会儿再叫舒望喝药。 大男生身长腿长,占了大半边沙发,傅知非干脆就坐在了旁边地板上。 昏暗中舒望的手脚缩在被子里,侧躺着只露出半边红热的脸蛋,闭着的眼线都泛红,眼睫毛细细长长的,微微翘着。 舒望睡着的时候倒是没有了那种倔强的侵略性,连带着圆寸发型显露出来的嚣张都变得稚气柔和。 傅知非吹了吹杯中的药,把舒望揉醒。 水温刚好,舒望很是乖巧的喝完了,只是还有点迷糊,用手背蹭了蹭嘴。 傅知非扶着他躺下去,不顺手的感觉微微有些吃力,舒望枕在靠枕上,眼睛有些朦胧,在昏暗的光线里却很是水亮。 不知道之前的黑暗里,他的眼睛是不是也有这么好看,傅知非突然这样想着,可惜当时他喝醉了。 傅知非给他窝了窝被角,刚要起身,却被舒望伸手拉住了他的手,右手。舒望很轻很轻的用手指勾着他的右手,半眯着眼睛有些睡梦里的茫然:“您……” 他嗓子很哑,却还是让傅知非听清了这个字。 舒望的手指碰在他手背的绷带上,小心翼翼地避开了伤口,勾着他的手,很小心、很小心地亲了亲他的手背。 太过小心翼翼了,动作缓慢又犹疑,让傅知非一阵心惊。 第22章访客,昏暗,浊 舒望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他烫热的嘴唇贴在傅知非手背没有缠裹绷带的地方,只微微停顿了几秒,便放开了手。 傅知非把他的手放进被子里,神色复杂地起身离开,去了右户书房。 舒望这是做什么?突然亲了他一下。 虽然是手背,但是舒望的那种神情却像是要把他放在心尖上炙烤一样,太隐忍热烈。 等傅知非坐进圈椅里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竟然因为他这么一个小小的动作而掀起了波澜,他皱着眉头,喝了口桌边的已经凉了的茶。 电热水壶运作起来的声音很小,平时他只要一提起笔就能忘物,这会儿不知道是不是换手不太顺畅的原因还是别的什么,总是不能集中精神。 墨月堂的那支笔笔杆很细,捏在指中灵活又轻巧,傅知非画花鸟的时候习惯落瘦金体的款,都是细韧的。 无论是花鸟、虫鱼,还是山石、亭台、人物,他都偏爱那种细微处的精妙,偏爱渺小而富有生机,纤细又内含韧劲的东西: 莲枝亭亭的茎,蜻蜓绷直的尾;鸟雀张开翼翅瞬间展开的弧度,游鱼跃起时弯卷的腹背;春雨后山石上错落生机的青苔,云雾里亭台上刺翘而出的飞檐;人物……也爱和手中笔杆细韧一样可以捏住的细韧的腰。 白月光总说我撩他_分节阅读_36 傅知非练字不成,叹了口气,去卫生间。 洗手的时候不太方便,傅知非这会儿又冷静下来,觉得一会儿舒望醒过来之后,还是叫他回家好好休息,就别来了吧。 小狗突然不知从哪冒出来,叼咬他的裤腿,嗷嗷呜呜地叫着。 傅知非关上水擦手,这才听见那边有门铃声音,突然地就有点心虚,赶忙到那边去。 舒望迷迷糊糊的哼着翻了个身,闭着眼还没醒。傅知非去开门,是他哥。 小狗往傅知礼脚边上闻了闻,夹着尾巴钻到傅知非脚后边。 他家里除了傅爸爸和傅知非,没人喜欢小狗。傅知非还是自己搬出来之后,才养的棉花糖小月月。 傅知非:“你怎么来了?” “还不让哥哥来了?”傅知礼没什么表情,“你这是打算把我堵在门口吗?” 傅知非:“……” 知礼看着里边光线昏暗,微微皱了眉头:“家里有人?” “没有,我在沙发上睡觉,”傅知非说,“别进来了,没收拾。” 傅知礼微微扬了一点眉梢,看向他身后。 傅知非回头:“……” 舒望尴尬地站着,走也不是,就这么傻站着更尴尬。 傅知非看他赤脚站在地上微微踮起的脚尖,皱紧了眉:“去穿鞋。” 舒望连忙走过沙发边上,把拖鞋从底下勾出来,又赶紧叠起被子放好,搓了搓脸,坐在沙发上一动都不敢动。 他脸上还压着睡红了的痕迹,发热晕乎着,眼睛也是懵懵的,傅知非一眼就能看出这是刚睡醒的模样,傅知礼当然也能。 傅知非似乎还想开口和他大哥解释什么,不过他大哥也没需要他解释:“把你的手给我看看。” 傅知非将手递给他,傅知礼:“还有一点肿,吃消炎药了没?” “吃了。”傅知非说。 知礼往里头瞟了一眼:“原本我是来找你聊天的,不过看来没必要了。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瞒着做什么?我又不和妈一样。” 傅知非叹了口气:“我们没谈恋爱。” 知礼微微有些诧异,随即皱紧了眉头:“没谈恋爱这是做什么?乱来吗?” 傅知非刚要继续解释,他哥严肃说:“既然决定相处了就好好相处,不管男女关系还是你们之间,起码要懂得负起责任。别和桑家小子那样瞎玩,接受的教育理念不一样,我们家没有那么开放,也不允许。” 傅知非:“……” 知礼看他一脸难言,还以为他是怕家里人不接受所以才这么说,宽慰道:“妈那边目前是还接受不了,可不管是爸爸还是我,都没有说真的要和你断绝往来。谈恋爱谈了就谈了,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你随口敷衍我,也委屈了人家,那下次我要再来呢?你难道还要把人赶出门吗?” 傅知礼把手上的水果递给傅知非:“行了,我也不进去了,你好好的就行。” 傅知非叹了口气:“知道了,哥。” 傅知礼和他挥挥手走了,关上门,傅知非脚边上的小狗子第一个撒欢。 屋里的窗帘还没拉开,光线昏暗。舒望端端正正坐在沙发上,两腿并拢,双手放在膝盖上,像个坐着上课随时要举手的乖学生。 傅知非:“……你刚刚走出来做什么?” 舒望的脑子里至今一团浆糊:“你之前说回来了叫我给你开门……然后我就……以为是你来了就去……开门……睡迷糊了。” 傅知非:“……” 舒望的脑子清醒了点:“刚刚那是你哥?就昨天那位医生。” “对。” “他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对。”傅知非已经说不清这时候他的心情了,几分钟之前,他还想着要把舒望请走,这下倒好了,被他自家大哥堵回来了——“你难道还要把人赶出门吗?” 白月光总说我撩他_分节阅读_37 傅知非想起来就:“……” 舒望也:“……” “你怎么没让他进来啊,”舒望干笑了两声,“这样还能解释一下,我还以为你们会进来。” 傅知非皱起眉头:“那是我的错了?” 舒望干看着他,搓了搓脸。 傅知非从隔断上摸了支烟,点着了把火机扔在一边“啪嗒”一声响:“没什么好解释的,没有就是没有,清者自清。” 舒望头疼着混沌,听这话突然霎时清醒,连带着音调都变了:“您的意思是,浊者自浊?” 傅知非一愣,舒望从沙发里站起来,声音都颤着:“傅老师,您就还是这么看我的?” 傅知非本意不是这个,心头被他喊的那个“您”字烦躁得不行,想着去隔壁书房,走过舒望身边的时候往他脑袋上摸了一把:“别多想,我没那么说。” “是,反正和您也没什么关系。”舒望声音沉冷下去,眼泪却往下巴尖儿上掉,砸在地板上轻微的一声“嗒”响。 傅知非心尖上颤了颤。 第23章嘴唇,喉结,床 舒望的眼睛冷淡的看着他的,冷淡里面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一时间竟是让傅知非觉得心悸。 可傅老师从来是风雅的,老练圆滑,从不会让心悸失控的情绪过多停留片刻。 他把烟掐在茶几上的烟灰缸里,捏住了舒望的下巴让他抬起头来,甚至听见自己轻声的一笑:“不是你叫我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吗?” 舒望的眼泪滑在他手上,眼睛里却桀骜不驯的,带起了一点冷笑:“爽吗,傅老师?” 傅知非沉下眉眼看他没有回答,手里捏着他的下巴,能感受到舒望下颌处的哽动。 窗帘中间微微透着淡青色的一点亮光,淅淅沥沥的雨声渐起,舒望握住他的手臂,微微踮起脚,整个人都像踩在了烤箱烘软里。 傅知非没有躲避,舒望的嘴唇往他的嘴上贴了一下,还带着高烧的滚烫,烫得傅知非上下一滚喉结。 舒望退开的时候面色潮红,呼吸急促呛得自己咳嗽起来。 傅知非垂手站立,只凝了眼神看着他。 舒望眼里的倔冷还在,他用手背狠狠抹了把嘴,讽刺地说:“都是成年人了,一个吻也没什么要紧,傅先生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吧。” 他咳嗽得厉害,傅知非上前揉着他的脑袋一摁,脸上神色淡淡什么话都没有说。 窗外轰隆一声闷雷,舒望看着傅知非去关门窗,咳嗽堵在喉咙里,摸不清傅知非刚才动作里的含义。 舒望头疼得愈发厉害,原本只是打喷嚏,睡醒一觉之后反而忍不住地咳嗽起来。 傅知非给他倒了杯热水,客房里空调启动的声音在静悄悄空荡荡的房子里显得十分明显,舒望看着又走回来的傅知非,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刚刚都做了什么?! 傅知非看着他一脸时而迷糊时而清醒的茫然和惊讶,淡声说:“……去里面睡一觉,晚上起来做饭。” 舒望:“……” “不是说要煲汤吗?”傅知非脸上冷淡地接过他手里的空杯去厨房倒热水。 舒望这时候已经有些懵了,看着把水杯递给他的傅知非脱口就是一句:“我不去。” 傅知非看着他,舒望脸红地缩了一下:“我要回家。” “外面在下雨,”窗外似乎是要印证他的话,响了一声闷雷,傅知非走过去检查了一下门窗,对着舒望晃了晃手,“我也没法开车。” 舒望仍旧没动身,傅知非冷哼一声动了气,大步走过来的时候舒望甚至都有了要逃跑的冲动,脚还热得发软。 傅知非单手把他一抄,扛去了客房。 舒望:“!!!” 等他反应过来撑着傅知非的肩膀要挣扎的时候,整个人就已经进到了暖热起来的房间里,被傅知非扔在了床上,砸得头晕眼花。 白月光总说我撩他_分节阅读_38 他穿着一条运动型的松紧裤,被傅知非给扯了,舒望整个人都慌了,跳起来就往外跑,被傅知非拦腰一抱,又跌坐在床上:“你干嘛!” 傅知非从衣橱里抽了条睡裤扔给他,声音不咸不淡:“羞什么,不是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吗?” 舒望攥着手里的睡裤眼睛疼,面料倒是十分柔软的,可这又不是他的裤子。 “新的,别看了,要我帮你穿吗?”傅知非说着把上身睡衣也扔给他,“也可以,穿完也能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舒望的那条运动裤被傅知非随手抛到了房间一角的懒人沙发上,距离他挺远,舒望看了看裤子,又看了看傅知非,认命地缩进被子里穿裤子换衣服。 傅知非就在床边上盯着,眼睛里冷淡的没什么波澜,舒望的脸原本就发烧的红着,这会儿也不知道是烧的、恼的还是羞的。 傅知非看他躲在被子里小心翼翼换衣服的模样微微嗤笑了一声,舒望把白色卫衣抱在怀里,空调的暖气呼呼吹过来,他脑子有点发晕。 然后他的卫衣也被傅知非拿走了。 傅老师伸手抹了抹他的脸,泪痕干巴巴的绷在皮肤上,被他大手揉着松懈了很多。眼睛上被指腹滑过抹掉一点眼泪,傅知非的手顺着他的耳朵、下颌骨和脖颈,滑过领口的锁骨伸进睡衣里。 舒望死死攥着左边衣领子没放,傅知非的睡衣对他来说大了一号,松了手他心口上那个纹身就怕保不住要露出来了,他翻了个身趴住,抱紧一个枕头挡住前胸。 衣领滑过右肩,傅知非的手指划在他肩颈的弧线上,舒望跟着他的手指发颤,闷脸埋进枕头里。 睡衣是深蓝色的,丝绸有光泽的像在流动,褶皱起伏里折出深浅光亮不一的颜色。舒望的皮肤很白,腿长且直,这时候都遮掩在被子底下。 傅知非指尖的人在抖,埋在枕头里有一两声难耐的咳嗽,哽咽,和别的细微的一点什么。 傅知非提上衣领遮住舒望的肩头,没再碰他。 “昨天晚上,”傅知非说,“我的确不该那样猜测你,说了不好听的话,我向你道歉。” 舒望的呼吸在枕头里顿了顿,傅知非继续道:“但是刚才的时候,我说的那句‘清者自清’,没有侮辱你的意思。” 舒望偏头看着他,眼眶红着,傅知非也看着他。 “你是什么样的人的确和我没什么关系。至于你问我的那个问题,”傅知非说着一顿揉了下他的头,声音低沉,带着醉酒那晚上的磁性,“很爽。” 舒望看着他,其实都有些看不清楚,眼睛前边全是水濛濛一片,舒望挥开傅知非摸在他额头上的手,半天没有出声,没有能找回场子的话。 “一会儿我叫小区诊所的大夫上来给你打一针,”傅知非捻着满手烫热说,“晚上还没退烧就去医院。” 舒望闷声应了,突然想起一句反驳,扭头看傅知非冷笑说:“清者自清,亲都亲了,清什么清?” 傅知非笑了声:“也可以,如果你真要当发生过点什么,我哥已经觉得你是我男朋友了,开心吗?” “我给你当家政,还要给你当男朋友吗?”舒望破罐子破摔说,“当家政还有钟点费可以拿,当男朋友也拿钟点费吗?” 傅知非冷脸微微扬起眉梢:“你想拿吗?” 第24章娇气,不乖,倔 小区诊所的赵医生和傅知非认识,傅知非身体一直挺好,不过四五年里总有个头疼脑热的时候,就经常去他那里开药。而且小诊所旁边就是他们小区的快递收发室,傅知非经常有邮件往来,一来二去也会聊上几句。 赵医生人很好,换季的时候小区里有小孩儿生病,哭闹着不想去医院,他都会上门来帮忙,开的药也实在,是位好医生。 傅知非给他打电话的时候说的是“我家有个小孩儿感冒生病了,发高烧”,赵医生背着药箱子冒着雨就来了,然后看见一个二十岁的孩子。 舒望趴床上眼眶通红地看着他俩。 赵医生:“……” “朋友家的小孩儿,来我这玩儿,生病了,”傅知非解释说,“娇气,不听话。” 赵医生也就笑了笑,傅知非之前还在他那儿买了感冒药,赵医生又开了个退烧的,给舒望打了针退烧针,说是好好歇着就行了。 傅知非把医生送走,回头给舒望带上了房门:“睡吧。” 卧室里的窗帘是暗暗的紫色,房间里朦胧着,空调还在运作,舒望的眼睛疼肿,又是发烧又是流了顿眼泪,这会儿感觉累得不行。 傅知非坐去书房里抽了支烟,他的烟瘾有些大,烦躁的时候,无聊的时候,想着事情的时候,下意识的就想手里能把玩个什么。 之前他和舒望僵着的那个问题,他问舒望:“你想拿吗?” 白月光总说我撩他_分节阅读_39 他们沉默了半天,说不清这句话里是讽刺还是暧昧,是用钱去亵渎男友这样的恋人关系,还是纯粹的想要一个男朋友,傅知非自己都说不清楚。 舒望红得和兔子一样的眼睛看着他,眼泪也不流了,只是反问了句:“您怎么是这样的人?” 他该是什么样的人? 傅知非问出这话的时候,舒望没再回答。 顶楼的两户房子都是他的,左边的是起居,右边的是书房,客厅被改造成会客室,书房画室扩得很大,还有些空旷。 傅知非坐着抽烟,没再往左户去。 外头青烟一样的雨终于在傍晚时候滴滴答答的停了,大门开关的声音像是响在悠远的彼端,傅知非回过神来窗外已是青黑一片。 傅知非这才从右户阳台上回到那边,小棉花糖第一时间跟在了主人身边。 阳台上暗蓝色的丝绸睡衣晾着,有洗过之后清爽的味道,还有床单和被罩,也都洗了晾着。 傅知非皱起眉头,这是干嘛了,全洗了。 茶几上的杂志被摆放整齐,餐厅桌面上放着几样菜,用碗扣着免得散了热气,电饭煲里已经添好了一碗饭,菜盘旁边放着勺子。 餐桌上压着字条和几百块钱,舒望的字还是很漂亮:“桌上明天我收拾,阳台也是。谢谢傅老师买的药。” 看着这个傅知非心里有些说不清的滋味。 倔什么呢?舒望要是向他低个头,当时就说“我想拿”,他都能弃了原本不乱来的想法,养个小情儿,再发展发展成稳定关系。 傅知非吃饭的时候心里骂了自己一句,真不要脸啊,说着不乱来不堕落,又当又立的算什么东西。 纸条上压着盘底的半圈水渍,第二张了,傅知非把它和第一张一起夹在了茶几上的旅游杂志里。 舒望起身的时候已经退了烧,打针来得效果还是快,回了租房那里痛痛快快冲了热水澡往自己被窝里一缩,金窝银窝傅老师家的窝,也不如自己的好。 这儿是方蔓的房子,不过方蔓和男友同居去了,这边就空下来,目前就舒望一个人租住着。 舒望最先出来打工的时候是真的什么都做,一天到晚七八份工作连轴转,也结识了不少往来朋友,只是来来去去,人聚人散,最终也没留下几个。 方蔓是个很特别的女人,在舒望给家里还债的那几年里给了他很多的帮助。 舒望这人重情,大约也是从小没爹娘在身边的缘故,别人对他好,他都一一记着还。 前几年他们家终于还完了钱,好容易做笔打工还攒了点存款,方蔓当时想开二店,舒望就把这些钱都帮了她,没说分红,也没说要还。 方蔓觉得心里过意不去,她又洒脱不是能和舒望耗时间来掰扯人情的人,就给舒望套了个店长的名头,把她这间暂时没住了的房子低价租给了舒望,每月的分红舒望肯定不要,逢年过节就大手笔的给他转账。 因着这个,原本舒望实际上不用来看店做事,但他还是每天和上班一样的来,准点不误。 现在舒望除了照看着店里,别的时间都用来花心思做毛笔的事情上,他们家是传统的家庭作坊,手工制笔的工艺从舒阿公那里传下来,每一支做得都用心,渐渐的也有了点小名气。 加之网络发达,微信群传播广泛,他们这个小小的墨月堂也有了不少忠实客户,每年的进项都很不错,舒望目前的打算就是等他弟毕业之后,给舒羽买套房娶媳妇用。 比起最开始走进社会的那两年,舒望目前的生活简直可以说是惬意。 傅老师是惬意里的一个意外。 来给傅知非做饭的第二天,尴尬的早晨重复上演,舒望等着了跑步回来的傅知非和小棉花糖,小狗子不知道是不是跑累了,被傅知非抱在运动衫里,从拉链上边露了个小脑袋,“嗷”一声冲他打招呼。 傅知非抱着小狗的模样其实有点怪怪的。因为他在舒望的印象里一直都有些严肃,难以接近,除了偶尔展露出的一点温柔之外,大部分时间里都让人觉得有些害怕。 傅知非一言不发地给他开了门,照例进门洗澡,出来的时候头发上还滴着水,毛巾搭在肩头,将手机放在桌上——一个二维码。 “加好友吧。”傅知非说。 第25章定义,相处,爱 “加上了方便一点,省得早晨我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来。” 舒望用私人微信号把他加上,心里砰咚砰咚跳得有点快。 傅知非看着微信上那个“望舒是个小月亮”,点了申请通过,坐去沙发边上吹头发。 白月光总说我撩他_分节阅读_40 今天早上还是吃的馄饨,这会儿刚出锅还烫着。 傅知非跟独臂大侠似的,他的自然卷原本就略带蓬松感,这会儿特效都要吹出来了,舒望走过去拿了他手里的吹风机。 别的什么不说,昨天的事情也不提了。 窗外亮堂着夜雨后的清爽,太阳露了个边,阳台上挂着的床单被一点风带得鼓起,杂志上说“恭喜,今天又是崭新的一天”。 “身体好一点了吗?”吹风机的呼呼声里傅知非这么问来着。 舒望没听清:“什么?” 傅知非没说话,等身后他放下了吹风机,才起身一摸他的额头,没有发烧:“等下午的时候再去赵医生那里打一针。” 早晨总是美好的,虽然没有持续太久。 舒望洗碗之后又去阳台上收衣服和床单,顺带又把衣篓里放的别的衣服给洗了。 傅知非就一直看着他,看得他心都有些发慌。 回客房套被罩的时候,傅知非靠在门边上,抽了根烟,淡淡地问他:“你干嘛把床单被罩都洗了?嫌弃?” 舒望摇摇头:“我下午的时候闷出一身汗。” “哦,”傅知非声音里带了点笑,吐了口烟雾,“我还以为你做了点坏事。” 舒望手上一顿,怔怔地看着他,脸上突然地就红了。 傅知非原本是靠着门框的懒散,看他这模样站直了身体笑说:“真做了点坏事?” 舒望羞恼地一瞪他,冷淡说:“没有。” 傅知非哑然失笑,舒望看着他的模样更为火大:“傅老师,我只是暂时给您做一下家政而已,您别这样。” “别怎样?我又该是怎样的?”傅知非重新靠回门框上,“知道我为什么一个人住着吗?” 舒望愣着,傅知非说:“如果我是他们眼中本该的那个样子,就不会搬出来住了。” “你凭什么来定义我?”傅知非说话的声音仍旧很淡,说完转身离开,留下舒望呆滞地站着。 这一整天舒望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的,去欧蔓,中午又接着回来做饭,再没看见傅知非。 他往微信上发了条信息叫他吃饭,屏幕上也只是一条淡淡的回复—— 不知非:你先吃,晚饭我热一热现菜就行。 这是一条送客的回复。 舒望没有动桌上的饭菜,出门离开了傅知非的家。 店里小婷和方蔓都在,方蔓正和男朋友打着电话,温柔亲切,看得小婷一阵咂嘴,让方蔓无奈笑着地往她脑袋上去了个栗子。 下午时候店里忙忙碌碌的,舒望坐在沙发上,戴上口罩一言不发。 小婷捅了捅方蔓的手,方蔓和男友又聊了几句,挂上电话朝他一问:“怎么了小舒望,一副不开心的模样。” 舒望摇了摇头,没说话。 方蔓从前台那边端了盘子糖果过来,也坐进沙发里,往他手上剥了个糖:“说说呗,让我们八卦八卦?” 小婷笑嘻嘻地冲方蔓说:“蔓姐,你问就你问,怎么把我也拉下水?不是我要的听啊!” 方蔓笑说:“得了吧你。” 舒望还是没说话,含着一个陈皮糖都觉得有些苦。 他没有定义别人的资格,原本的白月光形象也就是他的臆想,越界了,做了不该做的事,管了不该管的事。他看见傅知非抽烟的时候都想多劝他一句“不要抽”,可惜没有劝人的立场和定位。 小婷还在一边插科打诨地和方蔓聊天:“蔓姐你可真是,冲着我姐夫就是一口一个‘亲爱的’,对着我怎么那么凶呢?” 方蔓笑说:“亲疏有别,懂不懂?你是亲妹子,他是外人。” 小婷笑眯了眼,又对舒望说:“望哥准是有情况了,这整天魂不守舍的,一会儿开心,一会儿不开心,一会儿认识,一会儿不认识。这到底怎么个情况啊?” 店里来签单的小哥也笑了:“望哥这是怎么了,交女朋友了?” 白月光总说我撩他_分节阅读_41 小婷赶那大男孩说:“去去去,去做你的事情去,别打扰我八卦。” 店里边别的人在喊,那小哥笑嘻嘻和她玩闹两句过去接着做事。 “没情况,”舒望皱了下眉头,“情况结束了。” 小婷笑说:“我们望哥这么帅气,还能被拒绝啊?” 方蔓挑眉示意,小婷笑眯眯闭了嘴。 方蔓吃完嘴里的糖,站起身的时候拍了拍舒望的肩:“相处这事本来就不容易,两个人从你不认识我我不认识你,再到躺到一张床上去,磨合的时间长着呢。处得了就处着,处不了就算了,就是这么一回事呗。” 她又坐去前台,电脑上逛淘宝去了。 店里暖风熏得人头疼,舒望感觉自己又烧起来了,不过这会儿店里忙,他也没说走,在沙发里坐了一会儿也跟着做事去。 理发的行当他从前就做过,那会儿还是在店里打杂,洗头,一个头几块钱的算,从理发店出来之后,夜里接着去饭店当服务员,打扫卫生,等所有的事情忙完了,回到当时租的地下室,开一盏白炽灯接着做笔。 发烧这么点事也不是没遇见过,扛一扛也就完事了。 店里人来人往,今天小婷也挺忙的,好容易有空了,和方蔓说几句话闲聊,倒还是兴致勃勃。 男人之间聊聊女人,女人之间聊聊男人。 小婷也在谈恋爱,都是年轻人,有个小吵小闹的就觉得惊天动地、不吐不快,旁边人一劝解,又容易觉得“嗐,也没什么大不了,顶多我甩了他”,等真要分要合,又难受得要了命。 小婷和男友之间也会有个小摩擦,她就总来和方蔓聊着。方蔓挺随意的,婷婷讲,她就听着,时不时说上一两句,被小婷奉为圭臬。 末了婷婷一叹说:“蔓姐,我觉得你都是恋爱大师了,活该找那么好的男朋友。” 方蔓滑过网页界面的鼠标停顿了,笑容淡淡:“没有什么恋爱大师,各人有各人的难处。没有谁和谁之间是相互契合的,最后的和平相处,也是让步之后的结果而已。” “那能让对方心甘情愿的让步,那也是本事啊。” 方蔓放了鼠标,撑着下巴慵懒地看着小婷:“婚姻是交易,是房本镣铐把两个人扣在了一起,是用时间烧了一口锅,把你和我都烧化了然后融为一体。到最后你不再是你,我也不再是我,才成了个最终的家庭。可爱情不是啊——” “我们都是独立的,我们因为害怕孤独才拥抱在一起;我们都是满身尖刺的,互相伤害也要拥抱在一起。没有各凭本事,只有心甘情愿。” 第26章旧事,兄弟,哀 小婷下意识地觉得方蔓今天说这话有些奇怪,方蔓摸着手机通讯录最上边的那个号码,脸上的笑容有些淡下去,她说:“做出的让步也有可能出现不依不饶的那一天,心不甘情不愿的时候,没有婚姻约束,没有责任羁绊,爱情就死了。” “让他去死吧!”桑野说着气话,“他算个什么啊?我再也不要受这个气了!” 傅知非戴着耳机,一边把手上的画卷递到快递中心,每一幅画卷都稳妥的卷在了干净新白的水管里,封着口:“麻烦寄一下。” 快递站点的小哥给他递了单子,一边把几条水管子拿去称重:“傅老师,这次的就这么点啊?” 傅知非扬了下手:“伤着了。” “哦!没事吧?”站点小哥走过来,“要不要我帮你填单子?” “不用。”傅知非左手拿着笔很快地填完了邮寄地址。 站点小哥一脸惊讶加佩服,最后说:“今天有些晚了,我们快下班了,要明天才能发货。” 傅知非摆了摆手:“不要紧。” 电话里桑野还在嚎:“我这次还和他和好,我他妈一辈子当受!” 站点小哥过来接过了单子,傅知非心里乱糟糟一片,心说你活该一辈子当受,把电话挂了。 路过诊所的时候赵医生正在给一个孩子打吊针,傅知非顺口问了一句:“赵医生,今天那个小孩来找你打针了没有?” 赵医生哄那小孩儿“不疼,一会儿就好了”,间隙里冲傅知非摇了摇头:“没来呢。” 傅知非点了点头,冲赵医生挥了挥手,回去自己家,看着手机屏幕,最后也还是一句话都没发。 不知非:我通过了你的朋友验证请求,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聊天了。 望舒是个小月亮:傅老师,饭菜都好了,来吃饭吧? 白月光总说我撩他_分节阅读_42 不知非:你先吃,晚饭我热一热现菜就行。 晚上舒望到了家,滑着屏幕拨来拨去,把傅老师的这个对话框也置了顶。 11年、12年的时候微信还没有完全大火,镇上的人还是靠着现金支付,高中生们普遍用的网络聊天工具还是QQ。 傅老师救了他之后,舒阿公留了傅老师的电话,直到14年微信推出了抢红包这样的新玩法,舒望才给他们家开了墨月堂的微信号,微信号里第一个加的就是傅知非。 那时候他已经高中毕业了,跟爷爷学做毛笔,此后傅知非从他们家订的每一支笔,都出自舒望手里。 这些傅老师都不知道。 有些事情你不是亲身经历过就很难有深刻的体悟。旁人说出来给你听,都只是谈资和闲聊,给当年的傅老师冠上一个英勇的名号,赞美两句就结束了。 对于舒望来说不是的。 他从小身体不太好,父母亲出外打工就又生了个小孩,也不怎么回家。等好容易他妈妈回来了,带回来的是他爸出车祸的消息,高速公路、疲劳驾驶,想求一份赔偿都不知道要往哪去告,只剩了满身的负债,和一个十岁出头的累赘弟弟。 爷爷奶奶的关爱要分弟弟一份,弟弟从小获得的父母的关爱却没有他的份。 弟弟听话,弟弟成绩好,弟弟是个好孩子…… 舒望那会儿叛逆,觉得这生活整个儿都烦透了。 弟弟是从城里回来的,看什么都不习惯。不习惯穿舒望穿小了的衣服,不习惯坐在木板吱呀的椅子上写作业,不习惯他爸爸死了,妈妈改嫁了,把他扔给了不熟悉的爷爷奶奶和一个染了满头黄毛的哥。 兄弟俩整天里就是吵架,急眼了还动手。 两个半大小子经常被爷爷抄着家法揍,可谁都犟着,谁也不改。 一个觉得你们就喜欢听话的弟弟看不上我,一个觉得反正他才是你们孙子我就是个外人。 舒阿婆没少因为这个抹眼泪。 舒望舒羽的妈每个月别说给生活费,改嫁了之后干脆杳无音讯。 阿公阿婆原本以为儿子就是欠了钱,还上就行了,没想到他借的是高利贷,也没人和他们说。等到他妈那边还不上钱了,老家地址往债主那边一摆,混乱的事情突如其来,舒望和舒羽都吓傻了。 那年舒望刚十七岁,舒羽十三,门口那群人用那种长条的西瓜刀砍得铁门哐哐响,大喊着叫他们还钱。 舒羽整个人吓得抖,舒望摇着他吼:“谁他妈欠高利贷了!外面的人是谁!” 舒羽也吼:“我怎么知道!我又不在外面混!” 舒望一把拽住舒羽的校服把他往院边的歪脖枣树上怼:“都是你爸做出来的好事!” “那他妈也是你爸!” 舒望把他一推:“我就没爹没娘!你也没有!快爬,翻墙走!” 舒羽不会爬树,一面往上蹭一面喊:“他们不敢真的杀人!给他们钱!我们给他们钱!” 舒望给了他一巴掌,三两下爬上树,把舒羽也死活拽上去,舒羽才发现自己腿都是软的,脸上也都是眼泪。 他们两个从墙上往下跳,舒望接了舒羽拉着他死命跑。 后面拎着砍刀的混混冲过来,他们真不敢一下子把人捅死了,带的刀也是砍门用的。手里除了这些管制刀具,还有啤酒瓶和扳手什么的,飞着就往他们身边砸。 舒望余光只来得及瞄到一点绿色,想也没想把舒羽往怀里一扥一推,后脑勺上猛然炸开的钝痛声嗡嗡的,耳边只听见舒羽头一回叫他一句“哥!”,只听见自己冲他喊“快跑!”。 眼前一片全是花的,膝盖直挺挺地往地上砸,舒望知道自己跑不了这一顿打。 突然的就觉得真他妈悲哀啊,这乱七八糟的人生。 第27章月光,制笔,人 他对爸妈没什么印象,在爷爷奶奶身边也是快活的。 春天上山摘花,夏天去养蜂人那里吃蜜,秋天在河边捡牛粪卖给种花田的老乡,冬天放炮仗。 突然的这一年他爸死了,他妈也没了下落,其实舒望心里都是淡的。 白月光总说我撩他_分节阅读_43 突然的来了个弟弟,家里变得拮据,他一个小孩,也根本就没有办法。 莫名其妙的生活就灰暗了。 没有反抗能力,被动挨打。被那些混混打,也被生活狠狠抽了一耳光。 太疼了。 他家院子里乱七八糟,制笔的皮毛狼尾烧出一阵阵臭味。 太疼了。 没人来救他。 舒望冲了个澡,在热水朦胧里抹了把镜子上的雾气,镜子里的人光着身体,露出心口的位置。他瘦,肌肉并不发达,有着青年人初初成熟的一点线条感,不甚分明,却很性感漂亮。 心口处白色的纹身上浅下深,勾着和春色希望一般的青绿,青绿的颜色比较明显,白色的部分则更像是一小块伤疤。 舒望早在十几岁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和别的小男孩有些不一样,他不关注女生,也不喜欢讨论女生。等到初中时候接触了网络,上网查了之后,才知道世界上还有同性恋这样的东西。 97年“流氓罪”取消,01年的时候同性恋才被划出了精神病名单,但在十年前的那个时候,在老百姓眼里,同性恋就是有毛病。 连舒望自己也觉得自己是变态。 染发、旷课、逃学、去网吧,少年逃避现实的途径在那会儿无非就这么几种。 直到他差点被打死在路上,直到他被人用大衣裹着抱起来,傅老师的声音低沉稳重,傅老师的怀抱温暖妥帖,傅老师挡在他面前,傅老师低声对他说:“别怕。” 舒望死死攥着傅知非领口的衣服,要不是胸腔里实在疼得难受,他真想放声大哭一场。 他怕了好多年。 舒望和家里人出柜也就在被傅老师救了的那年,太压抑了,连死都几乎是死了一回,傅老师对他说“别怕”,舒望也没了什么好怕的。 出柜的时候他心里来来回回都是记忆中那一句沉稳的“别怕”。 爷爷奶奶当然是理解不了,连带着舒羽看他的眼神都是极度震惊的。 这样的事情,对于一个普普通通的传统手艺人家庭来说,太离经叛道。 舒望被讨债的混混打断了肋骨,差点被舒阿公再打断一回。 舒阿婆死死拦着老伴儿,劝舒望改,舒望跪在他家祖宗牌位面前不做声。 舒羽推着眼镜框,认认真真地问了他一句:“你说的是认真的?” 舒望点头。 舒羽哽着声音帮他跟两个老人家说:“他这个改不了。” 舒羽跟着爸妈在外地生活了十来年,被送回镇里也的确是和舒望过不去,对两位老人家却是从来没有怨言的,无论他怎么和舒望犟,成绩也一直十分优秀,属于是“这个家里懂得最多的人”,他这话说出来,爷爷奶奶都沉默了。 舒阿婆捂着嘴闷声哭,舒望朝他俩磕了头,起身去路口理发店把他一头黄毛推成了圆寸,找镇上唯一的纹身店,给胸口上纹了那块玉的图案,原来不入流的打扮全都改,拿起课本跟着舒羽好好学习。 舒阿公舒阿婆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网络上也查了,再三再四找孙子聊天得到的都是肯定的答复。 舒阿婆三番几次坐在地上哭着骂她已经死了的儿子,怪他给孙儿生得不好,怪了儿子又怪儿媳妇,一双眼成天里都肿,外人还以为是被债主逼的。 舒望高中毕业,冲刺一年,从原本的个位数成绩到压着一本线往上十八分,仍旧没有能够改变什么。报一本分数略微尴尬,二本学费太贵,加上再两年家里舒羽也要读大学,要钱。 什么都得花钱。 那段时间舒望第二回觉得生活这东西,就真他妈不是个东西。 他甩了包裹提着个编织袋,决定和王富桂往城里去打工,他的主意家里人一直也劝不住,最后舒阿公拍板让他去了,对于他的取向问题,家里就再没提过。 这个家欠他的太多了。 他早该知道的。 是傅知非帮他定义了他自己。 是他在墨月堂的微信里和傅老师聊天,每一点小小的进步都会和傅老师分享,每一次遇到那些快要撑不下去的事情的时候,他在微信里默默发一个“大哭”的小表情,都能换来一句“加油”,然后就又有了动力。 可他敢和家里人坦白性向,却一点都不敢告诉傅知非,那是提都不敢提及的喜欢。 白月光总说我撩他_分节阅读_44 他早该知道的,傅老师一直都是那个和别人不太一样的傅老师,没有人能定义他。 这些隐晦的心思不能多想。 傅知非靠在门框边上淡淡地问他:“你凭什么来定义我?” 这句话说得太傲了,说得让他在那一瞬间心动,手脚发麻,脑子里“嗡”一声响。 像是康爵当夜里傅知非将手撑在他耳边的瞬间;像是接吻时候漫过来的酒味和烟草味道的混合;像是梦境和现实混乱里被沾污了的白床单;像是傅知非落在他肩颈弧线上的手,如果他肩颈上的是一根弦,再拨下去就要断了。 他没弄脏傅知非家的床单,当时的确是出了太多汗他才拿去洗的。是后来他回家之后睡梦里弄脏了自己的床单。让他以为还是年少时候加上傅知非微信的当晚,那种隐秘的不可言说不敢宣泄下的梦里恍惚变成了现实,把黑暗里每一个动作播放重复,一帧帧回味。 舒望撑着镜子用冷水泼了把脸,手指上梳到短短的头发上,刮过头皮都让他有想起傅知非摁揉过的感觉。 性|欲时常会让他感到罪恶,在这一点上从没有人和他说过“别怕”。 在他心里就觉得,他没有资格。 没有资格和傅知非发生点什么,没有资格爱他。 突如其来的相遇和突如其来的崩断了神经的片刻,他贴过去吻了傅知非的嘴唇,而后在黑夜里彻夜难眠,最后逃走。 太多的心悸,让他感觉自己都不能成为自己。 所以就让他“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好了。 他还想是那个,给月光制笔的人。 第28章超市,购物,巧 之后再见着舒望,傅知非也没问他打针的事情,舒望到底是年轻小伙子呢,眼见着头两天遭点罪,之后也慢慢地好起来。 生活突然的平淡,他们之间也没有了其他过多的交流。 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对于舒望来说这样的日子算是痛并快乐着。 不过没关系。 傅知非今天去医院的时候舒望也要求跟着去了,伤口换了药,医生说恢复情况良好,还有一个星期就能拆绷带了,之后再慢慢的逐渐多活动活动,就能恢复如初。 还有一星期这样的家政生活应该就能结束了。 出医院的时候舒望舒了口气,半途上又咳嗽起来,傅知非看了他一眼,随口问:“晚饭吃什么?” “我是打算弄个萝卜烧肉,绿豆芽还有肉沫茄子,再弄个青菜吧。”舒望说。 “这几天我喉咙不太舒服。”傅知非说。 舒望有些惊讶:“感冒了吗?” “不知道,炖点梨子吃吧。” 舒望:“家里没有梨,要去超市买。” “那买吧,”傅知非看着舒望,说不上来的心情有些好,“顺带再买一点别的水果,还有狗粮,月月快没吃的了。” 医院前边再隔条街就有大型超市和购物中心,他两个走进超市的时候舒望还很不自在,这个点下班放学,各家都要弄饭,超市里人还挺多,尤其是蔬菜和水果专区,大部分都是女士,要么就是陪着女士的男人和孩子。 几乎就没有两个大男人一起来逛超市的。 路过蔬菜区的时候傅知非说:“想吃西兰花。” 他们晚上的菜谱临时变更,把青菜换成了西兰花。 舒望摘了个保鲜袋挑菜,傅知非就在他身边站着,干站着也尴尬,刚挑了一个看上去还挺匀称的西兰花往袋子里放,又被舒望挑出来了。 傅知非:“……” “这个不行,”舒望拿着那颗西兰花说,“它的花蕾不紧实,也没隆起来,这样的不好吃。” 白月光总说我撩他_分节阅读_45 傅知非干脆不上手,就在旁边站着看。 舒望没挑多,选了两颗就拿去称重,傅知非接过手:“我去称,你去挑水果。” “除了梨你还想吃什么?橙子也对喉咙好,橙子皮还能泡水喝。” 水果区的人更多,傅知非看了看:“一会儿再一起去挑吧。” 旁边两位和他们一起挑西兰花过来的老太太头发花白,一对儿老闺蜜估计是,看了看他俩,小声感慨:“现在时代是真的开放了。看看这俩小伙儿,长得都挺好的,多养眼。” 另一个叹了口气:“男孩儿都有男朋友了,我家孙女也没有。” 舒望脸涨得忽红忽白,队伍排到傅知非,贴好了条形码,傅老师很淡定的回头对两位老人家说:“这是我侄儿。” 叹气的那位老太太当下就问了:“结婚没有啊?” “有主了。”傅知非说着话微一皱眉,把舒望揽着走了。 今天是周六,超市里人来人去的,傅知非的右手半揽在舒望背后,免得被人碰到,也免得他俩走散了。 舒望的膝盖绷得快和锡兵一样直,挑水果的时候闹哄哄的还是人多,两个人晃了半天,往人少的地方挑了山竹和石榴,最后称完重才又挤上买梨和橙子。 傅知非从收银台那边拉了个购物车回来,水果也称好了。 “你有什么想吃的吗?”傅知非问舒望,“平时喜欢吃什么?” 舒望说:“没什么想吃的。” 他们去买狗粮,路上经过的地方正好就在零食区,傅知非看着一排排货架问他:“零食喜欢吃什么,薯片?可乐?巧克力?” 再往前走又是零食散称区,舒望看着货柜,人来人往的热闹着,一家人扎堆走在一块,而他俩是一起的。 “我喜欢吃果冻。”舒望鬼使神差地说出了口。 傅知非推着购物车就往散称那边去了,不知道傅老师是不是也和他有同样的感觉,今天的傅知非显得很轻松:“我侄女也喜欢吃果冻。” 舒望想着刚才傅知非占自己辈分便宜,说:“那我要叫你一声傅叔叔吗?” “可以,我不介意,”傅知非笑了笑,“你得问问我哥同不同意。” 舒望挑着手里大个儿的里边有桃心的什锦果冻,闻言轻轻哼了一声。 果冻也要称重,出门在外到处要排队,零食区的小孩儿多,舒望叫傅知非在这里等他,他自己去了。 傅知非站在购物车旁边,有些无聊,突然身后有人喊他:“叔叔!” 小女孩儿的声音他再熟悉不过,是傅瑶那个小鬼灵精,傅知非回头看过去,傅瑶身边还跟着她妈妈。 傅知非心想这可是绝了,他和舒望不是碰见傅知礼就是碰见傅知礼的老婆孩子。 傅瑶是他看着长大的,这几年他和父母亲关系不太好,和哥哥一家还是很好的,他也很喜欢这个侄女儿。 傅瑶是个很可爱的小姑娘,双子座,鬼灵精,喜欢纳兰词,还爱看腐腐的漫画和小说,坚定不移地支持叔叔的立场,觉得她帅气的叔叔是要被写进纯爱小说里的男主角。 “你怎么在这儿啊?”傅瑶看见他手上的绷带,“叔你手怎么了这是?没事吧?” “没事,前几天划了一口子,来医院换药,顺带在这边买点水果。”傅知非拍了拍她的脑袋。 傅知礼的妻子是中学老师,很温婉书卷气的女老师,冲傅知非笑笑:“手好点没有?” 傅知非说:“没事了,医生说再有几天就能拆绷带,到时候就好了。” 傅瑶在一边挑果冻一边问他:“你买这么多水果一会儿怎么拿啊,一个人也不方便,要不要我和妈妈帮忙?” “……不用。”傅知非笑得有些尴尬,舒望那边拎着果冻远远的站着也没过来,傅知非看了一眼,他嫂嫂也跟着他这一眼回了头。 舒望的个子算是高的,样貌又出挑,藏也藏不住。 傅瑶妈妈笑了下:“我听你哥说过了,让人站那么远不太好吧?你哥哥上回也没问一下人家叫什么。” 傅瑶好奇地也去看他们背后:“谁啊?” 她妈妈说:“你叔男朋友。” 傅瑶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真的啊?!” 白月光总说我撩他_分节阅读_46 傅知非:“……” 第29章紧张,电影,怕 傅瑶扭过头去看那边,指着舒望问:“是他不?” 舒望在那头尴尬得要命,这怎么还指上他了呢……傅知非干脆朝他招了招手,舒望拎着果冻过去了,看着眼前一大一小两位女士,手心里全是汗,紧张得都不知道叫什么好。 傅知非:“这是我嫂嫂。” 舒望:“嫂嫂好。” 傅知非:“……” 傅瑶妈妈噗嗤一笑,舒望反应过来险些给她鞠了个躬,慌张得连连摆手:“不是不是,我是说,姐姐好。” “不用紧张。”傅瑶妈妈看着他跟看自己学生似的。 舒望捏着裤缝的手都有点抖:“真不是,我是给傅老师当家政来着,刚刚太紧张了。” 傅瑶飞快地戳了戳手机,似是在回复消息,听见他这话笑嘻嘻地抬头说:“有什么好紧张的。”又问:“家政是什么新词语吗?” “不是新词语,家政就是家政,”舒望觉得他身边傅知非的气场都变冷了,自己也是心虚,解释说,“傅老师家的做饭阿姨请假了,我帮忙来着,不是那什么……” 傅瑶和她妈妈看着舒望都有些奇怪,没太明白他这么着急否认是怎么回事,傅知非淡声开口说:“行了。” 舒望闭了嘴。 傅瑶妈妈十分温柔的笑了笑:“都没问问你叫什么呢?” 舒望说:“舒望,舒服的舒,望明月的那个望。” “那倒过来不就是‘望舒’吗?就是月亮的意思,”傅瑶他手里的果冻笑弯了眼睛,“你也爱吃果冻啊?我也喜欢这个牌子的什锦果冻。” 她一笑,尴尬的气氛倒是冲减不少,舒望也笑了笑:“那你拿去吧,刚称好,那边队伍太长了。” “行啊,正好你这个挑得少,我也吃不了那么多,”傅瑶笑眯眯地说,“我叔也喜欢吃果冻的,你应该多挑一点。” 傅知非伸手揪了下她的马尾辫,傅瑶甩甩辫子没理他,接了舒望手里的果冻,又拉着舒望给他挑新的:“我叔喜欢吃什锦的,每次都和我抢里边的这个心,他还喜欢吃夹层果冻里边的夹层,喜欢黄桃果肉不喜欢荔枝的。” 傅瑶妈妈说:“行啦,你叔叔还要回家呐。” 傅瑶把手里新装的一大包果冻往他手里塞,眼睛一笑就笑出弯弯的月牙:“反正是买给叔叔吃嘛。” 傅瑶还捣鼓着手机拉舒望加上了微信好友,然后给他发了串字母间或数字的代码。 舒望:“这是……什么?” “我爸今天又有手术要做,原本说要和我妈去看电影的都没时间,”傅瑶眨眨眼,“妈妈想拉着我看,可是文艺片我又不喜欢,干脆给你们啦。” 舒望看了眼傅知非,觉得自己之前还是没有解释清楚。 傅瑶妈妈摸了摸女儿的脑袋颇为无奈,女性对于情感话题还是十分敏感,她多少有些看出来他们之间的不太对劲,冲舒望和傅知非歉意地笑了笑:“人小鬼大的主意多,别在意。” 傅知非笑着揉了揉傅瑶的辫子,问了她近期的学习情况。 傅瑶妈妈是高中语文老师,傅瑶还在读初中,最近的数学成绩有些退步,据说是请了个家教,下周才来上课。 傅瑶蹦蹦跳跳拉着舒望去排队称果冻,傅瑶妈妈文静地站着:“他看上去年纪不大呢。” 傅知非这会儿已经有些想抽烟:“嗯,看起来小,也有23了。” “还在读大学吗?还是刚毕业?” 傅知非说:“没有,已经出来工作了。” 傅瑶妈妈有些惊讶还不太敢相信:“真的是做家政吗?” 这问题傅知非有些回答不出来,要说“不是”,舒望的确是在给他做家政,只给他做来着;要说“是”,又说不过去,人明明自己有店有工作……要是再把舒望和他手伤之间的事情讲清楚,这个怕是就更讲不清楚了。 傅瑶妈妈看他神情也明白了一二,傅知礼大了傅知非十来岁,兄嫂对他近乎是长辈,看着他少年时候一路过来的,傅瑶妈妈更是不动声色的人,看得清楚,心里也明白得很。 白月光总说我撩他_分节阅读_47 “我买完菜就带瑶瑶回去了,还要做饭,就不和你们多聊了,”傅瑶妈妈看着舒望和傅瑶回来说,“你们回去路上注意安全。” 傅知非点了点头,和她们聊了几句告别。傅瑶蹦跳着走了,还对舒望挥手:“小叔叔再见!” 舒望耳朵都被她叫红了,看见她们走远,这才拎着满满一袋子果冻问傅知非:“傅老师,这个还要买吗?” 傅知非看着他叹了口气:“你紧张什么?又不是见家长。” 这个说起来的确尴尬,舒望:“对不起。” 傅知非把果冻放进购物车里,和他一起挑了狗粮去结账。 临到他们的时候,傅知非又把那两颗西兰花放下了,舒望:“不要了吗?” 傅知非看了他一眼:“不是去看电影?哪家影院她发给你没有?几点的场次?” 舒望一点没料到傅知非真的要和他去看电影,看了下时间:“七点的。” “弄饭来不及了,在外面吃吧。”傅知非说着结账付了钱。 舒望拎上购物袋跟着傅知非往外走,影院就在超市旁边的购物中心顶楼,他们把水果和狗粮存在存箱里,乘着电梯往上边餐厅去的时候舒望还没明白。 “我哥是那种从来不会想着主动去看电影的人,”傅知非说,“他比较爱看纪录片。” 舒望:“???” “我嫂子还拎着菜要回家做饭呢,怎么可能买七点的票,”傅知非瞧了他一眼,“那票是傅瑶现买的。” 舒望想半天笑了一声:“傅老师,您家里人还真是挺……”他没想出来个准确的形容词。 傅知非淡淡地看着他:“挺怎么的?” 舒望眼一闭说:“挺可怕的。” 傅知非嗤笑了一声:“我很可怕?你怕吗?” 舒望看着购物中心电梯下边人来人往,气球五颜六色,灯光亮堂,扶着扶梯也笑了一声,笑话傅知非说:“不可怕,吃果冻只吃桃心的人怎么会可怕?” 他抬头的时候飞快地眨了下眼,里面带了一点戏谑和年轻人的轻狂,傅知非站的台阶比他高一截,伸手搭在他脑袋上搓了两下。 第30章鼻血,出轨,大 舒望的圆寸很短,搓上去手感不错,傅知非松手之后他自己还摸了摸。 商厦里饭店很多,傅知非要忌口,最后挑了家粤菜餐馆,沙发小座,小隔间,像小包厢一样,环境挺舒服。 傅知非点菜,被舒望砍掉了一份白灼虾,说是傅知非不能吃虾,带发。傅知非看了他一眼,换成了薄皮鲜虾饺。 舒望:“……” 他算是发现了,傅老师这人有时候就是你偏不让他做什么,他偏要做什么,过叛逆期一样。 等服务员走开了一些,他俩等餐的时候,舒望才和他说:“傅老师你也不怕手伤好不了……” 傅知非斜了他一眼:“能不能说些好的?你很怕我手上好不了?” 舒望沉默片刻,点了点头。 傅知非带了点兴趣:“怕好不了,就要一直在我家当劳工是不?” 舒望就看不惯傅知非这样看待他,说:“也不是,主要是看傅老师给多少工资。” 傅知非笑着哼了一声,拨弄起手机,放下手机的时候舒望的微信上响了一声,上边转了六千块。 傅知非抬了抬下巴:“够不?” 舒望没领,神情有些复杂:“这也太多了吧,半个月六千,一个月一万二?” 想着想着他眼里又冷淡下去,不会是傅知非还想着之前的那事,和他钱款两清? “我不要,”舒望说,“原本该是我给你钱的。” 白月光总说我撩他_分节阅读_48 傅知非:“你给,你替谁给?” 舒望琢磨着占傅知非便宜,当是自己嫖了他:“谁也不替,就我给你钱。” 傅知非咂摸两下,想明白了,没忍住笑:“舒大爷,给得起吗?” 他往口袋摸了两把,没摸到,口里啧了声。 “傅小倌儿烟瘾还挺大。”舒望挺自得其乐地笑话他。 傅知非被他猜对了心思还调戏了一把,嘴上就不愿意让步:“我别的也大。” 舒望一听愣住,脸唰得就红了。 傅知非看他没话可说,有些得逞的愉悦。傅老师这回脸皮都扔地上不要了,自己也臊得慌,可就是不愿看着舒望在自己眼前倔,隔着桌子用低沉的声音问他:“大不大?” 舒望只觉得血都往头上走,脸上涨得发晕,头一个动作就是伸手捂住了鼻子。傅知非愕然惊讶地看着他,手里的勺撞在碗里一声脆响,绕过桌子拉舒望的手:“你这也太……” 他想说纯情没说出口:“我看看你鼻子,流鼻血了吗?” 舒望挣扎着死活不撒手,捂着脸闷声囫囵说:“没有!没流鼻血!” 他说话声音倒是挺清楚的,傅知非松了手,被他这反应也带得不上不下,有些难堪。 舒望急匆匆看了他一眼,跑去卫生间用水泼脸。 洗手间里来往还有一些客人,对他投以奇怪的眼神,脸上的热度半是退下去了,他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抿了下嘴,活像蒸桑拿里刚出来一样。 旁边一位洗手的男士还问了句:“你没事吧?” 舒望摇了摇头。 走回去的时候菜都快上齐了,傅知非坐回了原位,看着他的眼神有些复杂。 舒望叹了口气,刚要先说道歉,“抱歉,”傅知非说,“不该那样逗你的。” 舒望没再开口,沉默的,味同嚼蜡地吃完了一顿饭。 这家餐厅做的粤菜口味上有些不太正宗,和傅知非早前在广州时候吃的正宗粤菜有很大的差别,油盐味道有些重了,腻。 其实也说不上来……最近他口味比较刁,舒望做饭太好吃了,和餐厅里的调味不太相同,总透着一股家庭气息的亲切感,清爽,和他的人一样。 只不过这会儿气氛不太好。 傅知非也没想到舒望会因为他的两句话就脸红成那样,整得他像是调戏了民女的恶霸。 他那么问的确流氓,舒望的反应也不太绅士。就好像……承认了他感触有多深多有感觉一样。 走出餐馆,两个人都默契十足地不再提看电影的事,从电梯又下了商厦,去拿存箱里的东西,准备拎着回家。 一楼的店面大多是化妆柜和珠宝钟表,还有品牌鞋店。 走过一个化妆柜台的时候,舒望突然停了脚步:“蔓姐?” 方蔓站在柜台前笑了笑:“嗳,是小舒望啊,你怎么在这儿?” 她手里还拿了支口红,口红试色的痕迹在手背上还没擦去,方蔓将口红递给柜员:“就拿这支。”一面说着撩了下头发:“哟,这位是谁?” 这话是冲着傅知非说的,舒望简单说:“我朋友。” 方蔓往柜台那边结账,闻言笑了声:“就是你给做饭的那位吗?” 舒望一点头,方蔓大大方方朝傅知非伸出手去:“我是小舒望的店长,方正的方,蔓延的蔓。” 傅知非手上有伤她是看见了的,伸的是左手,极其自然。 傅知非和她礼貌一握便放开:“傅知非。” 方蔓朝舒望那边问了他具体的哪几个字,一面接过柜员的商品手提袋笑说:“这名字可真风雅。傅先生是做艺术的吗?” 傅知非点了点头:“艺术谈不上,随便画些画。” 方蔓笑说:“一看就是谦虚的。” 她脚步一转,和舒望聊了几句,三人一起往外走,却突然顿住,原本笑着的脸色也变了。 白月光总说我撩他_分节阅读_49 傅知非拧起眉头,怎么出个商厦大门还这么难了? 舒望顺着方蔓的视线往那边一看,也是如遭雷劈的模样。 傅知非问:“怎么了?” 舒望冲他轻微摇了摇头,示意别说话。 方蔓撩着头发将手里的口红手提袋往舒望手里一放,脸上又还是笑的:“小舒望,今天要让你看笑话了,帮姐拿着一下。” 舒望两手都拎着超市的购物袋,傅知非接了一个过去这才拿下。 方蔓踏着嗒嗒作响的小高跟,径直往珠宝柜台去。 舒望朝傅知非解释说:“柜台前面那个,是她男朋友。” 傅知非拧起眉头,皱得很深,珠宝店面大门在外,和商场里互通,此时那边的柜台前只有一对青年男女……在试戒指。 方蔓还差三四步的时候叫了那个男人的名字:“宋新。”声音不大,也没动怒,只是把他叫回了头。 男人那一瞬间眼底的惊慌傅知非和舒望都看得清清楚楚—— 方蔓看着他和身边女子牵在一起的戴着对戒的手,脱下高跟鞋,一鞋底呼了过去。 “啪”一声脆响。 一点没有手软。 舒望下意识往傅知非身边靠了靠。 第31章口红,果冻,喂 不仅是舒望,傅知非都被她这一鞋底给惊着了,周围群众也是一脸“卧槽”的表情。 时间像是凝固了一样诡异,宋新身边的那位女士好容易找回了思维刚要开口说话,方蔓脱下另一只高跟鞋,女人瑟缩一下闭了嘴。 然而方蔓什么也没对她做,拎着一双鞋,赤脚踮着走去了垃圾箱边,把鞋扔了。 那位女性这才有了底气,大声质问:“你谁啊!” 她旁边的男人一言不发,脸上一个红红的三角印。 方蔓从舒望手里接过了口红袋子,往鞋柜方向走,指了一双鞋:“要这个。” 女人拉着男人一路逼问过来:“你到底谁!凭什么打我未婚夫?” 方蔓慢条斯理地给自己抹了个口红,换上新鞋付款。 那位女士伸手要拽她头发,舒望站在了方蔓前面,管那男人叫了声:“姐夫。” 那位女士极度惊讶地看了眼旁边沉默的男人。 方蔓开完单据收进皮包里:“管他叫什么姐夫,这不已经不是了吗?” 她看着那个男人:“我和他也没结婚。不结婚,忍不住了是吗?家里压力大,所以放弃了是吗?上海出差?你何苦骗我。之前我给黄轲打了个电话就知道你在撒谎。我等你解释,等的是一个体面和信任,你宋新的心喂狗吃了吗?” 那女人也反应过来了,闻言冷笑了一声:“哦,你就是那个方什么蔓对吧,不结婚的那位。” 方蔓微一挑眉看着她,女人傲慢说:“是你选择不婚的,而我选择给他一个家庭,你做不到的事情凭什么还来怪别人不为你坚守忠贞?不婚?说着不结婚是什么自由,其实不就是披着不婚的皮不三不四!” 宋新拽了一把她:“你别说了!” 方蔓看着他们牵在一起的手冷笑:“不三不四?” 宋新在她的目光里犹豫着松了手,女人怒道:“难道不是吗?不结婚你能生得了孩子吗?生了小孩你上得了户口吗?生出也就是个黑户!说着什么不婚是婚恋自由,其实就是给你自己的风流找借口!” 方蔓往她身前挤了两步,女人迫于压力地后退撞在身后的镜子上。 “蔓蔓!”宋新伸手要来拉方蔓,被舒望抓着狠狠一甩。 方蔓捏着那个女人的下巴都笑了,笑起来妩媚又温柔,女人喊:“你要做什么!宋新你看看她要做什么!” 白月光总说我撩他_分节阅读_50 “风流?我和他相处十年,你问问他自己,我什么时候风流过?就算不婚是我的过错,也不是他可以劈腿的借口。” 方蔓笑了下,捏着那个女人在所有人极度震惊的目光里亲了她一口,刚抹上的口红腻在女人嘴角,方蔓拍了拍她的脸:“以后和他接吻的时候,记着就是这么个感觉。” 女人发疯一样推她:“你有神经病吧!” 舒望当即就站在了方蔓这边:“你做什么!” 方蔓一个踉跄,被傅知非微微扶了一把,她说:“谢谢。” 宋新看着她讷讷无言,方蔓瞟了他一眼:“小舒望,你们和姐姐走吧,我开车了,我送你们。” 方蔓仍旧是踏着嗒嗒的高跟鞋走在前面,脸上什么惋惜难过的表情也没有,用纸巾仔仔细细地擦了嘴,抹掉所有,连带着新买的口红一起,扔进了垃圾桶。 舒望看了眼傅知非,示意他跟上去,两个人跟在她身后,去了停车场。 方蔓把车钥匙扔给舒望:“你开车。” 又看了眼傅知非:“你坐前面,我要在后座上哭一会儿。” 傅知非:“……” 舒望拉了拉他的衣袖,三个人上了车。 方蔓说的哭一会儿就真的是哭一会儿……哭的很伤心,也就只有一会儿。 大约是傅知非这个外人还在的缘故,她没太放声。 两位男士都没说话。 车厢里只有不时从后座上传来的抽噎。 开到小区门口,方蔓喊了声停车,往小超市买了几听啤酒。 舒望:“蔓姐,你……” “你今天没地儿住了,我要在家喝酒,”方蔓说着看了眼傅知非,“你之前说是朋友,是指男朋友?” 舒望尴尬说:“不是……” “总是朋友吧?”方蔓对傅知非笑了下,“抱歉了,收留我弟一晚上,我想一个人待着。” 舒望:“蔓姐,我陪你吧,你这我也不太放心。” 方蔓这会儿眼睛红的,但是人还挺理智:“有什么好陪的?之前差不多就能料到这天,只是来得有些急我还没准备好。也没什么不放心的,你还不知道我吗?” 她哭着笑的模样十分动人,也让人觉得心疼。 傅知非拉了舒望一把:“你上去吧,我把他带走了。” 方蔓点了个头:“车你们开回去就行,等哪天我去店里了再叫小舒望给我开来。” 傅知非说了句不用,带着舒望坐地铁回了临河小区。 路上也没什么话,到家了傅知非才说:“她要在家哭呢,你在的话她就哭不出来了。” 舒望愣了一愣,才知道他说的是方蔓。 “蔓姐和宋哥在一起好多年了,”舒望想着就觉得有些唏嘘,手里还拎着梨子,“傅老师,反正也回来了……我给你炖梨子汤吧?把橙子剥了皮也放进去,然后橙子皮泡水喝。” 他走进厨房里找了个果盘放梨子和橙,那条滑稽的花围裙就在冰箱旁边挂着,小棉花糖转在他们脚边上。 傅知非:“明天再喝吧,晚饭吃得挺饱。” “菜是挺多的,就是有些腻。”舒望揉了揉肚子。 傅知非往隔断架上拿烟:“嗯,没你做的好吃。” 舒望偏头看了他一眼,鬼使神差的,傅知非把烟放回去了:“剥个果冻吃,买都买了。” 橙子和梨都放上了桌,舒望剥了个果冻,特地给傅知非挖出了那颗桃心,放在小碗里给他吃,其他的准备自己解决。 傅知非看着他愕然发笑:“我是喜欢吃这个,你总不能果冻就不给我了吧?” 舒望原本想吃果冻呢,闻言只好把果冻也给他推过去。 白月光总说我撩他_分节阅读_51 吃这个单手不好使,舀着Q弹的果冻舀不下来,单手使不上劲,舒望只好又接过来,用勺帮他把果冻捣成一块一块的。 “蔓姐家里情况有些特殊,她继父家挺有钱的,不过不怎么管她,”舒望说,“蔓姐刚毕业那会儿,她亲奶奶生病过世,除了她也没别的亲人,那时候就是宋哥和她两个人帮忙操办的后事。” “嗯……”傅知非听着,想叫舒望别把果冻捣得太碎,太碎了不好吃。不过舒望显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一勺子递过来,还沉浸在方蔓的事情里自己也没意识到。 傅知非心里天人交战了一忽会儿,张嘴把喂过来的果冻吃了。 小狗趴在他们身边,还以为自己能分到一杯羹,没想到全进了长腿爸爸的肚子里,难过的“呜”了一声,跑去吃自己的狗粮小饼干。 第32章再三,再四,咬 “后来蔓姐的妈妈被那个男人骗了,说是假离婚,多分一套房,假离婚闹成了真离婚,她继父又找了个更小的,”舒望一心想着那个男人真渣,一抬手,又喂给傅知非一口,“之后有段时间,蔓姐过得挺不容易,住地下室什么的……而且她妈妈后来神经有些不太正常。” 傅知非咽下一口果冻:“你怎么知道这么详细的?” 舒望低下头,看着什锦果冻拨弄了两下:“那时候我们是邻居。” “后来呢。”傅知非盯着他手里的果冻问。 或许是下意识注意到傅知非的视线,舒望再递过去一口果冻:“后来……宋哥其实对蔓姐很好的,他家里条件也就是一般的那种,不过他们都是特别努力的人。两个人在外打拼也七八年了,开过游戏公司,倒腾过茶叶,做过字画,赚了钱,买了房……就这样了。” 塑料壳见了底,舒望拿过桌上的小碗,把那颗桃心舀给傅知非吃。 傅知非低头含着那块软弹的果冻:“那你呢?” “什么我?”舒望没想着话题能跳到他这里。 傅知非摸过一个果冻:“再吃一个。” 舒望剥开外边的包装纸的时候才突然反应过来,我靠,他是喂傅知非吃的。 傅知非对于他惊悚的表情反应也是淡淡:“你不是和方蔓在地下室当邻居?你说她努力了,现在开了理发店自己当老板,也买房了,那你呢,小老板。” “我就那样啊,”舒望笑了声,把果冻分成块递给傅知非叫他自己吃,“等我弟弟读完大学,工作结婚呗。” 傅知非看着桌上的果冻没动手:“这个果冻壳子太轻了,单手容易倒,你喂吧,我看你还挺熟练的。” 舒望:“……” 傅知非扬了扬左手:“家政,我是伤患。” 舒望拿起果冻认命地喂他的时候简直无奈:“傅老师,您今天吃饭的时候偷喝假酒了吧?” 傅知非差点被他噎死,咳嗽了两声,不吃了。 舒望把剩下半盒子果冻吃了,单独挖出了那颗桃心留给傅知非。 傅知非看着他:“你怎么没去读大学?” 舒望心里咯噔一下,最后也就笑笑:“没考上啊。” 傅知非鼻子里轻轻哼笑一声:“小毛鬼。” 傅知非说这话完全是调侃,只是舒望听得有些难过。 傅知非把那个装了桃心的果冻盒子推给他:“你吃吧,我已经吃了一个了。” 舒望看着他,傅知非眼睛里带着温和的笑意,搓了把他的圆寸揉着轻轻一摁:“辛苦了。” 舒望看着那个滑溜溜红软的桃心,只觉得自己的心跳突然停滞,而后疯狂跳动了起来。 考上了大学上不了,十八岁的时候,在别人家的孩子都兴高采烈的前往校园,面对一个崭新的人生的时候,他来到一个陌生的城市,在霓虹灯里挣扎迷惘,却从未迷失。 所有的累不累都融化在傅知非的一句话里—— “辛苦了。” 虽然说的不是同一件事,可他心里的波澜难以言述,要不是还强撑着他坚硬的外壳,他就要哭了。 傅知非刚起身要去摸支烟,被舒望带住了手。 白月光总说我撩他_分节阅读_52 傅知非低头看他眼里带着点询问,舒望眼里透亮的,艰难地吞咽一下,都听不见了自己在说什么。 “我想吻你。” 舒望站起身,低着头像是一个做了错事的小孩,手上还轻轻牵着傅知非的手腕没有放开,呼吸微颤:“我想吻你。” 傅知非轻轻笑了一声:“望哥,他们是这么叫你的吗?” 舒望不知道他要说什么,很轻微地点了下头,觉得他手里握着的是火,眼前站着的是光。 “第三次了,望哥,”傅知非指的是舒望吻他的事情,“再一再二,不能再三。” 舒望点着了的心砰跳着,冷得刺骨发疼。 傅知非往他下巴上勾滑一下,叫他抬头看着他。傅知非说:“再三再四,性质就不一样了,你知不知道?” 舒望把他的手腕捏得很紧,紧得有些发痛,都他妈快捏断了。 舒望点了点头。 “你想要什么?”傅知非问他。 舒望一动不动,浑身轻微地发颤,像是溺水之人艰难地呼吸,他闭了闭眼睛而后睁开—— “我想要,一个吻。” 傅知非的眼瞳骤然幽深,往前挤了一步低下头去,舒望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吻却迟迟没有落下来。 舒望半睁眼看他,傅知非和他之间只隔了半寸,暧昧色情的距离,傅知非哑了点声音:“自己来拿。” 像是浪花忽卷到最高点的瞬间,像是琴弦崩断时候声音还未出前的刹那,像是乍然冰破的春江一泻,舒望的手按在傅知非肩上猛然上前咬住了他的嘴唇,动作近乎粗鲁地把他推到墙边,将椅子带得划过瓷砖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那都不重要了。 傅知非的右手手腕还被他掐在手里,这时候也攀去了肩上,捧着傅知非的脸,压着他的脖颈狠狠地压向自己,壮烈得好像马上就要牺牲了一样。 太年轻炙热了,太冲动,也太热烈,傅知非险些要招架不住。 小棉花糖听见他俩的动静冲过来就是一阵叫,还以为他俩在打架,咬着舒望的裤脚帮它长腿爸爸,被傅知非轻轻一拨,带去了旁边。 小狗子:“???” 舒望耳朵里哪能有别的声音? 什么也没听见,耳朵里像是在轰隆隆的响,又像是什么声音都没有寂静一片。 这种感觉太强烈,感染力也太强烈,是少年时候不顾一切的怦然心动来势汹汹,是初恋萌芽的刹那,是勇气忽生的瞬间,是上下剧舞蜉蝣的早晨,是花开的“叭”一声脆响。 直到快窒息,鼻子不够用了,舒望才气喘吁吁地松了口,傅知非的嘴唇都被他咬红了,傅知非也在喘,看上去有些靡靡。 要不是为了他风雅的那副面具,傅知非都想骂声“操”,气息不稳地斥他:“你是要咬死我吗?” 舒望靠在他肩膀前面一点看着他的嘴唇:“弄疼你了?” 傅知非抿住嘴唇,觉得这句话从舒望嘴里说出来怎么听怎么奇怪,微微一摇头。 舒望盯着他没放,又凑过去舔了舔他的嘴,舌尖画过唇线。 傅知非心里微叹,心他的贞节牌坊这回算是塌了。 第33章晚安,过来,抱【倒v开始】 纠缠在一起的吻,唇缝里嘬吮出来靡靡之音,傅知非把舒望压在饭桌上,右手肘撑着。 他左手摸进舒望衣服里去的时候,舒望喘了一声,看着头上的吊灯有些迷离,抓住衣服的下摆不叫他掀起来。 裤子蹭在一起,桌板硬得硌人,傅知非在他耳边笑了声:“只要一个吻就真的只要吻?” 舒望喉结上下一送,被他叼咬住磨了磨牙。 “桌子太硬了。” 白月光总说我撩他_分节阅读_53 舒望刚艰难地说出口就被傅知非抱起来坐在他手臂上往客卧去,傅知非踢上房门,把小狗关在了外面。 房里乌咕隆咚一片,窗帘没开,外面的天色也暗了。 舒望拉住傅知非的手:“别开灯。” 傅知非犹豫了一会儿,最终没有开灯。 奈何还是没有做到最后,傅老师素了好些年了,该有的物什,除了身上自带的那个,别的什么都没准备。 舒望眼睛上有汗,就着枕头上蹭了蹭,一动也懒,傅知非开灯的时候他下意识卷紧了被子,把自己缩成一团。 傅知非过来抽他的被子他也不让,不可能让——他还没有做好把事情全盘告诉给傅知非的打算。 贸然被发现肯定不如他自己说的好,他自己说,也要挑个时间说……不然傅知非觉得他目的明确刻意,反而对他有了隔阂怎么能行? 而且最重要的是……他不敢。 年少时候袒护着他一路风雨过来的一个信念,他不敢说出口,只想死死的护在心上,一说出口,总有种会变成蝴蝶飞走了的感觉。 这个信念要是失去了对于他而言太可怕。 傅知非没拉动他,弹了弹他的耳朵:“家政,你不帮我洗澡?” 舒望摇了摇头,开了个荤笑话:“再洗也没用武之地。” 傅知非隔着被子揍他的屁股:“那我一会儿就下楼去买,回来继续?” 舒望顶着枕头拱着,连忙摇头服软:“不要了傅老师,我错了你饶我。” 傅知非哼了一声,起身的时候又往他屁股上揍了一下,淡声回敬说:“这儿不就是用武之地吗?” 他去洗澡,舒望窸窸窣窣穿起了衣裤,起身把床单换了拿去洗。 傅知非出来的时候已经换上了睡衣,倚着墙看舒望走来走去的把床单放进洗衣机,又去收拾餐桌。小狗跟在舒望脚边上像是个小尾巴,看见傅知非出来了,又坐在傅知非脚边朝主人撒娇。 傅知非这会儿有些餍足的惬意,身体或许仍有渴求,精神上倒是挺满足的。 其实他和舒望之间的关系还不明朗,虽然相遇的开场就是一夜相拥,虽然刚才也抱在一起抚摸过对方,但其实,心理上还没有那样亲密,还没有那种很“贴心”的感觉。 所以傅知非才会觉得自己的贞节牌坊倒了,因为欲望的程度超过了目前的喜爱,没忍住。 不过也不是不能发展一下的,对吧,起码这回总不会睡一觉起来人就不见了。 傅知非看着舒望拿着他上回穿的那套睡衣去洗澡,听见里头传出水声,靠着墙转了个方向看着浴室的门,抱着手的姿势都没变。 刚才为什么舒望会突然说想要吻他?傅知非脑子里突然跳出这个问题,顺着时间线往前一捋,大概的有些明白。 舒望出来的时候用毛巾擦了擦头,他的头发短,一会儿就能干,看着傅知非有些奇怪:“傅老师,您还在这站着做什么?” 傅知非朝他招了招手:“过来。”和招呼小狗一样。 小棉花糖朝舒望腿边上嗅了嗅,挤在他和傅知非中间,然后又被它的长腿爸爸无情地拨到了一边。 舒望低头看了眼他的衣服,穿得挺好的,扣子扣到了最上一个,没什么问题,他走过去。 “抱一下。”傅知非说着把他搂进怀里,下巴搁在他脑袋上蹭了蹭。 舒望觉得这有些太甜蜜了,不好意思地笑:“你这干嘛啊?跟大狗一样。” 傅知非难得的没有和他斗嘴,拍了拍他的背:“辛苦了。” 舒望浑身僵了一下,傅知非知道答案了。 “傅老师您这说的什么啊?”舒望说话的声音都软了些,脚也有点软,这话莫名其妙的。 “喜欢听这句?”傅知非笑了声,胸腔嗡嗡的动,舒望靠着他,看见他脖子上那条挂着玉坠的细绳,一时间没了话说。 傅知非原本是笑着的,后来慢慢的心情变得有些不同,抚着他后颈摸了摸:“从前过得很辛苦吗?” 舒望半边身子都快被他摸麻了,连忙推开说:“没有。”眼里还带了点笑:“有什么辛苦的,不就是过日子呗。” 他往客卧那边退了两步:“时候不早了,早点休息?” 傅知非又靠回墙上:“你先睡吧,我还想抽根烟。” 白月光总说我撩他_分节阅读_54 舒望嘴唇动了动,往客卧那边走了两步又退回来,没忍住:“少抽烟吧傅老师,对身体不好。” 傅知非原本都往架子上摸着香烟了,想了想把烟又放回去了。主卧和客卧门对着门,傅知非走过来往他头上摸了一把:“只听这一回。” 说着就往房里去了。 舒望说:“傅老师晚安。” 他眼睛里带着笑,傅知非也被他染得笑了笑:“晚安,小月亮。” 或许心里的距离并没有他想的那么远,傅知非关上房门的时候这么想着。 小棉花糖看了看左边,又看了看右边,回去自己的小窝里也睡觉去了。 第二天早上傅知非起来的时候舒望已经在准备打豆浆。 “你和我一起去跑步吗?”傅知非拿牵引绳的时候一边问他。 舒望摇摇头:“不喜欢运动。” “你这么早做饭,我回来之后还要洗澡,饭也凉了。” 舒望想想也对:“那行吧。” 傅知非:“多做运动对身体好,你太瘦了。” 他说着一边小狗比了个坐的手势:“月月,听话!坐!” 小狗乖乖坐好,让它长腿爸爸给自己穿小马甲。 傅知非摸了摸它的头:“宝贝儿乖的。” 舒望在门口穿鞋,莫名有种自己成了傅知非的家养犬的感觉。 他看着脚下软趴趴的小棉花糖,和他同名的小狗子咧着嘴像在傻笑,把小爪子踩在他的脚上,似乎在问:“好巧,你也是跟宠吗?” 第34章叔叔,赖皮,撩 江南没有雾霾,江南的秋天也不冷,正是氧吧好时节,河风舒爽,堤岸还是翠绿的。 红色的塑胶跑道沿着绿化带铺设,和人行道分开走,散步的散步,晨跑的晨跑。 几位大伯穿着老式的跨栏背心,五分及膝的裤子,顶着地中海的脑袋跑步,边跑还要一边“嘿!”“哈!”,像是老年哪吒。 穿着舒适的运动裤,宽松的上衣,傅知非和舒望并排跑着。舒望穿的是傅知非的一件卫衣,有些大,手都能缩在袖子里,领子上还露着有些性感的锁骨。 他们后边跟着跑几步就要打个滚儿的小狗子。 傅知非已经跑得很慢了,耐不住小狗子爱在草地上撒欢,路过一株小叶女贞就要洒几滴尿,为城市绿化做肥料贡献。 最后它跑累了还赖在地上不走,翻身打滚大肚趴,就是不迈小jio丫。 这不是狗儿子,是狗祖宗。 他俩看得无奈,最后傅知非把小狗子兜在衣服里往家去。 旁边运动的大伯大妈看了都觉得有意思,一来傅知非长得好,二来小狗子从他衣服拉链里趴出来吐舌头的模样太逗了。 于是傅知非就见他们对着自己笑:“哎你看这小狗儿可爱的啦!” 也不知道是夸狗呢,还是骂人呢,把舒望笑得不行。 傅知非也是哭笑不得。 有和傅知非跑步经常遇见的几个阿姨见了他和他打招呼:“哎,小傅,这漂亮小孩儿是谁呀?以前没见过啊。” 傅知非笑了笑:“我家亲戚,现在住在我那儿。” “哎呀,长得是真的好看,看上去挺小的,你多大啦?”阿姨们三两成群的凑着来和他们搭话。 舒望以前工作强度高,体力活儿也做过,身体素质还是很好的,和傅知非跑一趟下来也就稍微有些喘。他们闲下来走路,舒望朝阿姨们笑了下:“二十三了。” 白月光总说我撩他_分节阅读_55 阿姨们了然“噢”了一声又惋惜:“哎,太小了。” 旁边有的阿姨笑:“女大三抱金砖,也不小。” 那个惋惜的阿姨瞪圆了眼睛:“女大三抱金砖,女大五了那不就成了母老虎?算了算了,这么小怎么下得了手哦!” 舒望听得汗毛都要立起来了,“下手”,感觉自己像是要被阿姨拉去屠宰场。 旁边阿姨还在和傅知非拉呱:“他和你不太像哎。” 傅知非笑说:“外姓侄儿怎么像。” 舒望正喝着水呢,闻言呛了鼻子,被傅知非拍了拍背:“喝慢点,刚跑步了别喝那么急。” 阿姨笑他是个体贴的,又低声问他:“你心里头那个姑娘,还没追上啊?” 舒望呛上了第二口,看着傅知非抿了抿嘴。 傅知非装得像极了,神色黯然:“没有。没缘分吧,算了。” 阿姨们说:“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找过呀!” “心里就那么点大的地方,装不下了。”傅知非无奈笑着摆摆手,把舒望拉起来跑路。 等回到小区,舒望在电梯里揉了揉小棉花糖的脑袋,学着大妈阿姨的口吻说:“哎你看这小狗儿可爱的啦!” 说着还去够傅知非的头,被傅知非哼着拍开了手。 勾上家门,傅知非正换上拖鞋呢,舒望在背后喊了他句:“叔叔。” 傅知非回头看他:“你喊我什么?” “叔叔,”舒望抬着下巴说,“叔叔你心里头那个姑娘还没追上吗?” 他眼睛里有着未褪少年人的清透,刻意之下声音也是脆生生的,透着清亮清磁的感觉。 傅知非挤了两步把他困在门后的角落里,也抬了抬下巴:“再喊一声。” 突破了安全距离,舒望的声音不自觉的低下去:“叔叔。” 感觉又是另一种意味了。 “舒望,”傅知非叫了声他的名字,低头亲了亲他的嘴,“别总这么撩我。” 舒望略略一分高低眉:“我怎么就‘总’撩你了?” 傅知非冷哼一声:“第一回是不是你先亲过来的?” 舒望抿了嘴:“那也是你先找我那什么鬼大冒险的。” “我原本又没想亲你。”傅知非一心想占优势,怼着他说了句,说完又觉得自己这么说太不是个东西。 舒望气得瞪他:“哦,对,原本也没想发生点别的是吧?是我主动骑你的?不是你叫我趴下去的?” 傅知非堵了他的嘴,吻得有些乱了章法,再抬头和他理论:“你这个也敢说,不羞吗?” 舒望推了他一把:“那你亲完了做完了,又说不是你想的,你这么说不太赖皮太渣了吗?” 傅知非当下就顺他的话认了错:“你说得对,我错了。” 舒望往厨房走去洗手,准备打豆浆,傅知非也跟过去:“第二次也是你先亲我的。” 舒望没了话,傅知非说:“第三次也是。”他想了想:“第四次也是。” 舒望淡淡瞟了他一眼:“傅老师你快去洗澡吧。” 傅知非算是看出来了,每每舒望觉得羞的时候,要么会突然脸红,要么就是假装镇定冷淡,他心里笑了声,小孩儿就是小孩儿。 舒望无奈极了,感觉傅知非就是叛逆期未过,非要和他争个先后,太他妈无聊了吧,更主要是,他都没办法反驳。 等傅知非出来吹头发的时候,舒望已经弄好了豆浆,还去另一个浴室冲完了澡。 桌上的豆浆冒着热气,还很烫。 舒望推着傅知非先去吹头发,傅知非的头发又软又顺,卷卷地绕着他的手,吹到半干时候,舒望将吹风机调小了档,半跪在沙发上边吹边给他按揉头颈。 白月光总说我撩他_分节阅读_56 温热的风吹醺两人的脸,傅知非搭在舒望腰上的都轻轻动了两动,把他带着拉进怀里,吹风机的开关吧嗒一声断开,空气突然安静,他们在接吻。 小狗子趴在一边歪了歪脑袋,吃了一口它的狗粮小饼干。 之后舒望去欧蔓上班,傅知非往书房去练他的左手字,和桑野在电话里大概说了他和舒望的事。 桑野的声音听起来有气无力的:“所以你是打算和那小孩儿在一起了?” “嗯,他也还挺好的,和我最开始想的也不太一样,挺单纯的,还挺可爱,”傅知非说着笑了下,又觉得这样说太过直白,咳嗽了两声正经道,“慢慢相处了解一下吧。” 桑野在那头哼了一声:“我就说你会栽了,那小孩儿看着就喜欢你,长得又好又年轻,傅老师还不得乖乖地栽了吗?你对他评价这么高,你这是又把人给搞了吧?你这禽兽。” 傅知非笑骂说:“没有,你别乱说话。” “我也要找个又年轻又漂亮的去,在林烝身上糟践我自己干啥啊……”他的声音有些蔫儿。 傅知非听出是真不对劲了,正经问他:“你还和他吵架呢?” “没有,没得吵了,”桑野难得的没有耍宝,声音淡淡的,“我们分手了。” 电话那头他哽了一声:“我操……没说出来的时候我还没觉得有什么……这么一说我突然好难过啊……” 第35章朱砂,剪发,断 傅知非觉得有些不太对,往常桑野和林烝闹着要分开的时候都是嘻嘻哈哈的,一副没脸没皮的样子,还真没有这么沮丧着说自己要哭了的时候。 傅知非知道和桑野那人好好说话说不成,再开口的时候还带了点刻意调侃的笑:“你又做了什么把林老板气走了?” 桑野在那头沉默,傅知非脸上也就渐渐消了笑。 “知非,”桑野低声叫他,声音里疑问且迷惘,“我刚刚说的是‘分手’而不是‘分开’,对不对?” 傅知非:“嗯。” 那头的呼吸颤了颤,桑野说:“我原本不想要男朋友的,不想恋爱,不想认真。我操啊,真渣,你是不是早觉得这样不好?” 傅知非突然有些想抽烟,啧了一声嘴:“对于以前和你玩的那些人,各取所需,两厢情愿,怎么说好和不好。在我看来觉得不好,说给你听,你听过吗?” 桑野那边沉默片刻,也不知道他想了些什么,最后只是淡淡说:“我和林烝吵了一架,就因为一口红酒。我就尝了一口。” “然后呢?”傅知非问。 “然后?然后就吵了一架,吵到分手,酒也砸了,”电话那头桑野的声音显得有些疲惫,“溅在墙上像是一抹蚊子血。” 方蔓坐在镜子前边,一头长发洗湿,身后站着舒望。 “剪吧。”她说。 舒望手上的小银剪子“咔擦”一声下去,落下一缕长卷的头发。 “爱情是会老的,”桑野说,“它太自由了,像风抓不住。” 傅知非微嘲说:“所以偏要婚姻约束才能长久吗?” “谁知道呢。” 吹风机扫去最后的碎屑,解开理发围布,方蔓从镜子里站起来的时候大长的波浪卷已经全部不见,鬓角修剪得利落,她脖子上还戴着牛仔色的choker,像是叛逆的机车少女。 小婷看着她走到前台来惊讶道:“蔓姐,你这也太酷了。不过我还是觉得好可惜啊,你那么长那么漂亮的头发就这么剪了。” 方蔓下意识还做了个撩头发的动作,反应过来自己也笑,顺带理了理衣服:“剪了就剪了,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所以我就不该动心,”桑野总结说,“动心动情,说好的情人关系呢?说好的两厢自由呢?酒不让喝,吧不让泡,想去哪旅游玩一玩还要看他大爷的有没有时间。有时候真觉得还不如单身的好。” 傅知非笑了笑:“等你真的单身了,你又忍不了那个孤独了。” 桑野气道:“凭什么我就忍不了?你忍得了我也忍得了!” “我忍不了,”傅知非淡淡地回答说,“林烝那也不是不给你自由,只是关心你而已。” “太多的关心像是累赘,压得人喘不过气,”桑野说,“人际关系总要有个你来我往,你对我好,我也对你好。他给了,我就要还。累。也怕我还不起。” 白月光总说我撩他_分节阅读_57 傅知非:“林烝也没要你还什么。” “要的可多了,”桑野轻声笑了下,“要我疯魔还要我孑孓不独活。” 方蔓和男友分手的事情小婷知道之后简直嘴巴里能塞下一个鸡蛋。 她没有说宋新劈腿要结婚的事情,算是留给他最后的体面。 小婷想问个究竟,却又不太敢,最后被舒望皱着眉头瞪了一眼,蔫儿了。 中午回来做饭的时候傅知非还在书房,舒望至今都没有往隔壁去过。 饭菜做好他刚要给傅知非发个消息叫他来吃饭,舒羽的电话正好打了过来,之前他们就说好了周末吃蟹,舒望都忘了这回事,连忙和他说:“你别来,我这几天不在蔓姐那边住,她家里有点事,最近回家了,我住在朋友这儿。” 舒羽十分意外:“你住在哪个朋友家?王富桂不是早就回老家去了吗?何况他的房子也是租的。” 舒望看着阳台那边走过来的傅知非一阵心虚,冷脸斥自己弟弟:“反正就是个朋友家,你问那么多干嘛?” 傅知非看舒望面上的冷淡多少也看出一些眉目,他这是又紧张了。 舒羽在那头问:“男朋友?” 舒望把电话撂了。 清汤小菜,色香味俱全,傅知非问他:“和谁打电话呢?” “我弟弟,”舒望想了想又加了一句,“表弟。” “家里有事情吗?” “没有,原本我们约好了一起回家吃个饭,但是蔓姐不是回去了吗,就吃不成。” 傅知非了然:“他也在这边工作吗?” 舒望笑了笑,颇有些自豪:“不是,他在读书,就在我们这最好的那个大学,他成绩好。” 傅知非脸上也带着笑,心里动了点想法:“那你叫他过来吃,我也不介意多个人,或者我到时候和桑野出去吃也行。” 舒望心里跳得快,当年他一住院就去了急救,等完全醒来之后傅老师就不见了,傅知非没仔细见过他,却是见过舒羽和舒阿公、舒阿婆的。 “不行,那怎么行。”舒望说。 傅知非道:“这是我家,我说行就行。” 舒望当即反对:“不要,我不想让他来。” 傅知非皱了眉头不再说话,直到他们吃完,舒望去洗碗,傅知非才问他:“理由?” 舒望囫囵说:“不想就是不想。” 傅知非没再强求这件事:“舒望,你家里人知道你……喜欢男人吗?” “知道啊,”舒望理所当然道,“很早就知道了,我高中毕业那个时候。” 傅知非有些意外:“没有反对吗?” “反对了啊,”舒望擦擦手转过身来,准备出门去欧蔓,“老人家还是理解不了,挺难受的,后来说开了其实也还好,毕竟我这也改不了。” 他话讲到这里蓦然就断了,看着傅知非,想着傅老师似乎和家里人关系不太好。 想了想又说:“主要是我家里没什么人,没爹没娘的,也没谁管我。” 傅知非摸了根烟夹在手里:“你表弟也知道?” “知道,”舒望点头又说,“别抽烟吧傅老师……” 傅知非这回没听他的,烟也还没点上,闲闲靠在旁边问他:“望哥,什么时候才能叫你表弟一起吃个饭?” 舒望脑子里突然就跳出“见家长”三个字,心里有些打突突:“我不太想……” 这话说得又感觉不太对劲,舒望拉了傅知非的衣袖,低声说:“我只想和你呆着,别有别的人。” 傅知非也只笑一下,好像什么都不在意的模样:“知道了,你去上班吧。” 舒望心里不太有底,还有些空落落的。 白月光总说我撩他_分节阅读_58 第36章打架,男友,狗 房门一声响动,关在他眼前,傅知非左手上把玩着打火机转了个圈,“嚓”一声轻响,甩开盒盖,跳出一抹火,把烟点着。 其实他有心想问桑野一句“追人要怎么追”,不过依着桑野目前那个状态,这话他问不合适。 伤了手什么的对于傅老师来说影响真的挺大的,因为他没法做事,画画也画了几幅,就是左手不十分顺手,画出来他不满意。 整一个下午,傅知非都在和他的右手做斗争,尝试着能不能动笔,勉强可以,但是伤口那里会疼,傅知非搁下笔叹了口气。 手机上显示的时间是四点,每天舒望都会在四点半的时候回来一趟,做好饭菜就走,晚上理发店会比较忙。 傅知非想了想,起身牵了小棉花糖出门。 舒望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又看了眼面前的人,心下一阵烦躁:“宋哥,蔓姐不在,你明天再来吧。” 宋新抿了抿嘴唇:“明天来也见不到她。她不接电话,联系方式也把我拉黑了,家里没人,她不在店里还能在哪?几个连锁店我都找过了。” 舒望无奈道:“蔓姐不想见你,宋哥,你还是先回去吧。蔓姐那个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决定了的事情,就没得变了。” 他们两个站在店门口,也没别人。宋新说:“不管怎么样总要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吧?” “这有什么好解释的,”舒望笑了下,“你不是都要结婚了吗?戒指都买了。” 宋新哽住,喉咙里干涩说:“我没想要结婚,我想和你蔓姐过一辈子的。只不过是……表面搪塞一下父母而已。” 舒望不知道自己该是个什么表情,最后还是再笑了一声,说不清里边的滋味,大约是嘲讽:“宋哥,你这做的就不是能和蔓姐走一辈子的事。” 宋新燥郁道:“我家和她家不一样!我们家庭不一样!她没有家庭负担,我有!她没有了父母要赡养,我有!她没有亲戚朋友的压力,我有!” “可你这些负担和压力解决不了,只靠着搪塞过去根本就解决不了问题!你这么找她解释也根本不会有什么用,”舒望看着他,“我不知道方蔓在哪里,就算知道我也不会告诉你。我还有事,你让一下。” 宋新拦住他说:“这件事和你一点关系也没有,让我和蔓蔓两个人说,她到底躲哪了你总要告诉我吧!” 舒望根本不理他,大跨步往旁边去,被宋新猛地抓住手臂:“舒望!你们别逼我!” 舒望脚步猛然一顿,掐住了他的手:“你要怎么逼我?!” 宋新眼眶都急红了:“我陪了她十年,她始终不愿和我结婚,不愿相信我能和她长长久久一辈子,这难道就是我的错?她家里有事的时候我帮她扛,她搞茶叶,开理发店,我帮她盘路子,买店面,我家里有一点压力她却什么也不在意,这难道就是我的错?” 舒望推开他一声冷笑:“那你怎么不说当年你开游戏公司赔钱的时候,是她拼死拼活跑销售帮你担了债?怎么不说你们两套房子里边三分之二都是她的钱?何况她生气的就不是你家里压着你去结婚的事,她气的是你骗她瞒她,背地里和别人在一起!” 宋新无言以对,舒望也不再和他多话,径直想走,宋新却死活不让:“你给方蔓打个电话,我要和她见面说!” 舒望倔冷的哪里愿意:“你也说了这是你和她的事,你要找得到她自己去找,找不到她来找我有什么用!” 宋新再度抓住了舒望的手臂,理发店里的小哥已经有一两个推着门往外喊人:“你这是做什么?” 宋新瞥了他们一眼,拽着舒望狠恶地低声道:“你总不想你的事情被人知道的吧?蔓蔓不和我结婚,里面是不是就有你的挑拨?” 舒望满心的火往上撞,抬手就揍了过去:“你畜生!” 他一拳打过去,宋新更不会和他罢休,理发店的小哥惊住,连忙也上前帮舒望的忙,宋新被架着胳膊拉开,又被他奋力挣扎逃脱:“畜生?谁畜生!你他妈才是畜生!你的那档子事别以为我不敢说!” 舒望和他扭打到地上:“你说!我怕你说?有种你就说!” 宋新再度被拉开,嘴角青了一片,被他狠狠一抹,推开旁边的小哥,指着舒望:“你们知道他是什么人?!” 舒望话脱了口心上就在咚咚地跳,人行道上围观三五群众,还有人报了警。 大庭广众的这他妈要出柜了不知道要怎么个麻烦。 理发店里的小婷冲出来把宋新一推:“什么人?我望哥什么人轮得到你来说?!” 宋新点点头:“你也知道是吧?”他环视左右:“你们都知道?” 理发店有个小哥说:“你有神经病吧,来找我们老板不在,就和我们店长打架?” 宋新怒道:“我要找我女朋友怎么了?我要找她你们拦什么!” 店里小哥气道:“你和蔓姐都已经分手了!望哥又他妈没抢你女朋友!” 白月光总说我撩他_分节阅读_59 宋新冷笑一声,舒望心下就是一个咯噔,听见他说:“是,他没有女朋友,他交的他妈也是男人!教坏了方蔓,不然我还用等十年吗?” 周遭除了小婷,理发店里别的人都不知道这件事,当下气氛诡异的沉默。舒望冲上去又给他一拳,两个人扭打起来,街那头突然传来句怒喝:“你们做什么!” 舒望听出傅知非的声音下手就停顿了,被宋新往脸上捣了一下,紧接着傅知非高大的身形就穿过人群挤进来把宋新一把拎开。 宋新不是会打架的人,往后踉跄了两步,看着傅知非愣了愣,然后冷笑说:“哦,这就是你那个姘头是吧?” 舒望一听就红了眼,他哪里能听别人这么说傅知非,还要往宋新那边冲,被傅知非拦腰挡住:“舒望!” 傅知非捏着他下巴看了眼他的脸,嘴角也破了眼角也青了,傅知非皱拧起眉。 舒望的眼泪都掉下来,旁边人还多呢,他和傅知非就这么被当众出柜了,实在太他妈不好受。 舒望咬了咬嘴唇:“傅老师……” 傅知非半搂着舒望,冷淡镇定地环视四周,目光最终落在宋新那里:“你对我男朋友有什么意见吗?” 脚边上的小棉花糖蹿出来,对准宋新就是一阵吼:“嗷嗷嗷嗷嗷嗷嗷汪!” 第37章警局,理解,牵 傅知非这话说得极为自然,理发店里的客人小哥,连带着街边围观群众都愣了,几个路人默默掏出了手机,又在傅知非冷淡无波的眼神里,默默把手机放了回去。 傅知非手里还夹着支没抽完的烟,人高马大的,厌世眼往旁边一瞟,谁都没敢说话。 小婷泼辣地喊:“看什么啊看看看!没见过别人打架?都凑什么热闹?” 街道民警来得很快,这会儿两人都没打了,可宋新死咬说是舒望先动的手,他要求伤情鉴定和赔偿。两个出警人员把人接回了派出所做询问笔录。 傅知非也跟着去了,舒望坐在他身边。 宋新叫嚣着:“他先动的手,故意伤人!我要去医院做鉴定!” 傅知非淡淡瞟了他一眼:“你这连轻伤都算不上,何况你后来也动了手。” 宋新把桌子一拍就要站起来:“我那是正当防卫!” “正当防卫?”傅知非坐着就没起身,声音也是淡淡的,“后来舒望停了手,还打人的是谁?最开始拦着不让人离开的是谁?之后用言语挑衅的人又是谁?” “那要先看舒望他做了什么事!他凭什么把我女朋友藏起来,他凭什么不告诉我蔓蔓在哪?你们这就是一伙的!” 宋新越说越激动,录笔录的小警察怒道:“吵什么不能好好说!” 傅知非旁边舒望没有说话,乖乖地坐着,看上去年纪都不大,眼角和嘴角磕青了这会儿有些肿,看上去可怜兮兮的。 “警察同志,不好好说话的不是我们,”傅知非一点没有慌张,甚至还带着淡淡的一点嘲讽,“这位宋先生口中所说的女友,是我男朋友的老板,只是可惜,宋先生以他前女友不和他结婚为由,劈腿了,更可惜的是劈腿现场被他的前女友撞破,掉了他的面子。” 宋新满脸怒容几不可遏,小警察立时叫道:“有什么要反驳的一会儿再说!坐好了,好好说!” 宋新跌坐在椅子里,傅知非笑了笑:“之后他和他的女朋友分手,挽救不回,来我男朋友的店里闹事,非要说是舒望把他的女友藏起来了,并且威胁他如果不告知他女友的行踪,就要把我们是同志的事情说出去。” 傅知非看着宋新,眼睛里慢慢的冷了:“如果宋先生要依法办事,可以。舒望并不是蓄意伤人,伤情鉴定可以出,合理赔偿都可以。那么我是不是也可以告你诽谤?告你侮辱罪?而且你算不算正当防卫还要两说。” “舒望动手,似乎只有一下打在了腮帮子上吧?其他的都是肩膀、手臂这样不容易出问题的地方,”傅知非看了眼舒望的脸,口吻里也有了气,“你一下手就砸在他眼眶上,如果眉骨骨折怎么办?如果伤到眼球怎么办?如果因为击打太阳穴致人死亡怎么办?” 傅知非起身的时候把舒望也拉起来,冲小警察打了个招呼:“警官要怎么处理,我们都接受,不过这会儿我想带他去医院看看眼睛,可以吧?” 小警察皱着眉头:“可是你这……” 傅知非打断了他,脸上的笑儒雅又体贴:“替我向你们王局长问好,一个月前我们才一起吃过饭,王局长对于书画方面颇有研究,我们相谈甚欢。” 小警察:“……” 傅知非把舒望带出了派出所,手上牵着他就没放,步子迈得很大,心情不痛快的模样,舒望沉默地跟着,感觉他和傅知非遇见的这一段时间以来,就没给他带过好事。 街道派出所和临河小区距离都不远,这会儿他们从派出所出来都已经五点多了。 傅知非先回欧蔓把暂放在小婷那的小狗给牵上。 舒望站在店门口,店里的人也都看着他。 白月光总说我撩他_分节阅读_60 店里基本都是些二十来岁,甚至二十都没到的年轻人,小棉花糖蹭着舒望的裤腿甜腻的叫了一声。 店里一个正在烫头发的小姑娘忽然笑了一下:“这都什么年代了啊,有什么大不了的!何况店长这么帅,男朋友也是特别帅!” 之前那个给舒望出头的理发小哥这会儿也停了吹风机,冲舒望笑:“就是,管他的呢。我才知道蔓姐的前男友是这样的啊,怎么配得上蔓姐。” “可见人还是有很多面的,”小婷耸耸肩,“不过刚才傅老师……是这样叫吧?傅老师可真的帅啊,帅呆了!” 店里的人或多或少都投来善意的目光和微笑,让舒望热了眼眶:“谢谢……谢谢你们。” 傅知非朝大家笑了下:“事情也不是故意要说出来的,以后还请大家给我们一点空间。今天在座的这几位,免单算我的吧。” 他问了小婷大概的价格扫码付了个整数:“剩下的请大家吃宵夜,大家辛苦了。” 店里的小哥们吹着俏皮的口哨,笑闹着要他俩也一起,傅知非摆摆手拒绝,说要把舒望带走上药。 傅知非把牵引绳往舒望手里塞,然后牵住了他的手:“走吧,男朋友。” 小区楼下傅知非拉着舒望到赵医生那里看了看眼睛,其实没什么大碍,没有傅知非说的那么吓人,只是磕青了一点而已,傅知非往他诊所里拿了瓶碘伏。 上楼之后小狗子被放欢去一边,舒望拉着傅知非的衣袖默不作声,沙发上傅知非用棉球沾了碘伏轻轻擦他脸上的伤,淡棕色的药水都擦花了他半边脸,颧骨上,嘴角上,鼻子上还有点刮伤。 舒望一声也没吭。 最后傅知非收了药瓶,用棉球轻轻戳了戳他的脸:“不打算和我说话了?” 舒望一直握着他的右手手腕,这会儿才低下头去,低声说了句“对不起”。 傅知非啧了一声:“我要你说什么对不起,这事也不是你闹出来的。” 舒望抬头看着他,有些茫然。 傅知非手里的镊子还捏着棉球,点了点他:“你就一点差别都没意识到吗?嗯?男朋友?” 舒望愣了一会儿,傅知非就见着他又冷又倔的脸上,慢慢的红了。 “男朋友?”舒望呆呆地问他,“我吗?” 第38章心跳,毛笔,玉 傅知非用手背刮了下他的脸:“不是你是谁?” 舒望说不清自己这会儿是个什么心情,低头刮了刮傅知非的手心然后把他的手放在自己心口上:“我的心跳得好快。” 傅知非没忍住笑:“嗯哼?” 舒望摁着他的手,隔着衣服,贴近了他心口上的那个纹身。 傅知非的玉佩就挂在身上,被衣服挡住,只露着红绳的边。舒望的手指滑过他的脖颈,勾着红绳把玉佩带了出来,放在手上仔细地看。 傅知非笑了句:“好看吗?” 舒望想起来那个雨天和傅知非的相遇,笑说:“好看。” 傅知非显然和他想得一样,问道:“望哥,夸人还是夸玉啊?” 他离得舒望很近,这句话也和当时小婷调侃的语气不同,更添一分暧昧和旖旎,好像得到了回答当即就能吻下去。 舒望偏不让他得意,弯着眼角说:“我夸玉呢。” 傅知非微一挑眉,笑着哼了声,拉开他俩的距离,把玉佩放进了衣服里不让他再看,还觉得这样不够傲慢,手指点在他下巴上:“我也不想亲你,你脸上涂得像只三花猫。” “不亲就不亲呗,”舒望躲开他的手站起身,“我去做饭。” 傅知非说:“这么晚了,干脆叫外卖得了。” 舒望瞪他:“馆子店里有我做得好吃吗?” 傅知非忽而发现了舒望身上竟也有这样跋扈的少年气,不由得觉得好笑,老实说:“没有。” “而且送餐也要好久时间,还不如我赶紧炒几个菜,”舒望自己叨叨着走进厨房,回头一看,“你跟着我干嘛?” 白月光总说我撩他_分节阅读_61 “看你做饭啊。”傅知非懒散靠着墙,伸手又要去摸烟。 舒望手上原本都放上了案板准备切菜,看他又要抽烟,拦住了他的手。 傅知非弹了下他的耳朵:“男朋友,就要开始管我抽烟了吗?” 舒望摇头说:“傅老师,其实我觉得咱们好像还没发展到成为男朋友的地步,有点怪。” 傅知非眯起眼睛捻着他的耳垂,让舒望痒得缩起脖子,舒望握着他的手说:“不过你现在不亲我一下,我就不做饭了。” 傅知非当即就笑破了功,低头亲了亲他没伤着的那边嘴角:“那我们现在算什么?望哥,总要给我个名分吧?” 舒望是真有些饿了,赶紧的去切菜,手脚麻利,一边还说:“我想想?” 油热倒菜,锅里“呲”一声响,摁开油烟机,舒望颠着勺突然冲傅知非说:“爱妃?” “什么?”傅知非以为自己听错了。 舒望心说他可是太大胆了,没敢重复第二遍。 傅知非绕到菜锅旁边又问了句:“你刚刚叫我什么?” 舒望舔了舔嘴唇:“嗯……知妃?” 傅知非往他屁股上揍了一下狠的,舒望连忙抬头,看傅知非的眼睛就知道他露馅了,只好赶紧打了个哈哈,把菜添出来,推他去凑合着吃饭。 傅知非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看得舒望心惊肉跳。 好在傅知非不是那么性急的人,凡事讲究个画中留白般的韵味悠长,这事就轻轻巧巧的跃过去了,没翻篇,眼神里大有“以后算总账收拾你”的意思。 傅知非的右手上现在能动,不过伤口尚在恢复过程中,抓握拉伸都不太行,手指上的伤口小,眼看着已经在结痂,他还是决定去试试画画。 舒望收拾碗筷的时候被他从后边抱了一会儿,傅知非人高马大的,重。舒望手里还捏着块洗碗布,手撑在流理台上,低声抱怨了几句。傅知非也就是一抱就起身,搓了搓他的腰:“细。” 舒望啧一声把洗碗布晾好:“您不是要去画画的吗?” “嗯哼,”傅知非说,“不亲一下我就不去画画了。” 舒望反过身来看着他:“傅老师,你这样好幼稚的。” 尾音被傅知非吻在嘴里。 傅知非手里捏着他的下巴,轻微地晃了晃:“你怎么从来没去过右边的房子?” 舒望抹掉眼角的一点情潮:“那不是你的书房吗?私人领地,总觉得不太合适。” 傅知非牵着他从阳台穿过去。 舒望只看了一眼就愣住。 这边的房屋结构和旁边是一模一样的,只不过左右反了一下,但是内部装修却完全不同。 没有电视柜,红木书柜占据整面墙壁,整齐摆放的书,间或点缀着瓷器和古玩,客厅里几方座椅,中间的茶几上摆着茶道用具。 原本餐厅的位置隔成了小方茶水间,主次卧室里都没有床铺,卷缸摆满,卷缸里也堆满画卷,墙上大大小小挂着各种尺寸的字画,有花鸟,有人物,有山石亭台,也有远山长天。 傅知非牵着他一路走到书房,铜尊佛手卧炉里燃着线香,墙上挂着“见素抱朴”。 玲珑笔架,铸铜山子,矿物颜料的瓶瓶罐罐小小整齐,瓷碟、砚滴、笔洗、砚台一应俱全,侧手边的转柜上叠满了纸张和卷轴。 山子上架着的笔就是墨月堂出品的那支“晓色”。 舒望的心扑通扑通快要跳出了胸口。 傅知非带着他往桌边走,坐在自己怀里,左手提笔蘸了墨,随意在纸上写:“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舒望惊奇地看着他:“你左手还能写字?!” 傅知非嘴角勾着得意:“嗯。”要是有尾巴,他的尾巴能翘上天去。 舒望侧过身看他:“你左手都能写字,还要我喂你吃果冻?” 舒望的一句话倒是提醒了傅知非,傅知非点点头:“明天你喂我吃饭吧。” 舒望接过他手里的毛笔,在他的字旁边写:“知非其人,徒有端方。” 白月光总说我撩他_分节阅读_62 傅知非笑得不行:“你字写得还不错,跟谁学的?” 舒望抿了下嘴唇笑说:“野路子,自己瞎学的。” 小时候舒阿公教他写毛笔字,学的是《灵飞经》,后来他在墨月堂的微信号上加了傅知非之后,发现傅老师的头像是个瘦金体的“非”字,他就开始自学练瘦金体。 其实舒望觉得自己没发挥好,放在傅知非的字旁边就能明显看出他的字不够劲道。 傅知非有些惊讶,喜欢瘦金体的人多,但这种字体要写好也不容易,需要对笔很有把控力才行,起码要做到熟悉,作为一个外行人来说,舒望写的这字算是很漂亮了,没认真写过个几年写不出这样的水平。 舒望拿着自己做出来的笔心里很是感慨,他做给傅老师的笔,居然有一天会重新握在他自己的手里。 第39章念想,不敢,软 纸上写着:“天地玄黄,宇宙洪荒。知非其人,徒有端方。” 傅知非左手写得随意,却一点架子也没落,舒望写得拘谨一些,没有他那么灵动。 “明天把这十六个字裱起来,”傅知非笑着看了眼舒望,“摆在床头上去。” 舒望觉得这就有些没脸没皮了,拒绝说:“我写得又不好看。” 傅知非把他推起来坐在书桌上,捏了捏他的腿肚子:“你练了多长时间的字?写得挺好的。” “就随便写写啊……”舒望有些心虚,“读高中的时候不愿学习,上课时候抄抄歌词,看着什么瘦金体好看,就练了。” “唔,”傅知非看了看他的字,突然摆弄起那支笔,“我这支笔在网上买的,做笔的这个‘墨月堂’家也有个小孩,写瘦金体也不错。” 舒望的心咚咚地跳起来,他以前给傅知非发过他写的字,他一时忘了! 傅知非翻起手机微信上的聊天记录,好险没翻到,显示图片已过期,傅知非放下手机:“找不到了,挺久之前给我发过他练的字,不知道现在还练不练。” 舒望小声说:“应该会练的吧,不然之前就不会给你看了。” 傅知非看了他一会儿,看得舒望手心冒汗。他坐在书桌上,脚踩着傅知非的椅子,被傅知非捏着脚腕揉了揉:“吃醋了?” 舒望心里一松快,想舒口气都不敢,只能摇了摇头。 傅知非还以为他猜对了呢,解释说:“大概是六年前的时候我往文港去买笔,遇见这户人家里出了些不太好的事情,被债主问上门。这个小孩儿被人欺负来着,帮了一把,后来就没见过了。我连他名字都没记住,你吃什么醋?” 舒望听他这么说,心里更不是滋味:“说不定人家把你当救命恩人,还要以身相许呢。” 傅知非眨眨眼睛,不太能理解:“这是个男孩儿,他不知道我是同,他也不是啊。 舒望晓得他是问多了话,一时间有些讪讪,捉着他的手往手背亲了一口:“他家的笔好用吗?” “好用,”傅知非说,“这几年我用的都是他家的笔,做得精细也认真。” 他说着拉开抽屉,里边躺了一把小楷笔:“我用笔用得多,消耗也大,写小楷和画工笔画,有时候靠得就是笔尖上那一根毫尖,磨损得多了就要更换,一直用的是他们家。” 傅知非说:“前几年有时候用着还不太习惯,这两年他们越做越好,笔也更趁手,就不愿另找它家了。” 舒望握着那一把笔说不出心里什么滋味:“傅老师,这些笔都用旧了,还留着这个做什么?” “有时候我练字用一用旧笔,省得浪费,”傅知非关上抽屉,“他们家的两个小孩儿也可怜,从小没了爹妈,家里亲戚还欠了外债,那个小孩儿挺懂事的,逢年过节就给我发祝福,留着当个念想。好歹也是我救的小孩儿呢。” 舒望跳下桌,趴傅知非身上把他抱住了,贴着他的脖子没做声。 傅知非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以为舒望还在吃醋:“不过我不太爱记人情什么的,也不讲究要别人知恩图报,我都不记得他是姓徐还是姓许。” 舒望趴着没动,傅知非笑说:“望哥,以前我觉得你挺冷酷的,现在看起来怎么小孩儿一样,性格这么软呢?” “傅老师,”舒望叫他的时候嗓子都哑了,憋了半天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最后讲,“我从小也没爹没妈。” 傅知非收了脸上的笑,拍抚着他的背。舒望在他肩上蹭了一下眼:“原本我考上了大学的,家里出了事没读成才出来工作。傅老师,我觉得我配不上您。” “怎么会,”傅知非轻叹一声亲亲他的耳朵,“望哥,辛苦了。” 舒望听得他一句话,只觉得现在遇见傅知非就已经足够幸福,抱紧了傅知非轻声说:“不辛苦。” 像是一场冒险游戏,猎人穿过绝望森林突然在转角遇见一座魔法城堡,解救出里边被孤独囚禁的王子,而后突然发现,原来他们很早就见过。 白月光总说我撩他_分节阅读_63 缘分这件事情就说不清楚,从一开始他们遇见,互相误解,再到相处中发现对方反而是彼此喜欢的模样,一个岔道的错失就会让最终的结局截然不同。 舒望知道所有,也更感激这样相遇的缘分。 刚入社会那几年,他没什么经验,说实在话没什么本事,仗着年轻、头脑聪明,什么都能奋力去学,拼命去做。最初也不是没走过弯路的。 辛苦,被骗,奔波,总有些少年人经不起的时候,也不敢和家里人说,让爷爷奶奶更担心,也不愿告诉舒羽,耽误他学习的时间来替自己操心。 舒望挺能喝酒,在外却是能不喝就不喝,没个狐朋狗友能借酒消愁,做得最出格的事情,就是在微信上,借着墨月堂的皮子,给傅知非发一个哭泣的小表情。 得到最温暖的事情,就是傅知非会给他回复一句“加油”,后边常跟一个微笑。 他只在老城这边工作不去外地,方蔓说让他当店长,他挑在了临河小区最近的这一家店面,都是有那么些小小的微末的私心的。 网络上订购往来,走的都是快递,他手里有傅知非的住址和电话,从来没敢打过,也没敢来。 和他少年时候不敢对傅知非说出口的秘密一样。 而他现在仍旧,不敢说。 舒望缠着傅知非亲了好一会儿,大有要往下去的趋势,傅知非的右手都伸进了他衣服里,缠带带着粗糙的摩挲感,刮过腰际的感觉太明显。 舒望滑下椅子半跪在地板上的时候被傅知非叫了停,傅知非眯着眼睛拽了他一把:“小三花,脸还肿着呢,别玩花样。” 舒望从来也没做过这事,好容易准备克服一下心理障碍,又被制止,害臊之余还很尴尬,坐在他脚边上就没起,贴着他的腿缓了一缓说:“傅老师,蔓姐今天剪了她的大波浪卷就出门旅游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那边房子空着,我还是回去住。” 傅知非揉着他的脑袋,嗓音低沉:“搬过来。” 第40章我们,私密,婚 舒望猜想傅知非会这么说,可是他都没给傅知非做完那支笔,总不能带过来做,那不就露馅了吗? 舒望还想着能有回转的余地:“我回去也每天来给你做饭。” “直接住在我这边不是更方便吗?”傅知非满脸的不容置喙,“搬过来离你店里也近。” 舒望还要讲话,被傅知非的手碾在他嘴唇上:“我们也出门走走怎么样?去周边哪里玩个三五天,反正我这也画不成画,在家里呆着烦。而且刚出了宋新那事,理发店里难免有人多问,你干脆和方蔓请个假。这原本就是她没处理好的事情,连累了你。” 舒望叹了口气:“也连累了你。” “有什么关系,”傅知非揉了揉他,“我也不在乎这个。” 晚上舒望也没回去,傅知非没让,还是睡在客房,趁着傅知非去洗澡的功夫舒望给方蔓打了个电话,这会儿方蔓正在海南的小别墅阳台上喝着红酒吹暖风,一听宋新找舒望麻烦,整个人都炸了。 “没,他没敢在店里闹事,”舒望说起来也是有气,“我和他原本在店门口说的话,他非说我把你藏起来了,觉得是我带偏了你才让你不和他结婚,然后就打了一架。” 方蔓三五言挂了电话和舒望视频,看着他脸上挂彩眼眉就皱起来了:“我不结婚是因为什么他不知道吗!有病了吧他,自己劈腿还怪我不和他结婚?你眼睛那都肿了!” 舒望匆忙把视频聊天转成语音模式:“蔓姐,你先别急,我脸上的伤都没什么,只是上药了看着吓人。我要说的不是这个。” 方蔓的声音压抑着:“他还干了什么‘好事’你一起告诉我。” 舒望咳嗽了两声说:“我想请个假,休息几天。” 方蔓嗤了声,口吻里有些疲惫:“什么时候我们之间你请假还要特意和我说了?是那位傅先生叫你给我打电话的吗?” 舒望有点脸红,语气还是平稳冷淡的:“嗯。就宋新的事情,我和他在店门口打架,然后他把我的事说出去了。傅老师叫我休息几天,和他出去逛逛。” 方蔓那头突然地沉默,隔着电话舒望都能听见她轻微颤抖的呼吸声,舒望赶紧道:“蔓姐,我没什么事,真的。店里人也都挺好的,小婷、胡言他们都没什么其他表示。就傅老师手不是伤了吗,然后在家呆着也没什么意思,一起出去走走。” “这事是姐对不起你,”方蔓说,“我就不该一走了之。” 舒望听见她话语里的哽咽,也没再说话,毕竟这件事情还牵扯到了傅知非,宋新还骂了傅知非一句“姘头”,的确是让他非常生气无法释怀。 方蔓叹说:“我明天就回去,店里有我镇着,你和朋友去玩就是了。” 舒望不太放心:“我看宋哥情绪也不太对,都不像是他平时的模样,你要再见着他别和他吵。” 方蔓淡淡哼了一声:“你看着他平时老老实实的,什么话也不和我争辩,这是把怨念都放在心里了。那天我们在商场里碰见的时候不是吗,他一句话也没敢说全。” 电话里方蔓似是往后一躺,连带着声音都带上了颓然:“还好你刚刚关了视频,不然我真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你。” 白月光总说我撩他_分节阅读_64 舒望叹了口气:“毕竟以前也叫过一句‘姐夫’,我也说不来现在心里的想法,我真没想到他会觉得是我的原因导致的你俩不合。” “其实我俩吵过很多次的,到底是为的什么他自己心里也清楚。我家就那么个鬼样子,和没爹没娘没什么两样。下午去机场之前我去看我妈,她活在自己的幻想里,还觉得自己家庭美满幸福,她老公多好呢。” 方蔓抽噎一下:“我是真的觉得结婚没意思。当两个人能共用一个马桶圈的时候,婚姻把人享受孤独的权利都剥夺了。可当下每个人都要接受婚姻的约束,这就是家庭观念下老一辈认定的事实,所以我是错误的,你的存在也是错误的,其实关他们什么事。” “宋新的爸妈觉得我俩就应该结婚,结婚了就应该生小孩,好像生小孩这件事并不是从我们的意愿出发,而完全成为了一件为了家庭‘为了人类繁衍必须做出贡献’的事情。他们觉得不生小孩的女性是不完整的。他们也觉得同性恋就不应该存在,因为如果世界上所有人都是同性恋,人类就灭绝了。” 微信上语音聊天的声音比较大,傅知非从浴室里擦着头发走出来的时候正好听见她说这一句,懒散讽刺地笑了下。 舒望握着手机感觉耳朵那儿在发烫,方蔓心里也是难受,要找个可以倾诉的人,她没意识到傅知非的存在,接着说:“这种思想分明是兽性,却总是被大多数人归类为人类文明发展产生的共同意愿,所谓道德,一棒子打死了多少人。” 舒望掩着手机,这个问题涉及到傅知非和他家里人之间的矛盾,他不太愿意谈及:“蔓姐,你别说了。” “嗯,”方蔓应了声,“话多了。我一会儿买上机票,明天就回去。” 舒望连忙道:“蔓姐,我没说你话多的那个意思,你别多想。” 方蔓笑笑说:“我知道。对了,我记得家里有药,在电视柜右边的抽屉里,抹擦伤好用,你那脸上像只花猫,赶紧抹过一点。” “啊……”舒望有些尴尬,看着傅知非一时间就特别想宣告一下自己的主权,“我现在不在家。” 方蔓疑惑:“不在家你在哪,你不是说今天要回家的吗,这会儿都八九点了。” 舒望还没开口,她接着就想明白了:“哦,我知道了,不用说。” 傅知非看着舒望眼里还带了点笑,舒望咳嗽两下,方蔓在那头笑了笑:“时间也不早了,你赶紧去休息吧。” 他俩挂了电话,舒望接过傅知非手里的毛巾给他擦头发,想着方蔓的那些话还有些神游天外。 “蔓姐是个不婚主义者,”舒望停了手,托起傅知非的脸,“其实我也不太能理解。” 傅知非问:“为什么?” “她这样选很勇敢,但是会很辛苦,”舒望的声音小了点,“可我还是挺羡慕的,她可以选择自己结不结婚,而我们连选择的机会都没有。” 傅知非笑了下:“其实结不结婚也就那样,会出轨的还是会出轨,婚姻绑不住,生了孩子也未必就绑得住。婚姻和生孩子只会加大背叛的成本,并不能阻止背叛本身。” 傅知非看着舒望的眼睛:“那些都没有关系,因为你刚刚也说了,‘我们’。我喜欢这个词,‘我们’。爱是私密的,是两个人之间的事情,是‘我们’之间的事情,和别人的看法没有任何关系。” 第41章因素,巧合,谢 “所以我说你配得上,你就是配得上。”傅知非说。 舒望拿过吹风机给他吹干了头发,他按摩很有一套,让傅知非觉得非常舒服。舒望这个人也奇怪,和他相处起来就挺舒服的。他总会想着你避讳什么,你的意愿是怎么样的。 之后舒望拿着衣服去洗澡,傅知非在沙发上翻手机,舒望走到浴室门口又绕回来,傅知非抬头看他:“忘了拿什么吗?” “不是,”舒望摇摇头,“我就觉得,你刚才说的话不对。” 傅知非笑问他:“哪里不对?” 舒望说:“我没你和蔓姐会说,我有点说不出来,但我就是觉得不对。” 他洗完澡出来的时候两人都准备睡了,房门前舒望拉住傅知非,头上还顶着毛巾,大喇喇盖住他的圆寸脑袋:“傅老师,我觉得爱还是不是两个人的事情。” 傅知非笑着反问他:“那是三个人的事情?” “不不不,我的意思是说,还是要考虑家人的,”舒望的目光很诚恳,“因为家就是一个整体。” 傅知非觉得这思想太古板,当下反驳道:“那你的意思是,我喜欢你,还要我妈也喜欢你接受你才行吗?” “不是,我有点不太会说,”舒望拧着眉头,看起来酷酷的,“就是可能我从小没有爸妈陪着的原因,我就觉得,有家人陪伴理解是件很幸福的事情。我喜欢男人也结不了婚,就觉得结婚,组成家庭,也是件很幸福的事情。” 舒望抓了把头上的毛巾,掩住他洗完澡之后通红的耳朵:“傅老师,我希望你能幸福。” 傅知非哑然,舒望也臊不住,连忙松开手,匆匆说了句晚安就钻去房间里。 傅知非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红棕的房门上都能被他盯出花来,最后也说不清心情地笑了声:“小孩儿,什么也不懂。” 进去自己房里睡觉,分明是感到心满意足的。 白月光总说我撩他_分节阅读_65 这半个月左右的时间里舒望做饭,打扫卫生,明明像个隐形人,却一点一点渗透了他的生活,让傅知非从原本的孤独里品尝出一点不同的滋味,烟火气的滋味。 这才活得像个人。 最开始那几年从家里搬出来,傅知非傲性极了,他什么也不缺,金钱、名誉、能力、修养,他享受着孤独,却最终被孤独打败。 舒望说的那番话,在以前的傅知非看来,那就是空谈,家人又怎么样呢,人都是一个个独立的个体,有着自己的思维和想法,就算是家人,不能理解自己那就不能理解好了,凭什么替他指手画脚地规划人生。 可就在刚才,傅知非发现自己的心境竟然和从前大不相同。 他距离家庭太远,寡居得也太久。 傅知非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个好相处的人,也觉得相处圈子应该精简有效率,他做着自由的工作,享受着孤独带来的自我实现的乐趣。 就像那本杂志里文章上所说的那样——“我从来以为,我们走在繁华里和我们走在原野上,这二者之间并没有什么不同。人都是孤独的。我一直以为我享受着这样孤独的自由,直到那一天——” 他遇见了舒望。 当外界压力不断打破傅知非给自己创造出的自由环境的时候,孤独并不与自由接轨,相反成为他和感情需求之间的阻碍,原本的肆意成为压力,苦于无处宣泄。 而后在某一个被酒精烧热了头脑的夜晚,碰见了一个主动献吻的热烈的青年。 点燃了所有隐埋在灰色孤独之下的蠢蠢欲动,身体和灵魂都是。渴求的、期盼着,能够有一个拥抱,把他从悬崖上抱起来,告诉他:“今天又是新的一天,而我站在你的身边。” 如果爱情只是两个人的事情,如果没有前奏里傅知非家庭环境的因素作为铺垫,或许舒望对于他来说,只是雨天里屋檐下的一个小小的擦肩而过。 或许会有轻啧一声:这小孩儿长得真漂亮。 或许会有片刻的心动。 或许会有突然想要打破自己的孤单的欲望。 可如果傅知非的孤独是那么自在,这样短暂的欲望,或许也不过只是昙花一现耳。 诸多经历和心里路程的变化,纷繁复杂的巧合造就了一场邂逅,擦肩而过的时候勾住了彼此的手,转身,回头,对视,才在彼此的眼睛里看见了爱情。 爱是机缘之下萌生的片刻,只和两个人相视的那一眼、那一瞬间有关系。 情却是此后的纠葛辗转,将两个不同的人生拧在一起的过程,漫漫远修。这里面的牵扯,就不是两个人能说得清的了。 次日大早,舒望还是去了一趟欧蔓,他总要等到方蔓来了才好走。傅知非陪他一起来的,在旁边花店买了一束百合,放进前台的花瓶里。 两人刚进店门就看见了宋新,和赶着凌晨航班回来的方蔓。 方蔓的短发干净利落,耳上戴着漂亮的几何图形耳坠,还是一样张扬,还是一副恣意潇洒的模样,好像昨晚上在电话里抽泣的人像是个幻觉。 方蔓没有多话,舒望他俩来的时候只听见了一句:“你走吧,结束了。” 宋新遇见方蔓就像被装上了一个消|音器,昨天那个疯狂的男人也不见了,看着很是软弱。 他一直站着没有动,方蔓一直都没有抬头再看他一眼。 小婷玩着消消乐,哼说:“先生还有什么事吗?我们要开店营业了哟!” 宋新眼眶都红了:“蔓蔓,我已经和她结束了,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我和我爸妈说过了,我这辈子就不结婚了,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方蔓很轻地摇了摇头。 “那你想让我怎么做?你说的我都听,行吗?哪次我们之间不是你拿主意?这次我也听你的好不好?” 方蔓抬头的时候自己也没忍住眼泪,仍旧是摇了摇头。 宋新隔着柜台去抓她的手:“你还是爱我的对不对?你都哭了。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会了蔓蔓,你就给我这一次机会好不好?” 他看了眼舒望的方向,傅知非立刻搭住了舒望的肩。宋新恳求方蔓道:“昨天我是头脑一热,我找不到你,我怎么都找不到你,我害怕,你不要离开我行吗蔓蔓?我求你!我真的求你!” 方蔓也就任由他抓了自己的手,眼泪里淡淡地笑了下:“从前很多事,都谢你。” 第42章红酒,山庄,鱼 “什么叫好聚好散?朋友之间才有好聚好散,恋人之间有吗?”桑野坐在他的豪车副驾驶,手里拿着红酒,声音像戏剧一般的华丽夸张笑道,“有个屁呀!只有猛聚猛散吧。” 白月光总说我撩他_分节阅读_66 开车的年轻人是个金发碧眼的外国小伙儿,样貌非常漂亮,桑野往他腿上摸了一把,冲后头的傅知非和舒望笑说:“这就像两个星球撞在一起,怎么才能散,爆炸才能散啊!像我和林烝,就因为一口红酒吵散了的,那能叫爱情吗?哈?” 舒望看着桑野摸在金发碧眼腿上的手,撇开了眼。傅知非坐在桑野背后踹他的座椅:“能不能正经一点,车上还有小孩儿呢!” 桑野嗤笑一声收回手,戴上墨镜,金发碧眼非常有眼力劲儿的开了敞篷,桑野从眼镜上边的缝儿看着舒望,又笑了声:“你傅老师以前说他喜欢成熟稳重的,不喜欢年轻人,觉得跳脱没意思,你看看他现在,脸上就写着四个字——‘道貌岸然’!” 舒望瞧了眼傅知非,没说话。 傅知非又踹桑野一脚,桑野回头看他说:“儿砸,你这禽兽,小孩儿都搞了,还不让我说。” 傅知非看着舒望肘搭着车门一副“我什么都没听见”的模样,伸手搓了把脸,内心非常之抓狂。 “哈哈哈哈!”桑野笑得夸张,拇指一顶早已开封的软木塞,瓶身往外一倾,红葡萄酒汩汩而出,在车速的带动下向后飘飞,泼了一路。 傅知非见状拧紧了眉头。 他为什么要和桑野说他和舒望的事情呢?!! 这浪荡的混蛋。 几个小时之前,桑野知道了傅知非要和舒望度假的事情,非要在傅知非耳朵边上逼逼,说他知道一个好地方,泡温泉,五星级,风情十足,还他妈就是林烝开的。 傅知非一听这个哪想和他来玩?桑野非说他不会惹林烝的麻烦他已经和林烝分手了,就是这地方真的好,而且他还有以前林烝给他的终身白金卡,来就免单。 桑野这作天作地的货,非常之不要脸,带着新晋小情儿,来前男友……不,前情人的温泉山庄,享受免单优惠,住总统套,泡温泉。 就他妈是来砸场子的。 傅知非果断拒绝。 谁知道没过多久舒望敲开傅知非的房门问他去不去温泉山庄泡温泉,一副眼冒星星非常憧憬的模样…… 傅知非:“……”至今不知道桑野那货是怎么说服舒望的,可疑,太可疑了。 他原本想着和舒望去周边古镇玩上个把星期,采风摄影,看看小桥流水和白墙黑瓦挤成的青石板小路,清雅又自在。 谁知道舒望被桑野带跑了偏。桑野这人,浑身上下就透着一种气息,叫做“我作天作地反正有钱”。 温泉山庄依山而建,占地面积大,场面也气派,金发刷着桑野的白金卡去了地下车库。 舒望身后背着个运动包,看起来真就像个大学生,干干净净的,漂亮还酷。 傅知非拉着他问:“桑野到底和你说什么了?” 舒望摇摇头,神秘兮兮的就是不说,眼睛里倔着:“没说什么,他问我来不来,我就答应了。” 傅知非又不知道怎么说桑野和林烝之间那些混事才好,一时间有些哑然,最后笑笑说:“就这么想来泡温泉?” 舒望淡淡的“嗯”了一声。 傅知非觉得他有心事,一定有,想了半天想抽烟,想想又忍住了,低声对舒望说:“你知道这山庄是谁的吗?” 舒望:“谁的?” “林烝,就是上次在医院陪着桑野的那个,”傅知非皱紧了眉头,“桑野爱胡闹,你别和他一起胡闹。” 舒望眨了眨眼,突然笑了下,笑得傅知非有些莫名其妙。 那头桑野和金发碧眼已经出来了,舒望看了他们一眼,勾勾手指让傅知非俯身凑到他耳边。 舒望掩唇小声说:“傅老师,你不觉得他俩分不了吗?而且我也没打算和他胡来。” 舒望说着话,看见傅知非的耳朵在热气里有点泛红,一时间想着桑野说服他的那档子事情,没忍住往他耳朵上浅浅亲了一口。 立时就感觉傅知非僵住了。 那头桑野喊着:“你俩说什么悄悄话呢,这么黏人?” 傅知非缓慢直起身来,舒望看着他脸上无有任何表情一时间有点失落。 他们到温泉山庄的时候才刚到下午,几个人路上没正经吃东西,先搓了一顿好的。 桑野叫着说他要喝酒,金发碧眼的小年轻在旁边腻歪着桑野胳膊眯着眼睛笑,傅知非劝都劝不住。 桑野喝完一瓶还要继续,傅知非手里的酒杯被舒望接过去,一口喝了个干净往桌上一扣。 白月光总说我撩他_分节阅读_67 啥话也没有。 桑野多看了两眼舒望:“小孩儿你行啊!” 舒望也的确没有和桑野合计着乱来,他俩订的房就不是同一层,桑野带着金发小伙儿要了顶上最大的那个套房,舒望则选了院落式小户。 庭院很有日式风格,廊檐前边就是一个单独的温泉,规模小小的,也不深。 或许是之前耳朵上的那个吻让傅知非意识到了什么,舒望一直被他紧紧抓着手,到了房间里才放开。 一张床。 傅知非回头看了眼舒望,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这边上娱乐设施很齐全,不过舒望和傅知非都不喜欢太热闹的喧杂地方,放了东西就手牵着手往周边的景点去。 南方的山秋冬也多是青绿的,落叶乔木也有,略少。 山间的小道上来往的人不多,旁边铺了一层细软的枯叶松针,山里有鸟叫,下午时候也还算幽静,偶有行人往来,或是登山来的,或是赏景来的。 他和傅知非都没有说话。 只感觉非常的惬意。 山青水绿,沿途山间有山泉淙淙,僻静处还有无波而流的水。好几个中年人带着渔夫帽在这儿钓鱼。 舒望来了兴趣,牵着傅知非往水边去。 他往下去地势比较低,回头的时候叫傅知非小心,又问他:“傅老师会钓鱼吗?” 傅知非点点头:“会一点,没带鱼竿。” 舒望:“傅老师下河抓过鱼吗?” 傅知非点了点他:“不许胡来。” 舒望和他走到水边,就站在附近潮湿的石头堆上,舒望眼睛弯弯:“我不会胡来,我很乖的。” 第43章背影,禁欲,绳 傅知非冲他笑了笑,两个人观摩了一会儿他们钓鱼,顺着细沙小石铺就的曲曲折折的路散步,舒望的手被傅知非牵着就没放开。 走了一会儿傅知非问他:“你怎么就乖了?” 舒望抓着他的胳膊反问道:“我不乖吗?” 傅知非被他抱住手臂,好笑地勾了他的下巴:“欺上瞒下的,怎么就乖了?什么时候和桑野有联系的,还不准备坦白?” 舒望踢了踢脚下的石子道:“之前王富桂不是喝醉了吗?醒来之后被桑野教训了一顿,别的没留,留了个我的微信号给桑野,就加上了。” “所以今天就和他串通一气?”傅知非笑说,“他和你说的这边有院落式的温泉你就动心了?这么着急,连房费都先付了?” 舒望不满地啧了一声,从地上捡了个石子打水漂,连跳了好几下才落了水:“那不是为了……傅小倌儿吗?” 傅知非攥了把他的手没再说话,舒望扯开话题说:“我以前下河里抓过鱼,小时候,还钓过虾子。” 他们俩开始默契地回头往山庄方向去,舒望觉得紧张,一直在说话:“小时候我就是田里长大的,那里家家户户都……有活儿干,我从小就帮我爷爷一起干活儿。” 傅知非接话道:“干什么活儿?辛苦吗?” 他跟舒阿公一起做笔来着,不过这个不能说,舒望摸摸鼻子:“帮奶奶种地。我家门前那儿有巴掌大一块地,开荒后拿来种菜。每年这个时候还去合作果园里帮忙摘桔子。” “不过那个果园的蜜桔其实不正宗,据说只有一个特定的山坳坳里的一块地上种出来的桔子,才是最正宗的蜜桔,别的地方虽然都是蜜桔的种,但是隔条街味道都会不一样。” 傅知非听得有趣,一路上回去边走边聊也不嫌累,到了他们的庭院小户里才发觉两人都是一身的汗。 “先去洗澡。”傅知非说。 舒望总有种被他命令的感觉,多少有些不快:“你先去,出来了就去泡温泉。” 傅知非一皱眉,舒望也皱起眉头推搡他:“你听我的。” 白月光总说我撩他_分节阅读_68 舒望把傅知非推进浴室,惹得傅知非最后都笑,妥协说:“行,都听你的。” 浴室里响着水声,舒望坐在床上看了眼桌上的包,没敢动。 泡温泉前洗澡其实就是图个礼节式的干净,傅知非洗好了就出来了,只在腰间缠了浴巾遮住关键部位,上身裸着。 傅知非身材比舒望高大了一整圈,却并不到魁梧的地步,有文人的那种儒风,内蕴着肌理线条,非常有成熟男性的魅力。 傅知非洗完澡拿了瓶水喝,仰头时候脖颈和喉结的线条展露无遗,带着从斜侧面看见他锁骨的位置,舒望几乎是没忍住地咽了口口水。 傅知非瞟了他一眼,指着温泉道:“那我去泡了。” 舒望连话都说不出来,点了点头。 傅知非从他身边过的时候揉了揉他的脑袋:“小孩儿。” 舒望都忘了去拍掉他的手,脸上通红,满脑子都是年轻人血气方刚的胡思乱想。康爵里长岛冰茶的失身之夜和临河顶楼索要的那个吻,他们都是在黑暗里的,舒望没这么直白地看过。 院子里的露天温泉是坐式的,上身会袒露出来,温泉里氤氲着热气,傅知非脱了浴袍坐进去背对着他,肩胛处的线条也好看。 傅知非的肤色并不算白皙,透着健康性感的琥珀色。傅知非的头发绑了个揪揪扎在脑后,有两三缕被水打湿,柔软地弯贴在他脖颈。傅知非脖子上戴着一根红绳,画面因此而鲜活,也显露出禁欲的美感。 傅知非背对着他,却一直能感受到舒望的目光,有种如芒在背的感觉,让傅知非一时间也很紧张,紧张到背上的肌肉都紧绷起来。 身后传来轻微的响声,走动的声音,背包拉链“滋啦”打开,塑料包装有些脆的响,而后舒望走进了浴室,门“啪嗒”一声关上。 傅知非脑子里飞驰的车已经不知道开到了哪里。 舒望拿了什么?舒望去浴室洗澡了,他接下来要对他做什么? 舒望在浴室里呆了大半天,感觉身上比泡温泉还热,最后拆开了包装袋。 啊,真羞。 傅知非总觉得不太对劲,舒望洗个澡洗这么久不出来,这也太奇怪了,别是晕在里面了吧?他想去看一眼,可是舒望之前叫他都听他的,他说不定是在浴室里做准备?傅知非在热气里红了脸,这温泉水秋天来泡大约还是太热了点。 房间里门把手的一点轻微响声都叫傅知非耳朵一动,立马转过身去。舒望穿着浴袍,腰带扎得十分拘谨,只能从领口里看到锁骨的一点点的弧度,赤着脚,笔直的腿都掩在浴袍下摆里。 傅知非见过他的腿……舒望头天来他家做家政的时候,他们两个怄气,傅知非把舒望扛着扔进客房休息的时候,扒过他的裤子。 傅知非喉间干涩得很,像是烧了一把火,要把他蒸干了。 傅知非朝他招了招手,舒望听话地慢慢走了过去,蹲在温泉边上和他接吻,傅知非伸手把他往温泉里带,被舒望撑着他胸口抵住了。 “傅老师,这个水太浅了,”舒望低声说,“而且要爱护公共卫生。” 傅知非原本觉得此刻暧昧正好,被舒望后半句话破了功,他略略平复了一下状态,想想又觉得好笑:“你……” 不知道说他什么好。 舒望往水下看了一眼,小声问他:“傅老师,你不会什么都没穿吧?” 傅知非有些羞恼,从水里站起来,身上有条平角裤。 舒望摸了摸鼻子,傅知非面无表情地捞起水上飘着的清酒往岸上踏,擦了擦身上:“你洗个澡这么久,我都泡完了。” 舒望接过他的毛巾给他擦了擦胸口,傅知非的肌肤被水润得触手生腻,舒望手里还能摸到他的心跳。 舒望听见自己的心跳也在砰砰地响,震得耳朵都发疼,他又咽了下喉咙,僵着嗓子道:“那旁边有洗头床,我给你洗头好不好?” 他的声音紧张到有些发颤,傅知非扶了把他的腰,声音也低下去:“好。” 第44章眼罩,纹身,醋 他们的房间横纵都宽,靠近庭院屋檐的这边搭了两张卧榻,一张洗头床一张按摩床,原本是用来服务推油的。 洗头床上搭好了软绒的毯巾,傅知非坐上去,舒望解开他的头发,自然卷半遮住他的肩颈,他身上的肌肉稍微紧了紧,看得舒望一阵发燥,没忍住扶上他的肩膀。 从舒望的手心到傅知非的肩背都是烫的。 原本舒望应该让开,好叫傅知非躺下去,他却没有动,半跪在傅知非身后,看着傅知非的后脑勺出神。 白月光总说我撩他_分节阅读_69 傅知非等了半天,也觉得房内气氛氤氲,比温泉旁边还热,没有说话也没有动。 而后像是两人说好了一般,在舒望低头吻在他肩上的时候,傅知非反手撩开浴袍的衣摆,摸上了他的腿。舒望浑身都是一抖,立时就抓了他的手。 傅知非转过身来,手上握着他的腰:“还洗头吗?” 舒望吞咽一下,轻轻摇了头,于是傅知非伸手去解他的腰带,舒望瘦削的腰身刚露在眼前,还没等傅知非抬头往上看,舒望从浴袍口袋里掏出个黑色的东西,遮住了他的眼睛。 是一块眼罩。 “舒望?”傅知非有些疑惑,却没有挣扎。 舒望退后一步把他拉起来:“你跟我走。” 傅知非眼前一片黑暗,好像下一步就会掉下悬崖。舒望握着他的手很紧,紧得手心里都是汗。 屋内陈设并不繁杂,绕过洗头床往屋里走就是卧室,舒望把傅知非推倒在床上跨坐上来的时候,傅知非一把摸到了他的腰腹和大腿,光着的,他微张着嘴唇呼吸起伏,被舒望拢着脖颈低头舔了一口他的唇舌。 傅知非伸手去拽眼罩,动作急促,被舒望死死摁住:“傅老师,别动,让我来。” 紧闭的房门,遮得严严实实的窗帘,关掉的灯,昏暗的下午。 傅知非卷绕缭乱的头发,遮住了眼睛,遮住了锋利又带着厌讽的目光,只剩了唇齿喘息,画面太过勾缠欲望。舒望骑乘的时候高潮里眼前一片迷离,把手指伸进傅知非嘴里去压他的舌,太放肆了。 傅知非只吞吐了两下就咬住了他的指节,惩罚性质地磨了磨牙,松口之后哼了一声,把腰一翻,剥夺了舒望的主动权。 三番五次舒望讨饶了,傅知非才温柔下来去抱他,贴着舒望的后背吻他的肩颈:“可以摘了吗,这个眼罩?” 这会儿外面天还没暗呢,舒望汗湿着摇了摇头,说话带着热气,只够吐出一个“别”字。 “为什么?”傅知非找着他的耳朵亲吻,朝他耳廓边上咬了咬,“你不听话。” 舒望喘着说:“我听话,你别摘。” 傅知非又问他:“为什么?” 也没给舒望回答的机会,傅知非手上箍紧了他的腰四处去摸:“你身上有什么不想给我看的?” 舒望顿时紧张起来,他的紧张也传达到傅知非敏感的神经。傅知非感受到他的不安,反倒是像猜中了谜底的小孩儿,轻声笑了下:“我猜对了。” “那是什么?疤痕吗?”傅知非的手摸着他的身体,自言自语说,“没有疤痕。” 舒望怕得要命,抓住他的手喊了句“傅老师”,傅知非不再玩笑他,再度沉浸到情爱里去。 又过了一轮中场休息的时候,傅知非和舒望换成了面对面抱着,抚着舒望的脖颈和他接吻,抵着额头傅知非又问:“刺青吗?” 手里摸见舒望霎时哽起的喉头,傅知非翻身压住他:“在哪?” 傅知非重得很,压得舒望喘不过气来,伸手抵着他的胸口恼怒道:“你别问了!” 傅知非心里的醋缸碎了九十九个,明知道这不是好询问秘密的时机,却忍不住。 舒望不让他在赤|裸的时候开灯,之前傅知非就觉得不太对劲。 傅知非以为舒望在身上纹了和前男友有关的东西,照片吗?名字吗?恋爱时候头脑发热刻下的情情爱爱的话吗? 他也这么抱过舒望吗?哦,所以舒望当时在康爵拒绝了那么多的人,最后还是选择发生了点什么是为情所伤吗? 傅知非在他肩上咬了一口:“我为什么不能问?”而后堵了舒望的嘴,不叫他再说让人生气的话,掐着他的腰把他的嘴都咬肿了。 汗淋淋做完,舒望还未从刚才的余韵里回神,傅知非又觉得床笫之间不该这样不和谐,于是温柔地亲吻他的背,给他安抚。 舒望喘了两口气,反手捏了捏傅知非的腰:“傅老师你有病。” 傅知非揉着他的腰臀低声哼说:“你有药吗?” “没有,”舒望闭着眼睛微一摇头,“我们是病友。” 傅知非捋了把汗湿的头发:“我想摘眼罩了,你遮好你的纹身。” 舒望卷了被角抱在胸前,傅知非还没摘眼罩就发觉了他的动作,手里一顿,有些不太开心:“纹在前胸吗?” “嗯,”舒望抓着傅知非的手往被子里放,贴在他心口上,“在这里。” 傅知非低声叹了口气:“我吃醋了。” 白月光总说我撩他_分节阅读_70 舒望笑出声来:“你吃什么醋?” 傅知非摸了摸他的胸口:“你把他放在了心上。” 话语里酸味十足,舒望突然明白过来,心里甜得要命:“傅老师,你包里是不是有带方形的那种创口贴?” “嗯,在左边拉链里。” 舒望爬起来往床头柜上掏了创口贴把心口的纹身贴住,回头摘了傅知非的眼罩。 傅知非眼睛一眯,过几秒才看见他身上的那块创口贴,伸手戳了戳,颓丧地躺在床上,指着舒望叹说:“年轻人,不乖。” 舒望靠过去枕在他胸口上,搭着他的腰:“我乖的。” 傅知非嗤笑一声,谆谆教导舒望说:“年轻的时候总觉得谈个恋爱就是一辈子,可是一辈子这么长,很多很多的路口上人和人就错过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别头脑一热就去为了别人纹身,爱情说散就散,给身上留个疤没意思。” 傅知非低头又看了看舒望的胸口,心酸地想,这个纹身不大,舒望大概只刻了个名字,啧,他的男朋友把别人名字刻在了心口,纹在别的地方也好啊,偏偏是心口。 舒望心里觉得好笑,脸上一片自然,傅知非拧了拧他的脸:“你听明白没有?” 第45章欢情,秘密,您 舒望抱紧了傅知非:“傅老师,我们也会说散就散吗?” 傅知非哼道:“我是和你们一样的小年轻吗?” 舒望笑得不行,牵扯着腰上酸疼,他伸手揉了揉,很快被傅知非接过按揉的工作,傅知非亲掉他眼上的一点汗泪,温柔问他:“抱你去清洗一下?” “一会儿的吧……”舒望往枕头上靠,摸着傅知非的脸,心满意足的眯着眼想睡觉,傅知非捉着他的手亲了亲,舒望小声道:“我只是您一个人的。” “您?”傅知非觉得这个字用在这有些怪怪的,却又莫名的有种说不出来的诱惑感觉。 舒望笑说:“啊,‘您’,您不觉得这个字很带感吗?” 他上前贴着傅知非的耳朵,把傅知非痒得一缩,而后听见舒望在他耳边喊:“叔叔。” 傅知非眼神微微一变,往他屁股上拍了一记,舒望被他拍得发笑,靠在他心口上弯起眼睛。 他本来就长得漂亮,笑起来更好看。傅知非往他身上看了看,舒望瘦却并不羸弱,身体上肌肉的弧度很有少年感的清秀,隐约透着成熟的性感却并不浓烈。 刚才傅知非戴着眼罩什么也没看到,这会儿放肆了目光,一寸寸的巡视过去。 舒望原本还笑着,被他看了半天,笑容渐消,变成了羞恼和一点不安。 傅知非及时地安抚了他的不安,手滑过他的腰背和后颈,抱着他和他接吻,哄他再来一回。 舒望眯着眼睛只叫他轻一点,傅知非和他胸口贴着胸口,创口贴的触感和肌肤比起来要粗糙得多。傅知非进入的时候狠咬了他一口,戳着那个纹身的位置命令道:“你以后忘了他,换成我。” 舒望不敢笑,感觉整个人被抛进了熔炉炼化,搂着傅知非说:“只有你。我很乖的,傅老师。” 他承诺了还不足够,傅知非抓着舒望的脚踝高抬,又叫他说了许多平时不堪入耳的话,舒望一开始觉得难以接受,后来情到深处,就顺其自然了。 最后舒望累得什么也说不出来,几乎是跟着结束的进程一沾枕头立时就睡了过去。 傅知非往浴室放水给他泡着清洗,期间舒望迷糊着醒了一回,嘴里还“老师、叔叔”的叫了个混。 等舒望再醒来的时候床上的被单床罩都换了,屋里昏暗一片,外面都已经黑了天。他身上清清爽爽,套了件傅知非的T恤,胸口的创口贴还在,没有完全干,微微地潮湿着。 傅知非不在他身边,舒望摸着手机起身都觉得疲乏,干脆给他打了个电话。 屋外庭院里响起傅知非的手机铃声,外面有人在和傅知非说话,舒望坐起身抓了把头,外面的声音也不像是桑野。 “醒了?”听筒里传来傅知非的声音。 舒望说:“还没睡醒。” “你再休息一会儿,我马上进去。” 傅知非说的“马上”很快,没多久他就拉开卧室和庭院之间的房门走进来钻进了被窝里。 舒望还没休息够,往他身边贴近,傅知非问他:“会难受吗?肚子会不会不舒服?” 白月光总说我撩他_分节阅读_71 舒望摇头:“你刚在外面和谁说话?” “林烝,”黑暗里傅知非皱起眉头,“他把桑野带走了。” “带走?”舒望也拧起眉头,“他俩这次不是吵得挺凶?桑野能和他走吗?” 傅知非叹道:“他们两个人的事情说不清楚,别人说的话桑野都不会听,只有林烝说的话他会过脑子。” 舒望靠着傅知非问他:“傅老师,其实我一直都挺奇怪的,你和桑野是怎么认识的?” “怎么会问这个?” 舒望靠着他笑了下:“就感觉你和桑野不是一样的人,思维、对待事情的看法都不一样,觉得很奇怪。” 傅知非搓了搓他的圆寸脑袋:“我没问你以前的事情,你倒问我头上来了。” 舒望啧一声道:“我没有,随口一问,不说也可以的。” “你都这样说了,我敢不说吗?”傅知非笑了笑,“我和他小时候是邻居。” “他爸爸原来和我爸是同事,当老师,后来才去经商搞房地产。桑野以前是个流鼻涕的跟屁虫,他爸爸总不在家的时候就会来我家吃饭。” 舒望:“那他变化还挺大的。” “嗯,”傅知非叹了口气,“后来他父母亲离婚了,桑野跟着他妈妈去了国外,前几年才回来。我也是等他回来了才知道他妈妈多年前在国外就病故了。” 舒望自觉不该问这么多,一时间没有说话,傅知非倒是无所谓地揉了揉他:“你别看他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人倒是厉害的人,在国外读完了大学开了公司,比我身价高多了。” “他爸爸后来再婚一直没有再有小孩,这才想着把他接回来。桑野对他父亲有怨言,把那边的公司卖了跑回来,才表现得像个浪荡子。” 舒望和他交握着手,听着傅知非低沉的嗓音说话,昏昏欲睡:“所以他并不是表面上这样的人吗?” “是也不是,他就是花心、爱自由,”傅知非拍了拍他的背,“快睡吧。” 舒望的眼皮子在打架,可就是不想睡觉,固执地说:“我还想和你多聊几句呢?” 傅知非感觉舒望都迷糊了不清醒,靠了靠他的额头没发烧,傅知非问他:“还想聊什么?” 舒望自己也说不来,他想聊的有很多,想在欢爱之后一诉衷肠,说一说这些年他一直都想着他,说一说他的笔是如何做的,问一问傅知非喜不喜欢。 他又不敢讲,心口上的创可贴贴住了那个纹身,像是把他的秘密都封印起来。 每个人的背后都有各自的秘密。 方蔓、桑野、他自己……傅老师有什么秘密吗?他想知道。 想知道所有、全部,身体的秘密和过去的秘密他都想知道。 舒望觉得自己越来越贪心。 黑暗里他看着傅知非的眼睛想,我的,傅知非是我的。 这种念头在情潮去后反而愈演愈烈,舒望收紧了手臂情难自禁地问出了口:“傅老师,你以后都是我的吗?” 傅知非被他这句带着无理取闹和略有中二的话逗得一笑,心里又万分满足:“是,我是你的。” 第46章美丑,能耐,画 一觉睡到天光这样的感觉实在是太舒服。而且自己一个人睡觉和身边有人陪伴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傅知非严谨自律的生物钟把他叫醒的时候,灰麻布艺的窗帘里透出一线的微光。 时候还很早。 傅知非伸手去拿手机的时候舒望迷糊着眼睛醒过来,他日常起得也早,今天是特殊情况。身体上的疲倦和精神上的满足让他彻底放松,昨晚上身边人气息安稳,让他睡得更沉,醒过来的时候还很迷糊。 傅知非看了眼时间又返身来抱他:“吵醒你了?” “唔……”舒望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并不是在做梦,把脸埋进枕头里闻了闻傅知非干净的味道,傅知非的玉佩滑在枕头边,被他捏住眯着眼睛看了半天。 傅知非看他还没醒眼,两人又接着再迷糊了一会儿。 白月光总说我撩他_分节阅读_72 舒望混沌地想着真好,他和傅知非在一起了,手里握着的玉温润,贴在他掌心,好像握住的是他自己的心脏。 早上大半的时光都在床上度过,倒没再做什么,就是享受享受这惬意的氛围。中午时候两个人才起床去吃饭,期间傅知非给桑野打了个电话,但是没人接。 舒望还和傅知非笑:“看来我不是起得最晚的。” 昨晚上傅知非和林烝聊天讲到了附近钓鱼的事情,今天在服务生就给他们送来了渔具。 温泉山庄这边也没什么好玩的,就是个冬暖夏凉的好地方,温泉山庄在山南,这边的消费高,普遍没什么人,北边要热闹一些,山脚下的农家乐里晚上会露天开烧烤。 傅知非和舒望带着两个小马扎去昨天那地方去钓鱼,晚上逛了山下的夜市才慢悠悠往回走。 两个人体力都不错,来来去去的也不嫌累。就是爬山这件事花时间,他们晃悠悠来回就花了好几个小时。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这边算是小型的度假区,两个人一边吃着烤串一边往回走,闲谈的时候舒望才知道林烝是这片地的承包商,惊得他烤鸡翅都没咬住,掉了一个。 据傅知非说,山南那边没这么热闹,山脚下的空地还在开发中,通了路,政府的审批没有下来,迟迟未能开工建房,一些和林烝桑野玩得熟的年轻富家子经常会在那边赛车。 傅知非原想着问舒望要不要去看看,年轻人嘛,这些东西刺激,有新鲜感。 不过舒望还是拒绝了,他对这个没什么兴趣,抱着小老百姓安居乐业的想法,就想着攒钱,过几年给他弟弟付首付。 不过这会儿舒望的思想有些转变,傅知非条件太好了,身边的朋友类如桑野、林烝,也起码是身家千万……说不上是自卑吧,但的确有一点。 前几年家里还完了债,舒望就辞了别的杂七杂八的工作,只在理发店做事,空闲时间做笔,小日子悠闲也空虚,没什么奔头。 他以前没想过会和傅知非成了这种关系,也没想和别人发展关系。 觉得给爷爷奶奶养老就好,给弟弟帮忙扶持就好,钱多钱少无所谓。 这会儿就突然觉得有点……经济能力配不上的感觉。 舒望觉得桑野林烝这些人都太有钱了,偷看了一眼傅知非,傅知非脑袋后边跟长了眼一样,转过头来把他抓了个正着:“看我干嘛?” 舒望耸耸肩:“不能看吗,男朋友?” 傅知非笑了下:“能——” 舒望算了算自己的家产,刨去给舒羽存的定期,自己手上的钱在市里买不起一个卫生间,可傅老师已经有两套房了,还有一辆路虎。 舒望咬了口烧烤,顿时有些颓丧。 傅知非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怎么了?突然不太开心的样子。” 舒望问道:“傅老师,你一幅画卖多少钱?” 傅知非笑说:“要看尺幅的。一般的话都是画廊那边走拍卖流程。书画家分级流层,拍卖的价钱也大多按照收藏价值去算,画廊那边按月结算。也有些授权的衍生品,另外算钱。” 舒望:“一般情况呢?” 傅知非:“一般的话,一尺见方的小图也就一两万吧。” 舒望张了张嘴:“那四平尺的岂不是能直接买路虎了?” “想得美呢?我没那么厉害,”傅知非笑说,“近年来国内都流行朴拙风格,太过细致的工笔虽然也雅致,但不符合市场的喜好,太过精巧反而被人说是俗气。我的画算不上挣钱的。” 舒望就是做毛笔的,也专门卖给书画爱好者,里面不乏一些有能耐的,他也知道一些。 网上大肆批判“丑书”,主要针对的是一些招摇撞骗的江湖骗子。在行业内,有些平常人看着胡乱的字,有时候还真不是那种“丑书”。 羲之以后“二王”书风流传于世,从东晋到中唐各个时期总能或多或少地看出“二王”的影子,颜真卿的《裴将军帖》看起来怪诞荒谬,但的确是那个时代的一种突破。 诗帖中书法的字形、大小、长短变化各不相同又错落相间,楷笔法,普通人看上去的确就像是“丑书”的形式,却真是有很高的艺术含义的。 他的《祭侄文稿》字迹潦草狂乱,多处无墨飞白,寻常人瞧一眼或许都认不出字,但它的确是生于悲痛,浸淫了悲伤心绪的好作品。 艺术这东西最主要还是在一个情字,古拙还是精巧,都在于这个“情”字。 现下里时兴的古拙并不是丑,艺术的美丑,说实在的也很难由不知情人去评判。 就比如在傅知非眼里,富不贵,贫不贱,山水花鸟是美,食花嚼泥的毛虫也自有其美感。 尊者拈花一笑,其实他拈一条鼻涕虫也会笑,只是这样的故事大家都不会信罢了。 白月光总说我撩他_分节阅读_73 夜风秋微凉,舒望拢了拢衣服拉上拉链,天上月儿正圆,难得没云没风。 袋子里的夜宵吃完,公路边上没垃圾桶,傅知非一直拎在手里。 他见着舒望一直没有说话,想了一会儿也想明白了,牵着舒望的手就没有放。 直到能看见了温泉山庄灯火通明的一角,舒望紧了紧傅知非的手:“傅老师,我没什么能耐。” “喜欢一个人有时候不用什么能耐,”傅知非看着他,眼睛里映着远处的一点灯光,带了点笑,“想要细水长流还是要一点的。” 第47章古城,拍照,行 傅知非说这话并不是看不起舒望的社会地位,只是舒望还年轻,还有许多的选择和机会,他不想让舒望沉浸在恋爱里,而没有好好的生活。 舒望看着傅知非的眼睛,忽然笑了下:“我知道你的意思。” 傅知非也笑,和他一起回了宾馆。 度假图的就是个享受,人和人的陪伴,或者是自己的远行,身体和灵魂总有一个该在路上。 他们在温泉山庄呆了三天,而后还是去了外地采风。也没跑远,往苏州古城里逛了逛。 这边的风光和舒望老家的更加婉约,水也更绿。这时候也没什么游客,船娘客栈也是家庭式旅馆,人少清闲,老板娘会做红亮油鲜的蹄髈,煤炉小火,里面还加了润色调味的蜂蜜。 舒望朝她学了两回,调味秘方人家肯定是不给的,他也就学到了个大概。 住宿的房间窗外就连着旁边的楼顶平台,前些天下了雨,地上潮湿着,今天清朗,外面晾了一排排的床单被罩。 顶楼上两把太公摇椅,他和傅知非坐着喝茶,舒望津津有味地和他讲他觉得那蹄髈要怎么做,从浓稠芡汁里他尝出了什么香料,香料加在饭菜里会有怎么样的味道。 傅知非在旁边半眯着眼睛,午后瞌睡,有些想打盹。 舒望聊着聊着,进屋给他拿了件薄毯,刚要盖上的时候傅知非又醒了,把他拽在怀里亲了个吻。 舒望立时左右一看,瞧见没人这才放心下来:“傅老师,你这样可真不好。” 傅知非笑了一声。 他们左右前后都是竹竿晾起的白色床单,秋高气爽的一点微风把它们吹得微微鼓起。 傅知非搂着舒望亲昵一会儿道:“望哥,你以后开个饭馆怎么样,我觉得会不错。” 舒望撑着他坐起来:“哪有那么容易,小餐馆倒是没什么,要做大一点的话还是会麻烦些。” 傅知非伸了个懒腰,裹着小毯子还有些想睡:“唔,可以叫林烝桑野他们帮着点,林烝这方面路子比较多。” 舒望摇了摇头:“傅老师,我不想麻烦你的朋友。而且我也有自己想做的事情。” 他起身的时候被傅知非捏了把脸:“小孩儿,还挺傲气。” 傅知非问他:“那你想做什么?还是理发店的那个吗?” 舒望笑了笑,从老式的铁皮热水壶里给他泡上茶。 “秘密。”舒望说。 傅知非被他逗得发笑,伸手往他腰上摸了把:“你还有什么秘密我不知道?” 舒望啧嘴道:“别动手动脚啊傅老师,一会儿水洒了。” 傅知非的手好得七七八八,这些天也就越来越放肆,舒望惯着他,也不拒绝什么。 两厢情愿也就是这样。 和在温泉山庄不同,往古城里来傅知非是带了拍摄工具的,他和舒望笑说当年他年轻的时候也是骑行去过西藏的主儿,还算半个摄影发烧友。 摄影师和画师有些不同,一个是发掘和记录,一个是看见和创造,都各有其美感,不过傅知非自然还是更喜欢后者。 近几年他不爱拍照了,要么写生,要么把景物感觉记在心里回去再画,这回特意带了单反,是用来拍他男朋友的。 舒望好看。 白月光总说我撩他_分节阅读_74 他不笑的时候很酷,冷冷的细长眼睛总能让人看出一股傲慢,笑的时候就融了冰,眼睛会有些弯下来,是青春正好的邻家大男孩。 不知道为什么舒望还挺合适这种古城的风格,他俩出门逛街的时候,舒望坐在长方石凳上随意,身上穿着和傅知非一个款的对襟盘扣马褂,棉麻白色。这个装扮在秋天太冷,出门前傅知非给他扯了件外套,棒球服,背后一个几何的虎头图案。 其实这两款分外不搭,风格对撞,穿在他身上却是意外的协调。好像舒望就是这样的人,明明是个酷帅的小孩儿,偏偏内里像装了个老干部的心。 舒望揣着手,手里捧着一盒这边的美食小吃撑腰糕,脚下蹲了只串串小狗儿,眼巴巴地看着他。 傅知非摁了快门。 还有在桥上时候的回首,走在街道巷子里的背影,在夜市等着吃现炸臭豆腐时候扭头的一笑,眼里亮晶晶的期待和开怀。 傅知非还拍了好几张他的手,捏着青团的手,举着糖画的手,端着茶杯的手……还一两张的聚焦中心落在他的腰上,终于把舒望拍毛了。 在古城里的最后一天,舒望把傅知非摁在床上,拿着相机对他一阵猛拍,傅知非一面笑一面挡自己的脸,被他抓着手不让。 显然舒望不太会用这个,好几张都拍糊了焦距,更为火大,闷声不吭的。 傅知非翻起身来哄他,舒望拧皱着眉头:“你把我起床那几张删了。” 傅知非笑了个半天,在他严肃的目光里连声说好,还滑过相册里给他看:“其实我觉得拍得挺好的。” 画面里舒望还在睡觉,是那啥……最近舒望的早起生物钟被傅知非打乱,有时候困得不愿起,就也赖一会会儿床。 偏偏他们住船娘客栈这几天不太凑巧,隔栋楼里有人装修,早上开工早,有些吵。 照片里面舒望只露出后脑勺,用枕头捂着耳朵,他蜷着睡的,弓着腰,腰背从被子里露出来,弧线往下才被昏暗的光影和被子遮挡住。 舒望一看照片自己脸先红了。 相册里这张之后还有,拍的是他熟睡的正脸,皱着眉眼,嘴有些挤撅着,一点也不酷,非常可爱。而后就见着一张张照片像是一帧帧画面,画面里的年轻人迷糊得醒了眼,还抹了抹嘴角没存在的口水,最后终于发现了偷拍者的存在。 傅知非从他迷糊醒过来看着他的时候就开始笑,舒望还懵懂地问了一句:“怎么了?我在哪?” 最后被傅知非笑得生了气,又羞又恼。 傅知非一连翻过去,舒望抓狂道:“赶紧删了吧,这也太傻了。” “啧,不删行不行?”傅知非自己越看越喜欢,搭着舒望的肩膀,“我让你拍回来。” 舒望瞥他一眼,年轻人脑子里大胆的歪主意动了动:“那行。” 第48章兴奋,回家,晴 “你想怎么拍我?”傅知非看着舒望微有兴奋的目光眯起眼睛,“别过分啊小孩儿。” “怎么会,我这么乖,”舒望推了傅知非一把,举起相机,“你躺着。” 傅知非懒散地躺下去,被舒望撩起他微卷的头发,勾起他的下巴,镜头里的傅知非透着桀骜的冷艳,被舒望捕捉住他眯起眼睛,淡往下瞟的瞬间。 舒望看着镜头里的画面,舔了嘴唇。 傅知非笑:“你把我拍什么样了?” 被舒望捂住了嘴不让他说话。 舒望鲜见地非常兴奋,跳下床往包里又找出那块眼罩跑回来。 傅知非挑起眉头,任由他给自己戴上了,快门的轻声在耳边忽而变得明显,傅知非被舒望推着半趴过去,背后舒望的指尖在他脊柱沟里滑了一道。 傅知非顿时有些紧张起来:“望哥……” 他想带着点笑说叫他不要造反,却被舒望推着打断了,眼罩黑色里像是装了感应仪器,可以知道背后舒望炙热的镜头移到了他身体的哪里。 傅知非撑起上身把眼罩甩着扔了,微怒地看着他:“造反?” 回应他的是黑黢黢的镜头和快门声音,傅知非非常不讲究地反手捂住了镜头,舒望放下相机的时候被他一把夺了过去,也没看他拍的那些照片放去床头柜上。 舒望巴上来把他趴住,咬他的后背和耳朵,傅知非推着他的脑袋:“发什么疯呢?” 舒望不依不饶地咬了两口,才抵着他的背后说:“你真性感。” 白月光总说我撩他_分节阅读_75 傅知非哑然,忽然被他臊红了脸。 舒望迷恋地亲了亲他的脸:“傅老师我真爱你。” 傅知非咽了口口水,转过身来看着他,伸手捋了把他的耳朵,什么话也没说。 太热烈了,舒望的感情,他怎么还得起? 或许舒望没有想过那么多,傅知非不是没有想过的,最开始他也觉得自己和舒望之间并不是非常合适,这段感情美好,但能走多远真的难说:舒望还这么年轻,如果以后遇见了别的人…… 舒望偏头吻他的手,从手心到小臂,肩头,锁骨,落在傅知非的嘴唇上,傅知非揽住他的后背,用力渐紧,勒喘舒望的呼吸。 舒望放开他的嘴唇低声笑了笑:“傅老师,我们像在度蜜月。” 傅知非也笑:“这才几天啊。” 舒望脸上一红,想着刚刚他脱口而出的告白,左右也忍不住怦然心动的兴奋,在傅知非耳边又重复了几遍“我爱你”。 这情况没谁能把持得住,傅知非满腔的喜爱溢满,却怎么也说不出一句相同的回应,这句话在他这里,太重了。 看着舒望晶亮的、期盼回应的眼神,傅知非把他一抱翻过去,只调笑般拍他的腰:“晚上还没爱够呢?大清早这么发疯。” 傅知非心里紧张,生怕在下一刻看见舒望失望的眼神,却没有。 舒望看着他还是笑着的,揽着他的脖颈仰头亲他的嘴唇。 傅知非心里更紧,觉得惭愧又觉得羞愧,堵住舒望的嘴唇遮住他清透包容的眼睛。 在情感方面傅知非知道自己有些难以开放心扉,可是舒望一再拨动他的心,就很难忍得住。 身体接触擦起火花,舒望拦了拦:“我们下午的火车,一会儿还要去退房。” 傅知非磨了磨牙齿,从贲张情潮里清醒忽会儿:“都是你撩起来的,你说怎么办?” 舒望看着天花板上的吊灯:“等它消下去。” 傅知非郁闷地抱着舒望不再动弹。 舒望艰难道:“傅老师你再不起我就要被你压死了。” 傅知非把他俩换成侧躺,舒望舒了口气,看见傅知非一脸的“我不乐意”觉得好笑,捏他的后颈按揉。 好半天傅知非收敛表情叹说:“你不能总撩我。” 舒望觉得冤枉,从被子里爬起来穿衣服:“那你也不能我随便说了点什么就控制不住啊。” “随便说?”傅知非一拧眉头,拽了枕头砸他的屁股,“随便说的?!” “没有没有,”舒望转身接住枕头,“认真说的。” 傅知非点了点他,舒望举手投降道:“真的,我还能再说好多遍,你要我说几遍我就说几遍。” 傅知非在床上撑着头被他逗笑。 舒望拿起床头的相机又欣赏了下他的杰作:“傅老师,这个你回去拷给我,我想留起来。” 傅知非伸手:“拿来我看看。” 舒望犹豫了一会儿:“不许删啊!” “不删,不删,还要拷给你不是?”傅知非把枕头靠在床头,接过相机浏览。 和之前舒望的那几张略带了青涩的模样不同,傅知非的照片就更有成熟魅力。 从第一张他厌世微讽的眼神,到后来蒙住那双眼睛之后,聚焦在唇角的一点迷茫,再到舒望拍的他的背。 肌肉微有的弧度,在舒望的触碰里略有紧绷,脊柱与两侧肌肤形成阴影沟壑,所以舒望会说他性感。 傅知非翻了一会儿,把相机放在旁边,笑看着舒望说:“你也真是会拍。” 舒望笑了下:“那俗话不是说,‘情人眼里出西施’,我拍你肯定是好看的。” 舒望扯紧裤腰带披上外套去洗漱,傅知非划拉两下手机,通话记录里打给桑野的未接已经好几个躺在那,让傅知非皱起眉头。 他们的火车票在下午一点半,两个人往古城里买了点特产,在船娘客栈吃了个午饭。 白月光总说我撩他_分节阅读_76 火车也就两小时,窗外飘起横斜的雨。 傅知非从包里抽出件长外套:“穿上,这秋雨再一下,估计就要降温入冬了。” 他们下车的时候外面的雨已经下得很大,他两个打车先去宠物店接小棉花糖。 家里的小狗子被寄养在宠物店,好几天没见着它长腿爸爸,今天终于见到,腻歪得要命,赖在傅知非怀里就不愿动,前爪抱着傅知非的手臂不放。 他们回去临河顶楼的时候天已经暗了,外面的雨很密很大,雨声却是温柔的,不像夏天雷雨那样轰轰烈烈。 傅知非和小月月在沙发上玩闹了一会儿,舒望把家里打扫一遍,地上嗡嗡跑着扫地机器人,小狗子就跟着机器人转。 冰箱里的菜在他们出门前就弄了个七七八八,只够炒两盘,舒望原本还想出去再买点菜,被傅知非拉着说下雨随便吃。 他们在外边玩了这么些天,鱼肉美食、小吃甜点都尝过,吃多了口味难免也觉得腻,特别是傅知非又习惯了清淡的,总觉得外边的油盐重,所以两盘菜也吃得很是舒坦。 傅知非难得地打开了他家的电视,屏幕里综艺新人捧逗俱佳,他对明星没什么感觉,就是觉得这状态让人觉得舒服。 闹哄哄的扫地机器人和欢腾不知道累的小狗儿,加上厨房里洗碗的那个人,傍晚窗外雨,他心里却是放晴的。 忽而茶几上舒望的手机震动来电提示,傅知非往屏幕上一瞟——“谢老板”。 傅知非眯起眼睛,这他妈是谁? 第49章电话,充实,疼 傅知非往厨房里喊了一声:“舒望,你的电话!” 舒望从厨房探出半边身子:“啊?” “电话,接电话。”傅知非指着桌上的手机,看着舒望小跑过来往围裙上揩了揩手,还是没来得及,电话断了,露出好几个微信消息的提醒,还是这位谢老板的。 舒望给回拨过去,一边继续回厨房收拾,傅知非坐在沙发上竖起耳朵。 电话拨过去舒望就笑来着:“谢老板,我刚刚没注意看手机没接到电话不好意思啊!” “啊,好的好的,那太好了,”舒望也不知道在和那人说什么,道了谢又笑说,“下回给你带我家的老酒来喝……我弟不行,他哪会喝酒,上回断片了抱着电线杆子哭呢。” 傅知非抿了下嘴唇。 那头舒望挂了电话从厨房走过来,手机上还拨拉着什么,傅知非看着他问:“谁啊?” “一个老朋友。”舒望头也没抬地说。 傅知非啧啧两声嘴:“男的女的?” “男的啊,”舒望理所当然道,又觉得不对劲,从手机屏幕上抬起头来,“傅老师,别飞醋,我和人家没关系。” 傅知非手里按着遥控器,调开小明星开朗的笑,怎么看怎么觉得不痛快。 舒望瞟了他一地把隐藏软件栏里的双开微信扔回桌面,开始处理墨月堂的一些杂事。 那位谢老板也是他们群里的客户,是个业余的书法爱好者,也算是他们的老客户,而且就是本地的。当年舒望刚来这边的时候就是这位谢老板帮了忙。 舒望翻了翻聊天记录,偷摸跑去房间里给他弟打电话,叫舒羽帮着他和家里的爷爷沟通,订单的种类、件数,还有邮寄方式。 舒羽那边也有墨月堂的账号,这大半月都归在他那管,舒望是为了别的事情才找的谢老板。 舒羽末了难得地在电话里玩笑他:“你怎么谈个恋爱正事都不做了?这么‘充实’的吗?” “你能帮就帮我呗,”舒望和他向来不客气,“不是你叫我去找个男朋友的。” 舒羽知道舒望心里一直有个傅知非,但是不知道他真的是和傅知非在了一起,这一点上舒望还瞒着他呢。 舒羽心里好奇舒望的男朋友是谁,能让他哥那个倔冷的人把过去给放下了,于是说:“哪天带来我也看看。” “唔……再说吧,”舒望又问了声,“你是不是要期末考试了?” “期末考试还早着呢,我这边跟几个学长做实验,估计要到一月底才能放假。” 舒望想了想说:“等你要期末考了还是把微信号给我我来弄,你好好考试,不是说你要保研的话还要有成绩要求的吗,别落下功课。” 白月光总说我撩他_分节阅读_77 舒羽:“行,我有分寸。” 舒望唠叨说:“你也别找太多家教,耽误学习时间,能推的就推了也没什么,又不缺零花钱,搞得那么累干嘛?你最近还有钱吗?没有哥哥给你转。” 舒羽对于舒望没事就想给他钱花的这种念头觉得烦,口吻里也带了点沉闷的拒绝:“和你的男朋友去玩儿吧,我能照顾好自己,行不行?” 舒望和他说多了没几句就想发脾气,后来想想他弟也不容易,又压着性子和他讲了几句,兄弟俩撂了电话,舒望叹了口气。 他比舒羽大四岁,头一回见到舒羽的时候舒羽十二岁,舒望十六,正在长身体的时候比他高了一大截。 看着这个白来的便宜弟弟舒望觉得这真是……不像一个爹妈生出来的。 舒羽从小跟在父母边上,舒望连他父母长什么样都不记得。舒羽的玩具里有遥控车,舒望玩得最多的是和几个小伙伴去爬树。舒羽有漂亮的保暖的羽绒服,舒望的冬装是奶奶给他做的棉衣。 唯一相同的是,现在他们都死了爹,也没了妈。 十五六岁的时候舒望刚发现自己和别人不一样,生活里又突如其来一个弟弟,兄弟俩就没好好说过话。 谁知道第二年家里就出了那档子事,两个人再怎么看不惯对方到了这地步都不行,不然他们的爷爷奶奶也要崩溃了。 那段时间里舒望每天晚上借着在学校上晚自习的时间就去给人跑腿做事,那时候舒羽也才十三四岁,愣是把他哥的课本给自学学完了,半夜里两人支一个小灯,等舒望下了“晚自习”就给他讲题目,从初中内容补到高中内容。 后来中考的时候舒羽考了全市第一,被省会城市的重点学校挖去读高中,为了升学率会给发补贴的那种。 那时候舒望已经放弃了上大学的机会,自己坐火车出省来这边工作,投奔了那位谢老板。 后来有一回,舒羽因为在学校里晕倒被送往医院,舒望急急忙忙回去看他,才知道他弟有事没事往外接家教赚钱,他给他寄的那些钱舒羽全留在存折里分毫没动。 舒望心里就说不清滋味了。 舒羽总觉得问心有愧,他哥高中的时候那么拼命,最后考了大学没上成,他就觉得是他的错,如果家里能支撑得起,舒望也不会这样。 这也就是前年他们家还完了债,不然舒羽还要身兼数职的去辛苦,少年白都要熬出来了。 舒望想得出神,忽然房门外敲了敲,傅知非问他:“还没打完电话?” 舒望从床边站起来,外面傅知非又问:“打完了没有?舒望!” 舒望拉开房门:“怎么了?” 傅知非晃了晃他的右手:“磕着了,疼。”立马把舒望吓得激灵,看了半天也没看见伤口,担心道:“磕哪儿了?” 傅知非指着手背一处没有绷带的地方:“这儿。” 连个红点都没有。 舒望乜他一眼,戳了戳那地方:“被蚊子磕了吧?” 傅知非哼了声:“你又和谁打电话呢这么久?还是那个谢老板?还要偷偷摸摸打电话?” 舒望在房间里呆了快半个小时,傅知非这会儿忍不住了才来问,舒望从他话语里终于听出了酸味,好气好笑:“哦,秋天没有蚊子,你这是柠檬精磕的吧?柠檬精撞醋缸——酸到家了。” 第50章入冬,约会,酸 傅知非原本就随便找的一个借口,被舒望指出来了他还不高兴,抽回手哼了声。舒望都没忍住笑,被他捏着脸揪了一下。 舒望拍掉他的手揉揉腮帮子:“我和我弟打电话呢傅老师。” 傅知非也没好意思再追问,晃晃右手说:“明天我要去拆绷带了,我觉得好得差不多了。” 舒望掀开一点纱布看了眼,伤口已经结痂,有些细微的小伤口上的痂都落了,露出新生的肌肤,颜色和旁边都不一样。 舒望握着他的手腕往他手心上亲了一口。 傅知非想着半月前和现在的不同也颇为感慨,揉着舒望的圆寸,低头和他接吻。 秋天是凉的,南方的雨下个不停,天气渐而转冷。不同于北方有暖气加持,一年四季都只能靠空调。空调其实都没啥用,雨天潮湿,墙壁看上去感觉都是阴冷的。 舒望回到欧蔓上班的时候给小婷他们带了不少特产,店里的人也都没有多问他的私生活,毕竟这也是个逐渐在开明的时代。 年轻人越来越多也逐渐趋于成熟,对于事物的判断标准不再是父辈教养训|诫,也渐渐会拥有自己的看法和思想。 白月光总说我撩他_分节阅读_78 每代人都会有每代人不同的经历,社会也像是个在不断推陈出新的APP,每个时代版本都会略有不同,父辈训|诫并不能完全地生搬硬套。 但尴尬的是,长辈们总觉得他们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米还多,所以听从和服从应该是说一不二的。 诚然,他们丰富的经验会给你带来更为全面的思考,但有时候,他们做出的选择真就不是你想要的那种生活。 就像宋新的父母亲无法理解不婚主义一样,长辈们经历过婚姻和家庭带来的心酸和幸福,就希望子女也能拥有这样的幸福,或者是更甚于他们的幸福。在婚姻方面他们总是以家庭为单位,而不是以独立的人为单位。 也有成功者,类同傅知非的哥哥傅知礼,家庭和睦美满,妻美温柔,女儿俏皮也乖顺。 也有失败者,像是和家里人始终如敌对垒,看见你活得不开心我心里就痛快的桑野,生性不羁,除了自由和钱之外一无所有也不想有。 孤独和自由是家庭的牺牲品,围城里外,进出不易。 傅知非享受着现状,却害怕进入到围城里去,因为壁垒太高,因为决心或许还不够,也可能因为时间还不够长。 但的确和舒望在一起的日子很舒服,舒服到他想长长久久的舒望在一起,想让舒望对着他没有秘密。 亲密的、深入的交融是占有欲的培养皿,想拆吞入腹,想埋首拥抱的时候能够跨越皮肤阻碍让心和血都化在一起。 在这样的感情达到峰值的时候,如果没有责任羁绊,没有社会里面合法契约的那张结婚证带来的仪式感,就总会觉得不安。 恋爱里的患得患失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 不婚主义者享受这样的痛苦,保持恋爱里的头脑清明,坚持下去或者放手离开。 自由主义者没有这样的痛苦,桑野从不为谁患得患失,至少表现起来没有。 傅知非不行。 其实很多人都不行。 爱情让人变得敏感、多疑,占有欲在作祟。 要非常坚定才不会有疑惑。 舒望就没有疑惑,每天都觉得幸福得要命。所以他也没有发现傅老师艺术家丰富而开阔的思维下,对于情感需求有着多么敏感的神经。 在傅知非的潜意识里,情感需求比社会地位更重要。 所以他一直在吃醋,那位谢老板的醋,久久难以释怀,非常“小气”。 主要也错在舒望,关于谢老板的事情舒望没敢和傅知非多说,多说容易露馅,所以讲到这个话题的时候常常含糊地一笔带过,就说这位谢老板是他朋友,曾经帮过他的忙。 傅知非问什么忙,他就回答不上来了,最后讲,谢老板是开餐馆的,经常有非常好的大闸蟹,他和他弟弟都喜欢吃,就会往他哪里买新鲜螃蟹吃。 傅知非看出他答非所问,怄气一样一直憋着,都已经酿酸了。 时间进入十一月,立冬节气带着华南地区大范围的降温倏忽而至。 舒望上回和谢老板打电话的时候就是因为吃螃蟹的事,舒望和舒羽喜欢吃螃蟹也会到谢老板那里买螃蟹的事情是真的。 舒望之前就有给舒羽做过螃蟹吃,后来因为傅知非的事情以及方蔓的事情,家里剩下的几只螃蟹都死了,他就不愿给舒羽弄死掉的螃蟹吃,总觉得会拉肚子,随便处理了一下。 近几年军山湖的大闸蟹也出了不少真假参半的货,说实在的现在水质不太好,那些真的好的大闸蟹越来越少,就算有也早就被别人订走,轮不到小老百姓,鄱阳湖的也是。 不过舒望吃螃蟹就图个喜欢,只要新鲜他就很爱,天气一入冬,谢老板那边养着的新鲜螃蟹也要陆续再上桌。 不过舒望也隐隐察觉到傅知非对于谢老板的一些不放心,原本是想把螃蟹带回家来自己弄着吃,想了想最后还是决定带着傅知非去谢老板店里吃。 顺带……约会嘛不是…… 他俩都不爱综艺电视,网络除了社会新闻,舒望还会和店里小哥打两把游戏,傅知非不打游戏的。 真差一点点傅知非就要回归“保温杯里泡枸杞”的老干部角色,如果不是他比老干部流氓的话。 舒望也很享受这样慢条斯理的生活,偶尔看电影,相携逛一逛超市,下班时候回家不过十分钟的路,但是会有人来接,还有和他小名同名的欢快的小棉花糖。 每一天的路似乎都是路灯缤纷的。 约会不约会其实就也没有那么重要。 就是心血来潮。 舒望往书房里给傅知非烧开水泡茶的时候,看见傅老师戴着儒雅的金丝眼镜靠在窗边,手里还夹着一支似燃不燃的香烟。 白月光总说我撩他_分节阅读_79 窗外雨声绵绵,桌上的画里,叶底似有鸟雀鸣声。忽而像傅知非跨越了时间,穿过千年一幕江南雨,从画里走到他身边。 舒望上前去抱了他一会儿。 傅知非原本在放空,被他抱一下回了神,摸着他后颈问:“怎么了?” 于是舒望讲:“傅老师,我想和你约会。” 第51章不腻,宝贝,盘 舒望要和他约会,约去吃螃蟹,还是去谢老板开的店…… 舒望去欧蔓上班了,傅知非站在洗漱台镜子前面,摸了摸下巴上的一点艺术家的胡子,拿起了剃须刀。 绝不能输在颜值上,对不对?对。 天色青蓝,华灯初起,手机上消息提醒的声音“嘟哒咚哒噔”,五个音符像是在爬楼梯,把舒望的心也给吊起来。 不知非:望哥,可以下班了吗? 这会儿离他平时的下班时间其实还早着,一般他们都晚上九点半关门,晚上是店里比较忙的时候,不过工作日还好。 舒望看了眼前台的方蔓,方蔓对上他的眼神笑问:“怎么,今晚和那位有约会啊?” 舒望一句话没说就被她看破了心思,脸腾的红了。 小婷在旁边嗤嗤笑:“你这一整天怎么这么可爱呢?崩人设了啊,一点都不像是我们原来那个冷酷的望哥了。” 舒望默默从口袋里掏出久违的黑口罩,旁边的小哥看着他都笑,连客人也感慨:“恋爱真好啊。” 傅知非好一段时间没有开车了,但这并不妨碍他一个老司机的技术。他的座驾是辆白色揽胜,黑色撞顶,干椒红的22向带加热按摩通风的座椅,三块触控液晶屏,很有档次。 下车之后傅知非照例往旁边的花店买了束百合,花店小妹早已知道他和舒望的关系,还笑着多送他一朵玫瑰,眼睛圆圆的看着他:“今天见你好像和上次有些不一样。” 傅知非摸着光洁的下巴笑说:“是,今天有约。” 花店小妹脸红红的,原本这话多少有些放浪,偏偏傅老师说得一本正经谦谦君子,她红了脸都觉得该替她的脸红害羞。 傅知非回过神来想着自己这么说多少也不太合适,冲她歉意笑笑,往欧蔓去了。 玻璃门一推,门廊上挂着方蔓从海南带来的贝壳风铃清脆地一转,给女孩子吹头发的舒望若有所觉地一转头和他看了个正好。 傅知非微微一笑,将百合花放进花瓶里。 店里不知道是谁吹了个口哨。 舒望眼睛弯着一点,看着傅知非剃掉胡须陡然变得朝气的脸有些惊讶,还有些别样的心动,冲他做口型道:“等我一会儿。” 店里毕竟还有客人,傅知非也不想太过高调,指了指外面的车,舒望一点头,他便转身要往外去了。 小婷笑嘻嘻道:“傅先生不多坐一会儿?” 方蔓在旁边半是提醒小婷,半是和傅知非闲谈:“车不错啊。” 方蔓的短发利落,也没了之前见面,初和宋新分手时候故作坚强的桀骜,又好像回到了他第一次见到的那个,买口红时候自信干脆的女人。 傅知非冲她礼貌地一点头,并没有多话。 欣赏是无须多言的。 这方面他一直都内敛,所以也没正式和舒望说过什么,承诺是做出来的不是说出来的,除了床上一些乱七八糟的话,别的他还真的难以在清醒时候能说得出口。 甜言蜜语什么的……总觉得腻啊。 舒望从理发店一路小跑上车的时候理了理外套,冲他朝气地一笑:“傅老师,你今天很帅啊!” 傅知非心想,不,不腻。 舒望伸手摸了摸他的下巴颏,之前青茬扎手的感觉已经没有了,舒望忽然抽回了手开始笑。傅知非开车呢,奇怪地瞟了他一眼,而后摸了摸下巴:“没剔干净吗?” 舒望摆摆手:“没有没有,我就是想起之前那个特别逗的相声。你以前的胡子,干干巴巴的,麻麻赖赖的,一点儿也不圆润。” 白月光总说我撩他_分节阅读_80 傅知非笑着哼了一声,趁着等红灯的时候揉他的圆寸脑袋:“你这儿也是。” 舒望笑着冲他低下头说:“喏,给你,给你盘。” 傅知非没好气拍了他一下:“别胡闹,开车了,你头再低就撞上挡了。” 舒望搓搓脑袋抬起头来,撇撇嘴往一边坐好了。 傅知非开着车,目光斜瞟他一眼:“你的头发怎么不蓄长一点?” 舒望懒散靠着车窗,外边还飘着零星的雨,他也没再笑了,懒散说:“留长了可以染吗?” 傅知非啧了声:“染了丑。” 舒望听着这和当年一样的言论不禁觉得好笑,他傅老师就没变过。 傅知非不知道他心里的想法,继续说:“真的,我喜欢黑色。” 他又顿了顿,似有些艰难,舒望看向他,傅知非一时都觉得紧张,最后又觉得自己好笑,笑说:“自然的就很好看。” 傅知非快速地看他一眼:“你的眼睛,黑色的,就很好看。” 舒望抿着嘴偷乐,笑得傅知非觉得不好意思,又啧了一声:“别笑了。” 舒望脸色上淡淡的酷着:“你上次夸我好像还是喝醉的那次。” 傅知非喉咙里动了动:“嗯……不是吧?我还夸过你做饭好吃,夸过你字写得好看。” “不是这个,傅老师,”舒望目光灼热的看着他,“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傅知非瞟了眼他的腰:“……嗯。” 停车入库,眼前对着地下车库雪白的墙壁,傅知非转头看了眼他,莫名地又“嗯”了下。 汽车熄火,舒望解开安全带爬过来跨在他身上和傅知非激烈的热吻。 傅知非掐着他的腰,又掐着他的腰。 舒望抱着他的脑袋和他抵着额头,口吻里多少有了些恋人之间的娇气,他又并不娇气,说话的声音就显得很傲:“傅老师,你怎么没再那么叫过我了?我们不是都谈恋爱了吗?” 他说这话自己脸红。傅知非从他脸侧亲到脖颈,最后碰了碰他的耳朵:“你想我怎么叫?宝贝儿。” 车厢里言语低沉,好像扬起了声音就会被别人听见。 舒望撑着座椅,被傅知非低音的呼吸酥麻了半边的身子,无力地抵在他肩上。 傅知非语调沉下去,勒紧他的腰:“满意了?” 舒望飞快地点了点头。 傅知非抱着他揉了揉,最后长叹说:“快下车吧,不然这车下不成了。” 第52章珊迪,哥哥,气 下车站定了舒望脸上还觉得烫,旁边傅知非过来牵了他的手,舒望一时惊讶,低声说:“这样会被别人看见的。” 傅知非不仅没放,还扣紧了手指:“让他们看。” 舒望瞟他一眼又瞟他一眼:“你怎么刮了胡子跟换了个人一样?” 傅知非没法儿解释,总不能说他就是想显摆给那位谢老板看的吧? 舒望浑然不觉恋人的醋味儿,眼见着要走出地下停车场,有些惴惴不安地挣了两下——他也没和谢老板说过自己是同啊……只提前打了招呼说带了个朋友来吃饭,潜在客户,先不要讲透他是做制笔生意的,发展发展关系。 谢老板也不是多嘴的人,反正来即是客,不说就不说嘛有什么关系。 舒望不愿被外人看见他俩,觉得麻烦。 厌弃的人觉得厌弃,好奇的人觉得好奇,小女生们哇哇直叫,异常兴奋,却也不是他的期许。 他们和常人没有什么不同,应该像看见行道树抽芽长叶一样自然,别的目光都不太……舒适。 白月光总说我撩他_分节阅读_81 舒望明显地因为牵手而不乐意,傅知非最后还是松开他,沉下嘴角。 舒望曲起指节握了握掌心,傅知非大步往外走,他就觉得不对劲,又感觉傅知非这一出一出的没有由头,奇奇怪怪,整得他心里也不痛快,上前拽住他的手:“傅老师。” 傅知非转过头来一副没事人的模样,他们两个已经走在大街上,这样的姿势并不妥当,舒望撒开他低声问:“你怎么回事?” 傅知非没言语,舒望停住了脚:“傅知非!” 旁边几个零散行人看着他,舒望戴上口罩大跨步追上他把手塞回他手里:“你怎么这么小孩儿气,还说是三十的人呢,一点也没看出来。” 没几步路两个人便能看见舒望说的那家餐馆,“裴公绿野堂,陶令白莲社,爱秋来时那些:和露摘黄花,带霜烹紫蟹,煮酒烧红叶”,这家店的老板还挺有情调,店名就叫“秋来时”。 傅知非紧了紧他的手,心里的醋味儿动摇几分,偏偏舒望拎了拎口罩:“谢老板可不知道我的事……唉……” 傅知非心里酸不啦叽的难受,刚想松开他一点又被舒望捏住,冷哼说:“干什么?临阵脱逃吗?” 舒望抬头瞪着他,傅知非臭着张厌世脸默不作声,看得舒望心里来气:“是不是我怎么做都不行?” 傅知非拉着他往饭店里走,秋来时的门面虽然看着不大,里边却是别有洞天。 入门回廊,往前是大堂,侧面回廊绕行通向后边,大堂里已经有不少客人,蟹香味道从这里开始就萦绕在鼻尖。 大堂也是中式设计,装饰墙用一片片灰瓦摆放堆砌,像是鱼鳞纹路,从地下铺设去顶端,后边还有一方天井,天井不大,地下摆着一些花草假石的点缀。 女服务员作旗袍打扮,身材窈窕,笑容得体:“两位吗?” 舒望冷犟着脸,举起他两人牵着的手:“嗯。” 服务员脸上僵了一僵,感觉这俩冷脸的客人不像来约会的,像来收保护费的。 舒望拽着傅知非往前台去了,远远的就见着前台里站着个中年男人,身形微胖,旁边还坐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看见舒望就笑:“珊迪哥哥!” 中年男人原本低着头和小男孩说话,闻言头也没抬先堆起笑:“阿望啊你可来了!” 再抬头看见他和傅知非拽着的手,脸上笑容突然变得古怪起来:“你这……这位……这位是?” 小男孩也是问:“珊迪哥哥,这个叔叔是谁?” 傅知非看着面前说不上年轻也说不上好看的男人心情变得有些复杂,旁边还一个叫他叔叔的小孩……傅知非突然感觉吃醋的事情或许是自己想多了。 这是一种什么感觉非常难说,忽然就从生气跳到了一种分外尴尬的地步,面前男孩童真可爱的,傅知非握着舒望的手便有些尴尬地想放开。 舒望也不管傅知非,倔着冷硬的性子和谢老板他俩说:“这我男朋友。” “哇!”小男孩惊讶地喊了声,“牛逼呀!” 谢老板掏出手帕擦了擦额上冷汗,拍了小孩儿一记:“乱说什么呢!” 小男孩捂着脑袋摸了摸:“蟹老板你再打我我就告我妈去。” “告,你告,看你妈向着我还是向着你。说了好多遍了,别和他们学,不要管爸爸叫蟹老板。” 小男孩装假假哭丧着脸跑到舒望身边:“珊迪哥哥你看他!我就是他们俩垃圾桶里捡来玩儿的!” 舒望揉了揉小孩儿的脑袋,男孩背后还留着根细长的小辫子。 谢老板说:“等你长大了也可以跟你媳妇捡一个玩儿去。” 小男孩冲他做了个鬼脸。 谢老板这会儿也想明白了,冲舒望说:“你们也别干站着了,前几天小望就和我订了包厢,给你们留着呢,快去吧!” 蟹老板挥挥手招呼服务员来领路,一面又说要给他们早点上菜,小男孩冲舒望挥挥手:“哥哥你们多吃点好的,我叫蟹老板给你们打折!” “哎,他不说我都险忘了,打折!打折!”蟹老板先是拍了自己的脑袋,又拍了拍儿子的,“说了好多遍了不要叫爸爸蟹老板。” 小男孩也不怕他爸,笑嘻嘻的。 舒望和傅知非笑着跟着服务员往后边走,绕过大堂,顺着回廊往庭院里去,移步换景,里面是典雅的园林设计。 草木蔓回,山石浅流水,假山鱼池里游着几尾金红的锦鲤,墙壁上镂空雕花窗,黑瓦白墙的很有韵味。 舒望还攥着傅知非的手没放,傅知非尴尬不已,两人一路无言,进了包厢,服务员退出去关上了门,两人的手松开,傅知非摸了摸鼻子。 舒望冷冷瞟他一眼:“够不够了?” 白月光总说我撩他_分节阅读_82 傅知非又不愿给他低头:“你说什么?” 舒望乜斜着白了他一眼,傅知非凑过来拉他的手,舒望其实还没太明白傅知非在生气什么,于是就问他。 傅知非下意识想掏烟,没掏着,无奈地看着舒望叹气:“那还不是你……” 舒望气笑了:“又是我先动的手?” 傅知非讨饶地笑了下,怔怔看着他心口那里:“我之前以为……你喜欢那个谢老板。” 他指了下他胸口:“就遮起来那个。” 舒望不解:“不是和你解释了好多次我和谢老板就只是朋友吗?” “可我就是……”傅知非淡笑了下,自嘲说,“越活越回去了。” 舒望玩笑他说:“挺好的,都变年轻了。” 傅知非往沙发上一靠:“年轻什么,没听小孩儿叫叔叔和哥哥吗?都差辈分了。” 舒望和他靠着肩偏了偏脑袋:“那你本来不就是叔叔吗?” 傅知非这会儿心里松快了,又重新有了热恋约会的热情,这会儿也没人,他也偏了偏头,和舒望鼻息只差几公分:“叔叔好不好?” 舒望:“叔叔是混蛋。” 第53章文吃,骄傲,好 傅知非挨了骂还轻声地笑,舒望拿他没辙,歪在一边不做声。 傅知非勾着他的食指晃了两晃,气氛安逸。 不一会儿外间服务员端上蘸料和螃蟹,竹盘红蟹,色泽诱人,香味鲜浓,摆碟上依次搁着姜丝、蒜蓉、辣椒、陈醋,蟹八件两套。 除此之外,又陆续摆上了淮山鸭羹、平桥豆腐、蟹粉狮子头、香菇小青菜还有个藕粉桂花糕和一碟开胃泡菜。 荤素合宜,色香味俱全,看上去清爽可人,闻起来咂舌生津。 可惜的是傅知非今天开了车,不能喝酒,不然吃蟹品酒绝对是一种享受。 南方尤其江浙一带对吃蟹十分有讲究,分为“文吃”和“武吃”,“文吃”里所用到的“蟹八件”,包揽锤、镦、钳、铲、匙、叉、刮、针八样工具。 不过现在大家聚到餐馆里,一群年轻人根本就不会在意这个,“文吃”剥蟹太慢不痛快,大家都习惯了直接上手,全武行。 秋来时这家店里的蟹八件摆上桌,其实也就是撑一撑餐厅牌面,表明他们有这个情致雅趣,和外面妖艳不讲究的小餐馆就是不一样。 舒望可一点没意料到傅老师会真的用蟹八件剥蟹吃。 傅老师和妖艳不讲究的小年轻也不一样,傅老师早已经步入了叔叔级别的生活,和他差辈儿了。 傅知非舀出蟹黄放在碗里给舒望推过来的时候,舒望都没敢自己动手吃螃蟹,觉得自己太粗鲁。 剪足、敲壳、剥黄、剔肉,傅老师的动作又快又好看,一面看着舒望笑了下,难得地带了一点孩子气的讨好:“快吃啊,一会儿凉了。” 舒望尝了口蟹黄,觉得这一勺吃进嘴里堪比黄金,他吃的螃蟹就没有这么美味过,都有点舍不得咽。 等傅知非把碗里的蟹肉也推过来的时候,舒望低声问了句:“傅老师,我感觉我们真差辈了,你怎么还会这个?” 傅知非脸上的笑容一顿,手上也是一顿。 “我妈妈是上海人,她吃蟹讲究,”傅知非剔叉出蟹肉来挑到碗里,“其实也没有那么讲究,没有古人吟诗作赋的雅兴,她就图吃得干净漂亮。” “以前我哥哥在家,我哥就会给她剥蟹,后来我哥上大学去了,就换成了我,”傅知非说起来带着些怀念,又带着点无奈,“要不然老太太就会说,你怎么连剥个蟹都比不上你哥的好。” 舒望夹开一个狮子头盛给傅知非,低声说:“已经非常好了,傅老师。” 傅知非笑了笑。 蟹粉狮子头口感松软,香而不腻,清炖溢满的食材鲜香又肥又嫩,蟹粉入口即化,十分美味。淮山鸭羹清汤入味,山药白而软糯。平桥豆腐则是用鲫鱼脑和鸡汤调味,清香爽滑。 荤素合宜,油浇过的小青菜亮泽碧绿。最后的一道藕粉桂花糕更像是餐后甜品,软透的藕粉晶亮,有着蜂蜜一样甜稠的质感,年糕白软,桂花星星点点,颇有“暗淡轻黄体性柔”的感觉。 白月光总说我撩他_分节阅读_83 傅知非看着舒望没怎么动筷,光吃螃蟹了,给他夹了块鱼笑说:“你这么喜欢吃螃蟹吗?” “还挺喜欢的。”舒望冲他笑笑,这个问题说起来又比较有意思,舒望说,“其实最开始也没那么喜欢……” “哦?” “我不是有个弟弟吗?他喜欢吃螃蟹,非常喜欢,小时候我们两个谁也看不惯谁,什么都要争一争,连带着吃螃蟹也抢。” 舒望讲起舒羽来没有先前那么紧张,自己也笑了:“是不是非常幼稚?” 傅知非笑着点点头:“我也这么幼稚过。” 舒望一副不太能相信的模样,傅知非看着他笑:“真的。” 舒望:“傅老师还和哥哥抢螃蟹吗?” “那倒没有,”傅知非被他说笑了,“我和我哥年纪相差比较大,等我叛逆的时候,他都已经去读大学了。” 舒望看着他静待后文,傅知非叹说:“有个比你大很多,什么也不和你争抢的亲哥哥,有时候也不是什么好事。” 傅知非看着舒望笑笑:“他太优秀了,爸妈总叫我向我哥学习,我就什么都想压他一头。等到最后才发现很多东西都不是自己想要的,争来了也没用。” “啊……这样,我家其实也是,”舒望说,“我弟从小在城里长大,学习什么的都非常好,爷爷奶奶也总叫我向他学习,我哪里乐意啊。” 傅知非笑说:“所以你就和弟弟抢螃蟹吃吗?” “啊,对,”舒望笑得眼睛也有些弯起来,“不过我们现在感情还挺好的。” 舒望谈及舒羽,口吻里尽是骄傲,傅知非看着他的模样也觉得高兴,笑说:“的确是挺好的。” 舒望看了看傅知非,忽而小声说:“我弟弟和我们不一样。” 傅知非瞬间就明白了这个“不一样”是什么“不一样”,于是又笑了笑:“那挺好的。” 舒望看着碗里傅知非给他挑出来的白肉,突然用腿磕了一下傅知非的腿:“我们也挺好的。” 他们从来没有讨论过关于家庭的事情,舒望看着傅知非脸上微微淡下去的笑容,心里替他疼了一把,小心翼翼地问:“傅老师,你和家里矛盾很大吗?上回我看你哥哥嫂嫂他们都挺好的。” 傅知非显然没有预料到舒望会问这个,脸上露出疑惑地表情,他还半是玩笑地说:“你怎么就看出我和家里人有矛盾了?这么想进我家家门呢?” 舒望抿了下嘴唇:“最开始那回,康爵里的时候……” 傅知非侧头看着他,舒望低声柔道:“你后来睡着了,一直在说梦话。” 傅知非:“说了什么?” 舒望犹豫了一会儿伸手握住了傅知非的手:“说你不想去相亲,你也是个正常人。” 舒望的手并不柔嫩,上面有工作后留下来的手茧,一两道细小的疤痕,更有常年接触水流留下来的泛红的模样。 傅知非端看一会儿,捏了捏他的手,舒望便更用力地握着他,很温暖。 “我和我哥哥感情一直都还行,小时候我看不惯他,不过他对我一直都很好,到现在也是,”傅知非轻声说,“他和我们不一样,有美满幸福的家庭,有可爱的孩子。” 傅知非微微拧起眉头,在眉心汇聚一道细细的纹痕:“他是我父母的骄傲,和我不一样。” 舒望另一只手也覆上来,包住他的手,柔声说:“一样的。” 傅知非看着他的眼睛,舒望也坚定地看着他:“你是我的骄傲。” 第54章牵手,勇敢,雪 舒望这话说得可爱,却并不见得有效,有些东西是不可代替的,恋人也难以代替。 傅知非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谢谢。” 除此之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舒望察觉到一点,也不知要怎么劝解。 如果恋爱能长久一辈子就好了,舒望想着,这样傅知非就不用关心别的障碍和阻力,只有他们,甜甜蜜蜜的在一起。 白月光总说我撩他_分节阅读_84 恋爱到了最后,其实爱的感觉慢慢都会变得有些单调,主要是羁绊和眷恋,是面对新鲜的人和事物,你要再度接受的时候就会出现一层准入壁垒。 人和人之间从不熟到相恋,时间上或许有长短不同,难以度量,心里走过的路程却是一样的。 无论一见钟情,还是日久生情,萌芽或许一瞬,开花或许一生,谁说得准呢? 约会当然要牵手遛弯,秋来时就在苏河桥边,他们吃过饭也没急着回去,难得没有下雨,两人牵着手散步。 走过苏河桥,踩过一道道弯月桥洞,河面上洒了一阵微风。 天气越冷,他俩都换上了厚衣服,南方的冬天靠硬抗,物理防护,舒望穿了件深色的面包服,更显得他脸小精致,就是面包服太大太显体积,就算舒望身量不矮,看上去也像只企鹅。 不过傅老师那边恋爱滤镜太重,只觉得可爱,四下没人的时候能在河边昏黄的人行道上抱一下,蓬出满衣服的松软,差点都抱不到里边纤细的腰,感觉奇异而曼妙。 舒望踢着地下的小石子,一面走,一面心里在琢磨怎么和傅知非开口,想了一路心不在焉,傅知非瞧出来他的走神,手上拽了他一把:“想什么呢?想和路灯杆子亲嘴儿吗?” 舒望立时回答:“我想和谁亲嘴儿你不知道吗?” 苏河桥这边行人多,傅知非捻了他一把:“回去别哭。” 舒望嘿嘿笑起来,路灯的光影投在地面上,隔着一条街市,那头是花花绿绿的灯。 冬天来了街上没什么摆露天摊的,最近的雨水太多了,好在今天天气好,难得干燥了两日,夜宵摊子和烧烤店里又红火起来。 他两个走到这边的步行街上去,就坐在步行街边的长椅上,看着晚上逐渐热闹起来的街市,舒望突然说:“我想在这里和你接吻。” 他俩手里都捧着奶茶,舒望那杯都快喝完了,傅知非的还没插吸管,他觉得奶茶添加剂太多不好喝,喝这个不如喝茶喝酒…… 傅知非握着手里的饮料看着舒望,看他是说真的还是一时玩笑。 舒望笑了下:“我开玩笑的。” 傅知非其实也想答应,想就这么吻过去,想不管不顾,想热烈张扬,可满腔勇气冲到了脖颈,却又硬生生卡住。 舒望和他两厢沉默,接过他手里的奶茶淡淡说:“走吧,回去吧?” 傅知非没说话,却主动牵了他的手。 江南,老城,新街,天上落下细碎的雪,掉在他们衣服上就不见了。 最开始不过零星像飘雨一样,后来雪花儿们便褪去了湿润的包裹,从雨滴里分化出来,晃晃悠悠醉到了地上。 路上行人们发出惊叹的声音。 舒望抬头看着灯光底下雪花飘落的模样,有些忪怔地笑开:“今年居然下雪了啊!” 傅知非低头看着他,忽而有种强烈的挣扎从心里挣开了枷锁,方才消下去的那一口气又冲了上来。 他面上还是没什么表露,低下头去,吻了舒望的嘴唇。 路边有人惊呼,舒望手里的奶茶掉在了地上。 温湿触感一沾即走,还能在唇上尝到西点香甜的奶味,傅知非起身的时候咳嗽一下,舒望连忙弯腰去捡奶茶,旁边投来一些视线,傅知非牵着他的手皱眉皱眼的:“别捡了。” 舒望摸摸鼻子,把未开封的奶茶拾起来快速扔进垃圾桶。 两个人快步走出步行街,步伐越走越快,这么走其实更累人,舒望和他拉着手:“我们这是竞走还是夜跑?” 于是傅知非拉着他跑起来,从苏河桥上飞快地奔过对岸去。 长桥很长,一桥的灯光都在颠簸里向后飞走,脚下每跨出一步,都好像能溅出水花和涟漪,能晃碎了灯,能从天上震落下一捧雪。 夜里雪越下越大,逆着灯光从上边飘洒下来,落在地上就化成了水。 这样的热烈任由谁碰见了都会化的。 他俩窜上车,舒望开始停不住笑,傅知非心里也是跳得厉害,直到他手上握住了方向盘,这才平复一点心情,载着夜雪回家。 “前面超市停一下,”舒望指挥傅知非说,“家里狗粮没多少了,我们去买点儿,还有菜。” 傅知非把车开到路边停车线里,外面的飘雪眼见着比刚才的更大了。 舒望用手去接:“不知道明天的时候能不能看见积雪。” 地表温度高,雪落不下来,到了地面就变成泥水,一点也不好看。 白月光总说我撩他_分节阅读_85 傅知非没做声,就看着舒望伸手去接雪花。 买狗粮什么都是幌子,他就是想玩一会儿。 舒望平举手臂,摊开深色面包服的袖子,接了雪花就开始盯着瞧,这边湿冷,雪花上六瓣的枝丫有些在空气里化开了,有些和别的雪花缠在了一起。 舒望低头找了半天,最后找出个最标致的雪花给傅知非看,被傅知非哈了口气,融化了。 舒望痞气地啧声瞪着他,往超市里买了东西两个人一起回家。 小区里的孩子们都撒欢,在路灯底下看雪,带孩子的大人们聚在一起聊天。雪从顶楼飘下来,飘过一家家住户,把他们串在一起,走出一格格屋子,漫起冬天里的生活气息。 还有俩小男孩举着冰箱抽屉等着接雪的,旁边大人都在笑,旁边的小孩也在笑,笑他们肯定接不到这么多雪。 开去小区的地下停车场之前,舒望看着那两个小孩儿没转眼:“傅老师,我们也下来接一抽屉雪怎么样?” 傅知非把车转进地下车库:“冰箱抽屉放在楼下,接到了雪明天也被人挖走了。” 舒望啧了声:“你怎么就是这么没情趣?” 傅知非停好车,淡淡瞟了他一眼。 电梯上行的时候舒望还在说他小时候的事:“08年早春的时候下过冻雨,我记得好像是那年的雪特别大,那会儿我还在读小学,还没见着弟弟。堆了个很大的雪人,后来全被别家小孩儿挖走去打雪仗了。我还吃过屋檐上吊下来的冰凌。” 进了家门,小棉花糖在他们脚边跳,在他俩弯腰换鞋的时候舔他俩的手。 舒望摸了摸小月月:“不下去玩雪也好,我爷爷奶奶说,下雪时候狗快活。” 傅知非往冰箱里收拾收拾,把一层抽屉空出来,拎在手里。 舒望看着他有些纳闷儿:“傅老师,你这是要证明一下你的情趣吗?” 傅知非轻轻一弹他的脑袋:“小狗儿,咱家有顶楼。走吧,快活去。” 第55章露台,沙发,做 傅知非带着他从右户内置楼梯上去,顶楼原本是一间花房,但眼见着盆土枯枝,灰尘堆积,已经变成了杂物间。 傅知非随手拿扫帚把地上的杂物扫开,穿过小房间往外去,就是顶层的露台。 南方的风虽然温柔,到了冬天也是“温柔一刀”,顶楼很冷,舒望抱着手臂都要哆嗦了:“这风吹的……我们还是下去吧?” 傅知非上这边来的时候还点了支烟,这会儿风已经再和他抢着抽了,烟草燃烧的那端烟一冒出来就被风带走。 傅知非找了个空地把冰箱抽屉一放,往里面压了块废弃的铜镇纸。 舒望低头看了看:“这压得住吗?” “不知道,”傅知非往杂物堆里挑挑拣拣,端出个装满了土的小花盆,“这个行吗?” 舒望脸色复杂:“你拿这个压了,以后还怎么拿抽屉装肉?” 傅知非拧着眉头说:“到时候洗一洗,反正是你要玩的。” 舒望翻了个白眼,傅知非端着花盆走过来的时候,舒望灵光一闪把他拦住:“等等等等!” 傅知非看着他:“?” 舒望拍了下脑门儿:“我们有一整个露台装雪,为什么还要拿冰箱抽屉?!” 傅知非保持着端着花盆蹲下去的姿势,而后把花盆一放骂了句脏话,又没忍住笑。 傻逼了他俩。 舒望也看着他笑,傅知非拍拍手上的土指着他:“怪你。” “你天天就会怪我,”舒望把冰箱抽屉捡起来和他往回走,“你自己傻还怪我?还要我洗抽屉。” 舒望忽而又期待起来:“如果这雪下一晚上的话,明早露台上就能有雪留下来。” 两人走下楼到房间里去,空调热气扑面,舒望搓了搓脸,跑去洗冰箱抽屉又把它收拾回去。 白月光总说我撩他_分节阅读_86 他怎么想都觉得这事好笑又甜蜜,好像他想要的傅知非都会端到他眼前来,之前步行街上是,这会儿装雪的中二想法也是。 外边傅知非洗了个澡刚出来,这会儿跟老爷似的坐在沙发上看书,等他出来洗澡去睡觉。 舒望当然知道傅知非对他好,但好像总还是差了点什么……很难说。 他们俩至今分房睡觉的,舒望睡在客房,想那什么的时候才睡一起。 傅知非没有主动提叫他搬去他卧室的事情,舒望也很少往他房间里去,舒望心里多少也有点介意。 舒望洗澡出来擦干头发,或许是等的时间久了,沙发上傅知非点了根烟。 他只开了一盏壁灯,客厅里别处都是暗着的。 他太孤独,也太习惯孤独了。 舒望走过去摁住他的书:“还不睡吗?” 傅知非在烟雾里微微眯起眼睛,把眼镜摘下来,捏了捏鼻梁。 《呼啸山庄》被傅知非放在了一边,于是舒望低头去亲他,傅知非扬起脸来,就叫他这一吻落了空。 舒望的呼吸洒在他的脖子上,抓在沙发靠背上的手骤然捏白了指节。 傅知非手里还夹着烟,仰头徐徐散了口烟,喉结随着他的动作先是一沉,再缓慢往上,耸起的弧度十分撩人。光是看着这一点微小的动作舒望就起了反应,呼吸也粗重了不少。 傅知非手上还夹着烟,眼睛里看着舒望,声音深深沉沉的:“刚刚抽了烟呢。” 傅知非的声音就像是个钩子,拨撩得舒望的喉结也跟着一滚,可他看出来了,傅知非的口吻和眼睛里有一些优雅的、疏离的拒绝,似乎是不太想的样子。 舒望看着傅知非,眉头拧了下,傅知非仍旧淡然地看着他,傅老师段位很高,轻轻巧巧就容易让人服输。舒望这时候撑着沙发,膝盖跨在傅知非腰侧,棉质的松紧裤里绷得难受。 偏偏舒望不愿服输,拧着眉坐下去,傅知非刹那就撩开淡然的眼皮,被他动作迅猛激得从沙发里坐直了身体。 热烈的二十岁什么也不怕,段位再高也不怕。傅知非的居家服再宽松也挡不住了,傅老师也只是脸上淡然而已。 舒望咬着嘴唇低声笑了下,像是偷糖得逞的孩子,像是把傅知非的优雅剥了个干净。 这种热烈来得太快太急,傅知非的手下意识地搭在他腰上。 舒望喉间再一滚,嘴唇滚烫地上下一碰,吐了两个字:“做吗?” 傅老师年纪摆着、端着,平日里诸事随意,可这会儿,约会之后,夜半人静,听见两个放肆着充满情|欲的字一张一合从恋人口里问出来,他哪里能端得住? 舒望的手臂圈了傅知非的脖子,嘴唇又压近了些,眼睛里被自己问出口的话染上朦胧迷失:“傅老师……” 傅知非伸手越过他把烟掐在烟灰缸里,猛然把舒望一抱,直接从沙发里站了起来。舒望紧张地抱紧他,腿上也是一紧,旋即却被傅知非放下了站在他面前。 傅知非看着舒望眼里的茫然,伸手捏住他下颌轻轻一晃:“宝贝儿,清醒点。” 他的声音比方才更要低哑,沾染上情动的意味,舒望想清醒也不能了,攥着他的衣领靠在他胸口上闷哼一声。 傅知非眼神凝在舒望的身上滞留片刻,像是在分辨舒望是想玩闹还是想来真的。 傅知非低头亲了亲他的耳尖,扶在他背后的手从衣摆里伸了进去,舒望的手滑下来抱紧了傅知非的腰,整个人都埋在他怀里抖了一下。 紧接着傅知非另一只手也从他裤腰边上慢慢滑了进去,一点一点的,带着慢条斯理的优雅,做着流氓绅士的动作。 舒望勒得傅知非的腰都有些发疼,青涩的莽撞的,舒望往他身边挤着跨了一步,两个人又摔进沙发里。 傅先生的手是拿笔的手,是一丝一毫地画花鸟细腻的手,直到了这时候他的手也稳得很,一笔一划地从舒望的后腰摸上去,掀卷起T恤,掀卷起舒望所有的喧闹的感官。 他的吻一点一滴地落在舒望的耳朵上、鬓角、脸侧,然后停在他唇齿前寸余,纹丝不动。 舒望往前一凑,傅知非却不慌不忙的先一步后退躲开,以退为进的这个小动作让舒望的呼吸陡然沉乱,抱着他凶狠地啃过去,两个人这才牢牢贴在了一起。 舒望在乱七八糟的迷蒙里看见傅知非勾了一下嘴角,傅知非是故意的,傅老师太坏了。 动作急促的,绝算不上文明,舒望身上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喊:“傅老师!傅老师!爱我!爱我!” 亲吻的热烈把澄净的水也打乱,傅知非的手从他衣裤里退出来,一把推高他的T恤,被调动起的情绪露出一丝难耐的焦躁。 舒望的纹身自然是遮掩得好好的,傅知非这会儿也没心思再管其他。 舒望趁机道:“傅老师,现在天越来越冷了。” 白月光总说我撩他_分节阅读_87 傅知非从他胸口抬起头来看着他,舒望脸上泛着情|欲的红。 傅知非瞧了他一会儿,忽然笑了下:“知道了。” 第56章浴室,爱你,书 傅知非的卧室很大也很简单,几乎和对面的客房没什么两样,可这在舒望这里看来是完全不同的。 傅知非身上有着淡淡的水墨味道,还有他书房里经常燃的线香香味。 他的卧室里全部都是他的气息。 舒望之前也进来过几次,说不上是真的闻到了,还是这种感觉成了鼻尖的幻象,每每会被熏红了脸。 他们没有在沙发上做过,在傅知非的卧室里也没有,舒望被他抱进房间的时候异常紧张起来,而后则变得热情,甚至可以说是卖力。傅知非被他的敏感攫住身体,难耐的想要再快一点,又不想那么快,隐隐的折磨背后就有些失控,不和平时那样温柔。 傅知非意识到舒望的不一样,仅仅是一个地点的转变,傅知非敏感地察觉和接收到舒望对他的在意,一时间有些愧疚,在舒望倔冷地咬紧了下唇的时候捏住他下颌,掰开隐忍的唇齿,极尽甜蜜地和他品尝了一个交换津液的吻。 十指相扣被推高到床头,拉伸的身体骤然绷紧再绷紧,好像再多一丝的压力就会断裂,而后同时松懈下来,舒望仰起紧绷的脖颈松快地砸进枕头里,神思松软,一时间讷讷无言。 像是家猫之间互相梳理毛发一样,傅知非轻柔的舔吻他的脖颈,在性|爱余韵里温存。 舒望目光回拢的时候落在傅知非脸上,想问一句以后是不是就要搬过来一起睡,问不出口。 他摸了摸傅知非的脸,傅知非往他手心里蹭了一下,握着他的手贴住自己,俯身下来亲他的额头:“你的衣服是挂在那边还是拿过来和我的放在一起?” “放一起。”舒望笑了下,笑出了种心满意足的少年气。 傅知非去浴室给他放水,顺带收捡起地上散落的衣服。 舒望也不是走不动,不过这时候就是要享受一下傅老师的照顾,被他抱去了浴缸里。 氤氲热气熏起来,浴室里还开着暖风,舒望趴在浴缸边上,傅知非给他搓了搓背:“以后你有什么想法都和我直说。” 舒望抬起头来,被傅知非抵住鼻尖:“不用像今天这样。” 舒望微微离开一点,笑说:“有些事情说出来就没意思了啊。” 傅知非揉了他一把:“是我做得不好。” “傅老师,”舒望趴在浴缸边伸手在他心口上画了个圈,“我有时候觉得我没走进你这儿去。” 傅知非心里莫名一叹气:“我一个人住久了,突然家里多了个人有时候还会觉得不习惯。” 舒望的手有些颓然地想收回去,却被傅知非抓住,放回了他的心口:“可你在的。” 舒望的手颤了下,听见傅知非说:“已经走进去了,你要不要住久一点?” 舒望懒懒的弯起眼睛:“能住多久难道不是房东说了算吗?” “房东的房间已经空了好多年了,”傅知非抹开舒望脸上的水,“要不是你闯进来,都要弃置了。” 舒望无意识在他心上画了两画,也说不清自己在想什么,是心疼还是别的什么。 舒望问他:“傅老师,喜欢我吗?” “喜欢。” “爱我吗?” 傅知非抿了下嘴唇,叹着笑说:“我有点说不出口。” 舒望趴在手臂上看着他,换了个问法:“你是不是爱我的?” 傅知非说:“是。” 舒望笑弯了眼睛,往他身上泼了捧水:“这不是一样的吗,有什么说不出口的?” 傅知非捏了捏他的脸:“怎么说……感觉意义有一点不一样。” “怎么个不一样?”舒望的笑意淡了一些,“程度不一样?” 白月光总说我撩他_分节阅读_88 “不是,”傅知非扶着他的肩抹掉他身上沐浴的泡沫,“感觉不一样。男朋友和家人之间的那种不一样。” 舒望也知道他和傅知非之间还没有到家人的地步,但听他这么说多少还是有些失望。 “你还年轻呢,”傅知非看着他的脸,眼睛里难得的涌出不舍和眷恋,“以后还会遇见很多的人和事,或许只会在我这儿住一段时间。我也想让你变成家人,可是如果你也要走呢?” 舒望一时哽住,良久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也?” 傅知非说:“我和我父母之间相处得不太好,除了兄嫂家里,不太有亲人的感觉。” 舒望湿漉漉的脑袋顶着傅知非的胸口:“我哪也不会去,就这么住下了,搬家很累的。” 舒望说的搬家是真的搬家,他以前租房搬过好几次,的确磨人。 傅知非意会错了,往他胸口上创可贴遮住的地方摸了下:“那你别走。” “我本来也没去哪,”舒望抬起头来隐晦地和他说,“我哪儿也没去,我哪儿也不去。” 傅知非自然是听不出来他隐晦的深意的,只低头亲他:“乖。” 因着他藏起来的、隐秘的秘密,也因着知道了傅知非的不安,知道傅知非也会想留住他,舒望愉悦地笑起来,在傅老师耳朵边上又说了几次“爱你”,到最后被傅知非拍着屁股赶出了浴室。 舒望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傅知非留在里边洗漱,舒望走去客厅里把那本《呼啸山庄》带回卧房,靠在床头随手翻了翻。 傅知非擦着头发走过来往书上瞟了一眼,舒望念着书上的语句问他:“你为什么爱他,凯蒂小姐?” 傅知非坐上床把他一抱,看着书上笑了下:“因为他漂亮,而且在一起很愉快。” 这句也是书上的话,不过他跳了几行,舒望也没管那些,和他玩笑着继续往下念:“‘糟,’这是我的评语。” 傅知非也继续道:“而且因为他又年轻又活泼。” “还是糟。”舒望看着接下去的话轻声笑起来。 傅知非亲了亲他的脸:“而且因为他爱我。” 舒望说:“这一点无关紧要。” 傅知非离开书本上的语句回答他:“这一点很重要。” 舒望笑了声继续往下读:“太糟了,现在,说说你怎么爱他吧?” “和别人的恋爱都不一样。” 舒望指着下面一段话给傅知非看,傅知非诚实说:“我念不出来。” 于是舒望轻声读出来:“我爱他脚下的土地,他头上的天,他所碰过的每一样东西,以及他说出的每一个字。我爱他所有的表情和所有的动作,还有整个的完完全全的他。” 舒望把手上的书放在一边,从床头柜抽屉里拿出吹风机给傅知非吹头发,傅知非抱着他的腰埋在他腰腹上。 睡衣轻软舒适,舒望感觉到傅知非的眼睛湿热了一点,听见他微哑的嗓音说:“谢谢你爱我。” 第57章雪人,哥哥,新 突然的道谢其实多少有些奇怪,不过舒望似乎能够了解他的心境,揉了揉他后脑勺上柔软的头发,傅知非在他肚子上蹭了蹭。 舒望能理解傅知非的这句话,但这句话不太能让人接得上,舒望张了张嘴,最后笑说:“傅老师,你这话说得跟要发好人卡一样。” 傅知非往他腰上咬了一口,舒望觉得痒,推开他:“知道了知道了,你最坏,行不行?” 傅知非被他逗得一笑。 吹风机的声音呼呼响,在情绪微波拂澜变化的夜里吹得人昏昏欲睡。 终于吹干了头发,傅知非把舒望抱着一起倒在床上,困倦地眯起眼睛。 舒望被他揽着,两个男人的呼吸喷在一起又觉得热,他翻了个身背对着傅知非,傅知非也觉得这样更舒服些,靠过去贴着他的背。 身后的依靠温暖,充满着安全感,舒望一语双关地问:“以后我都可以搬进来吗?” 傅知非闭着睡着了,亲了亲他的后颈:“可以,睡吧。” 白月光总说我撩他_分节阅读_89 舒望觉得舒适,一觉好眠无梦,起来的时候窗外已是银装素裹,换了副天地。 舒望忙上忙下的,又是到小区花园里去捡树枝丫给雪人当手,又是切了块胡萝卜给它当鼻子,将楼顶露台上的雪堆了起来,还往上边踩了脚印画了画。 傅老师泡着大红袍,小壶小杯,色泽明亮鲜润,香气馥郁,岩韵之风细品慢饮,桌上铺着未画完的画。 下雪狗快活,傅知非的小棉花糖兴奋得要命,白软软一团跳到雪里就不见了,和舒望玩捉迷藏,还是那副只埋脑袋把屁股翘着的小模样,舒望笑得直不起腰,拎着蠢萌的小狗子一起玩儿,连午饭差点都忘了弄。 他下楼的时候遇见了昨天那两个用冰箱抽屉接雪的小男孩,和小孩儿们一说他家顶楼上全是雪,三个人兴奋坏了,跑去顶楼一起玩耍。 他们在楼顶上堆了个大雪人,舒望还做了两个巴掌大小的存在冰箱里,那俩小孩儿也一人做了一个。 傅知非不和他疯这些,上午的时候在书房那边画画。 不得不说傅知非是个很自律的人,每天要做什么勾画得清清楚楚,拳要打,字要写,画也每天都要画,他往书桌前面一坐,简直就像入定一样,一天下来从早上七点半开始,到晚上九点半去接舒望下班结束,没个停。 他也不和舒望一样,冷酷的时候能拒人三尺,笑起来的时候又像个邻家哥哥。傅知非也想不明白,舒望是怎么做到把人俩小孩儿叫来玩一趟还能认识他们父母,留了小孩儿吃饭,顺带还教了下他妈妈做红烧排骨的…… 那两个孩子才读小学的模样,其中一个活泼开朗些,另一个沉默一点,怯生生的,长得都挺漂亮。 他们见了傅知非都有点拘谨,只跟在舒望身后当跟屁虫,看着舒望拿萝卜雕花,啧啧称奇。 吃饭的时候傅知非在他们一开始还有些拘束,后来估计是因为舒望做饭太好吃,他俩渐渐的也就敞开了话题了。 不过令傅知非无奈的是,那个很活泼的小孩儿一直都管他叫“叔叔”,管舒望叫“哥哥”……尴尬。 活泼点的那个叫白耀,他介绍自己的时候说他是“不要白不要”的那个白耀,把舒望说得好笑。他总问东问西的,还一副老大哥的模样,带着另一个叫方廉的小孩儿。 白耀还问舒望有没有女朋友,他要介绍自己的姐姐给他,傅知非瞟了他一眼,舒望咳嗽着说自己没有女朋友也不想找,于是小白耀皱起眉头叹了口气:“那就没办法了,我也没有哥哥。” 舒望被他语出惊人呛得咳嗽:“你说什么?” 白耀撑着腮帮子说:“你不找女朋友,难道也不找男朋友嘛?” 正在嚼红烧排骨的傅知非磕绊了牙。 好歹也是祖国未来一枝花,舒望对于现在孩子们开放的思想感到有些无语,这种略有尴尬的心境一直持续到了他们离开,三个人约定要是明天还下雪他们还来楼顶上玩。 舒望看了眼傅知非,傅知非一副“你自己想怎样我都由着你”的模样,舒望就和两个小孩儿说了声好。 白耀牵着他怯生生的小伙伴,一人托着一个小雪人走了,舒望叹了口气:“现在的小孩儿也太会了吧……” 傅知非也觉得有点,不知道说什么好。 舒望倒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的,只是和当年他小时候刚知道这些事情的那种恐惧和排斥相比较来说,真的就能察觉到时代不一样了。 舒望的手玩雪玩得有些发红,洗碗之后看起来更甚,傅知非怕他手上会生冻疮,拉着他给他上手霜,搓来抹去的活络掌心。 雪下了三天,不过那俩小孩儿没来,白耀还跑上楼来特意告诉他,他们失约是因为方廉生病了。 舒望原本打算去他家看看他弟弟,这才知道他俩不是表兄弟,只是玩得好的同学,方廉家在新市政府那边的别墅区,那个小区管理严格,方廉家里也总是不方便,一般白耀也见不到他。 他俩在门口说话的时候傅知非出来倒茶听了一嘴,提醒舒望说:“玉华庭院?桑野和林烝住在那边。” 说起这个他也皱起眉头,前段时间他没联系上桑野就和林烝打了电话,电话里说是他们又和好了……莫名其妙的。 傅知非想着去看他俩一眼,于是商定了周末带着白耀一起去。 傅知非和林烝打了招呼,出入小区的时候登记了一下,门卫保安室还和林烝打了个电话确认,这才放行。 白耀撇撇嘴说:“每次我来的时候门卫打电话给方廉家,他妈妈都说不认得我,然后不让我进。” 舒望扬起眉毛:“还有这样的事?” 白耀枕着车窗边上往外看,别墅小区很大,有些苏州园林的幽静,但又并不小家子气,显得很是气派。 “他们家可奇怪了。只有方廉一个人在家的时候我才能进去和他玩儿。他妈妈一点也不好。” 白耀说着又老成地叹了口气:“你可不要和他讲我说了他妈妈的坏话啊!” 舒望笑着揉了下他的脑袋,这白耀和他一样,一个溜圆的毛寸,比舒望留得还要短。 舒望最近挺长时间没剪头发了,傅老师似乎是希望他留长一点,看起来会更乖更漂亮。 冬天时候头发太短了风吹也冷,舒望干脆就想趁着这段时间不剪了,等年边上再理一理,和傅老师一起过新年。 白月光总说我撩他_分节阅读_90 第58章不幸,混乱,骚 白耀小孩儿心气,不愿意和他不太喜欢的这位“叔叔”去看他的朋友,傅知非也不想带着小孩儿去看桑野,毕竟谁知道桑野那俩人在家干嘛呢……到时候教坏了孩子就不好了。 三个人分成了两路,舒望带着白耀,一会儿再回头来找傅知非。 玉华庭院里七拐八拐,白耀带着舒望走到方廉他家,铁门拦住院子,围墙不高,小花园里有人在修剪花枝,南方的冬天下完雪都是绿的,偶有枯黄,也并不多见。 白耀看见那人就拉着舒望往树丛后边躲,小声和舒望说:“那就是他妈妈。” 舒望探头看过去,那的确是个很漂亮的女人,身量不高,但样貌却非常的好,像个明星。 她穿着一条白裙子,披着羽绒外套,脚下一双麂皮小靴,的确是非常的美。 白耀撇撇嘴说:“你别看她长得好看,说话也温柔,可是她对阿廉就是不好。” 小孩儿的话未必就能全信,舒望碰了碰白耀的肩:“我们总不能一直躲在这里,不然怎么见到方廉?” 舒望拉着白耀往门口走,摁响了门铃,叮的一声响。 女人看过来,脸上有些惊讶:“你们是谁?” 白耀胆儿也大,梗着脖子说:“阿姨,我是方廉的同学,他生病请假了,我来看他。” 方廉妈妈看着他拧起眉头,又看了看舒望:“你们是怎么进小区的,我怎么没接到电话?” 舒望冲她笑了下:“我和白耀住一栋楼,方廉是在我家顶楼玩雪之后才感冒了的,我想着也来看看他,我在这边小区里还有个朋友,从他那边进来的。” 方廉妈妈古怪地看着他俩:“你们等一下,我去找怜怜问一下。” 白耀急死了,直接在他家楼下大声地喊:“方廉!我来看你了!” 舒望被他一嗓子叫出来吓了一跳,方廉妈妈也是吓了一跳,捂着心口有些惊恐地看着白耀,屋里传来婴儿的哭声,方廉妈妈对着白耀脸色不太好:“你别叫啊,家里的宝贝还在睡觉,被你吵醒了。” 别墅二楼拉开扇窗,方廉怯生生苍白的小脸露出来,他妈妈叫他:“你去看看你弟弟,哄他别哭了。” 又指着舒望问:“这个大哥哥你认得不认得?” 方廉点了点头,看着白耀的眼神里充满着期盼。 方廉妈妈看着白耀他俩叹了口气:“来吧,进来吧,小点儿声。” 白耀在他妈面前有些拘束,进了房门换鞋,只快速说了声谢谢阿姨,就想往楼上方廉房里跑。 方廉抱着个小婴儿站在楼梯口,他怀里的小弟弟已经不哭了,又睡着了。 屋里有些杂乱,小婴儿的摇篮、玩具、奶粉、纸尿裤、小衣服,带小孩儿总是不太容易的。 女人的动作很轻,却还是惹得二楼气冲冲传来骂声:“方廉,你一大清早的吵什么!要不要人活了?!” 舒望看见方廉的脸色霎时就白了,他怀里的小宝贝也再度地哭起来,方廉妈妈烦躁地喊了声:“妈!是怜怜的同学来了!” 方廉摇了摇手里的孩子,小孩却一直哭个不停,方廉妈妈夺过他手里的小孩儿:“行了,你带着你同学去楼上玩吧,别惹你阿婆。” 方廉妈妈又看了看舒望,道了声抱歉:“让你见笑了,我妈身体不太好,老人家脾气大。” 舒望早拧起了眉头,这会儿也只能笑说一声“没事”。 二楼上冲出个老人来,穿着袄子,皱眉皱眼看也没看就往楼下骂,言语粗俗又难听。方廉皱紧了眉头拉着白耀往楼上他房间里走,老阿婆看清楚了白耀,骂道:“又是你!你个缺德鬼怎么又来了!要把我外孙都害死是不是!” 方廉白着脸,白耀抿着嘴没说话,方廉妈妈喊了声:“还有客人在呢,你骂什么人!” 老阿婆看见舒望是个不认得的,当即喊道:“我怎么不能骂他,你儿子害死了一个哥哥,还要带着同学来弄死一个弟弟吗!你心长偏了吧!死了你也不心疼,反正克死了老公又克死了儿子,就是个出去卖的货!” 舒望听得一阵皱眉,方廉妈妈却已经哭起来了:“你胡说什么!我上辈子欠了你的,摊上你这么个妈!” 她抱着孩子往楼梯上走,推着方廉说:“还不带着他赶紧走,叫别人听我们家笑话!” 方廉默不作声的,白耀却忿忿不平:“他哥出事和他有什么关系!” 老阿婆尖叫起来:“他就是个克星!命里来克我们家的!怎么不早点死?!当初你妈就不该把你生出来!” 白月光总说我撩他_分节阅读_91 方廉脸上忽红忽白,舒望快步往前一走摸了他的额头,滚烫的,方廉还赤着脚连鞋都没穿。 舒望把他抱起来又拽着白耀:“我们先走吧,得送他去医院。” 方廉妈妈掉着眼泪,往方廉怀里塞了几百块钱,老阿婆看见了又是一阵聒噪。 方廉妈妈再没管她,几乎是匆匆忙忙地把他们三个往外面推,方廉从舒望怀里挣下来穿鞋,和白耀跑了出去。 方廉妈妈冲舒望一个劲儿地道谢,等他出了门身后房门一关,里边便爆发出女人歇斯底里的喊声:“你是不是要他也死了你就甘心!你是不是要我这个儿子也死了你才甘心?!” 舒望皱着眉头一言不发,快步走出去,那俩小孩儿就蹲在路口转弯处的石头上,白耀蹲在方廉面前几乎要趴在地上,看方廉低得不能再低的脸。 方廉脚上穿了鞋都没穿袜子,舒望脱下外套来把他一裹,方廉眼睛红通通的,已然是哭过了。 舒望也没多问。 世上的不幸有千万种。 舒望叹了口气:“我们去找傅老师,然后去医院吧。” 方廉轻声说:“我不想去医院。” 白耀急了:“你不去医院去哪?你头上这么烫,到时候烧傻了!” 舒望看着那小孩儿,方廉说:“我想去个没人的地方,我还想去找我爸。” 白耀忽然沉默下来,脸上的表情十分难过:“可是你爸爸已经……走了啊。” 方廉抬起头来看着白耀,眼里还有些懵懂:“我就是想跟他一起走。” 白耀一下子也没忍住眼眶里的眼泪,胡乱抹了两下脸,恶狠狠地说:“傻逼,你要敢找死,我他妈再也不理你了。做个屁的哥们儿啊,你就没把我当哥们儿。” 方廉难受得站不起来,拉着白耀的手晃了两下:“哥哥,我开玩笑的。” 他又看着舒望叹了口气:“人活着好不容易啊。” 他头往下颠了一颠,一副就要晕过去的模样,把白耀吓了一跳:“你别真出事啊!” 舒望连忙把他抱起来给傅知非打了个电话。 傅知非那头也是一片混乱,电话里桑野喊着说:“你要再逼我,我就从这里跳下去!” 舒望骂了句脏话。 他怀里的方廉看着他,舒望对他说:“活着就是不太容易。我爸走了的那会儿,我差点被打死。等你真的面对‘死’的时候,就会发现它真的很可怕,会让你也变得很可怕。” 舒望手里捏着的通话还没被挂断,那边的喧闹像是戏剧发展到了绝顶的高潮,随着惊呼和疯狂的一声叫喊,致以爱情绝望而自由的收稍。 呼啸的豪车冲进医院急诊一个甩尾,林烝脸都白了抱着桑野快步往里走,像是勃拉姆斯的匈牙利舞曲,歌颂了饱含吉普赛风情的华美的自由,又带着别样绝美的伤感。 在桑野的痛呼声里,他终于骚断了他的腿。 第59章轮椅,生死,疼 因着桑野和林烝这两位浸满了金钱气息的暴发户的缘故,方廉坐在了私立医院的豪华病床边打吊针,白耀坐在他一旁,两个小孩儿有些不安地牵着手。 桑野一路嚎着“疼”,等到真的医生拿了医用石膏来缠他的腿的时候,他又不哭疼了,笑嘻嘻的看着舒望和傅知非他俩,指着那两个小孩问:“你们哪生出来这么大的儿子?” 白耀上课听讲听不懂,听这个一下子就听懂了,张着嘴看着舒望和傅知非,嘴巴里能塞下鸡蛋。 令舒望意外的是这样误人子弟的话傅知非竟然没有斥责,只沉眉皱眼地看着床上的桑野和窗边站着的林烝。 他俩也不愧是一对“好情人”,天造地设的没三观没公德心,林烝在医院点了根烟,当着小孩儿的面。 舒望也皱起眉头,把方廉和白耀带到隔壁去了。 刚在旁边的空病房安顿好两个男孩,隔壁就闷哼一声钝响,小护士惊呼出声,手上的填单都掉了,舒望冲俩小孩儿说了声:“别出来。”而后快步走出去看,傅知非拽着林烝的胳膊撞开病房的门已经打到了走廊上。 “喂!”舒望跑过去拉架,林烝揪起傅知非的衣领还了他一拳,舒望立时就怒了,也不愿知道他们是为的什么,冲过去就踹了林烝一脚,踢在他肚子上,把林烝踹了个踉跄,舒望拉开傅知非:“你俩这是做什么!” 病房门口|爆发出桑野狂潇又愉悦的笑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到了轮椅上,腿用支架架着,挪到门口看着他们。 白月光总说我撩他_分节阅读_92 林烝捂着肚子脸上挂了彩,慢慢直起腰来看着他。 桑野眉毛一挑:“这是你的医院,我不待。” 林烝的脸色立时就臭了下去,想要走向他,桑野立马做了个阻止的动作,林烝原本没想理他的动作,桑野却敲了敲身下的轮椅扶手,叫他立时就顿住了脚步。 另一边房间门口俩小孩儿探头探脑地看着他们,白耀帮方廉拎着输液瓶,举得高高的。 桑野看了看他们两个,指着傅知非,一点也不怕林烝,说:“我和知非认识的时候就这么点大,你再往前走一步,我就不是从二楼往下跳了。” 舒望冲那俩小孩儿挥挥手,小孩儿们又缩回脑袋去,却还是呆在房门口没走。 方廉没走,白耀拍了他一下,他也没动。 林烝的表情非常沉郁的焦躁着,舒望对他印象不深,只记得他是个很冷漠的人,总一副纵容着桑野时不时的发疯和胡来的模样,面色平静,带着拒人三尺的疏离,其恶劣程度比傅老师更甚,风格不像是傅知非一样的古雅画家,像是从绅士贵族居高临下的漠然。 让人看一眼都觉得冷。 哪怕现在桑野以死相逼,他也只是皱着眉头,焦躁的模样似乎只是在想要怎么权衡善后,没缘由的让舒望心里一寒。 桑野看看方廉,忽然笑了:“哥哥是不是太好看了,你一直看着我做什么?” 方廉被他点到,稍微瑟缩了一下,很短的一会儿几乎看不见,然而却躲不过几位大人的视线,也逃不过白耀对他的了解。 白耀往他身前站了站。 方廉似乎是安心了,才抓着白耀的手怯生生问桑野:“疼不疼?” 桑野被他问的这一声问得笑掉出眼泪来:“疼啊,疼死我了。你看看他们几个,没一个问我疼不疼的,真坏。” 桑野看了他俩一会儿,不甚在意不去抹那两滴眼泪,笑说:“年纪小就是好,可以哭疼喊娘,有人疼。” 林烝神色复杂地看着他。 方廉却道:“我妈妈不疼我。” 桑野闻言都没个停顿,直接笑了笑。 方廉又问他:“你往下跳的时候,疼不疼?” 这回舒望和白耀都听懂了,方廉是问他“死”疼不疼。 白耀立时拉住他的手:“方廉!” 方廉被他的大嗓门吼得一震,小声说:“我就问问。” 白耀喊道:“你问个屁!” 舒望走过去帮白耀拎住了他的吊瓶,不然位置太低了回血。 这回桑野也听懂了,愈发觉得事情好玩起来,指着自己的腿笑说:“活着才疼呢。” 舒望震惊地抬头盯住他,没料到他居然在小孩儿面前说这话,傅知非也看出方廉的不太对劲,摁住桑野的肩膀沉了声音:“别胡说八道。” 桑野冲方廉招招手,方廉想过去,被白耀和舒望拦住。 桑野也不介意,就那么笑着跟他说:“怎么的,你想找死啊?他们这么怕你来找我,我又没有死。” 舒望终于是没忍住:“桑爷,你闭嘴吧!” 桑野那性子,现在连林烝都羁不住了,哪能听他的,当下接着就说:“活着一直都挺疼,偶尔快乐两下也是假象。” “桑野!”傅知非低喝了声,却被桑野懒散地抬了抬手挡住:“我这不是还没说完嘛,急什么。” 他看着那小孩儿:“死就不一样了,死有疼的,也有不疼的。” “如果你身边有家人,有朋友,你死了他们会来吊唁,会哭,会难过,会让你心疼得都不忍心离开,死就比活着更疼。” “如果你身边谁都没有,他们不会来哭你,不会关心你,不会为了你打架,连送医院都懒得送你,而且你也不在乎,死和活着没什么两样。” “如果你身边没有家人也没有朋友,只有一个可以停靠的人……”桑野的目光挪到林烝身上,忽然一笑,脸上风骚的表情像是在演一出盛大的舞台剧。 “那就完蛋了。” “你会想束缚他,把他绑在你的身边,嵌进你的血肉,你会想养着他,又会想喝他的血。” 白月光总说我撩他_分节阅读_93 “你会把他关进你的别墅里,斩断他和外界一切的联系,控制他的一切,像是在驯养一只宠物,作为你最后的救赎。” “你对他的喜爱是因为你想要而不是你愿意,你对他的容忍也限于豢养而不是口上大言不惭说着的爱。你根本就不爱他,你只想让他成为你对生活的眷恋,填满你空虚的余生,然后让两个人同时失去自由。” 桑野冲林烝风骚地笑了一下:“我说得对不对啊烝烝宝贝儿?” 演出还未完成,乐曲最终一声的琴键砸落,桑野阴鸷了面容,却仍旧带着他标志性的放浪的笑意: “可我又不是你养的狗。” 第60章朋友,疯子,追 他的话说得绝情又愤恨,偏偏说话的语气抑扬顿挫像是在念一首回环往复的十四行诗。 舒望看见林烝越来越苍白的脸色,好像被桑野的这几句话抽掉了身上的力气和血肉。 林烝敏锐的察觉到舒望看他的眼神,眼神一眯,不紧不慢地理了理袖口,又变得冷漠起来。 桑野看得嗤笑一声。 方廉和白耀这两个孩子还小,听不出来桑野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只是孩童情绪敏感,看出眼前这两个都不是好人,他们下意识往舒望背后躲了躲。 桑野的眼神瞟过来要看方廉,被舒望挡住,方廉拽着舒望的衣角,打吊针的手被白耀托着,从他身后露了个脸。 他看起来似乎也并没有那么怯懦。 难得的在场几人从桑野的脸上看见了温柔,收敛他平时的风骚,桑野的面容的确算是好看,正经的时候和他以往的笑容形成鲜明的对比,让小方廉没来由的觉得他好可怜。 “你还太小了,不要去寻死,”桑野干干净净地笑了笑,“哪怕没什么人爱你,自由也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你可以去到很多的地方。还没有看过加拿大的丹枫,也没有往冰岛看过极光,没有巡航大海看鲸鱼跃起甩尾,连真正的流星都没见过,没许过愿望,怎么就知道愿望不会实现呢?” 他瞟了一眼方廉身边的白耀,拍了拍肩上傅知非的手:“果然有朋友还是挺好的,至少能在需要的时候来救个命。” 方廉偏头看着他的小伙伴,没有做声。 桑野又说了:“可问题是要怎么才能自由呢?” 他分外夸张地叹了口气:“难道是我的钱还不够多吗?” 桑野饶有兴趣地看着方廉,又起了不正经的心思,笑说道:“我和你讲,你要自由的第一步就是要有钱,光明正大的有钱,不用躲着警察叔叔,不犯法的那种有钱,非常有钱!然后他们就会来喜欢你,但是你不要信,他们都是假的,喜欢的是你的钱。” 舒望无奈地深叹一口气,桑野还在说:“直到你遇见一个和你一样有钱的,用钱都打发不掉,那你就逃跑吧,去北极我觉得挺好的,我一直想去玩一玩。” 傅知非从后边捂住他的嘴。 桑野还在眯眯眼睛地笑,白耀古怪地看着他,非常真挚地小声问了句:“他是不是摔坏了头?” 舒望没憋住嘴角的一点笑意,也小声对他说:“对,他是个疯子。” 白耀紧张地看了眼方廉,低声道:“太可怕了,你还是别想什么死啊活的,摔到头就傻了。” 桑野刚拍开傅知非的手,听见他们的话,眼睛都笑弯了。 林烝站在他们的那头,像是孤零零的站在了黑暗里,看着这边桑野骚包又像光的笑,不知道在想什么。 桑野说:“我要转院。” 林烝摇了摇头:“不行。” 傅知非沉下眉眼:“林烝,你拦不住他一辈子,拦住了,桑野就不是那个桑野了。” 桑野摇头晃脑笑说:“知我者,知非也!” 傅知非没好气拍他一下:“滚蛋。” 桑野转了转他的轮椅,在小孩面前玩了个花样的圈儿,甩得正对病房,偏过头对林烝一笑:“行吧,你想怎么样都行,那我不转了,就在这儿待着……” 他后面还有话要说,看了眼方廉,欲言又止,把最后那句“待到死”咽到肚子里去,眉眼明媚地朝林烝笑了笑。 林烝心里一痛,知道在这个瞬间,他就已经失去他了。 可惜放不开手。 白月光总说我撩他_分节阅读_94 私立医院豪华病房,兵荒马乱的上午过去,方廉的高烧退了,身上还烫着。 他身体瘦小,舒望看了心疼,想一直把他抱着。方廉没同意,理由是他已经六年级要上初中了,不能叫人抱,所以舒望打算背着他,但是被傅知非接过了这个工作,带了两个小孩儿去吃了顿好的。 方廉这会儿不像早上那样沉沉没生机的模样,笑起来的时候眉毛会有些耷拉着的感觉,看起来无奈又无害的模样,也没有那么胆怯了。 白耀叽叽喳喳像得了多动症,总和他说话,一副“我是大哥大”的模样。 他还破天荒的和傅知非聊起了天,傅知非对待小孩没有舒望预想的那么冷漠,淡淡笑着,很有耐心的听他讲话,场面温馨得好像他们是血亲的一家子。 白耀问到傅知非是做什么的,听见傅知非会画画,问他会不会画宇宙航舰。 舒望觉得好笑,就见着傅知非微微皱了下眉头,从桌边的抽纸里拿了一张,随身带着笔,听白耀近乎描述怪兽的模样,给他画了艘宇宙航舰。 白耀哇了一声,问他还会画什么,傅知非又给他画了只栩栩如生的鸟,画了朵玉兰花,外围圆框几笔一勾,在方方的纸巾上画出个窗外闲景。 方廉也觉得厉害,靠了过来簇在一起看他画画。 白耀又问他会不会画李白,傅知非略略想了想,给他画了个衣袂迎风的诗仙,白耀嫌弃地看了眼:“为啥他留了胡子,他的衣服还是这样的?” 傅知非看了眼觉得没毛病,唐代服饰就是这样的,他怎么可能会画错。 谁知道那小孩儿问他:“叔叔,你是不是从来不打游戏啊?那你和哥哥差了这么多岁,你怎么追到哥哥的?没有代沟吗?” 舒望在旁边呛了口茶水,还好上菜来得及时,小孩的记忆和金鱼一样,馋虫一勾味蕾,转眼就把这事忘了。 下午的时候方廉彻底退了烧,舒望给他妈妈打了个电话。 方廉妈妈显得非常疲惫,声音淡淡温柔的说谢谢,说着又有些哽咽,说要和方廉说几句话。 方廉接了电话一直沉默着,好一会儿才“嗯”上一下,而后淡淡抿了下嘴,勾起一点欢喜说:“谢谢妈妈。” 挂了电话就笑了:“我妈说叫我今天可以去白耀家住,后天上课,明天回去就行。” 白耀也笑开觉得好,也没意识到别的事情。 下午他们一起去看了电影,买了零食吃的,傍晚才一起回去临河小区。 白耀的妈妈就是和舒望学烧红烧排骨的那位,性格十分开朗,见了方廉就笑,把他们往屋里迎,又问舒望和傅知非吃了饭没呀,一起吃啊,上回他教的红烧排骨的方法好极了。 舒望再三推辞,白耀妈妈又谢他们对自家小子包容,说她家白耀就是个捣蛋鬼。 白耀冲她做了个怪相。 白耀爸爸也是个亲切熟络的,摸摸儿子脑袋,笑着和他们打招呼,说白耀对舒望可喜欢了,干脆放到他们楼上去养,好让他和白耀妈妈过二人世界。 白耀的姐姐跳出来气鼓鼓说:“爸爸!那我呢?!” 白耀爸爸笑说要把女儿宠到天上去,变成仙女别下凡来,一家人笑得不行。舒望和他们告别,他们就欢欢喜喜拉着方廉,说这要是他们儿子就好了,把白耀气得跳脚。 关上了房门都能听见里边的笑声。 “真好啊。”舒望慨叹了一声。 傅知非看着他很温柔,捏捏他的后颈。 第61章撒娇,难眠,玉 家庭没得选择。 这是件让人无奈的事情,有怨出不得,有气撒不得,没处去说,就成了无奈。 等他们从电梯里上了楼,回到顶层他们的家里,舒望好像这才舒坦了,先进门的他听见关门的响动,一回身就把傅知非抱住。 傅知非拍了拍他:“刚回家,撒什么娇?” 舒望低沉地笑了两笑:“我才没有撒娇。” 傅知非把他抱起来摘掉他的鞋子,把他放到沙发上,又去给他拿棉拖鞋,舒望问他:“桑野和林烝到底怎么回事?” 傅知非闻言叹了口气,揉揉他说:“你大概知道就行了,别问,问了糟心。” 白月光总说我撩他_分节阅读_95 “糟心的事情还挺多的,”舒望往背后沙发上躺靠,“哪能谁家都像白耀那样好啊……” “家家都有难念的经。”傅知非往茶几上摸了打火机要去抽烟,舒望抱住他:“别抽烟,烟盒上都写了,吸烟有害健康。” 傅知非顿住脚步,把打火机放下了。 舒望笑说:“这要换了桑爷,肯定就不管不顾了。” “是,他……”傅知非停住话题,摇了摇头,“他也是真的没心肝。” 舒望明白他的意思,没来由淡淡笑了笑。 桑野什么都清楚,也明白,知道林烝对他的感情并非全然和他说的那样绝对,但是他不接受。 不接受把两个人捆绑在一起的爱情,更不接受林烝那种偏执又绝对的占有欲。 所以把林烝血淋淋的一颗心剥开,染黑了往外嘲讽。 都不是好人,太薄情了。 他们不是恋人,只是情人,来去皆可的情人。 付出了自以为寡淡的情义,最后却在喊着“我不会爱上你”的谎言里深种生根,连根拔起,不痛才假。 偏偏那两个人都能忍,一个风云不惊,一个浪荡无型,隔着厚厚的防火墙,背后都是一败涂地。 “有点可怕。”舒望吁了口气。 傅知非摸摸他后颈安抚,给了他一个拥抱。 舒望的脸挤在他胸口上:“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最后桑野为什么同意不转院?” 傅知非抿了下嘴唇:“互相逼迫而已。” “都是狠角色,”舒望从他怀抱里挣出来,拍拍他的手臂,“走吧,去洗澡吧叔叔。” 傅知非淡笑了声。 水流冲洗过发丝,毛巾垫在浴缸旁边,傅知非仰枕在上面,顶上的灯有些太亮了,他干脆闭上眼睛。 舒望在给他洗头。 傅知非光着身子,脖颈上的玉佩没有摘,舒望指尖上沾了泡沫,捻它一下,光溜溜的滑手。 “傅老师,你这坠子有什么特别的含义吗?戴着没见你摘过。” 傅知非撩起眼皮说:“我姥姥给我的。” 舒望顺口就问:“你怎么都不回去看看她?” 傅知非看着顶灯,太晃眼,晃得他都觉得此刻像幻觉。 舒望看他久久没有回应,捧着他的脸,这么倒着亲了他一口。 傅知非这才回神说:“这是遗物。” 舒望的手顿住,气氛沉闷,他说了句抱歉。 傅知非脸上的神情略淡,不知道在想什么。 事情发生得太多,糟心的事情也越多,两个人都没有什么亲热的意图,抱在床上的时候,傅知非从他身后搭过手臂,包住他的身体,捏着他的手摆弄。 指腹触碰到的地方并不柔软,傅知非捋开他的手指和他交缠相握。 贴得近了,却并不旖旎,温馨的、亲密的,干净又平和。 傅知非贴着他脑后的头发,嗅了嗅,让舒望隐隐觉得舒适又不好意思。 “头发长了。”傅知非说。 舒望想摸一摸头发却被他握着手没挣脱开,舒望:“还会扎扎的吗?” 有一回他们这么抱着的时候,傅知非就说他的头发有些太短了,扎人。 “不会,”傅知非蹭了下,“软软的。” 白月光总说我撩他_分节阅读_96 舒望“嗯”了声,傅知非感受到他有些疲惫的心情,于是问他:“方廉他为什么会那么问桑野的事情?” 舒望大概和傅知非说了一遍,让傅知非叹了口气,愈发把舒望抱紧了。 傅知非亲亲他的后脑勺:“睡了。” 舒望说不来心里的意味,突然的有些不安。 他背对着傅知非,却一直没闭上眼睛好好睡觉,不知道在想什么。 身后傅知非的呼吸平缓,舒望想转过身去看他,又怕扰了他睡眠,想动又不敢动,身体一时间僵硬,心里不知道怎么的哽着难受。 忽而傅知非和他交握的手松开,叫舒望心里一个咯噔,他的手却搭在了他的眼睛上,舒望呆愣着,感觉到睫毛眨在他手心受阻微微弯曲的弧度。 傅知非没有多问,温热的手心轻轻搭着他,让他的心一下子跳得很快。 舒望僵着身体,缓慢地转过去,傅知非的眼睛半眯着,似睡要睡。 两人也没多说话,舒望抱住他的腰,往他胸口上蹭了蹭脑袋。 他的头发比之前短短的时候要柔软很多,但还算不上柔顺,让傅知非有些痒,又有些剐蹭的感觉,像是安抚小棉花糖那样捏了捏他的后颈。 黑暗里几不可见,静谧和安稳环绕在他们的卧室里,让人不忍打破宁静。 心跳也要舒缓到同步,生怕不一致了会扰乱他们之间的氛围。 那块玉坠耷拉在枕头上,傅知非睡觉也不摘。舒望稍稍和他分开一点,看着他的玉坠,想问,不敢。 或许是像之前意识到他没睡着那样,傅知非感受到舒望的视线,拂了拂他的眼睛,低沉的声音打破了此刻的静谧,却并不突兀,好像终于而至、姗姗来迟:“哥哥结婚得早,结婚第二年就生了瑶瑶,家庭美满。” “那时候我在还和爸妈作对,改专业去学了国画。” 舒望静静的听着他缓慢说来的“难念的经”,沉默又乖巧。 傅知非的声音里有些怀念,淡淡氲着一点难过:“那时候家里还不知道我的性向,我没敢说,也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可以。毕竟他们都知道桑野的事情,但没有异议。我只是不敢和姥姥说,那时候老人家身体已经不太好。” “她希望我能成家,像我知礼一样,能得个美满。躺在病床上的时候,坚持着,希望能看见我结婚。可我不能。” 舒望抿住嘴唇。 傅知非叹了一声:“所以至今,我妈都不能接受我这样子,她觉得我没能达到姥姥的遗愿,让她去得有遗憾。” 舒望摸了摸那块玉,傅知非告诉他:“这个原本是要传给她外孙媳妇的东西。” 舒望一时哑然,尴尬地摸了摸心口。 被他纹身上去了。 第62章想要,寄存,怜 舒望心里的滋味太羞涩了,枕头上那块玉垂在他脸边上,凉得很。 傅知非摸到他的脸问他:“怎么这么烫?” 他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应该说“我早五六年就把你姥姥给外孙媳妇的玉坠纹心口上去了”吗? 舒望往他胸前撞了一下,这时候只能装鸵鸟。 傅知非和他不同频的思维一下子蔓延出去,没一会儿想明白了,以为舒望是想当他家的外孙媳妇,想要那块玉佩。 但是这个对于他来说,是礼物也是……负担,他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给。 傅知非叹了口气。 舒望贴着他自然察觉到他的叹息,于是仰头看他。 黑暗里什么也看不清,看不清傅老师此时的表情,傅知非伸手摸着舒望的小脸,揉来揉去,斟酌说:“如果……我是说如果……我爸妈知道了你,要反对,你准备怎么办?” 舒望耸起眉头:“那你怎么办?就……不要我了吗?” 白月光总说我撩他_分节阅读_97 “当然不会。”傅知非果断说。 舒望听得心软,又窝进他怀里去:“那就没什么怎么办的。你要我走,我就走,你不要我走,我就留着。” 傅知非心想那些烦恼都是自扰,于是玩笑他:“怎么说得你这么可怜?” 舒望顺着他的话笑:“那你多可怜可怜我,别赶我走。” 傅知非为了证明他对他的怜爱,低头去寻他的嘴唇,手也自然地顺进他睡衣里去抚他的背。 并非是想一场欢愉,但这种温甜更让人觉得安心。 傅知非半抱着他,是真的觉得舒望身上有那种让他想呵护的可怜,没经脑子就捏着颈上的玉坠问他:“想要吗?” 说完觉得自己莽撞,可对于舒望的回答又藏着期待,如果舒望说句“想要”,他就名正言顺地送给他也没什么不可以。 总想……这么找个人寄托着,卸下肩上的负担,安安稳稳地过生活。 舒望之前说得太贴心,逆来顺受的话又显得来去皆可,傅知非想套住他,不管他愿不愿意,都希望舒望不要走。可这也太贪心了。 如果舒望说“想要”,他就可以名正言顺地送给他,叫他不会走,就算以后迫于家庭压力,两个人之间或许有争吵,有违心的话,他也不要走。 然而舒望摇了头。 傅知非的愿望落空,心里有些失落。 这块玉上载着傅知非对家庭的渴望,让舒望觉得感动又担忧,生怕自己德不配位,也怕傅知非对自己太好……好像除了他,此后就没有了生机一样。 “为什么?”傅知非有些迷惑,“不想要吗?” “想要,”舒望回答得很诚实,“寄放在您那里吧。” 一时间浮起患得患失,傅知非不知道该说什么。 舒望却抱紧了他:“它在我的心上,不用戴着,我也爱您。” 这个回转让傅知非喘了口气,心里又是一窒一窒的疼惜,揉着舒望的后脑勺,觉得他太好了,说的话好热烈,让他也脸红。 明明已经过了心脏怦怦跳动的少年时候,这会儿竟然觉得自己年轻了不少。 舒望说了句隐晦的话,又和从前一样心里偷偷在笑,觉得这样说出事实来有种隐秘的痛快,于是亲吻面前傅知非睡衣里露出来的胸口。 这个动作就比之前的温甜要热辣些了,傅知非呼了口热气,带着五颜六色的想法的热气。 舒望吻着他心口上这一处不放,好想让他这里也纹上自己的印记,嘬上个章。 黑暗里还没来得及看有没有印上,就被傅知非摁着带走思绪,搅乱了他这碗稠热的甜汤。 真愁人啊,舒望的腿架上来不自觉拧动腰身的时候傅知非想,这么撩人,以后他老了舒望还年轻着,床上生活不和谐怎么办? 舒望察觉到他一点心不在焉,喘着气摸他的脸,断断续续问他:“想什么呢?” 傅知非身体力行地回答:“想你。” 舒望哼唧了一下,咬着要翘起来的嘴唇倔着不发出声响,无奈搅勺的声音太大,甜汤洒了多半,被傅知非用手指沾过一点去抹他的嘴,让他溢出叹息,大概也是觉得好吃吧。 ……银耳熬成白糜,甜汤泼脏床单,舒望摇手说他不来了,哭了一半,倔着另一半,抱着傅知非哄了几句“叔叔”,大半夜了才把他哄得餍足喂饱,放开汤碗,吻他沿上留下来的一点蜜。 这下想失眠都不行了,好困。 临睡前舒望迷迷糊糊问他:“明天我们要去看桑爷吗?骨折的话,给他炖棒骨汤他会不会吃?” 傅知非安抚他的背说:“不知道。” 傅知非叹息一声说:“他和林烝还有得磨。” 舒望没听懂意思,第二天的时候被拦在了病房门口。 林烝的下属不让他进去,桑野的话是,他谁也不想见。 傅知非今天有事,和书画上的朋友们去吃饭,舒望拎着饭桶站在门口以为桑野的话是林烝捏造的,不依不饶要进去看。 不锈钢的饭桶里飘出一点淡淡的骨汤香味,林烝原本坐在病房里面,这会儿走出来看了他一眼,反而放他进去了。 桑野躺在床上,脸色苍白,还是那么没心没肺的笑:“你一个人来的啊?傅知非也真是放心。” 白月光总说我撩他_分节阅读_98 撇开林烝不管,舒望放下饭桶说:“他今天和朋友出去有事,我炖了汤,给你带来尝尝。” 桑野却厌恶地捂住了鼻子:“不喝不喝,我不喝,你拎回去喂你老公,别拿来喂我。” 他的话说得绝情,一点礼貌也不讲,让舒望觉得有些掉面子的尴尬。 旁边林烝接口说:“放着吧,一会儿饿了就会吃。” 病床旁边的桌上摆满了美食,从中餐到西餐,连英式的红肠都有,不知道林烝怎么想的,这个可不算好吃。 舒望想了想,把饭桶放下了,多嘴了句:“别吃太油腻。” 桑野笑说:“行了,知道了,净要你们操心。你看傅知非,他就晓得不来管我的事,反正他管了我也没听过。想做的事就做,不想做的事谁压着我做我也不干。” 舒望看他一眼,这话里话外含沙射影,偏偏桑野说来不像正经话,像怄气的孩子。 桑野指着林烝说:“除非他趴着让我干,不然不行。” 舒望脸上一臊,原来他说“不想做的事谁压着我做我也不干”是这个意思,低估了。 林烝冷着脸瞟他的腿:“你做得了吗?” 桑野收起嬉笑,肃脸冷笑,拍拍大腿:“你来,跨着坐。” 第63章百合,请假,辞 舒望更加尴尬,不知道为什么他们突然把话题扯到了这里。 林烝沉着脸:“你想得倒是好。” 桑野脸上的冷然严肃褪下去,冲舒望挥挥手:“行啦,你肯定和傅知非一样,不爱把这个往外拿着说,听不习惯吧?” 舒望抿着嘴唇,等他一句告别,桑野笑说:“你走吧,这神经病万一真跨上来我可推脱不掉。” 林烝起身送客,桑野晃着没受伤的腿说:“以后别来,除非烝烝亲自打电话,不然就别来,看得烦,好像要给我哭丧一样。” 这话没法儿接上,桑野也没了说话的意愿,把头一撇,淡淡看向那边的窗外。 外面下着雪,今年江南的雪下得真大啊。 舒望走出医院,呼了口带着雪花的气。 不着急回家,周末的时候理发店都要更忙,不过店里有方蔓在其实也没什么事,最近招了新店员,热闹闹的为接下来的新年做准备。 舒望想了想,准备给方蔓打个电话,往她的住处那里去。 说来惭愧,傅知非在他这里订的笔,还没做呢…… 从兵荒马乱的康爵夜晚到现在,都过了几个月了。 今天早上傅知非出门前画了副一尺见方的练习,当时舒望去给他倒茶,傅知非还说起这事,说是觉得奇怪,以前做笔送笔都很快,不知道这次为什么这么晚还没做完。 他微信上还问了墨月堂,披着皮的舒羽和他说了抱歉,中午就和舒望打了电话。 舒望忽然有种君王不早朝的感觉,要不是傅知非来问,他都快忘了。 他制笔的工具都在方蔓那里放着没拿走,制笔这个总要他自己来,不知道和傅知非说他要“加班”这样的理由可不可行。 舒望觉得悬,因为傅知非已经把遛狗的时间从饭后改到了晚上,每每来接他一起回家,花店里的百合天天不断,开在欧蔓的前台。 还没等他和方蔓的电话拨通,傅知非先一步打过来,把舒望吓了一跳,七分慌张三分怂,十分的心虚。 隔着屏幕,傅知非无所察觉,只问他在医院怎么样,舒望照实说了,傅知非那边沉默一会儿,只说晚上回去再讲。 舒望只好放弃了去方蔓家制笔的念头,回去理发店工作。 傅知非今天没回家吃饭,去朋友那里也没开车,回来的时候身上沾了酒味,路过欧蔓,店里还忙着,他就坐在花店门口的欧式铁架椅上等着。 路灯昏黄,洒下枝丫的影子。冬天的晚风冷,他坐着看向街边,不知道在想什么。 舒望一直忙碌,后来还是一个店员小哥送客人的时候顺带出来透气才看见了他,连忙把他叫进去,给他倒了杯热茶。 白月光总说我撩他_分节阅读_99 舒望责怪他不早点进来坐,拿热毛巾给他擦手的时候摸着都是凉的。 傅知非身上带着酒味,眯着眼睛不说话。 到了十点来钟,店里最后一位做烫染的客人离开,欧蔓打烊,方蔓笑着和舒望玩笑几句,店里新来的一些小哥还不太认得傅知非,但左右有人话多玩笑,就也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 几个平时就爱闹的这会儿看傅知非喝酒了,于是拿他起哄,舒望冷眉冷眼地用眼神逼退那几个,没想到身边傅知非反倒牵了他的手,把脖子上的围巾也解下来缠住他。 地上浅浅的铺着雪泥,傅知非给他戴围巾的时候偷着亲了他的脸。 后边的小哥们起哄,舒望没带口罩,这会儿红着脸不敢回头,傅知非拉着他就这么慢悠悠往回走。 他有点喝醉了。 舒望脸上还沾着酒香味。 及到家,小狗子跳来跳去,又嫌他们身上冷,不愿靠在脚边,搭着前足抓傅知非的裤脚。 傅知非揉了揉它的小狗头,站起身的时候又另一手去揉舒望的脑袋,摸着摸着自己还笑起来。 舒望十分无语,突然懂了那种,妻子面对喝醉了的丈夫的无奈。 “你这是和谁喝酒去了,喝这么多?”舒望把他推到沙发边坐好,准备去厨房里泡点蜜水,傅知非却拽着他的手没放:“一个政委,也是书协的,老一辈人,啰嗦。” 舒望挣了两下没挣开:“那你在别人家也这么撒酒疯吗?” 傅知非倾身抱住他:“胡说,我回来了才觉得有点上头。” “他拿画去换别人厂里存了三十年的白酒,又怪我当年没答应和他女儿交往,现在他女儿要结婚嫁去外地,他就拉着我喝酒。” 傅知非一边说,一边解舒望的裤腰带,不安分地往他腰上摸,手臂和灌了铁一样,掰都掰不动,舒望放弃了,任由他乱来。 “三十年的酒好不好喝?”舒望往他头发上捋了两把,松散掉他脑后的揪揪,顺着往下捏他的颈椎。 或许是太舒服了,让傅知非一时喟叹,停下手上的动作:“还行吧,酒是好酒。” 舒望扯着裤子,推阻两下说:“昨天刚做过了。我去给你泡蜜水,省得你明天头疼。” 傅知非放开他一点,还是不让他走,他坐在沙发上,舒望的肚子就在他面前,傅知非抽开他的毛衣和内里,往他腰腹上轻咬。 舒望抿住嘴唇,傅知非亲咬了两口就勾着他往下坐,舒望半跪着没让,被傅知非拍了把屁股:“我要去上海一趟。” 舒望一时惊讶:“去上海做什么?” “那边有个书画展,我老师会去,很久没看他,过去见一面。”傅知非说着正事,一边揉他的屁股,被舒望抓住了手。 傅知非停下来,继续说:“要去好几天,今年南方下了雪,他们可能会去外地采风写生,你要不要和我一起?” “不太好吧?”舒望想着这哪有带家属的……又觉得这是个好机会,傅知非走了他就能去做笔了。 傅知非低声笑了下:“是不太好。那你还拦着我做什么?” 他把手从舒望那里挣开揉他:“要好久不见面呢……你明天往方蔓那里请个假怎么样?” 傅知非含糊说:“天气冷了,来回跑什么,把她那边辞掉,叔叔养你。” “你喝多了,下次不许喝这么多酒。”舒望无奈地推他的头,想着傅知非要走好几天他也舍不得,手上就没用力。 傅知非起身拉着舒望往卧室走,一边走还一边瞎说话:“叔叔带你……带你……” 他琢磨了个半天,带到床上了也没想到下半句,舒望满头无语又觉得好笑:“带我干什么?” 傅知非低沉地笑了笑,看起来的确是喝醉了的样子,搂着舒望的腰叹一句好细,贴在耳边喊他“宝贝”。 第64章绅士,输赢,狂 舒望秉持着对于傅老师的喜爱以及对将要离别的不舍,任由他胡来,也恍然有回到他们第一天那时候的感觉。 旖旎炫丽,满脑子都在放烟花。 后来做完了,舒望喘着最后一口气问傅知非明天什么时候走。 白月光总说我撩他_分节阅读_100 傅知非笑得十分得意,说:“我什么时候说明天走了?” 简直要把舒望的那口气哽在喉咙里,活活把他噎死,让傅知非哄了好久,才把他炸起来的毛撸顺。 舒望有心整治他,有心无力,自己先舍不得。 不过后来傅老师也酒醒了,回复惯常的温柔,没再过分,那种将要小别的情绪酿在冬天的雪花里,说不清酸甜。 在傅知非要走的前一天,傅知非接到了林烝的电话。 舒望不知道林烝说了什么,不过傅知非的脸色一直都很不好看。 行李箱已经整理好,乖乖地放在门边,小狗子冬天里犯困,窝在它软和和的小房子里天天睡大觉。 傅知非叫舒望煮了肉糜稀粥,舒望这才知道原来这几天桑野竟然用了绝食的一套。 实在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医院里葡萄糖的吊瓶挂着,但维持身体营养总没有吃饭来得好,很多成分补充不到,他的腿也没个好转。 傅知非的身形压到桑野床边的时候,舒望看见桑野脸都瘦了一圈。 就这样他还笑呢,有气无力的,只隐约能见骚包的模样。 傅知非坐在病床边把手搭在桑野头上,他脸上明显的褪掉了风采,原本饱满的神采现在说不上还剩下几分,笑的时候没有劲儿支撑,倒显得淡然起来。 “玩过了。”傅知非叹说。 桑野轻哼着白了他一眼,说不出话来。 傅知非打开饭盒看了眼舒望,舒望心领神会,退出门外。 病房那边林烝靠着墙壁,手里搭一根绅士杖,显见的也瘦了,脸上却还是冷漠的,在抽烟。 恍然就让舒望想起那时候傅知非手受伤,那天晚上这两人在医院里肆无忌惮地抱着,还有亲吻。 不由得唏嘘。 “他吃东西了没有?” 舒望听到林烝的话的时候惊了一跳,因为他声音嘶哑,有些磨耳朵。 舒望:“应该会吃了。” 林烝仰头吐出个标准的烟圈,松了口气。 林烝站着的地方正对着病房门口,没有窗,门上也不透明,他还是往那边看着。 舒望觉得他们两个不该是这样的结果,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两人都太自我,太极端,并不是会为了对方而去改变的人。 “恭喜,”林烝忽然没头没脑地淡淡对舒望说了句,“你看上去和傅知非的感情不错。此前我和桑野都以为他要孤单单一辈子。” 舒望抿了下嘴唇,也说不出一句谢谢,反而说:“你和桑野……”他又闭上了嘴。 林烝指间夹着烟,又淡淡看过那扇门上去,轻声一笑说:“就这样了。” 舒望觉得可惜,也明白了上一回他来给桑野送骨汤的时候,为什么桑野会叫他没有林烝的电话就不要来,他们到了这地步,还是在倔着,等谁先妥协。 胜负明显,结局堪定。 林烝捻灭手里的烟扔进垃圾桶,忽然问他:“相爱的人还会再见面,你信吗?” 舒望心里一个咯噔,看着林烝。 “我不信,”林烝说,“那只是巧合。五年六年,那也是巧合。” 舒望有些心惊肉跳,敏锐地察觉到林烝他知道什么。 林烝也并没有隐瞒:“和你和傅知非之间不一样,如果我放桑野走了,他就再也不会回来。” 他偏过头看着舒望笑笑:“惊讶吗?有些事情总能在细枝末节里发现一点,发现了就顺手查一查。” “毕竟你和他走得也挺近。” 林烝说的是他和桑野,舒望心里一寒,觉得这人可怕。 白月光总说我撩他_分节阅读_101 舒望下意识地觉得厌恶,声音也冷下去:“你这样查他身边的每一个人?” 林烝笑了,摇摇头说“不是”,他的绅士杖有一搭没一搭地轻轻碰触地板:“我对旁人没有多大的兴趣。占有的欲望也并不是谁都能挑起。” 舒望叹了口气:“你把桑野逼得太紧了,就不能好好和他沟通,为什么非要用这么绝对的方式?” “为什么要用普通的方式?”林烝笑说,“如果不是为了保证他能跳能笑,我觉得最好的方式是把他浸在福尔马林里做成珍贵的标本,只属于我的。” 舒望打了个寒颤,林烝看着他脸上的厌恶笑出了声:“你竟然真的信?” 林烝别过头看着病房的房门:“如果是桑野听见我说这样的话,他只会问‘福尔马林里泡起来感觉怎么样,有没有红酒汤浴来得舒服’。” “庸人无趣,只有他是快活的。” 林烝脸上的笑意淡下去:“当我想要抓住他的快活的时候,就已经抓不住了。” 舒望只能说:“你也不能那样关着他,他肯定不愿意。” 林烝摇头说:“你不明白。关住他,或者只是劝告他喝酒伤身,对于桑野来说是一样的。他没有给任何人选择他的权利,连开口都不被允许。” “我很清楚,想要留下桑野只有一种方法,那就是让他自主地来选择我。可是,”林烝拄着绅士杖直起身来,高傲又孤冷,着重强调了“可是”两个字,“我也不能任人挑选。” 舒望很不能理解:“难道你们就不能各退一步,相互体谅吗?” 林烝摇头嗤笑:“不能。如果桑野心甘情愿抛弃自由,如果我心甘情愿任他挑选,就不爱了。” “这是一个死局,”林烝说,“正因为这个死局,我们倾慕于彼此,也因为这个死局,解不开结果。” “所以和你们不一样,它终究会有胜负输赢。”林烝说。 舒望问他:“那你是输了还是赢了?” 医院的医生来找林烝办转院手续,林烝在文件上签字,搁下笔,没有给舒望回复,绅士杖轻轻晃在手里,背身挥挥手,走了。 舒望拿着那份转院手续走进病房里去,桑野吃了东西脸色要好看很多,看见他笑说:“你手艺不错啊。” 又明知故问:“你手里的是什么?” 舒望把转院的签字单递给桑野看,上边林烝的字迹张狂,桑野看了好久,忽然嗤笑说:“自由本来就是我的,要你签什么字?” 第65章回家,蜻蜓,画 舒望不知道桑野这算不算是达成所愿,或许是因为他太虚弱,脸上并没有自得,好像只不过是做成一件想要做成的事情,却因为时间上耽误得太久,身体上消耗得太多,情感上失去得太多,最后竟没有成就感的模样,反而理所当然和兴趣缺缺。 “终于熬完了。”桑野自己也这么说。 傅知非坐在床边喂他喝粥之后就冷漠地一收碗勺:“愚蠢。” 桑野笑出声来,偏头看着舒望:“哎,你不觉得他很烦吗?不解风情。” 舒望自然是站在傅知非这边的,但这时候又没心情去怼桑野的话,只摇了头:“不觉得。” 桑野笑得更愉悦,舒望问他:“你转院去哪?” 傅知非接口说:“应该早点转去三医院的,他是当年墙塌了才跑出来,也该回家了。” 桑野听到“回家”两个字笑得嘎嘎,他又虚弱,笑一会儿就累了。 傅知非到底还是更了解他一些,叹了口气。 “是要回家,”桑野浅浅笑了下,“二月过年,四月清明,懒得在这里呆着了。” 舒望听到“清明”两个字就不再多言。 傅知非问他:“准备什么时候走?” 桑野说:“越快越好。” “你不是说要去上海一趟?来不及告别啦,”桑野笑眯眯的,“‘离开佛罗伦萨并不是告别艺术’,咱们也无须说再见。” 回到家,舒望给傅知非再次检查了一遍他的行李,衣服和充电器,傅知非给他老师买的礼品,还有路上他要看的书。 白月光总说我撩他_分节阅读_102 晚上的时候傅知非就在微信上收到了桑野发来的一个风骚的表情包,蜡笔小新扭着屁股,手里一条白手绢波浪状地晃着,算是那句没说出口的“再见”。 舒望:“……” “……”傅知非把手机扔去一边,捏了捏鼻梁。 傅知非书房里各类纸卷长短不一,品类不同,熟宣、生宣、半生熟,还有洒金的、印花的、本册的、扇面的,之前傅知非都是往墙边一放,乱也不乱,舒望想趁着他外出的时间给他收拾收拾,便从今晚上开始。 这几天傅知非都闭关似的在画画,或许是要见恩师的缘故,也或许是最近事情太多萌生了一些感慨。 这会儿舒望看他这模样,上前摘了他的金丝眼镜,帮他摁揉着耳后和前额。 他心里有些吃味,傅知非对于桑野不是不上心的,他俩在病房里说话,傅知非还喂他喝粥,虽然桑野是个病号,他还不至于和病号去计较这些,但就是……吃味。 “他要离开去哪?”舒望随口问道。 傅知非微眯着眼睛享受,捏过他的手揉了揉:“回国外。” 傅知非说得很轻,舒望心里轻轻一跳:“他说清明……” “嗯,去看他妈妈。”傅知非把舒望拉到身前,环着他抱住,亲了亲他的耳垂。 舒望立时又觉得自己的吃味很不应该,抿住嘴唇,收敛起小心思来。 他紧张的时候要么脸红,要么会更显冷漠,现在无论是哪个,都逃不过傅知非的感知。 “怎么了?”傅知非问。 舒望摇了摇头。 桌上的长卷刚成,铜山子因盘玩而亮泽,羊毫和兼毫小笔搁在上面,瓷碟里颜料未干,南瓜状的砚滴憨态可爱。 画中水榭里坐卧一人,半睡半醒间慵懒伸手,似要迎接从上飞来的一只红蜻蜓。 荷塘枯败,瑟瑟卷帘,远山太远,绿水不绿,水面上有细微的雨丝涟漪,灰淡清雅,画里只有那一只红蜻蜓是活泼生动的。 舒望看着总觉得这幅画别有意境,却又说不出那种感觉。 舒望回身看着傅知非,有些心动,又更加不安,于是问他:“如果你把桑野画在画里,会把他画成什么?” 傅知非闻言一愣,随即看透了他的想法,笑说:“我画他干什么?那只蜻蜓也不是他啊……” 舒望知道自己的心思躲不过他,靠在他肩上有些欢喜又觉得遗憾:“要是我早一点遇到你……” 傅知非觉得有些好笑,拍拍他的背:“瞎吃醋。” 舒望看着那幅画,指着画中的雅士说:“不是吃醋,是觉得他孤单。” 一个人听雨,一个人守着满池秋败的荷塘,一个人昏昏睡去,忽而凉风惊醒,飞来一只色彩活泼的蜻蜓,他不带期望地伸出手去,斜风细雨里收留一个躲雨的小小灵魂。 或许蜻蜓不会停留,还要剩下他孤单单的一个。 也或许…… 舒望很轻地贴上傅知非的嘴唇。 于是蜻蜓的须足落在画中人的指尖。 轻轻一触,细微的神经颤动,就鲜活了。 傅知非没有动作,嘴角带了一点温馨的笑。 知己难求,虽然面前这位知己年纪小了一点,但这种感觉还是非常的舒服。 第二天清早舒望刚醒眼,外边银装素裹,风雪都停了,身边没有人。 舒望一个激灵起身,又想起他的飞机没有这么早,于是跑去屋里找他。 傅知非靠在阳台边,拉开一点窗子正在抽烟,看见赤脚跑出来的舒望皱起眉头。 舒望走到他身边的时候被傅知非一抱,踩在他脚背上,顺手抽走了傅知非的烟,掐在窗台的瓷砖:“在外少抽点。” 舒望语重心长地劝他,从窗台边摸到香烟盒子还想指上边的“吸烟有害健康”给傅知非看,奈何傅老师抽的是外国品牌,他一个字母也不认得,只好干巴巴说:“抽烟对身体不好。” 傅知非怕他冷着,关上窗往他屁股上打了一记:“鞋也不穿就跑出来,要我抽你么?” 白月光总说我撩他_分节阅读_103 舒望倚着他轻声地笑:“那行啊,别人吸猫吸狗,你吸我。” 傅知非还是拍他的屁股,开荤腔低低笑说:“谁吸着谁?” 舒望一下没了话,只抱着他不撒手。 傅知非习惯了他这样闷头不言语的撒娇,一下一下抚他的背。 舒望小声问他:“是不是桑爷走了你不高兴?” 声音小得傅知非差点没听见,满满浸酸,孩子气的撇着嘴。 傅知非扳过舒望的脸来看着自己,诚实地告诉他:“他野惯了,也常年不在国内,不是因为他不高兴。” 傅知非的目光扫过他的眉眼,抚顺他睡觉翘起来的发梢:“不高兴是因为要走了,舍不得你。” 舒望的心砰砰跳起来,靠在傅知非怀里也能听见他的心跳,还能听见他轻嗡震动的说话声:“昨天我和桑野说到他们的事情的时候,桑野说,每个人都是情爱的囚徒。我觉得他说得对。” 舒望:“那您千万别打开我的镣铐,我想被判处无期徒刑。” 傅知非失笑,说了句“好”,想起舒望吃的无名醋,把人往手上一托,抱着他哄说:“叔叔喂你吃饭。” 第66章早饭,疯魔,单 他两个谁起得早谁做早饭,鉴于傅老师的手艺实在难以言说,一般舒望都会头天晚上泡好五谷豆子,第二天傅老师起来摁下豆浆机开关就行。 傅老师煮个白粥也还是没有问题的,以前弄不好饭菜主要是由于傅知非不会弄,并且想法太多,觉得白粥颜色单调就往里放彩椒什么的……简直黑暗。 舒望面色难忍地尝过两三次,之后傅知非终于歇了给稀饭调色的心思,早上就煮个白粥。 舒望原本吃味就在于傅知非喂了桑野吃饭这事上,今天早上被傅老师抱在腿上哭笑不得,推脱都推脱不了他喂的早饭。 傅老师喂他的时候还哄孩子张嘴一样:“啊——张大嘴巴让叔叔看看你是不是小老虎。” 舒望差点翻脸把碗扣在他头上。 把傅知非笑得不行,拧他的脸说:“小老虎还挺凶的。” 舒望冲他龇了龇牙。 重阳早就过了,他俩九月九时候在家自酿的米酒这会儿已经可以喝,腊肉香肠调上日程,腌制的柚子皮和酸笋等傅知非回来味道应该会刚刚好。 早晨原本不该喝米酒这样带凉的东西,傅知非也就只是小尝了一口。 米酒剔透着带了一点白稠颜色,傅知非临出门的时候拉着舒望哺给他一口,缠缠不舍地和他接吻,看着舒望水亮依依的眼睛,抹掉他嘴角的涎渍,幽声说:“等回来叔叔喂你吃别的。” 舒望听懂他的不正经,恼羞成怒把他推到门外,拉着门扶手气急败坏,有心想叫他别乱说话赶紧滚,出口的时候就变成了一句红着脸的、变扭的“一路平安”。 傅知非看着他点了点头,舒望冷犟着脸色,快速又说了声“早点回来”,而后在傅知非愉悦的笑声里关上房门。 羞臊。 小棉花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伸了个懒腰像在给舒望拜礼,好像在说:这几天就拜托你了爸爸! 舒望抱起它,也不管人家要去吃狗粮小饼干的心情,揉了小狗子两把,瘫在沙发上和它说话:“现在只剩下小月月和小月月了。” 舒望忽然想到什么,跑到饭厅那头的小阳台往下看,傅知非去机场不开车,不从地下停车场走,就要从一楼出去,地上晃出来个拉着拖杆箱的人影,舒望头一次觉得住顶楼真不方便。 看不清。 底下的人影停住脚步,似乎是在往上瞧,舒望立马冲他挥了挥手。 楼底下傅知非也冲他挥挥手。 舒望关上窗户靠着墙壁坐在地上,这方小阳台是小棉花糖的窝,它跑过来跳进舒望的怀里,“嗷嗷”撒娇。 舒望揉了它两把,已经按捺不住想念了。 真的是疯魔。 “所有的思念和死灰复燃都是没事找事,”方蔓下意识要撩一把她的长发,手到了耳边又堪堪止住,想起自己已经“斩断青丝”,看着舒望魂不守舍的模样揉了把他的脑袋,“你这头发可快点长吧,狗啃似的,要不给你剪个狗啃刘海,最近也挺火爆的。” 白月光总说我撩他_分节阅读_104 舒望甩甩脑袋:“别了,那发型傅老师怕是‘欣赏’不来。” 一旁的小哥拿定型啫喱往他头上抹了两把,半长不长的头发捋成背头。 方蔓的泡泡糖“啵”一声响在嘴里,拉开抽屉把她的墨镜架在舒望鼻梁上,小婷配合地摁下拍照键。 舒望捏着镜架拿开它,方蔓已经低头在和小婷传照片了,照片里的舒望活像是黑社会大哥。 小婷叹气说:“哎,望哥的异地恋一开始就一副末世文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被丧尸咬了一口呢。” 一旁调皮的新来的小哥们儿齐刷刷做了个僵尸掏脑的模样,吐着舌头:“略——” 其中有个年轻人很是鲜活,据说已经对小婷发起了攻势,奈何婷婷前段时间刚刚结束一段来得快去得也快的相亲恋情,此刻无精打采。 冬天里分分合合,连一个一起看雪的人都没有。 丧气啊。 那男孩儿凑过来低下头,一副要小婷吃他脑子的模样,小婷无实物表演了个开颅,而后叹气一声,掐着食指前边一点点:“你脑子就这么点儿,不够塞牙缝儿的。” 大家嘻嘻哈哈笑开来。 男生还想和小婷逗着玩儿,奈何老板在旁边,店里事情又多,一会儿就去做事了,连舒望都上手有活儿干。 方蔓还拉着他提前交代了句:“别思念成疾剪坏了别人的头啊。” 舒望怎么听怎么觉得惊悚,一时间收起心思认真做事。 理发店的玻璃窗上已经贴起了圣诞树和白胡子,隔壁的花店门前钉上了一小株槲寄生,暖洋洋的小灯挂起花房。 冬天越来越冷,花店门口的铁架座椅上不再有大爷们来下象棋,江南老城似乎在为短暂的冬眠和更大的欢庆做着准备。 下班时候方蔓手里捧了杯热牛奶,笑说着小婷喝了手里的奶茶会胖,打扫的工作收尾,天气冷得能饮寒。 方蔓都要和大家告别了,舒望却叫她等一等。 其余人懒懒散散骑着小电驴走了,或者就这么散步回家的,去坐车的都有,小婷凑过来问:“怎么的望哥?你和蔓姐有啥事儿?” 那个追求小婷的男孩儿老家是东北的,他们店里最开始还用地方话逗人小孩玩儿,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们店里就全都是东北口音了。 舒望捏了把小婷的脸:“快回家吧,我和蔓姐说几句话。” 小婷瞧了瞧方蔓:“这要不是我知道你和那位傅老师还在你侬我侬,就要嗅到不可告人的味道了。” “去你的。”方蔓推她的手还没落到她额头上,小婷就笑嘻嘻一溜烟跑了。 方蔓摇了摇头,看向舒望:“怎么了?有什么事要说?” 舒望琢磨了一下,斟酌问她:“蔓姐,喜欢狗吗?” 方蔓:“还行吧,金毛二哈什么的,就问这个啊?” “啊,”舒望不太好意思地说,“我还有做笔的工具放在你那里,给傅老师做的笔没做完呢,去你那儿行吗?” 他加上句:“带只小狗。” 方蔓自然是不觉得有问题,开车等舒望抱了小狗来,两人一起往方蔓住的小区里去。 小棉花糖一反常态地认生,缩在舒望怀里不动弹也不撒娇叫唤。 方蔓把着方向盘,等红灯的时候伸手逗它,小狗子也不咬人,伸过来的手躲不过了就舔舔。 方蔓笑着问舒望:“这狗叫什么啊?” 舒望尴尬说:“叫月月。” 方蔓当时就笑了:“不是吧,傅先生可以啊,给小狗取你的名字,puppylove吗?” 方蔓知道他小名叫这个,把舒望尴尬得要命。 更尴尬的是傅老师紧接着就给他打来电话,第一句问的就是:“下班到家了没?” 白月光总说我撩他_分节阅读_105 第67章想念,做笔,空 舒望撒谎不太在行,硬着头皮说:“和蔓姐在一块儿呢,准备去吃夜宵。” 傅知非听出他话里的不太愿意,以为是他不愿和朋友交际,轻轻笑了声:“我在外面和人吃饭,等到家了给我电话。” 舒望快速说:“等我躺床上了再和你打电话,回家洗澡先。” 傅知非应了声。 蒙混过关。 方蔓看着他一挑眉,她不知道舒望以前就认识傅知非,所以觉得奇怪:“你做笔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怎么不和你家傅老师讲?他不是画国画的吗?相辅相成,挺好的不是?” 舒望说不来心里的感觉,总想着不能把心底里那个十七岁的舒望放出来,怕太过热烈又太过卑微,把傅知非给吓跑了。 方蔓见他不愿说,不再多问。 小区门口的小超市里拎了两听酒,回到家方蔓径自去她的房间,舒望洗澡出来的时候微信上傅知非的消息已经来了好几条。 不知非:到家没有? 不知非:早点回家。 舒望心里觉得惭愧,他一直都瞒着傅老师,他也没回他们的家。 小狗子来陌生地方左右嗅嗅,最后乖巧地跟在了舒望脚边,舒望制笔的小台子就放在阳台上,方蔓没有动他的东西,一切都在原处。 可是他的心早飞到天边去了,因着傅知非叫他到家了再给他电话,舒望那个拨号键都摁不出去,摁出去了又是欺骗一桩。 舒望抱着小狗搓了搓,最后把它关进房间里,独自坐在了工作台边。 舒望给傅知非打了个电话,电话那头欢宴未散,傅知非的声音里都带了倦和酒味,从喧闹的酒桌上走去僻静地方。 “是不是打扰你了?”舒望问。 傅知非低沉地笑了笑:“是他们打扰了我。和你。” 舒望听着他这样说话就觉得他喝得有些多了,叮嘱他少喝酒,不然犯头疼。 舒望说话有些絮絮叨叨,带着小心又体贴的关怀。 傅知非少有体会过这样的关怀,以前一个人到处跑的时候也没有谁在背后和他说这样的话,兄长虽然会关心一二,但到底是兄长,好些事情没法了当地说出口,那样太矫情。 爱人就不一样了。 爱人是除了家人之外的家人,有时候是比家人更亲密的家人。 舒望说话的声音让傅知非有些恍然,好像他们已经是成家多年的伴侣,为短暂的分别絮絮叨叨,透露出内里的牵肠挂肚。 舒望:“傅老师?您在听吗?” 傅知非被他这一个“您”字牵回现实,傅知非点头笑说:“在。你要是把‘老师’两个字改成‘先生’,我们就能穿越去民国了。” 舒望微微一愣,觉得哭笑不得。 傅知非听见他轻声在那头笑,心里微微一动:“望哥。” 舒望脸上还乐着:“嗯?” 傅知非笑了下,感觉自己这是真把自己当小年轻了,按捺下心中的思念,只淡淡问他说:“想我没有?” 舒望咬着嘴唇轻声地笑,也低低地告诉他:“想。” 东拉西扯聊了不少时间,但总归是傅知非那边还有饭局,电话那头有人来催过一次,第二次来的时候傅知非不好再推脱,和舒望说了回见。 回到桌上傅知非的一些同学老友都在,之前正经的晚饭和老师见过面。这会儿继续吃夜宵天南海北的难得聚在了一起,吃吃喝喝聊起工作和家室,还有原本就在上海这边居住的故人,干脆带上了孩子来玩耍。 他们大多是做文创的,搞艺术的,转职从商的也有,看得事情也多,不吝拿老同学来玩笑,问傅知非打电话的是哪位佳人,又笑说他重色轻友。 傅知非的私事向来瞒得好,从未说出口过,不过他也没结婚,难免有人猜得到一些,都默契地不说罢了。 他也就笑笑,喝过罚酒,三言两语扯开话题,在场都是人精,扯开了也就顺势聊别的去,不拘在这样的小事上。 老城里温黄的台灯漂开墙壁,晕开夜里的浓稠,亮在舒望的眼睫上。 白月光总说我撩他_分节阅读_106 他手里还拿着挂断了的手机,感觉之前回答的那一个“想”字,真是要抽去他心里所有的力气。 长铗上已经配好了毛料,迟迟没有过水,舒望一颗心跳得很快,去打了一盆水来。 台灯亮着,深夜里就剩了舒望手中的制笔工艺,和时不时的一些水声。 制笔工艺繁琐又讲究,紫毫选取的是山兔皮背上最好的毫毛,兼毫毛笔中,紫毫的配额越高,兼毫毛笔的质量也就越好,传统的七紫三羊,说的就是七分紫毫三分羊毫。 水盆工艺是制笔中的首道工序,拔毫、挑选、配兼毫、配置所需的动物毛,放入水盆中反复梳理,把毫毛分成笔芯、衬毛、盖毛,最后圆成笔头后还要进行扎结。 水盆工艺耗时良多,每个步骤都要仔细又仔细,小心又小心,尤其是制作一支小楷毛笔,选毛本就只有一个指节的长度,轻微的疏漏都可能让这支笔变得没有那么的完美。 舒望想要给傅老师的笔每一支都是完美的笔。 “善书者不择笔”只是一种相对而言的说法,有一支称手合心的笔,是每一位书画者的向往。 一夜天光,这支笔还没有做好,舒望也不着急,多年制笔的过程早把他磨练成一个专情的手艺人。连带着制笔时候,舒望身上都带着一股子古雅情怀,像是品茗赏花,细雨斜风中细雕江南屋脊上精致的一朵,慢慢悠悠、仔仔细细,急不得。 一整晚的工作让舒望的心也在其中沉静下来,抛却他心里的杂思,甚至也抛却掉对傅老师的想念,他只想做一位给月光制笔的人。 方蔓早上起来的时候舒望已经顶着黑眼圈在做早饭了,方蔓刚刷完牙,伸了个懒腰,隔壁房间里的小狗子也醒了,用爪子挠门要出来,方蔓把它放出来,才意识到舒望竟然一晚上没睡觉。 舒望之前洗过一趟,身上倒是清爽的,就是有些倦。 方蔓咬着早餐包看他:“又不是从前缺钱花,这么拼命做什么?” 舒望:“不然感觉空落落的,反正也没什么事干。” 第68章习惯,渴望,冤 方蔓笑着摇摇头:“你打算什么时候和傅先生说你的小秘密?你这些东西总不能一直放在我这里,我看他也不是经常要出差的人,你要等下次再来做笔,岂不是要等很久?” 舒望搅动着面前的小米粥抿了下嘴唇。 方蔓看着他:“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瞒得久了,以后再等傅先生发现,更容易说不清楚,不如坦诚一点。” 舒望心不在焉地点点头:“等他回来了就告诉他。” 方蔓吃完东西起身笑笑:“你好好休息一会儿吧,熬夜对身体可不好,真把自己弄成思念成疾的模样,傅先生回来了要心疼的。” 舒望心里觉得羞甜,面上并不表露,只点头说:“那我上午补个觉,下午去欧蔓。” “哎……”方蔓笑着想说他太见外,奈何舒望已经开始收拾碗筷去洗,她也就只能无奈。 小狗子不习惯在新住处生活,被傅老师娇生惯养,胆子小得很,这会儿只跟在舒望身边,他走到哪它跟到哪。 舒望去客房睡觉,它就窝在他床边上团成一团。 小棉花糖“呜呜”两声,小可怜的模样要抱抱,舒望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睁着眼睛盯着天花板。 同样是白色的屋顶,竟然被他盯着品尝出不同的心境来。 之前他都是被傅老师抱着睡觉的,一个人睡好不习惯。 没有人从背后抱着他,冬天被窝里一点也不暖和。 南方没有炕,冬天里烘暖被窝的是电热毯,开久了燥热,关了又冷,电热毯的边缘像是有结界,外面是寒冷,只有这方方的一点是睡觉的领地。 舒望一个大男生,冷倒是不觉得有多冷,就是背后空了一块,让他觉得好不适应。 明明他从来不认床。 舒望叹了口气。 通宵令人疲惫,想念又让人睡不着觉,这种矛盾令舒望感到了想睡睡不着的痛苦。 最后只能硬生生闭上眼睛,数羊数的都是傅知非。 分别的第一天就没了从前独来独往的那股劲儿,好像两棵执着向上的树无意间枝丫交缠,再要分开,摊不开阳光雨露,斩不断往来交错,锯齿切割树干,又痒又痛。 这一点上傅知非的感触要更明显一些。 白月光总说我撩他_分节阅读_107 酒店毗邻南翔古镇,晃悠悠的绿水把上海从都市里剥离出来,回归到原本的古朴里面去。 可惜身边没有人陪伴,就显得这里的景色不如当初他们一起逛过的那条老城小街。 才几个月而已。 保持孤单有利于思想的独立和完整,但这样的生活总归是不太圆满,一旦体验过那样的圆满,再要从羁绊里脱离出来,就很难做到了。 他把那幅画《蜻蜓》也带来了上海,朋友们看过,说他日渐精益,画中已然有超脱感觉。他们的说辞夸大不少,却也只夸了他画里人物的闲懒和悠然忘机的隐士情怀。 并不是这样的,傅知非心里有个声音在说,不是这样的。 他不是隐士,画的也不是闲懒。 是渴望,是孤单,是想要留住一只蜻蜓的犹豫、期待和不敢。 到底是恩师眼神老辣,花白头发,看画看心,临别时拍着他的肩说:“别犹豫,接住它。” 画中人有没有接住那只蜻蜓,是画意里的留白,给观者塑造出不同可能的想象空间。 画外人有没有接住那只蜻蜓,傅知非不敢留白,想要拥有,不想在患得患失里上下起伏。 舒望吻了他,从康爵的那晚开始,蜻蜓就已经飞落下来了。 停憩。 傅知非不像林烝那样会编制精巧的笼子,等待夜莺飞来而后把它关进漂亮又舒适的笼子里,用浮华和手段做成花纹巧绝的锁。 他只会,也只能像画中那人一样,伸出手去,等待蜻蜓片刻的停憩,并且期待着这停留不只是片刻。 绅士并非君子,不同的遭遇和接受的不同的理念注定桑野和林烝为了自由歌唱,而他和舒望只为着温柔拥抱对方。 不论家庭阻碍造成了多少隔阂,傅知非不得不承认的是,他对家庭拥有着很深的眷恋和渴望。 “我一月底才放假,”舒羽剥开螃蟹的背壳,露出里边蜡质的透明蟹膏,“正好教的那个学生读少年班,放假时间也晚,她家里叫我再教一段时间。” 舒望剥开一只母蟹,刚要把蟹黄挖给他,舒羽用筷子挡了一下:“你吃你的。” 舒望也没和他客气:“你又去谢老板那里了?” “嗯,”舒羽看了他一眼,“你现在是越来越不关心家里的事情了。他前一段时间把我们推荐给了他的一些朋友,因为是他熟人的关系少收不少钱,他就给我们还礼送了这些螃蟹。” 舒羽说:“我们这边的库存都快卖完了,你这一批兼毫不做出来,我们就要往爷爷那里发货了。” 舒望点点头:“这几天就能弄好。快期末了你是不是也要复习一下?又有墨月堂的事情就推掉家教,马上圣诞节什么的,缺钱吗?” “又来了,”舒羽抽了张纸巾擦擦手,他们吃蟹从来不讲究八件套那些,舒羽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不缺——你和男朋友怎么样了?怎么你又回蔓姐这里了?” 舒望搪塞说:“他出差,正好我也能回来做做笔。” 小狗子趴在舒羽脚边上一直闻来闻去,而后怕生地钻在舒望脚边不动弹,尾巴摇得都不欢快。 舒羽瞥了一眼小狗:“做笔有什么不能说的?” 舒望没做声。 舒羽吃完螃蟹擦擦嘴:“我听谢老板说你上回带的就是他去吃饭?” “嗯……怎么了?” “没怎么,”舒羽说,“你和他有什么打算?结婚吗?就算要去国外领证,领证了也总比没有的要好。” “这哪知道啊,走一步看一步吧,还太早,”舒望被他说得心动,和傅老师结婚,这件事让他心脏怦怦跳,舒望在舒羽面前又想撑着当哥的面子,扯开话题说,“明明是叫你别当家教,你又绕到我身上干嘛?” 舒羽:“你要是和他能定下来,当不当家教的事情我再考虑。” 舒望皱起眉头:“别混为一谈,这是两码事,又没什么联系。” 舒羽一副冷面,也不多说。 冰箱里还留着好几只螃蟹哥俩商量着留给方蔓吃,舒羽还要回学校,舒望起身送他,小狗子亦步亦趋。 舒羽虽然冷着脸,但他喜欢小动物,有心逗一逗小狗,奈何小棉花糖不理他。 “我还没见过这么怕生的狗,”舒羽推了下眼镜框,“它叫什么?” 白月光总说我撩他_分节阅读_108 舒望:“……呃……叫月月。” 舒羽看他的眼神变得古怪,最后憋出一句:“你们生活挺丰富。” 舒望:“……” 他冤枉。 第69章泼茶,兄丈,秃 日子无趣,舒望认床的毛病一天天严重,眼底都是青黑的一小块,被小婷笑称为网瘾少年。 这也太难熬了,舒望心想。 每回他和傅知非打电话的时候反倒像听了催眠曲,止不住地要瞌睡。 这样下来三五天,小婷和方蔓也都看不下去了,蔓姐早有先见之明,之前就加过傅知非的微信,前几天拍的那张酷酷的墨镜照片终于派上用场。 夜里舒望和傅知非打电话的时候——介于傅老师的古板,他们都没用微信通话,非常不省钱地烧着话费——破天荒的,今天傅老师用的是微信上的语音通话。 舒望在傅知非的声音里昏昏欲睡,也越发难受起来。 他不想挂电话,但是好累……好想睡觉。 “舒望,”傅知非在那头喊他的声音很轻,带着某种引诱感觉,“困了吗?” 舒望立刻精神起来:“没有!” 也只“嘎嘣儿”一下,脑子里那根脆弱的弹簧立马又松软下去,变得昏昏沉沉起来。 傅知非的声音越轻:“我听方蔓说你这些天都睡不好?” 舒望迷糊愣登的,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她怎么还和你说这些?” “照片很帅气,”傅知非轻声笑了下,“说是为了遮掩黑眼圈才戴的墨镜?” 舒望想了半天,想到前不久拍的那张“黑社会老大”的相……那时候他还没有黑眼圈呢。 傅知非:“就是那个发型太成熟太冷了。” 舒望躺在床上巴拉两下头发,他洗头洗澡的时候早就把头发打乱,吹干之后,这会儿已经变得柔软。 “明明就是个小孩儿。”傅知非说。 舒望心里绷着倔冷的弦微微动了一下:“头发又长了一点。” 傅知非低声笑说:“等我回去揉揉看是不是真的长了。” 舒望几乎要被他的温柔熏睡,傅知非的声音像是在把他催眠。 时针指到十点,傅知非轻声细语东拉西扯,舒望越渐松懈下来:“傅老师,很晚了,你要睡了吗?” 傅知非问他:“你睡得着吗?” 舒望贪心得不想挂断,但又怕打扰傅知非休息,于是还是和他挂了电话。 语音通话挂断时会“嘟”一声地响,舒望的精神也随着这声响陡然变得清明起来,紧接着就睡不着了。 “你睡得着吗?” 舒望特别想回复一句“没有你我现在睡不着”,可是好酸啊……怎么可能说得出口。 第二天的时候傅知非问他休息得怎么样,舒望硬着头皮说“还行”,转脸就被方蔓出卖了事实。 傅知非微微拧起眉头。 彼时他们正在山寺禅院中停歇,煮雪烹茶,小和尚绑腿僧鞋,顶着头上圆圆的戒疤,年纪小也不怕光脑袋的冷,坐在他们旁边摇头晃脑地背书。 傅知非一眼望过去,感觉看了谁都像舒望,看见友人像他,看见小和尚像他,看见早发的梅花像他,看见茶碗里的倒影都像他。 心有执念,容易走火入魔。 白月光总说我撩他_分节阅读_109 傅知非泼了手中的茶。 友人诧异,问他怎么了,傅知非叹了口气:“我想早点回家。” 另一边舒望和舒羽在打电话,舒望这几天睡不好觉,堆在那里要做的笔倒是完成了不少,快递包裹寄往五湖四海,哥俩对着订单,电话里一个一个勾过去。 “傅老师的那个你寄出了吗?”舒羽笔尖上对着单子,“三紫七羊,‘晓色’兼毫三支,羊毫‘暮云’两支……都做完了吗?” 舒望手里握着傅知非定的几支笔,回答他说:“都寄出去了。” 他打了个哈欠,舒羽:“没休息好吗?” “有一点。”舒望掐住眉心。 “晚上早点睡觉,”舒羽叮嘱他,“对了,你往谢老板那里要了一套‘蟹八件’?你要那个做什么?” 舒望总不能告诉他,是因为上回一起吃蟹,让他想起来傅老师会用蟹八件剥蟹的优雅,他也想学一学。 舒望有些郁闷:“谢老板怎么什么都和你说。” 舒羽说:“他儿子再有两年也要上初中了,可能想找我补习吧?” 舒望说起他弟弟当家教的事情就觉得烦闷,舒羽偏偏在这一点上和他作对一样,就是不听他的。 他们两兄弟的相处模式就是有些奇怪,平时看着也没什么矛盾,偏偏这样的小事上兄弟两个都固执得很。 从这一点上来看他们的确是亲兄弟。 好在这样的固执也没什么不好的,过了吵架的年纪,也过了少年时候的牛脾气,心里的情感也再说不出口,偶尔有这样无关痛痒的小矛盾,动不动拧巴一下,还挺有存在感的。 不过舒望也没了要和他再说话的意思,拧巴得矫情,爱咋地咋地吧。 舒羽再次提醒他:“晚上早点睡觉,不然容易秃头,咱爸年轻时候跑运输,晚上不好好睡觉,就秃了。” “去你的乌鸦嘴吧,”舒望斥了他一句,他发量好得很,“难怪你买的洗发水都是生姜的,原来是因为这个,没事,以后我给你买假发,植发也行。” 电话挂断的“嘟嘟”声立刻响起,舒望把手机放在一边,没头没脑地笑了下,微信上给他弟弟发消息:爹秃秃一个,娘秃才秃一窝,你别心理压力太大(微笑.jpg) 舒羽:…… 舒望记不清他们妈妈的模样,就没接着往下说。 他们这些年里也不是没有和亲妈联系过,债还清了,舒羽和妈妈那边还有些联系,但是舒望就没有了。 他们不亲,除了斩不断的血缘关系之外再无其他。 兄弟俩偶尔说起这个话题,非常非常偶然的提及,舒羽曾告诉他妈妈那边再婚似乎又有了孩子。 似乎是一个小妹,舒羽那里还有她发来的小妹的照片,舒望其实想看一眼,可舒羽告诉他发来就删了。 兄弟两个默契地没再提起这件事。 家庭永远是造就人心复杂的根源,在这一点上他们都是被抛弃的孩子。 微信消息的提醒震动一下,舒羽:都没问一句兄丈的名字。 舒望觉得莫名其妙,望舒是个小月亮:什么兄丈? 舒羽:妹夫叫妹丈,你们以后在一起,那不就叫兄丈吗? 舒羽:有机会见一面吧,带他一起。 望舒是个小月亮:好,到时候让他自己把名字告诉你。 舒望点击发送之后笑了下,舒羽不知道他男朋友就是傅知非,等见面那天,吓傻他。 舒羽:行。 舒羽:哥。 舒望看着那个“哥”字愣愣的,舒羽不怎么和他发这个字,称呼上也仍旧不太习惯叫这个。 望舒是个小月亮:缺钱了吗? 舒羽:…… 白月光总说我撩他_分节阅读_110 望舒是个小月亮:我看网上一般弟弟发这个称呼来都是要钱的,你怎么不管我要? 舒羽:…… 舒望不再逗他,认真问了一句他有什么事。 舒羽送来条说满了一分钟的语音:“我觉得你……啧……反正就是……” 舒望静静等着,听见他说:“反正就是……现在应该挺好的吧,比原来开朗多了。这样挺好的。” “咱妈不秃头,咱爸好像也不,其实我记不清了。” “这样就挺好的,爷爷奶奶那边前几天打来电话,他们也挺好的。我们都挺好的。” “今天是平安夜来着,虽然我们家不过洋节日,不过还是想说……嗯……我还是挺哎……嗯,挺……” 舒望心里堵,隐隐知道他要说什么,这么多年他们兄弟之间没说过这些,他有些害怕,也有些期待。 “辛苦了,”舒羽说,“我挺爱——” 一分钟满了。 舒望原本眼泪都要掉下来,这会儿愣是没等到后两个字,瞪着手机屏幕,心里骂了句脏话。 紧接着语音消息就被撤回,显然电话那头的弟弟也很是暴躁,给他发消息: 去他妈的吧!不说了! 第70章安睡,秘密,歌 舒望看着手机上那几个字“去他妈的吧”,突然就笑得不行。 舒羽从来一副小大人的模样,有主意,还犟,板着脸从不说脏话…… 舒望抱着肚子笑了好半天,瘫在工作台旁边的地板上,小狗子跑过来舔他的脸。 “挺好的,”舒望用手肘搭住眼睛,“挺好的。” 平安夜,舒望从不过什么平安夜,今天难得往超市里买了苹果,还给舒羽那边送进校园一提袋,两人没再说微信上那些矫□□,一起吃了顿晚饭。 方蔓去小婷家住去了,说是要去聊一聊女人家的事情,她两个感情好,也是把空间留给舒望。 遛完小狗,舒望洗漱出来给傅知非打电话,心情愉悦地告诉他家傅老师:“我觉得我长大了。” 傅老师这老司机立马开上高速,问他:“哪里长大了?” 舒望这回竟然没害羞,低声笑了半天:“等你回来趴着,我给你看看我哪里长大了。” 立场问题不容小觑,傅老师不容置喙地笑着告诉他:门都没有。 舒望在床上翻了两下,小狗子这几天被舒望抱着睡觉,更是无法无天,从他耳朵边跳过来跳过去,听见傅知非的声音不住地“嗷呜嗷呜”撒着娇。 撒娇的是月月。 舒望:“我好想您。” “我也想你,”傅知非说,“昨天晚上还是没有睡好?” 舒望都懒得再说这事:“反正您大后天就回来了,到时候我再睡个好觉。” 傅知非心疼他,沉默一会儿忽然笑道:“我给你唱摇篮曲吧。” 舒望一时哑然,这也太幼稚了。 傅知非浑然不觉,笑声里带着些羞赧:“不管长大没长大,总之我唱给你听。晚上别挂电话,我陪着你呢。” “躺好。”傅知非说。 舒望轻轻把小棉花糖拨到旁边,听话地躺着。 “盖好被子。” 白月光总说我撩他_分节阅读_111 于是他往被子里缩了一缩,露出来半边耳朵在夜里红得不明显,但是烫。 傅知非的声音带着哄诱:“闭上眼睛……” 傅知非摸着手机的手都放轻,脸红得自己也笑。 舒望有些紧张:“傅老师你别和我玩笑了吧……” “嘘——”傅知非微微沉凝的嗓音就像是吹在耳边,“别说话宝贝儿。” 舒望腾的脸就红了,感觉这比喂饭时候的“大老虎”更让人难为情。 可是他又好想……好想听。 “……安睡吧,小宝贝,”傅老师低声唱道,“蔚蓝的夜空多美……” 他的声音低哑,有男人成熟的优雅温柔,很感性,也很性感。 舒望一开始臊得不行,又舍不得叫停,后来……后来就睡着了…… 舒缓柔和的曲调原本就好听,加上傅知非声音低沉里有着别样的安稳平和,舒望困了几天的眼睛迷糊起来,很快沉入梦境。 语音通话里有细微的电流声,舒望的手机就放在身边,把他平缓的呼吸也录了进去,傅知非放缓了声音直到歌声停止,窗外是比蔚蓝更深一点的夜色,灯光里蕴着甜香梦的醉意。 语音通话挂断会有嘟的一声响,傅知非怕会惊动了舒望,所以也没有挂断,轻缓地把手机放在床头柜的细绒桌垫上。 “安睡吧小宝贝,蔚蓝的夜空多美,小星星眨呀眨,陪你安然入睡, “安睡吧小宝贝,蔚蓝的夜空多美,小星星眨呀眨,陪你安然入睡, “甜香梦让人醉,看你娇嫩如花蕊,愿你一生平安,幸福永在你周围, “安睡吧小宝贝,蔚蓝的夜空多美,愿一生都平安,幸福永在你周围。” 冬天的雪停在灯光里,一片片恍若梦幻,街道安安静静的,和傅知非所在的夜晚同样宁静。 路上或有几辆来往的车,在深夜里跑得很快,拖开一道虚影。 圣诞老人的驯鹿不知道有没有来,枕下银币或许会被捻起,轻吹一下就会有嗡然清脆的回音,噩梦都被装走,舒望睡了386分钟—— 随着手机一声提示声响,他从床上坐起来,语音通话刚刚结束。 舒望看着手机屏幕发呆。 早上六点。 虽然时间不长,但这一觉睡得太沉太舒服了。 时间还早,舒望估摸着这会儿傅老师还在睡觉,只留言发了个爱心。 谁知道傅知非那边竟然很快就回复了他一个爱心,并且问:它自己挂断了,是不是把你吵醒了? 床上的小狗子翻着肚皮睡得打小呼噜,舒望躺下去的时候它眯着乌溜的小眼睛看了他一眼,接着继续睡。 舒望捏着手机小心翼翼,通话里傅知非还哄他呢:“乖,再睡一会儿。” “我睡不着了,昨晚上睡得太好,”舒望捂着手机小声说,“你是不是没睡觉?” “我睡了,”傅知非说,“和你一起睡的。” 舒望长叹气,来回重复说:“大后天你就回来了。” 傅知非低笑两声没有言语,舒望:“后天我把家里打扫一下,你书房里的纸卷我重新堆放了一下,生宣、熟宣、半生熟都分了分,一叠叠的画纸都放在书架下面的橱门里……对了,你想吃什么菜?” “你弄的都可以。”傅知非说。 舒望喃喃道:“前几天我和我弟吃螃蟹,我买了一套蟹八件,可惜最近的螃蟹都不肥了,吃起来没味道……傅老师。” 傅知非:“嗯?” “傅知非,”舒望的声音淡淡的,叫了他全名,“你是什么生化武器啊,叫我惦念你,就放不下。” 舒望起身用被角盖住棉花糖的小肚肚,走到桌边拿起那一把笔。 兼毫的叫“晓色”,羊毫的叫“暮云”,给傅老师的笔一直都叫这两个名字。 白月光总说我撩他_分节阅读_112 “晓看天色暮看云,”舒望轻声说,“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傅知非轻声一笑:“你看过我的笔?” 舒望心头一跳,低声应说:“嗯。” 傅知非不知道制笔的人就是他,怕他吃醋,于是说:“只是笔名而已。” 舒望心里叫喊着“不是!不是!不是!”,再张口的时候嗓音都涩涩:“傅老师,等你回来了,我带你……去见我弟弟怎么样?” 傅知非从善如流:“好啊。” “等你回来了,”舒望清了清嗓子,“我就告诉你一个,我的小秘密。” 傅知非淡笑着,温柔说:“好。” 第71章惊喜,惊讶,默 “英雄难过美人关。”友人和他告别的时候这么笑说来着。 傅知非因为提前离开,被他们拉着灌了不少酒,也不太好意思。 毕竟这些人都不是什么小年轻了,没几个会因为情感原因就这么提前走,说出去大家都要一笑的。 傅知非不好推脱,举到他面前的酒便都只能罚下。 他们这些人两年一聚,算不上非常风雅,但也不落了俗气,流觞曲水列作其次,一轮喝下来的量不少。 来回逛了三圈,酒酣宴热,露胳膊挽袖子,这些艺术家也都没了艺术家的矫情——其实原本就没有,聊天也露骨火热起来。 还有捏嗓子唱一折戏的,疯得很。 傅知非在他们之中年纪算不上大,好些自称哥哥的旧友凑过来打趣,问他“弟妹哪里人”“弟妹叫什么”“弟妹做什么的”“是不是长得太好看了勾了你的魂”“准备什么时候结婚”…… 傅知非知道自己快醉了,眯着眼睛和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小口喝着服务生送来的柠檬茶。 “他叫舒望。” “做什么的——唔……搞行为艺术的。” “好看。” “哪里人……”傅知非还真不知道舒望老家是哪里人,可这问题回答不上来得多尴尬啊。 于是傅老师狡猾地笑了笑,柠檬茶微热熨帖,他说:“我心上人。” “结婚……明年求求看吧。” 他的飞机订在傍晚,回到老城再坐一趟车,夜色就浓了。 晃悠悠拖着拉杆箱,走过欧蔓,防盗门都拉紧了,街上除了路灯,别的繁华都被褪去。 圣诞节刚过,花店门口的槲寄生还挂着,在冷风里倔强地青翠。 傅知非仗着他高,往上边掐了一小段偷走,准备回家去和舒望接吻。 今晚的通话如期而至,电话那头的人声音好听,带着青年的朗润和些微的磁性。 傅知非听着舒望絮絮的声音只觉耳骨都要柔化了。 “后天就能看见你了,”舒望躺在床上咬着嘴唇笑,“傅老师,今晚上还唱摇篮曲吗?” “唱,”傅知非带着隐晦暗示地说,“在你耳边唱。” 舒望缩进被子里闷笑:“你这么会说话,叫什么不知非,叫不知羞好了。” 傅知非走进电梯,低声笑他:“傻。” 舒望轻轻哼了声,流露些许傲娇的不满来,让傅知非心里更急,他该住一楼,不该住顶楼,觉得电梯太慢。 “叮”的一声响,傅知非跨出电梯。 白月光总说我撩他_分节阅读_113 舒望还笑呢:“你那儿响什么呢,微波炉的声音吗?” 傅知非站在家门前有种“终于到了”的懒散,理了理衣服,摸了把头发。 “是啊,煎熬,”傅知非说,“在家吗宝贝儿?” 舒望忽而觉得有些不对,却仍旧抱着一点侥幸说:“……在。你在哪?” 傅知非忽然就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清了清嗓子,声音也带着些躁动思念的喑哑:“开门。” 舒望立时从床上翻坐起来,呼吸沉重。 傅知非又清了清嗓子,低声笑说:“你别急,慢慢走过来开个门就行。” 舒望跳下地,急急忙忙单手套上裤子,说话声音都有些不对:“你……你回来了?你……在门口?” 傅知非笑着应了一声,而后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沉默。 傅知非敛起嘴角的笑也意识到不对劲,勉强地问舒望:“我怎么没有听见月月的声音?” 小狗子在电话那边摇头摆尾“嗷”了一声。 傅知非欣喜的心情浇冷了大半,指纹锁滴地放行,推开大门,傅知非站在玄关处,看着家里空无一人的黢黑,声音终究是沉了下来:“舒望,你在哪?” 傅知非第一次对于之前林烝的那种占有欲表示理解,这是一种冲动,想要把控他的所有的冲动。不相同的是,林烝把这种冲动如实地反应在行动上,而傅知非不会,他连说都没有再多说一句。 家里的气息太冷,冷到让傅知非察觉出这几天的空荡荡。 “我在蔓姐家,我马上就回来!”舒望声音的急促出卖了他的心虚。 傅知非坐在沙发上沉默,而后也只是淡淡提醒他一句:“路上注意安全,别着急。” 泼灭了满心的火,像是热冷交替之后变脆了的废铁。 傅知非只是坐在沙发上,没有动,那一小截槲寄生放在茶几上,有些蔫儿了。 他并没有怀疑什么,也不认为舒望会带着他的狗儿子让槲寄生的翠绿长在他头上,舒望说他在方蔓那儿,他并不会觉得不妥当,或许他是有事,舒望总会有他自己的原因。 傅知非介意的是欺骗这件事情本身。 如果只是觉得家里冷清,去朋友家小住,为什么不直说呢? 隐瞒并不是不可以,谁都会需要自己的私人空间,这是大大方方和偷偷摸摸之间的区别,让傅知非觉得失落以及……对自己的审视。 他们之间的相处是不是太顺利了?舒望是不是并没有对他敞开心扉?可他平日里的表现并不是这样。 秘密,那个秘密又是什么? 等待是一件太难熬的事情,傅知非没开灯,身边连那只小狗都不在,好像打破了一切,回到姥姥去世之后的那段时间里。 死寂、沉闷,没有光。 想得越多心情变得越来越复杂,诸多想法纠缠在一起,很难说得清楚那乱糟糟的一团都是些什么。 理不清头绪,也没个答案。 傅知非想起身去抽烟,还想起舒望不喜欢他抽烟,又觉得疲惫。 下午喝了酒,晚上草草解决晚饭就赶去机场,一路上他胸腔里被激荡起少年人的兴奋,然后陡然坠落,不上不下的吊着一颗心,难受得要命。 傅知非砸进沙发里,后知后觉的脑袋里混沌,烧成了汽水的酒气都冻成了冰,让他的头隐隐作痛起来。 舒望骑着电动车也要急死了,羽绒服里裹着迎风吐舌头的小狗,脚上拖鞋没换,眼睛都被风吹红了。 他冲进临河小区楼下的时候保安一时间没认出他来,叫了半天舒望也没理,电动车没停稳把他摔得一个踉跄,小狗子似乎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嗷”地叫了一嗓子。 舒望从地上爬起来把小狗一抱就往楼上跑,深夜里电梯像是都瞌睡了一样迟钝,舒望咬破了下嘴唇,自己都没意识到。 指纹锁早早把他录进一家人的范围,舒望冲进去的时候小狗子欢脱地奔向他的长腿爸爸嗷嗷直叫。 舒望跑进客厅的那一刻刹住脚步,想念、心虚、懊悔把他整个人都钉在了地上,只能掏空了全身的力气看着坐在黑暗里的那个人,想了一路的解释最后都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 他身上带着冬夜的寒气,眼睛在黑暗里闪着一点点亮光。 傅知非原本按揉着太阳穴的手微微停顿,抬起头来看着他,冲他招了招手:“过来。” 白月光总说我撩他_分节阅读_114 第72章失控,争执,他 舒望挪了挪脚步,咬着嘴唇都没个解释,他太慌张了。 傅知非看他犹疑不动,心下越发烦躁,手一撑从沙发里站起,三两步跨到舒望身边,舒望险些没被他的气势逼得后退——被他抓住了手。 时间太晚,舒望只草草和方蔓打了个招呼,就一路骑着电瓶车奔来,他的小车今年冬天没怎么用,防寒的挡风袄还没套上,手冻得通红。 傅知非下意识握紧了他冰冷的手轻轻揉搓,种种不安的情绪交错,竟然还是思念和舍不得占据了上风,这种意识一旦闪过,心下就越发烦躁自己在情绪上的不可控制,感觉自己像个被骗了还心甘情愿给别人数钱的傻子。 舒望手上裹紧了傅知非的温热,傅知非的掌心带着躁动和薄汗,像块铁烙在他心上,“嘶”一声烫开了嗓:“傅老师……我……” 傅知非紧紧盯着他,看见他下唇上咬得深的痕迹。 傅知非忽然发现自己并不想听舒望的什么解释,伸手掐紧了他的下巴,指腹不太温柔地碾在舒望嘴唇的伤口上,舒望立时颤了颤,折磨在喉咙里的话再次卡住。 傅知非想,他说什么我都能原谅,就算不能原谅也能自欺欺人,那还听什么? 他只要舒望是他的。 他只要舒望是他的。 他们的房子,他们的家,他们一起养了一条叫做月月的小傻狗,他们会一起度过很长很长的时间,没有尽头…… 这真是……太贪心了。 傅知非对自己说,我也就贪心这么一次,难道都不可以吗? 他呼吸一促,手上放缓了动作,把舒望冰凉的手拉到后背塞进衣服里,低头含住他的嘴唇。 小心翼翼的,轻柔的。眼神却死死攫住了他的眼睛。 舒望没料到傅知非会这样做,动作温柔,漆黑里却看见傅知非的眼睛,带着像是狩猎者下一刻就会把他杀死的决绝。舒望感觉自己的灵魂都在发颤,陡然间如同失而复得的兴奋没顶而过,身体比思维更快一步,用力迎合上去。 傅知非控紧了他的后颈和腰,力度大得好像要把他折断,亲吻渐而失控,舒望也不顾嘴唇上的伤口疼痛,几乎要点燃了自己来证明一颗为他跳动的真心。 舒望渐撑不住,在傅知非的进攻里踉跄后退,踩掉了脚上的拖鞋,往后一撞,肩胛磕在玄关隔层上闷声一响。 耐不住两个成年男人的体重玄关哐地一颤,转角的小书架撞倒摔了一地,门铃急躁地响起,小狗子嗷嗷叫个不停。 傅知非全然没管其他,往舒望身后一拎,把舒望扯到旁边又撞在墙壁上,紧接着整个人都挤过来,掐紧了他的腰。嘴唇仍旧没有分开。 舒望被他吮咬出闷哼和低吟,外面不知道谁大半夜扰民,摁完门铃不算还要敲他们的门,舒望被吵得片刻清醒,用力拍了拍傅知非的背。 傅知非眉头皱紧,把他的手一抓按在了墙上。 舒望想要推拒,力气没有他的大,唇齿间刚要叫一个“傅……”字又被他堵成了唔声的闷哼。 小棉花糖咬上傅知非的裤脚试图把它爸爸往门口拽,傅知非烦不胜烦,往舒望嘴上咬了一口泄愤,松开他拨开小狗,杀气腾腾地去开门。 “谁?”傅知非黑着一张脸,门外站着门卫在喊:“你们没事吧,刚刚有人冲进来,里面灯也不开,还个人呢?” 门卫提着手电筒往里照,舒望靠着墙都没抬头,门卫还想问他怎么回事,傅知非抬手“啪”一声摁开了灯,也挡住门卫的视线。 明晃晃的灯光照亮室内的一片狼藉。 傅知非面无表情地冷淡说:“吵个架而已,没别的事。” 门卫古怪地打量他俩,最后也就说了句舒望:“以后进小区别横冲直撞的,多不安全!” 傅知非随口应付一声,关上了门。 亮堂的光线晃红了舒望的眼睛,傅知非关门的动作很慢,迟迟没有转身,舒望迟疑靠过去,小心翼翼贴住他的背。 傅知非胸口里哽着一口气,好半天才长叹出来,拍拍舒望抱在他腰上的手,低声说:“去休息吧。” 舒望埋头不动,傅知非转过来他也不动,拽着傅知非也不叫他走。 “别撒娇,”傅知非柔声说着,揉了揉舒望的头发,“是长长了一点。看起来乖多了。” 舒望闷着声音,不满地想要辩解,又说不出口。 白月光总说我撩他_分节阅读_115 不是看起来乖,他本来就乖。 傅知非掐了掐他的脸,让他抬头看着自己,嘴唇上带着一点润渍的红,咬破了的一点血渗出来,舒望抿着嘴巴把它含掉。 傅知非眼神幽幽的,轻轻碰了碰他的伤口,心底里独占欲作祟折磨着他的神经,啪一声就在今晚绷断了弦。 傅知非心里知道自己绝不该这么去问,声音却平静到冷漠,揉着舒望的嘴角,轻声道:“这里,别人碰过没有?” 舒望猛然一颤,抓住傅知非的手臂,声音都不自觉放大,焦躁急切地喊:“没有!” 似乎是被自己的大声吓了一跳,舒望咬住嘴唇,几乎是咬出来的字:“没有别人。” 傅知非明知这个答复,得到了舒望亲口承认,低头想要亲吻他,再度烙上他的画作章,重复认证面前这个人是他所独有的。舒望却往后退开躲避,偏头只让他亲在了脸上。 傅知非顿时收起淡淡的笑,拧紧眉头。 “傅知非,”舒望抵着他胸口轻声发颤地问他,“你是不是不信我?” 傅知非直起身来,低头看着他。 舒望眼底红着一点一点浸透了水光,他喉咙里滚动一声说:“你不信我说的爱你,对不对?” “从来都没有别人,”舒望说,“从来都没有。” 傅知非微皱了眉头,把旁边的拖鞋踢到舒望脚边,往屋里走一边烦躁地扯开领子:“我不想听这个。” 舒望慌忙拽住他的手腕:“傅知非!” 傅知非心底的慌张被死死掩盖在他表面的怒容之下,用力点着舒望心口那个纹身的位置,声量也拔高起来:“那他呢!从来没有别人那他呢!” 舒望焦急地喊:“你听我解释……” 傅知非粗暴地打断他:“你先闭嘴!” 舒望呼吸颤抖极度震惊地看着他,傅知非只觉得自己满心满眼里都是嫉妒,按捺不住的、疯狂的在意着舒望的过去,烦闷地根本不想听舒望说他和别人相关而没有自己参与的事情。 傅知非反手攥紧了舒望,眼神烦躁,看见舒望带着震惊的眼睛里滑出眼泪,又厌恶动怒的自己,不等他开口说话先一步松开他的手,沉静下声音压抑道:“我不想听,起码、暂时不想听……有什么话明天再说。” 夜晚太容易让人情绪泛滥失控。 舒望哽咽一声,往主卧里快走几步,把他的枕头拿走。 傅知非抠紧墙壁转角,咬肌僵硬。 舒望站在客房门前,隔着半个客厅的距离抹了把眼睛,他说话的声音很低,但长夜太静,傅知非听得清晰。 舒望抱着枕头一字一句地说:“让人不安的是你,没有说出口的是你。” 傅知非呼吸一窒,舒望倔冷的声音里带着哽咽的细小波动:“傅知非,我干干净净的,只有你。” 第73章囫囵,道歉,酸 好像一场时光倒流,舒望又回到刚来傅知非家里做早饭的那个时候,那会儿他们都以为对方只是抱着风流一场的心态,谁瞧谁都不太顺意,偏偏又不自觉地会被吸引,好像他们本来就该在一起。 一晚上谁也没睡好,失眠,寂寞,冷。 傅知非起床的时候舒望已经开始做早饭了,恍惚的让他以为他们没吵架、没冷战,也没分床睡觉。 好像之前的几个月一样,他们会一起去晨跑,回来一起吃早餐,舒望会在他洗澡之后给他吹头发。 好像一场宿醉,头疼得要命。 傅知非往他背后走过去,抱着他低头抵住他的肩,舒望浑身都僵硬了片刻,察觉到傅知非在他肩颈边上深深吸了口气。 什么话都没说。 锅里热着米粉,舒望没想到傅知非会提前回来,家里没备着什么吃的,他只好大清早下楼去买。这是他们这儿早餐的惯常吃法,骨汤米粉、酸辣小菜,家常的氛围安心,可惜此时两个人心思没有安在一处。 舒望满脑子胡思乱想地在发愣,背后的傅知非抱着他,搂过他的小肚子,轻轻吻他的侧颈。 舒望心里还有气,动作上却不自觉地偏开脑袋放纵傅知非的亲吻。说实在的,在相处上面舒望也十分的宠爱傅知非,只是不常言说,心思太过倔冷,所以隐晦罢了。 白月光总说我撩他_分节阅读_116 骨汤咕嘟咕嘟沸起来,舒望伸手关火,被傅知非往上一抱,放坐在流理台上。 后知后觉复苏的想念在争执之后溢出来,傅知非惭愧于昨晚上脾气的失控,略带讨好地亲吻他的面颊,看舒望并没有躲避,往上去想亲他的嘴。 舒望微微一偏,只让他的吻落在嘴角上。 傅知非心里一阵波动,要从蝴蝶扇翼酿成海啸,有心想掰过舒望的下巴,又怕强硬的动作会让他不愉快。 “我昨天……”傅知非嗓子有些哑,原本应该咳嗽一下清清喉咙,他却愣了一会儿没有动,准备用这个来装装可怜,于是就这么哑着嗓子说,“一晚上都没睡好。” 他头发耷拉在耳朵边上,卷卷绕绕的,有些像软下耳朵来的大狗。 舒望摸了两把他的耳朵,撇开头去。 “望哥,”傅知非低声叫他,“看看我?” 舒望冷着一张脸无动于衷,而后偷偷瞄他一眼,却被傅知非抓了个正着,好不羞恼地推他:“快让我下去,一会儿米粉煮胀了就不好吃了。” 傅知非抓住他的手往嘴边一亲,带着一点讨饶的笑说:“我好想你。” 舒望不听还算了,一听他这话抽开手问:“那你昨天怎么不讲?” 傅知非抿了会儿嘴唇才开口:“我听说你失眠就很着急,不想你睡不好觉,所以提前回来。” 这回轮到舒望闭嘴,傅知非说话慢条斯理,手撑在舒望身边,带着一点侵略性:“原本想给你个惊喜,谁知道家里冷冰冰的,一个人也没有。” “你把月月也带走了,肯定是在外住了好几天都没回来,”傅知非贴近舒望靠在他肩上,一偏头正好看见舒望略红的耳垂,顺势亲了亲,“你这几天一直住在方蔓家?” 舒望现在听见傅知非问这话就觉得他又在疑神疑鬼,略把他推开,脸色不太好看:“不然呢,我住哪?住到别的男人家里去吗?” 傅知非苦笑说:“我没这个意思。” “可你昨晚上说的话就是这个意思,”舒望咬了下嘴唇,声音也低下去,“从最开始康爵里到现在,我还以为我能转变你对我的看法。” 傅知非抱住他:“不是,早就转变了,昨晚是鬼迷了心窍……” 这话没什么说服力,舒望从流理台跳下推开他往门边走,被傅知非拽住:“舒望……舒望!” 舒望回过头来看着他,傅知非立时蔫儿了嗓门:“去哪?” 舒望往门口一言不发地穿鞋,傅知非以为他要跑走了,原本分床就让他很不满意,再要离家出走怎么受得了? 于是他箍着舒望的腰就往里拖,像拖一袋子水泥,把他脚跟趿在地上,一股脑扔进沙发里。 舒望开始还恼怒着挣扎,谁知道傅知非把他扔到沙发上,高高大大的身形压过来,竟然来挠他身上的痒痒肉! 舒望板着脸强撑了好一会儿,又觉得这实在荒谬以及无理取闹,傅老师简直和小孩一样,没绷住自己先笑了,被傅知非抓着腰来回要亲,偏头躲了半天,最后还是被他印在嘴上。 傅知非也没料到他们忸来忸去,真把舒望的嘴忸上了,先是一愣,再看舒望没有闪躲,于是立马长驱直入,把他挤在沙发转角软和的靠枕堆里。 舒望嘴唇上还有伤口,过了一晚上不太痛,但被咬破了的那里味道和旁边略有不同,得到了傅老师格外的关注和安慰。 傅知非和他抵着额头,一直没说出口的道歉被他囫囵地低声嘀咕出来,他有些大男子主义的薄脸皮,说对不起这样的话实在难开口。 不过即便是这样囫囵的道歉,也让舒望心里的火熄了大半,伸手搭上傅知非的肩,抛却之前乱七八糟的一堆想法,早晨比较明媚一些,舒望此刻心里想的是,反正我喜欢他。 舒望的动作像是应允,傅知非立马又吻过来,手也伸进他衣服里面去。 好些天没在一起,早想疯了。 舒望也觉得,他们之间稀里糊涂就解决了争吵三分原因是由于喜爱,七分理由是因为想做。 冬天里穿的多,衣服还没脱,手先伸进去,剥洋葱一样抽开毛衣、保暖内衣,手掌贴住他的肚腹往上揉,傅知非忽然发现舒望胸口上没再贴着遮掩的创可贴,动作猛然一顿,犹豫问他:“你……要把他贴上吗?” 舒望沉浸在触碰里眼角带着桃色,听他的话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说的是什么,慢慢摇了摇头。 傅知非突然觉得贴上也没什么不好,不然看着恋人身上纹着个很有可能是前男友相关的东西,能把他怄死。 越想越酸,傅老师啃了两口舒望,没忍住酸不溜丢地问:“他有多好,你把他纹在身上?” 舒望原本想这会儿就说实话,可忽然想到昨晚上傅知非因为这个还凶了他,顿时轻呵一声,冷淡说:“特别好,好到我就乐意把他纹在我心上。” 傅知非没料到舒望会是这么个回答,心里明明通透知道舒望这是故意报复,可就是没出息的和毛头小子一样生气,咬着他耳朵低斥:“有什么好的,比我还好?” 他扯掉舒望的裤子拉开他的腿,手指压住舒望的舌头湿淋淋抽出来往下去,一面恶狠狠地问他:“你管他叫什么?老师?叔叔?您?” 白月光总说我撩他_分节阅读_117 舒望手背擦过嘴唇,带着点咳嗽,哼说:“他比你年轻个五六岁呢傅老师。” 傅知非堵住他的嘴,有些急切的占有让舒望哼出声来,躲不过的年龄差和辈分差让傅知非气恼:“所以呢?你管他叫哥哥?” 舒望爱极了这会儿傅知非瞎吃自己醋又浑然不知的模样,低声说:“是啊……” 他微挑了眉梢靠近傅知非耳边,被他弄得有些难受得哼哼,亲一口他的耳朵说:“哥哥你轻点。” 第74章交融,告白,醺 傅知非要被舒望气死,不仅没有温柔下来,还掐住舒望的下巴对他说:“别用叫他的称呼来叫我,叫叔叔。” 身体的交融让舒望沉迷,从善如流地搂住他管他叫“叔叔”。 润滑做得不够,舒望有些疼,皱起眉头抽气声有些急促,傅知非也不太舒服,怕伤着他,只好退出来把人抱去房间再继续。 卧室里早晨刚刚下班的空调又被白日宣淫的主人开启,屋里还有没散去温热,舒望扒了身上的衣服,脱到最后一件的时候被傅知非拉住了掀开衣摆的手,把他推着翻过身去从背后来。 太介意了,傅知非怕自己一个生气弄疼了他,舒望背对着他笑了半天,被身后的傅老师伸手捂住了他的嘴。 傅知非咬着他的脖子含糊问:“纹身是不是能洗掉的?” 舒望被他捂着嘴说不出话来,傅知非想着又叹了口气:“洗纹身听上去就受罪,你说你……” 舒望咬了口他的手,从他手心里逃出来说:“我不洗。” 是不是真的要洗是一回事,舒望怎么说又是另一回事。 傅知非听他这么说就生气,干脆什么话也不讲了,闷头苦干,心里涩得一片,茄地打霜。 舒望支着手撑住床头,被傅知非扒下来往床上贴,跪伏的姿势立马变得等级分明起来。 傅知非俯身去抱他,隔着衣服和肌肤相亲的感觉到底还是不太一样,傅知非把他的衣服拉扯着脱掉,紧贴皮肉,温热熨帖让人喟叹,舒望的喘气声荡在耳朵边上,傅知非手劲大得要把他的胸口勒断。 舒望察觉到他的不开心,自己又心疼起来,反手去摸他的腰,低声叫他“傅知非”,言语里带着求饶和安慰。 来回抚顺了毛,傅知非才缓慢下来,两个人栽到被子里去。 “舒望。”傅知非摸掉他额头上的汗,就着从后的姿势亲他的眼角。 “嗯?” 傅知非靠贴着他的后背微张着嘴唇,正经话比撩骚的“宝贝儿”更让人羞恼,难说出口。 好半天才抿成一句:“想你。” 傅知非额头抵着他背后,手掌按在他胸前说:“别拿他气我。” 舒望笑得温柔又乖,啄着汗湿的脑袋说:“好。” 傅知非长舒口气,眼角跳着蠢蠢欲动,心情却安逸了不少,不太想动作,来回磨蹭两下,弄得舒望哼哼。 “困不困?”傅知非问他,“你眼底也是青的。” “怎么可能睡得好?”舒望在他怀里挣动,傅知非却没让,舒望折腾得有些累,干脆不动了,“想正面抱着。” 傅知非也没让,抵住他后背声音有些闷:“没你我也睡不好。舒望……” “嗯?”舒望侧躺着快要打盹,鼻音都迷糊起来。 “听我说,舒望。”傅知非撞了他一下,把他的瞌睡撞醒,舒望喘着回头要瞪他,却被傅知非擎住下巴不让他回头。 傅知非低声喊他的名字,喊一声就往他背上亲一下,从脊锥吻到脖颈,在他发线的根梢上亲一口,盯着看了半天。 舒望被他亲得脚趾都蜷起来,微微地发颤。 听见傅知非说:“我信你,也爱你。” 舒望被突如其来的告白轰了个透彻,傅知非的声音不大,却也并不忸怩,和以往一样低沉有力。 胸腔里还滚着震动的触感,房间里安安静静的,听在舒望耳朵边上却尽是回音。 白月光总说我撩他_分节阅读_118 傅知非看他一动不动一点反应也没有,还以为自己这话说得不够好,“我爱你”三个字在唇齿之间打转,最后无奈地饶了句:“宝贝……?” 舒望呆愣愣抱着傅知非的手,捂在心口的纹身上。 傅知非心里的醋劲儿沸起来,全身上下每个红细胞都要浸透了比柠檬还酸,手上用力往舒望心口一捂,咬牙切齿:“我真想……真想扒了他!” 舒望把头埋进枕头里闷闷地笑。 傅知非伸手去掰他的肩,一面哼说:“你转过来,不是有个秘密要和我讲?和他有关对吧?” “对。”舒望偏头看他,眼睛里亮晶晶的,眼角还没褪掉桃花颜色,看起来像只成了精的小山妖。 “哼,我就知道……”傅知非不依不饶地趴过去抱住他,叹了口气,说,“你讲吧,我撑得住。” 舒望被他压得喘不过气,想了想还是觉得这件事发展到这个地步太有喜感:“没撑住怎么办?” 傅知非靠在他耳朵边上,难得地说了句下流话。 舒望红了耳朵,傅知非卷绕的头发靠在耳边,软软地蹭着他,带了些催促的意味。 舒望小声闷笑,往下面摸了摸:“怕我讲出来你就软了。” 傅知非冷哼着撞了他一下,耐心已然快耗尽了。 舒望说:“没别人,就只有你。” 傅知非往他背上咬了一口:“小骗子。” 舒望低低地笑说:“真没有。” 傅知非有些茫然,舒望撑起身来把他推开,分开了身体让舒望喘息着喟叹,抱着枕头偏过头来笑:“早就说了,没有别人。” 傅知非疑惑地看着他试探:“没有纹身?” “纹身有,好几年前就有。” 傅知非的脸臭下来,厌世的眼角眉梢都透着幽怨。 舒望笑得好像春天要化了冰的光,扔了枕头蹭过来,手臂搭上傅知非的脖颈,细韧的腰和他的贴在一起,傅知非最爱这样,想也没想就伸手搂住他,迎合舒望贴过来的吻。 片刻后舒望微微离开,露出胸口之间的空当,傅知非低头一看就愣住了。 他身上的玉坠没有摘下,和舒望心口的纹身相对。 纹身的颜色自然没有玉的好看,多年痕迹让那翠色有些微的暗淡,凝在舒望身上像淋漓欢爱后从心口里滴出来的一滴汗。 傅知非没忍住上手摸了一下。 舒望心里也忐忑,还是第一次这么□□裸把所有都暴露人前,纹身的地方是他的伤口,碰触之下像初生的一块软肉,摸了发颤。 傅知非看着那个明显已有旧年的纹身口干舌燥:“这是……怎么回事?” 舒望清了清嗓子,紧张地笑不出来,看着傅知非的眼神逐渐热烈,埋藏了好久的心思像桃树下终于刨土而出的一坛子酒,在黑暗里徘徊了太久太久,终于重见天日。 舒望呼吸略促,和傅知非抵着额头:“傅老师,我给你做了那么多支笔,你用着,喜不喜欢?” 傅知非的眼神刹那间离开纹身和舒望对视,只觉得要被他眼里的热烈醺醉了。 第75章真相,慌乱,笔 他的表情有些呆愣,舒望紧张地咬了下嘴,贴住他的嘴唇。 傅知非这回不动了,眼神里疑惑着,舒望在他的目光中呆不下去,起身下床往浴室走,被傅知非伸手拽了一把:“当年那个小男孩是你?” “啊……”舒望的嗓子有些哑,“是我。” 傅知非的目光有些古怪,一时之间还没能消化掉这些信息,舒望再也忍受不了这时候氛围的尴尬,抽开手故作镇定地去洗澡。 原本的确是绮丽的火热□□,在真相大白之后反倒没了杂七杂八的想法,傅知非的第一个念头竟然是慌乱。 难怪。 白月光总说我撩他_分节阅读_119 难怪下雨那天的相遇似曾相识,冷冷酷酷的小孩儿给他解围还红了耳朵。 难怪当时舒望在康爵替班的时候谁都不靠,只他一去就亲了过来。 难怪他会依了桑野那混小子的话来给伤了手的他做饭。 难怪会在生病的时候勾住他迷糊混乱地叫一声“您”。 傅知非回溯记忆,满装满载的都是舒望对他的体贴,那种生活的柴米油盐框住了他,把他从一个飞向高空的氢气球牵在了手里,带他看到人世光鲜的快活。 原来那只小蜻蜓早就落下了,只是他不知道。 他睡着了罢,在枯败的秋荷一湖里,枕着一缕孤零零的风,枕眠在孤零零的湖心亭里。 舒望等了他多久?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关注着他的举动? 傅知非呆坐在床边,有些忪怔。 舒望赤条条走出来的时候傅知非的目光从浴室的门把手移到他的脸上。 看得他真不好意思,舒望背身往衣柜里找他的睡衣,一面说:“你订的笔不是一直没到吗,我也没得时间做,这回你去上海,我才到蔓姐那里做笔,昨天太急,都忘了带回来……” 舒望的尾音收束在傅知非从后环过来的拥抱里。 傅知非没说话,舒望心里慌张,也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 没有了秘密,丢盔弃甲,没了那张冷酷的外壳,剥开冷冰冰的包装盒,露出里面一颗奶香味的软糖。 以后他在傅知非面前就没有面具了,舒望红着耳朵。 他只穿了条裤子,上身还光着,傅知非从衣柜里抽了件他的大衣把舒望一裹,自己也就随便套了件睡袍,扛起他往书房那边走。 出了卧室,南方冬天的湿冷就让人手臂上爬起一层细绒疙瘩,舒望顿时也不挣扎了,裹着傅知非的大衣缩了缩。 傅知非把人扛到右户书房,脚下踢开暖风扇,空调运转起来,呼呼的热气让人有种晕车的感觉。 房间里被收拾得干干净净,舒望被他搁在书桌上,揉了揉肚子。 傅知非手掌贴过来,这才开口说话,问他:“肚子不舒服?” 舒望摇了摇头,他是有点饿。 傅知非又把他抱在怀里,两个人挤在中式座椅里,舒望的腿从圈椅靠背和扶手的镂空之间垂下去,脚边正好是暖风扇。 小棉花糖跟着两个主人踢踏踢踏跑过来,嗅了嗅舒望圆润的脚趾头,舔了一口。 舒望立马缩起脚来,踩在傅知非腰侧。 傅知非从抽屉里掏出个骨头形状的小玩具往外一抛,把小狗子诱出去,来回和它玩了好几趟,才命令小狗去外面不许进来。 小棉花糖十分听话,只钻个小脑袋贴在门口看,一双眼睛乌溜溜的天真,看得舒望耳朵更红了。 傅知非从抽屉里抓出一把毛笔,有的只磨没了末梢,有的已经磨到了笔肚子,秃秃的岔开着笔毛。 “这些都是你做的?”傅知非挑拣着,“和你爷爷学的吗?” 舒望:“嗯……” “难怪,”傅知非点了点头,神色平静,“有段时间里比不太好用,后来才好起来。我想想……四五年前?” “嗯……”舒望有些脸红,小声解释说,“高中毕业了才做完整的笔,小时候都只帮着粘笔头,刚接触的时候做得不够好……” 竹管笔杆上刻着字,湘妃竹斑斑点点的叫“红豆”,黑色漆身的叫“南国”,并上傅知非手里的“晓色”和“暮云”——舒望真是觉得自己在被扒光了游街。 空调的暖风也太热了,对着人吹,快要窒息了。 傅知非抽出勾线的细管,上面刻着“汀兰”,傅知非伸手往大衣里探,握了把舒望的腰,说:“以后这个叫‘细腰’吧?” 舒望通红了脸,看着他撩开衣领,手上纤细的毛笔往他脖颈上一过,舒望都没忍住声音,颤抖着比□□还软些。 毛笔笔头的用料并不十分柔软,为了保持锋尖的弹性,多用黄鼠狼尾巴上的细毛,内里还衬着獾毛,现代制笔工艺里还会添加人造毛料,回弹轻巧,触感柔中带刚,碰在肌肤上不太好受。 舒望的脸颊上立刻就红了,眼尾也飘带着红,腹部抽着想要蜷缩起来,傅知非掐着他的腰没让。 傅知非掀开对襟的大衣往他身上看了眼,舒望的皮肤绷着,不算白皙,像是柔白带浅的绢。 白月光总说我撩他_分节阅读_120 傅知非看着看着眼神就变了,把舒望挤在桌沿上狠狠咬了他心口的那个纹身,留下一圈牙印,圈住那滴纹身,像个笼子。 舒望察觉到他心情的起伏,喘着痛说:“我都说实话了,你怎么还咬我?” 傅知非掀眼瞟了一下,眼中严厉得让舒望觉得他像是被老师请到办公室喝茶的学生。 傅老师瞪着他,看舒望紧张着的样子又松了气,埋头把人一抱,贴着那个纹身叹:“小骗子……” 舒望刚想再解释几句,傅知非把他胸口一吮,舒望顿时一个激灵什么都忘了。 傅知非又不动了,舒望也不敢动。 那是个不太明媚的下午,傅知非回忆着,他刚和家里人大吵一架,年纪正好,桀骜不驯。 然而最疼爱他的姥姥已经过世了,傅知非那时候还没买这边的房子,为了避开家里声嘶力竭的指责,他在酒店住了大半个月,养出下巴上的乱糟糟的胡茬。 有个朋友不知道他家的事,约他去名胜天下的笔庄故里。 他随便理短了胡子就去了。 这乱七八糟的人生。 第76章苦茶,包子,气 那时候也是个秋天,只是当年没有今年这么多的雨,天边的云很淡,淡得让人都回忆不起来。 南方的方言很麻烦,虽然他也去过不少地方,采风或者旅游,也并不能完全听懂每个地方的话。更主要的是当年的那个他,也没心思和别人交流。 他是孤单的旅行者。 不朝圣,也不求福缘因果,只是孤零零地走着罢了。 那时候桑野还没从国外回来,他们不常联系,傅知非身边的朋友无非就是同事、同学,再往上是和他父亲一辈的长辈,无聊得很。 那时候傅知非只爱画景,不爱画人。 他的课业算不上很好,总要被老师批两句有形无神,可他的神在哪呢? 没人了解,也没人宽容。 傅知非脖子上戴着那块玉,姥姥留给他的念想,姥姥残存在这人世上的,最后的念想,是希望她的小外孙能平安喜乐、家庭美满。 娶妻生子。 那时候他家里给他谈好了政委家的姑娘,门当户对,姑娘多少也喜欢他。 他不是不愿,是做不到,也没法违背道德意志去骗人。 傅知非的书房里也有一个衣橱,没有起居那边的大,小小的,一般放些春秋天的薄毯。 书房里开了空调,但还是怕舒望冷着,傅知非起身去给他拿了衣服,两个人披着毯子坐在书房里泡热茶。 椅子不大,两个人挤着,谁也不愿离开谁。 青绿色的茶叶沉沉浮浮,第一杯是苦涩的。 傅知非没有的倒掉,就这么喝了一口。 “然后呢?”舒望问,“你和政委的女儿怎么样了?” 傅知非喝着苦涩的茶,眉头都没皱一下,言辞平淡:“你觉得呢?” 舒望抛了他一身倔冷的刺,窝在傅知非心口上说:“我觉得你好。” 傅知非笑着揉了把他的后脑勺:“早年的时候桑野在国外开公司,我的钱拿给他去投资,画册和授权衍生品什么的也赚了点小钱。我妈的意思是叫我买了房子当婚房,趁着姥姥头脑还清楚,早点订婚。” 舒望抬头看他:“就是这两套房子吗?” “不是,那时候我没买房。”傅知非下意识想抽烟,摸打火机的动作被舒望发现,自觉的成为戒烟糖,凑过去吻他。 擦枪走火又饥肠辘辘的早晨。 白月光总说我撩他_分节阅读_121 傅知非被他亲得蠢蠢欲动,门口的小狗子“嗷”一声,咬着它的小食盆啵哒啵哒跑过来,委委屈屈地站在门外摇尾巴。 舒望的肚子咕叽一声。 傅知非失笑,准备和他一起去早饭,忘在锅里的米粉早被泡胀了吸满了汤水,泡胀了的米粉和煮糊了的面条一样不好吃。 舒望看了眼锅里的白米糊条条有些嫌弃:“你早该让我出去买包子的。” 傅知非愣了下:“你之前出门是要去买早点?” “啊……”舒望的肚子又咕叽一声,“有点饿……” 傅知非哭笑不得,他以为舒望和他置气要跑呢,舒望瞥他一眼,盖着小罗被往沙发上窝:“我怎么会跑,舍不得的,傅老师。” 傅知非满心温柔地笑,往楼下跑腿买包子去了。 牛肉豆腐馅儿,南方人的包子都是带辣的。 小店钻在犄角旮旯里开着小门,排队的人却非常多,只有他们家有牛肉豆腐馅儿的辣包子,本地人口味偏咸辣,南方原本不爱吃包子馒头,因为他家的辣包子才生出喜爱来。 傅知非只觉得等的时间太长了。 舒望给他看的秘密是他的心扉,太珍贵,傅知非这会儿只想一刻也不离开他。 舒望靠在沙发里讲电话,他昨晚上从方蔓家跑出来的时候她在睡美容觉,被舒望吓了一跳,打了他半天的电话都没动静,还是后来舒望和傅知非分开睡,给她报了声平安。 今早上还没来得及和她回电话,舒羽又打过来了,问了下大概。 没了平安夜他们哥俩发语音的尴尬,舒羽又变成和原来那样,冷冷的。 这大约是他们家的保护色。 也或许弟弟就是跟着哥哥学的也不一定。 “吵架了?”舒羽冷淡地问他,“没打起来吧?” 后一个问题不太好回答,打是打了,床上打的。 舒望想了想说:“没打。”因为想歪了心思,回答得有些心虚。 舒羽显然是想岔了,沉默一会儿说:“实在不行就和他分手。” 舒望莫名其妙:“今天早上又和好了。” 舒羽:“……你别勉强自己,又不是找不到别的人。” 舒望:“……真不是你想的那样。” 舒望和他解释了半天,越描越黑,最后抛出一句“傅知非”,舒羽愣了半天,问他:“同名同姓?你魔怔到这个地步了吗?” 舒望:“???” 舒羽想了一会儿又问:“真是他?以前救过你的那位傅先生?” “嗯……”舒望咬着要翘起来的嘴角,“是不是没想到。” “……是没想到,”舒羽的声音沉下去,好一会儿才说,“不太合适。” 舒望被他说得愣住,脸上的笑容也收敛起来:“怎么不太合适?” 舒羽斟酌着说:“他家里好像不同意他的事,反对得挺厉害的。” 舒望非常惊讶:“你怎么知道的?” 舒羽的声音还是非常平静:“我给他侄女当家教。” 舒望:“……” 等他们终于打完电话,傅知非也回来了。 舒望吃了个牛肉豆腐馅儿的辣包子,也就只被准许吃这一个辣的。 两个人挤在沙发里耳鬓厮磨,不是干那事,就是猫舔毛一样互相依靠着。 “后来呢傅老师,你的故事还没讲完。” 白月光总说我撩他_分节阅读_122 “有钱都不愿意买房……对方大概就也能知道一些,这事就告吹了,”傅知非揽着舒望的肩,“后来姥姥走了,我妈恨上了我,我和他们出柜,被扫地出门。” 舒望手指上卷着傅知非一缕头发绕来绕去。 “再后来就碰见了你,”傅知非说,“满脸的血,看着挺吓人。” 那天刚到医院舒望就昏过去了,直到傅知非离开也没见上一面,没有好好告别。 傅知非轻声笑了下:“和你讲你别生气,当时我想的是,生活里比我难熬的人太多了。” 舒望摇摇头:“这有什么好生气的。” 他笑了下:“我又不和你一样爱生气,不知道早上是谁赌气,要把他自己扒了来着?” 第77章宠溺,无奈,风【倒v结束】 这事情傅知非说不过他,心里好气又甜蜜,甜的是面前这小傻子就没个别人,全是他的,气的是一直瞒着他,让他吃了自己的醋还不自知。 傅知非想来想去过不去心里冒出来的小傲气,拧了把他的脸:“看我自己吃自己的醋,好玩吗?” 舒望笑了半天,点头说:“好玩。” 傅知非哼笑,沙发上他们并排躺着挤不下,挪了半天都不行,还是回了卧室里去。 之前他们的床单没换,乱七八糟地皱着,舒望看着脸红,催傅知非去整理,傅知非赖了半天,最后神来之笔,点着舒望胸口的纹身说:“这个真让人撑不住。” 舒望第一反应还以为他说的是事实来得太突兀接受不了,傅知非看着他发愣的模样揉了把他的头发,低声笑出来的时候,舒望才想起之前他说的那句下流话,浑身都烫起来,小声拒绝。 傅知非只好去换床单,两个人昨晚上都没睡好,吃了顿早饭又是荤的,抱着补眠,这回的摇篮曲是真的在耳边唱了,舒望睡得很香。 颠倒昼夜,起来的时候头都晕了。 身边傅知非没走,一只手握着他,开着床头一盏小灯在看书,窗帘遮掩着,分不出白天夜晚。 舒望的一颗心后知后觉地落在了实处,这才有了傅知非终于回来了的踏实感。 舒望往他手心里抠了下,傅知非移开目光来看着他,揉了揉他的脑袋。 傅知非坐在床头,舒望脸边上贴着他的腰,他脑子还是糊涂的,伸手抱着,感觉好踏实。 “怎么了?”傅知非瞥一眼他迷糊的眼睛,捏捏他后颈。 舒望原本就是凤眼,微微眯起来的时候线条更美,显得有些迷离,望着傅知非更是痴迷。 傅知非脸上的神情没什么变化,却伸手轻轻遮住了他的眼睛。 “你说你爱我。”舒望迟钝的脑回路从慌张的一夜里抽离,又在早上的情爱里崩断,这时候终于回环过来。 傅知非舌头打结,点了头才想起他把人眼睛遮住了,于是松开,说:“是。” “你能不能再讲一遍?”舒望说。 傅知非清了清喉咙,还没等他说出口,舒望从被窝里探出手来掩住他的嘴唇:“算了你别说,我不想听。” 傅知非呆愣地看着他,舒望眼睛里忽而流露出戏谑:“我不想听,起码、暂时不想听……有什么话明天再说。” 傅知非抿了下嘴唇,舒望的指尖温温的,像一爪子挠在他心上,这是记仇了。 “舒望……”傅知非被他突如其来的一点小性子弄得颇有些不上不下。 “我不想听这个,你闭嘴。”舒望把他昨晚上气恼时候说的话都还了回来,说话的语速却很慢,声音也是糯的,懒懒散散。 舒望不知道接下来又想到什么,声音里带着略有得意的笑:“你还叫我,别用叫他的称呼来叫你,那我要叫你什么?” 傅知非哭笑不得:“舒望……”嘴唇又被舒望摁住了。 “虽然洗纹身很疼,不过如果那样你能开心一点的话,我觉得也可以。”舒望身后的小尾巴已经翘起来了。 到了这地步,没有遮掩,几乎也就没了退路,还不如把压抑着的都掏出来,掏出一颗心来给他看。 有些嘚瑟。 白月光总说我撩他_分节阅读_123 傅知非脸上的哭笑不得变成一种宠溺的无奈,手上的书合在指间,就着揉他头发的姿势捏住他的耳朵蹭了蹭手指。 舒望按在他唇上的手落下来环住傅知非的腰。 傅知非看着他眼神温淡:“我很开心。” 舒望低声笑了笑,瞟向傅知非的目光都带着眷恋。 “你告诉的真相让我很开心。” “没有别人,让我很开心。” “你身上的纹身……”傅知非从床头滑下来往他身上摸了摸,“我看了也很开心。还心疼。” 他抱着舒望,下巴压在他头顶,抱成一个保护的姿势,问他:“纹身疼不疼?” 舒望埋在他怀里微微摇了下头。 傅知非心里长叹。 下午睡醒之后他翻过手机,看过里面他和墨月堂这些年的联系,很早之前的消息都被清理了,能看到的最远的消息也只是半年前。 傅知非对于曾经救过的这个小孩记忆并不算多,最开始加上他家的微信号,也是看在他爷爷是个淳朴的手艺人,做出来的毛笔漂亮又顺手的份上。 他一直都隐约知道运营微信号的是他救过的那个小孩儿,但他也一直都兴趣缺缺,没在意过。 微信上那个孩子有时候会和他联系,腼腆的,问他收到笔没有,用着还行吗,有什么不足的地方,下次改正。 那算是傅知非最灰暗的几年,他甚至最开始是厌烦的,谁也不想理,没问过微信号背后那小孩儿的名字,他爷爷的名字傅知非都没记清楚。 隔着屏幕,互相之间省略掉称呼,过年过节的时候手机上发来祝福的短信,傅知非的回复也就两个字——“同祝”。 后来也一直平平淡淡,直到有一次,微信号上突然发来一个大哭的小表情。 那次傅知非记得很清楚,那时候因为他自己买房搬家的事情,和家里再次吵了架,心情糟糕透顶。 房子没有装修好,家里回不去,也不好总住在哥哥家里。 酒店气味粗糙,是旅者才停留的地方。 他租房,没有个家。 傅知非看着那个大哭的小表情,站在马路边,绿灯了也不晓得过马路,等了三趟红灯,最后也没问微信那头的人遇见了什么事,只回复了两个字“加油”。 说给对面听的,也是说给自己听的。 傅知非收起手机过马路,路过宠物店的时候买了只小狗。 这小傻狗在宠物店里的时候就很傻,一胎好几个兄弟,就它个头最小。不知道抢奶吃,就知道撅屁股捉迷藏,咧嘴眯眼地冲他笑。 傅知非看着有眼缘,就当了他相依为命的主人。 现在想起来,一切都好像命中注定。 “舒望,”傅知非回想着那时候,摇了摇舒望问他,“你以前微信上给我发那个哭泣的表情,是因为什么?” 舒望:“因为的事情可多了,我哪全能记得?” “第一次的时候呢?”傅知非问。 舒望想了想道:“嗯……应该是决定放弃了读大学的时候吧……过了报道期限的时候。” 傅知非轻抽了口气:“后来的呢?” “后来就,”舒望不太好意思,“打工时候的事情,乱糟糟的什么都有。有时候觉得累了,也给你发个那个。” 傅知非不太相信他最后一句话,但也不再多问。 他们说了很多的事。 从前的,各自的。 风波恶也好,崎岖路也罢,走过了,回头一看,没有个山青水绿的好风景,也在绕山云岚的记忆里美化掉那些破皮流血的过往。 他们互相遮掩着从前的伤口,好让一切看起来都不值一提。 白月光总说我撩他_分节阅读_124 第78章家庭,家人,家 此刻在一起就再好不过。 拥抱、剥离,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地熔成一体,再塑出个新的“人”来。 太美好也太|安逸了。 讲过了“以前”,拥抱着的“现在”。 舒望忽而问道:“你不是要和他们去采风看雪?提前回来了还要去吗?” “不去,”傅知非果断又懒散地往枕头上靠,“我回来那天中午,因为要提前走,还被他们灌了酒。” 舒望有些心疼又有点幸灾乐祸:“你没在别人面前撒酒疯吧?” “撒了,”傅知非说得理直气壮,“他们问我你是哪里人,我回答不上来。” 舒望吃吃笑:“那你最后怎么说的?” 傅知非低声笑说:“我说你是我心上人。” 舒望因为他这话臊得趴在床上闷笑,被傅知非从枕头里掀起来,手指刮过他心口的纹身:“我也是你心上人。” 舒望笑说:“有点像移民,你移过来,我移过去。” 他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几可以用艳丽来形容,傅知非刮了刮他眼角眉梢:“什么时候把户口也迁了吧?” 随即就见着那艳丽变成了有些失措的惊讶。 舒望怕他听误了傅知非的意思,怕是他想得太多自作多情,突然患上失语症,张着嘴巴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傅知非和他拥吻,吻尽肺里乱成一团的空气,舒望两眼放空,带着迷惘,而后使劲捏了下自己的脸。 傅知非当即拉开他的手就笑出声来,亲了亲他脸上掐出来的红痕,一脸理所当然的坦诚。 舒望小心地问他:“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傅知非看着他的眼睛十分郑重:“是。” 舒望的喉咙立即被一团棉花堵住,哽得眼眶都热了,小狗一样呜咽一声埋下头去,手上攥着傅知非的肩指节都发白。 傅知非握住他的手,低头吻了他的眉心。 多大个人了,舒望实在不是爱哭的人,小时候没心没肺,少年叛逆无法无天,等到生活开始打磨他的时候,舒望心里只剩了一个弱点。 他们又互相讲了讲家里的事情。 傅知非觉得委屈了舒望。 不是物质上的委屈,是精神上的。 舒望家里知道他的性取向之后,虽然吵过、闹过也互相折磨过,但总归现在是默认了、同意了,他用自己的前程换回来了。 傅知非想着这事有点头疼:“我兄嫂你也见过了,他们倒是没什么意见的。我爸妈那边可能就还要……” 傅知非斟酌着用词,最后叹了口气:“实在不行,我们就过自己的就可以了。” “总要试一下?”舒望试探着说,“我觉得你还是很爱你家人的。” 傅知非摇了摇头:“有时候和家人之间,光谈一个‘爱’字没有用。因为他们爱你,是为你好,就会提出各种各样的‘建议’,说是建议,实际上是命令。” 舒望抿着嘴唇。 “他们也会给你选择,两个或多个备选项,美名其曰是给你自由,但实际上他们自己已经选好了答案,如果你的选择和他们的不一样,就会发生争执。因为是家人,所以可以用家人的名义把自己的想法填充进你的脑袋。” “然后在你坚持了自己的选择之后,在你选择的道路里遇见难题的时候,他们的反应甚至比其他人更要幸灾乐祸,会说,‘你看,我说了的话你不听,现在走不下去了,知道错了吧’。可问题是,不管哪条路,都不太可能是康庄大道。” “如果你选的是他们期望的那条路,遇见困难和不满的时候,你要是想抱怨一句‘你们的选择也没有多好’,他们又会说‘这明明是给了你自己选择的机会,如果你实在不喜欢,怎么不坚持自己的想法呢?看来你原本就不够坚定’。” 傅知非叹了口气,搓搓舒望的头发:“不说这个了吧。说这个不如说一说你喜欢什么款式的戒指。” 白月光总说我撩他_分节阅读_125 冬天停了雪,天上的云薄淡下去,阴天多,晴少,偶有小雨。 元旦开启新的公历年,万家灯火为春节酝酿着阖家团圆的美满。 或许是受这样的氛围影响,他们挑选戒指的打算一再耽搁,默契地耽搁。 傅知非有两套房子,平时的时候自由自在,过年过节边上多少有些冷清。 床头一盏小灯,家里一条小狗,抱着一个恋人,手里拿一本书。 总觉得还缺了什么。 舒望制笔的工作台从方蔓家搬到了傅知非右户的阳台上,顶楼乱七八糟的杂物也被通通收捡清理,扔掉那些枯萎的盆栽,舒望合算着等开春了往他老家那边弄点田泥农肥来种花。 忙忙碌碌、忙忙碌碌,等到所有的事情都收拾完了,他也能名正言顺地和傅老师共用一个办公区的时候,竟然还有些不习惯,竟然还有些……不自在。 舒望总觉得还缺了什么。 恋爱该让两个人都走出孤单,而不是把一个人的孤单变成两个人的孤单。 等舒望和舒羽坐在一起吃饭的时候,他的不安都有些浮于表面了。 舒羽一眼就看出个大概,面前是舒望弄的红烧狮子头,他夹开一块,露出白嫩的内里,肉沫的香滑和荸荠碎粒的脆爽嚼在一起,味道挺好,火候稍微老了一点,肉质嚼起来不太鲜美,舒羽的口味早被他哥养刁了,一点点细小的差别也让他皱起眉头。 舒望喜欢做饭,不开心的时候弄一弄美食,平心静气地一步一步压着走,做出来色香味俱全的菜肴,捧给家人吃,舒望很少有失误,就像他现在做的笔一样,有些苛求完美。 舒羽不动声色地问:“你怎么了,有心事?” 舒望眉头只淡淡一皱,很快就说:“没有,今天火大了一点,烧老了,是不是不好吃?” “还行。”舒羽只是刁了口味,不是挑食。 舒望已经完全搬离了方蔓家,也没有把舒羽带到傅老师家里吃饭的打算,只能做了饭菜给舒羽送来,在他们学校食堂吃。 舒羽吃完一整个拳头大小的狮子头,从保温桶里给自己添了碗饭,家里的米总觉得要比外面的好吃。 “你和傅知非怎么样了?”舒羽随口问,“还好吗?” “挺好的。”舒望点了点头。 舒羽的眼神里明显带着怀疑,趁着低头吃饭的时候没让他看见,漫不经心地接着问:“你准备什么时候带他回家去看爷爷奶奶?” “到时候再看吧,我想的是过年的时候先和爷爷说下这个事,具体的我还没和他谈过呢。”舒望说。 舒羽:“我觉得要么你就和爷爷讲了之后,直接把人带回去,不然今年过年你和爷爷讲你谈了恋爱,明年过年再把人带回去,两位老人还要给你操心一整年。要么就先别说,等完全稳定了再说。” 舒望抿了下嘴唇,点点头,又反驳他:“现在就挺稳定的啊……” 舒羽瞟他一眼:“傅老师带你见过他家里人没有?” 舒望摇了摇头,靠在椅背上两眼放空。 这会儿不是饭点,食堂里吃饭的人不多,旁边有些穿着正装的学生拼了桌子在谈事情,高谈阔论的、嘻笑开怀的,随意着却也有板有眼的模样。 舒望看了一会儿,把目光收回重新望向弟弟:“我还没问你呢,你怎么会成了傅老师侄女的家教?” “说来话长……”舒羽似乎是不太想讲,迫于舒望的目光,最后叹了口气,“那还不是因为你这些年心里就装着一个他么?” 舒望心里藏了个傅知非的事情,没和家里人明说,他知道舒羽多少知道一点,也知道爷爷或许也猜出来了一点,不过这么突然地就被舒羽这么直白地讲出了口,舒望有些慌乱,还有些害臊。 舒羽看出来他的不自在,淡声说:“又不是什么不能说的。” 他把碗筷收拾好,保温桶盖上了推给舒望:“当年你加上傅知非微信的第二天就爬起来洗裤子,我又不是不知道。” 舒望用布兜把保温桶装起来的时候差点手滑摔在地上,和桌椅惊天动地磕了一下,引得那边正在开会的学生都侧目来看。 舒望狠狠用眼神剜了弟弟一眼,舒羽好像刚刚的话不是他说的一样,一点没在意:“去年做家教的时候,有个学生就是临河小区的,他家的姨姥很唠叨,给他小姨介绍对象,提到过傅知非。” 舒望惊讶地挑了眉。 “说是每天早上跳舞散步会遇见他带只小狗晨跑,”舒羽看着他哥,吃饱了饭靠在座椅里难得闲散,“还把他家打听了,知道他有个哥哥还有个侄女,读初中。” 舒羽说:“临河城区这边最好的中学就是苏河一中,所以后来我和几个朋友一起弄了个家教小组教中学生。原本没打算给她当家教,就想着万一你就这么一条路走到黑,多了解一点也是好的。谁知道真给我们遇上了呢。” 舒望拉紧保温袋的抽绳,起身的时候往弟弟脑袋上呼了下,没用力,拍得他额头一响,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一条路走到黑,万一傅老师是正正经经的普通人,我怎么一条路走到黑?还能硬掰吗?什么思想!” 白月光总说我撩他_分节阅读_126 舒羽拍开他的手摸了摸脑门儿,跟着舒望起身,两个人往食堂外面走,说:“你也没什么不普通的。” 舒望被他说得一愣,随即笑起来:“你这夸我还是损我呢?” 舒羽和他撞了下肩:“夸你呢。” 舒望笑骂他没大没小,两个人往操场上走,橙红的塑胶跑道和中间的足球场,映着蒙蒙的下午,有些冷。 穿过操场才能到大学南门,舒望的小电驴停在那里。他们走得很慢。 “他家其实挺开放的我觉得,他兄嫂人都挺好,小侄女也挺好的,思维上都挺开放。” “我知道。” “主要还是老一辈那边难缠,要不是你……”舒羽叹了口气,话头戛然而止。 舒望:“要不是我怎么?” “没什么,”舒羽说,“其实就你们两个人这么过也好,挺自在的。” 舒望脚步微微一顿:“……我觉得他还是想能得到家里人认可,毕竟你也说了,他们家不是不能接受,只是因为以前的一些事情,和他爸妈有矛盾没解决。” 舒羽也没问具体什么矛盾:“所以你是认定了要和他在一起。” 舒望面色微红,轻轻地“嗯”一声。 两个人沉默了一段路,走到足球场上的时候,脚下的人工草坪还是绿的,在灰白色的冬天里显得靓丽盎然。 “我记得你读高三的时候还逃过课,”舒羽突然说,“那时候我读初二,学校里开运动会,一群啦啦队里就你最高。” 舒望被他一提自己也想起来,那年他们家睡觉都不安稳,这个弟弟管他叫了声“哥”,后来他和舒羽就没吵过架。 舒羽的年纪比他更小,遇到这样的事舒望都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更不要说他,。 舒望升高三之后开始刻苦嚼书,上课硬着头皮听讲,晚上和他弟一起补习。难为了舒羽,一个初中生要去啃圆锥曲线,啃完了还要给舒望讲解。 舒望不知道他能帮上舒羽什么,看他个子矮,每天中午腾出时间来和他打球,运动会的那时候也是舒望撺掇弟弟去参加的,好几个项目,成绩还不错。 舒望笑说:“现在你比我都高了,高兴吗?” “不太高兴。”舒羽的话让舒望一愣。 校园里法国梧桐的树叶早在寒潮到来之后就落完,地上此时只剩了零星的一点飘着,有些枯寂,无意间踩上去会沙沙响。 舒羽盯着脚尖:“之前在食堂里的是大三大四的学生会的人,他们最近在准备校园辩论赛。” 舒望被他这没头脑的话一扯,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舒羽停下脚步来看着他哥:“我总觉得你应该和他们一起,上大学。不然我给你补那一年课有什么用?” 舒望笑了下:“我还以为你要说什么……我也上不了你这大学啊。” “可以的,”舒羽固执地说,“你只学了一年就能过一本线,再学一年怎么就不可以上重点大学,如果当时你可以复读,如果不是因为我回去了家里开销变大,要留我读大学的钱……” “舒羽,”舒望打断了他,“朝前看。” 他们站在梧桐树下边,路边上停着学生们的自行车。一排一排,在冬天的小冷风里有些瑟瑟,也唱诵着自由。 往前骑,总是路。 “我每年都能拿奖学金,后来叫你再去考你也不愿意。”舒羽说到这里自己也顿住,不是不愿意,是进了社会这染缸,再要往纯白的校园里跳不容易,他只恨当年自己太小了,要哥哥护着逃跑,像个拖油瓶。 父亲撒手人寰,妈妈把他一扔,总感觉自己是多余的。 舒羽深吸了口气。 “你老叫我别做家教,可我有时候觉得,要是能把你教得成绩再好一点就好了,就不用牺牲你的大学来让我读大学,我高中的时候也能去做事,也能自己上大学。”舒羽说着声音渐息。 舒望拍着他的肩膀笑了下:“那谁叫你是我弟弟呢?” 舒羽高二的时候就参加了高考,开挂一样考上重点大学,年纪还小呢。 舒望平时和他都当平辈看,完全忘了他比自己还小四岁的事实,其实也还就是个小孩儿。 秉承着他们一家的执拗,外表的冷淡,都是铁盒子包装的软糖,死要面子地撑硬。 白月光总说我撩他_分节阅读_127 舒羽脑子里荒谬的想法一过,看着舒望话语突然峰回路转,古怪道:“你居然就要嫁人了,我实在,说不清我的心情。” 舒望咬牙往他肩上掼了一拳。 舒羽笑出声来,用肩膀去撞舒望的肩。 两个人小孩一样磕磕绊绊撞到舒望的小电驴旁边,舒羽突然伸手把住他的车头:“我知道你给我存了钱,蔓姐那边的店面有你的一份,银行里还有定期存款,准备以后给我买房的对不?” 舒望虽然惊讶也没瞒他:“怎么了?” “你自己留着用,先买辆车吧,以前你不是还给别人开过大货吗?”舒羽算了算,“剩下的钱你也自己留着花,不用留给我买房。” 舒望闻言顿时一皱眉:“这个你别管。” 舒羽“啧”一声:“就管。我有钱,这几年攒下来的,炒股的……” 舒望斥说:“你那能攒到多少钱,别管了反正。” 他说着就要开车跑路,被舒羽抓着又动不了,舒羽说:“真的够。买房着急什么,我还打算和他们合开个辅导机构,大学毕业了还想读研读博,到时候毕业了直接就能进大公司,现在急的是你的事。据我所知傅知非有两套房吧,还有辆路虎。” 舒望皱紧眉头:“他又不会嫌弃我没他有钱。” “可万一他家里人嫌弃呢?”舒羽看着舒望的眼睛,“你都说了傅知非还是想和家人和好,别让别人家瞧不起我们家,还以为我们家看上他们家的钱。” 舒望眼神微微松动了些许。 舒羽说:“实在不行你就当这些钱是我借你的,等以后我要买房了再管你要。” 舒望疑惑地看着弟弟,舒羽的样子非常诚恳,舒望心里还是没打算动那些存款,口上说:“也没到用钱的时候,到时候在说吧。” 舒羽笑了下:“而且又不一定是你嫁给他们家,你不会先买了戒指给他求婚,叫他嫁到我们家来么?” 舒望脸一红,推开舒羽,粉色小电瓶红着脸跑走了。 “你说什么?”傅知礼刚从医院回来,脱下身上的外套进房门,往厨房水龙头边上挤了一点洗手液夹着手机洗手,听见电话那头傅知非的话,险些没夹住手机,还是他妻子给他在耳边拿着手机,这才没掉到水池子里去。 傅知礼洗手洗得很仔细,今天却有些心不在焉,好半天才重复了一句:“你要结婚?” 傅知非没什么耐心的“嗯”了声,觉得他哥可能是年纪大了,耳朵不好使了。 傅知礼木讷地擦擦手:“你和谁结婚,去相亲吗?” 傅知非没好气地啧了声,把电话撂了。 知礼的妻子轻轻推了丈夫一把,女儿傅瑶已经在旁边叫道:“叔叔要和他男朋友结婚?!天哪!那他们是不是要去国外结婚?” 傅知礼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避开妻女,往书房里给傅知非打电话。 电话刚通傅知非就说:“我要和男朋友结婚。” 傅知礼坐在皮质座椅里还是有些懵,而后很快反应过来:“是上次在你家看到的那位吗?你嫂嫂后来和我说她也碰到过你们两个,叫……?” “叫舒望,就是他。”傅知非说。 “舒这个姓氏倒是挺特别的,”傅知礼眉头微微皱了一瞬,他很能明白弟弟的想法,“你已经决定告诉我的意思就是,你想和爸妈摊牌?” 傅知非在那头沉默了一会儿,最后“嗯”了声,多少还是忐忑:“你觉得呢?” 傅知礼笑说:“你这还是第一次来和我打商量。” “别打岔,”傅知非沉下声音说,“说正事。” 傅知礼笑着松开领口:“我说的是正事,我觉得难吧。咱妈的性格你也不是不知道,她不知道你的选择是对的吗?她知道。她也不可能叫你真的去骗婚。他们心里都清楚得很,就是咱妈犟,不愿给你低头。” 傅知非叹说:“犟也犟了五六年了,她要犟一辈子,我岂不是一辈子都对不起人家?” 傅知礼:“别着急吧,既然你有定下来的打算,总是个好事情。爸爸那边也就只是担心,觉得你们这种关系不稳定。你要和他结婚,注册结婚回到国内得不到法律保护,想要你们的婚姻能有个保障,还要移民去结婚所在地。” 傅知非觉得哪样都不太完美,没有法律保护或者是要他们两个“国产手艺人”移民,都不太合适,不禁和他哥感叹一句:“难道结婚证那张纸就能有那么重要?” 傅知礼笑说:“要是不重要,你就不会给我来打电话说这事了。你有和他聊过这事吗?他家里怎么说?你什么也没和我讲过,我都不知道他是做什么的。” “他家……”傅知非想着就觉得他的小舒望可怜可爱,声音都柔和几分,“他爸爸很早去世了,妈妈也离开了,家里只有爷爷奶奶和个弟弟。” 傅知礼皱起眉头,又听傅知非说:“他没有很高的学历,也不是非常富有。” 白月光总说我撩他_分节阅读_128 “不过他一直都挺犟的,拉扯着弟弟长大了,还了家里的债,自己出来谋生活……”傅知非越讲越慢,越讲越入迷。 话语却被傅知礼打断:“嗯……小非啊,首先我没有反对你们的意思,也并没有看不上他的出身,只是你觉得,你能用这几句话和妈妈说吗?他们先不反对他是个男生,第一就要说门不当户不对。” 傅知非微微顿了顿,还是接着他自己的话往下讲:“我以前见过他一面,帮过他家里一次,后来没了联系,这五年里,我用的画笔都是他做的。我画的画里都有他一份功劳。” 傅知礼听着这话愣了一愣。 傅知非说:“但是他从来没和我邀过功,甚至就在我家附近工作,却从来没有入侵过我的生活。要不是一次我偶然喝多了,根本就碰不上。” “而且咱妈那边,”傅知非声音里带了些颓丧的自嘲,“就算所谓的门当户对,她就不会反对了吗?到时候她又会说‘就算有钱有能耐又能怎么样,你们之间也根本不可靠’。道理都在她那,不管我找什么样的人都没有用。” 傅知礼闭了闭眼睛无奈一笑:“这倒也是。” 傅知非叹气说:“我真的不能理解,就说舒望,他家弟弟年轻,思维新潮能接受也就算了,他爷爷奶奶都能接受他的性取向,镇里老人家没读过几年说,都能接受,咱妈还是留洋回来的,她会不知道这些吗?她就是觉得我不好,什么都不好。” 傅知礼苦笑,弟弟和妈妈之间的战斗都好多好多年了,到现在也没个解决,他要是能调停,早就调停了。 而且按照性格来说,傅知非其实还真就像着他们妈妈的多,傅知礼的性格略有温吞,更像他们的父亲。 “这事你先别着急,”温吞的傅大哥说,“我先和爸爸私下里沟通一下,再找个合适的时机和妈妈讲。” 傅知非应了声,两兄弟挂了电话。 傅知礼起身准备和妻女一起吃饭,刚拉开房门,傅瑶没来得及收回的耳朵一下子贴到他身上,嘿嘿笑了两声,扭头就要跑路。 被她爸拎住了后颈衣领,只好灰溜溜转过身来:“干嘛呀爸爸?” 傅知礼比傅知非还要老练,有些东西很敏锐地就能接受到,在女儿面前一直都保持着严父形象,问女儿说:“我记得你的那个家教,是叫‘舒羽’对吧?这个姓氏倒是挺特别。” 傅瑶小机灵眨眨眼:“啊,原来阿羽哥哥姓舒啊!我也是才知道!平时都叫他阿羽哥哥叫惯了,可能是因为这个姓氏太特别,我总不能叫他‘小舒哥哥’吧,不然那到底是‘小叔’,还是‘哥哥’啊?” “少打岔,”傅知礼牵着女儿往饭厅走,“你之前早就见过你叔叔的男朋友,知道他姓舒,肯定早就知道了他们之间有联系,只是瞒着我。” 傅瑶瞥了眼她妈妈,傅知礼皱起眉头看着妻子:“所以你也知道?” 傅瑶妈妈斯斯文文的,声音一点没慌张,往丈夫肩上轻轻一拍:“好啦,吃饭吧。” “一个当妈的,净和女儿胡来。”傅知礼没忍住说。 傅瑶妈妈平淡地转身看着丈夫,平淡地问:“我怎么就胡来了?阿羽老师不知道他哥哥的男朋友就是小非,就算存了点别的心思也从没显露过,教瑶瑶也尽心尽力的,有什么好说的呢。” 傅知礼的温吞性子,他妻子比他更平淡,又有着平淡里的气质。 “这不是‘没有什么好说’的问题,”傅知礼从妻子手里接过她添的饭,“是你们欺上瞒下……” 傅瑶嘟着嘴接话说:“谎报军情?” 傅瑶妈妈大约是听丈夫这样说不太愉快,搁下手里的筷子,仍旧是平平淡淡地问:“怎么还有个‘欺上瞒下’了呢?” 傅瑶看她妈妈这样就知道她妈妈不太开心了,傅瑶妈妈是当老师的,每次不太开心了就放下手里的东西,一副要和学生谈话的模样,声音虽然还是温温柔柔的,但就是不太一样。 傅瑶幸灾乐祸地和她爸说:“你快哄哄我妈,不然明天她不做饭了,我可不要吃你做的饭。” “就你话多……”傅知礼平淡地回了女儿一句,又对妻子讲,“瑶瑶不说,那是‘欺上’,你也不说,那不是‘瞒下’吗?” 他们家没养小狗,傅瑶吃着她妈做的饭菜,瞪圆了眼睛,摇摇尾巴。 傅瑶妈妈浅笑了下,重新执起筷子有些嗔意:“就你会说。” “这事的确难办。”傅知礼一直叹息到吃完饭傅瑶去写作业。 傅瑶妈妈把他的外套挂在臂弯,手里还拿了件羊毛背心:“你晚上还要去医院,多穿件毛背心吧。” 傅知礼走到妻子身边接过衣服穿上,妻子给他捋平了外套衣领的褶皱。 “你这性子一点都不知道着急的。”傅知礼看着妻子。 傅瑶妈妈抬头看了丈夫一眼,傅知礼的个头也挺高,她个子矮,仰头看着他的时候傅知礼竟然发现妻子有一根白头发,伸手叫她别动,就要摘了那根白发。 傅瑶妈妈推拒了一下:“变老是人之常情。小非喜欢上谁,不喜欢谁,就算妈妈那边再反对,只要他认定了就没法更改。难又怎么样呢,遇到什么艰难险阻,能走过去就是了,过不去的地方我们帮一把。” 傅知礼顿下手来,抚在她脑后:“爸爸妈妈也是想让小非和我们一样,安安稳稳的过生活。” “像爸爸妈妈那样吵吵闹闹也是一辈子,像我们这样平平淡淡也是一辈子,他要怎么活是他的自由,别人说了不算数的。” 白月光总说我撩他_分节阅读_129 傅知礼往低头往妻子额上亲了下:“说不过你,语文老师。” 她便往丈夫手上拍了拍:“路上注意安全,知礼医生。” 第二天早晨,大约是傅知礼和他们父亲私下沟通过,傅老教授的一个电话,直接打到了傅知非这里。 对于父亲,做儿子的多少感情复杂,小时候的敬畏,少年时的叛逆,再到后来而立之年,父亲老了,又会生出一种英雄居然迟暮的惋惜感。 傅知非两兄弟对于父亲这个角色的观点大概都是一样的,除了太宠媳妇这个不大不小的弊病来说,傅老教授是他们的启蒙老师,也是人生路途上不可或缺的人,树立了他俩的三观,当然也传承下宠媳妇的习惯。 电话是大清早打来的,傅知非还在外面晨跑,接到父亲的电话大概就能猜到是他哥说了他的事。 “爸……”傅知非停下脚步来牵着小狗往回走,家里舒望给他准备着早饭呢。 老教授听儿子声音还带着一点喘:“跑步呢?” “嗯,你怎么这么早打电话来,我妈呢?” 老教授声音慢悠悠的,却有着年长者的不怒自威:“上回你三十岁,叫你回家吃饭你也要和她吵架,惹你妈生气。现在要娶媳妇了知道管我们叫爸妈了?” “不是……”在提到和傅妈妈有关的事情上傅知非就没说话的余地。 “你妈妈一大早跑去和她姐妹们跳舞去了,”傅教授转过问他,“最近过得还好吧……” 傅教授问话的意味不明显,随便起个头而已。 “还行,也就那样。”傅知非说。 傅教授说话不紧不慢的:“我听说上海那边有个书画展,你成绩还不错?” 傅知非也漫不经心:“嗯,一等。” 傅教授点了点头:“不管是画画还是写字,修身比笔法更重要,一曰气,二曰韵,三曰思,再是落实到景物、笔法、墨色。画家还仅仅是画家,还不是‘大家’,你不磨一磨你的性子,画的境界就会上不去。” “爸,”傅知非说,“您这是拐着弯教育我呢。我上次没和她吵,我也真没想和她吵。上回我妈还叫了个姑娘来吃饭……那我还过什么三十岁啊。这都五六年了,我要是能改,我也想合她的心意,可是我做不到,真的做不到。她也不是不能理解,她就是依着她的脾气来。” 傅教授叹气说:“那怎么办呢,你妈妈年轻时候开始就那个执拗的性格,到现在三四十年了也改不了。就是被我宠坏了,怎么办呢?” 傅知非不说话。 傅教授说:“你是她儿子,她还能真觉得你会在外面乱来吗?她就是担心你,怕你走歪了路。可惜你妈教过那么多学生,就是不会好好和儿子们说话,不会用和学生沟通的方法来和儿子沟通。你们和学生们,在我们看来也根本不一样。” 傅知非很是无奈:“我都三十了,又不是不懂事,哪会走什么歪路?” 傅教授说:“活到六十岁,你也还是家里的幺儿。” “昨天你哥和我讲电话,说你想稳定下来了,我觉得挺好的,”傅教授说,“三十岁的人了,也该稳定下来。问题是你们的情况,能够稳定吗?稳定了能像我和你妈一样,或者你哥哥嫂嫂一样,能过一辈子吗?” “儿子,背着你妈说一句话,桑家小子玩成那样,我也觉得那是他的活法。你长大了,也会有自己的活法,我没想着干涉。” “但问题是,你能确保你过得好吗?你找的这个人是不是你真的想和他过一辈子,他是不是也能想着就和你过一辈子。” 傅教授说:“这些问题我不知道你有没有想过,但是它们都很重要。你姥姥也就是希望你能好好的幸福地过一辈子。” 傅知非牵着小狗,小区对面旮旯里的包子店人潮火爆,点燃了冬天的早晨。 呵出来的热气混在一起,地上没了积雪痕迹,干巴巴地沉静着。 傅知非一步一步踏在地上,举着手机沉默。 傅教授也任由他沉默,父子两个都没有说话。 远远的小区门口的保安室里跑出来个人,一手拎着包子和热豆浆,一手冲他挥了挥,踮起脚尖生怕他看不见一样。 傅知非忽而捏紧了手机,因为用力过猛,轻微地发颤—— “我从来以为,我们走在繁华里和我们走在原野上,这二者之间并没有什么不同。人都是孤独的。我一直以为我享受着这样孤独的自由,直到那一天—— “当我架设好相机坐在山石陡峭上,等待着黎明到来之前,在那短短的半个小时里,天色青黑,我突然被孤独的恐惧扼住了咽喉。 “无数个可怕的瞬间唆使着我,叫嚣着人世无用,要把我从高山悬崖上推下去,进入到另一种永恒的孤独里面去。 “却突然!鱼肚白刹那间翻成金红,薄淡的云海里跃出一团光辉,我身边的同行者们欢呼着高举手臂,他们拥抱、赞叹甚至亲吻,而我的手一直在发颤……” 舒望弯着漂亮的眼睛冲他挥手,奔到他怀里,指着他的手机笑着小声问:“傅老师,和谁打电话呢?” 白月光总说我撩他_分节阅读_130 傅知非脑海里反反复复就只剩了一句话—— “在那个相拥的时刻,我才终于意识到,我活着。” 傅知非好像在舒望身后看见了光,一时间讷讷,对着电话里说:“我已经想好了。” 第79章孩子,家教,猜 舒望好奇:“想好了什么?” 傅知非挂断了电话,用力地和舒望拥抱。 舒望原本只是没忍住已经养成的习惯,一个拥抱一触即走,却被傅知非拽了回去。 小区门口,大马路上。 睡醒了的人们开始新一天的活动,傅知非却那么用力地抱着他,也不管旁边人的目光。 舒望提着包子和豆浆,手脚都不知道要往哪放。 最后也只好安抚大狗一样拍拍他的背顺毛:“好了傅老师,包子凉了不好吃。” 傅知非松开他拎过他手里的东西,顺带扣了扣他的手心。 舒望因为他的小动作微微一顿,两个人肩并肩地往小区里面走。 周末去上补习班的小孩顶着满脑袋的枯糙头发,白耀骑着他的捷安特,满眼的“上学烦死人”,叼着块面包从他们面前路过,冲他们俩一挥手,挥手的姿势逃不开港片古惑仔的往复潮流,明晃晃写着“哟,哥们儿!”:“早啊你俩!” 舒望和傅知非冲他微一点头,舒望问:“你这往哪去?” 白耀丧气着脸:“奥数补习班,我哪听得懂啊!” 白耀晃着他的自行车往他们身边绕了个圈,盯着傅知非手里的包子说:“我也喜欢吃这家的包子,不喜欢吃面包。” 傅知非把手里的包子塞给他,白耀就撑在自行车上三两口把面包吞了,开始吃包子。 “你别噎着。”舒望一边说,另一边傅知非把手里的豆浆也塞过去给他。 白耀鼓着嘴含糊道:“这包子再不吃都冷了,谢谢啊!” 舒望觉得他逗,停下来看着他笑。 半大小子吃穷老子,白耀两口解决一个包子,没什么脸皮地冲他俩说:“哎,你看我们是不是也挺像一家三口的?其实我今天有点不舒服,要不你给我写个假条怎么样?” 舒望笑了半天:“你快去上你的课吧!” 白耀撇了撇嘴,单手扶着车把手,一只手空出来喝豆浆,蹬腿就要跑,舒望叫了他一声:“你注意点安全!” 白耀说:“怕什么,我三年级开始就自己上学了!” 好说歹说,最后喝光了豆浆才慢悠悠骑着走。 舒望看着小孩儿背影摇了摇头,傅知非全程都没怎么说话,他实在不擅长和女人小孩聊天,只笑着问舒望:“摇头做什么?” “我觉得还是我弟弟好,”舒望拢着衣服领子说,“走吧,再买豆浆包子去,我今早上就想吃这个。” 回家路上,傅知非和舒望人手一杯五谷豆浆,路上又遇见了咬牙切齿的白耀妈妈,说是白耀忘了,要给他送书本去。 舒望和她打了声招呼,两行人错开之后,舒望笑得打跌。 白耀身上有他没有的、舒羽也没有的快活。 “他们家真是挺好的,”舒望感慨,“小时候我也想过,要是我有个小孩,以后也要对他好,会宠他也会因为他咬牙切齿地生气,但是不会离开他身边。” 电梯里傅知非轻轻握住了他的手,等进了家门才问:“你想要个小孩?” 舒望笑说:“现在想想要小孩儿真是挺麻烦的,我看还是算了吧,要个叔叔。” 傅知非轻笑了声。 说不清他这声笑里的滋味,虽然甜蜜,也或许有无奈,或许有遗憾。 白月光总说我撩他_分节阅读_131 “说吧,”傅妈妈往沙发里一坐,“你们父子两个瞒了我什么?” 傅知礼笑着打太极:“妈,您说的这都什么?我瞒你做什么?” “当你妈傻啊?”傅妈妈接过儿媳妇递来的水果,招呼儿媳妇坐下,又对傅知礼讲,“昨天晚上你刚和你爸打过电话,今天早上你爸就趁我去跳舞的时候给你弟弟打电话,肯定有什么谋算,还不准备告诉我!” 知礼妻子安安静静地给婆婆切橙子,傅妈妈正说到这头上,知礼妻子推过去一片递给婆婆说:“妈,你尝尝这个,前几天我和瑶瑶在微商那儿买的,当天就航运过来的,甜又水。” 傅妈妈和儿媳妇之间关系一直温淡,也没个纷端,傅妈妈也从不反驳儿媳妇什么,堪称典范,伸手接过来就吃了一片。 知礼妻子手艺好,切出来一片橙子大小合适,薄薄一片非常水润。 傅妈妈尝着的确窝心又甜,笑着夸了她几句。 傅知礼立时想牵过话题:“妈,小媛和瑶瑶还买了车厘子说是寄过去给你和爸爸吃,今天下午估计就到了。” 傅妈妈瞧着儿子说:“看吧,儿媳妇比儿子还贴心。” “哪有。”傅知礼哭笑不得。 傅妈妈眼神一瞟:“怎么没有,儿媳妇和孙女想着给我买水果在家吃,你就想着我不要在你家做客,赶我回去吃。” “妈,”知礼妻子推过一句,“您说的这什么呢,您来了我们高兴都来不及,怎么会赶你?” 傅妈妈这才满意了,扯着披肩问儿媳妇:“你看,我老朋友从苏州给我寄来的,好不好看?我给你也带了一件。” 原本和奶奶打过招呼回屋写作业的傅瑶从门边探出个小脑袋来:“奶奶,我有礼物没有?” 傅妈妈立时说“有有有”,傅知礼笑骂女儿说:“像不像话,管奶奶要礼物的?” 傅妈妈推他一下:“我们女囡儿的事情你管呢!就你像话!” 傅知礼只好又哭笑不得地和傅妈妈打哈哈,叫傅瑶换了衣服,夸了又夸,生怕她再提起什么打电话的事情。 傅妈妈也尽心尽力地和儿媳妇还有小孙女玩笑了好一阵,眼看没大没小,傅瑶都要腻歪到傅妈妈身上去了,知礼妻子朝女儿道:“好了你,快去写作业,一会儿阿羽老师来了不是还要检查你写的题?” 傅瑶笑嘻嘻说她没写完也不要紧,她爸脸色一整,傅瑶赶紧跑了去写作业。 傅妈妈又推儿子一下:“你那么凶做什么,她又不是真的不会去写,不会写还能考上少年班吗?” 傅知礼叹了气:“少年班也不见得有多好,进度太快了,落下一点之后的都要赶不上。” 知礼妻子不动声色地说:“刚上少年班的时候她的数学就不太行,调皮得作业也不写,要不是阿羽老师教得好把她那执拗性子掰回来,我可真不知道要怎么办呢妈妈。” 傅妈妈笑着说:“你自己就是个当老师,还能教不好女儿吗?那时候我说让她读三年上高中然后去你的班上,你又不同意。” 知礼妻子叹道:“有时候就是因为要教的是自己女儿,才常常不知道要怎么教才好。” 傅妈妈怎么说也是早过半百年岁的人,姿仪保持着上海女人的优雅,披肩一环像个刚过四十来岁的贵太太。 听着儿媳妇这话喝了口茶,话题转得飞快:“我们还是聊一聊那个电话的事情吧。” 傅知礼笑说:“那能有什么事,你不是最喜欢车厘子,原本买了要给你惊喜,被您看出来了算什么惊喜?” 傅妈妈拈了片橙子,左右掐头一剥,自然地微微卷翘小指显得颇为做作,偏偏又颇为优雅:“车厘子原本也不是什么惊喜,在你妈面前撒什么谎,也不看看是谁把你生出来的?” 傅知礼立时没了话说,傅妈妈又讲:“既然是撒谎……肯定就有不可告人的目的,你爸爸那老古董,弄了半天连个删除通话记录也不会,我一瞟不就看见了,大清早的刚过七点十五,和你弟弟打什么电话?” 傅知礼想要岔开话题来推太极,傅妈妈闲闲一竖手掌做了个休止符:“昨天晚上你和你爸打电话,说是讲什么迁职升任的事情,我是不太懂这些,但你们打电话的习惯我还是知道的,怎么偏偏又挑在我贴面膜的时候呢?” “你小时候就知道我每天晚上九点打理护肤,读大学你和你弟弟都不会挑在九点往家里打电话,骗谁呢儿子?” 傅知礼完全没了话讲,傅妈妈慢条斯理吃完橙子,擦了擦手指,姿态好像餐花饮露,难为她下了凡来。 “多少也就是你弟弟的事情,对不对?”傅妈妈说,“我只当没了他这个儿子,可毕竟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问一句总可以的吧?” 知礼妻子轻轻一碰婆婆手臂:“妈,讲这样的做什么呢?” 傅妈妈拍着她的手冲她体面笑笑,又看向儿子:“他又怎么了?” 傅知礼无奈道:“妈……你不能总对小非抱着偏见……” “让我猜猜,”傅妈妈说,“能让你和你爸私底下联系,还能让你爸和他偷偷打电话,我估计是,他找着朋友了吧?想安稳了吧?找个男朋友告诉我他改不了了、回不去了、就是要和我对着干了是吧?!” “妈——”傅知礼哽着胸口的气,最后无奈叹出来松到了底,“那您想他怎么办呢?” 白月光总说我撩他_分节阅读_132 门口门铃声起,知礼妻子起身去给舒羽开门,傅瑶从房里跑出来,看气氛不对立马站好。 傅妈妈一口冷笑憋着:“我想他怎么办,我想他结婚!好好的找个姑娘家不好吗?反骨犟个什么!” 舒羽一踏进傅瑶家就是这么个情况,脚下一顿,心里明白了七八分,他的身份的确又不好开口,只和他们一家子打招呼。 傅知礼看舒羽来了并不想多言,傅妈妈也只说了一句就住嘴。 因外客到来屋里气氛缓和不少。 偏偏傅瑶原本就向着她小叔,听见奶奶还要叫她小叔去相亲结婚,顿时哽得难受。 她心里把舒羽当了自己人,口上也没个遮拦就说:“奶奶,叔叔都和他男朋友准备去国外结婚了,你还让他和女生结婚,那不是硬生生拆散他们吗?而且叔叔要真和女生结婚,他又不喜欢人家,那不是骗婚、骗子?!可是你以前教我的就是,‘女人头一个要优雅,第二个要活得漂亮,这两样都离不开的是做人要端正’。可是怎么你说的和你做出来的不一样呢?” 第80章执念,对错,魔 傅瑶这没遮拦的话一说出口,全家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关起门是自家人,怎么说都是不要紧的,让别人看见了又是另一回事。 傅知礼立时摆出了父亲的严肃,训斥女儿说:“这是你应该和奶奶说话的语气吗!” 傅瑶下意识地闭嘴就往舒羽身后躲,舒羽也下意识地伸手拦了拦把她护在后边。 傅妈妈脸色十分难看,难堪和气愤险些让这位优雅了几十年的老太太一朝破功。 屋里诡异地沉默了几息时间,傅妈妈做足了样子,抿紧的唇角微微笑开:“小孩子年纪大了,有了自己的想法,可是一点也不知道人生疾苦,以为什么都能顺着心意来。让你见笑了阿羽老师。” 被爸爸凶了,还被奶奶反驳,傅瑶鼻子一酸躲在舒羽背后说:“可是我明明才是对的。” 知礼妻子淡声说:“好了吧,快去和阿羽老师上课。” 傅瑶牛脾气上来了脚一跺哭着往她屋里跑,关门声音带着委屈和怒气“砰”地一声响。傅知礼眉头紧皱,他妻子朝舒羽歉意笑笑:“我去看看她。” 舒羽点头:“好。” 傅知礼看着舒羽也是十分难为,事情到这份上实在是尴尬。 傅妈妈只好笑说:“阿羽老师见笑了,快坐。” 舒羽被她拉着坐下,傅妈妈又给他递了水果,问了些无关痛痒的话,晓得他名校出身聊问了些“什么专业”“多大了”“哪里人”这样没话找话的万金油模板话题。 “文港很有名啊,”傅妈妈笑说,“我以前还和瑶瑶爷爷一起去过,她爷爷喜欢写写字什么的,以前去的时候,那边的作坊还小,现在应该热闹起来了吧?” 舒羽说:“也没有,还是小地方。” 傅妈妈笑说:“小地方也是才子之乡,你这孩子倒是很上进的。” 舒羽低头瞥了一眼茶杯:“我是我哥哥带大的,他送我上的大学。” “噢,”傅妈妈不食人间疾苦,没想到这话背后的心酸,只淡淡问,“你哥哥和你一起上的大学吗?” 舒羽谈及这个话题心里不好受,只皱了眉头说:“没有,我们家有外债,他考上了大学,没读成。他比我聪明。” 傅妈妈叹一声:“可惜了。” “嗯……他现在过得挺好的。”舒羽说。 傅妈妈又笑了:“过得好就好。” 舒羽摇头说:“也还是可惜……” 傅妈妈笑说:“现在他过得好,安安稳稳的就好。你哥哥做什么工作?” “他和我爷爷学着做笔,他手艺很好。” “噢,那也是传承,很不错的,”傅妈妈笑说,“哪能事事如意,现在好就好。” 舒羽尴尬一笑:“可惜的是别的事情。” 傅妈妈看着他,舒羽喝了口茶,目光从茶杯边沿环视一圈,犹豫很久才说:“他喜欢男孩儿。” 白月光总说我撩他_分节阅读_133 傅妈妈的脸色立马就变了,良好的教养让她保持着询问时微微倾身的仪态,嘴唇却抿住,不置一词。 “谁也不想这样。”舒羽说。 傅妈妈直起身子,声音也僵硬严肃起来,说了声:“是。” “这样的事情发生在别人家和发生在自己家是完全不一样的,”舒羽摩挲着杯沿,“我们那儿还有另一户这样的人家,就叫儿子娶了媳妇。不太能接受,他妈妈用菜刀架着逼的。” 傅妈妈明显不太愿意聊这个,她也不是会拿菜刀架脖去逼儿子的人,只随口问:“然后呢?” “他被关在家里不让出门,现在他家媳妇怀了小孩,哪有个什么然后,”舒羽说,“现在听说是准备出去打工了吧,也不知道以后会不会回来。” “肯定会的,”傅妈妈说,“老人孩子都在家,还能不回去吗?” 里间房门响了声,傅瑶跟着她妈妈走出来,眼睛通红通红的,想来已经是哭过了。 舒羽看了她一眼,轻声说:“有时候大人的看法未必就正确,那是权衡利弊,不是对错善恶。” 傅妈妈脸色微沉:“你没有成家,不懂得这些。一旦有了孩子,孩子就会成为你今后生活的寄托。这不一样。” “您说得有理。”舒羽也不反驳,朝她微一点头,语气并不敷衍,但显然也不认同,起身拍拍傅瑶的小脑袋,和傅知礼夫妻两个打了招呼,进书房教她功课去了。 舒羽前脚刚出房门,后脚傅妈妈的脸色就沉了下来,起身对儿子低声怒道:“你们现在倒是好,连手合伙来欺负我了是吧?出息了都,一个个的都有想法!你们可真是好!” 傅知礼抿嘴没说话,傅妈妈起身就要出门,被儿媳妇拦了好几次,最后还是推脱说要回去弄饭,气鼓鼓地走了。 傅知礼和妻子轮番说了好话,见还是留她不住,也没了办法。 等傅妈妈这边走了,关上了房门,妻子看着略有疲惫的丈夫也是心疼,他们之间明面上的话少,她伸手拍了拍丈夫的手:“你们在外面似乎是说了不少事情?” 傅知礼微一点头,捏了捏眉心:“小非和我说了,他朋友那边估计也和舒羽说了,之前妈说的那个本来就不对,可我们当晚辈的,怎么能直接说‘你是错的’?这样说妈更不会听。瑶瑶也是……什么都讲。” 他妻子安抚地拍了拍他:“从前不直接说妈是错的,也不见妈会听。” “你这话说得像是对妈妈有意见?”傅知礼瞥了妻子一眼。 傅瑶妈妈淡笑了一下:“也说不上来有意见吧,将心比心,如果是瑶瑶说她喜欢的是女孩儿,我也会接受不了,但结婚又是另外一回事,不仅仅我们家的事,还有别人家的事。” “有些东西只是我们替孩子权衡之后的结果,能省去许多的艰难,好像是走了一条捷径。可实际上成长的路左右都是那么长,艰难不在表面上,就会在心里。” “小非和妈妈僵持了这么多年,妈妈又不是不知道他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不过就是恨,不想让他好过,这又算什么呢?” 傅知礼闻言一叹:“当年姥姥是很喜欢政委家那姑娘的,可小非也没做错,唯一做错了的,就是没敢和姥姥说他的真实想法。妈妈这么多年气的就是他没有完成姥姥最后的心愿,觉得他不孝顺,觉得姥姥走了之后有怨念,不安稳。” “可谁又不难过呢?他憋着,也没个人敢讲,直到姥姥走了才敢说出口,时机选得又不对,气得妈妈住院的事情你也不是不晓得。可就是因为他没错,咱妈当时也没错,谁也不给谁低头,一时心病养成了沉珂旧疾,现在剜都剜不掉了。” 人死为大,长者为尊,遗愿高如圣旨。傅妈妈心里绑了个结,母亲离世,她无法理解小儿子的行为,在傅知非姥姥过世的那天哭恨,明明都谈好了的婚姻大事,明明都要成家了,能了却老人家最后的心愿,放下所有执念往极乐而去。 傅妈妈大概也知道小儿子不愿这么早结婚,但根本就没往别的地方想,也根本想不到。 她只说等儿子结婚了,有了家庭、妻子孩子,一个男人才算是真的“长大了”。 成家立业,成家还在立业的前头。 她只当以前儿子还小,年轻人不喜欢拘束。 他姥姥心脏不太好,在医院里日渐消瘦,哪个家人又不心疼难过呢?没什么比眼睁睁看见生命流逝更让人难过和害怕的了。 他姥姥就这么一个心愿,看过了大外孙早早结婚生女,也想看看她执拗又倔强的小外孙能过得好。 明明、明明当时提出来的时候,傅知非只是皱着眉头说他要想一想,后来又答应了“好”,她才和傅爸爸一起去商量这事,给他找了相亲对象的。 只差买房结婚,九十九步只差了这一步。 傅知非崩溃了。 他做不到。 他没办法告诉有心脏病的外婆这个事实,也没办法昧着良心去做骗婚的事。 他试过,他做不到。 最后这一步踏出去就是回不去的深渊,要成全这场孝道,他就要活着死。 他不敢说,只能违抗。 白月光总说我撩他_分节阅读_134 可谁都是娘胎里生出来的凡心骨。 傅妈妈也不是仙家、菩萨,傅知非只一味地说“不”,却给不了一个理由。 老人家撒手去了,她心里就生了恨。 傅知非的孝道也是他妈妈的孝道。 傅妈妈哭得崩溃,捶着小儿子哭得一点优雅也不见,撕着声音问他“为什么”。 傅知非说出了真相。 却是往雨天里放了卷飓风。 他们之间沟通得太少了。 家里没一个人能猜到这结果。 傅妈妈当时就晕了过去,傅知非被心疼妻子的傅爸爸一巴掌打出了家门。 放在当时来看,傅妈妈错了吗?没有。她也只是个想全了母亲心愿的普通人。 傅知非错了吗?也没有。他只是做了正确的一件事。 然而就像忠言逆耳,良药苦口,正确的事并不一定就是能平衡矛盾各方的方法。 正确的事往往因为正确,反而直观地展现出现实与梦想之间令人窒息的差距;正确的事往往因为正确,反而让人在人性里挣扎。 傅妈妈在医院躺了大半月,傅知非在她身边的时候会被她赶走,后来想着不在妈妈面前惹她生气,傅妈妈又觉得她儿子根本就不爱她。 原本因着没能达成母亲的心愿,傅妈妈想着要吃斋念佛,可执念生在了心里,想违背她坚守的道德和优雅去做错误的事。 她知道自己是错的,心里有愧,吃不下斋,念不出佛,执念从五六年前长到现在,成了块病,入了心魔。 第81章邶风,柏舟,忧 “我觉得我奶奶就是不对,明明爸爸也是认为奶奶的想法不对,可是他们都不说!”傅瑶抹了把眼泪,接过从舒羽那边递过来的纸巾擦了擦眼睛,“难道我说了还说错了吗?” 舒羽抿了下嘴唇,不置可否。 傅瑶自己嘀嘀咕咕继续说:“我觉得对的事情不说,那叫愚孝!万一以后奶奶真要给叔叔结婚,他们过得都不幸福,就因为她是奶奶,我什么都不说,难道我就没有罪了吗?犯罪的人当街行凶,我不去帮忙也不打电话不报警,我没有违法犯罪,可纵容犯罪和犯罪有什么两样?” 舒羽叹了口气,他面对小孩总是比面对他哥更有耐心:“你这个类比不恰当的。” 傅瑶觉得生气:“怎么就不恰当了!你们都是一伙的,你们都觉得我是错的!” “我不觉得你的想法是错的,”这个问题舒羽回答得很严肃,“类比不当是因为,你奶奶并不是罪犯,整个类比的前提就不恰当。” “怎么不恰当了?”傅瑶嘴皮子也利索,“道德本来就是约束人的行为的,超出了道德准则的部分就算没有违反法律,却也是犯罪。” “法理和人情是很难划分的,如果能够用条文描述出社会的道德意志,就不会有法律和道德的区分了,”舒羽伸手又抽了几张纸递给她,“就算你把你奶奶放在加害者的位置上,也要判断她的动机。” “一个人偷面包是违法,如果他是为了自己快饿死的孩子偷一块面包,法律之外人心会软。” 傅瑶说:“可他还是错了,要是照你这么说,所有的罪犯都是可怜虫,难道我们就要因为他的可怜,忘掉他们杀人盗窃的事实吗?” “错的确是错了,”舒羽说,“那些丧心病狂的人犯罪的动机和情有可原的人的动机不一样,如果他们都是一样的罪大恶极不可原谅,就不会有‘法外开恩’这四个字存在了。” “法律大公无情,人的道德观念却是由情感和社会形态造就的,这二者之间本身就有矛盾。所以法律和道德之间是从属关系,法律只是道德规范化的一个体现。清官难断家务事,因为我们的传统文化和社会环境就约束了我们是以家庭为单位生活。” “在外,你的自由意志高于一切,在内,却要因为维系家庭环境有所退让。因为现代社会在外是人人平等的,在内却是有上有下,有辈分高低的。” 舒羽瞧着傅瑶通红的和兔子一样的眼睛说:“所以对于我这个外人来说,我不觉得你是错的,但对于你们的家庭来说,你的方法的确是‘以下犯上’,不是你的思想错了,而是你的行为错了。” 傅瑶觉得疑惑:“在家庭里面我们就不能自由了吗?如果因为辈分关系就不能说出对方的对错,那这样的传统不是文化,是封建。” 舒羽说:“不,我的意思并不是不能指出家人的错误,而是面对执拗的长辈的时候,不要直说,实话都是不好听的。” 他指着傅瑶试卷上的一道错题:“这个题型我给你讲过四遍,你错了五次。第一次错在抛物线和坐标轴交点找错,没有熟练运用韦达定理,导致计算量增加。第二次和第一次错的点一模一样,第三次仍旧一动不动地把错误照搬,当时我心里是很失望的,因为我觉得你很聪明,不是会再三再四做错同类题型的人。” “你会做错只有两种可能,一是根本没有理解我的讲解,二是没有总结你的错误并加以改正。不管是哪种结果,都证明了你对我劳动成果的不重视,”舒羽脸色冷静,傅瑶的小脸越来越黑,他指着试卷上说,“这一次你居然犯了计算失误这样本不该犯的错误,你失分是咎由自取。” 白月光总说我撩他_分节阅读_135 舒羽偏了偏头:“这是说实话。” 傅瑶抿着嘴唇默不作声。 舒羽拍了拍她的脑袋:“原本我想说的是,这一次你的解题思路是完全正确的,步骤写得也很严谨,看来你已经完全理解了同类题型的解题思路,如果下次你能够再仔细一点,我们离满分就更进了一步。” 傅瑶吐了吐舌头,鸡蛋里面挑骨头的嘟囔:“可我又不想拿满分。” “不是你不想,是你觉得自己做不到。”舒羽戳穿了她的谎话。 傅瑶轻轻哼了声:“就你能,你做得到。” “没有。”舒羽提起这个话题脸上竟然流露出一点懊恼,这引起了傅瑶极大的兴趣:“说说看啊!” “高考的时候148,”舒羽皱了下眉头,“最后道大题答题位置没计算好,有些写不下,跳了个步骤。” 舒羽给自己总结:“轻敌了。” 傅瑶:“……” 傅瑶问他:“所以你们家里是怎么解决这个问题的?” “情况不一样,没法比较,”舒羽淡淡的一笔带过,“聊太久,该讲题了。” 傅瑶的课程上完,傅知礼把傅瑶从书房里赶出去,在里面和舒羽聊了很久,大概是在商量这方面的事情。 他们一家原本还想留舒羽吃饭,他晚上教研室还有课题要做,敬谢了。 晚饭时候傅知礼突然问家人:“你们说,妈固执了这么多年,她到底想要什么?” 气氛沉默,猜不透老人家的心思。 临河小区里傅知非刚从跑步机上下来,用毛巾随便擦擦脸往书房里去,泡好了的平水珠茶汤香味浓,他喝了口润嗓,低头在舒望脸上亲了下。 舒望在临帖练字,被他亲了下差点手抖把笔画抖出去,提起笔来抬头白了傅知非一眼。 傅知非觉得他的模样生动极了,捏着他下巴又亲了口。 “别闹了傅老师。”舒望笑起来,把他的手掰开。 傅知非低头看桌上他写的字,随口问:“练得怎么样?” “不怎么样……”舒望偏开身子给他看,有些沮丧。 傅知非瞧了眼:“撇捺写得不太像。” 舒望临的是文征明的离骚经,是文征明晚年时候的小楷作品,字形独具一格,很是清秀漂亮。 傅知非接过舒望手里的笔,舒望自觉地让出位置来给他,傅知非往砚台上稍微地一沾,润尖提笔:“他的字写得略带扁平,斜捺的起笔很轻,捺的上方线条是平直而下的,没有弧度,捺脚处驻笔出锋,也是微微向内驻笔,下方的弧度才会饱满有线条感。你这里的笔法还是带着瘦金的特色,不改过来自然不像。” “你的撇捺有些没收住,他的字比徽宗的字要含蓄,一定要放得开收得住。”傅知非一边示范给他看一边说。 停了笔,傅知非原想着递给舒望叫他再写一遍。 舒望“啧”一声对傅知非说:“我想着这是我做的、你用的笔我就分心。” 傅知非笑着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好。 舒望说着也不太好意思,抠着书桌抽屉拉开来又关上,来来回回。 小锦缎盒里装着他们的私印,傅知非这样的小玩意儿多得很,画印、姓名字号印、收藏鉴赏印、斋馆印、书简印,一个个装着,大的小的不同尺寸的,还有对应的印泥,红的蓝的黑的紫的,一团团装在水色裂纹釉的印奁里。 前段时间傅知非定制了对巧色芙蓉石的印章,他和舒望一人一块,芙蓉石白里透红,白的像刚破皮的荔枝,红的娇艳像刚泼上去的山茶花。 傅知非瞧着他的眼神就带了玩味,拉着舒望坐在他身上抬了抬腿,轻声说:“你还想着那事儿呢?” 舒望耳朵一烫,浑身像触电一样缩回手,急忙把抽屉关上:“没有。” 那两方印都沾过鲜红的印泥,之前刚买回来的时候还往舒望身上落过款,这事儿太臊人。 傅知非不再多提,捏着他的手带他写字。 舒望有些心不在焉,傅知非倒是很闲适的:“我知道你怎么写不好字,‘心之忧矣,如匪浣衣’,你就是怕我妈到时候不同意我们的事,会替我为难。” 舒望垂下眼睛来默不作声,傅知非握着他的手写完字,抓笔的姿势松散开,握住他的手轻微地摩挲。 白月光总说我撩他_分节阅读_136 舒望看着纸上的字—— “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 第82章娇气,变扭,空 “阿姨她是一个怎么样的人?”舒望仰靠在傅知非胸前问。 傅知非在他身后沉默了很久,就在舒望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他才说:“很娇气的人。” 舒望闻言一愣,之前他对于傅妈妈的印象一直都是眉目锋利的气场老太太,听见傅知非的形容词竟然是“娇气”,一时间对于傅妈妈都没了个形象概念。 “她年轻的时候很漂亮,头发有些自然卷,每天晚上九点钟定时护肤,哪怕在我小时候家里不甚富裕的那段时间里,用热毛巾敷脸也是在这个点。” “她喜欢保养她的手,打理头发,吃东西的时候要慢条斯理,不然她看了会生气。” “她喜欢在早晨跑步,晚上看书,后来生活越来越好了,她每天晚上还要喝一杯牛奶。” 舒望听着觉得熟悉,突然地就说:“你和你妈妈很像。” “嗯……”傅知非鼻音淡淡地应和一声。 舒望笑了笑:“说不定你们两个的脾气也是一样的。” “怎么会?”傅知非笑说,“我妈很娇气的,你依着她,她就笑,不依着她,她就翻脸。也就和我爸闹矛盾之后会臭着脸给他弄顿好饭当补偿,有时候生气了,连往他的饭碗里撒盐的事情都做过。” “她一直都更喜欢我哥哥,因为傅知礼更听她的话。叫他好好读,叫他学医当医生,他就学医当医生,叫他该结婚了,我哥就在她的安排底下去相亲。”傅知非说,“我以前还问过我哥,他是不是真的喜欢学医,是不是真的觉得相亲这件事好。” 舒望问:“他是怎么说的?” “我哥说,行为能改变思想,只要你不要事先带着抵触情绪去做,你就会发现专业学到一定程度上都是很有意思的。至于相亲结婚,他倒是很感谢妈妈,因为他生活得很幸福。” 傅知非的口吻里带了一点嘲讽:“稳定、安逸,基本大家对于生活的需求好像就只有这么简单。” 舒望不太给他面子的小声说:“其实我想的也就只有这么简单。” “我很肤浅的,傅老师,”舒望说,“不会讲大道理,也说不来很漂亮的话。” “小的时候我就想,要是爸妈能回来陪在我身边就好了,我爸过世之后我有时候也想,只要他活着哪怕不在身边也行。再后来出来工作了,离家远了,就觉得,虽然扛着什么乱七八糟的责任和负担很累,但是你知道身后会有个家,家里有爷爷奶奶有弟弟,就是一件很舒服的事情。” “撑不住也回不了家的时候,可以往后靠一靠,脚能踏在实地上,而不是空落落的。”舒望用后脑勺磕了下傅知非的胸口,闷闷地响,“你这儿太空荡了。” 傅知非伸手摸了摸心口。 “虽然只有我们两个也能生活得很好,可我还是想你也能有这种脚踏实地的感觉。”舒望说得傅知非的确有些心动,那些挂在嘴上的嘲讽和不屑往往是心里想得到又得不到的东西。 傅知非皱了下眉头:“可是这么多年的矛盾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解决的,等把事情摊开了说,又是让人头疼的争执、吵架和无休止的指责。” 舒望笑了下,手里捏着傅知非环在他身前的手:“我猜你肯定从家里搬出来之后就和家里没了往来。” “怎么会……”傅知非说得叹气,“逢年过节我也有给家里打电话,可她联系我都是想给我相亲找对象。” “只打电话,没有一起吃团圆饭吗?”舒望问。 傅知非捏了捏鼻梁:“没有。” “说不定她只想和你一起吃顿饭。” 傅知非不愿再聊这个,啧声气说:“那为什么每次我答应了回家吃饭之后,她又要叫这家人的小孩那家人的小孩来相看呢?” 舒望发觉了他的不快,连忙扯开话题不再说了,回过头去给他顺毛。 傅知非低头往他肩颈上咬了一口,叫舒望吃痛嘶声:“这也就是冬天,衣服挡着了看不见,换个季节都不行。” 傅知非尝了尝味儿,知道舒望聊这些也是为了他俩以后好,就是太烦了,家庭的事情清官断不清,糊涂官更没办法。 舒望就着靠着他的姿势仰头看他的脸,反手捏捏他后颈:“实在不行我们就单独过也可以,只是我总觉得你和家里人能相处好的。” 傅知非哼声说:“你之前还觉得桑野和林烝不可能分开。” 舒望没了办法,只好说:“他俩会和好的。” 白月光总说我撩他_分节阅读_137 傅知非不置可否地哼了声。 傅教授早过了退休年龄,但他身体倒还硬朗,老人家闲不住,先是和老哥们往郊区开了块地种菜,两头跑,身上总有泥点子叫傅妈妈嫌弃,“有菜地就没有我”,这乐趣就只能耽搁作罢。 之后学校里返聘,傅教授高兴得孩子一样就去了,往讲台上一站,就是一辈子的事儿。 这工作体面又不劳累,原本暗自担心他腿脚腰背的傅妈妈也没了话说,哼一声算是默认。 傅教授这天下午从学校里回了家,从门口保安室那里拿上一箱儿子网上给他买的水果,还几本书也到了。 有滋有味,挺惬意。 傅教授丝毫没意识到自己的通话记录已经被老婆看了,回到家还笑眯眯地说要给她洗水果吃。 傅妈妈冷着脸:“我吃过了,饭在锅里,你自己添吧。” 傅教授一眼就看出妻子的心情不好,笑问说:“你又怎么啦?谁惹你生气了?” 傅教授拎着水果往厨房里走,灶上冷冰冰的,什么菜也没有,微波炉里没有,冰箱里也没有。 傅教授探头看了眼妻子:“你晚上吃的什么?” “西餐厅,”傅妈妈坐在沙发上一边看晚间新闻一边织毛衣,“喝了点红酒。” 傅教授打开电饭煲往里一看,里面温着一碗蛋花汤,底下白花花的米饭,傅教授只好问媳妇:“我就吃这个?” 他已经很多年没有“享受”过这样的待遇了。 傅妈妈扔了手里的针线:“你就吃那个!联合了儿子、儿媳妇瞒着我,现在连孙女都来欺负我!” 傅妈妈气冲冲走过来:“你就不会多看一眼,还真觉得我会饿死你吗?” 她把汤碗端出来,给丈夫添了饭,又拉开他们家的烤箱,剥开面上挡住视线的锡箔纸,把里面藏着的菜端出来,往桌上一放,生气地转身又走了,留下傅教授站在原地,好气好笑地摸了下鼻子。 第83章习惯,固执,犟 傅妈妈当姑娘的时候十指不沾阳春水,和傅教授结婚之后,原本说好了傅教授弄饭洗碗,就是实在,傅教授手艺太差了,傅妈妈才开始操刀做饭。 最开始也不好吃,但总归比傅教授的手艺好,捧角一样夸了这么多年,怎么的厨艺也稳定了。当年傅瑶将出生之时,为了以后孙儿辈能接着夸她做饭好吃,傅妈妈还很是努力了一番,虽然成效不大,但家常菜嘛,就那样,都习惯了。 家庭里面最可怕的就是习惯。 习惯了家常菜的做法和口味,久吃也不厌。 习惯了捧着他们家的太后,傅瑶从小就在她的爷爷、爸爸那里知道了家里谁最大。 习惯了外冷内热的相处方式,傅妈妈这脾气就没改过。 大约是知道丈夫和儿子都会宠着她吧。 可谁不是一颗血肉心肠,内里再热,你面上总给人泼冷水,总有看不透、吃不惯、不喜欢、受不了的时候。 不改脾气这点上,傅妈妈固执,不理解妈妈的这点上,傅知非也固执。 好起来的时候也夸,但是遇见了选择,走到了岔路口上,这母子俩就要犯冲。 “我生他,他却是个来讨债的。”傅妈妈常常这么想她的小儿子,想起来就头疼。 傅教授和傅知礼也常劝解小儿子/弟弟:“你是她儿子,她辛辛苦苦怀胎十月把你生下来,你让让她又何妨?她替你选的路,你先走着,一边给自己做准备,之后绕个弯再回自己的选择上,也未尝不是一种办法。既保全了她当母亲的颜面,又能达成你自己的目的,难道不好吗?” 傅知非和他妈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犟脾气,直挺挺地回答说:“不好。” 于是后来傅教授又尝试着改变妻子的看法,傅妈妈对付丈夫从来很有一套,掏手帕一哭“你不爱我了”,胜过千言万语,不战而屈人之兵。 傅教授很无奈:“老夫老妻了,说这个做什么,我是在和你讲道理。” 傅妈妈说:“老夫老妻了你就把我当你的做饭保姆,从前年轻的时候说得好嘛,信里写‘此情与天共寿,誓与卿卿久长’原来全是唬我的!” 傅妈妈把箱箧里的书信一倒,傅教授看了他们年少时候的言辞也要脸红,只能连忙推拒:“好好好,你说得都对,我都听你的。别翻这些了,留着做什么,叫儿子们看了笑话。” 傅妈妈小声嘀咕说:“你老了吧这么健忘,你以前说的留下来老了能一起看着发笑的,追人时候没脸没皮,老了倒磨薄了脸皮。” 白月光总说我撩他_分节阅读_138 而后哼一声把书信收拾妥当,又存回她的小箱子里,还特特就把箱子放在衣柜,每天提醒丈夫一次“别和我吵架,你和我吵架就是打你自己的脸”。 所以这家庭战争里,傅教授两头为难,输得最惨。 傅教授吃完了饭,心里糟糟的想,这事要怎么办呢,真是糟心,他想和妻子讲道理,但在妻子面前,道理都是不打紧的。活了大半辈子,什么他知道的道理她不知道呢? 撒娇和眼泪最是女人的武器,在这一点上傅妈妈修炼得炉火纯青,几可得道飞升。 傅教授心情复杂地收拾了碗筷,厨房里有洗碗机,是傅妈妈给他买的,当时一边付钱的时候还要一边忿忿“为什么你就有洗碗机,我就没做饭机呢,你这个资本家”。 傅资本家教授非常无奈。 厨房的响动没了,傅教授斟酌半天,还是走到妻子面前,用了个最老派的开头,说:“你知道小非的事情了吧?我觉得我们还是……聊一聊比较好。” “聊?有什么好聊的?聊谁?”傅妈妈头都没抬,“我没有叫小非的儿子。” 傅教授坐在她身边轻声啧了下:“你说这话有什么意思。” “没意思,”傅妈妈把毛线针抽开,拉着线又拆,一边说,“我活着就没意思!” 傅教授拦住她:“哎哎,你这打了好几天的,别拆啊。” 傅妈妈抢过他手里的毛线:“我打错了不行啊!” “行行行,你说什么都行,”傅教授停顿一下试探问,“你见着小非和他……那谁了?” 傅妈妈硬邦邦说:“没有。” 她拆过了打错的地方,又把毛线针去挑线孔继续打,奈何老了眼睛不太好使,一个一个孔穿过去看不清也没耐心,又气得不行。 傅教授猜测说:“那你是去知礼那里了?瑶瑶怎么了惹你生气?” 傅妈妈没耐心对付那堆毛线,只觉得自己做的全是白瞎,气得捂了把脸:“她怎么了?孩子大了都不听话!” 傅妈妈哭说:“她知道个什么,就晓得自己是对的。对的、对的能当饭吃吗?对的就能让别人也都觉得是对的吗?交男朋友还想结婚,他做梦!说出去他不嫌丢人我怕!” “你们都觉得我是错的!我是恶人,我不叫他好!我要他结婚那是为了孙子吗,我要孙子不会让知礼家再生一个?” 傅教授委屈说:“你说他和我生什么气?” “就生气!”傅妈妈说,“你们都同意他的事,那我死了算了,我死了你们好自在,反正活了这么久了我也活够了!” “别瞎说话!”傅教授厉声带了训斥,把傅妈妈吓了一跳,闭上了嘴。 而后大约不想落了下风,恶人先告状道:“你凶我?!” 傅教授憋出来的训斥咽下去,咽成了哽在喉咙里的一声叹气,无奈道:“怎么会?是你气我。” 傅妈妈讪讪不开口了。 傅教授把她扔在地上的毛线捡起来装进线篓子里:“你说说看,你用这样的话逼我做什么,我们都老了,不给儿子拖后腿,身体健健康康的就已经算很不错。你说这个话,是气他还是气我?儿孙自有儿孙福,哪能处处合你的心意?” 傅妈妈固执说:“我偏要处处都合我的心意。不给他们拖后腿?你的小儿子早已经把我和你给扔了,你拖得到他的后腿?” 傅教授神情复杂:“那你究竟要怎么样呢?上回他好好的回家吃个饭多好,你偏要叫人小姑娘来,白白让外人看了笑话。” 傅妈妈气道:“我要什么,我要他好端端地做个人,要别人谁都不会瞧不起我们家的小孩!”她讲着讲着自己自己还委屈地哭起来:“我就是个笑话!” 傅教授被她的哭腔惹得头大,想说她的确有错,话到口边又觉得舍不得,也觉得说了没用,这就是块治不好的心病。只能拍着她说:“他们两个哪个又不出息了?谁会瞧不起你儿子?” 傅妈妈说:“你知道什么,你什么也不知道。” 傅教授哄了她两句,收效甚微,门口有人敲门,傅教授知道她好面子,只好说:“你进屋里早点休息吧。” 傅妈妈收捡收件她的毛线,脚步又顿了下:“我刚刚穿针不上,说不定哪天就瞎了。” “少说这样的。”傅教授皱起眉头来,起身去开门,冲傅妈妈挥了挥手,叫她回屋休息。 傅妈妈哼一声关上了房门,又好奇来人是谁,贴在门边上听外面的动静,她估摸着是知礼带着瑶瑶来给她道歉,这样她就不敷眼睛,好让他们看见她有多么的伤心。 可门外迟迟没有动静,傅妈妈推开门往外瞧,只瞧见门口丈夫的背影,她胆子不大,怕老头出什么事,理理头发拢了披肩走出来还带着体面的笑:“老公?谁来了呀?” 傅教授听见她这话下意识转身让了一步,就叫她看见了他身后早已比父亲高出一截来的小儿子,之前太暗了她没看见。 一瞬间傅妈妈脸上的表情精彩纷呈,惊讶和一闪而过的惊喜都压进眼底,随着皱起来的眉头沉得再看不见,口吻甩出好不客气的一句:“你来做什么?!” 白月光总说我撩他_分节阅读_139 傅知非已经从傅教授那里知道他妈妈哭过了,为成全傅妈妈的体面他就没说,想了会儿临出门前舒望对他的谆谆教导,傅知非抿了下嘴唇。 彼时他们从傅知礼的电话里知道他俩的事情在傅妈妈面前一天都没兜住,愁云惨淡,傅知非一整天都低着气压,总觉得不安,也觉得这事到了他妈妈那里就无解。 舒望和舒羽打电话在房里讲了挺久,出来的时候倒是不怎么怵,决定与其等着傅妈妈来登门问罪,不如主动出击。 “真的要去吗?”傅知非对于回家这件事都有了心里阴影,总之不会好过。 舒望抱了抱他:“你就当是为了我。” 傅知非郁闷地点了点头,叫舒望看得好笑,哄他勾着手指去亲他的脸。 舒望一边将牛奶羹装进保温桶,一边问他:“你去了之后,你妈妈肯定第一句就问‘你来干什么’,你知道要怎么回答吗?” 傅知非皱眉皱眼地觉得回家就是件烦心事,他好些年没主动回家了,感觉变扭,试着回答说:“我男朋友做了你喜欢的牛奶羹,送来给你吃?” “错了啊傅老师,你这么直来直去的怎么行?”舒望哭笑不得,“你这样说我们岂不是要一起玩完?” 傅知非烦得很:“那我要说什么?” 舒望深情地看着他,看得他心情又平复下去,低头索吻,舒望却笑着把他推开:“您应该说——” 傅知非温软了一些神色,但还是十分僵硬,对他妈妈说:“想您了,回家来看看。” 傅教授和傅妈妈齐齐被他说得愣住,从傅知非少年叛逆开始就没听过他一句温柔话,一家人也都习惯了他这个叛逆分子。 傅妈妈脸上的表情不是惊讶,快成了惊恐,第一个反应就是:“侬脑子瓦特了吧?” 第84章何苦,充电,汪 傅妈妈下意识说出一句上海话,满眼震惊不能理解,而后嗤笑着长长“哦——”了一声:“我晓得了,为了你那个朋友,你还真是付出很大啊。这么多年没踏上我们家的门,现在为了结婚终于要给我低头啦?” 她心里气得很,这些年他们没有好好相处过,现在却因为一个外人,就比她还要来得重要了。 最开始的时候她也只不过是想试探清楚儿子是不是真的不能和姑娘在一起,但他抵触情绪太重,两个人也没好好说话,隔阂越深,一个痛苦,一个也不让他好过。 旁人看了只会说一句“何苦来哉”,但实际上执念就是很难放下的,言行不是说你能够理解就能够改变的。 到了如今这样的地步,傅妈妈有错吗?有错。傅知非有错吗?也有错。这么多年别的不说,单就为人子而言,的确差得太多太多。 他只不过放缓了语调,说了句“回家看看”这样再平常不过的话,两位老人家就已经呆住了。 他对舒望的温柔和细腻但凡抽出十分之一,事情也不会僵硬到如今这个地步。 总是这样的,亲人之间说是“血浓于水”,有些寒心事做出来,却比凉风还单薄。 所以家庭习惯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因为傅老师诸事通透,唯独想不通这一点。现下他站在父母的家门口,也没有。 傅知非受不了他妈妈那种冷嘲热讽的口气,抿了下嘴唇,深呼吸,语调僵硬:“这是弄的牛奶羹,您一会儿尝尝。” 傅妈妈脸色一臭:“谁弄的?” 莫名的,傅知非并不想让家人知道舒望的名字,只说:“他弄的。” “拿走拿走我不吃,”傅妈妈厌恶地用手捂住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赶紧走!” 傅教授“啧”了一声,在她面前皱眉瞧了她一眼,大意是叫她别这么过分。 傅妈妈闭上了嘴,傅知非把保温桶搁在旁边旁边的高几上,想了想舒望说的话,点点头说:“那我先走了,明天再来。” “来做什么!这东西我是不会吃的,你们死了这条心吧!”傅妈妈上前要把保温桶往他怀里扔,傅知非先一步拦住了她,眉眼皱起也来了脾气:“我和他说了你喜欢晚上喝牛奶他就按照你的喜好做了,是讨好是别的什么您要怎么想和我没关系,他叫我拿过来我就拿了,这是他的一份心意,不然我也不愿来。” 傅妈妈心里原本还抱着一点儿子温柔了的甜蜜,现在听他这样说简直气疯了:“谁要你来!你死在外面也和我没关系,我就没你这个儿子!造孽了我生了你!” 傅知非冷哼一声说:“是,您当初生下来的时候就该把我掐死。” 傅教授听不下去,喊了声儿子的名字,傅知非沉默地站着,傅妈妈咬着下嘴唇又红了眼眶,声音都发颤:“你以为我不想吗?” 傅教授也拉了妻子一把:“你们这都说得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别再说了!” 傅知非还要开口,傅教授怕他又刺激到妻子两个人再吵起来,厉声道:“傅知非!” 白月光总说我撩他_分节阅读_140 傅知非抿了下嘴唇,傅教授眼一闭心一横,眼前乱糟糟的让他头疼,况且为人父母的,孩子就是心头肉,听见傅知非说他不愿来,傅教授心里也不是没个气恼,再看一眼妻子,又觉得这事就属他最无辜。 傅教授放缓了语气冲他摆摆手:“行了,不愿来也不是我们讹着你来,我和你妈过得也挺好的,回去早点休息吧。” 傅教授很客气地说:“这牛奶羹就放着,头一次送了东西我们家也谢过他,以后就不必了吧,好吧。你回吧,路上注意安全。” “凭什么我还要承他的情!”傅妈妈叫道。 傅教授动了真怒,压着嗓子道:“你也少说两句!” 傅妈妈不怵他的:“我偏不!傅知非我告诉你,你别想再进我家的门!你和那谁想得到家里的允许你想都不要想!” 傅知非退出门外面无表情,冷鸷下去的表情压低了眼尾显得极为恶劣:“是,我听清了,我要再进这家门我就是条狗。” 周末晚上舒望从欧蔓回来的时候已经快十一点,满身寒凉从肩膀上往下抖,家里静悄悄的。 舒望轻手轻脚走到卧室,卧室里没人,小狗子从狗窝里钻出来,带着他往隔壁书房走,暖空调里傅知非睡着了,桌边烫了果子酒,笔上的墨被暖风吹干,笔套也没套上,在纸上留下乱七八糟的墨迹。 寻常他的画是精致的,而今却多了几分狂放意味,画上一块平石,醉卧人在做梦。 舒望推了推他:“傅老师?傅老师醒醒。” 傅知非醒来时候脸上带着酒气的红,扯了扯衣领起身,没有多少心思和舒望说话,低头往他嘴上草草一吻便去浴室洗漱。 浴室外的控制屏上显示水温很热,浴室里透出氤氲的雾气,舒望微微蹙起眉头,想来这是不太美好的一天。 虽然舒望心里有所准备,但显然事实比他预估的还要糟糕。 在外面犹豫了五六分钟,舒望敲了浴室的门走进去。 磨砂玻璃里边傅老师泡在浴缸里,水绕在他脖子上,水光揉皱了他的玉佩。 傅知非瞥了舒望一眼,舒望搬过小板凳坐在他身边,从浴缸旁的储物柜里掏出个小黄鸭放在傅知非头顶上。 傅知非:“……”(感到压力.jpg) 舒望挽起袖子,伸手下去往他身上摸了一把,靠在浴缸边上也没有看傅知非的脸。 傅老师不开心,盯着他看或许他会更不开心,舒望不看他的脸也知道,傅知非的眼神粘在他身上。 傅老师转了个身子靠过来,枕在他面前:“店长,洗个头。” 舒望往他嘴上一亲,用毛巾垫住他的后颈,把莲蓬头摘下来冲洗他的头发,揉平里边每一条深痛的褶皱。 舒望拇指抚过他的眉心,落下一个吻:“皱眉久了会老的。” 傅知非仰头看着他,好像初见那天看见他一样。 又好像不一样。 泡沫颤巍巍耸起来,细微的颗粒声摩挲在他发根,顺着舒望的手指穿过中段揉到末尾。 好像最纤细的神经被他捏住,战栗的舒适感随着温热的水熨帖过全身。 病死关机的电器亮起蓝灯,傅知非想:“我活了。” 然而孜孜不倦的充电器还在劳作,电流的感觉很快来了第二遍。傅知非湿淋淋的手掌握住他后颈,毫不在意店长的意愿,强制压着他低头索吻。 倒着亲吻是很奇怪也很刺激的,双方都能吻住下嘴唇,略带厚度的感觉让人想磨牙。 傅知非非常没风度地往他身上泼了捧水:“你湿了,干脆一起洗。” 舒望拿他没办法,浴缸里坐在傅知非身后给他搓脑袋,傅老师享受了一把被人环抱的乐趣,泡沫冲下来的时候一阵清爽:“我充满电了。” 傅知非心里这么想着,不甚愉悦地和舒望说了他晚上回家的经历,摇尾乞怜,好几分的委屈。 大型犬趴来撒娇,小狗子挠门没人应,可怜得很,最后舒望把它的窝也搬进房间里,冬天来了一家人在一起才暖和。 傅知非绝不像他表现出来的不要爹妈那样冷情,他对于这方面渴望又害怕,表现出来就成了面上的强势,说白了其实和傅妈妈差不多。 这让舒望很糟心。 “有时候你要和家里人讲道理是讲不通的,”舒望对于这个很通透,“不如撒娇耍赖。” 傅知非不解:“你怎么知道撒娇耍赖就能行得通?” 白月光总说我撩他_分节阅读_141 舒望说:“小时候我看别的小孩装病就能不上幼儿园,掉眼泪就有糖吃,其实还挺羡慕的,我没实际操作过,只是猜测觉得有用。” 傅知非躺在他腿上假模假式地看也看不下去了,被舒望揉脑袋揉得舒服,真想舔蹭他的手心,抠一抠里边是不是有魔法。 “那你当时和你爷爷奶奶是怎么讲通的?”傅知非问。 “这个啊……”舒望摸摸鼻子,“跪祠堂来着。” 傅知非往下挪挪亲了他的膝盖,又说:“撒娇耍赖是不对的。” “唔……”舒望摸摸下巴,“这叫,以毒攻毒?” 傅知非沉默地想了想。 第二天拎着新的保温桶站在爸妈门前,摁响门铃。 傅妈妈优雅地过来开门,冷着脸把门摔上。 傅知非想了想昨晚上舒望“以毒攻毒”的具体策略,把门铃按了第二遍。 里边傅教授猜到一二,故意问一声:“谁啊?怎么不给人开门?” 傅妈妈气得翻白眼:“狗成精了!” 傅教授过来拍拍妻子的手,拉开房门:“小非啊……你又来和你妈吵架?” 傅知非秉持着多说多错的原则闭嘴摇了摇头。 傅妈妈气笑了:“昨天才说过再来的人是小狗,你要不要脸的还?” 傅知非绷着脸:“汪。” 不要。 这一回他学乖了,没有多话,放下保温桶就走,还没忘回头说一句:“我明天再来。” 傅教授抱着保温桶愣着,他背后傅妈妈也因为他学的那声狗叫没回过神来,傅教授把牛奶羹放在饭桌上的时候还没缓过来,牛奶羹带着香甜味道,熏不开两位老人家心头的疑云。 傅教授想的是:他那个朋友是怎么做到的? 傅妈妈则给大儿子打了个电话:“知礼啊,小非是不是生病了?啊,什么?你也不知道?” 傅妈妈犹豫了半天:“要不你带他做个检查去吧,拍个CT什么的?” 第85章真香,家和,老 傅妈妈忧心忡忡地挂了电话,心情复杂。 餐桌那头傅教授对着香甜的牛奶羹,冲妻子招了招手,傅妈妈问他:“你干嘛?” 保温桶上边原本有个放菜的小空间,不锈钢小碗拿下来,上边贴了张字条,舒望刻意学了傅知非的字写的:“冰糖,不增肥。” 很有傅老师的冷淡风格,变扭里透着点关怀。 傅教授拿着那张字条给傅妈妈看,舒望学他的字学得太像了,两个老人家一点没认出来。 傅妈妈抓过那张纸气愤道:“保温桶里放纸条,不干不净的没个讲究!” 揉吧揉吧扔进垃圾桶。 傅教授无奈说:“好吧,那这牛奶羹你吃不吃?闻着倒挺香的。” 傅妈妈生气说:“不吃,倒掉。” 傅教授觉得浪费可耻,想拿去喂小区里门卫那里收养的猫,傅妈妈又生气:“合着我在你心里就只和流浪猫一样。” 傅教授左右觉得无奈,回怼说:“那要倒进马桶里,你岂不是自认为和马桶一样?” 气得傅妈妈擂了他两下,傅教授只好打哈哈赔笑。 昨天的那牛奶羹上实在泡满了母子两个的怨念,连保温桶一起扔给了门卫的猫。 白月光总说我撩他_分节阅读_142 今天这个还真不好说,毕竟是儿子狗叫了一声送来的。 傅妈妈和傅教授大眼瞪小眼,牛奶香味的确好闻,可惜冬天里添出来之后很快就凉了,傅妈妈臭着脸:“便宜那猫了,天天伙食这么好。” 晚上老两口洗洗睡觉,傅妈妈敷完面膜嘬着超市里的盒装无糖奶,刷牙之后一关灯。 半夜里傅妈妈起夜,傅教授惊醒问了句“怎么”。 “上厕所。”傅妈妈声音没什么波澜。 起床披上衣服,又把垃圾桶里的纸条偷摸捡回来,放进床头柜抽屉里。 傅教授睡得打鼾,她上来的时候又把他惊醒,傅教授问一句:“你身上怎么这么凉?”而后把妻子一抱,暖和暖和。 傅妈妈好半天没说话,教授鼾声渐起,傅妈妈思来想去戳了戳他:“哎,你说明天他还会不会来?” 傅教授的鼾声正在最高处,被她一戳像是泄了气,发动机里吭哧吭哧堵了气门塞,好一会儿才喘下来,自己被自己的鼾声吵醒,一片茫然含糊:“嗯?什么事?” 傅妈妈不敢再动他,闭了眼睛当自己什么都没问过。 教授迷糊了好一会儿,像是又记起来了傅妈妈的问话:“哦……哦!随便你弄什么我吃什么。” 牛头不对马嘴,傅妈妈搂着被子角生气,胡乱做梦也睡了。 有些疲累,和家里人之间的“战争”是很耗费心神的一件事。 不过傅知非也逐渐找到了些法门,舒望教他的“不用讲道理,别吵架就行”。 从小执拗到大,和哥哥比,和妈妈斗,他觉得的确很累,不想开口,就想好好的过着。 傅知非甚至想,他根本也不奢望能和傅妈妈和解,只求别再吵了,真的,太累了。 之前那样的吵架他们之间就是个死循环,每次每次,每次每次,太累了。 能不吵架真是太好了。 傅知非穿着围裙心里想,只要不做饭,别的什么都好。 他做的牛奶羹倒掉了七锅。 舒望脸色古怪,让他好不自在。 傅知非求饶说:“我真的不做了吧。” 舒望无奈地添出傅老师最后的成品,洗锅又弄了份新的。 “没有我你可怎么办呢唉。”舒望叹息说。 傅知非蹭蹭舒望耳边的头发。 他的头发已经服帖,尤其显小,看上去还像个高中生。 傅老师又觉得叫舒望留长头发是件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事情,他们看上去差得越来越大,这让傅老师很不爽。 主要是不爽舒望被别人看见,不爽别人管他叫叔叔管舒望叫哥哥。 虽然这个床上很带感,但是每每被别人说成叔侄关系,傅知非觉得自己还是挺禽兽。 最近傅知非又在撺掇着舒望修寸头,舒望严正拒绝,理由是冬天头发长了比较暖和。 傅知非只好作罢,毕竟舒望现在的模样的确非常漂亮精致,一双眼睛会说话一样,还保持着少年人的清亮,每每看了都叫他心动。 而且舒望是个很有韧劲儿的小孩儿,毕竟没谁会每天买个保温桶做牛奶羹。 ……这事主要在于,傅妈妈觉得她扣下了保温桶,小儿子就不会再来“骚扰”她。 后来实在,傅妈妈那边攒到了第七个保温桶的时候,一股脑把它们全扔回给傅知非:“滚滚滚,别再让这几个丑东西碍我的眼。” 傅妈妈说是这样说的,后来再送牛奶羹来的时候,第二天就会把保温桶还给傅知非,还给自己找了个理由:“你们简直是铺张浪费!” 舒望乐此不疲,感觉这就是个小小的进步,虽然傅知非也没看出哪里有进步,不过舒望显得很开心,他也就囫囵觉得还行。 直到傅瑶开始放寒假,再过一星期舒羽那边也结束了这个学期的课题任务,门卫那儿的猫儿胖了五斤,傅妈妈听说之后觉得实在是便宜了那小猫崽子,于是“勉为其难”“不情不愿”尝了一口牛奶羹。 后来也不买盒装奶了。 白月光总说我撩他_分节阅读_143 真香定律诚不欺我。 傅知非从最开始的扔下话就走,后来也渐渐地会和傅教授说上两句,老爷子也爱练练字,拿自己的字给傅知非看,父子两个在书房里聊上几句,傅妈妈就在屋外一边看电视剧一边织毛衣。 现在傅知非也和他妈妈打招呼,聊几句有的没的,傅妈妈臭着脸不情愿和他说话,也就闲扯两句工作上的事情,知礼家瑶瑶的事情。 谁也没有率先提及情感话题,这个对于他们来说还太敏感。 傅妈妈几乎是逃避。 年关临近,舒望和舒羽是肯定要会老家过年的,傅知非还在犹豫。 傅知非有些心不在焉,舒望把两个保温桶塞进他手里,踮脚在他脸上亲了亲:“今天也辛苦了傅老师。” 傅知非牵过神思来低头看着他,无奈又宠爱的笑了笑:“没有你可怎么办呢舒望。” 舒望笑开,给他绕上围巾,自己也下楼去,晚上欧蔓那里还要忙。 “我的这份就不带了吧,”傅知非有些苦恼,“太难吃了,我妈一会儿又要念叨。” “你做的她就算念叨心里也会觉得好。”电梯里舒望拢了拢他的围巾,往他肩上拍拍浮尘。 傅知非微一点头,心里还是不太相信。 果不其然傅妈妈刚听见他说他也学着做了一份之后,脸上就满是不相信:“你做的那能吃吗?” 傅知非想了想,自己添出来先尝了一口,眉头皱得死紧,舌头上不知道什么味道,麻麻的呷涩水一般,收拾收拾他那份牛奶羹:“我看这个还是倒掉吧,做了好几份味道都这样。” 他也很无奈。 傅教授倒是来了点兴趣,笑眯眯说:“咱们家就没有这个做饭的基因。我尝尝。” 傅瑶放寒假住在爷爷奶奶这儿,闹喳喳像只麻雀,也飞过来尝了一口,吐了吐舌头还要说:“奶奶你也尝尝,比我爸烧的开水还难喝。” 傅妈妈被她这说法逗笑,傅教授“身先士卒”替妻子试过毒,吧砸两下嘴,瞧了眼小儿子:“你这做的第几份啊?” 傅知非摸摸鼻子:“第八份。” “还行,”傅教授落下个评语,“还好不是头几份,不然要去见马克思了。” 傅知非哭笑不得,紧张地看着他妈妈来也尝了一个勺子尖儿。 傅妈妈抿着嘴立时哆嗦两下,瞪了儿子一眼:“你一个人在外也住了这么久了,怎么弄个吃的都不会,你尝尝你自己做的,这是人吃的嘛?” 莫名的傅知非头一次挨骂还生出几分好笑来,傅瑶笑说:“叔叔哪用会做饭啊,小叔叔会就行了呗!我尝尝他做的!” 傅瑶在爷爷奶奶面前无法无天,伸手就直接往舒望那桶里捞了一勺子,开盖的时候里边的奶香味就浓郁漫开,香气里带着牛轧糖般的酥味儿,坚果和干果细碎,核桃杏仁的香气里夹着一股蔓越莓的酸甜。 傅瑶瞪着傅知非,诚恳地来了句:“我觉得这手艺比我妈好。” 在舒望还没成为他们家庭成员的目前,知礼媳妇是这个家里最会做饭的人。 傅妈妈轻轻哼了一声,倒也没反驳,只对傅瑶说:“你喜欢你都喝掉吧,不然都喂胖了门卫那儿的猫。” 傅教授不太客气地拆她的台:“对对对,你是最苗条的,你喂不胖。” 傅瑶哈哈笑开,傅妈妈气得摔门往房里走。 后来她自己又出来了,说是毛衣没打完,她还要看电视剧。 傅知非逐渐也能明白一些舒望的用心良苦,亲情也是需要经营的。 他笑了笑。 傅瑶拉着叔叔好一阵聊天,问他什么时候把男朋友带回家,又问他今年在哪过年,是不是在家过年。 问得傅知非看着他妈妈紧张,问得傅妈妈心里也炸了毛一样紧张。 傅知非琢磨了一会儿,看向他爸爸,傅教授轻轻咳嗽一声,瞟了眼傅妈妈,看她老神在在地只盯着电视,心里好笑说:“你们净给我装。” “那什么,”和事老傅教授说,“要不你今年在家过吧?” 傅妈妈立时说:“在家过年也行,别大过年的给我找不愉快,人我是不会见的。” 傅知非无奈:“他也不会来,人家和弟弟回老家过年,好得很。” 白月光总说我撩他_分节阅读_144 傅妈妈动了动嘴皮子,最后没说话。 傅教授和傅瑶算是最开心的了,没什么比家人团圆更让人欢喜。 傅知非陪老人家坐了会儿,临走时心情有些复杂,有心想提醒傅妈妈一句叫她也别找姑娘来又趁着过年时候撺掇他相亲,不过傅知非最后还是闭嘴走人。 要是他妈妈还没个变化,他就上舒望老家找舒望去。 其实也不用他说,傅教授高兴了好几天,千叮咛万嘱咐,说他今年一定要和儿子吃团圆饭,别叫别人来。 傅妈妈原本也没往这方面想,被他一提心里不乐意:“我就那么恶毒,这五六年是我不让你和你儿子吃上团圆饭的?前些年你看看他会给你低头吗?前些年他觉得没你这个老头子他还自在呢!” 傅教授听了也不生气:“哎,所以说还是要成家的好,有人疼了会疼人了,就会知道家的好处,这要他还自己一个人过,他能给你低头吗?到时候七老八十了还要请保姆做饭,不然他自己都没饭吃。” 傅妈妈又给儿子说话:“他不会下馆子店啊,你儿子又不傻。” “行吧行吧,”傅教授万事依她,“唉,儿孙有儿孙福气,别孤单单一个人就好。” 傅妈妈牵过毛线来嘟囔:“有什么好的。” “那你能有什么办法吗?”傅教授叹了口气,“他这辈子就这么着了,结不了婚也没法完全稳定下来,咱们又有什么办法呢?” 傅妈妈停下手来神情多少有些落寞,瑶瑶被她妈妈拎走,趁着年前回家赶作业。 老两口平时独自过着,到了临近年关边上多少有些孤单慨叹,傅妈妈看了眼时间,收拾收拾线篓子准备敷面膜去了。 对着镜子里看,依稀能看出她年轻时候也是很漂亮的,只是容颜不再,皱纹早早爬上眼尾,皮肤松弛,头发里是染发也遮不住的花白。 不可抗的事情太多了。 傅教授站在她身后搭住她的肩,千金难买老来瘦,傅妈妈身材保持得很好,相比较而言,傅教授虽然身形依然是为人师的挺拔,但多少肚子上有了点陈年的酒。 “我老了,”傅妈妈说着鼻子一酸,“你也老了。” 她面膜也不敷了,捂着脸,傅教授在她身后让她靠着,拍了拍妻子的背:“还是很漂亮的。” “一点也不漂亮,”傅妈妈闷着脸来回说了好几句,“活得一点也不漂亮。姆妈会怪我的,她会怪我的……” “不会,”傅教授轻声哄着她,“她也只要小非过得开心就好。” 第86章平淡,戒指,早 转变需要时间,并不是傅妈妈心里有这个念头她就能一下子能变化过来,她执拗了这么多年,无非也就想让儿子能安稳,能变成原来那个听她话的孩子。 可孩子终究是会长大的。 会变得和父母亲不一样,会有自己的想法,会有友人、爱人,更多的人走进他的生活。 从前依偎在她身边的小毛头,早早背上了书包,一步一步往前走,去上学,去读书,去用他的眼睛重新观察这个世界。 傅妈妈总想着让儿子走一条捷径,走一条安稳的路,少有挫折,少有磨难,少有别人的白眼和指责,一路风光,鲜花盛开。 傅知礼走了这条路,闲庭信步,温柔和风,路上牵了爱人的手,而后变成三口之家。 傅妈妈于是就想,啊,你看,我是对的。 偏偏她的小儿子不爱杏花烟雨,不爱东风,他是性烈的马,谁也不能定义他要走的路,谁也不能限制他的选择。 海鱼入浅水会死,料峭山石不生在悬崖,落在阡陌道路上便是一块不开化的顽石。 什么“切磋琢磨”,做不成他的玉器君子。 傅知非回家时候抽了根烟,走在路上忽然觉得没了旁人他孤零零的有些单薄。 傅妈妈并不能一时间内接受舒望,她有她执拗了几十年的面子,有她固执了几十年的脾气。 但总归,今晚是一个开端。 她看着小儿子成长往前走,只想着他能回头看她一眼而已。 敞开了冬风,吹得傅知非的头发后卷,哈一口热气,不知道怎么的心里有点空。 白月光总说我撩他_分节阅读_145 他想舒望了。 想穿过孤寂的山谷,从他荆棘丛生的路上去看一只快活的鸟,那只鸟儿在唱啊,在陪伴着他。 荒草萋萋、幽泉深涧。 傅知非走到欧蔓门前的时候听见里面在唱歌,舒望带着个滑稽的生日纸帽,休息室的茶几中间摆了个大蛋糕。 傅知非一阵懊恼,他把舒望的生日给忘了,实际上他们两个也没说过这个,舒望自己都忘了,还是方蔓和小婷给他记着的。 里边人很快发觉了外边的傅知非,把他拉进来一阵起哄,问他们两个今天有没有浪漫一把,问得傅知非好自责,他们的浪漫大概是倒了七锅的牛奶羹。 舒望笑着给他开脱:“我自己都把生日忘了。” 店里小哥们喊着“自己忘了不要紧,男朋友忘了不应该”,非要罚傅知非的酒。 可怜他只是从欧蔓门口路过,凭白被灌了数不清的五六七八杯。 舒望知道他酒量,赶忙拉着人分完蛋糕就跑。 后边一众笑骂他没良心的,方蔓往舒望身前拥了个满怀,祝他新一岁万事顺意。 舒望笑着答应了,出门路过旁边花店,傅知非拉着他买了一捧百合。 今天他们两个还没遛过狗,舒望上楼放了花把狗牵下来,小棉花糖甩着小屁股雄赳赳气昂昂,左扑右跳好不快活。 傅知非一手牵着小狗一手牵着舒望,冬天天气冷,他把舒望的手揣进口袋里,一遛遛了俩。 舒望小声说:“其实我还有一个秘密。” 傅知非瞧见他脸上的酡红,知道他也喝了不少,放低了声音问:“什么秘密?” 舒望看着地上的小狗子一点点大,白团子滚来滚去,傻笑了两下。 傅知非把他牵近了一些:“你喝醉了。” “没有,我酒量好得很。”舒望眼里亮晶晶的,傅知非看了发笑,也不戳破他。 舒望看着小狗又傻笑:“傅老师,我有时候觉得命运真的奇妙。” “嗯?” 舒望拨楞两下小狗,仰起脸来看着傅知非说:“我肯定,以前那些糟糕的事情攒下来,就是为了兑到一个你。” 他们走在小区里,冬天夜晚小区里的人少,枯枝似墨,掩着天上半轮月亮。 傅知非揽住他的腰把今晚上和父母决定在家过年的事情说了,舒望讲:“那不错啊,慢慢来,总会接受的。” 傅知非叹说:“回来路上我就想,我何德何能呢?” 舒望笑着说不出话来,抓着傅知非的手背亲了一口。 小狗子在树底下拉完了粑粑,傅知非给它铲屎的时候舒望神经一样问了句:“你说以后我要老得走不动了只能躺在床上,你也给我擦屁股吗?” 傅知非哭笑不得,一家小三口上楼,洗完手了傅知非往他屁股上抓了一把,舒望求饶发笑,眼睛弯起来推他的手。 傅知非抱着他倒下去,舒望笑得发喘,好半天缓过来了,傅知非和他正经说话:“我觉得我妈还没这么快能同意。” “肯定的啊,”舒望笑说,“你和她僵持了五六年,哪能这么一个半月就和你和好,那不太没面子了吗?” 傅知非捏他的脸:“你怎么这么懂?” 舒望躲开他的手,躺着看天花板,忽然说:“我那个秘密还没跟你讲。我要给你唱一首歌。” 他跳来跳去话题,傅知非也不介意:“你唱。” 舒望把他推开一点:“我唱的歌很老,你别笑话我。” 傅知非说:“那我比你老七岁,你别介意。” 舒望笑起来:“傅老师,你知道我小名叫什么吗?” “叫什么?” “和我们家狗的名字一样,叫月月,”舒望埋头往被子里一卷,“我第一次来你家的时候听见你喊小狗的名字我都惊呆了。” 白月光总说我撩他_分节阅读_146 傅知非也惊呆了,觉得太过巧合又好像理所当然。 舒望、望舒、Moon,竟然真的是个小月亮。 舒望看他呆愣,起了坏心思,凑过去往他耳朵上一舔:“主人。” 傅知非浑身一震,舒望趁他呆住的时候大笑着往床尾爬走,紧接着就被傅知非抓住了脚脖子要往回拉,舒望脚心抵在他心口上:“好了好了!我还没唱歌呢!” 傅知非忍住一时心情:“你唱。” 舒望清了清嗓子,青年人的嗓音干净,带着一点磁性的摩挲感,像是夏天里的冰汽水,像是揉了满头的柠檬洗发水的泡沫。 舒望唱:“你问我爱你有多深,我爱你有几分。我的情也真,我的爱也真,月亮代表我的心。你问我爱你有多深,我爱你有几分。我的情不移,我的爱不变,月亮代表我的心。” 他坐起来搭住傅知非的肩,低头亲了他一口,傅知非想要深入,舒望却推开了他,眉眼里带着笑:“轻轻的一个吻,已经打动我的心。深深的一份情,让我思念到如今。你问我爱你有多深,我爱你有几分。你去想一想,你去看一看,月亮代表我的心。” 这歌太老了,娓娓道来,没有现下流行的快节奏,也不像而今的民谣和慢歌,曲子不华美,歌词也算不上而今的文艺。 可是没有比这更合适的了。 就像没有比舒望更合适他的人,就像没有比命运更巧合的事。 舒望趴向床头柜,从里面掏出个天鹅绒的盒子,也没个正儿八经的求婚仪式,他紧张得什么都忘了,打开盖子掏了戒指就往傅知非手上套。 大小恰恰合适。 戴完了才想起一句:“你愿意吗?” 傅知非冷了三十年的心破冰化春,他选的那条寂寥的路上忽而跃起暖阳,照亮了黢黑的山谷,鸟儿振翅跃起,唱着歌。 傅知非心里想:“我何德何能呢?” 舒望凑上前闷头管他怀里撒了个娇,他撒娇就抱着,也不说话。 傅知非很紧很紧地抱着他,松开的时候舒望都没忍住喘了口气。 “我不太会当家人这个角色,”傅知非低头看着手上的戒指,戒指是圆满的,是共婵娟的一轮满月,是他无数次的奢望,是他不敢说出口的那句“爱你”,“我做得真的很差,本来该我求婚的……” 舒望乐了:“没事,我求婚也行的媳妇儿。” 傅知非原本兀自懊恼,听见他这么说话又绷不住笑,推倒了压他身上,抓着他的手把另一枚戒指也套牢,十指扣着,戒指剐蹭着戒指,细碎的钻亮和金属光滑完满的质感丝丝透凉,像燎原星火卷了枯折百草,烧了一把春风。 舒望脸上有些臊,摊开身体低声管他叫了个“老公”。哎,真害羞啊。 傅知非狠狠往他脖子上咬了一口,抱着舒望回复他欠下的千百句“我爱你”。 舒望笑了又哭,抹着眼泪这才有个小孩样子,一开始把傅知非吓着,后来又心疼得不行。 一开始也没心思去想饱暖淫|欲,抱着就觉得现世安稳,再舒服不过。 云遮月半,傅知非看着舒望水亮的眼睛亲了他额头说:“睡吧。” 互道晚安,可谁也没个睡觉意思,瞪着眼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就是看不够。 舒望笑说:“你快睡啊!” 傅知非点头说好,又不闭眼,两个傻子同时笑出来,笑了半天,笑得起火,你捏我一下,我挠你一爪,堵上嘴,挠了胳肢窝,笑得舒望蹬腿打滚,差点摔床下面去,小狗好奇地趴在床沿上看,舒望又觉得不好意思,赶忙收了笑想要好好睡觉。 笑完了有些畅意,还有些意犹未尽,觉得舒坦,又觉得温存。 满心眼的小偷小摸,勾住傅知非的手指,又牵他的手,手臂贴着手臂,脚也要架在他腿上。 傅知非突然没头没脑地又说:“我爱你。” 舒望偏头看着他笑:“我知道了,你说了好多遍。” “突然就觉得说不够,”傅知非顿了顿又讲,“我是你的。” 舒望笑得肚子上的肌肉都发酸:“我觉得我们两个像神经病。” 傅知非脑子里稀里糊涂的好像飘在了云上,听见他这样说又不好意思,埋头窝在他肩窝里啃了两口,还觉得不够。 舒望被他亲着颈侧,感觉天花板像万花筒一样在变动几何图案像在开花,手上往傅知非衣裤里一摸。 傅知非后背的肌肉一紧,坐起身来捏他的下巴,左右看了看说:“你太撩人了宝贝儿。” 白月光总说我撩他_分节阅读_147 舒望笑着用凤眼斜光瞟他,眼角带了撩人的钩子,钓来一个吻。 掀了衣服抱着的时候舒望说:“我感觉第一回,你在康爵里亲我那次你就喜欢我,是不是?” 傅知非带笑哼了一声,念着歌词还给他说:“轻轻的一个吻,已经打动我的心。” 舒望笑得要岔气,抬起身体在他耳边说:“你问我爱你有多深,你深入几分就几分。” 傅知非有些惊讶地看着他,舒望被他看得脸红,到底折腾了一宿。 第二天早晨,小月月一晚没睡好,太阳晒屁股了还在打小呼噜。 傅老师强大的生物钟支撑着他起床,盥洗室里牙杯靠着牙杯,牙刷偏向牙刷,穿戴好了却没人陪他晨练。 舒望柔软的头发贴在鬓角,被他捏着玩了玩。舒望感觉有些痒,迷迷糊糊醒过来的时候,傅知非已经开始捏他的手。 对戒的形式简单大方,符合男性的审美,也满足傅老师的挑剔。 他琢磨着还是要买过一对戒指,不然不像话,这一对当订婚的,再买一对结婚的。 傅知非又想,总不能带两枚戒指,那样也太嚣张了,他要把舒望送的这个做成项链戴起来,那么要换掉身上姥姥送的玉佩吗? 不如把玉佩交给舒望戴好了,还能和他心口的纹身遥相呼应。 那么还要买一条和戒指相配的链子。 或许还应该给小棉花糖做个颜色相配的项圈…… 傅老师在心里默默把家具都换了一遍,舒望迷糊里看着他在出神,囫囵说了句:“早上好啊傅老师。” 傅知非打住心思看向他,递过去一个清清爽爽的早安吻:“早上好小月亮。” 舒望迷糊着笑了下,翻身滚进被子里继续睡觉,还没忘了想一想:“早上哪来的月亮。” 他揉了揉眼睛看着窗子外边,昨晚上他们两个连窗帘都忘了拉,还好住在顶楼,对面也没建筑物阻碍视线。 阳光照进来一点,冬天里出了个晴天,连带着心情也好起来。 舒望摸着嘴唇笑了下,陷入睡懒觉的瞬间感觉非常梦幻,心里只剩了一个念头想着:“啊……真好。” 第87章老家,闲聊,追 学校放假,舒羽的宿舍倒是还能住,以前舒望打工的时候基本回不了家过年,他总是要回家去看看的。 这两年家里宽裕了,他就跟着舒望的放假时间兄弟两个一起回家。 过年这件事吧,就是传统,家庭有没有凝聚力大概就看在这个时候。 傅知非还记得他开始离家那年,过年原本是要和家人和好的,但那回也是头一回傅妈妈开始撺掇他相亲,后来就好不了了。 今年他要回家过年,这让他觉得有些陌生的惶恐。 他实在不是个合格的“家人”。 舒望给爷爷奶奶买了保暖内衣、艾灸敷腿的电热仪器,还有缓解肩背疲劳的按摩椅——按摩椅有些大,要等恢复了快递之后才会有专人送到家,那时候舒羽应该还放假期间,能给爷爷奶奶介绍怎么用。 傅知非则完全不知道父母亲有没有老寒腿什么的,他妈妈爱逞强,爸爸又爱打哈哈,竟然是很少听过他们说这些。 舒望告诉他说:“这些你要自己去观察去看的啊,我爷爷奶奶也不会特意说这些,但是爷爷经常做笔,腰酸背痛常有,奶奶退休之后还在种菜养鸡,买个按摩椅肯定有用。你想一想伯父伯母都有什么爱好,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就好。” 最后傅知非从朋友那里买了茶饼,又买了套漂亮的茶具,决定送这个给傅教授。 至于他妈妈,傅知非皱起眉头,刷了好几天的淘宝,最后出门找按摩店偷师去了。 舒望年二九的时候和舒羽一起回的老家,火车三四个小时到站,从城里坐大巴回镇上。 下午的天有些灰蒙蒙,街坊邻里这时候都没什么事干,农忙歇息,镇上也跳起广场舞来。 今年冬天下了雪,地里的虫卵都要被冻死,来年想来会有个好收成。 舒望背着个背包,舒羽倒是带了拉杆箱回来,他有些看完的书放回家,用箱子拖着方便。 白月光总说我撩他_分节阅读_148 砖墙红漆门,院子里敞亮着,舒阿婆在撒谷喂鸡,鸡笼旁边就是当年他们逃命爬过的树,而今看来墙也矮了,树也低了,他们也不用逃命了。 舒望舒羽两个穿的是舒阿婆给他们寄的羽绒服,老人家不会用支付宝,怕上当受骗,羽绒服就是实体店里买的,给他们寄,内里的毛衣是舒阿婆打的。 兄弟两个从来都是一样的一套,看上去显得样貌更是相像。 舒望进院门的时候喊了句:“奶奶!” 舒阿婆立时抬起头来眯着眼睛眉开眼笑:“回来了!” 她把装谷的旧脸盆往旁边树杈上一放,在围裙上搓了搓手上前来,一手牵着一个,舒羽也笑着叫了声:“奶奶。” 舒阿婆笑得见牙不见眼,不住地拉着孙子看:“终于回来了!我昨天等了好久,后来才发现看错了时间,要不是你爷爷跟我说你们是今天到,我都要急死咯!” 二层小楼里晃出瘦高的老爷子:“你的记性就那么笨!孙子哪天回来都不晓得!” 舒阿婆不和丈夫争辩,懒理得他,只拉着孙子们问东问西,问他们饿了没有,看起来瘦了,肯定在外没有好好吃饭,外面的伙食吃不得……林林总总,啰啰嗦嗦。 兄弟两个也都听着,时不时也插话聊上几句。 舒望和舒羽见识得多了,有时候听起舒阿婆说话也觉得实诚得可爱,有时候又觉得舒阿婆一律听信别人的观点会容易钻了牛角尖。 不过他们两个没爸妈的娃,从小就把他们和爷爷奶奶之间的亲情看得很重,特别是在他俩不吵架和好了之后,就更加一致地对家里人好。 唠叨啰嗦,舒阿婆说话要反反复复重复好多遍,她年纪大了,有些不记事。 舒望和舒羽就总是和她聊天,不厌其烦再三再四地给她重复。 二层小楼里,一楼是个客厅,中央供了桌,旁边墙上壁柜里放了尊红脸的关公。 家里打扫得很干净,角落里放着红木大箱子,里面装着舒望和舒羽曾经的玩具,现在成了舒阿公的坐凳,旁边一张小木桌,上边摆着制笔的用具。 瘦高的老爷子脸上深深浅浅的皱纹,看着孙子回来了也没恁多话,只看着他们笑,质朴的黄皮肤,颧骨上红红的。 忽然的舒阿婆看到舒望手上的戒指,愣了一下:“阿月找朋友了哇?” 舒望抬手自己也看了眼,笑着点了下头。 舒阿公闻言也看过来,两位老人家心里多少还有些变扭,不能适应这样的事情。从前虽然知道,也默许了,但要真找了个男朋友回来,他们也还是有些慌乱。 舒阿婆明显的就不安起来,舒阿公镇定些,装模作样问:“哦,人还好不?做什么的?” “画画的,”舒望有些不好意思讲,于是把话头推给弟弟,“阿羽也见过。” 阿公阿婆的目光立时落在舒羽身上,舒羽在家人面前神情也有点淡,不过舒望把他的“淡”归为了“僵硬”,他弟弟常常和家里人说话说着说着就会脸红,于是只好淡着,怕别人一不小心发现他的这个“小缺陷”。 舒羽被他哥坑来了话头,只好说:“挺好的人,别担心。” 舒阿婆听见懂事的小孙子这样说心里放下来一半:“你这孩子也真是的,怎么不把人带回来过年?” 舒羽傻笑一阵,摸摸鼻子。 舒阿婆风风火火的去做饭,舒羽也收捡他的书去了,舒望让阿公试了下那个电热艾灸仪,阿公笑了半天的好,又把话题扯过来说:“你现在还太小了,别被人骗咯。” 舒望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他手上的戒指,笑说:“不会。” 阿公叹了口气:“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你以前没找过朋友,遇见头一个就被人迷了眼。做人要有骨气,别人家给你一点小恩小惠就跟别人跑,自己留点心眼。” 舒望哭笑不得,舒阿公以为他手上的戒指是对方送他的“小恩小惠”,叫他好无奈,只能再三承诺说“不会”,舒阿公还不太相信,舒望只好跟他说:“我遇见的这个……嗯……就是那个傅老师。” 舒阿公没反应过来:“什么傅老师?” “就是以前救过我的那个傅老师。” 舒阿公睁圆了眼睛看着他,一脸震惊:“你都做了什么哟!” 舒望搔了搔头发不知道他阿公想到哪里去了,只好手忙脚乱地解释:“我们就是无意中碰见的,然后发现他也喜欢……发现他也不喜欢女孩子……” 舒阿公显然不能理解曾经的“恩公”变成了他的“孙媳妇”,卡着一口气顺不下来,另一边厨房里阿婆在喊:“开饭咯!阿月快来添饭!阿羽也下楼吃饭!” 楼上舒羽应了一声,舒望抠了抠已经长长了微微刮在耳朵边的头发去添饭端菜。 阿婆挂了围裙走出来还一边笑:“你们在聊什么?” 舒阿公嚼了两口饭菜,没啥味道,忽然就和老婆子讲:“阿月的男朋友居然是那个傅老师!” 白月光总说我撩他_分节阅读_149 舒阿婆笑得眯起眼睛来:“怎么可能嘛!” 她拍拍老头子的肩膀以为他在做梦,后来想想不对头,做梦怎么说胡话还这么正经。舒阿婆左右看了看两个孙子,舒望舒羽闷头吃饭没个反驳,舒阿婆惊得筷子差点掉了,掩着嘴巴问:“真的啊!” 舒望点了点头,舒阿婆惊讶非常,太过惊讶突然就忘了自己在惊讶啥,于是又问:“等等,那个叫谁来着?你那个男朋友。” “叫傅知非,”舒望有些害臊,扯过话题说,“这个清蒸鱼真好吃啊奶奶,你手艺又进步了。” 舒阿婆乐呵呵笑了两声,立马又把方才的事情忘了:“还是你上回给我送的菜谱咯,我按着你教的做的,就是最近找东西找不到,有时候盐放在手边上我都给忘咾。” 舒阿公觉得这事不地道,怎么好好的还把他们“恩公”给拉下了水,筷子一磕碗沿:“你必须要讲清楚!” 阿婆被他吓了一跳:“讲清楚什么嘛,饭总要好好吃!腊月里不能敲碗,也不能发脾气!” 风俗如此,正月里不能说不吉利的话,不能敲碗(因为乞丐才敲碗行乞),最好也别生气。为了正月里顺顺利利,大多家庭在腊月就开始讲规矩,养成习惯,以免过年时候出差错。 舒阿公抿了下嘴巴,又跟孙子讲:“我们家里人不能做不地道的事!” 阿婆拉着他:“吃完饭再讲不可以呗?” 他们家没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吃饭的时候常常唠嗑,舒羽替他哥说话:“不是阿月追的他,是傅老师喜欢他起的。” 阿公阿婆都很震惊:“什么时候的事?” 舒望桌子底下踢了弟弟一脚,叫他别瞎说话,奈何他这个弟弟头脑聪明知道怎么说最能让老两口放心,也不吝撒些谎话,遮掩掉舒望暗恋多年的事情。 舒羽含糊事实说:“反正之前他们两个也就微信上联系一下买笔,谁知道真的会凑巧碰到,阿月开始没暴露身份的时候傅老师就喜欢他了呗。” 舒阿公一个是怕舒望把人家给“骗到手”,又隐隐害怕自家的小子是被对方“挟恩图报”,哪样都让他不安,舒羽这么一说的确是揣摩透了老人家的心思,舒阿公眼见地松了口气。 至于舒望从前对傅老师就有那么点念想,他也是知道的,但这个嘛,只要人家是两情相悦——他活了这么大岁数,什么没见过。 揭过一茬,一家四口好好地吃了个饭,舒阿公不放心地又和舒望聊了一个下午,舒阿婆搬了个板凳坐在旁边听八卦,她是很爱听八卦的,就是总记不住事,要讲的时候就忘了。 闲扯聊了不少,讲到王家小子的媳妇怀了小孩,阿公阿婆都叹气:“造孽哦,害了人家的姑娘。” 阿婆讲:“也还好,那囡仔子头脑有点不清楚,本来就是被家里卖过去的,王家媳妇对人还挺好的。” 阿公不同意:“那生下来小孩也无辜嘛,妈妈不会教,爸爸又出去打工咾。” 阿婆扯扯他的袖子,她对于孙子的事情记得倒是很清楚,这话在舒望舒羽面前讲不太好。 舒阿公也反应过来,闭上了嘴。 他们又扯起来他们养的鸡鸭还有种的菜地,期间因为种香菜容易吃肥要不要种的问题小吵一架。 舒羽把家里存的泡药的酒倒了点出来喝,阿公阿婆都爱喝点,喝完了又和好了。 麻雀在墙外的燕子树上做了窝,现在它们过冬也不怕没吃,下院里鸡窝前偷两粒米。 农家小院左邻右舍,现在基本都盖的二层小楼,和儿女住一起的盖三四层的都有,政府征地,一时间财大气粗了的都有。 舒望喝了点小酒,他和舒羽的房间在二楼,乡镇里的二层楼样式很杂,层高比城市里的楼房要高,他们的房间里辟出个上下,舒望的床在阁楼上,用个帘子一拉就好。 书桌以及舒羽的床都在下边,他们两个就这么住一起长大的。 二楼三间房间,一个爷爷奶奶住,一个兄弟俩住,还一个小房间供了菩萨,奶奶信佛要拜的。 “什么时候把家里翻新一下。”舒羽从后边走过来和舒望并肩站在二楼的窗边,江南的冬天还是绿的,窗外风冷,常青的乔木远远地冷翠着。 舒望没明白:“翻新做什么,住了十几年了挺好的么不是?” “你不是要和傅老师结婚了吗?到时候万一回来住几天,总不能还和我挤在一间房里,”舒羽考虑得倒是很长远,“夏天还好,我可以睡外边去,冬天睡外边小沙发就太冷了。” 舒望觉得这问题想来有些不切实际,却又的确合情合理,只皱眉说:“这小题大做了吧,反正都是男的也没什么要紧。” 舒羽无奈地瞥了他一眼:“那以后我带女朋友回来了也不要紧?” “你有女朋友了吗?” “……没,”舒羽啧一声,“反正奶奶已经同意了,把小房间收拾出来我住,咱俩的床换一下,你上面那个小,放小房间里刚刚好。菩萨供到她屋里去,用帘子遮个隔断就好。” “我不换床。”舒望有些执拗,最后也还是他住进小房间里去,舒羽拿他没辙。 或许是和家人在一起的缘故,舒望这几天对于傅老师的思念倒不是很明显,他睡惯了的床铺虽然也让他觉得背后空空,这回却没有失眠。 白月光总说我撩他_分节阅读_150 晚上他给傅知非打电话的时候,傅老师的语气有些幽怨,大意是觉得舒望不想他,连摇篮曲也不听了。 舒望突然庆幸他和舒羽分了房间,不然怕是要臊死。 傅知非说了太多遍,舒望只好道:“那你唱。” 傅知非又唱不出口,只哼调子,鼻音浅柔温淡,是那天舒望在他耳边唱过的《月亮代表我的心》,这曲子太老了,舒望听了害臊连忙叫他别哼哼,傅老师捣蛋成功,低低地在那头笑,被舒望羞恼地挂了电话。 第88章回家 大年三十,傅知非一大早就接到了傅教授的电话,要他把家里收拾干净,垃圾都扔掉。 傅知非往家里一看:“太干净了。” 他的小舒望都干净没了。 贴对联、粘福字,傅教授在电话里讲得很清楚:“新年行大运,赶紧转了运叫你和你妈早点和好,省得我头发都愁掉了。” 电话那头傅教授小声说话也没逃过媳妇的耳朵,傅妈妈中气十足,看在过年的份上没和他吵架。 前几年他们一家没能团圆,傅教授和傅妈妈也不乐意在自家过年,不然就算知礼一家来了都好像还缺点什么,今年倒是齐活了。 傅知非怕去早了尴尬,晚饭时候才到的,他手上的戒指前段时间给家里送牛奶羹的时候舒望不让他戴,今天他戴上了,生怕傅妈妈要他相亲的事情再来一回。 事实比他想象得好得多,傅妈妈在他进门的时候盯着他手上的戒指瞧了半天,最后嘀咕出一句“没规矩”,白了他一眼,不和他讲话。 家里也没别的人,就是家人,他松了口气。 傅瑶头一个“哇哇”叫起来:“戒指!叔叔你给小叔叔求婚了吗?” 傅知非脸上一红,傅妈妈在一边说:“胡来,花里胡哨的没用,浪费钱。” 傅教授啧了一声,她手上的戒指还是他送的呢。 知礼媳妇掩着嘴和女儿笑,傅家大哥也挺无奈。 傅知非觉得好笑:“反正不是浪费我的钱。” 家里人都愣了,傅妈妈问:“什么意思?” 傅知非讲出口来还不然太好意思,只说:“是他送我的。” 傅妈妈恨铁不成钢:“你吃穿用度差了吗?这个也要别人送你?!” 傅瑶就更震惊了,心想,原来叔叔才是小叔叔?这不太对吧? 傅教授咳嗽一声,连忙拉过他俩:“行了行了,别讲有的没的,非啊,快把手里东西放了来吃饭!你妈从昨天弄到今天的菜,就没看她这么勤劳过!” 傅妈妈不领情说:“我不勤劳谁给你洗衣服做饭啊,我不勤劳能把他俩拉扯大吗?” 知礼两口子往厨房去端饭菜,傅知非帮忙盛饭去了,傅知礼趁着间隙拍了拍傅知非的肩:“妈还是疼你的。” 傅知非回了句“晓得”,不知怎么心里就有些轻松,逢年过节可以胖三斤的轻松。 傅妈妈的手艺算不得非常好,现在的过年也没有他们小时候那么地有“过年的味道”,生活越来越好了,平时就大鱼大肉好酒好菜,老城里不让放鞭炮,电子烟花没有从前“满地红”的爆竹那么响闹,多少缺了份喜庆。 过年愈发形式化,但终归有些事情是不能替代的。 家里也就傅妈妈穿了件红袄,吃过饭送他们人手一条红围巾。 傅知非的也没落下,针脚严密,和他小时候穿过傅妈妈织的毛衣一样,突然地就让人眼热。 要过年了,他们今晚上没打算回家,都喝了点酒。 老教授酒劲儿上来了话变得有些多,拉着两个儿子恍惚间以为他们还小,要考校他俩文学功课。 傅妈妈在一旁皱眉:“得了得了你,喝多了就去睡觉,唧唧歪歪的烦不烦?” 傅教授酒后一点小脾气上来,指着媳妇儿跟儿子说:“你们妈妈就是嘴硬,其实特别爱哭。还撒娇。还耍赖。别人说不得她一点,不然她都和你翻脸。” 果不其然傅妈妈当下翻脸:“我怎么了嘛我!” 白月光总说我撩他_分节阅读_151 傅教授立时说:“我宠的,不是你的错。” 傅妈妈发笑,还佯怒道:“你知道就好。” 小孙女笑得嘎嘎叫,傅教授抓了小儿子的手拍拍:“所以别和你妈生气,她就是做错了,你也原谅她吧。” 傅知非喉咙里艰涩地滚出一个“嗯”字来。 傅妈妈没料到她家老头这么突然地借着酒劲儿说话,有些慌乱,抬头一看时间:“哎,九点十分了,我敷面膜去!” 她逃到房间门口,又折返回来对儿子讲:“你也别想得太美了,我连人都没见过,别想我能就这么答应。要不靠谱,那我真要被气……” “妈,”知礼媳妇及时打住她的话,“过年呢。” 傅妈妈连忙往旁边小声“呸呸”,脸色不太好看地看着儿子。 电视机里春晚又在播,播到现在其实没什么好看的,就图个情怀。 明星、嘉宾、主持人一个接一个地说着“过年好”,电视里的嘈杂都褪了色。 傅妈妈站在门口半天,突然低头抹了把眼泪水,把家里人吓一跳,老爷子酒都醒了,问她怎么回事。 傅妈妈靠着大儿子的手臂哭了一会儿,边上家人围着,小孙女像锅上的小蚂蚁团团转,傅知非走两步靠近她,又不敢太靠近,隐隐之间就好像一个圈,他害怕走进去,又害怕当一个“圈外人”。 傅妈妈抹了抹眼泪看向小儿子,难过地摇摇头说:“我还是有点接受不了……” 傅知非被钉在地上,又听见他妈妈讲:“我也难过我接受不了,你再给我一点时间吧。” 他好像没法回答这话,也能明白这是目前傅妈妈能做出的最大的让步,只稍微点了下头,又“嗯”了声。 傅妈妈吸吸鼻子:“你就会‘嗯’啊,能不能说句好听的?” 傅知礼拽了弟弟一把,拉到跟前,傅知非伸手抱了抱他妈妈:“妈,新年快乐。” 傅妈妈擂他一下:“这算个什么好听的。”却明显是拽了儿子的衣服不愿撒手。 她个子比傅知非小得多。 孩子长大是一件挺残酷的事情,现代社会里所有人都说我们是独立的,不是父母亲的附属品,但这样独立的过程,对于当父母的来讲,的确残酷。 那是身上一年一年、一刀一刀割开来的血肉,剥离组织,切断共感,血胶扯开经络,一点一点分离。 直到连神经都从细弱成长为可以扛下风雪的坚硬,也渐渐在年岁里失去了对于原始家庭的依赖。 直到你有了自己的家,有了另一个血肉相贴的人,直到……或许某一天你身上的血肉也要和你分离,你才会意识到这样的疼痛,这样的空荡荡。才突然明白了这种残忍,才能回头去看一眼早已被这样的残忍漂白了头发的爸妈。 而后再或许,你就能明白一句话,叫“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 傅知非一低头就能看见他妈妈的头发,傅妈妈为了过年把头发染了一染。 傅妈妈乎知道儿子在看哪,她也不能在一家子面前就这么抱着他不撒手,于是拍拍傅知非起身,挺骄傲地说:“我头发是不是特别黑?” 傅知非点了点头:“是。” “你爸爸给我染的,”她挺开心,又拍拍大儿子,“都学着点儿。” 她抚平小儿子身前的衣服,傅知非那块玉坠露在了毛衣外边,傅妈妈看着那上浅下深的翠玉没忍住上手一摸,捏着叹了口气,把它放进傅知非衣领里去。 傅知非忽然地抓住妈妈的手,发觉再怎么保养,她的手也终究是老了,没有小时候牵着那样白嫩滑腻,松弛的皮肤骗不了人,人也骗不过时间。 “他人很好,”傅知非突然说,“对我也很好,教会了我很多东西……我以前做得也不够好,我也会改的。” “我也想能如您得意,真的想,不想吵架也不想你拿哥哥和我比。我也想能和傅知礼一样,成家安稳,不要动荡不安,能没有波澜顺风顺水地过,”傅知非抹了把眼睛,“就是我做不到……怎么也做不到。” 傅知礼拍了拍弟弟的肩膀,他的肩膀颤了颤,傅知非皱紧了眉头红着眼眶:“我知道因为现在,我的生活对于你们来说还是太不安稳,没有结婚证也没个担保,但我觉得现在很幸福。” “我试过了一个人生活,” “现在我想停留在他那里。” 舒望过年回来的时候还没到元宵,理发店里总还要忙,一些因为年节耽误了的制笔的订单也要再度提上日程。舒羽没有这么早开学,留他在家照看老人家最好。舒望背上行囊,和从前一样,挤着春运的火车,忙忙碌碌从一地又往一地奔波。 火车的速度越来越快,纤拉起冬天的阳光在车窗外扯成了光亮的丝,老树还没抽芽,冬天遗留下来的寒冷像是拖过季节的绒毛袍子,在披风后边留下雪痕,却不是负隅顽抗,只等自然而然化出一个春。 他没个行李,背包里装着念想和奔头。 白月光总说我撩他_分节阅读_152 只不过这一回奔去的那头是个实打实的怀抱。 舒望下了火车,出检口那头傅老师牵着小狗,小狗子见了他就嗷嗷叫个不停,绷直了牵引绳要他的抱。 舒望快步往前走,人潮里不敢放肆,只和傅老师抱着拍了拍背。 他的背包不重,也被傅知非接过手去,舒望呼噜呼噜小狗子的毛,把它揉来捏去逗玩一阵才起身。 傅知非一手牵着小狗,一手牵起他,眼角往下弯着笑,显得尤为温柔:“走吧,回家了。” “啊,回家。” 正文完。 第89章番外清明 清明节前的一段日子里,傅妈妈病倒了。 她有些害怕,怕母亲怪罪,怕从前她做了违心的事情会遭报应,怕的事情很多,情绪低落,连带着身体也不舒服,在暮春时间断断续续烧起来。 医生说是流感。年纪大了,小病小痛也揪着儿女的心,烧得厉害的那两天傅妈妈住进了医院,迷迷糊糊的不太清楚。 这是五六年来,傅知非第二次坐在病床边看着他妈妈。 有的时候人真的是很奇怪,太善于自欺欺人。 这些年他和家里的联系,最多的就是相亲和相亲失败,阴影笼罩在头顶上,竟然让他忘记了他的父母亲年岁已高,竟然让他忘记了生老病死。 往前一想,这几年不可能完全的无病无灾,只能是两位老人家没告诉他而已。 或许是不想往来……但在傅知非现在来看,他感觉是傅妈妈不想示弱,老人家也不想他担心。 突如其来的自责让傅知非心里塌了一块,坐在病床边上的时候,看着傅妈妈的睡颜再度明白过来,他妈妈已经老了。 不再是那个风风火火颐指气使的傅妈妈,她躺在病床上,安安静静的,安静得让傅知非很不习惯。 傅知礼给傅妈妈找了个安静的病房,这里只有傅妈妈一个人。窗外光线很好,外边是医院楼下的停车场,四周种了桃树。临近四月,桃树叶子比花儿茂盛,青翠里点缀着粉色,原本该有一个好心情。 点滴的滴动是安静里的安静,傅知非感觉自己快受不住这样的安静,傅教授到医院来看媳妇的时候,傅知非逃走,去外边吸烟区点了根烟。 潦草的上午,从听见傅妈妈高烧开始,兄弟两个就果断把傅妈妈带来了医院,中途她有些走不动,傅知非把她一抱,才发现他妈妈真的很轻很……脆弱。 在此之前,傅知非从来没有想象过脆弱这个词也会用在他妈妈身上。 住院的第一天,傅妈妈的高烧断断续续折磨着家里人的神经,傅教授想在病房陪护,两个儿子自然不会同意,老爷子年纪也大了,陪护也不一定照看得过来。 傅知礼调了晚班时间,和妻子一起照看妈妈,瑶瑶和傅教授跟着傅知非去临河小区住,事发突然,舒望和老爷子的见面有些……反正谁也没准备好。 舒望下班的时候傅瑶就在饭桌那里写作业,图个方便,没往右户书房去,十几岁的小丫头也在长身体的时候,晚上要吃宵夜。 傅家爷俩不会做饭,舒望给她煮面条,干脆一人一碗,都吃着。 傅教授多少能接受一些儿子的取向,但还是变扭。说不出的感觉。 春丝面条很香,南方的面食也是娇娇细细的,没有北方面食那么多的花样和特色,面汤上摆着水嫩带甜的小白菜,底下窝着鸡蛋,汤面上薄薄一层丁香鱼罐头里鲜味十足的香油做点缀,带着鱼鲜味道,家常又好吃。 傅瑶小孩儿年轻身体好可以吃个两碗,傅教授也有些意犹未尽,不过餐食七分饱,不敢吃太多怕肠胃负担重。 舒望紧张得要死,面上没个表现,身体僵硬,坐在饭桌前规矩得像个小学生,腰板挺直,一口气都不敢松懈,就怕“嘎嘣儿”一下断了。 傅教授在他进门的时候就打量过他,暗地里叹息他儿子没节操,找个男朋友这么小…… 之前他受傅知非服软送饭的影响,先入为主的观念里就是谁把他倔强的小儿子给收拾服帖了,起码得要一米九。 何况自家儿子的脾气他还是知道一点的,如果不优秀或者脾气不好,他不会喜欢的,挑剔得很,和他妈妈一样。 舒望颠覆了傅教授对于小儿子的看法。 白月光总说我撩他_分节阅读_153 舒望看上去乖乖的,服服帖帖,特别听话的小孩儿模样,抿着嘴角有点不安,目光总往他儿子那里瞟,这要不是他和瑶瑶在场,眼睛怕不能粘到傅知非身上去。 也难怪儿子喜欢,长得真是怪好看的,看上去有点倔,偏偏又很安静。 傅教授吃完面条,傅瑶转战作业,舒望飞快起身把他们的碗筷收拾了拿去洗。 窜得比兔子还快,脸上想给傅教授堆出个笑来,但是格外僵硬,傅教授半句话还没说出口,觉得有些好笑,想想又只和儿子说:“我往你书房去瞧瞧。” 傅教授还是头一回来他小儿子家,小棉花糖给老爷子带了个路,傅知非没当下就跟去,脚一转往厨房里边看舒望。 舒望躲到没人的厨房里,倔着的脸憋得通红,身上紧着一股气不敢松懈,傅知非靠过来他就像惊弓之鸟一样躲了下,发现是傅知非,赶忙往外面看了看,小声问他:“伯伯呢?” “他去右边了,”傅知非揽在舒望腰上搓了搓,“你紧张什么?” “我也不知道,就是紧张。”舒望冲洗手上的碗筷,在水下搓了搓手。 傅知非回头看一眼饭厅的小侄女,她背对着他们两个坐着,傅知非低头抓了舒望亲了两口,舒望快吓死了,声又不敢出声,推他还不敢用力,被老流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底下轻薄了两回。 舒望踩了傅知非的脚,瞪了他一眼,那个眼神非常酷,看得傅知非低声笑,又亲了亲他的脸蛋:“别紧张,爸对你印象应该蛮不错的。” “真的吗?”舒望眼睛亮了亮,小声问,“你哄我的吧?” 傅知非也和他小声咬耳朵:“真的,我妈做饭手艺很一般,你比她做得好吃。” 舒望被他哄得快要飘起来,愈发能干地擦起流理台,傅知非想拉着他去和傅教授说说话,他有些不敢去,傅知非看他的确很是不安,没有强求。 两个人小声聊完悄悄话,傅知非走出厨房的时候被小侄女叫住:“叔叔,这道题怎么写啊?” 傅知非低头一看,小丫头的笔尖点在草稿纸的一句问话上——“叔叔不要脸怎么办?” 傅知非又气又笑,曲起食指轻轻往她脑袋上一磕:“鬼灵精,写你的作业。” 傅瑶一吐舌头,嘿嘿笑了两声。 傅知非抬脚往书房去了,傅教授根本没往他画室里去,老教授教的中文系,对于这方面有些研究但艺术这事难说,他这会儿也没心情。 小狗子和老教授还算有缘分,教授也喜欢狗,就是傅妈妈嫌弃养狗麻烦,不乐意。 并且按照傅妈妈的说法是:“小狗能活个十八二十年,咱们不一定还能活那么长时间,最后小狗没人养,多可怜。” 傅教授家里事情都听媳妇的,没他话,不养就不养。 傅教授见儿子来了,便问他:“你这小狗也养了五六年了吧?” “嗯。”傅知非一过来,小棉花糖就从傅教授膝上跳下来跑到长腿爸爸的脚边。 傅教授说:“我还以为你会喜欢金毛萨摩耶那样的大狗,也没想到你会找个……”傅教授或许是觉得这个类比有些不恰当,临时转过话题问:“他多大了?” “年前过的生日,叫二十三。”傅知非搂着小狗,任凭它来舔他的下巴。 傅教授有些不放心:“这么年轻……你……觉得他能这么和你过一辈子吗?” “不过一过怎么知道?”傅知非挠挠小狗的下巴。 傅教授看着他直叹气,又问过了舒望的工作之类,傅知非也没藏着掖着,把舒望和他以前的事情都讲了。 傅教授看着儿子的眼神带了些体贴,最后拍拍他肩膀:“好好待人家吧,都不容易。” 傅知非低着头逗弄小狗,应了声鼻音。 傅瑶写完作业都已经十点多快十一点,傅教授平时睡得早,和舒望笑着打了招呼早早休息,舒望给傅瑶也收拾了房间,新的床单被套,她自己带了换洗衣服。 夜里傅瑶也没那么闹腾了,揉揉已经在打架的眼皮子,赖在叔叔那里抱了下晚安,也给她小叔叔抱着说了句晚安,还笑他好贤惠。 舒望只轻轻一抱她,手虚挡着没挨实就松开,叫她快点去睡觉。 左边房子里总共也就三间房间,一个客房,还一个书房改成的客房,里边床都没有,之前就干干净净的,只放了几本书,是傅知非的晚安读物,后来加上了舒望制笔的小桌子,这个房间才有了几分人情味。 主卧的大床让给老爷子睡去了,傅瑶睡在客卧,他两个年轻力壮的在这边打地铺。 他两个商量着往这边也买张床,可他们两又不能生小孩,平时也没个客人,买床放着又闲置。 舒望紧张了一晚上,这会儿躺在傅老师身边才放松下来,顿时便不想撒手,赖在他身边贴着。 暮春时节外边下起飘花小雨,淅淅沥沥的声音笼在一室空荡静谧里自带了协奏。 白月光总说我撩他_分节阅读_154 今年雨下得太多,空气里还没完全褪掉湿寒。两个人拢紧被子靠贴着,舒望枕着他的手臂,傅知非突然说:“我好像有点能明白你当时要我去送牛奶羹的事。” 舒望手上绕着傅知非的头发,他的头发自然卷起的弧度不大,微微的一点,很有弹性,绕在手指上软软的舒服。 傅知非抱住他说:“再等等以后,等家里没什么意见了,我们可以去国外注册……结婚,加拿大、新西兰、美国塞班好像都可以,不用移民。以后爷爷奶奶年纪大了可以把他们接到这边来住。我爸妈虽然看着不太好相处,但他们心肠都不坏,他们会喜欢你的,等他们能接受你,我们就都有了爸爸妈妈。” 舒望默默的,没有做声。 傅知非又说:“其实有一件事我一直在后悔。” “什么事?” “我一直都后悔,当年姥姥走的时候,我应该和她说的,”傅知非低头,鼻尖抵着舒望的发顶,柔顺的头发带着和他一样的洗发水的味道,“我不敢说,当时姥姥已经做了两次搭桥手术,我怕她情绪太激动,我……有时候就是……真的没有办法,做什么都太无力了。” 舒望察觉到他情绪不好,摸了摸他的背。 傅知非说:“生老病死,这些东西太无奈了,比我们之间谈恋爱还要残酷得多。” 窗外雨声还在,惊蛰早过,春雷不响,在云层里闷哼。 傅知非捧起舒望的脸极为轻柔地吻了他的额头:“要不是你,我还不知道要多长时间才能想明白这个。有段时间我总是梦见她,后来慢慢地才好一点。最近有时候睡不着觉想起以前的事情,捡起一点细节,总觉得可能姥姥在我决定不和那姑娘结婚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些什么。” 他的声音极低极哑,让舒望听了想哭,微一抬头就堵了傅知非的嘴。 没有口舌交缠,仅仅是贴着,这样的依偎从嘴唇上火热起来,熨暖了微凉的夜晚。 舒望轻声对他说:“妈妈的病很快就会好的。” 傅知非也拍了拍他的背,气息环抱,不再孤单的感觉让彼此都觉得温暖又安稳。 傅知非把他的玉坠摘下来挂到舒望脖子上去:“我们国家不会认可我们的婚姻,就算去国外注册结婚了也没法律效力。财产、人身,它不认同我们是一体的,医院里家属签字,你我之间都没有签字权。百年之后归于一室,也只能当孤魂伴侣……哪怕是这样,你也要和我在一起吗,舒望?” 他声音低而温柔,舒望忽然觉得心里轻松,笑了笑说:“是啊。” 他们都没睡着,傅知非有些不习惯睡硬板床,地板上铺了两层被褥,他还是多少有些不适。 不是挑剔的那种不适,是心里有事。 担心妈妈,还有别的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绪,关于以前种种,关于以后未来。 舒望也陪着他没睡,两个人索性半坐起来靠着身后的墙壁讲话。 小书房的窗帘轻薄,没有拉上。 玻璃窗外露出外边微微的一点昏暗夜色,轻纱窗帘像染了光,外面的雨渐渐停了。拨云见月。 他俩打地铺的地方正巧能看见外边的一点微亮。 傅知非把舒望的名字在唇齿间来回嚼了几遍,一手揽着舒望,一手枕在脑后,忽而说:“今夜月色真美。” 窗上挂了雨珠,外边的月色如何看不清楚,大约是朦胧的。 很多说不出口的含蓄朦胧在他的话里,叫舒望愣了一愣,随即笑着轻声一“嗯”:“我也爱你。” 第90章番外画 爱情和亲情之间的战争最常见的表现形式就是——“我家水灵带甜的小白菜居然被你这只猪拱了”。 改换到傅妈妈这里,就变成了——“我儿子这只猪,怎么自己往人锅里跳成了红烧肉”。 南方人不太爱东北乱炖的猪肉粉条,反正傅妈妈这挑剔的老太太就不喜欢,觉得黏黏糊糊、皱皱巴巴,一点也不清爽。 大半年之后的中秋节,在知礼一家子的撺掇之下,也在她自己好奇心的驱使之下,傅妈妈终于“无可奈何”“勉为其难”“不情不愿”地“接见”了一下小儿子的男朋友。 以免场面太尴尬,中秋节他们是在知礼家过的。 舒望跟着傅知非登门之前,特意把自己收拾了一下。南方中秋节时候秋老虎还没过去,他穿了件短袖白T外搭件浅条白底的衬衣,休闲裤也不拘谨,头发修短了一些,抓了两把露出光洁的额头,鬓角干净利落,眉清目秀的,眼睛里淡淡带着点笑。 这不是猪肉炖粉条,是水晶虾仁,白嫩嫩剥出来的晶莹剔透,软中带脆,曾被评为“上海第一名菜”。 之前傅妈妈听老教授讲过他们“不要脸”的小儿子找了个年纪小的,也看过几张照片,看着是年轻,不过舒望属于不上相的那种类型,平时拍个照没什么表情,看上去就显得带了点老成,见面的感觉就不一样了。 白月光总说我撩他_分节阅读_155 傅妈妈瞟了眼儿子,眼神里带了审视、责怪,还一点微嗔的……呃,赞许? 傅知非疑惑地看了眼自家妈妈,没太明白。 那边舒望已经和他们问了好。 南方有些风俗规矩,虽然现在都是“一锅乱炖”,也分不清到底是哪里的风俗规矩,不过一般来说……女方头一回来家里见家人,都是要给红包的,不管是过年还是寻常,都是这样。 傅知非这个情况……他们也没遇见过,不过傅妈妈是铁了心要给的,不是因为完全接受了还是怎么的,是因为舒望给傅知非买的戒指,这让她太膈应了。 偷摸打听得知自己儿子是男方角色之后,不管儿媳妇是男的女的,她都觉得没有让别人来买戒指求婚的道理。 所以傅妈妈决定在这方面给她儿子“长长脸”。 当然了,她这么变扭,绝不可能头一回见面就对舒望热情得起来,红包什么的交给了老好人傅教授。 傅教授对这小孩儿印象的确不错,加之他儿子这大半年回家来的时间里三句里两句都离不开“舒望”,傅教授便想着,得了,儿子就这么喜欢这小孩儿,他能有什么办法呢? 傅教授态度里多半就带了默许。只要儿子和媳妇之间没矛盾,他乐得自在。 傅知礼也给舒望准备了见面礼,这会儿一起寒暄两句你推我搡一起递过来,舒望不好意思拿,想要推拒,求饶一般看向傅知非。 傅知非搭在他背后的手轻推了一把:“爸爸和哥哥给的你就拿着吧。” 舒望没了话讲,见面礼厚厚的一沓,被他以没口袋为由,红着脸塞到了傅知非衣服口袋里。傅知非往他头上揉了一把。 小粉头傅瑶看得两眼冒星,心里滚了八百遍的“我叔叔和小叔叔真帅啊”“天呐我磕到真的了”,小人儿揪着抱枕在心里头滚沙发,就地变成个撒野的陀螺,表面上还是一派镇定,小淑女一样坐着,心里早成了小疯子。 傅妈妈在装模作样方面更是炉火纯青,只当自己眼瞎了没看见他俩小动作上的甜蜜恩爱,对舒望保持着“冷静”“观望”“自持”“挑剔”的疏离态度,礼貌而不失优雅地高姿态,“请”他坐,又分外“体贴”地和他说说话。 舒望早猜到会有这么一出,准备充足,倒也没有之前仓促见傅爸爸那样的紧张,只有微微蜷起的手指和不时看向傅知非的眼神出卖了他的一点点依赖和不安。 傅妈妈也都全看在眼里,心里觉得有点好笑和可爱,又想着“不,我决不能低头认输”,在对自我的反复折磨里,双方安然无恙地度过了这么个难捱的中秋之夜。 舒望来的时候还带了他做的冰皮月饼,奶黄馅儿入口即化,外皮的软糯弹牙也带来奇妙美好的享受,共桌吃饭,聊天多了稍显轻松。舒望做过那么多份工作,虽然他倒是不太爱和人有太多的往来,平时也很酷,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不会和人交流。 恰恰相反的是,他不爱和旁人过多交流的理由是,以前工作不得不交流的时候低过太多次的头,面对过很多样的人,也说过不同样的话。 可现在面对的是傅老师的家人。 也是他想要替傅知非呵护的、重要的人。 人在面对真诚的时候,往往说不出来更多的话。 抛却炫耀卖弄,抛却俯首奉承,抛却虚假违心,人能说出口的真诚的话还能有多少? 有多少,舒望也给傅知非说尽了。 等到月隐云遮,圆盘放进洗碗槽里被墨蓝色的天空一洗,水光一样的月色和水流一样光滑,只在流动变幻之间可窥一点微亮的时候,舒望和傅知非回了家。 白底粉桃心和牙杯和粉底红桃心的牙杯肩并肩靠在一起,两支牙刷交错开像是偎在一起咬耳朵讲悄悄话。 傅知非的头发还是那个长度,被舒望三两下扎起个小揪揪,套了狗耳朵发带,揉搓起他脸上的洁面泡沫,手法熟练地给他护肤洗脸。 小狗摇着尾巴跟在他们身边,对于这个已经见怪不怪。 傅知非比他高,舒望仰着头难受,所以他们的卫生间里还放了个小娃娃才用的木头椅子,没有傅知非小腿高,鹿角形状,童真童趣——傅老师挑的。 这老师不太正经,画画成痴入迷,时常要亲亲才能解开封印,闲暇时候又太随意自在,自己跑去吃火锅的事情都有发生。 舒望平时在理发店里事情多,回家来了之后还要钻到小书房去做他的笔,有时候也懒管那么多傅知非去了哪里。 傅知非不在家其实还好些,不然他总觉得会被舒望骚扰到,哪怕隔着墙壁和一屋子的空气,他都觉得气氛浪漫热烈,撩拨他的神经,会叫他控不住脚,要赖去舒望身边靠着挨着贴着,再不济也要抬眼就能看见,哪怕无神无事,也要看个够。 特别影响舒望做事。 傅老师常被他赶出门去,秉持着欣赏的心态总爱自己去逛逛,看见粉色的牙杯买一对,看见可爱的娃娃也送舒望一个,软和的毛绒拖鞋来两双,漂亮的瓷器、茶具、餐具是他的最爱,家里买多了都只能放着,实用的没几个,只能过年过节的时候拿去送人。 舒望说过他几回,傅知非渐渐的也听他的话,目光转了方向,变本加厉地收集起刻章…… 这个是他的本行,舒望便不好多提,羞耻的是从之前那回起,傅老师似乎就有些喜欢用他来试画具——新买的颜料、新做的笔、新刻的印章还有作画的绢布。 皮肤柔软、肌理细腻、青年人带韧劲儿的力量感比绢布更多一分生机,只是肤脂滑腻,上色晕不匀浓淡,画家想着“这不能强求”,于是理所当然给自己找理由抛开笔墨,以指相代。 最开始往往是想画精细工笔,一下一下铺色勾线,可谁知这画家太没个耐心,忍不住前奏细腻,自己先乱了阵脚,索性又改成闲散写意。 白月光总说我撩他_分节阅读_156 勾连了流云远山,细绢上吻出星点的花,引出啁啾鸟鸣,仰颈待哺。 活画卷里细密地下了场湿淋淋的雨,水涨淙淙,撑篙入流,桨翻浪花,一舟破水直往江去。 到最后连写意的闲散也抛于脑后,开始豪放泼墨,管他什么空里流霜、汀上白沙,只要那浊涛拍岸,卷了春潮起落,一股脑冲着入海。 恍惚间幻妙玄境,林尽水源,得了一山,舍船从口入,竹杖芒鞋走了通幽曲径,傅老师才不入禅房,早穿了酒肉色肠,往桃花源里“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去了。 等这纵古慰今的贤者思维一过,魂归体内,五脏庙落到实处,装一个舒望就装了个心满意足,他才重新执笔落款,写了自己名字,郑重地落了章印,把画卷抱起来,洗掉旖旎痕迹,留着“画布”下回再用。 这画谁也看不得。 月色偶有偷窥一二,也要被他们用窗帘挡在外边,其中种种,舒望羞于说,傅老师也就板着一张正经的脸告诉你:“不足为外人道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