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坠落》 第1章 《黎明坠落》作者:月上邮【cp完结】 简介: 偏执深情的总裁攻x嘴硬心软的落魄少爷受 程时栎没想过会以这种方式和前男友重逢。 昏暗的包厢,黎辘居高临下,那双深褐色的眸子至上而下审视着程时栎。 程时栎落荒而逃,却被堵在了门板上,他被迫抬起头来,听到黎辘问他,“跑什么?” ……曾经他费尽心机追到手,又随意抛弃的前男友,当然要跑。 身份调转,落入圈套的程时栎只好伪装出一副乖巧的模样,尽心尽力取悦着他的权贵前男友。 他搬进黎辘家,钻进他怀里撒娇,红着眼圈说自己有苦衷,他给黎辘当助理,人前一本正经,私底下却偷摸着勾人…… 就这样过了数月,他们好似回到了从前,一切从未变过。 程时栎最擅长骗人,他将自己送入金笼,沦为温顺的玩物。 就在黎辘以为程时栎洗心革面的时候,七年前的悲剧重演,这人再一次玩起了人间蒸发。 几天后,某偏远县城的机场,黎辘面色冷淡地出现,并不温柔地,绑回了他的漂亮“玩物”。 第1章 重逢 这场雨又凶又急。 老城区的地下排水,这几年拆了修,修了拆,每天从早到晚“叮叮哐哐”吵个没完,除了制造点儿噪音,出水能力是半点没改善。 程时栎挤出人群,从公交上下来,低头掏出兜里的手机,拿袖子擦了擦屏幕上的水珠,瞧了一眼,还差八分钟六点整。 眼看赶不及上班时间,也顾不得外头的瓢泼大雨,他从站台的边缘露出头来,咬咬牙冲进雨幕里。 不巧,一辆高底盘suv驶过。 “嘀”地一声喇叭,没减速,贴着路边的积水坑疾行而过,不等程时栎反应,浑浊的弧形水幕朝他袭来。 “有没有素质啊。” “没看到这有人啊神经病!” 程时栎听着身旁几人连续骂着国粹,忍不住也想捧一句,嘴巴张了张,却没吐半个字,他低头拍了拍裤脚上的水渍,作罢。 一场雨把程时栎直接淋成了落汤鸡,湿漉漉的发尾淌着水珠,平日里老爱翘起的呆毛听话的趴着,没什么发型可言。 到了会所碰巧看到陈经理在休息室训新人,拿着菜单本,左敲一个,右敲一个,和打地鼠似的,程时栎怕骂到自己头上,趴着腰往里间的更衣室窜。 最里头是小间的淋浴室,水压很小,勉强能冲澡,程时栎用最快的速度搞定自己,随手将头发吹到半干,依旧没什么发型,抓紧时间换上工作装。 白色的衬衫外头搭着一件黑色收腰马甲,酒托服务员标配。 出来时好巧不巧又碰到陈经理,眼见躲不开,程时栎扯着嘴角露出一点笑,低头乖巧地打招呼道:“陈哥晚上好。” “嗯。”陈昊低头刷着手机,随口点头,不知道想到什么,忽地又开口:“欸,那个你——” “怎么了陈哥?”程时栎停住脚步,转过身。 “你叫什么?” “小时。”程时栎回了自己的“花名”,会所里的名字得好上口,最好是能让金主们过目不忘,像他这样小字开头的,一看就是没用心取。 “哦对,小时,从今天起你去vip套间,我让丁文星带你。”陈昊说着从兜里掏出烟盒,点了一支,继续道:“你来的时间不短了,没必要老兜着不下场,送个酒能挣几个子?都是自愿,别怪陈哥没提醒你,别白瞎了你这张脸。” 没反驳,程时栎含糊地回了句“好”,心里犯嘀咕。 多管闲事。 该骂骂,该听还是得听,晚上七点,程时栎准时找丁文星报道。 他工作的这家会所,e1n.g,是津市颇有名气的老牌娱乐场所,前两年重新装修,打着重磅升级的名号,其实不过是招揽一些有点模样儿的陪酒小哥,满足部分有特殊癖好的客人。 毕竟来这儿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有家有室瞒着老婆在外养男小三的老板不在少数。 这种地方,随便打赏点,有的是模样俊俏的人往上扑。 程时栎皮肤白,高鼻薄唇,那双湿漉漉的杏眼天生能勾魂儿,加上细腰长腿,这样出挑的样貌完全不输短视频里扭腰擦边的网红,所以陈昊说的别浪费,教的是赚“快钱”的方法。 快钱有的是人挣,程时栎心里有底线,至少他觉得,自己还没落魄到靠卖身赚钱的程度。 草还没长齐的四月,淋了一场雨,程时栎连打好几个喷嚏,找到丁文星时,那人正在确认预约的包厢,瞥了一眼,说道:“啧!你往旁边站,别在这儿晃眼睛。” 越是底层的工作,越是事儿多,会所服务员也分等级,陪酒的地位比送酒的高,领班是区域话事人,仅次于经理,尤其是vip包厢的领班,在eg完全可以横着走。 丁文星就是这一类。 程时栎站在一旁,心里盘算着怎么拒绝这个差事,不过能在vip包厢送酒倒是挺好,提成比普通包间高,前两天和林连溪聊了聊工资,都是送酒,这家伙一个月比他多挣八千。 林连溪,他现在同居的舍友,算是老乡,程时栎这份工作还是他转介绍的,林连溪属于清秀白净那一挂,长相虽算不上极品,但一双狐狸眼格外好看,况且这人嘴巴甜,最会左右逢迎,所以能在eg,捞上个还算不错的岗位。 丁文星确认完包间的预约时间,又将手下的服务员聚在一起耍了半天官威,像故意把程时栎晾在一旁似的,过了半小时才招呼他,“那谁——你过来!” “进eg多久了?”丁文星问。 说实话,程时栎有些烦了,他的耐心也有限,但还是装模作样地笑了一下,回道:“两个月前入职的。” “行!基本的规矩都懂吧。”丁文星指了指平板上v01的包间,说道:“晚上你去vo1包间,王老板是老熟客,只有一个原则,不能得罪人,其他的你自己看着办。” 也不知道是不是淋了雨,程时栎脑袋有些疼,反应慢半拍,正想问自己可不可先从送酒开始适应,那头丁文星扫了一眼平板,朝他们摆手:“王老板到一楼了,你们几个过去候着。” 程时栎硬着头皮往包间走,走到一半碰到林连溪,“你怎么在这?” “被陈哥调过来了。”说着程时栎又打了个喷嚏。 “不是吧,一上来就这么高强度。”林连溪对这一带还算熟悉,凑到程时栎耳边,小声提醒道:“01包间的王老板出了名的难搞,听说今晚还要宴请贵客,你小心着点。” 程时栎点头,两人噤声,往包间走。 外头下了雨温度骤降,里头却很暖和,通风系统统一控制,呼呼地往外送冷气,以保证包间内温度适宜,不多时,从外头进来四五个人,年龄多半在四十上下,领头的个子不高,一米七上下,微胖,手里盘着珠串。 “要我说王总也是客气,这点事打通电话招呼一声就行。”其中一人道。 身边几个人都纷纷上去帮忙醒酒倒酒,程时栎混在里头,找了个靠边的位置,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王总这是疼爱后辈,早十年还有那些小辈什么事,这年头,阿猫阿狗也都自称什么总,也不看看到底有几个实力。” 说话的是坐在程时栎旁边的瘦子,见几人纷纷附和,被称王总的这才开口,“不知道各位老弟有没有听到风声,黎家老爷子准备把那位接回去,定为下一任接班人!” 这话一出,前头几个阴阳怪气的老总,倒是默契般,噤了声。 听到“黎家”,程时栎面上一愣,拿过杯子低头倒上威士忌,麻利地加好冰块,给旁边那位递过去。 不料对方抿了一口,瞬时转变画风,“那可不就是青年才俊嘛,怪不得王总这般看重,这笔买卖,我老刘跟了。” 狐狸对狐狸啊,包间里笑声不断传来,程时栎仰着头偷看天花板上昏黄的琉璃灯,手里的冰块夹有一下没一下戳着,心里无聊地数数。 没数到十,只听到砰地,包间门从外打开。 声音不算响亮,程时栎却像是有心灵感应似的,心底咯噔一下,他抬头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视线里很快出现一道模糊的轮廓,半秒后,他的瞳孔对焦,进门的男人低着头,剪裁得当的西装贴身设计,更衬地那人身姿挺卓。 一双深眸极具攻击性,前进的脚步微微停滞,男人的视线不经意地扫过程时栎。 握着冰块夹的手一紧,程时栎下意识吞咽一口口水,两只腿像被定在原地,脑子里噼里啪啦地炸起火花,尘封的记忆被瞬时打开,黎辘的名字啪地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他的第一反应是“快跑”,可双脚却不听使唤。 程时栎赶忙歪过头,假意给酒杯添冰块,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他不敢抬头,在一声声“黎总”中,心底好不容易垒起的小山又一次塌方,手里的动作一刻不敢停。 第2章 “长没长眼睛。”刘总低声呵斥道,“加那么多冰块,想冻死我啊。” 面前是一杯满是冰块的威士忌,橙黄的液体早就溢出杯面,滴落在石英桌上,程时栎连声埋头道歉,手忙脚乱地用纸巾擦拭桌面,重新倒酒。 好在他们坐在角落,没人注意。 原本的讽刺已然变成奉承,黎辘坐下后,王总亲自倒酒,给足牌面。 程时栎管不得那头发生什么,心里想着怎么不动声色离开,他想,时隔七年,说不定黎辘早就不记得他这个前男友了,毕竟两人之间实在没什么美好的回忆。 况且以对方如今的地位,应该不至于找他这个犄角旮旯的小喽啰算账吧。 程时栎边安慰自己,又忍不住往王总旁边看,时隔多年,黎辘的外貌并无变化,棱角分明的下颌,冷峻的五官,可气质却早已翻天覆地,如今的黎辘冷漠矜贵,原来相由心生,不无道理。 猛地,视线在空中对上。 程时栎吓得收回脑袋,他缩了缩脖子,用力地呼了一口气,只觉后背发凉,强装镇定地挺直肩膀,去拿刘总空了的酒杯。 可没等他调整好心态,一道冷厉的男声传来。 黎辘的嗓音低沉,情绪起伏不大,他的视线看向程时栎,说道:“你,过来。” 第2章 “原谅你了。” 众人循声看向环形沙发的角落,一时间,程时栎成了这儿的主角。 寻欢作乐的地儿,在这点人见怪不怪,刘总见被点名的一脸错愕,挤眉弄眼地把程时栎手上的杯子拿了过去,说道:“啧小孩儿就是没见过世面,黎总喊你呢,还不快过去。” 话毕,程时栎一动不动。 “黎总,小时是新来的,不懂规矩,还是由我来替您倒酒吧。”说话的是坐在程时栎跟前的男孩,年纪很小,估摸着刚成年,一双桃花眼眨巴着,趁势挪了挪屁股,又靠近两寸。 黎辘没应声,自然无人接话,男孩尴尬地抬手摸了摸发尾,故作扭捏地继续道:“啊呀刘总,您怎么坐这呢,来来来小时,我们换换位置。” 没人知道程时栎被架在火上烤,换座这点事在那些看客眼里,无足轻重。 男孩端着酒杯,装模作样地在刘总一侧坐下,程时栎也只能硬着头皮站起身,挪动着脚步,一点一点往黎辘那头走。 宽敞的环状沙发,容的下十来个人,程时栎挑了个不近不远的位置。 他心下忐忑,低着头机械地给黎辘倒酒,似乎只要不对上眼睛,程时栎就能蒙蔽自己,旁边这位只是普通的客人,而不是那位被自己甩了的前男友。 可黎辘显然不放过他,一张嘴就道破两人之间的“奸情”,他说:“好久不见。” 程时栎怕什么来什么,很显然他先前的祈祷并未奏效,黎辘不仅记得他,甚至饶有兴趣地将人喊到跟前,恶趣味地想看他的笑话。 程时栎不知该如何回应黎辘。 毕竟在黎辘眼里,他程时栎就是个玩弄他人感情的渣男,是那种死了都要被拉出来鞭尸的程度,当年是他死缠烂打,才求来的感情,后来却说抛弃就抛弃。 王总离得近,问道:“你们俩认识啊?” “黎总认错人了。”即便有可能被拆穿,程时栎还是想留存最后一点体面,只得硬着头皮装眼瞎,“我叫小时,是eg的侍应生。” 黎辘比程时栎高一整个头,从身形上看程时栎天然气势矮上一截,好在包厢里还有不少人,黎辘似乎也不想发难于这位多年不见的“前男友”,等程时栎解释完也仅是轻瞥了他一眼。 程时栎魂不附体,加了一句:“黎总,我给您倒酒。” 比起程时栎的心惊胆颤,在座的几位“看官”眼神里倒是多了几分玩味,那都是千年的狐狸,两个人认不认识,明眼的都瞧得出来。 见对方不刁难自己,程时栎利索地倒酒,他的手微微颤抖,加冰块的时候手滑的厉害,没一会儿,黎辘俯身过来。 手背被覆住,程时栎受到惊吓,两只手早已冰凉,冷不丁被一股温热包围住,抖了抖肩膀,把头埋得更低。 黎辘不慌不忙,冷静地握住程时栎的手背,指尖缠绕,“唰”地滑入杯底,一个,两个,三个......毫无压力地加好冰块。 王总本名王信德,老本行是干房地产的,这几年地产行业滑铁卢,他靠着旅游业狠狠赚了一笔,同时转投金融,这人投资眼光一向又高又准。 五六年前,黎辘初来乍到,在王信德这里融到了第一笔钱,才有了后来的深宇科技,成为如今的商届新贵。 王信德看人的眼光不会错,这些年的接触,他对黎辘还算了解,这人绝不是贪恋娱乐场的公子哥,虽然黎辘不过二十五上下,但此人做事沉稳,倒比那些老家伙更深不可测。 这就有意思了,王信德抬眸看去,将那两人的一举一动净收眼底。 程时栎穿的是会所统一发放的工作服,腰身特地收紧,衬地人腰部纤细,布料很薄,让人不得不怀疑裁缝做衣服时没少偷工减料。 感受着后背传来的热量,黎辘的胸膛贴着程时栎的背部,这个动作太过亲昵,任谁看来,如此这般姿势,不是调情是什么。 他被黎辘半拥入怀里,感官猛地在一瞬间被无限放大。 程时栎低下头,紧咬着下唇,丰盈的唇瓣被咬出血来,明明时隔多年,可对方一接近,仅仅这一点的动作,便能轻易激起他内心深处的蠢蠢欲动。 “不认识没关系。”王信德凑起热闹,“喝一杯不就认识了。” 原本是给黎辘倒的酒,程时栎拧巴着身子侧过头,举起酒杯,仰头一口气干了杯里的洋酒。 “黎总。”喝的太急,程时栎用指腹擦了擦嘴角的酒渍道,“我敬您一杯。” 程时栎举着空杯,脸上露出商业假笑,然而黎辘并不买账,他坐在沙发上双腿交叠着,视线稳稳落在程时栎堆满微笑的脸庞上,问:“你叫什么?” “我叫时乐——” “什么时?” “时间的时。”程时栎回答,“欢乐的乐。” 程时栎脑海里一闪而过穿着校服外套的黎辘,人还是那个人,却又好像不是从前的黎辘,一如既往万里挑一的皮相,眉眼之间却多了几分商人的沉稳。 举着空杯的手依旧停在半空中,想着缩脖子也是一刀,伸脖子也是一刀,程时栎心一横将空杯放置在矮桌上,咕噜咕噜往里头猛灌,举杯,嘴角扯出一点好看的幅度,连声音也带上些许撒娇的韵味,说道:“黎总,先前是小时不懂事,别跟小时一般见识。” 说着程时栎眼一闭仰头正想自罚一杯,不料下一秒,手里一空,等他再次睁眼时那杯威士忌已然到了黎辘手中。 “哟,黎总果然怜香惜玉。”人群中不知是谁插了一句,将气氛推到了顶点。 黎辘单手拿过酒杯,晃了晃,冰块儿撞着杯壁,哐当的声音响了又响,程时栎挪了挪屁股,想离对方远一些,可他移动一寸,黎辘的手便跟着移动一寸,发热的掌心从始至终没离开过那柔软的腰侧。 不过那杯威士忌黎辘并不打算替程时栎,他晃了半天,却丢到了一旁,紧接着和王信德说起了生意上的事。 强行被吃豆腐,程时栎却一动不敢动,心里不知什么滋味,他想,黎辘这般老手,在这包间里不知搂过多少陪酒的。 都是成年人,他没必要搁这儿卖纯情,不过是被摸一把,以前也不是没摸过,更过分的事两人都做过,彼此都是“熟人”,损失不了什么。 可下一秒,程时栎不淡定了,黎辘面色不改,边聊天边拿过菜单,手一指,点了瓶精馏伏特加。 程时栎送了两个月酒,这些酒的品类他再清楚不过,精馏伏特加是度数之王,就是酒蒙子来了,也得不战而退。 林连溪来送酒,瞪着眼珠子扫过程时栎坐在黎辘怀里,他把瓷盘往桌上一放,眼观鼻鼻观心,蹲下身子,难以置信地将东西摆好。 一排整整齐齐的深水炸弹,程时栎颤着胃瞧了一眼,心说,黎辘不会是打算喝死他,以报当年被甩之仇。 刘总来敬酒,王信德转到一旁,两人聊了起来。 黎辘落了单,程时栎却坐立不安,他搞不清楚对方到底什么心思,挣了挣身子,想脱离桎梏。 “你来推。”黎辘没松手,冷淡的声音传来。 酒场大多这样,一旦开了场,那除了喝酒还是喝酒,所谓买卖在酒里,往常碰到这种情况,程时栎得偷着乐,这一晚上,抽成只会蹭蹭蹭地往上涨。 可如今他却一点儿笑不起来。 “不推吗?”黎辘说道,“这单可算在你的抽成里。” 程时栎低下头,eg的规则里,陪酒的不仅能拿小费,还能拿抽成,黎辘说的没错,在这个场子里,对方就是他的“金主爸爸”。 “知道了。”手心出了汗,程时栎紧张地口干舌燥,也不知是不是先前那场大雨,总之他现在,哪哪都不舒服。 第3章 不想节外生枝,程时栎只能听话地将小杯的伏特加往大杯的啤酒里推去,“砰砰”几声,溅起的啤酒花儿,落在桌面上,浓重的酒气在四周弥散开去。 “喝了。”依旧是没得商量的语气。 抬头看向黎辘,他想,换做以前,说不定早拎着啤酒瓶给对方开瓢,可如今局势调转,无论是黎辘,还是黎家,程时栎通通得罪不起。 他一个败家之犬,在黎辘眼里,玩玩罢了。 也是,如今的程时栎算得上什么,这些权贵当他是好玩的玩意儿,喜欢就摆弄两下,不喜欢就踢到一边。 程时栎垂下眼眸,心里五味杂陈,嘴角挤出一丝笑容,也好,等过了今晚,他和黎辘便桥归桥路归路,两条道上的人,总归是不会再有交集。 俯身向前,程时栎拿过酒杯,冰冷的液体溢出,他抬头猛地灌了一口,却忍不住咳嗽起来,酒气侵蚀食道,灼烧他的五脏六腑。 程时栎侧过头,不想让黎辘看到他眼底的狼狈。 一杯酒尽,程时栎扭头,在那道灼人的视线中,提肘,第二杯,第三杯...... 他不禁觉得好笑,原来黎辘也不过俗人一个,会让人难堪,会想方设法报复前男友。 程时栎耷拉着脑袋,视线渐渐模糊,酒精充斥口腔,也夺走神智,第四杯......他站起身,踉踉跄跄地,头晕目眩...... “咣当——”,透明的玻璃杯摔进矮桌底下,咕噜噜滚了一圈又一圈。 后腰被重新抱住,软着身子,程时栎感受到耳边湿热的呼吸声,无人在意的角落——他对他的“金主”投怀送抱。 瞳孔微缩,黎辘将人重新拥进怀里,低下头,却一改先前,换做一副哄人的模样。 他说:“程时栎,原谅你了。” 第3章 “我的。” 几杯烈酒下肚,程时栎醉了。 耳旁的声音吵得他头疼,这些老总白天在办公室里装得人模狗样,夜幕落下很快扒去一身狼皮,搂着抱着,喝酒的,玩骰子的,声色犬马的场合,哪还有什么底线可言。 他的视线渐渐模糊,感官相通,听力似乎也变弱了,感受到耳边的呼吸声,程时栎垂着眼皮,长睫毛忽闪几下,却愣是没睁开眼睛。 黎辘说了什么?程时栎拼着劲儿保持神智想听明白,可空气中仿佛筑起一道铁墙,那道声音被无情地隔绝在另一头,沉闷地只剩一点尾音,他气得想砸墙,动了动手指,又无力作罢。 迷迷糊糊间,一点想法从脑海忽闪而过,去他妈的黎辘,程时栎拳头痒,想揍人。 再往前数几年,别说拿酒瓶给黎辘开瓢,就算真把对方打成残废,也自会有人替他收拾残局,程时栎现在脾气好,能收着性子当孙子,谁都能在他头上撒野,这世道不就是这样?有权有势的是爷,平头百姓夹紧尾巴做人,像程时栎这种在泥潭里的,活得狗都不如。 多少年不见黎辘,倒是勾起程时栎一点回忆。 程时栎没撒谎,他如今真叫“时乐”,户口簿上实实在在写着这俩字,这年头身份证做不了假,他也没能力搞假证,费时间骗别人。 至于程时栎,那是从前的名字,这名字据说他曾经的“祖母”捐了好几百万,找寺里的大法师特地开过光,能保人一生平安顺遂。 现在想来,什么大法师,不过是骗钱的把戏。 成年前,程时栎确实过得相当如意,程家是津市数一数二的old money,家里从政从商的不在少数,生在这样的家族,有背景有实力,从小学到高中,以程时栎程家小少爷的身份,一向横着走。 程时栎打小跟着祖父祖母生活,爹不疼娘不爱,好在隔辈亲,两位长辈对其宠得没边,小日子过得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脾气秉性和一般富二代无差,就一纨绔子弟。 所以十八岁的程时栎遇到黎辘,哪管对方想什么,反正小少爷想要的,就必须得到手。 他那时候哪有什么顾忌,在程时栎眼里,只有“喜欢的玩意”和“讨厌的东西”,前者连拿带抢,后者弃之敝履。 也因为这种扭曲的世界观,再后来离开程家的七年里,程时栎吃尽苦头。 程时栎离开津市时不满十九岁,高三,拖着两个二十四寸行李箱,辗转十几小时的火车,程家人把他送到了一个叫“桦县”的边远县城,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收留了他。 男人叫时方,小学老师,瘦高,戴着一副土掉渣的黑框眼镜,斯斯文文,时方让程时栎喊他舅,说以后就是一家人,程时栎嗤之以鼻,他十八岁了,用不着人管。 落户,改名,县上就两所中学,程时栎去其中一所,不到一个星期就因为揍了教导主任被退学。 时方好说歹说,家里学校两头跑,却刚不过程小少爷戒断期的叛逆。 程时栎将自己关在家里,谁劝也没用,没日没夜地玩游戏,似乎只有这样才能麻痹自己。 说是家,整个房子连起来都不如程家老宅的厕所大,从少爷到社会底层的落差大,程时栎又过惯了纸醉金迷的生活,前前后后只好把带来的奢侈品衣服包包之类卖了个精光。 小县城的人不识货,那些个东西卖不上什么好价钱,好不容易遇上个懂行的二手店老板,欺负程时栎年龄小,说什么先付定金交货,等要交尾款时那人却不认账,说没这回事,还污蔑程时栎手上的奢侈品是偷的别人家,小小年纪不学好。 程时栎捏着拳头,把人揍了一顿,下午就被请到局里喝茶,后来时方来接他,费了一番劲儿才把人保释出来。 感谢的话说不出口,觉得没面儿,程时栎依旧我行我素,后来实在入不敷出,就找了个黑吧当网管,不包吃不包睡,一个月不到一千五,能打游戏,他觉得挺好。 高中学业没完成,只有初中文凭的程时栎能做什么,从头到脚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就是那张脸,总不能卖? 好歹当过几年真少爷,哪能真变“少爷”。 再后来,程时栎干过餐饮服务生,在电影院卖过票,学人去工地扛水泥,两小时不到肩膀磨破了皮,这活太苦没法干,前两年他跑去影视城当群演,一天三百五,包盒饭,演尸体,泡水里干瞪眼,演囚犯,吊起来被人抽。 有人说时乐你长这么好看,没必要隔这儿跑龙套,吃力不讨好,不如去签网红公司,搞直播,一晚上能挣好几万,程时栎没回应,偷偷藏起那点该死的自尊心。 辗转到津市,实属碰巧,林连溪说会所干活钱多,而且只送酒,不涉及皮肉交易,程时栎正好缺钱,原本还犹豫,但转念一想,这么多年过去,早没人记得他这个曾经的程家小少爷,自己没必要搁那儿矫情,面子哪有活下去重要。 如今在这会所里遇到黎辘,程时栎不得不承认,面子可比活下去重要多了,要早俩月知道会重逢前男友,他宁可继续在剧组演丧尸,也不愿意在这憋着劲儿半死不活。 再不跑怕不是要被弄死,程时栎左摇右晃地往会所卫生间跑,酒未醒,脑子昏胀,洋酒的后劲不小,他动作缓慢,伸手拘了把冷水往面上泼,试图让自己清醒,意识非但没恢复,倒把自己冻得直哆嗦。 身上衣服薄,洗手间里的冷气出风口跟他有仇似的,对着程时栎呼呼直吹。 甩着发尾的水珠,往外走,用最后一点意识寻着电梯的方向,程时栎心底只剩一个念头:“快跑,跑的远远地,千万别回来。” 晕乎乎地,没走两步,他听到身后传来声响,程时栎下意识加快脚步,但或许只是意念加速,实际上一个醉酒的人根本走不了直线。 不仅走不了直线,一不小心还绊倒了脚,踉跄两步,差点没摔成狗吃屎,几乎同时,从后头伸出一只手,稳稳拽住程时栎的手臂。 不用想,这个点能尾随他的,只能是今天点背遇到的前男友。 黎辘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人摔跤,只好伸手拽着程时栎。 重新见到程时栎是个意外,原本这场应酬黎辘并不打算参加,类似这样的邀请他婉拒不少,对方再三邀请,王德信对他有知遇之恩,眼见实在推脱不掉,便想着走个过场。 推门而入时,黎辘比起惊喜,更多的是难以置信,躲了七年的程时栎,怎么就这么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他的面前,还是以这种让人意想不到的方式。 他们之间说来是个相当无聊的故事,不可一世的小少爷倒追让人唾弃的私生子,追到手又随意抛弃,一句“玩玩而已”,结束这段没头没尾的感情。 这些年,黎辘憋着一股劲儿往上走,爬到如今的位置,他对程时栎的恨随着时间的推移,也早已侵入骨髓。 食髓知味。 可程时栎过得并不好,这显而易见。 程家对外声称程家大少爷出国深造,一走就是七年,黎辘也好奇对方为什么会混成这幅模样,但看到程时栎如今卑躬屈膝地倒酒,讨好般地巴结他,出奇地,黎辘竟没有丝毫的快意,心底那点恨意像是沙漠里的水珠,在太阳直射下顺时蒸发殆尽。 第4章 该恨吗?黎辘心问。 他伸手搂着快要跌倒的人,一个醉鬼,嘴里叨叨着什么,含糊不清,黎辘将程时栎扶正,让其借力靠在拐角的墙边,皱起眉头:“跑什么?” 程时栎没力气,半睁开眼睛,咬紧牙关,没说话。 黎辘没打算对一个醉鬼言行逼供,掏出手机给王德信发信息,说自己有事先走了,对方很快回复过来,简短一句:行,你忙。 发完信息,黎辘俯身直接把人拦腰抱起,程时栎一阵失重,也不知道抓到什么,稳住身形,头晕目眩地,差点没吐出来,脑袋一转,只看到面前是系得板正的深蓝色领带。 . “砰——”,脑袋撞到一片柔软,程时栎也不知道自己被带到哪,眼前一暗,努力将眼皮撑起,只见面前是橙黄色的汽车座椅后背,似乎是有人把他抱进车里。 程时栎下意识想起身,又是“砰”的一声,这回是脑袋顶到车厢顶棚,疼地他龇牙咧嘴,晃了晃脑袋,手腕被缚住,一股蛮力将他拉了回去。 “别动。”黎辘冰冷的声音响起,将乱动的程时栎按回自己腿上。 折腾了这么久,程时栎早就醉迷糊了,车内灯光昏暗,他这会儿正坐在黎辘腿上,这一幕渐渐和多年前两人在一起的情境重合,好像他们从来没有分过手,还是那对虽然哪哪都不对付,接起吻来却能拉丝的情侣。 接吻? 面对面,程时栎垂眸,视线顺着高挺的鼻尖往下看,略过薄唇,男人的下颌线在昏暗灯光下映下一道侧影,他下意识伸手,指腹抚过对方的脸侧。 “黎辘?”程时栎感觉在做梦,身体轻飘飘的,魂儿似乎飞到七年前,他依旧是那个不可一世的小少爷。 黎辘抬眸,他对上程时栎的眼睛,在那双“含情脉脉”的杏眼里,看到对方袒露出的一点诧异,和一丝难以置信的震惊。 “嗯。”黎辘平静地回复,语气不明。 听到应允,程时栎的手更加肆无忌惮,他用手指在描摹起黎辘的眼睛,眉头,鼻峰,一点一点下移,等触到温热的嘴唇,停顿一下,手指微微颤抖。 感受到腰侧的手臂收紧,程时栎笑了一下,他低下头,做了一个令人意想不到的动作,隔着手指,出其不意地亲了一下男人的嘴唇。 程时栎那双杏眼向来好看,尤其是笑起来之后,亮起一点点星光,在氤开的酒气里,他猛地往前倒去......。 程小少爷哪里会管一个私生子的死活,他只管咯咯笑着,霸道地宣誓主权,死死搂住面前之人的脖子,用含糊不清的声音说道:“黎辘,我的。” 第4章 逃跑 程时栎睁开眼睛的一瞬,只感觉自己像是被石板压了一夜,从头到脚哪哪都酸痛。 但最痛地方还得是脑袋,仿如进水了一样,里头嗡嗡地响,程时栎觉得但凡他此时能倒立十分钟,淌出的水就能汇成小溪流。 “醒了?” 脑袋右方有声音,程时栎拧着脖子艰难地转了过去,说话的男人看起来大约五十来岁,头发倒是乌黑,依稀能见着几根白发。 “我姓李,是这儿的管家。”李管家观察着程时栎的状态,问道:“程先生有没有哪里不舒服,需不需要请家庭医生?” 程时栎脑子还没转过弯来,看着陌生的环境,抬了抬手,问道:“这是哪?” 抬手的瞬间,程时栎这才看到自己手背上贴着的输液胶布,他的嗓子哑的要命,才说了一句话便觉得口干舌燥,不仅如此,舌尖泛苦,连喉咙也隐隐作痛。 “程先生别担心,我不是坏人。”李管家甚是体贴,拿过桌面上的水杯,递给程时栎,“这儿是黎总的家,您烧了一整晚,喝口温水吧。” 黎总?黎辘家。 他怎么被黎辘带回家了?程时栎可算知道喝酒断片的厉害之处在哪,他的记忆从喝下第三杯酒那一秒起,彻底终止。 所以他最后到底喝了几杯,不会是全喝了吧?程时栎一脸愤懑,却也只能打碎牙往肚子里吞,怪不得身体这般难受,黎辘分明是想整死他。 支着身子,接过温水喝了一口,总算缓解些许,程时栎绕着屋子看了一圈,这极简的装修风格,也就是所谓的性冷淡风,还真是和黎辘十分契合。 侧头看到床头柜上的手机,程时栎随手拿了过来,“谢谢啊李管家,我没事了,不用请医生。”拿手机的时候不小心瞥到自己身上大几号的睡衣,深吸一口气,他又问:“对了李管家,我身上的衣服是您换的?” “放心。”李管家一副打包票的语气,“您的衣服都是黎总换的,在这期间,除了我和家庭医生,没人进过您的房间。” 说完还替黎辘辩解道:“您昨晚吐了,黎总也是没办法,才给您换的睡衣。” 程时栎心死。 尴尬地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按李管家这话,他是不是还得谢谢黎辘是个绅士的前男友,没趁他喝醉干什么不轨之事。 “我去吩咐厨房熬点粥。”李管家说着退出了房间。 程时栎其实并不想和黎辘扯上关系,他宁愿昨天醉死在会所,也不想像现在这样,一觉醒来,睡在前男友家里。 手机震动地响了两声,程时栎低头看了一眼屏幕,不少未接电话和微信信息,不过半数以上的备注都是林连溪。 程时栎赶紧回了句“我没事”,手指往上滑。 林连溪:“兄弟,你跟那位黎总怎么回事?咋还搂上了?” 林连溪:“不是说咱做人要有底线要卖艺不卖身吗?咋突然就破戒了,不能冲着人长得帅,就这么双标吧。” 林连溪:“丁文星说你和那位黎总走了???速速回复!到底咋回事??” 十分钟后,林连溪:“人呢?再不回复我报警了!” 半小时后,林连溪:“我真报警了,呜呜呜,小乐乐,你快点回复我!” 程时栎瞄了一眼,最后几条信息是两小时前发的,清一色的“报警”,“回复”字眼。 林连溪:“我靠,你终于回复了大哥,在哪呢?” 程时栎没撒谎:“那位黎总家。” 林连溪赶紧拍了一张警察局“失踪人口”登记表,“认真的吗?我他妈都报警了,结果你昨晚睡的金主家,不带这么保密吧,你要当mb好歹提前说一声呀,害我白担心一晚上。” 林连溪一向怂,脾气又好,传说中的软柿子,夹缝中求生的人一向怕事,没想到对方竟会为了他去报警……可面对这种无条件的“好”,程时栎握着手机,却语塞地不知道该回什么。 程时栎这人就这样,别人要是骂他,他能在心里骂回去,可一旦有人对他好,他便觉得浑身长刺,哪哪都不得劲。 没等到回复,林连溪又发来一条信息:“不对劲儿,宁宁说你和那位黎总本来就认识,真的假的?” 宁宁是一开始坐黎辘旁边的男孩,程时栎思考一会儿,没打算瞒着,回道:“真的。” 隔了一会儿,他发:“前男友。” 林连溪是他在餐厅当服务员的时候认识的,两人都是gay,在小县城这样的性取向不多,因此认识之后程时栎难免偶尔理会对方几句,久而久之,也就熟络起来。 后来程时栎去影视城当群演,林连溪便来津市打拼,两个人重新联系上还是三个月前,对方问他来不来津市,说有个工作,活少钱多。 正好林连溪的前室友辞职,他便搬进了出租屋,两人成了舍友,程时栎从没想过林连溪这么讲义气,不过是几年前短暂的交情,也值得对方记这么久。 “前男友”三个字刚发送,对方就连发了三个“卧槽”,又说,“小乐乐你牛逼啊,这种天菜都被你搞定了,不不不,以后得喊你乐哥,深藏不露啊!” 林连溪并不知道程时栎以前的事,只是一味地感叹程时栎有本事,隔了一会儿,问:“所以昨晚是干柴遇烈火?旧情复燃啦?” 旧情复燃?程时栎想都没想便在心底否决了这一说法,他和黎辘分手时闹得那般难堪,两人之间烧得连灰都不剩,拿什么复燃,空气吗? 换位想想,如果他是黎辘,遇到程时栎这种渣男,估计只会报复得更难看。 程时栎有些庆幸,昨晚没喝死,还真是福大命大。 不过他没忘记自己要跑路的念头,只是上个月的提成得月底才会发,程时栎想着没继续刚才的话题,转而说道:“我月底会辞职,你记得提前找好舍友。”打完字,他掐掉手机屏幕,没再看对方的回复。 床头放着干洗好的衣服,虽然还是那套工作服,但总比穿黎辘的睡衣好。 穿戴整齐,程时栎出了房门,下楼。 这是一栋五层高的别墅,程时栎住的是客房在二楼,他下楼后四处找了找,很快便寻到大门的位置,没做停留,摸着门把,猛地用力将门拉开。 不巧,门外站着几位西装革履的安保人员,程时栎也不是没见过这阵仗,只不过以前程家那些可以统称为保镖,而门口这几个,明显就是黎辘为了困住他,增添的守卫。 第5章 果然,程时栎还是低估了人性,昨晚黎辘没弄死他,是想着留在手上慢慢玩儿? 将门甩上,程时栎四处看了看,研究一会儿别墅的地形图,又坐在餐桌前喝了一整碗瘦肉粥,心想等到半夜,总有警备放松的时候,说不定可以趁机翻墙出去。 程时栎混过群演圈,身体不算太差,午饭后睡了个整觉,体力勉强恢复正常。 下午的时候,管家拿来不少新的衣物,有衬衫,短袖,也有长裤,程时栎将标签一一去掉,又将袖子和裤腿卷在一起,打了死结,也不知道绑了几件,大概估算了长度后,将制作好的“绳索”塞进客房的衣橱里。 客房的窗户正好对着后院的花园,院子里的围墙并不高,顺利的话他可以从窗户顺着“绳索”爬下去,再翻墙出去。 好在黎辘家的别墅没有安装防盗窗,不然就算他变成一只带翅膀的鸟儿,也飞不出这个带有防盗窗的牢笼。 晚饭简单解决,程时栎还特地找了李管家,说自己需要补觉,让他们晚上尽量不要到二楼来。 关了灯,程时栎内心十分煎熬地躺在床上,时不时翻看着手机屏幕上的时间。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等到手机屏幕上的数字从五十九跳转到零点,程时栎便蹑手蹑脚地床上爬起,小心翼翼地从衣橱里拿出先前备好的工具。 他将“绳索”的一端绑在床腿上,使劲儿拽了拽,确定拽不动后,又拿来一张凳子,垫着脚尖爬上了窗台。 打死程时栎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做贼似的从黎辘家里翻出去。 他将脑袋探出窗外看了看下面的地势,底下正好是一片花圃,即便摔下去也是泥地,不会太疼。 程时栎做好心理建设,在心里给自己鼓足了劲儿,旋即咬了咬牙,他正想顺着“绳索”往下爬...... 一道亮光闪过。 车引擎的轰鸣声由远及近传来,程时栎本就杯弓蛇影,这么大阵仗下被吓得身子一抖,险些从窗台上摔了下去。 他稳了稳身形,看向围墙外的那道车影,勉强只能看到半截车头。 难不成是黎辘回来了。 那自己到底是跑还是不跑? 一阵天人交战后,程时栎猛吸一口气,心想做都做了,这个时候坚决不能退缩。 好在程时栎身形纤瘦,在“绳索”的受力范围之内,他借着力往下滑,四米左右的层高,程时栎速度还算快,不到半分钟他便下降了一半以上。 正当程时栎为自己即将落地沾沾自喜的时候,整栋楼的警报声骤然响起,巨大的声响刺激着他的耳膜,以至于在一瞬间的失聪中,程时栎双手一滑,垂直摔了下去。 脚踝处传来刺痛感。 “——嘶。” 程时栎痛地皱紧眉头,没等他坐起来,就看到前院的安保人员陆续地涌入后院。 “程先生?” 不知道是谁问了一句,程时栎只好尴尬的笑了笑,小声回道:“是我。” 他的手掌上沾了不少的泥土,勉强撑着站了起来,黎辘应该是刚到院子里,许是听到动静,竟也出现在了后院。 程时栎的视线穿过人群,落在黎辘脸上。 后院只有几盏照明的路灯,昏暗的灯光下程时栎看到黎辘的脸色并不好看,那对带着攻击性的眸子此刻正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 程时栎有些绝望,他不该低估黎辘家的防盗系统。 即便两人隔着一段距离,但程时栎还是能感觉到黎辘身上的压迫感,就如七年前,那种若有似无得压迫感常常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程时栎眼睁睁看着黎辘一步一步朝他走来,他的身子像是被定住似的,挪动不了半分。 等黎辘到了面前,程时栎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他下意识后退一步,脚踝处再次传来剧烈的疼痛,程时栎的嘴唇霎时白了几分。 因为疼痛,程时栎只能将受伤的那只脚微微抬起。 白色的衬衣沾着泥土,衣领的一边微微卷起,凌乱的发丝还沾着两片树叶,黎辘的视线在程时栎身上转了一圈,最终定格在程时栎的脚踝上。 程时栎穿的是昨晚的工作服,黑色的西装裤,脚上还踩着一双室内拖鞋,裤管之下露出的脚踝,隐约发红。 黎辘打量完毕,却依旧站在原地,片刻后他卷起白色衬衫的袖子,单手将面前的程时栎拦腰抱起,竖抱着往前院走。 一阵天旋地转,程时栎下意识去找着力点,他伸手拽住黎辘的衣服,白色的衬衣瞬间粘上了一小片土色。 像个物品似的,程时栎被黎辘甩在肩上,程时栎脑袋朝下,充血的感觉令人头昏脑涨。 前男友,深夜,逃跑,受伤,扛走......所有buff叠满。 垂头望地。 程时栎心死,死了又死,不能再死了。 第5章 他是我的初恋 程时栎不知道该往哪里躲,一张脸涨红得像栽进沸水里的螃蟹,好在院子里本就昏暗,也算是保全了他最后一点尊严。 从前院到客厅,明明只有一小段路,程时栎却觉得黎辘走了很久很久,他的思绪在夜风中飘远,直到被安置在沙发上,头顶明晃晃的大灯投射而下,才渐渐回笼。 原本这个时间佣人已经休息,但由于先前的警报声,几乎所有人第一时间集合在了一楼,程时栎刚坐下,便听到不远处的李管家说道:“没什么事,大家都散了吧。” 程时栎低头看着自己沾了不少泥的鞋面,两只手有些无处安放,拳头攥紧复又松开,昨晚那么多人在场,他尚能敷衍过去,可眼下只有他和黎辘俩人,再继续装傻多少有点说不过去了。 黎辘站在沙发旁,从兜里翻出烟盒,取出一支烟,摸了摸口袋里的火机,“咔哒”,火苗在一瞬间窜出,似乎只是随口一问,“为什么逃跑?” 逃跑能有什么原因,无非是不想面对黎辘,程时栎抿着唇,他知道骗不了自己,比起害怕对方的报复,更多的是,以他如今的处境,该如何面对这个曾经被自己“甩”了的前男友。 分手的时候程时栎说的话令人难堪,恨不得将黎辘这个“黎家私生子”踩进泥巴里,曾经的他姿态有多高傲,如今便有多卑微。 好在家庭医生替他挡了一劫,拎着医药箱从门外进来,朝黎辘微微颔首喊了句“黎总”,随后蹲下身子检查程时栎的伤口。 程时栎伤的并不重,可能是因为穿着拖鞋,落地的时候姿势不对扭到了脚踝。 夜已深,黎辘却没有上楼休息的势头,家庭医生倒是不慌不忙,处理完伤口,又开了几片消炎止疼药,嘱咐程时栎如果半夜痛的厉害可以先服用一片。 医生离开后,偌大的客厅再次陷入寂静,院子里种了不少香樟树,枝繁叶茂,偶尔一点风吹树梢的“沙沙”声,穿墙入耳。 程时栎的听力从没有像这一刻这般清晰,脚踝因为药物的作用疼痛褪去,他揪着手指,强打起精神,感冒没好透声音多少有些沙哑:“黎总,昨晚喝多了,没想到给您添了这么多麻烦,想着没什么事,就不在这叨扰您。” 黎辘掐了烟,在茶几对面的沙发上坐了下来,双腿交叠,以慵懒的姿态,发出的声音却十分冰冷,“原来程家进出走的窗户,倒真是稀奇。” 程时栎被噎了一嘴,竟无言以对,迟疑片刻回道:“那您又是几个意思,你们黎家就是这么待客,站一排保镖,只许进不许出?” 噎人的话谁不会,程时栎深深吸了一口气,心想眼下捅破这层窗户纸,怕只能硬刚了。 黎辘唇角抿得笔直,眸光平淡地看向程时栎,问道:“怎么不继续装了?不是叫时乐?会所的侍应生,陪酒的。” 早该想到会有这么一天,当初如果有的选,他就不应该回津市,也不至于在这儿遭黎辘一番羞辱。 程时栎本以为自己早没脾气了,那些客人远比黎辘难缠,嘴里骂人的话别提多脏,普通的包间的客人素质愈加低下,送酒时被借机揩油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就算哪些人骂他是出来卖的还装清高,程时栎也觉得不过是打嘴炮,造成不了什么实质性伤害,可黎辘呢,轻轻松松一句“陪酒的”,就打得程时栎哑口无言,节节败退。 “这不是遭报应了吗。”程时栎苦笑着回应,那张略失血色的面庞在灯光下,有些苍白,他别过脸,语气里是一副无所谓的淡然。 “以前干了太多缺德事,被老天爷记恨上了,黎总没必要在这儿酸我,您如今身份矜贵,在你们眼里我们这些陪酒的下贱,可在我这儿,工作哪有什么高低贵贱,不过是混口饭吃。” 这话能从程时栎嘴里说出来,黎辘觉得稀奇,当年把人当狗看的,可不就是这位程家小少爷。 一天的时间原本足够调查清楚一个普通人的生平履历,但程时栎不是普通人,程家做事一向滴水不漏,只要对方不主动说,黎辘就无从得知,为什么出国深造的程家少爷会混成如今这副模样。 第6章 见黎辘不回答,程时栎重新抬眸,眼神直直看向对面的男人,他的嘴角勾出一点儿幅度,像是开玩笑一般,“我们之间那点事儿,过了这么久,黎总不会还念念不忘吧?” 程时栎的下巴向上昂起,神色之间有点儿曾经不可一世的模样,可装的永远不可能是真的,他的后背挺直,手掌上却已是汗涔涔一片,先前崴到的脚似乎隐隐作痛。 黎辘听着程时栎冷淡的语气,那张脸渐渐和记忆中的少年重合,喉结滚动,他没躲开这道带有一定进攻性的视线,坦然反问道:“如果我说是呢?” 空气仿佛在这一瞬间凝固。 程时栎顿住,眼底闪过一丝几不可查的苦意,他听到自己胸膛里猛烈的心跳,脚踝之间传来的胀痛一路往上,侵袭他的心房,嗤笑一声,又摇了摇头,状似无奈道:“那你还真是记仇啊。” 他说:“以前年龄小,不懂事,如果有得罪黎总的地方,还望您高抬贵手,别和我们这些小人物计较。” 程时栎将自己的姿态不断压低,这么多年过去卑躬屈膝还是学会一些,他赌得是以黎辘如今的地位不会过分为难自己,也赌黎辘哪怕曾经彼此都不是付出真心,但毕竟谈过一段,总该有点情谊在吧? “你想多了。”黎辘站起身,他低着头,看了程时栎一眼,“我说的只是如果,你要走我不会留,用不着从窗户翻出去,不过现在已经很晚了,别墅区不好打车,等明早我让司机送你回去。” 程时栎点头,心脏莫名胀得难受,屋子里空气流通,他却有些透不过气来,明明是水火不容的前任关系,然而以黎辘的表现,却像极了普通故友叙旧。 也不知他应该高兴,还是应该难过。 这晚的对话以一句“晚安”作为结束,程时栎还是睡在那间客房,比起昨晚醉的不省人事,今天的他毫无睡意。 深夜无人的房间里,程时栎想,黎辘到底哪句话是真,那句话是假。 时隔这么多年,真的不记仇了?可为什么?程时栎翻了个身,将羽绒被盖在头上,微弱的窒息感让他的记忆短暂放空。 如今重逢,没有想象中的剑拔弩张,黎辘一如既往冷静自持,程时栎反观自己,对方短短的几句话,便能激起他内心深处的痛意,开几句玩笑便能打得他措手不及。 真他妈憋屈。 . 第二天一早,管家上楼提醒程时栎,说司机老吴已经在楼下候着。 这显然黎辘的授意,对方既然只当他是故友,那程时栎也没必要继续忸怩作态,拿出管家置办的衣物套在身上,下楼。 黎辘的车子就是一辆普通的商务车,黑色的奔驰,比起那些飞扬跋扈的富二代,倒是低调。 老吴走近两步,给行动不便的程时栎开门。 “不用,我自己来。”程时栎说着拉开车门,正准备弯腰坐进车里,便听到一道冷淡的男声。 “早。” 握住门把的手一滞,程时栎懵了头,黎辘怎么也在车上,他瞥了一眼,那人倒是淡定,拿着平板正在看新闻。 等程时栎坐稳,黎辘没抬头,手指划着平板,点开国际新闻板块,继续说道,“先送程先生回家。” “地址?”前半句是对司机说的,后半句明显是问他。 “送我到eg会所就行,谢谢。”程时栎并不希望黎辘送他回出租屋,那地儿就是个城中村,破乱不堪,即便当下已经戳破,他也不想让黎辘看出他如今的窘迫。 虽然有点掩耳盗铃的意味,但也好过直接把自己剖开,血淋淋地展示给对方看。 车子很快驶出别墅区,黎辘没说话,程时栎也不好搭话,不然显得他攀关系似的,他们之间本来就泾渭分明,以前是,现在也是。 低头给林连溪发信息。 程时栎:“你到会所接我一下,我脚不好使,走路不利索。” 估摸着是还没醒,过了十来分钟,对方才回复,“你脚怎么了?” 程时栎:“崴了。” 林连溪奇怪:“好好的怎么会崴了,你等等哈,我现在就过来,你大概多久到?” 程时栎看了一眼导航:“不着急,我可能得一个小时才能到。” 之前没认真看,黎辘住的地方离市区挺远,不过现在的有钱人不就喜欢这样,说郊区的空气好,房地产商一向嗅觉灵敏,闻到肉味就哐哐一顿盖别墅。 程时栎看着窗外掠过的风景,这一带他以前来过,曾经多荒的一块地皮,坟场都不往这儿盖,如今高楼林立,交通发达,七年时间,改变的太多,今非昔比这个词过于贴切。 车子稳稳地停在会所的门口。 eg的营业时间是从晚上七点开始,大清早人迹稀少,远远地,程时栎看到林连溪站在路边。 “多谢。”伸手触碰到门锁按键,程时栎没做停留,也不想去听黎辘的回复,打开车门,一瘸一拐地下了车。 林连溪看到了下车的他,叫了一声名字飞奔过来。 没一会儿,程时栎被林连溪搀扶住,他的腿还不利索,只好借力靠在林连溪身上。 林连溪一米七八左右的身高,不算太瘦,他用手扶住程时栎的腰,另一只手去拽对方的胳膊,程时栎将手臂搭在其肩膀上,踉跄几下慢慢稳住身形。 黎辘将车窗压下,他的视线落在两人身上。 程时栎抬眸,和黎辘对上视线,数秒后,他从唇缝里挤出一句“再见”。 无声,半晌后,黎辘冷淡的声音传来。 “再见。” 车窗玻璃一点一点合上,那张程时栎熟悉的面孔渐渐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还看呢?”林连溪摇摇头,笑得贱兮兮地,“你不对劲啊乐乐,重新坠入爱河了吧!” 程时栎没理会他。 两人往公交车站台走,林连溪的八卦之心被勾了起来,扶着程时栎坐在站台的椅子上,好奇地问:“你这脚怎么受伤的?还有啊,你和黎总是怎么回事他亲自送你回来诶,是不是有戏啊!” “不过你们怎么认识的,什么时候谈的恋爱?是不是你在剧组的时候,遇到桃花了??” 林连溪一张嘴就停不下来,他实在太好奇了,远在桦县的程时栎怎么可能会和津市的高干子弟有接触,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他们是在别地儿认识的。 程时栎看着车流,不知道该怎么回到这个问题,他的脑子里回荡黎辘那句毫无情意的“再见”,或许对方的潜台词是——再也不见吧? 情绪波动过于明显,林连溪低头瞧了一眼,见程时栎一副快“哭”出来的模样,吓得大惊失色,哆嗦地伸手往口袋里掏,一下,两下,终于扯出几张面巾纸, “乐乐你别哭呀。”他赶紧将纸递了过去,说道:“男人没了可以再找,你长得这么好看,过了这个村还有下个店啊,而且那个黎总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说话冷冰冰的,他以为自己批发冰棍的啊。” 程时栎被逗笑了,扬了扬嘴角:“你不是说他是天菜?” 林连溪嗤之以鼻:“靠近一看,也就一般般,就那样吧。” 程时栎笑笑,溃散的目光随着车流攒动,不知道想到什么,回了句不搭边的话:“高中。” 林连溪一愣:“什么?” “我们高中就认识了。”他淡淡呼出一口气,说话的语气带上一点儿酸涩:“他是我的初恋。” 第6章 逮了个正着 程时栎不是天生的同性恋,至少在遇见黎辘之前。 在他人生的前十八年里,程时栎从没想过自己的初恋会是个男的,虽然祖父祖母对其十分溺爱,但毕竟程家也是有头有脸的世家,因此“同性恋”这个词对于彼时的程时栎,十分遥远。 他和黎辘的开始也并不浪漫,甚至站在对方视角,程时栎不过是个不谙世事,盛气凌人的小少爷。 后来程时栎也想过无数次,黎辘作为黎家不被接纳的私生子,只会讨厌他这种任性娇纵,不可一世的富家少爷,怎么可能会喜欢他,和他恋爱? 程时栎曾经有个弟弟,叫程知远,从小到大,母亲沈惜的偏爱显而易见,他不是个性格敏感的人,小的时候,也只是隐约觉得沈惜不喜欢自己。 等到大一些才渐渐明白,其实在沈惜眼里,从没把他当成过自己的孩子。 程时栎依稀记得,第一次见黎辘时,是程知远拉着他想给沈惜庆祝生日,他原本没打算加入那场庆祝生日的晚宴,虽然沈惜不喜欢他,但当儿子的,总不想在生日那天扫父母的兴。 似乎是为了缓解两人之间的关系,程知远不依不挠,生拉硬拽地将人拉到酒店,拿出提前准备的礼物。 “我给你也准备了一份,你等会儿记得拿给妈妈。” 程时栎低头看去,桌面上不知何时放置着两份包装好的礼物盒,盒子不大,包装的很精致,两个礼物盒颜色不同,浅蓝色的那份在他左手边,应该是程知远精心准备的。 第7章 不用猜他也知道是首饰之类的东西,程知远挑的必然价格不菲。 程时栎没什么兴致,他将礼物推了回去,语气平淡:“我不需要。” 他只比程知远早出生了几分钟,所以程知远经常抱怨明明同一天生日,凭什么程时栎是哥哥。 虽然程知远嘴上抱怨,但程时栎今年十七岁,程知远也喊了十七年的哥哥。 程知远小时候经常生病,童年几乎是在医院度过的,每次住院,即便工作再忙,沈惜也会抽出时间去医院陪同。 从小到大,关于程知远的一切,沈惜总是亲力亲为,而程时栎则像个赠品,可有可无的那种,或许是时间久了,程时栎好像也不期待自己能被当成正品对待。 即便今天是沈惜的生日,如果不是被程知远从学校一路拽着强行带来,程时栎大概率这辈子也不会出现在这里。 . 与程知远预估的分毫不差,沈惜在七点整抵达餐厅。 预定的花园酒店顶楼的vip包间,服务员按照程知远的指示,在十分钟后陆续开始上菜。 沈惜从出现到落座并未看程时栎一眼,但她似乎也并不惊讶于对方的出现,程时栎猜想应该是程知远提前报备过。 也是,他们向来母子同心。 这顿饭程时栎吃的很安静,他听着两人的交谈,低头自顾自切着餐盘里的牛排。 程时栎和沈惜的关系算不上恶劣,只是和弟弟相比,沈惜对自己的一切似乎并不关心,若非必要,沈惜很少主动找他。 而他和程知远之间不亲密,但也说不上多么地生疏,两人在一所高中,除了偶尔的几天沈惜会自己接送程知远,剩下的时间里两人都是一起上课,一起放学。 这样的关系程时栎似乎早就习惯了,可此刻几人吃完饭,当他看到程知远唱着生日歌祝福沈惜时还是躲开了视线,望向玻璃窗上生日蜡烛的倒影。 “生日快乐,我最爱的沈惜女士!”程知远将手里的礼物递给沈惜,他瞥了一眼程时栎,见哥哥依旧无动于衷,旋即伸手拿过另一份蓝色礼物盒,说道:“对了,这是哥哥准备的。” 沈惜接过礼物,说了一句“谢谢”,两份礼物叠放在餐桌的一侧,一上一下。 “帮你申请了y国的一所私立高中,明年年初,你到国外上学。” 程时栎听着沈惜的话,一时觉得有些难以置信,以沈惜对程知远的疼爱是不可能将其送到国外去上学。 沈惜说到这停顿数秒,没再继续说话,正当程时栎觉得奇怪的时候,便听到程知远说道:“哥,妈和你说话呢,给个反应。” 程时栎转过头来。 沈惜今天穿着一身白色的定制西装,显然是从公司赶过来的,面上淡雅的妆容反而愈加衬出沈惜高贵非凡的气质。 “我不想去。”几乎不假思索,程时栎回道。 听着这话,沈惜抿了口高脚杯中的红酒,她并不着急回答,似乎是在等待程时栎收回这句话,停顿片刻后才说道:“这是我和你父亲的安排,今天也仅是告知你,并非询问你的意见。” “不去。” 沈惜不爱管他,程时栎这些年活的肆意,他不像程知远,温和的像只雪纳瑞。 手中的酒杯已空,沈惜执着玻璃酒杯的手一滞,脸色逐渐由明转暗,她的视线在程时栎脸上停留两秒,随即抬手示意服务员过来。 程时栎坐在里侧,他的目光还停留在沈惜身上。 随着服务员的靠近,程时栎的视线毫无阻挡地看了过去,那是个外貌十分出色的男生。 男生微微俯下身子,往高脚杯中续酒,明暗交替的侧脸线条分明。 在这样的高级酒店,好看的服务员并非什么稀有物,他之所以能被包间里的服务员吸引,是因为那个男生,程时栎见过。 如果没记错,这人应该也是他们学校的。 他不是学生吗? 程时栎想着,目光便在那人脸上多停留了几秒,许是感受到他投去的视线,男生续完酒微微抬眸,问了一句:“您好,需要加水吗?” 目光相触,程时栎下意识躲开,低头看着自己不知何时见底的水杯,回道:“不用。” 红酒是程知远按照沈惜的口味点的,不算难喝,但也算不得极品,沈惜抿了一口,继续说道:“比起国内的学校,国外的学校更适合你,教育资源也更优质。” 这样的说辞说服不了程时栎,至少现在不能。 程时栎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弟弟,直直看向沈惜,毫无避讳地说道:“那你让程知远去,好资源我不需要——” 程时栎话音未落,便感到一阵凉意朝自己袭来,随即红色的液体顺着他的脸颊滚落,一滴一滴,落在白净的衣领上...... 沈惜杯中的红酒已空。 斜对角的距离,原来他和沈惜坐的并不远。 “哥!”程知远赶忙拿过餐桌上的餐巾递了过去,“没事吧?” 眼睫上沾着少许的红酒,程时栎看向沈惜,视线停留数秒旋即移开,他没接手程知远递过来的餐巾,而是拿过自己面前的纸巾,径直起身,朝包间外走去。 白色的衬衫被红酒染红,程时栎用沾湿的纸巾使劲儿擦拭着,一番操作下红色的范围比先前还扩大了一圈。 没一会儿,卫生间的玻璃门被敲响,一道清冷的声音传来,“您好,需要毛巾吗?” 程时栎随口应了句“进来”。 来的人正是先前续酒的男生,程时栎将手里的湿纸巾揉搓成一团丢进纸篓里,没好气地瞥了眼来人,说道:“有衬衫吗?” 这样的星级的酒店,什么样的服务没有,那人正想回答,便听到程时栎补充道:“我要一件一模一样的。” 程时栎穿的是校服,左胸上还印着他们高中的校徽,他指着胸前的标志,重复道:“一模一样的,否则我投诉你。” 五分钟后,程时栎穿上了一件毫无二致的加大版校服,许是时间比较赶,男生拿过来之前并未认真检查,校服上还别着校卡。 程时栎解开扣针取了下来,用手指擦了擦版面上的字——轻声念道:“黎、辘?” 餐厅打烊的时间是晚上十点。 收拾好东西打开储物柜,原本在这儿的衣服如今正穿在别人身上,黎辘将服务生的马甲和领结取下,随手放进柜里,旋即拿好书包和外套关上柜门。 都是衬衫,套上校服外套倒也不违和。 最后一班公交是十点三十分,黎辘投好币,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后便开始闭目养神。 晚上的车流稀疏,公交车驶过津市的星海大桥,一道车灯闪过,黎辘睁开眼睛,他的视线透过车窗,望向公交车的左侧后视镜。 车后头正好跟着辆的士,停留几秒,黎辘收回视线。 从餐厅到家的车程将近四十分钟,横跨两个区,星海大桥是两个区的主干道,过了大桥,没开多久,便到了终点站。 黎辘从车上下来,侧眸看了一眼站点后方同时出现的出租车,他的视线掠过车前脸的车牌,随后走进一旁的巷口。 程时栎从出租车后座上下来,歪七扭八坐了一路,他拽了拽皱巴巴的衬衫,偏大的衣摆盖住了屁股,像是小孩儿穿了大人的衣服。 他大概是太无聊了,才会在酒店外头等了两个多小时,又跟踪一路到了这里。 没多想,程时栎紧随其后转入巷口。 巷子里的光线忽明忽暗,这一代基本都是九十年代的老房子,很多路灯因年久失修已经罢工。 进了巷口才知道这种地方的路况并不简单,从前出门都是车接车送,程时栎心底忽地有些忐忑,他转了好几弯儿,才发现自己不仅跟丢了人,还迷路了。 暗骂一句倒霉,程时栎掏出手机正想给家里司机打电话,便听到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没一会儿几声狗吠在寂静的巷子里回响。 他转过头去,出乎意料地,如此复杂的路况,自己竟然没跟丢人。 丢脸的是,程时栎这辈子第一次跟踪人,就被逮了个正着。 第7章 秘密 微弱的灯光钩织着侧脸轮廓,这样的距离,程时栎看不清黎辘脸上的表情。 脱去马甲,藏青色的校服外套穿在这人身上,看起来似乎更像男大学生,先前在酒店,程时栎便觉得黎辘举手投足间,透着一股与年龄不符的成熟气质。 “为什么跟着我?”黎辘先出声问道。 程时栎一直以为自己藏的挺好,也不知是哪里露了破绽,他伸手在休闲裤兜里摸了摸,将塑料质地的校卡拿了出来,回道:“来还你这个。” 这不过是借口。 先前丢脸的那一幕,黎辘就在现场,几乎是零距离观看了这场“事故”,说实话程时栎心底很不是滋味,他不喜欢被人瞧见自己的不堪。 况且一想到黎辘和自己是一个学校的,程时栎就止不住的担心,万一这人在学校乱说话,岂不是坏了他的名声。 第8章 隔着一个手臂的距离,程时栎扬起下巴,几乎像是施舍乞丐的语气:“你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 “什么?”黎辘微微皱了皱眉,显然不太明白程时栎在说什么。 程时栎觉得黎辘脑袋似乎不太灵活,他都说了这般直白,这种天降的恩惠还不好好把握,最好是能用钱解决,毕竟对方看起来十分缺钱,否则也不会一边上学一边在高档酒店打工。 他们的学校是津市数一数二的私立贵族高中,偶尔会有几个成绩优异的靠推免名额入学,这些都是学校的活招牌,往往是学费全免,但其他方面的费用也不是一笔小数目,所以他能理解黎辘的处境。 “多少钱?”程时栎说的更直接一点,“你才能帮我保密,我知道你缺钱,你这种耍小聪明的我见多了。” “不需要。” 黎辘脸上神情冷淡,他并不想和对方打交道,接过校卡便转头往回走。 见这招行不通,程时栎赶忙追了上去,对方能抵挡得住金钱的诱惑,倒确实让他有些刮目相看:“那你想要什么?或者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的,能办的我肯定帮你办,只要你别在学校乱说话就行。” 约莫是不想和他纠缠,黎辘并未停住脚步,两人一前一后往巷子里走,安静的长巷里程时栎说话的声音不大不小,“别不理我啊,我的要求不高吧?很容易做到的不是吗?” 见对方是牟足了劲儿要跟着自己,黎辘这才停了下来,他的视线从程时栎脸上一扫而过,回道:“我不需要什么东西,也不会在学校说什么和你有关的事。” “不行。”程时栎似乎杠上了,依旧我行我素,“你必须得要点什么。” 见过威胁人的,也见过拿钱收买人的,这种四不像的方式他倒是头回儿见,但不管对方用什么方法,黎辘并不买账。 “别跟着我。” 停住脚步,程时栎目送黎辘往前走了一段距离,似乎想起来什么,他不死心地朝巷子那头喊了一句:“黎辘,如果让我知道你在学校乱说话,我一定不会放过你,记住了你爷爷我叫程时栎。” 这样轻飘飘的威胁依旧得不到任何回应,程时栎讪讪地掏出手机,给家里的司机发送定位。 . 这几日,程时栎变得早出晚归,时常行踪不定。 程知远也好奇自己的哥哥,最近到底在忙什么,但出于先前在酒店发生的事情,也不好过多追问,只是旁敲侧击地和程时栎说,他们马上高三了,别惹爸爸不开心。 他们的父亲程途南刚接手家里的产业,这个阶段正是笼络人心的关键时期,程时栎并不觉得程途南能抽出时间管他。 不在家的时间,程时栎并非在外头吃喝玩乐,而是有“正事”要做。 这晚,程时栎像往常一样站在门口边的大雕像旁等人。 他等的不是别人,正是几天前被他威胁过的黎辘,通过这几天的观察,程时栎总算摸清了对方的动线。 作为一名高三生,白天自然要在学校学习,晚上六点左右会到达打工的酒店,十点左右下班,一般来说这个时候黎辘会搭乘末班车回家,偶尔几次,黎辘会先步行到附近的津市人民医院,一呆就是好几个小时。 程时栎猜测黎辘是在医院里头过夜,至少零点前,他在医院门口没蹲到从里头出来的黎辘。 之所以偷摸着跟着黎辘,一开始是出于担心,害怕黎辘不替他保守“秘密”,后来则纯粹是出于好奇,又或许是程时栎日子过得太清闲,觉着观察这么个与众不同的高中生,给自己找点乐趣。 晚上十点五分。 黎辘背着一个黑色的双肩包,看起来鼓鼓的,程时栎打了个哈欠,按照他的观察,对方今晚会在医院过夜。 见黎辘离开,程时栎并不着急,过了一会儿,他在酒店门口打了个车,报了医院的地址。 他到医院的时间比黎辘早些,便站在住院部大楼底下无所事事地踢着小石子,大约过了五分钟,一道修长的身影出现在程时栎的视线里。 程时栎绕到门口沉重石柱后头,侧着头看向走进住院楼大厅的黎辘。 透过玻璃门,程时栎看到从电梯里出来一名医护人员,两人攀先是谈了几句,随后黎辘自己一个人进了电梯。 程时栎在门口等了等,等那名医护人员办完事情出来,便走了上去,“您好,请问有看到一个高高瘦瘦的男生进去吗?” “你是?”医生疑惑地看向程时栎。 “我是他的朋友。” 好在今天穿着校服,程时栎面上挤出微笑,让自己看着乖巧些,“刚才去便利店买东西,手机没电了,请问您有看到吗?” “你是黎辘的同学吧。”医生扫了一眼程时栎的校服,说道,“他在十二楼,康复部。” 听到有用的信息,程时栎点头致谢,朝住院部大厅的电梯间走去。 十二楼,康复部,程时栎看着电梯里的指示图,伸手摁住电梯按钮,心想自己就看一眼,至少要看看黎辘到底是因为谁这么晚到医院来。 说不定还能顺藤摸瓜了解清楚,为什么黎辘明明在私立贵族高中读书,却在酒店的餐厅打工。 . 十点半的住院部极其安静,电梯里鲜少有人出入。程时栎从电梯间出来,顺着走廊往康复部走。 夜晚大灯关闭,暖色调的灯光下除了偶尔走动的护士,几乎没什么人影。 程时栎好奇地四处看看,没走多久,程时栎便看到一道阻隔门上写着“津市人民医院康复部中心”几个字。 大门敞开,程时栎看到正对大门的护士站,明亮的灯光下,两位正在值班的护士。 康复部的走廊是东西走向的,程时栎进了阻隔门,便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不过二选一,还是比较容易的事。 护士抬头看向不知何时出现的程时栎,正想询问,便听到东侧走廊尽头传来一声刺耳的嘶吼。 安静的夜晚,女人撕心裂肺的吼叫声十分突兀,程时栎被吓了一跳,但那两名护士面色却十分平静,好似见怪不怪,其中一名护士说了句“又开始了”。 “支呀”一声,小门打开,那名护士从工作台里侧走了出来。 程时栎下意识跟了上去。 没走几步,尖锐的嘶吼声再一次传来,高音的咆哮声响彻整个走廊,这次比刚才离声源更近,程时栎仿佛听的更真切了。 随着“哐啷”一声,金属架碰撞发出声响,“你怎么不去死,去死,黎见山,你怎么不去死。” 女人的诅咒声传来,程时栎前进的脚步顿在原地,隔着一道窄门,他看到了低着头的黎辘。 病房内一片狼藉,轮椅上的女人使劲儿摇晃着黎辘的肩膀,嘴里不断的重复着相同的话,散落的发丝遮住了半张脸,宽大的病号服穿在她的身上,袖管下,一双瘦削的手紧紧拽着那藏青色的校服。 护士伸手抓住女人摇晃的手臂,将女人摁回到轮椅上,“陈女士你冷静一些,跟着我深呼吸,放轻松,看清楚了这是你儿子,这里没有人会伤害你的。” “他不是!”女人扭过头,恶狠狠地瞪向护士,“他不是!他是黎见山他该死!” 女人五官扭曲着,忽地大笑了起来,表情失控地喊道:“你们都骗我,你也骗我。黎见山根本没来,都该死,你们都该死。” 顺着女人的视线,程时栎直愣愣地看向半蹲在轮椅前的黎辘,他看到黎辘额前微微湿润的发丝,以及发丝之下那双毫无波澜的眼眸。 “你冷静一点!陈女士,你仔细看看,这真的是你儿子!” 护士的声音不断传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女人总算松开了手指,她将拳头攥地紧紧的,开始捶打自己的大腿,呜呜咽咽的哭泣声传出,“你为什么不来看我?我残废了你也不来看我,到底为什么?” 女人哭着,眼泪浸湿了那件藏青色的校服,黎辘伸手将人环住,他微微抬头,视线猛地和门外之人相撞。 黎辘有一双深棕色的眸子,程时栎看不透。 门外响起匆匆的脚步声,夹杂着女人的抽泣声,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十秒,又或许是半分钟,程时栎看到女人毫无预兆地张开嘴巴,一口咬在了黎辘的肩膀上。 血丝透过白色衣物,像花儿一样绽放,空气中飘着一丝血腥味,黎辘微微蹙起眉头,他的目光依旧落在程时栎脸上,似乎肩膀上的疼痛微不足道。 “镇定剂!”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从门口涌进几名医护人员,有人扒着女人的手臂,也有人摁着女人的身子,隔着人群,程时栎看到黎辘略显狼狈的模样。 摇晃的轮椅上,女人挣扎着,注射器中的液体注入手臂,剧烈的呼吸声传来...... 程时栎看着面前的一幕。 乱糟糟的屋子里,唯独那双深色的眼眸,一如既往的平静。 第8章 知心好友 第9章 “家属到外头去,在这里只会更刺激她。”说话的是后面赶来的主治医生。 程时栎站在门外边,将身子往回缩了缩,侧过头不去看病房里头凌乱的场景。 亲眼看到黎辘妈妈“发疯”的过程,程时栎的脑袋到现在还有些发懵,他抓了抓了发尾,将发型揉得凌乱,脑袋抵着墙壁,放空。 他只是被沈惜泼了一杯红酒,心底便郁闷了许久,很难想象如果他是黎辘,这日子又该怎么过下去,程时栎忽然觉得,这人也挺不容易,摊上这么个母亲。 屋里的动静渐渐小了下来。 黎辘这才从病房里出来,他刚迈出房门便看到了站在门外的程时栎,正斜靠在墙角,低头盯着鞋面看。 轻扫一眼,黎辘并未停留,径直离开。 “黎辘。”不假思索地程时栎追了上去,说道:“你刚才明明看到我了,为什么假装看不见?” 两人一齐进了电梯,黎辘摁住一楼的按钮,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并未理会在他身旁的程时栎。 并非他假装看不见程时栎。 黎辘并不觉得自己和程时栎是见面需要问好的关系,况且他并不想给自己惹麻烦,也不想和这位金枝玉贵的小少爷有任何的交集。 程时栎却不这么认为,他们打过照面,怎么说也算得上认识,再者说,正常人遇见这样的事,不都该问问这么晚了,他为什么会这么巧合地出现在这里。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住院部大门。 “你不好奇我为什么出现在医院里吗?”黎辘不问,程时栎就替他问,随后自问自答地说道,“我一个朋友骨折了,我来看看他。” 骨折的病人一般住在骨科,并非康复部,黎辘自顾自地往医院外头走,并没打算拆穿,即便程时栎的回答漏洞百出。 见对方不理会自己,程时栎伸手直接拽住黎辘的手臂。 黎辘的肩膀上还有伤口,动作幅度不大的话不算太疼,被程时栎这么一拉,皱了皱眉头,说道:“松手。” “对......对不起。”程时栎看了眼黎辘的右肩,这才想起对方身上有伤,语气不免轻了些许,说道:“你受伤的位置,是不是要先处理一下?” “要不要挂急诊?要打破伤风吗?” 黎辘看向一本正经的陈程时栎,不免觉得有些好笑,心想程时栎可能连破伤风的原理都不懂,果然和上次一样,说话毫无逻辑。 “不用。”看在程时栎关心自己的份上,黎辘这回没甩对方面子,回道:“很晚了,别跟着我。” 听着这话,程时栎心想谁要跟着你。 几秒后,程时栎才反应过来,难不成黎辘知道自己在跟踪他,只是没戳破吧? 想到这,程时栎黑着脸追了上去,他这回学聪明了,一把抓住黎辘的左手,连拖带拽地将人往对面的药店带。 程时栎也不是什么大善人,他心想权当是报答黎辘上次借他校服。 二十四小时不打烊的药店,程时栎一面抓着黎辘,一面找店员要了碘伏、酒精和绷带,付好钱后,拎着塑料袋往外走。 微凉的夜风吹着,程时栎拉着黎辘找了个长椅,他松开手,将塑料袋里的东西一一摆在椅子上。 “来吧,我帮你上药。” 黎辘看着程时栎跃跃欲试的眼神,回了句不用,他将校服外套脱了下来,又将里头的短袖t恤袖口卷起,露出伤口的位置。 随意拿着酒精冲了冲,短袖被打湿后贴在皮肤上,夜风一吹透着一丝凉意。 伤口在右肩膀靠近锁骨的位置,黎辘扭着头,其实并不太好操作。 程时栎给司机发完信息,便看到黎辘十分暴力地处理完伤口,别扭地拿着碘伏正准备给伤口消毒。 好人做到底,程时栎决定自己今天发发善心,他拿过黎辘手里的碘伏和棉棒。 “别动。”见黎辘要躲,程时栎瞪了对方一眼,随即快速地沾着碘伏的棉棒沿着伤口的位置,仔细地涂抹着。 深浅不一的牙印,看的出黎辘妈妈咬住的那一下力道不轻,伤口周围的血丝已经凝固,留下浅浅的痕迹。 “你知道那天泼我红酒的是谁吗?” 程时栎离得太近,说话的气息轻轻落在他的耳旁,黎辘低下头,看到对方半掩的睫毛,再往下,两片桃色的唇瓣一开一合。 黎辘习惯于独来独往,也没什么朋友,在他记忆里,除了母亲,好像没有谁能离他这般近。 “嗯?”见对方不回应自己,程时栎微微抬眸,又说,“是不是猜不到,她是我妈,亲妈。” 低头去找一次性的纱布绷带,程时栎抿了抿嘴唇,下意识叹了口气,似乎因为终于找到诉说心事的途径,打开了话匣子:“那天坐在我旁边的是我的弟弟程知远,也是亲的,我们是双胞胎。” “异卵双胞胎,所以我们长得一点儿也不像。” 程时栎想起小学的时候,班上也有一对双胞胎,从外表看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毫无二致,亲妈来了都认不出的程度。 小时候他经常问家里的管家,为什么同样是双胞胎,他和弟弟就长得完全不一样? “大概是在肚子里的时候我吸收了大部分的养分,他小时候经常生病,从小我妈就疼程知远,如果不是工作忙,她大概会带在身边亲自教育。” 这样的话程时栎从来没和别人说过,连从小到大一直对他很好的刘管家也没说过。 手上缠绕着绷带,似乎是想起来些什么,程时栎歪着脑袋找补道:“所以你看,这世界是有各种各样的孩子,也有各式各样的母亲,譬如我妈,她从来不在乎我在学校过得怎么样,也不关心我有没有吃饭,有没有生病,有没有好好长大......” “所以你这样挺好。” 似乎没明白对方两句话之间的逻辑,黎辘低眸,目光扫过程时栎的侧脸,轻蹙了一下眉头。 “虽然你妈是个疯子,看起来挺惨的,但至少能给你留点可以幻想的余地。”程时栎说话一向直来直往,他的脑子习惯打直球,压根不会去想这样说话会不会伤害到对方。 拿起剪刀将剩余的绷带剪断,程时栎想,在和黎辘短暂接触的时间里,自己好像难得放松了下来。 他想他们或许可以成为朋友,程时栎的知心好友并不多,发小温朗算一个,勉勉强强,黎辘虽算不上多合格,但也不是不行。 手机铃声响起,是程时栎家里的司机。 “黎辘!”时间已过零点,程时栎坐进车里,朝窗外的黎辘说道:“以后遇到什么麻烦记得找我,那天在巷子里,我说的话一直算数。” . 一别数天。 尽管程时栎那么说,但那晚过后,黎辘并未找过他。 或许是他没有遇上什么麻烦,又或许黎辘根本就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程时栎这样想着心底不免生出几分愤懑来,觉得自己掏心掏肺,明明都在同一所学校,对方难道对他一点都不好奇吗。 想想再过两个月就要高考,程时栎又觉得可能是黎辘课业过于繁忙。 程时栎转念一想,黎辘不来找他,不代表自己不可以去找黎辘,他不仅知道黎辘在高三部,而且很清楚对方在哪个班级。 说干就干,程时栎连最后一节体育课也懒得上了,到小卖部买了三明治和牛奶,直奔高三部。 高二的教学楼离高三有一段距离,程时栎跑着过去,一路直奔二楼,决定去偷窥黎辘上课。 他不是第一次来,之前因为害怕黎辘在学校说瞎话,偷偷摸摸地去过一趟。 班级的门关着,程时栎逛了一圈,发现班上并没人。 不会这么巧,也上体育课? 下了楼,绕过教学楼,到了篮球场。 程时栎瘪瘪嘴,心想自己好不容易逃了体育课,还得回去操场晒太阳,这赔本的买卖做不得。 离放学还有一段时间,但程时栎还是决定直接回家,他拆开牛奶,边喝边往操场后边的围墙走,矮墙好翻,他和温朗逃课的时候,经常在那儿“抄近路”。 等程时栎来到矮墙边时,才发现那边已经围了不少人。 眼尖的他很快发现最外围的几人都是他们班的,不仅如此,站在旁边那位还是他的老熟人,他们班的体育委员,黎骏。 黎骏个子不高,却极爱踢球,之所以当上体育委员,是因为学校的新足球场是他们家捐的。 体育委员带头翘课,还这么明目张胆。 没等他走过去,远远地便听到了黎骏的声音,“你不是挺能嘚瑟的吗,怎么?连这几个都干不过,还想进黎家的门?” 听着这话,程时栎才知道黎骏并不是带头逃课,他这是在聚众斗殴。 程时栎目光一一扫过站在墙角的几人,有人捂着肚子,有人则揉着肩膀。透过缝隙,他看到了靠在围墙边的黎辘。 黎辘的嘴边挂了彩,唇上的伤口渗出血,红紫一片。 第10章 程时栎有些惊讶,黎辘是怎么得罪黎骏的,能让人揍成这副模样儿。 战损版的黎辘除了脸上挂彩,身上自带逼人的气势却未弱半分,黎骏看着更来气,他朝几人挥了挥手,说道:“继续打,不打到他跪地求饶,我就不姓黎。” 这么打下去不得出人命,程时栎沉着脸跑了过去,提高声线骂道:“黎骏,你他妈傻逼啊。” 一边说着,一边挤进人群,程时栎一把拉过黎辘的手臂,挡在了前头,继续骂道:“我的人你也敢打,你倒是胆子不小!” 见程时栎出现,原本真打算挥拳的几人下意识后退几步。 程时栎和黎骏,程家,还是黎家,无论拎出来哪一个,他们都惹不起。 “程时栎!” 黎骏皱起眉头,看向挡在黎辘面前的程时栎,哼了一声,气焰十分嚣张:“我劝你别多管闲事,信不信老子连你一起揍!” 连他的面子都不给,程时栎看着黎骏那副丑恶的嘴脸,瞬时火冒三丈,撸起校服袖子准备干仗,被黎辘一把拉住。 且不说对方人多势众,就程时栎这细胳膊细腿的,估计连黎骏也打不过。 “黎辘你别拽我。”程时栎来气了,瞪向围着他们的几人:“我倒要看看是你们的拳头快,还是学校的退学通知书快。” 程时栎没吓唬人,解决几个小喽啰对于程家而言轻而易举。 “黎骏,这毕竟是你们的家事。”其中一个大块头打起了马哈,“我们也不好参与,要不这样,我们先走,你们私下里解决。” 那人显然是带头的,他一走,其余小弟见风使舵,趁黎骏和程时栎打起来之前,赶紧溜之大吉。 “呵!你倒是有本事,和你妈一个德行。”黎骏少了帮手,气焰弱上几分,但嘴上依旧不饶人:“都喜欢爬男人的床。” 这话骂得脏,程时栎脑子还没转过来,嘴上却抢先一步回道:“黎骏,我劝你嘴巴放干净点!” “你知道我和他什么关系吗?你就替他出头?”黎骏叫嚣着,不依不挠地骂道,“看人看准了程时栎!他妈是小三,他也好不到哪儿去,小心被狗咬!” 程时栎还想和黎骏理论,手臂却被站在后头的黎辘拽了一下。 黎辘用指腹擦了擦唇角的血渍,瞥了一眼正颐指气使破口大骂的黎骏,他并未做任何的解释,也没为自己争辩几句,拉住程时栎的手,往操场的方向走去。 在后头耽搁的十几分钟,此时已经到了放学时间。 教学楼不断涌出成群结队的学生。 没走几步,黎辘便松开了手,他在前头走,程时栎便默默跟在后头。 出了校门,一前一后不知道走了多久,黎辘在学生街的便利店停住脚步。 买了两瓶水,出来时便看到站在路边等待自己的程时栎。 四月的正午,阳光不算刺眼。 程时栎穿着一件白色的短袖,下装是藏蓝色的校裤,手里还拎着脱下来的校服外套。 黎辘看过去时,程时栎正无所事事地俯在路边的铁栏杆上,微微弯着腰,两只手左右晃着,衣服的衣摆甩在栏杆上,发出些许声响。 似乎是等的无聊,几秒后程时栎抬起了头。 黎辘看到程时栎朝自己笑了一下,那双好看的杏眼弯成月牙形状,随后小跑着朝自己走了过来。 第9章 道貌岸然的家伙 “吱”地长音,公交车的前后门同时打开,程时栎尾声里的“初恋”两字终被碾压在车轮底下。 间隔三十分钟才跑一趟的公交,林连溪反应快,视线略过侧边的滚动屏,托着程时栎的手臂将人扶住:“车来了,赶紧的,还能走吗?” 经过一晚,程时栎的脚踝肿了一圈,看着吓人,但好在没昨晚那般疼,林连溪搀扶着,俩人一点一点往车门移动。 前门太远,干脆从后门上车,有人给程时栎让座,托自己的福,也算当了回老弱病残,坐上专属爱心座位。 四十分钟的车程,林连溪今早三点多下的轮值,车里人多,摇摇晃晃地,不知不觉站着打起盹,程时栎歪头看了一眼,庆幸这家伙只是一时好奇他和黎辘,没有追问。 两人租住的是城中村,九零年代的老房子,房龄算起来比程时栎还大几岁,虽说是城里,这儿的环境并不如“桦县”,津市寸土寸金,狗窝都得坐地涨价。 八十多平的房子硬是被拆成五六户隔断,他们租的是里头最小的一间,因为浴室在门外,价格便宜些,房子签的是一年的合约,押二付一,押金是林连溪提前交的,后来程时栎说两个人平摊,被拒绝了。 林连溪原话说这点钱他还是付得起,但程时栎知道,对方虽然早来津市,情况却并不比自己好多少。 虽然黎辘嘴上说着不在意,看似要放自己一马,但程时栎还是不放心,他决定月底辞职,这儿虽然赚的比剧组多,但也得有命赚才是,总之还是不要跟程家黎家再扯上关系。 林连溪一进门,就倒在床上,嘴里喃喃一句“累死了”,很快便睡死过去。 程时栎想了想,还是在微信上给林连溪转了四千五,一千五就当下个月的房费,另外三千是押金。 看了一眼银行卡账户,前两个月发的工资没剩多少,第一个月因为没转正本来就不多,第二个月好歹发了基础工资,但另一部分的抽成奖金还被扣着,得到这个月月底才能到手。 不知不觉已经十号了,也不知道这脚明天会不会恢复,请假的这俩天全勤奖算是指望不上,月底辞职的话这个月的工资不知道能不能正常发放。 明面上也算是个正经会所,不至于拖欠工资吧。 打开微信,最上头置顶的是一个备注叫“陈清妍”的,程时栎数数时间,点开头像,给对方转了一万二过去,他仰头躺在床上,视线盯着银行卡里只剩零头的数字。 咚咚——屏幕上方接连跳出两条信息。 陈清妍:小乐,最近还好吗? 陈清妍:你在外头照顾好自己,津市最近一直在下雨,穿暖和点,别感冒了。 程时栎愣了一会儿,还是点开看了眼,回复了一个“嗯”字,回完又将手机丢在一边,用手臂捂住眼睛,挡住最后一点儿光线,黑暗之中,他的双眸渐渐失焦,胸口像是被堵住似的,呼出来气息愈发沉重。 蜷着身子一点点将自己卷成虾米状,程时栎脚上的伤,仿佛又有隐隐回痛之势。 . 两天后,程时栎的脚奇迹般地好了七八成,只要走路小心些,简单行走基本没多大问题,在会所里他们这些陪酒偶尔失踪个一两天,没人会放在心上,反正请假不请假,只要明面上不要太离谱,领班多半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程时栎和丁文星不算太熟,但此时也不得不硬着头皮和其打交道,再三询问之后,丁文星还是有些不可置信地说,“这里是vip包间,你确定要回普通包间送酒?” “嗯。”程时栎点头,“我资历浅怕得罪人,之前在包间里还好有宁宁解围,不然不知道会惹什么祸。” 这显然是托词,vip包间抽成虽然高,客人开的酒也更贵,但对于他而言,稳妥起见还是待在下面更合适。 丁文星在eg干了五六年,经验老道,什么样的人他没见过,程时栎这样端着,可不是什么好事情,赚钱的机会往往留给有准备的,在这儿混最忌讳自以为是高人一等,放不下尊严等于斩断自己的出路。 程时栎虽然有几分姿色,却没什么手段,这种悟性低的也没什么好教,不过丁文星并不打算对方走,陈哥安排来的人,要送走也得有由头,总不能让人觉得,是他丁文星没本事,压不住底下的小喽啰。 “一个个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我这不是全乱套了,你先在后勤组呆着,之后再说。” 程时栎皱了下眉,不让步,“星哥,我在这实在适应不了,下面缺人不是吗,你看——” 他的话说到一半,便被丁文星瞪了一眼,“教我做事儿?你是领班,还是我是领班?” 此时离七点还有半个小时,正是准备阶段,丁文星确实没空理会程时栎,有耐心说到这还是看在那位“黎总”面子,再多啰嗦几句,不保准他能忍住脾气不骂人。 林连溪这会儿刚好点完酒,来找丁文星签字,远远地听了三言两语,大概也懂程时栎的意思,适时当起“和事佬”,“星哥,小时他也是怕出问题到时候麻烦您嘛,这样吧,他来我这一组,我带着保证不出问题。” 说完林连溪赶紧拉过程时栎的手臂,一溜烟往备酒间走。 “是不是傻啊,往丁文星枪口上撞?反正你月底就要辞职,再忍耐几天呗,要是真遇上你那位黎总,我帮你顶着。” 林连溪拿餐布擦着玻璃杯,视线往程时栎脸上瞧,手里动作也没停,苦口婆心劝道:“还有啊,那四千五你自己收着,我也不差你那一点,这年头工作不好找,别有多少都往家里转,省着点花。” 第11章 程时栎没说话,这几天他心绪不宁,总感觉有事发生,但又说不出来具体是什么,但眼下也只能按照对方说的,先在这待着。 跟着林连溪的动作一板一眼地擦干杯子,憋了半天,程时栎回了句“谢谢”。 “客气啥。” 林连溪笑着说完,按照流程摆好杯子,又将需要的冰块盛出,打印出下好的酒单,到酒柜里取酒。 程时栎不是新手,也并不需要别人带,vip包间的酒虽然价格更贵,几万一瓶的不在少数,但处理起来其实没什么俩样,卖的只是个噱头,说到底还不是不同纯度和浓度的酒精,贴上国外生产地,包装成进口精品。 休息了几天,霉运却依旧没散,一进包间程时栎便遇到了老熟人,那天坐他旁边的“刘总”。 刘总原名叫刘益,手里攥着不少灰色产业链,最擅长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他和王信德是远房亲戚,这年头比拼的早就不是财力,而是社会地位,所以刘益这种靠不良资产起家的,在王信德的圈子里,只能伏小做低,博一点眼球。 但今儿不一样,刘益做东,请的都是自己的老同学,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人往c位上一坐,连带着说话的声音都狂妄不少,“呦,这不是咱黎总看上的那位。” 程时栎并不想惹麻烦,恭敬地喊一声“刘总”。 刘益靠着沙发,指缝里夹着香烟,一脸傲慢地从上往下看向蹲在那儿上酒的程时栎,那晚光顾着谈买卖,没发现这小东西模样长得还不错,打近一看比屋子里这些歪瓜梨枣不知道好上多少,难怪那位“黎总”瞧得上眼。 “坐这,陪我喝一杯。”刘益用下巴一指,示意程时栎坐过来。 程时栎起身,他没动,按道理说陪酒的和送酒的泾渭分明,在会所里虽然没有明文规定,但也默认了,送酒的侍应生不能抢陪酒的抽成,有规矩才不会乱套。 但这已经不是规不规矩的问题,刘益今天穿着一件花色衬衫,脖子上的金链子晃得吓人,明显是打定注意来寻欢作乐,这个时间,估计是把程时栎当盘菜了。 “刘总,我还在工作。”程时栎想着往后一退,低着头,放下姿态:“这会儿不太方便。” 这般毫不犹豫地拒绝,刘益脸上瞬时有些挂不住,他想自己在王信德那当孙子就算了,连这个臭陪酒的也不把自己放在眼里,脸色一沉,烟头靠近嘴边,猛吸一口,“给你脸了?” 白色的烟雾从肺里滤过,喷洒而出,他起身走近两步,拿手拍了拍程时栎的脸颊,“没见那位对你多上心啊,怎么?小黎总的狗当惯了,学会蹬鼻子上脸了是吗?” 程时栎低着头,话里的“黎”字尤为刺耳,他捏了捏拳头,咬着牙开口,“刘总,我今天轮值,还有几单酒要送。” “刘哥,要我说你和他废什么话呢,直接抓过来喝一杯,嘴巴他妈那么硬,就应该撬开灌点酒,舒服舒服。” 话音落下,沙发上几人哄笑起来,刘益也跟着笑两声,嘬了口烟,烟雾缭绕中一把搂住程时栎的肩头,“听到没有,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你这种贱骨头我见多了。” 眼看逃不过,程时栎只能僵着身子,被刘益带着往沙发走,心底盘算起后路,这么多人,对方应该不至于来强的,大不了多喝几杯赔不是,再服个软。 不过俩人没走几步,门口便响起了林连溪的声音,“哎呀小时,让你送个酒怎么这么慢!黎总这会儿正找你,在v01包间。” “抱歉抱歉,实在是我们的疏忽。” 听到这话,程时栎原本僵硬的身体瞬间石化,手里攥紧的拳头捏出汗来,不过刘益倒是听进去了,他并不想得罪那位小黎总,只是这到手的肥羊就这么飞走,实在让人不甘心。 “这样,你把这瓶喝了。”刘益靠过来,举起桌上的洋酒,“我就放了你。” 程时栎别过脸,还真让这人说中了,他们不就是贱骨头,在这包间里,谁都可以让他喝酒,黎辘从来不是特殊的。 “刘总,都怪我没搞清楚,扫了各位的雅兴。”林连溪走近,他拉了一下程时栎的手臂,趁对方不注意,直接拿过那瓶开封的威士忌,“我替他喝。” 浓烈的酒气从嘴角溢开,程时栎一愣,伸手抢过那瓶酒,手腕抖了抖。 “行了。”刘益只是想看程时栎出糗,对其他人可没什么兴趣,强压心底的怒火,扫了一眼已经吹了半瓶的林连溪,从嘴巴里吐出一个“滚”字。 咳嗽声不间断传来,程时栎连忙拍了拍林连溪的背,后者则是捂住肚子,弯了下腰。 “怎么了?” “没事,胃有点疼。”林连溪“嘶”地一声,脸色有些苍白,“你别担心,我刚才骗他的,还好机智,那几个老东西,出了名的难搞,你今晚要是真坐下不得脱一层皮。” 程时栎不知道回什么,对于“黎辘”他向来避之唯恐不及,没成想最后却还是借着对方的名头勉强逃过一劫,这世道真是可笑,他抱着那点该死的自尊心能当饭吃?最后还不是连累了林连溪。 想到先前那一幕,程时栎眉头紧锁,“你刚才得罪那位刘总,会不会——” “没事,大不了跟着你辞职。”林连溪一只手搭上程时栎的肩膀,另一只手揉着肚子,笑嘻嘻地,“到哪不是混口饭吃。” . 这晚忙到了后半夜,除了送酒,程时栎还负责后厨的一些点心水果,等下工,他从员工冰箱拿了两个三明治,准备带给林连溪。 林连溪的手机似乎关机了,机械的女声响起,显示无法接通,程时栎收拾好东西,心想对方可能是在休息室。 vip楼层的休息间大一些,还放了几张双沙发,程时栎里里外外看了一遍,还是没见着人,只好拿起手机重新播了一通电话,依旧没人接听。 “有看到林连溪吗?”程时栎随手拦住从更衣室出来的同事。 “没啊。”那人打着哈欠,“忙都忙死了,谁有空注意这啊。” 凌晨三点,包间的客人也已经散去,从休息间里拐出来,程时栎又到楼层的各个洗手间看了一遍,他想林连溪这两天老是喊胃疼,会不会因为喝了酒晕在哪个犄角旮旯的地方。 寻了一圈,还是没看到人影。 程时栎只好一边给对方发微信,一边回到备酒室,不知怎地心里头忽地突突两下,心神愈发不宁,还好房间里还有几个在收尾的同事。 “小文,有看到林连溪吗?我打不通他电话。”程时栎问。 “小溪吗?好像已经走了吧。”小文回忆了一下,朝程时栎走过来,“哦对想起来了,他好像是被那谁带走了,没看错的话,应该是v01包间的王总——” “不对,是王总的秘书。”另一个人说道,“就那个穿黑色西装的,高高瘦瘦的那个。” 程时栎脑袋哗地一下瞬间懵了,停住脚步,问:“谁?哪个王总?” “王德信啊,你之前不是去过包间。” 程时栎心弦蹦地一把断开,脑袋霎时一片空白。 王德信带走林连溪? 林连溪一向好说话,绝对不可能和王德信结怨,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他是因为自己被带走的。 为什么?程时栎掏出手机,意识恍惚地在键盘里输入报警电话,心头却乱成一团,王德信和黎辘关系匪浅……是因为黎辘?如果只是报复为什么不冲着自己来? 报警有用吗? 程时栎捏着拳头,恨得牙痒痒,他就不应该轻信黎辘的话,说什么没放在心上,这人根本就是个道貌岸然的家伙,所以对方的目的是什么?抓住林连溪威胁他? 何必呢?如果只是要他跪地求饶,没必要大费周章。 程时栎掐掉报警电话,垂着眼眸在屏幕上输入一串烂熟于心的号码,嘟…嘟…嘟......他忽然觉得有些牙酸,吞了十几个柠檬似的。 短暂的时间里,四周陷入寂静,唯独电话里的那点声音被无限放大。 “你好。”隔着屏幕一道冷厉的男声传来。 程时栎愣了一瞬,随后烦躁地抓了把头发,他压着声音咬牙切齿说道:“林连溪,是不是在你那?” 第10章 我要结婚了 程时栎此时已经无法继续保持理智,双眼放空,瞳孔一点一点缩小,“黎辘,有本事冲我来。” 他的声音带着冷意,先前的伪装在一刻,碎了个干净,“你把林连溪放了,想怎么样都可以,我任你处置。” 屏幕那头毫无动静,只剩一点诡异的静谧,程时栎攥着拳头,“砰”地一声,猛然砸向面前的门板,皮肉摩擦出血丝,疼痛感侵袭而来,黎辘为什么不回答?哪怕是回一个“嗯”字也好。 短暂的一瞬,程时栎彻底慌了,难道猜错了?除了黎辘,那位“刘总”也和王德信交好,有没有可能......如果这样,他拿什么筹码去交换? “说话。”程时栎的肩膀忍不住发抖,他的喉咙已然发哑,艰难地开口,“林连溪在不在你那?” 第12章 沉默的十几秒里,仿佛时间停滞,程时栎听到自己猛烈的心跳声,他无措地握紧拳头,终于在漫长的等待后,电话里传来黎辘不急不缓的声音,“这么多年没见,你口味倒是变了许多。” 几乎同时,程时栎下意识长长舒了一口气,身子发软地用手撑着备酒室的门板,虽然没明白对方这句话在意指什么,但至少可以肯定林连溪是在黎辘手里,他心里头正窝着一团火,答非所问怼道,“黎总,背后捅人一刀,好玩吗?” 他没绕弯子,直接问:“人在哪?” 停顿数秒,隔着手机,程时栎似乎听到那头传来一声轻笑,声音太小以至于他不太确定是不是自己听错,紧接着,黎辘的声音在他耳侧再度响起,回道:“市人民医院。” . 津市人民医院,程时栎还算熟悉,当年黎辘妈妈因为生病长时间住在这里,那时候他满世界追着黎辘跑,少不了找借口往这儿窜。 虽然不明白林连溪为什么会在急诊,但只要不是落在别人手里,就还有转圜的余地。 凌晨的急诊部,接收的都是重症,前半夜附近发生了一起连环车祸,此时的抢救室正乱成一锅粥,分诊台驻扎的值班护士忙着接听电话,程时栎等了好一会儿才拿到林连溪的信息,急匆匆往分诊室走。 蓝色帘布围了半圈,林连溪平躺在病床上,小护士拿着吊瓶挂好,正准备输液,这人怕疼,嘴里嗷嗷叫说轻点,一张脸也皱成一团,终于在看到程时栎的那一瞬间,露出些许苍白的笑,“乐乐,我在这。” 程时栎揪着一晚上的心此刻总算落地,情绪渐渐冷静下来,他转着眼珠子往四周看了看,并没找到黎辘的身影,床尾倒是杵着一位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笔挺站在那,略显突兀。 林连溪插着吊针的那只手不能动,就拿另一只手朝程时栎挥了挥,又瞥了一眼床尾的男人,嘴角的笑倏然间变得奇奇怪怪,“亲爱的,你可算来了。” “哦对了,这位是黎总的秘书,也姓林。”林连溪挤眉弄眼地,“谢谢啊,林秘书,今晚真是麻烦你了。” 虽然不懂林连溪几个意思,程时栎还是朝那人微微颔首,表示感谢,走近后看了眼林连溪失去血色的脸又问:“你怎么了?” “没什么事,医生初步诊断是阑尾炎。”还没说几句话,林连溪又痛得直抽抽,眼里含泪,声音断断续续:“刚刚......抽了好几管血,还得等......生化报告。” “程先生,这是林先生的一些报告。”林秘书将手上的纸质版报告连同缴费发票一块递过来,礼貌道别:“我就先不打扰了。” 所以到底怎么回事,程时栎接过报告便看向林连溪,一脸疑惑,林连溪沉默两秒,见林秘书走出几米远,才说,“你要不送送?多亏他把我送医院,不然我还晕在会所呢,那什么......前面黎总也在会所,我当时脑子一抽,就谎称你是我对象......” “......” 程时栎一时无语,这才恍然明白过来,黎辘前面话里的“口味变了”是什么意思,还真是无巧不成书,看来林连溪在包间里只说了一半的谎话,黎辘今晚确实在v01包间,怪不得刘总那儿没露馅。 “知道了,你先睡一觉。” 程时栎抬眸看了眼吊瓶,又伸手将被子拉高,盖在林连溪身上,扭头往分诊室外走。 人民医院的急诊部外就是地面停车场,程时栎跟在林秘书后头,没走几步便看到了那辆熟悉的黑色奔驰,他原本只是想道声谢,然后把人送走,但似乎,事情总在他的意料之外。 有人从后座出来,林秘书迎了上去。 “黎总,程先生来了。” “嗯。” 很简短的对话,程时栎视线一扫而过,心里头却奇怪,按道理林秘书愿意出手送人已经算仁至义尽,凌晨四点的医院,黎辘出现在这儿多少有些离奇,难不成是因为林连溪随口一说的对象,对他们之间的关系感兴趣? 怎么着对方也是在帮林连溪,自己还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怀疑黎辘耍心眼,如今是程时栎有错在先,再别扭好歹也得道个歉。 程时栎走近,在离车尾巴一米左右的地方停住,“对不起黎总,我为我先前的态度道歉,也谢谢您不计前嫌送......连溪,来医院。” 说话间,林秘书上了驾驶座,没一会儿,发动机鸣响传来。 隔着一段距离,程时栎看向黎辘,夜幕之下昏黄的路灯发出橙黄色的微光,和这一抹暖色不同,那双深眸藏着寒冰,只一眼便让人觉得,仿佛坠入无底的千年深潭。 “高中同学?”黎辘站在黑夜里,“你就是这么和他介绍我的,怎么?怕他误会?” 程时栎听懂黎辘话里的意思,这不过是林连溪撒的谎,他完全可以解释,但解释了又有什么用,还不如就这么误会下去。 他知道林连溪是为了自己好,所谓牵扯不清的前任关系最为麻烦,一句“有对象”倒是省了不少事,不过在这件事上,林连溪大概想多了,黎辘才不会在乎他有没有对象, “是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对我很好。”程时栎说的很认真,嘴角扬起一点笑,他真是天生的演员,演得滴水不漏,“我可不想他误会,毕竟那晚黎总把我带走,也没经过我同意。” 黎辘冷着脸,这才看过来,“那你就是这么回报他,乐乐?他知道你原名叫什么吗,程时栎。” 这是重逢之后,黎辘第一次叫他的名字,和多年前不同,对方只是毫无情意的念出了这三个字。 撕破伪装,程时栎也懒得再装,“你没必要拿话堵我,黎辘,我们之间什么关系你心知肚明,我愿意怎么说,是说真话还是撒谎,那都是我和林连溪之间的私事,你管不着。” “真要介绍我是你前男友。”程时栎笑了一下,将窗户纸捅破,顺便把两人如今所处的阶级摆在明面上,“以你如今的身份,肯定也不乐意,毕竟我只是个陪酒的,说出来岂不是给黎总丢脸。” 没想到如今的自己也有如此牙尖嘴利的时候,不过说到底还是没必要和黎辘继续纠缠,在津市,过去发生的一切早就应该随着时间的流逝埋葬在黄土之下。 “放心,我不会再呆在津市碍你的眼,也不会有人知道我们之间的关系。”程时栎自说自话,随即看向黎辘,在对方透着冷意的视线里将话说完:“今天的事还是谢谢你,希望我们不会再见面。” 程时栎最后一次祈祷。 说完这些,他虚弱地后退几步,工作了一个晚上,外加上先前的高度紧张,程时栎早就身心俱疲,和黎辘正面对峙的几分钟,这种疲惫感早已席卷全身,现在只想找个地方,安静地休息几分钟。 “我要结婚了。” 猝不及防,冰冷的声音从头顶传来,程时栎微微卷起的发尾在风中凌乱,隔着几米的距离,他抬起眼皮,眼神些许失焦,但只一刻便恢复如常,脱口而出:“恭喜啊。” “不好奇是谁吗?”黎辘问。 程时栎没有移开视线,仿佛只有这样,那声“恭喜”才算得上真心实意,如果说不好奇多少让人难以信服,他张了张嘴,犹豫半刻,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多半是津市的哪家千金吧,很容易猜不是吗?” “你也认识。”黎辘有些烦躁地摸出口袋的烟盒,“程沐灵。” 也不知是不是精力耗尽,程时栎的脑子转得有些慢,反应也迟钝起来,他有些难以置信黎辘竟然能如此轻松地吐出“程沐灵”三个字。 那可是他唯一的堂妹,也是程家小辈中唯一的女孩。 两人相差两岁,往年到了暑假,对方都会到祖宅住一段时间,比起程知远,程沐灵和他关系不算太差,也是为数不多,在程家,对程时栎好的人。 黎辘怎么敢? 他骗谁不好,为什么要去骗程沐灵? 程时栎指尖颤抖,却也只能强装镇定地问:“为什么?”津市能和黎家比肩的世家不少,这里头不乏有与其门当户对的千金,黎辘当然可以结婚,即便这人是个不折不扣的同性恋,可是为什么非得是程家,为什么非要选他的妹妹。 “不是你教的吗?”黎辘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拿出打火机,“啪嗒”点燃,“同性恋又有什么关系,等到了年龄,照样可以结婚,找个门当户对的不是吗?” 指尖嵌进肉里,程时栎很难保持最后一点理智,隔了这么多年,能从黎辘嘴里听到他分手时说过的话,也是奇迹。 “非得是程沐灵吗?”程时栎哑着嗓子,找不到自己的声音,“那么多世家,为什么要选程家?” 烟雾弥散在空气里,仿佛形成一道天然的鸿沟,将两人隔绝出来,从前的黎辘不爱说话,更不愿意和别人分享自己的私生活,他用几句话将程时栎逼上崖顶,好似这样才能喘过这口气来。 指缝间的香烟燃至一半,男人一步一步逼近,直到面前的人退无可退,黎辘的嘴角噙着笑,须臾间将所有的情绪掩藏在那张寒洌的面具之后,他说:“这是我的私事,程小少爷,以我们如今的关系,你似乎管不着。” 第13章 夜风徐徐,短短几分钟,黎辘将这句话原封不动还给程时栎,“嗖”地一声,言语里杀出的冷箭,却正中他自己。 第11章 当年 人民医院的床位向来紧张,直到第二天中午,林连溪才办理完入院手续。 病理报告的结果下午出来,会诊后医生还是建议切除阑尾功能异常的部分,林连溪这病也不是一天两天,之前都只当消化不良和肠胃炎处理,时间拖久了慢性转急性,所以昨晚半瓶酒下肚,直接爆发出来,疼得人死去活来。 林连溪简单描述完昨晚的事发经过,程时栎听完才知道是小文他们认错人了,但他又觉得黎辘没那么好心,会帮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陌生人。 况且,林连溪还给自己安了个程时栎“男朋友”的头衔,前男友的现男友,程时栎觉得,当时如果换做自己,恐怕没办法做到这般大度,能够大发善心把人送去医院。 程时栎越想越不明白,黎辘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不过对方和程沐灵的婚事,倒是好解释。 黎辘想要顺利接手黎家,联姻是个不错的助力,放眼望去,津市也没有哪一家可以和程家的实力的抗衡,只要黎辘不膈应程时栎这层“前任”关系,这买卖怎么做都不亏。 一想到这人阴晴不定,程时栎不免有些无措,不过归根究底,症结的关键在于程沐灵到底知不知道他和黎辘之间的关系,更重要的是,他这个妹妹,从始至终有没有被蒙在鼓里,被黎辘那个死男同骗了? 都怪这些年程家的阻断,导致自己和程沐灵彻底失去联系。 晚上还要去会所,现在也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希望一切不过是自己想太多,程时栎脑海里渐渐浮现出昨晚和黎辘的对话,实在有太多让他琢磨不透的细节。 首先,对方为什么要和他透露联姻的事? 总不能是想得到程时栎一句祝福吧? 想多了也只是徒增烦恼,程时栎硬着头皮嘱咐林连溪,只说以后遇到黎辘,躲着走,别接触。 “为什么?”林连溪奇怪,靠在枕头上一边用吸管喝着米汤,一边问:“你之前说自己不想再和对方纠缠,我还以为是他缠着你呢?但昨晚一看,似乎又不像。” 这话是程时栎回出租屋时随口说的,林连溪当时便记在心里,以为是那黎总仗着自己有权有势想霸王硬上弓,所以昨晚才想着恶心恶心对方。 不过现在看来,自己的判断似乎有误,“乐乐,你和他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觉得你既怕他,又不怕他?” 这话说得程时栎也是一愣,缓了半晌,才解释道:“你想多了,我和他八百年前就结束了,之所以叫你躲着点,是因为他和王总刘总那些不过一丘之貉,我们没必要给自己惹麻烦。” “我晚上还得回会所上班,明天要手术你好好休息。” 程时栎嘱咐完,收拾好桌上的外卖盒,丢进走廊的垃圾桶里,或许林连溪说的对,虽然脑海里逃跑的念头一刻不敢忘,但比起刘总那些披着人皮的禽兽,他似乎在潜意识里并不觉得黎辘,会真的做出伤害自己的事。 不该这样的,过往云烟不过假象,黎辘现在能和程家联姻,就说明这人从骨子里就不是什么好东西,程时栎真想一巴掌打醒自己,这些年经历的还不够吗,到底要在同一个坑里跌倒多少次,他才能长点记性! . 多年没来ton,这儿的装修倒是和从前大不相同。 ton是缩写,本名tonight,是一间酒吧,老板叫梁天旭,和程时栎算的上老熟人。 大学城这地块说到底还是学生居多,以前流行朋克,这几年的酒吧多以工业风为主,程时栎在人群中往里挤,发现ton的店面比以前扩大了两倍。 他记得隔壁原本是家烧烤店,估摸着是经营不善倒闭后被老板一起租了下来,中间这堵墙打了四分之三,剩余四分之一破败的墙面,刷上水泥,用油漆彩绘出一把彩色吉他,设置了新的驻唱区。 程时栎直接到吧台找人,问梁老板在不在? 调酒的估摸是兼职的大学生,口风倒是挺紧,说自己不认识什么梁老板,程时栎知道梁天旭这人爱玩,估计是怕在外头欠下的情债找上门,才嘱咐店里的人不要暴露他的行踪。 “你给他发条信息,说程少找他。” 没想到时隔多年,自己还能打着这个名号出来找人,别扭归别扭,但这招确实好使,半小时之后,梁天旭从酒吧外进来,远远地便看到坐在老位置的“程家小少爷”。 在对面坐下,梁天旭伸手捏了一把自己的大腿,疼得眼泪滋啦,才确定这不是做梦,“哎呦稀客啊,这得多少年没见了程少,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你这生意不错啊,梁老板。”程时栎依稀记得当年这儿生意惨淡,他和温朗没少来捧场,捧着捧着,倒是和老板处成了哥们。 梁天旭笑道:“哪里,没了您和温少,生意再好也是冷冷清清。” 程时栎想找温朗,可这么多年联系方式早没了,当年他一气之下注销微信账号,连带着那些狐朋狗友一起灭了个干净,如今再想找温朗,也只能通过这种方式。 “小许。”梁天旭朝吧台打了个响指,“来两杯‘教母’,再来个果盘。” 音箱传来一段舒缓的前奏,程时栎没说话,看向驻唱的小年轻,那人抱着吉他唱刘若英的“后来”,这个点唱这首歌,梁天旭不该点“教母”,应该点一杯“如梦”。 不过他不是来伤春悲秋的,喝了两口梁天旭点的鸡尾酒,说道,“你和温朗还有联系吗?” 这话问得梁天旭挠了挠头,一脸疑惑,程时栎只好接着解释,“当年出了点事,和温朗闹掰了,这几年也没联系,我今天来主要是想问问你,手上还有温朗的联系方式吗?” 在外人眼里,程时栎和温朗是发小,再加上以程时栎程家少爷的身份,找别人要联系方式,多少有些诡异,梁天旭自然也看出来个中缘由,不可说,不过这人一向情商高,没点破,“微信还是有的,就是原先那一个,你当年出国留学后,头几年温少倒是常来玩,不过这几年来的也少了。” “估摸着你早换微信了,你先加我,我推你。” 程时栎点头,和梁天旭互加了微信,几秒后,温朗的名片推送过来,他点开头像看了一眼,是张自拍,侧脸怼着镜头,这么多年了,这人还是没什么变化,脸上的傲气倒是比从前更胜几分。 他在座位上坐了一会儿,听完了那首“后来”,随后起身,和梁天旭道别。 林连溪昨天刚动完手术,今天勉强能下床,程时栎这两天请假,从ton离开后,便回了医院。 半夜躺在陪护床上,纠结再三,程时栎还是没敢发送好友请求,他的手指戳着温朗的微信名片,点开,关闭,再点开,再关闭...... 说实话,程时栎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温朗。 离开津市前,程时栎最后见得便是温朗,两人多年好友,本来没什么可瞒着,但当时他的精神状况并不好,在对方再三逼问之下,忍不住编造了一个离开的谎言。 他和温朗说,自己同性恋的事被祖父祖母发现,出国躲风头。 其实也不算谎话,当年他和黎辘谈恋爱,本来瞒的挺好,可最后关头还是出了问题,两人分手的第二天,他们接吻的照片便出现在了祖父书房里,程家是五代以上的世家,最容不得子女出这种错误,老爷子盛怒之下,程时栎被关了整整一周。 他说自己出去避避风头,温朗自然是信了,走之前还千叮咛万嘱咐,有什么事一定要回来找自己。 程时栎当时本就心烦,随口应付几句,后来到了桦县,便彻底斩断了和温朗的联系,如今再想求对方帮忙,又该怎么说出口,可是如果想要暗中联系程沐灵,他也只能从温朗这里找到办法。 失眠一晚,程时栎还是决定硬着头皮上了,大不了被对方打一顿。 离开津市前,程沐灵他是一定要见的。 . 接到程时栎的好友请求,温朗自是甚为意外,点击通过,随即打过去一通微信电话。 这些年他虽在国外留学,却也时刻关注着程家的动态,然而程时栎就像人间蒸发似的,寻不到踪迹。 时隔七年再次听到老友的声音,温朗难免有些激动,一边怒斥程时栎有没有良心,这么多年过去才知道联系他,一边又问程时栎这些年去哪了,为什么失联。 程时栎被一顿骂,扯了扯嘴角只说一言难尽。 “那就长话短说。”温朗单手举着手机,点开了免提,他拎起衣柜里的外套,骂骂咧咧道:“算了,你在津市对吧,咱们先见面,再慢慢和你算账。” “把你现在的住址发我,我马上到!” 不等程时栎回复,那头便挂断了电话。 温朗还是一点没变,做事火急火燎,程时栎给了个咖啡店的定位,附上一句“家里不方便,在这儿见吧。” 第14章 咖啡店是双层的小洋房,他到的早,点了杯美式,坐在靠窗的位置等人。 老式的洋房临街,程时栎没坐一会儿,便看到一辆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红色玛莎,停在对街马路牙子旁。 温朗从驾驶座上下来,伸手将鼻翼上的墨镜推至头顶,瞄了一眼不远处的咖啡店招牌,迈着大长腿往对面走去。 程时栎撑着下巴,盯着一步步走近的温朗,一袭青黑的风衣,硬生生将沥青路走成t台,还是一如既往,骚里骚气。 当年的温朗,凭着这股“气质”,在女孩里人气颇高,再加上这人善于伪装成暖心的“邻家哥哥”,迷得一众高一的小学妹,递上一封又一封的情书。 程时栎可不喜欢这种众星捧月的生活,他一面嫌弃温朗的做派,但真遇到关于“恋爱”的事儿,又舔着脸向对方请教。 所以当年程时栎能和黎辘在一起,作为恋爱军师,温朗没少出力。 . 温朗一进门便看到了坐在窗边的程时栎。 等走近了,温朗也不说话,坐下后往椅背上一靠,双手环着胸,目光瞥向程时栎,一动不动。 程时栎被看毛了,悻悻地递上菜单,问温朗想吃点什么? “和你一样。”温朗回道。 程时栎点了一杯冰美式,又添了几份甜点,下完单抬头见温朗正带着墨镜刷手机,态度冰冷,简直没什么好脸色。 也是,换做是他,估计今天都懒得出门见这个发小。 “好久不见啊温朗。” “呵!”听到程时栎的问候,温朗冷冷地勾了下嘴角,回道:“原来程大少爷,还记得我叫什么名字啊,还以为我们这种小人物,早就被您遗忘到十万八千里外了!” 温朗向来爱损人,程时栎见怪不怪,面上尴尬地笑了下,说道:“事出有因,这不是一回津市,就立马联系你了。” 这话听得温朗来气,他伸手将鼻梁上的墨镜摘了下来,往桌上一丢,一脸愤懑道:“当初说好了飞机一落地就联系我,你倒好,隔了七年才来一通电话。” 温朗越说越气,那架势差点没站起来泼妇骂街。 “温朗,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程时栎抬头看向气愤不已的温朗,不得不硬着头皮解释:“你也知道当年程家的势力,我不想连累你。” “你真当我温朗怕事。”温朗道:“要不是看在你的面子,我早闯你们程家,问问你那偏心眼的妈。” 温朗这话没错,他绝不是个怕事的人,再者,温家三代从政,温家老太爷更是军功赫赫的老司令。 只不过温朗母亲去世的早,从小养在外公身边,外人不知道,但程时栎心里门清,论家世背景,津市随便拎出哪家少爷,都不够温朗对打的。 “我能回来是件好事。”程时栎低头乖乖认错,“算我对不住您温大少爷!您大人有大量,原谅我一回,行不?” 说话间正巧服务员前来送餐,温朗没表态,只是拿过递来的冰美式,猛喝了一口。 苦得温朗皱了皱眉头,看向程时栎,回道:“我是气你遇到事总是自己扛,你什么也不说,我怎么帮你!” 他们十几年的友谊,自是不会因为谁不联系谁而生疏,程时栎看得出温朗对自己,算得上掏心掏肺,但正因为如此,他才更不希望对方为了帮忙,惹上不该有的麻烦。 “没什么需要你帮的,不过有一件事倒是想问问你。”程时栎也没和温朗绕弯子,直接说道:“黎辘的事,你知道多少?” “黎辘?”温朗瞥了一眼程时栎,不禁有些无语,“你不会还对他念念不忘?” “没有......”程时栎赶忙摇头,“就是好奇,随便问问。” 想到黎辘,温朗便没好气,要不是因为这个人,程时栎也不至于被扭送出国,这么多年过去,依旧不被程家所接受。 虽然程时栎同性恋的事无法改变,但归根究底,还是因为黎辘这个始作俑者。 “没了解,我关注他干嘛。” “他是不是要和程家联姻?”程时栎问。 这么一问,温朗似乎有些印象,圈里有这样的传言,只是一直没实锤,他说,“多半是真的吧。” 沉默片刻,温朗看向程时栎,继续说道:“当年那些照片出现的如此巧合,你就没想过,这人和你谈恋爱,到底是冲什么来的?” 第12章 本性凉薄 温朗的问话不无道理,程时栎放下手中的咖啡杯,半晌没给出答案。 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程时栎不说,温朗无从知晓,但所有的事情必然绕不开黎辘,这世上哪来的那么多巧合,前一秒刚分手,后一秒两人的私密照便送达程家。 即便不是黎辘报复,多半也和这人脱不了干系。 见温朗时隔多年,依旧愤愤不平,程时栎只好压下心底暗暗涌动的涩意,笑了一下,“想什么呢,哪有那么多阴谋论,凑巧罢了!” 这么多年过去,程时栎要是还纠结岂不是自讨苦吃,所以也没必要在乎那照片为什么会出现在祖父的书房,他当年和黎辘分手,权当是缘分尽了,无论是不是黎辘做的,都已是过去式。 唯有放下,才能往前走。 聊了半晌,程时栎这才表明真正的来意,“我今天找你,是有件事想请你帮忙,能不能帮我联系到程沐灵,我想见她一面。” 程沐灵是程家小辈中唯一的女孩儿,说到底这位才是津市正宗的“大家闺秀”,温朗没见过对方,印象中程时栎曾说过,他这位妹妹性格内向,不喜交际。 “你如今和程家已经闹到这个地步?”见自家妹妹还要如此费劲儿,温朗咬牙切齿,手里的杯子重重砸在桌上:“杀千刀的黎辘,老子当年就应该宰了他,祸害完你不够,还准备祸害你妹妹。” “你放心,程沐灵的事,包在我身上。” 程时栎扶额,心里不免多了几丝忐忑,这家伙向来没轻没重,等这件事了结......和温朗还是少联系吧,免得给对方招惹麻烦。 两人又聊了些这几年的经历,但多半是温朗在说,程时栎在听,对方一旦问起程时栎在国外的事情,他便打起马哈,寥寥几笔带过。 不过温朗最近刚接手家里的几处产业,闲余时间不多,匆匆结束下午茶,两人道别。 林连溪今天术后第三天,医生吩咐说得下床走动走动,程时栎匆匆回到医院,搀扶着对方在病房里来回走了两圈。 这几天离不了人,程时栎索性请了一周的假,眼看就要月底,这个月上班时间加在一起,还不到一半的时间,林连溪倒是催他回会所,说自己一个人没问题。 走路都走不利索,程时栎可不这么觉得,护工都是按时薪算的,还不如请假来的划算。 林连溪伤口还没愈合,躺病床上“哎呦哎呦”地惨叫,一个劲地夸他们家乐乐真仗义,还说找男朋友就得找这样有担当的。 正准备给对方擦脸,程时栎拧着毛巾,这话不免让他想起这几天发生的事,眉头一皱说道,“林连溪,你不会看上我了吧?” 啥?林连溪听到这话,噗嗤一笑,结果扯到伤口又嗷了两声,“委屈巴巴”地说:“乐乐,咱两撞号了,我知道你喜欢黎总那样的大猛1,嘿嘿审美这点上咱俩绝对一致,看来这辈子就只能当gay蜜了,呜呜......” 说着林连溪眼泪汪汪地表示惋惜,比戏精还戏精,程时栎一脸无语,没忍住将毛巾一甩,“啪”地,直接糊对方脸上。 . 温朗的动作一向快,隔天下午,便给程时栎发来信息。 甩了一张邀请函,温朗:“机会来了,今晚‘深宇’举办庆功宴,我打听了一圈,百分之百肯定程沐灵会到场,你在哪,晚点接你一起过去。” 温朗:“程家和黎家估计是打算对外官宣,如果要见你妹,得赶紧,趁订婚之前搅黄了这桩婚事。” “订婚”这个字眼,猛地跳出来,程时栎问:“怎么这么急?” 温朗:“黎家老太爷好像要‘传位’给黎辘,和程家的婚事也是其中一环,程沐灵年龄还小,程家按理说是不着急的,但我猜黎辘等不起,估计是使了什么诡计,让程沐灵按他的计划行事。” 程时栎消化完信息,随便找了个医院附近某小区的定位,才回:“行,我在这等你。” 两人按约定的时间会面,不过等见了面,温朗又觉得程时栎这身打扮不行,押着人好一通折腾,总算恢复点“程少”的模样。 程时栎只想低调,温朗却颇为震惊:“你穿着t恤短裤算哪门子低调,这是宴会,又不是到楼下遛狗,而且你是去砸场子的,用不着低调。” “温朗,我只是打算私下见一面程沐灵,并不想把事情闹大。”程时栎认真道:“也不想去砸场子的,明白吗。” 温朗摆了摆手,只好把气憋进肚子里,回了句“懂”。 他还算了解程时栎,事情闹大对程沐灵并无好处,要是公开黎辘是同性恋的事,最后丢脸的不仅仅是黎家,程家也可能牵扯其中。 第15章 庆功宴在晚上八点,程时栎坐着温朗的车,顺利抵达举办活动的酒店。 虽然到场人数众多,但温朗的存在感向来不低,等进入会场,程时栎便和对方分头行事,一旦那两个人出现,温朗负责拖住黎辘,他负责找程沐灵。 八点整,如温朗所料,黎辘一身定制西服,矜贵从容,缓缓出场,而挽着这人胳膊的,正是程沐灵。 多年不见,程沐灵长高了,程时栎当年离开时,小姑娘不过刚满十六,未脱稚气。 如今的程沐灵一袭高定礼服,那张原本带点婴儿肥的脸蛋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精致的妆容,一头黑直的长发倾斜而下,漂亮的曲线下,是早已成年,成熟的女性气息。 程时栎隔着人群,看向这对金童玉女,如果黎辘不是同性恋,或许他会觉得,他们是如此的登对。 看了眼手机,他在等温朗向自己发出信号,在此之前,程时栎必须稳住。 庆功宴人多眼杂,程时栎离开津市多年,不仔细辨认多半不会有人认出自己,不过为了防止意外,他还是将自己隐匿在外圈人群中,尽量不靠近宴会的中心地带。 时间似乎过得很慢,程时栎随手拿了杯香槟,正想找个角落的位置继续等,不料他一转身,便遇到了位不速之客。 “这么巧。”刘益伸手拉住程时栎的胳膊。 踏破铁鞋找不到的人,结果在这宴会上给他碰着了,刘益觉得自己今天运气着实不错,那双眼睛色眯眯地上下溜了一圈说道:“怎么?还惦记呢?” 说着刘益拽了一把程时栎,靠近,痞笑道:“瞧瞧,黎总旁边那位可是程家的千金!你拿什么跟人家比!不如跟了我,别的不说,我刘益没老婆没家庭,出手一向大方。” 这个刘总还真是阴魂不散,程时栎有正事,没时间在这儿耗,憋着气回道:“刘总,您说的对,不过我今晚是陪别人来应酬,您应该不想给自己惹麻烦吧。” 他说得委婉,借力打力对眼下的程时栎而言是唯一的选择,刘益听懂这话里的意思便也松了手,他拂了拂自己的衣袖,拿出一张名片塞进程时栎上衣口袋里,“应酬完联系我,放心,我这人向来恩怨分明,之前那些权当误会,咱们一笔勾销。” 程时栎心里犯呕,面上不露声色,点头离开。 往人少的地方走了几步,程时栎掏出衬衣口袋里的名片,瞥了一眼,刘益?,什么东西,叫刘狗屎差不多,他将名片撕碎丢进垃圾桶,又看向手机屏幕,八点三十整。 也不知道温朗那边搞定没有。 耳边的交谈声不断,宴会便是交际场,来这儿大多冲着资源来的,程时栎举着一杯香槟,也不知道该往哪走,随便找了个偏僻的圆桌坐了下来。 隔壁围了不少人,似乎在讲八卦,其中为首的女生穿着一件粉色的短裙,看着年龄不大,声音却不小,一下便传入程时栎耳中。 “什么名流千金,说到底不过是家族的傀儡,我看程家这回押错宝了,那位啊,不过是个私生子,将来黎家又落不到他手里。” 另一人应和:“就是,要我说,他俩成不了。” “你们可别瞎说。”坐在另一侧的男生加入群聊,“没听到风声吗?老爷子指定那位当继承人呢。” “真的假的?”有人问。 “那还能有假。”男生压低声音,“不然你以为程家为什么攀这门亲戚,那是准备强强联合。” “攀个屁的亲戚,我跟你们说个秘密,可别告诉别人听。”粉裙女没指名道姓,卖了个关子,继续说:“......那位,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同性恋,圈里早就传开了!” 本就是随便听听,可听到这,程时栎心猛地一跳,并非他敏感,只是这话里的信息明眼人都听得出来,说的就是黎辘。 “不能吧?”众人不信。 粉裙女继续输出:“圈里都知道,那位出了名的难伺候,不过出手倒是阔绰,被他包养过的小男生,基本都能捞上好大一笔。” 程时栎皱了下眉头,视线掠过说话的女生,见那人唾沫星子满天飞,八卦的事说起来愈发得劲,神秘兮兮道:“我有个师哥,练习生,去年跟黎总好过,你知道分手费多少吗?” “多少?” “三千万!”女生伸手比了个三的手势,“外加一套市区的大平层,甚至生日的时候还送了一辆限量版的兰博基尼,可把我那师哥嘚瑟坏了!” “不会吧,他看起来也不像是会乱搞的......人啊?” “这你就不懂了吧。”粉裙女见对方不信自己,继续道,“所谓外表越正经,私下玩得越疯,况且这么大的手笔除了黎家那位,还能有谁?” 对话还在继续,程时栎却已然听不进去,这些人字字不提黎辘,却句句意指黎辘。 程时栎深深吸了口气,嘴里像被塞了无数个柠檬,溢出的酸涩感在舌尖炸开,那对灰蒙蒙的瞳孔带上一点湿润。 七年了,所有人都在变,包括黎辘。 从前程时栎追着黎辘跑,对方总是一副冷淡的模样,偶尔的几句甜言蜜语,就能把他哄地找不着西。 他以为黎辘不善表达。 却不成想对方只是本性凉薄。 第13章 “滚。” 成年人的世界有什么真情可言,等程时栎喝完手里的那杯香槟,先前涌起的酸意也渐渐平息,冷静下来后,又觉得这种八卦虽然不是空穴来风,但也不能全然相信。 再者说,他今晚来这儿的目的在于和程沐灵见面,没必要因为这些不相干的事情,扰乱自己的思绪。 一番自我劝说之下,程时栎很快便在心底消化掉不良情绪,拿出手机给温朗发信息。 程时栎:“得手了吗?” 混在一堆“漂亮面孔”里,时不时有人投来炙热的视线,甚至有个别不知道哪儿冒出来的什么“总”,拿着酒杯前来搭讪,程时栎没理会,通通回绝,只是一个劲儿低头,不耐烦地刷着手机。 眼下已过一个小时,踌躇片刻,程时栎心想,再过十分钟,不论温朗回不回信息,他都得去找程沐灵,大不了和黎辘的当面对峙,有错的是对方,无论如何自己都占上风。 宴会已进入白热化阶段,碰杯,交谈,互换信息,四周不乏商界精英名流,也有不少陪衬的明星爱豆,真正跻身进入上流社会并不容易,这里多的是刘益这样的人,靠着旁门左道混进圈子,将一些漂亮面孔带着身边,让其成为装饰品,好衬托自己那毫无内核的“底蕴”。 手机“嗡嗡”震动两声,温朗:“2605。” 什么意思?程时栎低头想了一会儿,觉得是房间号的可能性比较大,这里本就是酒店顶层的宴会厅,程沐灵多半只是走个过场,这个时间极有可能已经回去休息。 他回:“程沐灵房间?” 隔壁那桌还在聊八卦,打趣的笑声不间断传来,程时栎打定主意,也不等温朗回答,从圆桌旁起身。 “还没物色到合适的?你胃口还挺大!” 程时栎扭过头,眉头不由地皱成川字,怎么又是这个刘益,周围那么多漂亮男生,没必要薅着他不放吧? 劣根性使然,男人无非都一个样,越是吃不到嘴的猎物,越是能激发其捕猎的兴趣,刘益便是这般心态,要是程时栎逆来顺受,说不定恐怕他把玩把玩也就没了兴致,但这小东西一再拒绝,倒是激起了刘益的胜负欲。 程时栎被挡住去路,一只手拿过桌上的手机,他知道这人难缠,回道:“刘总误会了,我在等人。” “是不是误会你心里有数。” 刘益嗤笑,这人本就个高,灯光投射下的阴影笼罩在程时栎身上,似乎是吃定对方,拿过侍者托盘上的酒杯,“你以为黎总能看上你这种货色,就算在这闹一场你也讨不到好果子吃。” 他附耳说道:“你想做什么我能不知道,信不信我一通电话,你就得从这儿滚蛋。” 程时栎百思不得其解,自己到底哪里得罪这位刘益,他深吸一口气,放低姿态说道:“刘总,我确实是陪别人来的,先前如有对不住您的地方,在这儿给您赔个罪。” 看到对方服软,刘益心情大好,声音听起来愉悦不少,“行,我也不难为你,喝了这杯酒,就当你是赔罪了。” 这杯香槟是从服务员手里拿的,看起来和他之前喝的并无二致,应该不至于出什么问题,程时栎思虑片刻,拿过酒杯,一饮而尽。 “下次见了,小东西。”刘益嘴角渐渐露出一抹诡异的笑,随后转身离开。 程时栎重新看了一眼手机,按照指示往电梯口走,二十六层,属于中间楼层,和刘益对峙了几分钟,也不知道程沐灵还在不在。 出了电梯,程时栎加快脚步往前走,扫了一眼最近一间房的房号,2651。 头有些晕,他伸手用掌根拍了拍脑袋,却觉得整个人变得昏昏沉沉,差点原地摔跤,摸索着找了块墙壁,顺势靠在一旁抻着,晃了晃头,这回连视线都变得模糊起来...... 第16章 心下暗道一声糟糕,程时栎勉强支着身子,用手肘撑住自己。 该死的,那杯酒有问题,没想到刘益这家伙竟如此下作,用这种龌龊的手段,恐怕那个侍者也是被其买通,酒里到底是什么东西,药劲儿这么强,程时栎扯了扯衬衣的飘带,只觉喉咙干得要命,应该不是c药,看起来更像是致幻剂。 程时栎以前和温朗常和那群富二代子弟一起玩,略知一二,这种药更适合用在床上增加情趣,既不会让人彻底失去知觉,又能让嗑药的手脚无力,飘飘欲仙。 刘益从电梯里出来,果不其然,药起作用了。 “真是让我好找啊,宝贝儿。”刘益一把将程时栎搂在怀里,试图将人重新带回电梯里,“走吧,今晚哥哥一定让你好好爽爽。” 程时栎的视线仅能看清一点东西,身体早就脱离自己的掌控,唯有最后一点意志力,让他死死咬住嘴唇,血丝从唇角溢出,疼痛感能让人保持清醒。 攥紧,猛地用力,一阵风擦过,程时栎的拳头干在了刘益脸上,“砰”地,没料到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对方实打实挨了一拳,眼窝处瞬时红肿起来。 “嘶——操你娘的!” 程时栎失去重心,狼狈地一只腿跪在地上,没等他站起来,头发丝被人扯住,脑袋被迫往后仰去。 “操谁娘!”程时栎咬牙切齿,即便处于下风,他也不再求饶,嘴角噙着笑,仿佛又回到七年前不服输的“程少”。 但这不过假象,他如今贱命一条,大不了和对方同归于尽。 “倒是牙尖嘴利,呵!看看你能笑多久。”刘益用手掌揉着眼睛,啐了一口口水,弯腰一把钳住程时栎的肩膀,把人拖向电梯。 “叮——”电梯门开启。 程时栎手脚无力,又被人拖着,只能垂下脑袋,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他知道自己逃不了,也不寄希望于别人,死死握住掌心,将指甲嵌进肉里,保持一丝理智。 只要给他一点机会,哪怕只有一点点,程时栎一定会宰了刘益这个杀千刀的。 “黎......黎总?” 对方的气场过于强大,隔着半米,刘益下意识后退一步,又觉自己没必要害怕,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小东西,这位黎总向来孤傲,才不会管这种闲事。 “这么巧啊黎总。”刘益揽住程时栎,侧身准备给对方让路。 电梯里的男人眼神冷厉,一双眼睛直直看向刘益怀里的人,四下无人,他的目光渐渐酝起怒火,热烈的火球滚滚而来,像要将这一片燃烧殆尽。 “黎——” “把人给我。”黎辘没动,依旧站在电梯里,出声打断刘益。 对方瞳孔了藏着一团火,刘益就算再后知后觉,也知道自己可能惹到这位黎总了,他“呵呵”干笑了两声,松了手辩解道:“误会误会,他喝醉了,我就是扶一把。” “黎总您的人。”刘益后退一大步,满脸谄媚,“自然是要交给您的。” 程时栎听着那道熟悉的嗓音,挣扎着撑起眼皮,微弱的一小块视角中,那张冷峻的侧脸就这么猛地出现,此时刘益已经松手,他很快失去平衡,上半身似乎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往前拽。 伸出手在空气中抓了一把,没成想真让他拽住点东西,下一秒,后背撞上坚硬的胸膛。 嗡的一声,程时栎挣扎地睁开眼,将黎辘那如被刀斧削琢过的下颌线收入眼底。 黎辘伸出手臂,将摇摇欲坠的程时栎拽进怀里,收紧。 男人眉眼之间带着愠怒,片刻后,他朝着电梯外,吐出一个“滚”字。 第14章 比个输赢 电梯门关上,微弱的条形射灯照着,程时栎胡乱地摸了一把,第一直觉却是还好遇到黎辘,而不是被什么乱七八糟的路人捡回去。 药性上头,程时栎软着身子,哪里还有力气支撑自己,黎辘索性弯腰把人横抱在怀里。 感受着身侧的体温,程时栎一只手圈住黎辘的脖颈,另一只手自然垂下,也没再挣扎,任由这人抱着自己出了电梯,他的意识逐渐朦胧。 刷卡,进门,一气呵成。 柔软的沙发凹陷进一角,后背触到毛茸茸的触感,似乎是条毯子,程时栎支起眼皮,喉咙里像堵了团棉絮,失去水分的口腔仿如一片枯竭的沙漠,他只能艰难地咽了口口水,却依旧解不了干渴。 用手肘撑住沙发,行动缓慢地起身...... 模糊的视线中,一团黑影渐渐靠近自己,程时栎滚动喉结,舌头舔过干裂的嘴唇,便听到黎辘冰冷的声音传来:“张嘴。” 程时栎后腰被搂住,整个人靠在黎辘怀里。 瓶口对准他的嘴唇,程时栎下意识仰起头去够那水源,被火燎过的喉咙渴望被浇灌,来不及吞咽的水从嘴角溢出,滴落在锁骨处,衬衣的飘带沾湿一片。 灌了整整一瓶水,他这才感觉活了过来,睁开眼看向那张熟悉的脸,不知怎地胸口变得急促不安......连呼吸都异常困难。 刘益到底在酒里下了什么?程时栎心慌地拽住黎辘的衣领,他的肢体不太协调,一只手在慌乱之中摁在了黎辘的胸膛上。 屋子里的气氛陡然暧昧起来。 黎辘穿着西装外套,几番折腾之下,领带连带着里头的衬衣,早就乱成一片,他的眼神凌厉,趁着程时栎不清醒,伸手揽住对方的后腰,托了一把,让人坐在自己腿上。 温热的指腹贴着那两片湿漉漉的唇瓣,黎辘松开钳制在后腰的手,看着面前微微晃动的肩膀,咬牙切齿,像是对面前之人恨之入骨,“程时栎,你就是这么勾引男人的?” 程时栎的意识并不清醒,但也将“勾引男人”这四个字听了进去,他拍开黎辘在自己唇上作乱的手,皱起眉头回道,“比不过你......会玩。” 似乎是因为药性,那段偶然听到的对话在他脑海里反反复复地播放,程时栎陷入幻觉里,下意识继续道:“我这点手段......也能入得了您的眼,看来外面那些也不见得多有意思,让黎总也想吃回头草了?” 程时栎说着笑了起来,颤抖着肩膀,他的视线略过黎辘那张薄唇,也不知多少人亲过,摸过,真让人恶心。 黎辘怔住,以防对方彻底后仰,他的手重新回到程时栎的后腰,两人对上视线,“我今晚要是没来,你打算怎么办?陪刘益回去,你那个男朋友呢?他知道你在外头——” 说到这,黎辘停住,没继续往下。 “卖吗?”程时栎笑着,帮对方接上话头,一副无所谓的模样,“你怎么知道是卖,而不是偷情。” “程时栎!”黎辘用手掌扣住程时栎的后脖颈,怒道。 程时栎的神智迷迷糊糊,脑袋里更是嗡嗡作响,他早就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也搞不清楚面前的男人到底是不是生气。 致幻剂的作用,他的手也颤抖起来,伸出手指摩挲着对方的脸颊,程时栎很快丧失思考能力,说话越加没有逻辑,明明声音低软,却硬生生拿出了威胁人的气势:“黎辘,你别动程沐灵!” 不知何时,外头淅淅沥沥地下起小雨,落地窗玻璃上滚落而下四溅的水珠,黎辘目光阴沉,他从程时栎脸上看到痛苦的表情。 心底的怒火未散半分,程时栎身体往前倾倒,埋进对方脖颈里,他一口咬在黎辘的肩膀上,直到口腔里蔓延而出铁锈味,才松开牙,像是个做错事的孩童,用一双无辜的眼睛,抬头去观察男人的表情。 出乎程时栎的意料,即便被咬出血,男人甚至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即便真的坐怀不乱,那也是对别人,眼下程时栎又咬又啃地,甚至还拿那双湿漉漉的杏眼看着自己,黎辘本来没有这种心思,却也被对方勾起无名邪火,他伸手捏住对方的下巴,呛声道:“就这点本事,还学别人偷情。” 程时栎还想怼回去,但话到嘴边,却被黎辘强迫着抬起下颚,桎梏住他的手指捏得人生疼,原本就敏感的五官瞬间放大数十倍,后背渗出冷汗。 “你...干...嘛?” 程时栎疼得厉害,眉间拧在一起,断断续续地问。 这燎原的火既然被勾起,黎辘便没打算当绅士,一只手扣着对方的后脑勺,压着人吻了上去。 两片嘴唇猛地碰在一起,程时栎脑袋“唰”地一下,彻底空白。 比起先前的善意喂水,这样的湿吻更急更湍,像汹涌而来的高山流水,在这一瞬间,将程时栎彻底淹没。 时隔七年,他们再一次接吻。 眼底没有丝毫的浓情蜜意,程时栎用仅存的力气拽住黎辘的衣领,两只手臂狠狠缠绕上去,他没有躲避,不服输的将下巴抬高,勾着对方的唇舌,像是要比个输赢。 唇枪舌剑之下,程时栎逐渐喘不过气来,缺氧的窒息感像潮水般涌来,他的后背早就浸湿,胸前的飘带蝴蝶结松散不已,原本为了低调只穿了一件薄薄的丝质衬衣,如今看来,还不如将自己裹得严实些,也不至于看起来这般狼狈。 第17章 这个荒唐的吻,不知多久之后,终于结束。 肩膀随着呼吸急促地耸动,空气涌入的瞬间,程时栎觉得自己再次活了过来。 缺氧的感觉并不好受,外加药物的作用,程时栎的意识渐渐褪去,终于在重获新生的那一刻,“啪嗒”一下,倒在了黎辘的肩膀上,昏睡过去。 睡梦中,程时栎感受到身前的温暖,那种温暖像是一团太阳,他往前凑了凑,却又感觉太阳在移动,起伏不定,连带着自己也跟着晃动起来。 春末的雨打着玻璃,黎辘低眸,看向歪倒在自己身上的程时栎。 程时栎闭着眼,呼吸轻缓,微微皱了皱眉,却丝毫没有清醒的势头。 起身,将人抱起。 单脚踢开房门,屋里的夜灯亮起,昏暗的光线下,黎辘能看清程时栎睡的并不安稳,他单膝半跪在床沿,弯腰将程时栎放置在床上。 柔软的触感,程时栎翻了个身,拉过身侧的被子,抱在怀里,嘴里喃喃呓语两句,声音不大,让人听不清到底说了什么。 黎辘依然半跪在床头,视线依旧落在那微红的脸颊处,见程时栎将头埋进被子里,微微支起身子,准备离开。 然而不等黎辘起身,原本还乖乖躺着的程时栎倏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动作之快,让人始料未及,“砰——”地一声程时栎的脑袋撞上黎辘的下颌。 程时栎吃痛地“呜”了一声,却没睁开眼来,黎辘只好伸出手稳住对方摇摇晃晃的上半身。 约莫过了半分钟,程时栎晃了晃脑袋,嘴里不知道说了句什么,随即他精准地靠在黎辘的肩上,整个人窝进了对方怀里。 一个拳头的距离,程时栎微红的脸颊近在咫尺,黎辘微微侧着头,一股青柠香混着海水的气息窜进他的鼻尖。 淡淡地十分好闻,应该是程时栎身上香水的气味。 过于亲近的距离,黎辘微微皱起眉头,原本握住程时栎肩膀的手一点点上移,他用指腹轻轻碰了碰程时栎有些发烫的脸颊。 感受到冰凉的触感,程时栎长睫微动,半睡半醒间只觉得一道人影在他面前晃动,隐约的轮廓,看不清晰。 “黎辘?” 手上的动作滞住,黎辘没回答,短暂的沉默,很快程时栎重新睡了过去,几乎同时,一声呓语再次传来,“黎辘,你这个渣男......” 听到这句“渣男”,黎辘面上一愣,却并未生气,像是条件反射般,甚是无奈地笑了一下。 他伸手把程时栎从自己身上剥了下来,将人丢回床上,掖好被子。 第15章 试试 谈恋爱的时候,两人经常拌嘴,黎辘说程时栎吻技烂,程时栎便说对方五十步笑百步,总之谁也别笑谁。 没有人知道,当年的程时栎甚至连自己喜欢谁都没搞清楚,就傻乎乎地把初吻献了出去。 黎辘和黎骏的关系,并不难打听,两人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弟,虽然那天程时栎的热心肠只换来了一瓶水的奖励,但在心底却十分满足,只因为黎辘对他的态度似乎不像之前那般冷漠了。 自打建立革命友谊,程时栎便经常去找黎辘玩。 黎辘打工他就在餐厅坐着玩游戏,等黎辘下班,他就陪对方等公交一起坐车回家,连温朗都说追人都没他勤快,问他是不是喜欢黎辘。 程时栎回说怎么可能,他和黎辘那可是“过命”的交情,还说温朗这是在侮辱他们之间真挚的友谊。 这种惬意的日子没过多久,黎辘原本规律的生活便被打破。 阴魂不散的黎骏以服务态度差的名义投诉黎辘,当天晚上,餐厅经理迫于压力只好结算了这个月的工钱,将黎辘辞退。 面对这种子虚乌有的事情,程时栎自然不肯忍气吞声,他愤愤不平地想找酒店理论,却被黎辘拦了回来。 黎辘说自己原本就有打算换工作,程时栎这才罢休,他自然也不想给黎辘惹麻烦,暗地里偷偷骂了八百遍傻逼黎骏。 很快,黎辘找了份在酒吧兼职的工作。 . 程时栎虽然有钱,但他也知道以黎辘的性格,只会自食其力靠自己赚取生活费。 因此即便后来两人谈恋爱后的暑假,黎辘还是得一天打好几份工,为大学的各种费用做准备。 程时栎从小养尊处优,自然没有办法体会黎辘这些年拮据的生活,他们后来也经常因为钱的事情吵架,就比如他们在一起的第一年生日,程时栎买了辆跑车作为礼物送给黎辘。 那次他们冷战了一周,最终程时栎主动认错,还保证下次绝对不送这般贵重的礼物,这事儿才算翻篇。 这是后话,此时离高考还有一个多月,程时栎现在一心只想和黎辘做朋友,他甚至后知后觉地没发现,自己的取向因为黎辘,早已偏出了十万八千里。 五月的第一天,迎来黄金周。 放假的程时栎无所事事,便想着去酒吧找黎辘玩。 这不是程时栎第一次去酒吧,他和温朗以前也经常溜进会所,那些经理看到他们,只会两眼放光,把他们当成财神爷一样看待。 但黎辘兼职的酒吧不同,那是个非常小的清吧,名叫ton,里头拢共加在一起还不如他家客厅大。 程时栎混在人群里溜了进去,找了个偏僻的位置坐了下来。 他拿着菜单盖住半边脸,两只眼睛圆溜溜地盯着吧台,看到黎辘出现后,还掏出手机偷偷摸摸拍了张照,发给温朗。 酒吧的冷气开得足,程时栎坐正好选了个出风口的位置,他今天只穿了一件很薄的无袖t恤,瞬间冻的手脚发凉。 服务员过来点单,程时栎随手指了两杯。 手机嗡嗡响了两声,程时栎拿起来看了一眼,是温朗的消息,“还别说,这个角度看,黎辘长得还挺帅的,他是调酒师吗?” 程时栎心想温朗说的是什么废话,不论哪个角度看,黎辘那张超模脸都无可挑剔。不然谁会和他做朋友,他程时栎可是标准的颜控。 “是,要不要过来玩,我请客。” 程时栎低头回着信息,正好服务员过来上酒,他没抬头,说了句“谢谢”。 等他回完信息,再去看桌子上先前点好的那两杯酒,这才发现服务员端上来的是两杯凉白开。 程时栎扬起下巴,正想询问,便看到吧台上的黎辘拿了一小盘水果朝他走了过来。 赶忙低下头,用菜单遮住脸。 黎辘今天穿着一件黑色衬衣,袖口挽起至臂肘处,下半身系着一件黑色围裙,上面还印着酒吧的logo。 他将果盘放下,问道:“程时栎,你成年了吗?” “当然。”程时栎将菜单放下,嘴角扬起笑意回道:“我刚过完十八岁的生日,那天你忙着兼职,就没请你吃蛋糕了。” “身份证。”黎辘道。 “没带呀。”程时栎假意掏了掏口袋,只摸出了一张信用卡,故作无谓地说道:“没事我带身份证干嘛,丢了还得补办。” 黎辘的视线一直落在程时栎的脸上,他能看出这样的谎言有些蹩脚,尤其是对方在说“当然”的时候,因为紧张明显吞咽了一下。 黎辘懒得拆穿程时栎,他去了更衣间,拿了一件自己的校服,扔给了坐在出风口的程时栎。 因为心虚,程时栎自然不敢再叫服务员点单,乖巧地坐在那儿,吃着黎辘给他拿的免费水果。 比起餐厅,酒吧的兼职下班比较晚。 程时栎今晚手气不好,游戏也打的不尽兴,索性不玩手机盯着黎辘,看对方调酒,这般无所事事地等着,没过多久他便开始打盹,趴着桌面睡了过去。 趴着的姿势并不舒服,多亏了身上这件不是很合身的校服外套,程时栎睡的不算太差。 黎辘下班时,便看到了趴在桌上依然睡着的程时栎。 不说话的程时栎看起来很乖,巴掌大的脸埋在胳膊肘里,卷翘的睫毛轻轻掩着,再往下是挺翘的鼻子,和一张桃粉色的嘴唇。 黎辘低着头看了片刻,便伸手轻轻晃了晃程时栎的肩膀。 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程时栎打了个哈欠,垂着眼皮问道:“几点了,你下班了吗?” 黎辘先是和店长说了句“我先走了”,然后朝程时栎点了点头,顺着胳膊将程时栎拽了起来说道:“打烊了。” 两人走到门口的便利店,程时栎还在打哈欠,他拿出手机给司机发完定位,转头看到玻璃门里头,黎辘手里正拿着三明治和水。 在酒吧了呆了一晚上,程时栎确实有些饿了,接过黎辘递来的三明治,咬了一口。 三明治的味道一般,程时栎吃完里头夹着的培根,将剩下的部分用包装纸包好,捏了捏扔进一旁的垃圾桶。 两人坐在便利店门前的休息椅上,程时栎喝了口水,和黎辘闲聊起来。 “我妈今天又和我说出国的事。”低垂着眉眼,程时栎的表情悻悻:“从小到大,似乎什么事情都不需要和我商量,既然我可有可无,当初为什么还要把我生下来。” 第18章 其实他并不记得小时候的许多事情,很多记忆都是模糊的。 可程时栎是人,他能感受到沈惜对他和对程知远的态度明显很不一样。 说着说着,程时栎又忍不住开始吐槽,程知远总是表面一套背面一套,他和黎辘细数自己小时候因为程知远吃过的亏。 又说如果可以,自己宁愿这辈子都不要有弟弟。 如果没有程知远,即便沈惜多么地不看重自己,他也不会觉得委屈,不会觉得自己是被区别对待的那一个。 黎辘看向程时栎一张一合的嘴唇,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竟然习惯了这样的相处方式,习惯了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的程时栎。 程时栎似乎有着说不完的话,也总是会不厌其烦地等他。 见黎辘少有地竟然在发呆,程时栎伸手挥了挥,问道:“黎辘你在听吗?” 黎辘回过神来,目光落在程时栎身上,对方身上穿着自己那件不合身的外套,不合适的衣服无论怎么搭终究不合适。 他转过头去,将手里的垃圾丢进桶里,答非所问地回道:“程时栎,以后别来酒吧找我。” 程时栎脸上的神情肉眼可见一滞,他下意识问道,“为什么?” 是因为他刚才撒谎骗了黎辘,说自己已经成年,黎辘不高兴了吗。 “没什么。”黎辘起身,他没再看程时栎的表情,径直朝酒吧门口走了过去。 程时栎呆愣在原地,等他反应过来追上时,便看到黎辘戴好了头盔,旁边停着一辆蓝红相间的摩托车。 “你怎么回家?” 程时栎瞥了一眼那辆摩托,立马伸手拽住黎辘的手臂,吸了吸鼻子,一脸可怜地说道,“不知道,可能走回去吧” 死皮赖脸也好,反正他才不会真应了黎辘的要求。 沉默片刻,黎辘看向停在不远处的黑色suv,熟悉的车牌,应该是接程时栎的私家车。 他将多余的头盔递了过去。 程时栎见黎辘心软,火速爬上后座。 他先是给司机发了条信息,随后不客气地伸手从后面搂住黎辘的腰,脑袋在对方后背上拱了拱,嘴角扬起一些幅度说道:“你送我到学校就行,我家就住学校对面。” 背部传来温热的触感,黎辘低头,心想程时栎果真是个爱撒谎的小骗子。 . 程时栎向来不是什么听话的人,黎辘的话,他半句没记住。 还是上次的位置,程时栎这回长了记性,特地穿了件牛仔外套。 拿过菜单示意服务员上面的招牌一样来一份。 点了一桌五颜六色的预调酒,程时栎和以前一样,掏出手机开始打游戏。 连打了几把游戏,队友太菜,程时栎骂骂咧咧地退出界面,发现离黎辘下班的时间只差十分钟,他挑了杯粉红色的预调酒抿了一口,随后起身往外头走。 黎辘的摩托车就停在酒吧侧面。 不过这似乎是店长的车,车身上的喷漆,白色的字体写着“to night”。 没等多久,程时栎便看到黎辘拿着车钥匙朝这头走来。 “黎辘!”程时栎两只手揣在牛仔衣的兜里,带着笑意说道:“我坦白,我前两天确实骗了你。” 黎辘没说话,难得十分有耐心地看向时栎,似乎在等下文。 “上次我确实撒谎了,那是因为当时离我成年就只差几天,我觉得没什么差别......” 程时栎心底其实很不是滋味,他来酒吧,其实是因为今天晚上程家正在举办十八岁成人宴,在他看来,这场沈惜精心准备的宴会,不过是为了程知远。 “黎辘,你能祝我生日快乐吗?” 程时栎低下头,他似乎能想象如果他出席,宴会上的自己,举着酒杯得到宾客们的祝福。 可他不需要,程时栎想要的是真心实意的,发自内心的祝愿。 “程时栎。” “嗯?” “你等我一下。” 程时栎抬起头,看到黎辘正小跑着朝便利店走去,约莫过了几分钟,那人拎着一个手提袋从里头出来。 一个小蛋糕,巴掌大小,上头插着一根细长的薯条,最上头挤上一点番茄酱。 亏黎辘想得出来,如此简陋的生日蛋糕。 “生日快乐,程时栎。” 黎辘难得露出一个笑脸,程时栎看得有些入迷,他觉得黎辘笑起来的时候,格外的好看。 “程时栎。”像是无意提起似的,黎辘问,“你为什么想和我做朋友?” 黎辘问话时,程时栎正用手指挖了一点小蛋糕上的奶油,放进嘴里,甜腻的味道瞬间充斥着口腔,他舔了舔舌头,下意识回道:“喜欢你呗!” 他回完,便去拿手提袋里的勺子,过了好一会儿,程时栎才猛地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 倏地抬头,在黎辘那说不清道不明的眼神里,程时栎语无伦次地出声道:“我的意思是——我......我,不是,我的意思是,那种喜欢!你懂的对吧?” 程时栎越是想辩解,却越像是心虚,他一急,抬高声音问道:“你不会以为我是那种,那种喜欢你吧?” “不是吗?”黎辘小声问道。 怔楞一瞬,程时栎感觉自己的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扯着,连带着小心脏,也躁动了起来。 “砰——” 一道关门声传来。 此刻的程时栎脑袋嗡嗡作响,他愣愣地看向黎辘,心脏砰砰乱跳,磕磕绊绊着,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黎辘,我......我就......试试。” 垫了垫脚尖,程时栎仰起头,轻吻了黎辘一下。 第16章 乖小孩 晚上七点,津大学生街的夜生活才刚开始,这一带烧烤摊扎堆,尤其是周五,聚餐的学生猛增,烟雾缭绕十分热闹。 离这里一街之隔的ton酒吧却略显冷清,老板梁天旭是津大毕业的,还是当年高考炙手可热的土木专业,毕业后在工地搬了两年砖,毅然决然丢掉所谓的“铁饭碗”,跑回母校创业。 这年头干啥不好,非得出来开酒吧,梁天旭严重怀疑自己脑子生锈了,才会放弃酒吧一条街,在这儿和隔壁烧烤摊抢生意。 为了节省开支,梁天旭只好亲力亲为,招聘了两调酒师,一服务生,剩下的活自己全包,在打工仔和资本家之间选择成为“任劳任怨”的梁老板。 命苦如他,这周却迎来转折点,酒吧来了俩祖宗,一看就是出手阔绰的富二代。 温朗同程时栎从酒吧门外进来,往老地方一坐,打了个响指,“waiter!”店里的服务员正忙着送酒,见没人理会,温朗又抬抬手喊了声“服务员”。 “来了,温少。”梁天旭听到叫唤,赶忙从后厨出来,拿着菜单迎过去,“今晚喝点什么,还是老样子?” 温朗在菜单上随手指了几处,“这个,这个,还有这个。” “行,您先坐,酒马上来。”梁天旭说着把菜单打开放在程时栎面前,问道,“程少喝什么,要不要试试我们店里的新品?” 程时栎正偷摸着四处找黎辘,视线没收回,应付地回了一句“随便”。 “好的程少,那我看着安排!” 梁天旭回到吧台调酒,他的手法娴熟,程时栎看了几眼,才扭过头和温朗说话,“黎辘不会是在躲我吧?这个点他怎么不在吧台调酒?” 温朗低头玩手机,调侃道:“你不是说你装的很像,对方绝对看不出任何破绽,现在知道慌了?” “放心,就他那孤僻的性格,即便发现了也不会躲着你。” 听了这话,程时栎重重松了口气,点头,他的视线依旧飘来飘去,试图穿透吧台去看后厨,温朗实在看不下去,伸手拍向程时栎后脑勺,恨铁不成钢道:“你能不能有点骨气,你是打算追人,还是打算倒贴?” 程时栎灵活躲开,回了句“闭嘴”。 生日那晚程时栎心血来潮亲了一口黎辘,结果发现自己不知何时悄咪咪地弯了,于是乎程小少爷长这么大第一次知道什么叫“怂”,呸了一口否认道:“两男的亲嘴太他妈恶心了,差点被你骗,我怎么可能喜欢男的。” 程时栎落荒而逃,在单相思的几天时间里,总算把自己搞明白了——他喜欢黎辘,喜欢到做梦都梦到自己在和对方亲嘴。 于是在请来军师温朗后,两人制定了个“一星期掰弯黎辘计划”。 而计划要启动,他必须得有机会接近黎辘,所以两人一到晚上就往黎辘兼职的酒吧跑,这已经是第四天了,收效甚微,尤其今晚,遭遇史上最大滑铁卢,黎辘不见了。 连个人影都没有,他拿什么施展计划。 “其实。”温朗卖了个关子,凑过来压低声音道:“我觉得黎辘他也不一定是直男。” 程时栎收回视线,满眼狐疑,用眼神示意其继续说下去,他的恋爱经验几乎为零,不像温朗这个到处拈花惹草的渣男,不过渣男也有渣男的用处,有丰富的情感经验,分析起来头头是道。 第19章 “你想啊,要是有一天,我突然亲了你一口,你会是什么反应?” “啊?”程时栎还没想,就感觉全身鸡皮疙瘩浮起,差点没把吃过的晚饭呕出来,赶紧摇摇头,把脑海里未成形的画面打散:“那你大概离死不远了!” “对!这才是直男该有的反应。”温朗说着,继续引导:“你再仔细想想,那天晚上你亲他的时候,他有机会躲开吗?” 程时栎其实也记不太清那晚具体的细节,毕竟当时自己紧张得心脏差点骤停,不过以他们两个的身高,对方约莫一米八九,比他高了将近十公分,再加上正常成年男人的反应速度,按理说黎辘完全能躲开,再不济,至少别开一点角度,也不至于分毫不差地亲在嘴上。 这么一分析,程时栎忽地有些兴奋,也就是说,黎辘压根不是什么直男,并且有没有可能,也有一点喜欢自己? “所以说。”温朗摸了摸下巴,故作深沉说道,“我们一开始的方向就错了,不过要试的话,就该试把大的。” 他附在程时栎耳边,叽里咕噜不知道说了什么,直到程时栎瞧见黎辘从后厨出来,重新出现在吧台前,才猛地一把推开对方,不耐烦地说道:“知道了,就按你说的来。” . 酒吧的活不多,黎辘平时六点多到,先是清点后厨的一应物品,如果有新的货物就登记入库,做好标记,之后就负责在吧台调酒,他还是新手,不过好在难度不大,很快便能独立出酒。 工资虽然不高,但好在酒吧很小,也偏僻,不至于有什么麻烦找上门,梁天旭仗义,对黎辘而言,这里是个不错的选择。 不过生活总有意外,比如这一个月,他身后多了条怎么也甩不掉的小尾巴。 不同于其他纨绔子弟,程时栎十分热心肠且天真,但也聒噪黏人,一开始黎辘只是不想招惹对方,但如今,事情早已经脱离正常的轨道。 黎辘很清楚,他们就像两条没有交汇的轨道,强行转变列车的方向只会导致脱轨,两败俱伤,所以无论如何,都必须想办法让一切回归正轨,于是他恢复原本的冷漠,和对方保持安全距离。 可等黎辘结束工作,看到趴在桌上睡着的程时栎,露出半张乖顺的脸,还是没忍住走了过去。 程时栎酒量一般,他今晚故意多喝几杯,但也控制着临界点,不至于完全不省人事,温朗那家伙按照计划先走一步,成败在此一举。 凌晨,酒吧已经打烊,黎辘靠近时,程时栎双颊粉红,手里拿着空酒杯,嘴里喃喃道:“温朗再来一杯,今晚我们不醉不归。” 黎辘伸手将程时栎手里的酒杯拿开,皱了皱眉,问:“醉了?” 没人回应,程时栎双眼紧闭,手中的杯子被夺走,便摊开手掌,换了个姿势继续枕着自己的手臂,头顶的白炽灯已然打开,明晃晃的灯光下,这人一动不动。 黎辘只好伸手将人从椅子上拽起。 程时栎被轻轻一拉,软绵绵地往黎辘身上靠,一只手绕过黎辘的后脖颈,搭在其肩上,支开眼皮瞧了一眼,声音软软地喊道:“我没醉,还能继续喝!来干杯!” 醉酒的人才会说自己“没醉”,这模样儿没有九分醉,也有七分醉,装醉是个技术活,程时栎觉得自己演技超群,说不定未来进军影视行业,能混个影帝当当。 黎辘也不能真把醉鬼抛下,他搂住程时栎出了酒吧,伸手去摸对方兜里的手机。 摸遍了全部口袋,也没寻到手机,黎辘只好低头用手掌拍了拍程时栎的脸颊问,“手机呢?打电话让你司机来接你。” 还好他聪明,让温朗走的时候记得把自己手机顺走,没了手机,黎辘不就得乖乖把他带回家,胜利就在眼前,程时栎把眼睛闭得死死的,绵软地趴在对方怀里,继续保持沉默。 坚持几分钟,黎辘四周看看,无奈伸手拦住一辆的士,打开后座的车门,将软趴趴的程时栎丢了进去。 他住的地方没有电梯,扶着对方走到一楼,之后便换成横抱的姿势,程时栎很乖,窝在黎辘怀里,额前碎发在灯光下投下阴影,那张原本张扬漂亮的脸蛋,在昏黄的色彩中,变得十分柔和。 黎辘低头,微微晃神。 睡着了,好像是那么回事,乖小孩。 第17章 很宝贝 黎辘把人抱进门,随手往沙发上一丢,说是沙发其实是纯木头做的,一点不柔软,程时栎脑袋磕在上头差点撞出脑震荡,疼得使劲儿憋住声音,没“哇”地一声叫出来。 浴室里传来水流声,程时栎这才敢睁开眼睛,黎辘家不算大,也不算小,厨房和客厅连在一起,家具都是老式的,装修看起来也像是十几年前的样式。 程时栎观察一圈,发现屋里的房间不少,明明有客房,还把他丢在这么硬的沙发上,故意的吧。 浴室的水声停了下来,程时栎赶紧闭上眼睛,重新躺回沙发,他这回换了个侧卧的姿势,尽量让自己舒服些。 耳边传来脚步声,程时栎感觉有道人影从浴室出来,紧接着往阳台走,不一会儿,从阳台外头,传来水声。 不是吧?真把他晾这了?他堂堂程家少爷,何时被人这般无视过,程时栎气呼呼地,又不得不乖乖地装睡,越想越难受,憋得满脸通红。 没过多久,阳台的门打开。 程时栎蹦地一下从沙发上跃起,他假意打了个哈欠,用掌根揉了揉太阳穴,看向黎辘,拿出十二分的演技,露出疑惑的表情:“头好痛,这是哪啊?” 黎辘:“我家。” “哦。”程时栎声音不小,“我怎么在你家啊?” 黎辘不回答了。 程时栎心想这人真的喜欢男人嘛?怎么看都不像,他严重怀疑黎辘有情感障碍,不管男人女人,还是生物,对方通通都不喜欢。 “晚上喝多了,怎么就到你家了。”程时栎说着朝对方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谢谢你收留我啊,黎辘。” “嗯。” 半天憋不出一个字,程时栎听着心累,想起温朗嘱咐的话,“你就勾引他,只要他是弯的,就凭你程少这张脸,这身材,还不是手到擒来。” “我想洗澡,浴室在哪?” 黎辘指了指方向,转身从房间衣柜里拿了套干净的运动服和新的毛巾,丢在沙发上说道:“客厅还是客房,你随便挑,客房的柜子里头有被子,自己找,别进我房间。” 说完头也不回。 程时栎努努嘴,他感觉自己没戏,黎辘就是冰疙瘩,即便你满腔热血,他也能分分钟把你浇灭。 快速洗了个热水澡,程时栎把换下的短袖裤子丢进垃圾桶,穿上黎辘给的衣服,这似乎是篮球队队服,背后还印着班级的logo,紫色的衣服大了一圈,领口袖口很宽,直接把他那细胳膊细腿衬地更细了。 摸索着进客房看了一眼,程时栎重新回到客厅,烦躁地来回踱步,沉思片刻最终咬咬牙,伸手握住门把。 黎辘的房间很暗,“支呀”一声,程时栎探进来半个身子。 看了眼床上的那团黑影,程时栎蹑手蹑脚地走过去,他曲起一只腿跪在床沿,借着客厅洒进来的些许光亮,观察着睡梦中的黎辘。 这也不像温朗说的那么顺利啊,说什么借“酒”行事,结果对方根本就不鸟自己。 黎辘睡得很安静,一点呼吸声没有,和死人似的,程时栎下意识伸出一根手指,想去探对方的鼻息。 刚抬起手,毫无征兆地,程时栎的手腕被猛地一把抓住,他下意识低下头,却在黑暗中倏然对上黎辘那双深棕色的眼眸。 “我草。” 程时栎吓得脱口而出国粹,他收回手拍拍胸脯,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知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没睡你倒是吱一声啊,魂都给你吓没了。” 说话间,屋里的主灯打开,黎辘从床上坐起,冷冰冰地开口道:“谁让你进来的?” 程时栎愣了一下,本来就是他越界,被黎辘一问瞬间没了气势,眼珠转了会儿,胡诌个理由:“我不敢一个人睡。” 这么说好像有点丢人,一点不符合他的身份,但话已出口,哪有收回去的道理,程时栎连忙补了一句:“我能不能在这儿睡,就床边边,保证不打扰你!” 不给对方反应的时间,程时栎一骨碌躺下,没枕头没被子,板板正正,闭眼。 好在黎辘没赶他走,程时栎在心底长长吁一口气,心想到底是温朗不太靠谱,还是自己不会勾引人,想来想去,实在得不出结论。 “啪”,黎辘伸手把灯关上 程时栎小心翼翼出声:“那什么,我怕黑,能不能不关灯?” 这句是真话,程时栎的房间装有小夜灯,一天二十四小时开着。 耳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黎辘起身打开桌上的台灯,屋内渐渐笼罩在朦胧的灯光里,程时栎闭着眼睛,感受到一抹亮光,随即一团黑影拢了过来,床榻边凹陷一角。 第20章 二十分钟后,他翻了个身。 夜里的感官比白天敏感,程时栎紧张地咽了口口水,这张床很小,显然挤不下两个大男人,虽然他极力克制,但两人的身体还是时不时碰在一起。 没想到黎辘平时说话冷冰冰地,身上却好似藏着一团火,搞得自己浑身燥热,毫无睡意,程时栎口渴地起身,坐在床边。 黎辘闭着眼睛,眉头微微皱起,有了灯光,程时栎这回看清楚了,心想不愧是自己看上的,这张脸简直无可挑剔,比模特还模特,他用视线描摹完那棱角分明的轮廓,没忍住凑了过去。 这么安静,应该是睡着了吧? 就偷偷亲一口,程时栎心想。 可惜他算漏了,黎辘的睡眠向来浅。 一个巴掌的距离,视线在空中交汇,面面相觑。 “如果我说,你脸上有蚊子。”程时栎长长吸了口气,心虚道,“你信吗?” 黎辘没回答,就这么近距离地看向对方,在将程时栎脸上的那丝慌乱收入眼底后,他说:“程时栎,我是同性恋。” 程时栎一惊,嘴唇抖了抖,脸上渐渐露出喜悦的表情,心说:这不赶巧了,我也是。 可下一秒,他的美梦瞬间破碎。 “但我不可能喜欢你。”黎辘说。 沉默数秒。 程时栎敏感地捕捉到对方话里的字眼,拉开距离,坐起身:“是不喜欢还是不能喜欢?” “有差别吗?”黎辘问。 “是不喜欢还是不能喜欢?”程时栎执著地重新问一遍。 黎辘从床上坐起,视线掠过程时栎闪着光亮的眼睛,没回答。 程时栎并不是那种非要逮着细节不放的人,恰恰相反,很多时候他都是粗心的那一个,可这个问题的答案很重要,如果黎辘说的是不喜欢,或许自己可以再努力努力,继续追。 但如果对方说的是“不能喜欢”,那是不是说明眼下,他面前的这个人,已经有一点点喜欢自己? 说者无心,黎辘也没想到程时栎会揪着自己话里的一个字眼不放,不免皱起眉头,“我们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明白吗?你和那位温少坐在酒吧,动动手指头花掉的酒钱,都是普通人辛辛苦苦一个月赚不到的数字。” 程时栎不明白,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为什么不遵从内心,非得去扯这些有的没的? “我喜欢你。”这回没退步,毫不犹豫地表达爱意。 黎辘不说话了,眉头皱得更紧,似乎在这张拥挤的床上,自己即将被推下悬崖,他说:“你应该知道,我是黎家的私生子,就像黎骏说的,我妈是小三,我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沉默...... “是。”顿了数秒,程时栎说,“但我就是喜欢你。” 程时栎打了一颗直球,在空中翻滚着......一往无前,“砰”的一声冲向黎辘,将后者准备好的说辞砸得稀巴烂。 抿着唇线,黎辘欲言又止,“别招惹我,程时栎,我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好,不论是你还是黎骏,对于我而言并无差别,你可能觉得喜欢这种话可以随便说,有的是资本玩爱情游戏。” “可我不一样,喜欢对我而言,是奢侈品,是这辈子都不应该去触碰的东西。” 黎辘这话说得十分真诚,但程时栎并不认同其中的观点,尤其是那句“喜欢可以随便说”,鬼知道他这段时间因为黎辘过得多痛苦,直了十八年的性取向说变就变,从一个直男“嘭”的一下变成男同。 深思熟虑之后才求助的温朗,他是成年人,会对自己的言行负责,所以程时栎说喜欢,绝对不是一时冲动,黎辘可以怀疑他的喜欢不够纯粹,但不能质疑他是那种随便玩玩的渣男。 “我就问一句。”黎辘的话过于伤人,程时栎觉得委屈,吸了吸鼻子,“撇开家庭和身份,就当我是个什么都没有的普通人,你有没有......一点点喜欢我?” 短暂的沉默。 “没有。”黎辘回答的很干脆,临了还补了一刀,“以后也不会有。” 程时栎觉得黎辘这人很没意思,自己都这样掏心掏肺了,对方却依旧藏得死死的,如果真的不喜欢为什么要把他领回家? 即便他程时栎醉死在路边,又关他黎辘什么事? “你睡吧,我去客房。” 这样的争执毫无意义,他们本就不该出现在同一个空间里,黎辘别过头,不去看程时栎发红的眼眶,起身径直出了卧室,掩上门。 程时栎觉得自己似乎可以理解黎辘。 他虽然爹不疼娘不爱,但从小到大依仗着程家的背景也算过着顺风顺水,可黎辘不一样,在那样的环境里长大,“私生子”的名头带来的伤害是难以言喻的,再加上黎骏这种有病的弟弟,生活本就已经焦头烂尾,哪有勇气去谈恋爱。 说到底就是没安全感,觉得这个世界根本就没有人会爱自己。 或许吧,总要有人先站出来......义无反顾,孤注一掷。 这晚程时栎窝在黎辘的小床上,在心底暗暗发誓,等以后一定要给黎辘很多,很多很多的安全感,一定会加倍努力地对他好,让黎辘知道自己其实很宝贝,是这世界上最值得被爱的人。 第18章 “我会担心的” 程时栎平日里最是认床,这晚却在黎辘的屋里睡了个整觉。 第二天起床时,房子里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今天周六,黎辘估计是去医院陪陈女士。 客厅的电视墙旁是一排书柜,程时栎背着手巡视般瞧了瞧,里头不少医学的书,但看起来年代久远。 最上头的一排放着几个相框,程时栎垫脚取了下来,相框外沾了一层灰,他用手掌擦了擦,画面清晰不少,照片里是一个坐着轮椅的女人,怀里抱着个约莫五六岁的小孩。 即便对着镜头,小孩儿的嘴角依旧抿成直线,看起来极不愿意,小小的人儿依偎在女人怀里,略带婴儿肥的脸蛋,像瓷娃娃一般,身上蓝白条纹的polo衫塞进黑色的短裤里,脚下踩着一双黑色的小皮鞋。 程时栎忍不住笑了一下,真是个臭屁的小孩,原来黎辘小时候也是一样,半点表情没有,白白糟蹋那张漂亮的脸蛋。 还有几张是家庭合照,里头有一对老头老太,程时栎猜想应该是黎辘的外公外婆。 擦的一手灰,程时栎将相框一一放好,视线掠过身前和他平齐的格子,好家伙,橙色的一片,摞垒起来的奖状,敢情黎辘还是个三好学生啊。 他转到浴室洗手,心想黎辘自己一个人住在这儿,晚上不会害怕吗,为什么没和外公外婆住在一起? 昨晚喝了不少酒,在屋子里转了一圈,程时栎肚子抗议地咕噜噜叫了起来,于是他穿过客厅想去厨房找点吃的。 路过餐桌,程时栎这才发现桌上有早餐,只是他没发现罢了。 碟子里放着两个水煮蛋,一杯牛奶,旁边还有个保温袋,程时栎拉开袋子的拉链,掀开不锈钢的盖子,发现里头装着青菜瘦肉粥。 嘴硬心软,黎辘果然臭屁。 拉开餐椅坐了下来,程时栎一边拿勺子喝粥,一边拍了张照片给黎辘发过去,“你特地给我做的早餐吗?” 程时栎:“你人真好,我长这么大还没喝过这么好喝的瘦肉粥。” “嗡嗡”,屏幕亮起,收到好人卡的黎辘:“手抖做多了。” 哄小孩似的,黎辘继续说:“吃完赶紧回家,以后别来酒吧了。” 程时栎才不理会:“你怎么这么小气,不就是表个白吗,朋友都做不成啦?” 喝完粥,程时栎依旧没得到黎辘的回复,看来不仅做不成朋友,连这好不容易加来的微信,也即将被打入冷宫。 没关系,好歹有进步,接下来就一步一步慢慢来,而且马上高考了,这个时候还是最好别让黎辘分心,谈恋爱的事本来就急不得,他有的是时间和对方慢慢耗。 这段时间,家里逼得越发紧,除了沈惜,连他的祖父祖母也亲自出马,劝程时栎到国外读书。 程时栎当然不愿意,要是没遇到黎辘,说不定还能勉强考虑考虑,但眼下,他人还没追到,怎么可能离开津市。 心烦意乱地“离家出走”,程时栎到他二叔家里躲清闲。 他叔家有个小堂妹,叫程沐灵,今年正好初三,两人年龄相仿,关系还算不错,程时栎没去上学,就拐了明明已经保送,却还是天天补习的程沐灵出去玩。 程沐灵胆子小,平日里除了学校,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程时栎觉得对方这样的生活太没意思,逮着堂妹说是要体验一把富四代的纸醉金迷。 不过毕竟是女生,程时栎也只敢带去“正经地方”,坐着国际邮轮,两人到国外疯玩了半个月。 温朗骂骂咧咧,说程时栎出去玩不带自己,调侃道:“不就是失恋嘛,有必要躲那么远疗情伤,你程少什么时候这么纯情了?” 第21章 程时栎回怼:“你他妈以为谁都像你啊,死渣男,而且谁跟你说我失恋了。” 温朗忍不住吐槽:“没失恋你跑什么?ton都不去了,我还以为你是怕触景生情呢。” 像温朗这种渣男怎么会懂他,程时栎这是在给对方留空间,黎辘嘴硬心软,就应该徐徐图之,追的紧了只会把人吓跑。 温朗:“无话可说了吧,小菜鸡。” 程时栎骂道:“滚,我这叫战略性后退懂不懂,等时机一到,分分钟追到手。” . 等程时栎再回到津市时,已经是高考之后,回来的第一个晚上,他便给温朗发了条微信,“走,晚上ton。” 温朗半小时后回过来:“行,刚好给你准备了惊喜。” 程时栎心想,温朗能准备啥惊喜,别是惊吓就行。 即将进入暑假,大学生迎来考试周,原本就冷清的ton生意瞬间跌进凛冬,晚上八点,程时栎在巷子口和温朗汇合。 温朗前阵子刚拿到驾照,他姐送了台保时捷,银色的,这巷子本来就窄,勉强停下一辆跑车,程时栎心想真装,这不妥妥挡路,门口停这么一辆烧包的车,那些大学生敢进吗?人梁老板生意别做了? 挂断电话,温朗从车上下来,“哥们,想不想知道惊喜是什么?” 程时栎站定,“什么?” 温朗伸手搭在程时栎肩上,回道:“我回去好好分析了一下,关于追人,还有一招你没试,‘英雄救美’。” “这么土?”程时栎揣着手躲开,一脸嫌弃:“不干。” 两人往酒吧走,温朗继续分析:“你上次不是从黎骏那傻逼手里救下黎辘吗?自从那件事之后,你俩的关系一下就缓和了,这说明什么?” 程时栎侧过头,“什么?” “这说明人家就吃你这一套。”温朗一副过来人的模样,“别看这招土,保证你出效果,反正演员我都找好了,晚点他们会来酒吧找麻烦,你到时候就——” 说着温朗“嘿嘿”一笑,贱兮兮地。 说了一大堆有的没的,无非就是想在酒吧里再次上演那天“黎辘落难,程时栎挺身而出”的戏码。 程时栎仔细想了想,黎辘从小到大,遇到这样的麻烦还少吗,他又何必人为制造伤害,万一暴露,得不偿失。 而且,他也不想黎辘再遭遇那些不好的事,哪怕是假的。 “不用,你自己留着吧。”程时栎拒绝道:“这种损招,本少爷才不屑用。” 坦坦荡荡追人不好吗,非得玩那么阴,他这军师果然不行,程时栎将温朗甩在身后,径直往前走。 “程少......温......” 没走几步,程时栎便听到不远处有人在叫自己,仔细一看,是ton的梁老板。 “程少,你和小黎是......朋友吗?能不能......”梁天旭是跑着过来的,还在喘气,“能不能帮帮他?刚才店里来了一伙人,看起来应该是道上混的,小黎也不知道和对方说了什么,总之,眼下人已经被带走了。” 程时栎扭过头,瞪了温朗一眼,用眼神说道:看你干的傻逼事。 温朗眉头一皱,“梁老板,你说清楚点,那些人有没有什么特征?” “六个人,为首的带着棒球帽,脸上有一道很长的刀疤,后面那几个应该是小弟,手臂上都是纹身,有的拎着棒球棍,也有拿着铁棍的。” 听完梁天旭的描述,温朗脱口而出:“这不是我找的人,程时栎,我没那么丧心病狂,一下找六个,一对六演起来也不逼真啊。” 程时栎原本还淡定,这会儿脸都臭了,一把揪住温朗的领子,“你说什么?” “别急啊,我打个电话,再确认一下。”温朗赶忙伸手掏口袋里的手机,找到先前拨出去的电话,按下拨通键。 程时栎等不及,问梁天旭:“他们去哪了,知道吗?” “应该就是学生街对面那个废弃的篮球场,从巷子后头绕过去,再过马路,围挡围起来的地方。” 温朗这头电话才刚接通,“喂”了一声,就看到原本在他身旁的程时栎转过身子,“唰”地一下冲了出去,怔楞片刻,他赶紧撇下电话,喊道:“程时栎你别冲动啊,等我核实一下啊。” 说着又将手机放回耳边,询问起对面的情况。 不是程时栎冲动,是他实在赌不起,黎辘有个杀千刀的弟弟,黎骏,这人最大的爱好,就是找他哥的麻烦。 这家酒吧十分偏僻,因此这一个月来,倒是没人再上门找麻烦,他没想到,黎骏这人这般阴魂不散,黎辘已经藏得够远了,对方还能追上来。 巷子里无人,程时栎听到自己的脚步声“哒哒”地响,他的影子在墙壁上飞速掠过,拿出手机给黎辘打电话,“嘟嘟——”,直到通话被动挂断。 重新拨过去,“嘟嘟嘟——”。 转过巷子,便到了马路边上,这会儿正是红灯,读秒的数字从四十五一秒一秒往下递减,程时栎死死握着手机,祈祷黎辘下一秒能够接通电话。 站定的一瞬,读秒已经来到三十八,程时栎没犹豫,猛地冲了出去,好在大马路上车流不大,“滴——”的几声喇叭连续响起,他成功躲过几辆起步的车子,往对面的马路牙子上跑。 篮球场就在津大学生公寓旁边,因为是老宿舍楼,准备推倒重修,这一带用围挡围住,只留下一个渣土车能进出的口子。 闸门大开,程时栎往里冲,转着脑袋四处找人,手里的手机正在外放,传来有节奏的忙音,夜里视线昏暗,几盏昏暗的老式照明灯根本起不到作用,他扯着嗓子喊了一声,“黎辘!” 见没人应答,程时栎绕过其中一栋拆得只剩半层的房子,想找到梁天旭口中的废弃篮球场。 “黎辘。”程时栎放大嗓门又喊了一声,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工地里回响。 “哐啷——” 有铁棍落地的声音,接连不断有声响传来,程时栎心底咯噔一下,侧过头往声音发出的地方跑,他喘着气,因为长跑呼吸声变得越来越急促...... 三分钟后,终于在废墟后面,程时栎看到了几道人影。 离他两三米的距离,黎辘背对着他,一只膝盖跪在地上,后背依旧挺拔,正抬手擦去唇边的血渍,程时栎扫了一眼,地上躺了四个,正对面不远处站着个带棒球帽的男人,似乎就是梁老板口中那位刀疤男。 他的右手边还站着一个,两只手臂外加脖子都是纹身,看得程时栎密恐都犯了。 那人手里拿着铁棍,离得近,程时栎清晰地看到对方眼角黑了一大块,直接肿成熊猫眼,纹身男啐了一口口水,带出血丝:“操你妈的。” 程时栎半蹲下身子,两只手压在膝盖上,气喘吁吁,他看了对方一眼,那人自然也发现他,骂道:“你他妈还有帮手,臭不要脸的搞偷袭,看老子不打死你。” 纹身男速度极快,挥舞着铁棍,程时栎还没反应过来,眨眼的功夫那人就到了跟前,黎辘此时并未发现身侧的突袭,但因为听到声响,微微侧目。 程时栎看向那张建模般的侧脸,嘴角处正渗出血丝。 草。 这么好看的脸,也下得去手。 一闪而过无数的想法,程时栎的身体反应比脑子快,他“蹿”一下站起,猛地朝黎辘的方向冲去,“嘭”的一声,程时栎跃起,硬生生用后背挡住那猛烈一击。 后背火辣辣的,说不出来是疼,还是麻,程时栎倒抽一口气,脑子发晕,只觉眼前一黑,差点当场昏厥过去。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黎辘也懵了一下,他下意识伸手去接倒下去的程时栎,但由于这姿势违反身体平衡,下一秒,两人一同摔了出去。 黎辘将程时栎抱在怀里,后背摩擦着地面,“唰”地,直接软着陆。 “程时栎!” 猛地,温朗的声音从废墟的另一侧传来,紧接着是此起彼伏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似乎是听到那声“程时栎”,纹身男后退一步,手里的铁棍晃动两下。 “走,别惹他们。”为首的刀疤男朝几人发号施令,拎起地上歪七倒八的小弟,转头就跑。 程时栎躺在黎辘怀里,额头逐渐爆出冷汗,手里的手机早已摔了出去,外放的机械女声却一遍一遍传来。 “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黎辘眉头挤在一起,脸上的表情难看的要命,程时栎后背疼得已经没知觉了,心想还好没砸脑袋上,要是失忆把黎辘忘了去,岂不是麻烦大了。 “黎辘。”程时栎唤了一声,嘴角挤出一点点笑。 “嗯?”黎辘回。 “以后能不能别不接我电话。”程时栎努努嘴,用手指了指不远处坚挺工作的手机,“听不到你的声音,我会担心的。” 黎辘没回答,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低声,回了一个“嗯”。 程时栎的嘴角咧得更开,不过挨这一棍,确实比想象中来的疼,但意识为什么这么清醒?还不如直接晕过去算了。 第22章 “黎辘。”程时栎有气无力,“我好想睡觉。”说不定睡过去就不疼了吧。 “别睡,我送你去医院。”黎辘闷闷的声音传来,将程时栎拦腰抱起说道,“坚持一下。” 程时栎觉得黎辘的声音有点催眠,眨了眨眼睛,全身疲软,一只手顺着幅度缓缓垂下,几秒后,他看到不远处温朗跑了过来,紧接着听到对方气呼呼说道:“怎么伤得这么重,程时栎,你不要命了。” 程时栎想起温朗先前说过的话,脑壳发晕,眉头直接挤出川字。 草,最后还是英雄救美了。 真他妈土。 第19章 我很想你 程时栎睡到自然醒,感觉脑袋像是被棒槌敲过,痛得仿佛下一秒就要裂开。 从床上坐起,他缓了足足三分钟,才渐渐回忆起昨晚的事情。 为了见程沐灵,自己和温朗溜进黎辘公司的庆功晚宴,结果遇到畜生刘益,一时不防还被下了药,后面呢?程时栎昂着头想了半晌,总算记起来。 好像是黎辘救了他。 程时栎想着一把掀开被子,见自己穿戴整齐,身上的衣服也是昨晚的那套,这才松了口气,他捂着头四周看了看,这是个很大的房间,从装饰到床上用品,无一例外透露着奢贵。 怎么回事?为什么感觉自己丢了一段记忆。 程时栎想着,起身往屋里头的卫生间走,低头洗了把脸,下意识抬眸看向悬挂的梳妆镜。 这一看把他吓得够呛。 皱巴巴的衬衫被蹂躏地不成样子,胸前的飘带松散,露出洁白的脖子,最可疑的是,下唇靠右的地方,竟然破了皮,目前已经结痂,但形状看着十分诡异。 程时栎一头雾水,抓了把头发,到屋里找手机,翻了半天,结果在屁兜口袋里找到了。 手机屏幕上有未接来电,程时栎点开,回了过去。 “怎么样?见到程沐灵了吗?”电话那头传来温朗的声音,似乎没睡醒,“我昨晚给你发了房号。” 人确实没见到,程时栎实话实说,又问:“话说你怎么回事,为什么失联了?” 说到这个温朗就来气,昨晚按照计划由他来引开黎辘,结果发现宴会进行到一半,这俩人就分开行动,机会难得温朗便赶紧跟上程沐灵。 好不容易跟到酒店房间,正低头发微信,就被一闷棍打晕了,再次醒来发现自己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时间已经是早上八点。 他赶紧给程时栎打了通电话,下楼去找前台调监控。 这会儿监控还没出来,温朗也就没打算和程时栎说具体发生了什么,回道:“没事,发生了一点意外,倒是你,不是有房号吗?怎么会没见到人?” 解释起来有点麻烦,程时栎索性撒谎,“不知道,你可能看错了,没找到人。” “不可能!”温朗回,“我亲眼看着她进去的。” 程时栎还在想怎么说才能不让对方起疑,电话那头的温朗忽地“卧槽”一句,急匆匆说道:“哥们,你妹有病吧,干嘛让保镖打晕我?” 没头没尾的,程时栎听懵了,问:“什么叫我妹叫保镖打晕你?你昨晚是被人打晕才失联的?” 两头同时沉默,一时无语,过了半晌,温朗才说:“算了,估计是看我鬼鬼祟祟,当坏人处理了,不过我说,你妹妹这防备心也忒重了......” 程时栎听笑了,程沐灵确实胆小,那是因为小时候,他们俩以及程知远被一起绑架过,当时在地窖里呆了好几天,那里头黑漆漆的,连根蜡烛都没有,他当时9岁,程沐灵约莫7岁不到。 后来虽说被安全救出,但程沐灵也因此落下不小的阴影,害怕出门。 除了程时栎,没人能把程沐灵带出程家,可人总会变,如今他这个妹妹已经能出席宴会独当一面......只不过,私底下一些习惯却从未改变,比如出门必带保镖。 “不说了。”温朗打了个哈欠,“我开间房回楼上补个觉,对了你回家了没?” 程时栎“嗯”了一句,温朗回了个“那就行”,随后挂断电话。 把衣领整理好,又翻出林连溪的微信,发了条语音过去:“我今天晚点到,你让护工帮你打份早饭。” 他准备去碰碰运气,既然温朗那么肯定程沐灵在2605房间,那多半不会错,只是现在已经快九点,不知道对方有没有离开酒店。 收好手机,打开房门往外走。 没走几步,程时栎便被眼前的一幕吓得一激灵,只见不远处穿着丝质睡衣的黎辘,正坐在餐桌前,慢条斯理地享用早餐,旁边站着侍者,将菜肴从餐车往桌上送。 远远地,黎辘也看到了他,问:“醒了,吃早餐吗?” 程时栎知道昨晚是对方救了自己,不过令他没想到的是,黎辘居然没走,还在这儿过了一夜。 他想起昨晚在宴会上听到的八卦,不禁气恼地在心底暗骂一句“倒霉”, 昨晚上那么多人,怎么偏偏被对方碰到。 好在这是间套房,多的是房间,鉴于自己还在“失忆”,程时栎故意装出一副“漠然”的模样走出房门,他扫了眼客厅,视线在沙发处稍作停留,皱了下眉。 “吃点?”黎辘又说,“点多了,吃不完。” 看来眼下只能暂缓计划,比起程沐灵那未知的概率,不如从黎辘身上再找找突破口。 上次被黎辘一激,程时栎光顾着震惊,未将联姻的始末了解清楚,眼下正好可以趁机探清楚情况。 拉开餐椅,在黎辘对面坐下。 侍者摆好餐具,推着餐车退出套间,“咔哒”,房门关上。 一桌的美食,有中式的,也有西式的,程时栎从一堆五花八门的早餐里,挑了粥出来,拿汤匙舀了一勺,送进嘴里。 燕麦味的甜粥,程时栎吃不太来,但他早就不是挑剔的程小少爷,还是一勺接着一勺喂到自己肚子里。 对面没说话,程时栎也不知道如何主动搭话,就这样僵持了一会儿,黎辘伸手拿起自己跟前的瘦肉粥,移动到程时栎面前。 “你吃吧。”程时栎说,“我喝这碗就行。” “但我想喝甜的。”黎辘回。 程时栎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的粥,又看向满桌的食物,勉强消化掉黎辘的这句话,“那你让服务员再送啊,这碗我喝过了。” 黎辘没回答,低头看起手机。 程时栎喝完粥,不太自在地咳了两声,勉强开口说道:“昨晚谢谢你,我没想到刘益那家伙这么卑鄙,在酒里下药。” 听到程时栎毫无诚意的道谢,黎辘没抬头,继续操作着手机,他既没说“不客气”,也没说“不用谢”,而是随口问道:“程时栎,你是不是忘记自己昨晚说了什么?” 心底咯噔一下,程时栎下意识咽了下口水,他不知道黎辘这句话什么意思,难不成是嗑药后,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清咳一声,他拿起杯子喝了口水,眼神带上些许警惕:“我说了什么?” 所谓致幻药,大多是一样的原理,嗑药的人,一开始手脚发软,随着时间的推移,五感变得越来越敏感,飘飘欲仙,随后再一点一点陷入自己编织的美梦。 他能说什么?总不会是把对方狠狠骂了一遍?程时栎的视线再次扫过沙发,片刻后,那残存的记忆一点一点归拢......他的瞳孔渐渐放大,脑海里冷不丁跳出自己和黎辘接吻的画面。 程时栎出神的几秒里,黎辘已然放下手中的手机,抬眸,看了过来,他语气平淡,开口回答先前提出的问题: “你说——我很想你,我们可以复合吗。” “宝宝。” 第20章 对不起哥 “你放屁。”猛地起身,程时栎攥紧拳头,说道:“就算我说了,那也是因为磕了药,脑子不清醒,还有——什么宝宝,我从来就没叫过你宝宝!” 一想起自己昨晚和黎辘接吻,程时栎便觉得浑身都不自在,五脏六腑差点炸开,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坐回去继续道:“如果我做了什么......出格的事,也是因为我磕了药,你是不知道,刘益那家伙多下作,药效比一般的都猛!” 总之,无论发生什么,统一推给那杯下了致幻剂的酒。 程时栎一股脑解释完,下意识去观察对方的表情,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竟从黎辘那张冷漠的脸上看到一丝转瞬即逝的笑意。 “随你。”黎辘低头继续看手机,状似无奈道:“你要这么解释我也没办法。” 要不是他丢了一段记忆,是不可能在这里坐着听对方胡说八道,拿过一杯牛奶猛喝了一口,坐立难安,程时栎越想越抓狂,心跳也比平时快了好几拍。 以黎辘的性格,不太可能诓自己,难不成他真说了那些话? 程时栎的视线往四周转了转,试图从客厅里找回一点自己的记忆,扭了半天脖子,脑袋还是空空如也,索性放弃,说道:“你和程沐灵的婚事,就没有转圜的余地吗?” 第23章 黎辘回完手机里的信息,抬眸:“转圜?为什么要转圜?” 程时栎忍住脾气,咬牙切齿道:“你是同性恋!” “是又怎么样。”黎辘看向程时栎,语气冰冷地回答:“法律规定同性恋不能结婚?” 程时栎不说话了,他觉得自己在鸡同鸭讲,又或者,对方听懂了,但在假装没听懂,曾经以为黎辘性子冷淡,不屑与人争论,原来并非如此,巧言善辩如他,还真是让人大吃一惊。 过了几秒,黎辘冷笑道:“程小少爷如果真心想挽回,没必要绕这么大个圈子,虽然我不能和男人结婚,但——” 他顿了一会儿,视线掠过程时栎嘴唇上结痂的伤口,“如果你非要倒贴,也不是不行。”沉默片刻,黎辘嘴角升起一点笑,缓缓说道:“——我还缺一个床伴,要来应聘吗。” 真他妈赤裸裸的羞辱,程时栎屏住呼吸,咬着牙低下头,他没有立即发飙,心脏像是被人一把捏住,酸胀感侵袭而来,连口腔都变的酸溜溜的,难受的要命。 黎辘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在程时栎心口上划刀。 没必要继续在这儿自取其辱,程时往身子往后推了一把餐椅,在一阵刺耳的摩擦声中起身,他昂起下巴,试图找回一点尊严,“放心,倒贴的事做一次就够了,我不是自虐狂,上赶着给自己找罪受。” 说完头也不回,往套房的大门走。 程时栎烦透了,他讨厌矫情的自己,这么多年过去了,黎辘早就不是当年的黎辘,自己又何必自寻烦恼。 早就放下了,不是吗。 程时栎想,等跨出这扇门,就彻底结束吧。 脑袋里混着各种各样的想法,像交织在一起打结的麻绳,本来就疼得快炸开的脑袋,现在是又痛又胀,程时栎的脚步很快,生怕下一秒会被什么抓住似的,急匆匆扶住把手,“咔哒”,拧开门锁。 他怔怔地看向门外,视线凝固,身体和脑袋同时失去反应,阖到一半的大门,程时栎下意识侧了侧肩膀,挡住那四十五度角的门缝。 还是程沐灵先开了口,脸上难掩久别重逢的喜悦,“哥!你什么时候回国的?” 程时栎原本是要去找程沐灵,可真当对方站在自己面前,却只是捏了捏拳头,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心底太多的秘密,生怕藏不住,踌躇半晌,才回了个“嗯”字。 听到回答,程沐灵忽地怯生生地后退一点,抬头去确认门槛旁金属牌上的房间号,问:“你怎么会在这儿?” 没接话,程时栎的视线扫过妹妹身后的保镖,两个彪形大汉,外加一个穿着利索的女性保全,三个人直挺挺站着,围成半个圈,他想,怎么偏偏在这遇到了,真是倒了血霉,只好随口扯了个谎,“我住这......” “这不是黎总的房间吗?”程沐灵歪了下脑袋,咬着唇,“你们是不是——” 程时栎抢答:“谁说这是黎总的房间,我一个人住,走吧,换个地方聊。” 说着,他便伸手去拉身后的门把手,但也不知哪来的一股蛮力,门把摩擦着掌心脱手而去,只见那扇关到一半的门被缓缓打开,程时栎抬眸,视线对上黎辘。 黎辘挡住屋内投射而来的光线,如鬼魅一般的身影笼罩在程时栎头上,冷冰冰开口道:“程小姐,进来说吧。” 那人身上依旧穿着起床时的灰色丝质睡衣,头发也不像往常般一丝不苟,居家的慵懒感扑面而来,程时栎知道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但还是在程沐灵开口前说道:“沐沐,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是来找黎总谈事情的。” 程沐灵看了一眼黎辘,认真思索片刻,点点头说道,“哥,还是进去说吧,外头人多眼杂。” 三人移步到套间的客厅,程时栎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局面,心底不免忐忑,但进屋之后冷静片刻,又觉得是自己小题大做,程沐灵压根不知道他的那些过往,或许对方并没有怀疑他和黎辘之间有什么,自己倒好,上赶着解释。 倒是更惹人怀疑。 程时栎在沙发旁站定,程沐灵跟在其身后,黎辘站在不远处,三个人谁也没说话,似乎各怀鬼胎,不多时,一向少言的黎总率先打破这份寂静,“十点出发回程宅,还有半小时,你们聊。” 这话明显是对程沐灵说的,见黎辘回了房间,程时栎下意识舒了口气,心想大不了再解释两句,总能蒙混过关,这才回过头去看身后的妹妹。 程沐灵低着头,也不知憋了多久,眼眶一片红,终于在黎辘房门掩上的瞬间,珍珠串似的眼泪夺框而出,“哇”地哭了出来,哭势如破土而出的竹笋,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眼泪一滴又一滴地往下掉...... 程时栎抬眸,慌乱,不知所措,他的手僵在半空中,不知道怎么去安慰哭得梨花带雨的妹妹。 随后,他将小孩般耍脾气的程沐灵搂进怀里,很轻地,拍着对方的后背。 还是没变,一样的爱哭鼻子。 程沐灵小时候换牙,一到吃饭时间就开始哭闹,谁哄都没用,唯独程时栎的话能听上几句。 五六的小孩智商不在线,审美却已经进击完成,她只认她“哥”这个小漂亮,那时的程时栎臭屁,对这个比自己小两岁的妹妹没什么好感,占着虚长两岁,完全不把这个爱哭鬼看在眼里。 对待闹腾起来的小屁孩,程时栎的脾气也是忍不了一点,不是“闭嘴”,就是“滚”,但程沐灵却不在意,一到寒暑假就屁颠儿得跟在程时栎身后,妥妥一个哥控。 彻底让程时栎改观,是他九岁那年,一伙劫匪绑架了他们和程知远,承诺缴纳赎金就放人,一个小孩六百万美金。 这点钱对程家而言九牛一毛,但怕的是绑匪撕票,那个年代刑侦技术还比较落后,在和对方周旋的时间里,程时栎他们时刻处在危险之中。 眼见儿子失联3天,沈惜坐不住了,当即切断警察的监控,和绑匪约定,自己将账款汇到其境外账户,只要对方放人,她表示绝对不追究。 绑匪同意这个方案,但提出要留一个孩子在手上当人质,等他们安全之后,再行释放。 沈惜和绑匪一拍即合,毋庸置疑程时栎也自然而然成为绑匪口中倒霉的人质,他记得自己被独自带上装甲车,蒙着眼,两只手被绳子缚住,那天一路上十分颠簸,程时栎坐在车里,死死咬着牙,没敢掉眼泪。 没多久,车子停了下来,随即程沐灵被丢了上来。 “这小丫头太闹了,会暴露行踪,把这俩一起绑了。” “真他妈麻烦,直接拿迷药迷晕不就好了。” “迷药在老三那,他去送另一个小子了,别说了,赶紧赶路,天黑之前要到达码头。” 车子启动,程时栎听着耳边绑匪的交谈,随即程沐灵哭喊声传来,“呜呜呜,我要和我哥待在一起,我哪里也不去!呜呜哥哥,我害怕,哥哥!!” 程时栎眼睛看不见,感受到程沐灵用软糯糯的小手摸着自己的脸,他在心底给自己壮胆,低头小声地安慰:“别哭沐沐,没事的,很快就能回家了,不哭了乖。” 也不知颠簸了多久,他们被扔进了一个没任何光照的地下室,没有食物,绑匪留了几瓶水,任兄妹俩自生自灭,直到被救出的那天,程时栎才知道自己和程沐灵被关了整整两天。 如今回忆起来,已经不记得那两天是怎么熬过来的,他只记得看到光亮的一刻,程沐灵虚弱着声音说:“哥哥,我们回家了。” 从那一刻起,程时栎多了一名真正意义上的亲人。 当年走的急,程时栎甚至没抽出时间来和程沐灵道别,这些年他们断了联系,如今再见,总给人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程沐灵躲在对方怀里哭了半晌,才渐渐平息,转为有节奏的抽泣,她的肩膀一耸一耸地,抬头去看程时栎,声音带着怯懦,欲言又止......过了好一会儿,才强打起精神说道:“对不起哥。” 她的声音还带着哭腔:“我不该抢了你的男朋友。” 第21章 拿自己来换 程时栎对面前的沙发有阴影,但此时也顾不得那么多,坐下后低垂着脑袋,面露土色。 “所以你是怎么知道的?”他问。 这得追溯到她初中的时候,程沐灵想,“那天你约我去看棒球比赛,结果临了又说有事放我鸽子,当时我已经到体育馆外头,本来是要走的,结果在人群里看到了排队的你......” 程沐灵一开始没觉得有什么,直到她看到自家哥哥牵住身旁另一个男生的手,两个人在人流中,紧紧挨在一起,密不可分。 停顿数秒,程沐灵继续说:“我实在太好奇了,于是买了票和保镖一起混了进去,根据之前你发我的位置找到了你们——” 然后,她便看到了让人难以置信的一幕,她哥在和那个男生接吻,不是那种简简单单的亲一口,而是像电视剧里抱在一起的男女主角,俩人抱在一起,旁若无人,亲到拉丝的程度。 第24章 程沐灵吓坏了,慌张地逃回家,将这个秘密彻底藏进心里。 “知道了,不用继续往下说。”程时栎出声打断,后面发生什么他自己心里有数,没必要在这儿翻旧账,让大家都尴尬。 他清咳一声,委婉表达:“所以,你喜欢他?” 程沐灵吓得从沙发上蹦起,连忙摇头:“你误会了哥,我不喜欢黎总。” 程时栎奇怪:“那你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俩人多年未见,程沐灵又是惊喜,又是忐忑,自打出国,她哥就像消失了一样,如今能再见,自然喜不自胜,可自己和黎总的婚事板上钉钉,她也不想瞒着程时栎。 “对不起哥。”程沐灵沉默半天,神色紧张地开口,“联姻是祖父祖母的安排,我实在是没办法,但你放心,我和黎总之间清清白白,你也知道商业联姻一向如此,有名无实。” “你既然知道他是同性恋,为什么不反抗?”程时栎诧异道,“还有,二叔二婶也同意你们的婚事?” 原本他以为程沐灵是被蒙在鼓里,不清不楚地答应这门亲事,可对方明明知道自己所托非人,为什么不去争一争,这可是一辈子的幸福,就这么轻而易举地妥协了? “我爸我妈......”程沐灵声音明显小了几度,低声道:“他们不在了,车祸,抢救无效所以......” 程时栎面上一怔,眉头紧蹙,沉默许久才抱歉道:“对不起,我这些年在国外,消息闭塞......没能回来送他们一程......” 说到这儿,两人都安静下来,程时栎不敢想象,在程家,没有二叔二婶的庇护,天生胆小的程沐灵,是怎么活下来的。 他的拳头渐渐攥紧,程家拿程沐灵当筹码,去换取商业利益,黎辘呢?是不是也拿准了她妹妹在程家孤立无援,是个好操纵的傀儡,所以即便津市有那么多合适的千金,却还是选中了程沐灵。 真是打得一手的好算盘,可怜他这个妹妹,本就活得如履薄冰,面对这些算计,哪有勇气去做抗争。 既然二叔二婶已经不在,如今的程家怕不是沈惜这个外姓当家,程时栎猜的到程沐灵目前的处境,也知道对方想要抗争,无异于蜉蝣撼树。 沉着脸,程时栎没再说话,这是个死局,除了执棋者,无人可破。 “没事的哥。”程沐灵勉强露出笑容,眼神却似躲闪,“总会有办法的......” 能有什么办法,去求黎辘?让对方放过程沐灵?即便他求了也只会得到一顿羞辱,说不定除了贬损,黎辘还会笑着来一句,“自作多情,你的尊严能值几个钱?” “我跟他之间,早就结束了。”至少,他可以澄清这一点,减轻对方的心理负担。 程沐灵还想说什么,被从屋内出来的黎辘打断,她只好拿出手机递给程时栎,“哥,你留个电话,我们之后联系。” 黎辘正抬腕看表,提醒他们时间到了,程时栎起身,输好自己的号码,将手机递回去,他歪过头看了一眼不远处那人,得体的高定西装,举手投足间宛如一名绅士,从外在形象看,人模人样,仿佛天生矜贵的社会名流。 再好看的外表,也抵不过这人内心的肮脏。 谁能想到曾经和自己诉说他们不是一个阶层的黎辘,如今也成为爱玩弄人的权贵。 黎辘并未拿正眼瞧他,自顾自地正了正胸口前的领带,别在上头的金属夹在灯光照射下泛出熠熠光辉,程时栎站在那儿,神色阴郁,如果眼神可以刀人,他大概已经将人模狗样的黎辘就地斩杀。 他们要一起回黎家,看来联姻的事已经进入流程,一旦过了明面恐怕更难找寻退路,程时栎想着,下意识伸出手,在黎辘经过时,猛地一把将人拉住,低下头,沉默不语。 尊严踩碎又如何,说到底,自己早就应该将那所谓的“体面”弃之脑后。 程时栎没说话,垂着脑袋,将嘴唇咬出血来...... 黎辘低眸看向拉住自己的那双手,指节很长,节骨处因为用力变得苍白,他侧过头看了一眼程沐灵,说道:“程小姐,看来今天没办法陪你回程家了,不如改天再约。” 程沐灵左看看,右看看,最终还是点头,她很快退出这间套房,将唯一的空间留给屋内的这对“前情侣”。 “人已经替你支走了,说吧,要聊什么?” 程时栎松手,却没抬头,问:“你有办法取消婚约,对吗?” 他知道以黎辘如今的身份,有的是办法解决掉这桩联姻,前提得看他愿不愿意,当然,或许在这些人眼里,看到的只有利益,并且还需要涉及核心部分,否则很难改变。 程时栎不知道黎辘的核心利益是什么,他只能勉强探一探,看向黎辘:“或者换个问法,要怎么样,你才能取消婚约,我知道,你不缺合适的联姻对象。” 黎辘笔直站着,他的视线定在程时栎身上,“你是站在什么立场,问这句话?” 程时栎心脏一缩,“沐沐的哥哥。” 黎辘猛地笑了一声,“那倒是可惜了,还以为程少是旧情难忘,不忍心看前男友踏入婚姻的殿堂。” 这笑话不好笑,至少程时栎这么认为,对方特意点出他从前的“身份”,还喊他“程少”,无非是想让自己难堪...... 可程时栎此时也只能任人宰割,他死死咬住嘴唇,清晰的疼痛感让人清醒,真不知道面对黎辘的“言语侵犯”,还能保持理智的自己,是好事还是坏事? 沉默数秒,黎辘往前一步,他道:“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说着再近几分,将人逼至沙发边上。 程时栎倒吸一口气,黎辘还在往前走,强大的压迫感扑面而来,他仅剩的一点儿领地被入侵,后腿撞在边框上,猛地往后倒去,刹那间跌坐在沙发上。 上位者天然具有优势,两人视线倏然撞在一起,程时栎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肩膀忍不住往后缩了缩,在漫长的等待后,他听到黎辘说:“既然程少那么想解除婚约,那就拿自己来换吧。” 【??作者有话说】 2.0版黎总要开大啦!!! 第22章 处理好你的旧东西 黎辘话音落下,口袋里的手机适时响起,叮铃铃吵个没停,程时栎原本还一脸震惊,被一阵狂轰乱炸后,心烦意乱地坐在那儿皱眉。 程时栎看着面前的人掏出手机,摁下接听键,也不知道对面说什么,反正完了黎辘低声回了个“嗯”字。 打完电话,黎辘重新看向腕表,声线清冷,“我赶时间,给你三十秒考虑。” 程时栎还在状况外,听到三十秒彻底懵了,他抬头盯着黎辘傻愣愣看着,眉头挤在一起问道:“什么叫拿我换?” “二十秒。”黎辘道。 程时栎深吸一口气,他的脑袋混乱不堪,根本无法思考,黎辘要换什么,怎么换,什么都不说怎么考虑? 黎辘:“十秒。” “等等......”程时栎咽了口口水,不知所措,理性上觉得无论黎辘说什么,他都不能答应。 他的视线扫过两人先前用餐的地方,心想该不会是早上说的“床伴”一事? 那不过是句玩笑话,是黎辘想要趁机羞辱自己,作为黎氏继承人,如今津市的商业新贵,黎辘怎么可能缺床伴,就算缺个暖床的,也没必要特意去找程时栎这根早就过期的“草”儿。 “三、二......”黎辘的视线没离开过腕表,开始倒数。 “我同意。”程时栎脱口而出,彻底放弃挣扎,也不管对方出于什么目的,一口应下:“只要能够取消和程沐灵的婚约,你说怎么换就怎么换。” 程时栎说完目不转睛盯着黎辘,试图从对方的表情里解读出点什么,结果这人还是一如既往的淡然,可能是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回答,面色看着没平日里那般阴冷,说话的语气也带上点温度。 “最多两天时间,处理好你的旧东西。” 程时栎不解:“什么旧东西?” 黎辘没绕弯子,直说:“我不喜欢麻烦的床上关系,你那个男朋友,尽早处理掉,后天晚上我来接你。” 对方要是没提,程时栎早就不记得这档子事,不过比起“男朋友”,黎辘话里的“床上关系”倒是更让人揪了把心。 原来“拿自己来换”,是这个意思。 坐在沙发上,程时栎表情无措,他不是对方肚子里的蛔虫,想不通这人到底图什么,但除了“报复”两字,他实在找不出别的词来形容黎辘此番操作。 将曾经看不起自己并且甩了自己的前男友踩在脚下,这便是对方想做的?如此幼稚的行径,程时栎无法共情,至少自己作为即将被踩在脚下的那位,实在无法共情...... 但如果时间往前倒七年,作为程小少爷的程时栎,或许可以理解。 在“上层”的世界里,只有“我想要”,和“我不要”这两个选项,他们行事全凭内心喜恶,不问缘由,也不考虑前因后果。 第25章 身份调转,黎辘身处生物链顶端,早就有权利决定他的生死,他的去留,只要程时栎有软肋,就永远逃不出对方的手掌心。 他真傻,天真的以为黎辘会放过自己,心想等月底就辞职,离开津市,这辈子再也不要回来,再也不要再见到黎辘,这个世界那么大,程时栎总能找到个活得下去的地方。 恐怕那天夜里的那句“我要结婚了”,也是对方有意为之,黎辘从始至终都知道,程沐灵于他而言,和亲妹妹无异,他不可能放任对方婚姻不幸而不理会,自己总会求到黎辘头上,不过是早一天晚一天罢了。 黎辘先一步离开套房,这人似乎是真忙,临走前又接了一通电话,匆匆出了门。 继续发了会儿呆,程时栎烦躁地抓了把本就凌乱的发尾,从酒店离开,回医院。 林连溪下午要做术后体检,程时栎全程陪着,他的心思还没收回来,心不在焉。 体检一切顺利,隔天可以出院,等回到病房,林连溪晃了晃手机,问程时栎晚上吃什么,自己点外卖。 程时栎正低头看着屏幕上跳出的好友申请,备注栏那条写着“黎辘”两字,他的手指轻压在手机上,还在犹豫。 林连溪以为对方没听到,于是凑了过来,手臂碰巧撞上,下一秒,程时栎手一抖,点了“通过”。 林连溪凑到跟前,好奇地问:“谁的微信啊,想这么久?” 程时栎赶紧把手机收好:“没谁,卖保险的。” “那可得小心咯,现在卖保险的没几个是有良心的。”林连溪一脸的正义凛然,“别被骗了。” 程时栎点头,想起黎辘口中的“处理”,虽然和林连溪之间确实没有那层关系,但如今自己“寄人篱下”,还是不要拖累对方。 “出了点事,我可能要提前离开,下个月的房租晚点转给你,同居的室友不好找,万一找不到合适的,你就先一个人住着。” 林连溪正在挑外卖,抬头问:“怎么这么突然,是你家里出什么事了吗?” 程时栎本意不想撒谎,但是如果要解释清楚来龙去脉,就势必涉及以前的事,他想了想,就着对方的话头说道:“嗯,一点小事,后天得回一趟桦县,之后可能就不回来了。” 听到程时栎不会再回来,林连溪心底说不出什么滋味,大城市人心难测,他谁也不敢相信,唯独这个从老家一起出来打工的室友,能让自己掏心掏肺。 搭子要走了,又得过上冷冰冰只有一个人的生活,真没意思。 虽说不舍,但林连溪面上还是表现得十分淡然,“房租就免了,这两年也存了一些,我本来就打算自己一个人住,你呢别老瞎操心别人,回桦县了记得微信和我说一声,要我说都怪你那个前男友,要不然也用不着辞职!” 说到后面,林连溪又忍不住想抹眼泪,骂道:“什么狗屁黎总,怎么不来道雷劈死他,分手了还蹦跶个屁。” 程时栎笑了一下,听林连溪骂人,还挺爽,感觉自己找到了最佳嘴替。 . 他的行李不多,几件衣物塞进行李袋,提溜着就能走。 两天时间一到,黎辘果然发来信息,问他在哪。 程时栎没再矫情,自己都要沦为对方的“情儿”了,这点面子也无需继续护着,发送完出租屋的位置,埋头收拾屋子去,将那些带不走的私人物品丢进垃圾袋,顺便打扫打扫卫生。 来接他的是黎辘的司机老吴,晚七点左右准时抵达,程时栎往豪车后座一坐,竟有些恍惚,车子很快驶离出租屋,他的视线望着后视镜,直到镜子里的老房子越来越小,越来越远。 老吴说黎总还有工作,可能需要他在车里等一段时间,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程时栎哪还有拒绝的余地,乖乖坐在车里等人。 真皮沙发的舒适感让人昏昏欲睡,程时栎等着等着,眼皮竟然开始打架,他并不知道黎辘要带自己去哪里,约莫是上次待过一晚的别墅。 那地方离市区远,怪不得要在这等黎辘。 程时栎迷迷糊糊地,感觉车子动了,摇摇晃晃,不知过了多久,车门打开,身旁传来声响,他勉强掀起眼皮,又闭上。 一道身影上了车,奔驰重新启动,程时栎一侧眸,发现身旁多了个人,魂都吓出来了,定睛一看,原来是闭着眼休息的黎辘。 搓着眼睛,程时栎觉得自己心真大,这都掉到狼窝里了还能睡得这么死,他吸了吸鼻子,隐约间闻到车内的一丝酒气。 喝醉了?不是工作吗怎么还有时间喝酒。 程时栎瞪着眼睛,肆无忌惮地开始观察身旁的男人,车内播放着舒缓的小提琴曲,不知是那位名师的成名作,倒是挺催眠的。 出乎意料,程时栎醒来不到十分钟,车子重新停了下来,老吴扭过头,低声说道:“黎总,到了。” 到了? 程时栎往窗外看,这似乎是一个地下停车场。 听到老吴的声音,黎辘睁开眼睛,没看程时栎,自顾自开门下车,“嘭”地一声,车门关上,老吴从驾驶座下来,到后备箱拿手提袋。 程时栎跟着下车,他的视线四处转悠,心里没底只能胡思乱想,黎辘腿长,没几秒就走出好几米, 拿过老吴手里自己的行李袋,程时栎暗骂一声有病,喝醉了还能这么健步如飞。 腹诽完又只能不情愿地跟上,乖乖上楼。 和想象中相去甚远,黎辘没把程时栎带回别墅,而是安排在市区的一栋普通商品房里,只不过这地段并不太普通,津市市中心两百多平的大平层,程时栎就算奋斗一辈子,也买不起这儿的一个厕所。 进门。 屋内的装修过于朴素,甚至可以用“空旷”来形容,客厅中央放置一个纯黑色的真皮沙发,除此之外,一件家具没有。 黎辘刚换完鞋,兜里的手机响了,于是别过头和程时栎道:“你收拾一下。” 草,猴急个鬼!程时栎在心底骂完,四处看了看,房子虽大,拢共三个房间,主卧和书房都是黎辘的,那客房肯定是给自己准备的。 即便是客房,也是他那出租屋的好几倍,程时栎将带来的那几件衣物丢进柜子,纠结的坐在床边,洗不洗澡似乎都不对,好歹以前处过,不就是情人嘛,关灯睡觉,不都一个样,怎么能这么别扭? 程时栎快速洗完澡,他没有睡衣,就套了一件宽白t,下头随便穿了条灰色短裤,客厅似乎没什么声响,黎辘不知道去哪了,这么好的时机不如装睡,能逃一天是一天。 想着程时栎往床上一趟,拉过被子盖过头顶。 关了灯的客房有些暗,程时栎窝在被子里,根本睡不着,反而越来越清醒,就这样不知躺了多久,直到屋外传来声响,房门被打开。 程时栎慌张地揪住手里的被子。 下一秒,身上的蚕丝被猛地掀开,被子边缘脱手的瞬间,程时栎下意识闭上眼。 “睡了?”黎辘站在床边,神情淡漠,他低头看向僵着身子的程时栎,没一会儿,伸手一把将人抱起。 程时栎攥紧掌心,他的耳边传来有力的心跳声,“砰砰”吵得厉害,梗着脖子,像是遇见天敌的鸵鸟,他将脑袋死死藏住,一动不动。 也不知是不是被对方精湛的演技骗过,一路往主卧走,黎辘没再说话。 床边的睡眠灯亮起,柔和的暖光中,黎辘弯下腰,将程时栎放置在柔软的床上。 躺下,将人揽进怀里,一气呵成。 也不管对方听没听到,抱着怀里这副铬人的身子,黎辘皱起眉头,语气不容置疑。 “程时栎,从今天开始,你只能睡主卧。” 第23章 “你求饶了吗?” 两人距离过近,程时栎的后背贴紧黎辘的胸膛,耳边全是对方的鼻息,他偏了偏脸,想要躲开,但那声音像开了立体环绕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耳后最为敏感,程时栎只觉一阵酥麻,腰身不自禁软了不少,他这些年没谈过,久违的亲昵多少让人有些不知所措。 黎辘的语气不像是在和他商量,程时栎宕机片刻,忍不住在心底吐槽,偶尔一次还不够,还要日日夜夜陪睡,黎辘这是想踩着他仅剩一点的尊严,反复摩擦吗。 以前怎么没发现,黎辘的报复心理这般旺盛,程时栎脑袋里一阵天人交战,决定将忍字进行到底,继续装睡。 身上盖着薄被,身后抵着一团火,即便室内的空调呼呼往外送风,程时栎依旧热得不行,两个大男人抱在一起,热量互相传递,丝毫没有降温的趋向。 黎辘没再说话,屋里头瞬间陷入安静,床头柜上有一盏小夜灯,野蘑菇的造型,金黄色的伞盖泛着淡淡的暖光,程时栎满身燥热,祈祷对方睡着后能松开那两只禁锢着自己的手臂。 十分钟后,程时栎睁开眼睛,心里骂道:“草这人属抱抱熊的吗!还要抱到什么时候?” 第26章 不如痛快点,早死早超生。 轻手轻脚抓住对方的手臂,程时栎歪了一下身子,试图从黎辘的怀抱中脱离出来,可惜黎辘的演技更胜一筹,下一秒开口道:“不装了?” “没装。”程时栎缩回手,“被热醒的,能松手吗黎总,这样怎么睡?” “怎么不能睡,以前不都是这么抱着睡的。” 程时栎咂舌,你也知道那是以前,俩人都分手八百年了,他拿什么习惯两个大男人抱在一起睡。 黎辘今天喝了不少,意识不算特别清醒,这一年,“深宇”已经顺利趟过深水区,王信德占着有些原始股,想坐享其成插一手“深宇”的经营权,他周旋其中,也不得不在酒桌上陪几杯,想办法糊弄过去这只老狐狸。 如今的程时栎比七年前瘦了许多,抱起来毫无手感,轻飘飘只剩骨头架子似的,黎辘头疼,用下巴抵着程时栎的脑袋,伸手将对方往自己怀里扣。 程时栎咬咬牙,决定先问正事,试探性开口,“婚事怎么样了?” 不是他不信任对方,只是豪门联姻牵扯多方势力,即便是黎辘,操作起来也需要费好一番劲儿,说得轻巧,万一办不到,程时栎不是白忍了? “你很着急?”黎辘问。 程时栎下意识“嗯”了一句。 “着急离开我?”黎辘又问。 他又不是受虐狂,在这演什么play,在程时栎眼里,这是交易,黎辘帮他解决难搞的婚事,他按照约定提供“服务”,虽然不对等,但双方至少要有契约精神。 婚事解决的那一天,他自然是要离开,虽然不给钱,但按性质划分还不是一样的卖屁股,程时栎着急离开合情合理。 因此,面对第二个问题,他十分诚实地点了点头,问道:“半个月内能解决吗?” 腰腹上的手臂再次收紧,疼得程时栎深深吸了口气,他觉得黎辘需要的不是床伴,而是人型抱枕。 可下一秒,程时栎才意识到自己的想法错得离谱,因为他的后脖颈被黎辘一口咬住。 “嘶”地一声,还未反应过来,程时栎的肩膀也被掰了过去。 黎辘低头,咬在程时栎的唇上,很轻,他一手捧着对方的侧脸,另一只手曲起撑住身子,低头吻了上去。 但这似乎不够,黎辘半跪着起身,几乎一瞬,便将程时栎压在s下。 程时栎两只手被举过头顶,被黎辘用一只手摁住,这姿势过于羞耻,手腕被狠狠桎梏,动弹不得,原本紧紧抿着的唇也没逃过凌虐,半晌后,渐渐发红,肿了一片。 来之前他给自己做了无数的思想工作,可真到了这一刻,程时栎除了慌乱,还是慌乱,他扭动着手腕挣扎起来,慌不择路之下,下意识屈起膝盖往上顶。 黎辘吃痛,片刻后停下动作,他眯起眼睛,松手,在昏暗的灯光下,死死盯着程时栎。 “半个月?”黎辘神色暗了下去,说话的语气似是嘲讽:“程时栎,你真是个好哥哥。” 一把掐住程时栎腰侧的敏感地带,他压低声音问:“真是好奇,为了程沐灵,你能做到什么程度?” 猝不及防的侵袭,程时栎握紧拳头,喘了口气,呼出的浊气烫人,“这不就是你想要的效果?让我像狗一样四处乱窜,走投无路,再向你跪地求饶。” 听到这番回答,黎辘的眉头蹙起,语气冷淡地问:“你求饶了吗?” 程时栎垂下眼睛,声音很轻,仿佛飘散在半空中的云朵:“黎辘,不是只有双膝跪地才叫求饶。” 对方不就抓准了这一点,折磨他的身体不够,还想要他的灵魂也下跪,程时栎觉得累,身心俱疲,从第一次在会所见面,到如今自己滚上对方的床。 无时无刻,每分每秒,都让他觉得痛苦不堪。 黎辘又不说话了,重新躺下,背对着程时栎,两人中间仿佛间隔着太平洋,像是彻底失去兴致。 这很正常,他们又不是恋人,吵着吵着还能打一炮和好,程时栎在心底庆祝自己逃过一劫,学着对方侧过身子,沿着床垫边缘,躺的笔直。 他有多久没睡过这么柔软的床了?数不清的日夜,程时栎每每醒来,都会眨巴着眼,问自己在哪,感受到那发硬的床板,他自问自答,哦原来已经不是什么程家少爷了,街边的流浪汉都比自己兜里富有。 紧绷的弦一旦放松,整个人犹如烤箱里渐渐膨胀的面包,变的松软,程时栎神情茫茫…… 他身上似乎有魔力,好像总能把事情搞砸。 程时栎明白,黎辘早就不是他认识的黎辘,对于自己而言,就应该时刻记住,这只是个交易,既然是交易,买卖双方最忌讳付出真心,彼此保持合适的距离,等时间一到才好抽身离开。 . 黎辘的作息一向很规律,七点不到,床头柜上的手机“嗡嗡”地震动起来,他伸手点了点屏幕,关闭闹钟。 程时栎还在睡觉,黎辘拿上手机下了床,出卧室。 外头在下雨,淅淅沥沥,落地窗外雾蒙蒙一片,看起来不像清晨,倒是像傍晚时分日落之后。 雷打不动地到器械区运动一小时,黎辘梳洗一番后到厨房准备早餐,给老吴发了条信息,“从今天开始推后半小时接我,以后也是这个时间。” 厨具崭新,入住的突然,冰箱里只有一些鸡蛋吐司和牛奶,黎辘拿上两颗鸡蛋,打进碗里,裹在吐司外头,拿过铁盘放在灶火上,开始热锅。 许久没下厨,手法有些生疏,简单搞定早餐,到衣帽间换好西装。 衣帽间连着主卧,用一道推拉门阻隔,轨道的声音很轻,但黎辘刚进去,程时栎便醒了,按照平时他和林连溪得睡到下午直接去吃晚饭,因此清醒的那一刻,程时栎还有些恍惚,看了眼时间,神情愈发迷糊。 他从床上坐起,双眼迷瞪着,过了好一会儿总算彻底醒来,原来不是出租屋啊。 程时栎洗漱完,正想去客房拿东西,路过衣帽间时却和从里头出来的黎辘,撞了个正着,昨晚两人闹得不愉快,大清早的,打了个照面,说不出哪里尴尬。 “早啊。”程时栎脱口而出,忽地意识到他们也没熟到这个程度,将嘴角的笑收了回去。 黎辘看了他一眼,一边系着脖子上的领带,一边往客厅走,“吃早饭吗?做多了。” 程时栎觉得黎辘这人多少有些阴晴不定,上回也是热情地邀请他共进早餐,结果便拿程沐灵给自己挖了这么大一个坑。 堪比鸿门宴的早餐,程时栎下意识想拒绝,但一想到自己人生地不熟,又顶着“床伴”的身份,吃一顿早饭好像也在情理之中。 跟着人往客厅走。 开放式厨房,黎辘将岛台上的白色餐盘移动到餐桌上,两份一模一样的早餐,程时栎左右看看,随便给自己找了个位置坐下。 黎辘跟着坐下,手里握着叉子,“有些规矩还是要提前说清楚,第一,为了避免麻烦,以后你就住在这里。” “第二,我不希望我的床伴在外头有什么不清不楚的关系,如果有,从今天开始断了。” 程时栎低着头,竖着耳朵认真听,听到第二条时,觉得黎辘真是高估了自己,一个常年努力工作只为解决温饱的人,哪里去搞什么不清不楚的关系。 黎辘拿过玻璃杯,给自己倒了杯凉水,“第三,结束时间由我定,除非我玩腻了,否则你没有离开的权利。” 怔楞数秒,程时栎瞪大眼睛,似乎想用眼神抗议。 凭什么啊,这还有人权吗。 “还有——”黎辘抿了口杯子中的水,继续说道:“平时多吃点,我不喜欢太瘦的,抱起来铬人。” 说着他将自己的那杯牛奶推给程时栎,微抬下巴,示意对方接下来努力增重,并且可以从这一顿早餐开始。 第24章 接你回家 程时栎一脸呆滞,不可思议地看向黎辘。 前三条他尚且可以理解,最后一条是什么东西?管天管地也管不着人吃东西呀,况且自己哪里瘦了,程时栎下意识低头看了眼他放在桌上的手臂,确实是有些单薄。 但也不过就是细了一点,他又瞥向餐桌上的大腿,因为长期在外头穿长裤,裤管下两条腿白花花的,腿侧确实没什么赘肉,不过也没有对方讲得那么夸张。 “卫生会有人定时打扫,吃饭的事你自己解决。”黎辘三两下吃完盘子里的吐司,从兜里拿出一张银行卡放在餐桌上,继续道,“这张卡你先用着,没上限,密码是你的生日。” 闻言,程时栎一愣,表情木讷地坐在桌前。 在黎辘看来,对方这个表情多少带着些难以置信,他没再解释,起身看了眼腕表:“我上班去了,有什么问题,记得微信联系我。” 黎辘很快离开了房子,程时栎皱着眉,眼里尽是诧异,他盯着面前两杯并排的牛奶,心想时隔七年黎辘居然还记得他的生日,这人真不愧是学霸,记性不是一般的好。 第27章 伸手拿过那张金光熠熠的卡片,程时栎想起晚宴上无意间听到的八卦,如今他用身体力行证明了其真实性,市区的大平层,无上限的金卡......对待情人,黎辘倒是真舍得下血本。 想到这,他不禁松了口气,如果确定对方没掺杂任何的私人感情,倒让他放心不少,前任嘛,最忌讳牵扯不清,藕断丝连...... 这是好事,程时栎起身,将银行卡放在一旁放杂物的柜子里,他捂了捂胸口,心脏的位置闷闷地,有些难受,像冬日被冰碴子堵住的水龙头,往前往后没有一个方向是通畅的。 他没有浪费食物的习惯,回到原位乖乖吃完早餐,顺便给黎辘发了一条消息:“我想出去工作。” 金卡可以解决程时栎所有的问题,可他不想把自己彻底卖了,这是交易,既然一开始的约定是帮忙摆平婚事,那其余的附加价值,也不是他该得的。 他不是黎辘圈养那些情儿,有手有脚的成年人,用不着对方施舍。 程时栎清理完餐桌,将餐具丢进洗碗机,机器是全新的,拿说明书研究了一会儿,摁下启动键,搞完这些他才重新看向手机,发现黎辘回了消息。 黎辘:“会所?” 程时栎:“会所已经辞职了,我想再找份工作。” 虽然在程时栎眼里这事压根不需要和对方汇报,但不说的话,又怕黎辘这个小心眼的,到时候回来找他麻烦。 黎辘:“可以。” 程时栎不是来征求对方的意见,因此在得到这句肯定的回答后,皱着眉,心想黎辘是不是会错意了,真把自己当成那些个依附男人过活,毫无主见的小男孩? 半晌后,黎辘又说:“工作的事我来解决。” 程时栎换完衣服,正准备出门,看到消息也就是扫了一眼,并未放在心上,走到门口,回了过去:“大门密码是什么?” 外头在下雨,从玄关处取出一把长柄伞,发完消息,程时栎走到门外,见对面半晌没回,伸手试探性地在键盘上输了自己生日,紧接着按住#号键。 滴——密码错误。 也是,总不能回回这么巧合,手机“嗡”的一声,程时栎低头看了眼屏幕。 黎辘:“6个8。” 还不如是他生日呢,这么简单的密码,是生怕没贼来偷吗,程时栎回了个“嗯”,乘坐电梯下楼。 小区位处津市经济新区,cbd偏多,属于商住一体,程时栎出了大门,在附近大型商场逛了逛,有看到招聘广告便多留意几眼,拍张照片留档,一个半天下来,收获不少。 找了个餐厅解决完午饭,程时栎搭乘公交,决定往再远一些的商超探探。 按照时间,他这会儿应该已经到达桦县,找了个位置坐下,程时栎掏出手机给林连溪发消息:“到了。” 林连溪昨晚恢复正常上班,这会儿应该在睡觉。 程时栎刚想把手机塞回去,就看到屏幕上跳出两条微信信息。 林连溪:“心有灵犀啊,刚想给你发语音,你消息就过来了,我就猜你差不多也该到了,从津市坐高铁到桦县,顶多七个小时。” 林连溪:“可惜你昨晚走了,要是在还能看到一场好戏。” 程时栎问:“什么好戏?” 林连溪似乎很激动,噼里啪啦打了一大段过来:“昨晚凌晨,eg忽然来了一堆特警,一个个手里拿着95式突击步枪,别提多帅了,然后就是整个vip楼层都被包围了。” 林连溪又说:“后来你猜怎么着?刘益那个王八蛋以及一整个屋子里的人全被逮了,阵仗老大了不说,连我们这些小喽啰也全都被带到局子里一一盘问,别看丁文星平时作威作福,关键时候胆子小的只敢躲在后头,我他么真的笑死!” 程时栎赶忙问:“那你没事吧?” 林连溪:“我能有什么事,到了询问室就一个劲儿地说‘不知道’,那些警察也没必要为难我一个服务生。” 林连溪:“不过我听说刘益手里的买卖好像牵扯到dp贩卖,估计不死也得脱层皮,所以这次动静才会这么大,他先前那么欺负你,真是大快人心啊哈哈哈!” 果然是人在做天在看,刘益这种下三滥,迟早得遭报应,程时栎听得爽,忍不住八卦:“然后呢?” 过了几分钟,林连溪回过来,“然后eg就停业整顿啦,说是要配合调查,所以这几天都不用上班,好困早上刚从警局回来,我得眯会儿了晚点再聊。” 程时栎发了个“嗯”,结束聊天。 这就叫恶人自有恶人磨,津市的利益链条一向交织紧密,恐怕刘益也是得罪了什么人,才会被一窝端了,看到对方遭报应,程时栎心里头痛快,迈下车的步子也愈发愉悦。 忙碌起来时间过得快,逛了一圈,程时栎还是对第一眼看上的咖啡店感兴趣,薪资不错,并且看上去十分清闲,环境也过得去。 咖啡店在cbd的底层,分为上下两层,得知程时栎是来应聘咖啡师,在操作台上忙碌的女孩打了通电话喊来店长。 这会儿客人不多,两人靠窗坐下,店长是个三十多的女人,穿着衬衫和西装长裤,脚下踩着一双十多厘米的高跟,看起来比程时栎还高一些。 “你似乎没有相关行业的经验。”店长看了眼程时栎手机上的电子简历问。 程时栎点头,“但我学东西很快,一定可以在短时间内上手。” 店长将手机递还回去,思考片刻,还是说道:“你不太符合我们的条件,我们更倾向于有经验的,或者相关专业毕业的学生,这样才能尽快上岗。” 程时栎表示理解,招聘公告上确实是这么写的,他也只是想碰碰运气。 “不过——”店长上下打量了一下程时栎,心想如果在店里放一个这么扎眼的弟弟,倒是可以吸引客流,“你如果想试试也ok,但试用期工资只有五千,并且时长是三个月。” 她实话实说道:“主要是怕你们学会了本事就跳槽,所以试用期会长一些,并且这段时间只会教一些入门的技巧。” 那不就约等于白打工三个月,五千的工资在津市根本活不下去,他也不是真想入这个行业,但毕竟是自己主动说要面试,能给机会已经是天大的面子,程时栎点点头,客气地回了声“好”。 “对了,我看你简历上是高中肄业,津市凌顶高级中学?” 这问题过于私人,店长也只是单纯的好奇,能进入凌顶中学的,不是高干子弟,就是智商超群,恐怕几百年都出不了一个“肄业”的学生,也不知这简历可信度多少。 约莫是看出对方眼神里探寻的意味,程时栎侧过脸,眸光黯淡下去,淡淡“嗯”了声。 如果不是只有初中的文凭,他也不至于处处碰壁,当年时方为了让程时栎继续上学,可谓煞费苦心,可惜那时程小少爷年少轻狂,觉得毕业证不过一张纸,证明不了什么。 可等程时栎被生活狠狠教训一顿后,才知道,学历确实证明不了什么,可连高中学历都没有的他,简直寸步难行。 “我没别的意思,听说凌顶一年只招一百多名学生。”那人看向窗外,拿手指了指对面的高楼,“‘深宇科技’的ceo好像也是凌顶中学毕业的,说不定跟你还是校友呢。” 程时栎没回话,循着店长指的方向,视线往外探,这才发现对面这栋高耸的cbd外头竟标着“深宇科技”四字,所以他们住的小区离黎辘的公司根本没多远,怪不得不住郊区的别墅,堂堂黎总也有通勤的烦恼。 这一聊便到了下午五点,程时栎正准备回家,手机碰巧震动地响起,是一串没有备注的电话号码,他朝屏幕看了眼,知道是黎辘打来的。 一接通,便听到黎辘说:“你在公司楼下?” “公司”指的是“深宇”,程时栎听完下意识扭头往身后看,见没人,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林秘书说你在楼下咖啡厅。”黎辘的声音清冷,隔着屏幕传来,“刚好忙完了,就顺便问问。” “哦。”程时栎下意识点头,但很快想到两人隔着手机,有些尴尬地站在原地。 这雨下了一整天,也没有要停的迹象,这会儿又刮起了风,本来是笔直往下落的雨,此刻斜斜打来,直冲冲地往他脸上扑去。 程时栎撑着那把从对方家里蹭来的大伞,站在屋檐下往外看,雨滴连成丝线,顺着伞沿流下,滋滋的电流声传来,他没说话,在短暂的沉默之后,很快听到黎辘说道:“要是没别的事就在原地等着,我现在开车过来,接你回家。” 第25章 湿都湿了 前24章重修完毕,宝宝们可以清一下缓存重新看(8.26) “回家”两字,对程时栎而言是多么的奢侈,小时候程家老宅是“家”,可那地方在十八岁那年彻底成了难以湮灭的噩梦,再后来,方时指着桦县的两居室说“乐乐,以后这就是你家”,而少年的他看向那方寸之地,杨着下巴嗤之以鼻。 第28章 黎辘言语里的“家”只是地理概念上的居住之所,并无其他含义,程时栎清楚地知道,也明白不应该多想,但还是在此时此刻乱了思绪,直到电话里传来忙音,他抬头呆呆看着路上来来往往的车辆,慢半拍地将手机收进口袋里。 十分钟后,黎辘来接他。 雨中,一辆耀灰色保时捷suv停在路边,正打着双闪,程时栎看到黎辘坐在驾驶室里,压下车窗,短促地说道:“上车。” 雨声很大,黎辘的声音像是被闷在箱子里,听不真切,程时栎绕过车头,以最快的速度爬上车,雨势不小,他的上衣裤子已经被淋湿,好在不是太严重。 “其实你不用特地来接我,这儿离你家很近,公交也就两站的路程。”程时栎将雨伞收好,伞柄很长,他别在自己大腿旁边,水滴打湿裤脚。 “顺路。”黎辘低声回复,依旧是很短的气音。 一时无言,七年后的他们不算太熟,呆在密闭的空间里多少有些尴尬,见对方认真开车,程时栎索性低头,点开微信上的小程序游戏,打发时间。 约莫十分钟后,车子驶入停车场。 程时栎隔着窗户往外看,正对面二三十米处是个进口精品超市,黎辘此时已经停好车,熄火,别过头说道:“家里没存货了,要补食材,你是在车上等着,还是一起进去?” 因为熄火,车上仅有的音乐也停了下来,静谧无声的环境里,程时栎想自己有的选吗,哪有让“金主”亲自进货补食材的道理,黎辘看似是在征求他的意见,实则两个选项只有一个答案。 “一起吧,我给你打下手。” 拿着伞下车,绕了半圈,等走近他才发现黎辘形单影只地站在车旁,手里空空如也,就这样毫不在意地裸露在雨中,程时栎下意识将手里的伞凑近,往对方头上举。 锁车,将钥匙丢进兜里,黎辘顺手拿过程时栎递来的伞,撑住。 两人往超市走。 下雨天的瓷砖地面湿滑,超市入口处左右两部大型鼓风机呼呼地往外送风,黎辘将伞递给门口的工作人员,由对方包好防水袋,统一放置。 进了门,拿好推车,直奔生鲜区。 程时栎跟在黎辘后头,左看看右看看,随手拿起蔬菜水果看几眼,又一一放回去,不论是曾经的程家小少爷,还是如今落魄后只能天天吃国潮外卖的时乐同学,都是一样的,四体不勤五谷不分。 前者是懒得,后者完全是生活所迫,在外打工三餐盒饭是常态,哪有时间和黎辘这种小资一样,下了班还能饶有兴趣地研究菜谱。 推着车,看到不远处的黎辘正在挑牛排,有模有样,衬衫,领带,西裤,那一副职场精英的模样,实在与周围格格不入,程时栎嘴里不禁“啧”了一声。 原以为对方如今挤入上层阶级,会彻底丢弃“做饭”这个技能,目前看来全然不是,果真是不能用正常人的思维去揣测黎辘这种高智商生物。 没人会比程时栎更了解黎辘的过去,至少程时栎这么认为,毕竟那一道又一道的陈年伤疤,功成名就的“黎总”更不可能时不时拿出来和别人“分享”。 黎辘的姥姥姥爷在其小学三年级的时候前后接连去世,他的母亲残疾终身卧于轮椅之上,且患有心理疾病,于是十多岁的黎辘便开始独自学习做饭,以及照顾母亲。 黎辘的手艺很好,因此谈恋爱期间他没少在对方家里蹭饭,这人似乎很有天赋,即便简单的家常菜也能炒出很不一样的味道,也比程时栎家的山珍海味都要美味。 热恋时,程时栎跟在黎辘后头,逛过家附近的老破小菜市场,走过老城区的大小超市,他惊叹于对方超出年龄的“生活技能”,比如能准确挑出肉排好的部位,又比如能在众多西瓜中,拍出最甜最砂的那一个。 菜市场的阿姨们看他们小毛孩两个,总想占点便宜,可惜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在这上头从不吃亏的黎?精打细算?辘总能一次次看穿对方的好算计。 程时栎从不吝啬夸赞,将自己的男朋友说得天上有地下无的,黎辘笑笑,告诉程时栎:“不过是平凡人为了活下去不得不学的技能,没什么好值得称赞的。” 他说:“希望你永远也学不会。” 一语成谶,后来的程时栎为了活下去,不得不为三瓜俩枣和人争个你死我活,才知道权贵在家稍稍动一动手指的花费,却是普通人一辈子也挣不到的高度,也明白了黎辘一开始所说的“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晃神的功夫,程时栎面前的推车里,已然堆的和小山丘似的,蔬菜水果,肉类,以及奶制品应有尽有,甚至最上头还放了几盒进口的零食大礼包,五花八门的包装,印着英文大logo。 结账时,收银小姐姐特地拿了三个超大号环保袋,才将这些东西全部装了进去,黎辘付好款,像拎空袋子似的,拿起那些东西往外走。 程时栎追上,此时两手空空的他,想起自己一开始要打下手的flag,说道:“我来帮你拿吧,你把右手那两袋递过来给我。” 黎辘不说话看了他一眼,神色冷淡。 总感觉对方眼神里带着点嘲意,像是在说“你这小胳膊小腿的拎得起吗”,搞得程时栎都开始怀疑自己,又说:“要不然,我拎左边这一袋?” “不用。”黎辘往前看路,“你撑伞吧。” 撑伞好歹也算打下手,程时栎心虚,找门口的工作人员拿到伞,走到门外和黎辘汇合。 这会儿的雨势比来时还要汹涌,“啪啪”地砸在地上溅起水花,他们站在超市廊檐下,半面伞露在外头,雨点落在塑料伞布上,“嘭嘭”地响...... 程时栎高举那把大伞,观摩着外头的雨幕,提建议道:“要不晚点再走?” 黎辘沉默半晌:“走吧,这雨停不了,反正都得湿。” 程时栎有时候挺倔,回道:“你怎么知道停不了?万一等会儿就停了呢?” 黎辘别过头,眼神像是在看傻子,“你出门不看天气预报吗?” 他出门确实不看天气预报,因为明知道外头在下雨,也带了伞,再看天气不是多此一举吗,程时栎想,比起自己,对方明显更有问题,既然知道这雨会越下越大,为什么还要来超市补货? 程时栎也懒得和黎辘争论,有些不服气地低下头,视线一扫,才想起对方手上还提着三大袋超市扫购的货品,自己只拿伞确实轻松,可黎辘呢?地板湿漉漉地,放也放不得,拎在手上和举重没差。 “走吧。” 自知理亏,程时栎拿着伞下意识往对方那头偏,他的胳膊无意间撞到黎辘的胳膊,伞下的空间很小,尤其挤着两个大男人,可如果不挨近一点,黎辘另半边胳膊势必要淋雨。 往黎辘身边挤了挤,低头仔细看脚下的路,他的眼眸低垂,长睫毛掩住,叫人瞧不清眼底的情绪,伞外是密密麻麻的雨线,程时栎半边短袖下的胳膊,湿漉漉一片。 黎辘弯腰站在打开的箱门下,把东西放好,程时栎撑着伞,他的位置靠外一些,站在那儿。 点击按键,后备箱徐徐关上,箱门关闭需要些时间,一瞬后,黎辘弯腰退后两小步,随手拿过程时栎手里的伞。 怔楞片刻,还在走神的程时栎下意识跟着对方往副驾走,黎辘伸手开门,雨伞微微倾斜往车窗边靠,冷声说道:“上车。” 程时栎往里一钻,约莫两秒后车门“砰”地一声被关上。 隔着模糊的前挡玻璃,黎辘的身影一闪而过,那人在驾驶室外收好伞,上车,关门,毫不拖泥带水地启动车子。 皱了下眉,程时栎的视线落在对方身上,衬衫湿了不少,贴在胸前,隐约映出轮廓,手臂旁也是湿漉漉一片,薄薄的衣物遮不住那流畅的肌肉线条,这点倒是和从前不同,看得出是常年累月自律的结果。 程时栎收回视线,清了清嗓子,咳嗽两声。 十几分钟后到家,那把雨伞的存在只能说是聊胜于无,两人无一幸免,整体造型离“落汤鸡”不远,一进门,黎辘便让程时栎去洗澡,自己则是将几袋食物搬进厨房。 鸡肋如他,程时栎明白自己也帮不上什么忙,索性回房洗澡,换衣服。 等他出来时,黎辘已经在客厅的浴室洗完澡换好睡衣,这人正湿着头发在厨房忙碌,程时栎手里拿着脏衣服,路过客厅往阳台走,一边丢进洗衣机,一边用余光瞟向立在灶台前认真忙活的男人。 说不出哪里奇怪,但这熟悉的一幕让程时栎觉得诡异,短短一天不足以说明什么,他不太确定,到底是自己出了问题,还是黎辘脱离了既定轨道? “吃饭。” 一小时后,黎辘喊住卧室客厅来回走的程时栎。 想法一旦产生,就很难磨灭,譬如此时,程时栎坐在餐桌前,看向黎辘准备的一桌晚饭,脑子里不断涌出各式各样的念头,摆盘精致的牛排,刚出炉的苹果派,圆盘里冒着热气的芝士奶油意面......黎辘这些年是到国外进修西餐烹调了吗。 第29章 程时栎脑子不受控地想起从前的黎辘,这人一向如此,热衷于给他做一桌美食。 低头吃饭,程时栎吸了吸鼻子,春天的雨果然不能瞎淋,容易感冒,感冒了就会鼻塞。 程时栎没说话,坐在对面的黎辘也不说话,两人都是埋头干饭,等吃到一半,桌上的手机响了起来,半晌后,接听完电话的黎辘起身,回了房间。 没过多久,黎辘又从屋里出来,身上已然换上职业装,匆匆往门口走,蹲下换鞋。 玄关的暖灯落下,程时栎侧过头看向蹲在那儿的黎辘,他嘴里还塞了个派,口齿不清:“回公司吗?” “嗯,你自己收拾一下。”黎辘拿了车钥匙,话音刚落,那人便已然出了门,“啪嗒”,门关上。 低头看向那一桌食物,足足三四个人的分量,程时栎垂下眼眸,身子轻轻往后一靠,莫名地好像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在一点点加速,思绪渐渐凌乱,原本偃旗息鼓的酸涩感在这一秒悄然爬出,眼角略带湿气...... 他别过头看向落地窗外,夜幕降临,这雨下了一整天,却依旧没有要停的迹象。 第26章 合格的情人 陈昕也是黎辘的秘书之一,此时正候在总裁办公室外头,这人虽然职级不如林秘书高,但公司大小事务会先由她做一手分类,再依轻重缓急汇报。 “黎总。”在漫长的等待后,黎辘的出现堪称救世主临世,陈昕的高跟鞋踩出火花,“王总是二十分钟前到的,同行的除了其助理,还有两位生面孔,按照您的吩咐,林秘书已经在里头陪同。” “嗯。”黎辘点头。 陈昕说完伸手先一步推门,视线轻扫沙发上的几位,站在一旁,待黎辘进到里头,她轻手轻脚退出。 门关到一半,王总的声音传来,“黎老弟,烦你跑一趟,不打扰吧?” 打扰不打扰的,还不是他王总说了算,阎王好见小鬼难缠,陈昕“啧”了一声,关好门,翻着白眼回工位加班。 总裁办内,黎辘在主位坐定,视线在左侧待客沙发掠过,没停留,看向右侧的王信德冷声回道:“王总说笑了。” 昨晚两人刚见过,面上看着一切正常,实则不欢而散,王信德想插手公司业务,却被黎辘一票否决,今夜再次拜访,恐怕是想旧话重提。 王信德没回复,眼神瞥向对面的两人,又说:“有件事黎总可能有些误会,我今天来主要是替我这个没本事的表弟求个人情。” 王信德语毕,不多时,坐在另外一侧的男女站起,两人直直跪下,只见男人将头埋低,哆嗦着肩膀说道:“黎总,这事一定有...误会,我哥刘益向来以您和王总马首是瞻,如果有哪里得罪的地方,看在他一向忠心耿耿的份上,能不能......放...放他一马?” 男人话落,四周猛地安静了几秒,黎辘视线朝地上的两人扫过去,没说话,刹那间屋里的温度唰的降至零点。 “刘总的事我听说了些。”他看向王信德,“王总觉得——是我的手笔?” 看似问话,实则是在撇清关系,王信德一笑,直言不讳:“难道不是?” 两人视线相对,半晌后,黎辘拿过桌上的茶杯,轻声道:“不是。” 刘益归属王信德阵营,在外人眼里,王信德和黎辘是共同创业的合作伙伴,他们这样的联盟属于津市可与老牌世家对抗的new money,虽然黎辘从不承认这一圈子的存在,但在津市,最忌讳同阵营厮杀。 如果刘益落马之事真是黎辘做的,这样的行为只会不利于“深宇”今后寻求资本合作,毕竟在肮脏的资本圈,没有谁的手是真正干净的,如果人人不讲“道义”,岂不乱套? 早年的刘益游走在灰色地带,为王信德解决不少麻烦,但如今此人的产业全然洗白,说不定早想一脚踢开这个旁系“表弟”,醉翁之意不在酒,黎辘知道对方此行并非真的想为其求情,而是以此为把柄形要挟之势。 林秘书站在一旁,目睹全局,心想还是自己老板道行高,反正打死不承认。 “黎...黎总,只要您放了我哥,我保证他绝对不会再......再惹您的人——”说话的是跪在男人身后的女人。 不等那人说完,黎辘打断道:“抱歉,如果刘总这边需要法律帮助,无论是我还是王总,都会鼎力支持,至于其他我想是你们多虑了。” 冷眼扫过抬头的男女,黎辘抿了口茶,将茶杯归位,再次看向王信德:“刘总并未得罪过我,希望王总莫要听信谣言,伤了自己人。” . 锅碗瓢盆一并丢进去,安装好洗涤块,按下启动键,几秒后“嘀”地一声,喷水装置齐齐工作,隔着小窗,洗碗机里头的空间一点一点被绵密的泡沫侵占,程时栎盯着出神,灵魂仿佛住进那白色泡泡里。 这顿饭吃得兵荒马乱,黎辘走后,程时栎将前后发生的事重新复盘了一遍,心里依旧没有答案,原本以为住进黎辘家,随之而来的会是奴役和欺凌,不成想他竟然安全地活过了二十四小时。 或许是暴风雨前的宁静,程时栎想。 二十岁的黎辘少年老成,程时栎斗不过,却“输”得乐此不彼,多年后,黎辘名利双收,功力比起从前更胜一筹,相较之下,早被生活压弯腰杆子的程时栎若将其视为对手,将会毫无胜算。 程时栎心里明白,他已无力像年少时那样同黎辘斗智斗勇,只希望对方能早日履行承诺,结束这场交易,放自己离开津市。 睡前特地翻了翻手机的信息,依旧没有程沐灵的消息,倒是微信里,多了条温朗的未读信息。 温朗:“兄弟我没招了,你这妹妹神出鬼没的,实在抓不到人,要不再等几天。” 程时栎点开看了眼,才想起这几天因为黎辘,将温朗那头的事忘得一干二净,回道:“已经见到程沐灵了。” ? “咻——”,温朗气呼呼发过来一条语音:“大哥,见着了那你好歹说一声啊,我这差点就整上私家侦探了!!!” 程时栎只好实话实说:“我忘了” 温朗打字回复:“你怎么不把自己忘了??” 程时栎:“真忘了没骗你,而且婚约的事目前已经解决。”虽然用了些让人难以启齿的手段。 又是一条语音,“滚,再管你的事,你爸我就是傻x。” 自觉承认错误,程时栎连发了几张滑跪的表情包,退出微信,果然,这世上能十年如一日不变的,只有温朗。 这晚直到凌晨,黎辘也没回来,程时栎原本支着眼皮等,可后来实在太困,裹着被子沉入梦乡。 淋了场雨,半夜程时栎发起低烧,竟不自觉做了个噩梦。 梦里程时栎听到温朗指着他的鼻子大骂,“傻x,见色忘义,再恋爱脑就把你脑袋割了!!” 程时栎脖子一凉,赶忙伸手去摸,心道还好还好,脑袋还在,回怼:“我没有。” “那你哭什么!”梦里的温朗变得高大,蹲在那儿,程时栎像个小人儿立在原地接受审判,“给你做顿饭,你就感动得找不着东南西北,还是和以前一样,孬种!” 程时栎抬手摸了摸脸,湿漉漉的,左右晃着脑袋否认,“我没有,这次真的没有,你要相信我,下雨了,温朗,你看!是天上在下雨,这不是眼泪,是雨,一定是雨!!” “看清楚了。”温朗目眦欲裂,指向天上那团烈焰燃烧的火球:“那是太阳,根本没下雨!” 程时栎惊愕,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天边出现的红日,他的后背被冷汗浸湿,双手不禁开始颤抖,嘴里嗫嚅道:“不可能......” 很快,那红日化作滔天巨浪,朝他奔涌而来,程时栎下意识扭头逃窜,跑着跑着,他渐渐使不上劲儿......手脚软趴趴地,彻底没了力气。 ...... “铃铃铃”,催人命的手机闹钟响起。 早七点,程时栎“唰”地一下从床上坐起,可能因为惊魂未定他趴在那儿微微喘着气,过了好半晌,五感才逐渐归位。 出了一身汗,程时栎闭上眼睛,深呼吸续命,整个人似乎还未从那噩梦中逃脱出来,呆滞地坐了一会儿,偏过头看向床侧。 黎辘似乎一夜未归。 缓过神,程时栎麻利地从床上爬起,到浴室洗澡,等洗完澡,又自觉走到厨房,破天荒地做起早饭。 他没黎辘讲究,简单煮了两个鸡蛋,热完牛奶,搞定一餐。 今天得早点出门,昨天拍了不少招聘广告,还得一个个试,非常耗时间,但多面几家总能找到满意的。 他带的那几件衣服,依旧放在客卧的柜子里,免得占了黎辘的位置,依稀记得里头有衬衫,程时栎想着火速洗完餐具,往客房走。 门关着,他伸手去够门把。 忽地,面前这扇门开了,程时栎吓得收回手,心想自己不会还在梦里吧,这梦怎么没完没了了?他下意识抬头,这才瞧见门后杵着个人,是黎辘。 第30章 大清早的,主人从客卧出来,倒是清奇,不过更奇怪的是,黎辘身上还穿着出门时的那套西装。 愣了两秒,程时栎后退一步,侧过身让路。 黎辘没说话,瞥了对方一眼,出了客房,短短几秒钟,程时栎还没反应过来,那人便已经进了主卧。 什么情况? 一头雾水的程时栎在原地蒙圈了好一会儿,才按照计划去屋里换衣服。 他原本是要出门的,但黎辘在家,程时栎不知道自己是能走还是不能走,只好坐在沙发上发呆,结果等着等着,又打起了盹。 半小时后,黎辘从卧室出来,他已然换好衣服,路过客厅时伸手拍了一下程时栎的肩膀,皱眉道:“要睡去房间睡。” 程时栎瞳孔涣散,“嗯”了一声,迷迷糊糊说:“你去上班吗?” 黎辘点头,将领带挂在脖子上,伸手快速打了个结,上下调整位置,说道:“下午你来趟公司,我让林秘书接你。” 程时栎打了个哈欠,回笼觉果然睡不得,越睡越困,“去你公司干嘛?” “秘书室缺个助理,你先顶上。”黎辘说话的语气极其平淡,仿佛是在菜市场问卖菜的老板,“这豆腐一斤多少钱?” 什么叫缺个助理他顶上?程时栎觉得自己真的是睡糊涂了,“我一初中文凭,你确定让我去做你的助理?” “有什么问题?”黎辘系好领带,弯腰去拿放在茶几上的手机。 当然有问题,先不论这工作他做不做得来,眼下他寄人篱下,在家里就要看这人的脸色,好不容易能出去上班,还要继续看这人的脸色,也就是说,程时栎未来二十四小时,都得和黎辘锁死。 程时栎当然不同意,“我自己会找工作,用不着你操心。” 听到这话,黎辘轻蹙眉头,似乎不太满意这个回复,说道:“不是在和你商量。” “我有权利选择自己的工作。”程时栎昂起头,在这件事上他坚决不让步。 古代皇帝都不带这么专横霸道的,二十一世纪的今天,黎辘凭什么可以为所欲为,践踏程时栎自尊心的同时,还要没收他的人权。 黎辘的神色带上些许烦躁,额间的纹路愈发明显,“你也知道自己文凭不高,能找到什么像样的工作!” 他走近两步,“程时栎,知不知道多少人挤破头想进‘深宇’,你那点自尊心值几个钱?” 一秒,两秒......程时栎就这样仰着下巴,呆滞的看向黎辘,一言不发。 原来,这就是黎辘真实的想法,他一个文凭不高,还是有“前科”的会所陪酒男侍,能找到什么正经工作,是啊黎辘又怎么会懂自己,就像当年的程时栎,无法理解对方为什么要拿整个暑假,去换那么点少得可怜的工资? 他们永远不同频,永远没有办法互相理解......过去没有,现在依旧没有。 程时栎强迫自己将舌根处不断涌出的酸意咽回去,倔强地仰着脸,笑说:“黎总说的对,我怎么能走后门抢那些高材生的岗位,那也太不要脸了!” “谁爱去谁去,反正我不会去。”他满不在乎地继续说:“就算是继续陪酒,那也是我的命,黎总何苦干涉呢!” 话音落下,黎辘脸色一沉,重逢后,他在程时栎这向来讨不到什么好,明明物质和精神双双匮乏,把生活过得一塌糊涂,程时栎那张嘴却依旧犟得要命。 嘴硬有用吗,被刘益占了便宜,还不是打碎了牙往下咽。 此时此刻的黎辘才知道,原来自己无论做什么,都是无用功,所以又何苦折腾,他后退一步,冷笑道:“程时栎,你别忘了,自己为什么在这里。” “你们经理没教过你吗。” 黎辘从上衣口袋掏出烟盒,取出一支,夹在手上,“一个合格的情人,最基本的要求,是听话。” 第27章 没有真心 胳膊拧不过大腿,程时栎自知这局他败得一塌涂地。 黎辘说得没错,他程时栎真算不上什么合格的情人,不懂得哄金主开心,也不会嘘寒问暖,甚至连最基本的摇尾乞怜也学得一塌糊涂,一百分的卷子程时栎连及格都达不到。 没再反驳,程时栎怅然地想,黎辘爱怎么说就怎么说,他又不是来给对方当情儿的,又何必将那些话放在心上? 黎辘低眸,此时的程时栎,微微侧过头,那双天生勾人的杏眼不再看向自己,只一个劲儿地咬着唇,将那粉红的唇瓣咬出齿痕,却硬是半个字没说。 两发“哑炮”砰地撞在一起,僵持的几分钟里谁也没发出声响,暗叹一口气,黎辘将手上那支未点燃的香烟丢进烟灰缸,扔下一句“下午两点,别迟到”,随后转身离开。 程时栎今日的计划被彻底打乱,烦闷地抓了把发梢,将自己的发型捣得凌乱不堪,破罐子破摔地回床上补觉。 . 四月底进入雨季,昨日一场大雨洗礼,之后是连绵不绝的淅沥小雨,天色很沉,不看时间压根分不清是上午还是下午。 程时栎按照黎辘的要求,在午后,抵达“深宇”总部大厦的一楼。 刷卡过闸,林秘书领着程时栎办理入职手续,走的后门,流程里自然省去了许多环节,hrd齐雅希“希姐”亲自接待,合同也是提前准备好的。 程时栎逐字逐句过一遍工作合同的条款,那副严谨的模样,看起来颇有老职场人的风范。 阅人无数的希姐此时正面带微笑,视线扫向面前的程时栎,一身劣质的衬衫和西裤,与之相反的,是那颇为漂亮的五官,年龄不祥,毕业院校不祥,甚至连工作经历也不祥,这人不像是从别地儿挖过来的“金疙瘩”,倒像是自家老板从大学生人才市场上随手淘回来的“新人手办”。 “看完了,没什么问题。” “好的程先生。”希姐这样的人精,只一眼就知道里头藏着的猫腻,唇角微勾,“关于合同上的薪资,您这边ok吗?” “嗯。”程时栎点头,没发表意见,毕竟年薪四十万,他得推多少酒才能达到这个高度。 希姐将手写笔递过来,在平板的电子屏上指了指:“那程先生在这儿签字,并在下方填写好身份信息,稍后会有人给您送工作的笔电,最晚下班前会办完手续,发放工牌。” 程时栎没想到“深宇”的办事效率这么快,讶异地问:“所以我是从——今天开始上班?” “是的。”希姐拿回工作平板,这才看到签字那栏写着另外两字,不解道,“抱歉啊程先生,这签名似乎和林秘书发来的有些出入,我需要再核对一下姓名。” “林秘书知道的可能是曾用名。”程时栎不是很确定,勉强给出解释。 “原来是这样。”希姐这才安心收好自己的物件,起身,“程先生的工位在顶楼秘书室,需要我带路吗?” 程时栎对“深宇”实在不熟,先前是林秘书领着他来的,七拐八绕,也不知目前自己身处哪里,更别提什么顶楼秘书室怎么走。 “麻烦了,希姐。”他说。 林秘书先前是这么介绍齐雅希,程时栎不知对方的职位,只好跟着喊“希姐”。 两人离开人力资源部,乘坐电梯往顶楼走。 陈昕送文件回来,在秘书室门外碰巧看到上来的两人,她瞧了眼希姐身后跟着的程时栎问,“你就是林秘书说的新人吧?” “欢迎。”陈昕一手拿着文件夹,另一只手推开玻璃门,“我叫陈昕,是黎总的秘书之一。” “陈秘书您好,我叫时乐。”程时栎跟着进门。 “行,人我已经送到,就先下去了。”希姐和陈昕碰头,打完招呼,又朝程时栎说,“我的办公室在十八层,有任何问题都可以来找我哦。” 程时栎轻点头。 陈昕放好文件,开始给程时栎介绍,“你叫我昕姐就好,咱们秘书办一共就三人,林秘书你应该已经见过了,其次是我,以及王楠楠。”她指了指另一个工位上埋头打字的女孩,继续道:“不过王楠楠工作的时候,不喜欢别人打搅她,你有什么工作上的事,优先问我。” “你的工位在那儿,这些资料先看着,等我忙完手里的活,再和你交接工作。” 程时栎接过那一摞文件夹,低头扫了一眼,问了第一个问题,“昕姐,黎辘——”一时间嘴瓢,他赶紧将话咽了回去,重新问,“黎总的办公室在哪?” 陈昕听力正常,显然已经听到那声“黎辘”,眼神里不禁多了一丝探寻的意味,“怎么,要到黎总那儿报道?” “没。”程时栎赶紧摇头,心知自己说错话了,回道:“就随口一问。” “出门左拐十五米,有去的话记得和前台薇薇安打声招呼。”陈昕笑了一下,心想现在小孩真是艺高人胆大,竟敢直呼老板名讳,她顿了下,以过来人的身份劝诫道,“以后多的是机会跑总裁办,珍惜现在不用天天见黎总的机会吧。” 第31章 在这儿不见,回家也得见,不过程时栎真是随口一问,他可不想去找黎辘,于是转头去了自己的工位。 说实话,程时栎除了不是文盲,什么公司业务,工作流程,一窍不通,真不知道黎辘把他招进来图什么,花四十万养个废人在办公室,寻开心啊。 秘书室里各忙各的,除了键盘声,时不时传来电话铃声,程时栎低头看文件,都是汉字,多半看得懂,除了专业术语,里头还有一些项目简介,以及项目人员安排,完工进度之类的信息。 等结束手里的活,已经到了下班时间,秘书室加班是常态,不过想到对方是第一天上班,陈昕还是走了过去,敲了下办公桌,“今天就先到这儿,明天再交接工作,要是没什么事的话你先下班吧。” 没等程时栎回答,王楠楠抬起头,眼神里怨念颇深,“昕儿姐——” “我也想下班,呜呜。” “好呀,把手上那版外包项目书发给我,就让你下班。”陈昕笑道。 “已经在返修了昕姐,您可别催了。”王楠楠看向程时栎,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hi新人,要不要陪楠楠姐一起加班呀。” 程时栎坐在工位上,正想说“好”,陈昕却抢先一步,笑道:“昕姐在这陪你还不够?人家时乐第一天上班,少折腾人。” 王楠楠和陈昕两人一来一往聊着,正巧手机“嗡”地一声,程时栎低头去看屏幕上的信息。 温朗:“晚上出来玩,这几天忙,才想起来还没给你接风洗尘。” 温朗:“就这么说定了,老地方ton!走起。” 这一天过得乱七八糟,程时栎回了个“ok”的表情,看到屏幕上方跳出一条信息。 黎辘:“晚上有事,自己吃饭。” 瞥了眼,程时栎心想黎辘真是病情不浅,养情儿养得和过家家似的,陪睡陪吃还得陪上班,这哪是找床伴,分明是想找个可以提供情绪价值的“生活伴侣”。 程时栎懒得回,点开,再关闭,退到微信主界面上,将聊天框整条删除。 外头在下雨,和温朗约好七点时间,ton在大学城,坐地铁可以直达,程时栎磨磨蹭蹭地,终于在六点五十分从地铁口出来。 温朗到的早,见姗姗来迟的好友,调侃道:“呦,程少这是破产了?穿成这样也敢出来喝酒。” 从前他的衣服不是高奢,就是定制,如今身上却穿着一套从网上淘来的劣质衬衫西裤,不过程时栎并不介意温朗损自己,回说:“嗯破产了,最近在上班。” “这是在哪高就啊?” 程时栎不想聊工作,转移话题道:“点吃的吧,饿了。” ton经过改版,已经从纯酒吧变成餐吧酒吧一体,加上驻唱,生意越来越红火,温朗在菜单上随意勾了几个菜,递过去,随口问道:“和家里彻底闹掰了?” 程时栎点头,仔细看菜单。 再问那可就是在兄弟伤口上撒盐了,毕竟因为什么事闹掰的,温朗心知肚明,当年程时栎但凡没那么恋爱脑,也不至于搞成如今这个局面。 在心底默默叹了一口气,真替他兄弟不值。 程时栎不知道温朗在想什么,在菜单上勾勾画画,中午也没吃什么,他是真饿了。 梁天旭正好不在,要不然还能多个人叙旧,ton如今生意红火,服务速度却慢了,前前后后半个多小时,总算把菜品全部上齐,气得温朗都想好好找梁天旭理论理论,看看这奸商是不是又为了节约成本,不舍得招聘服务员。 酒足饭饱后,程时栎思维逐渐发散起来,看向舞台上的驻唱,神色恹恹,“温朗,问你个事儿。” “啥?”温朗循着程时栎的视线,也往小舞台上看,驻唱是个女孩,粉色的短发,十分扎眼。 思绪随着鼓点起起落落,程时栎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很自然地脱口而出,“温朗,你吃过回头草吗?” 什么东西?温朗怔住,“卧槽!你是不是和黎辘见面了?不是吧程时栎,还吃回头草啊?之前吃的教训还不够,你是真打算在这颗树上吊死啊?” “不是。”程时栎不太耐烦,猛喝了一口酒:“算了不和你说了,跟你说不明白。” “行,算我说错话了。”温朗恨铁不成钢,后槽牙差点咬碎,“但是前任这种东西,分了就当他死了,千万别有其他的心思,否则害人害己,当年你因为他出国,在国外受苦受难,有家还不能回,他黎辘呢,一路顺风顺水。” “以他如今的地位,也没见帮你说几句好话,让你回程家,可见这人就是个烂人。” 温朗明显误会了,但时隔多年,似乎也没有解释的必要。 程时栎真的就是脑子抽了随口一问,他知道自己和黎辘早在七年前就彻底结束了,即便如今因为一些不可抗力住在一起,那也只是各取所需,无关情爱。 当年分手时话说得难听,他没忘记自己带给黎辘的伤害,黎辘为了报复情有可原。 只不过,仔细想来,这人除了冷言冷语几句,似乎也没对自己形成什么实质性伤害,反倒是程时栎,因为这场交易,不仅有了固定的住所,还有了一份不错的工作。 所以他想不通,如果黎辘真的是为了报复自己多年前甩了对方,不应该仅有这样的操作? “我一个朋友的事。”他特地混淆了性别,又问温朗:“他前段时间遇到前女友了,但是他总觉得他那前女友,对自己若即若离,说不上多好,但好像也没坏到哪里去,你说这是为什么?” 温朗向来自诩“情感大师”,因此仅凭程时栎三言两语,立马猜出始末,嗤笑道:“不用想了,他前女友在钓他。” 程时栎一愣,下意识反驳:“放屁。” “你那么激动干嘛?”温朗灌了半杯酒,“我说的实话啊,前任之间要么老死不相往来见面互掐,要么旧情难忘,重逢之后两眼泪汪汪,你朋友那个情况明显属于后者......” “......”程时栎无话可说。 他想修正温朗的话,却听到对方继续说:“你朋友的事,我管不着,但是你记住,千万离你那个前男友远一些,他如今可不好惹,黎辘一个私生子能走到如今的地位,玩的可不是什么真心换真心。” 垂着眼眸,程时栎没回答,认真思考着温朗话里的意思。 片刻后,他没再反驳,拿起酒杯和温朗碰了碰,“你说的没什么毛病。” 第28章 有几分道理 和温朗聚完回到家,已经是凌晨。 黎辘不在,推门进去时屋里一片漆黑,程时栎摸索着打开客厅的照明灯。 抬头一看,愣了愣,沙发后面不知何时多了几盆绿植,甚至于原本空白一片的背景墙也挂上了两幅对称油画,色彩浓重的画作十分抽象,程时栎没修过艺术,欣赏不来,只知道和住进来那晚相比,多了点活人的气息。 点开手机,本想问黎辘是不是家里来人了,他将微信往下拉了拉,这才想起白天的时候自己脑子一抽,手滑地划掉了对方的聊天栏。 点了点搜索框,程时栎又觉得嫌麻烦,索性没再问,回主卧洗澡。 和温朗喝了两杯,程时栎洗完澡倒床就睡,一觉到天亮。 第二天还没到公司,他便在工作群里收到老板出差的讯息,黎辘最近似乎是真的忙,不过这对程时栎而言是好事,省得他还要在对方那里找气受。 好消息接连传来,程时栎还接到了程沐灵的电话,说是和黎辘的联姻计划因为某些问题暂时搁置,目前订婚宴已经确定取消。 事情总算有了眉目,程时栎心情大好,气也消了大半,因此在黎辘第三次问他“吃饭了吗”的时候,出奇地,乖乖拍了张员工套餐的照片,发过去。 程时栎:[图片] 程时栎:“红烧狮子头,茄子烧土豆,鲍鱼排骨......” 报完菜名,程时栎又说:“公司厨师水平还不错,比外面商场五十五一份的穷鬼套餐好多了。” 黎辘很快回过来:“嗯。” 一如既往黎辘的风格,程时栎没再回复,正准备低头干饭,见对面又发来一条信息:“不要随便吃外面的苍蝇小馆,不卫生。” “......”程时栎无语,这周边全是星级商场,哪来的苍蝇小馆,回道:“是哦,我们公司食堂最卫生,黎总可以考虑一下转行卖盒饭,造福大家。” 程时栎咬着筷子,见黎辘不回复,忍不住笑了起来,心想这人还是和以前一样,假正经,半点逗不得。 周五,老板不在,秘书室几人决定准时下班,顺便聚餐,欢迎新人到来。 程时栎负责选餐厅,他对这附近实在不熟,只好求助王楠楠。 王楠楠挑了一家融合烤肉,预约好包间,几人出发,抵达时即将饭点高峰,于是迅速点好餐,陈昕将菜单递回去,顺便交代服务员,来一打啤酒。 他们到的早,上菜也快,连续几声“噗”的短音,陈昕开完酒,递过去给两人,随后举杯,“首先,欢迎时乐加入我们‘深宇’秘书室。” 第32章 啤酒罐碰在一起,酒花溅出,程时栎笑着回了句“谢谢”,抬头灌下去半瓶冰啤酒。 “对了,时乐你是哪所学校毕业了?津大吗。”王楠楠边吃边问,两颊鼓鼓地,“说不定我们校友呢!” 程时栎喉咙里的啤酒还没吞下去,咕嘟一下,抬头去看王楠楠,一时不知怎么回答,好在对方的手机恰好响起。 王楠楠别过头,“嗯,我在和同事吃饭呢。” “没那么快,你不用等我。” “不用不用,我自己能打车回去,真没喝酒。” 等王楠楠挂断电话,陈昕凑了过去,插话说:“是你那个富二代男朋友吧?这么关心你。” “别乱说昕姐。”王楠楠脸颊蹿地一下红了,“还没在一起呢,不算男朋友。” 程时栎伸手去拿烤串,祈祷对面两位女士多聊点,最好能揭过刚才的话题,毕竟自己这个学历能进“深宇”,谁看了都知道其中有鬼,他可不知道怎么编,既可以不暴露自己和黎辘的关系,又能将个中缘由解释清楚。 想得正入神,视线里王楠楠忽地伸手,打了个响指,“诶时乐,你来评评理。” 程时栎先前没在听,只好问:“什么?” “昕姐说,男人都一样,得到了就不懂得珍惜,所以要我钓着,不表态。”王楠楠的好奇心都写在脸上,问道:“可是我觉得嘛,既然互相喜欢,不就应该尽早捅破窗户纸,没必要拖着呀。” 程时栎其实也不太懂这些,他的初恋一塌糊涂,可不敢指导人谈恋爱,挠了下发梢说,“好像都有道理吧。” 让他当裁判,又没说不能选中立,程时栎表完态,谁也没得罪。 “你听我的准没错啦,男人嘛,一旦你主动,他失去兴趣的速度只会越快。”陈昕娓娓道来,“偶尔拒绝一下,让对方觉得你不好追,他反而会更兴奋,更想征服你。” 王楠楠点点头,觉得她昕姐说得非常在理,又问程时栎:“时乐,你作为这张桌上唯一的男人,不发表一下意见吗?” 程时栎被点名,心想自己一个gay,怎么发表意见,他仔细想了想陈昕的话,几秒后,竟真的从中品出了几分道理。 于是他也点头,附和道:“我觉得,昕姐说得对。” 王楠楠见程时栎一张嘴蹦不出半个屁,索性侧过头,继续找她昕姐儿请教。 程时栎下意识呼了口气,一边听八卦,一边吃串。 女孩一旦聊起八卦,只会越说越起劲儿,从市场部的张总养小秘被原配追到公司,到运营部某经理和研发部某总监疑似谈恋爱,谁谁谁上周结婚,谁谁谁下个月生娃,总之五花八门,简直就是信息大爆炸。 程时栎安静听着,没发表言论,心想同在一个办公室,这两位平时上班看着挺认真的,到底哪来的时间去听这么多八卦? 一顿饭吃到晚十点,陈昕去结账,说是部门还有经费,平时忙着加班,根本花不完。 三人里只有陈昕开了车,于是结完账,几人便在门口等代驾。 “我和王楠楠住得近。”陈昕退出叫代驾的app,打开地图软件,看向时乐,“时乐你住哪呢,需不需要带你一程?” 程时栎正低着头,查回家的路线,发现这儿离黎辘家一公里不到,随口回说:“不用了昕姐,我就住这附近,几步路,走回去就行。” 话音落下,陈昕和王楠楠同时愣住了,这附近的房价可不便宜,就算租房,一个月也得小一万吧。 两人没说话,笑着相视一眼,这不妥妥地富二代来体验生活嘛。 几分钟后,程时栎目送两位女士上车,他挥挥手,随后跟着地图的指示往小区走,夜里风凉,这两天雨总算停了,但夜晚的温度却维持在二十度上下。 喝了酒风一吹,又冷又热,程时栎拿手背碰了碰脸颊,烫手。 熟门熟路地输入密码,程时栎打开房门,伸手开灯。 依旧是空无一人的客厅。 蹲下,拿出玄关柜的拖鞋,身子微微晃了晃,程时栎其实就喝了两三瓶,不算醉,可能是因为蹲着重心不稳,猛地一屁股直接坐在了地上。 瓷砖很凉,冻屁股。 但又不想动,索性坐着换鞋,程时栎两脚打开,迷糊地松开左脚的鞋带,脱好鞋,紧接着又松开另一只脚的鞋带,右脚脚掌还未脱离鞋底,他便听到“咔哒”一声,只见原本关好的大门,倏然间被打开。 大约是这一幕发生的太突然,程时栎毫无心理准备,他仰起头,表情带着些惊恐。 缓慢地眨了两下眼睛。 看起来风尘仆仆的黎辘,就这么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了门口。 第29章 你怎么回来了? 黎辘就站在那儿,黑色衬衫的领口敞开,脖子上没系领带,外头是一件剪裁得体的黑西装外套,乍一看这人从头到脚连鞋都是黑色的,仿如要和外头的夜色融为一体。 二十一寸的灰色行李箱被搁置在一旁,程时栎一动不动地坐在地上,脸上的神情看起来有些呆。 程时栎的酒量其实并不好,但也不至于被三两瓶啤酒放倒,只不过酒精麻痹神经,反应比平时慢半拍,他抬眸看向出现在玄关的黎辘,下意识问:“你怎么回来了?” 问完的瞬间程时栎便后悔了,毕竟这是黎辘家,自己似乎没资格问这种问题,他低头脱下只剩一只的鞋子,补一句:“没别的意思,我就是随便问问。” 说完手脚麻利地起身,穿上拖鞋,往卧室走。 门口立着的人影也跟着动了起来,程时栎走了两步,听到声响便回过头去,这人一刹车差点和后头的黎辘撞在一起。 两人的视线在下一秒对上,黎辘先一步发问:“喝了多少?” 程时栎微抬下巴,视线有些不稳,轻飘飘往别的地方移动,落在门口被撇在一边的行李箱上,回道:“就两三瓶。” 停了几秒,他继续说:“部门聚餐,就昕姐和王楠楠两个女生,能喝多少......” 话音落下,黎辘这才挪开脚步往厨房走,程时栎呼了口气正想回房间,又听到对方语气平淡道:“坐那等一下。” 金主都发话了,程时栎只好往客厅走,沙发上一坐,闭着眼靠在那等人。 厨房里传来杯子碰撞的响声,“哐当”,似乎是冰箱门被打开,而后又被关上,紧接着是微波炉,“卡擦”,很细微的声响……程时栎闭着眼,听觉却被无限放大,直到那脚步声由远及近,他这才打了个哈欠,缓缓掀了掀眼皮。 黎辘手里拿着马克杯,程时栎发愣的瞬间,那人已经把杯子递到了跟前,放慢语速说道:“喝完再睡。” 程时栎伸手接过,这个动作几乎是潜意识的,等他反应过来,那杯七分满的牛奶就跑到了他的手中,视线里只剩那倾斜的液面微微晃动。 送完牛奶,黎辘没走,趁程时栎怔住的瞬间,弯腰往茶几上一坐,似乎是要亲眼看着对方干完这杯,才能放心似的。 只是一杯牛奶,又不是什么毒药,程时栎抬头抿了一口。 热的,还是杯温牛奶。 黎辘坐下后,也没说话,就那么盯着程时栎,程时栎喝了一半,实在被盯毛了,仰起头咕噜咕噜一口全干完,说道,“喝完了,还有事吗?” “没事我就进去睡觉了。” 程时栎说着就要起身走人,黎辘却不让,这人伸腿挡了一下,随后握住程时栎的手腕,拦住对方的去路,语气冷冷地喊了声“程时栎”。 程时栎手里还拿着马克杯,被这么一拽,杯子差点摔出去,下意识攥紧抓住杯口的手指。 眼见三番两次被拦,程时栎瞪着眼睛,有些不爽道:“干什么?” “没什么想和我说的吗?”黎辘问。 这话问得莫名其妙,明明是对方拦住自己,却反过来问他有什么想说的?程时栎大脑运转本来就慢,这下彻底歇菜了,眉心一拧问道:“说什么?” 黎辘盯着程时栎的眼睛,视线从那双好看的杏眼一路往下,掠过下巴,最后落在那细直的,略纤细的手腕处。 他手上的力道不禁加大,声线微抖,像是在尽力压抑心底的情绪,“什么都可以,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他想说什么? 大半夜的,程时栎什么都不想说,只想大骂一句,有病吧。 几天不见,黎辘的病情不仅没好,反而有种病入膏肓回光返照的势头,程时栎拽了拽手腕,见挣脱不开,只好同情地看了对方一眼,无语道:“黎总,我建议你还是去医院看看吧,总这样反反复复,阴晴不定地,对你周围的人实在不友好,而且长此以往,也影响你自己的心理健康。” 话音落下,谁也没动,两人继续僵持…… 程时栎拿出一副他得“关爱病人”的表情,黎辘没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总算松了手,起身,拿过对方手里的杯子,甩给程时栎一个冷漠的背影。 第33章 . 隔天周六,程时栎一觉睡到自然醒,也不知是不是回到了阳间作息,他现在的睡眠质量出奇地好,原本定的八点的闹钟,结果半梦半醒间伸手点了关闭,再次清醒,时间已经是十点过半。 昨晚睡前,黎辘还没进屋,起床时程时栎特地瞧了眼大床另一侧的枕头,结果上面半点痕迹没有,看来这人昨晚压根就没在主卧睡。 扫了一圈屋内,程时栎从床上爬起。 黎辘此时正在客厅落地窗前接听电话,程时栎瞄了眼,便去冰箱扒拉东西垫肚子,吃了两片吐司,微微侧头一看,发现那人依旧举着手机,连姿势都没变。 视线收回,程时栎路过客厅。 似乎是听到声响,黎辘转过身来,他将手机拉开一些距离,捂住收音筒的位置,说道:“稍微准备一下,等会儿带你去个地方。” 程时栎指了指自己,“我?” “嗯。”黎辘继续通话,但没几秒,这人又说:“穿主卧衣帽间里的正装,自己挑。” 程时栎心想,黎辘的衣服他穿哪里合适,都不是一个尺码的,可这人明显不给他说话的机会,自顾自地背过身接着打电话,程时栎在原地等了一分钟,实在没法子,只能硬着头皮回卧室。 搬进来十来天,程时栎一次没进过黎辘的衣帽间,他并不想踏足满是对方私人物品的领域,总觉心里头别扭,浑身难受。 衣帽间看起来不小,中间的岛台负责收纳腕表之类的奢品,两侧是定制的冷色调木柜,外嵌玻璃推拉门,程时栎转了一圈,才发现左右两侧的衣服风格似乎略有不同。 没待他细究,黎辘从外头进来问,“挑好了吗?” 程时栎转过身来,实话实说道:“不是我不想挑,你这的衣服,我又穿不了。” 听到这话,黎辘眉头紧拧,走近几步,站在岛台旁,“你一次都没进来过?” “我进来干嘛?”程时栎瞥了眼玻璃展示窗下那一排整齐的腕表,瘪嘴道:“你这都是贵重物品,万一丢了,到时候赖我头上怎么办。” 黎辘没说话了,沉默三四秒后,冰冷着声音回道:“程时栎,你一定要这么说话吗?” “我怎么说话了?”程时栎抬头问。 又是这种语气,黎辘别开视线,没耐心地往里走了两步,他拉开一侧衣柜的门,随手挑了其中一套,往程时栎身上丢,语气不明:“换好了再出来。”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出了衣帽间。 同样是白色衬衫和灰色西裤,怀里的明显比他从某宝上淘来的手感好,程时栎也懒得计较,拉过标签瞧了眼,这才发现无论是上衣,还是裤子,似乎都是自己的尺码。 愣了几秒,程时栎猛地伸手去扯挂在柜子里的其他衣物,他随手挑了几件,结果发现还真的全是他的尺码。 怪不得让他进来挑衣服,敢情这就是给他准备的,程时栎将唇线抿得笔直,低头,视线死死盯着手里抱着的衣物。 果然,他还是猜不透黎辘。 片刻后,喉结滚了滚,程时栎将衣服一件一件挂回去,最后拿出黎辘最初递给自己的上衣和裤子,换好。 等他出来时,黎辘已经在门口等待多时,那人瞄了眼腕表,又看向出来的程时栎,顺手拿过车钥匙,示意对方过来换鞋。 依旧是黎辘开车,程时栎爬上副驾,闷了半天还是没忍住问:“衣柜里的衣服,你给我准备的?” 黎辘正在倒车,单手握着方向盘,视线看向后视镜,没回应。 “也是。”见对方不回自己,程时栎自说自话,“毕竟是你黎辘的情人,总不能穿的和乞丐似的,多丢人。” 黎辘依旧没回复,任对方自言自语,等车子开出地下室,那人才压低声音回道:“安静一会儿,等下有你说话的机会。” “去哪?”程时栎下意识问。 “到了就知道了。”黎辘回,看起来十分不耐烦。 见对方压根不想搭理自己,程时栎别过头,看向窗外,略微不爽地抿紧唇,没再发表意见。 无论是医院那次,还是酒店,这人总是能出其不意给他“惊喜”,程时栎现在是真猜不透黎辘的想法,他感觉这样下去,没等黎辘“病”好,自己恐怕已经被折磨成半个疯子了。 半小时后,等车子停稳,程时栎才不情不愿地再次开口,这回说的是正事,也是他待在这儿要做的唯一一件正事。 “黎总,无论如何,程沐灵的事,你记得说话算话。” 反正他现在是“深宇”的员工,如果黎辘食言,程时栎不介意在办公室闹上一闹,再让秘书室那两位姐姐散播点谣言出去。 黎辘别过头,认真道:“我什么时候骗过你,这么不放心你大可另谋出路。” 程时栎想了半天,确实没回忆出什么合适的例子能怼回去这句话,过了一会儿,他又听到黎辘冷冰冰扔过来一句“下车”。 车门阖上,程时栎烦躁地继续想,他们好歹谈了半年恋爱,黎辘难道就没说过什么欺骗的话吗? 算了没必要翻旧账,程时栎决定放自己一码,没必要挑战他那和鱼相似的记忆力,抬头跟上黎辘。 面前是一栋联排式欧式风格的别墅,占地颇大,比起程时栎小时候住过的程家祖宅,有过之而无不及。 程时栎看着正出神,又听到黎辘说:“跟上,待会儿要是紧张,就躲我后面,还有——” “进去后无论我说什么,你都不要反驳。” 程时栎本想问为什么,临开口前,猛地想起个更重要的问题,于是问:“这是哪?” 一改先前的神秘,黎辘伸手十分自然地揽过程时栎的后腰,随后将人往大门内带,回道:“黎家祖宅。” 第30章 我不会娶别人 “什么?!” 程时栎就算是怀疑自己听力出了问题,也不敢相信黎辘口中所说,要带他去的地方,会是黎家祖宅。 不过黎辘并没给程时栎反应的时间,拥着人一级一级走上台阶,进了大门。 程时栎勉强消化完这些信息,就见一位四十多岁上下,身着制服的男人迎面而来,那人先向黎辘问好,随后将目光落在程时栎身上问道:“这位是?” “这是爷爷让我请回来的客人。”进了门,黎辘别在程时栎腰间的手这才松开,“爷爷呢?” “老太爷在楼上书房见客。”那人恭敬回道,“三老爷今儿也回来了,您要先过去见见吗?” “不用了,王管家,我先带他去园子里逛逛,等爷爷会见完客人,您就和他说,我把人带回来了。” 程时栎听着一头雾水,他什么时候变成黎辘爷爷请回来的客人了? 见黎辘扯谎不打草稿,程时栎站在一旁也只好静观其变,等那位王管家走远,他瞥了对方一眼,问:“你和王管家说的话什么意思?我怎么一句没听懂。” 黎辘的视线在程时栎身上转了一圈,只说:“走吧,带你逛逛。” 谁此刻会有闲情去逛黎家的后花园,程时栎连忙拽住黎辘的胳膊,“解释清楚你刚才说的话,不然我走了。” 程时栎现在的身份其实挺尴尬的,如果换做几年前,黎辘邀请他来家里玩,他肯定毫不犹豫地同意,毕竟程小少爷可没那么多顾忌,可如今不一样,对方就这么明晃晃地将自己的“男情人”往祖宅带,这简直就是找死的节奏。 然而不等黎辘回答,四周似乎忽然间安静了下来,紧接着,程时栎听到一道不远不近的声音传来。 “爸。” 客厅本来十分安静,这声响很快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除了先前见过的管家外,程时栎看到旋转楼梯之上站着三人,立在中间的是位头发花白的老人家,手里拄着一条盘龙金纹的拐杖,程时栎仰着头看了一眼,只觉扑面而来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喊“爸”的男人坐在轮椅上,离他们不远,这人程时栎认得,是黎辘的父亲,黎见山。 黎见山看了程时栎一眼,没作声。 黎老太爷身旁那两位西装革履的男人下楼后并未久留,随着王管家的指引离开。 “爸您忙完了。”黎见山转过头朝推轮椅的阿姨说道:“通知厨房一声,可以上菜了。” 黎老太爷并未拿正眼瞧出现在客厅的程时栎,走几步,到一旁拿起食物逗着关在鸟笼子里的金刚鹦鹉。 “老三回来了。”黎见山按住手中的遥控,移动着电动轮椅,再次看向程时栎露出笑来,“你是老三的朋友吧,我是他爸爸。” “叔叔好。” 问完好,程时栎握住黎辘胳膊的手下意识紧了几分,咽了口口水。 “你看着有些眼熟,我们之前见过吗。”黎见山收了笑,又说,“抱歉啊瞧我光顾着好奇了,老三很少往家里带朋友,来我们边吃饭边聊。” 见黎见山转身走了,程时栎这才松开手退后一步,很快,他的后腰被一只温热的手掌抵住。 第34章 黎辘侧过身,靠近程时栎耳边,潮湿的气息弥漫,他用着只有两人能听得见的声音低语:“程时栎,你只要配合我就行了,知道吗。” “这样程沐灵才能彻底和黎家解除婚约。” 程时栎后背汗毛竖起,不仅仅是因为黎辘话里极具温柔的威胁,更是因为黎见山先前那句“我们之前见过吗”。 程时栎不知道这对父子到底想做什么,但很明显,黎见山也在撒谎,他们当然见过,只不过那时对方还是个身体健全的中年男人,他也还是程家名副其实的小少爷,虽然时隔七年,程时栎觉得只要黎见山不是老年痴呆,就不至于把自己忘得这般彻底。 佣人的速度极快,没等俩人往客厅走,饭香便飘了过来,王管家去请正在逗鹦鹉的老爷子,黎辘便也带着程时栎往餐厅走。 等黎老爷子在主位上坐定,阿姨正好推着黎见山的轮椅到了餐桌前。 父子俩一左一右,隔着餐桌面对面坐着,程时栎则在黎辘的安排下,坐在其左手边。 虽然都是些家常菜,不过菜品颇为丰盛,四副餐具整齐摆放,程时栎不知是不是提前备好的,但按照黎辘先前的说法,如果他真是黎老太爷请他来“作客”,那这桌可口的饭菜恐怕不是临时起意准备的结果。 饭桌上,几人安静用餐。 程时栎没傻到在这种情况下,主动去挑起话题,反正黎辘只说要打配合,那就埋头吃饭好了。 如此静谧的饭局,周围持续传输着低气压,黎辘的心情反而不错,他伸手给程时栎舀了一碗药膳乌鸡汤,放到对方面前,笑着说,“多吃点。” 程时栎微微抬头,心想黎辘这是什么骚操作,故意演给那两位看? 果不其然,几秒后,黎老爷子“啪”地一声摔下筷子,不过没等他开口,黎见山插嘴说道:“老三,既然带了人回来,还不跟爷爷介绍一下这位先生。” 黎见山自然是知道对面坐的是程家小辈,他本意是想出言缓和,但黎老爷子似乎并不领情,冷声质问:“我让你带回来的人呢?” 黎辘并不着急回答,而是看了眼对面急着抢话的黎见山,缓慢说道:“程小姐今天家中有事,不过这位是她的哥哥,代其应邀上门拜访。” 听完解释,黎老爷子拧着眉头看向程时栎,问:“你这小子,是程闻礼的孙子?” 许久没听到祖父的名字,程时栎竟有一瞬间的恍惚,一旁的黎辘接过话回道,“是。” 程时栎正想解释,见黎老爷子面色已然恢复如常,又只好将话吞了回去,没反驳黎辘。 “原来是小程啊,怪不得先前觉得眼熟。”黎见山见风使舵,“听说你一直在国外,什么时候回国的?对了,程老爷子身体最近怎么样?家里一切都好吧。” 这戏演的逼真,程时栎险些觉得自己就是黎老爷子口中“程闻礼的孙子”,他想起黎辘叮嘱的话,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没回答,只是点了点头。 聊了几句家常,桌上的氛围缓和不少,这顿饭总算有惊无险地进入尾声。 程时栎虽然不理解自己为什么要代替程沐灵上门吃饭,但黎辘既然这么做,一定有其道理,秉承不添乱的原则,和黎见山聊天的过程中,他要么点头,要么回“是”,总之,不反驳不解释也不主动延伸话题。 一顿饭吃完,黎老爷子将俩人唤到了书房。 老爷子双腿时常痛风,不发作的时候倒也还好,饭后便站在书桌后面提笔写字,一边让黎辘磨墨,一边和程时栎说话。 “你回去和程闻礼说,这臭小子的话通通不作数。”说着黎老爷子瞪了桌侧的黎辘一眼,继续道:“两家的婚事照旧,找个时间我会亲自上门拜访你爷爷。” 此话一出,程时栎有些慌了,他的目光移向黎辘,用眼神求助般示意道:什么意思? “你不用顾及他。”黎老爷子见对方竟然在看自己孙子的脸色,直言道,“黎家的事还轮不到这臭小子做主。” 黎辘手里拿着墨锭,在砚台上一圈一圈划着,听到这话,停了下来,笑着道:“爷爷,他今天上门主要有两层原因,一来是替程小姐应约,二来是,我们有件事想和您说。” 黎老爷子挥墨在宣纸上写了个“静”字,没抬头,黎辘将墨锭搁在一旁,继续道:“黎家和程家的婚事如果一定要继续,那就只能换人了。” 这话没头没尾,程时栎听着也懵了好一会儿,心想换什么人?黎家的事他知道一些,黎见山年轻时候风流,确实有不少的儿子,黎辘在家排行老三,上头两个哥哥,下边一个弟弟,至于这些人如今有没有婚配,就不得而知了。 可他们程家就这么一个适龄的妹妹,程时栎想要的是取消婚约,而不是什么换人,他看向黎辘,不禁想问问对方,到底是来解决问题的还是来添堵的? 可惜黎辘并不给程时栎问话的机会,他转过身走近几步,趁对方还没反应过来,冷不丁一把握住程时栎的手,随后看向那双漂亮的杏眼,不急不缓说道:“这辈子除了他,我不会娶别人的。” 这话说的过于深情,程时栎心房猛地一颤。 屋内安静地落针可闻,两只手紧紧扣在一起,温热的手心相对,仿佛可以瞬间融化冰山雪峰,程时栎呆滞地看向对方,明明知道黎辘的话当不得真,但他还是忍不住在心底战栗,连带着整颗心脏都变得惴惴不安。 听到这话,黎老爷子面色陡然变了,他举着毛笔,动作微滞,宣纸上渐渐映出一块墨迹,几乎同时,那块石头般坚硬的砚台,“哗啦”一声,在空中划出抛物线,朝两人砸过来。 “你说什么?!” 黎辘侧身躲开,将程时栎护在身后,“或者换个说法,如果黎家一定要选一个人联姻,和程家长孙岂不是更好。”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黎老爷子怒不可遏的声音传来,“他是个男的?!” 程时栎下意识缩了缩肩膀,他的视线被挡住,看不见那怒意的来源。 “是。”黎辘握了握程时栎的手,轻笑一声反问道:“您也没规定联姻对象,不可以是男的,不是吗?” 程时栎张了张嘴,哑然地看向面前男人的背影。 “你疯了!”黎老爷子气急攻心,连声咳嗽起来,他扶着面前的书桌,恼羞成怒地骂道:“你...你果然和你那失心疯的妈一样,都疯了!都疯了!” 听到这些字眼,程时栎几乎是应激似的,僵硬着身子猛地往前两步,仿佛下一秒就要冲出去,和那没口德的糟老头子干一架。 可黎辘的后背却像是长了双眼睛,他紧紧握住程时栎的手,很快便将人重新扯回自己身后。 第31章 你不可能赢 程时栎比谁都明白,对于黎辘而言,陈瑛就像一道藏起来的陈年伤口,经年累月后变得不疼不痒,但也不会消失,它化成狰狞的疤痕,躲藏在身体的某个角落。 陈瑛是黎辘的母亲,也是那个,程时栎偷窥到的在病房轮椅上发疯的女人。 可如今这道陈年伤口再被人提及,男人却也只是神情淡淡,好似什么也没发生。 这场对峙渐渐演变为黎老爷子发泄怒火的独角戏,可惜现场唯一的观众程时栎,被黎辘护在身后,没办法欣赏老爷子在“暴走”中飙戏。 离开黎家前,程时栎又见到了在一楼等着的黎见山。 男人像泄了气的皮球,带着恳求的语气道:“一定要闹到这个地步吗?” 看了对方一眼,黎辘没回答,拉着程时栎离开,随后两人驱车回到市区的公寓,一路无言,临下车前黎辘才重新开口:“程时栎,没什么想问的吗?” 当然有,他现在满肚子问号,心底装了太多的问题,可又不知应该先抛哪一个,程时栎知道,如果真的只是为了和程沐灵解除婚姻,黎辘完全不需要做到这种程度。 他可以再找一个合适的联姻对象,这对黎辘而言并不难,跨过第一步后,对方就可以尝试说服黎老太爷,联姻的本质是利益交换,所以程家或许是不错的选择,但绝对不是唯一的选择。 黎老太爷看起来也并不想和自己钦定的“继承人”彻底闹掰,只要黎辘抓住这一点,局面就有转圜的余地,联姻讲究你情我愿,只要黎家退出,程家自然不会死咬不放。 多么皆大欢喜的结局。 可黎辘偏不,他选了一个最偏激,效率最慢的方式,和家里摊牌,出柜,声称自己要和男人联姻,这人不仅自己出柜,还带着程时栎一起,甚至不惜借用他“程家少爷”的名头,试图逼迫黎老爷子就范。 思绪太乱,程时栎还来不及没发问,黎辘却出其不意地丢了一个问题过来,“离开津市前,你见过我爸,是吗?” 程时栎猛地抬头,他被黎辘丢过来的问题,砸得身形一晃,险些元神出窍,下意识反驳道:“没有,今天是我第一次见他。” 第35章 黎辘听到回答,眉头微微皱着,没移开视线,似乎想要用这种方式将程时栎看穿。 程时栎伸手解开安全带,迅速别过头,想要开门下车,片刻后他的手腕被拉住,听到黎辘冰冷的声音传来:“你撒谎。” “我没有。”程时栎重新看向黎辘,继续反驳。 “那你躲什么?”黎辘倾身过去,拉住程时栎往自己面前带,像是好不容易终于抓住对方的弱点,说道:“程时栎!没撒谎的话你躲什么?” 视线撞在一起,两人离得太近,程时栎彻底不说话了,过了好半晌,他才偏过头咬牙应声道,“那你呢?” “医院那晚说的话,不是也在撒谎吗?” 黎辘说即便是同性恋又如何,也可以找个门当户对的女人结婚,可明明不是,程时栎不是傻瓜,他看得出,对方并不想随便找个家世相当的女人联姻。 “你早就猜透我了不是吗?”程时栎说,“黎辘,你根本不想和程家联姻,在医院告诉我,故意激我,也只是想逼我去求你,你知道我不可能真的撇下程沐灵不管。” 程时栎很想问问黎辘,就这么恨吗?一定要抓着他不放,费尽心思报复回去? “为了你那个妹妹可以放弃一切不是吗。”黎辘松手,缄默片刻,一字一句说道:“程时栎,没有人逼你,你自己要当好哥哥,我为什么要拦着?” “好就算我是自愿的,那今天呢,你第二次布局,利用我对抗你爷爷,只不过可惜了,这盘棋你终究还是要落空,我如今已经是程家弃子,无论对谁,都构不成威胁。”程时栎咬着牙一骨碌说出来,语速越来越快,“你把我当筹码压在赌桌上,输的只会是你。” “我利用你?”事实证明人无语真的会笑,就如此时的黎辘,扯着唇角似是无奈地轻笑一声,“我什么时候利用你了?” “你敢说没有一点利用吗?”程时栎反问。 这其实并不难猜,黎辘既然不想接受家里的安排,就必然会做抗争,程家对外只说程时栎出国留学,他“程少”的身份自始至终依旧保留。 黎辘能够毫不犹豫地把自己带回家,不就是冲着这层身份,拿他当试验品,倒是个很不错的选择。 “你没必要拿我试探黎家的底线,他们不会因为我是什么狗屁‘程家长孙’就轻易妥协,只要你活着一天,黎家就永远不可能让你找个男人结婚。”程时栎看向窗外,实话实说,“这个世界的法则就是这样,你反抗不了,就只能被动接受。” 黎辘问:“万一我赢了呢?” 程时栎没犹豫,泼了对方一盆冷水:“你不可能赢。” 黎辘没给自己留退路,低声回道:“那就一辈子不结。” 程时栎怔住,别过头重新看向黎辘,有些难以置信自己听到了什么,这话看起来很有道理,但要知道,选择不结婚的同时,对方相当于放弃了黎家给予其的一切权利,也就是说,什么继承权,什么黎氏集团,都和黎辘不再有半毛钱关系。 他知道黎辘走到如今的地位并不容易,程时栎权当黎辘这句话在放屁,毕竟在权势面前,什么情爱,什么忠贞不渝,又算的了什么呢? “随便你。”程时栎将骂人的话憋回肚子里,“记得我们之间的约定,不管怎么样,沐沐的婚事必须先取消。” 所有的话题重新回到原点,回到程时栎愿意呆在这儿和黎辘继续耗的出发点,黎辘彻底收回视线,眉心那几条杠显示其此时的心情差到极致。 “我下午回公司。”车子重新启动,他冷冷道:“你下车吧。” 程时栎早就习惯对方的阴晴不定,于是在听到对方说要回公司后,手脚麻利地滚下车去。 . 就像陷入冷战的情侣,程时栎没再从对方那里受到任何的信息,颇为“愉快”地在大平层一个人度过周末。 周一早八点五十,程时栎打完卡,进入“深宇”顶楼秘书办。 王楠楠踩着点进来,表情蔫了吧唧地朝昕姐道了声“早”,往工位上一摊,看向程时栎:“早啊时乐。” “早。”程时栎回道。 昕姐转过办公椅,看向王楠楠,“大清早的,打起精神来。” 王楠楠眯着眼睛,实在是犯困,“昕姐你当我是向日葵啊,太阳一出就笑得倍儿灿烂,昨晚我到家之后总共就睡了四个多小时,能不蔫吗!” “行了,知道你周末玩嗨了。”陈昕把黎辘的行程表往群里一丢,“但活还是要干的,上周那个方案你再和研发部催催,今天最后期限了。” 程时栎还是新人,手头工作不多,随手打开陈昕放在群里的日程表。 黎辘倒是真的忙,每天不是在开会,就是在开会的路上,连周末都要外出谈合作,怪不得不回家,程时栎庆幸自己不用管这么大一个公司,否则以他的能力,迟早猝死。 “对了,时乐。”陈昕侧过头,“晚上有个私人宴会,你陪黎总去。” 程时栎皱起眉,难以置信:“我去?没安排错吧昕姐?” “错不了,林秘书早上和我说的,估计是黎总的安排。”陈昕忙着去开会,说完便急匆匆抱着笔电出门去了。 等陈昕走后,程时栎又将那张行程表翻了出来,仔细瞧了眼,周一晚上,只标记了星号,没有任何备注,也不知是什么私人宴会。 看着看着,程时栎又在电脑上翻出黎辘微信的聊天界面,在输入框里打:晚上的应酬,确定是我陪你去? 说不出哪里奇怪,程时栎删了刚打好的几个字,输入:“晚上我没空。” 犹豫一会儿,点击发送。 程时栎知道黎辘在开会,发完信息后就顺手把微信的聊天界面关了。 一天也不知忙什么,浑浑噩噩地混到了下班时间,程时栎还在学习阶段,工作也简单,帮着打印材料,送送文件,跑腿的活几乎自动归到他身上,前前后后跑了将近一周,总算把“深宇”那几个重点部门的地理方位认全。 周一秘书办比较忙,程时栎原本是打算留下来加会儿班,但又想到万一被黎辘抓去参加什么狗屁宴会,得不偿失,还不如趁早溜回去躲清闲。 黎辘在黎家“出柜”的事,给程时栎留下不少阴影,他现在生怕自己一个不留神,又被对方带沟里去。 到点下班,程时栎没像往常一样在公司食堂就餐,准备外出觅食。 付完款,发现屏幕上躺着黎辘发来的新信息,一条问他去哪,另一条则说“晚上九点,我来接你”。 程时栎没理会,从窗口端走自己点汤面,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吸溜起面条。 吃了个七分饱,程时栎放下筷子,心想黎辘应该不至于抓着自己不放,毕竟办公室有那么多助理和秘书,随便挑一个都比他有能耐,这种宴会一看就是商务局,他去了也只会是累赘,顶多起一个装饰的作用。 程时栎自我劝说完毕,伸手去拿桌上的手机准备走人,“嗡嗡”,屏幕上跳出来两条新信息。 林连溪:“草,乐乐我看到一个跟你很像的人。” 林连溪:[图片] 屏幕上的小图压根不用点开,程时栎便已经认出那轮廓是玻璃窗里的自己,他偏了下头,和窗户外三米开外的林连溪遥遥相望。 林连溪将那双狐狸眼瞪得圆圆地,嘴巴微张,满脸诧异的表情。 津市明明这么大,偏偏两人还能在这家街角的面馆相遇,程时栎苦笑地走出门,心里盘算着等会儿要编什么样的谎话,才能骗过林连溪。 第32章 捉奸 林连溪今天特地请了假,原本是准备去网恋奔现的,没成想一出地铁站,就偶遇了自己那位声称不会再回津市的前室友。 这会儿正值下班晚高峰,程时栎出了面店的推拉门,清了清嗓子,“那个......好巧啊。” “你不是回老家了吗?”林连溪一脸疑惑,瞥了眼对方身上衬衣西裤,这才意识到什么,“好你个乐乐,竟然敢骗我,你是不是找到新工作了,在这附近?” 眼见骗不过对方,程时栎顺着对方的话头,打起马虎眼,“这俩天刚回来,原本想安顿好之后再联系你。” 林连溪没怀疑,以为对方只是单纯不想麻烦自己,低头闷闷不乐地说道:“咱俩什么关系呀,跟我客气啥?你既然回来了就应该第一时间联系我啊!” 来往人流量大,林连溪后头还有正事,拉过程时栎往马路牙子上走,“那你这几天住哪?找到工作了吗?” 程时栎点头,“找到了,公司包吃包住。” 严谨来说,他并没有说谎,在黎辘那里上班,几乎等同于吃住全包,而且薪水还不低。 听到对方的回答,林连溪瞬间警惕地皱了下眉,:“什么公司待遇这么好?月薪多少啊?不过你可别被骗了,特别是要小心那些黑中介,尤其是骗你出国打工那些,什么低风险高报酬,通通都是想嘎你腰子。” 第36章 程时栎转着眼珠子,视线环视一圈,最终扫向公交站台的广告,回道:“就——卖保险的,底薪六千,往上加抽成。”话毕他怕林连溪回头真找自己买保险,连忙补一句,“车险!” “哦保险啊。”林连溪碎碎念道:“保险最不靠谱了!你还是小心点,尤其是那种皮包公司,动不动就破产清算,别到时候你辛辛苦苦几个月,屁点工资还被吞了个干净。” 总算蒙混过关,程时栎忙不迭点头,将话题引导到对方身上,“你是不是还有事?” 虽然会所请假容易,但以程时栎对林连溪的了解,除了那几天住院,这人一年到头几乎满勤,这个点能出现在市区,一看就是来办事的。 “嘿嘿正好你在这儿。”林连溪掏出手机看时间,神秘兮兮道:“帮我个忙。” 几分钟后,俩人走进一家复古格调的清吧,程时栎寻了个吧台边的座位,背对着,离林连溪有一段距离。 林连溪的网恋对象还没来,程时栎点了杯无酒精饮料,扭过头,俩人对视一眼,林连溪伸手指了指桌上的手机,程时栎则是点点头。 两人等了二十多分钟,才见一位头戴棒球帽,身着紧身黑色皮衣的男人从门外进来,昏暗的灯光下,程时栎匆匆一瞥,没看清那人的相貌,只觉气质一般,个子不高,比林连曦还要矮几公分。 程时栎喝着饮料,坐着等林连溪的信号,他时不时回过头看向窗边的两人,皮衣男倒是健谈,唾沫星子漫天飞,声音也不小,几乎要盖过酒吧舒缓的背景音乐。 迟到还聒噪,起码扣五十分,终于在皮衣男激情演讲了十来分钟后,程时栎的手机“嗡嗡”两声。 林连溪:“nonono,快救我。” 程时栎收到信息,立马起身,他假意绕到门外,装出一副急匆匆进门捉奸的模样。 皮衣男和林连溪聊的正起劲,视线被程时栎一档,皱起眉问:“你有事吗?” 看到程时栎出现,林连溪猛地站起,仿佛戏精附体:“亲爱的,你......你怎么在这儿?” 程时栎侧头瞥了皮衣男一眼,咳嗽两声,勉强接住林连溪的戏,气急败坏地质问道:“这就是你说的在公司加班?”他说着重新看向皮衣男:“你是谁?每天晚上找小溪聊天,还说要约他出来的,是不是你?” 皮衣男显然看出面前这俩人关系不一般,也跟着林连溪窜起三尺高,骂道:“草,你他妈有对象了还约人出来,有病吧!” 林连溪看向程时栎,意识到他们的戏演过头了,只好哭笑不得地硬着头皮说:“亲爱的,你别瞎想,我们真的只是普通朋友,就出来喝两杯。” 听到这话,皮衣男彻底绷不住了,恼羞成怒道:“谁和你是朋友,有病,我跟他可没关系,你抓小三别抓错人了!”皮衣男瞪了林连溪一眼,骂骂咧咧,头也不回出了酒吧。 一番闹腾,这头的动静不小,见皮衣男离去,程时栎下意识吁了一口气,好在这个点酒吧人不多,没人看热闹。 “你约的人?”没演过戏的程时栎只觉脑袋一阵疼,“我们这样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林连溪哼笑一声,猛灌几口桌上的酒,气呼呼吐槽道:“他用高p图骗我的时候不过分?一进门就暗示我晚上去开房的时候不过分吗?” 想起来就气人,林连溪觉得p图软件就应该被永久禁止,线上好好的宽肩窄腰,超模脸,到了线下怎么就成了猥琐男?!还是个一心只想约炮,没笔硬装的猥琐男! 想到这已经是他奔现失败的第五个,林连溪委屈巴巴地往桌上一瘫,哭诉道:“乐乐,我长得也不算差劲吧?想找个正常人谈恋爱怎么就这么难?这都夏天了,我的桃花到底在哪呢?” “你说咱在小县城找不着对象就算了,怎么来了大城市,还是一如既往的单身?” 程时栎自己也一团糟,只好拿来菜单,安慰着说:“想喝什么,我请客,前几天会所的奖金下来了,挺大一笔。” 听到这话,林连溪总算恢复了一点儿精气神,吸了吸鼻子,“行!那我可要狠狠宰你一顿。” . 情场失意的林连溪一心想买醉,几轮下来直接把自己喝趴在了桌上,好在程时栎留了个心眼,光陪着聊天,实际上没喝多少,半小时后,他架起软趴趴的林连溪出了酒吧。 两人个子差不多,程时栎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把对方囫囵个弄回去,只好掏出手机打开软件,寻找起附近的连锁酒店,一番对比下定了间特价大床房。 办入住需要身份证,程时栎看了眼睡死过去的林连溪,只好递上自己的,等前台递来房卡,原本瘫在他肩膀上的人却忽然回光返照似的,干呕一声,说道:“乐乐,我想吐。” 程时栎只好先扶着林连溪,在大厅里找起了垃圾桶。 林连溪抱着垃圾桶,却又吐不出来,头昏脑涨地问:“这是哪啊?乐乐。” 程时栎叹了口气,“酒店。” “哦。”林连溪回答的很乖巧。 两人重新回到前台,程时栎的手机正好响起,他看了眼是黎辘的号码,接通。 “在哪?”黎辘的声音十分冷淡。 “和朋友在外面。”程时栎回,“我早上和你报备过了,今晚没时间陪你参加应酬。” 其实程时栎就是不想,早上找来找去实在没有借口,索性只说“没空”,不过黎辘似乎并未放在心上。 “哪个朋友?”黎辘又问。 程时栎正想回你不认识,便看到林连溪已经拿好房卡和他的身份证,歪歪扭扭地朝自己走来,那人打了个酒嗝说:“乐乐,谁的电话啊?” 林连溪的声音不小,电话那头的黎辘陷入短暂的沉寂,“地址发过来,我让司机接你。” 程时栎心头一跳,拒绝道:“不用麻烦司机,这离得很近我马上回家。” 他说完挂断电话,抓着手机看向快奄奄一息的林连溪,心想黎辘应该没听到吧,毕竟还隔着手机。 刷卡进门,程时栎扶着林连溪,赶紧将人丢在床上,甩了甩发酸的胳膊,又踢了一脚床板,问道:“我回去了,你一个人ok吗?” 林连溪迷瞪着眼睛坐起,“嗯?你去哪?” “回家。”程时栎回。 “今天是你生日诶,吃个蛋糕再回去吧。”林连溪摸索着掏出手机,勉强看清屏幕上的字,打开点餐软件,气道:“要不是刚才不小心瞄到你的身份证,还不知道今天是你的生日呢。” “回来津市也不找我,明明过生日却什么都不说,我看你是根本没把我当朋友!”林连溪越说越委屈,一个劲儿的吸鼻子,随后抬头眼巴巴看向程时栎。 程时栎扶额,一脸无奈:“吃吃吃,你赶紧点生日蛋糕。” 林连溪这才重新露出笑容,麻利地点了一个六寸的慕斯蛋糕,他将手机丢给程时栎,拎起衣服领子闻了闻上衣的酒味,说道,“我去洗个澡,手机响了的话,你记得开下门。” 程时栎点头,往沙发上坐,有些烦躁地掏出手机,打开微信。 微信没有新信息,和黎辘的聊天界面也停在那条“九点接你”,程时栎看了眼屏幕上方的时间,此时已经九点过半。 抬手抓了一把发稍,程时栎猛地站起,在房间里来回踱了几步。 二十分钟后,林连溪穿着浴袍,从浴室出来,问程时栎:“蛋糕还没到?” 程时栎摇头,将手机丢还给对方,林连溪冲完澡,神智恢复一些,打开软件瞧了眼,这才发现自己订蛋糕的那家店在十几公里开外,地图上显示小人正在配送,距离目的地还有——三十分钟。 “......” “那什么,蛋糕可能还要半小时。”林连溪挠挠头,不好意思道:“要不你就在这儿睡吧。” 他说着往床上一躺,“这床还挺软的。” 说实话程时栎其实有些慌了,他刚才还答应黎辘马上回家,现在已经过去二十多分钟,要是再让对方等半小时,怕不是对方又得借机说他一嘴。 程时栎靠着沙发,脑子飞速运转,翻找着有什么说辞可以婉拒林连溪的好意,譬如他其实不是今天生日,或者直接说他蛋糕过敏?要不鸡蛋过敏也行。 没等程时栎找到合适的借口,酒店的门板被敲响,是很短促的三声。 林连溪从床上爬起来,眯着眼睛走过去问道,“谁啊?” 程时栎坐直身体低头看向手机,只见时间从21点猛地跳到22点,随后“铃铃铃”手机响起,屏幕嗡嗡震动着,那串熟悉的号码赫然再次出现。 几乎同时,林连溪的声音从门口传来,“黎...黎总,你怎么来了?” 第33章 乖一点好吗 狂响的手机化身为即将被引爆的地雷,程时栎别过头,看向猝然出现在门口的黎辘。 黎辘的脸色并不好看,隔着几米的距离,程时栎被吓得一激灵,猛地从沙发上站起,任凭手里的手机“铃铃”地响。 第37章 黎辘的视线扫向屋内,声色低沉地回道,“我来接人。” “啊?”林连溪循着黎辘的视线落在程时栎身上,眼底尽显诧异,不用说他也知道对方接的是谁。 什么情况?难不成是他喝醉出现了幻觉。 几秒后因为无人接听,铃声终于停了下来,程时栎这才回过神,他朝门口走去,随后挡在黎辘身前,将两人隔开,“林连溪,他是来接我的,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不知为何,这一幕让程时栎冷不丁想到先前在酒吧发生的事,两副场景叠加在一起,竟分毫不差,只不过身份调转,他成了被捉的那位。 程时栎怕连累林连溪,说完也不等对方回应,用口型比了个“你别说话”,随后速度极快地拉住门把手,啪嗒,将门阖上。 人果然不能说谎,一个谎言往往需要无数多个谎言去填补,才不至于会被戳穿,虽然这不是程时栎的初衷,但现在无论他说什么都有可能被当做是在辩解,毕竟和“前男友”开房不是什么光彩的事,黎辘也不是傻子,能被他三言两语的解释糊弄过去。 程时栎不知道黎辘是怎么找到这里的,但这人如今神通广大,想要查他怕也不是难事,好在对方只是面色阴沉,当即并未讨要什么解释,见程时栎关门,转身往楼层电梯走。 司机老吴在车上等着,视线里瞧见黎辘走近,火速下车给其开门。 程时栎沉默着跟上车,随即当起了缩头乌龟,他不敢吭声,用余光偷偷瞥了一眼身旁的黎辘,坐好。 上车后黎辘便开始闭目养神,车厢也因此陷入死寂,不过这样的平静并未持续多久,等车子开出停车场的瞬间,黎辘复又睁开眼,低声问程时栎:“不解释一句吗?” 程时栎缩了缩脖子,心想这要怎么解释?他和林连溪根本不是那种关系,今天也只是在街上偶遇,但这套说辞黎辘肯定不信,怎么看都像是在狡辩。 “我今天和朋友去酒吧玩,碰巧遇见他喝醉了。”程时栎硬着头皮胡说八道,“所以就顺路送他回酒店。” 好一个顺路,顺路顺到床上去了,黎辘侧过头,目光落在程时栎身上,“好玩吗?” “什么?”程时栎愣了一瞬,不知道黎辘这话什么意思。 “还是觉得我很好骗。”黎辘嗓音低沉,他的神情冷漠,但即便是这样,在昏暗的车等下,那张冷峻的脸庞看起来也十分骇人。 程时栎只能故作镇定,摇了摇头说道:“没骗你,我说的都是实话。”至少大差不差,前后顺序虽然有些颠倒,但几乎是还原了事情的真相。 黎辘没再回答,转过头重新闭上眼,将程时栎晾在一边。 程时栎瘪瘪嘴,心下觉得黎辘还是一如既往的不好惹,爱搞冷暴力。 老吴将两人送回公寓,程时栎不想一个人回家面对黎辘,拖拖拉拉地不舍得下车,关好车门后又慢吞吞地跟上。 到了屋外,黎辘便站在一旁,等着程时栎输入密码。 后背被人盯着,程时栎只觉脖颈一阵冰凉,他的肩膀忍不住战栗了一下,手一抖输错密码,只好点击清除键,火速重新输入,打开门,忐忑进屋。 程时栎不敢回头看,到了屋内便立即弯下腰换鞋,但仔细一想他其实也没做错什么,毕竟和林连溪之间压根就不存在什么前任关系,再说了他也没有乱搞,不算违背和黎辘之间的约定。 这么想着,好像也没必要心虚,程时栎侧过头去看黎辘,那人脸色依旧很差,身上也还穿着上班时的正装,严谨的三件套,领带系得板正。 “对不起。”大丈夫能屈能伸,程时栎不想给自己惹麻烦,挺着后背,主动承认错误。 黎辘已经换好鞋,听到这话便站在原地,接受着程时栎那没什么诚意的道歉。 “今天的事完全是个意外,你知道的,我一向很有契约精神。”程时栎补充道,“我以后不会再见林连溪了,我保证。” “保证?”黎辘低眸,他的声音带着气音,“程时栎,你的保证什么时候算过数。” 程时栎仰起头,柔和的灯光落在他的脸上,原本白皙的面颊透出一点点粉色,他晚上喝了两杯,漂亮的杏眼里盛着些许酒意。 “那你想怎么样?”程时栎眯了下眼睛,神情看起来不太开心,“我都说了只是意外,/你要怎么样才能相信我和他真的只是偶遇。” 话说到这里,也懒得再解释,反正该说的都说了,信不信由他,程时栎侧过身正想离开,可他一动便被黎辘一把抓住手腕,扯了回去。 后背抵着入户柜的台沿,膈得人生疼,程时栎皱了下眉,顾不及后背的疼痛,他的下巴便被黎辘用手指捏住。 被迫仰着头,他听到黎辘冷声问道,“他亲你哪里了?” “这里?”黎辘捏着程时栎的下颌,指腹擦过那两瓣粉唇,他的气息不再平稳,一只手扶住程时栎的侧腰,将人死死抵住,“还有哪里?” 程时栎被迫后仰,嘴巴微张,下巴被捏得生疼,可他又躲不开,甚至完全没法反抗,唇上传来温热,他咽了下口水,含糊地回道:“没有......我们没接吻。” “做了?”黎辘克制着,没将人就地直接撕碎,冷声质问。 一截手指顺着唇瓣边缘挤进去,异物入侵,程时栎猛地咳嗽起来,他的声音渐渐颤抖,挣扎着将头扭开,喘着气回道:“黎辘,你发什么疯!我们没接吻,没上床,你听不懂人话吗?” 程时栎不明白,黎辘为什么会如此执著于他和别人睡了,明明住进来的这些天,对方根本碰都没碰自己不是吗? 嫌他脏的话,就没必要纠结他是和谁上了床,还是和谁接了吻。 程时栎咬着牙,因为咳嗽,眼角带起湿意,黎辘松开下巴,却转手握住他的手臂,拽着人往主卧的浴室走。 冰冷的水柱浇过头顶,很快顺着脸颊流到锁骨上,程时栎缩着脖子,嗓子忍不住发颤,“你疯了吗!” 黎辘没回答,只是一味地抓住对方的手臂,随后将其缚在腰后,他伸手一把扯下脖子上的领带,将程时栎的两只手绑在一起,打出死结。 黎辘脸色沉得可怕,因为冷,程时栎的胸腔忍不住颤动,他挣扎的动作愈来愈大,即便如此,却还是被对方捏得死死的,湿漉漉的衬衫贴着身体,程时栎咬着唇别过头,直到x前传来凉意,他抖了抖肩膀放低姿态问:“黎辘,你...你到底想干嘛?” 这句看似求饶的话,却让黎辘愈发恼怒,似乎是想印证程时栎有没有说谎,他伸手去*程时栎的上衣,程时栎动惮不得,只能任由对方在自己s上作乱。 他浑身已经湿透,没再言语,只是倔强地咬着唇,一个劲儿地逼自己不去想,不去看,任由黎辘羞辱人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水温渐渐转热,暖意裹挟着湿意扑面而来,氤氲出水汽,程时栎湿透的衣物沉甸甸地,淌着水珠,一滴一滴落在浴室的瓷砖上。 嘀嗒声中,西装外套摔落在地上,黎辘带着潮气的吻落了下来。 腰侧被扶住,程时栎的下巴被迫微微抬起,他的后背抵着冰冷的瓷砖,身前却是滚烫的胸膛,冰火两重之下,他被炙烤着渐渐融化成一摊雪水。 急促的喘息声中,来不及吞咽的唾液从嘴角溢出,程时栎迷蒙着双眼,开始分不清面前到底是梦还是现实,可黎辘的吻过于灼热,像一团火,要将他燃烧殆尽。 黎辘将程时栎拥进怀里,手指顺着边沿滑入,这个吻没有结束,反而因为贴合的动作,愈吻愈深,程时栎身体逐渐发软,粉色云团爬上他的脸颊,混着温热的水汽,一场大雨噼啪落下。 吻是湿的,身体是湿的,一切都变得湿漉漉,黏糊糊,黎辘的动作渐渐粗暴,程时栎嘴角轻溢出的低哼,多了几分s情的意味。 唇与唇分开,拉出银色的丝线,黎辘低头,咬了一口程时栎耳边,“乖一点好吗?” 低沉的嗓音响起,短暂的缺氧后,程时栎脑子发蒙,根本没有办法思考黎辘的话到底什么意思,只能软趴趴地瘫软在对方身上,任其予取予求。 “程时栎。”黎辘吻着他的脖子,轻声道:“你说过,只和我做,这辈子也只爱我一个,不是吗?” 他死死抱紧程时栎,将对方嵌进自己身体里,仿佛这样他才能活过来。 程时栎双眼迷离,像是漂浮在海面上,随着潮涨潮落,任由浪花拍向自己,颠簸中他的眼角落下晶莹,cuan息间,他听到黎辘低沉的声音再次传来,“程时栎,你还是食言了。” 第34章 喜欢? 程时栎前晚被折腾得够呛,第二天直接睡到了中午。 遮光窗帘紧闭,外面日头高照,屋内却依旧一片昏暗,床头灯散发出微亮的光线,程时栎翻了个身,只觉眼皮很重,身子也是轻飘飘的,躺在这张柔软的床上,一整个魂不附体。 勉强爬起来看了眼手机屏幕,离“深宇”标准上班时间已过去三个多小时,程时栎打开屋内的大灯,低头看到自己手腕上被勒出的红痕,气得直咬牙。 第38章 手机里躺着几条林连溪昨晚发的信息,问他是不是又被黎辘缠上了?程时栎打开微信,模棱两可地回道:“没事,我能解决好。” “难不成你们复合了?”林连溪又问。 程时栎想了想,不知怎么回答,只好说,“差不多吧。” 林连溪发了段语音过来:“卧槽,那昨晚我们那样,黎总不会误会了吧,要不你把他联系方式给我,我和他解释两句。” 林连溪出马的话只会让事情变得更复杂,反正黎辘已经拿他撒完气了,索性就让这件事彻底翻篇吧。 程时栎马上回道:“不用,我昨晚已经和他解释过了。” 饿得前胸贴后背,简单洗漱完,程时栎出了房间,准备去厨房找点吃的垫垫肚子。 出乎意料,黎辘这个点竟然没去上班,像个没事人似的在厨房里忙活,岛台上甚至摆着一部笔电,屏幕上头显示会议中,程时栎只好被动静音,走到餐桌旁给自己倒了杯水。 电脑的声音正在外放,程时栎听不太懂那些汇报内容,视线瞥向灶台前忙碌的身影,只见黎辘腰间系着围裙,仿佛化身成为家庭煮夫,简直和记忆里暴戾的男人判若两人。 程时栎收回视线,警告自己不要被眼前平和的假象所蒙蔽,昨晚看到的才是黎辘的真面目。 他们身上穿着同一个款式的睡衣,尺码合身,约莫是昨晚黎辘帮他清理完之后,随手套上的,程时栎喝完水,黎辘正好回过头来,用棉手套端着煲好的汤走过来。 “电脑闭麦了。”黎辘将盛汤的砂锅放置在餐桌上,“你可以说话。” 程时栎没回答,反正无论闭没闭麦他都无话可说。 他和这种疯子有什么好说的。 “吃饭吧。”黎辘摆好餐具和剩余的菜品,给程时栎盛了一碗米饭,说道:“会议还有十分钟,你先吃。”说着那人拿过电脑,看向屏幕。 程时栎肚子空空,没和黎辘客气,埋头扒饭,偶尔抬头看一眼黎辘,见那人一本正经地坐在那儿,心里忍不住想骂人。 衣冠禽兽。 几分钟后,黎辘起身,拿过一只陶瓷碗盛汤。 外放的声音忽然停了下来,程时栎嘴里塞了一只剥好的虾,刚抬头,便听到有人问:“黎总,您看看整个规划还有哪些需要补充的?” 黎辘没回,这人将满满一碗汤递到程时栎面前,才重新坐下,打开麦,“月底前将具体的收购计划提交到秘书办,其他按刚才说的进度跟进。” 程时栎舀了一勺汤,送进嘴里,竖起耳朵听着会议内容,心想这些好歹是商业机密,黎辘就不担心他是程家派来的间谍吗。 会议很快结束,黎辘将电脑合上,和程时栎说,“从今天开始,你和我一起上下班。” 程时栎正低头喝汤,听到这话猛地抬起下巴,沉默半晌后回道,“不要。” 一起上班,再一起回家,那岂不是二十四小时都要呆在一起,那他还有什么自由可言,程时栎想着,拿着汤勺在碗里搅了个圈,“之前都是坐公交,我都习惯了,况且和你一起到公司,大家不是都知道我们是什么关系了。” 没得到自己想要的答复,黎辘眉头一皱,声音冷了不少:“程时栎,我不是在和你商量。” 又是这句,程时栎瘪瘪嘴,欲言又止,真不知道黎辘这些年去哪进修的,不仅暴戾还霸道,动不动就是“你什么都得听我的”,但凡程时栎不顺他的心意,这人就甩出一张冷脸,要么就是像昨晚那样把他往死里弄。 吃过一次亏,程时栎没再反驳,压着脾气说,“好,但是我要提前下车,免得被人看见。” 程时栎做了让步,黎辘也没再抓着一点细节不放,点了下头。 打一巴掌再给颗甜枣,程时栎本不想买账,但又不得不屈服,从前黎辘也是这样,干活的时候没把他当人看,下了床才想起来道歉,如今是连“对不起”也省了,他们之间的关系本来就不对等,程时栎连骂人的立场都没有。 这顿饭程时栎吃的极快,他现在一点也不想和黎辘呆在一个空间里,憋得慌。 . 等两人收拾完已经是下午。 程时栎习惯了打工人思维,心想自己这个月和满勤奖应该无缘了,等上了车,他才问:“我早上没去公司,算旷工吗?” 黎辘:“不算,帮你请了病假。” 系好安全带,手机蓝牙自动连接上车子,正好一通电话进来,程时栎扫了眼中控显示屏,上面竟然显示“黎骏”两字。 黎辘点击挂断,转过头看到程时栎神色恹恹,于是说道:“你下午可以在家休息,身体好了再去上班。” 他确实不太舒服,但也没娇弱到动不了的地步,程时栎正要拒绝又听到黎辘说,“不要点外卖,晚点林秘书会给你送吃的,如果要出门提前说一声,我让司机和保镖陪你去。” 原本好不容易消化掉情绪的程时栎听到这话,炮仗似的一下子被点燃,“你什么意思,派人监视我?” 黎辘语气平淡,“程时栎,你觉得你在我这还有信誉吗?” 没信誉所以呢,二十四小时绑在一起还不够,出门还要配上监视器,就算是情人,也应该有最起码的人身自由吧,程时栎嘴角拉平,“我解释过了,是你自己不相信,况且。” 他顿了下,压着声音继续道:“况且你昨晚不是检查过了,我压根就没和别人睡。” 听到这话,黎辘眉心紧拧地看向程时栎身体的某个部位,隐匿在内心深处的妒火在下一秒熊熊烧起,他敛住眼底的恼怒,语气变得冰冷:“有的地方没办法检查不是吗?” 顺着对方的视线,程时栎“呲”地一下涨红了脸,猛地别过头,脑袋差点撞在门框上,咬着牙回道:“我没有。” “有没有你自己心里清楚。”黎辘已经在让步了,他愿意再原谅程时栎一次,但这绝对是最后一次,“当初我们做的约定希望你记在心上,昨晚的事不允许也不可能再发生,至于那个姓林的,你趁早死了这条心。” 他说:“程时栎,不管你之前的生活烂到什么地步,现在你作为我的情人,至少你的身体应该忠诚于我,这是最起码的,懂吗。” 既然程时栎管不住自己,那就别怪他用自己的方式强行介入。 看着对方毫无表情地说完一大段要求,程时栎不禁瞪大了眼睛,他是真的有些生气了。 黎辘从始至终就没信过他的话,他明明什么也不做,凭什么要被当成出轨被指责?而且他们之间说白了只是交易,黎辘有什么资格来质问这些,又有什么资格,去管他喜欢谁,不喜欢谁? 程时栎呼吸有些抖,声线沉了下去,“结束吧。” 黎辘皱了下眉,“什么?” “结束吧。”程时栎重复了一遍,他的心脏疼得厉害,大脑却愈发地平静,他告诉自己,难道看的还不够清楚吗,不过是一场错误,何必再继续,黎辘对他,从来没有哪怕一点喜欢...... 唯一的那点占有欲,不过是因为多年之前的“不可求”而留下的执念。 “程沐灵的事你想帮就帮,不想帮就算了,反正你也不是真心想和程家联姻。”程时栎说着,笑了一下,“说实话,我一直挺喜欢我那个男朋友的,凭什么为了程沐灵,放弃他。” 黎辘没说话,他就这么看着程时栎,试图从对方脸上找到一丝撒谎的痕迹。 可程时栎说的太认真了,认真到黎辘觉得他的胸口被开了一枪,子弹就这么直直穿过他的心脏。 “喜欢?”黎辘伸手摸了一下程时栎的下巴。 程时栎偏过头,躲开,没回答。 黎辘收回手,低头去拿中控台上的烟盒,摸了摸口袋,没找到打火机,只好低头作罢,他靠在座椅上,语气淡淡地说道:“他哪里值得你喜欢?让你为了几个钱在会所里没日没夜地陪酒,一起住在城中村那间不足十平米的破烂出租屋,然后三餐都吃不饱饿的只剩那几俩骨头。” 黎辘说着,冷笑一声道:“他哪有一点值得你喜欢?” 程时栎垂着眼眸,长长的睫毛掩盖住眼底的神色,让人瞧不清,他小幅度地吸了吸鼻翼,说道:“这是我跟他之间的事,用不着你管。” “好,我不管你们之间的事。”黎辘偏过头,看向程时栎,“但我说过,除非我腻了,否则你这辈子都别想走。” 程时栎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又听到黎辘继续道:“你要是还要继续喜欢他,我不介意他像刘益一样,彻底消失在这世上。” 第35章 小妖精 黎辘威胁人很有一套,至少让林连溪彻底消失这句算是成功唬住了程时栎。 这导致程时栎到公司后的一整个下午都心不在焉,还接连打错了好几份文件,好在办公室的另外两人权当他是因为生病,脑子不在线,工作不积极。 林秘书得了黎辘的指令,帮程时栎请了半天假,理由是“肠胃不舒服”,于是到了傍晚,陈昕便邀程时栎一起点外卖,说公司附近有一家很不错的粤菜,叫“粤皇”,煲得粥特别好喝,还干净卫生。 第39章 程时栎点头,回说没问题。 不过没等他们熬到点餐的时间,林秘书便送来几份打包袋,陈昕瞥了眼包装外头的商标,竟然是她前头和程时栎提到的“粤皇”。 陈昕一愣,不禁有些难以置信地问:“林秘书,你怎么知道我们晚上想吃这家?” 等俩人把几袋食物拎到茶水间,林秘书这才面色如常地回道:“刚才路过的时候听到了,你们最近加班辛苦,让他们都来吃吧,不用客气。” 林秘书说着打开包装袋,将里头的打包盒一一拿出,摆放在桌面上,拍了张照片,点击发送。 他现在是越来越像个生活助理了,林秘书自我调侃地笑了一下,随后离开茶水间。 陈昕返回办公室叫人,等回来时,桌上已然摆满美食,林秘书不见踪影。 王楠楠往高脚凳上一坐,不由惊叹:“嚯!林秘书开窍了,居然还知道给我们送吃的。”她看了一眼桌上满满当当的茶点,顺手将热乎的海鲜粥移到程时栎面前。 陈昕也跟着坐了下来,程时栎见俩人已经开始拆餐具,伸手掀开打包盒的盖子,“昕姐,不用等林秘书吗?” “他可是我们‘深宇’第二大忙人,没时间坐这儿吃饭。”王楠楠实话实说地回道。 程时栎“哦”了一句,顺嘴问:“那谁是‘深宇’第一大忙人?” 王喃喃往嘴里塞了个虾饺,咀嚼着含糊不清回道:“还能是谁,黎总呗,反正以后你就知道咱黎总有多变态了,如果我们公司要是评劳模,我绝对投他一票。” “那我投林秘书一票。”昕姐从餐碗里抬头,笑着说道:“毕竟能在百忙之中抽时间给我们送吃的,他是个‘好人’。” 程时栎点点头,没发表意见,又听到王喃喃问:“时乐,你投谁?黎总还是林秘书。” 程时栎回答的滴水不漏:“我两个都投。” “时乐,你这样就没意思了。”王楠楠来劲了,非得让他选一个出来,“现在只有一票,黎总和林秘书,你想投给谁?” 程时栎咬着勺子,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在对面两位姐姐“期待”的眼神中,回道:“黎总吧。” 看到程时栎一脸认真,王楠楠大笑着说道:“为什么啊?不会是因为他是老板吧,时乐啊时乐,没想到你还挺会抱老板大腿的。” 一句玩笑话而已,程时栎小声“嗯”了一句,没放在心上,不过要真有那么一天,程时栎要是不投黎辘一票,以这人小心眼的程度,恐怕继林连溪之后下一个消失在这个世界上的,应该就是他了。 还要加班,王楠楠和陈昕飞快吃完晚饭回了工位,程时栎主动留下来收拾完餐盒和垃圾,扎紧打包带扔进茶水间的垃圾桶。 打开水龙头,洗手,程时栎瞄了眼水槽旁的玫瑰花,挺大的一束,不知道是王楠楠的还是昕姐的。 他顺手拿过一旁的水壶,撒了点水在花骨朵上。 “浇花呢?”陈昕来泡咖啡,跟着看向那束粉嫩的玫瑰,“瞧我这记性,刚才都忘记问林秘书这花要怎么处理了。” 程时栎有些诧异,“林秘书收到的花吗?” 陈昕回:“不是啊,这是黎总的花。” 程时栎怔了一瞬,缩回浇花的手,脸色奇怪地问:“黎总的?” 陈昕低头操作咖啡机,随口回道:“准确来说是黎总昨晚让我预定的,不过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没来拿走。” 程时栎小声念叨了一句:“昨晚定的吗?” “嗯,我还帮忙定了餐厅呢,一家超浪漫的法式餐厅。”陈昕拿着杯子走了过去,“对了你昨晚不是和黎总待在一起吗?有没有什么新鲜的八卦,说来听听?比如他最近是不是在和哪家千金约会啊。” 千金没有,情人倒是有一个,但这种事肯定不能和陈昕说,程时栎赶忙摇头,乖巧回道:“我昨晚肠胃不舒服,请假回家了。” “哦,还以为你知道点什么,可惜了,你昨晚要是没回去,说不定就能知道咱黎总为啥早上没来公司。” “也不知道是被哪个小妖精缠住了。”陈昕一脸惋惜地说完,端着咖啡走了出去。 听到这话,程时栎猛烈地咳嗽起来,耳后不禁一片通红,他赶紧拿一次性纸杯接了水,咕噜咕噜灌了几口,勉强缓解了刚才的口干舌燥。 . 王楠楠干完手头的活,八点左右离开办公室,程时栎反正跑不了,索性和陈昕一起加班,等黎辘给他发信息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 在微信上回了个“哦”,程时栎飞速关闭电脑,和陈昕说了句“先回去了”,随后出了秘书办。 黎辘的车停在“深宇”大楼转角处,那边是个死胡同,也没什么光线,远远看着两道车灯很是扎眼,程时栎跑着过街,拉开车门,气喘吁吁地爬上车。 听到声响,黎辘侧过头,随手递了张抽纸过去。 程时栎拿纸巾擦了擦头上的汗,没说话,安静地坐在一旁。 公司到家的距离很近,程时栎觉得光他跑过来的时间,都够他挤上公交,要是碰上高峰期,说不准谁先到家。 不过以黎辘的情况,也不太可能晚高峰下班,看来以后只能跟着加班了。 司机老吴将两人送到地下停车场,临下车前,黎辘说道,“明天推迟半小时接我。” 老吴听到命令,回了声“好”,心想这已经是第二次推迟时间,从九点的标准上班时间延后到十点,按照这个速度,不出一个月,他得十一点来接他的老板。 按照往常的时间,黎辘一般是九点过半出门,程时栎听了这话,不免在心底嘀咕,那他怎么办,总不能天天迟到,还迟到一个多小时,照这样下去工资都要扣光光了。 程时栎不敢惹黎辘,没反驳,反正工资是黎辘发的,爱扣多少扣多少。 俩人上了楼,程时栎拿了睡衣到客厅洗澡,他对主卧的浴室有阴影,这辈子都不想再进去了,好在这个家有两个淋浴间,不然程时栎真的得考虑一下以后在公司冲完澡再回家。 磨磨蹭蹭到十一点,程时栎爬上床。 黎辘似乎还在书房加班,程时栎乐得自在,但又实在睡不着,躲在被窝里玩手机。 连着刷了十几分钟毫无营养的短视频,程时栎眯着眼睛打了个哈欠,屏幕上头跳出一条新信息来。 林连溪:“睡了没?” 很快,另一条信息紧随其后跳了出来,林连溪:“乐乐,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程时栎心里“咯噔”一下,“没有啊,我能有什么事瞒着你。” 很快,林连溪发了条语音过来,三十几秒,程时栎露出头看了眼门口的方向,随后将语音转成文字,重新躲回被窝。 “乐乐,我越想越不对劲,你是不是和那个黎总同居了?还有你那什么卖保险也是假的吧,这年头哪里去找包吃包住的工作啊!你一直在诓我对不对?” 被窝里黑漆漆地,程时栎盯着那一小屏亮光,赶紧打字,“我不是故意骗你的,我和黎辘之间的事有点复杂,三言两语讲不清楚。” 林连溪没再甩语音,打字回道:“你要和前男友复合,我还能拦着你不成,真不知道你为什么瞒着我。” 程时栎:“林连溪,你听我解释。” “反正你从来没把我当成真正的朋友。”林连溪回道:“没必要跟我解释。” 林连溪:“睡了。” 林连溪:“晚安。” 程时栎一个脑袋两头懵,心想林连溪现在肯定是在气头上,还是等对方冷静下来,自己再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解释清楚,于是他发了个月亮的表情过去,道了句“晚安”。 蒙在被子里半晌,程时栎伸手掀开被子,想透透气,但等他露出一个头来,不禁瞪大眼睛,怔在原地。 黎辘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此时正站在床边盯着他。 朋友之间聊两句本来没什么,但经历了昨晚的事,程时栎下意识心有余悸地关闭屏幕,将手机紧紧握在手里。 黎辘应该不至于查他手机吧? 程时栎想到自己和林连溪最后的那两句“晚安”,有些不安地挪了下肩膀,把黎辘的床位让出来,说道:“你...你要睡了吗?” 程时栎心虚的说完话,也没敢松开手机,生怕黎辘发现什么。 好在对方只是看了他一眼,似乎是随口一问:“在和谁聊天?” 心脏下意识加速,程时栎心虚地笑了一下,“没谁,群信息。” “昕姐说有份文件打错了。”程时栎说得特别小声,到后面只剩一点尾音,“让我抓紧校正,明天开会要用。” 静默片刻,黎辘掀开被子,朝程时栎伸出手来,“什么文件,我看一眼。” “啊?”程时栎张了张嘴,下意识胡诌道:“就一个很简单的合同。” 黎辘的手依旧举着,语气冰冷说道:“要改的话书房有电脑,需要帮忙吗。” 第40章 没想到黎辘这般“热心肠”,程时栎猛地倒吸一口凉气,心想哪来的文件要改,本来就是胡说八道的事,临时去哪儿变出一份文件来。 再这样下去,怕不是真要查他手机了,程时栎赶忙朝黎辘摇了摇头,声音不免高了几度:“不用,我自己会改。” 说完急匆匆拿着手机爬下床,他抿了下唇,在黎辘紧盯不放的视线中,不情不愿地出了主卧。 【??作者有话说】 在家还要被迫加班的乐乐:→)╥﹏╥) 第36章 “宝宝,礼尚往来。” 程时栎这周已经连续迟到三天。 但秘书办好像没人在意,依旧各忙各的,王楠楠没来好奇他为什么迟到,陈昕也没摆谱让他早点上班。 难不成他的上级其实是林秘书? 程时栎搞不清楚秘书办的职级关系,一肚子问号谁也不敢问,只能憋在心底,面上装出一副老练的模样,跟着陈昕在公司跑前跑后。 相安无事的日子,程时栎挺心满意足,除了每天要陪黎辘上下班这点让他有点痛苦外,其实秘书办的工作比会所来的轻松得多,不需要熬夜送酒,也不需要面对那些麻烦的老男人。 程时栎的生物钟也渐渐回归正常,某天心血来潮,上称一称,短短十几天竟胖了六斤。 反正也刚不过黎辘,认清现状的程时栎索性没再和对方对着干,他开始思考,怎么能让黎辘彻底腻味,主动放自己走。 忙碌了一周,陈昕提议下班后,大家聚个餐。 这主要是因为秘书办的活动经费确实不少,且按季度结算,马上就六月了,能花多少是多少,总之,不能让公司把这笔钱吞回去。 程时栎只好和黎辘打“申请报告”,请求对方批准自己参加部门的聚餐。 好在黎辘尚存一丝人性,没拒绝程时栎的请求,只是说:“餐厅地址发我,等聚完餐来接你。” 程时栎哪有说“不”的权利,甩手发过去地址。 几人选了个离公司远一点的夜宵大排档,王楠楠点了五斤小龙虾,麻辣和十三香双拼。 大排档的冷气不给力,程时栎被辣出一头汗,抬头猛灌冰饮料。 王楠楠吃的起劲,歪过头问:“时乐,你不能吃辣啊?” “能吃一点,”程时栎其实挺爱这种刺激的辛辣味,但喜欢没用,基因决定了他天生辣味敏感,所以只能一边满足自己一边疯狂喝水,稀释掉口腔里残余的麻辣味。 陈昕恰巧接了一通电话,走到屋外。 “时乐,你是不是谈恋爱了?”王楠楠凑了过来,似乎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她瞪着眼睛,看向程时栎脖颈上疑似草莓的痕迹。 程时栎一愣,摇头道:“没有啊。” 虽然衬衫遮住了大概,但明眼人都看的出,这痕迹不简单,王楠楠摇摇头,“啧”了一声,“我们部门又不是不允许谈恋爱,你干嘛那么着急否认。” “你要是没谈恋爱。”王楠楠一脸不信,“那你脖子上,野猫挠的啊!” 程时栎抬手捂了下脖子,打开手机摄像头前置,瞥了眼屏幕里的自己。 粉色的一小撮,不仔细看其实看不出来,但王楠楠和他挨得近,头顶的灯光和海港的探照灯似的,根本躲不了一点。 黎辘到底什么时候留下的吻痕,程时栎关了手机,心想他早上出门的时候怎么没发现。 不过王楠楠和陈昕不愧是一个办公室的,怎么都这么爱给人取外号,眼看逃不过追问,程时栎只能硬着头皮点头承认:“算是吧。” 吃的七七八八,程时栎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他低头看了眼,是黎辘的电话,于是脱下手套歪过头接听。 “十一点了。”黎辘的声音传来。 程时栎将手机移开看了一眼时间,确实有点晚了,可两位女士聊嗨了,他一个人先走,会不会不太好。 “可以再等一下吗?”程时栎小声询问。 停顿数秒,黎辘冰冷地回了声“嗯”,又说:“车子在街对面,拐过第一个红绿灯路口,靠马路右边。” 二十分钟后,几人终于结束聚餐,今天没喝酒,陈昕开车来的,走出大排档后便询问起程时栎,要不要一起走,送他回家。 没等程时栎回答,王楠楠插嘴道:“不用了昕姐了,时乐女朋友来接他,我刚才都听到了。” 程时栎也不好反驳,只好点点头,和两人道别,他走到街对面,拐过路口,找到黎辘的车子。 不是商务车,而是黎辘私底下开的那辆耀灰色保时捷,程时栎爬上副驾,便听到对方问道:“你们一共聚了三个多小时,程时栎,公司很闲吗。” 程时栎偏头瞥了一眼黎辘,“现在算下班时间。” 黎辘没回,点火开车,程时栎低头看了眼手机,这才看到微信里黎辘一个多小时前发来的信息,一张照片,拍的是街边的蓝色路牌,约莫是想给程时栎标记车的位置。 程时栎表情有些迷茫,他的嘴里头原本塞了一颗薄荷味的糖果,此时却只觉得酸得牙疼。 其实黎辘对他不算坏,除了床上要求有点多,其他时候大多数是讲理的,可程时栎知道,黎辘不过是因为多年前在他这里受过伤,所以才会死心眼地抓着他不放。 黎辘让他当情人,想要借此羞辱他。 可黎辘不知道,程时栎不是当年的天之骄子,这些于他而言,或许会让他难受,但压根到不了难堪的地步。 程时栎其实不希望他们继续这样,两个人死死纠缠在一起,牵扯不清,恨也好,爱也好,这些本就应该全部留在七年前。 可程时栎骗不了自己,他似乎已经开始贪恋那一丝丝隐隐若现的,久违的温度。 他侧头看向脸色不太好的黎辘,暂且维持现状吧,程时栎想着捏了捏掌心,嗫嚅着小声说道:“下次不会让你等这么久了。” 黎辘没回复,踩了一脚油门,车子飞速驶离街道。 . 这周六,黎辘有事要外出,便让程时栎乖乖呆在家里。 程时栎如今不爱满世界乱跑,比起出门,他更愿意呆在家里,虽然只是临时搭建的小窝,但也不得不承认,这间公寓短暂给了程时栎家的归属感。 程时栎厨艺很是一般,只好按照黎辘给的tip,把冰箱里的存货简单处理一下,通通丢进锅里,煮面条吃。 黎辘到家时,已经是晚上,程时栎闲来无事,正窝在客厅沙发里看电影,他抱着毛毯躺在贵妃位上,偏头瞥了眼门外进来的人,又很快将视线移回到电视上。 换完鞋,黎辘走过去,问程时栎:“吃饭了吗?” 程时栎点了点头,一双眼睛圆鼓鼓地盯着电视,一动不动,不过很快,他的视线便被黎辘遮挡住。 黎辘进门时已经脱了外套,拎在手上,他此时站在程时栎面前,低眸,随后轻手将西装外套放在一旁,一只腿跪在沙发边缘。 程时栎被迫看向黎辘。 男人眉眼之间露出些许疲态,胸前的衬衫解开了一粒扣子,领带也扯到一半,就那么直溜溜挂在脖子上,客厅柔和的暖灯镀下一层淡淡的光,和平日相比,这样的黎辘多了几分随性。 黎辘没给程时栎反应的时间,一手环过对方的腰,将人搂过来,靠近,在其颈肩亲了亲。 程时栎被亲的心里直发毛,把人推开,神色不太高兴地说道:“我洗过澡了。” 虽然黎辘刚从外头回来,但身上的干净程度和洗过澡没什么两样,程时栎故意装出一脸嫌弃的模样,试图躲过对方温柔动作下,让他无所适从的亲昵。 黎辘起身,单手捧着程时栎的脸颊,在他的唇上印下一个吻。 蜻蜓点水的亲吻,等程时栎回过神来,黎辘已经离开客厅,进了卧室,他的视线不再被遮挡,总算可以继续观看正前方的大屏幕。 几分钟后,程时栎难受地坐起身子,裹着毛茸茸的被子,在沙发上扭成蛆状物。 一个吻而已,他居然有反应了,简直没骨气。 黎辘这个神经病,硬的玩腻了就开始和他玩“深情款款”那一套,亲就亲,干嘛吻得这么腻歪,搞得和谈恋爱似的,程时栎有那么一瞬间,以为回到了七年前。 他们异地的时候,只能周末见一面,黎辘每每来机场接程时栎,也是这么亲他。 程时栎逼着自己将脑袋放空,将那些回忆通通赶出去,到厨房灌了一大杯冰水。 关闭电视,回了主卧。 等黎辘洗完澡出来,程时栎已经乖巧地躺进被窝,闭着眼睛,一副已经睡着的模样。 湿漉着头发,黎辘瞧了眼床榻的方向,他没着急去衣帽间穿睡衣,就这么围着一块浴巾走了过去,程时栎听到声响,动作轻微地眨了两下睫毛,没睁眼。 被子掀开一角,程时栎白晃晃的手臂露了出来,两只手上下交叠在一起,他的手腕很细,手指纤长指节分明,在深色的床单上,格外地好看。 第41章 很快他的手掌被抓住,黎辘低头亲了一下那节白皙的手腕,“还要继续装睡吗。” 程时栎掀开眼皮,他心底的火本来就没压下去多少,这么一动又有复燃的趋势,只好挣了挣被桎梏的手,猫儿一样说道:“困。” 黎辘没说话,但也没松手,他将程时栎从床上拽起,另一只手掐住对方的腰侧,低头亲吻那张透着粉的嘴唇。 男人没掩藏内心的欲望,赤裸裸的眼神让程时栎想逃开,他听从内心的指示,悄然偏了下头。 吻落在了唇边,黎辘有些气恼,伸手掰着对方的脑袋,蛮横地加深这个吻,安静的屋子里只剩s情的吞咽声,程时栎躲不开,只能被迫仰起头,在昏暗的灯光中露出白皙的脖子。 黎辘的吻渐渐从唇上移动到颈肩,随后是锁骨上,以及解开纽扣的胸//口,程时栎心里的那团火彻底烧了起来,他舒服地伸出手臂下意识攀上黎辘的肩膀。 他快要溺死在这温柔的亲吻里了。 黎辘没停,像是虔诚的信徒,试图吻遍程时栎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脸颊的温度越来越高,程时栎挺直了后背,下一秒,他猛地伸手抓住黎辘的手臂,一脸不可置信,随即用滚烫的声音断断续续道:“黎...黎辘,你别这样。” 如果黎辘再往下几寸,程时栎不确定自己会不会哭出来,可身上的男人哪里肯听他的,自顾自地按照自己的意愿进行到底。 黎辘的动作温柔,没有男人能逃脱这种温热的包裹,程时栎也不例外。 几分钟后,强烈的ci激感让程时栎彻底忘记自己身处何地,什么交易,什么情人,通通忘了个干净,他zl着身体。 程时栎用手腕遮住眼睛。 真的好丢脸。 黎辘低头,他将程时栎掩在面上的手掰开,用指腹擦了擦自己的嘴角,说道:“躲什么。” 涉及男人的尊严问题,程时栎不想说话,他现在只想用被子蒙住自己,躲到一个没有黎辘的空间去。 黎辘没给程时栎躲开的机会,将人从床上抱了起来,用视线一寸一寸地打量着对方,这么多年程时栎还是一点长进没有,生涩得像生瓜蛋子。 隔着薄薄的布料,黎辘用手指抵住程时栎的后背,嗓音充满迷惑性:“宝宝,礼尚往来知道吗。” 程时栎一愣,喉结滚动着咽了一下口水,那双漂亮的眼眸在黎辘恳切的请求中,变得无措,迷离,像闯入黑暗森林的小鹿,清亮的眸子在失神的瞬间中透出茫然,却也变得格外勾人。 黎辘眉头微微拧起,终于在短暂的失神后,彻底失去耐性,他抱起程时栎,在下一秒猛地将人压回床上。 第37章 什么时候回家? 第二天周日,黎辘没喊程时栎起床,让他睡到自然醒。 午饭是在家吃的,依旧是黎辘做饭,程时栎今天难得打了下手,帮忙择豆芽,还帮忙打鸡蛋,端着小碗,站在一旁拿了双筷子飞速搅拌着打圈。 比起黎辘做的西餐,程时栎更喜欢对方炒的家常菜,虽然说不出哪里好吃但就是能莫名让人胃口大开,曾经他还因为这事不止一次在温朗面前炫耀,结果那家伙臭着脸回道:“我看你要么是山珍海味吃腻了,要么就是小时候缺爱,把黎辘当妈了吧。” 温朗故意恶心人,说的十分肉麻:“啧啧啧,菜里都是妈妈的味道。” 温朗打小没娘,程时栎有妈和没妈一个样,两人谁也别笑话谁,程时栎懒得理会对方的调侃。 如今回想,那段短暂的岁月,在那间再平凡不过的老房子里,黎辘的存在,给了他十八年不曾有过的家的感觉。 午后,等黎辘收拾好厨房,才发现程时栎又没了踪影,在屋子里找了一圈后,终于在卧室的床上寻到了人。 程时栎吃饱了就犯困,躺在床上,神智半睡半醒,约莫是发饭晕。 黎辘走到床边,站着看了一会儿,最后还是伸手拍了拍程时栎的脸颊,说道:“程时栎,下午陪我去个地方。” 程时栎在迷糊间听到这话,吓得瞌睡虫都跑了一半,猛地睁开眼睛说道:“去哪?我可不要再去你们黎家了,上次没被你爷爷揍一顿纯属侥幸,你要作死可千万别带上我。” “不是去黎家。”黎辘慢条斯理地说:“去别墅看看我妈。” 原来是去看陈瑛啊,这要求程时栎没法拒绝,也不想拒绝,他麻利地从床上爬起,打了个哈欠,转身到衣帽间里换衣服。 程时栎当然见过陈瑛,不仅见过,谈恋爱的时候还经常跟在黎辘身后,到医院陪房。 只不过黎辘没和陈瑛戳破他们的关系,只简单解释过一句,说是自己的“高中同学”。 很快俩人驾车到了郊区的别墅,程时栎才发现这地方他来过,莫名其妙被黎辘从会所带走的第二天,他就是在这里醒过来的。 当时没看到陈瑛,还以为黎辘是自己一个人住呢。 郊区的空气好,确实适合养病,从前陈瑛的疯症就时好时坏,好的时候会满脸温柔地握着程时栎的手,问他吃了吗,吃了什么,程时栎每次都会认真回答,生怕惹对方犯病。 陈瑛很亲和,会喊他小栎,给他削苹果,冷了还会提醒他要添衣服。 可陈瑛发病的时候,却异常地疯癫,尤其是看到黎辘,恨不得将这个亲生儿子掐死过去,而这一切的病因,始作俑者黎见山,失责的丈夫,父亲,却从始至终没有出现过。 这似乎是个烂透了的故事,陈瑛原本是个芭蕾舞者,年轻时去过很多国家,拿了许多世界级奖项,直到后来遇见黎见山。 黎见山隐瞒自己已婚的事实,哄骗程瑛,两人在国外领证,很快便生下黎辘。 没多久,黎见山谎称家中出事急需回国,此后这个男人像是消失了一般,陈瑛急得回国找人,却在打听一番后,见到了拥着新人的黎见山。 陈瑛那时年轻气盛,带着黎辘闹上门去,为了不让事情的影响扩大,黎见山下跪道歉,还答应给母子俩一个交代。 可半个月后,陈瑛却因车祸永远无法站立,对于一个舞者而言,双腿就是他们的生命,如今却只能一辈子困在轮椅之上。 黎辘曾经和程时栎提过一嘴,小的时候陈瑛只是闷闷不乐,偶尔会产生记忆错乱的现象,可随着年月的增长,黎辘的长相越来越像黎见山,不知从何时开始,陈瑛的分裂症变得越来越严重,再到后来需要靠药物强行介入。 外公外婆走之后,陈瑛的病发作的次数越来越多,黎辘只好将人送到医院,一边打工完成学业一边照顾母亲。 当年程时栎觉得黎辘真惨,摊上这么一个精神病的妈,知道真相后,又觉得陈瑛真倒霉,这么好一个人,为什么要遇到黎见山? 程时栎后来知道了,这世上本来就有很多事,无从解释,因果循环而已,逃不走也躲不开,黎辘如此,他又何尝不是。 . 俩人到了别墅,被管家告知,陈瑛在午睡。 “你怎么没提前问问?”程时栎嘀咕,又说:“算了,我们在客厅等着吧。” 连打了好几个哈欠,他刚刚在车上眯了一会儿,结果越睡越不清醒。 黎辘牵住程时栎的手,说道:“到楼上睡会。” 阿姨就在楼上,黎辘这家伙想什么呢,程时栎瞪了对方一眼,挣脱开手掌,在客厅坐下,靠着沙发,一边看手机一边打盹。 黎辘没再说话,坐在另一侧,将先前从车里拿过来的笔电,放在茶几上,开始处理工作。 昨晚上也不知道到几点,这会儿实在困,程时栎刷手机的动作没持续多久,便沉沉睡了过去。 不多时,黎辘从屏幕前抬起头来,只见程时栎已经斜着身体歪在一侧,手里的视频还播放着声音,他起身拿过一旁的羊毛毯子,盖在程时栎腰腹上,伸手将对方手心里的手机取了下来,放置在桌面上。 等程时栎再次醒来时,已经是傍晚,他眯着眼睛偏过头一看,惊奇地发现陈瑛已经在楼下,正在不远处的圆桌前,和花艺老师一起修剪花枝。 黎辘在忙工作,程时栎起身走了过去,小声问道:“你怎么不叫醒我?” “不着急回去。”黎辘没抬头,随口回道,“你可以再睡会儿。” 本来就是来看陈瑛的,他一个劲儿睡觉算怎么回事,程时栎有些难为情的抬手挠了一下发梢,怎么在沙发也能睡着,他清了清嗓子,朝陈瑛走了过去。 陈瑛看起来状态不错,笑着问,“是这样吗?这个粉色和那个白色是不是比较搭。” 没等程时栎走近,陈瑛便已经转过头来,“小栎,你醒了啊,我在和老师学插花,你要不要一起。” 程时栎没想到陈瑛还记得自己,点了下头,说了句“陈阿姨好”。 桌上左右两个青色汝窑的花瓶,陈瑛手里拿着剪刀,把那些长短不一的花杆剪出一样的长度,程时栎坐下后,扒拉了几朵粉玫瑰,装模作样地修了修枝叶。 第42章 “小辘说你出国了。”陈瑛边摆弄花束边问,“什么时候回来的?” 程时栎垂着眼睛:“前些日子。” 陈瑛将剪刀放下,别过头,“小辘还说你是在国外读书,应该已经毕业了吧,在哪个国家来着,瞧我这记性,总是记不住东西,对了,那你这次还走吗?” 程时栎其实不想撒谎,他一点也不想骗陈瑛,可又实在不知怎么解释,短暂沉默后,他还是说,“不走了吧。” “那以后多和小辘来找阿姨玩,你们晚上在这儿吃饭吧。”陈瑛说完朝厨房喊了一声,“赵阿姨,晚上多煮几道菜,小辘的朋友来家里玩。” 大概是心虚,程时栎坐在那总觉内心惶惶不安,不仅仅是因为自己没和陈瑛说实话,更是因为他和黎辘压根就不是什么朋友,从前年龄小没觉得这种善意的谎言有什么,可如今,面对这样的陈阿姨,程时栎心底只剩满满的愧疚感。 “全都插好了。”三十分钟后,陈瑛完成了她的第一个作品,笑着问程时栎,“好看吗。” 程时栎不吝赞美,“很美,陈阿姨做的都好看。” 得到别人的夸赞,陈瑛嘴角的笑越发明显,他让程时栎找个地方把花瓶摆上,谦虚地说自己没什么艺术天分,都是老师教的好。 陈瑛腿脚不便,程时栎应了要求,只好抱着插好花束的花瓶在屋子里绕了一圈,最后选了个最显眼的位置,黎辘面前的茶几上。 花瓶被放置在茶几中央,花束很大,枝丫敞开着,黎辘抬头看了过去,随后听到程时栎说:“陈阿姨插的,好看吧。” 程时栎说着,忽地想起茶水间的那束粉玫瑰,视线在黎辘身上转了一圈,在他身边坐下,状似随口一问:“黎辘,上次你让昕姐订了一束花,是送给陈阿姨的吗?” 黎辘扭过头,看了程时栎一眼,“不是。” “那是送给谁的?”程时栎保证,他真的只是随口一问,没有别的意思。 黎辘这几天尽可能让自己看起来耐心一些,收敛着脾气,他不想因为之前的问题和程时栎把关系闹僵,可某些事就像是手心里的倒刺,只要一触碰便让人深感不适。 听到这话男人冷笑一声,脸色在转瞬间变的郁郁沉沉,“你想听到什么回答?是我开完会回公司接你,你却翘班出去和那个姓林的喝酒,还是我订了餐厅买了花给你庆祝生日,结果你跑去和前男友开房,你要是好奇,我都可以说给你听,还想听什么——” 俩人说话的声音不小,程时栎吓得赶紧伸手捂住黎辘的嘴巴,示意他别再说了。 掌心触碰到嘴唇,温软的触感,黎辘没躲开,视线盯着他,程时栎心里毛毛躁躁的,像冬天的毛衣,一碰就起静电,他只好硬着头皮小声道:“我现在松手,你别再说刚才那种话,等会儿陈阿姨听到,该怀疑我们俩到底什么关系了。” 程时栎说完便一点一点松开了手。 他其实也想和黎辘好好解释,可对方就是不听,再加上那天程时栎还信誓旦旦地说自己喜欢林连溪,这会儿要是旧话重提,说他们没交往过,那不是自相矛盾吗。 况且这么说黎辘也未必会信,甚至还会觉得他是为了撇清两个人的关系,从而保护林连溪。 程时栎实在没法子,只能让黎辘继续误会,他咬了咬唇,决定转移一下话题,“陈阿姨的状态看起来不错,她的病怎么样了。” 黎辘回过头,重新看电脑上的月度报告,“已经很久没复发,状态还算稳定,定期吃药到主治医生那复查就行。” “哦。”听到陈瑛痊愈,程时栎由衷地替她高兴,笑了一下,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陈阿姨记性真好,居然还记得我。” 陈瑛为了治疗,一直有在吃药,记性并不比正常人,但黎辘没反驳,只是点了下头。 晚饭准备的十分丰盛,陈瑛心情不错,让阿姨到地下室拿了瓶红酒,说要和俩人喝一杯,黎辘以开车为由拒绝,程时栎不好意思不捧场,拿着高脚杯和陈瑛碰了几杯。 久违地开心,程时栎多喝了些,一顿饭结束,他晕乎乎地靠在沙发上发愣,一双眸子亮亮的,睫毛忽闪。 没一会儿,黎辘端过来陈瑛亲自切好的水果,放在茶几上,站着低头看向程时栎。 程时栎的视线在屋子里飘来飘去,最后还是落在黎辘身上,他伸出手,朝那人勾了勾指头。 黎辘此时正双手插在裤兜里,他低眸看了眼程时栎,随即弯腰,俯身靠了过去。 脑袋发晕地抬起下巴,程时栎眨巴了一下眼睛,小声说道:“黎辘,我好像有点醉了,什么时候回家?” 黎辘没回答,直直看向对方迷离的双眼,弯着腰近距离观察程时栎。 “小栎,我让赵阿姨煮了解酒汤,你要不要来喝一点。” 陈瑛的声音从厨房传来,程时栎抬着头猛地一把推开凑到自己跟前的黎辘,大声喊道:“哦好,马上来!” 黎辘被这么一推,直起腰立在那儿,随后看到程时栎从沙发上窜起,兔子一般往厨房跑。 程时栎接过陈瑛递来的杯子,捧在手里,坐下,仰起头喝了一大口。 很快,陈瑛也跟着到了餐桌前,她的嘴角微微扬起,从程时栎出现在这座别墅开始,她的笑容便没停过。 “怎么了陈阿姨。”程时栎意识混沌地喝完,见对方盯着自己,不免好奇地问,“我脸上有东西吗?” “没有东西,阿姨就是,看着你打心里头高兴。”陈瑛叹了口气说,“小栎,这些年在国外,过得还好吗,自己一个人是不是很辛苦?” 程时栎听着这话,心头一顿,这么多年过去,陈瑛还是没变,或许也只有她,会关心程时栎有没有吃苦,日子过得好不好。 手里的杯子似乎滚烫起来,他没说话,又听到陈瑛继续道:“小辘这些年一个人,阿姨看着心疼,好在你现在回来了。” 她握了握程时栎的手背,轻声絮絮说道:“以后你们俩要好好的,他这个人脾气不好,要是做错了什么,看在阿姨的面子上,不要和他计较。” 【??作者有话说】 全世界最好的婆婆——陈瑛女士 第38章 忍不住嫉妒 程时栎张了张嘴,哑声,半晌之后他才小声喃道:“您都知道了。” 见程时栎一脸紧张,陈瑛笑着安慰:“放心阿姨不是那种老古董,不会拆散你们的。” “我......”程时栎想解释一句,话到嘴边却咽了回去,我了半天只是低头真诚道歉:“对不起.....陈阿姨。” 他一直觉得自己装的不算太烂,按照陈瑛的意思,恐怕多年前,对方就已经知道他和黎辘之间的关系,只是一直没戳破罢了。 想来想去还是不明白到底哪里露了马脚,程时栎觉得自己明明只是轻微醉意,讲话也正常,怎么思考起问题来脑袋就像生锈的机器,根本运转不了。 正好赵阿姨从外头进来,两人的对话被打断,她手上拿着药盒,接了一杯温水,递给陈瑛。 陈瑛吃完药,看向程时栎,又说:“晚上要不就在家里睡,楼上房间很多。” 程时栎这会儿酒都吓醒了,哪里还敢在这继续待下去,摇了摇头,回道:“不用了陈阿姨,明天还要早起上班,就不打扰您了。” . 两人就这么回到市里,一路上程时栎没说话,憋着一股劲儿坐在副驾上,他用他那仅剩无几的意识仔细复盘了好一会儿,还是觉得陈瑛知情这事有些诡异。 当年为了避嫌,程时栎在医院极其克制,按道理来说,陈瑛是绝对不可能看出他们之间的猫腻,除非—— 除非有人故意告诉陈瑛,她儿子背着她找了个男的回家当对象。 可会是谁?知道他和黎辘关系的,本就寥寥可数,温朗和沐沐都不可能接触到陈瑛,而能接触到陈瑛的多半是医护人员,也不太可能故意说嘴,去刺激陈瑛。 程时栎实在想不出会是谁,靠在一边生闷气,陈瑛话里还说黎辘这些年自己一个人。 黎辘怎么可能会是一个人,这人背地里养着的情人,说不定都能凑出一支足球队。 程时栎思忖着,心底越发不是滋味,上电梯时也是一声不吭地跟在黎辘后面,面无表情。 进门脱鞋,也不知怎么回事,程时栎一个没站稳,摇晃着歪过身子,差点儿失去重心,黎辘反应快,一把伸手猛地将人扶住,抓着程时栎的肩膀好让对方借力站直。 和黎辘呆的时间久了,程时栎也变得和对方一样,情绪起伏不定,晚餐时还在因为陈瑛痊愈开心,这会儿又因为一点陈年旧事变得闷闷不乐。 他甩开黎辘扶着自己的手臂,连句谢谢都没有,扭头就走。 黎辘先前便注意到,从厨房出来后,程时栎的情绪似乎急转直下,在车上只是不说话,现在干脆甩手不搭理自己。 晚上还有些紧急工作没处理,黎辘换完鞋直接去了书房,因为要开视频会议,他便把书房房门阖上,到书桌前打开电脑。 第43章 程时栎洗完澡,迷糊着爬上床,他将手机设置好第二天上班的闹钟,放置在一旁的床头柜上。 房门没关,走廊的一道光洒进门内,程时栎歪歪扭扭地躺在枕头上,明明意识朦胧,脑袋却格外地清醒,甚至客厅但凡传来一点动静,他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黎辘没进卧室,也不知道在忙什么,程时栎闭上眼睛眯了一会,实在睡不着,爬起来坐在床上,微微抬着脑袋往门外看了一眼。 外头很安静,好像整个家只剩程时栎自己,不多时,他听到一道开门声,紧接着是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原来不是只有他自己,视线模糊,程时栎低下头,耷拉着脑袋想。 客厅的浴室没有换洗的衣物,黎辘洗完澡披了件深灰色的浴袍,他刚到卧室门口,便看到坐在床上裹着被子的程时栎。 程时栎将白色的羽绒被披在身上,紧紧包裹着自己,就只剩下一个脑袋露在外面,这人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脸上甚至没什么表情,看起来像是眯着眼睛坐那打盹。 黎辘想起程时栎晚上喝了不少,于是转身到厨房温了一杯纯牛奶。 等程时栎猛地睁开眼,竟发现自己刚刚居然坐着睡着了,他眯了一下眼睛,看到黎辘举着杯子到了自己面前。 男人面色依旧冰冷,语气却比平时温柔不少,指责着程时栎:“明知道自己酒量差,每次都不懂得拒绝,你这张嘴也就知道和我犟。” 黎辘伸手把程时栎的手臂从羽绒被里拽出来,将牛奶放到对方手上,不容拒绝地发号施令:“拿稳了,喝完再睡。” 兴许是喝醉的缘故,程时栎耍性子般把杯子递回去,歪了下脑袋,回道,“不想喝。” 黎辘没说话,也没逼迫程时栎,只是转过头把杯子放在床侧的矮柜上。 “我妈在厨房里和你说什么了?”他重新坐好,低着头观察着程时栎的表情,见对方唇线抿成直线,又问:“说什么了,让你这么不高兴?” 他不是“不高兴”,只是想起俩人如今不是情侣,先前明明一句话就可以否认他和黎辘之间的关系,程时栎却只是道歉,什么也没解释。 程时栎觉得这样不对,他不应该骗人,更不该骗陈瑛,可看着对方期待的眼神,程时栎实在不忍心拆穿。 又或许是,在他潜意识里,根本就没想过要否认。 真要命。 黎辘的耐心有限,见程时栎不回答,扯了扯对方身上的被子,只说:“先睡吧,等你想说的时候再说。” 身上的被子被拽住,程时栎的睫毛微微抖了抖,他抬起头看向黎辘,问道:“......你知道陈阿姨,知道我们以前的事吗?” 他问完问题,却没让对方回答,只是一味地继续说:“陈阿姨今天和我说了一段话,我觉得她早就知道我们交往过的事,但她好像并不知道我们已经分开了。” “我想了很久,还是不明白到底是什么时候露的馅,我觉得应该是有人故意告诉她的,但我又推不出这个人是谁。”约莫是喝醉了,程时栎的话比平时多,眉心皱在一起,咬着唇:“陈阿姨对我很好,我不想骗她,可是刚才她说——” “说什么?”黎辘问。 “没什么。”程时栎不想让黎辘知道自己心里真实的想法,窸窣地把被子扯回来,“所以你能想到,是谁告诉她的吗?” 他说着很丧地低着头,露出洁白的前额。 大概是觉得这样的程时栎很可爱,黎辘没忍住笑了一下,反问道:“有没有可能,是她自己猜出来的。” “不可能。”程时栎摇头,“我那时候为了不让阿姨发现,在医院里的时候,和你的直线距离从不小于一米,而且......为了不让阿姨怀疑,还一直和阿姨说,我有个很漂亮的女朋友不是吗?” 曾经的程时栎作为小跟班,一向很自觉,和黎辘保持着安全距离,更重要的是,他怕这件事刺激到陈瑛,因此一直很小心。 黎辘经提醒,也想起了这件事,不过他没打算和一个醉鬼在这儿大半夜翻旧账,只说:“睡吧程时栎,别想这些了。” 程时栎却不依不挠,伸手将双人被占为己有,抬头盯着黎辘,眼睛瞪得圆圆的,由于背着光,他的脸颊隐匿在黑影里,冷不丁抬高声线:“你不惊讶?”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程时栎想了一下,继续开口道,“可如果你早就知道的话,今天为什么要带我去看望陈阿姨。” 程时栎坐在那里,一副黎辘要是不解释清楚他就不睡觉的模样。 黎辘无奈,只好嗯了一声,淡淡说道:“是,我早就知道了。” “可是——” 程时栎还要说话,却被黎辘打断,“因为是我告诉她的,七年前。” 手里的被子哗啦一下滑落下去,这个答案远在程时栎的意料之外,他呆愣在原地,视线直直看向黎辘,语气有些难以置信地问:“你疯了吗?陈阿姨当时还在生病,你就不怕她的病情加重。” “与其她迟早一天发现后受刺激,不如一开始就告诉她。”黎辘如实回道,他当时隐瞒程时栎,也只是因为程时栎非常反感对外公开他们的关系。 他作为程时栎藏起来的男朋友,这段恋情只能沉于地底,可程时栎对于黎辘而言,是那个恨不得和全世界公开的爱人。 这么说,原来是黎辘自己主动告诉陈瑛的...... 从前的事,程时栎可以暂且不去计较,可有一件事他实在想不明白,在他们分手之后,在明知道陈瑛什么都清楚的情况下,黎辘为什么还要把他带回别墅? 总不能是因为年龄到了,带个“男朋友”回家交差。 程时栎双眸迷离,决定暂且放下心底的疑惑,眼睛弯了弯,说道:“我不想骗陈阿姨,她应该是误会了,以为我们还在一起,下次请你帮我和她解释清楚,我们现在的关系。” 黎辘想都没想,直截了当地拒绝,“她病刚好,受不了刺激。” 程时栎只是醉了,脑子没坏,听到黎辘这话,他抬眸瞪了对方一眼。 看得出陈瑛是真心把他放在心上,程时栎实在不想让对方失望,伤心,“我总是要走的,倒时候她要是问你,你要怎么说?” “走?” 黎辘一口气提到胸口,“我说过——” “你总会腻的。”不等黎辘说完,程时栎抢话道:“就像你的那些情人一样,总有一天你也会抛弃我,不是吗?” 什么情人? 黎辘皱了下眉。 程时栎说着低下头,他的胸口变得酸酸胀胀,或许不该喝酒的,喝了酒脑子就会变得奇奇怪怪,还会变得矫情,甚至会渴望黎辘温暖的怀抱,会忍不住嫉妒那些在这张床上,被黎辘拥着入睡的人。 这些情绪通通不该出现,程时栎吸了下鼻子,“黎辘,我一点都不想呆在这里......” 认真听完程时栎的话,黎辘一时没再言语,只是敛眉,将唇线抿得笔直,他的内心不再平静,多年苦心经营,筑好的铜墙铁壁终于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黎辘问:“呆在我身边,不好吗?” 程时栎歪着脑袋,想了一下,认真回答:“不好。” 黎辘没再说话,停顿数秒,才拉过程时栎,强制对方躺下,说道:“睡吧。” 他的手臂环过程时栎的腰身,将其紧紧搂在怀里,温热的体温相触,总算有了实感。 黎辘知道,强求来的感情,不会长久。 所以他并不打算强人所难,他不需要程时栎喜欢自己,如果可以,黎辘只希望程时栎能乖一点,不要再像七年前一样,一声不吭地消失不见。 当年程时栎走得决绝,甚至连见一面的机会都不给,如果要问这么多年恨过吗,黎辘没有答案,他们之间的恩怨在重逢的瞬间,或许已经放下,可唯独这一点念想,黎辘不愿意,也不想放弃。 比起某些不合格的男朋友,自己可以将程时栎照顾得更好。 黎辘的要求不高......如果程时栎能听话呆在他身边,他有信心,能把对方养回从前。 让程时栎变回那个无论在哪都可以孤傲地抬起下巴,不可一世的小少爷。 第39章 当年为什么要走? 程时栎的意识昏昏沉沉,这晚的对话过脑就忘,隔天收到黎辘的新任务,说是要在陈瑛面前扮演自己的“男朋友”,不免晕头转向。 程时栎不明白,明明有那么多乖巧懂事的男孩子,上赶着给陈瑛当儿媳,黎辘为什么偏偏选中自己这个假货,还美其名曰,嫌麻烦。 演戏的时候不嫌麻烦?黎辘的脑回路果然和正常人不太一样。 既然决定暂且维持现状,程时栎没再和黎辘争论,为了避免节外生枝他只好同意,于是乎从那天开始的每周日,两人固定会回别墅一趟。 黎辘倒是没什么变化,像是换个地方加班,程时栎却因骗人一事心存愧疚,便想着力所能及地“尽尽孝心”,变着法子逗陈瑛开心。 第44章 于是一人插花变成了两人比赛,恰巧这周花艺老师没上门,程时栎只好凭感觉创作,结果可想而知,造出的花束造型明显走样。 陈瑛瞧了眼却说这样不错,很有特色,还夸程时栎手巧。 黎辘自然也看到花瓶里狗啃一样的插花,程时栎问他好看吗,黎辘一向不违心,回道:“很丑。” 陈瑛安慰程时栎不用理会,说自己这个儿子审美不在线,传统理工男一个。 程时栎自知没这个天赋,心想下次还是不参与为好,结果第二周周末,陈瑛的学习任务又从插花变成了烘焙,赵阿姨提前买了不少材料,管家还特地请了五星级酒店的糕点师。 陈瑛再一次发出邀请,程时栎自然没法拒绝,只能跟着大师上了第一课,学做曲奇饼干。 材料是提前备好的,配比也是现成的,程时栎的任务就是按照步骤将东西混在一起,用裱花工具挤出形状,预热好烤箱,丢进去。 难度太低,以至于第一次就成功了,程时栎拿着饼干给在二楼书房加班的黎辘送去,黎辘尝了一块,客观评价道:“还行。” 人一旦习惯,时间就好像上了发条,日复一日加速前进。 程时栎这段时间和黎辘相处起来还算融洽,每天按点上班下班,两点一线地过上了职场生活。 除了每晚被无良老板逮着交作业,让他觉得有些痛苦外,日子过得还算惬意,只不过黎辘下手经常没轻没重,导致程时栎有苦难言,偷偷给秘书办的椅子,加了好几层屁垫。 . 这天是周一,一周里总裁办最忙碌的一天,陈昕从外头进来,手里抱着摞成一叠的文件夹,让程时栎帮忙分类归档。 “楠楠。”陈昕吩咐完程时栎,又看向自己办公位后头抓耳挠腮催进度的王楠楠,“我等会儿得去一趟技术部,黎总要是开会回来,桌上有两份文件帮我拿给他签个字。” “黎总不在公司。”王楠楠抬头,“小黎总早上来了,我刚才去前台,薇薇安说俩人一起离开的公司。” 小黎总? 程时栎边整理文件,边竖起耳朵听,陈昕“啧”了一声,埋怨道:“他怎么回来了,分公司业务结束了吗?” 王楠楠摇摇头,表示不知道具体情况,“我估摸着黎总今天不会回来,昕姐你还是提前问问林秘书,下午的会议到底怎么安排,改期的话给个准话,我得赶紧发公告。” 两人皆是头疼,黎辘的日程都是提前安排好,一旦变动,他们秘书办的工作量得翻上一点五倍。 中午没时间到食堂用餐,陈昕让薇薇安帮忙点餐,几人在茶水间简单解决,吃饭时王楠楠和陈昕又聊起“小黎总”,俩人似乎不太喜欢那位,话里话外各种挑刺。 程时栎好奇地问了一嘴:“昕姐,小黎总是哪位?黎总的亲戚吗?” “你来的晚所以不知道,我们‘深宇’还有个黎副总。”王楠楠帮陈昕回答:“这位不爱别人喊自己‘副总’,所以我们一般称呼他小黎总。” “据知情人士透露,小黎总是黎总的弟弟,不过我也只是听说,真假就不知道了。”陈楠楠压低声音继续道:“当年我们黎总白手起家,那位呢,帮过一把,所以在深宇地位还算高。” “少爷来混日子罢了。”陈昕插嘴道,“业务没做多少,净知道给公司抹黑。” 陈昕说着看到王楠楠朝自己疯狂挤眉弄眼,这才想起她身旁这位似乎也是“富二代”来体验生活,补了一句,“时乐你别误会,我不是歧视那些有钱人家的‘少爷’,只是这位做的实在太过分了。” 程时栎不知前因后果,见陈昕和王楠楠皆是愤愤不平,不免对这位“小黎总”多了几分兴趣,如果小黎总要真是黎辘的弟弟,那他也不算完全陌生。 这么多年没见,没想到黎辘和黎骏居然混到了一起,还真是世事难料。 如陈楠楠所料,直到下班前黎辘也没回来公司,忙了一下午,六点多的时候,程时栎收到一条黎辘的信息。 简短的两个字:“下来。” 其他两位都在加班,程时栎不好意思这个点离开,和黎辘商量:“要不晚上我自己回去吧,昕姐她们今天的工作量很大,我得留下来帮忙。” 等了五分钟,黎辘没回复,程时栎以为对方是同意的意思,于是起身去打印昕姐交代的材料。 不过他刚转过身,便听到陈昕说道:“时乐,林秘书让你下去停车场,说晚上有个私人晚宴,你陪黎总去。” “啊?”程时栎站在工位上,张了张嘴。 “啊什么。”办公室就林秘书和程时栎两位男士,陈昕没怀疑,工作上的事她一向雷厉风行,“赶紧地,别让黎总和林秘书等。” 黎辘还真是有的是办法让他下班,程时栎努努嘴,关闭电脑,拿好桌上手机,出门左转进了电梯。 猫着身子钻进副驾,程时栎不知从哪里变出一顶棒球帽戴在头上,“不是说好以后不在公司上车,而且现在还是下班时间,被人撞见怎么办?” 更何况黎辘坐的还是驾驶位,老板亲自为他开车,这要是被同事看到,程时栎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黎辘手里打着方向盘,只是别过头看了程时栎一眼,见对方紧张兮兮,“嗯”了声猛踩一脚油门。 压低帽檐,程时栎双眸机敏地四处张望,像是一只在岗位上盯梢的猫头鹰,瞪着圆圆的眼睛,随时准备弯腰下趴。 二十分钟后,车子开进公寓停车场,程时栎别着头看窗外,随口一问:“今天怎么这么早回家?” “嗯。”车子熄火,手机正好响起,黎辘瞥了眼屏幕,和程时栎说:“你去把后面的人弄醒,我接个电话。” 程时栎还没反应过来,听到黎辘的话,下意识转过身子去,这一看可把他吓得够呛,扯着安全带,朝车子外喊了声黎辘的名字。 靠着睡觉的男人听到声响,皱了下眉,眼睛还没睁开,嘴里喃道:“吵什么,没看到老子在睡觉吗。” 嘴角抽搐了一下,程时栎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这么多年没见,黎骏还是一样的欠扁。 没等程时栎回应,后座的车门被打开,黎辘没什么耐心,踢了一脚后车轮胎,声音冰冷道:“下车。” 开门动静不小,黎骏这才彻底醒来,眨了一下眼睛,很快他的瞳孔里映出程时栎那张漂亮的面容。 “艹,睡出幻觉了。”黎骏打了个哈欠,“这谁呀,程少?” 程时栎不想回,拧着眉头瞥了对方一眼,自顾自下车,黎骏也跟着钻出车外,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先前的一幕不是幻觉,朝着不远处程时栎的背影喊道:“我靠,真是你啊,程时栎!” 依旧没回答,程时栎不想搭理对方。 一路无言,程时栎站在黎辘右手边靠电梯墙壁,黎骏则是椅着电梯,离他们半米的距离,偏着头偷偷观察程时栎。 他哥找了多年的程小少爷,就这么毫无预兆地出现在他面前,这画面冲击过大,黎骏差点没缓过来。 不过说实话,重新见到程时栎,黎骏心底是惊喜多于诧异。 等开了门,黎骏便跟着两人挤进屋里,自来熟地往沙发上一摊,像个大摆件似的躺在那儿。 脱了西装,黎辘到厨房翻找起冰箱的食材,随后似乎想起什么,别过头赶客,朝客厅的黎骏说道:“我这不留饭,你可以走了。” “不是吧哥,你这么偏心的吗?”黎骏还在倒时差,困得掀不开眼皮,哈欠连天道:“多一口饭而已,太小气了。” “程少,这么多年不见。”黎骏说,“真不留我吃饭吗?” 黎骏说话的时候,程时栎正在餐桌旁喝水,心想赶人的是你哥,你问我也没用,他没回答,走到厨房里给黎辘打下手。 程时栎和黎辘在这个家里生活了一个月有余,多少有点默契,这种一人煮饭另一人帮工也成了他们之间的固有模式。 不过程时栎技术不太行,只能帮忙洗菜择菜,其他程序通通丢给黎辘,他只要负责饭后收拾好餐桌,把碗筷通通丢进洗碗机。 黎骏碰了一鼻子灰,翻了个身,厚脸皮地继续睡觉。 就这么睡了半个多小时,黎骏被一阵飘来的饭香熏醒,他挺了下腰坐起,随后起身往餐厅走。 一大早的飞机,飞了五六个小时,又和黎辘跑了趟老宅,这会儿黎骏饿得可以吞下一头牛,瞥了眼拿餐具的程时栎,往餐椅上坐。 没见过这么厚脸皮的,程时栎在心底‘呲’了一声,转身添了一副碗筷。 黎辘虽然嘴上说着不留饭,但最终还是煮了三人份,坐下后给程时栎盛了碗汤,随后朝黎骏冷冰冰说道:“吃完再滚。” 黎骏自然知道面前的两人关系不一般,他也没打算留这儿当电灯泡,但嘴上却贱兮兮说道:“我的亲哥啊你还有没有良心,就不能留我住一晚吗?” 第45章 这话一出,程时栎不免有些惊讶,他确实没想到这两人如今已经发展得和亲兄弟没什么俩样。 黎辘没回答,伸筷子给程时栎夹菜。 黎骏看着面前这一幕,不禁被肉麻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心想他哥是真的没救了,好好一霸总,一遇上程时栎就崩人设,这不妥妥的恋爱脑嘛。 毕竟是他哥心中的白月光,勉强说得过去。 黎骏埋头扒饭,他决定还是离这对狗男男远一些,免得被塞一嘴狗粮。 程时栎其实也好奇,心不在焉地夹了块碗里的排骨送进嘴里。 从前的黎骏和黎辘不是老死不相往来吗,如今却能坐在一个饭桌上吃饭,简直堪称奇迹,不过对方却不惊讶自己出现在黎辘家里。 看来这俩人的关系远比程时栎想象的要好。 自己和黎辘这点事,黎骏恐怕全部知晓,程时栎本就不喜欢黎骏,即便好奇,也只当对方是空气,连个眼神交流都没给。 饭后,黎辘要处理公务,去了书房,走之前朝黎骏再次下达逐客令。 黎骏没理会,看着程时栎整理桌面,坐在一旁撑着下巴。 程时栎被看毛了,瞪了一眼对方说道:“你还不走吗?” 黎骏也不知道程时栎为什么这么敌视自己,抬手碰了碰鼻尖,问道:“程少,我到底哪里得罪你了,当年莫名其妙被你揍了一顿,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你倒好一见面就拿眼刀刀我。” 他们之间的私人恩怨,皆是因为黎辘引起,当年黎骏找人围殴黎辘,程时栎便找人以牙还牙,所以他和黎骏之间算半个仇人。 “你自己做了什么,心里没数吗。”程时栎将碗筷叠在一起,问道。 “我做什么了?”黎骏仔细回忆了一下,没想出来自己到底哪里得罪过程时栎,只好说,“难不成是因为我在学校里找人打了一顿我哥?” 程时栎不免觉得好笑,黎骏成年前把黎辘往死里打,这会儿当着他的面,却一口一个我哥叫着,和人格分裂了似的。 翻起旧账,程时栎冷淡回道,“还有学校外面那次,要不是我,你哥早就死了,说不定如今坟头草都该有两米高了。” 他什么时候在校外打过人,这话把黎骏说懵了头,但仔细一想,当年除了自己,想找黎辘麻烦的大有人在,譬如他爸前妻所生的那两位...... “你说的应该是我大哥的手笔,他当年的手段可比我狠得多......再说了,我又不是神经病,杀人犯法能不知道吗?” 一句反问之后,餐厅彻底陷入静谧,两人面面相觑,皆是一愣。 多年过去,黎骏如果真的做过,肯定不会反驳,看来打人的事真的是他误会了对方,程时栎没想到会闹这种乌龙,拿着碗筷尴尬地转过身,往厨房走。 黎骏却没放过他,起身追了上去,在一旁看着程时栎弯腰操作洗碗机。 “原来你是为了这事。”黎骏一脸无语地笑了一下,心想自己还真是倒霉,平白无故还得替他那傻缺大哥抗了一顿揍。 “看来是真喜欢我哥啊,这么着急替他出头,既然这样,那你当年为什么要走?” 黎骏没打算放过程时栎,穷追不舍问道,“毕竟我哥这么专一的男人可不好找,对吧嫂子?” 【??作者有话说】 骏:嫂子~~ 乐乐:w(?Д?)w 第40章 不生气了好不好 程时栎愕然地愣在原地,差点被黎骏的一声“嫂子”惊掉下巴。 “你们在聊什么?” 黎辘的声音从外头传来,没一会儿,那人便到了厨房里,程时栎不想让对方知道自己揍黎骏的事,拿身子挡了一下解释道:“没说什么,就随便聊两句。” 他别过头,眼神里多了一分警告的意味,“黎骏,你不是说还有事要忙?” 黎骏没想到自己这么不受欢迎,亏他还关心程时栎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一脸“伤心”地回:“行,我走了,不打扰你们办正事。” 他说完头也不回,换好鞋,出了大门。 程时栎心不在焉地到水池旁洗手,他不知道黎骏到底知道多少,但这声“嫂子”明显是对方误会,他不过是黎辘的情人,担不起这个称呼。 黎辘跟着走了过去,手搭在程时栎的腰上,叮嘱道:“黎骏喜欢漂亮的小男生,所以别和他走的太近。” 程时栎昂起下巴,被话里“漂亮的小男生”迷惑地“啊”了一声,随后问:“他也是gay?” “嗯。”黎辘点点头,低头亲了一口程时栎。 一天不见,黎辘恨不得现在就把程时栎抱回房间,但今天和黎骏去了趟黎家,浪费不少时间,手头上还有好多工作要处理,只好作罢,说道:“你先回房间洗澡,晚上不用等我,自己先睡。” 谁要等你,自作多情。程时栎在心底犯嘀咕。 黎辘话虽这么说,但手却没动,程时栎一抬头,便看到对方棱角分明的下颌线,他愣了一瞬,想了想,决定问出心底的疑惑:“你和黎骏,为什么关系变好了?” 程时栎没记错的话,两人是同父异母的兄弟,黎见山原配去世后,便娶了黎骏的母亲做续弦,黎骏也因此名正言顺地认祖归宗。 黎辘认真回答:“他在黎家一直不受待见,成立深宇的第二年,我需要一大笔资金扩大业务,黎骏他妈妈手上有些资源,帮忙搞定的。” “后来慢慢就熟了起来。” 程时栎听完,安静地点了下头,再一次感叹,人与人之间,果然没有永远的敌人。 “从明天开始他会回‘深宇’上班。”黎辘还是不太放心,又叮嘱了一遍程时栎,“不要和他走得太近,知道吗?” 程时栎有些无语,心想黎辘有必要这么防着自己的弟弟吗,还真是塑料兄弟情,但他又不能反驳,只好应付地点头,“知道了,我会注意的,在公司尽量不和他有任何的接触。” . 到了第二天下午,程时栎的保证被动失效,黎骏不知哪里听的风声,寻到了秘书办。 陈昕和王楠楠都在,两人见黎骏出现在门口,赶忙起身道了句“小黎总好”,程时栎现在的身份是黎辘的秘书,只好跟着站在工位上问好。 黎骏点头回应,进门后径直朝程时栎走了过去,“就知道你在这儿,我哥那个人——” 程时栎心道糟糕,果断出声打断:“黎...小黎总。”他露出一个十分官方的笑来,“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见对方态度一百八十度转弯,黎骏侧头看了眼一旁的员工,若有所思地咳嗽一声,故作老成道:“没什么,你们忙吧。” 他朝几人摆摆手,随后出了办公室。 程时栎长长舒了口气,心里大骂黎骏这个傻x,差点害他露馅。 没等程时栎坐下,陈昕和王楠楠围了上来,这俩人当了这么年秘书,眼力见还是有的,陈昕离得近,先开口:“时乐,你是不是之前就认识小黎总?” 程时栎语塞:“我......” “不对啊。”王楠楠说,“时乐要是知道,昨天也没必要像我们打听小黎总的事。” 程时栎猛地点头,他觉得王楠楠推理得没错,就是这么个意思。 “吓我一跳。”陈昕拍了拍胸口,“我昨天在你面前说了那么多小黎总的坏话,你们要是认识,估计下午我就得卷铺盖走人。” 程时栎摇头,“不会的,昕姐,就算我认识他,也会站在你这一边。”打工搭子间最重要的是团结,告密这种事程时栎做不出来。 陈昕笑了笑,夸程时栎讲义气,这人忙着去开会,拿着笔记本出了办公室 没一会儿,王楠楠挪动着办公椅,靠了过来,“听说小黎总今天复职了,看来是真的,要不是因为去年那事,他也不至于被停职,流放到分公司。” 程时栎问:“什么事?” 王楠楠看了眼门外,压低声音:“你是不知道,那位小黎总出了名的花心,去年年底有个小爱豆闹到公司来,索要精神赔偿,还说黎总要是不给,就把两人的床照贴到我们深宇的官方账号底下。” “他不是同性恋吗?”程时栎问。 “这你都知道!”王楠楠双手抱胸,心想时乐不愧是有后台的,消息就是灵通。 王楠楠说:“就是因为是同性恋,所以这事更不能曝光,后来还是黎总出面解决的,那小爱豆粉丝不少,明显就是冲着资源来的,听说还赔了三千万。” 程时栎拧着眉头,接上话,“你确定你说的是小黎总,而不是黎总?” 王楠楠:“当然不是,我们黎总一向自律,怎么可能在外头养小情人,还养翻车了。” 程时栎很快转过弯来,又问:“小黎总是不是一向出手阔绰,爱给那些小明星送什么车子房子之类的?” 王楠楠疯狂点头,对程时栎有后台这事更加深信不疑,毕竟这些可全都是一级机密,除了他们秘书办,“深宇”上下还没有那位员工知道的这么详细。 第46章 外界的传言和王楠楠说的并不一致,程时栎印象中爱包养小明星的,送车送房的,不是黎辘吗? 难不成又是一个误会?程时栎仔细想了想,排除掉干扰项,就只剩一种可能,那些坏事其实是黎骏干的,但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导致最后是黎辘背了锅? 程时栎猛地从椅子上蹦起,没等王楠楠反应过来,那人便已经冲出门外。 路过前台,薇薇安正在接听座机,于是程时栎伸手敲了敲门板,随后推开总裁办的大门,探进一颗脑袋。 办公室没人,程时栎闪身溜了进去。 程时栎也是一时冲动,他想找黎辘问清楚,可这会儿到了办公室,才反应过来自己有什么立场去追究对方有没有包养别的情人。 就算黎辘有,也在情理之中,难不成黎辘还有为他一个过期的前男友守身不成。 程时栎觉得自己的想法很离谱,也很可笑,他转身想离开,结果手指刚碰到门把,那门便自动打开。 好巧不巧,黎骏从门外进来。 黎骏明显是来找他哥的,看到程时栎,露出惊喜的表情。 “你哥不让我跟你说话。”虽然在公司,黎骏的职级比他高,但程时栎没给对方面子,“我先走了。” 程时栎转过身,却被黎骏一把捞住手臂,“别啊,说两句话怎么了,我哥有病吧,看犯人呢。” 一想到有可能因为黎骏这个花心大萝卜,自己莫名其妙生了一个多月的闷气,程时栎便不太想搭理对方,态度冷漠道:“松手,你哥说了你喜欢男的,让我离你远点。” 见程时栎板着脸,黎骏一只手死死拽住,“他有危险意识是对的,毕竟我长的这么帅。” 程时栎:“......” “昨晚的问题你还没回答呢。”黎骏纯粹是好奇,毕竟他哥那个闷葫芦,每次问都只是一个答案——“不关你事”。 于是他决定换个人下手,“你们当时到底为什么分开?” 黎骏的问题已经踩到了程时栎的雷点,他们之间应该还没熟到可以让他回答这么私密的问题。 冷着脸,程时栎拒绝回答,只是一个劲儿地瞪着对方,抬高声线:“松手!” “你不说我就不松手。”黎骏死犟道。 几年不见,原本还是矮个子的黎骏如今竟比他还高出一个头来,程时栎拗不过对方,“你松手我就告诉你。” 黎骏不信:“只要你说出原因,我马上就松手!” 两人你看我我看你,却都没有要认输的意思,瞪了半天,门口传来声响,不多时,黎辘冰冷的声音传来:“你们在干什么?” 身后传来声音,程时栎被吓了一跳,黎骏先一步反应过来,双手举过头顶,做了个投降的动作,“没干什么,我跟嫂子闹着玩呢。” 黎骏知道,他哥一向不爱别人掺和程时栎的事,立马犯怂般说道,“没什么事我就出去了,下回再聊哈。” 黎辘面色冷峻,程时栎转过身瞥了一眼,心里大骂黎骏王八蛋,自己闯祸还要他背锅,这人先前的骨气呢,一见黎辘不高兴,跑得比兔子还快。 平日里都是王楠楠和陈昕在送文件,程时栎压根没踏进过这间总裁办公室。 陌生的环境,程时栎止不住心虚,他知道自己应该给黎辘一个解释,关于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比起说出实情,程时栎更偏向于随便找个理由应付过去,或者干脆什么都不说,装聋作哑。 黎辘没打算给他这个机会,冷着声音问:“你们刚才在聊什么?不是说在公司绝对不会和黎骏接触吗。” 面对接二连三抛过来的问题,程时栎只想逃跑,可那道门明明只有一步之遥,他却被死死挡住去路。 压迫感迎面而来,程时栎有些透不过气,“我...我们刚才没说什么。” “撒谎。”黎辘冷声道。 程时栎心头一沉,在对方已然沉下来的视线中,不得不硬着头皮解释:“真的没说什么,我...我其实是来找你的。” 听到这话,黎辘拧着眉头,他的视线没移开,似乎在等程时栎的下文,可程时栎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往下说,毕竟黎辘包养情人这件事不管是不是误会,自己似乎都不应该过问。 等了半天,见程时栎嗫嚅着没说话,黎辘便也失去耐心,往前几步问,“找我做什么?” 他还没想好措词,被黎辘这么逼问着,下意识往后退,直到后腰抵住会客沙发的靠椅背侧,才被迫停住仰起头,咽了下口水,“没什么...我得回去上班了......” 说着程时栎便要走,后腰却被黎辘扣住重新抵在沙发上,黎辘的脸色很不好,居高临下地审视着程时栎,“你又撒谎。” 这俩人为什么会出现在一起,黎辘暂且可以不计较,但程时栎对待这件事的态度,却让黎辘有些恼火,他沉着眸色说道:“我有没有说过,不要和黎骏接触,看来我的话你是一句没放在心上。” 他当然有放在心上,谁知道还能碰巧在这儿遇到黎骏。 程时栎终究还是要为自己的冲动买单,犹豫几秒后,低下头不情不愿说道:“我听到一些传闻,就想着过来问问你。” 声音小如蚊蝇,程时栎眼睫低垂,长长的睫毛遮住眼底的情绪,“你和黎骏——是不是经常...经常包养......小明星。” 黎辘看着程时栎轻启的嘴唇,那双一向浸着水滞的眼眸似乎失去原有的光泽,他没说话,看了好一会儿,见程时栎闭上嘴咬着唇,才说:“你想知道什么?” 程时栎张了张嘴,吐出几个字来,“有没有——” “没有。”黎辘出声打断,他伸手捏住程时栎的下巴,让对方看向自己,语气依旧冰冷,“程时栎,我很闲吗,养你一个还不够。” 程时栎愣住,神态恍惚地仰着下巴。 “你觉得我和黎骏一样,喜欢在外面乱搞?” “程时栎。”黎辘的脸色变得有些骇人,杀气十足地继续说道:“但凡你了解我一点,就知道我这辈子最讨厌这种在外面到处招惹别人又不负责的行为。” 如同冬日里凝固住的流水,程时栎心头彻底堵住了,连呼吸都变得不顺畅…… 黎辘说的没错,有那样一个父亲,这人向来最讨厌花心,招惹是非的男人。 所以黎辘才会对他恨之入骨,毕竟当年,程时栎也是这样一个不折不扣的渣男。 这么浅显的道理,程时栎到这一秒才明白,真是应验了那句话,身在棋局里的人永远看不清局势,他自以为是,认为黎辘多年过去早已变了模样,偏偏不信眼前看到的“真相”。 他这些年躲在桦县,逼迫自己不去想和黎辘有关的东西,用了很长的时间忘记这段初恋,努力让自己对那两个字不再敏感,可程时栎不得不承认,过敏原这种东西只会潜藏在基因里。 程时栎的脑子变得混乱,不仅仅是因为误会解开,更因为这段时间以来,自己当着黎辘的“情人”,却一直是被照顾的那一方。 黎辘只要给出一点温暖,就足以让程时栎忍不住重新陷落进去,从而产生错觉,恍惚间觉得黎辘的到来并不是为了报复,而是为了弥补七年前爱而不得的遗憾。 思绪在迷雾中横冲直撞,很难找到出口,程时栎忍不住想,恨意背后,黎辘对他是不是还有一点喜欢……哪怕只有一点点。 似乎是感受到对方的情绪变化,黎辘没再说话,眉头紧紧皱在一起,仿佛在用这种别扭的方式控诉程时栎的不信任。 空气中冷冽的气息弥散,程时栎能感受到黎辘在生气。 算了,何必纠结。 他决定放弃挣扎,也许黎辘的温柔都是表象,或许所谓的“情人”背后,还隐藏着更大的报复,可这一秒,程时栎不想再去猜测,也不想再画地为牢,死死守住所谓的界限...... 他只想狠狠抱住黎辘,哪怕明知道这段关系不会长久,程时栎也想再拥抱一次,那抹曙光。 “对不起。”程时栎弯着眉眼,在停顿的下一秒,他垫起脚,吻了一下黎辘的唇角,“不生气了好不好。” 偷来的时光往往稍纵即逝,在黎明坠落之前,他愿意短暂地呆在这儿,乖乖当黎辘的“情人”。 第41章 别亲这里 程时栎好不容易看开,决定就这么稀里糊涂地把日子过下去,黎辘却在当晚因为分公司出了问题,准备飞往川市。 于是程时栎提前翘班,陪黎辘回家收拾行李。 说是收拾行李,其实也就是走到衣帽间拿上行李箱,因为经常遇到紧急出差的情况,所以黎辘的行李箱里早就备好衣物,这样能节约不少时间。 程时栎在客厅等着,黎辘出来时,他正低头玩手机,屏幕上的短视频一秒不停地往上刷,断断续续连不成句的声音从手机传来。 “晚上早点睡。”到冰箱拿了瓶冰水,黎辘又说,“晚点把老吴的联系方式发给你,让他早上来接你。” 第47章 程时栎撇撇嘴,没说话,他觉得自己现在这样哪里像个秘书,住着大平层,还用上了总裁的专属司机,连打卡时间也比别人晚一个小时。 “我想正常时间上班,可以吗?”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明明已经连续迟到一个月,却依旧没人约谈自己,搞得程时栎现在每天早上上班都很不好意思,满满的负罪感。 “随你。”黎辘没拒绝,“我不在家,你记得和王楠楠一起去食堂吃饭,不准点外卖。” 程时栎点点头,觉得黎辘有点老父亲的样子,出远门前要把所有的问题都叮嘱一遍才放心。 “秘书办如果经常加班的话,你也没必要陪着。”黎辘仰着头喝完水,看程时栎只是一个劲地玩手机,对他说的话也是左耳进右耳出,于是说,“你看起来很开心。” 听到这话,程时栎抬起眼,愣愣地看向站在自己面前的黎辘。 青天大老爷,这简直比窦娥还冤,黎辘到底从哪里看出他开心了?程时栎明明是已经伤心得不知道要说什么,只能通过玩手机麻痹自己。 黎辘只是一问,并不奢望程时栎能给什么让他满意的回答,拿过行李不容拒绝地说道:“送我去机场。” 程时栎听见黎辘的话,关了手机赶紧跟上,他身上还穿着上班时的正装,随手脱了外套挂在玄关柜的钩子上,出门。 爬上后座,程时栎往前头瞥了眼,发现车子中间的隔板不知道何时升起,没等他坐好,黎辘便扯着手臂将人拉到自己膝盖上。 西裤摩擦着发出些许声音,密闭的空间内,两个大男人根本施展不开,黎辘一只手去解程时栎脖子上领结,一只手别在他的腰上,咬着耳朵吻他的耳侧。 程时栎被这突如其来的吻吓傻了,加上这不是床上,一想到前头还有司机在,他伸手推搡了一下,“黎...黎辘......” “嗯。”黎辘的嗓音低沉,昏暗的灯光中他的手指托着程时栎的下巴,亲了上去。 程时栎刚要拒绝,话到嘴边全然变成吞咽声,黎辘没给他开口的机会,顶着舌尖,缠绕着不死不休。 要命,程时栎不敢发出声响,没有反抗,任由对方摆弄着自己,被压在座椅上亲了个遍。 两人动静不小,好在车子的隔音效果不差,程时栎红着耳根用手帮忙解决,黎辘似乎并不满意,咬了一口他的胸口,哑着声音说:“先欠着,回来再补上。” 说完重新掐着程时栎的腰,让人坐好,程时栎将脑袋歪在一旁,脸侧是充血的红,黎辘伸手慢条斯理地帮程时栎扣上衣服的扣子。 从下往上到了倒数第二个,黎辘忽地倾身过来,唇齿在程时栎的脖颈间游走,随后留下一小撮粉色,程时栎愣了愣,赶紧用手捂住,瞪着看向黎辘,“别亲这里。” 上次被王楠楠看到吻痕,已经够无地自容了,他可不想再发生类似的事。 前后折腾了半小时,车子抵达机场,程时栎低头将领带收进裤子口袋,系上最后一颗扣子。 皱巴巴的衬衫穿在身上,一副被蹂躏过的模样,程时栎看向黎辘,见对方依旧西装革履,一点纵欲痕迹没有,仿佛下一秒就能进入会议室开会。 两相对比下,自己倒是略显狼狈,程时栎气得在心底骂人,伸手拉过黎辘的领带,凑近,趁其不备在黎辘的脖子上狠狠啄了一口,也留下一尾粉红,昂起头笑着说道:“礼尚往来,黎总。” 亲完程时栎往旁边一闪,打开车门,边整理着衣服边往车外钻,不理会已然沉下眸色的黎辘。 目送黎辘进了安检,程时栎低下头看了眼手机,九点不到,飞到川市大概一个多小时,他打开微信,给黎辘发过去一条信息:“到了和我说一声。” 黎辘很快回过来,一如既往简短地一个“嗯”,几秒后,屏幕上方又弹出一条消息:“飞机可能延误,早点睡不用等我消息。” . 黎辘一走就是三天,大平层冷冷清清,搞得程时栎宁愿留在办公室加班,也不愿意一个人呆在家里。 周五,上个月的工资到账,他看着屏幕数着后头的零,时隔七年久违地看到自己的银行卡出现五位数,并且还是因为前男友的关系,程时栎心底不知什么滋味。 口袋里有余钱,程时栎不禁生出一些想法,打开网站看起从津市飞往川市的机票,最近一班是晚上七点十分,从公司去机场大约半个小时,勉强赶得上。 这样想着,程时栎打开群里的在线文档,上头有黎辘今天的行程,晚上最后一个会议是八点结束,程时栎翻了翻,找到黎辘入住的酒店。 去川市的行程由陈昕和林秘书陪同,办公室只剩他和王楠楠,到点下班,程时栎和王楠楠说了句“先走了”,一溜烟没了影。 飞机没晚点,程时栎到酒店时是八点过半,他不知道黎辘忙完没有,试探性发了条微信,“在干嘛?” 黎辘没回,程时栎只好在酒店大堂的休息区等着。 过了十分钟,黎辘回,“刚忙完,准备回酒店。” 程时栎看了眼屏幕,从沙发上坐起:“哦。” 黎辘:“到家没?” 程时栎:“嗯。” 他和老吴说自己去川市找黎辘,还开玩笑地让对方不要打小报告,要给黎辘一个惊喜,老吴估计是听了进去,并未报备行程,所以黎辘自然以为程时栎还在津市。 程时栎一时冲动,买了机票飞到这,这会儿却又纠结起来,黎辘会不会不欢迎自己来找他。 这样忽然出现是不是太没有边界感了?毕竟对方是来出差,肯定很忙,他要是这么找上门去,万一黎辘身边有熟人在,怎么办。 而且陈昕和林秘书说不定也在这家酒店,林秘书就算了,这人什么都知道,但要是碰到陈昕,他要怎么解释? 他想着,看到黎辘又发来一条信息:“吃饭了吗?” 程时栎:“还没,你呢?” 黎辘难得报备:“一样,连着开了四个小时的会议,现在上车了,在回酒店的路上。” 程时栎感觉到对方的疲惫,心里愈发举棋不定,问道:“昕姐和林秘书呢?” 黎辘:“嗯?” 黎辘:“你很关心他们?” 这话问的,程时栎赶紧回:“没有,我就是随口问问。” 黎辘:“他们在公司,还在收尾。” 也就是说,黎辘现在是自己一个人回的酒店,程时栎心下不知作何决定,紧张地站起身来回踱步,咬着嘴唇不知道要怎么和黎辘说,纠结半天,咬了咬牙,决定破罐破摔。 大不了再坐飞机回去,如果黎辘不欢迎他的话。 几分钟后,程时栎举着手机,找了个好看的角度,拍了张自己和酒店大堂的合照发了过去。 黎辘秒回:“?” 程时栎没回复,他不知道要怎么解释,看到这个“?”号,心里不免慌张,猜想着对方到底什么意思,是欢迎还是不欢迎啊? 又不是刚谈恋爱的毛头小子,程时栎觉得自己不免有些紧张过度,不过他如今这“情人”身份挂着,黎辘会不会觉得他很缠人。 毕竟才分开几天,他就这么厚脸皮地追过来,也没问过对方的意见,是不是显得有点儿着急。 好在黎辘什么也没问,在沉默几秒后,终于发来三个字。 黎辘:“马上到。” 第42章 恋爱脑没救了 黎辘还是发来个具体时间,十二分钟,程时栎先是坐在沙发上等,临近了又站起,跑到大堂办理入住的区域。 这是家六星级酒店,程时栎刚靠近,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便过来,礼貌询问他是否需要帮助,他摇摇头,往大门处看。 很快,黎辘从旋转门外进来,依旧是西装革履,程亮的黑皮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高定西装衬地男人越发挺拔,修长的身形就这么撞进程时栎视线里。 有的人生来高贵,有些人则是通过常人难以想象的努力才走到上流阶级,黎辘显然属于后者,看着如今连走路都是意气风发的黎辘,程时栎实在很难将这人与七年前那个穿着白t短裤的穷学生联系在一起。 程时栎低头看着鞋面,思绪拉远。 他不是第一次来这个酒店,七年前黎辘来川市上学,程时栎经常津市川市来回飞,他那时顾及黎辘的自尊心,只有对方忙的不可开交,留他一个人的时候,才会入住这个酒店。 相比这里,学校附近的七天连锁才是两人经常厮混的地方。 黎辘远远地便看到站在那儿发呆的程时栎,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几步路的距离,程时栎再抬头时,黎辘已经到了他面前,说道:“怎么过来了?” 语气听不出好坏,但应该不是生气的模样,程时栎舒了口气,“周末没什么事,就想着过来玩一玩,好久没来了。” 他说的十分轻松,好像真是那么回事是的,黎辘没怀疑,往前走了一步,牵住他的右手,“走吧,带你去楼上吃饭。” 第48章 这毕竟是外面,程时栎下意识想收回手,但又想到反正是在川市,应该不至于碰到什么熟人,便任由对方拉着自己,点了下头。 顶楼有不少餐厅,几乎都是高档的外国菜,俩人乘坐电梯往上走,黎辘顺手将手机递过来,问他想吃哪家。 程时栎回都可以,他不挑。 黎辘皱了下眉头,没说话,他低头翻了翻几家餐厅的简介,最后选了一家意式餐厅,递给程时栎看,“这家可以吗?” 电梯门打开,程时栎正别过头看屏幕,但他只看到个餐厅名字,便猛地听到外头有人叫他,“程时栎?” 程时栎下意识抬头看去,发现温朗正站在电梯外,那人单手插在口袋里,一脸疑惑地看向自己。 他和黎辘此刻正手牵手,紧紧挨在一起看手机,程时栎心下一顿,脑子在顷刻间失去反应,有些木讷地循着声音的方向看了过去。 温朗身旁站着个高挑的女孩,细直的长发别在耳侧,一身鹅黄色短裙,手里拎着个包包,视线跟着温朗也看向电梯里的两人。 此时再松手已然来不及,程时栎只能硬着头皮跟着黎辘走到外头。 黎辘倒是不太惊讶,礼貌性问好,“好久不见,温朗。” 温朗打量着面前的两人,面色沉了不少,随后转过身子说道:“林小姐,抱歉啊,我这好点事情要处理,您看——” 女孩点点头,“行,我们再联系,回见。”她说着便进了电梯。 程时栎没想到会在这儿见温朗,他们有段日子没联系,上一次聊天的时候,对方似乎提过一嘴,要回川市。 但谁能想到这么巧,他才刚落地,后脚俩人就能在酒店里撞个正着。 温朗和黎辘之间一向不对付,程时栎只好打圆场道:“温朗,我们正要去吃饭,下回再聊。” “正好,我也要去吃饭。”温朗说着看了眼黎辘,语气不明道:“一起吧。” 黎辘没回答,将决定权交给程时栎。 程时栎哪里能决定,温朗明显是已经吃过饭,估摸着就是想跟过来看个究竟,他要是不让,以这人的暴脾气,下一秒就能把整个餐厅的桌子全部掀个干净。 几人到了餐厅,选了个临窗的位置。 已经过了饭点,伶仃的客人用餐,温朗等两人坐下,才拉开程时栎身旁的凳子,坐在黎辘的斜对角。 黎辘拿了菜单,递给程时栎,“看看想吃什么?” 程时栎接过,翻看起来,温朗坐下后便死死盯着两人看,一双腿在餐桌底下抖啊抖,嘴角平平拉直。 他今晚只吃了点飞机上的餐食,此时正饥肠辘辘,快速翻了翻,便让服务员过来点餐。 感受到身侧的颤动,程时栎很想让温朗能不能别抖腿,再这么下去,自己的胃都得颠出来。 和服务员报完菜名,程时栎问:“你们还有什么想加的吗?” 温朗伸手拿过菜单,在黎辘说话之前,随口又加了几道菜,说道:“上你们餐厅最贵的红酒。” 程时栎转过头瞥了温朗一眼。 “看我干嘛?”温朗瞪回去,又看向黎辘说道:“这么多年没见,黎总不打算请我喝一杯吗?” 温朗的眼睛里写满“讨厌”,说话的声音十分冷淡。 从前温朗便知道,黎辘这人心思过于深沉,程时栎根本拿不下他,只会被对方牵着鼻子走,后来事实证明,的确如此。 可那时的程时栎毫不在乎,并扬言对自己喜欢的人,干嘛那么苛刻,要是对方开心,自己多让几步又会怎样? 诸如此类恋爱脑的言论,让温朗很是头疼,因此温朗一度觉得自己十八岁前做的最后悔的事,就是帮程时栎追到黎辘。 可惜这世界上没有后悔药。 温朗眼睁睁看着两人恋爱,而后分手,好友出国,随后失联七年,桩桩件件,都在控诉面前这个男人的不靠谱。 如今这俩人又好上了,并且看起来还不是一两天的事,温朗怎么能不着急,他恨不得钻到程时栎脑子里看看这人到底在想什么,同一个坑到底要跳进去几次才满意。 恋爱脑真特么没救了。 黎辘没回答,只是和服务员说,“按照这位先生说的,上一瓶红酒。” 碰到温朗让人始料未及,程时栎现在是坐立难安,却也无计可施。 好在餐厅服务不错,很快便将菜品上齐,醒好的红酒被送上餐桌,服务员站在一旁,为几人倒酒。 带着逃避的心理,程时栎埋头切牛排,心里祈祷着这顿饭赶紧结束。 表面的平静并未持续多久,在服务员摆好酒后,温朗抿了一口高脚杯中的红酒,说道:“听说黎总要订婚了,恭喜啊!”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那都是多久之前的事,程时栎砸吧着嘴里的牛肉,因为紧张变得毫无味道。 黎辘没回答,而是看了程时栎一眼,温朗从口袋掏出名片夹,取了一张递到黎辘桌前,“对了结婚的时候记得发张请帖给我,我会提前备好礼物,恭贺你新婚。” 方块大小的纸片儿,黎辘低头看了眼,上面写着川纵娱乐副总,温朗。 浅笑一声,黎辘回道:“恐怕让温总失望了,我短期内并无结婚的打算。” “迟早的事。”温朗呛声道,“早一天晚一天而已,不过在这之前,黎总可要想好了,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温朗的声音传来,这人话里意有所指,程时栎猛地咳嗽起来,黎辘收回在温朗身上的视线,拿过手边的温水,递过去给程时栎,和他说,“慢点吃。” 程时栎呛到食道,连咳了好几声,眼角差点飚出眼泪。 黎辘递完水,才去回温朗的话,他没半点隐藏,直言不讳道:“温总,你不用明里暗里讽刺,我想大家作为成年人,不会想不明白自己想要什么。” “你这招挑拨离间行不通。”黎辘说,“如果哪天我和小栎真的结婚,务必会给你寄上一张请帖。” 第43章 你是在勾引我吗 这话一出,不仅是温朗,程时栎也愣住,他抬头看向黎辘,手里的水杯还举在半空中。 黎辘却没觉自己语出惊人,细心地切好盘子的牛排,递过去和程时栎的交换位置,说道:“饿了吧,多吃点。” 一声亲昵的“小栎”,程时栎的灵魂瞬时脱离肉体,他点了点头,一副很乖的样子。 温朗乱拳打在棉花上,一口气不上不下憋在胸口无处发作,他将酒杯中的红酒一饮而进,猛地起身说道:“我饱了,你们慢慢吃。” 他看了眼程时栎,恨得直咬牙,温朗自知没那么大本事,七年前尚且没让对方悬崖勒马,如今想要再次叫醒程时栎恐怕更难。 程时栎歪了下头,仰着下巴看向温朗问:“你不是一口没吃?” “气饱了。” 温朗黑着脸挥挥衣袖,果断转身离开,决定眼不见为净,再也不管程时栎那傻x的事。 被温朗这一搅和,程时栎心里头七上八下,尤其是黎辘最后的话,让他心里升起一点微妙的感觉。 吃完饭,俩人往楼下套房走。 这几天黎辘一直住在这里,另外两位秘书则是住在公司附近的商务酒店,程时栎跟在黎辘身后出了电梯,走过长长的走廊,没忍住低下头问道:“黎辘,你刚刚和温朗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哪句?” “就是...你说我们有一天结婚的那句......”程时栎说着,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嗫嚅道:“到底什么意思?” “字面的意思。”黎辘没解释,只是打了个哑谜。 程时栎“哦”了一声,也没再问。 黎辘拿着房卡刷开门,程时栎这才想起今晚自己得住在这,问道:“我住你这会不会不方便?” 程时栎知道黎辘来川市是为了收购案,说不定这家酒店还住着不少对方生意上的合作伙伴,万一要是像遇到温朗那样,再偶遇几个,会不会影响不好。 程时栎说着话,房间的门已然打开,黎辘站在一旁,没回答“方不方便”,只说了句“进去吧”。 啪嗒,房门阖上。 智能感应灯亮起,没等程时栎看清屋内陈设,便被黎辘猛地伸手拽了过去。 后背靠着门板,程时栎的后颈被黎辘摁着,被迫抬起头,他“唔”了一声,感受到耳侧微乱的气息。 黎辘将人抵住,强势吻着他的唇,胡搅蛮缠地shen进舌头。 大概是分开的时间格外漫长,程时栎感觉身上的温度比平日里都要炙热,仿佛一点就着,很快两人的呼吸便缠绕在一起,带起一片暧昧的水渍声。 腰侧被捏住,程时栎后背不禁一阵酥麻,压在身上的力道越来越重,让他彻底失去神智。 等程时栎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被带到了客厅,两人在沙发上缠绵了好一会儿,黎辘这才放开手里抱着的人,半跪在沙发前。 两人的呼吸都有些急促,黎辘在公司忙了一天,即便再着急也得去浴室洗个澡,他支着身体,用手指轻刮了程时栎的唇瓣,有些生气的问:“我不说,你就不能多问一句?” 第49章 这些年也不知到底经历了什么,程时栎的性格变了许多,从前的程时栎心底根本藏不住事情,但凡想不明白的问题便会缠着黎辘,问到满意为止。 可如今呢,问三句才说一句,有时索性只丢给他一个“嗯”,似乎无论黎辘说什么,对方都不会太在意。 程时栎此时被亲得神志不清,完全不知黎辘在说什么,但又觉得对方神情认真,于是眯了一下眼睛,从沙发上坐起。 “不想和我结婚吗?”黎辘说。 程时栎这回算是听清了,但“结婚”两个字却让他的脑子彻底停止转动,眼神错乱着,下意识问:“我没明白,你这话什么意思?” “就算我和温朗说的话是真的,你是不是也丝毫不在意?”黎辘说着,忽地笑了起来,一种很无奈的笑,“又或许,害怕?怕一辈子被我缠住?” 程时栎不知道黎辘到底是认真,还是在开他的玩笑,即便是七年前,两人也没聊过这个话题,他们那时候根本就是两个恋爱新手,哪里会去思考那么遥远的事情。 程时栎心下忐忑,答非所问道,“同性婚姻不合法,又不是你想结就能结。” 更何况,黎家根本不会同意黎辘找个男人结婚。 似乎又绕回去了,黎辘曾经说过自己不会接受家里的安排,随便找个女人结婚,可很多事往往由不得他。 他们只会是彼此人生的过客,过去是,现在也是,未来依旧。 “如果你哪天想结婚了。”程时栎说,“提前说一声,我一定走的远远地,绝不会影响你的婚姻。” 或许执行起来并不容易,但对他而言,没有更好的选择,他可以很乖地留在这里,也可以听话地腾出位置,不管黎辘怎么选,他都可以做的很好,程时栎想。 这话要是放在一个月前讲,黎辘铁定会就地把人抓过来好好惩罚一遍。 可最近的程时栎表现得很好,黎辘不想毁掉他们之间好不容易培养起来的一点“温情”,他伸手揉了一把程时栎的发丝,“你还真是好心,那既然这样,我结不结婚又有什么影响,你不是照样可以呆在我身边?” 听到这话,程时栎脸上的表情变得无措,眼神直直盯着黎辘,认真道:“那不行,我不想当小三。” “小三”当不得,自然就有借口可以一走了之,倒真是贴心。 程时栎“乖巧忍让”这一套,让黎辘内心十分不爽,他掩住眼底的愠意,声线冷冽说道:“可惜我没有这个打算,你死了这条心。” “乖乖呆在我身边。”黎辘说着将人抱进怀里,靠近他耳边提醒道,“程时栎,这一辈子,你都别想着去祸害别人。” 程时栎僵硬着身子,心想黎辘是不是不知道一辈子有多长,他不过是对方的情人,谈何一辈子,说不定哪天黎辘心血来潮,挥挥手就把他甩了。 他知道黎辘的执念太深,才会想要困着他,不让他离开,可这终究不是喜欢,总有一天,黎辘会遇到自己真正想要度过余生的人,到那时,程时栎即便再不情愿,也只能放手离开。 这一天或许不会太远,程时栎在心底想。 黎辘的胸膛很烫,从前也是这样,窝在对方怀里,总觉的事情再坏又能坏到哪里去,总希望今天能再长一点,可以和对方就这么无忧无虑地呆在一起。 这么温暖的怀抱,是程时栎亲手推开的,所以他没资格再谈一辈子。 可说到底还是舍不得,若真有那么一天,程时栎也不确定自己能否再如七年前一般,潇洒转身离开。 说实话,这三天,他没有一刻不在想黎辘。 威胁完程时栎,黎辘没再说话,动了下手臂准备起身,几乎同时,程时栎下意识揽住,他的胳膊一下子环上黎辘的脖子,在那怀抱即将离开时,猛地将对方一把回拉。 程时栎抬起头,那双漂亮的眼睛闪着光亮,他仰着脸,就这么看着黎辘。 下一秒,他闭上眼,很轻地亲了亲黎辘的嘴唇,甚至学着对方先前的模样,探进一寸舌尖,描摹着,湿漉漉地向面前的男人索吻。 床上的程时栎几乎很少主动,这样大胆的试探,闭着眼睛轻微颤抖的鼻尖,一切的一切,都让黎辘没法再继续隐忍,他的眸光在一瞬间沉了下来。 这个吻很快从主动变成被动,程时栎依旧没及格,很快便被黎辘掐着腰,摔在了沙发上。 黎辘的眼神不再冷静,声音微喘,带起暧昧的气息,“宝宝,你是在勾引我吗。” 这话如火球般砸了过来,烫得程时栎烙红了脸,他没再逃避,几秒后,在对方炙热的视线中,支起后腰,“嗯”了一声。 程时栎双眸盈盈,眉眼间满是笑意,“给勾引吗?哥哥。” 第44章 应该坦诚相待 程时栎被玩了一晚上,第二天别说出门,连下床都费劲。 黎辘将会议改为线上,在套房里陪着,十点多的时候,窝在被子里的人迷迷糊糊翻了个身,却没有清醒的迹象。 男人坐在一旁,怀里端放着电脑,帮着掖了下被角,没说话,带上耳机。 这一觉睡到下午两点,黎辘让人起来吃饭。 “你今天没去公司吗?” 程时栎没带衣服,身上穿着黎辘的白衬衫,肥大的袖子显得他尤为清瘦,宽大的衣领下,满是暧昧的痕迹,好在屋子里没有其他人。 “嗯。”黎辘跟着下床。 程时栎进了浴室,低头冲了把脸,心想自己居然有这么大的魅力,让日理万机的黎总变成了“不早朝”的昏君。 “哦”了一声,从浴室出来,两人到客厅用饭。 星级酒店的大厨手艺自是没话说,也可能是程时栎饿了,一顿风卷残云,吃饱喝足躺在沙发上消食。 外头日光明媚,程时栎窝在那儿,刷着手机,时不时看向不远处坐在书桌前的黎辘。 昨晚没抽出时间,程时栎打开微信给温朗发了条信息,态度真诚言辞恳切:“对不起温朗。” 程时栎:“我之前骗了你,回津市后我和黎辘其实一直都有联系。” 他掐头去尾,将这一段时间发生的所有事,模棱两可掰扯成“有联系”。 温朗不买账,甩手发了个“滚”。 温朗:“上次见面我怎么和你说的,你根本玩不过黎辘。” 温朗:“是一个段位的吗,你就往上冲?他现在是对你温柔体贴,百依百顺,那是因为他在麻痹你知道吗,程时栎!你好歹也二十五岁了,能不能清醒一点!” 程时栎认为自己很清醒,温朗的话没问题,不过他现在和七年前不同,自己并不奢望从黎辘身上获得同等的感情回报,所以他不会受伤,也不可能受伤。 既然这样,稀里糊涂把日子过下去有何不可。 温朗的担心可以有,但对自己而言,意义不大,他回道:“我没有在玩,这件事一两句话解释不清楚,但你相信我,温朗,我能解决好这一切。” 温朗隔着手机,恨不得将手伸进屏幕里摇醒程时栎,可最后还是无奈地说道:“随便你,到时候被甩了别找我哭鼻子。” 程时栎会心一笑,心想自己才不会哭鼻子,回了个“好”。 他抬起头,看到黎辘正在朝自己招手。 程时栎起身窜到黎辘,电脑屏幕上显示正在视频会议,只不过黎辘的摄像头和语音通通处于关闭状态。 朝屏幕粗略看了一眼,在线人数不少,五十几号人。 衣服送去干洗,他只着一件衬衫,被黎辘搂进怀里,两条腿笔直悬空着,黎辘则是穿了一套深色睡衣,衬地程时栎的大长腿白花花一片。 枯燥无味的数据,千篇一律排版的ppt,程时栎看了好一会儿,实在无趣,歪着头靠在黎辘肩膀上,神情悻悻地犯困。 打了个盹,他被桌面的震动声吵醒,见黎辘拿起手机,便想起身,却猛地被黎辘摁了一下腰,重新坐了回去。 “黎总,晚上和‘旭汇科技’吴总的饭局——” 程时栎离得近,一下便听出电话里是陈昕的声音,他挣扎着,本能地想逃开,却被黎辘掐着后腰,闷哼一声。 咬着牙,程时栎彻底不敢动了,脑袋耷拉着,下巴靠在黎辘肩膀上。 似乎听到声响,电话那头停顿几秒,才继续道:“您看看是否需要更改时间?” 黎辘举着手机,“嗯”了一声,“帮我改到明晚,今天的行程就到这,后面的会议帮我推到下周一。” 陈昕没说其他,机械地回道:“好的,黎总。” 看了眼如惊弓之鸟一样的程时栎,黎辘切断电话,他将手机放回桌面上说:“晚上出去吃饭,正好我约了朋友。” 听到这话,程时栎抬起头,心想自己不是情人吗,问道:“你的朋友,我去不合适吧?” “你也认识。”黎辘抬手摸了一下他的脑袋,“李昭,我大学室友。” . 第50章 黎辘是在川市上的大学,程时栎得了空时常往这儿跑,但那些同学里,论熟悉的也就李昭一个。 李昭出生书香世家,父母皆是名牌大学的教授,言谈举止颇有一番书卷气,比起程时栎身边经常泡在销金窟里的少爷,自然不太一样,也因此,程时栎当年愿意高看对方一眼。 吃过几次饭,算是熟识。 这人也是为数不多的,见证黎辘和程时栎从轰轰烈烈的恋爱到老死不相往来的朋友。 李昭毕业后一路硕博连读,后来留校任教,于是吃饭地点定在两人的母校川科大,程时栎不情不愿地跟着,眼底没有丝毫要见“旧友”的兴奋,反而隐隐闪现一丝担忧。 俩人按照约定抵达学生街,进了一家火锅店,程时栎不免惊讶,黎辘如今贵为总裁,怎么会屈尊降贵来这种小餐馆。 约莫是来怀旧的,程时栎仔细想了想,这家餐厅他似乎也来过,只是装修与从前大不相同,没想到七年过去,一家小小的火锅店居然能屹立不倒。 程时栎缩着脑袋,跟在黎辘后头。 推门而入,一道清朗的声音传来:“不是说要带个朋友过来,人在哪儿呢?” 李昭已就座,视线往外看,黎辘侧了下身子,他很快看到跟在后头的程时栎。 “程少?”李昭面露惊讶,但很快回过神来,“进来坐吧,我让服务员点菜。” 黎辘没介绍他们之间如今什么关系,只是领着人往包间里走,程时栎不免尴尬,憋着一口气走过去,打招呼道:“好久不见,李昭。” 李昭礼貌回复,“好久不见。” 两人的对话到这儿停了下来,李昭将菜单递给黎辘,让他们点菜。 李昭似乎并不好奇他们为什么重新走到了一起,只是问起黎辘近况如何。 程时栎坐在一旁,拿着菜单勾勾画画,心里不免忐忑。 他知道李昭不是爱八卦的性格,估摸着是已经看出来,所以才会什么都没问,又或许黎辘早就说过他们之间的事情。 程时栎荤素分别点了几样,将菜单递给一旁的黎辘。 黎辘扫了一眼,划掉纯辣的锅底,换成鸳鸯锅,侧过头说道,“你今天还不能吃辣。” 程时栎属于那种容易犯嘴瘾的人,听到这话,不免失望地“哦”了一声,回了句“知道了”。 都是不用烹饪的食材,菜品上得快,黎辘和李昭聊起公司的事,两人同专业出身,一来一往,能说的话题很多。 程时栎听了一会儿,觉得无聊,索性低头专心吃饭,他心里毛躁地想东想西,心不在焉地涮牛肉,夹进自己碗里。 一顿饭吃的差不多,黎辘起身说自己去一趟洗手间。 没了攀谈的声音,包间忽地安静下来,程时栎坐在角落,心头突突地响,终于在包间门阖上的瞬间,没忍住开口说道,“李昭,那什么...谢谢你。” 李昭没说话,只是抬头看向程时栎。 “我就是......想谢谢你这么多年,一直帮我保密。”程时栎有些语无伦次,勉强把话说完,“——没跟黎辘说,我当年回来过。” “客气。”李昭停下筷子,回道。 程时栎知道李昭一向信守信用,却又止不住担忧,“我跟他现在的情况,有点儿特殊,所以想请你...能不能——” 程时栎绞着手指,“能不能继续帮我保密?” 李昭听完程时栎的要求,抬手推了一下鼻尖上的无框眼镜,“程少,骗人终究是不对的,当年愿意帮你,也是因为我确实不想黎辘再受到伤害。” 他顿了一下,神情认真地继续道:“如今你们既然决定重新走在一起,就应该坦诚相待,这是最起码的。” “我们不是——”程时栎下意识反驳,想了想又说:“......我会和他说清楚的,所以请你给我一点时间。” 李昭了然点头,毕竟是私事,除非万不得已,否则他不愿强行插手,“你放心,既然答应你保密,我就不会和他再提当年的事。” 这声承诺无疑是强心剂,程时栎还想说什么,包间的门被重新推开,黎辘从外头进来,问道:“聊什么呢?大老远就听到你们的声音。” 黎辘的话多少带着夸张的成分,泡沫墙体的隔音效果不好,他是到了门口,才隐约听到里头有声响。 被这么一问,程时栎整颗心提到了嗓子眼,他千算万算还是遗漏了在这间破餐馆,隔好的包间它并不能消音。 黎辘重新坐了下来,他瞥了一眼程时栎,抬手摸了一下对方的额头,“脸色这么差,哪里不舒服吗?” 程时栎摇了摇头,紧张地没说话。 好在李昭出面,随口找了个借口,“程少说想回学校逛逛,让我和他介绍介绍咱科大比较出圈的几个景点。” 黎辘并未怀疑李昭的解释,转过头看向程时栎说道:“以前也没见你这么感兴趣。” 他没把李昭当外人,冷着声音问,“在外头吃了苦,终于想起学校的好了?” 第45章 你可以依靠我 如果可以,程时栎不想再撒谎,可眼下他又不得不跟着黎辘去一趟母校,美其名曰是自己好奇,想看看科大的变化。 李昭后头有事,同两人在校门口作别。 临近暑假,校园里学生不多,黎辘走在前面,程时栎低着头跟着,俩人不知道要往哪里走,环着学校的湖边长廊打着圈转。 夜风吹过发梢,一解夏日的暑气,格外舒适。 科大这几年出了不少大人物,高大上的科研楼一栋接着一栋捐,老校舍被拆了个干净,校园各个角落几乎全是翻新的痕迹。 程时栎穿着林秘书送来的短袖t桖,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和那些三俩经过的大学生没什么差别,倒是黎辘,虽然只穿衬衫西裤,没有往日的标准三件套,却硬生生在衣着上把两人的年纪拉开一段距离。 俩人一前一后,皆是格外突出的长相,吸引不少注意,黎辘当惯了老总,表情看着多少有些严肃,怎么看都像是前来参观校园的家长,程时栎只是一味低着头,好似犯了错的学生。 不过但凡路过的学生停留几步,便能发现真相并非如此,走出一段距离后,约莫是嫌弃程时栎脚程慢,黎辘回过头,一把牵住对方的手。 程时栎被拉着,心里头仿如翻了一坛陈年老酒,五味杂陈,他也曾幻想过有一天能考来川市,和黎辘就这样肩并肩走在校园里。 两个大男人牵手压马路,不禁引发更多注目,说实话,程时栎现在的脸皮比以前薄的多,也可能是年龄大了,他扯了一下黎辘,往人少的“观雨亭”蹿去。 几盏昏暗的路灯照着,四周是一大片种满荷花的池塘,飘来阵阵花香,这儿隐私性好,最适合小情侣偷摸着约会。 程时栎是为了躲人,才逃到亭子里,等站定后,才发现四周的造景十分眼熟,翻了翻记忆,伶仃画面闪过,他和黎辘在站在池塘边拥吻。 黎辘记性一向好,低头问:“记不记得这是哪?” “不记得。”程时栎干咳一声,他知道黎辘记性好,便佯装“失忆”,说道:“多少年没来了,谁知道这是哪。” “再说以前也没逛过几次。”程时栎说,“你那时候多忙,好好一个大学生,工作安排比总裁还多。” 当年黎辘选的是科大计算机系的王牌专业,暑假期间便已经开始自学课程,这人天资聪颖,等到报到时已经可以跟着学长学姐接一些小项目,忙的不可开交。 再后来,程时栎每次来找黎辘,对方不是在加班赚钱,就是在研究学习新技术。 有一次程时栎实在烦了,气呼呼说道:“赚那点破钱顶什么用,你就不能像那些普通大学生一样,吃吃喝喝再谈谈恋爱,再说,我养你不好吗,这样你还能有时间陪我。” 程时栎说的是气话,他知道黎辘自尊心强,不可能靠别人养活自己。 但话已出口,没办法踩刹车,只好继续道:“我不想你那么辛苦,以后你的那些生活费啊还有陈阿姨的医药费我通通包了,你可不可以,多花点心思在我身上?” 白捡的好事,要是换做别人,说不定早就满口应承,叩谢君恩,可这人是黎辘,倔起来十头牛都拉不回。 黎辘当即翻脸,甩手走人。 程时栎气上心头,耐心耗尽,当晚订了最后一班机票,飞回津市。 紧接着是近半月的冷战。 程时栎那时疯了头,黎辘要冷处理,他便奉陪到底,事后又觉得心里没底,他费尽心思才追到的人,要是丢了怎么办。 可程时栎毕竟当了十八年的少爷,从来都是他讨好别人的份,转念一想觉得自己对待黎辘,几乎已经拿出毕生的耐心,他问心无愧。 可黎辘呢? 黎辘将他的好心当成驴肝肺,还学人搞冷暴力,就算要哄,也得有个限度...... 再后来,他和黎辘提了分手,虽然分手并非由这次冷战引起,但毕竟是分手前见的最后一面,后来每每想起,不禁让程时栎唏嘘不已。 第51章 黎辘在亭子里找了个位置坐下,用手拍了拍旁边长条的木凳子,示意程时栎过来。 程时栎没动,黎辘便伸手把人拽到跟前,漫不经心问:“为什么没读完高中,上个大学?” 黎辘这个模样好似当年的时方,程时栎不想提这件事,应付着回道:“没有为什么。” “什么都不能和我说吗?”黎辘今晚颇有耐心,“程家的事,说不定我可以帮你。” “嗯。”程时栎应声,却没说任何解释的话。 他知道黎辘如今有这个本事,但是说实话,从开始到现在,他都没动过这个心思,能把程沐灵囫囵个从联姻中择出来,已经让程时栎十分心满意足。 至于其他,程时栎无心回溯,也不想再和程家扯上任何关系。 黎辘却不这么想,他一直在等程时栎主动开口,但如今看来,这个可能几乎为零。 对方显然不信任自己,关于过去的一切,即便黎辘再有耐心,程时栎依旧选择闭口不提。 “那黎见山呢?”黎辘捏了一下程时栎的手指,问道:“你离开津市之前,真的没有见过黎见山?” 关于这个问题,已经是黎辘第二次问程时栎。 严谨来说是第三次。 “没有。”丝毫不犹豫,程时栎给出回答。 黎辘笑了一下,他知道程时栎又在撒谎,这人总是谎话连篇,却以为自己隐瞒得天衣无缝。 前阵子,他因工作偶遇黎见山的前秘书,从对方口里知道不少当年的事情,虽然只是一点线索,还不足以拼凑出整个真相。 太多疑点,让黎辘不得不重新审视七年前程时栎为什么那么着急离开,连个见面的机会都不给。 前秘书提过一嘴,黎见山调查过他们恋爱的事,并在之后曾借机威胁程时栎。 当年黎家出事,以至于被遗弃多年私生子,也被要求认祖归宗,原以为这事对他的生活不会有任何影响,没成想黎见山竟因此去找了程时栎。 黎辘带程时栎回主宅那次,并非如程时栎所说,打算和老爷子叫板,他不过是想要提醒黎见山。 他的人,谁也不能动。 见黎辘不说话,程时栎转了转眼珠子,逃避般道:“玩累了,我们回去吧。” 黎辘当然看得出对方这点小心思,握着手不让人走。 “宝宝,你知道吗。”黎辘抬起头,“人撒谎的时候,眼神就会变得不坚定,大概是因为心虚,就像你现在这样。” 黎辘的掌心很热,贴着他的手背,程时栎听着这话,像是被烫着一样,猛地缩回手。 他不确定黎辘是在诓自己,还是真的已经看出来自己其实在骗人。 “虽然当年的事我确实有苦衷。”程时栎说的含含糊糊,却又好像是在耍脾气,“但我既然不想讲,你就不能当这事儿过去了吗?” 他不愿回忆过去,也不想将黎辘再拉回那段黑暗的岁月。 “而且我说了,没见过就是没见过。”他低下头,视线盯着黎辘的眼睛,漂亮的眸子水光流转,“到底要问几遍......你这样真的很没意思啊。” 程时栎不知道哪里来的底气,为了逃避追问,连撒娇这套都用上了。 不过黎辘确实吃这一套,他没再追问,而是站起身用手指托着程时栎的下巴,作势要去吻他。 这俩天他们接了无数次的吻,程时栎觉得自己的嘴巴都快要被亲肿了,他歪了一下头,躲开,假意凶巴巴问道:“你干嘛?” 黎辘没说话,垂着眼眸看他,很快伸手扳过程时栎的脑袋,让对方靠在自己的胸膛上,将人搂进怀里。 “宝宝,你可以试着依靠我。”黎辘垂下眼眸,“即便只是情人,我也会护你周全。” 夏风徐徐而过,程时栎感觉自己的发梢在风中微微摆动,他的耳朵贴在黎辘的心房的位置,听着对方猛烈的心跳声。 他们紧紧相贴,好似从来没有分开过。 程时栎没回答,黎辘明明什么都没做,他却觉得心脏忍不住砰砰乱跳起来,脸上烧红一片。 他软着腰,窝进黎辘怀里,就像刚出生的婴儿,身体被包裹在襁褓里,严丝合缝,不留一点儿空间,这种感觉会让人很有安全感,像是裹上了一层坚不可摧的保护壳。 即便外头狂风骤雨,也无法穿透这层无形的壳。 无法伤他分毫。 第46章 旧事 在他一番“动之以情”之下,程时栎的龟壳似乎加厚几层,黎辘发觉自己操之过急,隔天只好按照对方的要求,将人送到机场。 川市的收购项目一直按照预期推进,直到上周出了问题,黎辘才不得不亲自跑一趟,事情没办完,也只能继续待着,他在机场叮嘱完程时栎,回公司继续处理工作。 “深宇”最初是在川市发展起来,后来二轮融资,将总部搬到津市,只留一个分公司在这儿,“深宇”今年的规划在于并购同行业发展较好的中型科技公司,而首当其冲的便是川市的“旭汇科技”。 “旭汇”如今想毁约,多半有人从中作梗,不难猜,除了程家,倒是无人可以将手从津市伸到川市来。 分公司的项目要调整,黎辘在那又呆了四天,直到周五才回到津市总部。 一行人抵达公司,从薇薇安口中得知,程小姐来了,目前在顶楼接待室。 程小姐指的是程沐灵,这时候找上门,多半是为了收购案,他点头示意林秘书将人请来,侧身推门进入总裁办。 脱下西装外套,挂在一旁的专属衣架上,趁着休息的间隙黎辘给程时栎发了条微信,“到公司了。” 对方估计在忙,黎辘将手机放置在桌面上,恰巧门板被敲响。 程沐灵推门而进,她今天上门找黎辘,实属无奈之举,进门后便礼貌问道:“黎总,能否单独聊两句?” 陈昕和林秘书一同从川市回来,此时恰巧跟在后头,黎辘点头,示意两人先出去。 俩人在会客沙发就坐,黎辘看了程沐灵一眼,慢条斯理道:“程小姐,既然联姻的事情已经解决,我想我们之间实在没有见面的必要。” 黎辘在赶客,看在程时栎的面子他可以见一面程沐灵,但不代表愿意在这听对方提诉求,况且这女人在程时栎心中分量着实不小,黎辘不希望来往多了给两人碰面的机会。 因为联姻,程沐灵和黎辘打过两次照面,但或许因为程时栎的缘故,她对其印象不算太差。 程沐灵沉默片刻,“黎总,如果我说事关我哥,您依然觉得没必要见面吗?” 黎辘眸色瞬间沉了沉:“什么事?” “上周我回了趟程家祖宅,无意中听说了一桩旧事。”说到这,她没继续道破是什么事,反而问:“听说我哥在你这,是吗?” 黎辘没回答,默认了对方的话。 程沐灵眼底袒露出一丝复杂的情绪,“我知道你这几年一直在找他,答应联姻,也是因为实在没有别的门路能打听到他的消息对吧?” “程小姐,有什么话请直说吧。”黎辘依旧没回答程沐灵的问题,抿了一口薇薇安先前送来的咖啡。 “你应该也好奇同样是程家的孩子,为什么如今程知远成了继承人。”程沐灵低眸,“我哥却只能呆在无人问津的角落,甚至如今的津市,又有谁记得,程家曾经还有这么个大少爷。” 黎辘抬起头,神情冷着,没说话。 程沐灵长长呼出一口,才继续道:,“因为我哥不是沈惜的孩子,他七年前被人做了局,彻底赶出了程家。” . 陈昕不在,程时栎早上跟着王楠楠到事业部开例会。 王楠楠说三个月试用期一过,会让程时栎单独负责几个部门,叮嘱他认真记住流程,有不懂的可以来问自己。 程时栎原以为自己来“深宇”就是混混日子,没成想会有需要他独当一面的时候,他问王楠楠,“这是黎总的安排?” “那倒不是!”王楠楠说,“我们秘书办一直都是这个流程,你总不能是那个例外吧?” 程时栎没回,他觉得自己有可能是那个例外。 俩人出了电梯,回办公室。 陈昕这会儿正好从茶水间端了杯咖啡回来,在门口遇到他们。 王楠楠:“昕姐,你回来了?分公司的事情工作不是说下周才能结束?” 陈昕一只手推开门,回道:“别提了,去了两周也没搞定,黎总估计有事,就先回了。” 程时栎跟在后头,眨巴着眼睛。 黎辘居然回来了,这么突然? 自打那晚夜游完科大,程时栎心里头像是被压了块秤砣,沉甸甸地,说不出哪里奇怪。 他逃一般回了津市,这几天又逼着自己忙碌起来,不去想黎辘说过的话,可那句“你可以依靠我”却时不时跳出来,扰他思绪。 王楠楠叹了口气,眼里全是打工人的幽怨,“堆积了好几天的文件,还得拿去给黎总签字,烦!” 第52章 “我去吧。”程时栎没犹豫,他将工作笔电放回工位,伸手抱起桌上那摞整理好的文件。 陈昕抿了口咖啡,嘴里那句“黎总在会客”还未出口,就见程时栎风一般,出了办公室。 她努努嘴,没说话,心想也就几步路,年轻人嘛,多跑几趟权当是锻炼身体。 过去的路上,程时栎忍不住想,说不定那天黎辘是一时兴起,隔了这些天,对方恐怕早忘了自己说过的话…… 到了门口,被薇薇安告知黎总在接待贵客,程时栎便站在一旁,他将文件放在引导台台面上,顺手掏出手机,屏幕上显示有一条未读信息。 黎辘:“到公司了。” 二十分钟前发的,那会儿他还在事业部,程时栎没回,关闭手机,心想作为秘书面上至少得装的正经点,毕竟是上班时间。 办公室门口传来声响,程时栎下意识拿起文件,等他转过身去,不禁脚步一滞。 “沐——”犹豫几秒,程时栎说道,“程小姐,早上好。” 没想程时栎会在黎辘公司,程沐灵愣了一下,因为有外人在,她只好小声“嗯”了一句,上下扫了对方一眼,转身离开。 程时栎皱了下眉头,转过头问薇薇安,“程小姐什么时候来的?” “半小时前吧。”薇薇安抬头,“怎么了?” “没事。” 程时栎说着往办公室走,敲了两下门板随后推开门。 他探了探脑袋往里头瞧了一眼,只见黎辘此时正靠在办公椅上,眼睛闭着,手指转着圈揉了揉太阳穴,脸上神色不明。 侧身溜进去,程时栎走到办公桌旁,将文件往桌上放,“这些合同需要你过目。” 程时栎本想伪装的客气一些,但这屋子里就他们两个人,似乎没这个必要。 黎辘听到声音,睁开眼睛。 “嗯。”他侧过头看了一眼程时栎问,“什么时候进来的?” “就刚才,我敲门了。”程时栎想起刚才在门外碰到的程沐灵,随口问道:“沐沐为什么来找你?” 黎辘没说话,只是一味地皱眉头。 程时栎没敢继续追问,转而说:“你怎么啦?分公司的工作很棘手吗?让你这么头疼。” “嗯。”黎辘回。 黎辘心情不好,这点程时栎感受的出来。 原来即便如今成为人上人的黎辘,也有解决不了,只能关起门来独自惆怅的难题。 “头疼。”黎辘说着拍了拍自己的西裤,示意程时栎坐下,“帮我揉揉。” 这可是办公室,谁知道下一秒谁会进来,程时栎犯怂,拒绝道:“不了吧,我可不想成为公司同事茶余饭后的谈资。” 看得出黎辘并不想提程沐灵,程时栎决定先干正事,“你先看合同,签完了我等会儿来拿。”反正人也看到了,他决定不久留,免得薇薇安起疑心。 俩人好几天没见面,程时栎要走黎辘显然不能同意,他伸手拽过对方的手臂,将人往怀里带。 “黎......”程时栎被猛地拉了过去,瞬间跌坐在对方腿上,差点惊叫出声,好在还有最后一点理智,他深吸一口气道:“你别这样,等会儿有人进来了。” 黎辘没理会心惊胆战的程时栎,环抱住他,顺便打开座机上的内线,“薇薇安,我休息半小时,别让人进来。” 对方是不是理解错了,薇薇安难道不是他的同事? 一脸无语地看了眼黎辘,程时栎在心底咬牙切齿,只能祈祷薇薇安靠谱一些,千万不要是王楠楠那样的大嘴巴。 “很难受吗?”程时栎伸出手指帮忙揉了揉,“你要不要回家休息一天,其实你不在总部的这段时间,黎骏代班一直挺敬业,王楠楠说他进步很大,没拖后腿。” 听到程时栎夸别人,黎辘睁开眼睛,黑色的眼眸闪动一下,拉住面前的手腕问道:“他后来还有没有过来骚扰你?” 程时栎摇头,“没有。” 黎辘不在的时间,黎骏倒是“乖”得很。 听到这个回答,黎辘满意地点了下头,没再追究黎骏的问题,而是目光沉沉地看向程时栎,“你不是也有个弟弟,我记得——叫程知远对吧。” “离开程家后,你们还有联系吗?” 这话题转变的太突然,完全在程时栎的意料之外,程时栎愣了愣,不免砸舌,“为什么突然提他?” 黎辘神情坦然,仿佛真的是随口一提,“只是忽然想起来。” 程时栎心头一滞,他确实有个弟弟。 可如今只当那人死了。 一想到程沐灵刚才来过,程时栎如临大敌地看向黎辘,手指抖了抖,一言不发地咬了下唇。 第47章 “你果然在这里。” 屋里温度适宜,程时栎后背顷刻间冒出冷汗,他从黎辘腿上下来,后退一步道:“早就没联系了。” “我不喜欢程知远,以后别跟我提这个人。”他说着站在一旁,直勾勾盯着黎辘,直到对方回了声“好”,才移开视线道,“先出去了,你好好休息。” 黎辘突然提及程知远,多少让人措手不及,说完这些程时栎没给对方反应的时间,急匆匆转头出门,顺带复盘一遍,有无露陷的地方。 . 周日的早上,程时栎还是放心不下,他准备去一趟程沐灵那儿。 这段时间,黎辘忙着公司的事,对程时栎的监管似乎松懈许多,不用再带一堆司机和保镖,倒是省事。 程沐灵还住在原先的房子,程时栎一进门便先去祭拜叔婶,点了三炷香,插进香炉,看向摆放整齐的黑白遗照,朝程沐灵说道:“抱歉,这么晚才回来看他们。” 程沐灵拍了拍程时栎的后背,反倒安慰起对方,过去两年她花了很长时间才从这个噩耗中走出,如今渐渐释然,逝者已逝,活着的人总不能一直埋陷在苦痛之中。 两人移步到客厅。 佣人里头不少当年的老人,按照程时栎的口味准备好茶点,程沐灵坐在沙发上,喊程时栎过来喝花茶。 熟悉的味道,他以前经常往这儿跑,那时也是如此,婶婶泡上一壶手作玫瑰花茶,总爱笑着问程时栎要不要来一杯。 抿了一口花茶,程沐灵提议道:“哥,要不你搬回来住吧,我们还能做个伴。” 听到这话,程时栎抬了下眉,他没回答,脸上俨然一副严肃的表情。 见他哥一脸为难,程沐灵噗嗤一笑,“开玩笑的,我知道你和黎总感情很好,怎么舍得搬出来和我住。” “黎辘这么和你说的?”程时栎问,“我们感情很好?” “这不是明摆着吗?” 程沐灵没觉得这里头有什么问题,顿了一下说道:“哥,有件事还是得和你解释一句。” “当初黎总答应联姻,其实是程知远在背后操作。”她犹豫了一下,说道:“程知远那家伙,尽爱耍一些无用的小聪明。” 花茶香味扑鼻,程时栎将杯子靠近鼻尖闻了闻,“他倒是挺有本事,能拿捏住黎辘呀。” “他哪来的真本事?不过是投其所好,说是两家一旦成了亲家,就把你的去向告诉黎总。”程沐灵没敢说这么多年,黎辘一直在想方设法打探程时栎的消息,只说:“我之前还以为黎总是一心想要报复你,看来是我多虑了。” 程时栎不禁皱眉,杯子往茶几上放,“就为这点事,黎辘就答应了联姻!他脑子是不是被炮炸了?” 程时栎不知该说什么好,盯着程沐灵,差点翻白眼。 当年走的时候,已经被程家发现他和黎辘的“奸情”,程知远知道内情并以此和黎辘做交易并不奇怪。 但黎辘能答应,未免过于儿戏,这人几时这般好说话? 程沐灵点点头,笑而不语。 “明知道黎辘喜欢男人,程知远捣乱就算了。”程时栎没忍住问道:“老头为什么也能同意这桩离谱的联姻?” 程时栎口中的“老头”是他和程沐灵的祖父,老爷子硬气了一辈子,不可能为了区区一点利益,去找一个同性恋的孙婿。 “老牌资本多数是实体产业,根本没办法和黎总那样的科技公司对打。”程沐灵在程氏集团挂着虚职,还算了解内幕,说道:“短期内可能还看不出门道,再过个一年半载,津市商界的话事人必然只会是他们这些科技新贵。” “所以呢?”程时栎没明白,“老头怕程家没落,想找个有本事的外婿保驾护航?” “不是爷爷。”程沐灵瞄了一眼对方的表情,解释道,“是沈惜极力促成这桩婚事。” 程时栎一脸难以置信,“黎辘有这么厉害吗?” “当然。”要不是对方有这本事,自己也不会上门一趟,她说,“如今不论我们程家,还是黎家,没有哪个不想将黎辘拉到自己的阵营。” 怪不得敢带他回黎家和老爷子叫板,敢情黎辘根本看不上黎家那点三瓜俩枣。 第53章 所谓世家,不过是一样的虚伪,程时栎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问程沐灵道:“你今后什么打算?” “还有些问题没解决。”程沐灵含糊回道,“之后可能出国,或者换个城市生活。” 两人又聊了些家长里短,程沐灵问程时栎在这些年都在在哪个国家。 逃不了又要被一番追问,程时栎随口胡诌道,“那可多了,走到哪算哪。” 程沐灵没说话,低着头,似乎又要掉眼泪。 程时栎最受不了程沐灵来这一套,赶忙说道:“对了,你昨天来找黎辘,是不是最近又遇到什么新的麻烦?” 程沐灵怔住,思考一会儿后回道:“嗯,工作上的事,程家最近在和黎总竞争一个项目,爷爷让我出面调和几句。” 听到这话,程时栎下意识舒了口气,“嗯”了一句,没再说话。 程时栎下午还得陪黎辘回别墅看陈瑛,没打算久留。 临走前,程沐灵忽地想起一件事来,一脸奇怪地,靠近程时栎耳边说道:“哥,还有件事忘记告诉你了。” 她的声音不大,“上周爷爷发了好一通火——程知远那家伙捅了个大篓子。” “他惹什么事了?”程时栎扭过头问。 程沐灵轻咳一声,“他在家里养了个小明星,听说是个男的。”要不是这个秘密被发现,程沐灵也不至于顺藤摸瓜知道程时栎多年前是被沈惜赶出了程家。 程时栎一时没反应过来,面色如遭雷劈:“你说什么?程知远养了个什么东西在家里?” “明星,男的。”程沐灵笑着说完,眨了下眼睛,“现在程家一整个乱套,他可是爷爷钦定的继承人呢。” . 性向不可能一朝一夕发生巨大转变,或许一切早就有迹可循,只不过程知远擅长伪装,所以才没被程家人识破罢了。 同性恋?可真难得,他和程知远竟有这样的默契。 程时栎没有幸灾乐祸,心想程家乱套又和他有什么干系。 他和程家那点“脐带联系”,早八百年结束,如今的程时栎不想和程家有任何牵扯,他只想把自己的日子过好,最好谁也别来烦他。 司机开车将程时栎送回市里,程时栎在车上收到了黎辘的信息,“下午没去别墅,你在家好好休息。” 看来黎辘最近是真的忙,和程沐灵聊完之后,程时栎才算对黎辘的工作强度有了实感,也明白为什么对方一天到晚,不是在办公室,就是在家里的书房,电脑里的会议也总是没完没了。 程时栎那个便宜爸,从前也是这般,手里掌管程家的大小产业,一年到头回祖宅的次数屈指可数,话都没和他说几句。 “哦,那你晚上回来吗?”程时栎问。 “嗯。”黎辘很快回了过来,“可能晚一点,七点左右到家。” 隔了一会儿,黎辘又发,“书房电脑桌面上有个文件发我,编号sy开头。” 程时栎这会儿还在高架上,“晚点可以吗?” 黎辘:“你不在家?” 程时栎回了个“嗯”,又怕黎辘多想,说道:“我去超市买东西了,可能得一个多小时后才能到家,着急吗?” 黎辘:“不着急,已经找到了,林秘书那里有备份。” 程时栎:“......”他现在有理由怀疑黎辘根本就不是想要文件,而是单纯地查岗,看他在不在家。 程时栎下午没安排,便让司机停在附近精品超市的门口。 家里冰箱存粮殆尽,他学着黎辘的模样装模作样在超市里挑起瓜果蔬菜。 之前都是黎辘结账,程时栎压根没注意过这些东西的价格,他将一盘包装精致的三位数进口提子放回去,心想不就是葡萄的变异种嘛,镶金了不成。 挑挑拣拣,选了些必需品放进购物车,程时栎想下次不来这家超市,溢价太严重,果然还是有钱人的米好挣,花钱不过脑。 有钱使人堕落,比如黎辘,曾经多么勤俭节约的居家好男人,如今也成了腐败分子。 到家后,程时栎将一大袋战利品放进冰箱,坐在沙发上搜了搜“新手必学菜品”,沉浸在一堆“不知道好不好做,但看来一定很好吃”的短视频里。 他天赋有限,唯一会做的菜还是零星难度的煮面条,难度但凡提高一颗星,程时栎都得纠结一下,自己真的能搞定吗。 程时栎找了半天,收藏一堆也不知道能不能做出来的新手菜,又从里挑了几道冰箱里有现成食材的,准备等会儿试试,看看这些博主到底有没有撒谎,一个个标榜新手友好,有手就会。 打了个哈欠,程时栎发现客厅的地毯似乎换了颜色。 家里每天都有阿姨来打扫,屋子内从地板到定制柜,向来一尘不染,程时栎不得不感慨,有钱真好,他和林连溪那间时不时打死几只蟑螂,床底下偶尔爬出三俩壁虎的出租屋,简直和这儿没得比。 当年耗时两年才勉强接受时方家的“贫民窟”,如果哪天离开黎辘,这次又要花费多少时间,才能适应新的生活。 一个多小时后,程时栎终于勉强整出三菜一汤,他到厨房拿了一双筷子,夹菜试毒。 能吃,就是味道一般,卖相也很差。 掏出手机看了眼,刚好七点,时间掐的刚刚好,黎辘差不多也该回来了。 程时栎拍了张照,纪念自己第一次下厨,竟然没把黎辘家厨房烧了。 门铃忽然响起,程时栎一愣,心想黎辘怎么回事,没手吗不会自己开门。 他将手机丢在桌上,屁颠地去开门。 程时栎开了门,正想说道对方一句,笑容却猛地凝固在嘴边。 门外乌泱泱站了不少人,为首的是位长相清冷的女人。 女人眼神犀利,高定西装从里到外,从上到下无不透出一股难以言喻的矜贵。 “你果然在这里。” 程时栎看向说话的沈惜,只觉身体里的血液猛地开始回流。 第48章 哥哥,想亲 程时栎有多久没见沈惜?满打满算也是七年。 沈惜面容如旧,岁月没在她脸上留下什么痕迹,这大概是有钱人的专属权利,用科技实现逆龄生长。 她身后是一群西装革履的保镖,其中一名用手掌推开门,沈惜拎着手里的包包,经过程时栎,往屋子里走。 细高跟踩在瓷砖上,发出声响,说实话程时栎很想赶人,但看了眼外头的保镖,还是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沈惜没说话,视线在屋子里环了一圈,最后低着眸漫不经心地看向餐桌,明明是不请自来,这人却给足姿态,神情自然到像是在巡视自家领地。 半分钟后,沈惜抬腿往餐厅走,保镖跟在身后,挪动了一下餐椅。 将手里的包递给站在一旁的保镖,坐下,沈惜才开口,语气不明说道:“勾引男人这一套,你倒是不输你妈。” 程时栎没回答,直直瞥了一眼坐着的沈惜,目光微动。 被告知沈惜不是他亲妈的那天,程时栎从愤怒到释然仅用了半天,当所有的不合理变得合理,有没有那根“脐带”的存在,已然变得不重要。 “怎么?以为自己傍上了那小子。”沈惜说着瞥了一眼面色冷淡的程时栎,“就可以不把长辈放在眼里了?” 她算哪门子长辈,程时栎懒得反驳,顺着对方前头的话回道:“有话就说,我男人马上回来了,你应该并不想和他见面。” “倒是一点不否认。”沈惜说,“果然和时钰一样的贱骨头。” 时钰,他那便宜爹养在外头的小三,程时栎的亲生母亲。 程时栎只觉一阵恶寒,脊背处汗毛竖起,那双原本平静的浅眸漾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他低眸看向沈惜,笑了一下,“可怜您沈总还不如她,连个男人都留不住。” 呛人的话谁不会,只不过父辈之间的恩怨年月已久,不值得说道,程时栎实在不想和沈惜继续这些话题,更何况黎辘马上回来,要是碰见沈惜,只会更解释不清。 “要是没事的话,请你们离开,这里不欢迎程家人。” 程时栎猜不透沈惜为什么会找到这里,但多半是因为程知远,他这个“弟弟”是沈惜的心头肉,如今出了这种事,沈惜作为母亲,在程家恐怕也没办法独善其身。 “你以为破坏了联姻,程家就拿你们没办法?”沈惜态度冷漠,起身靠近程时栎,语气强势道:“别逼我把事做绝,三天时间,自己离开津市。” 又是这套,沈惜擅用的伎俩。 程时栎原本还奇怪什么大事能让沈惜时隔多年找上门来,原来是因为联姻。 程沐灵说的不错,程家很需要黎辘这个“外婿”,沈惜这个人一生只追求两件事,其一是扩大“程家”商业版图,其二是将儿子培养为出色的继承人。 真是好算计,拿程沐灵一个孤女换取利益,为儿子铺好前途,程时栎本来没多恨沈惜,如今也只当对方是陌生人,但沐沐是他妹妹,这口气无论如何咽不下去。 第54章 威胁而已,程时栎满不在乎,“你也说了好不容易傍个大款,我怎么会轻易离开,再说黎辘就喜欢我这样的,所以您趁早死心,别总想着联姻那档子事。” 沉默了一会儿,程时栎忽地裂开嘴朝沈惜笑:“不过程知远不是也喜欢男人,有本事让他把婚事抢回去。” 沈惜愣了一瞬,这话显然在她的意料之外,声线抬高,眼神顷刻间狠戾地瞪向程时栎:“你说什么?!” “听不懂中文吗?”程时栎嗤笑道,“他要是不会爬男人的床,我倒是可以亲自教一教,毕竟做了十八年的哥哥,没理由不帮一把。” 最后两句彻底激怒了沈惜,没等他反应过来,“啪”的一声,掌风刮过,程时栎脸上狠狠挨了一巴掌。 脑袋猛地一偏,程时栎白皙的皮肤上赫然显现出粉色的掌印。 沈惜胸脯微微颤动,因为先前的动作发丝微乱,她后退一步,缓缓舒了一口气,平复完心情,这才拿过保镖手上的包包说道:“恬不知耻。” 程时栎用舌尖顶了一下后槽牙,脸颊处是电击过的麻感,血腥味一点一点弥漫在口腔里,他没说话,只是低着眸。 十八年的“养育之恩”,不欠沈惜什么,程时栎想。 . 沈惜已经离开,程时栎却坐在餐桌前,愣愣地看着桌上的几盘冷菜。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回过神,拿出手机看了眼,原来时间已经八点,打开微信,才看到一个多小时前对方发来的短信,“有急事外出,晚点回。” 程时栎别过头,客厅的落地窗外夜色黑沉,对面楼栋星点灯光散落,他拿过垃圾桶,将桌上的饭菜清空,一盘接着一盘倒进篓子里。 黎辘到家的时候,屋内一片昏暗,他虽然尽量往回赶,进门时已过晚上十一点。 以为程时栎已经睡着,黎辘没开灯,轻手轻脚往卧室走。 经过客厅,黎辘皱了下眉,停住脚步。 程时栎身上穿着一件白t恤,底下是一条很短的灰色运动裤,他就那么侧身躺在客厅的地毯上,怀里抱着什么,透着一点淡淡的黄光。 黎辘走过去,低头瞥向地上的人,紧闭着眼睛,蜷着身子像一只被晒干的海马。 昏暗的光线下,程时栎脑袋微微扬着,明暗交替中露出一节下颌线。 茶几背后放着酒瓶,前阵子黎骏从海外空运回来几瓶好酒,收藏在酒柜里,这是其中一瓶。 空杯子滚落一侧,睡着的人丝毫没察觉有人靠近,平缓的呼吸声在静谧的室内飘着,若有似无的酒气落了下来。 黎辘弯腰扒了一下,见程时栎怀里抱的,是卧室里一直放在床头柜上的蘑菇灯。 他揪了一下那颗蘑菇,程时栎也跟着动了动,下一秒却将手臂勒得更近。 “程时栎。”黎辘起身揉了揉眉心,低头摇了一下对方的肩膀,眉眼间的不悦溢出,“为什么喝这么多酒?” 没人回答,程时栎很有毅力地保持着原先的动作,客厅的中央空调呼呼往外送风,这人却一点没觉得冷,也不知道躺在这儿睡了多久。 没开灯四周依旧一片昏暗,勉强能感受到对方的身影。 黎辘只好一只腿跪在地上,强硬地把程时栎手里的床头灯抽出来扔在一旁,滑溜溜的质感,他的手臂从程时栎脖颈下穿过,试图想把人抱起。 光线亮起一些,黎辘动作轻柔,程时栎却在这一秒猛地睁开眼睛。 他迷瞪地看了一眼面前的黎辘,他下意识伸手抓住对方西装的衣襟,就这么一拽,踉踉跄跄地爬了起来。 黎辘没动,身子被抓着前倾,嘴唇擦过程时栎的耳侧,冰冷的触感。 半晌后他直起腰,维持住半跪的身形,黎辘没说话,就这么看着盘腿坐在地毯上的程时栎。 “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程时栎说话的语调拉长,脸上没什么表情,他鼓囊着腮帮子,用指头捏了一下太阳穴,嘟囔道:“我的头好疼。” 程时栎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只觉头痛欲裂。 没等对方回答,程时栎就急冲冲地往前扑,跪起身两只手搂住对方的脖子,吸了吸鼻翼,探着脑袋哼哼唧唧,“黎辘,我好难受啊......” “为什么难受?”黎辘转了下脑袋,问,“是今天见了谁吗?” “不能说。”程时栎嘴角拉平,他将手臂搂的很紧,生怕对方跑的似的,嘴唇凑到黎辘耳边,湿哒哒地,“...不能说,不能和黎辘说。” “又是秘密?”黎辘冷笑一声,嗓音微哑,“宝宝,你怎么这么多秘密。” 程时栎点头,“嗯,秘密。”他拉开身子,眯着眼睛看向黎辘,肩膀晃了晃,“嘘!我们别告诉哥哥,好吗?” 黎辘沉默,他的手掌摸到对方的后yao,扶住,心底跃起的一丝不爽攀升至大脑。 调查了这么多天,依旧没什么头绪,程时栎的简历一片空白,高中肄业,会所服务员......除此之外,没有任何的信息,仿佛这七年,程时栎从这世上消失了一样。 黎辘现在甚至不确定,程时栎这些年到底是不是在国外。 按照程沐灵给的方向,也仅能查出程宅七年前遣散过一批佣人,虽然很多事情未明,但有一点黎辘可以肯定,程时栎当年说谎了。 发生那么大事,程时栎却根本没打算告诉他,拍拍屁股走了,甩给他一个根本站不住的理由,“我玩腻了。” 他当年气疯了,才没深挖背后的细节,如今回溯,处处是漏洞,所有逻辑狗屁不通。 没等到回复,程时栎蔫着一张脸,往黎辘面前凑了凑,三指的距离,他小声哼哼,“哥哥。” 黎辘不想理会醉鬼,即使对方叫的再好听。 他松开放在程时栎腰上的手,准备起身,程时栎却不让,手臂重新攀上肩膀,眼尾带起一点粉红,“哥哥,想亲。” 黎辘头疼,他伸手拽开了程时栎,叹了口气:“程时栎,你还真懂顺杆爬啊。” 程时栎没听懂,歪着脑袋,“嗯”了一声,他也不管黎辘给不给亲,重新扑过去,带粉的唇往黎辘嘴角凑,黎辘偏头躲开,声音冷飕飕地,“告诉我今天见了谁?就给亲。” 怕醉鬼没听懂,黎辘又说,很有耐心地拎着对方后勃颈上的衣领,“你说在超市那会儿,去找了谁?或者说,是谁今天惹你不开心,一个人躲在家里喝闷酒?” 这下听懂了,程时栎紧张地咬了下唇,他的脑子有保护机制,酒精帮他短暂地赶跑了所有不开心,可黎辘一提醒,那个女人的身影,又忽地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肩膀微微颤动一下,程时栎一脸委屈地低下头,一点湿漉从眼尾沁出来,强忍住从眼眶里滚出的泪珠。 酸着鼻子,他小声说道:“不可以和哥哥说......坏女人来过。” 第49章 搬出去 “谁?”黎辘垂眸反问。 程时栎却不说话,呆呆跪在地上,屁股往后一坐,眉心死死挤在一起,一副黯然神伤的模样。 黎辘起身,低头看着赖在地上的醉鬼,一言不发。 对程时栎而言的“坏女人”,只可能是沈惜。 用指腹抚了一下程时栎的眉心,黎辘没再追问,只说:“地上凉,我抱你回房间睡觉。” 听到睡觉,程时栎后知后觉,回道:“我还没有洗澡呢。” 黎辘没动,拉着程时栎的胳膊想把人从地上拽起,“你醉了,明天再洗也行。” “不行。”程时栎没答应,嘴里嘟嘟囔囔,“......哥哥说了,没洗澡不能上床。” 黎辘一愣,他的目光定定落在对方身上,屋内昏暗,看不清程时栎的表情,问道:“我随口说的话,能记这么久?” 没人回答,程时栎醉意迷朦,神智不清,暂时丧失语言能力。 黎辘不想和醉鬼计较,弯下腰将人抱起。 醉了的程时栎比任何时候都要乖,勾着黎辘的脖子,窝进对方怀里,鼻尖和耳根早已粉红一片。 进了浴室,黎辘将程时栎放下,他脱去自己的外套,扔在一旁,往上拨了拨袖口,伸手给程时栎脱掉上衣。 程时栎听到指令,两只手臂举得高高举起,昂起脑袋,闭上眼睛,哗啦,白t从头顶被扒拉了去。 养了一个多月,排骨架似的身体总算有了点肉,黎辘打开水阀,用手指试了试水温,等了几秒,才举高花洒往程时栎身上淋。 “嘶——” 很低的抽气声,黎辘停了下来,他将花洒拿开,“水温太烫?” 手指和皮肤的温感不一样,黎辘正想调低水温,却看到程时栎咬了咬嘴唇,一声很轻的“疼”从他唇缝中溢出。 怔了一瞬,黎辘伸手捏住程时栎的下巴。 “......疼。”程时栎直抽抽,润湿的空气中,他吸了吸鼻子。 照明灯明晃晃打下,黎辘将程时栎的脸抬起,两边脸颊带着粉色,虽说不明显,但左右看起来似乎不太一样,仔细瞧了瞧,右边肿了一圈。 第55章 黎辘面色瞬时沉了下来,眼神里带上一丝冷戾,“谁打的?” 不带思考,他问:“沈惜吗?” 程时栎“唔”了一句,没回答,一双眸子泛着水光,眨巴地看着黎辘。 水雾环绕,一片朦胧中,黎辘深呼吸着,才勉强压抑住心底的怒意,他将花洒放回原位,拽过程时栎,让对方背过身去,一只手从后面环到前头将人扶住。 程时栎弯了弯眼睛,身体软趴趴地,他用手掌撑住墙壁,弯腰往前,俯着身子。 黎辘低着头,眼底情绪不明,他加快速度脱掉程时栎身上剩余的衣物,“忍着点,洗完再上药。” 随手抹上沐浴露,用水快速冲了冲,程时栎没再喊疼,他想转身,却被黎辘一只手摁住,直哼哼,“你走开,我要自己洗澡。” “别动!”黎辘语气不明,漫天水汽浇不灭他眼睛里的怒火。 拿过置物架上的浴袍,套在程时栎身上,腰带打上十字结,将人往房间里带。 从柜子里翻出药箱,好在搬家时家庭医生备上不少药,包括止疼和专治跌打损伤的外用药膏。 返回到厨房,打开冰箱从里头拿出冰袋,裹着毛巾里。 程时栎坐在床尾,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黎辘将冰袋往他脸上贴,这人的肩膀便跟着抖了抖,颤声道:“好冰......” 冰得他恍然醒过来一些,又说:“好冷,哥哥。”他的视线落在黎辘身上,想要人抱,身子前倾着,裸脚踩在地上。 衬衫在滴水,瓷砖上早就湿哒哒一片,黎辘没回答,拿着裹上冰块的毛巾贴得更紧,程时栎缩了一下脖子,这回不喊冰,只一个劲儿地说“疼”。 “你还知道疼。”黎辘松了一些手劲,额间跳动,“你几岁了程时栎?有人打你不会跑,不会躲,不会还手吗?” 程时栎酒没醒,被好一通骂,眼尾泛红地看向黎辘,仿佛下一秒就能哭出来:“你好凶。” 黎辘喉结滚了滚,没说话了,他拿走冰袋,给程时栎涂药。 搞完这些,黎辘准备去浴室冲个澡,走之前让程时栎睡觉,这人不听话,坐在床尾傻乎乎笑着看他,伸手揽住他的腰,磕磕巴巴地说:“哥哥......你...去哪?” 黎辘皱着眉没回答,半分钟后,将程时栎强行裹进被子里。 . 早八点,闹钟响了。 程时栎从睡梦中惊醒,下意识伸手拿过手机,等铃声停下,他才勉强掀开眼皮,从床上坐起。 头疼,缓了半分钟,程时栎先是看了一眼屏幕上的时间,随后目光瞥向床侧,发现那儿没人。 他收回视线,想将手机放回床头柜,却看到上头摆着药膏和一块毛巾。 毛巾里似乎包裹着什么,鼓鼓囊囊,程时栎不太冷静地眯了下眼睛,一些碎片的画面很快钻进他的脑子。 他昨晚心情不好,失眠,所以拿了家里收藏柜里的一瓶洋酒,原本只想喝一杯就滚去睡觉,后来不知道怎么地,脑子晕晕乎乎,躺在了地毯上。 再后来......? 说实话,他记不太清,后来的事。 越想越烦躁,程时栎下床泼了把脸,没换衣服,出了卧室。 黎辘还在家,这人刚锻炼完,额前汗水顺着脸颊滴下,肩上搭着一块白毛巾,和冲出来的程时栎差点撞在一起,蹙着眉头问:“这么着急要去哪?” “我......”程时栎急着在家里找人,这会儿看到黎辘,又说:“我急着做早饭,怕迟到了。” 他想了想,问:“你要来一份吗?” 黎辘点了下头,去卧室洗澡。 程时栎走到厨房,拿出昨天超市采购的食材,煎了两颗蛋,热完牛奶,拿过吐司机里蹦出的面包片,坐在餐椅上抹酸奶酪。 没一会儿,黎辘从卧室出来,程时栎抬头看了眼,一颗心左右上下乱七八糟跳着,他不知道自己昨晚到底有没有露馅,主动搭话说:“这个牌子很好吃,要帮你抹一点吗?” 黎辘点头。 两人身上都穿着浴袍,乍一看像刚“运动”完,程时栎把盘子递给黎辘,又问:“你昨晚什么时候回来的?” 黎辘在回信息,没抬头,“你在客厅睡着之后。” “哦。”程时栎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浴袍,红了红耳根,“你帮我洗的澡?” 两个人也不是没有坦诚相见过,但因为没有昨晚的记忆,程时栎觉得有些难为情,瞥了一眼对方露出的胸膛,心想昨晚最后是不是在浴室里做了,虽然记忆模糊,但好像有那么回事。 但身体没什么不舒服,程时栎不敢瞎猜,问:“我昨天没说什么...吧?” 黎辘放下玻璃杯,反问:“你觉得自己会说什么?” “啊哈,喝醉酒的胡话。”程时栎眨了眨眼,“不管我说了什么,你千万别当真。” 黎辘抬起视线,他知道自己但凡吐露一点关于程家的事,程时栎必然会反驳,然后开始编造谎言,于是试探性问:“你的脸怎么了?” “不小心撞到门。”程时栎回,笑了笑,“没事,已经不疼了。” 黎辘看着程时栎一脸坦然,嗤笑一声道,“程时栎,你嘴里能有一句实话吗?” 程时栎没料到黎辘会生气,无措地说:“真是撞的,拿酒的时候撞在玻璃门上,当时很疼的,可能是你帮我上了药,一觉醒来就不怎么疼了。” 黎辘沉默。 程时栎对他,永远没有一句真话。 见黎辘没反驳,程时栎这才放心下来,心想昨晚还好没露馅,他暗暗发誓以后再也不碰酒,语气委婉地说:“我能和你商量个事吗?” 黎辘靠在椅背上,看向程时栎。 “我想搬出去住。”程时栎说完看了眼黎辘,见对方沉下的脸色,赶忙补上一句,“我不是想离开,毕竟我们现在只是情人关系,总不能一直住在一起。” “万一哪天你碰到自己喜欢的人,到时候解释不清楚怎么办。”程时栎说,“而且我现在工资还行,够租一居的小户型,你要是需要我,我也可以随时过来,反正你平时忙,也没办法每天回家,对吧。” 程时栎低头一股脑说完,抬眸去看黎辘,见对方脸色不太好,没敢再开口,咬着唇等回复。 过了好一会儿,黎辘冷着声音问:“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程时栎当然知道,这是他权衡过后觉得最合适的解决方案,他说:“我们的关系不会改变,只是没住在一起而已。”对黎辘而言,没什么损失不是吗。 黎辘沉默着,终于在十几秒后冷笑一声,“你还是想走。” “我没有。”程时栎反驳,“我发誓真的没有要走,我就是——就是......”他有些语无伦次,“总之,我不会离开,就只是搬出去而已。” 四周仿佛骤然坠入冰窟,黎辘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他的手指猛地贴在程时栎的脸上。 “黎...哥哥。”感受到脸侧的温度,程时栎乖着一张脸,几乎是恳求,“就算是情人,彼此之间也需要一点空间吧!” 最后一句话落地,黎辘的手指已然移至程时栎唇角。 程时栎永远这样,除了床上,只有在求人卖乖的时候,才会喊他“哥哥”。 他用指腹狠狠摁住程时栎的嘴唇,随后伸手够过对方的后脖颈,将程时栎往自己面前带,态度冷硬道:“程时栎,想都别想。” 四目相对,程时栎心头一滞,“你说要一个听话的情人,我有在努力,就这么一点小小的请求,也不能答应吗?” “不能。” 静默片刻,黎辘恶狠狠瞪了一眼程时栎,他站起身,走到卧室,“砰——”的一声,摔上门。 程时栎被传来的声响吓了跳,瑟缩一下肩膀,心想自己不过是要求分开住,犯天条不成,黎辘有必要这么生气吗? 屋子里没了动静,四周安静下来,程时栎垂着眼睛,慢慢呼出一口气,他不知道要怎么做才好,自己明明已经按照对方的要求,乖乖扮演好情人的角色,甚至承诺永远不会离开。 程时栎不明白。 这人还有什么不满意。 第50章 公开出柜 黎辘回房间换了衣服,出来时程时栎正在厨房里,他朝里头看了一眼,拿过车钥匙出门。 司机老吴按点在楼下等着,黎辘一走,程时栎也换好衣服,紧随其后下楼。 车接车送的日子一旦习惯,程时栎也懒得挤公交,利索地钻进后座。 闹这么一出,程时栎到公司后便给温朗发消息,问道:“黎辘和程家比,哪个实力强一些?” 温朗:“怎么着,非得比一比,显摆一下你这家伙当年有眼光,挑上了个潜力股是吧。” 程时栎:“认真点,我问正事呢。” 温朗“呸”了一声,“你能有什么正事,好好的程少爷不当,非要倒贴给人当老婆,要脸不?” 程时栎这两个都不想当,回道:“不说算了,我去问别人。”早知道应该多看点财经新闻,也不至于两眼一摸黑,什么也不懂。 第56章 没一会儿,温朗发了段语音过来:“黎辘手上不少公司,光‘深宇科技’去年的营收就贡献了津市超10%以上的gdp,但论资历,程家毕竟老牌世家,不是黎辘一个新贵可以轻易撼动。” 但有一点温朗不得不承认,说道:“黎辘不是背靠黎家吗,他要是成功继承黎氏,大概就是无敌的存在了。” 程时栎担心的正是这个“无法轻易撼动”,所以才想着暂时搬出去住,沈惜这次只是上门威胁,鬼知道下一次会不会做出什么更疯狂的事情来。 程时栎:“黎辘好像并不稀罕黎家的产业。” 温朗好奇:“为啥?黎氏那么大一块肥肉,他能不心动?” 程时栎:“嗯,事实就是这样。”不仅不稀罕,甚至直接带他回家掀桌子,照这个趋势发展,黎老爷子估计不会再考虑这个同性恋的孙子。 温朗说:“他不会是为了你吧?毕竟要是回了黎家,肯定不能像现在这样自由。” 温朗打完字点击发送,惊觉自己在帮黎辘说话,赶紧撤回说道:“不管他做什么,肯定不是为了你,男人嘛,哪一个能抵挡住金钱权利的诱惑,你可别被骗了。” 程时栎一直盯着电脑,温朗撤回的话他自然有看到。 黎辘是为了他吗?程时栎其实也不太确定,他觉得七年后的黎辘心思很难猜,比如今天早上,他到现在还是没搞清楚,黎辘到底在气什么。 程时栎回了一句“知道了”,没再听温朗后续发来的“说教”,投入周一的工作。 下午六点,程时栎准时下班,他的行动力一向超绝,在网上找了中介,准备开始看房子。 接到黎辘电话的时候,他正在中介那浏览一居室的资料,这附近房价确实贵的离谱,程时栎正纠结要不要住远点,就听到手机里黎辘冷若冰霜的声音。 黎辘:“在哪?过来接你。” 这人一向说一不二,程时栎只好回我给你发定位,等挂了电话,便和中介道歉,说改天再来看房。 黑色奔驰停在他面前,林秘书坐在副驾上,那人压下车窗说道:“小程先生,晚上有一场商务应酬,黎总说需要您陪他参加。” 程时栎这会儿已经在车外,只好无奈点头。 他们要参加的是一场十分正式的晚宴,林秘书得了指令,送程时栎去换造型。 设计师根据程时栎的身材,推了几款高定礼服,程时栎随便指了指其中一套,到更衣间换上。 白色的西装衬得程时栎皮肤愈发白皙,造型师手巧,二十分钟之后,程时栎连头发丝都透着精致。 他瞧了一眼镜子中的自己,倒是有几分七年前的模样。 不过假的就是假的,再真也变不回去。 车子停在一家酒店的门廊处,程时栎的视线穿过车窗玻璃,发现黎辘正身着一套深色的西服高定,笔挺地站在不远处。 林秘书从副驾下来,却被黎辘抢先一步,男人绅士地打开后座车门,亲自迎接程时栎下车。 这个点多是来参加宴会的名流,不少认识黎辘的,不禁朝这头看,心想能让黎总亲自开车门的,必然来头不小。 不过当他们看到车后座那副生面孔时,还是忍不住好奇,津市有这号人物吗? 四周喧闹,程时栎从车上下来,没敢去牵黎辘伸出的手。 这场宴会规模不小,津市有头有脸的人物到场十之八九,程时栎跟在黎辘身后,惹人侧目。 他又不能躲,只能任那些打量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浮光酒色的宴会场,多数是点头之交,一晚上凑到黎辘面前的人不少,有的只当程时栎是个好看的陪衬品,有的则是饶有兴趣地猜测起程时栎的身份。 黎辘在交际场的态度不算冷淡,遇到熟识的,会攀谈几句,但多半是生意上的事,程时栎兴趣缺缺地站在一侧,手里举着香槟。 一小时下来,他手里的香槟没动过,那些人是来敬黎辘的,程时栎自觉隐身,权当自己是空气。 程时栎的模样年轻,一双清澈的眼睛毫无媚态,倒与这名利场格格不入。 打照面的人不少,便有了意外,譬如现在,西装革履的男人举着酒杯问黎辘,“黎总身边这位先生倒是十分眼熟,不知是哪家小公子?” 问话的男人叫季飞,比黎辘虚长几岁,标准富三代,因为和“深宇”有过几次合作,算是熟识,问话直抒胸臆。 程时栎也觉得季飞眼熟,失神的一瞬,听到黎辘回答:“程家老爷子的孙子,程时栎。” “我就说......”季飞笑了一声,“就说怎么会如此眼熟,原来是程小少爷。” 他从前也只是远远一瞥,印象早就模糊,“程少应该是不记得我了,有一次您来找程总,在一家高尔夫酒店里,我们见过一面。” “听说您一直在国外。”季飞说,“什么时候回来的?” 多少年了,圈子里竟然还有记得住他的人,也算奇迹,程时栎眼见躲不掉,只好回:“前段时间。” 谈话声音不小,一旁几人听在耳朵里,不免多了几分猜测,季飞与程家有私交,眼神四处转了转,问:“对了,小程总今晚没来吗?” 程时栎隐约猜出季飞嘴里问的是程知远,不过没等他回复,这个问题便已经有了答案。 程知远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跨步往这边走,笑着说道:“哥,你和黎总上来了也不说一声,让我一顿好找啊。” 程时栎皱了皱眉,视线循着声音的方向落在程知远身上。 这人一向如此,说话时嘴边总带笑,声音柔和,对谁都是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 程时栎懒得和程知远在这儿演兄友弟恭,黑着一张脸,没说话。 季飞却和迟来一步的程知远聊了起来,但话题多半围绕着程时栎展开,黎辘得了闲,便拽了一下程时栎的手臂,将人往点心区带。 “垫垫肚子。”他将小蛋糕递到程时栎手上,“晚点带你去吃饭。” “你故意的吧。”程时栎没客气,舀了一勺奶油底下的蛋糕胚送进嘴里,“明知道程知远在这儿,还要我陪你来。” 黎辘顺手拿过侍者盘子里的红酒,晃了晃,回道:“你怕他?” “呵。”程时栎嗤笑一声,“我会怕他?”他只是不想见到这人,恶心。 黎辘抿了一口酒,“既然不怕,那为什么不能陪我走一趟?你如今这么见不得人?” 程时栎瞥了一眼黎辘,知道对方在偷换概念,他说不过黎辘,便低头咬着勺子恨恨地盯着不远处的程知远。 一个不注意,嘴角沾上一点白色的奶油,黎辘侧身过来。 “你干嘛?”程时栎收回目光,下意识往旁边躲了躲。 黎辘视线扫过,他用指腹在程时栎嘴角处刮了一下,说道:“沾了点奶油,已经擦干净了。” 掏出西装口袋里的方巾,擦了擦指腹上的一点白。 程时栎脑袋发蒙,眼珠子一转,内心忐忑地看向四周。 还真有不少人在看他和黎辘。 黎辘手中的酒杯轻晃,仿佛刚才那个动作没发生似的,程时栎僵硬着一张脸,一言不发,内心却如万马奔腾而过。 谁能告诉他,黎辘到底要干嘛? 他是想让全世界都知道他们的关系吗。 “我去一下洗手间。”逃一般地,程时栎把手里的盘子丢在桌上,转身就走。 往脸上泼了一把水,程时栎依旧没冷静下来,今晚发生太多意外,但连在一起似乎能看出一点端倪,黎辘显然是想让他这个“程小少爷”,重新回到大众的视野。 不仅如此,黎辘毫不避讳两人之间暧昧的关系,这不就等于公开出柜吗。 原以为自己只是作为助理陪着黎辘来参加宴会,没成想会演变成如今这副情形。 程时栎实在不知黎辘想做什么,如果想出柜,干嘛要搭上他? 身后传来脚步声,程时栎回过头,发现是追过来的程知远。 他侧过身想走,却被那人挡住去路,“好久不见啊,哥哥。” 程时栎不想和程知远说话,抿着唇回道:“走开,别挡我道。” 程知远没让,反而往前迈了一步,笑嘻嘻说道:“哥哥真是好手段,能让黎总替你出头,自己却躲在背后,果真是不要脸。” 程时栎早就习惯程知远切换起来毫无障碍的两副嘴脸,耸了一下肩膀,“要脸干嘛,还不如换点实在的,你也说了能让黎总替我出头,这只能说明我有本事。” “呵!”程知远冷笑一声,“别以为我不知道,就你以前干的那些事,他会原谅你?” “你如今不过是黎总养在外头的小情儿。”程知远说,“他逗你玩而已,你还当真了。” 听到这番冷嘲热讽,程时栎眯了眯眼睛,他看向程知远,没反驳,被狗咬了一口,他总不能咬回去吧。 程知远:“早点离开津市,别引火烧身了,哥哥。” 第57章 程时栎如今再好的脾气也经不起这么磨,抬眼说道:“关你屁事。” 他不知道这对母子哪来的默契,非要他离开津市,程时栎不是怕事,他只是不想再卷进这些无谓的斗争,没有任何意义。 然而,他的退让却让程知远气焰更甚,这人凑了过来,压着嗓音说道,“程时栎,我劝你最好识相点,像七年前一样,神不知鬼不觉滚出津市。” 第51章 到此为止 程知远对程时栎的敌意,大概是从程途南死的那年开始,得知哥哥不是亲哥哥,而是“狐狸精”塞进家里的私生子。 都说时钰有本事,能把当年还是程家大少爷的程途南骗得五迷三道,只可惜红颜命短。 程时栎却不这么觉得,时钰要是真有这能力,程途南再怎么也该爱屋及乌,不至于将自己塞给祖父母后,不闻不问那么多年。 程时栎其实并不讨厌这个弟弟,从小到大即便知道沈惜偏心,也从未将问题归咎在程知远身上。 俩人成长轨迹大相径庭,如果说程时栎是被“溺爱”坏的公子哥,程知远则是被精心培养的“继承人”,从马术到金融课程几乎都是请了最好的启蒙老师。 程时栎认为自己资质平平,而偌大的程家,总归是需要一名优秀的继承人,无论沈惜还是祖父如何用心培养程知远,看起来似乎都没什么问题。 可如今回过头看,种果得因罢了,祖父祖母对程时栎的溺爱,沈惜的一味偏心,程途南永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都只是因为——程家不需要太优秀的“私生子”。 当年程知远以摔折一条胳膊为代价,换来程家对程时栎的驱逐令。 程时栎永远记得那天祖父祖母看向他的眼神,与其说是失望透顶,或许两老从来没信任过他这个“赝品”。 即便他后来说了一遍又一遍“不是我做的”,即便监控死角没拍着是程时栎推的人,还是程知远“抽风”自己掉下去...... 将没有证据硬生生说成是最好的证明,程时栎无话可说,如果他和程知远里必须有一个撒谎的人,在祖父祖母眼里,这个人只会是自己。 所以程时栎决定不挣扎,既然大家都认定是他将程知远推下一楼,那就当事实如此,何必说破嘴多余解释。 当年他的沉默最终换来老头的一句:“老实点滚到国外去。” 程时栎最后的一分倔强不允许他就这么灰溜溜出国,既然这里已经容不下他,那就选择离开程家。 小少爷哪里知道天高地厚,开口要和程家“断绝关系”。 迎接他的自然是老头的震怒,质问程时栎,“离开程家,你觉得你能活的了几天?” 事实证明,即便没了程家,程时栎也能活下去,只不过多吃点苦头,日子不再顺风顺水,当不成程少爷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苦中作乐,倒也能勉强坚持。 程时栎曾发誓不与程家有任何的纠葛,也曾暗暗告诉自己分手后绝不吃回头草,如今两件事没一件达成,果真是因果报应,他这辈子不仅绕不出程家,还躲不过黎辘。 程知远在他这找不痛快,不过是因为程时栎的出现破坏了联姻。 而如今他的名声,因为黎辘算是彻底打出去了,怕是今晚过后,津市圈子里无人不知,程氏集团的“小程总”多了位留学多年终于归国的哥哥。 真令人头疼,程时栎实在不想搭理对方,他瞥了程知远一眼,懒得多说半个字,径直出了洗手间。 掏出手机,程时栎有些气恼地给黎辘发送短信,“先走了。” 溜出酒店,程时栎随手招停一辆出租,路上收到黎辘回复的信息,“去哪?” 能去哪,还不是回家。 程时栎关掉手机,无视对方的信息,他现在一肚子气,总之黎辘今晚最好别回来,否则他也没法保证,自己能不能忍住不发脾气。 没理会屏幕上好几通未接电话,到家后他将手机丢在一旁,去浴室洗澡。 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程时栎怔了一瞬,他将高定礼服脱下,随手丢进脏衣篓子里,反正黎辘钱多的没地儿花,也不在乎这一件两件的损失。 从浴室出来,客厅外头已然有了声响,不用想,程时栎知道是黎辘回来了。 没出卧室,程时栎将头发吹干,索性躺回床上,拉过被子盖过头顶。 半晌后,他听到啪嗒一声,屋里的灯似乎被打开,黎辘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起来吃面。” 身上的羽绒被抖动一下,程时栎死死攥着一角,愣是没让黎辘掀开,他的声音闷在被子里回了一句“不吃”。 程时栎只吃了半块小蛋糕,说实话他这会儿肚子饿得不行,但又不想跟黎辘说话,就缩在被子里一动不动。 黎辘没再说话,卧室里瞬时安静下来,不巧的是,程时栎的肚子咕噜咕噜响了两声。 “起来吃点东西。”黎辘说,“我知道你饿了。” 那人说完便径直出了卧室,程时栎一把掀开被子,从床上爬起,生气归生气,他决定不难为自己的肚子。 黎辘只煮了两碗简单的面条,加了蛋和肉卷,程时栎在餐桌前坐下,拿起平放在碗上的筷子,扒着面条吸溜一口。 面条很香,程时栎确实饿了,他吃的很快,没一会儿碗里的汤汤水水见了底。 黎辘停了下来,他只吃了几口,没什么胃口,问程时栎道:“为什么没等我,自己先走了?” 程时栎把筷子一放,当起哑巴。 黎辘还没换衣服,只脱了外套,衬衫袖口卷起,他往后靠着椅背,“谁惹你不开心了?程知远还是我?” 难得这人有点自知之明,程时栎双手抱胸,微微抬起下巴,“你。” 见对方终于肯沟通,黎辘继续问:“程知远后来是不是找你了,你们聊了什么?” 这话题转变之快,程时栎气绝,“你不应该先和我道歉吗?” 黎辘抿着唇,“我只是在行使我的权利。” 这句话潜台词明显是“没做错为什么要道歉”,程时栎惊讶于黎辘的厚脸皮,气呼呼道:“你要公开出柜,那是你的自由,但是没必要带上我吧?还有你和那位劳什子季总介绍时,就不能先问问我的意见吗?” 黎辘回道:“我只是实话实说,也有错?” 当然有错,且大错特错,程时栎早八百年和程家断绝关系,他原本只想安静地呆在这儿,如今被黎辘搞这么一出,只怕未来的日子不得安宁。 程时栎咬牙切齿,“我跟你无话可说。” “我不明白。”黎辘眼眸微动,“告诉季飞你的身份有什么问题,以及我们现在在一起也是事实,我们之间的关系这么见不得人吗?” “当然有问题......”说到这程时栎顿住,他不想提从前的事,有些恼怒地站起,“是你说只当情人,情人是什么见得人的关系吗?!” 静默一瞬,黎辘说,“我后悔了。” “什么?”程时栎愣住,呼吸微停。 黎辘起身,他绕到程时栎面前,视线定定落在对方脸上,“宝宝。” 他伸手抚摸着程时栎微凉的面庞,“我们回到七年前好吗?” 黎辘垂着眼睛,他的声音极其冷静,像是在说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 听到这话,程时栎的眼睛瞬时瞪得圆鼓鼓地,有些难以置信看向黎辘,试图从那双深色的眸子里读出对方的情绪。 可惜程时栎依旧看不透,就如七年前,他瞧不出黎辘毫无波澜的目光背后,到底藏着有几分真心。 “别开玩笑了。”程时栎猛地退后一步,腿侧“哐当”撞在椅子上,“七年前你尚且谈不上多喜欢我,别告诉我你现在想来真的了。” 当年若不是他死缠烂打,趁黎辘喝醉勾引对方初尝禁果,这人根本不会多看自己一眼,他们本就稀里糊涂在一起,程时栎还自我感觉良好,觉得对方是真的喜欢自己。 后来事实证明,自己错的有多离谱,黎辘就算对他有那么一点喜欢,顶多也只是床上那档子事。 可程时栎不认错,他宁愿死扒着不放,也不想和黎辘分开,自己骗自己,“他是喜欢我的”。 他们异地的时间里,黎辘几乎没有主动回津市找过自己,从始至终都是程时栎死乞白赖地往川市跑。 更别提过了恋爱初期后时不时的冷战,若不是他纠缠,恐怕他们这段露水情缘连半年都熬不过。 程时栎依稀记得自己提分手的那天,是在见完黎见山之后。 当时黎辘爸爸找到自己,劝说两人分手,一开始还动之以情,希望程时栎能站在黎辘的角度多替对方想想。 如果继续这段恋情,黎辘便永远没办法回到黎家,必然顶着私生子的名头过一辈子。 程时栎没理会,黎见山又说,“如果你一意孤行,我只能请你们家的长辈出来干预此事,这不是我的初衷,小程你和黎辘都是好孩子,叔叔希望你们就此好聚好散,给彼此都留个好的前程。” 第58章 彼时程时栎已和程家闹掰,他不介意再多一条同性恋的罪名,面对黎见山的威胁,也只是笑笑,“叔叔不必在我这下功夫,就算我同意分手,黎辘也未必会真的回黎家。” 程时栎还算了解他这个男朋友,因为陈瑛,黎辘是不可能接受黎见山时隔二十年抛来的橄榄枝。 “我自然有别的办法让他接受。”黎见山回道,“只有你们断干净了,黎辘才能过得了他爷爷那一关。” 程时栎知道,黎辘对自己本就没有多少热情,真要分手不过就是一句话的事,其实黎见山不必在他这里浪费时间。 他们之间的感情,犹如牵线的风筝,控制权永远在黎辘手里。 程时栎没答应,他的思绪混乱不堪,只回了黎见山一句“我想想”。 那段时间程时栎和黎辘在冷战,偏巧遇上一堆糟心事,因为一句“断绝关系”,他的通讯设备被老头没收,连往返学校都有保镖护送。 程时栎拿了温朗的手机,纠结要不要给黎辘打电话。 可他害怕,这通电话的尽头,会不会是黎辘终于忍无可忍,和他提出分手。 黎见山的出现让程时栎愈发心虚,他在知道自己的身世的那一刻,便忍不住地想,如果哪天黎辘要是知道了一切,会怎么做。 是会心疼自己这些年的遭遇,还是会嘲笑他不过也是个“假少爷”,没人要的野孩子罢了。 程时栎最终还是拗不过自己,拨通了电话,时隔半个月,他重新听到黎辘的声音。 “是我,手机坏了。”程时栎当起鸵鸟,只字不提之前吵架的事,“这是温朗的手机。” 程时栎原以为黎辘至少会问问他手机为什么坏了,可这人什么也没说,只是冷淡地回了个“嗯”字。 他甚至有些怀疑,这么多天,黎辘没给自己拨过一通电话。 程时栎烦躁地抓了把头发,语气有些急,“你就没什么想和我说的吗?” 他刚见完黎见山,这会儿甚至怀疑黎辘下一秒就要和自己提分手,“你就一点不关心这段时间我在忙什么,手机为什么坏掉了?有没有发生什么事吗?” 电话那头有些杂音,他能听道黎辘浅浅的呼吸声。 黎辘没回答,程时栎有些无助,他觉得自己似乎没必要努力,去挽留一段根本留不住的感情。 他的声音不太冷静,“黎辘,我要出国了。” 手机里很安静,黎辘没说话,程时栎继续说,“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再回来了。” 黎辘很轻地“嗯”了一声。 仿如在这一秒,对方终于解脱,连带着那一丝冰冷也卸下几分。 鼻尖涌起一股酸意,程时栎坐在校园的长椅上,他不知道要继续说什么,最后一句已然用光了所有的勇气,可对方没有半点挽留的意思。 他试探性地说:“家里安排了结婚对象,黎辘,我们到此为止吧。” 停顿数秒,黎辘回道:“随你。” 熟悉的嗓音响起,虽然只有短短两个字,程时栎眼眶里的泪水却再也忍不住,就这么扑簌簌滚了下来,他抬手抹了一把,湿意落在指尖。 程时栎没发出声响,他无声地流下眼泪,倔强地咬着唇。 “你知道的。”程时栎的声音很轻快,听不出半天委屈,“我们这样的家庭,最讲究门当户对——” “程时栎。”黎辘打断对方的话,“你是同性恋。” “同性恋又怎么样?”程时栎呼了口气,“等到了年龄,一样要结婚的。” “为什么?”黎辘的声音穿过耳麦,“如果是这样,当初为什么要来招惹我?” “床上的事不就讲究个你情我愿,玩玩而已。”程时栎笑了笑,“你不会认真了吧?” 黎辘没再说话,过了许久,电话里重新传来对方的声音。 手机拉远,程时栎其实听不太清,黎辘到底说了什么,他死死攥住手机,蹲了下来。 下一秒,他终于掐断电话,放声哭了出来。 眼泪砸落在地上,原来一句放下,如此的困难。 程时栎承认分手时放的狠话有报复的成分,年少轻狂,在他想清楚这辈子与黎辘再无可能,总觉得就这么平淡放手,一点也不像他的风格。 他对所有人撒了谎,可只有程时栎自己知道,只有用尽全力将对方推开,才能彻底斩断自己的念想。 第52章 造化弄人 好一个倒打一耙,黎辘冷声反问,“我不喜欢你?” 他笑了笑,笑得很勉强,“不喜欢你能和你谈?” 程时栎脸上的表情见鬼一般,他觉得黎辘口中的“喜欢”绝不是自己理解的那种“喜欢”。 时隔多年,再去纠结这些没有任何意义,无论如何程时栎不可能同意对方回到七年前的提议,说白了他不愿再当黎辘的舔狗,即便还喜欢,也不会再追着对方满世界跑。 黎辘脸色不太好,程时栎顿了顿,决定让一步,说道:“我可以按照你的要求不搬出去住,你也别再提以前的事,好吗?” 没必要在这儿和黎辘硬碰硬,程时栎思绪虽然混乱,但也知道稳住对方才是王道,倘若真惹急了这人,恐怕自己也没什么好果子吃。 黎辘没说话,转过身去开始收拾桌子。 程时栎在心底默默叹了口气,偷摸着瞪了一眼厨房里的背影,明明生气的是自己,明明回来的时候还说再也不理黎辘,结果反过来还是要他低声下气地哄对方。 真是欠的,先前还信誓旦旦地和温朗保证决不会恋爱脑,清醒是好事,犯怂也是真的。 程时栎现在最怕黎辘一个想不开,重新派人监视自己,其他的暂且可以见招拆招,一旦被限制自由,他怕是连津市都飞不出去。 这段时间程时栎睡眠质量出奇的好,这晚却久违地做起了梦,梦到从前的许多事,半睡半醒间,他听到黎辘在自己耳边说,“是我着急了,对不起。” “不生气了好吗,小栎。” 比起“宝宝”,他更喜欢黎辘叫自己“小栎”,可黎辘不常叫,只偶尔跟着陈瑛唤他,在别墅的时候。 虽然知道这些话不是真的,程时栎还是在梦里翘起一点嘴角,做着美美的梦,一觉睡到天亮。 . 温朗这段时间在国外,因此听到消息的时候是两周后,大半夜的给程时栎打来一通视频电话。 黎辘在书房,程时栎本来还躺在床上刷短视频,一跃而起小跑着掩上门,钻进被窝摁下接通键,在屏幕里露出半个头。 电话那头嘈杂,镜头晃动,温朗气冲冲问道:“圈里头都传开了,你俩到底怎么回事?” 他知道温朗指的是什么,参加晚宴的名流不少,黎辘虽然没明确出柜,但明眼人都看出,他们之间关系不一般。 程时栎“嗯”了一声,本来想调侃一下温朗消息滞后有点儿严重,转了转眼珠子,讪讪道,“就那么回事吧。” “什么叫就那么回事?你对自己能不能上点心啊程时栎。”温朗举了手机进了隔间,周围明显安静下来,“你知道他们怎么传你的吗?” “怎么传的?”程时栎转了个身子,将手机耷拉在枕头上。 “他们说你程大少爷,消失的这么些年,是因为同性恋被程家老爷子送到国外改造。” 程时栎不混圈子,这一类流言蜚语几乎传不到他耳朵里,看温朗先前一脸愤愤不平,他还以为是什么了不起的传言。 不过如此。 “他们说的是事实啊。”程时栎看了眼屏幕,“我都不生气,你气什么。” “重点不是这个。”温朗带着愠怒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重点是圈子里不少人都知道,一开始程家和黎家是有婚约的,他们现在都在说黎辘之所以和你妹妹解除婚约,是因为你。” “说你家妹妹没本事,抢不过你。”温朗说,“还说你知三当三,连自己的亲妹夫都抢。” “有病吧。”程时栎从床上坐起,声音抖了抖,“他们凭什么这么说。” “你——”温朗见对方终于上心,“啧”了一句,又说,“你也别气了,都是些没有根据的谣言,我就是想提醒你一句,这些事能传出来,可见黎辘也不见得对你多上心。” “他们又不了解真相。”程时栎心累,“凭什么这么说沐沐。” 温朗:“......” “我的话你是一句都没听进去了是吧,你就没想过,这些恶意重伤你的谣言是怎么传出来的吗?还有空关心你妹妹。” 温朗无声叹气,“我看有病的是你吧,程时栎。” 自那晚从宴会回来,程时栎就没觉得自己能囫囵个从这场风波中出来,唯一庆幸的是,事情闹到这种程度,两家之间暂缓的婚事绝不可能死灰复燃。 他家老爷子要面,在黎辘公开“出柜”后,自然不会为了联姻,将程沐灵往黎家送。 也因此,程时栎彻底摆烂,反正程知远和沈惜风声大雨点小,可能是知道算盘落空,便也没再上门找他麻烦。 第59章 程时栎乐得清闲,至于外头爱怎么传就怎么传,他们说的是程家大少爷程时栎,关他“时乐”什么干系? 只要这脏水别往程沐灵身上泼,怎么都好,程时栎这么想着,回道,“谢谢你啊温朗,你说的都对,不过这事你就别管了,我心里有数。” “滚蛋,谁有空管你的闲事,挂了。”温朗骂完,赶紧掐断电话,再晚一秒他有理由怀疑自己,绝对会被程时栎气到心肌梗塞。 电话刚挂断,程时栎便听到门外传来声响。 他麻利地扔下手机,侧卧着躺下。 黎辘从门外进来,掀开被子一角,躺进被窝,没一会儿,程时栎便被对方环抱着搂进怀里。 手指在他腰间游走,程时栎闷哼一声,黎辘的声音从耳侧传来,“还没睡?” 这段时间两人聚少离多,川市的项目正在关键期,黎辘经常出差,和程时栎总是错开,只要时间允许,黎辘便以工作为由,把人叫到办公室。 前俩天黎辘忙的日夜颠倒,常常大半夜才到家,因此白天的时候,程时栎去总裁办的次数愈发频繁。 程时栎如今业务娴熟,当着黎辘的秘书像模像样,只不过私底下不太正经,每次从黎辘那回来,他便耷拉个脑袋,一对杏眼通红,陈昕她们倒是没怀疑,还觉得程时栎上道,替自己分担了不少来自boss的“问候”。 久违清醒地躺在一张床上,程时栎耳垂处向来敏感,黎辘的呼吸扫过,他只觉后背一阵酥麻,连带腰部都软了不少。 “被你吵醒了。”时间已过凌晨两点,程时栎不承认自己其实一直在等人,咽了下口水回道,“刚才正做美梦呢,你一来就醒了。” 黎辘贴着程时栎的耳垂,含在嘴里,听到对方微弱的喘息声,才松开说道,“梦到什么了?” 程时栎不说话了,他身上的痕迹未消,是黎辘白天在办公室里亲的。 偷情的滋味不好受,时时刻刻提心吊胆着,生怕有人忽然从外头进来,可这会儿明明在自家卧室里,程时栎却依旧风声鹤唳,大概是白天留下的后遗症。 他往前缩了缩身子,却不小心碰到黎辘身上那一抹热度,烫得程时栎抖了抖,即便再大胆,毕竟在公司里,他们没做到最后一步。 几天没解决,他知道对方不好受,咬了下唇,慢吞吞转过身子,面对面看向黎辘。 程时栎弯了弯眼睛,抬起下巴,他感受到黎辘的呼吸近在咫尺,没一会儿,一枚湿漉漉的吻十分自然地印在对方唇上。 野草着了火,以燎原之势燃烧起来,黎辘的视线不再冷静,手指落下,带起程时栎的后yao一阵战栗。 程时栎在床上一向乖,从前的黎辘也是如此,爱变着法子“折磨”人。 十多分钟后,程时栎彻底说不出话,他抖着肩膀从床上爬起,额间冒出细汗,喘了好一会儿,一副快哭出来的表情,摇着头说不来了。 黎辘耍赖,程时栎没法释放,纯纯折磨人。 “乖。”黎辘嘴角露出一点笑,把人抱过来,又去吻程时栎的嘴唇,没打算放过对方。 一夜无眠,程时栎最后哭的不成样子,天微微亮时,总算昏睡过去。 程时栎在梦中祈祷,川市的项目赶紧结束,别再这么折磨他了行吗,一周的活堆到一天干,迟早肾虚。 . 第二天睡到中午,程时栎喜提休假一天,理由是肠胃炎犯了,陈昕发来信息让他好好休息,还说老板今天也休息,活不多,她和王楠楠俩人也干的完。 这不是第一次两人动线一致,程时栎心想再这么下去,迟早会被发现。 黎辘倒是神清气爽,给程时栎做了一桌好吃的,一手抱着电脑开会,另一只手没闲着,给他夹菜。 “周末有时间吗?”会议结束,黎辘移开笔电问道。 “有时间。”程时栎喝了口汤,含糊不清问道:“是不是要去看陈阿姨,我们好久没回别墅了。” 这段时间黎辘很忙,程时栎也鲜少往别墅跑。 “这周日,程老爷子邀请我去家里做客。”黎辘说,“也邀请了你。” 顿了顿,黎辘又说,“也可以不去,选择权在你。” 程时栎怔了一瞬,看来程家已经全然知道他和黎辘的事,可既然如此,老头为什么还要邀请黎辘去家里,还让其稍上自己。 手里的汤勺在碗里搅了搅,程时栎问:“我真的可以不去吗?” “当然。”黎辘回答得很干脆。 当年老头原本是要安排他出国的,和黎辘分手后,他们的吻照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了程家,也因为这件事,程时栎被老头关了好多天禁闭。 程时栎不是傻子,以他祖父的性格,这辈子也不可能接受家里出现一个性取向有问题的小辈。 否则也不会为绝后患,将程时栎改名为时乐。 难不成是因为程知远也弯了,老头又想起他这个在外流浪的孙儿来? 程时栎不太确定,抬眸看向黎辘。 七年前祖父骂他昏了头,和男人搞在一起,丢尽程家的脸,还让程时栎滚,有多远滚多远,他尝过众叛亲离的滋味,才决定一条道走到黑,离开程家。 如今祖父既要他回去,还是和黎辘一起。 这世道,果真是造化弄人。 第53章 图什么 这周日,黎辘携程时栎回程家老宅。 说到底,程时栎是沾了黎辘的光,这些年他的行踪老爷子不可能全然不知,任其在桦县自生自灭,也是因为他不过是一个全身“污点”的私生子,对程家而言可有可无。 下了车,程时栎站在门外巨型喷泉前,抬头望着涌起两米多高的水簇,他在这里住了十八年,一草一木皆是他熟悉的模样。 别墅的佣人或许换过好几批,总之都是陌生面孔,管家迎着他们进门,程时栎随口一问,“刘管家呢?” “大少爷。”那人回道,“刘管家已经退休了。” “黎总这边请。”管家在前面引路,是老爷子书房的方向。 程时栎如今倒是不怕程家再拿他的身份说事,能请黎辘上门,多半是想化敌为友,总不能把黑历史放明面上说,揭自己老底,他和黎辘说了句“我就不去了”,转身就走。 手臂被拽住,“在这儿等我,不许乱跑。” 黎辘说完跟随管家上楼。 这地方他不比对方熟,用不着黎辘嘱咐,程时栎四处逛逛,后院的园子每年都会斥巨资修缮,比从前还要华丽,他找佣人要了些鱼食,蹲在小池塘边喂起锦鲤。 蹲的久了,程时栎站起时小腿不禁有些发麻,他一把将手里剩余的鱼食丢进水里,瞥了眼拥在一起成群的鱼儿,听到身后传来声音,“不是让你不要乱跑。” 黎辘往这头走,见程时栎一动不动,又说,“你在这演雕像吗?” “腿麻,动不了了。”小腿处犹如蚂蚁啃食,程时栎也想走,奈何行动上吃力,他怕一把栽进水里,说道:“扶我一下。” 黎辘伸手拽住程时栎的胳膊,往自己面前带。 程时栎小腿使不上力,猛地失去重心,好在没栽到水里,而是倒进黎辘怀里。 “不先去看看你祖父,躲在这里喂鱼。”黎辘的声音不大,落在他耳侧,“来都来了,还要当缩头乌龟?” “我是不想打扰你们谈正事。”程时栎反驳,“而且这鱼我一手喂大的,感情好着呢,不允许我先来看看?” 黎辘别过头看了池塘一眼,没说话,将程时栎扶正。 “黎总。” 说话的是程知远,那人从别墅里出来,径直往花园这头走来。 程时栎对程知远可没什么好脸色,弯腰拍了拍裤腿,假意没看到。 见对方不搭理自己,程知远皱着眉,却还是乖巧地喊了声“哥哥”,又和黎辘说,“爷爷请你们到餐厅用餐。” 黎辘点头,神色如常,估计是怕程时栎没站稳,伸手拉住对方的手腕。 休息片刻,小腿上的麻感渐渐褪去,已然能够正常行走,程时栎别了黎辘一眼,当着程知远的面甩开,先走一步。 熟门熟路的抵达餐厅,程时栎看到已经就座的程沐灵。 程沐灵表情微愣,许是没料到对方会出现在这里,诧异地喊了声“哥”。 程时栎在程沐灵正对面坐下,问道:“你怎么在这?” “这话我还想问你呢。”程沐灵说,“你和黎总一起来的?” “嗯。”程时栎点头,他现在有理由怀疑,老爷子这段时间受到的刺激太大,组的都是什么局,难不成是想把小辈都凑在一起,黎辘相中哪个送哪个。 程沐灵还想说什么,见黎辘和程知远从外头进来,噤声不语,朝程时栎笑了笑。 半晌后,沈惜姗姗来迟,这人一贯优雅,坐下后便朝黎辘举了举酒杯,“抱歉啊黎总,爸爸他有些急事要处理,这一餐由我代劳,主要是为了前阵子发生的一些不愉快,向你赔罪。” 第60章 程时栎回来前已然做足思想工作,没成想他家老头,压根不打算见自己一面。 沈惜说着看向程时栎,“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没和妈妈提前说一声,好派人去接你。” 主座上的女人装得像模像样,程时栎觉得恶心,低头研究起桌上的菜品,没给对方面子。 见程时栎不理会自己,沈惜倒是不尴尬,自顾自抿了一口红酒,“我这儿子一向不懂事,多亏黎总这段时间的关照,不过如今他既然已经回来,以后还是住在家里为好。” 程时栎总算知道老头让他回家的目的,原来是鸿门宴啊。 与其放任程时栎在外头闯祸,不如攥在自己手里,等回了程家,要怎么办还不是他们一家人说了算。 黎辘不语,别过头瞥了一眼程时栎,似乎想听听他的意见。 “没这个必要。”程时栎没怯场,不知为何,总觉黎辘会替自己撑腰,“我住他那儿挺好的,就不劳您费心了!” 知道程时栎的态度,黎辘晃了晃酒杯,叫了声“沈总”。 “你尝尝。”程时栎打断黎辘的话,他伸筷子夹了一块虾肉放到对方碗里,“我们家厨师都是从米其林餐厅挖回来的,在外头可吃不到这么正宗的味道。” 沈惜没动筷,按理说程时栎好歹也得装装样子,但他不愿意。 气氛逐渐诡异,程知远冷哼一声,“哥哥,你倒是先让黎总把话说完。” 程时栎递给程知远一个眼神,直接撂筷子,“住哪里是我的自由,轮不到别人做主。” 沈惜面色沉了沉,有外人在,她没发作,只是说,“你爷爷年纪大了,这些年你一直在国外,好不容易回来,也是时候在跟前尽尽孝心。” 程时栎忍不住想翻白眼,沈惜演技实在高超,他甘拜下风。 余光瞥了眼沈惜,程沐灵看向自家哥哥,正想开口,被程时栎抢先一步,“好啊。既然要尽孝心那就一起搬回来,你说是吧,程知远。” “对了,顺便带上你养在外面的那位,听说能唱会跳,爷爷见着了指不定多开心。” 程知远气急,他瞥向黎辘,只是“哼”了一声,没说话。 一番无言,黎辘笑了笑,他不像程时栎拐弯抹角,而是直接挑明关系,“沈总放心,我会照顾好小栎,至于回不回来住,我听他的。”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把沈惜堵得哑口无言,程时栎挑眉看向黎辘,这人怎么能把回程家住说得像回自己家似的,一副上门男婿的模样。 局面不算太僵,但已然没有继续谈的必要,沈惜面上保持着该有的风度,勉强笑道,“先吃饭吧,其他事之后再说。” 黎辘下午还有工作,饭后便带着程时栎从别墅离开。 程时栎坐在副驾上,看到程沐灵发来的信息,说是祖母如今在国外的庄园,已经好久没回国,两人接着聊起早上的事。 过了一会儿,程时栎问黎辘,“你上楼找老头的时候,沐沐也在?” “嗯。”黎辘专心开车回道,“聊了聊之前联姻的事,所以才叫了你妹妹。” “那程知远呢?” “他也在。”黎辘随口回道,神情自然,“后续和你们家有一笔合作,程知远是负责人之一。” 和程沐灵说的大差不差,工作上的事程时栎不懂,老头如今能心平气和地把黎辘请回家,看重的不就是黎辘手上的资源。 “你愿意和我们家合作。”程时栎忍不住问,开玩笑一般,“不会是因为我吧?” 黄灯转红,车子停了下来,黎辘别过头,笑了一声,“想什么呢,能合作当然是因为这项目有赚头。” 程时栎点头,觉得黎辘说的在理,他们这些资本家,绝不可能牺牲利益,好在不是因为他,否则程时栎拼死也得想法子把这合作搅黄了去。 他辛苦伺候的黎大总裁,凭什么让程知远那家伙占那么大个便宜。 一样是搞同性恋,连男人都是同一个,七年前七年后待遇如此不同,程知远是继承人,在老头那里自然有优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养小明星的事还没闹起来便已过去。 而自己呢,因为找了个好靠山,竟也能被允许重回程家。 程时栎想笑,却笑不出来,想着如果他那便宜爸知道两个儿子都成了同性恋,会不会气得从棺材里蹦出来。 自那天之后,程家人没再来找程时栎的麻烦。 呆在公司的时间久了,秘书的工作似乎也越来越上道,陈昕因为项目的事经常出差,程时栎便接手了对方在总部的工作,独立负责几个部门的事项收发。 日子渐渐忙碌起来,程时栎甚至不记得自己是被黎辘强行塞进“深宇”,每天上班打卡,下班累的倒头就睡,活脱脱一个被资本家吸干精气的职场打工人。 黎辘依旧川市津市两头跑,周末偶尔在家休息,程时栎倒是挺适应这样的生活,觉得这样有一定距离感比天天腻在一起有意思。 以前怎么没发现异地还有这等好处,果然人的心态会随着年岁的发展,产生巨大的变化。 见程时栎最近加班加的勤,王楠楠奇怪地问,“你都不用陪对象吗?” 程时栎正在打字发信息,下意识回道,“他最近忙,有需求的话,会主动找我的。” “什么需求?”王楠楠震惊,“你们订单式恋爱啊?” 程时栎愣了一瞬,才发觉自己说了什么,找补道,“我的意思是,他最近经常出差,没什么时间搭理我哈哈。” 王楠楠看了程时栎一眼,没发表言论,“啧”了一声,“她不找你,你就不能主动点去找她啊,女孩嘛,肯定都希望来点小惊喜什么的,就你现在这副不上心的模样,迟早被分手。” 程时栎笑笑,觉得王楠楠是最近谈恋爱颇有心得,才会跑来和自己分享,可惜他用不上。 “再说吧。”程时栎没放在心上,“分手就下一个,下一个更好。” “呸。”王楠楠眼神幽幽地瞪了一眼程时栎,“渣男!”富二代都一样,花心大萝卜。 程时栎阖上电脑,“开玩笑啦,怎么还当真了!我这就下班去找‘女朋友’联络下感情。” 他说着拿起桌上的文件,转头往外走。 “现在上班时间诶。”王楠楠愣了愣,以为对方来真的,和程时栎说,“你这也太着急了吧,小心我告密。” 程时栎是得了陈昕的指令,才敢工作时间离开公司,他朝王楠楠摆摆手,回道:“我出去一趟,给昕姐送份文件。” 程时栎根据对方发来的位置,到了酒店的大堂。 陈昕正低着头,用纸巾擦着白色衬衣胸口处的污渍,抬眸瞥见走近的程时栎,“时乐,这里。” “你怎么了?”程时栎将文件递给对方。 “下楼的时候和一个女生不小心撞在一起,她没拿稳,咖啡撒了。”陈昕回道,将口袋里的门禁卡递过去,说道:“你先上楼找林秘书,三十二层,电梯出来左转走到尽头的包间。” “文件是交给林秘书吗?”程时栎问。 陈昕点头,在手机上搜索着就近的商场。 按照指引进了大堂的电梯,越往上,人似乎越少,程时栎从三十二层电梯里出来时,就仅剩他独自一人。 来往人员不多,程时栎四处望了望,搜寻林秘书的身影,看了半天,依旧没瞧见人。 走廊的尽头,木门虚掩着,门侧摆放着一米多高的花瓶,不似会议室,更像是高级茶室,程时栎用手掌轻轻推了一下。 入目是中式木纹隔断,一股淡淡的乌沉香蹿进他的鼻尖...... 视线被阻隔,程知远的声音却异常清晰,“上回我妈可是发了好大一通火,黎总您就这点诚意,说不过去吧。” 程时栎没动,他听到了黎辘回道:“承诺老爷子的点数不变,在这个基础上,我额外让利七个点。” 聊得是项目上的事,程时栎在秘书办多少听说一些,黎辘要在海外成立分公司,由“深宇”和“程氏”共同注资,收益共享。 “还是黎总阔气。”程知远明显喜出望外。“不过我倒是有一点想不明白,黎总不惜耗费这么多财力,图什么?” “其他的你不用管。”停顿数秒,黎辘叮嘱道,“做好你该做的,程老爷子那边希望你尽快搞定。” “您家大业大,自然不缺这点。”程知远得意于谈成这庄稳赚不赔的生意,笑着说道,“这些年只对外称他出国深造,想让我那个哥哥重回程家不是什么难事,但是黎总,引狼入室这个道理我还是懂的,您好歹交个底。” 程时栎无意听墙角,他原本准备退出,听到程知远提及自己,转身的动作猛地顿住。 没等程时栎反应过来,便听到黎辘冷笑一声。 男人沉着声线回道:“捧得越高,摔下的时候才会越疼,加了码的东西,玩起来才更有意思。” 【??作者有话说】 第61章 补昨晚的一章 第54章 “好。” “小程先生。” 林秘书从电梯出来,这人知道他和黎辘之间的全部事情,对程时栎一向毕恭毕敬。 将手里的文件交给对方,程时栎说,“昕姐先前给的门禁卡让我搞丢了,抱歉啊,让你跑一趟。” 林秘书点头,说“没关系”,两人在大堂分别,耽搁这么久已经是下班时间,程时栎索性没回公司,在路边拦了一辆出租,报了公寓的地址。 黎辘一进家门,便闻到从厨房里飘来的饭香。 程时栎端着砂锅粥往桌上放,烫得他抬手捏了捏耳垂,见到玄关口站着个人,问道:“你今天不加班吗?” 前阵子黎辘确实忙得脚不沾地,如今事情告一段落,自然空出不少时间。 在这儿待了好几个月,程时栎厨艺精进一点,不再是只会煮面条的厨房新手,连工序复杂的海鲜粥也是手拿把掐。 “吃过了吗?”程时栎去拿碗筷,摆放整齐,“要不要尝尝我的手艺。” 黎辘脱了外套,搭在椅背上,“林秘书说你刚才来酒店了,怎么没等我忙完一起回来?” 程时栎低头,忙活着盛粥,装了小半碗推到黎辘面前回道:“谁知道你要忙到几点,好不容易开溜,我可没有陪你免费加班的义务。” 黎辘看了对方一眼,没瞧出有哪里不对劲,点头喝粥。 味道比想象中的要好,就是有些稠,估计是火候太旺,水分蒸发过快,煲过了头。 明天周末,难得两个人都在家,程时栎洗完澡找了部电影消磨时间,邀请黎辘一起。 窝在沙发上,程时栎手里抱着毛毯,后背靠在黎辘胸膛上,他选了一部丧尸片,惊悚的配乐外加血淋淋的场景,氛围感给足。 有几个画面过于限制级,程时栎猛地扑进黎辘怀里,将头埋进去,连声喊了好几句“我靠”。 黎辘正在手机上查看报表,瞥了眼电视屏幕,垂眸看向胸前那颗饱满的后脑勺,“都是人造血浆,怕什么。” 程时栎抬起脖颈,没敢扭过头,“你懂个屁,要的就是这种刺激感,谁不知道电影是假的。” “你不觉得这个背景音一听就很渗人吗?”他拽着毛毯盖在自己头上,裹住,一双眼睛在昏暗之中格外明亮。 黎辘没忍住,伸手捏了一下程时栎的耳垂,见对方肩膀抖了抖,拿过放在一旁的遥控器,摁下静音键。 悚人的音乐停了下来,四周在一瞬间陷入寂静,后颈倏地被黎辘用掌心覆住,一个吻印在程时栎粉红的唇瓣上。 舌尖顶入,程时栎愣了愣,余光扫过屏幕,只见无头丧尸集体飘过。 配着这幅画面,亏对方下得去嘴,程时栎被吓得收回视线,稍稍挪动肩膀。 黎辘的嘴唇带着温度,接吻的时候借着连丝的银线传递而来,程时栎整个人吊在黎辘身上,原本明亮的目光渐渐黯淡下去。 . 温朗接手家里的产业后,兢兢业业干了大半年,最近在国外度假。 回国后,他特地飞了一趟津市,和程时栎约在ton见面。 度假期间温朗给自己找了个金发洋妞的女朋友,此时正坐在卡座上,超着还算流利的外语给对方发语音,一口一个“honey”,程时栎坐在一旁,嫌弃地别过头。 晚十点是ton最热闹的时候,驻唱的乐队进场,温朗说是来陪他喝酒,结果一晚上抱着手机不放,程时栎懒得理会,边喝酒边看演出。 二十分钟后,温朗终于回完信息,他凑过身来,“啧”了一声,“怎么一个人喝闷酒,是不是和你家黎总终于闹掰了?” 即便程时栎不听,温朗依旧执着于劝分不劝和,当年得知两人分手,这人便扬言要放上几百发礼炮庆祝庆祝,后来得知好友要出国,悲从心来,放炮之事便也不了了之。 程时栎没回答,手掌托着下颌,他今天从公司过来,衣服也没换,拨了拨领带扔在一旁,眨巴着眼睛看向舞台上唱歌的长发小帅哥。 “真搞不懂你们男同。”温朗叉着水果放进嘴里,“恋爱非得跟一个人谈吗,我看那个背着电吉他的主唱就不错,要不我去给你要个微信?” “你就不能安静一会儿听歌吗?”程时栎横了对方一眼,“吵死了。” “知道什么叫心静自然凉吗。”温朗挑眉,“你自己心里头烦闷,才会看谁都觉得聒噪。” 程时栎拿过玻璃杯,猛喝了一口,酒精直冲脑门,似乎好受一些。 温朗这话没什么毛病,程时栎最近确实静不下来,原因他也知道,只是不想和对方说,心累。 打开话匣子,温朗叽叽呱呱说个不停,他手上好几家娱乐公司,从男模到男爱豆,数不清有多少,直到乐队换场休息,这人还在翻相册,逐个给程时栎做介绍,又是腹肌男,又是年下小狗,总之操着媒婆的心,皇帝不急太监急。 程时栎心烦,让人滚蛋,偏巧先前温朗瞧上的主唱小帅哥走过来,和他要联系方式。 多半是自己出神的时候一直盯着人看,导致小帅哥误会,程时栎只好回了句“抱歉,我有对象了”。 “没关系,哥哥你长得这么好看,我猜也是有对象,你们玩不用理会我。”小帅哥讪讪转身离开,一副失望的表情。 温朗眼睁睁看着程时栎赶桃花,恨铁不成钢,“这不比黎辘强吗,还年轻,像黎总那一卦的,天天熬夜加班,迟早肾虚。” 程时栎觉得温朗有点儿像拉皮条的,喝完杯子里剩余的酒,起身说道:“走了。” “这么快,才十一点呢。”温朗追了上去,他先前忙着聊天,滴酒未沾,说是要送程时栎回家。 程时栎今晚喝了不少,走起路来身体左摇右晃,很明显的s线,温朗不放心,停好车后,把人送回楼上。 到了门口他犯了难,犹豫半晌说道,“我家宝贝还等着我视频呢,就不进去了。” “他没在家,出差了。”程时栎靠在门边用指纹解锁,扬起下巴和温朗说,“进来吧。” 程时栎口干舌燥,打开灯便直奔冰箱,拿了两瓶冰镇苏打水,将其中一瓶丢给温朗。 温朗接过,在屋子里转着圈逛,“黎总如今这身价,就让你挤这种小地方,说出去不嫌丢人啊。” 其实公寓不小,只不过温朗住惯了别墅,才会产生视觉差。 比起高门大院,程时栎如今更喜欢这里,他在沙发上坐下,转着脑袋四处瞧了瞧,从挂画到地毯,还有桌上摆放的花瓶,厨房里的锅碗瓢盆,都是后来一点一点添置完成的。 与现在相比,刚搬进来的时候,这里简直家徒四壁。 “布置得还挺温馨。”温朗打量完,给出评价,“你们搁这儿过家家呢,刚才看你家冰箱,塞挺多东西的,他现在还有时间给你做饭啊?” 程时栎喝了口水,没回答,循着温朗的视线看向厨房。 “偶尔做。”他说。“深宇”要拓展海外业务,黎辘自然是忙的,可这人坚持每周末给他做饭,像是固定打卡项目似的。 “看来我也得学学做饭,倒是个让人死心塌地的利器啊。” 程时栎“嗯”了一声,没说其他。 “你休息吧,我就先回去了。”温朗说。他拎着一瓶水准备出门,却被程时栎叫住。 程时栎抬起头,视线有些模糊,可意识却格外清醒,纠结了好一会儿,还是哑着嗓子说道:“温朗,能帮我个忙吗?” . 十月中旬,“深宇”海外分公司正式进入筹备阶段,黎辘要在国外待上半个月。 原本程时栎是要跟着去的,奈何签证没办下来。 “等一拿到签证,我就飞过来找你。”程时栎安慰说,“而且你刚到国外肯定有很多事情要忙,带着我也不方便,对吧?” 两人正在吃早饭,听到这话,黎辘抿唇不语。 “抱歉,我最近真的忙,所以才忘记了。”程时栎起身,隔着餐桌探过半个身子,在黎辘嘴角亲了一下。 黎辘没说话,脸色好转一些,隔了好一会儿,和程时栎说,“我会让林秘书再招一个人。” “嗯。”程时栎点了点头,垂着眼眸回道:“是该招人了。” 黎辘是晚上的航班,索性带着程时栎一起翘班。 俩人原本打算到外头逛逛,奈何天气不给力,乌云卷风,噼里啪啦地开始下雨,只好取消原先的计划,在家里待着。 程时栎将之前没看完的电影补上,可能是白天,这次他没那么害怕,斜躺在黎辘身上,克制着没钻进对方怀里。 晚饭后,程时栎准备送黎辘去机场,哒哒跑回房间换衣服。 下楼时,程时栎主动拿的行李,把箱子递给老吴,他钻进后座,随口说道:“明天周六,我想回别墅看看陈阿姨。” 黎辘在回信息,点了下头,表示自己听到了。 程时栎没说话,安静坐在一旁,车窗上映出两人的身影,他的视线幽幽望着,透过玻璃看向窗外阑珊的夜景。 第62章 机场离得不远,半个多小时的车程,程时栎跟着黎辘下车,将人送到检查口,问道:“几点落地? “五六个小时吧。”黎辘回,“你先睡,不用等我信息。” 程时栎说“好”。 黎辘看了眼表盘,离起飞还有一段时间,他让程时栎先回去,别在机场候着,程时栎还是回“好”,很乖的样子。 说完把行李箱递给黎辘,站在一旁没动。 黎辘接过箱子,余光扫过,发现那双原本带笑的杏眼晕出一点粉红,便用指腹刮了一下程时栎的眼尾,问道:“怎么了?” “有点舍不得。”程时栎抬头,一双眼睛湿漉漉地,盯着黎辘看。 “过几天就能见到了。”黎辘说,“回去吧,我在这儿看着你走。” 程时栎“嗯”了一声,他挪动着脚步,转过身,可没一会儿,这人又重新转回身子,猛地一把扎进黎辘怀里。 他的双手揽住黎辘的腰,环抱着,很轻一下,一秒,两秒,复又松开。 “走了。”程时栎没再停留,抱完后干脆利落离开,留给黎辘一道远去的背影。 一大早,程时栎回了别墅,有段时间没见陈阿姨,他顺了酒柜里的几瓶价值不菲的好酒当礼物。 陈瑛十分欣喜,说程时栎有默契,还说自己最近正打算报几节品酒课。 “夫人。”一旁的管家提醒,“您还要服药,不宜过度饮酒。” “小酌一杯不碍事。”陈瑛笑眯眯回道。 新公司选址,黎辘忙碌一天,晚上的时候,收到程时栎发来的一小段视频,两只高脚杯相碰,发出“哐当”的响声。 程时栎:“和陈阿姨品酒中,黎骏送的酒果然不错,下次找他多要几瓶。” “嗯”,黎辘知道程时栎酒量不好,回道:“少喝点。” 程时栎发了个“你少管”的表情,没一会儿,他说:“黎辘我好像喝醉了,陈阿姨说这么晚了回去很危险,让我在别墅睡觉。” 黎辘回“好”,又说:“二楼很多房间,你自己挑。” 对话到这停了下来,程时栎估计是睡着了,黎辘没在意,继续处理手头的工作。 发现程时栎手机关机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晚上十点过半。 黎辘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先是打电话询问管家,得到的消息却是程时栎已经不在别墅,但佣人们不确定对方是什么时间走的,监控也找不到离开的痕迹。 看着一天从未动过的手机定位轨迹,黎辘拨了第二通电话,他让林秘书订好最近一趟飞往津市的航班。 做完这些,黎辘深深吐出一口气。 手指抖了抖,烟瘾犯了, 黎辘下意识去摸烟盒和火机,才想起前段时间的戒烟计划,和程时栎待在一起大半年,如今他的口袋早已翻不出烟盒来。 第55章 “有的。” 时隔几个月,被问及“时乐”这个名字,陈昊一时没反应过来这人是谁。 经他手进出eg的侍应生成百,陈昊有些犹豫,看向沙发上面色低沉的黎辘,回了句“好像有点儿印象”。 “你仔细看看他最近有没有来过。”林秘书拿出程时栎的照片,“还有个叫林连溪的,也是你这儿的侍应生。” 任谁被一群身强体壮的保镖围着都会忍不住胆颤,陈昊后背直冒冷汗,别过头吩咐身旁的小弟,“你去调最近一个月的监控,顺便把丁文星叫过来。” “一周前林连溪说要辞职,后来再也没回来过会所。”丁文星说。 丁文星捏着程时栎的照片,对于这位他自然是有印象,貌似傍上面前的黎总后,不到一周便从eg辞职。 思考片刻,丁文星委婉回道:“时乐是几个月走的,印象中他确实和林连溪走的比较近,两人应该是一直住在一起。” 黎辘没说话,他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平板。 屏幕上是一段十几秒的视频,画面里程时栎穿着一件深蓝色帽衫,从别墅区安保闸门出去时,他瞥了一眼监控的方向,很快便戴上帽子,遮住侧脸。 黎辘反复拖动着进度条,可因为是晚上,监控十分模糊,仅是一瞥,根本捕捉不到程时栎脸上的表情。 监控视频时间是前天晚上八点五十,别墅在当晚八点二十五分时有过短暂五分钟的停电,结合二楼房间里留下的安全绳,很容易推理出程时栎离开的时间。 从拉电闸停电到开电闸,不过五分钟,程时栎显然经过缜密的计划,才能躲过别墅安保,从二楼借助安全绳从窗户落到一楼。 他特地将手机关机扔在屋子里,也是因为知道只有把定位留在这里,黎辘才会放松警惕。 林秘书听完丁文星的解释,兜里的手机响起,他接听完后很快挂断电话,走到黎辘身旁。 “出租屋那边的监控显示,一周前小程先生确实去找过林先生。”林秘书将收集到的情报一一汇报,“同时票务系统查询到,隔天林先生搭乘最早一趟航班,飞往川市......” 和丁文星阐述的辞职时间对得上,林秘书说完,不禁替这位“林先生”捏了把汗,他知道林连溪和程时栎之间的关系,轻咳一声继续道:“从别墅离开,小程先生打车去了机场,搭乘的也是去川市的航班。” 离程时栎落地已经过去三十六个小时,这么长一段时间足够两人坐车离开川市。 林秘书此刻根本不敢直视黎辘的眼睛,心想自家老板不愧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如此这般头顶绿帽绿到发光了,对方还能沉得住气。 黎辘没回答,他的视线依旧落在平板上,过了好一会儿,才抬眸和站在不远处的陈昊说道,“陈经理,如果有林先生的消息,麻烦联系我的秘书。” “好的好的没问题,有消息一定第一时间联系林秘书。”陈昊骤然舒了口气,狗腿地跟上已经起身的黎辘,“您慢走!” 别墅的消息早已经封锁,陈瑛自是不知道那晚发生的事。 她今天要出国复查,发现自家儿子出现在机场不免有些诧异。 “没什么,正好不忙,过来送送您。” 黎辘表情冷然,不过他一向如此,陈瑛并未怀疑,“小栎说你在国外,事情忙完了?” “嗯。”黎辘点头,“前两天他来别墅看您,有说什么吗?” 黎辘说话时那双黑沉沉的眼眸里,异样的情绪一闪而过,陈瑛瞥见了,问道:“怎么回事?你们是不是吵架了?” “算是吧。”黎辘没说实话。 “他没说什么。”陈瑛回想片刻,“哦,倒是睡觉前问了我一个问题,关于你的,他问你从小到大有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东西?” “你小时候对什么都不感兴趣,无论生活还是学习,总是那么一副淡然的模样,或许是因为我,长大后更是少年老成。”陈瑛说,“所以我想不出来你特别喜欢的东西是什么,小栎似乎有点失望......” “有的。”黎辘低着头,双眼有些失焦,他打断陈瑛的话,“有的,妈妈。” 陈瑛似乎意识到什么,拍了拍黎辘的肩膀,“小辘,有喜欢的东西,记得要表现出来,不要让别人去猜,小栎不是你,他怎么会知道你心里到底在想什么,无论发生什么事,要敢于表达出自己内心的想法,这样对方才能明白,知道吗。” 黎辘沉默,他看着陈瑛过了安检,回过头朝自己挥了挥手。 . 程时栎从车站出来,发现外头在下雪,白茫茫一片。 桦县是极北的城市,虽说才十月,但已经进入冬天,这或许是今年的初雪,程时栎熟门熟路地往公交车站台走。 雪花簌簌落下,很快消融在地面,他只穿了一件很薄的秋季帽衫,一到外头便被冻得瑟瑟发抖。 比不了大城市,这边的公共交通很少出现人挤人的情况。 车上暖和,程时栎找了个后排的位置,拿出在川市新买的手机给林连溪发消息,“我到了,你那边还好吗?” “放心,我在这儿没问题,你不用担心我。”林连溪回。 程时栎发了个ok的emoji表情,他仔细听着播报站点的广播,坐了十几站后,到达目的地。 旧小区没有电梯,爬上一节又一节的水泥台阶,程时栎抬手敲门,冷风从走道呼呼吹过,灌进他的衣领,不知道站了多久,门内终于传来动静。 “支呀”,铁门打开,陈清妍探出脑袋来。 “乐乐!”对于突然出现在门外的程时栎,女人完全懵了头,但她很快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快进来快进来,别感冒了。” 她伸手拍了拍程时栎肩膀上的雪花片儿问,“冷不冷?” 程时栎“嗯”了一声,“还行。” “回来怎么没提前说一声。”陈清妍边走边说,“我去给你煮碗热汤,你这孩子,咱们桦县这季节什么温度不知道吗,穿这么薄,得赶紧暖和一下身子。” 程时栎把双肩包卸下,放在茶几上,眸光四处看了看,“丫丫呢?” 第63章 “屋里睡觉呢。”陈清妍说,“闹腾了一下午,非要出去玩雪,玩累了倒头就睡。” 陈清妍是时方的老婆,两人有一个三岁多的女儿,小名丫丫,程时栎在沙发上坐下,没一会儿陈清妍端来一小碗姜汤,递了过去。 “谢谢舅妈。”程时栎接过,小声说道。 “客气啥。”陈清妍笑了笑,正想同程时栎聊几句,还在睡觉的丫丫忽地在屋里大哭起来,她赶忙转过身,往里走去。 程时栎的嘴唇冰冷,贴上碗口时猛地被烫了一下,他低头对着碗里吹了吹,灌下几口汤,一阵暖意直达心口,四肢总算恢复一些知觉。 哄了半晌,陈清妍抱着丫丫从门内出来,问程时栎晚上想吃什么。 程时栎回说都可以。 丫丫躲在母亲怀里,只露出一对圆溜溜的大眼睛,偷摸盯着程时栎看,程时栎上次见丫丫还是两年前,尚在襁褓里,小丫头长得快,圆头虎脑,就是认生,见家里有陌生人,赖在陈清妍身上,不下来。 “这是哥哥啊。”陈清妍好声好气地哄着,“丫丫不记得了吗?” 丫丫不说话,将脑袋埋进陈清妍脖颈里,“呜呜”两声,奶声奶气地说,“不要...不要哥哥。” “你屋里的东西没动,钥匙就插在门上。”陈清妍抱着丫丫左右晃了两下,小丫头没睡醒,窝在肩头上眯了眯眼睛,摇晃之中渐渐接上觉。 程时栎点点头,拎着背包回自己的房间。 时方家不大,六十平不到的两居室,程时栎当年来这儿,用了好长一段时间才适应。 房间里陈设简单,一张一米多宽的矮床,旁边放着一张长条形的书桌,桌底下垒了几个收纳箱,放的都是些杂七杂八的东西。 桌面很干净,放着一盏复古造型的台灯。 床上盖了一层大花布,估计是为了挡灰尘,程时栎伸手揭开,弯腰坐在熟悉的床榻上。 晚饭陈清妍包上饺子,做了牛肉烩菜,时间匆忙,她又炒了一盘土豆丝。 时方和陈清妍都是小学老师,俩人在学校有宿舍,两边都住,结婚后说什么死活没让程时栎搬走,程时栎拗不过,他那时在县里的餐厅端盘子,离得近便也一直睡在家里。 程时栎咬了一口饺子,味道不错,这不是他第一次吃陈清妍做的饭,虽然以前是时方做饭比较多,但偶尔,陈清妍也会帮着倒腾几道菜。 丫丫吃的满嘴油,小孩儿虽然认生,但可能是血缘羁绊,不到几小时,就完全接受了面前这个“漂亮哥哥”,眨巴着眼睛,“哥哥喂喂,饺子。” 陈清妍忍不住笑了起来,程时栎无奈地给丫丫的餐盘夹了好几个饺子,“够了吗?” 小丫头嘴巴一撇:“不够不够,要多多的。” “吃完了再要。”程时栎好脾气,哄着:“丫丫乖,不能浪费食物哦。” 两颊塞的鼓鼓地,小丫头撅了撅嘴,别过头“哼”了一声。 吃完饭,程时栎收拾桌子到厨房洗碗,出来时陈清妍已经穿好羽绒服站在客厅里,一副准备出门的模样。 程时栎看向穿着鼓鼓囊囊的丫丫,“要不我去吧,不懂的话我就打视频问你。” “不用不用,你今天坐了一天车肯定也累坏了,早点休息。” “不然把丫丫留在家里,外头冷。”程时栎转而提议到。 “等会儿她闹起来你指定搞不赢。”陈清妍说着已然将丫丫抱起,“没事,我这都习惯了,就去盯一眼,马上回来。” 母女俩匆匆出了门,程时栎在屋内呼了口气,回到房间。 洗漱完瘫倒在小床上,被套和床单上是洗涤剂留下的薰衣草香气,应该是陈清妍出门前给他换了新的,程时栎坐了一天一夜的大巴,着实熬不住,没一会儿便闭上眼,沉沉睡去。 隔天清晨,程时栎是被小丫头吵醒的。 软乎乎的小手在自己脸上摸来摸去,程时栎想不醒都难,他从被窝里伸出手臂,捏了一把丫丫肉嘟嘟的脸蛋。 “哥哥赖床,哥哥是小猪。”小丫头咯咯地笑,煤气罐泄气似的,飞奔着跑向屋外。 程时栎从床上爬起,发现窗玻璃处结满冰花,仿佛一张冰雕的画作,视线透过缝隙,隐约能看到外头积满皑皑白雪的马路。 陈清妍在厨房准备早饭,程时栎开门瞥了一眼在客厅玩积木的丫丫,转身到衣厨里翻找着,拿出一件羽绒服扔在床上,想着等会儿去医院看看时方。 吃了早饭,程时栎跟随陈清妍,搭乘最早一班公交前往医院。 病床上的时方比两年前还要瘦弱,许是躺得久了,肌肉萎缩厉害,整个人看起来没什么气色。 三年前,时方外出给当时还在孕早期的陈清妍买夜宵,也不知是运气不好,还是命中该有此劫难,他的车在十字路口和一辆打滑失灵的大货车相撞。 脑部受到剧烈撞击,因为雪天抢救不及时,最终被医生诊断为“严重意识障碍”,虽救回一条命,却也永远无法真正清醒,成了所谓的“植物人”。 监测仪发出很轻的“滴滴”声,时方身上插满大大小小粗细不一的管道,陈清妍一到医院就帮着清理导尿管里的废液。 程时栎站在一旁,也不知道自己能帮上什么忙,拿过一旁的水壶去打热水。 陈清妍拿了脸盆接水给时方擦脸,见程时栎从外头进来,让他别忙活,坐一旁陪着说说话就行。 程时栎抱过丫丫,坐在矮凳上,他看着时方苍白的脸,不知道该说什么,嗫嚅了半天愣是没开口。 小丫头仰着头看他,程时栎挠挠头,“你跟爸爸说句话。” 陈清妍手里拿着毛巾,正在给时方擦脸,看到程时栎别扭的模样,忍不住笑了一声,说:“丫丫,你还记得妈妈和你说过什么吗?” “记得啊。”丫丫从程时栎身上下来,垫着脚借凳子爬上床,很快在时方脸侧吧唧亲了一口,“爸爸是睡美人,只要多亲亲他就会醒来。” 熟练地做完这些,丫丫坐在床边,晃着脚:“哥哥,抱抱。” 程时栎重新将小丫头抱在怀里,他看向帮忙活动关节的陈清妍,瞳孔缩了缩,没再说话。 陈清妍待会儿还有兼职,是在附近的超市当收银员,还得提前将丫丫送去自己父母家,于是做完每日护理便和程时栎说明情况,“中午的话你自己解决,等晚上回来给你做好吃的。” 自打时方出事后,陈清妍还在孕期便辞了学校的工作,住院费是笔不小的数目,如果不是程时栎这些年转来一笔又一笔,以她的收入根本难以为继。 陈清妍感激程时栎,同时她又觉得自己亏欠对方良多。 说到底只是时方的侄儿,没必要做到这个程度,她也知道自己是吸血鬼,用所谓的亲情捆绑着对方给这个“家”持续输血。 可陈清妍没有办法,她不得不自私。 她知道一旦离开医院,离开这些费用高昂的设备,那时方这辈子,才是真的再也没有醒来的可能。 所以陈清妍既怕程时栎回来,又怕程时栎不回来,她不敢问对方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会突然回来桦县。 程时栎并不知道陈清妍内心的想法。 他其实有话和陈清妍说,可苦于找不到机会。 再待一天吧,程时栎心想,他抬眸朝陈清妍点点头,回了句“好”。 第56章 闹够了没 程时栎在医院陪了一早上时方。 离开前,他从矮凳上起身,盯着床上的人看了半晌,问道:“你会理解的,对吧?” 冰天雪地,郊区的墓园别说人影,连只飞禽走兽都没有,程时栎让司机师傅在门口等一会儿自己,提溜着一束暖黄色的康乃馨下车。 程时栎扫去墓碑上的积雪,弯腰将花束放在地上。 少女有着一张小巧精致的面庞,双眸灵动,两股麻花辫别在肩侧,墓碑上的照片程时栎陌生又熟悉,那副眉眼和自己极其相似,只不过时钰在拍摄这张照片时年龄还小,脸上稚气未脱,一副天真的模样。 刘管家说,津市的高级墓园里,时钰的骨灰就埋葬在那,程时栎没去看一眼,他怕看过之后会愤懑会伤心,会埋怨时钰为什么费劲巴拉地把他带到这世上,又撒手不管。 当年程时栎因为和黎辘的吻照,被老爷子关在家里好长一段时间,他那时已经和黎辘分手,几乎自暴自弃,没有任何念想,如同行尸走肉般呆在程家主宅。 沈惜给了程时栎两个选择,第一是按照老爷子的安排出国,他依旧是程家的大少爷,但自由受限永远不能回来。 第二条路,也是程时栎最终选择的一条路,放弃拥有的一切,回到既定轨道上。 人总要知道自己从哪里来,程时栎本就不稀罕程途南留给他的遗产,毅然签下股权放弃承诺书,远赴桦县。 初见时方时,看着这个唯唯诺诺一点儿上不了台面的男人,程时栎一脸鄙夷,他既好奇自己的亲生母亲,但面对唯一的亲舅舅,又忍不住筑起一道坚固的城墙。 第64章 从时方的字里行间,程时栎拼凑不出时钰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毕竟时钰离开桦县时,时方不过刚上小学,而后多年两人没再见过,时方或许也没想过从远方传来的,会是一张姐姐的死亡通知书。 时钰没留下什么,唯有这张照片,被打印出来,成了黑白遗照。 程时栎伸手一点一点拂去落雪,脸上倒是没什么悲伤的情绪,只是觉得有些心绪不宁。 晚上的时候,程时栎在家吃饭,等丫丫睡着之后,他才主动提出要和陈清妍聊一聊。 陈清妍十分紧张,坐在椅子上问:“你从津市回来,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乐乐。” 程时栎没解释,直接拿出提前准备好的银行卡放在桌上。 卡是他找林连溪借的,里头是自己这小半年攒下的存款,“这张卡你拿着,里头有十来万,密码是两个一外加丫丫的出生年份。” 陈清妍动作微顿,把卡推回到程时栎面前,“这么多钱我不能收,乐乐,舅妈知道你在外面不容易,我...我这段时间再找找别的活计,实在不行的话,这房——” “你先听我说。”程时栎打断对方,“你还年轻。” 他有些不忍往下说,可三年的时间已经足够长,“你还年轻,没必要在这儿耗着,卡里的钱你帮着找个长期护工,我会定期往这里面汇钱,至于时方......” 程时栎话没说完,陈清妍“砰”地一声从凳子上站起,“你这话什么意思,我怎么能和他分开!” “如果当年不是因为我,非要吃什么宵夜......”陈清妍声音断断续续,“他也不会...不会......” “这不是你的错。”程时栎怕吵醒屋里的丫头,压着嗓子说,“不是你的错,谁也不想出这样的事......你实在没必要一味地坚持,如果可以,时方也希望你——” 希望你能过得开心幸福...... “你凭什么替他做决定。”陈清妍坐回去,手掌掩面,她红着眼眶,肩膀抖了抖,带着颤动的尾音,她和程时栎说:“就算是一辈子也醒不来,我也依旧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你...你又凭什么替他做决定。” 程时栎叹了口气,“时方是我在这世上为数不多的家人。” 程时栎说的是“家人”,而不是“亲人”,他沉思几秒和陈清妍说:“我了解他,他肯定不希望你一直这样,怀揣愧疚和痛苦过完一辈子,他肯定更希望你能走出来,和丫丫一起开始新的生活。” “你自己好好考虑吧。” 听到这里,陈清妍再也压抑不住,猛地哭出声来,程时栎知道自己这么说多少有些无情无义,他不忍再看陈清妍,起身回了房间。 明明解决了一桩离开前最大的心事,程时栎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这晚愣是没睡着。 隔天程时栎起床时,陈清妍和丫丫已经不在家里,桌上的银行卡没动,安静地躺在那儿。 程时栎知道桦县不能久留,多待一天已经是冒了极大的风险,他给陈清妍留了一张纸条,说自己有事要出国一段时间,回屋收拾行李。 桦县离津市足够远,但为了不节外生枝,程时栎到了机场才订最近的航班,他要先飞去桦县附近的大城市,再转机到国外。 签证是提前办好的,得亏之前有借口,找黎辘要回了自己所有的证件。 桦县这些年因为独特的地理位置开了不少景区和滑雪场,但因为十月份还没开始营业,机场来往的旅客不多,程时栎进了候机厅,脱下外套,找了个角落的位置。 手机震动,是林连溪,“到国外了吗?我听你那个发小说,黎总为了找你,把整个川市都翻了个遍,这阵仗怪吓人的哈。” 程时栎:“温朗没什么事吧?” 程时栎托温朗照顾林连溪实属无奈之举,他当时没想太多,能想到的也只有这个发小,听林连溪这么说,又有些后怕,黎辘疯起来挺不是人的,可不能因为自己连累了温朗。 林连溪:“这我就不知道了,要不你自己问问。” 程时栎换了手机号和微信,通讯录里只有林连溪一个联系人,“嗯之后再问吧,我买好票了,估计下午就能到。” “一定要出国吗?”林连溪说,“算了,你先别管其他事照顾好自己先,按你之前说的温家在川市好歹是地头蛇,黎总要动你发小可没那么容易。” 半个小时后才登机,程时栎低头和林连溪聊天,听到机场广播在通知他搭乘的那趟飞机因为天气原因延误一个多小时。 程时栎皱了皱眉,回了林连溪一句“先不聊了”,打开航旅app查看情况。 果不其然,屏幕上显示他的航班延误,外头也没下雪啊,日头高照,晴空万里的,居然也能延误。 程时栎知道着急没用,认命地到便利店买了个三明治,外加一瓶矿泉水,他出来时感觉安检处似乎特别热闹,也不知发什么事,总之挤了一群人。 他匆匆扫了一眼,正准备拉着行李回到原来的位置,视线里猛地撞进来一个人。 那背影如同刻在他骨血里,仅远远一瞥,程时栎便知道,是黎辘来了。 手指一抖,原本握着的那瓶水“哐当”一声砸在地上,几乎不假思索,程时栎扭头朝机场出口的方向冲去。 “在那儿!”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候机厅原本就十分空旷,程时栎只觉这道声音犹如催命符,连同行李和羽绒外套都不要的,一个劲儿地只想,先跑再说他得活命啊。 可程时栎还是低估了对方,出了候机场,他便发现出口处也站着不少穿着西装的保镖。 甚至有几位他还十分眼熟,前几个月因为黎辘,程时栎出门时,身后总跟着几个小尾巴。 程时栎停住脚步,他弯着腰,止不住喘气,两只手搭在膝头处,一副好说话的样子,“大哥,我们好歹相识一场,你放我一条生路,行不?” 保镖也很为难,他们听命行事,十分知道千万不能惹急面前这位“祖宗”,也不知该怎么回,皮笑肉不笑地打马哈。 身后传来杂乱无序的脚步声,一点一点逼近,程时栎跑累了,犹如困兽一般被逼至角落,他和外头的马路只隔着一层透明的玻璃,可程时栎没办法,他总不能徒手碎玻璃。 捏紧拳头,程时栎做好鱼死网破的准备,可终究双拳难敌四腿,他挣扎着被几个保镖一同摁住,两只手禁锢着别在身后。 如此大的阵仗,惹得周围旅客纷纷退让,很快,程时栎在人群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 程时栎没料到黎辘能这么快追上来,按照他的计划,对方不可能会知道他在桦县。 即便落于下风,程时栎的后背依旧挺得笔直,他咬着牙没说话,双眸冰冷,死死盯着走近的黎辘,似乎想用他那算不上多么凌厉的眼神,表达自己此刻心中的不满。 黎辘伸手,他用手指摩挲着程时栎的下巴,像是把玩宠物那样,强硬地将对方的下颌抬起。 程时栎依旧是那副不服输的模样,可即便他用尽全身力气挣扎,手臂上的禁锢依旧纹丝不动。 他的发丝凌乱,身上的卫衣因为挣扎领口低垂,两条系带一长一短左右摇晃,程时栎咬牙不语,恨恨地看着黎辘。 就这么对峙了半分钟,黎辘示意保镖松手。 人群散开了些,程时栎这才有了须臾的自由,他活动着手踝关节,下意识往后退,一双机敏的眼睛圆溜溜转了转,终于找了个空子猛地往外冲。 可刚挪动两步,手腕被黎辘一把攥着,连带着后颈也被猛地拽住。 视觉空间压缩,程时栎被黎辘拉到身前,他听到男人咬碎牙似的声音,“跑什么?” 程时栎挣扎起来,心想不跑等着被这人抓回去吗。 他没说话,顿了几秒,程时栎扭过头一口咬住黎辘的手臂。 黎辘今天没穿西装外套,只着一件衬衫叠了件马甲,程时栎咬得不轻,像是要从对方那里咬下一口肉。 犬牙扎入薄薄的衣物,感受到一股铁锈味在自己舌尖绽放开来,他抬眸,却见黎辘依旧是那副不为所动的模样。 “闹够了没?”不知过了多久,呵斥的声音从黎辘口中传来。 程时栎没在闹,他松了松牙齿,啐出一口血来。 黎辘没去理会手臂上晕出血的伤口,他死死攥住程时栎的手腕,毫不留情面地,拖着人往机场外走去。 第57章 你总是心软 寒风灌进衣领,程时栎瑟缩着肩膀,忍不住发抖,下一秒他被黎辘强行塞进一辆suv里。 “手机。”黎辘紧随其后上车,朝程时栎伸出手来。 程时栎装作听不懂,挪动着身子拉开距离,瞪向对方,“什么手机?” 黎辘没回答,直接倾身向前,一番折腾后很快将程时栎摁倒在后座上,他伸手摸进对方口袋,拿出了那只新买的手机。 后座狭小,车里又开足了暖气,一顿挣扎之后,程时栎浑身又热又燥,眼见赢不了,他靠在椅背上,微微喘着气,胸前起伏不定。 第65章 反正有密码,黎辘即便拿到也打不开,程时栎索性没再抢。 黎辘试着输入六位数密码,屏幕显示错误。 程时栎翘了下唇,在心里骂傻子。 可下一秒,程时栎嘴角的浅笑瞬时凝固住,黎辘只试了三次,便成功解开了他的锁屏密码。 “还我!”程时栎朝黎辘喊道,手臂在空中挥了挥,“你tm有病吧,凭什么看我的手机!” 黎辘没理会,他用胳膊挡住程时栎,因为用力,渗血的白衬衫似乎更红了些。 微信页面上只有一个聊天对象,点开,往上滑动。 和林连溪的聊天记录就这么赤裸裸摆在那儿,奈何够不到自己的手机,程时栎眼睁睁看着对方一通操作,紧绷着下巴气呼呼坐回座位。 来往记录不过十几条,黎辘很快翻到低,随后退出聊天界面,打开设置,几乎没犹豫,将程时栎的账号点击注销。 程时栎愣了一瞬,才意识到那是自己的微信,他的语调不再冷静,陡然扑到黎辘面前,“神经病啊,这是我的手机我的微信,你凭什么......凭什么动我的东西?” 黎辘依旧保持缄默,垂着眼眸,叫人看不清神色。 程时栎忽然有些慌了,自己和林连溪之间那没头没尾的对话,确实容易让人误会,之前一直没机会解释清楚,黎辘不会以为他这次逃跑,是为了林连溪吧。 果不其然,停顿数秒,黎辘开口问道:“和姓林的一起耍我好玩吗。” 程时栎喉结滚动了下。 “上一秒还信誓旦旦地说会来找我,下一秒就带着姘头私奔。”黎辘嗤笑一声,嗓音如坠冰窟,“程时栎,你还记得自己答应过我什么吗?我原先怎么不知道你的演技这般好啊!” 程时栎心烦意乱地撩了把头发,“我们之间的事,能不能不要扯林连溪。” “害怕了?”黎辘冷着脸,笑了一下,“怕我动他,是吗?” 面对如此这般追过来的黎辘,程时栎当然会害怕,面上却也只能强装镇定道,“我怕什么,你说我私奔,证据呢?有本事你在机场把人搜出来。” “而且这算哪门子私奔,我们之间顶多就是互利互惠的情人关系。”一改在津市时的乖巧,程时栎露出真面目,扬着下巴怼道,“黎辘,你未免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吧。” 他说着瞥了一眼自己的手机,咬了咬牙决定放弃,随后伸手扒拉一下车锁,眼见打不开,转过头恨恨看着黎辘,“开门,我要下车。” 黎辘没说话,闭上眼睛吩咐司机开车。 程时栎很想冲过去再咬一口,琢磨了一会儿又觉得自己现在最需要的是冷静,没必要跟着黎辘一起发疯,得不偿失。 车子最终停在一栋三层高的小洋房前。 这几年,桦县建了不少这样的星级别墅酒店,供来往滑雪的vip客户 平复好心情,程时栎知道自己跑不掉,索性也没再浪费力气,跟着黎辘进到屋内。 客厅的沙发散落着一件外套,餐桌上还放着一台笔电,程时栎瞥了一眼,收回视线,自顾自地往落地窗处走,观察着房子的布局。 黎辘没理会在屋里瞎逛的程时栎,上了二楼。 窗帘是电动的,程时栎巡视一圈很快在茶几上找到遥控,打开后发现院子里已经围了不少的保镖,他就说黎辘怎么放心自己一个人在客厅呆着,原来是有应对措施啊。 程时栎紧跟着上了二楼,在几个房间进进出出,又下到一楼,查看起屋内的监控。 十几分钟后,门铃响了。 黎辘从楼上下来。 程时栎站在落地窗前,见黎辘只穿了一件浴袍,似乎是刚冲完澡,他将遥控丢回茶几,也没将那两片敞开的帘子闭上,两只手插在兜里,弯了下腰坐在沙发上。 门打开,医生跟着黎辘进屋,手里拿着医药箱。 黎辘坐在餐椅上,将浴袍的袖子卷了起来,伤口处很明显的齿印,血已经止住,医生做了简单的消毒处理,临走前将几个药盒递给黎辘。 程时栎被晾在一旁,无所事事,只能盯着餐桌前的两人看。 等到医生离开房间,黎辘才慢条斯理地望向程时栎,说了句“过来”。 程时栎讨价还价,“你把手机还我。” “好。”黎辘回答的很干脆,他从浴袍口袋里拿出程时栎的新手机,放在桌面上。 程时栎看了一会儿,这才起身,他观察着黎辘的神情,一点一点靠近,直到自己拿起手机,见对方没有丝毫阻拦,反而有些难以置信,“你会这么好心?” 黎辘没回答,抬眸看向程时栎。 程时栎被看毛了,移开视线,决定先干正事,然而不待他将屏幕解锁,手臂处却猛地一痛。 坐在餐椅上的男人忽地站起身,程时栎下意识抬眸看向黎辘,片刻后,他的视线模糊起来,恍惚间瞥见黎辘手里似乎拿着什么东西。 身子控制不住向前倾去,腰侧被揽住,黎辘将手臂收紧,程时栎下巴“哐”地一下磕在那硬邦邦的胸膛上。 瞳孔微阔,程时栎抖了抖嘴唇,他的脑袋晕眩得厉害,努力掀了掀眼皮,“你......黎......” 一句话还没说完,便彻底昏了过去。 等程时栎再次醒来,发现眼前一片昏暗,身下是柔软的床榻,腰侧还横着一只手臂。 不用想也知道是谁的。 从床上坐起,程时栎用手指揉着太阳穴,一时竟不知自己身处何地。 他一动,黎辘自然也跟着醒来,伸手打开屋内的主灯。 程时栎被灯光晃了一下,闭上眼睛别开头,下一秒他摸着自己的手臂,猛地看向黎辘,“你扎的什么东西?” 看了眼屏幕上的时间,黎辘坦然回道:“镇定剂而已,怕什么。” 两天两夜没阖过眼,补完觉总算缓过劲来,黎辘给林秘书打电话,让对方派人送些餐食过来。 怎么能如此厚脸皮,程时栎恨恨咬牙,低头却发现自己身上的卫衣早就不翼而飞,取而代之的是一件宽大的衬衫。 见对方起身,程时栎气呼呼操起一个枕头朝黎辘砸了过去。 怒气值一千,伤害却为零,黎辘回过头看一眼程时栎,只说:“起来吃饭。” 客厅有摆钟,程时栎路过时发现自己睡了六个多小时,准确来说,他是被“迷”晕了六个多小时。 身体倒是没什么不适,还好只是迷晕,而不是迷*,下楼前程时栎还特地在浴室里检查了一番,既没有伤口,也不见吻痕,估摸着黎辘也只是看了看,没做什么。 餐桌上摆了不少食物,程时栎没客气,吃饱了才有力气跑路。 两人无言,一顿饭吃的十分平静,没有争吵,也没有互呛,恍惚间程时栎还以为自己回到了津市的公寓。 直到用餐结束,黎辘才重新开口,“陪我去个地方。” 程时栎依旧没什么精神,他觉得可能是药物的副作用,回了句“不去”。 “这么着急拒绝我。”黎辘说,“怎么不问问是去哪里?” 程时栎没理会,低着头重复了一遍昏睡之前的话,“把手机还我,你爱去哪里去哪里。” 黎辘没回复,视线从程时栎脸上扫过,过了好一会儿,他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来,解开锁屏,递给程时栎。 程时栎抬头看了眼,发现不是先前的那一部。不过有手机就行,总归能和林连溪报个平安,免得对方一时糊涂,往桦县跑。 他正要接手,黎辘却用手指触了一下屏幕。 很快,一道稚嫩的童声传来,“哥哥,你去哪里了呀?妈妈给你打了好多通电话......有个叔叔今天——” 这条语音只播到一半,却猛地被黎辘掐断,程时栎怔楞地抬头,有些难以置信地看向黎辘,“你......” 他的胸腔忍不住颤栗,双眸腾地升起怒火,“拿一个孩子威胁我!你疯了吗?!” “不。”黎辘笑了一声,“是你在‘威胁’我。” 他没错过程时栎眼底任何一点表情,“你离开的那晚,就应该想过可能出现的所有结果,小栎,我如此信任你......可你呢就是这么报答我的。” 程时栎眼底满是惊恐,他的声音鲠在喉咙里,说不出话来...... 黎辘叹了口气,“宝宝,你总是容易心软......” 可这样的心软却不是对他,黎辘起身,他走近程时栎,指腹摩挲着那透着粉的唇瓣,用足了耐心说道,“我有没有说过,我可以原谅你,但绝对不会再有第二次。” 第58章 不喜欢 程时栎怎么也没想到,黎辘要带他去的地方,竟然是时方家,以至于第二天下午他被迫站在楼下时,不禁露出错愕的表情。 程时栎扭头就跑,被跟在身后的保镖押送回来。 一路被拽到楼上,黎辘神色冷淡地看向程时栎说道,“打开。” 既然能找到这里,黎辘必然已经知道那些破烂事,程时栎没继续装,实话实说道:“没有钥匙。” 第66章 黎辘扭过头,看向站在台阶下为首的保镖,没犹豫,冷声说道:“把门拆了。” 程时栎被气笑了。 黎辘真该去精神病院,那儿应该有不少病友陪他玩这种无聊的游戏。 “不用了。”他说着弯腰从地毯下拿出备用钥匙,也没避开众人,打开那道生锈的铁门。 屋内很小,保镖被留在门外。 这个时间点陈清妍还在兼职,程时栎一进门打开鞋柜,拿了双自己的拖鞋递给黎辘,自己则是光着脚往客厅走。 不知道黎辘哪来的恶趣味,程时栎闹心,“看完就走,这不是我家。” 黎辘从边柜上拿起一个相框,“全家福?” 程时栎坐在沙发上,别过头一看,是时方结婚时候的照片,一共六个人,新郎新娘牵着手站在中间c位上,程时栎作为男方代表,和陈清妍的父母以及妹妹,站在第二排。 时方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程时栎穿着一套不合身的西装,在其背后抿着唇,一副不太开心的模样。 程时栎记起当天拍照的摄影师,一个五十多岁的大叔,拍照一个劲儿地让他笑,程时栎脸都笑僵了,那人却说“诶很好很好,新郎新娘再靠近一点,大家看镜头”,说了半天迟迟未按快门。 然后就出了这张合照,程时栎面容僵硬,一脸怨念地耷拉着嘴角。 “不是。”程时栎回过头,拿来一只玻璃杯给自己倒水,“我跟他们不熟,被抓去充数的。” 黎辘没说话,将相框放回去,他四周转了转,又问:“哪个是你的房间?” 程时栎在喝水,猛地被呛得咳嗽起来,“没有,这是别人家,我怎么可能住在这里。” “可你知道备用钥匙在哪?”黎辘说,“而且对这里很是熟悉,还能做主让我进来。” 那还不是因为你要拆门,程时栎无语,水杯一丢,站起身跑了过去,挡住黎辘,“说了我不住在这里。” 不远处门板虚掩着,黎辘见门锁上插了把钥匙,说道:“我猜是这间吧。” 程时栎伸出手臂,仰着下巴,“不是不是,你是耳聋还是理解力有问题。” 黎辘没理会,固执地要去开那道门,程时栎有些崩溃,他伸手去拽黎辘的胳膊,却被对方一把拉开,扼住手腕推了一把。 虚掩的门被程时栎的后背顶开,黎辘松开手,环视一圈,很快看清屋内的布局。 很小的屋子,收拾的倒是十分干净,书桌上的摆件略显突兀,一盏造型复古的台灯。 黎辘眯着眼睛,用手指轻轻拽一下链条开关,下一秒伞状的墨绿色灯冠亮了起来。 黎辘认得,那是姥爷家的物件,虽然老旧却一直能用,摆放在他屋内的书桌上。 不知道何时,被程时栎偷摸着带走。 黎辘看着程时栎,抿了下唇,闷声问道:“程时栎,你没什么想要交代的吗?” 程时栎轻哼一声,“长一样而已,有什么稀奇。” 这样的谎言算不上多高明,黎辘摸了一下程时栎的脸颊,“我小学的时候它从桌上掉下来,底座磕了一角。” 程时栎哪会注意这些细节,脸上表情不免有些尴尬,又听到黎辘问道,“你和我总没有一句实话,当年分手的时候,你说的玩玩,是认真的吗?” 话题转变的过快,程时栎怔楞在原地,他本能地想逃避,转身的一瞬却被黎辘拉住,“又要跑,每次我问你,你什么都不说,是打算瞒我一辈子吗。” 黎辘说着将人抱进怀里,他的手臂环过程时栎的后背,“还是觉得自己真的能瞒我一辈子?” 程时栎没再挣扎,他就这么任由黎辘抱着自己,屋内有暖气,两人的外套遗落在客厅沙发上,薄薄的衬衫布料摩擦着发出细微的声响,炙热的温度传递而来。 “是。我骗你的。”程时栎脑袋空白,猛地后退一般,口不择言回道,“我骗你的,全都是骗你的,你满意了吗?!” 他说着肩膀抖了抖,“说分手的时候还喜欢你,因为太喜欢所以没有安全感,没见过你爸的话也是在骗你,他说你马上就要回黎家了,而我呢,一个即将被赶出家门的私生子。” “黎辘。”程时栎哑着嗓音,“我只是想自己做选择,而不是一直作为被抛弃的那一方,只能被动接受。” “你又怎么知道自己一定是被抛弃的那一个?”黎辘握住程时栎的手腕,往自己面前带,咬牙切齿地问。 可你终究没追上来啊,程时栎心说。 他看向黎辘,垂下眉眼道:“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意思,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你当真在意吗?” 指腹蹭着程时栎的脸颊,黎辘最终还是没将那句“在意”说出口,耐心道:“过去的事可以不追究,明天跟我回津市,放心,程家欠你的东西,我会让他们连本带利全部吐出来。” 程时栎用不着黎辘假惺惺,他早就看透眼前这人的真面目,回道:“我不可能配合你,你死了这条心吧。” 他不是傻子,没必要蹚这趟浑水。 “宝宝,你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黎辘回,嘴角露出一点笑,“不是说讨厌那个弟弟吗,帮你除掉他,你应该开心才对。” “没了他,你就是唯一的继承人,不好吗。” 程时栎后背汗毛竖起,瞪向黎辘,“疯子!” 黎辘低下头,手臂将人重新环住,作势要去吻他,程时栎躲开,手掌推搡着对方的胸膛,“你当我傻子嘛,程知远要是垮了,程家怎么可能不受牵连,到时候你再注资,我上台当傀儡......” 他鄙夷地说:“我不可能帮你,做你的春秋大梦吧。” 黎辘不喜欢程时栎这么说话,表情冷了下来,“如果换成那个姓林的,你是不是就可以无条件地信任他。” 黎辘没再掩饰自己的嫉妒,环着程时栎的手臂用力紧箍,直到对方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他才继续缓缓说道:“这么久了,你为什么还是忘不了他?我对你不好吗。” “你说了喜欢我的,分手也是因为误会,不是吗?” “对。”程时栎心烦意乱地喊道,“我就是忘不了他!这些年我难过的时候你在哪?陪着我的一直他,而不是你。” 黎辘看着程时栎发红的眼尾,问道,“造成这样是因为我吗。” “就算七年前有一点喜欢,早就没了,没有了,明白吗?!” 程时栎捏造着一段虚无的感情史,可他的眼泪却忍不住往下滚,舌尖又酸又涩,或许是情绪压抑许久,在这一秒终于决堤。 黎辘冷着脸,“你哭什么?” 他总是不愿意承认,可事实摆在眼前,容不得黎辘当作没听到没看到,“不喜欢,为什么亲我,在*上和不爱的人,也能高*是吗?” 程时栎还在哭,声音断断续续,“我就是不喜欢你......” 黎辘瞳孔微缩,他猛地低下头,用嘴封住程时栎一张一合的唇瓣,摁着人往床上推,曲膝,顶进程时栎tui间。 程时栎呼吸错乱,眼泪顺着脸颊流进嘴角,他从黎辘口腔里尝到咸咸的涩味,挣扎着要爬起,却被黎辘死死压住。 不堪重负的小床发出支呀声,冰凉的指头在腰窝处轻轻抚过,程时栎涣散的眸光掩在水雾里。 黎辘知道程时栎哪里最*感,总在不经意间触碰那个区域,随后垂眸欣赏着程时栎脸上露出情*的表情。 “你的身体比你诚实。”分开的嘴唇勾出水丝,黎辘起身,伸手用指腹擦去。 “放...屁。” 程时栎身体发软,用力抬腿蹬向跪在床边的黎辘,却被对方一只手抓住那裸露在外的脚踝,重重一拉。 彻底失去重心,程时栎后仰着倒在床铺上。 陈清妍随时会回来,还有丫丫,这一事实让程时栎几近崩溃,他扭动着身子,想要重新坐起,却被黎辘一把钳制住腰腹,动弹不得。 程时栎看着身上的男人扯下领带,恍惚间他下意识攀上黎辘的脖颈,舞动的指甲在男人喉结处抓出一道长长的血丝。 双手被缚住压至头顶,黎辘拿过黑色领带,缠绕过床头的铁艺,在程时栎手腕处绑上死结。 程时栎脸上的表情在这一秒彻底怔住,慌乱地抬起头哀求道:“别在这里......求你了。” 床面太窄,容不下两个成年人,因为挣扎,程时栎的衣摆处露出一节白皙的腰,黎辘没说话,低头吻向那带着泪痕的脸颊。 程时栎没敢再动,颤抖着嘴唇,抽噎道:“黎辘...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别在这里——” 他全身发抖,可黎辘却仿佛没看见一般,自顾自地脱掉程时栎身上剩余的衣物,只剩一件敞开的衬衫挂在那儿。 “唔。” 程时栎的腿弯被抬起,他侧过头,睫毛抖了抖,心如死灰地没再说话,只是压抑着声音,将即将溢出的低口今一点一点咽了回去。 黎辘眯着眼睛,他强迫程时栎转过头来,看向自己。 第67章 “总是不长教训。” 指节伸进那紧闭的唇缝,黎辘低头,搅动着带起暧昧的水声,程时栎体内的温度在这一秒迅速攀爬,原本的闷哼声渐渐转为喘息。 哈出的热气落在黎辘紧绷的胸膛上,程时栎再也忍不住,腿根战栗着,他听见黎辘沙哑的声音,“七年前是我错了,以后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一直陪着你。” “小栎。”黎辘的声音很轻,带着滚烫的温度,“别再离开了好吗。” 【??作者有话说】 cp敏感肌啊这不能写那不能写那还能写什么啊啊(凑合看吧t^t 第59章 臭不要脸 小床上的被子不见了,一件厚重的呢大衣盖在他身上。 程时栎的手腕很疼,因为长时间捆绑出现一圈青紫,他身上套了一件高领毛衣,下装没穿,腰上腿上布满暧昧的痕迹,简直不堪入目。 毛衣是白色的,程时栎认出是时方几年前送自己的那件,他赶忙爬下床,一瘸一拐地打开屋子里的衣柜。 柜子里除了几件外套,还有一个方形的布艺收纳箱,程时栎瞧了一眼,转过身去拿桌子底下的箱子,压在上头,又拿出一条裤子,着急忙慌刚套上,就见黎辘从门外进来。 窗外漆黑一片,他没有手机,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间,捞起床上的大衣丢给黎辘,没什么耐心地说,“赶紧的。” 程时栎说完也不等黎辘回复,绕过他往屋外走。 厨房里有人,程时栎吓得一哆嗦,见陈清妍抱着丫丫从里头出来,拿外套的手不禁僵在原地。 陈清妍看起来有些生气:“乐乐!你这是干嘛,不吃完饭再走吗?” 程时栎没说话,忐忑地站在那儿,晚一步出来的黎辘则是看了陈清妍一眼,随后拿过程时栎手上的衣服,合着自己那件一起放回沙发。 陈清妍让丫丫坐在宝宝餐椅上,看向黎辘,“黎先生,不嫌弃的话,您也一起。” 这一幕出乎程时栎的意料,他本能地害怕黎辘见着陈清妍,一方面是自己没法和陈清妍解释目前的情况,另一方面,程时栎不希望被黎辘发现自己的软肋。 不过眼下气氛还算融洽,没有想象中的剑拔弩张,程时栎倒是松了口气。 黎辘没见外,回了句“麻烦您了”。 丫丫认生,躲在陈清妍后头,偷摸着观察黎辘,怯生生地喊了声“叔叔”。 陈清妍只好纠正,“叫哥哥。” 饭桌上黎辘一如往常般给程时栎夹菜,陈清妍看在眼里,倒是没问,只一个劲地给丫丫喂饭。 过了好一会儿,程时栎才意识到这俩人之前肯定已经见过。 果不其然,一顿饭结束,陈清妍让丫丫到客厅玩玩具,重新开口问道,“乐乐,黎先生昨天说你们要出国一段时间,是这样吗?” 程时栎一开始以为黎辘是在拿丫丫威胁自己,但这会儿看着又觉得不像,多少有些拿不定主意,张了张嘴没说话。 “计划有变,可能在桦县呆上几天。”黎辘笑着回道,“之后我们再一起出国。” “......” 程时栎看了眼道貌岸然假斯文的黎辘,心头腾地升起火气来,可当着陈清妍的面他也只能强行压制下去。 “情况比较复杂......”程时栎没敢说真话,“我的手机...回桦县那天的路上丢了,昨天又出了点状况,所以才临时给您留了一张纸条。” 程时栎从前的那些事陈清妍早就从时方那里听说一些,虽然觉得离奇,但又觉得这种情况十分合理,点头回道:“黎先生说,你们在一起很多年了。” “乐乐。”陈清妍欲言又止,“我和你舅舅也不是什么老古董,就像你说的我们是家人,有什么事情你也不必瞒着我,我能理解的。” 陈清妍说着,脑袋里不免浮现出一出豪门的恩怨大戏,这几天的疑惑也跟着有了答案,这位黎先生一看就是大人物,她兀自觉得小两口是发生了什么事,而乐乐突然回到桦县,约莫是想私奔前,再来见时方一面。 她说:“你舅舅他,这辈子无论能不能醒,都是造化,你别担心我和丫丫,只管顾好你自己就行。” 程时栎被陈清妍没原由的几句话惊掉了下巴,语气生硬地反问道,“我...我们......在一起很多年?” 陈清妍还处在自己的幻想中,没注意到程时栎的异常,黎辘则是接话道,“您放心,我会照顾好他的。” 程时栎惊叹于黎辘的说胡话的能力,黑的说成白的,白的说是彩的,他还真是一点不带心虚啊。 “对了,你们接下来几天有什么安排。”陈清妍抬头,“黎先生今晚住哪?” “住在外头多少有些不方便。”黎辘眉间紧拧,似乎有些难办,“恐怕要打扰您几天。” 程时栎歪过头,嘴巴微张,呈o字型。 “嗐!都是自家人,说什么打扰不打扰的。”陈清妍说,“乐乐房间小,我晚点收拾一下客厅,让他出来打地铺。” “谢谢舅妈。”黎辘放低声音,神色自然,他的视线从程时栎脸上一扫而过,又说:“麻烦您了。” 程时栎:“......” 陈清妍微楞,没说什么,站起身收拾碗筷,程时栎烦躁地挠了一下发稍,瞪向黎辘,等陈清妍离开,压低声音问:“你什么意思?” “什么叫我们在一起很多年。”程时栎耐心用尽,揪着黎辘的衣领,“而且谁要跟你出国,你能不能不要自作主张,乱安名头在我身上。” 黎辘眼尾带着一丝倦态,扬着音调“哦”了一声,神色平静,“那你是想要我实话实说?” 威胁,这绝对是威胁。 黎辘总能抓住程时栎的七寸,从和程沐灵联姻到如今追来桦县登堂入室,这人算无遗策,将程时栎拿捏的死死的。 程时栎呼了口气,松开手指起身,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垂眸看向黎辘妥协道:“我和你回津市。” “现在同意了?” “嗯。”程时栎无奈点头。 “不着急。”黎辘好整以暇,理了一下被程时栎弄乱衬衫衣领,“既然回来了就多待几天,陪陪你的家人。” “我不需要。”程时栎说话的声音不大,故意躲着陈清妍,他伸手拽着黎辘的胳膊,催促其起身,“现在就走,你让林秘书订机票,打电话,让他派司机过来接你。” 可程时栎越着急,黎辘却越发淡然,碰巧门铃响了,陈清妍的声音从厨房里传出来,“乐乐,开一下门。” 程时栎只好松手,警告地别了一眼黎辘,哒哒跑去开门。 林秘书在门外,他是来送电脑和衣服的。 说曹操曹操就到,程时栎正要说话,黎辘却从他身后冒出来,一把将人拉到一旁,随后接过林秘书手上的东西,“啪”地一声将门关上。 程时栎看清林秘书递来的物件,骂了声“有病”。 “谁啊?”陈清妍擦着手从厨房出来。 “秘书。”黎辘扭过头回道,“过来给我送工作用的电脑。” 看得出黎辘是下了决心要留在这里,程时栎没打算当着陈清妍的面和对方起争执,冷哼一声气呼呼往客厅走,蹲在地上陪丫丫玩积木。 见程时栎妥协,黎辘笑了笑,他给自己搬了条凳子,到房间里处理工作。 睡觉前,陈清妍拿了丫丫的爬行垫在客厅铺了个简易的床,又取了四件套过来。 被蹂躏过的床上用品,早被黎辘丢进了洗衣机,程时栎红着耳根接过,哪里再敢麻烦陈清妍,说自己来就行。 隔天,黎辘拉着程时栎在县里闲逛,从公园到新建的滑雪场,景区。 程时栎没什么兴趣,这几年桦县开发了不少景点,他全然不知,要不是被黎辘拽着,他甚至不知道桦县如今成了国内数一数二的冬季旅游城市。 一天下来步数超标,晚上回家后,程时栎浑身酸痛两腿颤抖,沾枕头就睡。 被黎辘从地铺上抱起时,他还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也不知自己身处哪里,撑着眼皮骂了句“干什么”。 黎辘没说话,一把将人抱回床上。 屋里暖气足,两个男人就这么挤在一张小床上睡觉,到了半夜,程时栎只觉自己被丢进太上老君的炼丹炉,简直快要被烤化了,他眯着眼睛感受到腰间缠着的手臂,挪了挪屁股。 黎辘贴了上来,将人往墙壁上挤。 后背挨着滚烫的胸膛,程时栎生存空间被挤压,又热得直冒汗,扭着身子动来动去。 直到感受到身后男人的变化,程时栎才彻底清醒过来,移动着身子往墙上贴,“靠,你有病吧,大半夜的艳鬼上身啊。” 黎辘睡眠浅,程时栎刚动的时候他就醒了。 “宝宝。”黎辘收紧手臂,“我好想你。” 他刚才做了一个噩梦,梦里程时栎拉着行李箱出现在机场里,可他却怎么也抓不住对方的手,甚至发不出声音,只能拼命拍打着玻璃,祈求程时栎能回头看自己一眼。 第68章 程时栎没说话,眼神里浮现出一丝异样的情愫。 “那几年。”黎辘的声音很沉,哑着嗓音,“有没有想起过我?” 程时栎:“分都分了,有什么好想的。” 黎辘将人抱得更紧,“你是不是还在怨我。” “有什么好怨的。”程时栎闭上眼睛,不想回忆当初,“分手是我提的,大家都是成年人,好聚好散这个道理我还是懂的。” 程时栎说着,手肘往后拱了拱,示意黎辘后退些,杵着自己了。 黎辘没让开,反而摩挲着程时栎腰侧的软肉,“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怎么解决的,是在这张床上吗?” “干嘛要自己解决。”程时栎不经撩,已然有些起来的势头,嘴上仍旧硬邦邦地胡说八道,“我有男朋友,不像你,有钱又有什么用,还不是孤家寡人一个,没人要。” 黎辘面色微沉,伸手捂住程时栎的嘴唇,这张嘴真不适合说话,还是哭起来更好听。 灼热的呼吸落在脖颈后侧,程时栎身子一僵,挣扎起来,可毕竟隔壁有人,两人动作幅度不敢太大,一顿操作下,反而增添几分缱绻,程时栎歪过头,双眸渐渐失焦,口干舌燥。 “小栎,你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会信。” 黎辘吻他后颈,指腹蹭着他的后yao,“除了你说喜欢我。” “做梦吧。”程时栎回,“你到底要我说几次才能相信,我不喜欢你。” “你喜欢我。”黎辘不恼,纠正程时栎的发言,一点一点吻他,从脖颈到腰部,“所以我们才能这么合拍。” 被手掌覆住腰侧的时候,程时栎“唔”了一声。 半晌后,强烈的刺激感让他彻底放弃挣扎,如电流通过一般,程时栎连指尖都是酥的,哑着声音骂,“臭不要脸。” 第60章 我是它爸爸 程时栎打开窗户,外头是橙黄色的银杏树,枝杈在风中摇曳,沙沙作响。 他低下头,透过叶子的间隙,看到黎辘的车驶进大门。 自从被带到这个庄园里,程时栎每天就爱守在这扇窗户旁,很多时候一待就是一下午。 他还在发愣,房门被敲响。 黎辘从门外进来,“管家说你一天没吃东西。” “你又在闹什么脾气。”他说着往窗台边走,伸手解开衬衫的扣子,强忍着怒气问,“是想绝食抗议吗。” 分公司的业务停滞了很长一段时间,自然需要赶进度,可程时栎这头却是一点也不让他省心。 “我要出门。”程时栎转过头,冷声回道。 他是被强行带到这来的,多亏了之前虚晃一枪申请的工作签证,黎辘才能如此顺利地将人带到国外。 “这里不比国内。”黎辘走近几步,还算耐心地解释,“外头不安全。” 程时栎不是小孩,他怎么可能看不懂黎辘那点心思,冷哼一声转回头去,一副拒绝沟通的模样。 黎辘吐了口气,随即伸手拽了下程时栎的手臂,“先吃饭,等过几天空下来,我陪你出去逛逛。” 黎辘将人带到餐桌前,吩咐佣人上菜,这座庄园里,除了厨师,几乎都是外国人,从管家到保镖,无一例外。 由于大家的母语都不是英语,交流障碍外加这些人对他一向避如蛇蝎,久而久之,程时栎也懒得跟他们沟通。 程时栎最近胃口不好,黎辘吩咐厨房做的是淡口的菜,厨师是国内请来的,会做一手地道的津菜。 他装了碗汤推了过去,见程时栎终于动筷,收回视线,没说话。 吃完饭,程时栎起身上楼,期间没给黎辘一个眼神,二楼房间不少,他们住的是走廊尽头的主卧,程时栎没穿鞋,踩在实木地板上,发出哒哒的声音。 后半夜,黎辘终于处理完工作。 他上床时,程时栎已经睡着,长长的睫毛掩着,在一片昏黄中落下淡淡的光影。 黎辘想起这次冷战的开始,是程时栎向自己讨要旧手机,可他却给了一部全新的,里头也只添加了自己的联系方式。 程时栎一开始还会闹,吵着说这不公平,再后来似乎是懒得折腾,渐渐变得不爱说话。 黎辘在床侧躺下,伸手将人揽进怀里,他不希望程时栎再联系别人,尤其是那个撺掇其离家的前男友。 从始至终,黎辘没觉得自己是第三者,毕竟按先来后到算,他认为林连溪才是第三者。 黎辘动作很轻,目光低垂,他将手心抵在程时栎的胸口,感受着程时栎心脏跳动的声音,砰砰砰,原来不是只有耳朵才能听得见,所有的器官都能成为所谓的感受器。 隔天,程时栎起了个早,他下床的动作轻盈,没吵醒黎辘。 深秋的清晨,下过一夜雨,树梢的叶片上悬挂着水珠,程时栎沿着庄园的小石子路慢跑,一路上时不时遇到几个安保人员,一脸警觉地看向自己。 程时栎没理会,自顾自热身,跑了个十分钟,便觉得浑身热乎起来,他将外套脱下来系在腰间。 草丛里忽然传来声响,程时栎侧头看去,发现不远处树叶堆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耸动。 没等他走近,“汪”的一声,一只小狗猛地从里头钻了出来。 是只比格,程时栎没养过狗,看不出小狗的年龄。 鼻头带着泥土,小狗看到有人,倒是不怕生,身姿灵敏地扑了过来,绕着程时栎的脚踝打转,呼哧呼哧嗅着气味。 程时栎裤脚沾了土,索性蹲下身子将比格抱起,这才看到小狗的前爪有血丝,皮肉间露出淡淡粉色的伤口。 原来是只打洞进来的小狗啊,程时栎扯下腰间的运动服,将其包了起来,只剩一个脑袋露在外面。 小狗伸出舌头,作势要舔程时栎的下巴,被嫌弃地躲开。 “你是土拨鼠吗?”程时栎笑了一下,抱着小狗起身。 回到别墅时,黎辘已经离开,程时栎抱着狗进门,被客厅的几名佣人一窝蜂拥着,拦了下来。 佣人言辞激烈,叽里呱啦说了一堆程时栎听不懂的话,随后伸手示意他把小狗交给自己。 程时栎下意识后退,摇了摇头,表示不愿意 微表情已经传达不了程时栎的意思,佣人见沟通无果,只好叫来管家,管家叫max,四十多的中年男人,身形微胖,会几句蹩脚的中文,程时栎听了半天,才知道原来他们是在担心小狗来历不明,身上携带病菌。 尤其是比格的耳朵上还挂着一小块黄色的标签,上面写着“8907”,看起来像是实验犬。 程时栎倒是觉得没什么,8907是他捡回来的,无论如何自己都得负责,也不顾max中文外文掺杂在一起的劝阻,执意抱着怀里的小东西回了楼上。 满身是泥,程时栎要做的第一件事,是给8907洗澡,他先用毛巾包住伤口,小狗倒是配合,乖巧地趴在地上,一双黑色的眼睛湿漉漉的。 一番折腾后,程时栎拿着电风吹干黑黄相间的毛发,随后下楼让max找家庭医生来。 人和狗还是有差别,于是max联系了庄园附近的宠物医院。 处理完伤口医生顺便查看了小狗的身体状况,好在检查结果良好,max总算舒了口气,给林秘书汇报最新的情况。 得到允许,一楼客厅里很快搭建起一个临时狗窝。 程时栎抱着8907在窗边赏秋景,过了饭点黎辘没回来,他最近似乎越来越迟了。 第二天,宠物医生再次来访,帮忙做了驱虫和疫苗抗体测试,抗体量在临界值,随即补了相应的疫苗。 晚饭时,黎辘依旧没回来,程时栎一边吃饭,一边拿着食物逗小狗,8907没经过专业化训练,不经逗,没一会儿便跳上了餐桌,嗅着餐盘。 程时栎有些懵,连忙伸手抓住小狗的脖颈。 8907僵着四肢不动了,一副装死的模样,程时栎忍俊不禁,觉得自己果然不能指望这蠢货,它虽然会扒洞,但大概率没法将自己带出庄园。 到了后半夜,黎辘才从公司回来,刚进被窝他的手便摸到一团毛绒绒的小东西,随即将8907从被子下面拖了出来。 程时栎被身旁的一人一狗吵醒,睁开眼看到8907的长耳朵被黎辘揪着,眼角上拉,正着急地蹬爪子,嗷嗷叫。 程时栎皱眉,伸手抱过,顺便瞪了黎辘一眼,“你弄疼它了。” 这些天程时栎一直都是那副拒绝沟通的模样,难得生气,竟然是因为自己弄疼了他的小狗。 黎辘忽地有些嫉妒,“从今天起,它不准上床。” “凭什么?”程时栎别过头,抗议道:“这是我的床,凭什么你能上,它不能上。” “很好。”为了这小东西程时栎已经会顶嘴了,黎辘嗤笑,“我明天就让max把它送走。” 程时栎不说话了,他弯腰把8907放在地上,拉过被子盖过头顶。 毕竟来路不明,隔天黎辘让林秘书找专业机构了解情况,鉴定的结果,确认8907是实验犬,且不存在遗弃情况,估摸是趁着实验员不注意偷跑出来,随后一路颠簸流浪,长途跋涉到了庄园外,通过狗洞躲过安保,成功混了进来。 第69章 程时栎听完一长串的“背景故事”,更加坚定了自己要养8907的决心。 “现在的情况是,它体内有芯片。”林秘书向程时栎解释说,“要么将其还给研究所,要么将就养在庄园里,但这样的话,相当于黑户,可能没办法托运回国。” 程时栎将小狗抱在怀里,抿着唇不说话。 黎辘有些头疼,过了半晌回道:“林秘书,明天联系科研所,把它送回去。” 听到这话,程时栎差点掀桌子,护犊子道,“不行!” “证件不齐全,下个月我们回国,你到时候怎么把它带回去。” 程时栎不回答,哼笑一声,“你不是手眼通天吗,到了国外怎么就不行了?!” 没道理为了一只狗去动用资源,黎辘向来不喜宠物。 看着父爱泛滥外加青春期迟发的程时栎,黎辘拧着眉,但似乎想到什么,他忽地说道:“好,但是作为实验犬,且未退役,领养手续并不简单,之后还可能出现各种突发情况,你确定你有这个耐心。” “当然。”程时栎挺了挺胸脯,打包票,“不管多麻烦,我都要养他。” 这件事交由管家max跟进,领养手续其实不麻烦,但因为涉及实验犬,所以要先搞定研究所,开具放弃声明。 两天后,林秘书拿着一叠文件来找程时栎签字。 程时栎在吃早饭,瞥了一眼对面神情淡定的黎辘,转而问林秘书,“签哪里?” “第一页,以及最后一页。”林秘书说着轻咳一声,见程时栎大笔一挥,已经签好,赶忙伸手收回合同,“那我先走了,后续有什么问题我再联系您。” 林秘书说完,一溜烟跑了,程时栎喊了声“007”,小比格飞奔着跑过来,这是它的新名字。 十一月底的一个下午,程时栎正陪着007在客厅里练习一些基础口令,喊到坐下时,他看到007歪着脑袋看向落地窗,随后汪汪叫了几声,摇着尾巴跑了。 程时栎别过头,发现不知何时,窗外簌簌下起雪花。 又是一场初雪,程时栎没收回视线,看到黎辘平日里搭乘的商务车进了院子。 男人从外头进来,肩头被雪染白,走到客厅说道,“走吧,带你去办007的领养手续。” 程时栎多少有些激动,“我要带什么?” “不用。”他低眸看着坐在地上的程时栎,见这人只穿了一件单薄的卫衣,又说:“外头冷,去穿件外套。” 程时栎起身往楼上跑,打开柜子拿了件白色的羽绒服,用最快的速度冲下楼。 他钻进车后座,一点一点放缓呼吸,随即看向窗外自由舞动着的雪花。 空旷的办事大厅,程时栎抬头看向金碧辉煌的吊顶,差点闪瞎眼,左顾右盼地跟在黎辘后头。 接待他们的是一位金头发女孩,脸上洋溢着热情的笑容。 黎辘用着当地的语言跟对方沟通,将手上一打文件递了过去。 过了好一会儿,女孩将递来两份表格让俩人签字,程时栎低头签好,奇怪地问,“你又不是领养人,为什么要签字?” 黎辘收好钢笔,“因为你没有居住证明,联系人只能写我的名字。” 程时栎“哦”了一声,没怀疑,又看到黎辘转过头对林秘书说,“你过来当见证人。” “什么见证人?”程时栎歪了下头。 “没什么。”黎辘说,“程序规定而已。” . 自从007来到庄园之后,程时栎的日子似乎没那么漫长,也没再闹着要回国,甚至在黎辘和妈妈视频时,主动入镜打了声招呼。 程时栎能够活动的区域也从庄园延伸到了周边的湿地公园,依旧是相对自由,进出身后总跟着一群小尾巴。 公园里聚集了不少爱狗人士,程时栎靠着007交到了人生的第一位狗友,chloe。 chloe曾在国内某知名大学做过交换生,虽然一直苦练中文,依旧说着一口不算太流畅的“京腔”普通话。 她中文名叫莉莉,身材纤细,个子不高,却养着一只与其体型格格不入的大型犬阿拉斯加。 他们通常在饭后相约一起遛狗,这天周六,黎辘难得在家中用餐,按照往常,饭后,程时栎牵着007出门,黎辘则是回楼上书房加班。 程时栎穿好外套到一楼时,看到黎辘半蹲在门口,手里拿着007的牵引绳。 007一向吃里扒外,对黎辘很是亲和,约莫是看到牵引绳,小狗疯狂摇着尾巴,将脑袋抬得高高的。 黎辘穿了件黑色的运动外套,他弯腰套好狗绳,拉紧,随即起身,动作优雅得像是在打高尔夫,程时栎边走边拉好衣服上的拉链,问道:“你要去遛狗?” 黎辘“嗯”了一声。 一个“厌”狗人士居然主动要跟他去公园遛狗,真是破天荒了,牵绳在黎辘手上,程时栎只好两手空空跟在后头。 到了公园门口,程时栎才想起莉莉来,然而不待他反应,忽地从角落里窜出一只大型犬。 黎辘动作倒是敏捷,猛地拉了一下狗绳,转瞬间便弯腰将007抱起,揣进怀里。 “富贵!你吓到007了!”莉莉死死拽住犯倔的阿拉斯加。 富贵围着黎辘打转,狗鼻嗅来嗅去,莉莉站定后上下扫了一眼黎辘,问旁边的程时栎,“诶,这位先生是?” “您好,我姓黎。”黎辘礼貌性点头,自我介绍道,“我是007的爸爸,常听小栎提起你,还有你家富贵。” “啊哈,您好您好。” 两人象征性握了握手。 “原来是黎先生啊。”莉莉其实并不知道程时栎的性取向,只知道对方是和爱人过来工作的。 程时栎站在一旁,一时有些插不上话,他觉得黎辘今天格外话多,行为举止还透露着些许诡异,但又说不出具体是哪里奇怪。 况且自己可从没提过莉莉和富贵,不过他的行踪黎辘向来了如指掌,想知道这些其实并不难。 两只狗总爱黏糊在一起,程时栎索性让莉莉把富贵的牵绳交给黎辘。 黎辘倒是想拒绝,只是程时栎没给他机会,绳子往他手里一塞,顺便送上“工具”,“去吧,处理干净了再回来。” 莉莉站在一旁大笑,她当然看得出来黎辘是新手,饶有兴致地盯着,等人走远,才“哇”地一声感叹道,“omg你对象也太帅了吧,你们结婚了吗?” “结婚?”程时栎有些惊讶地反问。 莉莉点点头,“就是办婚礼啊领证啊这些的。” “国内没法领证,法律层面上不允许。”程时栎说,“而且男的和男的怎么办婚礼?” “你说的什么话,当然可以啊。”莉莉双手抱胸,耐心地解释,“在我们国家这些都是合法的,而且只要其中一方有短期居住证明,不论性别,就可以拿到我们国家的结婚证啊。” “你们不会连这都不知道吧?” 程时栎确实不知道,他耸耸肩,压根没把莉莉的话放在心上,“再说吧,我们不着急。” 莉莉表示理解:“也是,婚姻的事还是得慎重!” 黎辘回来时一脸黑沉,大概是进入全新的领域还不太适应,程时栎倒是心情愉悦,回庄园的路上,嘴角微微翘起。 黎辘一到家便去洗澡,程时栎清洁完007的爪子,又在客厅坐了好一会儿,这才上楼。 等他洗完澡出来时,看到黎辘坐在床边,身上的衣服也换成了丝质睡衣。 程时栎懒得折腾,发尾湿漉漉地,拿毛巾擦了擦,想着靠屋内的暖气自然烘干。 黎辘别过头瞧了眼,随后进了浴室,出来时手里已然多了一台吹风机。 “过来。”黎辘拍了拍床铺边缘的位置。 程时栎嫌麻烦,却被黎辘一把拽了过去,坐在对方腿上。 黎辘动作轻柔,指尖穿梭于发缝,留下一点温热的触感,吹风机轰轰作响,程时栎低着头,没说话,任由黎辘毫无章法地揉搓着自己的发梢。 周身暖和起来,程时栎困得眯了眯眼睛,半晌后,耳边的呼呼声停了下来,他侧过头,迷瞪地对上黎辘的眼睛,那双黑眸一贯得毫无波澜。 困意袭来,程时栎从黎辘身上起来,弯着腰往床上爬,拉过被子盖在身上。 一道黑影落下,程时栎感受到自己的手腕被捉住,随即缓缓抬起。 黎辘半跪在柔软的床铺上,很快,程时栎的无名指上多了一枚设计简约的铂金戒指。 暖黄色的灯光下,程时栎努力掀起眼皮,睫毛颤了颤,透过缝隙,他看到那圆环型的金属泛起微闪的冷光。 第61章 冬日 程时栎在这一秒猛地清醒过来,一骨碌从床上坐起,脱口而出问道:“这是什么?” “戒指。”黎辘顿了顿回道。 废话,程时栎当然知道这是戒指,他问这话是想让黎辘解释一下为什么要给自己带上戒指。 “你——” 圈口紧紧卡住,尺寸过于合适,程时栎低眸,目光顺着被子边缘看向黎辘垂下的手臂。 第70章 想要继续询问的话语戛然而止,程时栎觉得自己有些喘不过气来,强烈的不安感在一瞬间裹满心脏,像被一只手攥住似的,心脏跳动的声音在这一刻变得又沉又闷。 同样款式的戒指,黎辘手上也有一枚。 程时栎垂着眼眸,后背绷紧,随即他抬头看向黎辘,眼神里带着些不可置信。 两人没说话,在漫长的静默后,黎辘伸出手,动作轻柔地拂开程时栎盖在额前的碎发。 “早点睡。”黎辘倾身向前,在程时栎额间落下一个吻,“晚安。” 程时栎没回答,肩膀抖了抖,他看着黎辘起身,随后离开床铺,转过身出了房间。 额头上遗留下一点温热,程时栎依旧保持坐着的姿势,他有些慌张地动了动圈口,左右旋转着,好一会儿后终于将戒指脱离无名指。 他将戒指高高举着,灯光落下,圈内出现一点点亮闪,是一颗蓝色的宝石,镶嵌在环上,旁边似乎还有几个英文字母。 仔细看了一眼,是名字的拼音缩写,他和黎辘的。 仿佛失去了所有力气,程时栎大脑一片空白,“啪”地一声重重地躺回床上,他用掌心包裹住指环,攥紧拳头。 冰冷的金属硌着他的皮肤,程时栎如芒在背,躺在柔软温热的被窝里,辗转难眠。 . 入冬后,天气一天比一天寒冷,气温直达零下,程时栎给007置办了小棉服和防盐狗鞋。 即便装备齐全,外头冰天雪地的,程时栎遛狗的频率也从一天一次到两三天一次。 黎辘似乎越来越忙,期间林秘书来了一趟家里,来送007的一些证件。 “分公司业务目前正处于试水期,团队打磨也需要时间。”在程时栎的询问下,林秘书说,“所以黎总得亲自盯着,等忙过这阵子,情况应该就会好一些。” “程知远呢?”程时栎问。 “小程总作为股东并没有参与公司的直接运营,除非重大决策需要股东大会进行决定。” 程时栎有些惊讶,心想程知远真是心大,投了那么多钱竟不亲自盯着,是真不怕出事,还是觉得黎辘这人可以信任,不会坑程家一笔。 他其实并不在乎程家,当初逃跑,也只是因为不想成为他们棋局上的一枚棋子。 可如今程时栎倒是有些看不懂黎辘的态度,总觉得这些事情远没有他一开始想得那般简单。 这些都是后话,程时栎现在身不由己,想跑也跑不掉,护照之类的证件通通被黎辘没收,里三圈外三圈围着,他每天也只能在这庄园里消磨时间,别提多无聊。 忽地有些想念在秘书办上班的日子,早知道会这样,当初要么别跑,要么偷跑的时候就不该回桦县,程时栎忍不住感叹,还真的是一失足成千古恨。 . 黎辘答应有时间带他出门转转,工作忙碌起来已经是半个多月后的事情。 外头实在冷,程时栎兴致缺缺,被人从被窝里拎起来的时候,正迷糊着双眼,很快软着腰瘫倒在黎辘身上。 黎辘好不容易有休息的时间,他昨晚被折腾得够呛,这会儿大清早的还得陪这人出门,简直丧尽天良。 黎辘将羽绒外套往程时栎身上套,扶着对方的腰问,“要带007吗?” “带吧。”程时栎打了个哈欠,为自己最近的懒惰深感愧疚,“我最近溜得少,楼下沙发快被拆得不成样了。” 价值不菲的真皮沙发,得亏黎辘有钱,能经得起007这般折腾。 黎辘回了句“没事,随便它拆”。 套另一只袖子时,黎辘这才发现戴在程时栎无名指上的戒指不见了,拧着眉头问,“东西呢?” 程时栎想起昨晚他被黎辘拿着手干坏事,后来一气之下脱了下来,似乎是扔到了抽屉里,他歪过头瞥了一眼床头,说,“不想戴!你别想用一枚戒指套住我,我可不买账。” “在哪?”黎辘没理会对方的满口胡话,将程时栎的脸扭回来让其看向自己,“放哪里了?” 下巴被桎梏住,程时栎动弹不得,他哼了一声,半晌后终于不情不愿地回道,“床头抽屉里。” 黎辘松手,将程时栎扶正后起身走到床边,拉开抽屉。 将戒指重新戴回程时栎的指节上,像是某种仪式一般,黎辘虔诚地亲了亲程时栎的手背。 程时栎被亲毛了,嫌弃地抽回手,猛地跳下床,骂骂咧咧道,“走不走啊,磨磨蹭蹭的。” 飞奔下楼,程时栎去拿007的牵绳,朝客厅喊了声,一道狗影飞奔而来。 黎辘去开车,两人出门后,先是去了一家宠物友好餐厅吃早点。 程时栎看着落地窗外,别有一番设计的欧式建筑,随口问,“那是哪?” “当地的一所大学。”黎辘回。 程时栎面露诧异,看向黎辘问,“你不会是想和我去逛国外的学校吧?” 不知是不是学霸的通病,在程时栎印象中,他们为数不多的踩马路都是在学校里头,当年他尚可解释为黎辘毕竟只是个穷学生,这样成本最低。 可现在,黎辘总不能是为了提高他的文化素养,想让他体验一下不同的校园生活。 果不其然,黎辘“嗯”了一声。 程时栎想翻白眼,却不得不咽下到嘴边的话,他觉得自己没必要多费唇舌,搞得多在乎似的,反正也只是找个地方遛一遛007,在哪还不是都一样。 可能是东方面孔,两人一进校园,便有不少学生朝他们看来。 沿着学校的林荫道走,没一会儿,便看到体育馆和足球场,寒冬腊月,大概是洋人抗冻,总之不少学生在场上踢球。 007看到球体掠过的抛物线,显得格外兴奋,在程时栎脚边跳来跳去,程时栎只好在围栏外头站定,陪着007围观着里头那群青春洋溢的小年轻。 黎辘站在他身后,眉间拧在一起。 四处漏风的球场实在冷,程时栎没站多久,便拽了一下007的狗绳,007扒着栏杆不松手,意犹未尽地汪了几声。 程时栎只好弯腰将狗抱起,用手掌轻拍了下007的鼻头,回过头却看到黎辘正饶有兴致地看着自己。 程时栎:“看什么?” “怎么样?”黎辘答非所问。 程时栎一脸问号,“什么怎么样?” 前头的话有歧义,黎辘很快补充道:“看完这所学校,感觉怎么样?” 原来不仅要观摩,还要说观后感,果然和七年前一样,只要是“约会”都是他在遭罪,程时栎歪了下头重新看向球场,没好气地说,“嗯,就挺帅的,外国人果然体力好,还抗冻。” 黎辘一时没回答,随后哼笑着回道,“我不是在说这个。” 程时栎才不管黎辘到底要说什么,抱着007转过身,接着往前走,走了几步又将007放下,也不管黎辘有没有跟上来。 即便穿着厚外套,那道修长的背影同多年前一样的好看。 看着人走远,黎辘无奈地笑了一声。 七年前的寒冬,程时栎也是这般在教学楼底下等他。 十八岁的程时栎会无聊地踢着路边的雪块儿,会将小小的脸半边掩在羽绒服领子里,会飞奔向自己,用明媚的笑容融化冰雪,如同漫过树梢,永不会落下的暖阳。 第62章 不爱罢了 再次提到那所大学是回国前一周的某个晚上,当时程时栎半躺在客厅的沙发上逗007,黎辘从楼上下来,递给他一份文件。 “准备帮你申请这所大学的offer,等过几天回国你就跟着老师先熟悉一下课程,尤其是语言这一块。” 程时栎有些发蒙问道:“我有说过要去上学吗?” 顿了顿,他又问,“你是不是搞错了?” 黎辘弯下腰,强制将007从沙发上抱下来,随后说:“这所学校虽然不是顶级,但各方面综合条件都很不错,且国内过来的交换生不少,比较适合你。 “明年下半年‘深宇’的重心会转到海外,所以留给你的准备时间不多。” 听着这话,程时栎彻底呆住,“你爱在哪里发展是你的事,凭什么我就要跟着到这儿上学!” “小栎,别闹脾气。”黎辘忍不住蹙眉,“好好考虑之后再回复我。” 程时栎觉得好笑,原来他的所有举动在黎辘眼里都是在“闹脾气”,敢情这段时间的抗议不过是自己在“闹”罢了。 程时栎没好气,甩着脸色,“不去,要去你自己去。”他说完将手里的文件猛地塞进黎辘怀里,重新躺回沙发上,一把拉过羊毛毯子盖过头顶。 关于继续上学这件事黎辘没让步,即便程时栎不同意,他也依旧吩咐林秘书按照之前的计划去准备材料,并且搞定程时栎高中肄业的问题。 程时栎这段时间有意躲着黎辘,两人甚至闹到了分房睡的地步,但听到要回国的消息,他还是主动敲开了书房的门。 进门时,黎辘手里正拿着一份文件夹,见来的人是程时栎便拉开一旁的抽屉,将手上的东西放好,随后阖上。 第71章 程时栎四处看看,走马观花地浏览完墙上的古典画作,轻咳一声说道,“007回国的手续办了吗?” 无事不登三宝殿,程时栎自然是有事才会跑到黎辘跟前晃悠。 说实话,黎辘有时候挺不待见楼下的那只小东西,007几乎占据了程时栎所有的时间,甚至很大的可能已经超过了自己在程时栎心中的地位。 可黎辘也知道,如果没有007,程时栎估计更不愿意和自己说话,更别提还能像现在这样,吝啬他半个笑脸。 “嗯。”黎辘低下头看回电脑,“会晚几天,他到时候和林秘书一起抵达。” 听到准确的行程,程时栎心安下来,说了句“你忙”,转身很快出了房门。 程时栎自然是期待回国,他在这儿人生地不熟,除黎辘和林秘书外,平日接触的人里也只有莉莉,还能和他用中文聊上几句。 因此回国的前一天,程时栎特地邀请莉莉和富贵来家里做客。 莉莉惊叹于自己居然没看出程时栎是这等的富豪,拥有占地面积高达百亩的庄园。不过讶异之余,她看起来十分伤心,“怎么走的这么突然,按照我们的习俗,应该要给你和007办个送别party的。” 程时栎笑笑,心想以外国人办派对的热情自己恐怕承受不住,便说以后有机会还会再见面的,他让对方有空一定记得来国内找自己玩。 . 在经历两个月的异国寒冬,他和黎辘终于回到津市,飞机落地的时候,程时栎明显感受到书中所写的“近乡情怯”,感动到差点落下两行清泪。 老吴来机场接人,程时栎见到熟人,心底愈发不是滋味,他上车后没说话,眼睛亮亮地盯着窗外掠过的高楼,一闪一闪。 原以为会回到原先居住的公寓,可当车子开到陈瑛常住的别墅,前来迎接他的不是李管家,程时栎才知道原来自己早被黎辘安排好了。 新管家姓孟,四十岁上下,留着一头利落的短发,管束下人们的时候面容严肃,对待程时栎时脸上虽挂有笑脸,但疏离意味更浓。 黎辘将程时栎送回别墅,转头便回了公司,程时栎在家里晃来晃去,终于找到伶仃几个脸熟的佣人。 一番打听才知道,几天前陈瑛被送到国外庄园休养,一同前去的还有李管家和一大批照顾其生活起居的佣人。 程时栎没明白黎辘的用意,心想有必要这么着急吗,为什么不见陈瑛一面,再将人送走。 不过眼下他已经顾不上别人,虽然佣人换了一批但别墅还是原来的环境,只不过外头的安保增加到了原来的三到四倍。 这群训练有素的黑衣人与其说是安保,还不如说是用来盯梢的看守。 程时栎一脸问号地被拦回屋内,只好气呼呼地去找孟管家。 孟管家打着官腔,说是“出于安全考虑”,又说这都是黎总的安排,自己不能随意干涉。 程时栎无语,咬着牙回楼上补觉,他还是睡走之前的那间房,进门后发现窗户装了防盗网,和别墅的装修风格多少有些格格不入。 疯子,程时栎在心底骂。 他觉得黎辘明显有病,这哪里是住所,分明是监狱,为了禁锢自己,黎辘甚至还将陈瑛支到了国外。 程时栎气得想砸墙,掏出兜里的手机就要报警,摁下110后盯着屏幕看了半晌,终是叹了口气,将手机砸回床上。 报警又有什么用,以黎辘如今的地位,警察来了也无济于事。 吸了吸鼻子,程时栎脱去外套,窝进被子里,他告诉自己千万不能冲动,007还在对方手上,惹急了万一黎辘“撕票”,他找谁说理去。 黎辘一回津市便没了踪影。 程时栎每晚都在客厅蹲守,凌晨才回房间,有时候等着等着躺在沙发上睡着,到了第二天才被佣人告知,黎辘一晚上没回。 就这样蹲了四天,他终于把消失的人“盼”回了家。 黎辘进门时,程时栎正坐在沙发上看电影,看到他进来瞬间绷紧神色,用一种奇奇怪怪地语气说道:“你还知道回来啊。” 黎辘没说话,脱了外套递给站在一旁的佣人,又听到程时栎问,“为什么不回我消息?” 黎辘往楼梯口走,随口回道,“忙。” “放屁。”程时栎从沙发上站起,见黎辘要上楼,连忙说道:“你先别走,我们聊聊。” 黎辘没回头,走路带风似的踩着台阶往上走。 程时栎吃瘪,手叉着腰有些难以置信,他冷哼一声,屁股往后一坐,过了一会儿又起身,急匆匆追上楼去。 二楼的屋子他挨个儿找,终于在其中一间听到哗哗的水声。 黎辘在洗澡,程时栎便坐在床边等着,半晌后,他有些无聊地侧躺在被子上,眯了眯眼睛,开始发呆。 又过了二十分钟,黎辘终于从浴室里出来。 程时栎听到声响,一骨碌爬起,见对方只在腰间围了一块浴巾,移开视线,“黎辘,我们聊聊。” 黎辘拿毛巾擦着头,在床边站定,“聊什么。” “咳。”这几天冷静下来,程时栎想着自己必须以退为进,于是说,“我想回‘深宇’工作,之前走的很突然,你应该没帮我办离职手续吧。” 黎辘低眸反问,“你确定?” 见黎辘一脸不相信,程时栎点了点头,“当然确定,我深思熟虑过的,人总得有份事业吧,我觉得我当你的秘书还挺像模像样的。”他只希望自己能有自由,至于过程怎么样,暂且不重要。 “过段时间再安排你回公司。”黎辘说着打开房间里的衣橱,拿出里头的衬衫和裤子。 “那你先解开门禁。”程时栎跟在黎辘身后,“等007来了,我还得出门遛狗呢。” 黎辘回过头看了程时栎两眼,缓了缓说道:“之后再说。” “不行,我明天就要出门。” 黎辘没理会程时栎,利落地拿开浴巾,穿好裤子,套上衬衫便开始系扣子,似乎准备离开,“有什么需求可以和管家提,最近外头不安全——” “你放屁。”程时栎猛地往前挡住对方,“在国外的时候你就说不安全不让我出门,但毕竟语言不通,人生地不熟,我可以不计较都听你的,回来了你还要说外面不安全。” 程时栎有些激动,说话的语速不自觉地加快,“怎么着,世界大战还是外星人入侵,外头怎么就不安全了?!你关人还要找借口,懂不懂法啊,到底知不知道这是非法拘禁!!” 黎辘有自己的考量,只是不方便告诉程时栎,他顿了顿,给出承诺,“最慢下个月就让你复职,在这之前你乖乖呆在家里。” 程时栎捏着拳头,身子忍不住颤抖,“你凭什么......限制我的自由?” 黎辘没说话,他感受出程时栎的情绪不好,微弯了下腰想要抱住对方,却被猛地一把推开。 “你到底凭什么限制我的自由?”程时栎忍不住质问,眼底带着愠色,忽然又说:“早在七年前我们家老头就说了,他不可能再在我身上费任何一点心思,所以我不管你是要和程家合作,还是要和程家撕破脸竞争到底,都别扯上我。我也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大的利用价值!” 黎辘一下子没转过弯来,过了好半晌,终于听明白对方话里的意思,他怒极反笑地问:“你的意思是,从我追到桦县,再到带着你出国,全都是我觉得,你有利用价值?” 他难以想象这样荒唐的话能从程时栎嘴里说出来,“你觉得我一直只是在想,怎么利用你对付程家?” “我听到了。”程时栎眼眶发红,有些找不到自己的声音,“那天在酒店里,你和程知远在一起,你们在说话,我听到了......” 他知道事实很残酷,所以从那天起,便把自己缩在壳子里。可真相永远在那儿,不是程时栎不承认,就可以视而不见。 程时栎可以忍受黎辘不喜欢自己,甚至能接受对方因为那些年他的所作所为心存报复。 可黎辘和程知远最终走到了一条道上,他要怎么面对,怎么当作无事发生?多年前的那些背叛程时栎总说自己没事,说他已经释怀,说到最后连他自己都信了。 再来一次? 剥皮抽筋连着骨血,这次又要用多长的时间去消化,程时栎是人,他也会痛,遇到危险会懂的躲避,会逃,逃得远远地。 可黎辘不让,一次又一次把他抓回来,逼着程时栎承认,自己不过就是,没人爱罢了。 第63章 真相 “你不用找说辞哄骗我。”程时栎垂下眼眸,声线微抖,“我也不是傻子。” 程时栎从小生活在什么样的环境不言而喻,他那天站在茶室外听到两人谈论的内容便知道,黎辘私底下打的什么算盘。 当年的程途南也曾为博美人笑豪掷千金,哄着时钰说会娶她进门。 可后来呢,为了继承权抛弃旧人,在时钰难产去世不到一个月听从家里的安排和沈家联姻。 第72章 在他们眼里,爱情可以是增味剂,但绝不能成为追求权势道路上的绊脚石。 程时栎当年提分手有意气用事的成分,可他终究还是赌输了。 重来一遍,程时栎依旧尊重黎辘的选择,但这并不代表他愿意乖乖待在津市被他们利用。 这大概是黎辘有史以来听过的最离谱的言论,在程时栎微红的眼睛里,他看到了许多复杂的情绪。 如果程时栎一直都是这么想的,那是不是代表从认识到现在自己在对方眼里从来都只是一个“唯利是图”的小人。 黎辘在心底倒吸一口气,强忍住胡思乱想,这样的误会如同一把锋利的刀,几乎一瞬便能割破他的心口,让他的胸膛血肉模糊。 “所以当初你根本就不是在闹脾气?”黎辘沉着脸色,可笑的是他竟然现在才明白,“而是觉得我会因为要回黎家,迟早会跟你提分手,对吗?” 从黎辘嘴里听到“分手”,即便程时栎心里想的是“没关系”、“那些早就过去了”,泪腺却十分地不争气,珍珠一般的眼泪“哗啦”地往外流,浸湿脸庞。 他没回答,但这几乎等同于默认了黎辘的话,程时栎并不想在这里和对方翻旧账,只是希望对方能看在原来的情分上,至少放自己自由。 额前发丝凌乱地垂下,黎辘像是受了一记重击,猛地退后一步。 他错过一次,也为此付出了极大的代价。 这些年黎辘去过很多国家,大学的科研经费一笔又一笔地捐出,只希望在说出“程时栎”这个名字时,能有哪怕一点的回应。 黎辘想尽办法,即便一直失败,也只是觉得这是概率问题,只要加大样本量,总有一天会把程时栎揪出来。 可程时栎却说,这些误会的源头是一段毫无根据的猜想。 黎辘第一次觉得自己无能为力,他没办法钻进程时栎的脑袋,将那些本不应该存在的想法通通驱赶走。 可这又能怪谁呢,回过头看,他的那些所作所为才是错误的起点。 从认识到恋爱,黎辘习惯于冷漠,他享受着程时栎无条件的好,又害怕对方只是一时兴起,将所谓的“爱”当作玩乐的工具。 黎辘是清醒的,他会寻找机会见缝插针地试探程时栎的底线,在得到一次又一次的肯定后,试图驯化对方对自己产生某种意义上的依赖。 他以为站在了上帝的视角,能够保持绝对的清醒,甚至认为自己手里拥有能够操纵这段感情的开关键。 可殊不知他们的亲密关系从一开始就出了问题,随着时间的流逝,那道裂缝越来越大,直到无法弥补,直到程时栎再也不信任他。 再后来,黎辘在一次次希望和失望交替之中彻底失控,迷失方向。 如今他总算明白,这世上又怎么会有清醒的爱,不过是足够的喜欢和任性,堆砌而出的幻觉罢了...... 许是这样的默认终是打击到了黎辘,他冷笑一声又问:“程时栎!你凭什么笃定我会那样做,为什么不——” “黎辘!我不是来和你算账的。”程时栎打断他,顿了顿,伸手抹了把眼泪后别过头,“过去的事我早就不记得了,你和程知远之间无论怎样都是你的选择,我也不想过问。” 黎辘问他如何笃定,程时栎虽然没回答,但心里却明白,答案毋庸置疑。 从恋爱初期的欣喜到后来异地时被冷落的茫然,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便能迅速长成参天大树,以此引发的猜忌、疑惑、不信任,会一点一点裹挟他,直到将他彻底吞没。 即便面对黎见山时,程时栎不止一次摇摆不定地告诉自己,黎辘从骨子里憎恨黎家,不一定真会听取黎见山的建议。 可现实是,那段时间所有人都在逼他,程时栎实在退无可退,只能放手赌一把,后来事实证明——男人的野心要远大于所谓的真心,他那便宜爸如此,黎辘不过一样,都是俗人一个。 对于黎辘不爱自己这件事,说实话,即便时至今日,程时栎也不敢打包票说自己完全释怀,可他能做的,就是彻底远离,不让自己再次陷入对方的温柔陷阱。 他像是中了一等奖彩票,兑奖时却猛地从梦中清醒。 即便后来再有相似的梦,也只会觉得,梦而已,又何苦当真呢? “没必要在我面前演戏,我也懒得配合你!” 说着程时栎后退几步,很快收敛住眼底的情绪,他甚至没敢再看黎辘一眼,匆匆出了卧室,也没给对方回话的机会,“砰”的一声将门甩上。 黎辘的手臂悬空,流转的空气从他指缝间钻过,他依旧没能留住程时栎。 错了就是错了,或许很多事根本没有回头的余地。 他抬起手,微微转了转无名指上的戒指。 . 程时栎心情不好,隔天007被送到别墅的时候,他正窝在被子里睡的昏天黑地。 傍晚时分程时栎站在楼梯口,发现007正趴在之前置办的狗笼里,不免喜上眉梢,两步三台阶地奔下楼。 007听到他的声音,立马睁开眼睛,站起身摇着尾巴,汪汪唤了两声。 程时栎打开笼子的锁扣,007便扑了过来。 “小程先生。”孟管家赶忙出声阻止,“按照宠物医生的建议,得先隔离,您要不还是让他回笼子里吧。” 程时栎才不理会,抱着小狗便往客厅走。 孟管家暂时还摸不清程时栎的脾气,只好先让佣人准备餐食,自己则是时刻注意着客厅的方向。 翌日,早六点,程时栎还在睡梦中,房门被敲响。 打了个哈欠,程时栎伸手开门,听到孟管家的汇报,不免有些奇怪,“不见了?都找过了吗?007脖子上有定位器,你等等我拿手机看看。” “定位器昨晚洗澡时取了下来。”孟管家回道,“因为它不配合,所以一直没戴回去。” 之前在国外的庄园,007从来不会自己独自跑出去,外加一直带着定位器,程时栎当然没想过这家伙有一天会在家里走丢。 可里里外外都是保镖,管得住人却管不住一只狗,摆设吗?! 程时栎多少有些生气,也懒得回复孟管家,冲下楼就要出门找狗,很快被保镖拦了回来。 程时栎急的想骂人,却听到对方说:“我们已经查过监控了,您的小狗没有出过别墅。” “你能百分百保证吗?”程时栎看起来不太冷静,“监控还有死角呢。” 保镖没回答,程时栎等不住,转过身往屋里跑,佣人们被分成两组,楼上楼下一间间排查,连地下酒窖都没放过。 过了好半晌,孟管家从楼上下来,朝程时栎摇了摇头。 “屋里不是有监控吗?”程时栎坐在沙发上,垂着脑袋,抬手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全都排查了??” 如程时栎先前所说,监控有死角,007不过四个月大,身形偏小,很容易躲过监控。 “是的!除了黎总的书房,其他地方都排查过了。” “书房为什么不排查?” “凌晨的时候,林秘书来拿过一批文件,确实进出过书房,有这个可能。”孟管家说,“不过要进去书房,我得先请示一下,所以没那么快。” “用不着,有什么事我担着。” 趁着林秘书开门的间隙,007很有可能溜到屋内,以它的高度根本够不到门把手,更别说自己压根没训练过007开关门。 想到这,程时栎也不管什么请示不请示地,一把从沙发上起身,直奔楼上书房。 书房的门没锁,程时栎很快进到里头,只一眼便看到在书桌上躺着呼呼大睡的007。 程时栎猛地松了口气。 可下一秒,程时栎不淡定了,他看着满地的纸屑,心想这里头可别有什么“深宇”的重要合同,否则此时很有可能已经葬生狗腹。 007估计是闹腾累了,依旧保持着睡觉的姿势,程时栎放轻脚步,往桌子旁走。 走近后才发现桌面上也散着不少文件,他伸手正想帮着整理,007却抽筋似的猛地连着蹬了几下后腿。 偏巧踢在那桌角的牛皮纸袋上,下一秒,纸袋被蹬了下去,程时栎只好先蹲下来查看起里头文件的情况。 封口处早被007咬开,他运气不好,拿起的方向正好相反,里头的东西“哗”的一声接二连三溜了出来,一件连着一件掉落在地上。 程时栎捡起,发现最上面是一本蓝册子,封面上写着一行外文看不太懂,他将其塞进纸袋,随即低下头。 地上还有两张一模一样的证件,金灿灿的花边,角落处还有烫金的印戳,程时栎一眼便看到上面有自己的名字。 另一张则是黎辘的签名,潇洒的连笔画,像是专门练过似的。 看着上头密密麻麻的外文,程时栎弯腰拾起,他掏出口袋里的手机,打开翻译器后用取字框对准最上头的标题,点击确定。 屏幕上的图标开始旋转,显示正在翻译,请等待,随即页面跳转中—— 第73章 几秒后,又或许是过了很久,程时栎一动不动,他呆愣地站在原地,视线盯着手机屏幕上的几个字,脸上渐渐露出迷茫的神色...... 程时栎不知道“结婚证”跳出来的那一秒自己到底在想什么,可此时此刻,他明确地感受到,自己的左心房在疯狂颤动,传来“砰砰砰——”的心跳声。 第64章 我不愿意 程时栎抱着睡醒的007到客厅时,便听到别墅外头闹哄哄地,动静似乎不小。 “小程先生,您怎么下来了!?”不知是谁喊了一声。 “外面什么声音?” 脚步没停,程时栎说着话准备往大门走,却被佣人一把拦了下来,“没什么,没什么!不知道哪来的一伙人正闹事呢,您要是没什么事,可以先回楼上休息。” 佣人神色紧张,明显不像是没事的模样,程时栎循着声音瞥向窗外,视线被树冠遮挡,看不清情况,只能通过听觉,勉强听到一些声响。 听着这话,程时栎伸手摸了摸007的脑袋,随即转过身子。 看到程时栎离开,在客厅里的佣人明显松了口气,然而不到一瞬,他们落下去的这口气又被重新提了起来。 程时栎只是虚晃一招,脚步刚踏上台阶,这人便猛地转过身,借着大家放松防备的间隙,动作迅速地往大门跑去。 “温朗!” 程时栎微微喘着粗气,他此时站在别墅的前院里,心想好在自己听力还行,刚才听到的果然是温朗的声音。 温朗正揪着一名保镖的衣领,见冲出来的人手里还抱着一只狗,不禁大骂,“你大爷的程时栎,我还以为你死了呢。” 他说完也顾不得其他,一把冲过去拽住程时栎的手臂,“走!” 温朗带了不少人来,院里的保镖几乎被制衡住,两方势力对峙起来场面有些凌乱,程时栎被生拽着往前走,一个踉跄007险些从他手上甩出去。 “等等。” “你他妈真少爷命啊,还等等,等你个大头。”温朗气呼呼说道,“等黎辘回来,我们谁也走不了。” “我......” 温朗回过头瞪向表情无辜的程时栎,“别告诉我,都这样了你还打算留在这里?” 程时栎确实犹豫了,尤其是他刚刚还在书房里看到那些东西,此刻还没办法保持百分百的冷静。 毕竟牛皮纸袋里,除了结婚证,还有几份股权转让合同,以及一份内部文件,关于“深宇”海外分公司股权变动的决议书,而上头的受益人通通写了他的名字。 身后传来孟管家的声音,程时栎思考片刻,终是点了点头,回道:“先走吧,有什么事之后再说。” 温朗明显是做足了准备,两人从院子里出来,立即有车辆前来接应,直到车子彻底开出别墅区,程时栎依旧有些难以置信,自己真的从那“笼子”里逃了出来。 刚睡醒的小狗还有些迷糊,用爪子扒拉着程时栎的衣服下摆。 温朗吩咐完司机,转过头看了一眼007,有些嫌弃地问,“你的狗?” “嗯。”程时栎点点头。 “和黎辘的?”温朗又问。 “算是吧。”程时栎下意识回道,“但基本是我在养。” 温朗没说话了,他上上下下扫视着程时栎,见对方状态还行,甚至比三月前还胖了一些。 “这段时间都在国外?” 没等程时栎回答,温朗自说自话道:“话说你都混成这样了,还能养狗啊。整个拖油瓶岂不是更不好跑!” 程时栎当初没想那么多,只是觉得冬天怪冷的,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对了。”温朗忽地想起一些别的事,表情变得不太自然,清咳一声说道:“程家的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尽管说一声——” 从上车到现在,程时栎其实一直都不在状态,听到“程家”才勉强回过神来,奇怪地问,“程家是出什么事了吗?” 温朗一脸诧异,顿了顿不可置信地问,“你不知道?这怎么可能?发生这么大的事你就没从黎辘那里提前听到一点风声吗?” 程时栎不知道要怎么回答,毕竟他很早之前就知道黎辘会对程家下手,但他这俩天没什么精神,白天里除了睡觉,就是在陪刚抵达的007玩耍,并没有过多地去关注外界的消息。 “算了,不重要。”温朗反倒是松了口气,“反正他们斗他们的,你还是别参与了,以免被连累。” 程时栎摇了摇头,想起了那份股权转让,神色认真回道:“恐怕有点难,我好像和黎辘在国外领证了。” 他用最简洁的话道出问题的关键,温朗则是不相信地“啊”了一声,之后两人陷入短暂的沉默。 “领证?你和黎辘?”温朗拧着眉头,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的中文理解能力是不是出现了偏差。 “是。”程时栎没什么好隐瞒的,虽然他暂时也搞不清楚情况,但说不定温朗能比他懂点,“就是那种签了字的,有法律效力的结婚证书。” 简直天荒夜谈,温朗抬手碰了碰鼻子。 温朗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掏出兜里的手机帮忙找到最近关于程家的新闻,随手递给程时栎。 头条上几乎已经标红,负面言语充斥着整个版面,醒目的大字上写着“程氏集团首席执行官沈惜因涉刑事案件目前已被拘留”。 程时栎皱着眉头往下翻,财经和娱乐两大板块几乎被程家的新闻占满。 “三天前,程知远先是爆出了不少桃色新闻,因为对象是当红男星所以关注度一直很高。”温朗说,“沈阿姨的事则是昨天早上,几大报社几乎是同时爆料,这背后绝对是同一个人的手笔。” 娱乐新闻只是开胃菜,从昨天开始,“程氏”的股票便一路暴跌,直到跌停,今天一开市依旧是下跌的趋势,但这都是其次,温朗陷入两难,他的情报自然是比这些网络新闻更加准确,只是...... 程时栎明白温朗的担忧,到了这个份上,也只好全盘托出,“你不用担心我,其实我和程家早就没有关系了,更何况——沈惜她根本不是我的亲生母亲。” “作为程家的私生子,这些新闻对我而言没什么不能接受的。” 短短几分钟,温朗被震惊两次,瞳孔地震,“这......怎么可能?!” 温朗和程时栎从小到大几乎形影不离,对程家的情况不能说是了如指掌,但至少是比外人要懂得更多。 其实他早该看出来的,那些不公平的背后或许另有隐情......温朗实在难以开口,沉默许久,车厢里终于再次传来他的声音,“新闻里很多细节没有披露,沈......沈惜其实涉嫌一起重启的谋杀案,受害人是程沐灵当年因为‘车祸’去世的父母!” . 程时栎午后抵达程家老宅。 偌大的别墅区被白雪覆盖,前来接他的是前阵子见过的管家,恭敬地喊程时栎大少爷。 程时栎来之前去了一趟叔婶家,因为没寻到程沐灵,所以转而回了老宅。 四周很安静,进到屋子里,程时栎四下看了看,才转过头问道:“沐沐是不是在家里?” “是的大少爷,小姐在老太爷的书房。” 程时栎点了下头,正欲往楼上走,又听到管家说道:“小少爷也在。” 程知远? 程时栎皱起眉头,来都来了,也只能硬着头皮往上走,他没敲门,上楼后直接推门而进。 老爷子的书房是个小型会客厅,中间是会客沙发,多年未见,程时栎一眼便看到坐在那儿的爷爷,虽然只是一个背影,却略显苍老。 程知远的脸色并不好,双眼凹陷唇色发白,他此时站在老头身侧,听到声响,扭过头来。 看到进来之人,程知远猛地大笑起来,“爷爷,您真是老了糊涂了,这可都是他们联手设的局,我才是程家唯一的继承人啊!你怎么能轻易——” 话未说完,被坐在沙发上的程沐灵打断,“真是好笑!程知远你一个杀人犯的儿子,凭什么当继承人?” 听到“杀人犯”三个字,程知远怒目圆瞪,几乎是嘶吼地说道:“这都是他们的阴谋,让我们自相残杀的手段罢了!!” 程时栎不知他们在讨论什么,但看程知远如此癫狂的状态,必然不是什么好事。 两人似乎打算继续争吵,程老爷子抬了抬手,闭上眼睛,“够了,小远你先出去。” 程知远咬着牙往外走,路过时恨不得将程时栎吞之入腹。 程时栎朝会客沙发走近几步,程沐灵双眼通红,抬头喊了声,“哥,你来了。” 老爷子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似的,接连咳嗽了几声,继而说道:“既然来了,就过来吧。” “你也出去吧,我和你哥单独聊两句。” 说实话,程时栎对老头并非毫无感情,他小的时候,即便闯了大大小小不少祸事,也顶多被老爷子斥责几句。 人心是肉长的,或许老头也曾认真呵护过他这个小辈,所以程时栎在梦醒时分,才会觉得痛苦,觉得难以接受。 第74章 老爷子闭着眼睛,似乎不愿看一眼多年未见的孙子,“我老了未来终究是你们这些小辈的,你去转告黎家小子,让他尽快注资。” 程时栎不明白,“什么意思?” 听到这话,老爷子眉头一皱,这才睁开眼睛来,“你不知道?” 程时栎反问,“我应该知道什么?” “下周开始你可以接手小远在集团的工作。”老爷子神色疲惫,也懒得和他废话,冷笑一声道:“从现在开始你便已经是程氏集团的继承人,没想到黎家小子筹谋了这一切,却唯独没告诉你?” 程时栎当然不知道,他从两个月前便被黎辘困在国外,回国之后更是几乎断绝了与外界的联系。 如温朗所说,现在的程家不过纸老虎,轻轻一捏就碎,难以回拢的资金和持续下跌的股票,资金链迟早会断裂,温朗还说,如今有能力救程家的只有黎辘,而作为交换条件,黎辘到底想和程家要什么?没有人知道。 所以,费尽心机把程家拉下水,难道只是为了给他在程家谋个一席之位? 简直疯了。 程时栎实在猜不透黎辘到底想做什么,他现在唯一明白的是,成为继承人不是自己想要的。 片刻后,程时栎摇头,“我不愿意。” 老爷子一愣,但他毕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保持着该有的风度,“事关程家生死,由不得你开玩笑,愿不愿意也不是你一个人说的算。” 程时栎笑了笑,想,老爷子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偏心啊,当年将他赶走从户口里除名的时候,说程家的一切和他程时栎无关,如今却又要他为“程家的生死”负责。 真是可悲又可笑。 “你们之间的约定,又关我什么事?”即便黎辘是为了他,程时栎也并不打算领情,“什么狗屁继承人,谁爱当谁当。” 程时栎说完烦躁地起身,径直出了书房。 下楼时,他被告知程沐灵已经跟着程知远离开。 管家是老人,最会察言观色,见程时栎神色不佳也没再说话,默默安排好司机,将人送到门口。 两人刚出门,便看到一辆suv在不远处停下。 外头在下雪,程时栎一眼便认出那是黎辘的车,他下意识要跑,双脚却好似被冻住一般,只能眼睁睁看着黎辘从驾驶座上下来。 黎辘像是有预知能力,面色平静,他似乎早就预料到能在这儿遇到逃跑的程时栎。 冷冽的风声擦过,程时栎看向穿着黑色大衣的黎辘,看着对方一点一点走近,男人额前发丝上似乎沾着白色的碎雪,染上霜色。 那人并未走到跟前,只是站在台阶之下,隔着两三米的距离,微微抬眸。 黎辘的声音依旧冰冷,看向他的眸光却带着一抹难以言喻的温度,“小栎,过来。” 第65章 我骗了你 两人视线相撞,程时栎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此时的心情,或许是忐忑中带着一点点的期许。 他知道黎辘有的是手段能找到自己,可没想到这一刻来的这般快,快到程时栎还没想好他要以什么样的身份面对黎辘。 前男友? 情人?还是合法丈夫? 他的脑子一片混乱,从早上看到结婚证的那一刻起,程时栎的脑部神经便已然无法正常工作,大脑彻底进入待机状态。因此当黎辘就这么出现时,他的第一直觉是先逃,能躲一时是一时。 适时管家安排的车子就位,程时栎没有犹豫,他迅速迈下台阶,视线甚至未在黎辘身上停留一秒,径直走到车子旁。 “小栎。”黎辘转过身,看到对方头也不回地拉开车门,轻唤了一声他的名字。 握着车把的手指微微停顿,程时栎听到黎辘问,“见过程老太爷了吗?” 程时栎愣了愣,没回答。 黎辘走近两步,他没碰程时栎,隔着一个手臂的距离,“你都知道了对吧?” 话里没明说,程时栎一时还有些分不清对方具体所指,毕竟黎辘瞒着他干了那么多坏事,谁知道他现在到底想说哪件。 但仔细想想,如果是从老头那儿才能得知的消息,无非就是“程家决定改换继承人”这件事了。 程时栎没回答,转过肩膀瞥向黎辘,看到那双黑沉的眸子里倒映出自己的身影,终于忍不住问道:“为什么?” 程时栎想知道,面对这接二连三的“意外”,他当然想知道黎辘做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 可问出话的那秒他又开始害怕,如果这次又是误会呢? 或许对方只是一时兴起,陈瑛女士不是一直念叨着希望黎辘安定下来,既然没办法接受和女孩结婚,那在国外找个男的领证,又何尝不是一种让陈瑛安心的方式。 可为什么要将分公司的股权转让......这又是什么新型商战手段吗? 程时栎想不明白,他想搞清楚问题,但仅剩的理智又将他拉回龟壳里,以至于脱口而出一句模棱两可的问话。 “没有为什么。”黎辘面色很沉,只说:“这是程家欠你的。” 黎辘显然误会了,程时栎在心底深深吐出一口气,原本揪起来的心在这一秒重新安放回去。 是啊,黎辘并不知道他已经在书房里看到那些文件,当然只会觉得他问的是为什么要报复程家。 可既然是因为他去报复的程家,那以此类推......结婚呢? 一颗心沉甸甸地,程时栎错开视线,不敢再直视对方,他怕自己会忍不住继续追问,也怕自己重蹈覆辙,再一次义无反顾地跳进“火海”。 经验之谈,面对黎辘,程时栎总是很容易降低底线,即便说了一万次要忘记他,不要再见到他,可每一次重逢,程时栎总是难掩内心隐隐攒动的欣喜。 “小栎。”黎辘第二次唤他。 程时栎没再回应,唰地一下拉开车门,弯腰钻了进去,让司机踩油门开车。 或许是黎辘不想在程家表现得太过明显,这一次没再死抓着程时栎不放,车子就这样沿着笔直的道路,缓缓驶离别墅区。 程时栎如今当鸵鸟的功力渐强,这其中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不想折磨自己,有时候揭开谜底只会徒增烦恼,还不如就这样走一步看一步。 打定主意,程时栎决定先干正事,他让司机把自己送到程沐灵家,毕竟回程家主要是想见一见他这个妹妹,谁料遇到这么一大堆破事。 车子上了高架,折腾了一上午,程时栎又累又困便窝在后座补觉,没一会儿,司机侧过头喊了一声“大少爷”,说,“有人跟着”。 他通过车内后视镜仔细看了看,又说:“好像是黎总的车。” 程时栎没睁眼,“别管他,你开你的。” 雪天路滑,司机自然不敢猛踩油门,只好保持现有速度一路往前开,时不时观察着后视镜中的情况。 十分钟后,他疑惑的别过头,“好像还有一辆跑车跟着,没看错的话是小少爷。” “程知远?”程时栎睁开眼睛,瞥了眼窗外,但以他的视角什么也看不到,除了簌簌落下的雪花。 司机点头,微微踩了点油门,想要拉开距离,可他一加速,后头两辆并排的车也跟着加速,跟甩不掉的尾巴似的,十分诡异。 大雪天的,这俩人发什么颠,程时栎正欲说话,忽地从车外传来一阵车引擎的轰鸣声,由远及近,连带着车窗也开始沙沙作响。 看着渐渐逼近的香槟色玛莎,司机惊觉不对劲,也顾不得自己即将过弯,冒着冷汗,踩下一脚油门。 程时栎被甩了出去,猛地抓住把手,询问道:“怎么了?” 司机没回答,好在车子性能不错,外加他经过专业训练,侥幸在加速的这几秒没有滑出弯道。 轰鸣声并未停下,反而愈演愈烈,紧接着一道急促的喇叭声响起,程时栎只觉身子飘了起来,离心力的作用越发明显,他整个人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拉着,彻底失去重心。 几秒不到的时间里,程时栎甚至没反应过来,脑袋便嘭的一声撞到了车顶,世界仿佛在这一秒开始旋转,眼前的画面转瞬间便被扭曲成幻影,他听到从身后传来“砰——”的巨响,似乎有玻璃碎片划过他的脸颊。 难闻的铁锈味在车内扩散开来,程时栎的四肢发麻,原先撞击到的脑袋开始嗡嗡作响,晕头转向十几秒后,他根本分不清到底是自己在打转,还是他们的车子在原地旋转。 肾上腺素飙升的半分钟里,程时栎甚至感受不到疼痛,在车子撞上护栏被动停下的那一瞬,他彻底失去意识,昏了过去。 . 程时栎再次醒来已经是三天后。 身体零件仿佛像被拆开重组似的,每一寸都疼得不行,他转了转眼珠子,微微歪过脑袋,才看到病床边趴着个人。 程沐灵听到声响,下意识抬起头来,短暂的两秒,她眼底的泪花闪现,“哥......” “哥,你终于醒了!”程沐灵激动地想要上前拥抱他,动作到了一半又转过身往病房外跑,“医生,医生呢?我哥……我哥醒了!!” 第75章 程时栎头疼,他的手指有些僵硬,过了好一会儿,感官终于渐渐恢复,慢慢意识到自己的脑袋上缠着好几层纱布。 医生随着程沐灵进入病房,查看起程时栎的身体状况。 指标正常,清醒的还算及时,脑部虽然受到重击,但好在也只是外伤,不幸中的万幸,程沐灵听完,深深吐了口气,又问了医生一些注意事项,才重新坐回原位。 “沐沐。”程时栎一开口,才知道自己的声音原来这么的沙哑。 他咳了一声,却因为扯到伤口疼得嘴唇发白。 “你别说话,哥!”程沐灵赶忙安抚道,“医生说了你现在才刚清醒,需要好好休息。” “没事。”程时栎缓了一下,重新开口问道,“我这是怎么了?” “你不记得了?” 看到程沐灵明显有些慌了,程时栎仔细想了想,又说,“好像是发生车祸了,撞击之后的记忆一片空白。” “吓死我了还以为你失忆了呢。”程沐灵帮着掖了掖被角,“你都晕厥了好几天,肯定一片空白啊。” “好几天?” “嗯,三天。” 程时栎确实没失忆,他甚至记得车子在受到剧烈撞击之前,司机和他说有人跟车,且不止一个。 “黎辘呢?”程时栎皱眉,“我发生车祸的时候他好像就在我后面。” 话问到这,程沐灵却忽地不回答了,视线躲闪地移开,“哥,你喝水吗?” 这反应不对,程时栎眉间拧在一起,“沐沐,黎辘呢?” 程沐灵咬了咬牙,依旧没说话。 “黎辘呢?”程时栎猛地咳了起来,他作势要从床上起来,可手上都是管子,根本无法动弹。 “哥你先别动,冷静点听我说。”程沐灵叹了口气,强制程时栎躺好,说道:“那天在客厅我和程知远吵了一架,之后不欢而散。” “你从别墅出来没多久,司机便发现后面有人跟着,一开始没觉的有什么,谁知道后来——”程沐灵顿了顿,继续道,“程知远也不知道哪根筋不对,竟然想跟你同归于尽,猛踩油门想把你的车撞下高架。” “所以?”程时栎的声音很哑。 “黎总当时也跟在你身后,程知远撞向你的时候,他便拿自己的车身挡住冲击,但是因为雪天路滑,三辆车都失去了控制,黎总那辆suv比较惨一点,成了夹心饼干。” 程时栎倒吸一口气,心脏几乎骤停,“他——” “他没事!”程沐灵打断程时栎的话,“哥你别担心,黎总他没事,至少抢救过来了,情况比你糟糕那么一点点,所以还在观察中。” 程时栎当然不信,那种情况下怎么可能只坏上一点??程时栎想着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把从床上坐起,他伸手去扯手臂上的管子。 程沐灵愣了愣,猛地扑了过去,“他真的没事,你现在就算去了也看不着,等过几天他才能出观察室......” 程时栎哪里管那么多,摇摇晃晃着,一只脚已然踏下病床。 程沐灵拗不过他哥,只好去拿轮椅,推着程时栎往重症病房走。 门口站着保镖,俩人吃了闭门羹,程时栎刚醒,实在没什么力气,他透过方正的玻璃窗看了眼,最终还是听程沐灵的话,回了病房。 . 翌日,程时栎让程沐灵去把林秘书叫来。 “情况比较特殊,所以禁止所有人探视。”林秘书回道,“不过您放心,老板他目前已经已经清醒,身体正在好转。” 程时栎不信,又问:“所有人不能探视,包括我?” “是的。”林秘书点头,活像个没有感情的传话机器,“抱歉。” . 轻微脑震荡外加皮外伤,这么大一场车祸,没断胳膊没断腿的,也算是个奇迹,几天后,程时栎被允许下床活动,他绕着重症观察室打转,和站在门口的保镖好说歹说,依旧不被允许进入。 今天是他清醒过来的第六天,肉眼可见的,程时栎慌了。 他知道林秘书和程沐灵都在说谎,但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所以程时栎一直在等,等那道禁令被解除。 可这么多天过去了,黎辘不仅没出重症病房,甚至半点消息没有。 程时栎从一开始的害怕到现在的恐慌,他不知道一墙之隔,里头到底发生了什么,如果黎辘真的已经清醒,没理由不让他探视,可若是黎辘从未清醒......林秘书又凭什么能做主将病房围的和铁桶似的。 自己好歹也算半个黎辘的“家人”,林秘书有什么权利不让他探视。 在好几次“骚扰”林秘书无果后,程时栎终于忍无可忍,“你一定要逼我把家里结婚证翻出来,才肯放我进去吗?” 听到这话,林秘书声音止不住打颤,“您......都知道了?” 林秘书想了想,果断回道:“不行,老板吩咐了——” “要么放我进去,要么我把你们老板住院的消息捅出去。”程时栎打断他,彻底失去耐心,摆出一副没得商量的态度,“你自己选吧。” 这哪里是选择题,分明就是送命题,林秘书额前冒出冷汗,出于职业素养,男人面上保持着镇定,终于在思考再三之后朝保镖说道,“让他进去吧。” 手心握住门把手,程时栎顿了顿,深呼吸了一口气,才推门进去。 黎辘住的是vip病房,整个观察室充满消毒水的刺鼻气味,程时栎一进入缓冲间,面前便出现了一块巨大的玻璃窗户,透过玻璃他一眼便看到病床上的黎辘。 推开第二道门,步伐微滞,程时栎站在了原地。 黎辘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面色苍白,看起来毫无生气,机器的低鸣声传来,程时栎看到男人身上缠绕着的白色纱布,隐约渗出些许血丝。 这么多天过去了,黎辘身上的伤口依旧没有愈合吗。 程时栎没说话,他并未特地放轻脚步,就这么一点一点靠近,黎辘向来睡眠浅,可如今却未被他吵醒。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程时栎的心脏开始抽痛,他的眼眶忍不住溢出泪水,顺着脸庞流下。 为什么? 程时栎不明白,为什么一个人为了救另一个人,可以毫不犹豫地把自己弄成这样? 泪水一滴一滴落在床沿,发出细细的声响,恐惧感从他的身体里蔓延而出。 是不是...... 他在病床旁的矮凳上坐下,肩膀颤抖着,程时栎忍不住想到了时方。 “黎辘......”程时栎低着头,将脸颊埋进黎辘的臂弯里。 房间里很安静,只剩下程时栎的哭声,他像是走丢的孩童,毫无顾忌地放声哭出来,几近哽咽地质问,“呜你...是傻子吗?为...为了我......” 程时栎陷入自己的世界,以至于根本没注意到一旁微动的指头,以及病床上的男人其实已经缓缓睁开了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大概在程时栎的眼泪要把黎辘淹没的时候,男人终于没忍住动了动嘴唇,“咳——” 程时栎的后背猛地绷紧,一开始他以为自己是幻听,可过了一瞬,才反应过来不对劲,他下意识抬起头,却在下一秒对上那双漆黑的眸子。 “你——”程时栎呆愣在原地,他的脸庞上还挂着泪水,因为刚哭过两只眼睛水汽朦胧,发红的眼尾向下,带着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 “小栎。”黎辘的声音发哑,“你哭了?” 程时栎抬手抹了把脸,下意识回道:“我没哭。” 黎辘抬眸,他没说话,只是仔仔细细地将程时栎看了一遍,见对方身上没什么伤口,笑了笑颇有点自嘲地说道:“我要是死了,你应该开心才对。” 程时栎依旧处于震惊之中,眼底的眼泪甚至因为停的太过突然,没法一下往回收,他吸了吸鼻子,小声地在心底“呸呸呸”几下。 “如果我死了,你就可以回到桦县。”黎辘面色平淡,像是在陈述事实,“到时候出国也好,和那个姓林的私奔也罢,总之你自由了不是吗?” 程时栎定定看着黎辘,终于在几秒之后,咬着牙回道:“对,你说的没错。” “那你哭什么。”黎辘如是说。 不知怎地,程时栎的眼泪再次滚了下来,他的脑袋一把埋在黎辘包扎着纱布的胸膛上,一股难闻的药味窜进他的鼻尖,隔着些许距离他听到“砰砰砰——”的声音传来。 程时栎忍不住想,啊原来这不是梦呀。 两颗跳动的心脏缓缓贴在一起,所有的谎言在这一秒不攻自破。 “就算你死了,我也不会和林连溪私奔......” “我们只是朋友。”泪水浸湿纱布,程时栎渐渐找回自己的声音,“从始至终,是我骗了你。” 第66章 为过去,也为现在 程时栎还未从巨大的恐慌中抽离出来,一颗心仍旧七上八下,冷静过后他抬起头,用袖子擦去眼角的泪,骂道:“你以为自己这样很牛逼吗,程知远疯了,你就陪他一起疯?!万一......万一来不及抢救......” 第76章 程时栎没把话说完,张了张嘴,恨恨地盯着黎辘。 “小栎。” “你闭嘴,我不想听你说话。”程时栎眼角湿漉漉的,就这么低头看着黎辘,小声地嘀咕:“真不知道你到底图什么......” 黎辘嘴唇发白,他尝试动了动发麻的手臂,又唤了一声“小栎”。 程时栎瞪了黎辘一眼,“干嘛?” 动了动唇,黎辘说,“你压到我伤口了。” 程时栎低头一看,自己的手此时正压在黎辘的手臂上,而那地方缠着一截绷带,隐约有血丝。 他收回手,哼哼道,“你怎么不早说。” 四周安静下来,黎辘弯起手臂,撑住床沿想要坐起。 看了一眼面前重伤未愈的男人,程时栎只好上前帮忙,扶着对方在床边坐好。 黎辘只穿了一件病号服的长裤,光着膀子,胸前的绷带绕过肩颈,缠绕着腰腹,浑身上下能看的也就只剩那张依旧冷峻的脸。 这人一向逞强,程时栎自十七岁认识黎辘起,便从未见过对方像今天这般虚弱狼狈的模样。 人也看到了,程时栎没打算久留,他重新当回鸵鸟,“我先出去了,你好好休息。” 见程时栎要走,黎辘一把拉住对方,皱着眉,“又想躲?” 程时栎站在床边,找借口回道:“我躲什么了躲,你现在一个半残人士,不就得好好休息。” 过了十来天,黎辘的身体其实已经好转,如今也只是看起来吓人。 与死亡擦肩而过的那几秒,让一向以果断冷静自持的黎辘,也开始不确定这样毫无意义的捆绑到底对与不对。黎辘在将程时栎强制留下这件事上产生了迟疑,所以才会下令禁止程时栎靠近。 他原以为程时栎在程家的态度已经说明一切,可如今看来,似乎不全然是。 在那句“我骗了你”的冲击下,黎辘冷若冰山的面具被撬开一角,内心翻起的浪花将他表面的冷静吞没,只剩几缕想要探知真相的急躁。 “你刚才的话什么意思。”黎辘看向程时栎,将人拉到面前,“你没和姓林的交往过,所以说‘忘不了他’,‘只喜欢他’之类的话都是骗我的对吗?” 顿了顿,他又问:“是没和他交往过,还是从始至终谁也没交往过?” 程时栎愣了愣,表情带着些茫然,他不知道该回什么,索性破罐子破摔,没回答。 “说话。”黎辘没放过他,继续逼问。 逃无可逃,程时栎定定看向黎辘,在心底默默叹了口气,缓缓解释道:“一开始林连溪以为是你一直缠着我,所以故意那么说的,后来阴差阳错我们纠缠在一起,我以为这些年你在外头养了很多情儿,气不过才继续撒谎,再加上那段时间你总是疑神疑鬼,搞得我也很崩溃,索性没解释。” 听到这,黎辘眉间微皱,没反驳,而是沉默地听对方继续讲。 “你总是威胁我,明明不喜欢我却非得让我当什么情人。”程时栎眼眶发红,原本都已经收回去的眼泪卷土重来。 他说:“后来你误会我和林连溪私奔的那一次,对你而言是七年前的误会解开,而我呢被迫袒露出所有的伤口,我当然觉得委屈啊,凭什么......喜欢不喜欢都是你一个人说了算?” “你问过——我们可不可以回到七年前。”程时栎呼了口气,如释重负,“说实话那时候我有一点心动,可理智告诉我,不可以也不能了,我无法像七年前那样耐心地去包容你的一切,也没办法将自己再一次置于那种只有忐忑和无尽等待的日子里。” 程时栎说话的时候睫毛颤动着,带起一小颗晶莹的泪珠,黎辘抬起手,指腹在他眼角处轻轻抚了抚。 “这些为什么不和我说。”黎辘声线微抖,“我对你真的有这么差劲吗?” 程时栎站着,他比黎辘高上一点,低眸掠过那原本冷硬的五官,此刻称得上柔情的眉眼,和微微下压的嘴角幅度,竟带出些许难以言喻的不甘和委屈。 差劲吗?如果是十天前,程时栎或许会毫不犹豫地回答“差劲”,可现在......一个为了他连生命都可以舍弃的男人,他又要怎么去评价他“差劲”。 呆在公寓的那段日子,他又何尝不是享受着黎辘的照顾,只是那时的程时栎没有勇气去确认,自己被精心呵护的背后,藏的到底是不是黎辘的“真心”。 “你对我没有不好。”程时栎视线模糊,垂下脑袋说道:“你只是不喜欢我。” 听到“不喜欢”几个字,黎辘差点被气笑了,可一瞬之后他忽地明白过来问题到底出在了哪里。 哪怕从小智商超群的黎辘,也在跌跌撞撞中,终于探寻到出口,在爱人这件事上,他得承认自己几乎没有任何天赋,甚至总在用错误的方法,将爱人越推越远。 十七岁的程时栎就像陨石撞击地球,毫无章法地闯进黎辘的生活,在他即将窒息的那一刻稳稳抱住他,蛮横而热烈地说,“我喜欢你。” 没有人会不喜欢小太阳,包括黎辘。 黎辘伸手揽住程时栎的腰,终是叹了口气,“还记得你第一次亲我的那天晚上吗,在这之前,我就已经喜欢上你了。” 程时栎猛地愣住,一双眼睛瞪得圆圆的,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那得是多早?程时栎下意识想回“不可能”,如果没记错,当时的他甚至没意思到自己的性取向因为黎辘早就偏出十万八千里。 “你说喜欢我想要和我在一起的时候,我真的很开心,可又不敢相信觉得你只是在骗我,即便后来我们真的交往,我也总是怀疑你的喜欢到底有几分认真。” 黎辘顿了顿,轻声说:“那时你常和温朗在一起玩,说实话我很嫉妒他,我知道我和你、和你们的差距很大,大到我不确定你短暂的喜欢能维持多久,所以我开始警告自己,要保持绝对的理智。” 黎辘笑了笑,自嘲似的说,“像是某种保护机制,想将自己择出来,却还是越陷越深。” 从未见过这样的黎辘,以至于面对如此深情的自我剖白,程时栎的脸上渐渐露出些许慌张和无措。 “可是,我提分手的时候——” “因为黎见山说过,程家不会允许你在错误的轨道上越走越远,迟早有一天,你会结婚,找个门当户对的妻子。” “我那都是骗你的......”程时栎下意识反驳,“我喜欢的是你,又怎么会听从家里的安排,找个女人结婚呢!” 黎辘如今当然明白程时栎的想法,可他没有上帝视角,所以才会在程时栎提分手的那一刻,深信不疑。 后来在桦县知道真相,黎辘没有一刻不后悔,当年为什么不在程时栎闹脾气的时候,多问一句,哪怕多问一句。 他抬眸,安抚性地摸了摸程时栎的脸,“我知道......” 程时栎怔了怔,没忍住落下泪水,“可明明你也喜欢我,为什么不当面找我问清楚,如果当时——” “因为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被监禁在黎家。”黎辘说着,眼底的情绪渐渐归于平静,“黎见山希望我回到黎家,参与继承权的争夺,他害怕我去找你,也怕这件事会影响程家和黎家之间的关系。” 如今能气定神闲地讲述过去,或许真的是因为时间已过去太久太久,久到黎辘已经记不起,自己是怎么从那段煎熬的日子里走出来。 尘封的往事重新揭开,程时栎的眼泪再也止不住,他低垂着眼睫,两只手捧住黎辘的脸,哑着嗓音喃喃道:“这些事,你从来没和我说过。” 泪水落在他的唇角,咸得发酸,沉默好一会儿后,黎辘伸手擦了擦程时栎脸上的泪痕,“程时栎,你怎么变得这么爱哭。” 程时栎松开手,用手背抹了一把眼尾的位置,一张脸皱在一起,气得不轻:“那还不是因为你说的话,让我无语的想哭。” 黎辘笑了笑,深色的眼眸里漾起几分柔情,他想,原来老天爷也会偏爱他啊,不仅没要走他这条命,还把程时栎原封不动地送了回来。 对上视线,黎辘伸手想要将人重新拉到怀里,程时栎却像是预判了他的动作似的唰地往后退了一步。 黎辘没懂这是几个意思,抬了下手,因为扯到伤口猛地咳嗽起来。 “怎么了?” 程时栎下意识往前想查看情况,却被逮住机会攥住了手腕。 “对不起......”为过去,也为现在。 “对不起,小栎。”黎辘的声音低沉,“七年前我不该质疑你的喜欢,七年后更不该自以为是地强行替你做决定,如果早一点把话说开......或许我们也不会错过这么多年。” 他牵住程时栎的手,抬起,一辈子忠贞不二的信徒,虔诚地亲吻着那无名指上的戒指。 “小栎。” “我们重新开始吧,好吗?” 第67章 睡不着?(修) 程时栎一愣,低头看着黎辘。 第77章 他现在算是相信电视剧里头演的,主角在经历生死后,往往会看开一切开始性格大变。 程时栎其实没想过接下来应该怎么办,毕竟面对黎辘,他的态度一贯是解决的了的事就认怂,解决不了的便逃跑。 顺着黎辘的视线,程时栎看向那两枚碰在一起,闪着金属光泽的对戒,忍不住被气笑了,“证都领了,你现在才想着重新开始?!” 猝不及防的问话,黎辘怔住,面露尬色,这事是他办的不地道,错事糊涂事一件加一件,黎辘难免头疼。 好在敲门声适时响起,林秘书走了进来。 林秘书不是故意听墙角,他确实有急事找自家boss,可此刻也只敢站在门后等着,手指碰了碰鼻尖,进退两难。 要知道老板这一次能苏醒简直就是奇迹,受伤的位置偏了几分公因此没伤及要害,很难想象如果被车体贯穿的部位是心脏,恐怕神仙来了也难救回。 没想到一向运筹帷幄算无遗策的老板这次能栽这么大一个跟头,不过——早知道苦肉计这么管用,这“车祸”就应该早点提上日程,林秘书想。 眼下,林秘书终于逮到机会,“黎总,出了点紧急情况,刚才几家媒体同时出了关于几天前车祸的报道。” 程时栎听到这话,赶忙接了一句,看向林秘书:“不是我,我前面就是随口说说,不是真的威胁你。” “我明白,小程先生。”林秘书将平板递给黎辘,解释说,“看起来应该是程氏对家的手笔,报道里只提到小程总,只字未提其他人。” 墙倒众人推罢了,程家断崖式衰退,想搞死“程氏”趁机捞一笔的大有人在。 程知远如今依旧是“程氏”集团的继承人,新闻里一句“重伤住院”,足以让原本跌到谷底的程家雪上加霜。 黎辘皱着眉,“程知远情况怎么样?” “还在icu,目前还没脱离危险。”林秘书回。 “这事你怎么看?”黎辘将平板递回去给林秘书,转过头问程时栎。 “你自己惹的祸为什么来问我。” 归根究底,还是黎辘先去招惹的程家,如果不是因为他提出更换继承人的要求,程知远也不至于恼羞成怒,最终选择和程时栎同归于尽。 清醒后,程时栎也旁敲侧击过程沐灵关于“沈惜成为嫌疑犯”这件事,得到的答案是证据链完整,动机符合。 当年程途南去世后,由于小辈还不能够独挡一面,集团便渐渐形成以程沐灵父亲为核心的管理层。 沈惜自然不能任由事态按照这个趋势发展,她一面稳固自己的势力,一面找机会对程沐灵父母出手。 程沐灵说,这些是黎辘顺藤摸瓜查到的,不过在正式抓人以及见报之前,黎辘和她提前通过气。 “程家元气大伤最根本原因不在ceo入狱的新闻,也不在所谓继承人的桃色报道,或是捕风捉影的一句‘重伤住院’。”黎辘说,“而是程家本身就气数将尽。” 程时栎虽然不了解如今津市的局势,但从程沐灵以及温朗的口中也听说不少,当初程家急于和黎辘联姻的时候,恐怕程氏已经出现了问题。 所以那时沈惜才会找上门来,威胁程时栎让他离开。 “程氏的产业多涉及酒店超级商场等传统资产,所以一直想布局科技领域,但能力有限,‘深宇’可以并购重组程氏。” 黎辘说话时虽然还是一副虚弱的模样,可讲起商业上的事,仿佛这病房都成了谈判桌,他顿了顿,给出选择,“当然,也可以按照当初的约定,‘深宇’只进行注资,虽然占股但不参与实际经营。” 陈述完毕,黎辘抬眸看向程时栎,“小栎,是收购还是注资,你怎么选?” 程时栎听了半晌,不明所以,“你问我?” 黎辘点了下头。 怕不是脑子撞到了吧,这么大的商业决定问他,他要是能知道面对这种情况该怎么做,自己干嘛不去开公司,用得着起早贪黑给别人打工。 “别问我。”程时栎拧着眉,把自己撇开,“要不你去问问程沐灵。” 黎辘看着程时栎这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也大概明白了他的态度,没再追问,说起了另一件事,“程知远你打算怎么处理?” 程时栎低下头,他确实没想过程知远会因为继承人的事想杀死自己。 如今这人还没有脱离危险,是死是残还是个未知数,程时栎眸光暗淡了几分,状似没放在心上的说:“等他醒了交给警察呗,还能怎么处理。” 黎辘没回答,看了程时栎一眼,侧过头交代了两句林秘书工作上的事。 等林秘书离开,黎辘才重拾先前没说完的话题,“小栎,结婚这件事,是我做的不对,我当时昏了头,只想着怎么做才能将你一辈子留在身边。” 程时栎听着黎辘说着这些没脸没皮的话,脖颈霎时红了一圈,刚才没注意,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他竟然把这件事也扯了出来。 程时栎不像黎辘,他要脸要皮。 “你能不说话吗?”程时栎眼眸微动,几不可查地抿了下唇,转身就跑,“我去叫医生检查检查你的伤口。” . 程时栎这几天忙的昏天黑地的,由于黎辘还需要修养,但又不得不处理堆积成山的工作,只能将办公室搬到了医院的vip病房。 程时栎捡回老本行,一边做行政秘书,一边当生活助理。 一周后,黎辘在医生“网开一面”的情况下,回到别墅养伤,程时栎也总算抽出时间来,到温朗家接回007。 007嗅到气味,咻的一下从狗窝里钻了出来,一路狂奔而来扑进程时栎怀里。 “养不熟的狗东西!”温朗嗤之以鼻。 程时栎没理会,抱着007坐在沙发上,揉着小狗的肚皮。 温朗没时间遛狗,家里被007拆得乱七八糟,咬秃噜皮的进口沙发,随处可见受损的实木家具,以及被007叼进狗窝的秀款西装。 “007还小,精力比较旺盛。”程时栎轻咳一声,“你家的损失我让它爹给你报销。” 温朗瞪了程时栎一眼,还报销,搞得他缺那几个子似的。 “你们又和好了?” 有时候温朗真想和这群恋爱脑拼了,敢情他前阵子忙前忙后,帮了个寂寞! 程时栎歪了下脑袋,“算是吧。” “活祖宗,这回可想好了啊。”自己分明就是那俩play中的一环,温朗也懒得劝,“您老要是又反悔了,千万别来找我!” 程时栎也不知道自己这样算不算已经想好,可他明白一点,时间不会因为你没做出决定就停滞不前,日子总会往前走,谁也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 他能做的,就是努力不辜负今天吧。 . 受伤的事黎辘打算瞒着陈瑛,程时栎被逼无奈只能当“帮凶”,视频通话的时候尽量在前头打起掩护,被黎辘抱在怀里。 两人坐在床上,黎辘搂着他的腰,陈瑛说起前几天去酒庄玩,老板自称是黎辘的朋友,送了好几瓶八几年的葡萄酒。 程时栎点了下头,感受到黎辘在他腰侧的手不太安分,晃了一下镜头,侧过头用唇语说了句“松手”。 黎辘假装没看到,手指绕到程时栎的肚脐处像弹钢琴似的,一下又一下抚摸着,随后回陈瑛说应该是黎骏的朋友,又说外国人脸盲,分不太清他和黎骏。 “这样呀。”陈瑛点头,“你和小栎最近好像瘦了不少,是不是没好好吃饭。” 后背传来酥麻感,程时栎喉结微动,咬牙切齿地用手肘打了一下黎辘的手臂,赶忙将脑袋转回到镜头前,面露微笑道:“嗯最近太忙了,三餐不太规律。” “在忙也要顾好身体。”陈瑛说。 三人又聊了些有的没的,电话终于挂断,程时栎仰起脑袋正想发火,黎辘低头吻住了他的唇。 程时栎不敢乱动,怕压到黎辘伤口。 黎辘见状反而更加肆无忌惮,舌尖探进那温热的口腔,吻得程时栎身体发软。 不拒绝就是邀请,黎辘没犹豫,手指灵活地*进睡衣的下摆,程时栎双眼迷离,小幅度挣扎起来,呜呜几声说道:“你身体还没好,医生说了近期不能......” “别听医生的。”黎辘打断他,亲着那洁白的脖颈。 程时栎下意识想拒绝,侧过头躲着黎辘落下来的吻,挥舞着手臂:“不——行——” 黎辘没理会,攥住那只乱动的手腕,另一只手托了下程时栎,让人坐在自己的大腿上。 两人贴的更紧密,程时栎哪里肯,黎辘的伤在腹部,医生千叮咛万嘱咐一个月内不能用腰,这会儿要是真大干一场,岂不是要浴血奋战。 “不行就是不行......”程时栎双眸朦胧,勉强保持着最后一点神智。 “小栎。”黎辘呼吸急促,“你是想让我出家当和尚吗?” 一个月前开始分房睡,如今总算睡在了一张床上,黎辘自知自己即便再能忍,也没办法抱着程时栎什么也不做。 第78章 但毕竟答应了对方要循序渐进,见程时栎抵抗的厉害,黎辘也没敢真往下做,呼了口气坐在一旁,拿起原本搁置的平板。 程时栎满脸潮红,被勾起的yu望没那么快下去,他想了想,跑去隔壁抱来一床被子。 本来应该继续分开睡,考虑到黎辘身上的伤,万一半夜有什么也好有个照应,程时栎厚着脸皮铺好床,钻进被窝。 他侧头看了眼站在床边沉思的黎辘,疑惑地问:“不睡吗?” 黎辘没说话,掀开被子很快躺了下来。 屋里只留了一盏暖光的床头灯,照亮着四周,整个房间笼罩着一层淡淡的昏黄色。 过了许久,程时栎眯着眼睛,翻了个身子,他有些睡不着,心底带着点说不出的惆怅。 程知远前俩天转出了icu,虽然抢回一条命,但右腿伤及神经,几乎失去知觉,这辈子恐怕只能拄着拐杖过活。 程家的事最终也有了定论,“深宇”以参股的方式进行注资,外加撤回海外分公司股份回笼资金,扶持程沐灵上台。 病房成了战场,黎辘作为幕后指挥,手段雷厉地推进相关事宜,短短几天时间,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一切回归正轨。 程时栎想,这些年黎辘该是经历过许许多多这样的瞬间,才会在如此棘手的问题面前,依旧能面不改色,从容应对。 他转过身去,几不可查的叹了口气。 “睡不着?” 程时栎原以为黎辘已经睡着,听到声音后愣了一瞬,低声回了个“嗯”。 【??作者有话说】 本文在收尾啦预计下周完结,周末看看情况有可能不更 第68章 我找不到他了 程时栎没有困意,他又想起了温朗白天说过的话,问他想好了吗。 这几天的忙碌让程时栎没办法停下来思考,等程家的事尘埃落定之后他又开始犯懒。 可此刻和黎辘躺在一张床上,忐忑和不安渐渐浮现,笼罩在他的心头。 “担心程沐灵吗?” 黎辘侧过身,两人视线对上,程时栎承认自己睡不着的背后有一部分原因在于程沐灵。 “爷爷并不看好她。”程时栎实话实说,“就像当初不看好我一样。” 两天前,程老爷子特地来了一趟医院,打着看望病人的旗号,其实是想一探究竟黎辘的想法。 老爷子一生历经商海沉浮,自是普通人不能比拟,但前些年连丧两子,如今心爱的孙子又是那么一副模样,即便再要强,心境也难免会有所波动。 至少程时栎这么认为,因此在对方提议让他尽快回到程家,肩负起自己责任的时候......程时栎看到的只是一个可怜的七旬老人。 他其实很想问问,在程知远做出如此疯狂的行为之后,他们亲爱的祖父,有没有那么几秒,愿意相信当年是程知远自己摔下了楼。 不过程时栎最终什么也没问,只是表明态度,说自己这辈子绝不会再回到程家,要么选程知远,要么选程沐灵,总之别打他的主意。 程老爷子对此颇为恼怒,斥骂程时栎毫无责任心,言语之间对程沐灵接任程家的评价也从“不过缓兵之计”渐渐变成“终究还是太年轻”,“她毕竟是个女孩”之类云云。 程时栎没反驳,他了解老头的脾性,认定的事情轻易不会改变。 程时栎为程沐灵在程家的处境担忧,却也无计于施,除此之外,令他烦躁的是——黎辘藏在书房的那本结婚证以及牛皮纸袋里的股权转让书。 作为这一躁动根源的始作俑者,黎辘,并不知道此刻对方的想法,他伸过手,窸窸窣窣地摸进一侧的被子里,力道很轻地握了握程时栎的手。 “别想那么多。”黎辘安慰他道,“你叔婶去世这几年,若程沐灵真的没有任何手段,早被沈惜赶出了程家,所以用不着担心她。” 爱屋及乌,黎辘说道:“况且,不是还有我吗,决不会让她在程家吃亏的。” 程时栎没说话,他捏了捏黎辘细长的指节,闭上眼睛,小声地回了个“好”。 . 隔天下午,黎骏来了趟别墅。 管家约了宠物医生体检,程时栎在楼下陪着,等黎骏从书房出来时,几个佣人正在满屋子抓不愿意抽血的007。 程时栎为了不被007记恨,没插手,只是双手抱胸地走到一旁。 黎骏下楼后凑了过去,“程少,好久不见啊。” 程时栎对黎骏一向无感,低声回了个“嗯”。 “用不着这么提防我吧嫂子。”黎骏见对方不理会自己,换了个称呼,又说,“听说你跟我哥在国外领证啦,恭喜啊!” 程时栎瞥了黎骏一眼,“你听谁说的?” 黎骏其实不是听谁说的,而是刚才在书房眼尖不小心瞥见了结婚证,可惜他哥连八卦的机会都不给,一把将证件收进了保险柜。 没回答,黎骏抬手碰了碰鼻子。 黎骏装出一脸委屈的模样:“咱现在可都是一家人了,你怎么还对我这么大敌意啊。” 程时栎看医生成功抽完血,掏出手机看时间,随口回道:“结了还能离,我也可以不和你做一家人。” “别别别。”黎骏赶紧摆手,生怕这话被楼上的黎辘听见,改天就将自己发配到南半球去。 “我哥追你可不容易。”黎骏说,“你在他面前可千万别说这种话。” “他追我?”程时栎放下手机,问:“他和你说的,他追的我?” 黎骏笑了笑,觉得程时栎这话问得毫无技术含量,他哥怎么可能是那种愿意把自己私生活摆出来说道的人。 “我自己猜的。” 过去的很多瞬间黎骏都觉得他哥疯了,这人简直就是受虐狂和恋爱脑的超级综合体。 “你不知道你出国这些年,我哥为了找你,都做了什么蠢事。就拿当初黎家和程家联姻这件事来说,那可都是因为我哥为了揪出你的藏身之地,不得不打入敌人内部。” 程时栎知道这事,当时听程沐灵说过两嘴,其中不乏程知远在其中推波助澜。 “他本来就忙,拼了命挤出时间往国外飞,明知道没有结果却还是一次又一次,投科研基金,捐楼,这些都见怪不怪。”黎骏说,“七年时间,海外那些大大小小的高校他几乎寻了个遍,结果屁都没找到。” 程时栎张了张嘴,没接话。 “说到这。”黎骏好奇地歪过头,“我哥到底是从哪掘地三尺把你挖回来的?” 不是哪里挖回来的,如果硬要说,或许是有那么一点命中注定,又或许是,所谓的宿命感,就像童话故事里那样,相爱的人终有一天会克服万难再次相遇。 程时栎抿了抿唇,他的舌尖酸得要命,心情复杂地回道:“他在一家会所遇到了我。” “会所?” “嗯。”程时栎没隐瞒,“我当时只是会所的服务员,送酒的。” 黎骏一脸问号:“什么东西?你不是在国外留学吗,怎么变成会所的服务员了?” 如果黎辘没去eg,恐怕这辈子也很难再碰到程时栎,毕竟谁能想到,堂堂程家小少爷会堕落到为了生计在会所卖酒。 “奇怪!”黎骏吁了一声,摸着下巴,“我哥从来不去会所的。” 这问题程时栎没法回答,当初黎辘确实出现了,还趁机“报复”,把他拐回了家,之后阴差阳错发生了很多事,但现在回想,他们不过是由爱生怖,宁愿在假象之中把日子过下去,也不愿戳破泡沫,回归到没有彼此的生活。 黎骏满肚子为什么,追着程时栎跑,碰巧家庭医生上门给黎辘换药。 “你别跟着我。”想到黎骏的话,程时栎心情沉重,打发人道,“有什么问题,问你哥去。” 黎骏嘴贱,“你以为我不敢啊。”说完他瘪瘪嘴,骂骂咧咧拿起桌上的文件,往别墅外走。 换药前要先做基础检查,程时栎嘱咐好医生,没跟着上楼,心烦意乱地在客厅陪007玩耍,没一会儿,孟管家行色匆匆地从大门外进来。 没等孟管家说话,一道连续不断的滚轮声传来,几秒后,原本远在海外的陈瑛就这么从天而降似的,出现在了玄关处。 程时栎猛地从沙发上弹起,朝陈瑛喊了声“陈阿姨”。 贴身照顾陈瑛的佣人帮忙推着轮椅,程时栎心虚地朝楼上看了一眼,“您怎么回来了?” 陈瑛面色不太好,明显是已经知道了什么,她看向程时栎,回到:“小栎,你也在啊。” 程时栎只好跟上,几人搭乘电梯上二楼。 隔着门,陈瑛看到黎辘在里头换药,伤口没好透,乍一看有些血肉模糊。 黎辘侧着身,因为挡住视线没看到门口的几人,程时栎站在陈瑛身后,张了张嘴,又不知道说什么。 毕竟黎辘是为了救自己,才会受这么重的伤,即便陈阿姨对着自己生气,骂自己一顿,也是该的。 第79章 瞧了半分钟,陈瑛掩上房门,说是让程时栎陪她出去透透气。 程时栎心惊胆战地推着陈瑛出门,两人去了别墅区的人工湖,津市这段时间都在下雪,不过今天倒是个艳阳高照的好天气。 湖面上结了一层厚厚的冰,程时栎小心翼翼推着轮椅。 陈瑛围着一条灰褐色的羊毛围巾,带着手套的两只手交叠在胸前,微微寒风中,她拢了拢衣领,“你们这俩孩子,发生这么大的事情,怎么能瞒着我呢?小辘胡闹,你也跟着胡闹!” 程时栎没挣扎,绕到陈瑛面前,他紧张地呼了口气说:“您骂我吧,陈阿姨。” “我骂你干什么。”陈瑛笑了一下,“小栎你别紧张,阿姨不是回来兴师问罪的,而且这事一看就是小辘主导的,他不想让我担心是吧。” 程时栎点点头,却还是固执地说:“您还是骂我吧。” 他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一股脑告诉陈瑛,从七年前离开,到因为程知远发生车祸,虽然舍去了很多细节,但所有关键节点程时栎还是认认真真地和陈瑛阐述清楚。 陈瑛安静地听完,期间并没有打断对方,直到程时栎低下脑袋,露出一副认错的表情,她才长长叹了口气。 “傻孩子,阿姨又怎么会责怪你呢。”陈瑛拉过程时栎的手,“他虽然是我的儿子,但同时他也是他自己,作为成年人,小辘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程时栎没说话低眸看着陈瑛,眼眶微微发热。 “只是......”陈瑛说着忽地沉默下来,过了一会儿她才说:“小辘这孩子打小就有主见,可有一点不好的地方——他一旦认定的事,认定的人,便很难改变。” 说好听点是有恒心有毅力,而换句话说,也就是所谓的偏执。 “这些年你们都不容易,可人总是会变的,有些事也勉强不来......”陈瑛说,“阿姨知道,小辘很多行为给你造成困扰了,对吗?” 程时栎下意识想摇头,可想了想,却又不得不认同陈瑛的说法。 知道真相的那一刻,程时栎是欣喜和无措的,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不得不面对更多现实的问题,而黎骏的那些话,无疑是加速了他心底的不安。 “我不确定......”程时栎垂着眼睫,“他这到底算不算真的喜欢‘我’,也许连黎辘自己都没意识到,那些喜欢可能只是一股执念,就像您说的,我们都在改变,我不确定,他喜欢的还是‘我’吗?” 陈瑛的声音总是那么温柔,能轻易卸下他心里的防备,程时栎不知道该和谁去说这些话,此刻终于出口,如释重负般在心底长长吁了口气。 “那你呢?”陈瑛沉思片刻,反问他道,“你还喜欢小辘吗?如果还算喜欢,那是喜欢过去的他,还是喜欢现在的他呢?” 程时栎愣了愣,一时不知怎么回答。 “没办法回答了对吧。”陈瑛顿了顿,笑着说道,“你将自己分割成现在和过去,你纠结于小辘是不是因为深陷过去的执念,才会不愿意放开现在的你,可当这个问题落在你自己身上呢?你还愿意通过这个维度去评价你们的感情吗?” 程时栎不知道说什么,他定定看着陈瑛,听到对方接着说,“那是因为喜欢是一种感觉,评判标准从来不在于对象是否在变,而是完全出于自己的主观感受。” “所以你应该相信小辘,或者更简单的办法是——你可以直接告诉他,你心里的想法。” 程时栎额前的发梢被吹起,他没戴围巾,忍不住瑟缩一下脖子,过了好一会儿,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 在程时栎没办法回答陈瑛的那几秒里,或许心底已经有了答案。 兜兜转转,他们好像又回到了原点,依旧还是那对——对彼此没什么安全感的小情侣。 “和你聊这些,倒是让我想起一些很多年前的事情,大概就在你们分手之后。” 陈瑛思绪拉远,“有一次,他来病房里找我,也不知怎地抱着我哭了,我一面诧异,一面问他怎么了?” 实在想象不出黎辘哭鼻子的画面,程时栎有些愣神,听着陈瑛神色如常地回忆过去。 陈瑛的声音在风中飘散开来,“他那时没说话,就只是红着眼睛——” ...... 过了好久好久,陈瑛才听到黎辘哽咽着回。 “我惹小栎生气了......他躲着我,我找不到他了。” 【??作者有话说】 67章结尾小修了一点 第69章 一辈子 程时栎推着陈瑛回到了家里。 陈瑛到厨房里指挥阿姨炖药膳,管家和佣人往屋里头搬运着迟来一些的行李,原本冷清的别墅在这一瞬间热闹起来。 黎辘在楼上,估计换完药便钻进了书房。 陈瑛不让佣人去通报,那人估计到这会儿还不知道陈瑛带着一众人马已然回国。 落地窗外天色渐渐昏暗,程时栎坐在窗边的沙发上,007在他脚下蹦来跳去。 陈瑛说了很多这七年里发生的事,站在一个母亲的视角,她总能看到别人瞧不见的东西,比如黎辘看似冷漠无情的外表下隐藏着的那颗敏感的心。 陈瑛因为治疗很长一段时间记忆处于混乱,那时黎辘会不厌其烦拿着他们的合照和妈妈介绍自己的男朋友,他总是强调“他们只是吵架了”,就像是在心底一遍又一遍确认——他们没有分手,程时栎也只是暂时躲了起来。 陈瑛还说,她这个儿子从小到大冷静的像个机器人,能够理性从容面对所有的事,在有十成把握的情况下才会去付诸行动。能够将时间精力准确分割,只做有高额回报的“投资”。 唯独在爱人这件事上,黎辘在毫无把握、甚至有可能零回报的情况下,全身心投入进去。 程时栎听着那些话,心脏酸涩的要命。 他当年和黎辘提分手,除了很明显的不信任对方外,还有一层很重要的原因,少年总把自尊看的高于一切。 程时栎不愿对方看到自己从云端坠落,所谓的尊严驱使着他,说出了那些伤人的话。 程时栎回想着自己和黎辘交往的那些时日,直至此刻,好像终于渐渐拨开笼罩在他们身上的迷雾。 在自己的视角里,黎辘总是在忙,异地里回津市的次数屈指可数,可如今想来,那时在川市已经有了“深宇”的初代雏形,或许黎辘正在努力追赶,用尽全力搏一搏,企图缩短两人之间阶级的鸿沟。 而他呢?轻而易举地否定黎辘的付出,试图用金钱购买对方的时间,说到底,当初的他和那些看不起黎辘,讽刺贬低黎辘是“私生子”、“不要脸”的权贵们,又有什么区别? 程时栎想,如果当初他能多给黎辘一点安全感,对方是不是也不会在每次难过的时候下意识选择转身离开,或许会愿意在吵架时卸下冰冷的外壳,露出一点敏感脆弱的内里。 黎辘交底道歉,在国外注册结婚,以及那份股权转让书,都是为了重塑他们之间的信任。 可信任是互相给予的,程时栎又想,自己还要像现在这样,继续逃避下去吗? 虽然黎辘没有让自己给他交代,也没有像温朗那样追着问程时栎,想好了没。 程时栎摸了摸007的脑袋,只觉一阵鼻酸,黎辘或许早就看出了他逃避的心态,所以才会什么也不问,给足他后退的空间。 车祸后禁止探望的那些天,是黎辘留给他抉择的时间——啊,程时栎垂下脑袋,从这个角度看,他好像真的自由了,可以抛下津市这一堆烂到泥里的麻烦事,想离开就离开,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可他愿意吗? 程时栎颤着眼睫,伸手揉了一下007柔软的耳朵,“007,你想走吗?” 007汪了一声,不知道回了什么。 黄昏总是短暂,院子里亮起一盏一盏路灯。 陈瑛让佣人上楼喊黎辘下来用餐,程时栎坐在沙发上,琢磨问题的答案,咬着唇看窗外冷风中摇摆的枝杈。 “想什么呢这么认真。” 程时栎被打断思绪,转过头看到朝自己走来的黎辘。 黎辘穿着丝质睡衣,额前的发丝自然垂落,说话时嘴角轻轻扬起一点,身上的压迫感似乎彻底消失不见,那张棱角锋利的面庞也在此刻变得柔软,可爱。 程时栎抬起头,定定看着黎辘。 厨房里传来陈瑛的催促声,不知道喊的是“小栎”还是“小辘”,鼻尖闻到饭菜的香味,007小跑过去,恶作剧地咬着黎辘垂下的裤脚。 程时栎眸光闪动,目光依旧停留在那儿,他的视野像是调了零点五倍慢速,看着黎辘俯下身子,用手扒拉开007的爪子,挺直的腰微微下弯,形成一道好看的弧线。 只是一瞬,黎辘动作很快,他重新站定朝程时栎走了过来。 程时栎心口一阵酥麻,他抬了下手臂,猛地抱住黎辘的腰。 黎辘明显一愣,站在原地,低下头看着面前毛茸茸的后脑勺,无处安放的手臂停留在了半空中。 第80章 程时栎没说话,脑袋轻轻耷在黎辘身上。 “黎辘。” “嗯。”黎辘的手放下,落在程时栎的肩膀上。 程时栎垂着眼皮,想起很久前的某一天,也是在这个位置,他问黎辘,他们什么时候回家? 程时栎好像总对“家”有执念,有落脚的地方就是有家吗?童年的程宅、桦县时方那儿、住了小半年的市区公寓,这些算是家吗?还是—— 有他的地方才是? 程时栎长长松了口气,却抱得黎辘更紧。 黎辘的身子忽然变得有些僵硬,他大概预料到程时栎想和他说些什么, 即便黎辘如今已经是商界年轻一代中的翘楚,手里掌握的权利资源,让他能够动动手指便可以轻易获得自己想要的东西。 可面对程时栎,他仍旧无计可施。 程时栎仰着脸,看到黎辘因为疑惑蹙在一起的眉头,忍不住想要伸手抚平,指腹触到下颌的时候,动了动唇说道:“在医院的时候,你和我道歉问我能不能重新开始,我没有回答。” “因为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你。”程时栎睫毛抖了抖,“或者说知道你为我做了那么多,我又开始害怕,下意识想要逃。我也不想怀疑你的喜欢,可是——我已经不是原来你认识的那个程时栎了,现在的我有一点点糟糕,甚至很不勇敢——” 随着程时栎的声音传来,黎辘眉间的纹路不断加深,他不明白程时栎为什么会这么说,将自己定义成“糟糕”两个字。 不可否认,自己也看到了程时栎的变化。 程时栎挑食,很多东西不吃,遇到喜欢的食物会尝几口,讨厌的东西筷子都不带碰的,不爽的时候爱怼人,控制不住暴脾气,动不动就爱亮拳头,看不过去的事就算打破脑袋也得和那人掰扯清楚...... 这些是七年前的程时栎,而现在,黎辘已经无法在对方身上看到当年程少的影子了。 黎辘看着程时栎那张脸,变化不大的面容,只是少了几分稚气和年轻的冲动,他知道这些年发生的事,也不再惊讶于程时栎的变化,反而更多的是心疼。 心疼程时栎的遭遇,痛恨自己的无能。 黎辘打断他,“没有糟糕......也没有不勇敢,你还是你,只是变得更坚强了而已。” 坚强吗?程时栎不知道。 “黎辘,你真的还喜欢我吗?”他抚摸着黎辘的脸,“喜欢这样的‘我’吗?” 黎辘眼眸下扫,原本还算镇定的神情有所松动,他似乎没料到程时栎会这么问。 但这个问题并不难回答。 掌心覆住温热的手背,黎辘没迟疑,男人的面容不再从容,声线微微抖动,嗓音近乎沙哑地说道:“是的......我爱你。” 他说:“爱过去年少热烈的你,也爱现在或许不再勇敢的你,以及未来,那个未知的你。” 啊原来是这样...... 程时栎眼眶湿润,想,黎辘总是不讲道理,说一些让他不自觉掉眼泪的话。 “对不起。”程时栎展开手臂,微微退后一些离开黎辘温暖的怀抱,“我为我的懦弱和退缩道歉。” 黎辘喜欢将程时栎从龟壳中揪出来,得寸进尺逼着程时栎承认这承认那,程时栎曾经对此颇为烦恼,他认为过去的事就应该让他过去,没必要一次次抓着回忆不放。 这些说到底不过是他给自己找的借口。 过去是他们的一部分,你只有做到面对它承认它,它才会真正的过去。 程时栎的嘴角露出笑来,眼神坚定地望着黎辘,“我也爱你。” “以后再也不走了。”程时栎许诺,说着他们的未来,“我们在一起一辈子。” 一辈子到底有多长,程时栎不知道,但以后的每一天,程时栎都会陪着黎辘,直到很久很久以后,直到岁月的尽头。 短暂的沉默,黎辘问:“想清楚了?” “嗯,想清楚了。” 黎辘弯下腰,将程时栎揽进怀里,感受着炙热的温度,在这一秒,他才确定,走丢过的程时栎,真的回家了。 【??作者有话说】 写这章的时候在听魏翔老师的《时差》, (?_?)默默低头擦键盘...... 第70章 完结章 一周后,程时栎陪黎辘去医院复查,各项指标过关,除了拆去纱布后腹肌旁遗留的疤痕看起来有些狰狞。 程时栎好奇地凑过去摸了摸,“你这段时间都没锻炼,为什么胸肌腹肌还在?” 扣着衬衫的扣子,黎辘回他,“肌肉有记忆,几个月没练不影响。” 程时栎没明白,反正他的肉没记忆,吃饭长肉,不吃饭掉肉,总之反应贼快。 介于医生的话在程时栎那里堪比金科玉律,复查回来后,连着几天,程时栎的腰都酸的要命,每天晚上被黎辘“折磨”得苦不堪言。 郊外环境好适合养伤,因此他们没搬回市区的公寓,好在别墅的隔音好,否则程时栎得在院子里找个地洞钻进去。 这段时间积攒了一堆工作,得到批准,黎辘便也正式复工,程时栎倒是没跟着回“深宇”,在家里当起了米虫。 林连溪躲到川市后便进了温朗的公司,后来混了个明星助理的岗位,这段时间忙着学习,准备报考经纪人证。 “经纪人还有证啊?”程时栎趴在床上给林连溪打电话。 “可不。”林连溪说,“我都好久没学习了,脑子根本转不动。” 程时栎想起前段时间黎辘的提议,让他选个感兴趣的专业,继续把学上完。 也不知道黎辘哪里来的执念,这学不上是会影响他们的感情交流吗,学霸和文盲之间有代沟不成。 程时栎理了一下思路,问起林连溪的意见。 “看你自己呗,想上就上,不想上咱就不去。”林连溪一边羡慕,一边蛐蛐,“反正你现在不愁吃不愁穿的,黎总养着你。” “你嫉妒啊?”程时栎乐了,“改天让我们家黎总给你安排,保证也让你吃穿不愁。” 林连溪翻白眼,这人现在是好赖话都听不明白了。 纯纯恋爱脑。 东扯一句西扯一句聊着,过于投入的程时栎,没注意到有人进了屋里,还在咧着嘴乐呵。 后背贴上温热的胸膛,程时栎一愣,歪过头,“你回来了?” “谁的电话?”黎辘问。 “林连溪。”程时栎举着电话,用手指将听筒遮住,躲开黎辘想要贴过来的脸颊,“你等等,我还没挂电话。” 黎辘松手,低眸看了程时栎一眼,起身进了浴室。 俩人又聊了会儿,到了睡前程时栎才挂断电话。 等他洗漱回来,黎辘已经躺好,闭着眼睛一副睡着的模样。 “睡了?”程时栎爬上床,“真假?” 这不像黎辘的风格,程时栎钻进被子,侧过身,用手指骚了骚黎辘的脸颊。 男人动了动,侧过身去,很低地回了一声“嗯”。 “真睡了?”程时栎觉得好笑,不就是接了个林连溪的电话,有必要拿后背对着他吗。 黎辘没动,保持着侧身的姿势,“睡了。” 真生气了? “别不理我啊。”程时栎挪了挪身子,贴上黎辘的后背,“下次不跟他聊那么久了,能不能转过来对着我睡啊。” 窸窸窣窣地,黎辘在被子下头翻了个身,面对着程时栎,依旧躺的笔直,眼睛也没睁开。 算了,程时栎叹了口气,决定不强求,自觉将脑袋抵在对方胸口上,低声说了句“晚安”。 他们家哥哥对“姓林的”心有芥蒂。 这点陈年老醋估计得吃一辈子了。 . 日子一闲,程时栎又觉得无聊,和林连溪合计了一下,决定开间酒吧打发时间,选址倒是简单,看中了ton对面的一家“旺铺转让”。 温朗不是很看好,毕竟大学城那地方客单一向低,尤其是这种“旺铺”,多半是经营不下去又不想砸在手里的垃圾店面。 程时栎又想,当年ton的生意差到几近倒闭,梁老板不是也坚持下来了,后来生意红红火火,说不定这儿就是块风水宝地。 于是程时栎和林连溪火速拍板,将铺子盘了下来。 对于要来抢生意的程时栎,梁老板倒是表示欢迎,颇为大气地分享经验,二话不说拿出供应商资料,让程时栎千万别跟自己客气。 开酒吧这事起了个头,做下来却坎坷万分。 原本打算第二年春天装修,到了五月便能开业,结果黎辘不知从哪儿寻到那一堆专家,还将时方接到津市的医院。 专家会诊,检查,开治疗方案,一套流程下来小几个月过去了,陈清妍还带着娃儿,程时栎实在走不开,忙前忙后地,那租下来的铺子半锤没动。 等医院的事告一段落,黎辘又因为海外分公司的业务,得出国一段时间,说是要把他带上。 第81章 程时栎原本不愿,但拗不过黎辘又亲又抱,还露出一脸委屈的模样,只好应下。 等两人回国时,已经是第二年的初冬。 程时栎火急火燎地投入装修,在黎辘的帮助下,终于赶在圣诞节前夕,开门试营业。 临时没招到合适的调酒师,程时栎就想着将黎辘拉过来凑数。 对此提前来捧场的温朗表示完全不能理解,“他白天上班,晚上还得给你打工,真是能耐啊程时栎!” 程时栎听完,依旧面不改色地使唤黎辘,“当年他调的酒你也没少喝,少在那叽叽歪歪。” 黎辘神态平静,好似这人就属于那儿似的,站在圆形吧台后头,边系围裙边问温朗,“喝什么?” 开业没几天,他和黎辘的几张照片在社交媒体爆了,酒吧的生意也因此莫名其妙红火起来。 程时栎打开评论区,发现说什么的都有。 甚至还有人带头评了句“好磕”,然后就是清一色热红脸伸舌头的表情包。 一头雾水,程时栎只好紧随其后发布招募广告,诚招调酒师,但由于临时人手不足,只能将下班的黎辘拉过来当免费苦力。 两小时后,店里来了位意料之外的朋友——李昭。 李昭是来津市出差的,原本和黎辘约好吃饭,但因为对方有事临时爽约,便直接改约到了酒吧。 将手上的菜单递给客人,程时栎转过头看向吧台,黎辘正一边调酒一边和李昭聊天,衬衫袖子随意地挽起,露出精壮线条流畅的小臂。 虽然黎辘戴着口罩,却依然掩不住那张冷峻帅气的面容。 没一会儿,程时栎便听到座位上的男男女女开始交头接耳,怂恿着对方去要调酒师的微信。 程时栎只好点头微笑,客气而又礼貌地友情提醒道:“我们调酒师已婚哦,不建议找他要微信。” 这晚忙到后半夜,程时栎腰酸背痛,爬上车坐进副驾。 嘴里嘟哝着“好累”,程时栎一上车便昏睡过去,甚至累到没看黎辘一眼。 车子停在“深宇”大厦的停车场,这个点已经是深夜,四周寂静无声。 林秘书在外头候着,见自家老板下车,迎了上去,说了句“都准备好了”。 黎辘打开车门,弯腰将程时栎抱出,大跨步进了直达顶楼的电梯。 等程时栎醒来,才发现自己已经不在车内,轰鸣的引擎声传来,紧随其后是剧烈的颤抖,螺旋桨旋转划过黑沉天际。 程时栎一脸难以置信,伸手摸着戴在头上的耳机,喊道:“我们怎么在直升机上?” 黎辘指了指耳机上的麦,示意程时栎戴好。 调整到两人的频道,黎辘说,“有点事,要去趟川市。” 程时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他去川市可以,但没必要薅着自己不放吧,累死累活的还不让人补觉了。 机上噪音实在大,程时栎也懒得交流,歪着脑袋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假寐。 一趟行程飞了五个多小时,两人抵达川市。 程时栎困得不行,被黎辘裹着大衣抱在怀里,一路颠簸地不知身处何处。 可黎辘的怀抱实在柔软又温暖,程时栎掀了掀眼皮,又坠入沉沉的梦乡。 天边已然泛起鱼肚,已然是黎明时分。 程时栎睡了一会儿,迷迷糊糊地醒过来,发现身边没人,自己倒在后座上,身上还盖着黎辘那件黑色大衣。 他别过头看向窗外,若隐若现地,好像是黎辘的背影。 拿起外套,程时栎钻出车外,冷得哈出一口白气,“你干嘛呀,不冷吗?只穿一件衬衫。” 程时栎没睡醒,行动有些迟钝,把衣服递过去才看向四周问,“这是哪?” “我母校。”黎辘穿好外套,看向程时栎,“后面的学生街。” “啊?” 程时栎掏出手机看了一眼,五点多,黎辘大半夜不睡觉,带着他从津市飞到川市,就为了回母校看看。 什么毛病。 程时栎不语,抬手抓了抓发梢,转着肩膀,扶额站在原地。 黎辘也没说话,半晌后,他走了过来,踩着雪发出细碎的声响。 他伸手搂住程时栎,将人抱进怀里,脸埋进他的脖颈,“李昭说——你回来找过我?” 程时栎猛地愣住,几乎是下意识推了一下黎辘,“他......你都知道了?” “你听我说,那件事我没说是因为——”程时栎说话的语气有些急,一副快哭出来的模样,“我们已经和好,没必要再提那些伤心的往事,而且我......” “你别紧张。”黎辘握着程时栎的手臂,将人拉近一下,“我不是来翻旧账的,只是觉得,自己挺不是东西的。” “你都回来找我了。”黎辘的神情有些沮丧,“我还以为那只是梦。” 黎辘叹了口气,想起李昭说的话。 他们分手大概一年的时候,程时栎来过川市,当时就在这条学生街,喝醉的他被对方送回寝室。 “我那时候精神状态不好,喝醉了总会出现幻觉。”黎辘说,“严重的时候会看到你回来了。” 程时栎知道,因为他亲眼见过—— 当时的黎辘已经不省人事,几乎是沉着脸攥住他的手腕,质问他:“是不是只有喝醉了你才会到我梦里来?” 黎辘还说:“好恨你啊,程时栎!” 程时栎当时想,恨也挺好,就这样恨一辈子,挺好。 “嗯,你喝醉了挺笨的。”程时栎仰起头,终是笑了笑,那些让人伤心的过去如今回想也只剩下一些美好的回忆。 他说:“被人亲了都不知道,要不是那天遇到的是我,你肯定晚节不保。” 黎辘伸手摸了摸程时栎冰冷的脸颊。 他的小栎,总是这么心软。 额头抵着额头,感受着唯一连接的那一点温度,黎辘捧着他的脸说,“只有你能亲,一辈子,这辈子,下辈子都是。” 程时栎觉得黎辘现在说起情话真的好肉麻,简直没法适应。 他垫了垫脚尖,在黎辘唇边轻吻了一下,如同十八岁的他那般,“好了问题解决了。” “我们接下来要去哪,总不会一直站在这儿吹冷风吧?” 黎辘笑着,伸手牵过程时栎的手,紧紧包裹着,说道:“去看日出。” 去迎接属于他们的黎明。 或许从那年夏天的第一个吻开始,黎辘就已经知道,他这辈子注定认栽。 ——栽在这个,夺走他初吻的小偷手里。 -----全文完----- 【作者有话说】 完结啦!!!感谢一路追读,支持我的宝宝们,祝大家看文快乐,每天都有好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