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嫂嫂又怎样》 是嫂嫂又怎样 第1节 《是嫂嫂又怎样》作者:吴玖玖 文案: 秦芙蓉穿成了落魄伯府的大小姐,亲爹不喜,继母苛待,开局便是拉着半死不活的她去冲喜。 在听到冲喜的夫君是个将死侯爷的那一刻,她觉得当这侯夫人也不是不行,升官发财死男人,她怕是能全占。 于是她夺聘礼抢嫁妆,入侯府没多久便坐稳当家主母之位。 一朝老头身死,她身负侯府重任,更是将侯府打理的井井有条。 只是她没发现,她那素有京城第一美男的继子和身材壮硕的将军小叔看她的眼神却越来越奇怪。 * 裴穆安戍边五年,一朝收到家书兄长病危,风驰电掣跑死了三匹马,刚进府门却被冲喜的嫂嫂撞了个满怀。 温香软玉在怀,女子一身红衣艳若朝霞,叫他心头无端“咚”了一下。 一朝凯旋,他看到的却是她一巴掌扇飞继子,她拿出绣帕擦拭着打人的手,语气平淡,“你知道的,母亲一向睚眦必报,事不过三,下一次,便是要她的命了。” 可他那不可一世天之骄子的侄子,却是轻笑一声,将一侧的脸也贴了过去,“母亲的手疼不疼?母亲若不解气,再给儿子一巴掌可好?” 他冷笑,直接走上前去给了侄子一巴掌,“好侄儿,叔叔来打,你母亲的手便不会疼了。” 冲喜大美人儿vs英俊忠犬小叔 夏日外出小剧场: 逼仄的衣柜里,两人紧紧相贴,外头是颠鸾倒凤的咿呀声。 秦芙蓉颊如火烧,不自在地动了动,才惊觉小叔子的手竟覆在她腰上。 她抬头,却正撞进男人的眼眸。 男人眸光晦暗,二人的身体贴在一处,隔着薄薄的衣衫,亦能感受他灼热紧绷。 他低头,气息划过她耳侧:“……嫂嫂。” 贴士,1v1,双c。甜文,节奏有点慢,感情线在叔嫂关系解除以后,别的想到再说。 内容标签:穿越时空 甜文 成长 主角:秦芙蓉 裴穆安 配角:裴少阳 其它:古代冲喜 一句话简介:这是一本小甜文。 立意:年轻人得成长起来。 第1章 大兴二十三年,阳春三月,万物复苏。 几个身穿粉色夹袄的丫鬟交头接耳,一个年纪大些的丫鬟伸长了脖子往西南角院落看去,脸上写满了羡慕,嘴里嘀咕着,“大小姐有什么想不开的,那可是侯府啊,嫁进去可就是侯府人了。” 可她脖子伸的再长也瞧不见院子里头的景色,只能看到一波一波的大夫被送了出来,然后院门再次紧闭。 几个丫鬟闻言互相对视,眼神中写满了无语,她们都是最低等的粗使丫鬟,可也知道这侯夫人不是那么好当的,尤其那定北侯还是个将死之人。 眼看被婆子送出来的大夫走进,几个丫鬟立马四散开来,只还是有不忿的丫鬟嘟囔了一句,“给老鳏夫冲喜,哪个娇小姐会愿意了。” 这西南角的院落乃是永昌伯府大小姐秦芙蓉的院子,嫡长女出身本应金尊玉贵的养着,可这院子放眼望去,草木稀疏不见绿意,说声萧条都不为过。 院子里婆子丫鬟恭敬的站在角落,俱是大气不敢喘,几个大夫守在廊下,等着再次传唤。 秦芙蓉只觉得头晕目眩,耳边有人在轻轻啜泣,还掺杂着训斥人的声音,这人说话语调奇怪吵的她心烦,待她努力许久睁开眼睛,入目便是古朴的床,床边还有个身着粉衣的丫鬟,正擦着眼泪惊喜的看着她。 她垂眸看到自己身上的衣裳,一瞬间便明白自己穿越了... “小姐,您终于醒了!” 丫鬟高兴的惊呼出声,身后的男人一双阴沉的眸子立马扫视过来,隐忍着怒气沉声道:“醒了就好,大夫开的汤药灌也要灌进她嘴里,参汤都备好,醒了就灌,只要还有一口气三日后都必得上花轿!” 说完竟直接拂袖而去。 秦芙蓉甚至没看清男人的长相,紧接着便被丫鬟扶起,又涩又苦的汤药瞬间被喂进嘴里。 丫鬟心里心疼极了,往日如花般美丽的小姐好似已经枯萎,面色苍白哪里还有往日的光彩。 小丫鬟边掉泪边狠心的往她嘴里灌药,“奴婢知道姑娘心里苦,可这婚事都已经定下了,您若再做傻事,可叫咱们几个怎么活啊。” 还来不及消化丫鬟的话,喝了药的秦芙蓉便又倒了下去,她浑身绵软无丝毫力气,脑袋嗡嗡作响,竟再次晕了过去。 又是一阵兵荒马乱,老大夫半晌试过脉之后对着丫鬟点了点头,众人终于松了口气,这大姑娘终于给救回来了。 而后老大夫便也领了封口费低着头恭敬离开了。 说什么高门贵族,逼死亲女这事也是叫他们见识到了。 老大夫摇着头只道可惜,十八岁的姑娘嫁给四十多岁的老鳏夫,实在是可悲又可叹啊,他救回了她一条命,可是他不知这是对还是错。 一声叹息,只能是尽人事知天命了。 眼看老大夫走远,一旁喝茶看戏的现伯夫人曹氏勾了勾唇角,起身看了眼床榻上死气沉沉的秦芙蓉冷笑两声,得意地对身旁的婆子道:“咱们这位大小姐啊,就是太天真了,想一死了之?呵,就是她死了又怎样,死了也能叫她给那位配冥婚啊!” 说完便捂着嘴巴咯咯咯的笑开了,几个丫鬟闻言俱是低头不语,与秦芙蓉再亲近也只能隐忍。 大小姐不是曹氏亲生,一向不受宠,再大的委屈她们也只能忍着。 待人走远,满室恢复寂静,好半晌之后床榻上的人的眼皮动了动,再次睁眼,秦芙蓉已经接收了原身的记忆。 她穿越了。 从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穿成了个古代不受宠的大小姐。 秦芙蓉上辈子也叫秦芙蓉。 亲妈在她五岁时生病去了,亲爸在她七岁的时候娶了后妈,众所周知,有后妈就有后爹,但秦芙蓉从小就是个硬茬,后妈没怎么从她手底下讨到好处。 大学考到外地,爷爷奶奶死前给她留下的东西也被她上大学前给卖了个精光,跟亲爸也早没了什么来往。 秦芙蓉是为了救横穿马路的小童被车撞飞的,她打量着周围的环境,心态渐渐平和。 死就死了,事已至此,也没有起死回生的法子,既然在这具身体上醒来,重活一世,她秦芙蓉必然会好好的活上一场。 夜色黑沉,屋内灯火昏黄。 丫鬟柳儿趴在她身旁睡的正熟,秦芙蓉叹息一声,这个原身,还真是将自己和丫鬟给害惨了。 亲妈是西北富商之女,高嫁进这没落的伯府,一直用自己的嫁妆贴补伯府的窟窿,却在原身十岁时突然去世。 多种迹象都表明原身母亲的死不是意外。 永昌伯表面上表现的十分难过伤心,对外只说夫人是突发心疾而死,可这伯府上下谁都知道这先夫人死的蹊跷,却无人敢说。 而那身为西北富商的宋家掌权人赶来之时,妹妹已经化成了一抔黄土,什么痕迹都已经查不到了。 宋家当家宋行知怒火高涨,当场便要开棺验尸,却被定案伯以各种借口给拦了下来。 那秦芙蓉也是个傻的,竟然轻信了父亲的话,几次冒犯舅舅,还拒绝舅舅带她回乡的好意,执意留在京都。 宋行知虽然伤心,却还是不放心秦芙蓉,走之前命心腹握住了妹妹大半嫁妆,只留下了伯府内的一些嫁妆箱子,还安排了人照顾秦芙蓉。 舅舅一走,渣爹便下了原型,急不可耐的娶了继母,这继母的手段,说一句狠毒都不为过,原身是个孩子,自然毫无招架之力。 那渣爹,从此对亲女厌恶至极,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 好在原身还有个疼她的祖母,只是祖母也在不久后病逝,原身母亲剩下的嫁妆箱子便落到继母手中。 拿到了想要的,那继母便彻底漏出了狐狸尾巴,原身的地位一落千丈,日子过的连个丫鬟都不如。 秦芙蓉挣扎着坐了起来。 后日便是她要给人冲喜的日子,她必须要想些办法。 嫁人可以,但她必须要这一家子将她母亲的嫁妆给吐出来! 想叫她吃亏! 呵,她秦芙蓉上辈子虽然就活了二十二年,但是什么都吃,就是吃不了亏! 她这边细微地动静吵醒了守着她的柳儿,柳儿和春儿便是原身舅舅在她娘亲死后送来照顾她的,三人差不多年纪,这些年多亏有这二人的照顾,主仆情谊深厚,说一句情同姐妹都不为过。 柳儿见自家姑娘醒来终于松了一口气,只那眉头还是紧紧皱在一处,手上动作轻柔的去扶自家姑娘,嘴上确是恨铁不成钢道:“姑娘,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舅爷已经在来的路上了,您万不可再随意行事。” 柳儿不比白日的春儿,春儿单纯,柳儿却是有些心数的。 她平日里没少帮着原身出谋划策,只可惜原身是个懦弱加一根筋,对柳儿的话总是半信半疑,敷衍了事。 柳儿虽恨铁不成刚,却也从不像今日这般直接说出来。 想必是原身一心求死这事闹的。 秦芙蓉叹了口气,挣扎着坐起了身子,她看着柳儿一脸正色,“我知你的心意,放心,我以后不会再做傻事了,如今从鬼门关走了一遭,这才知道从前错得有多离谱,只是留给咱们的时间不多了,你且先听我安排可好。” 柳儿见秦芙蓉像变了一个人,虽还是从前俏丽出尘的面容,可谈吐气质却大相径庭。她心中虽诧异,但也觉得合理,自家舅爷那么心有成算的一个人,亲外侄又怎么会差了呢,定是从前受了这秦家蒙蔽,顾惜着骨肉亲情,现下终于想开了。 秦芙蓉盯着柳儿的眼睛缓缓道,“刚刚你说舅舅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我虽不知是大舅还是小舅,但是咱们总归得做两手准备,你这样...” 秦芙蓉一口气说完,柳儿皱着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 秦芙蓉将枕头下面的簪子塞到她手里,“这便是那信物,我知你身上带些功夫,翻墙不在话下,伯府的守卫不比从前,你且安心的去,我不会再做傻事,如今我要做的,就是拿回属于我的东西,至于嫁人,只要能走出这吃人的地方,嫁谁不是嫁呢。” 柳儿郑重点头,将簪子放进怀里转身便走了。 柳儿虽感觉到了姑娘和从前的不同,但是她更喜欢也更愿意相信现在的姑娘。 姑娘早就该长大了。 安排好这些事,秦芙蓉终于松了口气。 既然叫她来到了这里,就说明她同原身有缘分,不管原身从前如何,都不该年纪轻轻的就死掉。 原身的仇,秦芙蓉势必会替她报了。 至于怎么报,如何报,日子还长,咱们慢慢清算。 她吃力的下了床,昏黄的灯光衬得这间厢房更加古朴,只是身为西北富商之女的女儿,秦芙蓉的房间却连一件值钱的物件都没有。 夜色悠悠,叫人无端地生出一股子悲凉来。 是嫂嫂又怎样 第2节 门吱呀一声再次打开,是春儿进来了。 她身上的衣裳还来不及穿上,便急匆匆的过来了,柳儿说有要紧事要出去一趟,她虽不知这大半夜的柳儿要去作何,但是她是懂柳儿的。 姑娘刚醒来身体定是虚弱,她房里一直温着粳米粥,听到姑娘醒了便赶紧给姑娘送来。 秦芙蓉点点头接过碗,自己吃了起来,她确实饿了,肚子里都是汤药,并不管饱。 春儿又想哭了,她抽了抽鼻子叫自己不要哭出声,转身想去端些点心过来。 秦芙蓉制止了她,她便吃边打量眼前人,春儿个子不高,长相恬静,是个极温柔的姑娘。 柳儿则是身材高挑,一张脸带着英气,是极为爽利的姑娘。 秦芙蓉轻声道:“春儿,我几日未进米粮,还不宜多食,你且先过来,天一亮,你需得出府一趟。” 春儿眨巴了下眼睛,眼神里虽有不解,却还是点头称好。 这也是一个忠仆。 她觉得姑娘好似与从前不同了,甚至像换了个人,姑娘还是从前的长相,樱唇琼鼻,眉如弯月眸似朗星,姿容妍丽是极好看的面容,只是,从前姑娘平日里说话柔柔弱弱的,轻易不敢抬头说话,叫人觉得有一股小家子气。 而如今的姑娘,眼神坚毅,举手投足都带着叫人不敢拒绝的气魄。 虽心中有些疑虑,但她喜欢现在的姑娘。 秦芙蓉看着春儿从皱眉到渐渐想开的模样,笑容无奈道:“我自鬼门关走了一遭,自然不会再如从前一般懦弱,春儿,我希望你也是,没有人来救我们,我们便得想办法自救。” 春儿眸子铮亮,抿着嘴重重点头,秦芙蓉很欣慰,幸好这两个丫鬟都是好的,不然她真不知道这步棋到底该如何走下去。 主仆俩说了会话,天光也已大亮,秦芙蓉一沾上被褥便沉沉睡去,春儿则是换了身衣裳拿了主仆几个最后剩下的银子,从角门偷偷溜出了这伯府。 吃睡了一日,再睁眼便看到了满目的喜字。 晨光熹微,斑驳的阳光照射进屋内,将秦芙蓉唤醒,她有些迷茫的睁开了眼,一时间竟分不清是前生还是今世。 床边的婆子一见秦芙蓉醒来竟直接向她伸出了手。 婆子一边扒她身上的衣裳一边道:“大小姐还是配合些比较好,今日是大小姐同侯爷的大喜之日,还请大小姐不要做什么无畏的挣扎,老奴手劲大,大小姐再吃了苦头就不好了。” 秦芙蓉在刹那间清醒,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她眨巴着细润的眼眸,只轻轻地勾了勾唇角,一张病态的芙蓉面忽而变得鲜妍起来。 这老虔婆真当她是原身呢,只会拿自己的性命反抗。 她秦芙蓉天生反骨,还真没怕过,不然也不会在后妈的手底下平安长大。 她已经接收了原身的记忆,一个被继母苛待的伯府嫡女,被亲爹送去给老头做冲喜继室,她不是原身那个傻的,做人家继室有什么不好? 过去可就是侯夫人了,那身份,可是水涨船高啊。 收拾这群伯府的腌臜玩意,岂不是易如反掌? 秦芙蓉挑眉,眼神玩味,任由婆子帮着穿衣裳上妆。 那婆子还以为大小姐是怕了她,笑容得意,心里想着这算是什么大小姐啊,过的还不如她们二姑娘养得一条狗呢。 秦芙蓉不在乎,她呀,在等待时机呢,毕竟她可是已经听到外头的鞭炮声,这达官显贵的,怕是也到了不少了。 作者有话说: ---------------------- 求点收藏[捂脸偷看] 第2章 作为永昌伯府的大小姐,秦芙蓉的小院却很萧条,春日正是花开的时候,可秦芙蓉的院子,草木稀疏,一切显得病态又颓败。 只角落里的一棵芙蓉悄悄地生出了嫩芽,似要给这小院增添一丝生机。 厢房内冷冷清清的,因为冲喜的关系,没有什么手帕交来送嫁。 什么梳头娘子全福夫人,通通没有。 倒是正厅内已经来了不少客人,毕竟永昌伯府的大小姐嫁的可是定北侯,这些世家怎么着也会给定北侯府几分薄面。 这老定北侯,乃是开国元勋,如今的定北侯也是因为从前守国门时的旧伤发作才昏迷不醒,据说,那一整个太医院的院士每日都在定北侯府蹲着,饶是太医院拼尽了全力,定北侯也只剩一口气吊着。 整个京城都知道定北侯娶这位是定北候府老夫人的意思,为了给儿子冲喜,老夫人硬是顶住了压力,合了全城适龄姑娘的八字,这才找到这么一个合适的。 只因老夫人听信了过路道士的一句话,老夫少妻,救人救己,冲喜可得一年生机。 老人没听清是一年还是一线,但她决定试上一试。 这世间事,本就玄之又玄,即使真的只有一年的时间,哪怕儿子只能再活一月,老夫人也是会如此做。 再说到秦芙蓉。 永昌伯府的大姑娘,虽说在京中名声不显,知道的也多是说她克母心眼坏,但也有人见过她,当真是生了一张芙蓉面,若真论这张脸,秦大姑娘在京中也是能排得上名号的。 十八岁的鲜花配四十岁的将死之人,虽说一朝成了侯夫人,但这也够有女儿的人家所不齿的。 所以这京中,说永昌伯府的什么都有,尤其是大姑娘还是死了娘亲的,这在继母手下活了十八岁都未嫁人,说人家克母心眼坏,可是谁见了?但凡长脑子的都知道这高门大户水有多深。 且这姑娘一朝嫁人便是冲喜,这永昌伯夫妻,可当真是为了利益不要名声了。 那永昌伯夫人还洋洋得意,她已然将这聘礼换下了八成,明面上的早就叫她换成了些不值钱的玩意,还有那贱人死后留下的嫁妆,哼,她曹心妍,终于要翻身了! 可惜了了,她还不知道那秦芙蓉已经换了芯子了,从现代而来的秦芙蓉,自小便是个睚眦必报的性子,今日,势必是要扒下这对夫妻一层皮来的。 天光大亮。 秦芙蓉已经上好了妆,铜镜中的女子面若芙蕖娇美非常,只是脸上虽化了妆,却还是能看出些苍白来。 秦芙蓉挑眉,这皮囊可真好啊,同她上辈子有几分相似,但更美,是那种叫人觉得舒服的美,柔柔弱弱的,同她这个异世的灵魂大相径庭。 撇撇嘴,懒洋洋地看了眼外头的太阳,很好,时辰也快到了。 她在铜镜跟柳儿对视一眼,柳儿心领神会,将室内的丫鬟全都撵了出去。 春儿一早便出了府,到现在尚未归来。 秦芙蓉看了眼一旁正在偷摸藏金簪的婆子,勾了勾唇角,悄无声息地站了起来。 室内空旷又安静,只余婆子手上金银钗寰碰撞的声音,细细碎碎的。 她勾了勾唇角,默默地走向婆子身后,她出手很快,随手一抬便抓住了那婆子的头发,在那婆子尚未反应过来时便被秦芙蓉一下给砸在了梳妆台上。 实木的桌子可结实得很,这一下便叫老虔婆的脑袋开了花。 秦芙蓉手上地动作又快又重,快到婆子救命的话尚未说出口,重到只一下两下,便将婆子砸得头破血流,第三下那婆子直接晕了过去。 她这几日养精蓄锐,所有的力量都聚集在这一刻。 秦芙蓉面无表情地将这婆子给甩到了地上,给原身吃了不少委屈的老虔婆,这是秦芙蓉送给继母和父亲的第一份礼物,她没有杀她,这是她的警告,也是,宣战。 秦芙蓉的手上沾染了血迹,白皙的手背上仿佛开了朵艳丽的玫瑰,她无所谓似的拿出帕子将手擦净。 玫瑰,一向都是带刺的。 鲜红的血液蹦到了她的袖口,同这大红色地喜服融合在一起,瞬间消失不见。 嗯,这一身喜服倒确实适合今日,太适合做坏事了。 她上辈子从六岁时就开始跟着爷爷练咏春拳,二十多年的生命起起落落,一颗心早就百折不挠了,对于从前欺负原身伤害原身的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她秦芙蓉,向来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柳儿静静地看着这一切,心里说不惊讶是假的,但是看到姑娘冷漠又决绝的模样,她一句话没有说。 她只是觉得,姑娘觉醒晚了,这伯府就是一群白眼狼,吃着宋家的喝着宋家的还看不起宋家,早就该千刀万剐! 秦芙蓉整理着衣裙,一脸淡然地对柳儿道:“将她扔进后院,将嘴巴封好,莫叫她轻易死了,绳子记得不要绑太紧,晚些时候还得叫继母发现她呢。” 这么大一份礼物,继母肯定会非常欢喜。 柳儿点头,几下将人绑好便扔到了窗户前,准备一会拖去后院。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 秦芙蓉冷冷地看了那角落的仆妇一眼,转头对柳儿意味深长道,“开门吧,该我登场了。” 今日天朗气清,春光灿烂,不知从哪里飘来了几片花瓣,给这萧条的小院增添了几分颜色。 门外两个婆子只扫视了一眼这院子,俱已明白了这位冲喜夫人现下的处境。 二人都是定北侯老夫人的心腹,只对视一眼,便知对方心中所想。 这位,怕是被逼得没了法子,才叫丫鬟登的侯府大门。 柳儿打开了门,看向门外站着两位婆子,春儿躬身道:“姑娘,这两位便是定北侯老夫人差来的嬷嬷。” 大门一开,明亮的日光顿时照在了她身上,大红色的喜服衬得她皮肤更加白皙,红色的唇脂也叫她气色好了几分,在看向门外站着的人时美目流转,唇角微扬,实在美极。 两个婆子免不了惊艳一瞬,半晌反应过来后恭敬行礼,“老奴黄婆子,给您请安。”“老奴秋婆子,给您请安。” 很好,没叫她秦大小姐,那便是老夫人听进了她叫春儿所传之话。 秦芙蓉笑容温婉,面色虽有些苍白,但瞧着已并无大碍,至少精神极好,她回了半礼,直接开口道:“两位嬷嬷有礼,今日虽有些唐突,但不管嬷嬷们信不信,芙蓉并非自杀,是谁害的芙蓉心里也有数,只是这些都不是今日请二位来的目的。” 旁的秦芙蓉并未多说,她是不是自杀没那么重要,目前表明自己的立场才是最要紧的事情。 柳儿适时递过册子,秦芙蓉接过看了两眼,又直接递到两个婆子手上。 “继母不慈,芙蓉没有人帮着操持婚事,便长话短说,二位不需要担忧芙蓉今日嫁给侯爷的心,过了今日,秦芙蓉便是定北侯的妻子,夫妻同心,芙蓉也不想叫夫家吃了亏。这是聘礼单子,我那位继母在外头大张旗鼓地说聘礼全部都做嫁妆叫我带回侯府,还望两位嬷嬷帮着清点清点,侯府送来了什么东西二位应该都认识,时间虽不多,但她应来不及运出府,应能追回来。” 秦芙蓉躬身行礼,“如此,便劳烦二位了。” 两个婆子一句话未说,其中一个向另一个眉眼更为锋利的点点头,恭敬接过嫁妆单子之后便跟着春儿走了。 当婊子还想立牌坊,好事不能叫这永昌伯府全占了。 虽是交易,可这除了聘礼,答应永昌伯的事情老夫人已经做到了,侯府昌盛,这点子聘礼虽说看不上,但是上来就给他们使小伎俩,将这大小姐闹自杀的事闹纷纷扬扬满城皆知,败坏侯府的名声,他们侯府的东西,也不是那么好拿的。 对于这个结果,秦芙蓉是一点也不意外。 到底是侯府老夫人,手腕自然高明。 秦芙蓉挑眉,转头又对另一位嬷嬷道,“劳烦秋嬷嬷受累,跟着芙蓉去要回我母亲的嫁妆。” 秋嬷嬷点头称是,恭敬走在秦芙蓉身后。她眼光毒辣,只一眼便可以确定,这位侯夫人,并不是表面的单纯无害。 老夫人猜的没错,这位确为可造之材。 是嫂嫂又怎样 第3节 秋嬷嬷是老侯夫人的贴身嬷嬷,一身不输于高门大户的锦袍在身,身形粗壮,一看就是极为得脸的。又因着自小陪伴主子,对于老夫人的心思,自然揣摩的多,主仆心意相通,虽只初见,但到目前为止,她对这位新夫人还算满意。 有定北侯府的嬷嬷在,柳儿同秦芙蓉递了个眼神,自己回屋处理那婆子。 一路上二人并不言语,下人们多是惊讶的看着好似换了个人的大小姐,有机灵的早就通风报信去了。 不多时,在正厅的客人便见一身大红嫁衣的秦芙蓉疾步而来。 只见那秦芙蓉走地急促,大红色裙摆微微拖在地上,叫她几步一个踉跄,身旁的婆子扶了她一把,她朝着秋嬷嬷眨了眨眼睛,面上又恢复了焦急的模样。 正厅宾客众多,听到动静俱是转过头来,只见身着喜服的新嫁娘疾步而来,她艳若桃花,一双美目泫然欲泣,新嫁娘面上着急分明是有急事而来。 可即使这样,这大姑娘还是十分有礼的同在场宾客微微躬身行礼后才行至了父亲身前,轻唤了一声,“父亲。” 同客人寒暄的永昌伯闻声转过了身子,在看到秦芙蓉后有一瞬间的怔愣,尤其是看清楚秦芙蓉一张脸,他不知这个女儿何时长成了如此惊为天人的模样,这身段和气质,是他那个总是缩着头连说话都不敢大声的女儿? 也只这一瞬永昌伯便反应过来,尚未到吉时,她怎么敢出来! 永昌伯怒斥道:“尚未到吉时,你怎可擅自出来,成何体统,还不滚回去!” 秦芙蓉登时便红了眼,一双美目低垂,眼泪瞬间掉落,再加上她身体瘦弱,真真是弱不禁风好不可怜。 秦芙蓉委屈极了,她颤抖着身子,努力叫自己抬起头来争辩,白皙的脖颈高昂,似一朵高洁又不屈的水莲。 “父亲,是女儿不对,父亲莫要恼怒,女儿只是,女儿只是听说舅舅舅母来了,被父亲同继母拦在门外,心里着急,这才急忙赶出来的。” 接着秦芙蓉砰的一声跪在地上,常年累月的委屈叫她在一瞬间涌起了莫大的勇气,她面对着父亲的怒火却始终执拗地梗着头。 只见秦芙蓉当着满堂宾客大声哭诉:“父亲,女儿可以不要祖母留给女儿的嫁妆,可是,可是女儿马上就要嫁人了,父亲还是不让女儿见舅舅一面吗?还有母亲的嫁妆,父亲,您,” 这话一出满堂宾客皆惊! 亲娘舅亲娘舅,哪有亲女成亲将女儿亲舅舅拦在门外的道理? 且,大兴律法有严苛的规定,女子的嫁妆是女子本人的,即使女子故去,嫁妆也是留给子女的,若是没有子女,娘家也是可以将嫁妆追回,夫家没有动这些物件的权利。 先伯夫人只这一个女儿,嫁妆自然是留给秦大小姐,怎么着永昌伯竟然要贪墨先夫人的嫁妆? 难不成,先伯夫人的死另有隐情? 一时间,满堂宾客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更有那怜惜秦芙蓉的大声质问起来。 永昌伯没想到秦芙蓉上来便说这些,一声“胡言乱语!”之后便扬起了巴掌,打断了秦芙蓉的话。 啪的一下将秦芙蓉扇倒在地上。 秦芙蓉唇角登时便留下了鲜血,她趴在地上低垂着眉眼,眼睛红肿直哭得叫人心疼。 她的话又急又委屈,“父亲,您由着继母把持着我母亲的嫁妆多年,如今女儿要嫁人了,您还不叫她还回来吗?不仅如此,连舅舅也被您挡在门外,父亲!祖母留给女儿的东西已经被继母给占了去,女儿不敢肖想,可连我母亲的遗物也要强占吗!那是母亲留给女儿的念想啊!” 那匆匆赶来继母曹氏远远地听了这话,登时便像疯了一般冲了过来,她恼怒的指着秦芙蓉,一张脸气到变形,“满口胡言!我们什么时候强占你母亲的嫁妆!” “来人!给我将大小姐绑回房间,等待吉时送上花轿!” 可惜了了,那秋婆子挡在了秦芙蓉身前,看了永昌伯夫妻一眼道:“奴婢奉老夫人之命保护新夫人,永昌伯刚才那一巴掌已算是我们侯夫人全了多年的孝心,定北侯府不与计较,但今日乃是我们侯爷同夫人大喜之日,若还有人想动我们夫人分毫,即使是亲家,定北侯府也不会客气!” 简而言之一句话,别逼定北侯府动手扇你们。 这秋婆子经常替定北侯老夫人游走在各家官眷之中,不少人都是认识的,此时秋婆子面色严峻,不卑不亢,几句话便震慑住了永昌伯夫妻。 永昌伯眯着眼睛迟迟不敢发作,两方对峙没多久便听到外头传来一声喧哗,众人定睛一看,只见是一位身着华服满头珠翠的美妇带着一群人缓步而来。 秦芙蓉低垂的眸子里闪着精光,偷偷勾了勾一侧的唇角,她要等的人,终于来了。 作者有话说: ---------------------- 第3章 来人排场极大,五官精致艳若朝霞,当真美的惊为天人,一身华服满头珠翠,举手投足尽是高贵。 美妇人身后跟着一众的婆子丫鬟,众人见了躬身行礼,一声给安王妃请安揭示了美妇人的身份,正是当今安王发妻,安王妃。 安王妃扫视了地上的秦芙蓉一眼,睫毛上还挂着斑斑泪珠的秦芙蓉朝她俏皮地眨了眨眼睛,美人轻轻勾了勾唇角予以回应,转身挑眉便向永昌伯夫妻发作道:“本王妃尚不知永昌伯这么大的排场,竟敢将本王妃拦在门外!” 安王妃,正是曾经被秦芙蓉的母亲无意救过一次的女子,秦芙蓉真正要请来的人。 秦芙蓉给柳儿的玉簪,便是请她的信物。 今日安王妃,是偿还恩情来了。 永昌伯忙躬身行礼,只道不敢,安王妃挑眉冷笑,“不敢,本王妃看你这胆子倒大的很了。” 言罢安王妃微一摆手,身后的下人忙将宋行知夫妻给让了出来。 秦芙蓉一见来人,眼泪不受控制的簌簌掉落,宋行知的妻子忙上前将她揽进怀里,泪眼婆娑,“好孩子,你受苦了,是我们来晚了!” 一旁的舅舅没忍住也红了眼眶,秦芙蓉哭道:“不,是芙儿不对,当初芙儿就应该跟着舅舅走的,舅舅,对不起。” 宋大舅看着这张同妹妹有六分相似的脸,心里更加难过,“是舅舅不好,舅舅应该将你带走才对啊。” 这边亲人相见抱作一团,那边安王妃出声打断,“一会再说话不迟,正事要紧,莫要误了吉时。” 三人互相对视一眼,秦芙蓉脊背挺的更直了,今日,她赢定了。 安王妃言罢看了眼眉眼自信的秦芙蓉便低头欣赏自己指甲上的丹蔻,这丫头不错,知道向她求救,还不算笨,咦,这颜色好似和她不搭啊,她还是染红色好看些。 只见端王妃身旁的嬷嬷从怀里取出一册子,朗声道:“我家王妃与故去的永昌伯夫人是故交,宋夫人去世前曾将自己的嫁妆单子留给王妃保管,并言明宋夫人的嫁妆都留给亲女,其中还有一封信,信上托付我家王妃务必在秦大小姐出嫁时差人一一清点秦大小姐的嫁妆,以免有不安好心的人,将嫁妆给换了。” “另外,我家王妃听说秦大姑娘的婚事定的急,便差人快马加鞭将宋家人给请了过来,如此,老奴这便同宋家大爷一起去清点嫁妆。” 假亦真时真亦假,她安王妃说是真的,谁敢说一句假不成? 这话一出永昌伯夫妻登时就慌了,他们根本来不及辨别此事真假,也来不及想那宋氏是何时跟安王妃扯上的关系,永昌伯脑中只有一句话:不行,绝对不行。 他们伯府吃喝用的全是那个死女人的嫁妆!这事不行! 永昌伯登时便气急变坏的拒绝,不料安王妃只看了永昌伯一眼便转身坐上了主位。 她扫视全场,当着这满厅的宾客漫不经心道,“无所谓啊,反正你们当年成亲时,这嫁妆是在官府备了案的,咱们等着京兆府拿了备案的嫁妆单子来便是了。” 备案这事是真的。 凡是大兴有女儿的人家,只要还带点脑子的,在女儿嫁妆一事上都不会轻易叫夫家糊弄过去,在成亲当日便会至官府完成嫁妆登记,登记了的东西,谁也抢不走。 嫁妆备案,便是开国时皇帝同皇后在处理一桩杀妻夺嫁妆案时定下的,同律法无异。 像永昌伯这般堂而皇之的谋取妻子嫁妆的,不过是欺负宋家人在西北,离得远,无人撑腰罢了。 安王妃轻笑一声看了眼门外,果然是身穿绯红色官府的京兆府尹赶来了。 京兆府尹一脸严肃,大步踏来,这种小事,本是不用他跑一趟的,只是着安王宠妻,专门差人给他递了信,叫他务必办妥此事,安王的面子,他自然不能不给。 于是当着永昌伯夫妻的面,京兆府尹大手一挥叫下属拿出了当年宋氏的嫁妆单子,众人也看清了那厚厚的册子,心中俱是震惊不已。 这可是不小的财富,难怪永昌伯想霸占宋氏的嫁妆! 永昌伯脸比锅底还黑,当京兆府尹下令叫下属同安王妃的嬷嬷大庭广众之下对嫁妆单子时,颇为疾言厉色地打断了京兆府尹。 永昌伯早已气急,转身一巴掌扇到了曹氏的脸上,将曹氏扇得眼冒金星,旁边的婆子眼疾手快将她扶住,只听永昌伯咬牙切齿道:“本伯不是叫你将芙蓉的嫁妆都准备好?你是怎么准备的?还不带着人下去对嫁妆,宋氏的嫁妆!全都给大小姐带走!” 曹氏刚想反抗,却在对上丈夫那狠毒又不容拒绝的眼神之后乖乖的应了声是,这才咬着牙不情不愿地转身带着人下去了。 这个小贱人!她势必会讨回来的! 安王妃轻嗤一声,看着永昌伯夫妻的表演撇了撇嘴。 看样定北侯老夫人答应永昌伯的事比那嫁妆的价值要大啊。 盐运啊?永昌伯能吃的下吗?呵,就是不知定北侯那位老夫人是怎么糊弄这个蠢货了。 永昌伯在一旁捂着胸口气得直哆嗦,他的银子!到手的银子全都飞了! 安王妃打量了半晌低头站在一旁的秦芙蓉,这丫头看着倒是不错,乖巧柔顺的,只可惜没个好爹,笨倒也算不上,就是个傻的,到今日才想着找她。 安王妃故意挑眉阴阳怪气,“吆,这丫头半张脸怎么又红又肿的,被人打的?这也太狠心了些,这头发怎么还没梳啊,到底是没个亲娘,也没人照顾着。” 她做作的叹了口气,一旁的婆子马上拿出了药膏递了过去,秦芙蓉双手接过,安王妃起身牵住了秦芙蓉的手,“这药膏摸脸上,一个时辰便消肿了,总不能真顶着个巴掌脸去拜堂,啧,这个当爹的,心真够狠的。” 安王妃阴阳怪气,永昌伯低着头一眼不发,只听安王妃嗤笑一声继续输出,“本王妃的梳头丫鬟手艺不错,今日便借给你用用,你且安心,有王府的人在,今日不会有人敢欺你,你说是不是啊,永昌伯。” 永昌伯深吸口气忙道不敢,安王妃看了他一眼,正色道:“本王妃谅你也不敢!” 言罢朝秦芙蓉眨巴眨巴眼睛,又拍了拍秦芙蓉的手,转身便带着大队人马浩浩荡荡地走了。 永昌伯一个早就失了宠的伯爵,给他一百个胆子也是不敢跟安王府对上的。 永昌伯只觉得今日受尽屈辱,看向秦芙蓉的眼神狠辣如刀子一般。 秦芙蓉却丝毫不觉,睫毛还挂着要落不落的泪珠,半张脸伤还带着红痕,十分可怜的跟亲爹躬身一礼,便带着宋大舅夫妻回了自己院子。 永昌伯眯着眼睛看着几人,若不是还有满堂的宾客,他恨不得亲手掐死那个孽女! 宋氏,你可真是个好样的,竟然还留了这么这一手! 安王妃!宋行知! 永昌伯的一腔怒火无处发散,待他又听到下人来报定北侯府的管事嬷嬷带了人在清点聘礼之时,掐死曹氏之心都有了。 叫她在外头胡扯!说什么聘礼全部留给那孽女,这下好了,里子面子都没有了! 定北侯颇为气急败坏,忙转身去了后院,只可惜已经晚了,送嫁妆的队伍已经开始出发了。 这定北侯府的嬷嬷也是机敏,说一边清点一边发嫁妆,这样不耽误事。 这运送嫁妆的下人哪里知道里头的猫腻,自然是她说什么便听什么。 且这高门显贵嫁女都是这样的,有陪送的嫁妆多的,那是提前两三天便开始往夫家送了。 他们见这秦大小姐的嫁妆确实也不少,便又增加了人手,不过这也得抓紧时间,免得大喜之日嫁妆还送不完就不好了。 都是提前送嫁,没有过后再送的道理。 那日后再补嫁妆的,多是不公或是出了事情的,视为不吉。 曹氏刚递过库房钥匙,那边又传来定北侯府的嬷嬷在校对聘礼的通报,一双脚跑的飞快,头上的朱钗都飞掉了。 而秦芙蓉只默不作声地看了眼脸色铁青急匆匆往后院跑的秦爹,心情不错的带着舅舅舅母回了自己院子。 原身生母的陪房早就都被继母给赶到庄子上去了,府上秦芙蓉能用的人少之又少,所以这些年秦芙蓉才会过的如此艰难。 是嫂嫂又怎样 第4节 也是她自己糊涂,只会隐忍,从不知道反抗。 回到秦芙蓉所住的院子,秋嬷嬷冲想要跟进去伺候的柳儿摇摇头,亲人刚见面,料想是有许多话要说的。 秋嬷嬷在侯府管事多年,虽也瞧不上商贾,但此二人毕竟是新夫人的舅父,她还是给了新夫人的面子,叫他们说会子话。 柳儿会意点头,一行人便没有进屋,俱在门外等候。 亲人相见,难免会有许多话要说,只这一开口,便叫人再次红了眼。 大舅一句芙儿受苦了啊,叫原身的委屈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瞬间落下泪来。 大舅母帮着秦芙蓉擦拭眼泪,心疼的看着秦芙蓉脸上的伤,轻声道,“芙儿莫哭,今日瞧着定北候府派来的嬷嬷对芙儿极为尊重,虽说老夫少妻说起来不好听,可那定北候府纵使是龙潭虎穴,也比这永昌伯府腌臜之地来的干净些。” 宋大舅叹了口气,“木已成舟,已经无法更改,儿啊,舅舅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万不能,万不能再做傻事啊!” 秦芙蓉拼命点头,努力叫眼泪落的不那么汹涌,“舅舅舅母放心,芙儿不会做傻事,芙儿是愿意嫁给侯爷的,侯爷虽说年纪有些大,但却是个大英雄,芙儿也是听过定北侯平定战乱的故事,且定北候府满门忠烈,做事坦荡,断不会为难芙儿的,今日,今日芙儿是真的无法了,父亲他,他,” 这话是为了宽亲人的心,却也是说给门外秋嬷嬷听的。 秦芙蓉没在继续说下去了,三人皆知永昌伯的无耻,宋大舅摇摇头,小声对秦芙蓉道:“那点子嫁妆即使不拿回来也不值当什么,值钱的庄子商铺舅舅都拿回来了,” 大舅舅将一枚玉珏塞到了秦芙蓉手中,细细叮嘱,“待你在侯府站稳脚跟之后拿着此玉珏去明月山庄便可知晓,咱们宋家几代的财富,不是这永昌伯府小小的后院就能放下的,你母亲的嫁妆不止拢箱里的那点东西。” 这永昌伯,眼界实在太小,他们宋家富庶了几代,也低调了几代,若不是小妹对这永昌伯非嫁不可,他们又怎会舍得将妹妹嫁进这京城来。 也怪他,将小妹保护的太好了些,还好小妹没将嫁妆到底几何全盘说出,不然,依小妹那心软的性子,这些嫁妆怕是早就叫永昌伯给哄骗去了。 秦芙蓉重重点头,心里是波涛汹涌,好家伙,听大舅这意思,她要发财了啊, 一朝从穷光蛋变成了超级大富翁? 懂一夜暴富的感觉吗?她秦芙蓉,摇身一变成巨富了! 秦芙蓉按下心中的窃喜,咬了咬唇,想着原身同母亲的仇,她冲两位亲人保证道,“舅舅舅母请放心,拿回嫁妆是第一步,母亲的仇,芙儿是一定要报的!” 尤其原身的仇,她秦芙蓉一定会叫欺负原身之人一个一个的全部死去! 秦芙蓉眼眸坚定,比外头的日头还要璀璨,她说话时一脸的郑重,声音虽不大却像是誓言一般极有力量,在一瞬间,她似乎感受到了身体似有一股无形的东西在一瞬间脱离。 这具身体,真正是她的了。 因着不放心外头,宋大舅又是男子,便没有在厢房待太久。 不过一直到黄昏,迎亲的队伍来,大舅母都一直陪伴在秦芙蓉左右。 大婚大婚。 吉时正是在这黄昏之时,昼夜交替,阴阳相合。 故秦芙蓉才会说她们夺嫁妆和聘礼的时间足够。 这一个白日,送嫁的车队便送了一整日方才停歇,定北候府不少人也收起了原本有对这冲喜而来小夫人的轻视之心。 毕竟这小侯夫人不光身份高贵,还有钱啊。 即使候爷醒不来,小夫人顶着侯夫人的身份怕也无人敢惹。 若是侯爷此次真的能够醒来,侯夫人在侯府的地位只会水涨船高。 而忙活完嫁妆的宋大舅看到已经盖上了红盖头的秦芙蓉,捋着胡子赞许地点了点头。 这丫头的性子倒是没有随她母亲,将聘礼和嫁妆在今日全部要了回来,果真有他宋家人风骨。 他也不用再担心芙儿会在定北侯府受委屈,毕竟芙儿明面上带过去的嫁妆,当得起这个侯夫人身份。 当然,他是给添了不少的。 花轿是秦芙蓉自己上的。 至于没兄弟来背她上花轿,秦芙蓉一点也不伤心,她不在乎,她可以想到永昌伯府所有人现在看她的目光,估计恨不得吃了她呢。 没关系,路她可以自己走,花轿她也可以自己上。 真正关心她的也只剩了舅舅舅母二人,她脸上的伤也已经好了,舅母帮她重新上了妆,此时的秦芙蓉,便是舅舅舅母眼中最美的新娘子。 耳畔还回响着舅母细心的叮嘱,她来不及打量花轿,只低着头思趁着今后的路,时间过的很快,她尚未理清什么思绪,便听见落轿声响起,终于还是到了这定北侯府。 秦芙蓉深吸口气昂首挺胸,迎着落日余晖,扬起轿帘,一步一步迈进侯府的大门。 作者有话说: ---------------------- [让我康康]开文啦~收藏啦[亲亲] 第4章 一声落轿,喜娘将新娘扶了出来。 只见身着喜服身材高挑的女子下了花轿,她瘦弱到仿佛风一吹就能吹倒,可是落日的余晖照在她身上,倩影笔直地竖立在春日冷风里,仿若傲雪寒梅,骨子里都坚韧不催。 新娘被喜娘迎下花轿,越过炭盆,目不斜视昂首阔步地进了定北侯府的大门。 毕竟是侯府,庭院很大,雕梁画栋曲水流觞,偶有花瓣飘落在地面,忽而风起,又消失不见。 叫秦芙蓉诧异的是,侯府内的宾客似乎并不多,且很安静。 今日毕竟是冲喜,没请那么多宾客倒也正常,秦芙蓉并未多想。 院内灯火通明,透过红盖头,她还是能看到一些人的身影,他们多是男子,有些拄着拐杖,有些没了胳膊,秦芙蓉心下了然,这些怕都是从前定北侯的部下。 他们同她一样,应在期待侯爷醒来吧。 待秦芙蓉行至大堂,脚已经酸了。 众人显然也是等了许久,待她站定便开始拜堂。 正堂内异常安静到落针可闻。 放眼望去只见众人都严肃的看着堂下的新娘,眼中还带着些许期盼。 老侯夫人拄着龙头拐杖坐在上首,面色严肃的看着下首的年轻儿媳。 正厅开阔,装饰奢华富贵,大红的双喜字挂在正中,分外喜庆。 周边的装饰富丽堂皇,只是气氛紧张,叫人无暇欣赏。 秦芙蓉屏气凝神听着周围的动静。 她知道周围的人都在打量她,甚至能感觉到上首之人的视线,她也知道那位是她的婆母,是叫人敬佩的女子,只是不容她多想,一声一拜天地拉回她的思绪。 可叫人诧异的是,跟秦芙蓉拜堂的并不是大公鸡,而是一位身形颀长的高大男子。 男子相貌清俊非常,瞧着只是弱冠的年纪。 秦芙蓉自然知道这不是她那冲喜的夫君,心中也是纳闷,话本子上所写的冲喜新娘子不都是跟那大公鸡拜堂吗? 可她跟前站立的明显是个高大的年轻男子。 脑中思绪翻飞,定北侯只一位兄弟在疆北戍边,难不成今日是儿子代老子拜堂? 秦芙蓉张了张嘴,按下心中的惊诧和不解,老老实实在喜娘指引下躬身行礼。 她虽然惊讶,但是也在小说里看过类似拜堂情节,什么弟代兄的,子代父的都有,但她还是有些别扭,有些记忆在脑袋里走马奔腾,毕竟眼前这位世子,是原身从前的心上人。 代父拜堂的裴少阳确实是带着情绪的。 他觉得今日实在是荒唐。 他一张英俊白皙的面庞此时带着些难堪,好看的眉紧紧皱在一处,明显十分不情愿。 京中人人道他是清明如月芝兰玉树,可如今,他只觉自己有些颓唐。 他不愿,可他不能拒绝祖母的要求,只能硬着头皮代父亲拜堂。 裴少阳及冠,虽未定下婚事,却是个翩翩少年郎,不光长相拔尖,还是今科探花,素有才名,是京中女子最想嫁的儿郎。 如今却在这替父拜堂,继母还是个十八岁的小姑娘,他只觉颜面尽失,满身窘迫。 他讨厌她,无论她是谁。 秦芙蓉隔着盖头也在打量对面跟她拜堂的男子,嗯,看这身形她可以确定了,确实是她那位被称为京城第一美男的继子裴少阳。 秦芙蓉心中苦笑,儿子替老子拜堂,实在滑稽。 但她倒没觉得自己委屈,她有机会可以逃掉的,但是她没有。 秦芙蓉相信自己的选择,她坚信事在人为,坚信她会活得很好。 终于,一声步入洞房落下,秦芙蓉被引入了喜房。 那替父拜堂的世子也没有跟上来,只将她送至厢房外,道了句,“母亲进去吧,儿子告退”转身便走了。 言语间还带了些情绪,但秦芙蓉不甚在意。 她只点点头便被搀扶进室内。 屋子里除了床上躺着的男人,一个人也没有。 喜房到处都被装饰成了大红色,今日也本该是喜气洋洋的日子,可当下却是沉闷的气氛,伺候的丫鬟只僵硬的站在角落。 到这里,一切终于尘埃落定。 坐在床侧一角,秦芙蓉终于松了口气,接下来,便是等待着男人醒来了。 她挑起盖头看了一眼床上的人。 定北侯裴盛安正躺在那大红色的喜床上,面色苍白,明显是进气多出气少。 秦芙蓉端坐在床上,自知没有人为她揭盖头,未做思趁便自顾自将盖头揭下,并且叫春儿柳儿帮她换衣裳。 秋嬷嬷一直侍奉在她左右,见她自作主张并没有说什么,而是吩咐丫鬟去端了碗热汤面来,待秦芙蓉卸下钗环,换上轻便的衣裳便看到了桌子上摆的热气腾腾的吃食。 秦芙蓉冲秋嬷嬷躬身一礼,真心实意道:“谢谢嬷嬷,今日多亏了两位嬷嬷在,不然芙蓉怕是不能风光大嫁。” 秋嬷嬷自是不敢受,忙闪身躲过。 这一日相处下来,秋嬷嬷心中对新夫人的不满已经消解了几分,原先她以为新夫人母亲去世多年定是缺少教养,今日倒觉得不是那么回事,新夫人是个胆大有心数的,只是秦芙蓉毕竟年轻,她心中还是存了些担忧。 她虽不是侯爷的奶嬷嬷,可也是她看着长大的,情分非常人可比,看新妇的眼光自然也挑剔了些。 如今新妇娶进了门,自是须承担照顾主君的职责,于是待秦芙蓉停了筷子秋嬷嬷便给秦芙蓉介绍起定北侯。 是嫂嫂又怎样 第5节 秦芙蓉知道秋嬷嬷是何意思,只是不管秋嬷嬷心中如何想,此时的秦芙蓉对秋嬷嬷是心存感激的。 她仔细打量了躺在床上的定北侯两眼,心中啧啧称赞,这大叔可真帅,闭着眼睛跟睡着了似的,鼻梁高挺剑眉黑沉,除了脸色苍白了些,她完全看不出帅大叔有要死的迹象,而且瞧着也并不像四十多的,顶多三十多岁的模样。 她觉得这人肯定是能醒的。 秋嬷嬷只道侯爷昏迷是余毒未清导致的,转而便说起了注意事项来。 秦芙蓉面上听的专注,偶尔询问两句,时不时的还在秋嬷嬷指导下帮定北侯擦个手润个唇,倒是叫有听觉和知觉的定北侯裴盛安十分意外。 他这位被母亲稀里糊涂拉着冲喜而来的小夫人,倒是个有趣的姑娘,他意识虽然昏沉,但是好赖还是能分得清的。 第一次见他这个要死之人竟然丝毫不胆怯,还带着几分真心实意的关心,是个善良的。 罢了罢了,也是个苦命的,年纪轻轻地给他冲喜,若他真能醒来,便当个女儿好好养着吧。 这么想着,裴盛安的心中对小姑娘的愧疚感便也消散了。 定北侯是半夜醒的。 室内龙凤喜烛燃的正旺,时不时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秦芙蓉实在累极,打发走了下人自顾自抱了床被子睡在了定北侯身侧,头一沾到枕头便沉沉睡去。 她这具身体重伤刚好,看着精神不错,其实还有些孱弱,今日体力和脑力超负荷运转,她能撑到现在已经到极限了。 裴盛安听到了身旁小姑娘在瞬间入睡,心里直叹气,若他真能醒来,势必要同她分房睡的,这心大的,躺下就睡着了,他再怎么说也是个大男人。 这么想着,静谧的夜叫他没多久也便没了意识,只是在朦胧间他感觉身体像是被什么压的喘不过气,叫他挣扎着想要醒来。 他算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拼命挣扎,不知多久才终于睁开了眼睛,果不其然看到身旁的小姑娘奇怪的睡姿,一条胳膊全压在了他身上... 裴盛安叹了口气,想要开口说话,只是这一张嘴只觉得喉咙干涩,没忍住咳嗽了出来,秦芙蓉睡的很警醒,耳朵支楞着听到了咳嗽声,忙睁开了眼,一个鲤鱼打挺便爬了起来。 醒了!她冲喜的夫君醒了! 秦芙蓉惊喜非常,嘴上念叨着侯爷您醒了,又将裴盛安给扶了起来,鞋袜也来不及穿忙又去倒了杯水,嘴上大声嚷嚷着:“来人,侯爷醒了!快请府医过来!” 裴盛安靠坐在床上,没忍住看了这小妻子一眼,这咋咋呼呼的模样,别说,并不叫人讨厌。 秦芙蓉见裴盛安看向自己,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释道:“侯爷,那个我,妾是您刚过门的妻子,您先喝口水,别的再慢慢给您细说可好?” 裴盛安点头,他打量了两眼这漂亮的小姑娘便收回了眼神,就着秦芙蓉的手小口小口喝水。 此时厢房的门也已经打开,秋嬷嬷带着就守在隔壁的府医大步踏来,秦芙蓉忙让开地方,秋嬷嬷满目湿润地看着醒来的定北侯,又看看冲喜的秦芙蓉,点点头,大喜啊,果真是大喜啊。 府医边把脉边打量侯爷的神色,半晌起身道:“虽说侯爷身体还十分虚弱,但能醒来说明已无大碍,只休息些时日便可大好了。” 至于能好多长时间,府医说不准,毕竟侯爷的毒已经深入骨髓,一整个太医院都束手无策,他一个小小的府医,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不多时听到消息的定北侯老夫人和世子裴少阳也已着急赶来,秦芙蓉是合衣而睡,除了长发散漫的披在肩上倒也没什么不妥的。 定北侯老太君拄着拐杖大步踏来,鹤发童颜精神极好,瞧着是个十分面善。 老太太见儿子醒来难免激动,她攥着儿子的手,满目紧张地打量着瘦了许多的儿子,老泪纵横道:“醒了便好,陛下已经下了旨意,待你身体康复了再进宫面圣,如此你便在家中好好休息,对了,” 老太太这才想起她那冲喜而来的年轻儿媳,转头见秦芙蓉一脸乖巧的站在秋嬷嬷身旁笑着招了招手叫她过去。 此时长发披肩不施粉黛清纯俏丽的秦芙蓉,带着与生俱来的乖巧感。 秦芙蓉几步走过去,施礼请安,“芙蓉见过婆母。” 老太太不住打量,果真如秋嬷嬷所言,这孩子长得果然好看,叫芙蓉,美的跟花似的纯粹,加之一脸乖觉的模样,叫她十分喜欢。 老太太点头,对儿媳妇十分之满意,如今长子已然醒来,之后肯定更加顺遂。 她眼眸中的湿润渐渐褪去,“今日实在辛苦你了,不管从前如何,以后你且好好的跟安儿过日子,侯府不会亏待你的。” 裴盛安叹了口气,怕母亲再说出什么开枝散叶的话来,忙打断母亲道:“母亲,儿子已经醒来,府医也说儿子并无大碍了,夜已深,您还是回去休息吧,明日再说也不迟。” 老太太点头,又不舍的看了儿子两眼这才起身。 秦芙蓉忙上前搀扶,世子裴少阳伸出的手一顿,眼带轻蔑。 这女子,身上一股子小家子气,也就一张皮囊勉强能看看。 也不怪裴少阳对秦芙蓉有意见,二人从前是见过的。 秦芙蓉不知继子还记不得,但是她见了继子,其实是有些心虚的。 原身从前应是心悦裴少阳,不知从哪打听了他的去处,大着胆子同人家偶遇,还过于巧合地将帕子落在了裴少阳身旁,当时还闹了不小的笑话。 对这种上赶着的女子,他裴探花可见的多了,自然是不屑一顾的。 这一切自然没逃过定北侯的眼睛,可裴盛安不知里头的事情,只以为儿子是因为自己娶了继室心里不舒服,便留下儿子想劝慰两句。 “她年纪轻轻,嫁进来是委屈她了,无论喜或不喜,你须得尊重与她。” 裴少阳也不看父亲,低低嗯了一声便不再言语,裴盛安看着儿子,最后只剩一声叹息…… 夜深露重,秦芙蓉本想将老夫人送回住处,却被老夫人给撵了回去,秦芙蓉站在厢房门外,待里头父子二人说完话,这才推门而入。 作者有话说: ---------------------- 第5章 秦芙蓉在院内等候,人家父子谈话,她是不好贸然进屋的。 她身上是秋嬷嬷送来的厚实披风,春日的夜,属实也还是冷的。大红色的披风似火般温热,叫她舒服地轻舒口气。 秦芙蓉一张小脸蜷缩在毛茸茸的领子里,青丝如瀑,衬得她愈发俏丽明艳,叫周围的小厮看了一眼便不敢再抬头。 得了空闲,秦芙蓉这才安下心来打量这院子,廊下的灯笼明明暗暗随风而动,依然将院子照的清晰。 月光如水,将她的影子拉的细长,秦芙蓉缓步而行,看着西墙下葡萄架,春日已经生了绿,葡萄藤爬满了架子。 下面是石桌并几个石凳,角落里竟然还有把躺椅,她甚至可以想象的到,屋主人在秋日里躺在此一边吃着葡萄一边赏月的情景。 她猜想,这应是从前的夫人留下的。 可惜了,秋嬷嬷年纪太大,已经被她打发去休息,此时并没有人为她解惑。 她身后倒是站了不少的丫鬟小厮,只是都很拘谨,默不作声地站在角落,无人开口说话,只柳儿跟在她身后静静的陪着她。 小院里还种了些花草,角落里还有个小水塘,哗啦啦的水流声在如此静谧的夜里悦耳又动听。 几株腊梅开的正好,秦芙蓉没忍住低头看了好几眼。 她在这赏花,那边门吱哑一声,收起了心思,转身看向门前。 裴少阳像是被父亲嘱咐过,似乎已经收起了轻视之心,他一身白袍站在月光下,更显的清明如月,他未曾言语,只远远地看了眼秦芙蓉,这一眼是认真的打量,不带什么情感。 也难怪父亲刚醒来便见他尊重与她,这位小继母,不仅有一张好皮囊,不说话时还挺能唬人,气质还算温婉,看人时眉宇间还带着些疏离。 只是长得好又怎样? 好不好的,都会死。 裴少阳不自觉摩挲着腰间的荷包,面无表情行至秦芙蓉身前,唤了一声母亲,这才转身离去。 秦芙蓉同柳儿对视一眼,这位对她的态度好像好了一些了。 秦芙蓉倒是无所谓的笑了笑,她这位继子,是实打实的天子骄子,模样好气质佳,还是个今科探花,对她使些性子也是正常的,毕竟她已经想起来原身同她这位继子的过往,其实二人未曾有过什么交集,只是原身单相思罢了。 秦芙蓉对柳儿道:“你且先回去休息吧,明日还需早起请安。” 柳儿不放心的看了眼内室,秦芙蓉冲柳儿点点头,柳儿会意,这才躬身离开。 伺候裴盛安喝了汤药,秦芙蓉低声问他可要吃些东西,裴盛安摇摇头,他此时的面色还是苍白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的。 裴盛安低低的咳嗽两声才看着秦芙蓉道,“夫人不必如此小心,本候醒来便喝了一肚子的汤药,并不饿。” 裴盛安叹了口气,看着秦芙蓉姣好的面容苦笑:“只是咱们虽为夫妻,夫人却足以做我女儿了,本候知这是母亲在绝境之下才想出的办法,不过我却是知道我这身体的,活不长久了。” 秦芙蓉坐在床边看着裴盛安张了张嘴,却始终没有说出什么话来。 这位侯爷是个好人,竟然处处为她着想。 裴盛安说几句话便要休息些时间,秦芙蓉趁着这时间细细打量着身着红色里衣的冲喜夫君,这人不光是长得好,说话时也是极有涵养的,目前看着身体虽看着虚弱,但举手投足却极有威慑力,上位者气息明显。 半晌裴盛安继续道:“我知你是个好的,且你妙龄年华,老夫也不想耽误你,待我死后你便婚嫁自由,或者到时本候求母亲给你找上一门不错的亲事。” 秦芙蓉撇了撇嘴,心说我这还刚嫁进来您才刚醒呢就说死不死的,要真死了她不得更惨啊,她才刚脱离火坑呢。 她没忍住开口道,“您还是赶紧睡吧,张口闭口死啊死的,这大红喜烛还燃着呢,多不吉利。” 裴盛安也不再反驳,折腾了半晌他也是真的累了,秦芙蓉见裴盛安顺从的躺下,看向她的眼神也颇为慈爱,便又大起了胆子,“这侯夫人听起来多威风,您还是不要撺掇我改嫁了,您若死了,便允我做一辈子的侯夫人,叫您儿子好吃好喝供着我才好。” 这话倒真的逗笑了裴盛安,“好,那便依你,不过,” “不过明日你还是搬到隔壁去,整日跟我个老头宿在一起是什么回事。” 秦芙蓉想张嘴反驳,裴盛安的声音却再次传来,“这个你不能拒绝,明日本候自会同母亲说。” 秦芙蓉哦了一声撇撇嘴,自顾自的躺下便闭上了眼睛,“那今晚上我得睡在喜房吧,不然明日这府里不定得传成什么样呢,” 她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后便闭上了眼睛,“侯爷您赶紧睡,您这一醒,明日不知道得有多少人上门呢。” 说完秦芙蓉也不等裴盛安回应,一个翻身便睡了过去。 她是真累,明日还需认亲,且有的忙呢,定北侯是个好人,也挺好说话的,明显的也没拿她当外人,她不知这人为何这么快接受她,也不想去考虑此时有没有僭越不僭越,天大地大睡觉最大。 裴盛安转头看了眼已经睡熟的小姑娘,无奈摇摇头,小姑娘除了心大,看着也不是很聪明啊,年纪轻轻的嫁给自己这个糟老头子,竟也没丝毫的怨言,罢了,他且好好护着吧,死之前还得教她些有用的,能教多少便教多少,至少得叫她有自保的能力才行。 躺下的裴盛安盯着空洞的床顶,一时间记忆走马奔腾,他早该死在战场上的,是陛下用了一整个太医院的太医才捡回了他这条命,只是从那之后他便不能再上战场了,只能留在了京城,二弟裴穆安代他去了北疆,这一去便是五年未归。 少阳在半月前求了陛下的口谕,穆安应该快回来了。 他这个幼弟啊,乃是父母老来子,同他的年龄相差近二十岁,算是他一手带大的,五年未见,不知已经长成了哪番模样。 裴盛安想了许多,迷迷糊糊的也便沉沉睡了过去。 翌日一早秦芙蓉一睁眼便看到天已大亮,心道完了,这个时辰肯定晚了。 秦芙蓉轻手轻脚的起了床,简单收拾便见秋嬷嬷要陪她去敬茶,她忙道,“侯爷昨夜刚醒,一会醒来还得您照顾着,有丫鬟引路,春儿柳儿陪我去便是了,您宽心,我已是侯夫人,无人会轻慢了我的,您还是当以照顾侯爷为先。” 秋嬷嬷满意看着秦芙蓉,点点头,指了个机灵的丫鬟夏荷为秦芙蓉带路。 夏荷是家生子,十六年都长在侯府里,对侯府的路是十分熟悉,她知道秦芙蓉着急,便带着她走了条风景好,还比较近的路。 秦芙蓉一路上脚底生风,一边固持着世家女子的礼仪,一边又着急敬茶的时辰。 是嫂嫂又怎样 第6节 春儿柳儿对视一眼,忙劝道:“姑,夫人不必如此着急,一早是老夫人那边差了人过来说叫您多睡一会的,昨夜您睡的晚,我们几个才没敢进去叫您。” 夏荷也道:“是的夫人,咱们老夫人可喜欢您呢。” 夏荷小脸圆圆的十分可爱,一双杏眼在说话时睁的大大的,身材也是十分圆润的类型,是个极讨人喜欢的小丫鬟。 秦芙蓉得了宽慰便也放慢了速度,转过身子同三人笑道:“毕竟是头一天敬茶,我是有些焦急了,不过以后你们可得早些喊我,礼数万不能丢。” 她们这些丫鬟近些日子可是一直在猜测新夫人的脾性,如今瞧着新夫人说话轻声细语很是平易近人,夏荷便也放开了,一路上走的都是风景好的地方,时不时还给秦芙蓉介绍侯府的景致。 一路上真是好看的很,春日花草开的正盛,花园内姹紫嫣红花团锦簇的景色叫秦芙蓉也弯了唇角,只是她还有事,静不下心来赏景。 快到老夫人院里时,长廊连着长廊,还有些观景亭坐落其中,潺潺水声像一曲动听的歌谣,还来不及欣赏便见水塘边一座三层的小楼竖立。 夏荷解释那是姑奶奶出嫁前的住所,但姑奶奶嫁的远,已经很久没回来了。 秦芙蓉点点头,脑子里回忆着这位小姑子嫁到何处,只是这一想事情便容易分心,她在通过拐角的拱形门时一不小心便绊住了脚,三个丫鬟吓坏了,忙去搀扶。 只是秦芙蓉却感觉自己扑通一下跌进了一个厚实的胸膛,她的头碰到了来人的肩膀,别说,是有些疼的,这人身材壮硕,她的手还在来人的胸膛上,只觉得那里跟石头一般坚硬。 只是一瞬秦芙蓉便也反应过来了,不是,这是男人啊!她一个新嫁娘,失礼,实在失礼。 她忙直起身子退后,春儿柳儿连忙将她扶住,却听夏荷满目震惊地望着眼前的男人,失声道:“二爷!” 秦芙蓉这才抬眸去看向来人,男人相貌英俊,身形高大肩宽腿长,一看便是个练家子,联系到夏荷的称谓,秦芙蓉瞬间便知道了男人的身份,她那戍边的小叔子,裴穆安。 这人怕是刚赶回来,风尘仆仆的模样,双眼虽有黑眼圈但是精神极好,行色匆匆,估计是着急去见侯爷。 秦芙蓉躬身行礼,“小叔。” 她面上不显,心里却是夸赞的,这裴家人长的也太好了些,这位虽然黑,但剑眉星目是极为英挺的面容,只是怎么,男人为何皱着眉看她? 他不会是觉得自己冒失吧?秦芙蓉顿时有些尴尬。 裴穆安夜里到的城外,城门一开便回了府,来不及换衣裳问了母亲的安这便要去看望大哥的,他倒是没想到半路上能遇到这位冲喜的小嫂嫂。 小嫂嫂刚才撞自己那一下和跟小猫挠似的,他显然并未放在心上,只是看着这小嫂嫂的面容,本以为冲喜的嫂嫂是个温柔贤淑的女子,却不想竟如此的貌美。 眼前人一身红裙穿在身上,头上只简单的挽了两只钗环,虽说梳着妇人发髻,但脸庞还稚嫩了些,许是行得急促,小嫂嫂白皙的面上泛着些微红,高挺的鼻尖微微噙着汗珠,一双桃花眼水波潋滟的,真是好一张芙蓉面。 裴穆安只觉得心头“咚”跳了一下,若有朝一日...这女子,怕是不能为兄长守着。 这么想着,裴穆安敛下眼底的神色,躬身道了句,“给嫂嫂请安。” 秦芙蓉早就将尴尬抛开了,点点头,“小叔可是要去看望夫君,我出来时夫君尚未醒来,小叔一路辛苦,可以稍作收拾再过去。” 秦芙蓉鼻子有些灵敏,她是闻到了男人身上的汗臭味的。 着急归着急,至少得洗个澡吧。 裴穆安挑眉,他这是被嫌弃身上臭了? 他一路疾行,跑死了三匹马,昨夜随意换了身衣裳,这些京中的女娇娘就是事多,麻烦的很。 他并未反驳,只斜着身子让开路道,“嫂嫂说的是,大哥还未醒的话,我这便回趟院子。” 点点头,秦芙蓉这才带着三个丫鬟走了。 作者有话说: ---------------------- 第5章 老太太的院子并不大,但很古朴厚重。 院门上是只三个字,听禅居。 院内西南角两棵松柏挺立其中,松柏葳蕤,四季常青的树叶,坚韧沉静,陪着这位迟暮的老人,躲开了无数机关算尽,走过了几十年的风霜雪雨。 秦芙蓉只略微打量几眼,便跟着引路的丫鬟进了厅。 今日本是认亲的日子,可这定北侯府却是没什么亲戚了的。与老夫人同辈的,几乎都已经去世。府里如今的男丁,只剩下了定北侯父子及裴穆安三人,二姑奶奶裴映雪嫁去了青州,已经两年未归宁。此时应得了裴盛安冲喜的消息赶来了,只是路途遥远,怎么也得月余才能赶到。 模样俏丽的大丫鬟春兰见夏荷将人带来,行礼后便热情的上前扶住秦芙蓉的胳膊,嘴上轻轻道:“夫人竟来的这般快,老夫人刚还念叨着叫您用完早膳再来不迟。” 她说话时笑意盈盈,不住地打量着秦芙蓉,并悄悄给妹妹夏荷递了个眼色。两人一同将秦芙蓉引入正屋。 室内宽敞明亮,入眼便是地上精致的绒毯,周边是一色的黄花梨木桌椅,一旁的雕花方几上香炉婷婷袅袅,淡淡的果木香弥漫。 正中是幅巨大的百寿图,大气磅礴,一旁的白玉瓷瓶插着几株盛放的海棠。一身绛红比甲的老太太端坐在上首,见儿媳来到便放下了手上的茶盏,脸上笑意更甚。 老夫人身侧,裴少阳紫袍玉冠长身玉立,一张脸无甚表情,只有手指微微摩挲着,流露一丝不悦。 ——这个时辰,别的府上怕是已经用完膳了,这妇人果然没有规矩。 只是昨夜父亲的话还犹在耳旁,说她嫁进门本就受尽委屈,若是他不喜,便敬着远着,但面子上一定得过的去。故此他也只能隐忍。 老夫人另一侧站着一对弱柳扶风的母女,年长的妇人看着也就三十多岁,瘦归瘦,但身形婀娜,浑身散发着成熟的韵味,她相携着女儿,看着被丫鬟簇拥而来的新嫁娘,脸上始终带着温和的笑意,只是她手中的帕子却是紧紧地攥着,笑意也不达眼底。 秦芙蓉一眼扫过,宽大的厅内只有如此几人,侯府确实是没什么亲戚了。 她轻舒口气,有些紧张地接过嬷嬷递过来的茶盏,跪地恭敬道:“是儿媳的不是,起的晚了些,叫母亲久等了。” 老夫人长得慈眉善目,许是因为儿子醒来心情好,脸上也带着红光,她摆摆手,轻声安慰道:“不晚,咱家没那么大的规矩,母亲年纪大了觉少,可你昨日忙活了一日,夜里侯爷醒来又照顾许久,定是累极,母亲知晓你辛苦,特意嘱咐不准她们叫你的。” 老夫人的话叫秦芙蓉脸上出现一抹红霞,她心里也是松了口气,忙低垂下眉眼将茶盏举过头顶,真心实意的敬茶,“谢谢母亲体谅,儿媳定会照顾好侯爷,孝顺母亲,母亲您请喝茶。” 老夫人点点头,接过茶盏喝了两口才放下,又亲手递了一个红封过去,秦芙蓉恭敬接过。 一旁的嬷嬷察言观色,忙上前将秦芙蓉扶了起来,笑着道:“夫人不知道,咱们老夫人一早就在夸赞您呢,说您好看的跟芙蓉花似的,老奴这一见您果真如此啊。” 秦芙蓉自然是做害羞状。 老太太下首的裴少阳见她们其乐融融,心中却是不舒服。 他低垂着眉眼,却看到了自己袖口上不知被谁给绣了朵芙蓉花,裴少阳眉心轻轻皱起,某些记忆浮现在眼前,依稀记得是一年的秋日,他外出赏景,却偶遇眼前这女子,当初她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有意将帕子落在他脚边,裴少阳一眼就看穿她的用意,待等打听到她的身份后,更是鄙夷。出生在那样没落的家中,恐怕也只能攀高枝才能过上舒心日子,没想到她一计不成,竟又心甘情愿嫁入他府中,还成了他的继母! 袖口的芙蓉花叫裴少阳一阵心烦,于是他脱口道,“祖母,母亲,若无事少阳便退下了。” 秦芙蓉见这裴少阳一副冷淡模样,也不放在心上,年纪相仿却又有辈分差别,继子不喜她也能理解,只要面上能过得去就成。 “把这个带着。”她将准备好的礼物给裴少阳递了过去,是上好的玉珏。 裴少阳碍于情面,只能双手接过,淡淡道了谢,便告退出去了。 老夫人望着孙子离去的背影,也只能在心底默默叹气。 同样目送裴少阳离去的,还有老夫人身旁的陈氏母女。 杜燕儿正依依不舍地望着离去的背影,半晌才轻咬着唇垂下了眸子。 她同其母亲陈氏十分之像,一样楚楚可怜的长相,婀娜柔弱的身段,母女站在一处如同姐妹一般。 此时陈氏拍了拍女儿的手,杜燕儿回过神来,母女俩对视一眼,彼此心照不宣。 “这是你义妹和燕儿,自盛安出事你义妹便搬来府上照顾我,多亏了她一直陪伴老婆子左右,都是一家人,你们以后定要好好相处。” 老太太携着秦芙蓉,为她介绍这一对母女。 秦芙蓉昨日从秋嬷嬷口中已然听说了这对母女,这陈氏是小官之女,祖上与老太太稍有些沾亲带故,她嫁了个富商又不满足,好不容易扒上了老太太成功和离,百般讨好之下,这才成了老太太的义女,因此带着女儿杜燕儿常常侍奉在老夫人近前。 秦芙蓉暂时还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是脸上挂着恬淡的笑,看着陈氏亲亲热热道:“如此真是多亏有义妹在母亲身边陪伴,眼下我刚嫁进侯府,还得请义妹多住些日子,咱们亲热亲热才是。” 陈兰上前搀扶住老太太的手臂,笑容温婉,“小嫂嫂哪里的话,小嫂嫂长得好看,我这一见便喜欢,自然是想和嫂嫂亲近的。” 秦芙蓉笑着将给二人的礼物递了过去,给陈兰的是一对水头不错的玉镯,给杜燕儿的是一对玉钗,成色都不错。 陈兰见这秦芙蓉出手便这么大方,眸子闪了闪。 秦芙蓉刚才就望到杜燕儿目送裴少阳离去的样子,心里暗自好笑,这是想着近水楼台先得月,要当世子夫人?但眼下自己刚入侯府,也不便显露锋芒,只希望对方不要过于心机就好。 老太太又问及侯爷的身体,秦芙蓉一一回答,老太太满意地点点头,这场冲喜看来是选对了时辰,也选对了人。她知晓秦芙蓉定还未用膳,闲谈几句后便叫她回去。儿子刚有所好转,近前离不开人照顾,也要趁着这时机看看此女是否真正贤良。 回院子的路上秦芙蓉走的并不快,她猜想那位小叔子此时怕是正和兄长说话呢,便叫夏荷带了条风景好的路,四处转了转。 耳畔是夏荷叽叽喳喳的介绍,她多少梳理出来这侯府的情况。 她的夫君定北侯的后院极为干净,自先夫人去后后院只剩下一名妾室和通房,且年纪都颇大,已去了庄子上养老。 现在定北侯的后院只她一人。 秦芙蓉觉得挺好,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宅斗,她睡觉也能睡的安稳一些。 再说老夫人,老夫人掌着管家权,但其实也是并不怎么管侯府事物的,侯府内伺候的多是跟了几代的老人,只要不犯什么大错,一般不会出现什么发卖打死的情况。 夏荷眸子一亮,指着旁边一处竹林旁的院落介绍道:“夫人您看,那里是世子的院子,名听竹轩,世子爱竹,居住的院子里多有竹林陪伴,据说在城外山庄世子专门叫人做了个竹楼呢,但是奴婢没见过,也是道听途说的。” 秦芙蓉只笑着点头,“世子亦是高风亮节之人。” 她见有女婢从世子院里走出来,便好奇道:“这是世子院里伺候的?” 夏荷尚未答话,便见那两名女婢已经看到了秦芙蓉,一看秦芙蓉的打扮便猜出了她的身份,忙上前行礼。 秦芙蓉只是摆摆手便叫她们走了,她无心同二人攀谈,表明了自己只是路过。 只是她瞧着这两名女婢模样十分的俊俏,比夏荷还要俏丽几分。 夏荷带着秦芙蓉越过了世子的院落继续走,眼看出了世子院子的范围支支吾吾道:“咱们府里主子少,丫鬟们想有个出路,就,就想着往世子院里去...” 秦芙蓉恍然大悟,“确实,世子是到了该娶亲的年龄了,只是,” 秦芙蓉想到侯爷的院子,女婢甚少,“只是为何侯爷的院子丫鬟看着也不多?” 作为侯府主君,对于有些认来说,爬上裴盛安的床更是一条好出路。 夏荷小心的看了秦芙蓉一眼,见秦芙蓉是真的好奇,想着她姐姐和老子娘都说叫她一定讨好新夫人的话,便大着胆子小声道:“有是有的,早些年想爬侯爷床的,有被发卖的,有的听说被侯爷直接处死了,不过也都是些传闻,奴婢那时候年龄小,知道的也不详细,只是后来府上想爬侯爷床的丫鬟便少了许多。” 秦芙蓉停顿了片刻消化夏荷的话,这,上赶着的都不要,她这位冲喜的夫君,莫不是有什么隐疾?如今后院竟一个妾室都没有,据说都被送到了庄子上,秦芙蓉估摸着里头也是有些隐情的,只是她刚过门,还是得慢慢打听。 半晌点点头,又道:“世子的院子丫鬟多吗?” 说到这个夏荷竟然也是一脸向往,“大丫鬟有四个,洒扫的小丫鬟也有几个,世子长得好看,伺候的小厮丫鬟也俱是好看的,但是侯爷对世子严厉,世子也只一心做学问,从来不与丫鬟嬉笑,钟嬷嬷每日都会去世子院子里看看,老夫人和侯爷对世子没什么不放心的。” 不过丫鬟们自己是会争风吃醋的,但有钟嬷嬷在,丫鬟们也不敢怎么争抢,这些夏荷虽然没说,但是秦芙蓉能猜的出来,就像是许多世家贵女为了见裴世子一面而争来抢去一样。 毕竟世子长相俊俏,学问也好,看着冷淡但做事老成,神仙一般的人物,哪有女子不心动呢。 “不过世子去岁倒是提了一名女子做通房,但那人奴婢也没有见过,据说是非常得世子宠爱。” 夏荷的语气颇酸,秦芙蓉只淡淡嗯了一声,便将继子这茬揭过,知晓这些,已经足够了。 没走多远夏荷又指着桃林一处院落道:“那里便是二爷的院子墨云轩了,二爷回来,院子也终于不再冷清了。” 是嫂嫂又怎样 第7节 裴穆安是戍边将军,常年不在府上,没什么通房妾室,院子里的多是些留守的老人。 秦芙蓉从原身的记忆中也挖出来一些关于小叔的信息,什么不近女色冷面阎罗,都不是好话,当不得真。 只听夏荷又道:“夫人您有所不知,咱们二爷从小就性格跳脱还不爱读书,但却是个练武奇才,据说那院里满是练武的器具,院内伺候的也都是些小厮,极为冷清,这片桃林据说是二爷小时侯爷带着一起种下的,兄弟二人感情极好。” 秦芙蓉只笑着点了点头,又走进欣赏了一会桃花,这才回了院子。 作者有话说: ---------------------- 第7章 刚到主院秦芙蓉就看到她那位新婚夫君已坐了起来,裴穆安和裴少阳正一左一右的搀扶着,见秦芙蓉回来了,他招了招手叫她过去。 放眼看去十分养眼。 裴穆安一身玄衣在身,身材壮实,鼻梁高挺轮廓硬朗,眉眼和裴盛安相似,只身为武将,看人时眸光微寒,给人一种桀骜不驯之感。 而那对父子,儿子长相更加俊美,月白色锦袍长身玉立,五官精致眉目疏朗,带着些书卷气,气质清雅。 定北侯裴盛安一身紫袍,眉眼深邃鼻梁高耸,面色虽苍白,但瞧着精神不错,看着她时唇角微微扬起,周身散发着温暖的热意,只是瞧着一步一喘的,十分累人。 她嘴角噙着笑躬身唤了声侯爷,那二人也一句嫂嫂一句母亲的给她请安。 裴盛安笑看着她,白日里的秦芙蓉美的更加明艳,仪态亦是端庄得体,他心中赞许,“你同他们二人都已经见过,都是一家人,二弟此番回京,婚姻一事还要趁早解决,你正好陪着母亲相看相看,各家贵女有不错的,也跟母亲提提。” 好叫他看看小妻子的能力,他也好放心地将后宅交予她打理。 秦芙蓉也知其中有试探之意,她作为长嫂,老夫人年纪又大了,小叔子和继子的婚事确实需要她来操持,她点头道:“夫君说的是,明日回门之后妾身便将此事操持起来。” 又想到还未曾给小叔见面礼,便转身从柳儿手里拿过一个精致的木匣递了过去。 同给裴少阳的一般无二,一样上好的玉珏。 裴穆安自是是恭敬双手接过,兄长刚才的话叫他有些意外,只这一晚上大哥便对小嫂嫂这么信任?连自己的婚姻大事都交给她,这般小的年纪,怕是不能够独当一面吧。 不过裴穆安只怀疑了片刻,他一向是不愿意去考虑娶妻生子这些事,娶个娘们栓住自己也太麻烦了,此番他先应付着,待大哥身体大好,过阵子他便直接回疆北。 裴少阳眼眸微动,只看了眼年轻继母便别过了脸去,他的婚事确也需要继母来操持,只是她的眼光,他心里有些不屑,就这般没有家教的女子,他是不信能尽心为他操持的,他还是禀了祖母,让她少操心的好。 秦芙蓉自然不知小叔和继子心思,同裴盛安又道了几句家常便用膳去了。 早膳十分丰盛,各种点心满满当当摆满一桌,秦芙蓉吃的喷香,她一向是个重口腹之欲的,如今做上了侯夫人,自然不会委屈自己。 她吃的香,脑袋里也是思绪翻飞,虽昨日才嫁过来,但是秦芙蓉感觉侯爷没拿自己当外人,看自己的眼神还挺,嗯...慈爱的。 对,就是慈爱,跟看女儿似的。 只是二人已有夫妻之名,有夫妻之实也是早晚的事情... 侯爷虽说年纪大了,但模样生好的,她倒没觉得不好亲近,只是同房的话,她心里还是有些别扭的。 一旁的秋嬷嬷见她用的香很是高兴,只是想到侯爷一早吩咐的事情,踌躇半晌给她盛了碗粥才道:“侯爷刚才嘱咐老奴将西厢房收拾出来,您别多想,侯爷是个细心之人,是怕您休息不好才会如此。” 秦芙蓉心里顿时松了口气,她刚有所想侯爷便替她将问题解决了,侯爷真是个大好人,只是她面上是不能笑的太过的,于是迟疑地看着秋嬷嬷道:“侯爷昨夜同我说了此事,嬷嬷放心,我知侯爷好意,自然不会多想,只是...” 秦芙蓉放下碗筷,秋嬷嬷是老夫人的心腹,她一个新嫁娘,在此时不好表现出欢喜的模样,还得要好好表现一番才是。 她拿起一旁的帕子擦了擦嘴角,轻咬着下唇忐忑道,“只是我本应担负照顾侯爷的职责,如今搬出去,不知母亲会不会多想。” 秋嬷嬷见新夫人如此小心的模样叹了口气,到底还是年轻,如此就开始害怕了。 见秦芙蓉已经用完早膳,她牵起秦芙蓉的手,相携着往内室走去,“夫人放心,侯爷说会亲自跟老夫人解释,老夫人不会怪罪与您的。” 秦芙蓉被秋嬷嬷按在铜镜前,镜中的女子花容月貌,一双眸子水润看向镜中的眼神隐隐带了些期盼。 哪个深闺妇人不渴求夫君的宠爱呢。 秋嬷嬷指着镜中的美人小声道:“只是东西厢房,您和侯爷还是住在一个院里,夫人这般貌美,还怕侯爷能不动心?” 秦芙蓉只觉得脸颊火热,一双美目都不知道放到哪里去,秋嬷嬷脸上的笑意也加深,在她耳畔继续,“如今侯爷身体还很虚弱,您同他住在一处,温香软玉在怀,侯爷难免会起心思,于康复无益。您只管同侯爷亲近,来日方长,老夫人还等着您给侯府开枝散叶呢。” 秦芙蓉听秋嬷嬷越说越过,一张脸臊的不行,没忍住捂着脸跺脚,小女儿形态尽显,“嬷嬷说什么呢,羞死人了。” 一旁的几个丫鬟俱是低着头偷笑,耳朵红成一片,秋嬷嬷越看秦芙蓉觉得越喜欢,又同她耳语了几句,秦芙蓉直接捂着脸跑了,一时间内室丫鬟婆子闹成一团。 * 闹腾一阵过后便开始搬家。 她嫁妆多,昨日已经搬进了闲置的院子做库房,只是搬一些她平时需要用的东西到西厢房,柳儿帮着布置,打发春儿带着几个婆子再将嫁妆清点一遍,在秋嬷嬷的鼓励下,她颠颠地去找侯爷夫君说话去了。 裴少阳不在,裴盛安歪在榻上同裴穆安下棋,见她过来,裴穆安起身道了句嫂嫂,秦芙蓉回礼。 裴穆安见嫂嫂来了,自然是不好打扰人家新婚夫妻相处的,便要跟兄长告辞,裴盛安却摆摆手,叫他稍安勿躁。 裴穆安知道兄长还有事情交待,便站在一旁等候。 室内还有一位身体壮硕的黑衣女侍卫站在一侧,见秦芙蓉望过去,裴盛安道,“你来的正好,这是红艳,以后便跟着你伺候,明日你回门,便带上她一起。” 红艳一身红衣,跪地秦芙蓉见礼,“奴婢红艳,见过夫人。” 秦芙蓉亲手将人给扶了起来,“不必多礼,以后便劳烦红艳姑娘照顾了。” 红艳望着身前的美人,只觉得整个人有些飘忽,夫人面若桃花,瞳若春水,人又如此温柔,红艳直接红了脸。 秦芙蓉只一打眼便知红艳武力不俗,她脑海中顿时生了个想法,如今有了女侍卫,她私底下是不是就可以跟着学学拳法? 她也好将上辈子学了十几年的咏春拳给收拾起来,至少也能有个自保的能力,依靠她人保护总不如自己来的踏实。 这么想着,秦芙蓉真心实意对裴盛安致谢,“多谢侯爷,妾身一见红艳便觉得亲近,能得侯爷赏人,妾心甚喜。” 忙了一上午,秦芙蓉脸颊带着些绯色,唇角带着甜甜的笑,眉眼弯弯地望着裴盛安,诚然裴盛安身为定北侯,位高权重,也见惯了各种美人,此时也不得不承认,他这个小妻子,确实当得国色二字。 他脸色未变,只唇角也带了些似有若无的笑意,点头道:“夫人欢喜便好。” 他指了指榻的另一侧,秦芙蓉会意,起身坐了过去。 裴穆安站在下首等着大哥吩咐,裴盛安看了弟弟一眼便直接开门见山道:“本侯身体不慕,明日不能陪你回门,除了红艳近身伺候,便叫穆安送你前去吧。” 裴穆安眼皮都未掀一下,躬身道了声好。 他一向唯兄长马首是瞻,兄长的吩咐,他是不敢不从的。 秦芙蓉张了张嘴,知道裴盛安是处于对她的关心,但心里还是有些别扭的,拜堂是同他儿子拜的,现在好了,回门叫兄弟送。 她试图争辩叫裴盛安收回刚才的话,“妾自己也可以回去的,如此太麻烦小叔了。” 看裴盛安眼神不解,秦芙蓉深吸口气,撅着嘴巴小声道,“拜堂叫儿子替,如今回门又叫兄弟送,妾知您身体虚弱,妾可以自己回门的。” 室内的气氛一下变得异常安静,毕竟鲜少有人敢对定北侯的决定发出抗议。 而今,刚成亲第二日的新夫人竟发出了不满的声音。 裴穆安同红艳对视一眼,未免引火烧身,二人悄然退了出去。 退至门外裴穆安看了眼无甚大动静的书房对红艳小声道,“兄长竟然还没发火,别说,小嫂嫂胆子挺大,敢同兄长争辩。” 红艳不敢妄议主子,低头看着脚尖小声道:“新夫人实在美丽,这般赏心悦目的,侯爷定生不起气来。” 裴穆安眼前浮现小嫂嫂清纯又带着几分美艳的小脸,大为赞同,小嫂嫂确实貌美,大哥有福啊。 摇摇头,颇为潇洒的转身离开了。 就他所了解,兄长定下的事情极难更改,他还是尽早出门会友,明日也好送嫂嫂回门。 室内一时极为安静,秦芙蓉见小叔和红艳竟然都退了出去,心中有些忐忑,她不会真的说错话了吧... 她咬着唇,怯生生地看向对面。 只是心里翻涌着,她不能就此被厌弃了吧?不过厌弃就厌弃,反正她已经是侯夫人了。 裴盛安感受到她的视线,有些无奈摇摇头,刚想开口,喉咙一阵不适,紧接着便是一阵咳嗽。 室内没有下人,秦芙蓉忙上前轻拍他的后背,待裴盛安止住了咳,她试了试桌上的茶盏,觉得有些冷了,又赶紧去倒了杯温水递到裴盛安嘴边。 秦芙蓉吓了一跳,心想莫不是因这一句话裴盛安便被自己气着了,这人也太小心眼了,忙开口道:“您别生气,妾身没别的意思。” 裴盛安缓过劲来,转头便见小妻子被自己吓红了眼眶,他摆摆手无奈道:“本侯哪里就生气了,只不过是瞧着夫人刚才的模样可爱,想逗一逗夫人罢了。” 他不开口倒是还好,一开口秦芙蓉瞬间便落下泪来,好似刚才真真吓到她了,古时男子皆是大男子主义,莫说裴盛安一个位高权重的侯爷,就是平民百姓家中凡事男子多也是一锤定音,从不同妻子商量的。 虽然她刚才也是有所试探,但她还是觉得委屈,老夫少妻就罢了,怎么就想逗一逗她了。 她此时鼻尖红红的,细长的睫毛不住抖动,眼泪大颗大颗落下,嘴巴紧抿的站在裴盛安身前,小模样委屈极了。 裴盛安叹了口气,一只手伸手握住了她紧紧抓着裙摆的小手,一只手拿过桌上的帕子,将她脸上的泪轻轻擦拭干净。 “实在委屈了你,成亲本是喜事,你却是为本侯冲喜而来,连拜堂都是由少阳替代的,” 秦芙蓉鼻尖抽动,抬眸看了他一眼,低声道:“冲喜是妾愿意的,妾不委屈。” 裴盛安叹了口气,有些心疼的看着眼前的小姑娘,“本侯知你是自愿的,昨日之事本侯也已听说,这些年你在伯府受了不少委屈,穆安是武将,明日有他在,没人敢欺负你。” 秦芙蓉心中是感动的,这才成婚第二日,裴盛安对她也未做了解,只因为她是他妻子的身份便如此维护,她难免有所触动。 她泪光盈盈怯怯的模样叫裴盛安看了直摇头,继续道:“本侯大你许多,自然是会宠你护你,明日你以侯夫人的身份回门,谁的眼色也不用看,做你自己便好,穆安就在门外候着,若有人敢欺你辱你,他必拆了那永昌伯府。” 秦芙蓉眼睛睁得大大的,有些不敢置信,半晌又低垂了眉眼,她白皙的小手被裴盛安握在手里,大手包裹着小手,竟分外和谐。 她咬着唇,面上仿若染了红霞,“妾昨日将聘礼嫁妆夺回,原以为您知晓后会觉得妾大逆不道呢,毕竟那是妾的父亲……” 裴盛安将帕子仍在一旁,往榻里挪了挪身子,叫她坐在自己身旁,拍了拍她的手道,“怎么会呢,本就是你的东西,你拿回来理所应当。” 他看着低眉顺眼的小妻子,只觉得心头被几根羽毛拂过,本是铁石心肠的心,渐渐变得绵软。 他伸手将她额前的碎发轻轻别到耳后,语调温柔,“本侯觉得你做的很好,这些年辛苦了。” 秦芙蓉抽了抽鼻子,抬眸看了眼说话的男人,胸腔酸的厉害,两辈子了,从未曾有人问过她辛不辛苦,眼泪再一次簌簌掉落,她小心的靠上男人的肩头,哭了好半晌才哑着嗓子道:“妾如今已经从伯府出来了,不再辛苦。” 似乎是觉得不好意思,她始终不敢抬头,只是落在男人眼里,小妻子眼睛红红的,竟觉得十分可爱。 他轻轻扬起唇角,听她又撅着嘴赌气道:“妾明日回门,定是会借着您的势,好好逞逞侯夫人威风的,到时候您别责怪妾就行。” 这话叫男人直接笑出了声,“好啊,夫人放心大胆的去,一切后果本侯担着。” 秦芙蓉这下高兴了,笑容满面的直起了身子,半晌期期艾艾地看着男人道,“那,那妾明日能去看看舅舅舅母吗?他们可能过两日便要回去了。” 裴盛安见她又大了胆子,笑着应允,“当然,那是你的亲人,自然能得。只是明日本侯怕是要进宫,不能陪夫人去见舅父大人了。” 裴盛安向来是不喜永昌伯的,即使他身体康健陪着小妻子回门也不会给永昌伯好脸色,但秦芙蓉的舅父不同,那是对小妻子真正关心的人,他裴盛安做事公正,对舅父自然尊敬。 是嫂嫂又怎样 第8节 “陛下的事才是大事,您身体刚好,还十分虚弱,辛苦不得,妾身理解的。” 女子果然就得柔弱可怜,她如此做派,哪个男人能不喜欢呢。 秦芙蓉又恢复了眉眼弯弯的模样,裴盛安心中甚慰,有如此活泼的小妻子陪伴,他也觉得自己年轻了不少,只是他这身子...裴盛安叹了口气,也不知能活到哪一日啊。 作者有话说: ---------------------- 第8章 定北侯府主院,东西厢的丫鬟小厮俱在忙碌,一旁的嬷嬷肃着一张脸,今日侯爷入宫,新夫人回门,莫要出什么岔子才好。 西厢房内,几个丫鬟围着新妇梳头上妆。 镜中的女子妆容精致,头上红宝石头面熠熠生辉,桃花眼微微上挑,粉面桃腮樱唇琼鼻,只是一张脸上无甚表情,眼神飘忽不知在想何。 好半晌,她终于起身,步摇轻轻摆动,一袭红衣拖地,袖口和裙摆上是金线绣制的牡丹,行走之间偶有几只蝴蝶在花丛中若隐若现。 秋嬷嬷眉眼中俱是满意之色,艳丽又不失端庄大气,若是再丰腴些,又是怎样的倾城之姿。 老夫人说的对,有这样的美人在怀,不怕侯爷不心动。 夏荷同春儿围着她不住夸赞,秦芙蓉看了二人一眼笑道:“别夸了,再夸今日也是不带你二人去的,你二人且继续去整理嫁妆,今日务必整理完成,我带柳儿同红艳回门便可。” 二人乖乖点头,秦芙蓉看向秋嬷嬷道:“嬷嬷,回门礼可准备好了?” 秋嬷嬷想到秦芙蓉叫自己准备的礼物,没忍住脸上的笑意,点头道:“准备好了,只是,真不用老奴去吗?您,” 秦芙蓉点点头,看着秋嬷嬷关心的面容内心温热,“您放心吧,今日我便是去气我那继母的,我现在可是侯夫人,他们不敢拿我怎样。” 秦芙蓉拍了拍秋嬷嬷的手,“您且安心,有红艳和小叔在,出不了岔子。” 秋嬷嬷最终没说些什么,只点头放秦芙蓉离开了。 老夫人说的对,咱们夫人是有心数的,“若凡事都依靠别人,毫无担当,那算是老身高看她了。” 夫人同家中不睦,对于他们来说不是坏事,以后侯府便是夫人的依靠,夫人不会想去帮衬娘家,只会一心为侯府打算。 红艳是昨日侯爷给秦芙蓉的侍卫,今日一早便上岗了,柳儿同红艳切磋了几招便败下阵来,所以今日秦芙蓉直接将红艳给带上了。 柳儿同红艳一左一右将盛装打扮的她给扶出门外。 裴盛安看着今日打扮着十分隆重的小妻子,满意的点头,小姑娘嘛,就得打扮的漂漂亮亮才是。 今日阳光正好,已进四月,春风拂面绿意盎然,裴穆安一早便来了兄长院门前,兄弟俩一起进宫面圣。 他打量了一眼貌美的小嫂嫂,有些好奇她是用了法子叫兄长改了注意的,本来都定好了他送小嫂嫂回门,到了晚一些时候便来下人通知他不用去了,今日且跟着兄长进宫便好。 裴穆阳是真的好奇,但因着身份有别,只打量了一眼便别过脸去,其实心里好奇极了。 朝令夕改,裴穆阳觉得兄长有做昏君的潜质。 裴少阳一早便上值去了,此时不在。 秦芙蓉小心的走到侯爷身前,笑容明艳地晃了晃脑袋上的头面,颇为得意地对裴盛安道,“侯爷您看妾身打扮的可还行?妾这般好看的模样定是能将继母给气个半死,这仗还没打呢,妾是不是就已经赢了。” 裴盛安见她摇头晃脑的,没忍住扶了她一把,摇头失笑道:“自然,本候的夫人身份极贵,夫人已经赢了。” 二人离的极近,秦芙蓉抱着裴盛安胳膊,自昨日谈心,二人也亲近了许多,此时的秦芙蓉俨然是个被宠坏了的小姑娘。 秦芙蓉挑眉,唇角上扬十分自得,“好,那妾便狐假虎威,闹得厉害了您别生气才成。” 裴盛安见她这般模样只是笑着道自然,秦芙蓉又问了几句他进宫的事这才作罢,裴盛安拍了拍她的手,叫她放心,转头又嘱咐了红艳几句,这才同裴穆阳出了门。 今日的秦芙蓉可是做足了侯夫人的排场,众多护卫开道,双头马车缓缓而行,车厢精致华贵十分大气。 她故意叫车夫行的慢了些,以便永昌伯府的人早早接到消息,半个时辰后,她才终于到了永昌伯府门前。 秦芙蓉挑起窗幔,看着那永昌伯府的四字牌匾,又看了眼门旁漏出的粉色裙角,没忍住勾了勾唇角。 真好,继妹果然回来了呢。 秦芙蓉的继妹秦梦娇,年十六,是继母带来伯府的女儿,亲爹不详,但容貌上却是同永昌伯有几分相似。 此时巳时已过半,秦芙蓉在车厢故意磨蹭了半晌整理衣裙,这才缓步下了马车。 周围渐渐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百姓。 永昌伯府附近胡同地界开阔,门前也是有不少摆摊的商贩。 秦芙蓉站定后看了眼伯府的大门,收敛了几分脸上的表情才由着柳儿和红艳扶着往伯府内处走。 只见门后粉衣女子哼了一声,咬着牙道了句:“总算下马车了,看我怎么收拾你个贱人,以为自己做了侯夫人就了不起了,哼。” 女子转头对身旁的婆子使了个颜色,婆子端了盆水径直走向大门处,手上用力将水泼了出去。 那婆子不是别个,正是大婚那日被秦芙蓉砸晕了的老虔婆。 婆子头上还绑着纱布,表情阴狠,誓要报当日之仇,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她就要叫大小姐变成落汤鸡,在府门前丢人。 侯夫人?呵,她要她变成没脸夫人。 只是这老虔婆不知怎的,刚从府门处露出身子,膝盖一麻,脚下也忽的一滑,手上的盆一个没拿稳,摔了个四仰八叉,盆内的水也洒到了自己身上。 这水稀拉地流了一地,连秦芙蓉的半片衣角都没有湿到。 围观的百姓眼看笑出了声,俱是七手八脚的指着瘫在地上的老虔婆说笑。 秦梦娇眼见水没泼成,气急败坏的骂了婆子两句,道了句没用的东西,眉毛一挑心里来了主意,装作一脸着急的模样出现在众人面前,看着被人搀扶着起来的婆子竟是大声斥责,“你这婆子好大的胆子,竟然在府门前刁难姐姐,来人,将人拖下去!” 转头秦梦娇又看向秦芙蓉,只是看着一脸笑意的秦芙蓉,她心中不断涌起怒火,这贱人竟敢将嫁妆全都要了回去,秦芙蓉头上的头面明明应该是她的。 是的,秦芙蓉故意带了母亲嫁妆箱子里的头面,金灿灿镂空钗环上镶嵌着大大小小的红色宝石,在日光的照射下闪着夺目的光,快要闪瞎了秦梦娇的眼。 秦芙蓉看着一身半旧粉裙头上只两支金簪的继妹,一脸关切道:“继妹何日从外祖家回来的,辛苦继妹出来迎姐姐了,只是可惜姐姐出嫁那日继妹不在,没有看到姐姐风光大嫁。” 秦芙蓉一左一右被人搀扶着,今日柳儿和红艳俱是盛装,头上带的钗环都要比秦梦娇头上的贵重。 她踩着地上的水渍缓缓上前,脸上笑容灿烂,挑眉看向秦梦娇,眼神直白分明是赤裸挑衅。 秦梦娇看着这个昔日被自己欺负在脚底的贱人如今竟敢光明正大的跟自己炫耀,怒气上涌,但看到围观的百姓她还是忍住了,只是阴阳怪气道:“姐姐如今都是侯夫人了,妹妹哪敢不出来相迎呢,只是刚才那刁奴故意为难姐姐,姐姐不要生气才好。” 秦芙蓉嗔了秦梦娇一眼,道:“继妹说的哪里的话,姐姐是侯夫人不错,可也还是父亲的亲生女儿啊,那婆子无法无天,从前还偷过姐姐的首饰,还是扭送官府的好,继妹仁善,莫要叫那婆子诓骗了去。” 秦梦娇深吸口气,几日不见这贱人的口才见涨,那婆子自然不能送官府,秦梦娇亲亲热热的上前想挽住秦芙蓉的胳膊,“姐姐说的是,只是家丑不可外扬,” 秦梦娇话还未说完便被人给打断了,秦芙蓉别过了身子,不叫秦梦娇触碰到自己。 只见一个身着绛紫色锦裙的妇人捏着帕子急匆匆赶来,“哎吆,大小姐到了怎么还不进去,伯爷都等着急了。” 秦芙蓉看着曹氏惺惺作态的模样,轻轻勾了勾唇角,一脸无辜道:“叫母亲久等了,芙蓉是要进去的,可是刚才差点被婆子泼了水,这才和继妹多说了两句。” 秦梦娇想抱她胳膊的手停在半空,见母亲来了,转而抱住母亲胳膊,曹氏知道女儿当下受了委屈,轻轻拍了拍女儿的手以作安抚,看着盛装打扮的秦芙蓉热切道:“那婆子对大小姐不敬,母亲已经差人给绑了,定会替大小姐找回公道,只是伯爷还在等着大小姐呢,大小姐且先进府吧。” 秦芙蓉挑起一侧唇角,似笑非笑的看着母女二人,曹氏那衣裳是新的,可颜色暗沉,一看便知是陈年旧料,秦梦娇身上的衣裙鲜亮,却也不是多好的料子,而如今她锦衣华服满头珠翠,想必此时母女二人要恨死她了。 她笑看着二人不语,只点点头,这才慢慢走向府内。 眼看秦芙蓉已经进了府,曹氏转身倏然便变了脸色,母女二人对视一眼,今日这贱人是上门来显摆来了?哼,只要进了府,她们便有法子拿捏住她!以为攀了高枝就能骑在她们头上了?做梦! 秦芙蓉一脸淡漠地看着伯府的花草树木,步履缓慢,身后的秦梦娇看着她的背影冷笑,她跟曹氏耳语了两句便急匆匆的走了,路过秦芙蓉时还冷哼了一声。 秦芙蓉翻了个白眼,她倒要看看,今日这母女二人能给她什么惊喜。 永昌伯知晓定北侯未陪同秦芙蓉一起回门时,便淡定的坐在正厅上首饮茶,身后一年轻貌美的妾室正轻按着他的肩头,他眼睛轻轻闭起俨然十分享受。 对于大女儿,他从前是表面功夫都懒得做,可如今大女儿成了侯夫人,虽是冲喜而去,可那定北侯确实是醒了的。 如此,大女儿也算是有些价值。 毕竟那定北侯同陛下的关系可是非同一般,若不是有那朝臣压着,定北侯早成了定国公了也说不一定。 虽说近几年定北侯身体不好,可他却是知晓,陛下对此人到底有多看中的。 定北侯一派从不站队,只忠于君主。 倘若能通过大女儿说动定北侯……那三皇子定能成事啊!梦娇做了三皇子正妃,以后,他便是国仗了! 这么想着,永昌伯猛的睁开了眼睛,清姨娘被他吓了一跳,柔弱无骨的嗔怪道:“伯爷,您吓到妾了。” 永昌伯被她嗔的身体一阵酥麻,又想到了小儿子。 大女儿一向都是好拿捏的,虽冲喜那日有些异样,但是多数是安王妃的原因,只要她一日是他永昌伯的女儿,那么,她就逃脱不了她的命运! 无论如何,他都要给两个儿子博出一个远大前程来。 大儿子继承爵位,小儿子... 他轻轻捏了捏妾室的手,“你且去将锦程带来,他大姐马上到了,也好叫他们姐俩亲近亲近。” 清姨娘脸上一喜,忙笑着退下了。 作者有话说: ---------------------- 是谁推翻了五万字的稿。。。是我。。。这几天真的改疯了,今天这章和下章,我写了三个版本,最终决定用这版了[可怜][可怜][可怜] 第9章 永昌伯府虽说没有侯府富贵,但庭院也是极大的,四进的宅院布局规整,飞檐青瓦宽阔大气。 秦芙蓉一路缓行,眼看小桥流水花草茂盛,春日繁花似锦,伯府也显得生机勃勃,只是看下人的打扮,浆洗的发白的下人服,怕是穿了一年四季。 秦芙蓉挑眉,永昌伯府是真的没落了。 永昌伯喝了口茶,在看到秦芙蓉的那一刻,仿佛已经见到了儿女的锦绣前程,脸上的笑容也加深,连关心的话都变得情真意切了些。 秦芙蓉看了眼面目和善一脸笑意的渣爹,隐忍这不适躬身道:“父亲,女儿回来了。” 永昌伯起身亲手将秦芙蓉扶了起来,略微打量才道:“我儿气色不错,想必侯爷待我儿极好吧,侯爷可已大好了?。” 秦芙蓉被“我儿”两个字恶心的想吐,半晌羞红着脸缓声道:“谢谢父亲关心,侯爷身体正在康复,您放心,侯爷待女儿极好,今日本要陪女儿一起来的,可陛下突然传召,一早便进宫了。” 她低垂着眉眼,面若朝霞,一看这几日便过的极为舒服,再加上满头珠翠锦裙在身,更是叫永昌伯肯定,这个女儿极得定北侯喜欢。 永昌伯捋着胡子,高兴的一连说了几个好字,京中人人皆知定北侯新婚之夜醒来,可都不知定北侯身体到底如何,如今听秦芙蓉亲口言明,他心里更是多了几分底气。 是嫂嫂又怎样 第9节 只是永昌伯的这番模样叫曹氏母女看的眼皮直跳。 秦梦娇扯了扯母亲的袖子,父亲如此便轻易转变了态度,说好的惩治秦芙蓉呢。 曹氏眉心皱了皱,她倒是猜得到丈夫的想法,如今秦芙蓉已经是侯夫人了,惩治是不可能惩治的,定北侯府的面子不能不给,但伯爷为何突然转变态度... 这边曹氏还在思趁,那边秦芙蓉已经泫然欲泣了。 她低垂着眉眼,轻轻咬着唇叫了一声父亲,一脸委屈的模样叫永昌伯皱了皱眉,“我儿可是在侯府受了委屈?” 秦芙蓉轻轻摇了摇头,表情怯懦地看了眼继母,轻声道:“女儿在侯府不曾受委屈,侯爷同婆母待女儿极好,只是,” 她低垂着眉眼,轻轻抽泣着道:“只是女儿刚至府门,便有婆子向女儿泼了盆脏水,好在女儿运气极好躲过了,若是运气不好,女儿在府门前便成了落汤鸡了...” 曹氏终于回过神来,急忙上前,便听秦芙蓉又捏着帕子哭诉道:“女儿知道母亲忙,可那恶奴实在可恶,父亲,父亲一定要给女儿主持公道啊。” 秦芙蓉被帕子上的姜汁辣迷了眼,一双眸子红彤彤的,显然是受了大委屈。 永昌伯一听这还了得,大女儿如今是定北侯夫人,那刁奴敢打定北侯的脸? 大女儿一向胆小,想必从前在那婆子身上是吃了不少亏的,他气的一拍桌子,怒瞪着曹氏道:“好你个曹氏,你如何掌的家!竟纵刁奴在府门前为难我儿!” “来人,给本伯将那刁奴带上来,本伯倒要看看是谁给她的胆子,敢如此欺辱伯府长女!” 如今的永昌伯,可早就忘了是自己的放任才纵的那些刁奴无法无天,从前的秦芙蓉可是在这府上吃尽了苦头。 曹氏眼皮直跳,秦梦娇脸色倏然变白,她朝曹氏疯狂摇头,曹氏看女儿这表情,哪能不知道其中的事情,忙上前躬身道:“那刁奴怕是记恨大小姐成婚那日被大小姐惩戒,今日才会如此,伯爷,是妾身的不是,妾身治家不严,竟叫这恶奴在大庭广众之下做下恶事来。” 永昌伯看向曹氏,眼神危险,他就知道是这个女人坏他好事! 眼看永昌伯要发火,秦芙蓉一甩帕子,连忙上前将曹氏给扶了起来,转头对着永昌伯道:“父亲莫要责怪母亲,母亲掌管着伯府上下琐事,定是因着太忙了才会有此疏忽,母亲定不是故意的。” 秦芙蓉的话无异于火上浇油,叫永昌伯的怒气更盛。 此时那婆子已经被押至正厅,婆子俨然知晓今日之事怕是不能善了,在对上曹氏眼神的那一刻,婆子便明白了自己的下场,她一家子的性命都捏在夫人手里,跪在地上不住磕头,只说是自己一时糊涂,因着记恨大小姐才会坐下错事,请伯爷饶命,旁的话这婆子是一句话都不敢说的。 饶命? 谁会饶了她的命? 她欺负原身的时候,可曾想过会有今日? 秦芙蓉漫不经心的扫了一眼地上的婆子,咎由自取。 永昌伯指着地上供认不讳的老东西,他认识这是曹氏身边的婆子,这老东西好大的胆子,敢在府门前对大女儿泼水,说没有曹氏的授意他是不信的,这女人,这几年是愈发不将他放在眼里了! 永昌伯警告似的看了曹氏一眼,丝毫不再给曹氏面子,怒气冲冲道:“给本伯拖下去,直接乱棍打死!” 这狗奴才偏偏在今日惹是生非,倘若定北侯知晓此事,怕是会以为是他不给侯府面子! 那婆子根本没有向曹氏求救的机会,直接被捂了嘴拉了下去,打板子的声音丝毫传不到正厅,只耳力极好的红艳半晌后朝秦芙蓉点了点头,那婆子死了。 秦芙蓉侧过了身子,看了眼目光好似要吃人的继妹,装模作样地擦拭着鼻尖,轻声道:“妹妹可是被吓到了?那刁奴实在可恶,妹妹不必放在心上。” 秦梦娇杀了秦芙蓉的心都有,那婆子是她们母女亲信,秦芙蓉轻飘飘的几句话婆子便死了,她怎么咽的下这口气。 见秦梦娇只恶狠狠地盯着她不说话,秦芙蓉也不在乎,嘴里嘲讽的话语尚未说出口,只听一阵欢快的脚步声,是清姨娘带着伯府最小的公子过来了。 秦锦程高兴的叫了一声父亲,便一头扎进了永昌伯的怀里,六岁的孩子,正是爱玩闹的时候,因着是幼子,永昌伯更是偏爱了一些。 曹氏所出的大公子已经请封了世子,今年九岁,今日并未休沐,此时正在书院读书。 秦芙蓉看着父慈子孝的场面,又看了眼站在父亲身旁身形婀娜面容俏丽的清姨娘,清姨娘同样看了过来,二人对视一眼,秦芙蓉冲她温和一笑,原身的记忆里,伯府中对秦芙蓉心存丁点善意的,只有这位姨娘了。 投桃报李,她是应该做些什么。 秦芙蓉打量着父子二人相似的容貌,挑眉笑道:“父亲,小弟可是越长越像您了。” 永昌伯对这话很是受用,秦锦程看着眼前有些陌生的大姐姐,想着姨娘的嘱咐,从父亲怀里跳了下来,抱拳道了声,“大姐姐好。” 秦芙蓉见他有模有样的同她问好,笑着逗弄道:“小弟可是已经开蒙了?正好姐姐今日有礼物送给你呢。” 言罢秦芙蓉朝红艳递了个眼神,红艳挥了挥手,在门外候着的侯府下人,捧着十几个礼盒进了门。 秦芙蓉指着一个锦盒道:“父亲,您可要带着小弟弟看看这礼物。” 永昌伯点头,父子二人一同上前,下人打开锦盒,只见是一套上好的文房四宝,那砚台,只一打眼永昌伯便知其价值,竟是价值不菲的名家之作。 秦芙蓉解释道:“这都是侯爷准备的,说府上男子一人一套,女儿只这两个弟弟,好东西自然还要紧着弟弟来的。” 永昌伯摩挲着砚台爱不释手,清姨娘虽不知东西的价值,但却知晓大小姐现在的身份,侯夫人送的定是极贵重的,忙牵着儿子道谢。 秦芙蓉摆摆手,笑着将清姨娘给扶了起来,“姨娘多礼了,都是侯爷准备的,不值当什么的。” 言罢她朝清姨娘眨巴了两下眼睛,转头看着逗弄幼子的父亲,端详片刻后对着永昌伯问道:“父亲,小弟已过六岁,可是快要去书院读书了?” 永昌伯点头,“锦程年纪虽小但聪慧,为父是想尽快送去书院的。” 秦芙蓉迟疑了一瞬,永昌伯看着大女儿,自然想到了定北侯府那位今科探花,半晌秦芙蓉思趁过后道:“父亲可知道侯爷同林大儒私交甚好?世子便是林大儒同侯爷一起教出来的,听说林氏族学还有读书名额,父亲,不若叫小弟去林氏上学可成?” 永昌伯大为惊喜,“如此甚好啊,难为我儿为幼弟考虑,林氏族学,甚好甚好啊。” 林氏族学,京中首屈一指的私学,便是丞相之子求进都很难,如今他的儿子却是能轻而易举的进去了,永昌伯自然恨不得当即就将小儿子给塞进去的。 秦芙蓉看了眼红艳,红艳点点头,从怀里取了封信件躬身递了过去。 永昌伯激动接过,竟是定北侯的亲笔介绍信。 一旁的曹氏攥紧了手上的帕子,如此机会,理应给她的儿子! 曹氏忙上前扯住了丈夫的胳膊,“伯爷,这名额,应该给远儿啊,您看,” 永昌伯虽不喜妻子突如其来的动作,可若是长子也能进去的话... 秦芙蓉叹了口气,为难的看着永昌伯道:“父亲,女儿刚嫁过来,侯爷能替女儿求了一个名额已是极大的宠爱,且,您忘了林大儒的规矩了?” 她并未多说,只是点到即止。 若永昌伯不知林氏族学的规矩,她也不介意曹氏带着儿子上门去闹个笑话。 秦芙蓉为难的低下了头,只见清姨娘连忙抱着儿子扒着永昌伯另一个手臂焦急道:“伯爷,世子可以承袭爵位,可是程儿,程儿是有读书一条出路了啊,” 眼看永昌伯的表情有所松动,清姨娘放下儿子,直接跪在了曹氏身前,“夫人,程儿是庶子,即使以后读书考中功名也只会是世子的助力,程儿年幼,妾听说林氏族学只收刚开蒙的幼子,您行行好,便叫程儿去吧。” 清姨娘本是秀才家的清白女儿,对林氏族学也是有所了解的,如此好的机会,她便是拼了命也要给儿子争来。 她陈清莲在伯府伏低做小了七年,如今也该露些锋芒了。 秦芙蓉挑眉,清姨娘待在后宅多年竟也知晓林氏族学的规矩,昨夜裴盛安同她说林氏族学只收幼童的时候她还疑惑了好久,裴盛安只笑着揉了揉肉她的脑门,解释说是林大儒的个人喜好。 秦芙蓉看着脚尖,裴盛安真厉害,这一招直接搅动了继母母子在府上的地位,若是清姨娘再有些手段,秦锦程也争气些,爵位最后的落在谁身上还不一定呢。 她无所谓似的摆弄了下裙摆,只听永昌伯半晌抱起了站在娘亲身侧的幼子,“清莲起来吧,林大儒定下的,林氏族学只收七岁以下刚开蒙的幼子,曹氏,你莫要糊涂,远儿已经九岁,入不得林氏族学了。” 闻言跪在地上的陈清莲终于松了口气,隐忍着欢喜这才起身。 曹氏气的胸腔剧烈起伏,秦梦娇忙上前将母亲的扶住,母女二人的眼刀子落在清姨娘身上,清姨娘却似未曾察觉,只低眉顺眼的退到了伯爷身侧。 秦芙蓉却是皱着眉头出了声,“父亲,其实女儿还是有些顾虑,小弟的出身...” 她扫视了一眼在场的所有人,半晌迟疑道:“您不若抬一抬姨娘的身份?小弟出身不高,万一被人嘲笑是妾生子...清姨娘入府多年也算劳苦功高的。” 此话一处瞬间点醒了永昌伯,他早就想提了清莲做侧室了,只是曹氏一直压着他也不便提,芙蓉的话十分有理,小儿子的出身,确实不能太低。 秦芙蓉这一句话直接叫曹氏母女炸了毛,眼看丈夫竟真的在思趁, 曹氏慌忙道,“伯爷,不必如此,若担心程儿出身,不若将锦程记在妾的名下,做个嫡出可行?” 永昌伯看了曹氏一眼,似乎觉得也可以,只是他怀里的小儿子揪了揪他的胡须,又将他的思绪给拉了回来。 秦芙蓉看着曹氏笑了笑,慢悠悠道:“母亲的提议甚好,将小弟记在您名下和提清姨娘为侧室不相违背,父亲一并提了就是。” 永昌伯只两个儿子,早就起了将幼子记在曹氏名下的心了,只是这事还不着急。 他看了曹氏一眼,直接一锤定音,“清莲本就是良籍出身,这么多年跟着本伯确实也受了不少委屈,如今便抬做侧室吧,夫人操持伯府本就辛苦,清莲做了侧室还能与你分担一些,莫再多言,此时便如此定下吧。” 永昌伯转头眼神温柔的看着清姨娘,“便在今日办个家宴提你做侧室,只是,还是委屈你了。” 清姨娘看着永昌伯,一双美目泪水盈盈,她只是看着他摇头,好似千般的委屈都抵不过满腔的爱意,永昌伯颇为受动,抱着孩子,亲手将人给扶了起来。 这边你侬我侬,那边曹氏母女撕了秦芙蓉和清姨娘的心都有了。 曹氏做了十年的伯夫人,如今儿女渐大,竟然在秦芙蓉这里接连吃了苦头,她怎么能不恨! 只是即使面上再怎么不喜,此时的她也是不能表现出来的,侧室又怎么样,不还是妾吗,她一个正妻,拿捏侧室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只是伯爷还在,小不忍则乱大谋,总有她收拾这个贱人的时候。 曹氏深吸口气,“恭喜青莲妹妹了,如此我这便被妹妹选个大些的院子,再拨上几个丫鬟婆子伺候着。” 永昌伯这才正眼瞧了妻子一眼,满意点头,“你安排便是。” 曹氏对丈夫的漠视尽量保持理智,她笑着道:“眼看午时了,妾身这便去厨房看看膳食可准备妥当了。” 永昌伯只挥了挥手,那边母女俩便相互扶持着一起走了,今日这口恶气,叫她们怎么能吃的下! 这便受不住了? 原身母亲在这对奸夫□□身上受的委屈,她秦芙蓉,会一点一点的叫他们还回来! 秦芙蓉轻轻扬了扬唇角,看着永昌伯道:“父亲,这里还有侯爷给您准备的礼物,您看看可还喜欢。” 永昌伯不住赞叹,侯府到底是多么富贵,这孤本竟是说送便送了。 秦芙蓉则是向还在如梦似幻的清姨娘走了过去,她轻轻脱下手上的玉镯,直接套在了清姨娘的手腕上,轻声道:“姨娘,这只是个开始,您的福气,还在后头呢。” 清姨娘抬眸,不甚理解的看着秦芙蓉,秦芙蓉只道:“姨娘好生照顾好小弟,若需要助力,且差人去侯府找我。” 言罢秦芙蓉眨巴着眼睛笑着便转身走了。 徒留下清姨娘看着儿子,呆呆地站了半晌。 第10章 午膳自然是在娘家用的,用膳时秦梦娇好似换了个人,对秦芙蓉说话时的语气和态度不光是好了许多,竟然还是一脸讨好的模样。 “姐姐从前不是最爱吃这甜口的吃食?快尝尝,这可是府上厨子最拿手的。” 秦梦娇接过身旁丫鬟布菜的筷子,给秦芙蓉夹了块糖醋排骨。 柳儿瞧着二小姐这前后对自家姑娘态度巨大的转变,布菜的筷子都差点没拿稳,因着从前受尽了这位荼毒,柳儿觉得莫不是这菜里被二小姐给下了毒。 秦芙蓉掀了掀眼皮,轻轻拍了拍柳儿的胳膊,淡淡道,“还是妹妹贴心,记得姐姐爱吃什么,许久没吃到后厨的手艺了,姐姐可得好好尝尝。” 是嫂嫂又怎样 第10节 下毒曹氏母女自然是不敢下的,他们还不敢明面上得罪定北侯府。 只是不管秦梦娇在打什么注意,她只当杂耍看着。 秦梦娇似没听出来秦芙蓉嘴里那句许久未吃了的含义,又亲手给她夹了另一道菜。 原身从前的吃食,真是连个大丫鬟都不如,秦梦娇时不时还使个坏,原身自然许久未吃到过后厨的拿手菜。 秦芙蓉面上无甚起伏,只是秦梦娇夹的食物是一口不吃的,只吃柳儿布的菜。 秦梦娇也不生气,还是一脸笑意的同她说话。 原来是秦梦娇趁着秦芙蓉回院子休息的空挡去找了父亲,质问父亲为何不向着她,反而一直在夸赞秦芙蓉。 永昌伯一脸的恨铁不成钢,言语间颇有些苦口婆心,比对待秦芙蓉可是有父爱多了,永昌伯声称只要秦梦娇讨好了秦芙蓉,秦芙蓉再拉拢定北侯,到时候三皇子必娶她为正妻。 这么想着秦梦娇早就忘了自己对秦芙蓉的不喜,一心沉浸在做皇子妃的美梦里。 秦芙蓉自然不知道秦梦娇同永昌伯的算计,只是瞧着这人变脸的模样,不去唱戏倒是可惜了。 这边曹氏吃了一肚子气,虽说面色不渝,但碍于丈夫在场,除了看向清姨娘的眼神有些不善,倒没作出什么不好的举动。 清姨娘能在曹氏手底下生儿子,还被永昌伯宠爱了七八年,心机自然是有的。 在永昌伯的眼里,清姨娘纯粹又善良,被曹氏拘着,即使每日三餐站着伺候都未有过怨言,只如今抬了侧室,永昌伯亲手拉其入座,虽清姨娘瞧着还有些拘谨,但是很快也便适应了。 她只一心扑在了身侧的儿子和伯爷身上,对于曹氏频频甩过来的眼刀子,权当看不见。 不得不说,伯府的厨子到底不如侯府的好。 秦芙蓉只堪堪用了半饱便停下了筷子。 倒不是她不饿,只一会还要去见舅舅舅母的,舅母传信说亲手准备了一桌的吃食,她自然是要留着肚子的。 午膳后秦芙蓉是一秒也不想在永昌伯府多呆,拒绝了永昌伯和秦梦娇的挽留,飘飘然上了马车,她实在是不想在这里表演父慈女孝姐妹情深,反正永昌伯府的水已被她搅浑,她只管等着看戏便好。 秦梦娇亲自将秦芙蓉给送出了伯府大门,她看着那驾双头马车,仿佛看到了自己已经乘上了皇妃规格的车架,到时候秦梦娇必定是锦衣华服富贵超然。 直到秦芙蓉的马车已经走远,秦梦娇才回过神来,一早她精心设计的泼水大戏早就被她抛之脑后,嬷嬷已经死了,人死不能复生,她可没那个功夫为个下人伤心生气。 想到父亲说的过几日的赏花宴... 三皇子定然是会去的,哼。 秦梦娇脸上换上志在必得的笑容,扭着腰便兴奋的往母亲院里去,她得去问母亲再要些体己,也该出门去挑些衣裳首饰到时好惊艳出场才行。 四月芳菲韶光淑气,正是草木茂盛的时候,京河边踏青的年轻男女三三两两凑在一处,偶有游船经过传来些许悦耳的歌声。 一辆华贵的双头车架缓缓驶过桥面,如葱白般细嫩的小手扬起窗幔,一双美眸饶有兴致地欣赏着河边的景色,美人儿不住点头,东风入律桃溪柳陌,有美景有歌声,这京中向来不缺恣意快活之人。 秦芙蓉放下窗幔,柳儿将温热的茶盏递了过去,还是没忍住好奇问道:“姑娘,不是,夫人,为何二小姐后来的态度如此奇怪?瞧她巴结您的模样,哪里有从前嚣张跋扈欺负咱们的模样了。” 秦芙蓉喝了一口茶才道:“她啊,怕是有求于我呢。” 秦芙蓉见柳儿一脸的不解,挑眉道:“她同我那位父亲一样,是想攀高枝,秦梦娇一向自视甚高眼高于顶,虽是继母带过来的,却也上了族谱,算是伯府嫡出,如今我嫁入侯府,她自然是想压我一头,我估摸父亲怕是想将她嫁给那几位了。” 先拉拢她,再借着她拉拢定北侯,若是定北侯真的站队,那这一位的胜算可就大了许多,毕竟定北侯府除却在军中的影响,裴盛安这几年在朝中也是大有建树的,如今大理寺那位少卿,兵部的某位侍郎,都是裴盛安一手培养提拔上来的。 可定北侯府有家训,裴氏一族只忠于君主,永不站队。 永昌伯太看得起他这个不受宠的女儿了。 秦芙蓉指了指天,柳儿张大了嘴巴,半晌才撇嘴小声道:“二小姐一个继女,又不是伯爷亲生,心气这么高。” 秦芙蓉却是轻嗤一声,“不是亲生?呵。” 柳儿震惊的看着自家姑娘,是亲生的话,那不就是奸生?且算算年龄,曹氏当时已经嫁人了吧…… 那曹氏是守寡之后又嫁给伯爷的,当时伯府老夫人因着此事还生了一场大病,是秦芙蓉守在床前白天夜里伺候着的,可当祖母醒来时,伯府已经张灯结彩,曹氏已经进门了。 秦梦娇又只比秦芙蓉小两岁... 秦芙蓉没管柳儿震惊的表情,她低垂着眉眼,想起了原身母亲死前问原身的话,“母亲若是和离,芙儿可愿跟着母亲走?” 但当时原身只有七八岁,还很懵懂,如今想来,原身母亲突发心疾也不是无迹可寻,怕是那时候,原身母亲便知晓了永昌伯同曹氏的苟且了。 原身母亲,一个再简单不过的深闺妇人,就这么被丈夫和自己救助的友人给气死了…… 见秦芙蓉皱着眉头不说话,柳儿同红艳对视了一眼,红艳摇摇头,柳儿便也不再言语。 这边聊的正欢,皇宫内皇帝定北侯正下棋,殿内金碧辉煌,两位中年男子坐在一处,桌上玉石雕刻的棋盘上非黑即白,一身黄袍的男子手执黑子静默棋盘,唇角微勾,悄然落子。 他们脚下是精致的绒毯,旁边的茶几上造型奇特的香炉婷婷袅袅,侧面是一整块的玉石雕刻而成的巨大屏风,龙首上堪比发丝还要细致的龙须巧夺天工极尽奢华。 裴盛安手执白子,落子的速度极快,半晌被皇帝怒瞪了一眼,眼眸中写满了你最好给朕好好下的警告。 裴盛安也不在意,往身后的软垫上一靠,等着皇帝落子。 皇帝也不在意他这个态度,又开始仔细瞧起了棋盘,皇帝长相儒雅,是个面目温和的中年大叔,只瞧着不是很精神,同歪在榻上的定北侯像是一对兄弟。 裴穆安站在一旁看两人下棋,手上胡乱的打了个哈欠,心里默默在想要怎么跑。 皇帝终于落子,抬头笑看了他一眼道:“穆安这几年壮实了,也沉稳了不少。” 裴穆安躬身称是,立马紧了紧身子站好。 裴盛安轻咳一声,也不抬眸,身上跟没个骨头似的,慵懒地靠在榻上道:“陛下,穆安都已经替臣做了五年的定北将军了,您看,要不要换个戍边将军,也好叫穆安娶妻生子啊。” 皇帝白了定北侯一眼,冷哼一声,“什么叫替你做了五年的定北将军,还跟养儿子似的养着?穆安你来说说,你可是想娶妻生子了?朕今日便赐个贵女给你?满京城的贵女你可有看中的?” 裴穆安抿着嘴看着又在斗嘴的二人,甚是无奈,“陛下,您别听大哥的,微臣可不想娶妻生子,过几年再说吧,” 裴盛安这回倒是抬眼了,只是脸上带了几分不高兴,“你都二十三了,还想再过几年啊!” 裴穆安也不怵,理直气壮道,“六年吧。” 他还真敢说! 裴盛安气的想要抓手边的东西朝弟弟扔过去,但是抓空了,胸腔一股气息上来叫他没忍住又开始咳嗽,这气息来的急,咳嗽竟止不住了,裴穆安一慌,忙上前帮着顺气。 皇帝眉心一跳站了起来,表情严肃地看着裴盛安,眼神扫向一旁的公公,公公会意,立马转身命人传唤太医。 裴盛安捂着帕子咳了半晌终于顺过了气,就着裴穆安的手喝了口清茶,抬眸见皇帝脸色黑沉,扯着嘴笑了笑,“陛下,不必紧张,微臣是老毛病了,” 皇帝只皱着眉头瞧着他,也不说话,裴盛安看了眼天色对还一脸紧张的裴穆安道:“时辰不早了,穆安出宫吧,替兄长接你嫂嫂回府。” 裴穆安自然是不愿走的,只看着兄长不说话,皇帝皱着眉头对上了裴盛安的眼睛,半晌还是叹了口气道:“穆安且去,不必担心,朕已经宣太医过来了。” 裴穆安闻言这才放心,躬身朝二人行了礼,又看了眼气色明显好一些的兄长迟疑了一瞬,这才转身离宫。 皇帝指着裴盛安,语气无奈,“你啊,你且叫朕怎么说你的好。” 裴盛安将手上的帕子想塞回袖子,皇帝怒斥,“你藏什么!以为朕真的没看到!” 裴盛安知晓瞒不过皇帝,这才松开了手上的帕子,那帕子上赫然一片乌黑。 太医很快过来,皇帝一直眉头紧锁的瞧着,几个太医轮番试脉,表情出乎意料的一致,最后几人对视一眼,呼啦啦跪了一地。 而心中带着不安忽然折返而来的裴穆安站在殿门一侧,双拳紧握的看着殿内,兄长的身体,怕是真的不好了... 作者有话说: ---------------------- 啊好焦虑,没人看[可怜] 第11章 日头正盛,春光明媚。 主家用膳,丫鬟们也得了些许放松的时间,只一位红衣女侍抱着膀子立在门外,目色清冷气质如山。 刚从膳厅退出来的柳儿见红艳一本正经的模样没忍住笑出了声,上前低声道:“红艳姐姐怎得如此紧张,快将脸色收一收,怪吓人的,现下是在舅爷府上,夫人出不了什么事的。” 红艳思趁了片刻觉得有理,终于放下了抱着的手臂,柳儿抿嘴一笑,上前抱住了红艳的胳膊,“走吧,咱们也去用膳,夫人和舅爷已经多年未见,定是有许多话要说的。” 在娘家用了半饱的秦芙蓉正同舅舅舅母一起用膳,舅母不住给她夹菜,桌上也多是西北之地的美食,秦芙蓉一向不挑食,每一道都尝了尝。 本就是来之不易的相聚时间,饭桌上自然是边吃边聊的。 膳厅没留什么人伺候,舅甥说话自然也没了顾忌。 好容易咽下嘴里的吃食,秦芙蓉瞪大了眼睛又问了一遍,“您是说,小叔从前真的叫活阎王?” 宋大舅点头,“是啊,裴二爷不光是叫他国闻风丧胆的定北将军,曾经也是叫京中大臣避之不及的存在啊。” 秦芙蓉一脸的不确定,“避之不及?” 宋大舅见妻子和外甥都看着自己,喝了口茶水,半晌不紧不慢道:“裴穆安一走五年,五年前可是叫京中高门大户人人惧怕的存在。” 舅母白了自家男人一眼,“赶紧说,别墨迹。” 宋大舅讨好的看了眼妻子才道:“裴穆安十六岁时当街暴打丞相之子,今上不仅没治他的罪,没多长时间相府便被抄家了,后来裴穆安只要遇到京中有不平事都会出手,一出手便有人倒霉,轻则罢官,重则杀头流放,当时京中高门人人自危,连那些行的端做的正的,都怕惹上他裴穆安。” “后来边疆战事又起,定北侯重伤未愈,裴穆安便替兄上了战场,一呆便是五年,此番刚回来,虽还未露面,怕是都已经叫众人心惊胆战了。” 宋大舅摇头感叹,“是个忠诚且有家国大义之人啊。” 秦芙蓉点点头,看不出来啊,这两日见面小叔总是绷着一张脸,一副高岭之花生人勿扰的模样,原来从前做事这般出格啊。 秦芙蓉耸耸肩便没再继续问了,她是想问多一些关于侯爷情况的,可大舅知道的也只是侯爷身体自五年前开始不好,别的就也不清楚。 春儿柳儿这几日打听出来的消息也不多,罢了,侯爷的喜好也得她自己慢慢去发现,日子还长,不着急。 还不容她多想,便听宋大舅叹了口气看着自己道:“你今日回门,舅父很是高兴,定北侯今日安排妥当,我和你舅母心中甚慰,只是我们出来多日,也该回去了,可又担心你一人在这京中,都说一入侯门深似海,定北侯府门第森严,舅舅...” 舅母也是捏紧了帕子,一脸凝重的看着秦芙蓉。 秦芙蓉觉得心中一阵暖流,起身去握住了舅母的手,看着舅舅舅母道:“您二位放心吧,侯爷和老夫人对芙儿都很好,芙儿是侯爷正妻,又不是什么小妾姨娘的会被人欺负,侯府家风清正,不会叫芙儿受委屈的,而且您知道的,芙儿已经不是从前软弱的芙儿了,吃不了亏。” 想到原身和原身母亲的仇... 秦芙蓉咬着唇,还是决定说出了内心的想法,“舅舅,芙儿有一天定会同伯府决裂,到时候芙儿定将母亲的坟给迁出,您和小舅舅,一定要来啊。” 秦芙蓉此话一处,宋大舅夫妻震惊不已,二人对视一眼,眼神中写满了欣慰,宋大舅想到早逝的妹妹,没忍住落下泪来,半晌道了声,好。 当时原身母亲大病初愈,或许是发现二人苟且才会突发心疾,什么心疾,难道不是被气死的吗,可当时的原身太小了,根本没注意到这些细节。 而她复盘原身记忆之时,原身母亲死亡真相就那么赤裸裸的摆在面前。 秦芙蓉没有资格去评判原身什么,或许时过境迁后原身已经明白,只是为了活着才会装作不知,也或许原身是真的傻。 一切都不重要了,她来了。 是嫂嫂又怎样 第11节 现在这具身体是她的,她就要替原身和原身的母亲去报这个仇。今日的隐忍不发,都是为了叫永昌伯和曹氏万劫不复,血债血偿。 裴穆安终于还是出了宫,只一路黑着脸,手上还捏着个酒壶,时不时的喝上一口。 叫他欣慰的是,五年未归京,西市的商贩竟多有认出他的,因着从前对这些人多有帮助,一路上不少认塞给他吃食。 连他手上的梨花白也是那酒庄老板小跑着跟上他塞过来的。 他是高门大户里头闻风丧胆的活阎王,可在这些小商小贩眼里,便是那救世的菩萨。 将手里喝了两口的酒扔给手下叫放好,裴穆安看了眼宋府的牌匾,未做言语,大步跨进了宋大舅在京中所住的别院。 虽说是商贾,这宋大舅的别院却没什么金钱的味道,院内小桥流水花影袅袅,雅致的很。 院中白玉兰开的正盛,身姿挺拔洁白如玉,整个院子都弥漫着清新淡雅的幽香。 院里的下人看着也是训练有序,见着来人俱是低头恭敬的站着,待人走后再继续做手上的事情。 只几个丫鬟似是没注意到来人,俱是睁大了眼睛看向一处,嘴里不住的发出赞美之声。 裴穆阳的耳力极好,他顺着小丫鬟们的目光看过去,只见高大窈窕的玉兰树下正站着一女子,女子身上的大红色裙摆扬起一圈波浪,面若桃花气质姣好,此时的她正侧着头专注地倾听着舅舅舅母的嘱咐,眉眼弯弯,模样恬静。 裴穆安走进,打量了眼在亲人面前十分乖觉的小嫂嫂,见人并无异样这才放下了心。 都是长辈,裴穆安抱拳行礼,“见过二位长辈,穆安奉兄长之命,接嫂嫂回府。” 言罢朝秦芙蓉唤了一声,“嫂嫂。” 秦芙蓉点头,看向舅舅舅母道:“小叔来了,芙儿这便回去了,后日芙儿再过来。” 后日宋大舅便返程了。 裴穆安虽是定北将军,此时身上却是没什么大将军的架子,宋大舅不住的点头。 秦芙蓉上了马车,宋大舅又同裴穆安寒暄了几句,一行人这才离开。 宋大舅看着一行人离去的背影,内心叹息一声,若芙儿嫁的是这位该有多好啊,少年将军英姿勃发,可惜了。 可芙儿偏偏嫁的是那位... 也不知那位的身体还能撑多少时日,宋大舅常年在外做生意,也是听到过一些传闻的,定北侯是中了毒,且深入骨髓,随时可能丧命的,可如今,如今芙儿嫁了过去,虽说是侯夫人,可若真到了那一日,年纪轻轻守寡... 宋大舅忍不住揉了揉眉心,罢了罢了,芙儿说的也是,只要芙儿愿意,只要定北侯府不倒,芙儿便是这京中最年轻过的最肆意的侯夫人,若是定北侯死了,芙儿便是定北侯老夫人,至少她是长辈,再也没人能欺负她了。 回府的路程比较安静,除了高头大马上她那位曾经号称京中活阎王的小叔子一会儿来个人送只烧鸡,一会儿是卤肉的,给秦芙蓉都听馋了。 秦芙蓉也不是委屈自己的人。 于是窗幔一扬,便冲外头的裴穆安道:“小叔,这么多吃食你也拿不过来,不如往马车上放上一放?” 裴穆安要扔给手下留着晚间喝酒的手一顿,驾着马几步来到马车旁,看着窗便漏出的半张绝世容颜,鬓边的碎发随风摆动,在她白皙的脖颈上轻舞飞扬。 裴穆安顿了顿,看了看手上的大猪蹄子叫花鸡迟疑道,“嫂嫂可是,饿了?” 秦芙蓉眨巴着眼睛,颇有些无辜道:“倒也不是饿,只是小叔手上的吃食太香,春风将这香味吹进我鼻尖,我不吃上一口,倒显得是我不解风情了。” 她午膳用了两顿,定是吃饱了的,如今这纯属嘴馋。 裴穆安被这话逗的灿然一笑,策马几步上前便双手将食物递了过去,秦芙蓉挑眉给了他一个算你识相的眼神,一个也没给他留。 裴穆安望着自己空荡荡的手,无奈摇头,小嫂子也是个妙人儿啊。 车厢内,秦芙蓉将猪蹄和叫花鸡全都打开,招呼柳儿和红艳二人过来吃。 柳儿先扯了个鸡腿递给秦芙蓉,又扯了个鸡腿递给红艳,自己这才撕了个鸡翅膀吃了起来。 红艳眼看着美艳的新夫人啃鸡腿,默默点头,夫人连啃鸡腿都这么好看,嗯,鸡腿也确实香。 “不知这叫花鸡是谁家的,柳儿回去打听打听,明儿再买几只来吃。” 这鸡肉软而不柴,咸鲜中又带着甜香,秦芙蓉觉得自己能吃一整只。 如今不缺银钱,秦芙蓉是万不会亏待自己这张嘴的。 红艳想了想道:“应是西市吴家叫花鸡,当年二爷除了西市的恶霸,救了西市不少商贩,应是他们知道二爷回来给送来的。” 秦芙蓉恍然大悟,原来小叔曾经还是个嫉恶如仇的少年啊,“那时候我年纪尚小,倒是真没有听说过小叔的事迹,不过红艳你看着同我差不多大,那时候就已经进府了吗。” 红艳点头,“是的夫人,奴婢四岁进府。” 别的红艳没说,秦芙蓉便也没问了,红艳无非就是定北侯养的死士或者暗卫。 红艳的武力值比柳儿要高出很多,秦芙蓉觉得自己需要尽快跟红艳提提交她两招的事情,事不宜迟,便定在晚上吧。 回府时天已经不早了,刚踏进这侯府的大门,秦芙蓉终于想起了她那位冲喜的夫君,于是便张嘴问了一句,“侯爷可回府了?” 秦芙蓉听到管家说侯爷尚未回来,看了眼天色,叹了口气对身边的柳儿和红艳碎碎念道:“侯爷这般忙,我经常听到侯爷咳嗽,吩咐厨房炖盅梨汤待侯爷回来喝,不行,还是我亲自去吧。” 裴穆安耳力极好,走出好远了也听到了秦芙蓉同丫鬟的谈话,他想到兄长的身体,又看了眼远处年轻明艳的小嫂嫂,眉心不自觉皱起,小嫂嫂确实不错,如此关心兄长,只是,兄长的身体... 裴盛安敛下了眉眼,转身又出了门,他还是去宫门处亲自接兄长回府的好。 作者有话说: ---------------------- 大家天天开心呀[捂脸偷看] 第12章 落日熔金,余晖撒在父子二人头顶,像是渡了一层柔光,父子间难得的温馨时刻,裴少阳扶着父亲的胳膊,步履缓慢。 裴穆阳在府门前被友人叫住,他有意将空间留给平日里话不多的父子二人,直接跟友人一同喝酒去了。 裴盛安转头看了眼儿子,忽而有些眼热,妻子故去多年,儿子已经长成了翩翩君子,眉眼还带着几分他母亲的模样。 想到冲喜一事,他还是觉得自己对儿子有所亏欠,拍了拍儿子的手道,“是为父对不住你,临老又娶了一房继室,她年纪小,比你也是要小上两岁的,从前也是吃了不少苦的,你能让且让。” 让? 晚辈让长辈? 裴少阳始终低垂着眉眼,闻言也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 他不喜那个女人,就像他不喜所有给母亲带来痛苦的女人一样,虽然母亲已故,并没有见过这个女人。 裴盛安知道儿子的不喜,良久之后叹息一声,“若一日父亲去了,你且记得善待她。” 裴少阳还是淡淡的回了个是字,父子二人便谁也未在开口。 他们这样的相处已经持续了多年,裴盛安对待裴穆安更像是对儿子一般,打骂都是常事,可是待亲子,父子二人之间却总是疏离的。 他心里怨着父亲,父亲也愧对儿子。 将父亲送至院门裴少阳便止住了脚,女子早就守在门前等候,见父子二人一同回来表情还略微有些惊讶。 “侯爷回来了?世子也在,正好,我着人炖了梨汤,世子也来喝上一些可好。” 女人的眉眼总是带着柔和的笑意,明明是万一挑一的皮囊,可落在裴少阳的眼里,却像是皮笑肉不笑,带着讥讽的。 他只唤了声母亲,道了声还有事,跟二人行礼之后便离开了。 秦芙蓉也不在意,谁会喜欢一个比自己还小的继母呢,她非常理解世子的心情,依然笑着去扶侯爷进门。 裴盛安欣慰的看着小妻子,心里对秦芙蓉的歉意也多了一些。 二人刚坐定,秦芙蓉便见许多下人抱了礼物进来了,那明晃晃的大内御制的物件,差点叫秦芙蓉闪花了眼。 裴盛安见她那两眼放光的模样,笑道,“都是陛下和皇后送与你的,看看可还喜欢?” 秦芙蓉嘴角的笑容根本抑制不住,御赐之物啊,宫中的布匹都那么鲜亮,还有那金灿灿超规格的头面,秦芙蓉摸着桌上的物件不住点头,“喜欢,喜欢,您可有替妾身谢过陛下跟皇后娘娘?” 裴盛安靠坐在榻上,笑容宠溺的看着秦芙蓉左摸右看,“自然是谢了,皇后娘娘说改日朝你进宫说话。” 进宫说话? 这下秦芙蓉震惊了,忙收敛了神色看向裴盛安,裴盛安看她紧张的模样,解释道:“只是叫你去说话,不必担心。” 秦芙蓉心中稍定,想着反正皇后也不会明日就召见,兵来将挡,且真到那日再说。 裴盛安看她又很快松了眉头,便笑着问道:“夫人今日可顺利?” 说起这个秦芙蓉便来劲了,她一向是个会撒娇卖乖的,借着定北侯的势回娘家出气,可不得跟侯爷好好说道说道今日之事。 秦芙蓉笑眯眯的坐在了裴盛安身侧,挑着眉道:“那是自然,您都不知道,今日妾有多威风,妾那继妹气的脸都扭曲了。” 她这一张小嘴滔滔不绝,虽说早有暗卫将今日之后汇报与他,但他还是非常乐意听秦芙蓉亲口说一遍。 秋嬷嬷见二人坐在一处,新夫人亲密的挽着侯爷的手臂说话,笑着朝屋内伺候的丫鬟挥了挥手,众人都退了出去,屋内只剩下夫妻二人,夫人的声音悦耳动听,说起话来俏皮活泼,侯爷时不时的应和一句。 * 听竹轩。 天色将黑,室内燃起了灯火,一男子高大的身影在镂空雕花的屏风后若隐若现,依稀可以看到男人厚实的胸膛和宽阔的脊背。 裴少阳随手拿过一旁干净的里衣,语气淡淡道:“如何?” 角落一黑衣侍卫无声出现,抱拳行礼道:“回世子,今日夫人回门,确实是拿着侯爷亲笔写的推荐信,只是夫人并未给其继母所生的兄弟,而是给了妾室所生的二公子。” 裴少阳冷哼一声,“她倒是聪明,知道利用侯府搅乱娘家的浑水。” 既然不是想扶持娘家,那她这条命暂时可以留下,毕竟父亲正新鲜,也不好贸然就叫人死了。 是的,他讨厌她,甚至动了杀心,尤其是祖母还盼着她生下父亲孩子的时候。 侯府的一切只能是他的,即使父亲的身体生不出第二个孩子来。 “她那里暂时不用跟了,” “今晚就处理掉庄子上那个,父亲若问起,便说生病去了。” 黑衣人蒙着脸,恭敬的道了声是后又继续:“那位约您明日在松月阁见面。” 裴少阳手上系腰带的动作一顿,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在玉制腰带了点了两下才道,“嗯,你去安排。” 黑衣人道了一声是后便没了踪影。 一身月白长衫的裴少阳,气质更加清冷,他随手推开窗子,看着外头已经漆黑的天色,眸色幽深,眸眼底似有火光跳动,他的手指轻柔地摩挲着腰间的香囊,香囊已经旧的很了,依稀能看出几片竹叶飘然其上,“母亲,叫你受委屈的女人都死了,你可开心些了……” * 这日秦芙蓉起了个大早送别宋大舅夫妻,回府之后便懒洋洋的歪在了榻上。 是嫂嫂又怎样 第12节 虽离别有些伤感,但是秦芙蓉到底不是原身,只一会子那股伤感便烟消云散了。 秋嬷嬷抱着一摞账本进来的时候,她正小口小口的吃着果子,手上还有昨日叫柳儿买来的话本,一旁的小几上点心和果茶十分诱人,静等着主人享用。 秋嬷嬷将账本放好,转身去请秦芙蓉,“夫人,这是今年府上的账本,涉及日常开销和人情往来,这有些是咱们府上一些产业的账目,老夫人的意思是您嫁过来已经几天了,也该学着掌家。” 老夫人这是想看看她的能力,管家第一项自然是管账。 秦芙蓉手上的话本子啪一下掉了下来,表情颇有一些一言难尽,她见秋嬷嬷的表情十分认真,叹了口气,认命似的爬了起来,在秋嬷嬷隐忍的笑意中坐在桌前开始算账。 她叫柳儿拿来了纸笔,秋嬷嬷一早准备的算盘被她丢在了一边。 一开始秋嬷嬷只以为是夫人胡闹,哪里有人算账不用算盘的,可当看到秦芙蓉一个时辰就看完了所有账本,除了精准的计算出了府上每日每月的各种开销,竟然还指出了每个地方错误。 秦芙蓉甩了甩手,幸好她继承了原身记忆,识字是肯定的,写字倒也会,就是毛笔太难用了,原身的字本来就差,到她这就差上加差了。 秋嬷嬷大喜,当即就让夫人休息,自己抱着秦芙蓉算的账和得出的结果走了,步伐不仅快,还带着些激动和兴奋。 秦芙蓉不明所以,心里思趁着自己是不是哪里表现的太过了,手上却是又捡起话本子看了起来。 老太太想让她管家,管就是了,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她一个大学生比古人又不差什么。 老太太同裴盛安正在喝茶,老太太刚提到她叫秋嬷嬷教秦芙蓉看账本一事,便听丫鬟通传,秋嬷嬷回来了。 老太太疑惑的看着又将账本抱来的秋嬷嬷,但瞧着秋嬷嬷一脸兴奋的兴奋样,似乎另有隐情。 秋嬷嬷问安后便喜不自胜地将手上的东西摆在了茶桌上,账本一一展开,并将秦芙蓉是如何看了一眼便计算出数字,一个时辰内看完了所有账册不说还指出了不对的地方,事无巨细,颇有些夸张的都讲了出来。 只是裴盛安看着秦芙蓉那夸张粗大的笔迹,眉头紧紧皱起,这般字迹如何拿的出手? 裴盛安没觉得哪里值得夸赞,登时黑了脸,当即便命秦芙蓉写一篇大字送来,于是晚膳后秦芙蓉便磨磨蹭蹭的抱着紧急写好的大字敲响了书房的门。 书房宽大,灯火辉煌。 入目便是墙上名家的墨宝,巨大的山水画,山势雄伟,流水潺潺。 一侧的墙壁上还有弓箭挂在墙上,另一侧便都是书架了,几列书架上的书俱是满满当当。 裴盛安正在处理公务,书案有些凌乱,铺满了他要用的东西,几张宣纸被孤零零丢在一旁,半张掉落快要垂在地上。 听她进来,裴盛安也没抬头,随手指了指桌上的砚台。 秦芙蓉知道这是叫自己研墨,放下手上的大字,拢了拢袖口便加水研墨。 裴盛安手边的的一道折子封面写了盐运二字,秦芙蓉也未抬眸扫视,只认真地做着自己的事情。 永昌伯当日答应大女儿冲喜,除了不菲的聘礼之外,老夫人当日还答应永昌伯在盐运上插上一脚。 这件事秦芙蓉自认是知道的,但是她不想管,也不乐意管,她是巴不得永昌伯早日翻车的。 半晌裴盛安抬眸看了她一眼,对她的表现似乎是觉得满意,便放下了手上的册子,结束了试探,伸手将秦芙蓉写的大字给拿了起来。 这一看不要紧,裴盛安只觉得胸腔一股气血上涌,没忍住又咳了起来。 边咳边指着秦芙蓉,显然是被这大字给气的不清。 不是,堂堂侯爷怎么这么大的气性呢,这点小事还值当生气。 秦芙蓉一边腹诽一边急忙上前给他拍背,可当她仔细看到裴盛安脸色的那一刹那,心里咯噔一声,这气色实在不对,这老登的身体不会又出问题了吧? 她定了定神忙开始哄,“妾这不是从前在伯府没人教吗,侯爷您别生气,气坏了身体妾可心疼呢。” 裴盛安可不吃她这一套,好容易缓过来,指着桌上还不如前次的笔迹道:“叫你练字,没叫你鬼画符,重写,就在这写!” 秦芙蓉乖乖称是,低眉顺眼的找了纸张,认真的写起大字来。 只是心里还是有些不甚安定的,一会抬眸打量裴盛安的脸色,见他眼底也是发青,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怎么劝慰。 最近侯爷忙她是知道的,虽说住在同一个院子,秦芙蓉也不多见。 今日除了是见她字写的不好有心叫她练练字,另外怕也想试探她对娘家的态度才将她留下的。 秦芙蓉思绪翻飞,最后叹了口气,心说她操的什么心啊,给这位看病的可都是御医,定出不了什么事的,便不再想别的,一笔一划认真的写起了大字。 只是半晌似乎是觉得累了,甩了甩手腕,竟是换了另一只手接着写来。 裴盛安早就发现了她的小动作,也没管她,只是见此情景心头微动,落下主意来。 双手都能用? 最近秦芙蓉每晚偷摸跟红艳学功夫的事情他早就知晓,既然她如此好学,那练个双刀或者双枪,也能更好的保护自己。 于是,在晚上红艳偷偷摸摸再教她功夫时拿出了两把刀,秦芙蓉瞠目结舌道:“叫我练,这个?” 红艳点头,直接将刀递了过去…… 作者有话说: ---------------------- 第13章 一连几日秦芙蓉又是学管家又是练大字,夜里还要偷摸的练拳学武,忙得是脚不沾地的,这日好不容易歪在榻上有了片刻小憩的时间,刚翻出话本子来看了两页,只听一阵门外说话声响起,秦芙蓉无奈将话本子放下,整体衣裙坐好。 只见老夫人身边的大丫鬟春兰来了,夏荷抱着姐姐的胳膊带着人进门,被春兰训斥了两声没规矩才放下了抱着姐姐的手。 姐俩感情好,虽都在府上,却不是日日都能见到的。 春兰躬身问安,脸上笑意盈盈的,“给夫人请安,原是钟嬷嬷来请您的,只是老夫人午睡快起了,钟嬷嬷伺候惯了,怕别个人伺候老夫人不妥当,这才遣了奴婢过来,叫奴婢请您去前厅挑选衣裳首饰。” 春兰是老夫人身边的大丫鬟,秦芙蓉自然是以礼相待的,指着一旁的春凳叫人坐下才道:“你和钟嬷嬷伺候母亲辛苦,遣个小丫鬟过来便是了,怎么还亲自来一趟。” 秦芙蓉自然知道春兰是想见妹妹的,便接着道:“姑娘来的巧,这是春儿她们几个刚折腾出来的点心,姑娘尝尝味道。” 春兰也不推拒,手上捏了块尝了尝,“不甜不腻刚刚好,夫人身边的妹妹们果然心灵手巧。” 秦芙蓉叫她再吃她却是不愿了,起身道:“奴婢来是请夫人去趟前厅的,天衣坊和琳琅阁送了些衣裳首饰,老夫人叫您多选几件,府上的绣娘做的总不如外头的新鲜。” 秦芙蓉点头,赏花宴在即,老夫人命秦芙蓉带着杜燕儿一同前往,老夫人想抬举杜燕儿,秦芙蓉没什么意见,带着一起去又不费什么事,反正她有自己的事情要忙。 秦芙蓉起身直接唤了夏荷进来道:“我带春儿柳儿去选衣裳,你且陪你姐姐坐上一会吃些点心,你姐姐好不容易来一趟,你可得替我好好陪陪。” 夏荷嘿嘿的应好,春兰想说陪着秦芙蓉一同过去,秦芙蓉看着姐妹二人相似的面容笑着道,“选几件衣裳而已,哪里就需要那么多的人陪了,你且同夏荷去说话。” 姐俩虽然都在一个府上,可毕竟不在一个院子,春兰今日来也是想同妹妹说上几句话的。 又叮嘱夏荷给春兰带些点心回去,这才带着春儿柳儿几个出了院子。 秦芙蓉是新嫁娘,待字闺中时也鲜少外出,天衣坊没有她的尺寸,故带了一批京中最近时兴的成衣过来供秦芙蓉几人挑选。 秦芙蓉到时陈氏母女已经来了,她只扫了眼鲜亮的布料,直接坐在了上首对陈氏母女道:“不用等我,义妹和燕儿先选便是。” 她近些日子忙,同陈氏只在晨起去老太太院子请安时能碰到,寒暄两句而已,老太太不在的时候,她更是装都懒得装,本就不亲近,且叫她们母女自己选去吧。 陈氏面上也是淡淡的,并未推辞,她的女儿势必要在赏花宴那日惊艳出场,只道了句谢谢嫂嫂,便带着杜燕儿认真挑选起来。 秦芙蓉坐在一旁喝茶,她一看这对母女选东西的架势就明白钟嬷嬷为何叫春兰跟着了。 这对母女,只是看着清高,钟嬷嬷显然是极了解她们的,春兰是老夫人的心腹,在场的话二人怕还能收敛一些,轻易不会选的比自己贵重了。 秦芙蓉倒是不在意那个,她如今有钱,几件衣裳而已,不值当什么。 可那杜燕儿上来便选了套裙摆绣满金色牡丹的长裙。 秦芙蓉没忍住摇了摇头,这陈氏啊,真是聪明过头了。 牡丹,国色芳华。 众所周知长公主之女安宁郡主最爱牡丹,衣裙钗环多是牡丹花样式,赏花宴本就是长公主府设的,能参加的不仅非富即贵,更是与长公主交好的人家,多数贵女都会避开牡丹,别家的宴会也就罢了,若到那日真有人不顾及主家的喜恶,穿这么件抢眼的衣裳前去,那还真是不尊重主家。 可那陈氏偏偏就任由女儿选了那一套。 秦芙蓉不信陈氏不知这事,可见二人又选了套藕粉色荷花裙,便也未再说什么了。 她不能小人之心。 陈氏给自己选的都是颜色极淡的长裙,十分符合她弱柳扶风的人设。 首饰就简单多了,华贵的惹眼的,珍珠步摇上镶嵌着几颗闪耀的红宝石,鎏金钗环上剔透的粉碧玺,两支玉石雕刻的素簪,成色极好。 母女二人选完便离开了,挥了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秦芙蓉只觉得有些无趣,陈氏莫不是知晓侯爷属意安宁郡主做儿媳,这才着急叫女儿抛头露面了? 摇摇头,罢了,事不关己,她随意的指了几套衣裙,首饰也只选了些低调华丽的。 只是她一转身便听到春儿和柳儿二人在一旁不忿,“那身牡丹裙最是好看,燕儿小姐选定那身的时候,我分明看到那天衣坊的掌柜张嘴想拦她来着,还看了咱们夫人一眼呢,那衣裳肯定是给咱们夫人留的。” “对,我也看到了。” 秦芙蓉无奈道,“一件衣裳而已,不可妄议,选了便选了,只希望她不要在那日穿便好。” 二人张了张嘴,想到安宁郡主的喜好,俱是肃着脸点了点头。 安宁郡主长得好,性格直爽天真烂漫,是长公主的掌上明珠,极得陛下喜欢,虽没听说过安宁郡主不让别人穿自己同款的衣裳,但总归是去别人府上做客,还是莫要得罪。 翌日便是赏花宴。 秦芙蓉一身丁香色长裙,金线绣制的腰带上系着两只香囊,衬的腰肢十分纤细却不软弱,裙摆上还有金线绣制的几朵芙蓉花,外头是一件同色披风,头饰也换成了一套鎏金粉宝石珍珠头面,耳后两支珍珠步摇随着她的动作来回摆动,挑心分心上大大小小的粉宝石点缀其中,艳阳下显得更加熠熠生辉。 低调,也够华丽。 裴盛安点头,甚为满意。 裴盛安今日要进宫,只是秦芙蓉瞧着他脸色一日不如一日,心里总是有些担心。 这几日秦芙蓉忙着学管家练大字,练完大字还要拿给裴盛安看的,她每次去送都见裴盛安忙的很,不是低头在写东西,就是在看信件。 有时候她也会在门口同一样皱着眉头的小叔裴穆安碰上,小叔也是来去匆匆,她想问什么也来不及。 秦芙蓉今日一早起床便眼皮直跳,她眉头轻皱看着裴盛安,只希望他别出什么事情才好。 裴盛安只以为她是因着今日第一次以侯夫人的身份赴宴紧张,捂着嘴咳嗽两声,宽慰她道:“此番不必担心会有人同你不暮,我定北侯府百年世家,在京中早已不必看别人的脸色。今日你赴宴,除了昨日本侯叮嘱的,别的不必关心,只需在宴会上随意赏玩便好。” 秦芙蓉点头称好,却看着他又捂着帕子咳嗽的模样还是没忍住开口:“不若您今日请示陛下在府上休息一日?妾瞧着您脸色不太好。” 裴盛安看着她关切的眼神,叹了口气,“无碍,若是...罢了,你且记着,你是定北侯夫人,侯府的掌家人,从今往后谁的脸面你也不必顾忌,整个侯府,没有人能越过你。” 秦芙蓉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见裴穆安过来了,只低低应了声好。 她见裴穆安也是一身玄衣劲装,轻声问道:“小叔今日不去赏花宴?” 裴穆安远远地便看到了盛装打扮的小嫂嫂,眼眸闪烁,没敢直面去看,伸手去扶兄长的胳膊,垂眸道:“是,嫂嫂,我今日同兄长进宫。” 是嫂嫂又怎样 第13节 秦芙蓉点头,看了看裴盛安的脸色还是不放心道:“劳烦小叔多顾着侯爷。” 裴盛安拍了拍她的手,叫她不必多虑。 可裴穆安却是认真的点了点头,那日太医说,兄长的身体如强弩之末... 应该,应该不会这么快的... 一直目送到裴盛安的马车离开,秦芙蓉这才往回走,心里有些烦闷,摸了摸还是乱跳的眼皮,安慰自己定是多想了。 耳畔传来红艳的声音,秦芙蓉回过神应了一句,半晌眉头却还是没有松开。 只是眼看时辰不早,秦芙蓉只能由着丫鬟婆子再次整理衣裙,很快收拾妥当出了院门。 远远地,一行人便看到了等在二门处的杜燕儿。 陈氏不在,杜燕儿果真穿了那身裙摆绣满金牡丹的绯色长裙。 连那头上的头饰也是金灿灿的牡丹花。 一旁柳儿没忍住,“这位表姑娘脑子里怕不是盛的水,京中谁不知道安宁郡主最爱牡丹,衣裳首饰无不是牡丹花样的,安宁郡主虽不跋扈,但应该也不想在自家的地盘上看到别个一身牡丹吧,她穿成这般去参加人家的宴会,是要拆台还是去闹事啊。” 秦芙蓉本就心绪不宁,此时直接冷了脸,“今日,我是断不能叫她穿成如此出门的。” 侯爷同她言明,安宁郡主是侯爷看中的儿媳,她必然不能在今日叫杜燕儿惹了对方不快。 秦芙蓉肃着一张脸走了过去,直接道:“燕儿去换身衣裳,这身不合适。” 杜燕儿却是不这么想的,不合适?为什么不合适?这衣裳是舅母让自己选的,为何今日不能穿? 杜燕儿咬着唇,眼泪瞬间掉落,她委屈地看了眼从远处走来的白衣男子,躬身道了声好便离开了。 秦芙蓉也没管她看向自己身后那一眼,揉了揉眉心,秦芙蓉直接吩咐众人上马车。 车厢内,红艳低声道:“后面的是世子。” 秦芙蓉点点头,“猜到了,不必管他,杜燕儿若是敢闹幺蛾子,便直接差人给送回来。” 秦芙蓉很烦,胸腔憋闷,她觉得今日的侯爷的脸色实在是太不对了,她嫁过来还没有半月,只盼着不要出什么事情才好。 红艳点头称是,柳儿在一旁颇有些愤愤不平,“这位表小姐戏实在是多,京中谁人不知安宁郡主极爱牡丹,偏她一个寄居在别人府上的非要去贵人脸皮子底下蹦跶,还有那身衣裙,天衣坊明显是给您预备的,她倒是也有脸敢选。” 秦芙蓉眼神一凌,“安宁郡主心悦世子,这事在京中怕是无人不知,杜燕儿亦是心悦世子,只是...” 若非侯爷想同长公主联姻一事,杜燕儿知晓? 红艳踌躇半晌道:“世子小时候曾说过要娶安宁郡主,前头夫人也提及过二人的婚事。” 杜燕儿就是故意那么穿的。 若参加的是别家的宴会,秦芙蓉也便由着她穿了,但那是安宁郡主自家的宴会,别家说什么都的顾及主家的喜好。 秦芙蓉轻轻点头,面色严肃不再言语。 裴少阳作为京中首屈一指的青年才俊,自然不少名门贵女心悦,这倒是没什么稀奇的,至于裴少阳的感情问题她也没想过问,只是侯爷昨日嘱咐过她,今日先试探一下长公主的意思。 长公主是陛下一母同胞的亲妹妹,二人感情极好,驸马也是个清流,一心在国子监教书做学问。 在皇子的问题上,长公主更是避嫌的很,只忠于陛下,长公主是个闲散的,无甚权利自然也不结党营私。 前定北侯夫人同长公主关系甚好,口头立下过两个孩子的婚约。 只是她看着,陈氏对女儿的期望颇大,杜燕儿又一心扑在世子身上。 老夫人想抬举陈兰母女,侯爷并未多言,不太过分的事情都一并允了,只一点,若是在大庭广众时杜燕儿敢作妖,她虽说会顾忌着老夫人的面子,但也不会心慈手软。 这一次杜燕儿来的很快,车帘掀起,秦芙蓉一抬眸,看到一身白衣的杜燕儿,直接被气笑了。 这杜燕儿一身白衣不说,头上只两支钗环,打扮实在过于素净。她们要参加的是京中的宴会,不是什么追悼会,她穿成这般是要给谁看呢。 秦芙蓉忍住内心的不喜,肃着脸直接吩咐启程。 杜燕儿的脸色亦十分不好,委委屈屈的在角落坐下,她不知母亲到底是何意思,但她看舅母眼神不慕,心里一阵紧张,母亲逼着自己换上了这么一身衣裙,说白色最是衬她,能将她的柔弱全部展现出来,还说她穿的越素,对舅母的名声越不好,可是,可是她怎么瞧着舅母并不在乎她穿什么呢。 她实在没明白她穿什么衣裳对舅母有什么影响。 秦芙蓉无暇顾及杜燕儿的脸色,叉了块果干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看着外头明朗的天色,眉头却是皱了又皱。 马车外的世子裴少阳自然也见到了一身白衣的杜燕儿,拧着好看的眉心看了眼马车,这女人,嫉妒心也太强了些,一件衣裳而已,竟还让表妹去换。 他抬眸看了眼天色,母亲生前希望他能娶安宁,今日父亲想必是叫那女人去找长公主商量此事的。 要娶安宁吗? 或者,真要娶亲吗? 裴少阳想到了母亲,母亲去世时,应该后悔嫁给父亲吧,或许父亲从前是爱过母亲的,只是后来又爱上了别人。 多么薄情寡义啊,他忽然策马扬鞭,也不顾身后的马车,迅速飞奔而走。 作者有话说: ---------------------- 第14章 赏花宴是在长公主的百花山庄内举行的。 庄子乃是先皇所赐,大而贵重,长公主基本上每年都是要举行赏花宴,庄子内四季都有景色,连那冬日的暖房都是百花齐放。 长公主喜欢热闹,也爱长相俊俏的公子小姐,每年的赏花宴也算是一年一度的相看盛事,接到帖子的人家多数会带着家中未相看的公子小姐前来赴宴,若是有碰到合眼缘的,没几日便能听到喜事。 长公主今年三十多岁,育有一子一女,长女安宁十六岁,儿子安康十三岁,公主府主子就这么几位,长公主又爱热闹,不说这赏花宴,每年公主府上举行的宴会也是有个三五回的。 驸马却是个不爱出头的性子,常年在国子监教书育人。 一路上秦芙蓉都在皱着眉头想事情,她今日是要见一见安宁郡主,再和长公主提上一嘴婚事,先夫人当年和长公主只口头定了婚约,未曾交换什么信物。今日只是试探,若是长公主同意,那她便真得忙起来了,这古时候定个亲,议程可是繁琐的很了。 马车缓缓行了半个时辰才到了百花山庄。 山庄正在京城最北侧,原是一所六进的宅院,因着公主爱花,先帝宠爱女儿,便搜寻了天下的奇珍花草种在了百花山庄,实在美丽而又风雅。 秦芙蓉一行刚下马车便被守门的婆子给引入庄子,门前熙熙攘攘来回马车众多,索幸道路宽阔,并未引起道路堵塞。 到底是春日,来来往往多是衣着华丽的,女子或三五成群,或跟着家人行在一处,姹紫嫣红的,倒是比这春日的花儿都要好看几分。 一路长廊连着长廊,长廊外是假山奇石鲜花满地,大簇大簇的迎春花围城了一座花墙,在石头上肆意盛放,还有那娇艳欲滴的海棠,被风一吹落了满地的梨花,争奇斗艳美不胜收。 如此美景都还都还未到花圃呢。 婆子引着秦芙蓉去见长公主,在路上杜燕儿遇到了好友,以她的身份长公主怕也是不愿意见的,秦芙蓉点点头便由着杜燕儿去了。 裴少阳在下了马车之后便没了影,毕竟世家公子多数在此,裴少阳自然不愿意同她个无知妇人待在一处。 秦芙蓉心中没什么起伏,这个继子看不上她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只要她还是定北侯夫人,那裴少阳的不喜就得忍着,她管他呢。 秦芙蓉进门时长公主正在凉亭内同几位贵妇喝茶,除了安王妃,秦芙蓉都不认识。 秦芙蓉对着上首的美妇行礼,长公主本来捏着一把团扇正在赏玩,见秦芙蓉过来眼睛瞬时一亮,吆了一声起身亲手将秦芙蓉扶了起来,心中对秦芙蓉的相貌不由称赞,嘴上更是打趣道,“驸马前日还跟本宫打趣说定北侯已经乐不思蜀不愿意上朝了,本宫若是娶了这么好看的小媳妇,那也是不愿意上朝的。” 虽说秦芙蓉脸皮厚,但这大庭广众的一句话给还是叫她红了脸,她眨巴着眼睛,害羞带怯地看了长公主一眼,“公主您谬赞了,芙蓉觉得像公主和安王妃这般才叫美人,芙蓉顶多是长相周正罢了。” 安王妃捂着嘴巴笑道:“吆,这小嘴甜的,今早吃了蜜来的吧。” 长公主和几位贵妇都是初次见秦芙蓉,小姑娘面若芙蕖举止有礼,说话时脸上笑意盈盈的,哪里就有传闻中泼辣欺人的样子了。 秦芙蓉瞧着眼前一个赛一个漂亮的美人,眼睛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尤其长公主,生的美艳,装扮也是华丽无比,那头上的东珠都有鸽子蛋那么大了,生生叫人看花了眼。 长公主和从前的定北侯夫人关系极好,她瞧着眼前定北侯的小妻子,心中泛起了些许酸涩,只是裴盛安也算是为阿苒守了多年,她实在是不能说裴盛安个不字的。 她也不是不讲理的人,小姑娘是被迫嫁给裴盛安的,给个老鳏夫冲喜,也是个可怜的人。 长公主打量着脸颊红红只敢偷看她的小姑娘,笑着挥挥手叫众位夫人散了,自己则是牵起了秦芙蓉的手,同安王妃一起去了自己休息的院子。 一路上秦芙蓉都有些拘谨,一会子偷偷瞧瞧长公主,一会子又眨巴着眼睛去瞧安王妃,抿着的嘴角向上扬起,又乖觉又好笑。 如此绝色,她眼睛都不够看了。 长公主同安王妃对视一眼,果然是个傻孩子。 三人坐定,秦芙蓉眼看着周围富丽堂皇极尽奢华,脚下地毯轻薄软绵,檀木桌椅光滑明亮,双面绣制的四季如意屏风,连丫鬟递过来的茶盏都是翡翠雕着芙蓉花的。 秦芙蓉小口小口的喝着茶水,不住感叹,这般来看侯府确实是低调,人家长公主一个庄子都如此奢华。 又想到了安宁郡主,若是安宁郡主嫁到侯府,不知算不算吃苦啊? 长公主放下茶盏,“侯夫人可还喜欢这茶水?皇兄赏的西湖龙井,宴会结束时带回去些,也给侯爷尝尝。” 秦芙蓉笑着起身,大大方方应了声好,“陛下赏的自然是最好的,公主能忍痛割爱,侯爷定也非常喜欢。” 安王妃笑着同长公主道:“我就说这丫头和传闻里一点不一样吧?你听这说话,滴水不漏的。” 长公主也点头,看向秦芙蓉时还带了些心疼,“从前在伯府没少受委屈吧?本宫也是见过你母亲的,虽说没怎么打过交道,但本宫知道她是一位善良温婉的女子,如今出了伯府,且好好跟你们侯爷过日子,你的好日子都在后头呢。” 秦芙蓉恭敬点头,“嗯,从前芙蓉年纪小,只能在继母手底下苟活,如今已经嫁给了侯爷,自然事事以侯府为先。” 安王妃叹了口气,想到秦芙蓉的娘亲深觉可惜,“你啊,找我找的晚了,你母亲死后我是差人去看过你的,但都被你继母给拦了过去,我当时刚和王爷成亲,也没有直接暴露身份,一是怕他们利用你,二是当时我也是琐事缠身...” 秦芙蓉上前躬身一礼,向着安王妃感激道:“大婚那日多亏了您在,娘亲的嫁妆芙蓉才能顺利拿回来,芙蓉还未谢过您,本应上门致谢的,只是最近忙着学习管家才未前往,您不要嫌弃芙蓉不懂礼数才好。” 她确实心里惦记着这事,只是刚成婚,她不知侯府同王府的关系如何,不好贸然上门。 安王妃亲手将人给扶了起来,她自然知道秦芙蓉的顾忌,安慰道:“怎么会,我知你心意,也知新嫁娘的艰难,哪里就会嫌弃你了。” 长公主看着这边的二人无奈道:“你们这在本宫这感谢过来感谢过去的,本宫牙都酸倒了。” 安王妃同长公主关系好,白了她一眼道:“你就羡慕吧。” 秦芙蓉笑看着二人打嘴架,上前给二人又添了杯茶水道:“公主和王妃的感情真好。” 三人又说笑了片刻,只听一阵欢快的脚步声传来,一位身穿月白牡丹裙的贵女小跑着进了门来,女子十五六岁的年纪,不仅身上满是牡丹花,那袖口领口上也是金线绣制的牡丹花瓣,头上左右朵水灵鲜艳的牡丹花活灵活现,周围几只金簪装饰,而这么一身看起来有些夸张的打扮在女子身上却并不突兀。 女子活泼高贵,气质浑然,举手投足虽说娇憨,却是十分赏心悦目的。 这位想必便是安宁郡主了。 “母亲母亲,您怎么还在这呢,好多公子贵女都来了,您不出去看看。”小姑娘声音如银铃般清脆,话音刚落地便一阵风似的来到了三人面前。 安宁没想到母亲这里除了安王妃还有别人,小脸不自觉一红,忙看向自己母亲。 秦芙蓉起身行礼,“臣妇见过郡主。” 长公主并未出言训斥女儿,只是嗔怪的看了女儿一眼道:“这位是定北侯夫人。” 是嫂嫂又怎样 第14节 安王妃在一旁喝着茶水慢悠悠补刀,“裴世子的年轻继母。” 安宁这一下连耳朵都红了,忙躬身还礼,支支吾吾道:“安宁见过定北侯夫人。” 说完又胡乱给母亲和安王妃行了个礼,转身便跑走了。 安宁喜欢裴少阳这事,还真是无人不知。 安王妃捂着嘴偷笑,长公主指着安王妃道了句你啊你,无奈看了跑出去的女儿一眼,对秦芙蓉道:“安宁被本宫宠坏了,芙蓉不要介意。” 秦芙蓉笑着摇头,“郡主天真娇憨,芙蓉很是喜欢。” 秦芙蓉抿了抿嘴,对给继子提亲这事心里有些忐忑,第一次做长辈,她还是有些紧张的。 她略微停顿才看着长公主继续道:“不瞒公主,今日芙蓉是带了侯爷的任务来的,侯爷同芙蓉说了前侯夫人的遗愿,芙蓉今日上门便是想问一问长公主和驸马的想法,若是公主和驸马同意,改日侯爷和芙蓉便请了媒人上门来提亲。” 长公主没想到秦芙蓉竟这么干脆,就这么大喇喇的将议亲的事情问了出来,她一时竟有些没反应过来。 安王妃看长公主的模样直接笑的合不拢嘴的,捂着肚子笑道:“哎吆,你看看你,怎么,人家定北侯差人上门提亲你还不乐意啊?” 长公主白了安王妃一眼,看着秦芙蓉道:“少阳那孩子也是本宫看着长大的,我同他母亲年轻时便交好,年少时本宫同阿苒的玩笑话,没想到侯爷记了这么久。” 长公主已是有些感伤,秦芙蓉张了张嘴,不知道怎么劝,只听安王妃道:“裴盛安这人啊,重情重义,确实不错。好了,你且跟驸马商量商量,改日再给定北侯答复便是。” 言罢安王妃朝长公主坏笑道,“顺便再问问安宁的意思。” 眼看长公主并未拒绝,秦芙蓉心中微定,如此她的任务也便是完成了,偷偷揉了揉快要笑僵了的脸,心里的一颗石头也算落地,看样子公主对世子是非常满意的,想必侯府马上就又快又喜事了。 应是有贵客至,长公主亲去相迎,安王妃同秦芙蓉一起出来,二人相携在花丛间,安王妃看着她柔声道:“没想到你刚成婚,这又要操持世子的婚事了,想必侯爷十分看中你。” 秦芙蓉点点头,她也没拿安王妃当外人,实诚道:“但是做人家继母是很难的,尤其我年纪尚轻。” 安王妃鼻腔一酸,想到了秦芙蓉也是在继母手底下苟活的,叹了口气,轻轻握住了秦芙蓉的手道:“待世子娶了亲,你就能松快了,你是长辈,不必顾忌太多。” 只是裴盛安的身体,安王妃也是有些迟疑的,她这几日也听丈夫提了一嘴,说定北侯的身体瞧着一日不如一日了。 秦芙蓉点头,心里也是想到了侯爷了,“嗯,您放心吧,我都懂得,我现在只盼望着侯爷的身体能再好一些...” 长命百岁才好。 安王妃也是这般想的,她刚要在嘱咐秦芙蓉两句,却被人唤住了,原是相熟的夫人,秦芙蓉虽不认识,也是认真的行了礼,她见这位夫人明显是有话要同安王妃说的,便识趣的退下了。 圆满完成了任务,秦芙蓉漫步在这百花盛开的庄子上,只觉得心旷神怡,终于也有心情欣赏美景了。 小桥流水春意盎然,风儿吹过花瓣轻舞,大片的蔷薇攀附在竹壁上,形成了巨大的花墙,花枝摇曳,花香四溢。 再往前走是一大片的芍药花海,几位贵女身在其中,头上带着刚摘下的花儿,娇艳欲滴,人比花娇。 秦芙蓉只看的心情都好了许多,周围俱是三三两两的美人儿聚在一处,也有一些世家公子,只是也都十分知礼,俱是秉持着身份,只遥遥相望。 她不爱往人多的地方去,远看前处湖边的海棠开的正盛,便缓步前往,那儿正有一处观景亭,安静无人,风景也好。 柳儿前去取些茶水,红艳帮着擦拭亭中的桌椅,秦芙蓉踱步至海棠树下欣赏美景。 日光直落在海棠树上,光影斑驳映出一片胭脂色,娇嫩的粉色花瓣如同璀璨的明珠一般挂在翠绿的枝头,春风摇曳,落下一朵形单影只的海棠花瓣,秦芙蓉没忍住伸出手来接过,无甚重量的花瓣躺在她白皙的手掌里,她垂眸轻笑,脸上罕见的出现了丝孩子气,脸颊鼓起刚要吹气,可一阵风吹过,花瓣随风扬起。 她丝毫未生气,目光随着花瓣移动,唇角笑意加深,最终花儿随风飘远,她却对上了一双含笑的眸子。 那是一双黑亮的眸子,水润清亮,眼角微微勾起好看的弧度,看着她的眼神带着丝笑意。 秦芙蓉直面对视过去,见是一个相貌清俊的男子,身形挺拔,一身青衫,金镶白玉腰带上还挂着个极精致的香囊。青年对上她的眸子笑意更甚,还微微点头示意,一点也没有被人抓包的自觉。 秦芙蓉也未在意,今日百花山庄公子贵女众多,碰到个男子实在正常,她并不想结交此人,转身便要转身离开,只是侧前方一阵吵闹声引起了她的注意,远远看去,好似是几个女子发生了争执。 红艳已经行至她面前,她自幼习武耳清目明,轻声道:“夫人,好像是杜小姐。” 红艳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几步远的青衣男子,不动声色的来挡在了秦芙蓉身前。这男子是二皇子,还是不要叫夫人接触的好。 秦芙蓉眉心微微皱起,未注意到红艳的动作,嗯了一声便直接走了过去。 这个杜燕儿,当真是个不省事的。 美人在身旁走过,步摇轻晃裙摆飞扬,卷起了几片海棠花瓣,二皇子沈珏挑眉,京中竟还有如此绝色,手上的折扇刷的一下打开,只是可惜了,是个妇人打扮。 虽说有些失望,可是眼神还是落在了那美人儿身上,这年纪这打扮,还有那身手不俗的女护卫,他倒是也猜出了美人儿的身份。 沈珏挑着眉又看了眼那窈窕身影,嘴里啧啧了两声这才转身离去。 可惜了啊,年纪轻轻的就要守寡。 作者有话说: ---------------------- 第15章 秦芙蓉看过去的方向,此时一身白衣的杜燕儿与两位贵女对峙着,粉衣女子掐着腰,脸上的表情颇有些不忿,另一位鹅黄色衣裳的女子不住点头。 两个小姑娘年纪都不大,俱是十四五岁的模样。 “明明就是你说想要看兰儿妹妹头上的簪子她才取下来给你看的,如今你给弄坏了,又说是不小心,我们只是叫你买个一样的,又没有叫你多赔?你哭哭啼啼作甚,我们又没欺负你!” “就是就是!这可是我攒了半年的月钱买的!” 鹅黄色衣裳的小姑娘撅着嘴,看着手上坏了的步摇,一脸心疼的模样。 她只是五品官家的庶女,好容易攒了半年的月钱才买了这么支白玉兰花步摇,十分爱惜,杜燕儿刚才一脸艳羡的看着自己,说想看她便取下来递给她了,但是没想到这人到手就给她就给摔了,她怎么能不生气。 她还没哭呢,杜燕儿倒是哭上了,还一脸梨花带雨的,好似她们欺负了她一样。 杜燕儿还是那柔弱的模样,一身白衣捏着帕子立在那里,哭的身子摇摇晃晃,仿佛下一刻就要倒了。 嘴上还不住的说着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实际上是一点行动也不付出。 秦芙蓉忽的停住了脚步,她看见她那位继子,正同一女子相携而来。 那女子不是别个,正是一身牡丹活泼俏丽的安宁郡主。 秦芙蓉遥看这二人,继子俊美高大,安宁郡主娇俏可人,小姑娘脸颊红红的,眉眼带着些许的春意,时不时偷看男子一眼。 裴少阳脸上虽看不出表情,但时不时的点头附和,对于安宁的话算是句句有回应。 秦芙蓉挑眉,继子对安宁倒是有些情谊的,毕竟是真的青梅竹马。 杜燕儿看到裴少阳过来,无尽的委屈似终有倾泻之地,她揪着帕子咬着唇,脖颈微微倾斜露出个美好的弧度,抽泣着叫了声“表哥。” 这一声委屈又哀怨,面容凄婉还带了些倔强。 两位贵女虽不忿,但是看到裴少阳和郡主来了,俱是恭敬的行礼问好。 只那杜燕儿,丫鬟也不知被她遣到哪里去了,形单影只的站在那里,低垂着眉眼,肩膀哭的一抽一抽的,模样十分可怜。 裴少阳还是一幅清冷如月的的模样,一袭白衣长身玉立,眉眼冷淡的看着几人,轻轻点了点头道,“出了何事?” 可杜燕儿只是看了他一眼又飞快的垂下了眸子,不住的摇着头,这幅做派叫不远处的秦芙蓉看的只觉得脑门子生疼。 安宁是个单纯的,她未做它想,走进杜燕儿关切道:“这位姐姐莫哭,哭坏了眼睛就不好了。” 对面的两位姑娘对视一眼,粉色衣裙的姑娘胆子大一些,没忍住开口道:“郡主,是杜姑娘弄坏了兰儿妹妹的步摇,兰儿并未说什么,她便一直哭,搞的好像是我们欺负了她一样。” 安宁这才看到了鹅黄色姑娘手上的断了的步摇,她的眼神不解,这分明是支成色十分普通的步摇,坏了便坏了,怎么就吵起来了呢。 杜燕儿还是梨花带雨的,时不时捏着帕子看向裴少阳一眼。 秦芙蓉扶额,眼看周围寻声而来的人越来越多,直接几步上前道:“燕儿怎得一直在哭?” 言罢也不管杜燕儿回没回应,直接吩咐红艳道:“带杜小姐去净面,大庭广众的,莫要失了礼数。” 秦芙蓉直接输出夹枪带棒,红艳也是动作迅速,直接将杜燕儿给制锢住带走。 杜燕儿妄图挣扎,甚至叫了声表哥求救,红艳侧耳说了句话,杜燕儿只得老实的走了。 秦芙蓉面无表情的看了眼裴少阳,裴少阳静默一瞬,抱拳叫了声母亲。 秦芙蓉只嗯了一声,上前同安宁问好,安宁见秦芙蓉再一次红了脸,轻声唤了句侯夫人。 秦芙蓉笑着上前轻轻拍了拍安宁的手,“杜小姐在侯府做客,这事我来处理便好。” 安宁轻轻点头,对心上人继母的好感又多了几分。 秦芙蓉转身对着两位好奇的看着她的贵女柔声道:“我大概了解了刚才的事情,是杜姑娘将这位姑娘的步摇不小心摔坏了对不对?” 秦芙蓉说话时轻声细语的,鹅黄色衣裙的姑娘睁大了眼睛看着她,只觉得莫不是仙女下凡了,怎得连声音都如此的好听。 见小姑娘表情呆呆的看着自己,还不住的点头,秦芙蓉忍着笑,将自己头上的金丝芙蓉簪拔了下来,动作轻柔的插到了小姑娘的头上,小声道:“我叫芙蓉,这个芙蓉簪便送给你可好?算是替燕儿赔罪了。” 小姑娘眼看着美人儿靠近自己,还给自己带上了个发簪,脸颊不自觉涨得红红的,感觉自己个儿像是要烧起来了。 待听清对方的话,小姑娘忙红着脸推拒,“不行的,夫人的簪子贵重,兰儿不能要。” 秦芙蓉却是抿着嘴嗔怪的看了小姑娘一眼,顺便将小姑娘手上坏了的步摇拿了过来,“那你的步摇给我,咱们俩交换可行?” 小姑娘越发急了,“可是,可是步摇坏了。” 秦芙蓉轻轻将小姑娘额前的碎发拨到脑后,俏皮道:“姐姐认识能工巧匠,定能修复好。” 言罢秦芙蓉眨了眨眼,“你若不信的话改日修好了姐姐定戴给你看?” 小姑娘不自觉咬唇,想象着美人儿戴上的模样,“嗯,夫人戴上定是极美的。” 秦芙蓉笑道,“真乖,那便去玩吧。” 小姑娘被秦芙蓉夸的十分不好意思,被同伴扯着袖子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裴少阳在一旁看着秦芙蓉哄孩子,那轻声细语跟猫挠似的一句一句的钻进他的耳朵里,有些痒。 这个女人,同他想的似乎有些不一样,温柔细心,还,挺善良。 秦芙蓉见二人跑远了便将断了的步摇用帕子包了起来,安宁不解道,“这步摇很普通,夫人要去修复吗?” 秦芙蓉轻轻点头,认真的对安宁解释:“这东西对刚才的姑娘来说很重要,所以我想尽力把它给修好。” 她没有用金钱来衡量,对安宁来说,它或许只是一支成色普通的步摇,可对刚才的小姑娘来说,应是一大笔的开销了,安宁出身高贵,不懂得其中的道理。 安宁懵懂的点头,秦芙蓉道:“叫郡主看笑话了,杜小姐暂住在府上,今日我便得了婆母吩咐,带她一起出来见见世面。” 安宁是知道杜燕儿母女的事情的,但今日也是初次见面,她对杜燕儿的印象有些不好,即使她再反应迟钝,也能看出来杜燕儿对少阳哥哥的意思。 秦芙蓉见安宁似是知道这事,扬了扬唇角继续道:“燕儿不会在府上长住,侯府人丁稀少,郡主无事的时候来府上陪我说说话可行?我一见郡主便喜欢。” 安宁瞬间明白秦芙蓉的意思,俏脸红红的,偷偷看了裴少阳一眼,这才对着秦芙蓉点头称好。 裴少阳始终站在一侧,来往的夫人小姐众多,俱是光明正大的瞧上他几眼,他脸上只是云淡风轻,静等二人讲话。 是嫂嫂又怎样 第15节 秦芙蓉看了眼裴少阳,笑着道:“如此我便去凉亭歇息了,郡主同世子且继续逛逛。” 安宁红着脸应了声好,秦芙蓉转身便离开了。 待回到凉亭,柳儿正一脸焦急的等在那里,见她回来松了口气,“奴婢刚才见红艳差人将燕儿小姐送走了,可是闹幺蛾子了,您赶紧喝口茶歇歇。” 秦芙蓉是真的渴了,一口气喝净了杯中的茶水才道:“别提了,她弄坏了别人的步摇还一直哭,闹的我头疼。” 她叹了口气,很想趴在石桌上休息一会,柳儿又给她倒了杯水,她刚端起来,却见红艳一脸着急的走了过来,低声道:“接急信,侯爷身体抱恙,您需得马上进宫。” 什么抱恙还得她进宫? 只能是,是不好了... 秦芙蓉的脸唰一下便白了,手上的杯子啪的一声落在了桌子上四分五裂,茶水瞬间湿了衣袖,她脑袋轰的一下炸开,浑身似卸了力一般,片刻反应过来后扶着桌子站了起来,身子明显的晃了晃,柳儿被她吓了一跳,忙将她扶住。 她今日从晨起便一直心神不宁的,侯爷的脸色又出奇的差,结果,竟真的出了事。 秦芙蓉问了稳心绪,沉声道:“杜燕儿送回去了?” 红艳点头,“借了公主府的马车,有婆子护卫跟着,您放心。” 秦芙蓉点头,深吸口气叫自己找回力气,吩咐道:“柳儿跟主家说一声府上有急事,红艳跟我进宫。” 柳儿点头,见秦芙蓉虽脸色严肃,但面上已经有了血色,躬身应了声是便离开了。 秦芙蓉来不及想其他的,同红艳疾步而走,引路的婆子虽奇怪侯夫人为何突然离开,但看秦芙蓉的面色严肃也未敢多问,一路疾行,秦芙蓉道了声多谢便出了庄子。 她看了眼正翻身上马的裴少阳,深吸口气赶紧上了马车,吩咐车夫快些进宫,一颗心七上八下的来回翻腾,只希望侯爷的身体不要太糟糕的好。 作者有话说: ---------------------- 第15章 马车行的急,秦芙蓉一颗心七上八下的,眉心紧锁,手上紧紧揪着帕子,红艳看着她的模样,实在不知如何劝慰,若是侯爷真的不好了,夫人她... 可该如何是好啊。 本就是冲喜而来的,过门才刚半月,不说别的,就是老夫人那里,怕也是不好过的。 秦芙蓉尚未想到那里,这半月的相处历历在目,从冲喜那夜侯爷初醒张口便是说对不住她,翌日分房居住,之后又帮她在娘家兜底,叫她管家教她识字,甚至她偷摸的跟着红艳学武他都没说什么,这么好的人,她不愿他出事。 可天不遂人愿。 秦芙蓉到宫门处的时候,裴穆安正一脸焦灼的等着她。 秦芙蓉掀开车帘跳下马车,面色焦急的往宫门前跑,跑的太急裙摆又太长,踉跄两步差点摔倒,幸而红艳眼疾手快扶住了她的手臂。 裴穆安眼眶一热,轻声唤了句:“嫂嫂。” 因为太过急促,秦芙蓉头上的步摇来回摆动,发出细微的声响,她眼底满是担忧,紧张的看着裴穆安,“侯爷,侯爷如何?” 裴穆安垂下了眸子不敢看她,胸口似压了块巨石,叫他喘不过气,他只低声道:“太医还在诊治,少阳已经过去了,嫂嫂跟我走吧。” 秦芙蓉看小叔的模样,一颗心顿时凉了一半... 她深吸口气,大步跟上裴穆安的脚步踏入宫门。 红艳进不去,只能等在外头。 二人走的很快,秦芙蓉甚至忘了自己身在何处,只是一个劲的催促裴穆安再走快一些,当他们二人来到偏殿时,秦芙蓉额头上已经冒了汗,脚底板也麻木了。 门外有位公公一直在焦急的走来走去,见二人过来,忙道:“是侯夫人来了,快进。” 秦芙蓉行了一礼,疾步跟着裴穆安进了殿内。 只见一身着明黄服饰的中年男子沉着脸坐在上首,裴少阳已经到了,正面无表情的看着屏风后的内室,不知在想何。 内室里头依稀可见几个太医忙碌,有咳声呕吐声传来,秦芙蓉进门便听到了,一颗心沉入谷底。 她随着裴穆安的声音向皇帝跪地行礼,皇帝看了她一眼,摆摆手叫她起来。 皇帝似乎是打量了她的,半晌才沉声道:“盛安有些不好,你是他的妻子,且进去照顾着吧。” 秦芙蓉躬身道了声是,只身进了内室。 只一眼她便掉下泪来,裴盛安眉眼紧闭,苍白的面色泛着青气,上身赤裸,银针密密麻麻扎满了上身。 为首的太医看了眼时辰,开始收针。 一旁的太医已猜到了她的身份,嘱咐道:“侯爷的毒已经侵入五脏六腑,如今只能吊着,夫人先将汤药喂给侯爷,我等便守在外头。” 秦芙蓉点头称好,她看着榻上一早还贴心嘱咐他的男人,抽了抽鼻子,上前帮他将里衣穿好,见他额头上还有细密的汗,转身又去净手湿帕子。 她一颗心慌乱的很,外间时不时有说话声传来,她无暇分神,眼睛和耳朵只牢牢的盯着病着的男人。 很快药炉上的药也好了,小药童将药倒出,她轻声谢过,端着药来到榻前。 将汤药放在小几上放凉,秦芙蓉捏着温热的帕子,轻轻地将裴盛安头上的汗擦净,看着男人毫无血色的脸,秦芙蓉想到这半月的相处,眼泪再次掉落。 她不想哭的,但是她忍不住。 他们认识的时间并不长,可是她这个冲喜的夫君,却真的像个“爹”一样照顾着她。 裴盛安一直都是有意识的,小姑娘的眼泪砸在了他的手上,触感温热,他不忍心,一声叹息后缓缓睁开了眼。 秦芙蓉见他醒来,胡乱摸了把眼睛,焦急道:“侯爷您醒了,喝药,咱们先喝药。” 手上的动作不停,动作轻柔的将人给扶了起来,腰后塞了个靠垫,伸手取过一旁温热的汤药,一口一口的喂着。 小姑娘此时眼睛和鼻头都红红的,见他看过来忙换上笑脸,他喝着汤药,小姑娘哄他:“太医说药喝完了就好了,咱们便能回府了。” 这哄孩子的语气叫裴盛安少了几分对死亡的恐惧,他轻轻扯了扯唇角以作安抚,很配合的将汤药喝净,秦芙蓉倒了杯水给他净口,拿着帕子给他擦了擦嘴。 裴盛安靠在榻上,看着眼巴巴望着自己的小姑娘叹息一声,张了张嘴,试了两次才发出声音,“不必紧张,生死本是常事,我五年前就该死了的。” 他的声音又小又嘶哑,每一个字都像是在嗓子里燃烧,听起来吃力极了。 秦芙蓉鼻子抽动两下,“您可别胡说,太医说您没事的,睡一觉就好了。” 嘴里说着哄人的话,可是看着男人带着死气的灰败面容,秦芙蓉心里还是难过极了。 男人无甚力气,只强撑着看着她道,“我的身体我知道,你不必哄我。” 秦芙蓉哪能不明白男人的意思呢,“您答应我的,您会长命百岁,您不能说话不算话。” 说完小姑娘的泪水再次决堤,她委屈极了。 两辈子了,难得碰到对自己这么好的人,她是没把男人当丈夫的,男人也没把她当妻子。 她像是做了人家半月的女儿,被宠在了掌心里,这人叫她做事教她成长,可是,时间太短暂,这人马上就要死了... 是了,他娶了她,这才半月。 她以后,该怎么过活? 他心疼的看着她,想伸出手来摸一摸她的头,可是他的手臂动了动,怎么都抬不起来。 秦芙蓉没忍住哭了起来,她想问问他到底是怎么了,早晨还好好的,怎么就突然要死了。 可是她没有问出来,她很伤心,她希望对她好的人都不要死。 外间,皇帝待听到太医说“侯爷怕就在今日的时候”本是站着的身体竟然晃了晃,裴穆安将皇帝扶住,太医呼啦啦跪了一地,一时间室内寂静,落针可闻。 侯爷身上的毒本就奇特,是太医院冒险用了以毒攻毒的法子才将人给救了回来,如今几种毒性天长日久的集聚,侯爷能撑到今日已经是奇迹了... 内室,女子隐忍的呜咽声传来,将众人的心狠狠揪起。 皇帝突然像是失了力气,由着裴穆安扶着进了内室。 见皇帝过来,裴盛安挣扎着想要行礼,皇帝皱着眉头看着他,“你躺好,莫要乱动。” 裴盛安轻轻点头,看了一圈留在屋子里的人。 裴少阳站在床前木着一张脸,他好似自己又回到了母亲去的那日,那日也是这般,天朗气清,忽如其来的坏消息传来,如晴天霹雳,叫人瞬间便失了分寸。 裴盛安终于开口,“陛下,微臣怕是不行了,” 戎马半生的裴盛安,中毒苟活的裴盛安,在庙堂上力挽狂澜的裴盛安,皇帝看着他渐渐红了眼眶。 他了解他,他说不行,那就是真的不行了。 “陛下,臣死后,不必将少阳拘在府里,穆安也是,您该用的用,几位皇子野心勃勃,朝堂已经乱了,您也该管管。” 武将之家,不拘于守孝二字,从前老侯爷去世时裴盛安在战场没有丁忧。 他这些话的意思皇帝都懂,帝王尚未老去,他的儿子们却都已迫不及待了。 他一口气说完便开始咳嗽,秦芙蓉帮他顺气,裴穆安倒了杯水喂他喝了两口。 “至于芙蓉,臣拜托您之后给她找一门好亲事,她为臣冲喜,是我对不住她。” 他说我,皇帝便懂了,他不愿意连累人家。 秦芙蓉跪坐在一旁握着他的手,倔强的开口,“您答应我的您忘了,侯府要给我养老的,您不能食言。” “傻丫头,那不就是守活寡了吗,莫胡说。” 裴盛安轻轻握了握她的手,眼睛却再次看向皇帝。 皇帝点头,“好,朕答应。” 皇帝理解他,他从来都是这般周全之人。 裴盛安又看向儿子,这一瞬间,他仿佛看到了去世多年的妻子,她去时冷漠的看着自己,说下辈子不要再做夫妻了…… 他有愧。 他眸光闪烁,颤声道:“父亲去陪你母亲了,侯府便交给你了。” 裴少阳看着他,二十年同父亲的记忆如走马奔腾一般,开心的不开心的事情在此时都分外清新,他嗫喏着唇角,红着眼跪在了地上重重一叩,“父亲放心,儿定当守护好侯府。” 他说不出此时的心情,是伤心的难过的,是酸涩的是不忿的,可能还带了些别的,母亲去了,现在,父亲也要去了。 裴穆安也跪了下来,裴盛安轻扯唇角看着他,“你大了,一直做的都很好,兄长没什么嘱咐你的,保家卫国,顾好你自己。” 裴穆安狠狠点头,知道这是兄长最后的遗言了... 父亲去世时他太小了,他没有关于父亲的记忆,只有兄长的,兄长如兄如父,教他练武教他识字,连在最后了,也只是要自己顾好自己。 最后,终于轮到秦芙蓉了。 是嫂嫂又怎样 第16节 裴盛安看着她,他似乎是累极了,苍白的嘴唇微微颤动,“书房里有我准备好的和离书,你想的话随时可以离开侯府,不过,少阳和穆安的婚事,还得麻烦你。” 他话音刚落便开始疯狂的咳嗽,秦芙蓉掉着泪手忙脚乱的给他顺气,嘴上不住的说着,“我不走,我不走,世子的婚事我知道怎么做,我都答应你,我会做好的,您别说话了,我真的会做好的。” 这是他早就拜托她的事情,她一定会做到。 可是裴盛安却是猛的吐了一大口的黑血,所有人都慌乱了起来,皇帝大声吼道,“太医!太医!” 已经晚了... 裴盛安强撑着身子摆摆手,“陛下,不必劳烦太医了,送臣回府吧,臣不应该死在宫里。” 皇帝张着嘴想说什么,看着裴盛安带着祈求的眼睛却怎么都说不出来... 作者有话说: ---------------------- 还是去了…… 工作党,更新时间不是很固定,大家见谅。 第17章 暮色沉沉。 定北侯府一片死寂。 门口已经挂起了白幡,下人也都换上了丧服,大半个京城的世家都已得到了定北侯身死的消息,有人悲痛有人嘲,大兴的肱骨,一代名将,就这样退出了朝堂的争斗。 管家抹着眼泪退出了老夫人的院子,灵堂已经在搭建了,棺材是五年前就准备了的,虽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日,可当这日真的来了,还是叫人难以接受。 老夫人年纪大了,身体虽说一向康健,可送走了丈夫如今又送走了儿子,白发人送黑发人,在侯爷去的时候,生生将自己给疼晕了过去。 府医一直在偏厅守着。 秦芙蓉双目红肿,一身白衣在旁,见老夫人醒来只愣愣的看着自己不言语,她张了张嘴,不知如何劝慰。 她们一个死了丈夫,一个死了儿子。 老太太想必对她是非常不喜的,毕竟她是来冲喜的,但侯爷还是死了... 老太太心里怕是也怨恨上自己了吧。 而且,她回府的第一件事便是将陈氏母女给撵了。 只是老太太此时满心都是失去儿子的悲痛,还没有发现罢了。 稳了稳心神,秦芙蓉端过汤药,舀了一勺吹了吹,亲手喂到了老太太唇边,眼含关切道:“母亲,您将这汤药喝了可好?侯爷也不会想看到您如此的...” 老太太看着秦芙蓉如花似玉的面庞,竟然生出了一个荒谬的想法,她一双浑浊的眼睛直直的看着秦芙蓉,沧桑的面容上多了几分的狠辣,“你本就是给我儿冲喜来的,既然他去了,你便随他去了吧。” 秦芙蓉被这突出起来的话惊住了,手里的汤药一个没拿稳,尽数撒在了她的手上,烫的她一激灵。 钟嬷嬷也被老夫人这话吓了一跳,忙上前帮秦芙蓉将手上的药碗拿走,秦芙蓉的手背上瞬时红肿起来,她的表情愕然,呆呆的看着老夫人,似乎是没有听懂老夫人话里的意思。 钟嬷嬷有些心疼的看着她,转头又对上了老夫人严肃的面容,钟嬷嬷呼吸一滞,老夫人,怕是真有这个想法... 钟嬷嬷迅速调整好语气,给秦芙蓉递了个颜色,“夫人看看外头可还有剩的汤药,外头府医也在,叫他帮着看看您的手可有伤到,您先去,老奴在这呢。” 秦芙蓉反应过来,有些慌乱的转身逃走。 可她还没走几步,便听一阵脚步声传来,来人表情十分悲痛,显然是哭了许多时,她被一左一右搀扶着进了内室,看到床榻上的老夫人,低声叫了声母亲便扑了过去。 一左一右的公子小姐也是靠近床前跪下,磕头叫了声外祖母。 秦芙蓉冷眼看着老夫人抱着自己的女儿悲痛不已,母女互诉着思念和衷肠,她摩挲着火辣辣的手背,无力和委屈感萦绕心头,自嘲一般的扯了扯唇角,转身出了屋子。 刚出内室她便对上了一双肃然的眸子,裴穆安着人将姐姐带来的行礼安置,入室便看到了素衣淡裳的秦芙蓉。 她的双眼红肿,面色苍白,看着他来只淡淡点了点头,未做言语便转身走出门外。 他眼眸微动,虽走的匆忙,但他还是注意到她的手背,分明是烫伤了。 四月的夜,微凉的风将人的头脑吹的也清明了几分,红艳一直守在门外,看到她出来,连忙迎了上去。 廊下的灯光明明暗暗,红艳紧张的看着她,上下打量,看到她手背上通红一片时忙伸手去察看,秦芙蓉疼的倒吸一口冷气,嘴上却是道:“无碍,汤药不小心撒了。” 虽说才半月的相处,红艳却是不信秦芙蓉是会毛手毛脚将自己烫伤的,她踌躇道:“可是,可是老夫人说了什么。” 秦芙蓉看着红艳关心的面容扯了扯唇角,低垂着眉眼道:“老夫人说,叫我随侯爷去了...” 红艳心中惊惧,不知老夫人为何会突然如此说,她的视线却忽然对上了夫人身后的身影,二爷不知何时站在那里,裴穆安面色严肃,见红艳看过来,隐忍着情绪朝她摇了摇头,红艳瞬间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红艳牵起秦芙蓉的手小声安慰,“不会的,大兴律法不准生人殉葬,老夫人,老夫人兴许只是随口一说,夫人您且安心,府医在偏厅,奴婢带您去上药。” 幸亏汤药并不是很热,秦芙蓉的手背只是红肿未起水泡。 秦芙蓉点头,面上还是没什么表情,整个人像是被抽了生气一般,跟个提线木偶似的由着红艳摆弄。 红艳以为她是被吓坏了,心里一酸,差点掉下泪来。 她同夫人相处了虽才半月,但觉得世上再没有比夫人更好的人了,夫人善良温柔,对她们这些下人极好,对侯爷也是一心一意的,毫无二心。 老夫人兴许只是随口一说,可夫人也只是个刚失了丈夫才十八岁的姑娘,被婆母如此说,怎能不心生难过呢。 裴穆安看着她被红艳牵着的身影,母亲糊涂了,兄长不会叫她一同去了,他也不会叫她出任何差错,至于母亲无理取闹的心思,他定会叫母亲放弃。 秦芙蓉不能离开婆母那多时,她知道。 她是侯夫人,丈夫死了,婆母生病,她是应该在病床前伺疾的。 府医帮她上了药之后她便再次回到了老太太厢房前,月华如霜,她抬头看着空中的月亮,下弦月儿弯弯,眼前的月儿比后世的明亮。 今夕是何夕啊。 古代女子活的这般艰难,深宅大院况且如此,那市井乡间呢? 那些死了丈夫的女子呢?她们是怎么过活的? 逆来顺受,还是,勇敢反抗? 逆来顺受可不是任人宰割,她秦芙蓉,向来不是什么软弱的性子,是谁也不行。 婆母吗? 同样是死了丈夫的,我的丈夫是侯爷,你的同样也是。 你都没跟着去,我又怎么会跟着去了。 孝顺,可不是百依百顺。 秦芙蓉摩挲着还火辣辣的手背,给红艳递了个放心的眼神,转身进了屋子。 这一次老夫人并没有为难与她,秦芙蓉也正式的同小姑裴映雪见了面。 裴映雪的相貌同老夫人有几分相似,长相秀丽,仪态大方,见她过来,郑重的行了一礼,一双儿女陆馨陆川俱是随着母亲行礼。 秦芙蓉见她眼眸还湿润着,忙将她同两个孩子给扶了起来,“妹妹无需多礼,今日匆忙,给两位外甥的见面礼明日我再差人送过去,刚好同母亲和妹妹商议一下,管家正着人打扫几处院落,馨儿就在妹妹从前院子的隔壁,川儿远一些,住在世子隔壁可行?” 老夫人语气淡淡的,看也未看她一眼,只道了句“你同你妹妹商议便是。” 裴映雪上前握了握母亲的手,兄长的死真的怨不得小嫂嫂身上,她刚才安慰了母亲许多,这又见小嫂嫂安排妥当,面目憔悴嘴唇干涩,定是辛劳了一日,忙道:“谢过嫂嫂,我们来的匆忙,本应早些日子到的,可路上遇到大雨休息了一日,这便来晚了,也没赶上,没赶上,” 裴映雪想到数年未见的大哥,眼泪不受控制的再次掉落,秦芙蓉眼圈一红,转过脸偷偷将眼泪擦净,转而道:“妹妹一路辛苦,先带着两位外甥用膳可好,母亲这里我来守着,” 她话还未说完便被老夫人沉声打断了,“我这里谁也不用留,都回吧,映雪明日再过来。” 说完老夫人便躺下了,裴映雪想要说些什么,一旁的钟嬷嬷对着她摇了摇头,裴映雪叹了口气,终是退了出去。 母亲倔强,此时心里定也难受极了。 陆川对姐姐调皮的努努嘴,觉得外祖母好生奇怪,对着母亲说了好多奇怪的话,竟然还想叫舅母一个生人给大舅殉葬,天家早些年严禁的事情,外祖母莫不是疯了吧。 陆馨十五岁了,考虑的自然比弟弟多上一些,她嗔了弟弟一眼叫他老实一些,外祖母白发人送黑发人,此时定是钻了牛角尖了,怕是得叫她自己想开才是。 出了老夫人的院子,秦芙蓉竟有些如释重负的感觉,裴映雪看着月下如仙子般美艳的小嫂嫂,虽只一身白衣,头上只一支玉簪,但就这般模样都叫她看的心中一颤。 秦芙蓉叹了口气,她能感觉到裴映雪是同裴盛安一样好的人,轻轻道:“妹妹,幸好你来了。” 裴映雪知她年纪小,兄长去世,她需要面对东西有很多,不懂的更多,安慰她道:“嫂嫂放心,我这次来了,便会住上一段时日,至于别的。” 想到母亲的话,她停住了脚,郑重的看着秦芙蓉道:“母亲的话嫂嫂不必放在心上,兄长去时交待了你许多,母亲年纪大了,我又常年不在京中,少阳和穆安的婚事,还得交给你来操持。” 秦芙蓉苦笑着点头,“妹妹放心吧,我答应侯爷的事情都会做到的,虽然我们成亲没多少时日,但是侯爷对我很好,我...” “我自然会尽心尽力的给世子和小叔操持婚事的。” 裴映雪没忍住上前握住了秦芙蓉的手,可却不小心握在了秦芙蓉烫伤的手背上,秦芙蓉咬着牙不吭一声。 裴映雪知道能将嫂嫂烫成这般的只能是母亲,叹了口气,刚想替母亲道歉,却见秦芙蓉反手握住了她的手岔开了话,“瞧我,两位外甥饿坏了吧,夜深了,咱们赶紧先去用膳。” 裴映雪知道她这是给母亲面子呢,心里又对秦芙蓉多了几分好感,简单用了膳后秦芙蓉便送娘仨回院子,待进了裴映雪的院门,她这才想起来什么问了句,“不是说母亲近两年还认了位义女,怎得晚些时候没有见到?” 秦芙蓉叹了口气,解释道:“白日赏花宴上陈氏女儿在宴会上故意闹事,郡主和世子都在,我怕郡主心生芥蒂,便直接差人将她送回自己府上了,陈氏也一并送了回去。侯爷又...我实在没有心思处理这对母女,便眼不见心不烦送走了,只是,我也在考虑这事如何同母亲说明,那杜燕儿的做派,实在叫人不喜。” 裴映雪沉了脸,她待字闺中时便同阿苒嫂嫂情同姐妹,对于侄子的婚事,她是万不会允许一个寄居在府上来历不明的女子染指,“你做的对,这事我来给母亲说,少阳的婚事是大事,岂是她一个寄居在侯府的女子能破坏的了,如今我回来了,母亲便不会将一个义女放在心上,嫂嫂放心。” 秦芙蓉顿时松了口气,她看裴映雪也十分疲累,便道:“丧服绣娘连夜在准备,明日一早便送过来,妹妹早些休息,我去前厅看看。” 裴映雪道了声好,目送秦芙蓉走了很远这才转身回了院子。 作者有话说: ---------------------- 第85章 夜凉如水,月光将影子拉的细长,秦芙蓉拖着疲累的身体往灵堂走去。 红艳跟在她身后,默默地守护着她。 一路上灯火摇曳,大红灯笼换上了白衣,秦芙蓉踱着沉重的步子走在廊下,眉头轻皱,她不知古代丧葬的流程,还得前去问问管家和秋嬷嬷,莫要冲撞了什么才好。 很意外的,灵堂外竟没人,秦芙蓉面露诧异,红艳看了眼灵堂内,低声道:“应是世子将人遣走了。” 秦芙蓉点点头,吩咐道:“去找管家过来。” 红艳去寻人,秦芙蓉看了眼周围飘着的白幡,静默半晌,抬腿走了进去。 是嫂嫂又怎样 第17节 巨大的奠字下停放着金丝楠木棺,晨起时还细心嘱咐她许多的男人便躺在里头,眉眼轻合如同睡着了一般。 火舌将黄纸席卷,继子跪坐在蒲团上,脊背挺拔,手上一直重复着烧纸的动作,似乎没注意到有人进来了。 她穿来这陌生的世界还不到一月,做尽了她上辈子没有做过的事情,夺聘礼夺嫁妆,冲喜成亲…… 可她成亲半月就死了丈夫,丈夫还是那样好的人。 秦芙蓉又看了两眼棺材便转身离开了,身为当家主母,她要做的事情实在太多,容不得她悲秋伤春。 心中的不舍和悲痛都化作了脚下的路,既然选择留在侯府,那便得打理和守护好它。 即使她不知自己会留在侯府多长时间,可能是一辈子,也可能三年五年。 裴少阳并不在乎是谁来了,他一张一张的烧着黄纸,依稀记得许多年前也是这般,瘦小的他一人跪在此处,棺材里头躺着的是他的娘亲,那个会柔声唤他,哄他入睡的娘亲。 娘亲走的也是那样的突然,清早还叮嘱他用功读书,可当他下学归家,娘亲却成了一具尸体…… 夜半时父亲带着一身酒气跪在娘亲的棺材旁,他直白着说着自己的爱和悔恨,模样看起来是那样的悲痛。 可若是真的爱,他的娘亲又怎么会自尽? 火光明明灭灭,灰烬仿若化成了白蝶旋转着飞到了他的袖口,落在他的胸前。 裴少阳丝毫不觉,此时的他眼眸低垂,在夜幕苍白的灵堂下,无人看到他悲伤的眸子下带着讥讽的唇角。 娘亲,父亲终于下去陪你了。 * 管家恭敬的说了许多注意事项,秦芙蓉仔细听着,有没听懂的又询问清楚,到最后只觉得头晕脑胀这才作罢。 回到院子,秦芙蓉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秋嬷嬷尚在忙碌,柳儿见她回来忙迎了上来,她脸色憔悴,春儿端来了一早准备好的燕窝叫她吃了几口,秦芙蓉也知道自己需要吃些东西补充精力,强撑着吃完便又带着红艳去了书房。 灯烛燃起,室内亮如白昼。 书房的摆设一如往常... 秦芙蓉闭了闭眼睛,深吸口气,不容自己多想,径直来到了书桌前,打开最上首的抽屉,里头赫然是裴盛安留给自己的和离书。 她打开,和离书一目了然,上头也已签字画押,秦芙蓉只需要签上自己的名字,和离书便可以生效。 和离书下还压了一个信封,信封上写着芙蓉亲启,里头却无信件,只是几张银票和地契。 两千两的银票,和京郊庄子的地契。 她捏着手里的纸张,愣愣的看了半晌。 这人,怕是早就将这些东西准备好了,即使知道自己嫁妆颇丰,却还是担心自己一日无处可去,银钱和住处,都安排妥当。 可他,是不是也没料到自己去的那么匆忙,不然,怎么连一封信件都没有留下呢。 他那么周全的人,怎么着也会嘱咐自己几句,要她管好家,练好字,替他照顾好母亲之类的话吧。 她起身将手上的东西递给了红艳,看着周围的一切喃喃道:“收起来吧,侯爷有心了。” 红艳见她表情又开始悲伤,双手接过,想劝慰两句,却听秦芙蓉起身道了句走吧,便往外头走去。 可她还没走几步却住了脚,头脑不由自主的开始晕眩,红艳眼疾手快忙将她扶到一旁坐下。 二人也不知是谁的手臂碰到了座椅旁的小几,上头的香炉来回晃动,挪动了些许的位置才稳稳站好。 秦芙蓉只觉一阵天旋地转,脸上也忽的没了血色。 红艳见她这模样,急忙要去叫府医过来,秦芙蓉眉眼紧闭,摆摆手道,“府医在母亲院里,还是莫要惊动了,我只是有些累,休息一会便好。” 红艳心疼的看着她,夫人身体本来就不好,最近虽然跟着她练武好了许多,但今日劳心劳累的,身体早就到极限了。 红艳也知夫人顾虑,听话点头,转身去倒水。 秦芙蓉歪着脑袋靠坐在椅背上揉太阳穴,半晌终于觉得舒服了一些,紧闭的眼睛缓缓睁开,轻舒口气,眼神却对上了手边的香炉,鹰嘴炉造型奇特,十分别致。 她一只手耷拉在小几上,铜制鹰嘴炉底下露出的一抹白色粉末,在紫檀木制的桌面上分外显眼。 秦芙蓉瞬间清醒,脑海思绪翻涌,眼睛直直地盯着那抹白。 红艳端了茶水过来,顺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只一眼,红艳也发现了不对。 秦芙蓉将红艳手中的茶盏接了过来,她知道红艳懂些药理,冲着红艳点了点头。 红艳会意,从袖口掏出门银针。 下一瞬,银针变色。 二人对视一眼,俱是变了脸色,秦芙蓉冷声吩咐,“叫二爷过来,悄悄的,不要让人发现。” 继子在灵堂,且她同继子不熟,还是叫小叔过来好一些。 红艳知道这事的严重性,也未走正门,翻身从窗子飞了出去。 秦芙蓉将茶盏放在一旁,思趁着今日发生的一切。 侯爷的死或许不是旧毒发作造成的,这细小的粉末... 侯爷是又被下了毒? 她想不通里头的关窍,但今日在皇宫内侯爷同皇帝的对话,她还是听出了一些事情,侯爷说朝堂已经乱了,那是不是说明,夺嫡已经开始了。 裴盛安是皇帝的心腹,朝中不少大臣都是他一手提拔上来的。 裴盛安活着,谁将他拉拢过来,坐上皇位的几率便越大,可如今他死了,陛下便失了左膀右臂,而他那一派的人手,自然也容易被瓜分瓦解。 世子年纪尚轻,未有侯爷的影响和威慑之力。 不过,这毒也可能是侯爷的对家做的,毕竟他纵横朝堂二十多年,多有树敌,但是,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和能耐,能在定北侯府和太医手底下下毒呢。 侯爷的身体一直都是太医院负责的,每日请平安脉的也都是陛下的人。 能在香炉上动手脚的,只能是可以进入书房的人。 所以,要先将这个人给揪出来,再查他背后之人。 可是,真的只是在香炉上动的手脚吗? 她发现的只有香炉,别的呢? 裴盛安一直非常严谨,身边之人也都是用了多年之人,到底是哪里出的差错呢…… 秦芙蓉此时已经满腔的愤懑,她不懂什么朝堂纷争什么夺嫡之战,她只可惜裴盛安这么好的人就这么死了。 一代名将,没死在了战场上,却死在了明争暗斗,甚至亲近之人之手。 他可以是真的旧毒发作,但他不应该是这样的结局。 秦芙蓉揉了揉太阳穴,她觉得自己应该为他做些什么,除了他交待的事情,她一定要和侯府一起将幕后黑手揪出来,为他讨回公道。 况且银票和那么大的庄子她都收了,她该这么做。 裴穆安赶来的时候,入眼看到的便是秦芙蓉闭着眼睛瘫坐着,眉头紧锁面色苍白,明显身体不适。 听见他的动静,这才缓缓睁开了眼。 红艳紧随其后,秦芙蓉见他来了便直接道:“红艳应该都告诉你了,这粉应是下毒之人匆忙留下的,能进入书房的人不多,应就在那几个人里。” 裴穆安点头,眼底一片猩红,心中怒气翻滚,稳了稳心神,半晌收敛了神色看着她道:“后面的交给我,嫂嫂先去休息。” 秦芙蓉眉头还是紧紧皱着,她嗯了一声,知道自己也帮不上忙,这事还是得交给小叔去查。 至于她,明日一早还要去老夫人房里伺疾,且明日开始相熟的人家也会陆续上门来吊唁,琐事众多,她是该回去休息了。 她起身,红艳忙伸手去扶。 只是秦芙蓉路过裴穆安身前时却顿住了脚,她略微思趁,转过身子看着裴穆安认真道:“侯爷一生为国为民,不该为奸人所害,小叔若有什么线索,也差人与我说上一声,我也想为侯爷出一份力。” 看着裴穆安点头,她好似松了口气,刚要挪步,便见裴穆安递了个盒子过来。 秦芙蓉接过,裴穆安面色不变道:“烫伤膏,嫂嫂先用着。” 秦芙蓉未做他想,扯了扯嘴角道了声谢,这才走了。 红艳有些惊讶的看了眼二爷,二爷什么时候看到夫人的手烫伤的,怎么连药膏都准备好了。 裴穆安摩挲着指尖触碰到她手指的温度,柔软且温暖。 偏偏是嫂嫂来书房的时候发现了香炉的蹊跷。 是兄长的意思吧…… 他见人走远,眸子瞬间变的极寒,挥挥手书房内凭空出现了几名护卫,“将可疑之人全部抓进地牢,我亲自审。” 无论幕后之人是谁,他定北候府定同他不死不休! 作者有话说: ---------------------- 今天先这样啊各位,周末愉快 第19章 翌日天刚亮秦芙蓉便起了,老夫人醒的早,她这一夜也未睡多长时间,脑海里思绪混乱,一会是到底是谁下的毒,一会又是侯爷去世前的景象,眼看天快要亮了,索性直接起来了。 叫春儿柳儿准备些见面礼给小姑子一双儿女送去,秋嬷嬷进来,二人又说了一会话,钟嬷嬷在婆母身边走不开,前厅有女眷上门都是秋嬷嬷在招待,再有身份的便去请秦芙蓉过来。 早膳她也无甚胃口,在秋嬷嬷的劝慰下吃了一碗鸡蛋羹便去了老夫人院子。 老太太虽还是不愿意看她,但并未为难她,也未在说什么难听的话。 长子闭眼的情景还历历在目,她送走了丈夫,如今又送走了长子,她白发人送黑发人,怎么能接受的了呢。 冲喜一事本就是她一意孤行,儿媳也是被迫嫁来的,是她听了那道士的话,而且,那道士那日说的,怕只是一线生机,是她听岔了。 她知道自己不应该将长子的死归咎于儿媳身上,昨日是她悲痛欲绝之下才产生的想法。 女儿说的话她也是听了进去的,昨夜小儿子也来了一趟,话里话外都是在维护儿媳,小儿子更是直接说自己这般做才会伤了大儿子的心。 他们说的都对。 儿媳一直是恭敬的伺候她,喂药喂水都是亲力亲为,看着小姑娘手背上还红肿的一片,老太太终于还是于心不忍了。 她摇摇头,表示不再吃了。 是嫂嫂又怎样 第18节 秦芙蓉并未勉强,将饭食撤下,取过一旁的帕子给老夫人净手,老太太看着她憔悴的面容,叹了口气,才十八岁,做成这般已经极好了。 “你下去用膳吧,我这里有钟嬷嬷在,前厅事情多,你多操心一些。” 秦芙蓉也并不意外,死了儿子的婆母,想见儿媳的不多,她恭敬的应了声好,“有事您差人来唤儿媳,前厅的事您放心,管家和秋嬷嬷都在。” 老夫人嗯了一声,吩咐一旁的钟嬷嬷道:“去将宫里的烫伤膏取来。” 钟嬷嬷脸上有些喜色,忙哎了一声,转身便去取药膏了。 昨日的委屈又席卷而来,秦芙蓉知道婆母这是想明白了,鼻尖一酸,忙低下头去,“儿媳谢过母亲。” 她就说吗,老夫人能教育出这么好的儿子,怎么会是不讲理的人呢。 老太太嗯了一声便不再言语了,只是仔细瞧的话,那双浑浊的眸子里也是带着湿意的。 一连几日,秦芙蓉都忙的脚不沾地,每日前来吊唁的人都很多,幸好裴映雪在,老夫人那不用她操心。 而且果真如裴映雪说的那般,老夫人一句也没问过陈氏母女的事情,只是老夫人突然一日叫钟嬷嬷来给她换了个院子住。 秦芙蓉理解老夫人的心情,利索的搬了。 新院子很大,空旷幽静,院中几株芍药开的正艳,大片芙蓉躺在那里,虽还未到开花的季节,但也绿意盎然的,花丛边有一小塘,潺潺水声作响,几条鱼儿在莲间嬉戏,莲花已经结了花苞,马上就要盛放。 收拾完已经入了夜,刚放下碗筷,红艳便从外头走来,低声在她耳旁轻语,她换上了一身轻便的衣裳,随着红艳出了门。 她第一次来到了侯府的地牢。 月色阴沉,散发着清幽的光。 红艳手里提着灯笼,带她来到了一处极偏僻的庭院,侯府很大,秦芙蓉并没有来过这里。 看门的婆子眼神极好,见人过来便直接开门将二人放了进去。 红艳带着她进了屋子,又不知触碰到了哪里的机关,墙壁移动,露出了几道石阶来。 里头有亮光闪现,红艳行在前头,秦芙蓉提着裙摆紧随其后。 片刻后,她们终于来到了地牢。 裴穆安一身黑衣站在正中,他的手上捏着条长长的鞭子,架子上的男子血肉模糊,依稀能看出样貌,确实是侯爷身边常跟着伺候的叫来福的下人。 见秦芙蓉来了,裴穆安将手上的长鞭递给护卫,“嫂嫂。” 秦芙蓉嗯了一声。 除了在电视上,她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种血腥的画面。 裴穆安见她一直盯着那下人,细长的眸子微微眯起,一张脸却是没什么表情的。 她今日还是一身白裙,头上带了朵白色的绢花,瞧着有些不似人间模样。 心中思趁他是不是不应该将嫂嫂请到这里,嫂嫂是大家闺秀,乍然来到这里,莫不是被吓到了... 裴穆安心中有些不忍,刚想开口,却听秦芙蓉道:“果然是他啊。” 裴穆安惊讶,“果然?” 秦芙蓉抿着嘴嗯了一声,她详细的看过了裴盛安近身伺候的几人的资料,除了一些隐蔽的,红艳连他们有什么亲戚近年见过什么人都查的详细,她慢慢走到那人身前仔细瞧了瞧,面上不带一丝害怕。 “红艳去查了能进入书房的几人,只有他是不是家生子,能有外心,且拿自己和家人命来赌的,怕是只能是他了,不过,他仅仅是为了钱?” 裴穆安点头看了她一眼,见她眼中除了探究没有害怕这才放下了心,“不光是钱财,叫他做这事那人,幼时救过他的命,从进府那日开始,他就是被安排好的棋子。” 是他们疏忽了。 秦芙蓉叹了口气,谁也不能千日防贼啊。 她看一旁桌子上摆满了各色刑具,慢慢走了过去,拿起了一柄锋利的断刃漫不经心道:“怕只能是那两位了,就是不知道是哪一位。” 不可能是太子下的手,太子是正统,没有杀裴盛安的理由。 裴穆安怔愣了一瞬,只觉得她比自己想象的还要聪慧,看着她拿着刀柄却无甚表情的脸,心中有些异样的情绪流动。 “那个人,曾经是二皇子的人,后来又跟了三皇子,但在兄长去世的半月前已经死了。” 死了? 秦芙蓉惊讶的抬起了眸子,“线索断了?那,可知毒是何毒?又是谁给他的?” 望着她好看的眉眼,裴穆安匆忙移开视线,转身看着那下人道:“那药粉是普通的迷药,很容易买的,其中有些成分与兄长身体相冲,查到确实是那人买来给他的,别的尚未查到。” 意思就是线索彻底断了? 秦芙蓉叹了口气,举侯府之力都查不到的话,那说明凶手只能是那两位其中之一了。 她看小叔神色怅然,面色也有些颓唐,便没再问下去。 定北侯府的势力再大,也大不过天家去。 也怪皇帝有意放任,她是不信皇帝不知几个儿子争斗的。 不过,秦芙蓉觉得无论是那二位中的谁其实都一样,只要太子继位,这二位怕是没什么好下场,只是,若这二位的目标是太子呢? 太子死了,他们这仇还怎么报?再扶持个别的皇子? 她是知道皇帝生了七八个儿子,最小的尚在襁褓。 这么想的话,倒也不是不行,只要皇帝身体康健,活个一二十年也不是没有可能。 毕竟定北侯府只站皇位上的那人的。 裴穆安看她若有所思的模样,大概也猜出她的几分想法,“陛下已知晓此事。” 秦芙蓉看了他一眼,抿着嘴点了点头,几步上前将手上的短刃递了过去,“那这人也就不必留了。” 裴穆安接过,秦芙蓉转身便走。 “小叔先忙,我先回去了。” 秦芙蓉走的利索,裴穆安看着手上的刀刃,又看看已经离开的身影无声扯了扯唇角。 待什么也看不见了,裴穆安这才冷声吩咐道:“处理了吧。” 走在回去的路上,秦芙蓉突然想起了什么,问红艳道:“世子可知晓此事?” 红艳肃着脸点头,“世子知晓。” 红艳看了眼秦芙蓉又道:“这几日世子日夜都在灵堂,也去了地牢,那人身上的鞭痕,多数是世子留下的,侯爷去世,世子不说,但其实很伤心。” 秦芙蓉想到继子那清冷看不出悲喜的面容叹了口气,想了想吩咐红艳道:“差人下两碗素面,一碗送至世子处,一碗送至小叔那里,这些日子,二人确实辛苦了。” 她不知道二人会不会吃,但总归是她的一份心意,夜风还是有些微凉的,吃碗热汤面能舒服一些。 于是,在出殡前的每一个夜晚,秦芙蓉都会差人准备一些素食作为夜宵给二人送去,裴映雪给母亲感叹小嫂嫂的妥帖,老太太嗯了一声,头一次没说出反驳的话来。 “除了年纪小些,别的是不错,还算孝顺。” 裴映雪笑着道:“母亲说的极是,嫂嫂是孝顺,今早您吃的素馄饨可还行?是嫂嫂亲手包的。” 老太太诧异,满院子的下人,哪里就用的着她亲自动手了。 裴映雪解释道:“女儿也是这么说的,但是小嫂嫂说怕下人做不出那个鲜美的味道来,她边做下人边学,您喜欢的话,随时都叫厨房来做。” 老太太点点头,虽诧异秦芙蓉怎么会下厨,但是心里还是有些满意的。 裴映雪接着道:“女儿也问小嫂嫂怎么会下厨,嫂嫂说从前在娘家伺候祖母时练出来的,母亲,” 裴映雪攥着母亲的手,轻声道:“您一开始不也挺喜欢小嫂嫂的吗,长得漂亮又懂事,虽然,虽然兄长去了,但是已经娶进门了,您就别再迁怒嫂嫂了,女儿不能常常陪在您身边,嫂嫂陪也是一样的,您就把她当做女儿一样看待可好?” 裴映雪是一定要说服母亲的,那个陈氏母女,以后必不能再叫进府了。 半晌,老太太叹了口气,“母亲知你心思,好了,母亲那日只是随口一说,你不必日日在母亲面前说她好话,母亲还没老糊涂。” 裴映雪松了口气,转而道:“至于那个义妹的事情,母亲可听女儿一句劝,那对母女,断不能再叫进府了,这才两年便哄了您多少好东西去了,赏花宴那日的事情女儿也同您说了,女儿这次住的久一些,您可不能再偏疼别个,多疼疼女儿才是。” 裴映雪又气恼又撒娇,老太太无奈又好笑地伸手去点女儿的脑袋,“你啊,三十多的人了,竟还吃起醋来了。” 在自己院子的秦芙蓉没来由的打了个喷嚏,春儿急匆匆去抱了个披风来,柳儿直接上手摸了摸她的额头,秦芙蓉哭笑不得的看着两人,“我就是打了个喷嚏,无事的,不必紧张。” 见自己姑娘真的无事,两个丫鬟才终于松了口气。 这段时日夫人起的早,一日竟碰见了厨房婆子,一眼便看到了篮子里的新鲜荠菜,也不知怎得夫人竟进了厨房,亲自下厨做了些荠菜香菇馅的馄饨。 从前为讨祖母欢心,原身也是下过厨的,柳儿虽诧异自家姑娘何时学会的做荠菜馄饨,但瞧着姑娘认真的神色,也未开口去问。 倒不是秦芙蓉不担心掉马,只是她偶然看到荠菜,便想吃上一口,幼时奶奶包的荠菜馄饨是她童年常伴的美味,加上最近婆母一直病着,胃口极不好,这种民间的吃食算是新鲜,也给老太太换换口味。 于是她从早晨下厨,白日忙碌,晚间回到院子,累到倒头就睡,自那日开始几个丫鬟就看着她,说什么都不叫她下厨了,且都吓得狠了,她打个喷嚏都怕她感冒发烧的。 夜深人静,秦芙蓉歪在榻上看外头的月亮,旁边的博古架上还放着侯爷为她寻来的字贴,她眼神扫过兀自出神,自侯爷去了,她便忙着府上的事情,一直也未得空练字,过几日忙完还得重拾起来的好,若是侯爷见她如此懒惰,定会板着脸训斥她几句的... * 出殡这一日,天空下起了蒙蒙细雨,明明前一日还晴空万里的,翌日一早却忽然变了天了,天地像披上了一层薄纱,灰蒙蒙一片。 这天仿佛也沾染了凡间的气息,随着送葬的队伍一起,诉说着对逝者无尽的悲痛。 纸钱如雪花般飘落,被风一吹四散在街巷,寻声而来的百姓自发的跟着队伍身后,他们虽没有穿着丧服,却无不是浅衣淡裳。 茶楼内有不明所以的小童,看着长长的队伍好奇的询问一旁的长辈,“祖父,为何这个队伍越来越长?他们都认识棺材里的人吗?” 老者叹息一声,揉着孙子的头看着长长的队伍感叹道:“是啊,他们都认识棺材里的人,那是定北侯,是守护我们的人,是大兴的脊梁啊。” 脊梁是什么?书院里的先生只教过国之栋梁。 小童懵懂的想,脊梁就是国之栋梁的意思吧,是为国家做了许多的贡献,很厉害很厉害的人.. 作者有话说: ---------------------- 后面就都是闺女搞事业和谈恋爱的剧情了,但闺女开窍没那么早,男主,嗯...单方面攻略... 第20章 端午节过后天气便闷热的不像话,院中的几颗石榴树已经开出了花,火红的花瓣间依稀可见刚结的嫩果,斑驳的日光洒在茂盛的枝叶上,衬的花儿更加艳丽如霞。 秦芙蓉一大早自老夫人院里出来,月余的时间,老夫人的身体已经好了许多,老夫人前几日发了话,叫她不用晨昏醒定的在床前伺疾。 可她身为人家儿媳,礼数还是得有的,每日早早的去给婆母请安后才慢悠悠的回自己院子用早膳。 幸亏小姑在府上,帮她照顾婆母不说,裴映雪知她管家经验不多,更是一有时间便手把手的教她,秦芙蓉心里感激的很,今日得闲,便准备出府一趟买些礼物送给小姑子。 是嫂嫂又怎样 第19节 还是一身素衣两支素钗,带着柳儿和红艳便出了门。 如今她是定北侯老夫人了,继子已经继承了爵位。 这段时日他们各忙各的,同小叔倒是经常偶遇,同继子只有在老夫人处才会见着,继子已不向从前那般对她冷淡,见了她会关心两句,有时看向她时唇角还带上些许的笑意,叫秦芙蓉差点以为继子被人夺了舍。 不过秦芙蓉诧异了半晌便将这事丢在了脑后,未曾放在心上,毕竟二人身份有别,她本就是长辈,小辈恭敬和关心都是应该的。 虽说目前是秦芙蓉管家,可府上的风吹草动裴少阳都是知道的。 听到下人说继母出了门,裴少阳也只是淡淡嗯了一声。 她是个心有成算的人,如今又管着整个侯府,出门是极正常的事情,前些夜里一碗一碗的汤面他虽然没吃几口,但任谁被人记挂着关心着,心里都会舒服许多。 且他见过了她那般柔声细语的模样,也看到了她在祖母病时的细心照料,已经对她亲近了许多。 室内的冰鉴已经用上了,将室外的闷热隔绝。 如今丁忧在府上,他还是要给自己找些事情来做的,便趁此时将他手低下的产业好好打理打理,某些人安插的探子,也是时候揪出来几个。 吩咐了一声备车,裴少阳起身,面无表情的扫了眼桌上的书信,该来的也逃不掉。 * 秦芙蓉先去了趟西城。 东城多是达官显贵,西城多是平民商贾,而秦芙蓉母亲的陪嫁明月山庄,便坐落在西城。 一路上秦芙蓉看的仔细,她一个现代人,来到古代很难没有开店的想法,毕竟小说上都是那么写的,穿越女随便一出手便赚的盆满钵满。 西城的大街小巷都十分的热闹,道路两侧全是做生意的摊贩,叫卖声讨价还价声不绝于耳,再往里头多是些酒楼店铺,米面粮油饭庄布庄什么都有,透过车窗,秦芙蓉打量着街道的行人,虽说穿的也是齐整,却鲜少锦衣华服。 街上不少的摊贩皆是女子,她们背上除了年幼的孩子,还有载满生活的背篓,手上叫卖的是自己做的各种物件,秦芙蓉看的心酸,叫停了马车,叫红艳去买了一些上来这才作罢。 她在车上摆弄着买上来的荷包帕子和头花,还有几个木雕混在里头。 柳儿捏着手上的纸张对着外头东张西望,因着谁也没去过明月山庄,只能寻着宋大舅留下的地址去找,秦芙蓉听这山庄的名字,还以为是坐客栈或者庄子,可在马车上远远便看到到了明月山庄的布招上那明晃晃的酒壶标志。 秦芙蓉看向柳儿,柳儿摸摸头道:“奴婢也不知这山庄竟是酒楼,奴婢只听说掌柜姓徐,生意还算不错。” 秦芙蓉点头,已经到了明月山庄的门口,也没在纠结,稍作整理便下了马车。 刚一下车便见有小二迎了上来,只是小二刚说了句“客观您请”,待看清秦芙蓉的相貌便惊喜的道:“大小姐您终于来了!” 小二兴奋又激动的将人给请了进去,秦芙蓉轻轻点头,面上波澜不惊,心里却是有些疑惑的,莫不是舅舅走时嘱咐过这里的掌柜? 小二大呼小叫的喊掌柜,那掌柜本要发怒,却在看清小二领进来的人时瞪大了眼睛。 此时酒楼刚开门营业,屋子里只掌柜和几名小二。 掌柜是一名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攻于算计的长相,只看人时总是带着笑,又给人以温和之感。 掌柜的几步从柜台后走了出来,到了秦芙蓉身前竟直接跪下来叫了声“大小姐您终于来了”,秦芙蓉被吓了一跳,忙将人扶起,“徐伯快快请起,是芙蓉来晚了。” 徐掌柜一时间老泪纵横的,他看着秦芙蓉和自家小姐颇为相似的外貌,一时间激动非常,嘴里不住的喃喃,“像啊,尤其是那双眼睛,太像了,实在太像了。” 好一顿认亲似的热闹,半晌之后秦芙蓉被带去了后院。 前面酒楼是三层,后院则是两层的小楼,是酒楼掌柜和管事商议事情和待客的场所。 街巷后面还有一处院子,便是掌柜的居所。 秦芙蓉端坐在上首喝茶吃点心,没一会儿便见徐管家抱了个匣子过来了,徐管家放在茶几上,笑着道:“多亏了舅爷在走时送来了您的画像,老奴叫店里几个小二都看了,这才没有怠慢与您。” 秦芙蓉笑着将大舅给她的玉珏也拿了出来放在桌上,“舅舅还给了我这枚玉珏,叫我在侯府站稳脚跟之后便来这找您,可是。” 秦芙蓉苦笑道,“您也知道府上发生的事情,待到今日这才有时间过来了。” 徐掌柜自然是知道秦芙蓉的处境的,叹了口气,“不提了,不提了,老奴一直差人注意着侯府的动静,知道您平日里脱不开身,便静等着您来。” 秦芙蓉转而笑道:“从前从未听母亲说过明月山庄,我还以为是个庄子或者客栈,今日见了才知是个酒楼,若不是小二唤我,我怕是真的要去别个地方找找了。” 秦芙蓉嘴上说着玩笑话,心里对着名字的由来也是带了些好奇的。 徐掌柜脸上的笑意更深,“这名字啊,还是您母亲取的,当时小姐要嫁到京城来,舅爷想怎么办啊,一定得置办些产业才行,于是便将咱们这半条街都买下来,这庄子原来真是个客栈,叫四海山庄,舅爷觉得做客栈可惜了,便开了酒楼,叫小姐取名字,小姐说便就叫明月山庄吧,小姐名字就叫明月,说这名字同这地方极配,其实咱们都知道,小姐就是懒得取名字罢了。” 秦芙蓉笑着点头,心里却是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她关注的重点,已经不是山庄不山庄,名字不名字了,而是徐掌柜说舅舅买下了这半条街! 那意思是不是... 这半条街的商铺,都是她娘的嫁妆? 都是她的!!! 秦芙蓉努力抑制住唇角的笑意,就见徐掌柜笑容满面的打开了匣子,“您看,这都是这些年商铺和庄子的收益,这两年雨水多,千亩良田也只得了从前八成的收益。” 秦芙蓉尽量没什么表情的往匣子里看,那一张张千两的银票,厚厚一摞... 徐管家将银票取了出来,从最里头又掏出了几张地契,秦芙蓉眼睁睁看着那厚厚的银票倒在了桌上,不堪重负... 自己散开了。 红艳和柳儿也被徐管家的大手笔给震撼到了,那一摞银票,少说也得几万两了。 徐管家将地契取出,双手递了过去,秦芙蓉敛了敛神色尽量淡定接过,心里默念,我是侯夫人侯夫人,什么场面没见过,皇帝我都见了,银钱而已银钱而已,都是俗物都是俗物。 然后她就看到了手上的地契,京城百公里外的两座庄子!千亩良田?? 就... 都,都是她的了?! 紧接着,徐伯又递过来了半条街的地契。 天将巨款,将秦芙蓉砸的嘴角怎么都压不下了。 这所有的一切加上她的嫁妆箱子和大舅给的添妆,秦芙蓉觉得,自己这是要上天啊! 半晌她才故作淡定地将地契都放回了匣子,看着徐掌柜感叹道:“这么多年,徐伯辛苦了。” 徐掌柜望着眼前熟悉的眉眼眼圈又是一红,忙摆摆手道:“小姐说的哪里的话,老奴本就是小姐母亲的陪嫁,做这些是应该的。” 提到原身母亲,徐掌柜像是打开了话匣子,同秦芙蓉说了许多许多。 原来原身的母亲,竟曾是那样开朗活泼的小姑娘。 秦芙蓉在明月山庄坐了许久,对母亲和母亲的嫁妆都了解了许多。 她是真的拥有半条街的商铺,只是除了酒楼布庄是徐管家在管理,其余的都租出去了。 不过因着地理位置不错,租金也还可以。 至于那两个庄子和千亩良田,俱是在离京城几十公里之外的秀明山下,若是坐着马车去,得一天的功夫才能到,不过秀明山风景秀丽,山上还有座较为灵验的寺庙,京城不少达官显贵经常过去求神拜佛,是以那里并不偏僻。 红艳悄悄对她道,“侯爷给您留下的庄子也是在这附近。” 秦芙蓉点头,那她还真得抽时间去看看。 因着想出去逛逛,便婉拒了徐伯用膳的请求,秦芙蓉一行在徐伯不舍的眼神下离开了。 从明月山庄出来的秦芙蓉可以说是神清气爽,连柳儿的腰板挺的都比从前直了许多,柳儿摸着怀里的银票,乐的简直找不着北了。 秦芙蓉只拿了几张银票,其余的都叫徐伯收起来了,不是她不放心侯府,而是她要逛街,怀揣着巨款实在不方便。 随意在西城逛了逛,关照了下自家布庄的生意,选了些素色的布匹装在了马车上,转而又去了附近最大的首饰铺子,选了套头面和一些首饰准备送给裴映雪母女。 这一通逛下来已经午时了,难得出门,秦芙蓉决定在外头用膳。 她一边逛一边观察考量,如今银钱不缺了,她是不是真的可以将店开起来,赚钱是小事,她想是不是可以雇佣些女子来做工。 不过这也都是她的想法,还得慢慢考量。 红艳对外头比较熟悉,推荐了西城一家以烤鸭闻名的饭庄。 马车刚下,便听柳儿看着车窗外咦了一声。 秦芙蓉顺着柳儿的视线望了过去,看到一男一女一同进入饭庄。 男子身形高大,女子小鸟依人,二人离的极近。 柳儿惊讶道:“刚才进去那男子好像二爷。” 红艳刚才也看到了男子的背影,确实像是二爷。 秦芙蓉在柳儿开口的时候只看到了女子飞起的粉色裙角,“咱们正好也去这家用膳,先进去吧,兴许能碰上。” 小叔同那女子... 莫不是,相好? 秦芙蓉抿了抿嘴,觉得肯定是自己想多了。 作者有话说: ---------------------- 大家能感受到我这半条街和那一摞银票时的心情吗,我这个嘴角是压都下不下去啊,祝大家日进斗金,暴富暴富! 第21章 如意饭庄,大红色布招随风飘扬,门前还有小二在招揽顾客,店面干净整洁。 小二见秦芙蓉虽素衣淡裳,但那衣料一看便不俗,且美人娇艳,气质非凡,连忙上前招待,这小二极有眼力,也不等他们提要求便开口道:“这位贵客,楼上雅间已经满了,您看给您去楼上僻静靠窗的雅座可行?” 秦芙蓉点头,主仆三人在小二的引领下去了二楼一处窗前落座。 红艳和柳儿点菜,秦芙蓉看着楼下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扬了扬唇角,不远处河道上几艘花船经过,泛起片片涟漪,两岸鲜花盛开,天空中偶有大雁飞过,想到她如今鼓鼓的荷包,还有侯府老夫人的身份,她开始觉得生活如此美好。 努力抑制唇角叫自己不笑的那么灿烂,看向一旁还在纠结点什么菜的柳儿道:“店里的招牌都点上,不必纠结。” 柳儿接收到了自家姑娘的信号,想到如今姑娘的身家,立马眉开眼笑,大手一挥便点了一桌子。 红艳在一旁看柳儿财大气粗的模样,也是笑弯了眸子。 秦芙蓉捧着脸看外头的景色,好巧不巧的,几个常年游走在西市的流氓经过,其中为首的一个就那么一抬眼,便看到了楼上窗前笑意盈盈的秦芙蓉。 只这一眼,便惊为天人。 小流氓在楼下呲牙咧嘴地看了半晌,美人眉眼带笑,一身白衣仿若仙女下凡,他只觉得从前的二十年都白活了,如此美人,合该他带回家藏匿起来才是。 于是,流氓急不可耐的进了如意饭庄,并且一脚踢飞了想要上前的店小二,以从未有过的速度来到了二楼。 这人二十多岁的年纪,个子不高,模样还算周正,只见他给身后的小弟们递了个颜色,小弟们知道大哥这是有姑娘要上,连忙躲在一旁看热闹,顺便将前来店家和小二给阻在了外头。 是嫂嫂又怎样 第20节 这人轻咳两声整理下衣衫,自认为风度翩翩地打开了手上的纸扇。 他眼睛紧紧盯着坐在窗前的美人儿,只觉得小心脏和二弟要按捺不住了,如此绝色,岂能落入他人之手啊,他今日定要拿下! 他还算彬彬有礼的站在三尺之外,近距离看女子更加貌美,一身白衣,面若芙蕖姿容妍丽,宛若神仙妃子。 秦芙蓉并未瞧见,她看着桌上的糕点挑挑选选捏起一块拿在手里。 只见美人儿先是闻了闻手上的糕点,挑了挑眉,兴许是觉得不错便咬了一口。 秦芙蓉好歹也是做了一阵侯夫人了,这糕点的口感并不好,过于油腻,只一点点的甜味。 她将糕点放回原处,没打算再吃第二口。 从始至终,秦芙蓉都没发现三尺外站着的人,只是心里在想何时才能上菜,她有些饿了。 红艳倒是看到了男子,她护到秦芙蓉身前,将来人的视线遮挡的严严实实。 孙畅清了清嗓子,对挡着自己的红艳也不甚在意,扯着嗓子大声道:“这位娘子,在下名叫孙畅,府邸便在这西城最繁华的地方,孙某对娘子一见倾心,不知可否赏脸跟在下说两句话?” 西城一向是少有达官显贵家的娘子小姐过来的,这人只以为秦芙蓉是个什么商贾家的女娘。 孙畅被红艳挡着,他个子同红艳差不多高,只能蹦跶着去看美人儿,见美人儿终于朝他看了过来,表情更加得意,“还请娘子放心,在下家财丰厚背靠大山,只要娘子愿意,在下愿意将娘子纳为良妾,从此锦衣玉食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秦芙蓉一脸的莫名其妙,她看了眼长相平平衣着平平的说话之人,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的锦衣,虽说是白衣,但只要眼不瞎也能一眼看出这锦缎是价值不菲的,她怎么就愿意做这人的小妾了? 这人莫不是得了失心疯了,大庭广众就敢调戏良家妇女! “你叫谁做妾?” 红艳一脸怒气,刹那间便抽出了腰间长剑。 这个叫孙畅的却是一点都不害怕的,都是假把式,吓唬谁呢,说出他的靠山,吓死她们! 身旁的小弟也都围了上来,他看红艳护主的模样,也不打算再装模作样,面露凶光道:“爷好声好气的给你们说话,你们不要不识抬举,爷的姐夫可是那定北将军,定北将军听过吧,便是天上的月亮小爷想要我姐夫也能给爷摘来的!” 哼,一个在西城招摇过市的小娘子而已,他便是抢回去又能怎的? 过了今日,他姐姐进了那定北侯府,他便也是皇亲国戚了! 孙畅一脸得意,并未看到红艳和秦芙蓉面带诧异的脸。 小叔何时娶了亲了,她怎么不知道。 莫不是这人故意假扮,好大的胆,竟敢拿定北将军的身份做坏事! 秦芙蓉冷笑,“哦?你是说,定北侯府的二爷是你姐夫?裴二爷何时娶的亲,我怎么不知道。” 秦芙蓉虽有些疑惑,但也未相信这人的话,她还是那副风轻云淡的模样,连声音都是轻飘飘地泛着冷。 孙畅见美人儿看向自己,大声道:“二爷娶亲还用通知你这娘们?笑话!我姐姐可是二爷捧在心尖尖上的人!小娘子若是识趣就乖乖跟爷走,荣华富贵享之不尽,若,” 他尚未说完,便听秦芙蓉朝红艳淡淡道,“扔下去。” 越说越离谱,小叔五年未归京,哪里就冒出个心上人了。 秦芙蓉觉得京城的治安有些不妙,她一个带着丫鬟的都能在当街被人调戏,那普通女子呢?她们遇到这种情况该怎么办? 这人看着明显就是惯犯! 红艳得令,无需再忍,一脚便将人踹了出去。 孙畅尚未反应过来,腹部便挨了一脚,巨大的冲击叫他飞了出去,噼里啪啦合着咔嚓声,倒霉的桌椅四分五裂,砰的一声,孙畅觉得自己腰要断了。 手下赶忙将他扶了起来,孙畅疼的龇牙咧嘴,也不去细想是什么样的人家会有这般身手的护卫,捂着腰和屁股大声叫喊,“臭婊子!我今天就叫你出不去这门!都给我上!给我弄死这小贱人!” 秦芙蓉连眼皮都没抬,就这群流氓,红艳一人收拾足矣,何况主仆三人都会拳脚功夫。 柳儿护在她身前,见有向她靠近的,三拳两脚也将人踢飞。 孙畅让人搀扶着,嘴里骂骂咧咧全是污秽,打架声吵闹声,终于惊动了雅间里忍无可忍的男人。 雅间内,裴穆安听着女子的诉说,眉头越皱越紧。 “你是说自我走后,很多人欺辱与你?你想跟我回府?” 女子哭的梨花带雨的,身上还散发着黏腻的脂粉味,熏的他头昏脑涨,眼看着越靠越近,裴穆安立马起身,他刚才就不该见这女子。 本是年轻时做下的好事,谁料在五年后又被找上来了。 他本是来西城找人的,却被这女人粘了上来。 裴穆安直接黑了脸,刚想开口训斥,便听外头一阵喧哗,接着便是打斗声响起,裴穆安直接推门而出。 他此时异常烦躁,被人拦了路打乱了他的计划不说,还莫名其妙的出现个疯子要跟他回府。 英俊的面庞黑如锅底,开门看向打架的人群,青天白日朗朗乾坤,还有人公然闹事,也不知这京城的巡防营是干什么吃的! 他皱着眉看向打架的人群,一眼便看到了几个男子正围攻一女子,待看清女子的相貌,竟是红艳。 裴穆安心中疑惑,红艳在,难不成嫂嫂也在? 放眼去寻,果然在窗边看到了那道熟悉的倩影。 耳边传来那小流氓的污言秽语,“臭娘们给脸不要脸,知道爷是谁吗,爷看上你是你的福气,今日小爷非草死你不可!” 妈的他要草死谁! 裴穆安眼眸顿时冷冽,大步上前一脚踹了过去,孙畅被人从身后袭击,这次的力道更大,他一下砸到了二楼的墙上,砰的一声,接着便呕出了血。 红艳此时也解决了其他流氓,一群人躺在地方痛苦呻吟。 红艳看到忽然出现的裴穆安,刚想开口,便见裴二爷身后忽的窜出一女子,女子已然看到了口吐鲜血的弟弟,心疼的将人扶起,“小弟醒醒,怎么了?是谁将你伤成了这般?” 女子急忙看向裴穆安,“二爷,二爷求您救救我弟弟,是谁将我弟弟伤成这般啊二爷!” 秦芙蓉听见动静,饶有兴致的看了过去,这一眼便看到了她那平日寡言少语不近女色的小叔,此时脸黑如墨的站在那里。 而那流氓看到姐姐来了,瞬时便觉得有了底气,他气氛的拿手指向秦芙蓉的方向,用残存不多的力气指着秦芙蓉继续叫嚣,“姐,就是那个娘们勾引我!姐你不是去见裴二爷了吗!快,快叫二爷将她打死!” 言罢他又指着裴穆安颤巍巍道:“还有这人,便是他将我踹翻的,姐,叫姐夫将他们都杀了,都杀了,唔。” 那姐姐急忙捂住了弟弟的嘴,面色慌乱不住地使眼色,“莫要胡说!莫要胡说,这,这就是二爷啊!” 弟弟胡乱挣扎着将姐姐的手拍开,“什么二爷!姐你不是去叫我姐夫了吗,二爷就是我姐夫,” 孙畅终于反应过来姐姐的话,说话声戛然而止。 姐姐赶忙拽着弟弟一同跪在地上,“二爷莫要听我弟弟胡说八道,还请二爷饶了他这一回吧。” 她五年前被二爷救过,今日本是想寻着二爷顾念从前的恩情求他将自己收了,谁料二爷不仅早就忘了她,面对自己的勾引十分冷淡不说,态度比五年之前还要不近人情。 姐姐不住的求情,那弟弟知晓了裴穆安的身份,瑟缩的跪在地上,所有的小流氓反应过来后也跪在地上不住求饶。 而裴穆安在看到了秦芙蓉的身影,尤其对上秦芙蓉那双似笑非笑的眸子,后背瞬间便冒了汗…… 想他裴穆安征战沙场,杀敌无数,今日竟在个小流氓身上栽了跟头。 嫂嫂她,不会真的误会了吧? 裴穆安竟有些慌乱,静默半晌,最终还是向秦芙蓉走了过去,弯腰作揖,“嫂嫂。” 作者有话说: ---------------------- 这两天头有些不舒服,今天这样哈,v前随榜更,希望能尽快v,谢谢看文的各位。 第22章 骄阳似火烧, 天空没有一丝云彩,夏风从地上打了个璇儿,卷起一阵热辣滚烫。 一身姿曼妙的女子懒散倚在窗前, 远远望去依稀可以看到女子艳丽的容貌, 脸上还带着揶揄的似笑非笑的表情。 再往里看,她前方稀稀拉拉的跪了不少人,仔细瞧着,俱是瑟瑟发抖地朝一黑色玄衣男子跪拜着。 秦芙蓉嗯了一声以作回应, 慢吞吞的朝着小叔的方向走了几步。 她冷眼打量着如同见了鬼的姐弟俩, 这流氓的长相先不说,这姐姐的相貌, 顶多是个清秀而已, 小叔莫不是真同人家相好吧? 孙畅在听到男人叫嫂嫂的那一刻便瞪大了眼睛,完结,他完了!他调戏了定北侯夫人,还要将人掳走做妾!! 他死死的抓着姐姐胳膊,祈求姐姐能想出办法救他。 那姐姐亦是一脸的心如死灰, 完了, 全完了。 秦芙蓉扫了眼面色不虞的裴穆安,心道她是不是应该劝劝, 侯爷才去了没几日,小叔便是着急也不能在此时将人给带回去的, 与自身名誉有损不说,以后说亲, 哪家贵女敢嫁他? 裴穆安被嫂嫂这一眼看的有些六神无主,嫂嫂莫不是被这群流氓气到了,还是, 还是误会他了? 裴穆安只觉得自己一颗心被吊了起来,转了圈,七上八下的。 秦芙蓉略微思趁后还是指着孙畅道:“此人叫小叔,姐夫?” 裴穆安狠狠地瞪了孙畅一眼,孙畅如芒在背,赶忙躲去姐姐身后,裴穆安正色道:“穆安不认识此人,只几年前救过这女子,今日偶然遇见,说了几句话而已。” 那姐姐此时只低头趴在地上,她是想使些手段进侯府,可此时,她已经看到了二爷的态度,弟弟又做下如此祸事,面对侯夫人,知道多说多错,大气都不敢喘。 只是救过? 秦芙蓉见裴穆安不像说谎的模样,点头嗯了一声。 幸好二人不是真的有事,侯爷去世尚未百日,若真的有事,这女子也只能先从外头养着,便是接回去也只能先做个丫鬟。 秦芙蓉又扫视了眼地上的小流氓,抬眸对上了小叔若有所思的眼神,扯了扯嘴角道:“嗯,这些人便交给小叔了,不过。” 她慢悠悠跺着步子来到了那姐弟面前,看着孙畅肃着脸道:“小叔啊,当街强抢女子有罪否?” 裴穆安:“大兴律法,公然强抢他人妻女,轻则流放,重则极刑。” 秦芙蓉点点头,只是她十分不解的是,律法有严苛规定,这人为何还是这么肆无忌惮的? 莫非,这是个惯犯。 “那小叔便将人送至京兆尹吧,看他们是否还借用裴二爷的名声做了坏事。” 裴穆安眼眸闪过狠厉,沉着眸子应了声,“是,嫂嫂放心。” 见小叔神色认真,秦芙蓉便没有再说什么了,只是漫不经心地又走了几步,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叹了口气,“本想出来用完膳再回府的,现下,” 被这么个腌臜玩意给搅了性质。 裴穆安看秦芙蓉的模样便知道嫂嫂真饿了,眼神扫向躲在一旁的掌柜。 是嫂嫂又怎样 第21节 酒楼已经没了什么人,那掌柜已然知晓了秦芙蓉身份,忙连滚带爬的跑过去道:“有,有雅间,夫人去雅间用膳,菜品马上就好马上就好。” 莫说雅间了,整个酒楼的客人都因刚才的打斗吓跑了。 秦芙蓉只思考了一瞬便同意了,毕竟,天大地大吃饭最大,训斥小叔这件事,她觉得还是回去训比较好。 这么想着秦芙蓉便带着红艳和柳去往雅间。 只是她心里还是有些不淡定的。 她是侯夫人,带着丫鬟护卫出来都能遇到此事,如若寻常女子遇到这事,该如何是好?同在京城,随便一个打着小叔名义的小喽啰都敢当街掳人做小妾,若此人真的同小叔有什么关系,是不是就会更加的肆无忌惮,将女子视为玩物? 一直到坐定,秦芙蓉还在想着这事情。 女子难,古代的女子便更加难了。 外头的事情便交给小叔来处理吧,叫她好好想想,她如今能做些什么的好。 闻讯赶来的官差适时出现,见裴穆安在此,哪里需要他说些什么,迅速将人全部带走,只留下那名女子试图抱上裴穆安大腿,祈求放过自己弟弟的声音。 裴穆安冷笑,“放过你弟弟?我多年前好心救你,你姐弟竟敢以我名义仗势欺人,赶紧滚,莫脏了我的手!” 女子被吓住了,灰溜溜哭着跑走了。 裴穆安揉了揉眉心,实在怒火中烧。 少年时意气用事救下的人,多年后竟反过来给了自己当头一棒,尤其,还是当着她的面,还敢调戏她! 他敛了敛眸子,转身便也去了京兆府,他非扒了那人一层皮不可。 裴穆安本是寻摸到一些下毒之人线索,找到西城却被这女子给拦了路。 心里想着晚些时候再去给嫂嫂解释,又看了一眼雅间的方向这才翻身上马。 秦芙蓉后知后觉的想到自己是不是忘了问小叔用没用膳,半晌看着桌上的残羹剩饭,默默地擦了擦唇角,小叔这么大的人了,定不会叫自己饿了肚子的,她便不操这个心了。 午后的太阳更加热烈,主仆三人也未多呆,买了些吃食点心的便要回府。 只路上被一阵嘈杂的声音给吸引过去。 炎炎夏日,路上还是围了好些看热闹的人,她们的马车也顿住了脚,柳儿好奇地撩起车窗,秦芙蓉看到不远处地上的情景还是被吓了一跳。 一男子正对着蜷缩在地上的女子拳打脚踢,女子双目淤青泛着红肿,嘴角还流着血,身上的衣裳破烂带着不少补丁,可那男子却是衣衫齐整,看着不像个穷的,男子嘴里不住骂骂咧咧,“你个贱人,竟敢提和离?我呸!只能是老子休了你!” “妈的八年就生了个丫头片子,还想要回嫁妆!做梦!去死吧你!” 男人满嘴污言秽语,脚下动作也不停,有不忍心的百姓上前劝阻,皆被男子给呛了回去,只见一个七八岁的女童大哭着找来,嘴里不住的唤着娘亲,那男人眼看女儿靠近,竟冷笑着直接一脚上去将女童给踢飞,女子撕心裂肺大吼,忙扑过去看自己的孩子。 秦芙蓉忍无可忍便要叫红艳下去,却见男子直接从怀里掏出了张纸扔了过去,“休书给你!带着你生的赶紧去死吧,臭娘们!” 说完男子转身便走了,围观人群中有不忍的忙帮着七手八脚地将大人孩子给送去了医馆。 帮忙的,无一例外,全是女子... 秦芙蓉定定看了半晌,心中某个想法忽得异常坚定起来,她皱着眉头看着人群消散的方向吩咐道:“红艳去看看那对母女,留下些银钱,别的,你看着办。” 于是,红艳便自己看着办去了。 她早就快忍不住了,看她怎么教训这狗玩意儿。 便是在这一日,那打人的男子不知惹到了谁,竟是被打断了腿,被人发现送到医馆时,那腿早就治不好了。 而他同家人想找被他休弃了的妻子回来照顾,却是怎么都找不着人。 * 今日本是开心的出去,结果不甚开心的回了府。 换上了轻薄的衣衫,躺在美人榻上这才觉得舒缓过来,拿过小几上的话本子,抿了抿干巴巴的嘴唇,秦芙蓉心中烦闷,侧头问春儿自己能不能吃碗冰粥。 春儿严词拒绝。 侯爷出殡后她便来了月事,兴许是太过劳累,来月事的头两日她疼的直接蜷缩在床上,女医来开了汤药,喝了两日才见轻。 女医嘱咐她需要吃食上要注意一些,尤其夏日,冰还是要少用的,不然再来月事,还是会疼的死去活来。 于是秋嬷嬷同几个丫鬟对她严加看管,尤其是只要秋嬷嬷和春儿柳儿在,她是一口冰的也别想吃的,就连那果子被放在冰鉴上也是不给她吃一口的。 秦芙蓉哦了一声,老实的捏了块点心送入口中,算算日子她又快来月事了,古代没有卫生巾,高门大户的小姐们多是用棉花做的月事带,俱是一次性的,用完便焚烧了。 可棉花在古时极贵,富裕些的普通百姓家哪里会舍得烧,都是用完洗净晾晒后再用的,还有那贫苦一些人家的女子,多数是月事带里包的草木灰,一条月事带反反复复的用... 当街调戏强抢民女,当街暴打妻女…… 几千年的男子上位,这个她改变不了,但是她是不是可以做些什么能帮助更多的女子。 女子为何就这般艰难呢? 思及这,秦芙蓉瞬间觉得手上的糕点不香了,叹了口气坐了起来。 加上今日发生的事情,心情实在好不起来。 春儿坐在一旁正绣帕子,见自家姑娘哀声叹息的,停下了手上绣活问道:“姑娘这是怎么了,怎得唉声叹气的。” 秦芙蓉没说今日之事,只撇撇嘴道,“在想月事带的事情,棉花极贵,贫苦家的女子该如何渡过月事这几日。” 她是每次月事带用过便烧了,富贵人家女子大多如此,可穷人家的女子没这些条件,卫生条件可如何是好啊... 春儿看着自家姑娘笑了笑,低头又去穿针引线,嘴上道:“忍着呗,奴婢离家时九岁,是有家中的记忆的,那时候家里穷的连饭都是吃不饱的,记忆里娘亲只两条月事带,那时候哪里有条件用棉花啊,草纸也还没有的,都是用草木灰,来月事时怕弄脏了被褥,也不敢躺着睡觉,一坐便是一夜...怪只怪奴婢那爹没用,整日游手好闲的,苦了娘亲了。” 她那时已经能帮娘亲做很多事情了,娘亲月事时的月事带她曾帮着洗过,反反复复不知道洗多少遍才干净,遇到冬日更是麻烦。 秦芙蓉皱眉道:“那你家里,都是靠你娘亲养活?” 春儿点点头,“嗯,娘亲很能干,给人浆洗衣裳养活着一家人,后来是家乡发了水遭了瘟,娘亲为了叫奴婢活命才不得不将奴婢卖的了,奴婢被舅爷买了,竟真的过上了好日子了,只是可怜了娘亲。” 前些年春儿打听过,娘亲在那年真的去了,春儿抹了抹眼角的泪,娘亲去了也好,去了也便解脱了。 秦芙蓉又躺下了,只是两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屋顶,脑海里想着月事带,想着春儿的母亲,想着这世间女子的艰难,好半晌后做了一个决定。 她要开一家铺子,一家专做女子生意的铺子,她只请女子来帮工,是不是就能帮助一些女子了? 成婚了的也不必依靠男人,未婚的也可以自立自强。 但是做什么生意呢? 开绣楼?成衣店?月事带...内衣店? 还是专做贵族女子休闲玩乐的酒楼戏园,麻将室棋牌室? 开一家就能开第二家,第三家第四家…… 半晌后秦芙蓉只觉得脑门子生疼,罢了,还得从长计议,不管做什么,只要是能制造些女子就业的岗位就可以了。 她如今不缺钱财,又在孝期,继子的婚事暂时可以先放放,她可以先去做一些事情的。 做生意,便极好。 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春儿轻手轻脚帮她盖了条锦被也便退了出去。 再醒来时已经日落了,她伸了个懒腰,穿上衣裳准备去陪老妇人用膳。 这几日秋嬷嬷家中有事,回家探亲去了,已经去了三日,也快回来了。 看时间还早,便叫丫鬟抱着头面,先去了裴映雪的院子。 裴映雪母女都在,陆馨见舅母过来忙起身行礼,秦芙蓉摆摆手,月余的两处她同裴映雪早已熟络,秦芙蓉极喜欢裴映雪爽利的性格,对方亦然。 她进屋便笑道:“我瞧着时间还早,便先来了妹妹院子,一会咱们一起去母亲那里陪母亲用膳。” 裴映雪笑着称好,见秦芙蓉身后的丫鬟捧着个匣子,嗔了她一眼道:“你这是又拿了什么过来啊,我这回趟娘家,隔三差五的就收你东西。” 秦芙蓉笑着挽上她的胳膊,二人一同坐在了榻上,她摇着头道:“我这可不是给你的,给馨儿的,馨儿快看看可还喜欢。” 陆馨称是,丫鬟将匣子放在桌上打开,里头赫然是套金灿灿的头面,一阵套的鎏金头面,上头镶满了大小不一的红宝石,做工精良,用料瓷实,一眼便知价值不菲。 秦芙蓉笑道:“我见这套就觉得适合馨儿,这些日子馨儿帮着我管家辛苦,这算是舅母的谢礼了。” 又见柳儿递来个小匣子,递给裴映雪道:“这才是给你的,看看喜不喜欢。” 给裴映雪的就简单了许多,几只金簪步摇,留着她自己戴或者送人都是极好的。 陆馨有些被舅母财大气粗的模样吓到了,这样的头面,少说都得千两了,她见母亲朝她点头,便大大方方的谢过。 裴映雪丈夫是个清廉的,这么多年府上一直入不敷出,全靠她的嫁妆撑着,她虽是侯府嫡女,可便是她的嫁妆再多,也经不起十几年的生活啊。 她知秦芙蓉一方面是感激自己帮她许多,另一方面也是故意贴补自己,嫂嫂嫁妆丰厚,她也便没有客气,直接叫人收起来了。 裴映雪嫌她花钱大手大脚的,秦芙蓉直说自己真的没有什么花钱的地方,秦芙蓉略微思趁还是同她道:“你知我舅家乃是商贾,银钱是不缺的,我想在京中开间铺子,专做女子的生意你觉得可行?便是不止做女子的生意,我也是要多招一些女子帮工。” 裴映雪奇怪她为何会要做生意,秦芙蓉实话实话道:“我其实一直是想开铺子的,如今得闲了,今日便多逛了些地方,但是我发现,这世道对女子太过不公,女子艰难,我便想做些女子能做的生意,雇些女子来做事,叫她们也能赚一些银钱,或者有自保的能力,不必依附于谁。你我身处高位,不知百姓辛苦,可我今日看到的是那些动辄被男人打骂的女子,她们逃都逃不掉...” 秦芙蓉讲了她路上碰到的事情。 裴映雪一声叹息后,也陷入了回忆,“你知道的,我丈夫在荆州做官,官职虽不高,但也是一方武官,那里的民风...你说的这些我都见过,也试图帮助过她们。” 裴映雪眼前浮现的是那个大雪纷飞的夜晚,她宴会归来看到的被丈夫打死在雪地里的女子,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她着人上前询问,也只得了一句意外,她命人报官,可还是无甚结果,是她暴漏身份替她喊冤,官府为平她愤怒这才将那丈夫给关了起来,而那人最后被判了流放,也仅仅是流放而已。 自古好像都是这般,杀妻的轻飘飘判了,杀夫的却是死路一条。 女子难啊,尤其是穷人家的女子,连活着都是奢侈... 裴映雪欣慰的看着秦芙蓉,“我支持你,我还得留段日子,你妹夫到了三年考核期,我在京中帮他试试看能不能调回京城,所以你想做什么尽管去做,需要我做的你便直接吩咐,多的我帮不了你,帮你打打下手,算个账还是可以的。” 都说世家高门看不上经商的,可哪个高门大户手底下没有些产业了?裴映雪自己也是一样的,只是她不精此道,都是掌柜代为代理,她只需要躺着收钱便好。 但她支持秦芙蓉去做去尝试,她从未见过哪个女子能像她这般明媚果敢,她做不到,但是她相信她可以。 裴映雪握着秦芙蓉的手,女性的相互扶持在此时体现的淋漓尽致,一旁的陆馨轻轻咬着唇,勇敢上前道:“舅母,馨儿也想帮忙。” 秦芙蓉心中温暖,嘴上不住的说着好,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笑着的眸子里是明显的湿意。 * 晚膳后,留下空间来给人家母女说话,秦芙蓉便出了老太太院子。 路上有小丫鬟一句唤了她一句老夫人。 如今她确实已是侯府的老夫人,但每每有丫鬟婆子这么叫的时候,她还是有些反应不过来。 毕竟谁家老夫人才十八岁啊,就是按她上辈子的年龄算,她也才二十多岁。 秦芙蓉冲叫自己老夫人的丫鬟点点头,叹了口气,她感觉自己真的有被叫老了是怎么回事。 月华如银,阵阵晚风吹过,感受着夏日夜晚的丝丝凉意,主仆几个放缓了步子。 秦芙蓉将脑海里惦记的事情暂时放下,专心欣赏美景。 是嫂嫂又怎样 第22节 远远的便闻到清新淡雅的香气,荷塘月色,湖中央大片荷花悄然盛放,白皙的花瓣上染了几分粉嫩,荷叶摇曳如少女翩翩舞动的裙摆一般,还有些不知是否成熟了的莲蓬挺立其中。 红艳见夫人仰着脖子一直看,笑着问道:“夫人可是想吃嫩莲子了?明日奴婢来采些莲蓬,就是不知成熟了没。” 她确实是喜欢吃新鲜莲子的,点头道,“那明日你带春儿她们几个一起来采,看看可有藕带也采些来,不过可别掉水里就成。” 春儿在一旁笑嘻嘻道:“您放心吧,奴婢可是会水的。” 裴穆安远远便听见主仆三人说笑,停顿片刻,还是出声打断,轻唤了声嫂嫂。 秦芙蓉转头望向他,男人五官硬朗一身墨色劲装,身材高大肩宽腿长,金线勾勒的暗纹在月光下若隐约现。 他看着她,嘴唇翕动,明显是有话要讲。 红艳和春儿退了几步让二人说话,裴穆安望着她,想着白日的事情,心里有些怕她误会,但嘴上却是道:“嫂嫂今日没被吓到吧?那几人已经被下了大牢,嫂嫂可以放心。” 她换了身浅蓝色长裙,面上不施粉黛,头上只一支兔型玉簪显得整个人都十分乖巧,夏日衣裙轻薄,他竟一眼看到了她衣领下的红痣。 裴盛安顿时口干舌燥,忙移开视线。 秦芙蓉点头,想到今日那姑娘,又看看眼前风华正茂需求正盛的小叔,善解人意道:“小叔可是喜欢那姑娘?若是喜欢,可以先带回府上。” 裴穆安见她一脸认真不似玩笑,忙开口解释:“嫂嫂误会了,我同那女子真就见过两次,今日我去西城,是去找人的,不是为了见她。” 秦芙蓉点头,既然不是那便算了,只是小叔说找人…… 她挑眉直接道:“是同来福有关吗?有线索了?” 她问的很直接也很突然,裴穆安张了张嘴,半晌还是嗯了一声。 嫂嫂实在太过聪敏。 秦芙蓉抿着唇,目光炯炯的看着他,那架势一副他不说她便不罢休的模样。 裴穆安被她看的有些脸热,语气带了些不自然,“是,是唆使来福下毒之人曾经的相好,被卖到西城的妓院里了。” 好家伙,妓院啊,那她更得去一探究竟了! 秦芙蓉看了眼说到妓院有些别扭的男人,偷偷笑了笑才道,“那女子叫何名字?小叔还会去吗?” 裴穆安嗯了一声别过脸去,她笑起来可太好看了,只微一勾唇他的心脏便剧烈跳动起来。 幸好此时月黑风高,才没有叫她看到他红了的脸和耳尖。 “那女子从前叫刘倩儿,我,应该还会去。” 裴穆安偷偷看了她一眼,看到她那兴奋的眸子,后知后觉问道:“嫂嫂不会自己偷偷去调查吧?” 被人说破了心思秦芙蓉也不觉尴尬,她清了清嗓子,自认为没什么表情的白了裴穆安一眼,“小叔说的哪里的话,我一个女子,哪里就敢去妓院了。” 裴穆安被这嗔怪似的一眼直接扰了心神,一些情愫快要压制不住,他板着脸嗯了一声,未作他想直接道了声自己还要去见母亲,竟是落荒而逃了。 红艳自然听到了二人谈话,见二爷走了,看着秦芙蓉略带兴奋的脸悄悄问道:“夫人,您不会去吧?” 秦芙蓉弯了弯眸子,回答的干脆利索,“当然会去啊。” 没去过妓院的穿越女,世界是不完整的! 会?可是,这,那可是妓院啊。 红艳焦急,秦芙蓉偷笑,春儿一头雾水。 主仆三人谁也没有看见裴穆安离开时慌乱的背影,她那一眼,叫他心跳如雷迷了心神,再也逃不掉了。 廊下拐角处的人已经看了半晌。 皎洁的月光下,裴少阳一身白衣隐在角落,半张脸隐在月色,半张脸清冷透彻。 他的眼神直直的落在秦芙蓉身上,她刚才的笑容,狡黠的像是偷了腥的狐狸,而刚刚小叔的表现,分明是落荒而逃。 她在他面前从来都是端着继母的架子,好像还未同他这般笑过。 裴少阳勾了勾唇角,又看了眼秦芙蓉离开的方向,手指摩挲着腰间的荷包,小叔的表现,不太妙啊。 ----------------------- 作者有话说:入v了,感谢看文的各位,爱心发射,biu~ 明天也是肥章[亲亲] 第35章 在府上研究了三日, 秦芙蓉终于决定了,她要把后世的商场给搬过来。 只是目前的问题是,商场需要的地方甚大, 她在西城的商铺都不能用, 且她要做的是高端局,开在东城比较好。 于是,这日秦芙蓉略微乔装打扮便出了门。 这一次没有大张旗鼓的,她偷偷走的角门, 身边也只带了红艳一人。 其实她走哪个门都没关系, 她目前是侯府除了老太太最大的那个,无人敢拦她。 红艳是佩服自家夫人的, 执行力如此之强, 说做生意,这便出门选址了。 而另一处,老夫人看着为儿媳说尽好话的女儿生气道,“她一个侯夫人,侯府是短了她还是怎么!缘何非要去做生意, 支使个下人去做便是了, 还非得亲自去?抛头露面的,你兄长又刚去没几日, 她这就是不想为你兄长守着!” 裴映雪忙给母亲顺气,钟嬷嬷同她对视一眼, 转身出去端参汤去了,还是夫人送来的人参, 老夫人已经吃了几日了,用着效果十分不错。 裴映雪接过钟嬷嬷手上的参汤,亲自喂给母亲, 母亲喝完这才道:“母亲,并不是女儿为嫂嫂说话,实在是女儿觉得自己不如她。” 裴映雪叹了口气,将手上的碗递给一旁的钟嬷嬷,看着母亲沉沉的面色继续道:“母亲,您可知女儿在荆州时见过什么?普通人家贫苦人家的女子过得有多苦您知道吗?咱们锦衣玉食的,可是您没见过那被丈夫在大雪天活生生打死的女子,被当做货物卖到那下三滥的地方的,还有被典妻的,女儿都亲眼看见过。” 裴映雪的眼眸带了些水汽,她低头看着母亲苍老但却保养得当的手,“女儿不是心软之人,只是看到的太多惨烈之事不得不心软,女儿府上烧火的婆子,便是被丈夫典卖了几次的可怜人,她才三十岁,却形容枯槁如同老妇了...” “母亲,女儿说这些不是为了让您伤心什么同情什么,只是希望嫂嫂去做的时候,您别拦她,她答应过我不会轻易暴漏自己的身份,女子过的艰难,您年轻时也曾跟随父亲踏马扬鞭上阵杀敌,各种罪恶您都看过,您怎么就不能理解她呢?” 钟嬷嬷在一旁轻轻擦拭着眼泪,她是嫁了人的,丈夫虽说是侯府的管事,碍于她在老夫人身前伺候并未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可是其中滋味她知道,她比老夫人不差几岁,老夫人身边的事还是亲力亲为的伺候,是为了什么呢?只不过,是叫自己被丈夫尊重几分罢了。 老夫人手上的佛珠不断滚动着,闭着眼睛久久不语。 过了好久,久到裴映雪忍不住再次出声,老夫人才缓缓道,“罢了,她愿意做便去做,当我欠她的吧。” 她不会阻拦,但也不会帮助,权当不知道便是了。 * 主仆二人雇了辆马车,沿着东城转悠,瞧着其中有几处位置不错的,秦芙蓉全部记了下来,准备挨个前去查探。 有一处同西城相连的地方最大,位置最佳,还是一处客栈,后面几个院子全是客栈的地方,秦芙蓉默默记下客栈的名字,准备打听一下此处的东家。 售卖或者合作,她觉得都是可以的。 另一处是极高大上的酒楼,前面三层,后院有几个五层的小楼挺立其中。 秦芙蓉觉得这地方也不错,见门前人来人往的,便下了马车,准备进去观摩观摩。 于是,三楼雅间的裴少阳只是随意地往楼下看了一眼,便看到了从马车上下来戴着面纱的小继母。 前几日他听属下说了她那日被人调戏的事,小叔速度也快,领头那人已经被流放了。 只是他裴少阳的继母,岂容他一个小贼欺负,他便只好叫他死在半路上了。 不过今日她倒是学聪明了,知道戴上面纱。 可裴少阳望着她那曼妙的身姿,虽说只露出了一双眼睛,可那水润细长的眸子,面纱下若隐若现的五官却更加吸睛。 她好像比来时丰满一些了,跳下马车时胸前一团明显震颤。 裴少阳眸光闪了闪,眼见她进了酒楼,拿起手边凉掉的茶盏一饮而尽。 酒楼十分开阔,金灿灿的醉仙楼招牌挂在上头,门前有小二在招揽客人,见秦芙蓉下了马车,忙迎了上去。 小二的眼睛如激光一般扫视着,来人虽衣着简单,但那料子却是云锦,一般的高门是穿不起的。 小二愈发恭敬,将人迎进去后见秦芙蓉打量的模样便知应是第一次来的生客,热略道:“两位是要雅间还是雅座?雅间二楼三楼都有,雅座只有二楼处了,二位可以边欣赏歌舞边用膳。” 秦芙蓉点头,“那便二楼雅座吧。” “好嘞,二楼雅座两位!” 小二一直躬着身子引路,秦芙蓉又打量起酒楼,只觉得自己有种刘姥姥进大观园的感觉。 酒楼一派富丽堂皇,虽说是青天白日,可灯烛燃的也旺,走马灯琉璃灯交相辉映,内里是回形的设计,中间有伶人在台上表演,头戴花环的妙龄女子抱着琵琶正在吟唱,客人们或是推杯换盏,或者摇头欣赏,场面十分热闹。 各个角落随处可见的冰鉴,外头热火朝天,里头如来到了春日,分外凉爽。 也有女客在其中听曲用膳,只也都是跟着婆子丫鬟,一看便知身份不俗。 楼梯宽阔,连扶手上都刻着精致的图案,几经辗转,二人终于坐下,红艳点了几道酒楼的招牌,秦芙蓉捏了几粒盘里的瓜子,欣赏起楼下的歌舞。 红艳坐下帮她倒了杯茶,秦芙蓉好奇,“你从前可来过此处?京中不少这般富贵的酒楼吗?” 红艳摇摇头,如实道:“奴婢从前跟着侯爷来过一次,别的酒楼奴婢也去过几处,醉仙楼无论是规模还是别的,都是其中翘楚,再没有更富贵的了。” 秦芙蓉听后一脸若有所思,并在小二上菜的时候问了一句,“你们东家今日可在?若在的话可否帮忙通传一声,我有些生意上的事情,想同东家谈谈。” 此时的秦芙蓉已经摘了面纱,歪着头询问小二,一双眼睛明亮认真,小二在醉仙楼干了许多年,也算是见过不少美人的,此时看到摘了面纱的秦芙蓉,还是楞了片刻,眼前人仿若出水芙蓉,好看的叫人移不开眼。 还是红艳唤了他两声,他这才回过神来,未经大脑思考便道:“姑娘您稍等片刻,小的这便去问问掌柜。” 秦芙蓉笑着应了声好,小二被迷得晕头转向的,刚一下楼便抽了自己一嘴巴,哎呦酒楼的规矩他怎么就忘了呢,掌柜的吩咐过找咱们东家的一律都说不在啊。 但小二还是又往楼上秦芙蓉的方向看了一眼,觉得这般神仙似的美人儿,他都答应人家了,还是硬着头皮问了掌柜。 不出意外的,小二被掌柜训斥了。 “去去去!你忘了咱们这的规矩了!东家身份尊贵,又岂是谁都能见的!” 于是小二灰溜溜的前去跟秦芙蓉说东家不在。 秦芙蓉笑着道无事,“我下次再来便好,麻烦小二哥了。” 红艳适时的给小二递了块银角子过去,小二推搡不过便红着脸手下了。 小二捏着手上的银角子,只觉得这娘子不光是长得好看,出手竟也这般大方,简直是仙女下凡了。 而三楼雅间内,裴少阳也听到属下的汇报,捏着手上的酒杯缓缓道:“她说她要见我?” 属下躬身称是,裴少阳轻笑一声,难得舒展了眉眼,“下次还来?” 属下不敢抬头,再次称是。 裴少阳将手上的酒水一饮而尽,嘴角勾起,“那下次便将她请上来吧。” 是嫂嫂又怎样 第23节 他倒想看看,她这位小继母,到底在耍什么花招。 起身将门推开,微微垂下眉眼便看到了二楼用膳的秦芙蓉。 裴少阳靠在柱子上,见她吃的高兴,对身侧的人道:“叫人送一模一样的菜上来。” 他们鲜少在一张桌子上用膳,即使一道用膳也是秉持着各自的身份,记忆里,她很少这般眉眼弯弯,倒是,有些可爱。 如此这般,一个吃,一个默默地看。 酒楼在这么好的位置,生意又极好,东家想必也不是什么寻常人家,所以见小二说东家不在的时候秦芙蓉一点也不觉失望。 尤其是菜上齐了之后她尝了尝。 红艳点了一些她爱吃的菜,鱼香肉丝,红烧肉,蒜香小排,芦笋鲜,清蒸鲈鱼和酱爆虾仁,都是极普通的菜品,但醉仙楼的厨子手艺不错,火候刚刚好,尤其是芦笋鲜,简直快鲜掉舌头了。 愉快的用完午膳秦芙蓉便决定去一趟明月山庄,还得去跟徐伯取取经,只是她是用完膳过去的,希望徐伯不要念叨她才好。 她确实该去自家酒楼尝尝的。 红艳结了账之后二人便起身离开,秦芙蓉带上面纱走在前头,下楼时却迎上了个眼熟的男子。 男子早就注意到了她,毕竟一身白衣身姿妖娆,脸上还带着面纱,别人想不注意到都难。 男子一双笑脸打量着秦芙蓉,秦芙蓉不想惹事,权当没有看见,毕竟被人看看又不会少一块肉。 可是男子却将路挡了,开口道:“咱们倒是有缘,竟又同夫人见面了。” 秦芙蓉面无表情,“公子想必是认错人了。” 男子打开手中的折扇,挡着半张脸看着她笑嘻嘻道:“夫人莫不是忘了,公主府赏花宴咱们才见过,夫人的相貌,可是叫在下十分惊艳的。” 这人弯着腰,试图向她凑近,秦芙蓉微微避开了身子,红艳也拦在她身前。 裴穆安一进醉仙楼便看到了楼梯处白衣翩翩的女子,虽带着面纱,但他还是一眼认出了她,他怔愣了一瞬,又看到拦在她身前的男子,心中恼怒,箭步上前对着那人抱拳道,“叫二皇子久等了,是穆安失礼。” 裴穆安站在二皇子一侧,面色不慕,身上散发着叫人不得拒绝的低气压。 二皇子转身,换上了一幅谦逊的笑容看着裴穆安,“裴将军来了,无碍,本殿也刚到。” 秦芙蓉轻飘飘地看了眼小叔,只做没听懂二人的对话,直接从一侧掠过二人便走了。 二皇子有意讨好裴穆安,自然不会当面做出什么逾举的行为来,只挑眉看了一眼秦芙蓉,又故作淡定地邀请裴穆安上了楼。 楼上目睹全程的裴少阳冷笑一声,她还真是能招惹男人啊,这次还是个皇子,眼看秦芙蓉出了酒楼,裴少阳转身便进了雅间。 既然是找小叔的,那便交给小叔解决吧,这几个皇子,就没一个省油的灯。 只是他这小继母,他还真是越来越感兴趣了呢。 马车内,秦芙蓉撇着嘴对红艳道:“这位二皇子,还真是个不讨人喜欢的笑面虎。” 初次见她竟觉得这人眼中没什么恶意,算是她看错了。 红艳颇为赞同道:“外头都说二皇子最是温和谦厚,今日瞧着,确为谣传。” 秦芙蓉点头,那个三皇子据说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脾气暴躁还极爱美人,以后远着就是了。 不过,小叔跟二皇子今日约在一处,怕不会只是喝茶用膳这么简单的事吧。 “除了那人的相好,可还有别的线索了?” 红艳摇头,她分别问过侯爷和二爷的侍卫,如今的线索极少,只能等待着对方露出马脚。 “不过目前二皇子和三皇子都有拉拢侯爷和二爷的意思,只是二人以孝期之名,不多表示罢了。” 秦芙蓉嗯了一声,想不明白的她便去不想了,她只需要知道有线索了便好。 车厢内热气腾腾的,一刻钟后终于到了明月山庄,徐伯一看她来笑的胡子都飞了,再听到她的远大抱负,顿时激动起来,他就说吗,即使是女子,有徐家的血脉,怎么会甘心拘于后院呢。 一连说了几个好字,这才喜不自胜的同秦芙蓉讲解起来。 待太阳落山了秦芙蓉这才回去,红艳手上还提着徐伯一早差人准备的吃食。 小腹有些不适,略作休息,换上了轻便的衣裳秦芙蓉还是去书房练字了。 她近些日子未有懈怠,字也不是从前的歪斜了,一口气写了五十个大字,又抽出了张纸,用自己叫丫鬟制作的炭笔开始写写画画。 她的商业版图,总得有个详细的计划才行,今日徐伯同自己说了许多,如何选址如何经营,如何调教小二装饰店铺,只是一切都是虚的,还得她自己去做了行。 背靠大树好乘凉,她定北侯老夫人的身份,该用的时候还得用,已经叫红艳差人去查她今日看的所有商铺,还得选一个合适的地方才行。 晚膳后果不其然的小叔差人请她去前厅。 小叔明显是外冷心热的性子,今日见她又招惹上了二皇子,估计会嘱咐几句。 叫她意外的事,继子竟然也在。 二人一个坐在厅里喝茶,室内凉爽,茶盏冒着氤氲的水汽,裴少阳一身青衣,一手托着茶盏,一手捏着杯盖,金尊玉贵的手指细长,垂着眸子吹了吹茶叶,低头轻饮了一口。 裴穆安一身玄衣站在窗前,背影高大虎背蜂腰,一只手背在身后,一只手轻垂,望着悠悠月色,眉心微微皱起。 秦芙蓉尚未进门便看到了一座一站的二人,一个清冷俊美,一个魁梧又英气,不由再次感叹,侯府的基因真好。 见她进来,二人俱是起身,“嫂嫂。”“母亲。” 秦芙蓉点头后便直接坐在上了上首,小腹隐隐泛着疼痛想尽早回去躺着,看向裴穆安开门见山道:“小叔可是因今日酒楼一事唤我过来的?” 裴少阳饶有兴致地看着她,这一脸坦荡的模样,还真是一点也不怕他们知晓她要做的事情。 裴穆安看着她认真道:“那二皇子心机深重,惹上他怕也是麻烦,嫂嫂再出门,还是多带着护卫的好。” 二皇子今日旁敲侧击问了嫂嫂几句,都被他给揭过去了,二皇子虽名声不错,但世家之人清楚的很,这位皇子笑里藏刀,比三皇子心机更深。 秦芙蓉一本正经点头,“小叔说的极是,芙蓉记下了。” 裴穆安张了张嘴,浅绿色的衣裳衬得她整个人都软绵绵的,有些慵懒,面色还带着几分疲惫,关心的话到了嘴边怎么都说不出口。 这是他的长嫂。 裴少阳看秦芙蓉那无畏的表情,知她没听进去,又看了眼欲言又止的小叔,挥挥手叫人将他准备的糖水给秦芙蓉端来,“母亲可是累了,先喝些糖水。” 他从他们为数不多的几次用膳看出来的,她喜甜,便随口叫人煮了碗糖水。 秦芙蓉觉得今日继子有些不对劲,平日里冰山一样的人,今日竟这么贴心? 狐疑的看了这人一眼,看着面前还冒着热气的糖水,瞧着还不错,便很给面子的喝了两口。 温热的糖水下肚,叫她小腹的疼痛舒缓,面色也好了一些。 裴少阳唇角勾了勾,又换上了一张无甚表情的脸,挑眉道:“母亲管理府上辛苦,若是有事,唤少阳去做便是,至于别的,还是交给少阳和小叔来吧。” 秦芙蓉顿时便悟了,继子这是先给个甜枣再打一巴掌,这话分明是叫她不要抛头露面,也不要去掺和去查什么线索。 手上的糖水忽的就不甜了,放下汤匙,抬眸轻飘飘地撇了继子一眼,面上保持微笑道:“侯爷说的是,只是我还有些嫁妆在京中需要打理,就不劳侯爷费心了。” 秦芙蓉起身,身体的不适叫她再也不愿意搭理二人,“小叔和侯爷聊着,我身子不适,就先回去了。” 叔侄二人对视一眼,起身道:“母亲/嫂嫂慢走。” 看着继母离去的背影,裴少阳回味着刚刚她撇自己时的表情,眼神气恼,双眸如玉般水润,红唇微微撅起,一瞬间,足以叫他失神。 确实美艳。 转身见小叔盯着手边的茶盏不知在想何,裴少阳笑道:“小叔可也觉得母亲有些无理取闹了,母亲年纪小,想出门也是人之常情。” 裴穆安摇摇头,“我是怕,她招惹上不该招惹的人...” 裴少阳眼睛眯了眯,眸中的寒光一闪而过。 第24章 自来了月事之后, 秦芙蓉就蔫了。 两辈子了,即使换了个身体也还是有痛经的毛病,上次因她月事疼到蜷缩在床上甚至没了知觉, 几个丫鬟吓的惨白着一张脸, 自此对她是严加看管,府医和秋嬷嬷不准秦芙蓉碰的,是一口也不给她吃。 炎炎夏日,屋里闷热的像是开了蒸笼, 秦芙蓉躺在榻上唉声叹气, 虽只穿着单薄的小衣,但她身上还是不住的冒着汗。 秋嬷嬷已经从家中回来, 见她这般, 忍着笑将手上的红糖圆子递了过去。 温热的糖水下肚,秦芙蓉浑身像是湿透了一般,喝了几口便喝不动了,噘着嘴望着秋嬷嬷可怜巴巴道:“嬷嬷,能不能在屋子里少放些冰, 实在是有些热。” 她这几日, 不仅没用冰不说,吃的喝的全部都是烫的, 好在今日秋嬷嬷大发慈悲,红糖圆子放的温热了才叫她吃。 得到的结果肯定是否定的, 秋嬷嬷将她手中的碗接过递给一旁的小丫鬟,拿过桌上的帕子轻轻擦掉她额头上冒出来的汗, “夫人再忍上两日,女子小日子非常重要,是万万用不得冰的。” 这话秦芙蓉厅的耳朵都起了茧子, 她知道自己反抗不过,乖乖的应了声好。 这天儿实在闷热,到了晚间终于凉快了几一些,趁着天黑,主仆几个去后院摘莲蓬去了。 秋嬷嬷命几个丫鬟看住了秦芙蓉,她想偷偷尝一颗嫩莲子都被拦了下来,柳儿也不抬头看她,径直将她手上的莲蓬拿走,“嬷嬷说生莲子性凉,您小日子里头是不能吃的。” 秦芙蓉张了张嘴,已经生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了,认命似的自己坐到了一旁的廊下,趴在栏杆上看几个在水边嬉戏。 月明如昼。 湖面波光粼粼,盛放的荷花在月色的照耀下闪着清幽的光,碧绿的荷叶随风摆动,微风吹过,阵阵荷香袭来,清新淡雅。 夏夜微凉的风,叫秦芙蓉整个人都舒服了几分,她如猫一般趴在栏杆上,连眼角都染了几分笑意。 裴少阳在府门处碰到了小叔,二人一同去老夫人院里请安。 观景湖不是去老夫人院里的必经之路,可不约而同的,二人今日都默认走了这条路。 果不其然的,就见几日未见的继母/嫂嫂懒懒的趴在廊下,看着几个丫鬟玩闹。 远远看着,她似乎已经舒服了许多,面上也恢复了几分血色。 叔侄俩没发现对方都弯了的唇角,走近后躬身问好。 秦芙蓉也不诧异二人会出现在此处,起身道:“小叔和侯爷刚回来?可是去母亲院里?” 二人称是,她点头,一点聊天的兴致都没有,只懒懒道:“嗯,小叔和侯爷且去吧,我身子不适,这便回去了。” 说完便带着还兴奋着的几个丫鬟走了。 裴少阳看着还盯着继母背影看的小叔道:“瞧着母亲这几日清减了些,小叔觉得呢。” 裴穆安未听出侄子话里的意思,只是十分赞同的点了点头,她管家辛苦,这几日没瞧见,他也是能猜出来她身体不适的。 裴穆安看着侄子道:“待你大婚后你母亲便能松快了。” 裴少阳微微一笑,摩挲着手指漫不经心道:“小叔说的是,只是到时小叔的婚事也该提上日程,怕是到时也还得母亲操劳啊。” 是嫂嫂又怎样 第24节 侄子的话叫裴穆安心头一沉,实在不愿意去谈及此事,裴穆安摆摆手,将话题岔过,转而道:“这两日陛下安排的事已经忙的差不多了,那件事,可以按计划行动了。” 裴少阳点头,看了眼缺了个角的月亮,敛了神色道:“便三日后吧,花魁宴,两位皇子定都会过去。” 裴穆安嗯了一声,如此也好。 * 这日秦芙蓉月事终于干净了,秋嬷嬷大发慈悲叫屋子里用了少量的冰,秦芙蓉舒服的直哼哼,拿来纸笔坐在冰鉴旁继续写她的开店计划。 一上午涂涂改改,终于有了个雏形便伸了个懒腰,准备松散松散。 秋嬷嬷自探亲回来,时不时的总是会叹气,训诫丫鬟也比从前严厉许多,秦芙蓉听秋嬷嬷又将院子里洒扫的小丫鬟给训哭了,在窗前伸着头看了两眼。 柳儿进来也是气鼓鼓的,见她望过去道:“这小丫鬟也太不靠谱了些,许是觉得您性子好,叫她捉个知了还推三阻四的,非说自己身量不够捉不到,害得您昨日午睡都没睡好。” 她恍然大悟,她这几日午睡是睡的极不好,但多数是热的,不过她确实也听到了蝉鸣。 柳儿继续道:“奴婢跟夏荷一同说她不听,还跟夏荷翻白眼,仗着自己是家生子就了不起了,那奴婢只能叫嬷嬷去治她了。” 秦芙蓉见柳儿气的脸颊鼓鼓的,安抚道:“作何气成了这般样子,秋嬷嬷已经训斥了,你去叫厨房洗些新鲜果子来,一会叫红艳她们几个进来吃。” 只是院里一个洒扫的小丫鬟,用不着她出面。 柳儿知道自家姑娘向着她们,便换上了笑脸往小厨房去了。 秋嬷嬷惩罚了小丫鬟,板着脸进了屋子,这群丫鬟真是没一个叫她省心的。 秦芙蓉见秋嬷嬷进来,放下手上的话本子关心道:“嬷嬷您可是有心事?怎么最近老是愁眉不展的。” 秋嬷嬷看着同自己侄女差不多年级的夫人,张了张嘴,又叹了口气。 秦芙蓉起身,将秋嬷嬷给拉到榻上坐下,“可是家中有麻烦事?” 秋嬷嬷是早些年老夫人的陪嫁,却不是家生子,而是买来的。 家中贫苦,在八岁时将她卖了,幸得被武昌伯府买去,几经辗转成了老夫人的丫鬟。 作为老夫人的陪嫁,她是可以嫁人生子的,但是她不愿,老夫人也未勉强,留她一直在府上做管家嬷嬷。 秋嬷嬷一直同家里人的关系还算不错,时常接济,最近听说侄女被退了婚,这才回家探亲。 兄嫂都不是能为侄女出头的,侄女偏偏是个性子烈的,亲事退了不说,还将对方打了一顿,如今的名声已然十分不好,秋嬷嬷愁啊,侄女也才十八岁的年纪,以后还怎么嫁人啊, 可那丫头有主意的很,竟然自己跑来了京中,扬言非要做生意不可,她从前偷偷给她的体己,已然被她租了房子,正寻摸合适的生意呢。 秦芙蓉听完十分佩服这姑娘,被人退了亲,没有自怨自艾不说,还勇敢地走了出来,她思趁片刻道:“嬷嬷看这样可行,我在西城有酒楼和布庄,不若便叫您侄女先去那帮忙,待我在东城的铺子开业,再叫她过来。” 秋嬷嬷听完眼睛都亮了,这几日她是听夫人同几个小丫鬟念叨了几次开铺子的事情,但她总觉得夫人是小打小闹,未曾放在心上,如今听着,确实不失为一件好事啊,她感激的看着秦芙蓉道:“奴婢怎会不信您呢,只是我那侄女笨手笨脚的,一根筋,奴婢担心,” 秦芙蓉摇了摇头,握着秋嬷嬷的手认真道:“嬷嬷,说心里话,我是佩服您侄女的,她有自己的想法,不拘泥于嫁人这件事上,还能勇敢的逃离。这世道女子本就艰难,她能坚定不移的走出来,您应该相信她支持她才是,不然,她的背后真的就空无一人了。” 她见秋嬷嬷面上赞同的模样话锋一转接着道:“我这阵子正好一直在考虑开铺子的事情,待她去做工,您叫她跟着掌柜好好学,到时候铺子开了她定是能帮上我的。” 秋嬷嬷感动的热泪盈眶不住点头,当日下午秦芙蓉便吩咐柳儿带着秋嬷嬷和侄女去了明月山庄,徐掌柜对于秦芙蓉送来人很是欢迎,亲自带着教,还给安排了住所,秋嬷嬷对秦芙蓉更加感激,而秦芙蓉也意外得来了自己的第一个生意上的得力帮手。 又用了一日的时间将自己的想法完整的写了下来,秦芙蓉觉得应该适当的松散松散,便再次出了门。 这次不止她自己,裴映雪母女也一同出门。 陆川被送去了附近的书院,陆馨平日里边随着母亲在府上,她在京中也没什么朋友,小姑子更不用说了,从前的手帕交都是当家主母,也不好贸然走动。 秦芙蓉便想着带两人出门逛逛。 裴映雪在马车上忽然提了要去寺庙上香的事情。 秦芙蓉十分惊讶,“上香?怎会这般突然。” 裴映雪叹了口气,“也不是突然想去的,只是母亲身体一直反反复复,当儿女的心理总是不踏实,早就听闻秀明山的佛祖很灵验,我这才生了这个想法。” 秦芙蓉赞同的点头,她也是想给原身立个往生牌的,“到时我与你一起去,正好这阵子府上也没什么操心的,管家和两位嬷嬷都能处理,我还听说秀明山求姻缘也极准,咱们给馨儿好好求求。” 陆馨儿被舅母说的羞红了脸,只低着头并不言语,毕竟刚及笄的小姑娘,谁不想找一个如意郎君呢。 裴映雪拧了她一把嗔怪道:“我还想再留馨儿两年的。” 秦芙蓉故意疼的哎吆哎吆的作怪,嘴上叭叭着,“定亲又不是马上就成亲,咱们先将好的给预定了,省得都被人抢了去。” 裴映雪见她越说越离谱,上前便要去撕她的嘴,陆馨羞恼地上前想要将二人分开,几个丫鬟坐在角落忍笑。 ----------------------- 作者有话说:今天先这样,工作党偷摸码字更新时间不定大家理解一下哈,比心~另外明天上夹子,更新时间在明晚十一点之后,不然掉排名,大家可以晚些来看,谢谢大家啦 第25章 就这么热闹了一路, 一行人终于到了东城的主商业街。 东城街道的繁华热闹同西城不同,这里的街道明显更为干净,主街道宽阔店肆林立, 夏日的暖阳洒落在每一处红砖青瓦, 微风浮动,布招随风飘扬。 街上车马不息,仔细看去还有专门洒扫之人,来往的行人衣着也更加富贵。 她们本就是出来逛街的, 便来到了金一街, 从头开始逛起。 这是一条东城高门最爱逛的街道,店铺多是布庄首饰铺茶楼药铺糕点铺子等。 第一家是成衣店, 店门大开, 内里宽阔的案台上摆放当季最名贵的布料,靠墙的架子上是满满当当的布,另一侧的案台上有量体裁衣的工具,绣娘正在忙碌。 店里生意不错,见她们进门掌柜忙亲自迎了上去, 掌柜眼力极好, 直接将几人领至名贵布料区域。 半透明的轻纱上绣着蝶戏牡丹,光照下如雾如霞, 秦芙蓉饶有兴致地拿起,直接叫女掌柜取此种成衣来给陆馨试试。 她刚死了丈夫, 自然是穿不得什么鲜亮的,裴映雪也顾忌着去世的兄长, 不愿意穿鲜艳的。 今日出来买衣裳,也是想打扮打扮陆馨罢了,她已到了说亲的年纪, 待到了秋日宴会多时,裴映雪是打算带着她去参加一些宴会,是该露露面才好。 随意指了两身素净的,又挑了几身实兴的成衣叫陆馨去试试。 这种成衣铺子的服务都是上乘的,尤其是一看几人乘坐的马车便知来头不小,当即带几人去了雅间,茶水点心亦都摆上来,绣娘更是背着针线包进行贴身服务,哪里有不合适的当场便改了,态度恭谨,速度又快手艺又好。 也未买多,毕竟才逛了第一家,接下来她们又去了附近几家铺子,服务都差不多,衣裳的款式也都不错,首饰也买了几件,眼看日头已经很大了,便准备买个脂粉便去醉仙楼听曲。 一进脂粉铺,凉气合着馥郁的花香便扑面而来,秦芙蓉觉得有些累了,便拉着裴映雪坐到了屏风后的雅座上。 这是京里数一数二的脂粉铺,做的面脂口脂各色香粉深受京中贵女的追捧,一楼除了妆粉还有些女儿家喜欢的团扇和西洋镜,二楼是自己选料做脂粉的地方。 秦芙蓉已经累了,早就歇了继续逛的心思,便拉着裴映雪坐下来休息,几个丫鬟陪着陆馨一起挑选。 只姑嫂俩正聊的火热,忽然听到什么东西落地碎裂的声音,接着便是一阵争执。 姑嫂二人奇怪对视一眼,决定去看看。 地上赫然是碎掉的几盒胭脂,如霞似火般极鲜艳浓烈的脂粉四散一地,化成一片殷红。 秦芙看着争执的几人皱了皱眉,好家伙,还是熟人呢。 只见一个身穿红色长裙的贵女正伸手指着陆馨,语气十分霸道,“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跟本小姐抢!” 那女子身旁还有个弱柳扶风的身影,脸上还是那副被人欺负了的模样,不是杜燕儿又是哪个。 裴映雪一见女儿受了气哪里能忍,怒气沉沉地走了过去,大声斥责:“你又算个什么东西,敢跟我女儿抢!” 陆馨虽长相柔弱,可性格却是随了母亲的坚毅刚强,遇到这种情况,她脸上未见慌乱,见母亲和舅母来了,轻轻唤了声母亲舅母,便退至二人身后。 那红衣女子未在京中宴会上见过秦芙蓉和裴映雪,见几人穿着打扮素净,头上不见什么名贵首饰,丝毫未放在眼里,气焰更加嚣张,“哼,无知妇人,这东西本小姐就抢了,你耐我何!” 陆馨捏着手上的面脂淡声道:“可惜这盒胭脂现在在我手上,若是姑娘好好说话,这胭脂我让给姑娘便是,可姑娘的丫鬟上手便抢,打碎了店家的东西不说还栽赃在我身上,这我便不依了。” 将门之后,从来不是任人拿捏的性子。 陆馨说话还是轻声细语的,但是语气却是坚定,不容人置喙。 女掌柜被店员从二楼请来,见又是魏家姑娘闹事,听完来龙去脉,无奈上前好声好气哄道:“几位莫要生气,这胭脂今日虽就剩了一盒,但后日便到货了,您留个地址,到时奴家差人送到各位府上算作赔礼,是本店招待不周了。” 那魏三姑娘却是冷哼一声,一点也不领情,“可我就要她手里的那个,我燕儿妹妹喜欢,我偏偏就要给她!” 女掌柜瞬时便流了汗,这位的身份,她是不敢惹,可再看向另一方,虽未着什么名贵首饰,可几人身上气质浑然,明显也不是她一个小掌柜能惹得起的。 秦芙蓉按住了裴映雪想要发怒的手,撇了在一旁默不作声的杜燕儿,冷声道:“哦?杜燕儿姑娘喜欢,馨儿拿来给舅母瞧瞧,到底是什么稀罕胭脂,非要从别人手里头去抢。” 杜燕儿听秦芙蓉点了自己的名字,面上一慌,知道躲不过,只能硬着头皮躬身行礼,“舅母。” 秦芙蓉接过陆馨递过来的胭脂看了两眼,朝霞映雪,芬芳淡雅,确实不俗。 她听见杜燕儿支支吾吾的一声舅母头也不抬道:“舅母?我定北侯府实在当不起杜姑娘这一声的,以后再见了,姑娘还是唤我一声夫人吧。” 言罢秦芙蓉也不再去管眼泪说来就来的杜燕儿,抬眸轻飘飘的看了眼红衣女子,“不知这位姑娘是谁家府上的,今日既然遇到了便是缘分,改日,本夫人也好去府上做做客。” 燕儿叫她舅母? 那她岂不就是,定北侯夫人! 在知晓秦芙蓉身份的那一刹那魏三面上有一瞬间的慌乱,但也只一瞬间而已,她姑姑是贵妃,表哥是皇子,她未来可是三皇子妃!一个死了丈夫的侯夫人而已,她会怕她! 魏三道:“夫人说笑了,家父荣恩伯魏千山。” 红艳在秦芙蓉耳边说了一句,秦芙蓉恍然大悟,“哦,原来是丽妃的侄女啊。” 难怪如此嚣张跋扈呢。 丽妃是个渔女,一次圣上微服私访时被人刺杀,被丽妃意外救下,她长得年轻貌美,圣上第一眼见了便喜欢上了,带回宫并封了妃,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连着丽妃父兄都被接至京城,待丽妃诞下三皇子,圣上更是赐了丽妃娘家兄长爵位,自此魏家在京中崛起,甚至有些横着走的意思了。 瞧这魏三的做派,魏家是够狂妄的。 秦芙蓉刚想再开口便见店外又进来一女子,女子满身的牡丹,富贵非常,不是安宁郡主又是哪个。 安宁一进门便见许多人围在一处,气氛怪异,她本是无心掺和的,可一眼便看到了其中一身素衣的秦芙蓉,心性单纯的她未做思量便上前打招呼,“好些日子没见夫人了,夫人似是清减了一些。” 秦芙蓉笑着上前,“郡主倒是又漂亮了一些。” 今日安宁还是一身富贵牡丹裙,只是面上未着妆粉,显得肤色更好气质更佳。 安宁被夸了自然高兴,只是她又看到一旁面色不自然的魏三道:“魏三姑娘也在。” 安宁乃是皇帝最宠爱的外甥,魏三自然不敢在安宁面前造次,只尴尬躬身行礼。 安宁自然也看到了被秦芙蓉又夹枪带棒一顿训斥正在哭泣的杜燕儿,好奇道:“这位姐姐也在,出了何事,姐姐怎得又在哭泣?” 秦芙蓉忍笑,裴映雪嘲讽道:“那便是郡主经常见这位姑娘哭了,还真是这般,走到哪哭到哪。” 安宁好奇的看着裴映雪母女,秦芙蓉上前牵着安宁的手介绍道:“这位是我家真大姑奶奶,这位是我侯府的真表妹。” 假表妹在哪儿,自然不用多说。 是嫂嫂又怎样 第25节 秦芙蓉将陆馨的手同安宁的放在一起笑道:“你们年龄相仿,馨儿温婉,安宁活泼,你们定能玩在一处的。” 安宁对陆馨也是很喜欢,陆馨的眉眼同表哥是有几分相似的,对于裴少阳周围的一切人和事,安宁自然乐意亲近。 陆馨也知晓眼前贵女是未来的表嫂,接收到舅母的眼神,亲亲热热的同安宁说话。 此时的杜燕儿有一种被人将脸皮给扒开的感觉,她也不敢再看众人,竟是低着头跑了。 安宁自然不会在意杜燕儿,主动牵着陆馨的手一同去看脂粉去了。 秦芙蓉则是挑着眉对红艳道:“看样胭脂杜姑娘是没脸要了,去付账打包吧。” 言罢又看了眼地上的狼藉,和被杜燕儿丢下生气也要走的魏三一眼,“魏姑娘一看便是知书达理的,既是姑娘的人打碎店家的面脂,还请姑娘定要给店家补偿的好。” 女掌柜忙在一旁道不敢,魏三被气的冷哼一声直接扬长而去。 裴映雪轻嗤一声:“我才几年没回京,怎么京里什么上不着台面的东西都有。” 女掌柜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未发一言,弓着身子悄悄退了下去。 秦芙蓉上前挽住了裴映雪的手臂哄道:“莫生气莫生气,不值当的,也逛了一晌午了,咱们去醉仙楼听曲用膳,走走,我请客。” 裴映雪嗔了她一眼道:“那也得等郡主和馨儿逛完再去,就你着急。” 秦芙蓉朝她飞了个媚眼,大手一挥道:“你也选一些,今日一切开销,我全包了。” 裴映雪看她耍宝的模样又无奈又好笑,一旁听见动静的陆馨和安宁也凑上来笑眯眯道:“听者有份,那就多谢舅母了。” “安宁也谢过夫人了。” 笑闹了半晌,终于吹散了刚才的不快,几人买了些脂粉后便启程去醉仙楼用午膳。 秦芙蓉一出府,裴少阳便接到了消息,此时的他站在三楼的窗前,看着自家的马车,等着她下车的身影。 可下来的不光是她和姑母,安宁竟然也在。 二人有说有笑的下了马车。 裴少阳敛了敛神色,她这是故意在和安宁交好呢,看着她同安宁亲热的模样,裴少阳冷笑一声砰的将窗子关上。 她倒是迫不及待的想叫自己娶亲! 第25章 裴少阳有些烦躁, 他不知道自己缘何会对小继母产生了别样的心思,他一开始明明是讨厌她的,可现在看来, 他不仅不讨厌她, 还... 他盯着手边的酒壶定定看了半晌,最后也只是皱着眉头喝了一大口,一张如玉的面容微微泛了红,不知是恼怒还是烦闷。 眼看到了午膳的时间, 秦芙蓉自然邀请安宁一同去醉仙楼用膳, 安宁似乎是此处的常客,刚一进门便被相熟的小二迎着进了二楼雅间。 醉仙楼是近几年才开起来的酒楼, 裴映雪同陆馨都是第一次来, 心理感叹着此处的奢华,面上也是不动声色地打量。 秦芙蓉是第二次来,上次招呼她的小二远远地便认出了她。 秦芙蓉也认出了小二,故意走慢了几步,小二偷摸看了她两眼, 通红着脸道:“给您请安, 上次您说命小的留意着东家的去向,今日东家正好在, 您若是现在有空的话,小的带您过去。” 秦芙蓉闻言眼中的笑意更深, “好,那便辛苦小二哥带路, 只是我需先同家人交代一声,小二哥稍等我片刻可行?” 小二也不敢再看她,只躬身称好。 进了雅间同安宁和裴映雪说了一声, 叫三人先用着膳她便又出了门。 裴映雪是知晓她的打算的,只笑的点头叫她去,安宁虽说好奇,但并未多问。 秦芙蓉跟着小二去了三楼,小二同门口的护卫说了句什么,秦芙蓉被允许进入,红艳却被拦在了门外。 红艳自然不愿,秦芙蓉却道了声无碍,这酒楼的主人这么爽快的见自己,怕是已然知晓她们的身份。 她虽不常出门见人,可也知各家都有各家的情报,这种大酒楼,消息更加灵通,她自进门,人家怕是已然知晓了她的身份。 任他手眼通天,也不敢青天白日贸然将一位侯夫人怎么样。 红艳功夫极好,若真出了事情,她在里头唤一声,红艳进去便是。 这是一处套间,内室看不清楚,外间却有一巨大的屏风挡在那里,屏风上绣着四大美人,美人儿倾国倾城衣袂飘动,绣工极好,栩栩如生。 屏风后依稀可见一男子坐在窗前,看不清长相,只能看到清瘦颀长的身影。 秦芙蓉挑眉,这人还怕见人? 于是她故意往前走了两步,只听一道低沉的男音传来,“姑娘便停在那里吧。” 这声音,莫名有些熟悉是怎么回事... 一侧的侍者低着头,伸手拦下秦芙蓉,并指着一旁的坐椅叫她坐下。 秦芙蓉看了这侍者一眼,这人貌似不会说话。 故作神秘。 秦芙蓉撇了撇嘴,只淡淡应了声好,但也未坐下,只是将怀里写好的计划书递给了侍者。 而后对着屏风后的男人轻笑道:“上次来便想结交东家,没想到这次真的见到了,在下说有生意想谈,并不是随口一提,这是我写的部分计划书,东家若是感兴趣的话,便差人去西城的明月山庄递信,或者。” 秦芙蓉勾唇看了眼屏风后的男人,“或者您直接递到定北侯府,我到时再过来。” 说完秦芙蓉也不管男人什么反应,直接推门走了。 故弄玄虚。 红艳见夫人这么快出来也未多问,她扫了雅间一眼,跟在秦芙蓉身后离开了。 雅间内,屏风后的裴少阳轻笑一声翻开了计划书,看着上好的宣纸上难看的字,笑意僵在了唇角。 难怪父亲叫她练字呢,就这字迹,怕是刚启蒙的孩童写的都比她好。 再看计划书上的内容... 不错,她还挺有想法的。 只是看了半晌,这计划书却是不完整的,精华的那部分一个字没写,裴少阳失笑,看不出来,她还是有些小聪明在身上。 眼看主子这般,一旁的护卫没忍住将头埋的更深了,不知从何时开始,侯爷对老夫人的兴趣一日大过一日,脸上的笑容都比以往多了许多。 孽缘啊,护卫低头叹气,权当没有看到。 雅间里的气氛很好,安宁活泼外向,裴映雪对其是越看越满意,侄子沉闷心思重,妻子就该活泼些,如此才是互补。 秦芙蓉看着已经明显熟稔了的安宁和陆馨,笑着对裴映雪道:“你看,我就说她们能玩到一处。” 裴映雪点头看着她道:“怎得回来的如此之快,不是说要谈什么合作?” 秦芙蓉撇撇嘴,“那东家明知道我身份还故弄玄乎,我将我写的那东西拿给他看,他看了必然会感兴趣,我且回府上等着便是。” 裴映雪点头,只夸她聪明。 二人却听见安宁对陆馨道:“魏三平日里是挺不好说话的,不少姐妹对她都有些微词,尤其最近听说丽妃娘娘在给三表哥议亲,她好像志在必得的样子,那个杜姑娘我便不知晓了,兴许是二人最近才玩在一处的吧。” 秦芙蓉听后若有所思,之前清姨娘递来的消息,说是父亲有意将秦梦娇说给三皇子。 秦梦娇也曾在宴会上故意接近三皇子,据说二人经常见面,如今安宁又说魏三是三皇子妃的人选,那继妹想做三皇子妃的美梦怕是要落空了。 不过她当姐姐的,自然是要捧捧妹妹不是,做不成皇子妃,做皇子的女人,也是极好的。 秦芙蓉忽得乐开了,裴映雪白了她一眼,这人,心里又不知在打什么鬼主意了。 回府安排了人给清姨娘递消息,秦芙蓉便歪在榻上吃西瓜。 她一直很好奇这到底是什么时代,西瓜辣椒土豆地瓜棉花都已经出现,但是因为生产力极低,缺少肥料,即使有土豆和地瓜,偏远一些的地方,还是会出现饿死人或者冻死人的事情。 她不是学农学的,所以对如何提高农作物产量一事有心无力。 秋嬷嬷见夫人一连吃了两块西瓜了,直接伸手将果盘端走了,好声好气哄她道:“西瓜性凉,夫人月事刚过,还是少用些,老奴去做些糖水来给夫人解渴。” 秦芙蓉知道秋嬷嬷好意,乖乖应了声好,红艳推门进来,额头上冒着些细密的汗,一看便是刚回来。 秦芙蓉递过帕子道:“怎么了这是,不是叫你找小叔的护卫问西城的那个妓子的事,怎么热成这般。” 屋子里只红艳和秦芙蓉两个,红艳低声道:“人不在西城,现下在长乐坊。” 秦芙蓉挑眉,“长乐坊?” 她摆摆手叫红艳坐下,倒了杯水递了过去,继续道:“可也是妓院?” 红艳点头,“长乐坊说是舞坊,但其实就是文雅一些的风月场所,坐落在东城的京河边,文人骚客极为推崇,明日长乐坊会有花魁宴,到时候京中的不少显贵都会过去。” 秦芙蓉若有所思的点头,花魁宴?听起来就很有趣。 “嗯,帮我准备身男装,明日咱们也去凑凑热闹。” 红艳被惊地张大了嘴巴,“您,您真要去啊。” 秦芙蓉嗔了红艳一眼,小声道:“你不好奇里头的热闹?” 红艳表情有些尴尬,但却还是诚实点头,自然是好奇的。 “那便是了,明晚上咱们偷摸的出去再偷摸的回来,你不说我不说,谁能发现咱们。” 秦芙蓉脸上是志在必得的笑容,最近她拳脚功夫练的不错,翻个墙易如反掌。 侯府的护卫巡防红艳都清楚,知道哪里翻墙最合适不过,如此她们二人定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出去再回来的,不必担心会有人发现。 眼看红艳踌躇,秦芙蓉低头在她耳边轻语几句,红艳眉头皱了松松了皱,半晌之后才认真点头。 红艳被秦芙蓉策反,喝了杯水后便偷摸的准备衣裳喝要用的东西去了。 夜色黑沉,裴穆安刚回来,今日留在府上的护卫汇报了红艳过来一事。 因着从前主子吩咐过,红艳若问及来福下毒一事的线索,可以直接同红艳说明。 可今日裴穆安解腰带的手微微一顿,“你说了长乐坊之事?” 护卫微微一愣,“属下只说了那妓子现在长乐坊,别的便没说了。” 裴穆安脸色不变,摆了摆手叫人退下了。 作为府上从小培养的暗卫,红艳消息自是灵通,明日长乐坊举办花魁宴,红艳定是知晓的,嫂嫂又如此聪慧,思及那日她对妓院感兴趣的模样,又想到她脸上的表情。 她微微泛红的眼尾,嗔怪的眼神,翘起的唇角,和,衣领下的红痣... 裴穆安呼吸有些发沉,只感觉浴桶里的水过于热了。 起身跨出浴桶,身无旁物的他看了眼地上的凉水桶,一瓢从头浇下,热度不减,又一瓢下去还是没什么效果,最后裴穆安直接拎起将自己浇了个透。 是嫂嫂又怎样 第26节 可不容易躺下后,脑海里仍然全是她的模样,他单身二十多年,没想到今日却载在了她身上。 叹了口气,眉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最后认命似的,向下伸出了手... 低沉喘/息过后,他将帕子胡乱丢在地上,起身净手换衣。 屋内的冰鉴隐隐泛着冷气,面无表情地拿起冰鉴上的酒壶,起身打开了窗子冲掉室内的气息,皎洁的月光照在他身上,轻薄的里衣下小麦色的胸肌若隐若现,几道疤痕蜿蜒,俊逸的五官此时带着消沉。 想到自己和她的身份,举起酒壶喝了满满一大口,情爱和伦理纲常此刻在他脑袋里打架,一面是生根发芽的爱意,一面是对兄长的愧疚,他的不轨之心被挤在了阴暗的角落,一点点挣扎咆哮。 到底该如何... 第27章 月黑风高夜, 逛妓院的主仆二人配合默契,很容易便翻出了墙。 月光下的秦芙蓉一身青衫,头戴玉冠, 面容白皙又俊美, 任谁看了也只当是谁家的女娇娘偷穿了男子的衣裳。 尤其是即使她束了胸,胸前还是有起伏…… 红艳看着她欲言又止的,夫人即使穿了男装,可模样还是个女郎啊, 这还怎么去妓院了。 秦芙蓉知晓红艳想法, 手上的折扇啪一下打开遮住了半张脸,朝红艳飞了个媚眼道:“长乐坊是什么地方?说是舞坊, 其实什么生意都做, 平日里也是接待女子的,只要给钱,她们怎么着都成。” 红艳还是有些一头雾水的,秦芙蓉又道:“今日花魁宴,三位花魁皆有演出, 京里那些有头有脸的公子哥都去, 不说那两位皇子也去吗,我这般打扮, 分明就是谁家小妹偷跑出来凑热闹的,若是扮成了四不像那老鸨才疑心呢, 我如此这般作态,锦衣华服女扮男装, 任她用脚指头想也知道身份显赫,只要银钱到位,她定会帮着隐藏一二的。” 至于怕有人认出来她, 她也是做了功课的,眉型被她画粗了些,唇角还点了颗痣,虽说还是从前的模样,但到底英气了一些,没从前那般娇艳了。 红艳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她一身小厮的衣裳,因着常年习武,肩宽腿长,倒是有些雌雄莫辨的味道。 二人驾着马车很快便到了长乐坊。 银白色的月光照在京河上,水面上停留着几艘高大的花船,河水悠悠泛着涟漪,岸边的杨柳依依被风儿吹起。 不远处的舞坊明亮非常,大红灯笼高挂,巨大的招牌上长乐坊三个字彰显着奢靡的光。 夜晚正是店门大开,各色马车停在门外,几名龟奴如护卫般守在两侧,不断有锦衣华服的贵公子进入。 门前还有老鸨带着几个美娇娘迎客,一声“爷您终于来了!”叫秦芙蓉轻笑出声,后世的电视剧倒是没拍错,妓院揽客的场景确实是如此。 门前的道路旁也是热闹的,不少小商贩在周围摆摊,有进不去的叫上一碗汤面在外头瞧热闹,也有那贪嘴的妓子差了小丫鬟买上一碗小馄饨来解解馋。 打量了半晌,眼看时辰不早,秦芙蓉轻了轻嗓子,大步迈进长乐坊的大门。 老鸨打眼一瞧便知晓她是位女子,有心拦了上去,小声哎吆,“这位,小公子,咱们这可不是您来的地方哇。” 秦芙蓉故意用手上的纸扇遮住了半张脸,红艳适时的塞给老鸨个银锭,秦芙蓉看了看长乐坊里头压低声音道:“我就是来看看,哥哥们能来,我自然也来得,妈妈给我们主仆安排个角落可行。” 老鸨看秦芙蓉主仆的模样,那衣料玉冠皆价值不菲,知她是背着家中来的,哥哥也在…… 老鸨有些踌躇,秦芙蓉给红艳递个眼色,红艳又塞过去个银锭,老鸨接过脸上的笑意更深,凑到秦芙蓉耳旁低声道:“公子说的哪里的话,来者是客,我这边安排公子坐个角落,保准能看到全场,但却不好被人发现。” 秦芙蓉满意点头,主仆两个顺利进入长乐坊,并坐到了极为安全也没什么存在感的角落。 暗处的裴穆安围观了秦芙蓉这全程的操作,嘴角露出一抹宠溺的笑,她穿上男装也这么好看,实在是,有些可爱啊。 他在外头守着,侄子在里头雅间,他并不担心嫂嫂会有危险。 只是那个妓子…… 一暗卫悄无声息出现,同他耳语了两句,裴穆安又恢复了严肃的一张脸,只点头道:“既安排妥当便让她上,只是警告她,两位皇子都不是省油的灯,若是乱来,谁也护不住她!” 老鸨挥开想要往秦芙蓉身前凑的姑娘们,亲自将秦芙蓉带到了一处角落。 这地方十分不错,在一立柱之后,身侧还有高大的屏风当着,从别处看是不容易看到这个角落,可从她的方向看去,无论是看台还是前方的雅座,她都能一览无余,连她同一列的座子,最要她想,微微偏头也能看到是谁。 秦芙蓉满意点头,亲手给老鸨塞了个银锭,老鸨这一下收入颇丰,顿时眉开眼笑,好话更是一箩筐的往外蹦,只是一身着一身灰色锻打的鬼公急匆匆找来,同她耳语了两句,老鸨脸色大变,直说抱歉之后便急匆匆的扭着腰走了。 秦芙蓉拉着红艳坐下,红艳皱着眉道,“刚才那个龟奴说翩翩姑娘脸突然起了疹子没法上台,只能绿娆替她上。” 秦芙蓉扯了扯唇角,捏了两粒桌上的瓜子漫不经心道:“那这绿娆应就是咱们要找的人了。” 红艳赞同的点点头,二人饶有兴致的打量着这京城最大的妓院。 大厅正中十几盏琉璃镶金宫灯排列整齐,围成了一个又一个的圆形,灯下一串串水晶串成的帘幕,在灯光的照耀下映射出稀碎的光。 三尺高的红木台基上还有舞者在轻歌曼舞,两侧有薄纱跟着飘动,丝竹之声悠扬悦耳。 各个角落随处可见的冰鉴,台下已坐了不少锦衣华服的男子,多数文人骚客,手边也有衣着清凉的妓子陪着,但也只是喝酒听曲,偶尔喂些吃食酒水,倒没什么不雅的举动。 鼻尖萦绕着浓厚的脂粉气,眼前是窈窕美人,脚下是精致华贵的波斯绒毯,桌子是黄花梨木,连桌子上的茶都是上好的碧螺春。 秦芙蓉只闻了闻,感叹了句长乐坊的富贵,未打算尝上一口。 秦芙蓉感叹,这跟她想象中的妓院不一样啊,除了妓子穿的单薄了些,也没什么不能看的。 这地方比她想象的要华贵且干净。 她以为进门便是一片淫靡的气息,却没想到多数都是衣冠楚楚的文人骚客,红艳在一旁看着进来的人是止不住地惊讶。 秦芙蓉看她的表情便知,都是些身份不低,且名声极好的男子。 她忍着笑着捏了把瓜子放入红艳手里,“男子呢,任谁都一样,名声好不代表人品好,也不代表不好色,今日你无论看到哪一个都是正常的,无需惊讶。” 红艳接过点头,专心看台上表演。 秦芙蓉打量着周围,并未看到继子和小叔的身影,红艳却咦了一声,低声道:“是侯爷身边的青山,奴婢看他直接上了二楼了。” 秦芙蓉点点头,继子已然在楼上了,就是不知道小叔在哪里呢,他们二人如今是不好抛头露面的,只是,今日这戏到底是怎么个唱法呢,她还是有些好奇的。 她敛了敛眉眼,朝红艳递了个眼神,红艳会意,转身走了。 只见红艳悄无声息地来到了二楼舞台上方,看似甩了甩手,手上的些许磷粉顺利撒在了飘扬的轻纱上,而后她在二楼转了一圈,故作冒失的找了个地方净手,这才下去。 秦芙蓉见她面色正常轻轻点头,眼看时辰不早了,二人继续看舞听曲,只是这次并未等多长时间,一阵喧哗过后,两位天潢贵胄终于来了。 一个青衣一个紫衣,一个笑面虎,一个面容冷峻神情颇为不耐。 二人派头极大,威风凛凛,身后不光有侍卫,还跟了不少世家公子。 所有人起身跪地行礼,三皇子无所谓似的撇了在场众人,冷哼一声一屁股便坐下了,态度不可谓不嚣张。 倒是那二皇子还是一脸笑意,扫视一圈后道了句:“众位请起吧,今日只是寻常出游,不必多礼。” 秦芙蓉只撇撇嘴,隐在众人身后,并未抬头。 待两位皇子坐定,老鸨便扭着小腰上了台,老鸨三十多岁的年级,身材丰满婀娜,脸上虽涂着厚厚的脂粉,但仍能看出美丽的骨相,说一句风韵犹存不为过。 她一挥手上的帕子开口道:“感谢二位皇子和众位的到来,只今日有一事实在抱歉,翩翩姑娘身体不适今日无法上场,只能由咱们绿娆姑娘代替了。” 底下传来议论声,只二位皇子脸上并无其他表情,只因二人一个冲着歌姬白霜儿来的,一位是冲着琴姬叶绾绾来的,至于跳舞的翩翩,他们府上的舞姬多了去了,翩翩一张脸不如二人,谁上台跳舞对他们来说没什么不同。 老鸨见二位皇子的面上并无异样表情,心中微定,朝众人飞去媚眼道:“各位是不放心奴家的安排吗,绿娆虽来的时间短,但奴家保证,舞技和相貌都不属于其他二位的。” 说完老鸨捂着帕子笑了几声又道:“如此今日的花魁宴便正式开始了,诸位万不能走开哦!” 老鸨的话刚一说完,舞台上便冒起了一阵白烟,紧接着丝竹声响起,十几位身着清凉绿裙飞扬的舞姬翩然出现。 她们赤着脚光着腿仿若在水边嬉戏,裙摆下白皙的长腿来回舞动,身上的薄纱裙将身形完美显现,胸脯随着舞姿来回晃动。 底下有激动的早就开始同身边的龟奴点单了。 看到这的秦芙蓉这才明白,这只是一种选美方式,对于底下的观众来说,只要有喜欢的便参与竞价便好,价高者得。 下一场是几位蒙着面纱聘聘袅袅的女子上台,她们其中一个抱着琵琶弹奏,几个随着音乐跳动,还有一个似是在作画。 待看了三场无甚新奇的表演之后,三皇子的脸色愈发不耐,只见一曲舞毕,舞台上忽然如仙女撒花,从二楼飘下位身姿轻盈的女子,女子周身是数不尽的花瓣,一身粉裙随风飞扬,女子光着脚丫,脚腕上的银铃叮铃作响。 女子抬眸,如春水般的眸子勾的台下众人心中激荡,她微微躬身开口,“奴家绿娆,见过各位。” 绿娆红唇微扬,音乐响起,薄纱下的腰肢开始轻轻摆动,袖若流水,灯光穿透薄纱,粉嫩的肌肤若隐若现,裙摆如春水荡起涟漪,脚腕处的银铃清脆,舞动间回眸轻笑,眼神勾人却又故作娇矜。 台下的三皇子眼中冒着志在必得的光,待这一曲舞动完毕,大手一挥道了个赏! 绿娆轻咬着唇看了三皇子一眼,眼神媚若秋波,勾的三皇子心痒难耐。 老鸨在一旁大声笑道,“快,绿娆快去谢过三皇子。” 后台的琴姬叶绾绾听到前头的动静并未抬眸,只抱着手上的古琴眼神飘忽,不知想何,身旁的歌姬白霜儿挑眉冷笑道:“平日里倒是看不出来,这小蹄子这么会勾人。” 她看了眼叶绾绾故意道:“我看到时候三皇子被她抢了,你还做不做得出这风轻云淡的模样。” 叶绾绾只轻飘飘看了她一眼便又望着角落出神,一张脸风轻云淡无甚表情,白霜儿却如同被人打了脸,哼了一声,“故作清高!” 绿娆脸上带着一层薄红,脚尖在台上一点便飞止台下。 围观到这,秦芙蓉同红艳对视一眼,红艳起身便没了踪影。 秦芙蓉看了眼已经近了三皇子身前的女子,抬眸又看了眼头顶正中央那一圈又一圈的琉璃灯,眨巴了两下眼睛,起身问不远处候着的龟奴净室位置,溜达着也没了踪影。 第25章 绿娆怯怯地看了身前高大俊美的皇子一眼, 媚眼如丝,躬身道了句,“给三殿下请安。” 她身姿婀娜, 腰肢纤细, 低头行礼时轻垂着头,露出脖颈美好的弧度,两条光滑修长笔直的腿微微弯曲着。 三皇子也未起身,大笑一声伸手将人拽进了怀里, 一声饱含春意的娇羞从他怀里传来, 三皇子摩挲着美人的柔软的腰肢,看着女子姣好的面容十分满意。 一旁的二皇子挑眉笑道:“看来三弟这是要抱得美人归了啊。” 三皇子也不抬眸, 只冷嗤道:“二哥说错了, 一位美人儿对弟弟来说,自然是不够的。” 言罢将美人儿放在自己腿上,挑了挑眉眼道了声,“继续吧。” 老鸨一张脸都快笑烂了,三皇子这意思是绿娆和绾绾都给收了的意思啊, 她要发财了, 以后着京中的妓院,舍他其谁! 绿娆老实安分的趴在三皇子的怀里, 被男人摸过的肌肤叫她不由震颤,她趴在他肩头, 轻咬着下唇,脸颊越来越红, 男人看了她一眼,觉得分外有趣,大手直接伸进了裙摆... 只见台上走出一气质非凡清冷如仙的白衣女子, 女子衣着齐整,也不看台下众人,只专心看着手上的古琴。 女子闭了闭眼,手指动了起来,如泉水般的琴声倾泻而出,指尖潺潺,初始微凉,而后温润,琴音如同鸟羽似有若无地拂过耳畔,如泣如诉,留下酥麻的颤栗。 台下的众人无不闭上了眼睛,感受着这一曲清泉。 秦芙蓉立在角落,对这琴声充耳不闻,她的眼睛全在三皇子怀里的绿娆身上。 只见绿娆不知何时已经变了脸色,面上的羞涩已经成了激厉的寒霜,她不知从何处竟然掏出了把匕首,以极快的速度捅进了身前人的身体。 三皇子自幼习武,在绿娆刺向自己的刹那便睁开了眼睛,饶是他反映迅速,那刀刃还是刺进了他的身体里,身旁的侍卫也已发现,刀刃不深,三皇子将绿娆推开,一声护驾,侍卫便提刀砍向绿娆。 是嫂嫂又怎样 第27节 二皇子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了一跳,侍卫将他护着退后,三皇子那已然开始打斗,场面开始混乱起来。 虽说绿娆的功夫实在不错,可三皇子身边的护卫亦全是高手,接连受伤,在她忍不住想要自裁的时候,只见大厅忽的便冒起白烟,屋顶的琉璃灯盏噼里啪啦全都灭了。 趁着众人尚未反应过来之时,绿娆只觉得自己被人一把拽走,有好听的女音在她耳旁小声道了句别怕,便带着她往二楼跑。 紧接着有白纱的地方全部起了火。 大厅内乱做一团,救火声推搡声打斗声不绝于耳,火势不大但浓烟四起,红艳看下头已经混乱,忙去接应秦芙蓉。 二楼相对平静,长乐坊就在河边,秦芙蓉一点也不担心火势会控制不住,且红艳控制了剂量,不会引起很大的火灾。 裴少阳看着闹出这般动静的小继母,将雅间的门打开,一把将人给拽了进来。 绿娆身上的伤口叫她没什么力气说话了,她并不认识几人,但知道救她定不是白救的,只擦着唇边的血,面无表情地看着几人。 秦芙蓉见继子这模样便知这人生气了,老实的站在一旁一言不发,裴少阳看着绿娆冷声道:“你之前如何答应的,看样是已然忘了干净了!” 绿娆瞪大了眼睛,“你,你和那个人是一伙的?” 裴少阳并未回答,只吩咐护卫道:“带她走,三皇子的侍卫马上要找上来了!” 护卫得令,秦芙蓉给红艳递了个眼神,红艳也跟着跳出了窗子。 楼下很快便有官兵的声音,裴少阳阴沉着一张脸,眸子似要喷出火来,眉心狠狠皱在一处,看着秦芙蓉道:“母亲便是不信任小叔和我,做此事之前能不能同我们知会一声,若是母亲有个意外,我,儿子该如何对死去的父亲交代。” 秦芙蓉看继子的模样有些心虚,但是转念一想,今日多亏了她和红艳,不然绿娆肯定没命。 于是她抿着嘴思趁片刻,又觉得理直气壮起来,“这也是事发突然,若不是我和红艳闹这一场,那绿娆怕是活不成了。” 裴少阳向她走了几步,高大俊美的身影越走越近,不同与从前的冷淡,他的眉宇间分明是带着关心的。 秦芙蓉看着继子带有压迫感的眼神,嘴唇翕动,在想如何怼回去,便听裴少阳道:“母亲又怎知绿娆一定会死,我在二楼,小叔在外头,便是为了保证叫她万无一失的,是她自己弄乱了计划,便是死了,那也是她活该。” 只听廊间传来一阵喧哗,裴少阳眼神眯了眯,竟是直接上前将秦芙蓉头上的玉冠挑掉,秦芙蓉吓了一跳,可雅间的门忽的被人踢开,秦芙蓉被继子一把拽进怀里。 如黑瀑般的长发散落,她如同受惊的小鹿一般紧紧抱住了男人的腰。 如此亲密接触叫裴少阳呼吸一滞,只觉得心口似被蚊虫撕咬,又疼又痒,还麻酥酥的。 但他面上还是没什么表情的看向来人。 是二皇子。 原是二皇子觉得今日这出戏十分有趣,弟弟受伤了,他这做哥哥的自当要为他找到凶手。 外头已经被堵了个水泄不通,若是想逃,便只能是藏匿在某些人的身边出去了。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裴少阳道:“竟是定北侯在此,是本殿失礼,只是。” 二皇子的眼神落在身着男装的秦芙蓉身上,裴少阳面色不变道:“是殿下约少阳来此,少阳如约来了,殿下这眼神,莫不是怀疑少阳什么?总不能是看少阳亲热的吧。” 二皇子挑眉笑道:“自然不是,只是少阳这怀里之人,应是个女子吧。” 裴少阳嗯了一声,看着自己怀里的小人儿垂眸浅笑,“原是在房里伺候的,闹人的很,烦了我便带出来了,” 他拍了拍秦芙蓉的肩膀,柔声哄道:“乖,莫怕,先给二皇子请安。” 继子的这一个乖叫秦芙蓉瞬时起了鸡皮疙瘩,深吸口气,知道自己需得配合继子将这关过去,默默地冲继子翻了个白眼,转身躬身行礼。 她低垂着眉眼,整个人显得柔顺极了,长发将她半张脸遮住,只能看如鹅蛋般圆润的下巴和下唇角描出来的那颗痣。 秦芙蓉夹起嗓,尽量叫人听不出原本的声音道,“给二殿下请安。” 秦芙蓉的身材同绿娆一点不像,秦芙蓉没那么高,但胸前更加丰满一些,尤其是她弓着腰问安的时候,那胸前的震颤呼之欲出。 二皇子似是没看出秦芙蓉的身份来,打量了二人两眼笑着揶揄道:“还是少阳有情趣,也有福气啊。” 说完大笑着便转身离开了。 人终于走了,秦芙蓉瞬间松了口气,自顾自的转身坐下并倒了杯水一饮而尽,丝毫没有注意到继子那僵硬的身体。 裴少阳觉得整个人都快烧起来了,她趴在自己怀里,轻哼着捏上自己腰间那一把,叫他差点慌乱。 他皱着眉,好半晌平复后才转身看她。 偏在此时雅间的窗户忽的打开,裴穆安悄无声息的跳了进来。 于是秦芙蓉又一次看到了小叔一张黑沉的,要训斥他的脸。 她忙开口问道:“她可是安全了?” 裴穆安仔细端详着她,看她并未受伤顿时松了口气,只是她长发披散的模样还是叫她的脸色更加难看,点头道,“算是暂时安全,可二皇子安排了好些灵犬跟着一起搜,怕是有些不好办了。” 裴少阳上前,“有什么不好办的,绿娆身上的熏香很容易得到,再找几个女子四散而去便是了。” 这话一出裴少阳便知晓不妥了,他们带出的暗卫皆是男子,红艳也护着绿娆离开了,能这么做的,如今怕是只有眼前的秦芙蓉了。 秦芙蓉瞬间明白了其中的意思,竟是直接在房中翻找了起来。 叔侄对视一眼,裴少阳点头,上前便要带她离开,可此时雅间的门被人敲响,裴少阳的贴身护卫推门进入,也不敢看屋内的三人,只垂眸道:“侯爷,二皇子有请。” 裴少阳嗯了一声,本就是二皇子约的他,看样今日他是得过去一趟了。 “我先过去,小叔带母亲离开。” 裴穆安微微颔首,待雅间的门关上,上前直接抓住了她的胳膊便往外走,“此事太过危险,嫂嫂跟我回府。” 秦芙蓉看着抓着自己的大手,知道自己反抗不过,只叹了口气道:“好。” 二人很顺利的坐上了回府的马车。 此时的秦芙蓉也不必遮着脸,她随意的摆弄着长发,裴穆安坐在她身侧,偶有青丝拂过,好似也抚上了他的心头。 空气中弥漫着栀子花的清甜。 秦芙蓉手指翻飞将长发挽起,突然转身对着裴穆安道:“小叔还是带着我去看一看绿娆,我亲手救下的人,至少我得看着她活着才能放心。” 黑夜里,她眼神明亮,炯炯的目光如同夏日星辰,裴穆安看着越靠自己越近的小嫂嫂,轻轻摇了摇头,只是还未等他开口,只听见一声尖哨响彻上空,外头赶车的护卫忙道:“爷,不好,是东北方!” 裴穆安瞬时便皱了眉头,秦芙蓉眼皮一跳,立即反应过来,抓着裴穆安的手臂道:“快去,红艳同她一起,别再出了事情!” 裴穆安对上她的眼神,想要说先送她回府,她却抱着他的胳膊开口道:“绿娆不能死,红艳也不能出事,此事算是我为夫君做的最后一件事,之后一切我便不再过问,带我去。” 她抱着他的胳膊,双手的柔软隔着夏日轻薄的衣料直击他内心,黑暗中,那黑亮的眸子,满是恳求和渴望,叫他拒绝不得。 裴穆安半晌后道了声好,掀开门帘道:“去救人!” ----------------------- 作者有话说:某端水大师作者:小叔的亲密接触在下章[捂脸偷看] 包甜的。 第29章 马车急速奔跑, 这条路应是不怎么平坦,秦芙蓉被晃的东倒西晃,车厢内没什么扶手, 她只好双手按在座子上, 努力维持着自己的身体不被晃倒。 裴穆安不动声色地挪了挪身子,在马车又一次剧烈颠簸,秦芙蓉的头眼看要和车壁亲密接触,裴穆安长臂一伸, 手掌落在了她的头顶。 她没被磕到, 可他的手却是实打实的遭受到了重击。 但他好似一点也没感觉到疼痛。 秦芙蓉没有发现,她现在一整个人都窝在了裴穆安的怀里。 裴穆安感受着怀中的柔软, 不动声色的将手掌收了回去, 忍着将人抱在怀里的冲动扶她坐好,语气听不出什么起伏道:“马车行的越快便越颠簸,嫂嫂可以坐到我旁边来,抓着我的胳膊。” 秦芙蓉点点头,老实的挪动身子紧紧挨着裴穆安坐下, 此时的她早已忘了什么男女大防, 两只手抱住了裴穆安的胳膊,努力控制住东倒西歪的身体。 裴穆安只觉得此时自己仿佛置身于蓬松的绵软之上, 鼻尖萦绕着的全是她身上淡淡的栀子花香,他微一低头, 便能触碰到她的圆润的额头,月光下, 她柔嫩如花瓣的唇瓣... 他恨不得马车再颠簸一些,天长地久才好。 可是再远的距离,也有到的时候。 何况, 他们要到的地方并不远。 不多时马车便停了下来,二人跳下马车,裴穆安伸手拦过秦芙蓉的腰,道了声得罪了,蜻蜓点水般飞身上了屋顶。 秦芙蓉感叹着这飞檐走壁的功夫,丝毫没有注意到腰间紧箍着自己腰肢隐忍着巨大情绪的手掌。 裴穆安似是不经意那么一撇,便看到了她惊讶的眸子,娇俏的小脸上满是兴奋。 见他望了过来,还同他比了个大拇指。 她的笑容太过明艳,仿若月下盛放的夜海棠,美的纯粹动人。 他强逼着自己别过脸去。 在不知道跳跃了多少屋顶,终于到了一处破庙,裴穆安寻着暗卫留下的记号找了过去,他们到的时候,已然听到了附近的犬吠。 二人心知情况不妙,此处离长乐坊并不远,可按道理来说,裴穆安的人在暗中帮她们逃脱,她们的时间足够,应有充足的时间逃走才是。 进入破庙,秦芙蓉一眼便见庙前做防御状的红艳,红艳胳膊还受了伤,月光下地上的血迹清晰可见。 红艳看到夫人来了亦是吓了一跳,秦芙蓉焦急上前,“怎么了这是,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 红艳却是慌忙赶她走,“您怎么来了?此处危险,您快走!” 秦芙蓉心疼地看着她,恨不得赶紧给她处理伤口。 “都怪我,我应该同你一起的,不应叫你自己如此冒险。” 她真没把红艳当做下人,红艳教她习武,助她许多,二人亦师亦友。 红艳忙道,“若是您跟来,受了伤奴婢没办法同侯爷交代,奴婢真的没事,这都是小伤。” 秦芙蓉听了鼻腔有些酸,这便是暗卫,连生死都走不得自己。 红艳安慰道,“还是跟了您以后奴婢才过了几日的安稳日子,真的,奴婢不疼。” 裴穆安叫两人说话,自己闪身进了破庙。 绿娆已经昏迷不醒,腹部的伤口已然发黑,散发着恶臭,明显是中了剧毒,难怪她们逃离的速度如此之慢。 裴穆安心知得马上将人带离此处,一旁的男暗卫亦抱拳道:“属下已经喂她吃下解毒丹,但效果不佳,需得马上治疗。” 秦芙蓉和红艳也进了屋,她已然听到此话,再看奄奄一息的绿娆,未做思趁直接道:“我和绿娆换衣服,你们带绿娆走,我去将人引开。” 红艳顿时便急了:“不行,夫人,奴婢来,您走!” 秦芙蓉叹了口气,严肃的看着她道:“你和绿娆的身材相差太大,她的衣裳你穿不上,且你受了伤,万不能再受伤了。” 是嫂嫂又怎样 第28节 言罢秦芙蓉便看向裴穆安。 裴穆安眸色晦暗不明,黑暗里,看不清他的表情,半晌只听到他应了声好。 她为了查清兄长的死因,竟连性命也不顾了吗…… 秦芙蓉听后直接将两位男子给撵了出去,自顾自上前去脱绿娆身上的衣裳。 红艳眼看执拗不过,擦了擦眼角的泪,上前帮她换衣。 很快,红艳三人离开,秦芙蓉穿着绿娆带着血渍还十分清凉的衣裳,同裴穆安一起开始了同恶犬之间的它追她逃。 这一次,裴穆安还是搂着她的腰,可不同的是,她现在的腰间是裸露的,他粗糙的手掌在感受到她柔嫩肌肤的那一刹那,只感觉身体快叫僵住了,血液不住翻涌。 他知道时机不对,可这情爱像迷药一般叫他控制不住。 只听一声极近的犬吠将他神智拉回,他一个回身,大手一挥射出几支暗器,二人迅速逃离。 可追兵实在太多了。 另一个方向几个侍卫也骑马追了上来。 任凭裴穆安轻功再好,可还带了个人,总归是跑不过骑兵的。 二人落在一处暗巷。 黑暗里,裴穆安一身夜行衣,从怀里掏出面巾将脸遮住,一剑挡住了要上前的护卫,紧接着几个剑花将人斩飞。 秦芙蓉自然不会做个累赘,面对敌人她丝毫未怕,撕下裙摆的面纱将半张脸遮住,一脚回旋将近身之人踢飞。 裴穆安虽意外她的拳脚,但此时也不是说话的时候,二人对视一眼,解决了近身的追兵,在巷口直接抢了对方的马,二人飞身上马,裴穆安将秦芙蓉牢牢护在怀里,身后之人穷追不舍。 不知何时带着箭矢的侍卫也循声赶来,一声声箭矢射出的声音叫秦芙蓉不由的将心口提了起来。 好在裴穆安的骑术惊人,惊险躲过。 眼看身后穷追不舍,二人想办法逃离,只见却从各处突然出现了几名女子,她们的身形同绿娆更为接近,成功将身后的追兵引走了几分,二人舍弃马匹,又飞身绕了几条巷子之后终于来到了一处空地。 前来接应的人忙将准备好的衣裳递给秦芙蓉换上。 换了衣裳的秦芙蓉终于松了口气,将换下的衣裳递了出去,轻声唤裴穆安上车,只她刚唤了声小叔,这才看到他手臂上血淋淋的伤口。 夜行衣露出白色里衣上血红一片。 她咬了咬唇,又退回了车厢。 今夜的月色极好,月白如昼。 裴穆安对属下道了句全都处理干净便上了马车。 马车行进,他们很快便来到一处别院。 这一夜实在疲累,此处离侯府还有些距离,不好贸然回府,裴穆安命人带秦芙蓉回去休息,自己则是去了前厅。 秦芙蓉看着裴穆安的背影,思趁了半晌还是问管家要了瓶金疮药跟了上去。 裴穆安正皱着眉头同属下说话,手臂上的血迹都已经风干,他却丝毫不觉。 见她过来,挥挥手叫人退下,关心道:“嫂嫂怎得没去休息?” 秦芙蓉晃了晃手上的金疮药,“你的胳膊受伤了,我来给你上药,天热,莫要发炎了才好。” 裴穆安张了张嘴,想要拒绝,秦芙蓉却是已经拉着他坐下了,命人端了盆水来,湿了帕子,抿着嘴瞪着裴穆安道:“我只是给你包扎伤口,又不是叫你脱了衣裳包扎,磨磨唧唧的像什么样子。” 裴穆安轻咳一声老实坐好,想着她细嫩的手指要触碰到自己,心潮澎拜,喉咙有些发紧。 秦芙蓉拿起剪刀将伤口处的衣裳剪破,小面积清洗伤口。 这夜行衣已经坏了,想必小叔也不会再穿了。 “我这样包,一会你换衣裳的时候也不会碰到,只是明日还是叫府医看看的好。” 裴穆安感受着她的关心,轻声道:“无碍,这种小伤,不算什么的。” 秦芙蓉抬眸看了他一眼,有些心疼道:“行军打仗,经常受伤吧,为国为民,实在是辛苦了。” 她不小心看到了裴穆安红红的耳尖,又觉得有些好笑,“可是人都说以小见大,就是小伤才应该注意呢,以后小叔可不能如此不爱惜自己了。” 裴穆安只觉得呼吸都要停了,她,这是在关心自己? 是吗? 谈话间秦芙蓉便包扎好了伤口,还坏心眼的系了个蝴蝶结,她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笑眯眯道:“好了,小叔看看可还好看?” 裴穆安无奈看着她,眸子里是已然快要冒出来的宠溺。 秦芙蓉拍了拍手道了声好了便要离开,裴穆安却唤住了她,“我,我刚刚命人煮了两碗汤面,嫂嫂用完再回去吧。” 这么一说秦芙蓉还真饿了,折腾了大半夜,已经过子时,肚子早就空无一物了。 他话音刚落便有下人端着汤面并几个小菜过来了,秦芙蓉一屁股又坐了下来,接过裴穆安递过来的筷子道:“我确实也饿了,谢谢小叔的宵夜。” 说完她便不客气的吃了起来。 裴穆安吃着自己碗里的面,眼睛却黏在她的身上,她吃面的样子很认真,头发只用一根玉簪束起,身上青色衣裙松松垮垮的,不是很合身,可穿在她身上依然很好看。 此时的她两颊鼓鼓,似乎是觉得十分可口,眼眸微眯,唇角带着笑意,之后又端起碗喝了一大口面汤,表情分外满足。 鸡汤浓郁,面条劲道爽滑,荷包蛋和小菜同汤面配合的极好,确实美味。 裴穆安被她感染,只觉得眼前的汤面是从未有过的甜香。 二人吃饱之后都出了汗,可夜已经很深了,裴穆安遛食的话都已经到了嘴边,却看她已经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于是开口道:“我送嫂嫂回去休息吧。” 秦芙蓉点点头,她确实累得很了,此时刚吃饱像是晕了碳,迷迷糊糊地跟着小叔走。 裴穆安故意放慢了步子,在她不知走到哪时踉跄的步子还扶了一把,秦芙蓉清醒几分,想到明日回府嘱咐道:“明日还是要早一些回府,莫要误了给母亲请安的时辰。” 裴穆安轻轻地嗯了一声,不舍的放下了抓着她的手臂。 客房有婆子等在门前,躬身道:“一切准备妥当,还请夫人沐浴。” 秦芙蓉点点头,朝身后的小叔笑着摆摆手便进了屋子,徒留裴穆安一人站在庭院望着客房的门看了半晌,最后不知想到了什么,灿然一笑,这才转身离开。 嫂嫂,并不讨厌他的触碰... 第30章 晨光熹微, 城门刚开便见辆华贵的马车出了城,身形颀长的男子端坐在马上,迎着初升的太阳带着车队缓缓而行。 车厢内的秦芙蓉闭着眼睛打了个哈欠, 懒懒的靠坐在裴映雪身上, 双手抱着人家的胳膊,迷迷糊糊再次睡了过去。 裴映雪无奈,接过丫鬟递来的帕子,将她眼角困出的泪水轻轻擦拭, 眼神示意几人莫要出声, 便由着秦芙蓉睡去。 一旁的陆馨手里捧着本书,看母亲对舅母俨然像照顾女儿似的, 没忍住勾了勾唇角, 晨起微凉的夏风透过车窗吹了进来,带着些雨后的湿润。 陆馨对上母亲嗔怪的眸子,讨好地笑了笑,复又低下头去专心看书了。 秦芙蓉醒得时候已经日上三竿,揉了揉僵硬的脖颈, 接过柳儿递来的湿帕子擦了擦脸, 这才完全清醒过来。 夜探妓院的第二日她悄无声息地回了府,红艳后脚也到了, 伤口已经做了很好的处理,主仆二人心照不宣, 未再提起那日的事情,她院里的人丝毫未发现二人出去过, 之后一段时日秦芙蓉都老实待在府里,直到今日前往秀明山上香,这才出了门。 简单吃了个糕点做早膳, 她兴致勃勃地拿出了一早准备好的话本子出来,裴映雪看着那一包袱的话本子没忍住揉了揉额头,秦芙蓉给她递了本,她翻了个白眼也不理她,捏了块糕点自顾自用了起来。 秦芙蓉也不生气,兴致勃勃地拉着陆馨一起看,陆馨见母亲也不看她们,将脑袋凑了过去,挑选了一本传记拿在手上。 秦芙蓉直夸陆馨上道,自己随手选了本看了起来,她看的津津有味,裴映雪眼神扫了过去,待看清书名一口气直接没上来,什么好书名字能叫《大将军夜爬寡妇墙》! 于是长臂一伸,秦芙蓉的书便被没收了。 她正看着兴头上... 秦芙蓉自然是不死心的,挣扎着想要同裴映雪一同看,被裴映雪瞪了两眼这才老实,选了本书名叫《狐仙报恩记》看了起来。 裴映雪看这书名字还算正常,也就没再管她,只是秦芙蓉越看越上头,唇角的笑容是怎么压都压不下去,看到兴奋处还咯咯地笑了起来。 裴映雪瞧她这模样越看越觉得不对,没忍住凑过去一看,狐狸是公的,恩公也是公的... 裴映雪只感觉脑门直突突,没忍住大声斥责,“你到底是从哪弄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书!” 秦芙蓉自然不能说是叫柳儿直接清空了人家书局,只笑嘻嘻道:“自然是书局买的,别生气嘛,爱情不分性别。” 裴映雪白了她一眼,直接叫几个丫鬟将话本子全给收起来,秦芙蓉没忍住哀嚎,这才走了两个时辰,不给她看话本子她可怎么熬啊! 裴少阳听着车厢里嬉闹的动静没忍住勾了勾唇角,却是须得经常出门,难得见她如此活泼。 她真的叫他意外,聪明,大胆,明艳,勇敢,若没有她,绿娆的命确实已经没了。 绿娆给他们的线索原比他们想象的要复杂,小叔已经禀了陛下,几日前离京调查,算算日子,也该回来了。 他看着前头的路,心情十分不错,待此次上香回京,他们酒楼的合作也得继续谈下去,她想做生意,他便托举,只要她想要的,他也没什么不能给的。 耳边传来表弟陆川的嬉笑声:“表哥,官道开阔无人,咱们比一比可行,弟弟我最近可是跟着师傅好好学马技了!” 裴少阳难得露出少年姿态,马鞭一扬,大声道了个好。 两匹马儿如离箭之弦驰骋在开阔的官道上,尘土飞扬惊起了几只鸟鸣,铁蹄铮铮,很快就看不见踪影。 因着晨起出门早,申时他们便到了秀明山半山腰,坐了一日的马车,总算是能松松筋骨,好在秀明山并不高,马车蜿蜒也是能上去的,只余到安国寺的百十米台阶是需要自己走上去的。 佛音袅袅,钟声悠远。 早就着人提前安排了住宿事宜,一众人下了马车,顺着石阶一步步的爬了上去。 偶有下山的香客经过,见到他们并不好奇,安国寺常年香火鼎盛,常有达官显贵过来上香,他们一看便知这些贵人是为了上明日一早的头柱香的。 古树森森鸟鸣阵阵,石阶两旁偶有几朵野蔷薇悄然盛放,落日的余晖透过参天的古木在石阶上斑驳跳动,留下稀碎的金光。 山林间微凉清新的空气叫人沉醉,如此美景,秦芙蓉感觉真的来对了。 裴少阳带着陆川早就等在寺庙前,他看着满脸笑意的小继母没忍住也扬起了唇角。 早有寺庙的僧人等在外头,几人身份尊贵,一早便差了人安排,主持早就命人清扫过客院,膳食也已准备好了。 略作寒暄,僧人直接带众人回去休息,因着时辰太晚了,主持过了午时便不接待香客,她们只等明日一早上香后求见主持。 这是坐落在安国寺后头专供香客休息的院落,男客同女客的院落只一墙之隔。 女客的院落古朴清幽,青砖铺就的小径蜿蜒,几株桃树斜倚墙边,翠绿的枝叶间挂着青翠的毛桃,绒绒的果子在风中摇晃,几只鸟儿落在枝头,叽叽喳喳的吟唱。 这是寺庙专门给留宿的贵了辟出来的院子,厢房装饰不错,古朴且干净整洁。 虽只住一晚上,几个小丫鬟还是兴致勃勃的布置起来,难得出门,一个个俱是精神抖擞兴奋非常。 是嫂嫂又怎样 第29节 柳儿和夏荷禀了秦芙蓉便去了后山,晚膳也不吃非要采些野花来摆上。 秦芙蓉也没管,由着她们去了。 秋嬷嬷留在府上处理事务,并未跟来。 红艳的伤已经好了,正帮着春儿摆膳。 虽都是素食,但厨子手艺极好,色香味俱全,都是难得的山中野味,秦芙蓉胃口大开,用了两碗饭才放下筷子。 实在是马车颠簸,一路上她只用了几块糕点,如今歇了半晌才缓了过来,可不得叫自己吃饱吗。 晚膳后裴映雪唤她去后山走走消食,陆馨早就按耐不住,跟着弟弟一起出去了。 夏日山风清凉,行走在其中,分外惬意,她们并未走远,只在附近走了走,遇到已然成熟了的野果也摘了一些,有那手巧的小丫鬟还现场用野草编了花篮,又实用又好看。 此处并不是什么深山,没有大型野物,因着香客众多,官府也会定期来此清理,所以不会担心遇到危险。 天将黑时她们便回去了,疲累了一日早些休息,明日还得早起上香。 秦芙蓉从前是不信鬼神之说的,可自己穿越一场,便是不得不信了。 兴许是换了地方,躺在床上的秦芙蓉没有丝毫的睡意。 不知何时下起了雨,雨声噼里啪啦的像是摇篮曲,几个小丫鬟在外间打地铺,睡的正香。 秦芙蓉轻手轻脚下了床,开了半扇窗户,趴在窗边欣赏雨景。 忽而一阵狂风卷起,雨势渐大,青石地板上很快被雨水淹没,大雨落下激起水泡,化成了一片水雾,墙角那株毛桃树的新枝在风中剧烈摇摆,一颗嫩果承受不起风吹雨打,“啪”地一下砸进水洼,惊起几个透明的水泡,只片刻后便被水流裹挟着,消失不见了。 看了半晌她才将窗户关上,明日上香后便得返程,希望雨不要下的太久,耷拉着脑袋趴在一旁,没多久竟听着雨声进入了梦乡。 翌日春儿轻声将她唤起,她这才发现她是躺在床上的。 春儿嗔道,“得亏红艳姐姐起夜看到您在窗边睡着了,把您给抱回床上去了,要是您在窗边睡一夜,今儿这脖子保准非落枕不行。” 秦芙蓉理亏,哄着春儿道,“我就是去听雨,结果趴在那睡着了,春儿别生气了嘛,下次我保证不这么干了。” 春儿无奈,“也怪这雨太大,咱们几个没听到内室的动静。” 言罢春儿叹了口气,看了眼外头道,“这雨还在下呢。” 秦芙蓉点头,下雨不耽误上香,今日是初一,乃黄道吉日,难得过来一趟,她们是非上香不可的。 简单洗漱后便去同裴映雪汇合,雨虽还在下,却不像昨夜那般大了,裴少阳带着陆川已经等在客院外了。 此时的他一身白衣候在那,雨中也难掩天人之姿。 走的近了,他嘴角带着温润的笑意行礼问安。 秦芙蓉发现,自侯爷去后继子很久不曾待她冷脸了,同她和小姑子说话时的神态差不多,还有些亲近。 秦芙蓉冲他点点头,问道:“瞧着你脸色不错,应也是睡的极好了。” 裴少阳点头,心里对母亲关心的话语很是受用,面上不动声色的打量了继母两眼道:“是,叫母亲记挂了。” 裴映雪看着迫不及待往大殿去的儿子非常无奈,提着裙摆连忙跟上。 秦芙蓉笑着摇摇头,也跟了上去。 路上虽有些积水,但众人也顾不得那么多,只怀着虔诚之心来到大殿。 殿外雨声淅沥,殿内青烟袅袅。 大殿内,金身佛像巍峨矗立,低垂着眉眼,静默慈悲。 捐赠,上香,祈福,待一切完毕,裴映雪这才同僧人提出求见主持。 她无时不忧虑着丈夫的前程,今日除了给母亲祈福,也是想请主持指点迷津。 秦芙蓉本想同几个小辈等在外头,可裴映雪却不知在进门之前想到了什么,竟是一把将她也拉了进去。 秦芙蓉想到自己穿越女的身份,有些心虚,但却不好拂了裴映雪的好意,便跟着进去了。 主持听到二人进门,这才睁开眸子,定定的看了二人半晌,也未用二人开口,主持对着裴映雪道:“夫人所求皆能如愿。” 主持端坐在蒲团上,双手合十,长得慈眉善目,只一双眸子似是能洞悉人心,带着几分威压,却又叫人觉得平和。 他定定地看了秦芙蓉半晌。 “阿弥陀佛,既来之则安之,一切皆有定数。” 裴映雪还沉浸在皆能如愿的喜悦里,秦芙蓉却是一个激灵,大师……这是什么意思? 第31章 既来之, 则安之。 难不成,主持看出自己是异世之魂? 秦芙蓉内心卷起惊涛,面上不动声色, 恭谨一礼, 默默应了声是。 主持却是直接将自己手上的佛珠递了过去,“定魂定身,拿去吧,能在今日相见, 也算你我有缘。” 秦芙蓉直接被这话给砸懵了, 呆呆地站在那里。 定魂定身??? 裴映雪见她这模样,以为她走神了, 直接上前拧了她一把, 秦芙蓉这才反应过来,双手接过后行了跪拜大礼。 秦芙蓉不知主持是何意思,但是她知晓主持定是好意。 她是迷迷糊糊出来的,看着手上的佛珠,神情有些飘忽。 初次相见, 她也一句话未说, 主持为何会赠自己如此大礼? 这可是高僧加持过的佛珠啊。 一旁的僧人看她表情有些不解,道了声阿弥陀佛道:“夫人同我们主持有缘, 主持才会赠下,此物驱邪避恶, 乃是主持常年佩戴之物,还望夫人珍视。” 秦芙蓉听罢瞬间清醒, 严肃点头,又从怀里掏出来一打银票,全部捐做了香油钱。 裴映雪也知主持话中另有深意, 但未曾多想。 对于主持所赠佛珠,虽不是给自己,但却打心眼里为秦芙蓉高兴。 秦芙蓉捐赠巨款自是理所应当,她看着又开始有些神游的秦芙蓉,上前拍了拍她的手道:“你与此地有缘,咱们以后常来。” 秦芙蓉点点头,深吸口气终于恢复神智。 裴少阳看到秦芙蓉的大手笔,心中诧异,但并未多问,眼神落到秦芙蓉白皙的手掌握着的佛珠,倒是也猜出来了。 果然,她运气极好。 回客院后她便将佛珠带在手上,扬了手腕对裴映雪道:“若是叫别人知道大师的佛珠在我这,会不会有人过来抢啊。” 裴映雪嗔了她一眼上前去捂她的嘴,“这东西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你将你嘴巴捂严实了,莫要叫旁人知晓,安国寺的僧人说与不说是他们的事情,咱们低调些的好。” 秦芙蓉抱着她得胳膊不住点头,这好东西,轻易还是不拿出来的好。 因着雨还在下,且越下越大,眼看今日是走不了了,她们便决定多留一日,待明日一早启程。 可真到了第二日,雨却还在下,且越下越大。 雨水从细密的线很快便成了遮幕的帘,山峦树木皆被雨幕覆盖,白茫茫的水雾叫人什么都看不见。 秦芙蓉等人皱着眉头看着这一切。 屋檐被大雨无情敲击,仿佛有无数碎石倾泻,直砸人心。 归来的路上她们看到百姓抢收的景象,山脚下便坐落着几个村子,此时内心狠狠揪起,如此大的雨,也不知他们的粮食能不能保住,除了粮食,房屋会不会冲塔。 村落连着大山,这般大的雨,村民会不会有危险。 午膳后,裴少阳便起身进了雨雾。 留下了几名护卫保护女眷,他带着剩下的人决定去转移山脚下的村民。 山脚下三个村子的村长早就聚集在了一处,看着如同被撕裂了口子般大雨倾泻的天幕,最后决定全体向山中转移。 实在是大雨不知何时停歇,他们从未见过这般大的雨,连日雨水叫山下的溪水暴涨,村中多是土房子,已经有两户坍塌了,好在邻居好心提前将那两户可怜的人家给带走了,如今再不转移怕是整个村子都要没了! 青壮年背着粮食,大人背着孩子,还有那舍不得离家的老人,村民已经乱成了一团。 返京的裴穆安皱着眉头直往前冲,越往秀明山雨下的越大,他只觉得心头不妙,在靠近山脚看到转移的村民的时候心头更是狠狠一跳。 他们每个人都已浑身湿透,脚下土路早已变成泥河,碎石合着断掉的树枝,还有塌陷了的房屋... 远处的山峦笼罩了一层水汽,大雨磅礴什么都看不清,裴穆安挥挥手命身后跟着的属下下马帮着百姓撤离。 他站在泥泞的山路旁,雨水顺着斗笠簌簌而下。 他几步走向为首不住安抚百姓的村长,在路过一对拼命逃离的大肚子孕妇时,将身上的蓑衣斗笠取下一并递了过去。 妇人被婆母搀扶着,雨水无情的击打着她们的眼睛,看不清面色的人。 婆母反应及时双手接过便批到了儿媳身上。 一旁的属下亦是将身上的蓑衣全部赠给了有需要的老弱妇孺身上。 村长看着如同天神降临般的裴穆安一行,没忍住老泪纵横,裴穆安将人扶起,开始帮忙转移。 另一边的裴少阳穿着蓑衣,冒着磅礴的大雨下了山。 他看着一处光秃秃的山破,心中有些不好的预感,此处没什么植被,极容易塌方,想到这他心头不由得一紧,加快了步伐。 眼看有逃离上山的村民,山路崎岖行的艰难,他们已经没什么力气了。 “去帮忙!”他挥了挥手,声音被雨声吞没大半,但手下人立刻会意,冲进了逃难的队伍里。 山路被大水泡的泥泞不堪,每走一步走带起了一片泥浆,烂泥里不容易行走,每一步都极耗力气。 迎面走来了一对抱着孩子的夫妻,妻子身上穿着蓑衣,怀里的孩子发出弱小的哭声,妻子将孩子小心的护着,丈夫浑身湿透,眼眶通红。 裴少阳看着只一岁不到的孩子,在二人身前站定,他看到孩童通红的脸颊,应是发烧了。 他对属下的护卫沉声道:“带这妇人同孩子去夫人和姑母处,红艳通药理,能救。” 夫妻二人顿时便要跪下,裴少阳摆摆手叫二人赶紧走。 他看着崎岖不平又泥泞不堪的山路,又看远处被大雨无情冲刷的村落,只觉得心口闷的厉害。 但也只是一瞬,他便继续往山下奔去。 是嫂嫂又怎样 第30节 不断有上山的村民,有熟悉地形的带着亲人去了山腰的能够躲避的山洞。 看到裴少阳往山下走,一位心善的老汉佝偻着身子朝他大声道:“山下快被淹了,有危险,快跑!” 裴少阳心中一酸,将身上的蓑衣解下给他披上道:“我去救人,您快逃。” 言罢便奔走而去,老汉擦了把眼角的泪水,身旁的小辈赶紧将人扶住,“咱快走吧爹,那位一看就是个贵人,不会有事的。” 秦芙蓉看着被护卫抱进屋子,浑身湿透的孩子,眉头狠狠皱起,红艳见此赶紧将孩子接过,给孩子将湿衣裳脱掉放到了被子上赶紧治疗。 孩子的母亲追了上来,当即便跪下磕头求她们救救孩子,裴映雪忙起身安抚:“已经在治了,你且放心,你身上也湿透了,先换身衣裳,若是你身体也出了问题,孩子醒来见不着母亲得有多害怕。” 孩子母亲被轻易说动,丫鬟忙去找了身衣裳出来给她换上。 秦芙蓉看着黑沉的天,不停歇的雨,皱着眉头对柳儿道:“可还有蓑衣?” 柳儿摇摇头,裴映雪却上前皱着眉头看着她道:“这般大的雨,你还想出去帮忙?若是你出了事情,叫我怎么办?” 秦芙蓉却是轻轻摇头,“咱们来时看到山脚处有好几处村落,此番怕是都遭了殃,我不下去,我带着几人去厨房帮忙,或者在院子里支个锅熬些姜汤煮上,给逃过来的百姓喝了去去寒。” 裴映雪张了张嘴,却听她继续道:“此时庙里的人手肯定是不够用的,还得带几人去庙门处接应,咱们虽是女子,可这事咱们遇上了,自然不能袖手旁观。” 陆馨从一旁走了过来,“母亲,我想同舅母一起去,总归是能帮上些忙的。” 裴映雪嗫喏着唇角,刚要开口却在看到有孕妇被搀扶着进院的身影时,最终只是应了声好。 柳儿已经帮着将孕妇喝婆母给领了进来,秦芙蓉有条不紊的指挥着,裴映雪眉头狠狠皱起,秦芙蓉拍了拍她的手道:“你在这里主持大局,馨儿带几个丫鬟两个护卫去厨房熬煮姜汤再准备些饭时,我去庙门前接应。” 那头孕妇似是动了些胎气,身子有些不适,些许动静传来,裴映雪顾不得许多,冲秦芙蓉点点头,有嘱咐了女儿两句,三人分头行动。 陆川年龄不大,看着不断进门的可怜百姓,越看越心焦,在男客院门前徘徊不定,表哥去救助百姓了,他就应当跟着一起去的! 眼看姐姐和舅母出了院子,当即不顾大雨便应了上去,陆馨牵着弟弟的手,诉说着其中的利害,陆川便紧锁着眉头跟着姐姐去了厨房。 此时的秦芙蓉已经管不了许多了,她接过春儿用油纸布简单缝制的雨衣,头上戴着斗笠便冲到了庙门处。 大雨渐渐小了一些,她能看到逃难的百姓稀疏的人影,她们上前将人搀扶进去,在听到说三个村落大概近百户人家的时候,心脏被狠狠揪起。 这才上来了多少人啊... 春儿柳儿擦着脸上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强忍着情绪去搀扶已经快要失了力气的妇人。 秦芙蓉顺着石阶而下,有小童紧紧牵着大人的手,可漫长的石阶和很大一段崎岖难行的泥路已经耗的他无甚力气了,而牵着他的老人佝偻着身子,颤颤巍巍的,祖孙俩走在队伍的最后头。 秦芙蓉深吸口气,一把将孩子抱起,嘴里念叨着好了好了,到了安国寺就安全了,别怕别怕。 孩子趴在她背上,一只手伸着去扶爷爷,终于柳儿寻了过来,她蹲下身子将老人背起。 来不及休息,她们便又出了寺庙。 红艳忙的脚不沾地,寺庙里虽有颇通医术的僧人,可面前的妇人,却是要提早生产了,她没有生产经验,此时是一个头两个大。 裴映雪上前拍了拍红艳的肩膀,“我来吧,我有生产经验,你去命人备些开水喝剪刀,再煮完参汤来。” 总归是两条性命,此时已经顾不得许多了。 秦芙蓉再次回到石阶接应,只是她越走越往下,眼看着一对母女踉跄的倒在石阶下的泥泞里,她顾不得许多,带着几分急切又小心翼翼的上前。 实在是上山容易下山难,此时石阶湿滑,亏了一旁有扶手才叫她没有摔倒。 那对母女已经挣扎着爬了起来,顺利的登上了石阶,眼看就要和秦芙蓉汇合,只听秦芙蓉身后,雨声和着柳儿的大声尖叫,“姑娘!快走!姑娘!石头!” 第32章 秦芙蓉觉得有危险袭来, 头皮隐隐发麻,她是听到了春儿柳儿唤她的,不敢回头, 抓着母女二人的手便往石阶下跑。 母女二人也察觉到了危险, 三人紧紧抓着彼此的手,身后碎石翻滚的声音如同洪水猛兽般袭来,叫他们不敢停歇。 一块石头就擦着秦芙蓉的后背袭过,砸在了石阶上, 瞬间四分五裂。 女童的鞋子跑掉了也不敢去捡, 光着脚踩着泥泞和碎石,雨水的湿冷像是夏日里的噩梦, 带着十分的疼痛。 直到跑出了很远, 几声石头落地的声音传来,秦芙蓉这才敢回头。 原是上山的石阶处落下了许多山体上滑下来的石头,大小不一的石块和着泥浆一同将路死死堵住。 此时的情景已然十分危险,有未来得及爬上石阶的百姓看到此情景又急又庆幸,庆幸他们未被砸伤, 急的是他们此时应到何处躲避。 春儿和柳儿在石阶上方快急哭了, 她们大声呼喊着姑娘,细碎的喊声传来, 秦芙蓉看到了石阶上二人的身影,怕二人担心, 忙将自己的裙角撕下一大片放在手上挥了挥。 柳儿突然看到了一摸浅绿在雨中飘扬,姑娘今日便是穿了身浅绿色的衣裳, 她忙拉着春儿惊喜道:“快看!是姑娘!” 春儿亦是惊喜,脚下疯了一般向山下冲去,柳儿眼疾手快将她抓住, 顺着柳儿的视线,春儿这才看到那堵住的石滩又落下几块碎石。 “莫要轻举妄动!姑娘此时是安全的!” 二人急的跳脚,这路被堵住了,她们到底该如何是好,姑娘若是有危险怎么办? 秦芙蓉看了看石头滑落的地方,因着那一片草木稀疏才会如此,而寺庙的位置在山的另一侧,草木参天,必不会出现此种情况。 她定了定神,朝春儿和柳儿又挥了挥手,指了指山中另一侧的方向。 此时的她们找个能躲避的山洞才是正事。 春儿和柳儿会意,她们此时只能干着急,还不如回去商议如何将这路给通开才是正理。 秦芙蓉回头,便见妇人苍白着脸,怀里女童脚上不住的流着血水,她深吸口气,轻轻拍了拍妇人的手道:“累坏了吧?我来背着她,咱们去找个山洞躲避一些时间,雨小了些了,兴许很快便停了。” 妇人点头,眼前女子虽说衣衫湿透却难掩天人之姿,而且她救了她们母女俩,此时她是不好叫她去背自己女儿,她虽然疲累,却还是咬着牙弯腰将女儿背在自己身上。 小女孩很懂事,脚上虽疼但自始至终也都未发一言,只乖巧的趴在娘亲背上。 秦芙蓉也不勉强,一只手扶着妇人的胳膊,三人深一脚浅一脚的慢慢前行,很快便看到了前头也在找避难之所的百姓。 山路泥泞不堪,山下不断有涌上来的村民,秦芙蓉同妇人耳语几句,自己去同想要往安国寺去的百姓解释道路被堵了的事情。 远远地,裴穆安便看到了身上披着层油纸的秦芙蓉,他心脏一瞬间像是被炸裂来,心疼的不像话。 她单薄着身子,裙摆上满是泥污,她头上虽带着斗笠,雨水还是将她的脸和发丝全部打湿了,发间的簪子早已不知在何时掉落,青丝散落肩头,雨水在她苍白的脸上滑落,流到她的嘴里,她丝毫不觉,还是在同人直接另一侧山路的方向说着什么。 裴穆安心疼极了,她实在是胡闹,她堂堂侯夫人,缘何就到了她亲自救人的地步了! 斥责的话到了嘴边,却在看到她看到自己惊喜的眼神的时候,全部烂在了喉咙里。 他快步上前,仔仔细细的将她全身瞧了个遍,见她身上并未受伤这才松了口气。 秦芙蓉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小叔,他不是有事出京了吗,怎么会在这? 可是她尚未惊讶多久,便看到了他又在流血的手臂。 是新伤,他今日鲜少的穿了件月白色长衫,半个袖子都被染成了红色,他丝毫不觉。 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裴穆安听她说了安国寺的路被堵了,挥挥手叫人代替秦芙蓉守在此处。 现在最重要的事情便是将她妥善安置了,所有的一切都没有她来的重要。 大雨还在下个不停,却没了晨起的那般激烈。 二人往山里走去,裴穆安隐忍着胸腔的情绪,她竟如此不拿自己的安全当回事,虽说是救人,可若是出了危险,可叫他,叫他如何是好... 他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心意,这份浓烈的激情澎湃的爱,此时隐忍不发,但从此之后,任谁也不能阻止他。 秦芙蓉并未察觉到他周身的情绪,只好奇道:“小叔怎得在这里?” 裴穆安看着她,想说是想早点见到你,话到了嘴边,却变成了,“听说你同姐姐出门上香,便顺路来看看,谁料却遇上了这雨大成灾。” 秦芙蓉叹了口气,想到断掉的山路,眉头狠狠皱起,“这山路断了,也不去成安国寺,那么多的百姓可如何是好。” 裴穆安轻舒口气,柔声安抚道:“莫怕,此山有不少山洞,躲雨已然够了。” 秦芙蓉点点头道:“小叔来过?” 裴穆安嗯了一声,“年幼时经常来山中打猎,所以还算熟悉。” 秦芙蓉转身看了眼山下,虽然什么都看不见,她也能猜到山下的景象有多艰难。 裴穆安安慰道:“莫担心,人基本上都上山了。” 秦芙蓉这便放下了心,房屋塌陷粮食被冲走都没有关系,只要人还活着,就还有希望。 不多时他们便来到了一处颇大的山洞。 山洞很深,容纳数十人不是问题,已经有早来的村民寻了干柴燃起了篝火。还有带着锅来的煮起了姜汤,山洞里飘起了烟火气,显现出几分劫后余生的暖意。 那对母女也在,小女孩看到她,还朝她扬起了一个大大的笑脸。 秦芙蓉笑着点头以作回应,周围有相熟的村民同母女互相照顾着。 这山够大,裴穆安在东面山哟很容易便又找到了几处大小不一的山洞,有再上山的百姓便被安置在了那里。 裴穆安寻了一处较为狭小但干净的山洞,找来干柴,燃起了篝火叫她先将衣裳烘干。 秦芙蓉点点头,忙活了大半日,她已累极,也不管地上脏不脏,便一屁股坐在了篝火旁的石头上。 裴穆安看着她,叫她现在此处休息,便闪身出了山洞。 秦芙蓉将他唤住,从怀里掏出了个瓷瓶,起身直接上手去看他胳膊上的伤口,她将他破损的地方撕开,见伤口并不大,撒了些药粉上去道:“伤口虽不大,但是还得处理。” 见裴穆安不说话,她抬眸看了他一眼,却对上了他黑沉的藏着某些情愫的眸子。 她看不出其中的意味,只自顾自道:“我见刚才的山洞里还有些蓑衣,你且借一件穿上,莫要再淋雨了。” 裴穆安嗯了一声,定定的看了她半晌,转身便出了山洞。 秦芙蓉看着小叔的背影叹了口气,将身上已经四分五裂的油纸解下放在一旁,专心烤起火来。 火堆发出噼啪的声响,温热的火光驱散了她身上寒气,叫她瞬间暖和起来。 洞外雨声淅沥,天色也愈发暗了起来,摸了摸自己空空的肚子,叹了口气,早膳她该多用些的。 她抱着腿看着外头的天色出神,偶有一些雨水被风吹进来,洞口的草木非常旺盛,她将腰间驱虫的香包解下,放在一旁烘干。 还是来时春儿专门做的,说是山间蚊虫多,她这几日便一直带着,此时已经被雨水打湿了,不知是否还能用。 裴穆安很快折返了回来,他手上拿着几根粗长的树枝和蓑衣,看她坐在石头上,黑湿的长发散漫的披在肩头,好奇地看着他。 她身上的油纸已经脱下,夏日轻薄的衣衫紧紧贴在身上,露出她美好的身形。 裴穆安瞬时红了脸,匆忙移开视线,手上摆弄着树枝道:“我将洞口堵住一些,挡住外头的视线,你将衣服脱了晒干,莫要生了病。” 他手上的动作不停,很快便用蓑衣将洞口堵了大半,也不敢再去看她,嘴上又道:“我便在这附近守着,你...不必害怕。” 言罢他便闪身到了一旁守着洞口不让人靠近,村民基本上已经迁移完成,有侄子同几个村长交涉,此时并不需要他做些什么。 是嫂嫂又怎样 第31节 秦芙蓉虽说天色阴沉,可秦芙蓉还是看到了裴穆安的羞赧。 低头看了看贴在身上的衣裳,她抿着唇,脸颊也渐渐红了。 起身偷偷往外头看了一眼,果真看到了他守在一旁的身影。 雨势渐缓,他身上穿着不知从哪借来的蓑衣,斗笠将他的脸遮住大半,看不清神色,只能看到时不时从他侧脸流下来的雨水。 小麦色的皮肤,高挺的鼻梁,坚实的下颚,小叔还挺英俊。 秦芙蓉扯了扯唇角,轻吐口气,转身开始将衣裳脱下搭在一旁晾晒。 双手忍不住拨弄长发,希望它赶紧干了。 肚子咕噜噜地发出一阵声响,秦芙蓉抿抿嘴,也不知今日能不能吃上东西。 罢了,便叫肚子先饿着吧,只盼着雨赶快停了才好。 夏日衣衫轻薄,很容易就被烤干,秦芙蓉将衣裳穿上,轻声唤了声小叔。 裴穆安听了也未立刻过去,只问道:“可是好了?” 她轻轻的嗯了一声,裴穆安深吸口气,这才转身将洞口打开。 他刚打开便对上了她那双亮晶晶的眸子,她乌黑的长发被她全拨到了一侧胸前,她望着他笑意盈盈道:“好了,该换小叔了。” 裴穆安看着她,心脏激烈跳动,想到刚才看到她湿了的身子,只觉得整个人似要燃烧起来。 他慌忙转身逃离,嘴上道:“不了,嫂嫂且先休息,莫要走动,我去去就来。” 秦芙蓉被他这模样逗愣了一瞬,半晌捂着嘴巴偷偷笑了起来。 小叔这是害羞了。 秦芙蓉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只当小叔是个纯情的。 毕竟这府上仅剩的两个男丁里,裴穆安没有女子近身伺候。 继子房里的通房,她也是瞧见过钟嬷嬷去送避子汤药的。 这古代的男子,多数十三四岁就通人事,像小叔这般纯情的确实少之又少了。 脑袋里思趁着给小叔找一门什么样的亲事,哪家的闺秀配小叔合适,秦芙蓉歪指着下巴,竟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 作者有话说:大姨妈夺走了我全部的力气,脑袋一片浆糊,幸亏昨天把这章修了修...明天还是这样的话,就只能请假了,感谢看文的各位。 第33章 天色渐渐黑了, 雨势渐歇,应要不了多长时间便会停了。 叔侄二人手上提着些食物相携而来。 一进山洞,便看到了睡着了的她。 二人不由自主的放慢了动作, 将身上蓑衣挂在洞口处, 他们身上的衣裳在烤猎物时基本上已经半干了,虽说穿在身上还是有些不舒服,但是现下环境如此,只能忍着。 裴少阳已经消了适才听到她也在山中的火气, 虽知晓她也是心善, 可今日她实在是胡闹,她的性命, 岂是旁人可以比的! 再悄悄看了她一眼, 她俨然是累极了,火光明明灭灭照在她的脸上,嘴巴微微张开,眉心皱在一处,显然没有睡的安稳。 兴许是闻到了食物的香气, 秦芙蓉很快便醒了。 她睁开眼睛便看到了二人的身影。 看到继子也在她并未感到意外, 只是眯着眼睛看了眼外头的天色道:“瞧着还在下,百姓可都安排好了?” 裴少阳见她看着自己, 睡眼惺忪的模样实在惹人,尤其她现在素着一张面容, 长发飘飘毫无防备的模样,乖巧中又带了丝勾人的味道。 裴少阳嗯了一声, 将鸡腿递了过去,“都安排好了,母亲放心。” 秦芙蓉点点头, 看着手上的鸡腿有些好奇,“这么大的雨还能抓到野鸡?” 裴穆安手上动作不停,砍来的竹子被他砍成几段,听到她的话,唇角微微勾起,头也不抬道:“行军打仗,下雨都是常事,几只猎物,还是抓得到的。” 知晓她定饿的很了,他去寻了半晌才寻了抓到两只,便赶紧烤了给她填饱肚子。 她乖乖的哦了一声,咬了口鸡腿,满意点头,又伸手接过继子递过来的饼。 竟还是热乎的。 这次也不等她问,裴少阳看着她道:“上山时帮着村民背了些粮食上来,刚烙出来的。” 秦芙蓉听这意思便知众人不会饿着了,点点头,一口鸡腿一口饼子吃了起来。 鸡腿应只撒了些盐来调味,但对于饿了一天也累了一天的秦芙蓉来说,手上的食物已是无上美味。 裴穆安倒了些水递给嫂嫂和侄子,自己这才吃了起来。 山洞内只有三人咀嚼食物的声音,偶尔篝火蹦出几个火星,发出噼啪声响。 秦芙蓉眼睛扫过裴穆安的胳膊,他胳膊上的伤口已经不再流血了,又转头看向继子,继子倒是没收什么伤,只是衣摆上也满是泥污,若是叫京中心悦继子的世家贵女瞧见,怕是不敢认了。 终于填饱了肚子,秦芙蓉起身去看外头的天色。 夜幕下看不清外头的雨幕,她向外伸出手掌,一些雨水顺着石壁流到了她的手心,洞口不像来时的模样了,野草被清理了一些,碎石也都不见了。 身后的裴少阳唤了声母亲,她转过头去,便看到了一张严肃的脸。 裴穆安也是一样的表情,秦芙蓉无奈看着二人,知道叔侄二人针对自己的批斗会要开始了。 裴少阳直接道:“母亲今日所做实在危险,若说长乐坊是人祸,还有可避,可今日是天灾,母亲如此莽撞,若是出了事情,您叫我,我们如何是好。” 她抿了抿嘴,想着今日情形,半晌才道,“侯爷说的极是,可当我看到那些场景的时候,很难不去帮上一把,我这条命,同他们来说,没什么不同的。” 她生在新华国长在红旗下,他们都是一样的,在那种情况下,有谁会真的见死不救呢? 任他裴少阳生来锦衣玉食富贵非常,不也是亲自下了山,没忍住将自己身上的蓑衣脱给老人了吗? 裴少阳看了她半晌,最后只是低垂着眉眼道:“母亲,您的命在我这里,比他们都重要。” 裴穆安嗯了一声,他的眼睛似是蒙上了一层水雾,里头盛满了深情,“比任何人都重要。” 他的话像是轻声呓语,未曾在她心中惊起半点风浪。 裴少阳看了小叔一眼便别过头去,再看小继母的表情,她分明是没听出其中的意思。 秦芙蓉眼看叔侄二人越说越离谱,无奈保证道:“侯爷和小叔且放心,以后我万不会再冲动行事了,今日真的是意外,我只是在庙门处接应,并没有真的要下山,是山路断了,我是被迫下来的。” 叔侄二人对视一眼,也知此事只能这般,她如此说,事实便应真的如此。 秦芙蓉靠在洞门前看着外头的天,“我说的是真的,当时暴雨下个不停,我们见有百姓逃到庙里,心知山下的情况并不好,当时还有个孕妇同婆母艰难的爬了上来,还动了胎气...” 她回眸看了眼二人,扯了扯嘴角继续道:“小姑留下主持大局,陆馨和陆川去了厨房帮忙,我带着几个丫鬟去庙门前接应,我知晓你带了护卫下山救人了,可安国寺的僧人就那么几个,那么多条性命呢,生死攸关的时候,我们虽身为女子,却也不会真的袖手旁观。” 裴映雪是,陆馨是,她的丫鬟们是,她亦然。 雨是半夜停的。 叔侄二人静静地守着她,待她睡熟,二人都没有离开。 第二日醒来时,秦芙蓉一眼便看到了是红艳。 天色刚明时红艳便下来了,路此时尚未被通开,她轻功极好,绕了些山路,很容易便找到了她休息的山洞。 夫人身上盖着两件外袍,红艳默默看了侯府两位男主人一眼,深吸口气,大着胆子将二人的衣裳拿起,给夫人盖上了自己带来的披风。 二人面无表情接过穿上,吩咐叫她照顾好夫人,便一起离开了。 红艳定定的站了半晌,有些不明白这二位的意思... 二爷对夫人,她是能看出来一些的。 可侯爷不是一向讨厌夫人吗?虽说自老侯爷去世后,侯爷不再冷脸,但是,但是。 红艳觉得肯定是自己想多了,继子肖想继母,这般大逆不道之事,侯爷应是不会做的。 她深吸口气晃了晃脑袋,将这些乱七八糟的全部丢了出去。 秦芙蓉揉了揉又僵又硬的脖子,看到红艳在好半晌才缓了过来。 她挣扎着起身,红艳知晓她这一夜睡的定时极为不适,忙将她扶起。 秦芙蓉问道:“山上可一切安好?你们都吓坏了吧,姑奶奶她们可还好?” 红艳点头道:“大家都好,山中无事,只是姑奶奶担心您,觉也没怎么睡。” 秦芙蓉揉着僵麻的屁股,靠坐石头上睡了半宿,能舒服就怪了。 “当时情况危险,是我冲动了,待回去再好好给她赔罪。” 红艳轻声哄道:“您人没事就是最大的幸运,您稍微缓缓,山路已经在通了,待山路通开咱们便可以返京了。” 秦芙蓉点点头,她们出了山洞,看附近几个山洞的百姓基本上都已经下山了,大雨刚过,他们的家不知如何了,自然都是归心似箭。 只是还需要通路排水,若是有房屋塌陷或者被淹的,那就更难了。 她皱着眉,看着互相搀扶着下山的人,不知在想何。 红艳道:“山下是有部分村子被毁了的,官府会对他们做出相应的救助,侯爷和二爷都在,您且安心。” 秦芙蓉点点头,二人边聊天边上山,“昨日那动了胎气的妇人如何?可是早产了?” 红艳嗯了一声,“当时情况危急,那妇人也算是九死一生了,幸亏姑奶奶来时叫人备了些参片带着,生产后那妇人便昏睡过去了,好在母子平安。” 待秦芙蓉爬上山时已经日上三竿了,雨过天晴,阳光很是热烈,裴映雪看着她,又心疼又无奈,见她平安无事心里的石头终于落地,只点着她的脑袋训斥了几句。 秦芙蓉抱着她的胳膊可怜兮兮的说自己又累又饿,简直将胡搅蛮缠发挥到了极致。 用完早膳她们便返程了。 裴穆安已经侯在院外等候,他换了身玄色衣裳,衬得他身姿更加挺拔,一夜未眠却也未见疲态,见到她们出来便迎了上去。 裴映雪紧走上前打量弟弟半晌,见他并无不妥才皱着眉头道:“这般大的雨,你该直接返京才是。” 裴穆安道:“便是因着雨太大了,担心姐姐有危险才直接过来的。” 裴映雪心中温热,拍了拍弟弟的胳膊众人这才下了山。 秦芙蓉歪着头看了裴穆安两眼,见他面色如常这才放下了心,她真怕小姑拍的那两下直接拍到小叔的伤口,再裂开就不好了。 坐在自家舒适的马车上,屁股底下还被春儿给塞了两个厚实的坐垫,秦芙蓉靠在裴映雪的身上舒服的直哼哼。 是嫂嫂又怎样 第32节 裴映雪也不忍心将她推开,嘴上却是道:“看你还逞不逞英雄了,那么多的人,非得你亲自去救?幸好这次是有惊无险,若是真出了事情,看你还怎么哼哼。” 秦芙蓉也不生气,抱着人家的胳膊晃啊晃的撒娇,“知道啦,当时是事出紧急,我真没想下山的,真的,下次不会了,我自己的命我珍惜的很了,只是可怜了我这屁股和脖子,回府还得叫红艳帮我好好按按才行。” 裴映雪白了她两眼,挑起身侧的车窗看向外头。 此时她们已经下了山,路面还有些积水,寻常的马车怕是会陷到泥泞里,只侯府的马车车轮本就大,马儿也是千里挑一的神骏,一路走来倒是没什么问题。 远远地,便看到换了身青绿色锦衣的裴少阳在官差在说些什么,待车队过来,裴少阳这才翻身上了马。 秦芙蓉的眼神则是落到了一侧的母女身上。 村口处,一穿着灰色衣裳的男子从马车上跳下便往母女的方向跑,小女孩脚上还是没有鞋子,妇人瘦小的身子抱着女儿,看到丈夫也小跑着迎了上去。 最后的画面,一家三口相拥在一处,丈夫看到丢了只鞋的女儿,颤抖着手打开了背上的包袱,包袱里,是他攒了好久的月钱,给妻女买的衣裳和鞋子。 秦芙蓉抽了抽有些感动的鼻子傲娇着对裴映雪道:“那便是我救下的母女,我厉不厉害?” 裴映雪放下窗帘嗯了一声,轻轻地抚着她额前的碎发,看着她道:“只是,对我们来说,你比他们都重要,所以下次不能再做这么危险的事情了。” 继子说,你比他们重要。 小叔说,你比任何人都重要。 小姑说,你比他们都重要。 这一瞬间,秦芙蓉本是一潭死水的心突然被疯狂搅动,她多年未被亲情被家人温暖的心,在这一刻忽然活了起来。 就在这异世,她好像真的有了家人。 她将头靠在了裴映雪的肩头,半晌才嗯了一声,回了声好。 第35章 回府时天都已经黑了, 见过婆母报了平安,秦芙蓉便回了院子。 晚膳后她急不可耐地泡进浴桶。 实在是昨日被雨淋了一日,白日又赶了一天的路, 她身上脏的都快要长蘑菇了。 刚泡进水里便感到背上一片火辣辣的, 她并未在意,只将自己整个泡进水里。 可春儿帮她擦拭的手却一顿,这才发现到她后背上受了伤,本是如玉般嫩滑的肌肤上青紫一片, 瞬间红了眼眶。 秦芙蓉本是趴在浴桶上由着她搓背, 忽然却听到了抽泣声,她这才后知后觉地摸了摸自己后背, 有些心虚道:“春儿乖, 莫哭,我真没试着疼,真的。” 春儿和柳儿同她一起多年,主仆三人关系好到恨不得替对方承受痛楚。 昨日秦芙蓉同她们分开了半日,春儿和柳儿两个担心的食不下咽起了满嘴的水泡, 如今又看到姑娘受了伤, 心中自然更加自责。 春儿抽了抽鼻子,小心的帮她擦着后背道:“是奴婢几个不对, 下一次奴婢一定会挡在姑娘前头,您千金之躯, 怎能受这般委屈。” 秦芙蓉可不愿意了,嗔怪道:“哪里就委屈了, 你同柳儿自小陪伴着我,你们受伤我更心疼,莫哭莫哭, 在说了,那些都是老弱妇孺,咱们遇上了自然没有见死不救的道理,好啦好啦,那是天灾,以后咱们都会平平安安的。” 说着她便拿过一旁的帕子递给春儿擦脸,拿起手边的牛乳喝了一口道:“我自己来洗,你去叫柳儿煮些糖水可行?燕窝也多备一些,给红艳夏荷她们都送一些过去,这几日都辛苦了。” 春儿点点头,擦净眼泪便出去了,自家姑娘用过膳便愿意喝一些糖水,她们跟着也没少喝。 不过现在最要紧的,是去找红艳要一些药膏来,姑娘皮肤娇嫩,背上的青紫一片实在骇人,莫要留下疤痕才好。 秦芙蓉背靠上浴桶,背上应是被碎石蹦到的,昨日神经紧绷了一日,她也没有注意,今早醒来时感觉到有些不对劲。 她也看不到后背,只当是很小一片,但是刚才春儿的态度,莫不是她昨日又在哪碰到了后背她不知道? 她抿抿嘴,昨日实在太过混乱,想不明白就不想了,她将头发洗净便出了浴桶。 半晌柳儿红着眼进来帮她擦头发,秦芙蓉叹了口气,得,哄完一个还得再哄一个。 好不容易将人都哄好,头发也干的差不多了,便见红艳拿了个小玉瓶一脸严肃的进来了,秦芙蓉见这架势便老实趴到了床榻上。 红艳刚刚听春儿说夫人后背受伤之后亦是十分自责,她这里是常年备有许多跌打损伤药膏的,只是她翻找了半晌,还是决定去二爷处要一些秘药。 夫人身子娇贵,寻常的活血化瘀的药膏虽然用得,但少不了会叫夫人多受几日的罪才会好,二爷常年行军,身边除了有能人调配的药膏,那宫里的药膏也是有的,据说有那立竿见影当时便能见效的。 她要去求上一求。 她知她这行为是有些僭越了,可事关夫人,顾不得那么多。 裴穆安已经沐浴完毕,正在书房看这几日堆积的书信,听小厮说红艳求见,心下奇怪红艳怎么大晚上的过来,摆摆手道:“叫她进来。” 红艳深吸口气进了书房,躬身行礼道:“给二爷请安,奴婢想求二爷一些活血化瘀的药膏,夫人她。” 裴穆安呼吸一滞,猛的起身,“嫂嫂如何?伤得可严重?” 红艳被二爷的表情吓了一跳,忙道:“夫人昨日伤到了后背,并不严重,奴婢斗胆来求您些药膏,实在是,奴婢怕寻常的药膏委屈了夫人。” 裴穆安眉心皱起,回忆着昨日同她相处的情景,心里闷的发疼,他竟没有发现她受了伤... 他嗯了一声,起身到一旁的书架上翻找药膏递了过去。 似又不是很放心,竟是直接将匣子全都递给了红艳。 他想嘱咐两句,莫要她留了疤,可思趁半晌还是觉得不合适,她伤在背上,他一个小叔子,是不能多说的。 他直接将一整个药匣子都递了过去。 里头多是御药。 于是,红艳回院子时,得到了一匣子的药... 二爷实在是给的太多了,活血化瘀的,祛疤的,连金疮药都给备了一些,说是有备无患。 红艳有些无奈,也不知二爷对自己不信任,还是担心夫人以后可能还会受伤。 但是二爷对夫人的感情... 红艳晃了晃脑袋,将这些乱七八糟的全部抛掉,疾步往夫人院子去。 她一个下人,管的了主子喜欢谁吗。 回了院子,红艳便见夫人看到自己进来已经老实地趴好了。 叹了口气,将玉瓶打开,药膏均匀涂在后背,手上使了些力气揉搓,秦芙蓉将脸埋在枕头里,疼的倒吸一口冷气,身上顿时便冒了汗。 红艳心疼道:“夫人您且忍忍,奴婢得将淤青给揉开,不然再好的药膏,明日怕还是好不了。” 秦芙蓉点头,叫红艳尽管揉,她受的住。 待上药完毕,秦芙蓉摆摆手叫红艳赶紧回去休息,自己抱着被子沉沉睡去。 实在是累了两日,沾上床板便恨不得赶紧睡了。 * 夜色如墨。 裴少阳终于将手上的事情处理完毕,一人站在窗前遥望月色,他自回府后便一直待在书房,虽是处理正事,脑海里却一直浮现她的身影。 昨夜她熟睡的模样深深的刻在他的脑海里,她柔嫩的手掌托着下巴,长发垂在身前,红唇微启,整个人毫无防备,柔顺乖巧的不像话。 他返回书桌前,寥寥数笔,便勾勒出她完美的身形... 定定看了半晌,脸上的表情变的愈发柔和,可当他想到她很快要替自己求娶别人,很快又沉下了脸。 伸手将宣纸拿起,想要撕毁,可手指触碰到画上之人的脸,仔细看了半晌又十分不舍,脸上带了些恼意,随手塞到了书本的夹层,便起身离开了。 回到厢房的他端坐在床上,烦躁的不像话。 玉儿看出了他的不适,摆摆手叫人去端杯凉茶来,亲手给他递了过去。 玉儿是裴少阳第一宠幸的女子,现下是他房里伺候,作为他收的第一个通房丫鬟,能被他看中,自然是个极聪明的。 玉儿从不多话,只在他需要的时候,适时递上一盏清茶,裴少阳也是喜欢她这个性子的。 一杯凉茶消除了他的些许烦躁,他抬眸看了眼玉儿,玉儿今日一身浅粉色衣,头上只簪了一支玉簪,倒像是有她的影子。 他一把将人按倒在床榻上,玉儿红着脸,咬着唇,媚眼如丝地看着他。 他伸出手掌,遮住了她的眼睛,他的眸子里翻涌着巨大的情绪,隐忍,压抑,还带着某些渴望。 玉儿此时微张的红唇同昨夜重合,他试探性地轻轻触碰,可在贴合的那一瞬间,他却反悔了。 他放开了遮住身下之人的手掌,脸上带了些愠怒,脑海里挥之不去的是她的身影,她冷脸的,嗔怪的,温声细语的,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都叫他身如火烧! 玉儿感受到了他的情绪,看着他紧绷的侧脸,怯怯地伸出手,冰凉的指尖触到他滚烫的手背。 那冰凉地触感叫他眉心狠狠皱起,他伸出手,粗暴地撕开了她衣裳,嗤啦一声,欺身而下。 玉儿紧闭着双眼,身体微微颤动,期盼着能得到他更多。 可他还是没有继续下去。 他不知想到了什么,喉咙急剧滚动,也不管身下之人是何种表情,烦躁的起身,拢了拢身上脱了大半的衣裳,只身进了浴室... * 裴穆安在书房呆坐了很久,久到日出东方,太阳微微升起。 他摩挲着胳膊上的伤口,手上捏着的,是她为自己包扎时留下的帕子。 伤口上似是还残留着她指尖的温度,那是独属于她的细腻和关心,从她的指尖,一点一点的,流进了他的心里。 帕子已经被他亲手洗净,上头似还残留着她身上的香味,那是淡淡的栀子花香,白色的绢布上还绣着两朵并蒂芙蓉花,花儿开的鲜活明艳,如同她这个人一般。 夜色深沉到化不开,他却毫无睡意。 他靠坐在椅子上,这一夜脑海里翻滚着的,都是她。 她受伤了,他却没有注意到... 胸腔里的涌起一股股热气,一点一点的灼烧着他的理智。 他想去见她。 这个念头一旦破土,便如同藤蔓般疯狂滋长。 是的,他可以轻而易举地翻过高墙,悄无声息地进入她的厢房,看到她睡的是否踏实,他可以亲眼看看她睡觉时的侧颜,是否如昨夜一般,乖巧温顺。 只是光想到她毫无防备的睡颜,他都已经控制不住自己,他恨不得直接闯入,将她紧紧拥在怀里。 但是他没有,他不敢。 他想看看她的伤势,他不能,他也没有资格。 是嫂嫂又怎样 第33节 他还没有跨越雷池的勇气,连想,他都觉得是亵渎了她。 手上紧紧握着帕子,起身看着外头已经泛白了的天色。 昨日他和侄子一直守护着他,他们谁也没有离开。 他甚至可以去唤个妇人过来陪她,但是他的私心没有叫他那么做。 他自私的不想叫任何人靠近她,她的身边,天长地久的只有自己才好。 天光已经大亮。 小厮敲响了书房的门,恭敬道:“二爷,侯爷已经在前厅处等您了。” 他嗯了一声,将帕子放进了心口处,大步离开了院子。 当日,宫中传来圣旨,太子身体不适,定北侯替其南下赈灾。 裴穆安得了陛下密令,也出了京城。 ----------------------- 作者有话说:关于没守孝,前边的剧情里也写了,一是老侯爷的遗愿,二是剧情需要。私设如山,大家看看就好,我也查了资料,武将多是可以夺情起复的,只要国家需要。 第35章 在府上修养了几日, 一大早的便接到了明月山庄的口信,说是醉仙楼的掌柜找她有事商谈。 这几日在府里也闷的厉害,稍作整理, 秦芙蓉便带着红艳出了府。 车窗外的日头依旧毒辣, 虽说已经立了秋,但天气还是热的很,她坐在马车上,翻看着自己写下的计划书。 红艳之前打听过那成片的客栈, 那处的位置确实不错, 可惜的是人家东家不卖,连带秦芙蓉求见东家也被婉拒了。 今日醉仙楼那边的消息倒是给了她一点鼓励。 她们去的早, 酒楼刚刚开门迎客, 并没有什么客人,只几个小二在擦拭着桌椅。 她一进门那掌柜便放下了手中的账本,起身迎了过来,脸上挂着和顺的笑,态度恭谨的不像话。 秦芙蓉有些意外, 面上却是不动声色, 挑眉笑道:“掌柜的客气了,怎敢劳烦您亲自相迎。” 胡掌柜却是将身子弯的更低了, 嘴上恭维道:“夫人您这是折煞小人了,应该的, 应该的。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还请随在下移步雅间详谈。” 胡掌柜哪里敢怠慢了这位, 不说定北侯夫人的身份,就是东家继母这一件事上,他都是不敢大声同这位讲话的。 秦芙蓉怀揣着疑虑跟着胡掌柜再次来到三楼处的雅间, 雅间内空无一人,屏风已经撤掉了,只能看到窗前的桌椅上摆放的册子,正是她之前拿来的只有一半的计划书。 胡掌柜请秦芙蓉坐下,身后的小二上了茶水点心之后,胡掌柜才站在一旁道:“东家走时吩咐在下同您签订契约,您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尽管提? 都说商人重利,这位东家是怎的,尽管叫她提条件,不图钱?那他图什么? 秦芙蓉挑眉轻笑一声,直接开口道:“你们东家只看了我一半的计划书便同意和我做生意了?就这么,随意?” 胡掌柜也不敢看她,只低垂着眉眼道:“是,这是东家的意思。另外东家听闻您也差人询问过咱家的客栈卖不卖,东家说您随意选地方,都可以合作。” 东家走时叫他不要泄露了东家的身份,可东家给的条件实在太好,换了是谁都会有所怀疑的。 这事确实有些难办。 这时她才明白过来,她看中的客栈竟也是他的。 倒也算有缘。 也不对,不光是有缘。 秦芙蓉张了张嘴,思趁半晌才笑着点头道:“这样啊,您东家说地方叫我随意选,条件我也随意提?” 她也不是个傻的,现在可以肯定,东家是她认识的那人了。 毕竟,初次见时他还故意用屏风遮住了,再联想到那人似曾相识的声音,秦芙蓉瞬间明了。 这位东家可不就是不在京中吗,已经离京三日,南下赈灾去了。 胡掌柜没忍住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这位如此聪慧,怕是能猜出来一些吧,他清了清嗓子,谄媚笑道:“是,东家走之前说,地方和条件您都随意提。” 秦芙蓉同红艳对视一眼,二人心照不宣,已然猜出了东家的身份。 她直接起身道:“好,那我便先去客栈看看,再决定选哪处,至于别的条件我是没有的,咱们按规矩来便是,我出主意你们出地方,银钱我也是不缺的,装修和培训人手,投资咱们平分,至于分成吗,自然是你们大头我占小头了。” 胡掌柜忙笑着称是,他是真没想到这位这么好说话,也不占便宜,东家给他看过那一半的计划书,他觉得确实不错,如此看,这生意稳赚啊。 秦芙蓉往门口走了两步,又转身笑着对胡掌柜道:“在管理上掌柜您比我有经验,我负责出注意,旁的还得您来操心。” 胡掌柜笑的一张脸都出了褶子,“哪里哪里,夫人您说的哪里的话,都是应该的。” 秦芙蓉笑着点头,“烦请您安排一位管事,带我们四处转转,也好看看客栈的地形后再商议如何定下契书。” 于是这一日,秦芙蓉都在查看两处地方,最后她还是选定了客栈的位置。 那里比醉仙楼的地方还要大,开商场,自然是又大又好。 醉仙楼格局已定,且生意极好,她不好贸然改动。 若要改造为后世的商场须得全部推翻,动静太大,也容易影响现有生意。 而客栈的位置,东西城交汇处,足够热闹,地方宽敞,且客栈后头的几个院子,她是可以直接拿来用的。 上了回府的马车,秦芙蓉终于松了口气。 红艳给她递了杯水,问道:“夫人选定了客栈?” 秦芙蓉点头,“我要做的是集休闲娱乐为一体的商场,那里地方够大,而且后面的几个院子都能用的着,到时候会改成专门接待女客的场所,无论是定制首饰还是美容护肤,或是做茶室,服务人员也全都是女性,这样的话贵女们也不会担心有人来打扰,我也可以为招聘更多的女子来做工。” 红艳虽听不太懂,但是她看夫人高兴便也极为开心,又想到那位神秘东家,红艳道:“也不知那位东家是怎么想的,他如此做派,到底是怕您猜的出还是猜不出他是谁啊。” 秦芙蓉直接捂着嘴巴笑了起来,“有便宜不占王八蛋,他不想让咱们知道咱们权当不知呗,咱们这位侯爷啊,年纪越大倒是越孩子气了。” 红艳倒是不觉得侯爷是什么孩子气,倒是,倒像是故意这般做,来获得夫人好感的... 于是秦芙蓉开始了紧锣密鼓的忙碌,店铺开始了紧锣密鼓的装修,她的要求高,自然也是寻了京中手艺最好的匠人来做工,客栈渐渐没了原本的模样,一个崭新明亮的商场很快会呈现在众人眼前。 她这边也将自己招聘要求写了出来,在京城周围开始了招聘帮工,男女皆有,但是女性占比非常大,年龄没有限制,只要符合她的要求,手脚麻利,有一技之长都可以来试试。 不光包吃住,连四季的衣裳都是包着的,待遇非常之好,一时间竟是掀起了一股女工热。 有那种重男轻女的家庭,竟罕见的对女儿好了起来,绣活好的,厨艺好的,会些简单推拿按摩的,竟都应聘成功了。 当然了,她亲自坐镇时,还会优先聘用和离的,丈夫去世的,家庭非常困难的,有上进心不服输的,不光给许多困苦的家庭带来了希望,也给常年被拘在后院的女子看到了曙光。 京城自然也掀起了一股子女工热,有说好的也有说不好的,什么女子就该待在后院,不能抛头露面之类的话,秦芙蓉充耳不闻,只埋头去做自己的事情。 几千年的封建糟粕又岂能是她一人之力能推翻的,她早料到会出现各种声音,但是她不在乎,她看到的是更多的女子愿意出门,愿意接受她,这就足够了。 一直到了八月,秦芙蓉都处于十分忙碌的状态。 不仅是她,陆馨也是跟着她忙前忙后的,累的不轻。 秦芙蓉自然是要表示一下的。 这日看到庄子上送来的新鲜果蔬和螃蟹,她这才想到自己还有两座庄子一直没去过呢,不对,三座,侯爷也给了她一座。 于是同裴映雪商量了半晌,秦芙蓉决定带着陆馨和陆川姐弟去庄子上转转,也放松放松。 老夫人对秦芙蓉搞出来的大动静自然是知晓的,从一开始的嫌弃,到现在的充耳不闻,少不得女儿和两位嬷嬷不停地念叨的功劳。 尤其是秋嬷嬷,自家侄女已经前去帮忙了,经过夫人得调教,完全像是换了个人,叫秋嬷嬷怎能不感激呢。 而秦芙蓉自然知晓自己这般会叫老太太非常不喜,于是每日晨昏醒定从不懈怠,白日里又要去忙店铺的装修和招聘,近一月的时间下来,秦芙蓉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她如今手里也有钱,给老太太的补品也是流水似的送,钟嬷嬷也是聪明人,每次给老太太端来吃食,都会说上一句哪个哪个是夫人专门差人送来的。 人心都是肉做的,老太太看儿媳这般也是心疼的很。 所以在秦芙蓉说想去看看自己的陪嫁庄子的时候,老太太想都没想便同意了。 小儿子和孙子出门已经月余,府上也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有女儿陪伴,她便直接放儿媳出门了。 叫她在庄子上休息几日,也好过每天出门折腾,已经这么瘦了,嘱咐了两句叫她多用些膳,便叫人出去了。 秦芙蓉从老太太院子出来,顿时松了口气。 裴映雪看她这模样,挑眉笑道:“原以为你是个天不怕的,怎么,做了这么多出格的事情了,还怕惹母亲不高兴啊?” 她嘿嘿一笑,“也不是,就是觉得母亲这么大年纪了,摊上我这么个儿媳也怪不容易的,而且母亲板着脸的模样跟侯爷训我的时候一模一样,我这不是,有心理阴影吗。” 裴映雪摇摇头,心里有些酸涩,她们都是极怀念大哥的,但是人总得往前看不是。 不愿意去触及她们共同的伤疤,二人转而说起了去庄子的事情,因着裴映雪是不去的,所以担心和叮嘱不免便多了一些。 裴穆安看着手上的信件,唇角是怎么都压不下来。 她要去庄子上? 他已然完成了陛下所托,现在快马加鞭的赶过去,单独相处的时机这不就来了吗... ----------------------- 作者有话说:今天有些不舒服,所以更得晚了,抱歉啊各位。 第35章 第二日一大早, 秦芙蓉便带着陆馨姐弟,踏上了去庄子的马车。 已经八月初,天气已经不再闷热, 坐在车厢里看着窗外初秋的景色, 一颗心仿佛已经插上了翅膀,飞到了山林间。 三处庄子虽离的不远,但是因着去便要一日的时间,她们直接去了最远的那处庄子。 这是属于秀明山脉的一处不那么高大的半山腰, 再爬上一个山头便到了秀明山, 此处地势较高,下大暴雨那次并没有出现被淹了的情况, 所以周围多是达官贵人的庄子。 天气晴朗又凉爽了许多, 一路上有话本子的陪伴倒也不难熬,天刚有些暗便到了庄子。 管事和一众下人已经等在庄子外头了,见侯府的马车缓缓停下,忙躬身行礼。 秦芙蓉下了马车,好奇的打量着原身娘亲陪嫁的庄子。 庄子很大, 从外头瞧着并没有独特之处, 可是一进门,便听到了流水潺潺, 放眼望去,竟是一处颇大的湖泊, 湖中荷花开的正好,一道小桥穿越其中, 通往湖中心的观景亭。 是嫂嫂又怎样 第34节 湖心亭旁边是几处院子,管家指着一处宽大的主院道:“这里从前是小姐每次来的住处,已经收拾齐整。” 秦芙蓉点头, 也一并看了管家给陆馨和陆川准备的院子,都十分不错,虽然比不上侯府的奢华,但是装饰的也是别有一番韵味。 趁着天色未黑,几人便继续沿着回廊往里走,他们很快来到了一处廊下,廊下种植了大片的芙蓉,已到秋日,无数芙蓉已含苞待放,秦芙蓉摸着心口,她的一整颗心温热的不像话。 这边是,母亲爱的礼物吗。 她问向一旁已经老泪纵横的管事,管事道:“是,还是您幼时,小姐带着您亲手种下的,当时您太小了,才两三岁,应是记不得了。” 秦芙蓉点头,再看向这大片的芙蓉园时心里也多加了一丝期盼,她便如同这满园的芙蓉花一般,已经在这异世破土生根含苞待放了。 心里瞬间被填的满满当当的,连日的劳累似是烟消云散,深吸口气,继续往里走。 陆川是个停不下来的,早就奔在了前头,在前头咋咋呼呼道:“舅母姐姐,你们快来看,这里好多果树啊,都已经成熟了。” 陆馨无奈小跑过去训斥道:“舅母的庄子,舅母尚未过来,你倒是先摘起果子来了。” 穿过一道拱门便看到了正争执的姐弟俩,秦芙蓉无奈道:“好了好了,舅母的庄子同你们的有何不同,馨儿莫怪川儿,就这满院子的果树,舅母瞧着也是新鲜的。” 他们府里也就小叔的院子周围种了些桃子,此时尚未成熟,现下看到满园品种不一的果树,对他们这些锦衣玉食不食五谷的公子小姐来说,可不新鲜吗。 那边管家已经差人拿来了梯子和果篮,陆川正跃跃欲试,准备攀上一颗梨树了。 不知管家是怎么养活的,那梨又大又漂亮,一看便知是极好吃的。 陆馨伸手揪了个被果子压弯了药的石榴,石榴已经炸开了口,里头的果实如红宝石般耀眼。 秦芙蓉接过红艳递过来的枣子咬了一口笑着对管家道:“您差人送来的蔬菜水果还有螃蟹可都是咱们庄子上自己产的?这吃起来,比外头花了大价钱买的还要好。” 管家笑着点头,躬身道:“是了,这些果树和园子里的花都是一年种下的,小姐花重金寻来的匠人,说是定让您吃上最可口的。只是后来,” 管家叹了口气,眼圈又开始红了起来,秦芙蓉知晓管家的意思,只是后来母亲去世,宋大舅怕伯府昧下庄子,便差人接手了母亲的嫁妆。 她点点头,笑看着管家道:“如今我已经出了伯府,您以后都不必再担心我过的不好了。” 管家红着眼睛,不断的说着好字。 他同徐掌柜一样,都是从小看着小姐长大的老人了,如今看着小小姐已经长成了这般亭亭玉立的模样,且还成为了侯夫人,心中甚是安慰。 怕两个孩子和几个丫鬟吃水果吃饱了,秦芙蓉忙叫还摘的兴致勃勃的几人停下,“好了,咱们先去用晚膳吧,难得来庄子,也尝尝这山间的野味,至于这些水果,明日再来摘也是不迟的。” 陆川一听是山中野味,自然听话的很,只是明日他不光要摘果子的,他可是瞧见那观景湖里养了不少肥美的鱼儿了,还有庄子不远处的山楂树,柿子树,他都是要去摘些果子的。 最重要的,背靠着大山,不去打个猎不可惜了,他最近射箭的功夫可是大有长进。 晚膳众人自是极为满意地,和去安国寺不同,那儿虽也是野味,可全是素食。 可这次,他们吃的不光是山珍,还有庄子上自己种出来的蔬菜水果,自己养的鱼儿鸡鸭,各种肉食,虽说不如府上的精致,但是口味是没的说的。 晚膳后便各自回院子休息了,明日一早,秦芙蓉打算做一回采蘑菇的小姑娘。 她问过了管家,管家说秋日露水多,即使不下雨也是有不少蘑菇可以采的。 陆馨陆川两个对这事情也非常感兴趣,且附近的山并不高,没什么大型野物,庄子上的下人也是经常去采蘑菇的,不会有什么危险。 于是,当赶了一夜的路势必要给心上人一个惊喜的裴穆安出现在庄子大门前时,就那么水灵灵的跟采蘑菇的众人碰上了。 “喜”是一点没看到,“惊”确实是惊呆了众人。 虽说赶了一夜的路,但处于兴奋状态的裴穆安感觉不到半分疲惫,此时的他就像个毛头小子,满心满眼的都是见到心上人的喜悦。 来到庄子门前,他翻身下马,整理了下衣衫,刚要敲响庄子的大门,便见门它从里头打开了。 第一个从门内出来的秦芙蓉,就这么差一点点被裴穆安的手给砸到了。 裴穆安尴尬的收回了手,秦芙蓉则是震惊的看着突然出现的小叔,还未来得及说话,她身后的陆川便一惊一乍道:“小舅舅,您怎么来了?” 陆川惊喜上前,“小舅舅,您定是听我母亲说我们来庄子上玩,担心我们才来的吧。” 红艳不自觉的抽了抽唇角,表少爷真是善解人意,一点不感到奇怪不说,连理由都替二爷找好了。 裴穆安脸色未变,偷偷看了眼秦芙蓉的表情,见她神色并无异样便放下了心,揉了揉外甥的头道:“姐姐写信说你们在这,怕你调皮舅母管不住,叫舅舅来看着你。” 秦芙蓉打量了两眼风尘仆仆的男人,这人,明显就是赶了一夜的路,那马都累的不精神了。 她道:“不会,川儿很乖,只是你赶了很久的路,定是累坏了吧。” 她示意身后的管家,“陈伯且先安排小叔休息。” 管家点头,马上便安排下去了。 裴穆安将缰绳递了过去道:“嫂嫂这是要去?” 陆川高兴道:“我们要同舅母一起去采蘑菇呢,小舅舅要一起吗?” 秦芙蓉看着他,斟酌道:“小叔可要先休息一会?” 裴穆安看到了她眼中的关心,心下微暖,嘴上却是道:“不必,我也未采过蘑菇,便一同上山吧。” 他这话一出,秦芙蓉是真的惊讶到了。 红艳默默移开自己的视线,二爷这明显的醉翁之意不在酒,不知道夫人她...能不能看出来啊。 陆馨年纪稍大些,心思更加成熟,在这种情况下,尤其是小舅舅出现的时机又这样的巧,还有小舅舅刚才偷看大舅母的眼神... 她看看小舅舅又看看大舅母,低头看着脚尖也不敢吭声,怎么办,她好似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裴穆安都已经如此说了,秦芙蓉自然不会拒绝,招呼着庄子上的下人在前头带路,一行人便踏着晨起的露水上了山。 陆川跳的最欢,虽身边带着护卫,陆馨也还是不太放心弟弟,忙被丫鬟扶着往前追。 秦芙蓉在后头,心知小叔定是没用早膳的,便从丫鬟提着的篮子里拿了个馅饼递了过去。 裴穆安看着她手上的还热乎的饼子,一颗心滚烫滚烫的。 “早膳还没用吧?快吃吧,还热乎着的。” 他接过咬了一口,她才继续道:“起的太早了,都吃不下多少东西,我便叫她们带了一些饼子和水,这采蘑菇上瘾,怕不是一时半会能下山的。” 言罢又递了个水桶过去,庄子上的老人用竹子做的,不大,但上头雕了层精美的图案,方便又实用,秦芙蓉一见便喜欢上了,便一人给带了一支,挂在腰间渴了便喝上一口。 裴穆安点点头道了声多谢,也不敢看她,几口吃光了饼子,喝完了水也没将竹筒还回去,直接挂在了腰间。 他们此时已经上了山,虽不是深山,但也是树木参天,绿树成荫。 初秋的时候,还不见泛黄的树叶,倒是依稀能看到不少的野果树。 野果树上人能摘到的地方已经不见果子,倒是最上面的还有几个果子挂在枝头,只是可惜也都已经被鸟儿啄的一块一块的,不能吃了。 “嫂嫂从前爬过山采过蘑菇吗?”他看着她兴致勃勃的模样,试探性地问道。 秦芙蓉满脸笑意的回望他,本想说是却又转了个弯,她采过,但是原身是没有的,别说采蘑菇,原身连山都没怕过。 兴许幼时原身的娘亲带她来过,但原身是没有这些记忆的。 秦芙蓉摇摇头,“没有,不过也可能母亲在我小时带我来过,但是我不记得了。” 她笑的很好看,几颗莹白的牙齿齐整的露了出来,眉眼都是好看的弧度,加上她今日穿了身半旧的浅色长裙,头上定点装饰都没有,只一块帕子将她的长发紧挽着。 是他从未见过的模样,更像是真实的她,不施粉黛,却更美了。 清水芙蓉,说的便是此时纯粹的她。 他不敢多看,忙移开眼睛道:“嫂嫂应也没打过猎,这几日我正好得空,可带着嫂嫂和川儿他们一起来猎些野物。” 铺垫了半晌,他才说出了他最想说的。 果不其然,秦芙蓉的眼睛瞬时间便亮了起来,什么男女大防早就抛在了脑后,点点头道:“好,野物就得吃自己打来的。” 他极力忍耐着唇角地笑意,“嫂嫂说的是,自己打的吃起来才香,今日我命人准备一下,若是天气好,明日咱们便上山来,只是。” 秦芙蓉歪着脑袋,疑惑的看着他。 裴穆安笑了笑,继续道:“只是打猎不比旁的,嫂嫂明日还是得穿身方便的衣裳比较好。” 秦芙蓉恍然大悟,看看身上半旧的衣裳,除了裙摆有些长,其实也还可以,她点点头,二人听着前头上蹿下跳的川儿又闹出了动静,忙也追了上去。 第37章 翌日秦芙蓉刚用过早膳, 便见陆川身上挂满了猎物,气喘吁吁的回来了。 十四岁的孩子脸上写满了兴奋,虽说满身泥垢, 头发也乱糟糟的, 甚至挂了两跟野鸡毛,但陆川丝毫不觉。 像只骄傲的大公鸡似的,不住地跟众人炫耀自己一早的收获。 陆馨头疼地看着弟弟,打了他两下他才老实地叫姐姐将头上的鸡毛给摘了下来。 秦芙蓉哭笑不得地看着这个孩子, 又看看也刚进门, 除了靴子上有些淤泥,身上十分干净的裴穆安笑道:“你们这是一大早的便上了山?竟猎到这么多的猎物。” 裴穆安点点头, “这小子昨日便缠着我一直要试试他射箭的功夫, 晨起便侯在我门前,我只能带着他去了。” 其实是他给陆川定的时间,天刚亮便上了山,他心里有个小算盘,折腾一早晨, 陆川已然累极, 便不会打扰他同嫂嫂上山打猎了。 秦芙蓉叫人先将猎物处理了,陆馨则是将还在兴头上的弟弟拉去洗澡用膳, 秦芙蓉差人又上了干净的早膳,叫裴穆安先用些膳再回去休息。 裴穆安接过丫鬟递过来的碗筷, 喝了口稀粥才道,“休息倒是不用, 用完膳嫂嫂换身衣裳,咱们便出发吧,我今早瞧着山上有鹿, 趁着上午凉爽,咱们去看看能不能猎到。” 他边吃边说,看似是不经意地将这话说出口,其实内心已经做了许久的心里建设,毕竟好不容易摆脱了陆川这么个碍事的,嫂嫂别再瞧着一早猎来的小东西,歇了上山的心思了。 秦芙蓉笑着道了声好,起身道:“那我去换身衣裳,还得问问陆馨要不要一起,不过她昨日便嚷嚷着今日要熬些果酱的,怕是不得空了。” 说完她便转身离去了,裴穆安得偿所愿,这才松了口气。 初秋的天气实在是好,阳光和煦,微风不燥。 一行人准时出发,陆馨对打猎并不敢兴趣,陆川累了需要休息,除了他和秦芙蓉,便只几个丫鬟和护卫跟着。 秦芙蓉换了身轻便的衣裳,春儿连夜给改成了窄袖,裙摆也缩短了一些,一身浅蓝色,头发是用同色系的帕子挽起,看起来十分清爽。 他在她身上只停留了一瞬便直接往前走。 昨日他们只在外围的山上采蘑菇,山路不算陡。 可今日翻过一段山坡之后才能进入深山,道路越来越崎岖,她走了许久,虽说气喘吁吁身上也冒了汗,但兴致极好,未喊一个累字。 裴穆安的步子放的很慢,一直在迁就着她,看着她始终带着笑意的脸,他的内心一片柔软。 一路上,二人虽话不多,却是十分和谐。 红艳和柳儿跟在后头。 红艳看着前头的叔嫂二人有些头疼,二爷这司马昭之心也太明显了,看夫人得眼神就不知道收敛一些吗,瞧瞧那不值钱的模样,眼神都快化了。 是嫂嫂又怎样 第35节 柳儿好似也看出了些什么,竟是忽然对红艳耳语了一句,“你别说,我们姑娘同二爷站在一起还挺好看的。” 说完这句话柳儿就后悔了,她抿着唇,越看二爷越觉得不对劲,最后她张大了嘴巴看着红艳。 红艳看她的眼神和表情哪里能猜不出她的意思,忙捂着她的嘴巴,默默摇头。 而裴穆安的两名护卫对视一眼,其中一个轻咳一声,直接上前堵住了二人想要跟上自家主子的路。 秦芙蓉丝毫没有发现后边没了人,此时的她屏气凝神,听着前方灌木丛中的动静。 竟是一直灰肥的兔子跑了出来。 只见裴穆安忽的从背后取出支箭,以极快的速度搭弓射箭,箭矢声响起,兔子在瞬间便被射中,挣扎了两下便躺着不动了。 秦芙蓉惊讶地张大了嘴巴,小跑着往兔子的方向奔去。 裴穆安箭法极好,兔子被一箭爆了脑袋。 场面有些血腥,裴穆安迟疑地看向低着头的秦芙蓉道:“你,会害怕吗?” 秦芙蓉抬起脸来,“啊”了一声,裴穆安又问了一遍,秦芙蓉摇摇头道:“不会,弱肉强食本就是社会的本性。” 裴穆安有些惊讶于她的通透,但此时的他什么也没说,只点了点头道:“咱们继续吧。” 秦芙蓉看了眼地上的猎物,这才发现跟着他们的下人都不见了,裴穆安表情有些不自然,清了清嗓子道:“他们很快会跟上来,咱们先走,此处留给他们收拾。” 于是二人两手空空地走了,半晌凭空出现了个黑衣暗卫,将兔子给收了起来。 本是为了猎鹿,但是眼看日上三竿了也没有看到鹿的踪迹。 裴穆安倒也不急,他猎了只野鸡,想要亲手烤来给她吃。 只是秦芙蓉看着猎物实在眼馋,她身上也背着只小巧一些的弓,刚才还没忍住射了两箭试了试,但都扑了空。 裴穆安看她这模样,在再一次看到有野兔出没得时候,轻声出言提醒,秦芙蓉瞬间将弓箭拉开,裴穆安上前站在她身后,将她环在身前,胳膊伸长搭上了她的手背,在她耳旁轻声道:“肩膀要抬高一些,手臂用力,对,瞄准。” 秦芙蓉只觉得耳朵有些痒,男子低沉的嗓音如羽毛般落在了她的耳尖,她尚未反应过来,箭矢蹭的一下飞了出去。 下一瞬,兔子倒地不起。 她又惊又喜,抬眼便看向男人。 她的脸上是巨大的喜意,张嘴想说自己射中了的时候却对上了一双深情的眸子。 那眉眼带着笑,眼睛里盛满了那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意,缠绵如春日细雨,热烈如夏日骄阳。 她这才发现了二人的距离,她背靠在他的胸膛,而他只需要一低头,便能亲吻到她的脸颊。 她被这眼神盯着瞬间便红了脸,心脏跳动的很快,她急忙向后退了两步,拉开二人间的距离。 再看向他时,他却已经换回了正常的表情,他垂着眸子大步去捡起猎物,仿佛刚才的人不是自己一般。 秦芙蓉怀疑刚才是不是自己眼花了,迟疑了一瞬便见裴穆安神色如常道:“已经午时了,午膳不若便在山里用,附近应有水源,咱们去找找,将这肥兔子烤来吃了。” 秦芙蓉点头,将刚才的事情暂时抛下,小跑着来到他身前看着自己射中的大肥兔子,觉得自己确实有些饿了。 裴穆安将她所有的表情看在眼里,悄悄抚了抚心口,怀里还残留着她身上的栀子花香,有些情感已经按耐不住呼之欲出,他到底该如何是好。 是要孤注一掷的尝试吗? 还是将这份心意埋在心里,只以小叔子的身份守护着她... 他们很快寻到一处水潭。 溪水清澈见底,大树遮住了秋日正热烈的日头。 秦芙蓉坐在溪边光滑的石头上,看着裴穆安手脚麻利地收拾野兔,他确是做惯了的,一整个处理下来非常顺畅,手上功夫甚好,丝毫不显粗鄙。 她时不时看男人一眼,多数的时候都是看看水潭里的鱼儿,或是手里的狗尾巴草。 男人做事她有些无聊,便扯了几根放在手里,想着编些草编来打发时间。 但是上辈子的记忆似乎已经非常久远,她看着手中如上辈子一般无二的小草,却怎么都想不起来怎么编了。 最后她也只是叹息一声,将小草放到了一旁,专心看起周围的风景来。 男人已经燃起了篝火。 秋老虎还是有些脾气的,虽在山里,大树参天,但气温其实并不是很低,靠着火源,他很快便热了起来。 怕热到了她,男人将火堆在自己自己这一侧,她转过身子看的时候,正好可以看到他的侧脸,和他一侧,已经烤上了肥兔子和野鸡。 他烤野味的手艺真的不错,很快便传来了食物的香味。 秦芙蓉抽了抽鼻子笑着道了句好香,他看她小馋猫似的模样,也弯了唇角,柔声道:“莫急,一会便可以吃了。” 他不知从哪里变出来些调料撒了上去,香味顿时更加明显。 秦芙蓉点头,捧着脸等着吃,这时她终于想起来自己两个丫鬟,四处打量了眼疑惑道:“红艳她们怎么还没有过来?” 裴穆安头也不抬的扯谎道:“莫不是迷了路,红艳身手极好,你不必担心。” 秦芙蓉倒是没担心,红艳的身手她确实是认可的,只当二人是被什么事绊住了脚,柳儿一早还跃跃欲试,要打些山核桃,两人应在一处,她没什么好担心的。 倒是小叔的护卫,她也一个没看到。 秦芙蓉皱着眉头,她觉得,她好像想到了什么... 小叔不会,真看上她了吧?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秦芙蓉便看向了裴穆安。 裴穆安感受到他的视线,身体坐的绷直,手上攥着树枝的手已然十分用力,身上一股一股的热意逼出了满身的汗水。 应是刚才处理野物怕沾到水,他将袖口放开全部挽了上去,此时的秦芙蓉可以看到他手臂上坚实的肌肉,小麦色的,仔细看还能看到肌肉的纹理。 没忍住抿了抿嘴,心里不住夸赞,身材真不错。 视线往上移,又看了眼男人的侧脸。 应是被火烤的热了,男人脸上不住的留下汗水。 几颗较大的汗珠正顺着他的额角、鬓边滚滚而下,瞬时滴落进了他的衣领,似乎还有一颗落在了地上,瞬间便消失不见了。 他无暇顾及,只专注地盯着火上渐渐变得金黄、滋滋冒油的烤兔,那紧张专注的模样,倒像是在做什么了不得却神圣的事情一般。 秦芙蓉看着那不断滚落的汗珠,只觉得自己有些口干舌燥的,忙将眼睛移开,胡乱地看向一旁。 就,抛开她二人的叔嫂关系而言,小叔确实是她喜欢的款。 她虽说两辈子了都没谈过恋爱,但是她最爱看的下饭剧便是军旅片,简直是爱死了里头的硬汉。 尴尬地起身四处乱转,脑袋里想的却是不知道那衣裳下头是什么样的景色... 裴穆安压制着不断翘起的唇角,绷直的身体终于有所放松,他这阵子可是没少看话本子,那些书上说的色诱果然有用,嫂嫂她... 分明是脸红了。 ----------------------- 作者有话说:嘿嘿下章也甜 第38章 火光噼啪, 山林中异常安静,无人说话。 秦芙蓉在看周围的景色,裴穆安在她身后, 时不时的偷看她一眼。 那翘起的唇角, 就一直没有放下来过。 对于情爱一事,秦芙蓉一向看的很开。 她一个二十一世纪过来的,自然不会真的拘泥于古代的规矩,若是遇到了, 也可以肆无忌惮的放手去爱。 她承认自己对裴穆安是有些好感的, 无论是从长相上还是别的,她都吃这一款。 若说继子是清俊的, 冷脸时自带一股仙气, 小叔便显得有些粗糙了,但也是英俊的,常年行军的关系,身上带着从容不迫还有些冷硬的气息。 即使目前继子对自己的态度已然好了许多,她还是觉得这人是天上的皎皎明月, 她以继母的身份亲近, 也只会拿他当做继子。 可对于裴穆安,她是觉得这个人是真实且热烈的, 这段日子的接触,她能明显的感觉到他对自己的特殊关心和照顾。 但是她有些不明白, 他若是喜欢她,是因为什么, 见色起意吗? 还是旁的? 摇摇头,她觉得自己想的有些多了,她既然不排斥, 倒是可以叫自己随心所欲的走走,至于结果如何,并不重要。 顺其自然罢了。 一声“可以吃了”将她的思绪拉回。 转过身去,便对上了那张流着汗的英俊面庞。 裴穆安将手上的热气腾腾的食物递给她,轻声道:“趁热吃。” 秦芙蓉看了男人一看,身手接过,顺手将腰间的帕子取下递了过去,“擦擦吧。” 裴穆安嗯了一声,目光闪烁,接过后擦着汗转身走向烤架,唇角的笑容快要溢了出来,捏着手上的帕子,顺势塞进了怀里。 吃饱喝足后二人便再次踏上了猎鹿的旅程。 这一次很容易就找到了鹿,参天大树上的两名暗卫这才松了口气。 二人为了将这鹿给赶来,实在是折腾了大半日,如今瞧着主子得偿所愿,二人对视一眼,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 默默做了个手势,这么大个功劳,他们向主子讨个赏定是没什么问题的。 那边秦芙蓉看着突然出现的有些笨拙的小鹿,一时间惊喜非常,忙看向裴穆安。 裴穆安早已经看到,余光撇到她看向自己,胸脯挺的笔直,手上的速度也是快到惊人,如幻影一般,拉弓瞄准,射箭,下一瞬,小鹿被射中了腿,又下一瞬,挣扎着逃跑的小鹿又被射中了一只腿,终于跑不掉了,跌倒在地。 秦芙蓉兴奋地跑上前去,她知晓裴穆安为了抓活的鹿,故意射的鹿腿,小鹿还在挣扎着爬起来,秦芙蓉好奇在的在一旁看着。 小鹿的大眼睛不住眨动,显得无辜又可怜,细弱的腿因疼痛而剧烈颤抖,伤口处渗出的鲜血染脏了漂亮的皮毛。 秦芙蓉一时间有些瞧着有些可怜,但是她脸上的表情也没什么变化,弱肉强食的时代,容不得她可怜什么。 裴穆安一直关注着他,似是看出了她的不忍,朝树上招了招手,两名暗卫接受到讯号,这才飞身下来,状似是刚找来的模样。 “将这东西带下山,好生照料,莫叫它死了。” 两名暗卫躬身点头,带着鹿走了。 是嫂嫂又怎样 第36节 他这才转身对着秦芙蓉道:“时辰不早了,咱们也便下山吧。” 秦芙蓉嗯了一声,二人往山下走。 都说上山容易下山难,也确实如此。 山路崎岖,但是风景也美。 时不时碰到的野果子,秦芙蓉还伸手摘了两个。 野李子树并不高,很轻易的就被她摘到了,随意擦了擦边咬了一口,酸涩的口感叫她没忍住吐了出来,一张脸皱成了一团,裴穆安鲜少看到她如此鲜活的模样,一时间倒是楞了神。 她“呸呸”两声将嘴里的东西吐掉,裴穆安回过神,隐忍着唇角的笑意将腰间的水壶递了过去。 她喝了好大一口才终于缓了过来。 轻舒口气,这下老实了,不敢再随意的摘果子吃。 终于走到了山腰,这里草木茂盛,还开满了各色的小花,看的人心情极好。 她徜徉在各色的花海里,心情好的不像话。 只是人一高兴便容易看不清脚下。 秦芙蓉脚下一不留神,整个人顿时失了平衡,惊呼一声就向前扑倒,不偏不倚地摔进了旁边裴穆安的怀里。 裴穆安被她这突然一撞,又高又壮的男人不知是否确实猝不及防,竟也稳不住身形,就那么顺势被她带着往后一仰,“噗通”一声闷响,两个人就这么结结实实地摔进了茂密的草丛。 这一摔贴得极近,秦芙蓉身上那股子若有似无的甜香,一下子全钻进了裴穆安的鼻子里。更要命的是,她慌乱中抬起的脸,那柔软的红唇不偏不倚,正好磕在了他滚动的喉结下方那一片敏感的脖颈皮肤上…… 下一瞬间,天旋地转。 裴穆安不知哪来的力气,手臂猛地发力一箍,腰身一拧,竟硬生生将两人的位置调了个个儿。 秦芙蓉只觉得眼前一花,后背就实实在在地贴上了带着草屑和泥土气息的地面,而裴穆安那高大滚烫的身躯已然沉沉地覆压下来。 隔着薄薄的衣衫,她能清晰地感觉到他整个身体绷得极紧,男人急促而灼烫的气息喷在她的耳廓和颈侧,带着一种压抑的沙哑,低低地钻进她的耳朵里:“嫂嫂……” 她只觉得从耳边开始,一阵又麻又酥的痒意开始击穿她的身体,她瞬间便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她伸手去推搡男人,男人的呼吸不住喷洒在她的颈肩,也不知是怎的,男人扫了旁边一眼,拥着她竟又滚了两圈,下一瞬裴穆安却是从手上射出了什么东西,并一把将她抱了起来。 顺着男人的视线看去,只见一条长蛇在不远处被二人压倒的草丛里还在挣扎着,半晌才静止不动。 一切发生得猝不及防,秦芙蓉被他紧紧抱在怀里,看着不远处的死蛇,脸色煞白,后知后觉地感受到脖颈间的一阵冷意,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裴穆安将她牢牢护在胸前,不知是因为危险还是因为兴奋,他的胸膛剧烈起伏,似是怕被她看出些什么,半晌平缓才道:“没事了,一条无毒的菜花蛇而已,已经死了。” 秦芙蓉默默点了点头,整个人此时已经放松了许多,她放开了还抓着裴穆安的手臂,迟疑地看向男人。 裴穆安反应过来,也忙松开了她。 他清了清嗓子,有种被抓包的感觉,尴尬道:“刚才事出危险,嫂嫂,莫怪。” 秦芙蓉看了他一眼,男人竟是紧张到连耳尖都红了。 她轻轻地嗯了一声转身便走,“无事,时辰不早了,咱们回吧。” 他刚才他分明看到了红了的脸颊,长舒口气又扬了扬唇角,连忙大步追了上去。 在快出山时,秦芙蓉终于看到了自己两个丫鬟。 柳儿噘着嘴,看了她身后的男人一眼,神情明显不好。 红艳清了清嗓子道:“夫人您无事吧?刚刚我们二人迷了路,便直接在上山的地方等您了。” 秦芙蓉点点头,看柳儿这生气的模样,瞬间明白过来。 她转过身轻飘飘的看了裴穆安一眼,裴穆安被这一眼直接给乱了心神,张了张嘴,想要解释什么,却见主仆三人已经走了。 秦芙蓉走在前头,小声的安慰柳儿道:“我没什么事,柳儿莫要担心。” 红艳在一旁默不作声,心里也是直叹气。 二爷这番作为,是一点也不怕府上的人知晓此事啊。 柳儿气的跟秦芙蓉咬耳朵,秦芙蓉笑着道:“无事,下次咱们就不会上当了。” 柳儿点头,又悄悄的打量起自家姑娘的神色来,她往身后看了一眼,见二爷并未跟着,便小声道:“姑娘,你,是不是对二爷也有些好感?” 秦芙蓉顿下了脚步,竟是皱着眉头认真思考了半晌,刚才在草丛里的那么一滚,两人算是亲密接触了,她承认,她并不排斥。 至于别的吗,她认真道:“我应该,并不讨厌他。” 柳儿张了张嘴巴,那就是有好感了。 红艳在一旁欲言又止的,小声道:“其实,奴婢很早就看出二爷对夫人得不同了,但是奴婢没敢说...” 秦芙蓉张了张嘴,倒是真的有些惊讶了。 很早?能有多早呢。 并未深想,她见红艳一脸做错事的模样,轻声道:“无事,我长得这么好看,有人喜欢是正常的事情,我总不能不出门不见人吧,你不必自责。” 红艳迟疑道:“可是,可是您和二爷的关系。” 秦芙蓉嗯了一声,继续往前走,她的丈夫去了,虽说她嫁过人,但是谁又能保证自己一辈子不会爱上别人呢。 “若是我有一日真的喜欢上一人,排除万难我也是会通他在一起的,你忘了,我有和离书的。” 红艳想了想,确实,夫人是有和离书的,而且据她所知,夫人和侯爷并未圆房,但是话又说回来,就是圆了房,丈夫去了,女子二嫁三嫁的也多的很了,夫人又年轻又漂亮的,一辈子守活寡多可惜啊。 这么想着,红艳心里便舒服多了,既然夫人不排斥二爷,她们便由着夫人按照自己的心意过活便是了。 红艳老实的跟在夫人身后,没忍住偷偷的往身后撇了一眼。 半晌裴穆安从树后走了出来,想着刚才她的话,轻轻抚摸着心口,一脸的春心荡漾。 那怎么都压不下去的唇角,哪里有半分战场上大杀四方的模样了。 喜悦从他的胸腔已经溢了出来,他大步往庄子里走,步子轻快,连山风都感受到了他的快乐,是那般的和煦温柔。 ----------------------- 作者有话说:嘿嘿,我果然适合写甜甜的剧情 第39章 翌日一早一行人便回去了, 虽说在庄子上只住了两日,但是众人还是觉得比较满足的。 陆川的学业耽误不得,秦芙蓉也记挂着正在装修的铺子。 装修已经近一月, 帮工也在紧锣密鼓的培训当中了, 很快她的铺子便要开业了。 只是那位“东家”尚未回京,开业这么大的日子,还是要同东家商量商量的。 晨起简单用了个早膳便上了回城的马车,裴穆安是夜里走的, 一早城门开口他便进了宫。 秦芙蓉一行倒是慢慢悠悠的, 一点也不着急。 在府上休息了一日,一大早的秦芙蓉便收拾齐整要去铺子看看, 刚整理好衣裙, 便见夏荷小跑着进了门。 秋嬷嬷看她这没规矩的样子,没忍住出言训斥,“怎得如此莽撞!毛毛躁躁的一点规矩都没有!” 夏荷被训斥了也不敢回嘴,只小心的站好,焦急道:“是出了事, 侯爷, 侯爷回来了。” 秋嬷嬷眉头皱的更深了,“侯爷回来是大事, 但你也无需这般紧张。” 秦芙蓉听见动静从内室走了出来,她看夏荷脸上的表情, 没忍住道:“出了何事?” 夏荷张了张嘴,组织了下语言道:“是, 是侯爷回来了,但是又进宫去了,侯爷, 侯爷还带回来一位姑娘...” 秦芙蓉眉心一跳,“姑娘?你是说,侯爷带回来个姑娘?” 这个继子... 南下赈灾就赈灾,竟然搞夜袭寡妇村那一套! 话本子上都是将军打仗带回来女子,他倒好,去赈个灾也能带回来个女子了! 她内心疯狂吐槽,面上还得维持着当家主母的镇定。 夏荷点点头,看了一眼秦芙蓉支支吾吾道:“是,而且,侯爷带回来的姑娘,咱们还都认识,瞧着,瞧着已经开了脸了。” 秦芙蓉这下面上的表情彻底绷不住了,她闭了闭眼睛,实在是有些生气了。 都认识的女子,她用脚指头想都知道会是哪一个,深吸口气,对秋嬷嬷直接道:“嬷嬷,您去老夫人院里拦着,这事先不要叫老夫人知晓了。” 秋嬷嬷点头,面上严肃的厉害,侯府同长公主府的婚事早就约定好了,如今怕是要出了岔子,她确得先去老夫人院里,若是陈氏再闹上门来,老夫人怕是会犯了糊涂。 秦芙蓉直接吩咐下去,“叫她去前厅候着,我马上便过去。” 她看了眼身上的衣裳,见并无不妥,又对一旁的春儿道:“给我头上再加些首饰,一会,怕是有的闹。” 那陈氏,必会在今日上门的,估计现下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她们母女想求什么,用脚指头想都能想到,侯爷虽去了,但她偏要打扮的富贵一些,气势上先压倒。 她倒是想看看,陈氏母女到底在耍什么花招。 春儿严肃点头,忙去挑选首饰,红艳在一旁道:“可要知会姑奶奶一声?” 秦芙蓉摇头,“她一早便带着馨儿出门了,这会儿怕是已经到了地方,这是侯府的事情,还得我来处理。” 她静默一瞬道:“这样,你差人去府门处接应,若是小姑回来,便叫她直接去老夫人院里,先把老夫人哄住才是,陈氏惯会在老夫人面前使手段,若我没拦住,或是有人惊动了老夫人,还得靠小姑去拦。” 红艳躬身点头,转身去安排。 秦芙蓉收拾齐整,叹了口气,直接大步去了前厅。 她倒是想看看,今日这是想上演哪一出。 她收拾齐整来到前厅,果不其然便见杜燕儿一脸柔弱的站在厅内,看到她先是故作害怕的模样,又咬着唇小声唤了句“舅母”。 秦芙蓉冷哼一声,大步坐到了上首,半晌看着她已经挽做妇人发髻皮笑肉不笑道:“本夫人可当不得姑娘这一声舅母,既然已经被侯爷收了房,那便做个通房在侯爷身边伺候着吧。” 杜燕儿似是不敢置信,通房?她怎么能只是个通房呢? 表哥不会任由她做通房的,那和丫鬟又什么区别。 不行,杜燕儿挣扎道:“不会的,表哥不会只叫我做通房丫鬟的!” 秦芙蓉看杜燕儿仿若在看一个白痴,“你既知侯爷的婚事已经定下了,便知在外头勾引他将你收了房,你会承担什么样的后果。不做通房也可以,那便做个普通丫鬟便是了,怎么,为了爱人,你不会这么点苦都不能吃吧。” 是嫂嫂又怎样 第37节 杜燕儿被秦芙蓉怼的不知如何回话,嘴上只不住念着不会的不会的。 秦芙蓉也不在意,看着她一脸灰败的模样心情好了一些,端起一旁的茶水轻轻抿了一口。 紧接着外头传来异动,她一抬眸,便见陈氏不管不顾的闯了进来。 管家擦着额头上的汗,大步进来小声汇报,守门的下人原是不准陈氏进门的,可陈氏哭的梨花带雨的说要找自己女儿,还说侯夫人嫉妒她老夫人义女的身份不准她们母女进门之类的话,管家见围观的百姓越来越多,只好将人放了进来。 秦芙蓉点点头,摆摆手道了声无事,便叫管家下去了。 她早就猜到陈氏会来,闹吧,她倒想看看,她能怎么闹。 陈氏本是想直奔老夫人院子的,可被秋嬷嬷给拦了下来,这才退而求其次,直接来了前厅找女儿。 她一进门便看到了哭的梨花带雨的女儿,忙上前将女儿抱住,哭诉道:“我可怜的女儿,娘亲找的你好苦啊,你怎的,怎的就梳了妇人发髻了,是哪个混蛋,是哪个混蛋做的!” 陈氏抱着女儿不住的哭诉,那表演的,跟自己一点不知情似的。 秦芙蓉将手上的茶盏放下,看着母女二人嗤笑道:“陈氏,在场没有别人,你做这个样子给谁看?还是收收吧,如今府上可没人吃你这一套。” 陈氏被她气的咬牙,脸上的表情险些没控制住,她擦着眼泪看着秦芙蓉假惺惺道:“嫂嫂说的哪里的话,我女儿出走了一个月,当娘亲的自然是担心的。” 杜燕儿紧紧抓着陈氏的手,满脸泪痕道:“娘亲,舅母说我只能做表哥的通房丫鬟。” 陈氏眉心一皱,瞬间便了脸色,她狠厉的目光落在秦芙蓉身上,秦芙蓉也不着急,慢悠悠看着她道:“不装了?” 接着她便看着母女二人笑开了,那笑容明艳的仿若盛开的芙蓉花,刺的陈氏眼睛生疼。 她歪着脑袋支着下巴看着二人道:“我是这侯府的当家主母,身为侯爷的继母,你女儿既然被侯爷收了房,这如何安排本就是我一句话的事情,怎么?你这出身,想当侯夫人?” 她放下了手臂,抬眸看向母女二人,眼神轻蔑道:“凭你也配?” 陈氏被气道快要晕厥,只听秦芙蓉又继续道:“还有,我再最后说一次,我侯府的姑奶奶只有一位,若是再叫我听到你二人唤错了,那么,你们嘴里那东西,也就不必要了。” 她一脸笑意的看着二人,语气轻飘飘的,可说出的话却如刀子一般落刀了二人身上。 陈氏已经气到语无伦次,她指着秦芙蓉道:“你算个什么东西!我要见老夫人,老夫人定会为燕儿做主的!通房丫鬟,你想都不要想!” 秦芙蓉噘着嘴巴,跟跳梁小丑似的看着她,拢了拢袖口看着她嗔怪道:“我算是什么东西?我是这侯府的当家主母啊,定北侯的继母,前定北侯八抬大轿抬进府的夫人,怎么,你嫉妒啊?” 她摊开手,“你嫉妒也没什么用啊,你母女二人在侯府待了近两年的时间,侯府的男人一个都没搞定,那是你自己没用,怨不得旁人的。” 陈氏终于忍不住了,“你个贱人,若不是你,侯夫人的位置就该是我得!你个贱人!” 秦芙蓉撇撇嘴,“可惜了,侯爷看不上你这个死绿茶。” 她啧啧两声,有些失了逗弄这对母女的兴趣,直接对一旁的管家道:“将这位通房丫鬟的母亲给请出去,以后不得上门,本夫人没时间同下人的亲戚说闲话。” 管家摆摆手,两个粗使婆子一把将陈氏同杜燕儿拉开,两个婆子压着陈氏便往外走,陈氏嘴里嚷嚷着“我要见老夫人!我要见侯爷!” 秦芙蓉翻了个白眼,摆摆手叫婆子停下,她几步上前,冷笑着看着呗两个婆子架着的陈氏,此时的陈氏头发因为激动变得散乱,神情也有些发狂,哪里有从前清水莲花似的模样。 秦芙蓉又看了眼被小丫鬟拘着挣扎的杜燕儿,扯了扯嘴角,又看向陈氏道:“你莫要以为你女儿被侯爷收了房我就不敢动她,这侯府我说了算,至于你,” 她眼神变得锐利,“你今日大闹定北侯府的事情,必然已经传了出去,这么一份大礼,我会全部还到你女儿身上,至于你吗,你敢继续闹,我便有百种千种的法子对付你,叫我想想,不若我先弄花你这张脸怎么样,你便没有法子去使手段勾人了。” 她用指甲轻轻的刮了刮陈氏的脸,陈氏吓的面色惨白,冷汗已经流了下来。 她的表情认真,分明是真的动了杀心。 秦芙蓉看到陈氏的模样冷哼一声,朝两个婆子点点头,陈氏被丢出了定北侯府的大门。 是真的丢,那两个婆子也是个有趣的,竟还往陈氏身上淬了两口,“什么玩意,从前哄着老夫人骗了咱们府上多少东西,如今又教女儿做出这般下作的事情,真以为我们侯府好骗呢,什么东西!我呸!骚货!” 陈氏被淬了一脸,有路过的开始停下脚步来看,两个婆子看也不看地上的陈氏,转身便进了府门,砰的一声将大门给关上了。 陈氏知道今日捞不到什么好处了,怨毒地看了定北侯府的牌匾一眼,起身灰溜溜地跑了。 厅内的秦芙蓉,再次坐上了主位,看着下方瑟瑟发抖的杜燕儿道:“先叫她去院子中跪着,待侯爷来了再发落。” 杜燕儿都来不及回嘴,她瞪大了眼睛看着秦芙蓉,似是没想到秦芙蓉会丝毫不给裴少阳面子,竟敢这么对她。 丫鬟直接将她的嘴巴给捂住,将她给拖了出去。 秦芙蓉揉了揉脑门,看了眼外头的天色,没忍住叹了口气,这都是什么事啊! 春儿心疼的看着她,上前给她轻轻揉着太阳穴,轻声道:“夫人不若先回去休息,待侯爷回来,您再过来?” 秦芙蓉也没睁眼,脸上的表情无奈极了,摇了摇头道:“不了,在这等着吧,今日应是还要去趟长公主府赔罪的,这事怕是已经传开了。” 管不住下半身的狗东西,尚未成婚呢,收了房里的丫鬟开脸便罢了,他直接带回了这么个玩意,也不知长公主那接到消息没有,她还得带着继子一起上门道歉才是。 第40章 叔侄二人在宫中碰了个头, 裴穆安接着便又出了京。 裴少阳赈灾有功,皇帝赏赐了许多金银,还提到了他同安宁的婚事, 待到中秋节之后, 圣旨便会赐下。 他知这事没有回转的余地,恭敬的谢过了陛下后,便匆忙往府里赶。 他估摸因着燕儿,小继母已经生了气了。 裴少阳骑在马上, 身后的侍卫抬着沉甸甸的金银, 压得扁担吱呀作响,引得沿途百姓纷纷艳羡窃窃私语。 可这些喧嚣却半点没灌进裴少阳的耳朵里。 他脑海里一直在想回府时会对上小继母怎样的一张脸。 他犯错了。 犯了全天下男子都会犯的错。 南下的日子他总是在忙碌, 每日不是在堤坝上, 便是安抚流民的路上。 可他一日却在路上遇到了混在流民里的杜燕儿。 燕儿分明是为他而来的。 他不救下,倒是显得自己不近人情了。 赈灾事情多,他将身边的人全部都遣去帮忙,杜燕儿留下照顾他的起居,起先他是拒绝的, 可燕儿惯会哭泣, 他被哭的头疼,也便由着她去了。 不料一日她竟然给自己下了药, 第二日醒时燕儿窝在自己臂弯里,身上斑斑点点的, 痕迹明显。 他早已知晓人事,自然知道这一夜都发生了什么。 他想差人将杜燕儿送回京城, 她却死活要跟着他,声称即使做个丫鬟,也要跟在他身边。 他知晓燕儿心思不纯, 但是毕竟曾在一个屋檐下住了许久,既然事情已然发生,他便直接将她收到房里,待回京之后由着继母安排吧。 他眼前不由得浮现出秦芙蓉那张清水芙蓉般的面容。 小继母若知晓此事,定要蹙起那双好看的眉眼,少不得又要拿出主母的架势,板起脸来训诫他一番。 然而,这想象非但没让他生出半分忐忑,反而不自觉地弯了唇角。 即便是被她冷言训斥,那模样落在他眼里,也是极美的。 他甚至隐隐期待着见她为自己操心的神态。 她会动怒,她是因为自己动怒,而不是因为别人。 至于安宁那里,他并未觉得这是多大的事。 勋贵子弟,成婚前房中有几个伺候的人,实属寻常,他相信,安宁定然能够体谅与他。 他只是个正常的男子。 秦芙蓉有一口每一口的吃着燕窝,看了一眼日头,已近午时,怕是继子很快就会回来了。 她这阵子实在忙碌,白天夜里都安排了许多事情,本就瘦了许多。 春儿柳儿几个着急,每日想着法的给她加餐,她知晓她们的关心,每次都是认真的喝完,基本上没有浪费。 只是今日她实在是有些烦躁,强撑着用了半碗,便放下了汤匙。 你说这都是什么事,这尚未订婚呢,房里伺候的是一个接一个,换成旁人也就罢了,继子他偏偏就将那杜燕儿带回来了。 安宁又是认识杜燕儿的,哪里就不知道杜燕儿同继子的过往了,安宁心里能舒服就怪了。 秦芙蓉又叹了口气,便见夏荷小跑过来,小声道:“侯爷回来了,刚刚进门。” 她点点头道,“去叫府医过来。” 夏荷领命,小跑着走了。 不多时,秦芙蓉听到了外头的动静。 烈日当空,青石板上是烫人的温度。 杜燕儿已经跪了近两个时辰,她鬓边的头发已经散乱,脸上汗如雨下,面色惨白,膝盖的刺痛已经叫她跪不住了,看到裴少阳来了,她眼中迸发出炙热的光芒,忙唤道:“表哥,救我。” 裴少阳驻足片刻,看了看她此时甚是凄惨的模样,并未将她扶起,而是转头问向一旁守着的婆子道:“可是母亲叫跪的?” 婆子虽害怕这位侯府的当家人,但是夫人是长辈,她是不敢忤逆的,大着胆子颤声回了个“是”。 裴少阳点点头,面上的表情未有丝毫的改变,只扔下一句:“母亲叫跪,你便跪着吧。” 转身便走了。 杜燕儿瞪大了眼睛,面色倏地惨白如纸,似乎有些不相信这话是从表哥口中说出来的。 表哥怎么会不管她! 表哥怎么会扔下她就走呢! 那婆子轻蔑地看了眼地上曾经的表小姐,好好的小姐不做,非要上赶着给人当小老婆,活该,从前这位和她娘亲可是没少在侯府耀武扬威,整得给自己多清高似的。 想当侯夫人? 也不撒泡尿照照,什么玩意。 秦芙蓉抬眸见继子大步走了进来,躬身道了声母亲,看着秦芙蓉脸色不好,又瘦了许多,继续道:“是儿子不对,叫母亲忧心了。” 秦芙蓉面无表情地嗯了一声,打量了继子一眼,瘦了,黑了,但也显得更成熟了。 她摆摆手,道了声:“侯爷辛苦了,先坐下休息一会,我有事同侯爷商议。” 言罢也不去管继子,直接开口吩咐道:“将杜燕儿带进来。” 裴少阳瞧着她明显带着怒色的面庞,心中竟然有些窃喜,她竟真的因为他生气了。 是因为自己的婚事,还是,有那么一点因为他这个人? 是嫂嫂又怎样 第38节 杜燕儿拖着刺痛的膝盖,被两名婆子架着进了正厅。 秦芙蓉只看了她一眼,对一旁已经候着的府医递了个眼神道:“给她把脉。” 府医心领神会,上前道了声得罪了,便把起了脉。 杜燕儿好似是被裴少阳给伤了心,一脸灰败的跪坐在地上,由着府医摆弄。 半晌,府医躬身道:“杜姑娘的脉象正常,并无不适。” 秦芙蓉点点头,命府医下去了。 没搞出人命来便好。 她转过头看向继子,一脸严肃地看向裴少阳,直接开口问道:“侯爷作何打算,是留杜姑娘在房里做个通房,还是,直接打发了?” 杜燕儿猛的抬头看向秦芙蓉,打发了! 不行,她不能走! 杜燕儿挣扎着爬到裴少阳身前,抱着他的大腿哭道:“表哥,不要丢下我好不好,表哥,求你。” 裴少阳看着继母,她说话时的表情十分认真,分明是想叫自己将燕儿打发了。 可是,他好像很喜欢她生气的模样... 尤其,还是因为他。 他起身,将杜燕儿搀扶起来,对着秦芙蓉恭敬道:“母亲,便留着燕儿在儿子房里伺候吧。” 秦芙蓉被气笑了,这人是真听不懂还是假听不懂呢,自己的婚事,是一点也不放在心上吗! 她看了眼裴少阳,眼底的疲惫全部化作了对继子此番作为的不解和失望。 她不再劝解,直接起身道:“好,那便留在在侯爷房里做个通房。” 接着转身吩咐管家,“去准备份厚礼,侯爷稍作休息,随后与我一同去公主府赔罪。” 她转身看着裴少阳,面无表情道:“侯爷没什么意见吧?” 裴少阳放开了搀扶着杜燕儿的手,躬身道:“儿子听母亲安排。” 秦芙蓉翻了个白眼,“半个时辰后府门处等着侯爷,莫要迟到。” 她便要转身离开,只是不知想到了什么,脚步一顿,神情严肃地扫视了眼瑟缩在裴少阳身旁的杜燕儿道:“烦请侯爷好好管束自己的通房,最好是好好待在您自己院里,若是敢四处走动惊扰婆母,母亲会亲自教训,到时候,侯爷不要心疼才是。” 言罢也不等裴少阳回应转身便离开了。 想到一会要去公主府道歉,秦芙蓉只觉得脑门子生疼。 男人真是没一个好东西! 管不住下半身,偷偷摸摸藏着掖着也就罢了,这尚未成婚,便如此,继子将安宁的脸面往哪隔! 一个皇帝最宠爱的郡主,对侯府来说,本就是高攀了。 她越想越生气,深吸口气,大步往自己院里走。 远远便见秋嬷嬷迎了上来,看到她急忙道:“夫人一会去公主府?可要老奴陪着夫人一起?” 秦芙蓉点点头,提起精神道:“还得劳烦嬷嬷同我一起去了,母亲那里可有人惊扰?” 秋嬷嬷拍了拍秦芙蓉的手道:“夫人放心,有个想通风报信往老夫人院里闯的丫鬟,已经被捉进柴房了,钟嬷嬷已经安排了人手,必不会出事的。” 秦芙蓉嗯了一声,“陈氏已经离开,想必还会有后手,侯爷将杜燕儿留下,这杜燕儿定不是个安分的,还不知以后会闹出什么事来。” 她是真的烦。 秋嬷嬷叹了口气道:“夫人莫要烦心,这世间的男子,多是三妻四妾,侯爷早已及冠,房里只一个通房伺候着,在外头被,被人引着做了错事倒也正常,只是辛苦了您,长公主府的婚事,必是不能出了岔子的。” 秦芙蓉无奈道:“儿女都是债,这是侯爷和先夫人得遗愿,我便是再不愿也只能硬着头皮去了。” 她转过身看着秋嬷嬷认真道:“可是嬷嬷,我是真的喜欢安宁,站在安宁的角度,我...” 秋嬷嬷对着秦芙蓉摇摇头,小声道:“夫人,您身为定北侯当家主母,自然是以侯府之事为先,这种话,您该烂在肚子里。” 秋嬷嬷的话叫秦芙蓉停顿了半晌,她心中那些同情和柔软,都化作了一场冰冷的秋雨。 她只能沉默,方才那些几乎要脱口而出的真心话,被硬生生压回心底,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嬷嬷说的是,”秦芙蓉看着侯府的风景,下人各司其职的忙碌,地面上连片落叶都很难找到,这曲水流觞亭台楼阁的富贵之地,里头盛满了多少女子的委屈呢。 她轻声道:“是我一时想差了,侯府体面最要紧。” 秋嬷嬷看着她脸上的疲惫,心疼的不像话,夫人也才是个十八岁的姑娘,便要撑起这侯府的琐事啊,侯爷他... 秋嬷嬷叹息一声,不再言语,二人对视一眼,还得收拾齐整了,也好叫长公主府看到他们的诚心才是。 第41章 简单吃了几口午膳, 秦芙蓉便收拾齐整准备出发。 她心里烦躁的很,一点胃口都没有,几个丫鬟看着她也是欲言又止的, 但此时这种情况也是不敢多说, 毕竟自家姑娘是当家主母,这事只能她亲自出马。 刚起身便见几个丫鬟抱着几个锦盒进门,柳儿低着头,语气有些低, “是二爷差人送来的, 姑奶奶和表小姐那也送了,说是, 说是在外头办差时顺手买的些小玩意, 给您解闷。” 秦芙蓉点头“嗯”了一声,只扫了几个锦盒一眼,也没看里头东西的兴致。 柳儿抬眸看了她一眼,见她脸色没什么变化才道:“二爷车马并未进府便领了皇命,再次出京办差去了。” 秦芙蓉摆摆手, 语气淡淡道:“暂时先收起来吧。” 柳儿见自家姑娘这反应, 先前那点莫名的担忧烟消云散,利落地应了声“是”, 便指挥着小丫鬟们将东西抱下去了。 秦芙蓉未将此事放在心上,夫妻一场, 她答应侯爷的事情自然是得完成,小叔的那些风花雪月的心思, 暂且先搁置一旁,还是先将眼前的事情要紧。 差小丫鬟去唤秋嬷嬷,一行人很便出了府。 天气晴朗, 凉风习习。 秦芙蓉端坐在马上车闭着眼睛小憩,秋嬷嬷看了眼外头高头大马上的侯爷,没忍住叹了口气。 她又看了眼一脸疲态的夫人,一阵心疼。 杜通房被留下,终究是个祸害。 老夫人一向是喜欢陈氏母女的,甚至到了偏疼的程度了,只愿老夫人在此事上不要犯糊涂。 秋嬷嬷皱着眉头,心里还是有些担心的,毕竟老夫人终究是年纪大了,近些年时常会拎不清,夫人夹在中间,莫受了委屈才好。 马车缓缓而行,很快便到了长公主府。 这是在皇城附近的公主府,朱甍碧瓦在日光下流转着金黄色的光芒,雕梁画栋极尽巧工。 一进府门,便感受到了其与外界的不同。 可以用“静”字来形容它的一切。 安静,干净,更是雅静。 一个个丫鬟小厮身着统一服装,规矩恭谨,手上虽做着事情,但寂静无声,动作行云流水,很少会传来什么响动。 再看府内的布置,曲水流觞,亭台错落,一草一木极尽风雅。 长公主应是已经接到了消息,早就在正厅等着了。 流水似的赔礼在二人身后一起进入了长公主府。 一进门,秦芙蓉便看到了厅内巨大的红珊瑚,红彤彤的极具震撼,艳丽如霞,脚下是轻柔的绒毯,人走在上面发不出什么声响。 厅内的摆设富丽堂皇,无数名贵摆件摆在各处,琳琅满目,熠熠生辉。 长公主一见秦芙蓉进门,便起身迎了上去。 秦芙蓉躬身见礼,长公主亲手将她扶起,仔细端详着她,语气轻柔道:“无需跟本宫客气,好些日子没见你了,瞧着你又清瘦了许多。” 秦芙蓉能感受到长公主身上散发出来的善意,见此情况心中的忧虑也消除了不少,嘴角挂着浅笑道:“谢公主关心,我就是有些苦夏,入秋后已经好了许多,已经在长胖了。” 长公主点点头,牵着她的手一同坐了下来。 下首裴少阳躬身行礼,长公主摆摆手道:“你啊,快起来吧,安宁早就在后院等着你了。” 她瞧着也算是自己看着长大的裴少阳,语气终是带了些责备:“你这次实在过分,先去见她吧,莫要再惹了她哭。” 裴少阳再次对二人行礼,这才转身走了。 秦芙蓉看着继子如青竹般清瘦的背影,皱着眉头一脸歉意的对长公主道:“此事确实是少阳不对,您,您合该骂他两句出出气,怎得轻飘飘的便将此事揭过了呢。” 长公主却是叹了口气,笑容颇为无奈道:“你知道的,安宁从小便喜欢少阳,这婚事也是咱们两家共同求来的,少阳此番确实下了本宫的面子,但,” 她顿了顿,还是道:“但本宫,也是理解他的。” 长公主拍了拍秦芙蓉的手问道:“你和盛安,尚未有夫妻之实吧?” 秦芙蓉小脸一红,点了点头,长公主笑道:“这男子啊,便没有能为一人守的住的,你尚年轻,并不懂得其中的道理,像本宫,虽未给驸马纳妾,但他也是有两个通房的,安王弟那么宠安然,虽无侧妃,但确也有跟了他多年的妾室。” 她看着外头的天色,笑容无奈:“咱们女子啊,任她身在多高的位置,在夫妻一事上,总是落在下风的。只要爱了,便身不由己。” 秦芙蓉张了张嘴,半晌才道:“世上便没有一心一意的男子了?” 莫非这世界上都是管不住下半身的,见一个爱一个的家伙? 长公主只看着她摇头,“本宫是没听说过的。” 秦芙蓉抿着嘴,直接道:“那女子还是不要嫁人了吧。” 长公主见她脸上写满了不情愿,嗔怪道:“莫胡说,你才多大,总不能一辈子为盛安守着,本宫也听皇兄说过盛安的遗愿,放心吧,本宫和皇兄一定为你找一门好亲事。” 秦芙蓉更加不愿意了,忙道:“不不,殿下,真的,若世间男子皆是如此,我便不嫁人了,待安宁嫁来侯府,我便搬到庄子上住,做个快乐逍遥的定北侯老夫人才好。” 不知想到了什么,捂着嘴小声道:“若是无聊了我便也养几个面首,吟诗作画,骑马游玩,将男子能做的风流事情,全做个遍。” 言罢捂着嘴笑地前仰后合的,长公主倒是被她的大胆发言给逗笑了,指着她“你啊你的”,说了半晌。 长公主对面首这两个字很是熟悉,不管是前朝还是现下的姐妹们,同驸马感情不好的,或是驸马去了的,也多是有养的面首,过的那是一个逍遥自在。 长公主看着她年轻的面容,好半晌无奈道:“普通女子嫁人,并不是为了寻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而是为了安身立命。古往今来多是如此,夫为妻纲,子为母纲,纵是本宫,身为皇家公主,看似尊荣无限,其中亦有诸多不得已......” 她见秦芙蓉听得认真,继续道:“所以在选驸马的时候,本宫未在世家里头选,而是在踏实,一心做学问的清流之中选中了驸马,驸马没什么亲人,性子也够温和,自然任我拿捏。至于安宁,” 说到女儿,长公主神情变得愈发柔和,可眼神里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她从小被我娇养着长大,心机不深,世家里头的弯弯绕绕多了去了,本宫不多说你也明白,将安宁嫁到你们府上,本宫是最为放心的。” 父母之爱子,则为其计深远 爱之深,则顾之其周全。 是嫂嫂又怎样 第39节 她轻轻握住秦芙蓉的手,话语间充满了身为母亲的托付之意:“将安宁嫁到你们定北侯府,其实是本宫反复思量后,最放心不过的选择。侯府上人口简单,没那么多糟心的污秽事。少阳更是本宫眼看着长大的孩子,性子虽冷了些,品性却是端方正直,与安宁又有自小的情分。将来成婚,即便给不了她一心一意的爱,但只要能安稳和顺地待她,相敬如宾总是能做到的。” 长公主絮絮叨叨的同秦芙蓉说了许多事情,她和驸马的过往,和裴少阳母亲的过往,秦芙蓉听的明白,这完全是一个母亲,对女儿下半生的筹谋和爱。 秦芙蓉静静地听着,心中了然。 在京中适龄的勋贵子弟中,裴少阳确是无可挑剔的佳婿人选。 定北侯府如今剩下的也就那几口人,所谓纷争,也只剩了后院那点子事,而继子一向算是不近女子,这两年,也才纳了两位通房而已,相对与别个,已经算是极少的了。 而裴少阳本人,能力出众,前途无量,又知根知底。 裴少阳也是长公主看着长大的,同安宁青梅竹马,二人成婚后,待安宁定不会差了,夫妻和睦至少是有的。 长公主此举,无非是想为女儿寻一个最稳妥最安宁的将来。 安宁安宁,长公主只愿女儿,余生安宁。 解决了大问题,长公主也未生气,婚事照常进行,只等陛下颁下赐婚圣旨,秦芙蓉终于松了口气。 二人又聊了许多,秦芙蓉也拿出了自己早就准备好的礼物,本是为了店铺开业时送来的,索性今日是上门道歉的,为表诚意,她也就提前送了。 她看了眼外头高头大马上意气风发的继子,翻了个白眼,实在是觉得这人可恨。 她提出告辞时,安宁还专门替长公主送她至府门处。 小姑娘乖巧地走在她身侧,小手抱着她的手臂,对自己亲热的很,二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可安宁那眼神,总是不由自主地飘向前头,白皙的脸颊上带着红晕,唇角抿着压不住的笑意,将那既羞又喜的小女儿模样,表现的淋漓尽致。 秦芙蓉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心中五味杂陈,但她什么也没说出口,只化作一丝无声的叹息和深深的无奈。 秋嬷嬷今日一直守在她身旁,看她这模样知晓她在可惜什么,叹了口气道:“夫人莫要忧心,郡主天真烂漫,日后嫁到咱们府上,定会有得力嬷嬷随侍,燕儿姑娘,在她们面前都是不值一提的。” 秦芙蓉点点头,“确实,都是宫里出来的,手腕自然厉害的很。嬷嬷,我可惜的不是这个,我可惜的是,为何女子都一定要嫁人呢?为何非得嫁了人才能安身立命呢。” 秋嬷嬷摇了摇头,“自古如此,您实在多虑了。” 秦芙蓉嗯了一声,看了看天色,已经不早了,也丢了去商铺的想法,笑道:“明日我去铺子看看,嬷嬷可要一起去?听说盼儿做的极好了,胡掌柜对她多有夸赞呢。” 提到侄女,秋嬷嬷脸上也是换上了笑脸,“好,那老奴就跟着夫人一同去见识见识,也瞧瞧盼儿是否真的有长进了。只是,” 想到今日发生之事,秋嬷嬷还是忧心道:“只是燕儿姑娘的事,您还得同老夫人说明,若是被有人之人利用...” 秦芙蓉点点头,思趁道:“想必这时候小姑已经回来了,我同她一起去婆母院里,还有侯爷,叫他自己解释去吧,只是小姑一定得在,若是婆母糊涂了,还能劝上一劝。” 见夫人思虑全,秋嬷嬷已然十分欣慰。 她看着如花一般娇艳的夫人,心里想着夫人同长公主说的话,虽说夫人之言虽然大胆,但事实确实如此,她已经是侯府老夫人了,只要有这个身份在,又何必拘泥于什么嫁人不嫁人呢。 轻轻摇摇头,看着夫人捧着脸看外头景色的模样,她觉得她也是疯了,竟然十分赞同夫人得大胆言论。 ----------------------- 作者有话说:外头大雨倾盆,好适合睡觉啊,但是我还在工位上[可怜] 第42章 秦芙蓉回到侯府之时, 裴映雪已经等在了她院里。 二人商议了许久,最终决定今日便将继子将杜燕儿收房的事情禀告与老夫人。 秦芙蓉已经差了人盯紧了陈氏那边,柴房内通风报信的丫鬟秋嬷嬷已经去审, 有裴映雪在, 老夫人倒是也没为难她。 待到一切忙完夜已经很深了。 沐浴完毕她终于躺在了床上。 柳儿心疼地看着她,这两日好不容易养出来的二两肉,今日这一折腾,又全部赔了进去。 她侧卧在床上, 疲累了一日, 肩膀酸疼的厉害,柳儿跟着红艳学了不少按摩的技巧, 手上的力道虽有些重, 但也是叫她整个人都舒缓了许多,困意袭来,她很快便沉沉睡去。 翌日起的晚了些,从老夫人院里回来便见杜燕儿已经侯在她院门处。 杜燕儿还是一副弱柳扶风的模样,只是仔细瞧着, 脸色不若从前红润, 憔悴了许多,她见秦芙蓉走进, 登时便跪了下来,张口便要请罪。 秦芙蓉恍若未闻, 只面无表情地看了这人一眼,语气淡漠道:“燕儿通房当本夫人说的话是死的吗, 谁准你出的院子?” 她微一摆手,直接吩咐道:“将这位通房送回侯爷院里,再告知侯爷, 若是再放人出来,莫怪本夫人亲自收拾。” 言罢看也不看杜燕儿,直接离开了。 杜燕儿咬着唇,眼中的狠毒快要溢出来了。 她为了求表哥允许自己出来,一早晨便伏低做小的,可表哥只挑眉看着她,说了一句“出院子也行,你去求得母亲原谅。” 可如今她被秦芙蓉这般下了面子,以后她在侯府要如何自处? 她被拘着出不了院子,老夫人院外被安排了许多下人,对她是严防死守,叫她想想,叫她好好想想,她到底该怎么办! 秦芙蓉也未将此事放在心上,杜燕儿无非就是求原谅来了,除了继子的院子,若是她不发话,杜燕儿在别处别想讨到好处。 她向来不喜陈氏母女。 若是她们安分守己老老实实做人,凭着陈氏作为老夫人义女的身份,杜燕儿原也是能在京中找一个极好婚事的,兴许老夫人还能给准备份丰厚的嫁妆。 可惜她出身低心气高,眼高于顶,偏偏想当定北侯夫人。 她以为做了继子的通房便能在侯府步步为营,扶摇直上了? 呵,秦芙蓉便要将她压得死死的。 既然继子在这事上糊涂,她也不在乎在他面前做个坏人。 侯府,容不得腌臜的脏东西。 用过早膳后又休息了一阵,她便又出了门。 秋嬷嬷一早便将昨日和陈氏通风报信的丫鬟给发卖了,现下同秦芙蓉一起坐上了去铺子的马车。 秋嬷嬷的侄女盼儿,已经一脸喜意的等在铺子外头了,秦芙蓉笑看着这个落落大方白了许多的小姑娘,笑道:“瞧着盼儿适应的极好,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 盼儿小脸一红,不好意思道:“夫人谬赞,是两位掌柜教的好,盼儿还有的学。” 秦芙蓉点点头,对她道:“你带嬷嬷四处转转,也看看咱们商场有多大。” 转头又对秋嬷嬷道:“嬷嬷您且先看看,我一会还有事情求您呢。” 秋嬷嬷忙道:“哪里的话,夫人您有事吩咐便是。” 秦芙蓉笑着点头,盼儿一脸兴奋地带着姑姑走了。 她一进门,胡掌柜的儿子小胡掌柜便迎了上来,恭敬道:“夫人,东家已经在楼上等您了。” 秦芙蓉点点头,倒是有些意外,她以为继子今日进宫了,竟来了铺子。 叫春儿柳儿四处逛逛,她带着红艳去了楼上雅间。 从她一下马车,裴少阳便看到了她。 她同旁人说话时一脸笑意眉眼弯弯,倒是叫他想到了昨日待他的冷脸。 今晨燕儿哭哭啼啼求他出门,他便戏谑叫去求她。 他知道,她肯定不会同意的。 她似是很为安宁不平。 昨日在长公主府上,他允诺了安宁相敬如宾。 安宁很知足,甚至很高兴。 他知安宁的感情难能可贵,但是他不爱安宁。 他也不知道自己爱不爱她,但是他想见她。 甚至,在午夜梦回时,在不经意想到她时,会想要她。 兴许这就是爱吧。 是继母也没有关系,她不爱自己也没有关系。 这世上许多任何事,都是需要自己亲手去抢的。 都说子承父业。 父亲去世,他将继母也一并继承了又能怎得? 秦芙蓉进入雅间时,裴少阳正立在窗前,她只能看到一个清瘦高挑的背影。 看室内没再叫放什么碍眼的屏风,她扫了继子的背影一眼,开口道:“这回不装了?不再用屏风挡一下了?” 裴少阳登时便笑出了声,转过身道:“母亲早就猜出来了?” 秦芙蓉冷笑一声,丝毫不客气地朝他翻了个白眼,径直坐下道:“嗯,我又不是安宁,没那么傻。” 说完也不管继子什么表情,摆摆手道,“坐吧。” 她这个继子,早就没了从前高冷的模样。 裴少阳无奈地看着她,道了声“是”,也便坐了下来。 秦芙蓉身后的红艳看到侯爷如此表情,默默移开了视线。 侯爷知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表情? 这眼神,她怎么瞧着同二爷这么像呢! 说句如出一辙不过分吧? 只是,侯爷的眼神没二爷的露骨,也没二爷那么深情。 这叔侄二人...不会真的都对夫人有那般想法吧... 红艳一时间有些愁眉不展的,怎么办,二爷还好,夫人是寡嫂,且夫人身上有先侯爷的和离书,若是二人真能成事倒是也没什么问题。 可是侯爷是万万不可的! 先不说侯爷身上有婚约在身,就这继母和继子的身份,怎么说都算是惊世骇俗了... 不行,这事真的不行。 在这一刻,红艳决定了,她要站在二爷那一侧。 这边厢秦芙蓉直接开门见山,“亲兄弟明算账,开商场这事是我找上的你,地方是你出的,银钱咱们各出一半,在利润上,你六我四,不过掌柜是你的掌柜,管理还得你的人来,我的人负责协助。” 是嫂嫂又怎样 第40节 裴少阳并无异议,微微颔首道:“一切听从母亲的。” 秦芙蓉抬眸看了他一眼,语气不用质疑道:“生意上的安排都必须按照我的方式方法来,若是你不同意,咱们的合作就此作罢。” 裴少阳嗯了一声,“母亲放心,您的计划案我都已经看了,写的很好,虽说有些离经叛道的地方,但很大胆,也很新颖,这生意值得一做。” 被继子夸了秦芙蓉也没有觉得多高兴,这两日她实在是有些烦这么个东西。 她嗯了一声,直接起身告辞:“拟好了合同便叫人唤我来签字,我去看看装修进度。” 秦芙蓉也未在意身后之人的表情,转身便离开了。 裴少阳盯着她的背影,无声地扯了扯唇角。 他真是爱极了小继母这冷脸的模样。 他挥挥手对手下人道:“按母亲说的拟契书,另外,叫匠人加快进度,既然本侯回来了,这铺子,也便该开业了。” 秦芙蓉查看着装修进度,主楼的装修基本上都已经完成了,后头几个院子因为有特殊要求,所以进度要慢上一些。 她倒也不着急,毕竟此番她是要做京中独一份的商场,慢工出细活嘛。 眼下她的心思更多的放在了开业当日的宣传上。 她的人脉不多,昨日在长公主府上,她跟长公主提了一嘴铺子的事情,并且送上了两套自己亲手设计,并借鉴了诸多现代元素做成的首饰。 因着款式新颖,又是她亲手设计的独一无二的东西,长公主很是喜欢。 见她喜欢,秦芙蓉才顺势提及铺子开业后,会专设一间定制工坊,每套首饰皆可依客人心意独家设计,必不会同别个撞了款式。 长公主对京中突然掀起的“女工热”早就有所耳闻,得知是她搞出来的动静之后,虽说惊讶,但同为女子,长公主又对秦芙蓉十分欣赏,当即便答应在开业之日过来捧场。 秦芙蓉自是感激不已。 她一早又差人给安王妃递了帖子,也未上门,二人约了午膳时在醉仙楼见面。 临行前,她命人将为安王妃备好的一套头面仔细放入锦盒中。 这套头面,她花的心思不比送给长公主的少。 一是感激安王妃在大婚之日对自己的帮助,二是做为人脉,她也是想在开业那日,安王妃能同长公主一起前来捧场的。 醉仙楼的雅间内。 秦芙蓉只略坐了片刻便等到了安王妃。 她还是那般明艳的模样,一身芍药色长裙,满头珠翠熠熠生辉,只是她瞧着,即使打扮的光鲜亮丽,安王妃的眼底还是能看到一丝乌青,略显出些疲态来。 她起身相迎,关心道:“可是出了什么事情,怎的看着您憔悴了许多?” 安王妃牵着她的手,二人一同落座,摆摆手叫所有人都下去才道:“还不是后院争风吃醋的老戏码。” 言罢她低着头,自嘲道:“都说他宠我爱我,但是他的心,终究是会也分给了别人。” 秦芙蓉皱着眉头看着她,劝慰道:“或许,或许是您误会了呢?” 安王妃叹了口气,看着她花一般的面容,轻声道:“误会什么,不过就是他又睡了个女人而已,他一个王爷,对他来说又算什么呢。” 秦芙蓉张了张嘴,实在不知如何劝慰了。 安王妃看她这模样,她未经历过情爱一事,自然是明白不过来的,转而笑道:“不说这些烦心事,你突然给我递帖子,可是有事情找我?” 她笑着点头,献宝似的将身旁的锦盒推过去。 “您打开看看,可还喜欢?我亲手画的呢。” 她睁大了眼睛期待的看着安王妃,安王妃忍着笑打开了锦盒,第一眼便被惊艳到了。 这是一套红宝石珍珠头面。 红色同白珍珠交错镶嵌,造型独特,疏密有致,线条流畅,华贵又不失优雅。 安王妃很是喜欢,她伸手摩挲着上头的珍珠,爱不释手道:“竟是你自己设计的吗,你也瞧出我是极喜欢珍珠做头饰的?果真是有心了。” 被夸赞了的秦芙蓉小表情很是得意,“那是自然,每次见您,您头上总会饰些珍珠坐点缀,自是能看出来的,您喜欢便好。” 她接着有些不好意思道:“其实,我是有事情求您,我搞了个铺子,很快便要开业了,到时候,您一定要来捧场啊。” 秦芙蓉笑嘻嘻的抱着安王妃的胳膊,大眼睛眨巴眨巴的,安王妃嗔怪的看了她一眼道:“便是你不送我礼物,我也是会去的。” 秦芙蓉嗯了一声,依旧抱着她的胳膊撒娇,“我知道的,但是我就是想送您礼物表示感谢嘛,毕竟,大婚那日也多亏了您,不然我的嫁妆肯定要不回来,礼轻情意重,您喜欢就好。” 安王妃将锦盒放下,看着她叹了口气道:“听说你昨日去公主府了?” 她点点头,表情非常无奈:“我是搞不懂这些男子的,见一个便睡一个。昨日侯府的事情您肯定都听说了,我在心里,是觉得侯府特别对不住安宁郡主。” 安王妃想到王府,也只是冷哼一声:“搞不懂便不要懂了,我倒是羡慕你呢,” 秦芙蓉一听这话头不对,生怕她接下来要说出什么惊人之语,忙伸手轻轻捂住她的嘴道:“我的好王妃,您莫要胡说了,若是,若是被有心之人听到,我就完蛋了。” 安王妃也是气急才说出那话来,她也自知失言,嗯了一声。 秦芙蓉将人放开,转而岔开话题道:“昨日我也送了两套给公主,一套是点翠的,一套是镂空的牡丹花,都是我亲手设计的,但是,” 她刻意放低了声音,“但是你这套是我设计的第一个,花了三日才画好,可累死我了。” 安王妃被她哄的心情舒畅,直接勾着她的鼻尖道:“嗯,芙蓉有心,今日本王妃请客,芙蓉可瞧瞧有甚喜欢的,随便点。” 第43章 午膳后, 秦芙蓉又同安王妃聊了半晌她的商业计划,才踏上了回府的马车。 她们是真的很有共同语言,安王妃被她的事业心给感染了, 竟也生了自己做事情的想法。 秦芙蓉满脸鼓励, 她始终认为女人该有自己的事情,一颗心全扑在男人身上,反倒是涨了男人嚣张的气焰。 安王妃深以为然,可她嫁人许久, 早就没了年轻时的激情, 也不知自己应该做些什么了。 秦芙蓉只叫她慢慢探索发现,总能找到她喜欢且能专注做的事业的。 回府时日暮已经西斜。 她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 刚好遇到了带着女儿出门赴宴的裴映雪。 秦芙蓉很自然地迎了上去, 姑嫂二人相携而走。 走在青石小径上,西斜的日暮给人度上了一抹柔光,轻轻柔柔的。 她见裴映雪一脸笑意的模样,便知今日相看到了不错的人家。 陆馨的表现就更明显了些,少女脸颊绯红, 手上的帕子揪来揪去的, 唇角带上扬着,眉目流转见不自觉便露出几缕春意来。 秦芙蓉凑在裴映雪耳边小声揶揄道:“吆, 看样今日是碰到中意的了,你们母女二人这压不住的唇角, 快跟我说说,是谁家的小郎君, 被你给选上了?” 裴映雪气地拧了她胳膊两下,见她疼地龇牙咧嘴的解了气才道:“户部侍郎府上的大公子,八字还没一撇呢, 你莫要胡咧咧。” 言罢裴映雪看了眼羞红了脸的女儿,又趴在秦芙蓉耳边说了句什么。 秦芙蓉表情夸张,竟是张大了嘴巴看向陆馨。 陆馨一抬眸便见舅母这模样,哪里还猜不出母亲说的什么,她顿时羞恼,揪着帕子跺了跺脚,红着脸转身跑了。 秦芙蓉望着那逃也似的背影,再也忍不住笑了出来,她笑的肩头微微发颤,“哎哟,你这当母亲的,连自己女儿都八卦,” 她扯着裴映雪的袖子,好奇心彻底被勾起,“快说说快说说,那顾大郎到底是怎样结结巴巴同我们馨儿说话的?” 姑嫂二人说了一路,秦芙蓉笑的花枝乱颤的,眼角都笑出了泪水,被裴映雪打了两下这才收敛几分。 直到到了老夫人院门口,二人的说笑这才听了下来,秦芙蓉揉了揉自己快要笑僵了的脸,将方才地活泼劲儿一点点敛起来,换上了一副正经端庄的神情。 裴映雪心里叹了口气,忍不住点了点她的脑袋,“你啊,惯会装正经,母亲院子又不是洪水猛兽,每次来你都一副如临大敌的表情。” 秦芙蓉扁了扁嘴,小声嘟囔,“你没有婆母不懂,这婆媳关系,那是天敌,我可不敢在母亲面前放飞本性。” 裴映雪无奈摇了摇头,挽着她,一同迈进了母亲的院门。 打起帘子进了屋,一股淡淡的檀香来。 屋内已经燃起了灯烛,老夫人正端坐在临窗的暖榻上,手上翻看着一本老旧的经书。 二人躬身见礼。 “母亲。” 老夫人摆摆手,叫二人起来,先是看了眼自己女儿,见女儿面色红润,便知今日给外孙的相看应是不错的,又看向还是素衣淡裳的儿媳,神色便淡了几分,开口道:“坐吧,你二人都出去了一日,辛苦了。” 这一个“都”字不偏不倚加重了语气,叫人听不出其中的意味都难。 秦芙蓉知晓婆母这是拿话点她呢,不过就是因为她讲杜通房拘在院里,老夫人又动了恻隐之心,拿话敲打她罢了。 她也不回嘴,只老实的应了声“是”,然后真就一屁股坐下了。 老夫人的脸色登时便难看起来,裴映雪心中叹了口气,忙笑着上前打圆场:“母亲说的哪里的话,女儿不过是出去了半日,哪里就累了,倒是母亲,整日诵经念佛的,还得注意休息的好。” 老夫人“嗯”了一声,也不再去看秦芙蓉,转而问起了今日相看的事情,裴映雪见此顿时放下了心,便事无巨细的将今日相看之事全都说了出来。 裴映雪故意说的逗趣了些,老夫人的脸色终于和缓了许多。 秦芙蓉见母女二人说的高兴,便找了个借口走了。 老夫人正听在兴头上,摆摆手便放过了她。 她同裴映雪递了个眼神,转身便出了老夫人的院子。 她实在是困惑的很。 那陈氏母女,不过是老夫人娘家那边隔了多少房的远亲,也不知这陈氏母女给老夫人下了什么药,叫她这么的念念不忘,明明亲女儿亲外孙都在身边呢。 她若是真在继子大婚前给杜燕儿提了位分,莫说什么贵妾,就是个妾室的身份她都是不依的,侯爷去世前,陛下给的最后的脸面,便是给继子和安宁赐婚了。 若是真那么做了,便不光是打安宁的脸,御赐的婚事,这便是打陛下的脸呢。 这个老太太,真是年纪越大越糊涂了。 疲累了一日,秦芙蓉回到院子换了身衣裳便要躺下,她这脚步刚要往榻上挪,却见夏荷带着几个丫鬟,抱着几个五彩斑斓的锦盒又进来了。 秦芙蓉皱着眉头看着几个锦盒道:“这是?” 夏荷恭敬道:“回夫人的话,是侯爷差人送来的,说是这两日您因侯爷劳累,实在辛苦,这些都是他寻来的小玩意,给您解闷用。” 她看着桌上的锦盒,随意打开了两个,见里头果真是些不知在哪搜寻的小玩意,做工精巧的九连环,五彩斑斓的小泥人,又将其余打开看了看,指着两个锦盒吩咐道:“这两个匣子送去长公主府,就说是侯爷寻了整整才一日寻到些小玩意,望安宁郡主莫要嫌弃,另几个先收起来,隔两日再一并送去。” 夏荷眼睛一亮,笑容满面的走了。 是嫂嫂又怎样 第41节 她最喜欢这种出门的差事了,尤其是送去长公主府,运气好的话不光有赏钱,说不定还能吃到宫中的点心呢。 秋嬷嬷一脸笑意的看着秦芙蓉道:“还是夫人您想的周到。” 秦芙蓉挑眉一笑,“嬷嬷您看看这些东西,都是小女儿家喜欢的精致玩意儿,侯爷一个男子,怎会突然搜集这些?想必是心里惦记着安宁,想道歉又拉不下脸来,如今他们尚未成婚,也不好来回送东西,既然他绕了弯子,将东西送到我这里来,我做人家继母的,便也只能代劳了。” 秋嬷嬷连连点头,满脸欣慰,未作他想。 身后的红艳默默垂下视线,侯爷的心思可真不在安宁郡主身上啊,夫人丝毫未察觉到,她该怎么给夫人提醒侯爷的心思,这些东西本就是送给她的呢... 书房的裴少阳听到手下的禀报,直接被气气笑了。 “全部都给安宁送去了?本侯差人搜寻了整整一日,她是这么说的?”他指尖无意识地敲着书桌,发出沉闷地声响,眼底却没什么笑意,“她倒是会替本侯找理由!真是恨不得马上叫自己完婚,好卸了她继母的责任!” 此时他心里异常的烦躁,一股无名之火猛的窜上心头,他猛地一拂袖,手边还温热的茶盏瞬间被扫落在地,紧接着便是茶盏落地的闷哼声,温热的茶汤浸湿了地上轻薄的绒毯,茶水苦涩的气息顿时四散开来。 裴少阳胸口剧烈起伏了两下,冷笑两声,旋即起身大步朝外走去。 刚走到书房门口,玉儿便迎了上来,见他面色不虞,玉儿心中有些不安,可已到晚膳的时间,她本就是来伺候侯爷用膳的,柔声开口道:“侯爷,晚膳,” 裴少阳此刻烦躁的很,极不耐烦地摆了摆手,未给玉儿开口的机会便走了。 玉儿望着侯爷离去的背影,心知侯爷定是有要事处理,待侯爷的背景完全看不见了,这才转身便进了书房收拾。 书房这种地方,本就是心腹才可以进入的,所有的侍女里,只有她这个近身伺候的通房有这个资格。 她看到地上和书桌上的狼狈,忙开始收拾。 将有些磕碰了的茶杯拾起放在一旁,用帕子将地上的水渍反复吸干,转而开始收拾书桌。 桌上书本有些凌乱,她一本本拿起,准备归置整齐。 却不料,在拿起其中一本不知是何的书时,突然从里头落下了一张纸,纸张落在她脚边,宣纸轻飘飘的,没什么重量。 她弯腰捡起,下意识去看。 当她看清纸上描摹的人像时,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捏着纸张的手指猛地收紧,指尖都泛了白。 那纸上画的,竟是... 竟是她... 怎么会... 定定的看了半晌,没有撞破侯爷心事的喜悦,只有对侯爷的担心,这事,这事若是被旁人知晓... 玉儿深吸口气,好容易叫自己平复心情,回忆了一下刚才纸张的位置,又小心翼翼地将其放了回去。 她手上也加快了动作,迅速将桌面收拾齐整,转身便要离开书房。 可刚出没两步,她脑海里却猛地闪过一个念头,身形不由得一顿。 她咬着唇回过头,目光再次落在那一摞书上,眼神挣扎。 片刻后,她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竟是将那本书又抽了出来,打开看了那夹着的画像一眼,伸手将其稍稍挪动了些许,让它露出一角但又不是完全隐蔽得边缘。 做完这个小动作,她立刻低垂下眉眼,深吸口气,叫自己脸上的表情恢复正常,悄无声息地出了书房。 暮色沉沉,橙黄的日光从窗户上打了进来,映着那张悄然露出一角的宣纸,仿佛在诉说着一个无声的秘密,等待着被人发现。 ----------------------- 作者有话说:[捂脸偷看] 第44章 月上中天, 寂静无声。 一群训练有素的黑衣人在暗夜中起伏,他们目标一致,集体袭向前头逃窜的布衣男子。 那男子速度极快, 手中抱着个匣子, 在黑暗中不断躲避着。 眼看就要被追上,男子竟是想逃到一处狭小的巷子里。 为首的高大身影冷哼一声,一脚踢飞了逃窜的布衣男子,那男子被踢在墙上, 手上的匣子也落到了刺伤, 男子呕出口血,艰难爬了起来想要去拿匣子。 忽然, 暗巷子中竟忽然多数了数名黑衣人, 月光给长刀渡上了层刺目的光,刀光破空发出阵阵声响,直指身材高大的身影。 竟有人带着兵器袭来,裴穆安去捡匣子的手立马顿住,飞身躲避。 不巧那布衣男子也偷摸的射出了暗器。 “二爷小心, 有暗器!” 可惜这话说的时候已经晚了, 裴穆安的腰间还是被暗器擦过。 裴穆安冷笑,大声道:“给我全部拿下, 一个不留!” 既然这群人不要命,那便有不要命的打法, 手下人得到命令,手上的动作也都更加狠厉, 直击对方要害。 一时间,两方人马打做一团。 裴穆安一刀直取对方性命,一个回旋, 踏脚来到了布衣男子身旁,布衣男子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却被他一刀给了结了性命。 语气平淡:“既然不想说,那便永远都不要张口了。” 言罢他捡起了地上的匣子,感觉到身后的刀锋,转身反手砍去。 好半晌之后,小巷终于归于宁静。 裴穆安靠在冰冷的墙壁上,伸出手指摩挲着腰间的血迹,伤口火辣辣的疼,但本应早已习惯受伤的他,脑海里却不自觉的便浮现出她那张脸,若是此时叫她看到自己这般模样,定又会嗔怒的看着自己,然后亲手给自己包扎伤口的吧。 轻摇着头,吩咐人收拾干净现场,转身飞身上马,此时的他,竟十分的急切,有些归心似箭了... * 开业正好定在了中秋佳节这一日。 月圆人聚,天时地利人和全都占了,实在是喜庆的好日子。 商场的名字也定了,便叫“天下第一楼”。 当今圣上一母同胞的弟弟安王亲笔所书。 本来秦芙蓉是想起一个低调些的名字的,不聊那日她在铺子外头看整体外景的时候正好同安王妃遇到。 安王妃未看到牌匾,便问秦芙蓉可起好名字,秦芙蓉自然是说没有, 安王妃道:“这楼宇如此霸气,你可是想起个什么名字?” 秦芙蓉思趁了半晌,迟疑道:“想起个低调有内涵,还得与众不同的。” 安王妃白了她一眼,“这么大的铺子你开都开了,还想着低调?依我看,便叫天下第一楼,多霸气啊。” 秦芙蓉捂着嘴巴笑了半晌,越听越觉得这个名字好,当即便吩咐人去做牌匾。 安王妃嗔了她一眼,“牌匾上的字也不能随意了,等着,晚间我让人给你送来,权当你的开业贺礼了。” 于是,秦芙蓉还未用晚膳,便收到了安王妃的开业贺礼,安王亲笔所书的,“天下第一楼”。 安王是大兴朝第一懒散王爷。 文韬武略不行,但在书画一事的造诣上声望颇高。 他难得被王妃求着,尤其是最近二人的关系有些僵,妻子给了他好脸色,又说要给小姐妹求几个字,他当即便泼墨提笔,不消片刻,洋洋洒洒的几个大字便写好了。 夫妻二人的关系也终于有所缓和。 有他提的字,秦芙蓉自然十分感激,这也是酒楼的开业最浓墨重彩的一笔,光着一副招牌定是能吸引到不少文人雅士前来参观。 这些事她也都问过继子的意见,但继子都是一句“母亲喜欢便好”将她打发了,之后她便也懒得去问了。 开业前的宣传工作也没少做,发传单舞龙狮,提前一周便开始造势。 那穿着干净齐整的店小二手上拿着写完了店内营生和开业当日的优惠政策,舞龙舞狮的队伍连着几天在自家店铺门前表演,引得不少人驻足围观。 一时间,京城的百姓,对这“吃喝玩乐”一应俱全的“天下第一楼”引起了热议,纷纷驻足探讨到底是何场所,也在期待的开业这一日的到来。 在贵族圈,又因着长公主和安王妃提前放出当日会一探究竟的消息,京中的高门大户们也是跃跃欲试,不少人也准备在中秋佳节这日,来这“天下第一楼”,瞧瞧新鲜。 中秋节这日,天公作美,万里无云。 “天下第一楼”门前早已聚集了许多围观的百姓。 舞龙舞狮的队伍正在做精彩表演,锣鼓敲得震天响,围观的人群里三层外三层,喝彩声议论声交织成一片沸腾的海洋。 而秦芙蓉,正站在三楼的雅间处,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她不便出面。 虽是开业,但她们并未做什么剪彩仪式,只待长公主和安王妃拉下红绸踏入店门,便算是正式开业了。 只见两辆华贵无比的马车缓缓停下,从马车上下来两位打扮的光彩夺目的美丽女子,人群自动闪开,齐齐跪下,众人不自觉跟着喊出:“参见长公主殿下,安王妃殿下。” 长公主挥了挥手,嘴角挂上了和煦的笑容,轻声道了句,“不必多礼。” 二人抬眸看了眼在三楼窗前的秦芙蓉,秦芙蓉俏皮地挥了挥乐收,二人笑了笑,相携着往红绸处走去。 终于,在一声生礼炮炸开后,二人进了店门。 两排服务人员已经候在里头,整齐划一的喊出了那句“欢迎光临。” 一楼,竟被化成了数个区域,各色奇趣的小玩意都有,竟还有卖水的,上头写着糖水铺子,糖水全部盛在了竹筒里。 二楼是各色吃食饭庄点心区域,店面虽都不大,看厅里却是有许多的桌椅板凳,供人吃饭歇息。 三楼则是高端雅间,服务人员呈上菜单,上头各种菜品一应俱全。 而后头的几个院子则是分了区域的,有些写着“男士免进”四个大字,门前有数名护卫严防死守,几名身高马大的男护卫在外侧,身手不凡的女护卫在里侧。 秦芙蓉笑意盈盈地将长公主几人带到了“男士免进”的场所。 进门果然是别有洞天。 一楼竟然是沐浴的区域,大浴池和单间皆有。 二楼有汗蒸和特色护肤按摩。 三楼则是休息的场所,里头特色吃食点心一应俱全。 服务人员皆是女性,她们穿着好看又简便的衣裙,手脚麻利的给众人服务着。 长公主和安王妃则是直接被秦芙蓉带到了“男士免进”的区域,二人对视一眼,说不惊讶是假的。 是嫂嫂又怎样 第42节 这里与楼外的喧嚣仿佛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空气中弥漫着淡雅怡人的花香,丝竹乐声悦耳,潺潺流水,悄然静谧。 一直跟在母亲身后的安宁此刻也终于按捺不住,从安王妃身侧探出脑袋,一双灵动的大眼睛睁得圆圆的,小声惊呼:“天呐,这里头竟是这样的!” 今日来给舅母帮忙的陆馨见到安宁忙小跑过去,二人一阵耳语,安宁眼睛越睁越大。 秦芙蓉见她们的表情,面上笑意更甚:“这后院几处院子,是特意为女客留出的安静之所,咱们在府上是当家主母,神经无时无刻不紧绷着,此处便是能叫大家放松神经的静谧之地,泡个澡按个摩,楼上还有专门的棋牌室,打打马吊玩玩围棋都是极好的,还有歌舞俱佳的女伶人,都是我花大钱找来的,咱们可以随便看。” 众人被她说地跃跃欲试,一颗心早就想试试了。 她先带着众人看了一楼的沐浴区。 偌大的浴池温热的水汽,池水中漂浮着新鲜的花瓣,一旁还有数个设计精巧的单间,私密性极好。 “这大浴池的水中加入了草药包,都是花重金寻来的,有舒筋活络、润泽肌肤之效,单间里还有些牛奶花瓣等供大家挑选,都是养肤的佳品。” 看着众人一脸刘姥姥进大观园的表情,秦芙蓉觉得骄傲的很,这可都是她想秃了头才还原出的后世部分场景。 沿着楼梯走上二楼,汗蒸区特有的温热感扑面而来,还有几间功能各异的汗蒸房,众人瞧的都很新鲜。 隔壁便是护肤按摩的区域,一张张软榻整齐排列,穿着统一服装的服务人员正手法娴熟地为几位同样身着衣裳的姐妹们进行护理,以作示范,安王妃迫不及待道:“这个好这个好,你看看这几个小姑娘,脸嫩的跟水似的,本王妃先来试试。” 言罢竟是直接将碍事的衣裳脱掉躺了下来。 秦芙蓉笑道:“您不看三楼了?三楼是休息区,咱们楼上的各色美食糖水随便点。” 安王妃摆摆手道:“你们先去,我在这先舒服一会。” 秦芙蓉无奈的问长公主的意见,长公主倒是想先去一楼沐浴后再上二楼按摩,之后再去三楼用膳休息。 秦芙蓉没忍住竖起大拇指,这样循序渐进的,便都体验了一遍。 “那我这便带您过去。” 长公主摆摆手,“你今日开业定是极忙的,不用光顾虑着本宫,差个,叫什么,“服务员”带本宫去便成。” 她又看向女儿问道:“宁儿可要随母亲去一楼?” 安宁笑容狡黠,伸手抱住了馨儿的胳膊调皮道:“早晨用的少了,女儿想去三楼看看。” 长公主宠溺地看着自己女儿,笑道:“好,去吧。” 安宁正是爱玩闹的年纪,二人早就处成了闺中密友,两人兴奋不已,又蹦又跳的去了三楼。 秦芙蓉安排好了三位贵客,仔细吩咐盼儿道:“你在此好生照看着,有任何事情差人前去唤我。” 盼儿严肃点头,秦芙蓉拍了拍她的肩头,“且放松些,贵人又不是洪水猛兽,不吃人的,仔细些便是了。” 客人送走了一波一波,虽有出现些小插曲,但也算风平浪静的过去了。 一些人虽想挑刺找茬,可并不知东家的身份,只光是长公主和安王妃二人亲临,便已是无上的荣耀,一般的高门自是不敢轻易惹事,尤其此处的大掌柜,还是那醉仙楼的胡掌柜。 醉仙楼的东家是谁,一般人也无从知晓,虽说神秘,但也知晓势力极大,自是无人敢触这个眉头。 一直忙到西落西山,秦芙蓉才闲了下来,春儿心疼的帮她按这肩头,她才刚闭上眼睛,便见夏荷匆忙的从外头跑了进来。 夏荷行礼,也不等秦芙蓉问话,便焦急道:“夫人,不好了,杜通房上了吊,老夫人受到刺激,晕过去了。” 秦芙蓉猛的站了起来,揉了揉脑门,她和裴映雪早就商量好的,开业这日怕出意外,裴映雪在府上陪着老夫人,她带着馨儿出来帮忙,明明安排妥当了,没想到这意外竟在杜燕儿身上。 她疲累的闭了闭眼,一旁的秋嬷嬷叹了口气道:“府医怎么说?可有请太医?” 夏荷点头,“府医说是一时情急,姑奶奶已经差人去请太医了,侯爷也已知晓,马上回府。” 秦芙蓉嗯了一声,直接道:“走吧,且看看杜燕儿又闹的什么幺蛾子。” ----------------------- 作者有话说:男主,姐姐对不住你了,光当背景板...好不容易给加了一点剧情[捂脸偷看] 第45章 月华初上, 夜色朦胧。 一辆华贵的双头车架在宽敞安静的街道上缓步行驶,不多时一身着月白色长袍的俊美男子策马奔腾急速而来,跟上了马车后便停了下来。 裴少阳在听说祖母病了之后急忙往府里赶, 知晓小继母定是也在回府的途中, 便走了同一条路。 他在马车旁停住,道了声“母亲。” 本就沉着一张脸的秦芙蓉此时听到继子的声音心里更加厌烦。 开业第一日,这么喜庆的日子,这小子的通房就给她拉了把大的! 通房上吊, 婆母病了, 下了班她得处理府上的琐事不说,还要去侍疾! 秋嬷嬷看着夫人一脸的火气叹了口气, 轻轻拍了拍她的手以作安抚, 这才扬起了车窗帷幔。 于是裴少阳便看到冷着一张脸的小继母。 秦芙蓉只从鼻腔发出了个“嗯”的一声,眼神颇为冷淡地撇了继子一眼。 在月光的照耀下,这人身上像是渡上了一层薄纱,在夜色下闪着别样的光芒,一如初见时清冷如月的模样, 月光明明暗暗, 叫他的五官看起来更加立体。 秦芙蓉心中冷笑,倒真是可惜了这副好皮囊。 “侯爷还是赶紧回府吧, 后院起火,再烧到别人身上就不好了, 若是让我先到一步,你那小通房的命怕是要保不住。” 她是这般的阴阳怪气, 小嘴跟刀子似的,丝毫不给他留情面。 裴少阳却是在马上勾了勾唇角,一点也不感到生气, 只躬身道:“一个通房而已,母亲看不顺眼随意处置了便是,儿子着急赶回去只是忧心祖母身体。” 秦芙蓉翻了个白眼,虚伪的东西。 她身子往后重重一靠,冷哼道:“如此,侯爷便先行一步吧。” 说完看也不看马车外头的男人,自顾自闭上了眼睛。 秋嬷嬷对夫人得脾性早已了解的非常透彻,也未说什么,只朝着裴少阳恭谨点头,便放下了窗幔。 裴少阳无奈摇头,这是又怨上自己了,无奈道了声“是”,便策马走了。 秦芙蓉到府上时,管家在大门处等的焦灼。 一见她的马车到了,便小跑着迎了上去。 秦芙蓉扶着柳儿下了马车,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 管家擦了擦额头被急出来的汗,恭敬道:“夫人,您可回来了,太医已经到了,老奴还有事情禀报。” 秦芙蓉“嗯”了一声,虽听到是要事,脚上的动作却未显急促。 “将今日之事一五一十道来,不得遗漏。” 一行人进入府内,管家小心翼翼地看了她一眼,看她一张脸虽无波无澜的,但他知道夫人可不是表面上这般和气的性子。 他深吸口气,小心道:“是,是杜通房的母亲穿着丫鬟的衣裳,不知何时混进了老夫人院里,那杜通房也就在此时上了吊,姑奶奶恰好犯了头疾,头疼的厉害,钟嬷嬷劝不动老夫人,老夫人和陈氏便一同去了杜通房处...看到当时的情景,老夫人登时便晕了过去。” 跟在秦芙蓉身后的陆馨一听母亲犯了头疾,忙焦急的看向秦芙蓉。 秦芙蓉朝她递了个眼神叫她冷静,又问道:“姑奶奶现在何处?” 管家将头埋的更低,“太医给把过脉,已经吃药好了许多,现下在老夫人那里。” 秦芙蓉对陆馨道:“你母亲无事,你且先去你外祖母院里,若是碰见了谁,就故作不识,先抱着你母亲哭上一哭,以示担心,我稍后便到。” 陆馨聪慧,当即便明白了秦芙蓉的意思,老夫人也好睁开眼睛看看,到底哪个是她生女儿,她亲女今日到底在受何委屈! 陆馨道了声“好”,忙带着丫鬟小跑着去了老夫人院子。 秦芙蓉则是停住了脚,目光沉沉地看着管家质问道:“陈氏穿了丫鬟的衣裳进府,你作为侯府的大总管,竟然没有察觉?” 管家被她的眼神吓的腿脚一软,赶紧跪下请罪,“是老奴的不是,老奴该死,请夫人息怒!” 秦芙蓉只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冷笑道:“息怒?你且给我去查,查不出她是怎么进来的,莫说你这个管家,就是你这颗脑袋本夫人也要让你分家!” 太岁头上动土是吧! 觉得她秦芙蓉性子软是吧! 她管家这几月还没出过人命是吧! 管家跪地不住磕头请罪,秦芙蓉看了不看径直往前走,“姑奶奶何时不犯头疾偏偏这时候犯了,这陈氏的手可真长啊,我才出去一日便伸到侯府来了。” 她沉声吩咐道:“红艳,你亲自去查,是下毒还是巧合,一五一十的给我查的明明白白!” 红艳严肃点头,转身没了影。 她又看向一直紧跟着她的秋嬷嬷,“嬷嬷,管家无用,还得麻烦您亲自去查陈氏是谁放进来的。” 秋嬷嬷面色凝重点头,却又不甚放心道:“老夫人那里,不用老奴陪着您吗?” 秦芙蓉摇头,她看着老夫人院子的方向,脸上的表情带着带着几分讥讽,“不必了,嬷嬷,老夫人糊涂了,竟然被通房母女牵着鼻子走,亲女儿被人下了手,她竟然还在执拗,” 她忍不住再次冷笑出声,“呵,我身为定北侯府的当家主母,有些事上是万不能由着婆母性子来的!大逆不道便大逆不道,总该叫她清醒才是。” 说完她递给秋嬷嬷一个放心的眼神,正了正衣摆,直接往老夫人院子走去。 此时的定北侯府已经灯火通明。 今日明明是花好月圆的日子,秦芙蓉的心情却充满了低气压。 连这侯府都安静异常,路过的丫鬟小厮俱是恭谨地立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喘。 穿过长廊便是荷花池,秋日的荷花已经没了盛夏的青春活力,焉头巴脑的立在那里。 她淡淡撇了一眼移开视线,在路上随手指了几个粗使婆子同她一起进入老夫人院子。 她一进门,老夫人身边的大丫鬟春兰便迎了上来,春兰脸上还挂着泪痕,看着秦芙蓉仿若是有了主心骨,她行了礼直接开口道:“您可来了,老夫人现在非要提杜通房为妾室,钟嬷嬷和姑奶奶怎么劝都劝不动。” 她拍了拍春兰的手,轻声道:“嗯,无事,你莫急,我来解决。” 她看了里头一眼,室内的呜咽声一阵阵传来,问道:“侯爷可是已经来了?” 春兰回道:“是,侯爷刚到没一会。” 她点头,朝春兰递了个眼神,春兰将正厅的门帘扬起,秦芙蓉大步走了进去。 她一眼便看到了跪在老夫人脚边正哭泣的陈氏,老夫人歪着榻上,脸色苍白,钟嬷嬷手上端着汤药正轻声劝老夫人喝下。 裴少阳立在老夫人身侧,垂眸恭谨在说些什么。 老夫人紧闭着眼睛,不发一言。 是嫂嫂又怎样 第43节 一旁的座椅上裴映雪正单手托着额头,陆馨掉着眼泪帮她轻轻按压着一侧的太阳穴,裴映雪这偏头痛的毛病,已经疼了多少年了,今日不知怎得,偏偏就犯了。 她眉心紧皱,看也不看地上哭哭啼啼的女子。 另一侧的座椅上,杜燕儿正被丫鬟搀扶着坐在那儿,她面色苍白如纸,脖子上一圈粗紫的泪痕触目惊心,可仔细瞧着,秦芙蓉进来的时候她的手分明是紧了紧,手背上青筋凸起,可不像是面上那般无力的模样。 秦芙蓉只淡淡了扫了正做戏陈氏母女一眼,转身对上裴映雪的眼睛,她微微颔首示意,叫她无需担心。 秦芙蓉大步上前,恭敬行礼道:“给母亲请安,是儿媳来晚了。” 老夫人未有丝毫反应,连眼皮也未掀起。 秦芙蓉并未客气,直接起身,直接上手接过钟嬷嬷手上的药碗摸了摸,轻声道:“这汤药有些凉了,嬷嬷再去换一碗热的吧。” 她同钟嬷嬷递了个眼神,钟嬷嬷点头,垂眸转身去耳房重新盛。 裴少阳越看越喜欢冷脸的她,躬身道了声:“母亲。” 可惜连秦芙蓉的半个眼神也没有收到。 秦芙蓉垂眸冷笑,好似才看到在老夫人榻前跪坐着哭泣的陈氏,故作惊讶道:“吆,这不是杜通房的母亲吗?陈氏,你这是家里活不下去了?怎生穿着粗使婆子的衣裳,莫不是打算跟你女儿一样,也打算签了身契,卖入侯府了?” 陈氏被她这话气到咬牙,恨不得上前生啖其肉。 秦芙蓉也不管陈氏是何种表情,只当地上的是一坨垃圾。 她抬眸撇了眼继子后,才将眼神落在了杜燕儿身上,看着杜燕儿的惨状,她眼神如同看个死物一般,“一日未见,杜通房便使上一哭二闹三上吊的争宠手段,侯爷这房里的事,做母亲的是不好插手的,” 她话锋转的极快,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忍置喙的决绝,“但既然杜通房想死,不若便直接勒死在这里吧,省得以后再闹出这般动静,惹的母亲不高兴,再气晕了过去。” 抬眸轻飘飘的看向继子,眉眼上挑道:“你说是不是啊,侯爷。” 她这夹枪带棒的一顿人身攻击,裴少阳扯了扯唇角,无声的看着她。 老夫人被她气的终于睁开了眼睛,呼吸急促,怒道:“你个毒妇!身为当家主母,竟如此歹毒!一条人命,你竟是说勒死就勒死!” 她竟是要拿起手边的茶盏砸向秦芙蓉,秦芙蓉也不生气,只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她发作。 第45章 裴少阳忙上前按住了祖母的手, 这茶盏若真的沾到了她裙角半分,那今日陈氏母女的命,便真的不要也罢。 一旁的裴映雪瞧着母亲这般维护一个外人, 神情带着难言的悲伤, 心里十分委屈,没忍住开口道:“母亲这般护这对母女,倒是叫女儿不知谁是您亲生了,女儿头疾犯了, 您未曾关心一句, 一个通房的母亲您倒是护的跟眼珠子似的,您这般, 您这般。” “您这般, 实在是叫女儿寒心啊。” 裴映雪只觉得委屈铺天盖地袭来,想到自己亲娘竟然维护别个不管自己的死活,瞬间便落下泪来。 老夫人怔愣一瞬,转过头去看正轻拭眼泪的女儿和外孙女。 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不知如何说起, 只干巴巴的说了句, “不是,”便再也说不下去了。 被秦芙蓉激起的怒火也在瞬间灭了大半... 地上的陈氏觉得事态不对, 竟是猛的扑到老夫人榻前大声哭道:“义母,今日之事是我们母女不对, 只是求您疼疼我们母女,燕儿实在是可怜啊义母。” 这般惺惺作态的模样, 直叫人犯恶心。 秦芙蓉嗤笑一声,想要伸出的巴掌默默地又伸了回来,此时恰巧钟嬷嬷将已经重新热过的滚烫的汤药端了过来, 秦芙蓉听到耳边还在鬼哭狼嚎的声音扬了扬唇角,对着秋嬷嬷道了句:“我来吧。” 便直接从托盘上端起了汤药。 伺候婆母,可是她身为儿媳的本分呢。 她端着药碗往榻前走,重新热过的汤药滚烫,她托底的手指感受着药碗的温度,在靠近陈氏的时候终于支撑不住,道了句“好烫”,那药碗便飞了出去。 汤药不偏不倚的,全部撒在了陈氏的身上,尤其是陈氏扒拉着床榻的一双手,躲避不急,被烫了个正着。 陈氏“啊”的一声放开了扒拉着床榻的手,登时便鬼哭狼嚎,烫的蜷缩在地上。 包括老夫人在内,所有人都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老夫人真的没有想到儿媳竟然敢在她面前便动起手来。 室内的奴仆一时间噤若寒蝉,他们还是头一次见到夫人发火的模样,可夫人的脸色一如平常,连声音都还是轻轻柔柔的。 秦芙蓉只淡淡的撇了眼地上痛苦呻吟的陈氏,慢条斯理的从袖中取出帕子,轻轻擦拭着自己被微微烫红了的手指,神情颇有些漫不经心。 “真是抱歉,那药确实有些烫,是我没端稳。” 只是她话锋突然一转,眼神也变得异常锋利,看着陈氏红唇轻启:“疼吗?疼就对了,敢在我定北侯府作妖,那便就要有承受的能力,陈氏,这笔账,咱们便从现在开始一一清算!” 老夫人被她气的勃然大怒,厉声道:“秦氏!你莫不是以为这侯府无人能管得了你了!竟如此无法无天!” 她挣扎着起身,命人将陈氏给扶起来,“来人!将她给我扶起来,太医,快传太医!” 秦芙蓉只无所谓的看了眼在场奴仆,那眼神虽说轻飘飘的,却满是他她当家几月的威严,一时间,竟真的无一人敢动...... 裴少阳亦是扫视在场众人,但凡有腿脚动了分毫的,他都未曾想留下。 只是眼下竟真的无人听从祖母的吩咐,他是未见过小继母平日里做什么拉拢人心的事情的,此时的他还是有些意外的。 这些奴仆竟真的忤逆了自己!她做了数十年的侯府主母,此时竟被这么个儿媳拿捏住了! 此时的老夫人,已经真的气火攻了心。 她院子里的人,包括钟嬷嬷在内,她无一人能支使的了吗! 眼看老夫人气急败坏,钟嬷嬷和春兰为首,忙“噗通”一声跪地不起。 钟嬷嬷埋头颤声道:“老太君,您三思啊!” 她们虽是奴仆,但却看的明白,那陈氏,分明是包藏了祸心,不是她们不听老夫人的,实在是,实在是不敢啊... 恰在此时,门帘掀起,红艳从外头走了进来,红艳大步上前对她耳语了两句,主仆二人对视,红艳严肃点头,秦芙蓉脸色顿时变的极差,眉头也皱的更深,上前直接一脚踢飞了还在抱着双手惨叫的陈氏。 她这一脚用尽了全力。 只是踹完这一脚她还不解气,直接吩咐众人道:“给我将她绑了,扭送官府!” 言罢她转身不顾老夫人怒目圆瞪加气急败坏的眼神,直接对着老夫人大胆开麦,“母亲确实糊涂了,自己亲女不顾偏偏对这么个东西上心。您可知小姑并不是突然犯了什么头疾,而是陈氏给小姑下了药!” 她这一席话如惊涛骇浪,击的老夫人坐都要坐不住了。 震惊道:“胡说,你莫要胡说,怎么会!” 可老夫人心里明白,儿媳敢说,那便是查到了证据! 陈氏被两个粗使婆子绑着,红艳更是上前直接将她的嘴巴封上了。 老夫人眼看就要晕厥过去,钟嬷嬷和春兰忙上前帮她顺气。 裴映雪气到冷笑,秦芙蓉也不去管身后的老夫人,几步走到裴映雪身前轻轻握了握她的手,小声道:“应是毒性不大,刚听说你头疾恰在今日犯了我便猜到是不是有什么问题,便遣了红艳去查,你且先回去休息,这里教给我。” 红艳也在一旁小声道:“查出那人是在您院里小厨房动的手脚,已经将人绑了。” 裴映雪点头,心中对母亲的失望已经填满,她起身看了陈氏一眼,最后又深深瞧了眼自己母亲,轻声对扶着自己的女儿陆馨道,“馨儿,母亲累了,咱们回去休息吧。” 说完她便头也不回的走了,她不想去看母亲为了旁人苍白了的面色,身为女儿,她的心中,实在是难过... 母女二人,终是离了心了。 秦芙蓉此时快要气炸了,她最近确实忙的很了有些疏忽,只是她一向对侯府各个院子众人要求严格,秋嬷嬷没事没少过去敲打,千防万防,没想到还是有漏网之鱼! 老夫人颤抖着嘴唇,也来不及挽留女儿,只不可置信的喃喃:“胡说,胡说。” 秦芙蓉目送裴映雪离开,心里想着赶紧处理完这事赶紧跟过去,转身听到老夫人的喃喃之语,直接道,“胡不胡说的,证据呈上来您就知晓了。” 言罢她故意去看了继子一眼,裴少阳手上端着杯温水,正躬着腰安抚着祖母。 她又转过头看向了不知何时已经滑跪在了地上的杜燕儿一眼。 她正艰难的往自己母亲身边移动,手臂却是被一旁的粗使婆子狠狠压制着,动弹不得。 她指着杜燕儿冷声道:“另外,她脖子上的勒狠虽明显,但应是故意弄出来的假象,瞧她那手上青筋背起的,可不像是刚经历了生死的模样。” 秦芙蓉微一摆手,不知何时出了门红艳便带着太医进了屋子。 太医其实刚才给杜燕儿摸了脉,脉象是正常的,如他见惯了深宅大院争斗的手段,在看到老夫人那般关心的眼神时,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便只道了句“应无大碍。” 秦芙蓉叫人将府医也传了进来。 她先是对着太医一脸歉意道:“王太医辛苦,劳驾您再给这位把一下脉。” 王太医点头,道了句:“夫人多礼了。” 便上前搭上了被婆子压制着的杜燕儿的脉。 半晌,王太医道:“这位姑娘脉象平稳,气血充足,是以无病无疾。” 杜燕儿挣扎着想说话,尚未张开嘴,便被堵住了。 秦芙蓉点头,“有劳您了,夜已深,我这边差人将您送回府。” 太医忙道:“不敢。” 秦芙蓉给红艳递了个眼神,红艳将太医领了出去。 待太医出了门,秦芙蓉这才看向了老夫人,老夫人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苍老的脸上竟有些灰败之色。 秦芙蓉摇摇头,今日她还就要叫老夫人彻底清醒过来。 裴少阳一直站在祖母身侧,一只手轻轻地帮着祖母顺气,眼神却是定定的落在她的身上。 她处事不惊的模样,可真好看啊。 秦芙蓉对上了继子的眼神,直接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便转过了头去。 她对着一旁的府医道:“刚才你给她查看伤势时,是怎样说的?” 府医躬身,一五一十道:“燕儿姑娘的脉象平稳,并无不妥,只是脖子上的勒痕有些吓人。” 他看了秦芙蓉一眼,还是如实道:“伤痕浮于表面,皮伤而肉不伤,不像是上吊时挣扎出来的,倒像是...自己勒出来,做的假...” 秦芙蓉点点头,知晓府医的难处,并未打算给府医难堪,只问道:“刚才你只说了刚才那句。” 府医将脖子垂的更低,“是,还请夫人责罚。” 她摆摆手,“无事,你只是怕无人撑腰,不敢说罢了,下去吧。” 这府医是老夫人用惯了的,她轻易不会将人换了。 地上的母女二人俱是一脸死灰,秦芙蓉沉声吩咐道:“将二人拉下去关进柴房,陈氏明早扭送京兆府,杜燕儿...” 是嫂嫂又怎样 第44节 她的眼神又落到了继子身上,缓声道:“杜燕儿等待明日发落。” 她今日快累死了,可没空处理这么个玩意,便叫她先提心吊胆去吧,她也想看看,继子对这个杜燕儿到底有没有感情,会不会护她一护。 杜燕儿被拖走时眼神无助的落在裴少阳身上,可他却从始至终都像是没有看到,只轻拍着祖母的背,垂眸不知在想些什么。 第47章 随着陈氏母女被带了下去, 室内再次恢复宁静。 到这里,秦芙蓉终于有些累了。 她近些日子忙着铺子的事情,好容易开业了, 如此花好月圆的中秋之夜, 却忙着回府宅斗。 这些算计叫她心生厌烦,不仅仅是身体上的疲累,她心里也是难受的很,竟生出了远离这种喧嚣的想法。 调整好心绪, 她叹了口气, 上前看着颓废非常的老夫人,吩咐一旁的钟嬷嬷将热了又热的汤药端来。 钟嬷嬷点头, 忙转身去盛, 小心地将药碗递了过去。 秦芙蓉接过,撇了继子一眼,示意他挪动位置。 裴少阳意味不明地看了她一眼,看着她手上的药碗竟是勾了勾唇角,老实地走开, 立在了她身侧不远的地方。 秦芙蓉摸着手上微微发烫的药碗, 热气蹿到了她的鼻尖,淡淡的药香和着苦涩的味道萦绕心头。 这天杀的封建礼教, 她为人儿媳的,不得不伏低做小伺候婆母。 只见她舀了一勺递到老夫人唇边, 温声哄道:“母亲莫要生气了,先将汤药喝了可行?” 老夫人今日受到了巨大地打击, 不光是她引以为傲的侯府只在数月的时间就被儿媳给掌管了,还有她识人不清,竟害了自己亲女。 可是她又是心疼陈氏的, 毕竟从前无数个日夜,只有陈氏这个义女也像现在这般,轻声哄自己喝药。 老妇人此时面色阴沉,心中悲愤交加,嘴巴抿地死死的,也不看她,就是不张开嘴。 秦芙蓉维持着喂药的动作,面上表情未做任何改变,继续道:“今日确实是儿媳失礼,儿媳给您赔罪,您怎么责罚儿媳都成,可这陈氏母女的心思确实不纯,儿媳知您是体谅她们母女不容易,陈氏在您身边照顾多年,您有感情是必然的。” 她的眼神落在老夫人的脸上,缓缓道:“可是母亲,先不说若是将杜燕儿提了通房之后会不会惹陛下不快,就是今日陈氏给小姑下毒,这事都不能轻饶了她。” 老夫人在听到给“下毒”两个字的时候,脸上的表情终于有所变化,那可是她亲生女儿啊,竟然是她一心偏袒维护的人伤害了她亲生之女! 秦芙蓉将勺子又往她唇边递了递,语气更加轻柔,“那药剂量虽是轻微,不伤人性命,但总归是对身体不好的,这样,您将汤药喝了,好好的睡上一觉,您的身体最是要紧。您喝完汤药,儿媳先去看看小姑去可行?小姑此时的心情定是极为悲伤难过的。” 老夫人想到女儿走前的表情,心里一阵刺痛,终于张了嘴喝了第一勺。 秦芙蓉跟哄孩子似的,一勺一勺的边喂边说话,“至于别的,您不必担心,儿媳说将陈氏扭送官府也都是气话,她并不是咱们府上的下人,下毒剂量不大,官府也不可能给她多大的惩罚,但是儿媳心里是气不过的,总得给她些教训才行,毕竟小姑才是您亲生,是咱们定北侯府的大姑奶奶,您便是再不舍陈氏,此时心中应该有所考量,多考虑下小姑的心情才是啊。” 她的话点到为止,老夫人虽说是老糊涂了,但只要还心疼自己女儿,就会明白她这话的意思。 老夫人看了她一眼,未开口,但还是微微颔首,秦芙蓉喂下最后一勺,接过钟嬷嬷递来的帕子,帮她轻轻擦拭着唇角后才道:“至于通房燕儿,您也无需担心,待她伤势养好之后儿媳还是会叫她去侯爷身前伺候着,只是最近还是要交给嬷嬷调教一番,磨磨性子才行,免得安宁郡主同侯爷大婚之后,再生出什么事端来。” 秦芙蓉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儿媳知前些年多是陈氏母女陪伴在您身旁,但总得有个亲疏远近,不能为了外人,伤了自家人的心不是。” 老夫人只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道了句:“你赢了,你走吧。” 便直接闭上眼睛躺了下去。 她真是小瞧了这个儿媳了,心机和手段,倒是哪一样都有。 秦芙蓉见好就收,躬身道了声:“是,” 只她一转头便对上继子一张似笑非笑的脸,她眼神眯了眯,复而挑眉道:“儿媳去看看小姑,只是母亲身前还是有人伺疾的,” 她目光直直的看着裴少阳,语气认真不容拒绝,“今夜便有劳侯爷在母亲身前伺候了,侯爷觉得可行?” 她就是要给他找点不痛快! 好好的中秋节,她“天下第一楼”开业的好日子,就因为这么个东西叫她现在又累又饿的,心中烦躁的很。 裴少阳轻轻扯了扯唇角,眸子里闪着星火,顺从地看着她道:“是,儿子都听母亲的。” 床上的老夫人心里亦是又憋闷又烦躁,没心思理会儿媳同孙子的针锋相对,“哼”了一声背过了身子。 秦芙蓉冷笑一声,一甩衣袖,越过裴少阳便直接走了。 红艳扶着她,秦芙蓉揉着自己额头,只觉得疲累一日的身体在此时酸疼的厉害,快要到达极限了。 红艳心疼地看着她道:“夫人今日累了一整日,不若先回房休息一会,晚膳您还未用呢,要不,” 秦芙蓉摇摇头,脚上的步子加快了些,“不了,还是先去看看映雪,不知她怎么样了,我不亲自看过心里总是不放心的。” 几月的相处她们早就处成了好友,亲如姐妹了,她刚才在老夫人身前说不会怎样陈氏,可她陈氏敢朝她姐妹动手,秦芙蓉又怎么会放过她呢! 红艳已经去看过裴映雪,下毒的人也不敢多下,姑奶奶已经无碍了。 忙道:“您且放心,姑奶奶已经无碍了,那下毒之人许是害怕,所用剂量轻微,很轻易就解了。” 秦芙蓉嗯了一声,又问道:“下毒之人可抓住了?还有秋嬷嬷那里,都查清楚了吗。” 红艳刚要开口,便见秋嬷嬷提这个灯笼,迎面走了过来。 秋嬷嬷亦是看到了她们,忙紧走几步,恭敬行礼后道:“夫人,都查清楚了,陈氏是买通了西北角门的婆子进来的,那婆子偷了后院浆洗婆子的衣裳,已经关起来了。” 秦芙蓉点头,看着秋嬷嬷也是一脸疲累,关切道:“劳累了一晚上,嬷嬷辛苦了。” 秋嬷嬷摇摇头,躬身道,“不敢称辛苦,这是老奴应该做的。” 红艳补充道:“给姑奶奶下毒的也已经抓住了,现在关在柴房。” 秦芙蓉抬眸看了眼天上又大又圆的月亮,圆月高悬,一阵秋风吹过吹来了几分萧瑟,月华如水,照的人心悲凉。 好半晌,她缓缓道:“如此,便按照往常的惯例,该发卖的发卖,该打死的打死吧。” 秋嬷嬷和红艳二人对视一眼,眼中俱是闪过一丝震惊,躬身道了声“是”后秋嬷嬷便带着人下去了。 秦芙蓉倒是真的第一次在侯府大开杀戒。 秋嬷嬷有些意外夫人的成长,红艳心中则是有酸涩也有心疼,夫人,终究是同从前不一样了。 言罢秦芙蓉便不再停留,加快了步子往裴映雪院子走去。 她一进裴映雪的院子,便见几个小丫鬟忙忙碌碌的,脸上带着几分紧张和惶恐,看到她过来大气都不敢喘,只恭谨的跪在地上。 秦芙蓉也未发作,大步踏进厢房。 一进内室,她便看到了躺在床榻上的裴映雪。 此时的裴映雪起色明显已经好多了,只是脸上明显还有未干涸的泪痕,陆馨拿着帕子,轻轻帮她擦着泪,陆川也在,小伙子脸上写满了愤恨,见秦芙蓉过来,竟是直接开口问下毒之人在何处,他要去打死那狗东西。 这言语,颇有些怨怼上秦芙蓉这个当家主母的意思了。 秦芙蓉无奈看着这个十四岁的孩子,裴映雪亦是斥责道:“怎么跟大舅母说话的,此事没你插手的地方!” 她皱着眉头吩咐女儿道:“带你弟弟下去,莫叫他生事。” 陆馨忙上前将弟弟给拉走了。 秦芙蓉叹了口气,坐到裴映雪身侧道:“你可好些了,这次确实是我治家不严,叫你受委屈了。” 裴映雪嗔怪的看了她一眼道:“你说的是什么话,我虽是嫁出去的姑娘了,这里不还是我的家,你叫我帮着你治家,明明是我的问题才是,你怎么又往自己身上揽。” 她看着秦芙蓉疲累的面庞道,“你今日开业,定是十分辛苦。” 她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看了眼天色道:“都这个时辰了,你可是还未用晚膳?来人,” 秦芙蓉忙按住了她要起身招呼下人的手,无奈道:“已经吩咐人准备了,一会我回去吃,我就是担心你,总得自己来看看才放心。” 裴映雪内心温热,鼻腔又有些酸涩,小嫂嫂如此关心自己,偏偏自己母亲倒是护着一个外人。 眼看裴映雪又要难过,秦芙蓉握住她的手道:“婆母年纪大了,一时糊涂是有的,你做女儿的,万不要放在心上,伤了母女感情就不好了。那陈氏,” 秦芙蓉想到陈氏,脑门子又开始突突,“那陈氏我答应了母亲要留她一条性命,你别怨怼母亲,她年纪大,你嫁了人,府上男丁又都忙,多是陈氏在她身边陪伴着,她心疼陈氏,也是可以理解的。” 其实秦芙蓉是一点也不理解老夫人这个脑回路,但是在此时,她却不得不拿这些话来宽慰裴映雪。 裴映雪点点头,也不想再去讨论这个事情,只道:“你看着办便好,我,母女哪有隔夜仇,我明日便好了。” 秦芙蓉嗯了一声,裴映雪想到刚才陆川的话,一脸歉意道:“川儿的话,你万不要放在心上,他是担心我,不是冲你。” 秦芙蓉轻拍着她的手,语气嗔怪:“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还能跟孩子计较。” 她起身道:“好了,见你无事我便放心了,我先回去,你且好好休息,剩下的事明日再说不迟。” 裴映雪起身要去送她,秦芙蓉哪里叫她送,起身便忙不迭走了。 此时的她是真的又累又饿。 可是她还有事情尚未处理。 她径直去了前厅,看着管家沉声道:“府上守门之人,全部换一遍,明日一早将值班之人的值班表报给我,另外,严查各院进出之人,尤其是老夫人院子。” 管家躬身道了声好,秦芙蓉冷冷的看了他一眼,“管家失职,罚半年月钱,可有异议?” 管家忙跪地,“老奴不敢!” 秦芙蓉冷哼一声,“念在你管家十几年有功,这次只是罚俸,但你且记着,若是再有下次,我定要了你的命!” 言罢她一摔衣袖,转身便离开了。 只余管家恭谨的跪在地上,冷汗打湿了他整个背,半晌不敢抬头。 第48章 饥肠辘辘了一晚上, 回到自己院子才终于吃上了饭。 简单填饱了肚子,洗漱干净便拖着疲累的身体上来床。 她这一觉睡的又快又沉,在翌日天刚亮便又被叫了起来。 其实秋嬷嬷看着她这般也很心疼, 想让她睡个好觉。 可昨晚上老夫人气的实在不轻, 年纪大了又觉得自己识人不清,对不住女儿,今早钟嬷嬷差人来报,说是病情加重了。 太医虽说其实是心病, 老夫人年纪大了, 还是要豁达一些的好。 可现下老太太又钻了牛角尖,执拗起来了。 秦芙蓉没忍住问了秋嬷嬷, “婆母一向颇有盛名, 怎得如今老了,竟总是犯糊涂呢。” 是嫂嫂又怎样 第45节 秋嬷嬷叹了口气,将燕窝双手递到她面前才缓声道:“老夫人其实头几年神经便有些不好了,夜里经常睡不着觉,太医和府医开了许多药房, 都没什么用。后来还是陈氏的功劳, 她从民间找的土房子,先在自己身上用了, 再给老夫人用,竟然真的好了。陈氏还有一独特按摩的手艺, 每次老夫人睡不好,都是陈氏陪在她身边, 端茶倒水,捶腿按摩,凡事亲力亲为, 比亲女儿还要孝敬。这也是老夫人对她另眼相待的原因,总是有些感情的。” 秦芙蓉点点头,那倒是跟她想的差不多。 “她从侯府待了两三年,你们都没有发现她有什么不对吗?对侯爷,” 秋嬷嬷点点头,如实道:“奴婢也是在偶然发现的,起先奴婢只是偶然间发现她看侯爷的眼神有些不同,您知道的,陈氏惯会伪装。后来,一次老奴还碰到,她蓄意勾引侯爷...” 秋嬷嬷看了秦芙蓉一眼,见她脸色并无异样才继续道:“从那时起,奴婢同钟嬷嬷才多了些心眼,有意叫老夫人疏远与她。可惜晚了…老夫人,待她已经如亲女一般。” 秦芙蓉点点头,放下了汤匙拿过手边的帕子擦了擦嘴道:“无碍,现下她已经被咱们关了起来,闹不了什么幺蛾子了。” 起的太早,她也吃不下多少东西,堪堪用了一碗燕窝便放下了汤匙,刚要起身去婆母院子伺疾,便见门帘掀起,红艳面色焦急的走了进来。 此时的红艳没了往常的沉稳老脸,一张脸上写满了紧张和焦急,红艳躬身站在她面前,颤声道:“夫人,出事了。” 秦芙蓉从未见过红艳这般焦灼的模样,心下一沉,起身道:“出事了?出了何事?” 红艳脸色有些发白,从怀里取出一张纸双手递了过去。 秦芙蓉接过,看着手上的纸张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眉心轻皱着打开了手上的纸张,上面竟是一人的小像,虽说是寥寥几笔画出来的,可是她还是一眼便看出了,画像上的人便是自己。 她一脸疑惑的看向红艳,“这是?” 红艳咬着唇,也不敢看她,硬着头皮道:“是在侯爷书房里找到的。” 秦芙蓉心里更加疑惑了,“侯爷?” 秋嬷嬷站在一旁,看到红艳闪躲的眼神,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沉声道:“你怎可随意进侯爷书房?不都封存起来了吗。” 侯爷已经去世,里头的东西也都封存起来,轻易是不得进入的。 红艳将头埋的更低了,深吸一口气直接道:“不是老侯爷,是,是现在的侯爷...” 秦芙蓉眉心一跳,看着手上的纸张,现在的侯爷?! 裴少阳! 他想干什么!作何将自己的画像随意扔在书房! 秦芙蓉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气到咬牙,她捏着手上的纸张,恨不得直接给揉碎扔掉! 红艳闭了闭眼,一鼓作气禀报道:“杜燕儿在昨日趁着府上混乱之时将侯爷书房有您小像的消息传到了长公主府,现下长公主和安宁郡主应该都已经知晓此事了。” 红艳直接跪地道,“是奴婢失职,昨日没查到,今日一早从杜燕儿身旁伺候的丫鬟口中得到了只言片语,这才知晓此事。” 红艳将头埋在地上,内心十分紧张。 这事确实是她失职,但侯爷觊觎继母这事,她却是早就看出来的,可她真的没想到侯爷竟然如此,还叫人拿到了把柄啊! 一时间,时间仿佛停滞了下来,室内一点动静也无,落针可闻。 秋嬷嬷紧张地看着夫人,这事若是传出去,这事若是传出去夫人可怎么办啊! 秦芙蓉只是皱着眉头看着手上的纸张,眼中的火气旺盛,在半晌之后渐渐凝成寒霜,她淡淡道:“起来吧,这事怨不得你。” 红艳起身,她将手上的纸张随手扔到了桌子上,慢条斯理道:“将杜燕儿带过来,再差人去唤侯爷,吩咐管家将府门看好了,任何一只苍蝇飞出去,我都将要了他的命!” 红艳躬身道了声“是”,疾步走了。 秦芙蓉沉着脸,对一旁的秋嬷嬷道:“嬷嬷,劳烦您去老夫人院里,说我身体不适,呆会再过去,另外,去查侯爷院子,这画像我不信是杜燕儿先发现的,侯爷的书房,可不是谁随便都能进的,你且去,若有敢拦你,全部乱棍打死!” 秋嬷嬷肃着一张脸,也明白这事得严重性,道了声“是”,便也带着人急急忙忙地离开了。 春儿和柳儿在一旁心里直打鼓,这事实在是骇人听闻,二人想张嘴劝慰几句,可看到自家姑娘紧皱的眉头,还是没有开口。 继子肖想继母,这事若是传出去,自家姑娘定会沦为京中笑柄,侯爷如此大逆不道,即使自家姑娘并不知情,但是人言可畏,最后被伤害的只会是自家姑娘。 秦芙蓉歪在椅子上,看着窗外的天空烦躁的不像话,这他妈的都是些什么事啊! 很快,杜燕儿便被带了过来。 众人移步到了院子,秦芙蓉看着被绑着的杜燕儿,披头散发如同疯妇,心里的火气一点也没降。 春儿差人搬了把椅子过来,铺上软垫,秦芙蓉缓缓坐下,看着姿态十分优雅,只是一双眸子带着秋日的冷然,她微微向后靠着椅背,看杜燕儿的眼神仿佛只是在看垃圾一般。 柳儿看到杜燕儿便来气,大步走了过去,一脚踹到她的腿窝,杜燕儿登时便跪了下去。 她的膝盖跪在青石地板上,发出了“砰”的一声,她嘴巴里塞着东西,只能听到她痛苦的呜咽声。 秦芙蓉托着下巴,欣赏着杜燕儿的惨状。 她脖子上的淤青在经过了一夜之后显得更加可怖,一双眼睛满是血丝,怨毒的看着她,似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了。 秦芙蓉冷笑一声,摆了摆手道:“将她嘴巴上的东西拿开,” 杜燕儿嘴巴没了阻碍,深吸口气大声骂道:“你个贱人快放开我!勾引继子的贱人,人尽可夫的贱人!贱人!” 这污言秽语叫一众的奴仆俱是大气都不敢喘,静等着夫人发作。 只是秦芙蓉听她这话也没生气,勾了勾唇角,淡笑着对一旁的婆子吩咐道:“先打上二十个大板,我听听打板子的声音大还是她的骂人的动静大。” 几个婆子领命,将杜燕儿抬上了早就准备好的凳子,接着便开始打。 敢惹她们夫人,也是算踢到铁板了。 杜燕儿好似是不相信秦芙蓉敢直接用刑,嘴里挣扎道:“你敢打我!老夫人不会不管的!表哥不会不管的!你个贱人!快放开我!” 可“啪”的一声板子炖肉的声音响起,杜燕儿“啊”的一声,接着便开始哀嚎。 秦芙蓉冷笑,觉得这人的脑子是真的不好,一夜的时间都过去了,她那个表哥要救她早救了,至于老夫人? 呵,侯府现在她当家,她现下敢在自己院里往死里打杜燕儿就不会担心老夫人会知晓,她自己院子的下人,嘴若是有不严的,那这个侯府她也不用管了。 春儿和柳儿两个又搬了个小几出来,摆满了秦芙蓉爱吃的点心水果,她喝了口茶,叉了块果子就着杜燕儿的鬼哭狼嚎吃了起来。 一开始,杜燕儿还硬气着,可那板子下来,她嘴里的话渐渐没了,只剩下了痛苦的呻吟声。 几个板子下来后,她只能是无助的说着求助的话。 裴少阳进门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般情景。 刚挨完板子的杜燕儿头发凌乱,从凳子滚到了地上,明显的是进气多出气少,衣衫上还有些红色的血迹。 而上首的秦芙蓉,支着下巴,唇边挂着似有若无的笑意,欣赏着杜燕儿的惨状。 柳儿在秦芙蓉身旁轻声唤了句:“侯爷来了。” 秦芙蓉抬眸看向来人,他应是刚换了身衣裳过来的,一身天青色长衫,身子站的比直,身形颀长,日光下的一张脸更是面如冠玉俊美非常。 继子看也未看地上看着他来如同见到救星的杜燕儿,在秦芙蓉身前不远处站定,躬身唤了句:“母亲。” 秦芙蓉并未回应,只是看着继子保持着躬身行礼的动作,慢慢站了起来。 她一步两步走进继子,头上的步摇随着她的动作来回摆动,她微眯着双眼在继子面前站定,声音冷如寒冰,“你知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裴少阳尚不知杜燕儿做的事情,抬眸对上了小继母一双充满火气的眼睛,面上带了几分疑惑道:“儿子不知,轻母亲明示。” 秦芙蓉冷哼一声,竟是突然扬起了手臂,一巴掌直接扇了过去。 她这一巴掌可是用足了力气,裴少阳直接被歪了头! “啪”的一声过后,满院子的奴仆全部跪在了地上不敢抬头,连树上的鸟儿都扑哧着翅膀赶紧飞走了。 裴少阳脸上瞬间便浮现出指印,一股灼烧感袭来,但他并不觉得疼,她的指尖接触到他皮肤的那一刹那,他竟生出了一股莫名的爽感... 他慢慢转回了头,口腔里多了些铁锈的味道。 秦芙蓉收回了手,也不去看他脸上的表情,只沉声道:“不知道,问问你的通房便知晓了。” 她淡淡的撇了眼只被打的半死不活的杜燕儿,裴少阳顺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舔着火辣辣的唇角,无所谓道:“母亲打便是了,不必知会儿子。” 秦芙蓉也不再去看他,只拿出帕子,轻轻擦拭着打人的手,语气平淡,“你知道的,母亲一向睚眦必报,事不过三,下一次,便是要她的命了。” 裴少阳却是轻笑一声,将一侧的脸也贴了过去,目光灼灼:“母亲的手疼不疼?母亲若不解气,再给儿子一巴掌可好?” 秦芙蓉这下直接被气笑了。 这个玩意竟然是个受虐癖!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 “哦?侄儿讨打?” 裴穆安是真没想到自己一进门看到的便是她一巴掌扇飞侄子的景象,看着他那不可一时天之骄子的侄子,竟向她讨打的话,他冷笑。 直接大步上前给了侄子一巴掌,“好侄儿,叔叔来打,你母亲的手便不会疼了。” ----------------------- 作者有话说:不容易啊,收拾继子的人来了。 第49章 秋风不知在何处卷来了几片枯黄的树叶, 无力地落在青石地板上,无端升起一片萧瑟。 裴穆安的出现好似一阵风,一巴掌又响又亮。 他心头火气正旺, 任谁回来想见心上人, 看到的却是侄子调戏心上人的场面!他恨不得打死这么个东西! 裴少阳被小叔这一巴掌直接扇歪了脸,喉头顿时一阵腥甜,他想忍下却始终忍不住,“呸”了一声吐了口血沫, 瞬时满地狼藉。 裴少阳冷笑一声, 大拇指擦过唇角的血渍,转过头顶着巴掌脸对上小叔一张气氛的脸, 直视道:“小叔教训的是, 这一巴掌侄儿受了。可是小叔,” 他面色阴沉,眼神玩味,“可小叔对母亲,又是存了怎样的心思呢!” 这句话一出如一道惊雷, 将这院子劈的一阵死寂。 空气像是停滞了, 墙角的芙蓉花开的分外鲜艳,院内潺潺水声响起, 在这寂静无声的时候,竟生出了别样的诡异。 地上的一众奴婢将头埋进地板, 恨不得将耳朵给割了,聋了才好, 只那杜燕儿,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这对叔侄,这是什么意思? 这秦芙蓉, 竟然勾引了叔侄二人! 她气若游丝的趴在地上,看着上头的三人冷笑,这侯府竟是这么肮脏,叔侄争宠,她定要将这龌龊之事大声吼出来,可她张刚要开口,却被旁边的红艳一个手刀给劈晕了过去。 秦芙蓉满身的火气,可看到这叔侄剑拔弩张的模样又觉得十分荒唐,她闭了闭眼,朝红艳递了个眼神。 红艳心领神会,朝几个婆子挥了挥手,几个婆子迅速将杜燕儿拖了下去,而其余奴仆不知如何,却在红艳冷冽的眼神下爬起躲到角落回避,一个个噤若寒蝉,互相对视一眼,咽着唾沫,大气都不敢喘。 是嫂嫂又怎样 第46节 院子中心,叔侄二人互相对峙着,眼神锐利,谁也不让着谁,周身冒着浓重的火药之气,大战仿佛一触即发。 秦芙蓉看的头疼,冷笑一声,索性不再去管这场闹剧。 她一屁股坐回了椅子上,靠坐在椅背,拿起一旁的湿帕子擦了擦手,捏起一块糕点吃了两口,又看着二人漫不经心开口:“打吧,你叔侄二人痛快的打上一架,最好分出个输赢来,脸上都挂彩,争取将侯府的脸面全部丢光才好。” 叔侄二人缓缓转身,看向靠坐在椅背上讥讽地看着二人的秦芙蓉。 秦芙蓉抬眸扫视二人一眼,轻飘飘道:“不打了?不打了那便说说如何去安抚长公主府吧。” 裴少阳眉心一皱,脸上挂了彩,神情有些滑稽,疑惑道:“长公主府?” 他夜里一直在伺疾,不知道小像已经暴露了的事情。 此时的裴穆安看着靠坐在椅背上的秦芙蓉,她翘着二郎腿在一旁无所谓似的吃着糕点,脸上挂着讥讽地笑,漏出来的雪白鞋尖还晃啊晃的,竟叫他有些想笑。 秦芙蓉朝继子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朝身后摆了摆手,“红艳,赶紧将那东西拿给咱们侯爷好好瞧瞧。” 她将手上没吃完的糕点扔回盘子,拍了拍手继续道:“你那好通房昨夜趁乱,将在你书房发现小像的事情添油加醋的递给了长公主府。” 裴少阳看着手上的纸张脸色大变,这一笔一划,确实是自己亲手所画的她的小像,可这东西在自己书房!到底是谁,竟然有这么大的胆子竟然敢动他书房里的东西! 而裴穆安一张脸,在看到侄子手上的小像时瞬间变的又黑又沉,他这个侄子,确实是欠教训了! 裴穆安握着拳头咯吱作响,手背上青筋暴起,恨不得再给侄子几巴掌。 秦芙蓉看着叔侄二人黑沉的脸,拢了拢身上的衣裙,起身看着继子,眼神是从未有过的锐利,冷声质问道:“圣旨尚未下来,你就给我搞这一出,你告诉我,现在该怎么办呢,裴少阳!” 裴少阳攥着手上的纸张,本就带着巴掌印的脸十分难看,不光是被人捅破心事的难堪,竟是他房里的人将他出卖了! 他深吸口气,尽量叫自己平静下来,抬眸看了眼小继母,躬身道:“叫母亲烦心了,这事情少阳自己解决便是。” 秦芙蓉嗤笑一声,一双眸子显然已经是怒火中烧,“你自己解决?你告诉我你怎么解决?是将这小像拿到安宁面前说这小像是伪造的,不是你亲笔所画,还是说是别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故意将这东西放到你堂堂定北侯爷的书房栽赃陷害!” 她生气的看向继子,恨不得再给他两巴掌。 裴穆安站在一旁,看到她动怒眉头锁的更深,他不愿见她生气,转身怒瞪侄子道:“你个混账东西!还不赶紧滚回去换身衣裳去公主府跪着道歉!” 裴少阳却没被小叔的话吓到,他看着面前的小叔和因他生气的继母,脑海中思绪翻飞,在想到安宁知晓了的那一刻,心里竟然生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来。 他冷笑一声,直面对上秦芙蓉的眼睛,语气带上了几分玩味,缓缓道:“母亲不必动怒,安宁既然已经知晓,那这亲事...” 他故意拉长了语调,好似是故意在等着秦芙蓉发怒。 且如他所愿,他后头的话未说出口便被秦芙蓉拿起手边的糕点扔了一脸。 裴少阳彻底僵在原地,他这辈子大概从未有过这样狼狈的时刻,脸上本就带着指印的青紫,如今又是一脸的糕点屑,实在是,滑稽又可悲。 他冷笑一声,拿着袖口胡乱的擦着自己的脸。 秦芙蓉被他气的胸脯剧烈起伏,盯着裴少阳一字一句道:“你敢将这话说出来,我定押着你去你父母坟前跪上三天三夜!” 红艳见她气的狠了身子竟有些晃动,忙前去将她扶住,秦芙蓉闭了闭眼,被继子气的眼前有些发黑。 裴穆安看到她难堪的脸色,只觉得心脏在瞬间被揪动在一处,心中的焦灼不安叫他恨不得一圈打死侄子这个不省心的。 裴少阳低垂着眉眼,到底没再说出什么混账话来。 秦芙蓉半晌缓过劲来,站直了身子继续道:“裴少阳,你且听好了,这门亲事是你父亲给你求来的,圣旨马上就要下了,这门亲事不仅仅是你自己的事情,事关定北侯府的未来和陛下的恩宠!还有长公主府,不是结亲便是结仇!” 她盯着裴少阳狠的咬牙切齿,“你若是想叫侯府百年荣耀全部毁在你手中,你便继续犯糊涂,我便从此也不再管你!” 裴穆安听出了秦芙蓉话中的疲惫,心中的疼惜快要溢出。 他转过身子,冷眼看着自己已经是定北侯府掌权人的侄子,朝自己身后挥了挥手,几个暗卫瞬间出现,裴穆安道:“将侯爷请回自己院子,好好休息休息!” 言罢他扫视了周围躲在角落的下人,眼神锋利带着战场上无尽杀意,“今日之事但凡有半点走漏风声,有一个杀一个!” 他一字一句,每个字都叫人心惊肉跳,“有一双,杀一双,全家连坐,绝不姑息!” 一众奴仆吓的抖若筛糠,不敢抬眸。 几个暗卫跪地齐声应“是”,接着便起身来到裴少阳面前。 裴少阳也不关心走向自己的暗卫,只看着自己小叔,讥讽道:“小叔将我关了,难不成是要亲自替侄子上门求原谅吗!” 秦芙蓉看着这么个执迷不悟的东西,心中竟生出了一股无力之感。 裴穆安目光沉沉,看着侄子只觉心中无比失望,他沉声道:“这事我出不了面,但是你母亲必须出面,你先回去将脸上的伤口处理了,再随你母亲前往长公主府。” 秦芙蓉心累的很,也不想再拉扯什么了,“嗯”了一声看向继子平静道:“裴少阳,我不管你是什么心思,但凡我一日是你继母,便一辈子都是你继母,这事我会亲自向长公主解释...” 她微不可见的叹了口气,“解释是你思念亡父,整理老侯爷书房时带回了几本书,那小像一直夹在书册中,乃是老侯爷所绘,只是被恶奴发现,才整了这么一出。” 她的眼神落在裴少阳身上,淡淡的,却带着不容人置喙地压迫感,“那个恶奴自然便是杜燕儿,其中的理由,安宁一听便知晓是怎么回事,如此,也能保全我们两府的脸面,你可听清楚了吗。” 她是真不想管这些破烂事,但是她答应了老侯爷会看着安宁和裴少阳成亲,那她便是全力做到。 裴穆安见她说话有气无力的,转身看着还在若有所思的侄子,心中火气又忽得高涨,他朝身旁的护卫递了个锋利的眼神,护卫会意直接上前一个手刀将裴少阳给敲晕了过去。 护卫也不言语,朝着裴穆安微微颔首便带着人迅速离开了。 眼见继子被架着离开,秦芙蓉终于松了口气。 她是真不想跟这么个冥顽不灵的玩意说话,会气死人的。 她没忍住揉了揉眉心,裴穆安上前一步,皱着眉头关心道:“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秦芙蓉轻轻摇头,避开他露骨的眼神,开口道:“小叔回来便好,府上的护卫最近些时日有些松懈,还得小叔差人整治一番,我院里的奴仆你且放心,嘴巴严的很,其余的,便先交给小叔了。” 裴穆安点头,“嫂嫂放心,穆安会处理好的。” 他张了张嘴,想再说几句关心的话,可看着她被红艳搀扶着的瘦弱身子,却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的心思,不该成为她的负担... 半晌裴穆安才找回了自己声音,问道:“嫂嫂今日要去长公主府吗?” 秦芙蓉点头,“去,必须去,这事必须跟长公主解释清楚了,且就按我刚才说的,恶奴搞的鬼,少阳思念老侯爷,将侯爷的旧书搬到他书房这事也是可以理解的。但至于长公主会不会信,这事我不敢保证,但这是我能想到最稳妥的法子了。” 她眼睛落到了地上的小像上,就这么一张纸惹出来这么大的麻烦。 裴穆安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低头捡起,从怀里掏出了火折子,火舌舔着纸张,小像瞬间便化成了灰烬。 贪念和那些不安的心思,也能一并毁掉就好了。 秦芙蓉轻轻扯了扯唇角,低声道:“只能这般了。” 她现在才开始打量风尘仆仆的男人,还是那般黑,只是下颌线好似更加清晰了,瞧着是瘦了些许,缓声道:“小叔辛苦了,既然回来了,便先去看看母亲吧,母亲身体有些不适,见了小叔兴许能好一些。” 裴穆安抱拳躬身道了声“是”,可眼睛却又落在离开她的身子,不舍的看了她两眼,这才转身大步离开。 第50章 马车晃晃悠悠, 车轮滚动在青石板大道上,偶尔压过几片落叶,发出吱呀的声响。 车厢内秦芙蓉紧闭着双眼靠在软垫上, 眉心轻皱, 连带着面色都有些憔悴。 秋嬷嬷一脸担忧地看着她,嘴唇嗫嚅着,想开口劝解几句,却还是张不了口, 最后只化作了无声的叹息。 她从一旁抽屉取出一张薄毯, 轻轻地披在夫人身上。 她确实不知如何劝慰,实在是侯爷的行为太过荒唐。 继子肖想继母, 如此大逆不道, 任谁也想不到是平日里清冷如谪仙的侯爷能做出来的事情。 一早她亲去侯爷的院子,将今日之事已查了个水落石出。 是那通房玉儿在收拾侯爷书房时偶然发现的夫人小像,玉儿本想装作没有看到,将小像悄无声息地放了回去,可她又想到如今府上的另一位通房杜燕儿和兴许很快进门的侯夫人, 玉儿只觉得自己现在的处境艰难, 她本就在侯爷心中没什么份量,便想借杜燕儿的手闹上一闹, 不管谁倒霉,这火都烧不到她的身上。 于是她竟在中秋前一日, 故意引得杜燕儿进了书房,偶然发现了那书本中夹着的小像, 这才引发了之后的事情。 本就是两个通房争风吃醋,此番却将夫人给无端牵扯其中。 玉儿见事情闹得太大,事态已经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 也未等她用刑审问,便将事情经过和盘托出。 她已经将人给关押起来,回院子向夫人禀告之后,夫人只揉了揉眉心,显然便是不想管侯爷院子的事,尤其还是侯爷的通房,只说叫侯爷亲自发落。 秋嬷嬷也是知晓侯爷性子的,玉儿这条命,怕是保不住了。 可秋嬷嬷还是免不得为夫人忧心,这件事情,完全就是侯爷自己的疏忽大意,德行有亏! 自夫人嫁进侯府,主持中馈,将侯府打理的井井有条,夫人孝敬婆母,尊重她们这些老奴,在为人处世上从未有过半分差错。 只夫人一向是不去插手府上男丁的院子的。 毕竟一个是继子,一个是小叔。 可偏偏,叔侄二人对一直守着礼法规矩的夫人产生了别样的心思。 她刚才命人将玉儿带下去后,正好碰到了被二爷差人“请”回院子的侯爷。 她从未见过侯爷这般狼狈的模样。 脸上明显的巴掌印和淤青,发髻散乱,唇角带着血渍。 当她得知侯爷脸上的伤是二爷所打之时,心里顿时咯噔一下,再回夫人院里问过红艳其中缘由,秋嬷嬷只感觉天塌了。 这都是什么事啊! 孽缘啊! 叔侄相争!争的还是长嫂!是继母! 夫人一早晨累的厉害,勉强喝了些清粥填了些肚子,换了身衣裳便又出了府。 这件事情夫人并未告知姑奶奶,毕竟一个是姑奶奶的亲侄子,一个是亲兄弟,姑奶奶若知晓此事,免不得也会上头生气。 夫人只差人去叮嘱姑奶奶定要前去老夫人院子伺疾,自己前去长公主府又要事商谈。 侯爷院子的事情并未传出去半分,姑奶奶只以为夫人是去商量侯爷的婚事,未曾怀疑。 只秋嬷嬷心疼的看着夫人,侯爷院里的烂摊子,还得夫人亲去收拾。 夫人走时,二爷赶了过来。 兴许是担心夫人,竟是提出要一同前去。 夫人哪里能让二爷去,只叫二爷再去揍一顿侯爷消了她得火气,公主府她自己去即可。 秋嬷嬷无奈,这事哪里是二爷前去的,侯爷去是应当。 可侯爷那张脸,实在是见不得人啊。 是嫂嫂又怎样 第47节 秦芙蓉缓缓睁开眼睛,挑起车幔看了眼窗外。 今日艳阳高照,金灿灿的光洒落在行人头顶,中秋节刚过,气氛还没有完全过去,路上多是逛街玩乐的路人。 一个三四岁的小姑娘被父亲托举着,旁边的母亲一脸笑意的看着丈夫和女儿,小姑娘头上扎着两个小揪揪,手里拿着个纸风车,风一吹,纸风车便转动起来,引得小姑娘发出咯咯咯的笑声。 不远处的小男孩正在认真挑选着糖葫芦,小男孩的小脸上写满了严肃和认真,最后选出了他认为最大的那一串,从怀里数了几个铜板,认真地交给了卖糖葫芦的小贩,然后眯着眼睛咬了一口,那又酸又甜的味道叫他的五官蜷缩在一起后又舒展开来。 还有那挎着竹篮卖绢花的小娘子,正和买家热略的说着话,她笑着将绢花插在买家鬓角,手上举着个老旧的铜镜,可买家却被铜镜中的自己吸引,小脸上泛起了一片桃红,爽快利落的付了钱。 阳光照在这些人身上,是满满的市井鲜活之气。 看到此情此景,秦芙蓉觉得自己真的有些心累了。 这高门大院勾心斗角,确实不适合她这个二十一世纪的现代人。 她就应该在市井小巷在乡间山林,肆意潇洒的过活。 她可以运用现代的知识和经验赚很多钱,可以帮助很多人,会做很多有意义的事情。 而不是在那红砖高墙里,管他是不是自己的男人都得与人争斗。 兴许,继子大婚之后,她可以真的离开? 将这侯府全部交给安宁,也算是为今日之事表个决心和了断。 她是真的不喜欢继子那一款,裴少阳在她这,除了一张脸,没一个地方能看的。 叹了口气,秋嬷嬷给她递了杯水,眼中写满了担忧道:“夫人可是头还疼?此处离长公主府还有些距离,咱们要不要先去趟医馆?” 秦芙蓉接过水杯,勉强喝了一口润润嗓子,“不了,嬷嬷,我已经好多了,莫要担心,还是正事要紧。” 她抿了抿唇,看着秋嬷嬷罕见的漏出一丝迟疑,“嬷嬷,其实无论我怎么解释,公主心中都会怀疑的吧,我...” 秋嬷嬷亦是叹了口气,她看着才十八岁的夫人,这故作坚强的背后也是十分委屈的吧,她将秦芙蓉鬓角的头发拂到耳后,轻声道:“这是自然的,公主她什么样的事情没经历过?自然是明察秋毫,但是奴婢亦知晓,公主不是不讲理之人,且这次的事情,真的怨不得您。” 秦芙蓉点点头,看着手边的茶盏,有气无力道:“我只能解释是两个通房争风吃醋闹起来的事情,那小像,是先侯爷书房里的东西,被侯爷给误打误撞带到自己书房了,但是嬷嬷,” 她的表情有些颓丧,“可是嬷嬷,我不想撒谎,可又不得不撒谎...” 秋嬷嬷叹息一声,“可是夫人,您只能这么说。” 好半晌,秦芙蓉才“嗯”了一声,“嬷嬷放心吧,我可以的。” 她的话轻飘飘的,听起来没什么重量,可是秋嬷嬷知晓,这是夫人对自己最坚定的鼓励。 马车缓缓停下,车夫在外低声禀报:“夫人,公主府到了。” 秦芙蓉深吸口气,对秋嬷嬷道:“嬷嬷,我的衣衫和妆容可还整齐?” 秋嬷嬷点点头,帮她将衣领重新整理,“并无不妥。” 秦芙蓉道了个“好”字,挺直了脊背,让自己的脸上挂上了得体的微笑,这才秋嬷嬷地搀扶下了马车。 公主府门前石狮威严,门房早已看见侯府的马车,眼看秦芙蓉下车,接着便有嬷嬷带着人迎了上来。 秦芙蓉看到这般,心里是松了口气的。 长公主差人在府门前热情相迎,并没有冷脸相待,说明事情还没发展到很坏的地步。 秦芙蓉朝那嬷嬷微微颔首,一行人缓步进了长公主府。 还是那般富丽堂皇的景色,秦芙蓉已经无暇顾及,只焦灼的等着一会的审判。 进入正厅,长公主已经等在那里。 她还是那般,脸上挂着和煦的微笑,连眼神都未有漏出半分不妥。 秦芙蓉心里更不是滋味了。 她躬身行礼后便被长公主牵住了手,“无须多礼,你昨日那般辛苦,怎么今日这么早便来了。” 秦芙蓉叹了口气,诚实道:“还不是侯爷那两个通房闹了事,一早得知了消息,我这便赶过来了。” 长公主牵着她坐下,拍了拍她的手看着她道:“你是什么人本宫还不清楚吗?那些子虚乌有的事情,本宫不会信的。” 秦芙蓉心中一阵温暖,“您不知道,昨夜府上乱的不成样子,小姑被老夫人从前的义女下了药,那通房上吊,老夫人被气的一病不起,今早晨知晓了小像的事,我差点也气晕过去。” 她眉心轻皱着,看着长公主认真道:“那小像本是先侯爷所画,只寥寥几笔并未画完,被他随手夹在书本里,却没想到那几本书被侯爷给搬回了自己书房,又被两个通房看到,这才惹出了麻烦,您,您莫要生气才好。” 她言辞恳切,面色郑重,长公主半晌不忍,叹息一声道:“好好,本宫知晓,你莫要着急,只是少阳他,他那两个通房是打算如何处置的?” 秦芙蓉知晓长公主话外之音,分明是说为何裴少阳今日没有过来。 秦芙蓉解释道:“您知道的,芙蓉只是继母,轻易不插手侯爷院内的事务,此番两个通房都已经关押起来,上吊的那个一早被打了板子,还剩半口气吊着,您且放心,芙蓉会给安宁一个交代。至于侯爷...” 秦芙蓉停顿半晌,还是道:“侯爷被他小叔给打了,一张脸肿的厉害,实在没办法见人。” 只听一声女音焦急道:“少阳哥哥被打了?可严重?” 秦芙蓉听这声音心中没忍住叹了口气,这个安宁啊,真是个顶级的恋爱脑,这一听心上人被打了竟是连礼法都不顾了。 ----------------------- 作者有话说:今天先这样,这本一直在按大纲写,但是可能我的毛病还是很容易把男主给写没了,完全围绕女主身上的事件展开,互动很少,小作者已经在进行深刻的反省了,后边马上就有糖了,谢谢一直看文的各位,爱你们 第51章 只听一阵清亮带着焦急的女音从不远处传来, “少阳哥哥受伤了?可严重?” 秦芙蓉转头一看,一身鹅黄色长裙的安宁正一脸紧张地小跑而来,小姑娘手上提着裙摆, 眼眶红红的, 显然是才又哭过。 秦芙蓉心下无奈,这丫头,还真是个顶级恋爱脑,一颗心全扑在继子身上, 如此被继子吃的死死的, 成婚后可该如何是好。 她尚未开口,长公主看到女儿这番姿态, 早就已经沉下来脸来, 对着女儿出言训斥道:“宁儿!还不给侯夫人见礼,如此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安宁抽了抽鼻子,怯怯地看了母亲一眼,站直了身子,向秦芙蓉行了个端正的晚辈礼, 声音还带着些哽咽道:“安宁见过侯夫人。” 秦芙蓉忙将人扶起, 小姑娘一张小脸跑的红扑扑的,鼻尖也红红的, 真是惹人恋爱得很。 “郡主不必多礼,” 她打量着小姑娘, 看着安宁一双紧张的眸子,温声解释道:“少阳无事, 只是...只是因那两个通房闹事惊扰了老夫人,老夫人年纪大身体本就不好,这便一病不起, 他小叔叔今早回来知晓了此事,一气之下便打了他,面容有失,我这才没带他上门。” 安宁的眸子里写满了不安和担忧,她张了张嘴,想再问些什么,却在对上母亲那张严肃的脸时将话全部咽下。 秦芙蓉将她的神色尽收眼底,叹了口气,上前牵住了安宁的手柔声安慰道:“侯爷真的无事,只是一点皮肉伤,男子汉大丈夫,过两日便好了,你莫要担心,只是,” 她关切地看着安宁,迟疑道:“只是,我却是担心你心里会不舒服...” 安宁咬了咬唇,垂着眸子思趁了片刻后又摇了摇头,再抬起眸时眼神竟然异常坚定,“安宁只是担心少阳哥哥的身体,夫人放心,安宁不会相信那些谣言的。” 这幅坚定不移全然信赖的模样... 秦芙蓉的眉头皱了又皱,这般赤诚又热烈的姑娘,继子实在是配不上人家啊。 一股冲动涌上心头,此时的她真想开口,不若这婚事你再考虑考虑吧,可当她看到安宁一双对继子写满深深爱意的眸子时,这话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长公主看着对裴少阳这般情根深种的女儿,只觉得眉心有些发疼,她揉了揉额头轻声道:“宁儿,少阳的那两个通房已经被关押起来了,少阳只是受了小伤,并无大碍,你且先退下,母亲同侯夫人说些体己话。” 安宁听出母亲话里的意思,乖巧点头,又不舍地看了母亲和秦芙蓉两眼,这才提着裙摆退下了。 待安宁的身影终于消失在正厅,长公主闭了闭眼,叹了口气满心无奈道,“儿女啊,都是债。” 秦芙蓉深以为然地点头,脸上写满了疲惫,“公主说的极是,侯爷虽不是我亲生,可这段几日光是处理侯爷院子的琐事,我都已经感觉身心俱疲了。” 她看着长公主,眸子里满是认真:“不瞒您说,老侯爷去世前是给了我和离书的,他人真的很好,思虑周全,为我打算了许多,待到安宁和侯爷大婚之后,我便打算离开侯府,到时候,恐怕还得您多操心一些,给安宁指派几个嬷嬷辅佐她,我也能走的放心些...” 长公主凝视着秦芙蓉,见她一脸正色,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模样,心中最后一丝猜忌也在顷刻间烟消云散。 昨夜见了那封信,她本来没当回事,可待看清信上的内容,她是真的生了一丝怀疑的,不是怀疑秦芙蓉,而是怀疑裴少阳。 毕竟这么大一个美人儿继母在身边,裴少阳即便是有再好的定力,也难免会生出些不该有的心思。 男人嘛,也就那样。 可秦芙蓉今日的表现实在是太坦荡了。 她没有叫长公主心中生出什么不满来,此时的长公主,是真的有些疼惜这个才十八岁的小姑娘了。 她明明只比安宁大上两岁,却在经历了许多之后,没有被富贵迷了心智,也没有被算计所打扰,一直坚守着自己的底线。 面对侯府这么大的高墙,这泼天的荣华,说抛开便能抛开。 便是那小像真的是裴少阳所绘也没有关系了,长公主信她,信她这份坦荡和随时抽身的决然。 她轻轻握住了秦芙蓉的手,看着这张坚韧美好的面容温声道:“盛安是个好人,能为你考虑到这些是好事,可你,也要为自己打算,” 长公主的眸子里闪现一抹担忧,“这侯府对你来说,算是一层护身符,你那娘家,还有你那么大个铺子,没了侯府这座靠山,往后的路,你兴许会走的很艰难。” 这古今多少女子被世俗框架所扰,作为皇亲,即便长公主身份高贵,都难免会有难言之隐,受不公之待,若是秦芙蓉离了侯府,没了侯府和娘家撑腰,怕只会更难。 秦芙蓉看向长公主,眸子里是真情实意地感激,“殿下这般为芙蓉考虑,芙蓉感激不尽,可是,” 她抿了抿唇,有些俏皮道:“可是芙蓉不是还有您和安王妃吗,离了侯府,有您二人做我得靠山就够了,至于我那娘家,嘿嘿。” 她捂着嘴巴在长公主耳朵旁叽叽咕咕,长公主的表情由惊讶到开怀,被她逗地捂着嘴笑个不停,拿手点着她的脑袋道:“本宫就知道你不是个吃亏的,你那个继母和继妹本宫早就有所耳闻,确实欠收拾了,做的好,以后本宫就是你的后盾,有任何事你直接来找本宫便是,本宫绝不推辞。” 秦芙蓉眼睛睁得噌亮,疯狂点头,今日本是上门道歉来了,如今得了长公主这句话实在是意外之喜了,毕竟离了定北侯府,她是真的打算拉拢这位做靠山的。 长公主见她这般,笑意更深。 她细细打量她一番道:“瞧瞧你,年纪轻轻,总穿得这般素净。过几日便是万寿节,宫中必设大宴,如今少阳和裴穆安都已起复任职,你身为侯夫人,定是要入宫赴宴的,皇后嫂嫂早前就曾对本宫提起过你,对你颇有些好奇。届时你可不能再穿的这般寡淡了,好好打扮打扮,莫失了侯府的体面,也莫辜负了你这般好容颜才是。” 长公主心里竟生出一些想法,秦芙蓉才十八岁,再找个高门嫁了便是,何必委屈了她呢。 长公主越想越觉得可行,竟真的开始思趁起来京中的适龄儿郎来。 秦芙蓉完全没听出长公主的意思,只笑着道:“好,到时候芙蓉好好装扮,穿的漂漂亮亮的给您瞧瞧。” 万寿节是君臣同乐的日子,带品级的官眷是不必穿诰命服的,所以长公主才叫秦芙蓉打扮得体喜庆隆重,以表达对陛下生辰的重视,莫要失礼。 二人又聊了半晌,直到在长公主府用过午膳秦芙蓉才离开。 一进入马车,秦芙蓉便瘫坐下来。 马车摇摇晃晃,将外头的喧嚣暂时隔绝。 秦芙蓉挺了大半日的肩膀终于疲软了下来,她瘫在软垫上,久久不愿意睁眼。 红艳和秋嬷嬷对视一眼,二人眼中写满了心疼。 秋嬷嬷叹息一声,手脚麻利地往她腰后靠了个软垫,红艳则是跪坐在一旁,伸手轻轻的为她揉着太阳穴。 是嫂嫂又怎样 第48节 车内异常安静,只能听见外头时不时传来行人的谈话声。 好半晌,秦芙蓉才轻舒口气。 这大半日的就经历了这般多事,是真的要累死她了。 那叫一个身心俱疲。 她摆摆手叫红艳停下,闭着眼睛轻声道:“今日这关总算是过去了,” 她也不睁开眼睛,一脸疲累,“嬷嬷,我不想回府,回府好烦啊,想到要处理的一堆事情,要面对的人,我就不想回去了。” 要给婆母伺疾,要处理继子的两个通房和陈氏,还要处理侯府的琐事,想想她就难受。 仔细看,她的眼角已经有些湿润,语气里带着不易察觉的委屈。 秋嬷嬷是懂她的,叹了口气,放软了语气哄道:“老奴知晓您的疲累,可是夫人,您...您总是要回去的,逃避总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 秦芙蓉瘪了瘪嘴,慢慢睁开眼睛看着秋嬷嬷可怜兮兮道:“嬷嬷,我可以晚一会回去吗,您先回去,婆母若问起我,你便说我被长公主留下用晚膳了,不放心府上叫您先回去处理府上事务的。” 她睁大了眼睛,一脸期待地看着秋嬷嬷。 秋嬷嬷轻轻扯了扯唇角,又心疼又无奈地看着她笑道:“好,都听您的,只是您劳累了半日,身体要紧,还是要休息一会的好。” 得到了满意的答案,秦芙蓉顿时眉开眼笑,她像是偷了腥的小猫一般,笑容狡黠道,“您忘了咱家铺子都有啥了,我打算去泡个药澡,再按个摩,好好松快松快,等晚些时候回府,您定能看到个极为精神的我。” 秋嬷嬷眼神慈爱,笑着道了声好,只嘱咐红艳好生照顾夫人,便未再多言。 不多时,马车便载着秦芙蓉和红艳两个在“天下第一楼”门前停了下来,约定了回府的时间,秋嬷嬷一人带着秦芙蓉的嘱托悄然回了侯府。 第52章 华灯初上, 月影朦胧。 主仆两个悠闲地坐在回府的马车内,秦芙蓉拿起手边竹筒盛的果汁,就着芦苇做的吸管喝了一大口, 这一口叫她异常满足, 直接舒服的眯起了眼。 这红艳看着自家夫人微微泛红的脸颊,嘴角也不自觉的上扬起来。 这一下午主仆两个过的实在是舒服,泡澡按摩,各种小吃尝了个遍。 秦芙蓉此时已经吃饱喝足, 满足的喟叹了一句, “这才是人过的日子啊。” 红艳亦是笑弯了眉眼,深以为然道:“是神仙过的日子才对。” 主仆二人又讨论了今日的生意, 这日进斗金的铺子, 足以叫人兴奋半晌。 只是秦芙蓉却在马车放缓了速度时,掀起窗幔看到越来越近的府邸之后又瘪了嘴。 红艳看她这模样,哪里不知是因为什么。 忍着笑道:“您是当家主母,没有人敢拦着您出门的,咱们以后经常出来便是。” 秦芙蓉叹了口气, 点点头道:“此话不假, 走吧,咱们先去看看婆母如何了。” 随着她这句话落地, 马车也缓缓停下。 车夫放下脚踏,红艳先一步下车, 将秦芙蓉扶了下来。 她轻舒口气,将脸上还残留着的舒缓和惬意收敛起来, 挺直了脊背,看着灯火通明还透着些严肃的府邸,又变成了那个端庄贤淑的当家主母。 红艳跟在她身后, 二人大步踏进府内。 她径直往老夫人院里去,毕竟她这个本应该在婆母身前伺疾的儿媳今日在外头悠闲了一日,还不知老夫人心里如何生气呢。 春兰一见她过来,躬身行礼后忙小声耳语道:“老夫人晚膳未用多少,一直在生气,姑奶奶正在伺候老夫人喝汤药,已经劝了半晌了...二爷今日也来过,说了您缘何去公主府的事情,老夫人她,她觉得您打燕儿通房的板子太过,发了好大一通火气...” 秦芙蓉对老夫人的骚操作是一点也不意外。 她对着春兰微微颔首,看着春兰微微泛青的眼底,叹了口气道:“无碍,这两日你和钟嬷嬷都辛苦了,月钱我给你们翻倍补上,还有,” 她转头看向一旁的红艳,红艳将手上的糕点递了两盒过去,秦芙蓉继续道:“我从外头带回来的,口感不错,你们值夜时垫垫肚子,别将身子熬坏了。” 春兰接过点心盒躬身连连称谢,夫人总是这般周到,叫人怎么能不感激呢。 秦芙蓉拍了拍她的手,“你且先下去休息,里头我能应付的来。” 春兰躬身离开,红艳撩开了门帘,秦芙蓉轻舒口气,迈步进了屋子。 果不其然,本是被女儿哄着喝药的老夫人,看着进来的秦芙蓉瞬间便沉了脸。 端着药碗裴映雪同她对视一眼,轻轻摇了摇头,眼睛中带着深深的疲惫和无奈。 自己亲娘,怎么样裴映雪也都只能守着。 但是她担心秦芙蓉脾气上来,再收不住。 秦芙蓉会意,眨巴了下眼睛叫她放心。 她装作若无其事的上前躬身道:“儿媳给母亲请安。” 老夫人冷哼一声,直接无视她的存在。 秦芙蓉也不等她回应直接起身,这么多次的交锋她早就摸透了老夫人的脾气,人老糊涂了,容易倚老卖老,欺软怕硬。 她起身笑着道:“儿媳今日在长公主府上待了一日,陪长公主说了很长时间的体己话,这才回来晚了,这不,长公主府上的糕点儿媳吃着不错,这便带回来一些,母亲喝完药正好尝尝,清清口。” 红艳将手上的点心递给了钟嬷嬷,秦芙蓉接着道:“这云片糕极口感绵软,糖也放的适中,并不甜腻,儿媳觉得母亲您定能吃的惯。” 老夫人只阴沉着脸,眉头紧皱紧紧盯着一处,那眸子仿若是黑沉的乌云,暴雨即将倾盆。 裴映雪叹了口气,忙打圆场道:“嫂嫂说的是,长公主府的点心定是极好的,母亲可一定要尝尝。” 裴映雪手上还维持着喂药的姿势,汤匙就在老夫人唇边,可老夫人却是坚决不喝了。 秦芙蓉心里隐隐有些不耐烦起来,直接走到裴映雪身前,接过了她手上温热的药碗道:“小姑劳累了一日,我来伺候母亲喝药吧。” 裴映雪无奈地看了她一眼,嘴巴动了动,那意思明显是说叫她收敛一些。 秦芙蓉冲她点点头,看了眼手上的汤药,举起汤匙喂在了老夫人嘴边,看着老夫人一张阴沉的脸,她轻声道:“母亲可知儿媳为何在长公主府上待了一日才回?” 言罢,她也不等老夫人回应,接着道:“是那杜燕儿在昨夜趁乱差人往长公主府上递了信件,信上尽是些争风吃醋搬弄是非的话,我去时安宁郡主哭的双眼红肿,长公主疼女儿,自然也对儿媳是没什么好脸色,儿媳解释了许久,才将安宁郡主哄好,长公主看儿媳面色疲累,这才留儿媳在府上说了会话,顺便商讨了侯爷大婚的一些事情。” 她的汤匙还是在老夫人唇边,老夫人却是突然扬了手,将她手上的汤匙和药碗全部打翻,厉声道:“你莫要用长公主威胁我!你分明是想要燕儿的命!” 那黑乎乎的汤药浸湿了秦芙蓉的袖口和裙摆,绒毯上也一地狼藉。 裴映雪连忙过去查看秦芙蓉可有被烫到,嘴上轻呼,“母亲这是干什么!嫂嫂可有烫到?” 秦芙蓉脸色丝毫未变,她轻攥着裴映雪的手,小声道了声“无事”, 转身对着老夫人正色道:“那母亲是要儿媳怎么样呢,不处理杜燕儿便是承认那信件上的事情?定北侯府的脸面不要了?一并将陛下和长公主的脸面按在地上摩擦?” “母亲,您是真的不怕定北侯府的百年基业因着那么个东西全部崩塌吗!还是您认为,您的脸面能大过天家去!” 她一张脸严肃地看着老夫人。 她未说那信件的内容,早晨她同裴穆安商议好的,二人只说杜燕儿的书信里写的全是对安宁郡主挑衅和大不敬的话。 老夫人张着嘴,在听到侯府的脸面陛下长公主的脸面时更是睁大了那双浑浊的眼,分明不知如何回答。 她不明白,只是一个通房而已,怎么就能牵扯到天家身上了?她只是想留住燕儿母女一条命,又没要求别的! 秦芙蓉也不给她说话的余地,继续道:“母亲心疼杜燕儿儿媳可以理解,我也应了承诺答应您留她一条性命,可是母亲,那杜燕儿本就是死不足惜,即使今日儿媳不动手,待过些日子,长公主也自会差人要了她的命!儿媳今日可是在救她!” 秦芙蓉的声音清冷,她目光灼灼地看着老夫人,没有丝毫退让。 老夫人被她一连串的质问堵得哑口无言,脸色由青转白,胸口剧烈起伏着,手指颤抖地指着秦芙蓉,“你,分明是你强词夺理容不下人!” 裴映雪见状,连忙上前替老夫人顺气,焦急地看向秦芙蓉,眼神里带着恳求,示意她少说两句。 秦芙蓉看着老夫人这副油盐不进的模样,心底最后那点耐心也耗尽了。 她非但没有放缓语气,反而上前一步,声音压得更低,却更具穿透力,确保每一个字都清晰地落入老夫人耳中: “母亲说儿媳强词夺理?可是母亲,侯爷刚刚起复,小叔不知哪日亦回再回到战场,和长公主府的联姻,不仅仅是陛下的恩宠,还会是定北侯府的助力,老侯爷安排这场婚事的良苦用心,您是真的一点也不曾想到吗?” 提到裴盛安,秦芙蓉的鼻腔都有些酸了,“母亲,您莫要再执拗了,儿媳今日是真的恨不得打死杜燕儿的。” 老夫人在听到长子的那一瞬间,本是高涨的火气瞬间萎靡下来,她指着秦芙蓉的手指慢慢放下,半晌嗫喏着唇角小声呓语,“是啊,长公主府的婚事只能是助力...” 秦芙蓉看着老夫人这模样,叹了口气,她看了一眼被打翻的药碗和满地的狼藉,对钟嬷嬷道:“劳烦嬷嬷差人收拾一下,再给老夫人重新煎一碗药来。” 钟嬷嬷连忙应声,唤小丫鬟进来收拾。 秦芙蓉语气缓和了些,“母亲好生歇着,保重身体要紧,杜燕儿那边,儿媳会请大夫好生看着,儿媳会留她一条命,但也请母亲想明白一些,侯府的百年基业,一定是重于一切的!” 她躬身行了个礼,“儿媳告退。” 说完,她不再看老夫人惨淡灰败的脸色,对裴映雪微微点头示意,便带着红艳,转身离开了。 走出院子,晚风拂面,吹散了屋内的药味和压抑。 秦芙蓉揉了揉眉心,这难伺候的老太太,就是欠收拾了,还得教训几句才好,小像的事情可得捂严实了,若是叫这老太太知晓,还不知闹出什么事情来。 这一场闹剧叫她舒坦了一下午的好心情减了几分。 但她想到昨日刚受了那般大委屈裴映雪还在老夫人身前伺候着,自己那点委屈也就不算什么了。 看看时辰,裴映雪从老夫人院里出来还得有些时间,她便消了同裴映雪再说些话的心思,直接往自己院子走。 暮色渐浓,府上的灯笼早已亮起,照的青石小径一片昏黄。 刚行至荷花池,一阵寂寥的晚风吹过,带来丝丝清爽。 却见一道黑衣劲装正立在池边假山旁,似是专程在此等候。 那人见她走来,快步上前迎了上去,行至她身前站定,躬身道:“嫂嫂。” 秦芙蓉回礼,在看到他看向自己略微紧张的眼神时静默一瞬,还是开口道:“小叔这是要去母亲院子?” 裴穆安点头,看了她一眼,脸上写满了欲言又止。 秦芙蓉挑眉,“小叔可是有话要说?” 裴穆安脸上带着歉意和些许不安,抱拳道:“是,是穆安将陈氏给放了...” 第53章 初秋的夜异常的安静。 是嫂嫂又怎样 第49节 尤其在这荷塘月色的时候, 荷叶都已枯黄,月光给万物蒙上了一层薄纱,倒是应了此时有些冷凝的氛围。 只见一男一女站在水塘边。 身穿浅色衣裳的女子面若桃花, 容貌昳丽, 只有些纤细,显得有些柔弱的模样。 一旁的男子身形高大英俊,一身黑衣虎背蜂腰。 可现下看去,英武的男子在纤弱的女子面前, 气势无端低了一截, 透出了几分气弱... 秦芙蓉面上似笑非笑,盯着对面的男人开口质问道:“放了?” 红艳默默又往后退了几步, 生怕再晚一分, 便听到了什么不该听到的。 夫人的嘴,自老侯爷去后,变得有些毒辣,她不敢听。 秦芙蓉抱着膀子好整以暇地看着裴穆安,脸上写满了“你最好给我个合理的解释”几个大字。 裴穆安知晓她已然动怒, 在战场上杀伐果断的他, 此时竟有些口吃起来。 “是,是放了...” 秦芙蓉见裴穆安这吞吞吐吐的模样心里顿时又生气一股无名火, 她知晓裴穆安定是有自己的理由,但是她还是拉着脸道:“小叔可知这陈氏给映雪下了毒?映雪是府上的大姑奶奶, 小叔的亲姐姐,小叔说放便给放了?” 她还没收拾陈氏呢! 裴穆安鲜少见她如此咄咄逼人的模样, 也不敢再看她,深吸口气,“嫂嫂莫要生气, 事出有因,陈氏此人无足轻重,但她牵扯到了旁的事情,有人求上府来,为了大局考虑,穆安不得不放。” 倒真的不是陈氏牵扯到了,是陈氏身后之人叫裴穆安有些怀疑,所以他略微思索便将人给放了,只是时间有些紧,未来得及知会嫂嫂一声。 秦芙蓉翻了个白眼,这话说了等于没说。 她知道裴穆安有事情瞒着自己,从前查到给侯爷下毒之人的线索,在妓院那次的事情之后她便再也没有问过了。 她敛了敛神色,观察半晌裴穆安那飘忽的眼神,开口道:“有新线索了?她也牵扯其中?” 裴穆安知晓她的敏锐,看着她无奈道:“嫂嫂莫要多虑,之后穆安会亲自解决陈氏,至于别的,穆安不能多说。今日之事穆安也有些意外,才未提前告知嫂嫂,嫂嫂莫要生气才是。另外,” 裴穆安思趁良久,还是不忍她多想,如实道:“给兄长下毒幕后之人穆安确实已经查到了,只待最后的时机,便能收网,嫂嫂且放心。” 秦芙蓉点点头,她知道小叔做的事情多为机密,也未打算问下去,只道:“好,小叔心有成算便好。” 她在瞬间便接受了这个既定的事实,收拾陈氏也不算什么难事,小叔私做决定也有他的理由,她恢复了以往的温柔端方,只道:“那小叔先去看看母亲吧,刚才母亲还生了好大一场火气,连药也不肯用了,小叔此时前去安抚一下母亲最好不过了。” 裴穆安的眼睛未曾在她脸上挪开半分,哪里没看到她眸子里的那一丝狡黠呢,母亲怕是被她气到不肯喝药,她这个脾气,是越来越大了。 裴穆安也不去揭穿,知晓这些日子因着侄子她受了许多的委屈,忍下唇角的笑意,躬身道了声“是”。 看着秦芙蓉离开的背影,裴穆安轻轻摇了摇头。 想到母亲,裴穆安没忍住揉了揉眉心,也不怪她会惹母亲生气,就母亲如今执拗的性子,连他自己都觉得不能理解了。 大步往母亲院子里走,还不知姐姐今日又受了怎样的委屈呢,他还是赶紧前去宽慰几句才是。 秦芙蓉回到院子时秋嬷嬷也刚回来,为了平息老夫人的怒火,她已经叫府医给杜燕儿看过了,勉强算是能活下来,只是身子亏损了,活不长久。 秦芙蓉点点头,坐在榻上整理着几只盛放的菊花,闻言不慎在意,“我只说留她一条命,没死便成,只是还得差人看管好了,莫叫她再生了事端才好。” 秋嬷嬷恭敬称是,秦芙蓉见嬷嬷脸上也带着疲累,自己在外头玩了半日,倒是害得秋嬷嬷替自己辛苦操劳,顿时有些心虚。 她起身牵着秋嬷嬷的手坐了下来,转头命红艳将今日带回来的软和糕点拿给秋嬷嬷,手上不知从哪里取出来个小方匣子递了过去,“嬷嬷看看可还喜欢?” 秋嬷嬷看自家夫人眼巴巴的望着自己,一脸期待的模样,心里不由发笑,“哎”了一声便打开了匣子。 这一打开,倒是叫屋子里的春儿柳儿都围了过来,直呼“姑娘偏心。” 匣子里正躺着一只沉甸甸的赤金镯子,在灯光的映衬下闪着温润的光。 秋嬷嬷更是眼眶酸酸的,颤抖的伸手去触碰那金镯子,嘴里喃喃道:“夫人,这,这如何使得...” 秦芙蓉却是直接将镯子拿起套在了秋嬷嬷手腕上道:“这个是您应得的,自我嫁进侯府便得您帮助,芙蓉心中感激,但是又不知用什么方式表达,” 虽然平日里她也会赏秋嬷嬷和丫鬟们一些首饰,金银都有,但如此份量的大金镯子,却也是少见的。 她看着秋嬷嬷真挚道:“嬷嬷,今日在长公主府上芙蓉的话您也都听到了,那确实是芙蓉的真实想法,您无儿无女,待真到那一日,您同芙蓉一起离开好不好,芙蓉给您养老。” 真到了那一日,府上便由新的侯夫人管家,秋嬷嬷这种老人也就功成身退了,可秋嬷嬷无儿无女,要么去庄子上养老,要么回到老夫人身边伺候。 可在私心上,秦芙蓉是不想秋嬷嬷去伺候老夫人的,她实在不想叫秋嬷嬷继续那么累,还不如跟在她身边的好。 秋嬷嬷擦着眼角的泪,握着夫人得手,不住的说着好。 秦芙蓉又看向望着她欲言又止的红艳,噗嗤一声笑道:“哪里就会忘了你了,你和秋嬷嬷的卖身契侯爷早就给我了,都跑不了的。” 言罢她从身后又取出来几个匣子,里头放着的俱是各色款式的金钗,虽说不如镯子重,但也都是实心的,秦芙蓉大手一挥叫几个丫鬟随便选,便又拉着秋嬷嬷去一旁说话去了。 从母亲院子出来的裴穆安揉了揉自己发疼的眉心。 叹了口气,立在原地等候姐姐出来。 夜色渐深。 裴映雪亦是面色疲惫,姐弟俩行在青石小径,身后的下人远远跟着,不敢近身。 裴映雪叹了口气,直接问道:“芙蓉在长公主府待了一日,当真是因为杜氏那封信?” 裴穆安低低“嗯”了一声,明显不愿意多说。 裴映雪却是不打算放弃的,撇了弟弟一眼,又道:“今日未见少阳过来,可是出了别的事情?” 裴穆安这回实话实说,“被我打了,现下拘在院子里思过。” 裴映雪停下步子,皱眉看着自家小弟。 小弟比自己高出很多,她需要仰视才能看清弟弟的面容,看着五官硬朗身上带着从容不迫之气的小弟,裴映雪这才对小弟长大了有了真情实感。 她不赞同道:“少阳现下是定北侯,你将他打了,还拘在院子里?若是传出去想什么话?” “府上无人敢往外传。” 言罢裴穆安朝身后下人们摆了摆手,众人退出更远。 他知晓姐姐的顾虑,继续道:“他做了混账事,嫂嫂不方便插手,只能我这个叔叔代劳了,只是辛苦了嫂嫂...” 裴映雪看着弟弟,总觉得事情有哪里不对劲,尤其是小弟唤嫂嫂的时候... 但是裴映雪始终未往那方面想,她现下有些头晕脑胀的,又叹了口气道,“莫要弄坏了你们叔侄二人的情分才好,明日我再去看看少阳,他最近是有些混账了,芙蓉确实辛苦,还得赶紧将少阳的婚事提上日程,郡主进府也好帮芙蓉分担一些。” 裴穆安静静地听着,半晌应了声“是。” 裴映雪絮絮叨叨了一路,在到了自己院门这才停住了嘴。 想到小弟的婚事,又想嘱咐两句,便见陆馨迎了出来,裴映雪这才咽下嘴里的话,转身进了院子。 夜风微凉,裴穆安只身行在黑夜里,脚步略微停顿一瞬望了眼西北方向,那是嫂嫂的院落,也不知此时的她休息了没有。 只消片刻后他便垂下眼眸,转身浸入黑夜。 他这份有悖常伦不见天日的小心思,也不知何时才能正大光明地暴露在日光之下... 书房内烛火燃的正旺,裴穆安刚坐下,手上的信件尚未拆开,便见一暗卫突然出现。 暗卫单膝跪在地上,声音低沉而恭敬,“禀将军,已将郑家人安全护送至京中,永昌伯府差出的人已全部处理。” 郑家人,原是秦芙蓉娘家继母上一任夫家。 裴穆安淡淡“嗯”了一声,也不抬眸,只道:“继续护着,待事情完毕,再护送他们离开。” 暗卫称了声“是”,在瞬间没了踪影。 裴穆安将手上的信件拆开看了几眼,随即便就着桌上的灯烛将信纸给烧成了灰烬。 她想做的事情,他必会帮着完成,永昌伯的算计,势必是要落空的。 不过,她到底是想怎么处置永昌伯府那些人呢。 半晌裴穆安摇摇头,她有时沉稳有时跳脱,想法还极为大胆,罢了,无论她想要如何,他只在她身后守护着便好。 好半晌,他从怀里取出两张帕子。 两张帕子的角落俱是绣着一朵精致的芙蓉花,皆是她帮自己包扎伤口时落下的,他一直珍视的放在怀里,想她时便拿出来看看。 其实,今日他是去找了她的。 他命人打听了她的去向,在接到她正去往“天下第一楼”时,他也寻了过去。 她正在从马车上下来,他看到的,是同在侯府中完全不一样的一张脸。 她唇角露出的,是发自内心的开怀笑意,是纯粹的,俏皮的... 她最近在侯府待的很累吧。 他终是又开始踌躇起来,他到底该如何是好... ----------------------- 作者有话说:抱歉各位,那天一早妈妈出了车祸,我当时六神无主的赶去医院,差点吓死了...现在妈妈好一些了,交警那边在处理醉驾的人,我也在今天回来上班,只是晚上或者周末的时候需要继续在医院里待着,更新的话就不会那么及时,但是写好修好我就会发,几天没写真的有些生疏了,我会尽快调整过来的,谢谢各位~ 第54章 兴许是受到了巨大的打击, 老夫人真的一病不起。 太医基本上每日都要过来,府医更是在老夫人院里随时准备待命。 秦芙蓉倒真没怎么出力。 她想近身伺候老夫人喝药,但是老夫人却是不愿叫她伺候的, 每次见了她虽说不会说什么难听的话, 但都会厌恶的闭上眼睛,似乎是连看都不想看她一眼。 秦芙蓉索性也不近身,每日晨昏醒定的露个面,各种珍贵药材流水似的送进老夫人院里, 就是不给老夫人再来挑自己毛病的机会。 只是瞧着被老夫人折腾的瘦了许多的裴映雪和钟嬷嬷几个, 秦芙蓉又心生了不快。 这日她晚上前去伺疾时,看着老夫人那枯黄的面容, 眉眼一挑轻飘飘道:“母亲, 您可要保重身体啊,万寿节马上便到了,到那日给侯爷赐婚的圣旨定是会下的,您若是有个好歹...” 她叹息一声,脸上的担忧愈发明显, “若是您有个好歹, 这侯爷得拖到什么时候大婚啊...” 她皱着眉头看着老太太,故意道:“您若是...哎, 侯爷大婚便真得等三年之后了。” 老夫人黑沉着一张脸,定定地望着她半晌, 伸出手指着叫她赶紧滚,秦芙蓉丝毫不惧, 走的非常利索。 只是在第二日再见老夫人,老夫人的身体竟然明显的好转起来。 药也好好吃了,饭食也用了不少。 是嫂嫂又怎样 第50节 秦芙蓉走出老夫人院子, 没忍住对裴映雪低声道,“我就说太医说的极是,心病还需心药医,你看,府上现下最重要的便是侯爷大婚,一说这个,婆母的身体这不很快就好了。” 裴映雪嗔了她一眼,“也就是你大胆,那些话我是不敢说的,再气出个好歹来,少阳的婚事便真得一拖再拖了。” 秦芙蓉挑眉,面上带了丝得意,“你这就看不清了,只有侯爷成婚,侯府的百年基业才能够传承,老夫人心里也是急着抱重孙的,她想明白了就不会再抗拒吃药,身体自然能好起来。” 裴映雪思趁片刻觉得确实是这么个道理,点点头。 她脸上是近些日子被折腾出来的疲累,秦芙蓉心疼地看着她道,“你且回去好好休息,母亲的身体一日好过一日,你且安心,明日我带你去铺子逛逛,也松快松快。” 裴映雪也不推辞,她早就想去见识见识馨儿口中的新鲜玩意了,笑着道了声“好”,这才与秦芙蓉分开,回自己院子休息去了。 老夫人的身体逐渐恢复,秦芙蓉也得了空闲,基本上每日都会去趟“天下第一楼”。 铺子的生意渐渐步入了正轨,虽不如刚开业那几日生意火爆,但也在京城打开了名声,每日找上门的宾客也是络绎不绝。 几日后的一个大早,秦芙蓉换上了男装,同红艳一起悄咪咪出了府。 正在此时的永昌伯府门前,场景已经十分热闹。 看热闹的百姓将永昌伯府围了个水泄不通,讨论声如潮水般涌来,连空气里都弥漫着八卦的味道。 这风波,已经被搅动起来。 事情的起因,便是在现永昌伯夫人身上。 原是现永昌伯夫人从前的夫家找上门来,郑氏一门怀疑郑氏子死有蹊跷,直接一直诉状告上了京兆府,他们要求查验永昌伯同其继女秦梦娇之间,是否有真正的血缘关系。 这真是一石激起千层浪,一浪高过一浪,围观的百姓俱是竖起了耳朵,难得高门有如此秘闻,吃瓜群众恨不得挤进那永昌伯府的大门里去一探究竟。 永昌伯夫人前夫郑庆安原是京中翰林院一六品官,寒窗苦读十数载幸得高中,本应官路亨通,光耀门楣。可天不遂人愿,郑庆安却在一年突发疾病去了,郑氏一门悲痛不已,匆匆将郑庆安的棺冢接回老家安葬。 之后其妻子又带着女儿改嫁高门。 这事情其实到这里就结束了,可人算不如天算。 恰逢郑氏一族另有族人进京做生意,在市井酒楼,偶而也会听到一些永昌伯府风言风语,虽心生疑虑,但也没去较真。 只是前些日子,永昌伯亲女回门时在府门处受了继女的刁难,亲梦娇的一句“谁说我不是父亲亲生”,被郑氏族人听了个当场,其族人只觉被天雷劈醒,所有的怀疑在此时都有了答案,登时便回了乡。 秦芙蓉当时也是注意到了亲梦娇这句话的,便猜到了事情真相,也差人去寻了郑氏门人,顺水推舟帮了一把。 永昌伯夫妻做贼心虚,多年来一直差人注意着郑家人的动静,在接到郑家人要上京的消息时,便差人去阻拦,势必要将危险扼杀在摇篮之中。 可惜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永昌伯的人全部被裴穆安派出的人给截住了。 裴穆安在注意到秦芙蓉的动静之后,便也差出了几人前去帮忙,他的人不仅将永昌伯差去的人给秒了,还直接将郑氏门人送到到了京兆府。 不远处的街道,一道身着男装的昳丽身影斜靠在墙角,默默注视着这一切。 只见那管家早已失了往日的沉稳,正满头大汗在府门前不住作揖,郑氏族长捋着白花花胡子冷哼一声背过身去,十几个郑氏族人黑沉着脸护在周围,虽说身穿粗布麻衣,但也都是青壮之年的汉子,压迫感极强。 还有那等着传唤永昌伯夫人和二小姐的官差,亦是紧盯着伯府的大门,焦灼地等待着她们的出现。 秦芙蓉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切。 她倒想看看,这场戏,永昌伯夫妻该怎么收场。 想叫秦梦娇做三皇子妃? 经此一闹,无论最终官府如何裁定,秦梦娇的身世都已成了满京城茶余饭后的谈资。 皇子妃?莫说是正妃,她怕是连个体面的侧妃名分都捞不着了。 日后即便能进皇子府,大约也只能做个无名无分的侍妾,不光得时时刻刻看三皇子的脸色过日子,便是正妃和侧妃的脸色也都是要看的。 啧啧。 秦芙蓉撇撇嘴,心情非常不错。 她朝身后的红艳小声道:“你且在这盯着,有什么事情差人告诉我,必要的时候帮郑家人一把。” 叫这火烧的再旺些才好。 红艳自然明白她的意思,恭敬道了声“是”,秦芙蓉转身便走了。 反正这场戏不管怎么唱,永昌伯夫妻都是会倒霉的那个,至于官府能不能查到郑庆安的死亡真相,那都已经不重要了。 她就不多看了,目的已然达到,还是赚钱要紧。 天色渐晚。 一直待到月华初上,秦芙蓉才出了“天下第一楼”。 她并未登上回府的马车,而是叫车夫去西市的街口等着,自己去夜市瞧瞧热闹。 此时的她一身青衣男装打扮,小脸俊俏皮肤白皙,竟有几分谁家偷跑出来的小公子的意思。 难得自己一个人出来逛,她的心情亦是甚好。 夜市的景色很美。 晚风拂面,带着些闹事的烟火之气。 放眼望去灯火通明,街道两旁皆是各种商贩。 叫卖声,讨价还价之声,还有那锅勺的碰撞之声,行人的谈笑之声不绝于耳,热闹极了。 还有各种香气扑面而来,烧饼的焦香,烤肉的油香,小馄饨的肉香,还有卖糖人的卖点心的甜香,还有小姑娘鬓边的脂粉香... 无数的香气和热闹了混在一处,形成了一片市井之乐。 她不由自主的便勾起了唇角,此时的她不是什么侯夫人,不是什么东家老板,她卸下了所有的防备和不安,她只是她自己。 路过卖糖葫芦的小贩,看着那红彤彤的酸果子,口舌生津,随手掏了几个铜板买下,一口咬下去,先是被酸的一激灵,接着又被甜蜜包裹,这酸甜的味道叫她舒服的眯起了眼。 随着人流缓缓移动,时而驻足看看摊贩摆卖的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有那种一眼假的,她还朝人家撇撇嘴。 再看那卖艺汉子胸口碎大石,她只觉得胸脯有些沉闷,默默掏出了些银钱递了过去过去。 砸吧了两下嘴,刚要继续往前走瞧瞧皮影戏的热闹,却在一片人群之中看到一个鹤立鸡群的高大身影。 那黑衣劲装的,不是小叔裴穆安又是哪个。 他看似随意走动,却是步伐极快,目标非常明确。 秦芙蓉下意识的咬了一口手上的糖葫芦,未经大脑思考便直接跟了上去。 这是闹市区,看小叔匆忙的模样应该是在追人,她心中好奇,脚下的动作也是飞快。 眼看裴穆安来到了一处暗巷,秦芙蓉不及细想,也跟着来到巷口。 只见巷内幽深,月光只能照亮入口处一小片地面,再往里便是一片黑暗,四下里寂静无人,与巷外的喧嚣分割成两个世界。 她只犹豫了一瞬便直接进入巷子。 没走两步却感觉到一阵劲风袭来,她未来得及反应便被一双大手钳住了脖颈,巨大的力道紧紧桎梏住了她,叫她瞬间便不能呼吸! 银白色的月光恰在此时照在秦芙蓉的脸上,她表情惊愕带着痛苦,手上的糖葫芦也已然掉在了地上。 裴穆安在看清她面容的那一刻,周身凌厉的杀气瞬间消散,扼住她脖颈的手像被烙铁烫到一般,瞬间失了全部力道。 “嫂嫂...” 他低声惊呼,秦芙蓉大口喘着气,一双美目怒视着他。 却听外头一阵响动,裴穆安迅速作出反应,低声道了句“失礼”,便抓住了秦芙蓉的手腕,二人彻底进入了黑暗里。 ----------------------- 作者有话说:现在确定不了能不能日更,写好我就发哈宝宝们,应该是有人看的哈[可怜] 第55章 夜色如墨。 裴穆安紧紧抓着秦芙蓉的手腕, 将人牢牢护在身后,他手上的力度很大,却又带着些隐忍和克制, 像是生怕弄疼了她。 二人隐在黑暗深处, 秦芙蓉只能看到身前男人的宽阔脊背和他始终挡在自己身前的手臂,他像一堵坚实有力的城墙,将危险完全隔绝在她周身之外。 秦芙蓉在此时有些恍惚,刚才的窒息感仿若是一场幻觉, 眼前男人抓着自己手臂还带着灼热的温度, 叫人如此踏实。 她从来不会期待有人护着自己,但此时她却觉得, 被人护着的感觉其实还不赖。 待一阵杂乱地脚步声终于过去, 裴穆安也未有所松懈,危险并未完全过去,他始终保持着高警戒状态,转身看了眼秦芙蓉,眼神还带了些忐忑。 他下一瞬竟直接抓住了她的手腕, 低道了声“走”。 黑沉的夜叫她未能看清他眼底的情绪, 便被他带离了这漆黑的小巷。 秦芙蓉被牵着,小跑着跟在他身后。 他的大手包裹着她的手腕, 他掌心的温度叫她心下安定。 秦芙蓉知晓他定是有要事,也未出声打扰, 只跟着他行至一处高墙停下。 她对这种夜黑风高的疾行并不害怕,心底甚至有些兴奋。 毕竟白日里她一直是端庄的侯夫人, 像此时在夜色中奔跑,还是停留在她上辈子的记忆里。 裴穆安带着她来到了一处角门。 四下无人,周围异常安静。 只几声犬吠从远处传来, 秦芙蓉微微喘息着,歪着脑袋疑惑地看了裴穆安一眼。 裴穆安恰好转身,正对上了她那双如秋水般的眸子,他压着已经勾起的唇角,直视着她的眼睛道:“嫂嫂可是好奇我在追谁?” 秦芙蓉点点头,月光将男人英俊的五官照的更加立体,他弓着身子,低垂着眉眼,眼神中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挑逗... 明明是俯视,却叫她生出了一种居高临下的压迫感,她有些想逃... 这男人的眼睛还挺好看的,看谁都深情的样子。 秦芙蓉抿了抿嘴唇,默默移开视线。 男人却是不给她逃离的机会,他勾了勾唇角,手臂突然揽上她的腰肢,掌心滚烫的温度隔着衣服,烫得她浑身一激灵。 他故意俯身凑近,温热地呼吸拂过她的耳畔,“嫂嫂,得罪了。” 话音未落,秦芙蓉只觉腰间力道一紧,她下意识地闭上眼,再睁开时,自己已与男人一起稳稳落于高墙之内。 这一次裴穆安不敢再造次,很轻易的便松开了自己并不想安分的手。 是嫂嫂又怎样 第51节 方才的沉迷像是对秦芙蓉那份心思突如其来地释放,在落地的瞬间又清醒过来。 秦芙蓉却没注意到这一切,她打量着这不大的院子,这并非主院,像是谁府上无人居住的后院,陈设简单,甚至有些萧条,地上满是未曾打扫过的落叶。 秦芙蓉只静静地看着,心中有些好奇裴穆安缘何将自己带到此处。 二人落在墙角一处暗影里,不远处隐隐有男女谈话之声传来,声音不大,淅淅索索地听不真切。 裴穆安侧耳凝神听了片刻,低声道了句:“咱们走。” 秦芙蓉也未迟疑,便跟上了裴穆安的脚步,两人在狭窄的廊道和庭院间穿梭,裴穆安仿佛早已来过,竟是有些熟悉。 最终,他们停在一处看似普通的厢房前,烛光摇曳,映出室内模糊的轮廓。 裴穆安闪身进入,扫视了厢房一眼,竟是熟门熟路的开始翻找起来。 他没有丝毫犹豫,径直走向桌案,动作极轻地拉开抽屉,速度极快又异常精准,每一样被移动过的物品都在下一刻被恢复原状,像是未曾改变过分毫。 之后便是床榻褥底,他甚至敲了敲床柱有没有暗格。 秦芙蓉站在门后默不作声地看着他的动作,对裴穆安这人又有了新的看法。 这杀伐果断的大将军竟也是偷东西的一把好手,这翻东西还给物归原位不留痕迹的模样,一看就是落叶不沾身的行家。 她始终未曾开口,只是看着裴穆安的动作,他身形挺拔,面容英俊,即使在翻找东西,也还是有些赏心悦目的。 裴穆安是何等敏锐,亦是感受到了她的视线,他背对着她,耳尖微微有些泛红,心中升起一阵难言的情绪,手上地动作却也是没有丝毫停顿。 恰在此时,一阵男女地谈话声由远极近传来,来人谈话之声亲昵,脚程也是有些急促的。 秦芙蓉心下一紧,小跑到裴穆安身前,低声唤了句“有人来了,” 裴穆安闻言反应极快,将手上已经寻摸出来的信件迅速塞进怀里。 此时来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眼看快要行至门前,二人已经来不及翻窗逃离。 电光火石之间,秦芙蓉看了眼裴穆安身后的衣柜,伸手指了指,裴穆安会意,牵着她的手,二人一起钻进衣柜。 随着柜门轻合,“吱呀”一声响起,厢房门也被推开了。 柜内陷入一片黑暗。 柜门关闭的一瞬,木香混着粉尘的气味传进鼻腔,叫秦芙蓉没忍住皱了皱眉。 二人也很快适应了衣柜内的黑暗,只是衣柜不甚高大,裴穆安需要蜷缩起身子,才能勉强待住。 秦芙蓉亦是感觉到呼吸不畅,她整个人几乎是被柜子和裴穆安包裹着,他们甚至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和呼吸声。 衣柜内渐渐升起一些暧昧的味道。 秦芙蓉尽量远离男人,眼睛也不去看他,抿着嘴巴低着头,身子亦是一动不动。 外头的谈话声清晰地传进他们的耳朵里。 先是一女子拉着长腔的娇嗔声,“冤家,你不是说将人家送去大房子里享福吗,这几日一直拘在这后院,不见天日的,人家都要发霉了...” 这女子的声音叫秦芙蓉眨了眨眼。 这... 有些熟悉啊。 紧接着是男人带着些急色地低声轻哄,似乎还有什么衣料摩擦的声音,“好好好,心肝,待这阵风头过去我便将你送出去,我好不容易将你从定北侯府要出来,万一你再落入定北侯夫人手里,这事不就难办了。” 那女子“哼”一声,似是别过了脸去,手上也在不住的推搡着男人,嘴上还说着怨毒的话,“若不是那小贱人使坏将我从定北侯府赶出来,义母怎么可能不管我,还有我那苦命的女儿,还在侯府吃苦受罪,呜呜...” 女子抽抽噎噎的扑进男人怀里,嘴里嘟嘟囔囔着什么叫男人给女人杀了秦芙蓉报仇之类的话。 衣橱内的秦芙蓉眉头紧皱,她现在哪里听不出外头的女子是哪一个呢。 这个陈氏,竟然混到了如此田地了。 竟然,勾引,嗯...男人? 她不自觉看向裴穆安,这男人是那皇子府上的管家? 秦芙蓉尚未来得及消化这一切,外头的娇嗔却化成一阵娇喘和淫靡之声。 秦芙蓉尴尬扶额,没忍住腹诽,“这陈氏,早晚得弄死她。” 可外头的声音非但没停,还隐隐有往衣橱方向来的趋势,秦芙蓉没忍住瞪大了眼睛,这也太荒谬了,这两人那什么就那什么,有床榻不去跑这衣橱边干什么? 只听“砰”的一声,似乎是肉身碰到衣橱的声音,震的柜子轻轻晃动,女子的娇嗔声也越来越近,一切仿佛就在他们耳边! 秦芙蓉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惊的张大了嘴巴,她的身体也在摇晃,衣橱的门漏出了些许的缝隙,她甚至能清楚的看到陈氏衣衫半解漏出来的春色... 裴穆安怕她轻呼出声,忙捂住了秦芙蓉的嘴。 裴穆安一只手揽着她的腰,一只手捂着她的嘴,秦芙蓉怒目圆瞪,伸手去掰捂着自己的手,男人无奈松开,秦芙蓉此时心烦气躁的,直接张嘴咬住了他的手背。 她的唇齿附在他的手背上,甜蜜地气息直往他鼻腔里钻。 裴穆安顿时浑身燥热,喉咙不自觉滚动,看向她的眼神愈发炙热。 二人在衣橱内的动静丝毫未引起外头之人的警觉。 外头的一对男女此时早就转移到了床榻之上,发出了阵阵难以言表的声音,床榻嘎吱嘎吱作响。 秦芙蓉两辈子都没亲眼见过此等香艳之事,被惊地睁大了眼睛,忙松开了咬人的嘴。 她是想顺着柜门的缝隙往外头看看的,却在慌乱之下抬起了眸子,对上了裴穆安一双隐忍着某些欲望的眸子。 男人灼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脸颊,叫秦芙蓉在瞬间忘了动作,她不自觉便滞住了呼吸,有些不知如何面对此时的场面。 两辈子了,饶她是从21世纪来的现代人,饶是她也同小姐妹偷偷看过某些电影,此时面对一个高大英俊还对她有些某些心思的男人,她还是会不知所措。 甚至,非常的紧张... 逼仄的衣柜里,两人紧紧相贴,外头是颠鸾倒凤的咿呀声。 秦芙蓉颊如火烧,不自在地动了动身子,才惊觉小叔子的手竟覆在她腰上。 她抬头想叫男人放开,却再一次撞进男人的眼眸。 隔着薄薄的衣衫,她能清晰地感觉到男人急促而灼烫的气息喷在她的耳廓和颈侧,带着一种压抑的沙哑。 男人眸光晦暗,二人的身体贴在一处,隔着薄薄的衣衫,亦能感受他灼热紧绷。 他低头,气息划过她耳侧:“……嫂嫂。” 第55章 外头是断断续续难言的咿呀声, 时而起伏,时而高吭... 逼仄的衣柜里,暧昧已经盛不下了, 仿佛连空气里都是甜蜜拉扯的味道。 眼看裴穆安越靠越近, 他身上带着的侵略性气息不住地往秦芙蓉鼻腔里钻,她能清晰地听到他胸腔内激烈跳动的心跳,她甚至可以感受到他的动作,怕是下一瞬他便要吻上自己的耳垂... 此时的她面色涨红, 不光是面上, 她的身体已经滚烫,心底也升起一股难言的热气, 这股热气无处安放, 却又和外头那领人心烦意乱的咿呀声交织在一起,叫她心绪乱飞,心乱如麻。 作为一个成年人,她哪能不知道这股欲望是什么,但此时真不是时候啊, 不仅如此, 时间地点身份,没一个是对了的。 裴穆安紧绷的身体已经快要爆炸了, 他的鼻腔他的眼睛,他身体的每一处的皮肤都在疯狂叫嚣, 这对他来说像是无法解毒的春药,叫他快要发疯快要失控, 他身体的灼热不住乱窜,叫他恨不得就在此时惩罚了她。 他用那最后残存着的理智控制着自己,却还是被她的气息所裹挟着, 越靠她越近... 秦芙蓉紧紧咬着下唇,试图用疼痛来叫醒自己,她闭着眼睛深吸口气,伸出双手挡住了男人的胸膛,用尽身上的力气,试图隔开二人之间的距离。 衣柜打开的缝隙,微弱的灯光正好打在她的脸上,她紧闭着双眼,鸦羽般的睫毛不住抖动,留下了一片紧张不安的阴影。 此时她粉嫩的唇因着贝齿地轻咬而愈发的红艳,像是等着人采摘蹂躏的花瓣... 裴穆安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她那娇艳欲滴的红唇,喉结不自觉地滚动,呼吸也越来越粗重。 可在感觉到她推拒着自己的双手时,仿佛一盆冰水浇筑在他心底,他不自觉屏住了自己的呼吸,硬生生将所有的情动都停顿了下来。 心理和身体在不住战斗,额角也在挣扎中流下了细密的汗水。 好半晌,他才终于放缓了呼吸。 可即使脑袋清醒了,身体某一处的僵硬还是没有缓和,裴穆安望着还是不敢睁眼的秦芙蓉低低开口,声音还带着残存的情动和沙哑,“芙儿...别怕...” 这声音像是羽毛般轻缓,丝毫未惊动外头还在翻云覆雨的人。 秦芙蓉在听到他叫自己“芙儿”的时候怔愣了一瞬,只是这时候他叫自己什么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感受到了他的远离,那顾带着压迫感的情绪好似也已消退,她渐渐放下了自己还抵在他胸膛的双手,缓缓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那湿漉漉的眸子像是受了惊的小鹿,带着些莫名地慌张和不安。 秦芙蓉轻轻点了点头,终于松了口气。 她心中不断叫嚣着,老天爷,这都是什么事啊,和小叔子一起听床角,还,差点给自己赔进去了。 小叔还叫自己“芙儿”... 秦芙蓉涨红着脸也不敢抬眸,只不住地祈祷外头那两人赶紧完事,他们俩总不能在这衣柜里待一晚上吧... 似乎是老天爷感受到了她的祈祷,外头的二人在一声满足又低沉的男音之后终于消停了,只留下了二人还带着些粗重的呼吸声。 这突如其来的平静叫衣柜内的叔嫂二人俱是放缓了呼吸。 二人紧张地听着外头的动静。 恰在此时外头也传来了敲门声,有小厮的声音传来,“管家,管家,主子找您!” 那管家似是叹了口气,认命似的嘟囔了了句:“知晓了。” 紧接着便是管家淅淅索索穿衣裳的声音。 陈氏似是也起了身,嘴上说着什么“冤家”“这么着急走”之类撒娇的话,语气里倒满是对管家的不舍。 很快,房门便“吱呀”一声又一次打开,二人一起走了出去,陈氏似乎还将人送出一些距离,二人的声音渐行渐远。 衣柜内的二人对视一眼,忙打开了柜门,趁机翻窗逃走了。 外头舒爽的秋风叫两人的脑袋在瞬间便清醒过来,刚才无声的暧昧似是一场压抑许久的春梦,风一吹过便没了痕迹。 站在来时落地的墙角,秦芙蓉抿着嘴看了眼站在自己身侧的裴穆安,裴穆安摸摸鼻子,月光照在他耳尖上,上头的粉嫩异常清晰,他张了张嘴,低低道了句:“得罪了。” 话音刚落,他的大手便再一次揽过她纤细的腰肢,她像是已经熟悉了他掌心的温度,并未躲避。 裴穆安轻轻一踏,瞬时间二人便翻过了高墙。 墙内的短暂亲密,柜子里的热略和暧昧,在此时终于烟消云散了。 是嫂嫂又怎样 第52节 巷子里寂静无声,连犬吠声都没有。 只细碎的月光散落在地面上,将一对男女的身影拉的细长。 夜色浓稠的像是化不开的墨,有些人的心情也是乱七八糟的,像是被搅动的死水,已经浑浊起来。 二人行在一处,脚步轻缓,好半晌都没有人开口说话。 空气里多了些尴尬的味道... 秦芙蓉轻咬着唇,微微侧着脑袋,眨巴着眼睛思趁良久,她应该要劝小叔收敛一些了,这混乱的叔嫂关系,哪怕她没什么过分的举动,哪怕她没有回应,可若是一日小叔的举动被外人看出来,她怕是第二日一早就得离开侯府的。 她抿了抿唇,轻咳一声,道:“你...” 那边的裴穆安也恰在此时开口,“你...” 则寂静无声的小巷,二人的声音同时响起。 裴穆安垂眸看着脸颊红红的小人,嘴角微微上扬道:“你先说。” 秦芙蓉也不客气,撇了撇嘴站定后故意瞪着裴穆安道:“今日之事纯属意外吗,小叔莫要将此事放在心上。” 谁知黑暗中的裴穆安却是胆大了起来,竟是直接朝她又靠近了些许,低头看着她的眸子,轻声却又坚定的开口道:“芙儿说的,是我心悦你这件事吗?” 秦芙蓉直接被裴穆安这记直球给打懵了! 不是,这个死直男出手怎么没轻没重的! “芙儿”两个字他说的极轻,像是羽毛般落到了秦芙蓉的耳尖,叫她的耳朵痒痒的,迅速红成一片。 而“心悦你”这三个字他说的又极重,像是直接豁出去般不管不顾,什么叔嫂什么人伦什么纲常,在此时都没有他裴穆安滚烫又炙热的心意来得重要。 这突如其来的正式表白叫秦芙蓉呆住了,她脑袋里只有“这家伙疯了”这几个字在嗡嗡作响。 眼看男人越靠自己越近,秦芙蓉涨红着脸有些憋气。 裴穆安垂眸盯着她的白皙俏丽的脸蛋,她脸上的红霞一直延伸到耳后,俏丽的像是他后院已经成熟的水蜜桃,粉嫩娇艳,散发着诱人的香气,叫他忍不住想要尝尝只属于她的青涩和甜蜜滋味。 秦芙蓉睫毛不住抖动,也不再去看他,退后两步,声音再次带上些许的惊慌失措,“小叔莫要开玩笑,你我叔嫂,还是守着礼法的好。” 说完秦芙蓉便伸手大力推了一把裴穆安,带着心烦意乱转身便跑走了。 裴穆安被她推的后退了一步,他也不生气,唇角上扬,眼睛里是化不开的浓情。 他心底像是有了些答案,那答案像是蜜果,甜的他都快要醉了。 他轻笑地看着前头有些落荒而逃的青色身影,朝身后伸了伸手,低低吩咐了句:“保护好她。” 空气里不知谁应了句:“是。” 一道如鬼魅般的身影迅速朝着秦芙蓉的方向奔去。 裴穆安在原地静默片刻,一直到秦芙蓉的身影跑出来小巷,他这才转身离开。 秦芙蓉一口气跑了很久,直到自己终于看到了灯火昏黄的夜市,这才扶着墙角松了口气。 似乎是不放心,她还往身后看了看,见裴穆安没有追上了,她拍了拍还在胡乱跳动的心脏,长长地吐了口气。 又平静了半晌,这才挪动了步子,也没用继续逛夜市的心情,随意买了个小物件,便来到了西市的巷口,踏上了回府的马车。 此时的车夫早就等急了,见秦芙蓉回来,忙不迭将人迎上马车。 秦芙蓉也未在意,几步便踏上回府的马车。 秦芙蓉将今日晚间的一切全部抛在脑后,洗漱过后便叫人拿来府上上月的账本查看,她这边叫自己忙起来不去想写乱七八糟的,那边红艳风尘仆仆的赶回了府。 秦芙蓉看红艳一双兴奋的眸子,摆摆手叫她坐下。 倒了杯水递了过去,问道:“怎么这么晚?可用晚膳了?” 红艳双手接过茶水,摇摇头道:“尚未,奴婢不饿,一会回去用便是。” 秦芙蓉嗔怪地看了她一眼,朝一旁的柳儿吩咐道:“叫小厨房做些红艳爱吃的,一会送去红艳房里,你们几个有想吃的宵夜也一并做了。” 柳儿笑着“哎”了一声,知道姑娘和红艳也有话要说,几步便出了门。 厢房内只剩下二人,红艳这才捂着嘴小声道:“姑娘,您猜今日结果如何?” 秦芙蓉抿着嘴故作思考片刻才忍着笑道:“那定是查出秦梦娇是父亲亲生了,不然你也不会这种表情。” 红艳不住点头,脸上的兴奋丝毫不减,“您不知道,永昌伯夫人最开始还不承认,得亏您偷摸的将当时接生的产婆给找来了,永昌伯夫人登时便瘫在了地上,想狡辩都不成,明日可有好戏看了。” 秦芙蓉挑眉:“明日?今日京兆府尹没处理?” 红艳摇头:“这丑闻要是爆出来,便是永昌伯府的丑闻,虽说没找到永昌伯夫妻杀人的证据,但若是御史参到御前,也够永昌伯喝一壶的了,不过,” 红艳迟疑了片刻,“不过今日奴婢还瞧见了三皇子身边的侍卫,怕是这事三皇子要插手了。” 秦芙蓉点点头,将面前的糕点往红艳身边推了推,示意红艳先垫垫肚子,她面色无波无澜,只平静道:“无所谓,咱们的目的已经达成了,之后,便是温水煮青蛙,慢慢来了...” ----------------------- 作者有话说:每次作话里头都想说些什么,删删减减的,最后只剩了一片空白。看文的你一定要天天开心啊,我也在努力变好了,加油加油! 第57章 秦芙蓉茫然地看着周围的一切。 此时的她站在一间奇怪的屋子里, 无窗无门,像是一个奇怪的空间,她的四周不断有各色纱幔翩翩起舞, 如烟云缭绕。 她感受不到风声, 却能直观地看到纱幔拂过她的脸颊,带来丝丝冰凉的痒意。 她还在奇怪自己身在何处,可下一瞬,她便落入了一道坚实有力的怀抱。 男人身材高大, 肩膀宽阔, 似是只穿了一层里衣,她能感觉到男人身上灼热的温度和紧绷的肌理。 男人动作亲昵地抱着她, 直接环上了她的手臂, 大手包裹着她的小手,滚烫的唇伏在她的耳侧,低低笑出了声。 半晌,男人才轻声道了句:“芙儿...” 她身体僵直,一动都不敢动, 男人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耳尖, 她半个身子顿时酥酥麻麻的,一股子热气从心口往身体四肢乱窜。 男人紧接着也开始有所动作, 密密麻麻的吻落在了她的耳尖,脖颈, 她浑身都被男人身上的热气包裹着,她仿佛是中了什么毒药, 她想张嘴,想推拒,开口却是娇柔造作的呜咽之声... 她似是软了腿脚, 连声音都变的黏腻异常。 下一刻,男人含笑的一句:“喜欢吗,嫂嫂。” 在霎那间如同晴天霹雳叫她从睡梦中醒来! 她抱着被子惊坐起身,心脏不断跳动,摸着额头不知是被热意激起还是被惊吓出来的汗,秦芙蓉只觉得实在荒谬。 老天爷,她莫不是疯了!怎么会做这种梦! 好半晌,她才平复心绪,认命似的下了床,拿起塌边凉掉的茶盏,一口气喝了个精光。 又去净室洗了把脸叫自己清醒,这才又爬上了床榻。 得亏她屋里从来没有叫人值夜的习惯,若是有事情都是摇窗前的响铃,丫鬟才会进门,此时若是被春儿柳儿看到她一脸春色的模样,怕是会缠着她一直盘问下去。 揉了揉自己有些不太清醒的脑袋,将自己埋进锦被里。 于是下半夜,秦芙蓉都处于翻来覆去的状态... 她很烦,她怎么会做那种梦呢,做就做吧,还是和裴穆安... 她真得走了,这侯府是一点也不给她养老的机会,叹了口气,烦躁的裹着被子滚来滚去。 秦芙蓉决定待圣旨下来,继子大婚后她便立马脱身。 还好过几日便是万寿节,赐婚的圣旨在那日应会下来。 她不知何时才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只知道那时她似是听到了鸡鸣声。 没有睡好的结果便是在第二日没什么精神,哈欠连天的。 好在今日秋雨纷飞,她也没打算外出。 晨起后便是雷打不动的请安项目,踏着细密缠绵的雨一行人来到了老夫人院里。 今日的老夫人难得不再对秦芙蓉冷脸,见她来了瞧着她不甚精神,还关心道:“府上事多,你凡事不必亲力亲为,也得好生歇息,每日不必那么操劳。” 秦芙蓉颇有些受宠若惊,还同站在老夫人身侧的裴映雪递了个疑惑眼神,心说这老太太今日难不成是吃错了药了? 裴映雪悄悄嗔了她一眼,叫她老实一些。 只是秦芙蓉太了解老夫人了,谢过后又随口说了几句家常便听老夫人道:“你身为长嫂,穆安的婚事亦需你来操持,这里有几家门第相当的贵女,你且先拿去看看,过几日万寿节宫中设宴,到时候各府上的夫人小姐必然都会到场,若是遇见这几位,你也好好瞧瞧,替穆安相看一番。” 夫人话音未落,钟嬷嬷便弯腰呈过来几个册子,秦芙蓉边点头边伸手接过,心中已然明了。 她就说吗,老太太给自己好脸,绝对是事出有因。 她随手翻看了下几个册子,上边有各家贵女的名讳及小像,各个都是明眸皓齿长相极为出色,年龄也都在不大,最小的也才十六岁。 她眨眨眼睛,压下心底的那丝若有若无的异样情绪,面上始终带着得体和煦的微笑,躬身道:“是,母亲放心,为小叔挑选妻子是大事,儿媳定竭尽全力,不辱使命。” 她的话叫老夫人的脸上也带上了满意之色,老夫人刚要开口嘱咐几句,便听外头一阵脚步声,伴随着春兰的一句“二爷来了,”便见裴穆安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 裴穆安便是知晓她也在,才故意选了这么个时辰进来的。 昨夜他忙到很晚才回到府里,一夜精神抖擞,脑海里满是她的身影,她身上的香味叫他不住沉迷,根本无心睡眠,爱和眷恋像是毒药,他中毒已深,且无药可解。 此时的他只想多看她几眼。 规规矩矩地躬身道了句“母亲,”又依次像裴映雪和秦芙蓉问安。 秦芙蓉早已没了前夜的尴尬羞涩,此时的她早已恢复了定北侯夫人的公正端庄,微微颔首回礼。 见小儿子来了,老夫人脸上地笑意更甚,直接道:“你来的正好,刚才还叮嘱你嫂嫂给你相看,你都二十多的人了,屋子里连个贴身伺候的人都没有,像什么话,你的婚事也必须马上安排上,最好落在少阳前头才好。” 裴穆安听这话直觉得是晴天霹雳,略带紧张的眼神不由分说的便落在了秦芙蓉身上,只见秦芙蓉脸上并无异样,只柔声笑道:“母亲说的极是,小叔放心,母亲选的这几家我都看过,都是极好的人家,定能为小叔寻到一位极般配的贵女。” 她的语气十分平静,看着他的眼神也好似只是在为自家小叔操心婚事,那夜的暧昧情动仿佛像一场梦,早就消失无踪,连一丝痕迹都没有了。 裴穆安登时便沉了脸色,深吸口气看了她一眼,这眼神十分复杂,带着困惑不解,好似在无声地询问她是否是真的会将自己推出去,推到别的女子身边。 秦芙蓉只淡笑回视,面色平静,眼神无波,好似这些事是理所应当,并未在她心底留下什么痕迹。 裴穆安按下心中的酸涩,转头对着老夫人直接了当道:“儿子的婚事母亲不必操心,儿子已有钟意之人,待时机成熟,儿子自会带她来见过母亲。” 这话一出叫在场的人无不大吃一惊。 最激动的自然是老夫人,面上顿时带了喜色,大喜,十分之惊喜。 是嫂嫂又怎样 第53节 她这个小儿子,一向不近女色,别家公子十五六岁房里便有了人,自家小儿子院子里只烧火的婆子是妇人,一度叫她发愁的很,尤其是后来小儿子从了军,怕是连只母苍蝇都没有见过,她心里便更发愁了,就怕儿子再生出个断袖之癖。 她也没少给小儿子相看,但他这人执拗的很,直接推拒了她给相看的婚事,尤其这人又远在边关,大儿子也纵容着,这婚事便一拖再拖,到了如今二十有二还没有着落。 现下听到儿子有心上人,老夫人自然是开怀的,忙问道:“是哪家的贵女?怎么从来没听你提起过?多大年龄了?可在京中?” 裴映雪看看自家母亲焦急的面色,又看了眼自家小弟似有些难言之隐的面色,心中虽有些疑虑,但是也没往深处想,听到母亲这一连串的问题笑道:“母亲这一连串的问题,还得叫小弟慢慢回答才是。” 老夫人拍了拍女儿的手点点头,按捺住心中的激动,眼睛再度紧紧地落在小儿子身上。 裴穆安只抱拳道:“人在京城,年龄比儿子小上几岁,别的不便多说,待儿子表明了心意,自会上门提亲。” 老夫人张了张嘴,想多问几句,裴映雪看了看弟弟那不想多说的神色,笑着朝母亲递了个眼神道:“母亲,小弟不想说便不说了,来日方长,咱们总会知道的。” 老夫人思趁半晌这才作罢,只是裴穆安也不给她再问下去的机会了,躬身道了句:“儿子还得进宫一趟,这便先退下了。” 转身便大步离开了屋子。 秦芙蓉从始至终都站在一侧,脸上挂着恬淡的笑,只在裴穆安说自己有钟意之人时目光闪了闪,只是速度太快,无人能注意到罢了。 裴穆安转身时偷偷看了她一眼,见她面上无丝毫异样,心里有些憋闷,但又想到二人目前尴尬的关系,在瞬间便释怀了。 他知晓她同长公主保证过的事情,只等侄子大婚,她拿着和离书离开侯府,到时候,他便能正大光明的站在她身侧了。 从昨夜,他便能感受到,她对自己是不同的,此时的他不光信心满满,还对二人充满了憧憬和希冀,只待那天的到来了。 眼看小儿子走出了门,老夫人心中生气了一股无力之感,但她又无可奈何,从前大儿子在时还能管的住这个小儿子,如今大儿子去了,便再也没有人能说的动他了。 她叹了口气,又正了面色道:“这孩子的性子总是这般叫人捉摸不透,虽不知穆安钟意哪家贵女,但是也不能由着他的心意来,” 她转头秦芙蓉,不由分说地吩咐道:“这名册上的几家你也都注意着,该走动的走动,先搞好关系,我儿身为定北将军,总得是找一门门当户对的婚事才行。” 一旁的裴映雪看着自己母亲无奈摇头,小弟都如此说了,母亲竟还是要横插一脚,这不纯找事吗。 秦芙蓉看到了裴映雪的表情,忍着笑冲她挑了挑眉,躬身道:“是,母亲放心,儿媳定会注意的。” 第58章 秋日的太阳并不激烈, 阳光透过薄薄的云层往地面洒上一层金色的暖意。 为了三日后宫中的万寿节,秦芙蓉定制了套礼服,今日一早便出门试衣。 侯府奢华的马车行在宽阔的大道上, 迎着秋风哒哒作响。 裴映雪母女一同前往, 只是裴映雪丈夫并不是京中官员,是不能一同进宫的,裴映雪倒不在乎这个,最近得到的消息是过了年丈夫便能调回京中做守备, 她们一家人也能团员了。 这本应是件叫人高兴的事情, 但她总觉得心头有些阴霾,挥不去也打不散。 她在京中的院子其实早就收拾好了, 只是一直放心不下母亲和秦芙蓉, 这才没有贸然搬出去。 最近她一直觉得侯府有些太过平静了,这平静下面似乎包含着什么惊涛骇浪,实在叫她心慌。 不光是芙蓉同母亲之间别扭的婆媳关系,母亲执拗,芙蓉大胆, 这对婆媳自然多是隔阂。 可她总觉得侯府平静的表面下似乎隐藏着别的什么东西。 连自己女儿也时常看着自己欲言又止的, 但当她问是何事之时,女儿又不对她言明, 总是笑嘻嘻的将话题引到别处,顾左右而言他。 侄子还因琐事被小弟给关在院子里几天, 最近更是每日神龙见首不见尾,连他祖母都很少见到他人。 她一方面担心侄子同小弟的关系, 一方面又有些不放心侄子。 少阳同大哥是不同的,他骨子里就不爱同人亲近,这孩子从小便是这般, 尤其自大嫂去后,少阳更是像变了个人。 她也是有几年未归家了,再次见到侄子,虽表面上侄子待人温厚谦和,但她总是觉得现在的侄子像是带了层假面,看着亲近,却是疏远的,叫她愈发地看不懂。 至于小弟,她更是觉得小弟最近非常奇怪。 每日晨起给母亲请安时总能见到他,她觉得自己在小弟的眼神中看到了什么,但她又总是抓不住那些细节,看不清楚想不明白。 叹了口气,掀起车厢窗幔看了眼外头热闹的街市,耳边是芙蓉和陆馨两个在谈论最近京中新兴起的妆容,那欢声笑语叫她轻轻扬了扬唇角。 罢了,想不明白便不想了,她总能知道的。 出了府,秦芙蓉的这个心情自然也好了起来。 来到定制衣裳的绣坊,女掌柜早就守在门前,见几人下了马车,连忙将人迎了进去。 自得到了母亲的嫁妆,秦芙蓉便财大气粗起来,小手一挥叫陆馨去选几身实兴的秋装,不必在乎价格,只要她喜欢的,统统买上。 裴映雪嗔怪的看着她,叫她收敛一些,她笑嘻嘻的抱着裴映雪的胳膊,二人一起细细挑选。 这各色的绫罗叫人看弯了唇角,裴映雪嘴上说着“实在破费”,眼神在看到自己喜欢的锦缎之时也是放着光的,女人嘛,哪有嫌衣裳多的。 命人将选好的成衣送进雅间,几人也进去休息片刻。 天衣坊乃是京中最大的绣坊,雅间自然高端雅致,茶水香料,更有绣娘排列,贴身伺候。 天衣坊是京中高门贵人经常会逛的地方,里头的衣裳款式新颖,算是京中的一个风向标,秦芙蓉的“天下第一楼”其实也有定制衣裳的场所,但她觉得参加宫宴,还是来天衣坊定制比较好,这里的绣娘师父深谙礼制,在材料和颜色上,都不会有逾越品级的危险。 她先试了自己定制的衣裳,腰线和肩头那里有些不合适,脱下吩咐绣娘略微修饰,她便一屁股歪在了窗前的榻上喝茶吃点心。 裴映雪看她这模样,指着她无奈的摇头道,“你啊,是愈发的懒了。” 秦芙蓉挑眉轻笑,才不在意她这包含奚落的话语。 她的目光看向窗外,天衣坊很大,内里还有几间绣楼,她所在的位置便是在绣楼的三楼,透过窗子,她可以看到天衣坊内里院子的全景。 院子里有棵老枫树,红彤彤的枫叶落了一院子,如霞似火,红得惊心动魄,像是铺了一层红色的绒毯。 那女掌柜也是个妙人,也未叫人打扫这满地的落红,任由这景色肆意。 阳光为这片浓烈红色镀上一层金边,她挑眉看着这景色,竟真的觉得自己有几分身在世外的意味了。 只是下一瞬,她便收起了脸上的笑容。 远远地,她便看到了那一对相携而来的身影。 裴少阳身着月白色长袍,身形颀长清瘦,俊美非常,安宁郡主行在他身侧,娇小可人,一身月白色衣裳绣满了金色的牡丹花。 这么瞧着,一个是玉树临风清冷如月,一个明媚非常明艳如火,十分般配。 一众奴仆远远地跟在二人身后,不敢打扰。 裴少阳不知说了什么,安宁立时掩唇笑了起来,身子笑的前仰后合的,头上的步摇随着她的动作来回摆动,脸上还带着一抹艳丽的红霞,跟周身的漫天枫叶竟是神奇的融合在了一起,人面和枫叶交相辉映,美不胜收。 可即使离的远,秦芙蓉还是看清了裴少阳的脸色,他虽然开口说着话,嘴边噙着些笑意,但他的神色分明是淡淡的,眼睛里没什么笑意。 秦芙蓉叹了口气,刚想移开目光,不料裴少阳似是有所察觉,眼神倏然便扫了过来,对上了她的眼睛。 裴少阳冲她挑眉,玩味地勾了勾唇,竟是当着安宁的面冲着自己的方向揖了一礼。 他的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叫人挑不出半点错处,可秦芙蓉还是感受到了继子这一行为的挑衅。 秦芙蓉冷笑一声,她这个继子,分明是还没长记性。 她直接无视继子,只脸上重新挂上了和煦的笑容,冲着向她打招呼的安宁微微摆了摆手。 安宁刚才还有些奇怪身侧之人的动作,可当她抬眸看向楼上之人是秦芙蓉时,眼睛倏然一亮。 她很高兴见到秦芙蓉,尤其又是同心上人一起,小姑娘的心思非常明显,小脸不自觉红了又红。 秦芙蓉微微摇头,心中不自觉带了几分怜惜和无奈,这丫头,算是载在继子身上了。 恰在此时裴映雪也走了过来,她顺着窗户看到外头的二人,亦是含笑的朝二人招了招手。 秦芙蓉看着二人明显往雅间来的步伐,撇了撇嘴,继子最好不要在大庭广众的闹什么幺蛾子,不然的话,她这个继母,便是要真的家法伺候了。 陆馨正好换了一身粉嫩的衣裳,刚一出更衣室便看到了一脸纯真娇憨的安宁进门,登时便高兴的拉着安宁又进了更衣室去选衣裳去了。 二人叽叽喳喳的,倒给雅间添了几分热闹。 二人差不多的年纪,喜欢的颜色也都是差不多的,秦芙蓉又吩咐掌柜多送些衣裳进去叫二人选,账目一同记在自己身上。 裴映雪在一旁看着她无奈道,“知晓你嫁妆丰厚,可金山银山也没你这么个花法。” 秦芙蓉只微微一笑,余光扫过缓步而来的继子道:“这不是安宁也在吗,我这当准婆婆的,总得给未来儿媳准备些小礼物,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裴少阳已经行至二人身前,秦芙蓉则是转头看着裴少阳故意道:“侯爷今日便做的极好,有时间多陪陪安宁才是,若是差了银钱,便差人来母亲这里支取,待侯爷大婚,母亲便能松快一些了。” 裴少阳竟是轻笑一声,眼睛直视着她,目光灼热,带着三分讥讽和某些说不清的情愫,他抱拳,冲着秦芙蓉作揖道:“母亲说的极是,儿子记下了,儿子定经常陪着安宁出门,也会定时差人去母亲那支取银钱的。” 裴映雪本是在喝茶,可刚放下茶盏一转头便看到了侄子看秦芙蓉的眼神,她心下猛的一震! 侄子的眼神灼热分明带着玩味,侄子嘴上说着恭敬的话,可那态度却跟从前大相径庭。 她在人前谦逊有礼的侄子,在这一瞬,竟像是个轻佻的浪荡公子... 裴映雪不自觉便皱了眉头。 可裴少阳似是感受到了姑姑的眼神,他知晓自己神态的不妥,在姑姑看向自己时的一瞬将身上的气息全部收敛起来,又变成了那个知礼守节之人。 但裴映雪并不觉得刚才是自己眼花了。 联想到了前几日侄子被他小叔教训的事情,裴映雪脑海里生出了一个荒谬的想法。 侄子怎么就因为一封书信就被小弟打了?只是因为郡主吗? 她猛的看向秦芙蓉,想从秦芙蓉的脸上看到些蛛丝马迹。 可秦芙蓉的神色始终是淡淡的,她垂眸轻吹着手上的茶盏,对裴少阳暗藏挑衅的话,也只是轻轻的“嗯”了一声,便不再言语。 裴映雪不动声色的继续打量侄子,可一直到陆馨和安宁挑选完衣裳出来,都没有再看出其他的东西。 于是,看着外头的太阳,她轻笑着邀请安宁同她们一起用膳。 安宁自然是欣然前往,秦芙蓉在感受到裴映雪看向自己震惊的眼神之时便猜出了裴映雪察觉出什么,一同用午膳而已,她自然是不能拒绝的。 幸好之后裴少阳再也没露出什么奇怪的眼神来,用过午膳,安宁和裴少阳便同她们分开了,秦芙蓉命人又打包了套首饰一并送到了安宁马车上,又带着得体的笑容嘱咐了继子两句,她这才登上了自家的马车。 好不容易出府,自然不会午膳后就回去,一行人往“天下第一楼”去。 午后的阳光透过车窗落在每个人的脸上,车厢只有陆馨兴高采烈的声音。 裴映雪虽也面上含笑应和着陆馨,但那笑容底下明显藏着心事,目光时不时飘向秦芙蓉,带着探究与欲言又止。 秦芙蓉将她这番神态尽收眼底,心下明了,该来的终究躲不过。方才裴少阳那片刻的失态,果然没能逃过裴映雪的眼睛。 秦芙蓉心里叹了口气,这关还是来了。 一进“天下第一楼”,陆馨便像是脱了缰的小马,一脸兴奋的带着几个丫鬟自顾自去玩耍。 秦芙蓉看着又瞧着自己欲言又止的裴映雪,无奈上前牵着她的手道:“走吧,咱们去喝茶,你想知道的,我都告诉你。” 是嫂嫂又怎样 第54节 ----------------------- 作者有话说:下章得周一或者周二,我一般写完会修好长时间,其实发了之后也会自己看两遍,改错别字…改语病…我写文真的属于很慢那种了…… 第59章 裴映雪似是被刚才听到的话语给震惊到了, 她嗫喏着唇看着秦芙蓉,一句话也说不出口,良久之后, 她终是叹了口气, 只觉得身体像是被掏空了,揉着眉心瘫坐在椅背上。 秦芙蓉见她如此便挥了挥手,叫红艳退了下去。 继子的那些事她身为继母实在没法张口,只能借红艳的嘴, 将这些隐秘又糟心的事情给裴映雪解释清楚。 红艳轻手轻脚地将雅间的门窗都关好, 挥退了一众奴仆,自己个儿在雅间门前守着。 她没忍住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颇为紧张的往雅间内看了一眼, 心中实在担忧,姑奶奶不会真的怪罪到咱们夫人身上吧... 侯爷的心思确实是大逆不道,有悖人伦,可这跟咱们夫人真的没什么关系啊。 红艳抿着嘴,心里七上八下的, 姑奶奶同夫人感情一向亲厚, 她只希望姑奶奶能明察秋毫,不要将这事情怪在咱们夫人身上才好。 雅间内的光线有些暗沉了, 连带的人的心情都变得消沉。 秦芙蓉小心的看了眼裴映雪,见她脸上看不出喜怒, 可是裴映雪只是低垂着眉眼,目光空虚没有焦点, 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她静静地坐在一旁,一颗心惴惴不安的,等待裴映雪发作。 室内一时之间寂静非常, 只剩下二人平缓的呼吸之声, 半盏茶的时间过去,秦芙蓉觉得有些渴了,终是起身给二人倒了杯茶水,轻轻地将其中一茶盏推到了裴映雪面前。 似乎是听到了茶水的响动,裴映雪也终于有了动作。 她抬眸看到脸上带着几分不安和讨好的小嫂嫂,那双平日里看着她总是明亮的眸子里此时更是带上了几分的小心翼翼。 望着这样的秦芙蓉,裴映雪心中,因听到侄子那有悖常伦的心思而产生的最后那丝芥蒂,也在瞬间烟消云散了。 大哥去后她便一直待在侯府,不说别的,身为嫂嫂的秦芙蓉,在行事上是没有丝毫逾越礼数的地方,若说侄子对嫂嫂产生了别样的心思和妄念,似乎也只怨她姿容太过昳丽貌美。 可长相,乃是天生父母给的,天生地养,若是花儿的绽放也是有罪的,那怎么世间怎么还会存在那么多娇艳名贵的花儿呢。 裴映雪深深的叹了口气,起身来到了秦芙蓉身前,握住了她有些微凉的手,心疼地看着她道:“你别多想,我知你为人,也懂你,刚才我只是有些想不明白少阳,他,他为何会如此,没有怨你的意思...” 这话叫秦芙蓉鼻腔瞬时酸涩起来,她抽了抽鼻子,点点头,只听裴映雪却忽然道:“其实,你本来年纪便小,再嫁人也是应该的事情,只是...” 秦芙蓉一听这话,眼中快要溢出泪瞬间被逼了回去,她立马扯着裴映雪的袖子道:“待侯爷和安宁大婚我便搬到庄子上去,你可莫要再说什么改嫁的事情了,我都嫁过一次人了,可叫我再逍遥几年吧,这嫁人又没什么好处,我才不稀罕。” 她这边还在口出狂言,那便裴映雪上手就拧了她一把。 轻嗤道:“你再胡言乱语,小心我拧你耳朵!” 秦芙蓉撇了撇嘴,老实地点了点头。 半晌她又抽着鼻子抱着裴映雪的胳膊,二人靠坐在一处,秦芙蓉将头轻轻的靠在裴映雪的肩头小声嘟囔道:“我以为你会怪我呢,虽然我确实没做错什么。” 裴映雪白了她一眼,嗔怪道:“其实刚听到是实在震惊,心里也是有些别扭的,但是仔细想想,这事情怎么能怨你呢,你已经做的很好了,侯府被你打理的井井有条,连我母亲都被你治的服服帖帖的,” 裴映雪想到自己母亲和秦芙蓉这对冤家婆媳,又想到若是母亲知晓侄子对嫂嫂的心思那可怎么办,半晌叹了口气,“这事啊,必然是不能叫母亲知晓了。” 秦芙蓉点点头,无所谓道:“侯爷大婚后我便带着和离书走,到时候侯府这后院便叫给郡主,我就功成身退了,母亲不会知晓的。” 裴映雪张了张嘴,伸手抚了抚秦芙蓉的后脑勺,轻声道:“如此也好,表面上你还是侯府的老夫人,有侯府撑腰,你在庄子上逍遥快活也好。” 她的轻拍着秦芙蓉的后背,像在安抚她一般,“只是,我还是觉得你受委屈了...” “委屈什么?”秦芙蓉仰起脸,脸上满是清浅地笑,“能将侯府的担子卸下,也完成了侯爷交代的事情,我这不知会有多快活呢。” 窗外已经是日暮西沉,昏黄的日光将靠坐在一处的两人染成温暖的剪影。 秦芙蓉捂着嘴巴在裴映雪耳后不知说了些什么,二人笑的前仰后合的,这一刻,秦芙蓉和裴映雪的情谊已经超过了姑嫂,成了名副其实的闺中密友。 二人闹了半晌,终于推开了窗户,她的眼睛随意扫过庭院,只一眼,便又看到了午膳时才见过的继子。 她皱着眉头看着刚好进入对面小楼大门的几人。 为首的一身锦衣富贵非常,正是那位天潢贵胄二皇子。 而他的身侧,正是刚刚同她们分别不久的继子裴少阳。 二皇子揽着继子的肩头,二人很是亲密熟稔的模样。 这雅间是秦芙蓉专门留给自己休息的地方,她可以随时打开窗户,观察到“天下第一楼”后院几处小楼的动向,今日,还真就叫她看到了什么。 见她皱着眉头看着窗外,本在吃糖水的裴映雪也是有些奇怪,起身来到了她身旁。 只是裴映雪过来的时候,一行人已经进去了。 见裴映雪奇怪的看着自己,秦芙蓉如实道:“那小楼是专门留给贵人宴请的场所,极尽风雅,也奢华,有伶人歌舞,也有曲艺杂谈,我刚刚,看到了,侯爷和二皇子一起进去了。” 秦芙蓉皱着眉头将窗户关上,神色有些担忧,“侯爷一向同太子交好,这怎么,又和二皇子...” 裴映雪的脸色倒是没什么变化,她知晓秦芙蓉对侄子无一丝杂念,此时的她只是站在侯府主母的位置上担心着什么。 她轻轻拍了拍秦芙蓉的手背,宽慰道:“这天家想同谁好便同谁好,咱们是不能拒绝的,你且放心,少阳不傻,该站在谁身侧,他心里清楚的很。” 虽说秦芙蓉心里还是有些奇怪,但裴映雪都如此说了,她也便没再将此事放在心上,只是想着这是继子自己的事情,她还是远离一些更好。 裴映雪看着她的表情,轻笑道:“你啊,还真是时刻把自己放在继母和侯府当家主母的位置上,事事操心的很。” 秦芙蓉挑眉,“可我现在确实就是啊,我也不想当这个继母和当家主母,” 叹了口气,又抱着裴映雪的手臂哀叹,“赶紧叫侯爷大婚吧,这劳什子的当家主母,我是不想干了。” 裴映雪无奈看着她,知晓她这是真想走了。 但抱着她手臂的秦芙蓉,脑海里忽然闪现出小叔的身影,眼神不由自主地闪了闪... 一直到登上了回府的马车,秦芙蓉都不知该不该交裴映雪知晓裴穆安对自己也有不为人知的心思。 作为密友,她可以肆无忌惮的同她诉说琐事,可在这事上,她是不敢的。 只因裴穆安同裴映雪时亲姐弟。 就像继子之事是她借红艳的嘴说出来的一样,这事也不该由她亲自说明。 只是她总感觉这事弄的她心里跟有鬼似的,憋闷的厉害。 她担心有一日裴映雪知晓,再一次来质问她。 映雪知晓后不会认为她勾引了继子还不行,还勾引小叔吧... 不会的,就今日的态度来说,小姑一直是站在自己身边的。 于是她转头便去安慰自己,她同裴穆安清清白白的,只是叔嫂上的关系,她心虚个什么劲,老实的在侯府待上最后的时间,之后离了侯府,什么小叔和继子,不都是路人吗。 这么想着,她心里也就好受了很多。 马车颠簸,将秦芙蓉那点子忌惮都颠在了脑后,她轻笑着同裴映雪一起夸赞陆馨尝试的新妆面。 外头暮色沉沉,车厢里已经燃起了灯火。 很快马车便在侯府门前缓缓停下,门帘外,一声“姐姐和嫂嫂也回来了。” 叫秦芙蓉正要下车的脚步明显一顿。 跟在秦芙蓉身后的陆馨感受到了舅母身体在瞬间的僵硬,她咬着唇,悄悄地看了眼立在马车前的身形高大身影,正是她那小舅舅裴穆安。 瞬间秦芙蓉已经恢复了仪态,神色淡然的扶着丫鬟下了马车。 陆馨捏着帕子,轻轻抿了抿唇,默不作声的在下车后故意挡在了舅母身侧。 天色将黑,裴穆安一身黑衣劲装挺拔的站在那里。 裴映雪越看小弟越是觉得骄傲,就这英武的身形,俊美的面庞,除了有些黑,自是没什么人能挑出错来的。 她笑着道:“今日回来的倒是早。” 她看小弟又是一身黑衣,几步上前拍了拍小弟的手臂,嗔怪道:“不是叫你穿些鲜亮的,整日都是一身黑,哪家小姐会喜欢这么暗沉的颜色了。” 裴穆安低头看了眼身上的衣裳,目光不自觉的撇向秦芙蓉,见秦芙蓉唇边挂着清浅疏离的笑,看也不看这边,无奈看着姐姐道:“姐姐教训的是,明日我便换上鲜亮些的。” 裴映雪满意点头,一行人这才往府里进。 一旁的陆馨不动声色地将小舅舅的动作收紧眼底,只觉得小舅舅的眼神要是再不收敛一些,外人怕是很难看不出他的心思来了。 在进府门时,秦芙蓉同陆馨走在一处,姐弟两个并肩走在前头,秦芙蓉自看到小叔的那一刻,那夜荒诞的梦境如潮水般涌现在她的脑海里,叫她烦不胜烦。 她虽然面上不显,心里恨不得赶紧回到自己院子,远离这么个男人。 人越是焦急,脚下便越容易出错。 于是她迈进侯府门槛的时候,身子便被裙摆绊了一下,陆馨轻呼出声,红艳忙伸手去扶,却有人快了她们一步。 前头的男人像是早有察觉,忽然转身,长长的手臂将她稳稳扶住。 隔着秋日不太轻薄的衣料,她都能感受到男人掌心灼热的温度。 在那一瞬间,秦芙蓉想死的心都有了... 第50章 夜幕已经降临。 回到自己院子的裴映雪, 想到刚才府门处裴穆安扶秦芙蓉的那一把,怎么想怎么都觉得不太对劲。 穆安的动作实在是过于紧张和迅速,她尚未反应过来, 穆安的手早已经稳稳地拖住了芙蓉的手臂。 至于芙蓉, 她虽很快拉开了同穆安的距离,可面上分明是染了红霞的。 虽说二人只有短暂的接触,但裴映雪还是觉得弟弟的表现实在是有些过于关心了。 她皱着眉头轻声看向一直垂眸行在自己身侧的女儿,试探着问道:“馨儿, 你有没有觉得, 你小舅舅今日有些不太对劲?” 陆馨张了张嘴,纤长的睫毛抖动了几下, 她有些迟疑, 实在不知到底该如何回答。 她脑海中天人交战,片刻后终是下定了决心,朝着母亲轻轻点了点头。 “母亲,咱们进去说话。” 母女一同来到内室,陆馨挥退了一众奴仆, 见厢房的门关上才看向母亲。 是嫂嫂又怎样 第55节 母女俩坐在榻上, 裴映雪看着面带严肃的女儿,心中不安之感越来越强烈。 陆馨看着母亲, 小心翼翼道:“娘亲,女儿早就发现小舅舅看大舅母的眼神, 有些,不太清白...” 裴映雪脑袋轰的一声, 只觉得是晴天霹雳! 白日才知晓侄子对芙蓉的不轨之心,怎么,怎么连, 连小弟也那般吗! 裴映雪顿时沉了脸色,脑海里不由得又浮现了刚才那一幕,想到芙蓉略显激动的神色,芙蓉怕是也看出了些什么的... 她深吸口气,面色严肃地看向女儿,沉声道:“你是何时发现的?” 陆馨抿着唇,嗫喏半晌道:“上月,同大舅母一起在庄子上那次,小舅舅风尘仆仆地赶往庄子,嘴上说是路过,还说是接到了您的书信才去的,可是女儿瞧着小舅舅看大舅母的眼神,实在过于明显...” 她见母亲的面色难看,想到大舅母对她的好,连忙道:“不过母亲这事大舅母应是不知情的,分明是小舅舅一厢情愿罢了,大舅母一直端守着礼节,女儿没有看到大舅母有逾矩的地方,真的。” 陆馨焦急,忙举双手保证秦芙蓉的清白。 却见裴映雪却是长长叹了口气。 “傻孩子,你大舅母聪慧的很,你小舅舅的那点心思,你大舅母想必早已察觉,只是她不愿意戳破那层窗户纸罢了。” 裴映雪揉着眉心,难怪最近她一直觉得小弟有些奇怪,尤其在晨起向母亲请安,她和芙蓉都在的时候,总是能“偶遇”小弟,每次她看向小弟的时候,小弟的眼神都闪烁着,躲躲藏藏的不敢同她对视。 原来是在这等着呢。 午后那股难以言喻的气闷再次涌上心头,裴映雪被堵的心里难受极了。 她统共就这一个侄子一个弟弟,怎么就都看上同一人了呢! 看上一人也就罢了,那人偏偏还是大哥的遗孀! 这二人的心思,说生大逆不道都是不为过的,这都叫什么事啊! 都说红颜祸水,她们这定北侯府还真就出现了一位。 还是她嫡亲嫂嫂,闺中密友! 思绪纷乱,裴映雪只觉得脑袋一阵刺疼,头疾直接被气犯了,她靠在榻上,紧闭着眼睛久久都未言语。 陆馨看着母亲的模样,瞬间便看出母亲是又犯了头疾,忙去翻找去上次太医留下的药丸来喂给母亲吃下。 好半晌,见母亲面色终于和缓了一些,陆馨才大着胆子道:“母亲,虽然大舅母和小舅舅在身份上是叔嫂,可是女儿却觉得,无论是品貌还是才情,二人都是十分相配的,尤其是皮相上...” 裴映雪被女儿这话气的直接睁开了眼,她生气的看着女儿,张口想骂两句,却在看到女儿认真的眸子时全部咽了回去。 想到秦芙蓉和裴穆安站在一处的模样... 在外貌上,二人确实都是极为出众的,尤其芙蓉生的娇艳,姿容昳丽,貌美如花。 小弟则是高大英俊,身上又带着战场上磨炼出来的凌然气质。 若是仅看外表,二人并肩而立,却为一对璧人,养眼的很。 可在身份上... 寡嫂和小叔,确实是与礼法有亏,也有些惊世骇俗了。 但是也比和侄子强啊! 这么想着,裴映雪便不再排斥小弟和秦芙蓉这对叔嫂的组合了,她甚至忽然觉得,像芙蓉这般好的姑娘,若是能够留给自家人,实在是极好的事情,毕竟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母女二人静坐半晌,裴映雪终是摆了摆手,对着陆馨道:“罢了,咱们权当不知,待你表哥大婚后你舅母就搬去庄子了,这糟心的事情,待之后再说吧。” 陆馨张了张嘴,但又在看到母亲闭起的眼睛之后终是将肚子里的话咽了回去。 小舅舅啊,馨儿只能帮你到这了。 回到自己院子的秦芙蓉亦是感觉身心疲累。 洗漱后她便挥退了下人,将自己扔进了柔软的锦被里。 今晚上她实在有些心烦意乱。 当着裴映雪母女的面,裴穆安那失礼的举动再一次搅乱了她的心弦,那夜的紧身相贴和梦里的荒诞举动交织在一起,叫她脸颊又是一阵火热。 翻来覆去的怎么都睡不着,推开窗子看着外头漫天的繁星,秋日爽朗的冷风终是吹散了她心中的一丝烦闷。 身心一阵清明,转身穿了件外袍,她准备出去转转。 只是刚推开门便看到了守在门外的红艳。 她无奈的看着红艳,柔声道:“怎么还没睡?” 红艳揉了揉脑袋没有回答,只是神情有些小心翼翼的,眼神中写满了对她的担忧。 她进屋又取了个披风出来给她披上,小声道:“知道您今日心情烦闷,奴婢想着或许您还没睡,便一直在门外守着。” 她心头一暖,轻笑点头,“你都比春儿她们两个更解我了,” 她拢了拢身上的披风,看着头顶的星空道:“我确实是有些烦了,想出去走走,透透气也好。” 红艳点头,“奴婢陪着您。” 言罢红艳便紧紧跟在她身后。 二人行在侯府的青石小径上,偶有几声虫鸣响起,在无声的夜里显得格外响亮。 其实红艳心里也烦,对于这叔侄的心思,红艳是第一个察觉到的。 今日夫人又跟姑奶奶摊了牌,虽然夫人是真没那种心思,但是她还是会担心姑奶奶误会夫人,在府门前二爷又那般失态... 红艳总觉得自己有负老侯爷所托,对夫人得保护和照顾,没有那么周全... 但是红艳心里又一阵胡思乱想,若是真叫夫人在这二人中选一个,她倒是觉得,二爷比侯爷要强的多,至少二爷一向不近女色,只对夫人有这么些心思,侯爷嘛... 秦芙蓉不知红艳心中所想,她只是看着夜色下的侯府,感受着夜里的那份安宁,心中份烦闷亦消散了不少。 走着走着,便来到了熟悉的院门处。 月华如水,照得周围一切都带着萧瑟清冷。 她同红艳站在院门前,静默半晌,久久未曾言语。 片刻后,她还是伸手推开了院门。 “吱呀”一声后,露出那个熟悉的院落来。 看门的婆子似是没想到半夜还有人来,早就不见了人影。 秦芙蓉看着夜色下她住了半月的院子,心中突然有些五味杂陈的。 这里是她熟悉而又带着些陌生的地方,她缓步而入,看着这个她和丈夫一同居住的院子,心里升起一股的酸涩。 那个男人,虽是她的丈夫,但他们却有名无实,未曾有过什么亲密接触,最多的,也只是大婚那夜的同塌而眠。 他更多的,是拿自己当女儿养。 他待自己极好,好的叫人无可指摘,非常周全妥帖,甚至在去世之前都给自己安排好了退路。 可如今,站在满是他曾存在过的院子里,她心里却没来由的生出了一股子的心虚... 她好像做错了事情。 虽然,事实是她什么都没做,可现实,她好像又做了什么... 她的儿子和兄弟,都妄图同她纠缠不清,而她,对其中的某一个人,并不排斥,甚至,心里也产生了一丝悸动。 一阵凉风袭来,叫她打了个冷颤,她裹紧了身上的披风,只觉得这一阵寒凉的风,好似是那个人在诉说着他的不满,叫她退无可退,无可回避。 月光将她的影子拉的细长,她的腿脚像是麻木了一般,半晌都未再挪动半分。 她深吸口气,叫自己尽快平复心情。 眼神再次扫视整个院子,却发现了西侧书房窗户处泛起的微微烛光。 显然红艳也看到了,二人对视一眼,眼中俱是惊疑,这个时辰,会有谁来到这个院子。 无需言语,主仆二人疾步往书房的方向走。 二人的脚步很轻,在来到书房门前时,红艳眼神一凛,迅速踢开了房门,屋内的人似乎早就察觉了二人的动静,一道凌冽的掌风在木门开启的瞬间直接打了过来。 秦芙蓉丝毫不觉危险,她身上亦是带了些功夫的,足尖轻点,侧身躲开后自己也一掌劈了过去,红艳刚想加入却在瞬间看清了对方的脸。 她迟疑了一瞬,最终还是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裴穆安在门被踹的一瞬便查觉到了来人,在交手的瞬间,皎洁的月光下亦是看清了秦芙蓉的面容,他很快便收敛了手上的拳风,退后两步,低低唤了声“嫂嫂。” 秦芙蓉皱着眉头看着突然出现的裴穆安,又是一阵无语。 本就是因他而心烦意乱,来到丈夫生前的居处,看到却还是他。 秦芙蓉“嗯”了一声便不再言语,转身便要离开。 却听身后的男人又急急唤了她一声,“嫂嫂。” 秦芙蓉转过身子,眼神疑惑的看向男人。 她一张脸没什么表情,只是在月光下显得更加清冷如仙,冷漠疏离。 裴穆安见她这分明是想跟自己撇清关系的表情无奈叹气,抱拳低声道:“嫂嫂不必躲着穆安,今日是穆安失态,穆安之后会收敛一些的...” 秦芙蓉只挑眉看着他,仿佛在说,便是如你今晚在府门前一般收敛的? 裴穆安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他该怎么解释自己当时真的忘却了他们的身份,是真的情不自禁呢。 见他语塞,秦芙蓉无声地翻了个白眼,转身又要走,裴穆安忙道:“后日的万寿节,嫂嫂,你...” 秦芙蓉眼神扫了过去,裴穆安却转了个弯道:“嫂嫂一切小心。” 这下秦芙蓉却是直接冷哼一声直接离开了。 开玩笑,那是皇宫,她还能怎么不小心! 第51章 这不是秦芙蓉第一次来皇宫了。 可相比于上一次, 这一次她却是带着压力的,略显紧张。 上一次是侯爷去世,她根本无暇顾及周围的一切。 而这一次, 她可以很清楚的看到周围的景色。 是嫂嫂又怎样 第56节 皇城巍峨, 高大雄伟,光是站在宫门处,那无形的威压在瞬间便叫人不敢抬眸。 红色的宫门像是野兽的深渊巨口,又像是深不见底的人心。 她面色平静, 带着定北侯夫人的凌然气度, 一步一步踏入宫门。 这皇宫,今日侯府只三位主家才能进。 红艳站在马车旁, 眼睛一直看着夫人同两位侯府男主人离开的方向。 夫人行在前头, 二爷和侯爷很自然的行在夫人身后,始终保持着恭谨有度的距离。 远远看去,二人像是在默契的保护着夫人。 二爷虎背蜂腰高大挺拔,侯爷身形颀长仪表非凡。 夫人婷婷袅袅,身姿婀娜。 可是红艳还是觉得, 夫人若是和二爷行在一处, 更赏心悦目些。 二爷更像能护得住夫人的存在。 侯爷太过瘦弱清冷,不够有人气。 二爷更踏实沉稳, 如高山一般。 眼见主家踏进了宫门,红艳这才收回了眼神, 翻身上了马车,叫车夫找个地方停下来, 只等待宫宴结束。 晨光熹微,给这高墙红砖度上了一层金边。 这边厢秦芙蓉只觉得脖子都快要累掉了。 她今日盛装打扮,衣裳华贵不说, 头上是一整套的金制头面,秋嬷嬷却还觉得她打扮的不够奢华体面,硬是选了套实心的,那沉甸甸的金子压在她头上,她只觉得自己的头不敢动一下。 这份侯府的“体面”全靠她惊人的耐力支撑着,脖子快要累断了。 但这是皇宫啊,她只能挺直脊背保持姿态,连呼吸都放得轻了。 面上是精心描画过的妆容,温婉得体,唇角一直保持着好看的弧度,连一丝错处都不敢露出。 可其中滋味只有她自己知道,这笑容底下,牙关是咬紧的。 前来接应的嬷嬷引着她去了女席。 裴少阳同裴穆安叔侄二人自然要去男席。 二人在今日亦是不会有半分逾矩的地方,只同她抱拳行礼后,便踱步去了男席。 嬷嬷一身紫色宫装,袖口是用银线绣制的图案,品级一看便知不低。 秦芙蓉朝前来接应的嬷嬷躬身问安,嬷嬷躲过,笑着道,“老奴可算是见到夫人真人了,就您这般好的相貌,难怪安王妃不止一次在皇后娘娘面前夸赞您呢。” 嬷嬷的声音不高,却正好让周围的夫人小姐听到。 秦芙蓉并未觉得嬷嬷的话失礼,忙红着脸称,“嬷嬷夸赞,芙蓉不敢当。” 她虽不知嬷嬷品级,但这嬷嬷开口就是皇后娘娘安王妃,定是皇后身边的心腹了。 能得这样一个人专门出来接应,她当真是觉得有些受宠若惊的。 嬷嬷见她小脸红红的模样,越看越满意,笑着转身引路,边走边道:“夫人有所不知,咱们皇后娘娘一早便吩咐奴婢一定要先来接您,说您初来皇宫定会紧张,叫奴婢好好的同您说说话,您不必害怕什么。” 秦芙蓉一听这话就更紧张了。 天老爷,皇后娘娘您真的不必如此在意她,您当她是个路人她还不紧张,听嬷嬷这样一说她是真的紧张起来了。 她感激地看着嬷嬷,脚下的步子不紧不慢,始终跟着嬷嬷的脚步,面上略显腼腆道:“叫皇后娘娘担心了,不瞒嬷嬷,芙蓉确实是紧张的,芙蓉虽不是第一次进宫,但参加宫宴却是头一次,您摸摸,” 她很自然地朝嬷嬷伸出了自己的双手,面带羞涩道:“您摸摸我这手心都出汗了。” 她这撒娇似的动作萌的嬷嬷心都快化了,她进宫已经二三十年,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可像眼前美的没有攻击性,随意讨好还不让人讨厌的。 她还真是遇到了头一个。 这位定北侯夫人,长得好看不说,心中有数,姿态也放的够低。 不错,难怪会得安王妃和长公主的夸赞,这位确实不错。 秦芙蓉自然是看到了嬷嬷望向自己怜爱的眼神,心里悄悄松了口气。 这大概是皇后娘娘对自己的初试探吧,她用最真实的反应来表现自己,真诚永远最打动人。 她亦是看到了周围贵妇们偷摸打量自己的眼神,心中感叹,若是她一直端着定北侯夫人的架子,那今日怕是会止步于此了。 大殿内青烟袅袅,金碧辉煌。 皇后娘娘端坐在上首,皇后同圣上乃是少年夫妻,虽四十有余了,但保养的极好看不出实际年龄。 只眼角带了些皱纹,但却并不难看,却又给她增添了一些风韵犹存的美。 秦芙蓉只看了一眼便垂下了自己的眼眸,眼前一身明黄色宫装,裙摆上是展翅高飞的凤凰,气质浑然凤仪天下,便是大兴的国母。 她跪在白玉石砖上,冰冰凉凉的触感叫她的头脑更加清明,悄悄深吸口气,垂首跪拜行大礼,“芙蓉见过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皇后笑着叫她起身,“不必多礼,好孩子,过来。” 皇后的声音很是轻柔,带着一股子神奇的魔力,叫人不自觉臣服。 见皇后朝秦芙蓉招手,一旁的长公主捂着嘴笑着上前去将秦芙蓉牵了起起来。 皇后娘娘还是如年轻时一般,最爱逗弄美人。 秦芙蓉怯怯地看了皇后一眼,听到长公主的笑声,又偷偷看向长公主,长公主笑着将她扶起,打趣道:“起来吧,娘娘这是喜欢你呢,娘娘最爱美人了。” 这话叫秦芙蓉的眸子闪了闪,巧了吗不是,她也爱美人。 于是她大了胆子,偷偷抬眸细看皇后,岁月好似给眼前的妇人覆上了一层稀碎的光,她眼尾的细纹带着久经世事的沧桑,不显疲累,反给那双沉静眼眸添了岁月的通透。 皇后自然不会计较她的眼神,只眼角带笑的仔细打量着她,感叹了句,“人如其名,果然如芙蓉花一般娇艳。” 秦芙蓉躬身刚要谦逊回话,恰在此时有宫人进来跪地行礼,“皇后娘娘,陛下有请。” 皇后轻轻点头,笑着对一旁的长公主道:“御花园的芙蓉此时花开正盛,你且带着定北侯夫人去逛逛,本宫先去见过陛下。” 长公主起身走到秦芙蓉身旁,齐齐躬身同皇后告别。 皇后一走,秦芙蓉明显的松了口气。 长公主看她这表情调笑道:“平日里胆子挺大,今日这是怎么了,跟只小猫似的,这么温顺。” 秦芙蓉主动抱住了长公主的胳膊,二人一同行在去御花园的小道上。 她也没拿长公主当外人,语气带着撒娇道:“人家这不是头一次见皇后娘娘嘛,皇后娘娘凤仪万千,我紧张的手心都出汗了,不过,下次应该不会了。” 长公主笑看了她一眼,拍了拍她的手背,小声安抚,“皇后娘娘是咱们这宫里顶顶好的人,你且安心,放松些才好。” 秦芙蓉弯着眉眼轻轻点头,唇角的笑带着一股子慵懒,头上的布摇随着她得动作轻轻摆动,在日光下闪着晶莹的流光,长公主看她这模样,觉得这人越发像只猫儿了。 想到今日皇兄同她知会的事情,她脸上的笑意又多了几分,“过了今日,咱们就是准亲家了。” 秦芙蓉眼睛一亮,不住点头,脸上笑容是怎么都压不住,她捂着嘴巴贴在长公主的耳边,“您记得多给安宁安排几个管事嬷嬷,他们大婚后我就立马撂挑子,嘿嘿,马上也是叫我过上好日子了!” 她得声音很小,只二人能听见,几位宫人远远地跟在二人身后,并不敢靠近。 长公主嗔怪的看着她,心里却是极为舒服的,像秦芙蓉这般直言不讳,不在乎侯府荣耀的,她真是头一次遇到。 她近些日子差了人调查了少阳身边之人,虽有些风言风语,她听后心里也会不舒服,但到底面对秦芙蓉的坦荡,她觉得自己是有些小心之心了。 其实,她是羡慕秦芙蓉的。 能这般肆意而活的女子,天底下能有几个呢。 听了秦芙蓉的话,她点点头,眼睛望着路边因她们的到来而展翅飞离的蝴蝶,叹了口气道:“这事你不说本宫也是要多安排几人的,只是安宁单纯不谙世事,本宫……” 秦芙蓉知晓长公主担心什么,她想了想侯府现在的处境,如实道:“侯府人丁稀少,主子统共也就那么几位,老夫人年纪大了,虽说有时会犯些糊涂,但多数时候是极好的,这个您不必担心。小姑不日就会搬出府去,小叔,估计也不会长久留在京中,还得去戍边的。” 她停顿些许,还是道:“至于侯爷,您若是担心他之后会纳妾或是做什么对不住安宁的事情……” 长公主却是摆了摆手,无奈道:“男子三妻四妾是常事,谁也改变不了。本宫只是担心安宁太过单纯,嫁过去后,会受委屈……” 秦芙蓉非常赞同,但想到继子的性子,她又道:“这个您应该可以放心,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少阳心里有数,安宁是正妻,没有人可以越过她前头去,侯府的家教礼法,都是极为公正的。” 后面的,秦芙蓉没说,但是长公主明白。 裴少阳本就不爱安宁,安宁若是想要一心一意的爱,那是不可能的,一切只能安宁自己想开了。 长公主点点头,罢了,女儿不可能永远活在她得羽翼之下,还得经历些事情,自己成长起来。 第52章 一声娇笑打断了二人的低语。 原是安王妃正巧在御花园的凉亭处, 远远地便见秦芙蓉同长公主相携而走,看着二人贴着耳朵不知在说些什么,顿时生了好奇之心, 忙同身边几位贵妇告别, 搀着侍女的手步履轻盈地走了过去。 安王妃人还未到,带着几分戏谑地调笑之声便已经响起。 “吆,这是说什么呢,还得咬着耳朵才行?” 二人闻声皆是一顿, 一转头, 便看到了一脸笑意,眼神中带着几分揶揄的安王妃。 秦芙蓉忙笑着躬身行礼, 长公主嗔怪地看向来人, 语气亲密,“你今日怎得如此之晚,这都日上三竿了才到。” 安王妃抿着嘴“哼”了一声,微微撅了撅嘴唇,面上带着几分疲累和哀怨, 她轻轻摇了摇头, 发髻间的珍珠随着她的动作来回摆动,在日光下闪着晶莹的光。 她摆摆手叫身后的宫人也退了下去, 走进二人身旁无奈道:“还不是后院的那点子事,那位正得宠的主, 一大早便嚷嚷着动了胎气,我这是安排御医过去之后才敢过来的, 王爷这会子还没到呢。” 秦芙蓉有些瞠目结舌,看来安王妃是真没拿她当外人,府上如此私密之事都不介意她听到。 她张了张嘴, 看着面前美得不像话的妇人,安王妃今日亦是未着王妃品级的礼服,但是一身鲜活的鎏金紫衣长裙穿在她身上却显得她更加贵气动人。 珍珠的莹白与宝石的璀璨交相辉映,脸上描画着时下最时兴的芙蓉妆,额间一枚精巧的芙蓉花钿,美得娇媚动人。 坊间皆是传闻,安王如何爱重发妻,伉俪情深。 可这份情爱,并未长久,安王在近两年,早已频繁纳妾,如今,连有了庶子这事安王妃都可以轻描淡写出来了。 她看着笑意不达眼底的安王妃,又看看眉宇间带了几分担忧的长公主,心中不由喟叹,这个时代的女子,纵使身份高贵如她们,活着又何尝不艰辛呢。 长公主叹息一声,安王是她一母同胞嫡亲的弟弟,二人的过往她都看在眼里,她上前拍了拍安王妃的手,心疼道:“叫你受委屈了...” 安王妃却是嗔了她一眼,眼神里满是了然和清醒,“这算什么委屈,自他抬人进府的那一刻,我便想到了今日,姐姐不必安慰我,我早已看透了,这高门大户,深宅大院的日子,左不过都一样的。” 这话叫秦芙蓉更加心疼了。 是嫂嫂又怎样 第57节 她心中生气了一股子的悲凉和酸涩,她心疼地看着安王妃,刚想张嘴,却被安王妃给打断了。 安王妃目光一转落在秦芙蓉身上,捂着嘴故作惊喜地打量着秦芙蓉道:“我就说你该好好打扮打扮,这身水蓝色实在衬你,今天的妆容也不错,清淡素雅,很是耐看,只是,你这头上的头面怎么都是金饰,也该用些宝石点缀才是。” 听到头面,秦芙蓉直接瘪了嘴,这头面实在是沉啊! 她也顾不得仪态了,顿时哭丧着脸道:“我家嬷嬷非得叫我带这套头面,说是大气富贵,可是您二位瞅瞅,我这脖子都快要累断了。” 秦芙蓉揉着脖子给二人哭诉,脸上带着几分娇憨和委屈,长公主被她的表情逗的直接笑弯了眉眼,“本宫就说你刚刚咬耳朵的时候是屈了膝盖而不是低头呢,原来是被这富贵给压的,低不下头来啊。” 安王妃闻言更是笑的前仰后合的,她一把抱住长公主的胳膊,将脸埋在她袖间,肩头不住耸动,那头上的珍珠步晃得更急了。 秦芙蓉看着二人有些哭笑不得,本着打不过就加入的原则,半晌自己也揉着脖子咯咯的笑了起来。 一时间,御花园的这处角落,充满了三人的大笑和开怀,也暂时消散了萦绕在众人心中的疲累和沉重... 九月的秋风已经带上些寒意,吹过御花园的凉亭小桥,也吹来了几片枯黄。 眼看长公主和安王妃身边找过来的贵妇越来越多,秦芙蓉便借口去更衣,暂时离开了这处热闹之地。 安王妃和长公主自然是懂她的,她本就想离开高门,自然是不喜同诸多贵妇多作纠缠的,二人了然的点头,并吩咐一名宫人带着她四处转转。 御花园大的很,正是菊花和芙蓉花开正盛的时候,曲水流畅,秋水潋滟,景色美极了。 她这边闲庭阔步逛的正起劲,却见一身着高阶女官服侍的宫女疾步走了过来。 那宫女先是对跟着秦芙蓉的宫人低声道:“你且先去忙,我来服侍侯夫人。” 小宫人见来人比自己品级高,不敢多作言语,躬身行礼后便直接退下了。 接着那宫女便笑着躬身朝秦芙蓉行礼问安,语气恭敬,“奴婢参见侯夫人,侯爷担心夫人有不方便的地方,特地差奴婢过来伺候夫人。” 秦芙蓉的眼神在她身上打量一瞬,似笑非笑地看了这宫人一眼后又恢复平静,她点点头道:“姑姑来的巧,我正欲更衣,这便麻烦姑姑带路了。” “是,请夫人跟着奴婢。” 宫人躬身回话,低垂的眸子里一缕精光闪过,唇角也带着丝得意。 秦芙蓉还是那副平静的模样,唇角挂着得体和煦的笑容,行在御花园繁花锦簇的蜿蜒小道上。 四周满园的秋色,暗香浮动,这看似寻常的引路,叫秦芙蓉无奈勾起了一侧的唇角,她不知今日这是又搞的哪一出,但是她知道前头带路的定不是继子差来的。 她收敛了神色,她倒想看看,这是哪一位的手笔。 皇宫宽阔,曲径通幽,走了半盏茶的功夫才到一处偏僻的宫殿。 这里似乎是专门供贵妇们更衣休憩的地方,但此刻却安静的异常,连个洒扫仆役的身影也看不到,只有那秋风卷着落叶在庭前打着旋儿。 那宫人打开了一处厢房的木门,侧身请秦芙蓉进去。 内里陈设简单,只抬眸一扫便可以看到里头的全景,她注意到的,却是桌子上还在冒着烟的香炉... 丝丝甜腻的香味慢慢飘了过来。 秦芙蓉在瞬间便禁住了呼吸,这老套的伎俩,连市井话本都懒得用了! 待她进入后那宫人便笑看着她道:“夫人在此更衣,奴婢在外头给您守着。” 秦芙蓉却不给她这个机会,冷笑一声,一个大力直接将那宫人拽了进来,另一个手掌化作手刀劈向宫人后颈,宫人未来得及反应,便已晕倒在地。 这还没完,紧接着她便一不做二不休将人脱了外袍给扔在了旁边的床榻上,似乎怕这人冷,还贴心的给盖上了被子。 做完这些秦芙蓉觉得自己快要被憋死了,赶紧跑了出去,还十分细心的把门给关好,仿佛她从未进来过一般。 外头的凉风将她的头脑吹的再清醒不过,她立在廊下看了眼周围的景色,眼睛看到一侧的假山和翠竹之时,唇角的笑意再也压制不住了。 这个位置,“赏景”最合适不过了。 于是秦芙蓉一个闪身便躲了进去,她悠闲地靠在假山的巨石处,静等好戏开场了。 暗处另一块假山石后的裴穆安,将她刚才的所作所为尽收眼底。 刚接到消息他便亲自赶来了,入眼看到却是她将人劈晕,还迅速打理好现场。 看着那只漏出些许头发的宫女,裴穆安对她的仔细也算是有了新的认识。 她一出来裴穆安便也躲了起来,他在她身后不远,只见她伸出头来看了眼外头,见没什么动静,竟是从腰间的荷包里取出一块糕点细细品尝起来。 裴穆安脸上带着宠溺的笑,看着她小心吃点心的模样,心下了然她一早的处境,眼睛里又带了些心疼。 秦芙蓉天不亮便起了,净身上妆做头饰,未免频繁出恭,早膳秋嬷嬷只允许她吃了少许的食物果腹,她想吃小笼包,嬷嬷说是怕有气味,叫她忍耐一下,到宫宴时就能吃上了。 可众所周知,宫宴的菜那都是好看且不管饱的,贵妇们秉持着那些繁文缛节,也为了体面,都是不怎么动筷的。 还是春儿贴心,趁着秋嬷嬷不注意悄悄地往她荷包里塞了几块糕点,她这才不至于饿的前胸贴后背。 她慢悠悠吃完了点心,取出帕子来擦净手,刚要塞进怀里,便听外头传来了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秦芙蓉眼神猛的一亮,屏气凝神的开始听外头的动静。 不远处的谈话声由远及近慢慢传来,带着一股子令人不适的黏腻。 “爷您可是答应奴家的,待此事之后便提奴家做侧妃,您可不能食言啊...” 女子声音娇媚,每一个尾音都似是带着钩子,说话时还有衣裳摩擦的声音,是女子抱着男人的手臂,胸脯不住摩擦的声音。 男子显然极为受用,动作轻佻地摸了一把女子的小脸,顺势将人搂在怀里调笑道:“本殿答应了自然不会反悔,不过前提嘛,自然得是你那好姐姐确实是完璧之身。” 男子眼神危险的看向女子,在女子肩上的大手也用了几分的力气,“若是不然...你便等着本殿的惩罚吧。” 秦芙蓉倏然变了脸色,这女子分明是亲梦娇! 那男子,自称本殿,除了那位风流成性的三皇子还能是谁! 秦梦娇眼神变了变,心中却是笃定秦芙蓉定是没有圆房的,她嗔怪地看向三皇子,噘着嘴道:“您就放心吧,奴家还能骗您不成,那定北侯新婚半月就去了,哪里有力气圆房?此等私密之事,做妹妹的自然是知晓的...” 眼看到了厢房外,三皇子的眼神更加兴奋了,他搂着秦梦娇,一脚踢开了厢房的门,开怀大笑道:“好!那今日,便你们姐妹两个一起伺候本殿下!” ----------------------- 作者有话说:在努力的写了宝宝们,感谢一直在追文的你,非常感谢~ 第53章 秦芙蓉只觉得一股气血直冲头顶, 被气的脑袋嗡嗡作响,眼前一阵发黑! 她咬着牙看着进入厢房的二人,恨不得将二人千刀万剐! 眼见厢房的门被秦梦娇给关上了, 她身形微动刚要有所动作, 便被一双强劲有力的大手给拦腰扯过,来人怕她出声,另一只手还顺势捂住了她的嘴。 秦芙蓉被人抱了个猝不及防,心中大骇, 刚要有所反击便看清了裴穆安的脸。 她一双眉目怒瞪着男人, 眼中的火焰就快要喷洒出来,她身体不断挣扎, 示意男人松开捂着自己的手。 裴穆安无奈, 在她耳旁小声道:“松开可以,但是嫂嫂不能冲动行事。” 秦芙蓉被气得翻了个白眼,微微颔首。 裴穆安放开了手,秦芙蓉一把推开男人,冷声质问道:“小叔这是作何, 莫不是担心我会去杀了那二人, 毁了这侯府荣耀!” 裴穆安看着她如同炸了毛的猫,又是急不可耐将自己推开的模样, 低声道:“不是,我是怕嫂嫂有危险, 三皇子不是草包,自幼习武, 身上功夫不错,我担心嫂嫂吃亏。” 秦芙蓉面无表情地撇了他一眼,意味不明的“哦”了一声, 之后便被厢房的动静给吸引了过去。 二人的方向正对着厢房的窗户,虽说门窗紧闭着,但此时二人都还是可以听见里头的动静。 秦芙蓉先是听到了摔东西和大发雷霆的声音,应是三皇子后知后觉地发现了床榻上之人并未今日目标,被气了个不轻,之后似是香炉的药力发作,不消片刻,愤怒之声便被男女地喘息声取代,那丝丝缕缕叫人面红耳赤的声音很快便传了出来。 秦芙蓉歪着脑袋,脸上的愤怒暂时消退,取而代之的是对三皇子这隐秘之事的好奇,她颇为认真地问向身侧的裴穆安,“三皇子如此行事,不怕耽误了宫宴?” 她看了眼天上的太阳,计算着时辰,“这宫宴,怕是半个时辰后便要开始了吧,里头这位乃陛下亲生,万一缺席或是,嗯...精神不济的出现...是不是有些不太好啊。” 她的问题跳脱,让身处在如此环境里的裴穆安那还在沸腾的身体顿时舒缓下来,暧昧的环境里也竟然生出了丝丝诡异的荒诞。 暧昧?不,青天白日的秦芙蓉,同人暧昧不了一点。 裴穆安在她身侧,听了她的话也只是轻笑出声,眼睛直直地落在她的脸上,一双眸子饱含深情,浓稠的像是化不开的墨,在青天白日里格外清亮。 耳边还能听到厢房里传出地颠鸾倒凤之声,可裴穆安此时的心态相较于上次已经平静了许多,可是他得眼神却还是不由自主的,从她好看的眉眼,落到了她的粉嫩饱满的唇瓣上。 秦芙蓉丝毫没有发现他的注视,她耳朵支棱得很高,正聚精会神地听着墙角,直到旁边之人轻笑之声钻进耳朵,她这才抬眸白了这人一眼。 裴穆安对上了她带着嗔怪的眸子,挑着眉头懒懒地“嗯”了一声,接着他便低头故意凑近她的耳畔,一字一句缓慢道:“半个时辰对三殿下来说足够了,对我来说,有些太少...” 秦芙蓉本来已经转过头去继续听墙角了,可耳边男人灼热地气息烫得她一激灵,她微微偏过身子想要躲避,却已经听清了男人的话。 她皱着眉头,睫毛轻颤地看向男人,一时间没有听懂。 什么就半个时辰对三殿下足够,对他来说太少了?够做什么? 于是,她便看到男人亦庄戏谑的眸子,想到他们现在所听的墙角,和自己问得半个时辰的问题,秦芙蓉脸颊瞬间便红了,那红色一路直达耳后,给秦芙蓉臊的不像话。 她愤怒地看着男人,想要张嘴骂两句的时候却在瞬间被堵住了嘴... 他的唇将她未出口地嗔怒尽数堵了回去,周遭的声响仿佛瞬间褪去,只剩下彼此交缠的呼吸和如鼓的心跳,在这假山后来回激荡... 秦芙蓉瞪大了眼睛,在这一瞬间她只觉得自己的耳朵失聪了。 唇上的触感是那样清晰灼热,烫得她心尖直发颤。 她呆愣地看着眼前的俊脸,男人紧闭着双眼,细长的睫毛略带颤抖,扫过她的面颊有些微微发痒。 只她很快便反应过来,猛的回神想要将男人推开,男人却已经结束了这个吻。 秦芙蓉这一次是真的气到咬牙,她愤怒的看向男人,知晓自己这个墙角是不能再听了,必须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 她“哼”了一声,看着这个面上带着笑意眼中满是深情的狗男人想要抽他两巴掌,手刚想举起却担心叫这狗东西爽到! 于是一个念头在她脑海里生气,她直接抬脚便踩向了男人的靴子,这一脚用了很大的力气,鞋跟甚至埝了半圈。 裴穆安以为她会打自己两巴掌,没想到竟是直接踩了脚,他被踩的猝不及防。 秦芙蓉见裴穆安被她踩的龇牙咧嘴的这才生气转身走了,只是步伐带着急促,有些落荒而逃的意思。 裴穆安揉着自己发疼的脚背,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唇角露出一丝苦笑。 好半晌,他摩挲着自己的唇,又跺了跺自己的脚,觉得这波确实是赚大发了。 她的唇,比梦里的还要香甜... 一直到开宴之前,秦芙蓉都处于有些飘忽的状态。 她坐在席间等着宴,手边是已经凉掉了的茶盏。 是嫂嫂又怎样 第58节 虽说她面上的红霞早已退去,但心里还会蹿出一股子火苗,时不时地焦灼一下。 只是此时马上开宴,四周皆是笑语寒暄的高门女眷,她不得不敛起所有心绪,端起无可挑剔的浅笑,应对着周遭或试探或友善的攀谈。 只叫她觉得奇怪得是,除了刚才在偏殿看到了秦梦娇,她竟然一直都没看到永昌伯府的人。 有几位夫人主动前来结交,她唇角皆是带着得体的笑容含笑应对着。 其间,她也瞧见了婆母那份册子上的贵女,真人与小像虽有细微差别,但大致轮廓是认得的。 秦芙蓉询问身旁的宫人,待确认了对方身份之后也没着急上前攀谈。 只因她目前的心绪有些烦乱,再加上她是真不认识那两家的主母,未有过来往,还得找个合适的时机才行。 思趁间,御史大夫的夫人已经来到她身前,亲热的同她讲话,话语又脆又密。 她笑着回应着身边御史大夫夫人得话,心中感叹到底人家丈夫是御史大夫呢,这口才果真是非同一般。 御史夫人显然是很喜欢她的,连带着她身上的妆容和衣裳都问得仔仔细细的,秦芙蓉也事无巨细的回答着,手上还时不时拨弄鬓间的步摇,也好叫御史夫人看清做工和品质。 顺手便还给“天下第一楼”打了个广告,毕竟自己这满头的金饰便是自家铺子里打的,极尽奢华。 再说到她面上的妆容,就不得不提到秋嬷嬷的侄女盼儿了,她只是随口说了几句素颜妆,盼儿竟然真的给研究出来了。 虽然没有后世的什么粉底液,但是盼儿自己调制出了很是轻薄的妆粉,一整套的妆造下来,妆容很淡,但肌肤莹润有光泽,眉眼和脸颊的过渡俱是十分自然,丝毫未有厚重的脂粉感,整个面容都显得异常地精致好看。 加上秦芙蓉本就生得好,若说今日安王妃的“芙蓉妆”昳丽夺目,秦芙蓉的妆面就是让人感觉到很是细腻,是那种自然的美。 一听秦芙蓉说到脸上的妆容,周围的贵妇眼神俱是一亮,一个个都竖长了耳朵,有的直接围了过来,秦芙蓉细细讲解,提了数次“天下第一楼”的名字,很成功的给自己推广了一波。 她谈笑自若,仿佛先前所有的飘忽与气闷,都已在这交谈中暂时沉淀了下去。 宴席马上开始,安王妃过来的时候变见秦芙蓉还在同几位贵妇人寒暄着,谈论的还是她面上的妆容。 见安王妃过来,众人识趣退下,安王妃手执团扇半掩着面打趣她道:“你可真是个生意精啊。” 秦芙蓉上前虚扶着她坐下,面上带着几分娇俏得意,“那是,赚钱这个事情,舍我其谁。” 安王妃点了点她的脑袋,见她在垂眸给自己斟茶,笑容苦涩道:“今日你便同本王妃坐在一处吧,我们王爷为了哄妾室开心已经坐到对面去了。” 秦芙蓉顺势看了对面一眼,见安王正独自坐在对面。 按照往日的坐席,安王同安王妃都是坐在一处的。 她心中叹息,手已经亲昵地挽起安王妃的胳膊,甜甜地撒娇道:“还是您对芙蓉好,您若不在,芙蓉就得自己坐在一处了,您不知道,第一次参加宫宴,人家紧张的手心都出汗了。” 安王妃鼻尖有些酸,但是看到秦芙蓉撒娇卖乖的模样心情瞬间好了许多,“好了好了,有我在呢,你不必紧张。” 秦芙蓉不住点头,刚想继续开口说话,却突然对上了对面三皇子一双十分危险的眸子。 他像是盯着猎物一般,死死地盯着她,见她望过来,竟是举了举手中的酒杯,一口气喝了下去,眉宇间尽是志在必得的张狂。 安王妃自然也是看到了。 她亦是看出了三皇子的眼神的异常,手轻轻的握住了秦芙蓉的手,低声询问道:“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秦芙蓉早就移开了视线,听到安王妃的话,轻轻地点了点头,小声道:“您眼神锐利,只此时不便细说,待宫宴结束,芙蓉再讲与您听可好?” 安王妃眉心轻皱,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 秦芙蓉又握了握她的手,“您放心,芙蓉没吃亏,还摆了他们一道。” “他们?” 安王妃叹了口气,亦是知晓此事的严重性,点点头,暂时将此事压下。 ----------------------- 作者有话说:开班了开班了,争取日更,早日完结,加油加油吴玖玖! 第54章 大殿金碧辉煌, 流光溢彩,丝竹之声不绝于耳。 三皇子的一切动作自然不会逃过裴穆阳的眼睛,他静坐席间, 见秦芙蓉不动声色的移开眼睛之后便垂下了眸子, 无人知晓他此时的想法,只他的手指正无意识地轻轻摩挲着桌角垂下的桌布,眼神晦暗,叫人看不真切。 恰在此时, 裴少阳同二皇子正相携而来, 二人颇为亲近,裴少阳亲自将二皇子送至席位, 二皇子驻足, 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一动作看似随意,幅度不大,力道也轻缓,在外人眼里或许只是友人之间地轻拍,可落在有心之人眼里, 分明看到了那眼神中的意味深长, 似有嘱托,暗流涌动。 裴少阳的座次在裴穆安一侧, 叔侄二人目光在空中短暂交汇,二人心照不宣, 一瞬后随即默契地一同转向大殿上首,姿态恭谨, 无懈可击。 殿门外传来太监一声极具穿透力的尖利之声传来, “陛下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这一声音在瞬间席卷了整个大殿。 满殿华服贵人,在瞬间皆是做了同一个动作, 任他在人前有多富贵,此时也只能跪伏于地。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半晌之后,皇帝端坐在龙椅之上,微一摆手,声音里带着帝王的威压,“众爱卿不必多礼,平身吧。” 皇后坐在皇帝身侧扫视众人,唇角始终带着轻柔的笑意。 众人跪地称“是”依次起身。 秦芙蓉跟着众人起身,眼睛不自觉看向地上的绒毯,得亏这不是在电视剧,玉石地板上还铺了一层绒毯,若是真这么动不动就跪,那宫中之人确实需要人手一个“跪得容易”。 丝竹管弦之声响起,皇帝举起酒杯,向众人示意,宫宴开始。 秦芙蓉捏着手上小巧精致的银块,小口小口地吃着面前的餐食。 不愧是宫宴,好吃是好吃的,但就是份量太小了些,几筷子就下去了半碟。 她余光打量着周围姿态优雅的贵妇们,众人却也都是吃了的,但是跟前的食物却是如同未动过一般。 秦芙蓉无奈,只好也放缓了夹菜的速度。 安王妃见她这模样只觉得心疼又好笑,小声安抚道:“喜欢的话多用几口便是,都是前菜,一会便撤下上热菜了。” 秦芙蓉闻言抿着唇笑着点头,如今这天儿也不算冷,前菜虽都是冷盘,但味道确实不错。 安王妃见她吃的开心,将自己面前未动过的菜品也夹了一些过去。 此时宴席上推杯换盏的,众人言笑晏晏,大殿中间歌舞表演亦是精彩,裙摆翻飞,舞袖流动,丝竹之声悦耳动听,繁华之势尽显。 待一曲舞弊,只听公鸭似的嗓音再次响起,“吉时已至,请诸位王公大臣为陛下进献寿礼!” 这一声代表着今日的重头戏开始了。 秦芙蓉扫了眼大殿内的百十名官眷,这宫宴,挨个送礼的话,不能从午时开到半夜吧... 她看着跟前的餐点,默默的又夹了一筷子塞进了嘴里。 还是多用些稳妥,不至于到晚上给自己饿急眼。 依照礼制,最先献礼的应是诸位皇亲,太子及诸位皇子。 几位同陛下同等辈分的王爷首先献礼。 安王同安王妃夫妻献礼时,秦芙蓉似是瞧见了陛下漏出了些许疑惑的眼神,安王夫妻的礼物中规中矩,乃是安王在民间搜罗来的一副字画,皇帝夸赞了两句,便退下了。 另两位王爷的贺礼便有些奢华了,一个是顶级玉石雕刻的十二生肖玉佩一套,一个是巨大的九龙交趾金盘。 秦芙蓉看的眼冒金光,不过她瞧着周围之人的眼神俱是见怪不怪,一脸平静的模样。 接下来便是到了太子。 太子的礼物不是什么富贵之物,乃是太子亲笔所写的万寿图。 秦芙蓉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位久居东宫,名声不显的太子殿下。 太子的长相真是同皇帝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继承了陛下温润的形象,只唇角的笑容同皇后更为相似,太子的长相并不突出,不说话时看着并不显眼。 只是他一开口,声音沉稳清朗,不高不低,有着穿透大殿的力量,那份经由多年精心培养与身份浸润而成的威仪自然流露,大概便是与生俱来的帝王之气了。 太子一身蟒袍立在大殿中央,并未急着献礼,而是躬身一礼之后将手上的万寿图躬身递在头顶,“天下之大莫非皇土,父皇富有四海,儿臣愚钝,花了三月的时间细细写了这《万寿图》献给父皇,只愿父皇圣体安康,长命百岁,万寿无疆!” 皇帝看着台阶下的长子一脸感动,他侧首与皇后对视一眼,皇后亦回以温柔而欣慰的笑容,轻轻颔首。 “好!好!好!”皇帝连说了三个“好”字,语气一声比一声重,透着发自内心的喜悦。 大太监哪敢怠慢太子殿下,早就将《万寿图》接过双手,同另一种内侍配合默契,将《万寿图》展开呈在了皇帝面前。 一万个“寿”字跃然纸上,每一个字都不是同一个形态,或飘逸或苍劲或古朴,每一个字都带着书写之人小心翼翼却又最真挚的情感。 皇帝细细观赏,显然极为满意,他看着下首的长子赞叹道:“吾儿知朕心意!此礼,深得朕心!” 皇后适时含笑道:“太子仁孝,只因陛下平日教导有方,今日才能体贴圣意,此乃陛下之福,亦是江山之福。” 这话听的秦芙蓉实在是佩服,皇后的话既肯定了太子的孝心,又将这份功劳归于皇帝,这话说的实在是漂亮。 果然,一国之母也不是谁都能做的。 紧接着她又不动声色的看向对面的另两位皇子,二皇子唇角还是带着温润的笑意,笑面虎似的面容,叫人看着讨厌极了。 而另一位三皇子,则是瞪了太子两眼,咬着牙不服输似地喝了口酒。 秦芙蓉垂眸,今日的宫宴,瞧着并不能太平了。 大殿内响起了诸位朝臣对太子的夸赞,太子唇角始终挂着淡然的笑意,这笑不张扬,也不叫人觉得疏离,他身子笔直的站在大殿中央,一切都是那么的适合。 皇帝显然是极喜欢长子的,他眼神欣慰地看着长子,又夸赞了两句,太子才恭顺一礼,步履沉稳地退回了座位。 秦芙蓉抿着嘴静看了半晌,身子微微倾向身旁的安王妃,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气音蛐蛐道:“按照这个速度,宫宴得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啊。” 安王妃侧身嗔了她一眼,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一副了然的架势道:“自然是会入夜了。” 秦芙蓉很想叹气,但是她目前所在的环境实在不适合做那个动作,她便生生的给咽了回去。 安王妃看她的表情,低声解释道:“今年正是陛下登基二十年,故此次万寿节才会如此奢华隆重,陛下一向节俭,往常生辰也只是过个家宴罢了。” 秦芙蓉轻轻点头,心说自己还挺幸运的,二十年才一次的盛况,就叫她给遇到了。 二人的眼神很快被大殿内的动静所吸引。 只见几名内侍正吃力地抬着一座巨大物件缓步上前,那物件被艳丽的绸布严实包裹着,辨不清是奇石还是别的什么珍宝。 二皇子脸上始终一脸的笑意,这笑同太子脸上淡然又运筹帷幄的笑容十分不同,二皇子脸上的笑和煦温柔,如沐春风,春意融融,叫人很容易会卸下防备。 是嫂嫂又怎样 第59节 二皇子皮囊生得极好,加之待人温和谦逊,见了谁都是一副笑脸,颇有些温润如玉的意思。 只是,若有心人细看,他嘴角扬起的弧度永远恰到好处,像是经过千百次演练,精准得让人无端生出几分寒意来。 只见二皇子朝上首的皇帝深深一揖,姿态谦卑得体,“禀父皇,此物是儿臣偶然所得,本是一整块的玉石,儿臣搜寻工匠,历时一年的时间才做出此物件,还请父皇鉴赏。” 话音落下,二皇子轻轻抬手,内侍应声缓缓掀开红绸。 这一掀,不光是秦芙蓉,大殿响起了不少人的抽气之声。 只见红绸下顿时显露出它真实的面容,原是一整块和田玉雕刻的山水摆件。 其底座是金丝楠,雕着连绵不断的祥云纹,木质的沉稳更衬得玉石清贵。 这玉石莹润透亮,通体无暇,实属罕见。 但此时却被雕刻出了层峦叠嶂,古树流泉,在细微处还能看到山腰处的亭台和些许的人影,恍惚还能看到女子行走间翩然掀起的裙角。 这般鬼斧神工,已非凡品,光影在峰峦沟壑间流动,整件作品仿佛是从天而来,不似凡间之物。 皇帝不自觉倾身去看,眼中闪过一丝惊艳。 席间有老臣在不住赞叹,皇后只轻瞥了眼身侧的皇帝,脸上还是那般和煦的笑容。 二皇子静静立在一旁,唇角含着恰到好处的笑意。 他抬眸看了眼帝后,目光掠过众人惊叹的面容,最后若有似无地扫过太子所在的方向。 太子端坐席间,指尖轻轻摩挲着酒杯,面上依旧是那副淡然的模样。在看到二皇子那轻轻一撇也只是微微摇头,他这个二皇弟,是一点也不想忍耐了吗。 皇帝自然将二子的表情尽收眼底,他目光在摆件上停留了片刻,点点头道:“如今大兴国泰民安,此物倒也不算奢靡,吾儿有心了。” 二皇子的表情有一瞬间的皲裂,他垂眸弓着身子道:“谢父皇夸赞,儿臣恭祝父皇福如东海,寿比南山,祝我大兴繁荣昌盛,国乐民安。” 皇帝轻轻点头,二皇子刚要退下便见三皇子已经从席位上走了出来。 他笑容讥讽地看向二皇子嘲笑道:“整个大兴都是父皇的,这山山水水的有什么好看的,二哥真实毫无心意。” 这话一出,大殿朝臣俱是垂下了眸子,不敢去看殿内二人。 二皇子面上还是挂着那副和煦的笑,只道:“三弟教训的是,只是不知三弟给父皇准备了什么寿礼,也叫二哥开开眼界。” 三皇子冷哼一声也不看二皇子,抱拳对着上首的皇帝作揖道:“父皇,儿臣的寿礼须得入夜才看得,儿臣斗胆叫父皇登上一等,先叫众人大臣先送寿礼可好?” 皇帝的眼神在这两个儿子身上来回移动,最终沉声道:“好,便依你所言,叫其他人先开始吧。” 这一声之后,二位皇子俱是回到了自己席位。 秦芙蓉抬眸扫了三皇子一眼,这人还是那副张狂桀骜不驯的模样,这入夜的礼物嘛,秦芙蓉不动声色的撇撇嘴,不知这位想怎么出头呢。 第85章 接收到裴穆安的眼神, 秦芙蓉轻轻颔首,知晓到了定北侯府献礼的时候了。 安王妃拍了拍她的手背以作鼓励,秦芙蓉浅笑回应, 在听到内监吟唱“请定北侯府献礼”, 淡定起身。 她端正衣摆昂首挺胸的走向大殿中央,裴穆安同裴少阳二人站在她身后。 上首帝后满意看向三人,定北侯府,无论男女, 长相皆是一等, 此时站在大殿,自成一派好看的风景。 尤其是秦芙蓉, 她年龄虽小, 但此时看上去,她立于最前方执礼时,姿态端庄得体,竟寻不出半分疏漏。 此情景叫安王妃和长公主心中有惊喜亦有欣慰。 长公主一家三口的坐席在帝后下方,同秦芙蓉几个还有些距离。 秦芙蓉作为长辈, 引领二人行跪拜大礼, 动作如行云流水,身后二人配合默契, 整个过程浑然天成。 献礼环节由现任定北侯裴少阳主持,秦芙蓉行完礼便退至一旁, 将主位让与裴少阳,退在了一侧。 裴少阳准备的寿礼别出心裁, 是四幅描绘东南西北四方秋景的画作。 此时正值深秋,虽说秋收已过,但裴少阳的寿礼很是送到了陛下的心坎上了。 这四副图显然不是一人所画, 但每一幅都画工精湛栩栩如生,很好的将农人秋收地忙碌和喜悦呈现在皇帝眼前。 皇帝不由得起身赞叹,一连四个“好”字,“少阳有心了,这秋收之景画的极为传神,仿佛真得在朕眼前一般。” 裴少阳躬身回道:“承蒙陛下谬赞,定北侯府恭祝陛下万寿无疆,愿我大兴国运昌隆,蒸蒸日上。” 秦芙蓉同裴穆安二人亦是随着裴少阳的动作高声祝贺,她低垂着眉眼,只盯着自己的脚尖保持最好的仪态。 裴穆安站在她一侧,始终观察着她的动作。 他心里自然也是高兴的,待到侄子大婚,那他的娶妻计划,也马上要提上日程了,甚好。 皇帝笑着点头,朗盛道:“今日良辰,自然需要喜上加喜,定北侯府听旨!” 三人齐齐跪地。 “定北侯裴少阳,少年英才人中龙凤,朕今便将安宁指婚与你,望你二人能够琴瑟和鸣,白首同心。” 此时安宁的一张脸早就涨成了红霞,她随着父亲母亲起身,来到大殿之内,同定北侯府三人跪在一处,恭贺圣恩。 秦芙蓉偷偷看了一眼涨红了小脸的安宁,只觉得心里一块大石头终于落地了,不容易啊,终于叫她等到这一天了,继子赐婚的圣旨到了,成婚的日子自然是近在眼前。 皇帝又笑着嘱咐了两句,众人起身,长公主亲热的上前牵过秦芙蓉的手一同退下,秦芙蓉小声道:“咱们终于是亲家了!” 长公主脸上亦是满脸的笑意,二人转头看着还在不舍得偷看裴少阳的安宁,长公主叹气道:“这丫头真的是。” 秦芙蓉亦是无奈笑着摇头,没救了这孩子。 上首的帝后二人自然是将几人的动作尽收眼底,二人对视一眼,对身为定北侯主母的秦芙蓉表现十分满意。 秦芙蓉脸上未有漏出一丝不满的痕迹,始终保持着得体的笑容,眼底甚至有些期待,实在算是不错了,安宁嫁过去,必不会受了委屈的。 他们最疼爱的外甥,自然值得最好的姻缘。 后面的献礼环节也谓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文武百官挖空心思的为皇帝庆贺二十年一次的万寿节。 然而,叫秦芙蓉觉得有意思的是一大臣,这位大臣未亲自献礼,而是推出了自己女儿。 其女儿亲手为皇帝绣了仕女图做寿礼,并亲自在大殿上舞了一曲。 只见那女子莲步轻移,纤细的腰肢忽然弯下,仕女图如仙女散花似的展开,另有两名宫人帮着接住,仕女图展现在大殿内,针脚细密,上头有名仕女正在翩然起舞,舞姿妖娆美丽不凡。 这却只是前戏。 女子朝上首的皇帝羞涩一笑,将手上的仕女图递给宫人。 紧接着,鼓声如雨点般响起。 方才还温婉清丽的佳人,霎时间神色一凛,眉宇间还带了几分英气。 她手中不知何时已执起一柄长剑,随着愈发急促激昂的鼓乐,翩然起舞。 剑影随身形流转,衣袂纷飞刚柔并济,构成一幅动人心魄的画卷。 满座宾客,无论男女,皆被这绝妙的剑舞摄去了心神,看得目不转睛。 一曲完毕,满殿皆是赞叹之声。 秦芙蓉抿着唇角跟安王妃吃瓜看戏,安王妃将跟前的糕点往她面前推了推,小声道:“你猜陛下会不会收入后宫?” 秦芙蓉眼睛眨了眨,偷偷瞄了一眼脸上带着欣赏之色的皇帝,又瞄了眼唇角始终带着和煦微笑的皇后,低声道:“这事得问皇后...” 安王妃挑眉,给了秦芙蓉一个“说得不错的”的眼神,眼神再次移向大殿。 皇帝确实是挺有意思的,只拍了拍手以作鼓励,道了句:“爱卿有心了”便不再言语。 秦芙蓉同安王妃对视一眼,二人心照不宣,唇角的笑始终没放下。 这皇帝不说收也没说不收,这事闹的。 那大臣刚要带着女儿退下,只听皇后淡笑着开口了,“陈大人女儿才貌双全,难得为陛下增添笑颜,便留在宫中做个才人吧。” 那陈大人大喜,当即跪地行礼。 “臣,谢主隆恩!陛下万岁,娘娘千岁!” 只在场的人都是人精,留是留下了,但也只是留下,陛下和娘娘也没赐下封号,这位新晋的才人,若是之后没有圣宠的加持,即使留在宫中,怕是会比那些有些身份的宫女还要艰难了。 那陈大人的女儿却不是这么认为的,她面上带着傲然的笑容谢过了帝后,仿佛在她面前的已经是宫中的奢华和无尽的荣宠了。 安王妃冲秦芙蓉笑着摇摇头,手持着团扇刚好遮住了半张脸,小声道:“瞧见没,这个啊,又是个心气高的,这皇宫,哪是这么容易进的。” 秦芙蓉小鸡啄米似的不住点头,附和道:“是啊是啊。” 她又扫了一眼那陈才人的背影,想到上首皇帝的年纪,继续跟安王妃咬耳朵,“这姑娘真豁得出去啊,陛下都...” 安王妃白了她一眼,手指隐晦地指了指天,小声嗔怪道:“不准胡说,皇恩浩荡。” 秦芙蓉点点头,立刻将嘴巴闭紧,眼神移向大殿,继续看下一轮的献礼。 眼看天色将黑,秦芙蓉终于坐不住了。 看了眼对面男席,继子不知何时已经离了席,连带着三皇子也没了踪影。 秦芙蓉又看了眼盯着手上酒杯不知在想何的小叔子,这人,面无表情地,还真似传说中冷面将军的模样。 她收回眼神,挪了挪酸疼的屁股,小声跟安王妃道了句她要去更衣,便在宫人的引领下离开了大殿。 安王妃也知晓她已累极,笑着叮嘱了两句便由着她出去放风。 来到殿外,秋意带着凉风袭面,叫她的脑袋在瞬间清明了几分。 看着殿前的小桥流水,秦芙蓉长舒口气,摆摆手,叫宫人自己去忙,她提着裙摆来到一处假山掩映的空旷之地。 四顾无人,她立刻毫无形象地伸展双臂,畅快淋漓地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紧接又活动了几下有些僵硬的脖颈,甚至随意比划了两下拳脚以作舒展,嘴里喃喃道:“可算是活过来了,这宫宴真不是人能待的。” 耳后忽然传来一声轻笑,秦芙蓉心中警铃大作,未及思索,双手已攥紧成拳,猛地向身后挥去! 裴穆安躲也没躲,大手很轻易地便握住了她的小手。 秦芙蓉力气也没有他那般大,只挣了挣便放弃了,见来人是他,想到午间那猝不及防的一吻,登时便恶狠狠地瞪着他。 裴穆安见她这般羞恼的模样,眸子里的笑快要溢出来了,刚想开口说些什么,眼睛却看到了远处飞檐上一抹一闪而过的黑影。 裴穆安已经收起了戏谑,周身的气息在顷刻间变得冷峻。 此时天色渐黑,宫灯渐渐燃起,虽说时有宫人经过,但裴穆安看的方向却在上首。 是嫂嫂又怎样 第60节 秦芙蓉看他皱着眉头面色不善,便顺着他的眼睛看了过去,却未有发现丝毫的不对。 秦芙蓉只静静地站在一旁,并未开口。 凝神观察了半晌,裴穆安才收回目光,俯身靠近她,用只有二人能听见的声音道:“他们的计划,好似提前了...” 秦芙蓉眉心一皱,他们的计划?什么计划? 秦芙蓉心里顿时生出一股不详的预感。 裴穆安不再言语,迅速从身上掏出一把匕首,不由分说地塞进了秦芙蓉手里,他手心温暖舒适,包裹着她的小手嘱咐道:“贴身放好,无论发生了何事,且保护好你自己,莫要冲动行事。” 秦芙蓉张了张嘴,第一次没拒绝他的亲密接触,没敢多问,点点头,将匕首迅速收进怀里放好。 难得见她如此乖觉顺从的模样,裴穆安心里软绵绵的,只现在不是风花雪月的时候,他得赶紧离开了。 “先回大殿,我去去就回。” 言罢裴穆安便没了踪影,秦芙蓉眨眨眼,觉得自己还是赶紧回去的好。 叹了口气,拢了拢衣襟,压下心头的不安,提起裙摆,快步朝大殿走去。 她只希望,这所谓的“他们的计划”跟继子没什么关系才好。 ----------------------- 作者有话说:对不住...我卡文了...在纠结后边的一些剧情... 第55章 夜色渐浓。 秦芙蓉很快便回到了宫宴之中, 她扫视一圈看了眼宴席众人,见继子同二皇子已经回到席位,继子自饮自酌, 面色舒朗无丝毫异样, 但是秦芙蓉心里还是没有平静。 她故意放缓了步子,想到今日发生的事情,又在宴席中寻找继妹身影。 秦梦娇已经入了三皇子府做了侍妾,按理说是没资格入宫宴的, 今日在偏殿见到亲梦娇, 怕是三皇子擅自所为。 前阵子因着继母的事情,永昌伯被陛下训斥, 责令在府上闭门思过, 所以今日并未见到永昌伯夫妻的身影。 秦芙蓉心里思趁许多,不知裴穆安口中“他们的计划”同哪位皇子有关系,若是三皇子,那还好,若真是二皇子... 这个继子, 不知在其中到底有没有牵扯... 她眉心染上了一丝担忧, 但在行至席位时立马恢复了平常,这种事情, 还是莫要叫旁人知晓的好。 待百官献礼完毕,月华已盛。 终于到了三皇子的献礼环节。 待到三皇子禀明陛下需要移步殿外, 皇帝只轻轻颔首,直接起身牵起皇后的手, 缓步移下玉阶。 夜风轻拂,宫灯摇曳。 众人跟着帝后相携的身影一同行至殿外。 夜幕漆黑一片,殿外无人发出响动, 只静等着三皇子所谓的“惊喜”出现。 忽然,寂静的夜里,平地传来“咻...砰”的几声响动,之后便传来不少官眷带着些隐忍地惊呼。 漫天的烟花在半空中倏然炸裂,一朵一朵火树银花,像是骤然撑开的巨伞,五彩缤纷交织在一起。 蓝宝石般的巨花炸开成无数的金黄,金黄色又炸成了红色的火焰,一花未谢一花又开,美得叫人移不开视线。 堪称视觉盛宴。 三皇子悄然行至皇帝身侧,望着夜空中的华彩之景,神情颇为得意,他压下唇角的笑容,躬身道:“父皇,前头的都是开胃小菜,下面的,才是儿臣送您的寿礼。” 三皇子话音刚落,只见数道烟花直冲天际,这烟花在炸开的瞬间并未成为火焰,竟是神奇的形成了八个巨大的闪着金光的汉字。 “天佑大兴”和“繁荣昌盛”就这么突然出现在了半空。 这八个字,仿佛在夜空中凭空出现,如同雷霆之火,同那皎皎明月和闪闪星辰定格在一处。 气势恢宏,大气磅礴,如天命一般。 在场无人舍得眨眼,俱是仰头屏息紧紧地盯着天上的八个大字,连赞叹的话都忘了说。 秦芙蓉的身体却紧绷着,以她上辈子看电视剧的经验来说,事故就是在这个时刻发生的。 裴穆安悄然出现在太子身侧,太子同他对视一眼,二人心照不宣,继续抬眸看向天际。 惊险来到的比秦芙蓉想象的还要快。 在她尚未反应过来的时候,箭矢声已经在烟花爆炸的瞬间擦过了夜空,朝正中心的帝后直直射来。 那“嗖”的一箭仿佛是信号,紧接着,便是箭矢从四面八方射来,裴穆安反应及时,厉声高呼“护驾!” 暗处蛰伏的侍卫应声而动,手持盾牌及时出现,将帝后护在中心。 一些女眷自然没见过此种场景,惊叫声、哭喊声此起彼伏。 无人再去抬头看那天上璀璨的尚未燃尽的烟花,只有面对生死的恐惧。 所有人都在逃命。 秦芙蓉瞳孔一缩,电光火石之间一把将身侧的安王妃拽到自己身后,箭矢从她的胸前险险擦过。 她无暇顾及其他,拉着安王妃便随着被重重包围的帝后往大殿里退。 殿外已经打做一团,不知从哪里冒出的黑衣人同宫中的侍卫混战在一处,刀光剑影,血肉横飞。 众人跟她自然是一个想法,虽说不敢对帝后造次,可在如此生死关头已然顾不得许多,人群在一瞬间变得拥挤起来。 秦芙蓉身形敏捷,拉着安王妃快人一步,身后的推搡声打斗声不绝与耳,也有箭矢入肉的声音,可此时秦芙蓉的眼里只有那近在咫尺的殿门。 活着,她和安王妃都得活着才行。 已经有部分官眷回到了大殿,皇帝脸色黑沉地看着外头还在快要偃旗息鼓的烟花和身手明显不一般的黑衣人,眼睛里的火气越烧越旺。 很快,三皇子捂着被箭矢擦伤的手臂被贴身侍卫给救了回来,此时的他早已没了白日的傲然,脸色苍白地跪在皇帝身侧,“父皇,此事跟儿臣真没有什么关系,儿臣是冤枉的啊!” 皇帝只一眼不发地望着他,眼神冷冽如刀,脸色黑如锅底,皇后叹了口气,目光复杂地看了这对父子一眼,并未出声。 秦芙蓉未去观看皇家父子相残的大戏,她正照顾被众人拥挤险些崴了脚的安宁。 安宁是第一次见到这种阵仗,脸色吓的煞白,坐在椅子上抱着长公主的胳膊不发一言,眸子里满是惊恐。 秦芙蓉将她的鞋袜退下看了看,只是轻微擦伤,并未伤到筋骨,小声嘱咐道:“无碍,待此间事情了了,擦些活血化瘀的药膏几日便好,不必担心。” 似是怕安宁不相信自己,她解释道:“我跟着红艳学了一些,红艳药理极好。” 安宁轻轻点头,她自然是相信秦芙蓉的,只是刚才的场面实在太过恐怖,如潮水般的箭矢就那么擦着她的面颊,她当时差点以为自己真的要死了。 安宁似是想到了什么,安宁猛的看向殿外,一脸焦急的模样,秦芙蓉帮她穿上鞋袜,了然道:“少阳的身手你放心,能互助自己的,他身为定北侯,此时不该出现在殿内。” 秦芙蓉心里亦是有些担忧,虽说今日之事裴穆安已经有所觉察,但是这场面着实是刺激了一些,也不知能不能将这些黑衣人一网打尽。 至于凶手,秦芙蓉不敢去胡乱猜想。 安宁咬着唇,可眼睛还是死死的盯着殿外。 长公主似乎没注意到二人的谈话,她一只手轻轻拍着女儿的后背以作安慰,眸色沉沉地看着外头分外的战局,这突如其来的刺杀,时机、手段都太过蹊跷,事情怕是没那么简单啊。 安王妃同长公主的神色如出一辙,安王不在店内,但安王妃丝毫不担心安王的人身安全,身为皇帝最看重的弟弟,身边少不了高手护卫着。 众位大臣和官眷已经全部退回了大殿,受伤的人忍着痛楚不敢高声呻吟,所有人都紧绷着神经,目光死死盯着大殿之外,仿佛那扇门,决定了他们的生死... 秦芙蓉扫视周围,见殿内的侍卫不在少数,人人手持利刃,警惕地守护着各处要道,稍稍放下了心。 所以当大殿凭空又冒出了几个黑衣人的时候,秦芙蓉心头猛地一沉,今日之事,恐怕难以善了了。 到底是谁这么神通广大,大殿之内这么严防死守的,竟然也能神出鬼没的闯进来! 这些新出现的黑衣人目标明确,长剑直指皇帝。 “有刺客!护驾!” 殿内瞬时又乱了起来,可此时出去也不行,殿外的打斗更加激烈,殿内又是新议论的修罗场,可谓是进退维谷。 有些大臣索性就想着拼上一把,可这些人的武力值是真的如螳臂当车,上赶着送人头。 皇帝显然是经历过大场面的,面对如此险境,亦是丝毫不乱,只面色凝重地看着黑衣人,伸出手臂将皇后牢牢地护在自己身后。 长公主身边亦是有衷心宫人保护的,秦芙蓉同她们在一处,找掩体躲避。 此时大殿内发生叫众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只见那位刚封的陈才人,竟是一个飞身来到了皇帝身侧,手持长剑同黑衣人打斗起来。 皇帝眼神微动,不动声色地带着皇后一路往后退到了长公主一处。 那陈才人看似是在奋力击杀,可到底是武力不及黑衣人,很快她手上的长剑被击飞,肩头被划破了一道口子,身子直直往后倒去。 皇帝离她很近,顺手将人接过,一把扶住。 陈才人一声虚弱的“谢陛下”之后便退在皇帝身侧站好,只是无人看到,她低垂的眼神早已在瞬间变得犀利。 秦芙蓉却察觉到了她的一丝诡异。 她始终在观察着这位陈才人,以她上辈子看电视剧的经验,这种人,要么心机深沉有大图谋,要么就是眼高于顶的真蠢。 她不信今日之事真是巧合! 秦芙蓉悄悄的同长公主咬了耳朵,小声说出了自己的疑虑,长公主并未怀疑,只同身侧的宫人递了个眼神,宫人会意,悄无声息地来到陈才人身侧。 果然,当众人的眼神俱是被黑衣人吸引,陈才人手上突然亮出匕首并且在极尽的距离狠狠刺向皇帝的时候,宫人也有所行动,将陈才人的刺杀行动在半路腰斩,宫人一掌将陈才人受伤的匕首击落在地,并且一脚将人直踢对方胸口。 好巧不巧的,陈才人被踢到了秦芙蓉身侧。 黑衣人明显是想救她的,眼看她被击倒,竟是一个飞身持着长剑便冲了过来。 秦芙蓉眼神落到了地上不知谁落下的长刀之上,脚尖轻挑长刀便落到了她的手上,刀剑相交,秦芙蓉跟着红艳所学的招式本就是战场所用,招招狠厉,不给对方一丝救人的机会。 对方显然没想到一副柔弱之姿的秦芙蓉有此种身手,一时竟被逼的手忙脚乱。 他眼神狠辣想要对秦芙蓉一击致命的时候,却已经被秦芙蓉趁着他慌神的一瞬直接一刀给砍下了半个手臂。 有鲜血“蹦”到了她的脸上... 这是她第一次亲手伤人,第一次见到如此惨烈的鲜血,动作不由得僵住了,在她怔愣的一瞬,刚才的宫人将那位陈才人绑住后便过来帮忙,直接一剑将人封了吼。 是嫂嫂又怎样 第61节 第85章 鲜血如泼墨一般, 在一瞬间便蹦到了她的脸上,温热黏腻的触感叫她不自觉便闭了眼,她的眼皮有些沉, 甚至能清晰感受到鲜红的血液顺着眼皮直直流了下去。 这是她第一次直面死亡, 第一次伤人,她内心涌起一股难言的情绪,五味杂陈还带着些激动和颤抖,可在这生死存亡的时候, 连呼吸都是奢侈的, 哪里又允许她做什么心理建设。 她猛地睁开了眼,想要给对方致命一击, 看到的却是身后宫人一剑将那刺客封了吼。 那人半个手臂还孤零零地躺在地上, 脖颈被剑硬生生切开了一个狰狞的大口,血流如柱般流出,不过几息之后便没了生气。 陈才人面目扭曲地跪在地上,眼睁睁地看着黑衣人死在她面前,她发出痛苦的哀嚎, 想要靠近, 可身体被人死死压着,只能无助地伸着手。 她张大了嘴巴呜咽着, 泪水混着血水不住掉落,下一瞬, 竟是吐出了大口的黑血,她早已服了毒... 她挣扎着往那人身前爬, 压着她得宫人眼看她活不成了,便未再阻拦。 可他们的距离,还是有些远的, 她挪动的每一寸都拼尽了全力。 终于……陈才人触碰到了对方掉落在自己不远处断臂,才安心地闭了眼。 秦芙蓉只冷眼看着这生离死别,她不知这位苦命鸳鸯有着怎么样的故事,可她知道,刺杀皇帝罪大恶极,二人能共赴黄泉,已经是件幸事。 裴穆安进来的时候,看到便是这样的秦芙蓉。 她半边脸颊带着点点血迹,表情冷然,眉头微微皱起,眼神里带着丝同情和不解,像是傲雪红梅,脆弱且坚韧。 皇帝微微眯着眼睛看完这一切,随手甩了甩衣袖,面色更加阴郁。 皇后则是打量了秦芙蓉两眼,眼神里有赞赏有满意。 秦芙蓉并未注意到帝后的眼神,她同裴穆安对视一眼后便退了回去。 裴穆安的到来对大殿的众人来说无疑是一剂定心丸。 他看到秦芙蓉安然无恙便放下了心,直接飞身加入打斗之中。 刺客们的身手非常矫健,数量还不少,杀掉一些又会冒出来一些,好在宫中的侍卫也多,除了刚才的小插曲,并未出现什么危险的情况。 安王妃见裴穆安带着人来护驾,连忙将秦芙蓉扯了回去。 她实在没想到秦芙蓉还有如此身手,可此时显然并不是说体己话的时候,她捏着帕子,脸上有敬佩也有后怕。 “你胆子也太大了些,” 她声音有些发颤,小心的帮秦芙蓉将面上的血擦净,语气里带着嗔怪和心疼。 秦芙蓉知道自己突然出手,怕是惊到安王妃她们了,只嘴角噙着讨好的笑,乖顺地由着安王妃给她擦脸。 长公主投来赞许的目光,眼神里满是欣慰。 安宁亦是紧张地看着她,眼神亮晶晶的,已经没有刚才的惊惧和害怕了。 她倒也没解释什么,只是在擦净脸后同刚才的宫人站在前头,将安王妃她们紧紧的护在身后。 战况一再焦灼,大殿里满是兵器碰撞血肉横飞,兵刃相击声不绝于耳,饶是在场官眷都是见过了大场面的,也不免被吓的蜷缩在角落,紧紧抱住了自己的头。 帝后同几人始终隔着适宜的距离,能恰好的将她们保护起来。 秦芙蓉一直观察着打斗的场面,生怕出现什么紧急情况。 所以当不知从哪里飞出一枚暗器直直射向皇后的时候,秦芙蓉手比眼还快,已经抄起一旁桌上歪倒的茶盏扔了出去。 这时候的她是有些庆幸的,这茶盏刚好在她手边,虽说大殿很乱且一地狼籍,但桌上好歹留下了些什么。 不光她出手了,皇后身边的宫人直接拿肉身去挡,只是在暗器快要飞身入肉的时候,被秦芙蓉扔出的茶盏给挡了过去。 眼看又有暗器袭来,皇后身旁的宫人将皇后抱住往后退,秦芙蓉则是在瞬间扫描到了射出暗器的人。 这次没用她出手,裴穆安已经将暗器拦下,秦芙蓉见他过来,冲他挑眉递了个眼神,裴穆安会意,转身顺着秦芙蓉所指的方向,迅速将人给擒住。 皇后似乎受到了惊吓,帝后二人因着暗器分开了一些,宫人忙将皇后护在身后。 长公主上前安抚皇后,秦芙蓉看态势不好,重新捡起地上的长刀加入了战斗。 她并不与敌人硬碰硬,而是专寻间隙替侍卫解围,虽说跟着红艳学的都是杀招,但并没有实践过,对与她来说,杀人还是有些太过激进了,她开始做辅助,尽量去地帮侍卫创造打击对方的机会。 她的动作带着一种近乎本能的精准,若是初见,任谁也不会将她往温婉贤淑的定北侯夫人身上上去想。 裴穆安在激战之中,仍分神关注着她的安危,见她如此身手,已然放下了心。 裴穆安从来不觉得秦芙蓉是后院娇养的牡丹,她是带刺的玫瑰,也可以是路边的荆棘,只要她想,她可以做任何的事情,去任何的地方。 裴穆安并手下身手极好,他们将主要火力牢牢吸引在自己周围,有效地减轻了其他侍卫的压力。 皇帝面色铁青,眸色阴沉地扫视着整个大殿,殿外的战火好似渐渐停息,殿内的侍卫越来越多。 皇后的手则微微收紧,指甲掐入了掌心,但面上依旧维持着母仪天下的镇定。 秦芙蓉根本不知时间过了过久,她像是一个挥刀的机器,不住地重复着手上的动作,身体蹦得紧紧的,时刻注意着身边动静。 终于,当裴穆安一剑将最后一名刺客穿心而过,狠狠掼在地上时,大殿内的喊杀声终于渐渐停歇。 浓重的血腥气弥漫在空气中,压得人几乎喘不过气。 地上横七竖八地躺满了尸体和伤员,受伤者的呻吟声,女眷们害怕压抑的啜泣声交织在一起。 战斗之后的侍卫们并不敢松懈,他们训练有素的开始检查每一具“尸体”,确认是否死透,并警惕地守护在各方。 裴穆安收剑而立,胸口微微起伏,染血的战袍更添几分煞气,秦芙蓉喘着粗气,眼睛不自觉地看向了他。 此时的裴穆安,俨然正是叫外邦闻风丧胆的定北将军,同平日里秦芙蓉见到的,或是谨慎的,或是厚脸皮的男人有所不同,此时的他是杀神,是解救他人与水火的大英雄。 裴穆安尚未收起身上的锋芒,他的目光亦是第一时间投向秦芙蓉所在的方向,见她虽发髻散乱,裙摆染血,但依旧身姿挺拔地护在安王妃等人身前,这才几不可察地松了口气。 二人视线交汇在一处,无声的诉说着各自的担忧,见对方安然无恙,秦芙蓉心里安定许多,只是她的眼神又扫了眼大殿,似乎从始至终她都没有看到继子的身影。 裴穆安看她的眼神和皱了的眉头,已然猜出了她的想法,微微摇头,叫她不必多想。 一切仿佛已经尘埃落定。 皇帝挥手,侍卫们让开了道路,皇帝缓缓走上前,脚步踏在粘稠的血泊中,发出轻微的声音。 他环视满目疮痍的大殿,看着那些惊魂未定的臣子家眷,最终,对着裴穆安道:“清理现场,先救治受伤之人。” 皇帝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他一张脸黑沉的厉害,声音里是穿透大殿的威严,“此事交给穆安和大内侍卫一同彻查,朕要知道,这些逆贼究竟从何而来!” “臣遵旨!”裴穆安与侍卫统领连忙领命。 皇后走到了秦芙蓉跟前,一场激战过后,秦芙蓉终于有些累到了,握刀的那只手臂一直在颤抖,安王妃搀扶着她,心疼的直掉眼泪。 皇后的面色略微有些苍白,但还是那副母仪天下的雍容模样,她对着秦芙蓉微微颔首,目光柔和,“芙蓉今日辛苦了。” 秦芙蓉赶忙躬身行礼,皇后确实直接握住了她冰凉且沾着血迹的手,轻声道:“好孩子,今日,多亏有你了。” 这一句肯定,重于千斤。 长公主红着眼框看着秦芙蓉,满脸的赞赏和肯定,安宁郡主直接抓住了她的胳膊,眼神中满是崇拜。 安王妃站在秦芙蓉另一侧,笑着将眼角的泪水擦净,无论今后秦芙蓉是不是定北侯夫人,只皇后这一句话,便可保她一世安然无忧。 秦芙蓉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腾的情绪,今日发生的一切太过突然,她根本来不及想做出这一切的后果,她是定北侯夫人,她有自保的能力,她也得保护她周身朋友的安全。 她对着皇后恭敬道:“皇后娘娘谬赞,今日事发突然,臣妇身为定北侯夫人,亦是有保家卫国的职责的。” 皇后再一次拍了拍她的手,看向她的眼神也更加满意了,又夸赞了两句,皇后才转身行至皇帝身侧。 眼看皇后离开,秦芙蓉长舒口气,脸上竟有些如释重负的意思。 安王妃看她这模样哭笑不得的,小声宽慰道:“娘娘很喜欢你,你今日立了大功,之后所有的事情都不必担心,以后你只会更加顺遂,越来越好。” 秦芙蓉知晓安王妃的意思,心里有些感动的,安王妃比她想的还要长远,不过安王妃说的对,她算是有了大靠山了。 她笑着点头。 安宁小声问着她刚才有没有害怕,周围亦有官眷小声交谈的声音,还有太医女医在救治伤员。 大殿之内满是劫后余生的嘈杂声,昏黄的光线照进这刚刚经历了一场血腥洗礼的大殿,映出一张张惊魂未定的脸孔。 就在这时,大殿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众人的眼睛齐刷刷看向殿门处。 只见二皇子被人搀扶着,他满身的血迹,衣衫也被撕裂了多处,整个人虚弱地不像话。 皇帝终于有了做父亲的样子,几步上前查看,面色焦急道:“吾儿这是出了何事?” 二皇子却是红了眼眶,一把推开扶着自己的侍卫,“噗通”一下跪在地上,“父皇,是儿臣无能,大哥被刺客抓走了,少阳拼命追击,却身中数箭,已不知所踪...” 这席话,如平地惊雷,叫在场所有人都震惊不已。 明明才劫后余生,却又听到了一国太子被抓走的话... “什么?!” 皇后晃了晃身子,险些没站稳,宫人赶紧将她扶住,皇帝这会儿也是失了态... ----------------------- 作者有话说:这章为什么这么难写呢,因为我不会写算计和打斗的场面...下章也难写,救命啊,这章真的写了两天,整整两天,改来改去的,改的乱七八糟的。先这样吧,感谢看文的宝宝。 第58章 夜黑风高, 深秋的风带着些血腥之气席卷而来。 太子踉跄两步,捂着胸口的指缝间漏出丝丝血迹,他难以置信的看着裴少阳, 眼神里除了震惊便是心痛。 他曾经那么信任的人, 却给了他一记重创。 半晌,他站直了身体,直直的看着裴少阳道:“孤知你最近同二弟亲近,却没想到, 你会背叛孤。” 裴少阳一张脸却是没什么表情, 二人年龄相差不大,从小他便是跟在太子身后玩耍, 感情深厚如一母同胞的兄弟一般, 情谊非常人可比。 可此时,他却无视了太子心痛的眼神,朝身后的人摆了摆手,“请太子殿下上马车。” 他的声音无任何起伏,仿佛刚才将太子身边的侍卫支开, 又反水的人不是他。 太子听后冷笑一声, 眼神里写满了失望,笑容里还带着丝丝嘲讽, 不知是嘲笑自己,还是嘲笑他们二人这所谓的“兄弟情”。 可这也只是瞬间, 短暂失态后他便仰起了头,深吸了一口这凛冽的夜风, 背脊挺得笔直。 这便是他自幼刻入骨血的高位者仪态,即便如今落魄,依然不会低头。 他拂了拂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也不需要任何人来押解,踏着沉稳地步子上了马车。 火把在漆黑的夜色里不断跳跃着。 是嫂嫂又怎样 第62节 此时的裴少阳虽说衣衫有些血渍和破损,打斗痕迹明显,但却是没有二皇子所言的身中数箭,亦无生命之忧。 他转头看向一旁二皇子的心腹,直接道:“现在出发,谁前来接应?” 那心腹勾了勾唇角,故弄玄虚道:“侯爷稍安勿躁,一会您便知晓了。” 裴少阳淡淡的撇了他一眼,嗤笑一声语气淡漠,“本侯已经按二皇子所言将太子擒住,可现下瞧着,二殿下还是在防着本侯呢。” 那人躬身只道不敢,但旁的却是一句话不说的。 裴穆安亦不再多言,挥了挥衣袖,直接翻身上了马车,亲自执起缰绳,朝着城门方向,疾驰而去。 * 看着窗外漆黑清冷的夜色,秦芙蓉有些不知今夕何夕。 事情发展到现在,她总感觉到不太真实。 抬头看了眼天上那近似圆满的月亮,心里又是一阵恍惚。 今日之事实在是有些离奇了,这才短短的几个时辰,便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 好好的宫宴,说有刺客就来了刺客,好不容易平息,却又传来太子被人擒住,继子身受重伤不知所踪的消息。 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快得叫人措手不及,叫人不做多想都很难。 再回想到小叔晚间的那席话,她揉了揉有些酸胀发疼的眉心,不知这到底是在搞哪一出。 身后安宁的啜泣声打断了她的思路,她回眸看了眼趴在榻上不住哭泣的小姑娘,叹了口气,挪动步子走了过去。 自大殿内二皇子说出太子被擒获的事情后,皇帝同心腹紧急商议对策,皇后在平静过后,强撑着身子差人将所有的女眷都安排在后宫休息。 秦芙蓉自然是同安王妃和长公主母女被安排在了一处宫殿。 此时长公主和安王妃还在皇后身边宽慰,秦芙蓉同安宁在偏殿内休息。 她回眸看着还在担忧心上人的小姑娘,心里也是焦急的。 但是她觉得,继子在大事上一向沉稳,肯定不会出事,这事情,也不像表面上那样简单。 她伸出手,轻拍着安宁的肩头,柔声劝道:“少阳身手极好,必然不会出事的,你且安心,陛下已经差人出寻了,太子和少阳都会平安回来的。” 安宁听到她的话,艰难的抬起了头。 秦芙蓉看着眼睛哭得又红又肿的小姑娘,鼻腔在瞬间变的酸涩起来。 这情爱一事,实在是叫人捉摸不透。 她拿起一旁的帕子,轻擦着安宁脸上的泪水,可这眼泪却似断了线的珍珠,刚擦去一行,又涌出新的一行。 安宁紧咬着唇,声音又颤又小,“我知道...可是,我就是控制不住,我也相信少阳哥哥会没事的,但是我就是控制不住...” 秦芙蓉叹了口气,坐在了她身侧,目光坚定地望进她的眼睛:“安宁,你要明白,少阳是定北侯,定北侯府世代武将,满门忠烈。终有一日,他也要奔赴战场的。” 安宁像是想到了今后要发生的事情,她变得更加紧张,睫毛不住抖动。 秦芙蓉没有着急劝慰,而是继续道:“是,现在的定北将军是小叔,少阳可以留在京中,可是安宁,你也看到了,虽说目前大兴国泰民安,一片祥和,可这片祥和之下,也是危机四伏的,不然今日之变故就不会出现,少阳只要一日是定北侯,便要一日承担起保家卫国的职责来,他身上的担子不会减少,以后遇到的凶险也只会越来越多。” 她的话语直白,像是警钟,直直的敲击在安宁的心口上,安宁瞪大了眼睛看着她,连哭都忘了。 秦芙蓉再次加大火力,直接道:“你二人今日已经被陛下赐婚,成亲是必然之事。待此间事了,少阳定会活着回来同你成婚,你身为定北侯夫人,只能是他的助力,若是再碰到这种情况,他生死未知,你却因为担忧他的安危,只会哭哭啼啼自乱阵脚,那这定北侯府由谁来撑起?侯府的百年基业,便因为少阳的片刻失踪你便弃之不顾了?” 她握住了安宁冰凉的小手,直视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安宁,你是少阳的未婚妻子,未来的定北侯夫人,你必须要让自己坚强起来,你需要让自己变得强大,得能担起侯府的担子,明白吗?” 安宁的眼泪不知何时已止住了。 她怔怔地望着秦芙蓉,那双红肿的眼睛里有什么在悄然改变,脆弱仍在,却有一丝坚毅已经破土。 好半晌,她深吸口气,反手握住秦芙蓉的手,她的指尖还是冰凉的,可眼神已经慢慢坚定下来。 “您说得对,我是未来的定北侯夫人,不能...不能再这般软弱。” 安宁再一次咬了咬唇,可声音却已经不在颤抖了,“我要做少阳哥哥的助力,而不是只会哭哭啼啼的侯夫人。” 秦芙蓉一脸欣慰地看着她,重重地点了点头。 成长是个缓慢的过程,经此一事,安宁定会慢慢成长起来,她并不担心。 她看着眼前还十几岁的孩子,鼻子忽然就有些酸,眼眶也微微发热,别人说的再多,也不如自己亲身去经历,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路要走,她只能稍加提点,希望安宁能听进心里。 她看着安宁还带着泪痕的小脸,笑着道:“你母亲应该跟你提过,待你们大婚之后我便离开侯府,所以安宁。” 她盯着安宁的眼睛,真挚道:“我是真希望你能成长起来,可以成为更好的自己,我也希望,你的世界里不只有少阳,你要学会爱你自己多一些。” 安宁睫毛轻轻颤动,秦芙蓉的声音很轻柔,像是羽毛落下,可这很轻的一句话,却向石头一般,在瞬间轻击了一下她的心口。 她的世界里,除了父母就只有少阳哥哥,她的爱都给了对方。 爱自己?可是,她怎么才可以多爱自己一些呢。 秦芙蓉知晓自己的话有些突然,爱人先爱己,这对一向富足安乐的安宁来说,或许是有些不好理解了。 安宁的烦恼,好似永远都在裴少阳身上。 秦芙蓉只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起身倒了杯茶水递了过去。 “喝口水吧,哭了那么久了,好好歇歇。” 安宁想到自己刚才在秦芙蓉面前肆无忌惮地哭泣,再一次羞红了脸。 毕竟,毕竟秦芙蓉的身份可是她未来婆母... 她双手恭敬地接过茶杯,很是不好意思的喝了一口。 秦芙蓉也给自己倒了杯水,刚想喝上一口,便听见了脚步声。 她连忙起身查看,是安王妃回来了。 安王妃的鬓发有些散乱,一脸疲累的模样。 安宁亦是急忙起身,二人一同迎向了安王妃。 二人一左一右搀扶着安王妃,安王妃看了眼安宁红肿的眼睛,安慰道:“你母亲正陪着皇后说话,陛下那里已经接到了消息,太子和少阳虽有受伤,但性命暂时无碍,你们且放心。” 安宁连忙点头,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一些。 秦芙蓉与安王妃交换了一个眼神,见对方微微颔首,便心领神会地扶着她到软榻上歇息。 安宁自去斟茶,安王妃靠坐在榻上,长舒口气后看着秦芙蓉道:“二皇子包扎好伤口便带着人出了宫,说是一定把太子带回来,裴穆安他,似乎一点也不担心少阳的安全,此时还在宫里加固巡防...” 安宁不知这话的意思,听的云里雾里的,安王妃以为秦芙蓉知晓些什么,便一直注视着她。 秦芙蓉却是摇摇头,无奈道:“您想多了,我确实是什么都不知道的,这侯府的男人,惯会藏着掖着。且今日这事事发突然,我估摸着,小叔即使和侯爷提前布局了什么,也不会泄露出半分来,咱们就静静等着吧。” 安王妃也不继续追问,只低着头喃喃道:“少阳和二皇子近些日子走的实在近...只希望这事情和二皇子不要有什么牵扯的好。” 秦芙蓉张了张嘴,迟疑片刻还是道:“您不担心少阳和小叔的关系?” 安王妃被秦芙蓉问的一愣,紧皱的眉头略微松开了一些,朝她无奈道:“你的意思,是他们叔侄二人会不会争夺定北侯的位置?” 安宁在一旁猛地瞪大了眼睛,似是被这话给惊住了。 安王妃轻轻摇了摇头,她端起手边的茶盏喝了一口,茶水温热,叫她整个人都舒缓了几分,她声音很轻,但满是笃定,“不会的,因为他们是裴盛安亲自培养出来的。” 秦芙蓉“哦”了一声,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窗外沉沉的夜色。 是啊,他那么好,培养出来的继承人又怎么会差了呢。 安王妃却是叹了口气,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声音满是疲惫,“这些阴谋阳谋的,咱们也看不明白,只希望待明日一早太阳出来,事情便真得能结束了...” ----------------------- 作者有话说:感谢还在看文的宝宝~ 第59章 裴少阳手里握着太子的贴身腰牌, 他看了眼这黑乎乎的铁疙瘩,一声令下直接命人打开了城门。 无人敢违抗太子之令,沉重的城门缓缓打开。 门外本是漆黑的世界, 在城门打开的一瞬间变了色。 火光忽然亮起, 密密麻麻的士兵无声矗立在城外。 守城的士兵踉跄几步,他们竟无一人发现城外有人,还是这么大的规模,最后竟是吓得直接晕厥了过去。 裴少阳淡定上前, 目光落在领头之人身上。 他是有些意外前来接应之人的, 竟然是安乐侯魏光勇。 裴少阳未下马车,直接抱拳朗声道:“竟是安乐侯, 一直听说您身体不适找了处山清水秀之地休养生息, 没想到能在此刻相见,叫本侯着实意外。” 这位亦曾是叱咤风云的名将,只是后来圣心猜忌而沉寂多年,此刻正端坐于高头大马之上,行造反之事。 裴少阳看着魏光永身后密密麻麻的士兵, 这位侯爷的女儿正在三皇子府中为侧妃, 此刻的他却公然站在二皇子阵营之中。 二皇子许下的筹码,恐怕不止是未来的皇后之位那般简单。 魏光永亦端坐在马上, 火光将他肥大的面容映的有些阴沉可怖,他朝着裴少阳抱拳, 皮笑肉不笑道:“倒是好久不见了少阳了,如今少阳继承了爵位, 竟是连一声叔叔也不叫了吗,今日之事若是成了,定北侯府岂不是又要压本侯一头了。” 魏光永微眯着眼睛望着手上还持着缰绳的裴少阳, 眼神危险,嫉妒中还带着几分杀意。 裴少阳却是嗤笑一声,淡定道:“论功行赏,少阳不敢居功自傲,一切由二皇子圣裁。” 魏光永冷笑更甚,视线在看到裴少阳身后昏黄的车厢内映出的模糊人影之时,挑了挑眉。 “既然太子殿下被你请出来了,便请太子殿下出来,同臣等...聊上几句啊?” 这挑衅的话语,如刀子一般落在众人的耳朵里。 裴少阳并不言语,只微微侧首,望向东方那即将被晨曦撕裂的鱼肚白,好似在等待着什么。 车厢内,太子的声音平静,带着太子与生俱来的威仪,清晰地传了出来,“孤,确是许久未见安乐侯了,侯爷的胆魄,愈发的大了。” 安乐侯却是好似听见了什么好笑的话,指着车厢狠辣道:“都死到临头了,还端什么太子的架子!你早就该死!” 话音未落,他竟是手拿着砍刀飞身下了马,直直往马车而去。 就在此刻,一阵急促如惊雷的马蹄声自城内传来。 裴少阳并未回头,却已猜到了来人的身份。 来人正是二皇子。 是嫂嫂又怎样 第63节 他疾驰而至,脸上往日温润如玉的风度荡然无存,只剩下孤注一掷的焦躁与狰狞,他瞪着安乐侯厉声斥责:“城门已开!为何还滞留在此!” 安乐侯看到二皇子的身影,身体明显一僵,不得不躬身道:“二皇子教训的是,微臣打算先安排好太子殿下,再入皇宫!” 二皇子的脸上带着急切,早已没了平日温润如玉的模样,他看了眼车厢,兴奋道:“大哥的命还得留着呢,少阳带人离开,按原计划行动,你等跟本殿下直接进宫!” 他计划多年的事情,在这一刻马上就要成功了! 所有的重臣都在宫里,太子他可以现在就杀了,他马上就可以登上皇位了!他马上就要报仇了! 多年的隐忍在此刻全部打碎,二皇子挥动着手臂,命令所有人都跟着他走。 可是当安乐侯身后的士兵刚要挪动步子的时候,却看到了城墙上忽然燃起的密密麻麻的火把! 火光在瞬间将黑夜照成了白昼,照的所有人都看清了周围的环境。 他们被包围了! 似是神兵天降,他们如鬼魅一般,悄无声息地将所有人包围。 前后左右……全部被圈住了…… 空气瞬间凝固。 魏光勇面色惨白,冷汗瞬间湿透重衣,一个念头砸入脑海:完了!完了,他好像真的完了! 二皇子身后,本应在皇宫之内的裴穆安驾着马,缓缓行出,已经断了二皇子所有行进的路。 二皇子猛地扭头,目光死死钉在裴少阳身上,那眼神怨毒如淬火的利刃,恨不能将他生吞活剥。 裴少阳始终未看他一眼,只是淡定跳下马车,姿态恭敬地撩起了车厢窗帘。 车厢内,太子微微歪着头望了外头神色癫狂的二皇子一眼,眼神平静道:“二弟,你,输了。” 二皇子死死盯着太子,好半晌却是冷笑一声,“输了?大哥,弟弟的字典里可没有输这个字!快了,很快了,好戏马上就要登场了!” 所有人都皱着眉头看着他,他这句不知所谓的话,叫众人的心头一紧,好戏? 可二皇子竟是哈哈哈大笑起来,直到笑出了泪水,都没有停歇。 他的笑声里没有半分欢愉,只有无尽的癫狂不甘和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执念。 差一步,他就差一步! 他眼神恶毒地看了眼裴少阳,那眼神里是被背叛的滔天恨意,是想杀了对方的决绝。 在所有人的目光注视下,他直接抽出了腰间的长剑,裴穆安只觉不好,几步来到侄子身前,可看到的却是,寒光一闪之后二皇子抹向了自己脖颈... 天,终于也亮了。 一夜的胆战心惊,无人入眠。 待天光破晓,长公主终于拖着疲惫的身子踏进殿门。 只是她面色苍白,眼睛里布满血丝,整个人摇摇欲坠,显然是出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彻夜未眠的三人立刻围了上来。 安王妃靠在塌上,一听见响动便睁了眼,安宁的精神一直处于紧绷的状态,待看到母亲的身影,忙上前去搀扶。 秦芙蓉从窗边回神,此时已经天亮了,太阳从东方缓慢升起,金色光芒透过窗户落在她的身上,照的她整个人都暖和起来。 听见身后的动静,她回过神来,疾步上前将榻上的安王妃搀扶起来。 长公主看着一脸担忧地看着自己的女儿,拍了拍女儿的手,道了声“无事,都结束了。” 她又朝安王妃和秦芙蓉点了点头,疲累道:“已经结束了,叛军已被圈禁,太子和少阳平安归来,二皇子……” 她叹了口气,声音更加嘶哑,“二皇子畏罪自杀了……” 安王妃倒抽一口冷气,喃喃道:“竟真是他吗,可惜了……” 安宁更是瞪大了眼睛,印象里二表兄面上总是带着小,人也谦逊知礼,昨日她明明看到二表兄是一身伤回来的,又怎么会畏罪自杀了呢。 安宁眨巴着眼睛,左右看了看三位长辈,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她虽然也会难过,但是更高兴的却是听到了少阳哥哥平安回来的消息。 秦芙蓉对这个答案竟一点都不意外,她甚至觉得,这个结局或许是众人希望看到的。 二皇子死了,牵扯出来的人可以多也可以不多,权看上位者怎么去做。 秦芙蓉见长公主的面色实在不好,从手边拿了个软垫塞到了她腰后,也好叫她坐的舒服一些。 长公主揉了揉太阳穴,轻声道:“他是恨着陛下和咱们的,毕竟他生母……” 长公主又长长叹了口气才看着秦芙蓉叮嘱道:“皇后娘娘已经休息,留在宫中的官眷天亮便可出宫,芙蓉早些回去,老夫人怕是担心的很了,侯府男丁今日怕忙的很,还得你去安抚侯府众人。” 秦芙蓉点头,“您放心休息,侯府有我呢。” 她们已经是亲家,这个时候,长公主是不愿侯府上下出任何事情的。 长公主又看着安王妃道:“安王弟这时候应该来接你了,你也先回王府吧。” 安王妃淡淡点头,这个刚想起自己来的丈夫,对于她来说已经可有可无了,只她还是安王妃,面子还是得给他的。 揉着酸疼的脖颈起身,“那我和芙蓉便先离宫了,驸马在何处?也同你留宿宫中吗?” 长公主摇摇头,“他还在陛下那,待忙完便来接我们一同出宫。” “成,你和安宁先休息,我和芙蓉先回了。” 安王妃被秦芙蓉搀扶着,只觉得头晕眼花的犯恶心,着实也不想在宫里待了。 二人一出偏殿,便看到了等在殿门处的安王,安王妃眼中的淡漠没有逃离过秦芙蓉的眼睛,她悄悄地捏了捏安王妃的手臂,躬身行礼后各自离开。 微微动了动脖颈,昨夜虽说已经把头饰取下来了一些,可繁复的礼服仍旧束缚着她疲惫的身躯。 累,身心俱疲。 身后跟着的宫人小心地看了她一眼,心里对这位年轻的寡妇已经有些刮目相看了,就那般干净利索的身手,临危不乱的气度,真真是叫人想不佩服都难。 昨夜之后秦芙蓉的身份已经今非昔比,之前她只是个雍容华贵的侯夫人,可现在,她已经是救了皇后娘娘的人,是宫宴被袭后人人赞叹的女子。 她这一路出宫,收到的皆是敬畏的注视,也有不认识的官眷朝她点头示意,只是众人都是一脸疲累,赶着回府,没心情寒暄。 在快出宫门时,她听见了一阵吵嚷声。 原是一身着宫女服饰的女子,正在同守门的侍卫争辩,闹着要出宫。 侍卫自然是不敢随意放宫女出宫的,尤其昨夜还经历就那般事情,行事更加小心。 那侍卫头领唤了內监过来,竟是要将女子抓进天牢去审讯。 待秦芙蓉看清那女子的面容,脸上勾起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她踱着步子缓缓上前,看着已被钳制住的秦梦娇,疑惑道:“继妹这是?” 秦芙蓉身后的宫人在听到这声继妹,朝侍卫摆摆手道:“将定北侯夫人的继妹放开。” 几个內监和侍卫互相对视一眼,那头领迟疑道:“可这位身着宫女服饰,我等不敢轻易放人。” 秦梦娇看到秦芙蓉如同看到了救星,大声道:“姐姐,姐姐快救我,我不要待在宫里了,我要出宫,我要出宫!” 秦芙蓉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而后对着那侍卫道:“她不是宫女,乃是永昌伯府二小姐,也是,三皇子的侍妾。” 想到被皇帝痛骂一顿并光起来的三皇子,秦芙蓉道:“应是三皇子带她进来的,三皇子在宫中养伤,我便代三皇子,将她送回府上吧。” 那侍卫的眼神在秦芙蓉身上游离,他知道三皇子受伤,可他也知道陛下对三皇子的怀疑,将他的侍妾放走…… 护送秦芙蓉的宫人思趁后却是道:“听侯夫人的,之后我会亲自同皇后娘娘禀明此事。” 侍卫闻言松了口气,利索的放了人。 秦芙蓉笑着对那宫人道:“多谢姑姑,下次再进宫,芙蓉再好好谢过姑姑。” 宫人也是听过永昌伯府的一些事情的,她知晓秦芙蓉怕是同这位三皇子侍妾之间定是有些恩怨,三皇子没有刺杀嫌疑她是知道的,所以也乐的卖秦芙蓉这个人情。 于是,秦芙蓉就这么带着披头散发的秦梦娇出了宫门。 红艳在宫外候了一夜,宫内的动静她是知道的,看到秦梦娇红艳只微微皱了皱眉头,便直接无视,将秦芙蓉扶上马车。 秦梦娇低垂着眉眼,心里骂死了秦芙蓉,后面却还是舔着脸上跟了上去。 马车缓缓驶离宫门处,秦芙蓉看着低着头不敢看自己的秦梦娇,缓缓勾了勾唇角。 “既然上了马车,那昨日的事情,咱们可就要好好清算清算了,我的,妹妹……” ----------------------- 作者有话说:终于,终于写完这段大剧情了,感谢看文的宝宝一直陪伴。[红心][红心][红心] 第70章 车厢内, 红艳附在秦芙蓉耳畔,将自己知道的讯息全部告知。 秦芙蓉挑眉,二皇子谋逆这事果然牵扯到了三皇子府。 还是位侧妃的兄长。 三皇子无正妻, 府上只两位侧妃, 这位安乐侯的妹妹,正是在三皇子府上掌家的侧妃。 秦芙蓉点点头,抬眸看了眼正躲在角落当鹌鹑的秦梦娇。 既然三皇子府乱糟糟的,那她便替三皇子将这位临阵逃脱的继妹给送回永昌伯府好了。 永昌伯府的好戏也该落幕, 一家子整整齐齐的, 她也好一并收拾了。 秦芙蓉唇角微扬,她看向亲梦娇, 声音轻柔:“昨日那事之后, 妹妹想必是被三皇子厌弃了,昨夜又见识了宫中那般惊心动魄的场面,定是吓坏了吧。” 她顿了顿,叹了口气继续道:“哎,都是一家人, 妹妹莫怕, 姐姐这便送你回府。” 她的声音很是轻,唇角的笑容被日光镀上了一层柔光, 秦梦娇在听到她要送自己回府之时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她感激的看着秦芙蓉,扑跪着向前想要抓住秦芙蓉的手, 却被红艳给挡住了,但此时的秦芙蓉对她来说无疑与救命稻草, 她哭着道,“谢谢姐姐!谢谢姐姐!从今往后妹妹再也不敢与姐姐作对了,从前都是妹妹猪油蒙了心, 都是妹妹的错!” 她语无伦次,神色癫狂,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后,这份劫后余生的恐惧已经彻底击垮了她最后一丝傲气。 她是真怕了那吃人的皇宫,三皇子不要她,也没有差人保护她,她差一点点便没了性命。 好在遇到了姐姐,这一次,她再也不会跟秦芙蓉对着干了,再也不了! 秦芙蓉唇角依旧挂着淡笑,可眼神却不带丝毫温度,只看她挑眉“嗯”了一声,便闭上了眼睛。 是嫂嫂又怎样 第64节 显然是一句话都不想多说了。 神经紧绷了一夜,她也不想跟秦梦娇多演戏,一会直接收拾了便是。 红艳差一点没忍住笑出来,永昌伯府的这位小姐,怕不是被吓傻了。 红艳抬手轻叩窗沿,对外吩咐:“差个人去三皇子府知会一声,就说我们夫人将秦侍妾送回伯府了。” 车外立即传来一声干脆的“是。” 秦梦娇的眼睛愈发的亮了起来,她想开口说两句什么,秦芙蓉却靠在软垫上始终没睁开眼。 她转头看向红艳,红艳却是避开了视线,直接懒得搭理她。 秦梦娇不觉得尴尬,昨日的一切仿佛将她的心智全部吞没,此时的她只剩下了归家的渴望。 晨雾刚刚消散。 永昌伯府门前,侍卫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披头散发穿着宫女服侍的女子,这宫女裙角还带着污渍,侍卫哪里会将眼前的人往府上刁蛮任性的二小姐身上想。 秦梦娇一把推开挡路的侍卫,声音尖利,“瞎了你的狗眼,连本小姐都认不出了?赶紧让开!” 这嚣张的模样叫侍卫瞬间回过了神,忙哆嗦着手将大门打开,放二小姐进去。 秦芙蓉被红艳扶下马车,面无表情地看着亲梦娇毫无形象的冲进府。 侍卫看到秦芙蓉明显怔愣了一瞬,忙躬身行礼。 一大清早的,两位小姐竟然都回来了... 秦梦娇已经飞身跑进了府,管家听到动静赶紧赶了出来,大清早的府门处便一阵吵闹,他不想注意到都难。 管家同飞奔的秦梦娇擦身而过,待一旁的小厮小跑到他身边,说是大小姐刚下马车马上进府的时候,管家呼吸一滞,觉得这事怕是没那么简单。 想到近些日子伯府的低气压,管家忙收敛了神色,挺着肥大的肚皮往府门处跑。 秦芙蓉淡淡地撇了眼迎上来的管家,管家弓着身子问好,秦芙蓉只挥了挥衣袖,并不言语。 她今日是想一并将侯府几人收拾的了,这事还得快刀斩乱麻的好,其实已经有些耽搁时间了,不过她已经差人回侯府报了信,待她解决了伯府的事情,再回去便是。 反正又不会浪费多长的时间。 她缓缓踱着步子来到正厅。 秦梦娇母女正抱在一处哭的撕心裂肺,永昌伯坐在一旁黑沉着脸,他尚不知宫中发生的事情,瞧着秦梦娇穿着宫女服,披头散发满身脏污,只以为她是被三皇子给责罚了。 看秦梦娇哭个没完,永昌伯只觉一阵烦躁,他将手中的茶盏重重往桌上一砸,厉声训斥道:“哭哭哭!就知道哭!成何体统!” 可那母女哭的正欢,曹氏只顾着安抚自己女儿,对丈夫的话置若罔闻。 秦芙蓉进来的时候,看到便是这样一幅场景,永昌伯的脸黑如锅底,似是马上就要爆发了。 看到秦芙蓉进门,永昌伯神情立马便好了许多,只还是端着父亲的架子,坐在上首道:“这一大早的,芙蓉怎么也回来了?” 秦芙蓉也未行礼,她看了眼抱在一处的母女才道:“芙蓉昨日参加宫宴,今早在宫门处看到被宫中侍卫押着的继妹,解释了几句,这才将继妹带了出来。” 她看着永昌伯已经站起了的身子,继续道:“因三皇子侧妃兄长谋逆,三皇子府乱做一团,三皇子也深陷其中被陛下留在宫中,芙蓉想了想,觉得继妹还是将继妹送回伯府,兴许能保住继妹一条性命。” “谋逆”二字如惊雷炸响,永昌伯猛地起身,脸色瞬间惨白。 不光是永昌伯,连刚听到这一讯息的秦梦娇都瞪大了眼睛,哭都不敢哭了。 她亲眼目睹了昨日的刺杀,但是谋逆? 还牵扯到了三皇子府! 这,这,怎么会! 永昌伯身子差点没站住,后背顿时便冒了冷汗,此事虽说难以置信,但是从秦芙蓉嘴里说出来,他是不敢不信的。 他定要打死这个女儿!永昌伯府不能被她牵扯进去! 曹氏也来不及消化秦芙蓉的话,忙扑到秦梦娇身上去护自己女儿,永昌伯却是不管不顾的,拳脚已经挥了过去。 秦芙蓉不想看这三人的戏码,转头看向红艳,红艳从怀里取出个册子,双手递了过去。 秦芙蓉也不看地上的三人,将册子直接扔在了永昌伯脚边,冷声道:“父亲,您最近一直被拘在府上,怕是不知道继母在外头都干了什么大事吧。” 她的声音不大,却刚好在在场的众人都听得清楚。 永昌伯在刹那间停止了动作,待曹氏回过神来,便猛得扑向那册子,却被永昌伯一脚踹飞了。 秦芙蓉也不看永昌伯是如何捡起册子的,“放印子钱这事可小可大,可继母却是敢倒卖私盐,这事可就厉害了。” 倒卖私盐,轻则抄家,重则吗,诛九族也是有的。 曹氏扑向永昌伯脚边,极力在解释什么,永昌伯又是一脚踹开,颤抖着手打开册子。 她轻轻挥了挥衣袖,仿佛要拂去什么脏东西:“父亲自己看着办吧。” 转身离去时,她的裙摆将自己和侯府众人隔开,仿佛她只是个来看戏的路人,顺便告知一声,你们要倒大霉了。 管家站在一旁,不停地擦拭额头的冷汗,只觉得这伯府的天,真的要塌了,大小姐不回来还好,这一回府便是绝杀啊。 秦芙蓉没走几步便看到了正厅外角落里一袭青衣的纤瘦身影,深秋的清晨空气带着丝丝冰凉,叫人的头脑清醒的很。 清姨娘见她视线扫来,慌忙垂下眼睫,双手紧握在身前,恭恭敬敬地福身行礼。 秦芙蓉勾了勾唇角,朝那个方向几不可见地微微颔首。 只一瞬她便收回了目光,步履从容,头也不回地朝着府门方向走去。 身后,是正厅内曹氏凄厉的哭喊,永昌伯暴怒的斥骂,夫妻二人打的是天翻地覆。 而角落里,清姨娘缓缓直起身,她望着秦芙蓉远去的身影,听着身后正厅传来的混乱声响,脸上是难掩的激动之色,她等待的那日,也终于要来了... 和煦的阳光照在一抹水蓝色的身影上,她的身后是永昌伯府的巨大牌匾,身前是宽大奢华的马车。 秦芙蓉扶着红艳的手,缓缓回眸看了眼原身受了十八年委屈的府邸,一丝冷笑无声地划过她的唇角,她不再留恋,姿态决绝地踏入车厢。 一夜未眠的疲累如潮水般涌上来。 “再快些,”她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吩咐车夫,“若再不回府,只怕昨夜宫里的消息,就要抢先一步传进婆母的耳朵里了。” 这一夜没回去,还不知裴映雪得担心成什么样子。 红艳心疼的看着她,倒了杯温水递了过去。 秦芙蓉接过一饮而尽,此时的她肚子空空,身体乏累,恨不得立马睡死过去。 可是还不行,收拾完伯府那堆垃圾,她还要去行使他侯夫人的职责,如今小叔和继子不知何时能归家,还得她亲自安抚众人。 她这边想的乱七八糟的,马车外却响起了一阵喧哗之声。 似是一匹战马正以不顾一切的速度横冲直撞而来,马蹄踏在青石板上,发出震人心魄的巨响。 待离的近了,秦芙蓉分明听到了“疆北战事!八百里加急!”这几个字! 秦芙蓉猛地睁开双眼,方才的疲惫瞬间被驱散,她与红艳视线在空中交汇,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震惊。 红艳心领神会,立刻伸手掀开车窗帘幔。 马车不知何时早已停下,刚好“八百里加急”的战马擦身而过,只留下了青石板上掀起的片片尘土便消失不见了。 红艳放下车帘,面色凝重,“是疆北起了战事,那二爷,二爷岂不是马上就要挂帅启程!” 秦芙蓉的脸色也是一变,所有杂念被瞬间清空,只剩下边疆燃起的战火,“快!立刻回府!” ----------------------- 作者有话说:加快进度啦~ 第50章 刚一踏进府门便见裴映雪面提着裙摆迎了上来。 此时的裴映雪发髻有些散乱, 眼底带着乌青,一脸的倦意。 也是等了整夜的。 “总算是回来了...” 裴映雪紧张地看着秦芙蓉,见她无事这才松了口气, 侯府一向消息灵通, 可昨夜除了她能猜出一些,侯府的一众侍卫竟是谁也不吐露分毫的。 只有晨起采买归来的管事说百姓都在传,昨夜的宫中出了大事,这一夜的街道, 马蹄阵阵, 骇人的很。 她一整夜都在惴惴不安,侯府的三个当家人俱是一夜未归, 府上没有主心骨不说, 竟是连个送消息的人都没有见到。 她差去打探消息的人在半路就被撵了回来,说二爷叫她放心,一切尽在掌握。 可她怎么能不担心呢,好不容易想了个借口哄母亲睡下,自己熬了一夜都没敢合眼, 这天刚一亮她便守在府门处了, 盼望着秦芙蓉赶紧回来。 深秋的早晨冷冽异常。 秦芙蓉看着裴映雪一脸憔悴的模样,将春儿递到自己手上的暖炉又塞到了裴映雪手里。 她握了握裴映的手, 触到一片冰凉,心头忽地发酸, “怎得亲自在门前等?晨寒露重的,小心身体才是。” 柳儿适时又递过来一个暖炉, 秦芙蓉低垂着眉眼接过,不叫裴映雪看到自己发红的眼睛。 这才是亲人吧,熬了一夜, 担心了自己一夜的亲人。 裴映雪见她平安归来狠狠地松了口气,可是当她的眼神看到了秦芙蓉的裙摆和袖口的血迹时还是被吓了一跳,她猛的又攥住了秦芙蓉的手,眉心狠狠皱起,小声道:“可是出了事情?” 夜里的消息虽未打探出许多,可晨起市井的传言早已如雨后春笋蔓延出来。 秦芙蓉轻轻点头,又想到刚才遇到的“八百里加急”,她觉得当务之急并不是说宫变的事情,她直接开口道:“昨夜的事情已经告一段落,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疆北起了战事。” 裴映雪被秦芙蓉突如其来的言语说得怔愣了一瞬,踉跄半步,头上的珠钗摇摇晃晃,半晌才难以置信道:“疆北,起了战事?” 几个丫鬟亦是被吓得屏住呼吸,庭院里只剩秋风卷落叶地簌簌声。 秦芙蓉点头,轻轻拍着她的手,边走边道:“是,我刚才回来时正好碰到的,八百里加急的战报,应该是真的了。” 她晃了晃脑袋,想到裴穆安定会马上出征,时间耽误不得,立马吩咐一旁的红艳道:“红艳,你带人去二爷院里收拾行礼。” 她眼睛看向一直跟在裴映雪身边等待她归来的春儿柳儿等人,“你们去准备些吃食给二爷路上带着,找容易储存的,要赶快。” 几名丫鬟在听到战报的时候早就被吓住了,幸好都是听惯了指挥的,在秦芙蓉一声令下之后便自发的组了队伍抓紧时间退下了。 秦芙蓉看着还在愣神的裴映雪,“走吧,我同你去向母亲解释。” 裴映雪被她唤回了神智,半晌轻轻点头,轻声呢喃道:“是该同母亲说明,小弟这才归家几月,就又要上战场了...咱们裴家的儿郎,总是逃不过这个宿命的...” 是嫂嫂又怎样 第65节 言罢裴映雪深深叹了口气,丝毫没有看到秦芙蓉同样纠结的面容。 是啊,他要上战场了。 昨日... 昨日那猝不及防的轻轻一吻,那些看似不经意却将她紧密环住的拥抱,那隔着衣衫也能感受到的,坚实胸膛传来的炙热和心跳... 所有这一切,都像烙铁般在她心底留下了滚烫的印记,在回忆中反复灼烧。 她还尚未确认的,还没提起勇气去面对的感情,此时,却要偃旗息鼓了... 战鼓骤响... “八百里加急”,他就要走了。 如此突然,甚至来不及告别。 这一去,兴许就是死生不复相见... 秦芙蓉摸着自己酸涩的胸腔,那里忽然就生了一股莫名的冲动。 闭了闭眼睛,深吸口气,叫自己平复心情,踏着平缓的步子,同裴映雪相携而行,很快便来到老夫人院子。 出乎意料的,老夫人比想象中的要平静许多。 偏庭里只有仆从上菜时发出的细微声响。 老夫人端坐在餐桌主位,手指缓缓捻动着佛珠。 秦芙蓉随着裴映雪一同躬身问安,老夫人抬起眼皮,目光在她略显苍白的脸上停留了片刻,她什么也没问,只摆了摆手,声音低沉:“坐吧。” 秦芙蓉到了声“是”,同裴映雪一左一右坐在老夫人两侧。 钟嬷嬷无声地递上温热的帕子,秦芙蓉擦净手,紧接着,一碗冒着热气的参汤便放在了面前。 秦芙蓉微微一怔,看向上首面无表情的老夫人,心头忽然一暖,这老太太,真是刀子嘴豆腐心,分明是料到她在宫中一夜定是辛苦,虽什么没问,却早已吩咐人备下了参汤。 她不再多言,低头将参汤一气饮尽,温热的汤水下肚,稍稍驱散了积攒一夜的寒意与疲惫。 放下汤碗她才起身郑重道:“母亲,昨夜宫中的事情暂时平息,只是,只是儿媳回府时正好遇到了疆北军报,小叔怕是,马上就要出征了...” 空气仿佛凝滞了。 钟嬷嬷不自觉屏住了呼吸,视线同春桃交汇在一处,二人神色紧张地看向老夫人。 却见老夫人只是缓缓放下了汤匙,拿起素绢帕子,极其缓慢地擦了擦唇角。 她的视线落在虚空中的某一处,沉默了良久,才开口,声音不高,却叫人听了只觉沉重。 “定北侯府,满门忠烈,保家卫国,理应如此。” 理应如此... 裴映雪看着满头白发的母亲,想到战死的父亲和在战场上身中剧毒又苟活多年的兄长,没忍住红了眼眶。 此时秦芙蓉看着老夫人这幅模样,说不佩服是假的,老夫人虽说年事已高,在有些事情上难免糊涂,但在这等大是大非,家国情怀面前,她骨子里那份属于侯府主母的刚烈与深明大义,从未改变过。 老夫人目光扫过她,声音放轻了些:“坐下用膳吧。” 话音未落,她又叮嘱道,“长嫂如母,穆安尚未娶妻,他的行装,还得劳烦你多费心。” “母亲放心,此乃儿媳分内之事。” 秦芙蓉躬身应下,重新坐了下去。 虽说腹中空空入夜,但一夜的紧张焦灼早已让她胃口尽失,勉强用了小半碗燕窝,便再也吃不下了。 想到裴穆安兴许马上便要出发,她放下筷子,再次起身:“母亲,回府时儿媳已吩咐下人收拾二爷惯用的物件,军情紧急,小叔兴许片刻便要出发,我再去他院里仔细看看,确保万无一失。” 老夫人微微颔首,未再多言,只是捻动佛珠的动作分明加快了些许。 秦芙蓉与裴映雪交换了一个眼神,示意她留下安抚老太太,自己转身便离开了。 待秦芙蓉的身影离开了偏厅,老夫人微阖的双眼缓缓睁开,看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微微叹了口气,嘴中喃喃道:“若真是二郎...也好...” 裴映雪一开始尚未反应过来,待半晌理解透母亲话中的意思便瞪大了眼睛,手中的筷子“啪嗒”一声落在膳桌上,看着母亲迟疑道:“母亲,您,您也看出来了?” 裴映雪几乎是大气都不敢喘... 老夫人叹了口气,一旁钟嬷嬷扶着老夫人站了起来,她看着自己女儿无奈道:“母亲是老了,但眼睛还是好的,怎么能看不出来呢,每日二郎来我这,说是请安,可二郎那双眼睛,哪一次不是粘在她身上了?” 裴映雪深吸口气,忙起身去扶住母亲另一侧,她看了眼母亲的脸色,小声解释道:“这,这跟芙蓉可没什么关系,是小弟一厢情愿的事情。” 身为秦芙蓉的好友,这事情她是必须要为好友辩解的。 老夫人微微颔首,“若她是那等蓄意勾引水性杨花之人,莫说侯府规矩容不得她,我第一个便不会轻饶了。” 裴映雪听后心中稍安,却还是满腹不解,她小心翼翼地看着母亲道:“那母亲您的意思是...” 老夫人却是看着女儿摇摇头,“你不必担心,母亲是喜欢你嫂嫂的,不管以后她能成为我哪个儿媳,我觉得都不错。” 这话给裴映雪整不会了... 她刚才脑海里思绪纷乱,甚至已经开始想劝解之词,却万万不曾料到,母亲竟比她所想更为... 豁达。 对,就是豁达。 不用旁人半分开解,母亲自己竟然接纳了二子娶嫂嫂这件事... * 秦芙蓉走在廊下,看着观景湖内早已枯萎的荷叶在风中瑟瑟发抖,发出簌簌的碎响,一片萧瑟。 深秋的寒意叫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噤。 马上入冬了,北疆的冬日,定是极为寒冷的,这仗...究竟会打到何时? 若他此番一去... 她猛地晃了晃头,仿佛要将这纷乱的念头从脑中逐去。 身后柳儿气喘吁吁地追上来,将一件厚实的披风仔细为她系好。 “夫人,天凉了,仔细身子。” 秦芙蓉轻轻颔首,拢了拢披风,将那念头强行压下,加快脚步,朝着裴穆安的院落走去。 她是第一次来裴穆安的院落。 这院子的摆设无论是对于裴穆安定北将军的身份还是定北侯二爷的身份,都是过于简单了,不仅如此,它甚至透着一股子不近人情的冷清。 院内全是练武需要的器械,石锁、箭靶、兵器架,角落里还有一截粗壮的木桩。 往来仆从也皆是男丁。 秦芙蓉一眼扫过便进了正厅,只见红艳正有条不紊的指挥人收拾着,见秦芙蓉过来,忙小跑着过去。 秦芙蓉看红艳额头上已经忙出了细汗,递过帕子道:“叫他们收拾,你先去吃几口饭歇歇。” 红艳点头称好,秦芙蓉示意柳儿去陪红艳用膳,自己则是转身去了一旁的厢房。 她看向正收拾衣物的仆从问道:“北地苦寒,眼看就要入冬,最厚实的冬衣、皮毛大氅,还有御寒的棉靴,可都带齐了?” 仆从忙躬身道:“回夫人的话,都已仔细收拾妥当了,请您放心。” 秦芙蓉“嗯”了一声,摆摆手,叫他们继续收拾,自己转身去了旁边一间较为僻静的屋子。 房门虚掩着,她推门而入,一股子金属气息铺面而来。 这是室内练功房,她看着墙上各色兵器,缓步走了进去,再往里,竟是一件玄色甲胄。 那副玄色甲胄架在檀木支架上,胸甲处几道深刻的划痕似在无声诉说着昔日战场的凶险,甲胄上无一丝尘土,甲胄主人定在细心保养。 秦芙蓉伸出手,指尖即将触到划痕时又忽地停住。 一个高大的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她的身后。 她停下了动作。 他也没有出声。 他似在在克制,在隐忍,在即将分别的时刻,他想将她紧紧拥在怀里,她没有回头,她闭着眼睛深吸口气,似要放任什么... 灼热的体温隔着衣料传递过来,在即将肌肤相贴的刹那,他的动作骤然停住。 空气中只剩下彼此交错的呼吸声,“你...等我回来,好不好?” ----------------------- 作者有话说:加快进度啦,会是大团圆结局,想看什么番外宝也可以说,我尽量满足,小作者很好说话的。 第72章 她久久未有回应... 时间流逝的太快, 战火已燃,他已经没有时间了... 秦芙蓉知晓自己必须回答,她闭上了眼睛, 强迫自己开口, 她的声音极轻,却也叫他听的一清二楚。 “疆北...苦寒,此去...万事小心。” “嗯。” 他低低应了一声,低垂的手掌握了又握, 始终未再前进一步。 他温热的气息拂过她鬓角的碎发, 千言万语都化成了隐忍。 两人之间,只剩最后一丝距离... 最后好似是他妥协了, 放弃了, 他向后退了半步,温热骤然远离,深秋的寒意瞬间裹挟了她。 秦芙蓉轻咬着唇,胸腔内蓬勃的汹涌的,不能言明的爱意在这一刻似要夺胸而出, 她猛地转过了身子, 第一次直接地毫无回避地迎上裴穆安的视线。 他怔愣于她的眼神,她却突然踮起脚尖。 一个轻如蝶翼的吻, 落在他微凉的唇上。 太快了,快到他还没来得及感受那份绵软, 她就已经离开。 他只捕捉到一丝若有若无的清新香气和柔软,那香气像是有毒般, 叫他想就此沉沦。 是嫂嫂又怎样 第66节 秦芙蓉放下了自己踮起的脚尖,轻轻抿起唇瓣,眼睛直直地看着裴穆安。 “我可不是个傻的, 你要是十年八年不回来,我才不会一直等你。” 她红唇微撅,眉眼轻扬,努力做出俏皮的模样,眸子里却带着几分不舍的湿润。 一句话,如同钥匙一般打开了裴穆安的心扉,叫他心中的巨石在瞬间落了地。 他看着她,千言万语只换了来轻轻“嗯”的一声,这一个“嗯”字里,有承诺,有不舍,更有一定要活着回来的决心。 战鼓崔征,离别就在此刻,时间耽误不得。 秦芙蓉抽了抽鼻子,率先挪开了步子道:“你换甲胄吧,我去母亲院子等你。” 说完秦芙蓉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她不敢回头,怕落泪,也怕挽留。 明明,他们可以慢慢培养更多的感情的,现在倒像是被催着捅破了窗户纸。 秦芙蓉知晓,她确实是喜欢上这个男人了。 窗户纸已经捅破,边疆的战火不会给他们儿女情长的时间。 这一去,生死难料。 她不要什么海誓山盟天长地久,也没说会等他多长时间,情爱本是两个人的事情,随性也随缘。 裴穆安摸着自己的胸腔,里头已经被她全部填满,从今往后,他亦不再是孤单的一个人,茫茫人世,终于有了只为他守候了。 人一旦有了牵挂,就会格外惜命。 他的目光落在眼前的甲胄上,这是陪伴了他多年的“老伙计”。 甲胄上的每一道划痕,都是他与死神擦肩而过的见证,都是他守护这片大好河山的证据。 指尖抚过冰冷的金属,他在心里默念,老伙计,这一次,我们不仅要活着回来,我还要穿着你,堂堂正正地走到她面前。 情爱从来不是英雄的拖累。 而是让将军勇往直前铠甲。 换上了甲胄的裴穆安去拜别母亲。 老夫人看着幼子,嘴唇动了动,这本是她无数次习惯了的场景,无论是她的丈夫,还是她的儿子们,他们已经分别了无数次。 半晌,老夫人的万语千言只化作一句:“平安回来。” 裴穆安撩起衣摆,郑重跪地,给老夫人磕了一个头,“儿子不孝,让母亲挂心了。” 起身后,他又看向了一旁的裴映雪,“姐姐,保重。” 他的目光最后掠过秦芙蓉,二人视线交汇,谁都没有言语。 “府中...母亲和姐姐,还有少阳的婚事,就托付给嫂嫂了。” 这一声“嫂嫂”,他唤得格外轻。 秦芙蓉用力攥紧了袖中的手,努力叫自己看起来正常一些,“放心,我自会尽力。” 这一次,她没有叫小叔。 他深深看了她一眼,似要将她的模样刻入心底,随即毅然转身,大步离去。 老夫人被搀扶着,送他出了院门。 秦芙蓉和裴映雪则带着一众奴仆,将人送出了府门处。 那里,裴少阳已经在等候了。 一夜疲累,裴少阳换上了绯红色的官服,见着众人出来挨个行礼。 外头马车上,还有太子亲自来送军出征。 秦芙蓉同裴映雪对视一眼,二人俱是没有出声,只对着裴穆安点点头,叫他一切小心。 该说的话都已经说尽,裴穆安利落地翻身上马,朝着城门方向疾驰而去。 秦芙蓉静静立在侯府门前,直到看着裴穆安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这才和裴映雪相携回了府。 她的眸光看着脚下的青石板,心中像是立下了某种誓言,有祈祷,也有期盼。 裴映雪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在秦芙蓉脸上,嘴唇翕动,有些欲言又止的。 虽说一夜疲累,可秦芙蓉也不是神经大条的人,对于裴映雪今日落在自己和裴穆安身上的眼神她早就注意到了。 还有她离开裴穆安练功房时看到的紫色衣角,同裴映雪身上的这件一般无二,她应是看到了。 秦芙蓉在心中轻叹一声,停下脚步,朝身后随行的众人微微摆了摆手。 红艳柳儿等人立刻会意,放缓步伐,恭敬地停在数步之外,为两位主子留出私密的空间。 又缓行了几步,秦芙蓉率先打破了沉默,“你可是想问些什么?” 裴映雪点点头,知晓秦芙蓉不是藏着掖着的性子,直言不讳道:“其实我早几日是看出来了的,一开始是想问,但是后来想想,还是不问了,你大好年华,本就不必被拘在这侯府的条条框框里。” 裴映雪握着秦芙蓉的手,看着她的眼睛郑重道:“母亲也是看出来了的,你不必担心。” 秦芙蓉被震惊到了,她嘴巴张了张,实在不知怎么接话。 这老太太因着陈氏母女不是对自己一肚子意见吗,怎么在这等“惊世骇俗”的事情上,竟如此开明?若在别的高门世家,她这样的处境,只怕早被一根扫帚打出府门了。 秦芙蓉觉得,扫地出门都是轻的,背负一身骂名也肯定会。 裴映雪瞧见她模样,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方才因离别而萦绕的淡淡愁绪也被冲散了不少。 “母亲是对你有些成见,但她心里是喜欢你的,这点,我还是可以保证的。” 说完她趴在秦芙蓉耳边调笑道:“反正我是觉得肥水不流外人田,你这么好,就该留在咱们裴家才好。” 秦芙蓉只觉得“轰”的一下,血气上涌,脸颊瞬间烧得滚烫,连耳根都染上了绯色。 她用力捏了捏裴映雪的手臂,狠狠道:“你,你胡说什么呢!” 裴映雪却是不怕的,笑着躲闪,又凑过去极快地在秦芙蓉耳边低语了一句什么。 秦芙蓉先是一怔,随即作势要拧她的嘴,裴映雪笑着跑开两步,秦芙蓉提着裙摆去追。 一时间,庭院深处,两位身份尊贵的女子竟如未出阁的少女般嬉闹起来。 秋风吹起两人的裙边,水蓝和浅紫交相辉映,似是蝴蝶在舞动,叫这深秋的景色也变得多姿多彩起来。 这一幕叫跟着的奴仆不自觉地都弯起了唇角,虽是离别,但他们却不觉伤感。 因为他们都坚信,定北侯府满门忠烈,守护的是这万家灯火,二爷必定会如同以往每一次一样,凯旋归来。 此时的欢声笑语吹散侯府一日的沉寂和悲伤,连角落里深秋的菊花都舒展起来,开的更盛了些。 昏睡了一日,直到夜幕再次降临,秦芙蓉才终于缓了过来。 浑身的疲累如同潮水般退去,大脑开始渐渐清明。 事已成定局,裴穆安行军打仗时必然之事,昨日虽说她是有些冲动了,但是人一旦被情爱缠身,就会变得兴奋紧张,做出些冲动之事。 她回忆了白日分别时她的表现,她觉得自己还可以,虽说亲吻的那下有些逾矩,但是她一个现代人,这点逾矩实在是无伤大雅。 成功的将自己说服,心里那点微妙的羞涩立马烟消云散。 她翻了个身,又沉沉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地睡到了白日,一大早的便在老夫人院里听到了裴映雪要搬出府的消息。 她噘着嘴巴生气的看着裴映雪,这事情竟然没有提前告知她一声! 裴映雪挽着她的胳膊好声好气地哄着她,二人小姐妹一般的行径落在陆馨眼里只觉得很想笑。 舅母同母亲的关系愈发的好了,她这个当女儿的看了都要吃醋的,母亲哄自己都没这般温柔小意过。 为了给闺蜜二人说话的空间,陆馨提着裙摆悄悄退下了。 听完裴映雪的解释,秦芙蓉也不再生气了。 只摆摆手道:“反正待少阳大婚,我也便搬出府去,这侯府的担子就交给安宁吧,我是一点不想干了。” 裴映雪看着秦芙蓉一张摆烂的脸,无奈道:“光是少阳大婚便有你忙的,我闲暇时便过来帮你,馨儿的婚事也马上定下,我这一颗心啊,也是七上八下的,总怕哪里出了岔子。” 秦芙蓉叹了口气,这当母亲的心啊,都是一样的,裴映雪是这般,长公主亦是。 陆馨的婚事这么快定下也是她没想到的,不过对方是同陆家门当户对,且裴映雪的丈夫马上要回京任职了,喜上加喜本就是好事,她没有理由拦着裴映雪搬离侯府。 “只是馨儿的婚事你定的也太着急了些,明年开春便办,我总是舍不得的。” 裴映雪听了立马瞪着秦芙蓉道:“你好意思说我?少阳的婚事不是你同母亲提的定在下月初八?这满打满算也就月余的时间了,就这一个月,我看你怎么张罗的来。” 秦芙蓉却是傲娇的昂起了头,得意道:“那你瞧好吧,我可是早几个月就一直在偷偷忙活了,聘礼早已备齐,只等下定的吉日一到,保管办得风光!” 裴映雪看秦芙蓉胸有成竹的模样,直接上手去捏了住了她白皙的小脸,笑骂道:“看给你能的,要上天了!” 正当二人又闹起来,只听外头下人轻唤了一声,“夫人,侯爷正等在正厅,请您过去一趟。” 秦芙蓉挑眉同裴映雪对视,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了,一点也不撑念叨啊。 秦芙蓉起身理了理微乱的衣襟,脸上恢复了平日里的从容,只是眼底还残留着方才嬉闹的笑意道:“得了,曹操回府了,我这便去会上一会,顺便也将下定的章程定下来。” 第73章 定北侯府前院正厅静谧的有些骇人。 秦芙蓉扫了眼周围俱是低垂着头的下人, 朝身旁的红艳轻轻摇头,红艳心领神会,腿脚立在门槛外头, 并未跟着她进门。 裴少阳背对着她, 绯红官服衬得他身姿挺拔,可那紧绷的肩线却泄露了他翻涌的情绪。 听到脚步声,他缓缓转身,清俊的脸上带了层寒霜, 显得愈发不近人情。 秦芙蓉视若无睹, 径直越过他坐上主位,她垂眸整理衣襟, 连一个眼神也未分给站在正厅内的人。 裴少阳很明显是刚回来, 连衣裳都未来得及换,便来寻她了。 秦芙蓉的表情一直淡淡的。 裴少阳并未同从前一般恭敬行礼,而是朝身后摆了摆手。 很快,正厅内的奴仆全都离去,沉重的木门发出“吱呀”一声响, 很快便被关上了。 是嫂嫂又怎样 第67节 秦芙蓉挑眉看着裴少阳, 无所谓道:“侯爷这是要?” 裴少阳他眼睛直直的看着秦芙蓉,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一般带着怒气道:“儿子刚听说母亲要将婚事定在下月初八, 这便急匆匆的回来了,母亲定的这般急, 是巴不得儿子赶紧娶亲吗!” 室内的光线昏暗,空气里多了些火药味。 秦芙蓉抬眸, 唇角带上了些若有似无地笑意,“侯爷这是来兴师问罪来了?” 说完也不等裴少阳回答,秦芙蓉老实点头“嗯”了一声, 又补充道:“不光是我,你祖母和你九泉之下已故的父母,也都是盼着你早日大婚的。” 裴少阳被秦芙蓉这无辜的模样气得咬牙切齿,他几步行至秦芙蓉身前,俯身撑在她座椅两侧,弯下身子对上她的眼睛恨恨道:“母亲是当真不知我的心意吗?” 他越靠越近,呼吸已经喷洒到了秦芙蓉脸上。 秦芙蓉丝毫不慌,看着他这般模样微微一笑,伸出一根手指,抵住了他想靠近自己的身体。 裴少阳似是被她的笑容晃花了眼,又或是被自己胸腔上的手指灼的滚烫,身子微微一顿,竟是忘了有所动作。 “裴少阳啊裴少阳,我便是知晓又怎样呢?” 秦芙蓉声音还是那般的轻柔,可言语却越来越锋利,她直视着对方的眼睛继续道:“你会因着我放弃同公主府的联姻吗?还是你能抵住夺父亲妻子的骂名,置人伦礼法于不顾,放弃你定北侯的身份和荣耀?” 她缓缓站起来身子,抵住裴少阳胸膛的手指也在微微用力,将人推后了几步。 她看着裴少阳嗫喏的嘴角,身体散发着不容人置喙的威压冷笑道:“还是怎么?你想摘得两果,偷香窃玉,叫我跟了你,然后躲躲藏藏永不见天日,人前我们母慈子孝,人后打情骂俏暗通款曲?” 她收起了唇角的笑容,目光在瞬间变的冰冷异常,眼神仿佛看垃圾一般看着裴少阳,“我秦芙蓉,一日是你母亲,一辈子便是你母亲!收起你这般虚伪的姿态,我想要的东西你给不起!” 她“冷哼”一声看着裴少阳一字一句,“圣旨已下,容不得你半分不喜!好好准备,下月初八迎娶安宁!” 言罢秦芙蓉也不再看裴少阳那张带着失魂落魄的脸,直接拂袖离开。 木门“吱呀”一声打开便再没有关上,外头的日光照在裴少阳的脸上,他嘴角抽动着,看着脚下的虚空,表情痛苦还带着些挣扎的自嘲,“不过是爱上小叔罢了...” 红艳见秦芙蓉出来忙过去搀扶。 秦芙蓉面色清冷,目光扫过一直守在门外的管家,她的眼神极寒,带着某些警告的意味,管家不自觉地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躬身道:“禀夫人,老奴一直在此守着,连只飞鸟都不曾靠近。” 秦芙蓉淡淡的“嗯”了一声,便直接离开了。 她并不担心主院有嘴不严实的,她只希望她的话能叫裴少阳那被猪油蒙的脑子能清醒一些。 揉了揉酸疼的脖颈,实在是心累。 皓日当空,她脚步微微停顿半晌,眯着眼睛看了眼焦黄的太阳,阳光刺的她眼睛生疼,但是她却浑然不觉,心里想着月余她便要卸下侯府的重担去过逍遥的日子,心情在瞬间便好了许多。 又想到裴穆安,嗯,他定能活着回来的,到时候,她再不是他的嫂嫂了。 被继子搞砸的心情渐渐平复,秦芙蓉直接回了自己院子休息。 时已入冬,屋内已经燃起了炭盆。 她换上轻便的常服,接过春儿递来的温帕子细细擦手。 丫鬟们正布着午膳,却见夏荷急匆匆推门而入,腮帮子气得鼓鼓的。 这丫头性子最是耿直,不等秦芙蓉发问便躬身道:“夫人!奴婢方才从小厨房过来,竟撞见有人想在您的膳食里动手脚!” 秦芙蓉挑眉,“小厨房?咱们院里的?” 夏荷不住点头道:“王厨娘告假归家,管家临时调了大厨房的夏厨娘来帮厨,奴婢谨记红艳姐姐的嘱咐,日夜盯着小厨房的动静,今日果然撞见那人在汤里做手脚。” 秦芙蓉看向一旁的红艳,红艳点头,低声道:“最近杜燕儿不安分,奴婢便嘱咐大家多警醒些。” “红艳,你把人捆了交给管家处置。” 秦芙蓉停顿片刻,沉吟道,“至于杜燕儿...不必我们动手,她也活不了几日了,差人传话出去,若陈氏想带女儿离开侯府,便带着银子来赎人,出了这侯府,自有人收拾她们。” 红艳立即领会了话中深意,领命带着夏荷退下。 秦芙蓉低头看眼自己细长的手指,叹了口气。 终于又要沾染上人命了。 其实她还是顾忌了些老夫人面子,不想要了杜燕儿性命的,只是这人身体刚好没几日便又要出来蹦跶着恶心人,还妄想给她下药,那她这条命,真就留不得了。 出了侯府,长公主自然会出手的。 长公主必然不会叫安宁身边留下这样一个祸害。 膳食又被重新验过,秦芙蓉看着满桌子的精致餐食,点点头,天大地大吃饭最大,先吃饱了再想这些勾心斗角之事。 也不知她这具瘦弱的身体,什么时候能养得白白胖胖的。 午后未得半刻清闲,秦芙蓉便带着秋嬷嬷与钟嬷嬷一同清点先头夫人留下的嫁妆,又在给安宁的聘礼中多加了几样,涂涂改改,待忙完天已经大黑了。 因着要给老夫人汇报一下具体工作进程,秦芙蓉晚膳便直接在老夫人院里用了。 如今婆媳二人的关系已经好上了许多,虽说秦芙蓉还是个嘴上不饶人的,但是老夫人已经不再针锋相对,二人谈话时也便少了许多的火药味。 裴映雪的心终于放到了肚子里,她是真怕过几日她搬出去了之后,这婆媳二人又因着一些琐事起冲突,她现在瞧着,母亲真是变了许多,芙蓉也是,说话也不再带刺了。 这边吃的还算其乐融融,只见秋嬷嬷带着一陌生的下人神色焦急的走了进来。 来人真是永昌伯府的管家,他见到秦芙蓉便猛地跪下了,“大小姐,您快回府看看吧,二小姐疯了,夫人去了,侯爷病倒了,您快回府看看吧!” 满室寂静,只能听到那灯烛的噼里啪啦声。 伯府的管家匍匐在地,没听到秦芙蓉的回应心中焦急得很,恨不得直接扑过去抱住秦芙蓉的大腿求她回府。 秦芙蓉听到这话明显一愣,待消化之后脸上的笑差点没兜住,她缓缓放下手上的筷子,拿起一旁的帕遮住已经勾起的唇角,好半晌才做作地起身,放下了手上的帕子。 一旁伺候秦芙蓉用膳的春儿柳儿对视一眼,两人俱是隐忍着心中的快意,低垂着眉眼去扶秦芙蓉。 秦芙蓉已经眼圈微红泫然欲泣,躬身对着老夫人哽咽道:“婆母,这,儿媳家中出了变故,儿媳,儿媳...” 言罢,秦芙蓉捏着帕子擦了擦眼角并不存在的眼泪,老夫人掀起眼皮慢悠悠看了她一眼,“嗯”了一声道:“去吧,亲家身体不适,你差人拿着侯府的帖子去请太医,至于亲家母...” 老夫人闭着眼睛,长长的叹了口气,“一路走好,你且去帮着处理后事,不必焦急回府。” 秦芙蓉不住点头,临了朝对面的裴映雪眨了眨眼,这才被两个丫鬟搀扶着出了门。 夜风卷起落叶,带着初冬的寒意,却吹不散三人眼角眉梢压不住的笑。 她秦芙蓉,向来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原身受过的苦楚,她自然要一点点的全部还回去。 膳厅内,老夫人微微叹了口气,“装都装的不像,还是太嫩了些。” 裴映雪笑看了母亲一眼,执起银筷夹了块面藕放到母亲碗里,轻声道:“她不是嫩,她可精着呢,只是她已然不想在您面前装模作样了,您是长辈,同永昌伯府的那些所谓的亲人是不同的,您啊,在她心中是真的母亲了,在您面前,她自然不需要多加伪装的。” 老夫人被女儿这番贴心话哄得神色愈发柔和,微微摇头,看似责备,眼角的细纹却舒展,这么说的话倒也是,儿媳好像一直是这般,在她面前直来直去的。 钟嬷嬷适时的递上碗热汤,含笑附和道:“大小姐说的极是,夫人这般聪慧,哪能不知您早就知晓她和伯府众人关系不睦,只是不想在您面前过分伪装罢了。” ----------------------- 作者有话说:[捂脸偷看][捂脸偷看][捂脸偷看]每天都在修错别字和的地得…… 第74章 夜色幽深, 寒意顺着窗帘缝隙悄悄渗入,车厢内却是不觉得寒冷,炭盆燃的正旺, 带着丝丝暖意。 定北侯府宽大的马车内, 灯烛昏黄。 秦芙蓉慵懒地歪在软垫上,手上捏着一块精致糕点,小口品尝,唇角还带着些似有若无的弧度。 红艳看她弯着的唇角, 默默倒了杯温热的茶水递了过去。 秦芙蓉接过喝了一口, 脸上的表情更加舒展。 红艳低声笑道:“果然同您预料的差不多,只是那曹氏虽作恶多端, 终究与永昌伯多年夫妻, 永昌伯他竟然...” 她悄悄抬眼,见秦芙蓉仍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模样,才继续道,“竟然亲手了结结发之妻,实在...令人唏嘘。” 秦芙蓉将最后一口点心咽下, 拿起手边绣着芙蓉花的帕子细细擦着手, 面无表情道:“何止是叫人唏嘘啊,简直是令人发指, 母亲的死跟他们二人脱不了干系,如今他们这般只能是天道轮回, 自食恶果。” 终于将原身和其母亲的仇给报了,秦芙蓉长长舒了口气, 挑开窗帘看了眼外头浓的化不开的夜色,挑眉道:“我倒是没算到,秦梦娇会亲眼目睹曹氏毙命, 还生生吓疯了...倒是让她捡了个便宜。” 秦芙蓉撇撇嘴,想到原身在秦梦娇手底下吃的亏,秦梦娇变成疯子也算是报应了。 只秦梦娇这条命,她会留着,让这位昔日骄纵的妹妹,好好尝尽人间苦楚,才算不负这场因果。 红艳连连点头,又忍不住追问:“夫人,您怎么不好奇,永昌伯那般狠戾之人,为何会突然中了风?” 秦芙蓉闻言,忽然低低笑了起来,她看向红艳道:“这府里,除了那位清姨娘,还有谁能将事情做得这般干净利落,又不留痕迹?” 红艳恍然,她对于永昌伯府的事情了解的不多,对清姨娘,也是限于她最近所调查的情况。 秦芙蓉放下帕子,轻声道:“清姨娘是个聪明人,隐忍这么多年,如今时机到了,她不仅要清算旧账,更要为她那儿子铺一条后路。曹氏死了,父亲中风不能理事,世子年幼...这永昌伯府的权柄,除了她,还能落在谁手里?” 秦芙蓉冷笑了一声,继续道:“她对这伯府的爵位倒真是没什么兴趣的,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她要的,只是她的安稳半生和儿子的前途罢了。” 马车缓缓停稳,车厢外传来护卫沉稳的通报:“夫人,伯府到了。” 秦芙蓉淡淡应了一声,缓缓起身。 “清姨娘所求与我没什么区别,所以啊,我才让你在必要时帮她一把,这永昌伯府,就合该彻底烂在泥里,永世不得超生才对。” 原身同母亲受到的伤害,远不是曹氏一条命就能抵消的。 她任由红艳为她系上那件火红的狐毛披风,她漫不经心道:“剩下的戏,清姨娘知道该怎么唱。” 她就不参与了,清姨娘是聪明人,知晓该如何将这伯府分崩离析。 至于爵位? 这撤销爵位的圣旨,怕是不日就要下了。 皇帝可是早就看永昌伯不顺眼了。 马车停稳,她扶着红艳的手踏下车凳,火红的披风穿在她身上,如同燃烧的火焰一般。 永昌伯府那巨大的牌匾下已经换上了两盏白色的灯笼。 一众下人俱是手忙脚乱的在挂白幡,见秦芙蓉一身红色的披风下了马车,俱是瞪大了眼睛,反应过来之后便默默垂下的身子,不敢再看了。 秦芙蓉无所谓似的撇了众人一眼,眨了眨眼睛,唇角勾起一抹冷笑,这些狗仗人势的东西,如今,也是不得不低头了呢。 她故意拢了拢身上的披风,便是她今日穿的再逾矩又如何? 守孝?她曹氏也配! 清姨娘一身丧服,抹着眼泪迎了出来。 是嫂嫂又怎样 第68节 她到底是见过世面的伯府老人。 见秦芙蓉一身火红色竟是连一丝异样都未表现出,只捏着帕子擦着眼泪,规规矩矩行了礼道,“大小姐您可算回来了。” 秦芙蓉“嗯”了一声,虚扶了她一把回道,“姨娘辛苦了,先去看看父亲吧。” 从头到尾,只字不提曹氏的死。 清姨娘点头应下,带着秦芙蓉去了永昌伯居住的院子。 室内温度适宜,红艳帮秦芙蓉脱下披风,守在一旁。 内室有几位大夫问诊,秦芙蓉对着躺在床上嘴歪眼斜流口水的永昌伯撇了撇嘴。 永昌伯见秦芙蓉来了,浑浊的眼睛竟是在瞬间变得清醒了一些,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去抓秦芙蓉的裙摆。 秦芙蓉淡淡地撇了他一眼,也不理他,只对看诊的大夫道:“太医马上到,几位大夫辛苦,早些回去歇息吧。” 几位大夫如蒙大赦,闻言直接收拾东西退了出去。 清姨娘接过丫鬟手里的帕子,动作轻柔地给永昌伯擦了擦唇角的口水,轻声哄道,“侯爷,大小姐来了,您且放心,您一定会好起来的。” 可永昌伯却是怨毒地瞪着她,歪斜的嘴巴不住用力,似想将她生吞活剥一般。 秦芙蓉被永昌伯这滑稽的模样逗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笑着对清姨娘道:“姨娘,我从前的院子可收拾出来了?我今晚还得在府上住一晚上做做样子,不然亲爹中风女儿都不来看上一看,传出去还怪不像话的。” 永昌伯难以置信地看着秦芙蓉,喉咙里咕隆咕隆的,满口的脏话都被噎在了喉咙,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秦芙蓉歪着头,挑眉看了永昌伯一眼,“父亲这是什么眼神,女儿可没盼着您中风,若是女儿想出手,您怕是已经没命了呢。” 她笑容明媚,也不管永昌伯被气到翻白眼的模样,看向清姨娘道:“姨娘先忙着,太医一会便到,已经同太医交代清楚了,不会出什么岔子,姨娘只管放心。” 清姨娘眼圈一红,躬身行了个大礼,感激道:“多谢大小姐。” 秦芙蓉只微微颔首,便打着哈欠转身离开了。 她回到了初次醒来的院子。 这里同她初来时没什么不同的,甚至更加萧条了。 秦芙蓉的神色一直淡淡的,直到看到原身厢房所剩无几的东西,叹了口气吩咐红艳道:“明日将屋子里的所有东西都收拾齐整,送到庄子去吧。” 红艳不知为何,但恭敬称“是”。 秦芙蓉伸了个懒腰,语气玩味道:“清姨娘确实是个明白人,知晓我会在府里住一晚上,碳盆都早早燃起来了。” 一阵困意袭来,“洗漱吧,明日……再去看看那秦梦娇是真疯还是假傻。” 翌日,秦芙蓉睡到日上三竿才悠悠转醒。 无它。 如今她一个侯夫人,永昌伯府里早就没有她在乎的人了,自然是自己怎么舒服怎么来。 早膳挑了些可口的吃了,也没有看她那躺在床上病的一塌糊涂父亲的心情,她直接去了秦梦娇院子。 往日精致的院落如今满狼籍,院门处只两个婆子守着,见着秦芙蓉过来,两个正磕瓜子的婆子俱是一愣,忙将瓜子一扔跪倒在地。 秦芙蓉摆摆手叫二人起身,透过门缝,可以听到里头传来阵阵凄厉的鬼哭狼嚎。 两婆子忙解释道:“二小姐疯魔之后便一直这般鬼哭狼嚎的,府上事情实在多,姨娘顾不过来,又怕二小姐生事,只能将二小姐关在院里。” 秦芙蓉朝红艳递了个眼色,红艳心领神会,将门打开了半扇。 只见秦梦娇一身脏污披头散发的蹲在角落,时而大叫救命,时而呼喊母亲。 倒像是真的疯了。 秦梦娇忽然便失了整治这人的性质了,她最好永远醒不过来,糊涂的活一辈子,未尝不是一份好的结局。 很快她便离了伯府。 除了继子大婚,她实在还有许多重要的事情要做,不必将时间浪费在永昌伯这群腌臜上。 从头到尾她都没去关心过曹氏的丧事,清姨娘也聪明,在她面前只字未提。 对于秦芙蓉回府这般迅速,裴映雪除了觉得好笑,更多的是对秦芙蓉的心疼,也不知她从前吃了多少苦,才走到她们面前。 明日便是裴映雪三口搬离侯府的日子,她树懒似的靠在裴映雪身上,闹着要跟着她一起走。 裴映雪自然是由着她撒娇,柔声劝慰道:“我又不是不回来了,只隔了两条街的距离,一刻钟便到了,你闲了便去我府上坐,我闲了便回来,哪里就像是说得这凄惨了。” 秦芙蓉坐直了身子,撅着嘴道,“馨儿马上订亲,你需要准备的事情也多着呢,侯爷和安宁大婚,这两日我还得去趟公主府,虽说上门送聘礼单子是媒人的事情,可私底下我总是需要贴补一些的,待到了下定,我便更不得闲了。” 言罢长长地叹了口气,又歪在了榻上了。 二人絮絮叨叨地说了许多体己话,裴映雪好声好气的教秦芙蓉哄她母亲,但秦芙蓉面上认真的听着,其实一个字都没放在心上。 她有她的打算,只是现在不能说。 时间过得飞快,下定后的次日,秦芙蓉将长公主约在了“天下第一楼”。 安王妃自然也在。 安宁在府上备嫁,并未跟着一起出来。 略做寒暄,秦芙蓉便从角落拿出个瞎匣子递给了长公主。 长公主接过嗔怪道,“莫不是又备了礼?” 秦芙蓉但笑不语,安王妃坐到了长公主身侧,好奇张望,“礼物?为何没有我的?你快打开瞧瞧。” 长公主无奈的瞧了眼身侧急性子的安王妃,利索地打开了匣子。 匣子里既无珠钗也无宝玉,只孤零零地躺了一张纸。 长公主捏起那单薄的纸箱,看了秦芙蓉一眼,秦芙蓉点点头,长公主直接打开细看。 这竟是一份契书。 还不是别的,正是“天一第一楼”的契书。 契书主人的名字,写的赫然是安宁两个字。 不说长公主,安王妃看清上头的内容惊讶道,“你就这么随便将这天下第一楼给安宁了?” 长公主闻言白了安王妃一眼,“胡说什么呢,怎么就随便了。” 秦芙蓉贴补儿媳,自然不能说是随便。 秦芙蓉怕她二人又拌嘴,忙笑着解释道:“我本来也不是这天下第一楼最大的东家,那位东家同我四六分成,且你们都认识。” 长公主了然道,“是少阳吧。” 安王妃诧异,“竟是少阳?你这个继母当得也够无趣的,赚的钱还得大部分分给继子。” 长公主直接拧了安王妃一把,“不会说话就别说。” 秦芙蓉混不在意道:“亲兄弟还明算账呢,何况我还只是个继母。” 言罢她转头认真的对着长公主解释道:“原本我是想四成都给安宁的,可您可能听说了,馨儿已经订亲,天下第一楼每月利润又颇高,我便想着给馨儿留下一成,再拿两个铺子给她做嫁妆,这些年映雪的嫁妆已经贴补陆家许多,我也想要让馨儿出嫁时有些依仗。” 她想得十分全面,馨儿同安宁两人感情要好,在铺子的收益上有所牵扯,之后安宁也能帮衬馨儿几分。 馨儿赚的纯收益,并不参与里头的生意,所以她不担心二人会因为铺子闹出什么事情来。 长公主欣慰地看着秦芙蓉,她自然知晓秦芙蓉手上这四成利润代表了什么的,一成已经很丰厚了,秦芙蓉直接给了她女儿三成,她心中除了感动,隐隐还有些猜测。 安王妃显然也是猜出来了,直接问道,“你莫不是,想……” 秦芙蓉也不等她说出来,便直接点头道:“嗯,您甭劝我啊,我早就打算好了。” 安王妃同长公主二人对视一眼,俱是叹息一声…… * 冬月初七。 翌日便是定北候同安宁郡主大婚的日子。 整个侯府张灯结彩,下人们早就换上了新衣不住的忙碌着。 因着安宁郡主的嫁妆实在多,公主府便提前送来了一些笼箱,秦芙蓉自晨起便马不停蹄的张罗着。 虽说明日才大婚,可今日已经有不少宾客上门,自然是少不了好好招待的。 明日的宴席更是重中之重,秦芙蓉将餐谱改了又改,终于敲定了她最满意的。 奢华,但并不张扬。 如今疆北战事正打的如火如荼,自家小叔还是那定北将军,自然是不能太高调的。 只是安宁的身份又是何等尊贵,她也不能委屈了安宁,所以在某些菜品上细细斟酌,直到今日才定了下来。 好在天气寒凉,食材是早就备好的,还有那些新鲜果蔬,都是庄子种的,只要有钱,暖房里什么都能种出来。 秦芙蓉揉了揉酸疼的脖颈,长舒口气,早先她还和裴映雪吹嘘自己万事准备齐全,可这临到今日还是很多琐碎的事情需要她敲定。 这侯夫人,她是做的够够的了。 几个丫鬟看她这般模样自然是心疼极了的,忙按摩的按摩,递水的递水。 刚要歇息片刻,便听见外头有下人着急忙慌的跑了进来,说是圣旨到了! 秦芙蓉征楞一瞬,匆忙换了身衣裳去接旨。 裴映雪扶着老夫人也赶到了前院,众人面面相觑,皆不知圣意为何。 那颁旨的太监也不拖沓,见香案摆好侯府众人到齐,展开明黄卷轴便开始宣旨。 “圣天承运,皇帝诏曰,前定北侯夫人秦氏芙蓉,恭顺贤良,救助皇后有功,特赐封为华阳县主,食邑华阳,享国朝俸禄,钦此!” 秦芙蓉懵了。 她没想到这圣旨竟是给她的! 县主之位,实封食邑! 好大一张护身符! 这莫大的荣耀砸地她脑瓜子嗡嗡响!幸福来的实在突然! 裴映雪见她征楞的模样,忙在一旁拽了拽她的衣袖,她这才回过神来。 抬眸看了眼看着她笑得一脸慈祥的大太监,赶忙擦了擦有些冒了汗的手,双手举过头顶将甚至接过。 指尖触碰到明黄的卷轴时,她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是嫂嫂又怎样 第69节 她也是个实打实的县主了,往后行走各地都不带怕的! 从头到尾,裴少阳都是一脸了然的表情。 他从管家手里接过钱袋递到太监手中,又寒暄了几句,才送宫人出了府。 秦芙蓉摸着不住跳动的小心脏,一脸差点被这馅饼砸晕的模样。 老夫人看她这表情,恨铁不成钢道:“收敛一些,都是救过皇后娘娘命的人了,怎能露出这般没出息的表情。” 秦芙蓉也不抬杠,笑眯眯地点头,将圣旨抱在怀里,凑近老夫人低声问了句什么,老夫人无奈看了她一眼,默默点了点头,秦芙蓉这才满意的抱着圣旨走了。 裴少阳看着她的背影,心口的求而不得早就在这一月的时间化成了无奈和窘迫。 她说的对。 他放不下定北侯的身份和荣耀,也不会去违抗圣旨。 怀里是小叔给他的书信,小叔还是那般,直说若他敢逾矩,定要扒了他一层皮。 可是小叔啊,他还没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来呢,就差点被她扒下一层皮了。 她这脾气,实在是叫人又爱又恨…… 接完圣旨的秦芙蓉充满了干劲,她知晓这圣旨的意思,也知道是谁为了求来的。 或许陛下和皇后娘娘本就有意赐封她为县主,但那日二皇子谋反的事情陛下一直密而不宣,陛下即使想封她个县主也得挑选个合适的时间。 可偏偏选在今日,怕是只能是有人故意替她求来的了。 几个丫鬟叽里咕噜的在说些什么,一脸的喜气洋洋。 秦芙蓉由着她们闹腾,毕竟她也实在兴奋。 她们的好日子,马上就要来了啊。 翌日便是定北侯大婚的日子。 这真是京中难得的喜事了,自疆北战事告急,连败三城,定北将军出征后,半月内便夺回了两座城,民心大定。 如今定北侯成婚,百姓们自然是要去街头凑个热闹。 迎亲的队伍行在宽阔的街道,那高头大马上的红衣男子抱拳向周围的百姓问好。 冬风冷冽,可众人却不觉寒凉,只怀着激动的心情瞧着这难得欢腾。 一身绛红色缎袄的秦芙蓉笑看着被众人推搡着迎进府中的新人。 裴少阳今日格外俊朗,一身红衣长身玉立,俊美非凡,一向清冷的脸上微微带了些笑意。 只眼神会不由之主的回避秦芙蓉。 秦芙蓉一脸欣慰的看着,不容易啊,她终于要圆满完成任务了。 拜天地时,秦芙蓉还在下头,并未坐上主位。 主位上除了老夫人,另一侧却是被放上了前定北侯夫妻的牌位。 裴少阳愣了愣,眼圈明显红了一瞬,盖头下的安宁低垂着眉眼,她感受着身侧之人的异常,陪嫁丫鬟在她耳旁轻声解释了几句,安宁抽了抽鼻子,轻轻的握住了裴少阳的手。 在听到最后一句,“夫妻对拜,礼成”之后,秦芙蓉彻底松懈下来。 此时的她笑颜如花,难得亲昵地挽起了老夫人的手臂,将人送回了院子。 一路上老夫人并未言语,默默听着她同裴映雪说笑,只在最后时,问了她一句,“决定了?” 秦芙蓉知晓她是什么意思,笑着点头,“嗯,决定了。” 老夫人“嗯”了一声便不再言语。 裴映雪却是红着眼眶看着她,她脸上始终带着幸福的笑意。 冬月初九,细雪纷飞。 天色刚亮,角门处,秦芙蓉悄悄上了马车。 躲在暗处的裴少阳看着这一切,却在看到她毫不留恋的吩咐车夫离开的时候,默然转身。 安宁尚在沉睡,他只是来证实一下他得猜想。 裴映雪看着侄子带着失魂落魄的模样,叹息一声迎了上去,“这是她的选择,可是少阳,你,别无选择……” 车厢内,软磨硬泡求着秦芙蓉带着离开侯府的夏荷兴奋地抱着红艳的胳膊,求着红艳待开春时一定要带她上山打猎,她也要亲手猎个啥猎物烤来吃吃。 柳儿嘲笑她连弓都不会拿,春儿则是在一旁笑着给秦芙蓉斟茶。 车厢内欢声笑语的,充满了新生的味道。 秦芙蓉轻轻扬起窗幔,外头的雪越下越大,可她的心情却是极好的。 雪花轻轻落在她掌心,在瞬间便化作晶莹的水滴。 疆北的雪应不是这般吧,那里,应该早已被冰雪覆盖了。 她自由了。 裴穆安,我等你来寻我。 * 千里之外,疆北军营。 裴穆安摩挲着手上的书信不由弯了唇角,副将兴冲冲闯进营帐,大声道:“还得是夫人体恤咱们!早早送了这么多的吃食来!咱们也是能过个肥年了!指望兵部那帮龟孙,黄花菜都凉了!” 裴穆安难得没训斥他出口成脏,只轻飘飘地打断了他,“不对,她不是侯夫人。” 副将一脸的不明所以,“不是侯夫人送来的?那是老夫人准备的?” 裴穆安却是看了眼手上的书信,眼底激荡着温柔,“她不是什么侯夫人了,往后叫她,秦姑娘。” 副将看着一脸春心荡漾的将军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咦,他们将军好像疯了。 正文完结。 ----------------------- 作者有话说:到这里,正文就完结了,感谢看到这里的宝,谢谢各位啦。另外,不定时掉落番外,肉香四溢……嘿嘿[捂脸偷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