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逾白》 逾白 第1节 《逾白》作者:叁戚 文案: ●高智阴郁残疾男主x温柔可爱妹宝 十六岁雪夜,江白跟着远房伯伯在他工作的地方住了一周,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房子,后来才知道那叫做庄园。 “先生,她是个女孩儿。”伯伯扶着她的肩。 “就她了。” 轮椅上坐着的男人面色苍白,他像西伯利亚的冷杉,冬雪覆盖,余下只剩枯瘦笔直的树干。 他教会江白英文法语、餐桌礼仪、穿衣打扮。 她颠覆了过往十六年的生活,被当做一个大家族的继承人培养,就这样渐渐迷乱在了腐朽封建的庄园里。 江白觉得自己病得厉害,不然为什么不喜欢出类拔萃的青梅竹马,反而深深痴迷祁先生。 痴迷他漂亮英俊的脸、殷红的唇、搁置轮椅的双腿。 成年后的雪夜,她第一次说出喜欢,他也第一次对她横眉冷目:“滚,滚得越远越好!” 后来无数次争吵,她气得开车出了庄园,转念又回过头来看他。 康复室里,这个四年都没有再站起来过的男人,扶着杆子走了整整五米,他在她面前重重跌倒,小腿痛得痉挛。 祈聿汗湿头发抬起头,嗤笑一声:“你喜欢这样的废物?” * 婚后江白问过他,什么时候他的心不那么硬了? 祁聿回想,大概是他想放弃复健的那个晚上,江白环着他的脖颈,强忍哭腔说:“别这么懦弱,求你。” -冬夜尽头,总有光逾深渊- 注:1.男主腿会好,但不好的时候占了一半。 2.sc,年龄差十岁。 内容标签:因缘邂逅 甜文 成长 日久生情 主角:江白 祈聿 配角:祁星 其它:预收《吾妹皎皎》求收藏 一句话简介:彼此唯一的意定监护人 立意:努力去争人生最上层 第1章 残疾 自尊心 冷风拂面,江白把手塞进袖子里,一点不敢露出来,她看着空旷的精修草坪和巨大的房子,又看了看前方越来越近的身影,咖色皮衣,她眉眼恹恹地瞥了眼地缝里长出来的杂草。 江诚明拿着一大把钥匙,庄园里有几道未修缮的铁门都还是用的旧锁,他是修花匠,又是庄园外围的管家,每天负责检查落锁,然后回到自己蜗居的角楼。 “我跟祁先生商量过了,让你再多住几天,”江诚明柔声安慰她,“明天我会和你伯母好好商量,让她接你回家住。” 江白低下头,没有回答。 五个月过去了,她父母的后事彻底了结,保险公司拖欠的赔偿金也到账了,只不过没到她手里,给了她奶奶代为保管。 奶奶有七个儿女,她父亲是老幺。父母都是跑大货车的,常年在外,爸妈经常寄钱给奶奶,让她帮忙带江白。 父母出意外后,奶奶一夜就白了一半的头发,她望向江白的目光也常常含着泪水。 江诚明是大儿子,不忍心母亲日日流泪,便主动说抚养江白,只是大伯母与江白母亲旧日有龃龉,不满江诚明自作主张,就不让江诚明把江白带回门。 江诚明满面慈祥地摸过她的头:“跟着伯伯委屈你了。” 江白摇摇头,回到自己的小房间,她看着角落的书包和行李箱,不知道什么时候江诚明向她原学校提出的转学,到现在她已经落后一个月的课程进度,没有去上学了。 因为父母去世的噩耗,这几个月她都活得麻木,只是看了一眼书包,又把自己裹进被子里闭上了眼。 江诚明看着她回去关上门,自己也关上房门,走进卧室里拨通了妻子的电话:“老婆,你下周来接小白回去,别再任性了。” “说得轻巧,她住哪啊,总不能让她住我宝贝儿子的房间吧!”电话对面的声音尖锐又聒噪。 “钧珸都出国了,房间空着又没人住,再说孩子都同意了你……执着这些做什么嘛,”江诚明捏了捏眉弓,“妈都把弟妹的赔偿金给我们了,要不是这笔钱,我们哪能让钧珸出国?” “哼,你妈又不是真的给你,你没听她说只是借两年,等你那外甥女成年了,必须把钱原封不动还给她。” “妈心肠软,嘴上这么说,还不还也得过两年再说,你急啥。江白也还小,哪懂这么多,我们抚养她到毕业,这孩子估计也知道知恩图报。” “谁知道她有没有随她妈那样睚眦必报,这小孩儿一天闷声不说话,精着呢!” “你少说点,就这么定了。” 江诚明走出房间,来到斜对面,轻轻叩响江白的房门。 江白睁开惺忪的眼睛,从床上下来,把乱糟糟的头发随便拢成一把扎起来,随后开了门。 “大伯?” “你现在读几年级了?我去联络一下你堂哥读过的学校,看看能不能把你安排进去。” “高二上学期。” “好,有什么需要就找大伯。”江诚明笑眯眯道。 “嗯……”她闷闷道。 江白关上门,把洗漱室泡了水的内衣洗干净晾在小阳台处。 她看向外面的风景。天色渐暗,只能在灰霾的雾下看到远处隐约的树木轮廓、泛着寒气的巨大湖泊、围起来的马场栅栏,主人家的“宫殿”离他们又高又远。她也是头一次知道,居住的房子除了大家说的公租房、商品房、别墅,还有一种叫庄园。 这可能是她进入地狱前途径的海市蜃楼,她悲观地想着。 “喵——” 江白被窗外突然出现的灯泡眼睛吓了一大跳,细细听声音,才反应过来是一只野猫。 她拘禁数日的灵魂终于被这丝声音撬动,披了件羽绒外套出门。 “咪咪……”江白拿着火腿肠,找寻猫咪的身影。 草丛窣动,一只三花米努特蹿了出来,它动了动湿润的鼻尖,循着味道过来。 江白把火腿肠颁成小块,放在手心喂它。她观察了一下,扔在地上的,小猫一概不吃。 “你叫什么,不会叫娇娇吧?”这么娇气,她自言自语道。 “喵——”小猫发出不满的叫声。 她摸了摸它的脑袋,手顺着往下,不小心触摸到湿漉漉的一层毛发,空气里夹杂着若有似无的铁锈味儿。 江白打开手机屏幕,看了看手上湿润的地方,是红色的血。 “嘶嗷——” “别怕别怕。”江白安抚着猫咪,用手电照到它猩红的前腿,毛发糊在了一处,黑黄毛交杂,如果不是触摸到了,还真不容易看见血迹。 她抬头看了左右,没有一个人,远处的别墅灯光通明,庄园的主人还没有歇下。虽然不知道是谁的猫,但看这个品种和还光亮干净的脸蛋,应该是有钱人的宠物。 江白收起剩下的火腿肠,把它抱了起来,猫咪很温顺,也可能是疼痛让它失了力气,不跑不闹。 “我去找找你主人,不要动。”她在这小角楼憋闷了一周,无人讲话,此刻对小动物的怜悯心早已超过了江诚明的叮嘱。 等她走到偌大的房子,胳膊都已经麻木,诺拉刨了一下前爪,挣扎着下去。 “你就这么走……”江白嘀咕一声,看到别墅前的人止住了嘴。 小猫一心奔向轮椅上的人,瘸着腿刨了两下轮椅主人的裤脚。 轮椅上的男人眉眼清冷,他面色冷白,气质冷冽,黑色的底衫外面是烟灰色的大衣,腿上盖着柔软轻薄的毛毯,小猫尤其殷勤地去勾流苏的尾巴。 男人不太方便,推着轮椅的徐助理便将小猫抱起来放到了祁聿腿上。 “多谢小朋友给它送回来,这祖宗,我们找半天找不到。”他的手都快推软了,徐助理叹口气。 江白来这儿第一天是见过徐助理的,顺着徐助理的态度也猜到了轮椅上人的身份,不过她就是一个借住的人,也不知道该如何同这些大人打交道,只含糊说了小猫的事。 “它前腿受伤了,走不动,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包扎,就抱了过来。” 听到这句话,祁聿才给了江白一个正眼,彼时江白也正看着他,或者他膝盖上的猫,江白接触到他的视线后,第一时间不禁掩耳盗铃躲避了一下。 她后知后觉想起江诚明的叮嘱,庄园主人性格阴郁,不要乱跑乱逛,免得惹别人不喜。 江白交握双手,不安地摩挲一下。 “辛苦你送它回来,”祁聿顺着猫咪的背安抚了一下,“天气寒,徐彦,给小朋友拿条围巾,送她回去。” 江白也不知道面对这种人该说些什么,木楞地接过围巾套在脖子上,其实她一点都不冷,角楼到别墅的距离至少隔了千多步,她正走得热气腾腾。 徐彦打电话叫了个佣人来接祁聿,自己提了个灯,亲切道:“我送你回去小朋友。” 祁聿抱着它回到屋内,立刻叫了宠物医生,等医生给诺拉清洗包扎腿上的伤口,此时徐彦正好从外面回来。 “诺拉怎么样,伤哪了?”徐彦可知道这只米努特是祁聿的命根子,来姨妈了要给它亲自煮鱼汤的那种程度。 “前腿皮刮掉了,能看见骨头,虽然没有骨折之类的,但还是建议笼养一段时间。”宠物医生建议道。 祁聿扫过一眼:“关不住它的,一关笼子里又叫又闹。” “那我给小猫上个固定板,这样能减少受力,会好得快点。” 祁聿这才点头,突然从刚刚那个送猫的女孩联想到正事,转头问徐彦:“我给你说的事还没落定?” 大晚上问工作,徐彦颈背一寒:“你要找的是继承人,又不是阿猫阿狗,福利院的孩子既没有物质条件又没有教育,个个都怯生生的,你还要年纪大点的,性格都定型了,很难有适合条件的。” “聪明伶俐的也有,但是心眼太多,还能对身边老师使手段……” 逾白 第2节 祁聿斜睨他一眼:“理由多。” “哎,你要是再放宽一点条件,我还是能给你挑几个候选人出来。”徐彦双手交握摊在身前。 “继续吧,再快点。” “祁先生——”一道微弱的声音插了进来,宠物医生小心看向他,“我家亲戚有个男孩,他家里大人去世了,十六岁,成绩可好,在市重高读书……” 祁聿幽深的眸子一动不动看向她,本就凌冽的眉眼更加冰冷:“出去。” 绕是一个看得懂脸色的人,也知道这话肯定触了主人家的霉头。 徐彦面色不虞,手在嘴巴比划一下,示意她赶紧走。 “明天我把工资结给你。” 宠物医生煞白了一张脸,无措啊了两声,又不知道能说什么好使,最后垮下脸提着医药箱离开。 祁聿虚焦的目光投向靠着壁炉的三花米努特,眼睛被火光烤得焦干,他道:“刚来送猫的女孩儿是……” “江诚明的侄女,我之前跟你讲过的,她爸妈开大车出意外死了,江诚明收养了她,问过你能不能留在这里暂住几日,过几天有人来接她。” “车祸?”听到这儿,祁聿浓密的睫毛下沉,疑惑地看向徐彦:“她多大?” “十六,你不会想……别人虽然可怜,但好歹有去处。就这么一眼,你看中她啥了?”徐彦不解。 祁聿想起她那双眼睛,圆溜溜的,眼尾长,跟诺拉有三分相似。性子是个谨慎的,不乱说话,沉默时不是在打量他,就是打量徐彦,除了喜欢东张西望倒叫人挑不出错处。 “什么理由……可怜够了吧。”祁聿借用他的话回道。 徐彦看向祁聿的腿,面色一变,没敢随意接话了。 江白的父母跟祁聿的母亲一样,都死于车祸,这个可怜不知道说的是孤儿的江白,还是车祸中唯一幸存的祁聿自己。 * 翌日,江白在刺目的阳光中睁眼,她擤了擤鼻子,气堵了,喉咙也干涩,于是慢吞吞爬起来给自己冲了杯感冒药。 床头衣架上还挂着那条围巾,深蓝中交织着绿色的纹路,优雅又知性,只不过放到她身上就有些不伦不类了,像小孩儿穿大人衣服。 江白也不知道围巾还需不需要再还回去,她望着有些出神。 出神中她听到一声精气十足的猫叫,转头一看,昨晚那只三花米努特正用绑着绷带的前腿刨了刨江白的阳台栅栏,它头正好顶着她的纯棉内衣,从衣物下面露出头来,嘴巴上叼着小鱼干,挂着长眼线的圆眼睛显得无辜又妩媚可爱。 这扇窗户生了些许的锈迹,既拉不太开又合不上,江白收了自己的衣服,从屋外面托着手把小猫抱下来。 “你怎么又来了,腿都包上了还乱跑?”江白揉了下它的脸颊。 小猫把鱼干丢在她脚下。 “喵~”人,这是我的回礼。 江白若有所思,摸了摸口袋掏出昨天剩下的淀粉肠:“你要跟我交换?” “喵喵喵——”你快尝尝,这可是庄园顶级珍馐美味。 米努特用前爪拍了拍鱼干,后退两步。 “原来是娇气鬼,还要我给你掰成鱼干这样小,”她颁碎了喂给它,“最后一点点哦。” “这不是祁先生的猫吗?怎么跑这儿来了?”江诚明正好从外围修花回来,疑惑道。 江白些许心虚:“我昨天看它在附近逛,就喂了点吃的,没想到今天又来了。” “它的腿伤跟你没关系吧?”江诚明警惕道,“祁先生平时把这只猫当亲闺女疼,你可别招惹它。” 江白喂食的手一顿,收了回来:“跟我没关系。” 江诚明躬身冲猫挥了挥手:“走走走,一边去。” “喵!”讨厌鬼! “祁先生也是可怜,去年车祸伤了双腿,他妈还死了,只留下这么一只猫,”江诚明看着猫窜进灌木丛才作罢,“这还不算糟的,据说车祸伤了下面,娶不了老婆,一心要找个养子。” “就算家大业大,又年轻又帅气,有什么用呢?男人不能娶妻生子,再大的家产事业留给谁?” “你要是见着他,千万别往他腿上看,男人自尊心强。” 江白闷声点头,她指尖绕着小猫的脖颈毛,心想昨天就看了。 她不仅看了,还一直盯着看。 作者有话说: ---------------------- 此文日更 第2章 下雨 相遇 几天过去,祁聿早就忘了那个离谱的苗头。福利院的孩子尚且不能百分百养熟,别人家的孩子只怕更是难以磨合。 祁聿这几天要回京津,司机开车到了楼前,他神色恹恹地看着窗外。 他不喜欢这种外出,偏偏是老爷子生病,在继承者计划考核的关键阶段,一个不“孝”的举动都可能被他那位大哥放大了做文章。 庄园的树林飞驰而过,驶到门口时,车俩减速,祁聿一眼扫过门口路边上站着的人。是上次来送猫的小孩,带着一个行李箱,又背着一个书包,雪白的脸蛋被吹得浮红。 江诚明捏着手机打电话,似乎是才注意到祁聿的车辆,赶紧拽着江白往边上站,江白被拽得踉跄一下,仓促抬头,眼睛是红的,鼻子也是红的。 像是个被他人随意拽动的破布娃娃。 没有父母的孩子……会是什么样的处境? 但是那跟他又有什么关系,祁聿想到。 黑色的迈巴赫疾驰而去。 江诚明见祁聿离去,毕恭毕敬的面孔转眼换了个脸色,对电话那边的人发起火来:“你真是被我惯的,天气冷就不来了,我带着小白站在门口足足等了你一个小时!你要是再这么任性,往后我的工资就不打你卡上了!” “江诚明,你反了天是吧!” 江白大概能想到她那位泼辣的大伯母是怎么回答的。 她转头打了一个喷嚏,从衣服兜里熟练拿出纸巾擦拭,揉了揉干涩泛红的鼻子,眼眶里蓄着生理性的泪水。 这庄园靠近海口,冬日的寒风还是太霸道了。 “叶涓,”他连名带姓地叫着伯母,“下周你还不来接小白,我就辞了工作带着小白回去。” “我是造了什么孽!你要这么对我江诚明!她妈当年指着我鼻子骂我是骗婚的女人,要你捆了我报警,现在我还要给她善后,我养儿子容易过嘛!” 矛盾愈演愈烈,并没有因为江诚明话语上的强势而得到解决。 江白也知道这位大伯一贯是惧内又精明的,有些话只是嘴上说说。 “大伯,可以回去了吗?”江白紧紧袖子,缩着肩膀。 “好好好,我们先回去,别吹感冒了。”江诚明立刻带着她往回走。 江诚明和妻子的一番争吵终于把江白的麻木吵醒了,婶婶容不下自己,江诚明并不可靠,她跟着婶婶生活,只怕是难有好日子,只有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虽然她还没成年,但为什么不能自己生活呢? 午饭后,江白利用自己孱弱的excel技术拉了个表。回到江青市,在学校旁边租一套一室的房子需要一千二,水电燃气等开销一般是两百每个月,她在公立的重高读书,每学期的学费是一千七,还有生活费。如果她想要独立生活,每个月的支出就有三千多,这笔钱她只能问奶奶要。 江白看着手机上的通讯录名单,犹豫了一下,拨通了电话。 “喂,奶奶?” “怎么跟我打电话了白白,跟着大伯生活怎么样?听说那边很繁华啦,车水马龙的,好玩吧?” “嗯……挺好的,伯伯工作的地方很漂亮,”江白踌躇再三,“就是这边离学校太远了,不方便。” “小涓不是说小区旁边就是你堂哥上学的高中吗?”奶奶疑惑道。 “好像大伯和大伯母吵架了,因为我,学校的事现在还没有落定。奶奶,我在这里太麻烦大伯了,我想回去读书,您能把爸妈的钱提前给我吗?”她期冀道。 电话对面瞬间沉默下来。 江白感觉喉咙干涩,找补道:“奶奶,我不是要乱花爸妈的抚……钱,只是我在这里破坏伯伯和伯母的感情,我不想他们为我吵架。” “白白呀,我身体不好啦,也不能照顾你一辈子。你大伯脾气好,你跟着他,至少别人不会说你是没家的孩子。” 江白干哽了一下,深吸一口气:“可是叶伯母不喜欢我,奶奶你知道……” “白白,我把你交给明儿,不仅是因为外人的议论。锦儿两人奔波半辈子都没攒多少钱,等你读完高中,再不济读完两年大学,哪还剩什么钱,到时候你怎么生存?我把保险的赔款交给你大伯,就是希望他把你当亲孩子看待,等他照顾你到出社会工作,以后你再回报他们,等奶奶走了你也不至于孤苦伶仃……” “奶奶也不知道自己做的选择对不对,但我老了,没办法像以前那样照顾你,思来想去只想到这个笨方法,还好我们江家人多,这么多长辈总有余力照顾你一个小丫头。” 江白闷着声儿点头应道:“好,我会……好好读书的。” 听着那边“嘟”一声,江白手臂缓缓下滑,身体无力地靠上后墙。 她怔怔地看着脚上的板鞋,鞋边缘有无数的划痕,车祸前父母已经跑了三个月长途,妈妈回家后只能歇两天,她也不愿意闲着,把江白穿脏的鞋子都拿出来刷了一遍。 “白白,你这些鞋子都这么旧了,妈妈带你去买新的吧。” 还没来得及买,又有新的货运订单,妈妈愧疚说下次带她去,父母两人休息一天后赶着晚上的高速匆匆出门。 江白捂住自己的嘴,泪水一滴一滴从眼尾溢出来。 原来从麻木中挣脱出来,看到的不是新生活的幸福日子,而是灾祸后的一片废墟。 * 大概是祁聿出去了,江诚明不想她闷在角楼里性格愈发孤寂,带着补偿的心态对她说:“我带你去看看我工作的区域,都是户外,你以后也可以来这些地方逛逛,不过不要乱碰主人家的花。” 江白并没有那样的闲情逸致,她一点也不想出门,每天就躺在床上看着书包发呆,要么看着手机发呆。 不过那只被她救了的小花猫倒是经常来光顾。 可能是上次江诚明说了它,它很机灵,绕着江诚明不在的时间偷偷来。 江白敷衍着给它喂点东西,但无论是什么小猫总是吃得很欢,又殷勤地去舔她的手指。 它每天都会换一套新衣服,桃色小裙子、黑白女仆装、蓝色蕾丝花边,可以看出照顾小猫的人十足用心。由于这只米努特每天都盛装出场,于是它不来的日子,反倒江白成了翘首以盼幽会的“情郎”。 周五到了,今天是江诚明休假的日子,两人在角楼总是抬头不见低头见,又没有什么话讲,下个周一就是叶涓来接她的日子,聊这个话题又显得实在没话聊,江诚明又让她出去走走。 江白本来想拒绝,这么冷她只想呆在屋子里,但又害怕被江诚明说教,于是顺从点点头,披了件羽绒服准备出去。她穿上鞋走到门口顿了下,又回了趟房间拿了条厚实的围巾。 她过去常在内陆南方生活,冬天虽然干燥寒冷,但少有海岸口这样凛冽的大风,所以时常忘记戴围巾和帽子。 逾白 第3节 如果父母还在的话,一定会在出门前叮嘱她。 江白从角楼走到马场,从马场绕到密集的树林外围,站在树林外能听到海浪呼啸的声音,但并不能看见海。 她从来没见过一个居住的地方能容纳一个世界的景色,充满了好奇心,走得远,于是返程的时候愈发迷茫。虽然远远地能看见角楼,但这条路怎么绕了那么远,不像是她来的那条。 这里有密集的花树和灌木丛,修建美观整齐,郁郁葱葱,玉石砌出来的花坛将路围得弯弯绕绕。半包的围墙中间围着一栋庞大的法式建筑,之前明明眼见不远的距离让她绕了大半天,被这栋楼遮挡视野后彻底迷失了方向。 外面寒风吹得冻脸,肺里也火辣辣的,给江白气得原地坐下。 “喵~” 江白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一抖,她转过头一看,别墅的门缝隙跳出一只她熟悉的猫咪。 米努特灵巧地跳过玉白石阶,钻进她怀里,激动地喵喵喵了好几声。 “天啦,还好有你,暖手宝,”江白抱住它,将手埋进猫毛里,“我快冻死了,咪咪。” 米努特仰起头蹭了蹭她的脖子:“喵~” 人,我也想你的火腿肠了。 米努特一直伸爪往她衣服里钻,江白伸手摸摸那个口袋,才记起来自己出门前带了一根新的火腿肠。 “我出门前还在想你会不会来找我,既然被你找到了,那这根火腿肠就给你吃吧。”她很喜悦。 “你叫什么名字,我总不能一直叫你咪咪吧?”江白抚过它的头。 天空突然飘起了雨,江白暗道不好,她左右看了看,只有别墅的门前有遮雨的地方,可这半包的漂亮花墙和里面停着的豪车又彰显着这是主人家的地盘。 豆大的雨水落下,没有办法了,江白咬咬牙赶紧抱住米努特跑到别墅屋檐底下。 反正没人,让她躲一躲吧。 “诺拉。”镂空工艺的大门突然自动打开,祁聿坐着的轮椅滑动到门口,江白正巧与他的目光对上,僵硬得一动不动。 他今日脸色一如江白上次看到的那样苍白,深邃的眉骨下是一双有些疲态的眼睛,腿上盖着柔软的毛毯。 祁聿一眼看到站在屋檐台阶下的女孩和怀里抱着的猫,他眼尖看见对方手里的火腿肠,淡淡提醒道:“不要给它喂这些东西,猫吃了会生病。” 江白慌张收起来,立刻道歉:“不好意思,我没有养过猫,不知道它不能吃。” 他看向这个女孩,脸颊冻红干燥,应该在外面呆了很长一段时间了。祁聿冲小猫招招手,诺拉立马高高兴兴踩着石阶跳进祁聿怀里。 祁聿没有责骂的意思,但看着江白坐立不安的神情,多余提醒一句:“它性格亲人,谁喂的东西都要尝一口,如果还跑去找你玩,可以给它少量喂些没有调料的食物。” 江白咬咬嘴唇:“实在不好意思。” 此时外面的雨越下越大,逐渐往房檐下斜着飘洒。 祁聿摸着诺拉身上的毛,都还干燥,他看着地面上积水逐渐形成的水洼,纵使不喜欢居住的地方被外人踏入,但还是体谅了小朋友的没边界感:“雨太大了,先进来吧。” 作者有话说: ---------------------- 这本日常描写比较多,所以相对慢热。 第3章 继承人 没有选择 江白乖乖地跟在他身后。 祁聿托着诺拉的腹部把它放在地上,他冲厨房里清洁的人道:“温姨,等会雨小了送这位小朋友去找江诚明,我去工作了。” “咦?”温姨好奇地探出头来,看到是个小女孩眼睛亮了亮,一边回应祁聿,“好的先生。” 江白看着祁聿进电梯的背影,他按下按钮后一直低头看着手机,直到电梯门关闭都专注得没有抬头,也不和别人有过多的交流。 看起来是孤独又寂寞的人。 江白突然觉得大伯口中生人勿进的庄园主人,其实还是有温和的一面。 温姨兴致冲冲地端着一盏热茶到大厅来,她热情道:“沙发都可以坐呀小姑娘,外面是不是很冷,来喝点热茶。” 江白稍稍褪去一些拘谨,冲温姨打了个招呼:“打扰了。” “哪有,快尝尝我做的热茶。”温姨招呼着她,把一套精致漂亮的茶具放在茶几上。 “谢谢。”江白双手接过温姨递过来的茶,她尝了一口眨了下眼睛,有些惊诧,“好香甜的味道!” 完全不同于中国茶叶的清香回甘,是很直接的甜,像是小朋友会喜欢的口味。 “我在红茶里加了甜牛奶,我想你应该会喜欢。”温姨笑眯眯道。 江白看向面前对坐着的阿姨,她年龄看着大约四十岁左右,栗色的头发盘成了一个丸子头,鬓角略微有一些微卷的碎发,眼睛是弯弯的,瞳孔十分明亮,年长的女性形象总是能让人无限联想起母亲。 江白也不知道自己心中为什么突然涌起一丝喜悦,她回道:“很好喝,您的手艺真棒。” 温姨捂着嘴,笑声却是毫不掩盖:“哪有哪有哈哈哈哈……” 江白一边喝茶,小眼睛左转右转看着别墅的装饰。 别墅内部采光很好,即使是灰蒙蒙的雨天,因为四周墙体采用了大面积的透明玻璃,外面的自然光可以三百六十度照射进来,但这样的设置常常会让房间变得体感很冷,江白却没有感受到,因为沙发侧面的有着熊熊燃烧的壁炉,暖光给了人心里安慰。 除此之外,与壁炉相对的一面白墙中间装饰了一个长方形的巨大画幅,是大片蓝色的蝴蝶,不同的姿态、羽翼各自呈现,金色与蓝色相呼应,让如此艳丽的颜色完美融入整个装饰。 江诚锦常年带着妻子跑货车,一年难有几次回家,所以也没有置办一套房产,江白听得最多的就是等爸爸不做这行了就买房子。过年去拜访亲戚,大家都有漂亮的房子,即使是再小的孩子都有自己单独的卧室,遇到装修很漂亮的家庭,她就对爸爸说我想要一个这样的房间。 后来大点懂事了,也就不再说这样的话。 “咦,今天不是周三吗?你怎么没去上学呀?”温姨疑惑道。 江白回过神来,模糊道:“我刚来这边,可能家里还没安排好。” “读书多重要的事,就这么耽搁着,爸妈怎么能不上心呢?”温姨替她抱不平,“就这附近有一所香江国际学校,找祁先生要一封推荐信,至少能让你先去挂着学籍读书呀,江诚明怎么这都不会办,真是死要面子。” “不是的,我父母因为意外离世了,江诚明是我大伯,您别去跟他讲,他会为难的。”江白匆匆解释,害怕她过于好心找上江诚明,让大伯丢了面子,又对自己多一分不满。 她有些惭愧,明知道温姨是好心给出建议,自己却只怕麻烦,明明是自己最重要的权利,却不去争取。 温姨看着她交握在一起细白娇嫩的小手,明白她从前肯定也是家里宠着爱着的小姑娘,如今陡然经历变故,温姨神色一下就变了,怜爱道:“是阿姨说错话了,别难过。” “阿姨有个小女儿,跟你差不多大,缺个伴的话你们还可以周末一起玩,我给你们做好吃的,”她凑近讲悄悄话,“先生虽然看着冷漠,但对小朋友都是很宽容,不会说你的。” “这样嘛……”江白回想祁聿那张过于苍白而显得有些阴郁的脸,尤其是深邃的眉骨下长了一双沉寂的眼睛,令人看不透他的情绪。 虽然温姨这么说,但江白并不会把别人的每一句话都当真,常常只觉得是客套,所以少有感情深厚的朋友。尤其是江诚明总是强调祁聿脾气不好,多做多错,江白更不敢随意过来叨扰。 * 雨停了,温姨送完江白回来,她算着时间,这个点祁先生该下来透透气了,徐助理也要下班过来了。 她想的正没错,回来就看到祁聿坐在沙发上喝茶。 “怎么这么甜?”他皱了皱眉头,放下茶杯。 “哎呀,那是我给小朋友泡的,加了牛乳,你要的我温在厨房呢!”温姨端了下去,换了套新的茶具。 “先生,你带来那小姑娘真是可怜,你说家里的大人对孩子上学的事都不上心,能对孩子好吗?”温姨碎碎念着八卦,“没有父母的孩子真是遭罪,明明往后才要吃的苦,现在一锅端到了面前,除了这锅还没有别的吃……” “哪个孩子?”徐彦一脚踏进来,只听了一半。 “欸,我居然忘了问她叫什么,真是糊涂了,就是江诚明的侄女,你知道吗?”温姨挠挠脑袋,一边穿上小熊围裙。 “上次见过,很漂亮的一个女孩,应该是叫江白。”徐彦在职场上呆久了,看人先记脸再记背景,他记得她眼尾上面有一颗很漂亮的红痣,在这个年纪正出落得惊艳,因此对江白的标签漂亮大于可怜,一时嘴快就这么说了出来。 温姨给他俩倒上茶,听到漂亮却是立刻想起老家那边有混不吝的亲戚长辈猥亵留守的小女孩,联想到江诚明莫名也跟着多了几丝异样。她脑子里琢磨,这个小姑娘怎么不跟着奶奶或者外婆呢? 徐彦看祁聿坐在那,立马拐了个话题:“我一听到小孩,还以为我的工作要解决了呢。” “所以呢,今天没给我带来一点好消息?”祁聿斜睨他一眼。 “算是有吧,先看看你满不满意。”徐彦做到他对面去,把文件夹放在祁聿对面。 祁聿这次认真看过每一个孩子的背景资料,没像上次那样一口否决,不过看完后他还是一阵沉默。 徐彦叹了口气:“摆在第一页的那个孩子,名叫祝光,成绩优异,脑子灵光,15岁,从履历上来看各个方面都没有太大的问题,你觉得有哪里不合适?” “父亲婚内家暴□□,母亲反抗防卫过当致死,判处无期徒刑,小孩目击现场遭受心理创伤接受了六个月心理治疗,被南山福利院收养,”祁聿抬眸看向徐彦,“你有没有考虑过他可能存在犯罪史?” “法院判案已经出了结果,跟孩子没有关系,怎么会存在犯罪史?”徐彦根本没想过这个方向。 祁聿放下轻飘飘的档案:“你自己想。” 徐彦闭了一下眼,表面不敢抱怨,内心却已经戴上痛苦面具。祁家这一家子人,没一个喜欢打直球的,猜来猜去耗死他的脑细胞。 他站起来把资料都丢进旁边的碎纸机,一边拿着祝光的资料细细看。 案件的前后陈述都无比清楚,怎么会跟犯罪史挂钩呢?他把这张废纸投进碎纸机,犹记得余光最后看到的是祝光的照片和年龄。 徐彦脑子灵光一闪:“我懂你的意思了!如果祁承对祝光的背景做手脚,而祝光已经到了需要承担刑事责任的年纪,所以……” “你还是不了解我大哥,只要我给他机会,不用如果,他势必会做。”祁聿冷笑一声。 徐彦沉默下来,内心想着果真如此。 立国后,祁家从政治上激流勇退,才成就了在世界经济组织有一席之地的祁家。但子孙众多,财富庞大到难以想象,即使有设立的基金会和明确的继承制度,祁家人仍旧代代内争外斗。老爷子气得半死,设下条条家规,祁家子弟只做投资,不做实业,也算是让每个人心里有杆“风险”的秤。 但是“投资”这件事,基本就是不断瓜分祁家祖上的资产,总不会是平均划分的。徐彦知道的冰山一角就是,祁家会将80%的资产划给下一代继承人,继承人需要保证祁家拥有正确的政治立场、扩大祁家在中外经济论坛的影响力、从商业经济上为社会发展做出有力贡献。 所以即使有着如此严苛的继承人考核制度,这笔财产还是让祁家子弟争得头破血流、不择手段。 “如果再加上这个条件的话,你不会有多少选择。”徐彦直白告诉他。 祁聿眼皮动了一下:“这件事你先放下吧,我自己处理。” 徐彦微微窃喜,转瞬又压下自己不可抑制的嘴角。 “喵……”诺拉焉焉地走过来,趴在他脚边。 祁聿脑子正在想的事被打断,他分神看向地面,伸手把诺拉捞了起来,看了看它的尾巴毛,没有血迹。 “不舒服吗?”祁聿摸了摸它的肚子,没吃饭都鼓胀着。他想到江白给它喂的火腿肠,不知道是不是有了影响。 “呜呜嗷呜——”诺拉开始咬他腿上的毛毯,看来是真不舒服。 “发情了吧,你还没给它做绝育?”徐彦家里也养了只布偶猫。 “医生说麻药对它有风险,”祁聿拍拍它的屁股,“温姨,给诺拉炖只小一点的鸽子。” 祁聿把炖好的鸽子肉撕成一条一条,在碗里混了点营养剂和别的杂粮,这只猫被养得娇气,一发情什么都不吃,祁聿喂一点它吃一点。 徐彦道:“你要不要看看有没有可替代的麻药,不繁育的话还是想办法绝育吧,母猫子宫蓄脓都是很突然的。” 逾白 第4节 作者有话说: ---------------------- 第4章 性骚扰 气愤 江白走回角楼,雨天积水太多,白鞋子已经彻底脏了。 她抬头一看,江诚明站在门口,不同于以往温和的神色,他目光沉沉,紧抿着唇角,仿佛断定她从外面惹事回来。 “我让你不要乱走,你跑到主人家休息的地方去干嘛!”温姨送她回来的,瞒不过江诚明,他说话也不再客气。 “下雨……” “那是主人家的居所,是给你避雨的地方吗?”江诚明打断她。 江白看了他一眼,垂下眼眸:“对不起。” 有些争辩没有意义。 “进来吧,我有要紧事跟你说,”江诚明招手,他把一个手机号发到江白手机上,“你入学的资料太复杂,我跟你婶婶弄不清楚,让你堂哥跟你说吧,是他拖的关系才能让你在这边读书的。” 江白点点头,回了自己房间。 她加上微信,对面一个西装头像,昵称叫master,江白给备注上堂哥,那边没过几分钟就同意了。 江钧珸立刻朝她打来一个视频电话,江白惊了一跳,回头看看有没有杂乱的衣物,按下了接通,对面一片漆黑,手机屏幕上只有她自己皎白的面庞。 “堂哥,我把视频关了吧。”她不喜欢这样的通话方式。 “欸,别关,堂哥好久没看到你了,你都不想我吗?”江钧珸吊儿郎当。 江白不知道说什么,她跟江钧珸本来就不熟悉,就过年见过几面,平时更是从不交流联系。倒是江钧珸每次见到都很喜欢逗她,拽她胳膊,在沙发上非要坐她旁边,问她一些她并不想回答的问题。 “嗯,大伯让我问你入学都需要什么材料,你说吧,我记下来。” “可多了,你估计弄不清楚,我慢慢跟你说,你等会照着复印就行……” 身份证、户口本、学籍信息、学籍号…… 江钧珸说一个,又停一会儿问别的乱七八糟的事:“你不会在老家交男朋友了吧,来南城这么不开心?” 江白皱眉:“我没有。” “那你怎么愁眉苦脸的,肯定有。” 江白沉下嘴角,把视频关了:“你说有就有吧。” 江钧珸那边声音顿了半天,可能也是被她甩脸惹生气了,挂了电话说有些链接要她填。 江白这才松了肩膀,曲起膝盖靠在椅背上,两只手拿着手机慢吞吞填资料。 她填完江钧珸发给她的链接,去准备复印件,随后将全部都装在了一个文件袋里,出门敲了敲大伯的房间门。 “伯伯,这是表哥说的转学材料,我都整理好了放在里面。” 江诚明睡眼惺忪开门,他粗略看了一眼,摆摆手还给她:“你自己收着,这周末叶涓会来接你,到时候办理入学你自己交给老师。” “别再让你伯母操心了,大了就懂点事,在家也不要跟她顶嘴。”他不耐烦道。 温和谦逊的长辈做了几日,江诚明一想到叶涓跟他吵架就心烦,更不想做她和江白之间的调解者,反正江白又不会跟他顶嘴,江诚明索性提前警告她,免得她惹出什么事让叶涓找上他骂爹骂娘。 只要叶涓不跟他打电话吵闹,随便两个人在家里什么习性。 江白应了一声,回到房间将资料袋好好装进书包里,只要一想到上学指日可待,她的心情也不再那么沉闷。 她打开手机,江钧珸又发来一些链接,也没想太多,就以为是资料没填完。 页面猝不及防跳转到一个表格,四周有情色的小动图,表格的内容江白看了一眼,白了脸。 什么奴隶、性癖、尿…… 她没再细看下去,甚至后面几个链接都谨慎地没有点开,江白关掉页面给钧珸发了消息。 大白:你是不是发错了,还有什么资料要填吗? 堂哥:下面几个,你点开看看。 江白皱着眉点开下一个链接,s|p、掌掴…… 她叉掉,又点下一个,看完后才意识到自己被耍了,有些愤怒发了消息过去。 大白:你要干什么? 堂哥:我记得小时候你不乖,我早上睡懒觉你非要在我身上踩来踩去,被我抓着打了一顿屁股,没想到在国外这还是一门游戏呢。 堂哥:感兴趣吗?还要不要和我玩游戏?等我休假接你来美国玩。 她顽皮?那可能是四五岁的事了,她连记忆都没有! 江白抖着手把他拉黑,惨白一张脸,她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被人性骚扰还能不明白,但是她也不知道除了拉黑还能做什么,生气、被羞辱,都只能自己憋着往肚子里咽。如果要告诉大伯父,他也是男的,并不能让江白有安全感,反而更加害怕;告诉奶奶也没有什么用,江钧珸是她亲孙子,干这样的事丢一家人的脸,估计奶奶也只是骂几句,随后让她不要出去乱说。 这件事的影响她没有想太远,只想着自己不说躲着点这人,也不会和江钧珸有多大的交集。但内心惶惶并不能欺骗她自己,心中的不安稳连带到了晚上,让她根本睡不着,意识浑浑噩噩漂浮,乱七八糟想了更多。 熬到了第二天,江白把书包里的课本拿出来温习,休学太久,这个时间段学校的课程已经接近尾声,可能下个月就要复习课本考试,她现在就算回学校报道,也是交白卷。课程跟不上,寒假还是要自己补起来的,江白害怕到那个时候更吃力。 她看了眼旁边的手机,不敢去看消息,但又害怕江钧珸觉得自己拉黑他是胆小可欺,往后她住在大伯家,他也要回国,抬头不见低头见,她怕对方更加过分。她至少该警告他,她不是沉默的性子,好让这个人知足而退。 江白把他从黑名单拉出来,就看见这个人发来无数条消息。她晾了他一晚上,反而让江钧珸变得诚惶诚恐,害怕事情闹大。 堂哥:我错了妹妹,你别跟家里说,堂哥只是喝了酒开玩笑,在美国待了一个月嘴巴没什么分寸。 堂哥: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你别拉黑我,我只是转错了,不是故意发给你的。 大白:你还狡辩,你这就是性骚扰,你敢说你不知道自己做的什么,我要真正的道歉! 堂哥:对不起对不起,下次我不骚扰你了,我为我骚扰你的行为道歉。 大白:你明知道你在做什么,以后再这样发些乱七八糟的消息,我就截图发给你爸。 * 今天早上江诚明开车把叶涓接了进来。 “你怎么今天来了,舍得替我着想了?” 叶涓双手环抱胸前,听到丈夫的话斜睨一眼,面色不虞:“我不替你着想,难道还是为那个野丫头来的。” “我已经让小白收拾好行李,等会我开车把你俩都送到好打车的地方。我弟的孩子随了他的性子,乖巧,不吵不闹,你俩相处第一天你千万别说难听的话,家里缺啥我买。” “呵,你是被她蒙了眼了。”叶涓心底压着气,翻了个白眼。 到了地方,江诚明把车停在草坪旁边,叶涓下了车。 “进去坐坐,估计小白还没收拾好,你来得太突然了。”他招呼道。 “我不坐,这离午饭又不远了,急着走做什么,你让她别收拾了,先出来,我有事问她。”叶涓环臂站在原地。 江诚明虽然不明白她今天怎么火气冲冲的,但也照做。 江白得知叶涓突然来了,心脏一直不安地突突跳,她不禁把这件事跟江钧珸联系起来,但是她又没告诉谁,叶涓怎么会知道呢? “小白,你大伯母来了,快出来。”江诚明在外面叫道。 江白捏着手机出来,并没有多少欣喜,只是勉强维持着礼貌打招呼道:“大伯母你好。” 叶涓穿着一身黑色大衣,脚底下踩着一双黑色短靴,她纹了眉毛和眼线,配着深深的唇色,看上去气势汹汹。江白一直看着她,自然明白叶涓在回头凝视她的那一瞬间变了脸色,几乎是有些凶狠的目光。 她几步走过来,扫视江白一眼,不由分说抓住了她的头发往后拽:“就是你勾引我儿子是吧,半夜不睡觉,给他发些骚话!” “啊!” 她力气之大,将江白头发拽断许多,毫不给她说话的机会。 江诚明不明原因,赶紧过来制止:“你做什么啊叶涓!” “你好好看看,他俩半夜聊的什么东西,”叶涓把手机照片翻出来给江诚明,继续骂,“不知羞耻,还没有成年都敢勾搭你亲堂哥!” “把你的手机拿出来,我倒要看看你还跟他聊了啥,要不是钧珸电脑微信没退,我都不知道你是这么不知廉耻的小孩,简直跟你妈一个贱样子!”叶涓一边拽着她的头发,一边要去抢她的手机。 江白抓着自己的头发,明知道叶涓是颠倒黑白,心里气愤得滴血,却是呼吸过度到说不出几个字:“我不。我没有勾引堂哥,明明是他……” 她刚要说出口,双颊被叶涓一把掐住,她手粗粝得像是个男人,捏得江白骨头生痛,更是张不开嘴,江白推不开叶涓,对方无限施力,她眉头紧蹙,生理性泪水溢了出来。 江诚明看了信息,心中有了分寸,皱着眉去拉架:“叶涓,你冷静点,肯定有……” 误会那两个字还没说出来,叶涓就蛮横道:“你不仅勾引你表哥,还勾引你伯父是吧,不要脸的婊子还想住进我们家,我儿子大好前程都要被你毁了,你就是想让他担个□□的骂名好被退学!” “小贱人,敢勾引我儿子,我今天不……” 她一巴掌还没落下,就被江诚明抓住:“这是我工作的地方,不是家里,都是些丑事你还要把事情闹多大!” “江诚明!”叶涓瞪他。 江诚明冷了脸:“这件事我来解决,你不要在这吵吵嚷嚷。小白,你先去别的地方呆着。” 他虽然知道是他儿子出言在先,却不想当着小辈的面承认是自己教育不好,儿子骚扰堂妹,他只能把江白含糊的那句“你要干什么”当作是她的错处,谁让她不拒绝,让叶涓会错意以为是两个人勾搭在一起。 但是叶涓闹得这么难看,很难再说收养小白,江诚明又不能让老太太知道他们之间闹得这么难堪,愁得点了根烟。 “你就说说,妈那边怎么怎么解释,拿了他们家的钱,对着人家女儿又打又抓。” “钱钱钱,又是钱,这个钱是借的又不是我们偷的,钧珸读完书就还给她了,但是她勾引我儿子,我还敢让她住进来吗?”叶涓皱着鼻子,白了江诚明一眼。 没骨气的老东西。 江诚明想到江钧珸那个孽子,更是被气得胸口疼:“你这个人简直黑白不分,就跟她妈那么点恩怨记一辈子,你现在必须给我想一个解决办法,让我把她送到哪去?” 叶涓撂挑子不干,跟着点了根烟,自顾自坐到板凳上:“随便你送哪去,你爱送哪送哪去。” “反正我是不会让她住进我儿子的房间,免得让她在你妈面前倒打一耙,说我家钧珸怎么样她了……” 作者有话说: ---------------------- 第5章 约定 转机 江白羞愤得想死,明明她没有错,叶涓却颠倒黑白,她一边流泪一边往半人高的灌丛林里跑,最后跑不动了,捂着脸坐在花坛边上,四肢发麻得几乎颤抖。 逾白 第5节 未尽的泪水淌过脸颊,火辣辣的痛。 为什么她要卑躬屈膝地求着叶涓收留?为什么她要被叶涓儿子骚扰后还被叶涓羞辱? 江白咬紧嘴唇,还是忍不住眼泪流下来。 “擦擦泪。”一只手递来纸巾,江白颤了一下,麻木地侧过半边脸,目光顺着对方的手往上看去,是庄园的主人。 她吓了一跳,赶紧用纸擦干净眼泪:“我吵到您了……” “没有。”祁聿道。 他本来就是在外面换口气,也无所谓是不是有人在这里偷偷躲着哭。 “你听到了?……我们吵架。”江白看着脚尖前泪水消失的地面,她想把自己埋进土里。 祁聿这倒是没否认,他确实听到了,中年女性的分贝尖锐又广阔,很难不入耳。 他看着这小姑娘,也不明白她为什么像是羞愧到要埋进地里。 祁聿淡淡道:“如果你家长辈聪明的话,应该不会拉着一个未成年小朋友说她勾引了自己儿子,毕竟按照司法惯例,即使证据不充足也很有可能判处男性猥亵罪或者强|奸未遂。” “即使拿着一张藤校毕业证出来,也不能免罪。” 江白动了动,终于把脸抬了起来,可即使这位先生教会了她反击的手段,她也做不到。 她擦掉剩余的泪,孱弱的声音低低响起:“谢谢您,但是嘴上逞能并不能解决我的困境。” 祁聿摘掉毛毯上的一根金色猫毛,状若无心道:“上次你帮了诺拉,我还没有谢你,你有想要的东西尽管问我。” 江白抬眸看了他一眼,仍旧抿着唇,低垂着眉,十足的小苦瓜相:“我想要的东西,并不能用钱买到。” 祁聿双手交握:“钱确实买不到所有的东西,但钱能解决大部分的问题。” “我只是想要别人给我应有的尊严。”江白双眸鼻子还红着,说出这话时胸脯起伏。 祁聿思考了一下,说:“我确实买不到尊严,这个东西理应是放在你手里的,既然丢了,就要自己拿回来。但我也不是全然帮不上你,我可以给你一个承诺,或者说……约定?看你愿不愿意接受了。” “什么?”江白迷茫地看着他。 “我需要一位无血缘关系的继承人,作为交换,在成年后我会过继个人一半的流动资产给她,如果你对原来的生活毫无留恋,可以来祁家,”祁聿敲了下食指,“不过这并不是一个单方面绝对利好的约定,要考虑清楚。” 江白蹙着眉头,疑惑地看着他。这怎么不是一个单方面利好的约定,她并不明白,也很实在地问了出来:“为什么?” 祁聿黑眸沉默的看着她:“我需要一个继承人,并不是赠送财产,既然有相应的权利,也必然有相应的义务。” 她突然想起江诚明嘴碎说的那些话,男人不能娶妻生子,再大的家业留给谁。慌乱中江白瞥到了祁聿的腿,她反应过来对方可能是需要一个赡养他的人。这么明显的答案她还要傻傻凑上去问,最后也是神志不清胡乱道歉:“对不起。” “嗯?”祁聿不理解这句道歉的意义在哪里,好在他没有纠结。 “约定永远作数吗?” “不,一周之内。”祁聿定定看着她。 * 江白走了回去,今天的天气并没有好转,仍旧是乌云覆盖,海风啸啸。 大概是心中燃起一把火,她并不觉得寒冷。 她刚走到角楼门口,就看见走廊的行李被敞开着,她的衣物、书本、布偶挂件凌乱地摊在行李箱上。 而作乱的人高高在上地坐在椅子上,拿着手机跟远洋的儿子通话。 叶涓斜睨她一眼,转头满面笑容对江钧珸说:“我挂了儿子,家里还有事要处理呢。” “你翻我行李做什么?”江白看着她。 叶涓翘起二郎腿:“我看看你是从哪学的不知廉耻的东西,居然敢勾引堂哥玩那种变态的游戏。” “我儿子都说了,他误转了室友的消息,没想到你居然不拒绝还问他是什么,他怕你误入歧途本只是想好好教育你。” “你们母子真是一模一样,颠倒黑白的本事一个高过一个。”江白凝视她。 “你怎么对长辈说话呢?这才过几个月你教养就还给了死人……”叶涓呵斥道。 面前不过是一个黄毛丫头,鬓边的毛都还没完全长黑,就敢在长辈摆出两副面孔,仗着她没爹没娘,叶涓简直是往死里骂她。 江诚明心有警线,拉了下叶涓的胳膊,眼神制止。 “哼,我回去了,你早点把她送走。”叶涓甩开他。 江白警惕起来:“你们要把我送哪去?” “还能是哪?没爹没娘的野种当然是送福利院去。” 江诚明当然不可能这么做,再怎么也要征求江白奶奶的意见,现在最多是把她送回江青市去。但是人的恶一旦被旁人纵容,就没完没了扩大,叶涓想让她被送回去前天天都胆战心惊地活着。 江白掏出手机把和江钧珸的对话截图发给江诚明。 “大伯,我来南城几天也没有给你添麻烦,不知道哪里惹你们如此讨厌我。朝夕相处的亲人污蔑我勾引堂哥、要把我送福利院,奶奶知道我在南城面对的是这样的污蔑和侮辱吗?” 江诚明看到她发来的信息面色一变,白纸黑字的“对不起对不起,下次我不骚扰你了,我为我骚扰你的行为道歉”,他再怎么护短,也不能戳瞎自己的眼说这都是江白的错,江诚明重重把手机拍在桌子上,养江钧珸这么大没想到他如此愚蠢。 更何况老太太看到心里会是什么感受?少不了骂他和叶涓白眼狼、忘恩负义。 叶涓抢过他的手机,也看到了同样的聊天信息,她万万没想到昨晚看到的内容还有下半部分,嘴巴一张又惊又气。 “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要污蔑你哥,这聊天记录都是能p的!” 看清这两人的本性后,江白也没什么怒气了,天生就无耻的人,当然不屑于与她讲证据。 “叶伯母,你可以继续说,我十六岁,堂哥十九岁,你再怎么污蔑我勾引堂哥,只要我报警,他都逃不过一个猥亵罪。你盼着他拿着名校毕业证回来,只怕到时候是废纸一张。” 叶涓气急,一个耳光甩在江白脸上,对方白皙的脸蛋瞬间红肿起来。江白捂住火辣辣的脸,只觉得耳朵一阵蜂鸣声,睁眼只能看到叶涓张张合合的嘴巴和狰狞的面孔。 门口传来几声清脆的叩门声,江白只模糊听见一个熟悉且低沉的声音:“听你们吵了大半天了,江诚明,这是你工作休息的地方,可不是家里。” 她抬头转身看过去,人影很高,是徐彦助理。 江诚明本来是放任的态度,看到徐彦来了,“唰”一下站了起来。 “对不起,是我没约束好她俩,今天也是事发突然,本来都准备让我老婆带小白回去的……” 徐彦看了看江白脸上的红痕:“把一个没有父母撑腰的孩子欺负成这样,这得是多大的事?” “嗯这……”江诚明并不好说。 “要不我报警给你们解决一下纠纷?” “不可以!”叶涓看到徐彦的神情又匆匆降低了嗓门,“都是家里的事,何必让外人多插一手。” “祁先生并不喜欢陌生人踏足他的庄园,江诚明你应该知道这是工作原则,让你老婆赶紧离开吧。这小孩你也照顾不好,我先带走了。”徐彦轻轻拍了拍江白的肩膀。 还好这孩子理性,转身就走到了门外。 “哎徐助理,”江诚明为难地叫住他,“这毕竟是我侄女……” “我只是说你身为男性不方便照顾,暂时把她带给温姨,想哪去了?” 徐彦又道:“你要是想好孩子去处了,来找祁先生要人就行。不过再因为这些琐碎事情吵到他出面处理,可就不会轻拿轻放了。” 江白知道徐彦肯定是受祁先生之托来帮她的,但她并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个人,就像孩子肯定不希望父母在学校里责骂他们,因为被围观就犹如热锅上煎熬,往后再与同学相处都会时时刻刻回想这不堪的一幕。 她也不希望自己的事被太多人知道。 但想到那个为期一周的约定,她能明白徐彦是带着善意来的,渐渐放下了紧绷的肩膀。 别墅里没有人,也没有温姨,徐彦让她坐着休息一会儿,江白觉得坐如针毡,去了别墅后门外面的花坛里躲着,就是上次她迷路遇见诺拉的地方。 她捏着手机,并不知道该不该将这些事情告诉奶奶,也不知道江诚明到底是不是真的要把她送到福利院去。 11点21分,江诚明率先给她打了电话。 她捏紧拳头还是选择接通,但是没有说话. “哎,小白,你周围没有人吧。” “没有。” “今天的事是你大伯母不好,她脾气一向又臭又冲动,大伯替她道歉。不过你是我弟弟的亲女儿,我们怎么可能把你送到福利院去,是你大伯母冲昏了头乱编的气话。” “我们本来是想把你送回江青的,但是我刚跟你奶奶通了电话,她身体不好,今年去医院检查视力微弱了很多,胸口又长了结节,肯定没有精力照顾你。我们也不想让她老人家操心,所以我找了个寄宿制学校,平时你在南城读书,到了寒暑假大伯给你买车票送你回江青市去看奶奶,你觉得怎么样呢?” “我绝对不会再让今天这种事发生了,你的生活费和学费都由大伯出,不用担心。” “奶奶她……”哪里不舒服。 江白话都没说,江诚明就打断她:“你奶奶这辈子照顾了子子孙孙无数人,以前精神劲那叫一个好,自从你爸爸出车祸,老太太一下就白了一半的头发,不像以前了。前几天你七姑姑带了小孙子去看她,她脸上才有了笑容。” 江白的话一下子就哽在了喉咙。 阖家欢乐、天伦之乐。 她是什么呢?她是让奶奶睹物思人、悲伤的源头。 作者有话说: ---------------------- 第6章 新生活 祁聿另一面 到了午饭的时候,温姨急匆匆从外面回来了,她像个蜜蜂一样钻进一楼每个房间都看了一遍,也没看见那个小姑娘,最后绕着别墅一周东望西望,终于找到一个黑色脑袋。 温姨霎时眼睛一亮。 “小姑娘,来吃午饭!” 江白回过头,温姨就这样探着脖子,欢快地朝她招手。 “上次阿姨忘了问你名字,我怎么叫你呀?”她总是扬着尾调,语气亲切又欢快。 “我叫江白,白净的白,平时家里都叫我小白。” 温姨牵过她的手腕往里走,一边鼓着嘴巴撒娇:“抱歉啊,今天庄园里的马儿生了小崽崽,大家都过去忙了。先生让我回来给你热点吃食,吃完饭你要不要跟温姨一起去看小马儿?” “那匹马叫温莎,是皇家赛马会退役下来的冠军母马,非常威风漂亮,生了个小女儿,睫毛那叫一个长,水灵灵的长相。”温姨诱哄道。 江白有些好奇,她生在南方小镇,还没有见过真正的骏马。 “人很多吗?”她有点顾忌。 “哪有多少人,就只有接生的兽医和祁先生、徐助理,我们几个还忙不过来呢。” 逾白 第6节 温姨突然注意到她脸上的巴掌印:“诶,怎么脸花了,这江诚明怎么还打人呢!” 温姨小碎步迈进厨房,从冰柜下面挖了一些碎冰,装进塑封的袋子里面,再用薄薄的一层毛巾包起来。 “你轻轻地按在脸上,马上就消肿了,不会被看出来的。”她一边走一边说。 江白点点头,她看着温姨披上小熊围裙,在开放式厨房里热着饭,其他人似乎都吃过了,倒显得这份饭好像是特意为她留的一样。 “西班牙海鲜饭,蒜油煎虾搭配蟹黄汤汁焖饭,之前祁夫人特别喜欢吃,你快尝尝,喜不喜欢?”温姨眼睛亮亮地看着她。 “祁夫人是?”可能是早上吵架力气耗尽了,江白真的很饿,大口吃饭,蒜泥的咸香中混着虾蟹的鲜甜,很难说不好吃。 “祁先生的妈妈,怪我没忌口老提起她。去年夫人出了车祸没抢救过来,祁先生到现在都很自责,你别在他面前提,免得他又想起那些伤心事。” 江白点了点头,吃完饭她跟着温姨往马场走,不然一个人呆在别人家里也很局促。 上次她是绕着外围溜达了一圈,并没有看见马厩,跟着温姨才发现马厩在室内,宽敞明亮且恒温。只不过再怎么打扫,都有一点点马儿和青草的味道。 她远远就看见祁聿的轮椅,他戴着黑手套,轻轻抚摸着母马的头。江白没见过他平日有情绪起伏,但祁聿此刻看向马儿的眼神却是十足的温柔。 听见两个人的步履声,他微微转过头看了一眼,又继续不紧不慢地喂母马苹果块。 江白打量着温莎,它很高大,马背可能将近一米七左右。黑色的鬃毛被捆成了一根根的小辫子,小尾巴毛也扎成了马尾辫,它的小女儿正站在下面喝奶,身上的羊水和血迹都被擦干净了,兽医正跪在旁边给它做检查。 “今天发作得可真突然啊,要不是您习惯过来看一眼。”温姨拍拍胸脯。 “没出问题就行。”祁聿平和道。 兽医提着医疗箱出来:“母女平安,小的没什么问题,但是温莎的奶水有点少,要给它调整一下饲料。现在不太适合送走温蒂,母乳少它的免疫力不够强。” “知道了,你去休息吧。” 听见送走,温莎似乎也有所感应,踢了一下前蹄,又低下脖颈摇了摇头,明亮的眼睛就像是蓄了泪。 “温蒂不适合生活在这里,马场太小了,它要去更大的牧原训练,别伤心。”祁聿伸手安抚了一会儿温莎,马儿的眼睛就那样水汪汪地看着他。 后面马厩里还有很多要忙的事情,江白摸了一下新生的小温蒂,给温莎喂了点草,又跟着温姨回去。 “庄园的马场不是很宽敞吗?为什么要送走一个?” “赛马后代不太可能留在父母身边,它们都是自然繁育,非常稀有,国内很难有饲养它们的环境。等到一岁或者几个月大,就得送去条件好的牧场训练,”温姨给江白解惑,“温莎退休了,没有那么好动,马场虽然小,但是也够它释放精力了。” “您懂得好多。” “祁夫人是喜欢小动物的,比祁先生还要细致,我也跟着她好多年了,耳濡目染。你看到的这整个庄园,都是她一笔一划亲手设计的,当时她还说着要开成动物园来着。” “小诺拉就是祁夫人抱养回来的猫,性格八分像她,是不是很活泼亲人?” “嗯。” 江白也随着温姨的描述在脑海中勾勒出一个温柔活泼的女性。 她们一边散步一边聊天。 * 时间很快到了一周的尾巴,江白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接受了这个像“馅饼”一样的约定。可能是因为看见祁聿把诺拉和温莎都照顾得很好,又或许是他的一句话——“我会全权负责你的未来,你成年后将是我法律上指定的第一继承人”。 他们之间的约定,成年后祁聿会把一半的自有资产赠与她,但需要她与自己签署双向的意向监护协议。意向监护协议的作用在于祁聿意识不清时她将有高于祁聿父亲的手术签字权,决定危机时抢救还是放弃,同时拥有他财产的合法继承权。 江白本能地察觉到一丝诡异,问他:“为什么?难道会有人选择放弃抢救吗?” “只是我和他距离太远,如果有什么事他也赶不来,需要你帮忙。”祁聿轻描淡写。 什么都没做就实现了财富自由,这听起来很荒谬,江白也是难以置信的,但就是这样简简单单就落定了。不过看到祁聿毫不犹豫签下一篇篇协议书,他将数亿财产交付出去目光却豪无波澜,江白一种直觉,也许生命对于他早就是钢笔上那轻飘飘的鸿毛。 怪奇怪的,她怎么会这么想? 这一周他们见面的次数并不多,继承协议需要公证,他恰巧也有事情。 即使祁聿不在,江白在这里的生活仍然拘谨。 客房那张床像是不归属于她,每天晨曦刚出来,江白就醒了。她把自己的书包放在衣柜里,行李箱放在角落,衣服全都塞在行李箱内,只有一双拖鞋是摆在外面的。 明明知道自己以后会长久地住下去,但心里又总是被江诚明那句“不要乱碰主人家的东西”扰乱心神。 她好像天生难以适应一个新环境。 江白轻声打开房门,客房外并不像以往那样安静,也许是祁聿回来了,她步履轻快了一些。 一个陌生的女人在客厅里,那片蝴蝶装饰墙前的岛台堆满了不同品种的鲜花,它们的根茎非常长,一大把一大把被包在报纸里。女人正用着剪子修掉根茎,然后手法轻快地为每个花瓶装上鲜花。 “你好。”江白也不知道她是谁,也不知道能说什么。 女人看见她也是疑惑中带点打量:“你好,今天我为祁先生准备的花材主要是白蔷薇和白玫瑰。” 江白大致弄清楚她是来做什么的:“上周在这儿摆着的那盆花树也是你的作品吗?” 插花师笑着道:“对的,那是雪柳,很适合光景比较好的正厅。” 江白不知道什么是雪柳,只是对昂贵的东西有认知,她称赞道:“很漂亮。” 插花师继续为剩下的花瓶装点,很快她就收拾好了残局,静静开车离开了。 江白转身凑到正厅的花瓶前看,蔷薇、玫瑰、月季是怎么区分来着?她凑上去细细闻了闻,刚醒好的花粉正浓,她猝不及防捂着鼻子打了个喷嚏。 诺拉也刚从自己的猫房里出来,空气中散落的花粉浓度太高,小猫一边打喷嚏一边踢正步。 这一天天色刚黑,后门传来了汽车引擎的声音,徐助理和祁聿回来了。 江白没想太多,出去迎接他们,正好祁聿抬头第一眼看见的是她。 “吃晚饭了吗?”她神采奕奕,好像期盼他们很久。 “用过晚饭回来的,不过我们还有点正事要做。”徐助理回道。 祁聿看向她:“正好有些跟你有关,来书房说。” 江白跟着他和徐彦乘电梯上了二楼,这也是她第一次踏足别墅一楼以外的地方。 祁聿的书房很敞亮,半弧形的落地窗打开了整个书房的视野,而墙侧是从屋顶通到屋角的书架,白天的视野一定比现在好。头顶上吊着像弯曲藤蔓一样的叶子灯,每一枚水晶叶片都精致洁净。 他的书房很宽敞,书架占据了大半视野,剩下的东西只有办公桌椅、地毯和印刷机,大概是装饰过于简洁,并没有让空间变得逼仄起来。 徐彦把公证过后的材料装在文件夹里给了她,祁聿提起一件事:“你的入学材料比较复杂,需要亲属监护人在同意书上签字,除了父母外还有其他人吗?” “有的,我奶奶。” “这些事情你有告诉她吗?”祁聿看过来的眼神似乎猜透了她并没有跟奶奶联系。 祁聿骗她的,其实根本不需要这么一份签字同意书,只是有些重大的事情要慎重处理好才能不让家里人担心,但是小朋友并不能意识到这一点,可能会因为当下的环境有所顾及和隐瞒。祁聿只需要给轻微的压力,让她有勇气去解决。 “没有,我不知道怎么跟她讲。”江白也很实诚。 “实话实说,老年人见过的世面比你想象的多,也许你的问题在她眼里就是小时候忘了写暑假作业,”祁聿并没有一直安慰她,“这份同意书是要求你转战海外高考,中国高考跟海外的求学机制相差甚远,你学习的进度可能会差得更多,如果在学校有不懂的课程及时告诉我,我会为你请补课老师。” 江白被消息冲击得有些呆滞,她连国际班学什么都不清楚:“差得更多是多少?” 不会她从前苦读十年的知识都要作废吧? 徐彦偷笑了一声:“现在是高二上,正常来说高二下国际班的学生就能拿到学校的offer了,也就是明年的春天,高校申请的截至时间是明年的11月份,剩下的时间要准备签证、出国材料以及期末考试。你要在高二下参加ib大考和语言考试,你英语口语怎么样呢?能去演讲吗?” 江白脑子晕乎乎的,根本听不懂他说的ib大考、语言考试,她英语最好的成绩也不过140。 徐彦话音一转:“但是没有办法,祁家的培养机制就是要求继承人在某个领域有斐然的成绩,国内根本不适合,不如相信自己是学习的天才呢。” “没有那么夸张。好了徐彦,让她自己私下去了解吧,把录取通知书给她。” 她算是看透了,徐彦就是纯坏。 作者有话说: ---------------------- 第7章 打脸 还钱 徐助理这个坏蛋去楼下找吃的了。 祁聿说给她收拾了新房间,带她去认一下。房间离书房不远,大概是过了中间的楼梯再往前走过两间房。 “书桌上有电脑和平板,都没有密码,你可以输入录取通知书上的学校名字查到一些相关的课程,以及学校群和论坛,房间里有不知道用途的东西可以找温姨帮你看看。”说完他就离开了,没有多留。 江白推开门,她本来以为会跟楼下的客房布局一样,简约偏酒店的装修,没想到的是温馨且有一点少女的屋子。全屋是浅黄色的基调,乳白色的法式格子窗、金丝镂空的繁复的窗帘、鹅黄色的丝绒被子、以及床头柜上可爱的小圆瓶里插着姿态正缱绻的雏菊。 她轻轻坐在床头,总觉得这不是专为自己准备的,如此细腻的风格就好像一位母亲期待着女儿的诞生,于是为她精心设计了一处金屋。 不知道祁先生有没有姊妹。 江白发了一会呆,转眼一看外面早已漆黑不见一点光,这才想起去楼下拿她的行李。 她从江青市带来的东西并不多,只有当季的衣服,除此之外就是书本,但这多半用不上了,江白把课本塞进行李箱里。 过去她在江青市重点高中读书,老师们总是打鸡血——这是你们最好的平台,努努力清大京大,退一步江青大学。她的成绩虽然在班里只算是中游,但放到全市却是排名前列的佼佼者。 江白也很清楚,自己走到江青市一高中就已经是极限,再怎么努力也不可能成为头等学府的大学生,因为人与人的认知差距太大。而正是对自己前途的次次瞭望和审视,她很明白父母去世后的种种变故都在让她离大学更远,从奶奶生病、江诚明领养她到叶涓对她的辱骂,她本来也认命了,这是没有办法的。 但在祁聿给出承诺的时候,江白也立即从麻木中醒了过来,她很清楚这大概是唯一的转机,唯一一次能让她站到高处去看世界的机会。 不心动,这很难做到。 如果代价是要她往后日日夜夜为祁聿端屎端尿,赡养他到寿终正寝,江白也是愿意的。 她把封好的行李箱放在了衣帽间最里面的柜子里,抽出一条绵软的浴巾和毛巾去洗澡。卧室里的东西是一目了然的,但是浴室…… 江白已经从淋浴间到浴缸到马桶走了两圈,她还在思考到底哪里可以淋浴,为什么墙上有这么多按钮但淋浴间光秃秃的,也没看见浴霸,最后也是看不懂随便乱按了几下又关掉,去浴缸里放水。 然后正对着洗漱台的镜子光着洗澡,这个浴缸安得太不是位置了。 她穿着睡衣走到书桌前打开电脑,输入通知书上的校园论坛地址,没想到跳出来一个全英文网页,江白看着导引词条,点进去curriculum(课程设置)、ib view more(高中部查看更多)。一概浏览下来,她心里大概对课程设置和升学流程有了认知。 江白顺着论坛上发布的学生群号添加了高中部,随即爬上床睡觉。 意外地,今晚睡了很踏实的一觉。 翌日周六,在这个冬季难得迎来了一个晴天。 江白是被电话吵醒的,她捂着眼睛睁开了一条缝,从阳光中看到名为大伯的备注。她拉黑了江钧珸的微信号,现在也只有可能是他的电话打了过来。 “小白,你快出来,大伯有事找你。” 江白洗了脸披了件外套下楼,她一眼看到了站在大门水池边下的江诚明。 “大伯。”江白还是礼貌叫了一声。 逾白 第7节 江诚明看看别墅,又看向她:“你说你也不懂事,一直住在别人家里好意思吗?徐助理叫你走你就走,这一个周都不知道回来,也不跟我回个电话。” 经历过江钧珸的事件,江白早就明白大伯父一家人从来没有真正为她想过,无论这些言辞多恳切,最后也只是为了他们自己的面子。 江白想好如何和奶奶陈明后心里就少了许多负担,只是意向监护协议这件事,祁聿有叮嘱除了奶奶不能再告诉别人,于是故作惊讶对江诚明胡诌:“大伯你不知道吗?祁先生说他名下的慈善基金会愿意资助我到大学毕业,让我留在南城读书。” 江诚明眉头皱成了“川”字,眼神里透着不相信:“你不要去做一些下流勾当然后撒谎来骗我,这些豪门家庭不是你想攀附就能够得上的,平白无故的他为什么要资助你?” 江白故作天真:“什么是下流勾当?为什么要资助我,可能是可怜我没了父母亲,还被堂哥欺负。” 她是很温顺的性子,但身上也藏着软软的刺,最开始可能妥协,但被人欺压久了刺也是能立起来的。 她略微抬起一只眼皮看江诚明,他脸色发红,可能气得不行。 “大伯好心给你建议,我问你要不要去寄宿学校的时候,你怎么不告诉我这事,生活在外人的屋檐下你以为会容易吗?” “除了跟着奶奶,谁对我来说都是外人。” 祁聿本来只是在书房看着,但是想到小朋友那一身并不硬的刺,又推着轮椅出去。 江诚明看到他出来,瞬间噤声,但不带走江白,又不知道该怎么给家里老太太一个交代。 “祁先生,我侄女不懂事,不过家里还是有钱能供她上大学,没必要让您破费资助。” 祁聿看了一眼江白,也不知道她撒了什么谎,略微解释了一下:“确切来说不算是资助,这几天相处我与小朋友也算是有缘,我无子无女,一直想要一位聪明伶俐的继承人,所以有意想她留下来。当然我会为她提供最好的教育资源,也不会阻碍她回爷爷奶奶身前尽孝。” “我已经征求过她的意见。”所以只是通知你。 江诚明惊了,他前不久还在臆想这天降的大饼落在他家身上,要是他儿子去了祁家该有多么风光,可当真落到他侄女身上,心里又莫名的不是滋味,恨不得祁聿找个他素不相识的孩子。 “先生,她只是个女孩儿……”他固执地觉得祁聿要的是一位男性继承人。 祁聿意义不明冷哼了一声,那声轻蔑的气音消失之快,几乎让江诚明觉得是错听了。 “有什么问题?”他转身操控轮椅离开了,懒得再废话。 江诚明胸膛起伏,对江白说的话含着气愤:“江家的孩子这么巴巴想着去别人家,你要我怎么跟你奶奶说!” “我会自己跟奶奶说的,包括堂哥对我说了什么,叶伯母如何不分黑白辱骂我,您……”江白看着虚张声势的他,“我来南城的这一个月,还要感谢您的照顾,大伯。” 送走江诚明,江白平复好自己的心情,坐到客厅的沙发上,她看了眼和奶奶的通话记录,上次还是在半月前,她说想回江青市,现在转眼就留在了南城,也不知道她会怎么想。 “奶奶……” “喂,白白,怎么想起给奶奶打电话了?”对面传来熟悉又慈祥的声音。 “我有一件重要的事情告诉你。” “你说,奶奶听着呢。” 江白简单讲了一下前因后果,老太太气得直咳嗽,透过电话能听到她拍击摇摇椅的声音。 “这混帐的东西,几年书白读了,早知道奶奶多跟你大伯打电话,监督他!” “没事的,我现在也很好。” “白白,豪门深似海,奶奶绝对不是阻拦你去见世面,但也担心这样白占便宜的事会有它相应的代价,而你年纪小不知道。”奶奶的声音有些嘶哑。 江白揪着衣角:“是我贪心。但我既然想攀登珠穆朗玛,肯定也会小心八千米海拔的风险。如果未来有什么风险,我也愿意为我的贪心付出代价。” “唉……”老太太长长叹了一口气。 江白知道奶奶并不赞同她的想法,只是她年纪大了,已经没有能力为小一辈保驾护航,所以只能默许自己的选择。 “奶奶,我不想把爸妈努力了一辈子的积蓄和赔偿金借给一个根本不尊重他们的人,大伯母和叶堂哥的所作所为对不起我父母赚来的辛苦钱,您能不能……” “白白你说得对,你在南城也很需要钱吧,毕竟不能事事都靠着别人,我把钱转给你。” “不是的奶奶,我用不着,您留着给自己买点好吃的,多出去看看别的城市,算是爸爸妈妈对您未尽的孝心。” 老太太在电话那头偷偷抹眼泪:“我哪会要孩子的钱,我给你存着,等你上了大学拿去用。” 国外的大学一年的花销就是五十多万,父母的积蓄根本不足以支撑她读完大学,但是奶奶哪知道这些,她只想着孙女不受他人嗟来之食,江白心里暖暖的。 “好的奶奶,放假我会回去看您的,别难过,照顾好自己,养好身体……”叮嘱的话是永远讲不完的。 但和奶奶坦白后,江白心里总算是放下一块石头。 她挂断电话,抬眸正好看到祁聿的身影,江白挥了挥手笑得眼睛弯弯,语气是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欢快轻松:“我跟奶奶讲清楚了,她很放心。” 第8章 新学校 班长 叶涓看到婆婆来电,心里咯噔了一声,从沙发上站起来。这个时候江诚明他妈打电话来,不会是为了江白的事吧。 她犹豫再三还是接了电话:“喂,妈。” “你这一声妈我担得起吗?”老太太讥讽道。 果真是为了那个小贱人来的,叶涓冷笑:“怎么会呢,我又哪惹您不快了?” “当初借给你们钧珸读书的钱,下个月必须原封不动打回那张银行卡上。我真是瞎了眼,要替你们一家三口做担保,替白白好心喂了狗嘴。” 老太太就算骂再狠,想着老两口的储蓄和借他们的钱,叶涓也不敢明面上顶嘴,她开始好声好气说话:“江白不是不着急用钱吗?这钱您都借了我们,怎么还能反悔呢!而且这么大笔钱,我都给钧珸交学费了,哪里要得回来?” “您现在要我凑钱出来,不让钧珸读书了?” “没品没德的东西,出去读什么书,丢中国人的脸吗?对堂妹都敢乱说话,出国三年不给你生十七八个孙子,”老太太冷哼,“你告诉他,能靠自己本事赚到学费就让他读,不能就滚回来,别在外面丢人现眼,我老婆子可不是这么教他的。” “是是是,确实是我们溺爱他了,但是读书也是孩子的终身大事啊,您就心软心软,再疼他一次。” “我心软没有任何用,保险受益人写明了是白白,这个钱不属于我,她要你们还,你们就得还。你们也不用去打扰白白,还钱的时间我可以再宽限三个月,但是你们在南城赚了多少钱我也是有底的,不要给我装聋子。” 叶涓狠狠吐出一口气,挂断电话扔到沙发上。 这死老太婆…… * 周末晃眼一过,江白去了新学校报道。祁聿腿不方便,大多数时候都是深居简出,所以徐彦反而成了跟她见面最频繁的人,从祁聿的总助变成她的上学版助理,身价一下跌了不少。 “你这个时候插班入学肯定对环境不适应,稍微忍一忍,国际学院的学制都比较短,大家都是走读生,不用太焦虑,我等会带你去见见班主任,她会带着你熟悉环境。” 徐彦把她带给何老师,然后就挥挥手再见了。 江白确实不是能适应新环境的人,闷的像个鸭子,何老师戳一下叫一声。 “我们这里都是走班,所以每换一节课大家都会到不同的班级去,我拜托了班长这一周都带着你熟悉环境,你们课表是一致的,这样你应该不会迷路了。”何老师娓娓道来,她人温和又体贴。 “贺舠,这是新同学江白。” 迎面小跑而来的男生英俊帅气,浓眉瑞凤眼,微笑唇,看起来脾气好还有点反差的可爱。 他看见江白一瞬间呆了一下,回过神来立马伸出手:“江同学你好。” “你好,贺舠,可以直接叫我名字。” 相比之下,倒显得贺舠是青涩的插班生。 何老师抿嘴一笑:“八点半就要上课了,班长你先带江白同学去储物柜放书,她抱着实在太重了,老师就先去工作了。” 贺舠立马接过江白手里的书:“我帮你拿一点吧。” “谢谢。”江白跟着他。 “我的名字是贺喜的贺,舠是小船的舟加上刀具的刀字,你的名字是哪两个字?”贺舠垂眸问她。 “江水的江,白净的白,你的名是很罕见的字。” “其实就是小船的意思,刚开始没人认识,也记不住,同学就都叫我小船。”贺舠轻笑。 他带着江白到教学一楼:“我们有个休息教室,在102,这后面的柜子就是大家放书的地方,后面几格都没用。” 他按了一下密码:“这样就可以打开你的专属柜子,不重要的东西可以放在空桌上,都是随机的。” 江白环视了一眼,桌子上散落的有ipad、mac、笔记本、手机,如果这些东西都不重要的话,那什么才重要? 他带她装上三本教科书,往另一个教学楼去:“只要没什么事,都可以去刚刚的教室休息,或者换书,不过大家一般只会午饭去。” 江白跟着他屁股后面进了教室,第一节 课是大课语文,简而言之就是好几个班凑一起上课,贺舠带她找了个不前不后刚好能看见的位置,左右有几个人跟他打招呼,大概是同班同学。 “一般语文课一周只有一节,它不算在期末考试内,大家都会利用这节课干点别的事情,比如刷一下数学题。” 江白没想到语文在国际班上这么不重要,等上课铃响了,大家都一片寂静,只有老师在讲台输出,前几排频频互动的几个学生可能是真的喜欢这门课。 她利用这个时间翻了一下数学和物理,听说这两门课都是全英文小班教学,但江白的听力实在羸弱。 翻开课本,突然就觉得自己好像不止是听力羸弱,就连视力也很羸弱。物理课本是一串鸟语里配了几个公式和几张台语片,数学课本是数学符号里有英文,英文符号里有数学。 江白捂了一下脸,痛苦地打了几行字,悄悄递给贺舠。 大白:有中文版教材吗? 贺舠看过来,半响眯着眼睛偷笑,然后打开了自己手机的二维码,指了指。 江白只好加上他微信。 小船:[链接] 小船:[链接] 小船:班长独家秘籍传授给你,记得请我吃饭。 大白:谢谢,救我于水火之中。 九点十五,大课间有很长的休息时间,贺舠继续带她熟悉校园,慢慢就走到了咖啡厅。 江白惊诧:“你这么快就饿了吗?” “不是不是,”贺舠怕她以为自己迫不及待要“报酬”,“一般这个时间大家会来咖啡厅买早饭,我担心你没吃早饭。” “我起得早,吃了早饭来的,”江白拿出学生卡,“来都来了,我请你喝咖啡吧,谢谢你的学习资料。” 两人不约而同点了同款美式咖啡,提神。 接下来的物理课,洋人;数学课,洋人。 如果不是那杯咖啡,江白觉得自己未必能撑到午饭。 “还好吧?下午就比较轻松了,只有一节课,剩下的时间是社团活动,两个半小时。”贺舠撑着教室后的储物柜,弯腰看看她的脸色。 江白勉强笑不起来,她担忧自己的学习进度,目前来看完全跟不上。 “社团活动时间这么长吗?”她已经在思考是否可以逃到某个教室补觉,或者想办法补一下上午的进度,国际学校是没有中午休息的。 逾白 第8节 “对,有些同学会报多个社团,不过活动自由,没有上课那么严肃,我参加的国际象棋社,带教老师有国家一级运动员的荣誉,去年还带队拿了世联赛亚军,有没有兴趣加入?”贺舠坐在她对面,托着下巴。 “不如来弓箭部,去年国际联赛,我们去小日本拿下了冠军,帅不帅!”一个男同学兴致勃勃挤了过来。 他旁边的双马尾女孩加入话题:“想轻松一点的话可以去桌游社、戏剧社、电影之类的,如果想拿奖升学,我们高中的马术社团和网球社都挺厉害的,斩获过各类国际大奖。” 居然还有马术,江白内心惊叹。 “你要不要来……我们戏剧社,你长得很漂亮。”有个妹妹头含羞带怯看着她。 江白被夸得有些羞涩:“不好意思,我在舞台上讲不出话来,可能不太适合戏剧社。” “选你感兴趣的就好,社团就是为了在学习之外有一技之长,你越喜欢什么,越能做得好。”贺舠道。 “感兴趣……”江白思索,“我挺想试试骑马。” 贺舠今天向社团请了假,带她去各个社团参观。显然学生上社团课都很开心,与上午的氛围截然不同,不过也不是每个社团都有带教老师,比如瑜伽社团就是学生组织的,江白在外瞄了一眼,大家躺在瑜伽垫上“冥想”,实则“睡觉”,有几个睡得打鼾,可惜江白现在不困了。 “马术社要求比较严,如果没有骑装是不能进去体验的,课程开始了也不能中途加入,因为场地比较狭小,他们的训练有一定的风险。” 跟着贺舠到了场地,江白才发现他说的不虚,这个马场确实不大,不是那种能畅快跑起来的大场地,甚至不如庄园里的马场面积大。马场内有很多训练的障碍物,栏杆,以及一些不太能叫出名字的障碍物。 “他们参加的比赛不是那种跑圈圈的吗?” “赛马?赛马对于学生来说还是太危险了,一般赛马选手都有专门的职业学校训练,像学校社团这种组织训练的项目一般是盛装舞步,属于艺术体育的范畴。” “盛装舞步?” 贺舠才发现她对马术一概不懂:“就是骑手带着马儿跳舞,很可爱。” 江白点点头,似懂非懂,如果不是赛马的话好像也没有什么意思。 “如果是完全不懂马术的同学,老师只会教骑马的基本技巧,不会逼着你去比赛,你只当作一种体验课肯定是完全值得的。” 江白想了想觉得不错,她还没试过骑马是什么感觉,于是等他们课间休息,主动上去问了老师报名加入的方式。 下午放学很早,四点钟校门外就陆陆续续有来接孩子的家长了,一堆豪车挤在狭窄的车道。 贺舠带着她走到了校门口,他已经能看到自家的车牌号,但脚步站定在那里。 “你家里有人来接你吗?”要不要我送你。 江白点头,早上徐彦特地叮嘱过每天上下学黄叔都会来接她,要记住他的车牌号x888。 “我家里人到了,拜拜!”江白看到熟悉的车牌号,笑着冲他挥挥手。 “拜拜。”贺舠的目光没有从她的身影上离开过。 作者有话说: ---------------------- 第9章 新同学 神秘 qw:今天新来的同学很漂亮!我还不知道她叫什么,有谁知道吗? cky:不知道,今天老班都没给我们介绍@小船 qw:不仗义。 点点:有新同学?我今天都没看到,长什么样? qw:又白又粉的脸,细长弯弯的眼睛,一眼看过去干净又温柔,她的长相还挺好辨认的,我觉得有一点点像韩国人。 点点:有没有合照@小船,发来康康。 qw:有没有合照@小船,发来康康。 …… 贺舠回家刚躺下一会儿就被班级群的声音吵醒了,微信一直叮咚叮咚,他翻过身,从枕头底下掏出手机,原来是一群凑热闹的。 小船:照片无,人很漂亮。 小船:@qw,她叫江白。 qw:你没要微信吗?把人家拉进来! 点点:[照片][照片][照片] 点点:我看到年级群有人偷拍的,简直就是~仙女~ 点点:@小船,诶你先别拉人,我偷发照片多尴尬,快给我刷上去。 贺舠撑着下巴闷笑一声,他起身下床,走到窗前拉开纱帘,对面正是一片园林绿景。他替班导整理资料的时候无意看见了新同学的家庭地址,正正好在他……隔壁。 祁聿也算是他远房的小舅舅,他好像从没有听谁提起过祁聿有个妹妹。贺舠拇指按在手机屏幕上,那个头像正好是江白的微信,他想了一下还是打消了询问的念头。 * 这是她第一天上学,温姨特地准备了一份下午茶,给她晚饭前垫垫肚子,她看起来比江白还要高兴,精神奕奕问她上学体验怎么样,课程难不难,有没有交到好朋友。 国际学校的体验对江白来说是挺新奇的,但她也没有忘记课业上的压力,尤其是放学这么早,她骨子里还保留着中国教育体制的习惯,总想着该去看书了,不然就是偷懒,还好温姨拉住了她。 “我感觉什么都听不懂。” “正常,我女儿也是什么都不会,就在学校里混日子,”温姨撑着下巴叹了口气,“我还想着像小时候一样教教她,结果翻开书一看就没有中文字。” 这倒是真的。 “不过你聪明,适应几天肯定慢慢就会了。”她收捡江白课本的时候掉下来几张成绩单,背面都拿来做草稿了。 江白苦着脸,语言障碍就是最大的难关。她对照着贺舠发给她的翻译版本才勉强能看出这一章内容讲的什么,但好在数学是她学过的知识,题也能解出来。但是稍微复杂的变型,再加上洋人的鸟语讲解,江白根本没听懂他教的的解法。 作业也是对照着翻译了题目,才知道从何处下手。 江白灵光一闪,把练习册翻了出来,这次她不再纠结于单个陌生单词,而是逐一浏览每个题目,才发现它们的句子结构都有相似性和重复性,唯独专业名词换了一下,比如“函数”换成“极限”,江白将集合的数学专业词汇统一浏览了一遍,看题渐渐得心应手,只有那些还没学过的课程比较艰涩。 而物理也是一样的。 老师们布置的作业并不多,算是给了江白恶补英语的时间,她戴着耳机磨听力,浑然没有注意到祁聿下楼,一天时间过得非快,立马就到了晚饭的时间。 一双大手覆盖在教材上,江白才回过神来,摘下耳机。 他的手关节很粗大,可能是鲜少外出,皮肤苍白,能清晰看见手背隆起的静脉青筋,而指甲修剪得圆润干净,甲盖透着淡淡的血色。 听说手的长度和身高是成正比的,江白想祁聿站起来应该会很高。 “不要低着头看书,对颈椎不好,你书桌上有阅读支架。”祁聿提醒道。 江白点点头,收了起来。 “先生,学校要求选修一门第二外语,我对其他语言体系都不了解,有什么推荐的吗?”江白抬头看他。 祁聿操纵轮椅的手顿了一下:“如果有实用的想法,可以选法语,两者都是拉丁语体系有共通之处。” 江白在语言app上加入一门法语词典,她与祁聿交流不多,所以也算不上太亲近,多数都是自己做自己的事情,除了学习方面两人几乎没有别的交流。 温姨端上来晚饭,祁聿却摇摇头说不吃了。 “最近有些事情,大概出去一两周。温姨,温莎的恢复情况你盯着些,有问题跟我打电话。” 徐彦早就开车来了,正在外边等着,温姨送他出门,江白也跟着。 看到祁聿在黄叔和徐彦的帮忙下才坐上了车,江白头一次清晰地感觉到了遗憾,如此风姿卓越的人只能一辈子拘束于一张轮椅上,多可惜。 祁聿似乎已经习惯这样的生活了,他低头看着消息,眉眼专注,也许在他的眼里生活的不便和不堪只是一件小事,但他的工作却是在处理万千人生活的大事,不容耽搁。 江诚明常说祁聿不好相处,这个人自卑又自负,但江白心里却是另外一种想法——他像是生长在西伯利亚的冷杉,生于红土,立于寒风,坚韧挺拔。 * 没想到祁聿这一出去,两个周、三个周……转眼就到了十二月末,他还是没有回来,就连温莎都忍不住想要出去撒欢了。一个月过得很快,江白每天下了十分的苦功夫恶补语言和课程,渐渐开始适应学校的学习节奏,因为贺舠的照顾,他也成了江白在新学校的第一个朋友。 十二月发生了很多事。 十二月初是她的十七岁生日,但是江白没有告诉温姨,家里自然无人为她庆生。她也不想说,因为那一天总是想到父母,在外人看来她的心情可能并不好。倒是班里的同学从她的企鹅号发现了她的生日,纷纷在微信上祝她生日快乐,由此江白渐渐多认识了几个人。 圣诞那一天按照西方惯例是要放假的,但是香江国际的学期制大部分还是根据中国的休假制度来设计的,所以校长将圣诞节做了校园开放日,允许父母朋友来参加派对。 学生需要以班级为组织策划主题活动,贺舠作为班长带头出脑力,选择了不算费时的塔罗占卜屋。 “既然是塔罗屋,那我们一定需要吉普赛女郎!谁愿意!”墨子文直直地把目光投向了江白。 因为江白最漂亮,毋庸置疑的美貌。她的性格比较恬静沉稳,五官长得明艳,所以在气质上显得比较成熟,而吉普赛女郎在荧幕上的一贯印象就是成熟神秘的美人。 贺舠笑盈盈看向她:“大家都说让你去。” “可是我不会占卜,点点的塔罗那么厉害,让点点去吧。”她说的正是墨子文。 之所以想出来塔罗占卜这个主题,也正是因为墨子文和她的室友两人都极其擅长占卜。 曲蔚支着胳膊:“我们又不缺买几件衣服的钱,为什么不能同时拥有吉普赛女郎、猫耳女仆和猫耳男佣呢?光占卜赚得太少了,我们把教室划成两块地方,里面占卜,外面排队,然后摆两个桌子营销奶茶,绝对赚得盆满钵满。” “曲蔚真是经商天才!以后班级团建的钱都能赚出来。” 毕竟学校里都是大小姐大少爷,就算一杯奶茶卖他们三十块钱也是不眨眼的。 “但是做吃的有点麻烦,机器原料什么的要准备好多。”墨子文指出问题。 曲蔚挑眉:“这还不简单,批发奶茶塑料杯,阿萨姆加热装杯,大不了我们卖便宜一点。” 墨子文闭上眼,连竖好几个大拇指:“牛逼,奸商。” 贺舠在笔记本上建了个计划便签,把他们说的安排都记录下来,他很快给出了更具体的方案。 “那点点和陈可雨负责占卜,上午你俩都出勤,下午轮流休息如何,会不会比较辛苦?” “好的。”墨子文道,陈可雨在一旁比了ok。 “嗯女仆和男佣的话,”贺舠看了下班级名单,“各自安排三个人,总共六个人,一男一女为一组,值班一个半小时就行了。” 贺舠有意抬头看向江白:“你要去做女仆吗?” “嘿,那我要去当占卜屋主理人。”曲蔚插嘴。 “这里没人问你。” 江白并不介意,很爽快答应了。 “那大家的安排就都在这里了,有固定安排的同学记得来找我报一下衣服的尺码,我好统一购买。剩下的同学当天可以自由活动,也欢迎回来帮忙,我给你们都批发一个耳朵发箍。” 贺舠把安排做的滴水不漏,执行力也是最强的,朝办公室的老师借软尺给大家量身围,然后让墨子文跟陈可雨找卖衣服的网店,曲蔚则去批发奶茶杯子。 逾白 第9节 江白拿了个本子记录大家的衣服尺码,以及已购买的物品和还未购买的物品,一上午就把需要的东西全部下单,同时还和贺舠协助记录了消费的金额。 买好东西后,大家一起搬空教室的桌椅,只留下有必要的。男生拿桌子,女生拿椅子,这些东西得按规定放在体育室旁边的仓库,稍微有点费劲。 江白想着仓库有点距离,一次性拿了两把椅子,把它重叠起来带走。但是走廊实在混乱,搬桌子的人都冲冲撞撞急性子,江白小心翼翼靠着边走。 “让一下让一下!!!” 不知道几班的捣蛋鬼,两个男生一前一后抬着桌子疯跑,桌角擦着江白就过去了。她闷哼一声,痛得丢了手里的凳子,去扶住后腰被撞到的地方,手撑着墙缓缓蹲在了地上。 “诶!同学伤到哪了?你还好吗?”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们跑太快了,你还好吗?哪里痛?”男生凑过来双手合实道歉。 室内是有暖气的,她穿的不厚,腰被撞到的一瞬间是尖锐难忍的痛感,江白眼泪花花蹲在地上,眉头拧成了麻花,痛得说不出一句话。 男生见她这个样子瞬间觉得自己闯了大祸,手足无措站在原地。 “要不……要不叫老师吧。”两个男生面面相觑。 “怎么了?” 贺舠回来时走廊挤成一片,他侧着身溜进来,102教室外面围着几个外班的同学。他看见蹲着的人散落一背的长发时还并没有意识到这是江白,直到女生微微侧过脸想站起来。 “江白!怎么了?”贺舠刨开旁边两个二愣子,伸手扶住她胳膊。 “别,我站不起来。”江白按住他的手,继续蹲在墙边,贺舠也不敢使劲。 “刚刚被他们俩撞到腰了。”她缓过一口气来,指了旁边两人简短交代。 “这太乱了,我送你去医务室,”他拦膝把江白抱了起来,一只手牢牢托在她后背下,转头对那俩二愣子凶道,“你俩跟着去,把医药费付了。” 贺舠做了多年班长还是相当有威严的,两个惹祸的乖乖跟在后面。 作者有话说: ---------------------- 第10章 电话 拍照 江白慢慢地侧躺到病床上,校医走过来拉上蓝色的围帘,对着一群男孩下巴指向门口:“都出去。” 校医撩开她的上衣后摆,手缓缓地按着她说被撞到的地方。 “这里痛吗?” 江白颤了一下:“很痛。” 她检查了下周围,最后按在脊骨附近:“这里也痛吗?” “没有。” “骨头没受伤那就是最好的,后腰这一片都是肉,不严重,就是会淤青隐痛一段时间,擦点活血化瘀的药。你先躺着休息,缓过劲来再回教室。”校医帮她把衣服拉下来整理好。 校医刚看诊完,门外就齐刷刷闪出三个脑袋。 “医生,我朋友她还好吗?” “没大问题,就是有点肿。” 贺舠走到江白面前坐下:“还痛吗?” “一点点,缓过来了。”江白撩开耳畔的头发,碎发搞得她有些难受。 “那我先回去帮他们了,如果你有什么需要的,给我发消息吧。”贺舠指了指门口,教室里还有很多地方需要装饰。 江白轻轻一笑:“没事,我在这偷懒睡觉。” 贺舠唇角上扬,走到医务室门口冲她挥了挥手。 回到教室,曲蔚靠在窗户上:“哟,回来了。英雄救美,我可看到了。” “那不来帮忙。”贺舠白他一眼。 曲蔚走过来拍拍他肩膀:“兄弟,这就是你单身的原因。” 贺舠笑了,挥开他的手,去帮墨子文她们搭建小黑屋。 江白回来的时候,班上都布置得差不多了,墨子文转了两圈到她面前摊手展示神秘的占卜屋:“当当当当当,怎么样?” 江白撩开黑色的帘幕,里面空间很大,吊顶上挂着不同的星星灯,以及一些流光溢彩的许愿瓶,教室前门唯一透光的窗口被糊住了,当真是夜晚一样的感觉。 “超级对味。” “上次我们办塔罗来了超级多人,大家都是来算爱情的,吃瓜吃到饱,你真是拒绝了一份美差。” “那你这次听完后悄悄分享给我。”江白悄悄道。 “你可真是会享福的,那你明天再来吧,让神秘的吉普赛占卜大师为你算一卦。”墨子文嬉笑着把她推出去。 江白心领神会,比了个ok的手势往外走。 第二天,整个校园嘈杂热闹,正门口扎着不同颜色的气球,主干道是无数班级筹划的美食小道,已经有学生开始搬炉子和食材,将电线从教室的窗户里牵出来。 江白吃掉最后一口面包往教室小跑两步,果然同学们都差不多到齐了,看来只要不是学习大家都是足够积极的。 “早上好。” “早上好呀~” “诶,这个衣服跟配饰怎么是分开的?” “啊,我捆的蝴蝶结怎么又掉下来了!” “等等,还有m码吗?谁偷了我的衣服?” 江白把自己的包塞进储物柜,贺舠不声不响就走到了她身边:“你的衣服。” 她吓了一跳,回过神来接过贺舠手里的衣服:“谢谢。” “早点去吧,等会卫生间都是人,男厕所那边已经挤不下了,我让他们凑合在占卜屋里换一下。” 果然,女卫生间还是挤的,不过大家好歹有排队。 陈可雨挑的女仆装,她眼睛非常精准,挑的衣服的走线和剪裁都不错,至少看起来不廉价,就是这种cosplay服装有点羞耻,方形大领口,掐腰收得紧,后腰是个大大的黑白蝴蝶结,裙摆蓬松可爱,里面自带着裙撑。 白色的蕾丝长袜和蝴蝶结小手套刚好让露肤度变得不那么高,比起性感更偏可爱。 江白站在厕所镜子前看了一眼,一边羞耻一边捏拳头鼓气走出去。 她刚踏进教室,教室几十双眼睛看过来,大家就跟静止了一样都不干活了,半响打破寂静“哇”了起来。 “可爱可爱!” “简直萌化了好吧。” 有个平时贱贱的小男生装作娇羞去锤贺舠胸口:“班长班长,怎么不给我们男生买小裙子呢,人家也想穿嘛~” “江白,等你们结束了换给他穿。” 江白热红的脸好了一些,她点点头:“好呀,让我看看。” 墨子文把她拉到窗户边的椅子上坐下:“哎呀时间不早啦,江江我先给你化妆。” 江白完全不会化妆,头发也只会扎最简单的马尾,但是对国际学校的女生来说都不是难事,墨子文就承包了她的脸蛋。她用猫耳朵发箍把江白的碎发压上去,快速给她上了粉饼、腮红。 直到眼线,江白捏着墨子文的裙角,一边忍不住躲躲躲。 “好痒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墨子文一脸严肃道:“你别笑,等会给你描成小花猫。” 江白忍不住,她只觉得一根毛刷子在自己眼皮上动啊动,她的睫毛像蝴蝶一样闪啊闪,怎么都控制不住。 “我真的没时间跟你闹了江白。” 江白一秒严肃,板起脸蛋。 贺舠帮曲蔚把阿萨姆倒进一个奶茶加热桶,视线总是不自觉从手上的奶茶飘到窗户边上,看着那边嬉闹,他的唇角也不自觉上扬。 曲蔚挤过来,悄悄出谋划策:“看什么啊,倒是约别人啊,这么好的日子。” 贺舠这才回过神,继续打开下一瓶阿萨姆:“不用你教。” “兄弟好意都不领情,那你今天当主理人,我可要去约会了。” 最后墨子文还是没时间给她编头发了,她把江白鬓发卷了卷,给她戴上猫耳发箍,欣赏完自己杰出的作品狠狠揉了揉江白的脸蛋:“这才是正宗的小猫啊,快喵两声。” 江白悄悄地:“喵~” 墨子文捂住脸都遮不住自己咧开的笑容。 “好了,九点了,再等半小时就是校园开放的时间,大家把垃圾收拾一下扔了,把桌子板凳摆好,各就各位吧。”贺舠拍拍手。 江白跟曲蔚是第一班站岗仆人,也是辛苦的一班,校园刚开放的时候人流量最大,涌进来一大批家长,也有已经毕业的校友或者邻校的学生。 一般家长都会先来孩子的班级看一眼,所以江白接待了一大批中年人来打卡。 “叔叔阿姨好呀,要不要进来坐一坐,有热奶茶~” “办得不错,这景布得好啊。” “孩子都是用了心的。” 塔罗占卜对大部分家长来说都是小孩子玩的游戏,并不感兴趣,很多人就是来看看小孩,然后就走了。也有没看到小孩的,家长就找门口的贺舠聊聊天,毕竟贺舠身为班长人缘最好,大多数家长也眼熟。 江白靠在墙上,看着他们来来往往,曲蔚突然转过头问她:“等你家长?” 她很久没看到祁聿了,江白摇摇头:“他大概是不会来的。” “他们少工作这么一天也不行吗?” 虽然国际生的家长大多数都是非常忙碌的企业家,但是他们的时间也相对自由,只要不轻视孩子的教育,这种活动基本还是会来参加的。 “你看,贺舠他妈妈世界五百强企业高管,照样有空来。现在还早,要不给你家长打个电话?”曲蔚扬起下巴指了指门外。 “最近学习怎么样,我听你们老师说现在可以准备学校的申请材料了,要是拿了offer,少读的高三你就去你爸公司实习。”贺妈妈抬头看着他。 “虽然我准备了些,但要申请斯坦福可能还是太悬。”贺舠抿着唇。 贺妈妈露出些许不赞同的神色:“这些事要先去做了才知道,你觉得难,不去试,永远都会觉得它难如登天。你们班好多同学明年就要升学走了,你自己也不紧迫点?” “我知道了。妈,你难得休假来学校,去转转吧,这次开放日大家办得都很不错。” 逾白 第10节 “我刚来就赶我走,你就是不爱听我讲话是吧,”贺妈妈斜睨他一眼,“算了,你忙你的吧,我等会开车回公司了。” 曲蔚踮着脚挪了过来,蛐蛐道:“你妈又搞训话?” 贺舠点头:“老样子。你们是不是到换班的时间了,去逛逛吧,下午就没什么好吃的了。” “偶今日唔会帮你带午饭(我今天不帮你带午饭),自己解决啦。”曲蔚蹩脚地讲着粤语。 排队塔罗的人越来越多了,教室里逐渐挤不下,江白换了班后里面根本站不下脚,她索性直接去逛学校了。 快到饭点,主干大道上的每个美食摊都排满了长队,江白看了一眼作罢,跑到楼顶的空教室歇着。 她看向手机的首位联系人,自从加上他号码后江白从来没打过,毕竟不知道该说什么,祁先生日理万机的模样也不像是会对校园活动感兴趣的人,但今天是圣诞节,至少该向重要的人说声节日快乐。 “喂?”电话被接通,江白的心跳快了起来。 “祁先生,我是江白……” “嗯,我知道,存了你的号码,有什么事吗?”祁聿看着眼前的合同。 “没什么事。今天学校办圣诞开放日,就是想起来跟您说一声节日快乐。”江白拇指捋着裙摆的蕾丝花边,她稍稍紧张的时候,总是会去揪衣服下摆。 “开放日吗?我倒是去过。” “嗯?”江白有些好奇。 “我也是这个学校毕业的学生,开放日好像是每年的传统,从我读初中时就有了,但应该都没有现在热闹。”祁聿一边讲话,一边签名。 “今天人确实很多,早上九点就有很多家长来了,现在整个学校都堵得水泄不通,连外面的空气都不冷了,您要来逛逛吗?”江白越讲越兴奋。 “我应该是来不了了。”祁聿看着外面的高楼大厦,这离着南城一千公里远。 “哦,好吧……”江白还是失落了几秒钟。 沉默了一会儿,电话那头传来温和的嗓音。 “给我拍张照片吧。” 作者有话说: ---------------------- v后的第一个周每天都会加更3k字,到时候节奏应该就会快点了。[眼镜] 第11章 恋情 撞见 照片,该拍什么样的照片给他呢? 江白下楼,塔罗占卜屋前面还在排着长队,他们的主题活动比其他班级都要受欢迎,不如就给祁聿看看他们班的成果。 她站到班级门口,拿起手机对着自己和神秘的塔罗占卜屋,有排队的同学发现她在拍照,转过身来摆了不同的姿势,她不禁被逗笑了,咔嚓按下拍摄。 “拍照纪念吗?”贺舠凑了过来。 江白邀请他:“要一起吗?” 他劈开腿弯着身进入江白的画框,江白又拍了一张。 “可以发给我一份吗?”贺舠很想要刚刚那张照片。 “我微信发给你。” 现在已经是中午十二点十一分,大家都忙,江白本来打算自己去吃饭,但又想到墨子文忙了一上午,便钻进占卜屋里。墨子文和陈可雨还在专注地为同学占卜,等讲解的空隙,江白凑过去戳了戳她胳膊。 “点点,我要去吃饭啦,你要吃什么,我给你带回来。” “wow,宝宝你实在太体贴了,居然没有忘记我,”墨子文抽空给了她一个爱的抱抱,“我要一份黄油蒜煎虾,不要米饭,等你哟。” 江白点头记住了,悄悄地从后门溜了。 “可雨,你先去吃饭吧,江江说给我带饭,我在这儿再撑一会儿。”墨子文对旁边的人道。 陈可雨推开椅子,拿起自己的包:“辛苦啦。” “没事的,快去吧宝。” 墨子文也不知道说什么,她跟陈可雨都是寄宿室友,关系自然非常亲密,大半时间都在一起。但是她又非常喜欢江白,认识江白后更加觉得对方简单可爱,再加上自己热心肠就不自觉分更多精力给江白。久了之后墨子文就发现陈可雨离自己渐渐远了,她好像并不喜欢和江白玩,俩人至今不算熟悉。 但据墨子文所知,江白跟陈可雨根本没有什么矛盾,难道是因为她吗?墨子文鼓着嘴想不明白。 早上占卜了二十个人,在教室里还不觉得多累,现场氛围太热闹,但一到了图书馆陈可雨就觉得困倦得不行,她撑着头昏昏欲睡。 直到眯着前,那个说要给她买饭的男人姗姗来迟,曲蔚腿一叉坐到她对面,把饭推过来。 “冰美式,还有一份盲盒。” 陈可雨眉头一皱:“我困得都要睡着了,你给我买了杯咖啡?” “那不正好,提起精神,下午继续战斗!” “神经。”陈可雨丢给他,自己开了盲盒吃饭。 她没什么胃口,看到什么饭菜都惊喜不起来,吃了两三口就把盒饭装了起来。 “我回寝室睡觉了。” 曲蔚皱起眉头:“真的假的,下午你不回来了?” 陈可雨没回他,提着垃圾丢到图书馆楼梯间的垃圾桶。见她真往楼下走,曲蔚跟在后面叫道:“不是你叫我来的,就吃两口饭,你回去了?” 前面的人并不回他。 曲蔚一步下三个台阶,拽住她的手腕,转身按着人的肩膀压在了栏杆拐角。他凑近了看,陈可雨这神色分明就不是困了,看起来就是不爽他。 “你给我甩脸甩一周了,我好像最近没怎么惹你吧。” 陈可雨又想睡觉,对他又有气,语气生硬:“松开。” 她伸手去推曲蔚,谁知对方更是凑了上来,膝盖抵着她大腿外侧。 曲蔚捏着她下巴,他太了解她的葫芦性子,专玩冷暴力,就喜欢让别人猜。 “画这么好看一张脸蛋,不给我笑一个,净生闷气。我哪惹你了,你倒是说说?”他手撩开她衣服下摆,触摸上温热的皮肤,低声威胁,“不说的话,就别走了……” 陈可雨瞪大了眼睛,抓住他的手:“这里是图书馆!” “有电梯在那,谁走逃生通道啊?” “砰!”隔着一层楼,楼下的江白和楼上的曲蔚隔着三米的垂直距离面面相觑。 他眼疾手快地盖下陈可雨的衣服,楼下江白愣了两秒,也迅速低着头从逃生通道门出去了。 “刚刚那谁?” “江白。” 陈可雨反而没有那么生气了,只是阴阳他:“谁走逃生通道啊~” 曲蔚像是察觉到什么,低头看着陈可雨:“你是不是不喜欢江白?” “我为什么要喜欢她,喜欢看你俩在教室聊得旁若无人?喜欢你在班级群说她又粉又白的脸?”陈可雨连环炮似的。 曲蔚反而笑了,捧着她的脸:“什么叫聊得旁若无人,那贺舠心思那么明显,我是为兄弟探探虚实。我对女性的夸赞,除了你,那都是以专业美术生的视角做评判,这是我们艺术生对美学的追求好嘛。” 他凑下脸来亲了一口:“我不会精神出轨的。” * 江白一开始就看出来陈可雨对自己的疏远,交友不是每个人都能成为朋友,她不强求,也不独占墨子文。能在一个月内有一俩个知心好友,对她来说已经很不错了。 她吃了饭,把黄油蒜煎虾给墨子文带过去,可能是刚刚吃过碳水,困意一下席卷而来,江白寻思找个安静点的地方睡觉。 这是她第一次来图书馆,她从侧门进的,入口只看到了逃生通道,她只想随便找个位置坐下,便想爬楼梯上二楼找个沙发雅座。结果刚一进去,就听…… 看到如此尴尬的一幕。 给江白吓得同手同脚走了出去,还顺带“轻轻”关上了厚重的防火门,这下彻底没有睡意了。 再去图书馆也许还会碰上那俩人,江白拐了个弯还是选择回教室找墨子文。 中午人群一下子散了很多,墨子文得到了中场休息时间,她兴奋道:“终于有空给你算一卦了。” 江白满脑子都还是刚刚的八卦气息,撑着下巴漫不经心地挑牌。 “你室友有男朋友吗?” “没有啊,她之前天天都跟我在一起吃饭,没见过她出去约会。”墨子文看着她翻出来的牌面。 江白不解,那陈可雨和曲蔚是什么关系,同学会去撩对方衣服吗? “你要占人生对吗?这是你人生过去、现在、未来的三张牌,你想先解读哪个?” “未来吧。”毕竟过去、现在她都知道是什么情况。 “从事业上来讲,你善于管理资源,能平衡个人的物质需求和感情需求,所以说你的事业发展会比较顺利,但是一旦被不理智的情感因素缠绕,你很有可能会迷失重点,导致事业进行得过于曲折。不过你的生活中充满实际能量和贵人的支持,所以健康方面不需要太担心。” “最后是你的情感,塔罗显示你的情感刚刚开始,可能是开窍比较晚。”墨子文觉得这个预测很符合江白。 她看到后面的两张牌,表情陡然变了一下:“你忠贞于每一段感情,但是可能并不那么顺利。你的爱情像‘空中楼阁’,背后潜藏着许多风险,可能会有许多突然事件劈开你表面上的稳定和信任,淤堵的情感需要矛盾的爆发来进行泄洪,好为重建腾出空间。但毁灭的剧变不绝对意味着你们爱情的断崖,也有可能是打破枷锁、拥抱真实的催化剂。” 墨子文长舒一口气:“感觉像是一段非常跌宕起伏的爱情经历啊。” “哦……是这样啊……” 江白迷迷糊糊打了个哈欠,她们做的塔罗牌占卜屋黑黢黢的,正适合拼几个椅子睡觉。她本来不困,在这样漆黑安静的环境下瞌睡虫又重新袭来,江白听到事业顺利后就开始有点迷迷瞪瞪了。 这下好不容易听完了,她埋在胳膊里,声音越来越低迷:“点点……我先……睡一会……” 下午场开始后又热闹了起来,外面锣鼓喧天,音响简直震破天际,江白直接被吓醒了。 外面有悉悉索索的交流声。 “点点你去休息吧,下午我能搞定。”陈可雨的声音。 然后有个身影掀了帘子进来,江白站起来,与陈可雨面面相觑,气氛一片死寂。 她本想直接离开,与陈可雨擦肩而过还是停顿了一下,小声问她:“我上午直接走了是不是不太好……” 难道还要留下来看戏?陈可雨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转过头来看她。 “那个,”江白不知道怎么陈述比较好,怕伤陈可雨的自尊心,“曲蔚是不是欺负你?” 她只匆匆瞄到一眼凌乱的衣服和曲蔚的脸,她也不知道他们之前说了什么,如果墨子文都说她没有男朋友,那会不会是校园霸凌呢…… 逾白 第11节 陈可雨也渐渐反应过来她的语中之意,神情有些空白,似乎从来没有想过还有人会这样理解。她低着头,目光闪烁,语气比以往柔和了很多:“只是没公开,你不要告诉别人。” “那就好,我不说。”原来真不是她想的那么糟糕的事,江白舒了一口气,掀开黑色的幕帘出去。 “去室外美食大道吗?” “好冷啊,要不我把裙子换了,我们再出去。” “别啊别啊,这么可爱的猫耳女仆装,披上你的外套就不冷了,江江你这发箍质量真好,让我捏捏~” 外面的声音越走越远,陈可雨洗着手中的塔罗牌。 原来只有她一直以最坏的眼光在审视别人吗? 作者有话说: ---------------------- 下本开《吾妹皎皎》,喜欢这本的宝贝可以点点收藏呀! 文案: 伪骨科|久别重逢|没文化边境贩子x书香世家可爱妹宝 段云川这辈子做的最艰难的一件事,就是把养妹送回秦家。 她的外公外婆红着眼骂道:“你们给我送了个小畜生回来,而我女儿呢!警察只还给我们一盒骨灰!” 段云川为同村人犯的罪磕得头破血流,两位老人才收下皎皎。 “以后不准和她再有任何瓜葛,你们这群人贩子!” 这句话,段云川在脑子里萦绕了十年。 十年后,他从无力抚养幼妹的孤儿摇身一变翡翠商人,缅甸的子弹落在他身上两回也大难不死。 他突然开始想念秦皎, 不,其实他一直怀念秦皎——那个让他在十七岁放弃读书、捡拾瓶罐也要供养的妹妹。 自从求得老太太心软答应让他们再相见,段云川一直乐滋滋地想,秦皎看见他会是什么反应? 可惜那天,段云川只看见了秦皎的背影。 * 秦皎最开始来到秦家,她以为哥哥把她卖给了“有钱人”,日日夜夜哭了许久。 后来听了两个老人的话,她觉得哥哥抛弃了她,心中爱恨交织了十年,秦皎不愿意面对他。 直到住进段云川的房子,看见他永远停留在17岁的同学照,看到他身上弹孔处无法长平的肉,秦皎才明白自己是他生命无法承受之重。 所以他才要“抛弃”她。 注:1.哥哥十七岁辍学就不读书了,有从军,但真的没文化,钱是靠拼来的。 2.妹宝是大胆可爱型,有粘人症。 3.大概率是本甜度超标的文。 第12章 旅行青蛙 传照片 祁聿收到了江白发来的照片,照片里的小姑娘生长得亭亭玉立,但还留着几分稚气。她的头发很多也很长,像海藻一样垂在胸前,脸上画了浅浅的淡妆,腮红衬得她气色正好而,眼尾上面的那颗红痣像是被人刻意描重,让她看起了多了一分娇气。 背后的小黑屋上写着“塔罗占卜屋”,可能是他们班级的主题。 第二张照片多了一位男生,那个男孩祁聿也不陌生,就是住在邻里的贺舠,他母亲去世前两家常有往来。 祁聿本意只是想让江白拍拍校园,没有想过她会发来一张自拍大合照,但这样也不错。他记得弟弟小时候爱玩的旅行青蛙,总是会在漫长的时间里偶尔向app发送一张自拍照。 过去祁聿不太能理解这样的乐趣,但是现在他也有点期待“小青蛙”再投来更多的旅行照片。 他对江白的情感略微复杂,他们不算多么熟悉,但却拥有了一层无法断联的关系,他们迟早要成为彼此信任的人,所以祁聿也试图在生活的空余里去多了解这位女孩。但他们都不是乐于交往的人,他不喜欢被介入生活领地,江白也不是热情、去讨好别人的孩子,好像只有用照片这种形式,能让他不太突兀地融入对方的生活,也算是他们向彼此走近的共识。 于是他向江白发了一条消息。 fish:如果有有趣的校园活动,可以给我发照片。 大白:好呀╰(*°▽°*)╯ 怎么看着像是一个呆滞无措又不得不答应的表情,祁聿看着她那条消息。 圣诞一过很快就是元旦,祁聿的意思是他除夕也回不来吗?江白捏着手机的硅胶猫猫外壳,对这个消息竟然有点小小的失望。 不过也对,这种重要的日子可能要跟家里人见面,她从没听祁聿提起他的家人住在哪里,也许是不在南城。 江白很快就淡忘了这件事,期末考试逼近,学校从没做过测验,她也不知道自己成绩如何,但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各个学科学习进度的差异较大,尤其是从没学过的经济,基本只能算作刚入行。 但自己再怎么看书,那个知识仅限于表面停留在了她的脑海里。 果不其然,各科老师开始做随堂测试,让大家进行查漏补缺,因为ib大考的最终成绩与大家能否进入高校直接挂钩。江白的经济学试卷发下来,十分惨不忍睹的等级。 她的心悬了起来,思考了一会儿决定继续向班长讨要制胜法宝。 “班长,你的经济学笔记可以借我看看吗?我对这门课实在理解不了。” “光看笔记你能看懂吗?” 他早在办公室看到了江白的成绩单,这门课其实在全部课程里难度偏低,计算比数学物理简单,概念居多,只是江白从中国高考转学过来,没有基础,所以很难理解基本的理论知识。 江白叹了口气:“我也记了笔记,但好像……第二遍就看不懂了。” 她不仅是记了笔记,还拿ipad录像加自动翻译,连中文版的都学不会。 贺舠单手撑着下颌,突然问道:“你知不知道我其实住在你隔壁?” “什么,”江白眨眼,“你说家庭地址?我怎么从来没看到过你。” “隔着那片人造园林,反正也不远。放学后我来给你补课吧,怎么样?”贺舠笑道。 江白小鸡啄米点头。 总算是找到一处大腿,她把剩余的精力都用在弥补数学和物理上。 下午放学回家后,江白才想起来贺舠该怎么进来这回事,她扒着椅子后背去问黄叔:“叔叔,庄园旁边是不是还有别的房子啊?” 黄叔点头:“对啊,不过庄园绿化都比较宽,平时不怎么看得到。” “走路会很远吗?” “不开车的话确实不怎么方便,但是也不算特别远吧。”他回忆了一下。 江白吃晚饭时都在怀着忐忑的心情想贺舠会不会不来了。 她吃饭的时候要听英语磨耳朵,温姨就不跟她一起用餐。贺舠没说什么时候来,江白吃了几口贴在沙发后面的大厅玻璃上看外面有没有人,也没有看到半个影子。 江白只好安慰自己,这次是没约定好,明天再跟贺舠说清楚就好了。 “江白。” 她耳朵一动,惊喜地转过头去,贺舠正站在门口。 “你怎么过来的?” “翻墙过来的。”贺舠笑着说。 江白狐疑地看着他,有些不相信。 温姨听到陌生的声音立马警惕地钻到了大厅,一看是贺舠面上神色放松下来。 “贺小少爷,好久没见你过来玩了,祁先生最近不在家哦。” “我不是来找小舅舅的。江白是我的同学,我来给她补课。” 温姨的神色一下就变得喜悦又忍耐,目光在两人之间打转,仿佛捕捉到了什么隐秘的信号,她悄悄窃喜:“那你们好好学习,我就不打扰了,等会儿我给你们洗点水果拿上来。” 江白带着他上楼,她的笔记本和书本都在房间里,不过书桌也足够宽大,应该能放下贺舠的电脑。 这是贺舠第一次来江白的房间,他浅浅的有些不自在,尤其是看到她床褥上的各种娃娃、地毯上的毛绒拖鞋,这都是她的私人空间。 但江白想的就很简单了,她只想她的期末经济学不要拿个c等级。 贺舠立刻收起自己的胡乱遐想,打开电脑,里面放着两本教材的对比。 “经济学其实没有那么复杂,考试的计算都是最简单的,你的数学很好,理解后应该不会在这上面丢分;最难的是概念问题,如何去理解量化宽松、财政刺激,其实这与中国教材政治经济生活部分所讲的内容有很大的重复性。” “我们现在学习的内容就是理解各个国家的经济政策,经济跟政府是绝对脱不开关系的。但难点在于社会主义国家跟资本主义国家的区别,美国欧洲都是完全贯彻市场经济的,而中国执行的是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所以我们要抛开宏观调控,去关注市场调节下的新经济规律。” 贺舠讲起来通俗易懂,他知道江白过去学习的中国教材,且学科基础并不差,于是去翻阅了中国教材中跟经济学挂钩的学科,希望能做一个对比让她理解内容。 “你这么讲的话我大概能理解重点在哪里。”江白看着电脑上的ppt。 “那就好,接下来就是重点概念的理解和区分,我会引用一些现有的政策案例跟你讲货币和财政,如果你记不住单个概念的定义,就想一想我讲的案例,大概去理解它……” 江白听得认真,渐渐地对经济学框架有了一个概念,不过时间过得太快,转眼外面的天就黑完了。 她的房门大开着,温姨敲了敲门口,关心道:“学这么久了,来补充点能量。” “您还没休息呢,辛苦了。”江白接过她端来的果盘。 “你们明天还要读书,不要学到太晚,我想着这时候你们也该饿了,上来看一眼。” 江白看了眼电脑上的时间,快到九点了。 “我送你出去吧班长,确实不早了,今天的内容我自己消化一下。” 温姨却说她去送,让江白早点洗澡休息了,江白也没有逞强。 贺舠跟着她下楼,途中想起一些往事,他妈妈虽然和祁聿算是远房亲戚,但两个人并不熟稔,她与祁聿的母亲感情更好。 那是一位温柔又活泼的长辈,好像不谙世事,对谁都充满了热情。但她也是闻名世界的建筑设计师,天赋令人嫉妒,这是他母亲亲口说的。 她既喜欢祁夫人,又无法不嫉妒她的幸福、她的才华、她的自由,唯一一件让贺母心理平衡的事就是祁夫人嫁了一个已经有孩子的二婚丈夫。 这座庄园是祁夫人亲手设计的,耗资巨大,明明她和祁聿都不常住在这里,贺妈妈不明白她为什么大费周章,她开玩笑说:“祁爸爸对小鱼儿总是太严格了,我想让他有个暂时躲起来的游乐园。” 可是他们这种家族在教育上一向就是严格的,不然为何能代代传承,贺妈妈回道。 祁夫人思考了一下:“小鱼儿头上有一个哥哥,那个孩子也很聪明,我其实没想过让他争什么,毕竟钱财对他来说已经能富足一辈子,但是他爸爸和爷爷……” 祁夫人少见地叹了一口气:“他们的教育理念跟我不太一样。” 这确实是实话,祁聿的外公是一位法国人,非常溺爱女儿和外孙,他在法国资产无数,只有祁夫人一位女儿,对祁聿来说少一份祁家的财产又怎样呢? 逾白 第12节 不过祁聿还是长成了同龄人中的天之骄子,三岁对诗经楚辞过目不忘,除了祁夫人没人愿意放弃压榨他身上的天赋,他也如祁家长辈期待的那样成了优秀的投资人、祁家年轻一代的佼佼者。 但在去年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祁聿开车出了车祸,他自己双腿残疾,母亲抢救无效离世,祁家人几乎把所有责任怪到了祁聿身上,他似乎也没有放过自己。 贺舠母亲听到消息身躯都震了一下,然后抱紧他说:“不要再跟你小舅舅接触了。” 贺舠也是在家族培养下长大的孩子,自然明白母亲另有所指,他保持了沉默。 想来想去,他还是觉得江白的出现有些蹊跷,临走前开口向温姨打听:“阿姨,江白跟小舅舅是什么关系?我怎么不记得之前有这么一个女孩。” “哦,其实我也不太清楚,小白是祁先生今年接过来的,你要是好奇去问问你小舅舅。” “好的,那我先回去了。”贺舠早知道这位温姨说话不漏风,所以也没什么情绪。 作者有话说: ---------------------- 第13章 复健 肌肉痉挛 因为贺舠的辅导,江白的经济学小测验成绩明显变好,不过还是因为对方有耐心,每天雷打不动来,周末更是花大片时间教她大题论述。 不过江白也发现了自己的硬伤,她写不了长篇的论述文章,如果是过去的英语作文,那还能靠句式水一水,但长篇论述就太考验词汇量了。语言都是靠积累,很难做到短期攻克。语言学科老师也让她别心急,保持练习,总有一天会有巨大的进步。 “我的表达是不是很不地道?” 这会正是一周一次的语文课,江白偷偷把自己练习的文章给墨子文看,对方选修的都是政治历史类的文字学科,需要很精准的英文表达。 “其实也不是不地道,写文章是需要书面英语,但是你可能还留着以前的习惯,语法和结构太过复杂,这就像是用了一大长串话去说一个专业名词,显得很累赘,内容比较空洞。” 墨子文咬着关节:“至于怎么改,嗯……” 前排的陈可雨突然偏过头来:“要不我给你批改吧。” 陈可雨声音也小,墨子文听得比江白清楚,戳了戳江白:“让可雨给你改,她文史都是全a,比我厉害。” 江白露出个大大的笑脸,把自己的本子递了过去:“谢谢!” 陈可雨给她的长难句做标注,将有些表达不当的句式圈了出来,写上了更专业的学科词汇。她无意翻了页,却发现前面江白写了不少篇文章,这些都不是老师要求的,大概率是她私底下的练习。 陈可雨把本子还给她。 两个人在后面嘀咕聊天。 “你基础差这么多,家里没有给你请家教吗?学起来好辛苦。” “嗯……” 其实祁聿有说过家教问题,但她并没有提。江白过去没有补过课,只要不懂就自学或者看网上的课程,再加上高中又有最好的师资,基本能解决大部分问题,所以也就没有补课的习惯。 但国际班的课程都是昂贵的,不像中国教育那样共享,她很难自己去弥补基础不足。 好像一直在拜托贺舠,也没有正式答谢过他,这样确实不太合适。 “我之后跟家里人说说吧。”江白含糊道。 “你家里有困难?还是你爸妈不管你?”墨子文很直白地问了出来。 陈可雨竖起一边耳朵。 “不是,他太忙了,一直在外地,没怎么交流。” “ib老师的课时费都不低,你找到家教前,我可以帮你批改内容。”陈可雨侧过身对江白说。 这确实是意外之喜,江白低声道:“谢谢。” “嗯,以后微信发给我就行。”陈可雨又很高冷地转过头。 墨子文拿起手机劈里啪啦给江白发消息。 点点:她怎么对你态度变好了? 大白:不知道诶,说明她外冷内热吧。 点点:哦我突然想到前几天塔罗占卜后还没跟你分享八卦,之前可雨父母给她定了门婚事,对方那男的在我们学校读高三,又胖又丑又笨,脾气还不好,那天他来问另外一个女的是不是他的良缘,真让我开了眼了。 点点:你说现在咋还有搞包办婚姻的? 虽然她们这个阶层就是最喜欢抱团取暖、搞娃娃亲的,墨子文有点心虚。但是但凡有点良知的家长都不会捆绑孩子,长大后还是会问一下意愿的。 大白:为什么要这样,不问一下可雨的意见吗?她应该不喜欢对方吧。 点点:家里周转不开、生意上有来往,各有各的借口吧。但她爸妈真的很封建,不让她谈恋爱,除了让她读书就是让她读书,可能明年她就要出国了,呜呜呜呜…… 大白:没事的,你们还可以网上联系。她这么努力,经济独立后就有自己的话语权了。 点点:钱给的再多都是屁用,我爸妈要是让我嫁给那种人,绝对不爱我。 点点:你之前有谈过恋爱吗? 大白:没有,我不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反正听你们说挺神奇的。你呢? 点点:我初中就谈了两个男朋友,现在断情绝爱了。 大白:为什么? 点点:南城的富二代都很堕落,一点上进心都没有。我大概有点慕强,只欣赏上进的男人。要么像班长那样聪明、要么像曲蔚那样是艺术领域的天才,要不然就是那些已经成功的创二代,年纪大点也没关系,反正总得在一个领域闪闪发光才能吸引我。 点点:能跟这些厉害的人都谈一遍,一定爽死了。 江白想了一下,她对墨子文提到的人都有不同的好感,贺舠的性格让她觉得很舒服,曲蔚让人感觉个性分明比较仗义,而事业成功的人——她很崇拜祁聿。 她初中很喜欢看爱情电视剧,也有懵懵懂懂的悸动,但放到现实生活中具体的人身上,好像从来没有感受过这种心动。 陈可雨背着父母同学都要跟曲蔚在一起,这么看爱情好像真的有魔力,江白愈发好奇。 * 江白回到家,看到车库多了辆车,她心中有些期盼,三步做两步跑上了台阶。 大厅里是许久不见的祁聿和徐彦,江白带着不可抑制的欣喜上前打招呼:“祁先生、徐彦哥,你们怎么突然回来了?” 徐彦挥了挥手,祁聿微微点了下头。 “明天就是元旦假期了,能不回来吗?”温姨端上热茶和点心。 噢元旦,离她期末考有且仅有这三天假期了,江白深吸一口气。 徐彦从车子里把猫箱提了下来,诺拉正凶凶地看着他,刚出笼子就蹬腿上去咬了徐彦一口。 “这小东西真凶。” 江白拍拍手,诺拉就跑到她跟前跳上了膝盖,她蹲着的姿势并不稳健,差点摔个屁股蹲。 “它好像重了一点。”江白抬头。 “能不胖嘛,我带着它去做绝育了。”徐彦很自豪道。 江白顺了顺诺拉的毛,它眼泪汪汪的,给江白盯心虚了,虽然不是她给诺拉做的绝育手术。 “那你们聊,我上去写作业了。” 诺拉扒在她制服裙子上不肯下来,江白索性把它带走了。 “走吧,一起写作业。” 徐彦看着江白上楼的背影,情不自禁道:“女大十八变啊,过了一个月就像变了个人。” 缎面一样的黝黑长发,白净的脸蛋显得五官漂亮又清晰,感觉就好像从一个小朋友变成了一位真正的大家闺秀。 温姨很自豪:“精细养着的女孩在这个年纪哪有不漂亮的。” 徐彦点头,温姨说得很有道理。 他正弯身去拿杯茶解渴,抬头就看见窗户外面步行上来的贺舠。 贺舠也没有想到今天祁聿在家,稍稍有些错愕,随即礼貌问候他:“小舅舅,好久不见。” “确实是好久没看见你了,”徐彦随口问,“你来干嘛,要趁着元旦给你舅舅送礼来?” 给贺舠问尴尬了,他也不知道祁聿回来了,什么礼品都没带,就带了个笔记本电脑。 温姨擦干净桌面的茶水:“小少爷来给小白补课的,最近她们要期末考了,两个人勤奋着,天天都学到八九点钟。” “噢——”徐彦一个成年人怎么会看不懂青春期少年的心思,他意味深长道,“你们友情倒是很好。” 贺舠生怕小舅舅对他有什么不好的观感,一个字不敢说。 “学习重要,她在楼上写作业,你去吧。”祁聿倒是没拷问他。 贺舠赶紧灰溜溜走了。 徐彦在祁聿旁边打趣道:“刚种下的小萝卜就要被隔壁兔子拔走了。” 祁聿斜睨他一眼:“太闲了?你工作做完了?” “那不至于很闲。”徐彦摇摇手,婉拒一份加班。 过了有一会儿康复师来了,祁聿转动轮椅,对徐彦道:“等他们结束问问江白有什么不会的,给她找些负责的老师。” “我知道了,你去吧。”徐彦坐到沙发上对祁聿挥挥手。 一楼的尽头有两个房间,一个全玻璃的钢琴房,另一个是封闭的复健室。复健室里白纱遮住了所有窗户,光线温和并不刺眼。 祁聿躺在治疗床上,康复师为他按摩腿部的肌肉,减少肌肉萎缩,但尽管如此,祁聿的双腿还是比一年前消瘦了很多。 “最近下雨天还会出现肌肉痉挛和疼痛吗?” “会。” “什么样的痛感?” “灼烧感、针刺的感觉。” “您的大腿还保留着部分知觉,还有康复的希望,要不要试着来医院做复健?”康复师问他。 祁聿看着天花板:“你不是说恢复的概率很小吗?” “腰骶不全性脊髓损伤,确实很少有人能够通过复建最后接近正常的步态,但是您只靠目前的这些软性治疗,无法阻止肌肉萎缩,关节也会越来越僵硬,未来想要复建就更渺茫了。无论有多少的成功率,对于医生来说还是会劝病人去积极复健,只要看见正向作用,这对您未来的生活是质的改变。” 祁聿看着天花板的吊灯,沉默了很久,还是回道:“以后再说吧。” 康复师那里传来一声几乎不可察觉的叹息。 逾白 第13节 作者有话说: ---------------------- 第14章 名字 奇遇 徐彦看见康复师还是那副愁眉苦脸的样子离开的,就知道祁聿还是不肯复建。 从出车祸后,祁聿一直觉得母亲的死和自己脱不开关系,于是一直消极复建,他甚至连医院都不去。徐彦知道的,祁聿往日最亲密的好友为了劝他复建,骂过、打过、好言相劝过,但他总说还有更重要的事,徐彦也不知道什么事能让人连自己的未来也不顾。 徐彦上楼,江白的房间门开着,她在ipad上写写画画,诺拉乖乖地蹲在她膝盖上,贺舠正在跟她讲解内容。 “有哪些科目吃力的,祁聿让我给你找家教,免得天天麻烦这位小朋友。”徐彦戏谑地看了贺舠一眼。 “不麻烦,我是班长,应该的。” “徐彦哥,你之前读的也是ib课程吗?”江白仰头问他。 徐彦点头。 “那你觉得我只把现在的课程补上来够吗?我有点担心ib大考的成绩不理想,我自己也没有课外项目和成绩,会不会申不上学校?” “学校是能申上的,但是对于藤校或者qs前一百而言,综合素质缺一不可,只有考试成绩也是不行的,”徐彦给她解释,“但是你也不用担心,祁聿让我替你准备相关的素质材料,我替你报名了今年的海上冬令营,很轻松,不会耽误你学习,只需要跟着学校老师就行了。” “具体的我微信上发给你,老师让你准备什么材料,你发给她就好。” “徐彦哥你的工作效率太高了。”江白干巴巴夸出一句。 “不会拍马屁不用硬夸,你的事可是我加班的内容,”徐彦环臂,“至于补习的事,等你期末考完把成绩单发给我,这样我更了解你的情况。” “辛苦啦~”江白看了眼冬令营内容,“居然要出海吗?” “好巧,我也报名了这次冬令营,你要是担心不熟悉,我们结伴。”贺舠附和道。 “真的吗?”江白有些雀跃,她确实很难适应新环境,尤其是身边没有熟悉的人。 徐彦眼睛微眯,这个时候成绩优异的早申请学校了,不会说素质材料还没准备够,对贺舠来说冬令营根本没有意义。不过他倒也没拆穿贺舠,毕竟祁聿也不在意自家萝卜到底有没有人拔。 到了饭点贺舠就要离开了,他说后面三天都是假期,今天也不用学太多。 祁聿看着江白和贺舠下楼,无意间提了一句:“一楼有多功能会议室,可以投屏,更方便你们学习。” 江白没想什么,在哪里都一样;贺舠却是从祁聿的提醒中悟到他的话中话,不要再进江白卧室。 贺舠乖乖道了句好,从正门离开了。 次日迎来了新一年的第一天。 庄园是冷清的,一贯没什么热闹的时候,整个庄园雇佣的职工不超过20个,江白见过的花艺师、兽医基本上都是固定时间来一趟,并不住在这里。但是往年在江青过元旦的时候,一家人都会来奶奶那吃一顿饭,大家聊聊天筹备今年的除夕和春节。 江白想起这事来,给奶奶打了个电话:“奶奶,元旦节快乐,你们在干嘛呀?” “白白,好久没听你打电话来了,你姑妈刚做好了饭,准备吃午饭呢。”正好是饭前,一家人都坐在沙发前看电视聊天,奶奶打开外放,也给江白其他的堂姐妹听一听。 “姑妈这次做了什么好吃的?” “藿香鲫鱼、油闷大虾、蒜泥粉丝贝,都是你姑妈擅长的菜,可惜你吃不着,你吃午饭了吗?” “我吃了呀,南城的时间过得比江青市早,中午温姨做了香煎火腿蘑菇、海鲜饭、香煎鹅肝牛排还有杏仁冷汤。” “哟这都是什么新奇菜式,奶奶都没见过,不过听起来很好吃 。” “是西班牙菜,不太辣,香料的味道比较重,不过挺好吃的。等我向温姨讨教一下秘方,回来做给你吃。”江白嘴巴甜着。 “那白白你过年回来吗?回来奶奶给你铺床。” “回来的,不过我也不知道具体哪一天,我得和祁先生说一声。” “你这丫头,行,奶奶盼着你呢。” 叶涓听着阴阳怪气道:“这丫头命好着,妈还让她回来,小心那主人家觉得她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二姑妈眉头一皱:“你是忘了七弟妹怎么出事的,这叫好命,给你你受着?别人的眼界应该不至于像你心眼那么小,过年探亲都要被说三道四。” 奶奶看着叶涓冷哼一声,还好刚刚挂了电话,不然叫江白听见心里不是滋味。 “不要净说些让家里乌烟瘴气的话,不然下次不要来了,老婆子我听了心烦,都上桌吃饭吧。”奶奶率先入席。 挂了电话,江白想起寒假假期,除去她要参加的冬令营为期一周,离过年也还剩很长一段时间,她如果要回去看望奶奶,至少能呆半个月,不知道祁聿那里会不会有别的事。 她踩着拖鞋哒哒出门,跑到走廊另一边轻轻敲了敲祁聿的书房。 “进来。” 江白探出一个脑袋:“祁先生,我有事找您。” “什么事?”他正坐在沙发上,右手压在书页上。 出乎意料的是祁聿穿着的是睡衣,灰色的缎面,阳光下泛着光泽,宽松的裤脚下是一双过分瘦削的脚踝骨,江白不由得多看了两眼。怪不得他中午叫温姨把饭送上楼,可能是没有换衣服,懒得出席。 她过去在家也时常懒惰,只要确定一整天不出门就情愿穿着睡衣。 江白走了几步,就站在门口边上:“祁先生,过年我想回江青看看我奶奶,她一直挂记着我,腿脚也不太便利了,我想回去帮帮忙。” 祁聿抬起头:“可以,但是除夕我原本计划带你去京津见一下长辈,春节回去如何?” 江白有些惊诧这个安排,仔细想想确实也没有太大区别,便说:“我原以为您跟家里往来很少,我春节再回江青也可以的。” “不是,我家族关系复杂,规矩也多,怕你拘束所以没有带你去,但你毕竟养在我名下,除夕不向长辈介绍显得不合礼数。还有一件事我要事先问你,祁家除了配偶,无论是收养还是私生的孩子,在族谱记名都得姓祁,你愿意改姓吗?” “如果没有意愿,我会提前回绝家里的不合理提议。” 祁聿讲得不掺杂任何情绪,江白也听不出来这件事重不重要,她更遵从自己的本心。 “江是我的来源,名字是我父母留下的遗产,我不能改姓。” 祁聿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江白大着胆子问他:“祁先生,你的名字是哪个字呢?” 她只知道发音——奇遇,好似在形容她遇到他时的境地。 “你把手伸过来。”祁聿招招手。 江白走了过去,坐在他旁边的沙发上,把掌心递了出去。 祁聿一横一竖写下“聿”字:“我的名字没有什么释义,可能跟你讲了你也不认识,现在记住了吗?” 江白收回手,手心痒痒的,她轻轻搓了搓手心。祁聿写得很慢,江白记住了它的形状,这个字她见过,但是一直不知道发音,也不知道释义。 “不过连起来这个名字很有寓意!”她真诚地夸赞。 祁聿愣了一下,目光静静停驻在她的笑容上。母亲生他时极不容易,所以用谐音取了这个名字,就像江白说的一样,连起来有不错的寓意,一是母亲与孩子平安相见的心情,二是对他人生的光辉祝福。 “你有小名吗?”祁聿问道。 “爸妈一般都叫我小白。” “好,小白,以后你也不要叫我祁先生,不然我不知道除夕该怎么为你介绍家里的长辈。刚好我家里有一位年龄与你相仿的弟弟,你可以把我当哥哥,如何?”祁聿难得一次性解释这么多。 “好,哥……哥……”江白脸泛红,有些窘迫。 “不是要你立马改口,你自在就好。”他温和道。 作者有话说: ---------------------- 第15章 阴谋 虚情假意 夜晚并不热闹,因为祁聿深居简出的习惯,庄园没有张灯结彩,也没有嘈杂的声音。大家都是趁着夜晚出去看看月亮,在散步的路上和亲人通通电话、唠唠嗑。 江白纯出来消食,前几天总是被小测验的成绩惊吓,闷在房里学习。她绕着树林边缘散步,走到天黑,灌丛里猝然传来细细簌簌的声音,江白警惕地退后两步。 有一道人影钻了出来,若不是庄园里设的灯,江白差点认成鬼。 “班长,你怎么从这里出来了?不是说元旦要跟家人吃饭吗?” “吃饱了家里太吵,我想着找个地方躲躲清净,没想到还被你撞见了。”贺舠尴尬地揭掉头上的枯叶片。 江白看着他身后的小树林,之前贺舠说他翻墙来的,江白觉得他是开玩笑,现在是真信了几分。 她饶有趣道:“翻墙来的?” “被你猜中了,”贺舠拍掉手上的尘土,“这是条近道,对面是我家,今天人太多了,不然一定带你去参观。” “你跑了长辈不会说你?” “没事的,家宴而已,比较随性。” 江白听到家宴,倒是想起了除夕去祁家的事,祈聿是贺舠的舅舅,不如向他打听一下。 “你了解祁家的长辈吗?他们好相处吗?” 贺舠毫不犹豫说:“不好相处。你也见过我妈,祁家人都是她那样的性子,严肃刻板,规矩也挺多的。” 这在江白意料之外,她还以为祁家人都跟祁聿一样的性子,外冷内热、温和谦逊。 “其实我一直很好奇一件事,你跟我小舅舅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你姓江?”贺舠终于问出藏在心里许久的问题。 她猝不及防想起白天祁先生说把可以他当哥哥,心里有一些暖意。 “算是哥哥吧,我是被他收养的。我父母今年意外离世了,之前收养我的大伯在这里工作,但他们一家人对我……不好,就有了后来的事。” 贺舠感到奇怪,忍不住探究道:“我舅舅资助过很多孩子,但还从来没有养在身边的,你的户口迁到了他名下?” “并没有法律上的关系,只是有公证的财产继承协议和一些约定……” 贺舠很自然而然地问了句为什么。 “可能他只是同情我,又或者有些孤独?”江白也不明白。 她找了个地方坐下,望着天上的月亮,贺舠坐到她旁边:“那我们还差辈分了?” 江白笑了一声,转过头来:“这居然是重点吗?” 月光下她的脸更加皎洁,一颦一笑中透出灵气,贺舠弯曲的手指动了动。 “小舅舅过年要带你回祁家,所以你来向我打听情况?” 逾白 第14节 “你猜的真准,我对于人际关系比较迟钝,也不太会讨好长辈。如果都是很严肃的人,那让我提前有点准备好了。”江白晃着小腿。 “那你不用太担心,我小舅舅在祁家的地位是众星捧月,再严的家规也要让他几分,只要他护着你,没人说三道四。”贺舠信誓旦旦。 “这是为什么?” “他三岁过目不忘,十五岁迈入顶尖学府,据说三年前经济波动的时候他曾经让祁家起死回生,具体是什么事我不清楚,不过小舅舅由此成了祁家主力培养的继承人之一。” “祁家人多,但重要的只有主家一脉。小舅舅的祖父是现在祁家的话事人,所有重大决策都要经过他手;小舅舅的父亲是老爷子最小的儿子,也是祁家一把手,但是这位祖父看不上所有的儿子,所以祁家的继承权就给到了孙辈。孙辈里面只有两个人被老爷子看上,一位是祈聿,一位是小舅舅头上的大哥——祁承。” “我知道的,祁家80%的财产都会交给继承人,所以多的是人上赶着巴结这两位,毕竟未来祁家的开销都要从他们其中一位手里出。” 江白还是有很多不明白,就比如贺舠口里继承人继承的不像是“财”,更像是一种“权”,这种家族的利益关系太过盘根错节,她也没有细究,反而好奇贺舠口中的另一个人。 “他们俩人要竞争?祁承又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竞争是肯定的。你要问祁承的性格我不好评判,我没有跟他接触过,只是听长辈提及一二,但是他的成就我倒知道很多。他手下投资着最多数量的医药企业,有一个以突破癌症为目标的研究所是他亲手建立的,对医疗进步作出了很大的贡献。” “听起来已经是非常厉害的人。”江白赞叹。 “祁家历代继承人都是天之骄子,这不算什么。我们这些生在一个圈子里的二代,总被拔苗助长,父母耳提面命你要将家族企业发扬光大,可怜吧。”贺舠苦哈哈道。 江白安慰他:“没事,你也很优秀了,至少校长周周激情通报你的竞赛成绩。” 贺舠笑了一下,抬头看天上稀少的星星。 小人物有小人物的烦恼,大人物有大人物的烦恼…… 想到这儿,贺舠脑子突然像被闪电击中了一样,身子一僵,大人物的烦恼…… 对啊,祁聿双腿残疾也没有被祁家从继承人里除名,以他的重要性,怎么会随便收养一个人去分割自身财产呢?祁家老爷子会允许吗?江白不会受到祁家的非议吗?这对他来说有什么好处? 如果仅仅是同情和可怜江白的遭遇,他有太多的方式去帮助江白,而不是把祁家的目光聚焦在一位外姓女孩身上。 贺舠心里涌起一种不好的猜想。 “小白,小舅舅从来没说过为什么收养你吗?” 祁聿有说过,但那是保密的内容,江白摇了摇头。 贺舠陡然站起身来,他得去向母亲求证,他的想法到底是不是正确的。 “小白,太晚了,我先回去了。” 江白只来得及冲他的背影挥挥手。 贺舠一鼓作气跑回家,司机和管家陆陆续续送祖父他们走了,贺母正在目送他们离开。 “妈!” “跑哪去了?不早点回来送送你祖父祖母。” 贺舠一只手抓着她的袖子:“我有事想问你,为什么祁夫人出车祸后你让我不要同小舅舅接触了?” 贺母抽出被他抓得皱巴巴的袖子:“你要是祁家的子孙,就不会这么单纯来问我这个问题了。” “你告诉我吧!”贺舠一向沉稳的性子都按捺不住。 “你怎么突然想着来问我这个事了?”贺母狐疑地看着他。 “这不是最近看见小舅舅了嘛,出事前隔壁还没有这么冷清,这次看见小舅舅,他消瘦得厉害,他以前对我也挺好,我看见有些难过。” “你心肠软不要总是用在这种地方,祁家复杂,记住我的话,少与他来往。” “那你告诉我为什么。”贺舠把母亲按在沙发上坐着,不让她走。 “他们母子出车祸后,祁聿是当事人,事后交警记录你小舅舅说刹车失灵,但警方没有调查出结果,车辆也损毁严重。祁家就以为他说谎,指责他逃避害死了他母亲的责任,这是祁家第一次把过错按在这个金疙瘩上。但是你想想,那年他25岁,他母亲含辛茹苦把他养大,以祁聿的性格会为了逃避责任编出刹车失灵这种谎言吗?” 贺舠摇摇头,小舅舅却是不是这样的性子。 “事后你小舅舅花了多少力气多方调查,没有结果。直到祖父出面后,祁聿才放下了,但祁家变天了。” “为了减少内斗,老爷子过去几年的表现几乎是全力培养你小舅舅,但出车祸后,祁聿双腿残疾,过去他弟弟祁星也很聪明,但是因为先天心脏病被永远剔除在继承人之外,你觉得祁聿凭什么能继续受老爷子青睐?” 贺舠皱着眉头:“毕竟残疾不致死,老爷子对他还有期待?” “这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医生诊断他还有康复的可能。除此之外,祁家有抗风险的能力,祁家开始了继承人考核,多了一位子孙祁承。假如祁聿不能康复,还有健全的祁承。”贺母意味深长。 “所以说祁承即使进入老爷子眼里,也只是祁家的备选?” 贺舠难以想象,如果祁承知道这一点,心中对自己同父异母的弟弟会是什么样的感受;就算是他,也会觉得嫉妒和不公。 “你不是问我为什么要你少和你小舅舅来往吗?如果祁聿的母亲不是死于意外,而是这位事后受益人动的手,后果会怎样?” 贺母深深看了贺舠一眼:“换一个视角,如果你是祁承,忍受不了弟弟的优待生出了报复的心思,想弄死的那个人没死,继母死了,自己最终还是个备胎,你会中途罢休吗?” 贺舠沉默:“车祸会不会只是个意外……” “所以我才说你单纯,查不出来的永远不可能是意外,”贺母拍了拍孩子的胳膊,“少跟他来往,他周围都不安全。” 他周围都不安全,贺舠第一时间想起了江白,她有没有想过自己的好运其实是一场陷阱。 小舅舅没有拿到他母亲被害的证据,他那么聪明,一定有过怀疑的对象,而知道这个仇人是谁后,他的气愤、他的野心,贺舠已经一目了然。 祁聿是不是想利用江白再次复刻祁夫人的遭遇,从而去抓到祁承的把柄,好为他母亲报仇雪恨? 虽然只是贺舠的猜测,但这大概就是真相了,他得……告诉江白! 作者有话说: ---------------------- 因为周五入v,明天会停更一天,9.5会为大家更新一万字,v后我会加更一周,到时候再给大家发个红包[垂耳兔头] 第16章 冬令营 私心 元旦一结束就是期末大考,熬了三天,江白回去收拾行李,坐上学校的大巴去海口登船。 冬令营为期一周,主要是去做海洋志愿者,除此之外还会有海洋保护相关的学术讨论会,船上聚集了不止一国的学生,但基本都是国际生,大家沿用的都是英文教材,勉强能交流。 江白本来还期待会有别的同学登船,但最后只发现贺舠一个熟人。 海上比南城冷很多,上船后江白用围巾和帽子把自己围得牢实,她上船早,早早就瞄到刚出航站楼的贺舠,他一直朝着船上看,江白站在甲板上挥了一下手,贺舠似乎才认出来。 他利索跑了两步:“你要是不在这里等我,这么大的船我还真不知道你在哪里。” “可以给我打电话。” 贺舠笑了一下:“开船后就会失去信号,手机没用的,海上都没网。” “原来是这样。” 他掏出船票给江白看:“535,我的房间号,记住了。” “我在525,我们应该在同一层吧。”江白翻房卡。 “先去放行李吧。” 江白到达房间,船上的房间都不大,但是设施一应俱全,一米八的大床,干湿分离的浴室,再加上户外有个小阳台,可以晾衣服。 她抽出桌子上的入住提示卡,购买wifi需要19美金,客房每日需要支付12.3美金小费给保洁人员,一楼的餐厅免费在餐点供应餐食,非一楼的餐厅需要付费,除此之外海上医疗非常昂贵,建议购买10美元的保险。难怪祁聿给了她一张工商的visa卡,这里只能用信用卡或者现金支付。 第一天学校带队老师会带所有同学熟悉环境,并不允许大家自由活动。 江白收拾好了,就带着房卡和信用卡出门,贺舠也正好出来。 她是第一次上船,没有想过游轮实际的体积是一个移动的楼这么夸张,从上往下看总有一种高空的晕眩感。 “怎么了?”贺舠看她脸色不太好。 “不知道是恐高还是晕船,有点不适应。” “我带了晕船药。”他三步跑回去拿。 正好秋老师带他们去餐厅吃饭,江白顺着果汁服下药。 “大家吃完饭,下午都是自由活动的时间,五点钟记得在五楼集合。”秋老师终于下了解放的禁令,大家刀叉都没放下,就举起手来庆祝。 江白刚刚吃下晕车药,胃口还没怎么好起来,就简单啃了点面包和牛肉粒。 旁边突然走来一位外班的男生,他憋得脖子都是红的,还是大着胆坐到了江白旁边。贺舠看了一眼,默不作声低头吃着自己的饭。 “江同学,其实我想认识你很久了,能向你要个联系方式吗?” 以前江白从来没被人要过联系方式,但她不是没见过猪跑,所以也很清楚对方的意图。但是因为社恐属性,江白憋了很久,然后看似云淡风轻地说了句:“不太方便。” 男生伤心欲绝地离开了,江白松了口气,面上虽然看不出什么,耳朵根下通红。 贺舠沉默看着,说了句:“他喜欢你。” “我知道,但是我社恐,不喜欢这种方式,很尴尬。” 贺舠由心笑了声:“我还以为你不明白,毕竟点点说你不开窍。” “也没有那么傻吧,怎么这么说我。”江白嘟囔一句。 吃完饭后,贺舠陪着江白在游轮上转了一圈,毕竟是学术交流性质,娱乐设施不像旅行游轮一样丰富,大致只有泳池、水上设施,不过这是冬天,基本没人,只能看见一些俄罗斯学生兴奋地下去冬泳。 除此之外,海上的风景却是独一无二、极其震撼的,勉强能让人度过与世隔绝的七天。 贺舠看着江白被风吹得凌乱的头发,她的皮肤泛红,却不肯离开甲板,现在的时光对她来说应该十足宝贵,贺舠一时不知道告诉她真相和向她表白哪件事更让人难以开口。 “小白……” “怎么了?”她转过头来。 “没什么,要不要我给你拍照?以后留作纪念。” 等等吧,等最后一天,下船前他一定告诉她真相。 航线规划了四个下岸点,他们需要体验不同的海洋保护活动,第一天的晚上大家都要去小阶梯室,老师将讲解接下来的活动安排。 “前面的最简单,就是去捡海岸垃圾,老师会为大家讲海洋富营养化的问题,后面要跟着志愿者去救助海洋动物,最后两天就是返航。”贺舠讲道。 “你怎么这么清楚?”江白看了眼英文版ppt,没写这么多内容啊。 “以前去过相似的项目。”说多了,贺舠讪讪找补一下。 时间很快到了第二天,他们在乌拉湾下船,每人拿了个黑色垃圾袋和夹子,跟在带队老师后面,排成小企鹅。因为有从事海洋保护的老师讲解和科普,大家并不被要求一直劳作,渐渐的队伍开始散漫起来。 海岸边上有飘上来的透明水母,在沙子上晒得焉焉的,江白听说有的水母蜇人,拿着钳子把它夹到浪边上,用力甩到海里去,贺舠就不一样了,直接把水母丢进垃圾袋。 事后江白提了下他的袋子,还十分疑惑:“怎么这么重?” 逾白 第15节 “湿垃圾多。”贺舠扶了下墨镜。 他们把黑垃圾袋扎好,统一放在垃圾处理站,又继续回船上。 虽然只停了5个小时,但这么一天很快也过去了。 游轮行驶到最后一站,是东南亚的海龟救助基地,听说要发睡袋在外面住一晚,大家都兴奋地跃跃欲试,江白给自己手机充满了电,兴致勃勃说要去给海龟拍照。贺舠也没想到这次和上次的航线不一样,上次他们是救助海豹宝宝,在沙滩上穿着救生衣十分狼狈地去抓海豹,然后把它们身上的缠绕物取下来。 不仅要眼疾手快,还得忍受海豹脚蹼扇巴掌。 总的来说,贺舠觉得这次躲过一劫,至少略有体面。 这里接近赤道,天气适宜,有睡袋也不会冻着。只是沙滩露宿,要忍受蚊虫叮咬。 老师先带他们去参观了海龟孵化基地,然后就是忙碌的沙滩清理、清理海龟窝,最后划分了几个队伍轮流巡视,要观察是否有海龟妈妈上岸产卵,海龟蛋的位置是否安全能够孵化。 都是体力活,江白累得只有睡觉前拍了个躺在睡袋里的照片。 大概只有一个小时,她慢慢醒了过来,原来没有几个人睡着,大家都躺在睡袋里看着星星聊天,耳边是不高不低的各国语言,日语、韩语、俄罗斯语。 她侧过脸,贺舠也没有睡觉,直直看着她。 “怎么了?”江白伸出手摸摸自己的脸。 “你看头上。” 江白支着胳膊侧过身,她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好小!” 她坐起来,把沙子上缓缓爬动的小海龟抓了起来,它还不及江白巴掌大,眼睛都还没睁开缝,两只小手就这么摊开着。 “这是才出生的宝宝吗?” 贺舠撑着手臂,脑袋探过来:“好像是的,还这么小。” 江白更加手足无措,她抬起头来,猝不及防撞上贺舠的额头,两人都吃痛“哎”了一声。 没想到他们隔得这么近,江白能清晰地看见对方纤长的睫毛和浓密的眉毛,甚至鼻梁往下,他的眼睛里倒映着自己的影子,被海风吹刮乱的长发与对方丝丝缕缕缠绕在一起,她一时语顿,忘了要说什么。 沉默中两个人都有些尴尬,贺舠下颌动了一下,往后退了一些,他利索从睡袋里钻了出来,盘着腿坐在睡袋上。贺舠小心捏着海龟两侧看了一眼,小海龟的手脚还在空中无意识挥动。 “刚孵化的是不是要放生才对?”贺舠问道。 “老师好像是这么说的,放在离海水一百米的地方,它们自己会爬进去。” 贺舠又把海龟还给她,轻声道:“走吧,我们一起去。” 航行回去的路上,很多天她都在回想第一次托起小海龟的感觉,小小的、软软的、轻轻的,她把它放在沙滩上,看着它一点点爬向大海,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震撼。 除此之外,上船之后江白很少再什么事情都去问贺舠,她好像感觉到了一件事——贺舠喜欢自己。 游轮还有一天半到达南城港口。 江白迫不及待想与祁聿分享,于是忍痛购买了海上wifi,花费93美金,她把和小海龟最可爱的那张合照发给了祁聿,隐隐期待他回复些什么,说什么都好。 她没有去找贺舠,落日之前贺舠却主动敲响了她的房门。 “一起去吃晚饭吗?” 江白本着对方只要不说,自己就当傻子的原则,欣然应允了。 他们吃饭的时间比较晚了,餐厅没有多少人,还挺安静的。 贺舠今天在餐桌上异常沉默,江白便主动找起话题。 “班长,你拍照技术好厉害,我特别喜欢海龟那张,要我洗出来给你一份吗?” “给我看看。” 应该是那天晚上在沙滩上拍的,他心乱糟糟的,自己都没留意太多。 江白打开手机是跟祁聿的对话界面,她索性直接点开这张图:“你看看!” 深蓝的天空下,女孩的脸曝光得很明亮,她笑得灿烂,双手扶着头顶上张牙舞爪的小海龟,被海风吹得凌乱的头发一点也没有掩盖她的美丽。 照片随着误触缩小,贺舠一眼看到了【哥哥】的备注。 他心中有些怒火,面前的女孩对豪门肮脏的阴谋一概不知,他的小舅舅却要让无辜的陌生人成为斗争的牺牲品,还假惺惺当作妹妹,贺舠捏紧拳头,终究无法忍住:“小白,我小舅舅收养你纯是为了一己之私!他根本没有把你的的命当作人命看待!” 江白手指僵硬,逐渐收回自己的手机。 作者有话说: ---------------------- 明天入v啦,掉送一万肥章,在这里推推我的下一本预收《吾妹皎皎》,喜欢的宝宝点点收藏呀! 文案: ●伪骨科+久别重逢 ●没文化边境贩子x书香世家可爱妹宝 1、 段云川这辈子做的最艰难的一件事,就是把养妹送回秦家。 她的外公外婆红着眼骂道:“你们给我送了个小畜生回来,而我女儿呢!警察只还给我们一盒骨灰!” 段云川为同村人犯的罪磕得头破血流,两位老人才收下皎皎。 “以后不准和她再有任何瓜葛,你们这群人贩子!” 这句话,段云川在脑子里萦绕了十年。 十年后,他从无力抚养幼妹的孤儿摇身一变翡翠商人,缅甸的子弹落在他身上两回也大难不死。 他突然开始想念秦皎, 不,其实他一直怀念秦皎——那个让他在十七岁辍学、捡拾瓶罐也要供养的妹妹。 自从求得老太太心软答应让他们再相见,段云川一直乐滋滋地想,秦皎看见他会是什么反应? 可惜那天,段云川只看见了秦皎的背影。 2、 秦皎最开始来到秦家,她以为哥哥把她卖给了“有钱人”,日日夜夜哭了许久。 后来听了两个老人的话,她觉得哥哥抛弃了她,心中爱恨交织了十年,秦皎不愿意面对他。 直到住进段云川的房子,看见他永远停留在17岁的同学照,看到他身上弹孔处无法长平的肉,秦皎才明白—— 她是哥哥生命无法承受之重,所以才被“抛弃”。 第17章 发烧 真假 航行一天半后抵达南城, 下船那天墨子文来接她,她很早就说过寒假要约江白一起出去玩。 行李暂时放在了墨子文家里,她挽着江白的胳膊, 挤眉弄眼。 “有没有什么收获!” 江白点点头, 拿出手机来:“拍了很多照片,我给你看看。” “哇,这张小海龟的可爱!都到商场了, 走, 我们去洗出来放家里。”墨子文带着她去洗照片。 “虽然我去过了,但感觉还是你们这一次有意思啊,好可惜我没报名。”她一边喝着奶茶,一边抱怨。 怕她太后悔, 江白就讲些不那么愉快的事情:“去沙滩露宿我们一晚上都没睡着,后来大家都在船上补觉。晚上有很多蚊虫, 带驱蚊喷雾根本不管用, 脸上是最捂不住的地方,咬了我好几个蚊子包;回来的时候这边下大雨,晕船晕得我一点都吃不下饭。” “噢~除了这些没发生什么刺激的事?”墨子文继续挤眉弄眼, “班长有没有说什么呀?” 江白的笑容淡了几分。 贺舠告诉她,她只是一枚帮祁聿拿到母亲遇害证据的诱饵、他是个善于欺骗又冷血的人、呆在他身边会很危险。 江白有想过祁聿收养自己可能另有原因,但没想过背后是这么复杂的家族斗争。 她那时也不知道自己想什么,脱口而出的话尖锐冰冷,就像是竖起了一层保护罩。虽然语气还是那样平淡缓慢:“班长,也许在你的视角你看到了危险, 但对我来说,你告诉我真相也没有任何意义,我没有选择的主动权。” “现在我知道真相了, 我能做什么?”江白就那么看着他。 贺舠张了张嘴,似乎哑口无言。他再怎么样也只有十七岁,只看到了权力斗争下的危险和冷酷,但并不具备解决问题的能力。 “什么呀!这可是两人单独相处的整整七天啊,贺舠都没有找到机会跟你表白吗?”墨子文激昂的声音打断了她的回忆。 江白虽然猜到,但被人坐实还是愣了一下。尤其是在他们刚吵过架后,现在江白对贺舠的心情复杂到难以言说。 墨子文抓住她手:“这么久了,你不会看不出来班长喜欢你吧!他可是为了你才报名这次冬令营的,以前他早去过了!” 江白有些错愕,恍惚道:“这样吗……倒也不是感觉不到,我有过猜测,但当时我觉得自己可能想多了。” “哦~你什么感觉,有戏吗?”墨子文兴奋起来。 “说不上来,只是当时有点惊讶和逃避。” 墨子文陷入沉思,也不知道江白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贺舠,作为慕强的人,她可是强磕这对cp的,于是开始安利起贺舠的优点。 “班长人很细心,又聪明,关键是执行力还强,他家境又好,你们试试完全没有坏处。” 江白摇摇头:“我还有很重要的事做,你们申请学校都大概有谱了,我刚转学过来还苦恼怎么赶上进度呢。” “好吧……”墨子文撑着下巴摇摇头,面色可惜。 这时候照片洗出来了,江白看了那么多照片,还是最喜欢小海龟那张,她把送给墨子文的照片都整理好,装进对方的袋子里。 下午陪墨子文逛街,她是真的精力旺盛,横扫商场,一次性就买了十件衣服配饰,深冬的外套还尤其重。 “江江,你真的不留在我家里睡一晚吗?” “不了,家里人也许会担心。” “拜拜拜拜,开学见。”墨子文哭着一张脸。 “开学见。”江白挥挥手。 江白叫了个车,带着沉甸甸的行李箱回去,因为她在外面和墨子文吃了晚饭,和温姨打了个招呼便上楼整理行李。 换洗的衣服丢进脏衣篓里,照片被她放在了床上,江白突然就像卸了力气,静静地坐在地毯上靠着床沿。 她和贺舠的对话还是历历在目。 “班长,我出生在内陆的江青市,可能你都没有听过这个地方。我奶奶有七个孩子,所以她现在年纪大了,照顾不了我,她一开始想把我送给大伯照看,但是我在屋檐下听着大伯母羞辱我死去的母亲。我回不去江青,在那个城市,只要没有工作独立,失去父母的孩子就不会拥有尊严和面子。” 逾白 第16节 她说自己没有选择,贺舠被她说得愣了之后,几乎是没有思考地说:“我可以保护你。我名下有企业的股份,也随父母做过很多慈善,我也能以企业的名义资助你读书。” 江白并不擅长言辞激烈地去争个是非,但是她有自己的逻辑,从来不会被人带偏。 “我父母车祸后有大笔的赔偿款,这笔钱完全能够支撑我读书,我为什么需要你的资助?” “可是……” “你要以慈善的名义资助我,可那是你父母的钱,你该怎么向你父母解释你不资助山区那些更可怜的孩子?” 江白看着海上的风景,她明明知道贺舠是出于绝对的善意才会愿意帮助她。但可能她太贪心,她看着海上的风景,不愿活到过去。 “你的无偿资助我不会感到心安,我害怕变故、我害怕质疑,如果有人明确告诉我现在的生活要由一些代价来换,我反而会心安理得。” 贺舠完全不理解,甚至难得失控:“代价,如果只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就好了,但是对你来说这个代价可能是命,这还值得去换吗?” “我已经没有父母了……”不在乎这些。 江白前所未有的平静。 她对于贺舠的提醒,一开始是震惊且担心的,可仔细一想后便发现自己即使被人利用,也没有什么值得忧虑的地方。 唯一难以接受的是,在她信任、依赖祁聿的后一天就有人告诉她这是假象。她无法忘怀自己最难过的时候祁聿伸来的手,但也想不好听到这些后该如何与他相处,之前她与祁聿积攒的那么一丝温情被贺舠利落斩断了。 但这是好事,即使是被利用,她也知道了自己当下的处境。 不过再如何理性,也还是无法阻止心脏隐隐的刺痛。 江白看着航行中途的照片安慰自己,是你自己想以另一个视角看世界,现在你已经实现了,没有人逼迫你选择,所以也不要去怪祁聿。 * 次日温姨见江白没有在平时的时间内没有下楼吃饭,便把她的那份早饭放在厨房里热了好几遍,她在沙发上坐不住,搁一楼转悠了几圈,看了好几眼楼梯都没有人下来。 祁聿接了杯咖啡,顺便问她:“怎么了?” “我想着小白今天怎么不吃早饭,是不是出去一趟太累了,没睡醒?我想上去看一眼,又担心打扰她休息。” 祁聿看了眼手表,已经十点四十一分:“不算早了,你去看看也无妨。” 温姨抿抿嘴:“我上去瞧一眼吧,别是生病了。” 她脚步轻轻走到江白房间,敲了下门:“小白,你醒了吗?要不要吃完早饭再睡?” 里面没有声响,温姨悄悄推开房门,窗帘紧紧拉着,暗沉沉的光线照着鹅黄的绒被,里面鼓起一小团,温姨凑近了看,江白面色泛红,嘴唇干涸。 “哎呀,怎么发烧了?”温姨摸了下她的额头。 她暗叫不好,赶紧下楼叫祁聿。 “小白烫得吓人,要不送医院吧?”温姨乱了阵脚。 “我上去看看,你给她蒸碗梨汤吧。” 祁聿上楼,江白完全没有醒,甚至有些梦呓,祁聿手按在她的额头上,确实像温姨说的烫得吓人,他稍稍把捂实的被子掀开,江白穿着毛绒的家居服睡觉。再怎么冷别墅里全屋都布着暖气,相当于22到35摄氏度的气温,睡觉根本用不着穿这么厚,不发热才怪。 江白似乎透过一点气来,朝他手背靠了靠,迷迷糊糊道:“……水……好渴……” “体温39.3c,缺水,昨晚到现在没有进食过。”祁聿对着电话那头的家庭医生讲。 他挂断电话,放下额温枪。 从江白来庄园起,还没有见她生过病,温姨都说她向来身体好,没想到生病是不声不响的。 祁聿拂开她颈窝汗湿缠绕的长发,他刚想收手离开,江白缩在胸口的手抓住他的手腕,脸往他手上也贴了贴,她皱着眉无意识说了句:“我热……” “等会医生就来了。”虽然祁聿知道她听不见。 江白是被左手血管的冷意给冻醒的,她的意识醒了,眼皮却无比沉重,紧接着就感受到喉咙宛如刀割的痛感,江白忍不住咳了两声,伴随着喉咙翻涌的锈铁味,费劲睁开了眼睛。 率先进入眼帘的是长长吊着的输液管,瓶子里的葡萄糖顺着滴管一滴一滴落下来,然后是坐在沙发上穿着白大褂的陌生男人。 梦中有一只很冰冷的手贴着她的额头,但很快就离开了,她开始对燥热感到不满,等那人再靠近时,就牢牢抓住给自己“降温”。 原来是医生给她输液了,江白感觉现在的体感逐渐趋于正常,不再像昨晚那样总觉得冷得打颤。 温姨凑入她的视野当中:“小白,起来喝点梨汤,你快一天没喝水了。” “好……”她的嗓子像破拉锯子的,费劲巴拉才能让人听得见说了什么。 她用能活动的右手撑起来,温姨往她身后塞了几个枕头靠着,江白这才发现后背几乎是汗湿的,她的头发一缕一缕贴在额头脸上,可见出了多少汗。 “好端端怎么发高烧了,你昨晚没觉得不舒服吗?”温姨关心道。她把梨汤给江白装在了有瓶盖的陶瓷杯里,上面给江白插了一根吸管。 “可能船上吹凉了吧,昨晚回来我觉得身体冷飕飕的,没太注意,咳咳……”她说几句话喉咙就干痒不舒服。 “温的,不烫,”温姨指着梨汤,“还好先生提醒我给你煮着,不然你起来没得吃的。最近几年感冒发烧的人最容易嗓子疼,你嗓子哑成这样,我早上蒸的小馒头你估计也吃不下去。” 听到先生二字,江白浓密的睫毛眨了一下,嘴唇无意识咬住吸管,忘了是玻璃吸管,磕的她门牙一痛。 无论她昨晚再怎么宽解自己,一时也不知道怎么面对祁聿。 冷淡也好、热情也好,都不像是她的性子,她只会随波逐流。 “温姨,现在几点了?”江白哑着嗓子开口。 温姨走到书桌前把她的手机拿了过来,江白一看十一点多了。 “都中午了,温姨你去吃午饭吧,我自己看着点滴。” “我去给先生做午饭,医生在这里,有哪里不舒服记得跟他说。”温姨出门去了。 蒸的梨汁就算是她的午饭了,医生说输完液还是要吃抗病毒的药,给她介绍了每种药的用量和吃法,江白苦着脸缩回被子里,悄悄玩自己的手机。 她一只手不能动,也就单手翻翻手机里的信息,原来在船上给祁聿发的照片,他过了没多久就回信息了。 fish(哥哥):我之前在马来西亚参加过海洋志愿协会,坐在很漂荡的小游艇里出海,给海龟刷藤壶,拍不出什么好照片,万幸也没留下什么不体面的证据。 fish(哥哥):自然界还是幼崽更为可爱。 江白息屏,她所认识的祁聿是真实的,还是贺舠口中的祁聿是真实的? ----------------------- 作者有话说:推推我的下一本预收《吾妹皎皎》,喜欢的宝宝点点收藏呀!这对小作者很重要![垂耳兔头] 文案: ●伪骨科+久别重逢 ●没文化边境贩子x书香世家可爱妹宝 1、 段云川这辈子做的最艰难的一件事,就是把养妹送回秦家。 她的外公外婆红着眼骂道:“你们给我送了个小畜生回来,而我女儿呢!警察只还给我们一盒骨灰!” 段云川为同村人犯的罪磕得头破血流,两位老人才收下皎皎。 “以后不准和她再有任何瓜葛,你们这群人贩子!” 这句话,段云川在脑子里萦绕了十年。 十年后,他从无力抚养幼妹的孤儿摇身一变翡翠商人,缅甸的子弹落在他身上两回也大难不死。 他突然开始想念秦皎, 不,其实他一直怀念秦皎——那个让他在十七岁辍学、捡拾瓶罐也要供养的妹妹。 自从求得老太太心软答应让他们再相见,段云川一直乐滋滋地想,秦皎看见他会是什么反应? 可惜那天,段云川只看见了秦皎的背影。 2、 秦皎最开始来到秦家,她以为哥哥把她卖给了“有钱人”,日日夜夜哭了许久。 后来听了两个老人的话,她觉得哥哥抛弃了她,心中爱恨交织了十年,秦皎不愿意面对他。 直到住进段云川的房子,看见他永远停留在17岁的同学照,看到他身上弹孔处无法长平的肉,秦皎才明白—— 她是哥哥生命无法承受之重,所以才被“抛弃”。 第18章 病愈 温情 江白体质还算不错, 烧了一天,打完点滴就好的七七八八了,晚上吃了药, 体温彻底降了下去。温姨怕她房间里残留着病毒细菌, 叫阿姨给她换了新的窗纱、被单还有沙发上的套子,甚至是摆在床头的娃娃都被她拿去洗了,然后一个个夹在晾衣房的杆子上。 不过只夹了个耳朵, 看着怪可怜的。 江白路过, 听到洗衣房工作的阿姨窃窃私语。 “感觉多了个女孩,这别墅终于有点家的感觉了。” “可不是嘛,我家女娃娃虽然也是娇声娇气的,但是放假你看着她就开心, 不像她哥哥,混世魔王一个, 我看到他就想揍人。” 江白又上楼去, 电梯刚开,祁聿正好在走廊。他操控着轮椅,似乎要下去。 没想到祁聿并不急, 反而驻足和她聊了起来:“现在好点了吗?” 她木讷地点点头,只想走。 祁聿会错意:“嗓子还不舒服?” “是……咳……”江白还是被自己的母鸭嗓吓一跳,怎么这么奇怪? 祁聿并没有嘲笑她,他看了眼她身上木耳卷领边的浅黄色薄绒睡衣,比昨天薄了一点,但是珊瑚绒最生热, 排湿能力差。 他淡淡提醒一句:“屋里有暖气,不用穿这么厚的衣服睡觉,不然又发烧了。” “我昨晚回来后就觉得冷, 找了件厚实的睡衣,可能那个时候已经发烧了,但我没注意。”江白解释道。 祁聿微微蹙眉:“有不舒服可以跟温姨或者跟我说,家里配备了家庭医生,感冒发烧都有常备药。” “好。”江白低着头,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颈。 祁聿按了上行的电梯按钮:“好好休息,保护嗓子。” 江白等他先走,然后回自己的房间,她今天一病就萎靡了大半天,昨天回到家也忘了给点点回信息。 她窝在团团的懒人沙发上,墨子文一连发了20条消息。 点点:到家没呀? 逾白 第17节 点点:睡着啦? …… 点点:看班级群,出成绩啦! 点点:怎么还不看微信,路上被人拐了? 大白:发烧了,我现在才看到。 江白目光游移过贺舠的私信,三个小红点,最后一条消息是“不要灰心,再接再厉”。她停顿了一下,暂时没有点进去,先进班级群下载成绩单。 总成绩有些糟糕,她可以想象这基本上在全班就是垫底的水平,不过同班的同学几乎都是佼佼者,有差距也很正常。江白认清了,再怎么努力,在短短一个月之内,她不可能做到英语的听说读写畅通无阻,要赶上同学十几年的英语水平,还是需要天天练习。 江白看了下具体的得分,原本在中国教育体制里平平无奇的数学、物理,她倒是拿了不错的成绩,而历史经济基本上还是全班垫底,大题分都要扣完了。 她把成绩单转给了徐彦,自己又忍不住失落了一会儿。 手机震了一下。 小船:如果有需要,不懂的问题还是可以继续问我。 江白想来想去,总是绕不开冬令营的槛,她日日夜夜都在回想自己的行为,简直是在践踏贺舠的好心,她可以不接受建议,但没有必要把心里话都说出来,让贺舠好心被泼冷水。 大白:对不起班长,在船上是我话说的太难听了,谢谢你关心我的学习。 大白:虽然没有得到很好的成绩,但也不是什么都不会了[感恩.jpg] 小船:是我……考虑你的情况,把一切想得太简单。但只要我们是同学,我不会漠视伤害你的事情发生,有麻烦一定要找我,我能帮你小白。 大白:嗯,谢谢。 小船:方便见一面吗?我去找你,我可以把我了解的都告诉你,至少遇到事情你能多一分警惕心。 大白:我今天生病了,你明天来吧。 小船:怎么了?还好吗? 大白:就是普通的感冒,已经好了,不过外面太冷,我不想出去了。 大船:那你早点休息,晚安。 第二天江白起来定时起来吃早饭,她下楼的时候祁聿已经吃完早饭出门了,她只看到了一眼车尾气,有些好奇地问温姨:“温姨,祁先生又有工作吗?” “他去医院复查和治疗,平日下雨天的时候他双腿疼得厉害,做了些治疗好像都没什么用,最近又说是有台风和雷阵雨。” 江白低头喝了口粥,她还以为残疾就是双腿完全没知觉了,原来除了不能行动还要忍受痛苦。 正当她出神时,诺拉从宠物房冲了出来,一个飞跃跳到了她腿上。她揉了揉小猫耳朵,低声道:“我去给你做早饭。” 以往一日三餐都是温姨给诺拉配,但是她还要做人的早饭,忙起来的时候只能委屈下猫咪,急得诺拉绕着她的腿转圈圈。 刚好江白放了假,一人一猫的吃饭时间逐渐同步,就变成了江白给诺拉做猫饭。 厨房有早上送来新鲜的三文鱼,她拿着小刀切了一块,给切成0.5x0.5的小方块,丢进诺拉的猫碗里,又倒了点宠物吃的益生菌粉末。诺拉不太喜欢吃干食,江白每次都会给她加点羊奶或者配个罐头,轮换着来。 江白伸手,以往小猫会聪明地把爪子放在她手心里,江白就能趁机捏捏,但这次诺拉满眼只有饭,根本不理睬她,她无奈只能薅完猫头回去洗个手吃早饭。 手机传来震颤声。 小船:我家里没人,这次带你去参观,我在树林口等你。 江白放下筷子,立马去换了双鞋。走之前落下了给贺舠带的赔罪礼物,她又小跑回来拿。 温姨奇怪什么动静,伸头出来看了一眼,就看见小女孩背着个包跑了出去。除了江诚明她还认识谁,温姨只能想到贺舠,一下子又放心了。 江白到的时候贺舠已经站在那等着了。 “等很久了吗?”江白略微有些喘气。 “没有,我刚过来,你感冒好些了吗?” “已经全好了。”江白跟着他钻进小树林。 原来这树林间隐约有一条石子路,可能没人清扫,树枝生杈,就不便于人们行走了。 贺舠在前推开自家生锈的铁门,这边的围墙和门都只有半人高,去年之前,贺母和祁夫人还有来往时,这边还是会有管家打理的,只是现在没人走了。 “在外面狗舍住着的是嘟嘟,他是一只退役的罗威纳犬,很聪明。” 之前贺舠和她说过家里养了两只犬,江白就一直很想来看看。她低头掏出口袋里的罐头和狗粮,递给贺舠。 “这是我给你带的赔罪礼,但是不知道它会不会吃。” 江白看了眼罗威纳,它长得很威猛,可能年纪大了,略微下垂的眉眼和嘴巴显得生人勿进,江白觉得它就是那种只啃骨头和生肉的猛犬,所以也不好意思拿着自己的罐头去喂它,显得像个塞牙缝的小零食,她交给贺舠,随便他怎么处置吧。 “嘟嘟还是更爱吃肉。走吧去我家,屋里面养了只西高地,它是小型犬。” 贺舠家就很像中国设计师的风格,雕花玉柱,别墅后门架了个凉亭和水池,室内是两层楼,大门正对着厅内两侧的旋转扶梯。 贺舠一进门,西高地就哒哒地跑了过,恍惚间江白觉得那是兔子。它毛色干净,竖起两只高高的粉色耳朵,耳朵上的绒毛厚实,配上三角形的黑鼻子和圆柱形的小短腿,极其可爱。 它也很亲人,第一次见江白,却一点都不怕生,坐在地毯上眨着眼睛。 “它叫什么名字?”江白蹲下身给西高地投喂了一点宠物吃的肠,仰头问他。 贺舠不自在咳了一声:“说起来有点尴尬,它叫点点。” 江白目光中透出一种迷惑。 “绝不是我对墨子文有什么意见,这是我妈取的名字。”贺舠摇手。 “好吧,点点。”小狗吃完舔了舔江白的手心。 “离除夕也不算很远了,你真的要去祁家吗?”贺舠有些小心地问她。 江白点点头,她抱住西高地坐到贺舠对面:“冬令营你跟我说的事情,哪些是事实,哪些是推测?” “祁夫人车祸没有查出原因这些都是事实,至于我小舅舅和他哥哥的不和关系以及祁夫人被害的真相都是我自己的推测。” 江白沉默不语,在贺舠说大部分都是推测的时候,她的心一下偏到了天平的另一边,至少她和祁聿的相处是真实的,她并不愿意相信对方的关心和扶持都是假意。 “祁家很复杂,除夕要不你还是……” “我已经答应了,既然只是除夕去见个面,你也没必要替我担心,过了那天我就回江青市去看我奶奶了。” “回江青吗?那挺好的。” 因为冬令营的争吵,现在再提到这个话题,两人有点相顾无言,不过江白一眼就喜欢上了西高地。 走时她还对着贺舠告别,顺便朝小狗挥挥手:“下次来我给你带好吃的,点点。” 江白背着自己的小包回去,她走到门口时,黄叔开着的车也恰好停在了后门车库。 温姨期盼地问了句:“这么快回来了,这次复查怎么样?” 黄叔说:“医生说肌肉量保持得很好了,没什么别的异常。” 江白不懂复健,这种话题她也插不进去,于是默默上了楼去。 她打开电脑,看到了徐彦发来的信息。徐彦效率很高,一天就给她找好了线上的国际老师,还给她发了一份学习的经验性笔记。 徐彦哥:总而言之,攻破了非母语这个难关,你就会发现国际课程的学习难度和深度都远低于中国。 江白加上了各位老师的联系方式,选定了个时间跟着上课。 温姨说有雷阵雨,果不其然,下午开始乌云密布,外面的天一下黑到了室内需要开灯的程度,江白看了下天气预报,发现台风接着暴雨来,未来一周大概率都是雨天。 她穿着拖鞋下楼,去洗衣房看自己的娃娃,每个挨着捏了捏,都已经干了,江白一下把它们都取了下来抱走。南方很潮湿,一旦遇到大雨天空气里的湿度都有88%,到时候这些布娃娃捏着就会是半湿不干的感觉,江白很讨厌这种阴湿的感觉。 不知道徐彦什么时候来的,他坐在大厅的沙发里正看见江白鬼鬼祟祟的行动,对着旁边的祁聿打趣道:“哈哈,还是个小孩子。” “那不然呢?”祁聿十分淡定。 “那你放心隔壁那小子天天找她?现在的小孩悄无声息搞点大事出来也不是没有。”跟这群二代接触久了,徐彦见过不少惊奇事。 祁聿自然清楚他的话中话,闻言抬了下头:“不乱来就行,贺舠的性格……不硬,家里约束得多。” “没来往了你还那么清楚。”徐彦看向他。 “也算是看着他长大的。”祁聿说。 半夜,暴雨越来越大,江白被愈来愈大的雷声惊醒,她站在窗户边上,外面路灯下水花四溅,就像是冰雹砸在了海面上。窗前闪电劈里啪啦,光亮的一瞬间庄园的全貌都清晰可见,江白知道后面就是紧接而来的雷鸣,有些害怕地捂住耳朵往床上躺。 可能是这座庄园修在郊区,周围的树木高耸,楼房低矮,四面一片平地,那蓝色的闪电雷鸣就像是直接炸在了地面上,声音震耳欲聋,实在让人心慌。 江白等了半响没听到,她刚放下手,紧接着雷电就炸在了窗户外不远处的树林上,火光乍起,甚至连带着房屋都跟着一颤。 要不是她亲眼看见,她还以为这雷劈在了这栋楼上,自己离转世不远了。 江白心有余悸,悄悄溜出房门,想要掩耳盗铃地在走廊里躲一躲,至少多隔着两层墙,声音也许能小些。她不怕打雷,但这阵仗来得太大了,简直是对耳膜和心脏的摧残。 楼梯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江白转身一看是上次给她输液的男医生,他身上带着水汽,裤子湿了许多,像是刚刚从外面赶过来一样。 然后去了三楼、上面是祁聿的房间。 江白犹豫了一会儿,想起温姨的话,决定上去看一眼。 房门是开着的,江白远远跟在医生后面,他的卧室不是一眼可见的,有一条较长的曲折回廊,一面是隔墙,一面是对着户外的玻璃。从进来到现在都寂静得可怕,突然落下的一声雷吓得江白汗毛炸立。到了回廊尽头,江白伸头看了一眼,床上坐了一个漆黑的影子,在黑暗中只有轮廓。 医生猝不及防打开灯,江白跟祁聿正正好撞上眼神。 原来不是他的背影,而是正面。 但他状态看着显然不好,额头一滴一滴往下流冷汗,唇色苍白到要和脸融为一体,沉黑的眼睛如墨一般,好像连生气也没了。床上的被子掀了一半,凌乱地堆叠在身后,祁聿的手掌死死地掐着右腿,青筋鼓起。 他似乎连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有什么能帮忙的吗?”江白不忍心只是看着,从墙后走了出来,去跟着医生。 她看着医生拿出一袋子裹起来的银针,闪着幽光。 医生有点错愕她跟了上来,但看祁聿也没说什么,便对江白道:“等会用热毛巾给祁先生敷在腿上,用六十度的热水,毛巾不热了就换,反复热敷直到疼痛减缓。” “嗯嗯嗯。”江白一直点头。 她去卫生间找干净的毛巾,一边看哪里能调节水温。 从她走进来的那一刻就感受到了,祁聿的卧室几乎是她的两倍,干净得甚至有些空旷,无论是回廊还是床的两侧以及洗漱室,全部都有空旷的空间供轮椅通行,包括所有的门和淋浴间都能容纳多个人。 他是残疾人这个事实更加刻入江白的脑子里。 医生施完针,也没有询问祁聿的感受,似乎知道对方正煎熬,叮嘱江白绝对不要给他沾冷水就走了。 江白用手沾了下六十度的水温,烫得吓人,不至于把人烫伤,但也像是能烫熟猪皮的温度。她忍着一鼓作气把浸满水的毛巾提了起来,左手提了右手提,然后等热气稍微散一点,一鼓作气把毛巾拧干。 刚刚医生给祁聿挽起睡裤扎了针,并没有放下来,江白能看到祁聿腿部的肌肉明显纤细,但还没有瘦到骨头,大腿上有些针眼渗了一点点血迹,她蹲在旁边,把手里的毛巾盖在了他腿上,还热乎冒着气,对她来说十分烫手的毛巾,祁聿却一点反应也没有。 逾白 第18节 用不了两分钟,毛巾的热度就彻底褪去了,她揭开毛巾放到热水里,再拧干回来。可看祁聿刚刚松懈了一点的神情又痛苦扭曲起来,江白赶紧给他敷上,包裹得严严实实还按了按。 “我是不是一掀起来你的腿就又开始痛了,我要不找个东西给你盖着吧。”江白左右看了眼,好像没什么合适的,被子会因为残留的水汽湿掉,睡衣也同理。 祁聿的手撑在床上,手掌根部的筋连着手臂,他所有的肌肉都是紧绷的。 江白正焦虑,祁聿突然伸手按在了她的手背上,死死的,像是全身的重量压在了她手上,他的手心潮热,宽大的手掌压住了她全部,她从未与异性有过十指相贴的经历,惊得江白慌张看向他,小鹿一样的双眼充满了无措。 窗外闪电雷鸣,更刺眼的光让江白看清了他的脸,祁聿的睫毛上坠着汗珠,她很笃定那不是泪水,因为他看起来已经痛到力竭。 “怎……怎么了?”她不知道祁聿按着她的手是什么意思,莫名心慌。 对方一点点挪开了自己的手,像是费劲了力气,他按在剩余的毛巾上,在难以喘息中费力回答:“……我自己来。” 她说不出现在是什么感觉,心脏被突如其来的雷声吓得怦怦跳的同时,她看着祁聿紧绷的下颌,又被他的忍耐力所震撼。 “你都动不了,热敷后一点也没舒服吗?”江白手没有离开,她快觉得那个医生骗了自己,好像一切都是在做无用功,不然为什么祁聿不要她敷了。 “只能缓口气……你回去睡觉吧,别在这儿呆着了……”他说话时胸口起伏,腿开始有无法制止的痉挛,手臂也也像是力竭了无法控制肌肉颤抖。 江白这才发觉手下的毛巾已经只剩下一点温热了,她去浴室拿浴巾给祁聿盖着,重新打了最热的水,将毛巾浸进去,指尖烫得通红也伸手去拧干毛巾。 她用毛巾裹住祁聿痉挛的小腿和膝盖上,闷声说:“有一点用那也少痛一点,不好吗?” 蹲着的姿势十分乏累,她索性跪坐在了那块羊毛毯上。 来回几趟热敷,过了最难受的一阵,祁聿平静了许多,他把睡裤放下遮住一双腿。 “现在还痛吗?您睡得着吗?”江白捏了捏,虽然知道自己胡乱的手法也没什么用。 祁聿靠在了床头上,他很诚实地说:“没有那么痛,但是也睡不着,那种感觉会在雨天如影随形。” “那我陪您聊聊天吧,听说分散注意力会忘记疼痛,等你聊困了我再走,医院没有办法治疗腿疼吗?” “没有,医生说会有麻木的那一天,习以为常就不会那么在乎它了。” 江白不以为然,人哪有可能适应痛苦,无非是没有办法只能忍受了。 她也累了,趴在祁聿床边上,看着外面的雨打在窗户上,像上帝泼下来的一盆水。因为还开着黯淡的照明小灯,勉强能看见屋外被吹打得弯了腰的树。她记得江诚明就负责修减这些断枝断树,明天一定会让他累死。 想到这儿,她很突兀地问了祁聿一个问题:“祁先生,我早就听大伯说过你想要一个继承人,为什么偏偏是我呢?” 可能是他正袒露伤口,江白觉得此刻是她最能听到真话的时候。 祁聿看着床侧的小朋友,她穿着睡衣上来的,黄色的珊瑚绒睡裙背后有两只兔耳朵,她躲在墙后偷看的那一刻祁聿就注意到了,但他实在没力气叫她离开。 他是自尊心强的人,若不是痛到极点了,在明知这种肢体幻痛不可治疗的时候他是不会轻易叫医生的,毕竟之前也试过针灸了,微乎其微的效果,甚至有时候像是一种心里安抚剂。一点点堆积的疼痛到达一个极点后就会像在脑子里炸烟花,头晕目眩,但其实不过是憋气久了后的半昏半醒的状态,所以他静静看着她忙碌了那么久,在有了一点力气后想赶她走。 但是疼痛逐渐退去,往日骨头里的阴冷此时都只算得上是不痛不痒,他甚至觉得是江白在这里所以疼痛才远去。 听着她讲话,身体逐渐恢复到平静。 为什么收养她?祁聿试图脱开那些算计想点当初生出这个念头时最真实的想法。 “我母亲是在去年的冬天去世的,她生前一直很想要一个女儿,生我时身体就遭了罪,隔了很多年还是想再要一个孩子,于是怀了我弟弟。可惜他出生就被查出先天心脏病,心脏杂音,没有具体的诊断,身子也一直很虚弱,我母亲就很自责,觉得是自己没有听进去医生的话,高龄妊娠。”他低沉平和地讲述。 “后来她领养了诺拉,说是养只小猫权当给自己圆一个女儿梦。”祁聿顿了顿。 “我外祖父参加葬礼的那天头发已经白完了,他只有一个女儿,我就在想,我是祁家的继承人,那谁是他的子孙,这么多年我受着祁家的培养,竟然鲜少和他相见。” 祁聿幽深的目光落到她脸上:“收养你,就当圆我母亲最后一个愿望,也让外祖父外祖母余生有所欢喜。” 第19章 嫂嫂 婚约 台风十天, 康复师和医生全程住在了庄园,江白再也没有冒冒失失去祁聿的房间,只有在台风眼经过的那几日江白看见过他下楼。 他眉眼恹恹, 深邃的眼窝反而显出眼睛的疲态, 眼白里藏着部分血丝,泛白的唇色只透出一点点红,短短几天形销骨立。温姨看得皱眉, 问要不要给他炖点汤, 他只是摆摆手,叫徐彦去了书房。 再后来雨停,他身体似乎好转了许多,又恢复成平日的模样, 有天还叫设计师给江白做除夕出席家宴的礼服。 很快就到了除夕前日,江白跟着祁聿在京津的一家山林别墅落脚, 这次随祁聿出行的人明显增多, 司机都不止黄叔一位,徐彦助理也是全程同行,除此之外还有很多保镖, 只是温姨和诺拉都还在庄园里看家。 夜晚别墅的管家小姐姐先让她去试妆,说是明天起得早,要先试试定制的礼服和妆容是否合适,需不需要多余的修改。 裙子很单薄,就跟夏天的一样,无袖v领, u型露背,腰身背后配了个可爱的缎面蝴蝶结,再加上露肤度并不高, 整体有了少女的俏皮可爱,搭有一件羊绒的白色大衣和简单的披肩。 “室内暖气很充足,我也不知道您体感会偏冷还是偏热,备了披肩和大衣,明天您可以自己更换。”设计师道。 “好。”人还没去,江白就开始小小地紧张起来,她社恐。 介于江白看着性格腼腆,状造老师只是给她卷了长发,这样能遮住后背。虽然她觉得小姑娘的肩颈漂亮,也许露出来会更好看。 折腾了一小时,江白卸了妆,屁股麻麻地躺到床上去。 她脑子里默念一套心法,祁聿叫人她叫人,祁聿不叫她不叫,祁聿让说话她说话,祁聿去哪她去哪…… 念着念着,就睡着了。 次日六点就被叫起来了,江白吃完饭被拉去化妆的时候,徐彦一脸起床气出现在餐桌上。 “起这么早,让不让小朋友长身体了。”他睁开一只眼睛。 江白也无精打采,脑子还没情绪,自然没理会徐彦的打趣。 随后徐彦去收拾一下,别墅门口停了两辆车,一辆私家车、一辆商务车。 祁聿今天换了一身低奢的黑色西装,衬衣、马甲、外套每一层都是光泽感不同的面料,西装的余量做得很好,看起来完全不会让轮椅上的人感觉到不适。 他比往日多了几分温和以外的气质,威严。如果江白知道那是因为他疲于应付祁家而有的攻击性,就不会觉得是衣服的作用了。 路程上是最耗时间的,从黄叔开车出门大概一小多时才抵达祁家园林,仅仅是园林,这还没到祁家大宅。 大宅的管家戴着白手套,他上来打了声招呼:“二少,欢迎回来。” 祁聿微微颔首,管家刚想上来推行,徐彦接手了,笑着一张脸:“我来就行,你还有这么多事,去忙吧。” 江白慢吞吞从车上下来,她拢了拢身上的大衣,即使这样,在户外还是很冷,跟着祁聿进门后突然就觉得好了很多,她看向周围中式的一砖一瓦,这里也不是全封闭的空间,居然能做到室外恒温。 祁家老宅是纯中式园林,造景的面积广阔到难以估算价值,住宅大致是四合院别墅,占地面积1500平米。 江白跟着祁聿穿过一个户外环廊到了下沉庭院,前面有一扇金丝楠木大门,旁边镂空工艺的窗棂能看到里面人影攒动,大概就是招待客人的中庭客厅了。 里面空间比她想的更宽阔,周围摆放着冷食,十几个人热热闹闹聊着家常,唯一坐在主位的老人头发花白,但精神抖擞,周围是与祁聿同龄的小辈围着。 “哟,一年不着屋,除夕你也是愿意舍得回来看老爷子我了。”老人看向祁聿,语气亲切熟稔。 周围人看见祁聿露面早就静悄悄站在客厅一边,老少都看着他和他身边伫立的女孩。 祁聿总算是露出一点笑容:“是孙子不肖。爷爷,除夕安康。” 他朝江白招招手:“这是江白,我养妹,本来照着我的想法该带她先去见见外公,才算体统,不过她笨拙,还不熟悉法语,我想着往后几十年不可能让她连家里人都不认识,所以还是想着带她来认认人。” 祁老爷子早听他提了这事,也不算意外,朝小孩招招手:“小白,来让爷爷看看。” “爷爷好,祝您除夕安康。”她照葫芦画瓢。 老人家慈爱地看着她,朝祁聿道:“水灵灵的小姑娘,别的不说,跟你母亲还是有几分相似的,难怪你跟我说是缘分。” 老爷子是主人家,最后自然由他这个长辈为江白介绍了在座的亲戚。 祁家人口也不少,老爷子两子两女,祁聿的父亲排行第三,还没有回来,剩下在场的是祁聿的大姑妈、二伯和小姑以及他们的孩子。小姑的丈夫是军人,已经牺牲,所以平日小姑一家跟着老爷子老太太住,而老太太年近九十,身体不好,还在后院楼上休息。 祁聿小姑看着还颇为年轻,穿着一身月色旗袍,披着流苏披肩,手腕上是满色的翡翠圆镯,双耳配着辣阳绿的翡翠耳坠,她女儿也有二十多岁了,穿着一身高定的修身长裙,配着祖母绿耳坠,长得明丽娇艳,一看就是富家出身的小姐。 江白总觉得打量她最频繁的就是这对母女。 “哥!”一声清脆的少年音响起,祁星惊喜地扑向祁聿。 “你终于回来了!” 祁聿无奈拍了拍他后背:“往来都是长辈,小心撞到人。” “这不是只撞到你了嘛。”他撒娇道。 “这是我弟弟祁星,跟你同龄,之前跟你提过;这是江白,她比你大三个月,你该叫声姐姐。”祁聿简单为两人做了介绍。 “你好,星星,叫姐姐不至于,你可以叫我小白。”江白打量着面前的少年,他可能有一米七四,比江白略高一些,眼睛里像是真有星星,颊色浮红,唇色很浅。 祁聿说他有先天性心脏病,祁星就刚跑过来那一会儿,面颊就红了许多,确实有些病色。 “你好呀白白,你比我想象的漂亮很多,都怪哥不给我发照片。”他沿用了江白的方式称呼她,以往这个称呼只有奶奶用,江白还错愕了一下。 “离家宴还早,你们这些小辈凑在这陪我没意思,自己随便转转吧。祁聿啊,你过来,我有话同你说。”老爷子略显疲态,单朝祁聿招招手。 江白跟着祁星走,远远回头看了眼,老爷子的手放在祁聿的腿上,似乎在询问他的情况。 “在担心我哥吗?别想了,爷爷是最疼他的。”祁星在她眼前挥挥手。 “没有,我在想他的腿会不会不舒服,这里太潮了。”周围到处都是假山水池,隐隐还会有雾气,能在冬日养活锦鲤,大概这水温是加热了的,但是这样空气中的水汽也会更多。 祁星倒是没想到,他看了眼腕上的运动手表:“35%湿度。这屋里都是恒温恒湿的,北方的冬日要干燥很多,这点应该还比不上南方的平均湿度。” 35%,确实不算高,南方平均都有50%的湿度。 “你和哥哥今晚在这里留宿吗?”祁星询问她。 “我不知道他怎么安排,但是明日我就要走了,应该是不留宿了。” “去哪?”祁星好奇道。 “我在江青市的家中还有奶奶,我答应了春节回去看她。” “江青?我知道那个地方,是不是有一座很灵验的龍应寺庙。” “是的,”江白有点惊喜他知道这个地方,“你来过?” “没有,家里人为我祈福时去过,我不能出远门,平日也是在网上了解到的,”祁星饶有兴致看着她,“订机票了吗?” “还没有,没决定好时间。” “那我劝你先别订了,估计是走不了了,现在走或许还来得及。” “为……”她话未说完,就被一个女声打断。 “小星,我好久没看见你出来了,”一位穿着旗袍的年轻女性走到回廊中间,“你旁边这位妹妹是?” 祁星介绍道:“这位是我哥的未婚妻,林芸;这位是我养姐,江白,我哥哥今日带她回来认认人。” 林芸扫视江白一眼,不是祁家人,估计也不是多重要的人,但她面上不显,仍旧是亲切打招呼。 “你好,生得真标致,既然你是祁聿的妹妹,叫我嫂嫂就行。” 江白刚要开口,祁星眉头微皱,背后戳了一下她。江白余光看他,祁星又戳了一下,明显不赞同的神情。 逾白 第19节 “林姐姐你好,你和哥哥还没有结婚,我这样称呼有点冒昧了。”江白僵着肩膀,也不知道祁星是不是这个意思。 林芸并不责怪,只是轻声细语对他们俩说:“我先去跟阿聿打声招呼。” 林芸走后,祁星立马对她比了个大拇指:“反应挺快,别让她占了便宜,这女人配不上我哥。我年年看她不舒服,今年是最不舒服的一年。” “怎么了?”江白满脑谜团。 “没事,她不重要,过了今年应该也没什么关系了。”祁星漫不经心道。 江白心存疑惑,但是祁家的关系太复杂,一个人接一个人出现,她如果都问一遍缘由,只怕这大宅的八卦一天听不完。 第20章 除夕 压迫感 室内待久了, 热气上来,江白脱了外套,佣人给她挂在了餐厅后面的檀木柜子里。 据说祁聿的父亲和祁承中午都不回来了, 老爷子便说早点开宴。江白跟着祁星回到席间, 他带着江白坐在了次席,说白了就是小孩那桌,席面有些许的差别, 多了很多糕点。 小姑和她的女儿陈玉也坐在这桌上, 陈玉看了眼江白,意有所指:“之前也不见表哥这么闲啊,连自己的婚事都没工夫操心,没想到现在养着小猫小马还不够, 还收了个……” 小姑看似阻拦实则帮忙:“陈玉,食不言不懂吗?” 祁星掰了个帝王蟹腿, 放在江白碗里, 他慢条斯理擦干净手:“那你比起我哥确实太闲了,二十几的老姑娘吃家里的、住家里的,也没见有个正经事业。” “祁星你嘴巴——”陈玉声音大了一点, 就被她母亲按下。 “你外公还在和你大哥哥们聊事情,你那么大声要把屋顶掀翻,让他们笑你吗?” 江白从头到尾没有吭声,她实在不擅长交际,不过心里也对母女俩有了底,大概是不喜欢她的。江白尝了尝祁星夹来的蟹腿, 虽然心里想着好鲜甜但也只是安安静静咀嚼。 祁聿和林芸挨着落座的,两人就在老爷子身边,江白抬头正好能看到他们。 他胃口一向不好, 席间大多数时间在跟老爷子和长辈聊天,偶尔夹了点清淡的菜,也没动几次筷子。林芸就忙着给他剥虾剥蟹,细声软语劝他多吃一点,两人看着十分和睦。老爷子中气足,满桌人都能清晰听到他调侃两人的话语。 “你们小年轻真是这不急、那不急,老头子我看着都要急死了。” “我和阿聿相处这么久,其实心里早把各位长辈视作家中的亲人了,急不急的也不妨碍我孝敬爷爷。”林芸端起酒敬了祁老爷子一杯。 陈玉冲母亲小声道:“年年都说这婚事有变数,二表哥出了这档子事也没人拆了他俩啊。” 小姑冲陈玉拧眉教训道:“说什么呢,咒你二表哥不好?在外面说的话也不经脑子过。” 江白看着对面被大家夸着郎才女貌的两人,突然有点小小的失落。 在南城时她对祁聿的痛苦无法视若不见,她对祁聿日益增长的同理心让她早已忘记贺舠的忠告,江白想向这个“哥哥”再靠近一点,她甚至渴望着孤寂的人生里能有真正的“哥哥”。 而到了京津却发现对方还有如此多亲密无间的人,身体孱弱备受他挂念的弟弟、体贴温柔的未婚妻,她完全是这场宴会的局外人,有她无她都一样,江白好像又变成了那个失去父母独自在房间流泪的女孩。 但这样的想法太狭隘,像是一种嫉妒,江白闷在自己心里。 长辈未离席,晚辈也不能。老爷子还在席上坐着,所以江白就在旁边安安静静听这些上层社会的女士聊天,投资的公司赔了多少、创始人之间的恩怨瓜葛、最近拍卖到的首饰,再到家中小辈的感情学业。 江白看到替他们开门的那位管家面色凝重地走到老爷子身边,他声音不轻不重:“我去看老太太,似乎时间不多了,吃不下说不出,要不让到场的孩子们都去见见老太太最后一面。” 有家庭医生在场,要是还有得挽救,管家也不会说出这么严重的话,老爷子叹了口气:“都去吧。” 四周一片沉寂,所有人纷纷站起身来。出乎意料的是所有人的表情除了严肃没有任何别的情绪,严肃到甚至有点冷漠,不像是面对一位至亲的离世。但宴前所有亲属聚在一起时,看着是那样的家庭和睦。 江白走到祁聿身边,轻轻叫了一声:“哥哥,我去吗……” “去看一眼,然后我让小星带你回房间休息。” 祁星朝祁聿点了下头,带着江白跟上大伙的脚步。 祁老太太如今九十高龄,一生没有得过大病,身体微末时也没有遭受病痛折磨,除夕离世,在祁家人眼中也算是一种寿终正寝。只是传统有“新年不丧”的习俗,这个年可能要过得复杂些。 江白站在很远的地方,只是从缝隙中看到了一张枯黄的脸,微微张着的嘴巴,老太太一下都没动过,可能已经没有意识了。毕竟对江白来说这是个陌生人,还是个陌生的“死人”,她看着不舒服,缩到靠近门外的角落。 祁星余光瞥见她的神色,带着她出门:“走吧,他们要送奶奶去医院了,你在这儿等我一下,我有事先跟我哥说一声。” 一群人都凑在这里,不要太混乱,因为祁聿坐着轮椅不方便,所以一直都远离人群,在庭中的凉亭坐着。 祁星翻出手机,打开相册,递到了祁聿面前。 照片很模糊,是一个男人半脱裤子压着一个女人的场面,图片里十分裸露。他们是在餐桌前,照片正对着的是男人的屁股沟,而且是从上至下的俯拍,所以看不清两个人的脸。 祁聿看着照片里女人被压在餐桌上的手,她中指处有一枚婚戒,5.03克的环状钻石戒指。 他顿时心下了然,是他父亲跟林芸。 “照片哪弄来的?” “闲的没事从祁承的电脑爬虫出来的,他还不知道,”祁星收好手机,“今天中午奶奶去世,下午父亲和祁承就该回来了,我担心祁承用这件事做文章,刺激你或者爷爷,所以提前跟你说一声,有个准备。” 祁聿神色如常,对着弟弟点了点头:“照片收着吧,我心里有数。照顾好小白,我今天没空回来了。” “你去忙吧,我带着她回去了,哥。” * 果然如祁星预告的,她不早点走春节就没法回江青了。祁星带着她回去休息,江白临走前看了眼祁聿,一片混乱,他估计也抽不出时间安排她。 想到祁星的提醒,江白问他:“你怎么知道明天我走不了了,你猜到你奶奶今天不行了?” 祁星抿抿唇:“这我没猜到,昨天下午奶奶还是能进食的。我原本想的是另一件事,不过应该不会发生了。” “回不去,你不会哭鼻子吧?”祁星回过头看她,他脸颊的酒窝随着笑容渐隐渐显。 江白摇头:“我跟奶奶说一声就好了,晚几天回去也没关系。” 祁星带她去了自己的房间,侧院整个一楼都是祁星的,因为爬楼梯对他心脏负荷大,所以卧室、书房、多功能大厅都放在了一层设计里。 祁星的书房跟他哥哥一样,塞满了书,不过他的凌乱许多,书桌上摆着乐高、地球仪、天文物理书,外面那个阳台上放着一台精密的望远镜,有一些长得很奇怪的灯,可能是自己的手工,书下面压着的演算稿。 他的卧室是半开放的,与客厅隔着一道山水屏风,江白一眼看到了他房间里精密的吸氧设备、aed和瓶瓶罐罐的药物。 祁星放了两杯花茶在多功能客厅中间的茶几上。 “随意坐,这里有热茶。” “你一直都没有出过门吗?” “我读书学习一直都在家里,哥哥给我请的家教老师,学什么也很随性,全看我兴趣。” “这些书看着好难,你居然能看懂,好厉害。” “是吗?不过我跟外界脱节很久了,有时间专心学习。”听到江白的夸赞,他眼睛亮了起来,略微有一些骄傲,不过转头又像少年一样害羞谦逊起来。 江白感受到他的情绪,直接转移话题:“哥哥他们大概多久会回来?” “晚饭前,不过在这之前我爸和我大哥回来了。”祁星看着手机上的信息,挑眉深深叹了口气。 江白跟着祁星出门,她头一次见祁常隆,这个人跟祁聿五官有相似之处,但是气场更加强大严肃,祁星向父亲和大哥作了介绍。 祁常隆当没有江白这个人存在,连个眼神都没有给,更别说打招呼。 江白就这样站在祁星身后,反倒是祁承听见她那声叔叔好,脚步顿了一下,冲祁常隆道:“爸,您先去医院吧,我留在家里安排好晚饭,免得回来各位长辈都没口热饭,顺便照顾他们。” “你好,我是祁承,你叫什么名字?”待祁常隆颔首离开后,祁承微微躬身朝江白伸出右手。 江白没握,他就那样举着手,偏褐色的瞳孔直直地凝视着她,犹如狮子锁定猎物时的眼睛。 迫于被凝视的不舒服感,江白终于伸出手去,交握那一刻她感受到了男人厚重的茧和指腹粗糙的纹路,就好像是长期与某种器械工作。 “我叫江白。” “没有改姓?”他挑起一边眉毛,这算哪门子妹妹。 “没有,这是我的出处。” 江白很直观地感受到了这个成年男人的压迫感。他看着年近三十,身高可能有一米九,明明是一张偏严肃的面孔,却偏偏总是呈着虚假的笑,让人不寒而栗。 这就是贺舠口中那个可能沾着亲人血迹的危险人物。 对方松开了她的手,直起身,双手插进西装裤兜里。 “跟着祁聿没吃苦吧?” 为什么会吃苦,江白细想反应过来这不是一句问候,或许是一种警告。 祁星拽住江白的手腕往身后带,他上前一步与祁承对视:“哥哥收养江姐姐是为了给外祖父外祖母尽孝,这次只是来认个亲戚,她说了不改姓,也不算真正的是祁家人。大哥你这么久没回来,倒是关心外人,也没见你问我身体好不好。” “你这身体我还不清楚,”祁承的目光至始至终不曾从江白身上挪开,他扫过她锁骨下钻镶玉的白冰翡翠玉佛挂坠,“不过祁聿待这位妹妹倒是用心,小星你就不吃醋你哥哥有了更疼的人……” “都是一家人,哪有偏心的说法。大哥不是要安排晚宴吗?现在厨房的菜单还没有换,大鱼大肉的让奶奶在天上看见多不舒服,你还是先去忙吧,我们就承你的福去偷闲了。”祁星懒得与他多费口舌,左右在这个人嘴上不可能出现好话。 江白跟着祁星一块离开,直到完全远离祁承的视野,她松开手心,全是暗暗捏着的汗。 第21章 婚事 失落 夜晚的家宴大半换成了素菜, 有几分斋饭的味道,不过味道仍旧不差。 用完晚宴,徐彦突然找到她:“祁先生让我送你去机场的酒店, 他今天忙回不来了, 为你定了明早八点的飞机,大概十点半落地江青,你还能赶上家里的午饭。” 祁星有些惊诧:“这么晚还要走, 不在这里歇一晚吗?” 江白想到祁老太太刚刚离世的事, 问道:“今天这么多事情,我直接走了这样好吗?” 徐彦拍拍她的肩:“他知道你思乡心切,说不能让你白期待一场,特意让我跑回来接你。祁家有什么事他能处理好, 不用想太多。” 江白心中涌出一股暖流,没想到祁聿会在这种时刻还替她安排, 她心中涌起一丝回家的窃喜, 面上却按捺着笑容朝祁星道别:“星星,谢谢你今天照顾我,下次再见。” 他鼓着嘴巴, 有些不舍:“好吧,下次再见,你要来看我哦。” 佣人从衣橱中拿出江白的大衣,她将衣服披在身上,最后冲祁星挥了挥手。 少年就望着她的身影,嘴巴张了张。 今天的晚饭用得很晚, 老宅到酒店的距离也不近,至少他们要横穿整个京津的一环路,江白看着内环高速外亮起的灯火, 她转过头问徐彦:“你走了,哥哥方便吗?” 其实她想说的是祁聿安全吗,但在他们眼里她好像不该知道这么多。 江白一想起祁承这个人就觉得内心惶惶不安,他对她展示出来的恶意是毫不掩盖的,因为她渺小、脆弱、稚嫩,祁星替她维护,祁承也没有收敛。 她猜不到祁承会对祁聿做什么,但总觉得祁聿身边有个亲近的人,才能帮到他。 “祁家人不少,我走了也没人会忽视他的。”徐彦回道。 到了酒店,黄叔开车回去了,徐彦开了两间房,把江白的行李放在她房间的中厅里。 逾白 第20节 “房卡拿好,不要给陌生人开门,晚上出门要到隔壁告诉我,记住了吗?”徐彦叮嘱小朋友,“明天我给你办好托运就回去了,落地到家记得给我们报平安。” “对了,行李箱里装了给你奶奶的特产,祁先生让我准备的。” 江白点头。 明明江白够乖,徐彦心中还是疑神疑鬼,就像是送自己未成年妹妹第一次坐飞机,总怕她明天出什么事走丢了。他内心暗暗决定还是办个未成年儿童托管,让乘务盯着心里才踏实。 次日,江白落地江青市,时隔两月呼吸到山城的空气,她竟然有些近乡情怯。 为了赶上大年的第一顿午饭,江白打了个车到家。 每逢过年奶奶白天是习惯不关门的,因为亲戚众多,大家不总是在一个时间点上门。江白隔着门缝就已经闻到了独属于江青菜系的油烟味,还有大家热闹嘈杂的声音。 她悄悄推开门,姑妈正在厨房翻炒着年菜。 “姑妈!” “哎哟,你个姑娘,吓死我了!”姑妈手一抖,差点把菜颠出勺子。 江白走进客厅,一眼就看到了颤巍巍站起来的老人,她头发真的是全白完了,江白瞬间有点想哭。 “奶奶……” “哎哟我的漂亮姑娘,终于回家了。”奶奶抱住她。 她有些浑浊的眼珠细细地看着江白,手指抚过孙女的鬓发:“越来越漂亮了,白白长成了大人。” 江白努力憋住眼睛里的泪水,笑着说:“本来也不是小孩子了。” “我的意思是别人家也把你养得好,是真心待你的。” 江白是真没忍住,眼尾落了滴泪:“我过得很好,不用担心我。” “知道你要回来,我叫你姑妈特地做了你喜欢的菜。”她牵着江白坐下。 姑妈终于炒完了菜,摘下围裙走出厨房:“刚她吓我一跳,差点把菜颠出去。” 除了二姑妈、三姑妈,现在来了的还有四伯和四伯母,家里算是凑齐了一半的人,而剩下姗姗来迟的都是江白不想见的人,江诚明和叶涓,江钧珸因为留学过年没有回来。 江诚明带着礼和水果来的,夫妇俩看到江白的时候脸都僵了一下,甚至没有招呼她,就把目光移开了。 “妈,这是保健品,吃了补钙,你现在这个年纪要小心腿骨。” “还是大哥大嫂最孝顺,虽然不常回家,但年年都带这么多礼物回来,心里一直惦记着妈吧。”四伯、四伯母捧场道。 江白突然想起自己行李箱的东西,她没带几件衣服,但是祁聿给她备了礼物,说是逢年过节对长辈的礼节。大概是祁家多方面的束缚和礼节,他在这些方面上总是心细如发,替江白考虑甚多。 江白打开行李箱,把几大件礼盒递给了奶奶:“奶奶,这是祁哥哥让我带回来的,一些南城京津的特产。他说我不在您膝下尽孝,过年一定要备份心意回来。” 奶奶很给面子拆开了:“哟,还有这惊喜呀!我还没去过那么远的地方,不知道那里都产些什么,让奶奶看看。” “南城最出名的就是咖啡豆,不过您这个年纪喝了更睡不着了,我就没想着买这些。”江诚明自以为是介绍。 “咦,”奶奶拆开一个古朴的小方盒,“这是什么品种的玉呀?” 奶奶老花眼看不清字,旁边的二姑妈接过来看了一眼盒子上雕刻的小字:“羊脂玉的平安无事牌挂坠。” “这个品质要好几万吧……”四伯母惊叹道,她最喜欢买点首饰,对翡翠和和田玉都颇有研究。 同样说特产,江诚明指的是普通常见的咖啡豆,祁聿送的却是上乘的玉石,拿出来一比较,显得他在南城这些年也没什么见识,江诚明脸顿时就黑了。 江白也没想到是玉,下面还有一个藏蓝色的中国风礼盒,表面流光溢彩,看起来也不像是吃的。 奶奶知道包裹的都是贵重物件后明显小心很多,稳稳当当地从礼盒中取出那个厚实的布艺口袋,她拆开一看顿时惊了,满绿的翡翠佛手串,每一颗绿珠子都浑圆饱满,就算是不懂玉的人也能知道这佛手串的昂贵。 “白白啊,这礼物太贵重了,我不能收,你年后带回去,就说心意我已经看到了。” 四伯母悄悄拍了张照片一搜,网上居然搜不出同款的物件,当她看到一个拍卖网站上相同成色珠串的拍卖价,一瞬间瞪大了眼睛,个、十、百、千、万、十万、百万…… 江白事先也不知道这里面是翡翠,现在都带回来了,面对奶奶的拒绝她一时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做,她直觉自己就这么带回去也是不妥当的,但想不理由。 她摸向脖颈间的白冰翡翠佛公,她之前只知道绿的是翡翠,却不知道翡翠也有像玻璃一样白净的品类。这是除夕时祁聿送给她的,说是给小孩子的新年礼物,当天早上化妆的时候设计师说这件翡翠奢华又漂亮,配她的裙子,她才意识到这根项链有多么昂贵。 她想还给祁聿,祁聿却说:“别摘,玉佛保平安。” 他送来朴素实在的愿景,江白便收下了,那一刻她至少认定祁聿的祝福是真心的,不再多想贺舠的警告。 江白想自己没有权利替谁拒绝,但同样没有权利归还他的心意,她将珠串放进老太太手心里,脑子拐了个弯儿:“哥哥知道江青这边佛教文化浓郁,特意准备的,您不要拂了他的好意,他是希望我们一家人余生平平安安。” “您不是也相信传承的东西会有几分灵性吗?去年波折太多,就留着让它庇佑我们江家。” 四伯母眼睛闪烁,嘴角止不住上扬:“小白这话说的多好听啊,您就留着。” “既然这样,我也备份回礼,到时候你替我带去。”奶奶拍拍江白的手背。 叶涓面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过年叫小辈出了风头,她来吃这顿饭就像是上赶着找屎吃。 因为一家人还要一起吃饭,奶奶看着局促的江诚明和叶涓也没有提起什么不堪的事,只是让大家都高高兴兴地上桌。 晚饭后所有人都留在客厅看看电视、聊聊家常,只有江诚明和叶涓心如火烧实在呆不下去,迫切得早早告辞,奶奶摆摆手同意,顺口让江白下去送送他们俩。 有些话在一家人面前没有空隙说,私底下就能问得清清楚楚。 江白将两人送进电梯,她声音平和,面上却是多了几分冷冽:“大伯母,年前我就跟奶奶说过不会再借你们家一分钱,到现在你都没有把钱打回原有的卡上,如果你再拖,我就不止要求你还本金,还要跟你算算利息了。” “那是老太太借我儿子读书的,她都说了三个月,现在还差两个月!” 声音回荡在电梯里简直刺耳。 “奶奶心善,替我要钱她左右为难不好做,我当然不会去找她要。但是白字黑字写过借据,转账流水清清楚楚,我可以随便找个律师要回本金和利息,上了江青人民法庭,你们在我姑妈伯伯面前还能有脸吗?”江白早在南城领会了叶涓的厚脸皮,这下也是捏着他俩的七寸。 江诚明听到这话,肘了一下叶涓:“什么时候的事,卡里又不是没钱,你怎么不早点办好?” 叶涓瞪着江诚明欲言又止,最后碍于没多少的文化不知道江白话中真假,憋闷出一句:“年后银行上班了就给你转回去。” “那我就不送了,两位好走!” 江白霎时露出个大大的笑脸,一侧脸颊的酒窝浅浅显现出来。 奶奶还给她留着过去的房间,前几天除了尘,特地给江白铺了新床单。 江青的冬天有点冷,但又不到下雪的程度,所以市民都不装暖气。她冬天最喜欢的就是穿着睡衣不出门,足够暖和,但是不用里一层外一层那么臃肿,然后靠着奶奶一起看电视。 陡然回到过去的状态,她很快就昏昏欲睡,亲戚们还在外面看电视,她回到自己房间伴着节目声睡了个午觉。 沉睡中,她做了个噩梦。 梦到天地旋转,她在爸妈大车后面的休息仓,里面一片昏暗,前面的驾驶座被挤压得不成形,完全看不到车舱外面的情况。江白立刻意识到了这是爸妈车祸现场,她哭着想要推开挤压的座椅,可惜分毫未动,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妈妈!爸爸!” “有人吗!救命——” 有液体一滴一滴落在她脸上,她意识到什么,伸手穿过正副驾驶的中间,试图去推前面的人。 江白确实碰到了软软的肢体,她疯狂摇着对方,想要喊醒父母。 又是一阵猛烈的碰击声,这次侧边车窗透出一丝光,江白从昏眩中清醒过来后看到坐椅的缝隙里垂下来一个脑袋,她掀开对方的头发,是熟悉又令她惊恐的面孔——祁聿。 他两眼紧闭,已经死了。 江白猛地睁开眼,强烈的心悸还没有缓过来,她抹了下脸,头上是冷汗,眼尾是未干的泪水。她回想梦中席卷而来的害怕和孤独感,久久没有回神。好像不知不觉里,祁聿真的变成了她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亲人。 江白打开手机微信,才想起自己忘了给祁聿和徐彦报平安,她已经落地半天了。 她怀揣着一丝私心,给祁聿打了电话。 “喂?” “哥哥……” “到家了?” “嗯,已经到家很久了,我下飞机忘记给你说了。你们那边怎么样了?” “给老太太轮流守灵,初四后办葬礼,会有人来吊唁,大概还要耽搁很久,你可以在江青多呆一段时间。” 江白大着胆子问:“京津有没有什么守孝的习俗,就是不能子孙结婚之类的?” “没有,现在又不是封建时代了。”祁聿对她的发问感到好笑。 “那你今年会和那个林姐姐结婚吗?”她的声音立刻失落下来。 祁聿抬眸看了一眼,当事人林芸就坐在他旁边,但平时江白不会问出这种问题,他隐秘地察觉到对方的不安:“你怎么了?” “我今天下午梦到出了车祸,我以为车里是我爸妈,拼命救人,却发现是你,而且你已经没气了,把我吓醒了,我就想给你打电话。” 话筒里的声音听起来软乎乎的,确实像刚睡醒,祁聿敏锐地从江白委婉的话语里感受到她对自己的牵绊。 “梦都是相反的,我现在很安全。但是,你为什么问我结不结婚?” 江白沉默了一下,说:“如果你结婚了,会有妻子照顾你,你的外公肯定也会把她当亲孙女看待,我其实不明白自己的意义在哪里。你对我很重要,但是……” 我对你来说,好像并不存在重要的价值。 “小白,很多关系并不像你想象的那么牢靠,虽然有些人名义上与我有关系,但其实缘分和情感早已经浅薄地像一张纸,你不用和别人比较。你想要知道自己重不重要,为什么不直接问我?”祁聿的声音平和浅淡。 江白抠着乳胶枕头的孔洞,低声道:“好像……很矫情,问不出口。”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我之前说过我不会有后代,指的是我以后不会结婚,这样明白了吗?” “噢——”江白埋进被子里,莫名有一丝窃喜。 祁聿挂了电话,在旁边听着的林芸面色越来越差。 “阿聿,你早就这么决定了,却一点都不给我心理准备?”她紧紧捏着手心的订婚戒指。 半个小时前,林芸坐在他旁边问起结婚的事来。 “我们都订婚四年了,爷爷年年都盼着我们的喜事,你不考虑一下吗?” 祁聿目光淡淡,看着灵堂:“医生说过复健对我已经是极小概率的事情,这样你还不换个人选?” 林芸纤手覆上他手背:“你出事的时候我就说过我不在意,如果结婚了我还能照顾你,想要孩子试管也能成功,为什么你总是冷冰冰拒绝我?” 祁聿看了她两秒,对着她的深情有些想发笑。林芸对祁家人确实不忌口,他父亲已经年近55岁,她还是不介意,更遑论他只是双腿残疾,行事不便。不过他对这人倒是没什么情感,因此心里也没什么波动。 祁聿抽出手来,摘下中指的婚戒放在她手心:“长辈灵前不适合说这些。林芸,早日换个人选,别浪费时间在我身上,祁家也不是什么好归宿。” 她柔和的面孔上浮上了悲伤和不可置信,两条细细的眉毛往中间高蹙,而这时江白打了一通电话来。 林芸听着祁聿旁若无人地打完那通电话,才明白自己在祁聿心里竟然还没有一个收养来的小姑娘重要,心中不禁冷笑自己四年光阴真是喂了无情人。 “你不接受我,也不接受别人,你让爷爷知道了怎么想?”林芸看着手里的戒指,已经心灰意冷,她眼眶湿润,手不着痕迹地覆上小肚子,脑子里想不到别的退路。 祁聿看了眼林芸,她一副天塌了的表情,明明当初订婚都只是长辈之命,这四年间两人甚至少有见面,也不知道她哪来的“情深意重”。 逾白 第21节 “那是我的事。” -----------------------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性启蒙 aftercare 假期的时间消磨很快, 转眼到了开学的日子。 江白揉着自己的眼睛,还有些不太适应这么早起的日子,她穿上制服两步下楼, 一边吃着烤面包片, 一边用小锅给诺拉煮基围虾。 可能是寒假太久没见,最近这小家伙黏上她了,晚上跟着她上楼, 溜进她卧室, 不客气地跳上江白的床。一日复一日,江白也习惯了,睡觉前给它擦了脚才让诺拉上床。 久而久之,它的作息逐渐跟江白同步, 她今天早上起床的闹铃把它弄醒了,现在饿着等早饭。 时间没多少了, 江白忍着烫捻着兰花指给虾剥壳, 诺拉就坐在她脚边,仰着头巴巴望着,大尾巴左右扫。 “吃吧吃吧, 我走了。”江白把猫饭碗给她放地上,匆匆洗了个手背上包坐上车。 开学日是学校最热闹的一天,和同学许久不见,大家在路上都在唠嗑。贺舠还是那个最早来班上的人,江白放下书包跟他打了个招呼。 “过年怎么样?” “不错,你呢?” “跟以前一样。” 陆陆续续墨子文、曲蔚、陈可雨也来了。 这学期他们三个都准备申请学校了, 所以他们选的课程多数是竞赛类,一边学、一边出国参加比赛,除此之外还要备考sat刷分。 而贺舠就比较轻松了, 他的高中成绩申请任何一所学校都不算太难,所以剩下的课程都是以兴趣为主。 “呜呜呜呜小白,这个学期我们很难相见了……”墨子文有点伤心地抱着她。 江白点点头,没有办法,她的基础课程虽然寒假补了很多回来,但在学校这边的成绩和学分都惨不忍睹,需要挽救一下,至于课外活动或者夏校,至少要六月份才会考虑了。 “没事的,我可以跟你们一起考sat,大课见。” “好吧,大课见。”墨子文像袋熊一样抱着她。 第一天报道并不会有课程,主要是去领一下教材和课程表,然后可以跟新老师见一面聊聊天,剩下就是自由活动。 他们领完书没有事,在教室拼了个大桌子一起玩“你有我没有”的扳手指游戏,率先扳完五根手指的人吃一块芥末饼干,馊主意是墨子文提的。 虽然幼稚,但只要是在学校玩就是充满快乐的。 第一个人是江白,墨子文主要是觉得她单纯搞不过别人,所以率先提议让不懂规则的女士来开头,大家都一致同意了。 “嗯,我没有谈过恋爱。”江白头脑中出现的第一条就是这个,因为她知道陈可雨、曲蔚和墨子文一定输了。 果不其然,三个人齐刷刷让出一根手指。 下一个是曲蔚,他舔了下小虎牙:“这么搞我们三?那我就说了,我谈过恋爱。” 贺舠和江白败下阵来,一报还一报,这下很公平了。 陈可雨思考了一下:“我能潜泳下15米深度。” 除了曲蔚,全都按下手指来,江白甚至连游泳都不会。 墨子文看着自己仅剩的三根手指,瞟了眼贺舠,总得有人死在她前面才行,但绝对不能让闺蜜牺牲。 “我没搞过暗恋。” 贺舠、曲蔚和陈可雨三个人齐刷刷朝她甩眼刀。 “你俩也跟着瞪我干嘛?”墨子文无辜地睁大眼睛,在她的注视下陈可雨和曲蔚也齐齐按下一根手指。 墨子文思考了一下,撑着上身爬上桌子,像个幽暗的鬼一样巡视陈可雨和曲蔚,她眯着眼睛道:“你俩咋干啥都一起呢?谈过恋爱、都会潜水、都搞暗恋,怎么这么不对劲呢?” 江白拉住墨子文:“咳……点点,他们就快输了,再接再厉啊!” 贺舠轻笑了下:“我和在座的某一个人是邻居。” 除了江白大家齐齐败下阵来,这下也不用猜是谁了。 “我去,你们居然是邻居!” “你之前咋没说过?” “这有什么好说的吗?”贺舠摸摸鼻子。 “那可多了,你们是不是之前就认识,青梅竹马?” “没有没有……”贺舠连忙制止他们胡猜乱想。 最后曲蔚和陈可雨双双输了,两个人被迫吃芥末饼干。墨子文悄悄打开一块饼干,拿着寿司店里薅来的芥末加料塞进去,这才递给了曲蔚,无知无觉的某人辣得呛了十五分钟,两眼泪花,手背上的青筋暴起,狂垂书桌。 高二下其实是很多国际生分别的时间,墨子文想到未来的小离别有点难过,但是学业为重,也没有办法,她拿出一张地图标注他们想要申请的学校,说以后要去蹭百家宴。 “小白,大家都想好了,你还没想好目标院校吗?” 江白撑着脸:“其实我连学什么专业都没想好。” “为什么?”墨子文不理解,一般来说不是喜欢什么学什么吗? “我之前都是应试教育,大家都只追求总成绩,但是你要我从这些学科里面找出我喜欢的方向,我其实想不出来。而且大学的专业太多了,有很多专业我都不了解。” “要不回去参考一下家长的意见?”墨子文提议道。 江白思考了一下,好像也是,祁聿是留学回来的人,她还没问过对方的想法。 不过今天是问不到了,因为这个学期墨子文和陈可雨都要随带队老师出国参加学术竞赛,所以后面鲜少有相见的日子,今天没课,墨子文就让她留在她们宿舍一起睡。 江白在校规和友情中间纠结了一下,毅然选择了友情。 国际学校的宿舍费用相比学费来说,十分平常,但装置却很豪华。两人一间宿舍,配置有独立卫浴、干湿分离,都是一米五的单人床,还有大衣柜、共享书桌和懒人沙发,与酒店几乎别无二致。 宿舍阿姨不查寝,回宿舍的学生刷脸打卡,不缺席就行了。 阿姨不认得人,江白背着自己的书包鬼鬼祟祟跟在墨子文后面溜了进去,成功躲避阿姨视野后三个人像小老鼠一样相视一笑。 把陈可雨和墨子文的床拼在一起,三个人就有了三米的大通铺平躺,再加上她俩常年住校,衣柜里备着很多被子衣服,墨子文翻了翻,又给江白找出一条被子。 墨子文的衣柜上挂着很多可爱的痛包和娃娃,陈可雨的就很干净了,整整齐齐,像是有强迫症。而书桌上被墨子文堆满了化妆品和各种美瞳、美甲,陈可雨则摆着香薰和资料书,两个人真的是性格分明。 这样的宿舍生活同江白过去拥挤的寝室体验完全不一样,甚至让她有点向往。 江白洗了澡,换上自己带着的睡衣,墨子文拉着她转了一圈,把背后的帽子给她戴上。 “宝宝,你睡衣怎么这么可爱啊,哈哈哈哈看不出你这么幼稚……” 鹅黄色的毛绒睡衣,帽子上面吊着两只兔耳朵,这衣服看上去和江白的性格相差甚远,她明明是那种温柔中带着一点成熟理性的人。 “家里哥哥……准备的……”江白声音越来越没有底气。 “你都十七岁了,以后你谈了男朋友,他睡觉前看到你这套睡衣都会充满罪恶感吧。”墨子文捂着肚子笑得直不起腰来。 “为什么?”江白掀下头上的帽子。 陈可雨似笑非笑:“你跟她说这些,可能她还不懂。” 墨子文的笑一下就止住了,认真问江白:“宝宝,你知道男人跟女人是怎么生出孩子的吗?” 三个女孩一块躺到床上翘着二郎腿聊天,话题一下就滑到了深夜档。 “精子卵子结合啊?”江白理所当然道。 墨子文觉得她懂,但好像又有点不对劲,谁会把这种事说得这么坦然直白? 陈可雨无奈道:“点点问的不是生物知识,她是想问你知不知道情侣上床会干些什么?” 江白想了一下电视剧里亲亲抱抱倒上床脱衣服,小说里摸一摸,然后呢…… “emmm……” 墨子文痛心疾首:“宝宝,你这个样子包会被臭男人骗的,你出国读书怎么办?外面全是坏蛋。” 江白其实有点好奇,她的认知里对这些事情都只有一个很模糊的概念,她知道不喜欢就要拒绝被触碰,但并不知道大家对喜欢的人都会做什么。 陈可雨翻着手机存货:“这种什么都不懂的宝宝在我们学校可能百里有一个,在普高那就至少有一半。” 她把未播放的视频递到江白眼前晃了晃,坏坏一笑:“想知道吗……” “你让我看看。”江白很诚实,很感兴趣。 “还好不是日本变态老大叔……” “我是那么没品位的人吗?” “但是感觉这白男技术一般,我家小乔拍得比他性感多了。” “你那些gay片简直辣眼睛。” “卧槽,我那是艺术品好吧,得过奖的!” “欧美人好暴力啊……”墨子文皱眉头,“你要不换个亚洲的?” 她俩饶有性质的讨论着,江白看得脸蛋都皱巴巴的。 “感觉确实痛……” 两个人都提出了质疑,陈可雨狐疑,不就是速度快了点、那个大了点,体位很常规,男女主演也没搞s|m啊。她切了个韩国的,tag氛围感、aftercare,虽然有特写,但是镜头不暴力。 “这个tag怎么还有父女?wow陈可雨你口味挺重啊!” “没你重,谁高一在寝室公放gv睡着了,被隔壁寝室投诉?” “你不要提啊啊啊啊啊啊!”墨子文绕过江白试图捂住陈可雨的嘴。 “其实这部拍得还不错,虽然我觉得有点无聊。”陈可雨道。 “我对运动内容索然无味,但是我喜欢这个aftercare的抱抱,这才是真情侣!”墨子文激动。 “不过主角看着年纪差得好像是有点多……” 这部全程只有几分钟,陈可雨又放了个四爱的,其余两人都接受无能,被辣得捂住眼睛。 “你喜欢哪种?”陈可雨问江白。 “第二个吧。” 逾白 第22节 “那你可能喜欢年上成熟的男性,你不开窍只是学校的男生都不合你胃口。”陈可雨总结。 “那你不喜欢班长?”墨子文凑过来。 江白这次很笃定的摇头,如果男女之间的喜欢要接受和对方做那么深入的“交流”,那她确实一点想法也没有。 墨子文这下捂住小心脏:“我磕的cp怎么就这么be了!” 第23章 表白 不爽 三个人偷偷看了点黄片, 都睡不着,一直聊到半夜。 墨子文计划出国前谈段轰轰烈烈的恋爱,反正……出国后就不用负责了。 她转头问陈可雨:“可雨, 你爸妈真的要把你嫁给那个地主家的傻大儿吗?你趁着读书多谈几段好了, 至少体验过,我都不敢想这件事放在我身上有多难过。” 陈可雨突然对墨子文坦白:“其实我一直在跟曲蔚谈恋爱,之前没告诉你。” 墨子文瞪大了眼睛, 翻过身气呼呼看着陈可雨:“你瞒我多久了?” “一年吧。” “我之前还一直以为是他单恋你,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们俩家世仇,如果我爸知道了这件事,大概率直接打断我的腿,所以我谁也没说。而且我妈总是窥探我隐私, 我感觉压力越来越大,跟曲蔚提过很多次分手。” “我也不知道我们能走到哪里……” 国际生常开一句玩笑, 要保护好爸妈的名字, 毕竟天眼查搜一下就直接开户了。曲蔚就是因为这,意外发现她爸是把他表叔送进了局子的那个人,偏偏曲蔚还暗恋陈可雨, 就常来逗她——“我要是搞到你,叔叔也会送我进局子吗?” 陈可雨提到家庭就变得沉闷起来:“越长大,我越能意识到他们不喜欢我,可能这就是他们费尽心思生下我弟弟的原因吧。” “那这种家庭还有什么值得留恋的,他们都要把你卖钱了,你跑啊!”墨子文义愤填膺。 陈可雨点头:“我已经想过出去就不回来, 但是得拿到全额奖学金,才有保障。” “曲蔚会跟你去同一所学校吗?” “他是这么说的,但最后能不能进看他自己了。” 墨子文心疼地抱抱她:“好啦, 别想这么多,走一步是一步。” “从来没听你提起家庭,你爸妈封建吗?”陈可雨偏过头看向江白。 如果不是父母管得严,应该很少会有江白这样什么都不懂的乖乖女,毕竟现在的互联网什么都能搜到。 江白摇摇头:“其实我爸妈去年意外去世了……因为种种原因,跟着现在的哥哥一起生活。” 她省略了一些复杂的事,比如她和大伯家的矛盾,祁聿不是亲哥哥。 陈可雨有些诧异,没想到江白家里是最复杂的,还出了那么多事情。 “抱歉,我不该问的。” “没什么,大家问这些都是无心的,我也接受了这件事,以后我替他们去见见没看过的世界。”江白抱着抱枕。 墨子文拍拍两人的肩膀:“明天一定会变得更好,相信自己!” “嗯,会更好的……” “睡觉睡觉吧,以后都会更好的~”墨子文关了灯。 次日,三个人顶着黑眼圈去上课,早饭都没来得及买。要不是因为住在学校寝室,江白比平时在家晚起了半个小时,不然脑子都没办法听清她们二人讲的话。 第一节 是公共语文课,她们一起去阶梯教室,墨子文和陈可雨两人倒头直接趴下,江白把语文书立起来,用手托着脸蛋,但是眼睛已经闭上了。 贺舠进教室后就观望到后排睡觉的三个,他蹑手蹑脚走过来,静悄悄坐到江白旁边,她正睡得毫无知觉。 等她醒了,贺舠朝她手机上发了条信息。 小船:她们带你熬夜了? 江白想到昨晚乱七八糟的片子,有些心虚。 大白:聊太晚了。 小船:这两人真是……这周回家吗? 大白:今天要回去了,你是不是过几天要去企业实习了,什么时候走? 上学期贺舠带队参加一个经济学竞赛拿了冠军,比赛资方企业给了团队一个月的实习参观名额。 小船:就是明天,我今天想告诉你来着,晚上我把之前做的笔记拿给你,希望可以帮助你的学习。 大白:谢谢~[感恩的心] 下午回到庄园,吃完晚饭她想起今天跟贺舠的约定,正准备出去,温姨叫住了她:“小白,你出门去找小少爷玩?” “他约了我,说给我拿学习笔记。” 温姨眉梢上挑,眼睛发亮:“我做了小点心,你要不要给他带点去?” 江白想也行,万一贺舠没吃饭,遂点头,提上了温姨递来的小盒子。她刚走到马场外的小树林,贺舠一手提着一个帆布包,另一只手中牵着家里的西高地。 贺舠笑了一下:“我顺便带着点点出来消食,你手上的是什么?” “温姨做的小点心,说让我给你带一点。”江白把食盒给他。 贺舠接过来,把帆布包给她:“谢谢你,我记得温姨的手艺一向很好。这里面是我高中全部的学习笔记,有一些我写的太潦草就没带,剩下的都比较清晰,我记在ipad上的也打印下来了。” 江白看了一眼,惊诧道:“这么多!” “有一些竞赛的,可能超标了,不过如果你想去参加竞赛,这些都还用得上,所以我都带上了。” 贺舠松了狗绳,等西高地自己撒欢跑,他们俩就跟在狗后面慢吞吞地散步,从学习聊到了实习升学。 “我还是和大家一样高三升学,只是这一年可能很少在学校了,要提前去体验一下工作。小白,如果你还没想好去什么学校,来美国吧,祁家的手不可能伸那么远,有什么情况我能帮上你。” 江白摇了摇头:“我还没想好,不过你……不用替我担心。” 贺舠神色复杂地看着她:“不要因为我小舅舅就低估了危险,有些人是疯子。” 江白想起祁承,他看着确实不好相处。他跟祁聿的性子截然不同,身上有一种外放的压迫感,尤其是对同辈或者晚辈,但对长辈祁承就表现的得体且周到;祁聿则是很内敛的性子,对外人疏离冷漠,对身边人却是温和平静,他不需要刻意讨好谁,大家就朝他走去。 这些可能也都跟他们在祁家的处境息息相关。 “你告诉我的信息已经帮了我很多,你不用太过担心,我一直很小心。” “小白……其实我见你的第一天就喜欢你,直到现在,”贺舠抓住她的手腕,“你一直说不用担心,但只有我知道祁家是什么样的龙潭虎穴,我希望你能对我多一点信任,相信我能够帮上你,有任何麻烦我一定是第一时间赶到你身边的人。” “我以上面的话为誓言,你愿意让我步入你的生活吗?”贺舠低头看向她。 江白听到第一句心脏就重重跳了一下,虽然她有所猜测,虽然墨子文常在耳边说,但江白始终把贺舠当朋友,在他没有明说前。 旁边似乎有汽车飞驰而过的声音,江白一瞬惊醒,她转了转手腕抽回手:“贺舠,其实从入学到现在你帮了我很多,我一直很信任你。我从来没有质疑过你的好心,并且你的提醒已经让我有了警戒心。但是危险没有出现,所以我觉得我不必全盘托出自己生活里的细节让你来保护我。” “我有自己的隐私,我有自己的判断和想法,这些是我不愿意分享的生活,即使是朋友。” 贺舠眉毛和眼皮肉眼可见地垂下来,十足沮丧:“我是不是管得太多了?” 江白立刻摇头:“我很感谢你关心我,但有些时候你会让我觉得我说的话很无效,这样看好像是你一直不相信我。” 贺舠想自己的确是太自负了,所有的猜测虽然符合伦理,但其实都缺乏实质的证据,他无奈弯弯唇角:“一点也不喜欢我吗?” “仅仅是作为朋友的喜欢。”她抬起头看他。 贺舠眼中的星星悄无声息湮灭了,他装作轻松一笑:“没关系,来日方长。” 有轿车徐徐进入庄园,祁聿刚做完检查回来,靠着后枕休息。 黄叔开车,眼尖看到了不远处散步的江白和贺舠,他们周围还有一只白色的狗撒欢。 他调侃道:“江小姐看起来跟隔壁的贺小少爷感情不错,不会已经偷偷谈上了吧?” 祁聿睁开了眼,侧过头望向窗外,贺舠牵着江白的手腕,不一会儿被她抽开了。 黄叔开车看前方去了,没注意到后面的事,还打趣道:“真是青春正好啊,现在高中生谈恋爱都便寻常了,我们那个时候连牵手都不敢,到了能领证的年纪直接相亲去了,还没体会过什么是喜欢。” 祁聿没说话,黄叔透过后视镜看了眼他的神情,淡淡的,但是约莫还是有一点不爽在。 第24章 抽烟 喑哑 徐彦一开始吓唬她说高二下没申请上学校就完蛋了, 但是事实上还是有很多国际生高三毕业后才出国,一种是像贺舠父母这样的企业家,给儿女铺路早历练, 二是干部子弟, 国内服役或者有其余的安排,还有一种就是成绩不好,高三再试一次。 江白开始整理申请资料, 除了成绩和一些硬的学术实力, 她的履历早被徐彦填满。一次费用昂贵的冬令营,就能让她拿到三张国际志愿者证书,一方面向高校论证她的品德,一方面向学校论证她的创造力, 但其实全部是用金钱解决的。 而上层人士都默认这样的规则,所以香江国际学校频频包揽下美国排名前20的名校offer。 而对比江白过去的生活, 多少让她看到人和人之间的鸿沟。十几年苦读普通人高考才能进入一所985名校, 而她的国际生同学,既拥有完整的童年和青春,也拥有名校通行证。 她虽然对阶层差距这件事有短暂的思考, 但更多的是庆幸自己有了额外的机会,用十年的知识积淀加上一个寒假的努力,去赶上了ib教材的全部进度,过去的努力都没有因为转学而浪费,她想站在更高处去看看世界。 她做完题刷了会儿语言试卷,已经算是得心应手。毕竟之前有良好的语法基础, 只需要把单词和听力补起来,就已经战胜了一半的难关,剩下的就是口语比较弱势。 她托着下巴看着电脑发呆, 选什么专业好呢?离开祁聿的托举,她有没有可能在某一个领域有自己的成就? 江白抱着各大名校申请专业书,一直想到晚上,也没有明确的方向。 她放下书籍,走上三楼,绵软的拖鞋在地毯上踩着并没有声息。 三楼有个巨大的温室阳台,可以种植花草,不过祁聿显然是没有什么闲情雅致的,只有干净的瓷砖、象征性的沙发以及壁画。 江白一眼就看到他了,乌漆漆的夜晚,窗户上倒映着一个落寞的身影,黑暗中有一点猩红的光。 她刚走出一步,感应式的小夜灯全都亮了起来,映照出窗户前的人形,祁聿正坐在那儿,食指中指间夹着一根细细的香烟,不知道在想什么事情,眉头皱着。 “你的腿又疼了吗?”江白看着他的烟,平时没见他抽过,不过她从爸爸那里知道香烟可以缓解疲劳和疼痛。 祁聿愣了一下,看向江白的方向,她穿着睡衣,轻薄的蓝色丝绸,脚下是毛绒绒的白色凉拖,露着几根可爱的脚趾头。他努力让自己忽略那如影随形的不适感,按着烟头转了两下,让猩红的光点随着一缕上升的烟气彻底熄灭在玻璃缸里。 “我腿不痛,来找我有什么事?”祁聿的嗓子彷佛被烟缠住了,含糊喑哑,有一种懒懒的调性。 江白露出的脚踝扫过踢脚线下小小的夜灯,白皙的皮肤一明一暗,她走到沙发边上坐下。 “学校说我们得准备申请的志愿,但我心里没什么目标,想来问问你的建议。” 逾白 第23节 “你有问过隔壁那小子吗?”祁聿挪动轮椅,离沙发近了些。 江白点头:“我和班上的朋友都聊过,她们让我问问家长的想法。” “呵,我还以为他会怂恿你报一个学校……”祁聿意义不明哼笑一声,。 贺舠确实说过差不多的话,但是他今天的行为令江白尴尬得不知道如何应对,祁聿几次问她都含糊其辞带过。 “谈恋爱可以,但是成年前不能发生关系,我的基本要求;除此之外,自己的人生大事也不要被别人的意见左右。”祁聿给她敲醒警钟。 江白反应过来,涨红了脸,摇摇手:“我没有……” “再说你的学业,长处、兴趣、理想这三个选项,你会为了哪个选择今后的事业?”江白来问他择校,祁聿就知道她不是那种为恋爱着迷的女孩,遂提起重点。 江白蹙眉,思考了一阵:“我好像并没有能变成事业的兴趣和理想,只会学习而已。” “这是优点,即使没有进入你喜欢的专业,你学的东西也不会浪费;而在这个年纪发掘的兴趣理想可能都只是短暂的斗志,所以没什么不好的。” “要不要选择投资?这是我唯一能教给你的东西,你也能用那笔资产去做实践。钱只有在流动中生产价值,如果不学会用钱生产钱,即使我给你再多的流动资产,它也只会慢慢被消耗完。” “我想试试,但是投资要怎么做?我需要学什么?”江白好奇。 祁聿带着她下楼去书房,他用电脑随便搜了个熟悉的公司,从行业背景、创始人、现金流去向几个方面简洁地讲了一下投资的选择和风险。 “如果未来这些事情变成你每天的流水账,你会反感吗?”祁聿问她。 “我对这个行业的了解太少,但我感觉投资是一门很神奇的学问,我想多学一点。” 学会赚钱,这是很多人的目标。但是被祁聿告知两千万只是一个起始资本,江白就明白为什么普通人不可能实现阶层翻身。因为勤劳工作一辈子也鲜少有人赚到两千万,更何况这个两千万是风投人抱着投资失败的觉悟去消费的零花钱。 她从这个行业中领略到了一点残酷性,像是顶级富豪的刺激游戏,普通人把几十万财产投入股票,富豪把几千万投入产业,前者只会被骂赌狗,后者却有一种美名叫做“为社会产业的进步做出贡献”,这种差异莫名让江白觉得戏谑。 但是当人已经具备“玩闹”的原始资本,去学会这样通天的本领,对于骨子里好强争胜的人来说,实在太具备诱惑力,江白也不例外。 她好像和以前那个只盼着爸爸妈妈买房子的小女孩有了很大的转变。 “美国有一家行业top的风投公司apex ventures,它只接受这几个学校经济学相关专业的学生,如果你要积攒经验和行业嗅觉,就只有这些选择。”祁聿把学校名单展示给她看。 江白看着电脑,心中一下就有了明朗的目标。 鼻尖嗅到了苦涩的香烟味,江白一下坐直身子后退了一步,她才发现刚刚离祁聿那么近,几乎是凑在他肩膀旁边看屏幕。 “哥哥也是这么走过来的吗?”她知道祁聿是鼎鼎有名的投资家,国内头部的科技企业几乎半数都挂有他的名字。 “并没有,我十五岁就去国外读书了,有些时候步子迈太大会惹出坏事,我想去apex ventures实习的时候他们直说不招收童工,还是在我的同学面前。”祁聿讲起过往总是透着一股淡淡的幽默感,相比现在的沉默多了丝活人气息。 上次给他发照片也是,他的语言让她仿佛亲眼看到祁聿摘藤壶的模样。 江白想着贺舠口中描述的天之骄子,大概祁聿的过去比现在耀眼辉煌很多,每一刻都值得回忆那种,所以他即使是轻描淡写地提起过往,却也有让别人充满探索欲的魔力。 但她知道他的伤痛,强忍着多问下去的欲|望。 “我给你讲述,可能只让你了解到冰山一角,下周我有一场工作上必须参加的晚宴,不像峰会那么正式,要和我一起出席吗?”祁聿问她。 “会不会给你添麻烦?” “不会,我让徐彦带着你去转转。”祁聿道。 江白兴致盎然道:“那我去!” 很快,就到了下周末。 江白有事先了解这场晚宴,似乎是医疗科技圈某个头部公司的答谢晚宴,主要是以答谢过往的投资人为名义举办的,但据徐彦的介绍,这种鸿门宴通常也是为了新的融资募资需求,是投资人的交流晚会。 不算很正式,但是大佬云集,能参与的都是有出资实力的人,徐彦说这些很有可能就是她未来工作会打交道的人。 徐彦从主办方那里要了一份新的邀请函,填上了她的名字。 进入会场的时候,有收邀请函的侍应生,他会在入场客人的手上系上绿丝带,这样就可以随意出入酒店。 会场设立在一家洲际酒店,主办方包了场,有不少随行的小客人在外面的游乐区玩耍,大概率是投资人的子女。 主办方和客人泾渭分明,主办方的人总是紧张的、热情过度的,而来赴宴的客人多是姿态悠闲的、谈笑惬意的,江白在茫茫人群中一眼看到了祁承,他的身高在南方人里足够出挑,再加上他周围人群簇拥,几乎是众目之下的焦点。 江白这才想起来,贺舠和她说过,祁家投资医疗企业最多的就是祁承,他也是医学出身,难怪今天出现在南城。 祁承抬眸望过来的时候,江白不着痕迹往徐彦身后站,祁聿察觉到她的小动作,抬脸说:“徐彦,你带她去别的地方逛逛。” 因为融资募资并不是主办方明面上的目的,所以答谢宴也没有长篇大论的演讲,只是墙壁上、广告栏或多或少贴着企业的发展和成绩,以及该领域的发展前景。 以达到潜移默化洗脑投资人的目的。 徐彦问她:“你觉得这家企业怎么样,值不值得投资?靠自己的直觉。” 江白惯性地想到过去普高老师总是在这种问题里埋陷阱,往往最有可能的答案反而是错的。 “不能投?”她看向徐彦。 “你还挺聪明。” 那可不是,她只是知道了人□□挖“坑”。 “如果在前几年宇科确实是值得投资的医药企业,但是他们高层野心太大,从医疗机械开拓到了其他市场,经费分出去一半,很难在原有的领域维持领先优势。”徐彦解释道。 “不过还有一点更好判断,有潜力的企业投资人争着入股,不会开这种四不像的答谢宴,到了这个时候说明很多投资人已经处于观望状态。” 徐彦接着问她:“你猜为什么主办方都围着祁承?” 江白心领神会:“因为他还会投钱?” “正解。祁承手下控股的医疗企业数不胜数,还有一所研究院,他的管理团队能解决宇科的难题,他也是最宇科有希望的投资人。” 第25章 危险 心理成瘾性 晚宴的菜品都是一对一的西餐, 江白吃多了冷食,看到半生不熟的牛排更加没有胃口,自己离席四处逛逛。 酒店的室外中庭有一处三层楼高的温室花园, 据说是南城最壮观的室内花园, 江白有在社交软件上看到很多打卡照片。 她进去转了转,恒温恒湿,跟祁家园林很像。不过园林是山水造景, 酒店花园却是养了许多名贵的花卉, 甚至有反季节的稀有品种。 有很多花江白在庄园见过,插花师每隔一周为室内花卉换个主题,各种颜色、各个品种,虽然她没什么兴致主动去查, 但是每次更换的那一天诺拉总是打喷嚏,她脑子也记住了许多花种的模样。 她正好奇地闻着花香,突然被身后一股力量撞得踉跄, 幸好反应快撑住了旁边的承重柱,手心只是擦破些皮。 江白看向撞她的人,一个穿西装的小胖子, 手里折断了大把月季,正疯狂乱跑,身后追着他的两个服务员满脸焦急。其中一个女士看了看男孩,还是选择过来扶住江白。 “不好意思客人,您伤到哪了?要不要我带你去上点药?”她看向江白的掌心,擦伤的地方一片薄红, 间隙渗出了一点点红血珠。 糟了,都出血了,这死熊孩子!女服务员内心崩溃。 “伤口有灰尘, 我带您去清洗一下怎么样呢?”她提起笑脸小心翼翼提议。 江白点点头,这也不算大事。 女服务员心里松了口气,幸好这位客人脾气好,不然逮着她问那是谁家的小孩,她也答不上来。 一个个都是天龙人,她谁都得罪不起。 酒店有简单医疗的地方,江白处理好伤口后拒绝了服务员的陪同,想自己散步回去。服务员大概是看她脾气太好,也忙不迭道歉后离开了,多一秒都怕纠纷缠上自己。 江白坐电梯下到一楼,不过这里似乎是客房部,静悄悄的,没有人,周围都是密闭的会议室或者客房,也不像是之前吃饭的地方。 “他的……怎么样了?” “不太……但是……祁聿……” 右侧的会议室传来隐秘的谈话声,江白听到祁聿的名字,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她静悄悄走过去,屏住呼吸,透过没有关紧的门缝隙看向里面,里面人影绰绰,居然是祁承。 他们在商量什么?要对祁聿做什么? 江白狐疑,把耳朵贴到门上,这次声音清晰了很多。 “居然还有站起来的可能,呵……”祁承冷笑一声,“你说他知道自己能站起来都不肯复健,究竟是怕了我,还是想弄死我?” 江白听到这些,心跳如雷鼓。 “是你做的?”令人熟悉的声线。 江白心中升起一种荒唐感,她颤抖着手,匍匐在门缝隙上朝左右看,果然看到了往日跟在祁聿身边工作的身影——徐彦。 他怎么可能跟祁承……? 江白汗毛炸立,恐怖席卷了身体上下每一根骨头,连带着骨缝里都是阴飕飕的冷气。 她转身想跑,拐角出来两个巡逻的保镖,看到她顿时变了脸色疾步冲上来,被抓住后江白只记得胳膊被两人钳住,然后立马被药物蒙晕了过去。 祁承听到动静,脸色沉郁地走出来。 “什么人?” 徐彦也跟着出来,看到昏迷在地上的江白,面色顿时难看起来。 “你们离开了多久?” 保镖沉声道:“三分钟。” 三分钟,前面他和徐彦所聊的可都是丰瑞集团的机密要事。 祁承阴恻恻地看向徐彦:“祁聿的人,你说怎么办?只有死人不会乱说话。” 徐彦手心冷汗涔涔,他不知道祁承几分话真、几分话假,但脑子已经有了预警。 “祁董让我跟着你做事,是为了你顺利继承祁家,可不是让我手上沾血,”徐彦看了眼走廊的摄像头,“他已经如此偏袒你,你还要对兄弟的人下死手吗?” 祁承盯了他许久,似乎在辨识这句话的真伪,半响他松懈肩膀:“别紧张,我只是开个玩笑。不过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得让她忘了这件事。” 江白迷迷糊糊听到他们的谈话,她意识尚在困顿中挣扎,脑子里重复无数遍得让自己记着今天的每一句话,迷糊中一点刺痛让她有力气睁开了眼缝,一支蓝色的针管扎进她的胳膊,不知道是梦还是现实,但她感觉到剧烈的寒意渗入血液里,是人体对未知的恐惧。 给她注射的什么东西?她会死在这里吗? 祁承盯着江白,这是研究所里尚未完全通过临床试验的镇痛剂,造价高昂,主要针对癌痛。但是它的临床副作用也很明显,混乱、丢失短期记忆,会让癌痛患者产生强烈的心理依赖性。进一步良药,退一步毒品,为了它,丰瑞集团一直走在法律的边缘。 实验效果和副作用一直没有完全稳定,也不知道能不能让她忘干净。 会议室的门突然被暴力踢开,祁承的保镖先进来拦住其他人,但也不敢动手,因为来的是祁聿。 祁承看向祁聿的轮椅和他身后十几个人,主要是徐彦,难怪刚刚跑那么快,做个双面间谍这个人居然还敢当着他的面通知祁聿,要不是老爷子信任徐彦,他是不屑用这个人的。 “腿脚不便你还跑这么远,多辛苦啊,弟弟。” 保镖抱过昏迷的江白,祁聿一眼看到了她垂落手臂上的针孔,拦膝接过她。江白面色白皙,看不出什么异常,但人久久昏迷不醒。 祁聿沉声:“对未成年滥用违禁药物,你就这么自信我拿不到证据?” 逾白 第24节 祁承偏过头,撑着身后会议桌:“什么,我做什么了?这小朋友跑来主办方的会议室睡觉,我碰巧撞上没叫醒她罢了。你最好想点办法,万一她一直睡着就不好了。” “叫黄叔开车过来。”祁聿对徐彦道。 临走前,祁承冷冷看了徐彦一眼。 江白觉得身上越来越冷,就像走进了一个冰窖,只有身体紧紧靠着的一方是温暖的,她越来越紧地抱住热源,希望对方的温度能传到她全身。 祁聿看着病床上的江白,刚离开的时候她身体很快出现了不适,一直说冷,胳膊紧紧缠着他,到了医院给她盖了很多层被子,但是她仍旧轻轻发颤,抓着他的手不肯松开,抽血的时候祁聿只有紧紧回握住,护士才好下针。 监护仪在寂静的私人病房里滴滴滴响着,犹如暴露的心跳。 徐彦站在窗帘背后的阴影处,低垂着头,看不清在想什么。 董明打出各项检查的报告单,又看了眼江白的瞳孔,脸色不算好看。 “先住院,等她身体里的药物褪干尽后再检查一遍,不是病人家属的都可以先出去了。” 徐彦默默走了出去,祁聿把江白的手塞进被子里,看向董明。 “是什么药?” “我推测可能是高强度的镇痛剂或者致幻剂,类似于打给癌痛患者的阿片类药物,但是用在普通人身上会有许多不良作用,比如性快感、致幻、记忆混乱、以及心理成瘾性。尤其是她还没有成年,你要注意这方面。” 祁聿蹙眉:“这跟毒|品有什么区别?” “不是毒品,这是处理过的药物,没有身体成瘾性。我说的心理成瘾性是指,就像有部分患者在手术苏醒后会对麻药有心理上的依赖,比如爱上这种释放压力、完全放空的感觉,严重一点会在生活中怀念这种药物而产生一些躯体反应。比如完全逃避痛苦,只要一旦产生身体上的痛苦和不适,忍耐值变低,依靠止痛药。”董明给他举了个例子。 “第二种是性成瘾,可能会有不当的性行为发生,但同时会造成未成年人心理上的负担和抑郁,为了解决这种痛苦的情绪又继续沉浸于性行为,恶性循环。” “最好的办法就是密切观察,如果出院后她在生活中有倾向于某个方面的成瘾性,要及时制止和打断,这样就不会加重心理成瘾性。而且短期内最好不要再服用止痛、麻醉类药物,除非特别紧急的情况。” 尽管现实中在用药后产生心理成瘾性的患者不多,但小朋友身体内毕竟是不知名的药物,不知道何时代谢干净,不知道有无其他没被观测到的长期副作用,董明尽自己的职业操守讲得十分清楚。 这是祁家的私人医院,江白的病历单并没有进入数据库,都是保密信息,同样这些东西不可能作为指证祁承的证据,因为祁老爷子不允许,所以对祁承毫无威胁。 祁聿静静看着病床上的人,对董明道:“她的病历,留个纸质备份。” 董明点点头,去电脑上复制信息。 江白感觉自己经历了漫长的梦境,先是在冰窖,周围都没有人,唯一的热源不知不觉消散了,她还记得祁承和徐彦的对话,为了让自己醒来后不遗忘,一边冻得发抖,一边重复那几句话;然后身体突然暖和了,她走在森林,看见五颜六色的漂亮蘑菇,逐渐忘记自己在做梦,也忘记现实发生了什么。 最后是纠缠的人影,陈可雨给她放过的电影,她像是个进入拍摄现场的旁观者;然后被拍摄的主角变成了陈可雨和曲蔚,地点变成了图书馆,她又像上次那样非礼勿视跑开,遇到了贺舠,他像个怪兽一样抓住她的手,江白害怕地闭上眼睛;然后有一双手抚上了她的脸,羽毛一样轻轻蹭过,随即滑向了她的脖子,像水滴一样的凉意传来,江白缓缓睁开眼,是祁聿…… 她终于有了一些意识,意识到这是梦境,随即陷入了昏沉。 江白恢复意识的时候感觉浑身温暖舒适,好像根本没有做过那些噩梦,脑子想身体一直停留在这个舒适的空间里。后来意识越来越清明,她知道自己不能再睡下去,沉重的眼皮缓缓睁开,身体的知觉也逐渐恢复,久睡后的大脑胀痛袭来,太阳穴突突地提醒着这才是真正的现实。 一个护工阿姨坐在沙发上打盹,听到病床传来嘎吱的一声响,顿时醒了过来。她按下床头的呼叫铃,对江白道:“别急,我给你叫医生。” 祁聿和徐彦先来了,江白看了眼徐彦,又迷茫地看向祁聿。 “我怎么在医院?不是在……吃饭嘛……”江白越说越迟疑,似乎记不清昏睡前到底在做什么。 祁聿看着她的眼睛:“什么都不记得了?” “就是想不起来我睡觉前在干嘛,我是发烧了吗?”江白捂着自己的头。 “你没有生病,我说过要带你去一场晚宴你还记得吗?” “记得,我不知道选什么专业才去找您的。” “昨天我带你出席,吃完饭你说要去酒店周围散步,最后跟祁承在一起,还记得吗?” 徐彦捏紧了手。 江白抬眸看向他俩,缓缓摇了摇头。 第26章 喜欢 开窍 医生确诊她短期记忆混乱, 江白出院后,祁聿对她的约束多了几分,出门开车的不再是黄叔, 而是保镖。 她看着手臂上的针孔, 一开始有些害怕,问了医生没什么后遗症后,才终于放下心。 回到庄园, 江白想起祁承那双眼睛, 生出后怕。她捏着颈间的吊坠,如果不是这一片冰凉,她在醒来后只会把那些当成梦境,一并忘得干净。可就是这一片冰凉, 时时刻刻提醒她连梦里的每一个碎片都不能忘,她在醒来前才能一遍遍重复记忆, 以至于知道事情的始末。 明明是兄弟, 祁承看着却对祁聿恨之入骨一样,提到祁聿的每一句话他都充满了不屑和厌恶,全然不加以伪装。如果说祁夫人的死跟祁承完全没有关系, 江白现在反倒不相信了。 祁承对祁聿的恶意甚至大到牵连他身边的人。她只是个和他完全没有关系的陌生人,从第一次见面他就对她充斥着打量和审视,第二次因为偷听直接对她下狠手,难道她的存在阻碍了对方的利益? 江白唯一能联想到的就是祁聿跟她签的那份财产继承协议。 为什么是继承,而不是赠与,因为祁聿一旦出事, 这笔钱不可能流入别人的手里;同样一旦没有她的存在,祁聿没有子女,他的资产会属于祁家或者他的母家, 而不是一个外人。 她再想从梦中的碎片记忆里挖掘一些有用的细节,却全然想不起来,只记得梦境的最后是祁聿,他的出现霎时给了她安全感。 江白拿出抽屉里的小本子,记下自己现在知道的事情。 徐彦:打工人,安在祁聿身边的间谍? 祁董:祁聿的父亲?祁聿的爷爷? 江白上网查徐彦的信息,可惜只查到一些同名同姓的人,没什么有用信息。而祁聿似乎在工作上很信赖徐彦,在她出事后完全没有过问对方。 她看向贺舠的微信,打了几个字,又犹豫着删掉了。 开关手机的一瞬江白脑子里突然有了些新思绪,她坐起身来检索起“祁承”这个名字,与他相关的有一家制药公司,名叫“丰瑞集团”,分别生产过靶向药和肿瘤药。 除此之外,关于祁承的信息就不多了。江白再次检索“丰瑞集团”,权重最高的几条新闻全是□□,对于这种大规模的医药企业,如果不是负面消息,根本算不上新闻,所以她觉得自己一定能搜到一些有用信息。 舆论最大的一条是“n9”项目组的研究成员全部身患同一种恶性肿瘤,几个月先后离世。 看到这儿江白生出一种熟悉感,因为她在江青读高中的时候就看到过这个新闻,当时闹得轰轰烈烈,可惜只隔了一年,网上就基本没有这件事的后续。江白顺着这条信息去检索当时的报道追踪,结果就是这么一件大事,居然归因于巧合,最后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大众视野。 她把这些人的名字腾到笔记本上,随后清空了电脑浏览器的搜索历史。网上的信息真真假假,以她的能力不会再挖出更有用的信息了。 另一边。 祁聿到书房,让徐彦关上了门。 “董明怎么说?” “很难证明祁承使用了未批准的药物,市面上有相似的镇痛剂,董明说不能用效果去推论,除非拿到那只针管,再和丰瑞研发的药物进行比对,还有一点就是江白忘了,不知道她能不能想起来。”徐彦道。 祁聿沉默两分钟,开口道:“放弃这条线,还是从n9项目组继续深挖,拿到切实的证据再说。” 徐彦看着他,走上前两步:“有一点我想说……” 他又突然止住了声。 祁聿抬头:“有什么犹豫的?你从前可不会在对我开炮前先预热一手。” “你收养江白是单纯为了老两口?” “不完全是。”祁聿没有犹豫,也没有隐瞒。 “但是你和祁承的争斗已经完全影响到她的安全,你在这之前有想过这件事吗?她只是个小孩!” 祁聿幽幽地看向他:“如果我说我知道,你会后悔投诚我吗?” “你是在考验我?”徐彦不可置信。 “不是,只是再给你一次考虑阵营的机会。在你调派到祁承公司前,我没有告诉你一件事情——祁承是害死我母亲的人,可惜我醒来晚了,没有拿到直接证据。不过他现在信任你,你也多半能猜到。” “我确实猜测过,昨天我想要求证,但出了这种事……警察没查出来?还是……” “查到一半的时候,我父亲和老爷子多半猜到了,不然也不会给我施压。他们总想着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那就保全家族的体面,息事宁人,总不可能让我反捅祁承一刀,所以就这样左右设障眼法劝我放弃调查。” “你们是同父异母的兄弟,为什么他要……” “你要问动机,我也想知道,我想知道他是不是对我身边的每一个人都充斥恨意。”祁聿捏着食指上的家族戒指。 “所以你把江白当诱饵,就是为了逮到祁承的小尾巴?” 祁聿沉默着,那就是默认了。 徐彦喉结滚动,他跟他母亲都为祁董事效力,刚从校园踏进职场时,他也觉得就是简简单单的企业管理,可工作七年后,无数次让他骨寒。第一次,祁董对他说以后他只会是祁家继承人的得力助手,他去跟着祁聿工作,可祁聿车祸后他转头被调遣到祁承身边,意义不言而明;第二次,就是刚才,往日最疼爱祁聿的老爷子居然能漠视儿媳死于非命、孙子双腿残疾,在他看来品性最正值的祁聿也会为了给母亲报仇牺牲别人。 老爷子最爱的,只怕是那个腐朽封建但被外人赞誉的大家族。 祁聿了解徐彦是个有底线的人,不然他也不会在意识到丰瑞制药的违法行为后,立马转头向自己投诚。但是祁家已经是烂在封建迂腐里的臭泥,早没有什么光明磊落的教化,他也一样。 “徐彦,我再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我、祁承、老爷子,你选一个,我不拦你后路。”祁聿操纵轮椅到书柜前,他打开旁边的一盏灯。 徐彦动了动嘴皮,最后垂头丧气:“我选你。” “今晚就在这里住吧,跑来跑去你也辛苦。”祁聿对他的选择一点也不意外。 徐彦推开门下楼,一楼有一间客房是专为他留的,有些时候他的工作会屈就祁聿,很晚都回不了家。他坐在床上左右不能安眠,尤其是脑中反复回想起江白软绵绵倒下去那一幕,愧疚在他心中翻涌。 祁聿抽出夹在藏书之间的相册,他母亲拍了很多照片,从他出生开始,甚至这里面还有他和祁承的合照。 大概五岁时,祁聿渐渐懂得大人们的话中话,也明白祁承对他从来没有友善,两人开始变为竞争关系。他出生后,祁常隆和母亲还在新婚热恋中,母亲说因为她的出现祁承在家里的处境十分尴尬,让他不要同大哥多计较,所以祁聿对祁承极为疏离,没交集就不会吵架。 不过想来想去都是生活的琐碎小事,他和祁承的交集不多,在此之前甚至从未防备过对方,难道祁承仅仅是为了那80%的遗产?祁聿的目光愈发森冷。 这一年,他拿到了祁承不少谋私牟利的证据,但是都没用,判得太轻了,除非是死刑,不然他绝不会罢休。 祁聿轻轻抚过照片上母亲的脸。 那时她还年轻,可能跟现在的祁聿一般年纪。温柔漂亮,眉眼弯弯、皮肤白皙,恰巧祁常隆当时还没有酒足饭饱、身材走形,底子不赖,所以两个人生了个顶好看的祁聿,而祁星的五官混杂了母亲的柔和,长得更像她,小时候就像个女孩子。 祁聿翻到祁星小时候的照片,那个时候他留了长发,要捐给患癌的小女孩,蓄到了十岁,妥妥的小女孩模样。后来带他去剪了,祁星还哭了鼻子,母亲抱住他安慰了好一会儿。 可惜他的弟弟心思敏锐,聪明透顶,这个家里没有什么糟粕事瞒得过他。母亲的死,加上先天的心脏病,想得越多,他身体越差,近年来尤其明显。 他对外人算无遗漏、冷漠自私,可是谁又会在滔天的仇恨中还能保持一颗清明心,他也不是善人。 祁聿阖上相册,擦掉细小的尘屑,重新放进藏书中间。 * 下个周一,江白上了半天课请假了,因为例假肚子痛。往日她在第一天都只有微微不适,这次却是突然加剧,甚至到眼前发黑、满头冷汗、手部颤抖的程度,校医看她情况不对,没敢擅自开止痛药,叫班主任联系家长借去医院检查。 祁聿行动不方便,来的是徐彦,他联想到上次晚宴的事情,这才没过去几天,担心是有什么额外的副作用,于是又带她去找董明。查了腹超和ct并没有异样,徐彦犯了难,总不可能叫她就这样疼下去。 “开不了止疼药,就让她这么痛着?” 董明摇头,看向江白:“原地歇着还疼吗?能不能忍,比刚才好点没有?” 江白也不知道医院是不是有安抚的心理作用,感觉疼痛似乎缓过一阵,便道:“好一些,歇着没有那么难受。” 董明冲徐彦道:“接她回家休息吧,多喝点红糖水,暖暖肚子应该会好些。止痛药开不了,万一小朋友真有其它隐性疾病,容易被耽搁,如果回去后疼痛超过24h,立马来医院复诊。” 逾白 第25节 徐彦没有办法,只好开车带她回去。江白坐在副驾驶上,看起来像是焉焉的小白菜,唇色苍白,有气无力地看着窗外。徐彦一联想到晚宴自己的临阵脱逃以及祁聿的话,看到江白就愈发心虚。 “你要不要吃点什么,我去买。”他抱着一种迟来的弥补心态。 江白属实没力气,摇了摇头,鬓角的发丝因为冷汗丝丝缕缕地贴在额头上。 徐彦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继而专注地开车。 江白回到房间后喝了口热水,她嘴唇都已经干得起皮,随后去衣帽间换了沁汗的脏衣服,躺上床闭眼休息,只有把身体蜷缩起来才能缓解一两分不适。 诺拉跟着她上楼,跳到枕头边上,过了许久见江白都没有理它,它自己趴在旁边舔毛,舔完自己的舔江白的头发,介于黑发太长,它把脖子昂到天际也弄不顺,慢慢作罢。 现在才临近中午,她睡不着,只是闭着眼睛假寐,但这样痛经的感觉则更加明显,变得剧烈或是缓解,想摆脱都摆脱不了,一会儿冷汗还是流到了脖子上。 咚咚—— “请进……”江白气若游丝。 祁聿端着一碗红糖蛋进来,他把碗放在旁边的床头柜上,还隐隐冒着热气。 “吃点再睡。” 江白撑着身体坐起来,但她吃不下去东西,只喝了红糖水,暖气下肚,舒服了两秒。 祁聿没有叫她吃完,也没有离开,只是突然道:“有没有后悔来我身边?” “祁家情况复杂,我只想着你和他们大概率不会深交,所以也没有过多给你介绍家里人的情况。这几天你既然没来问我缘由,我就当你都记得那天在酒店发生的事。” 江白没想到他这么敏锐,但她当下的反应已经透露了自己知情,不可能再编个谎言来欲盖弥彰。 “我看到徐彦哥和那位祁家大哥在一起,他们聊到了你的名字,我想知道是什么事,就凑过去偷听,被他的保镖抓到,他们把我蒙晕了,后面的事我就不知道了。” “他们聊我什么?”祁聿问下去。 “徐彦哥问那个人,那场车祸是不是他干的,我不知道他具体指的是什么……” “你聪明,就不用在我面前装愚笨了。”祁聿看着她,识破了她话里的小补丁。 “就像你想的那样,祁家没有那么安宁,这样你还愿意留在我身边吗?” 江白说不出什么滋味,她难受居然不是因为祁聿事先隐瞒、祁聿对她的利用,而是他此刻问她要不要离开。 “如果我说我有害怕的时候,你会再找一个继承人吗……” 祁聿摸着手上的戒指:“不会,我已经没有耐心再去培养一位合适的继承人,而且有几个人会像你一样胆大心细?” “我不后悔我们之间的约定,只是也会被这种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到,如果你多提醒一句,也好过我完全没有防备心。”江白看着他,顿了一下,“爸爸妈妈去世的时候我就知道人终有一死,但我还是贪恋这世界上的好风景,总想着多看一眼,再等着他们来接我……” 祁聿触动,如墨的眼睛望向她,江白蜷缩在被子里,侧脸压着枕头,没几分肉,只看到清晰的脸颊骨上有几缕弯弯绕绕的长发,她的眉眼都是平静的,一如她往日安静乖巧的性格。 他该提醒什么呢?告诉她兄弟之间有着杀母的血海深仇,这些血腥残酷的事情总是不适合让小孩子知道的。 他抽出几张纸巾细细碾掉她脸颊的冷汗:“不用这么悲观,我会让你平平安安地去读大学。” 她抬起眼睛,圆圆的瞳孔看着他,如猫儿灵动,似乎在盼着他多承诺两句。 不过祁聿没说话了,毕竟他是说到做到的人,言多失真。 祁聿丢掉手里的纸团,微微向前倾身,长臂一伸,绕过江白抓住了诺拉的脖颈提了起来,他捏着小猫的颈子按在膝上,对江白道:“好好睡一觉,等会起来了再让温姨给你做点吃食,等身体舒服了再回学校。” 诺拉挣扎了一下,扫着鸡毛掸子一样的大尾巴,他捏着诺拉躁动的前爪,操控轮椅出去,给江白关上了房门。 “出去玩,别打扰你姐姐休息。”门外他对小猫道。 江白看着阖上的门,久久没有回过神,仿佛刚刚的心悸是一种错觉。 她不停回想那一刻,祁聿伸过来为她擦汗的手,带来一阵淡淡的草木熏香味,平时洗衣房的阿姨最常备的那一款熏香。她从来没在自己的衣物上闻到过,但在祁聿身上就很明显。 那一瞬间让她幻视小时候她发烧,母亲轻轻落在额头上的晚安吻,就是那样宁静又无限令人回味的温馨和幸福感。 不过江白清晰地意识到这两者不一样。 因为她好像在这一刻突然领会了“喜欢”的奥义。她喜欢祁聿,不同于以往,一种特殊的情感在油然而生。 ----------------------- 作者有话说:鱼是个很复杂的人,作为上位者,他更喜欢发出指令,得到结果,很难有人能洞悉他的全部想法,每个人看到的都是不完全的他。 就比如小白遇险的事,在徐彦眼里他的老板从一个尚且温和的人变得冷血无情,为了复仇根本不在意别人的命,这跟他的打工人观念背道而驰了。 贺舠不完全了解事情的全貌,他只会觉得祁家都是一类漠视蝼蚁的人,祁聿也是。 而在小白眼里,她是能感觉到自己被利用被隐瞒的,但她也能感觉到祁聿在给她安全感、保护她。 而鱼本身怎么想的呢,他确实把小白当诱饵,但他也有保全小白安全、给她一个无忧未来的能力,只是他不需要向别人陈述自己的能力和底气,所以在角色之间信任是一种心领神会的事情,角色也会因此做出不同的选择。[眼镜] 第27章 探望 痛苦 喜欢是一件令青春期少女无地自容的事情, 毕竟她哪里知道怎么隐瞒呢。只要想到对方在注视她,脚下的步伐都不禁踉踉跄跄,身子犹如羽毛一样轻飘飘的。 喜欢不从轻飘飘的脚步泄露出来, 也会从眼睛里飘出来。 四月, 墨子文刚结束竞赛从英国回来,就看出来闺蜜的异样。 她看着对方首次sat考试成绩,那叫一个漂亮, 都看不出来是刚转ib课程半年的新生。墨子文膝盖撑在椅子上, 一只手搂着江白的肩膀。 “再刷一次成绩应该就前途无忧了,不愧是我家宝宝。不过成绩都出来了,你至于每天这样魂不守舍吗?” 直到墨子文审视的目光凑到她脸前,江白才回过神来。 “嗯?啊?你说什么?” 墨子文眯了眯眼睛, 视线缓缓平移,看向江白的身后, 贺舠刚刚从后门踏入班级教室, 他实习一月比墨子文还早些返校。大概是工作一月的关系,贺舠多了几分成熟和稳重,让隔壁班的小姑娘更加痴迷, 下课都要有意无意路过他们班级外面。 “我走的一个月,你不会和班长谈上了吧?满脸都写着春心荡漾。” 江白捂住半边脸:“没有,你别瞎想。” 墨子文扒开她的手:“真的假的,你这模样一看就在骗我,你不说实话我去问贺舠了。” “反正跟班长没有关系,陪我去买杯咖啡吧, 走吧走吧。”江白拖着她的胳膊出门去。 大课间在外面活动的学生不少,江白和墨子文站在咖啡店前排队。 “你竞赛成绩怎么样?” “嘿嘿嘿,裁判和导师都给了我们组最佳成绩, 至少申请ucl没问题!” “太棒了!”江白抱紧她。 “你呢,想好去美国了吗?”墨子文问她。 江白笑容淡了下来:“嗯,必须要去,但有一点不舍。” “放假就回来了!再说出国了没人管,我可向往了,我们可以约着去北欧看极光,怎么样 ?” “嗯嗯,好 。”江白心中的郁闷又散了一些。 下午放学后江白两步上楼放下书包,她不自觉搜寻祁聿的身影,在见到他的时候她总是含着一种变扭的羞涩,不敢直视、不敢抬头,甚至跟他讲话都觉得自己耳朵里充斥着剧烈的心跳声。但是不见他时,又时时刻刻期待偶遇、期待对话,想着他们之间可以聊的话题怎么那么少。 情窦初开就像是一次对少女身体的改造手术,改造完后,变扭的思想控制了她的四肢和大脑。 她贴到书房门口,里面也没有动静,三楼也没有人。 江白下楼问温姨:“哥哥出去了吗?” 温姨拿着她的小熊擦水帕,眉头紧皱:“今天先生去了市医院,晚上应该还会回来。我听他说弟弟身体突然不好,转到南城市医院做了个手术,现在还在重症监护室里。” “他让我收拾出一楼的房间,医生带了不少设备过来,估计出院后会在庄园休养一段时间。但我猜小少爷病得不轻,很少看见……先生这么慌。”后面那句温姨声音很低,她就怕出口成谶。 “什么?”江白不敢相信,明明二月份见面的时候祁星看着还健健康康的。 江白看了下时间,已经到下班时候了,重症监护室都是有固定探望时间的,她现在去也来不及了。 温姨去给祁星的房间除尘,虽然有保洁阿姨,但她不放心,细致地检查每个死角。 夜晚过了十点,江白才听到了轿车的引擎声,她拉开窗帘,正好看见黄叔倒车入库。 江白穿着拖鞋下楼,祁聿风尘仆仆回来,面色有些疲态。 “星星还好吗?” 祁聿闻声看过来,江白还穿着学校的制服,裙边和衬衣下摆压出许多褶皱。 “怎么还不休息?” “温姨跟我说祁星病了,上次在京津他还让我再去找他玩,我们都没有再见过面,明天我能跟你一起去医院吗?” “手术很顺利,不过有几天的危险期,他还没有醒过来。既然想去见他,今晚早点去洗澡休息。”祁聿松了松衬衣的领口。 听到危险期江白心里一紧,问道:“明天几点走?” “七点下来吃早饭。” 江白本想上去洗澡,余光瞥到祁聿的脖颈红了一片疹子,蔓延到了衬衣领子下面,她凑近了点,指了指祁聿的衣领。 “哥哥,你脖子上全是疹子,是不是过敏了?” 祁聿伸手碰了一下,他的手撇开领口,江白看到那片红疹蔓延到了锁骨上,十分骇人。 她紧蹙眉头,担心道:“有很多,你有哪里不舒服吗?” 祁聿摸到细小的疙瘩,心里有了数:“湿疹,情绪引起的,不要紧。你早点去休息,明天走得早。” “那你自己记得擦药。”江白一步三回头,不知道是多大的压力,他居然一整天都没有发现自己身上的红疹。 她一晚上也没睡好觉,一直在百度搜什么病手术后会有危险期,越看越担心。第二天闹钟响的时候,脑子无比清明。 四月天气微微回暖,她穿了条喇叭裤和白色的廓形衬衣,早上露气重又带了件灰蓝色的短款风衣外套,江白把长发随意挽了个丸子头,这样带个小包更加便利。 她七点准时下楼,祁聿就已经吃过早饭了,不知道是多早醒的。江白看向他的脖子,还泛着红,不过没有昨天那么吓人。 “湿疹好点了吗?”江白一边咬着黄油菠萝包,一边抬眸看他。 祁聿碰了下,没有昨天的疙瘩和痒意:“问题不大。” 他放下手上的平板,抬头看到江白愣了一下。 “突然感觉你像个大人了。” 她嚼着面包含糊道:“我都十七岁了,本来就不是小孩子了。” 江白脸上没有婴儿肥,五官和骨骼本就出落得明艳,脱了学校那身制服就像是去了学生味,稍加一点穿衣打扮就显得成熟明媚。可能也有国际学校氛围的影响,这儿的女孩子过了十五岁心理就成熟了,谈恋爱、打扮自己,逐渐蜕变得漂亮大方。 逾白 第26节 “十二月的生日?”祁聿隐约记得。 “十二月三号。”江白埋头喝了口牛奶,心跳加速,她有些私心想让他记得这个日子。 祁聿只低低“嗯”了一声。 黄叔大概开了一个小时到达南城市国际医院,icu不允许陪护,家属仅在规定的时间可以进去探望,并且人数有限。祁星住在独立的病房区域,外面是保镖站岗,病房外静悄悄的,间或有护士来换药,江白透过窗户看到了祁星。 他安安静静躺在那里,白色被子外是一根根垂下来的管子,监护仪静静地跳动。 “手术后,星星的病会完全好起来吗?”江白侧过头问祁聿。 “只是救急的手术,并不能治根。”祁聿的声音比往日更沉闷。 江白撑在玻璃上的手微微蜷缩,她的心脏好像也跟着祁聿的情绪难过起来,原来治不好,会不会有医生对他说过祁星的寿命还有多久这种话呢…… 祁聿送她出去。国际住院部的面积很大,楼层又高,司机直接开车进的地库,但是那一段不能停车。 江白披上外套跟着祁聿出去。 中间有一段是儿科的普通病房,有一个小妹妹坐在椅子上流眼泪,她左腿截肢,手中的假肢好像摔坏了,她拿着碎片在那里拼接。 祁聿操控轮椅从她面前滑过,却突然停住了。 “你家大人呢?” “他们……”小孩哽咽了下,“我不知道,爸爸让我在这里等他……” 她捻着外套试图想把残肢遮住。 “不用怕,等假肢修好了,你就能走路了。叔叔虽然有腿,但也只能坐在轮椅上。”祁聿安抚她。 “哥哥你别伤心。等轮椅坏了,你就能站起来走路了。”小女孩认真看着他。 祁聿突然笑了,很温柔的笑容,是他从不对外展现的一面。 “对的,不要哭,还能站起来。” 江白站在旁边没有出声,她看着祁聿嘴角噙着的笑,可能往后都难以再见到这样的笑容。 走廊的拐角出现一个满头大汗的男人,大概三十多岁,红润的脸上挂着笑容,他手里抱着一个装饰着鲜花的假肢,五彩斑斓,漂亮极了。 “呦呦!爸爸回来啦!” “爸爸!”小女孩眼睛里瞬间充满了光。 祁聿不动声色驱使轮椅离开,江白也悄悄跟了上去,她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小女孩装上满是鲜花的假肢,再也没有掉眼泪,眼睛里满是好奇和喜欢。 小孩子治愈伤口的能力是很快的,不像大人,无论是心上还是身体上的伤口,痛苦会永久地烙印在记忆中。 电梯缓缓关上,模糊的镜面反光倒映出祁聿的影子,泛着幽幽黑色金属光泽的滚轮、静止的双腿、修长交叉的双手、翻折的衬衣领口、削瘦硬朗的颌骨。 “如果坚持复健,哥哥还有站起来的机会嘛?” 寂静的电梯里响起祁聿平静的声音:“不会了。” 很可惜电梯模糊的金属反光看不清祁聿的脸色。江白低下头,她的心跳仍旧为这句“不会了”停滞,感受到沉沉的痛苦和煎熬压抑在胸口。 电梯打开,祁聿朝她叮嘱道:“这几天我留在医院,就不回去了,照顾好自己,我让司机送你去学校。” 司机早已到了在乘客等候区,下车朝祁聿打了声招呼。 “那我走了,”江白看了眼人,侧身看向祁聿的脖颈,“你也要照顾好自己,记得擦药。” 她上了后座,把小包放到旁边,系上安全带,朝窗外的人挥手。 江白的脸隐匿在车窗防窥膜后,那层铺盖在她身上的阴影,正是女孩隐晦难讲的心事。 ----------------------- 作者有话说:这只鱼一点都不乘,开口就撒谎,小白还以为真不能了,还担心自己说话碰到了祁聿伤心处[抱抱] 第28章 黑手机 祁聿的过去 十二天后, 祁星康复出院,江白见到了能正常生活的他。 同二月份没什么区别,他身材仍旧清瘦, 面上带着些许红润, 唇色很浅。不过眉眼浓墨重彩,眼睛仍旧亮亮的,并不为病痛担忧。 “这次来了南城, 爷爷可没什么理由让我回去了, 我要赖在你这里不走。”他黏着祁聿。 祁聿难得放松一笑:“随便你住多久,不回去就不回去了,我让管家把你要的东西打包寄过来。” 少年对着他神秘一笑:“一定不要漏了我的电脑,十分重要。” 毕竟他要干什么坏事, 全靠手头的工具了。 江白鲜少看见这两兄弟相处,才发现原来祁聿也不是一直沉默阴郁的人, 看见祁星他笑的时候就多多了。 午饭时桌子上总算凑足三个人的身影, 祁星拉着江白问东问西,对她的经历和过去充满了兴趣。 “你大伯这样虚伪的性子我总觉得似曾相识,好像家里很多亲戚都是这种性格。” “他这样性格的人就像是蟑螂, 有一个的时候周围少不了,也很正常。”江白锐评。 祁星笑得低下了头,撑着桌子:“好精准的评价。” 江白也被感染,转头捂住嘴巴里的果汁,为两个人一起在背后蛐蛐坏东西而开心着。 祁聿就这样旁观着、纵容着小孩子的无素质时刻。 “你们玩,中午我休息一会。”祁聿吃完饭, 在餐桌静坐了十分钟陪着他们,消完食就上楼去了。 祁星看着他背影,捂着嘴巴偏头问江白:“怎么感觉我哥的作息越来越老年人了, 他之前也这样?” 江白回想一下:“好像是的。早晨出去通风,回来工作,吃完饭午睡,下午起来工作……” “我去,这么规律?” 江白撑着胳膊看向祁星:“他之前不是这样吗?” 祁星摇摇头:“他大部分时候都陪着家人朋友,有些时候帮我妈在花园里砌砖、喂马、喂流浪狗,有些时候会跟朋友去潜水,他还有潜水证。会抽完整固定的时间去工作,不过他工作效率高,一个周可能就一两天吧,他现在整天忙啥啊?” 江白一下就被祁星的描述吸引住了,她伸长脖子看着星星:“我也不知道他在忙什么,不过你描述的祁聿让我很好奇,他好像跟以前截然不同。” 祁星闷声道:“车祸后哥确实变了很多,不过意外谁能预测,都过去这么久了,我真希望他能放下。” 意外?放下?江白沉默一瞬,看来是祁聿把他保护得很好,他并不知道车祸的隐情。 不过也对,以祁星的身体,根本承受不住事情的真相,若是意外还能叫他心里逐渐放下这个疙瘩。 “你说的那匹马是温莎吗?” 祁星点头:“是它,我之前还骑过,不过只能慢悠悠地走,当时哥还硬要牵着缰绳,真是委屈这匹赛马了。不过回想起来还是很开心,毕竟我也做不了什么运动。” “你现在能去吗?”江白指了指门外。 “走呗!”祁星眨眼。 驯马师牵了两匹马来,祁星的是温莎,江白手里牵着的是莉莎,与温莎是姐妹。莉莎马背稍矮,江白能自己借力上去,祁星则是在驯马师的帮忙下上了温莎的马背,他有些低血压眩晕,闭着眼睛缓了一会儿。 江白调转马头过来,牵着温莎的缰绳,免得它躁动。 “扯到伤口了?” “没有,我做的介入手术,身上没有刀口。” “嗯?那是怎么做的?”江白驱使马儿慢悠悠地走着,莉莎在左前方,温莎乖顺地跟在她旁边,前后半米的身距。 “一根线顺着血管进入,达到心脏,医生在手术室里需要顶着辐射。 ” “那挺好的,微创不会有疤痕增生。”江白误以为很简单。 祁星笑了笑,没多解释。 “你什么时候学会骑马的?”他问道。 “来的时候没几天认识了温莎,觉得它很漂亮,我在南方的小城市,之前从来没见过马,有点好奇电视剧里大家驰骋草原的感觉,后来加入了学校的马术社团。”江白回忆道。 “不过学校的场地应该不支持赛马吧?” “不太行,马场太小了。” “国外有很多赛马场,你要是很喜欢,以后去做骑师。” 江白幻想了一下:“说起来感觉离我好远。作为爱好是快乐的,不过职业我已经另有选择了。” 祁星道:“我的梦想就是成为一项暴力运动的职业选手,赛马、冲浪、跳伞、滑翔翼都可以,所以永远在梦里想一想,哈哈哈哈……” 江白也被他逗笑了。 她好像天生和祁星磁场相合,两人总是有说不尽的话,聊不尽的事,越深入越能了解祁星见识广阔。 祁星跟江白一样,对情绪和人性感知细腻。但他的性格看得更通透,总是能把事情往诙谐有趣了说,从不让话题落下。 江白可以想象到,如果他能走出家庭,应该是多么万众瞩目的少年。 “我有点好奇,你哥会骑马吗?” “会啊,不过他有点小洁癖,不喜欢马儿的味道。” “上次温莎生产的时候,他一直在旁边照顾着,看不出来。” 祁星低头一笑,摸了摸温莎的鬃毛:“我哥是这样的人,对动物和幼崽都很温柔,可能是随了我妈妈吧,总是能对可爱的事物多几分耐心。” 仅仅是从旁人嘴里多了解他一分,她的心跳就快了好几倍。 “在你说之前,我感觉很难想象。” 祁星本以为江白是在说她对祁聿有刻板印象,毕竟出事后他哥面上总是没几分笑容,可抬头看去,少女嘴角含笑,似乎藏着轻微的窃喜,一点也不像是怕他哥的模样。祁星眯了眯眼睛,从江白的反应里察觉到一丝微妙。 他松开缰绳,踢了下马腹,凑上前去。 少年冲着她蛊惑一笑:“我妈拍过很多他过去的照片,你想看吗?” 江白捏紧手里的缰绳,她担心祁星看透她的小心思,但又无法遏制自己的好奇心,便假装矜持说:“如果你哥不介意的话……” 祁星了然于心,对她歪头一笑,嘴巴比了几个口型:“他——不——介——意——” 悄无声息的回答直接忽略了当事人的意见,成了两小孩的秘密,江白跟着他悄悄溜回去。 祁星做贼应该是很有手段的,江白以为他是要去哪里偷,结果他用着江白的电脑直接黑进了祁聿手机的云空间。 逾白 第27节 “说不定能看见我都不知道的东西……”祁星笑得邪恶。 电脑跳转页面,上千张生活照片像马赛克一样密密麻麻显示在电脑上。 “你怎么什么都会?”江白震惊。 祁星看着她:“我了解他的习惯,什么都要备份一下。你要是看到喜欢的还可以保存下来嘿嘿嘿……” 江白对祁星的话毫无异样,专心看着电脑上放大的照片,日期7.14,少年祁聿一身晒得黑皮,在海边戴着个墨镜,只穿了一条泳裤,手里抱着一块黑红色的冲浪板。 少年抽条,四肢都很纤细修长,但是身上肌肉量也不少。 “不好意思,一来就点了张露肤度19%的,我哥要是知道真会揍我了,你千万别说出去。” 江白乖巧点头:“这个时候他多大?” “十五岁吧,他刚毕业,去了夏威夷学潜泳,不过我哥是有点天赋的,练了几天静态憋气就能熬三分钟了。” 祁星将相册时间滑到了七年前,祁聿二十岁。 这张照片更加高清,是一位年轻漂亮的女士穿着牛仔裤在破破烂烂的工地上指挥,旁边的祁聿半蹲下给墙砖抹白色水泥。 “这是……” 祁星看到照片上的女人,目光柔和下来:“我妈妈,七年前她设计并建成了这座庄园。” 江白有些震撼,照片里的她完全没有衰老的痕迹,犹如二十岁一般年轻貌美,可如果照祁聿的年龄推算,她至少有四十多岁。 “她……太漂亮了,有点难以想象。” “大家都这么说。”祁星习以为常了。 “难怪你哥哥深居简出,如果这是母亲留给我的唯一纪念,我也会一直看着这片土地日日夜夜思念她。”江白忆起往昔。 她的父母对她也是极尽宠爱,虽然总是在外打拼,却赞扬支持她做的一切。他们会在回家时看她贴在墙上的记忆便签,比如几月几日要去买葡萄、取生活费、买零食、小土豆出摊,等她放学回家后有话题聊,邻居家的小土豆好吃吗?什么品种的葡萄更甜? 她分不清同一种水果的产地,便会说5元一斤的、还是十元一斤,虽然肯定是价格贵的更好吃…… 江白手掌抵在嘴巴,微微侧过头去,不想祁星看见她眼眶里打转的眼泪。 祁星看到了,不过没有声张,他跳过有母亲的照片,给她展示别的。 “这是刚抱养回来的诺拉,小小一团……” “温莎夺冠的照片……” 然后祁星翻到了最近的照片,惊诧道:“诶,这是你吧,拍得还怪可爱的,我哥应该没这个技术吧。” 江白看过去,正是她发给祁聿的两张照片,一张圣诞节学校开放日、一张冬令营她举着小海龟。 “是我发给他的照片,学校办的活动和冬令营。” 祁星看着两张照片笑了一声:“我真想体验一下你的生活。” ----------------------- 作者有话说:小星星是真正意义上的魔丸,皮的没边[眼镜] 这本书节奏确实挺慢的,在未成年时间内都是女鹅单方面的暗恋,不过离成年的戏份也不算很远了。存稿告罄,现在基本上每天一章,以后每增加200营养液我为大家加更一章吧,节点就按400、500这样来算,不然我记不住[垂耳兔头] 第29章 醉酒 涟漪 周末, 徐彦提着电脑包来庄园,沙发上有两个凑到一块的脑袋,一个祁星、一个江白。 他倒是知道祁星突然生病转院来了南城, 不过工作上事情太多, 没来探望过。 徐彦冲两人寒暄一声,转头上楼去找祁聿。 “你弟弟在这儿倒是有了玩伴,有利于养病。”徐彦调侃道。 祁聿看了他一眼:“来书房说。” “他的病严重吗?有没有影响?”徐彦坐到沙发上。 “要吃药控制, 有复发的可能。” 徐彦皱了眉, 要是每次发作都如这次一般,祁星本就不好的身体还能有多少天寿命。 “医生有没有说他身体能坚持多久?” 祁聿看向灰蒙蒙的窗外:“董明说他越是长高,身体负荷越大。小星每次生病我都疑神疑鬼,明知道病情如此, 但祁承多活着一天,我就要把小星减少的寿命算在他头上。” 徐彦叹了口气:“你手中捏着的证据已经足以证明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减药抬价垄断, 他一直吃着人血馒头,你若是现在肯起诉,数罪并罚无期徒刑也不是没可能, 就算被老爷子阻拦,也不可能完全捞出来吧。若真是那么不放心,何不让他进了局子再查丰瑞的事情,若这几条人命跟祁承真有关系,死刑只是早晚的问题。” “你低估我爷爷了,只有死罪能让祁承成为板上钉钉的死刑犯, 我现在下手,以后老爷子还会给我动手的机会?” “先说李国华的事情吧,调查得怎么样?” 徐彦掏出手中的资料:“我联系上了李国华的博士导师johann, 李国华生前跟他有密切联系,他讲过他们研究组已经完全验证胶质母细胞瘤的关键诱导因子和治疗靶点,但是在制药上遇到了困难,向他求助;后来就是他的学生传来噩耗,诊断脑癌到去世只有短短两个月。” 祁聿紧皱眉头,听着似乎都没有问题,但是巧合太多了,怎么会一个研究组都得同一种癌症,还全都是最机密的研究人员。 他随口一问:“有没有可能在特定环境中影响了人身体内的诱导因子,产生癌变。” 徐彦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如果有人掌握了诱发癌症的办法并且通过这种手段悄无声息地谋害别人,那真的是个鬼故事了。 “我问过教授,他说如果是早有预谋,人为地去破坏体内的抑制物质或者通过基因编辑极大可能会产生癌变,但不会有表现,这是个概率问题,每个人的进程也不会一致,这种事情是无法预测的。” “只要做出胶质瘤的有效靶向药,祁承就能赚得盆满钵满,似乎没必要对自己人下手,”徐彦提出疑惑点,“有没有可能是内部人操作不当,危险泄露,不想背锅?” “想吃这笔钱,祁承至少要再等五到十年的临床试验,而这十年他需要先投十个亿进去,他有胆子?”祁聿打开电脑,检索李国华发表过的论文。 祁聿一目十行,脑中突然有了一个想法的雏形:“如果不去讨论李国华是如何患癌的,直接假设靶向药做不出来,但我手里已经拿到了制造癌症的方法,能不能赚到钱?” “你不要说这种鬼故事好不好,”徐彦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这当然能赚钱啊!我把所有顶尖的脑癌医生都挖到自己的医院,一边在医院制造癌症,一边在医院治疗癌症,简直是生钱流水线……” 徐彦也反应过来:“这是高难度技术问题,所以‘我’只需要灭口掌握技术的相关研究人员,再填补上信任的人,没有人会知道,如此就可以拿到一条完美的盈利链,这个犯罪成本比我们之前想的那条线低了太多……” “比贩毒可怕多了……”徐彦感觉全身的鸡皮疙瘩都立起来了。 “只是猜测,得去一趟德国,johann说的不一定是实话,暂时只能从他身上挖线索。”祁聿道。 “你去吗?你不能走,祁星和江白还在这里,他们的安全怎么办?我订机票去吧。” 祁聿白了他一眼,翻了下手机联系人:“你也不怕被祁承盯上。唐暮尘在德国,你把手里的资料传给他一份,我跟他电话联系。” 徐彦瘪嘴,拿出u盘。 公务上的事情告一段落,徐彦准备开车回家,他刚出去灰蒙蒙的天上就落下了雨,江白注意到给他拿了把透明的长伞。 江白站在楼下,目视远去的黑色轿车,雨滴一点一点砸到地上,尘土和水混做了一团。 在雨幕中她抬起头,祁聿坐在落地窗边翻书,他像是有感应,往窗外看了一眼。 江白的漂亮脸蛋上眉头微蹙,眼睛受日光照耀,微微眯了起来。 又下雨了,真糟糕啊…… 南城的雨就是这样讨厌,一旦下雨,白天淅淅沥沥地落,绵延不绝,到了晚上狂风大作、倾盆大雨,凄凄的呼啸声叫人听了害怕。 江白半夜撑着额头爬起来,窗帘拉紧,一片漆黑,呆滞了一会儿,她按下墙上的开关,掀开被子,把脚挤进拖鞋里。 怎么总是做这种奇奇怪怪的梦…… 她端起茶几上的水杯,空空的,随即开了门想下楼喝口水,嗓子干涩到了难以说话的程度。 江白半眯着眼睛从楼梯下去,脑子迷迷糊糊还没清醒,下到最后拖鞋突然被拱起的毛毯绊倒,无法控制重心往前摔去。 她正以为自己要摔得鼻青脸肿的时候,栽进了一个坚硬的怀抱里,虽然落在地毯上的膝盖和与对方锁骨相撞的额头都疼得不行,但至少好过与瓷砖地面硬碰硬。 江白抓着他的胳膊,摸到了丝绸质地的睡衣,她缩回一只手,撑在了冰冷的把手上面。 意识到对方是谁,江白低低叫了一声:“哥哥……” 祁聿低头看着她:“下楼怎么不开灯?” “脑子没醒……” 江白被摔得这一下完全吓醒了,陡然意识到她扑在他怀里这个动作有多亲近,对方应急之下还扶着她的腰身、托着他胳膊,她缩回另一只手,想要撑着地面站起来,与地毯想触的双膝却痛得无法伸展,就这样半跪在原地缓了一会儿。 祁聿打开旁边的开关,昏暗的照明中两个人都看清彼此。 江白眼泪都蓄到眼眶口了,要掉不掉,她一只手撑着他的轮椅,一只手撑在地上,跪坐俯身的姿势,睡衣的领口微微敞露。 祁聿偏头看了眼她的腿:“哪磕到了?” “膝盖好痛。”江白蹲起来,又换成坐在台阶上,她摸着膝盖,感觉过了最锥心的那一阵似乎好了很多。 “我看看。” 祁聿凑近了来,他撩起江白的睡裤到膝盖处,泛着红,但没有破皮,从形状上来看骨头并没有变形或突出。 “你伸一下腿。” 江白试着动一动,没有她想的痛,她捏了捏现在感觉只是膝盖那一圈的皮肉按压着有酸痛感。祁聿拿来活血化瘀的喷雾,给她喷了喷。 “晚上不喜欢开灯就走电梯,我要不是看到你下来,指不定摔到哪块骨头。”他伸手拉她起来,口头上头一次教育她。 “我知道了。” 江白小心翼翼动了动腿,还能走,就是短时间有点瘸腿。她还记着去岛台倒杯水喝,走到那拿水杯接了半杯50°的温水,一咕噜咽下,这才觉得舒坦了。 多活动了一下,她的膝盖不痛了,转头去看祁聿,他大半夜坐在影音厅里,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江白听到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突然意识到今天的雨还没停。她走到影音室门口,推开门,荧幕上放着一部老电影《教父》,祁聿旁边的小桌子有两瓶开了的酒。江白想着房间在一楼的祁星,赶紧把门掩上了。 听到声音,祁聿转过头来,如墨的目光紧紧锁定她,看着她一步步走近。 江白就这样站在黑白光影交织的边界上,问道:“外面一直落雨,你是不是腿又疼了,睡不着?” “没有。”祁聿回答她。 “又骗我。”江白走过来。 “好吧,”祁聿笑了声,“应该没有你今天摔下来的时候疼。” 江白瞪着他,这人真不正经,偏拿她丢脸的事来说。 “我认真的,你要是疼,我可以给你热敷着。” “只是一点酸痛,有点影响睡眠,但看点别的东西,也就不觉得痛了。你不睡觉了?” 他没记错的话,明天是周一。 逾白 第28节 “有点醒了。我看你躲在这里偷偷喝酒,还以为你……什么事情都忍着不说。” 祁聿勾起唇角,晃了晃手里的酒杯:“要喝点吗?助眠。” “我明天上学!” 说她不记得,现在她又想起来了。祁聿从底下的柜子里掏出一个新酒杯,给她倒了一点点清酒,清酒不算烈,十几度,不过对于初尝的人来说也算是几杯倒的地步了。 “我都没说你,你还有大把可以浪费的时间。” 他瞧准了她犹犹豫豫又期盼好奇的小眼神。 江白坐下来,她不知道旁边的电影在放什么情节,只知道这是第一次有人邀请她喝酒,还是祁聿。他今晚的一颦一笑都跟魅魔没有区别,她不是真的想喝,是被他蛊惑驱使的。 酒香是一种很奇怪的东西。例如果汁的气味都是浮于表面的,如果不细细去闻,就像是白净水一样平淡,酒的气味却是铺面盖来,从鼻子通往天灵盖,具有强烈的侵略感,一瞬间就让人将这种气味牢牢地印刻在记忆里。 这杯酒就像祁聿的目光一样,玩弄她。 这有多了不起,真的一杯就能睡着?他却在这里酣畅直饮。 江白一口喝了下去,差点被它的刺激给呛到。 “你这样喝能品得出好坏?”祁聿支着下颌。 江白舔了下嘴巴,还有点余下的甘甜,她有些贪心地盯着另一瓶褐黄色的酒瓶子:“只尝一种就是这个味,没有对比怎么算品,你把那个给我尝尝。” 祁聿被她贪吃不足的模样弄笑了,他拿过酒瓶来,给她倒了浅浅一个杯底。 她小心抿了一口,刚让舌尖沾到味儿,下一秒就皱起了整张脸:“又辣又苦又甜!” 江白感觉自己嗓子都被辣哑了。 “哈哈哈……”祁聿笑得毫不留情,“你不是喝酒的人,以后只能尝尝外公酿的葡萄酒了。” 她看着玻璃杯里的酒液,原来别人眼中的琼浆玉露,只有自己喝到嘴里了才知道好坏,她以后再也不沾了。 没过一会儿她就觉得脸开始发热发烫、迷迷糊糊,江白躺在影音室绵软的沙发椅上,只觉得从半躺着的这个视角看电影,一切都变得眩晕神迷,巨大的荧幕和人影产生无数个重影,越看越看不明白了。 荧幕的灯光映照出祁聿的侧脸轮廓,好高挺的鼻梁,光是一个幻影就牵动她的心弦。她陡然想起苏醒前的激荡梦境,她在巴黎街头和祁聿擦肩而过,那一瞬间她心潮澎湃,抓住了祁聿的手腕,对方却投来一个陌生且困惑的眼神;而后梦境中混乱,在街道枪击案中他骑着马带她从顶楼一跃而下,逐渐变得无厘头。 纵然醒后想起是这样没有逻辑的一个梦,她还是止不住心中的涟漪,为梦境中两人的交集而欢喜,就像是一个人独自谈了场惊心动魄的恋爱。 想着想着,她想闭上眼睛,再续上那个梦。 祁聿看着她醉倒在沙发椅上,而后渐渐没了动静,她逐渐闭上眼睛,只是偶尔发出低低的意味不明的笑声。 他碰了下江白的脸蛋,发热发烫,因为小两杯真的醉了过去,祁聿拿着旁边的薄毛毯给她盖上,而后关闭了投影,悄悄出了影音室阖上门。 看到外面天光渐透,他揉了揉太阳穴,头疼不是因为醉酒,而是紊乱的作息和不知何时发作的腿疼,渐渐折磨得神经衰弱。白日他总是不愿意浪费精气,一心要处理祁承,只有夜晚有稍加放纵的时间。 不过祁聿也很清楚,再这样下去,他的身体未必会比祁星好。 有些事,得再快一点。 第30章 请假 教学 影音室密闭无光, 江白醒来已经不知道是几时几刻,她掀开身上的毛毯,迷瞪了一会儿, 又立马惊醒, 今天要上学! 她匆匆忙忙上楼,一看手机十一点,两眼一黑。 虽然知道祁聿大概率给她请了假, 但这种逃学的感觉还是像过去一样令人心慌。 江白去洗漱间洗脸, 下楼时温姨已经把放凉的早饭给她热了一遍。 “可以垫垫肚子,等会多吃点午饭。”温姨道。 江白点点头,只啃了一个咸蛋黄流沙的欧包,祁星嬉皮笑脸从电梯里走过来, 看了一眼,从盘子里堂而皇之拿走了一个菠萝包。 “不错不错, 刚好我也饿了。” 祁聿也随后出来。 “哥哥, 我要不早点吃了午饭下午回学校吧。”她的升学材料还没有完全准备完。 “不让你白请假,下午来书房找我。” 江白抬眸,什么事情? 吃完饭江白跟着祁聿去书房, 祁星坐在旁边的沙发上看书。 “离你成年也不剩几个月了,说了教你投资,在你出国前带你实战一回。” 祁星悄悄给江白比了个wink,他小声道:“我哥出手,稳赚不亏。” 祁聿没理会他的俏皮话,而是拿出了三家startup的商业计划书和相关资料。 “个人投资是没有太多数据做支撑的, 只需要钱和胆量,你的起投资金是2000万,你可以少花、花光, 但不能超出这个范围。这三家startup处于不同的行业,医药、科技和食品,从项目上来说都相对优质,这是我提前帮你做出的筛选,这周的作业就是你要在这三家企业中选一家作为你的预投企业。” “都是不同行业,没有对比,我该拿什么当筛选标准呢?”江白看着三本书,有点厚。 “别急,我会告诉你,”祁聿给她指出来,“第一个看联合创始人,理想的团队一般兼具技术、商业和管理,创始人是复合背景更加优质,也就是说技术商业、技术管理,他至少要擅长两种东西。第二个是研发团队,东西一定要能做出来,才能卖出去,科技和医药两个行业一定会存在技术门槛,所以投资这类企业,研发团队的重要性远远超过第一点。” 江白小鸡啄米式点头,把计划书上的创始人和研发团队一一都勾了出来。 “除了这些,还有很多不可忽视的流程,技术产品评估、商业价值预判、估值和合规性调查,但这几个点需要公司的介入,如果让你一个人学着做完是不可能的,所以我找人先做了调查。” 江白在网页中搜出三家公司,她抱着三本商业计划书试图去理解祁聿的话。如果没理解错的话,考察startup的重要性基本是这个模式:创始人≥产品>其他因素,她要先了解创始人的背景。 祁星坐在她旁边,盘着两腿,伸长脖子往屏幕上瞅。 江白幽幽地瞄过去,他一脸无辜:“你要是想要什么数据,我可以帮你嘛,提升效率。再说了我又不会投资,也算是小白,算不上作弊,对吧哥?” 祁聿默认了,半响他开口:“出去弄吧,我休息会。有任何难题都可以来找我,我是教你,不是考验你。” 江白抱着电脑下楼,一楼有一个小多功能会议室,她看完资料,基本上每家企业的创始人都符合祁聿说的复合背景人才,但是该如何核验呢? “除了学历背景,还有什么方式能核验创始人具有复合背景?”江白抬头。 “很简单,发表过的论文和期刊文章。如果他是技术背景出身,研究生又读了个mba,只需要看他发表过的论文是否具有含金量,如果看不懂,点击引用数量也大致算是一个参考,比如从google scholar检索……”祁星登上网址,输入了某一位博士背景的创始人姓名和关键词,再点击作者。 “噢!” 江白照着他的方式分工查了剩下几个人,背景虚假的额外做了标注,她准备再通过这三家公司的组织架构去确定他们的实际负责方向。 忙碌中她又不禁分神,想起祁聿,无论是工作还是交际,她好像从来没在他身上看到过“困难”的时候,永远游刃有余。 她知道投资是一个既需要知识储备、又需要不断去交际的工作,她过往对新环境总是难以适应,一半是对陌生人感到紧张和害怕,一半是难以适应潜在的规则,这份工作需要挑战她过往的习性。 在他的指导下,她能学出点影子吗? 祁星看到她走神,拍了下江白的肩膀,调皮道:“嘿,想什么呢?不会想我哥吧?” 江白被吓得一颤:“没有啊~我在想后面怎么办。” * “徐彦,下午带着杨明来一趟。” 书房,祁聿翻看着给江白的财产继承协议,他的现金流不算多,当初一刀切划走了两亿给新账户,现在想来有点潦草。 杨明提着他的电脑包坐在祁聿对面,表面微笑,内心已经开始骂娘。资产管理得好好的,祁聿一提就是两亿,现在又要两千万现金,他去年知道这两亿快没了,就已经很心痛了,今年又提前流走两千万。 “个人投资风险大,您要不要再考虑考虑?”他扬起眉毛,翘首以盼祁聿改主意。 “给小孩做投资实践用的,你还要我考虑什么?”祁聿斜睨他一眼,“我叫你来是给她备个成人后的资产账户。” 杨明内心无语,简直壕无人性!!! “您的意思是您要让刚刚成年的妹妹拿着这笔钱独立投资吗?不知道祁先生有没有考虑过女孩子结婚后的财产风险,毕竟现在拿着一张身份证就可以领证了。如果您妹妹突然结婚,这些婚前投资和资产都挂在她个人的账户下面,那么离婚时就会被分走一半。” “您看看外面那些骗婚的,先把银行卡里的钱都转给父母,贷款买一个婚房,又让女方出资还贷,这南城一套小别墅少说五千万,您就算给她再多钱,都有可能被套空。像您这样家庭的小孩都被保护得太好,她不会知道外面那些男人的险恶用心,您要不帮她做个更稳定的资产配置?”为了留住这笔钱,杨明是有多夸张说多夸张。 结婚,祁聿确实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毕竟他是男性,很难联想到女性结婚存在的资产隐患。可能是寄养的关系,他甚少关心过她的感情问题,江白也从不提起这些事情。 不过确实,他没有给她的资产做任何风险处理,只想着她随取随用好了。但他知道圈子内很多创一代不会在儿子名下挂任何资产,就连儿子工作签的都是三千工资的虚假合同,只为了结婚不分给女方任何资产。比如某位姓王的房地产老板,儿子离婚反倒分割了女方百万存款,而对方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企业白领。 杨明见他有所动容,继续夸夸其谈:“我看您说的妹妹今年也17岁了,现在的小孩哪个高中不暗恋一下别人,万一成年后就领回家,20岁就要结婚,您能拦得住吗?这个年纪那些社会上的险恶事她还什么都不懂,她要是被骗个四五次,这钱就不剩多少了……” 祁聿的脸唰地就黑了。 “你是觉得她家里人一点脑子都没长吗?” 杨明讪讪道:“那我肯定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说普罗大众的情况,那些社会新闻什么的……” 徐彦喝了口茶,再多的钱跟他没关系,不过他倒是知道一件事。 “贺舠他妈不也是管得严吗?他爸最近让他去公司实习锻炼,我工作倒是遇到他好几次了,据说贺女士就是把儿子的资产和股份转到了自己名下,只给他开固定工资。” 杨明不知道贺舠是谁,倒不妨碍他作为销冠的眼力劲:“您可以设立一个不可撤销的信托,指定妹妹为受益人,这样在教育、创业、医疗等方面她都可以自由取用资金,完全不耽误事。第二个就是购买大额的保险,能够固定分期支付她的生活费用,再加上咱们公司的专户管理服务和公证协议,对她财产的保护绝对是万无一失。” “行了,被你说出花儿来了,合同给我看看。”他本想着由江白自由支配,这才符合他们的约定,但一想投资这种事情在大学这个圈子中裹挟着很多人情,稍有不慎就是诈骗和失利,有保险至少能保证她这辈子不为生活担忧。 祁聿看了眼,条款没有问题,他在验资协议上签了个字。 “行,设计一个具体方案给我。” 杨明走后,祁聿揉了揉山根。 徐彦一瞧,打趣道:“你要是真有个妹妹,不得操心死,这算什么问题?” “不是,昨晚没睡好,头疼。” “怪不得看你无精打采的,反正新证据我已经移交律师团做好记录了,只差……你说的那件事。我这几天也睡不好,研究组的事像是搁我心上一块大石头,每次祁承找我……我就那个烦啊!” 徐彦摸了摸口袋的烟,看到祁聿又叹了口气,没拿出来。 祁聿没有理会他的焦虑,反正就是个等,什么样的心情不是等。他看了眼手机的消息,charles发来的,过几天就是他的七十五岁寿辰,他已经带着外婆回国,将在南城举办寿诞晚宴。 “五月五,我家老头子寿辰,欢迎你来吃顿好的,工作餐就不用备礼了。”他对徐彦道。 “你这嘴可真够刻薄的。”徐彦白了他一眼。 第31章 暗恋 不敢 劳动节前最后两天上课, 江白晚上住在了墨子文宿舍,据说陈可雨已经拿到了几所大学的offer,只差申请的奖学金没有出了。 三个脑袋挤在一个桌子前。 “你这么快就决定了?” 逾白 第29节 “哪所学校?给了多少奖学金!快告诉我!” 陈可雨快被她俩挤死了, 她伸长手臂, 点开邮件。 “剑桥,本硕四年,全奖加生活费, 一年5.5w英镑。” 两个小女孩疯狂抱住她来回晃。 “太棒了太棒了!!!” “卧槽!卧槽!卧槽!!!” 整个宿舍都是三个小女孩的回声。 墨子文和江白都差一次sat成绩, 原来的成绩不算亮眼,只申请中等层次的大学肯定稳上,但名校就有被刷下来的风险。 墨子文看着江白,撑着脸:“我要是有你这么勤奋, 指不定现在都拿到offer了。” “反正都来得及,那么焦虑做什么?”江白安慰她。 “那倒也是。” “你家里是做食品行业的?”江白下巴搁在墨子文肩膀上。 “对啊, 怎么了?” “我想投资一个企业, 但是拿不定主意。他们家主要做螺蛳粉的,初期投入后有了不错的营收,甚至很快时间就收回了成本, 创始人是本地人,食品和管理的复合背景,从每个方面来看似乎都是稳赚不赔,你觉得它有什么缺点吗?” 墨子文诧异地看向她:“对方要融资多少?” “一千八。” “那不能投。首先食品这个东西的可替代率太高,尤其是近年爆火的产品,除了我知道的爆火的两个品牌, 其它螺蛳粉品牌基本都会在一两年内销声匿迹。这个东西的口味和配方基本已经奠定,如果营销不够,冲不出包围圈, 那么顾客的复购率就会变低,营销没有得到回报,基本上就凉了。其次是市场占有率,短期的占有率高可能是顾客对新品牌的新颖感,但长期坐过山车,会有很大的资金链风险。” “最后就是它要价太高,这些钱你拿去投一个专利、科技企业,回报是长久的,投食品就是昙花一现。我爸也做过这种速食新产品,怎么说呢,积累不了品牌声誉,前面看着不错,久一点就发现凉凉了。”墨子文一针见血。 “所以食品产业最核心的不是创始人,也不是产品,而是谁的营销和复购持久?” “可以这么说,如果创始人是自媒体出身,我可能还会推荐你考虑一下。” 江白默默在心中把食品企业给pass了。 “不过你家里对你挺信任的,居然肯拿这么多钱给你做投资,我让我爸掏两百万买车他都要弄死我。” “哥哥就是做投资的,他很多方面替我把过关,所以风险也没有那么大。” “一家人都做投资?你家跟姓祁的有关系?”陈可雨嗅觉敏锐。 投资、姓祁,那多半指的就是祁聿的家庭,江白没想到她猜那么准,但很难解释她跟祁聿的关系,便默认是这样了。 “wow~没想到我居然傍上了大腕。”墨子文摸摸她嫩嫩的小手。 “有这么夸张吗?” “那是历史书上写着的姓氏,当然了。”陈可雨道。 江白倒是不知道,同名同姓的多了,她联想不到那么远,而且过去她只是个普通人,对这些豪门家族既不了解也没有常识。 “噢对了,既然你决心去伦敦了,曲蔚呢?他去哪?”墨子文八卦道。 陈可雨眼中的光一下就淡了下来:“我跟他已经分手了。” “什么?这个大猪蹄——” “不是他的问题,是我主动提的分手。”陈可雨替他解释。 “为什么啊?你拿到全奖,以后远走高飞跟家里一刀两断,你们为什么还要分手?”墨子文不解道。 陈可雨都有点回想不起自己为什么要提分手,可能是出offer那几天家里擅自查她的电脑,尽管她有防备,早早重新注册了一个邮箱,但也拦不住爸妈去询问她的班主任。他们会随机拉住一个眼熟的同学,貌似亲切地询问有没有看到可雨,她最近在学校怎么样,有没有谈恋爱…… 以此来围剿她。 希望就在眼前,她突然生出一种恐惧,恐惧自由只是井底之蛙看见的天空,以为只要爬出水井就能够到,实则是遥不可及的天际。 她害怕和曲蔚的关系被父母察觉,以此来抓住她,所以她没有告诉曲蔚自己要去哪。 因为这份自由太太太重要了,甚至远远超出了爱情,她想和过去的自己一刀两断,这样才能怀着毫无退路的决心勇敢走向新的生活。 就是这样荒谬且自私的想法,促使她和曲蔚划清界限。 “接受不了异国,时间差、距离、见面难,生活圈也逐渐变得不一样,而且我还要应付家里,所以就这样了……你们不要告诉他我去哪。”陈可雨随便捏了个借口。 江白看着陈可雨,面上有些惋惜他们的结局,但她也不是真的在想这件事。 这么多天她终于知道自己心中为什么隐隐难过,明明离梦校只有咫尺的距离,她却感觉不到开心。因为这意味着分离,和祁聿相识不过一年,她又将踏上异地求学,就像是她刚刚离开南城来找大伯的心情。 不安、不舍、不适。 更何况,她喜欢祁聿…… “确实得现实点,万一时间久没了感情,对方出轨别人,自己成了小丑都还不知道。而且我感觉男的变坏就大学这几年,艺术圈那么乱,ppt满圈子传。”墨子文清醒道。 江白一愣,如果三年后她留学回来,知道祁聿有了喜欢的人,她会是什么感觉…… 她逐渐不想走那么远了,即使知道分别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墨子文抱住陈可雨:“没事啦,别难过,我会去伦敦陪你的。” 陈可雨压抑几天的心情突然绷不住了,在墨子文肩膀上胡乱蹭干眼泪。 “只有白白一个人去美国,好远啊,一万二千公里,十二个小时的飞机,你会不会害怕?”墨子文想起江白刚转学过来的时候,虽然言谈大方,但是性格很反差,温柔羞怯有些内向,不会麻烦别人、也不会向别人求助,边界感比较强。 她不像是那种能很快适应新环境的人。 “我好像有点后悔了,感觉太远。”江白抱着自己的膝盖。 “但是欧洲离中国也不近,对你的职业发展来说,美国是最好的选择。”陈可雨理性分析。 江白摇摇头:“不是后悔这个。我好像有喜欢的人了,一想到以后很难见面,就会觉得后悔,甚至有想过自己为什么不能留在中国。” 陈可雨和墨子文面面相觑。 “什么?这人谁啊?什么时候的事?” 两人既不为失恋难过、也不为分别惆怅了,全是对八卦的震惊和好奇。 “很难想象什么样的人能让你如此喜欢,你快详细跟我们说说!他长得帅吗?哪个学校的?你们怎么认识的?”墨子文连环炮轰。 江白抱着墨子文的娃娃躺在床上,她把脸埋在里面滚了两圈,试图躲避墨子文的锁定追击。 墨子文直接上手拿走她的娃娃,按住江白的肩膀。 “你也跟陈可雨学的,悄悄干大事,这么大事情你瞒着我们!友谊呢!信任呢!” 陈可雨默默避开战场。 “又不是谈了……”她嘀咕。 “你还想谈了再说,你暗恋连军师都不带啊!” 江白坐起来,又抢回娃娃放在腿上,她的长发滚得凌乱,却仍旧挡不住那张漂亮得白瓷一般的脸蛋。 “好好好我说。你们不认识,他工作很多年了,比我大了十岁,长得特别好看,性格也很好!”江白的脸泛起浮红。 墨子文默默掐了下手指头,二十七岁,那真的是年纪很大了。 “年纪有点大,你喜欢他哪点啊?”陈可雨提出质疑。 江白支着下巴:“也不是那么清楚,我就是突然有一天发现自己喜欢他,像是开窍了一样,然后就开始对这个人有很多幻想,做梦也会梦到他,如果非要说为什么,可能是因为他把家里的小猫照顾得很好吧。” “那确实没得说,这是个好品质。”陈可雨道。 “就没什么缺点?” “有吧,但不重要。”比如他总是隐瞒自己的痛苦,他不和别人分享心事,他对生活总是透着一种消极,在祁聿心里有很多比她重要的事情,有些时候他确实有点冷漠。 “这就是刚刚长出来的恋爱脑,新鲜的。”陈可雨点评。 “哈哈哈哈谁还没有第一次了,都是这么傻。”墨子文维护江白。 “喜欢就说出来,毕竟人生就只有一次初恋,过了这次,后面的爱情都不是那个味了。” “这句话我倒是赞同,虽然我初恋没什么优点,但那种第一次心动的心情和后面的都不一样。” 江白犹犹豫豫,最后吐出来三个字:“我不敢。” 墨子文和陈可雨齐齐伸长脖子,面色困惑看向江白,好像全然不能理解她的不敢。 ----------------------- 作者有话说:闺蜜团是最好的[抱抱] 第32章 撒娇 没招了 “我要是长了这样一张脸, 谁会拒绝我???”墨子文摊手。 “你年纪小,就算对方不答应也会照顾你的面子,对你来说完全没有任何后果。”陈可雨冷静分析利弊。 江白摇了摇头:“他有很多要做的事情, 比爱情重要, 所以肯定会拒绝我。再说我的年纪,是个正常成年男性都会拒绝我吧。” “忘了这回事了,跟同龄人呆久了总觉得现在谈恋爱也不是什么大事, 要是你家族里的长辈, 你哥哥知道该觉得对方有问题了。” 江白虽然也有为喜欢困惑的时候,但她还是保有绝大部分的理性,求学是她必去的路,既然有机会去往全球最好的学校, 走到这里,就不要再后悔自己的决定了。 她闭上眼睛, 试图以三年后是更好的时间节点说服自己。 第二天放学, 江白整理好升学材料给导师,她已经修改多次,现在应该是一应俱全了。回到教室的时候学生都已经走得差不多了, 江白打开密码柜收拾自己的课本。 贺舠背着单肩包进来,他把笔记本落在了书桌里。 撞见江白,贺舠愣了好一会儿,除了日常的招呼,他们似乎已经很久没有交流过了。 “最近有好消息吗?”贺舠提起唇角,看起来状似轻松。 江白怔了一下, 看过去,她还像从前那样笑意盈盈:“好消息可能不远了。” “走吧,一起出去。” “你工作还顺利吗?” “比我想象中的更辛苦, 但是也学会了很多东西,”贺舠一边走一边转过身,“对了,过几天是小舅舅外公的生日宴,我家收到了请柬,你会去吗?” 如果江白出席,他就可以随父母一起去。 逾白 第30节 江白还不知道这件事情,但是她知道祁聿与他外公关系很好,应该不会缺席生日宴,他也说过有时间会带她去见两位老人。 “应该会去的。” 这个时候江白不禁为自己囊中羞涩的法语担心起来,据说祁聿的外公中文十分生疏。 走到门口她还没看到司机,冲贺舠挥了挥手,让他先走。 贺母摇下车窗,她今天难得有时间来接贺舠,明明到了下课的时间,却半天不见他出来。贺母摇下车窗,嚼了颗口香糖。 她看向校门口,微微眯起一双眼睛,贺舠和一个女孩并肩走在一起,他一直偏向那边低着头,半点没注意他老妈的车在这儿停了半天。 仔细一看,那小姑娘长得还怪好看的,明眸皓齿、长发飘飘、干干净净一身,不像国际女高。她往日见贺舠那些同班女同学,整天变着法染发、全妆、长长的美甲,不像是来读书的。 过去唯一让她看得过去的女生好像叫陈可雨,不过对方家庭让人诟病,家里又早早定下了婚约,她后来也没多关注了。 贺母撑着下颌饶有兴致看着,这小子要多久才能发现她,结果等了半天他就搁那站着聊天,头也不抬,别人姑娘也没见多热情。 她失了耐心按下喇叭,贺舠抬头望了一眼终于看过来。 贺舠把单肩包放在后座,打开副驾驶上来,系好安全带。 贺母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沉默得跟个哑巴一样。 “看见我来,不会说话了?” “妈,你怎么突然想着今天来接我?” “明天就放假了,我今天下班早,不欢迎我?” 她的车辆从江白面前缓缓驶过,贺母目视前方,突然道:“你交女朋友了?” “不是,那是我同学。” “叫什么名字,我怎么从来没见过。” 贺舠听她的语气就知道她对江白感兴趣,他妈妈就喜欢那种乖巧又温柔的女孩子,总觉得以后能照顾好家庭,在家里支持他。但是贺舠不喜欢她这样物化别人,总是为着他的利益审度、算计别人。 “她是转校生,叫江白。” “江水的江?好像没在南城听过江姓的家庭。不过你同学看起来性子比较娴静,成绩应该也不错吧?” “您想说什么?”贺舠有些服了她弯弯绕绕的心思。 “没什么,我八卦一下,你要是喜欢这样的小姑娘,我也不反对你谈恋爱……” “您别说了,没你想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别人还要申请大学。” 贺舠看似回绝她,却又不经意透露了自己的意愿,贺母大概也能从贺舠的话中察觉出小姑娘的品性,于是笑笑更加心安了。 * 江白回到庄园,材料整理完了,她的心也落下一大截,剩下的时间只需要专心准备六月份的sat大考。 她刚进门,就看见诺拉趴在高柜上冲祁星龇牙。 “咪咪~”她拍了拍手,诺拉就跳了下来,钻进江白的怀里。 “你做什么了,它这么讨厌你?”以诺拉平时的性子,很少会被惹得张牙舞爪。 祁星无奈一笑,手里提着四只小鞋:“我就是觉得它天天出去跑,脚太脏了,想给它穿上鞋。” 江白乐呵一笑:“哥哥都不嫌弃它脚脏,你还嫌弃上了。它是猫又不是狗,你给它穿上鞋,猫儿怎么爬得上墙?” 祁星双手叉腰,气呼呼道:“这家伙太皮了,我喝口水回来,它给我计算稿纸上踩了八个脚印!” “没事没事,擦干净就好啦,”江白托着小猫的腹部,抽了两张湿纸巾给诺拉的每只脚擦干净,“下次记得关门。” “哦对了,五月五是外公的生日,刚来了设计师,给你改一改出席用的礼服,你快上去试试衣服。” 江白背着书包上楼。 设计师静静地站在衣架旁边整理服装的细节,目不斜视。她穿着黑色的工作裙,戴着白色手套,鎏金铭牌上有几个字——arrival 设计师julia。 “这是今年夏季秀场的高定礼服,目前没有人试穿过,公司设计师都是按照172的身高比例设计的。江小姐可以先试试喜欢的款式,如果有尺寸不合适的地方我确定一下后续怎么修改。” “那五一岂不是要加班了?”江白道。 这个提问完全在julia意料之外,但也符合小朋友的性情。 “只是一件小事,不麻烦。”毕竟一件高定的售价是几十万的销售业绩,只辛苦一个假期也不算什么,如果要把裙子放在秀场后出租,来钱可没这么爽快。 江白在一条鎏光羽的长裙前驻足,它是吊带裙的设计,但是工艺复杂精致。肩带是珍珠和钻镶嵌而成的一颗颗“星球”形态的链子,束腰上身结合直裁绽放的长裙,很经典的a-line裙。 “这件裙子上半身是立体菱形裁剪的,比较包身,裙尾是手工烧制的羽毛,身上的配饰会带有一些贝母的光泽感,设计师制作的时候就说这件很有少女时期的味道。” “帮我取下来吧,谢谢。” 江白换上,裙子有些长,如果不配高跟鞋,裙尾的羽毛就会拖在地上,本来洁白灵动,拖脏了就不好看了。 “您试试鞋子,哪个高度舒服合适,到时候我给您配一双对应高度的鞋子。” 她穿上走了走,有点不习惯,不过裙子倒因此飘逸了很多,显出它本身的风采来。 咚咚—— julia前去开门,祁星停下敲门的手。 他环抱双臂,上下打量江白一番:“漂亮,以前我只会夸我妈好看,现在你也算当之无愧。” 相处几日,江白已经很是了解他贫嘴的性子。 “就这个吧,感觉其它的都不是很好走路。” julia蹲下身收起鞋子,贴了个标签。 江白走到门边,看了眼他身后,没有人,她又撤回一个脑袋,仰头看向祁星:“你的新衣服呢,不让我欣赏一下。” “我换什么衣服你应该不感兴趣吧。”他哥穿什么衣服应该更重要一点。 江白面露不解,祁星摸了摸鼻子补充道:“西装不都那个样子,不像女生的裙子,能有几百个色。” 祁聿刚出书房,就看见一高一矮两个人靠在门口闲聊。 “小星,给外公的礼物你怎么处理的?” 祁星转过身来:“你说的那幅油画?尺寸太大了带不回来,我让他们放在画廊,五号那天给外公运过去,你花了多少钱?” “花了……卡里基本没钱了,你接济一下我,小白的项链你买单。”祁聿话音一转,逗逗他。 祁星白了他哥一眼:“穷得你老婆本都舍出去了?” “本来就没有这笔钱。” 江白陡然脸一红,祁星说话思维总是跳转太快了,继续让他胡说八道下去该让人误会了。她出言打断道:“哥哥,外公只会法语吗?我的法语……太烂了。” 祁聿没想到她在为这件事担忧,解释道:“他英语也很流畅,不过中文确实不会。我外婆是中国人,她跟外公也是常用英文交流,很少用法语,你也不用担心听不懂。” “我为这件事担心好久了。”她嘟囔着。 轻轻的埋怨像是一种撒娇。 祁聿轻笑一声,感觉自己真是年纪大了,完全猜不到小朋友忧心什么,实在是没招了。 第33章 女儿红 亲和 charles的生日宴在一座半山山庄举办的, 江白头一次见到他,虽然满鬓白发,但是精神抖擞, 挽着他臂膀的容夫人是位温柔的中国女士。 在宾客来之前, 祁聿先带她来认人,晚上他要帮charles招待宾客。 “it's a cute girl,what is your english name?(可爱的姑娘, 我怎么称呼你)”charles笑意盈盈看向她。 江白有些拘谨和羞涩:“white, my chinese name is related to this color.(小白,我的中文名跟这种颜色相关)” “i think you can be called cathy. your eyes are very pure.(也许你可以叫cathy,你的眼睛太过干净)” charles是一位绅士,优雅且学识深厚的绅士, 他的每一句话都透露着真诚。短暂的交流中他说他在法国经营葡萄酒庄,这次生日宴地来客会有生意上的朋友, 在陌生人面前让她不要拘谨地称呼他为“grandpa”, 他会为此感到骄傲。 江白这下能想象出是什么样的长辈能教育出祁夫人那样的女士。 她被charles逗得有些羞涩和感动,就像感受到了父亲一般的关爱,好在热泪盈眶前容夫人邀请她一起去体验传统抹茶, 避免了妆容花掉的尴尬。 祁聿娴熟地接下了外公的话题,charles是法国人,不太熟悉中国的晚宴流程,祁聿给他细细介绍了开饭送客过程。 “我给唐家发了邀请函,怎么不见你那位朋友来?” 这么久都没有唐暮尘的消息,他那边进展应该不顺利, 祁聿回道:“他还在国外忙。” “工作吗?原来如此。我前不久听说他谈恋爱了,还以为好事将近。” 祁聿倒是没听见一点风声,不过唐暮尘奉行不婚主义, 多半只是个莺莺燕燕。 “对了,我的孩子,你的腿最近还疼吗?有没有给你带来太多不方便?”charles还是想带他出国治疗。 祁聿笑容淡了下去,他回握住外公的手,认真且有些遗憾地告诉他:“尽管它有部分痛觉,但经过几次康复,医生告诉我已经没有办法站立行走。” charles沉痛地摇了摇头:“我宁愿是伤在自己的腿上,也不愿意你年纪轻轻就开始受苦受难。” “我已经接受,外公,别再为我流泪。” 祁聿想起那段最难堪的日子,手术后他意识比身体更早清醒,他赤裸地躺在病床上,身上插着导流管和引流管,既不能吃,也不能自理。他的腰部以下只受本能的刺激驱使,当时吊了一个周的水,他的腿部因为水肿不自觉弯曲,所有来看望的祁家人围着他弯曲的腿上看下看,都觉得他还能站起来。 他就那样清醒地听着一群人讨论纷纷,在绝望与希望之间,他也宁愿相信那个好消息,所以后来又迎接了一次绝望。 因为插入胃部的导流管导致反流和肺部感染,祁聿需要辗转呼吸重症科治疗感染,几个护士小姑娘抬不动他,更何况换病床需要用手臂承托患者赤裸的大腿根部,是外公熬着七十多岁的身躯将他抱到气垫床上。 外公了解他的自尊心,所以每次在人前都会为他盖好被子,遮挡隐私,凡事亲历亲为,他甚至亲自为自己更换引流袋。在医院陪护的每一天、每一个瞬间,他的目光都不曾从孙儿身上挪开。 能够吞咽咀嚼后,charles教他用轮椅。他也买了个同款,认真看着英文说明书,教祁聿前进与后退,虽然祁聿只看一眼标识就大概明白了作用,但是小老头执意要与他比赛,就是为了让他少抗拒一份,早日能够自由生活。 残疾后,自由就成了个伪命词,不过现在的这份自由是charles给他的,已经是很好的结果。 charles摆摆手,不想再提起这么悲伤的事情,说起别的事:“上次我就在想回来该送什么见面礼,听夫人说中国有一种酒叫女儿红,我闲来没事捣鼓了一下,真的酿出来了天然红的酒,于是给你和小星也储存了一瓶。” 他从行李箱中拿出三瓶酒,给祁聿倒了一小杯。 “尝尝我酿的算是不是女儿红。” 祁聿看着这个颜色,红高粱磨出来也应该是白酒,难得看见这种清透的红色。 他尝了一口:“回甘、甜口,度数比较低,您用什么酿的?” “糯米,它不像白酒那么辛辣,女孩更容易接受,正适合结婚的时候喝,想想我真是酿酒的天才。”charles摸了摸自己的白胡子下巴。 逾白 第31节 祁聿想起江白上次醉得一塌糊涂,不禁唇角上扬:“正适合她,上次沾了两滴威士忌醉得直接睡过去了,我还说你的葡萄酒正适合她。” “哈哈哈哈,说明是我和白的缘分,你带回家放酒窖里存几年,口感会更好。” * 不知不觉就到了晚上,江白陪着容夫人,她许久没回国,加上年纪大了,听力眼睛都不如从前,一个人若是没听清别人说什么,也怪尴尬的,便叫江白陪着她。 祁星最是熟悉两边的亲戚,所以就帮忙记着礼金。 江白大概猜到祁聿的父亲和祁承都会出席,可真再次看见祁承时,她的心中还是紧了紧。 容夫人感觉到她贴近的身子,善解人意道:“是冷了吗?我去给你拿……” “不是的,只是我对祁家那边的人比较拘谨,不知道该如何相处而已。” “那就不用相处,本就不是熟悉的人。”容夫人拍了拍她的手,宽慰江白。 闲聊间她还意外看见了一位熟人,林芸,她挽着祁常隆的臂弯,身着旗袍,小腹微微隆起。在怀孕和变胖之间,江白甚至更愿意相信后者,毕竟儿子的未婚妻变成父亲的妻子,这种事听起来太荒谬了,他们的出席让祁聿如何想呢…… 江白还是没忍住,悄悄问容夫人:“那位林小姐和哥哥的婚约是作废了吗?” 容夫人一看见那一男一女,脸色都变了。 “真是混不吝的男女,早知道祁常隆这么不要脸,我都不会往祁家递请帖。”容夫人捂着自己的胸口。 “您喝口茶。”江白给她倒了一杯清茶。 “婚约早作废了,过年聿儿就跟我说了这事,我想着四年没有缘分就算了,哪想到她是同自己公公勾搭,挺着个肚子出席,也不怕被这里的亲戚笑死。” 江白看向林芸,她看起来没有羞愧,反而很高兴。 容夫人终究是看不过眼,走过去跟旁边的经理说了句话,对方垂眸点了点头。 直到经理请着林芸从身边过,江白才知道容夫人嘱咐了什么。 “林小姐,不好意思,您不是被邀请的客人。不过介于祁先生和主人家的吩咐,我为您在小包房单独置办了一桌宴席,您可以在包房休息和用餐,等晚宴结束,我来通知您。” 林芸脸都气红了,她托着小肚子,在怒火中走得飞快。 “我是个孕妇,要是你这餐出了什么问题,我先生一定不会放过你。”她跺着脚下的矮跟鞋。 “您放心,我们的食谱会经过您先生的同意。”经理不卑不亢。 江白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又看了看大腹便便的祁常隆,一时不知道林芸在图什么,竟然草率嫁给了一个五十多岁名义上的“公公”。 既没有得到爱情,又没有得到尊重。 人到齐,大家终于上了桌,江白揉了下自己的小腿肚子,这双六厘米的高跟鞋可真够累人的。这还不要紧,她的后脚跟被皮鞋磨破了皮,走路都能感觉到疼痛。 不过入席后更加尴尬……江白抬眸看到对面的祁承,他的嘴唇抿成一条线,尽管隐忍克制,江白也能感觉到他好像在为什么事情焦虑。 想起上次的一针之仇,她心里恨恨道,愁死你最好! 外公外婆也因为祁常隆的离谱而不满,毕竟他们发出请帖是以邀请女婿的名义,容夫人上桌的第一句原话就是——你若是新娶了就不算我们家的女婿,倒也不必来这一趟。 江白在劈里啪啦的硝烟中低着头,但见到三心二意的男人吃瘪还是有些忍不住想笑。 在饭菜上齐之前都没有人动筷子,该批判的批判过后,一家人之间终于少了些炮仗,转头聊起了最近进出口贸易的情况。charles这次来南城并不是单纯地庆生,因为两个孙子,他想将自己的生意重心转移到中国,晚年也好带着妻子在这边养老,好在祁聿完全支持他的行动。 江白和祁星都听不懂,两个低头看着ipad,他们在玩一款双人合作的小游戏。 奈何祁星每次都是那个拖后腿的,江白急得想指挥,又不好意思在长辈谈话的场合出声,每次输后急得鼓起腮帮子凝视他。 祁星只好在ipad上打字——相信我,下把带飞你。 看到外公外婆招呼大家动筷子时,江白立刻甩开这个破游戏,祁星简直是游戏黑洞。 ----------------------- 作者有话说:今天晚上应该可以正常时间更新了,离成年的戏份越来越近,有点兴奋呢…… 第34章 高跟鞋 创口贴 脚后跟的皮应该是彻底破了, 每挪动一下她都能感觉到刮蹭的疼痛。 江白低声对祁星说:“我先去休息室了,脚有点痛。” 她提起裙子,悄悄从敞开的小门溜出去。 休息室里设施一应俱全, 有床、沙发、中厅和茶室, 江白拿了双酒店式的一次性拖鞋换上,高跟鞋里面的小羊皮沾了点血迹。 她扭过头看自己的脚后面,没有那么严重, 脱下鞋后一下就觉得解脱了。 江白算了一下时间, 至少九点才散席,她现在可以在这儿休息一个小时再出去,于是提起裙摆,曲着膝盖坐在沙发上, 随意刷着手机里的小视频。 有人叩响休息室的门,江白穿上拖鞋蹦蹦跳跳过去开门, 没想到门外是祁聿。 “宾客这么快就要走了吗?”江白道。 “没有那么快, ”祁聿回她,“我找酒店要了创口贴,脚上严重吗?” 江白坐回沙发上:“有点破皮, 不走路还好,穿上鞋就很痛。” 皮鞋、高跟鞋应该无一例外都是这个样子。 祁聿把创口贴递给她。 江白把裙尾撩到膝盖上,弯下腰身去看脚后跟,不过她有点强迫症,想贴得周正一点,奈何这个姿势十分别扭。 祁聿看着她毫无顾忌就俯下身去, 锁骨到胸口大片没有遮挡的白雪肌肤,越弯腰越暴露,他抓住江白的手腕让她起来, 淡淡出声提醒:“衣服。” 江白霎时反应过来,捂住胸口,坐直身体。 愣愣的,脸烧得发烫。 “脚放上来,我看看。”祁聿拍了拍腿。 祁聿托着她的脚踝,看了眼她破皮的后跟,一边泛红、更严重的那边掉了一小块皮,他要的无菌隐形贴,中间有块小纱布,能防止摩擦和细菌。 给江白贴好后,他把她的鞋放在沙发前:“能穿进去吗?” 鞋子是有余量的,江白刚好可以穿上,裙尾也恰好遮住了后跟。 她站起来走了几步:“现在不痛了,早知道聪明一点,我出门就提前贴上。” “不穿也没关系,今天应该不回去,楼上有休息的客房,累了你找前台问一下房间号,早点休息。明天我已经帮你请假,到时候让司机送你和小星回家。”祁聿说出两天的安排。 “可是我没带衣服来。”江白没想到今天会留宿,换洗的衣服都没带,她总不能穿着这身衣服过夜。 “等会我叫客房服务来,有什么需求你告诉她。” 休息室的大门并没有关,江白看到林芸从门口走过,她摸着肚子,也看见了祁聿和江白。 林芸不请自来:“阿聿,好久不见,外间的晚宴结束了吗?这个时间我该回去休息了。” “我爸喝了酒,你要是着急,我叫司机送你回去,你们在南城住在哪?” “我一个人走多不安全,毕竟怀孕了不比以前方便,还是再等等吧。不过你们三兄弟都那么聪明,我肚子里这个孩子说不定也继承了你们祁家的好基因,未来肯定是个聪明乖巧的。”林芸托着肚子坐了下来。 这话不像是单纯的炫耀,更像是明晃晃地挑衅了,江白看向祁聿的脸色,他没有动怒,甚至不曾为这番话动容。不过也对,这才是祁聿,他鲜少有情绪波动。 “几个月了?” “快四个月了。”林芸垂下眼睛,面色温柔。 祁聿看了眼她的肚子,若说四个月这么大肚子不太可能,但是要说五个月,过年那会他们甚至还是订婚的关系,相当于明晃晃出轨。 祁聿淡淡地扫了她一眼,仿佛在看一件待价而沽的花瓶。 “那就先祝贺你们了,如果你能平安生下来的话……” 林芸的笑容瞬间消失了,她对平安这个词特别敏感,于是祁聿的话听着就变了味,像是一种明晃晃的诅咒。 “我记得给你安排了休息室,就不要留在这儿打扰我妹妹休息,她已经累了。我腿脚不便,也不送了。”祁聿摊开手掌指了下门口。 江白不知不觉打了个哈欠。 林芸面色不虞,她是他未婚妻时没得到过尊重和维护,如今成了他小妈,却连让他们改口的话语权都没有。祁常隆也只是把她当玩物,甚至是连婚礼都没有办,只领了张证,林芸现在都记得工作人员看她的目光,现在想想也许只有祁聿当初说的那句“祁家不是好归宿”是真心的劝诫。 她转过头,很想再问一句,他当初对自己是不是有过那么一丝真心…… 但看到江白,林芸瞬间回想起自己的身份,她不想再留下话柄叫祁常隆知道,于是决绝转身。 林芸走后,江白耐不住疑惑,看向祁聿:“她应该有很多选择,为什么要嫁给你爸爸啊?” “联姻是为了利益,也许退婚后林家没给她选择,嫁给我父亲,可能因为这对林家来说是稳赚不赔的生意。”毕竟他和祁承都延续着同一个人的血脉。 又或者怀孕了,没有退路可选。 至于林芸为什么在订婚内勾搭他父亲,可能是知道普通的爱情故事已经刺激不了五十岁的老东西,所以要往里面加点料。不过这种事情就太过恶心、没有底线了,小朋友不适合听,祁聿也没说。 江白联想到陈可雨…… “在这种轻视女性的家庭里,都没有选择吗?” “有,要让自身的价值远远大过一场婚姻带来的利益,”祁聿直白告诉她,“只是很多时候,人在年少那个阶段还不明白要为自己的命运努力。” 江白放下了心,她知道陈可雨选择了唯一正确的道路。 “怕我以后把你卖了?”祁聿挑起眉毛。 她心猿意马:“没有,你又不是那么贪心的人。” 祁聿看了眼手表,准备去送客,江白也穿上鞋,整理好头发和衣服,随他一起出去。 山庄是整个承包的,自然也给外地来的客人准备了房间,除此之外有些关系好的亲戚选择留下来泡个温泉、同容夫人打几把麻将叙叙旧。贺母想着儿子的offer也拿到了,加上他今晚似乎格外喜欢这个地方,也准备叫服务员备两间房,明天给他学校请个假。 她静静坐在中厅,却看见祁聿带着一个女孩出来。 对方一晃即过,贺母却分明记得这个人,是放学时贺舠身边的那位女同学。 贺母不禁皱了眉头,她就记得一件事,除夕祁家人说祁聿擅自收养了一位女孩,为了什么缘故她不知道,但家族群里都传得很难听,说是祁夫人的私生女。 她当时看到是有些愤慨的,可是质问发出去也没个人理会,毕竟她只是个嫁出去的旁支姑娘,连自己父母公司的继承权都没有,全给了兄弟。 想起这些乱事,贺母心中顿时改了留宿的主意,给贺舠打电话,那边嘟了几声也没人接,她直接站起身去找人。 贺舠撞到了江白,约她去后山庭院里聊聊天,其实入席时他就看见了江白,不过那是主人家的席面,他贸然去打招呼太过突兀。 他还以为临走前都不能和江白说上一句话,心里有些失落,没想到在卫生间的转角又遇见了。 “你今天很漂亮。” 逾白 第32节 贺舠很少看见她这么隆重的打扮,在学校里她总是很素净,喜欢用夹子夹住一半的长发,穿着制服,就已经叫人挪不开眼。而今她穿着礼服,画着精致的妆容,成了人群中最耀眼夺目的人。 那场宴会上,向江白投去目光的人,又何止他一个呢。 “谢谢,今天太忙了,我差点忘了你会来。” “都在忙什么?” “跟着哥哥学投资,所以他们聊生意场上的事,我多少会偷听两句,尽管也找不到什么重点。” 贺舠怔住了,完全没有想过祁聿会教她这些,他回道:“小舅舅对你很上心。” “我以前也想过他是不是坏人,但人真的很复杂,说的话、做的事,可能和他们的目的都不一致,”江白看着天上的月亮,“不过我觉得人的身体会先大脑一步认识自己的心。” 贺舠有些自嘲曾经的“自作多情”,一个陌生人都比他更信得过祁聿的品行,而他也算是祁聿看着长大的,却因为喜欢失了判断。 “能从他那里学到东西,是件好事。” “嗯,我知道,今晚你还要回——”江白看向他身后的人。 “贺舠,打你电话都不接,我们该走了。”贺母神情严肃。 贺舠转过身:“我可能按到静音了,对不起。” 贺母走过来,目光审视儿子。 “那就走吧,明天你还要去学校,已经不早了。” 贺舠朝江白看了一眼:“我就先回家了。” “慢走,伯母、班长,晚上开车下山要注意安全。”江白一路将他们送出庭院。 贺母沉默着不说话,贺舠跟在身后,捏紧拳头。 “如果她是祁聿的人,就不要再来往了,我跟你说过的。”她警告道。 “小舅舅是洪水猛兽吗,连我和同学见面闲聊一句都不可以?您上次不是说赞同我谈恋爱吗?”他多了些逆反心理。 贺母想起祁家死过的人,冷了脸:“天真。” ----------------------- 作者有话说:上高中的时候,我有位国际班的朋友学习非常努力,因为父母很早就告诉她财产是她兄弟的,让她以后不要去争,免得伤了感情。后来供她读完大学后,给她的每一笔钱都会先告诉两兄弟一声,要他们同意,如果悄悄给还怕自己儿子知道了不高兴。她妈妈只悄悄给过她一次钱,就是她在国外生病要做手术,她妈悄悄打了五万块钱,这种家庭真的是一言难尽。 第35章 温泉 害羞 林芸回到包厢, 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如果早知道这是个畸形儿,她肯定会直接拿掉。可那时祁聿打定了注意退婚, 她拼了命想要嫁进祁家, 看到验孕棒的两条杠欣喜过剩,竟没有提前检查就告诉了祁常隆。现在攀上了祁家,医院她塞钱隐瞒了畸形儿事实, 已经是骑虎难下。 他们签了婚前协议, 如果被祁常隆知道她骗他,只怕是一切立刻变成了泡沫。 林芸看了眼手上的戒指手镯,咬紧了牙。 包厢的门被重重推开,撞到墙上“砰”的一声, 林芸吓得缩起肩膀。 她不明所以看向进来的祁承,对方身上隐隐有酒味儿。 祁承关上包厢门, 朝她坐着的地方步步逼近, 要不是知道他有妻子,林芸都要被这阵仗吓死了。 她抬眸警惕地看着祁承:“你干嘛?你爸让你来找我?” 祁承点了根烟在她对面坐下:“聊聊——你肚子里这个孩子,没有脑袋、没有牙齿的畸胎, 你要留着它在你肚子里生蛆?” 林芸霎时弹跳起来,不可置信看向他:“你说什么呢!它不是畸胎!” “你骗傻子吗?”祁承不耐烦看了她一眼,“还是说你要等到生下后狸猫换太子?你觉得可能吗?” 她浑身冷汗,没想到祁承连她怎么想的都猜了出来,他要干什么?他今天为什么来找她? 林芸只好装傻充愣:“检查结果都是好好的,我不信你说的, 我要再去医院检查……” 祁承碾灭烟头,他凑近她脸庞,掐着她下巴细声细语道:“祁家夫人的名讳还不够你挥霍, 非要生下一个儿子嘛……要不然我告诉你一个秘密,我妈怀胎九月在手术室难产而死,就是因为我爸要明媒正娶容明悦,所以在她剖腹产中注射过量麻药,你也不想无声无息死在手术台上吧……” “什么……”林芸推开祁承,手都在颤抖,她这时才切实地生出恐惧。 她是祁常隆的新婚妻子,当然知道那些往事,祁常隆躺在床上常常一脸惋惜深情地说他的两位前妻命数不好,说他曾经有多爱她们,他的妻子为他牺牲了多少…… 她以为他虽然不是个长情的人,但至少深情,对每一位妻子都大方忠诚,从不曾想有这些鬼故事。 “你在这儿骗我,他要是真的这么狠心,你会不恨他?”林芸辩驳道。 祁承站起身来,居高临下道:“所以我继母死了。你要是想坐稳祁家夫人的位置,我给你指条明路,就说我那弟弟对你心有不满,所以……害你流产不能生育。” 他拿上西装外套,头也不回出去了,仿佛笃定了林芸没有别的选择。 其实他心中最清楚祁常隆的精子质量大有问题,应该不会再有健康的孩子,但是女人的肚子谁说得准,万一又让那老头中年自信倍增呢? 林芸咬紧食指关节,手抖着打出一个电话,那边刚接通,她便带着哭腔道:“爸……” 祁家来的人都不留宿,据说是新婚要顺路拜访林芸的父母,三个人今晚就要回南城市中心的酒店。 祁聿是祁常隆的儿子,理应出来送父亲,江白本着礼节周到也跟在两位老人和祁聿身后。 来时表情不善的祁承此刻潇洒松弛,来时志得意满的林芸却沉默不吭气,她一手提着鳄鱼皮包,一手整理着被晚风吹乱的鬓发,那一片像是被汗打湿了。 “那就这样了,下次再来拜访二老,”祁常隆冲两位老人微微颔首,转头叮嘱两位儿子,“聿儿、星儿,多注意自己的身体,你们爷爷多念叨,记得常与家里联系,我就先走了。” 因为容明悦的离世,祁常隆对两位小儿子常觉得愧疚,祁聿的教育他插不进老爷子的手,祁星的病他也不是医生,算来算去他是最失责的那个人,难怪容明悦生前怨他许多,两人也不复当初的感情。 老爷子常问他觉得祁承、祁聿谁有担大事的能力,他更多偏颇祁聿。容明悦死后,他和祁聿陷入了僵持的父子关系,祁常隆想给他些支持,回过头却发现祁聿早已长成大树,他的关爱竟然找不到地方灌溉。 * 半山上有天然的露天温泉,五月正是不冷不热的时候,很适合泡温泉,好几个温泉池都有人的闲聊欢笑声。 祁星是第一次体验,乐呵乐呵就下水了。 他那个房间是单独的温泉池,可以不和外人共享,十分舒服。江白也有些好奇,但是公共温泉都是陌生人居多,她犹犹豫豫。 “不介意的话,和小星一起吧,正好可以帮我看着他,他心脏不好,温泉的热气影响呼吸。”祁聿从柜子里取了两条浴巾递给江白。 “来吧来吧。”祁星趴在池子边上,像一条小狗看着他俩,惬意极了。 “哥,你不试试吗?这么宽的位置,我帮你。”他又问祁聿。 “不了。”祁聿第二次拒绝他。 残疾后除了外公在医院时有帮他擦拭过身体,他绝不裸身和别人相见。 私密的温泉也很宽大,做了不同的入水口和高低差的石阶,人可以坐着玩手机,也可以完全躺到水池里去,甚至能来回游一圈,冷热差升起的缭缭烟雾,隔了一米看人都模糊。 江白稍微放松了点,她别扭就是因为祁聿在这,如果他要下来,她一刻也呆不了,脸绝对从脖子红到太阳穴。 听到祁聿等会儿要出去,她才用毛巾裹住头发,脱了浴袍下水去。今天累得犯困,泡完温泉她已经没有力气再去吹头发了,所以把自己裹成了阿拉伯造型。 祁星看到祁聿真的有事出去了,踮着脚溜到江白旁边坐着。 “舒服吗?” 江白张开手臂,泉水缓缓波动流淌,她侧过脸看向祁星:“舒服,不过确实有点热,等会氧气少了会呼吸不畅,你有不舒服早点告诉我。” 祁星点点头,却关心另一头八卦:“今天来找你的那个男生是你同学?” “对的,他还是我们邻居。” “他喜欢你,”祁星笃定,“你喜欢我哥。” 江白吓得眼睛唰得一下睁开了,她抬眸看向房间内,祁聿已经出去了,这里和公共温泉还隔着一堵墙和假山,若不是声音特别大,还是听不到的。 “怕什么,又不是违法犯罪的事。”祁星抬起胳膊撑住侧脸,水滴一滴一滴落下。 江白有些惊魂未定,慢吞吞缩回水里,只露了一个头。 “你猜的?” “算是猜的,不过你们的情绪太明显了,好像也不用特意去验证。” 江白还在纳闷他怎么猜到的,碎碎念道:“又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看得出来,你要尊重我的小秘密好吧!” “好吧,我错了。”祁星看着她的表情,生怕她不高兴。 他在水里吐着泡泡:“不过我说实话啊,残疾人是没有性功能的。对我哥来说爱情可能早就不重要了,你喜欢他只会吃苦……” “我虽然确实好奇过这个问题,”江白脸颊涨红得像个河豚,“但是你能不能不要说得那么直白!” “我的重点明明是后半句,”祁星摊手,“既然你那么好奇,那问我吧,我之前还研究了一下这个病,反正我哥是不会给你说的。” 江白一下就泄气了,臊得捂住耳朵:“我一点也不想问,我都知道啦!” “而且喜欢这件事情是由心定的,不是我的意志。你说是吃苦,我觉得不是……” 祁星皱着眉头:“我有点理解,但又不算全理解。我觉得我对你和对我哥的喜欢都是一样的,只是轻重不同,你要我变成讨厌确实不可能,但我的理性还是会觉得结婚选择别人更好。” “这样我们还是能一起生活。” “所以说……这不一样嘛……”江白拨开温泉水。 “那我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 “什么?” 祁星神情认真:“劝我哥复健。” 江白眉毛凝固起来:“他……还能站起来吗?” “医生说有机会的,他的疼痛就是感知和神经还没有完全断联的证明,但是复健太漫长了,从使力到站立,也许三五年都不一定能让患者看到希望,但我也不想看着他直接放弃。” 江白想起她在医院问祁聿的话,他说不可能了。 “我之前问过,他说的是完全没可能了。” “他就是这样瞒着别人,我也不知道还有什么事比他的腿重要,”祁星很生气,“不过我说的要你劝也不是现在,之前哥的朋友劝他复健都被骂了一顿,现在几个人还生他闷气。” “我自己的病很难过二十岁这个槛,肯定活不过你们,我想让你在我死后告诉哥一声,我的夙愿就是想看他站起来。” 江白的身体完全冷透了、僵住了,沸腾的温泉水也暖不化她的血液。 二十岁,还有多少天?三年,最多不过1095天,她惶恐起来,就像是一下子看到死神飞到了自己面前。 “手术也不行吗?其他办法呢?” “我的身体完全没有手术指征,真要动刀,我可能会死在手术台上。不过我不想要那么痛苦的死法,让我多看一眼世界也好,我宁愿身体痛苦着死去,也想多活一天。” 那也是她曾经说过的话,她太贪心,她想要多看一眼这个世界的风景。 逾白 第33节 原来这才是,她与祁星如此有灵魂共鸣的原因。 “那么丑的表情干什么,”祁星对着她笑笑,“我只是有点怕突然发作,来不及对我哥说这些话,既然要死,我想死得有价值一点。” “就这样拜托你啦!” ----------------------- 作者有话说:星星和白白是真正的知己,两位都是小天使~ 第36章 鸿门宴 陷阱 祁星突然有点后悔对她说这么多, 毕竟对于一个健康的人来说三年眨眼就过了,但是对于祁星来讲,他觉得三年还是很漫长的, 没必要现在就开始担忧。 江白躺在绵软的床上, 落地窗的窗帘拉紧了,房间里没有一丝光,寂静得可怕, 可就算这样她也辗转难眠。 她以前跟着奶奶去祭祖, 要往坟山上走许久,东一座坟、西一座坟,错落地立着墓碑。而对面独独有一座山,有几个修缮过的老寺庙, 常有人去烧香拜佛,据说治病救人可灵验了。 坟山上的监管人员就坐在山头笑:“最后都是一样的命, 但活人的钱就是比死人的好赚, 别人那庙的收入是我们这边的几十倍。” 奶奶听到就转过头去打听:“那庙不灵吗?” “别人前脚去烧香,后脚就来我们这儿定位置,这么多年也没见谁取消的, 真的大病都躲不过,拜这些做什么?”守山人点了根烟,嘲讽道。 命是如此。 江白勉强睡着了,但是意识总是介于模糊和清醒之间,浑浑噩噩做着光怪陆离的梦。 祁聿醒得早,他给老俩口订好去法国的机票和司机, 一步步安排下去,早上又突然来了一个电话。 “喂,聿儿, 你伯父说既然都在南城,明晚一家人吃顿晚饭。”祁常隆坐在林家沙发上道。 旁边的林芸靠着他,低声提醒:“让他那个小妹妹一起来,他最不喜欢你区别对待,一家人一起吃顿和气饭更重要。” 祁常隆心梗了一下,一个外人有多重要,不过他倒是怕儿子因此婉拒了,就照林芸的意思传达给祁聿。 “小白要读书,不可能三天两头叫她请假。” “就在南城,又不远,她要读书,你就带星儿过来。”祁常隆强硬道。 几分钟他说了几次来吃饭,祁聿不是扯江白就是他外公外婆,祁常隆已经隐隐察觉到他是不想来,三番两次被找借口,祁常隆也有些恼了。 对面沉默了一会儿,道了一声好。 林择友在旁边善解人意道:“小朋友要读书就算了,更何况是个不重要的人,你两孩子肯出席就行。” “毕竟有些事关婚姻缘分的事情也该给孩子解释一下,免得一家人以后生出嫌隙,是吧?”林择友看着祁常隆和他女儿十指交叉的手。 贸然听林择友提起这件事,祁常隆有些挂不住面子,他当然不在乎林择友怎么想,他那点家产都不够祁家看的,不过是想起林芸原是祁聿的未婚妻,突然又生出一点为人父的愧疚。 林择友看着是个儒雅的人,瘦瘦的,有点文化,以前被公派留学过,所以骨子里有些读书人的清高,但他也圆滑,为人做事不显山不漏水,嘴巴严实。林芸能和祁常隆就这样迅速低调完婚还不受人议论,里面多半是林择友的嘴皮子功夫。 林芸听到江白不来,手紧了一下,但是看到父亲宽慰的眼神又放松下来。 等祁常隆被支走的间隙,林芸一屁股坐到父亲旁边。 “怎么办啊,真要我把这件事栽到阿聿身上吗?这样我们之间最后一丝情分也……” “就是有情分,才只能是祁聿,他会高抬贵手放你一马,你想祁承能放过你吗?” 林芸的美甲都陷进了掌心的肉里:“早知道我当初就该把它堕了……” “急什么,爸爸在,还能让你受欺负不成。祁承说得对,你要是瞒着后面风险越来越大,就没有回头路了。现在找个借口还能解决隐患,离间他们父子,让祁常隆对你多一丝愧疚和疼爱,等祁家继承人确定了,你们再要孩子不迟。” “祁承不是威胁你,他是间接帮了你。”林择友低声道。 宽慰好女儿,他捻着手上的佛珠串,踱步向佣工休息室去:“阿姨,明天有贵客来,你记一下要做的菜,记得去买新鲜的食材。” “好嘞好嘞。”阿姨急忙站起身来。 林择友熟稔地指了几道大菜,心中却在盘算祁承的价值。 老实来说,他真不觉得一个残废在祁家能有多强的竞争力,先不说个人的心智能否熬得住身体的痛苦,那些掌权的人只怕比当事人更加动摇、怀疑祁聿的能力。所以顺从祁承,也相当于为林家选了个稳定的站位。 真要靠他女儿生下一个继承者有些痴人说梦,毕竟祁家老爷子难说活过十年。 一个畸胎换来这些,真是赚大了,计算着当下的利益,林择友情不自禁笑了起来。 阿姨看到他莫名其妙上扬的唇角,不禁觉得诡异,沉默很久后小心问道:“先生,还要添点别的菜吗?” “再随便添五道点心和素菜,就这样吧。” * 祁聿看着江白给出的投资作业,提出问题:“不选其它两个企业最主要的原因是?” “食品行业基本都是复刻爆品,重营销,但是在营销方面新兴企业总是比不上老品牌,所以我感觉这个行业就是赌概率,风险大但是回报并不客观;科技企业看着很好,只不过我看几位创始人似乎背景不实。” 祁聿听到某个答案,有些满意地露出笑容:“第一个你自己做了调研?” 他本以为她会局限于自己讲过的的创始人背景,没想到江白还考虑了别的视角,虽然仍旧是投资上的冰山一角,但有这个意识也足够了。 “我有一位同学家里是做食品的,她提了下营销风险让我有了警惕心,所以我让星星爬了食品小微企业的存活数据,这个存活率太低。”江白划出那个数字。 “很好的判断点。既然选定了,有时间我带你去见见这家企业的联合创始人。” 江白坐在沙发上抱着双臂,微微倾身:“我们不是已经调查过创始人了吗?” “投资很多时候投的不是一个企业,而是人。我猜你在互联网应该也看到过不少创始人的辉煌事迹,东山再起、一战成名,不是因为他们手上的项目多么漂亮,而是这些人不缺乏毅力和远见,”祁聿教她,“至于这次见面你想问什么、你要做什么才能打消自己的全部顾虑,做出最终决定,就得自己下去做功课了。” “明晚我有事,要带着小星出门,你一个人在家,叫温姨给你做点喜欢吃的。” “祁家那边的事?”江白抬眸,她大概猜到是他父亲。 祁聿点头。 “注意安全,”江白随口一说,又觉得这话好像有歧义,像是祁家要害他一样,便补了句,“让黄叔开车仔细点,南城晚高峰堵车。” 祁聿揉了下她的头:“不用担心。” 他随即驱使轮椅坐上了电梯,祁聿本就是利用他工作后的休息时间,片刻不歇地带她看完了这些商业数据,现在也该去休息了。 江白深吸一口气,心中的悸动没有完全平复下来,她有点怀疑自己刚刚说话是不是都红着脸。 想起祁星说的话,她捂住脸,也不知道祁聿到底能不能看出来。与祁聿独处时,他看她的每一个眼神,都让江白为之心虚。 她回到房间里,躺上自己的大床,摊开四肢。 喜欢、喜欢,这种甜蜜的烦恼该让她怎么办啊,什么时候她的意志才能坚定得不为男人所动…… 如果祁星还没睡,她好歹还有心事宣泄的出口,江白苦恼着,翻身把自己埋进娃娃肚子里。 祁星早上醒来知道还要去林家吃晚饭,就苦着一张脸,奈何江白去上学了,他满肚子脏话没人吐槽,说给哥听祁聿又没什么反馈,还是那副该去就得去的模样。 “她真的一点脸都不要吗?谁不知道她是故意勾引的爸,居然还装模做样请我们吃饭,我们去了,在林家眼里不就等于‘冰释前嫌’,真是给她脸了。”祁星唯独在跟他哥相关的事情上生气。 祁聿摸了摸他的后脑勺,宽慰道:“不重要,就当给爸一个面子。” 见祁聿这样说,祁星只能咽下恶心,当作不在意。 晚上到了林家,林择友和林芸倒是很客气地到门口迎接,看着祁聿不方便下车,他们作势要亲手来帮他,祁星伸手拦住了,只见祁聿的司机和保镖熟练地帮他坐到轮椅里。 林择友道:“这么辛苦还叫你来吃饭,是我疏忽了。” 祁星趾高气昂从他身边走过:“所以不是什么生老病死的大事,下次大可不必麻烦我哥来吃一顿简餐。” 林择友面色僵住了。 祁常隆看着祁星出言不逊,也没做阻拦,毕竟他眼里也没把林择友当回事,这个人本身性子像条阴沟里的蛇,不是多正派的人。如果不是祁聿的外公想要回国定居,他不屑于来南城跑这一趟。 “都没看到林家备的晚宴,你就称上简餐了,胃口有多大,快带你哥进屋。”祁常隆打个圆场。 林芸指腹磨着食指的指甲,在几个人之间异常沉默。 祁星进门前看了眼林芸的肚子:“林阿姨月份不大,这肚子看着不小,平时吃得肯定不少吧?不过我听说孩子太大可不是什么好事,别让我爸白期待一场啊。” 林芸僵得同手同脚起来,她本来就心虚,这下更是被祁星吓得维持不住脸上的表情。 ----------------------- 作者有话说:免得大家憋屈,重要剧情放明天。 第37章 报复 蓄势待发 祁星当然不知道内情, 不过是想恶心她两句,林芸心虚,反倒自乱了阵脚, 还是林择友上来扶住了她, 低声道:“性子这么软,怎么扛得住事?” 林芸深吸一口气。 “都快入席吧,这热的面包蟹现在不吃, 凉了就不好吃了。”她上前挽着祁常隆的手招呼道。 饭桌上林择友突然提起江白:“你说你那个妹妹读书来不了, 我还挺遗憾,之前听别人说她还挺像你们妈妈,故人已去,我还挺想见见她的, 这应该就是陌生人之间的缘分吧。” “像我母亲?谁说的?”祁聿身子往后一靠。 光看脸也不会觉得她们有关系,一个纯正的南方姑娘, 一个偏亚洲基因的混血儿, 虽然漂亮的人都有相似之处,但她俩八竿子打不到一块。 “我也没见过,这不是听祁家人传的。”林择友含糊道。 祁聿掀起眼皮:“说的一家人吃顿饭, 林叔竟然更关心小白,早知道我该为她请个假来凑这顿热闹了。” 林择友讪讪转移话题:“好了那不说这些了,之前因为一些误会闹得不愉快,你看你对我们也不愿意改口,要不然我再做媒为你介绍一门好亲事——” “这就不用了,是我先违背了约定, 林叔不用觉得我心中不愉快,不然叫我们父子如何相处。我本就没有结婚的想法,林芸也清楚, 只是她应该没有告诉你。现在喜欢本就是自由的事,您也不用以过去的眼光来揣度我们心里的想法了。”祁聿打断他。 “怪我怪我,老了跟不上年轻人的想法了。” 祁家父子都默认没有吭声,倒是叫林择友不知道怎么接下去好。 饭后祁聿出去透气,林芸看了眼,贴过去对祁常隆道:“我单独和祁聿聊聊,可以吗?” 祁常隆以为林芸是为了缓和家里的关系,反倒欣赏起她的贤惠和识趣,点头同意。 林芸沿着他的路径追去,祁聿已经走到了后花园,他过去也来过林家,闲来无事就喜欢来看看这棵老树。 刚订婚时林芸对他又崇拜又憧憬,可他总是拒她于千里之外,她以为是祁聿性子腼腆,也没有再进一步,两家只在节假日见面。 毕业后她一事无成,帮不上家里的生意,母亲讨厌她,说要不是与祁家的婚事,她这辈子算是完了。 父母离婚后,她执意要跟着父亲,只有父亲不会嫌弃她没用,就算她不能帮上家里的企业,父亲也会给她出主意,维护好和祁家的关系。 逾白 第34节 她从前对嫁人为妻的生活很满意,可当祁聿出了车祸,她发现她也不是那么满意,后来嫁给祁常隆,林芸心底愈发觉得失落。如果她的丈夫不是一个顶好的、完美的人,她会害怕别人的目光,但父亲对她说她已经没有挑剔的资本。 “阿聿,我记得你以前就喜欢来这里歇歇……” 祁聿没有回答,他都躲到这儿了,也没人给他一个清静,最近几日调查跟进他很繁忙,真没心思再去应对家长里短。 “这次的事我对不起你,你骂我吧,打我也行!不要不说话。”林芸将他不理睬,上去扯他的手臂。 祁聿即刻收回手,蹙眉看向她:“你今天是犯什么病?” 莫名其妙的,突然来这么句话。 林芸突然跌坐在石阶上,捂着肚子:“我肚子疼,我肚子好……痛,叫我爸来……” 祁聿见她头上冷汗,立刻给祁常隆打了电话。 在车子上,林择友反复问林芸怎么回事,林芸疼得说不出话,闭上了眼睛。 吃了顿饭,莫名其妙的林芸进医院了,林择友若有若无地看向祁聿,言语之下的意思都是暗示祁聿私下说了不好的话刺激了林芸。 祁常隆以为医生看过,拿点药就没事了,结果人送进去后,主治医生直接来了句滑胎、孩子保不住,要立马做手术帮孕妇清宫。 林择友上前就是质问祁聿:“她是不是摔倒了替你遮掩,不然怎么会坐在地上?孩子都这么大了怎么会流产?” 祁聿抬起薄薄的眼皮,不为所动:“质疑我,不如让林芸自己说。” 一盆脏水,还得看那女人怎么泼。 祁常隆知道这个孩子确定保不住后,脸彻底黑了下来,他浮想翩翩,林芸从前是不是喜欢自己儿子,两人是不是表面淡漠私下谈过。 越想越觉得头上一片绿。 他最难以忍受的就是旧情难断和背叛。 祁常隆单独叫祁聿过去说话,质问道:“你们吵什么了?” “您问我,我也不知道。” “那是我的妻子,你是我的儿子,我只叫你来已经是给足你面子,你连这点事都不肯如实跟我说?” 祁聿抬头看向他:“我不知道能说什么,我和林芸没有旧情,不过三句话的时间能有什么矛盾。您在送她来医院时不问缘由,现在光问我,您是在质疑什么?质疑林芸背叛了你?” 这句话直接戳中了祁常隆的痛处,两手压在祁聿轮椅的扶手上:“她是你妈,你是越长大翅膀越硬,什么混帐话都能说得出口。” 祁聿皱起眉头:“若是你回回娶个年轻的女人都要让我认妈,那我确实没有脸敢认,我快三十了,也不是星星那样十几岁的年纪。” “你要是喜欢她,订婚几年早干嘛去了,我犯不着娶她!” “您和林芸好上的时候,你儿子还被蒙在鼓里,父亲现在在这里大义凛然,怎么没有想过当初不知情的我。父亲结婚的时候,可考虑到我出场就是一个笑话?” 祁常隆一巴掌扇了过去,双目通红,说的话也没了逻辑,只是撑着一个长辈的威风和尊严。 “婚礼你不参加,人你也不叫一声,现在你继母躺在手术室,你是一点不知道悔改。” 祁聿碰了下余热的脸,目光冷冷地看向他。祁星跑了过来,一把推开祁常隆的手:“你动手做什么?” “您好意思让我们认妈,我们都不好意思叫这一声,你还记得她是我哥的未婚妻吗?你还记得这是你和林家强制定下的婚约吗?我哥做错了什么,错在他成了你俩偷情找刺激的玩物,对不起我妈,那你还对不起我哥!”祁星向来敢闯敢说,引得清洁工频频回头。 “我对不起你妈?你妈跟我分居,带着你哥到南城去头也没回,连个理由都没告诉我。这么多年了,我都想不明白,除了她在外面有人,究竟有什么值得她不回家?” 祁常隆看向祁聿,哑着声:“你带回来那个是怎么回事?我还没问你,是不是你妈和情夫的贱种,你告诉我!” 他越来越激动,双手揪住祁聿的衣领口。 祁星想让他松手,可他的力气怎么比得上祁常隆,憋得脸涨红后不受控制地咳嗽,最后松开了手直接跪到了地上,咳出一口血来。 祁聿慌了神,伸手想去接住祁星,却没抓住人。 “小星!” “儿子!儿子你怎么了?” 祁常隆松开手,理智瞬间恢复,他单膝跪在地上拍着祁星的后背,看着地上一滩血,神情逐渐变得惶恐起来。 几个医生护士瞬间围了上来,祁聿被排在人群之外,他捂着胸口,眉眼阴霾地看着祁常隆。 另一边,林芸做完手术被推到了病房,这个孩子终于顺理成章地拿掉了,她心里松了口气。不过她醒来看了下四周,没有人在,都去哪了? 祁聿第一个推门进来,他倒是要问清楚她想做什么。 “现在我弟弟也躺在病房里,既然你好生生地出来了,说说今天搞这一出的理由,”祁聿的目光下移到林云的肚子,“要是让我不满意,我就让你今日的痛苦再多几次。” 林芸是知道他有多在乎祁星的,她愁苦着脸,想起林择友嘱咐的什么也别说,只好沉默。 祁聿毫无情感地扫视她的脸,从眉毛到嘴唇,她似乎一点也不打算说。他伸手拔了插进输液瓶的针头,任由空气流进去。 林芸吓得手捏紧血液瞬间回流,可那药水越输越快,空气顺着管道步步往下,不过几秒钟的时间,她术后疼痛到不能动弹,只能用眼睛干流眼泪。 “阿聿,阿聿你对我还是有一丝真情的对不对?我不想这样做的,但是祁承他威胁我堕掉这个孩子,我没有办法,我错了我错了——” “只有你能帮我,我求求你,就当是我们吵架闹情绪好不好,不要告诉你父亲事实。” “真情,我也不知道你从哪里感受到的错觉。你对我不义,还要我给你留一分仁慈?”祁聿不为所动。 管道的液体流到底了,林芸看到惊惶大叫起来:“我要死了!我要死了!爸——” 林择友挣脱保镖的桎梏冲进来,拔了女儿手上的输液管。 “祁聿,你不要太过分!你这是杀人!”林择友指着他的鼻子。 “搅浑水的时候你们怎么没想过今天的下场,贪心不足蛇吞象,既然这么喜欢祁家的权势,以后你务必和我父亲万事共进退、同生共死。”祁聿阴恻恻道。 林芸靠着林择友,身子不住颤抖,祁常隆比她大那么多岁,怎么同生共死? 她眼泪成串地落下。 祁聿收复好情绪,回到弟弟的病房,祁常隆坐在祁星病床边上,两父子对望一阵无言。 “我要带小星回家。” 医生已经诊断是小问题,后续给祁星上了心跳监护,观察一下他的心脏有无问题,现在已经可以回去了。 “聿儿,刚刚是我太过担心芸儿,口不择言才……” “父亲既然担心,就去看林小姐,流产伤身,顺便去问问你最关心的问题。” “今天是我冲动了,但是在我心里没人比你们重要,你们都是我的孩子。我和明悦当初有太多没说清的误会,所以才……” 祁星拔掉身上的电极贴,坐起来穿鞋,祁聿帮弟弟整理好衣服,看着祁常隆布满鱼尾纹的眼睛,突然道:“母亲二十岁就嫁给了你,舍下在法国爱她如珍宝的父母,如果你们分居真的是因为她背叛了你,她为何还愿意生下小星。” “何况小白和小星仅有三个月的年龄差距,父亲说话之前,没想过母亲在九泉下也会心寒吗?你们之间不是误会,是你不够爱她,母亲早知道了。” “我……我……”祁常隆撑着额头,不知道该说什么。 祁聿并不是想看见父亲的忏悔,他只是不能容忍任何人侮辱容明悦,所以一定要争个是非黑白,让祁常隆看见自己的自私。 黄叔开车回庄园,一路上祁星精神不好,靠着祁聿休息。 祁聿看了眼国际通话,没有办法接下了。 “喂,暮尘。” “找个时间来趟挪威,很重要,但不能是现在。” “什么时候?”祁聿提起了精神。 祁星被吵到,在他肩膀上蹭了蹭,闭眼皱着眉头,祁聿伸手摸了摸弟弟的头,轻轻捂住他的耳朵。 “年底,教授手里有李国华未被调查的邮件内容,但除了见到你他说不会再多透露,晚点我把他邮箱抄送给你。” 祁聿面色愈加严肃,想到祁承频频恶心人的伎俩,他低头单手给徐彦发了条消息。 徐彦比他先一步到庄园,祁聿下车时他已经等在门口了,眉间藏着几分焦灼,而祁聿今天几次上下车挪动,大腿和股骨又泛起阴痛来,他硬是忍了下来,哄着祁星去房间里睡觉,然后带着徐彦上书房去。 祁聿从密码柜里抽出陈年的秘密文档,递给徐彦,同时抽了张信纸亲手写信,并在结尾印下了名下投资企业的个人公章。 “把研究组相关的证据单独摘录出来,抄送给……部门,既然调查手段有限,那就交给方便的人做,把这封信也带着。”祁聿低声说了个名字。 徐彦亲眼看到他的手写举报信,瞪大了眼睛:“不是,那祁家怎么办!这种事可是上下三代都查,你也躲不过的,你你你……” 他没想到祁聿那么疯,举报就算了,还要实名手写举报信,偌大的家族怎么可能没有一点阴私,如果因为此事被牵扯出其他违法犯罪的事迹,祁家财产被抄没都是小事,万一不小心把给他爸、他爷爷全给送进去了怎么办…… 祁聿点了根烟,靠着微弱的火芯烘干纸张上的墨水,随后他塞进嘴里抽了一口,靠着椅背上如释重负躺下,在母亲离世后他第一次感觉到心情畅快。 脑中走马灯花闪过一幕幕场景,母亲靠在副驾驶椅子上流血的脸庞,被救后陡然爆炸、热浪冲天的迈巴赫,弟弟在母亲灵堂倏然倒下的身影,父亲为了林芸恼羞成怒下的巴掌…… “怕什么,反正最后都得走到这一步……” 祁聿看着细细燃烧的烟头,像是枪里蓄势待发的子弹。 ----------------------- 作者有话说:快啦快啦,未成年篇还有一点点剧情就时间大法![垂耳兔头] 第38章 伤口 舔舐 两儿子走了, 祁常隆也不知道自己活到这个年纪,老的不看重,小的不敬爱, 究竟是哪一步出了错。 他去到林芸的病房,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孩子,她哭红了两只眼睛,林择友坐在旁边安慰闺女。 “好端端的, 怎么会滑胎, 祁聿推你了?”祁常隆问道。 林芸看了眼父亲,又看向自己的丈夫摇了摇头:“是我自己单方面对祁聿有些气,想着他连一声称呼都不肯改,一家人像外人一样。不小心退了一步被石阶绊倒了, 他又不是方便的人,帮不了我, 别怪他……” 祁常隆有些怪她的粗心大意:“他年纪比你大, 这件事就不要勉强了,你自己想开点。孕中期你自己不细心,偏要在外面站着聊天, 在自己家里还能绊倒,你能怪谁?” 林芸见他也信了,也没有那么怪她,心里终于落下一半。但是不知道祁聿以后会不会突然出尔反尔,她爸爸又以她的名义在短信里言辞恳切地写下了祁承说的那些话,事无巨细, 只盼着他转移矛盾,两兄弟自己斗去。 她转头看了眼林择友,面色苍白露出一个笑容, 还好有父亲在。 徐彦走后,祁聿才来得及低头看一眼手机,看到林芸发来的微信,洋洋洒洒几千字,还有点文化,不像是出自她本人之手,倒像是林择友的手笔。 写到最后,不过是挑拨他与祁承的关系,好让他忘了这些“小恩怨”。 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祁聿心情不佳,一目十行看过去的,等意识到其中某句话的意思,他又划着屏幕细细看下去。 林芸的话中,祁承认为他母亲是因为“容明悦”而死,因为父亲想要另取新妻逼得发妻母女双亡,还是祁常隆亲手所为。 这是哪来的消息,当年祁承年仅五岁他有记忆?他怎么确定这是真相? 如果是因为这儿出事故,祁承才不折手段要报复他们,他怎么独独敢对他母亲下手,对真正的刽子手父亲阿谀讨好、承欢膝下。 逾白 第35节 这个懦夫!不辨是非的恶魔! “——畜生!” 祁聿无法遏制住心中的愤怒,捏紧了拳头,直到完全遏制不住暴力倾向而重重锤在了墙面上。 手上嶙峋的骨节破了皮,鲜血淋漓。 他无法抑制内心的悲怆,被如此荒谬的事实戏耍,祁聿感觉一阵阵乱七八糟的情绪涌上脑袋直至身体麻木。 祁承明知一切的恩怨始于祁常隆,却将恨意发泄在无辜人的身上;而曾经做错事的父亲又反过来发现了自己对祁承的歉疚和悔意,假惺惺对祁承施以庇护;为了家族利益的爷爷剥夺了他为母亲报仇的权力。 他何至于如此愚蠢……竟还对后两者抱有一丝亲情仁义在。 祁聿双眼血红,从尖锐的眼角红到了眼尾的折痕,恨到眼睛的红血丝和下眼睑的充血交织不分彼此。想起母亲就这样死于这些人的仇恨、漠视、利用,祁聿竟像个小孩子一样伏低了头,泪水从捂着脸的指缝里落了下来。 身后传来静悄悄的一声—— “哥哥?” * “哥哥,你怎么了……” 江白纤细的手轻轻搭在他肩膀上,她蹲在了他身边,仰头关切地看着他。 傍晚祁家的车停在楼下时,江白就在房间的窗户边看到了祁聿半边脸上浮红的掌印,她本来想下去欢迎他们回来,想到他脸上的伤又顿住了脚步,就呆在了房间里。 她虚掩着房门,能听到轮椅压过地毯的声音,大概又去书房谈工作了。 江白靠着门口,想知道今晚发生了什么,但是又知道比起宽慰他应该更需要独处的时间。 她在房间里写着申请文书,一字一句,从江青市她如何努力读书也难以在千万考生的竞争下争夺第一,到她如何得到资助的机遇选择了斯坦福大学战略管理专业,字字恳切。像是夹带私货,她把祁聿写进了文书里,写他如何给她的职业生涯启蒙,写他如何把商业化的数据讲得有趣。 等反应过来,她看着满篇文字,竟像是一封情书。 江白的嘴巴抿成了一条直线,也不知道最终这封文书还合不合格。 她拉开房间门,书房还亮着灯,她记得徐彦哥已经走了许久了。 江白走到门口,猝不及防听到一声巨响,像是东西砸下来的声音。她不知道是不是祁聿因为今晚的事在宣泄情绪,静静地站在旁边待了一会儿。 没有声音,但她还是没有离开,心中的担忧促使她无论如何也想去看一眼。 江白没有想到会看见祁聿在哭,不是纯粹的流泪,是带着强烈怒气的宣泄。 她从来没见祁聿为什么事情多皱两分眉头,也没见他愤怒过、伤心过,江白几乎是随着本能走了过去,带着完全藏不住情绪的一张脸。 祁聿没想到江白会进来,他一瞬间有一丝不可遏制的怒气,从旧事平白无故牵扯到江白身上,但抬起眼皮后看见她灵动的、但同样模糊的眼睛,瞬间用理智压下了那丝迁怒。 他声音沙哑,一阵见血地指出:“你伤心什么……” 江白也不知道自己鼻子为什么酸酸的,但几乎是看到祁聿猩红双眼的一瞬间,这股气就从心里冲到了鼻子上,是一种说不出来的共情。 她毫无遮掩。 一开始她对祁聿的喜欢很简单,自娱自乐,就像是多了一笔外人没发现的宝藏,渐渐的她开始理解他的孤寂、他的阴郁,这份喜欢掺杂了一丝担忧;在他教给她更多东西时,江白想起他的智慧和成就,她的喜欢又多了分自卑。 越来越不纯粹,越来越有贪念。 而现在看见他的痛苦,她再也不能以一个自得其乐的暗恋者处事,她甚至忘了不能逾越的鸿沟,只想要为他分摊一分痛苦。 这样炽烈的喜欢在她的眼睛里,她不做遮掩,祁聿自然看得出来。 江白慌乱地低下头,竭力让自己看起来冷静一点、正常一点。 “我只是不想看你一个人在这里难过,就进来了,对不起。”她答非所问。 江白站起身来,弯着腰轻轻碰了下他左边的脸,脸上的浮肿比她想的厉害,可能是因为泪水的浸染红得厉害,祁聿皱着的眉头抽动了一下。 “我听说鸡蛋可以消肿,我下去……” 她刚刚转身,祁聿抓住了她的手腕,随即松开。 “不用。” 江白再看他时,祁聿已经调整好了情绪,只是两只眼眶还红着,显得他脆弱又坚毅,十分……漂亮。 这个词不太恰当,但是太符合他了。 江白盘腿坐在了他旁边,忽然单手触摸上他的膝盖:“我听星星说,你还能站起来。为什么不试试复健?虽然很痛苦,但能叫那些人尊重你、让想伤害你的人多一分忌惮。” “每天花七八个小时在一件希望并不高的事情上,耗尽心力和情感,这不是我目前的最优选,我还有其它的责任。”祁聿垂下眼看着她。 江白本就不抱希望,祁聿背负着那么多事,哪一件都不可能放下。她只是觉得祁星的“遗言”太悲怆了,如果她早点说,劝动了,万一大家都好起来呢。 “如果我快点长大,是不是就能有保护你的能力……” “呵。”祁聿短促地笑了声。 江白疑惑地抬起头:“你笑什么?” “只是觉得你很有勇气。” 在这样一个父亲杀死原配妻子、大哥杀死兄弟母亲的家族,要多狠心才能成为别人的盾,这样一个小朋友却想保护他。她过于柔善,注定不可能是把保护伞,作为诱饵甚至都过于柔弱。 祁聿看着她的眼睛,太过干净,所以她想什么都明明白白写清楚。祁聿实在想不明白,自己一个残废有哪点值得她喜欢,不过她还小,可能只是一时的情愫,他没揭穿,也没追问。 只是摸了下她的头发。 “回去休息吧,我心里已经畅多了。” 江白的目光顺着他伸来的手看过去。 “你的手……这么多伤口,你一点也不知道痛吗?”江白抓住他的手指,眉毛皱得更深了,像是个小苦瓜。 “这么重,不处理可不行,我去找找医疗箱。” “在储物室的最底层抽屉。”祁聿提醒道。 江白站起身来,撑着旁边的书架揉了下膝盖弯,腿都已经曲麻了,她一瘸一拐往门外去。 她拿着医药箱上来,顺手拿了一个鸡蛋。 “揉一揉,明天就不会有痕迹了。”江白把鸡蛋按在他脸上。 祁聿无奈,只能伸出左手按住鸡蛋。江白往他的手上淋碘伏,他伤的地方太多,只有这样才能少点触碰伤口的痛,她拿棉花浸透生理盐水,把他手其余地方擦干净,一点一点。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书房就像夜幕下的月亮一样寂静。 江白用纱布沿着他掌心一圈缠上,祁聿稍稍动了下手指,她惊慌抬起头。 “我弄痛你了?”纱布确实很粗糙,对于伤口来说有些痛感,但是透气,这样能好得快点。 “怕什么,你手太轻了,可能没缠紧。” “我又没有经验,你将就一下吧。” 江白往上面系了个小小的、丑陋的蝴蝶结。 ----------------------- 作者有话说:自我感觉甜甜的~[摊手] 第39章 车祸 崩溃 时间过去得很快, 转眼江白考完了第二次sat,并顺利拿到了斯坦福大学商学院的offer,立刻申请了美国签证, 去学校这件事也变成了单纯的和朋友团聚。 十几年的苦读终于走到了尽头。 十二月三日, 江白的十八岁成人礼。她正式具有了完全民事行为能力,签下那份双向意向监护协议。目光落在“监护期限:至死亡为止”那一行字上时,她指尖微顿, 忽然清晰地意识到——从今往后, 她有权参与祁聿的人生,而自己的未来也将与这个人牢牢相连。一种深沉而绵长的安宁感,从心底缓缓蔓延开来。 这场生日宴,并非寻常喧闹的派对, 而是智航医疗企业的天使投资晚宴。祁聿送给她的成人礼物,正是一笔不必为风险担忧的天使投资, 也是她职业道路的起点。 第一次站在媒体镜头前发言, 江白不自觉攥紧指尖,面对人流有些局促。可她一抬眼,就看见祁聿坐在红毯前方第一排, 静静望着她。 忽然想起他说的“背挺直,往前站一点”,江白深吸一口气,肩背悄然舒展。这一刻,她对自己成年的身份有了更清醒的认知——在这里,没有人会把她当作孩子, 她只是投资人江白。 而她并不知道,这两千万的投资如同一块沉石落入风投圈,激起不小波澜。圈子里不少人注意到她, 也注意到她背后的乾元资本。尽管没有人知道江白与创始人祁聿的具体关系,但她俨然已成为“祁家”的第一位女性投资人。 但是从生日过后江白再见到祁聿的日子很少很少,他时常外出,似乎越来越忙,庄园的佣人、保镖也越来越多。 十二月中旬,南城那天罕见地飘了雪,尽管只有傍晚的几个小时,浅浅的雪花覆盖在花坛上,片刻就消失得无影无踪。诺拉伸出小猫垫,碰了碰花蕊上的雪沫子,灵动的猫眼看着雪花转眼消失,它愈发不甘心,一直在花坛边踱步。 江白在客厅和祁星对弈,下的国际象棋,他俩都是半斤八两的新手,正乐此不疲。 这天晚上,徐彦很慌张地来了庄园,他甚至没有来得及和她俩打招呼,就直奔书房而去,祁星和江白都停下对弈看向徐彦上楼的背影。 “怎么了?” “不知道。”祁星摇头,心脏没来由地突突直跳。 没过多久,祁聿独自下楼,他轻轻摸了摸祁星的头,语气温和地商量:“圣诞节和爷爷过怎么样?后天我送你回京津。” 祁星不解,反问道:“怎么突然要送我回去?” “后天我要出国一趟,这儿没人照顾你。” “是国外有新技术能治你的腿吗?”祁星眼睛一亮。 祁聿受伤后很少出国,乾元资本所有国外事务都由美欧区ceo宋有志解决,只有医疗上出现新技术时,祁聿会去尝试治疗。但这次他没明说,只是冲祁星点点头。 他转头又看向江白:“时间不长,在家里等我,不要乱跑。” 江白总觉得这不是真正的理由,祁聿那句话的重点也不在“等他”,而是不要“乱跑”。 “好,我等你回来。” “我后天早上出发,顺便送星星回京津,”祁聿看了下手表,“别玩太晚,晚安。” 祁聿交待完两人上楼,徐彦靠着沙发站着,满头冷汗看向他:“你安排好了?” “坐,不要自乱阵脚,到了挪威你先跟着暮尘走。” “不行,”徐彦一口否决了,“我留在国内,他反而要花时间找我。如果我跟你同行,他说不定会直接下杀手……况且,我不确定这份文件对他到底有多重要。” “错过了这个机会,你怎么走?到时候更加危险。”祁聿皱眉。 “我相信你,你快点。”徐彦抱着自己的胳膊。 祁聿挪动轮椅到他面前:“你冷静点,再跟我说清楚当时的情况。” “这份实验记录跟他们披露的临床进程完全不一样,我不知道具体内容,全部用u盘拷贝了,我觉得是研究组原本的实验数据。当时丰瑞的副总来了,电脑有余热,他们立马就查看了这台电脑,我没办法遮掩,直接刷了权限卡出来,祁承应该是百分百知道了。” 逾白 第36节 祁聿想了一下,道:“好好休息,一路上的监控我让人处理了,等我出国第二天你先走水路去韩国,再转机法国,我让暮尘想办法安顿你。” 徐彦垂败地低下头,捂住脸:“这次是我太急了,我甚至不知道这东西有没有用,可它是唯一跟研究组有关的线索。” 祁聿拍了下他的肩膀:“不用心急。” 两天后的早上,祁星揉了揉脸蛋。他坐飞机有很多东西需要带,比如最重要的氧气瓶和药,除此之外,江白送他的娃娃他也一并塞在车后座了。 他们是两趟航班,不过都在南城东部机场,外面排着四辆车,一边送祁星,一边送祁聿,黄叔帮忙搬运祁聿的行李。 “诶等等,”祁星站在哪看了会儿迈巴赫和幻影,突然喊住黄叔,“我跟哥换一辆车吧,后面那个座位宽敞,他坐着舒服些。” 江白换了衣服下楼,早饭都没吃,但想到祁星要回京津,她也无心吃早饭。 “星星,你吃过早饭了吗?”她走出来。 “吃了,今天我就要走咯,”祁星笑着说,“以后回国要记得来找我。” “嗯。”江白咬着下唇,满是不舍。 看到东西都收拾得差不多,祁星朝温姨招招手:“温姨,给司机都备点面包和水吧,太早了,万一有人低血糖。” 温姨转身进去拿吃食,此时祁聿和徐彦也出来了,他俩驻足在最后一辆车旁边。 “哥,你坐后面那辆车吧,宽敞些,我东西不多。” 祁聿朝弟弟点点头,徐彦在旁边道:“我等你好消息。” 熬了整整两年,祁聿离得偿所愿只差一步,只要教授见了他,愿意把关键的邮件内容交出来,一切就能尘埃落定,想到此徐彦也松了口气,也就是这几天的事了。干完这一摊子烂工作,他就可以直接申请退休了。 祁星帮着温姨把矿泉水递给司机,他走到最前面,头辆车的司机双手接过。 他看了眼司机早上没清理的胡茬,询问道:“你有没有闻到一股刺鼻的味道?” “可能是柴油,今早上发现油量不足,刚去外面加了油,您要不要我给您打开车内的净风系统?” 祁星压下心头一闪而过的异样,摆了摆手:“不用,你把车往前开一点,停到墙外,让我哥的车先出来。” 司机随手将矿泉水丢进副驾驶座,绕到驾驶座发动车子。引擎声中,他隐约觉得手感不太对,哪来的杂音? 一脚油门下去,车辆向前驶去——突然“砰”的一声巨响,整车炸开,火焰瞬间吞噬了司机,热浪翻滚,只剩焦黑的车架在烈火中燃烧。 江白被接连两声爆炸惊得捂住耳朵,徐彦下意识侧身护住她。 热浪扑面,江白被熏出眼泪,勉强睁眼,只见燃烧的车旁站着祁星。他缓缓转过身,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下一瞬却身体僵直,重重倒向旁边的草坪。 江白声音发颤:“叫、叫医生……” 她猛地回过神,推开徐彦阻拦的手臂,跌跌撞撞冲向祁星。 “星星!星星!醒醒!”她跪在他身边,双手颤抖,不敢随意碰他。 指尖探向他颈侧,几乎摸不到跳动。江白瞬间崩溃,失声哭喊:“祁星!!!” 除了祁星,所有人都隔着一定的距离,受伤不重。徐彦最冷静,他确定自己听到了连续短促的两声爆炸,当即判断不可能是车子自燃引爆,他果断报警,同时喊了救护车。 直到江白也被带上救护车,她才看到自己的脚踝上方扎入了一块碎铁皮。先前她哭到几乎呼吸碱中毒,手脚麻木不能动弹,耳朵听不到医生讲话,双瞳涣散,只有胸口因抽泣不停起伏。 旁边的护士用塑料口袋捂住她的口鼻,顺着她的脊背。 江白回想起摸不到祁星心跳的那一刻,心中只有一个想法——不要!不要就这样离开! 祁星被送进了抢救室,心梗和半边皮肤烧伤,急诊室医生了解到他的先天心脏病史,即刻叫了多科室会诊。 等护士为江白包扎好脚踝,她才从浑噩中惊醒,一把拉住对方,仰头问:“刚才和我一起来的人怎么样了?” “别急,手术还在进行,要相信医生。”护士语气尽量放轻,毕竟这里是南城最权威的急救中心,比这还艰难的情况都遇见过。 “能告诉我在哪个手术室吗?”江白从病床上下来。 “诶——你的脚,”护士看着渗血的绷带,也没料到她这么莽撞,有些气恼,“你的伤口那么大条缝,想要不缝针,就不能再使力!” 尽管江白知道自己去了也没用,还是执念要看到祁星出手术室,她噙着一双泪眼看着护士:“我想去手术室外等他。” “你别动,手术做完还要很长时间,”护士语气凶了点,“我给你找个轮椅,刚刚那些人呢?打电话叫一个人过来帮你。” 江白抹掉脸上的泪水,点点头,掏出牛仔裤口袋里的手机。 护士推了个轮椅过来,小姑娘漂亮的长发打了结,凌乱不堪,眼睛肿得像核桃,估计今天送来的重危患者是她生命中至亲至重之人。 这样的场景在急诊不少见,可每一次,都仍让人心头一涩。 ----------------------- 作者有话说:不哭不哭[抱抱] 第40章 喜欢你 抽痛 祁常瑾受到有关部门询问调查时, 在心中骂了祁承千百遍蠢货,丰瑞都漏成了筛子里他居然连泄密的人都没察觉到。 当晚她就叫了祁承到他们常去的饭店会面。 为了以防后续警察调查,祁常瑾带上了陈玉, 便当作是一场普通的亲人相聚。 “小姑找我什么事?”祁承正为徐彦带走的资料焦头烂额, 她还非要叫他来吃这顿饭。 “小玉,帮妈妈去大厨那里点一下菜,你喜欢什么点什么。”祁常瑾找了个借口让女儿出去。 “丰瑞被查了你不知道?” “什么?”祁承当即脸色大变, 他知道这个被查一定不是指警察, 不然率先被询问的就该是他了,祁常瑾只跟着他入股了百分之三。 就算徐彦前一秒带走实验记录,也不可能后一秒上面就派人下来调查,那肯定是祁聿做的了, 不知道他通过徐彦拿走了多少内部资料。 祁承没有办法,只好把徐彦的事一并交代了。 “他不是我爸的人吗?什么时候成了祁聿的狗?”祁常瑾皱起眉头, “有些危险项目的资料该销毁销毁, 宁愿程序不正规被处罚,也不能泄漏点什么。” “我其实不明白,为什么他们还会逮着研究组的事不放, 上次闹那么大上面的人也调查过了,什么都没查出来,难道祁聿手里有新证据?”祁承眉眼焦灼,敲着桌面。 祁常瑾陡然想起李国华的教授,当初实验没有进展的时候,他常与德国那位博导联系, 虽然李国华的邮箱和私人通话都查过了,也派人监视了这么久,但难免百密一疏, 毕竟国外可没什么施展空间。 “如果他俩要出国,拦下来,我得先替你去德国收拾烂摊子。”祁常瑾道。 “拦不下来怎么办?” 祁常瑾幽幽看向他:“你说呢?我的好侄儿,拦不下来当然是去找你妈团聚。有些事你做都做了,如果现在畏手畏脚,就等着祁聿弄死你吧。” 祁承嘴唇抿成一条紧绷的直线:“知道了,我会给你拖时间的。” 陈玉点完菜进来,祁常瑾立刻闭嘴,只字不提那件事。 “小玉,过几天妈妈带你去欧洲看秀怎么样?” “那真是太好了!我都闷在家里多长时间了,表嫂也要去吗?” 祁承对着妹妹笑了笑:“叫上你嫂子也行,我这几天忙着工作,漏回她一条消息,已经气我一周了。” “行,那你回去记得跟她说一声。” 祁承垂下眼睛,再怎么样他不希望自己造的孽牵扯他的妻子,还是让媛媛也跟着祁常瑾出国更为妥当,至少出了事还有转圜的余地。 * 手术虽然顺利结束,但因为烧伤感染加心梗的严重病情,祁星仍旧处于昏迷状态,出来后就被送进了重症监护室。 医生说手术是顺利的,但是患者的身体太差了,手术后对抗炎症和血栓的这个阶段才是最危险的。 但好歹过了一道鬼门关。江白这才有时间去关注祁聿,她甚至完全想不起来事发时他的表情,只感觉当时所有人都像是被罩了一个罩子,彼此隔绝。 她转身只看到祁聿一双沉浮又阴翳的眼睛,江白想上前的脚步顿住了。他心中应该已经明了凶手,不然不会露出这样狠戾的神色,如果有些事只发生一次,祁聿可能错过了机会,但是第二次,就未必抓不住了。 江白随着女警去其他病房做笔录。 “你跟祁星是什么关系?” “朋友。” “事发前后有没有发现不对劲的地方?” “没有,我头两天才知道哥哥要送星星回去。” “他有没有结仇的人?” “我不知道。” …… 警察询问了很久,一个问题反反复复拷问她,江白麻木做完笔录后又走到了重症监护室的玻璃窗口,病床边监护仪闪着幽幽的光,和她记忆中的四月重叠,会像上次那样好好醒来的对吧,星星…… 如她想着,床上的人动了一下,祁星的头向她缓缓转过来一点点,床边的手指轻轻动了一下。 江白欣喜不已,朝医生办公室大喊:“医生,星星醒了!” 几个穿着白大褂的人疾步走来,护士推开重症监护室的门,江白才听到里面仪器嘀哒哒地乱响。 江白不敢进去,就站在外面看着,一阵混乱后几个医生皱着眉头出来,对她道:“无能为力了,患者的身体现在全靠肾上腺素撑着,最后的时间多陪陪他吧,护士赶紧去通知其他家属。” 怎么会呢,江白呆在那里,他清醒难道不是件好事吗? 江白呆滞地走过去,祁星朝她扬了扬唇角,他带着氧气罩,江白只有单膝蹲在他床边才能听清祁星说了什么。 “白白,我做梦,梦到自己快死了……”他已经气若游丝。 听到“死”字,江白不受控地红了眼睛。 “才没有,你现在好好的。” “别哭,梦里我一点都不害怕,只是着急我有好多的话想说,所以逼着自己醒过来,”祁星的食指勾住她的手指,“我有最后一个愿望,希望以后有人能代替我,爱我哥一辈子,你愿意吗……” 人之将死,无论祁星说什么,江白都会答应的。 祁星扫过她的眉眼,初见江白时他便觉得她很漂亮,也很纯粹。从一开始祁聿要定“遗产继承人”的时候,祁星心中就有了算计,他对江白伸出的友善之手,就是希望用一段难忘短暂的友谊换她对祁聿好一辈子,至于他的情谊真假与否,祁星觉得不重要,重要的是对他哥有利就好了。 可现在,真的是没有一点真心吗? 怎么可能没有…… “很抱歉这个愿望里没有你,是我太自私,你不会怪我吧……” 江白双手握住他的手,祈愿一样的姿势:“才没有,无论什么时候,你都是我眼里最聪明可爱的人。” 祁星看着她红得像兔子一样的眼睛,大概在他没醒的时候眼泪都流干了吧,他竟突然有些后悔。可缓缓抬起眼皮,看向门口匆匆而来的祁聿,他的眼睛那样干涸,下巴那么多青茬,看起来是好像比自己还要痛苦。 逾白 第37节 这一辈子,他能为祁聿做的事就这些了。 祁星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会睡过去,只是竭尽全力、争分夺秒地讲他想说的话。 “哥……” “记得复健哦……” 从做笔录到重症监护室的路程不过短短两分钟,祁星就已经耗尽了力气,江白也听不到他在讲什么,只能抬起头看他随着本能张合的嘴巴。 祁聿问江白:“小星说什么?” 她转过头:“他说,哥,记得复健。” 听到江白说对了,祁星放松地阖上了眼睛。 江白给祁聿让开位置,这个平时独自承受痛楚和责任、情绪一分不露的祁家继承人,就那样轻轻抱着弟弟的头,脸贴着脸,感受着祁星最后的余温。 她对人命的逝去多了强烈的无力感,也是头一次心里有了仇恨的种子。这绝不是意外,而制造“意外”的那个人,江白心里有了和祁聿同样的答案。 护士轻手轻脚地给祁星拔了留置针和电极片,包括他身上所有的管子。江白就这样看着,再多看一眼,祈望着自己未来不要忘记这张可爱的脸。 直到护士撤走仪器,对祁聿温声道:“医生这边会开具死亡证明,还有什么我们能帮上忙的,您尽管来问。” 祁聿疲惫地点了下头。 黄叔率先送她回去,庄园里爆炸的地点周围围了栏杆,警察在事发现场画了线,江白走到祁星那个位置转了身,当时他回头是想说什么呢…… 司机也已经死了,事发现场的两个人,没有一个活下来。 江白靠在沙发上望着窗外,望到天全黑了,直到她只能在落地窗前看到倒映的脸庞,原来自己看起来是这样孤寂落寞的一副表情。哭了一天体力耗尽,江白就这样靠在沙发上睡着了,然后做了数不尽的噩梦。 当江白被惊醒时,整个客厅熄了灯,一片死寂,像个山林里的鬼别墅。她心慌着打开墙壁上的灯源,电梯也随之打开,祁聿推着轮椅出来。 “休息好了?”祁聿问她。 “没有,”她几乎满脑子都是那辆爆炸的车,“星星的葬礼要回京津去办吗?” “不会。” 江白有些疑惑地看向他。 祁聿看了江白许久,淡淡道:“上去收拾一下重要的行李,等会徐彦会带你一起走。” “走?去哪?”江白皱着眉毛坐直了身体。 “去美国,送你去读书。” 她陡然认识到不对劲,站起来:“读书什么时候都可以去,为什么要我现在走?难道连星星的葬礼都不让我参加吗?” 祁聿面色多了些冷意:“没必要参加,我说了让你走就走。” 江白不可置信地站在那里,和祁聿面面相对,随后她意识到了这个人在生气。 在生气什么?她做错什么了吗?为什么都不给她一个理由。 江白摇了摇头,倔强道:“我不要。” “你没有选择。”祁聿铁了心肠。 “你得告诉我为什么?你为什么生气,为什么突然要我走,不能给我一个理由吗?”江白红了眼睛。 她万万不敢相信,因为祁星的死亡,率先离心的居然是她和祁聿。 祁聿离她近了几分:“江白,你现在留在我身边没有任何用处。我们之间牵连的本质是利益,而不是感情,别真的骗了自己。” 江白手指蜷缩在一块,狠狠捏紧了拳头:“所以你是在因为星星的死怪我?因为我不是个合格的棋子,我做不了祁承的眼中钉,我毫无用处甚至间接害死了星星,你是这样看我的?” 他不为所动,几乎是默认了她的说辞。只是祁聿手背上暴起青筋:“既然知道是棋子,为什么还要留恋这里,难道你明知真相还要对利用你的人动真情?” 她僵直地站在那里,死死咬着下唇,红透的眼睛盈满了泪水,将掉未掉。她明明知道事实就是这样的,为什么在祁聿亲口说出后还是那么难以接受,还是那么痛苦…… “我没有办法漠视大家的关心和照顾,所以即使知道是利用还是将所有信任都投注在你身上,我也不会因为祁家这个泥潭害怕和退缩,因为我就是你口中明知道被利用还喜欢你的蠢货!” 祁聿睫毛颤了一下。 “祁聿,你有一瞬间希望站在那辆车外的人是我吗?”江白头一次直呼他的名字,用自损八百的方式质问他,“如果你想过,我就走。” 明明知道他若是真承认了,她该有多痛彻心扉。 祈聿转瞬收起泄露的那一丝心绪,像是真被她戳中痛处一样,对江白怒目而视:“滚,你爱去哪去哪。” 江白心里的防线一瞬崩溃了,她捏紧了拳头转身上楼,却在楼梯口遇到了徐彦,可能他也不止在这里站这一分钟了,看着她的笑话。江白此刻不想看见任何人,埋头回房间收拾她的护照、签证、冬天的衣服。 她环视一周,仅仅是在南城住了一年多,东西竟然这么多。 一年四季的衣服,只穿过一次根本不能洗的高定礼服,衣帽间橱窗柜里放着的粉色蓝宝石套链。江白看着这些能证明他关心过她的证物,心脏抽痛,一边收拾衣服一边哭。 ----------------------- 作者有话说:和星星说拜拜啦~[抱抱] 第41章 三年后 回国 江白上了船狂吐不止, 她拿着矿泉水漱口,面色苍白地坐到沙发上。 徐彦看着江白于心不忍,想起出发前他也问祁聿何必把话都说得那么狠, 话说到一半, 目光下移看到了祁聿手腕内侧新鲜的伤口,他陡然止住了嘴。 如果曾经运筹帷幄、算无遗漏的人如今都没了理性,只剩一腔同归于尽的恨意, 还如何保护身边的人, 唯有把她送走,再也不干扰自己的判断是最好的选择。 临走前他交代了最后一句话:“祁聿,不要放弃。” 徐彦回过神,上前拍拍江白的背:“不要恨他, 祁聿只是没有精力照顾你,你在国外会更安全。” 江白抬起头, 冷冷道:“不用帮他解释, 我不爱听。” 至于恨他也不可能,她答应了星星。 被她呛了一声,徐彦悻悻地收回手, 这小姑娘离开祁聿反倒是更硬气了,他劝什么都不好使。 到了釜山江白脸上的血色都褪尽了,这次晕船格外厉害。她坐在商务舱休息室,接下来是转机去往美国,江白开通国际漫游看向手机,她也不知道在等什么, 反正没有一条信息。 因为走得匆忙,还没到开学季,徐彦只好在加州给她租了套房子, 忙完这些他仍旧需要分秒不停地飞往挪威与唐暮尘汇合。 “你一个人ok吗?” “你有事就走吧。” 江白看着冷冷清清的公寓,虽然干净漂亮,租金昂贵,但是很多东西需要自己置办,不然她会连个睡觉的床也没有。 徐彦就这么走了她当然不ok,她没有驾照,需要一个人去五公里外的大型商超采购被套、枕套、被褥、床单、枕头、毯子、台灯、书桌、煮锅、碗、饭勺筷子、洗洁精,还要一口气弄明白公寓的水电气物业费缴纳。 可她也想明白了,独立就是要经历和旧生活剥离的痛苦,而她现在的脑子就是要被琐事填充满才能渐渐忘记南城的事和人。 与此同时,祁家人都收到了祁星去世的噩耗,知道是非意外死亡,祁常隆气得当场昏倒,林芸吓得缩紧脖子,而恰恰在这个时间常住老宅的小姑和堂妹出国了。 祁聿嗅觉敏锐,当即将弟弟的葬礼延办,指名道姓要祁常瑾回国,若是不到场,就不举行葬礼。 小辈给长辈立威,本是伤和气的,但是因为祁星的案件还在调查中,祁家所有人都到场接受了盘问,就算是出国在外祁常瑾也得答应回来,先给祁聿一道安抚剂,于是祁家老爷子也没有拦着。 可祁老爷子万万没想到,葬礼当天不是警察前来做笔录,而是直接上门抓人,带走了祁承夫妻两人和祁常瑾母女。 祁承涉及职务犯罪被起诉拘留,多项立案调查,妻子无罪释放,祁常瑾母女无罪释放。 仅三个月起诉成功,数罪并罚判了十一年,同时丰瑞的多位高管被追查,关于祁星的案件也仍旧在追查中。 祁老爷子涨红一张脸,让祁聿去见他。知道祁承的服刑期,他气得把毛笔摔在宣纸上,刚写好的字被染花了。 “你对你大哥非要这样赶尽杀绝吗?” 祁聿只是淡淡地看着老爷子撒气:“所以你要这样看着他对我母亲、对我、对我弟弟赶尽杀绝?” “那是意外,当年的事连证据都没有,如何证明——” “星星出事有哪位警察敢说是意外?天底下件件车祸都是意外,就连发生在一家人身上也是意外吗?”祁聿质问道。 “那你走,祁家不是非要你担着不可!”祁老爷子一巴掌拍在宣纸上。 祁聿扯了扯唇角,只是冷笑:“这可是您说的,祁家不需要我担着,怕是您的关系不够硬,没有探出来祁承的案子足够让执法部门清查三代。” “你站住!” 他毫不留恋转身离开,只剩下祁老爷子死死地盯着宣纸花了的几个字——孝悌忠信。 * 三年后,临近大学毕业,江白每天起早贪黑,一边修改完善毕业论文,一边去apex ventures完成每周50个小时的金融实习。 她昨晚稍稍熬了夜,今早就快困死在学生公寓的床上了,还好最后凭借意志爬了起来,江白刨开凌乱的长发,站在咖啡机前接着冰美式。 mentor看着她的黑眼圈笑道:“过得这么辛苦?” 江白感觉自己是喝到了那口冰美式耳朵才恢复听觉的。 “改论文一小时抵我工作一整天。” “看来你不适合科研,毕业直接工作吧。”mentor道。 江白无奈点点头。 mentor看着她,今年部门里多了一个正式岗,昨天leader找她开了会,团队几个老人都一致觉得实习生里江白的工作能力是最突出的,而且她漂亮,完美符合金融需要颜值的隐性规则,所以彻底决定将转正名额给了她。 江白坐到工位面前,她每天的工作跟大量数据打交道,一天需要工作十二小时,一周工作五天,不乏有的时候周六还要加班去见客户。这份工作过于饱和,不过也让她掌握了很多能力,也算是与投资的智航医疗实现了共同进步,三年间创始人王蒙完成了市值增长十倍,而她持有的股份从当初的两千万变成了2.03亿。 她当初放弃的两家企业,在这三年间通通沦陷在不可管理的风险中,最后宣告了破产。 因为对医药企业的深入了解,江白也大概明白了祁承倒台的缘由。三年间她有密切关注国内的新闻,祁承被判了十一年,后来因为陆续的罪名被证实,逐渐累加到了无期徒刑,这些全是因为丰瑞的非法制药,没有一项是因为星星,她失望过很多次。 “cathy,史蒂文找你。”mentor拍了拍江白的肩膀。 江白点了下头,带着手机过去。 史蒂文是她的+2leader,平时基本上不会有业务对接的机会,大多数时候只会在团队会议上见面,而这种场合她基本只负责倾听,江白也想不明白他为什么单独叫她。 旁边的实习生林思远倒是迅速反应过来,调侃道:“史蒂文找你聊什么,不会是实习转正吧?” 他此话一出,同组几个实习生纷纷侧目过来,能不能留在对于应届毕业的他们来说是最重要的问题。直到mentor咳了一声,几个人才转过去佯装认真工作,实则切屏打开了聊天软件。 江白推开办公室的门,史蒂文正忙着打电话,她就在旁边静静地坐了一会,直到对方挂断电话,江白才询问道:“您找我有事吗?” 史蒂文不着痕迹地打量她,v领白衬衣加一身浅蓝色a字半裙,看着倒是如同事说的漂亮干练,不过他更欣赏江白有东方人的独特风韵,能叫人眼前一亮。 他坐到办公椅上:“对你来说应该是个好消息。今年我们部门只有一个转正名额,几个领导商量后决定把这个offer给你,这消息对你来说怎么样?” 逾白 第38节 江白眨眨眼睛,好奇道:“我能问一下定薪多少吗?” 果然人最关心的都逃不过钱,不过这样才好办,至少在薪资上他们公司占绝对优势。 “看在你往日工作的优异表现,我再三向上级申请了特别薪资,年包是二十二万美金,具体的你可以问人事,不过在美国这应该也算是应届生的顶薪了吧,怎么样?” 起薪一百五十万,在中国也很难找到这样的工作,如果是从前她可能一辈子够不到apex ventures的门槛,不过现在她问这么一句也不是想留下来,只是想看看自己的价值有多少而已。 “抱歉,史蒂文,我大概率还是想回国工作,非常感谢你的赏识。” “这么看你似乎早有决定?” 江白点点头。 “好吧,不过你肯诚实告诉我你的想法,我还是非常高兴的,回去工作吧,顺便帮我叫一下lin。”史蒂文惋惜了一下。 江白回去工作,顺便通知林思远,然后在这一天所有实习生都见了遍boss。 下班后几个人约在了附近的餐厅吃饭,毕业季他们中很快会有人离职,相处几个月大家也算是有了点感情,尤其是林思远跟江白,两人几乎在apex ventures工作了六个月。 “所以到底是谁拿到了这个转正名额?史蒂文说只有一个offer。”大家议论纷纷。 林思远微微笑了下,认领下这个名额。 “那史蒂文给你开了多少钱?” “年包二十二万。” “不愧是lin,太厉害了,恭喜恭喜。” 江白默默喝着饮料,但还是有人因为这件事将目光投向她。 “那史蒂文先叫cathy是为什么,我还以为你们一起进来的,cathy也能转正呢?” 林思远也转头看向她。江白不想把聚会变得更尴尬,便撒点小慌:“我一直打算回中国,他知道的。” 众人终于打消了攀比的心态,好好吃完这顿饭。 “什么时候回去,我也想工作前回去看看父母,一起?”林思远问道。 “下个月初吧。” 夜晚江白蹲坐在学生公寓的沙发上,她拿着笔记本看了眼回国的机票,久违的“南城”二字竟让她心中泛起几分涟漪。整整三年她都没有回中国,想起三年前的不欢而散,想起那个人,她也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 对祁聿的喜欢并没有因为时间消磨,反而渐渐变成她的心结,变成她躯体化必须吃的药,变成被窝里无声的眼泪。 ----------------------- 作者有话说:下一章,女鹅强者归来! 第42章 抚摸 还没好吗 航班落地南城, 江白和林思远一起去取行李。 “你要转高铁回江青市还是不着急回去?”江白问他。 她和林思远交集较多,很大程度就是因为他们是老乡。 “我会在南城呆一段时间,和大学的朋友聚一聚, 要不要一起?”林思远看向她。 他比江白大了一岁, 本科是在南城读的,后来申请了美国的硕士。他家里并不富裕,父母都是在小镇经商, 出了他这么一个留学生就算是光耀门楣了, 而这次拿到了正式的工作,林思远不再急于归家。 “巧了,我也得见高中的朋友。家里有车来接,我等会去南城北路, 你去哪?我送你。”江白顺口道。 “那就谢谢了!我也去市中心,跟着你一块下吧, 我到那随便订家酒店。” 他们还是同事做久了, 日常生活中的聊天也不禁带点效率,一个话题很快就结束了。 林思远看着江白的prada衬衣和颈间的翡翠吊坠,她平时的穿衣风格一向简约通勤, 少见很高调的出场,如果不是mentor笑着打趣实习工资不够江白挥霍的,林思远大概永远也不会了解这个品牌的价格。也正是因为带教这无意的一句话,他对江白一开始的热情变得稍稍克制了一点。 “怎么想着跟我一起买经济舱,这十四个小时腰都该坐痛了吧?”林思远帮她把行李提下来。 “确实不是自己的腰了,不过有人聊天感觉时间也不是那么难熬。”江白接过行李, 用手捏了下自己腰部的肌肉,估计得疼一周了。 林思远跟着江白下到地下车库,一辆雷克萨斯lm停在了他们面前, 男人虽然对奢侈品不敏感,对豪车的价格却是记得很牢,他稍显拘谨起来。江白透过窗户看见了后座上的祁聿,手指紧紧抓住行李箱的把手,愣在了原地。 她没有想过他会来,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等意识到祁聿真的来接她这个事实,江白的心率先乱掉了。 黄叔利落走过来,看了眼她和旁边站着的林思远:“江小姐,我把你和你朋友的行李放到后备箱。” 江白这才松开手,对林思远道:“你坐副驾驶可以吗?” 她拉开车门坐到祁聿旁边,目视前方,漫不经心道:“我不是说了要先和同学聚餐吗?你来做什么?” “三年没见来接你,不可以吗?”祁聿看向她,回答的是那么理所当然,就好像他们没有嫌隙、没有吵架。 林思远感觉到氛围的凝固,尴尬的左右不是,于是试探性打招呼:“你好,我是cathy的同学林思远。” 祁聿微微颔首:“你好,我是她哥哥。送你们到哪?市中心?” “嗯。”江白闷声道。 三年的时间可以让一个人摇身一变,祁聿突然认识到这个事实。她化了淡妆、烫了卷发,有着姣好苗条的身材,性格沉稳了许多,不像从前把情绪都摆在明面上。她身上柔和的气质也褪去了几分,多了几分锋芒。 这些都是不错的改变,却叫祁聿陌生得有些遗憾。 机场离市中心不过几十分钟的车程,江白下了车,行李黄叔自会带回去,她陡然一身轻。祁聿看了眼随她一起下车的林思远,淡淡提醒道:“不要在外面留宿,记得叫司机来接你。” 江白站在车门外不情愿地点了点头。 等他们走后,林思远才调侃起她:“你这么不高兴看见你哥,是他对你管太严?你回家未免太听话了,跟你工作反差挺大的。” 林思远一直觉得她是个很有想法和主见的人,尤其是工作上她的认知和见识会让她更有“领导力”,这大概就是为什么apex ventures有那么多暗中倾慕她却不敢行动的同事,男人总是慕强但又不愿意做被征服的那个角色。 “倒也不是,近乡情怯,见到他有些尴尬。”江白又开始胡诌。 她冲林思远挥挥手:“那我就先走了,有空常见。” 墨子文在外滩定了家私人小馆,江白久了没回来,对这一段还陌生了起来,循着导航慢慢走过去,进了餐厅内江白才发现这里别有洞天,居然是四合院式的包房,假山造景飘出袅袅冷雾。 墨子文透过包房的窗户眼尖看见她,从里面飞奔过来:“呀!宝贝!真是好久不见~” 江白抱住她:“哪有的事?复活节才见过。” 她们约着去了挪威旅行,距离现在不过才两、三个月的事儿。 江白走进去,看向贺舠和曲蔚,这两位才是真的好久不见,她笑着打了声招呼。 贺舠把打好蘸料的碗放在她面前:“已经配好的蘸料,在国外呆久了应该很久没调过这东西了吧?” “确实很怀念。”她靠着墨子文坐了下来,汤锅有些许白烟飘着。 “可雨不是还有一年学制吗?怎么提前回国了?”江白看向陈可雨。 陈可雨无奈道:“毕业后会留在欧洲工作,应该就很难回来了,所以趁着今年暑假回来跟你们聚聚,我没让家里人知道。” 墨子文兴奋道:“那我们去远点的地方旅游!香格里拉!布达拉宫!日照雪山!” “你们有时间吗?” “有倒是有,不过我要先处理一下我的面试。”江白回道。 “你这么着急去工作?”曲蔚不理解。 江白点了下头:“想先了解一下国内的行业情况,再做投资。” “你这规划真够早的,我准备玩两年再工作。”墨子文道。 曲蔚翘着二郎腿,余光瞄了眼陈可雨:“我直接无业游民。” “挺好的,你在美国实习半年,回来工作应该会很顺手。”贺舠鼓舞她。 服务员陆陆续续端上来刺身和特色菜。 江白夹了块汤锅里的进口肥牛,蘸着小料吃了一口,肠胃还是对美国菜发起了抗议。 “有些时候想回国工作真就是为了这一口饭。”她悠悠叹气道。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谁不是呢……” “你们出国几年谈恋爱了吗?有没有过外国对象啊~”墨子文一脸坏笑,八卦起来。 几个人异口同声:“没有。” “咋,就我带了个英国男朋友回来?”她傻眼了。 江白挑眉:“人呢?” “噢他晚一个周到,给妹妹办签证呢。” “旅游记得带上,让我们看看。”陈可雨调侃。 贺舠看了眼江白,他没想到她大学竟然也完全没有谈恋爱,那是不是说明他还有机会…… 墨子文不敢调侃陈可雨和曲蔚这对怨偶,只好勾过江白的肩膀。 “这么好的大学时光你不吃口好的?” “实习几乎995,太累了。” 江白想起自己工作的那家公司,表面光鲜亮丽,同事私下都给它取外号“a|v集团”,金融行业就像是上层社会的红灯区,除了技术活,真正的交易大多是靠情色权财这样的关系换来的,所以外人说金融混乱至极不无道理。卖身的上司是募资,潜规则的客户是投资,怎么不算金融呢? 见多了,就会对人性充满质疑。 她有些时候思考过,祁聿推荐她去实习也许不是为了让她增长能力,只是想要她了解职场和人性,走入真正的社会而已。 服务员端上来配寿喜锅的清酒,贺舠开了一瓶,看向她:“要不要来一点?” “可以来一点。”江白忆起高中祁聿给她喝的清酒,一点就把她撂倒了,后来她在美国学会了喝五、六度的小麦果汁,对酒精稍稍有了些耐受。 “吃完饭要不去哪玩玩,反正时间还早。”墨子文提议。 “要不要小酌一杯?隔壁酒店上面有个空中bar,风景很好,也安静。”曲蔚指了下外面。 “可以。” “哈哈哈他们家调酒师很帅。”墨子文悄悄对陈可雨和江白说。 江白吃饭的时候没喝太多,倒是去酒吧被点点拉着玩骰子游戏,她输了后又混着喝了几杯鸡尾酒,酒劲一下就上来了。 最后酒量不行江白靠着墨子文迷迷糊糊发呆,饿了后又自己吃了几口小薯条。 逾白 第39节 渴了误把酒当水喝,醉得更厉害了。 墨子文摸了下江白的头,尴尬道:“我倒是也没想到白白能直接喝醉了,等会儿怎么送她回去啊?” “我开车过来的,等会叫个代驾,我把江白送回去。”贺舠道。 “差点忘了你俩是邻居,行吧,到了记得给我们发信息,你一定要把她送回家噢。”墨子文冲贺舠摇晃手机。 贺舠看着江白睡了一路,到地方拍了拍她的肩把她叫醒,江白满脸红晕看着栅栏门,摇摇晃晃走回去。贺舠看着她落下的包,想了想留在了车上,而他下车赶紧跟上江白。 “醉这么厉害,我还是送你到门口吧。”贺舠托着她的小臂牵住她。 等把人送到门口,贺舠发现祁聿正坐在客厅,江白牛仔裤里的手机亮着光,而祁聿刚刚挂断拨出去的电话。 她霎时扑在了祁聿腿上,迷糊道:“我不是在美国吗?怎么又看见你了?” 贺舠看见心情有些难以言喻,祁聿倒是没说什么训斥的话,只是对他道:“辛苦你把她送回来。” “没什么。”贺舠摇摇头,转身离开。 江白坐起来,摸了下自己的口袋:“我的药呢……” 祁聿看着这个醉鬼,整张脸浮红,他没有怀疑江白喝太多,只想着她酒量还跟以前一样差。 “喝了酒你吃什么药,上去洗洗睡了……算了,别洗了,就这样睡吧。” 刚好温姨有事请假了几天,想到家里没有别的女性,让她一个人洗澡祁聿还不放心。 江白就坐在羊毛地毯上,双手捂着头:“没吃药我睡不着。” 祁聿无奈叹了口气:“你坐沙发上去,我给你热点牛奶醒醒酒。” 江白挥了下手,踉踉跄跄爬起来,想往厨房去:“不用你热!我自己不会吗!” 祁聿怕她真去,被厨房的明火伤着,拽着她手腕拉了回来,江白一个重心不稳扑在了他身上。她的衬衣是v领的,领口开得很大,肩膀上挂着一根细细的肩带,俯视能看到她胸口的白色蕾丝花边。 祁聿别开眼,劝道:“还是别热了,直接睡吧,乖乖上楼去。” 江白坐在那沉默了好一会儿,不走,也不动,突然伸手摸摸他的轮椅把手,然后是他的腿。 “三年了,还没好吗……”她的声音晦涩喑哑,让话题变得沉重了些。 祁聿摸了摸她的头,像是顺着诺拉的猫毛,他想起康复流过的汗水、摔破的膝盖,轻声问江白:“什么样才算好?” ----------------------- 作者有话说:养肥会吃不到香香的饭,懂吗[墨镜] 第43章 租房 别扭 她可能是喝断片了, 记忆一截一截的,前一秒才问的问题下一秒就忘了,又想起别的恩怨来。 江白用手指着他:“不是说不在乎我嘛……嗯……那为什么还来接我……” 她红着眼抬起头看他, 长发散乱, 满眼委屈和不解。 “你连条短信都没给我发,我花了150元开通国际漫游,我下了飞机就看手机, 你一个字都没跟我解释过……”江白的眼泪一瞬就流了下来, 抱着他的腰抽泣起来。 祁聿竟是从她的目光和质问中生出一丝愧疚,不过是离别前情急之下的气话竟成了她几年的心结,可他当时无暇顾及江白,只一心想要祁承死, 哪怕是非正义的手段。 他叹了口气,双手紧紧回抱住江白, 将她按向怀中, 只有不看着那双眼睛,他才能如常说出缘由。 “都是气话,别哭。” 大概是太孤独了, 她的吵闹不但不让他觉得心烦,反而久违的安心和熨帖。 等江白发够酒疯,终于困了,他给她拿了床小毛毯盖在身上。祁聿刨开她脸上的碎发,她皱着的眉头才终于舒展开。 祁聿上楼,她的行李封着放在房间里, 加上许多国际快递,基本上堆不下了,三年不知道积攒了多少东西。而江白的房间还维持着三年前的模样, 就连她床头的娃娃蒙了灰,祁聿都会提下去让阿姨洗了烘干,又放回她的床头。 诺拉跟着他脚边转,一起上了三楼。 以前他都是把它关在单独的猫屋里,无论它掉多少毛,阿姨都能拖干净,后来江白总爱抱着它写作业,渐渐地诺拉习惯挨着她睡觉。也是在江白出国一周后,祁聿才发现她房间满地毯的猫毛,于是把诺拉提了出来。让猫改掉已有的习惯是很麻烦的,他把江白的房间锁上,它就冲他龇牙,祁聿只好让它跟着自己回屋睡。 忍了几天,他也习惯了,再也没有洁癖。 祁聿提着它的脖子拎到腿上来,浮毛又开始飘落,他掐着小猫的咯吱窝审视它的脸,圆圆的眼睛,长长的眼线,一生气就龇牙,像是照着江白现在的模样刻出来的。 “明天就该有人制裁你了。” 次日清晨,江白被刺眼的阳光照醒了。一楼大厅的落地窗透光性好,夏天太阳穿刺力强,白色的窗纱挡不住太多阳光。 她坐起来,看了眼身上的薄毯,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在沙发上睡着了。 醉酒后的记忆断断续续,江白只记得她晕车,在贺舠车上睡着了,有可能他把她扔到了沙发上,她也没力气爬上楼了。 江白闻了下胳膊和衣服,一身酒臭,她捡起茶几上的手机往楼上走去。 她洗了个澡,换了身简单的衬衣裙,带着笔记本下楼。 温姨不在,不然的话她会把窗帘收起来,做好香喷喷的早饭。江白按下窗帘的遥控,把笔记本放在岛台上,到厨房抽出面条给自己随便煮了一碗清汤面。 她一边吃面条,一边打开租房软件浏览过去。 回来得太急,因为国内的工作招聘都太赶,她还没来得及租房,只好把行李优先寄回庄园。江白也不想收拾出来再麻烦一遍,索性没拆,堆在了沙发前后。 她一边吃着早饭,一边浏览出租的公寓,但是租房市场混乱,网上的价格都是虚报的,她看得有点心烦。 江白听到身后的车轮滚轴声,转过头去看。想起昨天和祁聿近乎尴尬的见面,她又瞬间转回头。 “吃过早饭了?” “我随便煮的面条。” 祁聿操纵轮椅进了开放式厨房。 江白想起厨房的设施并不适合坐着轮椅操作,赶紧跟着过去。 “你要吃什么,我给你做。” 祁聿绕有意思看着她:“你会做饭?” “留学三年,怎么也该学会了。温姨是请假了吗?”江白见他不说吃什么,便随意随意拿了面包片抹上黄油和酱,放进面包机里烤,她倒是知道他早上爱喝咖啡,于是加了点咖啡豆等着机器磨好。 “她女儿回国工作,请了几天假帮她看房子去了。” “嗯?有合适的吗?我也想租个市中心的房子。”江白终于转过身看向他。 祁聿抬眸:“你要出去住?” “这里通勤不方便,我想找个离市中心近点的位置,以后工作也方便些。” 祁聿没想到她会想着去朝九晚五上班,无意道:“在南城,无论什么工作,年薪应该都比不上你投资收益的百分之一。” “工作可以让我先了解行业情况,合理减少投资的风险。”江白道。 “你一个人会习惯吗?独自洗衣做饭,生活的琐碎事会占据你的休息时间……”从话语中可以听出来祁聿并不赞同她的决定。 江白把泡好的咖啡递给他:“我留学三年都是这么过的,这些都只是小事。” “中午饭我做吧,你不用去临时叫个阿姨,太麻烦了。” 门铃声突然响了,江白把他的烤面包放在旁边的台子上,自己去开了门。 门外是贺舠,他带着她昨天落下的包包。 “你昨天落在我车上的包,吃过早饭了吗?”他问候道。 江白接过来,让他进来:“噢谢谢你,里面放着我的护照,我今天早上还在想怎么没看到它。我刚吃了面条,顺便在网上看房子。” 贺舠进来看到祁聿,微微点了下头:“小舅舅,你也才刚吃早饭?” “嗯。”祁聿挪到沙发上。 贺舠无意间看到江白电脑上的租房信息,状似无意提起道:“我刚好在麓湖有一套房子,这个小区环境很不错,闹中取静,生活交通都便利。” 江白顿时提起了兴趣:“那你能不能帮我问问有没有房东出租两室,我想在工作落定前先找套合适的房子。” 贺舠便道:“当然没问题。正好我今天下午要开车去麓湖收拾一下卫生,你要不跟我一起去看看?” “如果有合适的房源的话。” 贺舠心满意足地走了。 祁聿看了眼离开的贺舠,又看了下江白,她背对着他坐在岛台上刷租房信息,还是有点生人勿进的模样,谁都比他能多聊两句,看来昨天的醉话她是全都忘了。 “何必费心去找,我在南城北路有一套大平层,之前工作住的地方,现在闲置了,你去看看地段合不合适。”祁聿出声道。 江白想也没想就拒绝:“万一你以后还要用呢,我还是自己找一套吧。” 祁聿喝完咖啡:“非要跟我客套吗?我每天复健要花近八个小时,工作基本都推掉了,你放心住吧,地址和密码我发你微信上,下午你去看看。” 江白听到他说复健眼睛瞬间抬了起来,她阖上电脑,转过身炯炯有神地盯着祁聿。 “那你的腿……有好转吗?” “有知觉,但支撑力不行。” 江白眼睛霎时亮了起来:“那已经算是很大的进步了吧!” 祁聿点点头,道:“有辅助措施的时候能找到走路的感觉。” 江白喜上眉梢,可转念一想到八个小时,就不知不觉心疼起来。一天工作八个小时都像是抽干了经历,更不用说复健。 “会不会很疼,这么长时间会过犹不及吗?” “要恢复控制力和支撑力,需要长时间坚持这么久的复健,能用时间换来站立的希望,已经是很不错了,疼痛算不了什么。” 他过去完全无法感知到双腿的时候会比下雨天的疼痛更加痛苦,他总是在想自己是不是真的错过了机会,神经的损伤是不是在加重。千万次往返医院、上下车,这些行为都会摩擦到腿下的皮肤,而他感觉不到痛,有些时候会让情况变得更严重。 而现在相对以前好一点的是,他的上肢力量更强了,下肢勉强有一点支撑力,洗澡会更轻松,上下床、换衣服、出行都相对耗费更小的力气。 有一次他撑着星星的墓碑站起来,感觉就好像是撑在了弟弟的肩膀上,祁星最初肯定也想看到他为之努力的模样,只是他一年都没有走出过自尊的困境。做事笨拙丑陋他便不出门,工作不方便他就改为线上,复健的姿态狼狈他便放弃复健,因为困境而忽视了向上争取的本心。 江白收起笔记本,意味深长地看向祁聿:“以后的周末我会陪你去医院复健,下午我先去看看你说的地方。” 下午江白坐着贺舠的车去了市中心,她本来想叫贺舠把她放在南城北路,她自己去的,但是贺舠看了眼今日的高温,又说把她送到地下车库。 这栋小区叫古北壹号,是南城单价最高的大平层楼房,每年维修小区内外景观,过去这么几年还是辉煌依旧。 祁聿通知了物业管家,保安登记了江白的身份证和人脸信息就放了她进去,地下车库通道漫长,但是遍布明灯,头顶还有星空顶,一眼看去一尘不染,堪比五星级酒店的大堂。 贺舠笑了一声:“这里不但房价是最高的,物业费也是最离谱的。” 逾白 第40节 江白好奇道:“多少?” 贺舠说了个数,她挑起了眉头,默默在心中算了个数,天价,但比自己租套二室还是要便宜些。 她心里嘀咕着,如果她要是真看上了,祁聿不会找她要房租吧? ----------------------- 作者有话说:占据鱼的小窝!!! 以后不要那个豪华大别野了,越小的房子,越适合干点坏事~ 第44章 下厨 饿着 等贺舠停稳, 江白解开安全带,她想起祁聿的轻微洁癖,转头对贺舠说:“你在这儿等我一下吧, 我上去看一眼就下来了。” 贺舠点头, 摇下车窗。 江白提起包,照着祁聿说的楼栋走进电梯,她刷了下卡, 楼层显示33楼, 可真够高的。 两梯一户,没有邻居,玄关简简单单放了鞋架和置物架,门是玄色双开门, 密码锁。 没有女士拖鞋,江白从柜子里找了个鞋套套上去。 进门就是客厅, 左手是270°的全景落地窗和u型阳台, 能俯瞰整个南城,中间是中西厨,右边是两间套房, 每一个都配备着卫浴、衣帽间、书房、全景阳台以及卧室,套房过去还有一个拥有850°湖景落地窗的小客厅,什么也没放,空荡荡的。 江白倒觉得这里适合放点健身器材,省了去健身房的路程。 她估计这大约有419平,江白搜了下这个小区出租的房价, 远远超过她租普通两室的预算,但住着一定很舒服。 在加州待久了后,她特别不喜欢那种坐落在郊区的独立小洋房, 光是去超市购物就要开着车来回十几公里。而市中心的公寓房租堪比天价,比小洋房贵上了好几倍。回来后竟隐隐转变不过来,觉得庄园离市中心好远,虽然有司机。 江白推开一间套房,房间里仍旧有一些祁聿生活过的轨迹。灰色的三件套,床头柜上没有归置的书,他的衣帽间里有成套熨烫好的西装,她拉开抽屉,里面有一些领带和手表,下面是一个嵌入式的保险柜。 在庄园里她倒是很少见他戴手表。 里面的洗漱室未经改装,对于残疾人来说非常不便捷,江白猜他从双腿受伤后应该就没来这边住过了。 她阖上门出去,看了下另一间套房,应该就是祁聿说的空置的房间。江白走进去就闻到一股木制家具的味道,清洁阿姨应该是鲜少给这间房通风,所以有阳光烘烤木头的气味。 床上盖着防尘罩,只有酒店式的床铺枕头,衣帽间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不过这间房少了个书房,卧室拓宽一半放着一个懒人沙发和伸缩木桌,对于她来说也足够了。 江白推开滑动玻璃门,走到全景阳台上去,舒展地吸了一口空气,心中已经有了决定。 她给祁聿发微信。 大白:有保洁阿姨的联系电话吗?我想叫她给屋里通通风。 江白脱下鞋套扔在安全通道的回收垃圾桶里,按下电梯下楼去。 她坐上副驾驶,突然轻松道:“我请你吃晚饭,想吃什么?” “不去看房子了?” “不用了,既然有合适的,就不多折腾了。” “火锅吧,感觉还没吃腻,你介意吗?健身应该要控制碳水脂肪吧。”贺舠点燃油门,侧目看她。 江白一笑:“你怎么看出来我健身的,不过我不忌口,吃什么都不长肉。” “这太简单了。” 贺舠也是健身房常客,江白手臂使力的时候肌肉纤细紧实,显得胳膊很细,而且她可能是盆骨短,一身衬衣短裙加长靴,身材的曲线和锻炼痕迹都很明显。 而且他在美国发现,干金融的人基本上都会有锻炼的意识,强度太高,身体素质跟不上的话,一天十二小时的工作会非常吃力,尤其是白人的主食很适合健身,但也很容易因为其它热量肥胖造成肥胖疾病。 江白低头看手机:“我问一下点点她们吃不吃火锅。” 听到她的话,贺舠的喜悦一下少了一半,无奈地挂着虚假上扬的唇角。 江白刚给墨子文发完信息,就看到林思远的来电,她按下接通把电话放在耳边。 “喂,cathy,今晚要不要一起出来吃个饭,过几天我准备回江青了。” “我请你吧,刚好我在市中心,我有几位朋友你介意吗?” “完全不介意,哈哈哈能多认识几个朋友更有乐趣。”林思远圆滑道。 贺舠隐隐听到是个男声,等江白接完电话后问道:“是谁啊?要过来一起吃饭吗?” “我大学学长林思远,不介意一起吧?我之前拜托了他一件事,想趁着这个机会把人情还了。”江白道出缘由。 “没什么,反正你请客,你说了算。”贺舠随意道。 晚上江白订了一家外滩的火锅店,她点好菜,墨子文也到了。 “可雨曲蔚不来吗?” 墨子文丢下包随意坐下,翻了个白眼:“这两个一个骗我说有客户买画,一个说晚上有急事,我明明看到他俩在搜同一家酒店,呵呵。” 去酒店干什么,太难猜了,江白替墨子文尴尬笑了下:“别气别气,以后不跟他们玩。” 贺舠也是哼笑了一声。 江白看了眼手机的信息,拍了拍墨子文的肩膀站起来:“我有个朋友要来,我先出去接一下。” 她前脚刚走,墨子文伸过头问贺舠:“什么朋友?男的女的?” “男的,好像是大学学长。” 墨子文一听斯坦福背景,还是学长,不禁对贺舠使眼色:“哇,你的劲敌啊!” 等人来了,墨子文又立马清了下嗓子,装得正襟危坐。 墨子文悄无声息地打量林思远,这个人穿着一身墨蓝色衬衣和黑色西裤,衣品不错,脸也长得不赖,就是打招呼时给人一种局促感。 江白给他们简单介绍了一下,几个人围着火锅聊起来。 “我算是江白同乡,之前在斯坦福攻读管理科学硕士,本科就是在南城大学读的经济学。”林思远介绍了一下自己的专业。 “同是商科人。”贺舠回了句。 林思远不自在地放下袖子遮住手上的欧米茄手表,这块表原价八、九万,他为了见客户花几万入的二手,打磨后往上面贴了膜,而贺舠手上戴着的却是皮质表带的宝珀,市场价一百五十万,有价无货。 江白把点菜的平板给他:“你还要加点什么吗?我不知道你的口味,你随意加。” 林思远都没有注意看,随意挑了些没被点过的菜,就还给了他。 “还要谢谢你之前给我奶奶介绍的中医,不然她的腿现在还疼得走不了路,”江白对他道。 “没什么,”林思远摆摆手,“江青的老辈子都是从稻田里拼出来的,这个年纪都开始出现腿脚问题,能帮上你的忙就行。” 见江白总是在几个人间照顾他的感受,林思远逐渐自在起来。 “你这次回来工作找好了吗?”贺舠问道。 “回来前正好拿到了apex ventures的转正offer,这次回来陪陪家人,工作后回家可能就没有这么自由了。” “这是个好公司,待遇应该不错。” 林思远谦虚了一下:“我也没想到能留下,属实是比较幸运。当时小白还是我的同事,她太过优秀,让我真的压力山大。” 江白笑了一下:“我要是早告诉你我会回国,你应该会轻松点吧。” 贺舠收回自己的目光,不再试探,经过几句交谈他已经清楚林思远跟他们不是一个圈子的人,心思也比较浅显,对江白应该是没有那个意思的。 贺舠去调了碗北方麻辣烫的蘸料,放到江白面前。 “北方的蘸料有种别样的风味,你试试新鲜。” 江白没拒绝他的好意,夹了块肥牛蘸着尝尝,她品尝后有些惊喜道:“挺好吃的,很香。” “就是热量高,不过反正你也不长胖,不耽误你健身。”贺舠笑了笑。 林思远在一旁看着,也能从贺舠某些彰显亲昵的姿态和话语中感觉到他对江白的占有欲,不过他虽然从心里对江白有好感,却从没有过追求的心思,因为阶层的差距赤裸裸摆在他面前。 墨子文也是有些排外的,只有女性不包括在内。 “你面试在哪天?你的驾驶证是不是还没有转回来,我送你去呗。”贺舠看向江白。 “明后天有两场,不用麻烦了,家里有司机,你老跟着我跑干什么。”江白拒绝。 林思远多打听一句:“哪家公司?” “中信私募。” 他心下了然,金融行业的领头羊,以江白的学历和背景也只看得进这样的企业。 吃完饭就这样坐着聊了会儿天,然后大家就各自散伙了。 林思远看着贺舠开到路边的车,抿了抿干涩的嘴唇,他的一种坏习惯,就是总把每顿饭当应酬,说的话比吃的饭多。 江白挥了挥手:“回江青了我再跟你联系。” 她坐上车,系上安全带,心里默想着不该仓促请林思远吃这一顿饭的,贺舠跟林思远不是一个圈子的,聊的话题总是不合时宜,不过这话说出来又会伤贺舠的心。 “你回江青做什么,不是说要留在南城工作吗?”贺舠想到她走之前和林思远说的话,脑子生出警戒感。 江白目视前方,轻飘飘道:“回去祭拜父母,看望我奶奶。” 贺舠浮现出懊恼的神色:“抱歉,忘了这回事。” 江白在心底叹了口气,她只想和贺舠做朋友、老同学,但这个人是富养的少爷,底色总是傲慢的。她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敏感,总是从贺舠的语气中理解出其它意思。 到了地方后,她冲贺舠挥了挥手,转身走进庄园的夜色。 祁聿看着她换鞋,微微眯起眼睛:“晚饭吃了吗?” 江白点点头:“吃的火锅。” “听得我都饿了。” 江白竟从这话听出几分委屈,随后想到什么被遗忘的事情,她猛地抬起头:“你还没吃晚饭?” 祁聿用手撑着下巴,就这样翘首望着她。 ----------------------- 作者有话说:鱼:饿死了。 白:刚死,还能做成烤鱼[星星眼] 逾白 第41节 第45章 解释(二合一,加更) 新人…… “你想吃什么?”江白尴尬地笑了笑。 她竟然忘了温姨请假了, 上午还信誓旦旦说自己下厨做饭。 祁聿想起她早上吃的面,顺口道:“煮碗面就行。” 江白点点头,还好这个要求很简单, 毕竟她在国外做饭也只是糊口, 不会什么漂亮的花样,只管吃得饱就行了。 她走进厨房烧水,抽出面条, 也不知道是什么牌子, 早上她吃着口感不错,比国外的香多了。她洗净小葱和蒜,切成小段和蒜片放在旁边备用。 等水烧开了江白把面放下去,顺手拿个平底锅煎了个蛋, 弄好后江白端着一碗面放到了饭桌上。 “我没尝,少盐了你跟我说。”她站在旁边。 祁聿尝了一口, 看了一眼江白望过来的眼神, 违心夸赞道:“挺好的,看来是真学到了东西。” 她眨了眨眼睛,心底漫出一丝窃喜, 甚至有点想再去做一碗面。 “你什么时候要搬过去?”祁聿问起她房子的事情。 “我想先把行李送过去,通通风,住的话等我工作再说吧,明天面试完就知道了。” “嗯。” 祁聿突然想起来之前徐彦和他聊到江白,他说江白一个人在美国看起来很寂寞,徐彦去看望她的时候, 她就一个人站在校园路灯底下发呆,头发上都落满了雪。 徐彦指责他:“她已经成年了,可以独立生活, 祁家剩下的事都是你的私事,要不要和小朋友断了联系你倒是早点说。你早一天说,她也早一天想清楚自己的人生规划。” “我和她确实应该像陌生人一样分道扬镳……” 祁星的事并没有完全的证据锁定祁承,也就是说有人在祁承服刑后为他清理痕迹,祁家仍旧有潜在的危险。趁着江白出国,和她一刀两断才是最安全的做法,这样他们的宿命将不再交织,她会安全地过完普普通通的大学和余生。 祁聿在此刻却莫名其妙想起了她房间里没有全部带走的衣服、娃娃、小东西。 “但我对她说不出告别的话。”祁聿的声音变得喑哑。 徐彦叹了口气:“既然真有了几分感情,那就当作家人好好过一辈子,把话说清楚。” 江白把碗筷和锅放进洗碗机,她擦净手上的水走出厨房,祁聿突然叫住她 。 “小白。” “嗯?” 祁聿看着她转过头来,她确实在三年间成长了很多,如果从前的性格是懵懂乖巧,现在就是安静但有力量。 “昨天你喝醉了,可能不记得我说过的话。你昨晚问我三年前说的话是不是认真的,我有告诉你那些只是气话。” 江白愣在了原地,怔怔地看着他。 她完全不记得这件事了,但是怎么说呢……她也没有把祁聿那些话当真过,她知道当时祁聿为什么做出那样的选择,因为安全。他除了送她出国,短时间内再难想起别的选择,而且在弟弟离世的悲痛下他没有精力再分给她。 她有在心中指责过他为什么不解释,有为这些事自闭抑郁过,但并没有一刻把那些话当真。 她只是想为什么要以这样的方式告别,她曾经几度以为未来不会再和他有交集。 江白揪住了裙子的边缘,半响道:“你怎么现在和我解释这些……” “怕你一直胡思乱想。” 祁聿还想起一件事:“还有,喝酒后不要吃药,你如果醉了没意识,以后别饮太多酒。” 江白小心瞄了他一眼,见他不知道是什么药,呐呐道:“知道了。” 她上楼去洗漱,换掉了残余火锅味的衬衣裙,一个人静静在浴缸里泡了会儿。等泡完澡出来,江白捡起她那个回国带着的白色月牙包,从里面摸出来一瓶药,她把瓶子上的英文标签一点点撕干净,然后放在床头。 “今晚我不吃你,让我睡个好觉吧。” 她打开阅读灯,抱着ipad查看明天的面试邀约邮件,并调查了一些背景信息来应对明天的面试。 江白想起自己最开始在美国找实习的经历,不自信、茫然,甚至口语发音有些时候都会成为面试官淘汰她的原因。不过只有一边工作一边学习,填满她的生活,她才能不吃药好好休息。 所以她从不放弃面试机会,久而久之倒是磨出了一副好心态。 江白没看多久,等到微微犯困的时候就关上灯,抱着娃娃缩进被子里。 就在她以为自己快睡着的时候,心跳突然变得越来越清晰,而她的心情也逐渐烦躁起来。江白一骨碌爬起来打开灯,数着药喂进了嘴巴里。 她有很严重的分离焦虑症,除非极度疲惫,不然每天晚上都要吃抗焦虑的药,这并不是助眠的。 起初到美国,她会做很多跟南城有关的梦,长睡不醒。后来她只要梦到祁聿让她滚,就哭着醒过来,再也睡不着,在经历三四个星期从凌晨三点醒来,江白去看了心理医生,被确诊了分离焦虑症。 江白有想过自己回国后也许会变好,但是没想到更严重了。她只是出去见个朋友,梦里就变成了她负气从那辆雷萨克斯跳下车,后悔了想回家,又一直追着那辆车跑。 因为回国,和祁聿分开的梦境变得更加丰富,不重样地在她梦中上演,反正最后都会演变成她一直追着庄园的夜灯想回去,却怎么也找不到路,怎么也找不到祁聿,挣扎着让自己醒过来。醒来后是剧烈的心悸和恐惧,她坐在床上静静感受着无家可归的感觉。 要不然就是另一种情况,她睁着眼睛睡不着,脑子里反反复复想起当年的一些碎片记忆。 江白捏了捏手里的娃娃,烦躁地叹了口气。 除了去工作,她想不到什么良药了。 第二天起床江白几乎没什么好脸色,她挣扎着起来给自己画了个淡妆,换了身藕粉色的缎面套裙,金融行业的面试极其正式。 江白戴上手表,浪琴的新月系列,贝母表盘,价格也一般。 她下楼后意外发现厨房里忙活的竟是温姨,久违不见,江白主动上去打了声招呼。 “温姨,你请假居然这么快就回来了。” “天啦,小白,你都变成大姑娘了,”温姨张开双臂抱住她,双手却没有触摸她的衣服,“你肯定是有重要的事吧,我手上有水,就跟你聊聊天。” “又做这么多好吃的?” “这不是听祁先生说你回来了,一定很怀念中国的早饭吧,我什么都做了点。” 江白一笑:“那倒是真的。” “不过我今天要面试,我带着路上吃,晚上回来再聊。” 她是早上十点的面试,如果通过,后面大概率还有亚太区负责人的终面,所以一天时间都要耗在外面。江白不再磨蹭,带着早饭坐上了车。 在休息室等待了一会儿,就轮到了江白。 中信私募的面试官有两位,一位是技术业务面试官王琛,一位是金融业务面试官谢萧潇,江白不算很了解,但是他们的上级罗文峰是风投圈很出名的技术大佬。 “面试官你们好。”江白不卑不亢打了声招呼,从容坐在他们对面。 王琛问了几个笔试中的技术题,并进行了深挖,不过江白有一年的工作经验,倒是回答的井井有条。 “我看你是非技术背景出身的,但是基础很不错,是因为前几段工作的原因?既然你的实习履历这么优秀,那为什么会从美国回来?”王琛饶有兴致问道。 “很多技能除了从学校获得,基本是根据工作需求快速自学,而回国一直都在我的职业规划内,不是临时起意。”江白利用规划问题规避透露隐私。 但对面的谢萧潇显然是个老练的熟手,开始刨根问底。 “那是什么理由促使你做出了这样的职业规划?” “这种问题最后都会归因于家庭。” 谢萧潇挑了下眉头,显然对她的回避式解答不太满意,她抬起眼睛看了下江白的穿着,整洁得体但没有牌子,她身上唯一一件饰品就是腕上的手表,不过一万块钱,基本上就是普通人咬咬牙戴来充个场面。 面试官继续问了些问题,基本上就是压力面。 “在我们这个行业一周需要工作80个小时,这么高强度的岗位,你的父母会支持你这份工作吗?” 其实在金融行业,这个问题有两种含义,一种就是表层含义你能不能抗压,一种是底层意思你的父母有没有钱。 “我之前一直深耕在风投的垂直领域里,我个人的职业规划也是坚定清晰的,父母虽然不算了解但会支持我的全部决定。” 谢萧潇在简历上面打了个x,意思就是没背景的普通人。 一个小时面试结束,江白说的口干舌燥,在休息室喝了一口水。 谢萧潇和王琛坐在会议室里,逐步看着今日面试者的简历,翻到江白时王琛思索了一会儿。 “这女孩个人履历虽然不错,但是太过圆滑,家庭背景也一般,除了长相比较惹眼。” 谢萧潇倒是不赞同:“但是你不觉得她其他方面过于优秀吗?复合背景,实习经验丰富,又进入过顶尖风投公司,从能力上来讲无可挑剔。” 王琛的手停住了,牛头不对马嘴:“你说得对,漂亮就很难得了,也不能要求别人十全十美。” 谢萧潇低头悄无声息翻了一个白眼。 “我倒是觉得十进三,她是唯一一个会让罗文峰满意的面试者。” “那就通过吧。” 谢萧潇走到会议室外通知面试者,不少人失魂落魄地回去了,而留下来的十个人可以去公司食堂吃顿免费的午饭。 “食堂在负一楼,吃完午饭你们可以回刚刚那个大会议室休息一小时,下午的面试一点半开始,大家可以再准备一下。”谢萧潇道。 不少面试者开始找身边的人闲聊结伴,江白趁着大部分员工还在忙,一个人下去吃了午饭,又转头回到会议室休息。 她昨晚实在没睡好,中午趴在会议室桌子上倒是自在地补起觉来,等被闹钟闹醒的时候脑子昏沉,还没缓过劲来。 对面的男士调侃道:“这么松弛,你是我们十个里唯一睡得着的。” “刚回国,作息没调好。”江白敷衍道。 “我叫杨嵩鸣,牛津硕士毕业,你是哪个学校的?”他自顾自搭讪起来。 周围所有人看过来,可能他们之间都了解过了,江白无奈道:“我叫江白,斯坦福本科毕业。” 其实学历这个东西在顶尖的私募公司根本不用讨论,名校只是个门槛,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在于隐形的家庭背景,于是对话就渐渐转向大家肉眼可见的消费和投资。 只有关于面试的话题江白才会多说几句。 “我们几个应该面的不是一个岗位吧,不然他们一上午怎么面完那么多人?” “我投的交易员。” “确实不一样,我投的基金……” “我的天……”有人捂住了脸。 如果他们是竞争同一个岗位,十留三看着还是一个不错的比例,但如果是不同的岗位,他们的竞争对手就变成了隐形的前后期,自己既不知道别的面试者实力,也不知道自己要付出多少才能留下来,甚至没有对比复盘的机会。 杨嵩鸣却是了然地笑了笑,双手枕在脑后:“我就说什么时候面试变得这么容易了。” 他目光搜索一圈,落在最沉默的江白身上:“你也是不同的岗吗?” “量化方向。” 逾白 第42节 他玩味的表情瞬间变了,因为江白和他竞争的是同一个岗位,他们也是这批人中唯二的竞争对手,其余人像是看好戏一样望了过来。 “好了,到时间了,到哪一位面试我会来通知的,第一位江白。”谢萧潇敲了敲会议室的门口,所有人都朝她看去。 江白抚平裙子上的褶皱,从容地站了起来。 罗文峰看着四、五十的年纪,精明瘦削,两鬓有一些银发。他抬眸看了眼江白,随意出了个综合性的策略问题,江白答完后就结束了,大约只占了五分钟。江白出来后大家都以为她应该被pass了,不然怎么会这么短的时间,直到后面的面试者一位比一位短。 “压力好大啊,是不是一个问题回答不上就没机会了?” “应该是的。” “反正我们面过的都只被问了一个问题,没有反问、也没有解答,这位老板看起来很严肃。” “果然拿决定的人就是不一样 。” 旁边有位女生悄悄戳了下江白:“诶,我叫余清,你能跟我讲讲大概吗?” “是面试岗位的专业问题。” “真的只有一个问题?” 江白点了点头。 虽然是专业面试,但是大boss搞出了一副压力面的场面,后面不乏有人涨红一张脸出来,唯独杨嵩鸣状态好些,甚至有闲心去打量江白的反应。 她已经玩起了手机,祁聿给她发了一个猫屋里未拆的快递箱。 fish(美人鱼):诺拉的新玩具,你回来拆,我在医院。 大白:今天复健怎么样,腿痛吗? fish(美人鱼):一项新项目,泡沫轴滚腿,你可以试试。 大白:我……健身时体验过了[疯狂摇头.jpg] 大白:不过我可以给你在家里滚,我技术不错。 祁聿不回了,虽然把天聊死了,但不妨碍江白偷偷笑。 等到所有人都面完,面试官又讨论了一个小时,谢萧潇拿着名单走进会议室,所有面试者瞬间摒住了呼吸,江白放下手机,朝面试官看去。 “感谢大家参与今天的面试,碍于时间问题,我将直接公布今日录取的第一到三名。” “分别是江白、杨嵩鸣、余清,恭喜。” “其余未被录取的同学如果有疑问,欢迎你们向王总监询问具体的缘由。” 杨嵩鸣本来是高兴的,一听到还有排名,自己还排在江白后面,笑了一半的唇角瞬间不笑了。余清倒是乐呵,朝江白要了微信。 “提前加一下吧,以后我们就是同事了,可以一起约饭。” 江白递出微信二维码。 中信私募的hr效率很高,当场来问了她们的入职时间,就在电脑上统一发了offer邮件。 江白回到家里,把包放在了沙发上,迫不及待走进猫屋里给诺拉拆快递,她想不到祁聿会给猫买些什么。拆开里面放着大小不一的蘑菇,还有五颜六色的毛线,可以缠在被抓坏的猫抓板上或者蘑菇的杆上。 她拿出来给装上,诺拉迫不及待玩起了旁边的毛线。 “你拆我东西干什么?”一个带着嗔怒的女声。 江白疑惑转过头,举了下手里的东西:“你买的?” “这是我给诺拉买的玩具。”温妙婧蹙起眉头。 “祁聿叫我拆的,你是……” 江白看着面前这个女生,看起来像是二十出头,穿着抹胸鱼骨上衣和牛仔裙,头发编着小辫子,倒很像美国女高的风格。 温妙婧眉头皱了一下,不满道:“祁哥哥是我的资助人,这是我回国送给他的东西。” “资助人——”江白细细念着这三个字,随即放下手中的东西,“那我不动了,你自己来吧。” 江白站起来,准备回房间休息一会儿,温妙婧跟了出来,看着她上楼皱眉喊了一声:“楼上是祁哥哥的私人空间,你上去干什么?” 江白转过身,就这样自上而下俯视她:“这是我家,我要回房间休息。” 温妙婧瞳孔缩小,打量她几秒惊诧道:“你是他……女朋友?” 江白看着她面上的神色,她很清楚对方表达的情绪,嫉妒、不可置信、否定,而一个陌生人对自己有如此丰富的情绪,大概是因为祁聿吧。 她看着温妙婧,内心浮上一些烦躁和不爽:“在问别人的身份前,要先报上自己的名字,这是基本的礼貌。” “我叫温妙婧,温琼芳是我妈妈。” 是温姨的女儿,江白收起自己的情绪:“你随意吧。” 她刚说完,祁聿就回来了。 温妙婧高高兴兴地迎上去:“祁哥哥,你复健做完了,今天恢复得怎么样?” “你妈呢?” “她去喂温莎了。” “好不容易读书回来,你该去多帮帮她。” 温妙婧顶嘴道:“那么简单的事我跟着去,她还嫌我添麻烦呢。” 祁聿不想再多跟她废话,进了门,就这样看到江白坐在沙发上逗猫。 “今天面试怎么样?” “拿到了offer,八月到岗,”江白用下巴指了指温妙婧,“第一次看到生人,你不跟我说一声,差点误拆了她送你的东西。” “不是给诺拉的吗?我不会装,让我妹妹代劳了。”祁聿看向温妙婧。 温妙婧顿时窘迫起来,坐到她们旁边的沙发上:“我不知道这是你妹妹,抱歉。” 江白看着她的眼睛,温妙婧眼里除了祁聿大概是装不下其他人了,这声道歉可能也是对着空气喊的。 “哥哥资助的人还挺多的,还有温姨的女儿,我居然连这层关系都不知道。” 祁聿再是迟钝也感觉到了江白的情绪,像是微妙地讽刺。 “她爸爸家暴,温姨是净身出户才离掉婚的,温妙婧抚养权归了那个男的,当年我母亲本着帮一手的原则资助她来南城读书,也是希望她长大后能帮上温姨。” “你好不容易读完书,听你妈妈说也找到了不错的工作,她忙前忙后为你租好了房子,以后对她好点。”祁聿对温妙婧道。 “诶呀,我知道的。”温妙婧像是觉得这段历史很不堪,低着头双手交握,少了之前的趾高气扬。 “不是租了房子吗?你要住在这里?”江白不喜欢之前被她质问的感觉,如果要多相处一段时间,她怕是没什么耐心。 “租的房子换了一些家具,有甲醛,等通过风我就搬走,以后不上班了我回来看看妈妈。”她咬着唇看了眼江白,好像生怕她生气不允许。 江白没再理会,只要祁聿同意了就行。 她并不是因为之前的小冲突生气,只是看着温妙婧对祁聿充满了仰慕的眼睛,仿佛看到了自己,觉得刺眼而已。 温姨喂了温莎回来,还不知道女儿搁这儿找了多少存在感,她像往日一样温柔询问:“小白今天面试很辛苦吧!晚上想吃什么,往日你喜欢的蒜香黄油虾吃吗?” 江白顺了下诺拉的毛:“您做什么我都爱吃。” “婧婧,既然你没什么事,来帮妈妈处理一下食材可以吗?” 温妙婧听到温姨的差遣条件反射地皱了下眉头,站起身来:“我还有些出租屋的东西没买全,我先回去了。” 江白看向温姨,她的脸上肉眼可见的无措和自责。 她对着他俩讪讪一笑,解释道:“明明只是想要她陪我,结果我一来就叫孩子做这些,嘴巴真是太笨了……” “我去做饭。” 江白想了一会儿,跟着去了厨房,她拿过剪子和那一盆清洗好的鲜虾。 “我来帮忙吧,有点饿了,我想早点吃上饭。” “我来我来,我很快就做好了,你别让剪子伤了手。”她想拿过江白手里的剪刀。 江白躲了一下,娴熟地剪起虾背。 “我又不是瓷娃娃,早学会做饭了,你忙你的,我就备个食材。” 温姨这才作罢。 江白沉思了一会儿,无意聊起温妙婧:“你别想太多,可能她只是独立生活久了,还没习惯你在身边。” 温姨叹了口气:“你说的对,夫人给了婧婧最好的教育,但这么多年都是在学校寄宿过的,她确实不亲我。” ----------------------- 作者有话说:今天是8500字,400营养液的加更合在里面。[眼镜] 第46章 性成瘾 治疗 江白晚上还是无法入睡, 她的病应该是要把她进化成无睡眠者。 一个小时、两个小时,她看着天花板煎熬。 江白越想越气,哪有人不能好好生活得个这种病, 叫什么分离焦虑症, 明明分不分开都会焦虑! 她唰地坐起身来,掀开被子,气得想下去灌几瓶白酒, 可想到吃过药, 江白又泄了气。她踩着拖鞋在楼梯口踱步,片刻还是往三楼上去。 她睡前就多看祁聿一眼,权当给自己一点心理暗示。 江白踮着脚尖蹑手蹑脚,她穿过回廊探出一个脑袋巡视卧室四周, 猝不及防和正在吹头的祁聿对上了眼神。 他脖颈上搭着绵软的白毛巾,头发半湿, 身上的绸缎浴衣敞露着锁骨和大片肌肤, 他的小腿白得有点发灰,还依稀能看到膝盖上碰撞的淤青和旧伤。 祁聿关掉吹风机,从眼神里就深深地透着对她的不解和疑惑。 “你干嘛?” 她横着走出来, 清了清嗓子:“就是有些睡不着。” 祁聿看着这个人,简直是理直气壮出入他的卧室还不敲门,他整理好浴衣,放下手中的毛巾。 “坐。” “我又不是良医,我给你叫个医生来?”祁聿虽然这么说,却没有赶她回去。 “医生给我开过药了, 最近好像没什么用了。”江白揪着睡衣的下摆,诺拉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跳到了她膝盖上, 江白眼睛顿时一亮。 逾白 第43节 “我还以为它不爱跟我睡了,原来在你这儿。”江白抱起猫咪。 “什么药?”祁聿恍惚听她上次喝醉酒也提过。 “治分离焦虑症的,安眠药我不能吃,副作用太大了,我吃了头痛。” “所以才来找我?” 江白坦诚点点头,又解释道:“不全是因为你,我有些时候会想起奶奶、爸妈或者星星,也一样睡不着。” 只不过更多的时候,出现的都是他。 祁聿拿起手机:“我明天带你去医院看看。” 江白没想到他这么利落,开始预约明天的医生。睡眠这个问题可大可小,祁聿重视的时候,她又觉得不过是件小事。 不过她倒是没反驳,反正原来的药没有效了。 次日早上,江白跟着祁聿去往私人心医院,给她会诊的心理医生叫杨惠容,面相看着只有三、四十岁的模样。 她把之前吃的药给医生看了看,又去做了跟大脑相关的检查。 医生看着报告单扬了扬眉头:“确实更严重了,你先讲讲之前的情况。” “大概三年前就有症状了,当时我没看……现在回国了,我以为会变好,又因为饮酒停过几次药,反正感觉最近状态越来越差,有些时候会对一个人莫名有负面情绪。” 杨惠容听到她讲一个又一个重要的人都接连去世了,眉头越皱越深。 “你的治疗太晚了,父母的意外死亡其实对未成年的你造成了重大伤害,但是你没有接受心理疏导,很多问题从那个时候就开始堆积了,后面的事情就是二次伤害。可能你独立惯了,所以比较要强,会去屏蔽你的情绪,但你的身体比你先感知到。” “所以这可能不是单纯的焦虑,而是抑郁导致的躯体化,你的大脑屏蔽掉了抑郁情绪。” “也就是说无论我的心情怎么样,失眠会一直严重下去?”江白疑惑道。 杨惠容叹了口气:“如果早些治疗,以你的心态完全不至于发展到这个地步。但是我也不可能给你用很重的药,你这么年轻、漂亮,心态上也属于比较好纠正的患者,药物治疗的副作用像发胖、情绪麻木会严重影响你的生活和心态,能理解吗?” 江白点点头,焦急道:“但我不想这样失眠了,不吃药可以治好吗?” “外面有卖褪黑素软糖,调节激素的,你可以买一瓶自己吃吃看。既然不做药物治疗,就只能先安排一个疗程的心理咨询,我需要更多地了解你的情绪困境,所以接下来你就当聊天。” “当你与依恋对象分开时,你心里最大的担心是什么?” 江白沉下心来,回想每次梦境都是以回不了家的恐惧结束,其实她最担心就是再一次失去“家”,就像失去爸爸妈妈那样。她不再对祁聿提起自己的喜欢,不也是因为潜意识里觉得亲情的牵绊会比爱情更加牢靠、更加不可失去。 “害怕我们的关系就此断联,害怕他因为意外从我的生活里彻底消失。” “分离前后,你会感受到什么情绪?焦虑、恐惧还是悲伤?给你的情绪打个分,从0到10,你会打几分?”杨惠容细心询问。 “如果是做梦的话,恐惧,十分;如果是现实,大概是心慌,五六分吧。” “在你的梦境里格外强烈,那梦境中的情绪会影响到你的现实生活吗?” 江白点头。 “如果这个人在你身边,你会向对方寻求安抚吗?” 江白摇头。 杨惠容总觉得这个女孩太过要强,以至于不会去释放自己的情绪。 “你们的关系是?” “父母离世后收养我的哥哥。” “所以你们的关系相当于不亲不远,但是你由于父母的事情还是渴望有一个情感的寄托或者安全小屋?我这样说对吗?” 江白继续点头。 “你有没有在分离不可避免的时候和他发生过冲突,你会出现不可控的攻击行为吗?比如争吵、哭闹或者哀求?” “有,出国读书前我有因为这件事跟他吵架。” “解决了吗?” “回国后解决了。” “那这三年这件事就一直在你心里藏着,它让你失去了安全感,所以才变成梦境中你回不了家这样一个象征。”杨惠容大致了解了概况。 江白也是从她的解释中才明白了自己的心境变化,原来她对祁聿说没关系,对于她的潜意识来讲却并不是这样轻如鸿毛。 “接下来是一些症状问题,我要看看能不能在不吃药的这个范围内去解决你的躯体反应。” “焦虑的时候除了失眠多梦,你还有其它症状吗?” 江白点头:“会有恶心、或者心跳加速的感觉。” 杨惠容在本子上记录下来:“你有男朋友吗?” 江白摇头。 “那在分离焦虑症发作的时候,你会有性行为吗?跟性伴侣或者紫薇?” 她的双手相交,呈现扭曲紧张的姿态。杨惠容抬起头来宽慰江白:“放轻松,不用觉得羞耻,这个病常伴有性成瘾症状,我需要对患者的正常性需求和病症进行区分辨别,我们的谈话是保密的。” “有。”她还会在脑中去臆想祁聿,只不过这样的代价多半是让她想起某些不愉快的事情,事到一半结束,并且在此后不断产生痛苦的情绪。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由此感觉到心痛和窒息。 杨惠容也从她的描述里感觉到了不对劲,她接诊过太多病人,每一个形容词都能精准地去指向一些问题,而在焦虑症中性成瘾能一定缓解当时的焦虑情绪,但通常在事后产生羞耻和自我厌恶让患者反复贬低自我价值,从而恶性循环。 如果是痛苦则指向压抑而不能完全发泄的负面情感重重累积,才至于到“痛苦”这个程度,她通常……在“乱|伦”的患者身上看到。 杨惠容面不改色,只是微微笑道:“可以试着去谈个恋爱,一定程度上能纠正性成瘾,并且去缓解你的不安全感。” “陪你来的是你朋友还是家属,去把他叫进来吧,我需要对方进行一些辅助性的配合。放心,我不会透露你的病情和隐私。” 江白胡乱点点头,等待咨询结束去到了隔壁房间休息。 杨惠容看见祁聿的时候惊讶了一瞬,又看向他的腿:“好久不见你来了,康复治疗还顺利吗?” 祁聿点点头,当初车祸后给他做心理疏导的就是杨惠容女士,当时她还在私立国际医院任职。 “你是江白的哥哥?”杨惠容猜出来了。 祁聿回道:“是的。” 她单刀直入问了个最重要的问题:“你们之间有血缘关系吗?” 祁聿摇了摇头:“没有。我是她的意定监护人,她的情况怎么样?” 杨惠容点点头,没有直说。 “小姑娘心态还是很好的,不过她的情况是干预治疗的比较晚,之前没有解决,现在问题比较多。嗯我刚忘了问她是不是回来工作的,反正最好要给自己一个舒适平缓的生活环境,先解决这些心理问题。你知道她的分离焦虑症跟你有很大关系吗?” 虽然昨天才知道,祁聿点头。 “我说的简单一点,分离会造成她的不安感,而且我看你们都不是善于表达情感的人,所以就很难好转,你作为家属肯定是需要做点事情的。在她有焦虑症状的时候可以陪伴、拥抱、安抚,尤其是失眠、梦醒后的惊恐状态,以这种方式去引导她的情绪。” “其次是不要过多地去干预妹妹谈恋爱。她生活圈子里只有你一个人,安全感就全部都建立在你身上,你要是指责她或者不允许她做什么,很容易对她造成打击。但如果她建立了新的亲密关系,就会分散一些注意力,更容易得到改善。” 杨惠容开玩笑道:“而且她都21岁了,你应该不是那么腐朽的人吧?” 祁聿听到新的亲密关系的时候,心间莫名多了丝不舒服,他没过多表现,自如道:“我知道了,不过她这个人事业心强,工作这件事我怕是劝不了,劝了你又要说我不允许她工作。” 被自己的话堵了回来,杨惠容仍旧乐呵:“认识新的人也不错,多点朋友也是好事,以后还有几个疗程,我会多观察她的情况。” ----------------------- 作者有话说:嘿嘿嘿嘿,哥哥,多抱抱妹宝,知道了吗![抱抱] 第47章 噩梦 安抚 “等我一下, 我去旁边的药店买褪黑素。”江白道。 祁聿点了下头,到车上等她。现如今他已经可以靠自己上车,司机会把轮椅收进后备箱中, 祁聿捏了下膝盖, 康复师说他可以考虑买根拐杖来习惯走路这件事。 他透过窗户看着外面形形色色行走的路人,当初复健的时候不就是为了能站起来嘛,现在他居然觉得姿态丑陋而不愿意, 如果是被医生知道了, 怕是会跟他吵一架。 江白问店员要了褪黑素软糖,她在柜台前等待,无意扫过橱窗里的云南白药,想起昨晚看到祁聿腿上的旧伤。 “店员, 麻烦再帮我拿一瓶云南白药、生理盐水、碘伏棉棒、生长因子和一只疤克。” “598元,现金还是医保支付?” “现金。”江白打开微信支付码。 她提着一袋子药回去, 上了车祁聿问她:“不是买褪黑素吗?怎么这么多药?” “你复健腿上旧伤添新伤, 我买了祛疤的药,回去给你擦擦。” 祁聿看向江白,她在清点袋子里的药, 垂着头,毛绒绒的碎发别在耳朵上。 “都在腿上,一两处淤青过几天就消了,只是一小点疤又没人看见。” 江白抬起头来:“那不行,不过擦点药就能解决的事,你非要放任它变成疤, 一点都不好看。” 祁聿别头看向窗外,就是因为丑陋,所以才不想被人看见, 偏偏她如此执拗。 回到家,她拿出药作势要给他涂上。 “你把裤子撩起来。” 祁聿无奈道:“我撩不起来,裤子又没有弹性。” 她不信,蹲着凑过来一步,祁聿偏了下腿躲开,抓着她的手腕让江白起来。 “等会康复师要来,我还要复健,晚上吧,免得你的功夫白费了。”他真是坐在轮椅上也躲不过她烦人的劲。 “好吧——”江白找出医疗箱,把东西分类放进去。她把自己的药拿出来,带着包一起拿上了楼。 江白把就诊单子都抽出来,分日期整理好。 吃过午饭康复师果然来了,江白就跟着他俩屁股后面,她比祁聿还要热忱。 “康复一般要做多久啊?” “六七个小时吧,看祁先生的体力。” “都要做些什么?我能看看吗?”江白表面在问康复师,实则把脸转向了祁聿,眨巴了一下眼睛。 祁聿只能无奈道:“你想进来就进来吧。” 复健室很宽敞,江白第一次进来,270°落地窗被一层白纱帘蒙住,挡住了夏日刺目的太阳。康复医师不止一位,还是中西医结合的,上来就要给祁聿扎几针,江白看到那么长的细针眉毛都扭曲了。 逾白 第44节 她不敢说话打扰医生,就这样坐在瑜伽球上看着。 片刻后一位女康复师带着祁聿活动肌肉和筋骨,肩颈舒张、腿部舒张,江白显得没事也跟着做,她好几日没练普拉提,感觉浑身都需要拉伸。 祁聿的上半身和手臂肌肉是很明显的,看起来像是长期保持锻炼的结果,而他的大小腿都比较纤细,肌肉线条是细长的,和上半身有明显区别。 所有腿部发力不够的复健动作都需要用上半身肌肉去代偿,如果他没有保持锻炼,可能这一步会变得更加困难,但也因为代偿,江白能看到他行走的姿势并不好看,核心是飘忽的,就好像这个人随时会倒下,对祁聿自己来说现在应该还处于非常吃力的阶段。 江白拉过旁边站着的康复师小姐姐。 “有什么是平时家属可以帮忙的吗?” “有呀,比如肌肉放松和康复按摩,锻炼后需要很长时间的按摩才能完全缓解他病人的肌酸,这样才能保证每天都坚持走路,如果有堆积的乳酸会影响他第二天的康复行动。我们平时给他做的放松活动其实时间不够,你可以考虑买些泡沫轴或者上网搜搜行走康复按摩,再延长一个小时都是可以的。” “健身完后的那种泡沫轴按摩?”江白询问她是否是这个意思。 “对的,就类似于这种,你不要害怕使力,泡沫轴推的话越使力越好。除了大小腿之外上半身的肌肉也需要推开,尤其是胳膊和肩背的肌肉群,基本上会是他乳酸最多的地方。” “了解。”江白慎重其事地点头。 既然后面她帮不上忙,索性出去关好了门躺在沙发上刷刷视频,江白看着一个老中医的按摩视频,渐渐的看得入神。 康复师说的六七个小时,就真的是足足的六七个小时,他没有跟她一起吃晚饭,因为康复还没有做完。江白去厨房闲逛的时候,温姨正在给祁聿做独家的营养晚饭,牛肉、蛋白质、维生素一样不少,而且量还不少,差不多是增肌的食谱了。 江白只好自己吃完上楼洗漱。 她跪在床上看按摩视频,视频里的老师说话带着漫长的七转八升的尾音。 “从左小腿肌肉往上推——” “推到我们的膝盖窝——” “再从膝盖窝后面往大腿根推——” “使劲——” 江白拿着手底下的娃娃做实验,推着推着左腿的棉花全跑肚子上去了,翻过身来黄油小熊缺了条腿,还在勉为其难地笑着。 她又试图给它捶回来。 房门被敲了两下,江白忙出了一头汗,头也不回喊道:“请进。” 祁聿进门就这样看着她穿着一身绿色的真丝吊带睡裙跪在床上,裙摆很短,只堪堪包住了她大腿的一半,他依稀记得这条睡裙有一件半袖的浴衣外套,平时江白下楼会披上。 “你等会啊,我找找药。”她还记得今天说过的话。 江白膝行着从床上下来,穿上拖鞋,哒哒跑下楼去拿药。 祁聿撑着床边把她的娃娃拿了下来,不知道她在干什么,把一只熊蹂躏得不成样子,他笨拙地挤了挤棉花,想帮她弄回原来模样。 江白带着医药箱回来,她把祁聿的整齐地挽上去,看着他膝盖上的上,淤青居多,还有掉痂后略微不平整的皮肤,当初这块应该摔得很严重。 她脸上顿时变得严肃起来,两只眼睛盯着,喷了药后照着说明书揉开淤青,随后用生理盐水擦干净周围的皮肤。又在有疤痕增生的地方涂上疤克,抹平。 另一腿是一样处理,只不过她目光下移看到了他脚踝的手术疤痕,已经增生,像条凸起的小蜈蚣。 她一直跪坐在他身前的羊毛毯上,脊背都是薄薄的一片,削瘦得能看见锁骨和肩膀形成的骨间凹陷。下垂的卷发扣在她身前,细细软软的发质。 祁聿不愿她继续跪坐着,放下裤腿:“手术缝针的增生基本不可能消除了,就这样吧。” 江白抬眸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把医药箱收好放在了书桌边的柜子上。 见祁聿还没走,她疑惑道:“你还不回去休息吗?现在十一点了。” 祁聿挪了下轮椅,到旁边的沙发处,他打开旁边的阅读灯:“你不是说最近睡不好吗?等你睡着了我再走。” 江白眨了下眼,他要是在房间里呆着她可能更睡不着,但等那个时候再说吧。她吃下褪黑素,把主灯都关了,掀起被子蒙住自己半张脸。 黑夜里她只隐隐感觉到身后昏黄的阅读灯,祁聿不知道在干什么,半点声音都没发出来。 江白蜷缩双腿,她的小腿也有一道浅浅的月牙疤痕,当初扎进她脚腕的碎片玻璃取出来后,她不想留疤所以没有缝针,大概两三厘米,祁聿马不停蹄要她走,取票登船一路上脚踝的伤口都在渗血。 等江白想起它的时候,月牙的疤痕已经形成了,那一块的肤色和旁边的不一样,涂上疤克也没用。 房间内只余两道静静的呼吸声。 过了一会儿床上传来一声低浅的惊呼,祁聿看了墨水屏上的时间,竟然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他划着轮椅轻轻过去,江白浓如墨的黑发一丝一丝、一缕一缕堆在枕边,月光照在她白皙的脸上,皱着眉,神情并不安宁。 这么快就开始做噩梦,原来睡眠质量是真的不好。 她两只手露在被子外面,偶尔会突然惊动一下,不知道要抓什么东西。祁聿怕她挥舞到床头的柱子上,握住她的右手轻轻拍了拍,她逐渐平静下来,眉头也舒展开。 江白的手很细长,她的关节比较秀气,没有突出的部分,一根一根指节像葱白一样,会是弹钢琴的好手。她晾在外面有一会儿了,指尖冰凉,祁聿等她完全平静下来,将她的手塞进被子里,轻轻捻紧薄被的边缘。 祁聿突然想起过去他教祁星单独睡觉。 小时候祁星胆子很小,几乎是天天和他睡在一起,大概祁星四岁的时候祁聿突然意识到自己明年就要出国了,于是他开始教弟弟独立睡觉。 其实星星很聪明,大概也知道世界上没有鬼,但就是害怕细细簌簌的声音,喜欢在脑子里臆想可怕的大虫子或者怪东西。 刚开始两天他半夜以害怕的借口跑回来,但想到他独自坚持了一两个小时,祁聿又不忍心赶他出去。后来把祁聿折腾烦了,他回到房间就把房门一锁,祁星在外面刨门,又哭又闹,把母亲吵醒了。 妈妈最是心软的人,不会责怪他的不耐烦,但也不会责怪弟弟的胆怯。她便牵着弟弟的手说以后妈妈陪睡你好不好,但是比起哥哥祁星更怕爸爸,又哭着抱上祁聿的大腿。 “那你先去睡觉,妈妈和哥哥有话说。”容明悦松开他的小手,让他进祁聿房间睡觉。 祁聿想不明白这么简单的一件事怎么会搞不定,他小时候也是自己睡的,双手交叉,气呼呼地立在门口,完全失去了作为哥哥的耐性。 容明悦轻声细语:“你猜你小时候怎么做到自己分房睡的?” 祁聿的记忆有些模糊。 容明悦招了招手,让他跟着去。她躺在床上拍着祁星的肩膀,轻声哼着歌谣,等祁星发出猪儿一样平稳的呼吸声就悄悄收回了手,轻轻溜下床。 “星星睡着了,十二个小时都不会醒,那你去弟弟的房间睡觉,是不是也算是自己睡了。”容明悦掩上房门。 “可他之前半夜……” “他那么害怕怎么可能睡一觉又醒了,他只是开着灯在房间里数着时间,好让你等会不骂他罢了。” 后来他学着容明悦的方式诓骗祁星睡觉,有一次自己稍微眯着了,被祁星的惊呼声吵醒,他才发现弟弟真的是在做噩梦。他握住星星的手,轻轻拍着他肩膀,此后祁星慢慢地习惯了自己睡。 祁聿回想着过去有些失神,距离母亲去世已有五个年头,星星也走了三年。容明悦生前说生命是一种传承,可祁聿没再见过和她一样的女人,星星去世后,再也没有和祁星一样的弟弟。 这世间留有的影子,是祁聿记忆中的母亲和弟弟;这世间被传承下来的也不是生命,而是她们的爱和信念。 他对江白,大抵也是这样的感情。 ----------------------- 作者有话说:这里的感情是指彼此照顾的亲情哟,嘿嘿嘿……好有男妈妈那个味儿 第48章 初吻 颤抖的心 不知道是褪黑素起了作用, 还是祁聿坐在沙发上让她觉得心安,江白一夜无梦,睡了个好觉。但是睡过头了, 起来有些低血糖, 肚子也饿得难受,她洗漱完披着睡衣外袍下楼,准备随便垫点吃的。 西厨房传来厨具碰撞的声音, 刺耳的像是噪音, 江白皱着眉头进去,温妙婧差点迎面和她撞上。 江白后退了一步,拍了拍小心脏,有些惊恐地看着她:“你做什么?” “学着帮我妈做点心, 没撞到你吧。”她头上戴着个帽子,又穿着温姨的围裙, 不像是假的。 江白摇了摇头, 走进去拿出一盒意面下到锅里,她侧目看向温妙婧,对方也盯着她。 “你不去忙了, 盯着我干什么?” “额,我的面粉还醒在那,我等我妈来教我怎么用烤箱。” 温妙婧目光有些漂移,自从母亲告诉她江白不是祁聿的亲妹妹、只是被他收养接回来的孩子时,她就泛起了酸水,想着那个人为什么不是自己。如今看着江白只穿着轻薄的睡衣真当成自己家一样随意, 就更加嫉妒,生出了一种竞争意识,这个女人绝对也喜欢祁聿。 江白撇过头看了一眼, 还以为她这么快就改性了,居然会为温姨分摊事务。 结果温姨戴着烤箱手套匆匆过来。 “哎呀我的曲奇还要盯着呢,我怎么教你做康沃尔饼,你把面饼拿过来。” 温妙婧匆匆拿上面团,跟在温姨身后:“拜托啦妈妈!我想亲手做给祁哥哥尝尝,还有两个小时,你快教教我。” 江白只听见两个声音,她捞起自己的意面,淋上酱,吃了一口索然无味。 康……饼,听起来比面条好吃。 江白把盘子、刀叉和锅放进洗碗机,她擦净手上的水,朝放着烤箱的另一个厨房走去。 隐隐能闻到蔓越莓曲奇的味道。 “小白,吃早饭了吗?要不要我给你煮碗馄饨?”温姨看到了她,转身就要洗手去给她做饭。 “不用了,我刚煮了意面吃,闻着好香,你们在做什么?”江白看着温妙婧警惕的目光,越是往她那边凑近。 “我烤了些曲奇饼干,给你们当下午茶吃,现在火候还不够。” “你女儿也来帮忙啊?” “我教她做康沃尔饼呢,婧婧突发奇想非要学。” “咦,我也没见过,让我看着学学,你们继续呗。” 温姨笑着点头,转头教温妙婧醒面团,然后做肉馅。江白看了眼,配菜有洋葱、土豆、胡萝卜、蘑菇丁和牛肉沫,还需要煎炒冷冻,怪不得温姨都嫌麻烦。 “我感觉这配菜做成咖喱味的应该会更好吃吧,汁水应该能让面皮不那么干巴。” “这个建议很不错,咖喱味的也可以做,不过汤汁需要收的浓稠一点,馅料要放进冷冻层,晚上才能吃上了,那我们就做咖喱味的吧。”温姨赞同。 温妙婧瞬间不高兴了,摇了下母亲的手臂:“妈,你这样那样改改,哪还是原来的饼啊!而且我只是要你教我,没让你替我做。” “可这里只够做一种馅料,你下次自己再试试?” “不要,我就要自己做。”她瞪了江白一眼,伸手放下料炒,洋葱的水和油相碰,溅得劈里啪啦,吓得她扔掉了锅铲。 温姨怕料被糟蹋了,赶紧接过手。 “你油温太高了,要放凉一会儿,让妈妈来。” 看着温妙婧狼狈又搞笑的模样,江白不自觉地扬起了嘴角:“那你们先忙,我走了,这个面皮要是做软点肯定更好吃。” 温妙婧压抑着满脸的怒火看着她,这个人肯定是故意的。 江白也不是真的想和她计较,只是见不惯她总拿一副如死仇的模样盯着自己,于是逗逗温妙婧,现在得意满足地溜走了。不过温妙婧这个人也是蛮奇怪的,毕业要工作了还是一副小孩气性,天真的难以想象,更不可能联想到她有位家暴的父亲。 晚上康复师走之前跟江白交代了一下还需要做肌肉松懈的地方,她拿着中医人体图看了一下,还特意做了标注,能帮上祁聿一点,都让她离看到他走起来更近一步。 祁聿用热毛巾擦净手,温姨将给他单独做的营养餐端了上来。现在江白和祁聿都是各吃各的,因为祁聿的增肌餐热量低,味道一般,她尝过一次,跟美国饭截然相反的做法但是同样的难吃,有些苦不能一起同担。 逾白 第45节 温妙婧端着一个盘子,期颐的小碎步挪到祁聿旁边。 “祁哥哥,你要不要尝尝我做的康沃尔肉馅饼,今天我妈妈刚教会我的。”她期盼地看着祁聿,把面包放在餐桌上。 祁聿看了眼温姨:“你妈妈的手艺想要学来不容易。” “我觉得婧婧骨子里还是有做饭的天赋,我一教她就学会了。”温姨夸着女儿。 “不过我吃不了,你妈已经做了这么多菜。” 温妙婧的脸一下就丧了起来。 “浪费多不好,我看这饼做得挺好的,我替你吃了。”江白从祁聿的面前把面包端过来。 温妙婧的表情从丧变成了怒目而视,鼓着腮帮子瞪着她,江白无视她的怒火,把饼切开,咖喱的香气流了出来,简直是色香味俱全。温姨说的不是假话,温妙婧确实有几分天赋。 温妙婧脚动了一下,温姨拽着她的手腕把她带走了。 祁聿看向江白面前的菜,一口没动,她净啃那个面包去了。 “吃不完也不用硬塞,晚上不消化。”他知道江白回国后一向都是少食多餐,随时随地吃,不过每一顿饭都只动几筷子。 江白切下一块叉在叉子上:“其实挺好吃的,你尝尝?” 祁聿摇了摇头,等会还要做拉伸,他已经吃不下了。 温姨一反常态的沉默,把女儿拉到外面的花坛处去。 “你这几天回来处处围着祁先生转,小时候你说着喜欢他我当你不懂事,现在你还不懂事吗?”温姨算是看出来女儿回国后处处殷勤都是为了祁聿,根本不是想和她多聚聚,心中不禁有些发凉。 温妙婧不明所以:“我只是喜欢一个人,怎么就不懂事了?” “先生对我们再好,我也只是他雇佣的人,那是主人家的房子,不是你生活的地方。婧婧,不要去打扰别人的生活,男人要是真的喜欢你,不会是这样无动于衷的模样。”温姨轻轻皱着眉头,言语都不敢对女儿说得太重。 温妙婧生气地抽出手:“现在是现代社会了,雇佣关系又怎么了,你又不是仆人,干什么这么低声下气!我当初就应该跟着爸爸回老家,在南城我连个家都没有,所有人只会说我是没爹没妈爱的人!” “他把我打到脑震荡,把我打到头皮缝了13针,只因为他从小纵容你,你就觉得那个烂人比我好?”温姨简直不敢相信这是女儿的真实想法,“我跪在地上求夫人资助你来南城读书,就是为了让你远离那个家暴的人渣,你却觉得我剥夺了你的父爱?” “你就算做点别的工作,也比保姆体面赚钱,何必求别人。”温妙婧冷着脸。 “我好好工作算是低声下气 ?我求夫人资助你读书,你国际高中一年学费25万,去英国留学一年四十万,这六年我哪怕不吃不喝都赚不起这笔钱,她分文不让我还,我死心塌地在这里工作就是为了还这份恩情,你宁愿你的妈妈是个白眼狼吗?” 温姨抹掉脸上的眼泪:“好啊,那你跟着你爸爸去,就像当初一样!反正无论我在法官面前说什么,你都要跟着你爸爸,你回去吧!你也有工作了,我也给你租好房子了,既然你嫌弃住在这里我给你立规矩,你现在就打车走!” 温妙婧看着母亲不说话,她有些生气,她只是喜欢祁聿这算是犯了什么罪,为什么母亲次次阻拦她。 一吵架她就哭,像是自己做了多对不起她的事情一样。 “次次都是你有道理,你爱说什么说什么,我回去睡觉了!”温妙婧转身就走,独剩温姨撑在旁边的花坛上捂着心脏。 江白坐在康复室拆泡沫轴,她照着自己练普拉提时的尺寸买的,虽然面积宽大,但是是没有滚轴的,正常人把它压在腿下的受力可以很好地放松肌肉,不知道她给祁聿按压会不会有效果。 “你趴下。”江白指着那块瑜伽垫。 祁聿穿着轻薄的睡衣,衣服越薄,效果会越好。 江白又看了下人体图,大小腿肌肉、腰背肩肌肉,基本上就是整个后背都需要放松。 她从最简单的小腿开始,跪在他脚跟后面,拿着泡沫轴使力,这玩意本身不重,江白几乎把自己上半身的力量都放在它上面,滚了十个来回,她气喘吁吁问祁聿:“痛吗?” 祁聿安分地趴着,最开始他是拒绝的,但是康复师要下班,他想着既然她兴致勃勃就让江白试试,累几天说不定就算了。 “说实话,没什么感觉。” “啊?”江白发出疑问,她每次练完普拉提后被老师逼着放松,几分钟的泡沫轴让她疼得嗷嗷叫。 她看着祁聿的腿,一点也不红,没什么血色,她拿在自己腿上试了试用手推,不知道姿势对不对,确实没有几分效果。 江白想起高中的体育课,女老师会让大家在锻炼后趴在瑜伽垫上,然后她用脚踩着同学们的小腿放松肌肉,虽然经常踩到江白的痒痒肉,但确实有很好的效果,第二天肌肉也不会因为乳酸疼痛。 “你要是不介意我上脚咯?也许会有力点。”江白看似礼貌询问,实则一条腿已经踩上去试了试。 “会不会太重了?” “你才多重点?”祁聿回道。 江白两脚一起上,顺着他跟腱往上的小腿肚肌肉。他的腿真的很纤细,江白能感觉到骨头有些硌脚,不过肌肉量还是比之前多了点,能感觉到他在一点点恢复。 “痛不痛?” 祁聿额角的青筋绷着,他的锻炼时间太久了,所以肌肉酸痛的感觉异常敏感,江白整个人站在上面时比康复师使力的手劲大一点,只不过她是换着地方踩,有些痒意和痛感来得让人没有防备。 江白看真有成效,使坏地多往他肌肉绷紧的地方踩。 “你肩膀躺平点,我怕踩到你脊椎。”江白记得他的脊椎是受过伤的,医生也特别建议她绕开中间脊柱的危险区,只推侧腹和两侧背部的肌肉。 她不敢两条腿站上去,怕踩滑造成意外,结果刚从祁聿小腿下来被他小腿的间隙绊得往前一摔。 “啊!” 祁聿成了她的人肉垫子,发出闷哼一声。江白上半身刚好扑到他身上,整个身子往右边顺势滚了半圈,后脑勺撞上了瑜伽垫。一头黑发盖在祁聿脸上,他想反应都看不清。 江白用手肘撑地,抬起头来,发丝顺势垂下,因为她怕伤到祁聿,还算做出了反应,后脑勺只是轻轻磕了一下,又有瑜伽垫微微的回弹保护,不及手上受伤严重。 “摔到哪了?” “我没压着你吧,有没有哪不舒服?” 两个人同时说话。 江白心有余悸地看着他,不顾手肘的痛楚,撑起身来摸上了祁聿的脊骨。 祁聿看着她的眼睛,她的担心正明晃晃地泄露出来,他要是说个肌肉有点擦伤,她估计都要叫医生。 “没伤到就行。”江白收回手,躺在瑜伽垫上,后知后觉自己摔得有点疼,后背、手肘,刚刚吓得她心跳都快了两分,根本没注意自己。 “复健磕碰都是小事,不用那么小心,我刚开始天天摔倒也没见医生担心我膝盖骨磕碎了。” 江白胸口起伏,侧头看向祁聿:“我只是有点后怕……” 两个人躺在一张瑜伽垫上,侧目相对。 她没注意,她的头发丝散落在瑜伽垫上,有些拂到了祁聿脸上,可能是弄到他不舒服,他正一根根收集起来放回了江白身边。 明明是一个很小的动作,她却觉得莫名可爱,触动心弦。 “今天早上我下楼看到温妙婧在跟温姨学着做面包,说是特意要做给你吃的,最后被我吃掉了,她应该在生我气吧。其实有好多人在为你付出,她们都喜欢你,我在想凭什么我要我的付出特别一点,所以我吃掉了她的面包,现在想想好像太坏了。” 不就是一个面包,祁聿觉得她的良心未免有点太甚,抬起眼眸道:“你不需要做什么也是特别的。别人做什么对我来说没那么重要,我只接受义务范围之内的东西,这些才是我需要的。” 比如温姨做的饭、康复师的训练、医生的看诊…… 江白撑着胳膊凑近了一点,盯着他:“为什么?” 近到祁聿能闻到她头发丝上淡淡的栀子花香,这种难以保留的香气只是若有若无地浮现,像是勾引人去嗅闻。 她目光下移,从祁聿幽深墨色的眼睛到他浅浅抿着的嘴唇,唇色浅红,他一直是这样的,看起来永远有些病色。 江白凑上前去,闭上眼睛在他唇边轻轻落下一个啄吻,她的心情太过紧张,并不知道位置对不对。 只是事后声音喑哑,期颐又暗自颤抖地询问他:“我想成为更特别的人,可以吗?” ----------------------- 作者有话说:女鹅的初吻,咯咯哒哒哒哒,写着写着给我笑成大鹅了。[摊手] 第49章 拒绝 喜欢、还是爱 祁聿睫毛颤了一下, 霎时转过头去,翻身坐了起来。他神情复杂,看着江白的目光不像是生气, 更多的是一种无奈。 “不要做这样的事。” 江白手指蜷缩, 她还是倔强问出那句话:“为什么?” “人对人的喜欢有很多种,但我不是那种意思,小白, ”他轻轻地叹了口气, “我也不希望你把爱情寄托在我身上,对于你来说还有很多选择,比如贺舠,或者其他追求你的同学, 至少他们在学识、年龄、健康上和你都很般配。” “喜欢这件事情需要用这么多条件来衡量吗?我喜欢你,不是因为学识、年龄、身体条件, 这些决定不了我的意志。”江白轻轻咬着下唇。 轮到祁聿反问了:“那是为什么?” 江白睫毛颤动, 像是可乐汽水冲进了鼻子,让她酸得想流泪,她不是爱哭的女孩, 只是无法在喜欢的人面前保持理性和冷静。 “因为你给了我尊严啊,那是我在十六、七岁唯一想要的东西。虽然你可能觉得不重要,但对于当时来说,这是让我好好活下去的动力。” 祁聿沉毅寡言地看着她,平和的话语中有一些愠怒:“我说过尊严是靠自己攥在手上的,不是因为我。你现在拥有更宽敞的未来, 就不要把自己未来的幸福放在如此虚无缥缈的事情上。喜欢是两厢情愿的事,我对你的喜欢并不是爱情,这算不算是我最充足的理由。” 江白撇过头去, 眼睛泛红,她负气道:“那我以后也不会喜欢贺舠、也不会喜欢你说的那些同学。” 祁聿叹了口气,他不情愿伤害江白的自尊心,他真心把她当作妹妹看待,却不知道如何在这种情况下迂回地拒绝。 “你还小,正是对这个社会好奇探索的年龄,你有尝试一切的勇气,但几年前我就对你说过,我不会结婚。我日日坐在轮椅上,我不能欺骗自己还健康,同样的我比你年长十岁,我不能欺骗自己还年轻。我日日与这双腿消磨时间,与八十岁迟暮的老头也没有什么区别,我希望你做什么决定都要理性考虑现实。” “就算你可以好奇,可以大胆,但我不能违背我的本心。无论是以真正爱你的心答应你,还是以想要有所依靠占你便宜,论迹不论心,两种行为在我看来一样可耻,我不会认同这样的行为。” 祁聿看到了如珍珠一样跌落的眼泪,江白背着他唰地站起身,头也不回地走了,到门口时他看到了她抬起手擦拭脸庞的动作。 他低头看了下自己的双腿,沉默许久。 江白关上房门,走进洗漱室,她半脱掉自己身上的衬衫,扭头看向自己的后背,几处泛红的擦伤,还有些骨头的隐痛但看不见淤青。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温柔漂亮的一张脸,锦缎一样的长卷发,只穿着一件白色的法式内衣,皮肤白得像牛奶,弯曲的腰线伸展到裤子。 就算足够漂亮,也不会被祁聿喜欢吗? 江白弯曲手臂把衬衣披上,她坐在浴缸边沿发呆。爱情对她来说到底算什么,为什么祁聿可以无情无欲直接把这种东西抛之脑外,而她却因为这份感情患得患失。 她还没想明白,眼泪啪嗒啪嗒地落在大腿上。 半夜江白趴在床上给墨子文打电话:“点点,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怎么了宝宝?” “啊呜呜呜我好像失恋了,噢我就是失恋了……” “妈呀什么臭男人,居然敢拒绝我宝贝,他眼睛长天上嘛!”墨子文从床上跳了起来。 墨妈疑惑推开门:“闺女你叫啥?什么长天上?” “没有没有妈妈,我跟朋友打电话。”墨子文捂住手机,小声道。 墨妈立马噤了声点点头,悄悄给墨子文把门关上退出去。 “我第一次表白,他骂我,我第二次表白,他说我。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了哇哇哇……”江白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逾白 第46节 表白被拒绝的后劲就是越想越心痛,刀子割肉一样,越想越难以忍受。 “欧别哭别哭,这男的不行,首先他骂你,没有素质;其次他还说教你,你已经成年了,这男的爹味太重,绝对是个大男子主义;所以我们不想他了,换个人喜欢!”墨子文秉承转移仇恨的方法,就会忘掉喜欢这件事。 “也不算是骂吧,是我太脆弱了。”江白用小熊耳朵擦掉眼泪。 “感情这种事我们绝对不能pua自己,爱你的男人不会不在意你的感受,我们看开点,不要吊死在一棵树上。你谈个十次八次就不会觉得这是什么大问题,只会觉得自己充满了魅力!”墨子文以自身经验道。 她不算是外貌上特别优越的女孩子,以前也为外貌焦虑过,天天琢磨妆容,后来去了英国天天被老外搭讪撩拨,自信心暴涨八百倍。 “我现在看到他就想哭。” “那我们出去玩!旅行计划go go go!” “我要回江青市看奶奶……”江白犹豫道。 “那我们第一站就去江青,我去拜拜中国丘比特,给你求个好对象!”墨子文豪爽道。 “那是月老庙。” 墨子文吐吐舌头:“国外呆久了,一时有点想不起来叫啥哈哈哈哈。” “好吧,你问问可雨他们吧,约个时间,我收拾东西了。”江白去拿褪黑素,放进嘴巴里嚼了嚼。 等墨子文挂断电话后,江白走进衣帽间,拖了个小行李箱出来。夏天衣服都很薄,她衣服裤子裙子随便带了几件,只占了一半的空间。 收拾到一半江白想起祁聿的腿,表白是表白,她好像不应该这么任性,说了要帮祁聿复健的,她甚至想过为他订一把量身的漂亮拐杖,像英国佬爱带着装逼的那种,一定很配他。 就这么出门,祁聿复健怎么办? 江白收拾到一半的行李搁置在那里,她躺回床上,关上灯。 明天再想想吧。 她很快睡着了,但是也被噩梦惊醒了,再想入睡的时候变得无比艰难,江白只能看着窗外的晨曦发呆。 其实她在国外流的泪比回来多多了,不参加活动、不参加派对,过节只能看着月亮发呆;第一次面试在地铁被抢劫;街道上爆发的枪击案她以为是鞭炮,和歹徒擦肩而过;第一次确诊焦虑症难以接受;第一项工作任务出错,面临被劝退和kpi压力。 她都没有哭过,只有想起星星,想起祁聿看向弟弟落寞的目光,想起他让她离开,她才会躲进被子里偷偷流泪。 喜欢一个人,最开始只是自己的狂欢,渐渐的想他所想,思他所思,她就变成了他,想为他解决所有难题,甘愿付出,想他看见自己的付出,想要被喜欢、被爱。 喜欢就是一个先付出,再索取的自私过程,不顾祁聿的意愿,不愿接受他的拒绝。 她觉得她好像不止是喜欢祁聿,也许是爱,所以一晚上渐渐接受了他的拒绝,即使没有得到回应仍旧想要他幸福、仍旧甘愿付出。 江白扪心自问,甘心吗? 她内心渐渐平静,只要祁聿过得好就行。 江白掀开被子去洗漱,换上衣服,下楼去。 早上七点,南城的太阳已经高高跃上云层,花园里的灌丛花草沾染上夏天的露气,正朝气满满。 江白目光平视而去,大门外祁聿正坐在轮椅上,在花坛处晒太阳,温妙婧站在他轮椅旁边,一会拨弄一下旁边的灌丛,一会儿从上面摘了花下来。 两人一个抬头,一个低头,不知道在聊什么,但温妙婧满脸笑意,她站到祁聿身后,推他去别的地方看看。 江白转头往楼上走,早上的平和被打得稀碎,她把化妆品药品打包一股脑装进行李箱里,叫了一辆专车把她送到机场,她在路上现看起来机票来,果断下单买了一趟最近的航班。 “咦,你这么快就买票了,我跟可雨应该是赶不上你那趟了,我们现在出发大概要下午五点到。”墨子文打开飞猪旅行,搜了下南城到江青的航班,她把陈可雨的身份证和名字加上,买了两张票。 “不用急,我和奶奶给你们做一顿江青本地菜,你们刚好到了来吃晚饭,我在旁边的五星级酒店给你们定两间房。” “一间就可以啦,我跟她一起住,免得早上我醒不过来。”墨子文道。 江白挂了电话,检票上机。 她看着飞机飞上云层,靠着枕头渐渐眯着了,只剩下脖颈间的白冰翡翠玉佛在锁骨间轻轻晃动。 江白没有告诉奶奶自己要回来,老太太突然看到她时,两只眼睛缓缓瞪大,惊喜得眼眶渐渐红了。 “白白!”老太太张开手臂。 江白扑进她怀里,紧紧抱住:“奶奶,我读完书回来了。” 老太太看着她的脸庞,好似怎么也看不厌,半响欣慰笑道:“我家乖孙已经是亭亭玉立的大姑娘,漂亮极了。” 她的爸爸妈妈相貌也不差,但都是普通人,整天在外面跑大货车晒得黢黑,一眼看过去就是底层普通夫妻。江白却跟父母出落得大了,从小就白净漂亮,而今出国读完书,完全不像是普通工薪家庭能供养出来的女儿,她合该配得上金银珠宝和辉煌璀璨的人生。 “当初我若是执意要你跟着你大伯,真的是折损了你的未来。”老太太感慨。 江白摇摇头:“奶奶,不说以前的事了,都是命运。” “过两天就是你父母的祭日,你还是惦记他们,乖宝。” “我也惦记着您。”江白抱着她。 ----------------------- 作者有话说:最近作息不好,更新时间不太稳定,但还是每日一更,对不起大家思密达~[红心] 第50章 谁啊 我哥 “心不在焉想什么呢?男人?”墨子文打趣江白。 林思远回头看向江白, 她眉眼恹恹,确实不如之前在南城时精神。 江白给他奶奶带了一些营养品,他那天送她回家, 才知道她带着朋友来江青游玩, 正准备明天去龍应寺庙上香。 林思远便借口他也想为家里两位年事已高的老人祈福,于是来这里当上了三个女孩的导游。 “是不是爬山太累了,这边有些台阶修得陡峭, 是挺累的。”林思远伸出手。 江白借力爬上了比较陡峭危险的拐角石阶, 她吐了一口气:“好久没走过这么陡的山路,体力居然跟不上了。我对这边寺庙的印象都还停留在小学,应该还不如学长熟悉。” “那我确实比你来得频繁,”林思远笑道, “这个台阶过去的那个寺庙就是求姻缘的了,应该有很多女孩子。” 墨子文顺着江白的手腕爬上去, 双手叉腰:“你那算什么累, 我连口气都要喘不上了。” 陈可雨打量了林思远一眼,跟着上去。 等到了寺庙大坝,墨子文顿时忘了刚刚的疲惫, 兴奋起来。 “wow,这边石柱上挂着好多姻缘锁。” “五十块一把,你快去求一把。”江白扬了扬下巴,指了下对面小师父摆着的小摊。 林思远却说:“这个锁的价格不算吉利,不如去写个心愿丝带,才9.9元, 你们可以亲自系到那棵树上。之前江青市旅游还没有被开发的时候,我爷爷在这里做和尚,我奶奶那年因为饥荒来山上挖野菜, 差点饿晕下不了山,就这样遇上了我爷爷,后来他还就为我奶奶还了俗。” “我觉得这庙说不定有几分奇效。” “噢?!!还有这么浪漫的故事,你别说,这寺庙的小师父都长得眉清目秀的。”墨子文调侃道。 林思远扫钱买了四根红丝带,把红丝带分给三个女孩子:“反正来一趟,不管有没有喜欢的人,大家随便写写吧。” “谢谢!”墨子文高高兴兴接下,她分给江白一根,对着她耳朵悄声细语,“其实你这学长人还挺细腻体贴的,多观察一下,说不定是不流通三好男人。” 她可看不得江白为了那个神秘男人伤心落寞,所以有一个是一个,只要男的人品颜值没问题,她宁愿多撮合几个。 江白走到题字的桌子边,捡起一只细毛笔蘸了墨,她看着红丝带竟有些无从下手,不知道该写什么。 抬头一看墨子文、陈可雨和林思远,三个人已经开始动笔。 林思远骤然回想起一周前,他突然接到了apex ventures人事的电话,说他这个岗位因为公司调整已经被取消,所以发给他的offer被取消了,他如果想要获得入职资格需要转组到其他部门重新开始。 他不可置信给部门领导打电话,对方却只是毫无歉意道:“lin,你的这个offer确实没有周转的空间了。我能帮上你的就是让你调组去别的部门,但是你知道的,现在已经是毕业季,有hc的部门已经很少了。” 林思远心如死灰,他没有告诉家里人,只是独自焦虑在这个时候该如何解决自己的工作问题,他搜了下江白投递的公司,应届生招聘已经完全截止,包括国内头部的大部分私募、基金企业都停止了招聘。 昨天江白恰恰回来了,林思远问她面试通过没,她说八月就要入职了。林思远更加无措,apex ventures给他的几乎是当头一棒。 林思远仍旧保持风度,没有把自己的心事告诉她,而是送江白回家。 他看到她居住的小区有些诧异,因为那是个安置房,而江白平日的奢华用度和她谦逊的性格总是有一种反差感,疑点重重之下,他无意间问起她在南城同谁住。 江白坦荡荡说南城是她哥哥,她被收养的家庭。 林思远也不知道自己心中那一刻为什么会冒出一种他们是同类人的欢喜,在得知她哥哥从事投资时,他心中生起了一丝卑劣的窃喜,并且立刻谋算起了自己的未来。 林思远看了一眼红丝带上墨水干掉的两个字,江白。 他转身系到大树的枝干上。 “往这边走是下山的路,然后下面有一个财神庙,烧高香的人比较多。你们可能没见过,那里卖的一支高香比人高。”林思远向三人介绍道。 “哇塞,真的吗?这得买一根,保佑我家里人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墨子文道。 “我看小白的奶奶这个年纪还很精神,家里人平安,小辈就会放心,不然小白也不会选在南城工作了。”陈可雨道。 江白点点头,如果奶奶像前几年一样身体日渐变差,她估计不会心安理得地留在南城。 “我祖上的人也有长寿基因,几位祖祖都是九十高龄才去世,不然我也不会放心去美国读研,”林思远道,“可惜的是没什么缘分留在美国。” 江白听到侧目看向他:“你不是说要留在apex ventures工作吗?” 林思远苦涩一笑:“他们毁约了,不过也没什么大事,我准备过几天去南城找工作,怎么不算是我俩有缘分呢?以后说不定会再见。” “祝你顺利,如果有岗位我会帮你留意。”江白内心很反感apex ventures的做法,听到当即皱起了眉头,不过除了祝福她帮不了太多。 “谢谢,到时候我们南城再聚。”林思远大方道。 爬过一次山后几个人都累了,江白找了一个半山烧烤店,可以看见江青全市的夜景,几个人坐在那边吃着寻常的烤串。 “这次怎么没见你们那位男性朋友来?”林思远问起。 “他家里有事。”江白道。 “原来如此,不过女孩子结伴旅游应该更自由一些。” “赞同,舒服。”陈可雨伸展腰肢。 墨子文坏笑道:“可以聊点没有男人的话题哈哈哈……” 点烧烤时上了几杯啤酒和果酒,林思远看向江白的杯子,喝掉了一半。 他默默起身去吧台前面要了三瓶酸奶,结账后带回桌子前面,给三人一人一瓶,唯独给江白的时候他来了句:“我记得你酒量不太好,喝点酸奶解酒,晚上会睡得舒服点。” 林思远已经给她插好了吸管,江白接过喝了一口:“谢谢,这个味道挺不错。” 江白撑着藤椅把手,看着山下的灯光发呆。 “江青发展得好快,以前都是泥路,现在全部变成了水泥、高架、商品房。”江白感慨道。 逾白 第47节 “我记得小时候江青有很多小溪,水清澈得能看见河床的鹅卵石,我还下去游过泳,本来是不会的,淹了几次无师自通了。” 江白顿时想起了小时候的光景:“我表哥堂哥也喜欢去游泳,硬拉着我去,我不会游泳,每次就站在桥上看他们。有一次我把布条认成了蛇,把他们吓得半死,后来他们就不带着我了。” 她越说,笑容越甚,像是看见了几兄弟狼狈的模样。 墨子文和陈可雨都是城里长大的,没接触过这些,于是两人聊着聊着倒像是进入了自己的频道。 墨子文悄悄靠近陈可雨:“你有没有觉得白白喝完酒,智商情商瞬降一百,别人对她那么明显的好感都看不出来。” 陈可雨点头。 “诶,你有见过她暗恋的那个人吗?长什么样?男人得对比对比才知道好坏。” 陈可雨蹙眉:“好像每次都只是听到她说,从来没见过,我现在是真有点好奇了,平时也没见她有几个交好的异性。” 她低下头去翻江白的朋友圈,她很少发动态,但是也没屏蔽别人,每一条都能看得到。 陈可雨看到一条四年前的动态,一个盒子里放着一条白冰翡翠项链,佛公周围镶嵌了细小闪烁的钻石,头顶有一颗方正切割的钻石,上面套着银链子,做工非常细致漂亮,应该是收藏级的东西,江白的配文却是“真的是想祝我平平安安吗”,这句话透露出来的情感有些矛盾和突兀。 “我好像记得她一直戴着这根项链。”陈可雨道。 墨子文和她同时抬头看向江白的颈间,漂亮的钻石在夜晚闪闪发光,本就剔透的翡翠更加漂亮。 墨子文伸手捞起江白的项链,突然问:“这东西我记得你一直戴着,还挺漂亮的,谁送你的啊?” 江白顿了一下,看向墨子文:“我哥哥送我的。” 墨子文一下失了兴趣:“好吧。” 她和陈可雨还以为她暗恋对象送的,不然这朋友圈配文怎么有种酸酸涩涩的不配得感。 江白的手机铃声突然响了,墨子文和陈可雨刷刷朝她看去,她看了眼屏幕上的祁聿二字,犹豫着还是接通了电话。 “喂。” “你回江青了?”电话传来温和的男声。 “昨天我就回来了,你又不是不知道。” “嗯,我知道了。回家注意安全,药记得吃,睡不着可以跟我打电话。”祁聿只简短交代了这一句。 她这两天一条消息没给祁聿发,朋友圈也没有动态,江白大致明白他是担心她的安全,低下头道:“抱歉,忘了给你发消息讲清楚。” “没什么,我只是想你在外面会不会休息不好。” “我跟奶奶住在一起,这几天睡得还行,没什么事我就挂了。” “嗯。” 江白挂断电话,抿了抿唇,原来除了他关心的事,他连她的生活和计划都不会过问一下。 墨子文眨巴眼睛凑近:“谁啊?” “我哥。” 祁聿看着被挂断的电话沉默了一会儿,温姨在岛台泡茶看到,不禁笑他:“你要是舍不得小白,就直说让她早点回来,表达爱是人之常情呀。” “她长大了,是独立自由的,我叫她回来能做什么。” “独立和陪伴是两回事啊,就算工作再忙,人们还不是盼着节日和家人吃顿热饭,过一个月小白要工作了,你现在不说以后天天都看不见她。”温姨给他倒了杯热茶。 “而且她最是关心你的身体,有她在你这双腿都好得快一些,有这样的贴心小棉袄还不好?”温姨调侃他,“别说工作,以后她结婚不住这儿了,你不会难过吗?她出国的时候你可没少看照片。” 祁聿垂下眼眸,无可奈何地喝了口茶:“天高任鸟飞。” 温姨没有反驳,只是模棱两可地说:“人啊,只会忽视自己当下的想法,想着以后还有时间……” ----------------------- 作者有话说:增加了一点尾巴,不然和下章衔接不上了。 第51章 嘴犟 腹痛 因为曲蔚和贺舠抽不出时间, 她们三人的后续旅行计划也就此搁置,江白祭拜完父母从江青返回南城,休整了一段时间她也开始上班, 搬到了古北壹号的大平层。 她和祁聿看似相处平和, 却好像开始了一场持久的冷战,尤其是在她搬出来后,不过中信私募一周80小时的工作量很快让她把这些事抛掷脑后。 江白坐在工位上, 王琛突然过来敲了下她的桌子:“江白, 你和杨嵩鸣一起过来,有个客户。” 杨嵩鸣灵活问道:“什么客户啊?” “一位长期接待的客户,她身边有很多优质资源,不过以你们的业务能力是不可能谈下来的, 只是让你们去解答一些专业问题。”王琛看透了杨嵩鸣的野心。 江白走进招待室,看到谢萧潇正招待的客户愣了一下。 “介绍一下, 这是祁常瑾女士, 是我们常年合作的客户;祁女士,这两位是量化部门新招进来的小朋友,工作能力扎实, 应该能为您解疑答惑。” 江白上去与祁常瑾握手的时候,对方饶有兴致地看了她一眼。 “我的资金体量大,一部分希望做短期投资,未来可能会转给我女儿,另外一部分我看重资金安全,希望有更稳妥的策略去帮我规避风险。” 杨嵩鸣热络道:“您的需求对于我们来说都不是难事, 我们的模型预测一直非常稳健,在安全这一块是有相当多实例的……” “以前我注资的一家企业也是与你们有过深度合作,所以我很相信贵司的能力, 不过在这聊了这么久都是工作,既然碰上了,小侄女都不愿意和我聊聊家常?” “啊?江白是您侄女,原来是一家人吗?”王琛诧异道。 杨嵩鸣的笑容一下收住了,在江白和祁常瑾之间来回打量。 江白没想到祁常瑾会在这儿提起自己,她们不过一面之缘,还是在祁家的家宴上,那个时候她和她的女儿都不曾待见过她,今日也不知道特意点一下是做什么。 她点点头:“三年没回国,是我疏忽了。” “我又不是怪你,只是没想到你这么出息,竟然已经回国工作了。小聿的腿怎么样?我听说他恢复得还不错,能站起来了?”祁常瑾看向江白的目光变得深沉起来。 果然是打探祁聿的情况。 “复健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没您想的那么夸张。”江白垂下眼眸,含糊道。 祁常瑾微微笑一下,拿上一旁的包:“那我的事就交给你们公司了,我先走了。” “好,您慢走。”众人起身,谢萧潇出去送祁常瑾。 王琛目光回转,悠悠地看向江白:“那可是祁家小女儿。小白,你这人脉挺广,居然也没在之前说一声。” “都是工作以外无关紧要的事,那我回工位了。” “去吧去吧。”王琛挥挥手。 晚上九点,江白看了眼手表,疲惫地关掉电脑,收拾东西去停车场开车。 她居住的地方不算太远,但她每天下班晚,有些时候不一定能打到车,所以还是买了辆代步车,大概开个十分钟就到家。 她刚停好车,就看见一辆车牌很熟悉的迈巴赫停在隔壁的临时车位上,江白疑惑着走过去,驾驶座突然摇下车窗,贺舠抬眸看向她:“你现在才下班?” “你怎么在这儿?”江白诧异。 “上车,我想着你刚搬家肯定什么东西都没储备,带你去超市囤点物资。还这么晚下班,饭都没吃吧?” “确实什么都没有,一想到回家还要做饭就好累。”江白系上安全带。 “那我带你随便吃点。” 贺舠把车开出去,无意瞥见她那辆不及车位费昂贵的小mini:“怎么买个这种电车?” “便宜又小,好开不用特意维护,新手上路,第一辆车就当练手了。”江白道。 “是你的性子。” 贺舠开车去了最近的一家castco超市,抽出一辆购物车。 江白环视四周:“我记得前两天我说我有好多东西要买,今天一来超市我居然又忘了。” “脑子的记忆储存空间全给工作了吧,上班别这么拼命。”贺舠很了解她的性格。 江白点点头,一路从货架上看过去,挑了一个柯克兰法式巧克力卷、糖油核桃,她没吃饭,脑子又因为工作极度缺糖,现在对这种甜食没有抵抗力。 因为进口超市大部分都是各个国家的产品摆在一起,江白懒得看配料表,就看零食上面的图片,喜欢的就拿,最后发现一车都是自己的东西,光鲜牛奶就买了七个不同的品牌。 “你不需要吗?”她抬头看向贺舠。 “我就想买点水果和牛肉,你挑吧,不过零食吃太多油盐过重,小心没胃口吃饭。” 江白一想也是,提议道:“那我们去看看鲜食。” “对了,我小舅舅最近怎么样?很久没看到他了。” “可以走两步,医生说他如果坚持两三个月,体能和平衡都适应后基本能脱离辅助的东西,现在他每天需要做六七个小时的康复,所以不太出门。” “那真是太好了,我妈说他年纪不小了,祁家那边想做主给他相亲呢,如果他能站起来,大概祁老爷子就要退位了。” 江白步伐停滞:“相亲?” 贺舠点点头:“老爷子应该是放心不下他的婚事,毕竟那双腿耽误了小舅舅太多年华,老爷子年纪大了肯定是想看见孙儿成家立业,样样都有着落吧。” 江白越走心脏越沉重,最后已经没了心思逛下去,她抬头对贺舠道:“我就买这些,结账回去吧。” 贺舠开车到了楼下,她买的东西有点过于多了,贺舠给她提到楼上去。江白推开门却发现屋里的灯是晾着的,她还以为自己出门忘了,走进去一看祁聿正正好在屋里。 “这么晚才下班。”祁聿问道,他目光缓缓转移,从江白到刚进门的贺舠身上,对方手里提着一大个塑料袋。 贺舠看见祁聿心咯噔了一下,他这样大晚上提着东西过来,堂而皇之地进门,若不解释让小舅舅误会他俩同居就完蛋了,他嘴快道:“我帮小白买点独居的存货,我先回去了,小舅舅。” 他特意强调了“独居”二字,把大塑料口袋放在餐桌上。 “慢走不送。”祁聿淡淡扫过他一眼。 贺舠在无形的威压下忙不迭把门关上。 江白看了祁聿一眼,没说话,把自己的晚饭拿了出来,超市烹饪好的泰式咖喱虾,只需要拆开盒盖放进微波炉叮一下。 她也懒得拿个碗,热好后直接拿了个叉子在厨房吃了起来。 “每晚都这个点才吃饭,为了工作就这样敷衍自己的身体,饭也不煮?要不我让温姨过来给你做饭。”祁聿看到她只吃超市做的速食,微微皱起眉头。 江白放下叉子,转过头看向他:“不用了,我喜欢一个人的生活。” “你一个人的生活就是指加班到晚上十点,随便糊弄三餐,完全不顾自己身体的日子?”祁聿微微歪头,意有所指。 江白看了眼祁聿指的那盘虾,其实不好吃,没入味儿,但她此刻也要犟一句:“很好吃啊,跟外面餐厅做的一个味儿。” 她走到餐桌边上,把自己买的东西拆出来,刀叉餐具水杯、薯片巧克力,最后是七瓶鲜牛奶,她准备把它们放进冰箱保鲜区。 逾白 第48节 江白一打开冰柜,里面已经放满了吃食,各种口味的牛奶、鲜嫩的小白菜、有机生菜、玉米粒、三文鱼、不同部位的牛肉。 她愣了一下,转头看向祁聿:“你给我买的?” “怕你下班后犯懒,什么都不买,叫人给你送了些新鲜的菜和肉,”祁聿挑了下眉头,看向她满桌零食,“你看,我这不猜得正正好。” 她不服气,开了一瓶牛奶解渴:“我周末有时间去买。” “你有周末吗?”祁聿反问道。 江白被哽住了,两手一叉腰:“快十一点了,你怎么还不走,我要睡觉了!” “明天我要去医院复查,你回来得太晚,我已经叫黄叔回去了。这边离医院比较近,不介意我在这儿暂住一晚吧。”祁聿指了下身后的房间。 反正互不干扰,江白点点头:“你住,我明天还要工作,先睡了。” 她带上那瓶没有喝完的鲜牛奶。 半夜两点江白被肚子的抽痛弄醒了,她忍了好一会儿,小腹却像是有气流在到处乱窜一样,越来越痛。她掀开被子奔向厕所,额角上冷汗都沁了出来。 跑了几趟她几乎脱水,头晕眼花,江白知道自己不去医院是不行了。 她拿着手机走到门外,脱力地敲了敲祁聿的门,气若游丝道:“哥……我去医院了……” 没想到就是这样一点动静祁聿都听到了,他打开门,看到江白惨白的面色,睡衣都没换,眉头紧紧皱起。 祁聿扶住她的手:“哪不舒服?” “肚子痛……”江白委屈巴巴道。 ----------------------- 作者有话说:生病前:冷战ing 生病后:不战了,肚肚疼,脆弱[爆哭] 第52章 调查 偶遇 生病的人最脆弱, 江白也不跟他犟了,在医院缩成一团不说话,让抽血抽血。 主治医生看过她的化验单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让她办理住院输水。 “你这是急性肠胃炎, 都已经快脱水了,晚上吃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吗?” “咖喱虾和超市买的鲜牛奶。” 医生了解完她的症状皱了皱眉:“以前你喝牛奶会拉肚子吗?” 江白摇了摇头。 “有空测一下你有没有乳糖不耐受,多半是这个原因引起的, ”医生又开了张单子, “如果你之前没有症状,可能是最近你的免疫力下降了,短时间内不要喝含乳糖的奶制品,不要熬夜、过度疲惫, 注意休息、补点营养。” 祁聿默默看向江白,她面对医生缩着脑袋, 夹紧双臂, 可怜兮兮像个小兔子一样,不敢回头看他。 护士到病床边上给她挂水,江白闭紧了眼睛, 不敢看她扎针,胆战心惊的。 祁聿冷厉狭长的双眸盯着,护士把细小的针头扎进她青色的血管,入针那一刻江白手臂猛地颤了一下,针头瞬间回血。 “别动啊别动,不痛不痛。”感受到旁边的视线小护士压力山大, 忙不迭安慰她。 祁聿目光下沉,不知为何心中为她的颤抖勾起一些隐秘的涟漪。 江白可怜地舔了舔干巴的嘴唇,抿得唇色泛白, 因为害怕脱水她没有再喝纯净水,等着输葡萄糖。 等小护士走了她转过头,祁聿直直看着自己。 “你要骂我就骂我咯。” “所以我就只能说你两句,我让你离职你还是不会辞职。”祁聿眸色变得清明,食指敲了下旁边的桌子。 “谁还不会生点小病了,不至于辞职,”江白眨了下眼睛,“而且我今天遇到你小姑来办业务,她还认识我,夸我找了份好工作。” 祁聿冷笑两下,江白不说话了,怂怂的。 “睡吧,我帮你盯着,还要挂很久。”祁聿看了眼挂着的大小袋子,现在就有四瓶水。 “噢……”折腾了这么久她困得不行,体力也耗尽了,于是心安理得阖上眼睛。 她也不知道睡了多久,一觉醒来阳光有些刺眼,窗帘并没有拉紧。江白抬起僵硬的手看了下,针头已经拔了,护士贴了个棉花胶带。 她微微转过头,祁聿靠在沙发一侧眯着了,一只手撑着脑袋,腿上搭了条薄毯。阳光洒落在蓝黑交织的薄毯上,他的另一只手腕垂落腿上,根根手指白里透红,纤长漂亮。 大清早的,总是容易对有些东西想入非非,江白脸浮红,不好意思咳了一声,转回脑袋。 祁聿的睫毛动了一下,几乎是立刻醒了,他睁开眼,一点点活动僵硬的右手腕,看向病床上的人。 “醒了?” 江白偏头转向他:“你怎么做到一有动静就醒的,我昨天敲门你真的是梦里都听见了?” “刚好醒了。” “回去吧,药我给你拿了。” 江白看了眼自己身上的睡衣,还好她喜欢买有胸垫的款式,不至于裸奔来医院。她磨磨唧唧掀开被子下床,手往后理了下凌乱的长发。 黄叔早就在医院停车场等着了,听到电话忙不迭上楼来推祁聿。 江白上车后欲盖弥彰拿毛毯披在身上。 “你不热?” 她把耳朵根的碎发刨到耳后去,看着窗外的街景:“我不热啊。” “你今天不去复查了吗?”江白突然想起来这回事。 “改约了,下个周。”明天就是连带的周六、周末。 因为免疫力低下江白连带周末请了三天的假,一天在医院输液度过了。她回家看到那些牛奶就想起屁股火辣辣的痛,于是全部捡出来扔进废纸盒里。 “那你回去记得好好做康复训练,顺便把这些拿回去喝。” “我家里有那么多人吗?”祁聿看到一瓶瓶装进去的牛奶。 江白顿住,又留下来几瓶:“那我给贺舠吧,反正他住得不远。你家里怎么没有人?可以给康复老师啊、温姨、温妙婧、保洁阿姨,很快就喝完了,放我这儿纯属浪费。” 祁聿听到某人的名字抬了下眼睛,抬抬下巴:“那你都装上。” 她瞟了祁聿一眼,自己也懒得给贺舠送过去,于是把剩下的牛奶全都给他倒进去,拿个胶布封上。 江白拍了拍手:“叫黄叔上来拿吧。” 祁聿看了她半响,还是道:“既然请了假周末就回来住吧,医生说你贫血,我让温姨给你炖点阿胶补补。” 她愣了两秒,决定以祁聿昨晚的送医之功抵了之前的不愉快,于是也不别扭就答应了。 “可以啊,不过我今天还有事,要出去一趟,晚上我自己知道回去。” “照顾好自己。”祁聿没说什么,只是叮嘱。 等收拾好冰箱的存货,江白回房间打开电脑,工作的那一天她虽然只是粗略看了下祁常瑾的资产配置,但是却无意发现了一些有问题的地方。 为什么祁常瑾跟祁承持有的股票,有那么多家相同的公司,她上网查了下相关的信息,比她想的份额还要多。 江白换了身衣服,带上包包和钥匙出门。 她今天要去的是智航医疗公司总部,投资以来她和创始人王蒙的联系还算密切,两人在许多方面有着一样的共识,也算是一段忘年之交。江白持有的股份光靠分红其实很难赚回本钱,投资赚的都是融资后逐步溢价的股权,但是江白并不打算卖出去。 智航医疗的发展很稳健,还有长久的上升空间,最主要的是王蒙技术出身,人还年轻,一心把钱投在了研发上,不会搞什么幺蛾子。江白当初投资医疗,除了它的前景,其二想的就是这至少能帮她了解行业内的事,如果祁承还算是个威胁的话。 江白刷卡上楼,到了顶层,第一批员工还算认识她。 “江总?您来找王总吗?他还在开会,大约十一点十分结束。”人事主管眼尖看到她,提醒道。 “什么会议?” “好像是公司下个战略计划的问题,几位创始人都在,您要去听一下吗?我跟王总联系……” 江白摆摆手:“我一向不管这些,这次是有别的事,我去其他招待室等他。” 她刚坐下,有接待处的人倒了一壶凉茶上来,等了王蒙许久他才散会过来。 “这就回国了,你现在做什么呢?”他娴熟地坐下来,拿了根烟,看到江白又折回口袋里去,装作无事发生。 “风控、量化,隔壁上班。” “你真是没苦硬吃啊。”王蒙笑了。 当初他和江白的投资是祁聿一手促成的,他虽然缺钱,但是也有同校不少富二代询问过项目情况,不过是投的少一点。但自从乾元资本的人和他接触过,王蒙心里就有了底,反而没有一股脑接受零碎的投资,等着祁聿的消息。 知道主投不是乾元资本的时候,王蒙有些担心风险,他不希望一个不懂技术的投资人干预项目的进程、指手画脚,而彼时江白还是一个未成年,即使是祁聿作保,他心中也有迟疑。但是乾元资本的作风在业界一向有好名声,只控风险,不插手管理,他期盼的是这样的东风。 祁聿听到他的顾虑只是笑了笑:“我手把手带出来的人,怎么也该有点我的影子,你不放心?” 这是唯一一笔两千万的天使投资,王蒙两眼一闭,决定赌一把。 赌对了。 “哦对了,我其实是想来问问你丰瑞垮台的事情,它原本的股权怎么处理了?”江白提起正事。 “公家收购,现在是国控了,倒台的骆驼也还是骆驼,毕竟有那么多原研药项目。”王蒙是做医疗器械的,跟药物还是隔了个鸿沟,也没有参与太多。 “你知道一个人吗?祁常瑾,她手上拿着很多医药公司的股份,但是从来没有投资过任何一家公司,她有没有买过我们的?” 王蒙思考了一下:“这个人我倒是熟悉,她经常出没医药企业的晚宴,确实和很多家公司都有关系,但是跟智航没什么联系。她是通过关系人直接购入股份,买的都不多。” “不过我倒是知道她那个军功去世的老公,家里关系硬,对她还很好,圈子里有人想拜托她通关系,会签阴阳合同把股权以极低的价格卖给她。” 江白皱起眉头:“她只有这一任丈夫,没有再婚?” “对呀。圈子里还有一句玩笑话,说这位女士野心勃勃,丧夫回家是为了祁家的继承权,夫家有权,娘家有钱,简直是天选的豪门继承人,”王蒙看似开玩笑,后面那句话却认真了几分,“她丈夫名下的公司,是她白手起家做起来的,这个女人不缺脑子,也不缺耐心。” “如果不是你们家族重男轻女,我都快信了。”王蒙笑着打哈哈。 江白脑子突然多了几分清明,星星的案子迟迟没有结果,也许不是因为查不出来祁承,而是因为警方查不彻底、查不干净,祁聿那么执拗,想要的肯定是连根拔起。而祁常瑾和祁承的资产有多处牵扯,不见得她无辜。 “行吧,我先走了,看你今天开这么久的会,公司上有难事可以问我,风险管理上我还能给点专业意见。” “你别说,我正愁这事,下季度哎……你吃完饭再走吧,我让小雨订个餐厅。” 江白一想到让自己昨晚痛死痛活的肠胃炎,就心生畏惧。 “我肠胃炎,刚吊完水,公司食堂有小米粥吗?你请我吃顿小米粥好了。” 逾白 第49节 “哈哈哈哈不会是因为工作熬出来的肠胃炎吧,我就说你没苦硬吃。”王蒙没有安慰,纯乐呵。 两人一同出了招待室,江白突然看到人事主管带着一个有点眼熟的人在等电梯。 “人事现在还在忙,你要招多少人?” “投资部门缺了点人。” 她和王蒙也一同去乘电梯,走近一看发现并不是她的错觉,来面试的这个人是林思远,人事带着他打了声招呼。 “这是今天来面试的小朋友,这是我们公司的创始人王总和股东江总。” 林思远只诧异看了她一眼,并没有装得熟络打招呼,反而随人事一同称呼。 等出了电梯到达食堂,王蒙随口一问:“刚刚那个人你认识?” 江白突然想起在江青市她们有次约着出去吃夜烧烤,对面有醉汉光明正大对着她们几个人拍照,林思远上去强硬要他删了照片。林思远就像是万千中国学子的写照,努力学习、努力工作,性格仗义热血,有普通人的自尊心,所以才装作和她不认识。 “我学长,之前在apex ventures一起实习,他能力很出众。” “噢?apex ventures都能看进的人才轮到我这公司,那我必须得收下了。”王蒙有着狐狸一样的心眼子。 “你看看他的简历吧,有没有我这句话,你应该都会满意他的能力。”江白补充道,就当是还林思远的人情了。 ----------------------- 作者有话说:给全订和眼熟的宝宝发了中秋红包,没有收到的可以评论哦,给你们补上。 祝大家中秋节快乐![红心] 第53章 夜场(二合一,加更) 不一样…… 自从之前远赴挪威的危险后, 徐彦不再为任何人供职,只私下完成祁聿交代的工作。 “要不是有重要的事,我肯定在电话上就跟你说了。” “什么重要的事?”祁聿眼皮抽动。 徐彦避而不谈, 反而绕书房一周, 像旅游一样仔细观赏一番。他看到橱柜里右下角的三个礼盒,惊奇地“诶”了一声:“你给江白备了三年的生日礼物还没给她啊?” 被徐彦提起那个人,祁聿猝不及防想起江白青涩的吻, 蜻蜓点水一般还带着少女的颤栗, 没什么触感但祁聿总是能回忆起她的脸,眼周脸颊一片绯红,像盛放的粉色玫瑰,氤氲的双眼直勾勾地看着他。 “现在不合适, 你有什么屁快放。”他拒绝江白,如果再多做点什么只是徒增误会, 以后也不是给不了。 徐彦叹了口气, 他是不想说这个消息的,怕祁聿徒增欢喜,余下尽是失望。祁星的案子举步维艰, 偏偏证据和线索层出不穷,只不过大部分查下去会发现只是个烟雾弹。这几年他们都心知肚明绝对有人在给祁承洗屁股,但想要拔出这暗处的人太难了。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好消息是查到了你母亲车祸的线索,嫌疑人收到过两拨海外转账,一次是你母亲出车祸的时间段, 一次是祁星出事的时间段,两次车祸是同一个人做的,他已经认了。坏消息是向嫌疑人汇款的是个海外账户, 到这儿基本上线索就断了,查不到其它信息了。”徐彦道。 “账户给我看看。”祁聿伸手要过ipad。 他看着那一串数字,很眼熟,祁聿几乎是凭直觉道:“祁常瑾的账户。” 徐彦颓丧的目光振奋起来:“你见过!有什么办法能证明吗?” 祁聿紧皱眉头:“我猜的,你让我想想。” “你就算怀疑她,没有物证也抓不了她,除非这个账户和她本人真的有过关联。”徐彦失去了力气,软绵绵靠在背后的书柜上。 “让技术部先查祁常瑾在海外的消费,每个账户都先对一下。”祁聿陷入沉思。 他觉得他应该是见过这个账户的,过目不忘,这项天赋常常让他的脑子堆积太多信息,回忆起来格外痛苦,但又赋予他准确的直觉,基本上不可能出错。 祁聿突然想起李国华的教授,在祁星出意外后祁聿当即和他电话联系,教授需要的不是金钱名利,只是确保这个人要有能力送祁承进去,他要为他的得意门生复仇,这正合了祁聿的心。 而祁聿之前亲手写的实名举报信,正好成了证明。 “她让我把这些证据删除,给了我一张卡,说我想要多少钱都可以,我拒绝了她……” “你还记得那张卡号吗?” “最前面是5、4、1、4,最后面的是9、2、7,其余的我不记得了……” “为了您的安全,下次佯装答应,这些东西您扫描录像发给我。” 祁聿回过神来,心跳快了几分,他看向ipad上的那张账户截图,正是5414……927。 “徐彦,拜托你亲自跑一趟,去找李国华的教授,我需要……” 徐彦听到他的要求收起脸上的苦劲,走过去俯首认真听起来。他收拾好东西正准备离开,听到外面幽幽响起的电车声,于是透过窗户往外探了一眼:“哟,这是谁家的小mini,这么大点的车也来你家里打工了。” “小白的。”祁聿头也不抬就猜了出来。 小mini歪着停进了车库,徐彦算是知道她为什么买这辆车了。 车上的人走了下来,手一挥关上了车门。江白穿着v领的无扣白衬衣,衣领口挂着一副墨镜,绑带腰封加上到脚踝的半身长裙,简直是蜕变的酷girl。 “气势十足啊,有你的影子。”徐彦转过头来冲他笑眯眯道。 祁聿无声弯了弯唇角,昨晚不知道是谁可怜兮兮地捂着肚子,睡衣都来不及换,病一好又换了副模样。 徐彦带上手提包下楼去,和江白照面打了个招呼他就走了,祁聿交代他的事来不及多留下来多吃一顿饭。 江白上楼放下包包,去书房看了眼祁聿:“你今天不做康复吗?” 她左右都没看见康复师来。 “今天有重要的事,没让医生来。” 江白思索道:“跟星星有关?” 祁聿抬起眼睛,狭长的双眸多了丝探究:“你怎么知道。” “祁常瑾把她的资产托给我司,工作时我发现了一些不明账款来源,跟祁承和她夫家有关系,所以我在想星星的死是不是跟她也有关系。” “不用深究这件事,我会解决。” 祁常瑾的资产转移都在祁聿的视线范围内,为了不打草惊蛇,让他这位小姑放松警惕,他没把这些事盯太紧。 江白轻轻靠在他的书桌边上,想劝说一句,但又怕话语变味,最后只是轻声道:“不要忘记坚持康复。” 她很怕祁聿复仇的执念盖过他身体的重要程度,但又清楚知道他为了母亲和弟弟蛰伏了多久。 “嗯,中午吃的什么?”祁聿问道。 “王蒙公司的小米粥,甜的。” “看来生过病才知道长记性,温姨做好了阿胶煮蛋,你下去让她给你热一热,现在吃,不然晚饭又吃不了两口。” 又暗暗损她,江白瞪了他一眼,出门下楼去。 温姨把蛋端了出来:“免疫力低的话就是得补蛋白质,对身体好,婧婧以前生过一场大病,做完手术我天天给她煮蛋吃,恢复得可快了。” 江白不爱吃蛋,但阿胶是甜的,混在一起勉强能吃下去。 “什么病?” 温妙婧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用得着你知道吗!” “婧婧!”温姨训斥了她一下。 江白把嘴里的蛋吞下去,含糊道:“没事,反正是她的隐私,我只是随便张口问问。” 她抬眸斜睨一眼温妙婧,白衬衣、黑西裤,像个银行柜姐,不过比她那些小吊带和波点裙看着更像个工作的正经人。 “不是说独立上班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温妙婧捏紧肩膀上挂着的黑包:“我周末回来看看我妈还不合理吗?她做的饭好吃,我回来蹭顿饭怎么了。” 江白还以为她上了几天班,性格有所收敛,没想到还是这个模样,于是不与她争论,眼不见为净,放下勺子直接上楼休息。 温姨看向自家女儿叹了口气:“真是回来看我的?” 温妙婧背过手望着天花板:“我回来看看祁哥哥。” 温姨拉过女儿的手,走到外面说话:“你喜欢他哪一点?真心实意能接受他是个残疾人?” “我能接受啊,而且他不是快好起来了吗?”温妙婧理所当然。 “神经的损伤是一辈子,如果他以后只能瘸着腿走路,没有性能力,甚至年纪大了后生活不能自理,你都能接受?” 温妙婧脸色白一阵青一阵:“残疾还能伤到那吗?生活不能自理是什么意思?” 温姨看着女儿又叹了口气:“你看你什么都不知道,就说自己能接受,到底是为了爱情还是为了有钱的生活?你去外面那些最廉价的复健中心看看,截瘫的人不仅没有生育能力,屎尿都得要身边人伺候,哪个女人愿意接受这样的生活?你却巴巴地赶上去。” 温妙婧根本不敢把这些词跟高高在上的祁聿联想起来,有些嗔怒:“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 温姨很冷静地看着闺女,她最了解她的性格,耐心不好、三心二意、畏难畏苦,很难长久地去坚持一件事。 “我就是想让你想清楚,你到底是不是真的喜欢,喜欢到能接受对方不好的一切,你要是这样都还喜欢、心里放不下,妈妈就支持你。婧婧,你心底最清楚自己的想法。” 她不再过多劝导,理了下围裙,准备回去做晚饭。 温妙婧坐在花坛边上,眉眼恹恹地看了眼那栋漂亮的别墅。她只是想要过上真正的豪门生活,而不是被国际学校的那群富家小姐排斥在外,指着她明里暗里讽刺她的家世。 即使过了这么多年,她也不能释怀高中受到的恶意,她只能在普通外校的朋友面前逞威风,说国际学校是多么的奢靡漂亮,大家是多么的有钱,以此来强充少年的自尊心。但她现在已经习惯了这样虚伪的生活,所以在拿着qs前200的毕业证仍旧找不到工作时,她惶惶不安,仿佛看到了前几年的留学生活变成镜子一片一片碎掉。 她大学三年唯一的梦想就是利用现在的跳板嫁入豪门,成为一个什么都不愁的阔太太,却被母亲狠狠打破了滤镜。 吃完晚饭,江白不放心地看了下手机微信,请假后王琛没再发来信息,之前他周末都要给她发几十条工作信息,有些时候她还在洗澡,对方一个电话就打过来了,今天倒是意外反常。 她看了下工作群,杨嵩鸣和余清也不在三人小群里发消息了,以前杨嵩鸣动不动就要发句吐槽,要么就是讨论晚上吃什么大餐,属他最为活跃,余清和他们不在一个部门,只有工作以外的话题才会多说几句。 没有消息她倒是乐得自在,看向祁聿:“我推你出去散散步?” 祁聿放下汤匙:“不了,我还有点工作没处理完,你自己去玩吧,饭后不要剧烈运动。” 江白抿了抿唇:“行吧。” 夜晚门口石阶亮着小灯,泳池里的水显得波光粼粼。 她顺着石阶下去,走到一处空旷的草坪,这个地方很适合遛狗,可惜祁聿不养狗,江白偶尔在这里遛遛小猫,带着一个毛线球。 要是诺拉在这儿玩她就去拿个毛线球。 正这么想着,就看见三花色的小猫趴在凉椅上刨花。 江白坐了下来,一把抱过她,另一张椅子已经被它刨出道道破破烂烂的纹路。 “真调皮啊你。”她勾了下小猫下巴。 诺拉浅浅叫了一声,江白抬起头来,正正好看见温妙婧还有她手上的鸡毛掸子,毛绒绒的,应该是用其它毛发制作的。 “我来帮我妈收一下遮阳伞。” 逾白 第50节 平时这些摆在外面的椅子桌子容易吃灰,温姨早晚收纳的时候都会把灰掸一遍再挪进旁边的凉亭里面。 “不用收,没雨没风,你休息去呗。” 温妙婧不走,反而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道:“你喜欢祁哥哥?” 江白不明所以,温妙婧总是突然发疯,她不回答,只是用默认代替了肯定。 “他双腿残疾,又不能走路,也生不了孩子,这些你知道吗?你已经很有钱了,我妈还说你有一份很好的工作,你为什么还要和我抢他呢?” 这话听着就格外刺耳了,江白面色瞬间冷了下来,冷冷抬眸看向她:“你以后不用来了。” “凭什么?”温妙婧瞪大眼睛。 “你会跟你的上司、领导、雇主这么说话吗?吃着别人给的工薪,转头却攻击别人的痛处?” “我只是陈述事实,我不是侮辱他,”温妙婧倔强昂起下巴,“你难道就没想过吗?他伤到双腿肯定也会伤到别的地方,你想要伺候一个残疾人吗?反正我不会嫌弃他,我什么都能做。” “是吗?我只从你的语气里听到了勉强、嫌弃,”江白丢下猫站起身来,眼里是不加掩饰的厌恶,“你能不能不要像个蠢货一样自以为是地做出你愿意牺牲的模样,这里没有人需要你牺牲。” “你要是还想回来看看你妈,就不要让我从你嘴里听到残疾两个字。”江白斜睨她一眼,准备转身离开。 “你站住!”温妙婧气恼,“你也不是真心喜欢他的吧,何必假模假样来教训我。” 江白沉着气转头给了温妙婧一巴掌,声音清脆,温妙婧痛得捂住脸。 “那我就以别的立场来教训你。你口口声声说的残疾人是我哥哥,是这个庄园的主人,是资助你海外留学的慈善家。这个地方是我的家,我有权力决定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的去留,以及残疾、嫌弃这些词在我耳朵里就是侮辱我哥,你用着他的钱却转头在我面前侮辱他,我想让你滚你就得滚!” “还有,你不是嫌弃你妈妈在这里做保姆不体面吗?她当然可以离职去你的出租屋里照顾你的一日三餐,前提是你能养得起她,但你的工作是你自己的吗?” “是你妈妈看你几次面试没有结果,知道现在工作不好找,所以求祁聿给你一个平台锻炼你的能力,你才能进乾元资本做个实习生,不然以你那个野鸡大学加上混过去的大学绩点,你觉得南城有哪家公司愿意录用你?” 温姨跟祁聿提起温妙婧工作的时候她正好在旁边,听说是被原本提前签约的公司毁约了,中国的市场环境确实不比国外,她还安慰了温姨不用太过着急,找工作的过程也是一种磨练,祁聿便说没有结果能给她一个短期的跳板。 后来听说祁聿给了她一个基础岗位实习,可以把这段经历放到在读阶段的简历中,再去找新工作,没想到她就此不挪窝了,温姨一直替她垫付房租,而她就此满足于四千块钱的实习工资,到了八月尾巴可就彻底错过了应届的招聘。 江白才真正意识到,什么叫“烂泥扶不上墙”。 她直冲冲地跑回屋里,诺拉跟在她屁股后面一路跑、一路叫。 江白径直推开书房的门,发出砰一声的闷响,她气得双脸绯红,而祁聿正戴着一副无框银丝眼镜在电脑前开会,跨国会议,他说了两句法语戛然而止,抬头看向她。 原来是真有工作。 她瞬间冷静下来,关上门,走到沙发上坐着,等祁聿开完会。 江白只听到一句会议转交给xxx,然后祁聿就合上了电脑,饶有所思地看向她。 “谁惹你了?” “以后我回来不想和温妙婧碰面,你要是叫我回来,你就让她去公司加班,我走了看不见就随便她。”江白气鼓鼓道。 毛都炸开了,祁聿头一次看到她的头发飞扬,像通了电一样。 “就这样?”祁聿挑眉,“我还以为她打你了,头一次见你发这么大脾气。既然惹你这么生气,你就这样轻拿轻放算了?” 江白吐出一口气:“她没打我啊,但我打她了,以后她看到我估计都要退避三舍。反正我再也不想看到她,我一见到她就想起她嘴里冒出来的蠢话,我有厌蠢症。” “所以到底是什么事,你不说说?”祁聿轻轻勾起唇角,很欣赏她耀武扬威的模样。 江白闷在原地。 祁聿随便一猜:“跟我有关系?” 她眼珠子动了一下。 “好吧,既然你不想说就算了,我会跟她说清楚的。” 江白坐到离他最近的沙发去,她下巴靠着沙发靠背,嘟囔着问他:“之前你说温姨帮了你妈妈,什么事情来着?” “我妈头一次骑马摔下来,驯马师看得不严,温姨直接用身子去接她,结果自己摔得腰椎错位,手臂骨折,康复后她也基本上提不起重物了,平时就只给家里做做饭。” 江白咳了两声,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冲动。 祁聿扫了她一眼:“不过一码事是一码事,我会处理。回房间早点休息,不要熬夜,自己身体也不好,少胡思乱想。” 等江白出门,祁聿懒得下楼折腾,晚点发了个信息让温妙婧过来。 祁聿看见灯光下她脸上明晃晃的巴掌印,才知道江白所言非虚,是真的一巴掌扇了过去。 温妙婧低着头,双眸含泪,看着像是被人欺负惨了。 “小白打的?” 她看向祁聿用力点了点头:“我明明没……” “给你算工伤,钱下个月打到你工资卡上,但是有两件事我需要重申一下。我不喜欢工作人员的家属进入我的居所,你也一样,以后别来了;第二个是你的实习合同在八月底就到期了,记得找份工作,别让你妈操心。” 温妙婧瞪大了眼睛:“我、我……” “今天太晚就算了,明天跟你妈说一声就走。”祁聿摆了摆手,让她出去。 他看向助理刚刚发过来的会议纪要,确定没有太大问题,让他发下去实施。 温妙婧恍惚下楼,不小心被地毯绊了一下,差点摔下去,她心有余悸地回过神,突然意识到同样是资助,祁聿对她和江白是双标的,这就是江白硬气的原因。她动了一下嘴唇,突然有些崩溃,这么多年里她是有真心喜欢过他的呀,为什么他看不见。 后面几天江白再也看不到温妙婧在她面前晃,心里骤然舒服了许多。休假结束后江白回去上班,可能是三天太过漫长,她后知后觉到杨嵩鸣和余清对她的态度发生了转变,她的工作提议总是在会议上被杨嵩鸣反驳两句,她在小群的发言被两个人刻意忽略。 不过这些小事并没有影响到她什么,王琛反而把一个重要项目直接交给了她,并且有意无意暗示她可以早点下班,项目不急。 领导有了侧重心,同事生出嫉妒心,她也不能做什么,江白默默把那个群设为了消息免打扰。 晚上下班江白看到了林思远的消息。 lin:智航医疗给我发了offer,我怎么想都觉得有你的帮忙,出来喝酒吧,我请你。 lin:[地址] 大白:怎么回来就没了自信,以你的实力随便进。[小狗点赞] lin:我又不是傻子,来吧,我很开心。 大白:等我十五分钟。 江白仔细想了想,和林思远这么多次往来和帮忙,他们现在也不算萍水相逢的同事,一声朋友还是当得上的。 林思远在南城市中心最大的夜场酒吧,他还订了一个卡座,按时计算低消,费用还不低。江白下班直接开着小mini过来的,还穿着工作的缎面衬衣和白色莱赛尔面料的西裤,与整个酒吧格格不入,但她那身衣服挺显眼的,前后不少人侧目过来搭讪。 烟酒的气味充斥酒吧,池子里都是热舞的男女,举起来的双手挡住了全部视线,江白有些茫然,一只手突然拉住她手腕轻轻往后带,江白诧异回头。 林思远笑着看向她:“找到你了。” 他染了个头发,栗色小卷毛,一双漂亮的桃花眼水光潋滟,白皙的脖子上有一根交叉的黑色丝带,是衬衣自带的设计。江白记得他往日是有戴眼镜的,今天可能换了隐形。 “你今天……跟平时很不一样。” “哪不一样?”林思远牵着她的手腕走出拥挤的人群。 “平时是老实社畜,今天……算是天价男模吧。”江白觉得这个夜场还不一定请得起这样的男模。 夜场的灯光一扫,她看到了林思远耳朵上发光的蓝色钻石耳钉,突然失笑道:“我平时就坐你左边工位,甚至连你有耳洞都不知道。” 林思远眼睛弯弯笑起来,嗓音低哑、带着一丝慵懒:“现在你知道了。” ----------------------- 作者有话说:林思远的真实人设是阴湿小狗![摊手] 第54章 手杖 担忧 江白坐到卡座上, 看着桌子上的水果小吃和特调的鸡尾酒,转头道:“我的酒量不好,这么多可喝不完。” “什么?”林思远坐过来。 酒吧太吵, 很难听清楚对方讲了什么。 江白凑到他耳边:“你点太多了, 我喝不了。” 林思远望着她凑近来的脸庞,呼吸都停滞了一下,半响才羞涩笑了笑, 回应道:“没办法, 有低消嘛。我让调酒师做的特调,都是非常低度的鸡尾酒,你尝尝味道怎么样?” “没必要的,我们两个人去吧台就好啦。” “请客要诚意, 卡座环境对你来说应该会自在一点。” 对于低消这件事他倒是坦诚不遮掩,江白笑了下, 顺着他的介绍选了一杯蓝色的鸡尾酒尝尝, 像甜甜的小果汁。 “那你现在入职了吗?” “已经适应一周了,我挺喜欢现在团队的工作氛围,大家都很专业高效。”林思远自然不可能说智航医疗的坏话, 但这句也是真心的,在中国能有比齐外资的私企,从人文关怀、薪资福利方面来讲已经算是行业内的佼佼者了。 “现在想想回中国不是一件坏事,至少没有文化差异,也不用在意老外的阴阳怪气,而且能及时照顾到家里人。”林思远靠在沙发上。 说到照顾家里人, 江白突然想到一件事,她凑近林思远道:“对了,我想送我哥哥一根手杖, 你上次见过他的,送男性礼物这方面你有没有什么建议?他脾气很臭,要是像个老头的拐杖他绝对不会收的,肯定嫌拿着都丢人,但是要我去定做的话,我怕我的审美跟你们又不一样。” “不过一定要好木头,有支撑性。”她补充道。 林思远摸着酒杯沿口:“我有个朋友转卖西洋古董,如果你不介意这一点,不如为他买一根现成的手杖。做工保存都很好,精细漂亮,毕竟以前的手杖对绅士来说是身份地位的象征,不会太过老气,和你哥哥的气质也很般配。” “至于其它专业的方面我不是很熟悉,反正审美上来说我觉得是很不错的。” “你有他联系方式吗?我想看看长什么样。” 林思远打开朋友圈,搜了一下,他左手拿着手机,江白便凑近来看,半个脑袋靠近他的肩膀,她的长发细细软软地搭在他的衬衣上,林思远喉结滚动了一下,抬起右手放在江白身后的沙发上。 “你觉得怎么样?” 酒吧有五颜六色的氛围灯,除了形状江白几乎看不出来质地和做工,她看得眼睛费劲,于是作罢抬起头来。 “你把他微信转给我吧,如果离得近,到时候我约他看看实物。” “要不你带上我,我怕他天价卖给你。”林思远的酒窝若隐若现。 江白快速点点头。 过了几天她去看了实物立马定下了一根浮雕乌木手杖,纯银包裹两头,低调贵气,维多利亚时期的作品,即使有正常的岁月痕迹品相也非常漂亮。最主要的是难得有棍长刚好贴合祁聿一米八|九的身高,她本来想回去给祁聿量个具体的数据,却突然得知他最近去了京津。没有办法,江白只能选定这根,让老板帮她重新上漆保养。 当天晚上她跟祁聿打电话,却是徐彦接的。 江白知道他还在忙后,躺在床上无心问了句:“还在京津嘛,你们去多久了?什么时候回来呀?” “来了四天,大概还要呆一个多周吧。” “他很忙吗?是不是这几天都没去医院复查?” 逾白 第51节 徐彦也想帮祁聿遮掩一下,但这毕竟对他也不算什么好事,便诚实道:“确实事情比较多,他这几天没来得及去。” 江白捏捏毛绒小熊的爪子,心中有种不妙的直觉,她提醒徐彦:“再忙也要记得提醒他去复健,康复医生说行走这个阶段要是不坚持,很容易倒退。” 徐彦想起祁聿无动于衷的模样,冷汗都沁了出来:“好好好,我会押着他去的。” * 一周前徐彦从国外确实传来了新消息,教授夫人收到了一串非常漂亮的祖母绿宝石项链,夫人知道是贿赂,觉得这是个烫手山芋,扔给了教授保管,而教授也是在收到这件礼品后照着祁聿说的那样把实体资料都烧毁了。这条项链是祁常瑾身边的一个年轻女孩送来的,而这个账户在那场珠宝拍场上同时买入了一串紫翡翠手链,归属人是陈玉。 祁聿算了下时间,就算是五年前,陈玉也是个成年人了,这张卡很可能归属她。 “如果账户人是陈玉,你还要移交警方吗?那小姑娘天真得很,可能什么都不知道,背后被她妈妈做局了。这张卡是个铁证,你要是送警,共犯或者协助犯罪的刑事责任她应该是躲不掉了。” 到底是不是做局,问问就知道了,祁聿直接回了京津。 保镖关上了老宅大门,里里外外守着人,祁聿摸着陈玉的紫翡翠手链,保镖刚从她手上撸下来的,他对着自然光看了看,就是卖场上的那一条。 “表哥,你这么大阵仗做什么?总不会图一个手串吧,这个不值钱,才二、三十万。”陈玉摸了摸泛红的手腕,瞪了眼旁边的保镖。 祁聿放到旁边的桌子上,抬眸看向她:“三年前,12月14号,你给李国华的导师送了一条价值千万的祖母绿项链,为什么?” 陈玉微微蹙起眉头回想了一下:“我只是想去看秀,祁承表哥说顺便让我给那位教授送个礼,他因为公司骨干的意外病逝很难过,没有调查出真相愧对别人的家人,钱是祁承表哥转给我的,我哪有那么多流动资金。” “其他人呢?” “都在国内,表哥说自己处理就好了。” 祁聿让徐彦去核对祁承之前的消费记录,确实对得上。 又是一个天衣无缝的烟雾弹,祁聿的耐心几乎耗尽。 他撑着手,冷厉的双眸盯紧陈玉:“也就是说这张卡确实在你名下。” 陈玉不明所以,点了点头。 “你知不知道它有两次大额汇款,一次是五年前,我车祸的时候,一次是三年前,我弟弟意外去世。主犯两次通过这张卡向行凶嫌疑人汇款,买凶杀人,你如果说不出这张卡借给了谁,你就是主犯,无期或者死刑。” “我跟舅母和表弟又没有矛盾,怎么会买凶杀人?”陈玉慌了,“这张卡我借给太多人了,我留学时候的同学、祁承表哥还有一起去逛街的姐妹,我都想不起来了,我怎么知道会跟他们的死有牵连?” “我要是故意买凶,为什么还会去买手链,我又不是疯了。”陈玉脸憋得通红,但怎么也抓不住重点。 “想不起来也没关系,包庇罪总是逃不过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想要少判点你和警官解释去吧。”祁聿碾着那一颗颗翡翠珠子。 “把她送去公安。” “等等!”祁常瑾和老爷子一起走了进来。 祁常瑾穿着一身浅紫色旗袍,耳朵上还配了一对紫色的翡翠耳环,不过她面色不虞,两只眼睛阴郁地盯着祁聿。 “祁聿,你非要把一个家搅得不像样子吗?陈玉是我唯一的女儿,从小我就宠着她,她不谙世事,做事不计后果,是我没教好。但她绝不会帮着别人买凶杀人,如此明显被人利用,你还要把无辜的表妹也送进公安审一审,给你的愧疚感赔罪吗?”祁常瑾双手环臂。 徐彦默默看着,心中不妙,这大概是一出完美的断尾求生。 祁常瑾利用女儿的无知,将所有嫌疑聚焦到陈玉身上,实则想通过陈玉将所有责任转嫁给祁承。而祁聿早已拿到祁承买凶的证据,祁承死刑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祁聿想调查的是推波助澜的帮手,可经过陈玉这层身份的证实,只是把祁承的罪行更加坐实了,连帮手的皮毛都没碰到。 祁常瑾要是心狠一点,弃了陈玉,就可以完美地逍遥身外。 现在她通过老爷子来施压,无非是笃定了自己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还想要通过亲情施压拉陈玉一把。 就算祁聿心里门清又怎么样,人证物证都没有,祁星的案子基本上就要在这里结束了。 “阿聿,你从前行事从来不这么浮躁,小玉就是个二十几岁的丫头,哪里懂什么打打杀杀,你心里难道就不清楚吗?”老爷子锤了下拐杖,斑白的眉毛紧皱着,“何必搭上一个无辜的小辈啊……” “星星死的时候,我也想问一句何必搭上无辜的孩子,难道怀璧其罪吗?爷爷。”祁聿看向老人的眼睛。 老爷子的眼睛已经花了,看点东西都要带老花镜,写出来的毛笔字也不比以前漂亮。但就算是这样,他也要公司股东把财报一个字一个字念给他听。 一直不肯放权,却把权力的大饼划给祁聿一个人吃,让所有人虎视眈眈,这么做的意义在哪里呢? “徐彦,帮我送表妹一程。如果你真的不知情,司法该怎么判怎么判,如果你是故意隐瞒,我也绝不会姑息。”祁聿无视老爷子的目光。 徐彦点了下头,保镖抓着陈玉的胳膊往外走去,陈玉惶恐地看向祁常瑾:“不要动我!妈妈、妈妈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你帮我求求表哥,我不想坐牢!祁承表哥利用了我们,你别管他了……” 祁常瑾抓紧了手臂,眼眶泛红。 老爷子沉声道:“不许动。” 他摘下食指上的家族徽章,放到祁聿手边。 “我九十高龄,确实该退休了。我就只有一个愿望,颐养天年,儿孙绕膝。祁家上下只要是祁承的人,你可以查得干干净净,该移交司法就移交司法,该开除开除,但是对于无辜被利用的孩子也不要过度苛责。既然缘由你都问清楚了,就让这事情过了,不要死抓着不放,难道小玉的大好年华你要她因为无心之过在监狱度过吗?” “如果祁家发生这么多混帐事是因为老头子我,今天就让它结束!我叫律师过来公证,资产和集团事务交接好之前你就住在京津。” “等国庆我再请你叔伯们相聚一场吃个饭,切也算是尘埃落地。”老爷子拍了拍祁聿的肩膀,“你心中还有什么疑惑和不满,问你爸去,让他给你个交代。” 祁聿看了眼那枚泛着光辉的图腾戒指,象征着祁家百来年的光辉,从民族企业家到今日的京津世家,虽然在外有那么多美名,家族内斗却堆积了无数的尸骨,连一座墓园都无法填平。 可他现在想要的是一命偿一命。 ----------------------- 作者有话说:离文案越来越近了,写完这点咱们就贴贴!贴个够![撒花] 第55章 求你 真正为自己活一次 祁聿把家族戒指还给老爷子, 他看了眼陈玉和祁常瑾:“您老耳清目明,这么重要的东西不必交给我。我想要的也不是这些东西,是我母亲和弟弟出事的真相。” “徐彦, 去吧。” “表哥!表哥——”陈玉一边叫一边回头。 祁常瑾背身擦了擦眼泪, 凄怨哀愁地看向祁聿:“你今日如何对我女儿,来日我也不会让你好过。” “小姑这些话还是跟律师说去吧。”祁聿垂下眼眸,不为所动。 陈玉看到梁媛站在门口, 想抓住她的袖子, 却被保镖一举拦下。 “嫂子,嫂子你帮帮我,你肯定知道是承表哥骗了我,我没有做对不起祁家的事情!” 声音渐去渐远, 梁媛哀愁着一双柳叶眉,双眸发愁。 老爷子被气得撒手离开, 祁常瑾喊了一声“爸”也跟着走了。 梁媛提着荷叶裙摆跨进屋内, 静静地看着祁聿。她知道他也是个可怜人,可想到自己的丈夫被这人送进了监狱,梁媛就做不到易地而处了。 “承哥……会被判死刑吗?”梁媛的嘴唇抿成一条苍白的直线, “他也是你的大哥,已经是无期徒刑了,就不能放他一马吗?” 祁聿眼无波澜:“从一开始他就该是死刑,多不多陈玉一句话,现有的证据都已经足够让他死刑。他研发致癌因子,害死了多少人你了解吗?” “李国华教授发现自己得了癌症的时候, 想把进展传给自己导师,擅自服用临床药物,一个一个试过去。你知道他在发现自己研发的药物被稀释后以十万一瓶的价格放在医院是什么感受吗?本以为是济世救人, 祁承却把他变成了侩子手。” 梁媛血色褪尽,捂着自己的胸口弯下了腰。 “你知道他发现自己引以为傲的学生一个个患上脑癌、相继死去是什么感受吗?他反应过来这是场阴谋,但他没有时间、也没有能力去救他的学生,就像现在的你无法救自己的丈夫。” 她的眼泪流了下来,悲怆地摇了摇头,不敢相信这些都是事实。 祁聿看向外面的太阳,熊熊升起,刺得人双眼发红:“不过是一报还一报。你该明白,如果不是我想查清楚小星意外的真相,他的死刑不会延缓到今日。” “如果不是有人推波助澜,他不至于走到这个地步。”梁媛咬牙切齿,闭上了眼睛。 祁聿意外地看了她一眼。 他还以为她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愚者,毕竟以梁家的封建教养,梁媛的性子就是任人搓圆还没有脾气的乖乖女,不曾想过对方身在局外一双眼睛也还是看得清楚是非的。 梁媛踩着矮跟鞋出去,一双圆弧的眼睛红出了血丝。 老宅的管家推他回去休息,因为祁聿去了南城很多年,在京津也有自己的别墅,回来后就只能暂住在祁星的屋里 ,祁常隆就站在门口的水池边上,垂头打量着祁星屋前那几头胖锦鲤。 “我心中也有疑惑想请爸解答,”祁聿看向管家,“出去带上门。” 祁常隆看了下祁星屋里的物件,他喜欢的天文书、天文镜,触景生情,半响才抬起头:“什么事情?” “您发妻怀胎九月难产而死,是真的难产还是您……做了些什么?”祁聿直视他的眼睛。 “我……我再怎么样也不可能动手害死一个孕妇!她怀孕的时候分公司刚在巴黎上市,我在那边常驻了五个月,偶遇了你母亲,出轨的事被她知道了,她对我动手动了胎气,送到医院时突然血崩,输了一个血库也没救回来。” 祁聿冷笑了一声:“祁承以为您为了娶我妈,亲手害死了他母亲,这么多年他恨你入骨,您一点都感觉不到吗?” “谁跟他说的,”祁常隆冷若冰霜,“他那时才五岁,怎么可能分得清是非,肯定是有人教唆他!祁家竟然有这样的毒瘤!” 祁聿看着他从不反省的模样,冷冷挪开视线,剩下的事情不用刨根问底,他也知道推波助澜的这个人大抵就是祁常瑾。 西厢另一边,老爷子头脑发昏,失力跌坐在红木雕花太师椅上。 祁常瑾失魂落魄看着他:“您看看您,做到了这个地步他也不领你的情,你还要偏袒他。小玉是我唯一的孩子,爸你让我以后怎么办……” 老爷子扶着头:“哭有用吗?手心手背都是我的肉,我难道想看她进去,我忍心看聿儿为了弟弟不吃不喝消瘦到一把骨头?” “他要查就让他查个清楚。” 祁常瑾蹲在他脚边,不甘心地拉住父亲的手:“你每次都是这么说,但是在你眼里哪次不是男孩比女孩重要?明明我比几位哥哥都要能干,从来没让您操心,您宁愿把祁聿从小接来身边教育,都不愿意看一眼我?” “我从小留在您身边读书,苦读上了京大,您都没正眼瞧过我的努力,就这样把继承权给了下一代。” 老爷子屏住气:“你都嫁出去了——” “可我丈夫死了呀!我回来帮衬您管理集团,帮了您十多年才在董事会上有了自己的铭牌,我把自己最好、最有创造力的年纪都奉献给了祁家,您却觉得我是外人,是孙家的媳妇。爸,你有在意过我的感受吗!” “即使祁聿把这个家搅得鸡犬不宁,您还是只看重他!到了现在您还想着把家族基金交给他!” 祁常瑾甩开他的手,崩溃后退了一步。 她回到云顶山公寓,把鳄鱼皮包包奋力往前一扔,墙柜上的花瓶纷纷落了下来,碎成一地玻璃。 “啊!!!凭什么——” 祁常瑾撩开乱了的羊毛卷发,她看向旁边的镜子,手颤抖地摸向眼尾的纹路,好多好多,多到脸上的皮肤都泛起细纹。 她撑在旁边的酒柜上,身子慢慢滑了下去:“小玉……我的小玉……” * 祁聿配合着检察官录完新的证据,回到南城已经是十几天之后,徐彦看着手上一条条医生催来的短信,仰头望天。 “你是不是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你的腿需要去医院复查了,医生都催我好多次了。” “明天再说。” “你说了多少个明天再说,好不容易回南城,你现在方便啊,顺便就去了。” “我还有事。” 逾白 第52节 徐彦环臂跟着他的轮椅:“你到底还有什么事?” 徐彦伸出脚拦了一下,没想到轮椅直直从他皮鞋上压了过去,一个车辙的轱辘印子就这样留在锃亮的鞋面上。 他抱起腿嗷了两声:“祁聿,你简直歹毒!” 祁聿回头给了他一个白眼:“傻子都不会这么做。” “我有一说一,你真的该休息了,就算你要抓住机会逮到祁常瑾的小辫子,也得先顾着自己的身体吧!你再不锻炼,前几个月的努力就白费了,你现在还能站得起来吗?” “喂,你认真听我说话啊!”徐彦一只腿跳着跟上去。 祁聿砰一声把书房门关上。 徐彦无奈自己打开,目光幽怨地盯着他。 “证据就断在这儿了,祁常瑾连她女儿都可以舍弃,这样蛇蝎心肠的女人你还能从哪里下手?” 祁聿打开电脑,充耳不闻。 徐彦自顾自猜道:“名下的公司?股份?资产?除了你弟弟的案子,其它的你根本找不到头绪呀?” “孙家,你猜她早年丧夫,孙家为什么支持她到现在,以权换钱,利益往来,源远流长。”祁聿听不下去他在那乱猜,直接告诉他。 “孙家从政,我觉得你还是别干预了,老爷子最讨厌政商牵连不清,如果不是这个原因,祁常瑾未必没有继承人的资格,”徐彦担忧道,“而且他们难保不会搞你。” 祁聿并不说话,只是戴上了蓝光眼镜。 徐彦叹了口气,他垂头看向手机里的消息,一看到江白跳出来的微信框脑门又开始冒汗。 江白从心理咨询室出来,跟杨医生告别后就去停车场开车。这几天她的失眠有间歇性的好转,但晚上睡觉一旦多想些事情,又是多梦不断,早上出门工作都有些乏累。 她看到徐彦说他们已经回来的信息,就定好了今天的行程,先去取手杖,然后来做完治疗就开车回家。江白转身取过后座的长盒抽开看了眼,漂亮的黑色,银经过修复变得锃亮,上面的雕花和信鸽栩栩如生。 她摇晃着脑袋放回去,系上安全带,希望祁聿今天就能用上。 等开车到庄园的时候天都黑了,灯火通明亮着,江白歪着倒车入库,停不正她就想着算了,拿着盒子下车。 “小白?今天我怎么没听说你要回来?”温姨问道。 “我来给哥送个东西,临时决定的,他人在哪呢?” “那边,一小时前康复老师刚来。”温姨指了下房间。 江白把长盒放在岛台上,走过去轻轻叩了下门,她探个头一看,祁聿一身黑色运动服坐在瑜伽垫上,额头浸满冷汗,没有动弹,康复医生按着他小腿上的筋,眉头紧皱。 “我说过你这样有一下没一下的复健最伤腿,明明再坚持一个月,我可以保证你能平平稳稳走出门,为什么这半个月你一下都不动,你现在又是抽筋又是肌肉力量的问题,我都不知道还要多久你才能恢复到之前的水平。”医生极力压制,才没有让自己破口大骂。 “明天要记得先来检查。” 祁聿没有回答,只是淡淡道:“我好些了,继续吧。” 江白推门进来,一边阖上门一边看向祁聿:“明天我陪他来医院,医生,几点比较合适?” “早上十点钟,下午得留在医院做康复,不然你这每天抽一个小时,根本不会有太大的效果。现在你练一次就需要休息,一个小时就过去了,后面还怎么进行?”医生骂骂咧咧。 徐彦仰头看天,假装看不见江白。 他就怕江白今天回来,想想怎么都得装装样子,于是两小时前他擅自给祁聿约了康复师,没想到主治医师也刚好下班,说要过来看看。他跟祁聿说了后,这个人斜睨他一眼,还大牌道:“我只有一个小时。” 祁聿抬头看了眼江白,脸色不好,正凶神恶煞地盯着他。 “既然今天没剩多少时间,你们下班回去吧,我自己练练。” 医生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摇了摇头,摘下手套起身离开,徐彦顺着墙边也悄悄溜之大吉。 “医生说了今天的时间不够,等你休息好,我接着陪你运动。”江白看着被他们推开的门,走过去掩上。 “就到这儿吧。”祁聿撑着地面,腰和腿却没有剩余的力气。 江白双手环臂,不可置信道:“什么事急到你要日日工作,连复健的时间都抽不出来,难道比你的腿还要重要吗?” 祁聿坦然看向她压抑着怒气的眼睛:“不是工作,是调查,星星案子的线索和证据就摆在我面前,我不可能无动于衷。” 江白感到心脏一阵抽痛,她就知道又是这件事情。 “每天一个小时、两个小时你都抽不出来,星星想看到的难道是你不吃不喝不睡去查案的样子吗?那警察又在做什么?他最在意的是你的腿,他曾经的遗言就是让我劝你坚持复健,你就不能想起来自己的身体吗?”江白眉眼焦灼。 “但凡有一丝线索警察都会不眠不休查下去,那是我亲弟弟,难道要我在一旁看着?我明明比他们更清楚真凶是谁,抓住她的机会转瞬即逝,你让我保持无动于衷,还要去安排每天的康复时间?” 祁聿皱起眉头,一双冷厉的眼睛凝结着复杂的情绪。 江白眼眶泛酸,她转过头去。 “是的,他很重要,我说的话都不重要,”她吸了下鼻子,梗着脖颈,“你告诉我是谁,把人交给我,我辞职帮你去调查祁星的案子。” “我能走能跳,就算是飘洋过海的事我也能比你少费几分力气!” 江白的话就像是一只蝴蝶扇了下翅膀,在他心底骤然升起一场飓风。他有些动容,却不知道那微妙的刺痛源自爱意,只是思索着正确的道路是一个人前行。 “没你想的那么容易,也比你以为的更危险,祁常瑾不会给你活着走到她面前的机会。” “小白,我并不像你期待的那样还能如常过好自己的生活,我也并不期待明天,还记得定向监护协议吗?我只有一件事需要你帮忙。如果我真有不幸,请在抢救时签下放弃,其余的不需要你插手。”祁聿撑着地上的手指根根泛起青筋。 “不要犯蠢,回去过好自己的生活。” 砰—— 徐彦一激灵,在楼上都听到了摔门的一声巨响,他走到窗边,江白开上车就走了,一瞬间连车尾气都没了,他想劝都追不上去。 江白把车停在了路边的枫树下,两眼花着开车不安全,只有停下车后她才敢放声痛哭。 她深切知道了自己为什么在回国后还是如此的焦虑,因为她害怕失去最后的陪伴和依靠,而祁聿从来没有给过她安全感。她看不见他对生活的期待,看不到他的生气,而他今天亲口说并不期待活着。 直到哭到手麻木抽筋、呼吸碱中毒,她才努力去克制眼泪,愣愣地看着窗外。 等平复心情后,她想起了自己放在岛台上的手杖,很漂亮的一根手杖,她不该丢在那儿。 回去后,江白拿到它并不如心中欢喜,她知道这只是劝自己回来的一个念头、一个理由。 江白推开复健室的门,她许久没见他站起来过,不知道原来一米八|九具象化是这样的高,高过她一个头,高到她需要仰望他。 祁聿体力不支,顺着杆子倒下,大概是他的腿又开始抽筋,祁聿额角的青筋都露了出来。 不知道为什么,江白看着他这么狼狈心里反倒有一些窃喜、欣赏,就好像报复了他刚刚的口不择言、他的居高临下。 “怎么又回来了,不放心?何必呢……” 祁聿汗湿头发抬起头,忍着痛嗤笑了一声:“你喜欢这样的废物?” “听话,换个人。” 好像只有争吵到这样不死不休,彼此的想法才能赤诚地袒露,她才能看清祁聿对她的喜欢有那么一丝藏在眼底。 但她内心是悲怆的,一点不觉得欢喜,江白蹲下身看着他的眼睛,浓郁的、愁苦的,像化不开的浓墨。 江白环住他的肩膀,侧脸蹭了蹭这个人的体温,强忍哭腔:“别这么懦弱,求你……” “我求你,真正为自己活一次。” 祁聿瞳孔微缩,他心中泛起密密麻麻的刺痛。 ----------------------- 作者有话说:爽哉爽哉,我终于写完这段了! 最近要外出,更新时间很不稳定,不够还是每日一更,字数不好说哈哈哈…… 第56章 同居 震惊 半夜晚风呼啸, 江白陡然惊醒,她坐起身来看着窗户上惨白的倒影,心悸还尚未平复, 又开始做噩梦。 她低头打开手机, 3:08,距离昨晚他们吵架只过去了几个小时,她总是睡得不安宁。 梦里光怪陆离, 也是睡到半夜醒来, 她透过窗户看到祁聿穿着睡衣去开车,他故意撞上石墙,车身爆炸,一片火光在她的梦境中燃烧。 她在那一刻根本分不清这是梦境还是现实。 江白穿上拖鞋, 摇摇晃晃往祁聿房间走去,她摸到他的床边沿, 自然而然躺了上去。 祁聿被身旁的凹陷弄醒, 看到她睡意顿无,身子即刻往后撤了一步。 她扯过祁聿的被子,给自己盖了一角, 可怜兮兮道:“可以让我在这里睡一晚吗?” 祁聿坐起来,喉结轻轻滑动,黑暗中的目光从那一坨鼓起来的被子到江白的脸:“你是梦游吗?” “没有,我只是做了个噩梦,梦到我刺激你了,你半夜开车出去出事了, 我得在这里看着你,”江白扯扯他的袖子,“快睡吧。” “我怎么开车?”祁聿哼笑一声。 江白也反应过来, 他应该还没办法精准地踩中刹车和油门。 她直接闭上眼睛,假装睡着了,不说话。 祁聿伸手转过她的脸蛋,声音低哑:“你又见过谁家成年男女躺在一张床上的吗?” “有啊,夫妻。” “那我们是吗?”祁聿拨开她的眼睛。 江白睁开眼直愣愣地看着他 :“你要是愿意我也不是不行……” “小白——”祁聿声音重了几分。 “我回去就做梦,我不回去!”江白抱着他的手。 祁聿长叹了口气,作罢躺下,他望着天花板影影绰绰的倒影,毫无睡意,旁边那只手还搭在他手臂上。 “我已经答应你会好好去医院,你不用这么害怕。” 江白埋进被子里,闷声道:“你没有信誉。” 祁聿的床被上有一种浅浅的香味,好像是留香珠的味道,以前她在刚烘干的制服上闻到过,不过她不懂香水和气味,分辨不出来是哪种味道。花、还是木头…… 其实她躺在这里也睡不着,有点紧张,只是安心一些,一个人的晚上她容易多想。 但是渐渐的伴随着精神和体力上的双重疲惫,她也睡着了。 次日江白是被自己的闹钟震醒的,工作日的,她忘记关了。 她迷糊地撑起身子,还疑惑了一下为什么不是自己的房间,半响回想起昨晚的“梦游”,原来是给自己换了个地儿。不知道祁聿什么时候醒的,身边并没有余温,江白看向四周拉上的白纱帘,坐在原地开了会儿机。 等想起来要陪祁聿去医院复查,她立刻穿上拖鞋下楼洗漱。脸色不好看,抹点粉;眼睛有点肿,化个妆。 逾白 第53节 江白背上包下楼 ,警惕地盯着祁聿的路线,只要他稍稍往外去,她就提醒一遍:“说好的要去医院,你吃早饭没?还有事吗?我们可以出门了。” 祁聿拿起岛台的长盒:“这是什么?” “给你带的……东西。”江白匆匆忙忙的步伐顿住。 祁聿拆开盒子把手杖抽了出来,他愣住了,抬眸看了一眼江白,似乎也没想到是这个东西。 “你现在又用不上,出门吧。”江白抿了下唇。 祁聿的眉毛配合着眼睛下垂,形成一个温柔的弧度,他将手杖细致地放回木质漆盒里,原封不动阖上。 “温姨,帮我放房间里,仔细些别磕到,我走了。” 到了医院做了相应的检查,然后主治医生加了一个电针的治疗,因为要脱衣服,江白默默到等候区的椅子上坐着,等上午半天的康复训练过去。 祁聿的主治医生出来,江白瞄了眼祁聿,他拿着一旁的衬衣穿上,精瘦的腰背,居然还有不少肌肉。 “现在这个新的治疗疗程很适合你,但是你这一个周得来医院做康复训练,一个是为了让你坚持,第二个是医院的治疗机器全面。”医生苦口婆道。 江白替他疯狂点头,医生看了她一眼。 “你如果坚持得好,下个周开始我们就可以摆脱轮椅,何乐而不为呢?你也不要太在意形象,僵硬和偏跛很正常,因为你还没有完全适应站起来,你要给你的神经一个反应周期。可能三个月半年,也许就恢复到正常人的步态了,你不迈出这一步,永远不可能好起来,你看看你妹妹多替你心急。”医生点了下江白。 祁聿侧目看向她,江白凝视回来,铿锵应道:“医嘱得听。” “你不是担心浪费时间吗?等你能自己走动后,每天的步数都算是锻炼,你也就不用每天都来医院了。”医生高高抬起眉毛盯着他,扶了下掉到鼻梁的眼镜。 “我知道了,会来的。” 祁聿和江白返程回去,刚离开医生办公室,主治医生就搁那嘀咕:“别的患者要是听到能站起来,都快高兴疯了,奇葩。” 江白扶他上车,突然道:“你要不回市中心住,每天来医院方便,我还能陪着你去。” 祁聿一听就知道她肚子里什么水:“不放心我?” “对啊,老骗子,”江白板着小脸,“你在我这里没有一丝信誉,我不盯着你进医院,我就觉得你在骗我。” 前面开车的黄叔忍不住笑了一声。 “笑什么?” 黄叔一秒正经。 “去古北壹号。”祁聿看向车窗外。 * 一周后。 江白坐在地上给椅子脚编织防撞条,手机开着免提放在桌子上。她买的冰岛线,胖乎乎软绵绵的毛线,照着教程编织成麻花,把家里的椅子腿、凸出的拉手、木制收纳柜的边缘都绑上,这样就能防止磕碰产生危险。 “你在外面吃了再回来吧,我今晚要出门。” “行……晚上回来吗?” “我请朋友吃饭,要回来的。” 祁聿看着桌子前面的文件,助理指着签名的地方,眉眼焦急。祁聿却在想是男性朋友、女性朋友?回来是几点?最后他也没问太多,只单单“嗯”了一声。 墨子文和陈可雨齐齐屏住呼吸,竖起耳朵,听着电话那头磁性慵懒的声音。 “那我去忙了。”江白挂断电话。 “哇~我声控的灵魂觉醒了。” “我突然后知后觉这么久好像我们从来没见过你哥长什么样?照你们家这个基因遗传下来,他长得应该也不赖吧?”墨子文冒星星眼。 “他之前双腿不方便,平时基本不出门,不过最近有好转,为了去医院复查方便才住过来。你要是好奇,我约他一起出去吃。” “算了,有男的不自在。”墨子文连连摇头。 陈可雨捡起手里的冰岛线:“怪不得让我们帮忙装防撞条,连这墙角都要装,你俩感情挺好。” 江白想起上一周因为复健的事情大吵,哭到她差点进医院。 “他心肠硬到不行,呵。” “有哥哥挺好啊,我就想要个哥哥。之前我看那什么粉红网站上的骨科文,没了父母,相依为命,两个人在寒冷的黑夜里拥抱却不顾常伦生出爱的火花、擦枪走火……”墨子文眯起眼睛,“看得我心跳加速、通宵达旦。” 陈可雨拍了下墨子文:“又教坏小白,那是她亲哥,有兄弟姐妹的人想想就觉得恶心。” “不是哦。” “不是什么?” “不是我亲哥,是我喜欢的人。”江白默默道。 “what?!” “woc!!!woc!不是你亲哥啊?你们谈上了!” “我是家里独生女,爸妈去世后奶奶让我大伯收养我,所以来了南城。后来出了些意外,现在的哥哥资助了我读书,虽然不算是亲兄妹,但他也是我法定名义上的意定监护人,所以现在就一直跟他生活在一起。” “之前没跟你们说是因为解释起来太复杂了,而且那个时候有点茫然,也不知道以后会是什么样子。” 墨子文推搡陈可雨:“你看我说什么,相依为命,两个人在寒冷的黑夜里……” 陈可雨翻了个白眼:“神经!” “所以你们没谈恋爱,但是住在一起,他这个人正常吗?”陈可雨脑子里冒出一个问号。 “如果我有这样漂亮可爱的妹妹,事事依赖着我,还喜欢我,我肯定已经暗自心动,只是内心还在道德中煎熬……”墨子文飞扑出来,像个戏精一样吟诵她的爱情宝典。 陈可雨推开她,墨子文猝不及防扑倒在地,施法被打断。 “什么正不正常?”江白疑惑道。 陈可雨叹了口气:“我是说性取向,有没有可能他喜欢男的。” 墨子文幽幽飘出来,贞子一样:“那这就很恶心了。” 江白眨了下眼睛,低下头捏着手里的冰岛线:“我觉得他应该也有一点点喜欢我的吧。” “只不过这一丝喜欢不值得他说出口,也不值得他改变现在的关系,大概是这样的感情……” 墨子文听不得这话,她竖起拳头:“攻略他!” “你知道为什么骨科文里都是妹妹主动出击吗?”她循循善诱道。 江白抬起头听她讲。 “因为哥哥都很傻逼,一直觉得只要出现一个优秀、无可挑剔的男人,自己就会放下妹妹了。” ----------------------- 作者有话说:点点又开始给小白塞黄色废料了,虽然过程全错,但结果是对的就行了,以后请墨子文坐主桌。[垂耳兔头] 第57章 自给自足 娇哼 “晚上吃什么?” “潮汕牛肉火锅!我那天看到去吃了一次, 很鲜诶,很好吃!” “那就吃这个吧。” “咦,这是什么酒, 怎么是红色的?”墨子文从酒柜上拿下来一瓶封存但没有标签的酒, 淡淡的红高粱色。 江白有些怔愣,迟疑道:“好像是我哥外公酿的糯米酒,说是做女儿红, 以后结婚的时候开来喝。” 她在美国读书的时候, 暑假除了实习,有些时候会去欧洲旅游,也去法国拜访过外公外婆和他们的酒庄,大概是因为那段时间的相处, 本来滴酒不沾的她后来慢慢喜欢上了低度果酒。 “这长辈可真用心的,好稀奇, 我有点忍不住想尝尝。”墨子文左右看看, 这么一瓶可能也就一斤左右,婚宴上不一定轮得到她喝呢。 “带着去吧,还有很多存在了酒窖, 这瓶就是平时拿来喝的。”她忘了祁聿什么时候带过来的。 墨子文毫不客气地把它揣进了自己的大包里带上。 她走到玄关穿上鞋,看着江白满屋子冰岛线,本来法式复古的桃木色椅子原装就很漂亮,缠上米色的冰岛毛线后就开始变得像儿童屋,格格不入。 “好像……有点丑呢。” “无所谓了,安全就好。”让她为了审美去拆了今天的劳动成果, 江白没那么闲,何况明天又要上班了。 江白带上手机出门。 另一边祁聿看了眼落地窗外的朦胧烟雨,南城的梅雨季不像别的地方那么严重, 可能一两天就一晃而过了,夏天的雨反而会能给炙热的沥青路浇盆冷水,稍稍降降温。 “祁总,有位诚天事务所的罗文律师带着合同找您,您看怎么安排?”前台转接董事办的电话。 “让他上来吧,1702等我。” 祁聿走了两步,落雨天骨缝间还是会像以前一样传来细小的酸痛感,但是能走动比以前什么都不干已经好很多,至少能让这一丝异样在行走的疲惫里渐渐抛掷脑后。 总助带着罗文从电梯上来,对方看到祁聿即刻伸出了手。 “抱歉,飞机晚点,这个点祁总都该用晚饭了吧。” “没事,你说完再吃。”祁聿微微颔首。 罗文看了一眼总助,看他没叫旁边的助理定餐厅,也知道自己并不被欢迎了。 进入会议室坐下,罗文把几份合同纷纷拿出来:“股权转让协议、动产交付确认书、家族信托合同,重要的都在这儿了,老爷子让我务必看着您签字,把合同给带回去。” 祁聿早接到了祁老爷子的电话,最近天气变换,他不小心得了肺炎住院了,嗓子有些老痰,说出来的话都比较含糊。若是以前祁聿就算双腿不能动也会回去看看他,但因为祁星两人早已离心,老爷子也心知肚明,最后还是选择把祁家交给这个孙儿。 他怕自己一病就严重了,赶紧叫罗文带着合同去南城。 “您现在双腿都能行走了,老爷子知道心中绝对欢喜。”罗文看向他的腿。 祁聿微微蹙眉,不喜欢被人这样打量,他拿起钢笔利落签下几个大字。 他把合同推过去,阖上钢笔帽:“既然你时间紧、任务重,我就不多留你了,我让助理送你到公司楼下。” 罗文哑口无声,没想到祁聿居然连顿饭都不招待,就要让自己回去。这飞机跑来一趟,真变成了纯苦力活。 “好,那我就先离开了。” 总助送人下楼后又回来,看着祁聿迟疑道:“祁总,要我给您带份晚饭吗?现在已经六点半了。” 祁聿回过神来,点点头:“送完你就下班吧,我自己有事,多呆一会儿。” “好的。” 逾白 第54节 他缓缓走到沙发上坐下,看了下身边的手杖,虽然银经过重新抛光,但还是能看出来是古董。以前的纯银提取不比现在,多少有些杂质,时间久了就成了一些光泽不一的小点。 隔了这么久再站起来的滋味,比他想象的畅快。 * 墨子文看着靠在她肩膀上的人,轻轻颤动的长睫毛,红熏熏的脸蛋,娇艳欲滴的嘴唇。 “这酒后劲咋这么大呢?”墨子文拿起酒瓶子看了一眼,她们三个人也不过喝了半瓶,江白是喝的最少的,都被撂倒了。 陈可雨撑着脑袋,眼睛发直:“确实,我也有点晕。” “不行,快点喝瓶奶醒醒,我一个人怎么搬得动白白,你得醒着。” 陈可雨叫旁边的服务员开瓶饮料,她淡定说:“我还行,还能走路。” “好撑啊~”墨子文揉了下肚子。 随着她一动作,江白的头一下栽了下去,吓得墨子文瞪大了眼睛,条件反射抱住她,用手臂挡住了面前的桌角。碗里的汤哐当一下泼了出去,旁边的服务生循声而来。 “你好,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还好幅度不大,没撒到人身上,墨子文摆手:“没事,我们吃完了。” 江白也迷迷糊糊被吓醒了,茫然抬头看了两眼。 “还没回家啊~”她嘟囔道。 “回回回,你等着嗷。”墨子文阖上她的两只眼睛。 陈可雨站起身来:“外面好像下雨了,你现在叫个代驾吧,我去买单。” 江白开着她的小mini过来的,三个人喝酒的时候谁都忘了要开车这件事,她这辆车只能坐四个人,代驾师傅体型有点宽大,一上来这个小车就塌陷了下去,空间都变得拥挤了几分。 “师傅,下雨了,麻烦你开稳点。”陈可雨坐在副驾叮嘱一声。 距离不远,她倒不是怕出事,主要是怕万一给江白晃吐了,墨子文会把自己丢进垃圾桶里。 到了停车位陈可雨突然想起来这电梯要刷卡,她轻轻拍了拍江白的脸:“小白,电梯卡在哪?” 江白迷糊醒过来,开始摸自己的包包,半响把电梯口、信用卡、身份证全都摸了出来,给陈可雨。 “我服了这个醉鬼,”陈可雨一张张辨认,“下次我不会让她喝酒了,又菜又爱玩。” “不允许,”江白眯着眼睛看了她一眼,晃悠悠走到电梯口靠在墙上,用手指了一下发出命令,“快点。” “醉鬼还跟我理论呢。”陈可雨刷过卡。 两梯一户,到了楼层江白站门口按指纹,拇指、食指、中指……右手试了个遍,没一个对的,陈可雨和墨子文就这么环胸看着,看着看着忍不住大笑出声。突然门被从里面打开了,江白猝不及防往前栽去,没有她臆想的鼻青脸肿,反倒被人从小腹前拦腰抱住。 祁聿一只手撑在门上,另一只手拦着她的腰,他垂眸看着江白的脸,从脸颊红到了耳根。 “白白!”墨子文心跳都差点吓出来,看到祁聿,现在只能尴尬收回手,后退了两步。 下午还说好奇江白她哥长什么样,现在就看到了。深邃优越的眉眼,挺翘的鼻梁骨,寡淡的唇色,他穿着一身黑色衬衣,半挽着袖子,身高……有点过分。不过对方看过来的脸色不算好,让本就冷冽的气质更是低到极点。 祁聿也是被江白摔倒吓了一跳,有点防备性的皱眉,不过想到是江白的朋友也没说什么重话。 “辛苦你们送她回来,她酒量不好,醒了什么都记不住,以后拦着她少喝些酒。” “好、好,没想到糯米酒后劲那么大,她一杯就醉了,”墨子文冲她挥挥手,“好好休息吧白白。” 江白点点头,她眯着眼睛过来抱了下墨子文,又抱了下陈可雨:“拜——拜——” 陈可雨把包递给她。 她进了门又挥了下手,陈可雨才按下电梯键。 墨子文看着电梯下行,才敢说话:“感觉她哥有点凶。” 陈可雨撩开身前的头发:“去掉你的感觉,不过哪个家长看到三个醉鬼一起回来能好颜色对我们说话。” “也是哦,”墨子文又兴奋起来,“不过她哥确实帅啊!哇,他一手捞住白白那模样,谁能忍住不夸一句般配。” “八字没一撇的事,回家了。” 江白像个魂儿一样轻飘飘地飘进了卧室里,包包往床上一扔,她强忍着晕眩给浴缸放水,嘴里哼着没有调的曲子。 祁聿看着门上贴着的防撞条,哼笑了一声,不知道这样算是为谁准备的。 他把江白的包挂在旁边树形的衣帽架上,捡起被子上的手表和耳钉放在她的化妆桌上。 全屋开了恒温冷气,祁聿又调低了1度。 做完这些他也没有离开,怕人醉得厉害在浴室里睡着,于是捡开她沙发上的衣服坐下看看剩下的工作,一边听着她荼毒耳朵的调调,不知不觉勾起了唇角。 浴缸的水流没有关,至上而下的冲击带来一些奇异的感受,江白抬了下腿,水流顺着大腿而下,她拧住了眉头试图给自己解脱,但手指没什么力气,越是没力气,越是把自己架在了不高不低的痛点上。 江白怀疑自己对紫薇这种事总是抱有一丝烦躁就是因为她不会,她好像得不到所谓的解脱和快乐,只是笨拙地把自己困在了不上不下的焦躁点。 不过浴室的热气蒸得她酒精上头,脑子更不清醒,烦闷哼哼唧唧两声把水关了。 听到意味不明的声音,祁聿愣了一下,他抬起眼眸看了眼浴室,拿着ipad站起身出了门,顺手把她的卧室门带上。 也不知道从哪传来的烦躁感,迫使他松了下衬衣的领口。 诺拉被江白带来了新家,有个小小的客卧给它做了猫屋,不过它平日喜欢在270°夜景的客厅溜达,那里给它装了个猫爬架,它也习惯在玻璃窗前的小毛毯上吃饭。 小猫奔了过来,绕着祁聿的腿走着八字,使他不得不停下脚步。刚一蹲身诺拉就露出了肚皮,像往日对江白那样撒娇。祁聿摸了摸它的小肚子,晚上的食物都还没有消化,鼓鼓胀胀,诺拉却欢喜又撒娇地叫了两声,对他扭着腰肢。 祁聿愣了一下,突然明白了浴室里那两声低哼是由于什么。 ----------------------- 作者有话说:明日再贴贴,对了,我记得我开了段评,好像从来没有看到大家用过,是有bug吗?[爆哭] 第58章 贼胆 约法三章 祁聿站起身来, 骨头猝不及防传来一阵软痛,他看向窗外的景色,雨水滴滴答答顺着落地窗流下, 把南城马路上的霓虹灯渲染成模糊的光晕。 “快睡觉。”他关上客厅的灯, 把诺拉赶回猫屋。 能听到它在门口无力地刨花,不知道是跟着哪条狗学的坏习惯。 江白换了身月白色的缎面睡裙,站在自动风干机下面吹头发, 这些是她下班回家的惯有流程, 已经成了骨子里的习惯,但脑子还是晕眩的。她渴得不行,看到包里露出来的酒瓶,打开直接猛灌了一口, 结果被酒液呛得到处乱走。 “咳咳咳……咳咳——” 她推开房门,直接去冰箱拿了瓶苏打水喝。 干燥的喉舌终于被滋润, 江白欢快赞叹了一声, 走向祁聿的屋子,进去反手把门锁上。 房间里只开了一个阅读灯,祁聿本来打算睡前看完乾元资本目前的财报和比较重要的几个投资计划, 被江白猝不及防打断。 她像个幽灵一样,走两步停一下,然后略带羞涩地站在他床边询问:“我今晚可以睡在这里吗?” 还怪有礼貌的。 “不可以。”祁聿看她不像是酒醒了的模样,锁骨前一片肌肤都泛着淡淡的粉色,脸上也是红晕未褪,像是被热气催化了酒精。 因为知晓喝醉的人体温升高, 比平时燥热,他特地把冷气调低了1度。 江白眨了下眼睛,在他的凝视下掀开被子躺下, 双手拉上来盖住了半张脸,只留下灵动漂亮的眉眼。 祁聿关上ipad放到旁边,转过头看向她,商量的语气:“我刚刚是不是说了不可以?” “嗯?嗯。”她发出小猫一样的声音。 “那你现在是不是应该离开我的床。” 江白摇头滚了两下,翻过身压住他半边身体,直勾勾地抬头看他:“我今晚睡不着。” 她瀑布一般的长发垂了下来,发尾没有吹干,有一点潮湿,祁聿低头看去,两根细细的吊带挂在她纤细的肩膀上,没有内衣包裹的胸部被挤压在一块,她的衣领并不能完全遮掩,有细细的发丝就这样垂落在一片白皙前。 祁聿一瞬抬起视线,看向她的发顶,中心有个小小的漩涡,他的声音却突然变得涩哑:“你醉了,等会就困了,我的腿不舒服,晚上会把你吵醒。” “听话,回去。” 她掀开被子坐起来,殷勤道:“我给你按摩,你让我睡这里。” 江白去捏他的大腿,那层肌肉瞬间紧绷起来,像块硬石头,她那么使劲了却分毫不动。 当柔软的手心摸上他大腿时,祁聿呼吸瞬间重了两分…… 不容置疑,不能任由她胡闹,祁聿禁锢住她的手,给她盖上被子:“我不疼了,你睡。” 江白躺下闭上眼睛,祁聿掀开被子穿上拖鞋,她又睁开了眼睛。 “你去哪?” “浴室。”他的声线很低,含着一种不可忍耐的急促。 江白等着他去而复返,大概几分钟 ,他带着一身冷冷的水汽出来,屋子内开着冷气本就不算热,他一靠近,江白直觉他洗的冷水澡,这样对腿很不好。 等祁聿关了灯上床,江白凑过去搭上一条腿,她用温暖的肌肤蹭了下他冰凉的小腿,贴心道:“我帮你暖暖。” 祁聿一巴掌落在她蹭过来的大腿上,清脆的一声,带着不轻的力道,她痛得缩了回来,去揉自己刺痛发烫的屁股和后腿根。 没底气地、委屈地叫了一声:“你打我干嘛……” 面前的人在黑夜中坐起身子,江白只能看到一个轮廓,但她能想象出他黑黢黢的、严肃的一张脸。 “以后你可以躺我床上睡觉,约法三章。第一,不允许对我动手动脚,碰哪都不行。”祁聿冷声道。 “第二,只能盖自己的被子。” “第三,在家以外的地方,以及有外人在的情况下都不可以这么做。” 江白咽了下口水,干巴巴道:“好吧。” 祁聿下床前警告道:“要是违反就别怪我揍你,明天早上你要是忘了,以后晚上都不许来找我。” 他把被子给了她,自己从柜子里拿了床新的出来,然后看着天花板上若有若无的光影毫无睡意。过了一会儿他听到了江白小小的呼吸声,她很喜欢把自己埋在被子里,缺氧了也不会出来,会用力呼吸。 祁聿给她扯下了一点被子,露出她半张脸。 没有血缘的牵绊,那些自以为是的照顾和好感会在日渐相处中走向一条畸形的道路,慢慢拉扯他的道德和底线。 其实他一点都不是圣人,只是习惯了自欺欺人。只把江白当作妹妹时,在她的鼓励下总是坚信这双腿还能好起来,等发现自己开始偏颇的情愫,却开始审度起这两条腿起来,又觉得自己不是个健康的人。 * 次日阳光正烈,听着手机的震动江白迷迷糊糊睁开眼,灰色的床单…… 逾白 第55节 大脑缓缓加载,虽然不疼,但是被巨量的醉鬼信息冲击了一波,比如她晚如何死皮赖脸留下来的、又被祁聿教训了一顿、他打在她屁股上的一巴掌…… 而且连带脑子里的想法都加载了出来。 她在浴缸里自|慰,欲求不满之下酒醉使人壮胆,想像点点说的那样醉后霸王硬上弓,后来她去喝了口苏打水,大概是酒醒了一瞬间,她突然想起来不知道祁聿能不能行,怕伤到他的自尊心只想让他摸摸自己,在脑子里措辞了千百句的骚话,最后由于脑子宕机又忘完了…… 江白起来喝口苏打水,给自己压压惊。 还好脑子里想的事情是不会被别人知道的,不然她就掘地三尺。 祁聿一般很早就出门了,少了她碰见他的尴尬,她赶紧溜回房间洗脸刷牙,看着镜子里自己皎白的脸蛋发呆。经过美国文化洗脑三年,其实她也不是不能接受这种open的行为,但是她不太确定他是不是因为瘫痪造成了那方面的隐疾,所以这么避讳感情。 这种事情一旦问出来就会伤人自尊。 江白瘪嘴,居然有点可惜自己昨天没试试,她给自己抹上裸色的口红。 开车到了公司楼下,赶上最后一分钟的考勤,江白随便给自己倒了杯热饮,醒醒酒劲。刚一坐到工位,王琛就过来找她。 “来趟会议室。” 江白不明所以,对上杨嵩鸣的目光,他也是一脸疑惑。 “以后几天你的工作暂时交给杨嵩鸣,你跟着谢总监出外勤,也不用打卡了。最近南城有几个重要峰会开展,跟着谢总监去见见世面,大部分都是我们的重要客户,不要给公司丢脸。” “可我的工作内容都是技术……” “这才是真正能升职的机会,你不要分不清主次。”王琛打断她的话。 江白被迫咽回去,点了下头。 “还有,出外勤就不要这样素面朝天了,化个妆。” 江白取下脖子上的工牌,保存电脑上的所有工作文档发给了杨嵩鸣一份。 “你把你的工作给我做什么?”杨嵩鸣紧皱眉头。 “王总监要我交接给你,这一个周要我去出外勤。” 他的眉头一下就松开了,喜闻乐见道:“祝你好运哦。” 江白抿了下嘴唇,在金融行业工作最需要小心的就是商务晚宴,人是容易得罪的、酒是不得不喝的、性骚扰是最直接的。 她做的是技术岗,按理说维系客户这样的工作跟她没有一丝关联性,不过在金融行业手握客源的人才能顺利升职,也只有这样才能拿到领导给出的优绩,虽然技术另有考核指标,但江白没想到的是内部的绩效衡量这么草率,技术岗居然也要通过客源才能被上司看重。 下午三点她跟着谢萧潇坐上了公司的商务车。 “这么紧张做什么?” “我没出过外勤,不知道自己做不做得好。” 谢萧潇看了下窗外:“不需要你做什么,吃吃喝喝就行了,外勤就是个偷懒的活儿。” 她说得轻松,却面无表情,眉间甚至有一丝疲态。 到的时候江白发现并不是一场峰会,而是一个纯粹的酒会,来得人不多,加上她们堪堪十二个人,定了一个私密的包间。 “这是我们公司的长期合作客户李总,”谢萧潇给双方简单介绍了一下,“李总,这是我的助理江白。” 江白对上他矍铄的眼睛,大概才想起来这是一个医疗巨头的董事,而他旁边跟着的是cfo高总。她依次握手过去,高总笑了一声,捏着她的手寒暄道:“贵司不愧是行业翘楚,这招的助理一看便知道有才有貌。” 等他松开手,江白感觉自己的手背手心都被裹满了粘腻的汗液,她笑不出来,闷在一旁看着。 谢萧潇圆滑道:“毕竟是为李总这样量级的企业服务,我司招的人要是没点真才实学,谁能放心把业务交给我们呢?” “李总,高总,坐下慢慢谈。” 趁着他们谈话的间隙江白去了趟洗手间,她搓干净手,紧蹙眉头。她刚才都不想忍的,但是知道工作不比其他场合,如果是在工作期间甩脸毁了长期合作的客户,就算她离职也会被清算工作失误,法务部更是有可能直接把这笔损失算到她头上。 江白理了下耳鬓的碎发,强忍着恶心回去,宴席间所有人都已经动起筷子来。 桌子上全是价值不菲的食材,面包蟹、鲍鱼、进口牛肋骨、奇怪的海鱼…… 江白夹了一块三文鱼,吃了一口,旁边的谢萧潇在桌子底下拍了下她的腿。 “小白,陪我敬两杯。”谢萧潇端起白酒站起身来。 “抱歉,我最近感冒,吃过头孢后不能饮酒,我去外厅为大家多加两个菜吧。”江白微微一笑,然后看向谢萧潇。 谢萧潇有一瞬间嘴角都拉了下来,目光锐利地扫向她,但是不好在这里发作,僵持着一副假笑。 “快去吧。”她轻声道。 江白松了口气,带上手机出去。她猜到了会有这一环,仗着谢萧潇事前没给她提示,江白也胡乱给自己想了一出对策。 她站在前台,佯装看菜单拿捏不准,就一直在这里消磨时间。 过了一会儿高总出来了,江白余光瞥见,迅速点了两个菜结账,她接过小票揣进西装外套里。 高总晃悠悠过来:“我过来买单,你还没点好啊?看你今晚都没怎么吃,有什么喜欢的一并叫厨师做上,打包带回去吃。” “谢总已经嘱咐我买过单了,您不用费心。” “也行,我撑得慌,”他伸了个腰,靠着前台凑得近了几分,“你看着还年轻,本科毕业?” 他身高挺拔,有点微微的啤酒肚,但让人不爽的是他那双狭长细窄的眼睛,永远笑着眯着看人,有股子猥琐感。配上他油腻的、看似漫不经心的搭讪,味道更加熏人。 江白猝不及防闻到了酒味,她后退一步,往包厢处看:“是的,我先回去看看我老板是不是喝醉了……” 她匆匆想走,高总一下子抓住了她的手腕,往回拉。 “你急什么,问我不就行了吗?她没醉,和李总正喝得高兴,你现在进去说不定让她看着心烦。” 江白被他拽得踉跄一下,差点扑到对方身上,她的眉眼骤然冷冽下来。 ----------------------- 作者有话说:你的巴掌,她的蜜糖[垂耳兔头] 第59章 约会 醋劲 “小白, ”林思远的声音骤然出现,“给你打电话怎么没接?” 他自然地走到江白身边,伸手挽过她肩膀。 “刚刚在工作, 手机静音了。”江白用力挣脱出手, 往林思远那边靠了靠。 “这是你领导?”林思远看向高总。 “你好,我是林思远,江白的男朋友。”林思远伸出手, 余光却看着江白手腕泛红处。 高总微微眯起眼睛, 都快变成一条缝了,他看了眼林思远腕上的手表,神情骤然从蹙眉变成了不屑,只碰了下对方的指尖就收回了手, 自顾自从烟盒里抽了根烟出来。 “这么恩爱,还要特意来接你下班?”他意味不明笑了声, 像是嘲讽。 江白皮笑肉不笑, 并不理睬。 等高总去到室外抽烟,林思远才松开江白的肩膀,满面假笑瞬间变成了不虞和担心, 他低头看向江白:“没事吧?刚刚那么说只是怕你有麻烦,冒昧了。” 江白摇了摇头:“没关系,谢谢你帮我。你怎么在这里,来这吃饭?” “白天有个医疗行业的峰会,忙完后王总定了这个酒店吃晚饭,我刚还在想是不是看错了, 没想到真是你。”林思远就怕是她,所以特意多看了几眼。 “我看看手,痛不痛?”他牵起江白的手腕, 才发现红了一整圈,可想而知刚刚那个人有多使劲。 要不是怕给江白添麻烦,他绝不会笑着迎合那人。 “还好,刚才那个是我客户公司的老板,还好你没说太多,不然我怕他在这儿找你麻烦。” “你来应酬,喝酒了?我开车送你回去吧,这样你同事那也有交代。”林思远不太放心她继续回饭局,就看刚刚那人的素质,估计揩油骚扰的事没少干,也不知道其他人什么货色。 江白思忖了一会儿:“好吧,我正好没开车来,反正我领导也该不爽我了。你要是不急等我一会儿?” 林思远笑着点点头,温煦的目光一直注视着她离开的背影。 被一头猪凝视的感觉并不舒服,江白有那么一瞬间想和高总撕破脸,大不了最后给谢萧潇递辞职信,有林思远周转,她又逐渐冷静下来,只不过心里泛起一阵阵恶心。 她抽出兜里的小票,回到包厢。 “单我已经买好了。”江白冲谢萧潇低声道。 所有人也都喝得差不多了,谢萧潇收拾好烂摊子出去送人,等搞定后她转身看向江白,在大厅当着众多人的面训斥起江白。 “以后有感冒这种事提前跟我说,知道吗?”她紧促眉头,因为生气使法令纹变得更深。 江白平视她的眼睛:“商务应酬并不属于我的工作范畴,如果是这样的工作,您应该提前告知我一声。还有,我不能喝酒。” 不需要解释,就是不能喝,这是她的通知。 谢萧潇审视她:“金融这行没有什么不在工作范畴之内,你不愿意干,可以辞职。” “如果您要以我不服从岗位外的工作内容开除我的话,请让人事给我解除劳动合同通知书。”江白拂开鬓边的碎发,也不惯着她。 谢萧潇凝视她两秒:“你可以走了。” 江白点点头,她走到门口,林思远在酒店门口停着车等她。他落下副驾驶的窗户,看到了大厅内江白的身影,可能没和上级达成一致,对方的脸色看着也不大好。 她款款走出来,一身荡领藕粉色长裙,耳朵上的粉钻耳坠发出耀眼的火彩。江白虽然有着极具江南特质的温柔长相,但是气质过盛,兼具智慧和漂亮的人走到哪儿都会是别人关注的焦点,所以在这样剥削女性的行业里也会面临诸多的麻烦。 林思远下车给她开门,低声问了句:“闹矛盾了?” 江白不置可否。 她系上安全带,开始思考有没有必要辞职。谢萧潇和王琛是一队的,如果他俩不跳槽或者升职,她在这个公司内基本没了晋升空间,除非做出个好项目去越级表现,让+2的罗文峰提携她到别的组去。 但是这也多半不可能,她还是个入职的新人,大佬看不上她,更不会有哪个领导看得上不愿做脏活的员工。 “你老板强迫你来应酬的吗?如果是这样或许换家新公司会更好,反正对于量化来说技术和实绩才是未来上升的底气,如果年轻的时候就把自己消耗在酒局宴会上,会很可惜,也不适合你的性子。”林思远出声道。 “我再想想,其实目前的工作还算有挑战性,平台也已经够好了。” 江白很纠结,如果她不在意晋升问题,只做分内的工作能快速学到很多,但是后面的生活应该过得不会这么顺利。 “不如考虑一下乾元资本,你直接投社招试试?” 听到祁聿的公司江白眨了下眼睛,国内做企业并购重组、投融资的龙头企业,背后有奇石集团注资,是棵不倒的大树,也是最贴近她需求的企业。在那里她能看到一个天使轮项目是如何完整成立的,也能看到许多科技公司的成长痕迹。 不过江白没什么想法,投资需要的是信息,而不是技巧,况且她不想搞办公室恋情,距离产生美。 “算了,这个不是我的意向企业,”江白思索了一下,“大不了以后试试其它方向,降薪调岗。” “你不内耗就行。”林思远笑了笑。 江白偏头看向他:“你的车什么时候买的?” 逾白 第56节 “就在前不久,随便买的二手车,我住得比较偏,通勤不方便。”林思远坦然道。 “你现在的薪资在南城会有压力吗?” 江白也不知道王蒙给他开了多少,但中国企业对技术岗开出的薪资相较于国外是降维打击,就算她在头部企业年包也只有50w,到手更是砍半,而市中心的单身公寓是8k一个月的租金。对于普通人来说只要背上一点车贷,生活压力就会骤然增大。 “还好,我一个人没什么开支,又没有对象。”林思远微微勾起唇角。 到了小区林思远直接把车开进车库,江白拿上包从副驾驶出来。 “今天谢谢你帮忙,改天我请你吃饭。” “都是小事情,你跟我这么生分做什么。最近公司在筹划一个很有趣的户外团建活动,要和南城做‘健康’主题的联动宣传,我们公司的养宠家庭都会带上毛孩子出来遛遛。” 林思远搭在车门边,颊边的酒窝若隐若现:“到时候来玩,我缺个活动搭子。” 江白比了个“ok”的手势。 身后有辆迈巴赫开着近光灯靠近,林思远阖上车门让路,对方熟稔停进了旁边的车位,江白看到车牌号愣了一下,捏紧了手里的包。 黄叔给祁聿开了门,江白想起昨晚的事有些扭捏,低低叫了声“哥”。 林思远微微颔首,打个招呼。 祁聿的目光径直落在旁边的车上,随意问道:“怎么没开车回来?” 江白不想对他诉工作上的苦,他的回答左右不过离职两个字,便随意撒了个慌。 “朋友约我去看了个展会,忘了开车。” 祁聿的目光落在林思远身上,男性朋友,是展会还是约会,谁知道呢…… 他点点头,往电梯刷卡:“回家吧,明天早上我送你去公司,几点考勤?” 还好林思远没说话,江白一边跟上祁聿一边回头冲林思远笑着挥挥手。 “九点半考勤,我九点出门就行,不过你以前出门不是很早吗?”江白转回头看向祁聿。 “晚一天没关系。” 林思远目送两人。 他关上车门,凝望江白的身影直到电梯合上。他有私下调查过她哥,但是查不到一点信息,想到两人不是亲兄妹却住在一起,林思远微微蹙眉,莫名生出一种别扭感。 万一不是住在一起而是相邻的两套房呢?他暗自想道。 林思远低头看向江白的微信朋友圈,虽然没和她聊过小动物,但他知道江白有一只三花色的长毛猫。一个星期前林思远保存下她做的猫饭照片,问了很多宠物店长找到这款猫粮,然后在网上买了同款的猫粮、冻干和罐头。 今晚的相遇是偶然的,但是邀请她去参加团建林思远却想了很多理由,没有想到最后会这么简单。 电梯里江白的肚子轻轻响了一声,她后知后觉还没有吃晚饭,现在已经很饿了。 祁聿垂眸看向她:“约着去逛展,这么晚了你们不约饭?” “我在想你有没有吃饭呀……”江白理所当然道。 祁聿看着电梯上两道模糊的光影,心情突然舒畅,他唇角微微上抬:“我还没吃。” 江白看了下冰箱里的食物,她拿了点土豆洋葱出来,还有新鲜的牛肉,打算做腌炒牛肉和土豆蘑菇浓汤。她做饭的速度很慢,刀工不好,毕竟在美国也不是天天都做,有些时候糊弄自己把蔬菜、米饭和肉大锅炖,最后倒点酱当拌饭吃。 祁聿也是从小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别说做饭,可能连刀都没碰过,他进来帮忙切的土豆大小不一,还需要江白改刀,随后只能站在旁边看着。 两人又饿了一个小时。 祁聿单手撑着岛台,偏头看着她熬汤收汁。 “我给你请个做江青菜的阿姨,每天饭点来两个小时,怎么样?”祁聿提议道。 “才一个小时就嫌我做饭慢了?”江白说得云淡风轻,心里却不是滋味。 祁聿定定地看着她:“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你这份工作太累了。每天都是十二个小时才回来,回来已经九点了,你做饭还要饿一个小时,有时间娱乐和休息吗?” “请个阿姨,你至少可以早一个小时吃晚饭。” 江白盛汤的动作迟缓了些,想起下午的应酬心中微微有些酸涩。 明明不是什么大事,被他这么一提,才觉得过去在美国周周80小时轮转的日子真的很苦。 而回国后她也没能摆脱金融80小时工作定律。 一开始她只是想学好一门技能,后来她想够到祁聿的肩膀,开始追求世俗意义上的成功,世界五百强、百万年薪,但其实这些东西并不能为她的人生赋予价值。 ----------------------- 作者有话说:像新婚小夫妻一样一起做饭~ 第60章 毁灭欲 危险 说了半天, 见江白没有反应,祁聿歪了下头。 “嗯,怎么样?” 一张俊脸猝不及防出现在眼前, 江白吓一跳, 她终于回过神来:“好、你安排就行。” 她用隔热帕端着菜出去,祁聿给她盛了饭。这倒不是第一次她给他做饭,却是第一次在这个大平层, 有且只有他们两个人, 江白有点恋爱脑地想每天能这样看着祁聿吃饭她也开心,如果天天给他做饭也不错,只不过她对做饭的成就感不高,应该就是三分钟热度。 江白尝了口自己炒的洋葱腌牛肉, 回甜带着肉香,味道不错。 “你现在回公司事情很多吗?” “还好。” “那我早上起来就没看见过你。”江白夹了口大白米饭。 “有比较重要的几个项目, 要抽时间跟创始人见个面, 还有很多零碎的事情……” 江白一听眼睛微微亮了起来:“是做什么的?” “能源项目,跟着国家政策走的,创新不高, 但是这种项目后期比较多的人跟投,初始融资的话还可以看看。”祁聿讲了几个关键信息。 “意思就是说三四轮你会抛掉?” 祁聿点点头。 “这种大概能翻多少倍?”江白顿时来了兴致。 “好的十倍左右,差的亏进去。” “这种绣花枕头也能翻十倍,我投资智航也差不多,可是我感觉智航已经是各个方面的佼佼者了,这两者居然只能赚到一样的钱?”江白蹙眉, 而且智航的股权她根本不舍得卖,一直捏在手里。 祁聿给她耐心解释:“这不一样,前者的股权是必须及时抛掉的, 何时抛掉何时赚钱;但是对于智航看的是它的时间和增速,同样的三年,它可以增长十倍、占据更多的市场份额,而没有创新能力的企业是做不到的,甚至随时会面临资产流失的风险。” “我前不久看中一个医美企业,是做健康减肥的……”江白正好有问题。 祁聿点点头:“你继续。” “对方有最新的技术专利和医学专家,他们打算以国家号召健康减肥为宣传核心点,去给顾客做全周期监控的减肥项目,对于运动员等特殊人员有特殊的健康监测项目。成本不高,服务为主,是减肥产业少有的新模式,你觉得值得投吗?”她其实已经有了想法,甚至算过自己能够抛出去的起投资金。 祁聿一语中的:“这条政策刚出不久,噱头是好噱头,如果正处在行业前沿可以投,重要的是投多少,你打算多久收回这笔资金。” “500-700万,创始人要价不止这点,但我觉得多了不值,这个数应该可以覆盖他们前期的业务量。” “他要价多少?” “一千。” 果不其然,祁聿嗤笑一声:“这是把你当笨蛋呢,六百以下可以谈,他拉不到一千的投资。” “后面我还没想好,不太清楚它后续的发展,万一扑了呢……” “如果你担心风险,到了2-3倍就可以抛了,如果这种模式到后期能覆盖大部分的减肥市场,你再做观望。” 江白乖巧点头。 祁聿靠在身后的椅子上,含笑盯着她:“你是不是该给我交个学费?” “什么,”江白没想到他还会要学费,瞪大了眼睛,“你要我交多少?” “亏了你能给我善后吗?这笔钱我打工要十年才能攒下来呢。”江白托着下巴眨眨眼睛,跟他撒娇。 “不是真要你交钱。我朋友这个周末结婚,在南城旁边的一个小岛上,陪我一起出席?”祁聿征询她的意见。 江白顿时起了兴趣:“有空!不过我不认识诶。” “到时候给你介绍。” 祁聿把碗筷放进了洗碗机,江白合上卧室门,突然想起来她前脚答应了林思远去智航户外团建这件事,也不知道是什么时间。 江白掏出手机拨了个电话,如果撞了,那她只好昧着良心拒绝林思远了。 “喂,小白。给我打电话有什么事?” “我是想问问你之前说的团建是什么时候?” “这个周六,怎么了?你是不是有事……”电话那头林思远的声音下沉,带着一丝失落。 “周六我有时间,不过周日我确实有事情,到时候可能会走得早一点。” 林思远松了口气,拨弄阳台上的绿植:“没关系,你能来就行。” 江白挂断电话,拿着睡衣去洗漱,等洗碗澡后抱着脏衣服塞进了洗衣机,开始坐在沙发上搜全民健康的相关政策。 如祁聿所讲,从政策上来看减肥项目属于可投资的潜力方向,一个是它很新颖,不是过去国家长提的物流、电商、供应链这些科技革新的领域,第二个是现在经济水平下的年轻人会更加重视健康这个问题。 她正看得入神,祁聿开门出来接了杯水,江白抬起头来正好看到他单手撑着岛台抬起下颌,喉结不断滚动,玻璃杯里的水一饮而尽。 她两只脚都放在沙发上,蹲成一团,看到这一幕脚趾不禁抓了下沙发,突然觉得自己也渴了。 “约法三章还算数吗?”江白道。 祁聿动作顿了一下,清洗完杯子放回托盘,他抬起眼眸看了江白一眼:“我还以为,你喝断片已经忘了。” “算数。下次不要在外面喝太多,要听话。” 江白喜笑颜开,挺着胸脯举起手掌:“我保证!” 她把洗好的衣服挂起来放进自动烘干柜里,带着手机去了祁聿的床,然后毫不犹豫地占据了一大片领地。他的床上有两床被子,上下摊开着,江白自觉地裹走了她早上盖的那一床。 祁聿穿着拖鞋进来,他按着墙上的灯,把照明换成了夜灯,小小的灯泡照着床以外的地方。 江白还有点小激动,巴巴地盼着他上床,结果祁聿来了句:“我还有事要忙,去书房呆一会儿,你先睡。” 她顿失所望,一踢被子盖住自己,气鼓鼓闭上眼睛。 逾白 第57节 祁聿虚掩上书房的门,没关,他不想等会出去吵到江白。打开笔记本,今天的工作其实已经清空,微信上面只有好友不断发过来的消息。 陈世捷:兄弟们!帮我看看哪份伴手礼更好![照片][照片][照片] 唐暮尘:。。。 宋咚咚:这种事情你问我们三个大爷们,照片上还拍个老婆戴着大钻戒的手,不就是想搁这儿秀吗?老子neng死你! 陈世捷:@fish fish:第二个,绿色的。 陈世捷:诶,还是鱼儿有点审美,我老婆也说红绿配更高级。 陈世捷:这么晚大家都不睡?这单身的人啊,一个一个孤苦伶仃的。 唐暮尘:gun。 宋咚咚:我去你大坝的。 祁聿看着他们拌嘴,嗤笑一声,想到自己被子里正躺着的人又莫名生出一股别的感觉,像是一种有宝藏却不为人知的窃喜。 看到宋冬风的消息,祁聿的笑容下一秒就消失了。 宋咚咚:@fish 令妹年芳多少呀,咱们群里还剩下两个优质单身男。[害羞] fish:配吗? 宋咚咚:??? 唐暮尘:扯我做什么,没你这么饥渴难耐。 宋咚咚:??? 宋冬风看到怒不可遏,他是什么很劣质的单身男吗?明明他性格好、温柔体贴又幽默,比唐暮尘年轻优秀,比祁聿更懂女人心。 祁聿息屏手机,在这儿看他们的无聊发言,还不如回去睡觉,他站起身出去,关上书房的灯和门,静悄悄地躺在另一侧床上。 当初这个床垫是定做的,软硬适中,一个人躺上来的塌陷有限,只有很少的动静会传到床的另一侧,他还记得当初向销售订购最多的是中年夫妻群体。 江白睡觉时跟小猫一样会有可爱的鼻息声,因为她老躲被子里,因此很好判断她是否睡着,这样就是已经熟睡的状态。 夜灯还没有关,祁聿清晰看见她的长睫毛投射在眼睑下的阴影,那颗她眼睛上的红痣藏在眼尾的褶皱里,平时不太会被人注意,一旦闭上眼睛就有了蛊惑的力量,给她添了几分妩媚的风情。 为什么他总是在江白之后入睡,因为可以不遮掩自己的欲|望和不堪,短暂地松开身上那根隐形约束带。 受欲|望勾引着,他的手轻轻触碰上那颗小痣,掌心下的人轻轻皱起眉眼,手臂翻过来压在他的腿上,祁聿克制着抽离手。 祁聿知道自己不合适江白,他的内心是一片荒芜和烂泥,心理医生建议过他不要再继续调查往事,会破坏他对家庭的认知和构建,产生情感剥离的危险状况。他对祁常隆的情感已经变得非常淡薄、冷漠,就算哪天父亲突然离世祁聿觉得自己也不会有丝毫波动。 同样的,有些时候他对江白会有克制不住的毁灭欲,祁聿不知道这样的情绪是什么时候产生的,当他感知到的时候骤然意识到了自己的危险性。 就比如现在,看着她纤细的脖子,他有……握上去的欲|望。 祁聿别过头,气息变得粗重不可控制。 ----------------------- 作者有话说:连载期间有看到大家的每一条评论,不回应水文是因为不想在一个故事里跟读者对话,也不想过多剧透,感觉大家的关注点就不在故事本身了。 其实点进我的专栏就可以看见我至今为止写过的字数不多,所以笔力这件事情是我无法控制,也无法短期进步的。有些读者觉得配角戏份太多、剧情太多,这些都是我一开始修改几遍的大纲和路线,也是支撑主角人设的重要伏笔,是因为上本书得到故事不够深入的评价后想在这个部分做出改进。逾白是我新的尝试,我不是熟练的老作者,无法根据沉默的大多数和部分人的发声去做大纲的修改。 同时现实生活中我是已经毕业的无业游民,是全职备考的普通人,背有许多的压力,每天需要投递简历找工作,也需要抽出时间学习备考,最后要完成每日的小说更新,连载期间我几乎没有时间看完一本书,没有输入,输出也变得困难,同时也没有时间娱乐。 创作不是我生活的全部,创作的收益也不能解决我的生活压力,我每月因为慢性病需要支出300r药费,而逾白目前所得刚好够覆盖一个月的药费,所以我无法全身心打磨作品,保证每一章都完美,只能尽力维持日更、加更,好把它完整地写下去。 年中我辞掉了995的高薪工作,想找一份可以兼顾写作的职业,刚好今天最后的面试结束了,结果已定,虽然我还不知道,但近期的压力和负面情绪又少了一点。辞职是个人的选择,我想做个成年人的同时也还能继续写小说,所以选择了一条父母并不赞同的道路,所以现在我要对自己的未来负责。这是我的梦想,我一直坚信即使创作无法让所有人满意,但总有可爱的故事诞生,或许激烈,或许平淡,被一部分人默默喜欢。 说这些也不是怨怪什么,对于弃文的读者我也理解,甚至惭愧说出那句我没想水文,只是因为卡文和瓶颈期会让我反复纠结故事进度和完整度,这就是新人作者的创作困境。除此之外,对于坚持全订的读者我会在完结后补偿1w+的福利番外,希望自己不忘初心,尽可能对得起大家的支持,以此自勉。 第61章 事故 失神 事实证明不要在周一和上级闹矛盾, 这一个周都不会过得舒服。 江白为了周末空出两天时间,每天加班到晚上十一点半,回家后还抱着电脑忙不停。谢萧潇带着杨嵩鸣去参加峰会, 他的的工作完全没有减缓地搁在了江白头上, 而最开始王琛还会跟杨嵩鸣说这是两个周的工作量,到了她这deadline就变成了这个周五。 她渐渐感觉到在被所有人孤立,不是错觉。工作交接别人是不配合的, 工作量是不合理的, 办公室人虽然不多,但大家不会默契到没有一个人和她说话。 虽然工作的效率变高了,但是这样压抑的氛围和别人若有若无的讨论让江白心里很不舒服。 她不明白就是拒绝一项不合理的工作,她有什么值得被讨论的。 余清看着群里的照片, 抿了抿嘴唇。这是她们部门同事私下建的一个摸鱼群,平时大家会讨论一下老板的八卦, 但余清也没想到这个瓜会吃到江白头上。有一张江白坐上迈巴赫的照片, 那辆车是典藏款,限量,市面售价1200万, 车上还配有专程的司机,照片模糊,深夜下着雨,看不清车上还有没有别人,只是被加班的同事恰巧拍了下来。 有钱有背景在金融圈很正常,但是平日里江白就备受关注, 只见她每日开个吉利小mini来上班,那车满配加起来也不过五、六万,怎么可能有钱呢? 群里议论纷纷, 大家虽然看着在开玩笑,但什么样的揣测都有。 [跟着谢姐出去应酬一天就发达了?怪不得是公司最有钱的部门呢,我怎么当初没努力去学量化。] [美貌这种东西就是要放在金融圈才最值钱啊,一天收获一个迈巴赫金主,怪不得听王琛说她聪明,懂的都懂哈哈哈……] [只有我一直觉得美女衣品不错嘛?不过她的衣服好像都不是牌子的,想搜个同款都搜不到。] [当初谁说要追她来着,淳哥,哈哈哈哈你怎么不上了?] 余清弱弱地在里面发了句:“我听ysm说,她家世不错的……” [怎么可能,我要是富二代,宝马mini我都看不上。] 余清的话很快淹没在99+刷新的微信群里。 她和杨嵩鸣谈了一段时间后就不怎么和江白交流了,但杨嵩鸣跟她一个办公室,总不可能说的是假话。不过杨嵩鸣因为竞争关系不太喜欢她,也不让余清再跟她多联系,余清只好放下手机工作,不要多管闲人的嘴。 明天答应了林思远赴约,江白撑着最后一丝精力赶完周报,合上电脑时屏幕上幽幽闪烁着11:13。整栋写字楼虽然还灯火通明,但人已经走完了,唯独她还在工位上坐着。 江白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自己在和这份工作死磕什么,可能是之前实习她得到的从来是正反馈,而回来后越努力越糟糕,她不甘心这样的反馈罢了。 她阖上屏幕,带着手提包下楼,这几天加班加点,祁聿怕她晚上疲劳驾驶,一直都是让黄叔单独来接她。江白走到公司楼下,给自己系上安全带,就在回家这段路程上都靠着座椅眯着了。 等江白醒来的时候车内一片安静,已经到地方了,她抬起头,黄叔已经走了,窗户外面祁聿靠着车门抽烟。 她很久没见过祁聿抽烟了,但江白记得以前他抽得凶,一个晚上可能一包烟就没了,三楼的空气净化器都赶不上他制造烟雾的速度。 她拿起包下车。 祁聿走了两步,到垃圾桶上的烟灰缸按灭了火星,随后回来。 “什么工作,熬到现在都要赶完?” 江白看了下手机,已经十二点了,四下静悄悄,估计所有人都睡着了。 “明天和林思远有约,就想着早点赶完工作,不过今晚可以睡个舒服觉了。” 祁聿垂下眼睛,按下电梯:“你们去哪?” “智航的户外团建,他刚好在这儿工作。我想着是萌宠主题,可以带诺拉认识新朋友,就答应啦。” “后天的婚礼需要明晚就上岛,你们的活动结束我让黄叔去接你,在岛上住一晚,你有什么需要带的提前装在行李箱里,我明天放后备箱。” “好,那小猫怎么办?把它留在家里吗?” “我寄存到平时去的那个宠物店,只待一天,它应该不会应激。” 江白突然凑近祁聿的衬衣嗅了嗅:“为什么我同事抽过烟后闻起来很臭,你身上却是……薄荷味的。” 祁聿看着她毛绒绒的发顶,插在裤兜里的手僵了一下。 “香烟也是有味道的,刚刚的是爆珠薄荷。” “是吗?那很高级了。”江白不咸不淡道,没什么表情。 祁聿瞥了眼她的神情,总觉得这像是句嘲讽,便道:“以后戒了。” “不错,养生。”她这下弯了弯唇角。 就这脾气,祁聿无声笑了下。 * 次日九点江白才醒来,她刚披着睡袍从祁聿房间出来,正正好和阿姨撞上。 碍于祁聿请阿姨那个周后她都在加班,完全没有见过,乍然吓一跳。 “夫人?您起来了呀,我来给您做午饭。先生说您爱吃江青菜,所以我带来了一些食材,打算做蒜蓉粉丝虾、双椒兔和百香果牛肉汤,您看可以吗?” 阿姨身上还穿着某个家政公司的衣服,态度像是五星级酒店培训出来的,耐心专业。 阿姨也正奇怪,雇主说给家里妹妹做晚饭,可她明明看见小姑娘是从主卧走出来的呀。她想着这称呼大概是年轻小情侣的情趣吧,她是外地人,也不懂南城的方言和习俗。 江白听到夫人两个字抽了抽嘴角,别扭,果然她还是不习惯陌生人突然出现。 “叫我小白就可以,就做这些吧,不过分量少一点,我这个周末不回来,你别多跑了。” “好的。” “对了,虾可以多煮五只白水的,我喂猫。” “您先生不回来吃吗?”阿姨挑拣着食材,把剩下的放进冰柜里。 江白盘着头发的手顿了一下,她才反应过来阿姨口中的“夫人”是把她视作了已婚妇女,不禁没了别扭,还多了一丝窃喜和好笑。 “他有应酬,不回来。” 等吃完饭,喂完小猫,江白给诺拉系上背带,装进航空箱里,然后去小区楼下打车。 到了场地后江白才发现这场活动有多热闹,智航的团建是与多个公司联动的,在萌宠公园举办,漫长的绿坪和绿茵布满了彩色旗帜,因为大家彼此都不怎么认识,还有散步的大爷大妈和年轻人加入趣味活动,比如保龄球、mini高尔夫、萌宠比拼。 林思远小碎步跑过来,看了下江白手里牵着的“肥咪”,笑着问道:“这是小诺拉?多大了?” “六岁,是个成年宝宝了。” 江白看向他一身棒球服,简直阳光男大:“你这个发型真的显得你年纪好小。” “这个年纪有些事还需要靠脸,比如找对象,等到了三十岁我就换上老板的polo衫。”林思远幽默道,目光却一分不离开她。 “我以为你读书挺闷的,没想到还挺愿费心思找对象。”江白一笑。 “以100分的状态等待爱情,应该会比50分更有好结果吧。” 林思远带着她走到石阶顿了一下:“对了,那边有个圈起来的萌宠草坪,这样你可以给小猫松开绳子,让它尽情玩玩。” “走吧。” 逾白 第58节 来团建的宠物比江白想的还多,猫、狗、鹦鹉、乌龟还有羊驼……这是江白没想到的,她还在那堆宠物里看见了王蒙的板凳脸狗,平时他没时间溜,带到办公室里来,江白转头并没有看见王蒙这个人,看来宠物又是被他放养了。 “诺拉,去吧。”江白给它松开绳子。 圈子外都是小宝贝的家长们坐在那闲聊,年轻人对于活动奖项的胜负欲是两个极端,极端好强的和极端咸鱼的,江白就属于不感兴趣那一种。 林思远从旁边拿出一袋子混装的冻干和零食:“我给你带了这个,一袋猫粮、一袋狗粮,这里都是养宠人,可以投喂。” “这种事你都想到了?”江白吃惊接过来。 她看那两只西高地宝宝很久了,好像是一对兄妹,江白正想着如何下手好,王蒙拍了下她的肩膀坐在了旁边,肉眼可见周围一圈人不自在了起来。 “怎么有空来参加我公司活动?”王蒙挑了下眉头,却是将目光看向了林思远。 江白机灵道:“当然是相信我司的老板和员工都富有创造力,才来捧场的啦。” “诶,这是狗粮吗?我早上带凳儿出来没喂饭,你帮我喂点呗。” 江白一想这不就是接近西高地宝宝现成的好理由嘛,她当即应下:“好啊,记得账打卡上哦王总。” 江白走近圈边,喊了声凳儿的名字,所有猫猫狗狗都围了过来。 “别急别急,都有。”她私心地把最美味的冻干分给了西高地,边喂边忍不住笑。 没看到诺拉,她抬眼去寻找,看到的一幕直接让她气血上涌,顿时站起身冲进去,同一时间还有一位小姐姐也冲了进来。 “诺拉,不准咬别人!!!”她抬眼就看到诺拉冲着一只剪羽的走地鹦鹉追,嘴巴上还叼着一根彩色羽毛,爪子按着小鹦鹉。 江白赶紧抱住它一个劲向对方主人道歉。 林思远想上去帮忙,王蒙却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到旁边去聊。 “怎么了,王总?” 林思远站在树荫底下,目光忍不住朝江白那边飘忽。 “你邀请江总来的?你们在谈恋爱?”王蒙点了根烟。 “是我邀请她来的,目前我们只是朋友关系。”他害羞地笑了一下。 王蒙细细把“目前”这两个字品味一番,最后没说什么,让他回去。他在缭缭升起的烟气中眯了眯眼,林思远这个人工作能力不赖,心思九曲玲珑,走捷径的聪明人。如果两人真谈上了,他可以送份顺水人情,年底让投资部给林思远留一个管理岗。 “啊——” 王蒙正抽着第二根烟,突然听到人群里的尖叫声,他吓得身子一激灵。 江白正捉着诺拉的两只小手教训,它挤出双下巴一脸不服气的模样,突然有人叫了一声,江白抬头还来不及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见众人往前跑,随着一阵风力江白似乎预知到了身后的危险,一个巨大广告立牌迎风倒了过来。 那是个立体广告牌比人高,框架是钢铁做成的,内部有灯带。 江白看着巨大的阴影覆盖自己的头顶,只觉得脊骨汗毛耸立,根本来不及反应。而林思远则是立刻奔了过来抱住她的头往一旁倒,他的右手抱住她整个后背,两人中间的夹缝挤住了诺拉,一同朝侧坡摔倒。 她摔得昏天黑地,下一秒听见了林思远痛苦的呻吟,她从震惊中瞬间清醒过来,顾不得疼痛爬了起来,只看见巨大的立牌倒塌在草坪之上,覆盖了三分之一的小圈,还压住了一些宠物,有小狗嗷嗷叫。江白转过身看向林思远,他抱着右手蜷缩在草坪上,整个额头都是汗。 “伤到哪了?”江白声音微颤,看着他的痛苦模样手也不知道往哪里放。 直到林思远微微抬起右臂,她才看到那外侧皮开肉绽,像是一块烙铁硬生生从他的手臂剐了一层肉下来,触目惊心。 江白眼眶中顿时蓄满了泪,不知所措,他是为了救自己才受伤的,而这条手臂的伤势太过恐怖,不知道……还能不能保住。 她又怎么担得起这份情。 在心神不定中王蒙跑过来扶起了林思远,他朝人群大喊:“快叫救护车!” “不用叫了。黄叔,给王总搭把手,开车把人送去最近的急诊。” 一双锃亮的皮鞋碾压上草坪。 江白无助地抬起头,看向身姿挺拔的男人,六神无主的魂儿才像是找到了主心骨,她声音颤抖:“哥……” 祁聿微微蹙起眉头,蹲下身拨开她发丝上的碎草屑。 他抱住女孩拥入怀里,拍了拍她的背:“别担心,不会有事的。” ----------------------- 作者有话说:真让我拿到offer了!可能是因为大家的祝福,呜呜呜呜感谢各位读者宝宝[垂耳兔头] 新工作不加班,只是通勤比较久,所以我也不知道自己每天在地铁码字能不能撑得住日更,最近几天会尽可能存稿。然后营养液加更的话我放在周末吧,尽可能不食言,希望自己能在关键的转变期撑住,顺利完成《逾白》的全部创作! 太开心啦!这是份梦寐以求的工作,老板很尊重创作者,面试的所有上级性格都不错![撒花][撒花][撒花] 第62章 发小 新婚前夜 清创打了麻药, 林思远已经感觉不到疼痛,整个右手不能动弹,缠上了大片的纱布。在包扎之前他看到了伤口, 很恐怖, 但医生说没有脱套伤,只是擦伤和挫伤,已经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他浑浑噩噩地想, 对江白不是一种有利可图吗?看到广告牌倾倒的瞬间他的身体居然大过脑子先一步反应, 不顾一切去救她。 祁聿敲了下门走了进来,顺手关上。 林思远看着这个男人,之前他没有发现对方的脚行走间略微僵硬,现在算是明白他为什么要带着手杖。 “谢谢你出手帮忙。”林思远知道是他的司机和王蒙带着他第一时间赶到了急诊。 “不用, 事出有因,为了我妹妹, ”祁聿审视他的眼睛, “我向王蒙转了五十万,支付你的医疗费用以及后期修复费用,你的工伤赔款还是会如期打到账上, 这笔钱是我单独替小白给的,算是补偿。” “我们是朋友,救人是我心切、自愿的,不用给我转这笔钱。” 祁聿淡淡抬起俯视的目光,看了眼病房的窗外,不值一哂。 “你想错了, 这笔钱不是感激的意思,而是希望你能和我妹妹划清界限,所谓朋友之类的话就不必在我面前提起了。” 林思远就知道他来目的总不会是这么简单, 他深吸一口气,道:“就算是作为哥哥,也不能干涉成年人的交友和感情吧。” 祁聿走了两步坐到沙发上,他放下手杖双腿交叠,看着对面病床的林思远。 “如果你只是喜欢她,我无可指摘。医械企业有数十家龙头公司,为什么独独选了智航,既然之前避嫌,何必又在团建上邀请我妹妹,你应该知道公司有公司的规章制度……如果不是王蒙认可你的能力,我不会同你废话。” “在我的公司,防止行贿舞弊和感情牌,我只会留一个人。” 至于踢掉谁,那自然是不用说了。 林思远捏紧左手的拳头,他厌恶这样的轻蔑和高高在上,厌恶上层阶级对普通人的俯视,可是他又能做什么,他甚至不知道江白哥哥的姓名,而对方却轻而易举掌握他的所有动态。 林思远摸着自己麻木的右手,垂下眼眸。 “我也以为自己是个贪图名利的小人,虽然是被她的魅力吸引,但也不可能忽视她的聪明、能力和背景……但现在我并不觉得自己的喜欢是为了与她结婚获得一份利益。即使我的理智知道会有我们对话的这一天,会有被你侮辱的这一天,我应该为了自己的尊严早点离开,但心之所喜给我指了一条诚实的路。” 林思远抬起眼眸正视祁聿。 “我可以收下那医疗费,如果不让她愧疚的话,日后会原数奉还。” “演得你自己都信了?”祁聿那双沉如墨的眼睛好像看透一切。 江白推开门,紧皱眉头喊了一声:“祁聿。” 她应该是听见他们的对话了,她也并不赞成她哥哥的举动,林思远张张唇,内心为之砰然跳动。 对他的表白呢,她会怎么看?一想到这个问题林思远的血液都为之雀跃。 江白走到病床边上,看了下他的手,白纱布包着,看不出来伤势有多严重,但她还记得之前血淋淋的一幕。 “痛吗?” “还有麻药呢。不用担心,并不严重,医生说养一段时间就会结痂了,无非就是留点疤。”林思远笑着摇摇头。 “钱你收着,不够告诉我,我不希望它留疤。”她轻轻触碰林思远的右手。 祁聿看着两人皮肤相触的手,抿了抿干涩的唇,他撇过头哂笑一声,拿起手杖出门。他走到阳台处,想摸根烟出来,突然想起前不久他说戒了。 江白回头匆匆看了一眼那个寂寥的背影,嘴里有些苦涩,她转回头对病床上的人道:“思远,不要在意我哥哥说的话,我相信你的人品和善意。不过感情这件事我无法回应,我心中已有喜欢的人,请不要为我付出太多。” “我能知道是谁吗?”林思远的心情骤起骤落。 江白摇了摇头:“你不认识。” 林思远咬住下唇,有些落寞:“一个圈子的人?” “一个给予我尊重、给予我未来的人。” 他骤然释怀,拿什么比得上这句话的分量呢,显然那个人对她的意义早已超越了普通的情谊,用喜欢来形容都太轻飘飘了。 “今天我还要去参加一个婚宴,等你出院了我再来看你。” 林思远点点头。 江白放下心中的一块石头,朝他挥了挥手。她出了房门,远远看见祁聿站在走廊尽头看风景,他今天穿着定制的西服,真的是一副绅士模样,如果她没听见那些“警告”的话。 把诺拉送到宠物店,祁聿全程没有开口说话,江白受不了这样的冷寂,率先打破沉默。 “以后你不要去找林思远,也不要再对他说那些……话,不过是互相的人情往来,我不想欠他的。” 而且她对林思远何尝没有利用,明知道他的好感,不拒绝不接受,就是因为揣了些阴暗的心思,想要挑战祁聿的下限。而今看到他人受伤,江白才反应过来情感利用绝不是对等的付出,会伤人,她已经知道自己的错误,及时向林思远说清。 江白看向祁聿:“如果是以感情为骗局,他从我身上得不到什么好处,而且你应该很清楚我喜欢谁,我又不会被他骗……” 黄叔正开着车,也忍不住眼珠子滴溜溜转,祁聿没把隔音板落下来,他也不敢擅自去碰,就这样暗自兴奋听着小姐的八卦,还一边思索是不是三年前住在隔壁的贺小少爷。 他透过后视镜,祁先生似乎还生气,只看着窗外不说话。半响他按下隔音板,黄叔顿时失落,悻悻然专注开车。 祁聿看向江白:“不要把你的好心分给太多人,世界上总会有贪心不足的人。” “但你也清楚林思远不是那样的人,他的手差点毁了。” “如果你还要说这个人,不如闭上嘴,让我清静会儿。”祁聿生出一股烦躁感。 江白对着自己的嘴巴比划了下拉拉链的动作。 下车后江白才发现这座岛这么大,简直是隔海相望的巨鲸,他们顺着快艇登船,二十分钟路程,很快到了一处私家海景别墅。 “这座岛是你朋友的私产吗?”江白看着来往的人,挽着祁聿的胳膊。 “他爸妈的,结婚送给他了。” “结婚你给我买一个?”她挠挠祁聿的胳膊内侧,故意逗他。 祁聿低头看了她一眼,眼神看起来挺真诚的,看起来真想要。 “鱼儿!!!” “聿哥!” “呀——妹妹好,妹妹好!”两个男人虽然叫着祁聿,跑到面前却率先跟江白握了握手。 逾白 第59节 江白乖生生打招呼:“哥哥好。” “诶!”宋冬风笑得牙龈都快露出来了。 “我是宋冬风,叫我冬哥就行,我比祁聿小两岁;旁边这位是咱们的准新郎陈世捷,他俩一样大,我们几个都是一起长大的发小,不用跟哥哥们客气。” 江白羞涩笑了笑。 “等会给你介绍嫂子,她在房间里补妆。”陈世捷道。 等了半天,除了开头那句热情的召唤,两人愣是没有给祁聿一个眼神。 还是他率先开口:“婚礼忙得过来吗?” “问题不大,只管来玩就好啦!不过今晚按照习俗是单身夜,我让莺莺照顾你妹妹怎么样?”陈世捷口中的莺莺正是他未婚妻。 祁聿看了眼江白,征询她的意见。 “我没关系。”江白松开他的手臂,挥舞几根小手指做了个拜拜的手势。 祁聿牵着她手回来:“不是让你现在走,是指晚上休息的时候你的卧室安排在另一边。” 别墅有正反两面,以门为中介线,一般新郎和伴郎团住左边,新娘及伴娘团住右边,过了午夜十二点,就只能熬到中午婚礼开场后再见面。 他们一路从沿岸走到草坪,谢莺穿着短裙、长靴,她有张一张非常幼态的小脸,但又有像小野猫一样性感的五官,上翘的大眼睛,饱满的嘴唇,浑然天成的反差感。 “祁聿的妹妹?”她上前挽着陈世捷的手,确认了一下。 等确认过后,为了不冷待唯一的妹妹,谢莺顿时撒开了他的手,陈世捷就那样巴巴地望着。 “买好的晚饭都要凉了,快进去吧。”谢莺道。 江白以为是什么酒席,进屋子看到沙发前的多功能茶几摆满了一桌子外卖,顿时傻了眼。 祁聿却习以为常,颇有些无奈:“你俩结婚还这么放肆,不怕明天拉肚子?” 谢莺爽快坐在了纯白的羊毛毯上,打开自己心心念念的小龙虾:“爽一天是一天。” 陈世捷听到爱人的话,不禁短暂地回想起他们几个读书的时候,谢莺是被家里揍得最多的一个,父母给取了个漂亮名字,性格却往奇奇怪怪的方向长。常常从学校的栅栏杆偷点炸鸡骨,不仅自己吃,还给同学带,引来了一堆小吃摊,校长不得不让保安天天巡逻。 陈世捷小时候最害怕她,他开窍早,一直喜欢低年级内向的小妹妹,尤其是会让他生出保护欲的那种娃娃脸女孩,奈何被谢莺天天举报早恋,陈父三天两头造访学校老师,陈世捷从未得逞。 两人因为两家父母喜欢拿来做比较,结了仇。于是一个举报对方和小吃摊主勾结,一个举报对方早恋。 陈世捷想着陈年旧事,扯扯嘴角拉着兄弟坐下来:“十几年了,我真的管不了她,将就一顿吧。” ----------------------- 作者有话说:让嫂子来助攻[害羞] 第63章 剥蟹 不要找阳痿的男人 “不被允许点外卖很痛苦啊, 尤其是他爸妈住的离我们的新家不远。我一听到他妈要来,心脏都得梗一下。”谢莺皱着眉剥小龙虾。 “对了妹妹,这里有清酒, 喝吗?” 江白有点嘴馋, 但想到祁聿再三说过她喝酒的事,于是转头盯住了祁聿。 谢莺看到立马怼了祁聿。 “你看看,有家里人在旁边的连喝个酒都不自由, 嗯?谁允许你管这么多了, 妹妹想喝就喝。” “她酒量很差,你这个度数她沾两口就醉。”祁聿无奈道。 陈世捷拿了个杯子倒上:“出门就是为了玩啊,醉就醉呗,我给妹妹倒上。” 江白两手捧着杯子, 像个仓鼠一样偷偷小酌一口,满意地眯了下眼睛。她不知道他们过去的故事, 于是盘着腿默默听着也觉得有趣。 “我后知后觉发现你初中不是一直说自己喜欢娃娃脸吗?谢莺从头到尾都是你的天菜啊哥。”宋冬风一巴掌拍在陈世捷肩膀上。 江白看了一眼谢莺, 认可地点了下头。 谢莺可不吃这一套,冷淡道:“没有哦,初中他喜欢那个叫陈珂的, 因为那个妹子长了张娃娃脸,他就对外这么说,你们都看不出他很认真地在别人妹子面前找存在感吗?” 陈世捷和宋冬风顿时汗流浃背。 “哈哈,初中哪懂什么事,是吧陈哥!”宋冬风又给了他一肘子。 “没关系,我那个时候还跟唐暮尘表白过呢。”谢莺手剥螃蟹。 “咱们新婚前夜有必要翻这些让人汗流浃背的历史吗?和谐一点, 和谐一点。” 江白手剥了一整碗小龙虾,她把碗悄悄推到祁聿的面前,祁聿低头看了一眼, 满满当当的虾肉,这个季节的壳又硬又扎手,也不知道她怎么有这么好的耐心。 江白眼睛亮亮的,翘首以盼看着他。 祁聿拿了个五花大绑的螃蟹,一点点剪开关节,把蟹黄和肉给她抽出来,放进碗里,给她推了回去。 “我不吃,你多吃一点,酒水伤胃。” 他仅仅用湿纸巾擦尽指尖上的油,又拿了个新的碗碟,剪螃蟹和皮皮虾,剥好后放进去,直到堆成小山,放到江白的面前。 指尖不可避免被硬壳戳伤,祁聿搓了下指腹的位置,有一些刺痛。想到混着辣椒油的小龙虾,她剥了这么半天,手应该也是痛的。 “哟哟哟,陈世捷你还没有人家聿哥懂事,你看别人都知道给妹妹剥螃蟹,你让你老婆一个人忙活。哥,给我也来点。”宋冬风把碗放在祁聿的面前。 祁聿垂眸看了一眼:“滚 。” “当我没夸。”他给自己挑了几根煮好的蟹黄面条,依旧懒得动手。 谢莺才不在意,自己动手更有味道,她转过头看向江白:“你工作找对象了吗?我朋友圈好多男的,姐姐给你介绍一个。” 祁聿率先转头看过去。 “看我干啥,成年人了,谈恋爱不可以吗?”谢莺看向他。 她挑了挑眉,问江白:“你喜欢什么样的?” 随即凑到江白耳朵悄悄说了句:“活好的也可以是个要求。” 江白脸乍的一红,祁聿坐在旁边听得一清二楚,捏着筷子的指节都青了。 “嗯,长得好看的,比我大的,温柔的。”江白笑了笑。 谢莺滑了下列表,随口问道:“你做什么工作的?” “金融。” “嘶,这行业都是群老哔登,没什么好东西,不是骂你哥的意思,我是说那些金融白领男。”她顿时放下手机。 宋冬风挤过来:“那像我这样的魔术师岂不是帅炸了。” 江白瞳孔微微缩小,是真的震惊到了:“真的吗?这个职业好酷啊。” 宋冬风凭空变出一朵玫瑰,递给江白:“那是当然!妹妹也可以考虑考虑我,在下年芳29,财富自由,每年全球巡回演出,还没有谈过女朋友。” 祁聿抽过他的玫瑰,斜睨他一眼:“演一场换一个女朋友,别逼我抽你。” “哈哈哈开玩笑嘛,不过我的同事肯定都跟我一样浪漫啦,你要是喜欢制造惊喜的男人,哥哥有很多资源哦。” 江白实在忍不住,笑着摇摇头。 “三十岁的男人还搁这儿献宝,妹妹又不是没读过大学,她肯定有认识的男性朋友啦,别人不仅年轻,还有共同话题。”谢莺一语中的。 祁聿烦躁地想起某个人,拿起杯子,给自己倒了一小杯清酒。 谢莺去洗干净手,把伴手礼拿出来:“明天我怕忘了,先把伴手礼给你们,可以放房间里。” 江白收到一个巨大的翡翠色礼盒,她抽开看了一下,有一只可爱的星黛露、一小盒曲奇饼、大牌的精华液、香水,还有一瓶看起来很贵的酒,这份礼物把一家人男女老少都考虑到了,可见谢莺还是个心细的人。 “诶!带我们去看看婚房呗,我周围还没人结过婚呢,新奇。” “我自己装的,百分百用心!”陈世捷声明。 江白揉了下坐麻的腿,跟着他们往楼上走,婚房在二楼最大的一间主卧,墙上扎满了气球,红色的丝被三件套,床头放着一对穿着西装和婚纱的星黛露。毛毯上是红色的拖鞋,衣帽间里挂着红色的缎面浴袍,卧室和中厅都摆着不同尺寸的婚纱照。 陈世捷盯着宋冬风:“不准坐老子的床,不准碰我摆好的照片,这是我好不容易弄好的,这个床单我连一丝褶皱都抚平了。” “行行行,结个婚,瞧把你紧张的。” 谢莺靠在门口,看着陈世捷的严谨,唇角不禁往上扬。 唯独江白细细看着那些婚纱照,照片上的谢莺和陈世捷满眼都是对方,爱意都要从眼睛里溢出来了。 他们看起来是真的很幸福。 江白记得自己初中的时候还是个坚定的不婚主义,那个时候结婚在她看起来是一件很恐怖的事。她母亲的娘家在很落后的山区,那里的男孩女孩十六七岁就被逼着相亲、结婚,然后就是被催生。 她记得跟母亲回去吃表哥的喜酒,他娶过来的那个姑娘才85岁,家里收走了她的录取通知书逼着她留在大山,婚礼那天她穿着漂亮的婚纱坐在床尾一脸麻木。 江白看到婚纱照不禁生出一丝羡慕,不是羡慕婚姻这个状态,而是羡慕长久的、有人陪伴的、稳定幸福的生活。 “这张照片嫂子好漂亮,”江白指了下角落里的毕业照,穿着校服的谢莺和陈世捷,“你们这个时候就在一起了吗?” 谢莺别扭道:“差不多,谈了11年,分手都有九次。” 江白眼睛像小灯泡一样亮了起来,蹭到谢莺身旁八卦道:“为什么呀?” 谢莺把门阖上,把几个男人关起来,带她去化妆间私聊。 “感情这个东西,在一起前和在一起后差别还是挺大的,暗恋大家都会给彼此套滤镜,但是谈恋爱嘛鸡飞狗跳的,你要接受对方在生活里不完美、不帅气的一面。比如控制欲太强、不爱收拾还有很多问题。” “最最最现实的就是三观问题,到底能不能从他身上得到尊重。陈世捷他家里还是挺传统的,很多时候他会有些大男子主义,而我比较图新鲜,解决不了的矛盾我就会提分手,反正年轻的时候会觉得不是非他不可。” “帮我看看明天戴那一串耳环比较好,我又有点变心了。”谢莺抽出饰品盒。 “白色的婚纱吗?我觉得这个月光石的很配你。”江白指了一下。 谢莺看着笑了下:“我也觉得不错,谢谢。” “不过结婚这件事我有一点经验可以给传授给你,婚前验验货,不要找个阳痿的男人,绝对不行。”谢莺竖起食指摇了摇。 “我大学室友觉得自己可以接受无性婚姻,结婚后男的在她面前找不到尊严,去外面嫖|娼。总而言之,男人不行这件事不等于脑子不想,不在你身上发泄,就会在别人身上发泄,都没什么好货。” 江白若有所思,突然问道:“我哥以前有谈过恋爱吗?” 谢莺愣了一下,皱起眉头:“好像从来没听过,我就记得他有个未婚妻来着,我人都没见过,你见过吗?” “见过,她已经结婚了。”江白不好意思说那位都变成小妈了。 “我去,清冷佛子啊聿哥。” 这个称呼太好笑了,江白忍俊不禁。 逾白 第60节 晚上房间已经安排好了,江白在谢莺隔壁的客卧,两个人在闲聊祁聿以前的事情,那边三个男的可能在打德州扑|克 ,时不时能听到宋冬风破防的声音,响彻别墅。 新婚前夜谢莺没什么困意,半夜饿了又下厨整了份黑松露牛肉粒炒饭吃,江白陪着她。谢莺看着她喝了两杯酒,脸上就浮红,直觉不太对,赶紧把江白搬回房间睡觉。 江白倒在床上,倒是没醉,只是有些热,她看着陌生的房间骤然有些寂寞。好像习惯了依赖祁聿,离开他后睡眠就不是自己的了。 她打开房门,蹑手蹑脚往祁聿房间走去,刚好他没锁门。 窗帘是拉上的,房间里只有影影绰绰的影子,床上隐约有一个起伏的被子轮廓,江白脱鞋扑了上去,轻轻喊了一声:“哥!” 第64章 深夜 你对象? 祁聿被她闹醒, 身上趴了个人,他怕她掉下去,从被子里伸出手抱住她。他没有动, 晚上喝了点酒睡得比较沉, 现在还处于刚刚清醒的状态。 “睡觉前我就在想,你晚上肯定要来闹我。”他的声音沙哑低沉。 江白伸手摸了下他的脸,手心一下摸到了他下巴, 她缩回手抱怨一句:“好刺啊。” “没刮胡子, ”祁聿松开手,给她盖上被子,困意袭来,他拍了拍江白, “睡吧。” 江白在被子里蛄蛹两下,贴近他的身体:“我好热啊……” 祁聿没听到。 她把胳膊搭在他身上, 贴近他冰凉的睡衣面料, 也并不能解决酒精挥发的热气,她热得不行,钻出被子趴在祁聿身上, 想咬一口他的脸 ,结果咬错了地方,好像是脖子……或者喉结。 祁聿的手骤然收紧,揽住她的腰。 江白心虚地舔了舔她咬下来的齿印。 祁聿能感觉到被小猫舔舐的湿润感,但是这房间哪里有猫呢,无非是江白这一只。他的生物钟就在这个点, 实在困倦,也只是略微有意识地抬了抬手,可下一秒就感觉到一只绵软的手顺着他睡衣下摆胡乱探索, 祁聿顿时清醒。 “我们的约法三章,第一条是什么?” 江白下巴抵着他肩膀:“有什么意义呢……” 祁聿的太阳穴跳了跳。 “我好热,可以把睡衣脱了睡吗……” 他眯起眼睛,掐住江白的脸,滚烫的,他轻轻拍了拍:“你搁外面嗑|药了?” 拍在脸颊上耳光像是一种羞辱,又像是一种警醒。 江白头一次见人把“骚”形容得如此拐弯抹角又精准的,虽然祁聿的底层意思是实话。 她抓住他的手往下,含糊道:“可能是吧。” 他动了下手指,触碰到如凝脂般的皮肤,温热的、光滑的、白皙的。看不见的地方,有液体缓缓流下…… 祁聿逃一般坐起来,他想下床去,江白软绵绵地贴上他胸口,整个纤细的身躯柔弱无骨一般贴附在他身上,她黏糊糊的话语像是哭,又像是不理解:“帮帮我不可以吗?我好像从来没在这件事上舒服过……” “我猜从来没有一位女性长辈告诉你,满足自己的生理欲|望是一件很正常的事,不需要依附男性。”他浑身的血液都为之沸腾,却还是在含糊寂静的夜晚保持着冷静,语气有一种高高在上的训斥意味。 “你教教我呀,教我一次,我不就学会了吗?”江白跨坐上他的腿,黏糊道。 祁聿抿了下唇,却发现干涩的喉咙发不出一丝声来。 他能闻到独属于江白的气味。 * 谢莺很早就被拽了起来,天都还没有亮,化妆师就到了。 岛的另一半是做了旅游开发的,如今正值旺季,但是为了招待婚礼来宾和工作人员,整个洲际酒店被陈家包了下来。婚礼是陈世捷一手操办,他起的更早,或者说兴奋得都没怎么睡着,凌晨六点就给工作组发消息来给户外造景清尘。 谢莺困顿着两只眼睛,任由化妆师在她脸上拍拍拍,新娘妆比较细致,大概花了两个小时,她才换上晨袍。化妆师刚想收拾东西,谢莺叫住了她。 “我有个妹妹可能需要化妆,我问问她,如果要的话你给她搞个好看的,工费还是这么多,等会我转你账上。” 化妆师一瞬惊喜,点了点头,赶紧清理化妆盒旁边的粉尘,从包里拿出一份新化妆刷来。 谢莺出门敲了敲隔壁的房间,无人回应,她悄悄推开门往里卧走去,被子凌乱,但是没有人。她狐疑地看了下浴室,没想到江白居然不在房间里。 不会是昨晚喝醉后走丢了吧? 她心中警铃大作,推开门出去,正好撞见祁聿。 “诶,你妹妹怎么不在房间,早上出门了吗?”她阖上门 。 “在我那翻行李箱,找她的耳环。”人都没起,祁聿只好随便扯个理由。 “我这儿有化妆师,她要是没带化妆品,等会你让她过来找我呗。” 祁聿点点头。 “厨房有早饭,世捷让酒店的工作人员带过来的,记得让妹妹吃早饭。”谢莺嘱咐完回房间,她看向爸妈发的消息,赶紧回复。 谢父谢母来得也早,八点多就到了,两个人还是爱操心,一会嘱托她等会不要忘记给公婆改口,一会儿说他们婚后不要放肆地点外卖,对身体不好,开始介绍起哪个阿姨厨艺好,谢莺听得脑子发胀,尤其是陈世捷现在还不在她旁边,心里更加累了。 “好啦好啦,我今天还要招待朋友,你们帮我去招待来的亲戚行不行?伴手礼一定不要忘啊。”谢莺把他俩推到一楼的客厅上坐着。 江白在床上滚了两周,懒绵绵地睁开眼睛,她看着光洁的手臂骤然坐起身来,□□,半响才回想起昨晚发生了什么……她如何黏着祁聿,如何在他的身上轻|颤,半褪的浴袍在进入浴缸后全部浸湿了,被祁聿扔在了洗漱间。 他很耐心地清洁她的泥泞,清洗她的脚趾,像对待一个无力的洋娃娃。 她想起自己当时也是有意识地作妖,羞耻感迅速涌了上来,红遍江白全身,她平日怎么就没那么勇呢…… 现在太阳都出来了,她怎么回去?她穿什么呢?看见祁聿她该说什么? 脑子里胡思乱想昨晚的事,江白又躺回床上。 房门一响,吓得她缩进了被子里。 沉闷的皮鞋靠近床边,江白才从步履声中感觉出来是祁聿,一点点扯下脸上的被子,露出一只眼睛看向祁聿。 祁聿居高临下看着她做贼心虚的模样,今早本来是想教训她一顿的,现在突然感到有一丝好笑,扯下被子:“你既然有本事半夜做贼,就别躲在被子里。” “我以为你没锁门。”江白嘟囔道。 祁聿把她的礼裙放在床上,背过身去:“去换衣服。” 江白利落爬起来穿衣服,带的是条冷萃蓝的礼服长裙,手工很精细,全身缝了上万颗小钻石,像银河一样漂亮。它的肩膀和腰围有很复杂的珠链勾勒起形状,勾住她的头发,江白没办法拉起后面的拉链,于是埋头理发。 “祁聿,你能帮我拉一下裙子拉链吗?我头发勾住了动不了。”她半跪着往床沿边走了几步,背过身去。 祁聿转过身来,她垂着脖颈,颈椎和脊背的蝴蝶骨分外明显,一条弯曲的脊柱蔓延到饱满的地方,他拉好裙子的拉链,自下而上,不着痕迹扫过她肩胛骨上的小痣。 昨晚倒是没注意到。 他点了一下,江白转过身懵懵地看向他。 “你这有颗痣。” “不知道诶,我又看不见,大吗?”江白侧过脸,但是看不见。 “挺小的,没凸起,良性色素痣。” “这个头发,我得盘起来才行,太勾裙子了。”江白双手将长发拢起,环视一圈,可是他的屋子里既没有发圈,也没有夹子,她自己的发夹落在了房间里。 祁聿看向她纤细的肩颈,脆弱又漂亮,可能刚好到他手围住一圈的样子,他有些时候真的想掐死她,比如昨晚,但生气之余还是会想着家庭教育需要的是和谐的开导。 “早点回去,谢莺爸妈都来了。”他撂下一句话。 江白拢着头发跑回房间里,洗脸、刷牙。谢莺看到她从房间里出来,正好聊道:“要化妆师给你上个妆吗?今天这件裙子真适合你,很漂亮。” 还很梦幻少女,刚好贴合她二十一岁的年纪。 “谢谢嫂子,我刚好想把头发挽起来,这是你今天迎宾的礼服吗?又个性又漂亮。”江白走上去摸摸她的黑色礼裙,上面还织有黑天鹅的羽毛,摸上去真的是丝滑的绒感。 “是呀,”谢莺目光落在她的耳朵上,“你不是去找耳环了吗?还没有找到。” “什么?”江白摸了摸耳垂。 “早上我看你不在卧室,你哥说你去找耳环了,是不是落在家里了?我送你一副合适的戴着吧。” “不用了嫂子,我记性差,又忘了拿。”江白提着裙子赶紧往祁聿房间里去。 谢莺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鸡飞狗跳一早上终于等到了吉时,除了差点因为串不上供让她心率直飙150,可恶的祁聿就是故意的,他早上给她带衣服也不说一声。 江白想想生气,露天婚礼入场时掐了一下祁聿的手指,她在婚礼进行曲下悄悄蛐蛐他:“早上嫂子来找过我,你怎么不跟我说她来找过我!” 祁聿目视前方,淡然道:“哦?我忘了。” “聊啥呢!”宋冬风突然蹦出来,吓得江白小心脏又是一个小小的起伏。 “咳咳咳咳咳……” “妹妹嗓子不舒服?那今天少喝点酒。”宋冬风友善提醒道。 “不喝了,暂时戒了。” 江白看着宋冬风,这人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不应该叫咚咚,应该叫“疯疯”。 她和祁聿落座,旁边坐着一位西装男人,背头,很有气质,但年纪大约比祁聿还长一截。 “祁星的事处理好了?”男人问道。 祁聿沉默了一会儿:“没完全处理好。” 江白的心瞬间一紧,她并不是反对祁聿调查祁星的事,她有多喜欢星星,早恨不得祁承血偿,但她很怕很怕祁聿再一次走进死胡同。即使让坏人付出应有的代价很重要,但祁聿的生命和健康是她心中绝对的第一位。 “离祁承的庭审还有一段时间吧,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了。” 江白蓦地抓上祁聿的手腕,祁聿回过头看向她,江白的脸色并不好,他将她的指尖拢进手心里,安慰道:“没事的,我有分寸。” 唐暮尘淡淡看向两人交叠的手。 “你对象?” ----------------------- 作者有话说:今天出门逛街去啦,不好意思,买了条好看的皮裙我好开心![眼镜] 第65章 离职 委屈 “我妹妹, 江白,”祁聿后倾一寸,向江白介绍, “这是唐暮尘, 我朋友,你脖子上的delica项链就出自他旗下的一个品牌。” 逾白 第61节 江白摸了下脖颈间,水滴型的钻石项链, 克数很高很重, 她的耳环跟项链也是一套的,不过是用钻石仿的一种花卉,通体纯白。 她大概也猜到这是唐暮尘以“友情价”卖给祁聿的。 “你好,delicat系列的作品都非常漂亮。” 唐暮尘轻轻勾了下唇角:“设计师应该会非常高兴听到这句赞誉。” 大家说的都不过是场面上的客套话, 江白抿了抿嘴唇,转头看向候场的谢莺。 她的主纱是一套鱼尾长裙, 上面有重工刺绣和碎钻, 因为户外婚礼裙尾不长,整体比较轻盈,如蝉翼的头纱覆盖她的头顶, 她手里捧着满天星捧花,笑意盈盈地看向等待的陈世捷。 在新娘出场的那一刻,陈世捷就没忍住红了眼眶,所有人纷纷鼓掌。他小跑过去,牵过谢莺的手,十指相攥, 紧紧握在自己的手心里。 谢父无奈摇摇头,还不到他煽情的环节,就直接被这女婿哭上了, 简直碰瓷。 这一天海边的光景正好,不冷不热,太阳和煦,微微的海风吹来有些咸湿,但是让谢莺的头纱变得轻盈又漂亮。 无数的白鸽从海边飞向婚礼现场。 婚礼结束后谢莺拿了杯香槟过来:“妹妹晚上要回市中心吗?你不回去?” 江白点点头,继而看向祁聿:“我明天要上班。” 祁聿看向她:“我今晚走不了,晚点我让黄叔送你回去。” 她看向远处的唐暮尘,又想到今天是谢莺姐的婚礼,无论祁聿是因为什么事留下来,她都最好别说扫兴的话。不过江白联想到工作上的破事,还是郁闷下来。 “好吧。” 祁聿听得出她的声音有点低落,他从侍应生的盘子上拿过一杯蓝色的特调饮料给江白,无意间安慰道:“我只多待一天。” 下午祁聿送江白登船,等人走后他独自往回走,唐暮尘靠在树底下轻轻点燃了打火机。 “回来的时候收到了你家老爷子的邀请函,祁家的主权要过度给你了,下一步怎么收场?” 祁聿单手插兜,一边走一边沉思:“清算一波,找了猎企做大换血,我付出的钱总是要用到实处的。” “你真是……激进。”唐暮尘想不出别的形容词。 “光我弟弟这个案子,祁家的心已经散了,我没必要去收拢那些顽固的忠心。决定权在我手里,至少能保证给他们养老送终,祁家要是不在我手里,塌了我也不会管。” 唐暮尘不敢想这些事有多麻烦,一个家族的大换血,企业的所有利益线切断,重新搭建,而这会侵犯多少人的既得利益,又会让多少人对祁聿恨之入骨,都不好说。祁聿反正是雷霆手段,没有什么怀柔政策,不过设身处地想,他要是祁聿也不会再愿意托起一个腐烂的家族。 他又问了点别的:“腿怎么样?有后遗症吗?” “能走不能跑,每天做些无氧恢复控制力,没之前那么灵活。” “已经算好事,别想太多。” 祁聿想起和江白吵架的那个晚上,没说什么,毕竟唐暮尘这种孤家寡人也不会理解有人陪伴才是疗愈伤口最好的方式。 * 江白躺在祁聿的床上,没有睡好,夜里梦多,但是醒来又不记得都做了什么噩梦。 她提前一点时间去公司,刷了门禁卡,江白走到自己的工位放下包,她拿起水杯想去接一杯咖啡,转头看到对面同事的电脑上挂着微信。 江白不想侵犯别人的隐私,但就是这样无意一瞥,她看到了自己的名字赫然在别的工作组同事的私人聊天群里。她看着那条“被人包养就可以不用工作了,请赐我一张江白的脸”,面色渐渐不虞起来。 她接过鼠标往上划了一下,很多张她的照片,清晰的、不清晰的,有下班黄叔来接她,周六公园里王蒙和她闲聊,像是跟踪偷拍一样,一张张透露着她的生活轨迹,江白忍住肚子里翻江倒海的恶心感。 [她旁边那位不是智航医疗的创始人吗?这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金主,迈巴赫车主?] [开迈巴赫那个是司机?] [肯定是司机,都戴着手套。] [别人有金主周末可以去约会,我们加班加点连个周末都没有。] 她听到高跟鞋的声音,转头看向回来的同事。同事脸青一阵白一阵,端着一杯橙c美式呆愣在了原地。 江白停下滑动鼠标的动作,站直身体:“如果你们的生活是以臆想、诽谤我的生活为乐趣,那请准备好侵犯我名誉权的精神损失费。” 同事放下气愤地放下咖啡:“全公司都知道的事情,难道你要连所有人一起告吗?” 江白晃了下拍下来的照片,反问道:“为什么不可以?” 她端起自己的水杯去茶水间接咖啡,想了下所有的照片,只有第一张是偷拍,那个视角大概是几个领导的封闭办公室窗口,第二张她记得智航邀请了媒体做活动宣传,很糊,可能是媒体或者路人随手拍的,被放大截图。 “江白,上周你的工作质量不合格,周报上还有明显的错误,来我办公室一趟。”谢萧潇的高跟鞋像是迫不及待的马蹄声,风一样走过。 而现在同事也陆陆续续都到岗了,纷纷转过头来八卦。 江白捏了下拳头,摘下脖子上的工牌攥在手里,推开谢萧潇的办公室门。 “我想请问一下是什么方面不合格。” “你不用纠结工作了,这只是我让你体面点离职的借口,上周公司里有很多你的谣言绯闻,如果你不能澄清,算是给公司造成了不良影响,今天就自请离职吧。” 如果把这种羞辱方式认作体面,大概谢萧潇不想给她什么好果子吃。 “谢总,您既然都说是谣言绯闻,哪有让受害者自证的道理?如果这些造谣者拿不出确切证据证明他们的话是属实的,我觉得公司应该为这件事向我提出合理的解决方案。”江白站起身,走到窗边看了眼大厦楼下,人群往来写字楼,一切都一清二楚。 “相反,我有同事们背后说闲话、造我黄谣的全部证据,所有她们有吗?” 谢萧潇冷眼看向她:“你这是恼羞成怒了?” “没有,我今早也才发现,正准备向公司提起这件事。这种事情总不能谁先发现,谁有理吧?”江白悠悠道。 “公司有公司的制度,员工个人的谣言影响了公司的形象,需要承担相应的责任,既然你不想为自己澄清,去找人事走离职程序吧。” 江白理了一下裙摆,坐到对面的办公椅上。 “这张照片……是你拍的吧?”她故意望了一下窗外。 谢萧潇蹙眉,神情已经不耐烦:“你怎么证明?” “我不用证明啊,我怀疑一下。现在的矛盾就不是我的绯闻和八卦影响公司形象了,而是我怀疑谢总监以职务之便排挤我恶意造谣,我需要申请上级调查,给我一个清白。” “无理取闹是吗?”谢萧潇怒目圆瞪。 江白微微点头:“我觉得这件事存在充分的动机。” 罗文峰没想到自己一个月出差20天,剩下那个工作日回来还要处理如此棘手的事,但办公室的同事都无心工作,全都盯着江白的工位窃窃私语,他不得不出面解决。 “你的工作先暂停,今天先回家吧,等公司调查清楚会给你一个说法的,相关证据可以传到我的工作邮箱。”罗文峰走进办公室,对江白道。 她已经无心在这里呆下去,看到一个公司同事都在背后议论她,她本来就想一口气离职了,无非是不甘心被谢萧潇这样针对,想要争口气才在这里跟她掰扯。 江白收拾好岗位上属于她的私人物品,旁边的杨嵩鸣诧异道:“怎么了?你离职了?” “没有,带薪休假。”她扯了扯嘴角。 她带着包包扬长而去,开车回家,回到大平层才想起祁聿还没回来,因为是工作日也没有人给她做午饭,一口郁气梗在江白的心间。 她索性睡了个午觉,一觉醒来看到了公司的通告和罗文峰回的邮件。 [公司核实了相关的造谣人群,对在名单内的同事取消今年的评优评奖,至于谢主管的行为虽然过激,但是为公司名誉着想,不予惩罚,你也不需要离职,明天回来工作,以后你的直属上级只有王琛一人。] 外面的天已经昏黄,公告已经发下去,江白的手放在笔记本上僵直。她知道现在回复任何消息都不能平息自己的不满,因为那个时候她就不应该把调查的主动权交给罗文峰,而是应该报警,反正她最后都是要离职的。 [公司的内部管理不当给我造成了巨大的精神伤害,我希望这些伤害不是以口头道歉轻飘飘过去。我已决定离职,如果离职时没有公司的精神损失赔付,会选择法律途径解决现有的矛盾和不公平对待。] 江白敲下句号,合上笔记本扔在旁边的沙发上,抱着小猫摸了摸它的毛。 “宝宝,为什么外面那么多傻逼……” 沉重的合金大门打开,玄关昏黄的灯光照在祁聿身上,他的白衬衣解开了两颗扣子,弯腰换上拖鞋,祁聿走进来把黑色西装放在了衣帽架上,看向蹲在沙发上的江白。 对方一言不发地看着他,耷拉着嘴唇,曲折的膝盖上躺了只小猫。 “祁聿,我今天离职了。” 江白低下头,有点害怕听到“你之前怎么不听劝”的声音,但祁聿仅仅是走过来摸摸她的头。 “受委屈了?” ----------------------- 作者有话说:跟工作say拜拜,就有大把时间谈恋爱[撒花] 等800的营养液加更完成后,后面将以500营养液加更一次,主要是上班会吃不消加更这件事,再加上后面的感情戏比较紧凑,我很有可能陷入和审核的长久博弈,所以emmm原谅我。最近的日更我得找个固定的好时机…… 第66章 亲吻 侵占 一人一猫都无精打采的, 看着怪可怜。 祁聿没问什么事,只是突然说:“前几天你跟我聊的那个项目投了吗?” “我跟创始人说了我的起投底限,他在那乍我, 说要考虑一下联合创始人的意见, 他们对其他投资人也有一定的了解。” 祁聿坐到她旁边:“想要报复一个人最好的办法就是在她所擅长的领域超越她,所以你只需要做你擅长的事就行了。” 江白若有所思,投资圈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 万一哪天谢萧潇看到她混得风生水起, 不得气死祁聿说的不是没有道理。她突然摸了摸肚子:“好饿……” “我带你出去吃饭,既然离职了你想在外面玩多久都可以,不用早起、不用熬夜、也不用焦虑业务。”祁聿拍了下她的肩膀,往卧室走去。 “换件衣服。” 江白想到再也不用焦虑早起去公司看到成堆的业务, 顿时觉得神清气爽,她挪开诺拉, 穿上拖鞋:“那我也换件衣服。” 她翻开衣柜, 看到那么多职业套装就觉得生气,都是祁聿找的设计师给她量身定裁的,每一件比她一周的工资高, 可不是被祁聿“包养”嘛,被包养她还出来受工作这份气。她换了身长裙,戴了个喜欢的蓝色耳钉。 江白穿上平底鞋,突然想起来问他:“你要带我去吃什么?我不想吃海鲜。” 有的吃完嘴巴腥腥的,口香糖也去不掉,她不喜欢那个味道。 “私房菜, 可以不点海鲜,你开车?”祁聿拿着一把阿斯顿马丁的车钥匙,想到江白的停车技术又丢进柜子里。 “可以呀, 你给我导航个位置。” 江白开到一个会所门口,她没看到停车场入口,就看见了酒店一样的大厅,但是灯光意外昏暗,很像美国那边的夜场会或者某些舞社,反而不像正儿八经吃饭的地方。 “就停这,有人停车。”祁聿下车,把钥匙给了小跑而来的服务员。 他拿出一张黑卡,对前台娴熟道:“帮我定一个二楼视野好一点的包房。” 江白小跑跟上来,抓着他的小臂,跟着祁聿往里去。她环视四周,看着红地毯、幽深的走廊和墙壁上众多的西方油画,悄悄蛐蛐:“你带我来的是正经餐厅?” 祁聿抓紧她的手,往前牵了一下:“怕我卖了你?” 江白想到这些年他给的钱,大概不会再有比他大方的冤种。 逾白 第62节 包房像是演唱会现场的vip贵宾室,空间不算太宽敞,有个开放的小阳台,外面是一个封闭的室内舞台,不过整个厅能容纳的人不多,这里的视野可以看得清楚表演者的微表情。 旁边领着他们进来的服务生问道:“这里是菜单,需要上酒吗?” 祈聿独裁道:“不用,来两杯芭乐油柑。” “所以这儿到底是做什么的?有演出?” “一个投资圈的玩咖创建的娱乐会所,每周会有盲盒演出和定期的拍卖,今天有咚咚的魔术秀,”祈聿靠在后椅上,“不过我喜欢这儿厨师做的潮汕牛肉,以前工作忙的时候下班会来一碗。” “什么时候?”江白好奇道。 “贸易战那两年,投资做到最上端的时候,风险不是1+1,而是级数增长。祁家有很多投资项目涉及高新技术产业,而这些企业在政治摩擦时一定程度上会成为牺牲品,会有百亿、千亿资产的流失。” 江白捧着脸,很感兴趣:“星星说你很厉害 ,你当时用了什么办法?” “哪有人是神,政策是投资里最需要预测的风险,不过是预见了摩擦,花了时间和成本去防止更多损失的出现。” 可是能预测这些,还能先见性地投入成本生产,已经很厉害了,江白心里暗叹。 服务生将菜品端了上来,祁聿给她盛了半碗牛肉汤:“尝尝。” 很鲜很好吃,如果在冬日它的味道应该会更好,江白不禁在脑中勾勒出他独自穿着大衣在雪中行走,然后穿过街巷来到这个地方喝一碗热汤的模样。 观众席逐渐坐满了人,江白还能听到他们探讨宋冬风的声音,随着音乐想起,帷幕缓缓拉开。 他穿着一身黑色燕尾服,一张“扑克脸”登场。 花牌在他指尖飞舞,飞鸽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燃烧人体的火焰顷刻间消失,从简单的手法到危险性的演出,有点颠覆宋冬风在她心中的印象。 其中有一段绳艺,宋冬风用红绳捆绑女伴的身体,再用吊钩将她挂起来,神迷又有点色情,随着他的黑布覆盖悬挂的女人,几秒内女人就凭空消失。 江白莫名联想到在法国看到的一些擦边秀,比如脱衣舞、钢管舞。 她对祁聿道:“宋哥是不是有点特殊的小癖好……” “比如?” “s?m?他捆人的手法挺熟练的……” 祁聿拿着叉子的手一顿:“了解挺多。” “国外很常见吧,我跟点点去旅游的时候,那些本地导游向我们力荐max秀之类的,那些男模脱完衣服身上会绑着各色各样的绳子。” 还会特意去凸显某些部位。 “脱到哪?” “男人还能脱到哪,不就剩个内裤吗?”江白理所当然道。 气氛莫名开始凝固,江白感觉到的时候已经晚了,她抬眸看向祁聿,那人双手环胸凝视她。 “经验这么丰富,去过很多次吧,能不能给我介绍一下最得你心的男模?嗯哼?” 这句嗯哼掐住了江白的脖子,她紧张地捏着筷子:“我没有很想去看啊,我也不知道是什么秀,是导游说这是一定不能错过的风景,我也是被哄骗了。” “是不是还哄骗你上去互动体验,摸对方的身子?” “你怎么知道?你也看!”江白指着他。 “男人对我而言有什么好看的,他们有的我没有?自己不学好就乖乖认错,还要狡辩,今天这顿你买单。”祁聿往后一躺。 江白看了眼小票,特地数了下几位数,委屈巴巴道:“不是你说请我吃饭吗?” “你的门票应该值好几顿饭钱。”祁聿眯了眯眼睛。 江白吸了一口气,咽下这口气。 后面的拍卖两个人都没兴趣,都是些洗钱的垃圾字画,倒是宋冬风来包厢坐了一会儿,见两人气氛不对还没眼力见地挤进来。 “小爷的手艺不负虚名吧?”他得意洋洋。 江白鼓掌,好奇道:“所以你怎么做到大变活人的?” “你觉得我会告诉你吗?”宋冬风转着一颗硬币,“魔术师保持帅气的第一条宗旨就是,永远不要透露魔术的秘密。” “哦对了,你俩去打牌吗?陈世捷的小区外有家高端棋牌室,附带一个bar,酒调的不错。” “不去。”两人异口同声。 江白一想起酒就心虚,祁聿听到“酒”字则是有些晦暗地看了她一眼。 “那我得走了,牌局不能缺,这可是我大展身手的好机会。”宋冬风展出一手的梅花“a”。 “我不会玩,不过你为什么不去?是不是宋哥经常出老千?”江白思索着他如何凭空变出一手牌。 祁聿默默“嗯”了一声,将责任推到宋冬风身上,尽管根本没有这回事。 江白还是更喜欢呆在家里的日子,风雨都在外面,自己独自安逸,所以乍叫她出来尽兴玩,她想不到去处,还是会觉得蜗居在沙发上看部电影更加放松。 于是吃了这顿晚饭又开车回去。 脚下的平底鞋是新买的,后跟的皮质稍稍有点硬,她踩了两脚刹车开始觉得有摩擦痛,等到了小区就有些走不动路。 她是从车上跳着下来的,一个不稳倾倒在祁聿身上。 “脚伤到了?”他作势要蹲下身。 江白拉住他的胳膊,一瘸一拐:“上去看吧,反正也没几步了。” 对于腿不便利的人来说蹲下站立最为困难,也最伤膝盖。 祁聿看了她一眼,没勉强,伸手扶住她。 等到了玄关,祁聿把她的包放在衣帽架上,江白穿着拖鞋单脚跳着去了沙发。 祁聿拿着医疗箱过来,很多都是江白给他备的药,磕伤、擦伤…… 他蹲下身,看了下她右脚后跟,泛红一片,但还没有破皮,也不用擦药,不穿那鞋就行了。 她今天的长裙刚好到脚踝,被她撩起来一点点,祁聿一眼看到了她脚踝上方的疤痕,月牙一样的形状,比旁边肤色浅,半根指节长的一段疤痕。 他愣在了原地,猝然回想起三年前的早晨,不仅江白记得清楚,他也记得很清楚。 车辆爆炸,有玻璃碎片扎到了旁边几辆车,江白的脚踝上扎进了一片玻璃,是徐彦看到的,他才强硬叫了江白上救护车,一起去医院。 可是后来他只顾着处理祁星的事情,只隐约记得他让她走的那天晚上,她的脚踝还缠着一圈白色的绷带。 那么匆忙,那伤口本不算很大,应该是赶路难以痊愈,才留下了这道浅浅的印子。 祁聿的指腹不经意地从那道疤上划过。 江白缩回脚,情不自禁笑道:“你干嘛,好痒!” 他当初为什么急着要她走呢?因为发现棋子不是棋子,他无法看着她也如星星一般陨落,无法忍受伤害再度发生。他在那一刻看清自己善变的内心,本以为自己是胸有成竹、通观全局,就以这个人为诱饵,抓住祁承。 那一个晚上他割开了自己的手腕,却在那一刻心有挂念、心有不忍,于是决定立刻送江白出国,再了却剩余的恩怨。 “怎么了?”江白低头看着他。 只见祁聿站起身,撑着她身后的沙发,俯身亲了上来。 幽幽的木质香笼罩了她全身,江白的胳膊无力地搭在他肩膀上,她的退让却换来了他的侵略,氤氲的水汽从江白眼睛里炸开。 ----------------------- 作者有话说:明明写了三千,我少贴了一个片段,我的全勤……我心碎了 第67章 睡衣 清心寡欲 江白能感觉到在自己脖颈上似有若无摩擦的指腹, 危险又让她眷恋。 祈聿松开手她才得以喘息,两条纤细的胳膊无力搭在祈聿肩膀上,江白没有松开, 就在这样咫尺的距离里看着他的眼睛。 弥足深陷的表情, 她何尝不是。 祈聿看着她直勾勾的眼神,即使她不说话,他大概也知道她在想什么, 于是反客为主道:“你觉得我是什么好耐性的人吗?” “什么?” “在岛上喝得醉醺醺地进我的房间, 第二天看见自己什么都没穿,就算喝断片了你也不质问我两句,问我做了什么?还是说……无论我做什么你都无所谓。”他声音晦涩。 “你不解释一下?” 江白的眼神心虚地瞟了眼旁边,小声道:“我没断片……我也没有无所谓, 是无论你做什么我都相信你。” 她抿了下唇看向他,义正言辞:“可我是女孩子, 我也要面子呀。我的理由不就在明面上吗?我喜欢你我才让你摸我呀……但我不想次次张嘴都被你拒绝, 会让我难过!” “不如就装作不知道好了,反正人总会做出稀里糊涂的事情。” 祈聿坐下来,把她抱到腿上:“别说这种话了, 男人是没底线的。” “脚踝上的疤去不掉了?”祁聿撩起她遮挡双腿的裙尾。 “丑吗?去不掉了,我想给它纹个图案遮一遮。”江白侧过膝盖弯,低头细细看向月牙状的白痕,其实不算很明显,只是她这个人也是爱美的,有点小小的伤心罢了。 她眨了眨眼睛, 凑近祈聿:“纹条鱼怎么样?” “更丑。”祈聿一言否决,从表情看出来是真不喜欢。 江白却不觉得,花体的fish很漂亮, 不过这行为在祈聿心里应该跟纹男友名字的傻逼行为没什么差别。江白又给自己找了个理由,真有分手那一天又怎么样,她也可以光明正大说这是她哥哥的名字,在人前气死他。 到时候大概会被他抓住后脖颈揍一顿。 她脑子里黄黄一片,祁聿却在沉思,他摩挲着那一块皮肤:“如果不急着让你走,这里……不会留下疤。” “所以当初你为什么非要我走呢?”江白攀着他的肩头侧目问他,“我其实不怕谁,也不怕危险,但是星星的葬礼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 她想起少年那一双如星辰闪耀的眼睛,因为他一句想成为骑手,她在斯坦福以青年学生身份参加了巴黎赛马,还拿了个入围奖。 “抱歉。”祁聿抱着她,下巴抵着她的脑袋。 “当时有想过无论以什么样的手段,都要祁承死无葬身之地,不想牵连太多人,”祈聿摸摸她的头,“但迟来的复仇也不能换回他们的性命,所以那天我一遍遍地想,如果早知道小星是以这样的方式离去,我就不会等待了。” 江白心中一紧,摸着他的手:“人都会有偏执的时候,但是不要……给自己带来更多的伤害。你活得越好,害他们的人越提心吊胆。” 祈聿环着她的手臂目视窗外:“人心不足蛇吞象,事情不会就这样结束的。” 江白蹭了蹭他,她突然想起祁聿脚上的伤,跟她在差不多的位置。 “你脚踝上那道疤增生了,已经不可能修复了,怎么伤的?”像条丑丑的蜈蚣。 “脚上是骨头碎了,医生打了钢板固定,缝了六针。” 逾白 第63节 “因为那场车祸?还有别的伤口嘛,你让我看看。”江白转了个方向,跪坐在他两腿之间。 祈聿松开手,看着她,半响道:“你是要看我的伤,还是想找借口看点别的……” 她眼睛瞪得圆圆的,随后反应过来道:“你都占我便宜了,就算我多看一眼怎么了?” 祁聿弯腰闷声一笑,埋在她肩头:“别看了,不是怕被你占便宜,是怕我道心不稳。” 江白想起谢莺说的那句清冷佛子,鼓了鼓嘴巴,刚开始谈恋爱的进程是不是应该纯洁一点,祁聿应该也是这么想的吧。可是想到等会他们就可以盖一张被子睡觉了,她就有点蠢蠢欲动。 她赶紧转移话题:“你明天是不是要上班?” “你要是没事的话,我就去公司,但看你问我的样子不像是没有事。” 江白蹭进他怀里,仰头撒娇道:“你忍心放我一个人在家吗?我明天还要一个人去办离职、去搬工位的东西、回来后一个人吃午饭。” 祁聿挑了下眉毛:“我陪你去?” 她点点头,期待地看着他。 “那作为交换,周末你陪我出差?”祁聿情不自禁捏了捏她的下巴。 “去哪?”江白眼睛转了两圈。 “澳门,见一家企业的联合创始人。” “好,成交。” 江白回房间洗了个澡,她看着衣柜里的睡衣有点纠结,吊带太性感了,睡衣睡裤又太保守了,穿什么好呢?她突然灵光一动选了一条陈旧但是整洁的睡衣。 祁聿洗完澡换上了睡衣,躺在床上,临近十二点江白磨磨蹭蹭推开门,他抬眸看见她穿着一身淡奶黄色的睡衣睡裤,可爱的娃娃圆领。祁聿抿了下唇,没说什么,江白却迫不及待扑上床。 她叉着腰:“不好看嘛?” “你要自信点,你穿什么都好看。”他开口就是夸。 “那你一言难尽的表情是为什么?” “你让我感到了深深的罪恶感,”祁聿啧了一声,“这不是你高中的睡衣吗?” “对呀,你买的,你不应该喜欢嘛?小熊□□的口袋!”江白站起来,故意给他展示了一下。 祁聿捂着嘴,不说话。 “是我让温姨帮忙参考的,不是我的口味,没这么重。” 一想到江白十六七岁的模样,他就感觉自己像个恋童癖一样无耻,内心突然一片清明。 “睡吧,你要是乐意穿就穿吧。”祁聿立刻关了灯,给她盖上被子。 江白凑到他面前:“我记得冬天我有一件带兔耳朵的睡衣,当时我穿到学校宿舍去,我的朋友就笑我,她们说我要是有对象可能会因为这件睡衣跟我分手,嗯哼?” “其实那个时候我就知道自己喜欢你,所以后面换掉了所有的睡衣。如果你喜欢,等改天我再穿给你看看?” 祁聿抱住她的腰身拖进自己怀里,声音沙哑:“衣服都放这么久了,可以打包扔了,你想买什么睡衣都行。” 江白闷笑两声。 由于睡衣事故,祁聿可以说是前所未有的心思澄澈,相安无事一晚。 第二天祁聿送她去公司办理离职,因为写字楼有闸机设置,他坐在沙发处看新出台的“能源”政策。 江白不想多耽误时间,上去就开始收拾办公桌上的物品,东西不多,点点送的桌宠,还有水杯之类的小物件,隔壁的女人看见她装东西,和旁边的同事眉飞色舞,两人就差张嘴说话了。 谢萧潇出来看了一眼,不咸不淡道:“其他事情等罗总到了去他办公室谈。” “还有十分钟。”她看了眼手表,眉眼间却是透出不经意间的蔑视。 江白沉住气封好箱子,往罗文峰办公室去。 她和谢萧潇、王琛隔着一个茶几对坐,江白知道照片从哪一层拍摄都可以,不会有确切地针对谢萧潇的证据,早已经无所谓对错这件事,她只是想早点离开这个让人窒息的公司和企业文化,于是大拇指不断反复解锁手机屏幕。 “抱歉,来晚了,”罗文峰推开门,“应该没人陌生吧,这是乾元资本的祁总。” “您好,祁总。”谢萧潇和王琛即刻站起来伸手,她有些惊讶,并非不知道祁聿是谁,而是公司和乾元资本同属于一个圈子的竞争公司,平时没有往来,不知道他怎么会突然到中信私募来。 江白抬起看向罗文峰旁边的人,祁聿单手插兜,眉眼温和地看向她。 那一刻,她的心莫名就平静了下来。 ----------------------- 作者有话说:我的全勤还有指望,加更的话放在周六。[撒花] 第68章 没安全感 亲一下 “既然是您来帮妹妹拿东西, 我就不废话耽误您的时间了。公司这边针对舆论传播力度和主要人群做出了扣除绩效的惩罚,这些赔偿也算进了给江白的离职补偿金里,江白你可以再看一眼, 有没有异议?” “确实是管理不善, 谢萧潇和王琛两位上级没有做好本职工作,行事草率,该给你道这个歉。”罗文峰充当和事佬。 他也是见人下菜, 不过更严谨些, 多年来都秉承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原则。但是中信私募的高层管理混乱,近几年业绩停滞不前,他已经有了跳槽的想法。而国内他再要跳槽,选择不多, 最好的去处就是乾元资本,前不久猎头该给他发消息说乾元一位b3级别的技术大佬退休, 行业内能竞争这个岗位的人不多, 他是一个。 五百万顶薪,在技术方面可以说是走到顶端了,他跳槽不过是为了转幕后, 也过点清闲日子。 谢萧潇听到那声“妹妹”,立马明白了缘由,面色僵硬了片刻。 而在罗文峰一反常态说出那些奉承话时,谢萧潇也是个人精,立马看透了他的想法。 她纵然不爽,但只要罗文峰不走, 始终是她的上级,卡着她的升职,无奈之下谢萧潇只好低头说了句好话:“确实是我管理不善, 性格冲动,还麻烦了罗总来亲自处理。” 谢萧萧低下的头不是对着江白的,江白也明白。不管怎么样她今日收下离职证明,就跟这公司没关系了,薪资和赔偿是更实在的东西,至于其它的利益往来也跟她没有关系了。 祈聿朝江白挥挥手:“走吧。” 江白折好离职证明,站起身握住祈聿伸来的手,下一秒她意识到不妥当,又改为挽着他的小臂,欲盖弥彰地叫了声“哥”。 她去办公桌抱上盒子,旁边的杨嵩鸣嘟囔了一句:“不就几句谣言嘛,又没什么损失,有必要离职吗?” 他心里当然不满,江白离职,所有的工作都会交接给他,招聘新人还需要一个周期,他现在的工作量已经很多了。 江白脚步一顿:“噢对了嵩鸣,我还看到他们在群里说你是不是傍上了谢总监,应酬后你天天给她带包回来,你自己注意点,可别被人说闲话。” 杨嵩鸣脸一阵青一阵红,低头骂了句:“神经病一群。” 他那是帮她提包吗?明明是谢萧潇想早点下班,见他还要回公司,将这些杂事甩给他。 她轻轻勾了下唇角,有仇当场报,转身朝祈聿走去。 江白把盒子放在后备箱,坐上车,祈聿正在接电话,她噤了声。 “嗯,行。”他话语简单,多数是在听。 祈聿突然转过头来,拿开电话,轻声对江白道:“帮我看看今下午到澳门的机票。” 他又转头接过电话:“至于到达时间,我等会再发给你。” 等他挂了电话,江白凑过去看向他手机来电,一串数字。 她挨着他肩膀:“都有票,你不是说周末再去澳门嘛,现在就要走?” “创始人的母亲身体不好,周末要回去探病,就把议程提到了明日,”祈聿打开航司软件看向她,“你的身份证号,我买票。” “5001……” “少带点衣服,缺什么可以去买,我的工作时间并不紧,可以陪你去逛逛澳门。” 江白坏笑道:“带我去澳门赌场玩玩。” “要把你那点可怜的小资本都输进去,企业不投了?”祈聿用一种玩味又包容的语气说道。 “创始人高冷着,我这点钱他还看不上呢!”江白撇嘴。 国内航班少有头等舱,最后买的商务座,虽然没有那么舒服,但江白喜欢靠着祁聿睡觉,他身上有一种淡淡的木质香,会让人很安神。两个小时感觉不过是一瞬间,江白醒来也愣了一下,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她好像不再失眠多梦。 对方公司派了商务车来接,入住的是伦敦人御园,接待的副总孟佳看到江白还顿了一下,多余问了祁聿一嘴:“这是您……” “我妹妹。” 她得体道:“不好意思,电话里聊我还以为您一个人过来,所以只订了一间套房,里面只有两个卧室。如果你们介意的话,我现在给酒店打电话问问还有没有多余的总统套房?” 祁聿道:“不用破费了,有两个房间就可以了。” “那你们好好休息,会议安排在明天,到时候我再来接您,剩下的时间我就不打扰了。”孟佳将办理好的房卡递给祁聿,带他们到房间口。 江白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澳门的八九月还很热,那位女士还穿着整套的长袖西装,一丝不苟,温柔耐心。 “难怪人家能做副总。”她无意间感慨一句。 “她也是诺瓦企业的联合创始人之一,他们团队两个男性、一位女性,运营和部分技术问题是她在负责。三人在大学参加了一个月的志愿者活动,以此为灵感开始创业,想要攻破人工耳蜗的一些新方向。” “都这么年轻,不过听起来他们很有信念。”江白有些惊讶。 祁聿将行李放在玄关口的储物柜下:“他们起步的第一笔资金是自己的教授联合投资的,这次我就是来见个人,公司的财务和项目背调都已经做完了。” “为什么我就没遇到过一眼让我觉得值得投资的人?” “这样的创始人是很少见的,我投资诺瓦也不是因为他们的人品,而是因为创始人有把决心注入科研,有把行动付诸于项目,是实实在在地做,言行合一是非常重要的品质。” 江白细细想了一下,突然明白为什么“瘦吧”那个项目她一直拿不下来。她太过于被创始人牵着鼻子走,实际上若是卑劣一点,她完全可以拿着对方的项目规划在这个赛道扶植出一家竞品公司,毕竟比服务的行业,创始人也得有“谦逊”的心态。 “我好像想明白怎么搞定手上的投资项目了……”她对着祁聿神秘一笑。 “那你一定可以。”祁聿笑笑,江白足够聪明,他不会干预太多。 晚上江白换了身黑色长裙,虽然国外也有赌博的地方,但她一向对这种地方敬而远之,潜意识总觉得危险,而到了澳门,却只把赌场当作一种景点,只想要出张美美的照片,心态截然不同。 江白挽着祁聿的手出门,说道:“我听说赌场的荷官小哥都很帅。” “不仅帅,还会邀请你留宿,免费的豪华大床房和美食。” 江白心中警惕:“那还是算了,他们应该是想着我的口袋。” 就这胆子,祈聿哂笑一声。 到了场地后,祁聿轻车熟路换了筹码给江白:“不熟悉规则也没事,随便投。” “嗯?这么富有。” “输又不可怕,左右不过一点钱,但是赢的话,你应该很难忘掉来钱这么快的感觉。” 就算是祁聿,潜意识也抵抗这种快感游戏,赌博不像投资,它总是以娱乐的方式悄悄地断掉人的警惕阈值,且输赢都没有上线。 它让大脑产生的多巴胺与毒|品相差不了多少。 逾白 第64节 江白捏着圆圆的筹码:“就换这些,十点一到我们就回去睡觉!” 她像个莽夫,真听了祁聿的话,左右规则听到一半就下注,每一个模式都试试,投最低的,然后一点点把钱输掉。一万块钱的筹码,江白细想了一下输得有点后悔,开始逛起免费小吃,试图以最窝囊的形式吃回本。 最后撑得她更后悔。 回到酒店江白洗完澡换上睡裙,她慢吞吞爬上床,肚子里有点翻江倒海,动一下那些堆积的食物就往上涌,她叹了口气,靠在祁聿身上。 “你摸我肚子,像个孕妇,好撑啊。” 祁聿绕过她的手臂下摸上肚子,他只是轻轻放着,怕压着她不舒服,不过从上往下看确实有一点圆圆的弧度,他莫名想到了以后。祁聿无奈弯了弯唇,自己真是想得越来越长远了,还是结婚这种还久远且没有定性的事情。 她还如此年轻,甚至对祁聿来说,二十一岁是一个还过于稚嫩的年纪,心性不定,或许将来会有她后悔的一天…… “肚子很不舒服?”祈聿轻轻揉了揉,顺时针打转。 江白摇了摇头:“单纯撑,我就这样坐着玩会手机,消消食再睡。” 她靠在祁聿肩膀上,百无聊赖地刷着短视频、新出的电视剧,一边把玩着他的手指。大概是觉得这样的姿势很舒适,手上的动作变成了捏捏,从祁聿的尾指到大拇指,从指尖到指根,一根一根,一遍又一遍,也不嫌无聊。 祁聿侧目看过来,他抬手合上去,十指交叉,与江白的每一根手指相缠。 纤细又白皙,指尖泛着淡淡的粉色。 他捏着她的中指关节,又松开,江白都没有察觉,很专心地看电影剪辑。 她突然转头惊喜叫了一声:“我之前一直在想谢莺姐做什么工作的,她的脸让我很眼熟,结果今天我刷到了她拍的广告!” “她以前居然是演员诶!” 祁聿还以为什么大事,他掂了掂她的手指,淡淡道:“十八线,她脾气太臭被签约公司封杀了,很久没演戏了。” “怪不得陈哥看起来很没安全感,娱乐圈遍地小鲜肉,”江白话音一转,“那——你能不能看出来其实我也很没安全感?” “我能做什么?”祁聿问道。 “亲一下。”她喜欢能解决问题的男人,美滋滋将脸蛋送过去。 ----------------------- 作者有话说:可爱的妹宝,简直是甜甜的汤圆,外表黏糊糊,一肚子黑水,白切黑哈哈哈。 第69章 看你脱 命令 次日孟佳来酒店接人, 江白左右对着镜子看了下自己的衣服,一套浅蓝色的职业套装,缎面白衬衣, 半袖西装外套和包臀浅蓝色半身裙, 收拾衣柜的时候恰巧发现这件吊牌没拆,就带来了。 江白婀娜多姿走到玄关,挽着祈聿的手臂:“如果你昨天没跟孟佳介绍我, 现在我就是你的贴身小助理。” 祈聿帮着整理她的衣领:“我感觉别的角色扮演会更有趣, 如果我的助理是一位年轻貌美的小姑娘,大概率会被孟总质疑我的人品。” 毕竟董事长助理属于集团高管,少说要七八年经验,徐彦虽然错失了转为乾元ceo的机会, 但马上要任职奇石集团亚太区ceo,虽然已过三十五岁, 但仍旧算是年轻有为。 江白坐上商务车, 看着外面的建筑,这里很像英国,除了夏日太阳过于强盛。 孟佳以为她想出去逛逛, 便热情地介绍澳门的景观和值得打卡的地方。 “昨天我就去过赌场,一分钱没带回来,不过美食不错,比酒店做的早饭香。”江白回味。 就是吃太多了,晚上亲着亲着她肚子疼,什么也没干成。 “哈哈……”这话叫孟佳不知道如何接了。 到了诺瓦企业, 江白便不讲话了,祈聿效率高一点她就可以早点回酒店休息,离职后她生出一种淡淡的厌倦感, 再也不想工作。 双方介绍了一下,握了个手,创始人郝天领着他们去公司的研发基地。 “这边是新式助听器。传统的助听器在嘈杂环境基本失效,而人工耳蜗手术创伤会有一些人无法接受,价格也高昂数倍。目前这款米诺助听器解决了这个痛点——它的智能芯片能实时分析环境声,动态调配声电刺激。简单说,就像给大脑配了个智能翻译官,在菜场、餐厅这些地方,听清人声的效果提升了一半以上。” “孟佳,帮我演示一下,目前科研组收集了一些用户的数据反馈,80%的用户都觉得听感和声音质量会更好。”郝天转过头。 祈聿坐到演示会议室,等看完他比了个暂停。 “技术相关的内容在之前我已经了解过了,我更好奇你对公司未来的战略规划。” 郝天不紧不慢,开始讲起商业化和深度科研。江白听不懂这些,但大致明白他们的方向。 祈聿也是只听了两句话,又换了个话题:“投资是双向选择,我有选择企业的权利,你们也有选择投资人的权利,商业计划我之前也跟经理了解清楚了,今天就是为了见一下人,了解以后一起共事的伙伴,现在你们有什么问题想问我吗?” “其实大部分事情我向罗经理了解清楚了,对于资金和股权都没有问题,但是在市场风险这个板块我们初出茅庐,需要您的支持。” 郝天开始紧张起来,他知道这是谈判的最后环节了,融资成不成功就在这一刻。 祈聿站起身伸出手:“这点没有问题,那你可以准备合同和手续了,合作愉快。” 他从脖子红到太阳穴,激动站起身来,屁股一下把凳子推老远。 “合作愉快,祁总!” 向来冷静理智的孟佳也克制不住欣喜,她眉眼弯弯,跟着伸出手:“合作愉快!” 孟佳定了一家西班牙餐厅,澳门鲜少有做得好的本地菜,相反西班牙餐厅或者外国餐厅的口味做的比较好,她提前询问过祁聿,他漫不经心说了句家里妹妹比较喜欢西班牙菜。 还有一位技术创始人,戴着一个黑框眼镜,高高瘦瘦,同时比较沉默寡言,五个人一同乘车去餐厅。 到餐厅后孟佳挨着江白右边坐,特意道:“听你哥哥说你比较爱吃西班牙菜,要不要看看菜单,再加些你喜欢的菜?” 她看江白年纪不大,便以为她还在读书,话语之间都当作小妹妹一样哄着。 江白看了一眼,只加了个喜欢吃的面包。 “妹妹是在国内读书吗?暑假已经结束了吧。”所有人都觉得她年纪最小,话题中心都围着她,祁聿反倒是安安静静一句话不说,喝了一口清茶。 “我已经毕业,今年回来工作有一段时间了。” “哦?你回来从事什么行业?”孟佳好奇道。 “风控量化。” “技术行业,不容易,应该挺累的吧。”郝天评价道。 江白点点头:“所以已经离职了。” 孟佳果断带头跳过这个并不那么愉快的话题:“这家餐厅的酒还蛮有特色的,好日子大家应该都想来一口吧,祁总您先看看酒单。” 祁聿翻开硬壳酒单,江白侧目瞟了一眼,他却丝毫没有递给她的意思:“来一瓶卡瓦吧。” 孟佳挑了下眉毛,将酒单递给郝天。 “卡瓦的度数低,您居然喝得习惯。” “我不喝,我妹妹贪嘴,酒量不好,给她点的,”祁聿侧目看向江白,“少喝点。” 他也不是不喝酒,只是从不在商务应酬上喝,祁聿最讨厌听到劝酒词和“我先干为敬”。通常他说不喝,全场的人都不会来自讨没趣。 江白眨了眨眼睛,她不说话的时候通常已经想好怎么耍无赖了。 “喝不完可以带回酒店,小酌怡情,”孟佳了然一笑,看向江白,“兄妹之间感情果然会更亲厚些,我对我家里的弟弟,真是一日不见就想揍他。” 江白悄悄伸手摸向祁聿的大腿,小拇指勾搭上他的手。祁聿从桌底下攥住她,平和又略微带有侵略性的眼神直直看向小姑娘,魅惑又漂亮的脸蛋,带点天真,天天在人前私底下勾搭他。 他应该没这么教过吧。 可惜这是在人前,他想再多,不能发作,活生生将欲|望憋回去。 “只要有兄弟姐妹都不算寂寞,已经是很幸运了,孟总就不要让我们这种从小没伴的酸了嘛。”郝天摇摇头。 孟佳想起自己那弟弟,虽然她说过他有很多不懂事的方面,但他也是亲生的弟弟,从小有了压岁钱就给她花,买大几百的施华洛世奇发夹眼睛都不眨一下。她知道他有些男孩子的大咧任性,但也知道弟弟对自己最好。 “不用酸我,有对象的说这话就虚伪了。”孟佳回击郝天 。 等酒上来,江白就嬉笑着把手收回去,不再理会他。她端起服务生倒的酒尝了一口,又伸出舌尖舔了舔唇上的酒液,眯了眯眼睛。 祁聿看得喉咙干涩。 等吃完饭回到酒店,孟佳前脚刚走,祁聿便掐过江白的脖颈吻了上去,在酒店建筑的拐角,迫不及待。 江白晕眩眩的,猝不及防后退了两步,被祁聿搂住了腰往前带,舌尖被裹挟,她嘤咛一声,有些喘不过气。 祁聿克制地松开她,看着江白红晕的脸颊。 “喝了多少,一嘴果子酒味儿。” 她提起酒瓶摇了摇,还有三分之二,不过以她那个两杯倒的酒量,也不算少了。 江白只是有一点微醺,倒没有醉,不过夏日有点热,她的外套在祁聿的手臂上,自己只穿着一身白衬衣,扎进了包臀裙里,显现出凹凸有致的身材。 她拂开微微浸汗的鬓边,提出邀请:“回去,让你亲个够。” 小孩子,一点危险意识都没有。祁聿没眼看,拿着她的外套无奈一笑,牵着她的手回去。 孟佳坐在车上愣了愣,简直不敢相信她的眼睛,她就是在路边歇一歇,透过防窥的车窗却看见了令她不可置信、匪夷所思的一幕。祁总和他妹妹在光天化日下接吻,她是眼花了吗? 她宁愿觉得自己眼花了,也不敢信这样一位大人物居然搞不伦之恋,禽兽如此,对自己的妹妹下手。 孟佳被这个惊天秘密震惊到石化,呆滞地转过头。 “师傅,开车回去吧。”孟佳抵着嘴唇,联想到自己家里的亲弟弟,立马回过神,咬牙切齿搓了搓被恶心出来的鸡皮疙瘩。 都是别人的私事,她还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好。 酒店内江白刚进玄关,就踮脚抱住祁聿的脖颈亲上去,如果没有这双高跟鞋,她还够不到祁聿859cm的身高。江白想到此,贴着他的嘴唇弯了弯,暧昧的氛围顿时全无。 祁聿托着她的腰,问道:“想什么?” “我在想如果你还坐在轮椅上,我就不会够不到了,就算我坐你腿上你也只能像个良家人夫一样无力反抗,乖乖从我。” “想得挺美,”祁聿抱起她来,高跟鞋应声落下,他将江白禁锢在沙发角落上,低垂双眸,“谁从谁?” 江白贴上去,捧着他的脸小鸟一样轻啄,她细滑的手臂顺势滑下,环着祁聿的肩,白嫩的肌肤贴着他温热的皮肤,火星沫子劈里啪啦炸开。 她贴着祁聿的侧颊,蹭了蹭:“可以帮我脱一下裙子吗……” 祁聿目光向下,从她含水的双眼到半身裙,包着她白皙的两条长腿。这样直白的要求祁聿不是第一次听,却是第一次让他心中产生行动的欲|望甚至是摧毁欲。 他骨节分明的食指从江白的小腿滑向裙下层,伸手探了进去。 “我想看你脱。”祁聿垂眸,不容商量的语气。 第70章 戒指 我爱你 逾白 第65节 房间是昏黄阴暗的, 天色渐晚,黄昏渐渐逝去,照进客厅里的光不过两三束, 颓靡地打在中厅的木质地板上。地板上的光在走, 抬头看去,才发现是卧室的荧幕上在播放《爱乐之城》。 面对他的指令,她在沙发上突然生出一种羞赧, 却还是照做, 裙子被她遗落在了沙发上。 然后祁聿转身抱着她进了卧室,他的手臂稳稳托着她的屁股,陡然体会一米八的视角,吓得江白紧紧抱住了他。 “你的腿……”她下意识担心道 。 祁聿掂了掂:“你多轻, 自己心里没点数?” 他掀开被子,坐到床上, 却没有放下她。 祁聿亲吻她的脸颊, 亲吻她眼皮上的红色小痣,亲吻她的额头,再到鼻梁、嘴巴……江白睫毛颤了颤, 明明之前是那么有侵略性,他现在却像是奖励一个小孩子,温柔又细腻。他的掌心托着她的脖颈,紧紧抱住她往上掂了掂,就算是这样,柔软的唇也没有离开。 她抱着祁聿的脖颈, 迎合上他的吻。 江白突然升起一种执念,她想要永远永远拥有这个人,不会让给任何人。严厉的、诙谐的、狼狈的、温和的他, 都只被自己收入眼中,不会让别人知晓。 她情不自禁笑了笑,有一种自己跑赢了一场马拉松,最后得到珍宝的胜利和喜悦。 祁聿睁开眼睛,看向她,彼时江白也正笑盈盈望着他。 “看我做什么?” “看看我喜欢的人,我乐意。”江白环着他的脖子,往后仰了仰。 他的手指轻轻扫过她眉眼:“不后悔?” 江白摇了摇头。 “往后任何时候,你都有后悔这段关系的机会,”祁聿抓住她的手,覆盖在自己的心脏之上,“你永远有选择权。” 她坐在他腿上,散开的白衬衣之下只有一双光洁的腿,江白亲上他的唇角,并不想他说出这样的话。但她知道这是祁聿给她的承诺,正是爱她的证据,她没有权力反驳,只需要接收这个承诺。 “我爱你。”江白贴着他的下唇,呢喃道。 祁聿听到了,有些失神,他转瞬按过她的头,倾身辗转亲吻,黏糊糊的热气在呼吸之间流转。他的手急切地探入江白的后腰,抚摸她凸出笔直的脊骨,自上而下,探入衣摆之下。 “我也是,乖乖。”他用江青方言的昵称叫她。 有些时候爸爸妈妈也会这样叫她,江白莫名想哭,紧紧抱住他。 “那你要 ……陪我一辈子。” “我会的。”祁聿亲亲她的脸颊、耳垂。 …… 翌日江白到中午才醒来,四周落地窗的纱帘都拉上了,只透过一些足以让房间明亮的阳光。她抬起一个头,没看见祁聿,在床上滚了两圈伸了个懒腰。 她突然怔愣住,呆呆看着右手中指上的素圈戒指。 江白一个激灵坐直身体,她摘下来,金色的素圈戒指中间镶了四颗小小的钻石,内侧是两个字母j&q,她侧头一看,床头柜上还放着格拉夫的戒指盒。 她立刻穿上拖鞋推开卧室门,祁聿正在岛台洗红宝石葡萄,江白冲上去抱住他,人没站稳还晃了两下。 “你什么时候买的戒指,你怎么知道我的尺寸呢?”江白欣喜问道。 祁聿放下玻璃器皿:“今天早上出去买的,导购很热情,让不同店员试了下不同尺寸的效果,我凭感觉选的。” 她藏不住笑容,踮脚亲上祁聿的唇角:“我很喜欢!” 祁聿弯下腰,想着她过往的欢喜与难过都如此坦然地暴露在他面前,如今也是,才明白这份喜欢有多持久,他垂下眼睛,轻轻勾起唇角,无奈笑笑。 “今晚回南城?”祁聿与她商量。 “好呀,诺拉一定想我了。” 他还买了一个福锁,祁聿站在橱窗前看戒指的时候,多看了眼旁边的金锁,柜姐便立马问了嘴他是不是有孩子 ,大概是看他的年纪也并不算年轻了吧。祁聿也没有多解释,只是觉得那些光亮的小东西可爱,最小尺寸的挂坠给诺拉戴也合适,一并买了回来。 “尝尝葡萄,我去帮你收拾行李,等会带你出去吃饭。” 祁聿走进房间里,其实昨晚他们换了一间房,床单都湿透了,有人不好意思叫客房服务上来换,祁聿便带着她睡了这边。 她带了三件衣服、一件睡衣,她穿的那件衬衣只能手洗,昨晚被弄脏后,祁聿半夜站在洗漱室把它和内裤搓干净,就是手劲有点大,给她内裤洗烂了。他发愁地看了一眼,最后还是给它丢进了垃圾桶,反正被江白看见也是不被允许带回去的。 祁聿把剩下的衣服叠起来,虽然不太整齐,但也是塞进了行李箱中。 “走吧。”祁聿出去。 酒店有提供午餐,他早上吃过了,现下没什么胃口,便先走去前台退房卡,前台小姐姐利落接过两张房卡,然后抬眸瞄了眼,脸颊浮红道:“您这边有使用付费用品,需要额外支付一笔钱哦,先生。” 祁聿等了两秒,等看到小票上的“durex 大号装”名称,他突然明白了前台在迟疑什么,祁聿拿过笔签下字,淡定道:“辛苦,我和爱人要去机场赶下午的航班,酒店还有车吗?” “有的,请您填写一下信息,我给师傅打电话,就这酒店正门等您可以吗?” 祁聿点点头,写好信息,转身去接江白。 江白吃完午饭,到车上又开始犯困,躺在祁聿腿上补觉,白色长裙勾勒出弯曲的曲线。她昨晚没有休息好,现在大腿和腰开始泛起乳酸,也可能是她太久没有锻炼,不适合这样突如其来的高强度运动,精神加身体的劳累,她过了看见戒指的新鲜劲后就一动不想动。 很快又眯着了。 直到祁聿喊醒她,去办理值机,这个时候,她才终于精神起来。 上了飞机江白终于打起精神来,为了不打扰别人休息,她没跟祁聿多说话,自己打开桌面板的五子棋小游戏,跟人工智能下棋,不知道设定“困难”是不是强度太高了,她一直没赢过。 祁聿一直默默看着她玩,看到她按撤退键,实在没忍住闷笑了一声。 江白听到动静转过头来,比了个口型:干——嘛—— 祁聿凑近她的耳朵,仅用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道:“你知不知道有的时候你很可爱。” 她挑了下眉,嘴巴继续比划:那剩下的时候呢? 祁聿唇角微弯:“剩下的时候很漂亮……” 江白很满意这个答案,笑得眉眼弯弯,忍不住气声后捂住嘴巴弯下腰去。 落地到家后,两个人去宠物店先接走了诺拉,它看起来有点焉,等回家江白把它放出来后,诺拉也不开心,走到自己的猫爬架上面趴下。 “怎么办?它生气了。” 祁聿从口袋拿出小金锁,冲小猫拍了拍手:“诺拉,下来。” 它盯着摇晃的金锁看了一眼,最终还是忍不住天性朝祁聿追过去。 祁聿知道猫毛容易和细链条缠上,特意叫店员挑了根粗粗的红绳项圈,给它戴上正合适,三颗小铃铛随着它摇摇晃晃。 江白蹲下身捏住金锁看了一眼:“好像小孩子戴的。” “就是小孩子戴的金锁,不过我让店员换了根宽一点的绳子。” 她挠了挠小猫下巴,有些震惊于祁聿的细心,突发奇想提问道:“其实第一面我就觉得你性格很好,后来喜欢上你变成了一件很容易的事,你知道为什么吗?” 他皱起眉头,回想以前的自己,没什么耐心,也没什么情绪波动,应该少有人会觉得他性格好吧,就连当时共事多年的徐彦都吐槽他越来越缺乏人情味。 “……猜不到,你告诉我。” “因为你把小猫照顾得很好。” “喵~”诺拉跟着附和一句。 江白笑道:“你看,它也赞同我说的话。” 祁聿目光柔和地看向她:“那是因为你有一双善于看透人底色的眼睛,和挖掘别人优点的耐心。” 他一直觉得江白很聪明,从她上高中开始,她能敏锐地观察到他的情绪,或者说每一个人的情绪,从而结交正确的、友善的朋友。 贺舠这个小孩,虽然缺乏成熟缜密的心思,当初却是真心为她付出。 祁聿都看在眼里,只不过更重要的事情在心上,对于小朋友间的感情和打闹他没有管太多。现在想想这件事像一匹回马枪,戳他心窝,以后他可不会说什么“小朋友之间的感情,随他们去”之类的话。 有些人,没机会就是没机会了,自己不争气。 手机铃声突然响了,来得急切,像几道急迫的催命符,在空旷的大平层里不断回响。 祁聿看着来电人蹙眉,他接过电话。 “喂?” “祁聿,你爷爷病重,这几天赶紧订个机票回来。” 祁聿面上无动于衷,只是冷静又淡定地询问:“什么病,人还清醒吗?” “急性肺炎,自主呼吸没了,现在插着管子,”祁常隆语气沧桑,“回来吧,我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就再也醒不来了。” 祈聿挂断电话,手指上的戒指在白炽灯下散发出微弱的光芒。 ----------------------- 作者有话说:想看什么番外,可以开始预定了!我要收尾了! 第71章 催婚 皮肤饥渴症 祁聿看着车窗外的国际住院部, 接完那通电话他本来不想那么匆忙回来,因为江白的身体不舒服,诺拉也才刚刚接回家, 而且他回京津也不能让老爷子回光返照, 但最后还是听了江白的话回来看看,并且祁星的墓园在京津,她想来看看。 她带着小猫, 祁聿便把她先安置在市中心的别墅里, 也方便她无聊出去逛逛。 到的那天下午正好传来了好消息,老爷子的肺部感染控制住了,现在可以下呼吸机慢慢恢复了,祁聿不得不赶紧出门。 “先生, 到了。”司机提醒他。 祁聿点了下头,乘电梯上去, 祁常隆在病房外面站着, 看到儿子来,肩膀一下就垮了下来。 他满脸胡茬,眼下淤青, 看起来这几日没有睡过好觉,祁常隆道:“你爷爷精神好些了,他醒来后就睡不着了,多陪他聊聊天吧。” 祁聿往病房里看了眼,vip病房那么宽敞,里面人影绰绰, 要说陪聊根本不缺他一个,这一家子大大小小都来了。他在此刻想起了江白,她还一个人在家, 京津的天比南城温度低,更早入秋,她只带了夏天的衣服来,也不知道现在冷不冷。 祁聿推门进去,他环视一周,平日不见几面的大伯祁常彬也到了,还带着一家妻儿,祁常瑾安安分分坐在沙发的一角,面色如同死水,除此之外还有几位面生的人。 众人纷纷给他让出一条道,祁聿走到病床边上,老爷子被折腾的不惨,喉咙下被切开了气口,现在缝好了,带着氧气面罩,花白的头发凌乱,眉须遮眼,一双浑浊又昏黄的眼睛木楞地转过来。 “爷爷。”他带着淡淡的疏离。 老爷子并不在意这些,直直地看向他的腿,欣喜道:“你的身体没问题,我就放心了。” “这次病得严重,把你大伯都吓回来了,索性趁着这个月末把交接宴办了,不然集团那些叔伯对你的行事作风总是会有质疑。” 祁常彬转了两下眼珠子,他是祁家唯一从政的人,常年驻联合国,身兼外交官一职,如今是退休返聘,才得了清闲。老爷子不想政商牵连太深,所以他和妻子常驻美国,鲜少归家,也不会出席太多祁家的晚宴,而这次是祁家的交接大事,老爷子醒后就嘱咐他可以多留在京津几天。 看得出老爷子因为这次生病,心神不宁,他已经九十高龄,稍微小病小痛身体就扛不住,自然想祁聿早日接手。祁常彬倒是没什么意见,只是他看了眼沙发上坐着的小妹,削瘦不少,心里的野心还没灭呢。 “您先养好身体吧,整日操心这些可有可无的事情,都是负担,等您身体好了,国庆也就到了,不多这几日。”祁聿并不在乎那些叔伯怎么想,祁承的事牵连祁家的根,奇石集团有不少需要拔除的蛀虫,他既然敢大刀阔斧地改革,对这些长辈也算是知根知底。 逾白 第66节 老爷子叹了口气,摘下氧气面罩。 他朝旁边的姑娘招了招手:“盈盈,过来。” “光操心你的事,还没来得及跟你介绍,这是你大伯母的侄女管盈,这次跟大伯一家回国游玩,不要因为我生病,就疏忽了远道来看望的客人。” “盈盈今年回来工作,她之前一直从事国际事务,对政策和经济波动都很熟悉,你们应该能有很多共同话题。”大伯母开口。 祁常彬搓了搓指腹,如果不是祁老爷子提起祁聿的婚事,他们不会带上管盈。祁承的事波及根基,上面一查,人心惶惶,现在事情终了,老爷子不想让别人觉得祁家是瘦死的骆驼,头一次有了跟管家联姻的想法,毕竟管盈父亲的名字放在京津,就没人敢倒回来深追祁家的阴私。 老爷子也是想临走前保全自己的子女,余生富贵平安,尤其是祁常瑾,他不可能一点都不知道自己女儿做了什么。只是祁聿向来天之骄子、特立独行,老爷子越是捆绑他,越得不到利处,所以祁常彬一句帮衬的话也没说。 听着他们左一句又一句,老爷子话未说明,祁聿就看透了这出把戏。 他正眼瞧去,管盈挽着她表姐的手,穿着简单的斜肩衬衣和黑色伞裙,脖子和手腕上都是简单的饰品,漂亮但是低调。 管盈松开表姐的胳膊,微微含笑向他伸出一只手:“你好,祁哥哥,我叫管盈,一直在体制内从事国际事务相关的工作,现在转岗回国,休假中。” 祁聿一触即走,只淡淡说了两个字:“你好。” “我有话就直说了,你三十一岁了,成家立业,后者你从来没让我操过心,我这岁数也活够了,临走前就想看到你有个家庭,有个伴照顾你,我才放心。” “你看陈世捷那小子,从小就皮,现在都结婚了,”老爷子咳了两声,“盈盈刚回北京,人生地不熟,你来了也没工作,就多带人家逛逛,都是年轻人总有相同的兴趣爱好吧……” 祁聿把手揣回西装裤里,把玩着那枚临时摘下来的对戒,他细细想了老爷子说的话和管盈的出身,心下了然,又是为了祁家基业要他牺牲婚姻。 “我带小妹来了京津,怕是没这个时间,至于我的婚事您少操点心。” 管盈诧异,看向祁常彬:“你还有位妹妹,我怎么没听姨父提起过。” 祁聿不说,祁常彬都快忘了这个人,当初就除夕宴带来露了一面,除了是个漂亮小姑娘,他已经没什么印象。 “他养妹,诶,那小姑娘现在多大来着?” “今年冬日满22岁,她刚毕业回国。” “那我和小妹妹应该会很有共同话题,如果不介意的话,我真想认识一下。”管盈笑道。 老爷子一口气闷在胸口,管盈跟他打招呼的时候他一点绅士风度都没有,现在提起一个没有血缘的养妹倒是脾气温煦,真不知道哪家姑娘会愿意喜欢这样的硬石头。 “我出院那天,带过来一起吃顿饭吧,也是很多年没见了。” 祁聿唇角沉了下去,面上不显心情:“她可能会不自在,回去我征询一下她的意见再说。” “都是一家人。”老爷子道。 * 等和医生说沟通好老爷子的病情,又与父亲商量了一下交接家宴的邀请名录,祁聿才坐上司机的车回去。这时候天色已暗,祁聿看了下手表,下午五点,外面淅淅沥沥下起雨来。 江白坐在落地窗边的沙发上,看着雨水落在外面的泳池里,溅起一层层浪花。这套房子不大,l型,她坐的地方是客厅,楼上二层是娱乐室和客房,拐角那边是lofter样式的主卧,外面则是泳池和一个到院子门口的过道,周围封了墙。 不大的空间,但是很有安全感,尤其是在下雨天。 她这个位置刚好能看到祁聿撑着伞推开院门进来,他抬眸也看到了她,面上顿时多了温柔的笑容,抬起手扬了扬手里打包的餐食。 江白抬起诺拉的粉爪子冲他打了个招呼,对小猫道:“看,哥哥给你打猎回来了!” 祁聿将食盒放在玄关的柜子上,脱下微微沾雨的西装外套,江白走过来保住他的腰,问道:“你带的什么?” 他弯腰低头亲了亲江白的唇角,神秘道:“猜猜。” 他倒也没有真让江白猜,拆开食盒给她看:“国福记的京津八菜,本来觉得打包回来不是那个味道,但我看正好下雨,你应该也不想出门了。” “我去热一下。” 江白松开他,跟着去厨房:“这个时间正好我给小猫做顿饭。” 她从里面挑了一些鲜少有调料的青菜,剪碎铺底,然后从冰箱里取出一些冻虾尾和鱼肉一起蒸热,最后给小猫剪碎,加了一点水。 祁聿把菜端上桌,看到客厅角落摆着的“猫窝”,新家没有这些东西,甚至来不及购买,江白应该是用了一条厚毛毯叠起来给它做窝,然后用了一个纸盒子铺上防潮纸后再倒上了猫砂。 细心的小姑娘还在逗猫,她身上披着他的针织外套,祁聿也不想不起来是多久放在这儿的,对她来说有些过大,袖子挽了好几圈,她蹲下身,衣摆就拖到了地上。 “明天我先带你去买几件厚衣服,这边的天就是会比南城冷得早。” “好啊。” “我爷爷出院那天请你到家里吃饭,想去吗?不想去的话我就拒了。” “你肯定得到场吧,那我也去,不就是吃顿饭嘛。”江白去洗手,拿帕子擦干。 祁聿摸了下她的头。 江白坐到餐桌上,看着外面淅淅沥沥的雨:“这套房子有烟雨江南的感觉,造景好漂亮。” “乾元刚创立的时候就是在京津,闹中取静,我当时常住,后来把总部搬去了南城,这套房子放着也有好多年了。” 江白想起自己还没有正儿八经拥有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不过现在房价下行,并不适合入手,有个小车车就不错了。 她吃完饭就赖着祁聿,两个人窝在沙发上看电影,外面继续落着雨。江白坐在他两腿之间,盖着薄毛毯,她把自己的手一边一个塞进祁聿的袖口里。 倒也不是觉得冷,就是喜欢这样贴着他,显得她好像有皮肤饥渴症一样。 选的是部老电影,里面的男主角截瘫坐在轮椅上,性格乖戾,她想起一些事情,往后侧仰着头问祁聿:“其实星星一直知道我喜欢你,还特地告诉我截瘫的人都没有性功能,让我换个人喜欢,我一直好奇但是没好意思问来着……” “所以你是一直都可以……?”江白眨眨眼睛,脸颊泛红。 祁聿大概知道她想问什么,沉默了一下:“他没问过我这些事,可能怕我敏感,自己上网查的吧。截瘫是脊柱神经完全损坏,从腰某个部位往下完全失去直觉,但我当时神经没有完全坏死,不然也不会感觉到疼痛了。” “不过……最开始那段时间确实不正常,后来做了一段时间治疗发现还保有部分知觉,”祁聿抓住她的手环在胸前,“我倒是好奇,你当时听到怎么想的。” “当时年纪还很小啊,就觉得这种事情也不是很重要。” “那对我勾勾搭搭?谁教你的。”祁聿的手伸进她衬衣下摆,摸上纤细光滑的腰肢。 江白埋进他肩膀,羞涩笑了笑:“喝醉了呀,我控制不了,只是看到喜欢的人就直觉想要贴近……” ----------------------- 作者有话说:明晚十点,不许迟到[奶茶] 第72章 边缘行为(二合一,加更) 珍爱…… 祁聿托着她的臀转过身来, 淡极生艳,这个词是最合适江白的,有着同三年前没什么变化的外貌, 粗看她是如白开水一样纯净漂亮的女孩, 但是每一句话都要撩出三把火,不自知的人。 他吻上她的嘴唇,江白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 炽热的吻就接连落下, 暧昧的口舌水渍声在屋内回荡。 她攀着祁聿的肩膀,嘴唇被他舔咬着含进口腔里,江白伸长双臂交叉勾住他的脖颈,大腿又往上坐了一分, 不经意地蹭了蹭西裤,薄毯从她肩膀上掉了下来。 祁聿摸着她的头, 顺着长发捏着她的脖颈往前靠, 仿佛要把人吞吃入腹。 …… 江白突然支支吾吾:“还是肿的……” …… 祁聿吐了口热气,埋在她颈间冷静一下:“我当时说了给你再涂一遍药。” “凉凉的。”江白张嘴咬了一口他的肩膀。 祁聿抱着她站起来:“睡觉前给你擦,白天你可以洗干净, 去洗个澡。” 他站着给浴缸放水,把袖子挽了起来,江白解开衬衣扣子,突然有些害羞,把他赶了出去:“我自己洗。” 江白洗完澡躺进暖和的被子里,她带的还是夏天的吊带睡裙, 不披个外套有些阴冷,钻进被子里就没出来过,祁聿倒是抗寒, 就一个简单的夏季浴袍,冰丝缎面,还露出他膝盖以下的小腿来。 他一上床,江白就抱着他的脖子亲了过去,整个人贴到他身上。她像小猫一样啃着他的脖子,又舔一下亲一下,祁聿抱着她的腰身,感觉刚刚冷静下去的欲|望又死灰复燃。 “冬天你一定是个火炉。”她笑嘻嘻把两只手塞进他浴袍里,摸摸紧绷的腹肌。 祁聿俯视着她的脸,灵动的一双眼睛,抬起来看他时纤长的睫毛覆盖下一片阴影,只露出半个瞳仁,他拍了下江白的屁股:“你干嘛?” “我帮你解决问题。”江白摸了一下,还会动。 “你会吗你就解决?”祁聿咬牙警告道。 她低头看着那东西,长发垂下:“你教教我就会了,包教包会。” 其实她就是好奇宝宝,想看一眼,江白试着动了动手,像那些动作片里演的一样。祁聿靠着床头,包着江白的手,倒吸一口气:“你可以快一点。” 她看着他的面孔,抿了抿干涩的唇、舌。 不过她实在没什么经验,直到手酸都没有让他发泄出来,祁聿失去耐心后直接将她压在身下……他咬着她的耳朵、亲着她的脸颊,呼吸乱作一团。 江白绷紧了脚趾,紧紧抓着头顶绵软的云朵枕头,氤湿双眸,她闷在枕头上低低咳嗽两声,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肩胛骨一起一伏。 祁聿轻轻拍了拍她的背,恋恋不舍地亲吻她的肩膀、耳朵,吊带细细地挂在她手臂半侧。 她侧过头,眼尾都呛红了,祁聿顺着江白的背,低头询问:“喝水吗?” 她摇摇头,又失力趴下去,某人自觉地抱起她去重新冲洗。 江白的脸靠在他胸膛里侧,她累得有些犯困了,不想看见刺眼的灯光,就这样半梦半醒洗完澡。 次日早上醒来江白迷迷糊糊伸出一只手去摸手机,已经早上十点半,她的作息自从离职后越来越乱,反倒祁聿一点不受影响,每天早上起来先做无氧运动,他的双腿需要长期锻炼保持肌肉量和控制力,才能支撑更长时间的走路和站立,再吃早饭。 有些时候还是会有旧疾,下雨天若隐若无的酸痛,江白偶尔给他捏捏,虽然捏不过一分钟手就酸了。 她洗漱完,往吊带裙外披了件白色流苏披肩,这是来京津她唯一带上的披肩,走时匆忙忘了看气温,现在这些裙子在下雨天都显得太过单薄,又没有搭配的外衣。江白慢吞吞下楼,小腿酸痛,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乳酸,她抬眼看见祁聿挽着袖子在厨房忙碌。 江白凑过去看着案板上切好的青红椒丝,疑惑道:“你不是不会做饭吗?” “学着做。”祁聿道。 她微微偏头看过去,岛台上面放着ipad,正循环播放着做菜教程。 “这么早就切菜,你做的是午饭?” “嗯,”祁聿洗净手,“怕自己太笨,半天做不好。” 她顺势钻进他怀里抱住腰身,仰头道:“这个词我一辈子都想不到会跟你挂钩。” “人总有不擅长的方向,”祁聿低头亲了亲她脸颊,“吃点早饭垫垫肚子。” 他把做好的早饭又放进微波炉热一下,祁聿记得她不能喝牛奶,早上做了鲜榨的混合果饮,微微加热30秒。 江白低头喝了一口,问道:“你爷爷什么时候出院来着?” “应该是今天下午,他住不惯病房,闻到消毒水的味道就觉得难受。” “那我们下午该早点去吧?” 逾白 第67节 “不急,陪你逛完商场再去,就是一场寻常家宴,”祁聿顿了一下,“不过到十月初我可能得留在京津,先处理完董事交接的工作。” “没事呀,反正我也没想着去工作了,我要把手上的投资项目先规划好,九月末京津有一场世界医械行业峰会,我打算去看看来着,了解一下现在的产业上下游。” 祁聿想了一下:“我好像也知道,应该是徐彦的待办事项,他会出席。” “那你要是没事,陪我一起去?”江白弯着唇撒娇。 他笑着应下。 远在奇石集团大厦总部的徐彦打了个喷嚏,旁边的人事总监立刻关心道:“徐总,您刚来京津是不是不适应这边的天气,我办公室有感冒灵。” “没事,第一天上任就有人挂念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好事。”他揉了揉鼻子。 人事总监道:“那我先带您熟悉一下办公室,等会中午的时候我让同事给您录好人像和指纹。” “辛苦。”徐彦点点头。 中午他刚吃完饭,就接到一个电话,徐彦看着这个来电备注顿感不妙。 “九月的医疗峰会你去参加。” 徐彦蹙眉:“那不是你的事吗?我才刚来,我连展会要求都没看到,我去给你摆空摊子啊???” “电脑上发你了。” “祁聿!”他无力地冲电话那头吼道,“我才刚上任啊喂,我连工作都没熟悉,你就要我去干活!!!” 嘟—— 徐彦拿下手机,看着屏幕上被挂断的电话不可置信。 片刻,他又接连打了几个喷嚏。 * 下午江白就买了几件披肩和一件风衣,她的裙子都不太好搭外衣,加上京津不下雨的时候也不算太冷,没有置办太多。她想着去见祁聿家人总是不能太潦草,用剩余的时间去美容沙龙做了个造型,造型师用细丝带给她编了个侧麻花辫,在上面镶了几颗花瓣状切割的小碎钻,略显俏皮和可爱。 江白摸了下辫子,对祁聿道:“突然发现我头发长好长了。” “长发很漂亮。”祁聿揽过她的肩。 “去美国读书的时候我剪过,当时没时间打理剪了一半,预约排队等了一天,到店等了三个小时,剪完后我就后悔了,太丑了,后来都没敢在那边剪头发了。” 祁聿道:“古北壹号出去有个美发中心,店主的技术还不错,我听说他更擅长剪女头。” “你还关心这些?”江白抬眸看向他的头发,也是精心打理过的,她之前都没太注意。 “出门在外代表公司形象,这笔钱还能顺理成章报销。” 江白笑了一下:“那把你的卡借我用,帮你省点钱。” 等他们到老宅的时候天光已经微微变暗了,江白少了第一次来的拘泥,跟着祁聿对几位长辈大方得体打了个招呼。 她刚到美国的时候,是有史以来最难适应环境的一次。骤然到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还没有任何熟悉的人,她只能逼迫自己出门买东西,和别人沟通,光是响一次火警报警器就让她手忙脚乱、精疲力竭,一边对消防员道歉,一边询问物业如何防止这种情况。 事后她心力憔悴地坐在沙发上,看着手机上永远停滞的对话框发呆。可就是这样磨练了一次,江白彻底克服了这个缺点,逐渐变得游刃有余。 “几年没见,变化不小。”老爷子道。 江白猜测这只是老爷子客套寒暄的话,她就来了一次,几位叔伯要不是看祁聿带着她,估计早不记得她长什么模样了,更不用说老爷子年岁大了记性不好。 “您还是跟以前一样康健。” 出院老人家就愿意听点小辈的吉利话,江白猜道。 “我感觉江白妹妹身上有种很熟悉的气质,跟祁哥哥有几分相似。”管盈指出来。 “她不常来京津,一直都是聿儿带着长大的,你这一说我也觉得有几分聿儿的影子。”老爷子补充道。 管盈笑了下,上前挽住江白的手:“感情这么好吗?那我可要同妹妹多聊几句了。” 江白脑子有点发懵,管盈是大伯家的谁带来的,她一时竟忘了,当时介绍的弯弯绕绕,她没太听清,也没注意到这个人,更不明白管盈突然同她亲近的缘由。 她不明缘由,只能事事先应下,但还是觉得这热切来得有些莫名其妙,她松开手,不着痕迹往祁聿边上站了站。 等迈进内厅吃饭,有两桌席,祁聿攥住了她的手腕,拉到一个位置边上:“就坐这儿吧。” 他顺势坐到了江白旁边。 老爷子喊住管盈:“来,盈盈,过来陪我聊会。” 于是她顺势坐到祁聿的正对面。 “你爸爸最近辛苦吧,临近国庆阅兵,肯定有好多事要忙。” 管盈父亲是位高级军官,母亲曾经是无国界医生,人脉网广阔,对管盈前半生要求严苛,但是成年后就一直放养她了,主要是一家人的职业也没什么时间见面。 管盈略微有些低落:“回来后还没见到过他们,可能太忙了吧……” “既然这样不如就住在这儿,还能跟你小姨一起出门逛逛。” “谢谢爷爷。” 江白咬了口黄油蒜泥虾,两只眼睛轮流站岗,这老爷子今晚的神态和语气怎么跟她那位喜欢做红娘的四伯母差不多? 老爷子转头看向祁聿:“你们也是难得回来一趟,回家里住?” 江白不吭声,祁聿不用转头就知道她不愿意,一口回绝:“我俩都还有工作上的事,电脑都放在市中心,在这常住不方便。” “哎——”老爷子叹了口气,“我想跟你聊聊集团上的事,今晚你们回去也十点了,不如就住一晚再走。” 祁聿转头看向江白。 “没关系啊,我的事不急,明天再回去也可以。”她看了眼老爷子,礼貌微笑。 她拿起筷子继续埋头吃饭,对面的管盈看过来,望着江白中指上的对戒若有所思。 饭后江白去房间看了一眼,就是专门腾出来的客房,保姆给她拿来了烘干的浴袍和睡袍。但是碍于老宅中式园林的构造,她的房间离祁聿还有一段距离,左拐右拐隔着几条长廊。 江白庆幸还好祁聿没有答应长住下来,不然她会在这儿呆到抑郁。 祁家人太多了,就像无形的摄像头。 她低头看手机,没注意,脑子一下撞上拐角的房梁,疼得她叫了一声。 祁聿闻声而来,给她揉了一下:“撞这儿了?走路就不要低头看手机了,坏习惯一堆。” “我这不是看地图吗?不然怎么找得到你。” “突然想起来你方向感不好。”祁聿回想起四年前,江白刚来的时候迷路跑到他屋檐底下躲雨,他还叫了个人送她回去。 “好无聊,我还睡不着,晚上吃太多了。” “带你去我的房间参观一下。” “仅仅是参观?”江白灵机一动,挑逗道。 祁聿欲要伸手揽过她:“我爷等会估计要来找我,你要是不怕他突然出现的话,我可以多做点别的事情。” “我逗你玩的。”江白笑着躲过他的手。 祁聿的房间出乎意料的寻常,书房里堆满了书,从高中教材到各类书籍应有尽有,他的房间也很干净,旧物件比较多,像那个年代的光盘、录音带、cd机,但都堆放得整齐,衣柜里没几件衣服,看着很久没回来住了。 江白一眼看到了放在衣柜深处的校服,她拿出来对着祁聿比划,新奇道:“这衣服你还穿得下吗?” 这是一件运动校服,料子一般,折起来有很多褶皱了,但是江白鲜少看到他穿这种衣服,应该非常男大。 祁聿摇摇头:“高中的,我当时只有一米七,后来又长了很多,应该是穿不下了。” “有毕业照吗?我好想看一眼,应该很帅。” 祁聿看了眼储物柜,抽开柜子找到一本泛黄的相册,是毕业纪念册,如果不是他记性比较好,估计都翻不出来这么老的照片。 他看了眼上面的照片,突然就不想给江白看了,丑得一言难尽。 可是这人早就悄悄摸过来,搭着他的肩膀。 “这是你?”江白看了眼照片上的人,“你高中长得挺老成啊。” 照片上的祁聿有着比较成熟分明的五官,脸颊轮廓比较圆滑,江白记得他跳级还比同龄人小三岁,但看着跟同学却差不多大,不过这时他黑得……五官都有点模糊,就剩下两个眼睛比较白,还穿着蓝白色的校服,对比鲜明。 他也不笑,在人群里有种一本正经的滑稽。 “你怎么把自己晒这么黑的?”江白抬起头看他,偷偷笑。 “去夏威夷冲浪了,回来领完毕业证学校才组织拍毕业照。” 她咧开嘴角:“挺可爱的。” “好了,”祁聿无奈收起纪念册,“我送你回去,到点该睡觉了。” 江白点点头。 老宅静悄悄的,年纪大的人比较多,都歇得早,只有走廊上昏黄的灯亮着,江白踏过湿漉漉的石板,穿过一段段走廊。等到了房间她恋恋不舍地回过头,用小拇指勾住祁聿的衣角。 一路走来都没有人,她逐渐变得大胆,撒娇道:“我晚上想你怎么办?” 祁聿抿了抿唇,看着她明亮的眼睛:“可以给我打电话。” 江白抱住他,软糯道:“可我觉得一个晚上也很漫长,你不给我点我奖励吗?” 临走前都要勾搭他,怎么可能有人忍得住?祁聿如墨的眼睛藏着沉沉的欲色,他低头含住江白的嘴唇,垫着她的后脑勺,把江白压在红木的廊柱上。 江白被迫仰起脖子,她伸手搭上祁聿的肩膀踮起脚,才觉得姿势不那么难受。他的五指穿过黑发,抚摸着她的耳朵,像是逗弄,江白被挑起一丝情|欲,狼狈咽了一下。 祁聿睁开眼,给她缓一口气的机会,环住她的腰继而覆上江白的嘴唇,根根手指强势地插入她的五指之间。 管盈拉开阳台的窗帘,出来透口气,猝不及防和廊厅中的身影对上眼神。祁聿抬眸看了一眼,管盈无比确定他的目光和她正好撞上,却仍旧无所顾忌地与他妹妹……深情相吻,完全无视她的存在。 她捏紧十指,面色不虞,有些恍惚地看着祁聿亲吻江白的脸颊、梳理着她的鬓发,两人低声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管盈赶紧回到房间内,拉紧窗帘,脑子一片混乱,她明明该对祁聿的行为感到愤怒和不耻,作为相亲对象这样被欺瞒玩弄。但她却对这个没有几面的人生出了一丝好感,就因为祁聿刚刚对那女孩的珍重和温柔。 她不知所措,自己居然会产生这样的想法,真的太离谱了。 ----------------------- 作者有话说:被迫删减,晚上回去我再修改 第73章 掀桌 臊得慌 管盈闭上眼睛, 人怎么总是会对非单身的男性有好感呢?她真的很奇怪。 逾白 第68节 还没出国时,她喜欢军区大院一位已婚的哥哥,可能是因为她总是能从已婚的男性上看到优点, 比如对那位哥哥训练辛苦也会回屋给对象做饭, 放假出去给战友带很多物资。 而对于她同龄的男同学,或者追她的人,她总是是难以看见他们对别人的付出, 于是不吝啬地评价幼稚、无聊、没有一点责任心。 管盈想可能是自己缺爱吧, 她想要的偏爱永远只能从别人的幸福里偷窥到,而她的父母永远是信息已读不回,就算她毕业考进中央体制内,也只是一声淡淡的嗯。 没有得到过夸赞, 也不被允许懦弱退缩。 她干涸到想用一段不计后果的闪婚解决自己灵魂上的孤独。 所以应了姨父的邀请,现在看来自己就像是个傻子。 怪不了别人的, 最体面的做法就是当做什么都没看见, 找个借口离开。 她的理性知道这是最佳解,但是尊严不允许,第二天还是不甘心, 对此耿耿于怀。 管盈一晚没睡好,起来得早,去餐厅的时候祈聿正坐在餐厅用早饭,她听姨父说过祈聿是个自律有主见的人,是很好的结婚人选。 当时她并不抱几分期待,觉得姨父夸大其词, 想着有主见的男人都不会照顾别人的感受。 现在看来,至少姨父最后一句话没有骗她,可惜这段缘分不属于她。 “早。” “早, 管小姐。” “不用这么生分吧。”管盈苍白勾起唇角。 祈聿笑笑不语。 “虽然祁爷爷没有明说,但是你也能看出来这是一场相亲吧,如果你是要婉拒我,昨晚那样的行为你不觉得不太体面吗?” “体面?”祈聿挑眉,“我并不觉得我和妹妹道晚安是不体面的事,不过我实在不知道管家把你安排在了那边,打扰了你睡觉,不好意思。” “既然您已经有爱人了,为什么不告诉祁爷爷,何必让我在这儿住得羞愧。”管盈咬紧下唇。 祈聿抬起眼睛:“虽然有句话说的不好听,但是这次事情当中我也没感觉到有人尊重过我,我不觉得我的恋情和爱人都要一五一十向家人披露,你如果因为这处觉得愤懑,不如去质问自己的姨父是不是总喜欢瞎做媒。” 被他这么一说,管盈感觉自己像个无理取闹、硬要名分的小三,那种无地自容的感觉深深缠上她的脖颈,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那是我冒昧了,今天我就自行离开。”管盈转身离去。 祈聿搅了下碗里的粥,对于昨晚的事倒也不是一分故意都没有。他不喜欢在外人面前与江白亲密,但他也不想家里所有糟心事都捅到小朋友面前,相亲这种小问题就这样私下解决更符合他的心理预期,也不伤及无关人颜面。 不过没想到管盈会如此在意,但他也无暇去关心,解释清楚、体面散场已经是他要的结果。 祈聿看了下微信的信息,江白还没有回信息,应该是贪睡中。不过他今天还有事要出去一趟,于是叫了下做饭的阿姨。 “麻烦热着一人份的早饭,十点给小白送过去,让她吃完早饭再睡。” “好的,先生。” 他披上外套,给律师打了个电话,往老宅门口走去,徐彦正好开着车过来。 “目前祁承的案子临近开庭,倒是没有找到什么新的线索,祁星的案子估计也就到此为止了,如果在他执行死刑前都没有新证据出现的话。” “这是你最后一次探望他的机会。” 祁聿戴上一边的耳机,检察官、警察和律师在那边叽里呱啦争吵。 两个说证据有疑,得争取延长开庭时间再做调查,另一个说得遵守规章制度。 “你怎么想的?”耳边传来徐彦的声音。 祁聿看了眼窗外,胸有成竹道:“总有比我们更耐不住的人,等就好了。” 等到地方后,祁聿走向看守所,隔着一扇玻璃看见祁承,剃了个光头,衬得他那张脸戾气更重,他垂着眼抬都不曾抬一下。 “好久不见。” 对面沉默不语。 “被祁常瑾当枪使,却不知情,我不知道是该同情你,还是同情我那位嫂子。” 祁承睫毛动了一下,终于抬起他的眼睛:“你什么意思?” “她洗干净你名下大部分财产转给夫家,你妻子不但一分钱的好处没得到,还掏空了仅有的积蓄为你奔波,”祁聿摩挲着手上的对戒,“祁承,你真以为你母亲的死能怨到我和我母亲头上吗?” “你想说什么?一个做三破坏别人家庭的贱人,就该死!”祁承怒目圆瞪。 祁聿淡漠地看着他狰狞的表情,愚昧无知。 “我想说什么……不如你自己想一想,是谁给你灌了三十几年的迷魂汤,让你拿起屠刀做了刽子手,最后成了完美隐身的既得利益者。祁常瑾哄了你三十年,你便真把她当妈了,都忘了这人为了权力有多蛇蝎心肠,怎么会对妯娌揣着一副软心肠。” “翻供的话,你还能看一眼梁媛,至少你会知道她过得好不好。” 在领悟爱情这件事之前,祁聿从不会觉得伴侣对于祁承这种人会有多重要,毕竟他视人命为草芥。可在参透这件事之后,他突然明白,越是被这种人在意保护的人,越会是这刽子手的弱点。 祁承情绪顿时激动上来,两名狱警将他拉住。 祁聿回到车上,擦干净每一根手指。 “回去吧。” “你不再跟林警官聊聊?” “不了。” 徐彦纳闷,总感觉祁聿今天比往日都要淡然,就好像已经不在意祁星的案子一样。只有祁聿知道,他不过是在提起梁媛那一刻想起了江白,此时此刻他无比想念她。 祁聿刚下车,梁媛就站在祁家的老宅前等他。她穿着一身月白旗袍,唇色发白,目光空洞。 徐彦一边停好车,一边看着梁媛:“她不会是来找你求情的吧?” “不是。”祁聿笃定。 徐彦眼睛转了两圈没想明白,除了求情梁媛还能做什么,祁承死刑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那些铁证就算是祁聿来了也推不翻。 “今天你是去看承哥了吗?他怎么样,是不是瘦了……” 祁聿沉默看向梁媛,祁承入狱后她像是失了主心骨的魂,每天就在老宅飘飘荡荡,也没有存在感。 “如果我能提供新的证据,承哥的案子是不是会延后开庭,他是不是能再多活几天?”梁媛走到祁聿身前。 “我就知道你会来找我,”祁聿往里走,“你将那些证据留在手上,不就是为了此时此刻替祁承垂死挣扎吗?” 梁媛死白的脸上多了一丝波动:“是,虽然在你们眼里他十恶不赦,但我还是会这么做。” “无所谓,我们不需要立场共通,你说的证据是?” “祁常瑾带陈玉去看秀的那天,我用手机拍下了她把银行卡交给女儿,并高价拍下祖母绿套链的视频,我可以证明那张卡一直是祁常瑾在保管和使用。” 祁聿挑了下眉,拿出手机,按下停止录音键。 梁媛看见录音,气得只说出一个“你——”,声音戛然而止。 “无论你现在愿不愿意,都得把证据上交警察,”祁聿收起手机,“不过确实如你所说,有了新证据他的案子会延迟开庭,这段时间我能让你实现最后一个跟他有关的心愿。” 梁媛沉寂下来,嗓音发涩,又变成了那个没有魂儿的人:“好……” 祁聿大步迈进老宅。 江白转了园林一早上了,也没看见祁聿,他连消息都没回,估计是真忙去了。等临近午饭的点,她骤然看见从大门回来的人,立刻像只花蝴蝶一样扑了上去。 “你去哪了?我找你半天,发消息你也没回我……” “抱歉,早上处理公事去了,今天还没打开过微信。”祁聿短暂抱了一下,松开她,免得其他人看见。 “没事,我原谅你了,但是我想回去了,吃完饭就走好不好?” 祁聿摸了下她的后脑勺 :“行。” 江白边走边说:“早上你大伯硬要扯着我聊天,问我谈没谈恋爱,在哪里工作,我真的躲他都躲不及。然后他给我推了个对象,我只好加了。” “让我看看,”祁聿拿过手机转手给那个人微信删了,扯了扯嘴角道,“离谱。” 前脚刚出去办点事,后脚就有人撬墙根。 等到了餐厅,江白一秒松开祁聿的手,变得正经起来。 祁聿阴飕飕看向祁常彬,他正在给妻子倒茶。祁常彬转过头来看到侄子一脸阴沉,懵逼地眨了眨眼睛,一头雾水。 他低头询问老婆:“你说这门亲事是不是介绍得不好,怎么小聿看我的眼神那么奇怪呢?” “想多了吧你。” 等所有人落座,管盈先给老爷子倒了清茶,低眉孝顺道:“爷爷,清茶解腻,对您身体好。” “哈哈哈好孩子,今天怎么没跟你小姨出去逛逛?” “我仔细想了想,在这里叨扰您清闲怪不好意思的,所以今天准备回去了。” “这好端端的,怎么这么突然?”老爷子诧异道。 “要怪就怪姨父瞎做媒,一点都不了解祁聿哥,别人心里藏着一个宝贝疙瘩,您还要给我瞎介绍,我脸皮薄,坐在这儿想起这乌龙都臊得慌。” 一句话让几个人都僵住了,祁常彬、大伯母、老爷子,江白…… 管盈无所谓地喝了一口茶,总之是有人让她不舒服,让她忍,她凭什么要忍。 她才是那个被浪费了时间和感情的人,走之前何不掀了桌子让这几个人都臊一下,管盈抬起眼眸狠狠瞪了祁聿一眼。 第74章 公开 见不得人的事 众人纷纷看向祈聿, 唯独江白不敢抬头,呼吸都屏住了,只有两只明亮的眼睛咕噜噜转了一圈。 管盈点火不怕烧山, 悠悠道:“都带着人家小姑娘回来了, 却不给个名分,小心让别人心寒。” 江白快把头埋到桌子底下。 听到这话,众人多多少少都反应过来, 或多或少把目光投向江白, 谁会想到他喜欢脸不红心不跳地把人带回来,还借着妹妹这层名义装得这么好。 祈聿听到管盈的话,顿时不爽,冷厉的眼眸微微抬起看向管盈, 带着警告。 “今天做的饭不好吃吗?堵不上你的嘴。”祈聿难得失了风度。 老爷子咳了两声,打圆场道:“聿儿, 怎么说话呢?” 众人都还在头脑风暴的时候, 餐桌角落一直像个隐形人的祁常槿抬起头,直勾勾地看向江白。 祁常彬瘪了一下嘴,感觉自己这波简直是无妄之灾, 就不该答应老爷子做这桩媒,现在里外都不是人,于是紧急挽回道:“阿聿,不是大伯说你,有些事跟家里通通气,也能让你爷爷放心些。” 虽然祁常彬不知道老爷子到底满不满意这个孙媳, 但这里没人能做祈聿的主,他是连谈了恋爱都不会给家里人说一声的人,上次订婚的林芸估计就够让他和家里离心的了。 逾白 第69节 他觉得还是少管为妙, 说两句,也不过点到为止。 祈聿放下筷子:“我的事,我心里有数,我一个三十一岁的大男人,没必要事事都告知家里吧。” 他看向埋着头一动不动的小姑娘,补充道:“再说小白年纪还小,大母伯会舍得把刚归家的女儿嫁出去吗?嗯?” 大伯母一阵无语凝噎。 “有没有对象你都等着,等老头我骨灰烧干净了再说,是吧?”老爷子看不下去,白了祈聿一眼。 这个家里真是没人管得了他,没上没下的。 日久生情老爷子能理解,但江白他确实不满意,这姑娘看着年纪小,心思不定,应该是不是情愿迈入家庭的。但老爷子也知道他管不了子孙的自由,于是说了一句气话。 “您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祈聿早猜到老爷子会这么说,敷衍安慰了一句,连个理由都没找。 “盈盈啊,这次是爷爷招待不周,下次放假来找你小姨玩,这混小子不会在京津多呆的,过几天就滚回南城去了。” 管盈舒坦了,微微一笑:“下次一定,爷爷。” 她是军区大院生长的女孩,就算规矩,也不会对着每一个人都讲规矩。 祁老爷子没再过多打探,随祈聿去了,只要他俩没想着结婚,就不稳定,指不定哪天就换了个人。他暗中叹了口气,随便哪个小姑娘他都认了,但盼着祈聿成家就这么难,他那个身体,老爷子很难不多想子嗣的问题。 饭后祈聿握着江白的手,准备回市中心,他看着江白魂不守舍的模样,晃了晃手:“怎么了?” “觉得今天有点无厘头和尴尬吧,管盈从哪知道我们……” “昨晚被她看见了,是我没考虑周到。” “没事,不过她今天有点阴阳怪气的,是因为你长辈单方面将你介绍给她?”她当时脑子晕乎乎的,都没怎么听。 “差不多,我爷爷想要我成家,于是找大伯牵了条线,结果搞了个乌龙,惹别人生气了。” “难怪……”江白恍然大悟。 “那你爷爷岂不是很不满意我?他特意找人牵线,管小姐应该很优秀吧。”她开始回想老爷子的脸色。 祈聿攥紧她的手:“不用看他脸色活着,什么都管,结婚主场就该让给他上。” 江白没忍住笑出声。 她环着祈聿的手臂:“你是不是不想公开?我看你今天好像也挺生气的。” “你呢?” “其实我不是介意,只是觉得有些尴尬。我跟着你一起叫爷爷,在他们眼里又从妹妹……变成了另一种身份,不知道他们会怎么看我。” “感觉就像是我干了些见不得人的事……” 祈聿坐上车,按下隔音屏,他大手揽过江白抱进怀里:“夫妻生活本来就是见不得人的事,我没有给别人看的癖好,难道你想?” 江白锤了一下他的小臂:“你是不是个正经人?” “不用想太多,事实摆在面前,他们不接受也不行。”祈聿拂过她的头发。 细细软软的,跟她的性子一样。 “那你不想公开是为什么?”江白伏在他身上,圆溜溜的眼睛正审视他,就像家里那只米努特巡视领地。 祁聿一只手撑在窗户边上,另一只手勾起她细细的发丝:“他们催得我心烦,如果可以,我立马把结婚证甩在老爷子桌子上,嗯,你愿意吗?” “我奶奶知道,指不定打断我俩谁的腿。” “主要是祁家的事情还没有处理完,我担心多一层关系……会让人对你起心思。” 外面一串警车飘过,浩浩荡荡,大概有五、六辆,江白的注意力一下被吸引过去,她转头看着警车去的方向蹙起了眉头。 “你家出什么事了吗?” “不用担心,星星的案子快要开庭,例行调查。” 江白眉间一跳,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安心。 回到家,她赶紧脱了鞋抱起诺拉,客厅里放着的猫粮和水它都没怎么吃,江白心疼地亲亲猫咪的脸蛋:“抱歉宝宝,忘了回来给你做饭,怎么一天都不吃呢?” 诺拉不满地“喵”了一声。 “我去给它做个饭吧。” 祁聿顿了顿,伸手提着诺拉的后颈丢到猫碗面前:“别忙了,它哪有这么娇气,正好吃点猫粮减减肥。” 诺拉怂怂地反抗了两声,最后乖乖走到猫碗前舔了两口水。 “既然哥哥这么说,那就只能乖乖控制饮食了哦。”江白摸摸它头顶的猫毛。 她刚站起来,祁聿就俯身亲了过来,细细啃咬着她的唇舌,带着她的手腕一同跌坐在沙发上。 江白双腿分开坐在他腿上,细声道:“你干嘛?” 祁聿亲了亲她的脸颊:“很明显,做点见不得人的事。” “我还有工作消息要处理。”江白顿时拉开安全距离,清澈地看着他。 他环着江白的腰身往上提了提:“什么消息,你可以在这里处理。” “之前不是说要参加一个峰会嘛,对方的创始人约我在展区见面,我顺便了解一下其它展位的公司。” “野心挺大,一个不够你吃的。”祁聿刮了下她的鼻子。 “我只是觉得这个创始人不太稳定,想多看看其他机会。” 她靠在祁聿的怀里回着消息,玩着他的手,渐渐地生出了一些困意,靠着他的肩膀不知不觉眯着了 三天后医疗峰会开展,江白起了个大早,祁聿陪着她逛展,偶尔会提点行业的最新进展和方向。 等江白逛够了,看到瘦吧的联合创始人罗娜发来消息,她才慢悠悠地走到他们的展位上去。 “好久不见,罗总。” “好久不见,江小姐。”罗娜打量了一下她身边跟着的男人,气度不凡,手腕上的表是全球限量款,看着年纪比江白略长些,有丰富的阅历,不过她没在业界见过这个人。 “你爱人来陪你逛展?” “他今天得空,平时都是大忙人,”江白心思一转,“我也不跟你绕弯子了,你的项目我很看好,不过……费了太多时间,罗总看起来没什么定心,我现在有点不太相信你对瘦吧的未来有个精准的规划。” 罗娜脸色一僵:“我们都知道这个项目的发展前景,所以其他创始人在融资这件事上出现了一些争议,应该是很正常的事吧。” “所以你们现在的想法是?”江白挑了下眉毛。 “对于投资金额我们希望能再增加20%,相应的会给您更多的股权,但可能没有20%的增幅。” “看来贵司是没什么诚意了,我有些失望,那就到此为止吧。”江白听到这句话顿时生厌,放下狠话。 罗娜着急道:“您不问问具体是多少吗?虽然没有20%的增幅,但是也绝对可观。” 江白充耳不闻,挽着祁聿的手离开。 “无赖!”她低声骂道。 祁聿摸了摸她的头:“投资就是这样,合不来,就会变成菜市场讲价。” “浪费我的时间,她还不遵守承诺,我不会再跟这样的人合作。”她还特意为此起了个大早,在车上再看了几遍计划书。 “明明我在微信上就说过,我不会再增资,她刚刚的话简直是在耍我!”江白生出一丝厌烦,转头琢磨起了她的b计划。 “我有个办法……”祈聿刚说个开头,被一阵铃声打断。 “什么响了,”江白抬头看向祁聿,“你的手机?” 祁聿看向手机备注,眉心立刻皱了起来,在嘈杂的展位中心接起电话来:“喂?” 江白看着他严肃的神色,想来是通很重要的电话,于是耐心等着。 他跟电话那头只简短沟通了一分钟,就挂断了电话,垂眸看向江白:“星星的案子有人翻供,我现在得去趟警局。” “你快去吧,路上小心,有司机开车吗?” “徐彦在这儿,我让他送我一程,你逛完后自己先回家,路上开车要小心。” 江白笑了一下:“我说的话你又还给我了,我是成年人,知道了。” 祁聿转过身,感觉眉心一紧,虽然祁常瑾已经被拘留,但他心里总不放心,于是又转过头来嘱咐一句:“算了,我让司机来接你,你别乱走,晚上六点之前我一定会回家。” “嗯嗯。”江白乖巧点头,冲他挥挥手。 祁聿怎么也没想到,他前脚刚走,下一通电话听到的就是——“先生,我没接到江小姐,她的电话也打不通……” 第75章 绑架 出事 江白迷迷糊糊睁开眼睛, 瞬间吸入一股刺鼻的气味,像是油漆……她忍不住咳了两声,在空荡的废弃工厂回响。 嘴上封着胶条, 双手被捆在身后, 非常粗硬的尼龙绳,她的手腕已经痛到麻木,江白动了一下, 完全使不上力气。 她倒吸一口凉气, 惶惶地看向陌生的环境。 边角堆着几个干油漆桶,工厂刷了一半,剩下一半还是水泥墙,一共有两层, 二楼有几个通风的小窗口,围了一圈看台。 被带到这里之前, 她在地下车库等着和司机汇合, 结果手机里正好有另一家公司负责人发来的消息,她让司机等一会,想转头回会展, 随后就被人从身后蒙晕了。 那个人的身高,至少和祈聿差不多,江白记得她的发夹撞上了对方的胸膛。 毫无疑问她被绑架了,但会是谁?江白的心脏怦怦跳,心率越来越高。 她努力伸手够到脚踝,试图解开那上面的绳子, 但身体的韧性根本坚持不了几秒,刚摸到绳结就累得气喘吁吁,只用鼻子吸进了大量的灰尘。 铁门被推开, 江白看向进来的几个人,全都蒙面,一米九的身高,武装严实,有一个人手上抱着步枪,她曾在美国射击馆见到过。 几人看见她醒了,走进来,居高临下看了一眼她身上绑着的绳子,江白说不出话,只能看到对方口罩上面镜反射出来的自己,咦咦呜呜了两声。 “她说什么?” “不知道,我又听不懂中文。” 几人说着一口熟练的英文,但口音很奇怪,偏向东南亚那边。 江白瞬间警醒,动了动耳朵。 “警察的车封住了山脚。” “原来的地方还能走吗?” “很隐蔽,他们没人发现,应该没人会想到我们要走水路哈哈哈……” 逾白 第70节 “不能在境内多呆,我们得赶紧处理完这个人,纳尔森,你去外面,要小心周围有没有埋伏的狙击手。” “雇主的任务是?” “你这狗记性,让他们换人来,带jin出境。” “等jin到了,你俩先带她走,我来处理这个人质。” jin是谁?江白回想自己生活中所有名字带“jin”的人,陡然明白这应该指的是祁常瑾。前几天祁星的案子被祁承翻供,又有新证出现,祁常瑾被公安迅速拘留。 江白猜她应该早就留了后手,一旦不对,随时出境,但没想到祈聿的动作比她快,而现在人在狱中她怎么可能和外界联系,还能绑架自己,唯一有可能的就是有人帮她。 他们会怎么处理她呢? “大哥,那你怎么走?” “我直接把这栋楼炸了,至少能争取三分钟的时候,他们没胆子靠近。” 江白心脏顿时漏了一拍,惶恐地看向他们。 “噢~可惜了,我在越南还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姑娘。” “嘿,这段时间我可以干点坏事吗?” “钱不想要了?滚出去守着,警察马上要到了,”老大踢了那人屁股一脚,“要是没有按计划撤离,我是不会回来救你的,老鼠仔。” 江白低着头,浑身发抖……她看着门被合上,身为老大的那个人提着几个沉重的箱子,堆放在了承重墙和工厂的四个角落。他把沉重的沙袋扔到门口,封死门后拍了拍手,拿着引爆遥控从二楼的窗户跳了出去,寂静空旷的场地只剩下她一个人。 冷汗从她头上流了下来,江白不知道还剩多少时间,但是再不想办法她只有死路一条。环视四周几乎没有利器,她身上的绳子结实得不能撼动。江白不停告诉自己冷静下来,她看向了承重墙没有包边的四个角,借助粗糙的水泥,这是她唯一的办法了。 * 无人机搜寻整座山,一旦靠近工厂,就会被一发子弹打下来,警方只透过窗户拍到了一张模糊的照片,黄警官赶紧与祁聿确认。 “是她吗?只有她一个人质。” 照片很糊,只有一个侧影,江白靠在墙壁上,黑发遮挡了半张侧脸,衣服还是她早上穿出去的那一套。祁聿久久地看着那张照片,从看不清脸的头到她被捆绑的双手双脚,仔仔细细,似乎要盯出她有没有伤来,他捏紧拳头,指尖都陷入掌心的肉里还没有反应。 “是的,务必保证她的安全。” 陈世捷看得发愁,这片山地势复杂,狙击手到位了,但是据说看到绑匪带的有疑似火药的东西,都不敢擅自开火,对方不图钱只图人,谈判几波都节节败退。 他们要确认江白的安全,对方却给了5min限制,如果他们不先交出祁常瑾,对方每隔一分钟就会割下江白的一根指节,让他们确认。 而他们不可能同样割下祁常瑾的手指,她的罪行未定,法律也不允许。 一面是人质的健全,一面是人质的生死,谈判官心率飙到了一百八,根本不敢提任何方案。 每倒数一秒钟,祁聿的指骨就捏得嘎吱响。 军方当机立断:“人员戒备,把人交出去。” 祁常瑾缓缓转过头,朝祁聿阴恻恻笑了一下,仿若胜利。 几个炮弹朝他们扔过来,陈少校大喊一声“伏下”,烟雾弥漫。 “不准动,躲避!” 果不其然,只过了几秒钟,对方的火力劈里啪啦覆盖下来。他们还不能开火,火药的事没得到确认! “江白!” 工厂里,江白像条毛毛虫一样蠕动过去,凭着感觉摩擦腕部的绳子,直到完全割断,手腕已经鲜血淋漓。 “动手!”巨大的燃弹声响起。 爆炸突如其来。 江白被吓得身子一缩,还以为是楼炸了,直到外面的烟雾弥漫进来,耳边响起子弹扫射在警车上的声音。 “江白——”恍惚中她好像听到了祁聿的声音,这么近的距离,他会受伤吗? 江白的心一紧。 她撕下胶带大喊一声,可惜弱小的声音即刻被淹没在枪林弹雨中,连她自己都听不见了。 她抠烂了指尖才把脚上的绳子解开,疾步往二楼跑上去。 军车旁边,陈世捷眼疾手快抓住祁聿往军用皮卡后面一倒,那子弹就从他们头顶上的铁皮弹了出去,流下一个巨大的弹坑,陈世捷心有余悸,冲祁聿大吼道:“你他妈疯了吗?那么多子弹,你去送死啊!” 祁聿双目赤红,脑子却无比清醒:“你猜他们要怎么撤离,他们会炸了那栋废厂争取时间!” “我们没有时间了!” “shit!”陈世捷朝陈少校喊道,“哥!他们要炸了那个厂。” “开枪,将人逼到工厂附近!”陈少校当机立断。 决策是正确的,只是太晚了。火力刚刚消失,那群佣兵已经麻溜带着祁常瑾撤到了很后面的位置,工厂开始爆破,剧烈的火光吞没山头,一分钟、两分钟,没有营救人员可以靠近,就眼睁睁看着尘嚣乍起,那栋废厂像被碾碎的石膏像一样缓缓坍塌。 直到寂静,工厂倒了一半,唯独承重墙周围还有一片支撑着的区域。陈少校也只是观望着工厂,没有发出指令,如果还有第二波爆炸,贸然前去会损失更多人。 唯独祁聿,不顾阻拦向前走去,步伐笃定。两步的距离,已经足够他看清废墟的全貌,没有一个活人,如果有人,只有可能是埋在废墟下面。可他没有停下,仍旧往前走,直到忍不住咳了一声后心脏传来剧烈的疼痛,一下夺走祁聿的意识。 他捂住胸口,眼前的世界逐渐模糊直到彻底失去平衡。 陈世捷顾不得其他,冲上前去接住兄弟,脸吓得惨败:“小鱼!祁聿!你怎么了!” “找人!赶紧的!” 江白被剧烈的疼痛和刺耳的嘈杂声惊醒,她抬起头,一架无人机像蜜蜂一样扇着翅膀,无比聒噪,她动弹不得,大口喘气才能吸进去一些氧气,但又被疼到窒息,几乎昏厥。 直到陈世捷和救援人员先后赶来。 医护人员为她绑上急救氧气,江白看向黄警官,竭力抬起手抓住他的掌心,写下一个“水”字。 “水……路……”江白看向他,执着重复这两个字。 黄宇顿时反应过来:“我知道了,他们走水路,让少校封住公海!” 她这才卸下力,无力垂下手,缓缓闭上了眼睛。 陈世捷顿时跪在了旁边:“拜托了,你可千万不要有事,小鱼已经出事了,天啊上帝保佑!不要这样吓我……” 江白曲了一下手指,眼角流下一串眼泪。 公安的警车环绕滨江大道,救护车一辆接一辆开往医院,陈世捷站在手术室前,仰头望天叹气,他怎么都想不明白,祁聿明明没有受伤,怎么会突然倒下。 他还以为祁聿中弹了,那一分钟内,连和兄弟离别讲话的场面都在他脑子里过了八百遍。 陈世捷突然觉得不太对劲,如果是亲妹妹,情深意重到这个地步他能理解,可江白不是,而祁聿竟然几次冒着生命危险冲出去。 他琢磨了两分钟,没什么厘头,又开始低头祈祷。 江白那个伤势,一看就知道受到了爆炸波及。 无论是谁,拜托了,一定要平安啊! 第76章 洗屁屁 羞愤 “他这种情况只能观察, 按时服药,心脏功能应该会慢慢恢复到以前的水平,近期少运动, 不要感冒发烧。”医生斟酌道。 “还好抢救及时, 如果害怕再次出现这种情况,可以在家里放个急救的。” “天啊,吓死我了。”陈世捷拍拍胸口。 医生道:“吓一吓也好, 要是抢救晚了, 就是猝死。” 祈聿醒了过来,撑着床坐起来,陈世捷知道他最担心的事,连忙道:“找到你妹妹了, 别急。” “哪找到她的?”祈聿抬头。 “工厂外面的竹林里,她大概是从窗户那跳了下来, 外面是泥壤, 不过爆炸时离得太近,有波及伤,还没醒……” 骨折、挫伤……问题都不大, 但遍体鳞伤,术后还处于发烧中。 祈聿立刻下床穿上鞋:“她人呢?” “隔壁病房,你别急。” 祈聿推开门朝里走去,江白还闭着眼睛,纤长的睫毛在白皙的脸颊上投下阴影,眼尾的小痣没了生气。她的脖子上缠了绷带, 手臂打着石膏,挂着消炎药。 他握着江白的手,感受着她皮肤的温热, 竟有种失而复得的感觉。祈聿抵着她的额头,闭上眼睛。 陈世捷心情复杂地看着他,祈聿的动作可以说得上对江白视若珍宝,但他怎么总有一种“□□”的既视感。 结果下一秒,这家伙就吻了他妹妹! 陈世捷内心尖叫,默默转过头,当做什么都没看到。 江白动了动沉重的眼皮,好像有一滴泪落到了她眼皮上。她缓缓睁开眼,世界从模糊逐渐变得清晰,眼前只映入祈聿发红的眼睛,下一秒她就被祈聿牢牢抱进了怀里。 紧得她喘不过气来,整个人都被拥入木质的清香中,江白头抵着他的肩膀,渐渐安心。 他们都没事,太好了…… 她看着祈聿松开她,身后医生和陈世捷、谢莺都凑了过来,两人交谈两声,然后医生走过来,祈聿握着她的浮肿的那只手说了一句话。 几个人都齐齐看向她。 江白茫然,奇怪,她的世界怎么那么安静呢? 她意识到什么,指向自己的耳朵,摇了摇头。江白看到祈聿明显有个瞳孔睁大、胸膛起伏的动作,他在那一瞬间呼吸都停止了。 江白随后却笑了笑,伸手抱过他脖颈,安慰式拍了拍他的背。 劫后余生,能与祈聿再见面,已经让她觉得来之不易了。 “医生,为什么她听不见呢?”谢莺皱眉。 医生看了眼病历:“震破性耳聋,已经做过修复手术,大概要三个月左右她才会恢复正常的听觉,但听力可能会变弱,这要看恢复情况,所以这段时间要记得随时回诊,方便医生观察。” 谢莺摇摇头:“骨折三个月、耳聋三个月,这也太折磨病人了。” “她现在的情况已经算是万幸,那么近距离的大爆炸,如果有碎石或者碎片扎入心脏、大脑的关键位置,基本上不可能存活。” 祈聿摸了摸江白的头,给她比了个3,江白只是眨眨眼睛看着他,不太明白,他展开江白的手心,用食指一个字一个字写下来:三个月,耳朵会好。 江白反过来给他画了个(^v^)。 只是她手背扎着针,只能僵硬摆动手指。 他又不放心地看了眼江白的手背,这只手犹如冰块,静脉处的鼓包变得更明显。 逾白 第71节 “护士,麻烦给她换一边输,她右手已经肿了。” 护士给她的左手消毒,什么都听不见后,江白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了那枚针头,她有些紧张,直到祈聿转过她的头,她终于转移注意力。 陈世捷和谢莺对视一眼,他牵着妻子的手出去。 “抓住祁常瑾了吗?”谢莺问道。 能干出这种丧心病狂之事的人,让她跑了真的是祸害。 “听哥说他们坐的渔船逃跑,负隅顽抗被击沉了,现在警方在下海捞人,多半……”陈世捷眯了眯眼睛,“死了。” “哼,便宜她了。” “谁在外面帮她呢?”谢莺疑惑,“老爷子总不会为了女儿做出这么丧心病狂的事吧?” 陈世捷摇了摇头:“多半是她夫家,近几年利益往来,以权谋利贪得盆满钵满。” “一丘之貉。” “谁说不是呢?” 谢莺盯着陈世捷看了一眼,伸手摸向他的下巴:“真扎,连胡子都不刮,真邋遢。” “哪来得及啊,祁聿一个电话可差点没把我吓死。他本人更吓人,你是没看到他捂着胸口直直地往地上一倒,我顿时想起祁星,差点以为心脏病是他们家族遗传史!” 谢莺皱了皱眉毛:“要不……你也去做个体检?” “每年都有体检好吧!”陈世捷贴在她耳朵边上说了句下流话,“你老公我身体好不好,你不是最清楚吗?” “滚。”谢莺白了他一眼。 病房内,江白嘶了一声冷气,祁聿扶着她坐起来时牵动了肋骨间的伤口,虽然还有止痛泵,但是这种伤骤然牵扯到还是痛得让人皱眉。 祁聿也是清醒没多久,除了刚刚医生交代的病情,其它的并不知道,他当即紧抿着嘴唇,询问的话江白又听不到。 【我看看你哪里有伤。】 祁聿在她手心写下。 他轻轻解开江白的病服,她的锁骨处有一道泛红的手术疤痕,大概是锁骨骨折,肋骨往下有很多青紫的瘀伤、摩擦伤,几乎是遍体鳞伤的破布娃娃,祁聿眼中泛起一丝心疼。 她还在发烧,祁聿怕她着凉,立刻将扣子扣上。 江白右手绑着固定板,不能动弹,耳朵听不见后语言系统也会变得紊乱,不能发出准确的发音,她只能用左手慢吞吞地在手机上打字。 【记得回家喂小猫。】 祁聿看着笑了下,这个时候居然还想着诺拉。 【有人照顾它,但我要先照顾你。】 江白看了他一眼,眨眨眼睛,祁聿没有忍住,亲了亲她脸颊。 【我什么时候可以出院回家?】 【我去问问医生,十分钟回来。】 祁聿尝试着松开手,看向她,只要江白不松开或者不同意,他就托陈世捷去问。 江白放开手,轻轻点了点头。 祁聿走出病房,掩上了门,病房外守着两位便衣军官,是陈少校的人。 医生看着来人,一边讲清楚病情,一边开始写手术后的医嘱。 “出院的话至少要等一周,患者的炎症指标完全降下来,也就是说她不发烧,基本就达到出院标准,其次是她手术伤口得清洁换药,照无菌灯,加起来一周左右。” “嗯,骨折的注意事项很多,我都给你打印下来,照顾病人的时候照着做,这一个周千万不要让她使力。她手上那一处并不严重,但锁骨处移位严重,装了固定钢板,之后要来拍个片复查一下。” 祁聿想到她那么爱美,肯定难以忍受这些疤痕,便虚心请教:“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防止伤口增生,或者祛除疤痕?” “有医用贴,防止增生的,一个周后开始贴,后面换疤克,差不多痕迹就很淡了,如果有色差,医美门诊那边有些办法,一个月后可以去做修复。” “谢谢你。” 祁聿带着药和医嘱单回去,江白用着他的手机,在浏览器上笨拙地搜着信息。 他看了一眼,跟祁常瑾有关,那艘渔船被击落,人质祁常瑾落海,下落不明、绑匪不明。 陈世捷敲门进来,神情复杂:“捞到几个人了,祁常瑾死了,有两名水性好的绑匪存活下来。” 祁聿垂下眼眸,没想到最后祁常瑾是以这种形式死去,一报还一报,他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爽快,也并没有,尤其是知道这份代价几乎是江白的性命后。 陈世捷摊了摊手:“聊点轻松的,晚上吃什么?妹妹刚做完手术,应该只能喝点流食?” 祁聿看向外面的天,全黑了。 【吃什么?不过你只能选粥。】 【南瓜,请给我放点糖,我要甜甜的味道~】 “你跟谢莺去吃吧,帮我带两份粥回来,一份南瓜粥加糖。”祁聿看向陈世捷。 “行,我就不打扰你们小情侣黏糊了。”陈世捷插着兜出去。 祁聿低下头,突然觉得不对劲,细想才注意到陈世捷说了什么。左右所有人都知道了,他也不再遮遮掩掩。 【你不去吗?】 【陪你喝粥。】 祁聿只有一部手机,给了江白,自己也无聊,他看了下江白的头发,突发奇想。 【我给你编个辫子,方便护士给你换药,不然打结了。】 江白愣了一下,低着头,让祁聿把她的头发从枕间抽出来。 其实已经打结了,从出事到现在没有清洗过,并不干净。祁聿手极轻,耐心地给她解开死结,本来剪掉就一分钟的事情,到编完辫子他愣是花了二十分钟。 护士推门进来,带着乒乒乓乓的器械,江白条件反射看向祁聿,要做什么? “男士麻烦回避一下哦,我要给患者清洗□□,拔了尿管要防止发炎。”这显然是个老练的护士了,面不改色。 祁聿刚想背过身,想起来江白听不见,又在手机上打了几个字。 【护士说,要给你洗屁屁,我先出去了。】 江白看到,面色顿时憋得涨红,就差张口拒绝了。 ----------------------- 作者有话说:别做全麻手术,真有这个环节。[裂开] 第77章 公开 照顾 祈聿看了一眼, 陈世捷提着两碗粥回来。 他抬起手:“你就真吃这个啊?” 祈聿接过来:“不是很饿。” “你和谢莺早点回去吧,”祈聿体贴道,“忙一天了。” “莺莺她说留下来照顾妹妹, 你一个男人不方便。” “有护工在。”祈聿抬起眼。 “额……好吧, 医生说还要住好几天,要是有事你可以叫我们,反正住得近。” 护士开门出来, 祈聿把粥放在旁边的柜子上, 陈世捷进来道个别。 “妹妹,我跟莺莺……诶你怎么跟个猴子屁股一样,脸这么红?”陈世捷疑惑道。 江白狼狈地把脸钻进被子里。 “要走就走,管那么多?”祈聿斜睨他一眼。 “我怕她烧严重了嘛。我跟你嫂子回去了, 有事发消息。”陈世捷挥挥手。 【我觉得我还是能下床自己清洗的,这种护理可以取消吗?】 江白委屈巴巴地看着他, 耳根红得滴血。 祈聿看了下她的手, 一只骨裂固定中,一只输液扎着针。 【虽然你的腿能动,但你的手有哪只方便?忍两天, 你就能动了。】 祈聿打开饭盒,把加糖的南瓜粥放在手掌上,拿了把勺子舀起来喂江白。 江白放弃了,她确实不方便,连吃口饭都需要祈聿喂。 祈聿垂眸看着她,江白像个小猫一样, 一口吃一点,然后嚼半天,偶尔会发发呆。 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他倒是想钻进她脑子里去看一眼。 她不吃了就摇摇头,身子往后仰,祈聿看了眼粥,不过喝了一小半,但想着她正输液,吃多了上厕所也不便利,便没再劝。祈聿就着她用过的勺子尝了一口南瓜粥,加糖的就是甜,他也挺喜欢的。 突然,祈聿的手机上跳出一个对话框,江白条件反射点进去。 徐彦:黄警官跟我说捞到了祁常瑾的尸体,主要嫌疑人死了,现在得赶紧处理祁星的案子。 徐彦:不过董事办有一群傻逼,那群高管……我真的服了,搁这儿养小三呢!一群没用的花瓶,不知道招来干嘛,我现在忙得要死。这个不能辞,那个不能辞…… 徐彦:你再调个人过来,我得跟黄警官对接祁星的案子,董事办那堆神仙我不管了。 江白往上看去,早上也有一条徐彦的消息。 徐彦:又又又把展会临时甩给我,你到底有啥事要忙???你最近很不对劲,是不是谈恋爱了?[大小眼.jpg] 她噗嗤笑了一声。 【你是奴隶主吗?这么压榨别人……】 她想给祈聿看,却不小心误触发送出去了。 徐彦秒回。 徐彦:我还奴隶主,我就是你庄园的奴隶! 徐彦:不对,你谁啊?祈聿对自己可很有自知之明。 旁边看着的祈聿隔着屏幕白了他一眼,他拿过手机,给徐彦调了一位总经办的助理,并回复了信息。 逾白 第72节 fish:总经办的罗助,这是电话。 徐彦:就这??? 【你的手机应该是没了,有没有什么重要信息?我叫人给你带部手机过来。】 祈聿把手机又给她。 江白看到,倒是想起来展会那天跟她发消息的妹妹,她是在姐姐的初创公司实习,非常熟悉项目,可以做到侃侃而谈,目前企业需要一笔融资才能扩大规模。 刚好这个项目和“瘦吧”撞了创意,她很感兴趣,但回复后没有去见她,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如果这家企业管理比较成熟,那她完全可以考虑投入。 索性资金是闲置的。 祈聿去洗手间倒了热水,他泡着毛巾,江白手术周边的皮肤消了毒,呈现一片黄色,需要拿热水给她擦干净,这样才好休息。 虽然都是护工的工作,但他更喜欢亲力亲为。 热帕子裹上江白的手,祈聿一根一根手指给她擦干净。 然后是小臂和锁骨周围。 他怕碰到她的伤口,并没有太过细致。 因为江白里面什么都没穿,这么强烈的白炽灯下她有些羞涩,想起下午都被他看过来,又无所谓躺平了。 然后祈聿接来一盆热水给她泡脚,大夏天,挺热的,他单膝蹲在地上,搓过她每一个脚趾甲,认真得不行,江白也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真敏感,痒得她咯咯笑,虽然自己也听不见。 祈聿用帕子包裹住她的脚,放在自己腿上擦干水,江白莫名想起了他抓着小猫剪指甲,因为诺拉总是不听话,他把它夹在胳肢窝下,把小猫的头和另外三只爪子隔在手臂外面,防止它咬人。 江白张了张洗干净的脚丫子,然后顺着祈聿的大腿往上蹭,到他的小腹、胸膛……被一把抓住。 “脚痒了?” 她只看见他嘴巴一张一合,但并不知道祈聿说了什么脏话,只顾自己玩得开心。 祁聿站起身,他双手撑在她病床边沿,把江白整个人圈在怀里,垂眸看了她一眼,眸色沉沉。 不知道他要干啥,江白抬起眼眸眨了眨,看到他的视线直直落在鼻梁之下,突然就意会过来,仰起头嘟了嘟嘴巴。 祁聿的高冷莫测一下子破功,笑着俯身亲了亲,捧起她的下巴。 直到江白喘不过气,后缩一下,咳了几声牵扯到锁骨的伤口,顿时疼得眉头抽搐,眼泪汪汪。 “还要招惹我,现在知道教训了。”祁聿托着她的脊背,让江白尽量不牵扯伤口躺下。 他食指轻轻描过江白眼尾的小痣,然后在她手心写了三个字。 【乖一点。】 守着江白的一个晚上他都没怎么睡着,就算是vip单人病房也只有一个多余的沙发,他盖着一个薄毯躺着,因为护士一个小时就会查床,他留着外面的灯,把江白那边的熄了。 没睡着也不是因为吵,他不间断地做梦,梦到江白被绑架、工厂倒塌、血肉模糊,过快的心率逼得他惊醒。 祁聿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坐到病床边上,他摸到江白温暖的手,唯独这样才能让他放下那颗悬着的心。 护士进来吓了一跳,没想到前一个小时还躺着的人这么快就起来了,木木地坐在床头,也没动静,怪恐怖的。她看了眼祁聿,走过去给江白查体,体温枪显示35.7°,又看了眼病人的止痛泵,正常运行。 “她已经退烧了,放宽心休息吧。”护士轻声提醒道。 “谢谢。”祁聿点点头,仍旧坐在那里。 护士走之前回头又看了眼,有些惊讶。守着病人的家属她见得不少,但这样半夜还醒着的多半不会是男人,这还是她见到的第一个。 * 自从收到女儿逝世的消息,老爷子身体每况愈下,直接病重到起不来。祁常隆去看他的时候,老爷子双眼望天,应该是没几天日子了。 “爸……”祁常隆心中波动。 老爷子对他不算严苛,但也不算亲近,他年轻时混账事干了不少,被他拿着拐杖抽,现在他的父亲竟连起床的气力都没有了,祁常隆心中滋味百般复杂。 “早日给聿儿……把交接宴办了,趁着我还活着……”他枯木一样的手抓住祁常隆。 “儿子知道。” 老爷子看着天花板:“是我算计心太重,不然也不会落得女儿不孝,孙子不敬的地步。我总说不要争,却也没放过承儿和聿儿,让他们都活得太累。” “以后别再干混账事……多想想祁家……多想想你的孩子,常隆。” 祁常隆想到逝世的祁星,和即将被执行死刑的祁承,眼中闪过一抹沉重的悲痛,他低下头,久久沉默后无奈叹息了一声:“我知道了,父亲。” 十月二日,祁家举办交接宴,百家媒体驻场,这是祁家下一位继承人第一次公开露面,也意味着奇石集团这个百年企业将由一位锐气的年轻人接手。 除了祁家的几位重要人物,还有政要官员和京津几位重要人物出场,排面不可谓不大。自爆出乾元资本的创始人和奇石集团的继承人均是同一位后,众人唏嘘,看祁聿的目光也多了几分敬重。 江白站在二楼走廊上,她听力一点没有好,尽量不去声量巨大且嘈杂的晚宴大厅,而是站在那里看祁聿上台发言。 虽说听不到,但看看帅脸也满足了。 她穿着一身香槟色礼服长裙,头发盘成了花苞状,装饰着一些满天星,脖子上是三十克拉的纯净粉钻。凡是有上楼假装路过来搭讪的人,江白就指一下耳朵摇一摇头,那些人就会自动离去了。 她光明正大看着祁聿,祁聿的余光只看着她。 公式化的演讲完成后祁聿朝全场举杯,示意庆祝,然后看向二楼的她,微微抬了一下手上的香槟,场下的人都知道这个动作真正的意义是公开恋人,顿时一片噫嘘打趣声,可惜江白听不到,也不明白,只是同样回敬回去,靠着扶手懒懒散散抿了一口小酒。 “祁总有对象?” “夫人吗?好漂亮……” “女朋友吧?他披露的婚姻状态一直是未婚。” “我去,大新闻啊,竟然没采访到!”金融主编啧了一声。 她早上加班加点赶稿子,几乎都是创业问题,因为对方助理严词拒绝任何情感八卦问题,她全程保持专业,竟然丝毫没挖到情感信息,指不定现在这通独家采访稿还不如他朝爱人举杯的一张照片热度高,毕竟他可算是外人眼中完美的金龟婿,只手遮天的大人物。 这独家……算是白抢咯。 旁边的宋冬风伸过头憋屈道:“不用想了,这种消息他是绝对不会放给你们这些媒体的。” “我作为他好兄弟,我今天才知道——他!有!对!象!了!” ----------------------- 作者有话说:下次更新在这周末中午十二点[害羞] 第78章 脐橙 发颤 果不其然, 后面如金融主编所想的那样,当所有媒体刊登了祁聿向爱人举杯的照片后,她辛苦撰写的金融专访无人问津, 虽然也比其他文章阅读量好, 但竟然比不过自媒体上随便一张照片的点赞和转发量。 交接宴结束后,紧接而至的就是祁家长子祁承终审落地,被判处死刑立即执行, 祁家老爷子也是寿至尽头, 当晚溘然长逝,奇石集团股票跳水式大跌。祁聿乘机以乾元资本的名义回购部分股票,对董事会进行大洗牌,并披露部分高管腐败、利用职务之便受贿的事实, 成功稳住股价,开始缓慢回升。 整个十月份, 祁聿几乎忙到无空休息, 有一整个周的工作日他几乎住在公司里,只有周末才来得及回来。 江白的手已经恢复得差不多,骨裂的缝隙几乎看不见了, 只是有一道裂痕,仍旧不能提重物和劳动,但是她的听力在几次复查里几乎没有任何好转,完全听不到外界的声音。 老爷子的葬礼是祁常隆和祁常彬协同操办的,趁着这段时间,祁聿花重金约了耳科大拿江医生赶赴京津出诊, 江白有些忐忑,这位专家是伦敦华裔,操刀过许多罕见病例, 她害怕这个结果与预期相反,就此给她的人生盖棺定论。 祁聿握住她的手,江白的掌心温热,微微出汗,紧紧捏着他的掌心,他垂眸看了一眼,小姑娘不复平时的活泼乐观,凝愁着一双眉毛,双眸不安。 他带她先去做完全部的常规检查,然后坐在办公室和江医生聊聊她的情况,等着检查结果。 “持续多久了?让小姑娘说一句话试试。” 江白看着祁聿打的字,照着念。 “发音还是准确的,只是声音大小控制不了,”江医生看着电脑上的检查报告,“我先看看,问题大不大。” 祁聿看向江白,摸了摸她的手:“一个月前她做过手术,但是到目前为止还是一点声音都听不见,手术伤口应该都恢复得不错。” “嗯……能看见,不过这次手术做的太草率了,她的症状更复杂一些,这个手术只能让她两三个月后听到一点点声音,我觉得预后不会很好。” “如果再等两个月都没有听觉或者情况很差,你们需要等待下一次手术机会,不过我并不能完全保证手术后病人能恢复到正常人水平,有20%的概率她未来可能要借助助听器生活。”江医生直白道。 江白看向祁聿,急切地想知道医生到底说了什么。 这个结果并不算很好,祁聿右手悄无声息地清空备忘录的语音转文字,转头给她打字。 【医生说可以恢复,需要再耐心等待一段时间。】 【要多久?】 【一两个月,就能慢慢听到声音了。】 江白的心落下来。 祁聿跟江医生说了声谢谢,加上联系方式,然后带她回家。 江白坐在车后座上靠着祁聿的肩膀,她打开手机,在视频软件上搜索“简易手语”,第一个是谢谢,平举两个大拇指弯折一下,很简单。她觉得像两个小人夫妻对拜,于是冲祁聿做了一次。 “什么意思?”如果是说话交流,祁聿的口型会很慢,方便江白分辨。 她看明白了,抓着他的手,在掌心写下“谢谢”。 祁聿瞬间把她拥入怀里,动容地亲了亲她额头,贴着她的脸,一下又一下摸着她的头。 他把她抱在怀里,用手机打字。 【怎么开始学手语,是不是还在担心?】 【没有,医生不都说了能好嘛,我只是觉得可以趁机学会一种新技能。】 祁聿想到医生的原话,眸光晦暗不明,他盖着自己的情绪,转移话题。 【想吃什么?带你出去吃。】 【我想吃你做的饭。】 江白抬眸看向他。 夜晚下起了狂风骤雨,京津的十月,总是有这样突如起来的雨,下完之后就会迎来急速降温,江白双手挽着祁聿的肩膀,一头乌黑的长发从沙发扶手一侧垂落,激烈扫荡。 “乖乖……” 江白听不到他说的话,只能感受到他落下的急促的吻,从耳朵到嘴唇,明明说是吃饭,也不知道怎么演变成了……这样。 她身无衣物,却觉得燥热无比,贴近祁聿才能缓解,然而对方只解了一根皮带,身上还穿着衬衣,无非是挽起了袖子,结实的手臂撑在她身侧,才不至于完全压在她身上。 江白解开他胸口前的扣子,光是这一个动作废了半天劲,祁聿抱她抱了起来换了个姿势,她毫无防备坐了下去,双腿发、颤,蜷紧了脚趾。 “你干什么……好撑……”她锤了下祁聿的肩膀,条件反射抱怨出口,也忘了自己听不见。 身下的人只是笑了笑,扶着她的腰:“我提醒了……你不知道而已。” 逾白 第73节 等江白缓过一阵不应期,他让她自己动,手指在她锁骨下写了几个字。 【pretty girl】 好女孩,他这样夸赞她,江白的身体迅速从脖子红到耳根。 【quick】 江白羞涩地动了两下,她突然发现这个视角能从落地窗的玻璃上看到自己起伏的全部身影,祁聿也能看见,顿时臊得软下身子,抱着他低低说了声“no……”。 祁聿笑了一下但还是接住她,怕她着凉,拿了个披肩给她围上,将她的头发一缕缕扯出来,软绵绵的人钻在怀里。 一个周没见,他有多想念她,都在这场宣泄里表达了出来。 “我说去外面吃,你偏偏要回来,男人的定力不能被考验。” 他进厨房做饭,她前后脚黏着他,时而抱着他的腰提出指导意见,时而伸进衣服摸摸他的腹肌,祈聿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只是觉得ying着做饭挺不雅的,便先解决另一层“饱腹欲”。 祁聿按着江白的脖颈深吻,安抚着她发、颤的身体,结束这一场淋漓的x爱,他熟稔将安全套打结扔进垃圾桶,拿纸擦了擦残余的水渍,慢条斯理系好西裤的皮带,打横抱着江白上楼。 祈聿给浴缸放好热水,去旁边的洗手台挤了点洗手液,反复清洗干净,然后擦干净给江白把长头发都夹起来。 她锁骨上星星点点,全是他留下的痕迹。 江白看到他西裤上的水渍和褶皱,抓住他的手,试探着发声:“你不洗洗吗?” 祁聿挑了一下眉头,半蹲在浴缸旁边眯了眯眼,他的手伸入水中摸上她的大腿,描了个“cook”,江白痒得瞬间合上腿,蜷起身子发笑,泼了他一手水。 她鬓发被溅起来的水花弄湿,一张脸蛋白里透红。 “我再不做饭,今晚都要饿肚子了。”虽然她听不见,祁聿还是习惯解释一句,他从橱柜里拿出浴巾放在江白手够得到的柜台上,出去关上浴室门。 江白洗完后披上浴袍,干咳了两声,嗓子渴得发干,每次跟祁聿做,她都有一种水分被蒸干的感觉。她下楼去厨房接了杯果汁,祁聿已经做好了两个菜,盛了出来,她目光顺着对方的脖子到他的小臂,上面还有她的划痕,江白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美甲,心虚地捏成拳头。 【明天你还要加班吗?】 【早上会早点出门,晚上不加班。】 【多穿点。】 无厘头的一句话,祁聿抬头看向她,江白只是心虚地夹起一筷子米饭塞进嘴巴里。 因为晚饭前的热量消耗,她躺上床就开始困倦,埋进祁聿怀里闭上了眼睛。因为听不见任何声音,祁聿就算在旁边发语音工作,她也可以安然入睡,只是入睡前她想到了今天临时学的手语,突然觉得该继续坚持下去。 她害怕……有那么猝不及防的一天。 祁聿看着手机网页上的耳疾治疗医学进程,看了眼怀里已经闭上眼睛的人,安安静静的,可他知道她心里的不安,双耳失聪给她带来了许多障碍,她不敢说话,只有实在迫不得已的时候。 今天医生给的诊断实在让他烦躁,祁聿不禁蹙起眉头啧了一声。 手机恰好在此刻响铃,祁常隆来电。 “喂,父亲。” “聿儿,21和22号你爷爷吊唁日和下葬,记得回来送他一程。” “我知道了。” 对面沉默了一阵,道:“你和……那谁的婚礼,准备什么时候办?爸爸可以帮忙。” “如果我们想好的话,会自己出力的,您不用操心那么多。”祁聿回绝了。 “行,晚一点也好,今年不是个好时候,你爷爷也刚去世,”祁常隆语重心长,“有什么需要帮忙的,爸爸也许还能给你出出注意。” “国内你有认识的耳科专家吗?” 祁常隆大概知道他是为了那位小女友,仔细回想了一下:“这倒没有,我帮你问问。” “谢谢。” 祁常隆望着挂断的电话,直到老爷子的去世,他才发现缺失的父爱和遗憾,匆匆想要弥补孩子,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父子变得这么生疏,祁常隆完全想不起来。 他在心底低低叹了一口气。 ----------------------- 作者有话说:下一章周二发[眼镜] 第79章 听不见 痛苦 老爷子的追悼会轰轰烈烈, 尽管有很多人诟病他哪里做得不好,但毋庸置疑的是他撑起了祁家百年,受人敬重。 江白献完花, 走到一旁拢了拢黑色的风衣。 京津最近又直线降温, 现在的天气直直逼近冬天,就差地暖了。而南城大概还温风和煦,二十度的模样。 今早要出殡, 去火化场, 然后到墓园安置老爷子的骨灰。来往宾客络绎不绝,祈聿都要招待。 他穿着一身肃穆的黑色西装,纯黑领带,谁来都能应付两句, 只不过这一上午,一口水都还没喝过。 “小时候你爷爷天天把你带在身边, 那个时候才豆丁大点吧, 就能说会道了,现在你都长这么大了……” “可惜了,没能再聚一次, 他就比我先走了。” “您节哀。”祈聿颔首。 他顺着爷爷好友的视线看向灵堂的照片,这是老爷子为数不多笑着的照片,他是个肃穆无趣的人,有些刻板,祈聿是他带大的,见过他身边许多好友, 都是现在的大人物。 毕竟是经历过开国历史的人,他们话题的落点永远在国家,于是祈聿的思维也无形中变得广阔起来, 那些近代战争和历史被他嚼得滚瓜烂熟。 祁家里,他是唯一一个被老爷子带在身边的孩子,祈聿心里很清楚,爷爷偏爱他。 向来不苟言笑的人出门会特意为孙子揣一块糖、揣一块饼干,祈聿想要的东西,他会毫不犹豫买下,在检查孙子课业的同时,老爷子纵容祈聿享乐,也纵容他交友,老朋友们打趣老爷子隔代亲,他只会笑着承认。 除了品德修养之外,老爷子很少约束祈聿,可以说是非常开明的监护人,就是因为这样,容明悦才会放心把祈聿交给祁老爷子。 他和老爷子的关系是从容明悦去世后开始崩塌的。 和善下面是他可以给祁家带来利益,老爷子的算计。 残疾的祈聿对老爷子来说,弃之可惜,留之无用。他开始扶持祁承,希望兄弟关系之下,祈聿可以退到幕后帮衬他大哥。 只是千算万算,算错了。 “何至于跟你爷爷闹到这个地步,他走之前还念着你。”祁常隆上来叹了口气,还念叨着,大概是怕自己死了儿子也这么冷漠。 祁聿收回目光,是啊,何至于走到这个地步,是因为他最亲爱的两个家人葬身于祁家。 他看着灵堂:“您如果嫌我不孝,还可以跟林小姐再要个孩子,您知道我的性格,不会多管闲事。” 祁常隆心间刺痛,他的事也算是闲事了? “说什么呢你,我这把年纪了我还生……倒不如你给我生个孙儿出来。”他嫌这话被人听见丢脸,只是低声呵斥。 “那您怕是有的盼了。” 祁聿回头看去,小姑娘坐在沙发边上,拢着宽风衣,后颈几缕碎发散下,低头玩着合成大西瓜,她最近对这个游戏十分成瘾,睡觉前都不黏他了。 他们会有孩子吗?像她,还是像自己呢?如果像江白,也许会更有趣点。 他弯了弯唇角,八字没一撇的事情都可以想这么远,况且他的小姑娘还是个孩子。 祁聿走过去,抚上她的肩。 【下午要去墓园,你要是呆无聊了,在家睡一觉?】 江白看着手机上的信息,摇了摇头。 【不是说星星也在那吗?我去看看他,我还给他扎了小花花。】 【有点昏头,抱歉,等会我陪你去。】 祁聿看她拿出旁边的满天星,昨天她说怕被雨打湿,特意用发光的光纤小棒做的满天星,虽然是假的,但闪闪发光、可以维持得更久一点。 等一辆辆迈巴赫行驶到墓园,祁常隆抱着老爷子的骨灰下葬,祁聿悼念过后牵着江白的手悄悄离场,往墓园深处走。 比祁聿的提醒来得更早的是映入眼帘的照片,祁星的照片烙印在墓碑正中央,微微扬起笑容,仿佛是昨日的他。 他永远停留在了十七岁。 江白张了张嘴,却突然间鼻子发酸,落下眼泪。 祁聿张开手臂抱住她,江白低下头,把眼泪蹭到他的衣服上,自己伸手偷偷擦掉。 “星星,我来看你了,好像来晚了点……”她一边说,眼泪像珍珠一样落下,自己伸手去擦。 她到现在都记得昨日同她说喜欢极限运动的男孩子,今日就躺进冰冷的石碑里,明明那些记忆还鲜活地存在她的脑子里,人就已经定格成了一张照片。 江白怎么会释怀…… 祁聿默默将枯萎的花和落叶捡拾到空出来的礼物袋子里,给祁星的墓碑整理干净。 过去三年,他始终无法原谅自己的失责,没有保护好他。 “星星,好消息,我能站起来了,”祁聿低声道,“不知道是不是你期望的那个样子,不过哥哥一直在努力。” * 所有哀悼完的亲属已经坐车走了,唯独江白和祈聿慢了一个脚程,祈聿牵着她的手到墓园外的马路边,迈巴赫停在对面的马路边上。 祈聿松开手:“我把垃圾扔了。” 怕她看不懂,他特意指了一下马路边上的垃圾桶和手里的袋子。 江白点点头,她看了眼司机,这边马路停着太多车辆,她想过去马路那边等祈聿,却不知远处一辆suv超速行驶过来。 祈聿看见,习惯多想,于是回头看了一眼那个位置,江白人已经不见了,他心中警铃大作,果不其然司机大喊一声:“小心车!” “小白!” 江白在朝左看,她刚踏出一步看向右边,一辆suv从面前疾驰而过,仅仅相隔一个手臂的距离,转眼只剩下汽车尾气,吓得她愣在了原地。 祈聿疾步跑过来,扶着她的肩膀气都没喘匀,眼里全是担忧。 司机小跑过来:“没出事吧?” “没什么事,走吧,开车回去。” 祈聿没再多说,看着江白,她听不见,他不能因此责备她过马路的想法。如果她能听见汽车声,这只是一件很正常的小事。 不管怎么样,人没事,祈聿松了口气,紧紧牵住她的手腕。 感受到手腕上的力道,江白反应过来,他们肯定提醒了她,只是她听不见,所以连这样近在咫尺的危险都发现不了。 逾白 第74节 有一次她坐在沙发上看手机,诺拉猝不及防跳上来,踩得她吃痛,大腿和肩膀疼了好几天,以往她都会接住它,因为诺拉总是会喵喵叫几声表示它的意图。 还有除尘器,她不太清楚标识,在家里走了几圈,看到没动的塑料袋,突然发现它似乎没开启。 听不见声音并不简单意味着不能交流,还意味着她无法从事复杂工作,因为书面语言具有歧义,会出现差错;还意味着她会丧失对危险、情绪、诸多事情的判断力;还意味着她成了一名残疾人。 江白坐上迈巴赫,看着车窗外心不在焉,数着上次复查后的日子,才过一个周,如果她真的听不见了,会怎么样…… 她低头看向微信的信息,墨子文发来许多语音消息,她有点南城的口音,有些转文字并不清楚,江白看着不明白大意的翻译,捏紧了手机。 旁边突然伸出来一只手抽走她的手机,祈聿按下语音,听过后写在自己的备忘录里。 【她问你什么时候回南城,有一家半山温泉酒店开业了,冬天她想和你一起去体验露天温泉。】 【有任何困难都可以找我,别闷着不说。】 江白的坏情绪一下没了,靠过去贴着祈聿的胸膛。 她先回复墨子文。 大白:可以,等我回来了就去!(☆▽☆) 江白又在备忘录打字问祁聿。 【以后你会常驻南城还是京津?】 【看你。】 【?】 【看你想把婚房买在哪里。】 江白不可置信地坐起来,看向祈聿,像是在说你在开玩笑嘛。 【这么早就要考虑这件事吗?】 江白一直觉得结婚这种事情至少要祈聿见过她奶奶再说吧。 【不是说这么早结婚,而是想想你会更喜欢在哪个城市长久生活。】 【如果你想回南城,我就把奇石集团驻南城的工作室和乾元总部组合起来,除此之外还有一些核心部门需要调动,工作上的事情会耗很长时间。如果你想来京津生活,那我就在北京再找个地址做乾元的工作室。】 祈聿给她解释清楚,他的工作变动很复杂,牵涉着两个公司,所以他要提前想好规划。 【南城,我喜欢靠近海的地方。】 江白仰起头看向他,祈聿勾起唇角,就知道她会这么选择,所以已经想好了变动业务组的名单。 他顺着江白的头发,算着剩余的工作量,开始想甩锅给徐彦。 左右,养兵十年,用兵一时。至于养老什么之类的承诺,他已经忘得一干二净。 老爷子的事情终了后,终于返程回南城。因为是黄叔长途开车,诺拉一路吐一路晕,彻底焉了,口吐白沫趴在中控台上。 江白看着心疼,回家给它做了好吃的猫饭,它也只刨了两口,就跑到猫爬架瘫着。 她叹了口气,看得发愁。 祈聿走过来,摸了下诺拉肚子,除了有点扁没什么异样,不过它也算是超胖小姑娘了,饿一饿不成问题。 【只是一时不适应,休息一天再观察看看。】 【嗯嗯,如果以后我的工作都不忙,好想养只小狗,这样我可以每天溜溜它,就当锻炼了。】 小狗?祁聿想了一下,他以前不太喜欢这种精力旺盛又需要陪伴的宠物,因为他就挺忙的。现在想想,其实江白就挺黏人的,做饭要站在他旁边,电影电视剧都得一起看,他倒是自得其乐。 如果江白变成了一只puppy,他应该就说不出不喜欢了。 【你想养什么?】祁聿问她。 【西高地!】 【原来是早有目标。】 【嘿嘿,贺舠家里就养了一只西高地,圆圆的脸蛋、竖起来的粉色大耳朵,还有柱子一样的四条腿腿,太可爱啦!】 【不过贺舠的工作应该也挺忙的,见不到那小家伙了……】 江白露出一脸惋惜的表情。 贺舠?祁聿心里冷哼了一声,难怪两人还保持着密切的联系,还一起出去喝酒,原来是贺舠有管用伎俩,居然能拿一只狗拴住江白的心。 【如果养狗的话,这里就不方便了。】 【要是住的地方有个小院子就很不错,铺上草,小狗就有撒欢的地方了,嘿嘿,想想就挺快乐。】 江白俨然已经沉浸在养狗的幻想里,祁聿摸了摸她的头。 【我看你是越说越来劲,快去洗澡睡觉,乖乖。】 江白蹦跶进自己卧室,他收起手机,挽起袖子去房间更换床单,走了这么多天有灰尘了。想到最近江白免疫力不好,身上的皮肤轻轻划过去都会留下荨麻疹一样的红痕,半天才消,他弯身给新床单做除尘杀菌。 * 江白洗完澡后躺在床上玩手机,祁聿则在书房处理远程工作。 她正看小说乐呵,墨子文突然一个视频电话打了过来,江白习惯性接通,看到墨子文嘴巴一张一合才意识到自己现在听不见,于是又挂断电话给墨子文发消息。 墨子文的对话框比她回复的信息更快跳出来。 点点:怎么挂了,小妞,穿这么性感是不好意思被我看见吗?嗯哼? 江白光是看看就能想象成这语气有多油腻了,她扑哧一笑,删掉了原来的对话。 大白:我最近出了点事耳朵听不见,打字更方便。 点点:卧槽什么事情,这么严重,你怎么都没跟我们讲过? 江白简单总结了一下被绑架的起因经过结果,顺便安抚她说不严重,以后能恢复。 点点:还能好?真的假的?这种事从你嘴里传出来,我觉得就挺严重的,像是在安慰我一样。 大白:不骗你。 点点:那就好。 点点:哎,本来约好和你去泡温泉的,但是最近班群里组织了同学聚会,班长负责的,就我俩不去,又不好意思,感觉对不起贺舠。你是不是平时不看群里消息? 大白:确实没看见。 点点:所以我来问问你的意见。 大白:我们可以先去参加同学聚会,以后再约着去温泉,而且圣诞节可雨也许会回来?我们三个人去。 点点:我本来也是这么想的,但是你听不见,去了应该也挺无聊的。 大白:没关系,你可以在微信上和我悄悄聊八卦,嘿嘿。 点点:天啦,你简直是天使宝宝![用力亲亲][kiss kiss] 点点:so,穿这么性感是跟老公呆在一起?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江白看着墨子文发出来的波浪小人表情笑了一下,她抬头,祁聿正好打开门进来。他一边解开领带一边走向床头,将领带随手仍在柜子里,顺便撑着床缘,俯身亲了下她的嘴唇。 “看什么,这么开心?” “我去洗澡了。” 自问自答一气呵成。 江白看着他去浴室后,下滑缩进被子里,扯上被子准备睡觉。 祁聿的很多事情都没有忙完,京津的处理了搞南城,国内的处理了开国外的会,肉眼可见的忙碌,所以最近也鲜少亲密,江白也不闹他,只是缩进他怀里安安心心一起睡觉,有了绑架事件的对比,这样的安宁时刻也变成一种幸福。 白天祁聿继续工作,而江白继续自己的活动,等着墨子文开车来接她。 她听不见后就没有自己开车上过路,太过危险,去哪里祁聿都会为她叫一个司机。只是今天有墨子文来接,就省了麻烦,不过她听不到墨子文讲话,点点一个人看着导航似乎也很无聊,红灯时总是试图来一些只可意会的眼神沟通。 到达班级组织的高桌晚宴后,江白率先看到贺舠,她点了点头,墨子文便对贺舠道:“白白的耳朵做了手术,还听不见。” “怎么会这样?”贺舠蹙眉走过来。 “反正很复杂啦,一时半会讲不清楚。”墨子文耸耸肩。 周围同学纷纷探来好奇的目光。 “你是要结婚了吗?前几天我看到那个新闻……” “哦哦哦!我也看到了,果然美女只配帅哥,那还是一位……不可言说的大人物。” 墨子文没想到大家的焦点居然都在江白身上,赶紧转移话题:“她现在又听不到你们说话,能回你才怪了,而且白白年纪又不大,怎么可能现在结婚,别人只是在谈恋爱啦。你们怎么这么八卦,不如跟我说说今晚吃啥?” 江白乖乖地挽着墨子文的手,就眨眨眼睛。 同学都是那个德行,哪有无不八卦的,听到当事人听不见,更起劲了,搁那瞎猜都聊得有来有回。 “你看照片上他俩都戴着对戒,肯定求婚了!” “我们能去蹭个席吗?我不是贪吃,我就纯好奇这张照片p过没,本人是不是也这么帅哈哈哈……” “你要说到好看,我晚上随便对着他们其中一张脸,我都得笑死。” “只有我想抱个大腿吗?认真的。” 人群之外的贺舠静静靠在晚宴承重柱上,神情落寞。 他也算是靠着祁家的小辈,有关祁家的消息都是第一时间传进耳朵,自然也知道风靡整个新闻界的宴会举杯合照。贺舠几乎将那天的新闻版面看了个遍,无论如何,他都不能欺骗自己这两人没有任何关系。 万万没有想到江白喜欢的人是祁聿,不过除了他小舅舅,贺舠也看不上别人,以他骨子里的骄傲,随便哪个人他都会争会抢,偏偏是他小舅舅。 那天他看着照片,坐在阳台上喝了两瓶威士忌,扔了一缸的烟灰头。 直到今天再见到江白,心脏深处仍旧如针扎一般隐隐作痛,他低头给她发了一条消息。 江白感受到手机震动,低头看了一眼。 贺舠:真的要结婚了吗? 江白看向贺舠,他穿过人群看来的眼神,寂静又哀伤,仿佛一夜间就从以前那个青春少年变成了满腹心事的成年人,她抿了下唇,低下头。 大白:可能……不会太远了。 贺舠:恭喜,记得给我发喜帖。 大白:不会忘的。 成年人之间,牵扯和结束变得悄无声息。 逾白 第75节 菜品上席,大家才唧唧呱呱落座,不过嘴巴始终没停下来过,聊聊同桌有没有对象,大家都在从事什么工作,三年再见总是有说不尽的话题。 墨子文开始在桌底下给江白发消息。 点点:听说陈可雨那个未婚夫去水了个学历,结果没有毕业,还在澳洲被人告进了局子,他爸妈想捞都捞不出来,笑死了。 大白:那可雨还是不能回家? 点点:呵,别指望她爸妈醒悟,要跑就得跑一辈子,这种原生家庭,被逮住了指不定什么下场。 点点:不过听说曲蔚也挺多糟心事,今天同学聚会都没来。 大白:怎么了? 点点:他跟家里坦白了要去伦敦工作的原因,本来不说他爸妈还同意的,一说跟可雨有关,气得给了他十几棍子,现在下不来床。 大白:真“棒打鸳鸯”,不赞同! 点点:默哀。[点蜡] 江白站起身,想要去上厕所,推开椅子之际猝不及防撞上了上菜的服务员,对方怕沾到她的衣服,全都倒在了自己身上。 变故突如其来,江白一脸懵逼。 “我都说上菜了,就不能回头看一眼嘛。”服务员皱着眉头拍掉身上的菜叶子,看了江白一眼,小声蛐蛐。 江白赶紧拿纸递给她,看着对方紧皱的眉头和神情,她张了张嘴,却不知道对方说什么。 她……好像总是在给别人添麻烦。 ----------------------- 作者有话说:下一章正文完结,可能比较长,反正这周之内更新吧~[奶茶] 第80章 求婚 我愿意。 明明同学聚会上只是一件小事, 所有人都在安慰她,江白却迟迟忘怀不了那个服务员的眼神和动作。 这一个月她时常陷入沉思,想起听不见后一件件不便利的小事, 内心越来越煎熬、焦躁。有一天她站在书房外面, 想再看一遍自己的复查结果,但那天祁聿恰好开了很久的视频会议,语气严肃, 甚至有骂人的时候, 可能是工作上出了问题,知道他忙后江白退缩了,不想让自己的焦躁情绪传递给祁聿。 她最近愈发喜欢闷在家里,下雨就合上遮光窗帘在客厅看电影, 抱着诺拉不知不觉睡着了。 祁聿下班回来,他轻轻关上玄关的门, 屋子里一片漆黑, 也就是中厅这边略微有一些光亮照进来,他顺手打开一盏照明小灯。 他走向客厅,静静看着沙发上酣睡的人, 一人一猫,团在一起不知道睡了多久,拖鞋倒扣在地毯上,荧幕上的《红猪》还在播放,祁聿不着痕迹勾起唇角,拿起旁边的毛毯给她们盖在身上。 江白睫毛颤了颤, 还是没醒,垂落的发丝扫过小猫的头顶。 祁聿脱下西服外套放在沙发上,去厨房打开冰箱, 捡了两个鲍菇、洋葱和牛排出来。他的学习能力很强,说着学做饭后每天能坚持学1~2个新菜,到现在也算是游刃有余,至少江白也爱吃,稍稍长了点肉。 不请阿姨后家里也更加安静,祁聿喜欢这样的独处时光。 江白听到规律的切菜声,缓缓醒来,室内只开着黯淡的氛围小灯,并不刺眼,厨房一片明亮。 她低头看了下身上的薄毯,坐起身来,穿上自己的毛拖鞋,走到厨房看见祁聿正在煎牛排,她一下冲上去抱住他的腰身。 “小心油。” 想起江白听不见,祁聿盖住她露出来的手,轻轻捏了捏。 祁聿转过身来,低头轻吻她的唇角,随后比了个二,表示再等两分钟开饭。 江白已经学会了几句简单的手语。 【我想你。】 祁聿关掉电磁炉,抱起她放在旁边的岛台上,欺身顶开江白的腿,抬起她的下巴勾缠她的舌头,带着浓烈的欲|望。 江白低低喘了一声,被逼得身子后倾。 “我也想你。” 他今天接到一些麻烦的工作通知,需要亲自跑一趟,未来要出差一个周。但想到江白的听力他放心不下,祁聿埋在江白的肩颈上深吸了一口气。 江白歪了歪头,似乎感知到他的烦躁情绪,眼睛里透着疑惑。 她的眼睛像一池会说话的泉水,温柔又明亮。 【我明天要去纽约出差,一个周。】 祁聿只能告诉她。 【我叫温姨来给你做饭?】 江白摇了摇头,想起温妙婧,她总觉得面对温姨多了几分不自在。她弯了弯唇,有些无奈地接受他要去出差这个消息。 【好吧,我等你回来,我自己做饭。】 江白抱着他的脖子,有些难过。 祁聿单手给她抱了下来,拿出盘子去盛做好的牛排和蒸好的芝士南瓜。他今天回来晚了,没做主食,江白的口味比较均衡,荤素都要,所以他往牛排里煎了一些黑椒鲍菇丝,她很喜欢这种肉肉的、有嚼劲口感的食物。 不过想到祁聿要走,江白心不在焉,并没有多少胃口。 次日早晨,祁聿看了眼还没醒的江白,昨天折腾久了,她睡得比较沉,淡淡偏粉的唇色有一块红肿,昨天不小心磕到了。 祁聿把被子往上提了提,盖住她光洁的肩背,现在京津已经十度以下,彻底是冬天了,屋里开了暖气有些干燥,所以江白习惯开着加湿器。 他的目光落在她耳垂上,昨天轻轻咬了这个地方,她身子就一紧,看起来真的很敏感。祁聿想揽过她再试试,不过看到手机上的起飞提醒,他赶紧遏制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 祁聿起身洗漱。 江白起来的时候已经靠近中午,看着床边消失的人,她就知道自己起晚了,大概率祁聿已经登机。她最近有些昏沉,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里有情绪、想得太多,睡眠总是不规律。 身上是干燥温暖的,看来她累过去后祁聿还给她洗了澡,就是有点……不舒服,江白慢吞吞地套上睡裙,又躺下来刷手机,有祁聿的消息。 哥哥:我走了,早上又给你添了些食材,记得看保质期。新买了榴莲和石榴,榴莲没有剥开,自己记得戴个手套,石榴我给你榨成汁了,得今天喝。 哥哥:明天才落地,飞机上信号并不是很好,不过还是想看见你的三餐。 大白:怎么办,我醒来已经错过一顿了…… 江白挑了挑眉,故意这样发送,以前祁聿在的时候最多让她睡到十点,就会喊她起来吃个早饭再睡,一日三餐在祁聿眼里是防止肠胃病的基础健康保障,尤其是她变得乳糖不耐受后,祁聿几乎不让她在三餐上面偷懒。 没想到下一分钟就收到了祁聿的消息。 哥哥:来问我没有奖励,只有惩罚。 大白:??? 哥哥:快去吃饭。厨房里有一根毛绒掸子,再少一顿,你可以选择它落在你的手心上还是屁股上…… 这么变态……江白披上外套,穿上兔子拖鞋去冰箱前寻觅有什么简易好做的东西。 做饭的途中她还打开橱柜看了一眼,真有一根毛绒掸子,不是用寻常的鸡毛做的,很柔软细腻的动物毛,像是诺拉的尾巴一样,晃起来灵活又可爱,不过中间有根很粗很硬的芯…… 她拿起来扫了扫不存在的灰,又给放回去,最后煮了一碗简易的酸汤水饺。 大白:早午饭。[图片] 祁聿看着手机上跳出来的信息,想要回复她,信息却转了几个圈都没有发出去,只留下一个感叹号。他看向机舱外的白云,预估现在的时间正在跨越大西洋。 于是作罢,闭上眼睛休息。 落地后祁聿重新发了一遍消息。 fish:看起来不错,不过忘了告诉你,这款水饺是黑虎虾馅的,海鲜馅只有蒸着好吃。 大白(乖乖):。。。 大白(乖乖):已经下肚了,不用你说我也知道了。 祁聿看着手机嗤笑一声,旁边来接机的宋有志问道:“什么事情让您这么开心。” “我爱人,也没什么好玩的,不过是看到她的消息就想笑。”祁聿道。 “您已经结婚了?我在美国呆久了,居然都不知道这件事。”宋有志震惊道。 “没有,她年纪小,至少得等乾元和奇石的交接事宜一并处理好再说,”祁聿正襟危坐,“你呢,打算回中国养老吗?” 宋有志沉思了一下,他进入乾元的时候年纪轻,所以干到目前这个位置,打拼了近十年,现在也不过35岁,他确实一直烦恼到底应该带家人定居美国,还是回去照顾父母妻女。 不过祁聿这话抛来,他大概明白这是一个工作变动的机会。 “挺想回去的,我这个年纪,该考虑长远的安稳地了。爸妈都不喜欢外面的生活,我就算带着妻子女儿定居美国,也没什么意思。”宋有志道。 祁聿淡淡道:“你倒是个安稳人。” “打拼不就是为了家里嘛,我要是说别的,更虚了。” “行,向我举荐个合适这位置的人,年后你回南城,乾元的所有管理事项就全部交给你了。”祁聿轻描淡写。 宋有志再沉稳,也不禁露出激动的笑容。 应对乾元资本海外地区的业务线变动,祁聿连开了三天的会议,才解决掉最大的那个bug,下午四点回到酒店套房,祁聿揉了下发酸的肩膀。 他打开笔记本,记了一些比较重要的改动,又再次确认了助理发过来的会议纪要。等弄完祁聿才有空打开手机,发现江白打来过一次视频电话,他没有接到。 祁聿离开的第一天,瘦吧的创始人曾尝试和她电话联系,江白听不见,直接挂了。当初和她联系的人又发来微信,声称愿意接受原来的投资条件,并且愿意立刻签署合同。 江白知道,对方大概是拖着多位投资人,都谈崩了。不过江白也不想再与这种人合作,立马拉黑了那个人。 她很想敲定新的投资公司,却因为听不见,一直在推迟工作,而她发出去的消息多数会被企业认为并不是真心有意投资。 王蒙告诉她可以考虑短期的助听器,江白去书房翻自己的就诊检查记录,看到上面的术后观察,半年不建议佩戴助听器和耳蜗手术,她抿了抿嘴唇,心里无助又疲惫。 为什么做了手术却得不到任何好转? 江白将每一条检查记录和医生诊断结果输入ai,却发现她的情况比想象中严重,并不是祁聿说的再过两个月就可以好了。 这个结果骇目惊,她甚至根本没有应对的准备,呆滞在了原地。 祁聿为什么要瞒着她……江白转了下眼睛,眼眶发红。 江白把就诊单丢回抽屉里,独自缩在被子里,难以入睡。 晚上她做了个噩梦,梦到自己永久失聪,渐渐失去了语言能力,她学会了手语,周围的朋友都看不懂,离她渐行渐远。 祁聿也是,他不明白她想表达什么,问她能不能打字,江白却惊悚地发现自己忘记了怎么写字、忘记了拼音!他们被隔在两个罩子里,祁聿看起来越来越生气,江白哭着用手语解释,他看不懂,最后转过身拒绝沟通。 她被吓醒了,凌晨四点的时钟安静地亮着,江白满身冷汗。 江白打开手机,看着祁聿的微信……过了许久,她按下电话。 逾白 第76节 ……嘟……嘟…… 无人接通。 她坐起来平复心情,微信突然响了一声。 哥哥:怎么了,刚刚在开会。 江白犹豫了一会儿,只说了一半的情况。 大白:做噩梦了,我想你…… 祁聿打了电话过来,江白看着屏幕里眼睛发红的自己,挂断了电话。 大白:不用视频,反正我也听不见。 哥哥:梦见什么了? 大白:梦见我以后永远听不见,你的态度也变了。 哥哥:不会有这种事情。 江白抿了下唇,打字的手停顿在屏幕上。 大白:那为什么要瞒着我检查结果,其实一点也没效果,还需要再动手术,不是吗? 江白看着“对方正在输入”。 哥哥:担心你接受不了结果,焦虑难受……如果我不说,也许很快等到了下次手术机会。 江白深吸一口气,祁聿说的确实没错,除了这个理由她也想不到其它的可能了。可是,就算他不告诉她,她也很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仍旧会产生怀疑。 哥哥:抱歉,其实还是应该说的,至少给你一个心理准备。 哥哥:不过我问过很多医生,这并不算最复杂的情况,我保证你会好起来。如果在中国不行,我可以放下工作,带你去日本专心治疗。 哥哥:等我回来。 简简单单的文字,江白却看得鼻子发酸,她擦了擦眼泪,缩进被窝里,又打开手语教学视频,还给祁聿发了一份。 最后看累了,睡着了,醒来全忘了。 江白起来洗漱,由于昨晚半夜醒了,她现在的作息又乱得不成样子,下午才醒过来。 她在厨房做饭,却突然听见门外有声音,江白警惕起来。她走到玄关,听见了房门解锁的声音,心率吓得飙到了150。 等看到一身大衣风尘仆仆的祁聿,江白瞪大了眼睛,愣了好一会儿。 从昨晚到今天十三个小时,刚好是飞机从纽约到南城的时间,祁聿看到她的消息后,要一分不犹豫地订机票,才能在这个点回到家。 江白立刻接受了他连夜回来这个事实,冲上去抱住祁聿的脖颈,热情亲吻他。 人做了噩梦,最忌讳很快入睡,因为睡梦里会反反复复重复你潜意识里最担忧的事情,江白胡思乱想了一整个晚上,如果她听不见了,她愿意学习手语,接受现实。可是祁聿会不会愿意学习用手语跟她交流,江白不知道。 一会儿她又多想,自己会不会变成一个累赘和麻烦,她的毕生所学都会因为她失聪而变得一文不值。 直到祁聿回来,她才觉得那些都不会变成现实。 他有让人安定的魔力。 祁聿抱着她的腰身,一只手抚摸她的头发。 “我回来了,乖乖,别伤心。” 十二月,自她耳朵失聪后两个月后,有一天早上江白突然能听到隐隐约约的杂音,不是别人说话的声音,像是一种电磁声,在睡觉前偶尔出现…… 祁聿带江白去做第n次复查,医生说她的情况并没有什么进展,也许真的需要第二次手术才能恢复,但还需要再等一段时间。 江白已经坦然接受这个结果,并且学会了更复杂的手语,祁聿也会,他们的沟通变得多样了些。 江白生日那天,祁聿突然说想约她出去走走。江白戴上了自己喜欢的红围巾,并且想着临时起意买的圣诞节特款居然没有浪费,十二月刚刚合适。 他们沿着滨江走到一个小区,江白疑惑地看了眼祁聿。 祁聿却很有目标,径直穿过繁复的绿化,到达一栋花园别墅。因为他们差不多绕了一圈,江白能看到这栋屋子的全貌,独栋别墅,面积不大,只有一层三、四百平米,但它带着一千平的花园,里面还有一个凉亭。 整个房子铺满了漂亮的灯光,小花园围了一圈灯带。 江白跟上祁聿。 他按下指纹锁如进自己屋子,江白刚走到玄关,一只漂亮的西高地跑了过来,黏着她的腿。 像她说的那样,有粉色的大耳朵,毛绒绒的四条腿。 像她说的那样,有一个花园,可以养狗…… 江白抬头看向祁聿,几乎意识到了什么。 祁聿只是笑了笑,牵着她的手进来,关上玄关门。 节日装饰的房屋,有许多漂亮的气球,还有各色各样漂亮的鲜花,在冬日里格外罕见。 祁聿询问。 【会喜欢这个房子吗?】 地处南城市中心,想要这样一个闹中取静的地段,至少是一个亿的价格。 江白愣了一下。 【为什么要买新的房子?】 祁聿大拇指弯了弯,比了个手语,是她第一个学会的“谢谢”,但江白觉得不是这个意思。 他拉过她的手,写上【婚房】两个字。 江白陡然明白了那个手语的意思——结婚。 她第一次学谢谢,还说像两个小人夫妻对拜,原来这个动作稍微变化一下,确实有“结婚”这个意思。 祁聿抱着江白的腰身,低头看着她,正在等她的答复。 江白感觉耳朵像堵住了一样,每次她哭,哭得喘不上气的时候就会有这样的感觉。 她看着祁聿的嘴巴张合。 “我有想过这会不会太早,对你的人生来说,今天才刚刚22岁,正是奔往人生理想的开始。但我又觉得我该给你一个承诺,无论以后你变成什么模样,我都将为你托底的承诺。”祁聿道。 “你愿意吗?未来永远和我一起生活,一起照顾小猫小狗……”祁聿握住她的手。 江白错愕地抬起头,她点点头,泪水顺着脸颊啪地滴在他们相握的手上。 祁聿满眼歉意,爱一个人总觉得亏欠,这些话他没有给江白翻译,说出来只是为了让今天的自己深深记住这个承诺。他亲吻她的额头,喃喃道:“生日快乐,我爱你。” 江白无比确认,她刚刚听见了祁聿说的话。 她紧紧抱住祁聿的腰身,闷在他怀里道:“我愿意跟你一起生活,一起养小猫小狗。” 旁边的西高地立起粉色大耳朵,开心地转圈圈。 ----------------------- 作者有话说:到这里就正文完结啦,还有很多play没写就放到番外去了,比如情侣小摩擦,婚后生活,暂时恢复日更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