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忆怀了死对头的崽》 第1章 《失忆怀了死对头的崽》作者:林不欢【完结】 简介: 闻潮落有个鲜为人知的爱好,喜欢写话本。遇到讨厌的人,他就给对方安排一个受苦受难的角色,让人在自己的话本里历经磨难。 近来为了报复死对头,他在话本里让死对头娶了一个作精。作精每天作天作地,逼着死对头当牛做马,搞得人苦不堪言。 没想到话本刚写了开头,突发地震,闻潮落撞伤了脑袋,醒来后将自己当成了话本中的作精…… 面对前来查看他伤势的死对头,闻潮落长腿一伸:腿疼,抱我。 祁煊:??? 攻视角: 祁煊人生中的一大乐趣就是和闻潮落作对,谁知某天对方忽然一改往日与他针锋相对的态度,朝他撒起了娇。 祁煊强作镇定,决定配合闻潮落演出,他倒要看看这人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闻潮落的花样非常多,一会儿让他喂药,一会儿让他伺候沐浴,晚上睡觉还得让他拍着哄睡,力道轻了重了都不行,一个不高兴就要使性子闹脾气。 直到某夜,闻潮落递给他一盒药膏,颐指气使地道:轻点。 “什么轻点?”祁煊一脸茫然。 “圆房。”闻潮落耳根泛红。 祁煊盯着眼前人俊美的脸,拒绝的话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后来闻潮落恢复了记忆,开始躲着祁煊。自认被始乱终弃的祁煊怒气冲冲找上门,这才发觉闻潮落的肚子好像比从前大了一圈…… 人设:娇纵猫猫受x犬系宠妻攻 阅读提示:身心1v1,he,攻宠受,妖化私设,生子 【文案2023.11.11备份】 内容标签: 生子 灵异神怪 欢喜冤家 天作之合 穿书 轻松 主角视角闻潮落互动祁煊 其它:死对头,生子,猫妖 一句话简介:失忆后把死对头钓成翘嘴~ 立意:没有永远的敌人 第1章 “嘶!你轻点!” “一个武人,这么怕疼?” 太医署内。 青年太医正在为闻潮落处置手上的伤口。 那伤口正渗着血,约有指甲盖大小,虽不算严重,但被闻潮落手上白皙的皮肤一衬,便显得格外刺目。 “谁规定武人就不能怕疼了?我这肉都被叼了一块,能不疼吗?”闻潮落拧着眉,额头隐有细汗渗出,看得出真的很怕疼,“再说了,我又不是第一天怕疼,你才知道啊?” “是是是,咱们太医院谁不知道,闻小公子样貌出众,武艺超群,文采斐然……唯独怕疼。”青年太医言语间满是揶揄,手上动作却放轻了些,看得出与闻潮落颇为熟稔。 闻潮落从来不觉得怕疼是什么丢人的事儿。 世上众生皆有畏惧,有人怕黑,有人怕高,有人怕死,有人怕穷…… 而他最怕疼。 因此对于害他受伤的人,他便格外“记恨”。 “都怪祁煊那个混蛋,我好端端逗着那只隼,他突然出现把隼惊了,这才啄了我一口。”闻潮落愤愤道。 “幸好啄得不深。”太医想起了什么,笑道:“你和祁煊这梁子,可是越结越多了,这辈子还解得了吗?” “解不了就不解。”闻潮落道。 “我前些日子看了你新写的话本,你这次又没放过他啊。上回写他走路掉进了粪坑里,这回又写他半夜睡觉被鬼剃了头,一觉醒来变成了秃子……” “哈哈!”闻潮落想到话本里的倒霉蛋祁煊,忍不出笑出了声。 “你每次都这么编排他,就不怕他找你算账?”太医好奇。 闻潮落私下写话本编排祁煊也不是头一回了,不过他写话本一事乃是秘密,知道的人并不多。 “他不爱看话本,肯定看不着。再说了,我写话本都是匿名,他就算看到了也找不到我头上。” “祁煊可是牵狼卫副统领,你当真以为他查不到你头上?” 若祁煊真想查出匿名话本出自谁之手,确实不算难事。 但闻潮落显然不怕。 “我又没写他的名字,他查出来我也不认。” 话本里的倒霉蛋叫齐宣,和祁煊有什么关系? “好了,这几天别沾水。”太医在闻潮落的伤口处包了一层薄布巾,“不能包得太厚,伤口不透气反而不好,明天记得换药。” “谢了。”闻潮落把手上包着的布巾调整得端正些,这才起身告辞。 离开太医署,闻潮落便开始琢磨,今日祁煊害他被隼啄了手,这笔账该如何算? 打架他肯定是不愿意的。 不是打不过,而是动武难免磕碰,疼的是他自己。 那只能用老法子,在他的新话本里再给祁煊……不,应该是给“齐宣”安排个受苦受难的角色。 正琢磨着,闻潮落脚步一顿,就见宫道的拐角处立着一个人。 那家伙一袭牵狼卫武服,身高腿长,眸光毫无顾忌地笼在闻潮落身上,正是牵狼卫副统领——害闻潮落被隼啄了手的祁煊。 “还疼吗?”祁煊目光落在闻潮落刚包扎好的手上。 “废话,下次让隼啄你一口试试。”闻潮落没好气道。 “眼睛怎么有点红?”祁煊走近,骤然倾身,盯着闻潮落看。 闻潮落见了他本就气不打一处来,听了这话越发着恼,那双秋湖般漂亮的眸子里蕴着怒意,眼看就要爆发。 祁煊却不知进退,一挑眉问道:“又被疼哭了?” “你才哭了呢,让开!”闻潮落抬脚朝祁煊腿上踢去。 祁煊这家伙自幼嘴就贱,小时候闻潮落习武受了伤被疼哭时,他总会凑过去问“是不是又哭了?”小闻潮落觉得没面子,低着头不理人,对方就会趴低自下往上去看小闻潮落挂着泪珠子的脸。 然后补上一句:“还真哭了啊。” 后来,闻潮落渐渐长大,疼得厉害也不再哭,祁煊却没改了这嘴贱的毛病。 “怎么又恼了?”祁煊也不知是反应迟钝,还是想让他消气,避得不及时被踢中了小腿,“我找你有事儿商量。” “我跟你之间没什么可商量的!”闻潮落作势又要踢他。 就在这时,忽然传来一阵闷雷般的异响。 伴随着地面的摇晃,仿佛有一块巨大的石头在两人脚下滚过,连带着整个皇宫都跟着震颤起来。 “小心!”祁煊揽住闻潮落后腰将人往前一带。 与此同时,几片瓦落地,在闻潮落刚才站着的地方摔得支离破碎。 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朝着空旷的地方跑去。 异响和晃动很快停止。 目之所及,宫中并未有房屋倒塌,只有一些松动的瓦片被震掉了。 “地动了?”闻潮落惊魂未定。 “我得去看看,你暂时待在空旷的地方不要进屋。”祁煊说着朝皇宫深处快步行去。 突如其来的地动,打破了整个皇宫的宁静。 一声哨音自内苑传来,那是宫中护卫集合的号令。 闻潮落没再逗留,径直去了东宫。 今日他进宫本就是得了太子传召,半道起意想去逗逗隼,这才有了被啄伤手的意外。 闻潮落到东宫时,太子正立在院中,拿着月牙剪修剪一株矮松。对方面上不见半点慌乱,看上去丝毫没有受到方才地动的影响。 “殿下。”闻潮落朝太子行礼。 “手怎么了?”太子看向他手上包着的布巾。 “被……被隼啄了一口。” “你还惦记着去擎苍卫训鸟呢?”太子无奈一笑。 “我只是路过,去逗了逗隼,不小心就被啄了。”闻潮落讪讪。 “孤还不知道你?当初为了去擎苍卫,连禁军的差事都拒了。可惜那些鸟不认你,见了你就啄……” 牵狼卫与擎苍卫,均为皇帝亲卫,前者司执行护卫之职,后者则负责监察情报。闻潮落虽自幼习武,但念着其他武职难免要时常动武,便一直想去擎苍卫,可惜擎苍卫负责传递情报的鸟都不认可他。 太子朝一旁的内侍示意,对方立刻取了一折文书过来。 “孤今日叫你来,是有个差事交给你。” “殿下请吩咐。”闻潮落忙接过文书。 “灵山的祭天台眼看就要完工了,京中事务繁杂,孤抽不开身。你替孤跑一趟,盯着工部的人把事情办妥,免得耽误了四月的大祭。”太子看了看天,又道:“今日京城地动,也不知是否会波及祭天台,你明日便动身去瞧瞧。” “是。”闻潮落道。 “不必急着回来,孤要你去监工,待祭天台完工后,你和祭天的队伍一道回来便是。” 四月上旬大祭,如今才三月中。 那他岂不是要在灵山待上大半个月? 闻潮落记得,灵山挺远的,附近连个能落脚的别苑都没有,这趟当真不算是好差事。 “到了那边要住在临时搭的营帐里,吃不好睡不好是肯定的。”太子说。 第2章 “是。”闻潮落并未推脱。 太子平日里虽待他宽容有加,可他还是知分寸的,既然是办差总不好挑三拣四。 “你今年眼看都十九了,与你一般年纪的勋贵子弟各个都领了差事,唯独你因为没去成擎苍卫耽误到了现在。”太子看着他,耐心解释道:“孤思来想去,还是把你留在东宫吧,挂个东宫执戟的职。祭天大典后,正式上任。” 言外之意,这次让闻潮落去监工祭天台,算是上任前的一次历练。 话已至此,闻潮落只能领旨谢恩。 当日,得知他要去灵山待到祭天大典结束,昌国公府上上下下都开始忙活,生怕自家小公子外出办差吃苦头,连今日地动震碎的瓦都顾不上修了。 “六个护卫,四个小厮,两个丫鬟,一个厨子,一个大夫……公子,咱们带十四个人,你看够吗?”闻潮落的贴身小厮阿福问。 府里的嬷嬷又道:“灵山在京郊,山上早晚寒凉,还得多带些衣物。被褥各带两床,大氅带上两件,换洗的衣裳内中外分薄厚各带八套。还有小公子平时用的枕头,熏香,笔墨纸砚……” “你们当我去游山玩水呢?我是去办差,弄这么大派头不知道的以为是殿下亲自去了呢。不要护卫,带两个小厮,两个厨子,一个采买,一个大夫。”闻潮落武艺不差,可以省掉护卫,只要衣食住行不耽搁便可。 “只带六个人?”阿福问。 “你忘了我爹的话了?咱们家是国公府,我姐又是太子妃,我一言一行都牵连着国公府和东宫的脸面。在家里养尊处优也就罢了,出去办差可千万不能让人挑出毛病来。尤其这差事还是殿下安排的,万一回头人家说我是个草包纨绔,岂不让殿下跟着丢人?” 闻潮落自觉已经非常将就了,毕竟他在家里时,洗脸都有俩人伺候。 国公府的人连夜收拾,足足给闻潮落装了两辆马车的行李。若非昌国公阻拦,诸人恨不得把他的床都抬过去才罢休。 “今年的祭天大典,陛下格外重视,特意让国师推了卦才选定了灵山。”当晚昌国公将闻潮落叫到了书房,语重心长地朝儿子交待道:“所以你到了那边,行事定要沉稳些,莫要惹是生非。” 闻潮落不解:“年年春秋都有祭天大典,为何今年陛下这么上心?” “因为年初国师曾言,今年诸方异动,世道恐不太平。” “国师说的异动,不会就是今天的地动吧?”闻潮落问。 “只怕不会那么简单,这才三月……幸好今日的地动比较轻。” “我记得书上说,地动后几日之内,很有可能再次发生地动……” “这话你到了灵山可莫要乱说,如今祭天台眼看快完工了,若是再有地动出了问题,谁都不好交差。”昌国公郑重其事地说。 “既然祭天一事这么重要,太子殿下为何要派我去做监工?我又不懂修造之事,到了那边万一耽误事,岂不麻烦?”闻潮落有些担忧。 昌国公却道:“你不过是挂个监工的名头,代表太子殿下坐镇即可。陛下近几日就会派牵狼卫去盯着,有牵狼卫的人在,实际的担子落不到你肩上。” 闻潮落这才明白,自己这一趟就是走个过场。皇帝虽名义上让太子盯着此事,但仍不放心,转头就派了自己的亲卫。 他们这位天子在朝中之事上亦是如此,看似器重太子和几位皇子,实际凡事都有牵狼卫和擎苍卫盯着,大权独揽丝毫不肯放松。 这样一来,闻潮落倒是省心了。 到了灵山他就安心待着,什么都不必做。 “爹……”闻潮落正欲离开时,忽然想起了什么,朝昌国公问道:“您方才说陛下过几日会派牵狼卫去灵山,您说他会派谁啊?” “此事重大,想来会派个信任之人。” “牵狼卫统领?”闻潮落问。 “牵狼卫统领要统管京城之事,不宜外派。他们不是有两个副统领吗?” “副统领……” 牵狼卫两个副统领,其中一个……是祁煊。 但闻潮落觉得,自己应该不会那么倒霉,第一次办差就和祁煊共事。 作者有话说: ---------------------- 开新文啦,希望大家看文愉快~ 阅读提示: 1、身心1v1,he,日更 2、生子,攻宠受,无副cp 3、受“失忆”后略作,具体见文案 4、架空私设如山,一切为了剧情服务,请勿考据 5、各人口味不同,尊重他人xp不喜点叉,么么哒 6、祝所有小天使健康发财顺顺利利[红心] 第2章 次日一早。 闻潮落拜别了父母兄长,便启程去了灵山。 灵山在远郊,距京城一百多里地,若是顺利,天黑前就能到地方。 路上闲着无聊,闻潮落拉着阿福讨论自己新话本的内容:“我觉得我过去还是太克制了,虽然一直让话本里的祁煊倒霉,但每次给他安排的经历都是小打小闹。这次,我打算认真一点,给他安排点不一样的东西。” “公子上回已经让他秃了头,这回总不能让他缺胳膊断腿吧?”阿福笑道。 “不,这些肉.体上的折磨于他而言不足为惧。”祁煊那家伙皮糙肉厚,不像他怕这个怕那个,所以身体的折磨远远不够,“你说,人这一辈子,最长久的折磨是什么?” 阿福努力琢磨了半晌,问道:“长得丑?” “不要以貌取人嘛,长得丑又不是你的错。” 阿福摸了摸自己脸,心道自己很丑吗? 他觉得跟自家小公子比,自己这模样是丑了点,可与旁人比还算周正吧? “穷?”阿福又问。 “大丈夫有手有脚,只要肯吃苦银子总是能挣到的嘛!”闻潮落眼底闪过一丝自认为“恶毒”的目光,一字一句地道:“人这一辈子最长久的折磨,就是与一个难缠之人成婚。我朝官员不得随意和离,亦不可宠妾灭妻,若是祁煊娶到一个对付不了的妻子,他这辈子岂不是有了吃不完的苦?” 阿福张了张嘴,想要反驳,但忍住了。 在他看来,能娶上媳妇可是天大的好事,哪来的吃苦一说? “那公子打算在新的话本里,让祁副统领娶妻?” “对,但不是娶那种善解人意的大家闺秀,我要让他娶一个性情跋扈,娇纵成性,整日对他颐指气使,逼他当牛做马,动辄拳打脚踢,折磨得他不成人形的人为妻。” 祁煊那家伙整日一副欠揍的模样,合该有人收拾他! 闻潮落简直灵感爆发,吩咐阿福磨了墨铺了纸,也不顾马车颠簸,竟是当场写起了话本。 阿福凑在一旁看自家公子创作,忍不住发出疑惑:“公子怎么将他的妻子写得这么好看?皮肤白,身形也好,眼睛又漂亮……如此,岂不便宜祁副统领了?” “这你就不懂了吧?写话本虽然是胡编乱造,但也要讲逻辑啊。这人性情都这般糟糕了,若是长得还丑,祁煊怎会傻乎乎把人娶进门?所以这人必须得长得好看。” “这倒是,好色之徒难免被容貌蛊惑。”阿福恍然大悟。 “对,我把祁煊写成好色之徒,让他被美色所惑,深陷其中不能自拔。等他发现这个美人不好对付时,美人已经怀上了他的骨肉,如此他想休妻已然来不及,只能被这美人折磨一辈子。” 闻潮落心中得意。 如此歹毒的惩罚,竟然被他想到了! 闻小公子正写得起劲,马车忽然一个颠簸,停下了。 “怎么回事?”阿福挑开车帘朝车夫问道。 “路不平,把车轮硌坏了。”车夫去查看了车轮,随后找出了修车工的工具。 “从前咱们府上的马车都是在城里跑,鲜少有出城的时候。估计是到了这坑洼的路上,便有些招架不住了。”阿福说着也跳下了马车。 “工部这帮人也不知道是干什么吃的,只顾着修祭天台,就不知道把路修一下。回头若是陛下的车驾坏在了半道上,那可就热闹了。”闻潮落也下了马车,想着趁机活动一下筋骨。 这时他才发觉,脚下的官道路况并不算太差。只是眼前这一小段,不知为何高低不平,像是被挤出了褶皱一般。 “这路怎么回事?”闻潮落拧眉道。 “不知道怎么了,前头都挺平的,就这一段坏了。”车夫说。 闻潮落盯着起伏的路看了一会儿,也没看出个所以然。 不多时,车夫修好了马车,一行人继续赶路。 到达灵山脚下的营地时,天色尚未擦黑。 “阿嚏!”闻潮落刚下马车就打了个喷嚏。 三月天气虽已转暖,但山上温差大,临近傍晚时依旧十分寒凉。 “闻小公子,一路辛苦。”闻潮落代表太子来监工,营中自然已收到了消息。负责统管工事的修造使陈秉忠丝毫不敢怠慢,亲自迎了出来。 第3章 “陈大人辛苦。”闻潮落朝修造使还了个礼。 “咱们这住处都是临时搭的,比较简陋,这段时日恐怕要委屈闻小公子了。”修造使看着四十来岁,晒得有些黑,配上一副瘦高身形,看着跟染了墨的竹竿似的。 闻潮落顺着对方的话头扫了一眼将要入住的营地,这地方与其说是营地,实际上就是在山脚下找了一处较为平整的地方,搭了几排营帐,连个院墙和篱笆都没弄。 也不晓得半夜会不会有豺狼虎豹。 “陈大人言重了,你我都是办差,谈何委屈?”闻潮落想起了来时路上的情形,又道:“距离这里约莫二十多里的地方,有一段路坏了。” “此事昨日传讯的人已经通报过了,应该是昨日地动所致,过几日便差人去修。”修造使忙道。 闻潮落听他这么说,便也没再多问。 修造使带着闻潮落在营地转了一圈,又朝他知会了祭天台的修造进度。闻潮落并不懂修造之事,也不愿拿着鸡毛当令箭外行指挥内行,所以并未多说什么。 不过,尽管他自认很识时务,依旧引起了某些人的不满。 “国公府的小公子了不起啊?来办个差,竟然带了六个随从!” “嗨,人家毕竟是太子殿下的小舅子,带十个咱们也管不着啊。” 因为国公府来的人多,修造使吩咐手下再搭几顶营帐,于是这几人颇为不忿,言语间充满了对闻潮落这位公子哥的不满。 但不等他们多说,阿福便带着国公府的几人大包小包地走了过来。 “各位不必忙活,咱们几人要住的营帐自己搭就行。”阿福大步上前,将一个大包袱递给其中一人,而后客客气气地道:“我们小公子念着大伙儿辛苦,让人备了些肉干和点心。” “哎呀,闻小公子太客气了。”一人忙道。 他们来此地已有些时日,整日吃大锅饭早腻了,就想尝点零嘴解解馋。 “应该的,各位且去歇息吧。”阿福说着指挥自己人去搭营帐,又朝同来的两位厨子道:“一会儿你们去厨房看看有没有缺的,明儿让采买去城里置办。从今天开始,营地里诸位弟兄的伙食咱们就一并包了。” 此话一出,方才还在表达不满的几人顿时有些尴尬。 “对了,这位兄弟,麻烦你去帮忙传个话,就说我们同行的人中有大夫。营中若有身体不适或受伤的人,都可以过来看诊,我们来时准备了一些常用的药材。” 不仅有厨子,还有大夫。 国公府的人办事未免太体面了吧? 先前众人背后犯嘀咕,是觉得国公府来的人多给他们添了麻烦,可如今人家不但没有添麻烦,还又是加餐又是安排大夫看诊,任谁也挑不出毛病了。 “阿福哥,还是你有法子。”另一个同来的小厮朝阿福道:“这帮人一见面时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被你这么一笼络立马就换了副面孔。” “咱们家小公子教的。”他家小公子自幼吃不得苦,在武训营那会儿吃的用的都要最好的,营中其他儿郎难免看不顺眼,隔三差五想找茬。 若是换了旁的少年,说不定要打一架决出个高低来,但闻潮落不喜欢动武。他拿了自己的压岁钱出来,给同屋的少年全部置办了同等规模的吃用,不出半个月,少年们便都成了他的小弟。 当年国公爷得知后责备他“笼络人心”。 少年闻潮落却理直气壮,“有道是不患寡而患不均,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闻潮落这套处世哲学,一直沿用至今。 因此他在京城的勋贵子弟中人缘极好,到哪儿都能遇到个把熟人。 甚至就连营地里,都不例外。 这会儿,他参观完了营地,见自己住的地方还没搭好,便裹了条薄毯坐在一旁看夕阳。谁知这时背后忽然有人叫他:“闻潮落!真是你啊?” 闻潮落转头看去,眸光一亮,笑道:“知道我今天来,还不在营门口候着?” 来人看着与闻潮落一般年纪,是国师的关门弟子,名叫卢明宗,与闻潮落自幼一起长大的交情。 “他们说太子殿下派了你来监工,我还以为哄我呢?”卢明宗走到他身边坐下,揶揄道:“你这金尊玉贵的娇少爷,殿下怎么舍得把你送来吃苦头?” “少贫嘴,我不仅要来,我还要住下呢。”闻潮落道。 “别怪哥哥没提醒你,这可不是个好差事。” 卢明宗四处看了看,确定近旁没有别人,这才凑到闻潮落耳边,压低了声音道:“昨日地动你在京城应该也感觉到了吧?” “我还差点被瓦片开瓢呢。”幸亏祁煊推了他一把。 “我昨夜卜了一卦,你猜怎么着?”卢明宗神神秘秘地道:“昨日的地动只是个开始,若我所推不错,接下来的三日内,京城必定会有一次更大的地动。” 更大的地动? 闻潮落蹙眉看向他,似乎在判断这话的可信程度。 卢明宗这人看着不着调,但能成为国师的关门弟子,多少还是有点本事的,尤其在卦象一事上,甚为得意。他既然这么说,便不可能是信口开河。 “不信拉倒。”卢明宗不悦。 “此事你可有朝陛下汇报?” “我师父就在宫里呢,哪儿用得着我多嘴啊。” “若是真的,我得给我爹传个信。” 闻潮落住在营地里还好说,真地动了营帐也砸不死他。可他家里人都在京城,若是地动时房屋受损伤了人,岂不麻烦? “你不必担心,此事若陛下知晓,太子殿下也定会知晓。”言外之意,太子定会提醒国公府防范,不需要闻潮落瞎操心。 话虽如此,闻潮落还是决定明日让采买的人捎个信回家。 也许是因为听了卢明宗的话,也许是因为白天坐车累着了,当夜闻潮落睡得很不踏实。而且营帐里四处漏风,哪怕盖着被子依旧有些凉飕飕的。 折腾半宿,闻潮落索性起了身。 他披上外袍,铺开纸磨了墨,端坐案前写起了话本。 今日在马车上,他正写到祁煊娶回家的那位娇贵美人不慎扭了脚。明明也不算多重的伤,美人却不肯再下地,进进出出都要让祁煊抱着。 光是抱着还不行,吃个饭也得祁煊亲自喂,冷了热了都有计较,稍有不慎就要发脾气。话本里的祁煊刚娶了妻尚在兴头上,对这位美人百依百顺,心甘情愿地当牛做马…… 就在闻潮落写得正起劲儿时,外头忽然传来一声闷响。 这响声似是从灵山的方向而来,听着像是有巨大的山石从山上滚滚而下,和那日闻潮落在宫里地动时听到的声音相似,却又不大一样。 难道,又地动了? 闻潮落大步走出营帐。 就见不远处灵山的方向,腾着淡绿色的幽光,那幽光自山体升腾而上,比山顶足足高了数十丈,看上去像是一大片缭绕的雾气。 雾气怎么会发光? 而且是淡绿色的。 闻潮落怔怔看着那一幕,只见“雾气”不断蒸腾,很快便蔓延开去,几乎将整座灵山都笼罩其中,且有继续扩散之势。 那场景既奇幻又诡异。 闻潮落甚至怀疑自己可能是在做梦。 在经过短暂的震惊后,他转身朝着卢明宗的营帐走去,想把对方叫起来看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然而他刚走了几步,便觉脚下的大地骤然开始颠簸。 那颠簸的力道极大,闻潮落感觉自己仿佛成了笸箩里的豆子,身体几乎被颠离地面…… 随即,他整个人重重摔在地上,失去了意识。 作者有话说: ---------------------- 第3章 昨夜一场地动,闹得满京城人心惶惶。 早朝前,文武百官聚集在大殿中议论纷纷。 “感觉和上次的力道差不多。” “略微严重一些吧,我府上的瓦又掉了好几块。” “这短短两日内,一连地动了两次,不会还有下一次吧?” “若是一次比一次严重,那就麻烦了。” 这时,一位须发染霜的老臣开口道:“这一连两场地动,实属罕见。我朝自立国至今两百三十余载,只有太.祖驾崩那年,出现过一次。” “我记得史书上说,那次地动异常激烈,震得东郊的潮河都改了道。” 众人议论间,内侍通传响起。 大殿中顿时安静下来,百官齐齐朝皇帝行礼。 “昨夜地动,城中可有伤亡?”皇帝开口问道。 “回陛下,巡防营自昨夜便开始在城中巡查,目前尚未收到有人伤亡的消息。” 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国师昨夜推了一卦,近期京城不会继续地动,京兆府即刻去拟布告知会百姓,免得百姓心中惶恐。”大渝朝这位皇帝看着约莫五十来岁,气质冷峻,颇有为君者的威严。 第4章 而一旁立着的太子,五官虽有五分肖似皇帝,气质却温和得多。 大殿之上,朝臣轮流上奏。 就在这时,外头传来通报,说是灵山来了消息。 “是不是祭天台受到了地动波及?”皇帝问道。 “回陛下,祭天台确实受到了波及,不过陈大人说很快就能修复,不会影响工期。” 皇帝闻言面色稍缓,只要祭天台能如期完工,受到波及也不足为虑。 “可有人受伤?”一旁的太子问道。 传话之人得了陈秉忠叮嘱,本想等下了朝再详细汇报,毕竟受伤之人身份特殊。但太子当场发问,他也不敢不答,只得回话:“回殿下,工匠们都是轻伤,闻小公子带去的大夫,已经为他们料理好了伤口。但是……闻小公子的伤比较棘手,磕到了脑袋。” 此言一出,众人俱是一怔。 闻潮落可是国公府最受宠的小公子,被太子派去灵山办差的第一天就磕了脑袋,这未免也太倒霉了。 一旁的昌国公十分着急:“我儿伤势如何?可有带他回京医治?” “国公莫急,闻小公子性命无碍。但大夫说路途颠簸,小公子此时不易奔波,而且……”传话之人支支吾吾,似是有些为难。 “有话就说,莫要吞吞吐吐。”皇帝开口。 “闻小公子受伤后时昏时醒,醒着的时候说……说要见祁副统领。” 此言一出,数十道目光齐刷刷看向了龙椅旁立着的祁煊。 不少人心中暗道,国公府这位小公子当真不是一般的娇惯,找人都找到早朝上来了。 而此时的祁副统领武服笔挺,岿然不动,面上看不出任何异样,心中却翻了天似的。 闻潮落到底搞什么鬼,是不是脑袋磕傻了? “着太医院院判亲自带人去灵山,务必要治好闻家二郎。告诉太医院的人,库房里但凡能用上的药材尽可带上,即刻启程。”皇帝说罢看向祁煊,吩咐道:“祁煊,你也去吧,替朕看看闻家儿郎的伤势。” “末将领命。”祁煊朝皇帝行了个礼,快步退出了大殿。 皇帝原本就打算派他去灵山,今日正好有了个名正言顺的由头。 一行人快马加鞭到了京郊营地时,闻潮落正在昏睡。 青年双目紧闭,纤长的睫毛格外抢眼,衬得面色带着几分病态的苍白。 “我家小公子住在营地里,怎么会伤了脑袋?”趁着院判查看闻潮落伤势时,刚刚赶来的国公府护卫朝一旁的修造使问道。 “下官也不知……”修造使陈秉忠擦了擦额头的汗。 “昨夜地动后我们从营帐里出来,就看到潮落躺在地上不省人事。国公府的大夫仔细检查过,猜测可能是地动时他站在外头,被震晕了,磕到了脑袋。”卢明宗道。 此时院判开口道:“依着脉象来看,闻小公子并无性命之忧。” 营中的大夫虽诊过几次脉,但闻潮落时昏时醒,众人多少还是放心不下,听太医这么说才算松了口气。 “我家公子何时能好?”护卫问道。 “这个暂时不好说,一会儿老夫先给他施针吧。” 所幸,太医施过针大半个时辰后,闻潮落就醒了。 他醒来后整个人看起来呆呆的,一副大梦未消的模样。 “闻小公子,可认得老夫?”太医院院判问他。 “认得,您怎么在这儿?”闻潮落不解。 “这是几?”对方伸出三根手指在他眼前晃了晃。 “三……别晃了,头晕。”闻潮落打掉了对方的手。 一旁的阿福见状终于放下了心,道:“公子你可算是醒了,自打早晨醒过一次后,你又昏睡了大半天呢。” “我早晨醒过一回?”闻潮落有些茫然。 “醒过一回,不过说了几句话又昏过去了。”阿福道。 “唔……”闻潮落揉了揉脑袋,只觉得记忆模模糊糊,不甚清晰,“昨夜地动那么严重,可有人受伤?京城有消息传过来吗?” “公子放心,没什么大碍,京城也无事。”一旁的护卫道。 “无事就好。”闻潮落放下心的同时,也有些惊讶,他记得昨晚地动挺剧烈的。 护卫见闻潮落看起来状态不错,便匆匆回了京城。今日得知闻潮落受伤,整个国公府和东宫都提着心呢,他得尽快回去报个平安。 “扶闻小公子起来走几步看看。”一旁的太医说。 阿福闻言立刻扶着闻潮落起身,然而闻小公子脚刚落地,便跌坐回了榻上,说自己脚疼。 太医见状查看了他的脚踝,开口道:“扭到了脚,问题不大,歇两日就好了。” “骨头没事吧?”阿福担心地问道。 “老夫再瞧瞧。”见闻潮落一副疼痛难忍的模样,太医便仔细又检查了一遍,“骨头都是好的,无碍。” “我们家公子怕疼。”阿福解释道。 “那……那便多休息几日,暂时不要走动。” 面对这样的闻小公子,太医也是没招了,总不能扭个脚就开止疼散吧。 “阿福。”待太医离开营帐后,闻潮落病恹恹地朝阿福问道:“我受伤的事情,可让人知会姓祁的了?” “公子早晨醒了的时候,说要见他,陈大人就差人去传了话……” 阿福挺纳闷的,他家公子和祁副统领不是向来不对付吗,昨日还写话本编排人来着,怎么今日就对人这么在意了? “传了话他竟没来?”闻潮落问。 “呃,祁副统领倒是来过,这会儿去查看祭天台了。” “我都这样了,他还有心思去祭天台?”闻潮落十分不满,“那他来的时候,待了多久?” “祁副统领是和太医一起来的,不过他一直站在边上没说话,好像是太医给你施完针以后走的。”阿福努力回想了一下,又道:“这次太医能来这么快,还多亏了牵狼卫的人呢。听说是祁副统领带着人直接上门把院判从榻上薅起来的。” 今日太医院院判不值夜,是以早朝时尚未进宫。 牵狼卫的人一大早就上门请人,着实把院判吓得够呛,还以为自己犯了什么事儿要被牵狼卫秘密处决。 毕竟,这帮人轻易不会上门,上门多半没好事。 “祁煊何时能查看完祭天台?”闻潮落又问。 “他……”阿福挠了挠头,“要不小的去问问?” “你找人去给他传话,就说我立刻就要见到他。若是一炷香的功夫他还不出现,以后就别再出现了!”闻潮落语气不善。 阿福虽然摸不着头脑,但还是乖乖找人去给祁煊传了话。 幸好守在营中的牵狼卫办事利索,骑了马上山,竟真把人叫了回来。 祁煊走进营帐时,就见先前昏迷不醒的人,此刻已经恢复了活力,那张脸不再显得苍白,甚至染了点异样的红,看着像是在……生气? “醒了?”祁煊开口。 “你还知道来看我?”闻潮落质问他。 祁煊张了张嘴,一时不知该如何答话。 一直以来,他都习惯了闻潮落面对自己时,像一只随时都会炸毛的猫,满身都写着不好惹。偏偏他就喜欢逗猫,哪怕被挠了也乐此不疲。 可今日的闻潮落,和从前不大一样。具体是哪里不一样,他一时也说不上来,或许是受了伤,所以整个人看起来都有些委屈巴巴的。 “问你话呢!”闻潮落盯着他,目光咄咄逼人。 祁煊明明没做什么亏心事,被他这么一质问,竟是莫名生出了几分心虚来。 “头还疼吗?”祁煊问。 “疼死了,头也疼,脚也疼。”闻潮落语气缓和了一点,却依旧透着几分委屈,“我要去茅房。” 祁煊闻言往旁边闪了一步,给闻小公子让出了通向营帐门口的路。但闻小公子却没起身,而是盯着祁煊,仿佛在等什么。 “不……不急?”祁煊忍不住问道。 “急,现在就要去。”闻潮落说。 “那怎么还不去?” “我都说了脚疼,你还让我自己去?” “哦。”祁煊懂了,伸手道:“我扶你去?” “不要。”闻潮落颐指气使,“你抱我去。” 什么玩意? 抱?? 祁煊一脸震惊地看着闻潮落,大脑飞速思考,试图判断这是不是闻潮落新学的捉弄人的手段。 闻小公子向来不喜欢跟人身体接触,祁煊偶尔跟他开玩笑时搭个肩膀,他都要很嫌弃的甩开,更别说让人抱着了。再说了,一个大男人抱着另一个大男人,不是很奇怪吗? 所以这一定是个恶作剧。 在大殿上听到闻潮落要见他时,他就觉得不对劲。 闻潮落一定还在为被隼啄手之事不满,憋着坏主意报复自己,甚至不惜闹到了陛下和百官面前。 “你确定要我抱着你去?”祁煊试探。 第5章 “少废话!”闻潮落伸出了一条胳膊,那是一个邀请拥抱的姿势。 祁煊那飞速思考的大脑,短暂空白了那么一瞬。随后他“视死如归”地上前两步,就着闻潮落伸出的那条胳膊俯下身,一手绕到对方腰后,另一手穿过对方膝弯,将人打横抱了起来。 抱就抱! 又不是抱不动。 他倒要看看,这闻小公子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作者有话说: ---------------------- 三更奉上,明天应该也会加更,会有红包掉落哦,么么哒 第4章 把人抱起来的瞬间,一抹若有似无的淡香掠过祁煊鼻息,令他有一瞬间的失神: 怀中人不重,也不算很轻。 身上不软,也不太硬,还很好闻…… 祁煊轻咳了一声,很快回过神来。 然而他预想中的捉弄并没有到来。 闻潮落既没有趁机往他衣服里塞虫子,也没做出任何袭击动作,而是就势搂住了他的脖颈,以便让他抱得更稳更舒服。 祁煊感觉后颈有些痒,心道闻潮落会不会想拧他的脖子? 但这一招是牵狼卫常用的招式,闻潮落应该不擅长。再说了,闻潮落总不至于讨厌他到要索命的地步吧? “愣着干什么呢?”闻潮落不满地催促。 “哦。”祁煊回过神来,抱着人出了营帐。 闻潮落竟然真的让他抱! 祁煊怀疑被磕了脑袋的人不是闻潮落,而是自己。 否则眼前这一幕要如何解释? 从前只会朝他龇牙哈气的炸毛小猫,这会儿就跟中了邪似的,正搂着他的脖颈靠在他怀里,乖乖任他抱着穿越了大半个营地。 “往哪儿走啊?”闻潮落拉他一只耳朵猛地一扯,那架势活像车夫控马似的,强行“控着”祁煊转了个弯,“我的茅房在那边。” 营地里都是男子,再加上是荒郊野外,所以他们的“茅房”就是不远处的林子,连个像样的遮挡都无。但闻潮落没有随地大小解的习惯,所以阿福让人给他搭了个简易的营帐,在里头摆了恭桶。 祁煊被拽的那只耳朵又红又烫,却没将人扔下,耐着性子把人送到了闻小公子专用的茅房里。 然而,这还不算完。 “你帮我扶着。”闻潮落说。 “什么?”祁煊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他眸光在闻潮落身上往下一瞥,暗忖自己倒是好多年没见过了。少年时大家凑在一起,偶尔还会去京郊的别苑里泡个温泉,后来渐渐长大便没什么“坦诚相待”的机会了。 他记得闻潮落的…… “算了,你回来都没净手,别给我弄脏了。”闻潮落自己解开衣服,又道:“关门。” 祁煊被他指挥得团团转,一时也没了脾气,伸手将营帐的门帘放了下来。 闻潮落竟然想让他帮忙扶着? 这……是什么新的捉弄人花样? 祁煊搓了搓脸,感觉头有点大。 不远处。 端着汤药的阿福差点撞上躲在营帐后看戏的卢明宗。 “小心点,别烫着了。”卢明宗伸手扶了一把。 “卢公子,您这是看什么呢?”阿福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就见不远处他家公子的私人“茅房”门口,立着一个熟悉的身影,“坏了,我家公子的茅房不喜欢给旁人用,尤其是不能给祁副……” 话未说完,就见营帐的门帘被挑开,露出了刚方便完的闻潮落。 阿福一怔,想起来祁副统领方才在自家公子的营帐里,一定是因为公子脚疼,所以才让祁煊扶着上茅房。 可接下来的一幕,却令他差点惊掉了下巴。 他家公子竟然被祁副统领抱了起来,且是打横抱着。 闻潮落身量挺拔,手长脚长,被祁煊这么抱着十分显眼。这场景落在阿福眼里,更是说不出的诡异。 “我没记错的话,你家公子最讨厌的人就是祁副统领吧?”卢明宗问。 “是,而且我家公子自从开始读书,就不让人抱了。七八岁那年,我家老爷自作主张抱他上马,气得他从马上爬下来,又踩了脚梯自己爬上去的。”阿福说。 “那他们这是……” “完了。”阿福自闻潮落醒了说要找祁煊时就觉得不对劲了,这会儿终于意识到了问题所在,“我家公子肯定是把脑袋磕坏了。” 一定是这样。 除了磕坏脑袋,阿福想不出别的理由解释眼前这“惊天地泣鬼神”的一幕。 “我得去找太医。”阿福转身欲走,却被卢明宗拎住了后颈。 “你去找太医说什么?说你家公子脑袋被磕傻了?” “我……”阿福经他一提醒,冷静了下来。 被磕坏了脑袋可不是什么值得宣扬的事情,万一是误会倒还好,若是真的,传出去岂不坏了公子的名声?说不定将来还会耽误公子说亲。 至少,得先弄清楚状况再说。 “走,咱们偷偷去瞧瞧他们在干嘛。”卢明宗道。 说罢,两人一前一后朝闻潮落的营帐溜去。 帐内,祁煊正端着水盆被迫伺候闻小公子净手。 闻小公子似乎对他的表现不大满意,拧眉道:“布巾呢,我要擦手。” 祁煊只得将水盆放下,取了布巾给他擦手。 帐外。 阿福和卢明宗并排贴在一起,偷听帐内的动静。 “手膏。”闻潮落擦完了手又道。 “什么手膏?”祁煊有些茫然。 “当然是抹手的手膏,如今都秋天了,山下这么冷,你给我弄的水也是冷的,洗完了手若是不抹手膏,会皴。”闻潮落说。 祁煊这辈子就没用过这种玩意,当即四处翻找了一阵子,终于在询问了三次后,找到了正确的瓷罐,递给了闻潮落。 “你帮我抹。”闻潮落伸出两只手。 “你……”祁煊正欲发作,念及这人刚撞了脑袋,便强迫自己耐住了性子。 人在受了惊吓后,难免会矫情些。 祁煊比闻潮落年长两岁,就当做回哥哥,让让弟弟吧。 “你的手怎么……”祁煊抓着闻潮落的手,毫无章法地在上头涂抹手膏,涂着涂着便忍不住捏来捏去,越捏越觉得手感好,“真软啊。” 闻潮落虽自幼习武,但他不喜欢舞刀弄枪,练得多是身法,武器则喜欢用弩。因此他的手不像祁煊那般粗糙,掌心和指腹摸起来只有薄薄的一层细茧。 “这瓶送你了,从今日起你也要抹。”闻潮落说。 “我活得糙,用不惯这些。”祁煊摆手。 “用不惯也得用,你看你的手。”闻潮落扯过他的手,指尖在他掌心擦过,语气带着不满,“你的手都是茧子,磨得人不舒服。” 祁煊心道,自己的手又不会摸别人,谁会嫌不舒服啊? 但这会儿他掌心被闻潮落蹭得有些痒,便有些失神,忘了反驳。 此时,帐外传来了修造使陈秉忠的声音,他并不知帐外的两人是在偷听,便上前问道:“卢大人你和这位小兄弟怎么不进去?是闻小公子在休息吗?” “呵呵。”卢明宗尴尬一笑,“我们正要进去。” 说罢,他一手推着阿福,脸不红心不跳地进了营帐。 “祁副统领也在啊。”卢明宗打了个招呼,走到一旁坐下。 祁煊并未搭话,只略一颔首,手里还拿着闻潮落送给他的半罐手膏。 阿福端着药碗近前,将药放到榻边的桌子上。 修造使过来原是为了寻卢明宗,顺便看看闻潮落。见闻潮落已经醒了,看起来精神头还不错,便没再逗留,叫着卢明宗一起走了。 卢明宗目光在闻潮落和祁煊身上转了一圈,显然意犹未尽,想看看这俩人还会做什么。但修造使叫他议事,乃是正经差事,所以只能一步三回头地出了营帐。 “昨夜地动,祭天台塌了一块,估计这两日工部的人又有得忙了。”祁煊主动找了个话题,试图缓解之前的奇怪氛围。 “只是塌了一块?”闻潮落想起昨夜的情形,依旧觉得纳闷,“我记得当时我都被地动颠起来了,那么大的力道,我还以为整个祭天台都会塌呢。” “我亲自去看过,确实只塌了一小块。”祁煊说。 “昨夜你们可有人看到灵山上的情形?”闻潮落看向阿福。 “公子说的情形指的是什么?”阿福问。 “有一些绿色的光,看起来像是雾气一样……”闻潮落试图描述,但记忆模模糊糊,一时也分不清那场景是现实还是梦境。 “昨夜小的听到动静就出来了,然后就看到公子倒在营帐外,并未留意灵山上有没有发光?不过今日并未听人提起过此事,要不小的去问问旁人?” “也许是我记错了。” 闻潮落揉了揉脑袋,看起来似是有些疲惫。 “公子是不是头疼?要不要再请太医来看看?”阿福忙问。 第6章 “不必,我再睡会儿就好了。” 闻潮落头倒是不疼,只是醒过来以后脑袋一直有些钝,尤其是想事情的时候,总觉得记忆不甚清晰,像隔雾看花一般。 “公子先把药喝了再睡吧。”阿福端过一旁的药碗。 闻潮落盯着那碗黑乎乎的药,眉头越拧越紧,最后抬眼看向了祁煊。 “看我做什么?”祁煊被他看得浑身发毛。 “你喂我。”闻潮落说。 祁煊:…… 又来了? 方才闻小公子让他抱着去茅房,伺候净手,勉强可以解释成小厮不在身边才使唤他。可如今阿福就在边上呢,手里还端着药碗,怎么就轮到他伺候了? “闻潮落,你脑子是不是撞坏了?”祁煊失笑。 “你脑子才坏了吧?竟然这么跟我说话。”闻潮落一脸的难以置信,仿佛无法理解祁煊为何会用这种语气和他说话。 他不明白,祁煊今日究竟是怎么了? 这家伙从前明明对他百依百顺,恨不得整日把他捧在手里,满心满眼都是他,从来不会让他受半点累吃半点苦。 今日却处处怠慢,说话也有些不耐烦。 “我怎么了?”祁煊只觉十分冤枉,他觉得自己今天已经够有耐心了,连手膏都帮闻潮落擦了,就差帮对方扶着了,还不行吗? “你怎么了?你说你怎么了?”闻潮落瞪着他。 “我……”祁煊看向了一旁的阿福,似乎是想让阿福这个旁观者来评评理。 而此时的阿福,忽然福至心灵,自认为明白了自家公子的目的。 对方这是在体验生活! 因为公子在新的话本里,安排了一个处处使唤祁副统领的角色,所以他现在一定是想通过这种方式,来获得更多的灵感。 想通了此节,阿福便配合地开口道:“祁副统领,您就受受累吧,我家公子没人喂不肯喝药,一会儿药凉了就不好了。” “我喂?”祁煊指了指自己。 “对啊,小的得去取些蜜饯来。” 阿福说罢一溜小跑没了影。 营帐里,只剩祁煊和闻潮落大眼瞪小眼。 作者有话说: ---------------------- 一更,二更往后翻[坏笑] 第5章 祁煊这回是彻底没脾气了。 他倒是不生气,只是不大习惯这样的闻潮落。 不过仔细想想,对方如今的表现如果不是为了捉弄他,也挺有趣的。退一步讲,闻潮落哪怕真想捉弄他,他也不介意陪对方玩玩。 反正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都要守在灵山,有闻小公子陪着,倒是半点不寂寞。 “行吧,我喂你喝药。”祁煊端起药碗坐在了榻边。 “你好像不是很情愿的样子。”闻潮落看着他。 “没有不情愿,咱俩自幼的交情,我待你就如同亲弟弟一般,喂你喝个药怎么就不情愿了?”祁煊舀了一勺汤药递到闻潮落唇边,“来,张嘴。” “那你方才怎么那么说话?”闻潮落语气有些不满。 “我不一直这么说话吗?张嘴,来。” 闻潮落很不喜欢药味,屏着呼吸喝了一口,呛得直皱眉。 “多大的人了,喝个药还跟小孩似的。”祁煊揶揄他。 “你变了。”闻潮落说。 “怎么就变了?” “变讨厌了。” 祁煊不太明白闻潮落此时的情绪,但他能感觉到,对方说这话时语气带着几分委屈。 也许依旧是因为生病的缘故吧…… “我不该变讨厌,我错了。” “那我问你,你错哪儿了?” “我错哪儿了?”祁煊看着闻潮落,两人这会儿离得很近,近到他能看清对方眸子里淡淡的水雾,这令他有些担心对方会哭。 其实闻潮落并不爱哭,至少长大以后很少再哭了。 祁煊总喜欢逗他,也不是真想把人气哭,只是……只是喜欢逗他。 “你都不知道自己错哪儿了还认错?”闻潮落说。 “那你觉得,我错哪儿了?”祁煊又舀了一勺药喂给他。 “自己想,想不出来,就别回来见我了。”闻潮落拿过他手里的药碗,一仰头喝光了里头的药,然后扯过被子倒头便睡,只留了一个背影给祁煊。 祁煊看着他圆滚滚的后脑勺,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似乎是想确认他昨夜磕到了哪儿,有没有鼓包之类的。然而不等他仔细摸,闻潮落便扯起被子盖住了脑袋,这回连后脑勺也看不到了。 阿福端着蜜饯回来时,正好撞见从营帐里出来的祁煊。 “祁副统领,我家公子把药喝完了吗?”阿福问。 “喝完了,不过好像生气了。”虽然祁煊不理解他在气什么。 “我家公子自幼就娇生惯养,府里老的少的都疼他,这您是知道的。他这人平日里看不出,可一旦生病就爱撒娇,需得好好哄着才行。”阿福为了让闻潮落的能继续体验生活,丰富话本素材,不得不添油加醋,生怕祁煊不愿配合,“祁副统领,您与他也是自幼的情谊了,这种时候还望您多担待一些。” “无妨,我先前只是不大习惯罢了。”祁煊说。 “那就好,多谢祁副统领。”阿福朝他行了个礼,这才回营帐。 帐中,闻潮落听到动静便从被子里探出了半颗脑袋,见是阿福回来,这才坐起身。 “公子,要吃蜜饯吗?”阿福将蜜饯递到了闻潮落手边。 “姓祁的呢?走了没?”闻潮落压低了声音问道。 “祁副统领走了,应该是上山监工去了。” “哦。”闻潮落捻起一颗蜜饯放进嘴里。 阿福虽自认猜到了事情的“真相”,却还是想确认一下,便试探着问道:“公子,您今日对祁副统领格外不一样,是故意的吗?” “那当然了,这家伙过去就爱捉弄我,如今我好不容易有机会反击,定要让他吃些苦头。”闻潮落记得自己当初选择和祁煊成婚,就是为了折腾祁煊,好报那些年积累的仇怨。 因为他觉得,对一个人最大的报复,就是让对方娶一个不好对付的人为妻。所以他嫁给祁煊以后,便日日折磨祁煊,对祁煊颐指气使,让祁煊当牛做马,让对方一辈子都摆脱不了他。 念及此,闻潮落心底生出了一丝违和感,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但这感觉很快就消散了。 “公子还记得过去和祁副统领那些恩怨?”阿福又问。 “前几日他还害我被隼啄了手,伤口还没好呢。”闻潮落抬手让他看。 “那就好,那就好。”阿福总算松了口气。 听自家公子这语气,思路清晰,也没忘事儿,半点也不像是磕坏了脑袋的样子。 “你问我这些做什么?不会和太医一样,怕我脑子撞坏了吧?” “没有的事,公子放心,在灵山这段日子,小的一定好好配合公子,绝不会让祁副统领好过。” 闻潮落看着阿福,十分欣慰。 心道不愧是自己选中的陪嫁小厮,聪明又忠心。 灵山山顶,祭天台。 眼看天色快擦黑,众人都打算收工了,却见祁煊带着一名亲随骑着马上来了。 “咱们正要收工呢,祁副统领可是有事吩咐?”陈秉忠上前问道。 “无事,我随便瞧瞧。”祁煊没好意思说,自己是被闻小公子赶出来的。 人家闻小公子说了,他不想清楚自己错在哪儿,就不能回去。 祁煊觉得,出于礼貌,自己可能真得想个错处,去哄一哄那位。 “需不需要下官陪您四处看看?”修造使问。 “不必。”祁煊想起了闻潮落的话,问道:“昨夜地动时,营中之人可有见到灵山上有雾气?” “灵山清晨常有云海,但夜里哪怕有雾气也看不清。” “如果是发光的雾气呢?绿色的光。” 修造使听了这话不由失笑:“山上好端端,怎么会发光?” “呵呵,我就是随口问问,陈大人且去忙吧。” 祁煊确实是随口一问,毕竟当时闻潮落也只是随口一说,连对方自己都不确定是真看到了,还是磕到脑袋产生的错觉。 不过他还是控着马,绕着山顶看了一圈。 灵山有两个相连的山头,祭天台修在了东侧的山头上,是国师亲自挑的位置。 祁煊绕着祭天台看了一圈,并未发现异样,又控马去了另一处略高一些的山头。山上草木刚发芽,裸露的山体一览无余,若是旁人扫上一眼多半不会发现什么端倪。 但祁煊是牵狼卫副统领,自幼受过的训练令他有着极强的洞察里,所以他很快就发觉,偏向北侧的山体处,有一条裂缝。 那裂缝看着并不算宽,一眼望去几乎察觉不了。 祁煊下了马走上前,伸手沾了一点裂缝处的泥土,那泥土尚未风干,看样子是新裂开的,八成就是昨晚地动时裂的。 第7章 “头儿,要找工部的人来看看吗?”祁煊带在身边的叫吴千钧的亲随问道。 “天都擦黑了,明日再说吧。”这裂缝走向虽是东西向,但方位并不正,哪怕北侧的山体真裂了,应该也不会波及另一个山头的祭天台。 就是不知道风水上会不会有影响。 下山后,祁煊将马送到营地临时的马圈中,顺脚去了饭堂。 他眸光在厅内一扫,并未看到某位小公子的身影,也不知对方是脚疼不想走路,还是另外开了小灶。 “祁副统领,你怎么自己来了?潮落呢?”卢明宗端着饭走到他身边的桌旁坐下了。 “我刚从山上下来。”祁煊想起了山上那条裂缝,便朝卢明宗简单描述了一下,问道:“你是盈华殿的人,祭天台的风水之事归你管。你觉得这条裂缝,是否需要处置一下?” “书中有云堪舆之术,堪为天道,舆为地道。所谓地道,山川水利,地形地貌,皆有无穷变化在其中……” “说人话。”祁煊打断了他。 “明日我去瞧瞧吧。”卢明宗说。 祁煊没再多问,视线又不自觉在厅内扫了一圈。 “你不吃饭?”卢明宗看向他,“咱们这营地里的厨子可是潮落从国公府里带来的,我在京城时吃得都没这么讲究。你再不去取饭,当心一会儿被人盛光了。” 闻潮落带的厨子,给营地里的人做饭,祁煊对此一点都不意外,“他这人从小就这样,自己有的从来不吝啬同旁人分享。” “要我说啊,大方只是潮落最微不足道的优点。”卢明宗意味深长地看向祁煊,“你说是吧?祁副统领。” “唔。”祁煊不置可否。 起身取饭时,他还是忍不住顺着卢明宗的话想了想。 闻潮落自幼养尊处优,若论身份,满京城的勋贵子弟除了太子和诸位皇子,怕是没人能比得过他。但仔细想想,他身上却没有沾染太多纨绔子弟的恶性。 吃喝嫖赌只占了个吃,酒色赌从来不碰。 想去擎苍卫就自己跑去训隼,屡次失败也没想着找人通融一下。实际上,以闻潮落的武艺和才智,哪怕抛去身份,满京城的武职也是可以任他挑选的。 除了脾气大点,略娇气了些,祁煊从他身上还真挑不出什么来。 晚饭后。 尽管祁煊并未“反省”出自己错在哪儿,还是没忍住去闻潮落的营帐走了一趟。 可惜他去得太晚,闻潮落已经睡着了。 “太医又来诊过一次脉,说恢复得还不错。只是公子胃口不大好,晚饭就吃了两口,说什么也不肯再吃了,药也只尝了一口就让我倒了。”阿福朝祁煊道。 “药只喝了一口?”祁煊记得下午他喂药时,闻潮落可是全喝了。 “我家公子不爱喝药,明日若是祁副统领得闲,劳烦您还是来喂喂我家公子吧。毕竟是磕了脑袋,不能大意,药不喝可不行。” 祁煊点了点头,倒是没表现出不乐意。 “你家公子没说别的?”祁煊又问。 “叮嘱了一句,若是祁副统领来,让小的问问您想清楚错哪儿了吗?” 祁煊无奈一笑。 “我若说没想清楚,他还起来打我不成?” “那倒没说,我家公子说祁副统领若是没想清楚错在哪儿,作为惩罚,这几日不许过来陪他睡觉。” 祁煊:…… 难道他们原本应该睡一起? 作者有话说: ---------------------- 祁煊:闻潮落,你还有多少惊喜是我不知道的?[害羞] 第6章 祁煊一直以为自己挺了解闻潮落的。 但是现在他有点拿不准了。 “闻潮落从前生病时,也要人陪着睡觉?”祁煊问阿福。 “呃……是。”阿福只能扯谎。 实际上,闻潮落自从记事后,都是一个人睡觉,在府中连守夜的人都不需要。 “那平时他病了都是谁陪他一起睡?” “平时是我家世子陪着。”阿福扯完谎觉得没什么说服力,生怕祁煊起疑。 毕竟,人生病了让兄长陪着并不罕见,罕见的是让外人陪着,于是他又扯了两个人出来,“还有……桑太医和卢公子,旁的我一时也记不清了。” 阿福若不提后头这俩人,祁煊多半是要再问上几句,毕竟闻潮落这么大个人了,生病还要人陪着睡觉实在有些匪夷所思。 可阿福提了另外两人的名字,祁煊便顾不上质疑了。 桑重和卢明宗? 这俩人的确和闻潮落关系不错。 祁煊心中有些不大痛快。他记得年前闻潮落生病时,自己还特意登门探望过两回,可对方压根没提过让他留宿,损了他几句就把人撵走了。 看来,他在闻潮落心里,当真及不上桑重和卢明宗那般亲近。 祁煊大步离开,在自己的营帐外顿住了脚步。 随后他打了个呼哨,唤来了那个叫吴千钧的亲随。 “你去卢明宗营帐里看看人在不在里头。” “是。”吴千钧不明所以,但还是利利索索去探了一趟,片刻后回来说:“卢大人正在里头睡觉呢。” 听了这话,祁煊暗暗松了口气。 不过他很快意识到,自己这行为有点莫名其妙。 闻潮落找不找卢明宗睡觉,关他什么事? 这夜。 闻潮落虽然睡得早,却睡得并不安稳,一直在做乱七八糟的梦。 他梦到了那晚地动前的情形,灵山上腾起绿光,如浓雾般扩散开来,几乎包裹了整个营地。在弥漫的绿色浓雾中,一个模糊不清的影子悄然而来,如鬼魅般慢慢朝着他的营帐靠近。 闻潮落猛地惊醒,看向营帐外的方向,听到那里传来了轻微的窸窣声。 那窸窣像是脚步声,但更轻一些。 营中住的全是男子,不会有那么轻的脚步声,除非此人轻功极好。 又或者,那并不是人的脚步声。 难道当真有野兽出没? 闻潮落轻轻坐起身,拿起了榻边桌上摆着的弩。然而下一刻,那窸窣声却转了个方向,渐渐走远了。 营中临时搭的营帐并没有防护的作用,所谓的门只是块能遮挡的帘子,若当真有豺狼虎豹闯进来,那些没有武艺傍身的工匠就麻烦了。 念及此,闻潮落快速穿好鞋子,拎着弩出了营帐。 更深露重。 闻潮落一出来就冷得打了个哆嗦。 不过他来不及回去找披风,因为他看到一个黑影一闪而过,钻入了不远处的一个营帐。那黑影的速度快而诡异,令他不由想起了梦里那一幕。 他右手拎着弩疾步冲过去,几乎是与此同时,营帐内传来了一声惨叫。那声破了音的惨叫在静谧的夜色中响起,听上去凄厉而恐怖。 闻潮落举着手中的弩奔去,然而就在他距离营帐门口仅有几步之遥时,一个黑影忽得蹿出,径直越过他朝着远处的黑夜奔去。 那黑影速度太快了。 哪怕轻功了得的闻潮落,亦自愧不如。 不过在黑影蹿出的刹那,闻潮落手指扣动悬刀射出一支弩箭。箭尖破风而出,不知是否射中了目标,闻潮落当机立断,提步边追边再次扣动了悬刀,射出第二支弩箭。 此时,营地中不少人都被吵醒了。 其中反应快的,来不及穿鞋子就跑出来查看。 闻潮落心知会有人去看顾伤者或死者,因此并未分心,只循着鼻息间零星的血腥味一路追踪。那血腥味沿着灵山东侧的一条小道而上,但山上风大,味道很快就被吹散了。 竟被他跑了! 闻潮落有些懊恼。 这时,他听到身后传来了马蹄声。 “闻潮落,你是不是疯了?一个人一声不吭就敢追到这里来?”祁煊骑在马上,语带责备。方才他听到动静跑去闻潮落的营帐中没见着人,还以为闻潮落被掳走了。 “我应该射中了,明日你派人沿着这条路仔细找一找,看看地上有几支弩箭。”闻潮落道。 “嗯,先回去吧,一切等天亮再说。”祁煊语气缓和了些,转而道:“你脚好的这么快?昨天上茅房都要人抱着,这会儿却能追着刺客跑这么远。” 闻潮落转头看向他,夜色中祁煊坐在马上的身形十分挺拔,虽看不清他的模样,但闻潮落感觉他此时一定满脸揶揄。 “没好呢,你下来。”闻潮落说。 “我不下来,你上来吧。”祁煊道。 “我不爱骑马……” 话音未落,祁煊控马上去,俯身一把将人捞到了马背上。 “我说了我不爱骑马。”闻潮落不满。 “这么远的路,夜里又看不清,总不能又让我抱回去吧?”祁煊一夹马腹,控马朝来时的路奔去。 “慢点,硌得人屁.股疼。” “娇气……哎呦,你怎么还动手啊?” 第8章 闻潮落也不知干了什么,惹得祁煊痛呼出声,一直到了营地还没消停。 “头儿,你没事吧?”吴千钧远远听到他的哀嚎,快步上前询问。 “没,没事。”祁煊跳下马背。 吴千钧这才透过夜色看到马上还坐着一个人。 难怪方才他们头儿那么着急打马去追,原来是怕闻小公子遇到危险啊? “营中如何?”祁煊问。 “受伤的是一个姓张的工匠,太医和大夫都在,这会儿正在治伤。”吴千钧道。 “走,先去看看伤者。”祁煊伸手去接闻潮落,闻潮落却没理会他,翻身从另一侧跳下马背,径直朝着营地深处走去。 “闻潮落,你这脚到底还疼不疼?”祁煊快步跟上。 “祁煊,我跟你说了两遍我不爱骑马。”闻潮落语气不善。 “就骑了这么几步,怎么还生气了?” “我现在不想理你。” 说话间,两人已到了先前遇袭的那处营帐,阿福正立在门口焦急地与一名牵狼卫说着什么,见到闻潮落安然无恙险些哭出来。 他醒来找不到自家公子,快吓死了。 “人在里头吗?”闻潮落问。 “在,太医和咱们府上的大夫都看过了,说是脖子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口,幸好不致命,眼下正在处置伤口呢。”阿福说。 这营帐本来也不宽敞,如今里头挤满了人,闻潮落便没进去看。 祁煊见他不进去,也在一旁候着,时不时看一眼闻潮落,像是在观察对方是否依旧在生气。 “过来点。”闻潮落开口。 祁煊怔了一下,半晌后才反应过来闻潮落说的是他而不是阿福,于是凑近了两步。 “再近点。” “再近就挨着了。” 祁煊靠近闻潮落,这才意识到对方身上只穿了一件薄薄的单衣。 “你不冷?”他问。 “冷,你把衣服解开揣着我。” 揣…… 又是一个超出祁煊认知的要求。 但祁煊是个接受能力很强的人,现在就算闻潮落提出更离谱的要求,他也能面不改色。 不过,他认为揣着有点怪。 于是便把身上仅有的外袍脱下来,披在了闻潮落身上。 “还是冷。”闻潮落说。 “要不你进去?”祁煊提议。 闻潮落盯着他不做声,僵持片刻后,祁煊大步进了营帐,找了块毛毯要给闻潮落裹上。闻潮落却嫌旁人的毛毯有味道,说什么也不肯披,无奈之下祁煊只能回自己的营房取了件大氅出来,将人结结实实裹了起来。 “大氅是凉的,冰手。”闻潮落将两只手探出来,伸进了祁煊的衣服里暖手。 双手冰凉的触感,激得祁煊小腹肌肉骤缩,瞬间绷出了漂亮的腹肌线条。 闻潮落也毫不客气,顺手捏了捏。 “你怎么……”祁煊想抗议,却发觉闻潮落为了省力,直接将脑袋埋在了他肩上。这明明不是一个拥抱的姿势,却比拥抱显得更暧昧。 祁煊未来得及出口的后半句话消散在夜色中,只剩下惊天动地的心跳在胸腔中来回激荡。 不多时,太医自营帐内走了出来,修造使紧随其后。 此时祁煊还帮闻潮落裹着大氅,而闻潮落则靠在对方怀里,两人那姿势看起来十分别致,令太医一时都忘了开口。 “如何?”祁煊问。 “脖颈被咬了一口,幸好偏了半寸,没咬中要害,否则就麻烦了。”太医说。 “是人咬的?”祁煊又问。 “看齿痕不像是人,有犬齿,且刺入极深,更像是兽类。” 一旁的修造使道:“人也有生犬齿的,两颗牙都有尖,我见过。” “这话是不假,不过寻常人咬合的力道不会那么大。哪怕力气极大的人,面对同类也很难一口咬那么深,除非是自幼便有撕咬同类的习惯,且已经克服了心里那道坎。” 换句话说,人与野兽相比,天生缺少同类相残的野性。哪怕是刺客,杀一个人容易,咬死一个人却并非易事。 “你是不是看到伤人的东西了,是野兽还是人?”祁煊看向闻潮落。 “是……应该是狼。”闻潮落说。 他此言一出,众人当即松了口气。 狼咬人固然可怕,人咬人更可怕。 而后,祁煊安排了自己的亲随联合营中的一部分工匠共同巡防,防止再有野兽来袭。陈秉忠则带人在营地中燃起了火把,以驱散和威慑兽类。 他们自开始建立营地至今,对于巡防一事都不怎么上心,毕竟谁也不会料到,这地方竟真有野兽会袭击人。 好在祁煊来的时候带了几个亲随,有牵狼卫的人在,众人多少安心些。 “明天一早我便差人回京,再调派一些人手来,除了加强巡防,还得在营地周围弄上院墙。”祁煊将闻潮落送到了营帐门口,却没急着离开。 “不是狼。”闻潮落忽然开口。 “你说伤人的东西?不是狼是什么?” “是人。”闻潮落语气凝重,回想起那一幕依旧觉得匪夷所思,“我怕他们害怕反倒乱了阵脚,所以方才没说实话。咬人的东西,应该是人。” “毕竟是夜里,你看清了?” “我没看清,那东西速度很快,但他身上好像穿了衣服。” 祁煊闻言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闻潮落轻功极好,他说速度快,那便意味着那东西的速度绝非常人可比。 可那东西又是人…… “明天再说吧,我困了。”闻潮落打了个哈欠。 “嗯,去睡吧,天都快亮了。”祁煊转身欲走。 “你跟我进去。”闻潮落叫住他。 “怎么,害怕不敢一个人睡?” “不是。”闻潮落进了营帐,丢下一句话,“骑马颠得屁股疼,你给我揉揉。” 祁煊:…… 闻潮落让他揉,揉哪儿? 作者有话说: ---------------------- 祁煊:[问号][星星眼][害羞][坏笑] 第7章 祁煊站在营帐外。 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他一个大男人,给闻潮落揉屁.股,这算怎么回事啊? 但闻潮落受伤初愈,今夜还和那个咬人的东西打了照面,又追了那么远,还说被马颠得屁股疼…… 祁煊好歹虚长对方两岁,算是个便宜哥哥,这会儿甩手走人说不过去。 他心里这么想着,人已经进了营帐。 榻上,闻潮落面朝下趴着,身上没盖被子。 青年单薄的寝衣虚笼着瘦削的身体,尤其后腰那处低陷着,衬得上下轮廓十分清晰。 “快点。”闻潮落那态度依旧颐指气使。 祁煊眸光落在他身上,支吾道:“这,不合适吧?” “都赖你,你不让我骑马,我也不会硌得屁.股疼。” “只骑了那么几步……”祁煊走到榻边,脑海中忽然闪过了一个念头,便脱口而出问道:“你从前不会也让桑重和卢明宗给你揉过屁.股吧?” 闻潮落差点被他气笑了,“我看起来像是脑子有病的人吗?” “像。”祁煊如实回答。 “我没病,再说我为什么要让外人给我揉屁.股?” “外人?”难道他不是外人? 祁煊咂摸了许久,一时也不知该如何解读闻潮落这句话。 “卢明宗没给你揉过?” “我方才的话你是没听到吗?” 闻潮落的语气显然已经接近爆发的边缘,祁煊怀疑自己若是再追问,他说不定会直接拿起弩扣动悬刀。 于是他没再招惹对方,而是将目光又移到了闻潮落的腰下。 祁煊抬手,又放下。 他转头看了一眼门口的方向,像是怕有人突然进来撞见什么似的。 确认无人后,他再次抬手,用一根手指头在闻潮落身上戳了一下。 挺软的。 他又戳了一下。 真的很软,感觉像是刚揉好的面团。 又软又筋道。 随后,他用大手悬空比划了半晌,找到一个适合的角度,慢慢覆了上去…… 可就在他大手即将盖下之时,外头忽然响起了脚步声。祁煊瞬间像被捉了现行的贼,收回手站直了身体,还欲盖弥彰地将两只手抱在了胸前。 “头儿,你在里头吗?”外头传来了吴千钧的声音,“陈修造使请您过去一趟,说是有事商量。” “唔,来了。”祁煊松了口气,又转头看了一眼闻潮落,这才快步朝外走。 走到门口时,他顿住脚步犹豫了一下,而后大步回来帮闻潮落盖好了被子。 这时他才发觉,闻小公子呼吸均匀,竟是已经睡着了。 从营帐内出来后,祁煊还觉得不可思议。 营中有危险时,闻潮落能第一个醒过来,并且疑似用弩箭射中了袭击者,那份警觉当真非比寻常。可一旦放松下来,他又能在顷刻间便睡得不省人事。 第9章 “他不该执着于去擎苍卫,应该来牵狼卫,这里更适合他。”祁煊说。 “谁啊?谁应该来牵狼卫?”吴千钧问道。 祁煊一笑,并未解释。 陈秉忠说找他有事商量,祁煊还以为是巡防之事,没想到对方将卢明宗也叫了过来,竟是打算连夜商量一下,做一场驱邪的法事。 “咬人的又不是鬼,做法事管用?”祁煊想笑。 “这世间又不是只有人和鬼,还有邪祟妖异,做场法事驱邪,总比什么都不做要好吧?”陈秉忠道。 “没让你闲着呀。明日你让工匠们都停一日,大伙儿协力在营帐周围搭好围栏,往后牵狼卫会加强巡防,若那咬人的东西再来,咱们当场逮住他便是。”祁煊看起来不大想与他周旋,伸了个懒腰打算走人。 众人折腾了半宿,这会儿都疲惫不堪。 一旁的卢明宗更是困得哈欠连天,眼神都木了。 陈秉忠却不想就此放弃,极力劝说:“祁副统领你或许不知,那咬人的东西只怕并非是狼。我听老张说,那东西的眼睛在黑暗中会冒光,而且是红光。狼的眼睛怎么会冒红光呢?” “啧。”祁煊看他这架势,知道一时半会儿掰扯不清,就转头看向了卢明宗,道:“那且让卢大人推个适合的日子吧,既然是办法事总不能胡来。” 只要拖延几日,他带人尽快找到线索,将咬人那东西抓了,此事便可作罢。 陈秉忠被他说服了,朝卢明宗问道:“依卢大人之见,可否?” “可。”卢明宗余光瞥向祁煊,见他伸手晃了一下,便假模假式掐指一算,“五日后适合。” 陈秉忠觉得五日太久了。 但卢明宗这么说,他也不好再置喙。 “祁副统领,五日内你们能找出行凶之人?”两人一前一后出来,卢明宗朝祁煊问道:“他若再来还好说,若是就此隐入山林,总不能把山翻一遍吧?” 祁煊略感意外,“你怎么知道行凶的是人?” “虽然刚才那两下子是糊弄陈大人的,但我师父可是国师,我多少还是能窥见一点天机的。我不仅知道他是个人,还知道此番若想捉住他,多半得靠着潮落。” “你算到的?” “还用算吗?昨夜你们牵狼卫好几个人,都没见着那东西,只有潮落和他打了照面。”闻潮落的直觉和洞察力,犹如天赋,这一点有目共睹。 祁煊点了点头,并未反驳。 他甚至相信,闻潮落的弩的确射中了。 “走了。”卢明宗打算趁着天色尚未大亮,再补一觉。 祁煊却叫住了他,问道:“你以前喜欢去昌国公府?” “对啊,去找潮落。” “那你在他家留宿过吗?” 卢明宗挑了挑眉,意味深长地丢下一句“你猜”,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夜过得惊心动魄。 天刚蒙蒙亮,闻潮落就醒了。 他起身换上衣服,草草收拾了一番,便拎着弩准备出门。阿福本想给他弄点热水洗漱,他却摆了摆手,示意回来再说。 “公子,找狼的事有牵狼卫呢,这活他们干对口,您何必亲自去呢?”阿福怕他冷,找了件披风给他披上。 “他们叫的支援还没到,营里这几个人既要帮着搭围栏,又要巡防,顾不上去找人。”闻潮落扯了扯披风,又道:“再说了,昨晚我射出去两支弩箭,我得找回来。” 闻潮落这次带在身边的,是他最喜欢的一把弩,配套的弩箭仅剩二十支,丢一支少一支,所以他每次出手都得把弩箭回收。 还有一个原因,他没有告诉阿福:那东西昨晚本来是冲着他的营帐来的,不知为何突然改了主意。 所以闻潮落必须亲自弄清楚。 “那小的叫几个人跟您一起去。” “你们帮不上忙,不必跟着。”这会儿营里正缺人手,连修祭天台的工匠都停了一天的工,他不想浪费人手,“一会儿你去厨房,跟咱们的厨子说我想吃馄饨,让他们给我开个小灶。” 闻潮落说罢便出了门。 他凭着昨夜追踪的记忆,在他第一次扣动悬刀的地方往前搜寻,很快找到了一支弩箭。 他把弩箭收好,继续往前,找到了东边那条小道,一直搜寻到了昨夜祁煊追到的地方,山道上尚留着清晰的马蹄印。 他没见到第二支弩箭,却在草丛里发现了血迹。 零星血迹被夜露浸湿后,变得浅淡,不走到近前几乎都难以察觉,幸而闻潮落目力过人。 有血,说明那东西受伤了。 闻潮落这把弩是找名家特制的,力道极大,对方吃了一支弩箭,哪怕不射中要害,估计也伤得不轻。 犹豫了一瞬,他还是决定进林子里看看。 闻潮落找了根木棍斜插入地上,指向前方的密林,木棍上则绑了他随身带着的帕子,以便让人知道他的去向。 随后,他便拎着弩进了林子。 林子里人迹罕至,草木茂盛,再加上那东西行动时脚步很轻,因此踪迹极不明显。但闻潮落洞察力过人,仅仅凭借零星弯折的草木,就能辨别出那东西留下的痕迹。 他在林中追踪了约有小半个时辰的工夫,那踪迹突然消失了,眼前的灌木看着没有任何弯折变形的痕迹。 那东西总不至于跑到这里突然飞了吧? 闻潮落心念急转,眼角余光瞥见了近旁树干上的一抹痕迹,那是一处血污,因为印在树干的另一侧,所以闻潮落站着的角度只能看到一点点红。 树干上沾着血迹…… 闻潮落猛地抬头,几乎是与此同时,一道劲风自他头顶袭来,一只沾着血的爪子眼看就要抓上他的天灵盖。 闻潮落偏头避过,然而对方速度太快,爪尖还是在他左侧颧骨处留下了一道血痕。 “竟然偷袭,好不要脸!” 闻潮落一手提弩便射,在弩箭飞出的刹那,他看清了那东西的模样。 那是……一只像人的怪物。 怪物披头散发,双目赤红,龇着尖牙,脸上长着浓长的黑棕色毛发,像只发了疯的大猴子。 “大猴子”反应极快,避过弩箭,一只手拽住树枝,另一手再次抓向闻潮落。闻潮落本就不擅长徒手近战,再加上那“大猴子”占尽了天时地利,这一爪结结实实抠进了闻潮落的肩膀。 钻心的疼痛袭来,闻潮落怀疑自己的胳膊要被那东西扯掉了。他痛到极点,反而被激发出了斗志。 既然挣脱不了,他干脆扔了弩,抬手抓住“大猴子”腰侧露出的半截弩箭猛力一扯,箭尖上的倒刺勾着血肉和内脏,被他一把扯了出来。 那是昨晚闻潮落射出的第二支弩箭。 随后,“大猴子”直直坠落下来,将他砸了个结结实实。 好疼! 闻潮落差点哭出来。 他疼得意识模糊之际忍不住想,早知道要动手,应该叫着姓祁的一起来。 那家伙皮厚,不怕疼。 作者有话说: ---------------------- 第8章 闻潮落神志不清之际,感觉自己仿佛被巨石压住,浑身动弹不得,四肢百骸都疼得厉害。 但随即,他便觉身上的“巨石”似乎动了。 意识短暂回笼,他想起了压在自己身上的“巨石”是那只“大猴子”。 “大猴子”并没有死,开始缓慢挪动身体。 闻潮落竭力想动,身体却不听使唤,只剩零星的意识勉励支撑着没有彻底昏迷。 完了,他要死了。 那东西一旦可以动弹,一爪子就能把他的脑袋拍碎。 闻潮落脑海中已经不受控制开始走马灯,想在生命结束之前,快速地回忆一下自己的人生。他这十九年的人生称得上顺遂,父母兄姊都对他疼爱有加,读书习武也成绩不俗,就连夫君亦是牵狼卫最年轻的副统领…… 夫君? 他和祁煊是何时成的婚来着? 他怎么完全不记得他们大婚时的情形? 闻潮落正纳闷的工夫,那只“大猴子”已经挪动身体爬出了老远,看起来没有拍死他的打算,又或者以为他已经死透了。 “呜~” “大猴子”发出低低的哀鸣,似乎是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将尽。 但它并没有停下动作,而是拖着流血不止的身体,艰难地朝着某个方向挪动,仿佛想要死在离某个去处更近一些的地方。 只可惜,徒劳无功。 “大猴子”最终趴在距离闻潮落两丈外远的地方,彻底不动了。 它死了吗? 闻潮落茫然地想着。 半昏半醒之际,他听到有人叫他的名字。对方似乎很着急,唤他的声音一次比一次近,像是急奔而来。 他张了张嘴想要回应,却发不出声音。 “闻潮落!” 那声音终于到了近前,闻潮落心里那根弦一松,彻底昏睡了过去。 第10章 祁煊跪在满身是血的闻潮落面前,连呼吸都险些忘了。眼前之人双目紧闭,大半张脸都沾着血迹,仅剩的小片没沾血的面颊,就像红莲里生出了一瓣白,脆弱得濒临破碎。 而他那身浅青色的袍子,几乎被血浸透了,一道自左肩延伸至胸腹的伤口更是触目惊心,一眼望去甚至能看到零星的碎肉和大团的血块…… 人伤成这样,还能活吗? 祁煊心都凉了半截,懊恼又愤怒。 他懊恼自己为何没有早点赶过来,又气闻潮落为何自作主张独自前来寻找那东西的踪迹。如果闻潮落死了…… 这念头令祁煊心脏猛地缩紧,继而生出了一股从未有过的惶然。 以后是不是再也没法逗他了? 再也看不到他哭,再也没法惹得他炸毛发怒…… 直到颤抖的指尖,探到闻潮落微弱的鼻息,祁煊那颗缩紧的心脏,才重新恢复跳动。 “闻潮落?不要睡着,别睡!”祁煊脱下衣服打算帮闻潮落止血,碰到对方胸腹上的碎肉血块时,才发觉那不是闻潮落的。 但这并没有让他放心,因为他一时根本无法分辨闻潮落伤到了哪儿。 祁煊果断解开了闻潮落的衣服,以便找到伤处尽快止血。期间闻潮落唇齿不清地喊了几次疼,祁煊动作却没有丝毫迟疑,快速检查和止血是牵狼卫必备技能。 好在,闻潮落的伤都不在要害。 祁煊帮他止了血,又用外袍将人裹住,这才发觉昏迷的闻潮落手里还攥着那支弩箭。 看见箭头沾着的血肉,祁煊便猜到了怎么回事。 卢明宗说得没错,最后结果了那东西的人,确实是闻潮落。 祁煊将人带回去时,太医和大夫看到那一身血也吓得够呛。阿福更是急得团团转,想哭又怕不吉利,索性跑到外头去求菩萨和老天爷,生怕自家公子有个万一。 祁煊在一旁立着,一言不发,眸光却未从闻潮落身上挪开半分。 太医和大夫联手,将闻潮落身上的衣服剪开,又拿布巾抹掉伤口周围沾着的血污,露出了左肩上清晰可见的三个血洞。 “那东西的爪子很锋利,刺得很深,伤口必须清理干净,否则容易感染。”太医说罢,一旁的大夫便协助准备好了干净的布巾,清水和酒。 然而令人没想到的是,原本昏迷的闻潮落,竟是在清理伤口时被疼醒了。 “按住他,别让他乱动!”太医忙道。 祁煊闻言大步上前,本想按住闻潮落一侧的身体,但他伤口在左肩上,很难找到着力点,想要控制住不让人乱动又不把人弄伤,实在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闻潮落毕竟是习武之人,哪怕受了伤力气依旧不容小觑。 “不能弄点止疼散吗?”祁煊拧眉问道。 “来不及,抓了药熬好再等药效发作,且得等一阵子呢。更何况这止疼散也不可能彻底止住疼,只是略有缓解而已。”太医说。 无奈,祁煊索性上了榻,用两只腿压住了闻潮落的腿,一手绕过对方后背将人揽住,另一手绕过闻潮落的脖颈将人扣在了怀里。 如此,闻潮落所有能发力的地方,都被祁煊牢牢困住了。 这姿势确实控制得挺稳,闻潮落挣动了几次无果,初时还只是骂骂咧咧,后来疼得一口咬在了祁煊手臂上。 “很快就好了,再忍一忍。”祁煊在闻潮落耳边低声安慰。 闻潮落尝到嘴里的血腥味,眸中戾气渐渐散去,随即又没了意识。 闻潮落肩上虽伤得不轻,也流了不少血,好在没有别的致命伤,休养些时日便可慢慢恢复。 祁煊待一切处理妥当,才回去换了身衣服。 “我说得没错吧?”卢明宗路过祁煊门口,恰好撞上刚换完衣服的祁煊。 祁煊瞥了他一眼,语气不善:“你没说他会受伤。” “我又不是神仙,哪可能什么都算到?再说了,我都提醒你了,你怎么就没想到他会遇上危险?潮落最不擅长的就是近战,那东西长得比熊还壮,没被他拍死算命大。” 那只“大猴子”的尸体已经被牵狼卫的人拖了回来,卢明宗方才去看的时候都忍不住替闻潮落捏了把汗。 祁煊眸光微沉,并未再理会卢明宗,而是去看了一眼那只“大猴子”的尸体。 这会儿尸体边围了不少人,大伙儿你一言我一语,已经将那东西定性成了“怪物”。那东西长得太奇怪了,半人半兽,还差点咬死人,不是怪物又是什么? “好锋利的爪子,还有这尖牙,幸好闻小公子及时把它弄死了,否则将来定然会再出来害人。”修造使陈秉忠围着“大猴子”转了一圈,又指着那东西的腿道:“这腿多结实啊,怪不得跑得那么快。要不是闻小公子擅使弩,这怪物咱们还真是不好捉。” 一大早派去京城的人,过午就快马加鞭回来了,同来的还有二十名牵狼卫和皇帝的旨意。 “陛下要咱们务必抓住行凶者,保证祭天台顺利按时完工。”吴千钧道。 “拟一份文书朝陛下回话,秉明行凶者是一只似人似猴的怪物,闻潮落亲自捉住并处置了,还因此负了伤。”祁煊说。 吴千钧闻言明白祁煊这是在替闻潮落表功,当即应声而去。今日闻潮落这一手虽然惊险,但无论是胆识还是武艺,都实在令人佩服。 牵狼卫的人虽自视甚高,却也有惜才之心。 闻潮落睡了不足一个时辰就醒了。 他睁开眼睛时,对上守在榻边之人的目光,吓了一跳。 祁煊这家伙不知是不是吃错了药,盯着他时那眼神跟条野狗似的,看着怪怪的。 “醒了?”祁煊开口。 “疼死我了,怎么不给我弄止疼散?” 闻潮落醒来时,伤口还在疼,眸中盈着点水光,像是要哭。 “喂了一些,但太医说药力有限。” “那你倒是想想办法啊,就让我这么疼着?” 闻潮落有点气恼,又有点委屈,他觉得自己这位夫君极不称职,平日里没点用处就罢了,如今他都受伤了,对方也跟块木头一般,就知道干坐着。 “要不你再咬我一口?”祁煊问。 闻潮落最怕疼,祁煊是知道的。 他能怎么办呢? 他倒是希望能替对方疼,可惜这种事情偏偏又替不了。 “咬你有什么用?这种时候,你不应该抱着我吗?”闻潮落抱怨道:“什么都得旁人教?” 祁煊:…… 原来,这种时候应该抱着? 作者有话说: ---------------------- 祁煊:在学了,在学了[害羞][害羞] 第9章 祁煊有点尴尬,又有点茫然。 但闻潮落那副模样太可怜了,这种时候别说是抱着了,就算对方要在他身上扎一刀他多半也不会拒绝。 祁煊围着榻边转了两圈,比划了好一阵子都没找到合适的姿势。闻潮落伤在左肩,他若想抱着人又不碰到伤口把人弄疼,就只有一个办法。 于是,祁煊找了个薄毯小心翼翼将人裹好,然后从右侧将人打横抱起,让闻潮落侧身坐在了他腿上,很巧妙地避开了对方左侧的身体。 闻潮落闷哼了两声,很快适应了这个姿势,将脑袋窝在了祁煊肩上。 青年温热的呼吸洒在颈侧,令祁煊的身体不由有些僵硬。然而此时的祁副统领不敢乱动,生怕再把人弄疼了,只能老老实实把人抱在怀里。 他觉得这时候的闻潮落很像小猫。 原来的小猫只喜欢冲他炸毛生气,稍一招惹就会被挠,如今方知小猫委屈的时候竟然会这么温顺,仿佛连呼吸都是软的。 想想真是奇怪,明明是那么厉害的一个人,能只身干掉那只“大猴子”,但怕疼的时候却又这么委屈,仿佛随时会疼得掉眼泪。 祁煊低头,视线所及是青年白皙的侧颈。他不知想到了什么,目光微闪,随即欲盖弥彰地看向了别处。 不多时,阿福端着一碗热腾腾的馄饨来了。 他家公子一大早就说想吃馄饨,他特意去让厨子准备了,谁知公子回来就伤成了那样,至今都没顾得上吃东西。一想到这些,阿福就心疼得不行。 “唔……好香。”闻潮落嗅到香味,立刻醒了。 祁煊觉得有些好笑,没想到怀里这只还是馋猫。 “祁副统领,这馄饨是您喂,还是小的喂?”阿福问。 “我来吧。”人在祁煊怀里,再折腾又要喊疼了。 于是阿福便端了只小桌过来,将馄饨放到了小桌上。 热腾腾的馄饨,里头洒了芫荽,还滴了香油,闻着令人食指大动。原本还精神萎靡的闻潮落,这会儿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眼巴巴看着桌上的馄饨等着祁煊喂他。 “张嘴。”祁煊一手端着碗,另一手拿着勺子喂他。 闻潮落正要吃,被热气烫了一下,不满道:“烫。” 第11章 祁煊无奈,只能给他吹凉,再喂到嘴里。 阿福在一旁偷偷观察,心道这祁副统领还真是好配合啊,只怕话本里都未必有眼前这么周到。还是他家公子有手段,三两下就把人拿捏的死死的。 就是这情景看着有点怪。 他家公子为了话本创作,牺牲当真不小。 一碗馄饨喂完,另一个小厮又端了药送来。 闻潮落嫌药苦不想喝,祁煊便耐心哄着,竟是真把药喂进去了。 阿福看得啧啧称奇,心道果真是一物降一物。 喝完了药,闻潮落嘴里含了颗蜜饯,又倚在祁煊身上睡了。后来吴千钧过来找祁煊,说是有事要商量,祁煊才小心翼翼将人放下。 临走时怕闻潮落被蜜饯卡着,他还特意将对方含着的蜜饯扣了出来。 “头儿,闻小公子可好些了?”吴千钧问。 “伤得不轻,怕是得养一阵子。”祁煊叮嘱了阿福守在帐中,这才带着吴千钧离开。 “大伙儿都在议论,说闻小公子当真好威风,竟能凭一己之力制服那怪物。属下仔细看过,那怪物个头不小,想来速度和力道都非比寻常,哪怕属下对上都未必打得过。”吴千钧说。 祁煊瞥了一眼吴千钧,“你武艺本来就不及闻潮落,他只是不爱跟人动手罢了。” “嘿嘿,那是。”吴千钧也不恼,又道:“头儿上回说的适合来牵狼卫的人就是闻小公子吧?属下听说他一直属意擎苍卫,要不您忽悠他来咱们这儿吧。咱们营中能打的人不缺,但擅长追踪的都让擎苍卫弄去了,就缺个闻小公子这样的。” “你太看得起我了,禁军的人都请不动闻潮落,我哪有那么大面子。” “您和闻小公子不是走得挺近……“吴千钧依旧不愿放弃。 祁煊不愿与他纠缠,转移话题道:“营中防卫安排得如何了?” “营地一圈都加装了围栏,预计天黑前就能完工。” “自今日起,入夜后所有人分两班轮值,两人一组,一个时辰轮换一次。白天在营地留几个人,剩下的去祭天台,务必保证不会再有人受伤。” 说罢,他又想起了什么,问道:“狗子呢?” “都在后头拴着呢,怕吓到工匠,没放开。” 今日和牵狼卫同来的,还有四只细犬。 细犬是牵狼卫豢养的兵犬,擅追踪警戒,一旦遇到危险能及时示警,有时候比人还管用。祁煊在牵狼卫中犬缘极好,哪怕不经他手训练的细犬,见了他也都很听话。 两人到了营地后方,就见四只细犬规规矩矩趴在地上。 细犬远远看到祁煊,立刻从地上弹起,一边低声哼唧一边疯狂摇尾巴,不知道的还以为它们都是祁煊家养的狗。 “一会儿天黑了就把你们放开,但是要听话,不能吓唬人,更不能乱叫。”祁煊走近,伸手一一摸了摸狗头,又拿过吴千钧袋子里的犬粮挨个喂了一块。 说话间,有人来报。 说是修造使陈秉忠请祁煊过去一趟。 祁煊带着吴千钧一道过去,到了地方才发觉太医和卢明宗也在,除此之外地上还摆着一具尸体。那尸体乍一看还以为是个人,仔细看竟是闻潮落亲手了结的那只“大猴子”。 只是“大猴子”如今被剃了毛,看着有点不伦不类。 “这是干什么?要下锅煮了加餐?”祁煊问。 “祁副统领真会开玩笑,咱们请您来,要说的就是这怪物的事儿。”陈秉忠道。 一旁的太医适时开口:“老夫与国公府的大夫,还有卢大人商讨了一番,一致认为这只怪物更像是人。” 祁煊闻言凑近看了看,那只“大猴子”被剃了毛之后,身体原本的样貌露出来了,看着确实很像人。它除了身形比普通成年男子略高壮一些,身体构造和四肢甚至五官,都和人有着七八分相似。 不同之处在于,他嘴中长出了尖利的犬齿,手上也长出了锐利的爪尖,四肢关节看着也略显粗.大一些。 “还是个男子?”祁煊目光扫过某处。 “是,若这东西也能生养,只怕还会有后代。”卢明宗开口。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单是这一只,他们就够受的人,若非闻潮落出手还不知何时能抓到。若是再来几只,他们还如何应付得了? 祁煊对此倒是并不意外。 若非有这一层考虑,他也不必加强营中的防卫。 他更担心的都不是这东西是否有后代,而是除了这东西之外,这林中是否还有别的他们闻所未闻的怪物?亦或是变成了怪物的人? “依诸位之见,这东西是怎么来的?”祁煊问。 “许是天生妖异,亦或是人染了什么奇怪的病症身体发生了变化,这个咱们只能猜测,一时无法拿出实证。”太医说。 这东西的确超出了他们的认知,暂时不好下定论。 祁煊想到什么,蹙了蹙眉,“这东西,该不会传染吧?” “这……”太医和大夫面面相觑,都没接话。 若是会传染,那被咬的工匠和闻潮落岂不危险? 这话没人敢打包票,亦没人敢胡乱猜测,众人都默契地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当夜,祁煊亲自带着细犬巡察了一遍营地。 待确认一切如常后,他去了闻潮落的营帐。 闻小公子到底是习武之人,身体底子并不差,这会儿面色已经恢复得不似先前那般苍白了,只看着依旧没什么精神。 “还疼吗?”祁煊问他。 “好些了,我要沐浴,你去给我弄水。”闻潮落说。 “你身上的伤不能沾水,沐浴得等几日。”祁煊说,“而且营地里天冷,又不会出汗,你不必日日沐浴。万一着了凉,岂不伤上加伤?” 闻潮落却不大乐意:“我不沐浴身上痒痒,睡不着觉。” “身上痒痒?”祁煊想了想,贴心地提议道:“要不我给你挠一下?” 作者有话说: ---------------------- 第10章 祁煊这提议说出口,就后悔了。 他觉得闻潮落不会答应,甚至有可能着恼。 然而闻潮落听了这话后,并没有表现出不悦,只是对不能沐浴一事略感不满。 “你先去净手。”闻潮落朝祁煊道。 祁煊面对闻小公子这些琐碎又理直气壮的要求,早就习以为常,并没有提出异议,任劳任怨地去净了手。 待祁煊净了手回来时,闻潮落已经躺进了被子里。祁煊以为他等不及先睡了,正欲转身离开,却闻他开口道:“快点。” “我以为你要睡了。”祁煊说。 “身上痒,睡不着。”闻潮落声音带着倦意,比平日里更显慵懒。 祁煊走到榻边,掀开他的被子。 闻潮落却不满地质问道:“掀我被子做什么?” “不掀被子我怎么给你挠痒痒?” “你进来挠,顺便给我暖被窝。” 暖被窝? 闻潮落到底是怎么想出了这么莫名其妙的要求? 祁煊觉得,一个大男人给另一个大男人暖被窝,此事当真不着调。但闻潮落这话说得自然,他若扭扭捏捏,反倒显得心思龌龊。 于是,祁煊将外袍一脱,毅然钻进了闻潮落的被窝。 “你身上怎么这么凉?”祁煊有些惊讶。闻潮落明明已经躺进被窝有一会儿了,但这会儿被子里却半点热乎都无,冷得祁煊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这破营帐连个挡风的门都没有,能不凉吗?”闻潮落翻了个身,指使祁煊,“挠吧,后背都帮我挠一遍,尤其是肩膀的地方。” 祁煊将手搓热,探进了闻潮落的衣服里。 男人指腹带着薄茧,擦过后背的皮肤时激起一阵战栗。闻潮落觉得十分惬意,便任由他施为,指挥着对方挠完了左边挠右边,务必要上上下下都照顾到。 “好了吗?”祁煊仔细挠过一遍后,问道。 “前面也痒。”闻潮落翻了个身,平躺着。 祁煊只得又帮他挠肚子。 闻潮落的肚子腹肌很薄,不发力时摸着有点软,这令祁煊不禁想起了他身上另一处地方的触感。可惜,那日被吴千钧打断,只来得及戳了两下。 不对! 他脑子里究竟在想些什么啊? 祁煊被自己方才的念头吓了一跳,强行终止了奇怪的联想。 “往上一点,再右边一点。”闻潮落懒洋洋地指挥。 “咦,这是……”祁煊捻住捏了一下,立刻意识到了什么,忙挪开了手。 “好玩吗?”闻潮落问他。 “不好玩,不是,好玩……我的意思是……”祁煊舌头有点打结,又不想让气氛变得尴尬,于是口不择言地开了个玩笑,“你这个好像比我的小一点。” 闻潮落并没有恼,而是盯着祁煊问道:“你喜欢大的?” 第12章 “不是,别瞎说。” “那就是喜欢小的。” “我……” 祁煊简直哭笑不得,这个话题太不正经了,他正想着该如何反驳,却见闻潮落闭着眼睛,呼吸均匀,竟是已经睡着了。 闻小公子这快速入睡的本事,还是一如既往地稳定。 祁煊怕自己起身将人吵醒,便打算再待一会儿,等人彻底睡熟了再回去。他枕着胳膊侧躺,眼前是闻潮落的侧脸,眉眼深邃,鼻梁高挺,双唇饱满且染着恰到好处的红,很好看。 闻潮落的皮肤很白,身上也很香。 真奇怪,明明嚷嚷着说这两日没沐浴,可闻起来还是有淡淡的香味。 到底是用了什么熏香,怎么这么好闻? 祁煊觉得好奇,便想仔细闻一闻。 没想到他刚凑到闻潮落近前,对方就睁开了眼睛。 两人四目相对,气氛一时十分微妙。 “我,我正准备要走呢,你接着睡吧。”祁煊莫名有些心虚,匆忙起身离开了闻潮落的营帐。 这晚回到自己的住处后,祁煊翻来覆去许久才睡着。因为在闻潮落的营帐里待了太久,他身上沾染了对方身上的淡香味,这让他半睡半醒间以为自己尚未回来。 后来,他做了许多奇怪的梦。 他梦到了闻潮落,梦里的闻小公子依旧跋扈,不仅让他挠痒痒,还让他抱着。 祁煊怀里抱着人,鼻息间又嗅到熟悉的香气,忍不住便想一探究竟。初时他还只是嗅一嗅闻潮落的衣服和头发,后来觉得不够,便解开了对方的衣服,开始嗅他的脖颈和心口…… 再后来他似乎觉得这些不够,改嗅为咬。 殷红的牙印,毫无章法地落在闻潮落身上,哪怕是在梦里,也显得触目惊心。 直到一声闷哼响起。 祁煊大口呼吸着,醒了过来。 他坐在榻上冷静了许久,而后将手伸进被子里摸了一把,面色变得十分复杂。 他还是人吗? 怎么会在梦里对闻潮落做出这样的事,还…… 一定是营中这几日伙食太好,吃得上火了! 作者有话说: ---------------------- 第11章 一大早太医来给闻潮落换药。 闻潮落体质好,伤口恢复得不错,再养几日就能恢复大半。 “老夫这趟来营中,是因为闻小公子地动时磕了脑袋。如今小公子既已行动自如,还亲自了结了那么大一只怪物,可见脑袋的伤已无大碍。”太医朝闻潮落道。 言外之意,他终于可以回京城了。 “是吗?”闻潮落对此表示怀疑,“我总觉得脑袋有点怪怪的。” “闻小公子说脑袋怪怪的是何意?头疼?” 闻潮落认真想了想,开口道:“很多事情记不真切,有些事明明以前发生过,但是我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有时候,我还会觉得像做梦一样……” 比如,他记得自己和祁煊成婚了,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他们是何时成的婚。再比如,他有时候面对祁煊会有一种没来由的亲近,有时候又会觉得很烦躁,总想冷嘲热讽针锋相对。 “脑袋受伤是会这样的,慢慢养一养就恢复了。”太医说这话倒不是敷衍,实际上大部分人哪怕没有磕到脑袋,也会符合闻潮落所说的“症状”。 没有人能记得所有事情不忘,也没有人能一直保持清醒。遗忘和偶尔的恍惚感,是正常的。更重要的是,他通过这几日的观察,认定闻潮落思维清晰,并无不妥。 “好吧。”闻潮落并未纠缠。 他也不好为了自己,硬把太医院院判留在营中。 太医本以为今日便可回京,谁知刚把闻潮落的伤口处置好,就有人匆匆赶来寻他,说是此前被“怪物”咬伤脖颈的老张出事了。 太医闻言,立刻赶去了老张的营帐。 国公府的大夫先一步到,显然已经诊治过了,表情有些凝重。 “是伤口感染了吗?”太医问。 “依在下之见,不是寻常的感染。”大夫引着太医和闻潮落近前查看,就见老张脖颈的伤口隐隐发着青,伤口处不仅没有结痂,反而溢出了好些黑色的血水。 太医面色极其难看。 众人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那“怪物”的咬伤有毒。 他不敢耽搁,立即将此事告知了祁煊,让对方朝皇帝秉明此事。 “咬伤有毒,那抓伤呢?”祁煊看起来十分紧张,“闻潮落肩膀上的伤可有异样?” “祁副统领放心,闻小公子伤口恢复得很好,并没有异样。” 祁煊闻言这才松了口气。 他当日就写了封折子,秉明了此事。 次日,宫里来了两道旨意。 一道是嘉奖闻潮落处置了那只“怪物”,特予了他东宫执戟的官职。另一道则是给祁煊的,令他派人把那只有毒的“怪物”尸体处理干净,并确保灵山附近没有别的威胁。 “恭喜闻小公子,往后就要称呼闻执戟了。” 修造使朝闻潮落道喜,在场的众人也纷纷附和。不过闻潮落对此并未表现出喜悦,这差事和职务都是太子自作主张替他安排的,并非他心中所愿。 但他当着众人的面也不好说什么,否则定要被说成不识好歹。 闻潮落心中正郁闷呢,转头看到祁煊正盯着自己,便没好气道:“看什么看?” “恭喜,闻执戟。”祁煊嘴上说着恭喜,视线却有些闪躲。自从那夜做了那样的梦之后,他就不知该如何面对闻潮落,心中很是羞愧。 “呵,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闻潮落道。 “我……我什么都没想。”祁煊心虚不已,暗道那只是个梦,自己从未对旁人提过,闻潮落怎么可能知道? “你肯定在想,我是太子殿下的小舅子,凭着这层关系轻易就能得到别人求不来的差事,京城还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呢。” 祁煊一怔,顿时明白了。 这确实是个好差事,可闻小公子不喜欢。 “旁人或许会这么说,但在我看来,你就算不是太子殿下的小舅子,这差事你亦是手到擒来。”祁煊略一思忖,又道:“你若是真不喜欢,回京后朝殿下推了这差事便可,满京城这么多武职,还有你做不来的吗?何苦这般烦恼。” “你懂个屁。”闻潮落有些烦躁。 正说话间,吴千钧过来了,身后还跟着一只细犬。 “闻小公子,恭喜啊。”吴千钧并不知两人方才的对话,见了面便朝闻潮落贺喜,又道:“我还想着我们头儿能说动你去牵狼卫呢,没想到被太子殿下捷足先登了。” “你们牵狼卫差事太辛苦,我可做不来。”闻潮落说着瞥了祁煊一眼,他怎么不记得这家伙邀请过自己去牵狼卫? 祁煊并未接茬,而是生硬地转移了话题。 “你让人去准备些柴草,找块空旷的地方,把那东西的尸体烧了吧。”祁煊朝吴千钧吩咐道。那尸体此前一直未曾处置,是怕皇帝得知此事会有别的安排,如今看来皇帝并不如何在意,甚至连多余的细节都没问。 吴千钧领了命离开,那只细犬却没有跟着走,而是围着闻潮落嗅来嗅去。 “这只狗长得有点像你。”闻潮落说着便去摸细犬的脑袋。 “小心!”祁煊出言想阻止,却已来不及,闻潮落的手已经放到了狗头上,并且毫不见外地揉了两把。 细犬乃是牵狼卫特训,每一只都是精挑细选,非常认主,绝不允许除主人外的其他人碰触。它们平日里不会主动攻击人,一旦有人朝它们伸手,结局多半只有一个——被咬。 可方才闻潮落对着细犬又是摸又是揉,对方竟是半点脾气都没,温顺得像一只兔子。 “你们这狗驯得挺好。”闻潮落挑眉,语带揶揄。他曾经一只脚差点踏入擎苍卫,知道无论是细犬还是隼,不与陌生人亲近才是上品。 祁煊这只狗,警惕性太差了。 “它平时不这么随便……”祁煊有些尴尬。这只细犬是他亲自驯的,没想到它在闻潮落面前这么不争气。 “我要去看烧怪物尸体,你陪我。”闻潮落说。 “没什么好看的,烧起来还会有奇怪的味道。”祁煊嘴上这么说,但还是亲自带着闻潮落去了烧尸体的地方。 “怪物”的尸体周围堆满了柴草,身上浇了火油。待一切准备就绪,吴千钧点燃柴草,火焰一冲而上,迅速将“怪物”的尸体吞噬。 “感觉不像是在烧怪物,像是在烧一个人。”闻潮落说。 “他们把它身上的毛都剃了,想研究一下它究竟是什么东西,可惜最后什么结论也没有。”祁煊叹了口气,似是有些感慨。 烧尸体的味道的确不怎么好,闻潮落没再多看。 祁煊看他情绪不大好,犹豫了一瞬,快步跟了上去。 “我不知道该怎么推掉那份差事。”闻潮落忽然说。 第13章 祁煊一愣,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东宫执戟的差事,便问道:“为什么?你爹和太子殿下都疼你,若是你不喜欢的事,他们应该不会逼你吧?” “就是因为他们疼我,我才没法拒绝。我姐是太子妃,国公府与东宫荣辱与共,我爹想让我去东宫当差……”闻潮落走到一旁的石头上坐下,难得露出了几分无助来,“如果一个人一直对你很好,处处关照爱护你,不求回报。到头来,他只想让你做一件力所能及的小事,你会拒绝吗?” 祁煊有些意外。 他从不知道闻潮落竟还有这样的一面。 “如果我是你爹……” “放屁,我才是你爹呢!” “我不是这个意思。”祁煊赶忙改口:“我是说,假如我对一个人好,处处关照爱护,那一定是因为我想对他好,不是为了回报。你爹和太子殿下若是真心疼你,一定也希望你快活,而不是委曲求全。” 闻潮落看着祁煊,感觉这家伙在应对这种事情时,的确比自己更有法子。 “那你去朝我爹说吧,就说我不想去东宫当差。” “啊?”祁煊忙推脱,“我去说不合适。” “这有什么不合适的,我的事就是你的事,你同我还分这么清楚?” “我没……”祁煊冷不丁想起了那晚的梦,有些恍神。 闻潮落见状以为他不愿意,又道:“你必须去,就这么定了。丑媳妇总要见公婆的。” 祁煊:…… 作者有话说: ---------------------- 祁煊:[害羞][坏笑][星星眼] 第12章 祁煊与昌国公勉强也算是熟人。 少年时因着和闻潮落的关系,他曾去过几次国公府。后来他升任牵狼卫副统领,颇得皇帝器重,时常在早朝时护卫在侧,几乎日日都能与国公爷打照面。 但闻潮落让他办的事,的确有点难为人。 他一个外人,哪有什么资格对闻潮落的差事指手画脚? “要不然我帮你想想别的法子?”祁煊与闻潮落打商量。 “你看着办吧,左右这事儿包在你身上了。”闻小公子一副甩手掌柜的做派,甩出去的任务,绝不会再揽回来。 反正祁煊是他的夫君,为他办事天经地义。 不等祁煊再推脱,卢明宗朝着两人走了过来。 “烧东西这味道闻着真怪,我都饿了。”卢明宗看着远处的火堆,朝祁煊问道:“就这么不明不白的烧了,旁的都不追究了?这怪物从哪儿来,要到哪儿去,外头还有没有同伙,一把火全了结了?” 祁煊看了卢明宗一眼,没有答话。 这是皇帝的旨意,他身为皇帝亲卫,不能置喙。 “陛下看重这次的祭天仪式,如今什么都越不过此事。若要大张旗鼓地追查那怪物,京中定会猜测纷纭,横生枝节。”一旁的闻潮落开口道:“再说了,这种事情已经超出了牵狼卫的能力范围。那怪物人不人鬼不鬼,应该算是妖邪吧?依我看,应该让你们盈华殿的人去查。” “啧,你怎么向着他说话?”卢明宗不满。 “我夸你们盈华殿的人神通广大,这你听不出来?”闻潮落笑道。 卢明宗被他一哄,立刻又恢复了笑意,拉着他道:“我现在就去查,你跟我来,我要让你亲眼看看我们盈华殿的本事。” “去哪儿?”闻潮落问。 “带你上山看看,你来这么久了,还没上过灵山吧?” 闻潮落正觉得在营中待着闷,当即便跟着他去了。 卢明宗怕他伤没好利索,本想同他溜达着上山,闻潮落却嫌走路慢,非要骑马。于是祁煊眼睁睁看着在自己面前骑马就喊屁股痛,还非要让他帮忙揉屁股的闻小公子,不顾肩伤陪卢明宗骑马上了山。 “不对劲。”祁煊神色严肃。 “头儿,怎么了?”吴千钧远远走过来,就见他们的祁副统领盯着远处奔马而去的人,眸光说不出的凌厉。 “你见过闻潮落对我笑吗?”祁煊问。 “呃……属下,没注意。”吴千钧说。 “他从来不对我笑,但是方才卢明宗过来找他说话,没说两句他就冲着卢明宗笑。”祁煊指着远处的身影,又道:“你看到了吧?他跟我骑马就要死要活的,跟卢明宗骑马就骑得那么欢。” 吴千钧挠了挠头,道:“闻小公子挺爱笑的啊,他平时与旁人说话都有说有笑的,属下在营中见着他打招呼,他也会笑,从不板着个脸。” “是吗?”祁煊表示怀疑。 难道闻潮落只有面对他时,才颐指气使? 仔细想想,好像确实是这样。闻潮落虽自幼是被宠大的,但性情并不跋扈,否则他在京城的勋贵子弟中也不会有那么好的人缘,人人见了他都喜欢得不得了。 “他这是……讨厌我?” “那倒未必,就像我娘,她待人接物素来和善,街坊邻居都夸她善解人意。但她朝我爹说话时就不同,有时还会骂我爹几句。我爹从来不生气,每次被骂了都笑呵呵的。我爹说这叫……打是亲骂是爱。”吴千钧认识的人有限,只能从自己爹娘身上举例子,试图安慰祁煊。 吴千钧这例子举得不算恰当,祁煊却听进去了。 闻潮落肯定不是讨厌他,谁会让讨厌的人做那些事啊?动不动还让抱着。 “头儿,您没事吧?”吴千钧小心翼翼问道。 “没事。”祁煊看着山道上越来越小的人影,心中蓦地生出了一个念头。 闻潮落该不会是…… 另一边。 两人已经到了山顶。 闻潮落去参观了在建的祭天台,不过他显然对这东西没什么兴趣,只随便看了几眼,连半点多余的好奇都没有。 “不喜欢?”卢明宗问他。 “我又不是陛下,怎么会喜欢这种东西?”闻潮落撇了撇嘴,“大逆不道”地说:“敬畏天地,心诚则灵。搞这么大阵仗,劳民伤财,还不如拿这银子去修官道呢。” 卢明宗四处看了看,生怕被人听到,恨不得去捂他的嘴。 “你这话应该去太子殿下面前说,看他还让不让你去东宫当差?”卢明宗道。 “我若是个孤臣,该说自然会说。可我是国公府的小公子,说这话我倒是痛快了,我爹怎么办?我姐姐在东宫又该如何自处?” 闻潮落叹了口气,又想起了去东宫当差一事,十分烦恼。 “此事你们盈华殿也有责任,不,你们责任非常大。”闻潮落控着马朝另一个山头漫步,嘴上不饶人,“要不是你师父推那劳什子卦象,陛下也不至于如此大动干戈。” “万一我师父说的是真的呢?”卢明宗道。 “那祭天,能避免灾劫?”闻潮落反问。 “不瞒你说,我还真偷偷推过一卦。” “那你说来听听……等会儿,那是什么?”闻潮落一夹马腹,到了一条裂缝前,“这里的山体裂了一条缝。”他说着跳下了马背。 卢明宗也到了近前,开口道:“这裂缝并不明显,你离那么远都能一眼发现?” “你看不到吗?”闻潮落目力过人,因此并不知道寻常人眼里看到的世界是什么样的。 这条细细的裂缝,在他看来就像煮熟的白皮茶叶蛋裂了口,一眼望去根本忽略不了。 “是地动引起的吗?”闻潮落问。 “应该是,祁副统领前几日就说让我来看看是否影响祭天台风水,我一直没顾上。”卢明宗盯着那条裂缝看了一会儿,似是在思考什么。 “他还信这个?”闻潮落拧眉。 “别忘了他的身份,陛下派他来就是监工祭天台的。” 闻潮落伸手拈了一点裂缝处的泥土,鼻息间隐约嗅到了一点味道。这味道似乎在哪里闻到过,可他一时之间没想起来。 “那你倒是说说,这裂缝会影响祭天的风水吗?”闻潮落问。 “这就不得不提我偷偷推过的那一卦了。”卢明宗凑近了些,用一种非常夸张且神秘兮兮的语气道:“卦象显示,是吉非凶。” “那是好事啊。” “不过还有后半句,逢凶化吉。” “那不还是好事吗?”闻潮落失笑。 “这你就不懂了吧?”卢明宗难得又找到了显摆自己所学的机会,朝闻潮落道:“所谓好事和坏事,要看你问的是结果还是过程。许多事情,过程或许是好的,但结果糟透了。反之,有些事情结果圆满,但过程很糟糕,甚至可以称得上惨烈。” 万事万物皆有因果,确实无法单纯地用好事或坏事来定义。 “我想到这泥土是什么味道了!”闻潮落眼睛一亮,“地动那天夜里,我看到灵山上弥漫着发光的雾气。当时我隐约闻到了一种味道,就是这里泥土沾着的味道。” 地动后,旁人都说没看到山上的雾气,令闻潮落一度以为自己只是做了个梦。可眼见的景象或许会和梦境混淆,味道却不会。 第14章 他此前从未嗅到过的味道,不可能出现在梦里。 那晚他看到的景象,是真的。 “你是说,地动的时候你看到的雾气,是从这条地缝里冒出来的?” “我不知道,我只记得当时……” 闻潮落竭力想要回忆起当时那一幕,却觉脑袋传来一阵钝痛,随即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营中。 太医正一筹莫展,被“怪物”咬伤的那个老张,情况一直在恶化。 如今不仅他伤口处溢出了黑色的毒血,那黑血还有蔓延之势,已经自颈上的伤口沿着血管扩散到了一侧的肩膀上,看上去像是在血管中灌了墨一般。 “人恐怕是不行了。”修造使朝祁煊道:“祁副统领,您给个章程吧。” “这是一条人命,你要我给你什么章程?难道就地处死?”祁煊反问。 “这……”修造使无言以对。 他觉得自己简直太倒霉了,本以为这祭天台修造使是个好差事,谁知接二连三出状况,且都是他处理不了的事。 “照这个速度,一旦黑血蔓延到心脏,只怕就无力回天了。”太医说。 “不能想办法阻止吗?放血行不行?”祁煊问。 太医一时没有答话,显然也拿不定主意。 他行医多年,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 “太医!救命啊!”说话间,阿福匆匆跑了过来。 “怎么了?”祁煊见来人是闻潮落的小厮,心不由一沉。 “我家公子好端端的忽然晕倒了,劳烦太医快去瞧瞧。”阿福道。 众人匆忙出了营帐,就见几个牵狼卫正用木板抬着昏迷的闻潮落朝山下走。 祁煊见状打了个呼哨唤来了马,纵身跃上马背,急奔而至。他下马后顾不上其他,一把撕开了闻潮落的衣襟,又扯开了对方肩上裹着的布巾。 闻潮落肩上被“怪物”抓伤的伤口正在愈合,没有任何中毒的迹象。 可闻小公子被祁煊这么一折腾,竟然疼醒了,不由分说朝着祁煊的面门给了一拳。谁家好人大庭广众扒人衣服,还把人伤口给扒开看看啊? 作者有话说: ---------------------- 闻潮落:[愤怒][摆手] 第13章 祁煊结结实实吃了一拳,捂着鼻子半晌没缓过来。 不过他心里那块石头却落了地。 此前得知老张伤口恶化时,他就提心吊胆,生怕被“怪物”抓伤的闻潮落也会中毒。 幸好。 闻潮落没事。 回到营帐后,太医给闻潮落诊了脉。 “闻执戟脉象并无异样,只是略有些发烧,许是天凉受了风寒所致。”太医说罢又仔细查看了闻潮落的伤口,“目前看来,伤口没有中毒的迹象。” 众人闻言俱是松了一口气。 却听闻潮落说:“我比老张受伤晚了一夜,而且他是被咬伤,我是被抓伤。有没有可能,我也中毒了,只是毒性来得更慢?” “公子,快呸呸呸,说这话可不吉利。”阿福忙道。 一旁的祁煊却拧紧了眉头,因为他意识到闻潮落的推断不无道理。 也就是说,现在并不能彻底排除闻潮落中毒的可能,而他们唯一能做的只有等。只要伤口始终不出现中毒的迹象,闻潮落就是安全的。 太医开了退烧的药,闻潮落喝了药之后便睡了。 因着发烧的缘故,他时睡时醒,直到次日下午,烧才彻底退了。 就在闻潮落醒来后不久,营中传来了一个不幸的消息。老张在伤口的毒性持续蔓延后,终于没能抵挡住,死了。 修造使陈秉忠在得到消息后,亲眼去看了一眼老张的尸体,当场就被吓得退了出来。老张身上的血管,几乎被毒素浸透了,全身都透着诡异的墨色。 “尸体要烧了吗?”一旁的太医问道。 “老张是工部的人,和那怪物不同,一把火烧了怕是不合规矩吧?” 依着他们办事的流程,若是有工匠在修造中途意外身亡,需要通知家属前来认领尸体,然后再商讨抚恤事宜。陈秉忠也是第一次处理这种事,看起来焦头烂额。 “尸体不能这么放着,毕竟是中毒死的。”太医说。 “我找人先钉一副棺材将人放进去吧,棺材和尸体不好摆在营中,在大营外头另外搭个临时的棚子,等着他的家人来领。”陈秉忠说着叫来了人吩咐下去。 好在天气尚不算太热,尸体存上三五日应该还是可以的。 接二连三的怪事,营中氛围本就紧绷。 老张的死,令众人越发不安,整个营地都笼罩在颓丧之中。 闻潮落坐在门外的椅子上,身上裹着大氅。 夕阳斜斜照射在他身上,为他裹了一层虚影,像是将他与周围的世界隔绝了。 “退烧了?”祁煊不知何时走到了他身后。 “昨晚怎么没来陪我?”闻潮落看着远处的夕阳,语气似是极为不满。 “阿福不是陪着你的吗?”祁煊摸了摸鼻子,昨晚他其实来看过闻潮落,当时对方刚喝了药,睡得正香。 闻潮落没有纠缠这个问题,转而道:“我想去山顶看看。” “天都快黑了,怎么忽然想上山?”祁煊不解。 “有些事情,没想明白。”闻潮落看向祁煊,张开了胳膊,“过来,背我。” “啊?背你上山?”祁煊一脸震惊。 闻潮落见他似是不愿,拧眉道:“你现在都不愿背我了?” “我从前也没……”祁煊正想说自己以前也没怎么背过闻潮落,却蓦地想起了年少时的一桩旧事。 那个时候,闻潮落只有十二三岁,腿受了伤。可他玩心大,不肯老老实实待着,听说有人打架非要去看。 当时阿福外出给他买糕点,不在书院,祁煊就成了他的临时“坐骑”。 “到底背不背?”闻潮落问。 “背,闻小公子发话,谁敢忤逆?”祁煊语带揶揄,却还是老老实实上前背起了闻潮落。 祁煊本以为他上山是要看祭天台,闻潮落想看的却是那条裂缝。 “我昨日看到这条裂缝时,就在想,这裂缝是地动造成的,咬伤老张的那东西也是地动后出现的。你说……这其中会有关联吗?”闻潮落看向祁煊。 祁煊似乎也思考过这个问题,闻言并未表现出惊讶和疑惑,而是开口道:“我记得你说过,地动那日你看到过绿光,像雾气一样笼罩着灵山。” “你觉得那晚的绿光是从这裂缝里冒出来的?”闻潮落问。 “如果你当真看到过,不排除这个可能。” “咬人那东西身上的毒性,会和那晚我看到的绿光有关联吗?”那东西出现的契机太巧合了,正好是在地动后不久,很难不让人生出联想。 祁煊想了想,说道:“假设你看的绿光,或者说它弥漫后的雾气真的有毒,那它波及的范围应该是整座灵山,怎么袭击人的怪物只有一只?” “你怎么知道,只有一只?”闻潮落反问。 祁煊闻言一怔,无法反驳。 没人敢说那东西只有一只。 念及此,两人对视了一眼,谁也没有再开口说话。 若灵山上藏着不止一只怪物,接下来他们要面临的问题将会非常棘手。 回到营地后,祁煊一直在想闻潮落那句话。 假如怪物不止一只,他该如何应对? 就在他胡思乱想之际,听到外头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他起身走到营帐外,就见营地外围了一圈红色的像火球一样的东西,定睛一看,那并不是火球,而是无数双泛着红光的眼睛。 是怪物来了。 且数量极多,估计得有上百只。 祁煊来不及思考,一边吹哨示警,一边朝着闻潮落的营帐奔去。然而下一刻,他就看到闻潮落浑身是血被几只怪物自营帐中拖了出来…… “闻潮落!”祁煊大喊,猛地睁开了眼睛。 他坐在书案边大口喘着气,这才意识到自己不知何时睡着了,做了噩梦。 祁煊起身,去了闻潮落的营帐。 闻小公子并未遇到什么危险,此时正坐在木桶里沐浴。 “祁副统领来了?”阿福看到祁煊,忙朝他打招呼。 “我路过,没什么事情。”祁煊看了一眼帐中摆着的屏风,整个营地中,只有闻潮落的营帐中摆了屏风。 国公府的人办事当真周到,连屏风和浴桶都置办了。 “阿福,让他进来。”屏风后传来了闻潮落的声音。 祁煊轻咳了一声,犹豫再三还是乖乖进屋,立在了屏风后。 “进来,又不是没见过。”闻潮落说。 祁煊张了张嘴,心道自己和闻潮落都是大男人,确实不需要避讳什么,便尽量坦然地绕到了屏风里头。 闻潮落懒洋洋地趴在桶边,露出了瘦削匀称的脊背。他湿发半散着,有一缕粘在了背上,自脑后延伸至后腰,直至没入水中…… 第15章 “你……”祁煊嗓子有些发干,移开视线,不自然地轻咳了一声,“病刚好,仔细又着凉了。” “那你动作快点,趁着水没凉,帮我擦背。”闻潮落坦然地指使他。 祁煊:…… 闻小公子还真把他当成小厮使唤? 作者有话说: ---------------------- 感谢宝贝们的支持,明天发红包,比心[红心] 第14章 给闻潮落擦背? 祁煊不知想到了什么,试图推脱。 “怎么不叫阿福帮你?” “阿福去给我装热水袋了。” 祁煊闻言伸头朝屏风外一看,果然阿福早已没了人影。无奈,他只能拿起布巾,伺候闻小公子沐浴。 “你怎么这么白?”祁煊眸光落在闻潮落身上。 上一次他帮闻潮落挠痒痒时,就发现对方身上摸着很滑,皮肤像煮熟的鸡蛋剥了壳一样,摸不到半点瑕疵。如今细看,不仅光滑,还挺白。 “你不白吗?”闻潮落反问。 “我……反正没你这么白,我就没见过比你白的。” 祁煊平时住在营中,牵狼卫儿郎们吃住都在一起,沐浴也是在公共的浴房里,因此见过不少人。可大伙儿都跟他差不多,晒得黑乎乎,身上也多多少少有磕碰留下的痕迹。 “你见过不少人?”闻潮落转头看他。 “牵狼卫的弟兄,大部分都看过吧。” 闻潮落挑了挑眉,扭过身体,扒开祁煊的衣襟看了看。祁煊肤色也不算很黑,是淡淡的麦色,不过和闻潮落凑在一处,落差还是挺明显的。 “黑点儿就黑点儿吧,我可以凑合。”闻潮落说。 “什么叫你可以凑合?”祁煊没听明白他这话里的意思。 闻潮落却不欲解释,两手按着祁煊的肩膀借力站了起来。那浴桶只有半人高,他坐着时身体尚能被遮住大半,这么站着便一览无余。 祁煊猝不及防,眸光不受控制地在闻潮落身上描了一圈,心道闻潮落的腿可真直啊。但他很快意识到自己这念头有点奇怪,还有点不太正经。 “洗好了,帮我擦干。”闻潮落伸开胳膊,等着被伺候。 祁煊怕他着凉,只能手忙脚乱找了条布巾把人擦干,又取了寝衣给他套上,最后因为没找到鞋子,还主动将闻潮落抱到了榻上。 “我亲弟弟,都没这么被我伺候过。”祁煊拿着布巾帮他擦头发。 “废话,我又不是你弟弟,那能一样吗?”闻潮落没好气地道:“你亲弟弟能跟你过一辈子?” “这话说的,难不成你还能跟我过一辈子?” “那就要看你的表现,和我的心情了。” 闻潮落想了想,感觉祁煊最近的表现还算过关吧。虽说这家伙总是很被动,缺乏积极性,但给他“当牛做马”的时候,也算任劳任怨。 所以,闻潮落打算给祁煊一点点小小的奖励。 “营里太冷,我自己睡不好,你搬过来吧。” “啊?”祁煊有点懵。 “我让你搬过来同我一起住。”闻潮落又说了一遍。 “我和你一起住?”祁煊更懵了。 “你搬过来给我暖被窝。”闻潮落说。 原来是怕冷,想找个人“暖被窝”? 祁煊有点纠结,一方面他觉得两个大男人睡在一起不太合适,另一方面他又觉得以闻潮落的性子,能主动提出这样的请求,实属难得。 若他此番不给对方这个面子,恐怕将来闻潮落都不会再轻易像今日这样“求”他。 但是…… 祁煊想起了自己给闻潮落挠痒痒那晚做的那个梦。 那个梦太离谱了,若是闻潮落知道,别说暖被窝了,说不定得拿弩给他来两下。尽管事后祁煊给自己找到了合适的理由,那是因为他许久不曾纾解过,梦到闻潮落纯粹是碰巧。 不行,他不能和闻潮落一起住。 万一再做那种梦,他往后还怎么面对闻小公子? 不对! 他若是拒绝,不就证明心虚吗? 祁煊觉得,自己不该心虚。 他又不是断袖,心虚什么? 他问心无愧! 他坦坦荡荡! 所以他不但不该拒绝,还应该欣然答应。 “好!”祁煊果断应下了。 反正近来营中不太平,搬过来住,他还可以顺便保护闻潮落。 这合情合理。 祁煊说干就干,当夜就搬到了闻潮落的营帐中。 怕闻小公子挑他理,他还特意去冲了个澡,就差给自己熏个香了。 祁煊做足了心理准备,等他过来时,才发现闻潮落早就睡着了。 闻小公子睡觉很轻,呼吸清浅,微蜷着身体的模样跟小猫似的。而且他睡着后,面上没了醒着时那副颐指气使的模样,显得格外乖顺。 祁煊悄悄掀开被子进去,睡梦中的闻潮落感觉到被子里多了个人,迷迷糊糊往他身上凑了凑,将两只手伸到了他的衣服里取暖。 手很凉,激得祁煊往后缩了缩身体。 那两只手的主人却不罢休,依旧往里塞。 祁煊只得妥协,给闻小公子当起了手炉。 这夜,闻潮落睡得很沉。 直到清晨时,他感觉有人在扒拉自己的领口,才醒过来。 “你在干什么?”闻潮落睡眼惺忪,盯着眼前的祁煊。 而堂堂祁副统领,此刻正挑着他衣襟往里头看,一副贼头贼脑的模样。 “我想检查一下你肩膀的伤口,看看有没有中毒的迹象。”祁煊讪讪松了手。 “我知道你想干什么。”闻潮落伸出右手食指,在祁煊领口的位置轻轻点了一下。 一触即分的痒意,令祁煊呼吸乱了一拍。 “我真的只是检查你的伤……” “你最好是,不过不是也不要紧。” 两个人成了婚在一块儿,有些事情早晚要做的。 闻潮落如今不想,只是因为对祁煊尚不算完全满意,只要那家伙好好表现,他很乐意和对方试一试。 祁煊一大早要带着牵狼卫晨训。 闻潮落因着受伤和生病的缘故,已有数日不曾活动过,便想着今日一道凑个热闹,拉伸一下筋骨。 可他刚出了门没走几步,就顿住了脚步。 “你伤还没好利索呢,若是不想去,就在营帐里待着吧。”祁煊说。 “那个棚子里是老张的尸体吧?”闻潮落指了指营地后方一处新搭的棚子问。 “是,昨日刚搭好的。” “门怎么是虚掩着的?不怕尸体被野狗之类的东西咬了?” 门虚掩着? 祁煊循着闻潮落的视线看去,压根看不清那棚子的门。 “门上好像还沾了什么东西。”闻潮落回营帐取了弩,不由分说拎着弩去了那处棚子。祁煊虽不明所以,却还是快步跟在了他身后。 原以为棚子里可能闯入了什么食腐肉的动物,然而一脚踢开门后,里头竟空空如也,只有停放在其中的一口棺材,以及其中的…… 不对,棺材尚在,其中的尸体却不见了。 “怎么回事?尸体呢?”祁煊不解。 “负责巡防的都是你的人,这话应该我问你。”闻潮落看向他。 祁煊一头雾水,当即以哨音唤来了吴千钧。 吴千钧看了空着的棺材也是一脸疑惑,显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人呢?”祁煊问。 “属下不知。这尸体是陈大人找人收敛的,棺材和棚子都是他们搭的,咱们的人只负责营地中活人的安全,没人说连尸体也得看着啊。”更何况他们人手本来就不够,哪里会想到抽调人手过来看着尸体? 不过眼下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 而是要尽快找到老张的尸体,弄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 “棺材没有钉上,要带走一具尸体不算太难,但若想不留下痕迹悄无声息的偷了尸体离开营地,却非易事。”祁煊围着小木屋看了一圈,最后停在了门口。 棚子的门上,沾了一点黑色的东西。 “闻潮落,你方才离得那么远,就已经察觉到门上沾了东西?” “对啊。”闻潮落拧眉看向他,“祁煊你这么问什么意思?不会怀疑尸体是我偷走然后贼喊捉贼吧?” “我不是这个意思。”祁煊慌忙解释。 “你什么意思都不行。再说了,昨晚咱俩睡的一张床,我什么时候干了什么,你能不知道?”闻潮落不依不饶。 而一旁的吴千钧,面上写满了大大的疑惑。 他们头儿,昨晚和闻小公子睡的一张床? 作者有话说: ---------------------- 么么,明天继续! 第15章 吴千钧很想多问一句,营中的床那么小,这俩大男人睡一起不嫌挤吗? 但眼下明显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 第16章 “去找陈大人,老张的尸体是他们的人收敛的,其中细节他应该清楚。”祁煊吩咐道。 吴千钧领命而去,闻潮落瞥了祁煊一眼,挖苦道:“不愧是牵狼卫的人,出了事情不先想着怎么解决,倒是挺会打太极。” 祁煊并不恼,而是耐心解释道:“我方才看过棺材,盖子上沾了黑血的指印,门上你看到的东西,应该也是老张中毒后的黑血。” 若尸体是被人偷走,血迹蹭到棺材上不奇怪,但不可能沾上指印。因为偷尸体的人没有必要多此一举,拿着尸体的手指去摸棺材。 若棺材沾上指印,只有一种解释…… “你的意思是,老张没死?”闻潮落看向祁煊。 “你能想到第二种解释吗?”祁煊问。 闻潮落走到棺材旁,看了一眼上头沾着的指印,看位置和方向,像是人从里头推开盖子时,不慎将手指上的血迹沾在了上头。 “他死的时候,太医和我们家的大夫都验看过,陈大人也在场……”闻潮落这才反应过来,难怪祁煊要找陈秉忠。 依着祁煊的推测,老张要么是没死,要么就是死了又活了。不管是哪一种可能,这都不止是牵狼卫能独自应对的事,只怕整个祭天台的工事都会受到牵扯。 “人死了,怎么会再活过来?”闻潮落觉得匪夷所思。 “人都能变成那种怪物,为什么不能死而复生?” 先前那“怪物”,众人都见过。 那东西无论身形还是模样,都很接近人。 老张是因为被“怪物”咬伤中毒死的,那毒性能让人致死,说不定也能让人再活过来。只是活过来的东西究竟还是不是人,就不好说了。 不多时,陈秉忠匆匆赶了过来。 他得知老张尸体失踪一事,整个人几乎快崩溃了。 “他家里的人今日就要来认尸了,到时候没有尸体给他们,我怎么交代啊?”陈秉忠急得抓耳挠腮,在棚子门外走来走去,“这营中到底怎么回事啊?短短数日,事情一桩接着一桩,如今连尸体都有人偷!到底是哪个杀千刀的干的?” 祁煊没空听他哭爹喊娘,而是命吴千钧带着所有牵狼卫出动,寻找老张的尸体,并安排了五人一组,每组人各带一只细犬。 “切记,不可被那东西弄伤。若是抓不住活的,当场格杀。”祁煊说。 吴千钧知道老张中毒的前因后果,闻言面色凝重,不敢有丝毫大意。 这时,祁煊才看向陈秉忠。 陈秉忠原本细高的身形如今佝偻着,像被压弯了腰。 “陈大人,你立即写一封折子,朝陛下秉明此事的利害,最好将祭天台工事暂缓。”祁煊说。 “祁副统领,您开什么玩笑?祭天台这么重要的工事,怎可暂缓?” “若我告诉你,先前那伤人的怪物很可能不止一只,你待如何?”祁煊盯着他,气势咄咄逼人,“回头等怪物闯入营中,我牵狼卫的儿郎有武艺傍身都可自保,你的人呢?” 一旁的闻潮落适时开口:“唔,换了我也要犹豫。一边是修造祭天台能得的赏赐,一边是工匠们被咬死的罪责……陈大人一时下不了决心取舍,也是人之常情。” 陈秉忠闻言脊背不禁有些发寒。 那怪物哪怕一只都够他受的了,要是再来几只伤了人命,他干脆去山上找块石头撞死算了。 最终,陈秉忠还是答应了去写折子。 祁煊则同闻潮落一道,也加入了寻找老张尸体的行列。 “我一直以为陛下挺信任两卫,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闻潮落一手拎着弩,嘴上挖苦祁煊,“你想让陛下重视此事,还得逼着陈大人写折子?” 祁煊说:“牵狼卫只负责执行陛下的命令,而不是教陛下做事。” “那陛下让你做什么你都会做吗?”闻潮落问。 “当然。” “哪怕明知道是错的,也会做?” 祁煊沉吟了半晌,没有回答。 但他没有否认,在闻潮落看来就是默认了。 两卫素来对皇帝忠诚,这是毋庸置疑的。所以哪怕祁煊早早就感觉到了事情的棘手,但皇帝要按下不提,他便只能一把火烧了那只“怪物”。 “你想来牵狼卫吗?”祁煊忽然问他。 “我想去的是擎苍卫。”闻潮落说。 “擎苍卫不适合你,你若考虑来牵狼卫,东宫的差事我帮你想办法推掉。”祁煊今天再一次目睹了闻潮落惊人的目力和直觉,没忍住朝对方发出了邀请。 “你就不怕我去牵狼卫,会抢了你的风头?” “别说是抢风头,就是这副统领的位置,你想要也可以拿去。” “谁稀罕?” 闻潮落嘴上嫌弃,心里却有些动摇。 仔细想想,同祁煊一起共事也不错。这样哪怕是当差的时候,这家伙也能随时随地任由他支使,多好! 此时。 一声哨音响起。 两人对视一眼,意识到有牵狼卫发现了老张的踪迹,于是一同朝着哨音传来的方向奔去。 那是一处山洞。 山洞的洞口非常狭小,仅能容纳一人通过,里头漆黑一片深不见底。 被派出的一组牵狼卫,在细犬的带领下找到了老张滴落在草丛中的血迹,又沿着零星的血迹找到了这处山洞。因为被祁煊警告过不可受伤,所以几个牵狼卫没有轻举妄动。 “洞口的石壁上有血迹,草也被踩踏过,人多半就在里头。”闻潮落说。 “去弄支火把来,我进去看看。”祁煊朝牵狼卫吩咐。 不多时,便有人取来了火把。 祁煊一手执着长刀,另一手执着火把,朝山洞中行去。 闻潮落一手拎着弩,跟在了祁煊后头。 “你来做什么?”祁煊低声问他。 “我怕你被咬了也变成怪物。一会儿他要是咬你,我就提刀把你被咬的地方砍了,这样你就不会中毒。”闻潮落一本正经地说。 “那他要是咬我脖子呢?” “那不好意思,只能让你脑袋分家……”闻潮落话说到一半,忽然顿住了脚步,低声道:“我看到他了,他真的活过来了!” 祁煊拧眉细看,但他手里的火把只能照亮一小片地方,再往里便是黑暗,什么也看不到。 “他在哪儿?”祁煊问。 “大约二十步之外的地方,他蹲在两块石头的夹缝里……等等,他好像怕光。” “怕光?”祁煊朝前伸了伸火把。 “给我。”闻潮落想接过火把走在前头,但祁煊拒绝了他。 无奈,他只能跟在对方身后,将手里的弩架在了祁煊肩上。 “我帮你照着,你用弩。”祁煊说。 “他两只手挡住了脸,看起来很害怕,没有要攻击人的意思。”闻潮落盯着躲在角落里的老张看了一会儿,似乎没打算扣动悬刀,“我觉得他和之前那东西不一样。” “万一他会伤人呢?” “万一他可以沟通呢?之前那东西已经被你烧了,咱们至今对那东西一无所知。如果老张还有人的意识,或许可以帮上大忙。” 闻潮落觉得,可以赌一把。 两人试图与老张沟通,但对方始终挡着脸缩着身体,看起来十分害怕。无奈,两人只能暂时退了出来。 “这山洞后头没有路,只有这一个出入口,你们在这里守着。”祁煊点了四个人守住洞口,让一人去取了绳子,自己则去找了一截树杈。 “你想干什么?”闻潮落问。 “你不是说想活捉吗?”祁煊拿长刀削着刚找来的树杈。 闻潮落盯着那树杈看了半晌,一时没明白这东西的用处。就见祁煊拿着树杈比划了几下,而后趁人不备,一把将树杈抵在了闻潮落颈间,把人抵在了一棵树上。 “以前训细犬时,我经常用这招……” “祁煊你个王八蛋,你才是细犬呢!”闻潮落气的够呛,伸手想反击,但因为抵着他的树杈足有一丈余,他的胳膊压根摸不到祁煊。 “怎么样,好用吧?”祁煊一脸得意。 “好用你个头!”闻潮落一把夺过树杈,冲着祁煊左右开弓,直把人打得连声讨饶才作罢。末了他还觉得不解气,又道:“你今晚滚到营帐门口去睡!” 作者有话说: ---------------------- 祁-在闻小公子雷点疯狂蹦迪-煊:不嘻嘻[求求你了] 第16章 取绳子的牵狼卫回来时,正好目睹了祁副统领被闻小公子拿树杈揍的那一幕,竭力咬着牙才没让自己笑出来。 “看什么看?”祁煊瞥了对方一眼。 “头儿,绳子取来了。”那人忙道。 祁煊接过绳子比划了一下,这回没敢再朝闻潮落身上招呼。 闻潮落拿着树杈,不得不承认这东西还挺有用。树杈末端的杈口可以固定住人的脖颈,丈余长的树枝则可以保证对方不会将人抓伤。 第17章 “吴千钧随我进去吧。”祁煊开口。 “我去吧。”闻潮落一手拿着树杈,另一手执起火把,“里头太黑,我目力最好,看得更清楚。” 闻潮落的身手是在场的人中最灵活的,还与先前那“怪物”交过手,让他进去捉老张的确把握更大一些。可他不是牵狼卫的人,更何况此行有受伤的风险。 然而不等祁煊拒绝,闻潮落已经大步进了山洞。 祁煊无奈,只能拿着绳子跟在他身后。 因为是第二次进来,闻潮落对山洞中的环境已经非常熟悉,很快就锁定了石缝里的老张。黑暗中,老张蜷缩着身体,两只手臂抱着脑袋,看起来像是吓坏了。 闻潮落拿着树杈,想像方才祁煊抵住他那般去抵住老张的脖颈,可老张这姿势并不“配合”,抱着脑袋的手臂挡住了树杈,以至于他难以发力。 “你这东西真废物。”闻潮落比划了几下没处下杈,便忍不住挖苦祁煊。 “你换个地方,抵住他胸口也行啊。”祁煊提醒到。 闻潮落换了个角度,正要发力,老张却忽然抬起了头,与他视线相撞。对方的眼睛在火把的映照下泛着诡异的红光,这画面明明十分恐怖,闻潮落却没被吓到。 因为他从老张的眼睛里看到的并非疯狂和戾气,而是不安和恐惧。 “呜啊……”老张低吼了一声。 闻潮落手里的树杈趁机往前一杵,抵住了对方脖颈。 “呜啊,呜啊!”老张试图挣扎。 “老张,冷静一点。我不想伤害你,但你必须配合一点跟我出去,否则若动起手来,你可占不了便宜。”闻潮落说。 “啊呜!”老张依旧在挣扎,看得出很激动。 “他可能已经听不懂你说话了。”祁煊道。 闻潮落却没放弃,又道:“你家里人今天会来接你,他们知道你还活着,定然高兴。” “呜呜……”老张听到这话,渐渐停止了挣扎,只无助地小声呜咽。 “你好好配合我,我保证你会见到家人,也保证没有人会伤害你。”闻潮落将树杈抵着人的力道放松了一些,又道:“你现在转过身去,我需要先捆住你的手,防止你控制不住自己伤人。” 老张反应了许久,最终依言背过了身。 祁煊立刻上前,用绳子将他的双手缚在身后,又用布条勒住了他的口,防止他伤人。 两人一道将老张带出了山洞,关在了之前停放棺木的那个棚子里。这次祁煊出手,亲自将人捆了个结实,还绑在了木柱上,防止他再次逃脱。 而老张自从离开那个山洞后,就变得焦躁不安,面对任何人时眸子里都满是警惕,唯独面对闻潮落时,情绪能稍微平复一些。 “我让他们都出去了,现在只有你和我。老张,你告诉我,你还能说话吗?”闻潮落把人都支了出去,打算单独和老张谈谈。 祁煊倒是很配合,守在门口替闻潮落看门。 “呜呜……”老张开口,只能发出含糊不清的呜咽。 “你不能说,但是听得懂对吧?”闻潮落问他,“你昨晚为什么要逃走呢?是怕面对相熟的人,还是你如今已经分辨不清自己的行为了?” 老张看着他,眼神充满了哀伤。 那一刻,闻潮落仿佛忽然读懂了对方的心思。 老张依旧保留着人的意识,但他身体发生的变化太大,他一时无法面对,才会下意识想找地方躲起来。 “我现在需要看一看你身上的变化,所以会扯开你的衣服。”闻潮落说罢小心翼翼上前,将老张的领口扯开了一道口子。 只见对方自脖颈到胸口,都长出了一层细细的绒毛,乍一看像只变身变了一半的猴子。 闻潮落头皮发麻。 转身大步出了那个棚子。 “怎么了?”祁煊见他面色不对,拧眉问道。 “他……被之前那东西传染了,我猜过不了多久,他也会变成那种不人不鬼的东西。” 祁煊闻言进去看了一眼,出来时面色比闻潮落好不了多少。 为了避免营中人心大乱,两人并未声张,只叫来了陈秉忠和卢明宗。陈秉忠是工部修造使,统管整个祭天台的修造,而卢明宗是国师的徒弟,代表着盈华殿。 “这是什么病?也太可怕了!”陈秉忠得知状况后吓得面色惨白,“是被那东西咬了才传染吧?咱们见过那东西的尸体,不会有问题吧?” 这种关头,这位修造使第一想到的竟然是自己会不会有危险。对他这一表现,几人都有些瞧不上,谁也没搭理他。 “事关重大,我会再写一封折子朝陛下禀报。不过在此之前,我想听听二位的想法,尤其是卢大人……”祁煊说着看向卢明宗,“这种情况,盈华殿应该有章程吧?” “应该有吧?只是我去盈华殿不足两年,并未遇到过这种事,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处置。”卢明宗看了一眼闻潮落,又道:“不过方才潮落说老张身上长了毛,倒是让我想起了一事。” 几人闻言齐齐看向他。 “我当初在师父的书房里看过一本书,上头记载,说太祖驾崩后文帝即位不久,我朝曾出现过一种由人异化而成的妖物。这些妖物有的行动迅猛,有的在背上生出双翼,有的则长出了耳朵尾巴……” “后来呢?”闻潮落问:“为何我从未听说过这件事。” “文帝坚持认为人异化成妖是诅咒,下令将所有异化的妖物都杀了,并命史官在记簿上抹掉了与之相关的一切。”卢明宗解释道。 全杀了? 闻潮落想到老张,忍不住拧了拧眉。 若是杀死先前那东西,他眼睛都不会多眨一下,可让他动手杀老张,他做不到。 “你觉得,老张也妖化了?”闻潮落问他。 “不然怎么解释他死而复生,变成这样?” 人死了,是没法再活过来的。 但是妖异可以…… “我记得太祖驾崩那年,我朝也有过一次比较大的地动,今年又是如此。每一次有人异化成妖,都是在地动之后。也许这并非偶然,而是存在某种关联。”卢明宗说。 闻潮落听到这番话,忍不住想起了山顶那条地缝。 当日卢明宗说曾为此推过一卦,卦象显示:是吉非凶,逢凶化吉。 难道卦象暗示的是异化一事? 此事关乎国运,有修造使在场,他并未多问。 当务之急,必须请盈华殿的人出手。 祁煊又写了一封折子,让人快马加鞭送进了宫。 就在折子送出后不久,营中来了两男一女,外加一个三四岁的小女娃。女子是老张的媳妇,两名男子则是老张的两个弟弟。 一家人得到消息,今日来是要领回老张的尸体。 “陈大人,此事你去办吧。说得委婉一些,别让老张的家眷再受打击。”祁煊道。 陈秉忠别无选择,只能亲自去接待这一家人,谁叫他是这挨千刀的修造使呢? 然而“死去”的家人忽然“活了”过来,这话哪怕说得再委婉,也很难不给人造成极大的心理冲击。老张的媳妇得知消息后当场差点昏过去,两个弟弟也一把鼻涕一把泪。 陈秉忠在经过祁煊同意后,带着人一道去见了老张。 先前除了闻潮落谁都不认的老张,一眼就认出了自己的家人,不禁老泪纵横。 “我哥嫂成婚十余年,前几年才终于有了孩子,本以为一家人往后能安生过日子呢!”老张的弟弟抹了一把眼泪,朝闻潮落道:“大人,我哥还能好吗?” 闻潮落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没有吱声。 一旁的祁煊道:“我们不知道他会不会伤人,所以暂时需要将他关起来。” “那我们领回去,将他关起来,保证不让他伤人可以吗?”另一个弟弟问。 “暂时还不行。”祁煊说。 “我安排你们先在营中暂住两日吧,待京中有了章程,咱们再议不迟。”陈秉忠说。 眼下这情形,也只能先这样了。 谁也不敢保证老张后续会不会继续异变,成为伤人的怪物。 次日。 营中来了一个人——与祁煊同为牵狼卫副统领的段真。 段真来到大营后,就说要去看看老张。祁煊自然没有二话,亲自带着人去了关押老张的棚子。 此时,闻潮落正独自在棚子里,试图和对方建立沟通。虽然他听不懂老张说的那些“啊呜,啊呜”的发音是何意,但老张能听懂他说话,所以两人并非无法沟通,只是会艰难一些。 “我好像能理解一些他说的话了,他刚才应该是在问我他女儿在哪儿?”闻潮落见祁煊过来,兴奋地朝他分享,甚至没有留意祁煊身后跟着的人是段真。 段真进去后,一句多余的寒暄也没有,拔出腰间的匕首,径直刺入了老张的心脏。 顷刻间。 第18章 老张那双泛着红光的眸子,便失去了生机。 而此刻他眼中还残留着一点未曾退去的温柔,因为上一刻他听到闻潮落提起了自己的女儿。 “你干什么?”闻潮落大惊。 “处决怪物。”段真开口。 “他不是怪物,至少现在还不是,他明明还有人的意识。”闻潮落怒道:“人是我抓回来的,你凭什么处置他?” “陛下口谕,你要忤逆吗?”段真看向他。 “你……”闻潮落气得想动手,被祁煊拉住了。他转头看向祁煊,质问道:“你为什么不同我商量就让他动手?” “这是陛下的旨意……”实际上,段真动手前,祁煊也不知道他的来意,还以为他真的只是看看而已。 但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祁煊这个时候说什么都容易火上浇油。 闻潮落气冲冲地出了棚子,在门口遇到了那个小女娃。 小女娃手里握着一个油纸包,抬头怯生生地看向闻潮落,问道:“你可以帮我拿给爹爹吗?我怕他不吃东西,会饿。” 闻潮落怔怔看着她,半晌没说出话来。 随后,他回手一记勾拳,狠狠砸在了段真的脸上。 “闻潮落你……”段真被揍了下意识想还手,却被祁煊一把攥住了手腕。 祁副统领冷冷地看着他,眼底带着几分警告。 就在这当口,闻潮落又插空踢了段真两脚,待出了气才带着那小女娃走远了。 “你怎么拉偏架?他打我,你不抓着他抓着我干什么?”段真挨了揍,气得够呛。 “你自找的。”祁煊瞥了他一眼,没再说话,转身走了。 段真:…… 岂有此理。 作者有话说: ---------------------- 第17章 闻潮落揍完了人,依旧觉得不解气。 若非怕吓着那小女娃,他非把段真揍得满地找牙不可。 “你不该跟段真动手。”祁煊的声音自背后传来。 “你还有脸说话?你跟段真就是一伙的。”闻潮落瞪着祁煊,眼睛有些泛红,看上去气得不轻。 祁煊有些无奈:“段真毕竟是牵狼卫副统领,你把他打了,若他气不过朝陛下告状……” “让他去,我还怕他不成?大不了陛下斥责我几句,把那劳什子官职削了去,反正我也不想去当什么东宫执戟。”闻潮落盯着祁煊,语气咄咄逼人,“你方才为什么不帮我打架?” “我不是帮你抓着他了吗?”祁煊道。 闻潮落想起方才祁煊所为,语气稍稍缓和了些许。 “段真滥杀无辜,此事不能就这么作罢。老张是我从山洞里带出来的,我得给他一个交代。”闻潮落道。 “处置老张的旨意出自陛下,这交代你怕是没法给了。” “陛下难道会让段真滥杀无辜?” “你看过老张身上的变化,他现在已经不算是人了,用不了几日就会变得和抓伤你的那只怪物一样。所以段真处置他,不能算是滥杀无辜。”祁煊试图朝他讲道理。 闻潮落却不吃这一套,“这些都只是推测,万一他可以始终保有理智呢?我今日已经能和他沟通了,再给我几天的时间,说不定我就能弄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就算他真的变成了怪物,再动手处置他也来得及。可段真呢?招呼都不打一下,就动手杀人。” 闻潮落并非感情用事,他和老张也没什么交情。 但那毕竟是一条人命,他没法把一个活生生的人当成一只“怪物”看待,今日段真的行为令他觉得不寒而栗。这也是他第一次正面见识到牵狼卫的残忍。 祁煊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是不是也有这样的一面? “你们牵狼卫没一个好东西!”闻潮落总结道。 祁煊张了张嘴,不知该如何反驳,只能任打任骂。 因为不知道老张的身体会不会再一次“复活”,陈秉忠命人弄了一堆干柴来,打算当晚就把尸体烧了。 这决定无可厚非。 可怜了老张的家人,怀着收尸的心情来到营中,意外得知人还活着。谁曾想喜悦只持续了短短一日,就被段真一刀斩断了。 得而复失去,实乃人生大苦。 夜色浓黑,火光却映亮了大半个营地。 闻潮落立在远处,看着火堆旁抱头痛哭的人,心中说不出的怆然。 “要是我不把他从山洞里带出来,他说不定能躲过一劫。”闻潮落说。 “若你不带他出来,我当场就会处置了他,绝不会留他多活一日。你带他出来,至少让他临死前和家里人见了一面。”祁煊道。 闻潮落不忍再看,转过身去。 “祁煊,你在牵狼卫办差的时候,也会像段真这么杀人吗?” “你觉得呢?”祁煊不答反问。 闻潮落想了想,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是国公府幼子,不需要继承爵位,家中对他的寄望无外乎平安快活。所以他虽自幼在宫中走动,所学所见至多也就是前朝表面上那些波澜,一个自幼在权力中心长大的人,却从未见过其肮脏残忍的一面。 “你杀过多少人?”闻潮落问。 “应该比你想象中更多。” 祁煊年纪轻轻能坐到牵狼卫副统领这个位子上,可不是靠着运气。 闻潮落转头看着他,忽然凑近,将脑袋埋在了他怀里。祁煊身体一僵,心跳飞快,可不等他反应过来,闻潮落已经从他怀中离开了。 “你……你干什么?”祁煊下意识做了个吞咽的动作。 “我闻闻你身上有没有血腥味。”闻潮落说。 “闻到了吗?”祁煊问他。 “只闻到了皂角味,和烧尸体的怪味。” 闻潮落走到一旁的石头上坐下,发觉有些冰,便起身指挥着祁煊坐在那儿,自己则坐到了祁煊腿上。 “你当真是……”祁煊有些无奈,却也没拒绝。 他对闻潮落这些“撒娇”般的小动作,完全没有抵抗力。 就像一个养猫的人,养了只脾气不好的猫,日日被猫挠。哪天猫临时转了性子跳到主人腿上,主人必定会屏住呼吸全身紧绷,生怕一个动作又把猫吓跑了。 “你知道我为什么一直想去擎苍卫吗?”闻潮落倚在他怀里避风。 “咳咳……”祁煊不自在地轻咳了一声,两只手不知道往哪里摆合适,只能垂在身侧,“因为你喜欢鸟,擎苍卫可以养鸟?” “我想去擎苍卫,是因为那是唯一不用动武的武职。不用打人,更不用杀人。” “擎苍卫和你想象中不太一样,也许……东宫执戟更适合你。”同样是皇帝的亲卫,擎苍卫哪怕不会亲自动手杀人,过手的人命也少不了。 闻潮落扭过头看向祁煊,似乎在判断对方这话里的情绪。 “祁副统领。” 就在这时,两人身后传来了段真的声音。 祁煊吓得一个激灵,立刻站起了身,闻潮落则猝不及防摔到了地上。 “你干什么?”闻潮落被摔得有些恼。 “你……没事吧?”祁煊忙伸手去扶。 他方才听到段真的声音,下意识觉得不能让对方看到闻潮落坐在自己腿上这一幕。他和闻潮落之间清清白白,可旁人看了会怎么想? 一个男人坐在另一个男人腿上…… “走开!”闻潮落一把拍开他的手,瞪了一眼段真,而后起身大步走远了。 “看不出来,你俩关系这么亲近?”段真语带揶揄。 “还不都是你惹的,杀人就杀人,为何非得当着他的面?”祁煊拧眉。 “这得问你自己。”段真说:“自从来了灵山,你传回去的消息就一次比一次啰嗦。妖异这种东西,在牵狼卫的面前只有一个死字,你倒好……三番两次想手下留情,还想弄清楚原委。头儿让我亲自过来,就是为了一探究竟,看看你到底是被怪物踢了脑袋,还是喝了什么迷魂汤?” 原来段真当着闻潮落的面动手,是故意的。 “国公府养出来的富贵花,和咱们这帮刀口舔血的不是一路人,我劝你离他远点。同情心和正义感,不是牵狼卫该有的东西,谁沾上谁倒霉。” “你大老远跑这一趟,就是为了说这通屁话?”祁煊冷声道。 “京城昨夜发生了袭击,动手的也是那东西,一死两伤。”段真说。 京城竟然也出现了怪物? 看来事情远比他们预计得更棘手。 “尸体烧了吗?”祁煊问。 “死的烧了,受伤的那俩锁着呢,等死了再烧。” 虽然知道那两个人注定会死,但在人活着的时候动手有些说不过去,所以牵狼卫会等人死后再烧,不给尸体“复生”异化的机会。 在段真看来,受伤的人依旧算是人。 复生后异化的人,则是无需手软的怪物。 “头儿的意思是让你回京城,暗中追踪并处置其他漏网之鱼。他怀疑,京城异化的东西,不止一两个。” 第19章 “那灵山这边怎么办?”祁煊问。 “留下吴千钧带人盯着吧。” 皇帝当初派祁煊来灵山,是因为格外重视祭天台的修造。如今因着妖异之事调他回京,便意味着皇帝对妖异之事的重视,甚至超过了祭天。 祁煊对此倒是没什么异议,他不过是个办差的,去哪儿都一样。 但修造使听闻祁煊要回京,却不乐意了。 “祁副统领,这灵山危险得很,谁知道赶明儿会不会有新的怪物出来咬人啊?您要是回京了,谁来保护大伙儿的安全?”陈秉忠道。 “我会让吴千钧带人留下,那四只细犬也留在营中。”祁煊说。 “那能一样吗?若吴千钧有用,陛下怎么不调他回京办差呢?” 祁煊:…… 幸亏吴千钧不在这里,没听到这话。 “下官亲自给陛下写折子,无论如何祁副统领都不能走。”陈秉忠这几日早已吓破了胆,祁煊坐镇,对他来说就是一剂定心丸。 祁煊走了,留下再多人,也安抚不了他。 但这种时候,没人会听取他的意见。 祁煊回京一事,只是通知他,压根不是同他商议。 祁煊真正犯愁的,是该如何朝闻潮落说。 闻小公子身娇肉贵,如今没人暖被窝都睡不着觉了。 若他走了,对方不会随便寻个人代替他吧? 作者有话说: ---------------------- 祁煊:舍不得,放不下 第18章 营帐内,阿福正拿着伤药帮闻潮落处置手腕的伤口。 方才祁煊突然起身,坐在他腿上的闻潮落猝不及防摔在地上,手腕擦到了石子。 “要不要叫大夫过来看看?”阿福问。 “擦破点皮而已,不用那么麻烦。”闻潮落想到祁煊,气不打一处来,“祁煊这混蛋当真是没担当,到了今日还怕东怕西的,生怕叫人看到我与他亲近。” 本朝男子与男子成婚虽不算正统,却也没有律例禁止。更何况他和祁煊都走到这一步了,他都不怕让旁人知道,祁煊却整日遮遮掩掩,实在令人不快。 阿福看了闻潮落一眼,心道自家公子当真是入戏,这几日与祁副统领相处便如真的做了“夫妻”一般。若非公子与他相处时言行举止都如常,他真要怀疑对方是不是磕了脑袋还没好彻底。 不过仔细想想,祁副统领也算挺配合的了。 对方这几日不仅和他家公子同吃同住,伺候起人来也任劳任怨,有时候比他做得还要周到。 “公子,您和祁副统领这戏,还要唱多久啊?”阿福问。 “那就要看他的表现了。”闻潮落觉得,目前两人这日子还算能过下去。 “小的觉得,他表现得尚算不错。” “你怎么替他说话?” “公子不也挺满意吗?”阿福笑道。 若公子不满意,怎么可能将戏演到今日,还意犹未尽? 闻潮落并未反驳。 必须承认,近来那家伙对他的态度确实比从前好了不少,至少不会再故意跟他作对了。 这时,门外传来了匆忙的脚步声。 闻潮落转头看去,就见卢明宗在门口探了颗脑袋进来。 “怎么了?”闻潮落问他。 “潮落,你跟我出来一下,我有事儿找你商量。”卢明宗额头渗着细汗,看起来似乎很着急。 闻潮落闻言站起了身。 阿福怕他冷,忙拿了件披风给他。 “什么事神神秘秘的?” “你跟我来。” 卢明宗似乎是怕隔墙有耳,拉着闻潮落走了好远,直到远离了营帐,才顿住脚步。 “我今晚观天象时,察觉有异,便卜了一卦……我不确定是不是我学艺不精解读错了,但事关重大,我又不敢按下不提,只能找你商量一下。” “卦象如何?”闻潮落问。 “卦象显示的结果不大好,我不敢说。” 闻潮落受不了他卖关子,开口道:“你不说我走了。” “你别走。”卢明宗抓了抓脑袋,来回踱了几步,看起来很焦躁,“盈华殿有规矩,不可擅自为人批命,更不可随意泄露天机,若是让我师父知道,肯定会将我逐出师门。” “说重点!”闻潮落道。 “帝星晦暗,我朝恐有……恐有大祸。” 卢明宗说这句话时,将声音压得极低。 这种卦象,别说是他,哪怕是国师也不敢妄言。 但他自投入国师门下,在占卜一事上素有天赋,无意间窥得此种天象,实在不敢不理会。 “你确定吗?”闻潮落问。 “卦象本就没有确定一说,天机是轮转的,就算我师父来了也不敢说确定。”卢明宗道:“也许我卜得不对,我这不是怕万一……” “上次你还说什么逢凶化吉之类的,怎么短短几日就变了?” “那一卦卜的是祭天一事,和今夜的天象无关。” 卢明宗走到一旁的石头上坐下,片刻后又站起来,在闻潮落面前走来走去,跟脚底板着了火似的。 闻潮落对占卜一事并不热衷,却也不是全然不信。 尤其卢明宗所言涉及帝星…… “你方才说帝星晦暗,是不是代表龙体可能欠安?” “你小点声!”卢明宗恨不得捂住他的嘴,压低了声音道:“帝星不止代表陛下,太子殿下是储君,亦受帝星庇佑。但帝星晦暗究竟意味着什么,我也说不好,往大了说无非就是生死和……” 那几个字卢明宗没敢说,但闻潮落猜到了。 涉及皇帝和太子的大事,除了生死,那就是皇权的更迭。可皇帝如今正值壮年,身体也无不妥,按理说短时间内不会走到那一步。 “你跟我说这个,是想让我朝太子殿下转达?”闻潮落问。 “如此大逆不道的卦象,我哪儿敢朝殿下提?”卢明宗可怜兮兮地看着闻潮落,“我是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不说我又怕万一是真的。潮落,你脑子好使,你给我出出主意。” 此事着实难办。 无论真假,都一样难办。 “你问问你师父?”闻潮落提议。 国师阅历丰富,又得皇帝信任,这种问题他或许会有应对之法。 “不成,我擅自卜问帝星动向,不合盈华殿的规矩。再说了,我师父昨日给我传了信,他今日一早就闭关了,得到祭天大典的前一天才出关。” “那你找你那些师兄弟试试,说不定他们……” “盈华殿除了我师父,只有我最擅长观星卜卦,问他们没用。” “那还能有什么办法?”闻潮落也有些着急了。 此事涉及太子。 而太子,是闻潮落的姐夫。 他既然听说了,便不可能置之不理。 “你这卦象有几分可信?会不会有误?” “不好说。”卢明宗忽然想到了什么,“但是我有一个办法,可以印证。” “什么办法?” “我师父夜夜都会观星,且会将结果记录在册。他今日一早才闭关,昨夜的观星结果定有记录可查。短短一日,星相变化应该不会太大。” 如此,他只要看一看国师昨夜的记录,就能印证。 “那你明日一早就回京去看。”闻潮落说。 “我师父观星的册子不许外人看,我若想看得偷溜进去。但是我武艺不精,盈华殿守卫森严,我根本就进不去。”卢明宗看向闻潮落。 哪怕隔着夜色,闻潮落也立刻读懂了他的眼神。 “你让我帮你偷国师的东西?”闻潮落快被他气笑了。 “太子殿下可是你姐夫,此事关乎你姐夫的安危,你帮我偷个册子不是应该的吗?”卢明宗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再说了,你这身份就算被逮到,也没人会治你的罪。” “皇宫里不仅有禁军,还有牵狼卫,我怎么混得进去?”闻潮落话说到一半,忽然想起了一个人。 他自己想悄无声息混进宫,的确有点困难。 若是有牵狼卫的人帮忙,事情就简单多了! 另一边。 祁煊安排好营中事宜后,夜已经深了。 他回到闻潮落的营帐后,见对方已经躺下了。隔着被子能看到闻小公子蜷缩着身体,也不知这会儿被窝里凉不凉? “洗漱了吗?”闻潮落忽然开口。 “洗了,你……还没睡着?” “洗了就进来,快点。” “哦。” 阿福说得没错,祁煊的确很配合。 被窝里多了个人,瞬间就热乎了。闻潮落面对他侧躺着,毫不见外地将脚塞进他的腿.间,又将手塞进他的寝衣里,将祁煊当成了人形暖炉。 “有件事儿……” “你帮我个忙。” 两人同时开口。 祁煊听到闻潮落让自己帮忙,便止住了话头,等着对方先说。 第20章 “我要偷偷进宫一趟,拿点东西。”闻潮落说。 “拿点东西?”祁煊一挑眉,“你想说的是偷吧?” “随你怎么说。” “不行,皇宫又不是我家。你若想偷东西寻刺激,可以去我家,随便你拿。” 闻潮落手脚暖和了些,手指在祁煊身上无意识打着圈,“你家就是我家,我想要什么还需要偷吗?这次事关重大,你必须帮我。我轻功好,保证不会被发现,就算发现了,也不会把你供出来。” 祁煊有点懵,只听到了那句“你家就是我家”,后头的话都没听进去。 “唔,别乱捏。”他隔着衣服攥住了闻潮落的手。 闻潮落任由他攥着,“那就说定了,我明晚去拿。” “你要偷什么?”祁煊问他。 “卢明宗要看国师的天象簿,在盈华殿。” 去盈华殿偷国师的东西,主使还是国师的徒弟,此事当真离谱。但以祁煊对闻潮落的了解,若他不帮忙,对方肯定会想别的法子。 “非要偷吗?”祁煊问他。 “不是偷,只是看一眼。”闻潮落一本正经,“皇宫是我姐姐的婆家,我去串个门看一眼国师的册子,这不犯法吧?” “不犯法你怎么不光明正大去看?”祁煊揶揄他。 “啧!”闻潮落膝盖一顶,顶得祁煊倒吸了一口凉气。 祁副统领弓着身体,声音都哑了,“闻潮落,你想害我断子绝孙吗?” “我压根就没使劲儿。”闻潮落伸手,“要不我帮你揉一下?” 祁煊:…… 作者有话说: ---------------------- 月底啦,明天加个更试试,嘿嘿[坏笑][害羞] 第19章 祁煊一把攥住闻潮落的手,吓得差点从床上跳下去。 这闻小公子当真是越来越会胡闹了,从前撒个娇抱一下也就罢了,现在竟然这般没分寸,还想帮他揉一揉。 那地方,是能随便让人揉的吗? “从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爱胡来?”祁煊道。 “你不知道的多了。”闻潮落没再继续闹他,而是将脑袋埋在了他颈窝,“睡觉吧,我困了。明天还得回京城呢,路那么远,想想都累。” 祁煊想把人从怀里弄出去,奈何闻小公子抱得太紧,只能作罢。 “先别睡,我还有话说呢。”祁煊捏了捏闻潮落的耳朵,又道:“我可以帮你,不过咱们得约法三章。第一,明日回京后,一切都要听我的安排。第二,你去看完了天象簿,立刻就回来,不要节外生枝。” “唔……第三呢?”闻潮落问。 “暂时没有第三,等我想到了再说。” “知道了,真啰嗦。”闻潮落拉过祁煊的胳膊绕到自己背后,找到了一个又暖和又舒服的姿势,这才沉沉睡去。 第二天清晨,段真离开了大营。 祁煊本打算下午动身,这样正好能在日落时到京城。但闻潮落不肯骑马,嫌硌屁股,只愿坐马车,所以他们只能提前启程。 “此番办差是太子派你来的,依着规矩没有旨意你不该擅离职守,所以回京后你不要在旁人面前露面。”马车上,祁煊叮嘱他。 大营这边,有阿福和吴千钧打点,一时应该不会露馅。闻潮落名义上虽是监工,却没有实际的差事,找个借口几天不出面,没人会怀疑他。只是可怜了修造使陈秉忠,京中虽给他派了两位监工,实际上一位也不剩。 “那我呢?”卢明宗问。 他今日和两人一道乘马车回京城。 “你也一样,京中近来本就不太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祁煊说。 闻潮落半躺在马车里,长腿搭着,上身倚在祁煊身上,看着跟没骨头似的。 因为马车里还有一个卢明宗,这令祁煊有些心虚,几次想把人推着坐起来,都没能成功。为了防止闻潮落从他身上掉下去,他还不得不一手揽着人保持平衡。 傍晚,马车进了城。 有祁煊的腰牌,守城的士兵并未查验马车里的人。 “巡防营还是太松懈了,万一怪物杀了你夺了你的腰牌,岂不是很容易混进来?”闻潮落说。 “你就不能盼我点好?这么咒我。”祁煊嘴上不满,却很认同闻潮落的话。待事情办完将闻潮落送出城后,他必须得提点一下巡防营的人。 马车穿街过巷,最后停在了一处平平无奇的宅子门口。 “这是哪儿?”闻潮落不解。 “我一个朋友的房子,去年他去了江南,托我偶尔过来照看一下。房子正好空着,你们俩今晚在这里将就一下。”祁煊说。 两人都是偷偷回京,回家和住客栈都不合适。 “我们俩住这儿?”闻潮落看祁煊。 “我家离得不远,一会儿我回去取套衣服给你换上,今晚就带你进宫。” 闻潮落对祁煊这安排不大满意,他好不容易回京一趟,这家伙竟然不让他住家里,反而让他和卢明宗住外头。但念着卢明宗在场,他也没多说什么。 祁煊回了一趟家,回来时已经换上了牵狼卫的武服,手里还多拿了一套。 “换上吧,一会儿就出发。”祁煊说。 “我没穿过你们的武服,怕穿不好,你帮我穿。”闻潮落两手一展,等着人伺候更衣。 祁煊对此早已熟练,三下五除二便将他身上的外袍脱了,换上了牵狼卫武服。 闻潮落身形比祁煊单薄一些,个头比祁煊略低一点点。不过他身量挺拔,穿上祁煊的武服后并不显得突兀,反而挺好看。牵狼卫武服制式考究,剪裁贴身,穿上后衬得人肩宽腰窄,很是潇洒。 “你穿这身当真是……”祁煊眸光在他身上扫了一圈,不由想起了吴千钧提过的招揽闻潮落一事。闻小公子若是能来牵狼卫天天穿这身,养眼得很。 临行前,卢明宗给闻潮落画了张盈华殿的布局图以及几处机关。闻潮落记忆力过人,只扫了两眼,就将图上的布局记下了。 两人趁着夜色,走角门进了宫。 祁煊这样的身份,宫中没人不认识他,自然不会盘问。闻潮落穿着牵狼卫武服,路过人时略低着头,在加上天色已晚,旁人只将他当做了祁燃的亲随。 “我和卢明宗都不能露面,你这么露面没事吗?”闻潮落小声问道。他并不知道皇帝召祁煊回京,只当对方这趟回来,是为了给他帮忙。 念及此,闻潮落忍不住勾了勾祁煊的手指。 指尖传来微凉的触感,祁煊只当他又要胡闹,下意识攥住了他的手,生怕他在宫里乱来。然而闻小公子并没有别的动作,只乖乖让他牵着手。 春风和煦,宫道静谧。 闻潮落的手在祁煊的掌心里渐渐升温,不多时便褪去了凉意。 就在两人快到盈华殿外时,迎面忽然走来一个老熟人,正是一大早刚回京的段真。 “没事。”祁煊在闻潮落手上攥了一下,像是在安抚。 闻潮落意会,在放开手时悄悄挠了一下对方的手心,惹得祁煊失神了一瞬。 “你怎么会走这条路?”段真问他。 “你怎么会走这条路?”祁煊反问。 “我路过啊,从御书房到营房这条路最近。但你刚从宫外回来,按理说这条路不是近道。” “陛下如今在御书房吗?”祁煊转移了话题。 “在呢,晚膳都是直接在御书房用的,你这会儿去正好合适。”段真方才的话只是出于牵狼卫的职业习惯,并非有意找茬,因此没继续纠缠。 毕竟两人同是牵狼卫副统领,素来平起平坐,谁也没有资格质问谁。 “对了,昨晚说的那俩被咬伤的人,估计撑不到明天了。你要是感兴趣,今夜过去还能再看上一眼,明天就烧了。”段真说。 闻潮落闻言一怔。 被咬伤的人? 原来京城也有人被咬伤了? 段真说罢便头也不回地走了。祁煊没再逗留,伸手又想去拉闻潮落的手。他倒没有别的心思,只是觉得闻小公子的手挺软,抓着挺舒服,还可以顺便帮对方暖暖手。 谁知闻潮落却一把拍开了他,全然不见方才那副乖顺模样。 “怎么了?”祁煊不解。 “原来是京中也出现了妖异,陛下将你召回来的?”亏他还以为,这家伙是为了帮他才特意跑这一趟。 不过闻潮落转念一想也就明白了,牵狼卫的人可不像他,祁煊奉的是皇命,自然不好轻易违逆。此事怪不得祁煊,是他自己没动脑子。 “到了。”祁煊将他送到了盈华殿,叮嘱道:“记住,看完了天象簿立刻出来,不要在里头逗留太久。” 趁着殿外巡防的禁军被祁煊吸引了注意力,闻潮落摸到殿后,自窗户翻了进去。 盈华殿内长期染着照明的烛火,哪怕是夜里依旧灯火通明。 闻潮落凭着卢明宗给他画的布局图,巧妙地避开了几处防盗的机关,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找到了天象簿。 第21章 卢明宗说得没错,国师的确每夜都会记录天象。闻潮落快速往后翻,最终在末页看到了朱笔写着的四个大字——紫薇黯淡,落款日期正是昨日。 紫薇黯淡,帝星不稳。 卢明宗卜的卦,与国师观星的记录不谋而合。 国师既然已经知道此事,为何要闭关? 他这个节骨眼闭关,与此事是否有牵连? 闻潮落常听卢明宗提起,说盈华殿的人虽然各个能掐会算,可泄露天机这种事,极为克制。尤其关乎国运,若陛下主动追问也就罢了,否则哪怕他们卜算到了,也只能烂在肚子里。 一是天命不可违。 二是容易招来杀身之祸。 就如今日之事,闻潮落若径直去找皇帝,说国将有大祸,且帝星异动。只怕皇帝非但不会相信,甚至还有可能将其视为诅咒和不祥。 但国师作何考虑,闻潮落猜不到。毕竟对方深得皇帝信任,且皇帝决定修建祭天台,就是因为国师曾卜过一卦。说不定,国师闭关前已将卦象告知了皇帝。 闻潮落没再妄加揣测。 他只隐约觉得,今年的日子怕是顺遂不了了。 放好天象簿后,闻潮落正欲离开,却想起了卢明宗提过的那本书,此书上有关于文帝年间妖异的详细记载。 闻潮落略一犹豫,便在书架上翻找了起来。 好在国师书房里的书不算太多,不多时闻潮落就翻出了一本名为《妖异怪志》的书。这书看着得有些年头了,书页早已泛黄,不过里头的内容却很翔实。不仅介绍了彼时出现过的各类妖异,还给他们分了层阶。 依着书中所记,当年出现过的妖异,大致被分为了三阶。 低阶妖异与野兽相似,攻击性强,且难以驯化。中阶妖异虽外形发生了变化,却保留了部分思想,甚至可以和人交流。高阶妖异则有着与人类一般无二的外貌,只在需要时可以化作妖形。 若是这么看,闻潮落亲手了结的那只“大猴子”应该属于低阶妖异,老张属于中阶。至于高阶……闻潮落至今尚未见过。 按照书中所写,高阶妖异既能保留人类的外形和思想,又具备了妖特有的力量。若是异化成猛兽,会拥有猛兽的凶悍,若是异化成鸟类的妖,或许可以直接像鸟一样飞起来。 想想都叫人羡慕。 唯一的问题就是,妖化的人会兼顾动物的习性,比如春天的时候,会进入求偶期,像动物一样渴望与伴侣日日夜夜在一处。 啧啧! 闻潮落正看得起劲儿,外殿忽然传来了脚步声。 他立马合起书,顾不上放回去,闪身躲到了柜子后头。那脚步声随后而至,停在了书柜几步之外的地方。 “谁在那里?”来人问道。 闻潮落屏住呼吸,躲着没动。 “我看到你了,出来吧。”那人又道。 闻潮落一手按在了随身带着的匕首上,但很快又挪开了手。 这是宫里,他哪怕被发现,也不能动手。一旦伤了人,事情的性质就变了,还有可能连累祁煊。 那脚步声慢慢往前,眼看就要看到柜子后头躲着的人。闻潮落攥紧了拳头,思忖一会儿是把人打晕,还是直接亮明身份? 就在这时,一道白影从他面前蹿过,闻潮落定睛一看,发觉是一只长得胖乎乎的白猫,不知从哪儿钻出来的。 “喵呜!”白猫穿过书房,从门口的方向跑了出去。 方才那人见是只猫,顿时松了口气,转身走了。 闻潮落不敢再逗留,闪身到了窗边,翻窗而出。他轻功极好,身形比方才那只胖乎乎的猫还灵活,一溜烟便绕到了殿后。 廊柱后忽然伸出一只手,一把捂住他的嘴将他拉到了柱子后头。几乎是下一刻,便有一队禁军从不远处的宫道拐了过来。 “怎么这么久?”祁煊低声问他。 “看了些别的东西,顺便拿了本书。”闻潮落说。 “书呢?” “我还没看完。” 闻潮落将书揣在了自己怀里,方才他其实没想拿,只是没来得及放下。 祁煊并未要求他把书放回去,而是带着人出了宫。 “查到了?”祁煊问他。 “嗯。”想到那句话,闻潮落又有些犯愁。 “回去睡一会儿,明日一早开了城门我就送你们出城。” “这么着急?我都累死了。”闻潮落坐了半日的马车,回来就进了宫,到现在都没好好休息过。 他一步也不想走,出了宫门拐过街口,便跳到了祁煊背上。 “懒死你算了。”祁煊嘴上抱怨,两只手却自然地托住了闻潮落的腿,将人稳稳背着,“我帮了你这个忙,你是不是该感谢我一下?” 闻潮落趴在他背上,懒懒开口:“你想让我怎么谢?” “那我可得好好想想,平日里这种机会可不常有。” 吃顿饭? 太简单了,亏。 让闻潮落说几句好听的,或者管他叫哥? 祁煊不知想到什么,唇角扬起了一个大大的弧度。 “想好了吗?让我怎么谢?”闻潮落问。 “还没……”祁煊实在难以取舍。 闻潮落嫌他啰嗦,再加上有些犯困不想等着他慢慢想,于是一手掰过他的脸,凑上去在祁煊脸颊上“吧唧”亲了一下。 祁煊:…… 作者有话说: ---------------------- 双更合一(尽力了[捂脸笑哭],今天鼻炎犯了,打了一天的喷嚏,晚上吃了药一直犯困[裂开]) 第20章 闻潮落的嘴唇很软,触感温热。 也许并不热,是祁煊自己的脸颊太烫,一时分不清状况。 真是奇怪。 明明也是个习武之人,怎么身上所有地方都这样软? 手是软的。 身上是软的。 嘴唇更软。 祁煊脑袋里闪过许多乱七八糟的念头,喉咙发干,一颗心也烫得厉害。 “你当真是……”祁煊又想说闻潮落胡闹,话到嘴边又觉得自己太小题大做了,闻潮落都能若无其事亲他的脸,他一个被亲的若太计较是不是有点矫情? 于是他改口道:“你与旁人一道的时候,也这么玩闹吗?” 闻潮落没有答话,只将脑袋枕在祁煊后肩上,呼出的气息若有似无地喷在男人颈侧,令祁煊喉咙干得越发厉害,很想立刻找点水喝。 “你方才不是问我,想要什么奖励吗?”祁煊试图将话题拉回去,全然没意识到闻潮落亲他这一下,就是给他的奖励,“我想,要不然你请我去汇鲜楼吃一顿吧,我一个人不爱下馆子,许久没去吃过了。” 闻潮落依旧不答话。 祁煊扭头看他,才发觉对方已经枕在自己肩上睡着了。 这个闻小公子,怎么亲完了人还能睡得着? 祁煊吐出一口热气,一时心绪纷杂,某个在心里盘桓了许久的念头呼之欲出。 两人到了宅子时,卢明宗正在院中观星。 闻潮落不等人叫,就被腹中的饥饿唤醒了。 “饿死我了!你会做饭吗?”闻潮落从祁煊背上下来,在院子里扫了一圈,“这地方看起来很久没动过火了,估计也没什么能吃的。” “我去买些吃食,一会儿给你们送过来。”祁煊知道两人有话要说,并未打算留下来掺和,交待完便出了门。 “如何?”卢明宗看向闻潮落。 “只有四个字,紫薇黯淡。” 紫薇黯淡。 这答案卢明宗并不觉得意外,实际上自他昨夜看到星象时,心里就已有了七八分的把握,回京一趟不过是为了印证。 “今夜有变化吗?”闻潮落问他。 “没有。”卢明宗道。 闻潮落嫌外头冷,拉着人进了屋。 “你能卜算出这个紫薇黯淡,说的到底是陛下还是太子吗?”闻潮落问。 “这有何区别?无论是陛下还是太子殿下出事,都会影响江山稳固。” “太子是我姐夫啊,我怕我姐守……” “呸呸呸,这话你心里想想便罢,怎么还敢说出来?”卢明宗简直拿他没办法。 闻潮落叹了口气,又道:“咱们接下来怎么办?”好不容易印证了卢明宗的猜测,两人却不知该做什么。 “要是我师父在就好了。”卢明宗在盈华殿虽学了不少观星卜问之术,对为官之道却一窍不通,和初入官场的闻潮落半斤八两。 两人大眼瞪小眼,半晌后闻潮落突然打起了精神,一本正经地分析道:“不管这天象所指是谁,左右不过是几种情况,一是意外,二是疾病,三是刺杀,四是兵戎相见。” “陛下和太子身子都康健,疾病这一条可以先排除。近几年邻国也无事端,几处大营的兵权都握在陛下手里,所以第四条也可以排除。那就只剩两个最大的可能,意外和刺杀。”卢明宗说。 第22章 “陛下长期待在宫里,哪怕出宫也有禁军和牵狼卫跟着,刺杀也不大可能。”那就只剩意外。 闻潮落忽然想起了在宫里时,段真朝祁煊说过的话,京城也出现了妖异伤人,说明那东西不止一两只。 妖异的出现,算不算是意外呢? “你还记得天象是何时变的吗?”闻潮落问。 “应该是地动之后吧,只是头几日不太明显,这几天才渐渐明晰。”卢明宗说。 如果将地动、天象、妖异联系在一起,一切就解释得通了。地动催生出了妖异,天象则预示了妖异未来会引出的祸端。 难道妖异竟有如此大的威力,可以危及陛下和太子? 若是这样,皇帝命段真除掉老张就不难理解了。也许国师闭关前,早已将事情朝皇帝和盘托出,并未隐瞒。 “我觉得,我还是得去见一趟太子殿下,不管天象所指为何,旁敲侧击地提醒他两句,不然我心里不安。” “那你同祁副统领商量一下,让他再送你进宫一趟。”卢明宗说。 话音刚落,外头传来了开门声,不多时祁煊拎着个食盒进来了。 闻潮落迫不及待接过食盒打开,发现里头装着两碗小馄饨。盖子打开后,热气裹着香气扑面而来,令人食指大动。 “吃完就睡吧,明日一早我送你们出城。”祁煊看向闻潮落,见闻小公子双眼放光,也顾不得烫,拿着勺子已经开吃了。 “那个……潮落说想进宫见一趟太子殿下。”卢明宗说。 “不行。”祁煊果断拒绝。 闻潮落也顾不上与他争辩,只埋头吃馄饨。 祁煊盯着人看了一会儿,叮嘱他们早点休息,便拎着食盒走了。 夜深。 街上寂静无人,偶尔传来两声离得极远的狗叫。 祁煊拎着食盒穿过巷子,忽而听到了一阵很轻的脚步声。那声音与他的步子频率一致,几乎重合在了一起,所以很容易被忽略。 祁煊若无其事地朝前走,佯装不知,待拐过弯后忽然贴着墙止住了脚步。 那跟踪之人很谨慎,拐弯前侧耳听了一会儿,估计是因为没听到祁煊的脚步声所以有些疑惑。但祁煊很有耐心,几乎屏住了呼吸,所以对方没意识到他藏在了墙后。 半晌后,那跟踪之人鬼鬼祟祟探出了半颗脑袋,想观察一下情况。几乎是与此同时,祁煊抬手掐住对方的脖子将人拎到了身前。 “唔……咳咳,放开!”对方被抓住后极力挣扎,竟是闻潮落。 祁煊手依旧箍着他的脖子,好整以暇地看着他,问道:“鬼鬼祟祟跟着我,又想干什么?” “你个混蛋,弄疼我了!”闻潮落气急败坏。 祁煊这才松了手,随即被炸毛的闻小公子在手上狠狠咬了一口。 “嘶……”祁煊哭笑不得,“你怎么恶人先告状?明明是你先跟踪我的。” “谁让你不带着我?竟然让我住那个破宅子里,那里的被子都发霉了。”闻潮落语气有点委屈,“而且卢明宗睡觉打呼噜,我才不要跟他一起住。” 祁煊看他这副委屈巴巴的样子,一颗心不由软了几分,但语气依旧带着几分严肃,毫不留情地拆穿他,“你跟着我,是因为在宫里听到了段真的话,知道我今晚会去看那两个被咬伤的人。” “是又如何?”闻潮落理直气壮。 “那边都是牵狼卫的人,你跟着会被认出来。”祁煊说。 “大不了我乔装打扮一下,扮作你的小厮跟着,这总可以了吧?” “你可真是会磨人。”祁煊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只能妥协。 两人去了祁煊的住处,祁煊给他找了身旧衣服换上。闻潮落一边嫌弃衣服不合身,一边乖乖换上了。 不过他长得太俊,哪怕穿上旧衣服,依旧掩不住贵气。祁煊便翻出了一顶粗布帽子给他戴上,这回总算稍微像样点了。 “你家连个小厮都没有,竟然还有这种破帽子。”闻潮落不解。 他记得自己当初和祁煊成婚,就是因为嫌祁煊这宅子太小,住着太憋屈,所以一直没搬过来。 本想让祁煊去国公府住,但他爹娘和兄长看不上祁煊,嫌祁煊是个男子,所以一直没有接纳祁煊。 咦? 闻潮落想到此处,忽然觉得这段记忆有些违和感。他家人都不同意,他怎么会执意和祁煊成婚?而且成婚了俩人不住一处,那和没成婚有啥区别? 好奇怪。 不像是他会做出来的事。 不等他仔细想,祁煊已经套好了马。那两个被咬伤的人在城南的旧村里,走路过去有点远。 闻潮落这会儿也顾不上骑马颠簸了,老老实实上了马,生怕耽误久了牵狼卫把人烧了。 两人共骑一马到了城南旧村。 这村子名副其实,看着又破又旧,闻潮落第一次知道京城里竟还有这样的地方,骤然看到他还以为已经出城了。 受伤的两人被安置在一处空宅子里,里里外外都有牵狼卫把守,生怕人跑了。 闻潮落穿着旧衣服,戴着粗布帽子低头跟在祁煊身后,牵狼卫见了他并未起疑。 “人在里头?”祁煊问看守的牵狼卫。 “在呢,里外都有人盯着,逃不掉。” “说一下情况。”祁煊这话是替闻潮落问的,他知道闻小公子对妖异充满了好奇。之前段真不打商量杀了老张,闻潮落一直耿耿于怀,今日带他来见见这俩,就当补偿了。 “被咬的是一对夫妻,年纪约莫三十来岁。伤口不大,都在手臂上,但是中毒很厉害,身上都变黑了,看样子撑不到天亮,烧尸体的柴堆咱们都准备好了。” 闻潮落扭头一看,果然在宅子不远处的一处空地上,堆满了柴。牵狼卫估计是怕人太快活过来,甚至不愿意把尸体弄远点再烧。 了解了基本情况后,祁煊带着闻潮落进了屋,又将里头的看守打发到了门外。 屋内,夫妻俩躺在木板床上,昏迷不醒,四肢都被缚带绑住了。看两人的状态,和老张很像。 “他们的伤口怎么这么小?而且不在要害。”闻潮落凑近了查看两人手臂上的伤口,祁煊在一旁守着,提防两人突然醒来攻击闻潮落。 “这是什么咬的?”祁煊问。 “像隼之类的鸟啄的。”闻潮落被隼啄过,因此对这类伤口很熟悉,“这种伤口,被袭击的人应该能看清袭击者吧?” “但是这夫妻俩清醒的时候,都说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咬的,说是头晕昏迷了。”祁煊说。 “奇怪,若是昏迷了,为何只啄手臂不啄眼睛之类的地方。”按理说手臂有衣服遮盖,啄起来并不方便啊。 闻潮落话音方落,忽然感觉到了什么,抬眼望去,正对上了男子的视线。 男人双目浑浊,泛着淡淡的红光,看着有些可怖。 “咬伤你们的东西,是什么鸟。”闻潮落问。 “呜,呜呜!”男子挣扎着想要起身,奈何被绑住了身体动弹不得,只能盯着闻潮落,嘴里发出含混不清的声音,眼底带着戾气。 “你想让我们救你?”闻潮落问。 “呜呜。”男人一把攥住了闻潮落垂在一旁的手腕。尽管他手臂被缚着,手上的力道却很大,攥得闻潮落生疼。 他迎着男人的视线望去,骤然有一瞬恍神,待他回过神来,祁煊已经扒开对方的手,将他拉到了一旁护着。 “没事吧?”祁煊拧眉问道。 “没事。”闻潮落低头,撸起袖子一看,手腕被攥出了几道红指印。 这人和老张不同,老张是复生后才有了超乎常人的变化,此人尚未死而复生,身体就产生了变化。 而且他眼底戾气很重,具有很强的攻击性。 “呜!”男人发出一声低吼,骤然发力,竟是直接扯断了绑着手臂的缚带,随即抬手朝着闻潮落袭来。 闻潮落下意识去摸匕首,祁煊却早有提防,手起刀落,刺穿了男人心口。 一旁的女人似是有所感应,猛然睁开了眼睛。祁煊反应极快,拔出刀,利利索索将她也了结了。 闻潮落看着眼前的两句尸体,表情凝重。若他推测得没错,啄伤两人的妖异毒性比那只大猴子更强。 若当真是只鸟妖,飞来飞去伤人,抓又抓不到……闻潮落几乎不敢往下想。 一旁的祁煊见他面色苍白,以为他是被刚才的场面吓着了,忙将人揽到身前,大手在闻潮落背上来回摩挲了几下。 闻潮落想到那只下落不明的鸟妖,头疼得紧,索性将脑袋抵在了祁煊肩上,思考接下来该如何应对。 祁煊以为他还在害怕,大手自他后背一路向上,落在他后颈上轻轻揉捏着,语气像哄小孩一般:“呼噜呼噜毛,二郎吓不着。” 闻潮落:…… 作者有话说: ---------------------- 第21章 第23章 “不许唤我二郎。”闻潮落语气不善。 祁煊看到他这副模样,反倒越想逗他,忍着笑道:“都依你,二郎。” “你!”闻潮落想发作。 祁煊却一手揽着人,离开了那间屋子。 外头都是牵狼卫,闻潮落怕被认出来,只能乖乖垂着脑袋跟在祁煊身后假扮小厮。 祁煊出来后简单交代了几句,命牵狼卫去处置尸体。 牵狼卫早已准备好了柴草,将两具尸体抬过去再浇上火油点燃便可,不出片刻尸体便会被烧得面目全非。 闻潮落立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幕,眉头紧锁,似是在思考什么。 “要点火了,你要留在这里看吗?”祁煊问他。 “能不能让他们再等等?我总觉得还有点问题没想明白。”闻潮落开口。 祁煊闻言挑了挑眉,他今夜只是过来看一眼,这案子并非由他负责,也不需要他来过问。牵狼卫不是大理寺,亦不是刑部,素来只需要执行皇帝的命令,对任何事都不必寻根究底,甚至不需要执着黑白对错。 所以上次段真会替上司警告他,提醒他不要忘了牵狼卫做事的规矩。 但闻潮落想弄清楚。 祁煊乐得纵容他的好奇心,不愿叫他再一次失望。 “你想查清楚其中的疑点?”祁煊问。 “你难道不觉得奇怪吗?这夫妻俩都被咬成这样了,却不肯说出是什么东西咬了他们,倒像是在包庇袭击他们的妖异。”就算怪物有毒,也不可能在咬人之前就让人昏迷不醒,所以夫妻俩的说辞明显是在撒谎。 祁煊命牵狼卫暂缓点火,而后召来了一人查问。 “和这夫妻俩一道被妖异咬死的那个人,伤在何处?”祁煊问。 “回祁副统领,被咬死的那个人,浑身是伤,脑袋被啄得开了花,胸腹也被刨开,内脏被吃了大半。”回话的牵狼卫道。 这就更说不通了。 一起遇袭的三人,一人被当场开膛破肚,另外两人竟然只是轻微啄伤。再结合夫妻俩试图替妖异遮掩身份的举动,很难不让人怀疑这妖异与夫妻俩是熟人。 因为相熟,所以妖异下手时留了情,夫妻俩也没有说出妖异的身份。 “这夫妻俩在村中可有亲朋?其中有没有近来失踪的?”祁煊问。 “这个……段副统领没吩咐属下查问。”士兵有些讪讪,毕竟他们从前办差从不管这些,让杀人就杀人,让抄家就抄家,查问细节是其他衙门的事。 而这一次,他们接到的命令是:烧了被妖异咬死的那具尸体,待受伤的两人死后,也一并烧了,杜绝尸体复生化作妖异的可能。 至于其他,不必查问。 “这会儿天太晚,没法查问村子里的情况,只能等明日一早,但尸体不能耽搁太久。”依着段真先前杀死老张的手法,只要将利刃刺入心脏,异化之人就会死。 但这夫妻俩与老张不同,万一再活过来就麻烦了。 “先把尸体……”祁煊正想吩咐人点火,话说到一半,忽觉后腰一阵刺痛,被他身后站着的闻潮落狠狠拧了一把。 闻小公子下手狠辣无情,疼得祁煊倒吸了一口凉气。 “嘶!”祁副统领勉强在下属面前维持住了体面,改口道:“事关重大,还是要查问清楚才能放心,否则那妖异若真是只鸟,不知道还要伤多少人。” “是,祁副统领请吩咐。”士兵虽不理解祁煊为何一改牵狼卫的做事风格,但还是极为配合,并未提出任何质疑,可见祁煊平日里在牵狼卫威望颇重。 祁煊想了想,吩咐道:“把村子里管事的叫过来吧。” “是。”士兵领命而去,没有丝毫迟疑。 “满意了吗?”祁煊转头看闻潮落。 “趁着眼下无事,咱们去这夫妻俩的住处瞧瞧。”闻潮落说。 祁煊既然决定纵着闻小公子,便好生配合,吩咐了人看管尸体,而后便让人带路和闻潮落一起去了这夫妻俩的住处。 这夫妻俩的家不算大,两间堂屋,两间偏房,外加一个小院。小院里圈了一块地,养了七八只鸡,院中摆着一辆木排车,还有一只小孩骑着玩的小木马。 “厨房里常用的碗筷有四副,这家里应该有两个孩子。”闻潮落去厨房看了一眼,又去堂屋里转了一圈。 “你推测得不错,的确有俩孩子。”祁煊从桌上拿起了几页纸,递给了闻潮落。那纸是孩子练字所写,一个字迹工整,写的是千字文,另一个笔迹稚嫩,写的是日月水火。 闻潮落接过看了看,说:“一个十来岁,一个刚开蒙。” “把孩子找来,或许能问到点有用的。”祁煊说。 “这里还有药罐,和几副没来得及熬的草药,家里有人病了。” “我看你做事这般仔细,不如干脆去大理寺当差吧?他们积压了那么多案子,正愁没人查呢。”祁煊道。 “你还有脸揶揄我?”闻潮落转头看向祁煊,语带挖苦,“我还没问你呢,你们牵狼卫做事一直都这样吗?只管杀人烧尸,别的一概不论?” 祁煊先前那句话并非是挖苦闻潮落,而是真觉得闻小公子这份好奇心很有趣,因此他也不觉得闻潮落这问题是在挖苦自己,反而认真思考了一下该如何回答。 “你觉得陛下为何要培养两卫为自己所用?” 闻潮落略一思忖,“因为他控制欲强,许多事情依律而为限制太多,不如派你们动手来得快准狠。反正事后你们编个合适的由头,文武百官也不敢置喙。” 这么一想,便也不难理解牵狼卫的做事风格了。 既然只是一把刀,何苦要去追究自己刺的人姓甚名谁? “牵狼卫不过是个好听的说法罢了,两卫合在一块就是鹰犬。”祁煊自嘲一笑,“爪牙怎么会有好奇心呢?” “你从来没想过别的选择吗?为何当初要去牵狼卫?” “那你又为何放着东宫执戟不做,想去擎苍卫?”祁煊反问。 闻潮落想说,经过这段日子对牵狼卫的观察,他已经不太想去擎苍卫了。他现在哪儿都不想去,恨不得待在国公府当一辈子的闲散小公子。 “我当初是因为不想接受我爹和太子殿下的安排。”闻潮落说。 “我当初若是不去牵狼卫,就只能去巡防营。”祁煊道。 巡防营? 闻潮落想起来了,那是祁煊的叔父当差的地方。 祁煊自幼丧父,没几年母亲也过世了。他不到十岁,就跟着叔父一家生活。闻潮落并不知道祁煊和叔父关系如何,只知道对方去牵狼卫当差后不久,就置办了平安巷的那处小宅子,平日除了在宫中当值,就住在那里。 闻潮落记得少年时在武训营中,临近年节人人都回家过年,唯独祁煊不愿走,说要留在营中过年。好端端的,但凡有个亲朋依靠,谁会选择一个人过年? 如今想来,祁煊在叔父家中,应该过得很艰难。 这也解释了,为何祁煊宁愿去牵狼卫,也不愿投入叔父麾下。 不等两人多说,牵狼卫带着村子里管事的人来了。 这管事的是旧村的村长,约莫五十来岁,看上去脾气不错,大半夜被从被窝里拎出来也不恼。 “官爷可是有什么要问草民?”村长恭恭敬敬朝祁煊行了个礼。 “这户人家可有得病的?”祁煊问。 “有的,杨大前两年摔断了腿,没治利索,这两年一直断断续续喝药。他这病倒是没有大碍,就是行动不太方便,所以他平日里出门不多。”村长道。 “他家那俩孩子呢?”祁煊又问。 “这俩孩子年前一直在村塾里读书,年后好些时间没露面,村塾的先生上门去问,扬大说是托付给远房亲戚照看了。不过这事儿村里人也多有议论,从前没听说他家还有能依靠的亲戚,否则扬大那条腿也不至于因为缺银子没钱治,拖得落下了病根。” 村长的早就憋了一肚子话,可等了两日这帮官爷也不找他,他之前还想去主动汇报,人家也不听。今日总算有人来问,他自然是知无不言。 祁煊和闻潮落对视了一眼。 “被咬死的那个人,与扬大一家有关系吗?”祁煊问。 “被咬死的人叫胡赖子,就是个泼皮,在村子里不受人待见。扬大生了病行动不便,他没少找借口骚扰扬大媳妇。他死了也算遭报应,就是可惜了扬大两口子……”村长说罢指了指隔壁的房子,“这胡赖子就住隔壁,他是在自家院子里被咬死的。” 两人去隔壁院中看了看,除了满地血污和干涸的碎肉,并未发现别的奇怪之处。 “谁发现的尸体?”闻潮落忍不住问道。 “村里一个干农活的吴老汉,他路过门口听到惨叫,想进去看看却发现门被栓上了,就去找了人来帮忙。后来大伙儿搭了梯子爬进去,就看到胡赖子倒在地上,肚子已经被掏空了,脑花都被叨出来了。”村长说到这里,忍不住有些反胃,估计那日他也在现场。 第24章 “你们搭了梯子进去时,院内可有旁人?”祁煊问。 “有啊,扬大两口子就倒在旁边,俩人都昏迷不醒,手臂上也被咬伤了。” 胡赖子被咬的时候,发出了惨叫,那就说明那鸟妖伤人并非一击便可令人昏迷。既然如此,只受了轻伤的扬大夫妻,明明有大把的时间可以逃跑和求救。 可他们没有。 看来闻潮落先前的怀疑不无道理,如今看来,事发时夫妻俩不仅有可能清醒着,说不定连门都是他们栓上的。 而他们此举,亦有合理的解释。要么为了报复胡赖子,要么为了保护那只行凶的鸟妖。这恰好印证了闻潮落和祁煊的猜测。 念及此,闻潮落快速回了隔壁。 他擎着手里的火把凑近看了看院中那只小木马,就见其上布满了抓痕。不仅是这只小木马,就连一旁的木牌车上,也布满了同样的抓痕。 毫无疑问,这些痕迹是鸟妖留下的。 那只鸟妖,是杨大夫妻豢养的。 只是不知何故,它在咬死胡赖子时,误伤了夫妻俩。 “祁副统领,那两具尸体……复生了。”牵狼卫匆匆来报。 祁煊叹了口气,开口道:“点火吧,现在就烧。” 祁煊带着闻潮落快步回到柴堆旁,近旁围满了手持兵刃的牵狼卫。死而复生的夫妻俩被牢牢捆着,此刻正在嘶叫,看上去毫无理智可言,周身散发着浓浓的戾气。 “你觉得它会来吗?”祁煊看向闻潮落。 “听说,鸟是很恋家的。”闻潮落道。 祁煊走到一旁,从一名牵狼卫手里拿过了一张弓,又抽了一支箭。 “村长说他家的孩子年后就被送走了,但桌上那些练字的纸,分明是新的。”杨大家整理得井井有条,绝不是懒散之家,没道理将孩子练字的纸随手摆在桌上几个月都不拿走。 唯一的解释就是,那些字是新写的。 若是这样,那只鸟妖很可能就是…… “利用父母来诱捕涉世未深的孩子,牵狼卫的恶行,又要记上一笔了。”祁煊一手拈着箭,搭在了弓上。 闻潮落看向站在身前的祁煊,心绪纷杂。 这世间总有许多事是无法单纯用是非对错来衡量的,就如眼前,若以一时的恻隐之心放过这只妖异,便会置更多无辜的人于死地而不顾。 祁煊为此,倒是担了不少凶名。 牵狼卫点燃火油,大火顷刻间燃起,火光将小半个村子都照亮了。 “二郎,说点什么吧。”祁煊搭弓,视线锁定被燃烧的柴堆。 “祁副统领!”闻潮落实在不知该说什么,抬手顺势在祁煊屁.股上拍了一下,“你可要射准一点喔。” 祁煊:…… 作者有话说: ---------------------- 不久后的闻潮落:完蛋,一语成谶了[愤怒][害怕][裂开] 祁煊:[坏笑][害羞] 第22章 随着柴堆越烧越旺,夹杂着难闻气息的浓烟弥漫开来。 闻潮落不喜欢这味道,但他并未离开,而是立在祁煊身后,视线牢牢笼罩着燃烧的火堆,一手按在腰间的匕首上。 就在这时,一声鸟鸣自天际响起。 闻潮落抬眼看去,便见一只白羽的大鸟冲着火光而来。 祁煊反应极快,即刻放箭。 箭羽划破浓烟,一击即中,穿过了那只鸟的半边翅膀。随即,大鸟身体失去平衡,扑腾了几下,直直朝着地面坠去。 “中了!”闻潮落开口。 “呦吼!”在场的牵狼卫齐齐发出欢呼。 由于事情突然,祁煊并未来得及朝他们详细解释,因此他们此时并不知祁煊射中的是怎样一只鸟,只是在为祁副统领的箭法呐喊。 “在这儿等着。”祁煊将弓递给闻潮落,朝着鸟坠落的地方奔去。 闻潮落手里攥着那张弓,立在原地,视线却一直跟着祁煊。 不知是不是直觉作祟,他总觉得事情过于顺利了…… 果然,就在祁煊距离那只鸟仅剩一丈远时,坠地的白鸟忽然振翅,竟然再次腾空而起。此时它宽大的翅膀上,还镶着祁煊射出的那支箭,那情形极其诡异。 糟了! 闻潮落心中咯噔一下。 若他和祁煊所料不错,这只鸟妖应该是杨大的孩子所化。可他们在杨大家里,看到了新写的字,这就意味着这只鸟妖,在异化后,依旧可以化成人形。 依着国师那本书《妖异怪志》所记,只有高阶的妖异才能在异化后再次化成人形。而高阶的妖异,有着极其强大的妖力,哪怕受伤也可以很快自愈。 所以祁煊那支箭,根本要不了白鸟的命。 “小心!”闻潮落大喊。 他顾不上其他,快速从一旁的牵狼卫箭筒中抽了一支箭出来。 白鸟朝着祁煊俯冲而下,在即将落爪的一瞬间,一支箭擦着它的脑袋飞过,掠掉了几片羽毛,惊得它再次腾空而起,发出了尖锐的鸣叫。 “别让它跑了!” 闻潮落一边大喊,一边摘下牵狼卫的箭筒,挂在了自己身上。他动作极为利落,抽箭搭弓,瞄准放箭,一气呵成。 这只妖异太强了。 更棘手的是,它——或者说他的原身,是心智不成熟的孩子。经历了先前的事情,又目睹了双亲的死,若他对人类心生怨恨,将来必定后患无穷。 白鸟似乎觉察到了危险,未再冒进。 盘旋了片刻,转头朝着来时的方向飞去。 闻潮落眼看他要逃跑,一手握着弓疾步追去。可白鸟即便翅膀上插着一支箭,动作也极为利索,闻潮落双脚再快也不可能追得上他。 眼看白鸟已经快要脱离视线,闻潮落又气又急。 “二郎!”就在这时,闻潮落背后忽然响起了马蹄声。不等他反应过来,便觉身体一轻,被人拦腰捞起托上了马背。 “东南方向,快!”闻潮落道。 “坐稳了!”祁煊一手控着马缰,一手揽着闻潮落的腰,防止马跑得太快把人颠下来。 白鸟冲破黑夜,扑闪着翅膀越飞越远。但他翅膀上插了一支箭,飞翔的速度和高度多少会受到影响。 祁煊控马急奔,一直缀在白鸟身后。只可惜黑暗中视线受阻,再加上马背颠簸,闻潮落射出了两支箭,都堪堪擦着白鸟的翅膀划过。 “不能让他跑了,错过这次机会,下次再想找到他的踪迹就难了。”闻潮落道。 “还有几支箭?”祁煊问。 闻潮落伸手在箭袋里一摸,“只剩四支了。” “省着点用,别心急。”祁煊说着一夹马腹,“你目力好,盯住他的方向,我来控马。” 上次在山洞里抓回老张时,祁煊在黑暗中几乎没看到老张的影子,闻潮落却能隔老远就把人看清。所以哪怕在黑暗中,他也能以超越常人的目力,锁定白鸟的身影。 闻潮落没再尝试射箭,而是一手握着弓,一手稳住身形。 “二郎,先换个位置。”祁煊一手环住闻潮落。闻潮落会意,抱着他的腰借力,自马背上翻了个身,坐到了祁煊身后的位置。 “抱紧我。”祁煊道。 闻潮落将弓往肩上一挂,两手环抱住了祁煊的腰。 祁煊没了顾忌,两手控马,速度登时又快了不少。 那抹白影原本已经快在闻潮落的视线里消失了,在祁煊的追赶下,竟又越来越近。闻潮落眼看时机成熟,摘弓搭箭…… 电光石火间,白鸟忽然俯冲而下,身体被横亘的城墙挡住了。 两人不知不觉间,竟已追赶白鸟到了城墙下。 “糟了,他出城了!”闻潮落心凉了半截。 “没事,有我呢。”祁煊奔马朝着最近的城门,远远便摘下了腰牌,朝守城的士兵喊道:“牵狼卫办差,速开城门!” 祁煊在闻潮落面前经常嬉皮笑脸,可实际上他的气质十分冷冽,在外哪怕不认识他的,见了面也难免被他身上的威压震慑。此时他策马疾驰,一袭玄衣,更显凌厉。 天刚蒙蒙亮,本就快到了开城门的时辰。 守城的士兵见是祁煊,丝毫不敢怠慢,几人飞奔着合力打开了城门。 如此,祁煊几乎没有停马,带着闻潮落径直穿过了城门。 到了城外,白鸟已经消失的身影,再次出现在了视线中。 “我看到他了。”闻潮落惊呼,同时指了指方向。 祁煊纵马急追,牢牢将白鸟的身影拉到了闻潮落的射程之内。 白鸟慌不择路,朝着林间飞去。 祁煊控马转了个方向。 林间久无人至,荒木横陈。 眼看马就要被挡在半空的横木绊倒,祁煊却一扯马缰。 “抱紧点!” 话音方落,骏马扬蹄纵跃,自横木上一跨而过,稳稳落地。 闻潮落抱着祁煊劲瘦的腰腹,心脏猛地一跳……这一刹,与他年少记忆中的一幕,骤然重合在了一起。 第25章 那年闻潮落只有十二三岁。 太子组织京中的一帮少年围猎,定的彩头是一把镶金长弓。那把弓好不好用且不说,但镶金的工艺极其考究,看着很漂亮,闻潮落一眼就相中了。 为了得到那把弓,闻潮落在猎场上十分卖力。前半程他收获颇丰,几乎稳操胜券,然而后半场却出了意外。 由于猎场是太子临时选定的,前期准备时不如正式围猎那般严苛,清场时有遗落的兽夹未被发现。好巧不巧,闻潮落的马踩中了兽夹,害他摔得都挂了彩。 若是换了平时,闻潮落吃痛,多半不会继续掺和,而是会立刻回去疗伤。可他实在喜欢那把弓,生怕被人抢了彩头,不愿放弃。 后来他也记不清是怎么和祁煊达成了合作。 少年闻潮落箭术了得。 祁煊马术亦是出类拔萃。 两人一个控马,一个挽弓,配合无间,在猎场中肆意穿行,几乎百发百中。 后来,闻潮落拿了彩头。 那把镶金的长弓,至今还挂在他的书房里。 “二郎,搭弓!”祁煊开口,同时压低了身形。 闻潮落自短暂的失神中,收回意识,抽箭搭弓。 箭羽划破林中的空寂,直飞向那只白鸟,稳稳钉在了白鸟的另一只翅膀上。白鸟两只翅膀均被钉上了箭,直直坠落在地。 “漂亮!”祁煊忍不住喝彩。 “必须控制住他,不然他很快就会恢复。” 闻潮落跳下了马,祁煊紧随其后。 “既然怕他跑了,怎么不射鸟的身体?”祁煊问。 “有没有可能是瞄不准呢?”闻潮落道。 “我那一箭是瞄不准,你这一箭分明就是故意的。”祁煊对闻潮落的准头,从不怀疑。 闻潮落被他这语气取悦了,开口道:“杨大家里有两个失踪的孩子。” 这只白鸟若是其中一个,那另一个呢?是藏在这深山中,还是化成了另一只妖异?若闻潮落一箭了结了这只白鸟,就等于切断了所有线索。 两人快步寻到了白鸟坠落的地方,草丛中沾着不少血迹,还有几片羽毛。 “他伤得很重。”闻潮落说。 “小孩子受了伤,一定会去寻找家人的安慰。跟着他,就能找到另一个孩子。”祁煊说罢环视四周,想确认一下周遭的情况。 闻潮落摘了一片沾血的草叶,凑近嗅了嗅。淡淡的血腥味自鼻息间散开,宛如一道蜿蜒的丝线,自闻潮落鼻间延伸至不远处的密林之中。 “这边。”闻潮落朝着东南方向行去。 “你的五感比我见过的所有人都更出色。”祁煊低声道:“不止是人,营中的细犬都未必有你这么厉害。” “你怎么不拿自己跟狗比?”闻潮落朝着他肋间捅了一肘。 祁煊吃痛,却不着恼,言语间满是纵容和欣赏,“我夸你呢。” “闭嘴吧你。”闻潮落大步朝前,却不妨脚下一空。 但祁煊早有防备,一把搂住他的腰,将人生生从悬空的地缝中拽了回来。 “是陷阱吗?”闻潮落惊魂未定。 “不像人为的。”祁煊俯身看了看,“像是地陷形成的裂缝,就像灵山上那条,只是这个裂缝更大一些。” 闻潮落仔细一看,发觉脚下确实有一道延伸出去的裂隙,约有近半丈宽,只是其间草木茂盛遮盖住了,不细看不易察觉。 方才他只顾着追寻白鸟的踪迹,忽略了此地的异样,幸好祁煊反应快。 “奇怪,这个月份此地的草木怎么如常茂盛?”闻潮落纳闷。 “许是地下有温泉之类的,比较暖和。等我找块石头探一下深浅。”祁煊说着便回身打算找石头。 然而就在这时,闻潮落脚腕一紧,像是被一只手握住了一般。不等他反应过来,那只“手”便骤然发力,将他朝着地缝中用力扯了下去。 “祁煊!”闻潮落惊呼一声。 就在他跌进地缝中的一瞬,忽然被人攥住了手腕。 可惜为时已晚,祁煊虽拉住了人,却无处借力,两人齐齐跌进了地缝中。 “唔,你……咳咳!”闻潮落被摔得七荤八素,“你快把我压死了!” “没事吧?”祁煊伏在闻潮落身上,一脸紧张。 “方才是什么东西?”闻潮落抬眼,越过祁煊肩膀,猝不及防对上了一双泛着红光的眸子。 那双眸子的主人初时是十来岁的男孩模样,顷刻间却幻化成了白鸟,伸出利爪朝着祁煊的脑袋便抓了下去。 白鸟爪子锋利,曾抓烂过胡赖子的脑袋。 这一爪子下去,祁煊必然脑浆迸裂。 “小心!”闻潮落大惊,抱着祁煊一个翻身,试图躲过那一爪。 可白鸟居高临下,反应比他更快,那一爪虽然偏了几寸,却还是结结实实抓了下来。 闻潮落只觉后颈一热,一股热流伴随着浓烈的血腥味,沿着他耳畔蜿蜒而下。 但他预料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 怎么回事? 闻潮落来不及多想,祁煊已经抱着他就地一滚,躲到了一块巨石后头。 “没事吧?”祁煊低声问道。 “你……”闻潮落眸光一顿,就见祁煊手背上横着一道触目惊心的抓痕,伤口皮开肉绽,深可见骨。 方才那一瞬。 祁煊用手,护住了他的脑袋。 作者有话说: ---------------------- 国庆节快乐,明天入v加更,给大家发红包,么么哒~ 第23章 闻潮落看着那道伤口, 思绪飞转。 方才的一切,不过发生在电光石火间,换成任何人都来不及细细思考, 做出的反应只能是凭借本能。 他的本能是不忍看祁煊脑袋开花, 因此顾不得安危试图化解白鸟这一击,甚至没想过那一爪落在自己身上会是什么后果。 而祁煊的本能, 亦是如此。 在闻潮落惊呼出声时,他便猜到了可能到来的攻击。 彼时他已经来不及做出其他反应,只能一手护住了闻潮落的脑袋, 另一手护在了对方后心。那一刻,祁煊甚至不知道落下来的,究竟会是白鸟的一爪, 还是一啄。 倘若是后者…… 牵狼卫下一个要烧的,就是祁煊了。 “你身上还有能防身的东西吗?”祁煊沉声问。 “有。”闻潮落回过神来, 摸出了腰间的匕首。 祁煊点了点头,示意闻潮落握住匕首,自己则用那只没受伤的手,取出了自己随身带着的短刀。 他将闻潮落护在身后,以短刀光滑的刀身为鉴, 透过刀身上映照出的镜像查看外头的动静。刀身所映画面虽不清晰, 却依稀能判断出受了伤的白鸟依旧在原地,并没有追过来。 妖异受伤后虽然会恢复,但白鸟的两只翅膀中都卡了箭,很难彻底恢复。哪怕他化成了人形,那两支箭依旧会卡在他的胳膊里。 到底只是十来岁的孩子,虽化作了妖异,心智却没有变化, 骤然经历这些无法像大人一样处置得当,只能无助地趴在那里硬挨着。 闻潮落扒着祁煊的肩膀,探出半颗脑袋看了一眼,就见白鸟伏在地上,看上去伤得不轻。先前未及细看,这会儿闻潮落才认出这白鸟是只隼,而且他身上也并非通体雪白,夹杂了零星的褐色斑点,只是先前天色昏暗再加上离得远,因此看不清楚。 一路逃跑加上方才那奋力一击,已经耗尽了白隼的体力。 闻潮落和祁煊对视一眼,都意识到这白隼暂时应该不会对他们造成威胁。 祁煊扬了扬手中的短刀,似乎想趁机去动手,闻潮落却按住他,朝他摇了摇头。谁也不敢保证,白隼会不会在最后关头仍有余力。若此时动手,只要被白隼啄上一口,祁煊这条命就交代了。 而且,另一个孩子尚未出现。 他们还得再等等。 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轻手轻脚退到了离白隼更远一些的所在,并找到了一处狭小的空间,刚好可以勉强容纳一人。 祁煊将闻潮落推进去,自己则挡在了外头。 闻潮落并未与他拉扯,而是伸手掀开了祁煊的外袍,拿匕首割破了他的寝衣。眼下的当务之急,是先处理祁煊手上的伤口,否则一会儿若是再动起手来,他们太被动了。 祁煊的伤口很深,闻潮落只是看着都觉得疼。 他现在只庆幸方才白隼没有下嘴,否则他就要丧偶了。 “你身上有伤药吗?”闻潮落低声问。 “今日没带,随便包一下就行了。” 祁煊一边回答他,一边攥紧了短刀,眼角的余光依旧落在白隼身上,防止对方忽然暴起。 “忍着点。”闻潮落干净利落地替祁煊包扎了伤口。 第26章 祁煊一声?没吭,待他包好?后才哑声?道:“二郎,我没想到?,你方才为了?护着我,竟连性命都不顾了?。” 活了?二十多年?,第一次有人舍命护着他。虽然?最后受伤的是他自己,可闻小公子为他奋不顾身的那一幕,却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 “废话,难道换了?你,会不顾我死?活吗?”闻潮落道。从前他虽然?对祁煊百般挑剔,千般不满,可对方毕竟是他的夫君。真到?了?性命攸关的时刻,他肯定是要顾着祁煊的,总不能年?纪轻轻就守鳏吧? “自然?是要顾着你的。”祁煊说。 闻潮落低头看着祁煊受伤的那只手,血迹自布巾上洇出,染红了?一大片。 “一会儿?若再动手,你躲我后边吧。”闻潮落说。 祁煊并未回答,只盯着眼?前之人,眸光里情绪翻涌。 近来他对闻潮落种种奇怪的行径,有过?许多猜测,但一直不敢证实。经历今日之事,他心中那个念头,算是彻彻底底清晰了?。 他现在可以笃定,就是他所料那般。 闻小公子……心悦于他。 因为心悦于他,所以经历地动劫后余生,才会第一个想见他。 因为心悦于他,所以才会朝他撒娇,一时让他抱着,一时让他背着,一时又让他哄着吃饭睡觉暖被窝。 因为心悦与他,所以今日遇到?危险时,会不假思索想保护他…… 祁煊一颗心烧得滚烫,到?头来反倒说不出话了?,只盯着人看。闻潮落被他的眸光灼得浑身不自在,拧眉瞪了?他一眼?,却又顾忌着他的伤不好?动手推搡。 “你是中了妖毒吗?眼神直愣愣的。”闻潮落问他。 “二郎,若此番你我能活着出去……” “若活着出去,如何?”闻潮落问他。 “到?时候……” 祁煊话说到?一半,忽然?噤了?声?,侧头看向了?白隼的方向,闻潮落也透过?他肩膀朝外看去。就见白隼侧旁的石头缝隙中,走出了?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 小男孩走到?白隼身边蹲下?,伸手想摸摸白隼,又怕把对方摸疼了?,于是无助地吸了?吸鼻子,呜呜地哭出了?声?。 这小男孩,约莫就是杨大的小儿?子。 那么白隼,应该是稍大一些的那个孩子。 “现在要动手吗?”祁煊并未出声?,以口型询问闻潮落。 “再等等。”闻潮落也以口型回答道。 两人躲在暗处,手中都握着兵器,若有异动可以随时应变。 “呜呜呜,哥哥……快醒醒,别睡了?。”小男孩蹲在地上正哭着,脑袋上忽然?冒出了?两根绿色的“角”。闻潮落吓了?一跳,正在想那是什么东西时,却见那两根“角”上长出了?树叶。 原来不是角,而?是藤蔓。 方才攥住闻潮落脚踝将?他从地面扯下?来的,也许就是这东西。 所以这两兄弟,一个是白隼妖,一个是藤蔓精? 闻潮落怔怔看着这一幕,第一反应并不是觉得害怕,反倒觉得十分奇异。他见过?那只大猴子,又见过?老张和杨家夫妻俩,本以为鸟妖已经非常离奇了?,没想到?还能看到?藤蔓精。 天地造物?当真玄妙。 这些妖异究竟是因何而?生?,又是为何而?来? 闻潮落不禁想到?,数百年?前的文帝不问缘由,将?所有妖异灭了?个干净,如今的皇帝亦在效仿。闻潮落只觉得惋惜,他们竟无一人想弄清楚其?中缘由。 妖异确实会伤人。 但所有妖异皆是如此吗? “阿苗。”白隼化成了?人形,是个十一二岁的少年?。 “哥哥!”被唤作阿苗的小男孩止住了?哭声?,看着地上的哥哥焦急不已。他伸出两只小手,试图拔掉哥哥手臂上插着的箭,却不得其?法,反倒惹得少年?发出了?痛呼。 “阿苗,不能这么拔,你力气小,拔不出来。”少年?痛苦地喘息着。 “怎么办?找……找人帮忙行吗?”小阿苗怯生?生?地问。 少年?闻言瞥了?一眼?闻潮落和祁煊藏身的方向,眼?底充满了?戒备,低声?朝弟弟道:“阿苗,去哥哥身后躲着,听话。” 小阿苗擦了?擦眼?泪和鼻涕,却未动身,反倒张开了?两只小胳膊挡在了?哥哥身前。显然?,他方才一直都在,知道不远处的石头后躲着两个不速之客。 小娃娃不过?五六岁年?纪,跟个小萝卜头似的,若真要动起?手来,只怕连一招都接不住。看他的神情,明明也是害怕的,眼?底满是不安,可他挡在哥哥身前时,却没有丝毫迟疑。 闻潮落目睹这一幕,伸手在祁煊肩上一按,从石头后走了?出来。 “二郎!”祁煊试图阻止他。 闻潮落却给了?他一个眼?神,示意无妨。 “不许过?来!”小阿苗回过?神来,依旧伸着两只胳膊,挡在受伤的哥哥和两人之间。他脑袋上的藤蔓迅速抽条,长出了?足有一丈长,朝闻潮落的方向舞动着,却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祁煊用握着短刀的手护着闻潮落,眸光锐利,像只随时会暴起?的凶兽。 “我可以帮你,把你哥哥手臂上的箭取下?来。”闻潮落说。 “他们是坏人!”少年?沉声?道:“阿苗,你先走,哥哥没事。” “你才是坏人呢,我不是。”闻潮落道。 “这两支箭就是你们射的,还说不是坏人?”少年?愤愤道。 小阿苗一听哥哥是这俩“坏人”弄伤的,顿时拧紧了?眉头,低头捡了?一块石头,朝着祁煊扔了?过?去。可惜小娃娃力气太小,这块石头只滚到?祁煊脚边就停下?了?,没构成任何威胁。 闻潮落哭笑?不得,心道这小藤蔓妖明明有着很强的妖力,竟然?不用妖力伤人,只知道捡石头攻击。 “我们要抓你,是因为你伤了?人。”祁煊开口,语气与闻潮落那副随和的姿态截然?不同,“我在你家看过?你写的千字文,那句‘孝当竭力,忠则尽命’,你应该已经学过?了?。你想护你父母周全,因而?伤了?人,这是你尽了?孝道。我二人乃是朝廷命官,依律追捕你,乃是尽忠。你与我们各有所向,都是尽自己的本分罢了?。” 少年?被祁煊这么一说,有些懵。 他确实刚学过?这句,也知道是什么意思。但少年?人十来岁的年?纪,未经世事,骤然?面临家破人亡的悲剧,难免无所适从。 “反正你们是坏人。”少年?还在嘴硬,语气却比方才软化了?不少。 闻潮落盯着他的眼?睛,并未从中看到?多少戾气,其?中更多的反倒是不安和悲伤。 “我叫闻潮落,你叫什么名字?”闻潮落慢慢推开祁煊,朝前走了?两步。 少年?没有答话,反倒是小阿苗奶声?奶气地道:“我叫杨阿苗,哥哥叫杨阿材。”小娃娃虽气势汹汹,却没忘了?父母教导的礼数,知道旁人问话要好?好?回答。 “我见过?你们的爹娘,也听村长说起?过?他们。他们是很好?的父母,想来他们的孩子,也是很好?的小孩。”闻潮落说。 小阿苗尚不知父母已不在人世,他和哥哥已经在此地躲了?好?几天,很想家。听闻潮落提起?父母,他瘪了?瘪小嘴,看起?来又想哭,但是想想现在的情形不适合哭,于是强行忍住了?眼?泪。 “你想干什么?”阿材看向闻潮落。 “我想确认一下?,你们俩是不是坏人。”闻潮落蹲下?身,与护在哥哥身前的小阿苗平视,语气听不出半点居高临下?的意味,反倒像小孩子耍赖一般,“杨阿苗方才用藤蔓拉我下?来,差点摔死?我。” “我……我是怕你通风报信,让坏人来抓我和哥哥。”小阿苗哽咽着辩解。 “那你哥哥是坏人,他把那个人的手都抓破了?。”闻潮落指了?指祁煊受伤的那只手。 一旁的哥哥气急,“明明是你们先放的箭,你们射了?我两支箭。” “要是这么说,咱们算扯平了?吧?”闻潮落大言不惭。 小阿苗皱着小眉头思考了?片刻,转头看向哥哥,似乎是想让哥哥拿个主意。他方才把闻潮落扯了?下?来,哥哥则抓伤了?那个眼?神凶巴巴的叔叔……可是那两个人射伤了?哥哥的翅膀。 这样能扯平吗? 是不是他们更吃亏一点,毕竟哥哥中了?两支箭。 小阿苗脑袋小不够用,一旁当哥哥的却聪明得多,冷声?道:“可你们的人,还烧了?我……”话到?嘴边,他看了?一眼?弟弟,又将?后半段咽了?回去。 他原本想说,那些人烧了?他的爹娘。 可他又怕弟弟知道此事伤心。 “他们都中了?妖毒,我想个中缘由,你是可以想明白的。若你想不明白,改日我也可以慢慢朝你说清楚。”闻潮落看向少年?,言外之意,烧了?杨家夫妇一事不能算到?他们俩头上,“不过?我有一事不明,你为何会啄伤他们?” 第27章 搞清楚杨家夫妻俩受伤的原因,是判断白隼是否危险的重要依据。若杨家夫妇的伤是无心之举,就意味着白隼并不会轻易伤人,否则……一旦确认白隼攻击性强且难以控制,甚至连自己的父母都会攻击,就只能依着牵狼卫的办法处置。 但闻潮落直觉,此事多半另有隐情。 杨阿材听了闻潮落的话,面上现出懊恼之色。 他大约能猜到父母的死,与自己有关。因为他这几日虽躲藏在外,期间却也偷偷飞回去看望过父母,只是牵狼卫的人并不知这只鸟是妖异,未曾在意。 “胡赖子该死!”小阿苗开口道。 “他为何该死?”闻潮落问。 “阿苗,别说。”杨阿材开口。 “他就是该死,他欺负我娘,还打我爹,呜呜。” 小阿苗想起当日那一幕,又惊又怕,忍不住又哭了起来。听到弟弟的哭声,杨阿材眸光微动,也不由想起了当日之事。 若说白隼伤人之事,还要从白隼化妖说起: 去年入秋,杨家这两个孩子身上开始出现端倪。起初只是偶尔发烧、嗜睡,后来身上便开始起了变化,杨阿材是身上开始长毛,杨阿苗则在某天脑袋上冒出了一颗绿芽。 整个过程持续了数月,杨家夫妻初时战战兢兢,以为两个孩子得了什么怪病。后来发觉这症状时隐时现,似乎也未对孩子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长出的白羽和枝条嫩芽都会在不久后消失。 怕孩子被当成妖邪,他们不敢对外人说起,也不敢带孩子去看医生,只能将孩子关在家里。过了年之后,孩子的状况越发复杂,杨阿材彻底异化成了白隼,弟弟小阿苗则能伸展出数丈长的藤蔓。 夫妻俩渐渐接受了现实,将孩子关在家中教养,一家人日子过得倒也顺遂。唯一的问题就是,隔壁的胡赖子时常上门骚扰,尤其在杨大开春腿疾复发行动不便后,胡赖子越发猖狂。 “那日他上门纠缠我娘,我爹为了保护我娘拄着拐杖驱赶他,却被他踢翻在地。我娘打不过他,还被他打了耳光……”杨阿材眼底闪过怒意,“我爹娘一直朝我们说,千万不可在外人面前露出妖化的模样,可我忍不住。我不想看我娘受欺负,我就啄了他。” 胡赖子被啄伤了眼睛,吓得屁滚尿流朝外跑。 白隼却怒气上头,一路追着他啄,眼看胡赖子在街上大喊大叫,杨家夫妻吓得够呛,生怕儿子的怪异模样被旁人看到,也先后追了出去。后来眼看胡赖子要朝村中跑,杨大便让小阿苗释放了藤蔓,将胡赖子拖回了隔壁院中。 也就是这个时候,路过的吴老汉听到了动静来敲门。 白隼数月来不止一次目睹胡赖子上门挑衅,心中怒气积压已久,那日终于得以释放,一时收不住,失了控。杨家夫妻怕儿子铸成大错,试图阻止,这才被白隼误伤了手臂。 所以闻潮落他们在夫妻俩手臂上看到的伤口,都不深。 “我爹娘是怕村里人起疑,这才留在胡赖子家里装晕。那日之后,我就带着弟弟躲到了这里,我爹说除非他来寻我们,否则让我们千万不能出去,怕被官府的人当成妖怪捉走。” 但白隼无法对父母的安危置之不理,这才有了今日之事。 闻潮落看向祁煊。 两人得知事情的经过后,眼底都带着唏嘘。 若没有胡赖子这个败类,也许杨家四口能一直这么安安稳稳地生活下去。胡赖子死不足惜,但杨家夫妻却无辜惨死,两个孩子也在一夕之间变得孤苦无依。 “我先帮你把箭取出来吧,可能会有点疼,你能别啄我吗?”闻潮落道。 “嗯。”少年对闻潮落的敌意已经削减了不少。他并非木讷之人,分辨得出眼前之人对自己和弟弟是没有敌意的。 “阿苗,抱着我的脖子。”少年化成了白隼。 小阿苗小心翼翼抱住了他的脖子,这样他哪怕吃痛,也不会误啄到闻潮落。 闻潮落眼底带着几分欣慰,知道国师那本《妖异怪志》所述非虚,高阶的妖异的的确确可以完全保留人的神智。细究起来,他们除了比人多了一番变化,实则没有太大区别。 闻潮落折断箭身,将箭从白隼翅膀上拔了出来。不过片刻,白隼翅膀上的两处箭孔便慢慢愈合了,只剩干涸的血迹站在白色的羽毛上。 “多谢你救我哥哥。”小阿苗奶声奶气道,随后对着闻潮落规规矩矩行了一礼。 “不必客气,毕竟是我们出的箭。”闻潮落并不多讨人情。 祁煊看着眼前的两个孩子,略一思忖,开口道:“你们如今应该已经知晓,你们的妖毒会致人受伤,甚至殒命。所以……” “那我爹娘呢?”小阿苗问。 祁煊拧了拧眉,并未答话,而是看向少年继续道:“我如今给你一个选择,你是想带着你弟弟继续在这里躲一辈子,还是想带他出去,让他能继续读书识字,好好长大成人?” “我……”少年眼睛发红,一时答不上话。 他已经失去了父母,如今仅剩的亲人,只有这个弟弟了。 可他当真能独自把弟弟养大吗? 哪怕他可以办到,难道真的要让阿苗以后与这山林为伴,彻底成为妖异? “你想抓我们出去吗?”少年狐疑地看向祁煊,眼底满是不信任,“你与那些人是一伙的。” “我和他们不是一伙的。”闻潮落开口,“我想和你做个交易,你若是愿意,我可以保你们兄弟平安无事。” “什么交易?”杨阿材问。 “你方才抓伤了我夫君,他中了你的妖毒……” 闻潮落话说了一半,在场数人皆大为震惊。 杨家兄弟俩自是不必说,眼珠子从祁煊和闻潮落身上转了好几圈,似乎在判断闻潮落女扮男装的可能性有多大。可眼前的闻小公子,身量挺拔,眉目俊朗,无论怎么看也不像个女子。 既然不是女子,怎么会有夫君? 一旁的祁煊更是惊得呼吸差点停了。 今日的二郎,当真是胡闹到了极点! 夫君…… 这话他竟也说得出口? “你胡说,你是男子,哪来的夫君?”杨阿材反驳。 “男子怎得就不能有夫君?我与他可是正经拜过堂的,你没见方才我与他是如何生死托付,如胶似漆的吗?”闻潮落一脸坦然。 祁煊竭力控制着神情,心中念头却转了又转。 “你……你且说你想怎么交易?”杨阿材放弃了与他争辩,拉回了话题。 “我夫君中了你的妖毒,需得每隔半月以你新摘的羽毛做药引,方能续命。所以你帮我夫君续命,我暂时收留你们兄弟。”闻潮落摆出一副精打细算的模样,“不过我可先说好了,只是暂时收留,且你们还得做些活计帮工,我可不给你们白吃白喝。” 少年听了这话,眼底疑虑果真打消了不少。闻潮落若直说要带走他们,两人定然会怀疑,听了这么一番话,反倒觉得可信多了。 一旁的祁煊看向闻潮落,这才明白对方的用意。原来“夫君”长“夫君”短地叫了半天,只是为了骗小孩,差点将他也骗了。 不过他转念一想,眼底又不自知染上了笑意。 二郎愿意开这样的玩笑,自然也是因为对他有那样的心思,否则好端端的,一个大男人怎么可能将另一个说成是夫君? 反正他没听过闻潮落朝卢明宗开这样的玩笑。 “条件都说完了,你且说愿不愿吧。”闻潮落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架势,又道:“我虽在意这个夫君,但男子汉大丈夫何患无夫?若你不愿,我便陪他最后一程,待他走了我再寻个合心意的人便是。” 祁煊:…… “那待你夫君治好了妖毒以后呢?”杨阿材问。 “治不好的,只能一直喝药续命。”闻潮落说。 小孩子果然好骗。 杨阿材和弟弟对视了一眼,已然接受了这个“交易”。 “那你能保证,我弟弟不会饿肚子,还能读书吗?” “那就要看你的表现了。”闻潮落说。 “你若是不放心,可以将我关起来,只要好好待我弟弟就行。” “唔。”闻潮落心中动容,面上却一副“奸商”嘴脸。 “交易”达成。 接下来,两人得合计一下怎么安置这兄弟俩。 带回京城交给牵狼卫是行不通的,牵狼卫定会不分青红皂白,直接杀了烧尸。 第28章 国公府和祁煊家里,也都不妥。 万一事情走漏了?风声?,这可是欺君之罪。 “我想到?了?一处地方,暂住些时日倒是无妨。”祁煊说。 “你朋友的住处吗?怕是不妥。”闻潮落道。 总不好?牵连一个无辜之人。 “不是,那处宅子就在城南京郊。是……年?前陛下?命我带人抄了?,宅子主人贪赃枉法,已经处置,宅子里的人也全遣散了?,想来一年?半载不会有新主人。”祁煊说。 这倒是合适。 哪怕出了?事情,也查不到?他们俩头上。 于是,祁煊便带着闻潮落和那兄弟俩,一道去了?南郊的一处宅子。 这宅子依山傍水,周遭并无邻舍,倒是僻静。 “阿材,你四处瞧瞧,看看宅子里有没有藏着人或者豺狼虎豹。”闻潮落毫不客气地支使那少年?。少年?在放弃了?最初的敌意后,办事极为麻利,叮嘱了?弟弟不要乱跑,化成白隼便朝着宅子后院飞去。 小阿苗见哥哥有事去办,便迈着小步子在院中转了?一圈,找了?一处干净的石阶坐下?,乖乖等着哥哥回来。 “你觉得……”祁煊开口。 闻潮落却抬手在他唇上一按,朝小阿苗说:“阿苗,捂着耳朵,我们要说悄悄话。” 妖异耳力好?,哪怕隔得远了?,也能听到?两人说话。 小阿苗很听话,立刻抬起?两手捂住了?耳朵。 祁煊垂眸看着闻潮落按在自己唇上的手指,便觉触感温热,脑袋里又忍不住有些飘忽。自从笃定闻潮落对他有那种心思,他再看闻小公子,便觉得对方举手投足都在故意撩拨自己。 就像现在。 手指头按着他的嘴巴,肯定是故意的。 “我觉得这兄弟俩心思纯良,不会有害人之心,否则当初惨死?的就不会只有胡赖子一人。”闻潮落不等祁煊问出口,就已经猜到?了?他的心思。 祁煊做了?个吞咽的动作,强行从闻潮落的手指上拉回了?思绪。 “嗯,二郎说得对。” “老张死?的时候,我就觉得心里不痛快。他虽然?变成了?那样,可从头到?尾都是无辜的,所受也是无妄之灾。好?在这兄弟俩没像老张一样……”闻潮落抬眼?看向祁煊,“祁副统领,你不会等我一走,就朝牵狼卫告状吧?” 祁煊看着他这副模样,忽得想起?了?对方先前骗小孩子时说的话,揶揄道:“我不是你夫君吗?咱们既是一家人,夫君又怎会与你不同心?” 依着祁煊所想,闻小公子听了?这话必定着恼,然?后红着脸追着他打骂。然?而?闻潮落却没恼,甚至没有生?气,只是耳尖有些泛红,没理人。 祁煊怔怔看着他这副模样,一颗心就跟让猫尾巴尖挠了?似的,有些痒。 “二郎。”祁煊唤他。 “说了?,别这么叫我,肉麻。”闻潮落瞪了?他一眼?。 “我……你的心思,我都明白。”祁煊说。 “我什么心思?你明白什么?”闻潮落瞥他。 闻小公子又在嘴硬,装糊涂。 祁煊偏偏就爱看他这副模样,越看越觉得有趣。 “在今日之前,我从未想过?这种事,更没有过?那样的心思。但今日经过?此番,我终于明白你的心思了?……二郎,我,我不知道该如何同你说。”祁煊平生?第一次经历这些,说起?话来舌头都有些打结,“你再给我几日的时间,让我想想清楚。我想我也许……咱俩……” 闻潮落盯着眼?前支支吾吾的人,一头雾水。 “总之,我会认真考虑清楚。”祁煊说。 “考虑什么?”闻潮落不解。 祁煊失笑?。 心道二郎可真会装傻。 但他这会儿?并不想把人惹毛,他喜欢看闻潮落朝他炸毛,也喜欢闻潮落一脸茫然?的模样。尤其?是闻潮落盯着人看时,双唇不自知地微抿着,让人不自觉便会想到?那柔软的触感…… 祁煊深吸了?口气,觉得脸有点热。 他赶忙从闻潮落唇上移开视线,但脑袋里的念头却挥之不去。 若他们…… 是不是将?来他可以尝到?…… “祁煊,你没事吧?”闻潮落一脸担心。 “唔?”祁煊收回思绪,便觉鼻间一股温热。 他抬手一擦,登时有些尴尬。 好?端端的,怎么忽然?流鼻血了?? 他不会真中了?妖毒吧? ----------------------- 作者有话说:明天继续,有红包掉落,比心~ 第24章 祁煊手忙脚乱地?抹干净鼻血, 看上去有点狼狈。 好在这时白隼忽闪着翅膀飞来,转移了闻潮落的注意力。 “如何?”闻潮落问道。 “整个园子里都没有人,也没有大的活物, 后院有一些?老鼠。”白隼落地?, 化成少年模样。 闻潮落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忽而问道:“你耳力应该不错吧?能听多远?” “没试过, 挺远的。方?才在后院捉老鼠,你们说的话我都能听到。”他倒是?实诚,半点不知隐瞒, 将方?才听到两人说话的事情都和?盘托出了。 闻潮落挑了挑眉,开?口道:“小孩子不能偷听大人说话,下回你要是?再听到, 得自己?堵上耳朵,记住了吗?” 杨阿材闻言看向廊下坐着的弟弟, 小家伙正乖乖堵着耳朵,虽听不到几人说话,却咧着嘴笑?了,模样很是?可爱。 “你方?才去捉老鼠了?捉了几只?”祁煊问。 “见到的都捉了,三四只吧。”杨阿材说。 “尸体呢?”闻潮落问。 “尸体……”杨阿材有些?难为情, 又看了一眼弟弟的方?向, 支吾道:“吃了。” 闻潮落拧了拧眉,表情十分复杂。 白隼是?猛禽,吃老鼠很正常,但闻潮落一时之?间无法将眼前这少年当成一只禽类看待。所以杨阿材说吃了老鼠,在他听来无异于这少年吃了…… 啧。 闻潮落一时还真不知道该不该纠正他这举动。 “我,我往后不吃了。”杨阿材显然也觉得此举有些?难以启齿。 “你且随意吧,但是?记住千万别咬死放着尸体不管。你咬过的人和?动物, 都会中妖毒,哪怕毒死了,尸体也可能会暴起伤人。”祁煊叮嘱道。 从安全的角度考虑,吃了反而比咬死更?好。 “咱们这几日要暂时住在这里,一会儿?去后院库房看看,有什么能吃的能用的,都归置一下。”祁煊说。 “你手上的伤得好好处理?一下。”闻潮落说。 祁煊手上包着的布巾已经被血染透了,看着很是?骇人。 杨阿材有些?心虚,毕竟那伤是?他抓的,于是?他自告奋勇说要去库房干活。如此,闻潮落便可以和?祁煊去找找有没有伤药。 “幸好你们牵狼卫抄家只抄值钱的东西。”闻潮落在后院翻找一通,找到了一个药箱,里头不仅有伤药,还有干净的布巾,“这伤药也不知放了多久了,还能用吗?” “他家被抄没多久,应该是?可以用的。”祁煊说。 闻潮落让祁煊坐下,小心翼翼解开?了先前临时包扎的布巾。因为伤口太深,且被隼爪抓得皮开?肉绽,有一部?分布巾沾到了血肉,揭开?时险些?把皮肉连带着撕开?。 “嘶!”闻潮落皱着眉头倒吸了一口凉气。 倒是?受伤的祁煊没太大反应,眸光一直悄悄盯着闻潮落。 闻小公子自幼怕疼,哪怕看到别人的伤口,也会不自觉共情几分。尤其今日是?亲手帮祁煊处置伤口,他看到伤口深处露出的骨头,感觉自己?的手都跟着疼,“疼”得他眼睛都红了。 “二郎,你心疼我啊?眼睛都红了。”祁煊问他。 “别说话。”闻潮落帮他抹了药,又用布巾裹好。 “其实也不是?很疼。”祁煊说。 “怎么可能不疼?”闻潮落吸了吸鼻子,光是?看着,他骨头都跟着酸。 祁煊见他如此,只当他这全然是?因为心疼自己?,心中不禁涌起一阵暖意。闻潮落平日里总是?得理?不饶人,没理?也要闹三分,可只有他见过二郎如此柔软细腻的一面。 “二郎……” “好了。”闻潮落长?出了口气,“伤口太深了,只这么弄恐怕不行。你今日回京后,去一趟太医院,让人给你好好处置一下吧。” “不必了,去太医院人多口杂,保不齐又要追问受伤的缘由。” “那你去找桑重,就?说是?我让你去的,他肯定不会多嘴。”桑重是?闻潮落的好友,上次闻潮落在宫里被隼啄了手,就?是?桑重给他包扎的。 祁煊想说自己?这点伤真算不了什么,养几天就?好了。但见闻潮落这般在意他的伤,他又觉得十分受用。 第29章 处置好伤口后,两人去了库房。 就?见杨阿材带着弟弟一起,从库房里找出了不少能用的东西,既有米面粮油,锅碗瓢盆,又有干净的被褥和?衣裳。 “晌午太阳已经出来了,被褥和?衣裳拿晒一晒,入夜便能用上。”祁煊说。 “都晌午了?”闻潮落转头看向祁煊,“你是?不是?得回去一趟?咱们一大早就这么出了城,牵狼卫的人一直没有消息,会不会出来找你?” “嗯,待这边安顿好,我就回去。”祁煊和杨阿材联手,去将找出来的新被褥都晾上。 “这就?安顿好了吧?”闻潮落立在廊下,看着两人摆弄被褥。 这宅子僻静又偏远,他们在此地?落脚,一时很难被人发现。哪怕真有人上门,闻潮落带着这兄弟俩躲起来也不是难事。 他哪里知道,祁副统领迟迟不愿走,是?放不下心。 连祁煊自己?都觉得奇怪,明?明?知道闻潮落自幼习武,自保能力比之?他有过之?而无不及。可他自灵山时就?总忍不住惦记对方?,这也不放心,那也不放心。 “赶紧走吧,快去快回。”闻潮落说。 祁煊一怔,这才意识到自己?回去处理?完事情后,还是?可以回来的。 “回来带点吃的,折腾了一夜快饿死了。” “嗯。”祁煊这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杨阿材看着这一幕,彻底相信了闻潮落的话。看来那个男的,的确是?闻潮落的夫君,看眼神就?知道了。他爹娘从前若有人要出门,告别时也是?这种神情。 想到爹娘,他不禁又有些?伤感。 此时,小阿苗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咕噜了一声。 闻潮落听到他肚子咕噜,自己?的肚子也跟着咕噜了一声。 一大一小两人大眼瞪小眼,看起来都有些?无助。祁煊回京城,等交代完了差事再回来,估计得下午,他们就?这么挨着,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这里有米面……”闻潮落看了一眼杨阿材,问道:“你会做饭吗?” “不太会。”杨阿材嘴上这么说,但还是?主?动拿盆装了些?米,又从库房里找了些?腊肉和?干菜。 小阿苗见状便屁颠屁颠跟在哥哥后头,说是?要帮忙。闻潮落长?这么大就?没干过这种杂活,但他又觉得自己?一个大男人,“袖手旁观”两个小孩子做饭,实在说不过去。 于是?,闻小公子也跟着去了厨房。 “我帮你吧?” 闻小公子纡尊降贵,挽起了袖子。 “你会淘米吗?”杨阿材问。 “不会。”闻潮落摇头。 “洗菜会吗?” “不会。” “烧火总会吧?” “也没烧过。” 杨阿材知道他指望不上,指了指廊下的石阶,“你去那里坐着吧,饭好了我叫你。” 闻潮落耸了耸肩。 这可不是?他懒,是?人家不让他插手。 于是?,他心安理?得走到石阶上坐下,自怀里掏出了那本?从盈华殿“拿”来的书。谁能想到,昨晚他才从这本?书上得知妖异分为不同层级,今日他眼前就?站着两只高?阶妖异。 闻潮落翻看着《妖异怪志》,想从中找出妖异出现的契机,奈何书中只提了一句,说是?顺应天时而生。 顺应天时而生? 这和?没说有什么区别? 先前他还怀疑灵山上的妖异与地?动有关,今日却得知杨家这两兄弟早在去年就?开?始异化了。这意味着妖异和?地?动压根没有关联?还是?说……去年京城也有过地?动,只是?无人察觉。 京城乃至整个大渝朝,究竟有多少妖异? 闻潮落看着厨房里的两兄弟,心道若所有妖异都如他们一般也就?罢了。倘若有心性歹毒之?人成了妖,借用妖力肆意横行,滥杀无辜,后果将不堪设想。 不出半个时辰,杨阿材便做好了饭。 闻潮落本?没抱什么期望,但不知是?他太饿,还是?杨阿材当真有两下子,出锅的饭竟然挺香。宅子里没有新鲜蔬菜,少年便用干菜和?腊肉炖了粉条,配上刚蒸出来的米饭,刚刚好。 三人围坐在一起,埋头吃饭。 闻潮落足足吃了一大碗,才放下筷子。 “看不出,你还挺有两下子。”闻潮落说。 “我娘做饭好吃,跟她学的。”杨阿材道。 一旁的小阿苗听到哥哥提起母亲,小心翼翼问道:“哥哥,我们什么时候才能见到娘亲和?爹爹啊?” 此话一出,杨阿材吃饭的动作骤然顿住了。 一旁的闻潮落开?口道:“待躲过这一阵子,我再带你去见他们。这会儿?官府的人正因为胡赖子的事儿?查得严,你也不想他们被牵连吧?” 小阿苗乖乖点了点头,又道:“可是?娘亲和?爹爹,也受伤了……” “你哥哥的羽毛能做药引子解毒,回头让我夫君每隔半个月给他们捎过去便是?。” 小阿苗这才放心,没再追问。 杨阿材则朝闻潮落投去了感激的目光。 “有些?事儿?,我还想再问问清楚。”饭后,闻潮落朝杨阿材道:“你说你们兄弟俩是?去年开?始异化的,那在异化前后,你们有没有遇到过什么不寻常的事情?” 杨阿材仔细回忆了一番,摇了摇头。 “那你朝我说说你们异化之?前都做过什么。”闻潮落道。 “那时候爹腿疾时常复发,娘会带着我们去山里捡些?菌子野菜什么的。尤其是?城南那块林子里,我们经常去,我还在那边摆了兽夹,偶尔能抓到只兔子什么的。” “就?是?咱们一早去过的那处地?缝?” “是?,不过那块地?缝原先并没有,后来忽然就?出现了。” “是?在你们异化之?前出现的吗?” “差不多,地?缝出现后没多久,我手上就?开?始长?毛了。”杨阿材说,“那段时间我爹腿疾比较重,我娘为了照顾他没出门,我就?带着阿苗去林子里,想着万一抓到猎物可以给我爹补补身体。” 这么说来,也许异化当真与地?缝有关。 那段时间,城南也出现过地?动,只是?比较轻,京城的人没有察觉。 闻潮落又想起了灵山地?缝里嗅到的那种味道,心道若异化与此有关,极有可能是?有什么东西从地?动时裂开?的地?缝中溢了出来,导致人的身体发生了异化。 上一次灵山地?动时,他也在场…… 闻潮落赶忙看了看自己?的胳膊,没有任何异样。 他转念一想,灵山营地?里当时有那么多人呢,也没听说谁变成了妖异。可见能异化的人是?极少数,这也许就?是?国师那本?书里说的“顺应天时而生”吧。 “你二人现在完全可以控制身体的变化吗?”闻潮落问。 “最初比较难,现在可以控制自如了。”杨阿材说,“但是?自从彻底化妖后,若长?时间保持人形会觉得累,所以我和?阿苗在家里的时候,时常化作妖形。” 闻潮落猜想,妖形也许能采集天地?灵气之?类的,所以比人形更?轻松? 不过他认识的妖太少了,若是?多认识一些?,说不定能再编一册《妖异怪志》出来,补全国师这本?书里缺少的部?分。 闻潮落示意两兄弟在这里可以随意化成原形。 小阿苗一开?始不好意思,后来闻潮落才知道,他的原形竟是?一株葡萄。小葡萄精不仅可以随意伸展藤蔓,还能开?花结果,长?出葡萄来。 这样以后他们岂不是?一年四季都有葡萄吃了? 但是?仔细想想,吃小阿苗长?出的葡萄,好像有点怪怪的。 午后,白隼也化成了原型,绕着宅子飞了几圈。 直到远远看到策马而来的祁煊,他才盘旋着下落。 “喂,你能不能落在我胳膊上?”闻潮落仰头问他。 白隼绕着闻潮落飞了半晌,似乎是?怕把人抓伤,迟迟不敢落脚。后来闻潮落去找了块毯子搭在手臂上,白隼才放心落上去。 虽然隔着毯子,但白隼的爪子力道极大,还是?抓得人有些?疼。不过闻潮落的兴奋劲儿?,远远盖过了那点痛意。 杨家兄弟对闻潮落的表现不明?就?里,祁煊却是?知道的。 他进?了院中,远远看到这一幕,便忍不住露出了笑?意。 二郎对擎苍卫的隼执着了那么久,始终不能如愿,没想到今日歪打正着实现了愿望。 “祁煊,你看到了吗?”待白隼落地?化成人形,闻潮落飞跑着冲向祁煊,跳到了祁煊身上,“我有隼了,我终于有隼了!!” 祁煊两手托着他,眼底尽是?笑?意。 闻潮落满脸兴奋,又从祁煊身上跳下来,跑过去抓着杨阿材的脑袋一顿乱揉。杨阿材被他揉得难受,拔腿就?跑,闻潮落便在后头追。 第30章 他终于有隼啦! 小阿苗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朝一脸笑?意的祁煊问道:“叔叔,闻家哥哥是?不是?也要变成妖异了?他看起来好吓人。” 祁煊:…… ----------------------- 作者有话说:比心,明天继续给大家发红包~ 第25章 闻潮落折腾了好一会儿, 才渐渐敛住情绪。 杨阿材被他追怕了,化成了白?隼蹲在房顶上,无论闻潮落怎么叫都不肯再?下来?。 “擎苍卫那些隼不待见我, 我才不稀罕呢?你看白?隼, 是不是比他们所有的隼都更漂亮?”闻潮落指了指房顶上的白?隼,单方面将其据为?己有, 朝祁煊道:“我现在不仅有白?隼,我还有小?葡萄呢。” 说罢,他朝小?阿苗一笑, 指挥道:“阿苗,变身。” 阿苗虽然不理解,却十分配合, 当场化作了一株小?葡萄。 “你若是喜欢他们,暂时可以将他们留在身边, 不过也?仅限他们俩。”祁煊开口道。 闻潮落一怔,眼底的笑意渐渐淡去,问道:“你今日回京,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祁煊点了点头。 但念及兄弟俩在场,并未多说。 随后两人去了书?房, 闻潮落找了笔墨出来?, 让祁煊在纸上写。免得有些话让这兄弟俩听到,节外生枝。 “京城又有两起妖异伤人事件,陛下已?经?下了明旨,命牵狼卫和巡防营协力,除掉所有妖异。若有知情不报或窝藏,必治重罪。”祁煊写道。 皇帝此举,闻潮落并不觉得意外, 早在文帝年间,朝廷就是这么做的。 “并非所有妖异都会无故伤人,陛下这旨意太?过武断了。” “无解。”祁煊写道:“牵狼卫向来?是奉命行事。” 皇帝是说一不二?的性子,就连太?子都很难说服他,更别说旁人。因此但凡是皇帝的旨意,无论是牵狼卫还是巡防营,甚至是东宫……都只能奉命行事。 “我会安排人来?宅子里照看他们兄弟俩,你尽快回灵山。过几日就到祭天?的日子了,一旦祭天?台顺利完工,陛下便会亲自前往灵山。” “卢明宗呢?”闻潮落问。 “已?经?回去了,今夜我单独送你走。” 闻潮落有些烦躁,他总觉得此事不该这么定论,可眼下他也?无计可施。以祁煊的身份,不可能去质疑皇帝,他更没有立场。 若他去朝皇帝进谏,反倒容易引起怀疑,届时只怕还会连累这兄弟俩。 午后,杨阿材带着?弟弟在院子里晒米粮。 闻潮落倚在廊下的躺椅上,让祁煊用那只没受伤的手给他捏腿。入夜他就要回灵山了,如今算是偷得这半日闲。 “你手上的伤找桑重看了吗?”闻潮落问他。 “看了。”若是以往,祁煊肯定不会多此一举。但闻潮落特意交代的事情,还点名了让桑重帮忙“开后门”,祁煊不愿拂了他的心意。 “他怎么说?” “已?经?处理好了,隔两日去换药就成,不必担心。” 祁煊看着?闻潮落,不由想起了去看伤时,桑重从他嘴里听到闻潮落名字时那副表情。祁煊怀疑,桑重应该也?知道闻潮落心悦于他,否则不会用那种奇怪的眼神盯着?他,还好几次欲言又止。 看来?二?郎待他的心思?,比他以为?的还要重得多。 “京城新出现的伤人的妖异,有线索了吗?”闻潮落问。 “应该是兽类的妖异,咬死了好几个人,已?经?着?人去搜捕了。”祁煊说。 闻潮落本不想告诉祁煊自己的猜测,因为?他不认同皇帝不分青红皂白?便处死所有妖异的决定。可新出现的妖异咬死了人,若是迟迟找不到,可能会有更多人受害。 “我猜测妖异的出现可能和地动有关,有某种东西从地动产生的裂缝中溢出来?,导致了人异化成妖。你们搜捕的时候,除了在受害之人周遭,也?可以考虑换个思?路,找找妖异躲藏的地方。”闻潮落道。 杨家兄弟之前就躲藏在地缝附近。闻潮落觉得,除去他们对?此地较为?熟悉之外,也?许地缝中此前溢出的东西,对?妖异有特殊的吸引力。 就像山林中,有一些草木的味道,会吸引某些小?动物。 “好。”祁煊点头应下。 “还有,我想了想,这兄弟俩我还是带走吧。他们平日里可以化形隐藏起来?,跟着?我去灵山,反倒比在京城更安全。”闻潮落说。 祁煊拧了拧眉,似是有些不大放心。 不过闻潮落并没打算跟他商量,只是通知他一声而已?。 “也?好,晚上我送你过去的时候,朝吴千钧叮嘱几句。”牵狼卫留在灵山的人,都是他的亲信,与?人多眼杂的京城比,确实更安全。 唯一的问题就是,他自己不能待在灵山。 “要我帮你修修指甲吗?”祁煊拉着?闻潮落的手,指尖轻轻摩挲着?他的指甲。 闻潮落看了一眼,发觉自己的指甲并不长,但祁煊想帮他修,他也?没拒绝。 “二?郎,以前都是谁帮你修指甲?”祁煊问。 “有时候是阿福,有时候是府里的丫鬟。”闻潮落懒洋洋地道。 祁煊摩挲着?他纤长?漂亮的手指,说:“往后别让他们弄了,我帮你弄。”二?郎的手这么软,万一旁人摸得多了也?动了歪心思?,岂不麻烦? “那得看你手艺如何,而且他们不止帮我修指甲,修完了还得用手油抹手按摩,你会吗?” 原来?是这样? 怪不得二?郎手这么软。 “我可以学。”祁煊道。 “随便你吧。”闻潮落换了个姿势,长?腿一伸,“过几日得空了,也?可以帮我修修脚。” 祁煊手上动作一顿,看向了闻潮落的脚。 二?郎这会儿虽然穿着?鞋子,但他记得,对?方的脚很是漂亮。 若是改日…… 祁煊觉得鼻腔又有些发烫,及时打住了心底的念头。 入夜后。 闻潮落让小?阿苗试着?化成了葡萄藤缠在自己的手臂上,又让白?隼落在了藤上。如此,便可以让兄弟俩自然地隐藏起来?,且不让人起疑。 待简单收拾过后,他们便动身离开了宅子,前往灵山。 杨家兄弟俩好不容易有了落脚的地方,挺舍不得这宅子,闻潮落便安慰他们,说来?日诸事平息后,朝皇帝讨了这处宅子来?送给他们兄弟二?人。 他们这次回去是骑马,路上并未耽搁太?久。 不到午夜,就到了大营。 祁煊去找了一趟吴千钧,朝他叮嘱了一番。 闻潮落则趁机带着?阿福在营帐中搭好了一个木架,供杨家兄弟休息。 小?阿苗变成藤蔓缠在木架上,白?隼也?可站在上头休息,哪怕有外人进来?看到这一幕,也?只会认为?是闻潮落新得了只宠物鸟。 祁煊交代完事情,特意来?找闻潮落辞行,临走时才发现对?方面色有些发红。 “是不是发烧了?”祁煊在他额头上摸了摸,的确有点烫。 太?医此前已?经?回了京城,不过大夫还在营中,但闻潮落念着?这会儿是半夜,不想折腾人起来?,便朝祁煊道:“我睡一觉兴许就好了,也?不太?难受。” “可能是来?的路上骑马吹了风。”祁煊帮他盖好被子,依旧不大放心。 “你现在要走了吗?”闻潮落问他。 “我骑马很快,明日天?擦亮再?走也?不晚。”祁煊拖了张椅子坐在榻边。 “那你上来?吧,搂着?我睡。”闻潮落挪了挪位置,给他腾了个地方。 祁煊一怔,耳朵登时红了。 虽然他自认已?经?知道了闻潮落待自己的心意,但面对?如此直白?主动的闻小?公子,他依旧有些不大习惯。 祁煊并未心急,而是去弄了些温水,帮闻潮落擦了擦手和脸。待闻潮落额头不那么烫人了,他才收拾了一番,钻到被子里。 “二?郎,你睡吧,我守着?你。”祁煊说。 闻潮落借着?昏暗的烛火看着?祁煊,眸光描过男人眉眼,开口道:“我从前很少认真瞧你的模样,仔细看着?,你长?得还挺英俊。” 祁煊被他这么盯着?,有些脸热,眸光忍不住想躲开,却又不知该躲去哪儿。 “二?郎,你是因为?我的模样,才……” “你好像许久不曾亲过我了。” 闻潮落病着?时,语气会比平日更软一些,这话落在祁煊耳中,无异于在用撒娇的方式撩拨。 而且…… 他从前也?没亲过二?郎呀。 “二?郎,你烧糊涂了。”祁煊强忍着?心中的杂念。 “不想亲算了,我困了。”闻潮落说。 祁煊见他这幅模样,又觉得自己是不是太?过分了?虽说他们至今尚未走到那一步,他也?没有正式朝二?郎表明心意,可二?郎都这么主动了,他如此是不是有点绝情? 第31章 “那我……都依你吧。” 祁煊深吸口气,转头看了一眼木架上的兄弟俩。 小藤蔓精早已拿叶子捂住了眼睛和耳朵,白隼也背对着两人,压根不想看到这一幕。 祁煊屏住呼吸,慢慢凑近闻潮落的脸颊。 二郎之前亲过他一回,他今夜这帮就当是礼尚往来,并非刻意唐突。 心里这么想着,祁煊闭上了眼睛,双唇凑到了闻潮落颊边。然而就在他的唇即将贴上闻潮落面颊时,闻潮落却偏了一下头,在他唇上啄了一下。 柔软的触感,令祁煊心中巨震。 他睁开眼睛怔怔看着闻潮落,心底万千思绪飞转而过。 二郎竟然亲了他的嘴。 祁煊一颗心跳得极快,几乎要破胸而出。 这是他们之间现在能做的事情吗? 他和二郎尚未说清楚,也没有名分,怎可如此唐突? 可是,二郎的嘴巴真的很软。 “二郎……”祁煊闭上眼睛强行拉回自己的理智,开口道:“昨日我朝你说,要你给我几日的工夫,容我仔细想清楚。虽然至今仍不足一日,但我想,我应该已经有答案了。” 不到一日的功夫就做了决定,似乎有些草率。 但只有祁煊自己知道,为了做这个决定,他在一日之间思考的问题,甚至比过去一年都要多。 他是深思熟虑后,做出的决定。 “唔”闻潮落并未答话,只是应了一声,顺势将脑袋窝在了他颈窝。 “我决定接受你的心意。”祁煊郑重其事地道。 闻潮落没有答话。 祁煊等了半晌,本想再说些更正式的话,却发觉闻小公子已经窝在他怀里睡着了。 好吧。 二郎生了病,犯困也是情理之中。 可惜,祁煊是彻底睡不着了。 他得仔细想想自己和二郎的未来。 他们二人都是男子,自己倒还好,家中父母已经不在,没有别人能做得了他的主。可二郎毕竟是国公府的小公子,与他在一处,必定会受到家中的阻力。 不过此事他会想法子解决,不能让二郎操心。 过了这一关,还有成婚一事,本朝似乎没有男子成婚的先例,至少官员是没有的。回头得找人打听一下,看看男子与男子成婚是否能在衙门里登记…… 成婚后他们住哪儿? 这个问题也得考虑清楚。 还有婚礼的仪程,酒席摆几桌……看来,他有的忙了。 ----------------------- 作者有话说:比心,明天继续~ 闻潮落:(闲着无聊亲一下) 祁煊:(婚礼摆几桌合适?) 第26章 次日, 天光大亮闻潮落才醒。 刚睁开眼睛,他便觉鼻息间充斥着一股刺鼻的香气,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公子, 怎么一大早就打喷嚏, 不会是着凉了吧?”阿福忙上前查看,伸手在闻潮落额头探了一下温度, “不烧啊。” 闻潮落昨夜确实有些发烧,不过休息一夜后,烧已经退了, 这会儿也没感觉到任何不适。 “还是让大夫过来瞧瞧吧。”阿福说着快步出了营帐。 闻潮落是营帐中扫了一圈,终于锁定了那香气的来源——桌上摆着一个丑丑的瓶子,里头插了一小把野花。 说来也奇怪, 他从前对花香并不如何讨厌,家中屋子里时常摆着应季的花, 他也从来不觉得味道难闻。但今日不知何故,竟对这一小把野花的香气如此敏.感,只觉得呛人无比。 “阿福什么时候这么闲了?竟会弄这种东西。”闻潮落纳闷。 “那个男的弄的,天没亮就出去折腾,摘了一大把, 挑拣了这几株开得最好的插在了瓶子里。”白隼蹲在木架上说。 哪个男的? 不会是祁煊吧? “禽类送漂亮的羽毛和花给旁的鸟, 是求偶的意思。”白隼又说。 “你才十来岁,怎么还懂这个?”闻潮落看向他。 白隼听出了话里的揶揄,没有回答。自化妖后,他时常飞出去观察旁的鸟,学到了不少东西。因此一大早目睹祁煊的举动时,他立刻就判断出来,对方在“求偶”。 不过闻潮落管那个男的叫“夫君”, 对方此举倒也在情理之中。只是依着白隼所见,收到花的闻潮落并不喜欢,甚至有点讨厌。看来那个男的并不会讨人欢心。 闻潮落盯着白隼看了一会儿,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惊讶道:“你不变人的时候,竟然也能说话?”白隼又不是鹦鹉,怎么能如此清晰说出人话? “我说话用的是妖力,哪怕不张嘴也能发出人声。” “那小阿苗也能说吗?”闻潮落好奇。 盘在木架上的小葡萄精闻言伸出了一截枝丫,点了点“头”。就在这时外头传来脚步声,小葡萄精立刻缩回枝丫,老老实实又盘了起来。 阿福带着大夫进门。 闻潮落十分配合,让对方诊治了一番。 “小公子脉象平稳,并无异样。”大夫说。 “昨夜不知何故有些烧,但并未觉得难受。”闻潮落道。 “公子自从地动后,隔三差五就发烧,是不是当时磕到脑袋,一直没好利索啊?”阿福有些担心。 “小公子脑袋上的伤已经痊愈了,按理说不应该有什么问题。兴许是营地里天气冷,入夜后容易着凉,所以才会发烧。”大夫道。 闻潮落生怕大夫再给他开药,忙宣称自己并无不适,将人打发了。 “昨日营中没什么事吧?”闻潮落问阿福。 “公子放心,一切都好,没人发现公子昨日不在。祭天台的工事也很顺利,小的听工匠们说,再过两日就能竣工了。估计陛下会派人来准备祭天仪式,届时公子便能朝太子殿下交差了。” 这差事虽只是来凑个数,但发生了这么多事,闻潮落半点都不觉得轻松。现在他只盼着赶紧完工,他就能早些回京了。 不多时,早饭备好了。 闻潮落特意让人多准备了一些,又将阿福遣走了。 杨家兄弟这身份太过特殊,再加上皇帝下了严令不得窝藏妖异,所以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你俩过来吃饭吧。”闻潮落招呼两兄弟。 白隼和小葡萄精纷纷化成了人形,走到桌前坐下。 “你们变成妖异后,不吃饭会饿吗?”闻潮落问。 “唔?”小阿苗刚咬了一大口包子,闻言有些茫然地看向了哥哥。 便闻杨阿材道:“只要在灵气充沛的地方,就不会觉得饿,也可以不吃东西。” “是吗?”闻潮落看了一眼吃得津津有味的小阿苗,表示怀疑。 不过转念一想,他就明白了。 妖异可以不吃东西,但他们毕竟是人变的,身体或许可以忍受饥饿,可作为人的那部分并未被彻底异化,所以还会保留对食物的渴望。 小阿苗看了看闻潮落,小心翼翼放下了手里咬了一半的包子。 闻潮落伸手在他脑袋上摸了一把,笑道:“吃吧,不差你俩这几口饭。往后只要没有外人在场,你们想吃便吃。” 小阿苗这才放下心来,拿起包子继续吃了起来。 用过饭后,已临近晌午。闻潮落让兄弟俩一个化成藤蔓,另一个化成白隼,一手托着他们,一手拎着弩进了林子。 阿福本想跟着一起,被闻潮落找借口打发了。 “你带我们来这里做什么?”白隼不解。 “我之前在这里捉到过一只大猴子妖,我想让你们帮我看看,这附近还有没有别的妖异?”闻潮落带着两兄弟去了此前那只“大猴子”藏身的地方,“你们不是能感应到天地灵气吗?应该也能觉察同类的妖气吧?” 白隼闻言振翅而起,绕着附近的林子飞了一圈。 “有吗?”闻潮落问。 “没有,而且这里的灵气并不算充沛。”白隼飞回来,落在闻潮落缠着葡萄藤的手臂上,又道:“此地灵气最充沛的地方,是灵山山顶。那里有一条充斥着灵力的区域,又细又长。” 一条? 是山顶那条地缝。 看来他此前的推测是真的,地动产生的裂缝,会流出充足的灵气,也许就是这些灵气催生了人的异化。 “走,咱们去山顶看看。”闻潮落又带着两兄弟去了山顶。 但在路过祭天台附近时,白隼却显得躁动不安,小葡萄精也在闻潮落手臂上扭动着藤蔓。 “怎么了?”闻潮落不解。 “这地方有什么东西……会压制我们的妖力。” 第32章 闻潮落看了一眼祭天台的方向,没再继续靠近,而是回了大营。 难怪之前的大猴子和异化后的老张,都没有靠近灵山顶上灵力最充足的地缝,而是去了山下?的林子里?。如今想来,也许是祭天台上有什么阵法,会克制妖异。 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测,闻潮落单独去找了一趟卢明宗。他?这才得知,祭天台奠基时,底下?的基石上刻了一组国?师所书的特殊符文,用来驱邪避祟。 原来,这世间有克制妖异的东西。 只不知是误打?误撞,还是国?师刻意为之? “你知道那组符文什么样?”闻潮落问。 “当然知道,那组符文是我师父写了,我帮忙腾在基石上的。”卢明宗道:“你若是好奇,我可以拿给你看。” “那东西写在纸上也会有法力吗?” “不拘于写在哪里?,关键是要用朱砂绘制。”卢明宗去取了纸笔,几下?便绘出了那组符文,递给闻潮落,“你看,就是这个。你要是想随身带着?驱邪,我用朱砂给你写一张。” 闻潮落忙摆了摆手。 他?若是带着?朱砂绘制的图文回去,说不定会直接把那兄弟俩打?回原形。 两日后,祭天台如期竣工。 皇帝派了人?来验收,其?中就有牵狼卫副统领段真。 自从上次段真当着?闻潮落的面杀了老张,闻潮落便不待见他?,这次见了面依旧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 “明日禁军便会派人?来布防,届时还望陈大人?和闻执戟好生协助,莫要误了祭天大典。”段真道。 “那是自然,我等自当尽心竭力。”陈秉忠忙道。 一旁的闻潮落并不搭话,暗自数算着?自己能回京的日子。 “段副统领,听闻最近牵狼卫一直忙于铲除妖异之事,不知可顺利?”陈秉忠问。先前老张“诈尸”一事,给陈秉忠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阴影,他?生怕临近祭天再有这种事情发生,颇为紧张。 “放心吧。”段真看了闻潮落一眼,开口道:“祁副统领短短两日便除掉了两只伤人?的妖异,还活捉了一只狐妖。” “活捉?”陈秉忠惊讶。 “是啊,不过陛下?的旨意是不许留妖异活口,想来那只狐妖也活不过今日。” 祁煊活捉了一只狐妖? 没有被当场了结,多半是因为对方也是只高?阶的妖异。 闻潮落有些失望,暗道可惜自己不在京城,否则说不定能去偷看一眼。也不知道这只狐妖,是否如杨家兄弟一般? 不过既然入了牵狼卫的手,是好是坏,他?都不可能插得上手了。 牵狼卫大牢。 祁煊穿过昏暗的过道,停在一处牢房门口。隔着?牢门,能听到里?头正断断续续传出求饶声?。 “祁副统领。”守门的牵狼卫朝他?行礼。 “谁下?的令?”祁煊冷声?道。 “是段副统领,他?一早下?的命令,说是让尽快审出点?东西来,把这妖异处置了,免得夜长梦多。”守卫说。 “审了多久?”祁煊问。 “约有一个时辰了。”守卫道。 一个时辰…… 以牵狼卫的手段,竟然需要审这么久? 祁煊眸光一凛,一手按着?腰间的短刀,迅速推门而入。就见牢房内的地上,倒着?两具守卫的尸体,刑架上绑着?的狐妖,正试图逃脱。 那狐狸琵琶骨被穿了两条铁链,他?也许是怕疼狠不下?心来挣脱,否则这会儿早已逃了。 “关门!”祁煊大喝一声?,握着?短刀迎面而上。 然而就在他?靠近狐妖时,视线与狐妖相撞,骤然有些失神。 “你帮我解开这铁链,好不好?”狐妖望着?祁煊,眸光楚楚可怜,声?音彷如带着?魅惑一般。祁煊手上动作一顿,下?意识就想依言而行,但他?转身之时,意识恢复了短暂的清明。 这狐妖,竟能魅惑人?心神? 就在此时,狐妖瞅准时机,倾身朝着?祁煊后颈张开了嘴巴。 祁煊心下?一凛,手中短刀扬起,头也不回地将短刀刺入了狐妖心脏。狐妖利齿堪堪要沾上祁煊后颈,可惜终究没来得及咬下?去,就一命呜呼了。 “立刻把尸体烧了。”祁煊吩咐道。 守在门外的牵狼卫不敢耽搁,将狐妖的尸体和惨死?的两名牵狼卫一并浇上火油,当场烧了。 离开牢房前,祁煊拿走了审讯狐妖时的记录。 那狐妖也许是因为受了重?创不能立刻施展妖术迷惑人?,因此那两名遇害的牵狼卫的确审出了一些东西,其?中大部分都是关于狐妖异化前的征兆。 这些信息,闻潮落也从白?隼那里?问出了大半,只是没来得及告诉祁煊。 五感灵敏,耳力和目力都比平日里?提升了数倍不止,在黑暗中,甚至能看清数十丈之外的东西…… 祁煊翻开记录的手不由一顿,想到了什么。 除此之外,妖异彻底异化前还会伴随着?频繁发烧的症状。 频繁发烧? 祁煊眉头紧蹙,一颗心顿时沉到了谷底。 这些症状,不正和闻潮落…… ----------------------- 作者有话说:比心,明天继续~ 第27章 晨光熹微。 草叶沾着?露珠, 释出淡淡的清香。 一只?蝴蝶自草丛中飞过,时不时在野花枝头停留,继而再次飞起。 闻潮落盯着?翩飞的蝴蝶, 眸光随之流转, 直待蝴蝶再次飞起时,忽然纵身一跃。蝴蝶受到惊吓, 快速拔高,闻潮落紧跟着?跃起,伸手去?抓…… 就在这时, 他耳边忽而响起了剧烈的振翅声。闻潮落猛地?睁开眼?睛,就见白隼落在了他床头的柜子上。 “一大早的,你乱飞什么?”闻潮落没睡醒, 皱着?眉头语气慵懒。 “哪来的一大早,这都晌午了, 你的小厮都过来看?过你三?回了。”白隼说?。 闻潮落坐起身,想起梦中那场景,只?觉有些离谱。他一个快及弱冠的大男人,哪来的心思去?捉蝴蝶啊?而且梦里的蝴蝶,好像比现实中更大, 草也更高。 “你把我吵醒想做什么?饿了?”闻潮落看?向白隼。 “营中来了一队人马, 都穿着?官服,我听到有人问起你了。”白隼说?。 闻潮落忙起身出门看?了一眼?,见来的人是禁军。眼?看?就要到祭天的日子了,禁军提前来营中,需要扎营等候皇帝的到来,还?要清查灵山周围,重新布防。 “是禁军的人, 你方才飞出去?看?了?”闻潮落问。 “没有,在屋里就能听到。”白隼道。 “禁军虽不比牵狼卫,但也都是宫里的人,他们若知道你是妖异,就麻烦了。从现在开始,你和阿苗必须一直待在营房里,除非经过我的允许,否则不能化成人形也不能出去?,听到了吗?”闻潮落语气严肃。 白隼应了声,还?算乖觉。 闻潮落起床洗漱了一番,草草吃了点东西,便出了营帐。因为怕出现纰漏,他并未让兄弟俩跟着?,而是将他们留在了帐中,并嘱咐阿福一并留下,免得有人误闯进来。 原本安静的营地?,此时变得十分?热闹。 禁军往来其中,在原本的大营旁侧又?圈出了一块地?方,搭满了营帐,并在营帐周围安排了密密麻麻的守卫。 “闻执戟起来了?”陈秉忠远远看?到他,上前朝他打招呼。 “禁军来了多少人?”闻潮落问。 “今天只?来了三?百多人,撘营布防。剩下的,明日跟随圣驾一道前来。”陈秉忠道。 “太子殿下来了吗?”闻潮落又?问。 “殿下应该会?和圣驾一同前来吧?”陈秉忠猜测。 “唔。”闻潮落暗忖,自己这苦日子都算快到头了。 待明日祭天仪式结束,他便可以回京。 圣驾是祭天仪式前一天中午到的,同来的还?有太子和几位皇子,以及国师和文?武官员。 闻潮落跟着?陈秉忠前去?迎接。 皇帝先是夸赞了一番陈秉忠,说?他主修祭天台有功,并当场赏了些东西。陈秉忠赔着?笑谢恩,也顾不得高兴,只?庆幸此番没有出什么岔子。 而后,皇帝便将注意力转移到了闻潮落身上。 “闻家?二?郎此前受了伤,眼?下可好利索了?”皇帝问。 “多谢陛下关怀,臣已经好了。”闻潮落忙道。 “此番太子命你来灵山监工,你不仅不负所?托,还?斩杀了妖异,擒住了异化成妖的工匠。若非你勇猛,让妖异有机可乘,后头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事情呢。” “陛下过誉了,擒住妖异是牵狼卫的功劳。名唤老张的工匠,也是段副统领亲手杀的,臣不敢居功。”闻潮落说?着?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立在皇帝身侧的段真。 第33章 段真眼?观鼻鼻观心,一言不发。 立在另一侧的祁煊,眉头几不可见地?拧了拧。 闻潮落对老张之死一直耿耿于怀,若他当着?皇帝的面指责段真,难免会?给他留下“同情包庇”妖异的印象。好在他点到为止,并未多说?。 皇帝也没听出他话里的言外之意,当场赏了他。 例行公事般的问询和赏赐过后,众人各自散去?。 自皇帝营帐中出来之后,闻潮落被太子叫住了。 “太子殿下。”闻潮落朝他行了个礼。 “在孤面前就不必拘礼了。”太子目光在他身上细细打量了一番,眼?底带着?温和笑意,“倒是没有晒黑,不过似乎瘦了些,是不是吃得不可口?” “臣带着?厨子来的,没饿着?。”闻潮落说?。 “你呀,亏了什么也亏不了嘴。”太子眸光扫过营地?,开口道:“今日闲着?无事,你带孤四处看?看?吧。” 闻潮落瞥了一眼自己营帐的方向,不想节外生枝,所?以引着?太子朝灵山的方向行去?。 “你身上的伤如何了?”这话皇帝方才也问过,但太子的询问显然不是例行公事,他停下脚步看?向闻潮落,“听说?肩膀被妖异抓伤了?给孤瞧瞧好了不曾?” 闻潮落与这位姐夫素来亲厚,并未推拒,扯开衣襟露出了肩上的伤口。 经过这些时日的恢复,他肩上的伤几乎已经痊愈,只留下了几处浅浅的痕迹。不过若是仔细看?,还?是能分?辨出当初被那只大猴子抓出血洞的地方。 “当时伤得应该不轻吧?不过养得挺快,竟然恢复得这么好?”若是换成常人,这么重的伤只?怕恢复一个月,都未必能有这么好的效果。 “太医配得伤药很灵,说?是能化腐生肌。”闻潮落说?。 太子一笑,并未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道:“待祭天大典后,你便可同孤一道回京了。此番回去且休养个十天半个月,待歇好了再去东宫当值。东宫执戟的差事并不重,也不必像他们一样日日点卯,只要把孤交给你的差事办好便可。” “是。”闻潮落应道。 他原先是不想领这差事的,但经过这些时日,对牵狼卫和擎苍卫早已没了执念。若他执意进宫当差,说?不定就要被迫和牵狼卫一样到处去?铲除妖异。 若铲除的都是大猴子那样的妖异也就罢了,若是遇上杨家?兄弟俩这样的…… “听说?京城近来又?有妖异伤人,殿下可知晓此事?”闻潮落问道。 “自然是知晓的,京城如今人心惶惶,不少人家?争相?请护院,还?加固了门窗,唯恐有妖异上门伤人。”太子说?了叹了口气,看?得出对此颇为困扰。 “殿下可知,妖异种类众多,并非所?有妖异都会?如怪物一般伤人?”这话若是面对皇帝,闻潮落肯定是不敢说?的,免得让皇帝以为他想替妖异说?话。 可太子与皇帝不同。 “说?来听听。”太子似乎有些好奇。 “据臣所?知,妖异大致分?为三?类。一类如怪物般会?肆意伤人,一类外形如怪物,却能听懂人话,驯化后不会?随意伤人,另一类可随意变换形态,性情念头与人一样。” “哦?”太子所?有所?思,朝闻潮落道:“你可见过第三?类妖异?” “臣……”闻潮落略一迟疑,“臣见过。” “后来呢?”太子盯着?闻潮落,“你将其放跑了?” 闻潮落心头一凛,当即单膝跪地?,“臣知罪。” 不远处,祁煊远远看?着?这一幕,眸光凌厉。 但很快,他就看?到太子伸手,扶起了半跪着?的闻潮落。 “父皇虽下了命,凡遇妖异一律处死。不过你此举乃是人之常情,不必觉得惶恐。只?是这话只?可同孤说?,万万不可朝旁人提及,哪怕是你信任的人也不行。牵狼卫如今奉命到处铲除妖异,若是让他们知晓你的心思,朝父皇参你一本,就麻烦了。”太子道。 闻潮落点了点头。 “孤虽是储君,却无法忤逆父皇,这些话也只?能同你说?。”太子依旧不大放心,又?叮嘱道:“切记,不可在任何人面前表露出你对妖异的恻隐之心。所?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父皇如今下定了决心要铲除他们,这是任何人都不能触到的底线。” “臣记住了。”闻潮落道。 太子的态度,令闻潮落有些意外。 至少,这位储君并不像皇帝那般固执武断。 闻潮落陪着?太子在灵山附近转了一圈,刚回到营房,就被随后而来的祁煊堵在了里头。 祁副统领也不说?话,只?目光灼灼盯着?人看?,像是打算将他身上盯出个窟窿来似的。 “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闻潮落拧眉。 “你朝太子说?了什么?”祁煊问。 “没说?什么。” “你不会?把他俩的事情,告诉太子了吧?” 闻潮落看?了一眼?木架上的葡萄藤和白隼,摇了摇头:“我又?不傻。” “此事绝不能告诉他,最好也别?朝他谈起妖异之事。”祁煊道。 闻潮落觉得有些好笑。 怎么这俩人说?的都是互相?挑拨的话? 一个让他离牵狼卫远点,一个让他什么都别?告诉太子。 “过来让我看?看?。”祁煊拉着?他走到屏风后,伸手便去?解他的衣服。 闻潮落一怔,一手抓住领口,怒道:“大白天的,你想干什么?” “我不干什么,我只?看?一眼?……”祁煊昨晚看?过那本审讯的记录后,总是心神不宁的,他急于想确认一下闻潮落是否安然无恙。 “他们俩还?在屋里呢,你怎么这么不要脸?”闻潮落一把拍在他手背上。 祁煊:…… 他怎么就不要脸了? 这时,外头传来通报。 闻潮落示意祁煊躲在屏风后,自己走出营帐一看?,发现是东宫的人给他送来了官服。 明日祭天,他作为东宫执戟,会?跟在太子身边。 为此,东宫特意替他准备好了武官礼服。 “闻执戟今日记得试一试大小,若有不妥的地?方,兴许还?来得及连夜补救。”送官服的内侍道。 “多谢公公。”闻潮落拿着?官服进了营帐。 祁煊眸光落在官服上,开口道:“现在就试吧,我帮你。” 闻潮落瞥了他一眼?,挑眉道:“你想让我怎么试?” “当然是脱光了试。”祁煊说?。 闻潮落:…… 他说?这家?伙不要脸,可半点都没冤枉对方。 第28章 祁煊如?此不要脸, 闻潮落却也?没恼。 他们早已成婚,脱个衣服也?没什么好避讳的,大白?天祁煊再怎么不要脸, 也?不可能在这营帐里当着?那?两兄弟的面真对他做什么。 念及此, 闻潮落两手一摊,示意祁煊伺候他更衣。 祁煊着?急想看他身上是否有变化, 见状三下五除二将闻潮落的外袍脱了,又要去脱中衣。 “我试官服,你脱我中衣做什么?”闻潮落拧眉。 “这官服的衣领比你平日里穿的衣裳更高, 所?以?中衣也?得换。”祁煊说着?,已经解开了闻潮落的中衣,大手一扯便把中衣扯掉了。 “你!”闻潮落这下有些恼了。 祁煊却顾不上其?他, 视线在他身上自上而下抹过。 闻潮落身形挺拔,瘦削却不纤弱, 胸腹紧实?地裹着?一层薄薄的肌肉,既不显得过分健硕,又带着?赏心悦目的力量感。 他皮肤白?皙,除了肩上尚未完全恢复的抓伤,身上几乎找不出什么瑕疵, 后肩和左腰上各有一颗淡淡的小痣, 反倒为?这副身体平添了几分生动。 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异样。 没有妖化时可能出现的动物毛发,也?没有变形的骨骼。 “阿嚏!”闻潮落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祁煊这才收回视线,在闻潮落存放衣服的箱子里翻找了半晌,找出了一身合适的中衣帮他套上,又取过官服帮他穿好。 东宫执戟虽是武官,但礼服却采用了文武兼并的制式, 一侧是文士广袖,另一侧是窄袖武服,穿在身上既显英武,又不失雅致,十分贴合闻潮落的气质。 祁煊帮他整理好衣服,忍不住盯着?人看了半晌,心道二郎怎得穿官服也?这样好看? “有人叫你了。”闻潮落开口。 祁煊拧了拧眉,并未听到有人唤他。 “快去吧,再看眼珠子掉出来了。”闻潮落道。 “忙完了再来找你。”祁煊在闻潮落手上轻轻一捏,大步出了营帐。 在营地的另一头,吴千钧远远看到祁煊,快步奔了过来。 “你方才唤我了?”祁煊问。 第34章 “是,国师请头儿和段副统领过去一趟,说是有什么东西能驱邪避祟,属下这才四处找您。”吴千钧说。 吴千钧在营地的另一头找他,应该是用平时的声量朝旁人询问,不可能大喊大叫。如?今的营地被禁军重新布置后,比从前大了十数倍不止,两头相隔甚远…… 他没有听到任何动静,闻潮落却能听到吴千钧在找他。 “祁副统领,您没事吧?”吴千钧问。 “无事。”祁煊深吸了口气,吩咐道:“咱们的职责是保护陛下安全,顺便协助禁军做好防卫。这边的营地住着?的大多都?是工部的人,无事别?让人过来转悠。” “是。”吴千钧忙道。 祁煊没再说什么,让对方带路去了国师的营帐。 大渝朝的国师,看着?三十来岁的模样,却顶着?一头白?发。实?际上,他究竟有多大年纪,无人知晓,据说先帝在位时,他就已经是本?朝的国师了。 祁煊和段真几乎是同时到的,同来的还?有禁军统领。营帐中,国师盘膝而坐,只朝来人略一颔首,并未开口。 倒是一旁的卢明宗朝几人行了礼,取出了一沓以?朱砂画了符文的符纸。 “诸位大人,这是我师父拟的驱邪避祟的符纸,可克制妖异。我誊了这些,劳烦诸位大人分发下去,只要随身带着?这符纸,便可使妖异不得近身。”卢明宗说着?,将手中的符纸分发给了三人。 “这符纸既能驱邪避祟,可有给陛下与殿下,及同来的官员分发?”禁军统领问道。 “陛下与殿下有帝星护佑,妖邪本?就不敢造次。”国师开口。 卢明宗看出几人的担忧,又道:“诸位大人请放心,灵山的祭天台下,也?压了克制妖邪的符文。所?以?明日的祭天大典,定不会?出什么岔子。” 众人闻言这才放心。 “贫道观此地灵气充沛,又有地动时裂开的地缝,想必会?催生出不少妖异。先前祁副统领与闻家小公子曾斩杀了一只,但贫道以?为?,灵山周围尚有许多妖异,因?此布防一事依旧需要各位谨慎对待。”国师又道。 “尚有许多?为?何一直没有露面?”段真问。 “许是在蛰伏吧,这贫道就不得而知了。” 这话一出,几人刚落下的心,不由?再次提了起来。 国师说话向来点到为?止。 众人并未再逗留,一道离开了营帐。 卢明宗快步出来,叫住了祁煊。 “祁副统领,这符纸我特意给潮落留了一枚,你过去找他的时候顺便带给他吧。”卢明宗又朝祁煊手里塞了一枚多出来的符纸。 祁煊看着?手中画了朱砂的符纸,神情有些复杂。 “那?日他还特意找我问过符文之事,我当时想给他写一个来着?,可他没要。”卢明宗说。 祁煊一怔,意识到闻潮落知道符纸的存在,可对方为?什么没要呢?是怕会?影响到杨家兄弟俩,还?是闻潮落早已意识到了什么? 祁煊收了符纸,并未朝卢明宗多说什么。 入夜。 闻潮落拎着?弩在营地四周转了一圈。 如今营中虽有禁军和牵狼卫守卫,可他营帐里收留了两只妖,免不了要多走动走动,了解一下营中的动向。 他转过小道,忽然顿住脚步,转身举起弩,就见一身武服的祁副统领,正透过夜色盯着?他。 “鬼鬼祟祟。”闻潮落放下弩。 “从前没见你这么勤快,竟然亲自巡防。”祁煊说。 “废话,我不得出来看看你们在干什么吗?”闻潮落意有所?指地道:“万一你们牵狼卫的人抓到我的营帐里,岂不麻烦?” 祁煊朝前走了几步,与闻潮落仅一步之遥,鼻息间甚至能嗅到对方身上的淡香,“二郎难道没发现,你们住的这半边营地,巡防的人只有禁军?” 闻潮落略一思忖,好像还?真是这样。他原以?为?是牵狼卫顾不上,但听祁煊的意思竟是提前做了安排。 “你来找我,是想表功?”闻潮落挑眉。 “给你送东西,卢明宗画的符纸……”祁煊说着?摊开了掌心,里头放着?一枚折起来的符纸。闻潮落并未多想,伸手去拿。 然而就在他指尖即将碰到符纸的刹那?,祁煊自他眸光中,瞥见了一抹浅金色的光芒。那?抹浅金色很淡,可在黑夜中十分清晰,令人难以?忽略。 祁煊心头一凛,立刻合上了手掌。 闻潮落眼底的异色随之消失,就像未曾存在过一般。 “到底给不给我?”闻潮落问。 “这东西驱邪避祟,你确定要随身带着??”祁煊反问。 闻潮落后知后觉道:“对,差点把他们俩忘了……那?我还?是不拿了。” “我替你收着?吧。”祁煊将符纸收起来,一颗心兀自跳得极快。 他现在几乎可以?确定,闻潮落并未留意到自己身体的异样,对此亦没有任何怀疑。想想也?是,闻小公子素来心大,什么都?不往心里去,哪怕有过一丝疑虑,也?会?很快抛到脑后。 祁煊一时不知该庆幸,还?是该担忧。 他庆幸的是,闻潮落并未怀疑。因?为?依着?祁煊所?了解的信息,内心剧烈的波动会?加速异化的过程,若闻潮落此时忽然意识到真相,很可能会?失控。 而他担忧的则是,闻潮落毫无防备,稍有不慎很容易在旁人面前露出马脚。幸好今日是卢明宗让他来送符纸,若来得是旁人,就麻烦了。 “走了。”闻潮落拎着?弩便打算离开。 祁煊叫住了他,“二郎,等一下。” “怎么了?”闻潮落看向他。 祁煊身体隐在黑暗中,眸光却不晦暗。 他又近前一步,拉住了闻潮落的手腕,指腹不经意间搭住对方的脉。依着?那?本?审讯记录所?言,人在异化的最后关头,心跳和脉搏都?会?加快许多。 祁煊想确认,闻潮落还?有多少时间。 “你又想啰嗦什么?”闻潮落开口。 “营中人太多,今夜不好再去寻你了。”祁煊道。 闻潮落见他迟迟不放手,只当他是想亲近,便倾身闭上了眼睛,开口道:“快点,亲完了我还?着?急回去呢。” 祁煊呼吸一滞,这下心跳得比方才更快了。 他嗅着?鼻息间的淡香,慢慢凑近,继而觉察到了闻潮落面颊上的热意。 他以?唇轻轻贴了一下,的确很热。 “二郎,你好烫。”祁煊说。 “也?许又发烧了吧。”闻潮落似乎早已习惯了,随口道:“都?怪你今天给我换衣服时动作太慢,害我着?凉了。” “唔,赖我。”祁煊并不辩驳。 “找大夫来看看就好了。” “还?是别?找大夫了,说不定回去睡一觉就好了。”虽然审讯记录祁煊已经撕了,可妖异的变化过程,早晚会?公之于众,闻潮落时常发烧之事,说不定会?引起有心人的注意。 “好吧。”闻潮落并未起疑。 反正他现在也?不难受,若是祁煊不说,他压根没意识到自己发烧了。 祁煊目送闻潮落的背影走远,眸色十分凝重。 他已经可以?确定闻潮落的身体状况了,但此事当真棘手。闻潮落在东宫当差,倘若身体有异,压根瞒不住。哪怕太子会?护着?他,可纸终究包不住火,届时事情被戳破,皇帝能容得下他吗? 而自己身为?牵狼卫,又该如?何面对? 与此同时。 行至营帐门?外的闻潮落似有所?感,回头看了一眼。 他透过营中浓重的夜色,看到祁副统领自衣袋中取出了两张符纸,而后将其?一并凑近燃烧着?的火把,点燃了。 第29章 此前因着祁煊牵狼卫的?身份, 闻潮落对他?始终存了两分戒心。 哪怕他?对杨家兄弟之事一直守口如瓶,可他?毕竟是牵狼卫。而对皇帝的?忠诚,是刻在牵狼卫骨子里的?。 但方才祁煊这?举动, 却令闻潮落有些?动容。 那符纸能驱邪避祟, 在与妖异交锋时有保命的?作用。牵狼卫近来常与妖异打交道,这?东西算是个护身符了。可祁煊竟会为了杨家这?两兄弟, 直接将符纸烧了。 可见,祁副统领心思?还是挺细腻的?。 闻潮落压根没往自己身上?想,只当祁煊是为了不让符纸影响杨家两兄弟, 这?才把符纸烧了。 另一边。 祁煊烧了符纸后,去见了一趟卢明宗。 方才闻潮落指尖接触符纸时,眸色变成了浅金色, 因此他?想确认一下,这?符纸对妖异的?影响究竟有多大。 “这?个我也没试过。”卢明宗不像闻潮落, 压根没近距离接触过妖异,所有的?认知几?乎都停留在理论基础上?,“依着常理来说,符文驱邪避祟,重?点针对的?是邪祟。邪祟邪祟, 顾名思?义就是邪戾不洁之物, 是伴随不正之气而生,充满戾气与污秽。” 第35章 “说人话。”祁煊道。 “依着我师父那本书上?所记,妖异分为好几?种。越是低阶的?妖异,戾气越重?,甚至没有任何意识和理智。越是高阶,保留的?人的?本性?越多,很多妖异的?心智甚至和人没有区别。” 祁煊听闻潮落说起?过这?些?, 因此很快理解了卢明宗的?意思?,开口道:“你的?意思?是,低阶妖异身上?邪祟之气更重?,所以这?符纸对低阶的?妖异影响更大?” “可以这?么理解,但这?只是我的?推测。”卢明宗道:“我师父说,这?符纸会让邪祟失去对抗的?能力。若你们遇着低阶邪祟可以试试,说不定轻易就能把他?们拿住。” 祁煊想到了闻潮落眸色短暂的?变化,问道:“那若是有妖异碰着符纸,只有非常轻微的?变化,是不是说明……” “说明他?身上?邪祟之气不重?,很可能是个高阶大妖。”卢明宗想了想,又道:“你是牵狼卫,按理说这?话我不该当着你说,不过你与潮落亲近,想来不会去陛下面?前参我,我就直说了。我一直觉得,若有妖异完全?保留人的?本性?,那他?除了比人多了几?番变化,实则没什么区别。” 卢明宗显然也不赞成皇帝对妖异的?决策,不分青红皂白一律斩杀,必定殃及无辜。 祁煊并未接话,转而问道:“那人异化成妖异,最终会变成什么,可有规律可循?” “人生在世,不过万千轮回中小?小?的?一环。异化所成,也许是与前世有牵连,也许就是缘分使然,谁知道呢?”卢明宗道。 “你的?师门,也讲轮回?”祁煊挑眉。 “嗨,我看书杂,瞎说的?,其实你这?个问题我不知道。”卢明宗大言不惭,“我觉得吧,人异化成什么,兴许就是缘分使然,或者和人的?气质有关?。比如有的?人忠诚,可能就会异化成狗,有的?人贼眉鼠眼,就会异化成老鼠……” 祁煊觉得国师这?位徒弟,说话时而正经时而不着边际,当下不愿再听他?胡扯,转身离开了营帐。 不过,他?还是忍不住顺着卢明宗的?话想了想。倘若闻潮落真的?会异化成妖异,会变成什么呢? 猫狗? 鹰隼? 还是白白软软的?兔子? 不过,这?个答案想来不需要等太久了。 祭天大典的?时辰,定在晌午。 次日一早,众人便开始忙活,为大典做足了准备。 祁煊核对完护卫的?士兵后,远远看去,见闻潮落身着东宫执戟礼服,正立在灵山脚下与太子说话。 因为隔得远,他?听不清两人说了什么。但从两人说话的?时机与动作大致能猜到,太子应该是打算在大典之时,带着闻潮落一起?上?祭天台。 循例,祭天时皇帝和太子身边都会安排两到三人,司护卫之职全?程跟随。在外人看来,能被选为伴驾之人,则代表着来自皇帝或储君的?绝对宠信。 太子想提拔自己这?位小?舅子。 可是…… 祁煊眉头深锁,不知道在想什么。 闻潮落似乎觉察到了祁煊的?视线,骤然抬头望了过来,正迎上?了男人带着审视的?眸光。 然后他?看到祁煊召来了亲信,低声问对方:“昨夜吩咐你的?事情?,办好了吗?” 亲信点头答道:“都安排妥当了。” 祁煊闻言便将人打发走了,没再说什么。 闻潮落一脸狐疑,心道祁煊又在偷偷搞什么鬼?不会祭天大典,还要忙着捉拿妖异吧? 他?下意识看了一眼自己营帐的?方向,思?忖要不要把杨家两兄弟先打发到密林里,待一切结束再把人叫回来? “怎么了?心不在焉的??”太子开口道。 “臣只是在想,今日有这?么多人,牵狼卫和禁军都在,祭天大典定然不会再有什么纰漏。” 闻潮落话音一落,营地靠近林子的?那侧,突然传来了异动。 “怎么回事?”太子拧眉。 闻潮落看向骚动传来的?方向,就见祁煊跳上?马背,正策马朝着自己而来。 “殿下!”祁煊在距离两人几?丈远的?地方下了马,上?前朝着太子行了个礼,“牵狼卫在林中发现了妖异踪迹。为了不影响祭天大典,臣会带着一队牵狼卫去追捕。闻执戟擅长弓弩,烦请殿下派闻执戟协助臣等。” 太子听了这?话,立刻拧紧了眉头。 闻潮落是东宫的?人,且稍后要与他?一同前往祭天台,祁煊这?个时候提出让闻潮落协助,定会误了上?祭天台的?时辰。 这?其中利害,祁煊身为牵狼卫副统领不会不知道。而且他?这?么直白地提出协助请求,半点多余的?理由都不提,摆明了就是故意的?。 短短数息间,太子心中已经转过了无数个念头。 祁煊没道理这?么做,他?这?么不惜得罪自己也要开这?个口,只有一个可能,是皇帝授意。皇帝虽面?上?对闻潮落赞赏有加,但心底不认同太子对这?个小?舅子太过器重?,这?才派了祁煊借故支开闻潮落。 只要今日闻潮落上?不了祭天台,哪怕事后给他?再多赏赐,彰显的?恩宠也远远及不上?在祭天台那片刻。 也罢。 闻潮落尚且年?轻,提拔他?不急于?一时。 想通了此节,太子便道:“去吧,务必要小?心些?,别伤着。” “是。”闻潮落朝太子行了一礼,而后便跟着祁煊走?了。 祁煊带了一小?队牵狼卫,牵着细犬进了林子。 闻潮落拎着弩,跟在祁煊身后。 “你们牵狼卫捉拿妖异,何苦非要拽上?我?”闻潮落不解。 祁煊并没有告诉他?,一旦闻潮落上?了祭天台,很可能会在所有人面?前显露出异样。若真如卢明宗所言,国师那符文不会压制住闻潮落,却会对他?产生影响。 就像先前他?眸中现出的?浅金色…… “你不是不想去东宫当差吗?我拖你一把后腿,免得太子殿下过于?器重?你,将来你不好抽身。”祁煊说。 闻潮落没想到他?竟然还记得此事。 两人说话间,细犬忽然发出狂吠,继而朝着林中飞奔而去。众人俱是一凛,纷纷持着武器跟在细犬后头。 闻潮落持着弩正欲追上?去,却被祁煊拦住了。祁副统领似乎并不紧张,神情?很是放松,朝闻潮落道:“他?们能处理好,不必你出手。” 闻潮落有些?疑惑,心道祁煊今日面?对妖异,为何表现得如此轻松? 不多时,便有牵狼卫来报,说妖异抓到了。 闻潮落看向祁煊,心道这?妖异未免捉得太轻松了些?。 就在众人以为事情?已经落定之时,忽然又有三只细犬发出了警惕的?呜咽声,且是朝着不同的?方向。 这?次,祁煊的?神情?不再如方才那般轻松,而是抽出了腰间的?长刀。 “国师说得没错,灵山附近果真不止一只妖异。”祁煊迅速恢复了冷静,朝同来的?牵狼卫吩咐道:“传令下去,三人一小?队,分两个方向搜捕,务必谨慎行事,不要被妖异抓伤或咬伤。” 牵狼卫分成两个方向,随着两只细犬没入林中。祁煊则和闻潮落一道,让第三只细犬带路,朝着林子深处追去。 “你昨晚不该把符纸烧了,这?会儿说不定用得上?呢。”闻潮落说。 “有你在,用不上?那劳什子符纸。”祁煊说着抬头看去,开口道:“二郎,抬头。” 闻潮落反应极快,将弩朝上?一抬,扣动悬刀。 一支弩箭飞出,射中了一只鸟,那只鸟扑腾着掉到地上?,仔细看去竟是一只异化的?乌鸦。这?只乌鸦双目通红,黑羽泛着妖异的?暗红色光泽,哪怕中了箭依旧在挣扎。 虽然同样是异化的?鸟,但这?只乌鸦与白隼截然不同,浑身上?下都透着戾气,哪怕只是看到它的?模样,也会令人脊背发寒。 乌鸦扑闪着翅膀,朝着闻潮落冲去,祁煊二话不说,直接将其斩做了两半。 此时。 灵山上?响起?沉闷的?鼓声。 一缕青烟自祭天台上?升起?,慢慢没入天际。 祭天大典开始了。 林中无数鸟兽惊慌四散。 闻潮落看向祭天台的?方向,眸子再次现出漂亮的?浅金色。 随着乐鼓的?声音,他?看到一道巨大的?金色符文自祭天台荡开,先是覆盖了整座灵山,继而扩散,荡过了他?和祁煊所在的?林子,朝着更远的?所在蔓延开去…… “你看到了吗?这?是什么东西?是国师弄的?符咒吗?”闻潮落看向祁煊。 “什么?”祁煊转头看着他?,不由一怔。 就见闻潮落发顶微微抖了抖,而后忽得冒出了一对毛茸茸的?……耳朵。 第36章 第30章 这对耳朵整体呈深灰色, 夹杂着一点乳白。耳尖颜色更重且有?一撮较长?的毛发,耳朵背部靠中间?的位置,各有?一个浅色的斑点。 像是…… 狸花猫的耳朵? 祁煊一只手抬起?来又放下, 强行忍住了?摸一摸那对耳朵的冲动。闻潮落至今都不?知道自己已?经开始异化, 若是被吓到,说不?定会慌乱逃走躲起?来。 若真是只猫, 躲到这林子里?,再想找可就麻烦了?。 “你傻了??”闻潮落拧眉,“我?问你话呢。” “唔……”祁煊竭力控制着自己的表情, 开口道:“我?方才有?点走神,没注意看,怎么?了??” 闻潮落狐疑地打量着祁煊, 总觉得对方有?点奇怪,尤其是那眼神, 盯着自己看时色眯眯的,很没出息的样子。 “方才有?一圈金色的符文自祭天台荡开,穿过了?这片林子。林子里?这些妖异忽然被惊动,是不?是受到了?符文的影响?”闻潮落说。 “有?可能。”祁煊附和道。 那圈符文,他并?没有?看到, 只有?闻潮落看到了?。 就像卢明?宗说得那样, 高阶的妖异因为身上没有?戾气和邪气,所以不?会被符文压制,但多?少?会受到一些影响。所以闻潮落会看到符文的模样,瞳孔和耳朵也在符文的作用下,发生了?明?显的变化。 “如果是这样,附近的妖异会不?会……”闻潮落话音未落,忽然转头看向了?林子深处。他像是感应到了?什?么?, 拎着手中的弩便追了?过去。 祁煊毫不?犹疑,快步跟上。 “是一只狼!”闻潮落提起?弩放了?一支弩箭,但那只异化的狼动作太快,弩箭只堪堪擦过了?他的身体,留下了?一道血痕。 闻潮落反应极快,侧身避过挡着视线的树,提起?弩又是一击。然而就在此时,他忽觉头顶一凉,像是被什?么?东西盯上了?。 那是一条异化的蛇。 蛇尾缠在树枝上,蛇头则吐着信子朝闻潮落袭来。 不?等他反应,跟在他后头的祁煊提刀横削过来,擦着他耳朵上方,将试图偷袭的蛇斩成了?两截。蛇身首异处,掉进了?一旁的小溪中。 短短瞬息间?,两只妖异便被二人了?结了?。 异化的狼被闻潮落一支弩箭射穿了?脑袋,祁煊拎着刀上前?,在那只狼心口处补了?一记,防止它死灰复燃。 闻潮落则抽出一支弩箭,走到小溪旁,给掉进水里?的蛇头补了?一箭。 就在这时,他透过溪水,看到了?自己的倒影。他的脑袋上不?知何时,竟然多?出了?一双毛茸茸的耳朵,看上去突兀又奇怪,他此前?毫无所觉。 这是怎么?回事? 闻潮落伸手在自己脑袋上一摸,那触感令他吓了?一跳。 果真是一双长?着毛的耳朵! 他……他也异化了?吗? 完了?! 他变成妖异了?! 闻潮落感觉天都塌了?。 好端端的,他怎么?会变成妖异? 巨大的恐慌和震惊袭来,令他一时心神震荡,竟是直接化出了?妖形。 那只一只花色漂亮,身形匀称的狸花猫。狸花猫背上是深浅相间?的花纹,四只爪子都是乳白色,看上去像是踏在了?雪上一般。 闻潮落骤然化成妖形,无法适应,爪子一滑险些跌进了?水里?。他手忙脚乱一通乱蹬,总算是自溪边爬了?上来。然而他低头看到自己毛茸茸的爪子和身体,又是一个激灵,直接吓得炸了?毛。 一只猫,被自己吓得炸了?毛。 此事若是放到从前?,闻潮落肯定打死也不?会相信。 可眼下,由不?得他不?信。 他就是这只倒霉的猫! “二郎!”祁煊也被这一变故吓了?一跳,待震惊过后,试图安抚闻潮落。可闻潮落一听到他的声音,情绪越发激动,四只爪子疯狂扒拉,跌跌撞撞朝着林中逃去。 此时,林间?响起?一声尖锐的鸟鸣。 小猫尚未来得及抬头,就觉后颈一痛,身体腾空而起?。 他被一只异化的雕咬住了?后颈。 “二郎!”祁煊大吼一声,捡起?闻潮落掉在一旁的弩,朝着雕放了?一箭。可他平日里?甚少?使用弩,再加上此时情绪激动,这一箭不?出所料射偏了?。 眼看小猫就要被雕叼走,祁煊暗骂一声,取出腰间?的匕首扔了?出去。这一次他用尽了?全力,匕首划过几片遮挡的树叶,直直命中了?雕的脖颈。 雕吃痛,身体直直下坠,却没有放开口中的小猫。 就在此时,一道白色的身影斜刺而来,冲着雕的脑袋啄去。 是白隼。 仔细看去,白隼的脚上还缠着一节细细的藤蔓。 “啄它的眼睛!”祁煊大喊。 白隼意会,朝着雕的眼睛啄去。 白隼的体型比雕还要小,若是换做平日多半是不敢轻易与之一战的。但今日雕受了?伤,再加上闻潮落险被叼走,因此白隼显得极为勇猛。 雕吃痛,终于撒了?口。 小猫身体一松,朝着地面坠去。 祁煊飞奔几步,一跃而起?,在小猫落地前?一把将其接住,抱在了?怀里?。 此时,白隼踩着雕的脑袋,脚上的葡萄藤快速伸展出藤蔓,牢牢绑住了?雕的双翅。可怜这只雕脖子上插着祁煊的匕首,脑袋被白隼啄得血肉模糊,翅膀又被缚住动弹不?得,重重摔在了?地上。 祁煊一手抱着猫,一手拎着长?刀上前?,将雕劈成了?两半。 小猫窝在祁煊怀里?看着这一幕,就见雕被劈开后,体内缓缓散出一缕绿色的光。那绿光便如地动那夜他曾看到过的雾气一般,渐渐升腾而起?,消散了?。 “你俩怎么?出来了??”祁煊问白隼。 “听到你叫闻家哥哥的名字,怕他遇到危险,就过来帮忙了?。”白隼说。 这会儿营中几乎没有?人,他们?兄弟俩出来应该不?会引起?旁人的注意。念及此,祁煊才稍稍松了?口气,将目光转向了?怀里?的小猫。 闻潮落经历此番险些丢了?小命,反倒冷静了?下来。 他抖了?抖猫耳朵,挣动了?一下身体,示意祁煊放他下来。但祁煊生怕他一言不?合又要逃跑,不?仅没放开,反倒将他箍得更紧了?。 “喵呜!”闻潮落气急,张嘴咬在了?他手上。 不?过下口的瞬间?,小猫忽然想到了?什?么?,因此没敢使力,只在祁煊手背上咬出了?一个浅浅的牙印。 “乖!”祁煊摸了?摸小猫脑袋。 小猫更气了?,直拿脑袋去撞祁煊的胸口。 可惜他这举动落在祁煊眼里?,只觉得像在撒娇,丝毫没有?威慑力。 “方才自林子上空飞过,看到有?不?少?妖异。”白隼说。 祭天仪式激活了?祭天台下的符文,虽压制了?不?少?妖异的能力,却也令许多?戾气重的低阶妖异放弃了?蛰伏,纷纷跑出来横冲直撞。 “灵山附近哪来这么?多?人被异化?”祁煊不?解。 “并?非都是人异化而成,就像方才那只雕,被异化前?就是雕而非人。”白隼道。 原来如此。 地动时溢出的灵气,不?仅会将人异化,亦会直接让动物异化。 “你是如何判断的?”祁煊问。 “就……一看就不?是人。”白隼道。 在妖异的眼里?,是不?是人,一眼便可判断,压根不?需要任何别的特征。也许是凭着直觉,也许是妖异天生就有?能分辨同类的能力。 祁煊看了?一眼怀里?生闷气的小猫,暗道那二郎应该也能分辨。 仔细想想,先前?他们?遇到过的妖异,若是由人异化而成,多?半都会保留一些人的特征。比如那只大猴子,看着虽然像猴子,可毛发掩盖下的身体依旧有?许多?人的特征。 而像杨家兄弟俩,包括闻潮落在内,完全异化成妖形后外表虽看不?出人的特征,却会保留人的心智。 换句话说,由人异化而成的妖,外形和心智总有?一处是像人。倘若一只妖异,外形没有?任何属于人的特质,亦没有?人的心智,那多?半就是由动物异化而成。 说话间?,又有?异动响起?。 祁煊揣着小猫,与杨家兄弟俩联手,轻轻松松又了?结了?一只异化的野猪。 林中时有?妖异撞上来攻击他们?。 这些妖异大都是动物所化,没有?灵智,为了?防止它们?去附近的村镇里?伤人,祁煊便将它们?全部斩杀了?。 直到祭天台上再次响起?鼓声,林中才渐渐平息。 闻潮落被祁煊揣了?近一个时辰,终于又变回了?人形,只是他两只耳朵依旧支棱在脑袋上,没有?消失的迹象。 第37章 “是不?是因为我?之前?被抓伤了?,所以才会这样?”他靠在山石上,一手摸着自己的猫耳朵,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 “抓伤你的是只大猴子,若是因为他而异化,你应该变成猴子才对。”祁煊说。 “你才变成猴子呢,你变成狗,变成猪。”闻潮落瞪了?他一眼。 祁煊被他骂了?也不?觉生气,只盯着他的耳朵看,几次想伸手摸一摸都忍住了?。闻潮落这会儿刚化成妖形,还控制不?了?自己的变化,若是情绪激动再变成猫跑了?,那可就不?好捉了?。 “我?刚才变成了?什?么??猫吗?”闻潮落问。 “嗯,狸花猫,很漂亮。”祁煊说。 闻潮落思忖半晌,得出结论?:若自己不?是被妖异抓伤导致的异化,那多?半是地动那日受到了?影响,只是一直没有?显露出来。 若是如此,他此前?有?没有?在旁人面前?露过馅? 闻潮落忽然想起?了?什?么?,朝祁煊问道:“你今日是不?是故意将我?支开的?” 若非祁煊支走他,他这会儿只怕已?经在皇帝和太子面前?变成猫了?。 “嗯,昨夜你碰到符纸的时候,眼睛变成了?浅金色。”祁煊说。 “你……”闻潮落有?些惊讶,原来祁煊是为了?他,才将符纸烧了?。 闻潮落心底一热,看向祁煊:“你就不?怕被我?牵连?” “总不?能不?管你吧?”祁煊趁机捏了?捏他的猫耳朵。 “你喜欢猫?”闻潮落问。 “谁不?喜欢猫呢?”祁煊一笑。 “是因为我?是猫,你才帮我??” “咱俩都……亲过嘴了?。就算你是老鼠,我?也得帮你啊。” 闻潮落:…… 第31章 闻潮落白了祁煊一眼。 幸好他异化成了猫, 若是只老鼠,他干脆一头撞死算了。 狸花猫,不算太丑吧? 闻潮落很想仔细看看自?己的妖形, 可惜这会儿变不回?猫, 只能暂时作罢。 不远处传来一声哨音, 这是牵狼卫用来沟通讯息时的暗号。 祁煊示意闻潮落和杨家兄弟藏好, 这才以哨音回?应,唤来了一小?队牵狼卫。 “祁副统领,各个小?队的弟兄都有斩杀的妖异, 眼下是先?处理尸体,还是继续搜寻?”小?队中为首的那名牵狼卫朝祁煊问道。 方才林中被祭天台的符文横扫而过,逼出了不少戾气极重的妖异。好在牵狼卫手中都有国?师的符纸, 因此并未有人受伤,反倒斩杀了数只妖异。 “附近妖异众多, 一时之间?是杀不完的,有国?师的符文压制,它?们?暂时应该做不得?乱。先?把斩杀的妖异尸体集中拖出去焚烧,后续事宜待我回?禀过陛下,再行定夺。”祁煊道。 祭天仪式已?经结束, 祁煊必须回?去复命。 若是等皇帝派人来找, 他和闻潮落就被动了。 牵狼卫领命而去,开始清理妖异的尸体。 “我怎么办?”闻潮落摸了摸脑袋上的一对猫耳,朝祁煊道:“我这么出去,肯定会被人看出来的……” 他如今刚化成妖形,无法像杨家兄弟这般自?行变换。 “你留在这里,不要出去。陛下和太子殿下那边,我自?有说?辞。”祁煊趁着闻潮落不备, 又?伸手揉了揉两只猫耳朵,“祭天仪式已?经结束,如今灵山又?涌现出这么多妖异,他们?不会久留的。” 若无新的妖异出现,皇帝和太子或许还会考虑过个夜。但今日国?师那符文让那么多蛰伏暗处的妖异齐齐现身,光是牵狼卫拖出去的这些尸体,也够将人吓得?够呛了。 所以祁煊笃定,皇帝和太子肯定会尽快回?京。 “若是殿下问起我……” “放心,有我呢。” 祁煊在闻潮落脊背上轻轻拍了拍,动作像极了在安抚小?猫。 “唔。”闻潮落这一生顺风顺水,甚少有这般无助的时刻。但祁煊说?让他放心,他心底的不安便当真消散了不少。 反正他只是一只异化的狸花猫。 祁煊这家伙比他高?一点,天塌了让个子高?的先?顶着呗。 “走了。”祁煊又?捏了捏小?猫耳朵,不忘叮嘱道:“我不回?来,不要露面。” “喂,别忘了帮我把弩箭捡回?去,要是少了一支,我可跟你没完。”闻潮落道。 闻潮落今日用了好几支弩箭,若是找不回?,他损失可就大了。 祁煊朝他一笑,大步朝着营地的方向?行去。 闻潮落则带着白隼和小?葡萄精一起躲到了附近的山洞里。 这山洞,看着有点眼熟。 半晌后,闻潮落才想起来,这是当初老张藏身的地方。这山洞内里有一处极为隐蔽的地缝,地缝中有零星的灵力溢出,正适合妖异藏身。 只是没想到,短短时日。 闻潮落竟也变成了妖异…… “将来我就只能当一只猫了吗?”闻潮落坐在一块大石头上,语气沮丧地朝杨家兄弟问道,“你俩当了这么久的妖异了,可还习惯?” “我觉得?当妖异挺好,不用吃饭睡觉,也不会饿肚子。”小?阿苗化成了人形,坐在他脚边的一块石头上,认真思考了一会儿,又?道:“而且缠在哥哥脚上,我也能一起飞。” 闻潮落看向?另一边立在石头上的白隼,问道:“你呢?” “妖异比人更厉害,做妖异,我就能保护阿苗了。”白隼说?。 是啊。 妖异脱离了人的肉体凡胎,的确拥有了比人类更强的力量。 闻潮落心道,若自?己无牵无挂,是孤家寡人,做个妖异也无妨。可他如今的身份太特殊了,他的荣辱关乎到整个国?公府,还有已?经嫁入东宫的姐姐…… 若他异化的消息传出去,家人该如何自?处?皇帝和太子殿下会不会因为忌惮他异化,而为难他的家人? 一想到这些,闻潮落便觉十分苦闷。 哪怕祁煊能帮他度过眼下这一关,可将来呢? 对方一个牵狼卫的副统领,当真会始终站在他这个妖异这边? 另一边。 祭天大典已?经结束。 方才灵山周围的异动,众人都有所察觉,只是不知具体情形如何,因此都很紧张。 直到祁煊带着牵狼卫出现,将斩杀的妖异尸体堆放在一旁,大家才稍稍松了口气。 “这都是方才斩杀的妖异?”太子问祁煊。 “回?殿下,正是。”祁煊朝皇帝和太子行了一礼,而后朝两人简单汇报了此番斩杀的妖异种类和数量。 太子先前只当祁煊叫走闻潮落是借口,如今看着地上的一堆妖异尸体,方知是自?己多心了。 “闻潮落呢?”太子问。 “回?殿下,闻执戟依旧在林中追捕妖异,暂时抽不开身。”祁煊说?。 “林中尚有多少妖异?”太子又?问。 “不计其数,也许是几十只,也许是上百只,末将尚未来得?及计数。”祁煊说?着看向?皇帝,又?道:“陛下,此地虽有国?师的符文压制妖邪,可妖异数量众多,终究是不安全……” 皇帝闻言点了点头,估计早就想离开这是非之地了。他素来厌恶妖异,看到地上那对尸体后便一直眉头紧锁。 一旁的国?师也出言附和祁煊,提议让皇帝和太子尽快启程。 “祁煊,灵山周围这些妖异,务必要清除干净,一个都不留。”皇帝开口。 “是,末将领命。”祁煊单膝跪地。 一旁的太子又?问:“清除这些妖异,需要多久?” “回?殿下,末将不敢妄言,兴许要十天半个月,也许更久。”祁煊记得?杨家兄弟用了很久才能随意变换身形,也不知闻潮落需要多久。 他们?必须等闻潮落能彻底控制身体,再回?京城。 “不管用多久,把事情办好便是。”皇帝说?。 “是,末将还有一请,望陛下和殿下允准。此番异化的妖异中有不少是鹰隼一类的飞禽,闻执戟擅长箭弩,可否请他留下协助牵狼卫?” 太子闻言拧了拧眉,似乎不太想让闻潮落继续留在灵山,毕竟京中擅长骑射的人很多,随便调派一队人马便可解决。 但不等他否决,皇帝已?经允了此事。 无奈,太子只能叮嘱祁煊,让闻潮落务必注意安全,切不可再受伤。 皇帝一行人浩浩荡荡启程回?京。 原本热闹的营地,短短半个时辰便已?撤走了大半,只留下了一小?片营帐,供留守的一队牵狼卫和闻潮落使用。 待一切落定,祁煊才返回?林中。 此时,闻潮落又?化成了猫型,正趴在小?阿苗腿上呼呼大睡。 祁煊拿斗篷把小?猫包了起来,这么一通折腾,小?猫竟也没醒,只不耐烦地蹬了蹬爪子。 第38章 “他怎么这么困?”祁煊不解。 “猫本来就爱睡觉,他如今又?刚开始异化,需要休息。”白隼说?。 “我还以为异化后会比较警觉呢。”祁煊将小?猫抱在怀里,说?话的声音很低,生怕把小?猫吵醒了。 “猫靠气味分辨敌人,他认识你的气味。否则,这会儿早就咬你了。”白隼道。 “你是说?,他睡觉的时候也能分辨周遭情形?”祁煊问。 话音一落,便见怀中的小?猫懒洋洋地抬了抬眼皮,问道:“我的弩箭呢?” “都给你收好了,放在了营帐里,一支都没少。”祁煊说?。 闻潮落这才放心。 祁煊将他抱回?营帐后,小?猫依旧半睡半醒,懒洋洋窝在榻上,始终不肯起来。 “这段时间?你暂且住在营中,待你能随意化形时,咱们?再回?京城。”祁煊坐在榻边,大手在小?猫身上一下一下地撸着,将小?猫撸得?直打?小?呼噜。 “一会儿让阿福告诉厨房,晚上我要吃清蒸鱼。”小?猫说?。 “阿福和你府上的厨子,还有那个大夫,我都找借口打?发走了。”祁煊道。 小?猫原本半垂着眼皮,听?到这话骤然?精神了,险些当场炸毛。 “阿福走了谁照顾我?没有厨子,谁给我做饭?” “你如今这模样,是不打?算瞒着他们?吗?” 闻潮落听?到这话顿时泄了气。 皇帝此前下了旨,包庇妖异是大罪。为了稳妥起见,知道他身份的人越少越好,尤其是国?公府的人,不知道最好。 “那你给我做饭。”闻潮落道。 “可是,我不会做清蒸鱼。”祁煊说?。 “那你会做什么?” “只会煮面。” 只会煮面? 那岂不是连杨阿材还不如? 小?猫蹬了祁煊一脚,恨不得?把人踢出去。 “我早晚要被饿死。”闻潮落仰躺在榻上,叹了口气。 其实,猫在大部分时候都不会仰躺着,这是一个很没有安全感的姿势。但闻潮落刚开始化形,还保留了人的习惯……而且他对祁煊有着不自?知的绝对信任。 “你不会饿死,妖异可以不吃东西?的。”祁煊说?。 “我是人!别一口一个妖异地唤我行不行?”小?猫很是不满,朝着祁煊哈了口气。 不过他这副自?认“恶狠狠”的模样,落在祁煊眼中只能算是小?猫撒娇。 “实在不行,让阿材给你煮饭。”祁煊眼底满是笑意,继续逗他。 “祁煊你这话说?得?真不害臊,阿材又?不是我夫君,凭什么让他伺候我?”小?猫不满。 祁煊听?到这称呼,眼底笑意更浓。 他忽然?很想亲一下闻潮落。 “二郎,这会儿试试能不能变成人?”他一手在小?猫肚皮上轻轻揉着,小?猫蹬了他两下无果,又?觉得?被这么揉着很舒服,便躺平不再挣扎。 祁煊眸光扫过小?猫肚子下方的位置,大手顺势往下,轻轻捏了捏。 小?猫瞳孔巨震。 整只猫都不好了…… 第32章 祁煊这家伙竟然敢捏他! 闻潮落气?得够呛, 骤然化成了人形,朝着祁煊便是一记“猴子偷桃”。 然而祁副统领反应极快,一手攥住他手腕, 将人抵在了榻上。 闻潮落这会儿虽然化成了人形, 但眸中染着浅金,一对猫耳微微向后?抿着, 看上去又气?又恼。祁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视线自他眉眼抹过,最?后?落在了他那双微红的唇上。 “二郎……”祁煊开?口, 呼出的气?息略有些烫人,“我从前不懂你的心思?,当真是辜负了许多良辰。如今你我心意相通, 我总算明白你为何屡次撩拨于我……” 想起此前闻潮落动不动就往自己怀里钻,还非要让人抱着的情形, 祁煊心跳都快了几分。他如今方知,原来想与一个?人亲近,那念头竟是如此难以自控。 “二郎,你长得当真好看。”祁煊额头抵着闻潮落,两人呼吸交错。 闻潮落眨了眨眼, 浅金色的眸子里透着几分茫然。他虽和祁煊已经成婚, 但这般亲近的时候却不多,他几乎想不起来与之相关的记忆。 成婚之人,亲嘴应该是很寻常的举动。 闻潮落唇上一热。 那触感十分短暂,如蜻蜓点水一般。 这一次,是祁煊主动亲的他。 可惜,祁副统领大?概是不太精于此道,在闻潮落唇上轻啄了一下, 又去亲对方的脸颊和额头。初时只是以唇轻碰,后?来便用了点力气?去嘬,直嘬得闻潮落莫名其?妙,提膝顶了他一记。 “唔!”祁煊弓了弓身体,却没起身。 “有人来了。”闻潮落开?口。 祁煊凝神?细听,果?然听到帐外传来了脚步声。 他意犹未尽在闻潮落脸颊上又嘬了一下,这才起身整理了一下身上的武服,大?步出了营帐。 闻潮落有些恼火地擦了擦脸,扭头时看到白隼正蹲在木架上,登时如遭雷击。这倒霉孩子竟然不知道避讳,小小年?纪看到如此淫.乱的场景,成何体统? 得让祁煊在旁边再搭个?营帐,把俩兄弟搬过去。 帐外。 来人的祁煊的亲信,吴千钧。 “头儿,尸体都烧完了。”吴千钧道。 “嗯,营中留下的人数清点过了吗?”祁煊问。 “清点过了,全都是自己人,知根知底。” “那就好。”祁煊虽不打算让旁人知道闻潮落的身份,可他们要在营中度过这一阵子,还是得以防万一。 都是自己人,就好办多了。 “让大?伙儿都管好自己,无?故不得打听和窥伺闻执戟的动向。我与闻执戟的营帐,也不许任何人入内打搅。”祁煊道。 吴千钧眼珠子一转,立刻“明白”了自家祁副统领的言外之意。他跟着祁煊日久,对祁煊的性情十分了解,前些日子他便觉得两人之间的互动有些古怪。 经过这几日,他自认早已看透。 自家头儿和闻小公子,这是搞上龙阳了。 京城的勋贵子弟,好龙阳的不在少数,吴千钧虽没吃过猪肉,却见过猪跑。今日祁煊吩咐人不得去他和闻潮落的营帐中打搅,吴千钧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头儿放心,别说进营帐中打搅,属下定会确保您和闻小公子的营帐周围,方圆二十丈内,不会有人踏足。”吴千钧意味深长地道。 祁煊未再多言,转身去了厨房。 营中的厨子都被他遣走了,如今伙食只能由自己人负责。 牵狼卫这帮二郎不挑嘴,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能吃,填饱肚子便算。但闻潮落不同,他自幼娇生惯养,若是给他吃大?锅饭,定要闹脾气?的。 好在先前国公府的采买很负责,将厨房里的食材置办得很齐全。祁煊在里头翻找了一阵子,竟真找到了几条养在缸里的活鱼。 看来,二郎这顿清蒸鱼是有着落了。 祁煊说自己只会煮面,是为了逗闻潮落。实际上,他的厨艺还真不差。 小半个?时辰后?,祁煊端着做好的鱼回到闻潮落帐中,正钻在被窝里呼呼大?睡的小猫,闻着味道几乎立刻就醒了。 “又变回去了?”祁煊失笑。 “我现?在压根控制不了。”小猫跳上桌,凑近嗅了嗅,问道:“找人做的?” “我胡乱弄的。”祁煊谦虚。 “胡说,这味道闻着很正宗。”闻潮落蹲在桌上,支使祁煊,“帮我挑刺,快点,凉了就不好吃了。” 祁煊只得去净了手,坐在桌边帮闻潮落挑鱼刺。 新鲜的鲈鱼,去腥后?只加了基础的佐料调味,鱼肉保持了最?原始的鲜味。再加上祁煊火候掌握得好,鱼肉蒸得恰到好处,口感十分鲜嫩。 祁煊仔细挑出鱼肉,放到一个浅口的小盘子里。小猫蹲在桌上,埋头吃得认真,尾巴尖不自知地轻轻摆动着,看上去十分惬意。 “猫果?然都爱吃鱼。”祁煊失笑。 “和猫没关系,我本来就爱吃鱼。”闻潮落道。 祁煊帮他挑了小半只鱼,小猫几乎全吃了,撑得肚皮都圆了不少。 “让我摸摸。”祁煊伸手。 “你没洗手!”小猫嫌弃地蹬了他一脚,挪了个?位置。 吃饱喝足后?,小猫蹲在桌上洗脸。他先是将爪子舔干净,然后?有用爪子在脸颊上一下一下地蹭过,洗得十分认真。 祁煊看了只觉十分有趣。 好端端一个?人,忽然变成了猫,竟然能自动习得猫的习性,也不用人教。 “好吃吗?”祁煊洗过了手,将肚皮溜圆的小猫抱在怀里。 “还行。”闻小公子还算给面子,“你怎么会做饭?” “从叔父家里搬出来以后?,就学会自己做饭了。”祁煊用手背轻轻蹭小猫的脑袋,直将小猫蹭得打起了小呼噜。 第39章 闻潮落这才想起来,祁煊自己住在那处小宅子里,家里连个?仆从都没有,凡事都要亲力亲为。可祁煊在牵狼卫当差,又经常得皇帝赏赐,按理说手头应该不会那么紧巴。 “你是有欠的外债吗?怎么连个?小厮都没有?”闻潮落问。 “一开?始是有的,但我这差事特殊,很多事情要避着人,后?来就把人都打发走了。”祁煊道。 原来如此。 闻潮落觉得自己对祁煊的了解太少了,竟然连这么基本的事情都不知道。 “如果?我能躲过此劫,不被陛下处置,将来可以考虑置一处大?点的宅子,到时候你也可以搬过去住。”闻潮落想了想,又道:“万一……嘶,你干什么?” 祁煊正伸手乱捏,被小猫挠了一爪子。 “我想着那会儿捏了一下你就变回人了,想再试试。”祁煊说。 “跟那个?没关系,别乱来。”小猫从他身上跳下来,走到了另一张椅子上坐下。 “二郎,你得尽快学会化形才好。” “我已经在学了,哪能那么快?” 闻潮落今日才第一天化成妖形,能偶尔变回人形,已经非常努力了。当初杨家那兄弟俩,从身上开?始出现?异样,到彻底化形自如,可是用了数月之久。 “闻家哥哥妖力强,应该很快就能随意化形。”白隼忽然开?口,将小猫吓得一个?激灵。 “妖力强?”祁煊立刻抓住了白隼话?里的重点。 “嗯,闻家哥哥身上的妖力,比我和阿苗都强。”白隼说。 “你们妖异之间,能判断出彼此之间的妖力强弱?”祁煊不解,“若二郎妖力强,为何那只低阶的雕竟敢攻击他?” 当初若非祁煊反应快,小猫说不定已被雕抓走了。 “妖异死后?,身上吸收的灵力会逸散,其?他的妖若是趁机吸食,可以提高妖力。”所以先前那些低阶妖异,才会铤而走险攻击闻潮落,试图攫取他身上的灵力。 祁煊闻言意识到了一个?棘手的问题。依着白隼所言,若闻潮落不能尽快掌控自己的妖力,很可能会引来其?他低阶妖异的觊觎。 因此,让闻潮落尽快适应如今的身体,迫在眉睫。 “你们俩先搬去隔壁的营帐里待着吧,那里名义上是我的住处,没有人会去打搅。”祁煊说着上前端起木架,直接将白隼和木架上盘着的小葡萄精一起挪走了。 这兄弟俩在场,当真是干什么都不方便。 送走了两兄弟后?,祁煊回到营帐,便捞起小猫放到了榻上。小猫还以为要睡觉,顺势便朝被窝里钻,却被祁煊扯住后?颈拎了出来。 “妖异化形,多半会受心绪影响,所以先前我捏你的时候,你才会变成人形。”祁煊手指在小猫脑袋上轻轻蹭了蹭,又道:“二郎,我这可不是故意气?你,是为了帮你。” 他说着再次动手,又稳又准,将小猫捏了个?结结实实。 “喵呜!”小猫脊背上的毛顿时炸开?。 身形一晃,化作了人形。 “真的管用!”祁煊大?喜。 “管用你个?头,你个?王八蛋!”闻潮落飞身一扑,将祁煊按倒,直接骑在了对方身上。 这家伙三番两次捏他,当真是胆大?包天。 今日他若是不捏回去,便跟着祁煊的姓! “二郎,你别恼……”祁煊被他按着,还试图哄他。 闻潮落哪里肯听,摆足了此仇不报誓不罢休的架势。 两人你来我往,扭打在一块。 闻潮落终于占了上风,瞅准时机一个?“偷袭”! 然而,猫和人毕竟不一样。 他这一把…… “唔,二郎!”祁煊身体一僵,呼吸险些窒住。 闻潮落也怔住了,一只手下意识量了量,脱口而出道:“你这,个?头怎么这么……” 祁煊看到他这副惊讶的模样,又起了逗弄的心思?,低声道:“是你手太小了,二郎。” “我手明明很大?……”闻潮落反应过来后?,立刻松了手。 祁煊这家伙,越来越不要脸了。 第33章 闻潮落捏完了人就跑。 祁煊无奈, 只能去冲了个冷水澡。 他回到?营帐后,见?闻潮落并未再变回猫,而是顶着一双毛茸茸的耳朵, 让祁煊伺候自己沐浴。祁煊先前把国公府的小厮都打?发走?了, 这差事?没人做,只能任由闻小公子差遣。 闻潮落沐浴的要求很多, 水不能太凉,也不能太烫,得?有人在旁随时加水, 还得?帮他擦背。祁煊此前就领教过,这会儿伺候起?人来轻车熟路。 不知是不是异化的缘故,闻潮落身上一沾热水, 就染上了一层薄红。祁煊大手?抚过他脊背,感觉他皮肤比从前更热了, 焐得?祁煊掌心都跟着发烫。 “别?乱摸,痒。”闻潮落说。 “没乱摸,只是检查一下有没有变化。”祁煊一本正经地道。 闻潮落信以为真,问?道:“有变化吗?我身上没长毛吧?” “背上看着是没有,一会儿看看别?的地方有没有。”祁煊说。 “你看看我屁.股后头?, 有没有要长尾巴的迹象?”闻潮落说着站起?了身。 祁煊视线落在他尾骨下方, 心道二郎这里?当真好圆,饱满又紧实…… 就在这时,祁煊眼?见?闻潮落的后脊,忽然?发生了变化,原本平整的尾骨,像是抽了条似的,隔着皮肉鼓出了细细的尾节。 不等他细看, 那里?便幻化出了一条毛茸茸的猫尾巴,其上布满了深浅交替的环形纹路,这会儿正无意识地轻晃着。 “竟然?真的长出了尾巴!”祁煊伸手?去摸。 闻潮落立刻绷紧了脊背,转身攥住了他手?腕。 “疼?”祁煊问?。 “不疼,感觉有点怪。”闻潮落浑身都透着薄红,看上去比平时少了几分?跋扈,多了些许慵懒,“帮我擦干吧,不洗了。” 祁煊找了干净的布巾来将人裹住,抱到?了榻上。 闻潮落就势窝在榻上,微眯着眼?睛,任由祁煊帮他擦干头?发和身体。新长出的尾巴在身后摆着,尾巴尖时不时晃一下,让人很想捉在手?里?把玩。 “你方才是感觉到?什么了吗?怎么刚说让我看看,尾巴就长出来了?”祁煊找来寝衣想帮他穿上,但只穿了上半身,穿到?裤子时却被难住了。 闻潮落的尾巴长在尾骨那里?,正好卡在后腰。 若是把尾巴放在外头?,裤子就只能提到?腰下。若是把尾巴塞进去,闻潮落又嫌憋得?难受,最后只能放弃了穿裤子…… “也没什么感觉,就是……觉得?它好像要出来,它就出来了。”闻潮落在祁煊怀里?拱了拱,找了个舒服的姿势,一条腿搭在祁煊身上,“我身体里?好像有一股东西,可能是阿材说的灵力吧?也可能是妖异特?有的力量,我能感觉到?,但是控制不了。” 祁煊大手?在他脊背摩挲,一路向下落在尾巴上。 “你毕竟刚化形,控制不了很正常。” “别?摸尾巴,不舒服。” “是哪种不舒服?”祁煊依旧没放开,还在摸他尾巴。 “说不上来,别?摸尾巴根那里?,唔……”闻潮落收回了搭在祁煊身上的腿。 祁煊觉察到?了什么,大手?绕到?了闻潮落身前…… “别?捏。”闻潮落闷声道。 “摸尾巴根,就会这样?”祁煊问?他。 “不知道。你快松开,别?攥着我,不然?咬你。”闻潮落嘴上说着要咬人,身体却在祁煊身上蹭来蹭去,俨然?就是一只撒娇的小猫。 祁煊被他蹭得?心痒痒,脑海中天人交战,在抱着人狠狠亲一亲,和按着人狠狠欺负一下之间犹豫不决。 等祁煊终于下定决心,打?算“禽.兽”一回的时候,小猫已经拱在他怀里?睡着了。 祁煊哭笑不得?。 他以为闻潮落蹭来蹭去是在撩拨自己,却不想临睡前贴着人蹭啊蹭只是小猫的习性而已。 次日一早,闻潮落又变回了猫型。 祁煊没把人叫醒,洗漱过后非常自觉地去了厨房。 饭做到?一半,吴千钧找了过来。 祁煊让他不要靠近自己和闻潮落的营帐,他便一直在远处盯着,直至看到?祁煊来了厨房,才跑来搭话。 “怎么没看到?闻执戟?”吴千钧站在一旁帮祁煊剥葱。 “他还在睡呢,闻小公子可懒得?紧,不睡到?晌午决计不醒。”祁煊说。 吴千钧嘿嘿一笑,开口:“怕是昨晚累着了吧?” “啧,别?乱说话。”祁煊瞪了他一眼。 “头?儿,咱们今天怎么安排?一会儿属下带着人进林子?” 祁煊一边忙活一边道:“我之前弄了一份灵山的地图,把灵山和周围的林子划分?了区域。从今天开始,你带着大伙儿挨个区域排查,务必将会袭击人的妖异铲除干净,免得?它们回头?跑出去祸害人。” 第40章 吴千钧敏锐地觉察到?了重点,问?道:“若是遇着不主动袭击人的呢?” 依着皇帝的命令,妖异是不分?高低贵贱的,全部都要铲除干净。但祁煊这吩咐,显然?与皇帝的意思不同。 “放心吧,你们遇不着。”祁煊说。 国师的符文只会压制低阶妖异,高阶妖异不受影响,这会儿估计早就躲起?来了。 做完早饭后,祁煊便去取了那副地图。 他让吴千钧带人从灵山西侧开始排查,自己则打?算带着闻潮落和杨家兄弟,从另一侧入手?。这样就能保证,闻潮落不必和牵狼卫的人一起?行动。 待灵山四周全部搜捕完毕,预计少说也要半个月的时间,届时闻潮落对自己的身体,应该就能控制自如了。 早饭的时候,闻潮落依旧是猫型,所以没吃几口。 祁煊将杨家兄弟唤来一道用了饭。 饭后,祁煊一手?揣着猫,一手?拎着闻潮落的弩,身上背着箭袋,带着杨家兄弟一道进了林子。 经过一夜,林子里?已经不似昨天那般“热闹”。 被符文影响的妖异,暂时又恢复了平静。 “今天又要捉妖?”白隼问?道。 “你昨天不是说,妖异死后体内会释放出灵力吗?”祁煊开口,“我想着多捉几只妖异,让二郎吸食它们体内的灵力,也许会有帮助。” 祁煊现在最关心的,就是闻潮落何时能随意化形。 “也许吧。”白隼此前并未想过这法子。他们兄弟俩异化后,最大的难题是如何活下去,因此顾不上提升自己的妖力。 说话间,祁煊怀里?的小猫忽然?抬起?了脑袋。他竖着耳朵听了听,然?后望向某个方向,看上去十分?警觉。 “怎么了?”祁煊问?。 “那边好像有问?题……过去看看。”小猫说。 闻潮落刚异化不久,尚且无法利用自己的妖力。但他异化后的身体,无论?是直觉还是对灵力的感应,都异常敏锐。所以他能轻易觉察到?附近妖异的行踪。 白隼飞在前头?开路,祁煊拎着弩紧随其后。 不多时,众人便在一堆山石后,撞上了一头?獠牙横生的野猪。野猪异化后,眼?睛泛着红,獠牙也比从前更突出,其上泛着一股浓黑的戾气。 不等祁煊提起?弩瞄准,野猪便朝他直直撞了过来。祁煊一手?护着怀里?的猫,闪身避过,却见?野猪转了个方向,再次朝他袭来。 “小心,它牙上有毒。”闻潮落开口提醒。 “太近了,弩施展不开。”祁煊道。 他这会儿一手?抱着猫,一手?拎着弩,很不方便。怀里?的小猫显然?也觉察到?了这一点,在他手?臂上一蹬,跃到?了一旁的树上。 祁煊另一只手?空出来,当即抽出长刀,朝着野猪劈了下去。不过异化后的野猪皮糙肉厚,祁煊这一刀劈在了它的骨头?上,虽劈得?它皮开肉绽,却没伤了它性命。 谁知受了伤的野猪没再继续攻击祁煊,而是朝着闻潮落所在的那颗树撞去。它感应到?树上那只小猫体内灵力充沛,只想将其据为己有,完全顾不得?其他,哪怕獠牙都撞断了也没有要停止的意思。 祁煊见?状,一刀瞄准它的后心,重重刺了下去。 野猪当场毙命。 随后,便见?它体内一缕绿色的灵力慢慢飘散而出。 “有灵力吗?”祁煊问?闻潮落。 灵力乃天地之气,只有妖异才能看到?。 “有,但是很少。”小猫蹲在树枝上低头?看着那缕灵力,“这点灵力,还不够我塞牙缝的呢。” 其实闻潮落并不知道自己体内有多少灵力,但他的身体对眼?前这一缕灵力毫无反应,足以证明两者之间有着巨大的差距。 “难怪它们不顾惜性命也想攻击你,若是这种低阶妖异把你体内的灵力吸食了,他们岂不是会原地变成大妖?”祁煊道。 “那就要看它们有没有本事?了。”小猫说着朝下一跃,落在了祁煊肩上。尽管他看不上这点灵力,但还是本着积少成多的原则,将其吸收了。 一缕灵力,如滴水入海。 虽微不足道,却在闻潮落体内激起?了一点波动。 “我好像能感觉到?灵力的流动了。”小猫摇了摇尾巴,开口道:“你抱着我,别?让我掉下去,我试试能不能化成人形。” 祁煊当即把他抱在怀里?,两手?小心翼翼托着。 小猫抖了抖耳朵,憋了一口气。 下一刻,祁煊便觉手?臂一沉,怀里?的小猫变成了闻小公子。 “真的化成人形了。”祁煊惊喜不已,但他很快发现了一个亮点,笑道:“二郎,你的裤子呢?怎么光着屁.股?” 闻潮落经他一提醒,这才感觉到?下.半.身有些凉飕飕的。 糟糕。 他昨晚睡觉时因为有尾巴,没穿裤子。 所以这会儿化成人形后,只上身穿了一层薄薄的寝衣…… “这事?儿不许说出去!”闻潮落扯了扯衣服试图盖住自己,却徒劳无功,只得?恶狠狠地警告祁煊,“你要是敢告诉别?人,我就咬死你!” 第34章 祁煊当然不?会把眼前这种事告诉别人。 哪怕不?是顾忌着闻潮落妖化一事, 他也不?愿让旁人去想象闻潮落不?穿裤子的情形。 但对方这副又羞又恼的模样?,他觉得很有趣,便?忍不?住想笑。 “你还笑?”闻潮落瞪了他一眼, “把你的裤子脱下来?给我穿。” 祁煊这回笑不?出来?了, “你想让我光着屁.股回去?” “我不?管,反正?你得想个法子出来?。” “要不?, 你再变成猫?” 闻潮落倒是想变成猫。 可这猫,不?是他想变就能?变。 他试了几次,都没成功, 还把尾巴变了出来?。如今他只穿了半截衣裳,身后?又坠着一条尾巴,那场面恐怕十分离谱, 若是让人看到就麻烦了。 后?来?祁煊将自己的外袍脱下来?给他穿上,这才堪堪遮住。 只穿了祁煊的外袍还不?行, 闻潮落脚上还是光着的,于?是祁煊只能?任劳任怨地背着他。 “等我能?随意化形了,我们?就回京城吗?”闻潮落趴在?祁煊背上问道?。 “嗯,待太久你家里人该着急了。不?过哪怕你能?随意化形,在?京城依旧要小心行事。国师给不?少人都发了符纸, 你碰到那东西, 瞳孔就会起变化。”祁煊说?。 闻潮落听了这话也有些犯愁。 若是安全起见,他或许应该离开京城。可是以他这身份,还担着东宫执戟的职分,要走只怕没那么容易。 此时,传来?一声鸟鸣。 听这动静,应该是白隼巡逻时发现了什么。 “过去看看!”闻潮落一手拎着弩,抽了支弩箭搭好。 祁煊背着他朝鸟鸣传来?的方向行去, 远远看到白隼在?一棵树下盘旋。而那棵树的底部,伸展出了许多藤蔓,白隼数次俯冲而下,待靠近藤蔓时又忽得拔高?。 这兄弟俩在?干什么? 闻潮落和祁煊都没看明白。 就在?这时,祁煊便?觉脚上一重,被?藤蔓绕住了脚踝。不?等他反应过来?,那藤蔓用力一扯,将他和闻潮落一起拖进了旁侧的灌木丛里。 那灌木丛里不?知?道?开着什么花,散发着浓烈的香味,呛得闻潮落打了好几个喷嚏。 “糟了,这藤蔓不?是阿苗。”闻潮落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却已太迟。那藤蔓迅速将他缠住,像是捆粽子似的捆着他,且越勒越紧。 与此同时,另一条藤蔓缠住了祁煊的脚,将他从灌木丛里拖了出去。 杨阿苗救出了祁煊,又想去拖闻潮落,却被?缠住闻潮落的藤蔓刺了几下,疼得变成了人形。白隼见状发出尖利的鸣叫,然而丝毫不?起作?用。 祁煊反应极快。 他被?小葡萄精拖出去之后?,立刻抽出了长刀,对着地上的藤蔓一通乱砍。 这藤蔓妖力本就因?为祭天时的符文受到了压制,被?砍伤后?恢复得有些吃力,缠着闻潮落的力道?便?不?由放松了些。 “二郎,手给我!”祁煊将灌木丛开出了一条路,伸手去扯闻潮落。闻潮落趁机挣脱束缚,一把攥住祁煊的手,被?对方大?力扯到了怀里。 藤蔓眼见他要脱困,伸出一条尖利的木刺朝两人刺去。这木刺出手的力道?极大?,眼看就要将两人串到一起。 白隼急促地鸣叫,却已来?不?及阻止。 千钧一发之际,闻潮落徒手一抓,将木刺的尖角攥在?了掌心。 尖利的木刺几乎穿透了他的手掌,血顺着木刺流下,下一刻竟是腾起了一道?金色的火焰。火焰顺着藤蔓燃烧,很快便?将藤蔓烧得扭曲变形。 第41章 祁煊将闻潮落朝着小葡萄精的方向一推,提起长刀将藤蔓的根部斩成了好几截。 藤蔓终于?没了生息,变成了一截被?烧焦的木头。 “这是什么东西?”闻潮落惊魂未定。 “是藤萝,刚才你没看到它的花吗?”祁煊走到闻潮落身边,拉起他的手,就见他掌心的伤口正?在?快速愈合。 不?过片刻,伤口就消失不?见了。 “还疼吗?”祁煊问他。 “方才挺疼的,现在?不?疼了。”闻潮落将自己的手翻来?覆去看了几遍,只觉十分纳闷,“刚才那些火是怎么回事?忽然就着了。” “你的血沾到木刺上,木刺就着火了。”小阿苗说?。 “难道?我的血有这么大?的威力?”闻潮落说?着看向了祁煊手里的刀,似乎是想再试一次。不?过他纠结了半晌,暂时放弃了。 割一下,挺疼的。 “回去慢慢琢磨,别动歪脑筋。”祁煊将刀收回了刀鞘,怕闻潮落乱来?,又补了一句,“弄不?好把林子点了。” 闻潮落看向白隼和杨阿苗,问道?:“你俩有过这种情况吗?” “没有。”兄弟俩都摇了摇头,白隼道:“也许你的血不一样。” 杨家这兄弟俩此前并没有太多与妖异交手的机会,就连妖异可以吸食死去同类的灵力,他们也是不久前才发现的。 异化之事时日尚短,许多事情都要靠着他们?慢慢摸索。 “阿嚏!”闻潮落又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方才他吸入的花粉太多,这会儿鼻子里都还有些痒。 只希望这花粉别有毒才好。 众人在?林中一直徘徊到日落时分,闻潮落总算又变回了小猫,祁煊这才揣着他回到营中。 这一日,他们?料理了不?少妖异。 祁煊在?尸体旁都做了标记,让吴千钧带人去弄出来?统一焚烧了。 “晚上想吃点什么?”祁煊问。 “不?饿。”小猫趴在?榻上,看上去无精打采的。 祁煊上前,伸手摸了摸小猫脑袋,感觉小猫的状态似乎不?大?对劲。 那藤萝花粉不?会真的有毒吧? 可祁煊也吸入了不?少,为何没有反应? “二郎,难受吗?”祁煊问他。 小猫并未答话,只翻了个身,看起来?十分疲倦。 祁煊这会儿也没别的法子,只能?让他先睡一觉,自己则找出了闻潮落在?盈华殿偷的那本书。 这本《妖异怪志》,是如今他们?唯一能?了解妖异的途径。虽说?里头记载的内容都是许久之前的事,里头的妖异也都在?文帝时期就被?铲除殆尽,但想来?妖异之间会有很多共通的地方,做个参考未尝不?可。 依着书上所述,人异化后?,会逐渐染上妖形相应的习性。比如异化成了老?鼠,就会慢慢喜欢昼伏夜出,异化成了猫则会变得像猫一样?慵懒。 祁煊看了一眼榻上熟睡的小猫,心道?闻潮落从前也不?算勤快,这一点倒不?是近来?才改的性子。 因?为闻潮落现在?成了小猫,所以祁煊着重看了与小猫有关的记录。前头那些还好说?,但后?头那几行,却令他不?由皱起了眉头。 小猫多在?春季求.偶。 一旦进入求.偶期,可持续数日之久…… 如今正?好是春季。 祁煊不?由产生了一个念头,闻潮落不?会是因?为这个,才屡次亲近与他吧?不?过他很快否认了这个猜测。 他家二郎待他如此,明明就是发自内心,怎么可能?是异化后?受到影响所致?再说?了,闻潮落只待他如此,待旁人都有礼有节。 可见,二郎就是心悦于?他。 榻上的小猫又翻了个身,他这会儿正?在?做梦。 闻潮落又梦到了地动那日见过的绿光,蒸腾而起的绿光漫过灵山,一直飘到了他面前。闻潮落伸出小猫爪爪想去触碰,绿光却径直浸入了他的身体。 天地灵气,如泉奔涌。 闻潮落觉得身体有些胀,还有些热。 这时,他察觉背后?有一抹熟悉的味道?靠了过来?,那是祁煊身上独有的干燥又温暖的气息。因?为知?道?是祁煊,所以他并没有回头去看。 对方很快凑近,在?蹭他的脑袋。 小猫歪头去看,发觉眼前竟是一只……大?狗? 对方体型比他大?了数倍不?止,一身灰黑色的毛,看上去更像是只狼。 “大?狗”蹭完了他的脑袋,便?趴在?旁边给小猫舔毛。带着倒刺的舌头,刮过小猫身体,舔得认真又努力。 不?多时,小猫便?眯着眼睛打起了小呼噜。 “唔……”睡梦中的闻潮落哼唧了一声。 祁煊伸手一摸,这才发觉临睡前身边躺着的小猫,这会儿再次化成了人形。 “不?舒服?”祁煊在?他耳边低声问。 “热,难受。”闻潮落嘴上说?着热,人却直往祁煊怀里钻。 祁煊一手摸着他的脊背,只觉闻潮落身上烫得厉害,像是又发烧了。可这会儿营中没有大?夫,他只能?先去弄点水来?,给闻潮落擦擦身体降温。 可祁煊打算起身时,怀里的人却抱着他不?撒手。 “二郎,我去弄点水来?,不?然你这么烧下去头该疼了。”祁煊哄他。 “不?许去。”闻潮落翻了个身,趴在?祁煊胸口,脑袋在?对方颈间蹭来?蹭去,像是在?寻求安慰,“我没有发烧,只是觉得热。” 祁煊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果真不?像身上那么热。 “你怎么不?舔了?还挺舒服的。”闻潮落半梦半醒,只当自己还在?梦里,正?奇怪身边的“大?狗”为何住了嘴,不?给自己舔毛了。 祁煊闻言心口猛地一跳,问道?:“我何时……二郎,你做了什么梦?” “唔……”闻潮落摸着黑找到祁煊的嘴巴,凑上去蹭了蹭。 祁煊却会错了意,就势亲了他。 闻潮落只觉唇上一阵柔软的触感,下意识便?开始回应这个吻。 “二郎……”祁煊抱着闻潮落,起初只是蜻蜓点水一般轻啄着对方的唇。后?来?便?无师自通,慢慢探入舌尖,想要索取更多。 祁煊觉得闻潮落的嘴巴仿佛带着甜味,越尝越不?舍得停下…… 直到他感觉到闻潮落的身体的变化,理智骤然被?扯回了一瞬。 他想起了国师那本书上的内容——小猫多在?春天进入求.偶期。 他家这只小猫,不?会是…… 第35章 小猫求偶期, 这该怎么办? 国师那?本书?上并没有详细解释,也没有给?出?解决的方案。毕竟那?只是一本记述妖异的书?,而非养妖指南。 祁煊思绪飞转, 竭力想保持自己?的理智。然而怀里的人却不安分, 呼出?的气息烫得他浑身也跟着发热,一颗心都快化了。 “二郎!你这会儿醒着吗?”祁煊问他。 “帮帮我……”闻潮落迷迷糊糊, 引着祁煊的手腕向下…… 祁煊略一犹豫,却实在无法拒绝,大手包裹住了闻潮落。 小猫像是被攥住了尾巴, 变得很乖,也不挣扎。他整个人靠在祁煊怀里,口中时?不时?发出?软腻的哼唧, 听得祁煊气.血上.涌。 …… 半晌后,闻潮落倚在祁煊怀里大口呼吸。 祁煊另一手抚着他脊背, 直到他呼吸渐渐平稳,才起身找了布巾来,帮他擦干净。 闻潮落许是累了,很快就睡着了,丝毫没有要礼尚往来的意思。祁煊擎着一颗心, 又不忍把人弄醒, 只能认命般出?了营帐,又去冲了个冷水澡。 原以为纾解过后,事情便解决了。可次日一早醒来,闻潮落依旧蔫蔫的,窝在被子里不肯起床。 祁煊过去摸他的额头,他便拉着祁煊的胳膊蹭,像是小猫在撒娇一般。 若是以前, 祁煊乐得看他撒娇。 可眼?下若真是小猫的求偶期,只怕一直这么拖着,会对闻潮落的身体?有损。祁煊一颗心悬着,又不知?该问谁,当真着急。 这时?,外头传来了一声哨音。祁煊出?了营帐一看,发现吴千钧正立在不远处,看上去想找他说话。 “出?事了吗?”闻潮落抬了抬眼?皮问道。 “看样子不像有什么急事。”祁煊回身看向闻潮落,“头疼吗?” 闻潮落盯着祁煊,恍惚间想起了昨夜的梦境,“我梦到你昨晚对我动手动脚的。” “你半点都不记得了?”祁煊有些无奈。 “唔……记得一些。”闻潮落从祁煊的表情中,意识到那?不是梦。不过他觉得这没什么难为情的,他俩早已成婚,祁煊帮他是理所应当。 “记得哪些?”祁煊故意问他。 “记得你的手……挺大的。” 第42章 闻潮落说得面不改色,祁煊反倒有些难为情了。 祁副统领虽已过了弱冠之年,却未曾有过这样的经历,昨夜是他人生中第一次朝人“伸出?援手”。他和闻潮落之间的进展,显然比他料想得更快。 外头再次响起了哨声。 “你去吧,今日我不想进林子了,你和他们一道。”闻潮落扯过被子把自己?裹起来,浑身都透着慵懒。 祁煊怕旁人起疑,不好一直留在帐中守着,便去朝白隼和小葡萄精叮嘱了几?句,让他们留意着闻潮落的动静。 交待好一切,祁煊才离开。 一连三日。 闻潮落始终没有恢复,白日里懒懒地只想睡觉,入夜后就变得格外黏人。 祁煊每晚都会给?他“帮忙”,但无济于事。 “头儿,你这两日怎么心不在焉的?”吴千钧看出?了祁煊精神不大好,一脸关切地问道:“是不是夜里没休息?” “没事。”祁煊正欲搪塞过去,又改了口,道:“闻执戟有些发烧,营中没有大夫,我有点担心他。” “闻执戟发烧了?严重吗?”吴千钧问。 “不算很严重,就是不爱吃也不爱动。” 吴千钧挠了挠头,显然他对此也无计可施。 “你家?里养过猫吗?”祁煊看着牵狼卫处理今日斩杀的妖异尸体?,状似无意地问吴千钧。 “养过啊,我们巷子里招耗子,家?家?户户都养猫。”吴千钧说。 “那?春天,猫是不是该乱叫了?” “可不是么,夜里猫叫.春,跟小孩哭似的,可渗人了。” “那?一般的猫,都叫多久啊?”祁煊问。 “这我就不知?道了,可能叫个几?天,配上猫了就不叫了吧。”吴千钧家?的猫都是散养,到了夜里跑出?去乱叫,哪里还分得清是谁家?的猫? 吴千钧回答得很笼统,祁煊却以为自己?抓到了重点: 配上就好了。 闻潮落的状态一直没有恢复,会不会是因为他帮忙的方法不对?难道要两人行了夫妻之实,才能帮闻潮落度过求偶期? 这念头一冒出?来,祁煊被自己?吓了一跳。 他和二郎这进展,是不是有点太突飞猛进了? 这几?日。 闻潮落一直窝在营帐里。 后来他闲得无聊,便指挥着杨家俩兄弟陪他玩。 他让白隼拔了根羽毛,又让小葡萄精用藤蔓缠着羽毛甩来甩去,自己?则变成了小猫围着那根羽毛扑着玩。 扑累了,他又化成人形,刺破指尖搓出?一个小火球,扬言要把白隼的毛烧了。 “我有时?候觉得,你比阿苗还幼稚。”白隼说。 “你看我现在控制得多好,已经可以随便放火了。”闻潮落收了指尖的火苗,问道:“你俩试过了吗?还是不行?” 闻潮落这几?日虽然没有出?门,却也没闲着。他赖在床上时?,时?常琢磨体?内的妖力,如今已经可以随意化形,也能以妖力辅助他的血化出?浅金色的火焰。 但杨家?兄弟,始终做不到。 “也许只有妖力像你这样强的人,才能化出?火来。”白隼说。 “也许是你俩年纪小,长大了就会了。”闻潮落道。 反正他们现在也用不上太多妖力,将来若是在京城生活,就更不能随意化形了,只能尽力像普通人一样生活。 入夜后,闻潮落身上又开始发烫。 祁煊回来后弄了吃的,他只勉强吃了两口就作罢了。 后来他说想沐浴,祁煊便给?他弄了热水。 “今天收获如何?”闻潮落倚在浴桶上,眉眼?被热气熏得发红。 “这两日遇到的妖异都没什么攻击力,像是病了似的。我看国师那?本书?上说,妖异以灵力为食,一旦无法汲取灵力,就会变得虚弱甚至会饿死。”祁煊问闻潮落,“你能看到附近的灵力吗?” “几?乎看不到,也许地动后灵力从地缝里出?来,很快就消散了。又或者,祭天的时?候,国师用的那?个符文,将灵山地缝里的灵力封印起来了?”闻潮落猜测。 “那?你会觉得饿吗?”祁煊有些担心。 “我可以从很多东西上汲取灵力,所以只要有草木的地方,都饿不着我。” 这么看来,只有低阶妖异需要依靠地缝释放出?来的灵力。地动之后,地缝里大量涌出?的灵力,令很多人和动物异化,但这些灵力毕竟有限,很快就会消耗殆尽。 届时?,低阶妖异就会因灵力缺失活活饿死,只有高?阶妖异能继续存活。 “此前我还担心毫无灵智的低阶妖异会四处伤人,现在想来,也许这担心是多余的。”闻潮落道。若他和祁煊推测得没错,用不了多久低阶妖异就会慢慢消失。 “天道有常。”祁煊说:“若那?些低阶妖兽可以肆意横行,那?才真是灾难。” “洗好了,抱我出?来吧。”闻潮落从浴桶中站起身。 祁煊将人抱出?来擦干,放到榻上。 闻潮落就势搂着他的脖颈,说:“今晚也帮我。” 祁煊呼吸一滞。 闻潮落总是能若无其事地将这种事情说出?来,仿佛这就像吃饭喝水一样,天经地义,不需要避讳。 “你喜欢我帮你?”祁煊问他。 “你的手很大,指腹上的茧子磨得人很舒服。”闻潮落说。 祁煊坐到榻边,犹豫了片刻,开口道:“二郎,你知?道你现在是小猫的求偶期吗?” “求偶期?”闻潮落眨了眨眼?,很快接受了这个说法,“怪不得我这几?天感?觉这么奇怪,总想与?你亲近。” “我想了想,要想帮你度过求偶期,很可能需要……” “需要什么?”闻潮落问。 “需要我与?你,行夫妻之实。”祁煊说。 “夫妻之实?”闻潮落耳尖有些红。 他和祁煊成婚以来,一直没有圆房。最初似乎是因为他嫌弃祁煊,总是对这家?伙不满意,便搁置了。但这段日子,祁煊将他“伺候”得不错,还算满意。 既然这样,他们大可以顺势圆房。 闻潮落并不抗拒这件事。 “你会吗?”他问祁煊。 “我,我当然会。”祁煊大言不惭。 “那?来吧。”闻潮落两手一摊,摆出?一副任君施为的模样。 祁煊心口猛地一跳,抱着人便亲了上去。 “等会儿,你准备东西了吗?”闻潮落问。 “准备什么东西?”祁煊不解。 闻潮落盯着他,眉头蹙成了一团。 “你不是说你会吗?” “我……” 祁煊有点心虚。 他其实,不太会。 到了他这个年纪,偶尔看个话本图册什么的不稀奇,所以他约莫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可闻潮落是男子,两个男子……他还真不太知?道。 “算了,我教你吧,我会。”闻潮落说。 “你怎么会?”祁煊有些惊讶,“难不成,你去过南风馆?” 祁煊知?道,京城好男色的勋贵子弟不在少?数,其中亦有喜欢混迹南风馆的。但他觉得闻潮落不像是这种人,也想象不出?对方出?入那?些地方的场面。 “我看过话本子,知?道是怎么回事。”闻潮落不仅看过话本子,还看过不少?呢。他虽然未曾实践过,可知?道的花样却很多,教祁煊应该是绰绰有余的。 祁煊略有些挫败,早知?道该提前做做功课。但看闻潮落的模样,并没有取笑他的意思。这种事情,原也没什么可取笑的。 “你去把我的手膏取来,就在柜子上。”闻潮落说。 祁煊闻言去取了手膏,放到了闻潮落手里,“要这个做什么?” “手给?我。”闻潮落道。 祁煊不明所以,将手递到了闻潮落掌心。 闻潮落拈着祁煊的中指,沾了些手膏涂在上头,半晌后又捻起了无名指。男人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指腹带着薄茧。 但闻潮落很快想起了那?晚自己?曾量到过的尺寸…… 于是,他又捻起了祁煊的食指。 “只抹这三根手指?”祁煊问他。 “唔……我突然又有点想反悔了。”闻潮落说。 “为何?”祁煊一把拉住他,“二郎,你不喜欢与?我那?般?” “你太……我觉得可能会很疼。” 祁煊看着闻潮落这副想打退堂鼓的模样,大概猜到了自己?应该怎么做。 “二郎。”他凑到闻潮落唇边亲了亲,轻声哄道:“我保证轻一点,好不好?反正咱们早晚也要走到这一步……而且,你分明很想。” 闻潮落呼吸有些乱,退堂鼓打到一半,就被祁煊打断了…… 但他依旧不忘警告祁煊:“你要是敢把我弄疼了,就别想有第二次了。” 第43章 第36章 祁煊保证了会轻点, 也哄着人说不会让闻潮落疼。 可他那样的个?头,又毫无技巧可言,闻潮落怎么可能不疼? 好在, 只有最初疼得厉害。 有那么一会儿, 闻潮落被疼得险些没控制住把人咬了……但?到了后来,痛意便渐渐削减, 闻潮落口中的骂骂咧咧,也不知不觉间变成了带着哭腔的哼唧。 “二郎,你哭了?”祁煊伸手去摸他的脸颊, 将一串泪抹掉。 闻潮落红着眼睛,说不出话来,只能失神地看着祁煊, 眸中被男人填得满满当?当?,再也容不下别?的东西。 祁煊仔仔细细亲吻着他, 自眉眼到唇瓣,温柔又缱绻,与?彼时很凶的模样截然不同。 “你身上还是烫的。”祁煊说。 “唔……”闻潮落很想骂他,却没力气。 这混蛋这么折腾人,不烫才怪呢。中间有那么一阵子, 闻潮落怀疑自己都快烧起?来了, 四肢百骸仿佛都变得滚烫,像要把人融化了似的。 “怎么不说话?二郎……”祁煊故意逗他。 “闭嘴!”闻潮落终于开口,声音又哑又颤。 祁煊听到他的声音,本来渐渐趋于平稳的呼吸,再次变乱。这回?,闻潮落是彻底说不出话了,甚至连哭的力气都没有, 只能仰着下巴大口呼吸,尽力不让自己晕过去。 …… …… 午夜。 帐内方歇。 祁煊去弄了温水来,仔细帮闻潮落擦身。 闻潮落这会儿睡熟了,睫毛染着泪迹尚未干透。祁煊小心翼翼帮他清理干净后,坐在榻边盯着闻潮落看,只觉怎么都看不够。 二郎这般好,直教人想将性命都给?他,怎么疼他都不够。 祁煊不由地想起?了两人相识以来的种种,从前他总是喜欢逗弄闻潮落,看到对方被他气得跳脚,便觉得高兴。其实?他不是喜欢看闻潮落生气,只是喜欢看闻潮落对着他生气。 从前他未曾想过,为何京城那么多年纪相仿的勋贵子弟,他谁都不爱捉弄,偏偏只爱捉弄闻潮落? 而今细想,也许从一开始,闻潮落对他来说就与?旁人不同。所以当?初他得知闻潮落心悦自己,非但?不觉得抗拒为难,反倒觉得挺高兴。 “唔?”闻潮落迷迷糊糊翻了身,伸手朝着旁边一摸,没摸到人。 祁煊见状立刻钻进被子里,对方顺势便靠过来,像只小猫一样窝在了他怀里。 闻潮落这一觉睡到清晨才醒。 醒了后,想到昨夜祁煊的种种“恶劣”行径,他有些气闷。 那家?伙太坏了,足足折腾了好几回?才作罢。 其实?,祁煊一开始挺克制的,生怕把人弄伤了。但?他很快发现,妖的自愈能力在此时派上了用场,无论他在闻潮落身上留下多么可怕的痕迹,不消片刻便会消失不见。 后来,也不知他是放开了胆子,还是故意使坏。既然妖力能让痕迹消失,他便不厌其烦地在闻潮落身上施为,亲吻所到之?处,留下一处又一处的印记。 闻潮落很生气吗? 也不尽然。 他的气闷,更多是针对祁煊的“无度”,可真要细究,昨夜大部分时候,他其实?颇为得趣。尤其是后来,祁煊渐渐掌握了取悦他的技巧…… 闻潮落正自回?味,祁煊便端着水走?了进来。 祁副统领“伺候”人的本事一直在突飞猛进,甚至连洗脸和?漱口水的温度,都能恰到好处让闻潮落满意。 待闻潮落洗漱完,他又端来了一早亲手做好的饭。花样不算太多,但?样样都是依着闻潮落的口味做的。 “二郎,过来。”祁煊朝闻潮落伸出手,示意对方坐到自己腿上,“我?抱着你吃。” 闻潮落白?了他一眼,并未理会他,自顾自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 “你……不疼?”祁煊问。 “我?身上的伤都能愈合,那里自然也能。你当?真以为你那东西会……”闻潮落话说到一半,耳根忽得一红,想起?了昨夜的细节。 其实?祁煊是做足了准备的,也没有猴急,所以他伤得不算太重。 “我?是怕你难受。”祁煊拉着椅子凑到了他身边。 “那昨晚我?说难受的时候,你在干嘛?” “你只是嘴上说难受,但?我?看你很受用……嘶!”祁煊话音未落,被闻潮落在腿上狠狠踢了一下,只能改口道:“我?混蛋,下回?肯定?听你的,你让我?停我?就停。” 闻潮落懒得与?他计较,低头尝了一口碗里的粥。 “我?看你气色似乎恢复了不少,不像先?前那么病恹恹的了。”祁煊说。 “唔,可能真得管用了吧。”闻潮落今日确实不像前几日那么懒洋洋的了,身上也不再觉得疲惫,甚至比异化之前更精神了。 祁煊挑眉一笑,凑到他耳边说:“妖本就以灵力为食,昨夜我?予你的也算是集天地之?精华……嘶,哎呦,二郎你想谋杀亲夫吗?”祁煊又被踢了一脚。 “再说这些不害臊的话,你就回自己的营帐里去。”闻潮落说。 “不说了。”祁煊收敛了笑意,恢复了认真的神态,“二郎,你喜欢吗?” 闻潮落拧眉,“你还说?” “这回?不是瞎说,是真心话。”祁煊攥着他的手,眼底满溢着温柔,“我?现在当?真很快活,比从前任何时候都快活。” “你只是色心重。”闻潮落说。 “因为是你,我?才觉得快活。” 祁煊看着闻潮落吃自己亲手煮的饭,一颗心变得无比柔软。 “不止是昨夜,来灵山这段时日,我?日日都觉得很满足。从前若是咱们也能这般相待,该多好啊……”祁煊近来常常在想,为何自己没能早些觉察到闻潮落的心意? 哪怕他能早点察觉自己的心思,也许两人都不必针锋相对这么久。 但?事已至此,懊恼无益。 幸好,如今他与?闻潮落心意相通。 那日之?后,闻潮落的状态越来越好,对妖力的掌控也日渐熟练。 房中之?事,两人都食髓知味。 祁煊越来越会取悦人,闻潮落也得趣,便夜夜纵着他胡来。 有时候,祁煊还会缠着闻潮落,让他化出猫耳朵。若是闻潮落不肯,祁煊就会变着花样磨人,直到闻潮落妥协为止。 这夜缱绻过后。 闻潮落枕在祁煊胳膊上,隔空点燃了烛火。帐内原本燃着一盏烛火,眼看快烧完了,闻潮落嫌屋里暗,便顺手点燃了另一盏。 如今,他甚至不需要刺破指尖,便能以妖力隔空释放火焰。 “你的妖力越来越强了。”祁煊说。 “又要说是你的功劳?”闻潮落瞥他。 “我?记得书上看过,道家?有一种修炼之?术,叫双修……” “那我?应该找个?妖异修炼,效果更佳。”闻潮落故意气他。 祁煊果然动了气,翻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还想找个?妖异双修?” “可惜你不是,不然咱俩日日这么双修,岂不会成为绝世大妖怪?”闻潮落说。 祁煊闻言失笑。 不过他随即想到了什?么,眸底闪过一丝黯然。 “灵山附近的妖异已经清理的差不多了。国公府一早又派人来询问,问你什?么时候回?京。”祁煊指尖拈着闻潮落的耳垂,问道:“咱们是不是该准备回?京了?” 闻潮落一想到要回?京,有些不安。 虽说他现在可以随意化形,但?万一出了意外呢?以他如今的妖力,寻常人倒是伤不了他,可他担心的是事情败露连累家?人。 “你在害怕?”祁煊问他。 “有点。”闻潮落并不否认。 “有我?呢,陛下无论有什?么旨意,我?都会第一时间知道,不会有事的。”祁煊一手摩挲着他的面?颊,安抚道:“我?会想办法让你辞了东宫的差事,届时与?你家?里人说明,找个?借口送你出京便可。” “那你呢?”闻潮落问。 “你若是出京,我?自然也会想法子跟过去,总不好叫你自己在外头。” “牵狼卫在京外有差事吗?” “我?也不是一定?要留在牵狼卫。二郎,我?知道你自幼养尊处优,没吃过什?么苦头。我?家?世不及你,但?我?爹娘临走?前是给?我?留了银子的,都存在老家?的钱庄里。再加上我?这些年在牵狼卫攒下的俸禄和?赏赐,置个?大宅子,请十个?八个?人伺候你,还是做得到的。” 祁煊筹划得很认真,显然是早就盘算过。 “你老家?在哪儿?”闻潮落问。 “江南,你肯定?会喜欢,那里冬天不像京城这么冷。” 闻潮落不觉得出京是上策,可他还挺想去祁煊老家?看看的。一想到京城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他就觉得头大。 第44章 可眼下他们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倘若妖异的事情就此作罢,天长日久皇帝将此事放下,他也就安全了。 回?京的日子,定?在后天。 次日,闻潮落闲来无事,决定?先?收拾一下东西。 他来的时候搬来了好些家?当?,如今小厮都不在,大部分活计肯定?都要留给?祁煊干。不过他自己常用的东西,随手收一下并不费力,免得祁煊那厮粗手粗脚给?他放乱了。 闻潮落在营帐里转了一圈,决定?只将文房四宝收起?来,其他的一并留给?祁煊收拾。 帐内的桌上,摆着祁煊平日里写折子用的纸,还有一些寻常公文。闻潮落随手翻开看了看,在公文最底下发现了一沓书稿。 看字迹,是他写的。 可能是刚来的时候写的,地动后他受了伤,阿福便给?他整理好收了起?来。 这是话本? 闻潮落目光扫过,看到了一个?名字——齐宣。 齐宣,这名字和?祁煊同音。 话本的内容是,齐宣娶了个?美人为妻…… 这话本的内容看着怎么这么熟悉? 第37章 闻潮落看着手?里的话本, 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自从地动?以来,他时常觉得有些混沌,像是脑袋里蒙着一层雾气一般。尤其?是他和祁煊之间的关系, 充斥着很多?违和的地方?, 令他时常觉得疑惑。 比如,为何他想不起和祁煊成婚的细节? 为何祁煊一开始面对他时那么被动?, 处处都要他主动?? 此?时,手?里的话本仿佛一道划破雾气的光,将他脑海中那些迷蒙不清的角落, 照得清清楚楚。纤毫毕现。 他也终于在这一刻,意识到?了事情的真?相: 他和祁煊压根没有成婚! 他误以为的“成婚”,不过是因为地动?后撞到?了脑袋, 也许还有被灵力异化带来的影响,导致他一时错乱, 将自己当成了话本中那个“齐宣”的妻子。 不仅如此?。 他还像话本里自己写的那个角色一般,当真?与祁煊过起了日子。 对祁煊颐指气使?也就罢了,他还一次又一次地主动?与对方?亲近,坐在祁煊腿上,钻到?祁煊怀里, 亲祁煊, 抱着祁煊,甚至和祁煊圆了房。 人怎么可以丢脸到?这个地步? 闻潮落心如死灰,恨不得找块石头来再把自己拍晕一回,反正只要他不记得此?事,他就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可他不敢这么做。 万一脑子又出了别的毛病,岂不更?丢人? 闻潮落回过神来,第一件事是以妖力搓出火焰, 将手?里的一沓手?稿全烧了。若是放到?过去,他绝不会?这么做,毕竟这一字一句都是他的心血。 可眼下他心中充斥着懊恼,只觉得这些手?稿就是他“犯傻丢人”的证据,千万不能落入别人手?里,尤其?是祁煊! 此?时,外头传来了脚步声。 闻潮落吓了一跳,幸好手?稿已经烧完了。 “闻执戟!”帐外有人唤他。 闻潮落深吸了口气,故作镇定地出了营帐。 “闻执戟。”来人朝他拱手?行了个礼,“祁副统领让给?您带个话,说东西不必您亲自收拾,待他一会?儿忙完了过来帮您弄。” 若是闻潮落没想起来这一切,这话祁煊就有点?多?余,哪怕他不说,闻潮落也不会?那么勤快。 但如今,形势变了。 此?时此?刻,闻潮落听到?祁副统领这番贴心的提醒,非但不觉得熨帖,反倒觉得羞恼不已。祁煊这家伙又没有撞到?脑袋,为何不在他第一次亲近时拒绝,为何要陪他做戏做到?这一步? 闻小公子这会?儿压根无法理?智思考。 他唯一想到?的解决办法,只有一个字:跑。 只要他跑了,就不必面对祁煊,也不必再收拾眼下的残局。至于其?他的事情,他现在压根没法思考,也没有勇气面对。 说走就走。 闻潮落跑去朝杨家兄弟交代了两句,然?后径直去马圈挑了一匹马,招呼都不打便直奔京城而?去。 牵狼卫的人并不知他的去向,但觉得他此?举有些奇怪。从前日日待在营帐里不爱出门?的闻执戟,怎么忽然?纵起了马? 于是事情几乎立刻传到?了祁煊耳中。 祁煊匆忙回到?营帐,这才从白隼口中得知,闻潮落提前回了京城。 “回京城?”祁煊一头雾水,“好端端的,怎么招呼都不打就回去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闻家哥哥说,他归心似箭,没有旁的缘由。”白隼道。 “他还说什么了?”祁煊问。 “还说让我带着阿苗去先前京郊那宅子里暂住,不要乱跑,也不要惹事。” 祁煊心下稍安,看来二郎走的时候,脑袋还是挺清楚的,不忘交代兄弟俩的安排。只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出,闻潮落为何会?忽然?离开。 明明前几日他们一直很亲近,几乎到?了如胶似漆的地步,也没有什么不愉快的事情。若说有,约莫就是祁煊昨夜闹得狠了些,但后来也把人哄好了啊。 好在闻潮落身上有妖力,且如今已经能随意控制,只身回去应该不会?遇到?什么危险。 念及此?,祁煊才放下心来。 待明日回京,他去国公府找人便是。 闻潮落提前回京,国公府可热闹了。 “幸亏公子提前传了话说明日回来,府里都备好了公子爱吃的食材,住处也都打扫得干干净净了。”管家迎着闻潮落进去,又道:“可惜老爷和夫人今日去寺里祈福,尚未回来。” “那我大哥在家吗?”闻潮落问。 “世?子在书房呢……”管家话音未落,闻潮落的兄长闻澜声便大步迎了出来。 兄弟俩许久未见,闻澜声看着眼前的弟弟,眼底满是关切。 “还行,没晒黑,就是瘦了些。”闻澜声捏了捏弟弟的手?臂,“厨子都撵回来以后,在营中日日吃糠咽菜吧?” “也不是,祁……” 祁煊每天都给?他做饭,他吃得并不委屈。 而?且他现在是妖异,哪怕不吃饭,也不会?饿。 想到?祁煊,闻潮落忍不住拧了拧眉。闻澜声只当弟弟这表情是受了委屈,当即吩咐厨房去准备吃的,自己则揽着弟弟进了内院。 闻潮落此?行经历了太多?,先是磕了脑袋惊动?了太医,又异化成了妖,如今更?是和祁煊搅和得不明不白的。这会?儿面对兄长,他只觉又委屈又惭愧,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行了,这么大的人了,总不好再哭鼻子吧?”闻澜声揶揄他。 “哥,我……”闻潮落来的时候太冲动?,压根没想清楚。 他妖化一事,要告诉兄长吗? 此?事究竟是瞒着家里人稳妥,还是坦白更?好? 若东窗事发,将来会?不会?连累家人? 这些问题,他本该在回京之前和祁煊商量清楚的。那家伙脑子比他聪明一些,也了解陛下的心思,定能拿定主意。 可现在,他只能靠自己。 “你和牵狼卫一起回来的吗?进宫复命了不曾?”闻澜声问。 “我……我太想你和爹娘了,就提前一天回来了,他们明日才会?回。” “那你明日与他们一道复命吧,想来陛下也不会?追究。”闻澜声道:“不过你往后可不能这么任性了,既是有官职在身的人,来往便该有规矩。” 闻潮落点?了点?头,又有些犯愁。 明日进宫复命,他岂不是会?见到?祁煊? 能不能想个法子,不进宫? “你们差事办得如何?”闻澜声问道。 “灵山附近的妖异,都清理?了。”闻潮落说。 “希望妖异之事能就此?平息吧,这段时间京城人心惶惶的,朝中人人自危,生怕牵扯上妖异之事。”闻澜声有感而?发,“折腾到?现在,大伙儿怕的反而?不是妖异,而?是……” 他意识到?在弟弟面前说错了话,及时收住了话头。 闻潮落却听出了言外之意,“陛下对待妖异,依旧如先前那般?” “嗯,宁肯错杀一百,不肯放过一个。先前巡防营的人抓住了几只妖异,他们并未伤人,且举止都与常人无异。但陛下还是命人将他们烧死了……” “烧死?是活活烧死吗?”闻潮落问。 “是。”闻澜声看向弟弟,“所以你心中定要有数,明日进宫在陛下面前,万不可说错话,也不可惹陛下不快。” 闻潮落难以置信,皇帝竟会?命人活活烧死妖异? 此?事牵狼卫的人应该会?知道,为何没听祁煊提起过? 是怕他物伤其?类? “二郎,你没事吧?”闻澜声觉察到?了弟弟的异样。 第45章 “我……”闻潮落思忖半晌,开口道:“我在灵山也遇到?过你说的那种妖异,他们当真?与咱们一样,也没有戾气,不会?伤人。” “后来呢?”闻澜声问。 “后来……”闻潮落决定借机试探一下兄长对此?事的态度,于是编了个谎,“我私自将他放了。” 闻澜声大惊,下意识看了一眼门?外的方?向。 他压低了声音,语气带着责备,“二郎,你哪儿来这么大的胆子?这可是欺君之罪!” “可他与你我一般无二,我难道要烧死他吗?”闻潮落道。 闻澜声深吸了口气,“此?事万万不可朝旁人提及,尤其?是陛下和太子殿下。” “嗯。”闻潮落应声。 “祁煊知道此?事吗?”闻澜声又问。 “知道。”闻潮落道。 闻澜声气得站起了身。 “他事前知道的,还是事后你告诉他的?” “我,我与他一起放走的。” 闻潮落觉得,他这么说,兄长或许就不会?那么担心了,毕竟天塌了有祁煊顶着。谁知闻澜声得知此?事,被气得够呛,恨不得把祁煊揪过来揍一顿。 “你脑子不好使?就罢了,他在宫里当差这么久,脑袋是被牵狼卫的细犬踢了吗?”闻澜声怒道:“掉脑袋的事情,他竟然?不拦着你?还跟你一起胡闹?” 闻澜声现在只后悔,当初没想法子把人尽快接回来。 闻潮落看着怒气冲冲的兄长,心中无比沮丧。 与此?同时,他从兄长的话里,意识到?了一个此?前并未深想过的问题: 祁煊,当初为何会?同意他收留杨家兄弟俩。 兄长都知道的道理?,祁煊这个牵狼卫副统领会?不知道吗? 祁煊应该趁他不备杀了那俩兄弟交差,更?应该在得知他是妖异时,毫不犹豫除掉他。而?不是像现在一样,与他纠缠不休…… 过去,闻潮落只当祁煊是自己的夫君,与他夫唱夫随是天经地义。可如今他已经记起来了,两人压根没有成婚,更?没有什么山盟海誓。 倘若事情真?闹开了。 说不定皇帝会?念着两分旧情,让他痛痛快快地死。 祁煊就不一样了。 身为牵狼卫,知法犯法,一定会?死得很惨。 祁煊会?想不到?这些吗? 若是想得到?,那他为何还要这么做? 第38章 午后, 闻潮落的父母祈福归来。 老两口见?到小儿子都颇为高兴,尤其是国公夫人,拉着闻潮落好一通念叨, 心疼得不得了。 闻潮落作?为国公府的幼子, 此番去灵山办差是第?一次独自离家,不仅地?动时磕了脑袋, 还隔三差五生病发烧,又要面对妖异,家里人自然少?不得惦念。 好在如今, 他?平平安安回来了。 能与?父母兄长团聚,闻潮落自然也?是高兴的。只是他?现在心中装了太多事,既要担心自己妖异的身份, 又不知?该如何处理和祁煊的关系,当真愁绪万千。 闻潮落回府, 最高兴的人还有阿福。 这些日子,他?这个贴身小厮也?没少?惦念他?。 “前几日,小的还说想再?回灵山呢,但世子说公子很快就会回来了。”当夜入睡前,阿福亲自伺候闻潮落洗漱, “公子这些日子没少?受苦吧?早知?道, 当日小的就不该听祁副统领的话?。” “也?没吃什么?苦头。”闻潮落道。幸好阿福提前回来了,否则他?和祁煊的事情肯定瞒不住对方。 “对了,公子留在灵山的东西还没收拾吧?明日小的去一趟,把东西整理一下运回来吧?” “不必,没什么?值钱的东西,扔了也?无妨。”闻潮落道。 此番他?提前跑回来,祁煊应该会善后, 闻潮落倒是不担心这些。 阿福却道:“别?的东西扔了也?就扔了,公子那些书?稿可不能丢了。这些日子公子可把书?稿写完了?过几日得空,小的陪您去一趟书?肆。” 他?并不知?道闻潮落记忆错乱一事,自始至终都以为闻潮落是为了积累写作?素材,才去和祁煊亲近。虽然后来两人的互动有点?太过界了,阿福却也?没想那么?多。 “书?稿都烧了。”闻潮落闷声道。 “啊?”阿福不解,“出什么?事情了?是祁副统领发现了?” 闻潮落最不愿提起的就是书?稿之事,便朝阿福道:“此事往后都不可再?提起,也?不许对任何人说,我不会再?写话?本了。” “为何?公子不是最喜欢写话?本吗?” “我……”闻潮落只能扯了个谎,“我如今有官职在身,再?写这些有的没的,不合适。” 原来如此。 阿福立刻接受了闻潮落这个解释。 他?家小公子如今已经在东宫担了差事,若是再?胡乱编排牵狼卫的副统领,被人捅出来的确说不过去。 闻潮落这夜睡得很不安稳。 不知?是睡惯了营中的小床,还是习惯了旁边有个人,他?一夜翻来覆去,直至天快亮时才堪堪睡着。 不到晌午,阿福便将他?唤了起来,说牵狼卫的人到城门口了。 “什么?牵狼卫的人?”闻潮落迷迷糊糊问道:“祁煊找上门了?” “是灵山的牵狼卫回来了。世子说小公子今日要和牵狼卫一道进宫复命,便特意差了人去城门口候着,生怕你错过了进宫的时辰。”阿福说。 大哥倒是贴心。 闻潮落只得火速起床。 他?草草收拾了一番,连饭都没顾上吃,便穿着官服去了宫门外。此时,祁煊正等在宫门口,也?不知?是刚到,还是在等他?。 闻潮落尴尬又心虚,几乎不敢看祁煊的眼睛。 祁煊却不疑有他?,大步上前,压低了声音问道:“怎么?走得那么?急?也?不同我打个招呼。” “我做了个噩梦,梦到家里着火了,心急回来看看。”这是闻潮落在马车上编的借口。 “低着头做什么??抬头给我看看。” 祁煊态度暧昧,言语间满是温情蜜意,闻潮落却如芒在背,只想转身就跑。 好在这时,牵狼卫的另一名副统领段真迎面走了过来。 “你们两位在灵山时相处了那么?久,怎么?一回来还有这许多说不完的话??硬要在宫门口堵着?”段真语气似在玩笑,闻潮落听在耳中却觉得对方是在阴阳怪气,意有所指。 若是换了从前,闻潮落高低要回两句嘴。 但他?眼下心虚,瞪了对方一眼,便顺势进了宫。 被段真这么?一打岔,祁煊也?不好再?说什么?,大步跟在了闻潮落身后。 皇帝这会儿正和太子议事,听闻他?们回来复命,立刻将人宣进了门。 此番灵山的差事,是祁煊主导,因此由他?向皇帝汇报。闻潮落立在一旁,也?不用开口,只要适时跟着祁煊行礼便可。 “今日刚回来?”皇帝并未追问差事,反倒状似无意地问了个无关紧要的问题。 闻潮落正欲含糊过去,就听祁煊道:“末将等刚回京,闻执戟昨日回来的。” 闻潮落暗骂一声,想踹祁煊一脚。 这时旁边的太子拧了拧眉,语带责备道:“既然昨日回京,为何不进宫复命?国公府是不是素日太娇惯你了,连规矩都忘了?” “臣知?罪。”闻潮落赶忙跪地?请罪。 祁煊则在一旁立着,既不帮腔,也?不求情。 “闻家二郎长大了,这身官服穿着很好看。”皇帝看向闻潮落,语气和蔼就如寻常长辈一般,“上回在灵山祭天那日,你被祁煊临时借走了,害得朕都没能见着你穿官服的样?子。” 闻潮落不知?皇帝是何意,依旧跪着不敢起身。 “还跪着做什么??一点?小事罢了,无妨。”皇帝笑道。 “谢陛下。”闻潮落这才起身。 后头便是例行的夸奖和赏赐。 闻潮落安安分分领了赏,谢了恩,心中却觉得十分没意思。 也?许皇帝是真的信任祁煊,明明那么?在意妖异之事,却没多问一句,似乎笃定了对方会把差事办得很好。 皇帝虽不问,闻潮落依旧觉得不安。 只因这次见?面,他?非常直观地?感受到了来自九五之尊的威压,褪去了从前披着的那层长辈的慈和,哪怕面上依旧温言笑语,一切也?与?从前不同了。 因为过去的闻潮落,只是闻家二郎。 现在的他?,则是东宫执戟,一个需要恩威并施的臣子。 闻潮落从殿中出来不多时,太子也?跟着出来了,并邀他?一道去东宫用午饭。 “你姐姐知?道你今日进宫,一早就盼着呢。”太子说。 “臣今日是不是也?该去东宫当值了?”闻潮落问。 第46章 “你刚回来,且休息三五日再?说吧。”太子无奈一笑,“怎么?许久不见?,跟孤也?这般拘束了?说个话?都要思忖半晌。” “臣只是……” 不等闻潮落解释,太子又道:“也?罢,往后你就要在朝中行走了,拘束一些也?好。近来孤想提拔你,不少?人都盯着想寻你的错处呢。不过这个祁煊倒是不错,待你有几分情谊。” “啊?”闻潮落吓了一跳。 怎么?太子也?知?道他?和祁煊的事了? “孤听说,当初是他?将你带去灵山的人都打发走了。今日之事也?多亏了他?,孤当着父皇斥责你两句,此事也?就算是揭过了。否则你回京不进宫复命一事,若是被言官揪住又要说你没规矩。”太子道。 闻潮落这才反应过来,太子斥责他?,实则是做给皇帝看的。这么?一想,祁煊那举动也?不算是出卖他?,反倒是怕他?含糊过去,给人留了话?柄。 做官当真麻烦。 一举一动都要谨小慎微。 东宫。 太子妃已经着人准备好了午膳,只等着闻潮落来。姐弟俩许久未见?,一见?面自是有好多话?要说。 太子陪两人一道用了午膳,又问了几句灵山的差事。闻潮落记得兄长的话?,并未多说,不过太子却对此事很感兴趣的样?子。 “父皇命人烧死了尚有心智的妖异,此事你可听说了?”太子道。 “臣……听说了。”闻潮落并未隐瞒。 “那你觉得父皇此举如何?”太子看着闻潮落。 “臣不敢妄议陛下的旨意。” “今日这席间,只有孤和你们姐弟俩,你无需这般紧张。”太子早已遣走了服侍的人,外头又守着他?的亲信,因此并不担心隔墙有耳,“孤那日忍不住想,心思清明的妖异,与?常人唯一的不同,就是他?们生出了许多常人没有的妖力,变得更强了。” 闻潮落拿不准太子的心思,并不敢答话?,只安静听着。 “烧死他?们,实在可惜。”太子说。 闻潮落眼睛一亮,却没多说什么?,只道:“殿下宅心仁厚。” “罢了,妖异早已被铲除干净,多说无益。”太子苦笑,眼底带着点?怅然。 闻潮落记得,上次他?们谈及这个话?题时,太子的态度就比较松动,并不像皇帝那么?决然。如今看来,他?对妖异并未有太大的忌惮,反而很包容。 但闻潮落依旧不可能轻易朝对方透露自己妖异的身份,毕竟一着不慎,他?就有可能为国公府召来灭顶之灾。 闻潮落回府后,牵狼卫已经将他?留在大营中的东西都送了过来。因为运送东西用的是马车,所以路上耽搁了些时辰,午后才到。 “是祁副统领手?底下那个叫吴千钧的大人来送的,东西都整理得很好,也?没落下什么?。”阿福朝闻潮落道。 “没说什么?话?吧?”闻潮落问。 “吴大人说,祁副统领一直惦记着小公子呢,让小公子得空常来往。” 这话?只是寻常客套,但闻潮落心虚,听什么?都觉得话?里有话?。他?怀疑吴千钧这话?分明就是在暗示什么?,对方肯定也?知?道他?和祁煊的关系了。 “公子,您要去登门拜谢吗?”阿福问。 “不去。”闻潮落累的够呛,这会儿只想关起门来休息。 阿福正帮他?整理送回来的文房四宝,却从中发现了一封盖着火戳的信,“公子,这是不是给您的信?” 闻潮落接过信,打开一看。 上头写着:子时留门。 第39章 子时留门? 祁煊这家伙想干什么? 别说?留门了, 闻潮落看到这几个字,恨不?得立刻让阿福找人把?门窗封死。 “公子,您没事吧?脸色怎么忽然?这么难看?”阿福问。 “没什么, 你去吧窗户都栓好, 门也关好。”闻潮落说?。 如今已经是五月,京城已经稍有热意?, 府里平时都是半开?着窗通风。但闻潮落怕冷,阿福只当他是担心夜里风凉,便也没多问。 “算了, 不?用栓了。”闻潮落改了口。 两人走到这一步,无论如何?也得见上一面,闻潮落心里清楚自己躲得过初一, 躲不?过十五。若是一直避而不?见,祁煊直接登门拜访, 岂不?更?麻烦? 可让闻潮落今晚就朝祁煊说?清楚,他又有些做不?到。他在祁煊面前丢了这辈子最大的一次脸,怎么可能短短一两日就缓过来? 怎么办呢? 闻潮落思忖良久,让阿福磨了墨。 既然?祁煊是以信传话,他也可以。 闻潮落执笔洋洋洒洒写了足足两页纸, 打算将自己和祁煊之间?的关系一刀斩断。可他收笔之时, 又觉得自己此?举太不?君子了。 无论如何?,是他先招惹的祁煊。 哪怕要断个干净,这话也该当面说?,总不?能在祁煊面前当一辈子缩头乌龟吧? 于是,他将刚写好的两页纸直接烧了,又拈了一页纸过来。这次他没有再写什么绝情的话,而是告诉祁煊, 家中有事不?便相见,并约定三?日后见面。 想了想他,觉得三?日太短,改成了五日。 最后,五日又改成了七日。 写好回信后,闻潮落让阿福把?信送去了祁煊的住处。 祁副统领这会儿正忙着试衣服呢,今夜他要夜探国公府私会闻潮落,所以想选一身好看点的衣服。先前在营中条件受限,他整日穿着武服,如今回了京总不?好依旧穿得乌漆嘛黑。 阿福送来的信,中断了他继续试衣服的举动。 七日后相见? 闻潮落怎么狠得下心? 祁煊想不?明?白?,自从闻潮落不?告而别时,他就隐隐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宫门口见面时,闻潮落朝他说?是因为做了噩梦才?匆忙回京,这个借口实在牵强。 但祁煊此?时正在头脑发热期,不?会以任何?消极的念头,来揣测闻潮落。 也许二郎是忌惮家人的态度吧,好端端一个贵公子,忽然?成了断袖,这打击太大了。闻潮落不?知该如何?面对家人,这才?故意?躲着他,以此?来减轻面对家人时的负罪感。 祁煊说?服自己,应该理解闻潮落。 他也觉得,两人之间?的事情应该从长计议,不?能只图一时痛快。他比闻潮落年长一些,理应在此?事上担起?责任,不?求闻潮落的家人彻底接受他,起?码得朝旁人证明?,哪怕闻潮落与他一起?生?活,也不?至于太委屈。 于是祁煊很快收敛了不?能和闻潮落相见的沮丧,找出了纸笔。他将自己这些年来积攒的俸禄和赏赐,以及父母留给他的产业都计算了一遍,开?始规划他和闻潮落未来的日子。 置个大宅子肯定是要的,不?一定比国公府大,但起?码不?能让二郎觉得憋屈。 小猫嘛,总喜欢上房揭瓦,院子小了肯定撒不?开?欢。 不?过具体在是京城置宅,还是去外?头,这还得听?二郎的意?思。 也许是忙着筹划将来,也许是怕贸然?上门反倒给国公府留下不?好的印象,这几日祁煊当真没去找闻潮落,甚至连信都没让人送。 眼看七日之期将近,闻潮落正犯愁呢,太子忽然?给他派了个新差事。 太子妃,也就是闻潮落的姐姐,有孕已三?月有余。近来她在东宫总觉闷得慌,想出去散散心。太子公务繁忙没空相陪,便差了闻潮落陪太子妃一道去南郊的别苑小住半月。 “姐姐有孕,能坐马车吗?”闻潮落虽然?也想借机离京避开?祁煊,却不?免担心姐姐的身体。 “放心吧,你姐有孕已足三?月,太医诊断过说?胎象很稳,适当地活动活动,反倒对她身子有益。”太子语带玩笑,又朝闻潮落道:“再说?了,太子妃与他腹中的孩儿,不?还有你这个当舅舅的护着吗?交给你,孤还是放心的。” 闻潮落记得,南郊那处别苑是太子成婚那年,亲自着人依着太子妃的喜好修的。如今姐姐有孕去别苑小住,也许当真能放松心情,顺便养养胎。 此?行太子特意派了一队东宫卫,任闻潮落差遣。 闻潮落一路上都很谨慎,到了别苑后,也亲自部署了巡防,生?怕出了什么岔子。 凑巧的是,南郊这处别苑,与他安置白隼兄弟的那处宅子离得很近。闻潮落思忖再三?,独自骑马去了一趟宅子,将兄弟俩接到了别苑中。这兄弟俩,当初在牵狼卫眼皮子底下都没露馅,所以不?必担心他们暴露身份引来祸端。 闻潮落将人接来的目的,一是不忍这俩孩子孤苦伶仃守在那宅子里,而是想着白?隼能飞,先天?有巡防优势,有他在也算是给别苑的安全多加了一层保障。 “那个叔叔怎么没来?”小葡萄精缠在温泉池子旁的树藤上,陪闻潮落聊天?。这别苑里有温泉,太子妃有孕不?适宜泡,倒是便宜了闻潮落。 第47章 “提他做什么?”闻潮落道。 “他不?是你夫君吗?”小葡萄精道。 闻潮落简直头大,没想到这小家伙也能变着法地戳他痛处。 “正想和离呢,往后别提他。”闻潮落语带警告。 “闻家哥哥,你能帮我一个忙吗?”小葡萄精问。 “怎么了?”闻潮落看向他。 小葡萄精化作人形,乖乖蹲在池边,“我想爹娘了,可我哥说?太危险,不?肯带我回家看他们。你在京城当大官,你能不?能帮我一回?” 闻潮落一愣,顿时有些心酸。 这小家伙还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早就已经不?在人世了。 这种事情,早晚都要坦白?。但眼下并不?是个好时机,万一小葡萄精精神崩溃,在旁人面前现了形,就不?好收场了。 念及此?,他只能扯谎哄道:“我将你们接过来,是因为这里是京郊,不?是京城。京城现在到处都有捉拿妖异的人,还有可让妖异现原形的符纸。等风头过去,让那个叔叔带你们去,好不?好?” 小阿苗目光黯然?,看起?来很失望。 不?过他还是乖乖点了点头,并未为难闻潮落。 这时,白?隼飞来,落在了温泉池边。 “怎么了?”闻潮落问他。 “我方才?在别苑里巡视了一遍,发现除了咱们三?个之外?,这里有别的妖异。” 闻潮落大惊,立刻从池子里起?身,扯过布巾一边胡乱擦身,一边问道:“在何?处?妖力强不?强?一共几个?他们发现你了吗?” “在后院的锦鲤池子里,妖力与我一般,不?及你,一共三?个,都是鲤鱼精。我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发现我,我察觉到以后,立刻就跑来找你了。”白?隼道。 三?条鲤鱼精? 南郊这别苑里,竟有三?条鲤鱼精! 闻潮落又惊又怕,暗道幸好他们刚来,也幸好他一念之差将这俩兄弟接了过来。否则他还不?知道何?时才?会发现此?事,万一危及姐姐,当真追悔莫及。 “走,收拾东西立刻回京。”闻潮落披上寝衣。 白?隼不?解,“为何?要立刻回京?” “我姐姐在别苑呢,我得保证她的安全。”闻潮落说?。 “你为何?认定这几条鲤鱼精会害你姐姐?”白?隼语气平淡,闻潮落却被他问住了,“闻家哥哥也是妖异,那几条鲤鱼精还不?及你厉害,他们见了你只会臣服于你。就像我和阿苗一样。” 闻潮落半晌没有言语。 他忽然?意?识到,哪怕他一直对妖异怀有恻隐之心,甚至连他自己都是妖异,可他始终没有打心底里,接受自己的身份。 “你说?得对,我该做的不?是跑,而是去见见他们。”闻潮落很快恢复了理智。他让白?隼继续巡防,自己则让小葡萄精缠在手臂上,带着阿苗一道去了后院的锦鲤池。 三?只锦鲤正伏在水面上吐泡泡,觉察到闻潮落的妖力后,立刻仓惶潜入了水底,不?敢再露头。 “出来!”闻潮落立在池边道。 锦鲤们不?为所动,似乎决定装死。 闻潮落绕着池边走了一圈,也没见到锦鲤的影子,但他能感觉到池底那三?缕瑟瑟发抖的妖气。于是一手蓄起?火焰,朝池底威胁道:“若是不?出来,我便将这锦鲤池煮成开?水。” 话音一落,三?只锦鲤立刻浮上了水面。 只是他们那模样着实狼狈,活像老鼠见了猫一般。 事后闻潮落才?意?识到,鱼也是怕猫的。 三?只锦鲤,原是别苑的洒扫太监,年纪不?大,再加上不?够机灵,所以没能入宫,被分配到了这处别苑。地动后不?久,他们就异化了。 好在别苑里本就没几个人,因此?他们伪装得还算不?错,竟是隐藏至今。白?日里他们不?敢轻易露面,只有天?黑了才?敢来这锦鲤池子里,化成妖形,放松放松。 确定他们无害,且得知别苑再也没有别的妖异,闻潮落才?算放心。 这夜,他翻来覆去睡不?着觉,总不?由想起?白?隼那番话。 他也是妖异。 他与兄弟俩和这三?只锦鲤妖,没什么本质的区别。 可他……总无法舍弃人的身份。 仿佛过去的光阴,和亲人的牵绊,都是系于“人”这一身份。一旦他将自己视为妖,那么他也就成了异类,这一切似乎也会随之消失。 想到闻澜声那日提起?妖异时的表现,闻潮落便觉惶恐不?安。他想,兄长的态度多半也与父母是一样的,他们都将妖异视作怪物,姐姐多半也不?能例外?。 但有一个人是不?同的。 那个人目睹了他异化的整个过程,竟还愿意?跟他圆房。 第40章 想?到祁煊, 闻潮落更睡不着了。 他索性?起了身,拎着弩在别苑巡视了一圈。 途经?太子妃的住处时,他看到里头还亮着灯, 以为对方是不舒服, 便询问了值守的宫人,得知太子妃是半夜饿了, 忽然想?吃小馄饨。 闻潮落一听到小馄饨,也有些饿了,便让人通传了一句, 说要蹭了个饭。 于是,姐弟俩大半夜凑在一起,一人捧了一碗小馄饨。 “嫁入东宫后, 许久没半夜偷吃过东西了。”太子妃感慨。 “是东宫规矩大吗?还是殿下规矩大?”闻潮落问。 太子妃摇了摇头,开口道:“是没有从前在府里那份心境了。咱们小的时候, 在府里与兄长一起,做什么都觉得有趣。进宫后,殿下公务繁忙,我亦要掌管东宫的许多事物,哪还有玩闹的心思?” 今夜若非是有孕的缘故, 她多半也不会心血来潮突然想?吃小馄饨。 “姐, 你?成婚过得快活吗?”闻潮落问。 “我与殿下心意相?通,殿下亦待我极好。但若说快活,我却觉得远不及在家里时。京中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东宫,殿下如履薄冰,我又怎会快活?” “那你?后悔嫁给殿下吗?”闻潮落问。 “我既做了选择,自然不会后悔。还记得先生曾经?说过的话吗?人生千百条路,要相?信唯独你?选的那条, 才是最好的。”太子妃淡淡一笑,眸光温柔而坚定。 闻潮落看她如此,心中一时掠过百般滋味,既心疼姐姐将来都要困在这风口浪尖里,又欣慰于对方的豁达通透。 “二郎,你?呢?为何夜半不睡觉,在外头转悠?”太子妃盯着弟弟,目光带着探究,“可别跟我说是为了我的安危,这样的话我可不信。” 闻潮落犹豫了一下,忽然很?想?找个人倾诉。 尽管上次和兄长谈话的内容,令他沮丧至今,但面对太子妃时,他又生出了一点期待,盼着与姐姐的交谈不会像兄长那般。 “我只?是在思考一些问题,想?不太明?白,所以睡不着。” “说来听听。”太子妃摆出一副愿闻其详的姿态。 “也不是什么大事。”闻潮落想?了想?,自认为隐晦地道:“我从前有个很?讨厌的朋友,一直合不来,后来有一回我病了,脑袋烧迷糊了不大清醒,就和他走得很?近。” “然后呢?”太子妃问。 “然后……我清醒了,有点懊恼。” 太子妃被他这话逗笑了。 闻潮落不解,“你?笑什么?” “二郎,你?说的是祁煊吧?” “你?怎么……” 闻潮落反应过来,他在京城人缘很?好,合不来且能称得上“讨厌”的人,估计只?有祁煊。太子妃对这个弟弟还算了解,怎会猜不出? “你?都快及冠了,也算是个大人了,怎么还跟十来岁的少年一般?”太子妃渐渐敛住笑意,又道:“你?生病时能与他走得近,说明?你?心底很?信任他,亦说明?他在意你?。既然如此,你?应该就此解开恩怨,莫要再与他针锋相?对,怎么还要懊恼得睡不着觉?” 解开恩怨? 那他这么多年和祁煊的“仇怨”算什么? 太没面子了! “你?觉得他待你?如何?”太子妃问。 “还……还可以吧。”闻潮落说。 “但我听说的可不止于此。殿下说他在御前,曾旁敲侧击替你?解过围。要知道牵狼卫是陛下的亲信,最忌讳的事情?就是与权贵牵连。你?的身份既是国公府幼子,又是殿下的小舅子,若是让陛下觉察到他有心帮你?,对他来说可是很?大的麻烦。” 太子妃这番话,闻潮落并非没有想?过。 实际上,祁煊对他所做的事情?,远比太子妃以为的更危险。单凭闻潮落是妖异这一件事情?,就可以让祁煊万劫不复。 正因想?到了这些,闻潮落才会辗转反侧,进退两难。 进,他觉得尴尬丢脸。 退,他又觉得自己薄情?。 第48章 随后的日子,闻潮落俨然一只?缩头小猫,躲在别苑里不思回京,每日除了陪太子妃吃饭下棋散步,就是在锦鲤池边钓鱼玩。 直到那日随侍别苑的一位太医家中有事,太医院调派了新?的太医来协助为太子妃日常请脉安胎,来的人正是闻潮落的老?熟人,桑重。 桑重来别苑的第一日,就带来了不少“新?鲜事”,其中最让闻潮落关心的一则,是关于祁煊的。 “祁副统领不知因何惹怒了陛下,被罚在御书?房外的宫道上,足足跪了六个时辰,从傍晚一直跪到次日清晨下朝。”桑重语气夸张地道。 跪了六个时辰? 闻潮落一颗心立刻揪了起来。 要知道,皇帝发?怒斥责人是常有的事情?,文武百官甚至是太子几乎都经?历过。但斥责和处罚也分轻重,一般来说当场责骂几句是最轻的,罚点俸禄以示警告算适中,让人跪在御书?房外,则算是比较重的斥责。 跪这六个时辰不仅是身体上的惩罚,更多的是在告诉百官,这人失了圣心。 “你?这是什么表情??”桑重狐疑地看着闻潮落,“其实自从上次他假借你?的名头来找我包扎伤口,我就觉得挺纳闷的。你俩这关系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啊?” 闻潮落从前在背后嘀咕祁煊的那些话,桑重可没少听。对方写?的话本,桑重更是一字不落全看过。 但眼下,闻潮落又分明?很?在意祁煊。 “就那样吧,没特别好,也没那么坏。”闻潮落及时打住了话题,转而问道:“这次太医院怎么派你?来别苑?” 别苑里有两位太医,虽然走了一位,另一位资历还是挺深的,哪怕一人也足以照料太子妃的身子。但既然要派俩人,另一个多少也不能太随意吧? 闻潮落倒是不质疑桑重的医术,他只?是觉得桑重太年轻,未必懂得照料有孕之人。 “我们太医院本就各个全能,”桑重一脸得意,“我资历虽浅,能力却颇深。陛下去灵山祭天的时候,惠妃娘娘在宫里跌了一跤险些小产,当时太医院资历深的几位太医都伴驾去了灵山,再加上事发?时是半夜,当值的太医不多,最后是我出手为惠妃娘娘保的胎。” 闻潮落一脸震惊,没想?到桑重竟会保胎。 “怎么,你?不信任我?”桑重一脸受伤的表情?。 “没有,往后我姐姐的拜托你?了。若是嫌不够,你?干脆连我一道照应着,满意了吧?” “来,容本太医先替你?号号脉。”桑重说着搭住了闻潮落的手腕。 闻潮落不知道妖异脉象会不会有异样,很?快玩笑似的抽回了手。 但桑重还是露出了一个疑惑的表情?。 只?因闻潮落这脉象,好生奇怪。 ----------------------- 作者有话说:明天给大家发红包,比心 第41章 “你别?动?, 让我好好诊一下?。”桑重?不疑有他,又想去搭闻潮落的手腕。 闻潮落见他似是有所察觉,越发紧张, 哪里肯再让他诊, 起身就朝外跑。 “闻潮落,你跑什么呀?”桑重?有些气闷。 “出来?, 我带你在别?苑里逛逛。”闻潮落立在院中?朝他招了招手。 桑重?很快被转移了注意力,将诊脉一事抛到了脑后。 “还是这别?苑里舒坦,也没那么多人, 还能四处走动?。”桑重?到底是年轻,平日在宫里处处谨慎,这会儿面对闻潮落半分稳重?也无, “你不知道,我在宫里去替各位娘娘们诊脉时, 走路都不能抬头,要一直盯着自己的脚尖。我进宫这么久,都不知道御花园长什么样。” 闻潮落失笑,“我见过?,实话跟你说, 还不如这别?苑里的花园漂亮呢。” 皇宫虽大?, 但御花园仅是点缀,修建的精致却不宽敞,确实比不上别?苑里百花齐放。 闻潮落带着桑重?去后院看花,而后花园的中?间,正是那方锦鲤池。 “这别?苑里的锦鲤,养得够肥的啊。”桑重?蹲在池边看鱼。 闻潮落找人拿了一碗鱼食过?来?,盘膝坐在桑重?旁边, 拈着鱼食喂鱼。 “你如今也有官职在身了,感觉如何?”桑重?问他。 “不如何。”闻潮落叹了口气,“你喜欢在宫里当差?” 桑重?也拈了一些鱼食洒到水里,看着那些锦鲤争相抢食,“从前我觉得还行,毕竟太医院里都是杏林高手,跟着他们能学不少?东西。但是现在我有点动?摇了,总觉得在宫里当差,随时有掉脑袋的风险。” “你一个?太医,还会掉脑袋?”闻潮落惊讶。 “哎。”桑重?叹了口气,四处看了看,确认附近没人才压低了声?音道:“前几日,太医院一个?同僚被陛下?赏了板子,屁股都打开花了。” “为何?” “他不知从哪儿翻出来?一本古籍,上头有一段关于妖异的记载。说妖异并非怪物,只是五感和躯体异变了。还说异变成功的妖异,比人更强大?,甚至能诞育出同为妖异的子嗣。倘若我朝不对妖异赶尽杀绝,说不定百年以后,会成为这世上最强盛的所在。” 那位太医这话并非有心,只是随口感叹一句,不知怎么就传到了皇帝耳中?。而他这句无心之语,恰好戳痛了皇帝。 “你觉得他所言有理吗?”闻潮落问桑重?。 “我不了解妖异,但我想若是妖异真能保留人的神智,直接处死?未免……”后边的形容桑重?没说出来?,但他的态度显然和那位被打板子的同僚相似。 闻潮落一边喂鱼,一边状似无意地又问:“那如果你身边的人变成了妖异,你待如何?” “你?”桑重?转头看向?闻潮落,认真思考了一会儿,“我会偷偷送你离开京城,找个?荒无人烟的地方,让你躲在里头。然后每隔一段时间,想法子给你送吃的。” 闻潮落听了这话,不由?笑了。 他听得出,桑重?这话是发自内心的。 两人自幼相识,情同手足,这话换了桑重?问他,他也是一样的答案。 “你呢?要是我变妖异了,你咋办?”桑重?反问。 “看你变成什么,若是蛇鼠虫蚁,我就把?你扔林子里。若是变成了猫猫狗狗或者是锦鲤,我就把?你养在府里,当我的宠物。”闻潮落指了指池中?的锦鲤,道:“就像这样,天天给你喂最好的鱼食,把?你养得白白胖胖。” 桑重?被他气笑了,拿脚虚踹了他一下?。 闻潮落却轻松不起来?,因为这话题对桑重?而言是个?玩笑,于他而言却是真的。 这夜。 闻潮落临睡前,犹豫要不要给祁煊写封信,问问究竟发生了什么。 可他几次提笔,墨都干了两回,最终还是没能落笔。 一是两人如今的关系本就剪不断理还乱,他现在写信问祁煊,岂不让事情更复杂了?二是他怕信万一落到别?人手里,反而生出别?的事端。 “你若是担心,我替你回去问问?”白隼蹲在笔架上,开口。 “不行,万一你被捉了,你弟弟就成了孤……”闻潮落差点失言,忙改口道:“不必问,祁煊在宫里待了那么久,不是愣头青。况且陛下?只是罚了跪,也没打他板子,应该无事。” 一旁的小阿苗忽然插嘴:“你不是要和离吗?怎么还关心他?” “你一株葡萄话倒是多。”闻潮落无奈。 他才不是关心祁煊呢。 他只是……好奇罢了。 夏日渐浓。 哪怕是京郊,也有些热意了。 闻潮落这几日有些嗜睡,总是错过?早饭的时辰,睡到日晒三竿都不想起。 嗜睡犯懒也就罢了,偏偏他这几日越发挑食,什么都不爱吃,又总喊饿。阿福实在没法子,怕他总吃不下?饭亏了身子,只能去厨房给他寻一些开胃的小食。 桑重?临近中?午过?来?找他,见他正对着满桌饭菜叹气。 “怎么没动?过?筷子啊?”桑重?凑近看了看,“这不都是你爱吃的吗?” “天热了,没胃口。”闻潮落挑了一根菜丝放进嘴里,眉头直拧,“太油了,闻着都腥。” 桑重?拿起筷子尝了一口,“这不挺爽口吗?哪里腥了?” “爽口你全吃了吧,我饱了。”闻潮落起身走到廊下?的藤椅上躺着,看起来?懒得眼皮都不想抬。 “你这状态看着不大?对劲啊,那日我替你号脉时,就觉得有点奇怪……” “打住,你别?琢磨我了,我姐姐脉象如何?”闻潮落岔开话题。 “太子妃一切都好,就是有些犯懒,胃口很挑,也不爱吃太油腻的东西,尤其爱吃酸的。不过?这都是有孕之人的正常反应,并无大?碍。”桑重?看到闻潮落,噗嗤一笑,“别?说,你姐姐这反应,倒是与你有些相似。” 第49章 闻潮落瞥了他一眼,没搭话。 他最近确实懒得更厉害了,有时候胃口极好,有时候一口也吃不下?。但他怀疑这是化妖的后遗症之一,也许是因为他太久没有变猫了? 此?时阿福端着一盘果脯进来?了。 “这是做什么?”桑重?问。 “我家公子最近没胃口,说想吃点酸的。”阿福道。 “我若是没猜错,这果脯本是膳房给太子妃准备的吧?”桑重?朝闻潮落一挑眉,语带揶揄,“幸好你是男子,不然我都要怀疑……你们国公府是不是要双喜临门了。” “你说什么呢?我看你是在宫里待久了,皮紧!”闻潮落起身要踢他。 桑重?哪里肯老老实实让他踢,拔腿就跑。 第42章 有了桑重这个损友作伴, 闻潮落在?别苑的日子充实了不少。 两人一道下下棋,喂喂鱼,晒晒太阳。 日子飞快, 小?半个月转眼?即逝。 这日晚饭时, 太子妃朝闻潮落说,他们该准备回京了。七日后?是皇后?生辰, 宫中定会举办宫宴会,太子妃虽有孕在?身,却也不好缺席。 无奈, 闻潮落只能差人给太子传了信,准备护送太子妃启程回京。 临走前,他去找了那三条鲤鱼精, 说自?己会找个由头将他们三人的身契处理好。待事情办妥,他便会想法子将这三人自?别苑迁走, 一并安置在?先前那处宅子里。 免得将来东窗事发,牵扯到东宫。 鲤鱼精在?这别苑里虽待得悠哉,却始终不踏实。如今闻潮落不仅能容得下他们,还为他们筹谋去处,他们自?是不胜感激。 回京后?, 闻潮落便寻机朝太子提了此事。他表现得很?随意, 只说自?己快到弱冠之年了,打?算置个宅子,需要几个机灵的小?厮。 “这好办,孤差东宫的总管亲自?帮你张罗几个便是。”太子一口应下。 “臣怕外头的人不好约束,能否从别苑里挑几个顺眼?的?”闻潮落卖乖似的朝太子一笑,“臣知道这不合规矩,姐夫若是觉得为难……” 让太子拨几个内侍给他, 这确实不合规矩。但闻潮落连“姐夫”都叫了,又难得摆出这副讨好的模样,太子哪忍心驳了他的面子? 所谓规矩,都是人定的。 堂堂东宫太子,送小?舅子几个内侍,算不得事。 于是太子大手一挥,“挑吧,别张扬出去就好。” “多谢殿下。”闻潮落喜出望外。 “还有件事,你不是一直和祁煊走得挺近吗?不久前他被父皇斥责了,连副统领一职都暂时被卸了。最近你且不要再与他交往过密,免得有言官乱说话?,扯你下水。”太子说。 闻潮落大惊:“祁煊,被革职了?” “只是暂时的,而?且他如今依旧在?牵狼卫当?差。兴许哪天父皇心情好,给他官复原职也说不定。” “他是做错了什么事吗?” “因为妖异之事……”太子忽然叹了口气,眸底有些黯然,“宫塾那位黄先生你还记得吧?你在?宫里读书时,应该上过他的课。他如今已年过六旬,不知为何?忽然变成了妖异。” 这位黄先生,闻潮落是记得的。 一位很?风趣的老先生。 “那日黄先生当?众变成了一只黄鼠狼,父皇命牵狼卫将人处置了。祁煊曾跟着他读过书,不忍心下手,便朝父皇求情。”后?头的事情,太子不说闻潮落也能猜到了。 皇帝对妖异之事向?来决然。 祁煊又是牵狼卫副统领,他对妖异怀有恻隐之心,皇帝绝不能容。 “那黄先生如何?了?”闻潮落问。 “父皇念及他是老臣,最终还是没让人处死,而?是关在?了大理寺的牢里。有一种玄铁制成的链子,将其穿过异化之人的琵琶骨,便能保证人无法再化妖,也无法逃走。” 用玄铁链穿过琵琶骨? 黄先生已年过六旬,皇帝此举当?真残忍! 万幸的是,命保住了。 “孤想过设法将人放了,却怕父皇会因此事震怒,反倒连累更多无辜之人。为今之计,只能防患于未然,若是能提前知道哪些人是妖异,想法子保住他们,不让他们在?大庭广众之下表露身份,或许还能躲过一劫。”太子说。 闻潮落一怔。 他没想到太子竟会直接朝他说这些,这不等?于东宫和皇帝唱反调吗?若是让皇帝知晓,说不定东宫之位都要动?摇。 但仔细想想,太子从一开始就对妖异很?包容。 “可惜,孤不像国师那么神通广大,也没法朝他请教,想不出能辨认出妖异的法子。”太子苦笑,眼?底满是忧心,“孤只怕朝中不知还有多少重臣也会如黄先生一样,届时若是都这般处置,江山社稷又该如何?稳固?” 话?已至此,闻潮落也没什么好犹豫的了。 无论出于何?种考虑,他此时都必须和太子站在?同一边。 “殿下,不如将此事交给臣来试试。”闻潮落请命。 他自?己就是妖异,且妖力极强。经过灵山那段时间的练习,他现在?可以轻易判断出隐藏在?人群里的同类。后?来在?别苑里待了半个多月,他又和鲤鱼精交流了不少经验,如今甚至能在?比自?己妖力低的妖异面前隐藏自?己的身份。 换句话?说,只要不遇到比他更强的妖,他就能轻易察觉对方的身份,并能不让对方发现他是妖。 “你有法子?”太子惊喜。 “臣与盈华殿的卢明宗交情匪浅,或许可以找他试试。”闻潮落并未轻易朝太子坦白自?己的妖异身份,毕竟此事不止关乎自?己,还关乎整个国公府和祁煊。 太子思忖良久 ,开口道:“此事过于凶险,孤不想让你牵扯进来。” “臣会小?心,不会莽撞行事。”闻潮落忙道。 “你可以试试,不过若你真能寻到法子,孤自?会派人去办,你不要轻举妄动?。”太子叮嘱。 “是。”闻潮落领命。 当?日,闻潮落匆忙回国公府换了身衣裳,就去了卢府。 卢明宗的父亲在?礼部任职,官居三品,在?京城算是个半大不小的官。闻潮落与卢明宗自幼相识,来卢府算是轻车熟路,门房一见他便让人直接领着进去,连通报都省了。 “你可算回来了,我还以为你住别苑直接避暑了呢。”卢明宗快步迎出来,拉着人进了自?己的住处,从抽屉里拿出一本书塞给他,“我又在?师父的书房里翻出了一本关于妖异的书,你肯定喜欢。” 闻潮落今日有正事,没心思看书,于是将书收了起来。 “不看看?”卢明宗挑眉。 “回去再看,我找你有事要问。” “是不是祁煊的事情啊?他被革职,你知道吗?” “不是他的事。”祁煊的事,闻潮落打?算半夜翻墙去直接问本人,“我是想起来上回你画的那个符纸……” 卢明宗走到抽屉旁,取出一沓递给闻潮落,“给。” 闻潮落没想到对方这么大方,忙后?退了两步,“你先放下,我还没说完呢,不是找你要这个。” 虽说他此前经过练习,已经可以确保在?接触符纸时,不会现出金瞳和妖形。但卢明宗如今拿着的是一沓,他可不愿冒险。 “我是想问问你,你们盈华殿有没有研究出什么新的东西,可以让人在?妖异不化形的时候,也辨认出来?”闻潮落问。 “若是有,陛下早就让人在?京城大肆查验了。”卢明宗捻起一张符纸,朝闻潮落道:“这东西倒是有点?作用,不过只能让妖力低的妖异现行,对高?阶妖异没什么作用。还是那句话?,若是妖异毫无邪祟之气,我们盈华殿没有任何?对付的法子。” 盈华殿只驱邪,不伤无辜。 这答案,闻潮落倒是不怎么在?意。他在?太子面前请命,是因为他单靠妖力就能判断,压根不需要外力。今日来找卢明宗,只不过想给太子一个名义上过得去的说法。 “那锁着黄先生的玄铁,怎么说?”闻潮落问。 “这事儿你也知道了?”卢明宗摇了摇头,“玄铁能限制妖力,是我师父朝陛下说的。他本意是想保住黄先生的性命,哎……” “你帮我制一样法器,就用玄铁。” “你想做什么?” 闻潮落凑近,附耳朝他解释了几句。 “你这不等?于是……不怕陛下处置你?”卢明宗皱眉。 “你放心,此事绝不会牵连与你。”闻潮落朝他保证。 卢明宗思忖良久,看起来颇为纠结。 “你也不想看到朝中还有第二个人,落得黄先生一样的下场吧?”闻潮落想到自?己的身份,又道:“说不定,将来会有更多人异化,就连你我都未必躲得过。” 卢明宗本就与闻潮落性情相近,亦不赞成皇帝处置妖异的举动?,被闻潮落稍微一劝说,立刻就放弃了挣扎,当?场应了下来。 第50章 只要拿到这件所谓的“法器”,闻潮落就能名正言顺找出京城潜藏着的其他妖异,再设法帮助他们隐藏身份。 这样,也许就不会再有第二个黄先生。 从卢府出来后?,闻潮落忽然有些嘴馋,想吃汇鲜楼的蒸云饺。这段时间他胃口时好时坏,再加上化妖后?不依靠食物过活,很?久没吃过可口的东西了。 于是他让车夫转了道,想着顺便去汇鲜楼吃点?东西。 没想到刚进了汇鲜楼的大堂,他便和祁煊撞了个满怀。 两人自?上次在?宫里分开,已有大半个月没见过面。祁煊在?看到闻潮落的瞬间,黯淡的眸子骤然亮起,盯着人的视线近乎灼热。但很?快,他不知想到了什么,目光再次黯下去,侧身给闻潮落让开了路。 不知是不是被革了职的缘故,祁煊看起来有些消瘦。 闻潮落虽然一直想躲着他,到底还是关心他的处境,开口想要询问。谁知祁煊竟没打?算与他寒暄,拎着手里的东西,径直朝着外头行去。 “喂!”闻潮落一把攥住他手腕,“你这是什么意思?” 闻潮落躲着祁煊,是因为尴尬和羞恼,但祁煊见着他连话?都不说一句,这是什么态度? 他们好歹有过肌肤之亲…… 这家?伙见了面竟然跟不认识他一般! “人多眼?杂,松开吧。”祁煊开口。 “谁稀罕抓着你。”闻潮落松开了手,没好气地道:“等?着,子时我去找你。” 拖了这么久,有些话?也该当?面说清楚了。 第43章 闻潮落撂下话便没再理会祁煊, 大步进去,朝招待的伙计要了一份蒸云饺。 “小公子,实在是不好意思, 咱们家今天的蒸云饺卖完了。”伙计赔着笑。 “卖完了?不能?再给我做一份吗?”闻潮落问。 他这会儿就馋这一口, 若是吃不上能?怄死。 “小公子有所不知,小店的蒸云饺每日?所用馅料都是当日?采购的食材, 这会儿就算想给您做,也寻不到食材啊。”伙计忙道,“要不您看看吃点?别的?” “我不想吃别的。”闻潮落眸光在大堂内一扫, 见靠窗的桌上刚上了一份蒸云饺,“他们怎么还有?” “原本还是剩了两份的,一份被?这桌客人?点?了, 另一份被?刚才那位同您说话的公子买走了。” “被?他买走了?”闻潮落听?了这话越发气闷。 他心心念念想吃吃不着的东西,祁煊那家伙倒是吃上了。 “公子, 要不让府里?的厨子给你做一份?”从汇鲜楼出来后,阿福问他。 “府里?厨子做的和汇鲜楼能?是一个味儿吗?”闻潮落上了马车,越想越窝火。 这回?彻底不饿了。 气都气饱了。 阿福见他如此,也不知该如何安慰。 他家公子从前也挑嘴,但没到这个份儿上。这几日?公子不知怎么了, 胃口时?好时?坏, 今日?更是为了一份蒸云饺生上气了。 没吃上蒸云饺,闻潮落什么胃口都无,当晚连晚饭都没吃。 他没等?到子时?就换了身衣裳出了府,直奔平安巷而?去。祁煊这宅子他虽没来过几次,路却?记得清楚,待到了近前他也不敲门,提了口气翻墙而?入, 轻巧地落在了院中?。 宅子里?连个灯笼都没点?,乌漆嘛黑的,只有堂屋里?透出一点?烛光。 闻潮落推门而?入,就见屋内的桌上摆着一个倒了的酒壶,一个食盒,食盒旁边一碟蒸云饺只少了一只,剩下的都规规矩矩摆在盘中?。 好哇! 祁煊这混蛋买走了最后一叠蒸云饺,竟然只吃了一只? 简直是暴殄天物! 岂有此理! “砰”一声。 房门被?人?合上。 闻潮落转头,这才发觉祁煊正立在自己身后。他化妖后五感都异常敏锐,但方?才心绪波动太大,竟是完全忽略了祁煊的存在。 “二郎。”祁煊直勾勾地盯着他,语气沉沉。 “你买了蒸云饺为何不吃?”闻潮落质问。 “啊?”祁煊被?他问得有些懵。 “你不吃为何要买?汇鲜楼里?有那么多好吃的,你买什么不好,偏偏要买蒸云饺?我都好几天没吃过正经东西了,今日?只想吃这个,都是因为你……我到现在都饿着肚子呢!” 闻潮落也不知哪来那么大的委屈,一见到祁煊就想发脾气,也不分是非对错,对着祁煊一通数落。祁煊被?骂了尚未反应过来,他倒是恼得眼睛都泛了红。 “这是……饿了?”祁煊近前,想拉他的手。 闻潮落却?抬手避过,余怒未消。 “我听?说你回?京了,想着你会来,特意去汇鲜楼买了些你爱吃的。”祁煊走到桌边打开食盒,从里?头取出了几样小菜,果然都是闻潮落爱吃的。 闻潮落一怔,这才反应过来祁煊是买给他的。只可惜他这么晚才来,吃的都冷了,他自己也没了吃东西的胃口。 “那你当时?怎么不给我。”若是给他,他不就能?吃上了吗? “我想着你既然去了,想吃什么都能?吃到。而?且那里?人?多眼杂,我怕旁人?看到你与我走得太近,传到陛下耳朵里?。”祁煊因妖异一事被?革了职,这个时?候闻潮落明面上不宜与他交往过密。 闻潮落听?他这么说,气便消了大半。 “我听?说陛下罚了你……” “担心我了?”祁煊上前一步,语气暧昧。 “不是。”闻潮落避开他灼人?的目光,这才想起自己此来的目的,“我今晚来找你,是有别的事情要同你说。” “事情可以晚点?再说,我有件更要紧的事……” “什么?”闻潮落问他。 祁煊并不回?答,而?是一把环住闻潮落的腰,另一手扣住他的后颈,不由分说吻了上去。 温热柔软的触感骤然将闻潮落的唇包裹,探入的舌尖强势而?放肆,掠夺似的刮过闻潮落口腔,将他口中?未来得及说出的拒绝尽数堵了回?去。 “唔……”闻潮落想推开祁煊。 祁煊却?不容他抵抗,直接抱着人放到桌上。 “你喝酒了?”闻潮落问他。 “你尝一尝……不就知道了。” 祁煊再次含住他的唇,这一次攻势更猛烈,像是打算把积攒许久的思念,一股脑倾注到闻潮落的身体里。 近乎窒息的吻,将闻潮落的理智尽数搅散。 起初,闻潮落还分出一缕心神?,想着只亲一下也不算什么,反正不是他主?动的。但到了后来,他的身体早已不受神?智所控,只剩下本能?的接纳和回?应。 …… 一次。 后来祁煊提起“七日?之?约”,怪他爽约,说要罚他。 …… 于是,又一次。 待闻潮落渐渐回?过神?来时?,祁煊正把玩他的猫耳朵。 这家伙中?途对他威逼利诱,让他变出了猫耳朵,还将他耳朵上的毛都舔湿了…… “你先前要说的事情是什么?”祁煊问他。 “我……”闻潮落忽得坐起身,满脸通红,又气又恼。 这回?,他不知该恼谁了。 想来想去,还是得怪祁煊。 这家伙喝了酒,酒后乱性! 要不然他们怎么会如此? “二郎,怎么了?”祁煊伸手去拉他。 “你走开!”闻潮落甩开祁煊的手,气冲冲地起床,在地上翻找了半晌,终于找到了自己的中?衣,却?发觉被?祁煊撕坏了。 “你属狗的吗?”闻潮落将衣服扔到祁煊身上。 “下回?不撕了。”祁煊信誓旦旦。 “没有下回?了,我要跟你一刀两断,咱俩从此井水不犯河水。”闻潮落捡了外袍穿上,因为没穿中?衣的缘故,领口拢不住,露出了漂亮的锁骨。 祁煊眸光落在他领口处,心猿意马,压根没听?到他说了什么。 “听?见了吗?”闻潮落问他。 “唔,你说什么都成。”祁煊收回?视线。 闻潮落整理衣带的手一顿,略有些惊讶,没想到祁煊竟会答应地这么爽快。他还以为这家伙会纠缠亦或挽留,来之?前甚至将后头的话都想好了。 但眼下,似乎用不上了。 他本应松一口气,这会儿却?觉得有些气闷。 “走了。”闻潮落转身便走。 “二郎!”祁煊叫住他。 闻潮落顿住脚步,却?没回?头,心道今晚不管祁煊说什么,他都不会再犹豫。 “如今陛下正在气头上,你在人?前不要与我往来。若是遇着妖异之?事,你也不要贸然表态,免得惹祸上身。” “嗯。”闻潮落应声。 他忽然有些内疚,自己在这个时?候和祁煊划清界限,是不是有点?薄情? 第51章 却?闻祁煊又道:“往后每隔一日?,我会趁夜潜入国公府去寻你。” “你!”闻潮落转身看向他,顿时?火冒三丈。 他们都一刀两断了,这家伙入夜去寻他做什么? 难不成是将他当成了用来排遣寂寞的工具? 闻潮落心底一股无名火直往上冒,原本心底的那点?不舍,尽数被?怒意取代。 好你个祁煊! 既然如此,可休怪他不仁不义! 若换了从前,闻潮落稍一冷静便能?想到,以祁煊的为人?绝不会有任何“轻贱”他的念头和举动。但近来闻潮落情绪大起大落,根本就冷静不下来。 冷静不了,自然也就无法好好思考。 闻潮落咽不下这口气,他决定要让祁煊这混蛋涨点?教训。 于是,隔日?入夜后,他让阿福准备了一壶酒,又让桑重提前给他配了一副药。这药下得分量极重,可让男子连续一月不.举。 祁煊不是精虫上脑吗? 那他就让对方?今晚好好喝上一壶。 尚未到子时?,外头就传来了轻而?快的脚步声。不得不承认,祁煊功夫的确了得,若非闻潮落异化后五感提升,还真未必能?觉察到。 片刻后,窗子被?人?轻轻一推,祁煊翻窗而?入。 来人?看到闻潮落坐在桌边等?自己,眸光登时?一亮,身上被?夜色浸染的幽暗,顷刻间消失殆尽。 “早知你在等?我,我该早点?来的。”祁煊走到桌边坐下。 “我给你备了酒,尝尝。”闻潮落斟了一杯酒,推给祁煊,“喝完了,咱们就开始。” “开始什么?”祁煊不解。 闻潮落心中?冷笑,暗道这不明知故问吗? 祁煊却?没喝那杯酒,而?是从衣袋里?取出了几页纸,递给闻潮落:“那晚太想你了,没忍住,正经事反倒忘了朝你说,你且看看这个。” 闻潮落接过他递来的纸打开,发觉每页纸上头都是一处宅子的信息,一侧写着位置所在,另一侧画了宅子大致的模样,底下还用朱笔标注了宅子的优点?和缺点?。 “这是什么?你要置宅?”闻潮落问。 “你不是嫌平安巷那宅子小吗?我想着,换一处大点?的。”祁煊朝他一笑,又道:“我也拿不定主?意选哪个。你定吧,你若是有喜欢的,明日?我就去下定钱。” 闻潮落只觉手里?那几页纸灼得他指尖发烫,那温度沿着他的血液一路向上,连带着将他心口都烘得热腾腾的。 “你来找我,就是为了说这个?”闻潮落问。 “这是你家,我哪有胆子做别的?”祁煊拉着他一只手,掌心温热有力,“那晚都没顾得上同你好好说几句话。你上回?说胃口不好,现下可好些了?” “唔……”闻潮落点?头。 “我朝汇鲜楼的厨子偷了师,学做他家的蒸云饺,改日?出师后做给你吃。”祁煊另一手端起那杯酒要喝,闻潮落却?按住了他的手。 “怎么了?”祁煊不解。 “别喝了,我不喜欢酒味。” ----------------------- 作者有话说:今晚好早,嘿嘿[害羞] 第44章 闻潮落原本想用桑重?开的药, 掺在酒里?捉弄祁煊一番。 这会儿却又心软了。 “不喜欢酒味儿你还准备酒?”祁煊笑着放下了酒杯。 “我困了,你走吧。”闻潮落下了逐客令。 “我一会儿进宫当值,等你睡下我再走。”祁煊将那几页纸收好, 压在桌上的酒壶下, “这些你慢慢看,等你选好了告诉我便是?。” 闻潮落心里?乱糟糟的, 祁煊这语气,倒像是?要同他过日子一般。 “我那晚同你说的话,你到底听明白了没有?” “哪句话?”祁煊一脸无辜。 闻潮落一看他这副模样, 就知道这家伙当时肯定是?心不在焉,压根没听到。他有心再郑重?其事?地说一遍,可看着酒壶下压着的那几页纸, 到了嘴边的话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算了,要不等祁煊官复原职再说吧? 闻潮落“大发慈悲”, 决定再拖延几日。他又不是?铁石心肠,在人家人生低谷的时候落井下石,未免有失君子风度。 “你那小宅子且先?住着吧。”闻潮落说。 “你又不嫌挤得慌了?”祁煊看他。 “那是?你家,又不是?我家,你自?己住着习惯就好。” 祁煊闻言怔了一下, 但很快调整好了情绪, “也是?,眼下多事?之秋,此事?晚些再议也不迟。”他如今还背着皇帝的斥责,连差事?都不知能不能保得住。 若是?真保不住,他也有别的法子糊口,只是?怕会牵连闻潮落。 “殿下可有给你安排新?的差事??”祁煊问。 “有。”闻潮落略一思忖,并未隐瞒祁煊。 他和祁煊一起收留了杨家兄弟, 再加上他自?己就是?妖异,这些事?若是?论罪,祁煊早死了一百零八回了。所以在妖异一事?上,闻潮落笃定对方绝不会站在皇帝一边。 “他知道你的身份了吗?”祁煊拧眉,语气有些着急。 “我又不傻,这件事?只有你一个人知道,我爹娘都不知。”闻潮落道。 祁煊松了口气,心中又觉十分熨帖。 二郎的妖异身份,只有他知道,这在他看来代表了十分私密的亲近。 “此事?太危险了,殿下怎么能交给你去办?万一事?情败露,陛下念着父子之情不至于要了他性命,你就不同了。”祁煊很不赞成闻潮落牵扯进来。 “是?我主动请缨的。”闻潮落道:“此事?总要有人做,太子殿下愿意去做,对妖异来说也是?好事?啊。你总不希望看到,还有第二个黄先?生吧?” 无辜的妖异,是?肯定要想办法救的。 但绝不能让闻潮落涉险。 “二郎,你信我,我定会想办法解决此事?。你先?别急着朝殿下复命,让我再好好想想。” “嗯,我想等皇后寿宴之后再说。”闻潮落道。 他虽找卢明宗做了个假的“识妖”道具,实际上还是?打算自?己出马。一旦太子想换个人去执行,这假道具就会露馅,闻潮落尚未想好如何?圆这个谎。 “皇后寿宴在朗月轩,可惜当晚我不在那边当值,否则还能见到你。”祁煊说。 “那你如今在哪儿当值?”闻潮落脱口而出,问道。 “陛下暂时不让我办差了,将我发配到了御花园,命我帮着禁军值守。”御花园这地方风吹日晒,皇帝让祁煊去那里?值守,摆明了就是?要给他个教训,也想借机让宫里?当差的人都看看帮妖异说话的下场。 闻潮落听了这话有些生气,“赏你的时候不见他这么阔绰。” “怎么,心疼我了?”祁煊失笑。 “少给自?己脸上贴金,快走吧,我要睡觉了。”闻潮落不欲留人,再次下了逐客令。 祁煊并未赖着不走,快速在他脸颊上嘬了一口,翻窗而逃。 闻潮落抬手?抹了一把被亲过的脸颊,心道算了吧,不计较了。反正早晚要说清楚,敞开了让那家伙亲,也亲不了几回了。 他说着要睡觉,这会儿却睡意全无,于是?摸出了卢明宗新?给他的那本书,随手?翻了起来。卢明宗说书里?有有意思的内容,他倒要看看是?怎么个有意思法。 书的前?几页都是?些他知道的东西,闻潮落一页一页往后翻,翻到一个章节,写的是?妖异生育之事?。前?头看着还挺正常,写的是?各类妖异有孕后的表现?,但后头话锋一转,竟写到妖力强的男妖亦能有孕。 妖力强的男妖亦能有孕? 这是?人话吗? 闻潮落看到这里?,认定了这本书就是?瞎扯,当即不愿再浪费时间,将书随手?扔到了一边。 这种荒唐又猎奇的东西,也就卢明宗喜欢看。 很快就到了皇后生辰。 今年皇帝并未让人大肆操办,只在宫里?摆了家宴。 依着身份,皇帝的家宴闻潮落是?没有资格参加的,但皇帝约莫是?怕人太少了沉闷,又或许是?念着太子妃有喜,特意让人把闻潮落也叫了去。 自?从回京后,他外?出时总是?格外?谨慎,每到一个地方都会巡视四周,确认没有妖异的踪迹才放心。同时他也会刻意收敛妖力,避免被同类发觉他的存在。 到了宫宴以后,他依着习惯逡巡了一圈,确认安全才落座。 这种?场合,闻潮落不愿出风头,依礼说完了吉祥话,便规规矩矩坐在席间吃东西。正吃到一半时,他忽然觉得脊背一寒,像是?被什?么危险的东西盯上了一般。 那是?来自?高阶大妖的直觉。 闻潮落放下了筷子,回头看了一眼。 他背后是?一扇洞开的窗户,窗户后边则是?黑漆漆的湖水 第52章 这朗月阁建在水榭之上,四周环水,天气热的时候将窗子打开,凉风习习很是?舒爽。正因如此,夏天举行的宫宴,多会选在此处。 闻潮落入夜后视力亦能看到很远,可他目力所及,没看到任何?可疑的东西。但他确信,方才自?己的直觉没有错,那是?妖异对危险的本能感应。 宫里?有妖异。 而且这只妖异与白隼兄弟和鲤鱼精不同,他还是?第一次感受到这么重?的戾气。 闻潮落看了一眼席间坐着的太子妃。 姐姐如今怀着身孕,不能受到惊扰,他必须将这只妖异尽快找出来。 “我去去就来。”闻潮落悄悄起身,朝身旁的内侍打了声招呼。 宫宴时间长,宾客中途短暂离席是?常有的事?,不算太失礼。因此内侍并不惊讶,引着人出去后,询问得知不需要跟着,便候在了殿外?。 闻潮落离开水榭,凭着直觉朝方才背对着的方向?快步行去,不多时便在依湖的一颗大柳树下,看到了阴影下立着的一个黑影。 “闻执戟,这么着急是?要去哪儿?”黑影开口。 闻潮落借着夜色认出来,对方叫丁翱,是?擎苍卫的人。先?前?闻潮落心心念念想去擎苍卫喂鸟,因此认识不少擎苍卫,其中就包括这个丁翱。 然而此时的丁翱早已非同往日,闻潮落轻易就觉察到了他身上的妖力。丁翱应该和白隼一样,也是?只鸟,只不过他身上戾气很重?。 “我方才吃得太急有些腹痛,不想惊动旁人,所以打算去太医院寻点消食的药丸。”闻潮落今夜只是?想确认妖异是?谁,并未打算动手?。 一来,他进宫没带武器,贸然出手?未必能一击毙命。二来,他一旦动手?,身上的妖力会收敛不住,对方就能发现?他也是?妖异。 未免节外?生枝,闻潮落只能先?确认对方身份,然后找祁煊或者太子商量,寻个不会把事?情闹大自?己又能全身而退的法子拿住此人。 “这么黑的天,闻执戟不找盏灯笼提着?”丁翱问。 “我夜里?走路从来不用灯笼。”闻潮落语气随意,“倒是?你,不在擎苍卫当值,在外?头瞎晃什?么?” “正要回去呢。”丁翱说。 “走了,改日去你们那玩儿。”闻潮落并未逗留,大步离去。 这丁翱身上的戾气太重?了,令他浑身不自?在。 然而他刚走出十来步,身后忽然传来破风之声,那是?……暗器!闻潮落反应极快,闪身避开,却没想到对方发出的暗器竟然一前?一后两枚。 他避开了第一枚,却来不及避开第二枚。 随着一声细微的暗器刺破血肉的声音,闻潮落便觉肩膀一疼,被暗器刺中了。 “丁翱,你疯了?”闻潮落怒斥。 这家伙在宫中蛰伏想必不是?一天两天,怎么今夜忽然就沉不住气了? “你已经发觉了我的身份,今夜你不死,明日我便会死。”丁翱依旧立在阴影中,声音阴恻恻的,“可惜,你妖力隐藏得太好,我看不出你是?什?么。” 丁翱竟然能发觉他的身份? 闻潮落心中一沉,抬手?捂住了肩膀。 奇怪,今晚伤口为何?迟迟没有愈合,还越来越疼? “玄铁钉,你不会不知道吧?这种?东西会克制妖异的妖力,只要钉子留在你体内,伤口就不会愈合。”丁翱说。 闻潮落瞬间想起了太子说过的话,皇帝正是?命人用玄铁铁链穿过了黄先?生的琵琶骨,阻止对方化成妖形逃走。 伤口的痛意不断扩散,闻潮落身体一晃,几乎站立不住。他能感觉到自?己体内的灵力正在透过肩膀的伤口消散,意识也在渐渐模糊。 “对不住了,今日你我必须死一个。”丁翱说着快步上前?,持着玄铁短刀刺向?了受伤的闻潮落。 闻潮落心底一沉,在丁翱袭来的片刻忽然化成妖形,冲着丁翱面门狠狠一抓。 丁翱没想到他中了玄铁钉竟然还能化形,猝不及防被抓得满脸开花,捂着脸后退数步。闻潮落知道自?己不能恋战,转身朝着御花园的方向?发足狂奔。 丁翱杀他是?想活着,所以不会选择鱼死网破。只要今晚他侥幸逃脱,短时间内不必担心对方告发他。 “哪来的野猫?吓我一跳!”御花园中,一个禁军骂骂咧咧。 值守的祁煊闻言一怔,快步循着声音走去,正撞上了摇摇欲坠的狸花猫。 第45章 狸花猫似是受了伤, 倒在?祁煊脚边就没了动静。 也许是心有灵犀,祁煊立刻就认出这只小猫是闻潮落所化。他俯身将小猫捞起来,摸到了满手的血。 二郎受伤了? 祁煊心下一惊, 面上却不动声色, 生怕惹人怀疑。 “逮到了?”一个禁军问?他。 “唔,我去找点吃的喂两口?。”祁煊说。 他们?在?此?处当值本也没什么事情?, 再加上祁煊是牵狼卫的人,来此?不过是受罚,谁也不会真拿他当普通禁军士兵约束。 “二郎?”祁煊揣着闻潮落快速拐入无人的角落。他一颗心早已提到了嗓子眼, 既怕闻潮落伤到要害,又怕闻潮落的身份暴露。 他甚至在?犹豫,应该带着闻潮落先治伤, 还是索性揣着猫跑路。 “唔!”闻潮落受了伤,很快保持不住妖形, 化成了人形。 “伤着哪儿了”祁煊将他抱在?怀里,去摸索他身上的伤口?。 “送我去找桑重……”闻潮落靠在?祁煊怀里,疼得?声音都在?发颤,“擎苍卫的丁翱是妖异,他想杀我灭口?。” 祁煊眸光一凛, 不欲耽搁, 抱起闻潮落便朝太医院奔去。好在?宫里的路他熟,这几?日在?禁军当差,顺便把巡防路线也摸透了,一路轻易便绕开了人。 入夜,太医院当值的人不多。 祁煊将桑重唤出来,避开其他人,将闻潮落安置好。 此?时, 闻潮落已经不省人事,苍白的面色看上去有些吓人。 “这是怎么了?”桑重面色大变。 “今日二郎受伤一事,不可让任何人知道。”祁煊快速查看,很快锁定了闻潮落肩上的伤口?。他知道妖异受伤是会自?愈的,但闻潮落身上的伤口?愈合不了,说明丁翱伤人时用的一定是玄铁制成的东西。 暗器陷在?了骨肉中,才导致伤口?无法愈合。 必须尽快将暗器取出来。 “你?把里头?的东西弄出来。”祁煊朝桑重说。 桑重凑近看了一眼,但暗器陷在?里头?,他看不出是什么,便问?:“是什么东西?箭头?吗?” “我也不知道,应该是飞镖或者钉子一类的东西。”祁煊看起来焦躁不安,又道:“动作快一点,不管是什么,先弄出来再说。” 若是换了祁煊受伤,他大概会自?己把暗器抠出来。但闻潮落不像他这么皮糙肉厚,还那么怕疼,万一暗器上有倒钩之?类的,就麻烦了。 桑重看到闻潮落这副模样,也有些慌,立刻去找了东西来。他在?闻潮落的伤口?摸索了片刻,判断出里头?的东西像是钉子,稍稍放心了些。 钉子起码不像箭头?那样有倒钩,取起来不会造成太严重的二次伤害。 “唔……”闻潮落被疼醒了,闷哼出声。 祁煊立刻拿布巾捂住了他的嘴,生怕把太医院其他人引过来。 “二郎,忍一下就好了。”祁煊将他紧紧箍在?怀里,朝桑重使了个眼色。桑重拿手背蹭了一下额头?的汗,一咬牙,拿着钳子将陷在?闻潮落肩膀里的玄铁钉生生拔了出来。 剧烈的疼痛,以及玄铁先前?带来的压制,令闻潮落再次失去了意识。 祁煊看着怀中的人,心疼坏了。 他的二郎,向来最怕疼。 “这是玄铁制成的?”桑重拿着钉子看向祁煊。 他身在?宫中,有些事情?哪怕不过问?,却也知道不少。 闻潮落被一枚小小的钉子所伤,钉子上没有淬毒,伤也不在?要害,按理说不可能虚弱成这样。若这钉子是玄铁所制,结合闻潮落的情?况,他稍一思考就能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是。”祁煊盯着他,应声。 “你?们?真是……”桑重叹了口?气,俯身替闻潮落处理肩膀上的伤口?。 祁煊始终盯着他,眸光锋利。 “一会儿我找个借口?开溜,帮你?把他送出宫。”桑重压低了声音,“他不能继续留在?宫里,太危险了。” 祁煊闻言眼底戒备稍退,“他得?在?你?这里多待一会儿,我现?在?有另一件事要去做。” “这种时候,还有什么比他的性命更重要?”桑重问?。 “就是为了他的性命,这件事才不得?不做。”祁煊盯着昏迷不醒的闻潮落看了一会儿,又将目光转向桑重,“看好他,他很快会醒。告诉他直接离宫,不要逗留,其他的事情?我会料理。” 第53章 说罢,祁煊拿起那枚沾着血的玄铁钉,大步离开了太医院。 玄铁钉取出来后,闻潮落的伤口很快就会恢复,所以祁煊并不担心他的安危。如今更棘手的是丁翱,此人已经知道闻潮落是妖异,若不尽快除掉,后患无穷。 然而他刚出了太医院,便发觉宫里已经闹翻了天。 一问?之?下才得?知,丁翱身上戾气太重,和巡防的禁军遭遇时,被士兵身上佩戴的符文所激,竟是显出了妖形。如今阖宫上下都在捉拿丁翱,皇帝更是直接下了旨意,一旦见到丁翱的踪迹,格杀勿论?。 祁煊暗道不妙。 他本想悄悄将人处置了,免得?节外生枝。 如今丁翱身份败露,只怕会狗急跳墙将闻潮落供出来。若是到了那一步,祁煊就只能揣着猫浪迹天涯了。 他必须赶在?其他人前?头?找到丁翱! 祁煊即刻去了一趟擎苍卫。 不出所料,丁翱并不在?这里。 他心念急转,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试图分析出丁翱的所在?。 此?人先前?想杀闻潮落灭口?,为的不是两败俱伤,而是想保住自?己的性命和?差事。如今身份败露,他定然恨极了闻潮落,势必要拉着闻潮落一起死。 他会去哪儿? 太医院? 祁煊心中一紧,很快否定了这个可能。 他和?闻潮落如此?亲近的关系,出了事第一反应都不会去找桑重,丁翱更不可能想到这一层。 那就是朗月阁。 太子妃还在?朗月阁,闻潮落知道丁翱身份败露,不可能不顾姐姐的安危。 念及此?,祁煊匆忙去了朗月阁。 朗月阁在?水榭之?上,想偷袭或埋伏并不容易。更何况如今那里早已被禁军围了起来,哪怕丁翱拼死一击,也不可能伤到里头?的人。 但丁翱的目标是闻潮落,并不是里头?的人,所以他很可能躲在?暗处守株待兔。等闻潮落慌乱之?际匆忙赶回来时,再出手偷袭。 祁煊在?牵狼卫日久,对宫里每个适合埋伏人的角落都很熟悉,也知晓在?哪个地方出手最容易命中。若他是丁翱,必定会藏在?栈道入口?对面的树丛里,因为那里是通往朗月阁的必经之?路。 念及此?,祁煊拈起一枚石子,远远朝着树丛中的阴影掷去。果然,夜色中一个黑影被惊动,迅速躲到了树后。 祁煊不再犹豫,提着长刀迎身上前?。那黑影反应极快,手中洒出暗器,用的正是先前?伤了闻潮落的玄铁钉。 但他忽略了,祁煊并非妖异。这种暗器只要不伤在?要害,对祁煊这种武人几?乎没有任何杀伤力。果然,祁煊手臂虽中了一记,手中攻势却丝毫不减。 “好不要脸,自?己是妖异,竟然还用这种东西。”祁煊怒喝一声,长刀已经劈下。 丁翱出身擎苍卫,武艺比之?祁煊差了不是一星半点,哪怕是闻潮落若非中了暗算,也不可能在?他手里吃亏。 他眼看不是祁煊的对手,仓惶之?际化成了鸟形,振翅欲逃,却被祁煊手中掷出的一枚玄铁钉击中了翅膀。下一刻,丁翱摔落在?地,化成了人形。 “我要揭发,闻……”潮落二字尚未出口?,祁煊长刀自?他口?中刺入,直接贯穿了他的脑袋。 片刻功夫,闻讯而来的牵狼卫已经到了近前?。 领兵的是牵狼卫副统领段真,他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目光转向祁煊,“祁煊,为什么不让他把话说完?他要揭发的人是谁?” “问?他。”祁煊抽出长刀,在?丁翱身上擦了擦血迹,随后朝一旁的牵狼卫道:“去回禀陛下,妖异已经被我处置了。” “祁煊,你?是在?包庇谁吗?”段真盯着祁煊,咄咄逼人。 祁煊却淡淡一笑,挖苦道:“段真,我都被革职了,你?还这般污蔑我?拿一个死无对证的人,往我头?上扣包庇妖异的帽子。” 段真被他噎得?说不出话,眼底却满是怀疑。 就在?这时,一个内侍身后带着一小队禁军从?不远处匆忙而来。 “怎么回事?”段真开口?问?道。 “回段副统领,方才陛下听?说宫里出了妖异,见闻执戟外出迟迟未归,怕他遇到危险,就让咱家带着人四处找找。可咱们?四处找了一圈,也没见着闻执戟。”那内侍开口?道。 祁煊心底一沉,面上却没什么表现?。 段真闻言眼珠子一转,看向了祁煊,“祁副统领与闻执戟向来亲近,你?们?找人应该问?问?他才是。” 内侍闻言便看向了祁煊,他们?找不着人,回去没法朝皇帝交差。祁煊也知道此?事不好善了,闻潮落离席这么久,没个由头?说不过去。 但这会儿,他无论?说什么,都显得?刻意…… 此?时,他眼角余光瞥见朗月阁内有人快步出来,想来是方才进去朝皇帝回话的人。祁煊略一思忖,状似不经意地抬手捂住了自?己被玄铁钉伤到的胳膊,一根手指戳进了伤口?…… “你?受伤了?”段真挑眉。 “无妨……”祁煊嘴里说着无妨,声音却有些抖,“我回去包扎一下便可。” 他说着转身要走。 段真见状心下起疑,一把攥住了他的胳膊,就着火把的光看去,只见那被玄铁钉所伤的地方,血肉模糊。段真不是没有受过伤,知道寻常暗器不可能把人伤得?这么重。 “祁副统领,陛下宣您进去问?话。”朗月阁出来那人传话,称呼又换回了从?前?的副统领。 “我伤着了,只怕血气冲撞了陛下,劳烦你?……”祁煊身体一晃,险些跌倒。 段真见状不知怎么的,脑海中忽然冒出了一个念头?,这念头?将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伤你?的,是玄铁所制的暗器?”段真手中长刀出鞘,抵住了祁煊脖颈,“祁煊,你?最好解释清楚,为何玄铁所制的暗器,能把你?伤得?这么重?” “段副统领,您这是做什么?”一旁的人大惊。 “祁煊,你?有何话说?”段真仿佛终于抓到了祁煊身上一直以来的那点违和?。 为何牵狼卫副统领,要替妖异说话? 为何明明是陛下的心腹,却屡次为了妖异触怒陛下? “段副统领,话可不能乱说呀……陛下还等着祁副统领进去问?话呢。”传话之?人道。 “你?去回禀陛下,祁煊被玄铁钉所伤,我怀疑……他是妖异!”段真道。 祁煊听?他这么说,面上现?出焦急之?色,心中却暗暗松了口?气。被段真这么一闹,二郎今夜应该可以全身而退了…… 第46章 段真的怀疑, 一石激起千层浪。 皇帝正欲为?祁煊铲除丁翱一事论功行赏,却听传话的内侍说,段真怀疑祁煊是妖异, 这话无疑是打?在帝王脸上的一记耳光。 皇帝宠信牵狼卫, 众所周知。 祁煊先前为?妖异说话,是犯了他的大忌。但他理智上知道, 祁煊此举乃是出?于对黄先生的师生情谊,因此他表面上虽大发雷霆,甚至革了祁煊的职, 但心?底并?不打?算真把人?打?发了。 所谓革职就是出?口恶气,气消了寻个由头也就让人?官复原职了。今夜祁煊杀了丁翱,正是皇帝等待的时机, 因此他已经打?定了主意借机让祁煊回牵狼卫办差。 可段真却狠狠给了他一巴掌。 “你说什么?”皇帝一脚踹在传话的内侍身上,语气冷厉, “祁煊是妖异?” “回陛下,奴才不知,是段副统领让奴才传的话。”小内侍连连磕头。 一旁的太子心?念急转,开口道:“父皇,段副统领让人?传话说的是祁煊中了玄铁钉。可这玄铁钉是暗器, 中了未必就能?证明是妖异吧?许是与丁翱动手时, 不慎着了道。” 皇帝瞥了太子一眼?,面色稍缓。 “依儿臣之见,不如传盈华殿的人?来,当场验证祁煊的身份。若他当真是妖异,便命人?当场格杀,若是冤枉了他,总该给他一个公道。”太子又道。 皇帝终于恢复了理智, 示意依着太子的意思去办。 不消片刻,盈华殿的人?便被?宣了来,来的是卢明宗与另外一位同僚。 两人?当着段真和在场牵狼卫、禁军及内侍的面,以符纸、符水验证,皆证实祁煊并?不是妖异。段真似是不愿相信,要求两人?再仔细验一遍,甚至要亲自验他们用的符纸。 “段副统领,你是暗指咱们盈华殿包庇妖异吗?”卢明宗阴阳怪气道。 “段某并?无此意。”段真只能?妥协。 皇帝对国师的信任,有目共睹。 他段真哪来的胆子质疑盈华殿? 卢明宗收了东西,亲自到了朗月阁朝皇帝回话,“回禀陛下,祁副……祁侍卫并?非妖异,只是被?玄铁钉伤了手臂,失血有些多,才导致身体虚弱。” 第54章 皇帝蓦地松了口气,“送祁副统领去太医院,着人?好生治疗。” 一句话,算是再次帮祁煊正了名。 恰在此时,有个内侍悄悄过?来,朝太子低语了几句。 皇帝看向太子,问?道:“何事?” “回父皇,是儿臣差去寻闻家?二?郎的人?。说他喝了酒,去茅房的路上脚滑,又磕到了脑袋。”太子说着露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语带不豫,“这孩子当真是娇生惯养,让他习武总不上心?,隔三差五磕着脑袋。” 太子这话看似指责闻潮落,却是轻描淡写将他宫宴中途“失踪”一事定了性。再加上有了祁煊一事打?岔,这会儿谁也没心?思再去怀疑其中的不合理。 果然,皇帝无奈一笑,“这个闻家?二?郎,跟小时候一个样……正好,你替朕去一趟太医院,看看祁煊的伤势,顺道看看闻二?郎这脑袋磕得厉害不厉害。” 太子领命而去。 一场风波不断的宫宴,至此才算结束。 段真满腹疑虑,追着皇帝还想?禀报自己的怀疑,说丁翱临死前还想?揭发同伙,被?祁煊一刀灭了口。皇帝经此一事,哪里还会信他的话,只当他是见祁煊复起心?中不服,心?中不禁生出?厌恶。 “你不是说祁煊是妖异吗?若当真如此,他与丁翱该是同伙,怎得丁翱临死前还要揭发他?”皇帝冷笑着瞥他。 “这……”段真语塞,“也许他要揭发的是旁人?,也许是……” “你又想?攀咬谁?”皇帝眸光冷厉,“段真,朕早就提点过?你,得失心?不宜太重。前些日子祁煊被?罚去了禁军,让朕发觉牵狼卫只有一个副统领也足够了。” 段真一怔,一时没回过?神来。 皇帝却没多说什么,大步离开了。 当夜,皇帝便着人?传了口谕,革了段真的职。但这一次,皇帝却是真动了怒,没让段真去禁军巡防,而是直接指了他去宫门口当值。 另一边。 太子匆匆赶到太医院时,闻潮落正捧着个碗盘膝坐在榻上喝糖水。他脑袋上裹了一圈布巾,布巾上还沾着血,看上去似是伤得不轻。 “怎么又磕了脑袋?”太子拧眉问?道。 “就……脚下一滑,没站稳。”闻潮落讪讪。 他总不能?告诉太子,是因为?被?玄铁钉伤了,妖力不稳,耳朵冒出来回不去了吧? 当时桑重看到他那双猫耳朵着实吓了一跳,可两人?试了好些法子,都没能?让闻潮落的猫耳朵消失。无奈,只能?想?了个由头,说他磕了脑袋,这样就能?顺理成章用布巾将耳朵裹进去。 说话间,后头的人?扶着“虚弱”的祁煊进来了。 闻潮落看到祁煊不由一怔,目光很快落在了他受伤的手臂上,“你受伤了?” “今夜宫中有妖异作乱,祁副统领与妖异交手时被玄铁钉伤了胳膊。”太子说。 “那……” “妖异已被我杀了。” 祁煊看了一眼?闻潮落,目光中带着安抚。 闻潮落并?未追问?,而是再次看向了祁煊手臂上的伤。 桑重从未像今晚这么忙过?,一晚上接了俩伤员,还都是被?玄铁钉刺伤。他熟练地将处置伤口的东西找出?来,拿剪刀剪开了祁煊手臂上的武服。 待看清伤口时,他不由一愣。 虽然都是被?玄铁钉所伤,但祁煊这伤口明显与闻潮落不一样。他一眼?就看出?,这伤口被?人?为?动过?,将原本细长的口子,戳得又深又大。 “劳烦桑太医了。”祁煊给了他一个眼?神。 桑重会意,什么都没说,快速将里头的玄铁钉弄出?来,上药包扎一气呵成,生怕动作慢了被?旁人?看出?异样。 “我有些头晕。”祁煊说。 “呃……许是失血太多。”桑重心?念急转,又道:“最?好歇息片刻。” 一旁的太子点了点头,指了指闻潮落又问?:“他如何?” “闻小公子磕了脑袋,一时也不宜走动。下官给他开了药,一会儿就熬好了。”桑重说。 太子闻言没说什么,着人?去朝皇帝复命,又叮嘱了让桑重好生照看两人?,便离开了太医院。 众人?一走,桑重说要去看熬的药,屋内便只剩闻潮落和祁煊两人?。 “脑袋怎么回事?”祁煊看向闻潮落。 闻潮落听到院中有动静,怕有人?听到,便用两只手在头顶摆了个“猫耳朵”的形状。 祁煊当即会意,被?他拿模样逗得笑出?了声?。 “你还笑得出?来?”闻潮落今晚魂都快吓掉了。 “还疼吗?”祁煊问?他。 闻潮落摸了摸肩膀,那里的伤口尚未完全愈合。应该是玄铁的缘故,伤口愈合的格外慢,这会儿依旧泛着丝丝缕缕的疼。 “过?来我看看。”祁煊朝他伸手。 闻潮落并?未拒绝,走到了他身边坐下。 祁煊小心?翼翼掀开他的衣襟,因为?知道伤口会自愈,所以闻潮落没让桑重包扎,只垫了块布巾在那里。这会儿,布巾上依旧沾着血,但伤口看起来已经比先前好多了。 “吓死我了,幸好没事。”祁煊顺势摸了摸他的脸颊,这会儿才顾得上后怕。 闻潮落也惊魂未定,连要和祁煊“划清界限”的事都抛到了脑后,捏着祁煊的手指摩挲,问?道:“你伤口疼吗?” “不疼。”祁煊说。 “放屁。”都是玄铁钉伤的,怎么可能?不疼? “那就是疼。”祁煊凑近,想?亲他。 闻潮落往后躲了一下,又改了主意,凑近碰了碰对方的唇。 因为?是在太医院,两人?谁也不敢胡来。 不多时,桑重端着药来了。 那药确实是伤药,但更多是为?了掩人?耳目。 闻潮落嫌苦,只闻了闻就推给了祁煊。 祁煊倒是配合,一仰头就喝了个底朝天。 “祁副统领,你的伤是谁……弄的?”桑重看向祁煊。 闻潮落一怔,也看向祁煊,问?道:“不是丁翱吗?” “他的伤不止是玄铁钉。”桑重声?音压得很低,确保外头的人?听不到,“伤口有撕裂的痕迹,像是被?人?故意撕开过?。” “唔……段真纠缠不休,我顺手摆了他一道。”祁煊说得云淡风轻。 闻潮落心?口一动,虽不知具体缘由,却能?推测出?祁煊应该是使了个苦肉计。 可祁煊已经杀了丁翱,使苦肉计摆段真一道做什么? 除非……段真纠缠的是别的事情。 联想?到太子亲自来太医院跑的这一趟,闻潮落渐渐有了猜测……难怪他随便找了个借口,竟能?这么顺利蒙混过?关。 “没事了,陛下已经将我官复原职。”祁煊安慰闻潮落。 “唔。”闻潮落没说什么,心?口却热腾腾的。 “睡一会儿吧,后半夜……再走。”祁煊大手在闻潮落发顶轻轻捏了捏,心?道后半夜二?郎的猫耳朵说不定就缩回去了。 闻潮落没说什么,走到了一旁的榻上躺下,折腾了半宿,他确实疲惫不堪,更别说肩上的伤口还一直泛着疼。 “你这伤……”桑重检查了一下他肩上的伤,随手帮他搭了搭脉。 闻潮落念及桑重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便也没拒绝,任由对方号脉。 “没事吧?”祁煊问?。 “呃……”桑重眸光微闪,迅速撤了手,“没事。” 祁煊见状没再多问?。 桑重却一脸狐疑,看了看自己的手。 他似是为?了确定什么,又搭手探了片刻,表情愈发疑惑。 妖异的脉象这么奇怪吗?怎么像是喜脉? 若非顾忌祁煊在场,他定要当场揶揄闻潮落几句。 第47章 闻潮落小睡了一会儿, 没到后?半夜就醒了。 他脑袋上那对猫耳朵依旧没有消失,只能趁着天不亮,裹着满头布巾回了国公府。 国公府的人一见他这副模样, 以为他受了多重的伤, 都吓得够呛。直到他再三保证没事,众人又见他行动?自如?, 言语清晰,这才稍微放下心来。 安抚好了家人,闻潮落回到住处, 刚一进门就见祁煊正大喇喇坐在屋里等他。 “你不是回家了吗?”闻潮落赶忙关上门。 “回去?换了身衣裳,不放心,过?来看看你。” 祁煊目光沉沉地盯着他看, 半晌后?上前将人箍在怀里,手臂力道极大, 勒得闻潮落有些呼吸困难。 他在后?怕。 先前在宫里顾不上,直到出了宫心里那些不安和恐慌就一股脑漫了上来。 “幸好你没遇到段真,幸好我在御花园当值……”祁煊一手在他后?背上一下一下地抚着,像是在确认什么,“二郎, 京城不是你该待的地方。我带你走吧, 离开这里。” 第55章 闻潮落任由祁煊抱着,竟是有些动?了心。 今夜之前,他满心都在为之前的事情懊恼,只想着和祁煊划清界限。但?经历生死?后?,所谓的面子忽然显得不那么重要了,他更想安安稳稳地活着,不连累家人。 “不是那么容易的, 咱俩若是跑了,陛下定会起疑。”闻潮落叹气。 “我可以想法子,只要你一句话。”祁煊退开些许,看着他,“二郎,你想跟我走吗?” “我……”闻潮落犹豫了。 跟祁煊走,意味着要离开家人,离开这个他自幼生活的地方。 而且他和祁煊开始于一场误会,两人稀里糊涂走到这一步,许多事情都没说清楚。平心而论,他如?今确实不那么讨厌这家伙了,假以时日?也?不是不能更进一步…… 但?眼下他若让祁煊为了他抛下在京城苦心经营的一切,是不是太自私了? 他是妖异。 但?祁煊不是。 “你的手臂还疼吗?”闻潮落转移了话题。 “一点小伤,不打紧。”祁煊并不逼迫他做决定,而是抱着人坐下,抵着他的额头,以两人交错的呼吸来安抚心底的惶然。 闻潮落耳尖有些热,挣动?了一下,无果。 “最近你不能再进宫了,先留在国公府。段真这个人我很了解,他今晚被我摆了一道,事后?很快就会想明白?,重新怀疑到你头上。” “他为什么那么恨妖异?”闻潮落问。 “牵狼卫就是陛下磨出来的刀,刀就是为了杀人而存在,和恨不恨没有关系。今日?陛下让我们除掉妖异,倘若来日?让我们除掉哪个朝臣,段真一样会毫不犹豫出手。” 闻潮落盯着祁煊的眼睛,“那你怎么和段真不一样?” “我和他是一样的。”祁煊眸子闪过?一瞬凌厉,“只是在你面前不一样而已。” 牵狼卫的人,手上怎么会不沾血?只不过?因为闻潮落是妖异,祁煊爱屋及乌,才会在此事上生出了一点恻隐之心。 祁煊并未久留,抱着人温存了一会儿,就离开了国公府。 眼看天快亮了,闻潮落又睡了一觉。不过?他这一觉没睡多久,天刚亮,桑重就匆忙来了国公府。 “你不是在宫里当值吗?怎么一大早跑我家来了?”闻潮落哈欠连连。 “昨晚当值,今日?休沐。”桑重出了宫都没回家,就直奔了国公府,“有件事我思?来想去?,还是得找你问清楚,免得出了岔子。” “怎么?”闻潮落困意稍退。 “上回在别苑,你不让我诊脉,可是有什么缘由?” “我这身份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我怕你诊出来脉象有异,节外?生枝。”闻潮落想了想,又道:“将来若是不幸让陛下知道了,你定要一口咬死?自己不知道,莫要朝旁人提及昨夜为我取玄铁钉一事。” 他中的那枚玄铁钉,只有他和祁煊、桑重知道,另一个知道此事的人丁翱,已经死?了。只要桑重不提及,就可以装作不知道此事,免得被牵连。 “我知道,我今日?来找你说的,是你脉象之事。”桑重说。 “我的脉象?”闻潮落想到了什么,“你是想提醒我,将来不要让旁人给我诊脉?是不是妖异的脉象,当真与普通人不一样?” “我也?说不准,毕竟我没诊过别的妖异。昨晚我替你搭脉时……不对,确切的说是在别苑为你搭脉时,我就觉得你脉象不大对劲……”桑重看了他一眼又别开目光,似是有些难以启齿。 闻潮落一见他这副模样,有些着急。 “如?何不对?” “你……咳咳。”桑重又捉过他手腕搭了搭,脉象和昨晚一样。 “不会是什么不治之症吧?”闻潮落问。 “你这脉象,与太子妃脉象很像……是喜脉。” 喜脉? 闻潮落只当他是在开玩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一大早跑来,就是为了打趣我?” “我且问你,你与祁副统领是不是在搞断袖?” 闻潮落一张脸刷然涨红,笑不出来了。 “我同他……” “你们俩同房过?吗?” 桑重是个太医,对这些事情没有避讳,问得也?十分直白?。闻潮落在这种?事情上却是个薄面皮,尤其眼前之人还是他自幼交好的至交。 让他在桑重面前承认自己和祁煊亲.热过?,跟要了他的命有什么区别? “你这是把我当成你的病人了?”闻潮落起身,看起来有些恼,拿起桌上的茶杯想喝茶,却发觉里头是空的,于是暴躁地又放了回去?。 “我虽未接诊过?男子有孕的病人,但?我在医书上看过?。前朝就有个例子,是断袖,与男子同房后?不久,小腹发胀且越来越大。起初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并未看大夫,后?来肚子越来越大,直至某日?腹痛不止,下.身血流如?注……” “然后?呢?”闻潮落问。 “家里人请了大夫过?去?看,才知此人乃雌雄同体。只可惜最后?大人孩子都没保住,一尸两命。” 闻潮落第?一次听说这种?事,一事也?不知该作何反应,只觉得同情又惋惜。 良久,他终于回过?神来,忙道:“我不是,我从里到外?都是男子,不信我脱了裤子你检查一下,我身上没有别的不该有的。”他虽不知道女子身体什么样,但?他和祁煊比过?,他们俩的东西差不多。 “所以……你俩同房过?吗?”桑重又问。 “没有。”闻潮落一口否认,半晌后?又红着脸道:“同过?,但?我不是你说的那种?雌雄同体,我是纯爷们。” “唔。”桑重挑了挑眉,证实了自己的猜测。 “你唔是什么意思??”闻潮落有些羞恼,像是被人揭穿了最隐秘的心事。 过?去?,他在桑重面前骂祁煊骂得最狠,现在想想……都是扇在自己脸上的巴掌。 “我是大夫,可我只诊过?你一个妖异。我能想到的只有两个可能,要么就是妖异的脉象和人不一样,要么……男妖也?能有孕。”桑重说。 男妖也?能有孕。 闻潮落蓦地想起了那本被他扔到了一边的书,如?遭雷击。 卢明宗给他的那本书,难道不是瞎扯? 男妖,真的能怀孕? 闻潮落感觉天都塌了。 “不可能吧……不会这么倒霉吧?”闻潮落心慌得厉害。 “你听说过?什么?”桑重看他。 闻潮落这会儿也?顾不得羞耻不羞耻了,他现在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就是桑重。于是他急忙去?找出了那本书,手忙脚乱地翻到了之前看过?的地方。 “给我看看。”桑重从他手里拿走了书。 闻潮落立在一旁,脑海中已经想出了好几种?死?法。 他是个妖异,这身份已经够折磨人了,若是再……再那个……那和怪物有什么区别? “这上头写的,只有妖力强的高阶妖异,才有很小的概率出现男妖有孕的情况。”桑重看向他,“你在妖异中,属于什么级别?” “高阶。” 闻潮落至今就没见过?比自己妖力更强的妖。 “你……咳咳。”桑重又问,“你和祁副统领,你俩什么时候同房的?” 闻潮落恨不得一头撞死?在这儿,却还是硬着头皮道:“你问的是哪一次?” “别苑之前。”桑重说。 “祭天之后?吧。”闻潮落说。 桑重略一沉吟,“不到两个月,时间对得上。” “有没有诊错的可能?”闻潮落怀着一丝期望。 “我的医术你是知道的,不过?毕竟你是妖异,也?许……也?许就是妖异的脉象与人不同呢。”桑重看起来也?有些犯愁,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更何况闻潮落是他的朋友。 闻潮落不说话,面如?死?灰。 他和桑重都知道,这个可能微乎其微。 妖异与人的脉象不同是可以理解的,但?没道理那么巧,会诊出喜脉。 “潮落,你先冷静一点。”桑重试图安慰他。 “我……”闻潮落失魂落魄地走到一旁坐下,“要不你给我开一副砒霜吧,或者太医院有没有痛快一点的药?最好吃了立刻死?,别太疼的那种?。” “你别想不开,咱们慢慢想法子……” “要不我直接上吊吧,干脆利索一点。” 闻潮落看起来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 桑重一时也?拿不准他说的是气话,还是真想不开,不禁有些后?悔自己说得太直白?了。可这种?事情,再委婉,说出来的结果都不可能温和。 “要不……你找祁副统领商量一下?”桑重小心翼翼道:“我看他不像是不负责任的。” “祁煊?”闻潮落差点把他忘了。 第56章 此事那混蛋至少要负一半的责任! 第48章 闻潮落心乱如?麻, 六神?无主。 这个时候,他的确需要有个人来帮他拿主意。 不?过…… 他还想再挣扎一下。 万一是桑重诊错了呢? 万一妖异的脉象刚好就?和人有孕相似呢? “桑重,你能不?能再帮我一个忙?”闻潮落问。 “是让我帮你知会祁副统领吗?” “不?是。”闻潮落略一犹豫, “我去找个人来, 你帮他也诊一诊,看他的脉象如?何?” 桑重自是没有二话, 当即点了头。 闻潮落并?未直接带桑重去杨家兄弟藏身的宅子,而是带着桑重出城,让他候在了一处茶寮。随后, 他纵马去宅子里,将杨阿材接了出来。 杨阿材也是妖异,若想确认异化后的脉象与寻常人是否一样, 让桑重给他诊一诊脉便知。 闻潮落最后一点期望都寄托在了杨阿材身上,盼着桑重诊完脉以后说这孩子的脉象与他一样, 也像喜脉。然而天不?遂人愿,桑重诊脉时的表情毫无起?伏,这让闻潮落一颗心彻底沉到了谷底。 “这孩子脉象平稳,健康得?很。”桑重说。 “没有任何异样?”闻潮落问。 “没有异样。”桑重不?解,“他身子有不?舒服的地方?” “没……没有。”闻潮落失魂落魄。 桑重眼珠子一转, 对眼前这少年的身份隐约有了猜测, 却没多问。他是个聪明人,知道有些事情糊涂一点对大家都好。 闻潮落没送杨阿材回去,知道他认识路,便让他自己变成白隼飞回去了。少年被捉来让人号了脉,只觉莫名其妙,却没当着桑重说什么,老老实实飞回了宅子。 “你再帮我个忙吧。”回去的路上, 闻潮落道。 “什么?”桑重转头看他。 “你帮我抓一副药,就?是……喝了能把……把这东西?处理掉的那种。”闻潮落一时也不?知该如?何称呼自己肚子里的东西?。 “落胎药?”桑重惊讶。 “对,越快越好。” 这个意外对闻潮落来说,带来的只有惊吓和惶恐,因?此他确认以后,第一个念头就?是要尽快解决掉。 “这么大的事情,你不?和祁副统领商量一下吗?”桑重到底是医者,虽然一开始有些惊讶,但对此事的接受度很高,“你俩同是男子,有孕可非易事。” “我的事情,由不?得?他做主。”闻潮落只想快点解决这个麻烦。 “我可以帮你,但这药喝了对身体?有损……” 闻潮落却摆了摆手,“放心吧,妖异有自愈能力,死不?了的。” “好吧。”桑重退了一步,“我需要斟酌一下用药,三?日之后把药给你送来。” 三?天的时间,应该足够闻潮落冷静了。 届时若他依旧要用药,桑重便依着他。 闻潮落回到国公府后,阿福正?一脸焦急要出去找他。 “出什么事了?”闻潮落问。 “没什么事,只是公子一大早也没打招呼就?出去了,可把小的急死了。”阿福至今不?知道闻潮落的妖异身份,只当他昨晚是真磕了脑袋。 “我和桑重去办了点事,不?必紧张。”闻潮落心不?在焉地道。 “世子下朝回来后就?找过小公子,让您回来后去书房找他。” 闻潮落略一迟疑,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肚子。他这会儿就?像办了错事怕被大人发现的小孩,只想隐藏和逃避,绝不?会有勇气朝家里人求助。 整理好心情后,闻潮落去了书房。 闻澜声正?在看一份文书,见他进来便从书案后起?身,上前查看了一下他的脑袋。 “没什么大碍。”闻潮落生怕大哥看出来,往后躲了一下。 “都包成这样了,还说没大碍?”闻澜声拧眉。 也不?怪闻澜声担心,闻潮落的猫耳朵始终没有消失,所以头上纱布裹得?很厚,乍一看真挺吓人的。 不?光是闻澜声担心,国公夫人昨夜差点让人连夜请大夫,后来闻潮落再三?保证太医说没事,她?才打消了念头。 “哥,阿福说你找我?”闻潮落问。 “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你的脑袋当真是醉酒磕到的?”闻澜声盯着他,目光带着几?分审视。 闻潮落向来有些怕这位兄长,被对方盯着十分心虚,“唔,就?是不?小心磕的。” “磕到了脑袋,为何你的里衣上也会有血迹?”闻澜声问。 闻潮落一怔,想起自己昨晚换下来的衣服忘了叮嘱阿福小心处理,没想到兄长这么心细,竟然还检查了他的衣服。 “我……不?小心沾上的。”闻潮落狡辩。 闻澜声一把攥住他的衣襟,扯开,露出了他的肩膀。 闻潮落两边的肩膀都完好无损,昨夜被玄铁钉所伤之处,经过几?个时辰的缓慢愈合,半点伤痕都看不?出来了。 “我看了你衣服上血迹的位置,不是自上而下滴落沾的血。”闻澜声说。 “是……是祁煊的血。”闻潮落忙道,“他手臂受了伤,我……我抱着他的时候沾上的。” 闻澜声一怔,“你抱着他?” “唔,不?信你去问桑重。”闻潮落一副豁出去了的神?情。 闻澜声表情十分复杂,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好几?次欲言又止。 “哥……” “别说了,往后少与他来往。” 闻澜声权衡良久,选择了不?追究。不?是不?在意,而是不?想戳破。在他看来闻潮落与祁煊走?得?近,哪怕真有些暧昧不?清,也不?过是年纪小图一时新鲜。 这种来往他装作不?知最好,干涉了反倒容易适得?其反。 “今日早朝上陛下又因?着妖异之事发了怒,宫里乃至全?京城的防卫都会加强。祁煊是牵狼卫现在唯一的副统领,且有得?忙。你无事不?要去招惹他,做好你自己的差事。” “哦。”闻潮落点头,心里越发烦躁。 看兄长这态度,他自己遇到的麻烦,恐怕只能自己解决了。 这夜,祁煊没有来国公府。 闻潮落心烦意乱睡不?着,又找出了卢明宗给他的那本书。 依着书上所写,妖异有孕后,妖力会变得?不?稳定,时常化成妖形。闻潮落摸了摸布巾里头包着的猫耳朵,意识到这对耳朵迟迟不?消失,也许不?是玄铁钉所致,而是他肚子里这东西?闹的。 他继续往后翻,就?见书上写着,妖异所生幼崽,大部分情况会继承妖力——即天生是妖。 闻潮落骤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妖异拥有自愈能力,百毒不?侵,只有玄铁会与之相克。那他肚子里这东西?会不?会也……若是如?此,哪怕桑重给他开了落胎的药,也未必有用。 寻常的药物,能杀死妖异吗? 似乎不?太可能。 若是这样,就?麻烦了。 只能找一把玄铁刀…… 不?行! 那得?多疼啊? 闻潮落意识到,他肚子里这个问题,似乎比他想象中更为棘手。若书上所言属实,他用寻常的法子压根解决不?掉……可真让他找把玄铁刀捅自己,说不?定会连自己一起?捅死了。 可这个问题不?解决,麻烦更大。 若他往后控制不?住妖力,迟早会在人前露馅,到时候死的就?不?是他一个了。 这天夜里,闻潮落辗转反侧。 后半夜他终于睡着了,又开始做噩梦。 一会儿梦到自己在宫宴上变成了猫,皇帝命祁煊当场杀了他;一会儿梦到家里人看到了他的猫耳朵,他大哥拎着他就?要往宫里送;一会儿又梦到桑重拿着玄铁刀捅他肚子,说要帮他落胎…… 最后他梦到自己生了一窝小狸花猫,终于吓醒了。 “公子,你没事吧?”阿福的声音从外间传来。 闻潮落摸了摸头顶,耳朵还在,便说无事,没让对方进来。 次日中午,他去了一趟东宫,想朝太子辞了东宫执戟的差事,或者寻个借口请个长假。闻潮落能想到的唯一办法,就?是暂时离开京城。 只要不?在京城,他是死是活都不?会连累家人。 但不?巧,太子在御书房与皇帝议事,连午膳都没回来用。他正?打算离开,被宫人叫住了,说是太子妃让他过去一道用午膳。 闻潮落想到姐姐有孕在身,便没推辞。 “怎么好端端的又磕了脑袋?”太子妃言语间满是关切。 “不?打紧的,我这不?是好好的吗?”闻潮落勉强一笑。 太子妃有孕四月有余,已经显怀了。闻潮落目光落在姐姐微微隆起?的小腹上,不?禁想到了自己的处境,心情十分复杂。 “太医日日过来诊脉吗?”闻潮落问。 第57章 “嗯。”太子妃点了点头,“你怎么这副表情?有心事?” “姐,要当娘亲了,你高兴吗?” “当然高兴,这是我和殿下第一个孩子,殿下也很在意。”太子妃眼底染着笑意,一手扶在小腹上,“他现在已经会动?了,我时常能感?觉到他在我肚子里动?。” 闻潮落看到姐姐的模样,心底很为对方高兴。 “刚知道的时候……其实我挺害怕的,一时担心会出岔子,一时又担心自己有孕会受苦。但日子久了,慢慢就?不?那么怕了,尤其他会动?了以后,我时常会想象他出生后的模样。”太子妃一脸憧憬,“也不?知他会更像我,还是更像殿下。” “像谁都好,你与殿下都生得?好看。”闻潮落说。 “他们都说外甥肖舅,若是个男孩,说不?定还会有几?分像你呢。”太子妃玩笑道,“若是女?孩,那就?说不?好了,可能像我,也可能像殿下。最好是眉眼像我,鼻子嘴巴像殿下,殿下的鼻子好看。” 闻潮落听姐姐憧憬未来那个小家伙的模样,一颗心也跟着柔软了不?少。 他短暂地抛开了那些担忧和顾虑,忍不?住想,若他和祁煊真能有个孩子,不?知会长成什么模样。最好别像他,娇气又怕疼,性子也不?好。 祁煊脑子好使,脾气也好…… 还是像祁煊更好一些。 第49章 一闪而过的念头, 令闻潮落心中忽得生出?了一股异样的情绪。但他很快掐灭了那点设想和憧憬,他是男子,且是妖异……这不是他该想的。 从东宫出?来后, 闻潮落心里?依旧乱糟糟的。 他忽然很想见祁煊。 尽管此事让他羞于启齿…… 怀上祁煊的孩子, 这对他来说太丢脸了。两人此前种种厮混已?经?够让他难以面对的了,现在这局面, 简直让闻潮落恨不得一头撞死。 但抛开?面子不谈,祁煊比他聪明,说不定能想到?办法帮他。 闻潮落纠结了半日?, 拿定主意等祁煊晚上来找他,就把事情告诉对方。和他的面子相比,家里?人的安危显然重要的多。 但他等了一晚上, 也没等到?人。 明明之前说好了每隔一日?会来找他,祁煊食言了。 闻潮落有些气恼, 但转念一想,那家伙受了伤,说不定在养伤。算了,不来就不来吧,说不定明天就来了。 闻潮落又?耐心等了两日?, 始终不见祁煊的影子, 倒是把桑重等来了。 “这么快。”闻潮落这才想起来三日?之期。 “怎么,舍不得了?”桑重盯着他看。 “不可能。”闻潮落接过他手里?的药。 “这个给?你,祁副统领去?找我换药时给?我的。”桑重将一封短笺递给?了闻潮落。 闻潮落有些惊讶,打开?一看,上头只写了一行字:段真盯得紧,暂且不便去?看你。 原来是段真! 这厮真是卖命,盯上祁煊了。 对方毕竟是牵狼卫出?身, 他有心盯着祁煊,谁也管不了。若祁煊硬要把人甩开?,反倒会引他怀疑。为了避免节外生枝,祁煊只能拖着他,免得他闲着无事把注意力放到?闻潮落身上。 “回?信吗?”桑重问。 “不必……算了,回?吧。” 闻潮落找了笔来,沾了墨在上头回?了句:知道了。 多余的字,一个都无。 “看来你们是没来得及商量。”桑重看了看桌上的药,问闻潮落:“你考虑得如何?这药喝了会有损身体,为了防止意外,你若是要喝我便陪着你。” 闻潮落沉默半晌,欲言又?止。 桑重看得出?,他在犹豫,便道:“其实有孕的前三个月,孩子长得很慢,要到?四个月才开?始慢慢长大?。所以此事并不急于这一两天,你大?可以再多考虑一阵子。” “再考虑也不会有别的可能。”闻潮落说。 “你若是担心耳朵的事情,我倒是有个主意,不知道是否可行。”桑重手在药上一点,“上头这包药是落胎的,下头这包药是安胎的。你既然没拿定主意,可以先喝下头这包试试。” 闻潮落拧了拧没,脸有些红:“我才不喝,又?不会留。” “和留不留没关系。”桑重说:“那日?我从你那本书上看到?,妖异有孕时妖力不稳,所以身形会难以控制。这安胎药保不齐能稳住你的妖力呢?” 安胎药还能稳住妖力? 闻潮落有些怀疑……但眼下也没别的法子。 他脑袋上的布巾总不能一直缠着,尤其天越来越热了,再缠下去?他非得长痱子不可。 抱着死马当?成活马医的心态,闻潮落让阿福去?帮他把那包安胎药煎了。怕让旁人瞧见,他还特意叮嘱了阿福在这边的小院里?煎药,别闹到?大?哥面前再让对方看出?什么来。 桑重并没急着走,一直等着药煎好,看着他喝了药。 闻潮落皱着眉把药喝完,耐心等了一会儿,惊讶地发觉耳朵竟真的缩回?去?了。 “有用?”桑重也挺意外。 “有用,我能感觉到?,妖力明显不像之前那么不受控制了。”闻潮落看向桑重,“我真是小看你了,没想到?你连妖异的病都能治。” 两人相对而笑,笑了一会儿,都笑不出?来了。这安胎药能管得了一时,可并未解决根本问题。 但闻潮落心情稍好了些,他觉得既然安胎药有用,那说明落胎药多半也有用。他只要找个由头,去?外头住一两日?,避开?家里?的人把药一喝,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赶明儿我再多弄几副药给?你送过来吧,你觉得妖力不稳了就喝上一碗。”桑重说。 闻潮落本想说不用,但犹豫了一下,还是应了声。 脑袋上的布巾拆掉,闻潮落的伤对外也就算好了。他让阿福收拾了点东西,决定次日?一早就出?京,到?白隼他们藏身的宅子里?躲两日?,把那副药喝了。 至于祁煊那边…… 对方既然来不了,不知道也罢。 这孩子跟他们没缘分,知道了徒增烦恼。他若是能自己解决,就没必要再让祁煊掺和进来。 也许是因为做了决定,闻潮落这夜又?没睡好。他又?梦到?了一窝小狸花猫,喵喵叫着在他身边转,吵得他心烦意乱。 次日?一早,他装好了药正准备出门,东宫突然来人传话,说太子找他。 闻潮落只能放下东西,去?了一趟东宫。 “脑袋好了?”太子见了面,先问他的伤势。 “好了,谢殿下关心。”闻潮落头上的布巾已?经?拆了,只象征性在额角缠了一小块。为了掩人耳目,也为了防止耳朵再忽然冒出?来,他今日?出?门戴了一顶帽子。 “太子妃说,你前几日来过?”太子看他。 “是。”闻潮落前几日?来是想找太子请辞,他当?时太慌了,只觉得自己不能继续留在京城,恨不得立刻就找机会离开?。 眼下,倒是不那么危急了。 但闻潮落觉得,若是能离开?京城,依旧是上策。 于是他斟酌了片刻,开?口道:“殿下,上次臣去?办的事情并没有办好,卢明宗说盈华殿没有能一眼就识别出?妖异的法器。” “唔,无妨,原本就是试试而已?。”太子说。 “臣……臣回?京后,什么差事都没办好,宫宴那日?还受了伤。”闻潮落单膝朝太子一跪,“殿下,臣请辞去?东宫执戟一职,望殿下允准。” 太子一怔,有些意外。 “孤又?没说你什么,怎么还请上辞了?” “臣自幼不学无术,武艺也不好,实在难当?大?任……” “二郎,你怎么学会妄自菲薄了?孤既给?了你这个差事,便知道你能不负所托。你非说自己难当?大?任,岂不是说孤识人不清?” “殿下……” “好了,不必再说。”太子抬手打断了他,显然没把他请辞的话当?真,又?道:“东宫如今正是用人之际,你既是太子妃的亲弟弟,又?是孤信任之人,孤不会放你走的。” 闻潮落心下一沉,没想到?素来好说话的太子,今日?竟这么坚决。 “眼看天气越来越热了,父皇说要去?行宫避暑,孤和你姐姐也会一道过去?。此番你也跟着,主要负责保护太子妃。她如今有身孕,交给?旁人孤不放心。”太子说。 话说到?这个份儿,闻潮落也不好继续推辞。 “明日?你就带人过去?吧,先把行宫的布防安排好,凡事务必小心谨慎。” “是,臣领旨。”闻潮落只得领命。 请辞的计划落空,现在想出?城两日?都赶不及了。 闻潮落无奈,只能又?去?找了一趟桑重,想着多开?几副安胎药,带到?行宫里?去?。有安胎药稳住妖力,他起码不至于在人前露出?猫耳朵来。 第58章 “我一次给你抓太多副药,恐怕会让人看出端倪。太医院的药都是有记档的,我只能平时偷偷帮你匀出来。”桑重说,“要不我给你方子,你让人去药铺里帮你抓药?” “不行,万一露馅就麻烦了。”闻潮落不敢吩咐阿福去,自己更不好意思去。 “我先给你拿两副药,你且喝着。过几日启程去行宫,太子殿下点了我去给太子妃诊平安脉,到时候我给太子妃煎药时,日日给你偷偷匀一份便是。” 闻潮落没想到桑重也去行宫,当即松了口气。既然桑重也在,到了行宫就不怕出什么纰漏了。 闻潮落让桑重给他包了两副安胎药,拎着出了太医院。若是遇着人问,他就说脑袋磕了还没好利索,没人会怀疑什么。 可他没想到,刚出了太医院,竟是遇到了祁煊。 这是闻潮落得知有孕后,第一次见到祁煊。也不知为何,他在看到对方的刹那,心中蓦地腾起一股恼意,直想上前动手将人狠狠揍上一顿。 祁煊不知他心中所想,却看懂了他眸中的情绪。 “这是……怎么了?”祁煊小心翼翼问道。 “你还有脸问?”闻潮落语气不善。 祁煊心念急转,很快猜到了缘由。 定是因为他一连几日没去国公府,二郎生气了。 于是他压低了声音,道:“二郎,我也想你。” “想你个头!”闻潮落看他这副不要脸的模样,越发气不打一处来。 要不是这家伙,他肚子里能揣上东西吗? 虽说这事儿一个巴掌拍不响,可苦是他吃的,他只能赖祁煊。 “我已经想到法子把段真支出京城了,明天他一离京,我就去国公府找你。”祁煊说。 “不用了,殿下派我去行宫,明天就动身了。”闻潮落道。 祁煊一怔,暗道好险,“幸好我今日遇着你了,不然明天段真就去行宫了。” “段真要去行宫?”闻潮落拧眉。 “放心吧,我若想去,轮不到他。”祁煊朝他投去一个安抚的笑,目光落在闻潮落手里拎着的药上,问道:“拎的什么药?不舒服?” 闻潮落听他问起药,也顾不上发脾气了,敷衍道:“清热去火的药。” “怎么忽然这么大火气,都喝上药了?” “不该问的少问!”闻潮落瞪了他一眼,拎着药头也不回地走了。 祁煊看着他的背影,半晌后恍然:看来二郎是真想他,几天不见,都憋得要喝清热的药了。 ----------------------- 作者有话说:这本篇幅不长,下个月应该就能完结。年底想临时开一本现耽娱乐圈的文《年下有年下的好处》,好久没写现耽了,宝贝们能不能帮忙点个收藏助力我三无开文[害羞][害羞] 文名:《年下有年下的好处》(超级小甜饼) 文案:柏溪在娱乐圈拼搏十余载,终于在而立之年摘下了第三个影帝桂冠。却在庆功宴返家途中,意外车祸身亡。 弥留之际,他仿若做了个梦,在梦中看到满目的哀悼、惋惜,看到盛大又隆重的葬礼。淅沥雨中,人群散去,随着他一世浮名归于沉寂。可在那方矮碑前,有个人没走…… 男人颀长的身形在雨中静立,自午后直至黄昏。夜幕降临之时,柏溪看到男人单膝跪在矮碑前,抬手拂去碑上雨水,倾身……吻了他的名字。 柏溪心脏一抖,睁开眼睛,回到了六年前。 某颁奖礼上,24岁的柏溪惜败,眼看着年仅20的贺烬年,以首作拿走了影帝桂冠。由于颁奖前柏溪拿奖的呼声很高,舆论在这一夜疯狂发酵,又因贺烬年领奖时那句“希望能和柏溪”合作,将柏溪推向了风口浪尖。 合作是不可能合作的。 上一世柏溪对贺烬年唯一的印象就是:死装。 他最讨厌死装的人。 所以六年间,两人同在圈内风生水起,却一次合作都没有。 但他不知道的是,过去的六年里,这位死装哥曾无数次在夜深低唤着他的名字,想象着他不着寸缕的模样,将他亵渎、弄哭再哄好。 这一世。 柏溪看着领奖台上淡漠桀骜的男人,想起梦中落在自己墓碑上的一吻,眼底忽而生出了笑意。 啧,年纪小了点…… 不过,年下有年下的好处。 人设:重生钓系影帝受x年下偏执狼狗攻 第50章 次日, 闻潮落启程去行宫。 出发前,他特意去了一趟南郊的宅子,接上了白隼兄弟。 避暑的行宫坐落在京郊, 是一处有山有水的大园子, 比皇宫大了好几倍不止,因此很容易藏身。再加上这次的防卫是祁煊负责, 相对比较安全。 “过些日子给你们搬个家,我置了一处宅子。”马车上,闻潮落朝兄弟俩道。 “我俩占不了太大的地方。”白隼开口。 “回头再送三条鱼过去, 是鲤鱼妖。他们从前做的是洒扫的活计,在那边能帮着收拾一二,也能照应你俩。”闻潮落自己总是依恋人的身份, 因此也不希望这俩兄弟真活成了妖异。 白隼有些担心,唯恐自己和弟弟的身份暴露, 给闻潮落惹来麻烦。但闻潮落让他不要担心,说自己上头有人撑腰,他这才放下心来。 过午,一行人就到了行宫。 太子说是让闻潮落先过来安置,实际上并不需要他做什么。 衣食住行有内务府的人负责, 防卫有禁军和牵狼卫, 闻潮落只要象征性地过过目,差事也就算办妥了。 依着以往的惯例,皇帝和伴驾的各宫娘娘住在北苑,太子和太子妃住东苑。闻潮落是东宫的武官,便与东宫卫一道,住在靠近东苑的闲院里。 内务府安排住处的人很会看人下菜碟,知道他官职虽不算太高, 身份却不一般,因此给他单独安排了一个小院,还安排了伺候的宫人。 闻潮落怕不方便,便没让安排人伺候,有阿福和同来的两个小厮就够他使唤了。 “院子里这颗树挺大的,遇着有人来巡防,你俩可以躲在上头。不过我这地方,一般不会有人来。”闻潮落在小院转了一圈,还算满意。 随后,他让白隼在行宫里飞一圈,看看有没有妖异的踪影。过两日太子和姐姐就要来行宫,在此之前,闻潮落得确保这里没有潜藏的妖异。 万一再出个丁翱那样的,就麻烦了。 白隼做这种事情早已轻车熟路,不到半个时辰就巡防回来,说行宫后山的菜园子里,有个妖异,本体是只土狗。 “他发现你了吗?”闻潮落问。 “发现了,还捉了两条菜青虫喂我。”白隼说。 听白隼这么说,闻潮落就知道对方身上多半没什么戾气。并不是所有妖异都会像丁翱那般,若这只土狗妖和那几只锦鲤一样,没有攻击性,闻潮落就不打算去招惹了。 他那宅子里装不下那么多妖异,更何况这行宫是皇帝的地盘。 今日一道来行宫的,还有一队禁军,和一小队牵狼卫。禁军到了行宫就在加紧布防,牵狼卫则在祁煊的指挥下,在行宫各处洒符水,并张贴国师亲手画的符纸。 有了上次丁翱的事情,牵狼卫对妖异的防范越发严密。 “你和小阿苗会受影响吗?”闻潮落问白隼。 “不会,我偷偷叼了一张符纸试过,还踩过他们洒的符水。”白隼道。 闻潮落闻言有些想笑,心道这帮牵狼卫要是听到这话,多半会气死。不过国师这些东西,本来就只能防戾气重的妖,针对丁翱那种情况,还是有点用的。 左右闲着无事,闻潮落带着阿福在行宫里转悠,白隼脚上缠着葡萄藤跟在他身后盘旋,时不时停在树上四处瞭望。 “他们一堆人围在那里干什么呢?”闻潮落看着不远处的几个牵狼卫问道。 “小的过去瞅瞅?”阿福问。 “算了,一起过去看看吧。”闻潮落怀疑他们可能是抓住了一只妖异,才聚在一起围观。不过待走近了他才发现,原来是有一只大猫带着几只小猫崽晒太阳,几个牵狼卫估计也是无聊,围在一起逗猫呢。 几只小猫崽看着得有两三个月了,十分活泼,也不怕人。有人拿着树叶逗,它们就一下一下挥着小爪子去扑。大猫趴在一旁晒太阳,见几人没有恶意,也不理会。 “干什么呢?”祁煊从不远处走了过来。 “头儿,逗猫呢。”吴千钧嘿嘿一笑,“你看,好几只,毛茸茸好玩得紧。” 祁煊看到了闻潮落,投来一个染着几分笑意的眼神。随后,他几步上前,拎起了一只小狸花猫的后颈皮,直接将小猫崽拎了起来。 第59章 小猫崽喵喵叫唤,惹得大猫扭头看了一眼。 祁煊却没撒手,拎着那只小猫朝闻潮落又看了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看,这只小猫跟你长得像不像?” 闻潮落想到之前的梦,心?情十分复杂,扭头走了。 此时大猫已经开始冲着祁煊骂骂咧咧,祁煊将小猫朝吴千钧怀里一丢,大步追上了闻潮落。大猫见状又开始冲吴千钧喵喵叫,吓得吴千钧赶忙将小猫放下了。 “这些小猫都断奶了,可以偷一只回去养着。”祁煊追上闻潮落,便落后一步缀在他后头,还挥手把阿福打发走了,“我看那只小狸花猫挺好看的。” “你喜欢小猫?”闻潮落问?他。 “你不觉得和你很像吗?”祁煊玩笑道,“偷回去就当成你生的?,咱们?当孩子养着。” 闻潮落顿住了脚步,转头看他。 祁煊见他面色不大好,立刻收住了笑意。 “你很想给人当爹?”闻潮落问?。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开玩笑的?……” 话音未落,吴千钧从背后喊他。 祁煊无奈,只能?在闻潮落指尖匆匆捏了一下,转身?走了。 祁煊这话是随口一说,闻潮落却听进去了。也?许是因为他肚子里正好就揣着一个,他开始思考过往从未想过的?问?题……他这一生,是否要有子嗣? 他和祁煊已经这样了,哪怕两人分开,也?更改不了他是个断袖的?事实。既然?是断袖,他就不可能?找个女子成亲,做父亲的?事情也?就无从说起。 可他是妖异。 男妖,亦能?有孕。 所以,只要他愿意,他是有机会成为一个父亲的?。 闻潮落的?面前?,又多出?了一个选择:他可以,不用那副落胎药。 这条路很难,尤其他现在自身?难保。 但……闻潮落的?内心?,产生了一丝松动?。 “公子,今晚您要喝这个去火药吗?”回到小院后,阿福问?闻潮落。 “要的?,用过晚饭再煎吧,睡觉前?喝。”闻潮落昨晚就没喝安胎药,今晚再不喝,只怕妖力又要不稳了。 晚饭不用他们?自己?开火,会有人做好送过来。 闻潮落今日?没什么胃口,本不想吃东西,但临近饭点时,祁煊拎了个食盒过来。 “送饭不是内侍的?活儿吗?”闻潮落揶揄祁煊。 “我是不是内侍,你还不知道吗?”祁煊朝他挑眉。 闻潮落心?里藏着事儿,没心?情和他拌嘴,便道:“不饿。” “怎么?不高兴?”祁煊将食盒放到桌上,坐在了他旁边。 “我现在妖力不稳,也?许……不能?继续待在京城了。不过我朝殿下提请辞的?事情,他拒绝了。”闻潮落看向?祁煊,“当初在灵山,你不是说保证帮我辞了东宫的?差事吗?现在倒好,忘得一干二净……” 闻潮落倒不是真的?怨他,只是心?烦罢了。 祁煊却道:“我答应你的?事情,自会办到。放心?,殿下会答应的?。” “什么意思?”闻潮落不解,“你有法子?” “宫宴之后太子殿下找过我,朝我说想救黄先生出?来。” “救黄先生?当初你只是求情都被陛下革了职,救他谈何容易?” “事在人为。”祁煊说。 “你想劫狱?”闻潮落问?。 “当然?不是。”祁煊拉过他的?手攥住,指尖在他手背上一下一下地摩挲,“其实这法子我之前?就想好了,也?做好了部署,只是没想到太子殿下会找我。如今正好,我顺水推舟送他个人情,换你离开东宫。” “你想怎么做?” “此事我与殿下都不能?提,文武百官也?不能?提,毕竟有我被革职的?前?车之鉴。但若是由百姓之口说出?呢?悠悠众口,他总不能?下令屠杀百姓吧?” 闻潮落一怔,不知想到了什么。 “此事你不必过问?,权当不知,过几日?等着看戏便是。”祁煊打开食盒的?盖子,朝闻潮落道:“好了,先吃饭吧,凉了味道就不好了。” 闻潮落看着他从食盒里端出?盘子,竟是蒸云饺。 “膳房做的??”闻潮落问?。 “上次不是说要做给你吃吗?我现在的?手艺和汇鲜楼的?厨子可有得比了,你尝尝味道正不正?”祁煊拿起筷子,夹了一只云饺送到闻潮落嘴边。 祁煊竟然?真的?学会了做云饺! 闻潮落就着他的?筷子咬了一口,心?中百味杂陈。 “怎么,不好吃?”祁煊问?。 “还行。”闻潮落接过筷子,埋头吃了大半盘。 其实,他并不是特别爱吃云饺,那日?不过是心?血来潮。现在想想,多半是有孕的?缘故,胃口很刁钻,总是突然?就想吃某样东西。 但祁煊却记在了心?里,还给他做出?来了。 “要是喜欢,明天还给你做。”祁煊说。 这两日?其他人尚未来行宫,他借用厨房也?不会引人注意。 “祁煊,你想过当爹吗?”闻潮落忽然?问?他。 “怎么忽然?……”祁煊想起今日?看小猫崽时闻潮落的?反应,忙道:“我没想过。” “那你现在想。” “我……”祁煊认真想了想,说:“我不是很期待,但你若喜欢小孩,咱们?就把那兄弟俩当孩子养呗。你要是喜欢更小的?,回头打听着有家里养不起的?小娃娃,咱们?也?可以……” “我问?的?是,若你机缘巧合,有了自己?的?孩子呢?” “那不可能?,不会有这个机缘。”祁煊忙道。 闻潮落深吸了口气,“我说如果。” “没有如果。”祁煊斩钉截铁,“除非你能?生。” 闻潮落:…… 第51章 除非他能生? 巧了, 闻潮落还真能。 祁煊说完这句话以后,忽然意识到可能失言了。二郎这种性子,被他说“能生”这种话, 多半不会高兴, 还有可能会恼。 他小心翼翼觑着?闻潮落的神情?,暗忖着?一会儿二郎发脾气该怎么哄人。然而他并未等到闻潮落的怒意, 对方只心事重重地垂着?眸子,半晌也没言语。 “二郎?”祁煊试探开口。 “出去。”闻潮落说。 “生气了?” “我?让你出去。” 两人数日未见,祁煊本想再同他亲近一番, 但见闻潮落这副脸色,不敢再招惹,只能离开了小院。 祁煊走后, 闻潮落看了看剩下的蒸云饺,拈起筷子一口气全?吃光了。 他忍不住想, 祁煊那家伙虽然经常惹他生气,但照顾人还是挺在行的。若是他们真能有个孩子,将来估计也不用他自己插手,教孩子读书识字,习武练剑祁煊都能一手包办。 而他……只需要受累生下来就行。 闻潮落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小腹, 经过这几天的纠结和煎熬, 他对于肚子里有个小东西这件事,已经不那么敏感了。 不就是怀孕吗? 他堂堂闻小公子,有何畏惧? 闻潮落吃饱了,倚在矮榻上打了个盹。不多时他听到开门声?,继而嗅到一阵药香,想必是阿福把安胎药熬好了。 “先放着?吧,冷了再喝。”闻潮落说。 “药冷了更苦, 趁热喝还好下咽一些。”耳边响起熟悉的声?音。 闻潮落掀开眼皮一看,发觉端着?药进来的人,竟是祁煊。 “怎么又?回来了?”闻潮落没好气道。 “走了一会儿,又?想你了。”祁煊看着?他。 闻潮落起身,走到桌边,看了一眼碗中?黑乎乎的汤药。 “不想喝就不喝了,你火气大,有得是去火的法子。”祁煊说。 “你懂什么?”这药压根就不是去火的。 闻潮落尽管不想喝,但还是端起了药碗。 一碗热腾腾的汤药下肚,闻潮落热得出了一身细汗。他本想把人撵走,让阿福准备温水沐浴,祁煊却攥着?他的手腕,牵着?他出了屋子。 “去哪儿?”闻潮落问他。 “带你去个凉快的地方。” 今日闻潮落在行宫中?只草草转了一圈,并未仔细逛过。但祁煊要带人贴符纸,还要协助布防,所以对行宫中?各处都了如指掌。 祁煊带着?闻潮落穿过数条宫道,然后爬过近百道石阶,最后登上了一处平台。 “这是什么地方?”闻潮落立在那处平台上,发觉这里视野极好。且平台宽阔平整,并未栽植树木,因此蚊虫也少?。 “观星台。”祁煊脱下外?袍铺在地上,拉着?闻潮落躺下。 满天星斗,霎时映入眼帘。 闻潮落怔怔看着?,“好多星星!” “这处观星台,是先帝在位时命人修的。”祁煊一只胳膊垫在闻潮落颈后,将人半揽在怀里,“据说是因为当时的贵妃娘娘喜欢观星,每逢暑天先帝都会带着?她来行宫避暑,两人一道在此观星。” 第60章 闻潮落嫌他的胳膊枕着?不舒服,换了个姿势,直接将脑袋斜枕在祁煊胸口。祁煊便纵着?他,一手扶在他肩上,防止他滑下去。 “你说能帮我?辞了东宫的差事,此事可有把握?”闻潮落忽然问。 “二郎,你有没有想过,太子殿下为何执意要提拔你做东宫执戟?”祁煊不答反问。 闻潮落想了想,“肯定不是因为我?才?能过人,也许就是看我?姐姐的面?子吧。” “以你的能力和身份,去禁军或巡防营都绰绰有余,你又?不是寻不到差事,何须他来给这个面?子?”这会儿四下无人,祁煊的语气便比较随意,也没什么顾忌。 “其实我?也不知?道,从前没好好想过,现在就更想不通了。”闻潮落说。 “他握着?你不放,无非是想拉拢你,继而顺理成?章的安排你的人生。” “他安排我?什么?”闻潮落不解。 “你眼下已经快到弱冠之年,用不了多久,满京城会有无数人家想来国公府议亲。若你一直在东宫任职,将来你的婚事要不要征求太子殿下的意思?”祁煊问闻潮落。 闻潮落思考了一下,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 若他一直不与东宫来往,婚事自然是由父母做主?,看中?了哪家便选哪家。可他若一直在东宫,届时太子要替他掌眼,他于情?于理都不可能拒绝。 到时候,他娶哪家的姑娘,全?看太子看中哪家的价值。 “你这个姐夫,看着?温润谦和,心眼子可多着?呢。当初派你去灵山的时候,我?就觉得他心思太多,只是……”只是当时他和闻潮落的关系,还没到能背后说太子坏话的程度。 “这又从何说起?”闻潮落不解。 “最初让你去监工,还可以说是想替你谋个赏赐。但后来得知灵山有妖异,他为何迟迟没有召你回京?我?没记错的话,祭天大典之前,国公府几乎每隔一日就会派人去询问你的近况,可见十分担忧。可太子殿下呢?” 闻潮落从未想过此节,听祁煊提起,眉心不由一蹙。 “你这话……”闻潮落想反驳,却发觉无从反驳。 一直以来,他都没想过用任何恶意去揣测自己那位姐夫。可他不想,并不是真的傻,只是很?多事情?难得糊涂。 那可是储君! 能稳坐那个位置至今,怎么可能是个心思纯良之辈? 可闻潮落的姐姐是太子妃,国公府与东宫同气连枝,哪怕中?间有利用和算计,闻潮落也不可能计较。说白了,他是臣,太子是君。 君要利用臣子,臣子岂敢有怨? 闻潮落不禁想到,上次去别苑,以及这次来行宫,太子说服他时都提到了太子妃有孕一事。当时闻潮落并未多想,毕竟他也关心姐姐安危,但现在想想…… “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闻潮落问。 “我?只是想让你知?道,太子殿下待你并非没有情?谊,但绝不仅仅只有情?谊。知?道了这些,你再做决定的时候,就知?道该怎么取舍了。”祁煊说。 “若真如你所说,他会放我?请辞吗?” “放不放,全?看摆给他什么筹码。” 筹码? 闻潮落拧眉思索片刻,忽然想起了祁煊给他送蒸云饺时说过的话。 “你现在,在替他办差?”闻潮落问。 “不算办差,算是合作吧。”祁煊说。 闻潮落霎时明白了。 太子想把他放在身边,可利用的价值无非就是他结交的人,和将来的婚事。 但祁煊是牵狼卫,是皇帝的亲信。 若祁煊能为太子所用,就等于握住了皇帝的命门。 闻潮落后背不禁出了一层冷汗。 “他难道想……” “别吓唬自己,没到那个份儿上。”祁煊一手在闻潮落后背轻轻拍了拍,又?道:“陛下这些年年岁渐长?,越发爱疑心,处处防着?太子。太子随了陛下的秉性,自然也想做点什么,巩固自己的地位。” 不到万不得已,太子肯定不会走极端。 但手里有棋子,才?能有坐在桌上的底气。 “你以替他办差作为交换,换我?请辞?”闻潮落转头看向祁煊。 “我?换的不止是你请辞。”祁煊一手轻轻捏着?闻潮落的耳朵,“我?可不希望东宫将来插手你的婚事,否则哪里还有我?什么事儿?” 所以,哪怕没有闻潮落妖力不稳一事,他也会筹谋让闻潮落尽快离开东宫。 “你这性子,不适合待在尔虞我?诈的权利中?心。你爹娘一直将你保护得很?好,将来……”祁煊话说到一半,竟是难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轻咳了一声?。 “什么?”闻潮落问。 “你就适合……被人好好宠着?。”祁煊说。 闻潮落心口一跳,耳尖有些烫。 “二郎,我?一定会把你养得很?好……” “我?有手有脚,不用你养。”闻潮落道。 “那我?换个说法,我?一定会……把你伺候得很?好。”祁煊说话间,一只萤火虫自两人面?前飞过,祁煊眼疾手快一把攥在了手里。 他将手放到闻潮落面?前,摊开。 萤火虫泛着?莹润的光,蓦地又?飞远了。 “二郎……”祁煊凑近,抵住了闻潮落的额头。 两人呼吸交错,闻潮落一颗心跳得极快,“我?如果离开京城……” “我?跟你走,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祁煊说。 他从前也朝闻潮落说过这句话,但闻潮落当时只当他是随便说了哄自己安心,并未真听进去。但时至今日,他再听这话,意味却完全?不同了。 这一刻,闻潮落忽然下定了决心。 肚子里这个小东西,他要留着?。 反正天塌了,有祁煊顶着?。 “二郎。”祁煊凑近,在闻潮落唇上啄了一下。 “咱们要当爹了。”闻潮落开口。 祁煊怔了一下,继而轻笑一声?,蓦地抱着?闻潮落翻了个身,居高临下地再次吻了上去。这些日子,他是真的太想闻潮落了,这会儿终于捞着?人,恨不得直接把闻潮落吞了。 闻潮落只觉唇间一热,祁煊的舌尖便横冲直撞地闯进了他的口腔,急切地搅动着?他的每一处温软。但此时,闻潮落一点亲热的心思都没有,他只觉得纳闷。 “喂,我?说的话你听到了吗?”闻潮落一把将他推开。 “听到了。”祁煊的反应和闻潮落想象中?完全?不一样,看起来虽然是开心的,却没有任何震惊。 “那……你怎么想?”闻潮落问他。 “明日一早,我?就去把那只小狸花猫偷回来。”祁煊说罢,再次吻了上去。 闻潮落:…… 谁说要给那只小猫当爹了? 第52章 祁煊吻得很用力。 闻潮落被他搅得舌根发麻, 便没了解释的力气。 也不是没力气再说一遍,只是觉得难为?情。这句话让他朝祁煊说一遍,已经用尽了他的勇气, 万万提不起心思?再说第二遍。 但此事还是得让祁煊知道, 且越早越好,恐迟则生变。 于是, 这夜回房后,闻潮落将那本尚未看完的书给了祁煊。 “这是什么?”祁煊随手翻了两页。 “卢明?宗给我?的,懒得看, 你看完了讲给我?听。”闻潮落说。 祁煊粗看便知这本书写的东西?与妖异有?关,不疑有?他,将书收进了衣袋里。闻潮落怕他放着不看, 还勒令他要尽快看完,好还给卢明?宗。 待祁煊走后, 阿福让人打了水来?,伺候闻潮落洗漱。夏夜天?气热,人一动身上就?容易出汗,闻潮落又素来?爱干净,不沐浴便觉得浑身难受。 “小的还以为?, 公子又会让祁副统领伺候沐浴呢。”阿福玩笑道。他自幼就?跟在?闻潮落身边, 又熟知闻潮落的性子,才敢说这种玩笑话。 闻潮落经阿福一提醒,又想起了在?灵山时自己被磕了脑袋记忆错乱一事。尽管这段时间,他总是刻意模糊和忽略此事,但阿福不知两人相?处的细节,认知始终停留在?当初。 “阿福,你觉得祁副统领这个?人如何?”闻潮落问。 “小的觉得他待公子极好。”阿福坦言。 “多好?”闻潮落又问。 “公子让他做什么他便做什么, 与话本里那位齐宣对娶进门的妻子一般无二。” 闻潮落正撩着水的手不由一顿。 他当初稀里糊涂唤了祁煊几声夫君,那家伙竟是当了真?,自那以后待他便无不妥帖。可他们之间,到底不是真?夫妻,无名无分?。 时至今日,闻潮落都说不清自己对祁煊的心思?。 一开始就?不说了,他磕了脑袋不清醒,压根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后来?记忆恢复,他便想着找祁煊说清楚,可几次想开口,要么是被祁煊撩拨得心猿意马,要么是心软说不出口。 第61章 可有?些事情,一开始狠不下心,就?再也很不下心了。 现在?他们俩又有?了孩子,将来?等孩子出生必定会一起抚养孩子。这么一来?,两人都不可能再找个?旁人成婚,估计也就?搭着伴儿一起过了。 闻潮落想了想,觉得也还行。 祁煊这人一旦不惹人讨厌的时候,还是挺多优点的,会照顾人,也会讨人欢心,勤快又聪明?,身形好,长得英俊,力气也大……闻潮落现在?想从对方身上挑毛病,都挑不出来?。 嗯。 就?这么过吧。 不折腾了。 想到这里,闻潮落整个?人瞬间觉得轻松了。他一时想不明?白自己的许多感?受,也没有?心思?去细究那些一闪而过的念头。只是想到将来?要跟祁煊一起过日子,心里就?觉得无比踏实。 他幼时父亲偶尔嫌他娇气,总会恨铁不成钢地训斥他,说他一个?大男人将来?是要为?家庭遮风挡雨的,天?塌下来?都得撑住。那个?时候他就?常常犯愁,觉得父亲这要求简直太苛刻了。 这下好了。 有?祁煊,风雨来?的时候他就?可以躲懒。 许是心里松快,这一夜闻潮落睡得很安稳。 次日一早,他是在?小猫的叫声里醒来?的。 祁煊说要给他偷小猫,还真?偷来?了。小狸花初来?乍到,对屋子里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这里嗅嗅那里看看,时不时奶声奶气叫上两句。 闻潮落盯着地上那小小的一团,又想起了那个?梦。也不知道他会生出个?什么东西?来?,要真?是只这样的小猫……也还行? “祁副统领一大早送过来?的,说是还有?差事要办,没等公子醒就?走了。”阿福笑呵呵端着一碗肉糜进来?,打算喂小猫。 这小猫早已到了该断奶的年纪,只是因为?一直跟着大猫,所以尚未独立。但动物的习性决定了,它?们长大后必须独立,祁煊在?这个?时候把它?“偷”走,时机刚好。 闻潮落洗漱的时候,小猫跑过来?蹭了蹭他的脚,不一会儿又哒哒跑过去吃了几口肉糜。 木架上的小葡萄精很快被小猫吸引了注意力,待阿福不在?场时,便悄悄伸出一截藤蔓逗着小猫玩。小猫崽正是好动的时候,被一根藤蔓逗得满地打滚,好不活泼。 三?日后,皇帝一行人来了行宫。 同来?的还有?为?太子妃诊平安脉的桑重。 “又给你拿了两副药,隔日喝一回,过几日我再给你送。”桑重把药放下,伸手替闻潮落搭了搭脉,“不错啊,胎象非常稳。” 闻潮落心情好,连带着胎象都比上次更好了。 “看你这样子,是想清楚了?’桑重问他。 “唔,我?想留着。”闻潮落说。 桑重并不意外,看得出,他也很赞成闻潮落的决定。 “这几日你不在?京城,又错过了不少大事。”桑重压低了声音,朝闻潮落道:“短短几日之间,京城周围出现了数起妖异救人之事,且在?京城都传开了。” 闻潮落蓦地想起了祁煊之前的话,问道:“京城如何传的?” “具体我?也没到过,只知道现在?街头巷尾都有?童谣,说妖异救人性命,非是妖异,乃是祥瑞之类的……”桑重道。 “童谣……都是小孩唱的,陛下哪怕动怒,也不可能下令杀孩子。” “正是如此。”桑重眼底带着喜色,“这一出开唱,虽不知道背后是何人所为?,但出手实在?精妙。先前百官对陛下的决定多有?不满,但无人敢反驳,祁副统领为?黄先生求了两句情,就?被革了职。现在?好了……直接找孩子出手。” 闻潮落一怔,没想到就?连桑重都看出此事有?蹊跷,是有?人故意为?之。但转念一想,短短几日事情便闹得沸沸扬扬,任谁都知道是人为?。 但这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皇帝的态度是否会转变。 “陛下反应如何?”闻潮落问。 “陛下暴怒,发了好一通脾气,命人彻查童谣的来?源,和救人的妖异。但妖异又不是傻子,救了人岂会老实待着等牵狼卫去抓?至于童谣的来?源,就?更是无从查起了。” 虽然皇帝至今对妖异一事未曾松口,但民间一旦开了这个?口子,想要捂住只怕很难。皇帝再独断,也只能对具体的个?人,不会昏聩到对无辜百姓和孩童下重手。 这法?子,说不定当真?会有?效果。 皇帝一行人今日来?行宫,祁煊忙得脚不沾地,直到次日天?都快亮了,才抽空来?了一趟闻潮落的住处。 闻潮落夜里睡得早,听到动静就?醒了。 就?见祁副统领一身武服都没来?得及换,正蹲在?地上逗猫,一只大手自小猫脑袋上抚过,直压得小家伙抬不起身子,嘴里骂骂咧咧地叫唤。 “嘘,别把你爹爹吵醒了。”祁煊低声警告小猫崽。 “不让它?吵,你还气他?”闻潮落懒洋洋地开口。 祁煊抬眼,就?见闻小公子衣襟半敞着,正斜卧在?榻上睡眼惺忪地看他。 “二郎。”祁煊拖了张椅子,坐在?榻边,拉过闻潮落的一只手,放在?掌心里很珍惜地摩挲着。他眸光在?闻潮落半敞的衣襟上停留了一瞬,却没做什么,还顺手帮对方扯了一下,“早晨冷,别着凉。” “刚下值?”闻潮落问他。 “唔,忙活了一宿。”祁煊打了个?哈欠。 “要……眯一会儿吗?”闻潮落要给他让地方。 祁煊却摇了摇头,“没洗澡呢,别把你床弄脏了,一会儿去冲个?凉再睡。” “若是累,就?不必老往我?这跑,有?事我?会让白隼去寻你的。” “放心,这次我?挑的人都是亲信,没有?段真?的人,不怕被人瞧见。”祁煊盯着闻潮落,斟酌良久才再次开口,“二郎,我?记得你上回说没胃口……这两日胃口可好些了?” “还行。”闻潮落翻了个?身,整个?人透着十足的慵懒。 “那你有?没有?别的不舒服的地方?”祁煊又问。 “没有?,有?的话我?会找桑重。” “哦,你……最近吐过吗?” 闻潮落看着祁煊,终于回过味来?了。这家伙问他胃口好不好,还问他有?没有?不舒服,有?没有?吐过,是不是在?试探什么? 那本书他看过了。 闻潮落立刻就?得出了结论。 祁煊这么聪明?,他只要知道男妖也会有?孕,第一反应就?会想到闻潮落身上。但他并不知道闻潮落早已知道此事,为?了防止把人惹恼或吓着,他只能侧面试探。 闻潮落心道,可算轮到这家伙紧张了。 他有?心“报复”祁煊,故意没戳破,佯装随意道:“吐倒是没吐过。” 祁煊刚要松口气,便闻他继续道:“但在?最近不知为?何,总是犯恶心。有?时候胃口极好,有?时候一口饭都吃不下,还总是犯懒,想睡觉……有?时候觉得肚子也不大舒服。” 祁煊越听眉头拧得越紧,听到最后一颗心早已沉到了谷底。 可事情没个?定论之前,他不敢贸然惊动闻潮落,生怕把人吓着了。于是他决定先去问问桑重,让桑重给闻潮落诊个?脉,待事情确定以后,再想想怎么告诉二郎。 这么大的事情,只怕闻潮落一时会难以接受,定要循序渐进…… 不过,刚走到桑重的住处外,祁煊就?反应过来?了:那日在?宫里,他亲眼看到闻潮落去找桑重开了去火的药,所以桑重已经帮闻潮落诊过脉了。 难道没诊出来?? 是他想多了,还是…… 祁煊心念一动,想起了那夜闻潮落在?观星台朝他说过的话:”咱们要当爹了。“ 难道…… 祁煊一颗心跳得飞快,脑袋一片空白。 二郎,当真?怀了他的孩子? 第53章 “祁副统领?”桑重从屋内出来?, 正好瞧见祁煊一脸愣怔地立在门外,看模样也不知?在那里站了多久。 这会儿天色尚早,还不到起床的时辰。但桑重行医, 注重养生, 早晨要起来?活动身体,因此起得比寻常人更早一些。 “你跟我?来?一趟。”祁煊沉声道。 桑重见他?这副面色, 还以为是闻潮落出了事情,匆忙跟在了他?身后。 但祁煊并未带着他?去闻潮落的住处,而是找了处空旷无人的地方, 免得两人的交谈被旁人听了去。 “来?行宫之前,你给二郎开的是什么药?”祁煊问?。 “呃……清热去火的药。”桑重说。 “好好说。”祁煊在闻潮落面前好说话,但在外摆出牵狼卫的架势时, 还是挺有?威慑力的。哪怕是桑重,被他?黑眸盯着, 也难免紧张。 “你都知?道了?”桑重问?。 第62章 “看来?我?猜得没错,二郎当真……” 祁煊沉默良久,显然一时还无法理解这件事。二郎与?他?一般都是男子,男子怎么可能会有?孕? 但此事桑重都已知?晓,想必不会有?错。 他?只能强迫自己快速冷静下来?。 “他?……会不会有?危险?” “此事我?也说不好, 但他?是妖异, 哪怕受伤也是可以自愈的。我?想问?题不大。只要确保他?平平安安等到那一天。” “他?自己怎么说?”祁煊看起来?有?些紧张。 桑重看向他?,“他?什么都没朝你说?” 祁煊一怔,想起闻潮落在观星台上,就?已经朝自己说过了。 祁煊只觉心口有?些涩,像是被人攥了一下似的,还渗着隐隐约约的疼。二郎那样的性子,怎么可能欣然接受这样的事情? 他?甚至连妖异的身份都无法全然适应…… 却接受了他?们?共同的孩子。 祁煊沉默了许久。 久到桑重已经有?点着急了。 “他?现在最棘手?的问?题是, 妖力不稳。我?给他?开了安胎的方子,暂时可以帮他?稳住妖力,但将来?孩子大了还能不能控制,我?就?不知?道了。”桑重说。 若是控制不住,闻潮落有?可能随时会现出妖形。 “此事我?会解决。”祁煊说。 “那就?好。”桑重松了口气。 有?祁煊兜着,他?就?不必再?整日替闻潮落提心吊胆了。 这日晌午,闻潮落去东苑见了一趟太子。 太子面对他?时,依旧是那副春风和煦的态度,耐心询问?了他?在行宫的近况,又查看了东苑的布防细节。但闻潮落面对他?时,却很难再?有?从前的心境了。 许多事情若是不戳破,还能难得糊涂,一旦戳破便觉得处处都不对劲。 “行宫没有?妖异的踪迹吧?”太子状似随意地问?道。 “没……”闻潮落正想否认,蓦地想起了白隼说过的那只土狗妖。 闻潮落现在有?孕,对妖力的掌控不像先前那般自若,所以他?只让白隼平日里盯着些,自己并未去见过那只土狗妖。 但太子这个问?题,却让他?品出了点别?的意味来?。他?上次已经告诉太子,卢明宗制不出辨别?妖异的法器,所以在太子看来?,他?压根就?识别?不出妖异。 既然如此,太子为何会这么问?他?? 是随口一问?,还是知?道他?能辨别?妖异? 闻潮落看着眼?前的太子,心中翻过许多念头,但最后都被他?一一压下了。无论眼?前之人对他?有?利用之心也好,甚至有?着筹谋算计,他?都不能也无法去计较。 “这两日京城的流言闹得沸沸扬扬,百姓都认定了妖异救人的祥瑞之兆,父皇气得食不下咽,昨夜还传了太医过去。”太子转移了话题。 “陛下龙体可无恙?”闻潮落问?。 “有?太医照看,应该无事。”太子叹了口气,又道:“此前数月间,牵狼卫已经带人将伤人的妖异尽数铲除干净了。如今尚且活着的妖异,大都像黄先生这般,保留了人的心智。就?算是此前伏诛的丁翱,也在宫里相安无事地待了那么久,那夜若非受了什么刺激,未必会出手?伤人。” 闻潮落闻言一惊,眸光微闪。 那夜丁翱是因为遇到他?,才动了杀念。 但此事,除了桑重和祁煊之外,没有?其?他?人知?晓,哪怕段真也只是怀疑。 “如今接纳妖异的存在是民心所向,父皇早晚会松口的。” “……” 闻潮落不敢接话,只安静听着。 好在太子并未留他太久,不多时有?人来?奏报,闻潮落便退下了。 一连数日,行宫的氛围都十分紧张。 皇帝似乎气得不轻,身边好几个太医伺候着。祁煊作为牵狼卫副统领,只能被迫伴驾,直到午夜换值时,才偷了片刻功夫去见闻潮落。 这日闷了一场雨迟迟不下,行宫里也热得难受。 闻潮落嫌屋里闷,便带着白隼和小葡萄精去了小院的屋顶上吹风。祁煊过来?找他?时,就?见他?懒洋洋斜躺在房顶,身下垫着软垫,身旁的小葡萄精正拿长了叶子的藤蔓帮他扇蚊子。 “也不怕摔着。”祁煊无奈。 “你才摔着呢。”闻潮落没好气道。 他?这两日都没见着祁煊,这会儿总算见着了人,便一跃而下。祁煊想起他?还怀着身孕,吓了一跳,赶忙上前去接,却险些和闻潮落撞到一起。 “你干什么?”闻潮落吓了一跳。 “我?……怕你摔着。”祁煊惊魂未定。 “我?就?算掉下来?也摔不死?,你见过哪只猫从房顶掉下来?受伤的?” “是是是,闻小公子身形灵活,武功盖世,是我?多虑了。”祁煊嘴里这么说着,却将人一把?打横抱起,大步进了屋。 闻潮落下意识揽住他?后颈保持平衡,嘴里却骂骂咧咧,“你干什么?仔细让人瞧见。” “大半夜的,谁会跑来?瞧咱们??”祁煊将人抱进屋,放到了外间的案上。这张案高?度适中,闻潮落坐在上头恰好可以与?祁煊平视,方便说话。 屋内燃着烛火,略显燥热。 杨家兄弟都上了树,阿福和小厮都在偏房休息,屋内只有?他?们?两人。 “这么看我?做什么?”闻潮落本来?就?热,被祁煊这么盯着看,感觉更热了。 “想你了。”祁煊认真盯着他?,很想询问?闻潮落有?孕一事,又怕贸然开口把?人惹恼了。 二郎给他?那本书?,就?是不想直接开口。 “陛下病得挺厉害吗?”闻潮落问?。 “气急攻心,且得休养呢。”祁煊说。 “事情闹得这么大,他?会不会怀疑?” “怀疑又如何?为君者失了人心,终归落了下乘。不说百姓,你知?道黄先生在朝中有?多少门生吗?” 且不论祁煊和闻潮落这样的,黄先生光是正经门生,就?遍布朝野,甚至连太子都曾上过他?的课。 皇帝当初这步棋,走得实在是臭。 也许,这正是他?怒气的来?源之一。 人在那个位置上坐久了,会渐渐失去分辨的能力。这次京城的流言,以及百姓的意愿,让他?短暂地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 “他?会不会怀疑到你头上?”闻潮落有?些担心。 “他?最不会怀疑的就?是我?,事情发生的时候,我?正好在行宫。”祁煊本来?是没打算来?行宫的,但得知?闻潮落要来?,他?便提前跟了过来?,反倒阴差阳错洗脱了嫌疑。 祁煊手?指轻轻拈着闻潮落的耳垂,又道:“上个月你在别?苑的时候,我?特意让吴千钧查过文武百官家眷离京的记录。你知?道自祭天大典到如今,百官中有?多少人送家眷出京吗?” “多少?” “至少有?三成,有?的是送子女?离开,有?的是亲眷。” 这些送家眷离京的人,其?中不乏听说妖异一事后想避祸的。但谁又能知?道,他?们?不是恰好家中也有?妖异,借着探亲访友之类的名头,把?人送出京城好保住性命? 百官中定有?不少人对妖异存了恻隐之心。 只是碍于皇帝的命令,不敢表露。 “别?捏了。”闻潮落拍掉祁煊的手?,他?耳朵被对方拈得发烫,连带着面颊和脖颈都红了一片。 祁煊见他?这副样子,心中有?些痒,便凑上去亲他?。闻潮落并没抗拒,他?如今坐在案上,双腿分开,被祁煊稍微一磨蹭就?有?了反应。 “带东西了吗?”闻潮落问?他?。 “什么?”祁煊反应了一下,意识到闻潮落说的是什么。但他?的冲动在心底盘桓了一圈,很快被理智按住了,“没带,而且今晚有?点累。” 祁煊本来?想说,闻潮落有?孕,两人如今不能亲近。但他?怕闻潮落不喜欢听到这话,临时改了口,将责任推到了自己身上。 “啧。”闻潮落立刻没了兴致。 还以为祁煊挺行,没想到年纪轻轻就?…… 算了。 眼?下多事之秋,流言的事情已够他?焦头烂额。 闻潮落很快把?自己哄好,并把?人撵走了。 原以为皇帝那边很快就?会松口,没想到此事生生又拖了近半个月。直到京城又出现了两次“祥瑞现身”事件,远在行宫的皇帝才迫于压力,不情不愿地妥协。 皇帝态度的软化,意味着妖异在本朝的地位有?了根本的转变,从过去的一律铲除,变成了只铲除有?戾气的妖异。至于黄先生那样完全保留了心智的妖异,只加以约束便可。 为此,皇帝的病似乎又加重了不少,一连两日都气得没吃下饭。而释放黄先生之事,便顺理成章地交给了东宫。 第63章 太子又将这差事,派给了闻潮落。 皇帝虽病着,却也没糊涂。他?虽把?事情交给了太子处理,却不是全然信任,因此又派了牵狼卫同行,名义上替皇帝安抚黄先生,实则是监督。 可闻潮落万万没想到,皇帝派去与?他?一块办差的人,会是段真。 第54章 “为什么?让段真跟我一起?去?”闻潮落从祁煊口中得知这个消息时, 整个人便?有些慌,“他上次就针对过你,肯定也对我有所?怀疑。眼下你们都?不在?京城, 我还控制不好妖力, 万一他发现我……” “二郎,听我说。”祁煊捧着他的两颊, 强迫他看?向自己,“你不是喝了?桑重开?的药吗?他医术高明,开?的药很?管用, 你的妖力现在?很?稳,不会?露出?马脚。” 也许是祁煊的语气太笃定,闻潮落听了?这话, 情绪稍微平复了?一些。 祁煊拇指在?他面?颊上轻轻摩挲,带着十足安抚的意味。直到感觉闻潮落渐渐冷静, 他才继续道:“还记得你去办的差事是什么?吗?陛下已经松了?口,哪怕被人发现你是妖异,也没人敢把你怎么?样。” 话虽这么?说,但闻潮落心里清楚,他在?这个时候是万万不能暴漏妖异身?份的。 皇帝本就对东宫很?忌惮, 一旦知道闻潮落是妖异, 会?立刻将“祥瑞”一事与他联系到一起?。届时不止是太子会?成为重点怀疑对象,就连在?灵山时与他交往甚密的祁煊,也难逃嫌疑。 “为什么?陛下不让你去?”闻潮落问。 “他如今最信任的就是我,不可能放我离开?行宫,只能让段真去办。不过你不必担心,我让吴千钧跟着你回京,他是我的心腹, 你可以信任他。” 后半句话,祁煊没说。 倘若闻潮落真的在?段真面?前露出?了?马脚,吴千钧会?想办法让对方闭嘴。 “好吧。”闻潮落只能接受。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太子借着这个差事的由头,给闻潮落放了?个长假。只要把黄先生从狱中放出?来,并妥善安置好,他便?不必再回行宫伴驾了?。 当时太子的说法是:“你既领了?东宫的官职,无论是你请辞,还是孤将你打发了?,传到外头都?容易惹人议论,届时说不定还有怀疑东宫与国公府生了?嫌隙。” 太子拿国公府说话,闻潮落便?只能妥协。 “孤对外就说放你出?去游历,见见世面?,待一年后再回来当差。”太子和颜悦色,却也没把话说死,“待明年你回来,若依旧不想来东宫,再顺势解了?你的职也不迟。” 一年的时间,足够了?。 闻潮落并未再执着,欣然答应了?这个安排。 次日天尚未大亮,闻潮落就带着吴千钧启程了?。 祁煊原本让人安排了?马车,生怕他路上颠簸,但闻潮落不想耽误时间,便?骑了?马。 待到大牢时,段真已经带人候在?了?那里。 闻潮落来之?前心慌,真见着人以后,表现得却十分从容。 “段副统领……哎呀,差点忘了?,现在?该叫段侍卫了?。”闻潮落迎上段真满是审视的目光,挖苦道:“听说你为了?立功连自己的同?僚都?要攀扯,怎么?没弄一把玄铁剑随身?带着,见人就捅了?试试?” “闻执戟来得这样早,想必天不亮就出?发了?吧?”段真挑了?挑眉,意味深长地打量他,“看?来你和祁煊一样,都?对妖异挺上心,生怕多耽搁一时,黄先生便?被多关?一时。” 闻潮落眸光一凛,瞥向他,“那你去朝陛下告状呗,大不了?连我和太子殿下一并攀咬两口。”换了?过去,闻潮落绝不会?拿太子的身?份出?来压人。 但知道太子对他存了?利用之?心,他便?也不客气了?。 “闻执戟,咱们进去吧。”一旁的吴千钧开?口。 “嗯。”闻潮落没再理?会?段真,径直进了?大牢。 由于旨意已经先一步到了?京城,大牢里一应人员都?已准备好了?交接,闻潮落代表东宫来走个过场,把人从牢里接出?去,这差事就算是办好了?。 牢里的管事本打算直接把人带出?来,但闻潮落还是选择亲自带着太医进了?大牢。 至此,黄先生已经被关?在?大牢里,一月有余。 闻潮落进了?牢门刚拐进甬道,就感受到了?零星飘散的妖力。 皇帝命人用玄铁制成的铁链,穿过了?黄先生的琵琶骨,致使对方伤口无法愈合。所?以他的妖力会?持续逸散…… 宫宴那日,闻潮落只是中了?一枚小小的玄铁钉,就虚弱成那样,难以想象被两根玄铁制成的锁链,穿过身?体长达一月有余,人会?变成什么?样子。 尽管他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在?进入牢房,见到黄先生的那一刻,闻潮落还是被眼前的一幕震惊了?。只见穿过对方身?体的两条铁链血迹斑驳,血水顺着铁链流到地上,将牢房的一小片地面?染得已经看?不见地砖的形状。 妖异只要活着,血是流不尽的。 所?以被玄铁链穿透的伤口,会?反复流血……血水源源不断浸入地砖,干了?又湿,湿了?又干。 被囚禁着的老先生,此刻已形如枯槁,面?如死灰。 “先生,陛下已经下了?旨意,恕你无罪。”闻潮落开?口,喉头又涩又苦。 老先生掀起眼皮看了闻潮落一眼,对视的瞬间,他眼底闪过一丝讶异,但随即掩去,牢房内光线昏暗,无人觉察。 良久,他开?口,声音哑得如被砂石滚过一般,“老夫……谢陛下隆恩。” 太医们上前,将人从玄铁链中解救出来。由于被锁了?太久,链子与血肉早已粘连在?一起?,哪怕他们万分小心,依旧带出了不少血肉。 那日,闻潮落几?乎不记得自己是怎么?从牢房里出?来的。他只记得鼻息中尽是浓烈扑鼻的血腥味,混杂着黄先生的妖力,以及因为痛苦而发出?的喘.息。 他什么?都?没做错。 教书育人,兢兢业业,两袖清风。 他甚至至今都?没弄清楚,自己为何会?被关?到这里,又为何忽然被放了?。 众生如蝼蚁。 生死,皆在?帝王一念之?间。 “闻执戟身?上好大的怨气。”牢房外,段真冲闻潮落阴阳怪气。 闻潮落瞥他,反唇相讥:“比不得段侍卫,堂堂牵狼卫副统领失了?圣心,还能甘之?如饴地替禁军守宫门。” 段真看?了?大半个月的宫门,听到这话顿时面?色铁青。 闻潮落不欲与他废话,带人亲自将黄先生送回了?家。 由于玄铁链长时间贯穿身?体,黄先生身?上的妖力已非常微弱。尽管已经处理?过,但他肩膀上的伤口依旧不断渗着血。 太医们哪怕妙手回春,也不知该如何救治妖异的伤。 闻潮落在?院中等了?许久,直至午后,太医过来朝他说,黄先生醒了?,要见他。闻潮落有些意外,但还是进了?厅内。 老先生已经被人服侍着洗漱干净,换了?衣裳。 此刻一身?白衣,更显他身?形萧索。 不知何故,他屏退了?众人,执意要单独见闻潮落。 “先生。”闻潮落走到榻边,单膝跪着,以便?与他平视。 黄先生盯着他看?了?半晌,忽而露出?一个浅淡的笑来,“甚好,甚好。” 什么?甚好? 闻潮落不解。 “老夫记得你少年时顽劣得很?,与祁煊那小子总是斗来斗去,一转眼你们都?长大了?。”黄先生眸光浑浊,似是想起?了?许久前的事情。 半晌后他又道:“此多事之?秋,尔等定要好生珍重。你且回去吧,不必在?此守着。” “先生也要好生休养。”闻潮落说。 闻潮落只当他想休息,并未多打扰,起?身?退出?了?房间。叮嘱了?太医好生照料,他才回国公府。 也许是今日在?大牢里受到的冲击太大,闻潮落回府后便?一直犯恶心。但他干呕了?一阵子,什么?也没吐出?来,只觉得心烦意乱。 阿福要给他叫大夫,他推说是中了?暑气,阻止了?。 黄昏时他睡了?一会?儿,做了?噩梦。 梦到自己被段真抓了?关?进了?大牢,长长的玄铁链穿过他的琵琶骨,将他牢牢困住。牵狼卫的人手里拿了?玄铁制的鞭子,一下一下抽着他,逼问他其他妖异的下落。 直到窗口传来忽闪翅膀的声音,他才从梦中惊醒,身?上早已被冷汗浸湿。 “你怎么?来了??”闻潮落看?向白隼。 他离开?行宫时,将白隼兄弟托付给了?祁煊。 “给你的信。”白隼落在?旁边的桌上,腿上绑了?信筒。 第64章 闻潮落起?身?取下信筒,让人准备了?热水沐浴。 信上是祁煊的字迹,叮嘱他不要乱跑,有事吩咐吴千钧去办。其实都?是分别前说过的话,完全没必要让白隼跑一趟。 祁煊真是没话找话。 闻潮落看?完信,洗了?个澡,感觉心情没那么?压抑了?。 晚饭的时候,他趁机朝家里人说了?自己想外出?游历一事,还说太子已经允准了?。母亲听说他要走一年,自是舍不得,父兄的态度也不是很?支持。 显然家里人都?希望他留在?京城。 但此事太子既准了?,旁人便?没有强加阻止的道理?。 “你离开?一阵子也好。”国公爷忽然转变了?态度,“如今流言逼得陛下妥协,允准了?暂时放妖异一马,接下来朝中估计要忙活一阵子。” “忙什么??”闻潮落问。 “既是容得下妖异,便?不可能不加约束。朝中现在?已经开?始私下讨论章程,待陛下回銮,估计就要着手拟定新的律例。”闻澜声道。 闻潮落倒是没想过此事。 经父兄一提醒,才意识到此事仅仅是个开?始。 “那陛下会?将这差事交给谁?”闻潮落问。 “多半是交给东宫吧,否则怎么?会?派你去释放黄先生?”闻澜声道。 此事要派给东宫? 那他……是不是应该在?东宫多留一阵子? 闻潮落自己就是妖异,还收养了?不止一只,接下来朝廷若要拟定对妖异的约束管理?方案,此事可以说是与他息息相关?。 他若是留下来,兴许还能说上几?句话,总比一走了?之?要好。 不过,还是得和祁煊商量一下。 那家伙脑子好,想事情比较周全。 第55章 晚饭后, 闻潮落便给祁煊写?了封信。 信中他隐去了关键词汇,也没有写?落款,防止信落入旁人手里出岔子。 绑好?信筒后, 白隼正要?出发去行宫, 外头忽然传来了小厮的通报,说吴千钧来了。 “他怎么大半夜来了?”闻潮落赶忙起身去见客。 白隼怕有变故, 并未急着离开,而是蹲在闻潮落肩上一道去了前厅。如今妖异的身份已不像从前那般敏感,再加上是在国公府, 所以不必担心。 前厅,吴千钧正立在门口,一见闻潮落便开口道:“黄先生……死了。” “怎么会?”闻潮落大惊。 对方在大牢被锁了一个月都没有性命之忧, 怎么刚出来第一天?就死了? “你离开后,先生沐浴更衣, 说要?写?一封奏疏,不叫人在旁伺候。府中的小厮进去帮着研过两次墨,没发觉有异样。谁知……再过了半个时辰进去看时,就见他心口插着一把玄铁剑,已经没了气息。”吴千钧道。 “是谁干的?”闻潮落眸光一冷, “是段真?” “我一直在外头守着, 没有人进过房间。老先生心口那把玄铁剑,是故友所赠,在府中已经放置了二十多年,就连老夫人都快不记得?了。”玄铁能克制妖异,但这东西本身并不算稀有,就连国公府仔细翻找,说不定也能找出来。 “什么意思?”闻潮落问?。 “黄先生, 是自戕。”吴千钧道。 自戕? 怎么会…… 闻潮落一脸的难以置信。 他没再耽搁,示意白隼去行宫送信,自己则跟着吴千钧去了黄府。 半日前还热热闹闹迎接老先生归家的黄府,此刻已经挂上了白幡,院中几盏白灯笼,映得?夏夜越发闷热难耐。 闻潮落此番是奉命去大牢放人,不足一日人就没了,他自然要?过问?。因此见他带人前来,府中并无人阻挠,也无人上前质问?为难。 家中长?子上前见了礼,闻潮落还了礼,被引着进了临时搭出来的灵堂。闻潮落对老先生的死因并不信服,本想着看看尸体,但不等他开口,便被呈上了一封奏疏。 “这是家父临终前所写?,恳请闻执戟面呈陛下。”黄家长?子手里捧着奏疏,跪在闻潮落面前。他看着刚到不惑之年,许是这一个月日夜忧思狱中老父,年纪轻轻鬓边就有了白发。 “快请起。”闻潮落伸手去扶,对方却不肯起来,眼下之意是要?等闻潮落先答应自己的要?求。 事关重大,闻潮落理智尚存,不敢贸然答应,只得?打开了奏疏。奏疏上墨迹新鲜,打开后能嗅到浓重的墨香,以及黄先生零星未散的妖气。 闻潮落眸光快速扫过奏疏,不禁讶然。只见奏疏上分条缕析,将如何约束妖异,如何制定相?关条陈,甚至如何利用妖异的能力为国效力……写?得?清楚明了。 要?盈华殿参与?鉴别妖异,将会伤人的戾气重的妖异和?保持神?智的妖异区分开来处置;如遇家中有人异化,凡及时禀报,不应遭受歧视和?连坐;所有妖异可甄别统管…… 看得?出,这封奏疏绝不是一时兴起,而是在心中早已盘桓良久,今日方能一气呵成。 老先生被囚狱中,甚至不知是否能出狱之时,便已经敛去委屈和?不满,细细想出了这些条陈。而在他思考这些内容时,双肩上还贯穿着玄铁链。 那一刻,闻潮落心中说不出的愤懑。 “恳请闻执戟将家父临终时所写?奏疏面呈陛下。”黄家长?子再次叩首。 “黄公子,此事事关重大,非闻执戟分内之事,牵狼卫可代?为转呈。”吴千钧适时开口,意在阻止闻潮落冲动行事。 虽说这奏疏是黄先生所写?,但对方刚出狱就自戕,这无异于是死谏,逼着皇帝同意他所求。事情若是由闻潮落面呈,就等于奏疏过了明面,若皇帝气急很?可能会迁怒闻潮落。 但牵狼卫转呈,性质就不一样了。 皇帝若生气,哪怕直接撕了也无妨。 这也是为什么,黄家长?子会请闻潮落面呈,不愿父亲临终的遗愿落空。 “好?,我答应了。”闻潮落开口。 “闻执戟……”吴千钧还想劝。 他觉得?闻潮落不知其中利害,又?因为得?了祁煊的嘱咐,想把人拦住。可闻潮落只是涉世未深,并不是全然不懂其中的弯弯绕绕。 别说他也曾受蒙于黄先生,哪怕因着自己妖异的身份,他也不可能拒绝。 “黄公子且一等,待我回府换上官服,再来拜别先生。”闻潮落朝对方行了一礼,又?将奏疏还了回去。既然要面呈皇帝,那就得?大张旗鼓地去,绝不能偷偷摸摸。 闻潮落从灵堂出来,就听到院中一阵嘈杂,询问?之下才得?知,段真带了人来,要?带走?黄先生的尸体焚烧,说是怕迟了尸体异变伤人。 “只有戾气重的低阶妖异,死后尸体才会异变。”闻潮落冷声?道。 “闻执戟这话未免太过笃定?万一出了岔子,你付得?起责任吗?”段真道。 闻潮落上前两步,迎上对方咄咄逼人的目光,气势竟是丝毫不输这位前牵狼卫副统领。便闻他一字一句地道:“吴千钧,本官以东宫执戟的名?义命你守在这里,若有人敢胡来,你可便宜行事,出了事情自有太子殿下担着。” “是。”吴千钧朗声道。 “吴千钧,你一个牵狼卫,竟然听他的?”段真怒极。 闻潮落冷眼看他,“段真,你的意思是,牵狼卫不必把东宫放在眼里?” “我……卑职并非此意。”段真不情不愿地道。 闻潮落没再理会他,快步出了黄府。 方才闻潮落出来的匆忙,国公府跟了人一起。这会儿?他回去换官服的当口,闻澜声?便匆忙找了过来。 “二郎,此事你万万不可牵涉进去。”闻澜声?试图阻止弟弟,“一封奏疏,任谁呈上去都是一样的,唯独你不行。” “为何我不行?”闻潮落反问?。 “你背后是国公府和?东宫,你呈上去这封奏疏,就等于告诉陛下,东宫和?国公府都是支持黄先生的。”闻澜声?试图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闻潮落一边任由阿福帮他穿官服,一边看向哥哥:“兄长?认为,陛下不该对妖异手软?” “这不重要?……” “这很?重要?。”闻潮落看向他,“哥,你觉得?黄先生该死吗?” “不该。但此事是否能推进,全看陛下的心意,你贸然掺和?进去,很?危险。” “人人都怕危险,黄先生才会落得?今日这个结局。”祁煊和?太子已经利用舆论逼得?皇帝妥协,黄先生又?不惜自戕死谏,剩下这一步,闻潮落不可能退。 倘若他背靠着国公府和?东宫都不敢上前,还能指望谁? 难道一直让祁煊去替他赴汤蹈火? “二郎,你为什么这么固执?那些妖异是很?可怜,但你不过是区区东宫执戟,用得?着你为了他们冲锋陷阵吗?”闻澜声?是真的担心这个弟弟,眼看已经动了怒,“妖异再怎么处境艰难,这都不关你闻小公子的事,不需要?你去逞英雄!” 第65章 闻潮落抬手,挥退了小厮。 阿福见状带人退了出去,还带上了门。 闻潮落立在兄长?面前,催动妖力,化出了脑袋上的一对猫耳。 “你……二郎,你怎么会……”闻澜声?看着眼前的弟弟,震惊地半晌说不出话来。 “哥,若我运气再差一点,被玄铁链锁在大牢里的那个,就不是黄先生而是我。”闻潮落慢慢将官服的领口扣好?,又?将猫耳隐藏起来,恢复了从前的模样。 他没再逗留,大步出了房门。 这一次,闻澜声?只张了张嘴,没再阻止他。 闻潮落换好?官服,又?去了一趟黄府,朝老先生上了香,而后接走?了那封奏疏。 “大人,我能同您一起去将祖父的奏疏呈奏陛下吗?”府中一个穿着素服的少年朝着闻潮落行了个礼。闻潮落看着眼前这少年,心底不由一惊,竟是从少年身上觉察到了妖气。 不过少年身上一派清正,并没有任何戾气。 “在家好?好?替你祖父送行。”他伸手在少年肩上拍了一下。 闻潮落连夜直奔行宫。 祁煊听到来报匆匆赶到议事的大殿时,闻潮落已经捧着奏疏跪在了皇帝面前。 他连夜赶来,就是为了在皇帝清晨与?伴驾的朝臣议事时,当着众人的面呈报那封奏疏。虽说行宫议事不比京中早朝,但在场的官员有文有武,差不多也能代?表文武百官了。 既然要?冒险得?罪皇帝,那就要?办事情办到没有转圜的余地。闻潮落也在赌,他赌皇帝先前松了口,今日便不可能再打自己的脸。这一着虽险,若成了,却也值得?。 皇帝这阵子一直在病重,今日好?不容易缓和?了些,待得?知黄先生自戕后,面色立刻转为铁青。 “很?好?。”皇帝看着闻潮落捧在手里的奏疏,眸光染着凉意,“不愧是东宫的青年才俊,办事越来越有主意了。” 厅内一时氛围紧张,朝臣都垂着脑袋,大气都不敢出。 闻潮落哪怕做足了充分的心理准备,额头依旧渗出了细汗。 皇帝掩着唇猛地咳嗽了几声?,而后沉默良久,像是在权衡利弊。 最终,他挥了挥手,让人将奏疏呈了上来。 闻潮落蓦地松了口气,便觉一阵虚脱。 从大殿出来以后,他快步转过回廊,扶着廊柱便俯身干呕了起来。 随即,后腰被一只大手扣住。 熟悉的触感传来,闻潮落心里崩着的那根弦至此才算彻底放松。 第56章 闻潮落干呕了半晌, 并没吐出什么东西来。 他昨晚至今都没吃东西,又?赶了夜路,这会儿面色有?些疲倦。 背后那只?大?手在他脊背上一下一下轻拍着, 掌心温度透过官服的布料传来, 令他翻滚的胃里稍稍舒坦了一些。 “二郎……”祁煊开口。 “少?教?训我,我哥已经骂过我了。”闻潮落拍开祁煊的手, 尽管他能以妖力感知到附近无人,却也不敢和祁煊在光天化日之下搂搂抱抱。 “没要教?训你,你做得很好?。”祁煊说?。 闻潮落抬眼看他, 有?些意?外,“当真?” “事情到了这一步,若是不往前推, 便会裹足不前。但陛下身体抱恙,太子不敢逼得太紧, 眼下正缺一个破局之法。”闻潮落带来的这封奏疏,顺水推舟把事情引向了预想?的方向。 说?白了,无论是祁煊还是闻潮落,所求都不仅仅是让皇帝“饶过”妖异一命。要想?让闻潮落和与?他一般的妖异将来能正常生活,就需要更为明晰的律例。 “所有?妖异的命运, 都会因为今日这封奏疏而改变。”祁煊道?。 闻潮落却高兴不起?来, 心道?:如此,先生应该会很欣慰吧? 黄先生无罪被囚月余,此事皇帝本就理?亏。原以为将人释放安抚一番,就能遮掩过去,毕竟谁也不可能指着皇帝的鼻子骂他苛待老臣。 但对方出狱当日便自戕,事情就不同了。 所有?的补偿和安抚都落了空,仅剩那一份被闻潮落闹得人尽皆知的奏疏。皇帝想?驳也驳不了, 只?能允准,并指了东宫和盈华殿一并商讨可行之法。 议事结束后,皇帝朝身旁的内侍吩咐:“把祁煊叫来……” 内侍应了声正要去,却又?被叫住了,“算了,他与?闻家那小子走得近,把段真召来吧,朕有?差事交给他。” 内侍领命而去。 这边皇帝心中愠怒,另一边太子面色也好?不到哪里去。从殿内出来后,他便让人去把闻潮落叫了来。 可怜闻潮落折腾了一宿,刚沐浴完想?睡一觉,又?被拎到了太子的书房。 “你太冲动了,此事该与?孤先商量一下。”太子并未发怒,但言语间却隐约带着责备。 “臣以为殿下所想?,与?臣是一样的。”闻潮落说?。 太子怔了一下,似乎没想?到闻潮落会这么说?。但他很快掩去了眼底的讶然,摆出一副和颜悦色的神情,“孤与?你所思,自然是一样的。罢了,此事虽凶险,结果却尽如人意?。” 闻潮落不语,只?等着太子切入正题。 “今日孤叫你来,是想?弄清楚你的意?思。你连夜赶来行宫,不会真的只?是为了呈一份奏疏吧?黄先生所请之事,你可想?参与??”太子并未与?他过度周旋,单刀直入。 “臣并不擅长这些事。”闻潮落说?。 “此事会由东宫和盈华殿主导,孤记得你与?国师那个徒弟走得挺近。你若是愿意?留下,倒是可以与?他共事……”太子看向闻潮落。 闻潮落在来见太子之前,已经问过了祁煊的看法。 若是没有?那封奏疏,他或许还有?留下的必要,可以在制定律例时为妖异多争取一些正常生活的空间。但是现在有?了黄先生那封奏疏,里头的条陈非常详尽,不需要闻潮落再去添砖加瓦。 “回殿下,臣可以暂缓离京游历,从旁协助。但具体的差事,臣恐怕担不起?。”闻潮落退了一步,免得让太子下不来台,但他能退的也只?有?这一步。 太子并未勉强,摆手让人退下了。 盈华殿的人次日就到了行宫,卢明宗果然也在其中。 诸人围绕着那封奏疏探讨具体的条陈时,闻潮落并未参与?,只?象征性地?到了场,选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待着。一是他确实好?奇这些人的执行能力,二是为了应付太子。 “师父的符文,只?要碰到戾气重的妖异,就能迫使?其现出原形。咱们盈华殿分辨低阶妖异,还是比较简单的。若是隐藏得比较好?的妖异,就没什么法子了。”卢明宗说?着,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闻潮落。 闻潮落也正在看他,见状冲他眨了下眼。 “符文既是以分辨戾气为主,就说?明咱们分辨不出的妖异身上没多少?戾气。如此他们就算隐于市井,不主动暴露身份,于旁人也没多大?妨碍。”另一个盈华殿的弟子道?。 “那不是跟现在一样?若是妖异能隐藏自己,何必主动暴露?”一个东宫门客开口。 “可以这么认为吧,黄先生这封奏疏里的条陈,本也不是为了挖出隐藏的妖异,而是为了保护那些毫无害人之心,却不慎在人前暴露的妖异。”卢明宗接话。 闻潮落本以为东宫与?盈华殿的人多少?会有?些分歧,没想?到旁听了半日,他们竟然相处得十分和谐。 盈华殿对妖异并无偏见,东宫门客又知太子对妖异的态度,所以两方人一拍即合,拟定起?新的政令时,几乎毫无冲突。 闻潮落觉得,也许自己不必继续待在行宫了。 黄昏时分。 闻潮落斜倚在藤椅上打盹,祁煊坐在一旁帮他按摩。 虽说?妖异有孕不像寻常人那般艰难,身体浮肿、四肢酸痛类的病症,闻潮落身上一概没有?。但祁煊却不这么认为,他没有困难制造困难也要尽尽自己为人“夫君”的本分。 “腿还酸吗?”祁煊一边帮他揉捏,一边问。 “我腿本来就不酸。”闻潮落翻了个身,懒洋洋地?道?:“你给我扇扇风,热。” 祁煊便一手执着扇子帮他扇风,另一手在他身上这里揉揉那里捏捏。 “啧。”闻潮落睁开眼睛,语带警告,“手摸哪儿呢?” “你不是说?胸口不舒服吗?”祁煊面不改色。 “你再乱捏试试?” “唔……这里呢?” 祁煊将手从他胸口移开,落在了他依旧平坦的腰腹上。闻潮落又?不傻,哪里看不出他的心思,正要发作便见白隼忽闪翅膀落在了一旁的木架上。 “外头有?个人鬼鬼祟祟的,还捡走了熬药的药渣。”白隼说?。 “是谁?”闻潮落心头一凛,立刻坐起?了身。 祁煊却在他手上拍了拍,安抚道?:“是牵狼卫的人,段真身边的。” 第66章 “又?是段真。”一想?到这人,闻潮落便来气。 “段真对妖异怨气很大?,所以陛下在这方面更信任他,叫他来估计是想?让他盯着事情的进展。”祁煊说?着,又?开始摩挲闻潮落的手。 闻潮落被他这里捏捏那里揉揉,弄得浑身燥热,于是抽回了手道?:“他为何对妖异有?那么大?的怨气?他家里人,是不是被妖异害过?” “他没有?家里人,与?妖异也没有?恩怨。不是所有?人的戾气都有?来处,有?些人天生就像刀,无缘无故嗜杀,只?有?暴戾能让他获得满足。”段真就是这样的人。 偷药渣的牵狼卫,当即就拿着药渣去了找太医询问,得到的结论是:安神汤。 闻潮落喝的是安神汤? 年纪轻轻,喝什么安神汤? 牵狼卫虽不解,但还是决定将此事朝段真汇报一下。段真听了汇报面露疑惑,而后叮嘱他继续盯着闻潮落,对方见了什么人,有?什么异动,都要一一来报。 被吩咐的牵狼卫很是纳闷:如今陛下身体抱恙,太子在朝中的地?位日渐崛起?。闻潮落是太子的小舅子,整日盯着他,意?义何在? 他不理?解。 但还是得听命行事。 他心中正犯着嘀咕,转过廊角便撞上了一道?令人不寒而栗的眸光。 “祁副统领。”牵狼卫赶忙行礼。 祁煊盯着他,唇角带着点笑意?,只?是笑意?未达眼底。 深夜。 闻潮落刚沐浴完,身上却依旧有?些燥。 他躺在榻上,不由想?起?了桑重今日替他诊脉时说?过的话,“火气有?些大?,是不是最近有?些燥得慌?” “有?点,是因为肚子里这东西的缘故?”闻潮落问。 “关系不大?,应该是因为祁副统领吧。” 因为祁煊? 闻潮落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明白桑重这话里的意?思,耳根瞬间红成一片。 “如今胎像已经稳固,你们可以适当同房,别太激烈就成。”桑重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丝毫没有?揶揄之意?。 但闻潮落听了这话,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桑重这话说?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对祁煊有?多大?非分之想?呢! 笑话! 他怎么可能没事想?那些? 闻潮落很不服气,他甚至怀疑桑重的医术也就……那样吧。 他正胡思乱想?,房门被人推开,闻潮落立刻闭上眼睛装睡。熟悉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最终停在了榻边。 床榻微陷,来人坐在了榻边。 随后,闻潮落感觉面颊微痒,被带着薄茧的指腹轻轻擦过。那点痒意?很轻,若他睡着了多半是不会被弄醒的,但他这会儿醒着,便觉被抚过的地?方都浮起?一层燥意?。 先是面颊,而后是鼻尖,最后是嘴唇…… 对方手指在他唇珠轻轻压了一下,随后气息逼近,落下轻轻一啄。 祁煊偷亲他! 闻潮落心中微动,还在装睡。 本以为对方会就此作罢,没想?到那只?手却并不消停,又?开始摩挲他。 一会儿挑开领口,指尖无意?擦过他的脖颈,一会儿撩起?他寝衣下摆,又?去看他的肚子……动作依旧轻而缓,像是怕把人弄醒,又?像是在故意?撩拨人。 终于,在对方指尖勾住他亵裤时,闻潮落睁开了眼睛,正对上祁煊含笑的目光。 “你故意?的?”闻潮落瞪他。 “谁叫你装睡不理?人?”祁煊盯着人看。 闻潮落翻了个身,不大?想?理?他。 “还打算在行宫住多久?”祁煊问他。 “我也不知道?,不想?回去。”闻潮落道?。 “舍不得我?”祁煊笑问。 “少?给自己脸上贴金。”闻潮落语气有?些失落,“我哥已经知道?我是妖异了。” 那日闻潮落冲动之下在闻澜声面前露出了猫耳,他现在不敢回府,亦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兄长。他这位大?哥素来对妖异没什么恻隐之心,如今也不知道?会如何看待他。 “不如直接告诉他们你有?孕一事,这样他们既顾不上计较你是妖异了。”祁煊出了个馊主意?。 “你闭嘴。”闻潮落没好?气道?:“你要是敢胡说?,别怪我不客气。” 祁煊当然不敢胡说?,不过是想?逗他罢了,“二郎,我一个牵狼卫都能接受你是妖异,你家里人更加没有?理?由会介意?。倘若你在家待着不自在,就朝他们说?一声,搬去跟我住。” “我再想?想?吧。”闻潮落躺着,一只?脚在祁煊身上无意?识乱踩,却被男人攥住了脚踝。祁煊大?手覆在他脚腕上,而后沿着小腿一路向上,所过之处留下一阵灼热。 “唔。”闻潮落想?抽回,却被握得更紧。 两人视线相撞,祁煊顺势俯身,以另一手撑着身体,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看什么看?”闻潮落呼吸有?些乱,又?忍不住想?起?了桑重的话。 “我特意?问过桑重,他说?你现在可以……” “废话真多……”闻潮落不想?听他说?出那句话,索性攥着人的衣襟往下一扯,主动贴上了祁煊的唇。 祁煊纵容着他横冲直撞的亲吻,只?在他快要喘不过气时,才稍稍掌握主动权,引导着他将这个吻持续下去。 但闻潮落并不怎么有?耐心,亲了一会儿见祁煊没有?进一步的动作,便有?些不耐烦了。 “你今天是不是不行?”闻潮落嘴都快亲麻了,不由分说?伸手探向祁煊。然后他像是被烫到了一般,立刻想?缩回。 祁煊却一把按住他的手,强迫他亲自推翻那句“不行”的质问。 第57章 闻潮落是最好面子的, 尤其是祁煊面前?。 若想听他说句软话,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但祁煊对?闻潮落一直很?有耐心,他总是有办法把人?弄到理智的边缘, 再一次又一次地威逼利诱。起初闻潮落会骂他, 还?会威胁咬死他让他变成妖异。 但等闻潮落渐渐失去力气,没法思考时, 祁煊让他说什?么,他便会跟着说。有时候他也?会恼,红着眼睛瞪祁煊, 像是要哭。 这?时,祁煊就会放软了语气给人?顺毛,直把人?哄好再继续。 …… …… 这?夜, 闻潮落后半夜才入睡。 明明妖异的体?力是不会耗尽的,但他就是觉得累, 甚至后来是怎么被抱着清理,又如何?换了干净衣服,他都不记得了。 一觉醒来,天色已经大亮。 祁煊并不在房中,只有祁煊偷来的那只小猫崽窝在闻潮落脚边。 阿福听到动?静, 端着水进?来伺候他洗漱。 “我……昨晚换下来的衣服呢?”闻潮落问阿福。 “祁副统领天不亮时就起来, 都拿去洗了。”阿福说。 “他亲自洗的?” “对?,小的不让他洗,但他说让旁人?洗公子会不好意思。” 昨晚,他的衣服上沾了两人?的东西,若是拿给小厮去洗,多半会被猜到发生了什?么。祁煊知?道他脸皮薄,所以并未假手他人?。 闻潮落看着院中晾着的衣服, 心中转过?许多念头。 他们已经走到这?一步了,还?有必要瞒着身边的所有人?吗?反正他已经决定和?祁煊凑合着过?了,此事就算他不告诉爹娘和?兄长,至少也?该告诉阿福,否则将来在国公府,连个帮他遮掩的人?都没有。 闻潮落思索良久,终于决定先将此事告诉阿福。 “阿福,有件事我想你或许也?猜到了。” “唔……如果公子说的是和?祁副统领假戏真做一事,小的确实?猜到了。” 闻潮落看向他,问道:“你……何?时猜到的?” “先前?小的不敢瞎猜,但是昨夜小的起夜时想过?来看看公子睡得是否踏实?,在门口听到……” “好了,别说了!”闻潮落及时阻止了阿福说下去。 若是平时,门口有人?他肯定会有所觉察。但昨晚他并未留意此事,那就说明阿福在门口时,他多半被祁煊折腾得神智不大清醒。 想来阿福听到的也?不会是什?么好动?静。 “嘿嘿,公子放心,小的怕旁人?听见,一直在门外守着……” “……”闻潮落真想找条地缝钻进?去。 阿福哪儿都好,但是也?太实?诚了。 闻潮落尴尬得要死,只能装作没听到。 都怪祁煊那个混蛋! 闻潮落怀疑,祁煊背着他偷偷学过?不正经的东西,要不然怎么会想出那么多花样来? 因着昨夜之事,闻潮落一连数日?都没让祁煊进?门。他倒不是生气,这?种事情你情我愿,没什?么好生气的,更何?况他嘴上虽不承认,实?际还?是得趣的。 第67章 他不让祁煊进门,纯粹是不想让阿福觉得俩人腻歪。毕竟阿福是唯一看过他话本开头的人,一想到这段过去,闻潮落就恨不得回去把自己的笔提前掰折了。 这几日,祁煊也忙。因为皇帝的病始终不见好,还急转直下,今日甚至直接下了旨,暂时让太子监国。 “我听院判大人说,陛下这病若是再不见好,只怕要麻烦。”这日,桑重来给闻潮落送药时,偷偷朝闻潮落道。 “陛下的身体有那么多太医照料,难道就因为妖异之事气成这样?”闻潮落不解。 “妖异的事情只是个引子罢了,归根结底是陛下这些年不注重保养,身子亏空得太厉害。陛下自登基后,不愿大权旁落,凡事都恨不得亲力亲为,甚至一些涉及微末之事的折子,也都亲自批阅。人又不是铁打的,一直这么耗着,出事是早晚的。” 桑重这话说得倒是没错。 皇帝对权力一直看得极重,甚至对太子都多有忌惮。 他若非病得厉害,绝不会让太子监国。 “那陛下……大概多久能恢复过来?”闻潮落问。 “若他不再操心,好生休养,也许入冬之前能恢复个六七成。” 但闻潮落觉得,这位帝王只怕无法彻底放手,将国事都交给太子处置。 太子监国后,雷厉风行。 短短几日,便将黄先生奏疏上所提之事落实了大半。 一个明面上由盈华殿主导,实则由太子控制的部司迅速建立,取名为司辰阁。辰者,喻日月星辰,天道运行。司辰阁,主理一切涉及妖异的事物,由国师担任司辰令。 但朝中人人都知,国师潜心道法,几乎不理俗事。 “当务之急,还是要尽快收拢妖异。之前牵狼卫对妖异的手段过于极端,导致妖异如今都蛰伏不出,不敢主动现身。咱们虽成立了司辰阁,但若没有妖异主动现身,所有的优待和计划都落不到实处。”太子在议事时说道。 皇帝如今病了,但行宫每日晨起的议事依旧如常,只是端坐主位的人换成了太子。 “但盈华殿的符文只能辨别低阶妖异,没法认出高阶妖异。”一人道。 “这个时候,若是有个身份地位突出的妖异主动站出来,便可以起到带动作用。一旦其他暗中观望的妖异意识到司辰阁是真的会优待和保护他们,便会纷纷加入。”另一人道。 角落的闻潮落听到这话不由拧了拧眉,若非他从这厅中感觉不到其他的妖力,他都要忍不住怀疑这话是有人故意说给他听的。 他是国公府幼子,又是太子的小舅子,要说身份地位,再没有人比他更合适了。但闻潮落没那么大公无私,他甚至不觉得妖异需要特意现身加入司辰阁。 黄先生临终前那封奏疏,目的是制定律例,不再对保持神智的妖异赶尽杀绝。但事情发展到现在,目的完全偏了,众人竟是在讨论如何拉拢妖异,为朝廷所用。 可妖异能做什么呢? 总不能利用他们的妖力,去战场上屠杀普通人吧? 闻潮落猜不透太子的目的,也不想帮着对方实现什么特殊的成就。在他看来,有人异化成为妖异,不过是天道出了一点小差池,大部分活下来的妖异,是可以像人类一样继续活着的。 过分放大妖异的存在,祸福难料。 “闻执戟,你有什么见解?”太子忽然开口。 闻潮落心口猛地一跳,抬头看向太子,对方也正饶有兴味地看着他。 那一刻,他心中蓦地生出了一个念头: 太子不会知道他的身份吧? 不可能。 闻潮落觉得,自己肯定是想多了。 “臣……”闻潮落正要开口,却被人抢了话头。 “不如抛出司辰阁少令一职,作为奖赏给予第一个主动加入司辰阁的妖异,再予一道金牌,承诺无论何时朝廷都不会因妖异的身份降罪于他。”一旁的祁煊说道。 祁煊是牵狼卫副统领,他今日列席其实是作为皇帝的眼线,监督太子和在座诸位的动向,谁也没料到他会忽然开口。 但他此话却也在理。 太子与众人商讨了一番,都觉得可行,便采纳了。 “你忽然说那个提议,是怕我自告奋勇?”待离开议事的大殿后,闻潮落问祁煊。 “我可不会将你想的那么蠢,我只是不想让你在太子面前过早表态。“祁煊说。 闻潮落一怔,看向他:“你也怀疑他知道我的身份?” “没有证据,以防万一吧。二郎,你该回国公府了,让杨家兄弟俩跟着你,行宫这边有我就够了。”祁煊显然也留意到了议事时的暗流,因此想让闻潮落尽早离开行宫这个是非之地。 “我……我还没想好。”闻潮落有些犹豫。 他待在行宫迟迟不走,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家人。 闻澜声已经知道他的妖异,他爹娘说不定也知道了。想到兄长此前提及妖异时那副厌恶的神情,闻潮落便觉心里堵得慌。 “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你早晚要面对他们。”祁煊顿住脚步,认真地朝闻潮落道:“不止你的身份,还有咱们俩的事情。我已经让人提前筹备着了,待行宫这边抽开身,我便去国公府朝你爹娘提亲……” “你疯了?”闻潮落大惊。 虽然和祁煊说话时,他就确定周遭很安全,不会有任何人听到他们的谈话。但猝不及防从祁煊嘴里听到“提亲”这样的字眼,他依旧吓了一跳。 他是想过和祁煊搭伙过日子,但肯定要偷偷摸摸的,不能让太多人知晓。 “我认真想过,与其躲躲藏藏,不如大大方方。你有孕已经数月,眼看孩子……” “祁煊!你闭嘴!”闻潮落一张脸涨得通红,“谁说要跟你成亲了?男子与男子怎么成亲?” “你都朝我叫过夫君了……” “你再说,信不信我咬死你?” 闻潮落瞪着祁煊,俨然一只炸毛小猫。 他从前记忆错乱时可以眼睛都不眨一下就朝祁煊叫夫君,可如今他脑子恢复了,再听到“夫君”这样的称呼,他恨不得立刻把自己掐死! 闻潮落脸皮薄,又爱嘴硬,这些祁煊都知道。他甚至能猜到,不到万不得已,闻潮落绝不会将两人的关系,还有孩子的存在告诉家人。 祁煊不舍得惹他不快,但又觉得他这副模样有趣,于是便扛着被闻小公子一口咬死的风险道:“你若咬死我,我就变成鬼陪着你们孤儿寡父……” 闻潮落:!!! 祁煊这混蛋是不是不想活了? 要不是怕行宫人多眼杂,他今日非变成猫把对方挠死不可。 第58章 闻潮落骂骂咧咧回到住处, 一进院门就见阿福小跑着迎了出来。 “公子……” “今晚睡觉的时候,把我屋里的门窗都锁死,免得那个混蛋又来翻窗户。”闻潮落大步进屋, 刚跨进门槛就愣住了。 他的屋里, 多了个人。 “兄长……怎么来了?”闻潮落惊讶。 “公子,小的正想通报呢, 世子来了。”阿福小声道。 屋内端坐着的人眸光落在闻潮落面上,眉心几不可见地拧着。自上次闻潮落在他面前表明了妖异身份后,兄弟俩就没再见过面。 明明也没过太久, 但再见面时,两人之间的气氛却处处透着生疏。 “阿福,你去帮我沏一盏茶来。”闻澜声开口。 阿福知道对方这是在支开自己, 便利利索索带上门退了出去。 闻潮落登时有些紧张,垂着脑袋不敢看闻澜声。 “哪个混蛋半夜会翻你的窗?”闻澜声沉声问。 “呃……我, 我说的是猫。”闻潮落心虚道:“就是……我偷了一只小猫崽养着,大猫不高兴,半夜老是翻窗进来想把崽子偷回去。” 闻澜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也不知是否信了这解释。 “兄长,你怎么来了?”闻潮落问。 “不来接你, 你打算在行宫住到什么时候?”闻澜声语气中带着点不悦, “还是说,妖异异化后,会淡薄亲缘,渐渐疏远家人?” 闻潮落闻言一怔,眼睛登时红了。 他还以为兄长知道他是妖异,就会对他避之不及。 “哥,我……”闻潮落吸了吸鼻子。 闻澜声听到他将称呼由“兄长”变回了“哥”, 面色稍稍缓和了些。 这些日子,若非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来行宫,他早就来捉人了。这几日,国公夫人中了暑气说不舒服,他这才寻了个由头来行宫接闻潮落回去。 第68章 “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闻澜声瞥他,“若再不叫你回去,是不是就要跟着卢明?宗去司辰阁凑热闹去了?” “我?没有。”闻潮落忙道。 “你的事情,还有谁知道?” “只有桑重和祁煊知道。” “算你还有点脑子,桑重也就罢了,往后你少与祁煊来往,他毕竟是牵狼卫。” “祁煊不会出卖我?的。”闻潮落说。 “你怎么知道?”闻澜声反问。 闻潮落就是知道。 但他心虚,所以不敢反驳兄长。 当日?,闻澜声去东苑见过了太子、太子妃,过午就带着闻潮落回了国公府。祁煊抽不开?身,着人传话让闻潮落带走?了杨家兄弟和小猫崽。 回到国公府后,闻潮落被家里?人围着好一通“盘问”。尤其是国公夫人,生怕他变成了妖异会有什么副作用,拉着人这里?瞅瞅那里?看看,直到确认他安然无恙才放心。 没有预想中的排斥和疏远,他的家人都无条件接受了他是妖异。 回到自?己?的住处后,闻潮落发觉他的房间里?竟然摆了一堆给小猫玩的玩具,屋里?还用草绳包了几条木柱,供他磨爪子。 晚饭时,饭桌上也多了好几道鱼。 可惜闻潮落平时不咋变猫,这些东西?就便?宜了那只小猫崽。 “依着我?的意思,二郎最好还是离开?京城。虽然太子殿下如今监国,朝中对妖异的限制也不像从前那般极端,可谁又能知道陛下康复后,会不会再次发难?”次日?一家人用饭时,闻澜声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国公夫人对此不大?赞成,“司辰阁都成立了,陛下再怎么糊涂也不至于变卦吧?再说了,二郎有国公府和东宫护着,不至于有人敢打他的主意吧?”她主要是不舍得?让小儿子离开?身边太久。 “昨日?司辰阁刚发布了告示,说要给第一个主动加入司辰阁的妖异少令之职,今日?就有人揭了榜。照这么下去,我?朝对妖异的态度,不至于再像从前那般严苛。”国公开?口。 显然,他也不赞成让闻潮落离京。 “什么人揭了榜?”闻潮落问。 “黄家的长孙,你应该见过。”国公道。 黄家的长孙? 闻潮落想起来了,那不就是上次自?告奋勇要与他一起去行宫,朝皇帝呈上奏疏的少年? 那个少年是妖异,此事闻潮落早已知晓。但他没想到,在黄先生死谏后,黄家竟会允许这个长孙主动亮明?妖异身份,接受少令的身份加入司辰阁。 不愧是黄先生亲自?教?导出来的孩子。 “我?决定留在京城。”闻潮落说。 一个孩子尚且无惧,他这么大?的人了,躲躲藏藏有什么意思? 闻潮落从前小心谨慎,并非是担忧自?身安危,更多的是怕自己的妖异身份会牵连国公府和身为太子妃的姐姐。如今太子监国,妖异也不再是人人得?而诛之的存在,他的顾忌自?然就少了。 只要过去这个当口,他就没必要再遮遮掩掩了。 “公子,您不愿离开?京城,是不是也舍不得?祁副统领啊?”入夜后,阿福伺候闻潮落沐浴时,半开?玩笑地问道。 “笑话,我?舍不得他?”闻潮落撇嘴。 如今皇帝病重,祁煊身为牵狼卫副统领,肯定是不能离京的,请辞就更不可能了。但闻潮落不离京,可不是舍不得?祁煊……绝对不是。 就算有一点,只有那么一丁点,那也是怕祁煊不跟着,没人替他当牛做马。肯定不是因为舍不得?。 他闻小公子,怎么可能舍不得?祁煊? 真是天大?的笑话。 阿福面上不反驳,心里?却跟明?镜似的。 他家公子就是嘴硬,说着不惦记祁副统领,可晚上听到送信的白隼飞进屋里?时,立刻就从床上弹起来去查看信筒,半点都不愿耽搁。 不仅如此。 公子每晚还得?回信呢。 可怜了那只白隼,每晚都要去行宫飞一个来回。 日?子飞快,转眼?京城就快入秋了。 皇帝和太子一行人自?行宫回京,白隼送信的路程才跟着变短。 众人回宫当日?,第一个到国公府做客的人是卢明?宗。可怜他身为盈华殿的人,如今亦在司辰阁兼职,却完全不知闻潮落的身份。 “司辰阁已经收拢了七十多个妖异,文臣武将都有,也有一些寻常百姓。”卢明?宗知道闻潮落对妖异感兴趣,还特意把司辰阁收拢的妖异名单誊录了一份,拿给闻潮落看。 反正这东西?如今也不算机密,闻潮落真想看直接去要一份,也不算僭越。 闻潮落接过名单,发觉那名单上不仅写明?了妖异的名字,还写明?了身份和来处。于是,他很快就发现了其中有一只土狗妖,来处写的是行宫,应该就是白隼发现的那只。 但他仔细看了一遍,并未发现别苑那三只锦鲤。 当初他怕锦鲤妖暴露后,身份会牵连到东宫,便?去找太子要了人,打算置了宅子后就让三只锦鲤和杨家兄弟一道搬进去藏着。可他尚未来得?及执行,就发生了流言之事,再到后来妖异的身份彻底改变,此事便?搁置了。 如今,更没必要多此一举。 可他有些纳闷,为什么别苑里?的三只锦鲤,没有加入司辰阁呢? “这段日?子司辰阁把妖异安置得?很妥当,文臣武将都照旧担着职务,其他异化的百姓,也都给他们?派了差事。先前在观望的妖异,渐渐都没了顾忌,我?估计现在全京城的妖异应该都投靠司辰阁了。”卢明?宗说。 若是如此,那三只锦鲤妖没动静,就更奇怪了。 也许是因为别苑离京城太远,他们?没收到消息?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念及此,闻潮落便?暂时压下了疑问。 当日?傍晚,桑重来国公府替闻潮落号了脉,顺便?又给他带了几副安胎药。 这段时间日?日?待在府中,闻潮落喝药便?不那么勤快了。不过也许是胎象稳了,他的妖力波动并不大?,也没在府中小厮面前露出过妖身。 “脉象很稳,就是你这肚子……”桑重示意他撩起衣服,上手在他小腹上摸了摸,搞得?闻潮落十分窘迫,一张俊脸涨得?通红。 “怎么了?”他不解。 “都入秋了,你这也四月有余了吧?怎么一点都不显怀?” 闻潮落摸了摸小腹,他并不懂这些,也没人能商量,自?然不会留意到肚子的大?小。被桑重这么一说,他才想起来自?己?的肚子确实没什么变化。 “不会……里?头压根没有东西?吧?” 难道桑重误诊了? 一想到这个可能,闻潮落下意识的反应竟然不是松了口气?,而是有些着急。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内心对怀孕一事的抗拒,已经慢慢散去了。 取而代之的,是对肚子里?这东西?的期待。 “别骂人,我?可是太医。”桑重一脸无奈,“我?觉得?,你们?妖异有孕和人可能就是不一样。若你肚子里?的孩子也是妖形,个头小也不奇怪吧?” 闻潮落变猫后,身量与普通的猫差不多。 若他肚子里?是小猫崽,或许还不如拳头大?,不太显怀就不奇怪了。 听桑重这么说,闻潮落稍稍放宽了心。 当夜,闻潮落沐浴完之后,并未急着穿衣服,而是走?到铜镜前,对着铜镜打量了一下自?己?的小腹。也许是心理作用,他侧面看的时候,感觉小腹也不是完全没有变化。 至少,腹肌不像以前那么明?显了。 小腹原本劲实流畅的线条,变得?比从前更平滑了,肌肉轮廓则变薄了许多。 可恶,不像以前那么好看了。 闻潮落叹了口气?,有些沮丧。 就在这时,他耳朵微动,听到了窗外传来的动静。 随后,他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说:“叹气?做什么?你肚子就算变大?了,也好看得?紧。” 闻潮落:…… 油嘴滑舌。 第59章 “你肚子才变大了?呢!”闻潮落语气不善。 他取了?寝衣穿上, 察觉到某道视线一直盯着自己,也不理会,自顾自拿了?布巾去擦头发。 “我来吧。”祁煊上前, 从他手中?接过布巾, 帮他将湿漉漉的头发一点点擦干。祁煊的手带着熟悉的温热,指尖或手背时不时蹭过闻潮落的脖颈和耳朵, 将那里灼得泛红。 两人时隔许久再见,氛围既生疏又暧昧。 终于,闻潮落没能沉住气, 在祁煊的手背再一次擦过他耳尖时,一把攥住了?对方手腕,问道:“你是不是故意?的?明知道我耳朵怕痒, 还?一直碰!” “嗯,太想你了?, 见着面就忍不住想碰你。”祁煊说。他话说得这么?直白坦然,倒是把闻潮落噎住了?,一时忘了?反击。 第69章 祁煊嘴上直接,却没有?别的举动,只耐心帮闻潮落摆弄头发, “想好了?吗?是打算继续留在京城, 还?是离京过一阵子?” “不是说了?不走么??现在这局势,你觉得我还?需要出去躲躲?”闻潮落看他。 “不走也好。”祁煊应该设想过各种结果,且有?应对之法,所以无论闻潮落怎么?决定,在他看来都可以接受。 更何况他现在无法请辞,也不放心让闻潮落离自己太远。 “明日带你去趟司辰阁。”祁煊放下布巾,抬手捏了?捏闻潮落的耳朵。 “做什么??”闻潮落以为他会有?进一步的动作, 然而他只是保持着这个动作,似乎对闻潮落耳朵的兴趣,比对眼前这个活生生的人更大。 “会会这些?妖异们。”祁煊说。 “我去见他们?万一暴露了?怎么?办?” “害怕?”祁煊挑眉。 “这有?什么?好怕的?”闻潮落撇了?撇嘴,“少瞧不起?人。” 耳朵被捏得发烫,闻潮落再次沉不住气,一把拍掉了?祁煊那只作怪的手。 祁煊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开口道:“走了?,明日我让白隼给你传信。” “啊?”闻潮落有?些?惊讶,大概没想到祁煊竟打算就这么?走了?。 “司辰阁妖异太多,我怕留下过夜身上会沾着你的妖气,万一被他们察觉会节外生枝。”除非有?绝对的把握,否则祁煊不会轻易冒险。 闻潮落恍然,随即摆出一副浑不在意?的姿态:“本来也没想留你,少自作多情。” “嗯,知道你不想我,是我想你。”祁煊一脸纵容,快速凑近在闻潮落唇上啄了?一下,而后?翻窗走了?。 闻潮落怔在原地许久,才晃晃悠悠上了?床,这时他才想起?来,床上被阿福多摆了?一个枕头。当?时阿福问了?他一句,他也不记得自己怎么?回答的了?,总之那个多出来的枕头还?是被摆在了?旁边。 真的多余。 闻潮落拎起?那个枕头要丢掉,犹豫了?半晌,又放下了?。 他可不是盼着谁来,他只是夜里睡觉不老实,怕一个枕头不够用。 次日晌午。 司辰阁循例议事,祁煊也同往常一样,在场旁听。 在他对面,坐着近十只妖异,各个都是司辰阁的骨干。抛开别的不谈,太子在用人一事上比皇帝敞亮得多,任用起?这些?妖异也毫无隔阂。 这个刚刚成立不久的机构,在短短月余之内,就已经步入了?正轨。 众人议事的当?口,窗外传来振翅之声,白隼落在了?一株秋海棠上。若是仔细看,会发觉白隼的腿上还?缠着一截细细的藤蔓。 祁煊状似在走神,实则留意?着厅内所有?人的一举一动。白隼落在秋海棠上时,在场有?两人扭头看了?过去,但很?快又收回了?视线。 这两人,是司辰阁妖力最强的妖,他们应该是感应到了?白隼和小葡萄精的存在。但因为兄弟俩身上没有?戾气,所以他们并?未在意?。对于妖异来说,加入司辰阁与否,都是人之常情。有?人想光明正大博一份前程,自然也有?人想隐于众人。 所以哪怕司辰阁的两只妖异觉察了?窗外的同类,也只是扭头看了?一眼,他们只当?兄弟俩是好奇,想来偷听探探底。 不多时,一只狸花猫自廊下走过,大摇大摆窝在了?秋海棠树下。 祁煊仔细留意?着两只妖异的神态,他们自始至终没有?任何异样,明显是没有?觉察到门?外的廊下,又多了?一只妖异。 这日,狸花猫一直窝在秋海棠树下晒太阳,直到议事结束,众妖异自他面前一一路过,也没被任何人看出端倪。 “这只猫长得和我家那只真像。”祁煊俯身,将狸花猫捞起?来揣进了?怀里。闻潮落不满地在他胸口挠了?一下,最后?干脆放弃挣扎,被祁副统领揣回了?住处。 “今天在厅里的妖异都是司辰阁记档中妖力最强的,他们都觉察不到你的妖力,说明你比他们都强。”祁煊说,“二郎,你或许是京城所有妖异中?,最强的。” 闻潮落至今除了?主?动显露妖力外,只被丁翱认出来过。后?来依着桑重所说,他是因为有?孕妖力不稳才被认出来,否则丁翱不可能觉察到他的妖力。 这么?说,他或许当真是妖力最强的那一个。 又或许,又比他更强的妖异,他未曾觉察到…… 天外有?天,妖外有?妖。 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不过,就算有?比他更强的妖,他们各自隐藏着身份,也妨碍不到对方。 “那我是不是就能安心留在京城了??”闻潮落问祁煊。 “不过……”祁煊想提醒闻潮落,他可以不再担心妖异的身份泄露,可一旦留在京城,孩子是事情只怕瞒不住。哪怕瞒得了?外人,也瞒不了?国公府的人。 但祁煊看他难得这么?轻松,不想在这个时候给他压力。 两日后?,国公夫人去东宫探望有?孕的太子妃。闻潮落也许久没见姐姐了?,便顺势陪着母亲去了?一趟东宫。 既然去东宫,少不得要朝太子打个招呼。 “也难怪你不愿在东宫当?差,看来还?是在国公府待着舒坦,回家这一阵子,身上看着都长了?点肉。”太子笑道。 闻潮落低头看了?一眼自己,不禁有?些?心虚。不过他身量本就纤瘦,稍微长点肉也看不大出来,太子这话多半是在与他玩笑。 “殿下近来监国辛苦,要好生保养才是。”闻潮落说。 “孤倒是不觉得辛苦,不过有?件事得二郎替孤分分忧。”太子说。 他这么?说,闻潮落也不能拒绝,只能客气道:“只怕臣愚钝,耽误了?殿下的事情。” “不是难事,你不要推脱。”太子不知想到了?什么?,轻轻叹了?口气,“父皇近来身体好转了?一些?,说想出去透透气。正好入秋了?,往年这个时候父皇都要组织秋猎,孤便想着今年也组织一次,正好可以借机让父皇散散心。” 入秋天气尚未转冷,确实是秋猎的好时机。 “殿下想让臣做什么??”闻潮落不解。 “今年朝中?多了?个司辰阁,孤想着秋猎让妖异也一并?参加吧,正好借机让妖异与寻常的勋贵子弟切磋一番。但此事孤不想让任何一方太招摇,所以切磋的结果不能太难看。” 闻潮落明白了?,太子这是想让他在秋猎时,当?一颗平衡两方的棋子。届时若妖异成绩太好,他就替勋贵子弟争口气,若妖异表现得太差,他就带头放放水。 闻潮落射术好,太子找他做这件事,合情合理。 从东宫出来回国公府的路上,闻潮落一直在思考秋猎一时。马车拐过街角时,马不知何故受了?惊吓,险些?撞上一旁的路人。 闻潮落挑开半边车帘,看向与他们擦肩而过的马车,眼底不禁闪过一丝凌厉。 那辆马车里,有?妖力。 正是这妖力惊了?马。 闻潮落让白隼远远跟着,想看看马车里的人是谁,不多时白隼便回来报信,说马车里是段真和司辰阁里的一个小主?簿。 “段真这人当?真和狗皮膏药一般,盯着我不放。”当?晚,闻潮落就忍不住朝祁煊抱怨,“你们牵狼卫的人,怎么?一个个都这么?招人烦?” “陛下病了?以后?,朝中?人人都趋向太子,哪怕不讨好也绝不敢蓄意?得罪。只有?段真一门?心思想找回场子,从来不给太子面子……这么?下去,不必咱们教训他,光是东宫那边就够他喝一壶了?。” 相比之下,祁煊反倒更在意?闻潮落去参加秋猎一事。 “你如今这状况,骑马射箭会有?危险。”祁煊说。 “我又不是寻常人,我是妖异。别说骑马射箭了?,你就算在我身上来个胸口碎大石,我的肚子……我也不会有?事。”闻潮落斜躺在榻上,伸着腿让祁煊帮他按.摩。 “这歪理是谁说的?” “是……桑重。”闻潮落瞎扯。 祁煊无奈,盯着他问:“当?真?因为你是妖异,所以怎么?折腾都行?” “那当?然……”闻潮落迎上祁煊灼人的目光,终于后?知后?觉意?识到了?什么?,闷声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那你倒是说说,我在想什么??”祁煊问他。 闻潮落被他盯得有?些?脸热,抬脚就想去踹他,却被祁煊一把攥住了?脚踝。 男人宽大的手掌,稍稍使了?些?力道,攥得闻潮落脚踝又酸又麻。随即,他那只脚被慢慢抬高,搭在了?祁煊肩上…… 虽然闻潮落身上还?穿着衣服,但这个姿势令他脑海中?不受控制般浮现出许多画面。像是为了?印证他的念头,下一刻,祁煊便伸手从随身的衣袋里取出了?一个装着香膏的小瓷罐。 第70章 怎么?会有?人随身带着这个? 闻潮落一张脸迅速漫上红意?。 心道这家伙到底学了?多少不要脸的东西? 第60章 祁煊嘴上说要验证一下他是不是真的怎么?折腾都行, 落到?行动上却还是收敛的。 缓慢而温柔…… 但也正因如?此,才更消磨人。 闻潮落几次想催促,又觉得丢脸, 只能抬手?掩住泛红的双眸。 “二郎。”祁煊语气?低沉, 但微微起伏的尾音,出卖了他的克制, “我一直都想问你,喜欢我什么??” “谁喜欢你了?”闻潮落声音有些发颤。 “不喜欢?”祁煊故意逗他。 闻潮落这种时候最经?不起折腾,很快就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但他还是执拗地想要挽回点所谓的“尊严”, 于是他瞪着?祁煊,用他自以为地恶狠狠的语气?说:“我喜欢你会伺候人……满意了?” “唔,就当你在?夸我。”祁煊露出一点恶劣的笑, “既然二郎喜欢,那我定会加倍卖力, 绝不让二郎扫兴。” 闻潮落险些失声,只能将手?移到?了唇间咬着?。 祁煊怕他手?疼,便扣住了他手?腕,力道十分强悍,攥得闻潮落骨头直发酸。 这会儿倒是不怕沾染他的妖气?了? 闻潮落想骂人, 却没有多余的力气?。 他说得也不算错。 祁煊这混蛋确实会伺候人…… 次日晌午。 祁煊去找了一趟桑重。 闻潮落说要去秋猎, 他嘴上没多说什么?,心里?终究是放心不下,特意来请教桑重。 “寻常人有孕肯定是不能纵马的,别说纵马了,就是跑得太快都有可能小产。不过妖异不一样,这个你倒是不必担心。” 桑重这些日子也没闲着?。尤其现在?妖异的地位今非昔比,他与妖异接触也不必再藏着?掖着?, 自然是积累了不少?经?验。 “那万一摔了呢?”祁煊问。 “别说是摔了,就算你拿刀捅他的肚子,也休想让他出事,顶多就是疼一下。” 桑重拿出一份脉案,递给祁煊,“司辰阁那个留着?八字胡的老鼠精,他媳妇也是老鼠。他前段时间找我,跟我说他媳妇三?个月前生了一窝,足有六只小老鼠。如?今又怀上了,两口子一合计不想要,找我拿了落胎药,喝了毫无反应,只放了个屁就没动静了。” “刚生又有了?这么?快!”祁煊震惊。 “普通人肯定是不行的,生产完身体?受损厉害,总要养上个小半年才好同房。但妖不一样啊,再重的损伤一两日也恢复了。” 而且不同的妖异,有孕时间都不一样,有长?有短。这老鼠精两口子若是不加以节制,两三?个月生一窝,一窝就能生六七只,用不了一年就能生一条巷子的崽子。 “所以你不必担心二郎。”桑重说。 “你平日里?叫他,也叫得这么?亲近?”祁煊看他。 桑重没想到?他竟会关注这些,很想翻白眼,但是忍住了。 “不过有一点,要小心玄铁。若拿玄铁捅他,可就说不准了。妖力受损,很麻烦,上回他被丁翱所伤时,你也见?着?了。” “嗯。”祁煊转身准备走,又想起了什么?,问道:“你刚才说妖异有孕与普通人长?短不一,那二郎什么?时候生,你能诊出来吗?” 桑重挠了挠头,道:“猫三?月狗四月,按理说他早该生了。但我看他的脉象不像是着?急的样子,若我所料不错,也许他会等到?入冬?” 此事也不怪桑重模棱两可,毕竟没有先例可供参考。若是依着?人家老鼠精的速度,闻潮落这会儿孩子都该满月了。 但猫和老鼠不一样。 哪怕是猫妖,因着?妖力不同,月份恐怕也会有差异。 祁煊叹着?气?从太医院出来,盘算着?是不是得再找个经?验更丰富的太医,帮闻潮落诊一诊?这桑重看着?太年轻,还张口闭口叫闻潮落的小名。 离开?太医院后,祁煊去了司辰阁办公的衙门。 他算着?众人收工的时辰,将一个妖异堵在?了回家的途中。 那妖异是司辰阁的小主簿。祁煊昨晚已?经?从闻潮落嘴里?听说了街上的事情,知道段真曾带着?这个妖异,惊了国公府的马车。 “祁副统领。”小主簿朝他行了个礼。 “段真昨天?找你做了什么??”祁煊开?门见?山。 本以为要费几句周折,没想到?这小主簿半点都不藏着?掖着?,直接将段真的话竹筒倒豆子似的交待了个干净:原来段真让他躲在?马车里?,是想通过他试探国公府马车里?的人有没有妖异。 结论当然是否。 小主簿妖力太低,压根觉察不到高阶妖异的存在。 段真自负又暴戾,也讨厌妖异,虽然抓了小主簿帮他办事,却没有丝毫笼络的举动,甚至对人很不客气?。 这便注定了他做的事情,不可能瞒得过祁煊。 既然如?此,不如趁机做个了结吧。 祁煊没再为难人,将人打发了之后,去了一趟兵器司。宫中所用武器,大都出自这里?,包括牵狼卫的佩刀,禁军的长?.枪,以及秋猎时要用的弓和箭。 既然闻潮落要去参加秋猎,他自当做好部署,确保万无一失。 秋猎这日。 众人整装,随圣驾一同前往京郊猎场。 皇帝今日似乎确实恢复了不少?,面色看着?不那么?差了,身上病态也少?了几分。但他迟迟没有收回监国之权,反而一直在?养病,这就由不得人不多想了。 从前那么?爱重权利的人,如?今对政事不闻不问,要么?是大彻大悟了想当甩手?掌柜,要么?就是真的吃不消,表面的精神只是假象。 到?了猎场营地后,一行人安营扎寨 闻潮落则适时放出白隼,让他在?附近巡查一遍,看看有没有异样。 “没发现不寻常的地方,只有一个人很奇怪,一直盯着?你看。”白隼说。 “谁?在?哪儿呢?”闻潮落环顾四周,看到?了不远处的段真。 “他看着?不像好人,要不要警告他一下?”白隼问。 “他毕竟是陛下的眼线,不好贸然与他作对。再说了,他也没害过我,只是有点烦人罢了。”闻潮落性子是跋扈,可他并不嗜杀。 总不能因为家里?有点权利,看谁不顺眼就杀了谁吧? 不过…… 话是这么?说,但讨厌也是真讨厌。 闻潮落干不出杀人的事儿,还能干不出放火的事儿吗? 他迎着?段真的视线看了一会儿,待对方转身后,指尖在?风中一撮。几乎是瞬息之间,段真身上的衣服便被烧着?了,整个人跟个会动的火球一样。 “啊啊啊!”素日沉默寡言的段真,失声尖叫。 营中的人见?状纷纷去找水给他灭火,还有人直接将他踹倒在?地,拿脚往他身上踩。 闻潮落没想伤人,只是被对方盯得烦,想小小报复一下。此刻,看到?段真那副灰头土脸的模样,他心情顿时大好。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人若烦我,我就烧他衣服。 不远处,祁煊远远看到?那一幕,就猜到?了多半是闻潮落的手?笔。他朝着?营帐外青年挺拔的身形望去,唇角不自知地勾起了一点弧度。 “头儿,你要的东西都拿来了。”吴千钧交给祁煊一个裹着?兽皮的针包,打开?以后,里?头放着?三?枚玄铁钉,“但是你一定要慎重,太子殿下下了命令,猎场之上任何人不可以用玄铁制品,违者重责。” “放心,你只管办好我教给你的事,其他的事情我有分寸。”祁煊说。 吴千钧知道祁煊的能力和手?段,闻言点了点头,没再多说。 “这个你先拿着?,明天?一早再给我吧。”祁煊又将针包塞给了吴千钧。 “为何?”吴千钧不解。 “一会儿要去见?司辰阁的人,怕玄铁冲撞到?妖异。” “哦对,我差点忘了,还是头儿想得周到?。” 吴千钧不疑有他,忙将针包收了起来。 祁煊象征性地去和司辰阁的人寒暄了几句,转头就去了闻潮落的营帐。刚走到?营帐外,他就嗅到?了一股香气?,那是某种被烤熟的食物的味道。 他掀开?帐帘进去一看,就见?闻小公子懒洋洋地坐在?营帐里?,正对着?面前的一堆栗子催动妖力。火焰隔空落在?盛放栗子的铁盘上,将上头摆着?的栗子烤得炸了皮,香气?四溢。 “馋了?”祁煊走到?他身边坐下。 “刚才带着?阿苗他们在?附近转悠,发现那边有几颗栗子树,顺手?捡了一些回来。”闻潮落收了妖力,指了指烤好的栗子,“你剥开?看看,熟了没?” 第71章 祁煊也不嫌烫,捻起一枚栗子,两指一捏,栗子皮就炸开?了,露出了里?头的栗子肉。 “我尝尝。”闻潮落张嘴。 祁煊知道他怕烫不愿拿手?捏,便找了块布巾擦了擦手?,这才拈着?栗子肉送到?了他口中。 “甜。”闻潮落眨了眨眼,示意祁煊也尝一块,并自夸道:“我真是天?才,赶明儿你去找厨子要点佐料,咱们去河里?叉鱼,我烤条鱼试试。” 闻潮落总算给他的妖力找到?了一点微末的用武之地,全然不觉得自己堂堂一只高阶大妖,拿着?牛刀杀鸡是暴殄天?物。 祁煊乐得陪着?他玩闹,说:“一会儿捉几只蚂蚱给你,一并烤了,还能下酒。” “对对对,说不定还能烤叫花鸡什么?的。”闻潮落看向他,这才意识到?他的揶揄,在?他小腿上踹了一下,“你大白天?过来做什么??” “哦?我只有晚上能来?”祁煊问他。 闻潮落原本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挑几句理,被祁煊这么?一问,语意登时变得暧昧不清。他想找补两句,却越描越黑,“我的意思?是,你光天?化日往我的营帐里?跑,不知道的还以为……” “以为咱俩白日宣……”最后一个字尚未说出口,就被闻潮落用一枚栗子堵了回去,“再说就把你扔出去。” 第61章 祁煊嘴上撩闲, 剥栗子的手却没停。 直到闻潮落吃栗子吃饱了?,他才起身?离开。 也?许是?因为皇帝龙体欠安,也?许是?因为这次秋猎形式特殊, 当日整个?大营都?死气沉沉的。秋夜寒凉, 闻潮落懒得出?去晃悠,洗漱完早早钻了?被窝。 过了?子时, 他听到营帐外有动静,本想起来查看。守在一旁的白?隼却告诉他,是?祁煊安排的牵狼卫在守夜。他心中重新踏实下来, 又裹着被子沉沉睡去。 次日一早,参与?狩猎的人都?整装待发。 闻潮落今日没有抢风头的念头,整个?人都?懒洋洋的, 任由阿福帮他整理好武服,又背上箭袋。 他今日穿的武服外头套了?一件披风, 披风后头缝了?一个?很大的帽兜,是?国公夫人特意让人制的,以防闻潮落露出?妖形时,遮掩一二。 “来,把药先喝了?。”桑重拎着食盒, 从里头取出?一碗热腾腾的药递给闻潮落。 “你在营中煎这个?药……稳妥吗?”闻潮落看他。 “放心吧, 方子我?早已改了?好几遍,就算把药渣拿给院判大人,他也?瞧不出?这药是?那个?……咳咳。”桑重看了?一眼一旁的阿福,打了?个?哈哈。 闻潮落一口气喝光了?药,苦得眉心紧蹙。 阿福见状赶忙取了?蜜饯给他含着。 到了?猎场外,闻潮落远远看到太子朝他走过来,于是?主动迎上去几步, 朝对方行礼。 “今日上场的妖异中,没有几个?擅长骑射的,所以你不必太认真,随便逛逛就好。”太子一边说着,一边抬手帮他整理好披风,“林子密,小心些?,别被树枝刮着蹭着。” “是?。”闻潮落应声。 事情与?他想象中差不多,有武艺傍身?的妖异,大都?不打算上场。 虽说现在司辰阁已日趋完善,但妖异依旧是?特殊的存在。若想和朝中的普通人类保持平衡,就必须收敛锋芒,不可过分炫耀妖异的过人之处。 这个?道理,人人都?懂。 既然太子那么说了?,闻潮落便不打算出?手,他进了?林子后,直接背着箭筒去了?猎场深处。这猎场他从前就来过,知道深处有一方水泡子,水边有一片砂石地,不便于猎物隐藏,因此那里是?个?休息的绝佳地点。 闻潮落纵马到了?那处,解下箭筒仍在一旁,然后从马背上搭着的布袋里掏出?了?一袋栗子。他将栗子往砂土里一埋,手上搓出?火焰又开始烤起了?栗子。 白?隼自觉飞到了?高处放哨,小葡萄精则化成了?人形,蹲在闻潮落身?边等着吃栗子。 “想吃鱼吗?”闻潮落问。 “没油没盐,能好吃?”小阿苗看他。 应该不会很好吃。 闻潮落放弃了?捉条鱼烤一烤的念头。 不多时,有栗子爆开了?壳,断断续续溢出?香味。闻潮落将烤熟的栗子拿到一旁晾凉,然后才让小阿苗剥开吃。 就在这时,湖水对面的林子里,蓦地传来一股妖力。 闻潮落拧眉看去,尚未出?手,就见白?隼俯冲而下,化成人形拎着一只瘦瘦巴巴的小猴子走了?出?来。 “猴子妖?”闻潮落打量那只小猴子。 杨阿材将撒手一丢,小猴子化成了?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娃。 女娃娃和阿苗年纪相仿,看起来应该在猎场里躲了?许久,今日估计是?闻到栗子香味馋了?,这才露出?了?行踪。 “想吃?”闻潮落看她。 小女娃咽了?一口口水,不敢说话?。 一旁的小阿苗便拿起一颗栗子递给她。也?许因为她是?只猴妖,剥栗子的动作十分迅速,三?两下就将栗子肉囫囵个?的剥了?出?来。 闻潮落一看,这比祁煊手还巧呢! 不知是?不是?因为自己也?要?做父亲了?,闻潮落现在对小孩子充满了?耐心。从前看到小孩,只觉得麻烦聒噪,现在看到就会忍不住想,自己的孩儿将来不知会长成什么模样? “躲了?多久了??”闻潮落问她。 “春天就在这里了?。”小猴妖吃了?栗子,不那么拘谨了?。 待她断断续续交代完,闻潮落才知道,原来地动后她就异化了?。彼时朝中到处屠戮妖异,她家里人怕她丢了?性命,就把她安置在了?此处。 近来朝中虽改了?律例,但她家人住在山里,不知动向,因此依旧不敢让她露面。 “看来回京后,得提醒司辰阁,派人到各地知会一声。”闻潮落起身?舒展了?一下双臂,朝小猴妖道:“一会儿送你出?去,往后不用?躲着了?,朝廷现在不杀妖异了?。” 小猴妖看向他,大概看闻潮落仪表堂堂,不像是?会扯谎的人,便点了?点头。 中途捡了?个?孩子,闻潮落不打算继续多待,将小猴妖放到马背上,打算出?去。反正过场也?走完了?,到太子面前也?能有个?交代。 然而离开那水泡后不久,他便觉察到有人一直在跟踪他。 闻潮落面上不显,手里却悄悄拈了?一枚没吃的栗子,朝着暗处之人骤然掷去。他手法稳准狠,虽然掷出?的只是?一枚栗子,力道却不小,只将对方打得闷哼出?了?声。 这会儿小阿苗正跟着白隼在猎场上空盘旋,几步之外的马上只有小猴妖,倒也?不怕被人瞧见。 “哟,我?当是?谁呢?”闻潮落歪头看向树后走出?之人,“原来是?段副统领啊。” “闻潮落,我?早已知晓,你是妖异。”段真盯着他,目光中染着戾气。 “啧,你知道吗?你真的很烦人。我?都?不知道哪里得罪了?你,以至于你天天阴魂不散地盯着我?。若你这辈子拿不住我?的把柄,不会跟着我?到七老八十吧?” 段真冷哼一声,“丁翱伏诛那晚,交过手的妖异是?你吧?” 闻潮落一怔,无奈开口:“是?与?不是?,又能如何?如今你就算硬说我?是?妖异,朝陛下污蔑于我?,我?顶多也?就是?去司辰阁点个?卯。今时非同往日了?,段副统领。” “那日若非祁煊牺牲自己为你打掩护,我?也?不至于在陛下面前出?错,被革了?职。” “你这么记仇啊?”闻潮落挠了?挠耳朵,“那你直说吧,想怎么办?让我?承认自己是?妖异,然后跟着去陛下面前认罪伏诛?” 段真看着闻潮落,并不说话?,眼中戾气越来越重。闻潮落感觉他像是?走火入魔了?一般,竟因为宫宴那晚吃了?瘪,记恨到今日都?走不出?来。 “我?若能在陛下面前证实你是?妖异,陛下便会认定你与?祁煊联合欺瞒于他。如今妖异是?无罪,可欺君呢?” “那你证明吧。”闻潮落两手一摊。 他倒要?看看对方想怎么证明。 段真上前两步,眸光始终死死盯着闻潮落。 闻潮落面上带着笑意,身?体却一直在戒备着,防止段真忽然发难。 下一刻,段真扬手,扔出?了?一把暗器。 以闻潮落的身?手,想避开这些?暗器简直易如反掌。可他身?后的马上还有个?小猴妖,若闻潮落闪身?避开,那些?暗器定会打在小猴妖身?上。 闻潮落略一犹豫,没有躲开,而是?抖开披风试图去挡。可区区一件披风,怎么可能挡得住暗器?顷刻间,数枚暗器穿透披风,钉进了?闻潮落身?体。 第72章 “啊!”小猴妖惊得瞪大了?眼睛。 “先走!”闻潮落在马屁股上重重一拍。 马载着身?上的小猴妖疾奔而去,闻潮落则一个?踉跄,捂着心口半跪在了?地上。 “段真,你好卑鄙。为了?证实我?是?妖异,竟然用?玄铁钉偷袭?”闻潮落看向他。 “若非如此,我?怎能证实你是?妖异?”段真打了?个?呼哨,树上跃下了?数十名牵狼卫。 他看着地上的闻潮落,一脸得意,走上前去。 “陛下与?太子有命,猎场内不得使用?玄铁所制的武器。你此举,乃是?违抗君令,按律当诛。” “只要?能让你和祁煊付出?代价,我?不在乎……” 话?音未落,段真忽然顿住了?脚步。 他觉喉间有些?热意,抬手一摸,摸到了?一片湿热。 这是?? 血……好多血! 段真讶异地扭头看去,正对上了?祁煊冰冷的眸光。 “你?”他再?看向身?后,这才发觉在场的牵狼卫,竟都?是?祁煊的人。 “段真,我?给过你很多次机会,但你实在是?太不识好歹了?。”祁煊凑近他,语气冷冽,“你不该打二郎的主意。” 段真感觉喉咙越来越热,随之而来的是?一阵刺痛。他这才觉察到,自己喉间不知何时,被钉了?一枚玄铁钉。而这枚玄铁钉,原是?他去兵器司命人打制的,想要?用?来对付闻潮落。可他没想到,玄铁钉早已被祁煊掉了?包。 “别动它?,你还能活上个?一日半日的。”祁煊说。 “你……”段真竭力想发出?声音,却徒劳无功。 喉咙间不断涌出?鲜血,将他武服的衣襟染红了?一片。 段真眼睁睁看着祁煊走到闻潮落面前,伸手将人扶了?起来。而他以为钉进了?闻潮落身?上的暗器,竟是?被祁煊一枚又一枚尽数从武服破损的衣料中摘了?出?来。 闻潮落没有受伤? 难道他提前穿了?软甲? 不可能,他不信! 他寻了?这么久的时机,终于找到了?能在猎场动手的机会。这里刀剑无眼,杀了?人亦可以推说是?无心之失,若是?做得隐秘甚至可以推脱得干干净净。 明明只差一步,他就可以朝皇帝证明闻潮落真的是?妖异,证实国公府这位小公子和祁煊狼狈为奸,犯下了?欺君之罪。届时皇帝就会认识到祁煊的真面目,重新重用?他。 为此,他费尽心思,整个?人几乎都?快魔怔了?。 可他竟然输了?? 还输得这么彻底。 段真双目赤红,眼底满是?不甘和愤怒。 可喉咙间的痛意正在不断扩散,血也?越流越多。 ----------------------- 作者有话说:提前预告一下,不出意外,下周正文应该就能完结啦,这两天我看看能不能加个更,比心 第62章 段真一脸愤懑, 身体?却渐渐失去力气。 他只能无力地跪在?猎场中,任凭眼前的一切越来越模糊。 祁煊断定段真再无反抗之力,便没理会, 而?是小心翼翼检查闻潮落有没有受伤。他一早就猜测段真会对?闻潮落动?手, 因此提前将段真的玄铁钉换了,又给闻潮落穿了软甲。 其实祁煊大可以不必这么费劲周折, 想除掉段真,有的是法子。 可在?此之前,他都无法确定, 段真到底是执念太深,还是当真想对?闻潮落下杀手。若换了从?前,祁煊不会这么犹豫, 一个?昔日?同僚罢了,杀了便杀了。 但如今他已?为人夫、为人父, 不想平白造杀孽。 人大概都是如此,牵挂越深,越迷信。 祁煊这一生积德太少,他现在?想弥补。 但段真最终还是朝闻潮落动?了手,事情到了这个?地步, 祁煊别无选择。他若不除掉段真, 段真就会死死咬着闻潮落不放。 “没伤着吧?”祁煊问闻潮落。 “他用的又不是玄铁钉,真伤着也无妨。”闻潮落说。 “走吧,剩下的交给吴千钧处理就行了。”祁煊并未回头看段真,带着闻潮落朝猎场外的方?向行去,“我伤他用的玄铁钉,他亲自让兵器司的人制的。有这枚钉子在?,到了陛下面前也好有个?过得去的说法。” 段真在?宫宴那晚有过“污蔑”祁煊的先例, 今日?再加上一桩意图用玄铁钉谋害同僚,合情合理。 牵狼卫上前,打算将段真抬出?去。 可就在?这时,原本早已?脱力的段真,忽然抬手抠进了自己喉间,硬生生将那枚玄铁钉拽了出?来。 刹那间,鲜血喷涌而?出?,他则像是疯了一般,用尽全力将那枚玄铁钉刺向了闻潮落的方?向。这一切发生的太快,谁也没想到他竟会在?将死之际,爆发出?如此戾气。 闻潮落觉察到了什么,回头看去。 几?乎是与此同时,祁煊揽着他的后腰闪身避过,沾着血的玄铁钉擦着祁煊手臂飞了过去,钉在?了不远处的树上。 “没事吧?”祁煊转头问闻潮落。 “是妖气……”闻潮落怔怔看着段真。 明明方?才还是个?将死之人,但此刻段真的身上,却不断溢出?裹着戾气的妖力。他竟在?临死之际,化成了妖异。 最讨厌妖异的人,此刻成了妖异。 只见段真匍匐在?地,背后生出?黑羽,化成了一只乌鸦。乌鸦发出?诡异的鸣叫,顷刻间腾空飞起,羽翼散发着浓浓的戾气。 “小心!”闻潮落一把攥住祁煊的手腕,想将人拉向身后。祁煊却拔出?腰间长刀,挡在?了闻潮落的面前。 乌鸦俯冲而?下,朝着两人急飞而?来,带着同归于尽的气势。闻潮落不及多想,抬手释放出?金色火焰,火舌与乌鸦相撞,立刻将其吞没。 乌鸦似是不甘心,裹着满身的火焰还想攻击人。 闻潮落怕他伤着一旁的牵狼卫,控制着金火爆开?,不过片刻便将他烧得只剩下一具焦黑的骨骼。 待目睹他身上的灵力彻底散去,闻潮落才收手。 “没想到时隔这么久,还能见到戾气这么重的妖异。”闻潮落道。 “他竟然在?临死之时完成了异化。”祁煊叹了口气,“幸亏他死了,否则那么讨厌妖异,面对?自己时只怕会疯。” “这些人都是你?的亲信吗?”闻潮落扫了一眼旁边的十数个?牵狼卫。众人都被眼前这一幕惊呆了,这会儿尚未回过神,见闻潮落视线扫过,纷纷别开?了头。 “放心吧,你?的事情不会传出?去的。”祁煊朝吴千钧使了个?眼色。 吴千钧会意,朝他点了个?头,那意思会把今天发生的事情,编个?合理的说法,且绝对?不会牵连到闻潮落的妖异身份。 闻潮落并不是特别担心,现在?在?形势已?经不像当初那么敏感,就算皇帝知道他的妖异,也没理由再硬往东宫或祁煊身上攀扯。也就段真还执迷不悟,以为只要证明他是妖异,就能拖着祁煊下水。 殊不知,早已?错过了最好的时机。 “走吧,去看看那个?小猴妖。”闻潮落拽了拽祁煊的衣袖,忽然一怔,“你?身上哪儿来的血?” “不小心蹭到的吧?”祁煊摸了摸手臂,眉心几?不可见地拧了一下,而?后换到了闻潮落的另一边,“别蹭你?衣服上。” 闻潮落不疑有他,与祁煊并肩朝猎场外行去。 小猴妖并未跑太远,这会儿正蹲在?树上躲着呢,见闻潮落走近就跳了下来。闻潮落把事情的经过朝祁煊说了一遍,祁煊便召来一个?牵狼卫,让对?方?去将小猴妖安置了。 这孩子尚有父母亲人在?世,还是要送回家中的,只在?司辰阁登记一下便可。 狩猎尚未结束,闻潮落提前出?来,少不得要朝太子打个?招呼。祁煊并未同他一起,立在?猎场外看着人走远,便大步去了桑重的营帐。 “没出什么事情吧?”桑重见他面色不好,忙问道。 “二郎没事,但我这边出?了点小意外。”祁煊解开?武服,将手臂伸出?来,露出?了小臂外侧的一道伤口。 伤口看着不大,像是擦伤。 “吓我一跳,还以为出?事了。”桑重取了东西来,帮祁煊处理伤口。他拿布巾擦掉了血迹,却见伤口处,隐隐有些发黑,“你?这是中毒了?伤口怎么是这个?颜色?” “比中毒更麻烦一些……”祁煊拧眉道。 “怎么回事?”桑重神色凝重。 “段真化妖了,这是他用沾着妖血的玄铁钉擦伤的。” “沾着妖异的血?”桑重一颗心登时沉到了谷底,“我记得当初太医院整理过被妖异所伤之人的记档,寻常抓伤还好说,咬伤……是会让人化妖的。” 伤口沾了妖异的血,应该会比咬伤更棘手。 第73章 祁煊没有搭话,这些信息,他比桑重知道的更全面。而?且他没记错的话,那些被咬伤化妖的人,化成的都是低阶妖异,就像杨家兄弟的父母一样,几?乎没有多少理智可言。 那种妖异,与闻潮落这样的妖异是完全不同的。他们暴戾、伤人,无法控制行为和情绪,与怪物无异。 “有办法治吗?”桑重问他。 “你?问我?”祁煊无奈一笑,“我还想问你?呢。” 桑重一脸焦急,他压根就没遇到过这种情况,也没见过被妖异咬伤的人。 “说不定……只有咬伤才会让人异化?”桑重说。 “桑太医,你?说这话时要是不这么心虚,说不定我还能勉强信一点。” “对?不起,我……闻潮落知道吗?” “还不知道,我没想好怎么跟他说。”祁煊揉了揉眉心,显得有些焦躁。 他很懊恼,也很不甘。 他好不容易和二郎走到今天,他还没置办好新的宅子,没朝国公府提亲,没带着二郎去江南,没等到他们的孩子出?世……太多未竟之事。 可他没有时间了。 他必须尽快安排好他能安排的一切。 祁煊让桑重包扎好伤口,便去找了一趟吴千钧。 吴千钧还以为他是担心闻潮落的事,忙说事情已?经办好了,在?场的牵狼卫都统一了口径,说是段真忽然妖化要伤人,他们一拥而?上拿住了人。 至于对?方?被烧焦的尸体?,是妖血自燃。 众人从?头到尾,没有提过闻潮落在?场,可以说是将他摘得干干净净。 “我找你?是有别的事情交代。”祁煊开?口。 “哦。”吴千钧收敛了神情,“头儿,你?面色看着不大好,是不是还在?担心?” “我要交代你?的事情非常重要,你?是牵狼卫我最信任的人。”祁煊的神色太过严肃,这令吴千钧心中生出?了点紧张。 他们头儿做事向来游刃有余,鲜少有这么严肃的时候。 此时,不远处传来一阵吵嚷,应该是狩猎的人分出?了胜负。 段真的死没有激起任何波澜,甚至连狩猎的人领彩头,都没被耽搁时辰。皇帝精神不佳,只惊讶了一瞬,很快敛去了神色,太子就更不可能过问了。 闻潮落看他们庆祝,只觉百无聊赖,眸光在?营中搜寻片刻,看到了正和吴千钧说话的祁煊。 两人也不知说的什么,看起来很严肃。 闻潮落略一犹豫,走到了营地旁的一条溪边,那里离两人说话的地方?很近。 但祁煊看到他,便没再继续说。 闻潮落耳力好,站在?溪边很轻易就能听到他们谈话的内容。 “怎么不说了,怕我偷听?”闻潮落挑眉看向朝他走来的人。 祁煊走到他身边,眼底带着点闻潮落看不懂的情绪,像是……不舍? 可祁煊在?不舍什么呢? 闻潮落觉得有点莫名其妙,他明明就站在?祁煊面前呢。 “二郎,陪我去个?地方?吧。”祁煊说。 “你?想去哪儿?”闻潮落问他。 “让我想想。”祁煊竟然没想好目的地,于是他便当着闻潮落的面开?始挑选,“京城不好,嘈杂。要不你?陪我去观星台吧,我想看星星。” 闻潮落觉得这家伙多半有病,好端端的突然说要去看星星,还要去观星台。离这里最近的观星台,应该在?灵山,骑马要一个?多时辰。 但闻潮落没有拒绝祁煊。他也觉得待在?这里挺无聊的,尤其是出?了今日?的事情以后,他一点都不想继续待在?这里。 他猜想,祁煊也许是为段真的死而?难过。他不知道两人交情如何,但既然是同僚,又共事这么多年?,多少是有点感情的吧? 他和祁煊从?前那么不对?付,如今还睡一张床呢。祁煊为段真的死难过,闻潮落觉得是人之常情。所以,他决定陪祁煊去散散心。 “你?走得开??”闻潮落问。 “有吴千钧呢,他会顶着的。” 祁煊去找了两匹马来。 闻潮落朝阿福交待了几?句,便跟着祁煊一道,直奔灵山而?去。 一别数月,灵山早已?不复初春时的景象,漫山树木红黄相间,看着很漂亮,却也略显萧瑟。 此时正值日?落,晚霞铺满山坡。 两人携手上了观星台,闻潮落坐在?祁煊腿上,两人依偎在?一起看夕阳。 “天下无不散之宴席,你?想开?点。”闻潮落不会安慰人,但还是试着安慰祁煊。 祁煊闻言一愣,这话本来是他想说的,怎么二郎还能抢了先?他的傻二郎,不会以为他在?为段真的死难过吧? “我下午一直在?想,地动?已?经过去这么久了,段真怎么会忽然异化呢?”闻潮落懒洋洋地靠在?祁煊肩上,“是不是因为他地动?后不久去过灵山?那你?也在?灵山待了很久……” 闻潮落看向祁煊:“你?会不会也忽然异化?” 闻言,祁煊心底不由闪过了一个?念头: 若他也能异化,说不定就不会死了。 第63章 这个念头在祁煊心底一闪而过, 令他生出了短暂的希冀。 但他很?快冷静了下来,若他会异化,此时闻潮落就能感知到他身上的妖气?了。若他现在不异化, 用不了多久, 伤口沾着的妖毒,就会要了他的命。 所以, 他只能接受最坏的结果。 祁煊搂紧闻潮落,将脑袋埋在了对?方颈窝。 也许是因为经历了猎场中那一幕,闻潮落这会儿?对?他耐心十足, 任由他亲昵地抱着。 “二?郎,我能不能摸摸你的肚子?”祁煊忽然说。 “有什么可摸的?”闻潮落想拒绝,但想到此行的目的, 又改了口,“摸吧, 不过这会儿?什么都摸不到。” 祁煊搓热了双手,隔着中衣慢慢贴上闻潮落的小腹。 不知是不是巧合,闻潮落的小腹忽然动了一下。 小家?伙动作幅度很?小,但祁煊还是感觉到了。 “是他在动吗?”祁煊问?。 “应该是吧,桑重说他很?小, 估计不是人形, 是妖型。”闻潮落低头看了一眼,嘀咕道:“幸亏不是人形,否则肚子那么大?,任谁都会看出来的。” 祁煊收回手,帮他扯好衣服,开?口道:“二?郎,你家?里的人都接受了你的妖异身份, 定?然也会接受这个孩子。无论他是人形还是妖形,都是你的血脉。” “我不想跟他们说,将来出生,就说在外头捡的呗。或者放你家?里养着,名义上就说是你的孩子。”闻潮落这走一步看一步的性子,让他朝家?人里坦白,也着实有点难为他。 若是换了过去,祁煊定?会依着他,慢慢再想办法。可今时不同往日,他必须说服闻潮落朝家?里人坦白。 “若我没法和你一起?照顾他呢?”祁煊问?。 “什么意思?你想赖账不成?”闻潮落拧眉。 “我说的是如果。如果我不能和你一起?照顾他,那你家?里人就是你最大?的后盾,他们一定?可以帮你把小崽子照顾得很?好……” “啧!”闻潮落从他腿上下来,后退了两步,借着夕阳的余晖居高临下看着祁煊,“你到底想说什么?你要是后悔了,这事儿?就当跟你没关系,我还赖着你不成?” 祁煊想去拉他的手,闻潮落甩开?了。 “段真?掷出的那枚沾着血的玄铁钉,擦过我手臂时,留下了伤口。” “你受伤了?”闻潮落尚未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桑重帮我看过伤口,周遭发黑,中毒的迹象很?明?显。二?郎,还记得阿苗的爹娘吗?还有被段真?杀死的老?张……他们无一例外都变成了低阶妖异。”祁煊看着闻潮落,眼底溢满悲伤,“我应该也会和他们一样。” 闻潮落立在原地良久,忽然上前,伸手去扯祁煊的衣服。 “二?郎……” “给我看看你的伤口。” 闻潮落不由分说,解开?了祁煊的衣裳。祁煊拗不过他,只能伸出手臂,让闻潮落解开?了包扎伤口的布巾。 伤口没有愈合的迹象,隐隐渗着黑血。 看样子,比当初老?张的伤口恶化得更快。 “你……你身手不是很?好的吗?怎么会让段真?得手?”闻潮落显然无法接受这件事,试图否定?,“你确定?是他那枚玄铁钉弄伤的吗?桑重又没治过妖异,他说的准吗?” “二?郎……” “你别叫我!” 闻潮落后退了几步,焦躁地抓了抓头发,看起?来有些气?急败坏,“我应该早点烧死他的,在他出手的时候,就该动手。不,早在行宫里的时候,我就该烧死他!就不该放着他回京城!” “他杀老?张的时候,就不该留着他了……我没动手,你为什么也不动手?”闻潮落看起?来有点崩溃,质问?祁煊,“你为什么不早点杀了他?” 第74章 要是段真?早点死了,就不会有今日。 可他和祁煊都不是嗜杀之人,若段真?仅仅是挑衅和纠缠,他们又怎么可能对?人下杀手? “二?郎,冷静一点。”祁煊看他这样,有些难受。 “为什么会这样?朝廷好不容易容得下妖异了,咱们也不用离开?京城了,为什么会这样?”闻潮落经历了最初的崩溃,这会便觉悲伤和无助席卷而来。 他走上前,伸手摸了摸祁煊的额头,有些发烫。 “我能感觉到,时间不多了。听我说,二?郎……”祁煊攥住闻潮落的手,“我不想变成毫无神智的怪物?,落在牵狼卫的手里。等我断了气?,你用金火把我的尸体烧了。能死在这里也挺好的,我很?喜欢灵山,你第一次亲我就是在山下的营地里。” 闻潮落一把抱住他,再也抑制不住悲伤,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滚。 祁煊大?手按在闻潮落背上,“听话,明?日回国公?府,就把事情?告诉你家?里的人。你今年还不及弱冠,这一生还很?长,有些决定?或许可以听一听他们的意见。” “祁煊。”闻潮落吸了吸鼻子,退开?些许,看着祁煊的眼睛,问?道:“你还有什么事情?,想和我一起做吗?”他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不愿浪费这最后的时光。 祁煊一怔,露出一个很淡的笑来,“你陪我说说话,我就心满意足了。” 闻潮落能感觉到,祁煊的身体越来越烫,就连眸光都不似方才那般清明。 时隔数月,妖毒扩散的越来越快。 也许过不了一两个时辰,祁煊就撑不住了。 “你想和我亲近吗?”闻潮落跨坐在祁煊腿上。 “二?郎……”祁煊呼吸有些费力。 他这会儿?身体渐渐变得虚弱,已经没什么力气?了。 “没关系,我有力气?。”闻潮落倾身,吻住祁煊。 确切的说,这不像是个吻,更像是啃咬。 唇齿间掺杂着不安和惶然,像发泄,也像是报复。 过去,闻潮落总不敢咬祁煊,怕的就是今日这般境况。但现在祁煊快要死了,再不咬,往后想咬也咬不到了。 他不止要咬,还要变本?加厉。 把过去和将来的份一并算上…… “二?郎……唔!”祁煊唇齿间满是血腥味,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闻潮落的。 “其实我不讨厌你这么叫我。”闻潮落俯身,在祁煊脖颈处也咬了一口。齿尖刺破皮肤,令他尝到了一点咸涩的血的味道。 祁煊扶住他的腰,哑声道:“算了,没带东西?,你会受伤。” “少瞧不起?人,我可以的……”闻潮落将脑袋埋在祁煊肩窝,痛得一口咬了下去。 真?的很?疼。 闻潮落又开?始哭,不知道是因为疼,还是因为难过。 夜幕低垂。 漫天繁星,交相辉映。 空旷的观星台上,两人紧紧相拥,你中有我。 …… …… 闻潮落醒来的时候,夜已经深了。 他茫然地看着夜空,半晌才想起?来自己身在何方。 失去意识之前,他在和祁煊亲近。 一开?始,事情?还在他的掌控之中,但后来,原本?虚弱昏沉的祁煊,不知怎么回事,忽然恢复了力气?。 他只记得对?方抱着他翻了身,重新掌握了主动权。 然后就是疯狂激烈……直到他失去意识。 祁煊呢? 闻潮落想坐起?身,这才发觉自己正被一双有力的手臂禁锢着。 随即,他觉察到了一股陌生的妖力。 那股妖力,比他见过的所有妖异都要强,至少应该和他不相上下。 是谁? 他和祁煊亲近的时候,不会对?方一直在旁边吧? “醒了?”祁煊的声音自耳畔传来。 “你没事吧?”闻潮落开?口,声音有些哑。 “我刚才好像闹得太狠了些,难受吗?”祁煊问?他。 “伤口会愈合的。”若是换了平时,祁煊这么过分,他多少得发个脾气?。可眼下这局面,他哪里还生得起?气?来? 祁煊从背后抱着他,呼吸落在他颈间,温热熟悉。这时,闻潮落才终于确定?,方才觉察到的那股妖力,正是来自他背后的祁煊。 “你……” “被你说中了。”祁煊道。 闻潮落扒开?搂着自己的手臂转身看去,但黑夜中,他没看到任何端倪。眼前的祁煊依旧是人形,眼睛也不像别的妖异化形时那般染着异色。 他伸手摸了摸祁煊的脸,不烫了。 “我看看伤口。”闻潮落指尖燃起?金火,照亮了眼前的方寸之地。只见祁煊手臂上原本?渗着黑血的伤口,竟然完全愈合了。 祁煊真?的异化了? 闻潮落慢慢抱住眼前之人,一时忍不住怀疑这是在做梦。 他甚至有些分不清,梦境是从何时开?始的。也许祁煊并没有受伤,也许他一觉醒来,还在猎场外的营帐中。 但怀中这副身体,不断传来的温热触感,及有力的心跳,令他渐渐相信了这就是现实。 “累了就睡一会儿?吧,我陪着你。”祁煊用外袍将他裹住。 闻潮落缓了许久,才渐渐找回理智,“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想……应该是因为你。”祁煊一手在闻潮落后背轻轻抚着,答道:“段真?的血,让我染上了妖毒。但你咬了我以后,我的意识就渐渐恢复了清明?,身上也不那么难受了。” “当真??” “也许这就是天意吧,你是高阶妖异,比京城所有露面的妖异都要强。只有你,才能帮人化成保有神智的妖异。”这在过去,没有过先例。 其他被妖异咬伤的人,都会中毒死去,然后再异化。可闻潮落咬了祁煊之后,不仅让祁煊顺利异化了,还顺势化解了对?方身上来自段真?的妖毒。 “那你是什么妖?”闻潮落问?。 “唔……不知道。”祁煊说。 “你试一下,能不能化成妖形?”闻潮落很?好奇。 祁煊装模作样地试了几次,摇摇头,“不行。” “我想起?来了,祭天台上不是有符文吗?符文会让妖异现出妖形。”闻潮落说罢便要拉着祁煊起?身,想去验证一下。 祁煊却抱着他没松手,“太晚了,明?天再说吧。” 闻潮落一想也是,这会儿?黑灯瞎火,也看不清楚,于是便老?老?实实窝在了祁煊怀里。 这会儿?,观星台上挺冷的。 但祁煊身上热,两人挨在一起?,闻潮落倒也能受得住。 “要是冷,咱们可以再来一次。”祁煊说。 “不要,太疼了。”闻潮落想起?不久前的经历,又忍不住在祁煊肩上咬了一下。 祁煊化了妖,往后他想怎么咬,就怎么咬。 “你会不会也是只猫啊?如果你是被我咬了才化形,应该和我一样吧?”闻潮落问?。 “我记得卢明?宗那本?书上写的是,人变成何种妖异,与很?多因素相关。所以……我未必会变成猫,你不要过度期待。”免得失望。 “唔,没关系,只要不是狗就行。” 祁煊一僵,问?道:“为什么不能是狗?” “我不喜欢。”闻潮落道。 祁煊:…… 第64章 闻潮落不喜欢狗? 祁煊记得, 他和?牵狼卫的细犬相处得挺融洽啊。 怎么忽然不喜欢狗了? 祁煊没有继续这个话题,抱着怀里的人不再说话。 闻潮落这一天心情大起大落,这会儿得知祁煊不会死, 心底那根崩着的弦终于松了, 整个人疲惫不堪,窝在男人怀里很快睡着了。 他一开始还是?人形, 后来?实在太冷,哪怕被祁煊抱着整个人也忍不住缩成一团,后来?索性变成了小?猫, 被祁煊贴身塞进了怀里。 清晨,闻潮落转醒时,发觉自己已经回到了猎场外的营帐里。 他坐在床上茫然四顾, 许久才依稀记起发生了什?么。他昨晚躲在祁煊怀里取暖时,对方便骑着马回到了营中。 “公子, 你醒了?”阿福端着水进来?,拿了布巾在一旁候着,伺候他洗漱。 闻潮落擦了把脸,问道:“祁煊呢?你见?着他了不曾?” “祁副统领天亮前才离开,他说营中诸事?他自会料理, 让公子不必担忧。”阿福道。 “他……”闻潮落不担忧是?不可能的。 他刚化?妖之时, 用了很久才学会控制妖力。祁煊昨夜刚化?妖,今日就在营中走动,不怕在外人面前露出妖形吗? 闻潮落有些心急,匆忙洗漱完就出了营帐。 不远处,祁煊身着武服,正朝一队牵狼卫交待布防事?宜,看起来?没有任何异样。若非他能隐约觉察到对方身上的妖力, 几乎要怀疑昨夜祁煊化?妖一事?,只是?自己的错觉。 第75章 白隼飞来?,落在闻潮落肩上。 “昨天那个小?猴妖,登记后已经被人送回家了。”白隼说。 “你看那边,能感觉到妖力吗?”闻潮落问他。 白隼看向闻潮落指着的方向,半晌后道:“不能,有妖异吗?” “连你都感觉不到。”看来?祁煊的妖力果真与他差不多。 他盯着祁煊看了一会儿,见?对方没有表露出任何异样,稍稍放下心来?。想到段真那日异化?也仅仅在一瞬之间?,也许时至今日才异化?的妖,在妖力的控制上比他当初异化?时,更得心应手。 所以祁煊才敢毫无顾忌地在营中露面。 可惜,他原本还想带着祁煊去祭天台上,看看对方异化?后到底是?什?么妖。没想到祁煊趁他睡得迷迷糊糊,提前回来?了,错过了机会。 “公子,昨夜太子殿下差人来?过一趟。”阿福朝闻潮落道。 “你怎么说的?”闻潮落问他。 “小?的说公子骑马去附近转转,尚未回来?。” “嗯,知道了。”闻潮落换好衣服,去了一趟太子的营帐。 太子正在用早饭,见?闻潮落来?了,便示意他坐下一道用饭。 闻潮落在东宫时,偶尔也会陪储君同席。但?后来?发生了太多事?,他心中已悄悄生了嫌隙,再面对太子时,便无法像从前那般亲近。 “怎么,非要让孤仰着头同你说话?”太子半开玩笑道。 “臣……是?。”闻潮落只能乖乖坐下。 太子让人给闻潮落添了碗筷,又?看着宫人给他盛了粥,才开口道:“昨晚和?谁一道出去的?” 闻潮落手里捏着宫人递来?的筷子,略一犹豫,如实道:“和?祁煊。” “唔,段真死了,他作为同僚,多少?会有些怅然吧。”太子语气如常。 “殿下昨夜差人去臣的营帐,可是?有事?吩咐?”闻潮落问。 “也没什?么事?情。孤昨日看你面色似乎不大好,又?想起你怕冷,就寻思着让你先?回京,不必在营中守着了。不过昨夜太医来?报,说父皇咳得厉害,只怕今日也得回去了。” 皇帝来?秋猎,本是?想散散心。 但?段真化?妖一事?,显然给了他不小?的打击。 毕竟,在皇帝看来?,祁煊对待妖异的态度很暧昧,只有段真与他一般,始终对妖异怀着厌恶之心。谁知段真也异化?了,这对皇帝来?说,实在是?重?创。 于是?,秋猎只进行了短短一日,便草草收场。众人陪着圣驾浩浩荡荡而来?,又?悄无声息地回去。 马车到了宫门外。 闻潮落本想回国公府,却?被东宫的人叫住了。 “太子殿下着奴才给闻执戟带话,陛下身体抱恙,殿下要去侍疾。若闻执戟得闲,可去东宫陪太子妃说说话,顺便一道用午膳。”传话的宫人道。 闻潮落点了点头,并未拒绝。 他与姐姐感情甚笃,若非顾忌着太子,哪怕每日去东宫探望也是愿意的。今日太子既说了要侍疾,暂时不回东宫,他去看望姐姐正合适。 太子妃得了消息,十分高?兴,午膳命人特意加了闻潮落爱吃的菜。 “近来?可让太医请过脉?”闻潮落问。 “一切都好,你不必记挂。”太子妃笑着给他夹菜。 如今已到深秋,太子妃身子越发重?,看着应该是?快到月份了。闻潮落不大懂这些,又?怕多问会让姐姐紧张,便将?询问的话又?咽了回去。 “那日我听殿下说,高?尚书似是?属意于你,不知父亲可朝你提过此事??” “高?尚书属意我什?么?我在东宫的差事?还没卸呢。”闻潮落道。 “自然是?属意你给他当女?婿。”太子妃揶揄。 “咳咳!”闻潮落险些被呛到,一张脸登时通红。 太子妃让人取了帕子递给他,眼底满是?笑意。 “过了年你也该及冠了,想来?京城盯着你的人家少?不了。不过你放心,我定会支持你,挑个喜欢的姑娘。家世什?么的,倒是?次要,合得来?比较打紧。” “兄长都还没成亲呢,我比他小?了好几岁。”闻潮落说。 闻澜声数年前曾定过一门亲事?,可惜姑娘不幸染疾,婚事?就耽搁了。后来?那姑娘病逝,闻澜声颓丧了一阵子,便拖到了如今。 直到年初,他才重?新定了一门亲事?,明年开春大婚。 “又?不是?让你立刻成婚,今年提前看着,明年兄长大婚后,你的事?也就该提上日程了。”太子妃见?他不动筷子,又?给他夹了菜。 闻潮落半点胃口都无,又?不想姐姐担心,便强颜欢笑吃了两碗饭。 这可怎么办啊? 他总不能在这个当口,跟爹娘说自己是?断袖吧? 以国公爷那性子,说不定要被他气得大病一场。眼看太子妃要生产,年后兄长又?要大婚,眼下实在不是?坦白的好时机。 闻潮落心烦意乱,离开的时候一不留神走岔了道,竟是?拐到了东宫的后花园里。他正想绕回去,忽然觉察到,不远处的假山后,隐隐透出一股妖力。 他拧了拧眉,躲在了廊柱后。 不多时,便见?几个内侍手里捧着新摘的花枝,从假山后鱼贯而出。 闻潮落一惊,认出了其中三人,竟是?当初在别苑里见?过的鲤鱼精。 彼时离开别苑后,他怕鲤鱼精的身份暴露牵连东宫,曾打算将?三人安置在自己的宅子里。但?他尚未来?得及安排好,就出了童谣之事?,皇帝下旨不再无差别铲除妖异。 那时司辰阁统计了不少?妖异的名单,闻潮落曾特意看过,并未看到三人的名字。万万没想到,这三人竟会出现在东宫。 难道是?东宫人事?调配时,偶然将?人调了过来?? 不对。 这三人在东宫侍弄花草,折了花枝后要么是?送去太子的书房,要么就是?送去起居室。而这两个地方,都是?东宫最重?要的所在,若非太子信任之人,绝不会安排这样的差事?。 所以…… 是?太子安排他们做的差事?? 那对方知道他们是?妖异吗? 闻潮落见?四下无人,化?成了妖形,躲在暗处又?观察了一番。见?三人并无异样,也没有对太子妃不利,这才稍稍放心。 当夜,闻潮落去了祁煊的小?宅子。 祁煊刚沐浴完,正打算换衣服,见?他来?了有些意外。 “二?郎,我正要去找你呢。”祁煊将?衣服放下。 闻潮落瞥了一眼,心道这都半夜了,这家伙还穿这么花里胡哨的衣服,当真臭美。 “这么快就想我了?”祁煊上前牵他的手。 “我有事?找你说。”闻潮落在他身上扫了一眼,问道:“你妖力控制得这么好?今天在外头一整日,都没露馅?” 祁煊轻咳了一声,说:“也许是?因为你妖力强,我是?被你咬了才化?妖的,所以天生就能控制妖力。” “果然如此。”闻潮落听他这么说,便放下心来?。 “你要说的,就是?这个?”祁煊问他。 “不是?,我今日去了一趟东宫,发现东宫有几只妖异。”闻潮落遂将?事?情的前前后后都告诉了祁煊。 祁煊早前就听他提过锦鲤妖一事?,如今听说那三人如今都在东宫,做的还是?可以随时出入东宫书房和?起居室的差事?,不由拧紧了眉头。 “你也觉得事?情不对劲?”闻潮落问。 “若是?过去,还可以勉强解释成是?巧合。也许这三人与东宫管事?有旧交,深得信任,所以被调回东宫后能得到这样的差事?。”可今时不同往日。 司辰阁明面上是?盈华殿主导,实则完全掌握在太子手里。以他的心思缜密程度,定会驱使盈华殿的妖异,所以锦鲤妖那个级别的妖异,在东宫不可能藏得住。 “太子,肯定知道他们的身份。”祁煊笃定。 “好像也说得通……”毕竟太子从头到尾,对妖异的态度都是?宽容的。 若非他的坚持,单凭祁煊和?闻潮落,只怕很难让司辰阁有如今的规模和?声势。抛开成见?和?猜疑,太子对妖异,确实没有表现出任何敌意。 “他是?个聪明人,会对妖异加以利用,并不奇怪。只要不驱使妖异做有损阴德之事?,这未尝不是?好事?。”对于妖异来?说,有被利用的价值,反而能更好地活着。 闻潮落叹了口气,没再多说什?么。 对于此事?,他最好是?佯装不知,否则面对太子时反而尴尬。 “二?郎,留下吧。”祁煊大手揽住闻潮落后腰,语气暧昧,“昨晚把你弄疼了,今晚好好补偿你。” 闻潮落一手点在他心口,强迫他与自己保持距离,问道:“你还不能化?形吗?我想看看你到底是?什?么。” 第76章 “唔……”祁煊眸光微闪,摆出一副苦恼的神情,“可能是?我太笨了,试了几次都没成功。” “奇怪,哪有妖异化?后,一直化?不出妖形的?段真临死前,都能化?成乌鸦。” “看来?,我妖力不及段真。”祁煊说。 “那倒未必。”闻潮落认真想了想,安慰道:“没事?,明日我去找一趟卢明宗,要个符纸。到时候把符纸贴你脑门上,总能化?出妖形了吧?” 祁煊摸了摸鼻子,勉强一笑。 看来?他也得找一趟卢明宗,问问还有没有别的书,能教妖异怎么改变妖形。 第65章 当夜, 闻潮落没再回国公?府。 不过?他心里装着事儿,并未任由祁煊折腾,反倒一会儿说胳膊酸, 一会儿说腿疼, 指使祁副统领给他捏捏这里,揉揉那里。 后半夜, 他做了个梦。梦到自己变成了猫形,身边窝着一只毛茸茸的大狗,在帮他舔毛。大狗身形比他大了数倍, 一身灰白?毛,看上去威风又?凶猛,舌头在小?猫身上刮过?, 能将小?猫舔湿半边。 小?猫不大高兴,蹬了大狗好几回, 但还?是被按着来来回回舔了好几遍。 次日一早,闻潮落就?去了趟卢府。 卢明宗今日正好休沐,见他来了很是高兴,拉着他絮絮叨叨说了好些近来的新鲜事。 “我最近在和司辰阁的妖异们研究妖力的作用,你?猜怎么着?”卢明宗一脸神?秘地道:“妖异受伤后可以自愈你?知道吧?后来我就?想, 既然?妖力能帮助他们自身恢复, 那是不是也可以催动妖力治愈别人?” 闻潮落此前也想到过?这个可能,但他懒散惯了,拖延至今也没好好研究过?自己的妖力。能随意催动火焰,对?他来说已?经是极大的进步。 “那他们成功了吗?”闻潮落问。 “算是成功吧,有?一次司辰阁后院的老鼠夹,夹伤了一只老鼠。他们几个妖异围着瞎弄了一阵子,后来还?真把小?老鼠的腿上的伤口弄好了。只可惜伤口愈合了, 腿骨却没复位,后来那只小?老鼠就?瘸了。”卢明宗说。 闻潮落听了这话,一时也不知该替那只小?老鼠庆幸,还?是惋惜。 “对?了,你?今天来我家找我,是有?事?”卢明宗问。 “没别的,找你?要几张符纸,拿着玩。”闻潮落说。 卢明宗也不多问,取了好几张符纸给他,“我听我爹说,朝中不少人瞄上你?的婚事了,都蠢蠢欲动要找人牵线呢,你?可有?个准备。” “连你?爹都知道了?”闻潮落惊讶。 “嗨,这种?事情哪里瞒得住?要我说,你?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月底老王爷不是要循例办赏花宴吗?到时候你?若是中意哪家姑娘,就?发个帖子邀人家去看,如此旁人知道你?的心思,也就?死了那条心了。” 本朝对?男女大防看得没那么重,年轻男女若是有?心,在人多的场合相邀赏个花不算是逾矩。因此,很多勋贵子弟,会借着赏花会之类的由头,相看中意之人。 若是换了从前,闻潮落肯定不会放在心上。但昨日他刚从太子妃那里听说了此事,今日又? 听了卢明宗这番话,说不着急是假的。 就?怕他爹娘也动了心思,届时逼迫他答应。 闻潮落正犯愁呢,当日回家用午饭时,国公?夫人就?提起了此事。对?方倒也没直接提婚事,只 说到时候让他打扮得英俊一些,去参加赏花会。 “我不爱凑这种?热闹。”闻潮落说。 “那你?爱凑什么热闹?”国公?瞪了他一眼,语气?严厉,“我与?你?一般大时,早就?与?你?娘定了亲。你?看看你?自己,整日不着调,如今还?学会了夜不归宿。” 闻潮落心口一跳,莫名有?些心虚。虽说他夜不归宿能找到一百种?理由解释,可一想到自己是 和祁煊在一块,就?觉得做了亏心事似的,生怕被家里人看出端倪。 “我不想成家。”闻潮落嘀咕道。 “那你?想干什么?”国公?爷沉声。 “我……”闻潮落到底是没勇气?说自己是断袖,更不敢提祁煊。如今整个国公?府都在静候太子妃顺利生产,同时筹备闻澜声明年开?春的大婚。闻潮落不想扫了众人的兴,更不想成为国公?府的“众矢之的”。 国公?夫人盯着自家小?儿子看了一会儿,忽然?放软了语气?,问道:“二郎是不是有?中意的人了?所以才不想咱们胡乱插手亲事?” 闻潮落一张脸霎时通红,埋着头谁也不敢看。 就?在这时,外头传来了通报,说:“牵狼卫祁副统领来了,正在前厅候着。” “他怎么来了?”闻潮落本就?心虚,听到祁煊的名字顿时有?些炸毛。 “你?与?他不是挺熟的吗?怎么听到他这般紧张?”闻澜声问。 “我没有?紧张。”闻潮落起身,“我去看看,兴许是找我有?公?事。” 在场的人,就?没想过?祁煊此来是为了私事。但闻潮落这么欲盖弥彰的一句话,反倒让众人察觉到了一丝微妙。 “你?跑我家来干什么?”闻潮落一进了前厅便成了炸毛小?猫一般,“我爹娘和兄长都在家呢,你?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进来?” 祁煊看着他,问道:“若是卢明宗和桑重来你家,你?也这副表现?” “当然?没有?,他们和你?又?不一样……”闻潮落话说到一半,意识到自己反应有?些过?激了。他越是这样越显得可疑,倒不如表现得自然?一些。 “没别的事情,就?是今日做了蒸云饺,趁热给你送一点。”祁煊说着,指了指桌上的食盒。 闻潮落闻言毛立刻顺了不少,“我家又?不缺吃的。” 话虽这么说,他还?是打开?食盒,一口气吃了好几只云饺。祁煊做吃的,总是很会拿捏他的口味,哪怕他刚吃了午饭,也能再轻易吃下一盘。 “过?几日老王爷张罗了一场赏花会,你?陪我去吧。”祁煊说。 “咱们两个大男人去赏花,有?点奇怪吧?” “你?不想同我去,莫不是收到了哪家小?姐的帖子?” “你?怎么也开?始瞎胡说了?”闻潮落提起此事就?烦恼,转念一想,和祁煊一起去,不正好避开?了不必要的麻烦? 于是他脑袋一热,当即就?答应了下来。 可怜闻潮落,他哪里能想到,两个男子一同参加赏花宴,不比男女同去“清白?”多少,甚至落在旁人眼中,更多了几分意味不明的暧昧。 至少国公?府的人在听闻此事后,表情都挺复杂的。 国公?夫人这夜甚至偷偷问国公?爷,二郎有?没有?去过?南风馆?国公?爷嘴里说着不可能,心里却也直打突,尤其是想到祁煊白?天送来的那一盘蒸云饺。 祁煊若是送金银珠宝,反倒好办了。可他送的偏偏是一盘普普通通的蒸云饺,毫无额外的价值可言。 既然?没有?额外的价值,那唯一的价值就?是……哄闻潮落高兴。 这种?举动,闻潮落或许看不清其中的言外之意,但祁煊在御前伺候多年,不可能不懂这些人情世故。既然?懂,却还?要送来一盘蒸云饺,这就?耐人寻味了。 这晚,国公?府里的聪明人,没一个睡得安稳的。 那日之后,祁煊隔三差五就?来国公?府做客。他从不空着手,却也从不带什么像样的东西,一盘蒸云饺,一份焖羊排,一罐乌鸡汤,甚至是一盆花,或一只给小?猫玩的木球…… 闻潮落起初还?有?些心虚,后来见家里人都不问,便放下了心。 到了赏花会这日,闻潮落早早换好了衣服。如今秋景正盛,他本想凑个热闹,想了想又?觉得该低调一些,便选了身月白?色的外袍。 谁知到了赏花会上,一众青年男女都各怀心思,打扮得花团锦簇,倒是让一袭月白?的闻潮落,成了万花丛中一点素。再加上他身边还?有?个一袭玄衣的祁煊,两人一黑一白?,当真走到哪儿都惹眼。 “我给你?看个有?意思的。”闻潮落拉着祁煊去了个偏僻的花厅,找到了一株开?得正盛的秋菊。秋菊花瓣绽开?,犹如崩裂的烟花,璀璨夺目。只有?靠近花根的位置,有?两片半枯的叶子,尚未凋落。 闻潮落见四下无人,伸手释出妖力。只见淡绿色的光晕缓缓浸入枯叶,霎时,枯叶就?像是被注入了灵魂,竟是重新焕发出了新绿。 “疗愈之术。”祁煊道。 “嗯,上次卢明宗朝我提过?,后来我想着……说不定能用得上,就?随便练了练。”闻潮落说。 他没有?告诉祁煊,他是想到了对?方濒死那晚。同样的惶恐和绝望,闻潮落不想再经历第二次,所以向来懒散的他,毫不犹豫决定要学会这疗愈之术。 第77章 “你?说我若是用这妖力注入你?体内,你?会不会顺利现出妖形?”闻潮落看向祁煊。上回他找卢明宗拿了符纸,没想到那些符纸对?祁煊压根不管用。 这么久了,他始终没能见过?祁煊妖形,当真抓心挠肝。 “你?可以试试。”祁煊赌他不敢。 “算了,万一成功,旁人看到就?麻烦了。” 闻潮落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要试也得晚上没人的时候再试。 不过?他尚未等到入夜,正在赏花宴上时,就?得到了国公?府传来的消息,说太子妃要生了。闻潮落顾不上其他,匆匆去了东宫。 祁煊是外臣,又?不算亲眷,非召不得进东宫,因此无法陪着闻潮落。但他心知闻潮落在意这个姐姐,于是去了太医院,有?桑重在,这里是得到进一步消息的最佳途径。 闻潮落到东宫时,天色尚早。 他陪着母亲候在厅里,一直等到傍晚,也没等到好消息。 虽然?国公?夫人一直在安慰他,说女人生产都是这样的,从发动到生产结束,往往都要等很久。但闻潮落还?是很不安,他能感觉到,母亲在安慰他之余,其实半点也不安心。 后来,他实在忍不住,到无人处化成了妖形,偷偷潜入了后院。刚进后院,就?听到太医出来朝候在门外的太子禀报,说太子妃有?难产的征兆。 闻潮落心底一沉。 但他立刻想到,自己这段时间?偷偷练习了疗愈之术。 也许,他可以试试? 可他哪怕化成了猫形,在众目睽睽下混进去也不容易。 若想顺利进去,只有?一个办法,说服太子允准。闻潮落判断,太子殿下虽心思深沉,对?身边的人多有?算计,但对?方待姐姐的情谊,应该不算浅。所以,只要他能证明自己,太子也许会给他机会。 只是这样一来,他妖异的身份就?再也瞒不住了。 闻潮落来不及多想,在角落化成人形,朝着太子行去。 “孤进去看看。”太子听说太子妃有?难产的征兆,立刻就?要进屋,却被宫人跪在脚边拦住了去路。他尚不及开?口,蓦地转头,看到了身后的闻潮落。 “殿下,臣有?事禀告。”闻潮落道。 “这种?时候,你?说的事情,最好值得孤浪费功夫听。”太子语气?不善,带着平日少有?的压迫感。 “臣……殿下可有?听说过?,高级妖异若加以练习,可以驱使妖力行疗愈之事?”闻潮落顾不得其他,单膝跪地道:“臣其实……” “闻潮落。”太子忽然?打断他,不容置喙地开?口道:“老实待着,这里暂时用不上你?。” 说罢,他不顾宫人阻止,大步进了屋内。 随即,闻潮落便觉屋内涌出了一股陌生且极具压迫感的妖力。 第66章 这是? 太子的妖力? 闻潮落震惊无?比, 他从未想过太子竟然也是妖异。 一瞬间,过去?所有的异样都有了解释。为何太子对妖异的态度始终与皇帝不同,为何别苑的妖异会出现在东宫, 为何太子会选择和祁煊合作, 甚至悄悄掌控司辰阁…… 因为他也是妖。 所以他只?有一个立场可以选择。 闻潮落立在院中,便觉殿内妖力越来?越盛, 也不知这妖力若持续下去?,会传多?远?他既担心姐姐的安危,又怕太子的妖异身份传出去?, 会带来?别的麻烦。 好在情况还不算太糟,不多?时?屋内便传来?了婴儿的啼哭声,随即有宫人来?报:母子平安。 闻言, 闻潮落一颗心才终于放下。 稍晚些时?候,闻潮落得?以看了一眼刚出生的小婴儿。那婴儿身上皱巴巴的, 又小又爱哭,但?鼻子很漂亮。一旁的国公?夫人说,小孩刚出生都是这样的,鼻子好看将来?就丑不了。 闻潮落忍不住想,幸好姐姐生出的是个正常婴儿, 若是个小妖怪, 就麻烦了。不过太子隐藏身份这么久,一直运筹帷幄,说不定有应对之策。 他胡思乱想了一阵子,本以为太子会找他谈话,但?对方并没理?会他。显然,太子没把在闻潮落面前暴露身份之事放在心上。 “我真是没想到,他竟然也是妖异。而且他的妖力在我之上, 也就是说他老早就知道我是妖了,却还一直装傻?”闻潮了憋了一日不知该朝谁说这天大的发现,只?能等晚上朝祁煊倾诉,“那我在他面前岂不是很可笑?” 祁煊笑吟吟地看着他炸毛的模样,并不出声。 “你?还笑呢?他也知道你?是妖异!”闻潮落没好气道。 “知道就知道呗,如今你?也知道他了,扯平。” “扯不平,他妖力比我强。”闻潮落忽然有些好奇,“你?说他会是什么妖?” “龙。”祁煊开口。 “龙?竟然真有龙妖?”闻潮落有些震惊,但?转念一想便觉此事十分合理?。太子受帝星庇佑,将来?是要当皇帝的,是龙并不奇怪。 真想知道龙长什么样,可惜他不好意思让太子化形给他看看。 “不对,你?怎么知道他是龙?”闻潮落终于发现了问题。 “我不知道,胡乱猜的。”祁煊装傻。 但?闻潮落只?是不爱动脑子,并不是真傻。他一看祁煊这表情,立刻猜到了真相,拧眉道:“你?早就知道他是妖?却一直瞒着我!” “也没那么早。” “你?真没良心啊,我知道以后第一个就朝你?说了。”闻潮落不高兴了,踹了人一脚就要走,却被祁煊挡住了去?路。 祁副统领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二郎,你?想想,他妖力那么强,若我告诉你?了,你?在他面前露出端倪,他岂不是立刻就能觉察到?” 这倒是真的。 闻潮落在太子面前,压根藏不住事儿。 更重要的原因,祁煊没有告诉他。妖异之间以妖力的强弱论高低,就像低阶的妖异会对闻潮落产生畏惧,一旦闻潮落觉察到太子的妖力之强,也会不自觉畏惧对方。 祁煊不希望闻潮落过早经历这些,但?几日后,闻潮落再次面对太子时?,还是直观感?受到了那种压迫感?。 “孤若是不叫你?东宫,你?是不是能一直装傻下去??”太子语气温和,且并未释放出任何妖力,但?闻潮落还是感?觉到了不舒服。 “臣有罪。”闻潮落不管三七二十一,先认罪再说。 “过去?的数月间,孤一直在等你?坦白。你?倒好,若非你?姐姐有危险,你?是不是打算一辈子都不朝孤说实话?”太子语气略冷了些许。 闻潮落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继续认罪。 “再请罪,就下去?挨板子。” “臣……”闻潮落没再继续请罪,却也不知该说什么。 “罢了,你?下去?吧。今日叫你?来?只?是为了提醒你?,哪怕是我,在替人疗伤后身体也会有所损伤。”太子那日不惜暴露自己的妖力,也要亲自替太子妃疗伤,一是因为不想假旁人之手?,二则是怕闻潮落妖力耗费过量身体有损,“所以往后你?遇事不要胡乱逞强,毕竟是一尸两命。” 什么一尸两命? 闻潮落怀疑自己听错了。 然而他很快就听到太子再次开口道:“也许是一尸三命,孤也拿不太准。” “殿下……”闻潮落两只耳朵臊得通红,但?还是忍不住问道:“何出此言?” “你身上有三股妖力,一强两弱,你?自己感?觉不到?” “我……”闻潮落彻底傻了。 他肚子这么小,里头竟然有俩? ----------------------- 作者有话说:晚上加班到很晚,这章码不完了,明天补上! 第67章 闻潮落太?过惊讶, 一时连尴尬都忘了,低头看着自己的肚子,半晌没回?过神来。 太?子见他这幅模样, 会错了意, 沉声问道:“二郎,你不?会尚不?知情?吧?” “我……臣知道, 桑太?医为臣诊过脉。臣只是不?知道……有两?股妖力。” “哦。”太?子挑了挑眉,状似不?经意地问道:“谁的?” 闻潮落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第一个“拷问”他孩子来历的人, 会是自己的姐夫,一时窘迫无比。但事已至此?,他再支支吾吾反倒矫情?, 只好硬着头皮说出了祁煊的名字。 “哦。”太?子露出了一个果然如此?的表情?,显然早已猜到, “男子有孕到底是稀罕事,为了避免旁人指指点点,还是不?宜张扬。” 闻潮落听?到这里稍稍舒了口气?,然而太?子很快又道:“不?过家里人不?好一直瞒着,不?管你与祁煊将来如何, 孩子始终是你的血脉。” 这是要他和家人坦白的意思。 太?子语气?虽温和, 却不?是商量的口吻。 第78章 “是。”闻潮落只能应下。 太?子却还嫌不?够,直接一锤定音:“就这两?日吧,你若是不?说,孤就替你说了。你姐姐生产辛苦,她?若是知道此?事,定会开?心,就当是哄她?高兴了。” 闻潮落:…… 从前怎么没觉得?这位储君如此?独断专行? 闻潮落有苦说不?出, 回?国公府时,整个人都是蔫的。 不?过他踏进府门不?久,人就精神了。因为门房引着他进去时,一脸笑意地朝他说,祁副统领来了,还带了好些东西,如今正在前厅和世子吃茶。 闻潮落大惊,一听?说祁煊带了好多东西,顿时想到了一种可能:这家伙不?会真的商量都不?打一句,就来国公府提亲吧? “他带了什么?”闻潮落紧张地问。 “说是同乡来京城带了好些故乡特产,特意送来一些。” 原来是故乡特产,闻潮落松了口气?。 前厅里。 祁煊正坐在矮桌旁,和闻澜声对弈。 闻潮落一看到他,心虚不?已,低声问道:“你突然跑来,也不?提前和我打招呼。” “二郎,怎得?这般无礼?”闻澜声不?悦道。 “无妨,我与二郎关系亲厚,私下他可比这过分多了。”祁煊眼带笑意,又道:“他这性子世子是知道的,越是喜欢谁,就对谁颐指气?使。” “闭嘴吧你。”闻潮落从桌上拈了一块点心塞到祁煊嘴里,殊不?知这举动落在闻澜声眼里,跟打情?骂俏没什么区别?。 谁家好端端的同僚,会往人嘴里塞点心? 闻澜声叹了口气?,十?分无奈。 但事已至此?,无论是他,还是闻父闻母,都只是佯装不?知,实则心里跟明镜似的。毕竟祁煊这些日子左一道菜,右一道点心地送,是个人都不?可能看不?出端倪。 除了身在其?中的闻潮落。 这日傍晚,桑重又来替闻潮落诊脉。 闻潮落眼看姐姐已经生了,一时也很想知道自己肚子里这……这俩东西,什么时候能瓜熟蒂落。 “胎心非常稳,但你不?说,我还真没诊出来是两?个,也许是因为妖力的影响吧。至于什么时候能生,这个我拿不?准。”桑重说着示意闻潮落撩起衣服。 闻潮落现在已经不?那么别?扭了,很利索地撩起了衣服。他的小腹鼓出了一个小小的圆弧,不?大,但还是挺明显的,约莫有寻常女?子怀孕四五个月的模样。 因为他身形瘦削,再加上如今天气?冷了穿得?厚,所以?平时不?大显怀。 “太?子让我尽快告诉我爹娘和兄长。”闻潮落有些犯愁。 “你是怕他们不?接受,还是怕别?的什么?”桑重问。 闻潮落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一方面他觉得?不?好意思,难以?启齿。另一方面,也许他自己都没意识到,他心底其?实是有些忐忑的,就像当初生怕家人不?接受他的妖异。 如今,他怕家里人不?能接受他是断袖,还是个怀了崽子的断袖。 “他们已经接受你是妖异了,还有什么不?能接受的?”桑重安慰他,“你看我,当初知道你是妖异还有孕时,我可是没有半点不?好的表现。” “那是因为你是大夫,我爹娘和兄长又不?是。” “你若是不?信,咱们找个人试试便知。” 闻潮落一怔,一时没明白他的意思。 这个,还能找人试试? 一个时辰后,闻潮落出现在了桑重家里。 他躲在前厅的屏风后头,眼看着府里的管家带着卢明宗进了屋。 “大半夜叫我来干什么?”卢明宗一脸疑惑。他和桑重虽因着闻潮落的关系,算得?上是朋友,但绝不是那种会在半夜邀请人来家里做客的交情?。 桑重给他斟了茶,说:“我来是有件事想跟你说,没有旁人能说,可把我憋死了。”他这话倒也不?全是为了做戏,多少有真心话的成分在里头。 闻潮落的妖异身份,他一直守口如瓶,谁也不?敢说。放眼满京城,也就卢明宗还算可靠,至少不?可能把闻潮落的秘密四处散播。 “什么事儿?”卢明宗问他。 “是潮落的事儿,关于他的秘密。” 卢明宗闻言眼睛一亮,立刻一脸遇到了知己的表情?,开?口道:“原来你也知道了?我也知道了,一直不?敢朝旁人说,怕二郎生气?也不?敢问,可把我憋死了。” 屏风后的闻潮落一愣,心道卢明宗竟然知道? “你也知道了?”桑重也有些惊讶。 “傻子都看出来了吧?从前他和祁煊多大仇怨啊,见了面都恨不?得?踹两?脚,你看现在……啧啧,动不?动眉来眼去,鬼都知道他俩有一腿。” 闻潮落:…… 他和祁煊何时眉来眼去了? “原来你要说的是这个?”桑重一笑,“我要说的,不?是这个。” “啊?他还有别?的秘密瞒着我?”卢明宗收敛了笑意。 “其?实……”桑重开?口。 屏风后的闻潮落屏住呼吸,透过屏风的缝隙偷看卢明宗的表情?。 “潮落是妖异。”桑重说。 “妖异?”卢明宗表情?僵住。 半晌后,他蓦地起身,要朝外走?。桑重一把拉住他,问道:“你去哪儿?” “我去问问闻潮落,这么大的事情?,为何你知道我不?知道?”卢明宗一脸受伤的表情?,“他到底有没有把我当朋友啊?竟然只字未提!” 闻潮落一时有些内疚。 其?实他并非有意隐瞒,只是最?初妖异的身份太?过危险,知道此?事反倒容易引火上身,所以?他才没告诉旁人。到了后来,事情?接二连三,就更没有提起的契机了。 “我知道这件事,是因为他之前受伤了,不?得?不?找我帮忙。”桑重替闻潮落解释。 “他受伤了?是被玄铁伤了?严重吗?”卢明宗问。 “倒是不?严重。”桑重见卢明宗面色好转,于是话锋一转,“但我给他诊脉时,发现了他另一个秘密。” 卢明宗表情?复杂。 闻二郎何时冒出来这么多秘密? “你应该知道,妖异中的男子,也是可以?有孕的。” “唔,我看过书上写的,后来还把书给了他。”现在想想,都是真心错付。 卢明宗若是再回?忆一遍闻潮落过去找他说过的话,问过的事情?,也许立刻就能意识到,他这个“不?够意思”的朋友,其?实从一开?始就很信任他。 闻潮落对妖异的所有了解,几乎都来源于卢明宗。过去的数月,尤其?是妖异身份未得?到认可时,卢明宗早已在无形中,给予了他许多的支持和帮助。 “你跟我说这个,是想……” 不?对。 卢明宗很快反应过来了什么。 “你是说……” “是,我给他诊脉时,诊出了喜脉。” 卢明宗这回?彻底傻了,知道男妖会怀孕,和得?知自己自幼长大的朋友怀孕,这可不?是一回?事。更何况今日之前,他甚至不?知道闻潮落是妖。 “是祁煊的吗?”卢明宗问。 “呃……应该是吧,我不?知道他还同旁人亲近过。”桑重说。 “唔,他那眼光,也就祁煊能入得?他的眼。”卢明宗似乎很轻易就接受了此?事。 桑重看了一眼屏风的方向,开?口问道:“你会不?会觉得?,此?事……” “他是什么妖,你知道吗?”卢明宗问。 “呃……猫。” “是猫啊?竟然是猫。” 卢明宗若有所思,面色几经变换。 然后,他猛地站起身,又要朝外跑。 “又要干什么?”桑重拉住他。 “猫一窝会生好几只崽子你知道吧?” “知道,如何?” “还能如何?我得?赶紧去找他,先预定一只!我去年就想养小猫呢,正好。” 桑重:…… 闻潮落:…… ----------------------- 作者有话说:马上收尾啦,宝贝们有什么想看的番外吗? 第68章 桑重对卢明宗简直无言以对, 只能把人放走了。 当然,卢明宗不可能找到?闻潮落“预定”小猫崽,因为闻潮落压根不在国公府。 “看到?了吧?”桑重朝屏风后道:“你看他有一点不接受的意思吗?” 闻潮落慢慢走出来, 看那神情?, 多少得到?了些许安慰。 朋友的支持,在某些时候还是很有力量的。 “能不能在你家住一宿?”闻潮落看向桑重。 “怕卢明宗找你要猫崽?”桑重忽而失笑?, “我可把丑话说前头,你要是给他一只,我也得要, 你可不能厚此薄彼。” 闻潮落无奈一笑?,说:“两只你俩一人一只,行了吧?” 第79章 “那我俩也得能打得过祁煊啊, 啧。”桑重摇了摇头,表示弃权。 闻潮落在桑重家里住了一宿, 他用一整夜的功夫,给自己打足了气。他想,今日回家,无论是上刀山还是下油锅,都不能再逃避了。 长痛不如短痛。 今日, 一定要把该招的都招了。 他怀着赴死一般的决心回了府, 刚进门就见阿福一脸神秘地?迎了上来,低声朝他说:“老爷、夫人还有世子都在等着你呢,公子一会儿可要小心回话。” “出什?么事了?”闻潮落不解。 “小的……”阿福话未说完,就见管家匆匆过来,说国公爷叫闻潮落过去?。 闻潮落心中隐隐不安,总觉得是出了什?么事情?,却又摸不清头绪。 到?了厅内, 氛围果然十分压抑。 国公爷和?闻澜声都意味深长地?看着闻潮落,就连素来宠爱他的国公夫人,面色也不大好。 “爹,娘,大哥。”闻潮落一一行礼。 “闻二郎,你可是出息了,这么大的事情?瞒到?现在都不说?”国公爷率先开口。 闻潮落心头一凛。 难道……家里人都知?道了? “孩儿……知?错了。”闻潮落不管三七二十一,先认错。 “若非祁煊今日相告,你打算瞒到?什?么时候?”国公爷又道。 祁煊? 竟然是祁煊替他说了? 闻潮落忽然觉得如释重负,连日来压在心底的大石头终于落了地?,连呼吸都畅快了不少。天知?道他被太子威胁以后,究竟有多难熬,简直是度日如年。今日哪怕下定了决心,真让他亲口说出来也得要他半条命。这世上大概只有祁煊才?会这般了解他的心思…… “孩儿不该如此,请爹娘和?兄长责罚。”闻潮落认错态度十分积极。 “你这孩子,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平日里看着挺有分寸,怎么就敢闹出这么大的动静?”闻父叹了口气。 闻潮落拧了拧眉,自知?理亏,并不顶嘴。 这一关总要过的,但不必他亲自开口,已经让他轻松了不少。 如今,只能等父母消气。 “行了,事已至此,先想想怎么善后吧,此事总要有一个?交代。”国公夫人道。 “嗯,母亲说得是。”闻澜声附和?。 闻潮落不言语,只想听听家人打算如何?。 便?闻闻澜声又道:“祁煊虽是男子,但胜在和?二郎一样?同?为妖异。以二郎如今的身份,再想找个?寻常女子成婚怕是也不妥,妖异以天地?灵气为食,比人的寿命更长,若真与?普通人成婚,他们只怕也很难携手终老。” “是这个?理。”国公夫人说。 “再说,他也有了二郎的骨肉,还是得尽快让人搬过来住,免得旁人说咱们国公府不近人情?。” 啊? 闻潮落怀疑自己听错了。 “哥,祁煊……朝你们说了什?么?”闻潮落问。 “还能说什?么?你自己做了什?么自己不知?道吗?”国公爷瞪了他一眼。 闻澜声叹了口气,将祁煊的话简单朝他说了一番。 闻潮落这才?知?道,祁煊今日来国公府,说的是他和?闻潮落有了孩子,又解释了男妖能怀孕一事。他本想认个?错承担一切,但闻家人却想差了,只因闻澜声深谙弟弟的秉性,不相信他会屈居人下。话已至此,祁煊又想到?闻潮落那好面子的性子,不好反驳。他不反驳,闻澜声就更坚信了猜测。 如此,闻家人便?都想岔了。 闻潮落这才?知?道,自己进门时一家人都对他露出那副表情?,原来竟是因为这个?。 祁煊这稀泥,可算是和?到?了闻潮落心里。 早知道这么容易,他何?苦焦虑至此? “他还说了什么?”闻潮落问。 “他还说,将来孩子都跟你的姓。” 闻潮落抿了抿唇,心道这厮当真聪明,短短几句话,就把他爹娘和?大哥都哄好了。这下,他什?么也不必操心,只等着日子一到?,事情?就能彻底了结。太子那边也不可能过问细节,知?道他坦白了,也就算交差了。 “还是要把祁煊接进来住吧,在外头不像话。”闻母道。 “我朝又没有男子与?男子成婚的先例,闹大了岂不是要满城风雨?”国公爷不大赞成,“但也不能稀里糊涂,免得让人觉得咱们凉薄。不能大张旗鼓地?办,但关起门来该有的仪程都要安排上,不能委屈了人。” “嗯,还是得在府中摆个?酒,起码得正经拜堂。”闻澜声说。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生,不是说在灵山时就怀上了?”闻母问。 闻潮落听得头大,又不敢吱声, 这时,他忽然觉得脑袋嗡嗡作响,妖力也开始不受控制。 随即,小腹传来一阵剧烈痛意。 “嘶!”闻潮落疼得跌坐在地?,面色登时变得苍白。 “二郎?”闻澜声最先发现了他的异样?,上前一把扶住人,问道:“怎么了?” “我,我不知?道。”闻潮落扶着兄长的手臂想借力起身,却被小腹的痛意激得再次跌回地?上。他很快意识到?了什?么,一把攥住闻澜声的衣袖,颤声道:“哥,去?叫祁煊……不,叫桑重来。” 闻澜声立刻吩咐人去?传话。 闻潮落预感?自己可能是要生了,于是让闻澜声把自己抱回了房间?。 他让阿福放下了床帐,推说自己妖力不稳,恐怕会伤着人,将身边的人都撵出了屋子。众人都不是妖异,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催着人去?叫祁煊和?桑重。 闻潮落初时只觉得腹痛难忍,不多时意识也渐渐开始混沌。他一边强忍着铺天盖地?的痛意,一边紧张万分,脑袋里闪过许多乱七八糟的念头。 他会不会和?姐姐一样?难产? 不会崽没生出来,还搭上性命吧? 他若是死了,爹娘和?兄长姐姐定然会难过不已。还有祁煊,那家伙肯定也会伤心的……早知?道昨晚不应该住在桑重家里,应该去?找祁煊的。 闻潮落思绪纷杂,无助又茫然。 后来他隐约感?觉有人掀开了床帐,随即他被拥进了一个?熟悉的怀抱中。对方妖力倾泻而出,将他牢牢包裹,他小腹的痛意几乎立刻就减缓了。 “如何??”祁煊的声音自耳畔传来,但似乎不是在问他。 “问题不大,脉象很稳。”桑重的声音响起。 随后是桑重的一通吩咐,让国公府的人去?准备要用的东西。 闻潮落被妖力包裹,不再觉得疼,但意识依旧是模糊的。 他感?觉自己像是做了一个?梦,梦到?了地?动时的灵山。那夜他看到?灵山上绿光腾起,便?遵循本能朝着山上行去?,直至被绿光包围,辨不清方向。 “二郎。”祁煊的声音自背后响起。 闻潮落转头,并未见着人,却见有一只大狗自绿色的光雾中走出。 大狗通体银灰,毛发蓬松油亮,居高临下看着他时,压迫感?十足。闻潮落被舔了一口,这才?意识到?自己变成了小狸花猫。 “我好像梦到?过你。”小猫躲开大狗的舌头,歪着脑袋打量眼前的庞然大物。 大狗又拿脑袋蹭他,被小猫轻巧地?躲开了。小猫绕着大狗转了一圈,这才?发觉大狗的尾巴向下垂着,与?其说是狗,更像是狼。 不多时,周围的绿色光雾,化成了水汽。 小猫身上被沾湿了,觉得有些冷,便?想找个?干燥的地?方待着。绕了一圈后,他最终将目光转向了眼前的大家伙,开口道:“你趴下。” 大狗闻言便?匍匐前爪趴着,小狸花猫见状走到?对方身边,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挨着对方躺下了。但随即,大狗变换了一个?姿势,将小猫抱进了怀里。 身上被蓬松干燥的毛发挨着,暖和?又舒服。 小猫惬意地?打了个?哈欠,挨着大狗沉沉睡去?,大狗则一下一下舔着怀里的小猫,耐心十足。 闻潮落醒来时,入眼是熟悉的床幔。 不等他动作,身边守着的人便?有所察觉,开口唤道:“二郎,还难受吗?” “我是不是睡着了?”闻潮落转头看向祁煊,当即惊讶道:“你面色怎么这么差?” “很差吗?”祁煊摸了摸自己的脸,玩笑?道:“无妨,只要你脸色好就成。咱们这样?出去?,你爹娘和?兄长说不定真会怀疑崽子是我生的。” 闻潮落这才?想起先前之事,但经此变故,事情?定然早已水落石出。好在生孩子这事儿,生之前觉得尴尬,真稀里糊涂生完了,反倒不那么在意了。 “生出来了吗?”闻潮落问。 “当然,你看。”祁煊悄悄掀开了一旁盖着薄毯的小窝。 第80章 那小窝只一掌宽,放在闻潮落的床头,上头盖了一块薄薄的毯子。随着祁煊掀开毯子的动作,闻潮落看清了里头的小家伙,那是一只黑不溜秋的小猫,看着又小又丑。 “怎么这么……”闻潮落将难看两字憋了回去,免得小猫听到。 “这只是小狸花猫,跟你一模一样,只是现在还没长开,过几天就好看了。”祁煊小声道。 “还有一只?”闻潮落惊讶道。 “这只是小灰猫,长得像咱俩。” 祁煊说着继续掀开毯子另一角,闻潮落惊讶地发现里头竟还有一只。 “怎么还有一个?”太子那日不是说,他肚子里有两股妖力吗? “也许是因为两只小猫妖力相似,所以殿下分不太清。”祁煊说。 闻潮落盯着第三只看了半晌,惊讶道:“这只看着不像猫啊,怎么像……像小狗?” “唔。”祁煊小心翼翼觑着闻潮落的神色,问道:“你,不会连自己生的小狗也讨厌吧?” “我怎么会……这是……”闻潮落怔怔看着那只沾着自己妖力的小狗崽,若是仔细看,会发觉小狗崽身上的纹路,还混合着狸花猫身上的浅色。 是亲生的。 确实是只小狗崽。 闻潮落想到那个梦境,以及梦中出现过不止一次的大狗,恍然大悟:“好哇祁煊,原来你是狗。” 也许是狼。 这对闻潮落来说,没什么分别。 反正就是一只体型很大,毛发很蓬松好看的大家伙。 “你早就化形了对吧?为什么一直不告诉我?”闻潮落瞪他。 “本来想说的,但你说你讨厌狗。”祁煊道。 闻潮落早就把这话忘了,他也不算很讨厌狗,只是猫讨厌狗而已。 “算了,回头再跟你算账。”闻潮落趴在小窝边上,放轻了声音道:“你说他们会变成人形吗?” “会的,我问过卢明宗。他说书上所记,妖异所生的幼崽,会和人相反。人是异化后成妖形,而妖异幼崽则是慢慢学会化成人形。”祁煊说。 闻潮落点了点头,忍不住有些期待。 “我爹娘和兄长呢?他们……” “他们都来看过,怕打扰你休息,所以没守在这里。” 不出所料,全家人都知道了。 闻潮落叹了口气,但他心里更多的是如释重负的感觉。 果然,长痛不如短痛。 如今崽子也生完了,所有问题都解决了。 “有件事,还是得同你商量一下……咳咳。”祁煊掩唇咳嗽了两声,面色依旧有些苍白,“我住的地方离国公府不算近,要来回奔波,照看你和他们仨不大方便。” “什么意思?”闻潮落拧眉。 “我想,要不我现在你家借住几日?” 闻潮落眉心终于舒展,开口道:“住着呗,我家房子宽敞得很,又不多你一个。”而且祁煊面色这么差,肯定是因为方才安抚他,耗费了太多妖力所致。 住在国公府,有人照顾着,总比回那个小宅子要强得多。 祁煊本意是怕闻潮落不好意思,听他这么说便放下心来。 国公府的人都很默契,对两人之事和三只小崽子的事都表现得十分从容。就连闻潮落都觉得纳闷,他的家人竟然在短短一日之内,从一无所知,直接过度到了“习以为常”。 尽管这个习以为常,只是为了照顾“坐月子”的他。 “等过了年,咱们置一处宅子,搬出去吧。”这夜,闻潮落忽然朝祁煊道。 “好呀,都听你的。”祁煊说。 “我的意思是,咱俩……”闻潮落耳根有些红,到了嘴边的话就跟烫嘴似的,生生又咽了回去。他的意思是,搬出去和祁煊过日子,就像旁的家庭一样,一起养崽子,一起生活。 让他主动说这些话,实在有些难为他。 但祁煊却听懂了他的未尽之意,说:“咱俩成亲。” 闻潮落静了一瞬,没有反驳。 祁煊则扣紧了他的手,在他唇角落下了一个轻吻。 “答应吗?二郎。”祁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底满是掩不住的情谊,“答应和我成亲吗?尽管我的妖身,长得有点像狗。” “你……”闻潮落快被他气笑了,这种时候就非得提狗的事情吗? “答不答应?”祁煊将他抱得更紧,两人的身体几乎毫无阻隔。 “唔。”闻潮落别开视线,眼尾泛着红意。 不就是成亲吗? 闻潮落心想,反正他记忆错乱时,已经叫过这家伙夫君了。 大不了,往后接着叫呗。 ----------------------- 作者有话说:老规矩,后面会继续更新几章甜甜的日常,以及养崽。大家点的番外我都看了,我趁着这几天琢磨一下,有思路的都会安排上哒,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