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绿茶高中生碰瓷的第N天》 第1章 《被绿茶高中生碰瓷的第n天》作者:青昭野【完结】 本文文案: 【白切黑疯批绿茶攻x桀骜不驯暴躁直男受】 暴雨夜,闷热异常。牧元淮平静地在太平间签下父亲的死亡证明。 领证前夜那场意外车祸,不仅带走了他素未谋面的后妈,还留给他一个更大的麻烦,那女人的儿子。 休息日。 第三次被班主任电话吵醒时,牧元淮终于意识到自己干了件多蠢的事。 他踹醒身旁的祝璟:“接电话。” 祝璟睡眼惺忪:“喂,徐老师……我忘了。嗯,在旁边。” 手机递回来,劈头盖脸的女声传来:“祝璟家长,所有家长都到了,您没起床?” 牧元淮:“……” 牧元淮去学校接人,撂倒了一群围着祝璟的混混。 第二天,祝璟给他发了个视频。 视频中,教导主任指着监控截图:“这刺头哪个班的?不穿校服打架,当我瞎?!” 牧元淮:“……” 截图里的他攥着小混混的衣领,还嚣张地点了根烟。 各班班主任:摇头,不认识。 一片寂静,祝璟突然举手:“主任,是我家的。” - 牧元淮误饮下药的酒。 窄小的浴室,镜面倒映出两人紧贴的身影。 他问祝璟要手机。 祝璟:“没带。” 牧元淮抵住他的下巴:“当我没看见你口袋?” 祝璟沉默,掏出手机,长按电源键关机。 牧元淮:“?” 祝璟:“故障了。” “……” 晃眼的白炽灯下。 祝璟将手机扔上台面,垂眸温声问:“冷水还是我,哥哥选一个。” “……冷水。” 祝璟掀开牧元淮衣摆。 “老子说冷水!你他妈……唔……” “哥哥不是直男吗?”少年修长的手指轻抚牧元淮眼尾,“怎么发抖了?” - 牧元淮永远不会忘记屈辱的那天。 祝璟大学放假回家,他掰开腰上环着的手臂:“滚回学校去,有事没事别老回来烦我。” 祝璟抬头,盯着他脖颈大片的红印不吭声。 牧元淮:“……看什么看?蚊子咬的不行?” 祝璟偏头浮起嘴角,恶劣道:昨晚x进去的也是蚊子? 牧元淮踹了祝璟一脚:“滚……” —— 阅读指南: 【白切黑疯批绿茶攻x桀骜不驯暴躁直男受】 年下,he 内容标签: 强强 年下 都市天作之合 轻松 主角视角牧元淮互动祝璟 一句话简介:黑心男高装乖骗人 立意:珍惜每时每刻,珍惜眼前人 第1章 上车 酒馆后门的昏暗巷子,路灯映照雨丝,晕开一片昏黄,老槐树在风中簌簌作响,豆大的水珠落下。 “怎么?你身后这细皮嫩肉的小白脸在这上班?”一个微胖男人眯起眼睛,油腻的目光越过牧元淮的肩膀,停留在他身后的少年身上。 “要不……陪哥哥喝两杯?就赔了你俩这身衣服钱。”他咧开嘴笑时,脸上的肉褶子跟着抖了抖。 祝璟垂着眼睫,目光从对方沾泥的鞋尖缓缓打量到泛着油光的额头,面无表情的脸上,一抹嗤笑转瞬即逝。 男人猝不及防撞上这道视线,神经一跳。 这小白脸的眼神……怎么阴森得跟毒蛇似的? 没等他看个清楚,一道惊雷炸响,“嘭”一声闷响几乎与雷声同时传来。 “你他妈——” 又是嘭的一声。 胖男人捂着瞬间肿起的左脸踉跄后退,一个趔趄,一屁股跌进积水里,溅起的雨水沾了满身。 牧元淮甩了甩手腕,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操……死穷逼……开个破电瓶车还敢跟老子动手!我他么不弄死你个傻——” 话音未落,牧元淮抬脚重重踹上他的膝盖,骨头咔嚓一下轻响,那人顿时惨叫一声。 “狗叫够了?”牧元淮语气没什么波动,揉了揉指骨,雨水顺着他的下巴滑落,衬得那双黑眸愈发凛冽。 他向来懒得废话,尤其跟这种人,能动手解决的,何必浪费口舌。 牧元淮目光扫过旁边晃动的树影,轻轻“啧”了一声。雨水浸透上衣布料的黏腻让他不太舒服,这架打得不划算。 半分钟后。 并不宽敞的巷子里倏地响起拳头砸在肉上的声音,拳头与皮肉相触的声响混杂在雨声中,时隐时现。 起初那男人还试图反抗,嘴里吐着污言秽语。当牧元淮的拳头再次砸在他颧骨上时,那些咒骂就变成了断断续续的求饶。 “我错了……别、别打了……”男人靠在墙角,蜷缩抱头,嚣张的气焰散了个干净,“衣服……我赔,你们俩的我都赔……” 牧元淮慢悠悠地蹲下身,指尖勾起地上那部沾了泥水的手机,用脏污的背面拍了拍对方红肿的脸颊:“早这么识相,何必吃这些苦头,浪费时间。” 他微微偏头,目光落在旁边电瓶车座位的鞋印上,喉间溢出一声轻嗤:“擦干净。” “好、好……”男人顾不得脸上火辣辣,忙不迭起身,连滚带爬地扑向车子,拽起自己皱巴巴的t恤就往皮座上拼命擦拭。 微湿的车座被擦出急促的吱嘎声。 牧元淮盯着他的动作,蹙起了眉,正想阻止。 木制门边探出个脑袋:“牧哥回来了?哎,这两个人是谁?没见过啊” 门边身穿工作服的人名叫瞿荣,是身后这家颇有格调的小酒馆的调酒师。 而他口中那两位,一位站在牧元淮身后,高高瘦瘦的少年,身上一件蓝白短袖校服,神色很平静。 另一位则站在牧元淮前方两步远处,正狼狈地用衣服擦电瓶车座。 瞿荣顿了顿:“哇~” 牧元淮拧着眉头没回答,死死盯着电瓶车,被那家伙的衣服擦了两下,怎么感觉车座子更脏了。 拧眉之际,余光还瞥见一抹白,他终于想起了某人,偏头望向安静半天的祝璟:“看够没?” 祝璟眸子动了动。 不得不说他反应很快,当即笑了一下,从口袋里掏出纸巾递给牧元淮:“哥哥手脏了。” “滚,别瞎叫。” “噢。” 说话间,胖男人青紫着脸回头,弯着腰:“擦、擦干净了,您看看。” 牧元淮言简意赅:“赶紧滚,以后别让我在这见到你。” “那衣服……” “闭嘴。” 牧元淮冷漠地蹦出一个词,说完绕过祝璟和门边的瞿荣,头也不回地走进后门。 - 进了屋内,灯光亮了,瞿荣这才发现牧元淮的裤子甚至衣摆上全是泥水,要说他是打架打的,那…… 这学生仔身上怎么也全是泥水?牧哥顺道把他也给揍了??? 瞿荣带着问题再次看向跟在牧元淮身后的少年。 他在这工作那么久,头一次见到长这么好看的人,鼻梁高,下颌瘦,那皮肤白得能发光! “牧哥,刚才那男的……” “打不死。” “那他不会去报警吧?” “报警?”牧元淮想象了一下那混混的模样,齿间溢出一声轻嗤,“他像守法公民?别一进派出所自己先被扣下。” “……”瞿荣干笑,牧哥还是这么幽默,他指着白衣服的少年问,“那这位是?” 牧元淮脖子上挂了条白色毛巾,点开手机正编辑什么消息,百忙之中回答了一句:“不熟。” 瞿荣:“……” 不熟你带人家回来。 牧元淮想了想,头也没抬说:“给他找件衣服。” “哦,”瞿荣点点头,也不多问,侧身就说,“那你跟我过来。” 祝璟的目光在牧元淮身上停留一瞬,又落到对方擦着头发的手背上,关节处泛红,打人打的。 “哎,你叫什么?”瞿荣问。 牧元淮莫名感受到了视线,回头恰好听见他回答。 “祝璟。” - 牧元淮没瞎说,他跟这人确实不熟。 两小时前的医院,是他们的初见。 当时签完死亡证明的牧元淮,指骨串着车钥匙前后晃,散漫地往门口走。 任谁都不会觉得他刚从太平间出来。 虽说他跟牧兴文相看两相厌,但对于已经死了的人,无论生前关系好坏,脑子都会不受控制闪过他的生平。 比如牧元淮就想到了副驾驶跟牧兴文一同去世的女人。 甚至莫名想起那女人有个儿子。 牧元淮掀开厚重的门帘时,思绪还飘在车祸里。脚步刚转,猝不及防撞上了祝璟。 他猛地刹住脚步,视线恰好落在对方的校服上,“瑞阳一中”四个蓝色刺绣的字样印进眼中。 第2章 足足五秒,牧元淮才回神。 雨水正顺着少年的肩膀往下滴。 “不进去?”牧元淮话脱口而出。他皱了皱眉,对自己突然的多嘴感到意外。 男生后背靠着墙,周身笼罩湿意,似乎站在这有一会儿了,看打扮,还得是从学校连夜赶来的。 栽种在花坛的树木枝杈被风吹得乱颤,配上昏暗的路灯和无情的雨点,气氛愣是多了些凄惨的意味。 不对,牧元淮在心里否认,确切地说就是挺惨的。 高中生成年了吗? 少年垂着眼,个头很高,就这样靠在墙边,紧攥手机的指腹和脸色一样白。 鬼使神差,牧元淮想到了梅雨季节时常造访小巷的流浪猫。 牧元淮问完等了几秒,男生比他想象的还要沉默。 早知道不多嘴了…… 牧元淮烦躁地顺了顺头发,恢复成事不关己的模样,掀起眼皮朝外看了看,似乎在观察雨势。 两秒后,侧身准备离开。 别说还没领证,就是领证了那女人的儿子跟他也没关系。 他闲得慌,管那么多。 转身的一瞬间,一道带着冷调的声音却倏然打断他的脚步。 陌生,沙哑,不轻不重却恰好落进牧元淮耳朵里。 “是谁开的车。” 附近没有第三人,这话在问谁不言而喻。 牧元淮脚步顿住,来不及思考他怎么认识自己,眉心快速蹙了一下:“牧兴文吧” 牧兴文在他眼里连路边的野狗都不如,但那女人和她儿子关系究竟如何,牧元淮不敢妄下定论。 而且……他瞥了眼对方,高是挺高,但看着像个弱鸡,大概他一拳下去能在地上躺半天。 空气沉默两秒。 高中生又开口了:“酒驾么?” 牧元淮:“……” 拐弯抹角,你到底要干什么直说吧。 酒驾的始作俑者不言而喻。 在牧元淮心里牧兴文跟他一毛钱关系都没有,自然也不存在狗血的父债子偿戏码。 但这高中生的话确实出乎他的意料。 “算了,陪你过去一趟呗。”牧元淮烦躁地挠头发。 他最烦自己这点,明明冷眼旁观就行了,偏偏总冒出一些莫名其妙的善心。 啧,他还是道德标准太高了。 牧元淮想了想,差点把自己逗乐了。 五分钟后。 牧元淮再次踏入刚离开的地下一层太平间。 太平间门口站着两个交警,年长的问身边年轻的那位:“不说这个,你电话打了没?” 年轻交警收回眼,举起忙音手机摇了摇:“刚拨。” 话音刚落,走廊上的牧元淮就听见身后某人的手机铃声响起来。 两位交警同时抬头,诧异地看向木着脸走回来的牧元淮。 年轻点的交警资历浅,脸上有点什么都藏不住,他指着牧元淮:“你怎么回来了?!我记得没打你电话啊……” 牧元淮无语一瞬,那么惊讶干什么。 他脚步挪了挪,让出位置,露出身后少年完整的身形,嗓音听不出太多情绪:“正主。” 空气短暂凝固三秒。 那交警在牧元淮看傻子的眼神中清清嗓子,掩饰尴尬。 加班太久,糊涂了。 还是那名资历较深的交警反应过来,挂断电话,调出身份比对了一下:“祝璟是吧?林晓晞是你母亲?” 祝璟? 牧元淮肩膀倚着墙,嚼了嚼这个名字。 祝璟愣了一秒,才点头。 “行,你跟我进来吧。”交警说完,目光落到牧元淮身上,“对了,你们俩是什么关系?” “没关系。”牧元淮瞬间站直身体,脱口而出,“人送到我就走了。” 牧元淮转身的工夫,祝璟把手机放回校裤口袋,拆台:“他父亲和我母亲是恋爱关系。” 牧元淮嗓子瞬间被鱼刺卡住了:“……” “难道不是吗?” 在两位交警灼灼的目光中,牧元淮缓了一口气,皮笑肉不笑地嗯了一声,从牙齿缝挤出一句:“你说得对。” 想揍人。 “难怪。”交警恍然大悟,偏头轻声细语交换着什么。 牧元淮臭着一张脸,捏了捏鼻梁,又不是他谈恋爱,反正他跟祝璟没关系。 他转身摆摆手:“走了。” “诶,等等,你坐门口等他一下吧。” 坐门口,等谁? 牧元淮眉心一拧,转身:“我闲的?!” “你俩应该认识吧,你都送人家过来了,人一高中生,你等他一下。” 牧元淮没接话,那俩交警直接把他给安排了。 牧元淮等着祝璟拒绝,毕竟对方主动拒绝比他说破嘴皮有含金量。 结果太平间的门一打开,祝璟一溜烟就跟在交警身后进去了。 牧元淮:“……” 他轻轻地“呵”了一声。 故意的,小小年纪心机深沉。 牧元淮是个不安分的,让他安安静静坐着等人比登天还难。 他在走廊到处转悠,不知道的以为逛商场呢,就差把窗户打开欣赏雨声了。 手续办完,交警带着人出来,映入眼帘便是拉着一张扑克脸的牧元淮。 交警收起笔假装没看见:“那这位同学交给你了,回去路上小心点,后续还有事的话我们会联系你们。” 说完在祝璟肩上拍了两下,像是安慰。 牧元淮心说我跟他回的是一个地方吗,还小心点。 走到医院大门口,牧元淮没好气地问:“你回哪?” 祝璟:“学校。” “大晚上回学校干什么?” “拿作业。” 牧元淮掏掏耳朵:“拿什么?” “作业。” “……” 牧元淮忍不住低声吐槽几句,要是回瑞阳一中的话,那他俩还真顺路。 鬼天气打不着车。 于是他板着脸:“跟上,坑我的事一会儿再跟你算账。” “去哪?” “开车送你。” 三分钟后。 牧元淮脚步停了,祝璟也停了。 两人站在一辆海蓝色小电驴旁边,雨衣披在车身上,凹陷处积了一个小水洼。 牧元淮对准车头插入钥匙一拧,车灯闪烁,他嗓音冷酷:“上车。” 祝璟:“……” 第2章 蕾丝 “他是你们学校的学生,拿个作业都不让进?” “哎呀!”保安彻底服了,苦恼地拉长调子,“我也说了嘛,晚自习早下课了,走读生全回家了。别说走读生,今天周六,就连住宿生都走光了,你俩明天下午返校再来。” 牧元淮揉揉太阳穴:“他拿作——” 保安不为所动:“拿什么都不行,没得商量。” 牧元淮:“……” 说了半天,牧元淮烦躁地放弃了。 直到放弃他才反应过来,祝璟作业拿不拿跟他有毛关系,他搁这多费口舌,魔怔了。 牧元淮木着脸跟保安对峙两秒,轻轻抬手拍掉袖子上的水珠,转身拿起电瓶车上的雨衣准备离开。 他戴上头盔,没什么语气地问祝璟:“走还是不走?” 祝璟似乎没想到牧元淮会突然望过来,眼神微凛,收起眼底些许打量,问:“去哪?” 牧元淮跨上车座,他腿长,一双长腿曲着放。 “你家在哪,先说好远了不送。”牧元淮头也不抬,将冷漠贯彻到底。 等了半天,祝璟没吭声。 牧元淮向来没什么耐心,不客气地用脚踢了踢对方的球鞋,留下一条灰色水痕:“说话。” 祝璟刚要开口,暴雨唰唰落下,忽然变大的雨势就跟泼水似的,站在电瓶车旁边,且身上没雨衣的祝璟瞬间成了落汤鸡。 给口破碗,原地讨饭。 “鬼天气……”牧元淮顾不上问高中生的家庭地址,手忙脚乱扯雨衣,盖了祝璟一脸。 - 后面的事情就简单了。 小毛驴在路上行驶,被一辆白车故意加速溅了一身水,好死不死就在巷子外的转角。 自己地盘都到了,牧元淮一点没跟那不知死活的司机客气,敲开车门一顿招呼。 …… 思绪从回忆中抽离。 牧元淮先是往更衣室看了看,又低头扫了眼身上脏兮兮的衣服。 四下无人,他利落抬手脱了短袖,露出线条几乎完美的上半身,他走到架子边,随手扯了件衬衫套上。 后门进来便是员工休息室,地方不大,聊胜于无,旁边就是更衣室。 换了衣服,牧元淮把腿架到椅子上,人则懒散地靠在单人沙发上刷手机。 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安静下来,大脑思路逐渐清晰。 牧元淮这才想到祝璟一个学生,半夜跟他回店里算怎么个事? 今天晚上发生了太多事情,又是车祸又是死亡,没准一会儿还要安慰失去母亲的脆弱高中生,牧元淮头都大了。 第3章 他在箱子抽了瓶柠檬气泡水,没坐相地瘫在沙发上,敞着一双长腿,半湿的头发不修边幅落在额前,一口气狂饮半瓶。 没等他想出个办法,瞿荣带着换好衣服的祝璟出来了。 瞿荣长了张圆脸,笑起来眼睛弯到看不见,听声音他的心情很不错:“牧哥!衣服换好了,接下去要干嘛?” 牧元淮一抬眼:“噗——” 气泡水尽数喷到地上。 牧元淮先是愣了几秒,随后瞪大眼睛看向祝璟身上的镂空蕾丝衬衫,扭头质问始作俑者:“你他么脑子生锈了?!给他穿的什么玩意儿?!” 或许是淋了雨,皮肤过白,祝璟站在门框边愣是显得有几分可怜。 他睫毛很长却丝毫不显女气,那双眼睛恰好处在光线阴影处,反倒有几分莫名的危险意味。 瞿荣挠挠头,装傻:“咋了呀牧哥……你别看他年纪小,我们休息室那些衣服,他都穿不了,短一截呢!” “……再说淋了雨,露个肚子不好吧?比起拉肚子还是随便套一件更划算啊,这件刚好就在旁边。” “露个肚子不好,穿个蕾丝你就满意了?”牧元淮回怼。 他余光瞥了眼祝璟,对方被瞿荣往前轻推了半步,灯光照亮了他的脸。 至少身高这点瞿荣没撒谎,他站在祝璟旁边只能够到对方耳朵。 牧元淮身高181cm,合理怀疑祝璟比他还要高个一两厘米。 祝璟掀起眼皮看过来,两人视线在半空撞个正着,那眼神淡得跟白开水似的,连半点情绪都没有。 暖白灯光从头顶直射下来,把他泛红的下眼睑照得明明白白,好像刚被人打哭过。 其实屁事没有,但牧元淮不知道。祝璟五官线条很立体,纯属女娲自作主张给这张冷峻帅脸添了两分破碎感。 牧元淮卡了下壳,后面要骂什么都忘了,他转头看向瞿荣:“赶紧换了,拿我衣服给他……” “哦哦。”瞿荣萎靡地应声,又带祝璟回了休息室。 他好说歹说才让人换上呢……多不容易,为此沾泥水的校服都被他自作主张扔到水盆泡着。 瞿荣遗憾离场。 他打开更衣室最角落的柜子,从里面拿出一件黑色t恤递给祝璟:“喏,你穿牧哥的吧。” 祝璟扫了眼瞿荣,接过衣服,没回他话。 瞿荣是个碎嘴子,见对方接过衣服不说话,心下了然。 他扶着衣柜门长吁短叹,解释:“你是不是想问明明牧哥的衣服合身,为什么我还给你拿其他衣服?” 说完等了半天,祝璟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瞿荣觉得自己对祝璟的第一印象错了,这个高中生好像有点难搞。 他站直身体,像只聒噪的青蛙:“哎呀,不要生气。我真不是故意让你穿这个的,之所以把你校服泡水盆里,也是怕时间久了泥印子洗不掉。而且牧哥柜子里都是他的私服,我们不能随便碰——” 祝璟换好衣服,顺头发的间隙抬起眼,淡声:“我没问,你很吵。” 瞿荣嘴巴还张着呢,闻言嘴唇动了动,好半天才说了句:“好吧,我不说了。” 祝璟扫了眼牧元淮的衣柜,都是牌子货。 瞿荣本以为他不会再和自己说话了,结果刚一转身,就听祝璟在身后问:“你们是同事?” “谁们?” “你,和他。” “他是谁?”瞿荣疑惑。 “。” “噢,”瞿荣钝钝的脑神经反应过来了,“你说牧哥啊,不是同事,他是我们老板。他他他的,我以为谁呢,直说不就行了。” 祝璟:“哦。” “咋了?你打算辍学来这打工?目前我们这可没有招人的打算,就算你长得帅,那也进不来,牧哥不开后门的。” “你想多了。”祝璟瞥了他一眼,径自朝外走。 瞿荣托下巴,嘀咕:“我想多了?” 牧元淮正在看附近的酒店,实在不行就准备把祝璟送酒店住一晚。 看见更衣室人出来,他大爷似的招手示意对方过来,就听见一阵耳熟的铃声。 牧元淮循声望去,又是祝璟的手机。 休息室不大,铃声很清晰。瞿荣总算没忘记他还在上班时间,打了声招呼溜去前厅。 祝璟垂眸看了眼手机屏幕,接起电话。 ——“你这年轻人总算接电话了?一晚上给你打了多少个你数数!” ——“不是我催你们,你妈妈上个月不是说不租了吗?我已经给你们预留三天搬家时间了,明早房子买家就要来嘞!他们要得急,找施工队看看就要清拆重新装修,时间紧得很呐!” 牧元淮偶尔觉得听力太好也不是好事,虽然他和祝璟还隔着几步距离,但那电话里的声音依然清晰地传进了他的耳朵里。 牧元淮清了清嗓子,转头点开手机装作没听见。 祝璟:“买家什么时候来。” “明早九点,你和你妈怎么说?几点前搬空?” “九点。” “卡那么死……行吧行吧,真服你俩了,别再拖了啊,九点必须全部清空!”对面中年女人唠唠叨叨说了几句磨叽,麻烦之类的话,电话便“嘟”一声挂断了。 休息室霎时没了声音。 祝璟找了条高凳坐下,拿着手机却没动作,半晌才点开主页的银行app图标。 良久,他手指滑了两下屏幕,余额页面赫然是三位数字。 可笑。 祝璟不动声色,手指紧了一下,手背泛白,青色的筋脉微微凸起,却又在牧元淮瞥过来的瞬间松开手。 牧元淮下意识观察祝璟,虽不知对方在看什么,但大概看见了不太好的东西,神情闪过一瞬间的难看。 祝璟不受控制地在脑中回想起那天晚上的情形。 吹完头发的他,以及被他抓包的母亲林晓晞当时慌张的神情,本该是个安静祥和的周六夜晚,却硬生生闹到半夜,楼下邻居报警才停止。 面对别人的窘迫,牧元淮多少有点尴尬。 这种尴尬并不因对方没钱而产生,而是无意中听到他人不太光鲜的小秘密时,无所适从。 休息室一时间沉默到牧元淮觉得自己正常的呼吸像哮喘。 “喂,”牧元淮轻咳一声打破沉默,他本想说你啥时候走,话到嘴边拐了个弯,改口问,“你明天搬家?” 祝璟坐在凳子上,脊背透着股十七八岁特有的挺拔,他望过来的时候牧元淮仿佛听见他在说“你不是听见了吗”。 牧元淮也就随便找的话题,没想和祝璟聊搬家的事,满打满算他俩认识三小时,没熟到那份上。 他做主在边上定了个普通酒店,不知道这小子穷成啥样,总之牧元淮没问他要钱。 明明是盛夏,开着空调的休息室却莫名有些冷意。 付完钱,牧元淮撑了下沙发站起身:“走吧,送你过去酒店。” 他一边朝外走,一边在手机上打车。 凌晨的车辆不好打,又是雨天,牧元淮选的酒店不远,司机只能赚个起步价,好不容易有接单的,也在看清价格后迅速取消了。 牧元淮思索着是他骑电驴送人过去,还是索性让祝璟自己骑过去。 反应过来的时候,黑沉沉的天空落下的雨又大了不少。 明明站在檐下,祝璟身上干净的衣服很快又被打湿了,水珠顺着他的手臂淌下。 路灯下的雨点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笼罩下来。 牧元淮伸手把祝璟扯回来,毫不客气地说:“那么喜欢挨浇,抹点沐浴露洗个澡呗?” 等车等烦了,牧元淮直接跨上电瓶车送祝璟过去。 还没十分钟,他们就到了亮着灯的酒店楼下。 牧元淮:“到了。” “……” “下车。” “……” 牧元淮臭起脸,踢开脚边的易拉罐:“你聋了么?下车。” 祝璟装耳聋,牧元淮一点办法都没有,他刚踩下脚踏起身,衬衫冷不丁被一双微凉的手扯住了。 与此同时耳边传来祝璟的声音:“等等。” “不等。”牧元淮说完,一把抓住祝璟的手腕。 他知道自己手劲大,却没想过被他抓着这家伙直接吃痛“嘶”了一声。 牧元淮下意识放手,往后退了一步,但因衣摆被人扯着,没退多远。 祝璟举起手腕:“红了,明天会肿。” 牧元淮面无表情:“……所以?” 祝璟没回答,身体力行坐在车上不下来,一双长腿支在车两侧。 校裤很宽,裤口被风吹得像海浪。 两个人的眼睛对视上,什么都没说。 牧元淮心底无端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这家伙是真招人烦。 作者有话说: ---------------------- 第3章 上当 打开家门的瞬间,牧元淮脑子里冒出三个字——上当了。 第4章 “事先说好,只收留你一晚,明天自己找地方。”牧元淮冷着脸,往沙发上扔了一条毯子,说完走进主卧关上门。 木门开合,客厅仅剩祝璟一人。 牧元淮也是心大,让他进家门,还敢把他单独留客厅。 祝璟捏起毛毯一角,对着软绵绵的绒毛摩挲两下,片刻,他指尖一挑,将毯子随意丢弃到一边。 祝璟没有一点登堂入室的拘谨,他掀起眼皮,肆意打量着没有主人的客厅。 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后,才在沙发上躺下,手臂交叠垫在后脑勺。 从侧面看是个很放松惬意的姿势,然而视线一旦移到正面,就会发现黑暗中祝璟的眼睛从没闭上过。 黑暗放大了他的瞳孔,仿佛密林深不见底的潭水。 手机不知掉在哪个沙发缝,四周也没有闹钟,祝璟并不清楚自己清醒了多久。 主卧水声响起又关闭。 好不容易眼底泛起些许困意,右侧主卧的金属门锁忽然咔嗒一声。 祝璟眉心微不可察一蹙。 开锁声音不大,有人刻意放轻了动作。 脚步声越来越近,祝璟一反常态,并未闭眼装睡。 故而头上搭着毛巾的牧元淮摸黑走到沙发边时,猝不及防对上了祝璟黑洞的眸子。 “…………”牧元淮踉跄地撞上茶几边角。 两秒后回过神立刻开骂:“艹,你大晚上不睡觉修仙?!” 牧元淮捂着磕疼的小腿,越看祝璟越觉得他欠揍。 “刚醒,”祝璟面不改色撒谎,他坐起按了按脖子,却没有开灯,“出来看我?” 牧元淮当然不好意思承认自己出来看祝璟,嘴巴坚如磐石,强调:“这是我家,去哪儿还要给你打报告?” 黑暗中,祝璟叹了口气,站起来。 “想打架???”牧元淮退后一步,目光瞬间警惕。 啪。 开关被一只修长的手拍了一下,暖白色的光源溢满客厅。 刺的牧元淮抬手遮眼睛:“。” “你腿破了。”祝璟的目光和声音一起从前方落下。 牧元淮顺着他的话看去,小腿侧边果然被尖角划了一道鲜艳红痕。 靠。 牧元淮默默在心里吐槽,难怪那么痛。 深棕色的沙发上散落着抱枕,祝璟找出角落的手机看了看时间,重新坐下。 这么一来牧元淮想看他只能俯视,祝璟身上还穿着他的黑t恤,黑色衬得他脊背有些单薄。 牧元淮挣扎两秒,生硬道:“这沙发你——” “沙发挺软的,不用担心我。” 牧元淮嘴里的话倒了个来回,憋屈地咽了回去:“……放屁,老子渴了不行。” 祝璟若有所思点了点头,瞥了眼与客厅一左一右的餐厅:“饮水机在餐厅。” 言下之意——你走错了。 牧元淮:“……” 祝璟绝对是故意的,正常人打个哈哈就过去的事情,他非要扯东扯西。 “这是我家——我爱去哪去哪!”牧元淮咬牙切齿留下一句,转身闷头回房,装了静音条的木门都被他大力砰了一声。 祝璟好不容易攒起来的睡意散了个一干二净,这回他连躺都没躺,关了灯就靠坐在沙发上。 主卧乒铃乓啷响了五分钟,一想到是牧元淮故意弄出来的声音,祝璟就忍不住笑。 又过了五分钟,某人冷着脸走了出来,抓过被祝璟当枕头放在沙发扶手旁的毯子:“过来。” 祝璟这次学乖了,没再把牧元淮刚修补好的台拆掉。 他跟在牧元淮身后,看对方打开了主卧对面的房间。 “今晚睡这。”牧元淮指着靠墙的榻榻米,语气不冷不热,“不准乱动。” 说罢,牧元淮扬手把毯子扔到了祝璟头顶,细碎的额发嵌在毛毯中,那颗脑袋上下点了两下。 牧元淮神情有几分僵硬,似乎不习惯做这种事。他肩膀撑着门框,好整以暇打量祝璟,不知在想什么。 几秒后,牧元淮蓦地对祝璟抬下巴:“你手机给我看一眼。” 祝璟动作一顿,抬眼:“怎么了?” “放心,对你相册没兴趣,确认点东西。” 两分钟后。 牧元淮坐在书桌前,倏地收起敞开的腿,惊疑不定地确认了好几次余额。 最终看向祝璟:“你他么全身上下凑不出三百块?!逃难来的?” 他的目光从手机余额移到祝璟面无表情的脸上。 太过震惊,以至于大大咧咧地压根忘了维护高中生脆弱的自尊心。 祝璟已习惯牧元淮的说话方式,接过手机放回兜里,轻轻应了一声。 “那女……你妈没留下点东西?”牧元淮蹙了眉,显然不相信。 不说银行卡,金银首饰,现金学费之类的总有吧? 祝璟摇了摇头:“留了三百块。” 牧元淮:“……” - 花了些时间接受,牧元淮再度看向榻榻米时,床铺已经铺好了。 这房间在他主卧对面,门对门,主卧带洗手间,榻榻米隔壁则是一间被改成储藏室的书房。 牧元淮挪动椅子,直至椅背抵住墙,习惯性翘起二郎腿打量祝璟。 300块,在村里是个贫困户,在学校怎么着得评个贫困生。 祝璟他正用牧元淮从旮沓角翻出来数据线连接手机,床角被子掀着,仿佛下一秒就要钻进去睡觉似的。 牧元淮打了个哈欠,眼角溢出些泪。 再不睡觉就要天亮了,过两天还得去殡仪馆收骨灰,够麻烦。 撒臭水沟得了。 牧元淮指尖敲击桌面,咚咚两声:“喂。” 祝璟回头。 “最多一周,不管你身上是三百还是三十,都得给我搬出去。”牧元淮嗓音不冷不热,“听见没?” 祝璟把枕头朝床头一放:“好。” 牧元淮心情舒畅了一丝,他百无聊赖地打开书桌抽屉,捏着干燥剂扔进垃圾桶:“客卫在旁边,洗澡的话……” 牧元淮顿了顿,眼神落回桌面,似乎在想怎么说。 客卫装修的时候压根儿没装淋浴花洒! 最终他动了动喉结,如同下达命令似的说:“——洗澡的话提前告诉我,去主卫洗。” 这话说出来有几分微妙,像是祝璟洗澡得跟他打报告的意思。 牧元淮也觉得奇怪,但又找不出奇怪的地方,于是抬眼扫向小穷鬼:“听明白没?” “明白。” “嗯。”还算机灵。 “哥。” “……叫牧哥。”机灵个锤子。 “牧哥。” 牧元淮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偏头:“说。” “我想洗澡。” 牧元淮突然后悔没在客卫装淋浴了。 祝璟眼睛朝他望来,牧元淮只看了一眼便转回头:“左边热水右边冷水,给你五分钟。” 明明大家眼珠子都是黑的,怎么这小子格外亮,塞灯泡了吧…… 祝璟:“换洗衣服……” “衣柜,自己找。” “谢谢哥。” “……” 赶在祝璟出门前一秒,牧元淮将人叫住,话出口前一秒忽然觉得有点小题大做。 想了想还是有必要提醒:“你跟瞿荣他们一样,叫牧哥。” 牧元淮说完便转身埋头玩手机,故而没看见祝璟落在他身上若有所思的眼神。 牧元淮昏昏欲睡地趴在小房间的桌上,好不容易等到主卧传来门开合的声音,他打了个哈欠站起身,机械性起身睡觉。 在走廊和祝璟擦肩而过,他困得眼睛都没睁开,只看见一个高瘦的影子。 临到关门,牧元淮忽然发现手里空空的,手机落隔壁了。 于是他拖着步子去拿手机,一个晃眼发现祝璟穿戴整齐正要朝外走。 牧元淮当即清醒,半睁着眼睛:“大半夜不睡觉?” 祝璟言简意赅:“搬家。” “搬什么家?”牧元淮困得蹙眉都没力气。 祝璟握着手机:“明早九点前要清空的家。” 店里那通电话。 牧元淮头发杂乱:“你能搬哪去?”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对视片刻,牧元淮毫不讲究地用手指搓搓眼睛,恰好祝璟动了,以一种极小的幅度偏头,扫了一眼小房间。 牧元淮:“……” 再看一眼让你当瞎子。 客厅窗帘开着条小缝,漆黑夜色下,台风雨没有要停的意思。 牧元淮深呼吸两口平复情绪,顺便让自己清醒清醒。 片刻,他烦躁地抓了把头发,抓过茶几旁的车钥匙。 他都蹲下换鞋了,穷鬼还站在原地。 牧元淮系鞋带的工夫抬眼看人:“赶紧换鞋,等我请你呢?” “哥……” “别废话,明天老子还得上班,再磨磨叽叽揍你。” 第5章 祝璟闭嘴了,在牧元淮眼里则是穷鬼怕被揍。 牧元淮掏出了去年买的四驱越野。花了点时间开到祝璟租房的小区。 当初买越野纯属为自驾游,平常在周边走街串巷他还是更倾心于小毛驴。 毕竟光他们小酒馆后门的那条巷,越野开进去连弯都拐不了,跟胖子卡门框似的。 牧元淮全程臭脸蹙眉站在一边,没睡够,谁来他都没好脸色。 祝璟收拾的速度出乎他的意料,家具基本是房东配的,只需要收拾小件物品。 不过一小时,出租房门关上,钥匙压在鞋柜下,天色将破未破。 在一片灰蒙中,牧元淮站在花坛旁,刚抽完一支烟。 扭头看见祝璟拎起箱子上两大袋物品,干脆利落地扔进了小区垃圾站。 牧元淮愣了一秒,没看错的话,这两袋是从他妈房间收拾出来的。 他蹙着眉不太赞同,但也不好说什么。 祝璟拍拍手,低头扫了眼沾上灰的衣服。 牧元淮也看见了,该说不说,他跟这家伙认识不到10小时,衣服被薅了两套。 祝璟那点可怜兮兮的余额乘以十都不够还他! - 驱车回澜园已是清晨四点半。 牧元淮站在小房间门外,视线默默在里面扫了个来回。 祝璟东西不多,收拾完合上柜子就跟没人住似的,唯独八百年没用过的书桌上,多了一盏阅读灯以及一个双层笔筒。 祝璟就这样住下了。 以至于尚未习惯的牧元淮中午十一点多睡醒的时候,在床上迷茫了好一会儿外面哪来的声音。 足足三分钟他才呆呆地反应过来。 牧元淮翻身下床,心里有点不爽。 不是提醒过这小子不许乱逛乱动么,吵死了,非得揍他一顿才肯老实。 刚睡醒的牧元淮毫不讲理,虎着一张脸,将醒来的原因全归结于外面某人发出的细微动静。 他套上一条宽松的运动裤和t恤,气势汹汹地拧开门,迎面撞上祝璟端着宽口碗从厨房走出来。 少年穿戴整齐,身上的校服白底蓝边,眼神清明,显然醒很久了。 碗里……面? 牧元淮的怒火在看见面条的瞬间偃旗息鼓,心底甚至多了丝难以察觉的尴尬。 不过牧元淮是谁,他仅用两秒便调整好了情绪,大爷似的在餐桌放下尊贵的屁股,抬起眼:“挺上道啊。” 祝璟:“?” 不仅上道还自来熟,冰箱旮沓角的鸡蛋和小青菜都让他翻出来了。 牧元淮十分自然地从祝璟手上接了筷子,夹起面条里挑了两下,最后停在青菜上:“下次别放青菜,水唧唧的我不爱吃,这面煮的还行,没坨。” 临到吃想起没刷牙,牧元淮又迅速回房间刷了个牙。 出来发现祝璟还在桌前木头一样杵着。 牧元淮嗦了口面条:“有事?” 祝璟的目光从面碗移到他脸上,欲言又止。 牧元淮咬了口荷包蛋:“有话直说。” 祝璟一副豁出去的样子:“我饿了。” “饿了就吃呗。”说完,牧元淮筷子顿在半空,如有所感地看向厨房。 煮面的炖锅泡在水池里跟他打招呼,台面上好像没有其他面碗……所以他手上的是唯一一碗。 牧元淮看看祝璟,又低头看看面条,反复几次后,他倏地站起身。 这回是真的恼羞成怒,牧元淮攥住祝璟的校服,刚想张嘴,门铃响了。 “元淮,醒了没?昨天发你的方案看了吗?” 门外传来熟悉的声音,是小巷子隔壁一家酒吧的老板,跟牧元淮认识有几年了。 算你小子走运。 牧元淮松手:“带着你的破面条滚房间去,谁他么爱吃……老子最讨厌软趴趴的面条了。” 祝璟难以言喻扫了眼牧元淮,端起被某人嗦了两口的面条走回房间。 面碗里面条不见少,唯独荷包蛋被某人一口咬成了月牙。 牧元淮开了门让钟天成进来,本该在房间的祝璟忽然又进厨房另外拿了双筷子,牧元淮脸色顿时黑如锅底。 一个无家可归的高中生,还敢嫌弃他用过的筷子。 钟天成显然已经从瞿荣那听说过牧元淮带回来一个高中生。见到本人他还眸底闪过惊讶,故而把方案忘了个干净。 本以为就是个普通高中生,完全没料到外貌那么优越。 大致了解事情经过后,钟天成压低声音问:“真让他住你家?” 牧元淮往嘴里塞面包,漫不经心抬眼:“有话直说。” “我意思是你俩熟么?”钟天成瞥了眼祝璟离开的方向,“他没钱,那你帮他短租个一居室,或者直接让他住学校,哪个法子不比住你家好?” 钟天成话里话外都带了点急切,偏偏牧元淮没在意。 他摩挲着下巴,似乎在思考住校的可行性。 钟天成趁热打铁:“而且,你不觉得他很奇怪吗?现在的高中生不比我们当年,心思太重。” 牧元淮蹙起眉,十分不满钟天成把他描述成上世纪的高中生似的:“谁跟你当年,我才25,你比我早几届心里没点数么?” 钟天成:“……” 作者有话说: ---------------------- 第4章 祝璟 钟天成努力把话题往回拉:“那你跟他很熟?他就赖上你?” “赖上?”牧元淮仰躺在沙发上嗤笑一声,“你还不了解我?” 牧元淮不奇怪钟天成担心,他没跟对方说实话,隐瞒了祝璟妈妈和牧兴文的关系。 钟天成没回话,表情却透露出了他的不赞同。 牧元淮撇了撇嘴,心想就那个大晚上要回学校拿作业的书呆子,心思重? “考虑那么多你不累么?再说我一早就跟他约定一周内找到房子搬出去。” “可他……” “行了,别废话。”牧元淮把最后一口面包塞嘴里,灌了口水,“说说呗,你那什么乱七八糟的计划。” 昨天钟天成给他发消息那会儿,正是他接到交警电话的时候,只打开文档匆匆扫了眼。 钟天成见牧元淮的态度,不好再多提什么。 他叹了口气:“什么乱七八糟,那叫早c晚a,说白了营销噱头吧。” 早c晚a,用在酒吧营销上便是早上coffee(咖啡)晚上alcohol(酒精),目的在于充分利用白天酒吧不开门的空档,用咖啡盈利。 牧元淮兴致缺缺,钟天成从手机上调出几张图片:“你专心点,看这个。” …… 牧元淮对这些不太感冒,小酒馆加简餐的收益足够他小康生活,不过钟天成一年到头都很热衷于拉他一起赚钱。 聊天间隙,牧元淮莫名其妙从眼尾瞥了眼小房间,像是在看什么。 “我差不多了解了,看你吧,你要做顺便带我一个就行。”牧元淮揉揉耳朵。 两人又随便聊了几句,钟天成起身告辞。 牧元淮怀疑祝璟在听墙角,不然为什么钟天成一起身,他就端着吃光的面碗出来了。 祝璟身高腿长,身形是少年人特有的挺拔清瘦。站在成熟稳重的钟天成面前,气势居然丝毫不落下风。 这是钟天成与祝璟的第二次照面。 祝璟那双深邃的眼睛应当是漂亮的,但不知为何,可能是才说完对方坏话的原因,黑沉的眸子无端让他想到沙漠中的鹰隼。 牧元淮啧一声,打破这一刻的沉寂。 “吃挺干净啊。” 祝璟笑了一下,眼里反射了细碎的阳光,带着碗走进厨房:“应该的。” “元淮,那我先走了。”钟天成站在门边。 “回见。”牧元淮仰头靠着沙发,懒懒地挥手。 牧元淮玩着手机,侧身瞥向厨房,盯着校服背影得出结论,果然还是不习惯家里有别人。 祝璟收拾了碗筷,抽纸巾擦手,顺便对牧元淮说:“哥,我一会儿去学校。” “去就去呗,跟我有啥关系。”牧元淮点进应用市场,翻找租房软件,隔了几秒,后知后觉停下动作,“不是说了叫牧哥吗。” “哦,忘了。”祝璟抬手将纸团丢进垃圾桶,语气不怎么走心。 牧元淮:“老头记忆啊你,还高中生呢,语文古诗记得住吗。” 牧元淮仿佛抓住了盲点,一顿输出。 “诶,你高几的啊?校排名多少?能上本科吗?” 祝璟进房间拿了两本书,走出来回答:“高二,中规中矩吧。” 牧元淮心道还中规中矩。 他从小到大这种话听得多了去了,全是学渣挽尊的借口。 “哦,没事,瑞阳师资力量不错,你就算吊车尾,努努力也能捞个本科上。” 祝璟站在玄关处,视线落在牧元淮头顶:“那就谢谢哥的祝福了。” 祝璟握住门把手,走出门又听见身后牧元淮喂了一声。 第6章 牧元淮对他挑了挑眉,食指指向他校裤口袋的方形物体:“好好读书,少玩手机。” 祝璟没理人,关上门就走了。 牧元淮翘起二郎腿。 爽了,年纪轻轻,就体会到了当爸的快感。 - 对于这个住进他家的高中生。 牧元淮一没管他为什么周日中午就返校,二没管他以什么交通工具去学校。 人一走,他就肆无忌惮地躺倒在沙发上,翘腿刷视频,中途点了个外卖,下午还出门去了趟健身房,最后赶在六点到达店里。 瞿荣一见他,胆大包天地打趣:“哎呀牧哥,今天那学生仔怎么没跟来?” “来个屁,读书呢。”牧元淮给后厨发消息给他上一份冷切拼盘和汉堡。 “听说他住到你家去了?”瞿荣一边在吧台调酒,一边挤眉弄眼地说。 “钟天成谁告诉你的?”牧元淮蹙眉。 嘴巴真大。 “是啊。”瞿荣大方承认,又把一杯冒着气泡的淡黄色液体放到了牧元淮跟前,“尝尝新品。” 牧元淮看到液体颜色有点犹豫,抿了一口后,皱着鼻梁终于没忍住:“这是尿么?” “……”瞿荣一把抢回杯子,“牧哥你的幽默细胞远多于味蕾。” 牧元淮懒得理他,手肘搭着木质吧台吃晚饭,有一搭没一搭听瞿荣讲话。 话题不知怎的又回到了祝璟身上。 瞿荣有个在瑞阳一中当心理老师的亲哥,耳濡目染之下对当代高中生的苦逼生活十分了解。 瞿荣:“就说现在这个点,高中才刚开始晚自习!可怜我哥一个心理老师也得按表值班!” 晚自习…… 牧元淮想了想问:“一中晚自习上到几点?” 瞿荣:“九点半吧,高三十点。” “哦。” 瞿荣正用捣棒碎西瓜,灵光一闪,露出一个坏坏的笑容:“我们牧哥是……打算去接人?” 牧元淮叼着火腿片一顿,下一秒放下叉子,对准瞿荣劈头盖脸一顿呲。 “放屁,他算什么东西,我去接他?有那时间回家睡觉不好吗?!瞿荣我发现你这小子瞎话越来越多了,嫌工资太高就直说!” 一提工资,瞿荣瞬间滑跪带求饶。 不要啊,他都在牧哥这儿待一年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牧元淮吓唬他一通,端着没吃完的拼盘去了休息室。 这家酒名叫半醒,是牧元淮两年前开的,前身是家私人奶茶店,“旺铺转让”给他。 室内面积不大,牧元淮也没安排什么dj舞池,故而准确来说他的店介于清吧和酒馆之间。 深色木质的家具,更像是深夜小酒馆,与不远处钟天成的酒吧相比小巫见大巫。 牧元淮在店里待到九点五十分,仿佛为了证明他绝不接祝璟下课,特地去前台瞿荣面前转了一圈。 在瞿荣疑惑的眼神中,牧元淮面不改色回到休息室,准备回家。 小规模台风过去,空气湿漉漉,灰尘混杂水滴的特殊气息充斥着大地。 下午雨就停了,地上残余水渍。 牧元淮跨上车座,拧着车把手往澜园去。 高中生下晚自习了吧。 瞿荣说除高三外都九点半下晚自习? 牧元淮停好小毛驴,乘坐电梯上8楼。 他家门口楼道的感应灯不太灵敏,电梯运行的声音不足以使其亮起。 电梯的光线随着门的关闭而消失,牧元淮摁灭手机,抬头的瞬间墙边赫然出现一张惨白的人脸。 “回来了?” “……”牧元淮呼吸一滞,随即蹙眉,“你有病吧,怎么老喜欢阴着吓人,蝙蝠啊你!” 感应灯倏地被他喊醒,照亮祝璟靠墙的身影。 牧元淮缓了几口气:“站这干嘛。” “等你。” 牧元淮气笑了:“谁要你等,暗恋我啊。” “……” 祝璟嘴唇似乎抽了一下,他掀起眼皮,用难以言喻的目光看向牧元淮,以及牧元淮身后的智能锁。 空气凝固一瞬。 感应灯熄灭,楼道再次陷入黑暗,这次连手机灯都没有。 祝璟读了大半天的书,眼下略带疲惫,他站直身体:“你没告诉我密码。” 牧元淮理不直气也壮:“你不能发消息问?智能手机干什么用的?非要站门口。” 没错,他就是这么好面子。 祝璟:“也没告诉我微信。” 牧元淮:“……” “电话也没有。” 这回某人的气儿壮不起来了。 沉默两秒,他用指纹打开门锁,头也不回把手机解锁扔给祝璟,声音贼臭:“自己加。” 等手机再次回到牧元淮手里,微信最顶上赫然出现了一位新好友,还一本正经备注上了「祝璟」。 牧元淮咕哝:“挺讲究。” 牧元淮习惯回家就洗澡,等他擦着半干的头发出来,发现祝璟房间没关门,直直望进去,正好是他伏在桌前奋笔疾书的背影。 牧元淮趿拉着拖鞋走进去,祝璟桌上摊了张数学卷子,旁边有本英语专项阅读训练。 “那么努力?”牧元淮出声,“该不会是晚自习那会儿没做完吧?” “附加训练。” 牧元淮一屁股在床边坐下,左手手肘撑着书桌边缘:“那你们老师对你还挺好,知道你跟不上,特地给你开小灶。” 祝璟没反驳也没答应。 牧元淮毕业两年了,他成绩一般,勉强上了个二本线,眼下看祝璟卷子上密密麻麻的题目,既熟悉又陌生。 他一边说一边用毛巾擦头发,细小的水珠随着他的动作甩到桌面,甚至有几滴落在了试卷上。 祝璟不动声色将试卷往远处移了移。 牧元淮擦干头发,随手把毛巾往脖子上一搭,朝试卷旁的草稿纸看了一眼。 只一眼,他就确定了祝璟数学不咋地,哪有人草稿本那么干净,除非没有解题思路。 牧元淮心情不错,于是甩了拖鞋,横着往榻榻米上一倒,宽松的衣摆掀起又落下,露出分明的腹肌。 “哎,没想到铺了层垫子还挺软。” 榻榻米装好至今,牧元淮就没睡过一次。没想到第一个睡它的人居然是跟他八竿子打不着的祝璟。 此刻某人双手交叠置于后脑下,睡裤缩到了大腿中部,小腿耷拉在榻榻米侧边,裤带没系,松垮地耷拉在腰胯。 祝璟正想着公式,闻言偏头扫了他一眼,不走心地恭维:“垫子品质好。” 牧元淮警觉,撑着手臂坐起:“品质再好你也只能睡六晚,拍马屁也不会让你留下来。” 祝璟笔尖在草稿纸上一顿,没回话,继续沙沙写字。 他列了几条乱七八糟、牧元淮看不懂的公式,接着用黑色水笔在大题下写了几个步骤。 牧元淮以为祝璟会把空白处写满,谁知才写了没几行,他就在最后坠了一个大大的答案3。 祝璟手指细长,写字的速度尤其快,刷刷就是一道题。 牧元淮莫名其妙盯着他连写两道大题,最终得出结论。 敷衍,太敷衍了!他以前好歹还写点步骤上去。 牧元淮毛巾搭在手腕上缠了个圈,散漫地垂着肩膀:“好学生,先去洗澡,你哥哥我不陪读,要睡觉了。” 祝璟放下笔,起身的瞬间瞥了他一眼,随即手背绷了一下,嘴角微动。 浴室门关上,哗哗水声响起。 牧元淮觉得祝璟眼神里有话。 但他昨天只睡了五六个小时,没心思想别的。 他打了个哈欠,站起身,下腹却陡然一凉。 牧元淮条件反射向下看去,只见他去年本命年买的红色内裤露出了大半,睡裤松垮地搭在胯上。 “…………草。” 作者有话说: ---------------------- 第5章 期末 牧元淮在意的倒不是露出半拉内裤,而特喵偏偏是这条红的! 该死,置高大他的形象于何地。 不过他极少内耗,十分自然地将火气转移到了祝璟身上,接下去两三天都没跟祝璟说过话,势必要对方好好反省。 就连微信两人也只聊过一句。 【牧元淮:783387密码(看完删了)】 【祝璟:收到,谢谢哥。】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祝璟知道大门密码后,牧元淮晚上从半醒回来,主卧淋浴间的墙壁上都挂着零星水珠,浅淡的青柠海盐味飘在空气中。 牧元淮打量一圈,什么也没说,抓着毛巾打开淋浴头。 周三。 大清早窗外就有鸟儿叽叽喳喳地叫。 殡仪馆来电话的时候,牧元淮熬了个大夜,刚躺下没多久。 若不是手续需要签字,他差点让殡仪馆把牧兴文烧了扬河里。 更让牧元淮没想到的是,祝璟定的火化时间跟他是同一天。 第7章 牧元淮埋在枕头里趴了一会儿,暴躁地揉乱头发,起床换衣服。 刚走出房间,一股煎蛋的香飘来。 “?”牧元淮脚步顿住,“你逃学?” 祝璟表情如常:“请了半天假,不是要去殡仪馆么。” “你跟牧兴文关系很好???” “牧兴文是谁?” “……” 祝璟反应过来“哦”了一声:“我妈也是今天火化,忘记说了。” 牧元淮嘀咕:“忘记说了……蹭车还差不多。” 木质餐桌上放了两个白色大瓷盘,分别摊着玉米、煎蛋、烤肠、西兰花。 这回一看就是两人份。 牧元淮眸子下意识扫扫餐桌,知道祝璟做了他的份。 但!某个人犟得像头牛,绝不主动凑过去,尽管那都是他冰箱里的食材。 “随便做的,”祝璟低头勾了勾嘴角,状似无意问,“吃么?” “早饭我喜欢汤的。”牧元淮不屑。 祝璟伸手给他的水杯倒满水:“就着吃?” “白水。” 祝璟像是没听懂对方找茬,从桌子旁拿了罐东西,拧开:“加点蜂蜜?” 虽然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但牧元淮很受用。 他勉为其难坐下咬了口烤肠:“凑合。” 填饱肚子,牧元淮心情不错,特许祝璟蹭他的车。 等红绿灯的途中牧元淮难得走神。 骨灰捧回来放哪儿……他可不当什么孝子贤孙,花钱给牧兴文买墓地更是天方夜谭。 想着想着就到了停车场。 火化后,工作人员带着骨灰盒出来,牧元淮恰好在看墙上板子——主要项目和收费标准。 ——存放骨灰……120元每年? 牧元淮眸子眯了一下,当即喊住工作人员问了个清楚。短短一分钟,他就拍板了牧兴文死后的去处——殡仪馆的架子上。 去他的香火,穷死最好。 牧兴文死了,他提前通知出去的办酒自然没有办成。 一众亲戚亲切尚且不知道他的死讯,尽管电话打不通,却也不敢来牧元淮面前触霉头。 毕竟哪个亲戚不知道牧元淮的性子,狠起来连他爸都打,提起他都噤若寒蝉。 正说话,祝璟也捧着个盒子过来了,他听见了两人对话,语气自然地横插一脚:“我也放这。” 牧元淮抱起手臂,打量他:“学我?” 祝璟不按套路出牌,点头道:“嗯,学你。” “。” 工作人员抹了把脸:“……行,那二位跟我来吧,签单子缴费。” - “扫码还是现金?” “扫码。”牧元淮拿出手机,一次付了三年费用。 滴一声,支付成功。 “那你呢?”工作人员看向祝璟。 祝璟看向牧元淮。 “……”牧元淮沉着脸,“看我干什么。” 工作人员目光在二人之间来回,祝璟虽然高,但身上穿的校服,员工自动将他带入弱势地位。 更何况祝璟那张优越的脸上就差写“我没钱”三个字了。 牧元淮服了,臭着脸又当了一回冤大头。 祝璟:“谢谢哥哥。” 工作人员一边办理手续,一边瞎感慨:“你们是表兄弟吧?感情真好!” 牧元淮:“……” 屁的感情。 要不是他一拳下去祝璟撑不住,早特么动手了。 解决完糟心事,牧元淮还得硬着头皮送高中生去学校,那一瞬间他恍惚以为自己真多了个弟。 送完人,牧元淮回家倒头就睡。 半梦半醒间,脑海里走马灯似的闪过了好多事。 第一次在朋友圈看见牧兴文要结婚;第一次听牧兴文打电话炫耀那女人和他上重点高中的儿子;以及第一次见到祝璟的雨夜。 重点高中……混日子的人也不少,总有一小部分考不上本科的。 虽然祝璟这小子成绩普通,但不得不承认他挺努力的。 换成牧元淮,半天办完的事情,他也会请一整天假,绝不给学习任何钻空子的机会! 牧元淮躺在枕头缝隙的阴影里,眼尾很轻地皱了皱,深深睡了过去。 当天晚上,牧元淮回来接近凌晨。 刚好撞见祝璟出门倒水,他招呼了一声,瞥眼望向灯火通明的小卧室,桌角叠放着和台灯一样高的教材。 黑笔反戴笔帽,落在书边,仿佛上一秒还被人握在手里。 - 翌日,牧元淮从店里回来,琢磨着一周时间也快到了。 照他所见,祝璟这段时间读书早出晚归,没见有找房子的意思。 该不会赖上了吧?真当他是免费招待所呢! 牧元淮气势汹汹地走了两步,临敲门想起里头是个熬夜苦读的高中生。 琢磨片刻,他去冰箱拿了两瓶酸奶,自己拆了一瓶,另一瓶攥在手里敲响了小房间的门。 在自己家还要敲门其实挺搞笑的,牧元淮无端想到这点。 屋里传来走动的脚步声,下一秒门打开,露出祝璟颀长的身影。 祝璟也不爱吹头发,半干的发梢垂落,脸很细腻,连颗痣都找不到,面无表情时不显,但只要稍微垂垂眼就会显得很乖。 牧元淮张了张嘴,莫名其妙说不出口。 他拧起眉,跟自己较劲:这是他家,早说好的暂住,有啥说不出口的。 “祝璟啊。”牧元淮拎着酸奶瓶口,瓶身轻轻碰了两下祝璟的手臂,打听,“房子找好没?” “还没。”祝璟不爱喝酸奶,但牧元淮说话的时候一直拿冷冰冰的酸奶瓶怼他,无奈,祝璟伸手接了过来。 “最后两天,别忘了之前说的。”牧元淮提醒完,淡定地喝了口酸奶。 祝璟想了想,淡声问:“说过什么?” 说、过、什、么? 这人记忆被数学题覆盖了么?! 牧元淮拉下脸:“非要我打你两拳才能想起来?” 祝璟瞥见牧元淮慢悠悠拧上瓶盖,对准自己抬起手。 他抿了抿唇,说:“想起来了。” 威胁奏效。 但牧元淮的拳头还是抵到了祝璟胸口。 抵住的瞬间,牧元淮眉毛不易察觉地一跳。 靠!居然不是一排肋骨? 这个发现让牧元淮惊讶一瞬,随即确认似的又用力抵了两次。 祝璟身上宽松的黑t恤随着他的动作起伏,在拳缝处出现轻微折痕。 有弹性,挺结实,手感不错…… 祝璟不是应该骨瘦如柴么?怎么会摸到胸肌? 牧元淮思索着,拳头停留的时间不知不觉有点久。 正当他思考祝璟是否是天生的健身圣体时,手下的肌肉忽然随着呼吸浅浅起伏,一阵强有力的心跳顺着接触面传来。 祝璟垂下眼,白皙的肤色背光格外冷,他嗓音很低:“哥哥摸够了吗?” 牧元淮摸够了,但祝璟一说,他偏偏反其道而行之。 于是,牧元淮勾唇一笑,坦然对上祝璟的目光,他松开拳头换成手指,在某人胸前捏了捏。 他嗓音戏谑,像占到了什么便宜:“胸肌不错,勉强给你两天时间。” 说完满意地转身,头也没回进浴室洗澡去了。 “……” 祝璟发觉他还是小看牧元淮了。 主卧门关上,祝璟靠着门框,木头人似的站了好半天。 他抬手按在牧元淮捏过的地方,微微用力,指尖红润带着血色。 片刻,抿紧了嘴唇。 翌日,牧元淮照例坐在吧台边。 余光瞥见门口进来几个说说笑笑的人影,身上的蓝白校服让他误以为是祝璟。 仔细一看才反应过来祝璟比他们高很多。 昏了头了,牧元淮握着冰啤灌了一口,手掌带着水渍在脸上狠狠搓了两下。 半醒开在学校附近小巷,边上有两所高中,三所大学,消费主力是大学生。 不过酒馆氛围清新,高中生也会来,点几盘吃的和度数很低的气泡果酒,一坐就是几小时。 牧元淮不易察觉地盯着那几个高中生,十几秒后,他再次拍了下脑袋。 以前也见过这校服,明明认识瑞阳校服的时间比认识祝璟早得多,怎么现在看见这衣服,脑海条件反射就出现祝璟的脸。 牧元淮重重把杯子磕在桌上:都怪那小子霸占了他半个家,看来把祝璟赶出去势在必行。 “期末考试结束了啊。”瞿荣挤柠檬的间隙抬头。 “期末?”牧元淮回神。 祝璟也期末了? “是啊,都六月二十几号了,”瞿荣说,“牧哥你该不会高中毕业太多年,连暑假是啥时候都忘了吧?唉,老了老了” “……你找死么。” “我错了!!!”瞿荣作势打了下自己。 打完,他往量酒器中倒了点威士忌,感慨:“每次一到假期店里的学生就会多起来,瑞阳重点高中压力大,考完试跟开鸡笼似的,学生叽叽喳喳往外奔。” 第8章 牧元淮不受控制地想到祝璟:“都考完了?” 既然如此,祝璟找个包吃包住的暑假工不就行了? “是高一考完了,高二高三还没有,三个年级错峰考试,”瞿荣说着想起什么,“话说牧哥,你家那个学生仔高几的?” 什么我家的…… 牧元淮心里反驳一句,嘴上回答:“高二吧。” 瞿荣:“哎哟,高二升高三可是个关键阶段!他们大概明后天期末考,给煮俩鸡蛋补补。” 牧元淮:“不就是个期末考——” “谁说的,七月份还有学考啊,也就差那么十几天吧,巷子口卖油条的老太生意都好起来了。” “……” 这天,牧元淮提前了半小时回家。 他心不在焉地站在家门口舔了舔干燥的嘴唇。 再给祝璟几天时间比较好? 三天?还是一周? 或者等学考结束? 那也太久了吧,合着他家真成高中生备考民宿了。 不过祝璟不上不下的成绩……够糟心的。 牧元淮提着一盒烤串,熟练地开锁换鞋,刚进去就欲盖弥彰往小房间快速瞥了一眼。 深色的木门一如往常紧闭。 牧元淮放下烤串,在小房间外来回走了两圈。 打算敲门的前一秒,冷不丁收了手。 先洗个澡吧,一路小毛驴回来怪热的。 牧元淮想一出是一出,转身绕进主卧拿上换洗衣服就打开浴室门。 一进来他就感觉到了不对劲,淋浴间墙壁没有丝毫水珠,甚至调节水温的龙头也停在昨晚他最后关闭的方向。 祝璟洗澡的水温比他热,每次牧元淮进来都得重新调节,若是两人前后脚洗澡,牧元淮还会被一团水雾糊脸。 牧元淮愣在当场,隐约回忆祝璟的水杯不是放在客厅吗…… 他当即放下衣服拍响小房间的门。 作者有话说: ---------------------- 第6章 “半醒” “喂。”牧元淮边拍门,边确认似的喊,“书呆子?祝璟?睡着了?” 门内毫无动静,唯独门缝处透着一丝淡淡的亮光。 牧元淮盯着地面,稍稍安下心,至少人还在。 半晌,他深吸一口气:“让你多住几天行了吧,不洗澡就上床睡觉,弄脏我的床单你赔得起么?” 催了几句……还闹起来了,之前死皮赖脸的劲哪去了? 牧元淮说完,里面依然一片死寂,他好像在唱独角戏。 “……” “我说你……别给脸不要脸,最后给你三秒钟,立刻马上来开门!” 牧元淮知道门没锁,但他就是不想亲手开,显得他多迫不及待似的。 放完狠话,“咔嗒”一声。 牧元淮眯了眯眼睛正准备进去,倏地发现面前这门怎么还关着??? 那开门声哪来的? “……” 牧元淮转身,祝璟正站在玄关处奇怪地盯着他。 “你他么……不在房间??” “……嗯。” 牧元淮忽然闭了闭眼,绷着嘴不想说话。 几番沉默,祝璟率先熬不住,他放下手上的练习册,俯身换鞋。 牧元淮毕竟是生活经验丰富的成年人,几次深呼吸迅速调整好表情。 他装轻松,慢悠悠往客厅中央走了两步:“刚才有听见什么吗。” 祝璟动作一顿,把球鞋放进鞋柜,薄唇抿了一下:“没有。” 祝璟额上的细小汗珠映着光,唇线清晰,神情认真,满脸真诚。 牧元淮盯着他的眼睛,几秒后蓦地移开,皇帝似的下命令:“去洗澡。” “噢。”祝璟应声。 他进房间拿了衣服,走出来脚步停顿,余光瞥向牧元淮的方向。 片刻,压制着嘴角快速走进主卧。 牧元淮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修长的手指漫无目的扒拉手机屏,倏地听见主卧传出一声轻笑,像是齿缝间溢出来的。 牧元淮神经一跳,当即站起身,快速转移到浴室门口兴师问罪:“你他么再笑一个试试?!” 靠,就知道这小子听见了! 祝璟:“……” “笑啊,怎么不笑了?!” “。” 祝璟的身形倒映在半透明磨砂玻璃门上,上衣脱了一半,卡了一半在胳膊上。 面对牧元淮的逼问,祝璟冷静地把剩下的衣服脱了,开门。 祝璟上身线条明显,腹肌处沟壑随着他说话微微起伏:“真没笑。” “你意思是我幻听?” 祝璟摇头:“可能是隔壁,或者楼上笑的。” “敢再扯点么。” 祝璟两手一摊,耸着肩胛骨往门框上一靠,眼尾轻挑:“哥哥做了什么,为什么认为我会笑呢。” 牧元淮:“……” 祝璟仿佛拿捏准了牧元淮,他不承认对方就拿他没办法,索性咬死没笑。 最终成功在牧元淮狐疑的眼神中进了浴室。 祝璟洗完后,牧元淮紧跟着洗了澡,翘着腿在床沿坐了会儿,想想还是不对劲。 于是他敲开祝璟房门,特地绑好裤腰才进去。 牧元淮擦了擦脖颈上残余的水珠,打听:“大晚上你出门干什么去了。” 祝璟指了指桌上红色封面的本子:“朋友送练习册。” “哦。”牧元淮随意点点头,没把他的话放心上。 牧元淮现在最想知道的是——祝璟有没有听见他那些傻b一样的自言自语。 牧元淮想了个绝佳的试探方式:“对了……昨天跟你说的事,刚刚——” “嗯,我明白。”祝璟头也不抬,指尖的笔轻轻转了下,打断牧元淮的话。 牧元淮:“?” 你明白什么了? 书桌正前方的窗户露着边,窗帘留了条缝隙,漆黑的夜色宛如未洇开的深蓝颜料。 牧元淮家住高层,但依旧讨厌可能被外面监视的感觉,所以他伸手扯了扯窗帘,确保完全遮住窗户才松手。 “我问了青旅,25块钱能住一个晚上,”祝璟拔掉充电线,将手机摊在桌面上,点进微信余额,“太好了,能住四天。” 牧元淮嘴角一抽:“……” “而且那边老板娘说附近城中村有6平方米的房间出租,300一个月,就是离瑞阳远了点。” 300?蟑螂窝啊。 牧元淮听得蹙起眉。 祝璟又点进支付宝余额,露出可怜巴巴的两位数:“不过没事,只要凑够第一个月的房租,四点半起床可以赶上早班公交的。” “……” 自从“半醒”步入正轨,牧元淮花钱大手大脚惯了。 他属于及时行乐的类型,兜里有金币,想买啥就买点。看对眼,手机壳都能一掷千金。 算算时间,已经很久没有过一块钱掰两半花的情况了。 祝璟三言两语,把牧元淮雷得不轻。 他愣是鼻梁都皱了起来,台灯在挺拔的鼻梁处打下阴影。 牧元淮洗完头喜欢把头发向后捋,那双不算温和的眼睛透着一股随性。 祝璟目光停在他额头发根处,那里有个天然发旋,撑起了一小撮刘海,随便扒拉两下,比发型师精心抓出来的头发还潇洒。 祝璟一声“哥哥”将牧元淮喊回神。 牧元淮尚在回味300块的出租屋,语调有几分迟缓:“干什么?” “早点去睡觉吧,一会儿我要收拾东西,会有点吵,抱歉。” “你他么……”牧元淮彻底无语了,在他25年的人生中,从没见过说话九曲十八弯的人。 牧元淮抓了把头发,发旋刘海落在额前生硬地说:“……老子要你搬了吗?” 祝璟瞥了两眼一直在他面前晃悠的发旋:“前天——” “闭嘴。”牧元淮下意识出声打断他,思索老半天,硬邦邦地撇开头,“什么时候存款过三千什么时候搬。” “谢谢哥。” 牧元淮:“……” 应得挺快。 牧元淮抬手搓了搓脸,说服自己转移注意力。 祝璟正在做试卷第一道几何应用大题,他穿着一件宽松衬衫式睡衣,微微曲着脊背,薄薄的布料勾勒出宽阔的背肌。 牧元淮眼神飘忽,尤其发现衬衫两颗扣子之间有缝隙后,想起刚才洗手间外模糊的几眼,眯起眼睛往里打量。 “哥哥。” “?” 祝璟没说话,用动作告诉牧元淮——他扯了扯衬衫下摆。 牧元淮见状不屑地冷哼一声,无所谓地评价道:“小气。” 祝璟:“。” 隔了一会儿,某人还是没忍住问:“你健身?” “偶尔。”祝璟回答。 “脱了让我看看。” “……” 祝璟唇线抿得很直,偏开头:“我写卷子了。” 说完,他在草稿纸上画了个示意图。 第9章 众所周知,试卷同一类型的题目难度依次上升,第一道大题最简单,同时也是送分题。 但祝璟画完图半天没写步骤。 “这样吧。”牧元淮抽了支铅笔,倒着握住,末端在桌面上叩叩轻敲两下。 祝璟没吭声,看了他一眼,仿佛在等待下文。 “我教你这题,教会后你脱了让我看看。”牧元淮按着试卷。 祝璟垂眼再次看向题目,片刻,他勾起嘴角,挑眉:“好啊,那哥教教我。” 牧元淮继妥协搬家日期后,在卷子上成功扳回一局。 谁说读书没用啊,用处这不就来了。 他先在纸上画了个七歪八扭的几何图形,对着题目给出的信息想了想,说:“你看昂,这种题是不是得做辅助线?” “嗯。” “这是第一步,然后你再看这个a点和b点……” 牧元淮边讲边理思路,本以为要不了五分钟就能解题,结果十分钟过去了,纸上黑黢黢一片草稿,第一小问才解到一半。 第六感还告诉他……思路走歪了。 祝璟右手手肘撑着桌面,清瘦的手背抵着下颌。牧元淮声音一停,他就抬头看人。 “……” 牧元淮硬着头皮往下写。 又过了一会儿。 他把铅笔一撂:“你空调开几度,25c?热得要死,调23c。” 祝璟挑挑眉,按了两下遥控板:“都怪空调,影响了哥哥解题的速度。” “……” 牧元淮面子大过天,他埋头苦算,把祝璟赶去一边做英语。 祝璟写完三篇阅读外加英语作文时,旁边终于传来搁笔的声响。 牧元淮看着答案松了口气,他就说嘛,第一道大题的第一小问怎么可能难住他。 “有答案没?我对对。” 祝璟在书包里翻了张纸。 牧元淮头也不抬冲祝璟说:“把你英语习题收收,坐过来点,听课。” 祝璟闻言挪动椅子。 牧元淮逐字逐句对完答案,很快笑不出来了。 他万万不敢相信辅助线他都画错了,解题过程更是天南海北的跑偏。 草…… 牧元淮由衷地骂了一句,房间诡异的安静下来。 “还没好吗?”祝璟托着下巴,不经意忽打了个哈欠。 牧元淮唰的站起身,手速飞快撕下那一页草稿,揉成一团球扔进垃圾桶:“我想了想,题还是得自己做。你慢慢努力,我睡觉去了。” 牧元淮大步趿拉拖鞋,背影决绝,“砰”一声关上了主卧门。 房间陷入沉静。 祝璟捡起纸团翻看,终于没忍住笑了一声。 片刻,他收起表情,兴致缺缺地将答案纸扔到一边。 少年一脸淡漠地捏着黑笔,水笔随着他手腕的移动画出几条辅助线。 三分钟后,试卷上出现了十分简略的第一小问答案。 翌日。 祝璟照常六点起床,熟练地用冰箱里的鸡蛋,玉米给自己煮了早餐。 坐了五站公交车,沿着斑马线朝瑞阳一中校门走去。 “祝哥!江湖救急!!”一个男生急哄哄冲祝璟跑来,“昨天老王发的强化训练写完没?” 祝璟脚步放慢,轻飘飘瞥他一眼:“有答案。” “只有大题答案啊。”林天瑞喘着粗气,撇下书包挂胸前,翻试卷。 “也不知道老王怎么想的……挑的题目都那么难,还装印成普通试卷,纯属折磨人!” “你知道我昨晚被填空第二问卡住的时候有多崩溃吗?” 祝璟抽出试卷给他,嗓音冷漠:“不知道。” 林天瑞:“……” 林天瑞,祝璟的同桌,乐呵呵没啥心眼,一到抄作业的时候就喜欢祝哥长祝哥短。 林天瑞捧着厚厚的作文集当桌面,边走边抄,还往试卷上画画点点,试图通过此痕迹伪装成自己做的。 “话说明天期末考,今天不上晚自习,”林天瑞想了想,“出去撮一顿?” 祝璟言简意赅:“没钱。” 林天瑞诧异:“开玩笑,祝哥你每个学期都拿奖学金。别不是找借口拒绝我?” 祝璟头也不回走在前面:“被偷了。” 偷了…… 林天瑞震惊地张大嘴:“我靠,那你报警了没啊?!现在路上都有监控,就算是网银也能追查!” 耳边咋咋呼呼,吵的祝璟烦。 他也懒得解释,指着自己:“身无分文。” 林天瑞看出祝璟逃避这个话题,很有眼力见:“那我请客。” “那好。” “……” 下午放学,祝璟跟着林天瑞往巷子走的时候没觉得哪里不对劲。 直到林天瑞带他站定在一块木质招牌前——半醒小酒馆。 祝璟沉默半天:“在这吃饭?” “是啊,”林天瑞捏着扇子狂扇风,“这家店饭菜可好吃了,咱班班长老来,上次体育课我听他说的。” 林天瑞偏头看了眼祝璟:“咋了祝哥,有什么顾虑吗?” 顾虑? 祝璟脑海里自动播放起牧元淮的脸。 “没事,进去吧。” 林天瑞仿佛刘姥姥逛大观园,他第一次来清吧,稀奇得到处打量。 如果不是拉上祝璟,他一个人是万万不敢来的。 没一会儿烤羊排、拌面、火腿蔬菜沙拉都上来了,同时上的还有两大杯呲呲冒泡的清爽冰啤! 啤酒杯几乎有小臂那么高。 林天瑞双眼发光,率先举起啤酒喝了一口:“啊——爽,你快尝尝!这烤羊排果然不一般,闻着就想流口水。” 牧元淮从休息室走出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他搓搓眼睛,确保自己没看错。 祝璟和一个穿着同款校服的男生碰了一下杯,那男生脖子喝得微红,兴致冲冲不知道在聊什么。 牧元淮阴沉沉地盯了片刻,在吧台坐下:“臭未成年,穷的叮当响还敢来喝酒……” 牧元淮五官并不柔和,面无表情时颇有几分桀骜不驯。 他眼神不加掩饰,端了杯酒便赤裸裸盯着祝璟的方向,宛如监视。 可惜今天瞿荣休假,要不然祝璟刚进来他就得发微信打小报告。 ——「哎呀牧哥,你家学生仔偷偷来店里喝酒,我把人扣住了,你快来把他抓回去!」 林天瑞叼着一根面条,汗流浃背很久了。 他犹豫半天,颤声望向祝璟:“祝哥,那人是不是喝醉了……一直盯着我们看,好像要打人……” 说是盯着他们看,更准确一点,其实是盯着祝璟看,林天瑞怀疑祝璟在这家酒馆结过仇。 祝璟掀起眼皮,和牧元淮锐利的眼神对视上了。 他如同不怕死一样,眼珠子一转,挑了挑眉。 牧元淮:“……” 祝璟没吭声,林天瑞不自觉想起进门前他同桌微不可察的顾虑,顿时更加佐证了“结仇”一事。 完了,林天瑞想。 作者有话说: ---------------------- 第7章 “520” 手机震动,祝璟低头。 【牧元淮:未成年喝酒?本来就笨得要死,期末考试不考了???】 【牧元淮:你再动一口啤酒试试。】 牧元淮这话说晚了,桌上的啤酒喝得差不多了,玻璃杯就剩了个底。 祝璟手肘随意搭在桌上,回复一张乖乖端坐的表情包,接着摁灭手机,安慰惴惴不安的林天瑞:“可能是人好吧。” 人好? 林天瑞顺着他的视线看向吧台,牧元淮耳骨上细小的耳钉发着冷光,正用叉子卷意面,看表情不是一般的用力。 林天瑞:“呃……” 是吗? 吃完饭,酒馆门口。 祝璟扫了眼地上半人高地木招牌,停住脚步。 招牌很潦草,手写的,是牧元淮的风格,跟他这家清净的酒馆莫名契合。 林天瑞催促:“怎么不走了?” “你先走吧,我从这回。” “哦……那拜拜~” 牧元淮眼看着祝璟二人吃完出门,没一会儿,一个高挑的身影又绕了回来。 他看着祝璟飞扬的衣角,冷声嘲讽:“没钱坐公交了?” 牧元淮算了算祝璟兜里那几个子,一顿饭去了大半,照他这花钱速度,攒到三千遥遥无期! 祝璟不反驳,顺着他的话说:“可以蹭你的车回去吗?” “不行。”牧元淮面无表情,“我刚出门,哪有那闲工夫。你要写作业自己上休息室找地方。” 牧元淮说完闷头喝了口酒。 半晌,祝璟毫无动作,他拧起眉问:“非要回去才能做?” “明天考试,家里安静点。” “那你也别杵这。” “哦。”祝璟应了声 ,忽然抓了下书包肩带,垂下头转身准备离开,背影透着几分落寞。 第10章 周围不明真相的客人纷纷打量起牧元淮,有几个眼神中甚至掺杂着对祝璟的心疼。 “……”牧元淮砰地把酒杯一撂,服了。 老子骂他了还是打他了? 他牧元淮25年没遇到过心理承受能力这么差的!堪比小学生! “过来。”牧元淮没好气地喊住某人。 他领着祝璟往后门走,掏钥匙时蓦地想起祝璟这顿晚饭可不便宜。 牧元淮臭着脸点开手机,不知道在干什么。 一分钟后,小毛驴后座的祝璟收到一条转账信息。 牧元淮[转账]:向你转账250元。 与此同时,前面伴随着风飘来一句:“穷鬼,知道这数字什么意思不?” 祝璟毫不客气地收款,装傻:“知道,520,哥哥的爱。” “……你看错了。” “没看错,是哥哥按错了。” “……” 一拳打在棉花上。 - 直到家门口,牧元淮都还黑着脸,心里痛斥祝璟。 电瓶车上那一句,没把他当场噎死。 牧元淮把车钥匙扔玄关柜上,大喇喇敞着腿瘫到沙发上。 他没打算再回店里,外面热得要命,不如放个电影。 祝璟卸了书包打算跟着他看电影,被牧元淮以学业为重赶了回去。 小房间门锁开合,很快没了声响,想必有在好好复习。 瑞阳中学所在地实行学选考制度,高二期末考一共考两天,十门课安排得紧锣密鼓,不给学生一点喘息的机会。 语数英三门是必考科目,剩余七门选课则按照个人所选来考。 转眼来到期末考的最后一天,祝璟考完回家的时候牧元淮还没起床。 听见动静,牧元淮随便扯了件短袖套上,走出去震惊问:“十一点就考完了???” 祝璟洗了手,抽了张纸擦:“下午科目跟我没关系。” 牧元淮点头,思索两秒,命令道:“那你去处理下厨房食材。” 没等祝璟出声,牧元淮又道:“转你50。” 牧元淮步伐懒散,晃进洗手间洗漱。 他可不是黑心资本家,雇佣未成年会给工资的。 照他的大方程度,祝璟要不了多久就能攒到3000块。 到时候就能搬出去了。 想到这,牧元淮蓦地一愣,刚才他心里居然有一瞬间的犹豫。 牧元淮快速往脸上泼了两把冷水,细密的睫毛往下滴水珠。 他快速洗脸刷牙,头发没弄,走到厨房时还有些凌乱。 牧元淮靠着门框:“考完休几天?” 祝璟把排骨放到砧板上,声音不轻不重:“一天。” 说完拿着刀,似乎在找下手地,生疏的动作被牧元淮一眼看穿。 “你行不行,不行躲一边去。”牧元淮揉揉肩膀,挤开祝璟自己站到砧板前。 “砰!” 牧元淮手起刀落砍断排骨,瞥了眼祝璟,不屑道:“切,书呆子。” 有肌肉又能咋样,还得练。 祝璟:“……” 昨天牧元淮没去店里,故而瞿荣说今天带咖啡豆样品过来。 牧元淮一早就跟钟天成说了他不懂咖啡,喝咖啡只能喝出一股焦味,不用带样品给他,奈何钟天成非不听。 午饭点的外卖水煮鱼,至于排骨……是隔壁独居老大爷送的。反正家里长工回来了,索性煮了。 门铃响起。 本以为上门的只有瞿荣,谁知祝璟开门,瞿荣身后还站着一人,那人看见祝璟也愣了愣,随即笑了一下。 钟天成:“好久不见,你还在呢。” 祝璟掀起眼皮,语气说不上友善:“让你失望了。” 夹中间的瞿荣:什么情况,让我先进去你俩再说话行不行??? 片刻,牧元淮催促的声音传来:“干嘛呢?开了门就进来炸排骨,拿钱不干事儿,别怪我强制收回。” 钟天成目光不加掩饰地打量祝璟,行为称不上礼貌。 祝璟也大方迎上他的目光,黑沉的瞳孔中透着丝散漫。 “祝璟!” “来了。”祝璟收回目光,不轻不重回答。 瞿荣甚至怀疑厨房油烟机声那么大,这话能传到牧哥耳朵里不? 祝璟转身的瞬间,钟天成看见他唇角勾了一下,像嘲讽,又仿佛看破了什么。 牧元淮脱了围裙走到客厅。 看见钟天成他也一愣:“你干什么来了?” “当然是蹭饭。”钟天成放下两瓶红酒。 “牧哥!你是不知道,”瞿荣告状似的抓住牧元淮手臂,“钟老板知道我中午要给你送东西,好说歹说提上酒非要来蹭一顿,跟饿死鬼投胎一样。” 钟天成捂额头:“瞿荣……” “嘿嘿。” 瞎扯几句,瞿荣去了洗手间。 牧元淮坐在长沙发正中间等外卖,坐姿随意,二郎腿翘得比天高。 钟天成看了几眼,忽然压低声音,意有所指:“他还住在你家?” “你说祝璟?”牧元淮偏头,视线扫向厨房,“是啊。” “你不是说最多让他住一周么?” 牧元淮语塞,跟他对视两秒,吐出一句:“你管那么多,我有我的安排。” “那你……” “哥,炸好了。”祝璟不知何时站在厨房门口,打断二人对话。 时机恰好,钟天成很难不怀疑他是故意的。 “辣椒粉在抽屉里,你找找……”牧元淮想了想,站起身,“算了,我来找。” 常温存放的调料都被牧元淮扔一块了,杂乱得很,全是小包装,每次拆一袋,吃不完就扔了。 牧元淮起身朝厨房走,钟天成嘴巴张开又闭上,反复几次最终还是憋了回去。 饭桌上,因瞿荣的哥哥在瑞阳就职的缘故,他跟祝璟聊了会儿学校的事。 瞿荣笑着问:“那你是几班的呀?我记得瑞阳是按照成绩排的班级,我让我哥平时照顾照顾你。” 祝璟尚未开口,牧元淮先烦了,他警告瞿荣:“得了啊,查户口呢。再说让你哥照顾上还得了?那不成医务室常客了。” 瞿荣撇撇嘴,不问就不问,他夹了块排骨咬的咔吱响。 盘里炸排骨还剩最后一块。 钟天成扫了眼牧元淮碗边堆的骨头,拿起筷子抬手。 啪,两双筷子在空中相撞。 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时,祝璟手腕一转,推开了钟天成的筷子。 顺便夹起最后一块排骨放进牧元淮碗中:“哥,你吃。” 牧元淮:“?” 钟天成:“……” 瞿荣:“嗯嗯……这排骨老香了。” 钟天成面色如常,放下筷子抿了口红酒,忽然发问:“你叫祝璟?挺特别的,是哪两个字?” 祝璟停顿片刻,眼皮微微动了一下,微笑:“祝……一路平安的祝。” 钟天成:“你——” 祝璟适时转头:“哥哥,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啃排骨的牧元淮压根没听他俩在说啥,下意识打圆场:“行了钟天成,他就一学生,你别跟他计较。” “是啊钟老板,祝璟未成年,连社会都没出,你大度点。”瞿荣嚼着鱼片,不明所以,但唯牧哥马首是瞻。 “……”钟天成一抬眼,对上祝璟的微笑,好似吃了口苍蝇。 大大咧咧的瞿荣和粗神经的牧元淮,一点没察觉那两人不同寻常的氛围。 直到吃完饭,瞿荣准备离开,钟天成似乎打算再留一会儿,但被牧元淮以睡午觉为由赶走了。 祝璟视线停留在牧元淮身上,对方正在琢磨咖啡豆。 祝璟薄薄的眼皮动了一下,忽然问:“哥跟钟天成很熟么?” “还行吧,”牧元淮瞥他一眼,“问这干什么。” “没事,”祝璟站在牧元淮身后,盯着对方的发尾,意有所指,“只是发现他老来家里找你,还以为你们关系很好。” “他闲的呗。”牧元淮翻出了许久没用的咖啡机,冲祝璟抬下巴,“你小子还住我家呢,照你这么说,我俩关系好到能睡一张床?” 祝璟佯装思考:“也不是不行。” “滚。” “噢。” 祝璟麻溜地往放进走。 牧元淮看见密密麻麻的说明书头疼:“滚过来研究咖啡机。” 第8章 横幅 期末考后的一天假期放了跟没放似的,转眼祝璟又要回学校迎接一周后的学考。 虽说周围学校放了暑假,但牧元淮小馆的生意却更好了,偶尔几次他过去只剩休息室还有地方坐。 调酒师忙得不可开交,瞿荣最忙,他不仅要调酒,还得陪聊。 瞿荣长相温和,天然带着股亲切感,学生都喜欢找他聊天,半天下来口干舌燥。 牧元淮在瞿荣旁边找了个位置玩手机。 刚才有两个不长眼的男人问他要微信,脾气暴躁的牧老板直接把他们轰了出去。 第11章 五六分钟过去,脸还臭着。 “诶牧哥。”瞿荣喊。 “说。” “你家高中生成绩该出了吧?” ? 牧元淮放下手机,满脸写着有话快说。 “刚才那群女生都在讨论家长给啥奖励,你呢,有什么打算么?祝璟长了张学霸脸,成绩不错吧?” “学霸?”牧元淮没什么表情,“那你眼神不太好。” 两分钟后。 瞿荣惊讶:“不会吧?祝璟不是学霸?!” 聊了半天,牧元淮终于把那两个不知死活的男人忘了。 他喝了口柠檬水,靠着椅背:“不然?” 牧元淮想表达的意思是“祝璟成绩中规中矩”,但瞿荣一琢磨,错误理解为“祝璟是学渣”。 同为学渣的瞿荣特能共情,非跟牧元淮扯什么高中生心理学。 他认为牧元淮适当给予祝璟鼓励是很重要的,还说以前出成绩,他哥都会给他拉横幅庆祝。 牧元淮一脸嫌弃:“太蠢了吧,瞿卓以前就那样?” 瞿荣托下巴:“而且他不是你弟嘛,学生仔看着怪乖的。” “谁跟你说他是我弟?” 瞿荣啊了一声:“不是吗?祝璟不是喊你哥吗?” “……他瞎喊的。” 祝璟怎么可能是他弟,最多只算他断绝关系的爹的未婚妻的儿子。 “我不信,”瞿荣摸摸脸,“你俩铁定有关系。” 牧元淮嗓子卡了一下,本想解释,又觉得解释这玩意儿很蠢。 于是他说:“要你信了?你信能当饭吃?” 瞿荣:“……” 瞿荣不服,他跟牧元淮认识那么久,对方都没让他留宿过,反观祝璟,呵呵…… 牧哥的嘴,骗人的鬼! 当他看不出来呢,一提祝璟的事就格外关心。 过了两天,瞿荣自作主张在网上预订了超级迷你版小横幅。 先斩后奏,截图发给了牧元淮。 还没发货,要是牧哥骂他,他就直接退货。 刚发两分钟,对面就回复了。 【牧元淮:?】 【瞿荣:如何,满意吗?[叼花]】 【牧元淮:……】 对面安静半天,别扭地回复一句。 【牧元淮:多少钱。】 【瞿荣:5块8,怎么了?】 【牧元淮:[红包]】 【瞿荣:哇哦哇哦[星星眼]】 【牧元淮:再哇单删。】 瞿荣捧着手机,摩挲着下巴琢磨许久。 啪嗒,他打了一个响指。 果然被他试探出来了,瞧瞧他们牧哥报销得有多迅速! 瞿荣当即找到店家——【等等,老板!还没做吧?我要在后面加个名字!】 几天时间一晃而过。 瑞阳一中高二教学楼。 “安静!安静!”身着碎花连衣裙的女人在讲台上喊了两声,“知道你们很兴奋,但先听老师说两句好吗?给个面子呗?” 林天瑞率先响应:“好的徐老师!” 班里众人:“噗!” “就你最吵,好意思说呢林天瑞!” “行了行了,这次学考是结束了,但别忘记高三等着你们的还有选考和高考,那才是重头戏。” 班主任徐妙语重心长,试图用严肃压一压这帮小子的兴奋,避免一场暑假回来心野了。 徐妙说了两句,讲台下学生跟心大到能装象,一点没把她的话放心上。 “班长帮我把表格发下去,一人一张,”说完她扶着讲台扫视众人,“别这样看我了,填完表就放你们回家好吗?” ——“好!要填什么表啊老师?” ——“徐老师我们暑假放到几号?” ——“期末成绩出了吗?求求别发给我妈。” 问题如漫天雪花接踵而至,徐妙挥挥手打断大家:“一群臭小子,当我有八只耳朵呢?” 徐妙拍拍讲台:“首先,发给你们的是家长会表格,有一些基本信息先填上。后天早上高三动员大会,会议很重要,务必通知到位。” “其次本次暑假放到七月底,八月二号返校上课。” 徐妙话音落,底下响起一片哀号。 “最后,填完表格的交上来给我,顺便把自己的成绩条领回去,收拾收拾就可以离校了。” 林天瑞唰唰填完了整张表格,有人比他还快,已经拿了成绩条要走了。 他扭头看祝璟:“祝哥你愣着干什么,填完就能走啦!” “知道,你先走吧。”祝璟头也没抬,他座位靠窗,阳光将他的瞳孔照成棕色。 “哦,那我先走一步咯!”说罢林天瑞跑上讲台,没一会儿就冲出了后门。 祝璟抽了本书立在窗台上挡阳光,笔尖擦过纸面,顿在家长姓名和联系方式上,久久填不下去。 抽屉里手机轻轻震动,淹没在周围男女吵闹声中,只有他听见了。 祝璟不耐地扔了笔,抽出手机发现是牧元淮问他什么时候放。 祝璟盯着屏幕看了几秒,又抬眼看向表格。 在家里给仙人掌浇水的牧元淮收到了祝璟的回复。 【祝璟:哥,你电话号多少。】 【牧元淮:不是有微信了么?这年头谁打电话。】 【牧元淮:137xxxxxxxx】 【祝璟:谢谢哥,我四点回。】 牧元淮今天穿了一件破洞白t,锁骨时隐时现,凌乱的短发透着一丝懒意。 回完消息,他没思考祝璟好好端问他要电话号的行为,扔了手机就半蹲下,观察玻璃花瓶里饱满的绿色仙人球。 很好,泥土湿了,够它喝饱。 牧元淮满意地点头,倒完隔夜水的陶瓷杯空了,他给自己泡了两片柠檬水。 刚喝到一半,门锁咔嗒一声,祝璟回来了,带着他的一大摞暑假卷子一起。 卷子统一放在纸箱中,祝璟单肩背着书包,黑色的肩带落在蓝白校服前襟,将少年的身形衬托得愈发挺拔。 从公交站走回小区,祝璟额上有汗,他俯身将箱子放到玄关角落,这才解鞋带换鞋。 也是在这个瞬间,牧元淮终于有了些实感。 ——他家真的多出了一个人。 原先祝璟早出晚归,跟他的作息基本错开,虽然两人卧室门对门,但见面次数屈指可数。 牧元淮不太自在地端起柠檬水凑到嘴边,喝进一块柠檬果肉,酸得他眉头一皱。 牧元淮愣是咽了下去,含糊道:“一会儿跟我去店里,瞿荣说要庆祝你期末考结束。” “我期末考一周前就结束了。” 牧元淮噎了一秒:“学考行了吧,成天挑刺。” “好。”视线短暂在牧元淮身上停留,破洞的短袖,破洞的五分裤。 片刻,他收回眼,忽然莫名其妙蹦出一句:“那钟天成去吗?” 牧元淮蹙眉:“跟他有啥关系,不然我帮你叫一声。” “没,”祝璟说,“他不去就行。” 这话说的没头没尾,听着奇怪,但牧元淮也懒得深究,不乐意跟不熟的人一块儿玩,挺正常。 - 牧元淮带着祝璟到半醒的时候,服务生正准备开门迎客。 “牧哥。” “嗯。”牧元淮高冷地应了声。 雕冰球的瞿荣一见他们,双眼放光,冰球“啪”地一扔:“牧哥!祝璟!你们来啦?” 牧元淮还没说话,祝璟一眼注意到吧台两瓶酒中间支着的小横幅。 「学渣学渣别着急,总有一天能逆袭!——牧元淮(大写)瞿荣(小写)赠」 祝璟:“。” 牧元淮脚步僵硬:“…………” 谁允许你加我名字。 横幅私人订制,牧元淮事先并不清楚。 但无论这话是瞿荣自己写的还是摆脱商家想的,都不是什么好货! 瞿荣招呼:“快来快来,为了庆祝你即将高三,我代表牧哥制作了一杯特调,尝尝!” 牧元淮不忍直视那张横幅,忍不住问:“瞿卓以前给你定的横幅就是这些玩意儿?!” “差不多吧,不过这条顺口溜是我自己想的!鼓舞人心杠杠的!!!” 牧元淮对瞿荣语文能力表示怀疑,他转头问祝璟:“鼓舞到了么。” 他总觉得祝璟在憋笑,然而对方开口却是:“鼓舞到了,哥哥费心了。” 牧元淮:“……” 果然是个学渣。 趁着没上客人,牧元淮扯下小横幅就往裤袋里一通乱塞。 边塞边想:幸亏定的是个小的,要不然扔都没地方扔。 “哎!牧哥你干嘛???” 牧元淮冷冷道:“找时间销毁,不然我收藏吗?” 瞿荣:“……” “给我吧,”祝璟忽然伸出手,“我来处理。” 牧元淮盯了他两秒,万恶之源,确实该你小子处理,于是又从口袋里掏了出来,啪一下拍在祝璟掌心。 第12章 祝璟身高摆在那,手掌注定很大,中指侧面留着常年写字的薄茧。 他皮肤白,掌心微红,牧元淮这一巴掌直接把祝璟拍出个印子。 牧元淮难得心虚两秒,还被祝璟捕捉到了。 祝璟几乎同时小声地嘶了一下,手指恰到好处地一缩。 瞿荣立刻:“牧哥你手劲太大啦!” 牧元淮:“……” 作者有话说: ---------------------- 第9章 疤痕 牧元淮叼着吸管,猛喝一大口可乐。 瞿荣手舞足蹈介绍他的特调,自打上次被牧元淮评价“尿”后,他特地加入蝶豆花水,让其变成上下渐变蓝紫色。 后厨上了两份小食,牧元淮一口可乐一口鸡架。 瞿荣叽叽喳喳像只麻雀,又自来熟,没几分钟就加上了祝璟的微信,若不是牧元淮阻止,他还打算三人拉个讨论组。 瞿荣:“以前我故意在期中考丢几分,然后期末考回来,每次都能领200进步奖!” 牧元淮:“……” 那你真厉害。 祝璟一脸坦然:“我不行,排名没进步,领不了进步奖。” “哎没事,下次再考嘛。少年,你高中能上瑞阳已经证明你的实力了!” …… 聊天间隙,瞿荣接到他哥瞿卓的电话,问他过几天去不去漂流。 瞿荣放下手边的活,一边说,一边走去休息室。 瞿荣找了处安静地方:“对了哥,你知道牧哥他弟弟在瑞阳一中读书吗?” 对面瞿卓疑惑问:“他弟?以前没听你们提过啊,牧元淮有弟弟?” “是啊,最近才来牧哥家住,我和牧哥正庆祝他期末考结束呢!我还买了你以前老给我定的横幅!” 瞿卓并不知道他的笨蛋弟弟在横幅上写了啥:“牧元淮居然也会弄这些仪式?他弟成绩不错吧?” “啥呀,牧哥说是学渣。” “你懂什么,瑞阳自称‘学渣’的换个学校一水的学霸,你也不想想这是个什么高中,光说高二那个每次考试都钉死在年段第一的男生,状元预备役懂么?” “懂懂懂!唐僧啊你这么能念,”瞿荣揉耳朵,“不说了,挂了,我冰块都要化了,反正到时候多照顾下小祝,也是自己人了,拜拜啊拜拜。” 瞿荣挂得很快,手机往兜里一扔跟兔子似的蹿回原位。 “小祝啊,我哥叫瞿卓,在医务室心理办公室,有事你就直接找他,报我名好使!” “心理老师?” “对!” 瞿荣左一句小祝,右一句小祝,听得牧元淮耳朵都起茧子了。 他并不参与这种学生话题,于是点开手机,百无聊赖刷朋友圈。 又过了一会儿,耳边还是瞿荣喊小祝的声音。 小祝小祝……猪还差不多。 牧元淮心里腹诽,在键盘上点了两下,泄愤似的把祝璟备注改成了“猪”。 为了更形象,还在字后面加了emoji——一个猪鼻子。 改完退出来,自己没忍住先笑了。 牧元淮感觉到两道视线朝自己移过来。 “干嘛。”他没好气。 瞿荣:“牧哥你笑啥呢那么开心,让我俩也看看。” “没什么,”牧元淮收起表情,“刷到了一只猪。” 瞿荣:“猪?” 牧元淮没第一时间回答,反而悄悄瞥了眼祝璟:“是啊,猪。” - 客人越来越多,牧元淮和祝璟被迫让出吧台座位,去到了休息室。 牧元淮埋头打字,祝璟下意识瞥了眼,看见对话框上的备注是钟天成。 大约过了十分钟,牧元淮从手机上抬起头:“回去还是留这?” 祝璟目光一转,给出一个不会出错的答案:“听哥哥的。” 牧元淮对祝璟喊他哥哥已成功脱敏,没什么表情地退出钟天成的聊天框,对祝璟招招手就往外走。 小毛驴不紧不慢地行驶在路上,晚风贴着脸吹过。 牧元淮问:“你暑假什么安排?暑假工想过吗?” “复习。八月初开学,大概找不到暑假工。” “八月初?”牧元淮一本正经,“这么多年你们学校居然没被炸。” 说完,电瓶车轮胎压过石子,震了一下。 牧元淮啧了声:“这破路,越修越烂。你抓紧点啊。” 祝璟被震得身子往前挪了几厘米,和牧元淮贴到了一起。 刚准备挪开,就被牧元淮发现并骂了一顿:“想掉下去是不是?再动揍你。” 祝璟不动了,目光落在牧元淮的发尾和脖颈上,鼻尖萦绕着一股淡淡的柑橘香。 祝璟微微抬眼,视线落在身前人乌黑的发丝上。 半晌,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凑到鼻尖,同样的洗发露,他就没什么味道。 - 洗完澡,牧元淮给自己倒了杯椰子水,今天是他先洗的澡。祝璟刚从小阳台收了衣服回来,又坐到了书桌前。 小房间门开着,他似乎没注意到牧元淮已经洗完了。 玻璃杯中透明汁水透着一股清香。 牧元淮停在门框外,这么认真?才考完不是应该往死里玩手机么。 他趿拉着拖鞋走进去,几乎没发出什么声响。 牧元淮悄无声息探出头,将注意力集中在祝璟身前的桌面上。 周围除空调送风声外一片寂静。 突然,坐在书桌前的少年毫无预兆站起转身,肩膀迎面撞上的手臂牧元淮。 两人几乎同时被吓到,祝璟的后腰磕上桌沿,疼得他眉心一蹙。 牧元淮这边更糟糕,哗啦一下液体迸溅声响起。 好样的…… 牧元淮两手空空,缓缓转头,就看见原本应该在他嘴里的椰子水尽数撒到了榻榻米床铺的正中间,明晃晃一摊水渍。 且吸收极快,光这会儿工夫,表面已经看不见液体了。 牧元淮视线与祝璟对视上,两人一个捂着后腰,一个捂着手臂。 牧元淮先发制人:“你能不能别老是一惊一乍的?!” 祝璟:“是我的错吗。” “这下好了吧,”牧元淮心虚地挪开眼,“哪里有床垫给你换……这尺寸是定制的懂不懂?” 五分钟后。 收拾好残局的祝璟:“我睡哪。” “沙发,还能睡哪。”牧元淮不假思索蹦出一句。 祝璟没应他,视线直直朝门口望去。 门口通向哪里呢? 当然是某个人的主卧。 牧元淮大惊,将玻璃杯重重往他桌上一放:“你大爷的!想都别想!” 又过了一阵。 主卧一米八大床左右两侧分别放了一床被子。 牧元淮:“……” 他像吃了苍蝇,手动在被子中间分出一条楚河汉界:“看见没,不许过来,少惹事。” 祝璟点了点头,洗完澡难得吹干头发才出来,蓬松的发丝落在额前,遮了些眉毛。 牧元淮刚准备说什么,祝璟的手指忽然搭上裤腰。 ? 没等牧元淮阻止,他已经把洗澡后穿上的家居裤脱了放到一边,掀开被子坦然上床。 或许是牧元淮的视线过于真实,祝璟坐在床上,脑袋转向对方,嗓音淡淡:“哥哥难道穿睡裤睡觉吗?” 穿倒是不穿。 别说睡裤了,他睡觉只穿一条内裤,说什么家居服,那都是睡醒后套的。 这么一想,牧元淮要说话憋了回去。 反正两床被子,祝璟还能拿腿贴他不成? 床上两个并不很熟的人,各朝一边,各干各的事。 旁边多了个人,牧元淮玩手机都不太顺心。 他侧过身背对祝璟,老觉得后面有视线观察他,一转头,祝璟也在低头刷手机,哪来的视线。 等人转回去,祝璟滑动屏幕的手指才停下。 床头灯半明半暗照在身上,他不轻不重看了牧元淮一眼。 手机无聊得很,牧元淮没玩多久便失去了兴趣,他仰头打了个哈欠,状似无意把自己的被子往祝璟的方向踢了踢。 见对方没发觉,又踢过去五厘米。 刚才他也真是傻了,理应给自己多留点位置。 一米八的大床他占1米,祝璟最多占80。 终于,在牧元淮几次暗箱操作下,成功霸占大半张床铺,这回舒坦了。 牧元淮刚准备躺下,祝璟膝盖可疑地动了动,被子间的“楚河汉界”移了回来。 “…………” 牧元淮抵了一下,又往回推。 两个人推拉战似的打了几个回合,牧元淮忍无可忍,唰的把祝璟被子一掀。 臭着脸刚打算教育一下某个未成年,目光不知触到了哪里,忽然瞳孔一缩。 祝璟尚未有所反应,大腿猛地被一双手按住了,有一只手甚至摁在他小腹处。 牧元淮蹙起眉,嗓子微微发紧:“谁干的?” 第13章 祝璟顺着对方视线看去,牧元淮按着的地方,赫然有几个小拇指甲盖大小的圆形疤痕。外圈颜色稍深,内里则浅,像结痂后长出的新肉。 祝璟没吭声,牧元淮接着问:“学校有人霸凌你?!” 这疤痕的形状他可太熟悉了,酒吧有些社会青年身上就有,或自己,或被别人用烟头烫的。 像祝璟这种老实学生,虽然长得高,但不会打架,说难听点就是弱鸡,很容易就会成为被霸凌对象。 祝璟一笑:“哥哥要帮我找回场子?” “哪个班的,你说。”牧元淮立刻拿过手机,似乎要给谁打电话。 祝璟对上牧元淮认真的视线,沉默良久,按下他的手:“假的,很久以前不小心弄的。” 不小心? 牧元淮闻言再次查看,祝璟的腿修长漂亮,躺着也可以看出线条,皮肤很白,疤痕便格外明显。 仔细一看,牧元淮才发觉自己那瞬间确实紧张过头了,看颜色陈年疤痕跑不了。若是新疤,周围一圈得泛红色。 “不小心弄的?”牧元淮显然不相信,六处疤痕,摔烟灰缸里了吗? “嗯。” “那你……”牧元淮想问那你需不需要祛疤膏,柜子里有。 刚说两个字,就被人打断了。 “别问了,我有点累了。”祝璟语气很淡,甚至可以说是冷淡。 说完,他拉过被子盖在身上,随手点开了一个小游戏。 祝璟音量不高,几乎没怎么用力发声。牧元淮不傻,能听出他不愿意继续这个话题。 牧元淮呆坐了一会儿,听着耳边呼呼的风声,半晌才无所谓地“哦”一声,接着拉开距离躺下。 祝璟的躲避让牧元淮蓦地惊醒,他意识到自己方才的言行越界了。 他们之间一直存在那道似有若无的界限。 瞿荣可以肆无忌惮跟他倾诉烦恼,袒露心迹,但祝璟不行。 他们似乎仅仅是“不收钱的房东”和“无处可去的租客”关系。 啧。 有点尴尬。 牧元淮不由想到。 作者有话说: ---------------------- 啊啊啊才发现没开段评[愤怒] 我说怎么一条都木有t _ t (段评已开,今天的更新时间提早到上午九点嘿嘿) 第10章 白猫 这份尴尬一直持续到第二天起床。 昨天夜里,牧元淮莫名其妙睡着了,连祝璟什么时候关的灯都没发现。 以往牧元淮起床的时间点对方已经在学校上了两三节课了,或许是暑假,头一次,牧元淮醒得比祝璟早。 他坐在床上发了会儿呆,手指插入发间顺了顺,视线像有自己的想法似的落到了一处凸起的薄被上。 被子底下是祝璟微微曲起的腿,腿的侧面带着几处浅淡疤痕。 祝璟睡觉很老实。 牧元淮看了看自己占大半个床垫的被子,以及祝璟那小点地方。 他一个人睡习惯了,睡姿大开大合,千奇百怪,昨晚说来还算收敛,要不然祝璟能被他踹下去。 太阳透过窗帘缝隙洒下一片白光,牧元淮不知不觉盯着祝璟看得时间有点久。 睫毛怎么那么长……他是睫毛精么? 祝璟小半张脸被碎发遮挡,安静睡觉的样子莫名显得乖巧。 不免让牧元淮想到那不知从何而来的疤,难不成是小时候被人欺负过……所以不想再提? 牧元淮视线聚焦在祝璟薄薄的眼皮处,细密纤长的睫毛遮盖了下眼睑,眼尾也比普通人长,眉骨与鼻梁间的比例恰到好处…… 那薄薄的眼皮轻微动了动。 牧元淮倏地回神,移开眼烦躁地揉揉头发,下床换衣服。 洗漱完,牧元淮去小卧室确认了一下床垫的情况,床垫本就不算厚,大约十几厘米,表层的水渍已经淡了,但里面…… 算了。 牧元淮叹了口气,不想省这一点,免得日后糟心。 他联系小区物业,让对方帮忙把这张床垫扔了,顺便在手机上定制了一张同款。 物业上门的同时,主卧也发出了动静。 物业两位工作人员搬着床垫往外走,祝璟穿着私服出来了。 宽松的运动套装穿在他身上青春洋溢,仿佛雨后春笋,一股生命力扑面而来。 祝璟脸上全然没有昨晚那点隔阂,他走到牧元淮身边,和对方一起看物业搬床垫。 “对了牧先生,”工作人员拍拍床垫问,“这张床垫我们放到木屋给流浪动物用,你看行不行?” 牧元淮摆摆手:“随你们。” “那好,谢谢您!” 大门合上,屋里只剩两个人。 牧元淮顿了顿,祝璟犹豫一秒,似乎要对他说什么。 两人靠得非常近,肩膀几乎贴在一块,牧元淮嘴唇动了动,借口去半醒提前离开了。 祝璟的暑假在源源不断的习题和复习中度过,那牧元淮的自然是咖啡店试营业。 小巷外的面包车正源源不断往外卸货,都是白天转行卖咖啡所要用到的基础工具和材料。 至于装修……半醒本就走的木质风,添上瞿荣买的小装饰,妥妥一家颇具格调的咖啡店。 钟天成那边就不一样了,怎么整都少了点感觉。 他还把牧元淮拉过去希望对方提提意见。 牧元淮绕了两圈,钟天成的酒吧一贯走的纸醉金迷灯红酒绿路线,他直说了改成咖啡店不现实,反正他不来。 钟天成笑着给牧元淮拿了瓶气泡水:“实在不行就不开了,忙活这段时间就当给我们牧老板打工了。” 牧元淮在半醒一待就是一下午,中饭都是跟钟天成一起去小巷尽头的面馆解决的。 天色逐渐暗下来,定了时的路灯准时亮起暖黄色的灯光,灰色天幕下,宛如一道道月晕。 半醒的木质招牌立在门口。 不远处,牧元淮蹲着,左边两个猫罐头,右边一碗猫粮,中间一碗矿泉水,兜里还揣了三四根猫条。 夜晚的小巷与酒馆内部不同,可以用寂静来形容。 牧元淮蹲在路灯边缘,跟前围了一群以小巷为家的野猫。 一群小猫吃两口便抬头对他喵喵叫,似乎在感谢这个嘴唇紧抿的男人。 牧元淮看着微信上瞿荣发的新消息会儿呆。 【瞿荣:牧哥!你家高中生来了!】 【瞿荣:后厨新菜我让他试试了啊。】 【瞿荣:你人呢牧哥?】 牧元淮摁灭手机,不是说复习么,怎么有空跑他店里来。 余光瞥见一抹白色,牧元淮从善如流地开了个猫罐头,放到膝盖高的长椅上。 灰头土脸的白猫过来蹭了蹭他的腿,这才跳上长椅吃起来。 牧元淮忽然回忆起了,大半个月前靠在医院门边的祝璟,当时他想到的就是这只白猫。 简直一模一样。 牧元淮抬手就戳白猫的侧脸,你俩都是冷白皮。 身后脚步声慢慢走近。 “哥。” 牧元淮毫无防备,摸白猫的手指一顿,刚好停在猫胡子边缘,痒得白猫甩了甩毛茸茸的脑袋,嗲声嗲气地咪了句。 牧元淮绷着脊背,清清嗓子站起身,嗓音如常:“干什么,有事?” “瞿荣说你没回消息,让我出来看看。” “……” 牧元淮拉下脸哦了一声,往猫罐头上挤了几坨猫条,头也不回就走。 牧元淮大步走进店里,瞿荣一见他就道:“诶牧哥你回来了?祝璟非要去外面找你,他人呢?” 牧元淮一顿,转头发现刚进门的祝璟,他好像听见了瞿荣的话,不太自然地撇开头。 牧元淮捏着手机转了一圈,心情忽然好了。 他扯了扯领口,本想等等祝璟,瞿荣却催着他去旁边试菜。 不想等得太明显的牧元淮只好先一步去桌前坐下。 后厨新菜“话梅牛肉”上桌,边上摆着两副碗筷。 牧元淮示意服务生上几瓶酒,他酒量普普通通,喝多不上脸,实则已经醉了有一会儿了。 祝璟喊了他两声。 牧元淮:“说。” “明天早上家长会,需要哥帮个忙。” 牧元淮眼神虚焦,点了点头,拍拍祝璟的肩说:“家长会是吧,老子非去学校揪出那个用烟头烫你的杂种,放心,我现在就去买一根棒球棍。” “……” 牧元淮起身,颤颤巍巍朝外走,祝璟盯了一会儿,在牧元淮找错门的那一刻确定这人真醉得不轻。 十分钟后,好不容易把牧元淮固定在祝璟后座。 忙到出汗的瞿荣长吁一口气:“靠,牧哥也太难抓了,吓死我了,抓他那会儿差点没给我胳膊拧断!” 祝璟扫了眼电瓶车电量:“谢了。” “等等!”起步的前一秒,瞿荣神经病似的抓起牧元淮的手腕,把他的手往祝璟运动裤兜里塞。 第14章 祝璟:“?” “哎呀,这样安全!”瞿荣说,“牧哥不是死活不肯抱你吗,手放你兜里,一样掉不下去。” 牧元淮的两只手都被瞿荣安排好了位置——几乎就放在祝璟胯上。 “牧哥?牧哥?你记着嗷,抓紧了,手放口袋里别拿出来!不然会摔!” 牧元淮不耐烦地拧眉:“知道了,吵。” “牧哥果然是牧哥,醉了也那么有个性……”瞿荣咕哝,“那拜拜,你们路上慢点开,大晚上的小心石子。” 祝璟不太舒服,轻轻动了动腿。 运动裤兜很薄,牧元淮的手几乎贴着他的大腿根部,掌心源源不断的热度传来,很微妙的感觉。 祝璟商量:“哥,要不你把手拿出去。” 话音落,牧元淮半眯起眼,似乎是想起了瞿荣的嘱咐:“你想摔死我。” 祝璟:“……” “白眼狼。” “。” “没良心。” “……算了,你放着吧。” “嗤!”牧元淮偏头。 祝璟无奈:“但别抓我行吗,痒。” 牧元淮勉为其难点了点头。 刚开始还好好的,开到一半,祝璟忽然眉心一蹙,下身一个激灵。 他按下刹车,嗓子有些沉:“牧元淮,手别乱动。” 牧元淮不服:“靠,我动什么了?路不平没看见吗?你自己蹭到我手的。” 最近在修路,常走的街道左一块凹陷右一块凸起,电瓶车轮小,难免震动。 祝璟张了张嘴,刚想说那你把手拿出去,就听见牧元淮笑了两声。 “再说你又不是女的,我有病么故意吃你豆腐?” “……” 空气安静了。 “喂,干嘛不说话。” “祝璟?” “书呆子?” “穷——”鬼字还没喊出来,小电驴倏地一下冲了出去。 牧元淮毫无准备,于是又在他腿根抓了一把,比刚才还重。 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祝璟:“。” 牧元淮醉是醉了,坐小毛驴吹了一路晚风多少吹醒了点。 他晃晃悠悠洗了澡,穿着条黑色内裤就往床上一趴,祝璟洗完出来时他已经睡着了。 牧元淮身材很好,宽肩窄腰,恰到好处的肌肉线条勾勒全身。 他趴在床上,肩胛骨微微起伏,从祝璟的角度,刚好能看见他腰间不太起眼的小黑痣。 今天没工夫晾干头发,牧元淮特地吹干才出的浴室,不过他吹得乱糟糟,发丝东翘西歪,想必也没梳头。 祝璟收回眼,转身回浴室拿上吹风机走到客厅,吹干了才回来。 夏夜很安静,关上窗,轻微的蝉鸣消失无踪。 自从考完试,祝璟便关闭了手机里所有闹钟,缺觉的高中生压根不存在生物钟这一说法。 牧元淮一觉睡得迷迷糊糊,上次喝醉还是过年那会儿,跟瞿荣他们在家里吃火锅,玩斗地主。 突如其来铃声响彻整个房间,牧元淮趴在枕头上蹙起眉,忍了一会儿半睁开眼发现是他的手机响。 吵得受不了,牧元淮艰难伸手,看了一眼。 ……靠,哪里来的陌生号码。 他果断挂了继续睡。 十几秒后,铃声再次响起,被牧元淮冷着脸挂了。 他闭上眼接着睡,还扯过被子把耳朵捂住了,躺旁边的祝璟全程跟没气似的,毫无动静。 电话那头似乎是发现打错了,几分钟都没再响起。 正当牧元淮放松警惕之时,手机刷地亮屏! 随之而来的铃声让他心脏猛地一跳! 草! 牧元淮拧着足以夹死人的眉毛,重重拿过手机。 又特么是这个号码! 牧元淮半眯着眼,按下接听,嗓音很低,语气极度不爽:“谁。” 对面一愣:“是祝璟同学的家……” 话没说完,捕捉到关键词的牧元淮毫不客气,抬脚往祝璟腿上一踹。 嗓子带着清晨特有的沙哑,还能听出几分起床气:“接电话。” 牧元淮不知道找祝璟的电话为什么会打到他手机上,但就在刚刚,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干了一件多蠢的事! 当初怎么就同意让这书呆子住他家了,祝璟往他水里下迷药了? 牧元淮嘭地倒进枕头里。 祝璟睡眼朦胧:“喂……徐老师……不好意思,我忘了。嗯,在旁边。” 几句话的功夫,白皙的腕骨停在牧元淮眼前。 “哥,接电话。”祝璟声音带着浓浓的倦意,显然也刚被吵醒。 牧元淮没好气“啧”了一声,把手机扔到耳边的枕头上。 比大爷还大爷:“说。” “……”对面先是一顿,随即轻轻叹息,愣是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随即,劈头盖脸的女声传来:“祝璟家长,所有家长都到了,您还没起床吗?!您知道今天对准高三而言是多么重要的日子吗?尤其您还是祝璟同学的家长……” 后话牧元淮没听清,他懵了:“……” 谁的家长? 作者有话说: ---------------------- 第11章 家长会 十五分钟后。 清晨早高峰道路上。 牧元淮被迫起床,开车去学校的途中骂了某人一路。 偏偏这小子狡辩说昨晚告诉他了。 放屁!要是说了他能不记得? 还祝璟家长…… 谁? 他么? 刚才听见这个称呼,牧元淮气笑了,一时间根本没想起来反驳。 家长会……他看他是代替祝璟去挨骂的。 牧元淮停好车,面无表情进班级的时候,家长会已经开始有一会儿了,后排靠窗空了一个座位。 牧元淮扫了眼,拉开椅子坐下。 祝璟则与众多学生一起待在教室门口,随便找个地方聊天玩手机。 台上讲话的显然不是刚才给他打电话的班主任,因为这是个男的,头发稀疏,大腹便便。 牧元淮在他头上用视线盖了个戳——教务处领导。 “总之高二毕业的暑假是进入高三前最后一个长假,对我们准高三而言格外重要!是弯道超车还是原地踏步就看这二十几天在家的学习情况了!” “尤其对于我们尖子一班而言!越是前排越难提升,更要利用假期攻克难题,夯实基础!绝不能浪费!” 牧元淮昏昏欲睡地抵着下巴,听见关键词,霎时间清醒。 那大叔说的什么…… 尖什么一班? 牧元淮座位离后门不远,他没怎么犹豫压低帽檐,站起身要走。 台上男人见状出声:“这位家长,你做什么?” “走错楼层了。” “走错?您孩子叫什么名?” 您孩子…… 牧元淮嘴唇僵硬地动了动:“呃……祝璟。” “那没走错,祝璟同学就是这个位子,一会儿我还得找您单独聊聊呢。” “哦。” 牧元淮又坐下了。 并且感觉到周围投来数道意味不明,但灼热的目光。 尤其身边这位戴着眼镜,文质彬彬的中年人率先压低声音跟他搭话:“祝璟爸爸,没想到您这么年轻呢!” “第一次见面,我是林天瑞的爸爸,我们家天瑞在家老提祝璟的名字,他俩关系可好了!” 牧元淮忍了又忍,恨不能直接掀了帽子拍他脸上,压着嗓子:“我他么不是他爹。” 男人移了移眼镜,片刻:“哦哦,不好意思不好意思,看走眼了,那您是祝同学的哥哥吧,哈哈。” 牧元淮一点也不想笑。 他低着头,周围是讲台上慷慨激昂的即兴演讲,耳边是林天瑞他爸蚊子一样的搭话。 学校在课桌角落给家长准备了全新的笔记本和黑笔。 牧元淮捏起笔转了个来回,附近很多人都在记笔记,他这才注意到本子下压了东西。 牧元淮掀开本子,捏起那张薄薄的纸。 「家长会表格」 学生姓名:祝璟。 家长姓名……牧元淮? 家长联系方式:137…… “…………” 电话号是他的,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他一眼就认出这是祝璟的笔迹。 祝璟的字迹很好认,笔锋凌厉,偶有连笔,工整漂亮。 牧元淮看着几行好字,却怎么看怎么碍眼。他咬牙,难怪那天莫名其妙问他要电话,合着在这等着他! 牧元淮把尖子一班的事抛到脑后,净想着一会儿怎么教训先斩后奏的准高三臭穷鬼。 尖子班在学校有特殊优待,三个年段的尖子班教室位置雷打不动,包揽教学楼一楼。 瑞阳一中虽抓学习抓得紧,但学校有钱,校园绿化做得很到位,教学楼外就是花坛、绿树和长椅。 祝璟靠坐在树下的长椅上,时不时瞥一眼后排窗口某个犯了一路起床气的人,旁边坐着林天瑞。 第15章 “刚那是你谁啊,以前怎么没见过?”林天瑞兴奋半天了,指着牧元淮问祝璟。 长得也太帅了,走路带风,带劲! 茂密的枝叶并不能遮住清晨的阳光,细碎的光斑落在祝璟脸上。 祝璟半合起眼,神色懒洋洋不太愿意说话,但林天瑞一副不依不饶的架势。 祝璟淡声道:“算……哥吧。” “哥?”林天瑞挑眉,好似发现什么新奇玩意儿,“亲哥表哥还是堂哥?” “都不是。” “都不……”林天瑞一顿,嘴角抽搐,“你玩我呢,都不是还给你开家长会,别告诉我是认的干哥哥啊?” 祝璟直视林天瑞:“你是真不记得还是装失忆。” 林天瑞莫名其妙:“我怎么听不懂你的意思???” 祝璟盯了他几秒,收回眼提醒几个字:“半醒,橙汁。” “半醒……橙汁……我操,是那个男人!”林天瑞震惊地看向祝璟,“不就请了我们两瓶橙汁,你那么快就认人家当哥哥了啊?” 奇妙的脑回路…… 祝璟忽然觉得林天瑞跟瞿荣一定有共同话题。 他喝了口矿泉水,罕见地麻木几秒:“是啊,你不服?” “不是,我服……但这跟我服不服有什么关系。不是我说,祝哥你也太容易被收买了吧,以前没看出来啊。” 林天瑞透过窗户瞧了几眼,他爸坐在那男人身边像个助理。 “……”林天瑞唾弃自己几秒,怎么能这样想他爹呢。 片刻,接受良好的林天瑞用胳膊肘碰碰祝璟,问:“他是你干哥哥,那我叫他啥?” 祝璟一顿,偏头:“你也被收买了?” “哎呀,就问问,那不是你哥吗……他老去半醒那儿?认识一下,下次去吃羊排就有人罩着我了,哈哈哈。” 祝璟听着林天瑞回忆烤羊排的滋味,半晌才开口:“叫牧哥吧。” 班主任徐妙适时戴着小蜜蜂走出:“来几个男生,跟老师一起去仓库搬几箱矿泉水到班级。哎,就你了林天瑞,笑那么开心。” “……”林天瑞笑意荡然无存。 演讲结束,进入短暂的休息时间,牧元淮打了个哈欠就要趴桌上补觉。 “各位家长先休息几分钟,接下去有我们各科老师汇报总体成绩情况,一会儿数学王老师会过来。” 台上的中年男子说完,走下来拍了拍牧元淮的肩:“祝璟家长,您跟我单独来一趟办公室吧。” ? 牧元淮整个人懵了一下才站起身,走出教室门时看见长椅上的祝璟,远远白他一眼。 眼看着办公室就在眼前,牧元淮犹豫再三,出声:“其实我不是祝……” “到了到了,班主任徐老师也在里面。”中年男子说完,挠挠耳朵,“刚您说什么?” 算了。 牧元淮撇开眼:“没什么。” 一班班主任看见牧元淮的瞬间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祝璟哥哥这么年轻,早上那嗓子哑的,她还以为至少三十多岁。 自她高二接手尖子班以来,每一次家长会祝璟都会请假,她曾通过学校内部公开的信息给祝璟妈妈打过电话。 对方只边笑边说——祝璟的学习情况她不懂,这孩子成熟,有什么事老师跟他本人沟通就行。 徐妙劝了几句,见对方听不进去也不再强求。 办公室是四人小型办公室,规模不大,进门旁边摆了一盆高高的天堂鸟。 每一个工位都堆满了教案和卷子。 “你好……”牧元淮想了想早上祝璟对她的称呼,“徐老师。” “你好你好,祝璟的哥哥对吧,来坐坐坐,不用拘谨。”徐妙搬出两把椅子。 牧元淮拉开椅子坐下,祝璟那小子到底干了什么能让班主任单独找他谈话,掏鸟窝还是砸玻璃了。 徐妙给牧元淮倒了一杯水,开门见山:“很高兴您能来参加今天的家长会,首先要恭喜祝璟同学本次期末考依然保持了年段第一的好成绩,祝贺。” “?” 牧元淮差点被茶叶水烫到手指。 “其次呢是想跟他的家长沟通一下数学奥赛的事,我们发现祝璟同学对一些竞赛似乎……不太感兴趣。” “其实他完全有获奖的能力啊,这些成绩对于未来选择学校有非常大的帮助。虽说是会挤占正常复习的时间,不过祝璟同学学习能力一向出众,作为他的哥哥,您或许可以……” “等等……”牧元淮下意识舔舔嘴唇,怀疑人生,“您说的那个人……是叫祝璟么?学校有重名的人吗。” 班主任不明所以,顺便从文件夹翻出一张成绩条,递给牧元淮:“没听说……您先看看祝璟这学期几次月考的成绩吧。” 成绩条以表格形式,按照月考时间从上往下打印。 几排数字格外整齐,跟复制粘贴似的。 班级排名和年段排名一水的1。 牧元淮扯扯领口,盯着成绩条看了足足三分钟。 沉默之后,牧元淮问:“祝璟年段第一?” “是的。” “成绩优异?” “没错。” “还参加竞赛?” “对。” 牧元淮:“…………” 此时一中教导主任,也就是那中年男人开口了。 “小祝各个科目成绩均衡,放眼全国虽称不上天才,但他没有短板,非常难得!单独找您谈话也是因为分析成绩和失分点对他而言不是最重要的——” 教导主任有几分苦口婆心:“重要的是他未来一年的规划发展,他……” 牧元淮倏地站起身,意识到这些东西不是他能插手的。 他一个普通二本,距离什么竞赛都太遥远,何况他跟祝璟的关系…… “徐老师,祝璟的规划发展这事……我插不上手,很多政策我压根不知道,不然您还是跟本人聊吧,不好意思。” 牧元淮说完,打了声招呼,走出办公室。 顺便用一副“你他娘的敢骗老子”的语气给祝璟打电话,让对方自己办公室。 片刻,高瘦颀长的少年出现在走廊拐角,牧元淮忍了又忍,本想等班主任聊完再说,最终还是没忍住拦了下祝璟。 牧元淮冷笑,把成绩条甩祝璟身上:“这名字认识么?” 祝璟扫了眼考生姓名,没吭声。 牧元淮一想起自己妄图教年级第一写数学,瞬间头皮发麻。 他转身要走。 “哥。”祝璟忽然喊了他一声,叫得不重,恰恰好落进牧元淮耳朵里。 牧元淮原本不想理他,回头却看见祝璟把成绩单折了折。 半晌,他手伸进裤袋,拿出了一个东西。 祝璟抖了几下,展开了那条横幅,跟炫耀似的,展示了几秒又塞回口袋里。 牧元淮脏话脱口:“你他……不是扔了么?!” 祝璟垂眼,郑重其事叠好,收回口袋:“第一次有人给我定制横幅,我很喜欢,不想扔。” 牧元淮强装镇定:“……你找揍?” 他动了动手腕,一步步朝祝璟逼近。 “祝璟,到了怎么没进来?”徐妙听见动静,出门查看。 下一秒,徐妙疑惑:“你俩站墙边这是……?” 走廊边,牧元淮一手揪着祝璟的衣服,另一只手揣在祝璟的裤兜里,似乎在扯什么东西。 但没扯出来,因为祝璟手掌都按在口袋外侧上,几乎把牧元淮的手整个包在里面。 “哥哥觉得我口袋比较暖和,”祝璟面不改色,自然道,“我们老这样,徐老师不必在意。” 暖和? “……”徐妙回想起今天三十九度的高温预警。 “谁老跟你这样?!”牧元淮压着嗓子逼问。 “那昨晚哥哥还揣一路。”祝璟小声,说完状似无意撇开眼。 “我揣……”一路? 醉酒丢失的记忆倏然回笼。 牧元淮无声地张张嘴,仿佛又回到了小电驴的后座。 几秒的沉默里,牧元淮已经给自己挖好地下城堡了。 “滚!自作多情!”牧元淮骂完,触电一般收回手。 该死的瞿荣,把他手放哪里不好,非塞祝璟口袋,故意的整他吧! 祝璟打理好皱巴巴的口袋:“徐老师,我们进去吧。” “哦……好好。”徐妙点头。 她安慰自己,现在的兄弟相处模式就是这样。 打打闹闹,骂骂咧咧,正常正常…… 作者有话说: ---------------------- 第12章 午觉 徐妙和祝璟去办公室聊了半小时,牧元淮没进去,随便找了棵树底下,毫无形象蹲着抽烟。 还没十分钟,办公室先后走出来三个人。 “总之好好努力,以你的成绩,保持住,好大学好专业随便挑。”徐妙拍了拍祝璟的肩。 三人看见了在树下蹲着的牧元淮,教导主任大手一挥,把牧元淮薅回班级,开完最后一点家长会才放人。 第16章 终于结束了。 牧元淮垂着肩膀,懒散地打了个哈欠,这么多年还是没改掉看见黑板就困的习惯。 学生都聚集在班门口,就等家长出来回家正式开启暑假。 牧元淮一眼看见祝璟鹤立鸡群站在学生堆里,高就算了,肤色和旁边人也不在同一个图层,白到晃眼。 牧元淮把手机扔兜里,走过去,压低声音:“赶紧把口袋里的破东西给我。” “不是送给我的吗?送给我就是我的东西,不给。” “逼我动手是吧?” 牧元淮正威胁着,身后忽然有个女人喊了他们一声。 “您好您好,”女人拉着一个瘦瘦的男生,个子不高,戴着黑框眼镜,“我是于学俊的妈妈,您是祝璟的哥哥吗。” 牧元淮扫了一眼女人身后的学生,用眼神问祝璟:认识? 祝璟没有压低声音,语调疏离:“同学。” “对对对,他们是同班同学,我们家学俊这次期末考试没发挥好,掉了一名,只考了校第三。” 牧元淮:“。” “妈!”于学俊小声催促,“别说了。” 女人白了他一眼,无视于学俊继续说。 “是这样的,学俊想问问祝同学有没有什么笔记可以借他看看。他胆子小,不好意思说,我当妈的帮他问,我们会好好爱惜的,看完就还。” “妈!”于学俊扯了下女人的袖子,脖子以下红了一片,“都说了不用,我自己有笔记……” 女人被扒拉得有些烦,从言行举止能看出,她在家里向来处于强势地位,极少被人忤逆。 “啧,你有笔记怎么每次都考不过人家?妈早跟你说了多向年级第一请教,你听了吗?成天就知道低着头,你有什么不好意思开口的?” “妈……我没有——” “我还不知道你?你就是太内向了,成天含胸驼背,多向人家年级第一学学。” 周围愈发热闹,于学俊站在柱子边,埋着头也不反驳,女人嫌他丢脸,扯了他几下。 听见动静的徐妙赶来。 女人一见她就道:“徐老师您来得正好,我们家学俊内向,其实我早就想跟您说了,可以把学俊的座位安排到祝同学旁边吗?我们俩做同桌,我们家长也省心。” 说完,她转头看牧元淮:“是吧,祝璟哥哥?” 牧元淮用眼神跟祝璟交流:你小子这么抢手? 祝璟以眼神回应:不认识,不熟。 祝璟现任同桌林天瑞站在不远处听了全程。 什么意思,当他面挖他祝哥? “那么矮……坐后面看得见嘛……哎哟,爸你打我干嘛?” 林爸恨不能捂住林天瑞的嘴:“把嘴给我闭上!” 徐妙注意到女人身后的于学俊神情尴尬,出面将他们母子俩请去办公室。 祝璟了解徐妙,看似好说话,实则内心有一套自己的行为准则。 换位置这个事她绝对不会草率同意,至于怎么说服于学俊母亲,那就不关他的事儿了。 牧元淮和祝璟往停车场走,林天瑞甩开他爸,让他爸先回去,追上祝璟。 “等等我,祝璟!咱下午一起出去玩呗!”林天瑞蹿到祝璟旁边,顺便跟牧元淮打招呼,“牧哥好,我是祝璟的正牌同桌林天瑞,嘿嘿。” 牧元淮瞥他一眼,记起是那天跟祝璟在半醒的男生。 牧元淮:“你认识我?” “那是!祝璟的干哥哥,当然也是我林天瑞的干哥哥!”林天瑞拍胸脯。 干哥哥…… 牧元淮憋着笑,瞥了眼祝璟:“他跟你说我是他哥?” “是啊!” 祝璟:“……” 牧元淮啧了一声,像是在压制笑意,他揽住祝璟的肩膀:“那还不赶紧把口袋里的东西拿出来,交给你哥哥我。” “不给。” “不给?!”牧元淮还没想好下一句,口袋忽然被人摸了一下。 那人的指腹擦着他的大腿划过,触感微凉且微妙。 回过神,祝璟瞥了眼刚拿到的车钥匙,按下解锁,从善如流打开副驾驶上车。 牧元淮:“…………” 不知道的以为那是你车呢。 林天瑞笑嘻嘻地问他能不能一起,牧元淮摆摆手让他上车。 坐上后座,林天瑞四处打量,看见祝璟熟练地在扶手箱拿出一包湿巾。 刚抽出一张,牧元淮就对他勾了勾手指,祝璟了然,把湿巾给牧元淮,而后才抽出一张自己用。 林天瑞何时见过祝璟如此贴心,感慨:“你俩这关系够铁,一被窝出来似的。” 牧元淮:“?” 祝璟一顿:“?” 牧元淮差点一脚油门撞树上,他紧急抬脚,扫了眼车内后视镜。 这傻子说什么呢? 林天瑞话一出口就觉出不对劲了,前排那两人同时扭头看他,活像看什么智障儿童! 他立刻摆手解释:“???你俩关系比一张床睡出来的兄弟都好,没毛病啊……” 不是吗? 牧元淮沉默几秒,冲他竖了个大拇指,接着悄无声息舒了口气。 他就说,他八百年没跟人睡过一张床,怎么可能才跟祝璟睡两晚就被看出来。 林天瑞:“况且你俩都那么直,是吧,我咋可能好好地就把你们凑一对。哎呀,我平常也老这样,嘴一快话就变形。” 祝璟将牧元淮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 沉默片刻,嘲讽后座:“难怪你语文阅读不及格。” “……”林天瑞啊一声,不满地趴住座椅,“就一口误,你怎么还人身攻击呢!牧哥你管管他,他在学校老用嘴毒我!” - 牧元淮带两人去巷子面馆,吃了顿肥肠面配泡萝卜。 期间,林天瑞得知牧元淮就是他心心念念的烤羊排老板,顷刻间双眼放光,满脸崇拜:“靠,牧哥你几岁啊,这么年轻已经是一家店的老板了!” 牧元淮很享受这种恭维:“25,也就比你们大了那么一点吧。” “天呐太厉害了吧,别的不说,你店里的烤羊排在我们学校都传开了!新晋一中网红!” “你很喜欢那烤羊排?”牧元淮喝了口面汤,面色平静。 林天瑞点头如捣蒜。 牧元淮靠在椅背上,微扬下巴:“晚上请你。” “哇,太好了,谢谢牧哥!!!” 两人约好,林天瑞接了个电话,提前离场回家了。 他走后,一直被忽视的某个人夹了一颗花生米:“咳。” 牧元淮瞥他一眼,嗓音淡淡:“咳什么咳,别咳我面汤里。” 祝璟开门见山:“我也要去。” “婉拒。” 祝璟不说话了,用筷子夹起盘里仅剩的花生米,垂下眼默默坐在旁边。 牧元淮承认,他有一瞬间的心软。 但想起祝璟早上气他那事,心软散得比雾气还快。 牧元淮思考两秒,嚣张一笑,摊手:“横幅给我。” 面条已经吃完了,花生米都没剩。 祝璟起身微笑,结束这个话题:“那算了。” 他故技重施,快速从牧元淮口袋摸出车钥匙,自顾自往停车点走了。 牧元淮:“…………” 破烂横幅,祝璟这家伙怎么就是不肯还。 - 开了一上午的家长会,牧元淮说不累是假的,回到家他只想睡午觉。 他快速冲了个澡上床就躺上床。 主卧窗帘紧闭,白天伸手不见五指,祝璟一进来,差点以为自己瞎了。 祝璟也冲了澡,尽管控制了水声,却仍吵醒了牧元淮。 索性对方没说什么,翻了个身继续睡。 很快祝璟就发现自己放松早了。 牧元淮似乎是气不过,隔被子蹬了他两脚。 祝璟头一次知道起床气还能延迟发作。 他困得很,抓住牧元淮作乱的腿,嗓音沙哑:“哥,别踹了,踹我身上了。” 牧元淮冷笑:“踹的就是你。” 把我吵醒,自己倒睡得香。 “好吧。”祝璟不轻不重应答。 说完闭上眼,唯独那双长腿,调换角度,精准压住了牧元淮的腿。 牧元淮:“……”他在黑暗中盯着祝璟。 本以为他会伺机踹回来,没想到等着等着听见了细细的鼾声。 祝璟这小子真的很像棉花,也像一坨史莱姆,揉他两下就原地躺,揉成什么形状算什么形状。 虽然偶尔没脸没皮,但总体而言还是挺听话的。 牧元淮没有弟弟,亲的远的都没有。 祝璟也一样,即便现在住在他家,喊他哥,但始终是要走的。 轻微的呼吸声在耳边回荡,牧元淮抹了抹鼻尖,仰面盯住天花板。 半晌,他抬腿:“喂,你越界了。” 回应他的只有平稳的呼吸。 第17章 牧元淮抽回腿,失去了睡意。 睡前他将那套上午穿过的衣服随手扔进洗衣机,现在却听见洗手间传来洗衣机的运转声,只能是祝璟趁他睡着时启动的。 衣服洗了?那横幅…… 牧元淮如有所感偏头,果然看见隔壁床头放了张横幅,祝璟特地在上面压了部手机。 牧元淮犹豫两秒,撑着床伸手。 人类的身体就那么点长,牧元淮撑着手臂,上半身越过祝璟去勾他床头的横幅。 一番操作下来,横幅轻松到手。 他将横幅捏在掌心,心想终于拿回来了,身下熟睡中的少年冷不丁动了动。 猝不及防,两人的视线在昏暗中相撞,瞳孔不约而同地放大。 气氛顿时多了一丝读不懂的诡异。 牧元淮有点懵,额前碎发垂落,发梢几乎要触到祝璟的颈窝。 祝璟比他还懵。 “你在干什么。” 作者有话说: ---------------------- 第13章 暑假 牧元淮的动作称得上冒犯,面对质问,他脑子宕机,下意识找别的话题:“你眼睛别睁那么大。” 两人大眼瞪小眼对视了好几秒,牧元淮手都酸了,祝璟才回神。 他一改茫然的神情:“哥,你先从我身上下来,你这样,我不好说话。” 牧元淮感觉到后腰被人轻轻拍了两下,怔愣之际,横幅也被人抽走了,趁他反应慢,祝璟反手将横幅塞进了枕头底下。 靠……牧元淮忽然有种赔了夫人又折兵的感觉,后腰那真实又陌生的触感,一时让他难以适应,酥麻感沿着脊背一路蔓延至发尾。 牧元淮整个人僵了僵,内心难以形容。 周围一片漆黑,他后悔把窗帘拉那么严实了,不然哪至于看不清祝璟的神情。 黑暗中,眼前唯有一个大致轮廓。 依稀可见祝璟盖到胸口的被子,在动作间滑向了腰腹。 从他的角度,恰好可以看见对方裸露的上半身。 他的肌肉紧实有型,线条清晰利落,每一处轮廓都流畅且充满力量感,尽管躺着,却也展现出了近乎完美的体态。 牧元淮心里冷不丁涌上一股奇怪的情绪,找不到源头。 他只好蹙了蹙眉,翻身扯过被子躺下:“我睡了。” 他这生硬的转话题方式,比夏天的雷阵雨还要突兀。 祝璟没如他愿,饶有兴致地盯着对方头顶,语调又沉又戏谑:“东西还没得手,哥哥不再等等?” 牧元淮仍然不接招:“……下午床垫送到,你立刻滚回对面。” “这边睡习惯了。” “不回去收拾你。” “噢,那好吧。” 牧元淮闷头一觉睡到下午五点,睁开眼边上空无一人。 午觉睡太久,脑子反倒昏昏沉沉,牧元淮抵着太阳穴按了按,起床去洗手间。 “嗯,什么时候搬……随便,我没什么东西,剩的书不多,谢了,改天请你吃饭。” 隔着薄薄的门板,房间外不断有说话声传来,还有收拾东西的声音,牧元淮听了几耳朵,忽然涌起一股烦躁。 搬?搬哪去? 牧元淮快速进浴室冲了脸,带着水珠和微湿的头发就拧开门。 祝璟抱着纸箱,正要走出去。 牧元淮侧身拦住了大半去路,目光下移状似无意扫过纸箱:“你干什么?搬家?” 未挂断的语音电话闪了闪,对面有人“诶”了一声。 “牧哥?是牧哥吧?你俩还待在一块呢?” 林天瑞惊讶地喊他,顺道解释:“我们高三换教学楼,我寻思我反正得去学校帮老师,帮祝哥一起搬了得了,省得他多跑一趟!” 牧元淮绷着表情:“……哦。” 搬教学楼怎么不早点说清楚! 祝璟低头笑了一下。 牧元淮:“……”那欠揍模样看得他牙痒痒。 “对了牧哥,今天晚上我家临时来了一堆亲戚,可能没法赴约了,怪我怪我,真的不好意思。” “明天也行。” “那太好了,谢谢牧哥!我爱死你了!我……” 语音电话嘟一声,被祝璟挂了。 牧元淮:“?” “手滑。” “。” 你觉得我信吗? 小房间的门大敞着,夕阳斜斜地切进来,在榻榻米上投下一道金黄的条形。 牧元淮这才发现新床垫不知何时已经送来了,祝璟怀里的纸箱装的就是拆封的塑料包装膜,以及一沓废试卷,跟搬家没半点关系。 好吧。 牧元淮清了清嗓子,趁祝璟外出扔垃圾的功夫,连灌了两杯凉水,最后索性端着杯子躲到阳台。 热浪裹着燥热扑在脸上。杯底还剩两口水,他盯着看了两秒,抬手全倒给了旁边那盆仙人球。 圆滚滚的球上,水珠顺着尖刺一颗颗往下滚。 “它好像有点死了。” 背后忽然传来凉飕飕的一句。 祝璟说完,没收了牧元淮的作案工具。 “杯子还我。”牧元淮面无表情。 “不能浇了。” 露台上,那盆仙人球蔫头巴脑地窝在花盆里,底部表皮皱巴巴的,像颗脱水的黄土豆。 “没看见底下黄了么?”牧元淮指着仙人球据理力争,“把杯子还我。” 祝璟瞥了眼,扔出结论:“闷根,黄了。” “别乌鸦嘴。” 牧元淮理直气壮说完,垂眼打量仙人球,说它黄了都是好听的,准确而言是萎了。 但他依旧梗着脖子,转身就往主卧走,拖鞋在地板上踩得啪啪响。 一进门,他就扑到床上,摸出卡在床缝里的手机,火速删光了购物记录里所有仙人球的购买记录。最后挑了家评分最高的店,重新购入一颗。 特地要了店家珍藏款,一株顶上冒红花的超壮实仙人球。 常换常新,死了就换等于没死,那小子懂什么。 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祝璟这讨人嫌的样,一想到整个暑假他们要朝夕相处,牧元淮太阳穴就突突直跳,真怕哪天没忍住抽他。 牧元淮心不在焉地进浴室打开洗衣机,把烘干的衣服一股脑塞进自己衣柜。 他在主卧阳台抽了支烟,盯着远处的高楼发了好一会儿呆,才掐灭烟头回到客厅。 一抬眼,摇椅旁的露台上,半蹲着一个人。后颈修长白净,手指缝隙沾了泥土,正摆弄着那盆刚被“判死刑”的仙人球。 牧元淮愣了愣,上前两步,不明所以问:“干嘛呢。” 祝璟言简意赅:“换土。” 说完,他用露台角落存放的新土填满花盆缝隙,再将换下来的湿土装进塑料袋,直接扔进垃圾桶。 牧元淮不自在地动动喉结,旁敲侧击:“不是说它要死了么?” “我养就能活。” “……这是老子的宠物。” 祝璟站起身:“没跟你抢。” 说完,他将栽种好的仙人球放回花架, 牧元淮心里莫名有那么一丝丝感动。 他发誓,就一丝丝。 “算你有心。” 祝璟洗了洗手:“哥哥下次浇花前,先告诉你的宠物,憋口气。” “…………” 现在他宣布,一丝丝感动也没了。 倒不是他喜欢养植物,而是当初新房装修,听说植物除甲醛,摆几盆,也显得家里有活力。 于是牧元淮花了整个下午去花鸟市场挑选了包括发财树、文竹、龟背竹、仙人球、茉莉等一系列盆栽。 终于! 在他的精心养护之下,两个月死光了。 唯独仙人球算活得久,从此牧元淮便走上了养护仙人球的不归路。 说白了就是杠上了。 翌日晚上。 看在祝璟主动给仙人球换土的份上,牧元淮大发慈悲,带祝璟一起去了半醒,顺便让他联系林天瑞过来。 后厨上了两大盘烤羊排,外加一盘天妇罗拼盘,水果沙拉和菠萝炒饭。 牧元淮离开接了个电话。 林天瑞吃得嘴角油亮亮,大言不惭:“祝璟,我要充卡,我要充500,不对,充1000!” 祝璟没搭腔,林天瑞继续碎碎念:“这条巷子离我们学校那么近,中午翻墙出来要不了五分钟,不过翻墙会被抓,不知道牧哥有没有开通外送服务……” 林天瑞说到做到,真开了个会员。 此后一连几天,牧元淮每次来店里都能看见这小子坐在角落等饭,还傻呵呵跟他打招呼。 本以为放了暑假,祝璟怎么说也可以放松放松,当几天无所事事的闲人,结果牧元淮每天早晚都能看见他刷题的背影。 年级第一不好当。 有次日上三竿,牧元淮起床,脑子里忽然蹦出瞿荣曾经提到过的奖学金。 别的他不确定,但年级第一肯定有。 第18章 于是牧元淮就问了,顺便还加了句:“你们奖学金有三千块么。” 他没琢磨那么多,三千这个数字太顺口,脱口而出,全然忘了先前他说让对方攒到三千块就搬出去的事。 谁知祝璟沉默了下,给出模棱两可的答案:“不确定。” 牧元淮也没放心上,随口一问,问完就忘。 - 七月中下旬,整座城市像火炉,就连雨后潮湿的空气都是热的。 牧元淮睡醒扫了眼时间,10点33分。 他打了个哈欠,准备赖会儿床。 手机屏幕时间的边上就是日历,牧元淮盯着日期看了片刻,蓦地察觉牧兴文已经死一个月了。 某个高中生借住他家也满一个月了。 一个月……要不说这边人都带点迷信,牧元淮第一反应居然是牧兴文千万别投胎。 他一个挺身坐起,搓了搓脸,下床打开衣柜随手扯了件无袖t恤套上。 不行,得买两挂鞭炮庆祝庆祝。 说干就干,牧元淮薅起刚睡醒的祝璟,一脚油门踩去附近的大型超市。 鞭炮都拿手上了,他才迟钝地记起一件事——当初去世的不止一个人…… 牧元淮才犹豫两秒,鞭炮就被祝璟接过去放进了购物车。 “两挂够吗?”祝璟穿了件衬衫,领口敞着一颗扣子,白净的锁骨时隐时现。 “你——” “我懂。” 牧元淮挑眉没说话。 这几天澜园地下车库装修,刚好在牧元淮的停车位附近。 他们这些受影响的车主,物业安排了临时停车位,在小区中心花坛旁边,搭了几个遮阳棚。 牧元淮停好车,大包小包都交给祝璟,自己则拎着两挂鞭炮,别提多轻松。 两人边走边聊一会儿午饭吃什么,转眼就到了八号楼下。 单元门外,零零散散站着几个人。 见到牧元淮,他们的聊天声戛然而止。 其中一个女的见状推了边上男的一下,咕哝:“搞半天出门了……你去问呀,赶紧的。” 作者有话说: ---------------------- 第14章 亲戚 阳光刺眼,牧元淮眯起眼睛辨认了好一会儿,才认出这几个人是他家亲戚,或者说牧兴文的亲戚。 “晦气。” 他面无表情吐出两个字,攥着祝璟的手腕就往前走。 经过那几人身边时,牧元淮眼底闪过一丝嫌恶,下颌线绷得紧紧的。 “等等!”为首的男人硬着头皮拦住他的去路,声音发虚。 牧元淮神情不变,连个正眼都没给,那几个亲戚却仗着人多,堵在了单元门台阶前。 那男人道:“我们特意来找你的。” 牧元淮闻言忽然笑了,笑意却不达眼底:“怎么?几年不见,好狗不挡道又忘了?” “你……!” 此话一出,几人脸色顿时变得难看,似乎回忆起了某些并不愉快的往事。 再度打量眼前高大的年轻男人,他们这才惊觉,当年那个灵堂外倔强的少年,如今已然长成了更棘手的模样。 那四人中唯一的女人见几个男的畏畏缩缩,不耐烦地推开他们:“一群窝囊废!都不敢问是吧?那我来问。” 说话的是牧兴文的大姐,牧元淮名义上的大姑。 她上前一步,刻意摆出长辈的架势:“我就直说了,你爸的电话已经连着几周打不通了,刚说要办酒席人就找不着了。你有他的消息没?” “问我?”牧元淮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你们怎么想到来问我牧兴文的下落,稀奇。” 祝璟默不作声地往后退了半步,识趣站到了牧元淮斜后方。 女人被他散漫的态度激得提高了嗓门:“那好歹你亲爹!血脉相连的亲人失踪了,你就这个态度?” 牧元淮一下没憋住,笑出了声,在众人或震惊或谴责的目光中,他轻描淡写地说:“当然联系不上。人都烧成灰了。” 说到一半,牧元淮顿了顿,又恶劣地补充一句:“不过没准你们多烧点纸钱,他半夜能上来跟你们叙叙旧。” “烧成灰?!”三个男瞪大眼睛,面面相觑。 他们窃窃私语却依然掩盖不住惊讶。 “你听清他说什么了吗?” “这、这能是真的吗?一个大活人……” “你给兴文打过几个电话?他有接吗?” 与此同时,女人回过神,踉跄着后退两步,捂着胸口,颤抖着指向牧元淮:“大逆不道啊……你竟敢说这种话!天打雷劈的东西!” 那群男人见状立刻附和:“别忘了你姓牧!就算再恨你爸,也不能咒他死啊!” 最年长的那位——牧兴文的大哥,更是捶胸顿足:“造孽啊!牧家怎么就出了你这么个不肖子孙!” 他们默契地认定,这不过是牧元淮故意戏弄他们。 被寻开心,长辈的架子陡然上身,反倒壮了胆子。 “你今天必须把话说清楚!”女人尖着嗓子,堵在门口。 四个人站成人墙,将入口堵了个严严实实,七嘴八舌地数落起来。 “做人要有良心!不能忘本!” “你爸这些年容易吗?” “我们大老远跑来,你就这个态度?” 他大姑更是演得投入,一手按着心口,一手扶着墙,活似下一秒就要昏厥过去。 突然,满眼都是牧元淮的众人,终于注意到了站他身后的祝璟。 有人拧起眉心仔细辨认了片刻,道:“那孩子不是……” “是兴文他媳妇的那个儿子?” “他怎么会跟着牧元淮?开玩笑吧……” …… 祝璟抬手擦了擦鼻尖的汗珠:“哥,好热。” 牧元淮侧过脸:“让你穿短裤偏不听,非要裹你这条破长裤,活该。” “我就两条短裤,”祝璟说,“黑色的那条洗完之后就不见了。” “少来,家里还能进贼偷你裤子?” 原本牧元淮还想戏弄戏弄这群老头老太,却在听到祝璟喊热时,忽然没了兴致。 他无聊地打了个哈欠,抬手就要拨开挡路的人墙。 却见他即将昏厥的大姑满血复活,看着他身后:“你身后这个人是你后妈的儿子吧?” 牧元淮蹙起眉,下意识不想把祝璟牵扯进来。 不料女人再次张嘴,眯着眼睛,眼尾皱纹又长又深:“小年轻,我劝你离他远点,连亲爹都不认,跟他混在一起的人……都没什么好下场!” 女人说完,周围一片死寂,但很快便有人帮腔。 “我们都是看着他长大的长辈,你看看他怎么跟我们说话的!”男人盯着祝璟手里的大包小包,阴阳怪气,“一点东西都不拿,这种人本性自私自利!” 牧元淮的脸色肉眼可见地阴沉下来。 他原本多少顾忌着这位“大姑”确实有心脏病史,更知道她最擅长撒泼碰瓷。但忍耐终究是有限度的。 就在他准备上前时,祝璟突然拽住了他的手腕。 牧元淮皱眉转头,只见祝璟一个跨步挡在他前面,半解释半嘲讽:“我乐意帮我哥拿,关你们屁事?” “你、你说什么?” “我说——”祝璟盯着对方的眼睛,一字一顿道,“我们俩之间,轮不到你指手画脚。” 男人被怼得傻眼了,结巴半天说:“他、他算你哪门子哥哥?你妈嫁的是牧兴文,这小子早就不认自己亲爹了!我们才是一边的!” “哦,所以呢?”祝璟懒懒地掀起眼皮,狭长的眼尾半睨着,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 男人丢了面子,一下涨红了脸:“你就是被他洗脑了!这小子从小就是个野的,尤其是高中他妈死了之后——” 他的声音突然卡壳,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但依然梗着脖子说出了下文:“……之后简直像只疯狗……见人就咬……” 他的话越说越轻,最后几个字几乎含在舌头里。 男人额头冒出细密汗珠,显然也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 周围三人也变了脸色,不约而同地闪躲眼神。 空气瞬间凝固。 祝璟能清晰地感觉到身后的牧元淮在听到某个字眼时,周身气压骤然降低至冰点 那个字似乎是……妈? 阳光将他们的影子压缩成小小一团,尽管光线刺眼,却依然无法驱散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他回头,牧元淮的指节泛着不正常的青白,仿佛被人硬生生撕开了一道疤。 牧元淮的下颌线绷得很紧,眼神更像是淬了冰一般,几乎要将对面说话的男人活生生剜下一块肉来。 祝璟头一次真切感受到,沉默比喊叫更能传达怒意。 说话的男人最先绷不住,扯着同伴的袖子:“算了,走吧……他肯定也不知道兴文在哪儿……” 他声音发紧,强撑着最后一点长辈的架子:“咱们报警让警察找人去……” 第19章 “对对对,”众人如蒙大赦,忙不迭附和,“跟一个小辈计较什么,咱们走吧。” 他们转身就准备离开,身后却突然传来一声冷冷的嗓音。 “站住。” 牧元淮的声音不大,却仿佛重如千钧,他缓缓抬眼,漆黑的眸子一寸寸碾过那几张虚伪的脸。 “我让你们走了么?” 作者有话说: ---------------------- 第15章 鞭炮 那四人脚步定在原地,先前说话的男人脖子僵硬,强撑着处理自己留的烂摊子:“都说……我们找警察了,你还想干什么!” “我没点头,你们走不了。”牧元淮声音很低,每个字都像被砂纸磨过,他死死盯住对面,“道歉。” 空气凝固,却始终无人开口。 那女人终于受不了了,嗓音尖锐地指责:“多少年了,还揪着这事儿不放!你妈是病死的!别搞得像我们害的一样!她是在病床上咽气的,懂吗?病床!” “砰”一声巨响! 牧元淮突然动了,一脚踹向绿化带旁的废弃鱼缸。 本就破旧的鱼缸,在撞击下瞬间碎裂!分崩离析的碎渣混着沙砾溅在几人裤腿上。 满地狼藉,牧元淮却仿佛没看到一般,踩着球鞋走上去。玻璃碴与石板地面碾在一起,发出的声音擦过神经,叫人牙根酸痒。 “你、你想干什么!” 四人一步步后退,踉跄着几乎要踩进矮花坛里。 牧元淮只觉得可笑,他弯腰捡起一片锋利的玻璃:“继续说啊。” 人群之外,祝璟瞳孔骤然一缩,他伸手一把攥住牧元淮的手腕,指尖轻轻陷进皮肉。 “别。”他说。 牧元淮没心情搭理他,抽了抽手,冷冷道:“不用你管。” 话音落,祝璟忽然翻转手腕,将玻璃碎片从他手里夺了过去。 牧元淮懵了几秒,反应过来,蹙眉:“你是不是有……” “病”字尚未出口,臂弯突然一沉,两大袋鼓鼓囊囊的商品被人蛮横地塞进了他怀里。 最底层的盒装冰淇淋紧贴着他的小臂,凉飕飕的寒意穿透袋子,激得他皮肤绷紧一片。 不只是他,小路旁那四位也一头雾水。 还没等牧元淮回神,祝璟的手又探进他口袋,熟门熟路地摸出打火机。 “嚓”一声轻响,火苗高高蹿起。 祝璟对那几人扬起一个友善的微笑,随即扯过那一大卷百子炮。 点燃。 抬手。 往外扔。 一气呵成。 他整套动作干净利落,鞭炮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落点不偏不倚,正好在那四人中间。 空气安静一瞬,所有人脑子都宕机了。 大概没见过这种招数,等到他们回过神,引线已经燃尽,噼里啪啦的鞭炮声震耳欲聋,响彻云霄…… 楼上几户人家以为谁家有喜事,纷纷开窗,伸出头一探究竟。 “……”牧元淮呆站在原地,心里的淤堵莫名散了大半。 比起气定神闲看戏的祝璟,鞭炮中心那四人如同狼狈的过街老鼠,四处逃窜。 五六十的人了,一边跑一边骂。 ——“一个两个,都是神经病!” ——“兔崽子真是疯了!!!” ——“我要报警抓你们两个!” …… 牧元淮注视着路上不断爆炸的小爆竹,以及漫天飞舞的红色鞭炮纸,说不上此刻是什么心情。 祝璟功成身退,他目光落在牧元淮脸上,轻声说:“恶心他们的方法多了去了,别把自己搭上。” - 回了家,牧元淮仍未缓过神。 他扯起衣领闻了闻,淡淡的硫磺火药味,有一点刺鼻。 剩一卷的鞭炮被他随手扔到了玄关角落。 他岔开腿坐到沙发上,胡乱地想:给牧兴文放满月炮,还把他家亲戚吓一跳,双喜临门啊…… 那群嘴里不干不净的人提起他母亲,虽然当时祝璟没说什么,但牧元淮心里清楚得很,他肯定听到了。 但他没问,放完鞭炮甚至神色如常地取了个快递,仿佛方才那场闹剧从未发生。 这样也好。 牧元淮想。 即便祝璟开口问,他也不会说。就像十天前那个晚上,他无意中瞥见的烟头烫伤一样,两人心照不宣的默契。 有些往事就像清晨浓重的露水,看似消散在阳光下,实则身上早已留下挥之不去的潮湿。 祝璟去了洗手间,牧元淮盯着角落鞭炮看得有些久,久到眼睛发酸。 他起身走去小卧室旁边的书房,说是书房,更多是作为杂物间来用。 书架上分门别类放着他上学时的旧书本,最底下塞了收纳箱,层板底部工整地贴了标签。 牧元淮摸着层板,拉出标签上画了一个爱心的收纳筐,里面有且只有一样东西——一个铁的饼干盒。 他仿佛很久没有打开过了,动作有些生疏。 盒子里的东西也放得很整齐,一本相册,一只发箍,一包过期的饼干,几张商场的小票,最后……是一本病历。 洗手间传来响动,牧元淮迅速收拾好表情走出去。 俩人迎面撞上,祝璟看了看他身后的书房门,没说什么。 牧元淮联系物业,对自己踹翻鱼缸而造成了额外清理工作的行为进行了赔偿,另外托物业给这幢楼的保洁阿姨发了三百元红包,作为补偿。 中午十分。 超市买的两大袋子不仅包含日用品和零食,还有几盘配好的快手菜,随便翻炒两下就能吃。 正吃着午饭呢,外面又是一阵叮当,打开门,赫然是两位身穿制服的警察。 警察身后,头发杂乱,衬衫领口还夹着可疑红色纸片的中年女人厉声道:“就是他们……疯子!警察同志你一定要把他们抓起来!” “你好,这是我的证件。”警察举了个牌子,扫了眼屋内才问,“刚才是你们故意将鞭炮扔向人群吗?” 祝璟一脸坦荡:“不,放鞭炮是庆祝我考了年段第一。他们自己手舞足蹈往那边站,可能是喜欢听响儿跳舞。警察同志,您明察。” 警察:“……” 那女人:“……” 牧元淮强压着嘴角抿成一条线,实在没忍住,呛了几嘴口水,侧过头惊天动地一阵咳嗽。 祝璟丝毫没有语出惊人的自觉,还抽空帮他拍了拍背。 警察:“别扯其他的,回答我的问题就行。你俩谁放的。” 祝璟:“我。” 警察扭头问:“是他吗?” “是!是他!这也是个神经病!” 警察:“这位女士,我们已经在这了,注意你的用词,不要人身攻击。” “好,我不说了。”大姑喘了两口粗气,“那你快把他们抓起来,你们警察有手铐吧?赶紧铐起来,不然他们指不定什么时候又发疯!” “……”警察拧着眉头,斥责一句,“我们自有办案的标准,不是你说铐就能拷的,不要再影响办案了。” 还没问几句,身后中年女人忽然发出响动。 “哎哟,我……” 警察回头:“又怎么了?” “心脏疼……我有心脏病,受不了刺激,看见他们两个就不行……” 演技很差,何况在身经百战的专业人士面前。 最终,一位办案民警还是抬抬下巴,示意同伴:“既然她心脏不舒服,你先就带她去医院做个检查,一会儿把报告发我手机。” “好。” 终于安静了。 警察回头:“你们两个是什么关系?” 祝璟:“我哥。” 警察:“亲的?” “干哥哥。” 警察一阵无语:“都成年了吧?” 祝璟:“还差个把月。” “……”警察嘴唇动两下,那就简单了,“总之先跟我们回去接受调查,感谢配合。” 辖区派出所就在小区两条街道外,步行仅需10分钟。 期间,远远待在楼下等待的三个中年男人,见他们跟着民警回去,忽然来了底气,滔滔不绝诉说牧元淮和祝璟的罪行。 几次下来终于被警察打断了:“停,该调查的一会儿回所里我们自然会调查清楚,不要在街道上大声喧哗了。” 那群人原本还期待着牧元淮和祝璟被拘留。 然而仅仅过了十分钟,警察就给出了处理方案——祝璟在禁止燃放烟花爆竹区域放鞭炮,但鉴于尚未成年,也未造成实际损伤,罚款100元,写一份检讨,以示惩戒。 这处理结果直接将那群亲戚气成河豚,一边骂一边叫嚣,甚至口不择言:“好,就算这事儿过去了,那他呢?!” 其中一个男的粗短手指重重指向牧元淮:“他爹联系不上,他说他爹死了!我看就是他谋杀的!警察同志,绝不能放走这个杀人犯!” 第20章 此番话引起警方高度重视,几乎立刻对牧元淮展开调查,全程牧元淮只说了一句话——给隔壁区的交警大队打电话。 五分钟后,电话挂断,了解清楚情况的警察黑着脸,大声教育了那群危言耸听的中年人,顺便公布了牧兴文酒驾身亡的事实。 “不可能啊,兴文车祸死了……?” “警察同志,你们真的调查清楚了吗?万一,万一呢?是他在车上动了手脚!” “案子都结了,你们不要胡搅蛮缠,车辆都经过了专业的检测,再这样纠缠下去,人家可以用侵犯名誉权起诉你们!” 此话一出,那群人才不情不愿止了话头。 “那我大姐咋样了?她有心脏病,万一气出什么好歹,必须让这两个兔崽子赔钱!” 说来巧了,警察同事的电话刚好来了。 “嗯……嗯,都检查了是吧,好,行,那一会儿你带报案人回来签字,嗯,知道了。” “怎么样了警察同志?” “没事,放心吧,一会儿就回来了。” “真的假的?那我大姐刚去的时候身子都软了,一点力气也没有,为什么好得这么快?” 警察扫他一眼,实话实说:“因为是装的。” 众人:“……” 牧元淮和祝璟不约而同笑出声,处理好一切后,在亲戚愤愤的目光中,施施然离开。 回小区的路上,牧元淮在街边买了两个冰淇淋,自己留下巧克力味,把榴莲味递给祝璟。 “干得不错,赏你。” 祝璟举着甜筒,也不挑:“就赏个冰淇淋?” “不然?” “不然让我多住段时间?” 牧元淮咽下一口冰淇淋,没正面回答:“你奖学金发下来没。” 祝璟面不改色:“没有。” “哦,那你住着吧。” “发了的话,就要赶我走吗?” 牧元淮敷衍:“再说吧。” 他自认是个怕麻烦的人,脾气也一般,所以朋友不多,生活两点一线。 这几年里,祝璟的出现似乎是唯一的变数。 “哥。” “闭嘴,吵死了。”牧元淮加快脚步,“你特么不会准备在我这赖到高考吧。” 祝璟:“也就十个月。” “……” 夏天路面干燥,每一步都能激起灰尘。 两双拖鞋一前一后,从太阳下走到树荫里。 牧元淮热得浑身冒汗,渐渐加快脚步,催后面的人:“走快点,饿死了,午饭都没吃完……” 这段插曲奇迹般地没有扰动牧元淮的心绪。按以往的经验,但凡那群人敢在他面前提起母亲,必然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牧元淮摸着甜筒脆薄的外壁,将最后一口塞进嘴里,以往甜腻的冰淇淋这次似乎意外地还不错。 作者有话说: ---------------------- 明天请假一天,本章评论给大家随机掉落小红包[眼镜] 预收有木有喜欢的呀,可以点个收藏哦[撒花] 第16章 漂流 夏日暑气渐浓,蝉鸣喧嚣,一下子就到了七月二十几号。 瞿荣休假那天,一大早打电话约牧元淮去漂流。 牧元淮卷着被子翻身,想也没想就拒绝了。 但瞿荣是个话痨,且是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坚韧话痨。 他喋喋不休半天,最后连“让他哥和祝璟见见,在学校也好多照顾”这个理由都搬出来了。 牧元淮拗不过他,一脸头疼地答应了。 不过照顾这事轮不上瞿卓,祝璟这嚣张的成绩,哪个老师不把他捧心尖尖上。 牧元淮闭着眼睛揉揉头发,一把拽起半边掉地板上的被子。 大学生的暑假尚未过半,某个可怜的准高三已经要开学了。 牧元淮照例打了个哈欠,一脸困倦地踩着拖鞋敲响小房间的门:“起床,瞿荣约漂流。” 他说完等了一会儿,里头一阵悉索。 房门打开,祝璟发丝杂乱,像极了晚上睡觉不安分,在枕头上蹭的。 他揉了揉眼睛,眼底微红:“……漂流?” “是,”牧元淮摆摆手,被祝璟睡眠不足的模样惊了一下,“不然你接着睡,我自己去也行。” 反正瞿荣也不会说什么。 祝璟仅思考了一秒钟:“不用,等我穿件衣服。” “噢,”牧元淮点头,准备绕回主卧洗漱,灵光一闪补充一句,“整天凑在卷子前也不好,年轻人要有活力。” - 牧元淮洗漱潦草但迅速,刷个牙洗个脸,抓抓头发,三两下收拾好。 他走到门口,看见祝璟蹲在茶几边翻东西。 牧元淮猜测他昨晚熬夜做题了,睫毛都耷拉了半边。 喊他一声,反应也比平时慢半拍。 地毯上放着祝璟的小型行李包,换洗衣服,防水袋,拖鞋,一次性毛巾,驱蚊水…… 数不过来了…… 牧元淮胡乱揉了揉眼睛:“……行了,你搬家呢,驱蚊水别带,大男人还怕蚊子叮。” 他侧身打量祝璟,整个人没什么正形地斜靠大门,修长的手指自然垂在身侧。 祝璟习以为常,快速收好东西,见牧元淮两手空空,问:“你不带换洗衣服?” “带了啊。”牧元淮掀起帽檐,眉毛一挑,拍了拍工装裤的口袋。 两侧口袋鼓鼓囊囊,好似装了什么东西。 祝璟多看了两眼,牧元淮有所察觉,边开门边解答:“不就那点布料,塞兜里了。” “…………” “你什么表情?”牧元淮从玄关拿了顶灰色鸭舌帽,“啪”地一下扣在祝璟脑袋上,帽檐扣上的瞬间,少年耳边的发丝也随之颤了颤。 坐上车,扣上安全带,祝璟没忍住,硬是倾身过去把牧元淮塞口袋里的东西掏了出来。 索性牧元淮没不拘小节到那份上,短袖短裤外好歹包了层塑料袋。 祝璟:“。” 牧元淮余光瞥见祝璟打开塑料袋,郑重其事地把他的衣服一起收进行李袋。 他嗤了一声:“臭讲究。” - 今天天气还不错,天上几乎没有大朵大朵的白云,唯独阳光烈了些。 难怪瞿荣一大早就给他打电话,合着观察好天气了,牧元淮想着。 听几首歌的功夫,车就开到了一处路口。 路边打着双闪的白车见到他的黑车,狂摁了两下喇叭。 牧元淮搓搓耳朵,下一秒就看见瞿荣趴到了车窗上,手舞足蹈跟他们打招呼。 两道车窗阻隔,就跟演默剧似的,压根听不见在说啥。 牧元淮揉揉眉心,随手一按喇叭以示回应,对面这才消停。 漂流的地点在半山腰,两人一只船,雨衣和水枪花钱买。 停好车,牧元淮甩上车门,抬手跟隔壁停车位驾驶座上戴眼镜的男人打招呼。 男人一副银边眼镜,扮相斯文,也是瞿荣口中给他定横幅的亲哥,比牧元淮大一岁半,高中他俩待过同个篮球队。 瞿荣带着他的装备兴致勃勃跳下车,见到祝璟从越野车后面走出来,拍着他哥的肩“诶”了好几下。 “哥哥哥!你看!他就是我跟你提过的小祝,就在瑞阳上学,马上要上高三了,成绩跟得比较吃力,你帮忙照顾着点!” “哦,行。” 瞿卓点点头,随口一应,不管看在牧元淮还是他弟的份上,照顾都是应该的。 瑞阳高三学习压力不是一般的大,他的心理咨询室,平均每隔两天就得开导一个想紫砂的,大多是成绩中游,学习吃力的高三生。 瞿卓答应后,自然而然抬头,打算看看他要照顾的家伙长什么样。 不看不要紧,这一看吧,心理素质极佳的瞿老师太阳穴一跳,随即眯了眯眼,试图透过他五百度的近视眼镜看得更清楚。 一秒…… 两秒…… 无人察觉瞿卓嘴角抽了抽。 祝璟的脚步会自动定位,他绕到牧元淮身边,听见瞿荣叫自己名字,抬眼却对上了一个男人奇怪的视线。 瞿荣的亲哥。 祝璟只反应了一秒就把人对上了,毕竟一共也就他们四个人。 他友善但没什么情绪地点了点头。 出来浪,瞿荣兴奋得很,舞着折扇就跑到对面跟牧元淮和祝璟说话。 “我靠牧哥,你俩怎么都戴帽子,一会儿让水冲走就老实了。” 牧元淮瞥他一眼:“少乌鸦嘴。” “乌鸦嘴?”瞿荣不可置信,强调,“你别不信,就上回漂流,把我哥假发片都给冲掉了!” 牧元淮:“……” 他俩聊得起劲,祝璟低头刷手机,全程没一个人注意到老大哥瞿卓裂开的表情。 瞿荣的背包带被人从后面咵的扯了一把。 瞿荣被扯得身子后仰,眼睛心虚地向后瞥:“哥?怎么了?那个啥……你放心,假发片这事我没跟其他人说过。” 第21章 他兀自解释,但瞿卓重点不在这。 他压低音量,凑到他弟耳边:“你说的小祝叫祝璟?” “昂……我没和你说过吗?我怎么记得之前告诉过你啊。” 站在牧元淮身边的少年脑袋扣了顶鸭舌帽,一双笔直的长腿微微敞开,站姿随意却很好看。 他正侧头在牧元淮耳边说着什么。 瞿卓斜着眼珠,悄悄瞥对面……极其眼熟的一张脸。 学校的升旗仪式演讲,以及各种荣誉表彰大会,已经把这张脸深深刻进瞿卓脑子里了! 每次下班都能路过荣誉墙,顶上全是这小子,他想忘都忘不掉。 好一个学渣。 瞿卓“呸”了一句,脑门冒出一串黑线,照着他弟脑袋拍了一下:“玩你哥玩上瘾了?人家的成绩拉你几条街,你跟我说他是学渣?!我他么差点开口让人不懂的题可以来问我,你知道吗?” “拉我……几条街???”瞿荣后知后觉地瞪大眼,左思右想半天,“不可能啊……牧哥跟我说的……除非牧哥骗我!” “不应该……他骗我干啥?我就说祝璟长了张学霸脸吧……” 瞿荣说话颠三倒四,差点给自己绕进去。 “我还不知道你?娘胎里带的鱼脑子。”瞿卓对弟弟彻底麻木。 那边兄弟俩说话的时候,牧元淮刷了两下手机,没听清也没掺和。 “你咋认识的呀?!”瞿荣抓住他哥的手臂,刨根问底。 瞿卓微笑:“改天你跟我去校园荣誉墙逛逛就知道了。” 他笑容阴森森,看得瞿荣打了个哆嗦。 走去售票点的途中,瞿荣一个人落在后面,嘴里嘀嘀咕咕:“不可能啊……就是牧哥告诉我的,还能骗我不成?” 隔了一会儿,瞿荣哒哒地追上来。 瞿卓见状递给他一件救生衣,却见他的傻弟弟拧着眉,一脸笃定:“哥你认错人了吧,祝璟那是牧哥他弟,你又不熟,脸盲。” 瞿卓:“……” - 救生衣和雨衣都套上之后,四人排着队挨个上船。 瞿荣在商贩那挑了一把最大的水枪,装水的“弹夹”顶一个水桶。 他付完钱,嘿嘿两声。 牧元淮蓦地察觉身后有视线,一转头,就见瞿荣坏笑地盯着他。 牧元淮脚步一顿,一个转身重回摊子前:“他那款,给我来两把。” 摊贩指着瞿荣手上的水枪:“那个蓝的?不巧啊小伙子,他那是最后一把,太大了,买的人少,我进货也少。不然你看看这个橙色的?” “嘿嘿嘿嘿~”瞿荣仰天长笑。 “……行,那就橙色两把。”牧元淮点开支付软件,冷不丁补充一句,“有桶没,再给我来个桶。” “靠……不是吧?”瞿荣瞪大眼,扯住瞿卓袖子,“哥你救救我!” 瞿卓:“自求多福。” 刚说完,卖水枪的大爷就笑眯眯从身后拿出个小型水桶:“哈哈,我就知道你们年轻人喜欢这个。” 漂流的水道挺宽敞,水流打在石头上,激起一片白色浪花。 祝璟不易察觉地呼出一口气,按了按太阳穴。 等他穿戴好救生衣,整完松紧带,腰侧冷不丁伸出一截漂亮的小臂。 小臂主人牧元淮仰着下巴,故意加大音量:“拿好了,一会儿瞿荣往哪躲,你就往哪打,清楚没?” 祝璟:“放心。” 瞿荣:“……” 前半段漂流很刺激,差点没给他们水枪晃出去。 水道不算长,半个多小时就漂完了,到了平稳的地方,周围游客纷纷掏出武器,开始水枪大战。 牧元淮下半身几乎一直泡在水里,他怀疑是船漏水,于是转身低头查看。 一刹那,一道水柱直冲他头顶,把他的雨衣帽子都打歪了。 牧元淮握紧拳头:“……” 瞿荣你死定了。 “牧哥你行不行啊!”瞿荣叉腰,以胜利者的姿势指着他,“警惕性也太差了。” 牧元淮抹了把头顶,半眯起眼睛,转身捞起灌满水的水枪,对准瞿荣一顿狂扫。 瞿荣大嗓门吱哇乱叫,试图通过音量攻击牧元淮。 当然,屁用没有。 牧元淮按水枪的同时还得躲避瞿荣的攻击,身体控制不住地后仰。 由于转了个身的缘故,他和祝璟由面对面坐船变成了前后排排坐。 几次下来,牧元淮的身体不知不觉朝后移动,直到紧实的脊背蹭到了祝璟胸口。 轻轻一下触碰。 祝璟舀水的动作停了,牧元淮毫无察觉,注意力全在对面船上。 山间水汽清凉,牧元淮雨衣半掉不掉地挂在身上,塑料堆成的褶皱处积了水,随着他的动作起伏溢出。 祝璟胸口微微发烫,盯着眼前的后脖颈看了几秒。 当牧元淮的肩胛骨再次划过他的锁骨,祝璟终于抬手,轻轻扯了扯不透气的雨衣,将塑料扯出了一个小小的口子。 祝璟后腰靠着气垫船,为了船不翻,他往前挪了挪重心,然后继续往船外舀水。 另一边的瞿卓也一样,弟弟跟个泼猴似的,眼看着船里水越来越多,偏偏水瓢不知所踪,瞿老师只好放弃形象,拿着他弟的洞洞鞋就舀。 牧元淮整个人几乎仰成一道弧线,后背隔着雨衣在祝璟身前反复摩挲,凉意丝丝缕缕地传过来。 祝璟垂眼望着眼前人的肩膀,平日张牙舞爪的一个人,此刻靠着他,莫名显出几分单薄,肩膀甚至比他还窄上几分。 偶尔有水柱绕过牧元淮溅到他身上,一次性雨衣恍如摆设,t恤很快湿了。 祝璟精力欠缺,牧元淮以一敌二,湿的最彻底,白色t恤打湿后变成一片薄薄的布料,若隐若现透着底下的肤色。 “靠!”瞿荣后脑勺被水呲了一下,大叫一声,“我的亲哥嘞,你准心被狗吃了吗?对准牧哥滋行不行,怎么一半都喷我背上了!!!” 牧元淮挑起眉,举着水桶,笑得恣意。 瞿荣脱下另一只洞洞鞋,对瞿卓抬下巴:“水枪给我,你跟祝璟一样休息去吧!” 被亲弟弟吐槽后,瞿卓并没有真的休息,而是重操旧业,乖乖拿着洞洞鞋往外泼水。 牧元淮一个晃神误以为瞿卓要用拖鞋泼他,下意识侧身躲避,动作一大,船摇晃的厉害。 就在船体晃动、他身形不稳的刹那,一只有力的手臂从身后悄然环住了他,掌心虚虚贴住他的腰腹。 力道轻得像羽毛,几乎难以察觉,唯有手背上淡青的血管在白净皮肤下若隐若现。 牧元淮身体一僵,反应过来是谁后,整个人顿了几秒,唇线不自觉抿起。 祝璟似乎担心他听不清,凑到他耳边:“哥,你别掉下去,我帮你抓着点。” 掉下去?可能么? 牧元淮反驳的话下意识到嘴边,喉结一动,又咽了回去。 漂流水道的末端水域开阔,最深的地方只有一米五。 他牧元淮就没有不会的运动,掉下去也能游上岸,哪有那么废物…… 安静半晌,祝璟看见牧元淮快速摸了下耳朵,随即身前传来不轻不重的一句。 “哦。” 作者有话说: ---------------------- 提前更新[摸头] 第17章 感冒 上岸后,工作人员收了救生衣。 瞿荣甩了两下洞洞鞋,拽起胸前短袖跟拧海绵似的拧,布料哗哗往下淌水。 自然,别人也好不到哪去。 将胸前衣服拧成皱巴巴一片,瞿荣才扭头看他们。 看见牧元淮的瞬间,他眼睛发亮,道:“牧哥!你太有心机了吧!” 牧元淮神情一顿:“?” “你这白衣服湿了就跟没穿似的,嘿嘿嘿……这腹肌,这线条,给大家伙发福利呢!” “……”牧元淮拧了下衣摆的水,自己也有些烦躁,“我怎么知道,第一次漂流。” 来之前听瞿荣说这水道刺激程度一般,谁知道进这么多水。 “嘿嘿,再让我看看——”瞿荣咧着嘴角,玩笑似的张开五指朝牧元淮靠近。 正缓步靠近,二人之间突然插进一个硬邦邦的人影。 瞿荣一愣,疑惑地抬眼:“?” “不可以。”祝璟横插一脚,用身体将牧元淮挡了个结结实实,“哥你快走,有人图谋不轨,我拦他。” 牧元淮:“……” 瞿荣遗憾,一脸小孩不懂事的表情抱怨:“你个高中生懂什么,这一看就是我们牧哥精心设计的~~~” 长长的颤音跟吉他拨弦似的,吵。 牧元淮甩甩手上的水珠,啧了句:“我精心个锤——” “哎!”瞿荣碰碰祝璟的手臂,补充,“没准这次漂流还能给你钓个嫂子回来。” 他语气真情实感,说完叉着腰哈哈哈地笑。 祝璟安静几秒,垂眸踹飞路边一颗小石子,然后回头微微垂着眼皮,瞥牧元淮。 第22章 牧元淮几乎瞬间反应过来,想也没想就解释:“你听他瞎说,我还需要大费周章上这儿钓?” 祝璟:“……” “哎哎,确实确实,是我说错了,”瞿荣连连点头,眉飞色舞地解释,“我们牧老板往吧台一坐,至少5个人问他要微信!是平均每天5个哦!有男有女,行情好得不得了!” 走在最前方的瞿卓闻言,停下收拾头发的动作,揶揄道:“牧老板?有男有女?” 他语气很自然,社会如此,有些东西见多了,也不避讳讨论。 牧元淮抬起手肘,撑在祝璟肩膀上,挑眉:“魅力大,不行?” 瞿荣哎哟一句,解释:“那哥你想多了。但凡有男的敢搭讪牧哥,别管丑的帅的老的少的,全给轰出去拉黑名单了!” 瞿卓鼓掌:“这么有男德?” “废话,牧哥是谁。” 瞿荣自认什么都一般,唯独长了一张好嘴。 说起话来满嘴跑火车,自己跟自己都能聊半天,大家都习惯了。 一行人嘻嘻哈哈,聊了一道。 山间鸟鸣婉转清脆,清风拂过,带走大半躁意。 “那女的呢。”祝璟状似无意又将话题扭了回去。 他的嗓音不轻不重,如同飘在风中,任谁听了都只会觉得他是随口一问,并没有放心上。 瞿荣抹了把脖子的水珠,托下巴:“女的?女的全部拒绝掉了吧……” 回想半天,瞿荣终于点头,笃定道:“没错,就是这样子,至少我在的场合没见过牧哥加别人,想要到我牧哥的联系方式难如登天~_~” 祝璟不动声色,余光划过身后,那人的皮肤露在阳光下,很是清透。 “哦,这样。”他说。 瞿荣:“是啊,就这样。” 牧元淮丝毫没察觉祝璟语气有什么不对劲,被瞿荣说了两嘴后,他全程都单手拎着白t恤前襟。 只要不紧贴皮肤,就透不出底下的线条。 瞿荣虽然年纪比祝璟大,却是几人中最青春活力的一位。 他咵咵跑了几步,张开手臂拥抱大自然:“话说牧哥你打算清心寡欲到啥时候?何年何月才给我找嫂子啊。” 牧元淮反应平平,看都没看他一眼:“你亲哥不是有女朋友,想喊嫂子你喊呗。” “那不一样,”瞿荣偷摸瞄了眼亲哥,压低声音,“就暑假前,他让人甩了,现在也是个单身狗。” “……”瞿卓停下脚步,“瞿荣你活腻了?” 出来漂个流,底裤都被亲弟扒了。 “没有啊,哥!我啥也没干!我错啦!!!” 瞿卓小时候揍自己亲弟弟,那可都是下狠手的。 这也导致二傻子瞿荣一看他哥表情就知道要遭,拔腿就往洗漱间冲,跑得比兔子快。 小景区的洗漱间虽称不上潦草,但绝对属于简陋的行列。 喷头与喷头之间没有隔墙,不过在南方,好歹欲盖弥彰拉了几道薄帘子。 “哥,你带洗发水了吗?” 薄帘轻动,左侧高挑的人影顿了顿,接着转头望过来。 帘子很薄,不比丢进垃圾桶的塑料雨衣厚多少,那点隐私纯属靠距离保持,但凡祝璟往帘子一侧贴近点,朦胧立刻便会转变为清晰。 牧元淮淋着发尾,瞥他一眼:“瞎讲究,冲一冲得了,反正回去还得洗。” 祝璟“哦”一声:“那你那边是凉水还是热水?” 想到祝璟爱洗热水澡的臭毛病,牧元淮抹了两把脸:“夏天,都冷水,用热水洗你不会出汗么?” 简单的冲洗要不了多少时间,短短五分钟,四人都换好了干爽的衣物,默契的没吹头发,纯自然风干。 地方是瞿卓找的,他备忘录写了简单的攻略,漂流完刚好去山脚下的农家乐吃午饭。 吃到一半,牧元淮发现祝璟碗里的米饭没怎么动,依旧高出碗沿,菜似乎也没怎么吃,骨碟空空如也。 牧元淮夹了口糖醋排骨,问:“不好吃?” 祝璟用汤勺搅了搅老鸭汤,神色自然地解释:“没,不是很饿,没什么胃口。” “一会儿吃完上山摘杨梅和李子去?晚上再去旁边大院吃烧烤,都是自家养的山鸡。”瞿卓啃了口鸭腿,扫视一圈众人。 “行啊。”瞿荣第一个响应。 牧元淮看得出祝璟兴致不高,想到他毕竟和瞿家两兄弟不熟,便说:“我和祝璟就不去了,下次再约。” 祝璟正往嘴里塞白米饭,闻言望向他,牧元淮倒是一脸坦然。 “啊——别啊,来都来了,反正你们回去也没啥事。”瞿荣扒住牧元淮的手臂。 “谁说没事,家有宠物得添水,不好意思。”牧元淮淡定道。 瞿荣疑惑:“什么宠物?你家养狗了?还是把咱巷子里的流浪猫收养了?” “问题那么多,吃你的吧。” 见牧元淮没开玩笑,瞿荣挽留几句也不多纠缠,他靠在椅子上:“什么宠物啊,改天带出来让我撸撸行不行?” 牧元淮:“我怕你被它扎死。” 扎死? “刺猬啊?”瞿荣睁大眼,“整半天牧哥你养的异宠,我听说刺猬屁股可软了,跟果冻似的,是真的吗???” “不知道。”牧元淮想了下,刺猬屁股软不软他不知道,但他家仙人球是挺硬的。 逗瞿荣实在是有趣,在某人的强烈要求下,牧元淮答应下次瞿荣去他家时,让对方好好玩玩他的宠物。 — 知了叫声阵阵。 牧元淮把祝璟的行李袋扔进后座,抬手对那两兄弟招了招:“走了,下次玩。” 他告完别上车,祝璟坐在副驾驶已经快睡着了。 少年闭着眼睛一动不动,眼睫微微下垂。空调刚开,温度还没降下来,一会儿工夫就把他白皙的脸颊闷得微红。 祝璟太白了,脸上任何细微的变化都很明显。 牧元淮收回眼,默默调低温度。 下午两点多,车辆一路畅通无阻开到小区附近,祝璟也睡了一路。 一声轻轻的橡胶与地面摩擦的声音,越野车在地下室停稳。 牧元淮轻松按下安全带卡扣,扭头发现某个人还在睡,于是他推了推祝璟的手臂。 “喂,到了,醒醒。”牧元淮无意识压低了音量,动作也比平常轻。 就在他以为祝璟已经熟睡时,耳边突然传来一声微弱的回应, 很轻的一声“嗯”。 那声音低沉沙哑,有气无力,仿佛是从嗓子缝里勉强挤出来的。 牧元淮迟疑两秒,掀开祝璟的帽子,仔细看了看他的脸,后知后觉发现不对劲。 空调已经开了许久,可祝璟的脸上依然泛着不自然的红晕。 牧元淮骤然眉头一拧,迅速用手背贴上他的额头。 滚烫一片。 “发这么高的烧怎么不早说?!”牧元淮愣怔片刻才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去解祝璟的安全带。 全程祝璟几乎没有动静。 他匆忙下车,绕到副驾驶一侧拉开车门,试图把某个意识模糊的高中生扶出来。 车内空间不大,他单手撑住车门,另一只手扣住祝璟的肩膀,却使不上力。 几次尝试后,牧元淮干脆俯身探进车内,半个身子都压进座椅间,手臂环过祝璟的腰背,试图把人往外带。 眼前覆下的身影极具存在感,祝璟薄薄的眼皮颤了颤,缓缓睁开眼,看见的是牧元淮绷直的脖颈和领口下若隐若现的锁骨。 他烧得眼睑泛红,神思迟钝,足足运转了五六秒,才意识到牧元淮正费力地揽着他的肩膀想要把他带出车外。 两秒后,牧元淮耳侧拂过一道灼热的呼吸。 祝璟低低地笑一声。 “哥,你好笨,”他哑着嗓子,“为什么不叫醒我。” 牧元淮:“……” 作者有话说: ---------------------- 第18章 发烧 牧元淮条件反射地捂住脖子,耳侧残留的热意让他脊背僵了一瞬:“……睡那么死,谁叫得醒……” 他说话时眼睛不自觉在车内乱飘,神思乱了一瞬:“还有……什么时候开始发烧的,为什么不早说?” 祝璟无力地靠着头枕,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不知道,可能洗澡的时候,也可能吃饭的时候。” “那你告诉我啊,我要是不主动回来,你是不是还打算跟着去爬山?”牧元淮耳根残留的热意逐渐消散,磨了磨后槽牙说。 祝璟犟嘴:“我没说过。” “嘴巴倒挺硬,”牧元淮嗓音沉了沉,俯身逼近,“你知不知道那座山离最近的医院有几公里?” “不知道,”祝璟薄唇轻动,问,“几公里?” “……” 其实牧元淮也不知道,谁闲的没事计算医院的距离。 祝璟满不在乎的语气几乎要将牧元淮点炸。 第23章 他一把扣住少年的手腕,力道大得在对方冷白的皮肤上留下指痕。 同居这一个月,祝璟早已摸透牧元淮的脾气。 此刻男人紧绷的嘴角带着几分压迫感,垂落的额发半遮住眼睛,连带着周遭的空气都跟着凝滞了几分。 “那你知道高烧会烧坏脑子么?”牧元淮声音压得极低,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车内气氛僵了几秒。 牧元淮心里清楚得很,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但他就是莫名控制不了自己的脾气,更受不了祝璟无所畏的态度。 气氛凝固间,祝璟眼尾突然垂了一下,接着喊了他一声:“哥,我好晕。” 明明祝璟的语气并不旖旎,嗓音甚至有几分沙哑,牧元淮却听出了几分撒娇的意味。 祝璟太清楚牧元淮吃软不吃硬的性子了,话音刚落,他滚烫的额头就重重抵到了牧元淮的颈窝处。 牧元淮被这突如其来的热度烫得一麻,刚想关心,又想起他还在生气,冷声道:“现在知道喊晕了?去医院。” 说着要推开这颗发烫的脑袋。 祝璟却突然扣住了他的手腕,手指圈住他的腕骨。 牧元淮挣了挣,他却固执地不肯松开。 “不去,”祝璟的声音闷在牧元淮肩头,“医院好臭……” “臭不死你就得去。”牧元淮强硬道,语气没得商量。 “那你下车干什么?”祝璟突然抬起烧得通红的眼睛,“不是打算带我回家么?” “……” 人的思维都有惯性,他在小区地下停车场发现祝璟发烧,第一反应就是要赶紧把人带回家。 空气安静几秒,牧元淮退出车厢,尚未出口的话拐了个弯,生硬地解释:“老子是怕你晕我车上。” 祝璟忽然勾起嘴角,轻笑出声,烧得泛红的眼尾弯起一个明显的弧度:“真不用去医院,刚逗你玩的,回去睡一觉就好。” 牧元淮眯起眼睛,审视的目光在祝璟脸上来回扫,祝璟故作轻松地眨了眨眼。 发烧和中暑的症状太像,他实在拿不准,如果是中暑的话…… “不是中暑,”祝璟像是看穿了他的顾虑,抢先道,“普通感冒,早上起床嗓子就有点痒。” “早上?”牧元淮心头一紧,声音陡然拔高,“那你还敢答应去漂流?” 祝璟:“……” 说漏嘴了。 山里的水沁凉,漂流的河道里漂着青苔落叶。 全程半个多小时,下半身几乎一直浸在水里,连最后的冲洗都是直接用凉水,几小时折腾下来,感冒彻底爆发。 地下停车场空旷得像一座洞穴,寂静到只剩风声。 祝璟抿着唇,整个人看起来蔫蔫的。 牧元淮嘴巴绷成一条直线,话刚到嘴边,衣摆忽然传来两下轻轻的拉扯。 “不说这个,”祝璟打破沉默,声音带了点鼻音,有些黏糊,“头好晕……” 话音未落,他整个人倏地向前一栽,额头啪一声,精准磕到了牧元淮身上。 牧元淮已经退出副驾驶,站在打开的车门旁,未出口的话都被这颗发烫的脑袋堵了回去。 又来这招? 牧元淮想。 身前滚烫的呼吸透过单薄的衣料,烧着他胸口的皮肤。 祝璟脖颈低垂,脊背也弯出一个弧度,那双手臂松松地环在他的腰上,指腹不轻不重抓着他的衣服。 病恹恹的,像他常喂的猫。 爱蹭人,但又不许人主动摸它脑袋。 地下停车场闷热难耐,空气中飘浮着车胎摩擦地面带来的干燥灰尘味,并不好闻。 牧元淮盯着祝璟毛茸茸的黑发后脑勺,把人甩开的心思最终还是按了下去。 “不去医院也行,去小区门口的街道卫生所。” 祝璟:“……” - 牧元淮照顾自己还算有点心得,照顾别人确实是头一遭。 祝璟不肯去医院,又一个劲跟他喊头晕,牧元淮强硬把车开去了卫生所。 所幸那边的老医生经验丰富,仔细检查后告知是普通感冒,传染性弱,不用太担心。 最近天热,晚上贪凉吹一宿空调感冒的人不在少数,老医生开了些退烧药和感冒灵就让他们回去了。 在部分知晓内情的亲戚眼中,祝璟算是他异父异母的弟弟。 前段时间的鞭炮事件,更是让他们认为他和祝璟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他对祝璟有责任。 那场闹剧过后,牧元淮手机陆续收到过几条谩骂短信,夹杂着可笑的错别字。 “灌迷魂汤”“带坏弟弟”“克死人的扫把星”等等字眼充斥在屏幕上。 他妈这辈子就生了他一个,哪来的什么弟弟。 牧元淮眉毛都没动一下,干脆利落删除拉黑,顺手将这些号码打包发给了教培机构和房产中介。 这些谩骂基本不会对他造成什么影响,毕竟高中那会儿,难听的好听的都听惯了。和那帮所谓亲戚吵了没十次也有八次。 只是在看到“后妈”这个词时,他的指尖顿了顿,不可避免地想起躺在病床上,他长别的母亲。 …… 药效上来容易犯困,牧元淮洗澡的几分钟里,祝璟已经睡熟了。 他驻足在小房间外左思右想,一会儿觉得祝璟自己不说,烧坏脑子自作自受,一会儿又觉得他早该察觉,早知道就不叫祝璟去漂流了。 牧元淮攥着宽大的白绒毛巾,狠狠擦了两把头发。 他沉默地拧眉,想起那老医生说的空调,抬头看了看。 小房间的空调挂在书桌上方,跟单人床侧开了一步,但冷风确实也正对着脑袋吹。 牧元淮默不作声把空调温度又向上调了亮度,显示器上变成了29度。 他转身走了两步,刚要出门,手都搭在了门把上,又鬼使神差折返回来,一把攥住被子一角捏了捏。 蓬松厚实。 不薄啊……比他的被子厚多了。 牧元淮蹙眉嘀咕了句,摁灭走廊灯,回了主卧。 祝璟一觉睡到夜里七八点,醒来时外面天色已经完全黑了,拉着窗帘的房间伸手不见五指。 他出了一身汗,整个人黏腻腻的,就连枕套也潮潮的,叫人难以忍受。 祝璟昏昏沉沉地吐出一口气,手指抵着突突跳动的太阳穴轻轻按压。 半晌,混沌的脑子清明了些,他才摸索着去开灯。 “啪”一声,亮起的灯光刺得他眯起眼。 花了些时间适应,祝璟注意到了侧边的床头柜,不知何时静静立了一只恒温水壶,亮着微光的数字屏还被人用揉成一团纸巾遮住了。 他一愣,反应过来后抬手触碰壶身,比体温烫一些,正是适合入口的温度。 与此同时,房间门锁一声轻响,牧元淮身着黑色带logo的睡衣套装,手指上挂了一只打包袋,里面有一碗粥和一盒小笼包。 他推门而入,把吃的往床头一搁:“随便买的,醒了就吃。” 祝璟的视线掠过牧元淮,落到热粥上。 粥碗靠着水壶,小笼包上还有一碟香醋。 他喉结动了动,说不清此刻心里是什么滋味:“出汗了,身上黏,我先……” 话未说完,牧元淮一把按住了他掀被子的手:“先什么先?空腹洗什么澡?” 他的语气不容置疑,想到中午祝璟几乎没动筷子的饭菜,牧元淮的脸又绷起来了。 祝璟在他逼视的目光下,妥协般叹了口气,拿起了勺子。 随着体温下降,久违的食欲终于涌了上来。 短短几分钟,盒子里的食物被祝璟解决得干干净净。 “我去洗澡了。”祝璟放下碗筷,立刻掀开被子,带起一阵温热的风。 牧元淮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走到浴室门口了。 “……” 洗完澡,祝璟长舒一口气,每个毛孔都透着一股清爽。 他吹干头发,走出浴室环视四周,重点看了眼开着一条缝隙的门口,随即脚步一转,自然地掀开了牧元淮的被窝。 牧元淮通完电话,扫了眼时间,估摸祝璟该洗完了,随手将手机塞进裤袋,推开卧室门。 门刚打开,他就脚步一顿。 眼前的画面让牧元淮太阳穴毫无预兆跳了两下。 房间中央,祝璟的头顶翘着一小撮头发,大喇喇地占据着他的床。 蚕丝被严严实实裹到下巴,只露出个蓬松的发顶,看这架势怕是已经躺了有一阵子了。 牧元淮:“?” 作者有话说: ---------------------- 第19章 酒酿 此情此景,四个大字出现在牧元淮眼前——鸠占鹊巢。 有这样直接往别人床上躺的么? 他的被子,他的枕头。 牧元淮无语,走到床边叩了两下床单吸引注意:“往哪躺呢?” “我的被子都是汗,不舒服。”祝璟半张脸埋在被子里,声音像闷了层隔音罩,说着掀开被子一角,“分你一半。” 第24章 暖黄的吸顶灯下,祝璟裸露在外的皮肤微红,不知是热水冲的,还是吹头发吹的。 “你倒是大方得很,”牧元淮气极反笑,“嫌我最近太清闲,存心传我感冒?” “医生不是说……”祝璟声音渐轻,随即想到什么,掀开被子起身,“那我走,不打扰你,我回去……” 话音未落,随着被子掀开,空调冷风争先恐后擦上他裸露的肌肤,祝璟适时拧起眉毛,扶了把脑袋。 冷气激得他打了个明显的寒颤,冷白的手指无意识蜷缩起来。 牧元淮:“…………” 黑色的布料将祝璟劲瘦的腰腹勒出浅痕,直直打进他视线里。 谁告诉祝璟冷白皮穿黑内裤的,实在是……太有冲击力了。 牧元淮别开眼,揉了揉鼻尖,有些恍惚。 他想,空调温度可能确实开太低了——吹得他头疼。 - 某个吹毛求疵的家伙,不仅嫌弃他自己的被子有汗,就连床垫也非要晒几天太阳才肯用。 想到小房间空调安装的位置,牧元淮最终绷着脸妥协了。 他黑着脸给祝璟挖了颗感冒药,又给自己泡了包板蓝根,最后从柜子翻出一条偏厚的羽绒被,把他的蚕丝被从对方身上赎了回来。 祝璟睡觉很老实,不知是不是担心传染,半夜牧元淮起身上厕所,发现祝璟给自己戴了一个口罩。 高挺的鼻梁将口罩上端顶起一个弧度,两侧绳子勒着脸,脸朝向床外侧,想也知道并不舒服。 牧元淮绷着脸,把他口罩扯了扔垃圾桶。 闷得慌。 - 祝璟的感冒来得快去得也快,除了一场发烧,嗓子哑了两天,其余没有任何症状。 牧元淮向来小病小痛不近身,跟祝璟睡了三个晚上,愣是一点事没有。 祝璟能感觉到这两天牧元淮在生他的气,特别是退烧后。 包括且不限于阴阳怪气、无视、咖啡店开业不喊他、晚上查岗也不带他。 这天下午,牧元淮又一次独自出门去店里,祝璟坐在书桌前,听见大门落锁的声音格外清脆。 他点开相册,里面有不少漂流拍的照片,其中一张牧元淮笑的特别开心,湿漉漉的发丝飞扬,是上岸后扔飞瞿荣洞洞鞋那会儿。 祝璟嘴角克制地浮起一丝笑意,短短几秒,又消失了。 他攥着手机,点开微信,手指在某个对话框上停留半天,最终只是整理图片发了条朋友圈。 刚发送成功,有段时间没见的同桌哗哗就来了几条消息。 【林天瑞:喵的[生气],你上哪玩去了?!居然不喊兄弟我!还发朋友圈炫耀!】 【林天瑞:啊啊啊靠,这是漂流吧?东郊出去那块儿?】 【林天瑞:人呢?】 【林天瑞:你数数咱多久没聊天了,明天游泳去呗,我爸在东方城新开的游泳馆办了张卡!】 【林天瑞:话说你边上那手是谁的?你俩靠那么近?瞒着我偷偷谈上女朋友了???】 祝璟隔着屏幕都能想象出林天瑞咋咋呼呼打字的模样。 【祝璟:。】 林天瑞在微信里吵吵嚷嚷给他弹表情包,祝璟无动于衷,点开那张发了朋友圈的图片。 图片中有两只拿着水枪的手,一只皮肤冷白,是他的,另一只骨节匀称修长……是牧元淮的。 祝璟盯了很久,关上手机走去阳台。 水枪安安静静躺在阳台柜子上,圆柱形的瓶身底部残留了一指节深的水。 他站在柜子前,拿过水枪,拧开灌水口,花了几秒时间将水倾倒干净,再妥善放回原位。 - 祝璟到「半醒」时,天色刚转黑,大约七点半。 他没有后门钥匙,牧元淮不在身边的情况,只能走前门。 虽说半醒与普通酒吧性质不同,但仍有酒类销售,牧元淮安排了一个员工在门边站岗,年纪太小的统统不让进。 祝璟来过不少次,员工多少认识他,私下喊他“牧哥那个帅弟弟”。 站岗的员工对他点头打招呼,就把人放了进去。 店里音响播放着一首颇有格调的纯音乐,祝璟偶尔觉得牧元淮店里的风格其实走歪了。 一进来,饭菜香味比酒味浓。 这都归功于后厨那位三天两头研究新菜式的厨师。 祝璟见过两面,那人微胖,带着一嘴家乡口音,三十多岁,时不时就喊牧元淮试菜。 祝璟穿着白色的宽松衬衫和牛仔裤,耳朵上挂了只蓝牙耳机,颀长优越的身形一进来就引起了周围不少女生的讨论。 瞿荣正在做桂花冰酿,一抬眼,就看见迎面朝吧台而来的祝璟。 就说这群顾客怎么突然骚动了。 瞿荣擦干手背的水,挥挥手,揶揄道: “哎呀——大学霸终于肯出山了?!昨天咖啡店开业仪式都没见你。来来来,扫码有红包,前三杯半价,开学后也可以塞进你们学校西门的栏杆里!不领就亏了!” 祝璟找了左右都没人的位置坐下,耐不住瞿荣热情推荐,扫了个码。 瞿荣随口提到:“话说你怎么不跟牧哥一起来?一家的还弄什么前后脚,跟那高中小情侣上学故意错开似的。” “……” 祝璟关上手机,是他不想吗,是牧元淮压根不带他。 “他人呢?” “牧哥?”瞿荣说,“又上后门喂猫去了吧,十几分钟前看他进休息室里了。” 祝璟刚打算走,衬衫就被人扯了一下。 “来都来了,帮我尝尝这个,”瞿荣匆匆拦住他,掏出一个长筒玻璃杯,边调边介绍材料,“酒酿,鲜奶,桂花酱,尝尝好喝不?” “酒酿?” “对啊,酒……”瞿荣话到一半,猛地反应过来,“噢——你未成年!不过酒酿连小学生都会吃,酒酿小圆子你不会没吃过吧?” 祝璟张了张嘴,刚发出一个音节,余光里就出现了穿着绿t恤的熟悉身影。 他顿了顿,往回推玻璃杯的手指停滞一秒,音量不变:“哦,那谢了,酒酿一般有几度?” “不高不高,也就——” “啪”一声,瞿荣话音戛然而止。 再低头,只见木质吧台的桌面上按着一只手掌,薄薄的皮肤底下凸着淡色的青筋。 瞿荣小心脏被吓得扑通一跳,而他对面的祝璟神情冷静,眼睛都没眨一下,仿佛早料到有这一遭。 瞿荣呆呆地喊:“牧哥……” 牧元淮黑着脸,耳朵自动屏蔽了瞿荣的声音:“你来这干什么,不是说了好好待在家?” 他语气不善,瞥向桌上的玻璃杯:“这是你能喝的吗?” 祝璟喉结滚动了一下,什么也没说。 眼看气氛逐渐凝重,瞿荣化身和事佬,打起圆场:“牧哥,这玩意度数比气泡酒还……” 牧元淮一个眼刀,和事佬瞬间收起话头。 瞿荣虔诚地双手捧回桂花冰酿,悄悄在心里补了个字——低。 度数比气泡酒还低。 可以忽略不计。 祝璟唇色浅淡,抿成一条直线,骨节分明的手搁在深色吧台面上,他掀起眼皮快速瞥了牧元淮一眼。 察觉气氛不对,聪明人瞿荣果断往左移一米,假装心无旁骛地调他的酒。 牧元淮具体也说不上来自己在想什么,看见祝璟要喝,下意识就过来拦了。 眼下一思索,他们俩其实有几天没好好讲过话了。 他并没有多生气,准确来说只是心里有点异样。 牧元淮始终记得那天早晨。 可能这样想有点自恋,但他总觉得换个人喊……祝璟大概率不会去漂流。 重点就在这,牧元淮天生不喜欢欠人情,更不愿意别人迁就他,他和祝璟的交情,也没深到让对方为他抱病的程度。 牧元淮纠结情绪上来的时候,面上表情较平日更丰富。 他毫无察觉,眉眼却一蹙一疏,紧绷的下颌也时不时卸力。 浅浅的灯光落在他发顶,如同镀上了一层夕阳的金辉。 祝璟一时失神,目光竟停留在对方脸上忘了移开。 作者有话说: ---------------------- 第20章 物业 牧元淮不知道自己纠结的模样有多明显,甚至当他酝酿好话术,嘴角下意识的那抹放松都被祝璟捕捉到了。 于是他话音未出,祝璟忽然弓身,胸口起伏,克制地咳嗽两声。 单薄的衬衫紧贴凸起的肩胛骨,下摆随咳嗽声轻颤。 又搞什么? 就知道感冒没那么容易好。 牧元淮未出口的话憋了回去,算了,不跟病秧子计较。 祝璟肤色白,灯光映照着他薄薄的皮肤,更显苍白。 牧元淮最初气势汹汹的阻拦好似一拳打在棉花上,什么效果都没有。 他麻木地站了一会儿,祝璟又开始咳嗽。 第25章 牧元淮烦躁:“……说了别喝,咳不死你。” 瞿荣见缝插针:“牧哥,其实他还没喝呢。” 祝璟不置可否。 牧元淮:“有你什么事。” 瞿荣微笑:“喳,那皇上您请便,小的退下了。” 麻烦…… 触及祝璟苍白的脸色,牧元淮啧了声,指尖在桌面扣了两下,偏头:“去休息室。” 虽然他语气暴躁了些,但这举动明显是和好的意思。 不出祝璟所料,接下来的五分钟,被冷落两天的他从某人手中得到了一杯冒着气的热牛奶,虽然过程中夹杂着一连串的“亲切问候”。 玻璃杯重重搁在茶几上,乳白温热的液体顺着杯口摇晃几圈。 牧元淮递完热牛奶,心里怎么都不得劲,坐在凳子上胡乱刷着手机。 他今天穿了一件绿色的破洞t恤,身后带白色印花,换个人就是土味精神小伙,穿他身上却张扬显眼,好看极了。 t恤领口被斜剪了一刀,完整露出牧元淮左侧凸起的锁骨,另一块毛边破洞在腰间,像是利爪扯破衣料留下的痕迹。 “咚。” 一声清脆响声,冒着热气的牛奶杯被祝璟不轻不重搁到了桌子上。 牧元淮微微阖眼,正要找茬,却听见祝璟缓缓问:“哥哥怎么那么多破衣服?” 破衣服?这是他在网上半天才挑中的,有没有审美。 牧元淮手指捏住衣料摩挲两下:“拧什么眉,逼你穿了?” “我没那个意思。” “今晚特地来找打?” 又喝酒又攻击他的审美。 牧元淮不要脸地想:要不是他脾气好,早把祝璟轰出去了。 说完,他兴致缺缺地锁上手机,指腹顶着屏幕,当成指尖陀螺一样转动。 片刻,牧元淮伸手去够桌上未开封的矿泉水喝,腰部的破洞随着他的大动作而变形,若隐若现露出一片白净的线条。 祝璟凝视了几秒才别开眼:“我是想问,哥还要晾我多久,别生气了。” 牧元淮嗓音凉薄:“我没生气。” “可你不回我消息。” “没看见。” “不信。” “……”牧元淮不耐烦地蹙眉,“面对面有什么好发的。” 祝璟给他发消息那会儿,牧元淮正躺家里沙发上打游戏。 某人为了引起他的注意,特地绕远踱步到他跟前,将啃剩下的苹果核扔到沙发的垃圾桶。 与此同时,牧元淮手机传来震动,显示祝璟给他发了一条消息。 已经不能用多此一举来形容了,简直是闲得慌。 所以他没回。 至于祝璟说的生气……牧元淮大概是在生自己的闷气。 “不是说没看见么。”祝璟来了一句。 牧元淮喉咙噎了一下,心知肚明的事,小鬼还质问上了。 “不回咋了?你不挺牛么?我——” 一阵刺耳的手机铃响起,硬生生截断了牧元淮的话。 他皱眉瞥了眼屏幕,又是本地的陌生号码。 自从上次连挂两通祝璟班主任的电话后,现在看到这种本地陌生来电,牧元淮的手指都会先于大脑做出反应。 他摁下接听。 “通了通了……喂?您好您好,冒昧打扰了,请问您是牧兴文先生的儿子吗?” 牧兴文? 牧元淮握着手机一怔,脑子里七七八八的东西瞬间散了大半,他抬头撞上祝璟的视线。 空气凝固了几秒,显然两人都想到了前段时间那场车祸。 半晌,牧元淮垂眸再次确认来电显示,声音沉了些:“你是谁。”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杂乱的电流音,紧接着响起窸窣的说话声。 “——对对对,联系上了,那我先跟他说……喂?牧先生您还在听吗?” 牧元淮敷衍地“嗯”了一声。 然后余光瞥见祝璟仍直勾勾地盯着自己,他没好气地冲对方挥了挥拳头,示意对方把眼睛收回去。 “好的好的,牧先生,我们是玺悦湾二期的物业。” 电话那头声音有点小心翼翼:“我们这儿有套您父亲名下的别墅,长期空置,前段时间不是台风嘛,阳台玻璃松动脱落,差点砸伤其他业主,对方已经报警了……” 牧元淮蹙眉:“什么?” 物业人员吞咽了一声:“是这样,我们本来想联系您父亲,但一直联系不上,后来从民警那边得知……那个……您节哀。” “总而言之……现在别墅二楼存在安全隐患,可能需要您抽空来处理一下……” 那物业分了好几口气讲完一段话。 牧元淮越听眉头拧得越紧。 玺悦湾这个别墅区他知道,去年广告推得很开。 但他们说牧兴文是业主就有些匪夷所思了…… 牧兴文有多少钱他清楚,不要说别墅区,就是普通小区的套房,首付也不是他出得起的。 见牧元淮一直没反应,电话另一头物业试探询问道:“牧先生?您还在听吗?是不是我说得太快了?要不我再给您解释一下,就是之前台风……” 牧元淮打断他,言简意赅地确认:“你们确定房产证上是牧兴文的名字?” “千真万确!”物业连忙保证,“系统记录清清楚楚,民警也确认了您是唯一的法定继承人。” 对方话语顿了顿,毕竟是服务业从业人员,形形色色道德标准不一的人都见过。 牧元淮总共也没开口讲两句话,那物业拿不准他的意思,只好语气恳切道: “我们第一时间就清理了掉落的窗框和碎玻璃。但您父亲的别墅目前还是毛坯状态,接下来台风季强降水,要是雨水倒灌,安全隐患也不少,您说是吧?” 物业叽里呱啦举了一堆例子,长篇大论的几分钟里,祝璟窝在沙发上安然地喝完了最后一口热牛奶。 他将杯子推到桌子中央,抬眼望向牧元淮。 后者正举着嗡嗡响的手机,揉太阳穴。 “不如……您先加一下我们管家的联系方式?我们把现场照片和具体地址发给您。”物业还在电话那头絮絮叨叨,“看什么时候方便过来一趟?” 突如其来的消息让牧元淮一时难以消化,祝璟却显得毫不意外。 甚至在捕捉到电话那头物业的只言片语后,少年微不可察挑了挑眉,眼底眸光闪过一丝了然,像极了这些都在他预料之中。 祝璟本以为牧元淮会继续追问细节,谁知牧元淮思索片刻,不咸不淡甩出一个“行”字。 牧元淮花了些时间与对面物业沟通。 他反复点开照片查看,底下的签名确确实实出自牧兴文之手。 牧兴文签名有个特点,“文”字的撇会被他写得像个英文字母“j”,撇的尾部老是跟着一个不伦不类的大弯钩。 而通过物业发来的照片,他也看见了传闻中牧兴文购入的三层别墅。 其中朝南面的阳台玻璃栏杆,以及东面房间窗户皆有破损,对应上了物业所说的话。 牧元淮在脑海里快速过了一遍情况。 邻居报警,警方到场,发现房屋受损有安全隐患。 无人居住但需要维修,要求物业联系业主,物业公司试图联系未果,转而通过民警找到其他人的联系方式。 ——也就是他本人。 【物业:您看明天上午有时间吗?附近住户都催得紧,我们在边上设置了警示牌,不过还是早点处理为好。】 【牧元淮:具体哪个门发我。】 【物业:好的好的!那我现在就发给您,明天您到了可以给我打电话。】 【物业:[定位]】 …… 晚上,牧元淮睡得不太踏实。 深夜时分。 他半梦半醒,习惯性屈起膝盖,修长的腿无意识往床单左边探去,直到触到一片冰凉,他才恍惚意识到,祝璟已经回小房间去了。 牧元淮搭在被子上的手指微微一蜷,闭着眼睛胡乱拽了个抱枕塞到腿边垫着。 他的动作行云流水到让自己都有些恼火。 要不是祝璟跟他睡了几晚,他根本不会发现自己有架腿这个臭毛病。 - 翌日。 玺悦湾西门。 牧元淮的车停在小区门口的停车位上,他锁上车门,仰头望向玺悦湾欧式庄园款的大门。 “您好,是牧先生吗?”保安室匆匆走出来一个人。 穿着制服的年轻物业脸上挂笑,仰头望着面前样貌出众的男人,等待回答。 “嗯。” 牧元淮不轻不重应了声,神情无波澜,阳光照进他的瞳孔里有些刺眼,男人眯了眯眼。 “好的。我姓赵,是玺悦湾的物业管家,也是昨天跟你线上联系的那位,您叫我小赵就行,我先带您去房子那边看看?” “好。” 牧元淮回答完,迎着太阳扭头打量某人,抬手就把对方帽子摘下来,扣在了自己头上。 第26章 祝璟:“……” 牧元淮冲他挑衅一笑,顺便调整帽子方向。 这样就好多了,舒服。 小赵受过专业训练,面色不改:“这位是您朋友吧,两位请跟我来,有几段小路不方便开车,我们有专门的接送车。” 坐在小型观光车上,牧元淮还不忘打听情况。 “小赵,你在售楼部待过没有?” “您怎么知道?料事如神啊!” “那你对牧兴文有印象吗?他什么时候看的房子?” 小赵边开车,脑袋边往后摆:“当然有,您父母还是手挽手进来的呢。我们售楼部每个人都印象深刻哈哈哈,毕竟那段时间没一个人开单,就您父亲一下子付了全款。” 牧元淮微微阖起眼:“父母?” “对。”小赵点头。 两秒后,他脑子一个激灵,对什么对,不对啊!要是有老婆的话,警方那边怎么会说只能联系牧先生一个人? 小赵仿佛被一只被掐住脖子的尖叫鸡,自觉说错话,尴尬地舔了舔嘴唇:“那个啥,反正就是一位长得挺标致的女士,鼻梁高高,皮肤白白的……” 两声尬笑后,小赵从后视镜看了两人一眼,忽然看见了什么,福至心灵,自以为很有趣地转移话题: “说来跟您朋友长得挺像,五官都很立体,眼睛也像!” 祝璟眉梢轻轻一抬。 牧元淮则向后一仰,知道是谁了。 下了车,小赵在前面带路。 牧元淮刻意落后几米,不远不近地跟着,走到一处林荫下,才问祝璟:“你知道他们买房子了么?” 那物业的形容很清晰。 跟祝璟长得像,又待在牧兴文身边的女人,只能是祝璟母亲——林晓晞。 如果买房子是作为婚后新房的话,恰好印证了他初见祝璟,将人带回店里那晚,听筒里房东的那句—— “你妈妈上个月不是说不租了吗?” 唯一令人费解的是全款购房的资金来源。如果不是牧兴文出的钱,那就只剩下一个可能。 牧元淮的目光在祝璟身上停留许久,对方却出奇的安静。 清晨干净透亮的阳光将树梢照成翠绿色。 隔了很久,久到两人走出了树荫范围,祝璟细密的眼睫落进阳光里,他才摇了摇头。 走前面带路的物业自说自话半天,突然发现身后没了动静。 回头看见两位身材高挑的男士远远落在后面,连忙高声招呼。 腿这么长怎么走得比他还慢?看来有钱人确实缺乏锻炼...... 玺悦湾别的不说,最突出的就是小区内部郁郁葱葱的绿化景观。 物业特意带他们走的这条鹅卵石小径,单侧的绿植几乎筑成了一道绿墙,让他不得不时刻留意,生怕一不留神那两位就跟丢了。 祝璟看似平常地摇头,落在牧元淮眼中,总觉得有其他含义。 他试图解读,一时却想不出个所以然。 “走吧,跟上。” 牧元淮轻轻抿了下嘴唇,暂时压下心中的疑惑,快步跟上物业。 作者有话说: ---------------------- *下一章入v啦,明天上午万字更新奉上~谢谢大家的支持[摸头] *推推预收《abo请叫我老大》 [饭饭]以下是文案: omega桑屿矜贵傲气,父母宠爱,却因先天腺体缺陷,几乎闻不到信息素,反而对大部分alpha的信息素过敏。 小少爷抑制喷雾随身带,靠近他的alpha见一个喷一个。平日最爱招猫逗狗,呼朋引伴,收了不少beta和omega小弟,混成了一片老大。 桑屿觉得新转来的beta同桌很有趣,年级第一,独来独往,长相优越,想收来当小弟,却总在逗弄对方时,被对方一句话噎到炸毛。 这场拉锯战持续了两个月。当程延舟终于接过他递去的水时,小少爷得意地翘起嘴角:“以后叫老大。” 两人相处得十分愉快。 他打架,程延舟善后;他翻墙,程延舟垫背;他熬夜,程延舟陪读。 就连桑屿结合热提前,都是程延舟发现并告诉他的。 桑屿当场给对方转了520以示感谢,打完抑制剂后,掏出抑制喷雾,让对方帮他喷喷腺体。 少年修长的手指撩开他后颈碎发,清凉的喷雾掠过发烫的腺体。桑屿舒服得眯起眼,没注意到身后人陡然加重的呼吸。 - 奇怪的是,跟程延舟混一起的日子里,桑屿稳定多年的生理周期开始紊乱,半夜会被腺体异常的灼热疼醒。 桑家带着桑屿去往首都求医,专家仅仅扫了一眼:“最近和哪个alpha走得近?” “不可能!”桑屿斩钉截铁,“我对alpha过敏您又不是不知道。” 专家托托老花镜:“那你这腺体情况不对啊,你现在的情况明显是接触alpha信息素引起的。” 各种检查都做完,桑屿依然笃定,自己绝没和任何alpha接触过。 治疗结束,桑屿带上首都特产去到程延舟家,他熟练地输入密码,一股薄荷味的信息素扑面而来,浓烈的几乎让人窒息。 客厅中央的地毯上,程延舟正坐在那里。 桑屿心一紧,丢了东西跑过去:“我靠,你被那个天杀的alpha给上了?” 片刻,程延舟扣住了他的手腕,声音沙哑:“回来了?” 桑屿点点头,后知后觉发现地毯周围堆了很多东西。 他遗落的校服,送给对方的玩偶,写过的习题册,去年冬天失踪的手套,还有—— 他的睡衣。 直到滚烫的呼吸打在他的耳畔,桑屿身体逐渐僵硬,迟钝地发现那股浓烈信息素的源头是程延舟本人。 第21章 奖学金 物业小哥重点带牧元淮查看了损坏的玻璃窗, 而后郑重其事交给他一把钥匙。 冰凉的钥匙触到掌心的一瞬间,牧元淮冷不丁想起,他并没有办理过房屋继承手续。 物业仍在他耳畔交代注意事项, 牧元淮胡乱点了点头。 去到物业大楼几番沟通, 最终定下了一个简便的方案——物业找人维修, 他出资。 “那行,一会儿我就同步给经理,”物业搓着键盘打了几个字,站起身,“我送您二位到门口吧,这边出去要走十几分钟, 大夏天麻烦您跑一趟了。” 牧元淮:“谢谢。” - 牧元淮单手搭着皮质方向盘, 食指不自觉在盘上敲动, 另一只手熟练地摆弄手机。 他上网查了玺悦湾小区的房价, 沉默半晌, 递到了祝璟面前。 牧元淮:“你家不是租房子住么???” 那么有钱? 祝璟看着他亮堂堂的手机屏幕, 片刻后收回眼,面色不改:“嗯, 租了半年。” “半年之前呢?” “住自己的, 后来房子卖了。” “这么多钱, 你妈她就……”牧元淮本想问她就没给你留一点东西么? 转念想起他查过祝璟的余额和银行卡,比和尚头顶还干净。 “就什么?”祝璟看向话没说完的男人。 牧元淮干笑两声,把手机一扔, 半感慨半嘲弄:“就真是恋爱脑。” 为了一个烂男人,连亲儿子都不管不顾,一条后路不留也是少见。 恋爱脑…… 祝璟缓声道:“算是吧。” 牧元淮滑动手机页面,退出搜索软件。 忽然, 祝璟开口说:“澜园房价也不便宜,不相上下。” “能一样么,一个套房一个别墅,总价差十万八千里,再说……”牧元淮呵呵一声,“你以为我交的全款?” “哦?” 牧元淮指着自己:“背负贷款的打工人。” “原来如此,哥哥辛苦了。” “所以啊,你平时就让我省点心吧,饭量又大……哪天让你吃破产了……” 牧元淮嘀咕几句,打转向灯的同时瞥了一眼后视镜。 车辆在路面平稳行驶,密闭的车厢里只有空调运转的细微声响。 两人谁都没有再说话,那栋突然出现的别墅像堵无形的墙,横在两人之间。 越野车在红灯前缓缓停下,闹市区的红绿灯总是很长。 牧元淮指尖轻敲方向盘,侧眸看向副驾驶的祝璟:“饿了没?” 没等回答,他又自然说下去:“不然先找个律师,咨询一下把房子过户到你名下。” 此话一出,祝璟刷手机的手指冷不丁一顿。 他愣了愣神,转头看向牧元淮,薄唇微张,却半天没说出话。 这个提议来得太突然,但冥冥之中却又在他预料之中。 玺悦湾物业已经表达得很明确了,房子的继承人有且只有牧元淮一个,说明当初买房,他愚蠢的母亲甚至没在房产证上写自己的名字。 尽管祝璟并不精通法律,但也明白,如果牧元淮铁了心要扯皮,那么想要拿回钱会面临一场异常艰难的拉锯战。 第27章 拱手相让一套价值千万的房产,放在别人身上,祝璟大概会惊讶几秒…… 但那是牧元淮,他似乎向来如此,做事从不拖泥带水。 就像那天带他回家,干脆利落让他住下。 祝璟微微抬眼,视线落在牧元淮脸上,黑棕色的瞳仁缓缓下落,深深地看他了一眼。 “……你眼珠子站岗呢?瞪那么大,”牧元淮不太自在地补充,“牧兴文脸皮比城墙厚,少拿我跟他相提并论……” “谢谢。” “不客气……”本来就是你的。 牧元淮丢下这句话,改导航到本地一家有名的律所,从律师口中得知,事情压根没他们想象中简单。 购房合同没有祝璟母亲的名字,房产证也没有。 想要确认归属权,只能将祝璟母亲出资的证据汇总起来,申请法院确定,比如银行流水和转账记录。 由于两位当事人皆已去世,该走的程序要花不少时间。 - 牧元淮开车带祝璟去巷子吃面,解决午饭。 他太饿了,一下没控制住吃得有点撑。牧元淮站起身摸了摸肚子,缓了会儿才往自己店里走去。 自从咖啡店开业,祝璟还是第一次来。 白天和夜里门口放不同的木质招牌,站在门口就闻到了屋里飘来的咖啡豆气味,焦香浑厚,混杂在阳光青草中。 不只是招牌不同,员工也不是同一批。 这批人只认识牧元淮,不认识祝璟,加上牧元淮进门前鞋带开了,没跟上,等他再抬头,某个高中生已经被当成顾客,在服务员的推荐下扫码点单了。 牧元淮:“……” 钱烧得慌,说一声不就行了,还真点上了。 他抿起唇,刚往门槛处迈出一步,身后冷不丁传来一句“元淮”。 牧元淮回头,远远看见穿着蓝白条纹短袖的钟天成手里提着一个盒子,三两步朝他走过来。 牧元淮臂弯一沉,钟天成把盒子塞给了他:“刚在面馆就看见你了,没来得及叫。” 牧元淮点点头:“这是什么?” “我外甥女来了,我姐让她带的酱板鸭,不知道怎么想的,带了十几只,我一个人也吃不完,给你送两只。” 酱板鸭? 牧元淮掂掂盒子:“谢了啊,进来坐坐?” “不了,小祖宗在店里等我呢,”钟天成顺着看向牧元淮身后的店门,“话说白天怎么没在咖啡店见过你,不常来?” “睡不够,起不来,”牧元淮懒洋洋靠在墙边,“我们年轻人正是需要睡眠的时候,精力跟钟老板没得比。” 钟天成抬起手肘碰了一下牧元淮的手臂:“别老拿年纪挤兑我,不就比你大个两岁,我……” “舅舅!”一道声调极高的童音倏然插入。 扎着两根羊角辫的小女孩从巷子一侧跑出,小腿挥得飞快,辫子像柳枝前后甩动,转眼间便扑到了钟天成怀里。 “舅舅!你为什么出来那么久!” “我外甥女,小冉,”钟天成理了理她的头发,给牧元淮介绍,转头问小姑娘,“不是让你待在休息间,怎么出来了?” 钟天成外甥女今年上中班,暑假一到,他这个自由人就被亲姐盯上了。 前脚刚把小姑娘送他家来,后脚那夫妻二人就甜蜜蜜去海岛度假了。 钟天成牌保姆,一个月工资十五只酱板鸭。 换到不亏。 “我想要舅舅陪我玩火车。”小女孩细软的头发上卡了好几个水果发夹,一边说话一边看牧元淮,圆滚滚的眼里尽是对陌生人的好奇。 钟天成指着牧元淮:“先叫叔叔。” 小冉扭头观察牧元淮,抿起嘴唇,半天没开口。 钟天成问:“怎么了?” 小姑娘平时活泼好动,见谁都笑嘻嘻,用他姐的话来说,一颗糖就能拐走。 牧元淮自知五官偏凌厉,长相并不亲切,小孩怕他情有可原,神情并无异样。 小冉努力搜寻脑袋里仅有的丁点知识,半晌,憋出一句:“他不是叔叔,叔叔不长这样呐。” 钟天成耐心解释:“叔叔可以有很多个啊,什么王叔叔,李叔叔……这个也是你叔。” “舅舅撒谎!”小姑娘语气铿锵,仰起头用短短的手臂指向牧元淮,“他不像叔叔,像哥哥。” 牧元淮猝不及防降了一辈,钟天成麻木的表情更是看得他直接笑出声。 钟天成:“小孩……你赢了。” 小姑娘很懂礼貌,说完就喊了几声哥哥。 牧元淮清清嗓子,心情颇好地应答。 小姑娘闹着要钟天成陪她玩积木火车,临走从头上摘下一颗葡萄发卡,小心翼翼放到牧元淮手上,说送给他。 祝璟从服务员手里接过薄荷拿铁时,牧元淮才从门口慢悠悠晃进来,手里似乎还攥着什么东西,一进门就放到了口袋里。 祝璟眼神顿了顿,略微复杂地扫向牧元淮,似有深意。 “干什么?”牧元淮瞥他一眼。 祝璟从柜台拿了个杯套,状似无意般问:“刚才谁找你?” “钟天成呗,还有谁。”牧元淮毫无察觉,把手里拎着的酱板鸭搁在小圆桌上。 祝璟目光向下撇,蜻蜓点水般落在红色包装盒外:“这个也是他送你的?” “酱板鸭,你吃不吃?不然我现在拆。” 牧元淮在外面站了几分钟,太阳烤的他头顶发烫,本想让店员拿一杯冰水,还没开口,祝璟就走了过来,连带着他的满冰薄荷拿铁一起在牧元淮眼前晃。 牧元淮仅仅花了两秒钟思考,就对着祝璟招了招手。 祝璟上前两步:“怎么……” 话没说完,冰块哗啦一响,手里花钱买的冰拿铁瞬间易主。 牧元淮的指腹擦着他的手背划过,带起杯面凝成的细小水珠,冰冰凉凉溅到了二人小臂皮肤上,空调一吹,凉意四溢。 祝璟神情发愣,掌心似乎随着杯子的消失不受控制跳动了一下。 牧元淮一点没客气,拿到手第一时间灌了满满一大口,冰凉清爽的咖啡味瞬间席卷整个口腔。 “又凉又苦,”燥意被压下,牧元淮拧起眉,仔细阅读杯壁上贴的标签纸,“薄荷拿铁?难怪凉飕飕的,还没瞿荣调的养乐多好喝。” “不好喝你还喝。”祝璟终于回过神,拉开椅子坐下。 “还你还你,小气……”牧元淮白了他一眼。 他不爱喝咖啡,闻着味道还行,喝起来就跟中药似的,还没中药养生。 “只剩半杯了,”祝璟打量着杯面,“你还我。” “我给你吐回去?” “行啊。” 牧元淮:“……” 最终他还是示意咖啡师重新做了一杯薄荷拿铁递给祝璟。 祝璟一拿到手,没等他说话立马喝了半杯,跟他刚才的动作如出一辙。 几秒后,牧元淮眼睁睁看着他把剩下半杯推到自己跟前,嗓音清透:“喝好了,还你。” 牧元淮:“…………” 早说我直接拿你那杯不完事了,非得两个人都喝对方剩下的么? 两人在咖啡店停留约莫一小时,牧元淮当司机陪祝璟去了趟书店,随后一起回家。 他没骨头似的往沙发一摊,手机响了两声,掏出来一看,钟天成的消息。 牧元淮回消息的动作没避着别人,祝璟随便一瞥就看见了聊天框的备注,盯了两秒后移开视线。 他有时忍不住怀疑牧元淮这副迟钝模样是装的。 钟天成那点心思简直明晃晃写在脸上,就差举着喇叭趴牧元淮耳边喊了。 不过由于第一次见面时钟天成在背后撺掇的那几句,祝璟很乐意在这种时候给他添堵。 “哥,酱板鸭能拆吗?”祝璟拍了拍盒子,扭头问。 “你拆呗,给我留个腿。”牧元淮头也没抬,说完看着屏幕轻轻笑了一下。 他低垂着眼睫,眼尾微微下垂,肩膀轻轻颤了几下,很快又消失无踪。 之所以笑,是因为对面压根不是钟天成,而是捧着钟天成手机的钟冉。 牧元淮戴着耳机,小姑娘在对面给他分享刚搭好的积木,还说今天给他的“水果”必须好好保管,下次再给他带其他“水果”。 牧元淮手指滑动键盘打字,又直男又心大,也不管对面小孩识不识字。 祝璟摩挲着厚实的塑封包装,视线却落在远处,明晃晃逡巡着牧元淮此刻脸上的表情,心里有些说不上来的微妙。 片刻,他将真空包装的酱板鸭放回桌上:“拆不开。” “用刀划。 ” “你来吧,我有点头晕。” 话音落的瞬间,牧元淮仿佛接收到指令的机器人,立刻放下手机,干脆利落地起身:“你又发烧了?” “没……” 祝璟的话被牧元淮的动作生生截断。 男人紧抿着唇,唇线清晰,表情严肃。紧实流畅的手臂举在半空,微凉的手背紧贴他的额头。 第28章 祝璟怔愣。 两人的距离很近,近到祝璟可以清晰感受到下巴处若有若无的湿热呼吸。一下一下,如同某种猫科动物舔舐他的下颌,湿漉中带着一丝痒意。 祝璟后知后觉地垂下眼。细密纤长的睫毛隐在那人手掌的阴影下,视线也被遮挡了一半。 他看不见天花板,看不见自己的表情,入目只有牧元淮近在咫尺的脸。 牧元淮长相优越,面无表情时唇线异常清晰。 他时常冷脸,大多时候给人的感觉是凌厉淡漠的,像一杯加了冰块的气泡水,动一下就滋滋冒凉气。 祝璟目光不加掩饰,在阴影遮蔽下,放肆地勾勒着对方的眉眼。 他思绪很慢,一点一点地打量。 ……发旋微弯,眼尾很长,轻轻上挑,分明是一双多情的眼睛,尤其在他挑眉看向你的时候。 牧元淮收起手,眉心一皱:“闹呢?额头比我还凉。” “不晕了,可能低血糖。” 牧元淮强调:“你中午吃了两碗面,一个卤蛋,一块大排,一碟肥肠。哦,还有一杯咖啡。” “消化了。”祝璟说着把酱板鸭递给他。 牧元淮:“。” 他俩体型差不多,他高中那会儿有那么能吃? 无语过后,牧元淮麻木地撕开酱板鸭的真空袋。 两人坐在桌前分吃一只鸭子,途中祝璟手机响了好几声,牧元淮嫌吵,拖鞋往他腿上踢了踢,示意他回消息。 祝璟这才拿起纸巾盒上的手机,点开一看,全是林天瑞的语音。 “喂喂喂——前几天聊一半失踪到现在都不回我,非要我发消息轰炸你是吧?马上就开学了,你见到我不会心虚吗?” “啊——游泳去嘛,去嘛去嘛,回我一下行不?我拿我爸卡,而且那里新开业,绝对干净!!!” “我还请你吃饭!火锅怎么样?不然去牧哥店里?就用小爷拿到的进步奖学金,整整五百块,我全请你!肥水不流外人田!” 林天瑞的语音一条不落全被祝璟外放了。 牧元淮听见进步奖的金额,挑了挑眉:“进步奖五百?你们学校挺豪横,我们以前就二百。” “二百?哥哥拿过?” 牧元淮放下鸭腿,男人的自尊心上来了:“怎么着,就算只有二百,那也是我自己挣的,别以为你拿个一等奖很不起。” 还不是靠我养着。 祝璟云淡风轻:“我拿的特等。” “……滚。” 牧元淮骂完想起一件事:“你同桌的奖学金都发了,你的呢?发了么?” 祝璟缓慢咽下嘴里的鸭肉,表情不变:“刚发,昨天才到账。” 昨天才到账? 牧元淮狐疑:“到账短信我看看。” “内存不够,删了。” “拿来。” 牧元淮不为所动地问祝璟要手机,僵持了半分钟,某人还是乖乖将手机递了上来。 牧元淮快速浏览短信页面,没有一条银行短信,只有一些杂七杂八的app登录验证码。 “……行吧,你们特等奖学金多少钱?” 手机在对方手里,祝璟压根没说谎的必要。 他冷静地擦干净手,吐出三个字:“一万五。” 牧元淮:“…………” 一万五?! 这是一所高中设置的奖学金?怎么比他大学还高??? 每学期领一次,一年三万,再加上零零碎碎赛事的奖金和高考奖金,光是高三一年就可以攒下一笔可观的数目。 穷鬼翻身? 想到一半,牧元淮的手指忽然在桌上顿住,微微弯曲的脖颈投下一小片阴影。 他盯着被拆了半只的酱板鸭,思绪卡了几下,一股违和感飘了出来。 上次家长会从祝璟班主任口中得知,祝璟每次考试名字总是稳稳占据榜首。这种优秀的成绩,怎么可能只在高三才拿奖学金? 无人问津的电视在他身后播放着广告。牧元淮余光瞥见祝璟低头收拾垃圾,微凸的肩胛骨在白t恤下若隐若现。 他突然意识到,祝璟身上藏着太多违和的细节,而之前他从没想过细究。 “你……”牧元淮的声音卡在喉咙里,指尖无意识地触摸着白瓷餐盘。 金红的夕阳透过露台斜照进来,打在两人之间的空气上,连尘埃都染上了淡淡的金辉。 祝璟闻声抬头,细密睫毛下的眼睛像一口井,平静得过分。 牧元淮喉咙不自觉滚动一下,呼吸突然沉重起来,一个荒谬的想法在胸腔里横冲直撞。 他撑住桌子倾身,木质餐椅的凳脚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 “你以前的奖学金呢?” 话一出口,牧元淮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哑得厉害。 祝璟瞳孔轻轻缩了一下,又忽然想到什么,将垃圾袋打上结,平静回答:“花完了。” “花完了?”牧元淮眉毛拧起,追问又快又急,“怎么花的?谁花的?” 他脱口而出三个问题,却独独没问祝璟“是不是你自己花的”,仿佛这个选项从一开始就被他排除在外。 那些他未曾细究的细节忽然如同滚珠串成了一条线。 年年都发的奖学金,空空如也的余额,到期不再续约的房子,以及一位昏了头的母亲。 牧元淮突然按住祝璟的手腕:“你的奖学金……”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像是想起了什么恶心的人,鼻梁跟着眉心一齐蹙起:“是不是给牧兴文了?” 话一出口,牧元淮自己先摇头否认了:“在牧兴文手里,但不是你给的。” 祝璟微微后仰靠着椅背,未说出口的话都凝固在这个默认的姿势里。 半晌,他“嗯”了一声。 果然,牧元淮直起脊背,握紧了拳头,指尖攥到发白。 追问时,他的胸口一直死死抵着桌沿,隔着一层薄薄的衣料膈得有点疼。 “这个混蛋……”牧元淮胸口翻涌着熟悉的恶心感,咬牙切齿道。 他踹了一脚垃圾桶。 牧兴文……这个在他记忆里待了二十五年,被他恨了十年的人。 “——你妈不是有钱么,为什么非得连你的钱一块儿拿?你能有几个子。”牧元淮蹙眉。 奖学金在全款别墅的面前不过九牛一毛牧兴文连这都不放过? 祝璟依然靠在椅背上,狭长的眼尾缓缓扫过天花板,嗓音平静到像在讲述别人的故事。 “她能有什么钱,卖房子换的罢了,再从前夫那连哭带闹讨来一部分,堪堪付了全款,连装修都没剩。” 林晓晞从他那拿走的一部分,具体用途他并不清楚,左右不过花在她自己和那男人身上。 钱不够装修这事,牧元淮早就猜到了,否则以牧兴文藏不住的性子,早该在朋友圈发布喜讯了。 之所以不发,是因为担心他那帮亲戚呼朋唤友地参观他的毛坯房。 牧元淮回过神:“……前夫?” 祝璟:“抚养费。” 林晓晞没有工作。 祝璟还小的时候,他生父给过一笔一次性抚养费。 等他上了初中,林晓晞不知怎么又联系上了那个男人,闹腾了一两个月,连记者都找好了,最终换来对方松口——每月额外支付两万,但只能通过祝璟的账户转账。 祝璟之所以知道林晓晞找过对方,是因为从那个月起,他的账户里再没收到过一分钱。 这笔钱,祝璟更想叫它封口费。 林晓晞要到这笔钱,想来承诺是类似彻底斩断联系,彼此割席。 那个被她疯疯癫癫缠了这么多年的男人,大概也求之不得。 毕竟,一个营销爱妻的“上流人士”,最怕的就是疯癫的出轨对象和来路不明的儿子,不然怎么会让人有机会一而再再而三地伸手要钱? 下午阳光正盛,透过米色的纱帘斑驳洒落地面。 牧元淮沉默了很久,本该是件挺沉重的事情,可祝璟说得过于轻描淡写,连带着他也卸了几分力。 甚至不合时宜地琢磨,祝璟这种高智商学霸,怎么连自己的钱都守不住? 挺笨的……还有点惨兮兮。 牧元淮微不可察叹了口气,不受控制地想起自己去世的母亲,那个温柔善良却坎坷半生的女人。 牧兴文这畜生……上辈子烧高香了么,一个两个都争抢着给他送钱…… 他扯着嘴角,喉底溢出一声冷笑。 不知何时,祝璟已经打包好了剩下的半只鸭子:“别想了,反正该拿回来的,连本带利一分没少。” 牧元淮瞥他一眼,不置可否。 虽然当初答应对方暂住,但牧元淮却始终没想明白祝璟为何执意留在他家。 如今事情原委逐渐清晰,牧元淮托着下巴…… 几秒后,他毫无征兆抬起手肘,对着祝璟的肩膀就怼了一下。 这一下动作飞快,却在碰上的一瞬间收了力道。 第29章 祝璟肩膀的皮肤麻了一下:“怎么了?” 牧元淮皮笑肉不笑地注视着他:“合着你死皮赖脸住我家,是来我这儿薅羊毛的?” 话刚说完,牧元淮就看见祝璟偏过头,肩膀小幅度地颤了几下。 “你特么还笑?” “没,鼻子痒而已。” “……”牧元淮抱起双臂,二郎腿翘得比天高,“到底是不是把我当还款机,说实话。” 一个多月前,他和祝璟还不认识,现在居然已经待在同一屋檐下动手动脚地开玩笑了。 偶尔牧元淮不得不感慨命运的神奇。 牧兴文顺利得到了一幢别墅,偏偏领证前一天,两位当事人车祸去世,竹篮打水一场空。 而牧元淮则撞见了那个校服湿透,发梢滴水的祝璟,如同两根不相交的命运线突然被老天爷踹了一脚,从此缠绕在一起。 祝璟嘴角还弯着,他脊背贴着软椅,匀称的手指无意识攀上肩膀,指腹按压着刚牧元淮碰到的地方。 两人就那样静静地对坐着,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既不过分疏离,也不过分亲近。 半晌,安静的空气中传来一句——“算是吧。” 祝璟嗓音很低,却意外的清晰。 “……” 牧元淮单方面跟祝璟对峙几秒。 他自己回过神是一回事,祝璟亲口承认又是另外一回事。 嗯,有点不爽。 “得,”牧元淮不情不愿敲了敲桌面,“之前说攒到三千就搬出去,你有印象没?” “记不太清了。” “少装。”牧元淮打断他,“这个月吃我的,住我的,用我的,还没薅够呢?” 祝璟对牧元淮的认知,不过是这个月才拼凑出完整的碎片。以前林晓晞嘴里那些来自牧兴文零碎的描述带有严重的偏见。 祝璟无意为自己辩解,他凝视着牧元淮的眼睛,笑了一下说:“我错了。” 牧元淮:“……” 这家伙道歉速度倒是快。 祝璟趁机又道:“哥哥狠心赶我走吗?” “我……狠心?”牧元淮凑近他,“这个月我一分房租都没收你吧?” “原来如此。”祝璟听见他的话,眉梢微动,松了口气。 他解锁手机,上下按了几个键,随后,牧元淮放在桌面的手机便震动了两下。 他目光狐疑地点开手机。 —— [转账]祝璟向您转账15000.00元 「备注:房租,伙食费[爱心]」 牧元淮:“?” 祝璟:(° x °) 牧元淮:“……” 祝璟:“现在又是穷光蛋了,辛苦哥哥多收留我一段时间,麻烦了。” “……” “你他么……”牧元淮愣了几秒才回神,站起身。 祝璟见状,赶在被抓住前钻进了小房间:“我有试卷,先不陪哥哥聊天了。” “咔”一声,门锁扣上,隔绝了牧元淮的视线。 “……”牧元淮狠狠捏了两下拳头,把钱转了回去。 - 夜幕祝璟降临,暗沉的天空星星点点。 牧元淮叫了肯德基当晚饭,祝璟吃完去洗了个手,出来客厅连人影都没了。 他拿起桌上没喝完的可乐,还没送到嘴边,余光就瞥见客厅露台有人。 红色的火点隔了层玻璃,忽明忽暗,自下而上照亮那张立体的脸。 牧元淮在露台抽烟。 “你出来干什么?”牧元淮夹着烟的手指搁在栏杆外,疑惑地看着突然站他身后的祝璟。 “烟好抽吗。” “一般,”牧元淮囫囵吸了一口,掐了烟提醒,“小孩子别学啊。” “小孩子?” “说顺口了,再说——”牧元淮声调懒散,拍拍祝璟肩膀,强调,“老子比你大七岁,我高三的时候你还是个小学生,这么叫有毛病么。” 祝璟:“……” “嗤!我高中那会儿,你就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小矮子。”牧元淮歪着脑袋笑出声。 天空灰蒙蒙,暗沉中透着一抹普鲁士蓝,是介于夜晚和晚霞褪去间特有的色彩。 暮色柔和,给祝璟干净利落的短发染上了一层浅淡银边,少年碎发落在额前,发梢随风轻动。 牧元淮喜欢看祝璟吃瘪,对方哑口无言,他就开心了。 他盯着那颗毛茸蓬松的脑袋看一会儿,鬼使神差伸手,搓了两下对方的头发。 见祝璟没反应,又搓了两下,一而再再而三,直到那颗脑袋炸毛,变得乱糟糟的。 稀奇事,第一回 见男的不反抗摸头。 牧元淮不满:“你多少反抗反抗,这样我很没有成就感。” “摸呗,”祝璟侧过脖颈,余光扫向他,眉梢抬起,“等再长高几厘米想摸也摸不到了。” “…………你找死。”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偏偏牧元淮只能骂,却没法反驳,毕竟祝璟还没成年,身高已经比他高两厘米是事实。 “喂,”牧元淮刷了两下手机,转移话题,“想没想过那房子要是过不到你名下怎么整?” “送哥哥了。” “……”牧元淮啧了声,“你走点心。” 八位数的房子,从他嘴里吐出来就跟乡下茅草屋似的。 “我不知道,你说怎么办?” 牧元淮想了想:“实在不行就卖了,钱转你账户,就是税多交点。”不失为一个办法。 “行。” 祝璟答应很果断,连思考时间都没有,牧元淮严重怀疑他没听清楚自己的话。 “我说的是——房子卖了,我把钱转给你。” “行啊。” 牧元淮挑眉:“这么信任我?不怕我私吞?” “你会吗?” “会不会你问我?”牧元淮差点笑出声,“要不说遗传呢,一脉相承的天真。” 天真…… 祝璟垂眼拨弄了几下花架上的仙人掌,指腹轻轻按压尖刺,耳边传来拖动椅子的声音。 他回头,就看见牧元淮往藤编的懒人椅上一仰,脖颈仰起一个漂亮的弧度:“那我私吞了,感谢财神爷送来的保时捷,钱到手我就跑出国。” 说完他闭上眼打了个哈欠。 懒人椅放得很低,几乎与小茶桌的高度差不多。 闭眼没一会儿,牧元淮瞌睡犯了。 祝璟单膝蹲下身,目光扫过牧元淮的嘴唇,鼻梁,最后落到薄薄的眼皮上,一瞬不瞬盯了很久。 前十几年,他如同荒野上的树。父亲漠视,母亲疏远,从没有人在他发烧时皱过眉头,遑论为他准备一碗热粥。 久而久之,连他自己都习惯了,习惯立在荒野中长成一棵不需要阳光的树。 外表平静无波澜,内心却早已疯长成不知是何模样。 茶桌旁有矮凳,祝璟却只静静地蹲着。 少年微微耸着肩,薄薄的t恤紧贴皮肤,半边膝盖靠着藤椅,垂落的眼睫打下一片阴影。 跑出国…… 他看着牧元淮,良久,无声无息说了一句话——“放心,跑不掉的。” - 牧元淮打了个盹,半梦半醒间,听见祝璟说了句什么话,隔着远远的混沌音,听不真切。 或许是夏夜的露台仍带着几分燥热,他辗转着睁开眼,冷不丁对上一双近在咫尺的眸子。 祝璟不知何时蹲在了他跟前,姿态放松,黑棕色的眸子仿佛泛着光,惊得他呼吸一滞,藤编躺椅发出一声突兀的吱嘎。 “……你干嘛?” 牧元淮喉结微动,下意识往后仰了仰,藤椅吱吱的声响在寂静的露台格外刺耳。 或许是天色太黑,抑或许是下午那场谈话,他莫名觉得祝璟有些陌生。 祝璟没立刻答话,反而手背撑住躺椅,修长的指节慢悠悠地敲了敲扶手。 牧元淮看见他忽然扬起嘴角。 “没干嘛,哥哥躺这儿睡觉……”祝璟起身,带起一股海盐青柠味的风,他垂下眼皮,“不热吗?” 室内微弱的灯光将他高挑的身形映在栏杆上。 牧元淮这才发觉自己额头沁出了一层薄汗,三十九度不愧为夏季高温,尽管太阳早已落山,呼吸却仍带着一股潮热。 他不动声色地侧了侧身体,视线却不由自主落在祝璟身上。 宽松的牛仔裤下,一双线条分明的小腿泛着白,肌肉流畅并不过分凸出,绷紧时恍如一张拉满的弦,踝骨却透着少年人特有的清瘦。 黑色拖鞋衬着冷白的肌肤,还挺好看…… 走神的工夫,那双被他悄悄夸过的腿忽然向他靠近,一瞬间,已在眼前。 “哥。”祝璟刚站起身没多久,又蹲下身了。 宽松的裤腿随着蹲下的动作缩到了大腿中部,他伸手在牧元淮眼前晃了晃:“我小腿有东西?” 牧元淮下意识抿了抿唇,心里猛地升起一股被抓包的心虚感。 第30章 他起身清嗓子,慌乱中随口扯道:“没,你……” “——腿毛打结了。” 祝璟:“……?” 趁对方愣神,牧元淮匆忙起身,裤腰带被藤椅勾了一下,口袋边缘摇摇欲坠的葡萄发夹滑落掉了出来,在藤椅上翻滚几圈,滚到了祝璟脚边。 祝璟弯腰的动作一顿,隔了几秒才捡起那晶莹剔透的葡萄发夹。 他盯着发夹上细小的紫色碎钻,这种东西明显不是牧元淮的,出自哪个女生之手,才能让他随身带着…… 祝璟捏着发卡,不自觉用了些力。 “轻点,别给我整坏了。”牧元淮快速抢回发夹,吹了两口气,放回口袋。 这发夹是个牌子货,晚饭前他仔细看过,葡萄底部有个极小的logo。 小孩对价格不敏感,随手就送了,但他改天得去酒吧还给钟天成才行。 祝璟瞥了眼牧元淮珍惜的动作:“不就一个塑料发夹,至于宝贝成这样。” “跟你这种土包子说不明白。” “哥,”祝璟直起身,身影笼罩住对方,“你这个年纪应该把事业放第一位,其他的都还早。” “?”牧元淮不明所以,“就一发夹,跟事业有什么关系。” 而且他什么年纪? 二十五岁,风华正茂! 祝璟张了张嘴想说什么,话未出口就被牧元淮打断了。 “别废话了,热死我了。没几天你就开学了吧,暑假作业做完了么有空在这跟我聊天。”牧元淮挥挥手表示拜拜。 接着一边往客厅里走,一边嫌热抬手脱了t恤。 祝璟瞳孔微动:“……” 两秒后,牧元淮听见身后传来“唰”的一声。 一回头,祝璟把窗帘拉上了。 牧元淮愣了一秒就反应过来,嗤笑了一声。 “未成年就是未成年,至于么。 ”他毫不避讳,正面对着祝璟就伸了个懒腰。 突然腰窝一痒,牧元淮警惕:“你干什么。” 祝璟指腹顺着肌肉线条往下摸:“练得不错。” “……用你说。”牧元淮侧身避开他的手,走了几步,把上衣套上了。 第22章 住校 瑞阳一中的暑假出了名的短, 尤其高三,八月初就开学,美其名曰与时间赛跑, 高一高二还能多休个十天。 开学前一天发生了一件事, 祝璟的班主任徐妙通过电话号码加了牧元淮的联系方式, 问了几嘴后,把他拉进了高三一班家长群。 牧元淮的头像和昵称在一众青山绿水、荷花、向日葵里格格不入,活像是广场舞大军里毫无征兆插进一个跳街舞的。 「高三一班群聊」 【万明志妈妈:[欢迎]】 【邓启爸爸:[欢迎]徐老师把体育李老师拉进群了吗?】 【胡莹琇妈妈:[欢迎欢迎]欢迎体育李老师进群!】 【林天瑞爸爸:欢迎李老师进群!】 牧元淮:“…………” 他的头像有这么像体育老师? 抱着疑问,牧元淮放大自己的头像仔细查看。半晌,他拧起眉,不就入镜了一双球鞋和羽毛球拍……这群中年人至于么? 他的头像是去年跟朋友打球随手拍的, 怎么就成体育老师了? 他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正犹豫着要不要换一张, 班主任徐妙跳了出来。 【班主任徐老师:@π 是祝璟同学的哥哥, 大家不要误会。】 π本人也看见了这条信息, 高冷回复道:【嗯。】 【于学俊妈妈:原来是祝璟同学的哥哥啊!】 【于学俊妈妈:[欢迎新成员]】 【于学俊妈妈:我是学俊妈妈呀, 上次家长会我们还聊过天呢!】 …… 牧元淮“嗯”完就关了手机,丝毫不知于学俊妈妈在群里刷屏。 眼看家长们话题越来越偏, 徐妙出场阻止了一下, 并在群里发布了一则开学通知。 【班主任徐老师:@全体成员各位家长, 高三一整年的学习压力会很大,我们学校虽然不强制住校,但站在我个人角度还是建议我们班同学办理一下住校, 减少每日往返家校时间,争分夺秒闯过高中最后的一关。】 【班主任徐老师:[表格] 这是表格,需要住校的同学在今天晚上10点前填好,明天开学就手续办理, 宿舍区后天就会开放。】 徐妙话一出,如巨石入水,砸起一片水花,家长们纷纷附和。 牧元淮大致扫了几眼,约有一半的学生家长填表选择住校。 剩下一半或是家离学校很近,或是类似那位于学俊妈妈一样,担心并悄悄质疑学校宿舍的环境。 牧元淮手指在屏幕上缓缓滑动,越看越佩服徐妙。 群聊里,以于学俊妈妈为首,几位家长发出关于宿舍的连环拷问,她居然有耐心一一接住。 果然能当班主任的都不是一般人。 牧元淮都看烦了,恍惚间以为误入了什么瑞阳幼儿园住宿群。 大到寝室门防盗系数,小到床垫弹簧软硬,事无巨细地问。 他又滑动了两下手机屏幕,支起脑袋思索片刻,扬声喊:“祝璟,来问你个事。” 祝璟合上习题起身,走到小房间门口,视线越过走廊落到牧元淮身上。 他一只手转着笔,另一只手握着手机,手机停在一个聊天页面上:“怎么。” 牧元淮把手机转向他:“高三开学你住校么?” 祝璟眸子随意瞥了眼,语气并不上心:“不住。” 牧元淮“哦”一声,缓缓点头。 他们小区其实离瑞阳不远,比绝大多数学生的上学路都要近,不住就不住吧。 刚想填表,又蓦地想起徐妙作为班主任发出的建议,似乎有必要传达一下。 于是他开口了。 “不过你们班主任在群里发了,”牧元淮手指悬停在表格上方,“说建议你们住校,我看群里差不多一半人都报名了,你真不住?” 此话一出,客厅安静了好一会儿,仅剩空调呼呼送着冷风。 牧元淮莫名口干,舔舔嘴唇,四下环顾一圈:“考虑清楚没?” “哥希望我住么?” “我?我怎么知道……看你自己吧,”牧元淮嘴上说着不知道,却下意识权衡利弊,“住校省时间,我个人认为你们班主任说得没毛病,不过……” “是么,那就住呗。” “……什么?” 祝璟移开视线,望向窗外暗沉沉的天色,隔了几秒才道:“听你安排。” 牧元淮的先前那几句话本身就像个委婉的逐客令,但他自己浑然不觉,甚至觉得莫名变卦的祝璟像个神经病。 他呆呆地仰着头看了半天,直到祝璟绷着脸,一句话没留转身回房间。 牧元淮一头雾水,如果周围有风的话,那他此刻应该在风中凌乱。 什么叫听我安排?我安排什么了? 客厅仅剩下他一个人孤零零坐着,好半晌,牧元淮才回神。 他把桌上的纸巾盒当成祝璟的脑门,重重地弹了一下,然后站起身,还没走出两步又坐了回来。 住校就住校呗…… 弄得他非要祝璟住他家似的…… 缓过神后,牧老板闷了一肚子火无处发泄,窝在沙发里换了好几个姿势都不舒坦,气得他嗙嗙捶了两拳海绵坐垫。 哪里来的破沙发,不是人体工学么,硌得他背难受死了。 艹。 都特么听不懂人话。 牧元淮破天荒在客厅多停留了一小时,徐妙发的表格他也一直没填,频频望向左侧木门的动作似乎在期待什么。 过了好一阵子,紧闭的小卧室木门总算传来些动静。 牧元淮余光扫了眼,快速坐直身体,假装一直在玩手机。 祝璟拿着换洗衣物出来,瞥了他一眼,扭头兀自进主卧洗澡去了。 “……”牧元淮把手机一扔。 行,你牛逼。 牧老板头一次被人这样下面子,火星子噌噌往上冒。 他捡回手机,泄愤似的戳了两下屏幕,页面跳转到表格。 牧元淮盯着最后那串名字看了许久,填上了一个字——“是”。 紧接着他忽然想到什么,点开搜索软件,打字——「男生的青春期是几岁到几岁?」 “12岁到16岁……14岁到20岁?因个体差异会相差2到5年?” 得,说了跟没说似的。 冷静了两分钟,主卧水声停了。 牧元淮眸子一瞬不瞬钉在那扇木门上,秒针走动半圈,他嗤了一声,大步走到卧室准备洗澡。 他半个身子埋进衣柜,噼里啪啦翻了半天,裤子找不着了。 靠! 牧元淮恶狠狠地想,就是祝璟这小子克他。 祝璟手心握着纯白毛巾打开门时,看见的就是这一幕。 牧元淮弓着背翻箱倒柜,宽松的t恤下摆松松垮垮地垂荡下来。每一次动作,衣服便多晃荡几分,腰腹间绷紧的线条在阴影里若隐若现。 第31章 被他翻出来的干净衣服皱巴巴堆了一床,动静大到很难不引起别人的注意。 比起动辄生闷气一两周的那些人,牧元淮和他显然都不是憋得住的类型。 牧元淮憋屈时,恨不得弄出动静让全世界都知道。 祝璟则像个吹满气的气球,所有情绪都会在一瞬间炸开,而后便若无其事地瘪下去。 面对旁人或许气性还长点,可面对牧元淮…… 祝璟收回视线,仿佛从没在某人身前停留过一般,他把毛巾往肩上一搭,试探性地朝前走了两步:“在找什么。” “关你什么事,洗完就出去。”牧元淮回复很快,但语气不是一般的冲。 祝璟:“……” 他都没气成这样,反倒是赶他去学校的牧元淮先吃了三吨火药。 祝璟耐着性子又问了两遍,通通被某人无视了,他就像个新兵蛋子,原地罚站。 祝璟刚冲完澡,发梢的水珠顺着脖颈的线条滑落,在锁骨处短暂停留,最后没入胸口,只留下一道淡淡湿痕。 牧元淮有丢三落四的习惯,但对方不说,他也没法帮忙找。 祝璟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一时拿不准离开还是留下,四处乱瞟的眼睛扫到床上,忽然他眉头轻微一拧。 床上凌乱的衣服堆里,有一条熟悉的裤子。 他失踪已久的夏裤,此刻正以一种近乎暧昧的姿态与另一人的衣物缠绕在一起,皱巴巴滚作一团。 祝璟喉结无意识地滚动了一下,对着那条裤子伸出手。 刚一动作,牧元淮猛地站起身,柜门“哐”一响:“干什么?谁让你碰我衣服的?” 祝璟手停在半空,一时有些发愣。 牧元淮不是背对着他么,后脑勺长眼睛了? 牧元淮绷着脸,眼神凌厉地瞪着祝璟,活像只护食的猫,浑身都炸了毛,就等着眼前这家伙给他个说法。 可惜这招对祝璟完全没用。 祝璟只愣了一秒,就淡定地从衣服堆里精准拎出那条黑色休闲裤,还特地拿到高处,抖开展示。 短短几秒,牧元淮到嘴边的骂声又咽了回去,或者说是硬生生噎回去的。 他们一个站在床头,一个站在床尾,周围安静到能听见呼吸声。 牧元淮揉了下眼睛,试图将那裤子款式看得更清楚些。 祝璟似乎对这类事特别有耐心,手上的裤子展开便一直没收起来,高高拎着,也不怕手酸。 一直到对面某人的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漫上红色,祝璟才快速偏了下头,放下手。 牧元淮最初那股咄咄逼人的气势全消散了,像只被捏住后颈的猫,但炸开的毛忘了收回去。 他梗着脖子站在原地,脖颈微微泛红,本来想找个由头发作的,这下倒好,根本下不来台。 僵持了几秒,祝璟看见他哥烦躁地抓了把头发,扭头看向另一侧:“谁让你把裤子塞我衣柜的……嗤。” 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个字几乎含在嘴里。 认识牧元淮的人都知道,这人跟熟人格外较劲,关系越好脾气越倔。 祝璟原本因为住校的事憋了口气,眼下反倒被他这模样弄得没了脾气。 他拎着那条皱巴巴的裤子,随手一甩,裤腰歪歪斜斜地搭在了小沙发的靠背上,随即抓过床上的t恤开始叠。 “……别动我衣服。”牧元淮还在嘴硬。 祝璟眼皮都没抬,上下嘴唇一碰,轻飘飘扔出一句:“再皱点儿就能跟后厨的腌菜缸拜把子了。” 半醒的主厨,名叫汪鹏飞。这位厨师在后厨桌底下放了口腌菜缸,专腌老家的咸菜,光看外观,皱皱一坨。 牧元淮那张帅脸顿时黑如锅底:“闭嘴。” 祝璟掀起眼皮,目光在牧元淮脸上停留片刻,那人板着脸时轮廓更明显,下颌微微绷紧,皮肤在灯光下泛着细腻的光泽。 祝璟莫名不太敢看了,他眨了下眼,快速收回目光。 牧元淮也就故意犟两嘴,其实巴不得免费劳动力帮他收拾衣柜,犟得差不多了,便不再拒绝。 该挂的衣服一件件挂好,该叠的一沓沓叠好,直到衣柜稍微恢复整洁,那条蓝格子居家裤终于在角落出现了。 牧元淮的火气消得差不多了,他一把抓起裤子,揉了两下:“洗澡去了,你慢慢收拾。” 进浴室前,他习惯性掏口袋,掏出一个葡萄发夹,晶莹透亮的发夹反射着暖白的灯光,他随手往床头一放。 昨天他专门带东西去找了一趟钟天成,谁知道对方根本不在酒吧,于是这发夹又跟着他回来了。 “哥,”祝璟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最近认识女生了?” “我认识哪门子女生……”牧元淮脱口而出,随即眯起眼猜测道,“你谈恋爱了?” 牧元淮似有若无的眼神在祝璟身上上上下下逡巡,没几秒,就被对方一个无语至极的眼神击碎了。 “没有,我不谈恋爱。” 牧元淮嗤之以鼻:“话别说太满,小心打脸。” 祝璟也说不清当下想到了什么,目光先脑子一步,在牧元淮身上转了一圈。 临到开口,又闭上了嘴巴。 “?”牧元淮问,“你刚说什么?” 这下再不开口就很微妙了。 祝璟微不可察抿了下唇:“真有那天,打脸也认了。” 牧元淮挑起一边眉梢,给他竖了个大拇指。 他站在浴室门口和祝璟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话题不知怎的又绕回了住宿的事。 祝璟状似无意地提起:“听说瑞阳宿舍区每晚十一点半就断电,六人间,公用洗衣机……还有人用洗衣机洗鞋。” 牧元淮暗骂一句大爷的,你也知道条件一般,就这还上赶着去住! 面上却不咸不淡说:“挺适合你啊,早睡早起,朋友多,还能锻炼自理能力。” 说完,心里立刻补上句脏话。 祝璟总觉得牧元淮性格别扭,殊不知他自己也没好到哪去。 思来想去,还是直说吧。 祝璟:“我不想住校。” “想住就住呗……”牧元淮猛地扭头,怀疑自己听错了,“你再说一遍。” “哥,我不想住校。”祝璟重复。 “………………我问你的时候怎么不说?当时不是‘那就住呗’‘听你安排’吗?” 这下澡也不急着洗了。 牧元淮把换洗衣服往床上一扔,几步走到祝璟面前。他上衣早就脱了,运动裤松松垮垮地挂在腰间,恰好卡在人鱼线的位置。 这个距离让祝璟不得不直视他的眼睛。牧元淮满脸写着——“今天你必须给我一个解释!” 祝璟凸起的喉结动了动:“最开始我说得不住。” 牧元淮的身材他知道,天生比例优越,常年锻炼的肌肉线条流畅分明,此刻在灯光下格外醒目性/感。 祝璟听见自己心脏跳了一下,面对牧元淮的逼视,他微微向后退了一步,试图让出足够的空间留给自己的大脑反应。 “好端端变卦的不也是你么?”牧元淮说完,可能自己也觉得没必要纠结这个,摆了摆手,“算了,懒得跟你们青春期计较。” 他简直善解人意。 牧元淮绕过祝璟拿起床头充电的手机,点开群聊打算修改表格。 刚刚。 【班主任徐老师:既然大家都填好了,那咱们就提前截止了。感谢各位家长的配合以及理解,我已提交表格给后勤处。】 牧元淮从头到尾反复翻看:“……” 祝璟凑过来:“怎么了?表情这么僵。” 牧元淮沉默着摊开手机摊。 祝璟阅读速度很快,随便一晃就看完了整段消息。 两人对视一眼,纷纷在对方眼底看见了无语。 牧元淮两手一摊:“我没办法了。” 祝璟拧起眉头:“联系一下她。” “大晚上打扰别人休息。” “刚刚才发的信息,不行就微信留言,明天开学我去找她。” 牧元淮懒声懒气,松开手机,往祝璟怀里一扔:“你发吧,我洗澡去了,实在不行你就住宿,反正每周都能放出来……” 祝璟面无表情。 “我随口一说……算了,洗澡去了,你爱怎么发怎么发吧。” 牧元淮不知道自己在心虚什么,说完抓起换洗衣物快速进了浴室。 ----------------------- 作者有话说:提前更新[眼镜] 第23章 浴室 浴室很快响起水流声, 淅淅沥沥溅在洁白的瓷砖地面上,清脆的声音闷在门缝里缓缓溢出。 祝璟编辑好一条消息,指尖在发送键上悬停片刻, 随即点了下去。手机屏幕暗下去的瞬间, 他顺手插上充电线, 再次转身去收拾床上那堆凌乱衣物。 没几分钟,床头柜上的手机屏幕又亮了起来,微信通知一条接一条地弹出,闪动的灯光格外显眼。 第32章 联系人没多少,消息倒挺多,祝璟侧头扫了两眼。 「瞿荣:牧哥, 昨天说的那批新杯子我已经下单……」 后面的字看不见。 「瞿荣[两条]:发票都在我这, 仓库我让人今天收拾……」 祝璟只漫不经心扫了一眼, 并没有放在心上, 隔了片刻, 消息提示音又来了。 「钟天成:[语音]」 「钟天成[两条]:[动画表情]」 「钟天成[三条]:[语音]」 「钟天成[四条]:元淮?」 元淮? 祝璟眼神微凛。 这几天牧元淮和钟天成的聊天频率高得反常, 光是他撞见的就有三四次。祝璟的目光停留在床头那部手机上。 浴室门亮堂堂,磨砂玻璃透出朦胧的光。祝璟只迟疑了半秒, 手指便输入密码划开了屏幕。 这个动作太过熟练, 连他自己都怔了一瞬。回过神, 祝璟发现他的指尖正悬在微信图标上方,突然反应过来,他这算什么?查岗吗? 祝璟微微蹙起眉, 压根理不清自己行为的逻辑,但按照牧元淮那一点就着的性子…… “咔嗒”一声,手机被重重扣回去。祝璟转身抓起那堆衣物,全程脸不红心不跳, 仿佛刚才什么也没做。 牧元淮的衣柜像个调色盘,衣服花色奇多,款式丰富,主打一个什么都敢穿,曾经穿过的那几件破洞装只是冰山一角。 祝璟指尖挂着一件黑色的无袖上衣,软绵绵,布料紧贴在他细瘦的指腹上,松垮地向下垂。 祝璟鬼使神差将衣服往身上比了比。领口大就算了,袖口几乎开到了腰际。 空调冷风掠过皮肤,祝璟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牧元淮不止一次当他面脱过上衣。 前段时间他发烧住主卧那几天,牧元淮洗完澡出来,水珠顺着腰腹滑进裤腰的画面至今祝璟都能清晰记起。 换了别人在场,他也会这样随随便便脱衣服么? 刺耳的铃声突然响起。 与此同时,浴室的水声停了。 祝璟垂眸看去,来电备注显示外婆。 扣扣。 浴室门被人轻轻敲了两下。 “哥,外婆的电话。” 牧元淮有个习惯——抹沐浴露必须要关掉花洒。 倒不是什么先进的环保理念,纯属是潜意识里担心流水会误冲走他刚抹上的沐浴露。 他正往脖颈处打着圈抹泡沫,闻言朝门外扬声道:“拿进来给我。” 门外静了一瞬。 祝璟:“……那开下门。” “没锁。”牧元淮头也不回,发丝残余的水珠滴落在肩膀上。 他话音落地,浴室门“咔嗒”一声轻响,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握着门把率先闯进牧元淮视线,腕骨又白又干净。 紧接着,祝璟举着手机迈进浴室,却在抬眼瞬间僵在了原地。 祝璟细密的睫毛动了一下,像被风吹了眼睛,随即愣在原地。 他不是没想象过牧元淮在浴室的样子。 可能在擦头发,可能在穿衣服,甚至可能正用浴巾裹住湿漉漉的身体…… 唯独没料到会是这样。 氤氲着温凉水汽的淋浴房,男人修长的身躯上零散覆盖了一层半遮半掩的泡沫,水珠正顺着他凹陷的背沟往下淌。 几分钟前还被衣物包裹的身体,此刻毫无保留地撞进视野。祝璟攥着手机的指节没来由用了用力,连呼吸都屏住了。 淋浴房内,牧元淮惯用凉水洗澡,透明的玻璃隔断清晰到不见丝毫雾气。 祝璟感觉自己的喉结不受控制地滑动了一下。 而始作俑者却漫不经心地揉搓着手臂,甚至随手拧开花洒淋了淋手掌的泡沫。水花溅在玻璃上的声响格外清晰。 牧元淮推开淋浴门,玻璃上残留的水珠簌簌滚落。 他朝祝璟伸出手:“手机。” “……” “愣着干嘛?给我啊。”牧元淮伸着手,还得防止手臂上的水珠滴到淋浴房外。 祝璟目光掠过对方湿漉漉的腕骨,又像被什么东西烫到一般急急避开。 牧元淮丝毫没有挪脚的意思,反而往玻璃隔断上一靠:“喂,过不过来,我特么又不会拿泡沫呼你,赶紧的。” 他嗓音里带着浴室特有的潮湿感。 不耐烦地催促了几声,祝璟终于动了动他那灌了铅的双腿。 手机成功交到牧元淮手里。 牧元淮甩了甩头发,发尾的泡沫顺着脖颈滑到锁骨,一路延伸。 他回拨电话,对面老人说给他寄了点自家种的有机食品,让他明后天早点起床,早点把快递里的东西拿出来,别闷坏了。 不是什么非得大晚上打电话的事,老人简简单单说了几句就结束了。 牧元淮爷奶去世得早,但外公外婆健在,两位老人就住在隔壁市的郊区,房子是他买的,附带一个可以种地的小院,满足老人的心愿。 他关心了几句老人的身体,顺便第八百次嘱咐他们别老熬夜刷短视频,这才挂断电话。 摁灭手机,他大爷似的手腕往外一斜,示意某人把手机拿出去。 牧元淮手臂在空中晃了半天都没人回应,身上的沐浴露都要干成薄膜了。 被人无视,他不满地“啧”了声,没好气地掀起眼皮。 “不是要给你们班主任发消息么,不发了就去把充电线插上。” 牧元淮抬眼的刹那,祝璟正斜靠在墙上,肩胛骨正抵着冰凉的瓷砖,眼睑半垂,目光缓慢地划过他身上。 祝璟并不是容易大惊小怪的性格,短短几分钟,脑热褪去,神思恢复冷静。故而被牧元淮当场抓包,也只是不慌不忙地眨了眨眼。 “……?”牧元淮摇手机的动作忽然停了,片刻他又给自己洗脑:都是男人,又这么熟,洗个澡还要遮遮掩掩未免矫情。 他也不是那小家子气的性格,每年大冷天瞿荣约他上澡堂,他都会去。 所以真没觉得让祝璟送手机有什么不对,很正常啊。 两秒后…… 某人还在看。 牧元淮:正常。 过了五秒。 还在看。 牧元淮:我不是矫情的人。 又过了十秒。 还他妈看? 牧元淮:矫情就矫情吧。 他绷着脸:“艹你大爷的,看够没?!” “我没——” “没什么没,还没看够?赶紧给我滚出去!” 牧元淮强忍着打瞎祝璟的念头,硬是把对方连人带手机一起轰了出去。 浴室门嘭的一声合上! 牧元淮背靠墙壁,重重地吐出一口气,沐浴露的柑橘香充斥在浴室的每个角落。 缓了好一阵,纠结、后悔、生气轮番在他脸上闪过,最终化成了一张巨臭无比脸。 - 翌日开学,祝璟一到学校就找了徐妙,徐妙早有心理准备,昨晚她回复过消息,说不住校的话只能等明天开学再联系后勤处取消报名。 徐妙很喜欢祝璟这种省心的好学生,此刻人就在眼前,忍不住多关心几句。 她捏着笔尖在教案上轻轻点了两下:“昨天我看你哥哥填的是住校,怎么好端端改主意了?是有什么顾虑吗?” 祝璟:“没有,家里住惯了。” 说完,他莫名回想起昨晚牧元淮的表情,飞快补充一句:“我哥舍不得我。” 徐妙一下被逗笑了,她带祝璟两年,也不知这孩子高二毕业后怎么回事,老是面无表情吐出让她忍俊不禁的话。 “行行行,老师知道你们兄弟俩关系好了,一会儿我给后勤老师打电话,你回班级吧,通知班长开班会,开完班会座位也要重新调整调整。” “嗯,谢谢老师。” 高三换了教学楼,从人工湖旁的格物楼换到了距离食堂和寝室都近的明德楼。 祝璟回到教室整理了一下抽屉,徐妙就来了。 徐妙进班级的架势摆得很大,众人都以为座位要大调,一部分戏精的已经在依依惜别了,比如林天瑞。 “祝哥,我真的舍不得你啊祝哥,呜呜呜……离开你,谁还教我做数学题……” “某些人我都不想说。”徐妙踩着小高跟,手上卷着一筒答案纸,对着林天瑞的方向敲了敲。 “你们数学老师巴不得一天占八节课教你们数学题,你们也是,多去办公室找找他,别老麻烦同桌,反倒让数学老师闲着。” 班上哄闹一阵,徐妙也跟着这帮小子一起笑。 野了一个月,重新回来上课,规则的建立需要时间,至少第一堂课就要求学生恢复期末紧张的状态不现实。 徐妙托了托眼镜:“可以了,大家安静安静,老师报一下要换座位的同学名单,换完座位给大家发英语暑期卷子答案纸,核对后讲错题。” 不知是不是徐妙听到了林天瑞的祷告,直到名单报完,他和祝璟的名字都没有出现,两人成了为数不多座位一动不动的同桌。 第33章 林天瑞双手合十:“感谢老班!我爱你老班!” 暗爽好半天,他才一边核对英语答案,一边跟祝璟搭话:“诶祝哥,你这学期打算住校了?我听我爸说群里牧哥给你填了住校。” “要我说你还是别住,就那谁,于学俊,他妈妈一看牧哥填了住校,立马改了表格,还当着所有家长的面说让老班把他儿子跟你排一个寝室!” 祝璟一目十行比对答案,一溜一溜的选择题扫过去,扫完两面,用红笔打一个大勾。 林天瑞:“你听见我说话了吗?” 祝璟点头,嗓音淡淡:“不住,他舍不得我。” 林天瑞心道不住就不住呗,你这副骄傲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谁舍不得你?” “我哥。” “牧哥么?你跟牧哥住在一块?”林天瑞震惊了两秒,“你俩关系是真好啊!我要有这么一个哥,都不用听我爸唐僧念经了!” 不过感慨他们关系好是一回事,疑惑他们住一起又是另一回事。 林天瑞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他们俩有什么非住一起的理由,难道是两个人住方便打游戏? “你咋不住家里?你妈妈也答应你去外面住吗?”林天瑞手肘撑住桌面,最终还是没忍住问。 他曾经见过祝璟母亲一面,当时还是高二上学期,放学铃响,他跟祝璟一块出校门,有个打扮时髦的女人冲祝璟招手。 当时他笑嘻嘻说了句——“祝哥,你妈妈长得真好看,跟你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祝璟没说什么,只对他点点头,然后朝对方走过去。 思绪回笼,林天瑞歪头撑着下巴看同桌,大眼睛扑闪扑闪,试图引起他同桌的注意。 听见问题的那一刻,祝璟的笔尖就微不可察顿了顿,直到几秒过去,他才在卷纸上打了个飘逸的红勾,顺便回答道:“她去世了。” 林天瑞:“?” 开玩笑,还是…… 祝璟瞥他一眼:“真的。” “……”完了,林天瑞后悔到嘴巴打结,“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提的!” 靠啊林天瑞你个蠢货!怎么这么不会说话!!! 高中生心思敏感,作为跟祝璟关系最好的朋友,林天瑞早在高二初就察觉到了对方是单亲家庭,只不过祝璟没提,他也不问,该怎么相处还怎么相处。 林天瑞感觉自己十七年来积攒的情商都用在了这一刻。 他一拍大腿,拉长语调:“别伤心,祝哥。” “我林天瑞在此起誓,以后我妈就是你妈,我爸就是你爸,我就是你异父异母的亲兄弟,有任何事需要帮忙,打我电话。” “嗯,谢谢。”祝璟语调无波无澜,像个人机一样感谢了大方的林天瑞。 毕竟是朋友,林天瑞发完誓依然有点担心他:“那你现在住牧哥家感觉怎么样?方便吗?” “方便,他人很好。”祝璟说完,摸了摸抽屉。 一部手机滑了出来,点开就是微信主页,早上留的言现在还没收到回复。 嗯,确实对他挺好的。 “我想也是,”林天瑞叹了口气,兀自感慨,“牧哥都舍不得你住校,平常不得把你这个好弟弟捧在手心,羡慕。” 祝璟薄薄的眼皮动了动,不置可否。 开学当天,上午安排了各班级的班会和大扫除,午饭后则是独属于高三学生的开学典礼以及奖学金发放仪式。 奖学金仪式年年都一样,钱已经打了,到时候在台上则让他们每人拿一块奖金展示牌,拍照留念。 其他展示牌红底黄字,唯独特等奖,红底金字,金粉爆闪,醒目得不得了,台下一众爱看帅哥的女生都玩笑似的把仪式当“祝璟见面会”。 一直到下午开学典礼前夕,祝璟都没有收到牧元淮的回复。 他心底大概能猜到原因…… 昨晚没管住眼睛,惹炸毛了,单方面晾着他呢。 喊他进去,但不让看? 祝璟偏头望向窗外,嘴角小幅度勾了勾。 没有这样的道理。 第24章 备注 明德楼距离西门很近, 从教室可以望到西门旁边的铁栏杆,再往外就是半醒所在的小巷。 祝璟座位靠着走廊的窗,他偏头朝外, 莫名其妙保持了这个姿势整整几分钟, 还是班长一句嗓门极大的“大家收拾收拾”把他喊回神。 “大家收拾收拾, 准备去礼堂参加开学典礼了!” 班长站在讲台上大声宣布,攥着粉笔画出简易的礼堂布局:“咱班的座位在正中间前三排,别坐错了,走道两侧都是其他班的,要领奖的同学坐外边,方便一会儿上台, 出发出发!” 祝璟给牧元淮发了张戳脸的表情包找存在感, 本想把手机放口袋带去礼堂, 转念一思考, 还是算了, 他们班座位太靠前, 万一没收不划算。 瑞阳管得严,不允许学生带手机, 除非每天到校交给班主任, 放学再跑一趟办公室领回来。 挺烦人, 没几个人真的上交手机,都偷着藏着。 现在这个时间点牧元淮应该躺在家里玩手机,因为生他气, 所以连一张表情包都不屑于丢给他。 祝璟抿着唇很克制地笑了一下,鬼使神差点进了牧元淮的头像。 正是这个举动,让他看见了他哥刚刚发的朋友圈。 一张新鲜出炉的合照——跟钟天成。 中间有个小女孩,旁边还蹲着两只橘色野猫, 看背影就在小巷门口拍的。 祝璟眉心微蹙,原本还弯着的嘴唇逐渐紧抿成一条直线,他放大钟天成的脸,手指重重按了一下。 心底发闷,堵得他不太痛快。 - 牧元淮把发夹还给了钟冉,顺便还在小朋友的请求下,跟她拍了一张照。 听话聪明的小孩各种行为都很有趣,钟天成拍完照因工作需要暂时离开两个小时,他给钟冉买了点吃的,拜托牧元淮照顾一会儿。 小孩挺乖,牧元淮点头应允,放了美人鱼公主的动画片,让钟冉躺沙发上自己看。 中午点的麻辣香锅还有剩,牧元淮拉开微波炉热了热,没吃上两口,玺悦湾物业的电话突然来了。 他以为有什么重要的事,结果只是告诉他别墅修补已完成,价格清单稍后附上发票微信给他。 “……”这电话就多余打,备注条消息的事。 牧元淮挂断电话夹了筷子西兰花放嘴里,心想物业这日子倒是算挺准,赶在下一个台风登陆前修好了。 烂摊子收拾完成,牧元淮懒着身子往沙发上一仰,半个身体像陷进棉花里一样躺进抱枕堆。 他在手机各种软件漫无目的一通乱点,最后点进了那个备注名为“猪”的聊天窗口。 此猪在早上六点多给他发过消息,一小时前也有一条。 【微波炉里有玉米和烧麦,起来记得吃,我去学校了。】 牧元淮下意识点开表情栏,又倏地关上了。 他捂住眼睛,一脸头疼相。 靠…… “大哥哥你怎么了?” 牧元淮的“靠”没注意说出了声,成功传到了看动画片的钟冉小朋友耳朵里。 幸亏他音量不重,小孩没听清,要不然学会脏话,他得去钟天成面前负荆请罪。 牧元淮腹部用力坐起,换了个正经点的姿势说:“没什么,你还要看动画片吗,让前台姐姐给你做一杯草莓牛奶喝不喝?” “喝!我喜欢草莓!” 牧元淮起身:“那走,去前台坐会儿。” - 牧元淮一直待在店里,闲得无聊又去点了遍仓库的货,直到碎嘴子瞿荣来上班。 这小子前两天染了个头,浅棕色,上班都得在吧台竖个巴掌大的镜子,变着法欣赏自己韩系美少年风的颜值。 一见牧元淮,他就扑了上来,挤眉弄眼说:“你家高中生开学了吧,这下子不能天天晚上来半醒陪你喽。” 牧元淮挥开他的手,冷酷到底:“谁要他陪。” “得了吧,”瞿荣放下挎包,先去打卡机打了个卡,接着点开手机,“我哥给我发了段视频,瞧瞧小祝这上台演讲的样子,多精神!你看不看?” “不看。” “你不看我可自己看了?” “随你呗。” 瞿荣努起嘴,点开了他哥下午发给他的视频。 视频拍摄地点在瑞阳的大礼堂。 由于前排只坐校领导,他们老师待后排,故而瞿卓录视频时特地放大了几倍。 似乎为了向他证明祝璟的成绩,镜头专门怼着演讲台旁边那块特等奖学金牌子拍。 如果镜头能说话,瞿荣觉得他哥一定在说——“睁大你的狗眼好好看看,什么叫学霸!” 瞿荣打开视频目的自然不在于观看,而是钓鱼,钓一条姓牧的美男鱼! 他自顾自看了十几秒,倏地察觉侧面隐隐约约传来视线。 第34章 他卡准时机,猛地扭过脖子。 没来得及移开眼的牧元淮:“……” 瞿荣憋着笑,但控制不住胸腔起伏,说话像卡住的音频:“噗!坐那么远能看清个什么玩意儿,牧哥你小心斜视。” 他一边揶揄,一边把手机挪向二人中间,牧元淮抵抗了一会儿,最终还是自暴自弃地跟他一起看了。 看看怎么了,他想看就看。 屏幕中央,祝璟个子高挑,一身蓝白校服很衬身形。他站在演讲台前,身后是暗红色的礼堂幕布,尽管视频声音有些失真,但牧元淮依然可以在一众杂音里准确分辨出祝璟致辞的声音。 视频不长,一分多钟,瞿卓显然也没认真拍,镜头东倒西歪,差点看他晕车了。 瞿荣给他看了一张照片,是奖学金仪式结束后的一张大合照。 祝璟这小子…… 牧元淮没控制住多瞥了两眼。 忽略身高和长相,光是这一身冷白皮就足够祝璟鹤立鸡群。一个暑假回来,他像是人群里唯一一个没晒黑的,在周围一群小黑人的强烈衬托下,整个人就差发光了。 “小祝可以啊……”瞿荣托着下巴啧啧称奇,“真给我牧哥长脸,是吧牧哥?” 牧元淮刚想点头,眉毛就拧了一下:“是什么是,赶紧上班去。” 距离开店还有半小时,牧元淮随便找了个角落窝着。 他戳戳点点,点开了某个对话框,又搓了半天键盘,最后化为高冷的两个字——吃了。 发送。 牧元淮沉思,算算时间点,瑞阳恰好在晚饭时间,不知道那家伙手机有没有带身上…… 嗡嗡,桌上手机一阵震动。 拿起一看。 【猪:[疑惑]】 【牧元淮:。。。玉米和烧麦,吃了!】 【猪:哥哥回复好及时,差点没想起来这是早饭[微笑]。】 【牧元淮:……】 蹬鼻子上脸。 牧元淮脸顿时黑如锅底。 他不说话了,对面立马反应过来,唰唰来了两条新消息。 【猪:开玩笑的,别删我。】 【猪:也不准拉黑。】 牧元淮把手机往桌上一背,两秒后又翻了回来。 小学生一样的报复心理,他摁着表情栏,发了一连串的黄脸微笑给祝璟,发完又去收藏挑选其他阴阳怪气表情包。 “哎!”瞿荣不知何时突然出现在牧元淮背后,他语调上扬:“猪……?谁啊,牧哥你谈恋爱啦?” 牧元淮被吓了一跳,手抖按到一张曾经很火的小猫亲亲表情包,他一顿,瞬间撤回。 这表情包是他跟瞿卓为了恶心对方专门存的,此刻误发给祝璟,着实微妙。 瞿荣放下手里的芭乐雪顶红茶,嬉皮笑脸凑过来,那副八卦的嘴脸,牧元淮还以为哪里来了个娱乐晚报的记者。 牧元淮心有余悸,对瞿荣翻了个白眼:“我谈个屁,不就亲来亲去,有什么好谈的。” 最讨厌谈恋爱这种破事,一天二十四小时腻一块儿,一点私人时间没有。 瞿荣被他的恋爱观震惊了,瞠目结舌半晌,眯起眼质问:“谁家好人会给除对象之外的人备注‘亲亲小猪’?” “……”牧元淮受不了他,“你特么哪只眼睛看见亲亲……小猪了?” 瞿荣嘚瑟地哼哼两声:“大差不差,不都是同个含义么?猪加一个emoji显然不符合牧哥你平时的风格。” 牧元淮为了给自己证明,点开猪的头像怼到他鼻子前:“这他大爷的是祝璟,别整天意淫我谈恋爱!” 瞿荣定睛一看。 嘿!还真是…… “牧哥你咋给他备注那么腻歪的名字?……猪?哎哟我去!没见你给我备注昵称。” 猪又不是什么好词,好吃懒做,又胖又矮,哪里腻歪? 牧元淮看傻子一样盯了他几秒,随即别开眼,一言不发操作手机。 片刻,他抬头:“改好了。” “哪呢哪呢?” “自己看。” 瞿荣兴致冲冲,抻长了脖子,然后再没有然后了。 牧元淮给他的备注是——「狗[粑粑]」 瞿荣:“…………” 牧元淮:“喜欢吗?” “不……” “说喜欢。” 瞿荣艰难道:“……喜欢。” - 瑞阳高三的学生晚自习十点下课,很早之前瞿荣提过,牧元淮听了一嘴莫名其妙记住了,明明以前听过那么多次放学打铃,却从没注意过时间。 十点一到,牧元淮耳边传来隐隐约约的悠扬小调,他站起身走向后厨。 牧元淮不常开火,干的最多的事就是把厨师现做的新鲜菜带回家扔冷冻,吃的时候微波炉叮几分钟,简单方便。 一般不会冷冻超过一周,对于吃食上没什么特殊要求的他而言,足够了。 牧元淮装好几盒炒菜,顺手捎上几份炒饭,打包在一起。 他伸手勾上小电驴钥匙,跟瞿荣打招呼:“走了,你照顾着点,有事打我电话。” “行……”瞿荣拉长调子,忽然想起什么,赶忙喊了一声,“还有个事!牧哥,我备注!备注!” 牧元淮头也不回:“不是腻歪么,受着。” 瞿荣无声尖叫,恨不得抓住他的肩膀疯狂摇晃。 “什么备注?” 嘈杂中,吧台外突然传来一道清澈的声音。 吧台内拉扯的两人同时回头,越过台面望去,外面那背着书包的可不就是下晚自习的祝璟么。 这人书包只背了一边,斜斜的单肩挎着,校服穿在他身上有股青春肆意奔跑的气质,很有生命活力。 “没。”牧元淮拍开抓住他衣摆的手,随口搪塞一句,毕竟特地给别人改备注有点傻逼,不太符合他的气质。 “你来得正好。”瞿荣如同看见救星,睁大眼眨巴眨巴,满脸懊悔,“你快让牧哥把我那狗备注改了,我错了,真错了,不该参与你们兄弟之间的小情趣!” 某句话贴着祝璟的耳朵擦过去,眉心不易察觉地跳动两下。虽然不知道瞿荣在说什么,但他难得对这位碎嘴子多了点耐心。 他放下书包,说话的同时顺便打量了牧元淮一番:“什么情趣?” 牧元淮嘴巴缺少锻炼,跟每天逼逼叨几小时的瞿荣没法比,抢话也慢人一步。 等他反应过来,瞿荣已经把前因后果一顿添油加醋灌进了祝璟耳朵里。 “……” 祝璟频频点头。 听完事情经过,他和瞿荣约好了似的,神同步抬头,将略带疑惑目光投向牧元淮。 牧元淮向后退了一步。 他明明没那个狗屁调情的意思,可被瞿荣这么一描述,还是觉得浑身不自在,像有根刺扎在背上似的,坐立难安。 “我……”牧元淮嘴唇动了动。 气氛微妙,他手里的打包袋被捏的吱嘎作响,这位爷沉默半天,突然招呼不打转身就走。 “牧哥这是……”瞿荣结结巴巴地转头和祝璟对视。 他完全没料到牧元淮会一走了之。 祝璟神情不变说:“放心,回去我帮你改。” 瞿荣感动:“太好了,谢谢你,没想到你这么好说话。” “不用谢我,只是不想你打扰我们二人的小情趣。” “……???” “走了,”祝璟单手拎起书包背在身后。 他脚步比平时快,因为他十分怀疑牧元淮真的会把他丢这,一个人扬长而去。 幸亏等他打开休息室后门,牧元淮还在埋头收拾车座上的雨衣。 台风又要来了,天上有雨丝在飘。 牧元淮早注意到他了,故意无视,谁知这小子还不主动过来。 牧元淮啧了声,跨上车座,回头没好气喊:“大哥,等我请你上车呢?” “来了。” 祝璟尚未走近,牧元淮就极度无语地指了指室内:“头盔。” 于是某位高中生又转道回休息室,拎起了架子上的头盔。 黑色的外壳,和牧元淮的是同款。 祝璟盯着头盔光滑的外壳,凉凉的,触感格外清晰。 这头盔是某一天突然出现在休息室的,静静放在架子第二层,牧元淮头盔的边上。 “还没好?”门外传来催促。 “来了。” - 回到家,牧元淮随手把头盔扔进柜子,转身就要去洗澡,生怕祝璟喊住他,继续探讨关于备注的问题。 他在心虚什么,他自己也弄不清楚。 牧元淮翻柜子找换洗衣物时,悄悄听了一会儿墙角。 见外头没什么动静,才逐渐放下心。 他走进浴室,背抵着瓷砖,埋头苦思。 片刻,他眼皮一掀,想通了! 改备注这事太幼稚了,不符合他成熟的调性,所以不想让别人知道。 对啊! 第35章 牧元淮握拳敲了下墙壁,一时激动呛到口水闷咳两声,喉结上下滚了滚。 他尚未从辣乎乎的嗓子眼里缓过神,祝璟忽然敲门:“哥,我进来了。” 进来?进哪里? 没等牧元淮应答,浴室门倏地打开了一条小缝,祝璟趿拉着拖鞋往里走了一步。 牧元淮靠着瓷砖,懵懵地看他:“……你干什么。” “瞿荣让我帮他改备注,我答应了。” 牧元淮竖起手指:“第一,你答应的关我屁事,第二……” 你进我浴室这股理所当然的劲哪来的? 当然,第二个问题他没好意思问出口,万一误会就不好了。 第25章 跑腿 牧元淮的目光在祝璟身上停留片刻, 心里松了口气,还好没在洗澡。 祝璟扫他两眼,唇间溢出一声微妙的轻叹。 牧元淮:“……?” 迎着他疑惑的目光, 祝璟想了想说:“只改瞿荣的备注, 其他不动。” 话音未落, 他的指尖已经探向洗脸台上的手机。 “不行。”牧元淮条件反射般扣住祝璟的手腕。 祝璟没有挣脱,也没流露出过多情绪,只是偏过头,不经意间抿了下唇。 牧元淮指节一僵,手劲又重了? 掌心下的腕骨线条利落,既不过分嶙峋也不过于发达。 短短几秒钟, 牧元淮清晰感受到祝璟的脉搏正透过两层皮肤传向他, 一下下敲击着他的指腹, 像数道电流, 震得他手指发麻。 牧元淮喉结滚动, 像被电到似的倏地松开手。 他烦躁地扯了下领口, 靠,果然还是受不了这招。 别人翻车都是什么美人计苦肉计, 他一个大男人, 怎么老栽祝璟身上。 牧元淮不欲多说, 抄起手机扔向他,改口:“不就一个破备注?爱怎么改怎么改,现在立刻马上滚出去。” 末了, 补上一句:“不许再进来。” 东西到手,祝璟微不可察地扫了眼牧元淮身上的深灰色t恤,以及被头盔闷出细汗,微湿的几根发丝, 喉结轻轻一动,关门退了出去。 牧元淮靠着墙壁,半晌,舔了下嘴唇。 门关上的最后一刻,祝璟转动了手腕,隐藏在皮肤下的淡青色血管微微凸起,与他刚才想象的一样,那双手腕丝毫不显脆弱,反而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精悍…… 牧元淮走神了半晌,突然胡乱揉了两把脸颊。 服了,想什么玩意儿呢…… 强迫自己清醒后,牧元淮才准备洗澡。他双手交叠抓住t恤下摆,刚往上脱两厘米,倏地想起什么。 两秒后,他松手走到浴室门边,手腕一翻,重重拧上了门锁。 …… 祝璟开学几天,牧元淮每天一觉睡醒都觉得家里缺了个人。 按说那人也没多爱说话,可经过一个暑假的相处,留下的存在感却是实打实的。 前天晚上,牧元淮洗完澡出来,一直忍到祝璟走进浴室拧开花洒才打开微信。 瞿荣的备注果然改了,改成了纯正的大名。 而祝璟的备注确实没动,还是「猪」,不过…… 某个人偷偷给自己加了个置顶。 虽然没镜子,但牧元淮敢肯定,当时他的额头一定冒出了至少三根黑线! - 这几天来台风,店里生意不好,牧元淮索性店休三天。 几位员工收到消息围着他又转又跳,直呼世界好老板,要给他送锦旗。 之所以如此兴奋,是因为本次登陆的台风并没有猛烈到全市停工的地步,周围也没一个发放假通知的学校。 可想而知牧老板带薪休假的含金量! 放了假,瞿荣依然闲不住,趁着第二天他哥也休息,招呼了一帮朋友去玩密室,其中自然包括牧元淮。 牧元淮对密室类的恐怖游戏没什么兴趣,因为他压根不怕,全程除了托住经常蹦到他身上的瞿荣外,就是看着一帮人被长发贞子追的吱哇乱叫。 起初那帮鬼不信邪,找各种方法吓唬他,连续四五次铩羽而归后,终于放弃了,转而将目标转移到胆子最小的那几位身上。 很不幸,瞿家两兄弟都在名单上。 瞿卓和瞿荣性格长相天差地别,胆子倒是如出一辙的小。 众人一共玩了两个主题,一个古代婚嫁,一个废弃校园。 吃午饭途中,牧元淮漫无目的刷着手机,发现瞿荣这家伙发了七八条朋友圈,花里胡哨的配字配图,直接把他朋友圈刷屏了。 牧元淮盯着自己相册里稍微加了点滤镜的两张图,沉默片刻,还是发了一条,静静夹在瞿荣的朋友圈中间。 他并不热衷于发这些东西,但每次出来玩都会发一到两条,像一种记录。 看着自己的朋友圈慢慢丰盈起来,内心有股满足感。 每到雨季或台风天气,室内游乐项目就会成为“热门景点”。 三天里,牧元淮和瞿荣等人把密室、剧本杀、室内攀岩等项目都玩了个遍。 假期最后一天的晚上,牧元淮忽然收到了他店里另一位调酒师小兴的语音。 “完了牧哥……我下午帮我奶去田里疏水,绊到石头,把腿摔了,可能或许要请个长假。” 牧元淮:“……” 真是给你奶帮大忙了。 简单了解过后,牧元淮建议对方先去医院,至于请假多久,检查结果出来再说。 就这么到了第二天上午,他躺在床上收到了小兴的消息。 牧元淮迷迷糊糊打了个哈欠,捞过手机一看,他清醒了。 对方告诉他小腿断了,至少卧床三月,语音里还伴随着一阵啊啊啊的叫唤。 牧元淮平静地将手机塞回枕头底下,心想你啊什么啊,我才应该啊一下。 他躺在床上,闭着眼静静装了一会儿尸体。 靠。 牧元淮抓了抓头发。 他在床上呆坐半天,调出了某个八百年没更新的招聘软件,发了条招人消息。 作为老板,他对待自家员工没话说,所以店里离职率极低,半醒开业后工作人员基本没换过,小兴也是跟着他的老员工。 牧元淮想了想,给他发了个红包,对面受宠若惊半天没敢收,最后还是他强制对方收款。 【小兴:牧哥,你要是不嫌弃,我有个朋友刚入这行,不过人挺仔细的,做事也干净,小荣带一段时间就能上手。】 牧元淮靠在床头,沉吟两秒,让对面直接把人推给瞿荣。 - 下午,他准时去店里,看见了跟在瞿荣身后忙活的一名女生。 牧元淮步伐停顿片刻,并没有在脸上表露诧异。 那女生穿了一件短款黑色吊带,长发利落地扎成一个高马尾,耳后纹了一串花体英文字母。 “对了,芷珊,你要是上班累了,就在后面休息室坐会儿,里面放的零食随便吃,全是牧哥买的!嘿嘿。”瞿荣拎着一支高脚杯,回头对那女生说。 女生名叫艾芷珊,跟瞿荣一般高的个子,做事说话都挺敞亮,一点不扭捏。 “上班时间也能去?” “人不多就能,顾客多的时候当我没说,不过老板就喜欢待在那块儿,你小心偷懒被他抓。”瞿荣摆摆手。 艾芷珊笑了笑,又压低声音:“老板被你和小兴说得跟偶像剧男主似的,又帅又大方,真有这么好?” “——笑话!”瞿荣一下来劲了,挺直腰板强调,“牧哥是我这辈子见过长得最俊的!看见这片吧台了吗?” 艾芷珊看了一圈:“看见了,怎么?” 瞿荣问:“现在人多吗?” “好像……”艾芷珊不太确定他要说什么,小心翼翼道,“目前不太多?” 话音落,瞿荣一掌拍在桌上,突如其来的动作把旁边女生吓了一跳。 “那就对了!”瞿荣假装苦恼地扶了下额头,“这么跟你说吧,按照我以往经验,只要牧哥往这一坐,不出五分钟,旁边就满了。” 就是这么帅,这么有魅力! 不远处目睹全程的牧老板:“…………” 艾芷珊咧着嘴,显然是认为瞿荣夸张的表达附带了一层滤镜。 真帅成这样,干嘛不去当模特当明星,来钱不比开店容易。 艾芷珊漫无目的扫视四周,视线忽然顿在门边。尽管那片灯光不是特别明亮,但那个存在感极强的男人还是第一时间吸引了她的目光。 昏暗的光线中,男人的轮廓清晰,浓眉深目,高鼻梁薄嘴唇,静静往那一站就是视觉中心。 艾芷珊看得愣了愣,下意识收回目光,转向身旁的瞿荣,如梦初醒般碰了下瞿荣的手臂。 “嗯?” 艾芷珊:“问你个事。” “噢,你说,在下知无不言。” “你老板……”艾芷珊拉长调子,似乎在酝酿说辞,片刻,她终于朝左前方抬了抬下巴,“……有他那么帅么?” 第36章 他? 瞿荣放下手里的柠檬,顺着对方的视线朝外看去。 谁啊…… 店里来帅哥了? 瞿荣心里正蛐蛐着,视线越过人群精准定位在了他牧哥身上。 瞿荣:“?” 牧元淮:“……” 牧元淮抬腿朝吧台那块走过去。 瞿荣刚想打招呼,手臂又被艾芷珊碰了碰,后者压着声音:“诶诶,过来了过来了!” “……我知道过来了,他其实——” “嘘,你声音小点,一会儿让人听见我俩蛐蛐他,下次就不来了。” 瞿荣一边想我也没蛐蛐呐,一边反应过来,怎么可能不来,牧哥店不要了? 想归想,还是得告诉他们新员工真相。 不过由于牧元淮身高腿长,两句话的时间,高大的人影已经走到了他们跟前。 吧台投下一块阴影,透亮的玻璃杯印出了一双深邃的眉眼。 “您好,请问要喝点什么?”艾芷珊回过神,抢先瞿荣一步开口。 “……不用。”牧元淮伸手拿了颗台面免费的薄荷含片,“忙你们,我随便看看。” “好的,您请便。” “……”瞿荣看准时机,对着牧元淮疯狂挑了两下眉。 【牧哥,她没认出你!】 牧元淮瞥了这戏多的小子一眼,表情一动没动。 【不然我当场表演一个自我介绍?】 瞿荣眼睛转了一圈。 【那算了,有点憨!】 牧元淮移开眼,心想你特么也知道…… 两人之间的默契显然不是艾芷珊能察觉的,她最多只能隐约觉出空气中有些微妙。 打量四周,却一片风平浪静。 难道是第一天上班不习惯? 牧元淮手里攥着糖纸,握着手机回消息。刚坐下没两分钟,附近就有女生跃跃欲试往吧台转移。 牧元淮吐出一句:“有事喊我。” 嗓音不高,说完兴致缺缺站起身,朝着休息室而去。 “诶?”艾芷珊对着走廊方向抬头,不明所以。 “别诶了,”瞿荣叹了口气,终于可以说话了,“那家伙帅吧?” “帅……长得帅就能进我们休息室吗?” “…………” “什么有的没的!”瞿荣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小心牧哥听见削你!” “老板来了?” 与此同时,本该进休息室的牧元淮又重新走了出来。 尽管他一脸不耐烦,但明眼人都能看出这股不耐烦并没有针对他们:“瞿荣。” “在在在,牧哥您说。” 瞿荣接话的速度之快堪比高铁。 艾芷珊手一抖,玻璃杯和桌面“啪”地一下来了个亲密接触。 幸好质量过关,没碎也没破。 牧元淮没说什么,扫了眼手机道:“做一杯薄荷可可,打包,一会儿我来拿。” 瞿荣比了个ok的手势,说:“包我身上,不过打包影响美观,哥你要出去?” 牧元淮啧了声,像解释又像自言自语:“谁知道他,晚自习不好好上……” 说完,低头扫了眼手机,指腹按了几下屏幕。 等走廊上的人彻底消失,艾芷珊才敢丢了手里的东西,双手抓住瞿荣:“说!你刚才叫他什么!” “呃……”瞿荣挠挠头,“牧、牧哥啊……我想跟你说来着,不过——” “……好了,别说了,让我静静地死一会儿。” 她说完从口袋掏出了手机,一言不发低着头,不知道在干什么。 瞿荣想了想,打算安慰一下对方,毕竟女生嘛,面子很重要,等下别辞职不来了。 他走过去,嘴巴刚张开。 埋着头的艾芷珊正在打字——【啊啊啊,我们老板好帅,好帅啊我靠!你快过来,我把地址发你!!!】 瞿荣:“……” - 回到休息室,牧元淮刚坐下喝口水,置顶又来了两条消息。 【猪:还想吃蒜蓉烤猪排ouo】 【猪:可以吗?】 【牧元淮:……】 【牧元淮:收起你的小表情,少装可爱。】 发完这句话,牧元淮再次站起身去了趟后厨,替某人下单烤猪排。 途中,手机嗡嗡响了几声,震得他手麻。 【猪:没有啊o】 【猪:当你觉得某个人可爱时……】 在这个人人都5g冲浪的时代,牧元淮瞬间就反应过来祝璟后面一句要接什么。 当机立断,发了一个“滚”。 【牧元淮:15分钟,跑腿放栏杆边,自己出来拿。】 【猪:跑腿?】 【牧元淮:不然?】 【猪:浪费钱,几步路,你来送。】 面对如此不要脸的货色,牧元淮毫不客气:【我堂堂老板,给你当跑腿?不送。】 十分钟后。 某位绝不当跑腿的老板,电瓶车把手上,竟无故多了只打包袋! 牧老板面无表情,车灯一闪,扬长而去。 第26章 投喂 半干的地面潮气蒸发, 台风刚过,不算太热,回升的气温堪堪摸到30c的边缘。 牧元淮宽大的衬衫袖口灌着风, 发丝恣意飘扬在身后, 没两分钟, 准确无误找到了西门旁的栏杆。 雕花的铁艺栏杆上有零星的锈迹,被雨水浸透的墙根还没干,表面上看起来脏兮兮的。 牧元淮提着打包袋,掀起眼皮越过栏杆朝校园里望。 每一座楼都亮着灯,包括教学楼,办公楼, 行政楼。 从他的角度看去, 恰好能看见明德楼的教室窗口, 里边埋了一群黑黢黢的脑袋。 牧元淮掏出手机发了消息, 接着步伐懒散地走到小电驴边, 半靠坐在车座上。 他也是闲得没事干, 待店里吹空调多好…… “牧元淮?” 一道熟悉的声音冷不丁从身侧传来。 牧元淮从手机屏幕上抬起头,正对上瞿卓那张带着倦意的脸。 对方显然是刚下班, 手里还攥着半杯冰美式, 杯壁上凝结的水珠正顺着他的手指往下滴。 “大晚上坐这干啥呢, 不嫌闷么?”瞿卓仰头喝完最后一口咖啡,随手将空杯投入垃圾桶,朝他走来。 路灯打在瞿卓略显疲惫的脸上, 衬得他眼下的一圈黑更明显了。 牧元淮揉了揉发酸的后脖颈,手机屏幕还停留在微信聊天界面:“还不是那个小兔崽子……” 话到嘴边他停顿一秒,又咽回去半截,转而问瞿卓:“你呢, 怎么弄那么迟,你们现在心理老师也盯晚自习了?” “别提了……”瞿卓用力搓了搓脸,整个人精神萎靡,像被抽了筋似的,往小电驴上一靠,声音沙哑。 “刚刚才送走一个学生,整整缠了我三小时!说什么要被学校制度逼疯了,连不想活这种话都说出来了。十分钟前才把人哄回寝室,唉。” 心理老师这碗饭越来越难吃了,瞿卓工作后才明白这个道理。 他大学专业是临床心理学,比普通心理学多了个医学背景,结果现在不仅要上心理课,做心理疏导,医务室谁谁请假还得临时顶班。 “现在这些学生……”他看着牧元淮,忍不住吐槽,“十个里面两个抑郁,三个厌学,剩下五个里还有两个焦虑症,我哪管得过来!” 瞿卓后悔,早知道不如听爸妈的,考到他们医院得了。 牧元淮闻言沉思,现在学生心理问题这么严重?看来祝璟算是身心健康那一挂的? “我刚才还给领导发了邮箱,建议他多招一个心理老师,实习生也行啊,我一个人真快撑不住了。” 瞿卓一边发牢骚,一边倒苦水,把自己形容得又辛苦又命苦。 牧元淮看不下去他这副精气神被吸干的样子,点了支烟递给他,顺便自己也点上一支:“晚饭吃了没,一会儿上我那吃点。” “谢了昂,下回放假再去吧,我今晚回去还得洗狗。”瞿卓摆手拒绝,余光瞥见牧元淮挂在把手上的打包袋,后知后觉,“你来送晚饭?” 牧元淮瞥了眼袋子里冒着香气的烤猪排,心说算哪门子晚饭,饭后小食还差不多。 “算是。” 瞿卓伸手:“拿来吧。” “?” “什么表情,我还能偷吃不成?”瞿卓说,“帮你送进去,高三一班是吧,晚自习下课还得20分钟呢。” 瞿卓的提议按理说应该提到他心坎里了,但牧元淮却鬼使神差面露犹豫。 “怎么?里头有违禁品?”瞿卓半猜测地问。 “……去你的,”牧元淮挥开他的手,“不用你送,一局游戏的事。赶紧回家洗狗去吧,照你家狗的性子,得闹腾到半夜。” 瞿卓一想也是,下午那会儿他查看宠物监控,蠢狗打翻了半罐大酱,抹得厨房到处都是。 “行吧,那我先走。高三一班就在前面那楼的一层,一会儿打铃祝璟出来你就能看见。” 第37章 “放心,有数。” 夜里的校园静谧且人烟稀少。 牧元淮靠着软垫车座抽了支烟,打了一局游戏,屏幕上刚跳出游戏胜利的字样,黑漆漆的栏杆内就出现了一个人影。 “哥?” 栏杆内树影重重,灌木丛因常常被人穿行而变得稀疏,祝璟就这样逆着校内路灯站在那里。 牧元淮愣了一秒,抬眼,一度怀疑自己玩游戏太投入没听见铃声:“你……下课了?” 祝璟抓着栏杆,平静地蹦出一句:“没,我溜出来的。” 他说完,广播里就传来了晚自习下课的铃声。 “好学生也会逃课了。”牧元淮说完,收了手机揣进兜里。他曲起食指,勾住打包袋的提手,牛皮纸绳在指节上勒出几道凹痕。 走近栏杆,把东西往铁栏杆里塞的时候,牧元淮忽然觉得这幅画面像在探监。 装薄荷可可的杯子杯口比栏杆缝大,倔强地卡在两根铁杆之间,牧元淮尝试了几个角度无果,果断拇指抵住杯口用力一捏。 虽然杯身变形,好歹也硬挤进去了。 外带的饮品都会用封口机封膜,被牧元淮那么一挤,膜面朝外鼓起一个小弧度。 刚递进去,黑暗中就伸出来一根白净修长的手指,越过烤猪排,把鼓起的塑料膜戳了回去。 牧元淮:“……” 小动作那么多。 他心里吐槽了两句,抽回手拍了拍:“走了,剩下两节晚自习好好上,别动不动逃课。” “卡铃声也算逃课?”祝璟拿过打包袋,语气平静,显然没把牧元淮的话放心上。 “废话,早一秒都算逃课,也就是你没被抓,”牧元淮手掌撑住栏杆,微微俯身,“哪天被请家长别指望我会来。” 他才抽完烟没多久,嗓子被烟熏得微哑,拖着长长的尾音,在夜里透出一丝倦意。 牧元淮抽的烟味道都很淡,风一吹基本就没味了,祝璟却依然在对方靠过来时捕捉到了一丝踪迹。 大一大二那段时间算是牧元淮烟瘾最大的时期,后来慢慢就戒了,直到现在偶尔会来一根。 祝璟鼻翼翕动:“哥哥班群都加了,现在说这个,是不是太迟了点。” 加班群怎么了?又不是他自愿的。 真到了请家长的时候,能把他硬压过来? “行了,”牧元淮拍了两下手臂,又挠了挠,“别站这喂蚊子了,你带班里吃去。” “刚下课,再等等。” “老子满腿的蚊子包。” 夏天草丛里的蚊子不是一般的毒,他腿上已经隆起好几个包了。 祝璟没接话,低头拆开打包袋,从里面取出了浅黄色的甘蔗浆餐盒。 当他掀开盒盖的瞬间,蒜香混着焦香的肉味瞬间四溢,浓烈的香气甚至盖过了校园里飘散的桂花味。 ? 牧元淮挥开一只企图偷袭他的蚊子,一脑门的问号:“非站在这吃么,你带回去。” 站着吃更像探监了。 祝璟置若罔闻,自顾自叉起一块猪排送嘴里,咀嚼几下后,他突然叉起角落最大的一块,从两根栏杆中间,拳头大小的缝隙里递了出来。 这个举动着实突兀,牧元淮怔愣一瞬,条件反射后撤了一步。 随即立马反应过来,不就吃口猪排,他的是不是有点小题大做…… 祝璟的叉子还悬在栏杆间,焦香的气息萦绕在两人鼻尖。 牧元淮望着眼前这块微微晃动的猪排,突然觉得周遭风声蝉鸣都渐渐模糊起来。 他不习惯被人投喂,盯着烤猪排无意识抿了下唇。 僵持着不是办法,犹豫再三,牧元淮一把抢过叉子,一口咬掉叉子上的猪排,嚼了两口。 “好吃吗?”祝璟问瞥了眼自己空荡荡的右手,把叉子拿了回来。 “……凑合。” 汪大厨出品,毫无疑问色香味俱全,并且他知道老板要带给他弟,烤猪排的量都翻倍给。 餐盒塞不满的角落还用了油浸小番茄和烤口蘑填缝,包满意的。 不远处教学楼灯火通明,嬉闹声像潮水般涌来,重点高中的学生们疯起来,和普通高中也没什么两样。 夏末的晚风掠过,两人站在昏暗的灌木草丛中,仿佛教学楼那边的喧嚣是另一个世界。 牧元淮喉结滚了滚,刚咽下,面前就又递来一口。这回几乎靠在他的唇边,张嘴就能够到。 这个距离,他若是还接叉子,会显得很突兀。 牧元淮不动声色地抿了抿唇,自以为掩饰得很好,其实那点纠结的小心思被祝璟尽收眼底。 终于,牧元淮别开眼,就着祝璟的手咬了一口。 他心里隐约有些不自在,具体却说不上来。 明明他是来投喂苦逼高中生的,怎么现在被投喂的变成了他自己??? 接下去两分钟里,牧元淮还吃到了口蘑和小番茄,以及烤到金黄流汁的大蒜。 两人的动作从生疏到熟练,牧元淮本来就不饿,现在都快撑死了。 他清了清嗓子:“那什么,我不饿,你带回去吃吧。” 祝璟叉着一块猪排,晃了晃叉子,随口扯了个句:“带回去会被林天瑞抢。” 话音未落,旁边的树丛突然簌簌作响。 一个黑影从枝叶间探出头,杂草还粘在他发梢上。 林天瑞痛心疾首,声音哀怨:“其实你躲这里也会被我抢。” 牧元淮:“……” 祝璟:“……” 面对突然出现的林天瑞,牧元淮猝不及防心一紧,祝璟倒是面不改色心不跳,就跟没说过那话似的。 他问:“你怎么也来了?” “你跑出去那么久都没回来,作为你同桌,担心你遇到什么意外嘛。”林天瑞努努嘴,“谁知道你和牧哥躲在小树林里偷吃……我也要!” 祝璟掀起眼皮,浅浅地与牧元淮对视,后者抬了抬下巴,表示——给他。 “给你吧。”祝璟后退一步踩住石块,将盒子递给林天瑞。 林天瑞感动得一塌糊涂:“谢谢,我吃一块……不是,吃两块就够了。” 祝璟嗓音淡淡:“装什么。” “……好吧,”林天瑞小小尴尬了一秒,迅速调整好心态,“那我不客气了。” 除了烤猪排,祝璟手上还有一杯被遗忘薄荷可可,在林天瑞的咀嚼声中,他插上吸管,轻轻抿了一口。 接着杯口朝外,一如先前只有他们俩的时候一样,干净的腕骨越过栏杆,将吸管口停在牧元淮唇角。 这次牧元淮没再上当,他直接从口袋掏出一把车钥匙,晃了两声:“你俩好好读书,我走了。” 说完,电瓶车瞬间启动,很快就消失在道路尽头转角。 动作迅速,背影甚至有点急促。 祝璟沉默地看了一会儿,才转回头。 “牧哥他……”林天瑞目瞪口呆,斟酌半天,“很赶时间吗?” 祝璟:“嗯。” “赶成这样?” “嗯。” “可是他手机掉这了……” 祝璟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一看,草地上果然盖着一部黑色手机。 几秒后,林天瑞和祝璟看见远处电瓶车车灯一闪。 牧元淮回到栏杆边,头也不回捡起手机,就像不认识他俩似的,一句话没说又走了。 林天瑞:“……” 祝璟:“……” 第27章 几点 上课铃声叮叮当当地响起。 走廊和花坛附近闲逛的学生纷纷朝着教室前后门涌进去, 如同涌进珊瑚礁的鱼群。 祝璟脚步不紧不慢,趁着周围没老师,掏出手机发了条消息。 林天瑞也跟着他慢吞吞地走, 边走边吃。 晚自习坐班老师不会来很早, 打铃后从办公室大楼走过来至少三分钟。 林天瑞卡在进教室前一秒干空了小半盒猪排, 丢完垃圾才拍拍手回到座位。 反观他同桌,一看就是校外来的饮品,就这么明晃晃摆在窗台角落。 走廊暗,教室明,来个领导走过去,随便一瞥就看得清清楚楚。 他们校内的设施其实挺完善的, 奶茶店, 炸鸡店, 烤肠店都有, 但学校内有规定, 除了操场边的小超市, 其余店铺晚饭时间结束必须关门。 为的就是他们能安安心心,专心致志, 两耳不闻窗外事, 上完四节晚自习。 林天瑞盯着窗户, 托着下巴不知在想什么,双眼放空,神情呆滞。 发呆使人困倦, 就在林天瑞睡意上来,哈欠即将出口的那一秒,余光中突然闯进了一件条纹polo衫。 他一顿,悄悄转动眼珠, 下一刻跟他们面无表情的教导主任对上了目光。 “……” 这下哈欠没了,林天瑞唰地一下扯过试卷埋下头,冷汗差点没吓出来。 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名叫蒋军,人送外号“将军”,顾名思义,教务处领导头头。 第38章 蒋军手持保温杯,剜了林天瑞一眼。 都高三了,晚自习还敢发呆走神! 蒋军曲起手指,“笃笃”叩了两下玻璃窗,随着清脆的两声响,他微胖的手指点着窗沿上那杯饮品。 林天瑞和祝璟同时转头望去。 蒋军一脸“抓到你了”的表情,眼睛瞪得大大的,死死盯住林天瑞——你小子不仅喝奶茶,甚至大摇大摆把杯子放窗台,生怕我抓不着你是吧?! 蒋主任有话要说,于是祝璟体贴地开了一条窗缝。 蒋军压低嗓音:“林天瑞,三千字检讨这周写完交到我办公室!” 林天瑞:冤枉啊主任! 祝璟鼻尖一顿,忽然抬手把杯子拿了下来,放到了自己桌面上。 蒋军看看祝璟,又看看林天瑞:“……?” 林天瑞讪讪一笑。 祝璟:“不好意思,主任,我的错,下次不放了。” 蒋军嘴巴努了半天,皮笑肉不笑看着祝璟。 “呵呵,原来是你放的啊,既然你认错态度良好,那下不为例。” “知道了,谢谢主任。” “嗯……”蒋军点点头,“行了,没事你们就写题,别老发呆,时间就是金钱,浪费一秒少一秒!” 蒋军说完绕着前后门巡查了一圈,就离开了。 过了几分钟,林天瑞四处瞄了瞄,确认安全。 他拍拍祝璟的肩膀,真心感慨:“兄弟,成绩是你的保命符。” 祝璟喝了一口薄荷可可:“没看错的话,你四张卷子都没动,还有心情跟我讲话。” 林天瑞扫了眼祝璟早已写完的一沓试卷:“…………” 作为年段第一的同桌,他时常感到绝望。 -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一周的课程又接近尾声。 祝璟逐渐习惯晚自习结束就步行前往半醒。 自从上次一起吃猪排后,他和牧元淮的关系似乎又亲近了一层,很难想象他们相识才两个月。 祝同学目标明确,自从牧元淮给了他一把后门钥匙,每次他都从后门直接进入休息室找人。 故而,直到几天后,他才察觉店里上任了一位新调酒师。 要不是偶然刷到瞿荣的朋友圈,他甚至可能再过一个月都不会察觉。 …… 瑞阳一中的尖子班每周返校都比普通班早,尖子班中午十二点前就必须到校,而普通班则可以等到下午五点之后。 这天返校前,祝璟半俯身在水槽边清洗水蜜桃,牧元淮忽然趿拉着拖鞋绕到他旁边,手肘熟稔地往他肩膀一撑,像是早已习惯了这个亲昵的动作。 牧元淮顺手捞了个洗干净的水蜜桃,送到嘴边咬了一口:“上次律师不是让你去银行调转账记录了吗?估计这事能成。” 无需明说,一提银行转账记录,两人就心知肚明,无非就是那栋别墅的产权纠纷。 牧元淮似乎刚睡醒不久,嗓音还透着几分倦意:“多感谢感谢你哥哥我,要不是我不跟你争,这事哪能那么顺利?” “那哥想让我怎么谢?”祝璟的手背上挂着水珠,他轻轻甩了甩,水珠溅了几粒在二人衣服上。 “怎么谢?”牧元淮咬了一口桃子,瞥他一眼,随即开始胡诌,“还能怎么谢?不就是为我鞍前马后、当牛做马、以身……” 呸! 话到嘴边倏地卡壳,牧元淮喉结滚动了两下,硬生生把后半截话咽了回去。 祝璟眼尾微微扬起,带着几分玩味:“以身什么?” 靠啊…… 牧元淮暗自掐了下掌心,最近闲得无聊古装剧看上头了,台词张口就来。 祝璟不依不饶地追问:“以身什么?” 牧元淮捏着水蜜桃,指腹微微用力,半晌,他蹦出一句无厘头的:“以身……作则?” “?” 牧元淮盯着桃子上的水珠看了片刻,突然蹦出两个字:“作息。” 祝璟:“嗯?” “你们重点高中,不是最讲究这个?”牧元淮用拇指蹭掉手背上的水,“天天六点起。” 祝璟微微挑眉,等待他的下文。 “我缺个……”牧元淮停顿了一下,轻咳一声,“榜样。” 他的手指不停地扒水蜜桃的果皮,丢进垃圾桶。 “所以?”祝璟问。 “以身作则,”牧元淮抬眼看向他,“懂了?” 终于说完了,他心里给自己竖了个大拇,不愧是他,临场反应绝了。 祝璟被噎了一下:“既然如此……” 牧元淮朝他投去目光。 “那今晚我就搬去主卧,保证每晚都能好好监督你。” “……神经病。” 搬是不可能搬的,祝璟也清楚这点,纯粹嘴巴占占上风,过个瘾。 - 天气连续晴了几天,气温节节高,空气都透着股燥热,知了鸣叫得愈发厉害。 自从上次成功让牧元淮跑腿后,祝璟又陆陆续续提了几次要求,牧元淮也没觉得有什么,得空他就应下。 不过明天怕是没时间了。 牧元淮一边刷牙,一边看着手机群里新收到的消息,指尖在屏幕上轻轻敲了两下。 明天是钟天成生日,他在朋友群里发了聚餐邀请,明天酒吧清场,只放自己人进去。 牧元淮觉得这人怪讲究,群里发完,私信也发一条。 他吐了泡沫,漱口后按住语音回复:“知道了,明天呗。” 他把手机往干燥台面上一放,朝脸上泼了几下水,水珠顺着鼻梁轮廓蜿蜒向下,晶莹的一点,汇聚到了鼻尖。 随便吃了点午饭,牧元淮约上瞿荣一块儿去了趟附近商场,逛了几家店,他给钟天成挑了一对价格不菲的酒杯。 算是礼尚往来,往年他生日,钟天成送他的东西都挺贵,跟不要钱似的。 这是一家专门卖杯子的店,牧元淮站在柜台边结账,余光忽然瞥见左侧新品架子上放了一排动物主题保温杯。 柜姐正要打单子,对面身高腿长的男人忽然动了,走去旁边拿了个东西搁到她面前。 语调生硬地说:“这个,也要了。” 看着台面上粉色猪猪款保温杯,柜姐迅速调整表情,露出专业的微笑:“好的,您稍等。” “嗯。” “保温杯另收您398元,这边扫码。”柜姐说完,从抽屉里拿出了一坨粉色物体,“这是我们家动物主题产品赠送的小猪玩具,我帮您一起打包了吧。” 瞿荣一眼就看到了提着两个礼品袋走出来的牧元淮。 他好奇地问:“牧哥,怎么买了俩?” “打折。” “打折?”瞿荣疑惑地眯起眼睛。 真的假的?多大的折扣能让您买下——卡通保温杯。 牧元淮扯开话题:“你挑好没?不然喝点东西去。” “差不多了,”瞿荣摸摸脸,食指指着对面的眼镜店,“我打算给钟老板挑一副墨镜,走走走,咱去看看。” …… 回到家刚好下午两点半,牧元淮在沙发上瘫了五分钟,坐起身把保温杯礼盒拆开了。 他两根手指提起那坨小东西,一捏,卡在地下的哨子顿时发出高昂的呜呜声响。 这不就是水池玩具么,小黄鸭换成了猪。 牧元淮拆了保温杯包装,点开微信,发消息的前一刻脑子里无端起了个念头。 最近他的精神状态是不是有问题,居然买这么幼稚的东西…… 牧元淮想了想,把原先打好的字删了。 【逛商场买东西送了个杯子,放桌上了,要就拿走。】 祝璟一堂物理课结束,从抽屉摸出手机,映入眼帘的便是很符合他哥性格的一段话,拽拽的。 杯子。 祝璟盯着屏幕默念一句。 “哎哎——老班来了,快快快,收进去收进去。”林天瑞压着嗓子传递消息。 祝璟快速打了一个字。 「要。」 打完立刻将手机推进桌肚,讲台上徐妙是带着通知来的。 “高三开学摸底考时间已经确认了,下周二,周三,这几天自己多准备准备,清楚了吗?” “清楚了——”班上半数人异口同声应。 “清楚就行,高三第一次考试不会很难,一会儿考试时间安排表我打印出来,前后门各贴一张。还是那句话,把每一次考试都当成高考,对你们有益无害。” 徐妙说完,踩着高跟鞋走了,教室恢复吵吵闹闹的状态。 晚自习结束回家的路上,祝璟坐在小电驴后座有一搭没一搭跟牧元淮聊天。 声音闷在头盔里,其实并不能清晰传达给对方。 晚风簌簌地钻进衣领,四周霓虹灯连成一片。 祝璟侧着头,目光落在不远处的烟火阵阵的小吃街上,不知在想什么,半晌才收回视线。 他看见牧元淮上衣的衣摆被风灌满,鼓起一片,像一朵光滑的云。头盔下的发尾贴着后颈,每经过一处路灯,发尾就会被镀上一次暖色的光。 第39章 祝璟向来觉得自己是个寡言少语的人,但这个结论似乎已经不知不觉被推翻了。 一路上,他多次问起杯子的款式,牧元淮愣是一句没透露,非要他回去自己看。 五分钟后,防盗门打开的瞬间,祝璟和餐桌上粉红色的猪对上了视线。 “……” 杯盖上趴着的粉猪,黑黑的眼睛圆不溜秋,像两颗没发育好的黑豆,底下是同款色系的粉嫩保温杯。 祝璟忍不住看向身旁的牧元淮:“这是哥说的赠品?” 牧元淮编瞎话的水平一流,当场应了:“是啊,丑兮兮的,适合你。” 祝璟走过去拿起杯子,打量的同时捏了捏躺在杯子旁边的猪玩具,意有所指:“怎么偏偏是猪?” “……”牧元淮绷着嘴,“巧合呗。” “这样,”祝璟点点头,看样子是信了,“没关系,我很喜欢。” “喜欢就行。” 祝璟偏头笑了一声。 牧元淮:“……” 他想说笑个屁笑,但祝璟已经进厨房洗杯子去了,总不能追过去问他笑个屁,这太蠢了。 牧元淮拨了拨额前的碎发,想起个事:“喂,明天晚自习结束你自己回来,我有事儿。” “什么事。” 问得挺顺口啊…… 牧元淮上下打量祝璟,拉开椅子敞腿坐下:“钟天成生日,我上他那玩会儿。” “他生日?”祝璟手指微蜷,神情似乎停滞了一秒,像卡壳的闹钟,“几个人?” 牧元淮仰起头,抻了抻脖子:“一群人,都他朋友,我怎么知道。” “哦,那就行。” 牧元淮一头雾水。 奇了怪了,什么行不行的。 ----------------------- 作者有话说:谢谢大家的营养液[撒花] 我哐哐喝[奶茶][奶茶][奶茶] 第28章 醉酒 水池哗哗的流水溅在水池里, 祝璟将保温杯翻了个面:“玩到几点,我可以去接你。” “免了,”牧元淮摇头, “估摸着结束怎么也得半夜。” 他托着下巴:“晚上十点还有公交车吗……算了, 你打车回来, 车费报销。” 祝璟似乎有话要说,但牧元淮站起身伸了个懒腰:“你上店里骑我电瓶车也行,我结束打车回,都随你。今天我先洗澡,不许抢。” - 转眼时间来到翌日下午。 牧元淮半俯上身,嘴里一边默念一边清点仓库库存, 搁在纸箱上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两声。 他记下高脚杯的数量, 这才抽空捞过手机瞥了眼。 【猪:少喝点酒。】 【猪:你酒量差, 别喝醉了。】 牧元淮:“…………” 提醒他少喝酒算是关心, 可后面非得跟上一句酒量差吗。 牧元淮放下本子和笔, 手指划过键盘, 唰唰打了一串字。 【管得着么,再多话, 举报你带手机[冷笑]】 “牧哥, 点得咋样了?”瞿荣叼着根棒棒糖晃进仓库, “过去吗?钟老板在群里叫了。” “马上,”牧元淮放下手机,“你先去, 不用等我。” “那我先过去喽,帮你占个位!” - 钟天成的生日聚会,场子铺挺大,舞池中央像模像样搭了个蛋糕摆台, 墙上还贴了各式各样的庆生气球。 牧元淮清点仓库,去迟了几分钟,等他到的时候,聚会已经开始了。 “元淮,这边。”钟天成端着一杯酒,准确无误捕捉到了他进来的身影,主动朝他走来。 “生日快乐钟老板,”牧元淮把礼盒往钟天成怀里一塞,语调不变,“礼物。” 钟天成也不跟他客气,大大方方地收下,嘴角扬起笑容:“谢了,瞿荣说你在忙,我就没打电话。晚饭吃了吗,一会儿有烤全羊。” 话音未落,不远处就有人喊起钟天成的名字,那群人牧元淮一个都不认识。 钟天成刚想让他们别喊了,牧元淮的目光已经越过人群,落在左侧靠墙的位置,瞿荣坐在那里。 “你先忙,不用管我。”牧元淮朝瞿荣的方向抬了抬下巴,“我去那边。” 钟天成稍稍思索,点头:“那行,一会儿我再过去找你们,酒水随便点,今晚我请客。” “钟老板!快来看看我给你准备了什么礼物!包你满意!” “哈哈哈,你小子把我们钟老板当什么人了!” 眼看那边一群人笑成傻子,钟天成无奈地按了按太阳穴:“来了。” 瞿荣一抬眼就看见牧元淮朝他走来,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忙不迭地往沙发里侧挪了挪屁股,给他腾位置。 他们桌上凌乱地堆着各种酒水零食,两颗骰子散落在中间,边上还有几张扑克牌,看样子在玩斗地主。 牧元淮坐下没两分钟,就抓着牌融入了进去。 钟天成中途过来晃了一趟,屁股还没坐热又被另一边的朋友叫走了。 玩牌多少得有惩罚才刺激,瞿荣职业病发作,抄起几个杯子就调了各种稀奇古怪的酒精饮料,颜色诡异到让人看了就头皮发麻。 牧元淮本来没打算喝酒,耐不住今晚手气臭到极点。 几轮下来,他面前的空杯子堆成了小山,就属他喝得多。 “牧哥,牧哥?”瞿荣歪着脑袋喊人,笑嘻嘻地调侃,“你还行吗?不行千万别逞强。” “逞强?”牧元淮颈侧微红,听见瞿荣说他逞强,原本迷离的双眼瞬间眨了眨,“担心我?你们不趴就能一直玩!” 瞿荣鼓掌:“嚯!可以啊,牧哥酒量有进步,还能说话呢!” “滚,”牧元淮抽出几张牌,压在瞿荣出的对五上,指尖轻敲桌面,“四个二,炸弹。” “……”他队友瞬间急了,“不是,谁家拿炸弹炸对子啊。” 他们玩的牌是本地玩法,四人局,两两分组,牧元淮这一手把他队友吓得不轻。 旁边有人起哄:“斌子你懂个屁,牧哥这出法一看就是快赢了,剩下的不是炸弹就是顺子。” 那人说完,还冲牧元淮挑眉,意思是我说得对吧? 随着周围一圈都喊了“过”,牧元淮指腹摩挲着牌面,他手里还剩五张牌,迟迟不出,愈发神秘。 半晌,万众期待中,他缓缓抽出两张牌:“对三。” 众人:“……” 所以你的炸呢? 瞿荣都快笑疯了,捧着肚子笑声如同玩水的鸭子,逗得旁边人全笑翻了。 牧元淮实在醉的不轻,压根没觉得这么出牌有什么问题,只轻轻蹙了下眉,催促:“都看我干什么,出牌。” “好好好!”瞿荣笑的腹肌疼,强撑着坐直身体,抛了个飞吻给他牧哥,“那不好意思了,炸!四个a!出完!” “喔啊!” 在众人的欢呼声中,牧元淮和他的队友:“……” “喝喝喝!” “牧哥还行不?” “诶瞿荣你什么话,男人怎么能说不行!” …… 牧元淮整个人晕晕乎乎,连他们在说什么都没听清,端起桌上准备的酒就一饮而尽。 聚会吵吵闹闹进行到了切蛋糕环节,作为寿星的钟天成脸上不可避免被人抹了奶油。 牧元淮胃里全是酒,吃不下蛋糕,瞿荣见状主动提出帮他解决。 他去了趟洗手间,习惯性往脸上泼了几把水,回去路上扫了眼时间,22点11分。 不知不觉居然已经玩这么久了…… 瞿荣正低头整理牌堆,余光瞥见他家牧哥揉着太阳穴走过来,随手抄起一瓶矿泉水说:“我先走了,你们玩。” “这么早?再玩会儿啊?”旁边有人出声挽留。 牧元淮脑袋不太清明,酒精让他的思绪变得迟缓,但潜意识在提醒他,该回家了。 瞿荣的反应和其他人都不一样,他把牌甩给旁边的人,手忙脚乱站起身:“牧哥你走慢点,我送你回去!” 刚迈出两步,一只手臂横在了他面前。 钟天成看似在对瞿荣说话,视线却落在门口摇摇晃晃的身影上:“你留着玩,我开车送他,方便。” 瞿荣转念一想,也对。 他确认似的问:“你没喝酒?” “放心,最近吃消炎药,喝的都是气泡水。”钟天成晃了晃车钥匙,“到了给你发消息。” “噢,那麻烦钟老板了,我替牧哥谢谢你。” “客气。” 钟天成对他笑了一下,追了出去。 夜风温热,钟天成站在门口四处看了看,意外发现牧元淮并没有走远。 那人正单手撑着路边的一棵香樟树,像是被风吹得站不稳,又像是醉意正浓,找个地方缓一缓。 颀长的身影微微弯着腰,在路灯下轻轻晃动。 “元淮。”钟天成快步上前,“没事吧?” “没。”牧元淮发现他过来,像是要证明自己清醒似的,手掌离开树干。 第40章 可没等站稳,脚尖就绊到了一块鸡蛋大小的石头,控制不住身体往前一栽,幸亏钟天成及时赶到拉了他一把。 “靠……” 钟天成揽住了牧元淮的肩膀,听见对方轻声骂了一句,不知道在骂谁,可能是那块不长眼的石头。 巷子有风穿过,燥热的夜风吹得人起了一层薄汗。 牧元淮撑树时一直低着头,此刻额边凌乱地贴了几缕黑色发丝,发丝戳着眉眼,看着就不舒服。 但他自己没发现,只在说话时蹙着眉头。 毕竟醉酒后身体给出的不适感太多太杂,头晕、犯困、反胃,脑袋像塞了块泡水的海绵,又涨又重。 钟天成笑了两声,抬手帮他把头发往边上拨了一下,说:“我送你回去。” “不用——” “一脚油门的事,”钟天成打断他,“别老跟我那么生疏,都认识那么久了。” 以牧元淮的酒量来说,今晚确实喝多了。理智告诉他,比起叫车,让钟天成送一程才是最方便的。 他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正要张口答应,却在抬头时蓦地顿了一下。 他的目光越过巷边排列整齐的自行车,落到了不知何时静静站在那的少年身上。 祝璟单肩挎着书包,站在路灯照不到的阴影里,站姿松弛,却莫名带着一股压迫感。 如果光线再亮些,牧元淮就会看清祝璟正沉沉地盯着钟天成搭他肩膀的那只手。 钟天成似乎察觉到气氛不对,顺着牧元淮的视线转头望去。 随即也愣了愣。 牧元淮思绪虽缓慢,却格外跳脱。 上一秒还在疑惑祝璟怎么没回家,下一秒突然想起,他的手机充电器还在休息室的柜子里。 “我去拿充电器,你们先把车开过来。” 他指了指不远处自家店铺后门,然后……就这么转身离开了,浑然不觉自己将两个并不相熟,甚至不太对付的人留在了原地。 你们? 哪来的“们”? 钟天成没有和祝璟聊天的打算。 等牧元淮走进门,他站原地点了支烟,察觉到对方仍在盯着自己,不知出于哪门子幼稚心理,他露出了一个并不友善的笑。 车就停在旁边,两步路的距离,故而此刻他只需要安静等待牧元淮出来即可。 祝璟的指尖攥着书包带,似乎很用力。 目光触到钟天成的笑后,他沿着小巷的水泥地,向前迈了两步。 祝璟一如既往面无表情,导致钟天成压根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最后,祝璟在距离他一米的地方停下步子:“管好你的手。” 声音在夜色中格外低沉。 钟天成夹着烟的手指一顿,意识到他在说什么后,立刻眯起眼睛:“那你倒是说说,你是以什么身份,来对我说这句话?” “或者说,”钟天成直视祝璟,“你觉得自己有资格管我,还是有资格管牧元淮?” 第29章 目的 八月底的夜风并不温和, 甚至有些恼人。 祝璟的喉结不明显地滑动了一下,扯了扯嘴角,轻嗤一声:“身份?” 他脑海中忽然闪过医院门口第一次见到牧元淮的场景, 冷白的光线打在他身上, 脸上分明是一副不耐烦的神情, 却脱口而出问了他一句——“不进去?” “问我前不如先问问自己,钟老板戏台搭多了,真当有人愿意陪你演?”祝璟向前逼近一步,两人之间的空气几近消失,“还是说你就喜欢挑人不清醒时下手?” 祝璟漆黑恍如深潭的眼睛扫视着他。 钟天成夹在指间的烟蒂忽然轻微地颤了一下,花色的烟灰陡然掉落。 他自认行事向来光明磊落, 从未有过乘人之危的心思, 可祝璟这句反问却像一把弯刀, 剖开了他藏在最深处的念头。 钟天成的凝滞转瞬即逝, 快到无法捕捉, 他不慌不忙地吐出一口烟雾, 借着这个动作抬起眼,将祝璟从头到脚重新打量了一遍。 半晌, 他将烟扔到地上, 用脚碾灭。 “你一个高中生, ”钟天成话里有话,“大人的事,你懂多少?” “大人的事……”祝璟低头沉思了几秒, 突然笑了,那笑容在昏暗中有些刺眼,“有意思,你跟他说过吗?大人的事?你敢说么?” 钟天成站直身体:“那你呢?费尽心机留在他家, 你什么目的?是还没断奶吗?” 昏暗的老路灯突然闪烁了一下,祝璟的瞳孔也跟着一缩,他的呼吸明显变了,胸口莫名发闷。 半晌,祝璟掀了掀薄薄的眼皮,嗓音沉沉:“钟老板窥探欲很浓啊?” 两人视线隔着空气对撞,安静的夜色里,他们之间仿佛充斥着火花。 祝璟微微阖眼,凌厉的视线打在对方身上,正欲再说些什么,身后忽然传来门锁开合的咔嗒响声。 他迅速收了话头,趁牧元淮尚未走近,压低声音说了句:“离他远点。” 音量很小,但字字清晰。 钟天成眉头一蹙,还想说什么,奈何牧元淮已经走到了两人身边。 针锋相对的两人此刻十分默契地停了话题,仿佛牧元淮离开的几分钟里,没有任何事发生。 尽管两人的表情都不怎么好看,但仅靠牧元淮麻木的思绪,并不能意识到不对劲。 牧元淮打了个哈欠,一手卷着数据线,一手扯祝璟:“走,跟上。” “去哪。”祝璟嗓子带着几分喑哑。 “坐车回家啊!” 祝璟瞥了眼钟天成。 牧元淮也跟着望过去:“我收拾好了,你车呢?” “他也坐?”钟天成答非所问,伸出手指,指着祝璟。 牧元淮理所当然地点点头:“快点吧,我着急洗澡。” 钟天成嘴巴张了张,张开又闭上,反复好几次,才艰难地从嗓子眼挤出一句:“马上……” 钟天成开的是一辆中大型轿车,但对于习惯坐越野的牧元淮而言,后排并不见得宽敞。 后排两个人坐得很近,短短的路程,眼看祝璟即将用纸巾帮牧元淮擦脸,钟天成一时上头,在红绿灯处踩了个急刹。 唰的一下,车辆在白线内停稳。 “你大爷……会不会开车?”牧元淮捂着胃,咬牙甩了驾驶员一个白眼。 再来一次他就该吐了。 早知道说什么也不会上车! “抱歉……”钟天成绷着脸说。 尽管他很看不惯祝璟,但碍于牧元淮的状况,接下去一路上开得要多平稳有多平稳,直至将人安全送到地下车库。 祝璟扶着牧元淮下车,临走,他忽然想起什么。 他单手拎着书包,回头透过车窗对驾驶座上的钟天成笑了一下。 钟天成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正疑惑他要干什么,就听见一道声音说。 “谢谢钟叔的车,我和哥哥就先回家了。” 钟天成:“…………我草你个——” 牧元淮耳尖动了动,偏头拧起眉:“钟天成,他说谢谢,你好端端骂他干什么?” “我……” 钟天成百口莫辩。 他叫我叔,他什么意思? 祝璟适时插了一句:“没事的哥,可能钟叔不喜欢我,不过今天他生日,我不会计较这些。” 不是爱当大人么,当去吧。 “也对,”牧元淮思索片刻,解释,“他可能酒喝多了,平常不这样。” “哥,喝酒不能开车。” “噢,瞧着我记性。” 两人旁若无人地聊着,中途牧元淮还关心了钟天成一句:“你没喝酒吧?” 钟天成:“……没有。” “行,那我上去了,那边一帮朋友等呢,你回去吧,改天见。” “改天见……” 随着那两人的身影消失,钟天成掏出烟盒,抽了一支烟点燃。 烟雾丝丝缕缕飘在空中,就像他一团乱麻的思绪。 至今,他仍不知道祝璟的真实来历,瞿荣那小子以前提过,说可能是哪里的远房弟弟…… 以牧元淮的性格,留人在他家住这么久,已经是破天荒头一回。 钟天成又想起祝璟那双黑如深潭的瞳孔,从气质而言,他完全不像普通高中生。 变脸速度……更是超乎他的想象。 钟天成眼神复杂地望向地下车库亮堂堂的入户门,那人的心眼子简直比三个牧元淮加一起还多…… - 和上次喝醉一样,牧元淮除了偶尔说话颠三倒四,其他都挺正常。 祝璟抬手摁亮客厅的灯光,明亮的暖白色撒到两人身上,将牧元淮微红的脖颈照得格外清晰。 祝璟脑子里无端蹦出一个想法。 也不是和上次喝醉一样,这次比上次醉得更厉害。 他的视线从对方脖颈一路向下,牧元淮皮肤上的红色也一路蜿蜒到锁骨,直到没入看不见的地方。 夏天牧元淮就喜欢穿大领口的衣服,宽松透气,不勒人。 第41章 “倒杯水给我。”牧元淮全身没骨头似的瘫在沙发上,手背抵着额头。 祝璟泡了杯蜂蜜水出来,瞥他一眼:“现在知道难受了。” “都怪瞿荣,用炸弹炸我!” 牧元淮回忆起那几场牌局,蹙起的眉头透着一股不服。 他兀自消化片刻,又把自己给哄好了,于是话题转到了祝璟身上。 “话说不是让你打车回去吗?怎么又来巷子,钱花完了?” 牧元淮说着睁开眼,点开支付宝。 祝璟按下他输入金额的手,掌心的腕骨有些凉,他问:“那你呢,不是说好不喝酒。” “怎么就说好了?” 牧元淮抽了抽手,箍着他手腕的手指就跟钢圈似的,纹丝不动。 几次下来,他放弃了,任对方抓着了。 “下午,我给你发消息,你回了。” 牧元淮拧起眉,没给他留一点面子:“我回的是——‘你管得着么’,小屁孩语文没学好。” “……”祝璟手上用了些力,“好,那你不是说你也打车回,怎么钟天成是你的滴滴司机?” “他送更方便。” “但很危险。” 这下子牧元淮真一头雾水了:“危险什么?他没喝酒。” 酒驾才危险吧,正常开车危险在哪里? 除开那一脚急刹,差点把他甩吐! 祝璟不说话了,牧元淮条件反射安慰:“别杞人忧天了,对老司机来说夜路和白天没差。一会儿我喝完蜂蜜水先去洗澡,你排后面。” 祝璟不置可否,思想斗争了好半天,他忽然没头没尾道:“哥,你别跟他玩了。” “……?” “算了,没什么。” 牧元淮:“……” 什么东西叽里呱啦的。 直到牧元淮走进浴室,祝璟都还沉默着,他盯着那人的背影,头一次找不到自己说话的逻辑。 是啊,危险什么? 虽然他对钟天成的了解并不很深,但大致也能猜到当时的情况对方并没有想做什么。 所以,当时他究竟在想什么。 安静的空气中,祝璟沉默地回忆,良久,竟找不出一个合理的说辞。 墙上时钟嘀嗒嘀嗒地走。 一墙之隔的地方,吹风机鼓鼓的风声逐渐停止。 祝璟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回房间拿上换洗衣服走进主卧,恰好与下半身裹着浴巾走出浴室的牧元淮正面撞上,他的心脏不受控制倏地跳了一下。 牧元淮头发已经吹干了,发顶蓬松,半合眼皮,一脸倦意从祝璟身旁走过,然后直挺挺扑到了床上。 祝璟:“……” 牧元淮膝盖弯了弯,左右两边各卷起一截被子,将自己裹成了一条卷饼,一动不动。 由于空气太安静,祝璟觉得自己的心跳声很突兀,像夏天雨点打在伞面上的脆响。 就在他以为牧元淮睡着了,打算关上卧室灯,只留浴室小灯的时候,床上人忽然动了动,闷声提出要求:“帮我拿条内裤。” “……”祝璟垂在身侧的手指蜷了一下,“你没穿?” “不然我围浴巾干什么。” 祝璟哑了一瞬,觉得他说得在理。 等他将内裤放到某人手里,卷饼快速掀开了一个暗沉沉的口子,里面的人蹬了蹬腿,一抹细腻的白在他眼前一闪而过,随即毛茸茸的浴巾被扔了出来。 祝璟眼疾手快,赶在浴巾落地前一秒接住了它,如此场景,莫名像古时的以物换物。 柔软的毛绒挠着他的掌心,沐浴露的清香从细细绒毛里飘出来,钻进他的鼻尖。 祝璟忽然后悔接住了,以牧元淮的力度,明显是准备扔地上。 屋子地面很干净,卧室更干净,扫地机器人一天二扫,每周固定家政,他不止一次见过牧元淮赤脚踩在地上。 床上的人渐渐失去动静,呼吸平稳,眉眼舒展。 夜色怡人,却有人心神不宁。 - 翌日。 祝璟踩点进教室,早自习铃声即将打响,班级一半人就像被捅了蜂巢的蜜蜂,在走道里四处乱窜,抄作业的抄作业,对答案的对答案。 林天瑞偶尔不着调,但学习除外。毕竟能在尖子班待着,努力和天赋总得占其中一项。 此刻,他正对着一道大题冥思苦想,看见后门进来的祝璟,顿时双眼放光,喃喃:“来了来了,救星来了!” 林天瑞一句话,瞬间让附近同样苦恼的几人噔地抬起脑袋。 前桌几个男生仗着跟祝璟关系还行,纷纷围了过来。 “祝哥!江湖救急!老王昨天留的附加题您做出来了吗,求指点我这个解法哪里错了。”一男生用黑笔指着习题册,顺便往祝璟桌面上供了一块巧克力。 老王即他们数学王老师,他在原先题目基础上改变了某些条件,算是半自制的附加题,故而网上搜不到答案。 “我先来的!祝哥先教我!你上一边去!”另一个男生屁股一斜,玩笑似的挤了挤旁边人,接着从身后拿出一包薯片放到祝璟的桌上。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打得不可开交。 林天瑞起身主持大局,他掌心对着人群:“都快打铃了有什么好抢的,先让我们祝哥把书包打开。” 一群人这才发现他们急匆匆挤过来,祝璟连书包都没来得及放下。 “对对对,祝哥先坐!” “没事祝哥,我不急,你慢慢来,今天你值日的黑板就交给我擦吧!” 说是不急,其实个个眼睛都盯着祝璟的书包,毕竟谁也不知道早自习坐班老师什么时候会来。 祝璟点点头,拉开椅子坐下,将黑色的书包放于桌面,缓缓拉开拉链。 就在众人期待他第一本会拿出什么科目的时候,一只粉色的水杯水灵灵地出现了。 众人:“……” 林天瑞:“???” 有那么几秒,大家都没有说话,目光却不由自主扫向水杯盖子上,那只粉色的趴趴猪。 表情出人意料的雷同,仿佛都在说——他们祝哥从书包里掏出了什么玩意儿? 第30章 生日 在一双双乌黑溜圆的眼睛注视下, 祝璟显得格外淡定,他嗓音平静而清透:“等下。” 他桌面一侧本就堆放了各科教材,不久前又被几位求知若渴的同学堆了几包零食, 无处安放的水杯只好另寻他处。 祝璟眸子打量片刻, 将水杯放到了窗台。 为了整洁美观, 学校校规里有条规定,窗台不允许摆放学生私人物品,当然没多少人遵守就是了。 放好水杯,祝璟才从书包夹层翻出几本练习册,摊在桌上:“自己拿。” 众人回过神,随着一声声“谢谢祝哥”, 练习册唰唰就被人抢干净了。 林天瑞则由于得天独厚的座位, 大方地将练习册让了出去。 他可以让祝璟直接教他, 比一个人研究练习册效率高多了! 趁着离打铃还有一分钟, 祝璟旁若无人拿上保温杯, 去饮水机接了满满一杯水。 诡异中透着一丝微妙。 林天瑞:“……” 他一直在观察祝璟的举动, 满脑子疑惑,连题目被他抛到了九霄云外。 终于在他同桌淡定地抿了一口水后, 林天瑞八卦的心情达到顶峰。 本来他寻思祝璟这水杯打算送那个女生呢, 结果他自己喝上了! 他们俩认识那么久, 祝璟用这么粉嫩的水杯,跟当着他的面穿花裙子有什么区别! 铃声打响,随着坐班老师进入, 众人纷纷翻出英语课本,开始早读。 林天瑞略微猥琐地猫着腰,课桌前端竖了本厚重的英语单词本,用本子挡住讲台老师的视线, 小声八卦:“你谈恋爱了?” 祝璟淡淡瞥他一眼:“没有。” 这答案显然不符合预期,林天瑞斟酌片刻用词,试探道:“那这粉粉嫩嫩的水杯是哪个女生送你的?” “谁说是女生送的?” 林天瑞倒吸一口凉气。 完了,自己买的! 他捏着单词本的封皮,兀自消化片刻,生怕下一秒祝璟翘起兰花指跟他讲话。 其实喜欢粉色也不能代表什么吧?颜色又没有性别之分,但祝哥以前不这样呐…… “你喜欢粉色?” “怎么?” “没没没,我没别的意思,就问问。” 祝璟瞥他一眼:“你歧视粉色?” “怎么可能!我是那样的人吗?!” 林天瑞神色变幻莫测,摩挲着桌肚折腾了一会儿。 正在快速过单词的祝璟,视野里突然插进了一只手。他偏头一看,发现是林天瑞把抽屉摸出来的一包粉色跳跳糖放到了他桌上。 紧跟着,林天瑞冲他咧了咧嘴角:“别的不说,粉色超适合你诶。喏,你喜欢的话这个送你,哈哈,要不说我同桌少男心呢。” 林天瑞尬笑半天,发现同桌毫无动容,神情甚至透着一丝无语。 第42章 两秒后,他那包饱含心意的粉色跳跳糖被丢了回来,他祝哥头也没回,冷漠地丢出一句:“少说话,你牙上有菜。” 林天瑞急急忙忙问旁边女生借了面镜子,一照,虎牙上果然沾了一片细小的青菜叶,是他早上吃的香菇菜包。 “……” 算了,不跟祝哥计较,还得求人家教他题目呢。 - 林天瑞就这样默默注视着祝璟用了一天的粉色猪猪杯,不知不觉间竟然脱敏了,甚至觉得那憨憨胖胖的小猪有点可爱。 他鬼使神差地点开购物软件,想找找有没有类似的动物水杯。 正值晚餐高峰期的食堂人声鼎沸。 林天瑞坐在角落的位置,手指在屏幕上滑动得越来越起劲。学生又多又杂,浑水摸鱼玩会儿手机也不容易被发现。 逛着逛着,他突然瞥见有些杯子商品页面关键词标了生日礼物,林天瑞指尖一顿,他祝哥的生日可不就在下周嘛。 “走吧。”祝璟托着餐盘站起来。 林天瑞将手机往兜里一扔,紧随其后,把餐盘放到回收区,边洗手边问:“话说明天就九月份了,你生日我送你一辆自行车。” 他向来是个直性子,想起来了就问,说送礼物就是真送,不搞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 祝璟语气并不惊讶:“心意领了,我不过生日。” 这是林天瑞第二次从祝璟口中听见“不过生日”,记忆里上一次说这话还是他们高二的时候。 “不一样,满十八了哎!成年了哎!”林天瑞掰着手指强调,“必须得送,让我再好好琢磨琢磨。” 虽然祝璟的拒绝干脆利落,但林天瑞完全没当回事,他自顾自沉浸在送什么礼物的思考中。 祝璟了解林天瑞的性格,看着对方兴致勃勃的样子,他抿了抿嘴,最终还是把嘴边的推辞咽了回去,没再提生日的事。 他没撒谎,从他有记忆以来,没过过一次生日,毕竟林晓晞从没将他出生的日子当回事。 - 祝璟的生日在九月五号,恰好撞上摸底考试的最后一天。 学校大发慈悲取消了晚自习,走廊的欢呼声此起彼伏。 夕阳倾斜着照进教室,打在课桌上。 今天一整天,林天瑞都神神秘秘的。 考完试,祝璟收拾书包的时候,他唰地从抽屉摸出一个包装精致的礼盒。 “我想了好久,看你最近总抱着水杯,嘿嘿。”林天瑞献宝似的打开盒子,里面躺着一只智能控制的搅拌杯,旁边整整齐齐码放了五颜六色的水果茶包 “还有这个!”林天瑞说着掏出一张贺卡,字迹潦草中透着工整,写了「祝哥十八岁生日快乐,万事顺遂,早日带我暴富!」 祝璟垂眸接过礼盒:“谢谢,我很喜欢。” “哎呀客气啥,都是兄弟。”林天瑞笑眯眯地摆手。 他本想跟祝璟多说会儿话,谁知走到校门口,自家老爹的车已经等在那了,只好挥挥手告别同桌。 天空挂着金红的夕阳,祝璟背着书包拐进熟悉的小巷。 今天是他十八岁生日这件事,在他心里似乎激不起半点波澜,除了书包里林天瑞送的礼盒,一切都与平时放学没有区别。 巷子里,半醒休息室的后门大敞着,远远他就看见牧元淮站在门边里,正举着手臂指挥一辆送货的面包车掉头。 那司机显然是个生手,车技有限,车身在狭窄的巷道里笨拙地前后扭。 祝璟尚未走近,冷不丁听见牧元淮烦躁地“啧”了一声,直接叫停司机亲自进了驾驶座。 车胎在粗糙的水泥地面上摩擦出刺耳的声响,扬起一片细小的尘土。 在牧元淮的操作下,面包车终于艰难完成了掉头。 牧元淮甩上车门,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浸湿,早在掉头时他就看见树下站着的祝璟了。 “来得正好,”牧元淮冲他扬扬下巴,“搭把手。” 等最后一箱货物搬进小仓库,已经是一小时后的事情了。 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牧元淮抬手遮住夕阳余晖,给司机结完钱后,关上了休息室的门。 休息室里满地狼藉,大大小小的纸箱从货架堆到桌面,连落脚的地方都快找不着了。 牧元淮活动着发酸的肩膀,一阵心累,这种理货的场景每个月总得来那么几回。 往常的送货司机都会挑中午过来,偏偏这次换了个生手,不仅出发晚了,开错了两次路,愣是把送货时间拖到了傍晚。 牧元淮望着乱糟糟的一片,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踢了踢脚边的泡沫箱,弯腰拿出两瓶可乐,随手扔给祝璟:“会算数么?” 数学从未低于145的祝璟点了点头:“还行。” 牧元淮满意点头,按照惯例给祝璟转上一笔辛苦费:“帮哥做个表格。” “……?” 虽然半醒店面不大,但该做的账目一样不能马虎。每箱货物都要清点登记,数量品类都得分门别类理清楚。 员工各有各的差事,这些细碎的工作往往就落在了身为老板的牧元淮肩上,工作量不小。 牧元淮显然没给祝璟拒绝的机会,转完钱自己先干起来了。 没两分钟,牧元淮忽然想到什么,直起身问旁边人:“你吃晚饭没?” 祝璟放下本子,似笑非笑:“哥哥终于想起来关心我了。” 牧元淮转头摸了摸鼻尖,其实不是,是他自己也没吃,饿了。 他理直气壮地对某人抬了抬下巴:“应该的。” 这天晚上,吃完晚饭牧元淮瘫在沙发上,硬是赖了半小时才慢吞吞起身去收拾仓库。 等货物基本分门别类收拾好,表格制作完成,已经是夜里十一点。 牧元淮当然记得祝璟明天还要上学,剩最后一点,他利落地合上本子,拎起车钥匙:“不干了,剩下的明天再说,回家。” - 又是卸货,又是收拾,两人身上抖一抖都能掉下一层灰。 虽然他俩都不是什么讲究人,但身上脏兮兮的实在让人膈应。 所以几乎刚一到家,牧元淮扭头就钻进了浴室,洗完出来又催祝璟赶快去洗。 牧元淮洗澡的十分钟里,祝璟连卧室都没进,走动范围仅限于客厅。 他的书包随意搁在茶几上,顶上拉链开了一条口子,边上的木头矮凳似乎是从露台拖过来的,牧元淮出来时,就看见他坐在矮凳上玩手机。 牧元淮甩甩半干的头发,准备掀了干发巾,低头的瞬间,注意到了一个明显不属于他家的东西。 一个礼盒。 上面印着各种祝福的话,金榜题名,平安喜乐,天天开心之类的。 这是什么。 祝璟的吗? 如此想着,牧元淮下意识伸手捧住礼盒摇了摇,还挺沉。 他好奇心向来旺盛,但不至于未经同意私自打开别人的东西,所以只是又摇了两下。 可惜里面填得很满,晃动几下就跟猫挠似的,纹丝不动,听不见任何动静。 牧元淮抽了张纸,把顺着发丝滴到盒子表面的水擦干净,放回去的瞬间,注意力又被茶几上一张蓝色的贺卡吸引了。 原先贺卡被压在礼盒底下,所以他没看见。 牧元淮视力极好,那贺卡就正面摊在他眼前,想看不清都难。 大脑几乎自动接收了文字,传递给了嘴巴。 牧元淮下意识念了一遍:“to我的好兄弟祝璟:祝哥十八岁生日快乐,万事顺遂,早日带我暴富!你的好同桌林天瑞。” 十八岁生日快乐? 生日快乐? “……” 牧元淮捏着那张花里胡哨的贺卡,指尖在贺卡边缘无意识地摩挲,他盯着那句生日快乐足足看了十秒,突然“啪”的一下,把贺卡拍在了茶几上。 他抓了把头发,莫名有几分烦躁,空调呼呼的冷风声,混着浴室模糊淅沥的水流声,听得他来气。 过生日为什么瞒着他? 牧元淮叼着烟也不点燃,就在屋里来回踱步,越想越窝火。 平时一口一个哥哥,结果过生日把他当外人?半点消息也不透露给他。 亏他还觉得自己跟祝璟关系好,活像个自作多情的傻逼! 正纠结着,与他一墙之隔的卧室忽然传来了趿拉拖鞋的声音,牧元淮快速回沙发坐好。 祝璟好像就是来找他的,见他坐在沙发上,目光落到被移动了一寸的礼盒:“怎么没待在房间?” “。” 牧元淮有点头疼,按说他都知道了,合该说一句生日快乐,但偏偏祝璟也没想告诉他生日这事。 两人待一块收拾几小时的货物,愣是提都没提一句。 他憋了半天,硬邦邦道:“你觉得我俩关系怎么样。” 祝璟擦头发的手顿了顿:“怎么忽然问这个。” 牧元淮:“别转移话题,你说。” 第43章 祝璟沉默地看着他,视线交汇的瞬间,牧元淮这样子好像在问他要名分。 片刻,祝璟忽然偏开头,牧元淮顺着望去,看见他嘴角勾了一下。 “……” 你笑啥呢? ----------------------- 作者有话说:终于写到成年了!要不有些感情都不好发展[愤怒] 第31章 成年 牧元淮并不热衷于交朋友, 可一旦把人划进朋友范围,那也是实打实看重。 他叼着烟,突然想起之前瞥见祝璟腿上的疤, 那时候他俩还不熟, 避而不谈很正常。 当然, 就算是现在,祝璟不主动提,他照样不会问。谁还没点不想提的破事。 可生日不一样。 牧元淮盯着那个不知道在笑什么的家伙,过生日这种事儿瞒着他,几个意思? 祝璟转回头,突然问:“哥哥知道你刚才那样像什么吗?” “……像什么?” “像被男朋友敷衍了, 在要名分。” “…………”牧元淮额头突突地跳, 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 “滚!少给我打岔!” 他呼吸明显变重了, 且由于祝璟这句惊世骇俗的“男朋友”, 嘴里的烟一个晃神没叼住, 从唇间脱落往下掉。 祝璟见状伸手,将掉下来的烟牢牢拿在手里, 轻捻了一下, 才放回茶几角落:“少抽点, 对肺不好。” 茶几上就放着林天瑞送他的生日礼物,牧元淮不信他没看见,更不信他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既然喜欢装傻, 那他只能摊开说。 牧元淮往前逼近一步,直勾勾盯着祝璟:“今天是什么日子。” “摸底考试。” “……” 两人对峙半天,牧元淮在某些方面的较真程度确实超乎他的想象。 祝璟垂眼看着牧元淮绷紧的下颌线,心里叹了口气:“是我生日。” 好小子, 终于承认了。 牧元淮冷哼了一声,尚未开口,又听见祝璟轻飘飘补充了一句。 “哥,别想太多,不是故意瞒你。我不过生日,林天瑞的礼物也是意外。” 不过生日? 牧元淮一时间没理解他的话,眉头微蹙:“什么意思?” 祝璟掌心放着那条微湿的干发巾:“没那个习惯而已,从小到大都没怎么过。” 他说得随意,就像在讨论明天的天气,可牧元淮看着他平静的眼神,不知为何,突然觉得心口有点不是滋味。 牧元淮指甲无意识掐了下掌心,突然回忆起了很多细节。 母亲去世的那几天祝璟平淡的态度,说起钱被转走时他嘴角不屑地笑,一桩桩一件件,无一不在预示着什么。 林晓晞尚且如此,祝璟那个只会给钱的爹恐怕也好不到哪去。 牧元淮在心里骂了句脏话。 虽然牧兴文不靠谱,但他妈从小就疼他。 每年他生日前一周,她下班回家时总会带回来一个小蛋糕,每天都是不重样的口味,直到正式那天,换成一个八寸的大蛋糕。 牧元淮喉结滚了两下,那句“那你想过吗”就在嘴边,还没张嘴又咽了回去。 “你就没什么要对我说的?不说我睡觉去了。”牧元淮试探道。 祝璟想了想:“晚安?” “……”牧元淮头也不回地走了,走到一半瞥了眼挂钟,又倏地刹住脚步绕了回来。 祝璟注视着他哥的背影,只见他哥一边摸裤兜,一边拉开冰箱门。 那背影仿佛写着几个字——破罐破摔! 几秒后,浑身不太自在的牧元淮紧抿嘴唇,转身从厨房出来,举了个大白冷馒头到他面前,顺便把灯摁灭了。 周围瞬间陷入深灰色的黑暗中,唯有露台流进来些许银色月光。 祝璟尚未反应过来,就见牧元淮把打火机竖到馒头顶上。 “嚓”的一声轻响,红蓝色的火苗蹿了出来,照亮了他的脸。 牧元淮不伦不类地举着馒头,嗓音冷酷:“吹。” 祝璟一下没反应过来,愣在原地。 那张波澜不惊的脸上难得出现了一丝无措。 牧元淮又抿了一下嘴唇:“发什么呆,将就用,大不了明天给你补……快,再不吹过十二点了。” 微弱的火苗在两人之间摇曳,并不清晰的两道影子被投到了白墙上。 周围昏暗一片。 祝璟望着牧元淮并不清晰的脸部轮廓,望着他由于不太适应这种氛围而抿紧的嘴唇,仿佛听见了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 心脏处,像是有什么温热的东西在疯狂生长。 祝璟垂下眸子,故意等了一会儿,用自己的方式拉长了这个瞬间。 直到牧元淮举的手臂都快酸出青筋了,他才缓缓俯下脖颈。 祝璟呼了一下打火机上的火苗,牧元淮却觉得他那一口气吹在自己脸上。 随着一道温热的呼吸,牧元淮指腹快速抬起,小小的火苗啪的熄灭了。 牧元淮偏开头,含糊地来了一句:“生日……快乐。” 火光熄灭,眼前又被黑暗笼罩。 祝璟肆无忌惮地将目光定格在牧元淮脸上。 怎么会有人用那么笨的方式,赶在一天结束前,认真帮他过一个生日。 —— 「九月五日晚,十一点五十五分,他用打火机给我过了生日,火光很亮,但他的眼睛似乎更亮。」 笔记本的纸张洁白无瑕,唯独第一页用黑笔记了几句话。 祝璟合上本子,掀起眼皮朝窗外望去,指腹无意识摩挲着软皮的封面,忽然想起小学时写满的那两本日记。 或许是那时年纪太小太孤独,只能用歪扭的字迹将自己写进纸里。 祝璟蹲下身,拿出了放在书桌下空档处的行李箱,将全新的软皮本同另外两本笔记一起塞进行李箱夹层。 祝璟拎起书包准备去学校,刚推开卧室门,就看见了一个睡眼惺忪、肩膀耷拉的牧元淮歪斜着靠在门框上。 他愣了一秒,下意识确认时间,六点三十二分。 “吵醒你了?” 牧元淮才被闹钟叫醒,压根没精力解释什么,他抻着脖子伸了个长长的懒腰,拉上祝璟:“走。” “走什么?” “送你去学校。” 清晨的路面尚未升温,小电驴不疾不徐行驶在非机动车道上。 祝璟理着被风吹歪的额发,看着牧元淮头顶压了一夜,怎么都吹不倒的呆毛,后知后觉他在履行承诺——补过生日。 一路畅通到瑞阳的校门口。 “晚上接你。”牧元淮胡乱压了两下头发,起太早了不仅忘记梳头,连头盔都忘戴了。 “下晚自习别乱走,在校门口等。”牧元淮扔下这句话,就准备回家补觉。 他跟祝璟昨晚差不多的时间睡下,人家六点起床容光焕发,他六点起床萎靡不振。 牧元淮越想越头疼,不服气地揉了揉太阳穴,二十五和十八明明也没差几岁啊。 - 祝璟踏进校门的第一件事,就是拐进了徐妙的办公室:“老师,我要请假。” 刚坐下的徐妙连包都没整:“?请什么假?” “晚自习。” 祝璟连请假理由都懒得编,甚至是瞒着牧元淮请的假。 由于成绩优异,他说头疼,徐妙简单关心了一下,没怎么盘问就签了假条。 等牧元淮收到祝璟消息的时候,他正站在甜品店里盯着师傅给蛋糕裱花。 五点的放学铃才刚刚打响,牧元淮手机就传来震动。 【猪:我放学了,来接我。】 【牧元淮:。。。逃课?】 【猪:请假。】 【牧元淮:?】 【牧元淮:[大拇指]】 【猪:校门口等你,哥哥。】 【牧元淮:……】 祝璟收起手机,拎上书包起身:“走了。” 林天瑞挥了挥手:“拜~明天见!” 五点晚饭铃响,学生都涌去食堂,路上没什么人。 除早晚两个上下学的时间点,其余时间西门不开放,要想出校,只能从明德楼步行去东北门。 祝璟远远扫了眼校内路牌,没多犹豫,选择绕从实验楼背后绕小路,节省时间。 实验楼背靠一片小树林,常年无人打理,满地杂草枯叶,鲜少有正经学生造访,却成了流里流气学生的聚集地。 踏进小树林没走几步,祝璟就听见了一些异样的声音。 似乎有人在求饶。 “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下次、下次月考我一定去!” “下次?你意思是哥几个活该吃哑巴亏呗?知不知道你李哥在茅坑找了多久,结果你他妈没扔!” “……别打我,我真的错了,对、对不起……李哥,你饶了我吧。” 祝璟脚步没停,对于墙角正在发生的一幕,没有丝毫兴趣,目不斜视地朝前走。 林中小路也有落叶,鞋子踩上去嘎吱嘎吱的脆响格外清晰。 第44章 几个小混混齐齐转身。 本以为不会有人经过,所以他们才敢堂而皇之将人带到实验楼威胁。 其中一人啐了一口:“艹,今天这么背。” 祝璟眸子斜了一瞬,看清了墙角被揪着领子那人的脸。 不知是领子卡住了嗓子不好喊,还是希望祝璟主动出声,于学俊目光望向他,憋红了脸也不说话。 祝璟面不改色地收回眼,睫毛都没颤一下,神情淡漠继续朝前走。 见对方不管,那小混混更加嚣张:“看狗屁看!指着那小白脸来救你呢?!人家理你吗你就看!” 骤然收紧的领口卡得于学俊呛咳好几声,他盯着祝璟远去的背影,一股长久累积下来的嫉妒在心底翻滚。 凭什么,凭什么同样成绩好,祝璟能从容不迫从混混跟前走过去,而他却要被这群恶心的垃圾堵在墙角! 这个人似乎永远都是这样,端着一副清高的架子,听见所有家长都在夸他很得意吗? 那种与生俱来的优越感和刻在骨子里的傲慢真让人恶心! 于学俊呼吸急促,突然挣扎地指向未走远的祝璟:“你、你们与其问我要答案,不如直接去找他!那……那可是年级第一!” 混混们对视一眼。 “段一段二对我们有差别?” “没有啊,不都是删删减减的抄。” “是说。” “……”于学俊缩着身体,声音却陡然拔高,“当然有差别!他、他……他除了成绩好,家里还有钱!上次家长会他哥全身都穿的名牌!” “跟老子有毛关系,哥几个要的是答案!答案!” “不、不是,你们听我说……”于学俊语速飞快,咬紧了后槽牙。 “他跟我不同,”于学俊眯着眼,“每次考试他都提前交卷,他提前交卷后再去洗手间,老师根本不会起疑。” 第32章 围堵 重点高中光环笼罩下的学生背后, 入学方式天差地别。 有靠关系硬塞进来的,花钱买名额进来的,踩分数线撞大运考进来的。 看似人人都裹着那身蓝白校服, 内里却妖魔鬼怪横生。 于学俊说完, 这群人相互交换着颜色, 最后齐刷刷看向那名被称作“李哥”的高三学生。 李哥眯起眼思考片刻,不伦不类地吐出一个烟圈:“这样吧,你们几个过去跟那位学霸交流交流,顺便让他管好自己的嘴。” 于学俊头埋得很低,目光却死死黏着祝璟离开的方向,狭小如老鼠的眼睛里翻涌着各种各样的情绪。 他窃喜自己三言两语就能打发这群小混混、又阴暗地期待祝璟也陷进泥潭里…… 被李哥点到名的三个混混自信地相视一笑, 沿着树林弯曲的小径一路追了出去。 夕阳斜照的林间, 隐约能听见于学俊压抑的咳嗽和讪讪的赔笑声。 - 祝璟脚程很快, 等那三人重新看见他的背影时, 已经跑得气喘吁吁。 好不容易追上, 祝璟已经走到了狭长的小路尽头, 再出去就是东北门了。 “喂!”三人里,为首的胖子喊了一嗓子。 祝璟微微侧头, 斜睨他们一眼, 脚步丝毫未停, 那冷淡的一瞥,仿佛在看路边的石块。 “艹,装什么逼呢?”胖子不爽地拧起眉, “这小子拽成这样?!” 旁边人举了举手:“哎卢哥,其实我知道他,好像叫祝什么来着,我们班主任天天挂嘴边那个。” 祝璟又往前走了几步,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嚷嚷:“重点班了不起啊?喊你听不见?” 话音未落,一阵脚步声自身后快速逼近。 “你踏马耳朵聋了啊!”胖子说了句,三人堵住前方去路。 三人被祝璟目中无人的淡漠态度气得够呛,尤其是胖子,追那几步差点没要他命,现在还喘不过来气,恨不得好好教训一下这位大学霸。 但碍于李哥交代了任务,胖子只能强压下火气,恶狠狠道:“听好了,李哥知道不?他让我告诉你——” “不认识,哪位。”祝璟眼皮都没掀,冷冰冰蹦出了三个字直接噎得对方哑口无言。 胖子一边喘气,一边磨了磨后槽牙:“反正就是李哥让我们转告你!今天你看见的要是敢说出去半个字,有你好果子吃!” 胖子说完,三人齐齐盯着祝璟,自信昂扬等着看对方惊慌失措,或者低声求饶的样子。 然后他们再顺势说出月考扔答案的事。答应,就放过你,顺便再欣赏一下大学霸感激涕零的表情。 等了好一会儿,等得他们嘲讽的表情都快僵硬了。 胖子忍不住了,不管是答应还是不答应,被他们威胁了总得给出点反应吧? 横行霸道那么久,这种人还是头回见! 那副气定神闲的样子,要不是胖子对自己的战斗力有自信,差点以为要踢到铁板了。 “你——” “让让。”祝璟终于开口了,目不斜视,径直从他们中间穿过,接着拍了拍衣角,仿佛面前是三团微脏的空气。 更让三人没想到的是,他铁栅栏门边,对准安保室窗口放了张假条,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校门。 就这么出去了。 出去了…… 三个人大眼瞪小眼,胖子都快呼吸不上来了,仿佛氧气在追上祝璟的途中已经耗尽,指着紧闭的校门,半天没说出话。 察觉不对劲的保安开门朝他们这边扫过来,眼神锐利,碍于此,三人只能灰溜溜绕回了花坛后面。 “……卢哥,怎么说?”一个人缩了缩脖子,“李哥交代的事还没办完……” “妈的……”胖子咬着牙,“这种怂货我见多了,刚开始拽的听不懂人话,揍一顿什么都答应。” “可这小子是老师那边的香饽饽……” “咋的?!”胖子揪住对方的领口,唾沫直往人脸上喷,“香饽饽特别抗揍?!” “我没这意思啊卢哥……不过那小子身高得有185了吧?我看他手臂上还有肌肉……怕不是练过……” “……”胖子不屑地啐了一口,拍了拍自己手臂上的横肉,“185?195老子也照样打!三打一还一副孬样,跟上!” “……哦。” - 祝璟倚在公交站牌旁低头刷手机,身后围墙忽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他指尖微微一顿,抬起头。 紧接着,墙上下饺子似的翻下来三个人。 最胖的那个手脚笨拙,校服被围墙顶部的尖角勾了一下,剌开一道口子,露出了半个白花花的肚皮。 胖子恼羞成怒地扯住衣服:“看什么看!揍你来了还看!” 翻下来的时候他们也吓了一跳,随便找的一棵树,谁知道一翻出来就看见这小子。 祝璟轻嗤一声,慢慢收起手机,狭长的眼尾动了动,逐一打量那三人。 “艹,”胖子眯着眼冲地上吐了口口水,“还装逼呢?你一个小白脸,等会儿求饶可别太大声!怕你丢脸!” 话音刚落,胖子攥着拳头直直朝他面门砸过来。 祝璟身形未动,只在拳头接近脸颊的瞬间微微偏头。 紧接着,一拳落空的胖子手腕忽然传来剧痛,下一秒眼前景象倒转一片花白,他的后背狠狠砸在沥青地面上。 “艹……”胖子蜷在地上,浑身的肉如同水波颤了颤,疼得他眼冒金星。 胖子身躯庞大,往地上倒时,两位同伴下意识向边上躲了两步,直到重重一声响,那两人才如梦初醒地扶起胖子。 “卢哥!” “卢哥你没事吧!” 胖子挥开那两人的手,气急败坏地嚷:“愣着干什么!打他啊!!!” 那两人手足无措地看了看对方,眼一闭心一横就冲了上去。 胖子冷笑了两声,看这傻逼还怎么躲。 他撑着地面站起来,忽然瞳孔一缩。下一刻,踉跄了两步捡起了一根棍子。 与其说是棍子,不如说是一根截断面粗糙的树枝,拖把杆大小,不知是哪个工人修剪绿化时遗落。 胖子得意地笑了,全然没注意身后打架声早没了。 等他转回头,刚好看见祝璟慢条斯理地掸了掸书包上的灰,地上躺了两个捂住肚子的人。 一个疼得不行,直呻吟。 另一个朝胖子伸出手:“……卢哥……拉我一把。” 祝璟居高临下地扫过他们,眼神又冷又淡。 他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牧元淮应该快到了。 胖子手臂微微颤抖,他是真的有点怕了,事情发展完完全全超出他的预料! 以前他们都是跟在李哥身后,李哥人脉广,为人又仗义,身边总是跟着一群小弟,所以他们打架基本没输过。 胖子看了眼手里的木棍,视线里只剩下祝璟,他双眼赤红,大吼一声就扑了过去。 祝璟正要侧身闪避,耳边瞬间掠过一道风,闷响与牧元淮的说话声同时响起。 第45章 胖子的木棍被人接住了,手腕也被一只手死死嵌住,他抬起头,对上一个男人锐利的眼睛。 低沉不悦的嗓音自上而下传进他耳朵里:“找死呢?” 男人身形挺拔,眉头压得很低,手背青色的筋脉微微凸起,足以看出他用了多大的力气。 胖子挣扎两下,木棍脱手:“……你、你谁啊!别多管闲事!” 然而抓住他的手掌就跟铁块似的,一动不动,甚至还收紧了几分。 “疼疼疼——手要断了——”胖子嚎叫两声。 牧元淮嫌弃得鼻梁微皱,丢垃圾一样甩开了他的手,比他姥姥家杀年猪叫得还厉害。 “哥。” 祝璟不轻不重叫了他一声。 牧元淮侧头看去,只见祝璟抿了下唇,幅度不大,但因为两人离得近,这个倔强的小动作在他眼里便极为明显。 牧元淮不是没上过高中,他读书那会儿校内环境比现在还差,他太熟悉这种表情了。 那些被欺负又不肯服软的倔骨头,脸上都挂着这样的表情。 这个认知难免让他火大。 牧元淮蹙着眉,把祝璟往自己身后带了带:“伤到哪里没?” 祝璟摇头:“没事。” 牧元淮又转回头,眸光扫向那三个混混。 干净的蓝白校服被他们穿的吊儿郎当,布料上用黑色记号笔画了图案还是字,线条晕开,看不真切。 刚被他甩开的胖子校服甚至裂了道口子,穿了件“露脐装”。 不伦不类。 这三位不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都不是什么好鸟。 另一边,那三个混混缩在墙角,时不时瞄他们一眼。 其中一人还捂着被祝璟踹疼的肚子:“……这就是那书呆子说的,那谁的哥?” “不是说穿名牌吗……我怎么认不出……” “废话,”胖子揉着手腕,“你也就能认出阿迪耐克!” 骂完,胖子又问:“你刚才给李哥发消息没?” “发了,李哥说在路上。” 三人正说着,突然对上了牧元淮的目光。 胖子硬着头皮:“你、你一个社会人,非要掺和我们学生的事吗……等我们李哥来了,小心连你一块收拾!” 李哥你可得快点来啊…… “别等他来了,”牧元淮上前两步,“现在我就收拾你们一顿。” “你、你敢动手,信不信以后李哥让你这位好弟弟在学校寸、寸步难行!”胖子咽了咽口水道。 牧元淮黑下脸。 胖子还以为威胁奏效,完全没想到这话给他们三人挖了一个大坑。 下一秒,腿肚子打颤的胖子被牧元淮硬生生提了起来。 “艹!你干嘛?!” 胖子大叫。 另外两人见状,只能硬着头皮冲了上去。 几人的三脚猫功夫牧元淮面前压根不够看,挠痒痒都排不上号。 这种拉帮结派挑事的刺头,已经放出狠话,为了杜绝他们日后找麻烦,牧元淮下手格外重。 专挑疼但不会出事的部位打。 没一会儿工夫,其中两人便鼻青脸肿地求饶。 “大哥,我们真的错了……其实我们没想打他,真的真的……” “我们是被那臭书呆子骗了……真没想欺负您弟弟……” “饶了我们吧哥——以后我们在学校给您弟弟当牛做马……” 那三人往后躲了好几米,全然没注意到墙柱顶端有个对着校外的摄像头。 牧元淮也没真想把他们怎么样,他从兜里摸出烟盒,叼了根烟在嘴里。 攥着狠话放最多的胖子的衣领,吐出一句:“滚。” 那胖子如蒙大赦,等牧元淮放开他,像被地面躺了屁股一样,拽起边上两位同伴就跑。 三人踉跄着跑了几步,胖子突然瞥见街边停着的电瓶车。 察觉到车主是谁后,眼底阴翳一闪而过,他往后看了一眼,忽然抬腿朝电瓶车头狠狠踹了一脚! 牧元淮正想对祝璟说什么,身后突然哐啷一声,重物倒地的声响。 他回过头,看见路边他停放的电瓶车应声倒地,以及笑了两声,一个劲往前狂奔的死胖子。 很快那三人身影便消失在了路尽头的拐角。 牧元淮忽然眉头紧锁,暗骂了一声:“蛋糕……” 下一瞬,他快速朝电瓶车走去,走近一看,脚踏上刚做好的生日蛋糕整个翻在地上,奶油糊成一团,像被人踩了两脚,莓果在透明的蛋糕盒里洒得到处都是。 牧元淮脸色阴沉,扶起车,刚要捡起蛋糕盒,突然被祝璟一把攥住手腕。 “你干……”刚说两个字,牧元淮就注意到自己小臂上不知何时多了一道长长的血痕。 伤口并不很深,看样子是接住木棍的时候,被棍子上的毛边划伤的。 渗出的血珠干在皮肤上,阳光一照,显眼又刺目。 祝璟捧着他的手臂,眉头拧得死紧。 甚至有一瞬间,牧元淮以为自己不是划伤,而是手臂断了。 第33章 洗澡 瑞阳东北门出来是两所相邻的学校, 严格来说此刻并不算放学时间,故而周围没什么人流往来。 柏油路面,一辆公交车远远驶来, 牧元淮回过神, 轻描淡写地抽回手:“行了, 怎么一副我快不行了的表情?” 他搭了下祝璟的肩膀:“走,回店里再说。” “需要消毒。”祝璟不赞同地盯着那道长长的伤痕,嗓音绷得很紧。 “知道,店里医药箱又不是摆设,都有。” “……” 祝璟没说话,沉默看了一会儿脚踏板上已经损坏到看不出形状的蛋糕, 拽着牧元淮上了电瓶车。 不同的是他自己坐在前座, 让牧元淮上后座。 “干嘛?”牧元淮不理解地望向他。 “去医院。” “真不用。” “……” 牧元淮最终还是没拗过祝璟, 败下阵来, 被某人拉去了医院。 消毒时, 医生说他的伤口里面嵌了不少细小的木刺, 得用镊子一颗一颗挑出来,否则得感染。 这也是祝璟非拉着他来医院的原因。 牧元淮手臂一伸, 任凭医护人员处置, 别管消毒还是挑刺, 睫毛都没动一下。 反倒是祝璟,拔一颗刺眉毛就皱一下,活像是从他手臂里拔出来似的。 盛夏暑气高, 约莫二十分钟后,伤口处理好了,表面用无菌纱布薄薄裹了一层。 “前几天别沾水,也尽量少出汗”, 护士在纱布上打了个结,嘱咐,“纱布每天更换,简单敷一层就行,如果伤口化脓,要及时来医院处理,多盯着点。” 走出医院大门,牧元淮晃了晃裹着纱布的手臂,叹了口气。 这口气倒也不为别的,这大夏天不能碰水就有点难受了吧。 “很疼?”祝璟问。 “没,就是麻烦。”牧元淮淡淡道。 “疼就说……” 牧元淮刚想回答这有什么好疼的,祝璟忽然侧过身。 下一秒,牧元淮身上一紧,被祝璟抱住了。 祝璟手臂环着他的腰,微微俯身,灼热的呼吸打在侧颈,带来一股过电般的感觉。 牧元淮忽然僵硬,手臂无所适从地动了动,还是头一次有人这样抱他……是不是有点腻歪…… 往来医院的人纷纷向他们投来视线。 牧元淮抹了把鼻尖:“行了,你……” 话未说完,一道闷闷的声音传来:“我会负责的。” “…………” 负责你大爷。 等两人终于回到半醒门口时,损坏的蛋糕已经融化得不成样子了,亏这些树莓蓝莓都是他特地去水果店买的,这下全浪费了。 一般来说这种东西祝璟是不在乎的,但由于这个蛋糕是牧元淮买的,祝璟说什么都不让他扔。 蛋糕这种短保产品容易变质,就算袋子里装了冰袋,也熬不过盛夏高温。 牧元淮绝不可能冒着吃坏的风险,让他把这玩意儿带回去。 最后两人各退一步,去同一家店定制一个同款,但得明天才能拿。 牧元淮带着祝璟和受伤的手臂再次回到店里。 刚上班没多久的瞿荣原本在擦杯子,看见他手臂缠着的纱布,扔了杯子就冲过来:“我靠怎么回事啊,牧哥你咋了,这是谁干的?” 牧元淮:“说来话长,以后再说。” “……” 无语过后,瞿荣又一阵嘘寒问暖,叽叽喳喳,说个没完。 牧元淮耳朵都快起茧子了,他对瞿荣比了个嘘的手势:“饿了,你去后厨上他们上几道菜,再下一碗生日面。” “生日面?”瞿荣眨眨眼,“谁生日到了?牧哥你生日不是在冬天吗?” 话刚出口,他自己先反应过来,扭头望向祝璟:“小祝,今天你过生日?” “昨天。”祝璟抬着牧元淮的手臂,刚一直没说话,开口透着一丝哑意。 第46章 牧元淮装作不经意抬了下手臂,立刻被察觉,又被某人按了回去。 这场景着实诡异,他差点以为自己是古代的格格,祝璟是走一路抬一路手的太监小祝子。 “昨天?!”瞿荣一下跳起来,“怎么不早告诉我,我连礼物都没准备。” 瞿荣控诉着那俩人不把他当自己人,喋喋不休半天,最终被关在了休息室门外。 虽然祝璟说了不用礼物,但都知道了,不送显然不符合他瞿荣的作风。 寻思片刻,既然是高三…… 瞿荣打开手机一通操作,下单跑腿,让对方去某某专卖店帮他买支钢笔。 面条吃了,生日也就算过了一半,剩下一半就等着蛋糕做好。 天色逐渐黑沉,牧元淮问祝璟想去哪逛逛,原先他不知道祝璟请了晚自习的假,故而除了蛋糕没安排别的,谁能料到唯独安排好的蛋糕翻了车。 考虑到牧元淮的伤口不能出汗,祝璟沉吟片刻,提出看电影。 虽然牧元淮不知道两个男的有什么好看的,但祝璟喜欢,他也不是不能陪。 等两人从电影院出来,夜色已深。打车回到家刚好九点整。 牧元淮活动着在电影院椅子坐僵的脖子,从衣柜翻出换洗衣物,伸了个懒腰就打算进浴室。 “你要洗澡?”祝璟忽然出现挡在他前面。 “是啊。” “不可以。” 牧元淮:“……” 谁允许你理直气壮管我的? 祝璟没多话,修长的手指轻轻一捞,直接抽走了牧元淮搭在臂弯上的换洗衣物,露出底下包扎好的纱布,然后盯着他。 “……”牧元淮正色道,“我会注意的。” “怎么注意?吊着手洗么?” “是啊,大不了我单手拿花洒冲呗。” 现在的花洒都有三四个出水口,以往牧元淮都用顶喷,洗得舒服,大不了这次换手持,反正怎么着他也得洗澡。 “你能保证不溅到纱布?”祝璟说,“我答应医生盯着你。” “……我怎么不知道你答应过。” 祝璟没回答,又想了个办法:“我帮你举花洒。” 举花洒? 那岂不是…… 站旁边看着? 牧元淮脸色骤变,板起脸:“你怎么不直接说帮我洗?” 祝璟不置可否,似乎低头思考了几秒,然后转身回了自己房间。 牧元淮正想着这破手臂该不该拿保鲜膜包一下,就听见那道脚步声去而复返。 祝璟又回来了,带着他的换洗衣物。 “……?”牧元淮不理解地拧起眉。 祝璟晃晃手上的东西:“准备好了,我们进去吧。” “……滚。” 牧元淮一回想起刚才他脑子里那些诡异场景,顿时耳根微微发烫,胡乱从抽屉里扯出几只垃圾袋,手忙脚乱地往胳膊上套。 在塑料袋窸窸窣窣的摩擦声里,比起神情自若的祝璟,他几乎是落荒而逃地冲进浴室。 浴室里牧元淮低声骂了句什么,门外的祝璟靠着墙,嘴角微微上扬。 过了半分钟,他偏头问:“塑料袋你扎得住吗?出来扎好再进去。” 牧元淮似乎是没想到祝璟还在门外守着,怔了两秒才有声音隔着门板闷闷传来。 “早扎好了……你别站我门口。” “哦,那我去外面等。” “咔嗒”一响,主卧门打开后关上。 牧元淮松了口气,低头看了眼手臂,垃圾袋收口处被他扎了条毛巾。 他盯着毛巾看了半天,忽然把手机往壁龛上一靠,随便在榜单上找了一首土味dj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节奏刚出来,手机就连着震了两下。 【猪:哥哥真的可以吗?】 【猪:真的不需要我帮忙?】 牧元淮抿了下嘴唇,臭着脸打字:【管好你自己。】 发完消息,他没退出聊天页面,就支在沐浴露瓶子上,方便盯。 牧元淮单手拧了一下调节阀门,将出水口调到手持花洒。 毕竟下午打了个架,身上多多少少不干净,单手确实不好操作。 而且受伤的手臂举久了,又麻又重,他不得不撑住瓷砖借力,肩背绷出肌肉线条流畅又凌厉。 好不容易将自己从头到脚淋湿,祝璟的消息又来了。 一条接一条发个没完了…… 牧元淮越想越不对劲,这小子到底是真担心他洗澡受伤,还是存心发消息打扰他洗澡? 【猪:背上抹得到沐浴露吗?】 【猪:我可以帮你抹ouo】 “……”牧元淮好好的一张帅脸冷成了面瘫。 他甩甩湿漉漉的手指,麻木地点了几下,送对面一张飞踢表情包,同时在屏幕上留下几道水痕。 牧元淮依然没锁屏手机,但他发誓,他只是想看看祝璟发什么消息,绝不会再回复一句。 牧元淮单手挤了一团洗发露糊到头顶,为了避免泡沫进入眼睛,他只好全程闭上眼睛。 白色的泡沫顺着乌黑的发尾淌下,从脖颈一路流向脊背,轻微的痒意就像有人用羽毛挠他似的。 搓了几分钟,他才摸索着找到花洒开关,将头发上的泡沫,连带着整个人都冲洗干净。 奇怪了…… 这么长时间,祝璟那小子居然没发消息? 还是说音乐放太大声,把消息提示音盖过去了? 牧元淮抹了两把脸上的水珠,转过身。 眼睛闭久了,睁开眼看光线有些模糊。 他揉揉眼睛,等视线恢复清晰后,第一时间望向壁龛上的手机。 他的手机自动息屏时间调得很长,本以为会看见熟悉聊天的页面,谁知屏幕上出现的居然是一张祝璟被放大的脸。 由于那张脸占了大半个手机屏,画质有些模糊,但依然能看见少年细密的睫毛和高挺的鼻梁骨。 牧元淮:“?” 什么玩意儿……手机出故障了? 两秒后,看着表情空白的牧元淮,祝璟没忍住打了个招呼。 “哥。” 祝璟的声音透过扬声器混在dj舞曲里,牧元淮短路半天的大脑猛地惊醒:“你……你……!” 水珠顺着他涨红的脸颊滚落,几秒后,牧元淮怒骂:“你有病吧,洗澡你给我弹视频!” “我没有,不是哥哥给我打的么?”祝璟辩解,带着几分无辜,“我只是顺手接了。” “我什么时候给你打了?!”牧元淮迅速关上摄像头,一口咬定是祝璟打的。 “嗯……” “说啊!什么时候!” 祝璟支吾半天,来了句:“发完上一条消息之后吧……” 上一条消息? 牧元淮快速缩小窗口出去看了一眼。 “我可以帮你抹ouo”——五分钟前。 “…………” 浴室突然安静得可怕,牧元淮把电话挂了,屏幕上显示着【通话时长05:47】的字样赫然在他自己这边。 牧元淮陷入深深的怀疑中,怀疑自己失忆了。 就在他愣神的几秒钟里,屏幕上残留的水珠缓缓滑落,手机屏幕像是感应到了什么,闪动几下,又给祝璟拨去了一个视频通话。 对面再次秒接。 第34章 监控 对于自己无意中上演现场直播这事儿, 牧元淮显然不太能接受。 迅速挂断电话,他扯了手臂上的塑料袋,往身上披了一条厚重的浴巾, 站在洗脸台前胡思乱想半天, 也没想好怎么面对祝璟。 整整五分钟, 祝璟就这么看着他洗了五分钟! 牧元淮一想起来就气血上涌。 他盯着镜子中潮湿碎发贴在额前的自己,紧绷着嘴唇,双眼微红,大概是气得不轻。 半晌,牧元淮望向静静躺在台面上看似无辜的手机,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破手机不能要了, 扔马桶里冲走吧。 幸亏是打给祝璟, 要是打给其他人—— “……” 牧元淮轻轻抽了自己一巴掌。 该死!什么叫幸亏, 还不够丢面子么? 或许是电话挂断后他半天没动静, 主卧门轻轻被人推开, 祝璟的声音隔着薄薄的浴室门板响起:“哥?你还好吗?” “……” 牧元淮现在听不了那声“哥”,一听见就想起祝璟在视频通话里喊他的样子。 “哥?” “……” “哥?”祝璟拍了拍浴室门, “牧元淮?” “……” “哥你没事吧?我进来了。” “别叫了……”牧元淮咬着后槽牙, 迫不得已出声, “叫魂呢!” 听见他的声音后,祝璟松了口气:“没事就出来吧,浴室太潮了, 伤口会发炎。” 祝璟说完又过了两分钟,浴室门那小块磨砂玻璃透出了一道人影,人影站在门前半天没动,像是在做心理建设。 咔嗒一声。 第47章 门开了。 牧元淮板着脸, 手脚僵硬却强装镇定地走了出来。 他目不斜视,直接略过站门前当门神的祝璟。 祝璟觉得好笑,在牧元淮看不见的地方肩膀耸动两下,但不敢笑出声。 “裤子怎么都套上了,哥还没抹沐浴露吧?” 牧元淮脚步一僵:“……抹个屁。” 淌身上的洗发水泡沫都够他洗澡了。 “哦,”祝璟说,“那让我看看纱布。” 牧元淮没来得及说话,祝璟就上前抬起了他的手臂。 纱布干燥,边缘也没有潮意,伤口没有问题。 祝璟点点头,挺好。 想起他哥举着手,笨拙地往身上淋水的模样,确实是辛苦了。 “手臂酸吗?举久了会不舒服,我帮你按按。” “……不酸!” “那你冲水的时候撑墙壁干什么?” “…………” 牧元淮脸都憋红了,哪壶不开提哪壶! “你不会挂视频吗?就干看着?!” “担心你摔倒。”祝璟神色自若。 说完,又补上一句,“而且又不是第一次看,哥哥的身体难道会变吗?” “。” 牧元淮把人踢出了房门外,直接上锁。 祝璟好说歹说,最后连我洗澡也给你打视频这种话都说出来了,牧元淮重新向他开放浴室使用权。 浴室水声哗哗,祝璟的视频真打了,但牧元淮没接,他可没某人那么无耻。 牧元淮躺在床上用被子包裹着脑袋。 其实也没什么……去洗浴中心的时候,大家不都是这么洗的么? 况且祝璟也说了,担心他摔倒而已,虽然他伤的不是脚,但这个解释相对有那么一丝合理性。 牧元淮侧身躺在床上,脑子里两个小人你一言我一语对打半天,最后成功把自己说服了。 嗯…… 浴室水声停止那一秒,牧元淮熄灭了手机。 等祝璟出来时,只看见床上人合着双眼,侧头埋在枕间,修长的脖颈盖着被子只露出了一半。 他脚步停顿了一下,却没有说什么。 这一刻,站着的人知道床上的人在装睡,装睡的人也明白自己演技拙劣,但谁都没有揭穿。 祝璟关上门便回了自己房间,牧元淮睁开眼,薄薄的眼皮半盖在眸子上,良久,轻舒了一口气。 空调的凉风一吹,尚有潮意的皮肤便泛起一层轻轻的凉意。 祝璟拉开椅子在书桌前坐了一会儿,视线落在未曾开启的书包上,指腹碰了下书包拉链,过了几秒轻叹口气。 他擦着头发,水珠沿着发梢滴落到领口,细细碎碎溅在锁骨上。 等到头发都擦干了,仍然没找回写习题的心思。祝璟伸手啪地摁灭台灯,掀开被子躺到了床上。 他极少有思绪如此混乱的时刻,连每日入睡前连简单的复习,做题,巩固错题都没办法完成。 他半靠在床头,手机微弱的光将他的影子印在墙上,盯着聊天窗口那两通视频电话,记忆似乎还残留在眼前。 顶着满头泡沫的牧元淮,望向镜头表情空白的牧元淮,错愕地挂断视频的牧元淮,以及强装镇定走出浴室的牧元淮。 还有最后在床上装睡的牧元淮。 随着思绪的深入,祝璟指腹无意识地上滑屏幕,一直翻到长长的聊天记录的尽头。 加上好友的第一句话居然是——783387密码(看完删了) 原来他看完没删啊。 祝璟勾了勾唇角,自顾自笑了一会儿,他才猛地察觉到自己的反常。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那个插着打火机的馒头么?还是更早,送给他的水杯?不知道什么时候买的头盔? 好像都不是,又似乎都是。 祝璟低头看着聊天窗口那人的头像,所以他为什么要接那个视频,明明可以挂断,为什么偏偏要看到他手忙脚乱的样子? 祝璟突然喉咙发紧。 他抿紧嘴唇,起身去冰箱找了瓶冰镇矿泉水,一口气灌了半瓶,心脏却仍在怦怦跳。 胸口涌起的躁动很陌生,陌生到他从没细想过,却又好似很熟悉,熟悉到曾经出现过无数次。 祝璟握着矿泉水,鬼使神差站在主卧门前,像个木偶一样站了半天,最终什么也没说,回了房间。 这个夜晚祝璟睡得不太安稳,做了光怪陆离的梦,梦到了很多故人。 这也导致第二天他的眼下挂了一层淡淡的黑眼圈。 祝璟提上书包开门出去,又鬼使神差盯着看起了主卧的门。 天色一亮,他整个人清醒了不少。 至少不至于如同昨晚一般,陷在纷繁复杂的情绪中。 - 本以为打架这事就这样过去了,结果第二日一早,祝璟经过校园公告栏时,脚步倏地顿住。 他看见了一张黑白打印的监控截图。 画面中,赫然是昨天下午校门外发生的那一幕,监控上除开有那三个缩着脑袋的混混,还拍到了他的背影和牧元淮的侧脸。 学校的监控……对着校外? 早自习铃未响,除开祝璟,周围也零星站了几个学生,正对着公告栏窃窃私语。 零零散散几个人突然很有默契地朝外散开。 蒋军气势汹汹,正带领着浩浩荡荡一众老师正朝这边走来。 徐妙也来了,跟在队伍末尾,面露茫然。 不明情况的老师们面面相觑,搞不懂蒋主任一大早把他们聚齐是有什么重要指示。 蒋军鼻孔重重出了口气,伴随着一声冷哼,他的手指狠狠戳了两下公告栏。 “都看看!”他指着那张并不清晰的监控截图,“这刺头哪个班的?不穿校服还在校门口打架抽烟,当我瞎?!” “真以为学校周围我没放监控?抽烟打架这都是踩红线的事情!绝不容忍!!!” 蒋军一个“忍”字拖着长长的尾音,公告栏本来质量就不咋地的玻璃推拉门更是狠狠震了两下! “今天我势必把这个刺头揪出来!谁求情都没用,这个处分他吃定了!” …… 远在家中大床上的牧元淮被祝璟消息吵醒,看完某个带手机的高中生以偷拍视角发过来的视频,他有六点想说。 “……” 祝璟偷拍的画面里,他们教导主任像一头咆哮的猛兽,脸红脖子粗,严重怀疑他嗓子都要喊冒烟了。 隔了半分钟,他又收到了一张特写照片。 监控截图中的他,攥着小混混的衣领,虽然画面糊,但依然能看出他嚣张地点了根烟。 牧元淮:“……” 祝璟站在公告栏角落,对着牧元淮发给他的一串省略号笑出了声。 祝璟这才发觉,直到此刻牧元淮用惯常的语气和他聊天,从昨晚就绷直的神经,才终于悄无声息地放松下来。 蒋军横着眉毛:“各位老师都过来好好看看,仔细看看这小子的脸!” 站在最侧边的徐妙率先在蒋军的眼神逼视下,被迫走上前。 她凑近那张打印纸,心想主任真是疯了,图这么糊,叫他们怎么辨认? 监控对着校外就算了,也不知道装个新的,哪个旮旯角淘汰下来的设备退休返聘了。 这些话徐妙可不敢说出口,她盯着那张打印的截图左看右看,只觉得有些熟悉,非要让她认的话——认不出。 学校学生那么多,每天都要跟几百个人擦肩而过,对某个侧影熟悉再正常不过,实在不足以引起她的注意。 徐妙端详半天,转头委婉道:“主任,虽然没认出来,但他肯定不是我们班上的学生。” “行,认不出来没关系,我就是一个个班排除,也要把这小子逮出来!”蒋军双手叉腰。 “来来来,后面几位老师别愣着,都过来仔细认认!” 蒋军朝后排的一群老师用力招手,自己则后退一步让出位置,大有一副“抓不到谁都别想回去”的架势。 按理监控视频更方便他们找人,但东北角那摄像头位置刁钻,全程没有拍到他们打架,只在最后捕捉到了一小段。 这张侧脸截图还是他反复回放,精挑细选出,最清晰的一帧了。 一群人忙着探讨监控,自然没有注意到某人玩手机的小动作。 祝璟低头快速敲着手机。 【祝璟:哥哥放心,他们认不出你。】 【牧元淮:我知道,不过……】 【牧元淮:认不出我难道还认不出你么?】 【祝璟:至少目前还没有。】 远在家中的牧元淮思来想去,在床上翻了个身。 【牧元淮:实在不行你跟你们主任说实话,事出有因,我去一趟学校也行。】 他清楚得很,等那三个小混混顶着伤鼻青脸肿去学校,学校稍加调查就能水落石出。 与其等着被扒出来,不如主动坦白。 第48章 他们发消息的间隙,各班老师也挨个完成了辨认。 所有人的动作和话语都出奇的统一——摇头,接着跟上一句“不认识”。 徐妙站在人群外,她作为第一个看完的,蒋军的注意力不在她身上。 她的目光再次落回那张打印纸,画面中不止一个人,除了那个抽烟的,另外还有四个。 其中三个穿着脏兮兮的……校服?有一个比较胖,但这三位都很陌生,唯独剩下那个…… 很高,肩线挺拔,书包是纯色的深色系。 东北门外……不是翻墙就是请假出去的。 徐妙思绪忽然一顿,请假? 她抬眼望向公告栏侧边站的人。 明明性格偏冷淡,今天却一反常态凑热闹,以及同款的深色书包和站姿…… 第35章 喝茶 蒋军被众人齐刷刷的“不认识”噎得说不出话, 气急败坏地挠了挠本就不多的头发,怀疑的目光在老师们脸上来回扫视,难道这群人里有人包庇? 他绕着人群踱步了几圈, 矮矮的皮鞋鞋跟砸在地砖上, 就像砸在人群里。 周围鸦雀无声, 众人连呼吸都刻意放轻了。 “总不可能是校外的人专门跑来瑞阳门口找茬吧?!”蒋军走了几圈,猛地停下脚步,声音因为激动有些破音,“我当主任这么多年,还没见过哪个外校的敢在瑞阳地盘上撒野!” 就算是学生打架,也会自觉约到远离学校的小巷子。 偶尔有被他逮住的, 无一例外, 全是脱了校服的本校生。 但此刻周围没一个老师说话, 沉默使得蒋军陷入深深地怀疑, 他头一次动摇了, 难不成这次确实不是他们学校的学生? “真的没人认识?” 周围一片寂静。 祝璟环视一圈, 淡定地扯了一下书包带,突然举起手, 说了句让众人都目瞪口呆的话。 “主任, ”他嗓音很淡, 不疾不徐道:“是我家的。” 蒋军:“???” 众老师:“…………” 徐妙默默移开了眼。 在场的老师有一个算一个,全认识祝璟这位大名鼎鼎的年级第一。 他此话一出,差点把几个老师眼镜都吓掉。 “你……”蒋军喉咙动了两下, 想问他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大嘴张了半天,都没憋出下一句。 蒋军缓了好一阵,才从嗓子眼里挤出一句:“……跟我去办公室说清楚。” 完事又转头看向徐妙:“徐老师也来。” 徐妙应下, 余光瞥了祝璟一眼,这位极少让她操心的好学生,此刻神色并无半分慌张,从容到仿佛真是被请去办公室喝茶而已。 蒋军这一路走得格外复杂。他反复摩挲着掌心的茧。 他心里很复杂,一方面琢磨祝璟那话的意思,另一方面他对这位还真下不去严惩的手。 一路上,他光是叹气,就叹了十几回。好不容易熬到办公室,蒋军拧开泡满枸杞的玻璃杯,润了润干涩的嗓子。 “说说吧。”他拧上杯盖,抬眼望向办公桌旁的祝璟,“怎么回事,监控里那个人,和你什么关系。” …… 祝璟的陈述简单得惊人,他省去众多细节,嗓音淡淡,平铺直叙。 “昨天下午请假出校有三个人跟着我,后来我哥来了。” 所以监控上那位没穿校服的是他哥。 “…………” 蒋军一脸头疼地揉着眉心,几乎要把眉心搓红才收手:“把你哥的联系方式给我。” 祝璟报出了一串数字,蒋军用他的中老年手速戳着智能手机,成功将电话拨打出去。 电话只响了三声就被接通了,一阵电流杂音过后,传来一道冷冽低沉的男声:“哪位?” “你好,我是瑞阳一中教务处主任,”蒋军站起身,下意识扯平身上的条纹衫,快步走往阳台,“一大早打扰您了,是这样的,祝璟刚才跟我说了一些事,关于昨天校门口。需要向您求证一下……” 蒋军关上了阳台的木门,隔绝了所有声音。 透过窗玻璃,能看见他一边摸肚子,一边来回踱步,不知讲到哪里,还激动地比划了两下。 徐妙站在边上,一直没出声。 片刻,捋完事情经过的她忽然开口:“祝璟,你还记得那三人的名字或班级吗?” 与此同时,蒋军也正好打完电话走回来,他的脸色缓和不少,听见徐妙问出个关键问题,有人严肃地点点头:“徐老师说得对,你好好想想记得那几人的样子。” 两位老师本身对祝璟就带有天然的滤镜,蒋军身为教导主任,跟祝璟接触不多,对他的了解仅停留于表面。 比如……寡言少语,朋友不多,学习认真,成绩优异,听老师话,总之就是一个妥妥的三好学生,绝不是主动惹事的性格。 “不清楚哪个班的,”祝璟顿了顿,微微垂眸,“不过好像听见他们叫一个人李哥。” 蒋军眯起眼睛,瞬间就想到了一个人。 他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宋老师,让你们班李龙来我办公室一趟!就他一个,你有空的话也过来。” 不出五分钟,办公室门口一个鬼鬼祟祟的寸头探头探脑,引起了蒋军注意。 “……”蒋军大声吼了句,“李龙!到了就进来!偷偷摸摸能躲过去?!” “蒋主任……”李龙磨磨蹭蹭挪进来,抬眼扫视了一圈办公室。 本以为会在这里看见于学俊那臭书呆子,结果映入眼帘的是昨天路过小树林的年段第一??? 他瞳孔一缩,活像个被掐住脖子的尖叫鸡。 草! 不是都让卢奇胜他们去警告过了吗?怎么还敢告老师?! 告就算了,居然还越级捅到教务处!不讲武德! 李龙咬牙切齿地盯着祝璟。 蒋军猛地一拍桌子,怒上心头:“当着我的面还敢瞪人?!这是教务处!你想干什么?!把你那点小手段都给我收回去!” “……”李龙恨祝璟恨得牙痒痒,愤愤收回目光。 蒋军冷哼一声,转头看向祝璟时瞬间切换面孔,轻声细语:“你看看,是他吗?” 祝璟:“不像。” “不像?你听见那三个人叫他的名字了吗?” “嗯,听见他们叫李哥。” 蒋军站起身,以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着李龙。 这个学生他印象挺深,隔一段时间就得来他办公室报道。 “说说吧,你出于什么原因,指使人跟踪并殴打祝璟。” 李龙:“……” 殴打谁? “我没有让人打他啊!我就是让卢奇胜他们……”当面被诬陷,李龙急的声音都劈叉了,“反正他在骗您!!!” “你没让人打他?那卢奇胜他们怎么回事?!有没有跟踪,校内监控一查就知道!” 李龙突然卡壳:“这倒是有……” “事情经过都给我说清楚!” 李龙后悔死了,眉毛皱得能夹死苍蝇。 “咋说啊主任,我真没有让人打他!冤枉死了!这些话是他跟您说的吗?他故意诬陷我!您明查!!!” “好好说话!” “不是……”李龙急于辩解,舌头跟打结似的,“我跟他无冤无仇,我打他干嘛?我就是让卢奇胜他们去问下次月考……呃,月考……就是那个……” 靠! 蒋军目光如炬,唰地锁定关键词:“月考什么!说清楚!” “……” “说!” 李龙抓着头皮,想破脑袋都不知道怎么编,支支吾吾:“就是……那个……他不是成绩好嘛,我就想借鉴借鉴,没有其他意思!真没打他!” 可不没打嘛,昨下午等他赶到,东北门外连个人影都没有,连卢奇胜都不知道死哪去了! 末了,李龙扬起头:“我真不知道卢奇胜他们咋想的!好好的非要动手!跟我没关系蒋主任!” 李龙说着说着突然瞥见门口,眼睛一亮:“宋老师!” 蒋军被他这副德行气得脸都黑了,不知道以为刚挖完煤。 “现在知道找救兵了?你们班一个你,一个王涛,我都不想提,给人家宋老师惹了多少麻烦!” 李龙像抓住救命稻草般,眼眶含泪望向门口,期待着班主任的身影。 然而两秒后,门框底下出现的不是他们老宋一贯穿的老布鞋,反而是一双擦得锃光瓦亮的黑色皮鞋。 尽管办公室门半敞着,但出于礼貌,瞿卓还是曲起手指叩了叩。 等他发现办公室里的几个人全在看他时,已经迟了。 瞿卓:“……我早上脸没洗干净?” “以为宋老师呢,”蒋主任率先回神,咳清了清嗓子,“现在正忙着处理学生纠纷,瞿老师没有要紧事的话过一小时后再来……。” 瞿卓打断他:“有的,有要紧事。” 他侧头目光锁定盆栽旁的祝璟。 第49章 两人视线撞上的瞬间,瞿卓挤眉弄眼——“喂,没事吧,你哥喊我来看你!” 祝璟微不可察地挑了挑眉 他们这点视线交汇,自然逃不过蒋军锐利的双眼。 蒋军:“你们……?” 瞿卓收回眼,一本正经道:“主任,不瞒您说,我跟他哥关系不错,祝璟也算我弟。这孩子我了解,平时为人正派,善良到连只蚂蚁都舍不得踩,昨天要不是他哥及时出现,指不定被欺负成什么样!” 众人:“……” “所以啊,这要是吃个处分,那未免太让人寒心了。”瞿卓自然地站到祝璟身边,唉声叹气。 蒋军本来也没想处分祝璟,瞿卓这番打岔反倒给了他台阶。 他摆摆手,让人先回班级早读。 临走,他又喊住祝璟:“顺路把公告栏那张打印纸撕了。” - 瞿卓没回办公室,反而跟着溜达到公告栏前,欣赏了牧元淮打架的身姿。 “啧啧啧……这家伙打架也叼根烟,不过姿势挺帅……是不是?” 祝璟睨他一眼:“吸烟有害健康。” “……知道知道,”瞿卓讪讪笑了两声,替牧元淮找补,“这几年聚一块儿的时候他已经不怎么抽了,早戒差不多了,也就是大学那会儿抽得多。” “大学?” 祝璟撕下那张“通缉令”。 “是啊,大学。”瞿卓说完,忽然觉得他回答得过于简陋,于是又补充一句,“也不算大学,高二那会儿吧……一点特殊情况。” 瞿卓隐晦地提了一句,原以为这个话题该过了,谁知祝璟脚步一顿,忽然问他:“因为他母亲?” “……你怎么知道?”瞿卓震惊又诧异,“他连这个都告诉你了???” “猜的,”祝璟将撕下的打印纸揉成团,实话实说,“听说过一点。” “噢……那差不多,我也是猜的。” 瞿卓望着公告栏上残留的胶痕:“那时候我们篮球队里,就元淮不抽烟,任凭哥几个怎么递,他碰都不碰。” 后来他妈妈生病,牧元淮三天两头请假往医院跑。 瞿卓的父母都在医院上班,托关系安排了床位,再后来进行手术,但预后很差,每次他去医院找牧元淮都能在他身上闻到浓浓的烟味。 瞿卓没问他怎么开始抽烟了,又不是傻子。 “他妈妈的病……”纸团在祝璟掌心发出细微的摩擦声,“很严重吗?” “嗯……”瞿卓沉默地应了声,“别说牧元淮了,光是我想起来都觉得那段日子昏沉沉的,暗无天日。” 他一脚踢开花坛边的碎石,喉结滚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说。 “都说生病折磨整个家庭,”瞿卓忽然抬手抹了下眼睛,“可牧元淮真是……白天跑学校读书,晚上去医院守夜,一个人硬扛啊。” 第36章 旧事 瞿卓从不是个多愁善感的人, 但他确确实实陪牧元淮走过那段日子,回想起那些在医院走廊熬过的夜,很难没有触动。 祝璟沉默地低下头, 隔了半晌, 忽然将纸团扔进垃圾桶, 开口:“那他……牧兴文呢?” “牧兴文?”瞿卓疑惑一秒,突然换上一副厌恶的表情,像听到什么脏东西一样皱起眉,“你说他那个不管事的爹啊?” 别看他长得一副斯文样,骂起人渣来毫不嘴软,瞿卓对着地面重重呸了一句:“他那爹, 简直是我见过最不要脸的玩意儿!” “元淮他妈妈躺icu的时候, 那人渣在棋牌室打牌!电话打多少个都不接!” 瞿卓努力不让情绪失控:“我跟你说过没, 他母亲的病……脑癌, 胶质瘤, 长得位置很刁钻。” “牧兴文那人渣, 听完手术方案转头就拿光了家里的钱,十天半个月不来医院一次。” “他家那帮亲戚更是奇葩, 不知道受谁指使, 娘家人出的手术费, 他们来医院劝人别治了,要替家庭着想留着钱!我特么现在想起来都还犯恶心!” 祝璟静静地听着瞿卓骂了好一会儿,他盯着公告栏生锈的框架, 抬头望向虚空。 仿佛看见十七八岁的牧元淮茫然地蹲在医院门口,紧蹙眉头,辛辣呛人的烟雾入喉,报复性地发泄着什么。 瞿卓骂着骂着, 终究是叹了口气没了声音。 有些事就像发馊的饭,翻出来再吃一遍恶心的只有自己。 早读已接近尾声,不知不觉,他们俩居然站在树下的公告栏讲了十几分钟的话。 瞿卓惊觉自己说太多了,幸亏也就一个祝璟在听。 他拍了拍祝璟的肩,力道有些重:“我说多了,年近三十就爱说些陈年往事,你可别被我影响心情。现在元淮不是过得挺好,早跟哪家子断干净了。” “说起来,你一直住在元淮家?以前怎么没听他提起过你?” “以前不熟。”祝璟嗓音不轻不重。 瞿卓识趣地没再多问,扫了眼腕表确认时间,“快下课了,你先回教室,后续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尽管来综合楼心理办公室找我,凭我跟牧元淮这关系,别跟我客气。” 他说完就沿着小路离开了。 公告栏附近一片都是由手掌大小的石板铺成的地面,升起的阳光沿着枝叶缝隙投落到地面,本该是温暖惬意的场景,祝璟却怎么也感受不到。 仗着附近没老师,他毫不避讳地从校裤口袋摸出手机。 在学校的时间,他的手机向来静音,连震动都没有。 此刻微信页面安安静静躺着几条牧元淮的未读消息。 【我让瞿卓去捞你了,有锅推给我,处分你别认。】 【不过你们教导主任还挺好说话,我跟他解释清楚了,他应该不会为难你。】 【要是胖子他们家长来学校要你赔医药费,打电话给我,老子的车和蛋糕也不是白给他踹的!】 祝璟攥着手机的几根指腹微微用了点力,手背的骨节也变得格外清晰。 直到早自习下课铃声猝然炸响,熙攘的人生如潮水般涌来,他才抿了下嘴唇。 坐班早自习的老师从各个楼层走出,祝璟快速编辑了一句话——【没事。】 指尖悬停片刻,又补了一句:【晚上带蛋糕来接我。】 牧元淮回复很快:【不带,回店里吃!万一又出点幺蛾子我可受不了[斜眼]】 祝璟唇角勾了勾,没等他把手机放回口袋,一阵马蹄声般的脚步由远及近,顷刻间便到了他身后。 祝璟后背遭到重击,脚步一个趔趄,那人力道之大差点把他的手机撞飞出去。 “兄弟!早读跑哪去了?差点以为你今天还请假,孤单死我了!”林天瑞大声嚷嚷,周围就属他声音最大。 “对了,你早上遇到啥事了吗,刚才下课我听见隔壁班的几个说你被将军喊教务处去了?”林天瑞关心道。 按说早上那会儿公告栏旁边没几个学生,但奈何蒋军声势浩大,祝璟的身高长相又格外显眼,还是被人记住了,并在短短一个早读的时间小范围传播了一下。 “一点小事,几个不入流的混混。” “……我靠,”林天瑞猜测,“你昨天下午不会往实验楼后面走的吧?” “那边近。” “哥你可长点心吧——”林天瑞脑袋都大了,“实验楼那地方乌烟瘴气的,全是二流子,你还特地往那走……” “是,我知道他们不一定打得过你,但是被这种人缠上真的很麻烦!” 祝璟现在脑子里全是牧元淮,林天瑞说什么他都敷衍地“嗯”一声。 看似态度很好,实则林天瑞清楚他半点没过耳。 林天瑞一把拉住他同桌,把人按在了花坛边的长椅上。 接着他查看四周,单手撑住椅背,凑到祝璟耳边:“那谁,我们班学委!就被他们缠上了,我前几次见他饭店的时候被几个人簇拥着往实验楼那块去,你是没看见那架势!” 为了让自己讲的话听起来严重些,镇住祝璟,林天瑞挤眉瞪眼,表情十分丰富,专业程度堪比电视上讲悬疑故事的主持人。 “于学俊?” “对,就是他!”林天瑞压着嗓子,摸了摸下巴,“你也别怪我不管他,别说我跟他关系普普通通,就学委这人吧……一言难尽。” 祝璟的想法与他不谋而合,但依然问了句:“怎么说。” “咋形容呢……”林天瑞长长地“嗯”了一声,翘起二郎腿,仰头数着树上的叶片,“别说我背后嚼舌根啊,学委这人自卑又自负,一整个阴暗爬行的小人!” 林天瑞回忆起上学期楼梯拐角撞见的那一幕…… 他性格开朗大方,跟每一个任课老师关系都不错,老师们有什么要帮忙也喜欢喊他,趁机塞给他一些小零食或者文具。 上学期有次月考后,老班在班上随便喊了几个人去办公室拿卷子和习题册。 林天瑞搬着一沓试卷出来,路过楼梯拐角,看见于学俊鬼鬼祟祟翻出了一张卷子,表情扭曲地丢在地上,狠狠踩了两脚,又作贼心虚地塞回试卷堆。 第50章 左上角那飘逸的字,可不就是他同桌的试卷嘛! 对祝璟而言,月考卷子只是一张一次性练习卷,有些科目他甚至不会翻第二遍,收到就往抽屉一塞,或者索性和草稿纸一块扔了。 当时林天瑞也是年轻,回神的第一反应从手上那堆英语卷子里精准翻出于学俊的卷子,照葫芦画瓢丢地上,结结实实踩了几个鞋印。 天知道那个课间,于学俊收到英语月考卷脸都是绿的,敢怒不敢言,像吃了只死苍蝇。 不过这种事儿除了恶心人还能干嘛,他觉得没必要告诉祝璟。 见祝璟在等他的下文,林天瑞嗐了一声,结束话题:“反正我不咋喜欢他,他妈我也不喜欢,上次家长会居然试图抢我的宝座!是可忍孰不可忍!” “总之你也离他远点,以前于学俊跟九班那几个刺头关系还可以,我见过他们一起去游戏厅,不知道现在怎么搞的……” “不过我们上高中是来读书的,尊重他人命运。” 林天瑞双手合十,狠狠祷告了一番。 话到最后,又聊回了昨天刚结束的月考上,瑞阳的批卷速度玩的就是速度与激情,仅仅一晚上,除了最后考的那门语文,其他科目成绩都出来了。 两人正说着,徐妙的身影从花坛拐角转出来。 “都在呢?正好你们俩跟老师去办公室,帮忙把月考卷搬去教室。” 徐妙理所当然抓了两个壮丁。 到了办公室,听见周围老师聊天,林天瑞才反应过来语文成绩也出了。 毫无疑问,年段第一又是祝璟,无论总成绩还是单科成绩。 “诶徐老师,你们班于学俊这次语文阅读崩得厉害,总排名掉到15了,这几天你可得做好防护措施啊。”对桌戴眼镜的女老师打趣似的说了句。 徐妙秒懂她的意思,苦笑了句:“习惯了,不同家长不同性格,爱子心切,不好说什么。” 林天瑞莫名其妙,好奇心贼重地问:“徐老师,什么防护措施呀?” “就你问题多,”徐妙把卷子塞进他怀里,“有这心思不如好好提升你的英语。” 对面女老师倒是无所谓被人听见,毕竟那女人的厉害她们都见识过,全校有名的一位家长,不用明说都能猜到。 “该不会……”林天瑞眼珠一转,俯下身压低声音,“徐老师,你们说的是不是学委他妈妈啊!” “行了,赶紧把卷子拿去,快打铃了,上课别迟到,”徐妙指了指桌角的小闹钟,“你多跟祝璟学学,这个阶段不要有那么重的好奇心,先把学习搞好,考个好大学比什么都重要。” “噢。”林天瑞应了声,装出无感的模样搬起试卷。 刚出办公室门,林天瑞立刻原形毕露:“祝哥,你说学委他妈是不是传说中的控制狂啊,办公室老师提起她都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 祝璟对什么于学俊,什么学委妈妈兴致缺缺,随口附和了几句。 谁知道林天瑞来了劲,自顾自幻想着:“那掉到15名岂不是要世界末日?以前掉个一两名她都能大闹办公室,这回岂不是要把学校掀翻!” 林天瑞原本只是随口一说,谁料这天,全校都趴在桌上午休,走廊忽然传来一声女人的尖叫。 就像把高音喇叭推到了最大音量,直接隔墙穿进了每个人的耳朵。 第37章 淮淮 林天瑞正做梦考第一呢, 还没来得及笑,浑身就过电似的一抖,抬起头含糊不清:“怎么了怎么了?” 祝璟没有午睡的习惯, 林天瑞被吓醒后, 他笔尖微顿, 言简意赅:“恭喜猜测成真。” “……”林天瑞搓了搓眼睛,扭头朝左前方的座位看去,空空荡荡,“我擦,于学俊人呢?” “门口。” “我儿子的成绩从来没有掉出过前五!一定是有人在影响他!!!”女人声音尖锐,划破空气, “徐老师, 我早就说过他那个同桌不行!按成绩排座位才是最公平的, 现在好了吧?成绩差的同桌就是来拖后腿的!” 于学俊母亲的音量丝毫没有因为学生午休而收敛。 她这话一出, 原本就安静的教室更是陷入一片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朝于学俊同桌的方向看去。 他的同桌其实成绩并不差, 这次月考全校排名五十几。 但在众目睽睽之下被这样指责,如同当面被人抽了一记耳光。几乎在走廊女人话音落下的瞬间, 强烈的自尊心使他当场变了脸色。 下一秒, 他咬了咬牙, 动作很大地推了把桌子,抱起自己的书本头也不回走向最后一排:“艹,谁稀罕跟他坐?……也就她把自己儿子当个宝贝, 死妈宝!” “算了鹏鹏,别理他们,正好你坐我后边,以后聊天还方便。”一个男生连忙安慰道。 周围同学也纷纷附和。 “就是, 大不了你就跟我们坐一块。” “要我说学委也挺惨的,摊上这么个妈,平时谁敢跟他玩啊?万一被他妈看见,说我们影响她儿子学习,还不把我们给活剥了。” 石鹏冷冷地朝窗外瞥了一眼,他并不讨厌于学俊,但于学俊母亲当全班的面贬低羞辱他,他忍不了。 “要我说,于学俊就该一个人坐讲台旁边,坐老师边上看他妈还有什么话说!” 走廊女人嗓门得出奇,受苦的除了待在第一线的徐妙,还有窗边的一排学生,尤其是祝璟。 祝璟眉头紧蹙,几乎控制不住露出厌恶的神情,任何尖细高亢的女声都会让他感到烦躁。 起初他还试图装作若无其事地写题,后来干脆直接捂上了耳朵。 林天瑞则完全相反,他身子后仰,兴致勃勃地抻长脖子朝外张望,主打一个看热闹。 隔壁坐班的老师也听见动静,纷纷走上前,轻声细语好言相劝。 最后连教务处蒋军都被人喊来了,一行人合力,花了五分钟终于把于学俊母子二人带去了教务处。 人群逐渐走远,林天瑞的脸却仍然贴着窗户玻璃,不知道的以为热闹一走,把他的魂也一块带走了。 最后还是祝璟被他挤得受不了,面无表情地伸手,扯住他的衣角一把将他拽回座位。 听说徐妙一行人直到下午第二节 课结束才从教务处回来,至于蒋军究竟说了什么才把女人劝回去,大家不得而知。 班级众人只注意到,于学俊回到教室时,脸上带了一个清晰巴掌印。 他什么也没说,紧闭嘴唇,一言不发收拾抽屉。 座位果然调整了,徐妙在讲台边上单独安排了一个位置,离黑板最近,离老师也最近,一个再没有同桌打扰的地方。 徐妙向来不喜欢让学生坐这个位置,无论出于何种考虑,这个座位本身的含义太微妙了,像是班集体的一种标签。 祝璟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意外,他原本以为,于学俊至少会说出李龙他们欺负他的事,毕竟那也算成绩下滑的一个理由。 夏夜的天空如同一幅暗沉的深蓝色幕布,零星点缀着几颗浅浅的星星。 晚自习刚结束,祝璟还没走到西门,就在等候的家长中一眼看到了鹤立鸡群的牧元淮。 大晚上,那人头上还扣了顶棒球帽。半张脸都隐在帽檐的阴影下,唯有线条分明的嘴唇透出浅淡的红色,在夜色中格外醒目,一下就吸引了他的目光。 当然不止吸引了他的目光。 他哥站得很直,上身穿了件宽松的黑色t恤,身材修长而挺拔,举着手机的手臂能看见紧实匀称的线条。 就连门边站岗的保安也不自觉多看了他几眼。他每天接触形形色色的人,身材长相和身高都突出的,少之又少。 保安大叔自顾自想着,不过他们高三有个天天走读的学生,那小伙子长得也很俊。 祝璟远远喊了一声。 牧元淮一抬头却没找到人,有些茫然地四处张望。 直到保安室旁边传来一声轻笑,他转过头,才发现祝璟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到门口,正嘴角含笑望向他。 牧元淮一愣。 笑那么开心干什么…… 他摸了下脸,抿起嘴:“愣着干嘛,走了。” 那份迟到两天的蛋糕放在休息室的冰箱里,牧元淮把人接回来,才插上蜡烛让他吹。 尽管早已经在手机里问过,可一见面,牧元淮开口第一句仍是问你们教导主任罚你没。 虽然经验告诉他,祝璟这种成绩稳定又突出的学生,俗称老师的心头肉,极少会受罚,尤其到了高三,捧着还来不及。 但他就是不放心,非要祝璟当他面亲口再说一遍,犟得很。 牧元淮并不很喜欢奶油的口感,白色的小碟子上,蛋糕坯和水果最先被他挑出来吃完,剩下的奶油只用叉子尖一点点抿着吃。 不知不觉间,唇角沾上了一抹纯白,他自己却浑然不觉。 祝璟的视线从他唇角的奶油上一扫而过,并未过多停留。 第51章 只默默抽了一张纸巾递过去,指了指自己的嘴角。 ? 牧元淮拿叉子的手一顿。 愣神的工夫,祝璟再次指了指自己的嘴角。 牧元淮:“……” 下一秒,他表情不太自然地接过纸巾,咕哝一句:“自己没手么……” 声音不大,但字字清晰,祝璟还没反应过来这话是什么意思,那张纸巾就被人揉成一团,怼到了他嘴角上,胡乱抹了两下。 祝璟:“?” “行了吧,根本没什么东西,”牧元淮别过脸,紧绷下颌线,将纸巾扔进垃圾桶,“就你瞎讲究。” 细腻的棉柔巾触感很轻,擦过嘴角留下的存在感却格外强烈。 祝璟怔了一瞬,忽然觉得喉间有点烧。 “你……” “干什么?还不满意?” “……” “没……”祝璟拿过矿泉水灌了一口,若无其事瞥了眼他哥,认下了这句“瞎讲究”。 他时常觉得牧元淮的冷硬只是一层外壳,随便戳一下就能轻松戳破。 …… 秋分都要来了,九月的气温仍居高不下,偶尔几天甚至直逼40c。 牧元淮的皮肤愈合能力很强,祝璟监督他每天仔细消毒,没多久就结了一层痂。 那道伤痕一边掉痂,一边长出浅粉色的新皮肤,在牧元淮的小臂上直直竖了一条,活像一道纹身。 九月中下旬,牧元淮抽空去隔壁市住了两天,看望老人。 他这一走,家里只剩祝璟一个人。 按照牧元淮以前的性子,绝不会让别人单独留在他家,可祝璟…… 他都怀疑这小子给他下蛊了,不就在他家住了几个月,怎么搞得这么放心,跟同居几年似的。 牧元淮翘着不羁的二郎腿,坐在竹编椅子上,四周是一片矮墙小院,小院角落的柿子树上挂着金红的夕阳。 “运动会?”牧元淮咬了口冰镇西瓜,掀起眼皮望向支在板凳上的手机。 屏幕里面赫然是周六不用上晚自习的祝璟。 “嗯,”祝璟调了调镜头,声音清润,“你来吗?” “校外人员也能进?”牧元淮挑了挑眉,“别告诉我,你想让我翻墙溜进去啊!” 他脑子里顿时浮现出那个画面,一个奔三的青年,学别人翻学校的墙。 牧元淮当即甩了甩头,荒唐!太丢面了! “不用翻墙,提前登记,到时候保安会放人。” “登记啊,那行吧,”牧元淮把啃完的西瓜皮丢进桶里,一会儿他外公还得拿去喂鸡,“那你帮我登记一个,有时间我就去。” 祝璟太了解他了。 牧元淮说话总爱留余地,什么“有时间”“到时候再说”“看情况”等等,总是挂在嘴边。一般他哥没有明确拒绝,那基本就是答应了。 “淮淮,你跟谁聊天呢?” 说话间,院子外走进来一个老妇人,花白的头发在脑后扎成低低的丸子,脸上挂着慈祥的笑,臂弯挎着的篮子里装满了现摘的西红柿。 个个饱满红润,表皮干净又光滑。 老人嗓门洪亮,屏幕对面的祝璟都听得一清二楚。 淮淮? 祝璟饶有兴趣地托着下巴,心底泛起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期待,想听听牧元淮会如何定义他们的关系。 牧元淮想了想,咽下一口西瓜答道:“我一弟弟。” 祝璟:“……” 老人把篮子往地上一撇,走过来凑热闹:“你弟弟?喔,那跟小荣他们一样。” 牧元淮笑了两声:“差不多。” 其实还是有点不同,毕竟祝璟天天和他住在一起,总归比别人更亲近些。 他侧过手机,让老人能看清屏幕。 屏幕里,祝璟笑意全无,却在老人望过来的一瞬间,又恢复成平常的样子,乖乖巧巧打招呼:“外婆好,我叫祝璟。” “哎呦,这小伙子长得真俊!瞧这一身校服,还在上学呢?”老人亲切地问道。 “嗯,今年高三了。” “那可比小荣小多了!”老人眨了眨眼,注意到祝璟身后的背景,“诶?小璟你这是在淮淮家里呀?” “是,我没地方住,”祝璟点点头,顿了一秒补充,“多亏淮淮哥愿意收留我。” 淮淮哥?! “…………”牧元淮太阳穴突地一跳,“你是不是有病!” “哎!”外婆拍了一下牧元淮,装作瞪起眼睛严肃警告道,“怎么说话呢,好好的你骂人家小璟干什么?” “我……” “没关系外婆,”祝璟语气温和,“平时淮淮哥对我很好的。” 牧元淮受不了了,听得耳根子发热,实在坐不住了。 他唰地一下站起身,抓了把头发,在外婆疑惑的目光里,提起装西瓜皮的桶说:“……我去喂鸡。” “这孩子……”老人收回眼,继续笑呵呵地跟屏幕中的人聊天,“小璟啊,那你这两天就一个人待在家里?怎么不跟淮淮一起过来,反正他也是开车来的。” “高三不好请假,等下次放假,我一定跟哥一起来看您。” “哎呀好好好——外婆就喜欢人多多的,以前小荣他们也来过,鱼竿还落在这儿呢,下次你来呀,让淮淮带你去沟里钓鲢鱼。” …… 一群鸡已经把西瓜皮啄秃噜了,牧元淮脸上的热度却还没降下来。 被人叫小名简直太羞耻了!这跟在大马路上被喊网名有什么区别! 牧元淮拿着随手捡的小木棍,戳了一下公鸡的鸡冠。 该死的祝璟胆肥了,老子不会放过他的,回去就按在沙发上抽一顿。 等他喂完鸡,还在门口接到了刚给菜地浇完水的外公。 两人一块儿回到院子乘凉的风水宝地,祝璟居然还在和外婆聊天。 牧元淮站在镜头外听了一会儿,他们居然在聊他小时候爬树掏鸟窝,结果摔个狗吃屎的事! 屏幕里还断断续续传出祝璟欠揍的笑声! 牧元淮握紧拳头,走近老人,面不改色地扯谎:“外婆,外公喊你。” 老人转头疑惑道:“诶?是么?老了耳朵不中用了,那我过去瞧瞧。” 等支走了外婆,牧元淮大摇大摆地坐下,冲屏幕里的祝璟竖起拳头,压低眉毛威胁道:“你再打听我小时候的事试试看?” 祝璟正举着冰箱翻出来的绿豆棒冰,闻言不仅无所畏惧,反而慢悠悠道:“好啊,那我不打听了,反正外婆说,我下次去她要给我看——‘淮淮童年照’。” “……” 说完,祝璟又补上一句:“淮淮不会生气吧?” 祝璟凑近镜头,他肤色很白,额前垂落的乌黑碎发半遮着眉尾,漆黑的眸子仿佛能透过镜头触到他。 “……”牧元淮最恨自己嘴巴关键时候不利索,半天只挤出一句,“不-准-叫!” “不准叫什么?”祝璟故作思考,“淮淮么?” “……说了不准叫!” 祝璟乖乖点头:“淮淮不许叫,那以后淮淮哥也不能叫了?” “……你能不能闭嘴。” “可以,如果淮淮哥希望的话。”祝璟隔空拉了一下嘴巴。 “……” 少年,你真的很有勇气。 牧元淮保证,如果对面不是他的手机,而是祝璟本人的脸,那他现在已经一拳招呼过去了。 从没见过这么欠的人。 第38章 感情 夕阳渐渐隐入山间。 牧元淮张牙舞爪地把祝璟骂了一通, 全是单方面的输出。 得知上当的外婆则静静地倚着门框,望着小院里那个气得跳脚却生机勃勃的身影,不由得轻轻笑了一声。 她一直都知道, 自家淮淮心肠比谁都软, 跟他妈妈如出一辙的软。 刚才她和祝璟并不只是聊了牧元淮小时候的糗事, 她也旁敲侧击,问出了那孩子的家庭情况。 小孩倒也没瞒她,如实交代了父母辈的关系。 听见复杂关系的当下,老人心里难免惊讶,但面上却不动声色,没泛起半点波澜, 也没表露任何情绪。 她清楚, 牧元淮不再是需要长辈把持人生的孩子, 他做的每一件事, 心里自有分寸。 - 周日晚上, 牧元淮在外婆家吃了晚饭才动身回家。 本打算顺路接了祝璟, 奈何一看后备厢,需要保鲜的东西塞的满满当当, 再一看时间, 距离瑞阳一中晚自习下课还有整整两个小时。 牧元淮思忖两秒, 索性先回趟家,把东西一样样收拾妥当,又打电话给老人报了平安。 到了九点五十分整, 卡点出门。 牧元淮心里还惦记着昨晚那一声接一声的淮淮哥,生怕这回见祝璟的第一面,对方又笑嘻嘻喊他淮淮哥。 于是他专门在路边小摊停了一分钟,买了个糯米团子。 高一高二早半小时就放学了, 高三走读生不多,通往西门的路上人影稀疏。 第52章 祝璟远远跟着零星几个学生走出来,今天他迟了两分钟出来。 一抬眼,就看见他哥站在不远处,两天不见,剪了个头发,整个人看起来清爽利落。 两个人目光对视上,祝璟不自觉加快了脚步,走近刚想叫人,一张嘴,忽然被塞进了一个软乎乎的东西。 祝璟微怔,软软的糯米皮贴着他的唇,抹茶清香四溢。 他嚼了两下:“?” 柔软的糯米团子将祝璟的侧脸顶起一个轻微的弧度,祝璟的吃相文雅,无论嘴里的东西有多少,从来都细嚼慢咽,跟吃西餐似的。 堵住了。 牧元淮庆幸地移开眼:“吃你的,别喊我。上车。” “话说,你们学校高一高二,周日返校就为了上个晚自习?来来回回麻不麻烦。” 祝璟咽下嘴里的糯米皮:“校领导喜欢,家长乐意,学生没有话语权。” “……亏得你平常不需要我接送。” 晚风吹得人很舒服,仗着晚上人少,牧元淮没戴头盔。 牧元淮吸了口新鲜空气,清凉的风从身边穿梭而过,祝璟搂住他的腰,但似乎……那双手的位置比往常要高一些? 还是说仅仅两天不见,他就不习惯了?所以产生了错觉? 牧元淮心不在焉地想着,一道温热的呼吸忽然打在他的后脖颈上。 热气吓得他一激灵,脖颈条件反射一缩。 牧元淮刚想开口骂他,就听见身后传来少年闷在嗓子里、有些低哑的声音。 “哥,你身上好香。” 牧元淮:“……” 祝璟的语气听不出任何异常,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件事实。 住外婆家的两天,牧元淮用的都是老人准备好的洗漱用品。虽然他不想承认,但现在他的头发上确实满是玫瑰香。 车往前开,风往后吹,牧元淮发丝间弥漫的那点玫瑰香全被风带到了他鼻间。 浓烈,馥郁,不依不饶,无声的勾人。 “哥,”祝璟仿佛不经意般,又低声重复了一遍,“你怎么这么香啊。” “…………” 牧元淮隐约感觉到对方的鼻尖轻轻蹭过自己的发尾,明明只是蜻蜓点水的一下,却莫名让他心脏漏跳了一拍。 他猛地眨了眨眼,嗓子眼有些发干:“你……” “怎么了?”祝璟凑在他耳边,淡声问。 “……离我远点,”牧元淮顿了顿,“……热。” 按照以往的经验,他说出这种警告意味的话,祝璟都会乖乖照做。 但这次似乎失效了。 祝璟的双手仍然环在他腰上,却突然收紧了力道:“不。” 本来两人之间还留着一丝缝隙,那双手臂这么一收,彻底把缝隙挤没了。 牧元淮的脊背紧贴着祝璟的前胸,如同靠上了一堵会呼吸的墙,源源不断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衣料传过来。 牧元淮腰腹瞬间绷紧,在祝璟看不见的地方,他眼睛微微睁大,茫然中掺杂了一丝不解。 他挣扎了两下,祝璟非但没收敛,还没骨头似的将额头抵上他的肩,蓬松的发丝陷进他的颈窝,有些甚至擦过锁骨。 牧元淮浑身僵硬,一动不动,沉默地握紧方向,一路将车开到单元楼下。 锁好车,他不太灵活地走了两步,刷脸,按电梯,最后到达家门口。 直到祝璟走进浴室关上门,他才如释重负地呼出一口气瘫到了沙发上,不知道的以为他刚跑完一场马拉松。 牧元淮总觉得哪里奇怪,但他说不出来,俊朗的眉毛蹙成一团,想了半天依旧毫无头绪。 浴室水汽氤氲,祝璟将淋湿的刘海向后抓,捞过架子上的洗护产品瞥了眼。 一水的海盐青柠,很清新的香型,牧元淮似乎特别喜欢这个味道。 但海盐青柠与他今天发丝溢出的玫瑰香完全不同。 夜色晃神,抱住牧元淮的时候,他几乎要克制不住地吻上去,最终却只是用鼻尖轻轻地碰了碰。 海盐青柠的气味在他身上总是停留得特别短暂,而牧元淮却不同,每次他洗完澡走出来,都跟泡了香水浴似的。 祝璟将透明的沐浴露瓶子放回架上,狭长的眼尾掠过淋浴头喷出的温热水花。 温热…… 冷水留香时间长么? 半晌,祝璟忽然抬起冷白修长的手指,一言不发地将混水阀拧向另一边。 …… 浴室的水声不知何时停了。 主卧门开了,牧元淮侧躺在沙发上,假装没听见。 紧接着,左边灯光忽然被什么东西遮住了,随即覆下一道黑影,沙发坐垫凹了一下。 牧元淮:“……” 他坐起身,扭头看祝璟。 他知道祝璟的身材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清瘦。 然而此刻灯光明亮,少年肩线挺拔宽阔,修长的脖颈下锁骨凹陷的弧度恰到好处,腰腹紧实,线条一直没入裤腰边缘。 为什么看得那么清楚…… 因为这小子没穿上衣! 牧元淮单薄的眼皮倏地一跳。 祝璟察觉到了牧元淮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不动声色地后仰,姿态放松地倚在沙发上。 牧元淮鼻尖动了动,这味道熟悉得过分,分明是他用了好几年的沐浴露。 他的目光缓缓左移,最终锁定在身边刚坐下的某人身上。 这人身上的海盐青柠味,未免也太浓了些? 牧元淮沉吟几秒,微蹙的眉头松开,似乎有了答案。 他半是关心半是疑惑地抬起手,不带任何异样地按上祝璟锁骨下方那片皮肤,打着圈揉了两下。 祝璟心跳蓦地加快,被牧元淮指尖触碰到的那一小片皮肤,瞬间灼热起来。 果然,他很喜欢这个味道…… 祝璟暗自想着,甚至分神考虑起该不该买一瓶同款香型的香水。 牧元淮感受着指腹下皮肤的触感,细腻光滑。 过了几秒,他仿佛确定了什么一般,笃定地点点头。 祝璟觉得自己偶尔可以得寸进尺一回,反正牧元淮也很喜欢,不是么? 他偏头,轻声开口:“今晚……” 牧元淮是突然收回手:“你沐浴露没冲干净。” 两道声音在空气中相撞,如同约好似的。 空气中忽然蔓延开一阵沉默。 祝璟:“……” 牧元淮神色如常:“你刚才要说什么?” “……”祝璟嘴巴抿成一条直线,脸色难得僵硬,“你说我沐浴露没洗干净?” “昂,手感有点滑,而且你没觉得自己香得过分吗?” 牧元淮一脸“你鼻子是不是堵了”的表情。 “……我皮肤好。” “得了啊,管你皮肤好不好,再去冲一遍。”牧元淮轻推了一把他,催促道。 沐浴露沾身上也不知道难受。 祝璟无话可说,兀自生了会闷气,忽然扭头问道:“哥,你以前谈过恋爱吗?” “恋爱?没兴趣。”牧元淮一脸直男样。 “哦,那就是没谈过。” “……哦什么哦!说得好像你谈过似的。”牧元淮忽然想起来一件事,眯起眼睛,眸光锁定在祝璟脸上。 “谁以前信誓旦旦跟我说——” 牧元淮学着祝璟那副冷淡模样,嗓音沉静,一字一顿道:“我、不、谈、恋、爱。” 打脸来得太快。 祝璟:“……” “说吧,突然问我这个是想干嘛?”牧元淮盯着他的眼睛。 他的视线带着探究,眸子一瞬不瞬落在祝璟的侧脸上。 某种直觉告诉他,这小子有情况。 原本只是一个猜测,祝璟眼神却闪躲了一下,恰好被牧元淮清晰捕捉到。 赖这小子平时动不动就面无表情,眼神一闪格外明显。 靠!真有啊…… 牧元淮神色倏地正经了些。 坏了,家里高中生想早恋怎么办? 他没当过家长,不知道啊!这种情况最好是引导还是放任不管? 牧元淮拧着眉思考,奈何实在没有这方面经验,只好搬出了那句流传甚广的话。 “你这个年纪……最重要的是学习。” 祝璟转头,直直地望向他。 牧元淮:“……” 忽然觉得自己这话好没底气。他一个学渣,居然劝年级第一好好学习。 他清了清嗓子,故作深沉:“你还年轻,心思多很正常,不要让这些东西影响到你。” “学学你哥我,不谈恋爱不结婚,大好年华就得用来拼事业!” 末了,他语重心长地规劝:“感情太复杂,你一个书呆子,把握不住。” 其实“书呆子”这个形容词,安在祝璟身上毫无说服力。 首先,他没有标志性的书呆子眼镜。 祝璟生了一双凌厉狭长的眼,睫毛浓密,丝毫不显死板。 第53章 其次,他学习远没有书呆子那么讲究。 祝璟的错题集只有薄薄一本,试卷写完随手就扔,基础的作业更是看都不看。 除了都不喜欢和外人说话这一点,书呆子和祝璟之间根本是两种存在。 不过就算是这一点相似也能分出不同。 书呆子是木讷,是拘谨,而祝璟则是沉默,是冷淡。 祝璟垂着眼,细密的睫毛一动不动,像是好好琢磨了一番牧元淮的话。 就在牧元淮以为他听进去了的时候,祝璟忽然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那哥哥认为,什么时候才可以谈感情?” 牧元淮被问的一噎,那些准备的说辞全卡在喉间,不上不下。 第39章 报名 什么时候才可以谈感情? 祝璟目光认真而专注地注视着他, 认真到牧元淮觉得自己不给出个答案都说不过去。 牧元淮刚正经没几分钟的坐姿又重新歪斜起来。 他蹬掉拖鞋,一条长腿曲起,随意地踩在沙发的边缘, 手肘陷在靠枕里。 想了半天没想出个标准答案, 只能搪塞一句:“高考后吧。” 反正等到高考结束, 祝璟也该离开了。 牧元淮不自觉抿了下唇。 如果顺利的话,等到那时候,玺悦湾那套别墅应该已经过户到祝璟名下了,出售也好,出租也罢,总归有个收入来源, 不过这些终究跟他没太大关系了。 话说回来, 那毛坯房……真有人会租么? “高考后?”祝璟瞥了眼牧元淮略显随性的坐姿, 平静的语气中透着一丝干脆, “好, 那就等高考后。” ? 这么听话? 牧元淮一顿, 不是都说早恋的高中生最叛逆,很难管么? 祝璟知道牧元淮并没有理解他的话里真正的含义, 但他并不急于解释, 不过几个月而已, 他等得起。 人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还能跑么? 他指尖在沙发扶手上轻轻一点,像是悄无声息达成了某种约定。 “对了, ”牧元淮站起身,趿拉着拖鞋晃到冰箱前,“自家种的油蟠桃,今年总共也没结几个果子, 非要我带几个回来给你尝尝。” “外婆种的?”祝璟接过他递来的桃子,果子扁圆,表皮油亮光滑,透着清甜的桃香。 “对,就种在门口,搬家的时候从老家一起挖来的。上年瞿荣他们还去摘了,结了满树的果子,一下给树掏空了,今年不长了。” 祝璟很乐意听他讲这些生活里的小事,牧元淮随口说出的往事,都是他未曾参与的过去。 “明年带上我。” “明年?你……”牧元淮话音微微一顿,他想说明年九月底你还在这个城市吗。 但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他没问出口。 “怎么了?”祝璟察觉到他语气微顿,侧过头看他。 “没……”牧元淮收起思绪,“明年喊你行了吧。” 时间转眼到了下周四。 大课间刚一下课,徐妙找了祝璟一趟,告诉他下周运动会学校希望他可以作为学生代表,在开幕式当天上台发言。 以往这类活动,祝璟嫌麻烦,能推则推,几次下来,徐妙很少再找他。 再者演讲的话,班里大部分人都比他合适。 尤其林天瑞,让他在班里通知个消息,都能讲得声情并茂,极具感染力。 徐妙说完,果然迎来了祝璟的拒绝。 他甚至连委婉的措辞都懒得用,嘴里直截了当蹦出两个字:“不去。” “这次可由不得你推了,我说了都不算,”徐妙道,“你成绩突出,校领导那边指名道姓让你去。” 祝璟眉心蹙了一下,显然不满意校领导下的决定:“不是运动会么,怎么不让体育好的去。” “那叫运动员代表,”徐妙抬了抬下巴,指着一楼靠楼梯的班级,“早挑好了,三班的宋向成,体育生。” 祝璟冷着脸,沉默了半天。 徐妙知道他这是没办法了,不想答应,又找不到理由拒绝。 她看着祝璟这样子,忍不住轻笑两声:“老师还能不知道你,真能推早帮你推了。” “这几年省里对青少年体育发展很重视,不然咱们高三哪还有机会参加运动会?” “我没想参加。” “……没说你,”徐妙叹了口气,“大方向如此,学校自然积极响应,本地企业也得大力支持,做出个样子。” “这回不是,听说咱们学校和一家智能科技公司达成了合作,对方捐赠了一整套的智慧体育校园系统,还准备了全新的运动套装,开幕式他们也会派代表来演讲。” 祝璟:“……” 徐妙拍了拍祝璟的肩:“放心吧,你的发言稿到时候学校会准备好,也不要求你们脱稿,熟读即可。这事就这么定了,快回教室准备上课吧。” 祝璟面色不虞地进教室。 教室吵闹声阵阵,教室中央体委桌边围了一圈人,全在看项目报名表。 和前后桌大声探讨运动会项目的林天瑞,一下就注意到祝璟写着不爽的脸。 他麻利地挪开凳子,让祝璟进座位。 “咋啦祝哥,脸色这么沉,老班找你出去说啥了?” 祝璟面无表情:“上台发言。” 上台发言? “嗐,我当啥事呢,推了呗,让班长上。” 祝璟甩他一个“用你说”的眼神:“推不了。” 林天瑞眨了眨眼:“老班不让推?不至于吧,妙姐不是这么独断专行的人呐。” “校领导点名。” 林天瑞早就习惯了他同桌惜字如金的聊天方式,瞬间领悟了他的意思。 “那没办法了,我只能在你发言完,鼓最热烈!最响亮的掌声!”林天瑞耸耸肩,用肩膀轻撞了下祝璟,“够意思吧?” 祝璟:“……” 我谢谢你。 林天瑞又道:“好了别板着脸,不然先帮我参谋参谋,跳远还是跳高?听体委说今年最好每个人都报名一个项目,还不让多报,说名额紧张,你打算报什么?” “啦啦队。” 林天瑞有时候真觉得他同桌骨子里挺幽默:“你还啦啦队?体委怎么可能答应,不然我们一块儿去跳远吧,有个伴。” “没兴趣。” 前桌男生转过来拍了拍林天瑞:“喂,今年你怎么突然热衷于体育项目了?不像你啊,以前不是能混则混?” “得了吧你,我哪里混了!以前那叫勤劳的搬水工!” 与此同时,体委突然冲着班级大声嚷了一句:“对了对了同学们!运动会这几天有没有要来校观赛的家长,来我这领个表!能领午餐券!!!” “飞航!我要填!”林天瑞立马挥了挥手。 体委葛飞航立刻抽了张表,高高举起,他长得人高马大,轻松越过围住他的人群头顶,精准递向林天瑞的方向。 林天瑞刚起身要去接,手臂忽然被他同桌碰了碰。 祝璟:“顺便帮我领一张。” “好嘞。”林天瑞比了个ok的手势,扭头喊道,“飞航!两张!” “喏喏喏,拿去拿去!” 没一会儿,林天瑞就拿着领回来的表,乐颠颠回到座位:“给!” “谢了。” 林天瑞抽了支黑笔,反扣上笔帽,瞥见祝璟在姓名栏先填了个牧字。 他恍然大悟:“牧哥要来啊!” “嗯。”祝璟字迹偏潦草,写字速度很快,林天瑞说话的工夫,他姓名和联系电话都填好了。 “可以啊,那到时候你还能带牧哥来沙坑看我跳远!”林天瑞一边笑嘻嘻地说,一边低头在表格上填写他爸的名字。 林天瑞的父母在商场开了一家户外用品店,家里是典型的女主外男主内,他老妈做事雷厉风行,店里的大小事务基本都轮不到他爸插手。 他爸一天天在家闲得慌,除了接送他上下学,就是扛着自行车出去骑行。 “我爸老嫌弃我没遗传到他的运动细胞,这次非得让他亲眼看看,他儿子的弹跳力可不是盖的!”林天瑞拍了拍桌子。 “你要在你爸面前表现一下?”祝璟顿了顿,问。 林天瑞点点头:“亲儿子要是不参加,那他来学校看啥。” “是么……” 祝璟想到了牧元淮。他哥答应来学校,是因为想看他比赛? - 大课间快结束,葛飞航周围的人群终于散得差不多了,他在座位上坐了半天,准备起身活动活动筋骨。 忽然想起还要把运动会家长登记表交给体育老师,便一边伸着懒腰一边到处收表 “这边,飞航,我填好了。”林天瑞对他招招手。 “ok。”葛飞航往他桌上放了张食堂午餐券。 林天瑞把餐券放本子里夹着:“对了!我要报名跳远,你记一下!到时候记得来给我加油打气啊!” 第54章 “行!”葛飞航一口答应,“别说加油打气,我还喊班长扛相机全方位记录你在空中优美的身姿!” “哈哈哈哈!你懂我!” 他俩笑得跟没心没肺二傻子似的。 葛飞航报名表就放在林天瑞课桌上,祝璟随手翻了翻,发现大部分项目已经写满了名字。 “祝哥,怎么说?”葛飞航凑近了些,语气诚恳,“您这身高、这腿长、这臂展,不跳高真的可惜了!要不要考虑一下?” 林天瑞在旁边老练地摇了摇头,这体委还是不够了解他同桌。 连跳远都没兴趣的人会参加跳高?怎么不说让他祝哥去跑步呢! 他忍不住敲了敲桌子:“哎,我说老葛你……” “报200吧。”祝璟在剩余的项目里扫了一眼,选了个相对能接受的。 林天瑞:“……???” “行!这可太行了!”葛飞航瞬间激动万分,二话不说就把祝璟的名字写在了200米那一栏。 要知道,短跑项目自古以来最难凑人,既没法划水,跑得太慢又实在丢人。 还记得去年有个跑二百的,别人弯道跑一半了,他才刚到弯道口,胸前别的号码牌也被风吹掉了,差点被巡逻老师当成观众清出场。 今年也差不多,连三千米都报满了,200米算上祝璟还差一个,更别说100米,至今一个报名的都没有。 这其实也不难理解,隔壁几个班的体育生,几乎年年包揽100米赛场,谁也不想上去自讨没趣。 祝璟刚报完名,就从桌肚摸出了手机,屏幕亮起后,他便径直点进了聊天软件置顶的对话框。 【哥,我报了200米,现在有点后悔了……你到时候会来看我吗?】 祝璟发完,一抬头,发现林天瑞在看他:“……” 林天瑞:“。” 不是,这打的字是什么玩意儿。 谁把他同桌夺舍了?! ----------------------- 作者有话说:祝璟:“我要忍到高考后!” 牧元淮:“假的。” [狗头] 第40章 来校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林天瑞恨不得把自己眼睛捐了, 怎么就是管不住东张西望的毛病,这下好了! 那个置顶聊天框对面,是牧哥吧? 是吗? 绝对是吧! 林天瑞死死咬着嘴, 要是再没人开口说话, 他自己能当场把嘴皮子咬破。 祝璟仿佛听见了他内心的召唤, 将手机往抽屉一推,冷冷开口:“你看什么?” 我看什么? 还能看什么!你是怎么做到面无表情发出那种消息的?! 林天瑞挠了两下脸,总觉得自己似乎撞破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潜意识告诉他,万万不能以此为话题聊天!最好装作不知道! 装傻,就是装傻! 于是他眼珠飞快地转了两圈,嗓子眼发出一声长长的, 故作茫然的——“嗯?” 最后才干巴巴说:“啊?……看见什么?我不知道啊。” 祝璟看着他, 眼神带着审视和打量:“是么。” “嗯!”林天瑞用力点了下头, 差点没把他双下巴挤出来, “你玩手机悠着点, 蒋主任大课间也经常在走廊巡逻……咱班不知道多少人都遭过他的毒手!” “……” 话音刚落, 上课铃像是救世主般响了起来。 林天瑞如释重负,露出了一个笑容:“上课了, 物理, 物理课。” 祝璟并不在乎林天瑞看没看出来, 他要是真能得偿所愿,也没想瞒着。 故而没理会林天瑞拙劣的演技。 一整个上午,他看手机的机会寥寥无几, 不是这个老师拖堂几分钟,就是下个老师提前进来发卷子,课间休息几乎被压缩到没有。 他和牧元淮的聊天也只能断断续续地进行,一句一句地蹦, 直到中午去食堂吃饭,两人才算真正聊上天。 牧元淮正在给家里的植物浇水。 【牧元淮:所以你几点比赛?赛程表总看了吧?】 【猪:下周二上午十点左右,你可以跟我一个时间起床~】 瑞阳的秋季运动一共举办两天半,今年安排在周二、周三和周四上午。 周四下午正式开始为期三天的国庆假期。 说出来有些难以置信,周四上午的接力和闭幕式,实际上是从学生国庆假期里借来的半天。 牧元淮心想十点倒也还行,但我为什么要跟你一个时间点起床? 手机那头的人仿佛会读心,他刚想到这里,新消息就跳了出来。 【猪:因为学校逼我开幕式上台发言。】 【猪:哥,你能来的吧?】 【猪:qmq】 “不就一个发言……至于么?”牧元淮拧起眉,按理说祝璟对于上台发言这种事不该信手拈来么? 【牧元淮:你还会怕这个?不是早该习惯了?】 祝璟压根不解释,只一个劲给他发表情。 【猪:qmq】 【牧元淮:……】 【牧元淮:你觉得我吃这套吗。】 【猪:那哥来吗?】 【牧元淮:……早上喊我。】 牧元淮扔了手机,我有病吧,我难道真的吃这套? 学校里。 葛飞航为了运动会报名的事忙活了一整天。 体育老师一早就下达了通知:这次运动会,有本地电视台来采访,尽量让每个人都报上一个项目,要做到全员参与运动。 别说学生了,老师都有接力赛。 眼看就要放学交表格了,100米项目还是没凑够人。 葛飞航对着班级人员名单一数再数,还真让他找出一个漏网之鱼——他们班学委。 “那个……于学俊。”葛飞航是个粗人,嗓门粗,心眼粗,讲话一贯直来直去。 前段时间见识过学委妈妈的威力后,生怕一个不注意得罪人。 他小心翼翼地挑挑眉,试图拉近和于学俊的距离:“你好像还没报项目吧?要不……我给你填个100米?到时候你就上个场,跑成啥样都行!” “……我不擅长跑步,而且我要学习,没时间。”于学俊眉毛不易察觉地拧了一下。 “没事!凑个数嘛,咱班学神祝哥都报了200米!”葛飞航仗着两人同是班委,跟他套近乎,“都是班委,帮帮忙嘛!” “祝……跟我有什么关系,他报我就得报吗?”于学俊心里升起一股火,“又不可能拿名次。” 葛飞航是不是故意的?!明明知道100米全是体育生,偏要让他上去丢这个人?就是看准了他好欺负是吧! “我现在不找你,到时候体育老师也得找你,重在参与嘛!” “要你多管闲事……”于学俊咬着牙,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你说啥?”葛飞航傻呵呵地笑着,完全没听清,玩闹似的拍了一下他的肩,“那就这么说定了,到时候我给你拿水和葡萄糖!” 葛飞航说完就走了,完全没注意到身后于学俊盯着他那怨毒的眼神。 - 在学生们抑制不住的躁动之下,时光飞逝,运动会如期而至。 周二的天气出人意料的舒适。 浅淡的阳光流泻到草坪上,树枝在风中摇曳,飘来股股桂花清香。 牧元淮睡眼惺忪,早上祝璟喊他半天,这人缩在被子里一动不动。 祝璟没办法,只好把他被子掀了,仗着牧元淮刚醒,没力气把他踹下床,拿着一件干净的t恤就往他哥头上套。 牧元淮半眯着眼,耳边尽是瑞阳清晨的励志广播,虽然吵的他头疼,但好歹没忘记付刚才的打车钱。 祝璟微微俯身,正在保安室的窗口处帮他登记。 肩背宽阔,看上去很好靠…… 祝璟在厚厚一叠登记表中找到高三一班,肩上忽然一沉。 转头就看见一颗乌黑的脑袋。 牧元淮双目闭合,微微歪着脑袋,靠在他身上补觉。 隔着一层薄薄的校服,那道呼吸似有若无地掠过他脖颈,温温热热。 “快写吧小伙子,后边还有人排队呢。”保安见他不动笔,忍不住开口催了催。 “嗯。”祝璟收回眼,快速签上名。 牧元淮靠在祝璟身上闭目养神,并没有真的睡着,黑笔在纸上划写的沙沙声一停,他就主动直起了脑袋。 他打了个哈欠,搓搓手臂。 现在还不到早上7点,温度27c,有些怕冷的学生已经穿上了校服外套。 “一会儿我去哪?”牧元淮看着前方的教学楼,转头问祝璟。 “我位子上,”祝璟扫了眼时间,“我要先去一趟教务处。” 蒋主任昨天就通过徐妙转告他,明天上台发言前,务必来他办公室练习两遍稿子。 破事贼多。 “……”牧元淮犹豫,“我一个外人,坐你们班合适吗?” 祝璟点头:“今天不上课,都很随意,教室里家长比学生还多,没人会注意的。” 第55章 他领着牧元淮走进教室,教室里果然已经坐了好几位早到的家长,都是来学校看开幕式的。 林天瑞也来了,正坐在位置上,埋头疯狂玩手机。 祝璟走过去敲了敲桌子:“让让。” “诶?你们来了?”林天瑞猛地抬起头,赶忙起身,“坐坐坐,牧哥坐我这!” “我坐祝璟这,他等下有事。” “噢对对对,差点忘了,”林天瑞冲祝璟抬抬下巴,拍着胸脯保证,“一会儿你直接去操场是吧?牧哥交给我,你放心!” 学生代表和运动员代表不需要参加班级方阵,甚至还能在操场升旗台旁混到一个座位,安排在校领导区域的最边上。 所以直到开幕式结束,祝璟都不会再回教室。 同桌换成了牧元淮,林天瑞异常新鲜,话匣子关都关不住。 “牧哥,你怎么来得那么早?虽然我项目在下午,但我让我爸早点来学校蹭一顿午饭,他居然嫌我抠门!” 牧元淮又打了个哈欠,心道我也不想这么早来啊。 “没办法,”他屈起手指,指关节叩了两下祝璟的桌面,“这小子发言紧张,非要我来看着。” “……” “怎么了?”牧元淮随口问。 他不问还好,这一问,林天瑞全想起来了,他同桌那恍如被夺舍的消息,表情瞬间微妙起来。 “呃……那个牧哥,祝璟平时在你面前话少嘛?”林天瑞眨了眨眼,试探。 “话少?”牧元淮张口就把祝璟卖了,“他?一天恨不得给我发八百条消息,在家更是,这那的,什么事都要说,烦死人了。” “……呵呵,是、是吗?”林天瑞大为震撼。 牧元淮瞥他一眼:“你俩关系这么好,他平时是不是也老烦你?” 烦我? 林天瑞尬笑两声:“还行还行……” 心里却忍不住嘀咕,还烦我呢,一到假期,这位能回我两条消息都算给面子的。 当然这话他不可能说出口,为了避免聊得更深入,林天瑞迅速换了个话题。 清晨的校园人还不多,尤其是去往教务处的路,几乎不见人影。 祝璟绕过一小片人工湖,在小径拐角处,迎面撞上几个熟悉的人。 这几个人像是刚从蒋军办公室挨完训出来,个个丧着脸,但走路仍然勾肩搭背。 胖子一看见他就发出一句字正腔圆的——“卧槽!” 自从上次校门口打架事件过后,蒋军勒令他们每天早读前必须来教务处读校规,迟到一天,加一篇三千字检讨。 原本胖子三人翻墙加主动挑衅,处分必吃无疑,但他们班主任来蒋军这求过情。 于是看在几人挑衅不成,还挨了顿揍的份上,处分换成了通报批评,以及一系列的惩罚,包括写检讨、读校规和扫厕所。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胖子一想起因为眼前这个叫祝璟的,弄得他要连续一学期早起一小时,简直恨得牙痒痒。 胖子转头看向李龙,恶狠狠地压低声音:“李哥,怎么说,现在我们人多。” 李龙:“……” “李哥,你说句话呀。” “不是……卢奇胜,”李龙蹙起眉,“你上次都被他和他哥揍成那样了,还敢来?” “上次我们三个人,对面两个,这次我们六个人,对面就他一个!” 胖子的声音不算小,祝璟听得一清二楚。 有时候他觉得自己的运气,还真是挺好的…… 想起损坏的蛋糕,祝璟笑了一下,修长白净的手指指向不远处的偏僻角落,自己率先走了进去。 胖子不疑有他,第一个跟过去,他以为李龙他们都在他后头呢。 李龙偶尔真的会受不了卢奇胜这个傻逼,他扶着额头,一脸头疼的样子。 教务处边上,打架不可能,但作为大哥,他有必要调解一下。 然而还没等他带人走过去,那边就传出了哐哐的打架声。 不到十秒,胖子“嗷”了一句,捂着发青的手臂就跑出来:“李哥!你们人呢!” 祝璟气定神闲地跟在他身后,神情冷淡,黑沉沉的眸子压下来:“还来么。” 胖子转头看同伴,同伴全都一言不发。 好好好,就我一个傻子。 卢奇胜转回头,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不不……不来了,错了错了,祝哥放我们一马吧!” 同伙:“……” 我们可没惹事。 祝璟淡淡地收回眼,没回答也没继续,只是最后那眼神仿佛在警告几人,再有下次没那么好收场。 他如同什么都没做,脚步一抬,平静地朝教务处走去。 第41章 发言 牧元淮注意到高三一班几乎每个人的桌脚旁都放着一只购物袋, 连祝璟也不例外。 那只袋子鼓鼓囊囊,看起来装了不少东西。 他用鞋尖轻轻抵了抵袋子,侧头问身旁的林天瑞:“这是什么?每个人都有?” “什么?”林天瑞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 最终锁定在那只花色的购物袋上, 他一拍脑门, “哦这个啊!听说是一家企业赞助的,什么运动装、发带、钉鞋之类的东西。” “免费?” 林天瑞点点头。 “你们学校福利待遇可以啊。”牧元淮说着随手扯开袋子朝里瞥了一眼。 “哎呀,毕竟瑞阳好歹也算市里一哥嘛!”林天瑞翘起嘴角,“这次运动会电视台还要来采访呢,不知道我跳远时的英姿会不会上电视!” 牧元淮:“……” 很难想象林天瑞和祝璟怎么玩到一起的。 眼看时间差不多了,各班老师都招呼着学生换统一班服, 去操场集合。 高三一班的班服是一件薄款的长袖卫衣, 米白色, 看上去质量不错。 林天瑞扯平袖子:“走牧哥, 我先带你去观众席, 一会儿你就坐上面看。” 牧元淮跟着他走出教学楼, 随着人群一起往操场去。 他低头给祝璟发消息,问他到了没有。忽然敏锐地察觉到似乎有视线正落在他身上。 牧元淮从屏幕上抬起眼。 左前方那人被他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 意识到自己暴露了, 但一时没想好怎么说, 结结巴巴挥挥手:“大、大哥,您也在呢……” 牧元淮眉头微蹙,这货不是那穿衣服露腰的死胖子吗? 还敢跟他打招呼? 在胖子脱口而出那句“大哥”后, 林天瑞瞪大的眼睛就没收回来,直白地把惊讶写在脸上 这几个不是他们学校的刺头吗??? 管谁叫大哥呢? 林天瑞猛地扭头看牧元淮。 牧元淮:“……” 上次踢了牧元淮的车,胖子心有余悸,胖子生怕牧元淮借机再收拾他一顿。 怎么今天一大早就这么背, 轮着碰上这兄弟俩? 胖子一边想,一边挤出笑容:“大、大哥,那我就先走喽?呵呵……” 卢奇胜在学校算刺头里比较有名的,周围不少学生都认识他。 他那两句大哥,彻底让牧元淮变成了整条路上的焦点。 起初大家只是好奇卢奇胜的大哥除了李龙还有谁,可当目光落到牧元淮脸上时,好多人都看得愣住了。 细碎的交谈声如潮水般蔓延。 “喂,你看见那个人了吗,他是哪个班的啊。” “不知道,没在学校见过他。” “你们傻呀,都跟林天瑞走一块儿了,肯定是一班的啊。” “一班什么时候又有新帅哥了?我们二班就在一班隔壁,没见过他啊。” “转校生?” “不像,我倒觉得像谁的哥哥,来看运动会的。” “诶你能不能帮我去要个微信?” “我妈就在后面跟着,你想害死我啊!” …… 牧元淮:“……” 你们敢讨论得再大声点吗。 林天瑞小心翼翼凑近问:“牧哥,你认识卢奇胜他们?” “不认识。” “那他怎么叫你大哥……?” “谁知道,犯病了吧。” 林天瑞:“……” 牧元淮言简意赅,加快脚步往前走。 他可不想一路被人当热闹看。 - 瑞阳一中的操场位于校园正中央,四周植了一圈树。 观众席的椅子提前一天清理过,入口处还站了两个学生,贴心地往每位进观众席的人手里塞扇子。 牧元淮在前排找了处没人的座位,这一片距离升旗台很近。他视力好,甚至能看清台前搭好的桌子上那张祝璟的名牌。 他百无聊赖地跟祝璟在手机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十几分钟后,专属于运动会的广播音乐响彻操场,祝璟那边也没了回音。 牧元淮往外面一看,校领导果然入座了。 学校开幕式表演全是学生们自己排练的节目,谈不上多么专业精致,但各个班都拿出了看家本领。 第56章 牧元淮特地看了眼高三一班,几秒后,不由得庆幸祝璟不用走这个方阵。 否则这家伙一张脸非得拉到地上。 他们班走到主席台正前方时,齐声高喊口号,随后迅速搭手围成圈转动起来。 紧接着,两名高个男生出列,翻了几个跟头。 看得牧元淮目瞪口呆,这就是尖子班的实力吗。 整个开幕式的表演,满打满算他就看了高三一班,后面连校领导的讲话他也懒得听。 本以为絮叨完总该轮到祝璟发言了。 牧元淮收起手机,稍稍坐正,准备认真听一听。 主持人的声音响起:“接下来,有请立辉智能科技有限公司的赵正诚赵总,为此次瑞阳运动会开幕致辞!” 牧元淮瞬间收回眼,面无表情打开了他的消消乐:“……” 什么玩意儿。 主持人说完鞠了个躬,安静地退到了主席台最侧边,也就是运动员代表的旁边。 主持人叫张雪,也是三班的,她看见自己班的宋向成捏着两张稿子,嘴巴都要打颤了还在嘀嘀咕咕练习,顿时摇了摇头。 瞧瞧边上祝学霸多淡定,这对比也太强烈了! 她的目光转向宋向成身旁的祝璟,却在触及他侧脸的瞬间愣了一下。 祝璟依然保持着那个挺拔的坐姿,双手自然地搭在桌面。 但此刻,他眉心微蹙,就连不了解他的人都看得出这位学霸此刻心情不佳。 之前明明不是这样的表情…… 然而没多久,张雪就发现这位学霸的眼神偶尔会落在那位致辞的赵总身上。 企业家发言有个共性,无论开场主题是什么,最终总会歪到自己的创业史,或者曾经艰难困苦的励志创业故事上。 赵正诚也不例外,台下电视台的摄像机正对准着他,他今天特地没穿西装,一反常态挑了一套运动装。 当他讲起那套捐赠的智慧体育系统时,操场上响起的掌声让他十分受用。 摄像老师也给足了面子,将掌声雷动的操场一并记录了下来。 发言结束后,赵正诚回到座位,从容地抿了口茶水,向左右两边点头致意。他左边坐着瑞阳的校长,右边坐着教务处的主任。 接下去轮到运动员代表宋向成发言。 望着台上身材挺拔,精神饱满的年轻人,赵正诚随口夸了句:“瑞阳学生体格都很出色啊,学习运动两不误,不愧为市里重点关注的学校。” 蒋军笑着点头回应:“哈哈,赵总过奖了。这位同学叫宋向成,高三的体育特长生,文化课成绩也很优秀,努努力冲击首都的名校很有希望。” 两人你来我往客套了几句,蒋军又介绍道:“待会儿还有我们的学生代表要发言,这位同学更是了不得,高中三年就没跌下过年级第一。” 赵正诚:“哦?这么看来,明年的高考状元瑞阳是势在必得啊。” “哎呀哪里哪里……”蒋军话未说完,主持人又上台了。 一道清亮的女声字正腔圆地念道:“接下来,有请来自高三一班的学生代表——祝璟同学上台发言。” 蒋军顺势接了句:“您看,就是这位,祝璟同学。” 赵正诚脸上的笑意骤然消失:“……他叫什么?” “祝璟,”蒋军并未察觉,耐心地解释,“祝福的祝,王字旁的璟。” “哦……好名字好名字……”赵正诚笑容僵硬,手指无意识攥着桌上那杯茶。 他的目光紧紧追随着走上台的高瘦身影,再也无心与隔壁蒋军谈笑。 后续的流程赵正诚始终心神不宁,坐立难安。 直到文质彬彬的校长接过话,宣布瑞阳秋季运动会正式开始。 各班级组成的方阵退场,人群开始喧闹起来,他才微微松了口气。然而目光依然黏在角落收拾东西的少年身上,似乎有话要说 祝璟起身,将手里的发言稿揉成一团丢进垃圾桶,他低头给牧元淮发了条消息,随后径直走向操场出口等人。 第一个比赛项目就在十分钟后,学生们纷纷跑回教室,该换衣服的换衣服,换鞋的换鞋,翻号码牌的翻号码牌,原本人头攒动的操场瞬间散了一大半。 赵正诚一边心不在焉附和蒋军,一边朝休息室的方向走去。 突然,他的视线顿一棵树下,脚步猛地一停。 赵正诚转头一脸歉疚:“蒋主任,许校长,朱副校,实在不好意思,刚想起有个紧急的工作电话要处理,您先走一步,我稍后就到。” 许校长很快反应过来:“好,您忙您的,我们不急,一会儿休息室再聊。” “嗯。”赵正诚匆匆点头,目光不由自主往后瞥。 - 祝璟正低头看牧元淮发来的照片,忽然听见身后有人迟疑地叫他名字。 “祝……璟?” 他动作一顿,循声望向身后。 赵正诚似乎不太习惯念这个名字:“原来……你在瑞阳上学吗?听蒋主任说,你成绩很优秀。” 没等来牧元淮,反而等来了一位不速之客,眼下的情形让祝璟不太愉快。 他眉头蹙了起来,对方特意找上门,绝不只是跟他寒暄几句学习那么简单。 祝璟语气冷淡,直直看向赵正诚:“你找我想说什么。” 作为商人,赵正诚习惯于委婉含蓄的说话方式,祝璟直白的话一时让他难以适应。 他扫视了一圈周围,指向一旁的器材室:“去那后面说吧。” 祝璟不置可否,瞥了一眼时间,跟着他走向器材室背面。 刚抬起手,准备打招呼的林天瑞整个人一愣,祝璟为什么跟立辉的赵总走在一起? 他疑惑地挠挠头,什么情况,学生代表还要负责接待嘉宾? 此时牧元淮刚走下观众席,远远就看见林天瑞站在草坪边发呆,他摇着扇子,走近看了眼操场入口。 人呢??? 说好的站这边等呢? “林天瑞,看见祝璟了吗?这家伙跑哪去了?”牧元淮低头瞥了眼手机。 “他好像去接待立辉那个赵总了,我刚刚看见他们往器材室那边去了。”林天瑞回过神,指了指左侧的小路。 “牧哥你要不过去看看?我还得回教室把矿泉水搬来,等下我们再汇合?” “赵总……?”牧元淮除了祝璟发言,其他环节压根听都没听。 不过看林天瑞一副着急搬水的模样,没再多问,只点了两下头:“行,你先去,我过去看看。” 林天瑞点点头,告别牧元淮后朝教室跑去。 而牧元淮则往器材室的方向走了过去。 器材室说白了就是操场边上一个独立的低矮屋子,专门用来放体育器械,祝璟去那边干什么? 牧元淮怀着疑惑走去器材室,尚未走近便隐约听到人声传来。 他几乎瞬间辨认出其中一道淡漠的嗓音属于祝璟,另一道想必就是林天瑞口中的赵总。 只一句,就让他不由自主放慢了脚步,直到最后停在转角处。 器材室背后。 祝璟站在树旁,语气里带着明显的不耐烦:“就这里,还不够隐蔽吗?” 赵正诚闻言谨慎地环顾了四周,尽管此时器材室附近空无一人,他仍压低了声音才道:“好,我们就在这里说吧。” 祝璟没说话,表示默认。 “你……应该知道我是谁吧,我是你——”赵正诚看着眼前陌生又熟悉的少年,深吸一口气,“算了,现在说这些也没什么意义。” 他顿了一下:“前段时间你妈妈的事,我听说了一点,很遗憾,你……节哀。” 祝璟背靠着一棵树干,仿佛听到了什么荒唐笑话,没忍住嗤笑了声:“遗憾?她死了,你不是应该感到解脱才对么?” 第42章 体面 赵正诚努力维持的体面似乎崩了一下。 自祝璟出生以来, 他就没和这个孩子有过接触。 故而祝璟的性格与处事方式对他而言都是极其陌生的,每一句话都能刺得他措手不及。 祝璟的目光越过器材室旁的栅栏,朝观众席方向瞥了一眼:“我没时间在这儿耗着, 有话直说。” “……好。” 几次三番被人驳面子, 早已习惯受人追捧的赵正诚难免有些恼火。 但他清楚, 自己绝不能跟眼前的人撕破脸。 赵正诚整了整衣领,试图找回控场节奏:“你应该知道我是谁,这些年来,我一直为你们母子提供经济上的支持……” 祝璟并不意外他会谈论这些,毕竟在这些人眼中,他们这样的出身, 大概永远和钱、贪得无厌、死缠烂打脱不开关系。 “所以?” 祝璟只淡淡吐出两个字, 却让赵正诚莫名感到一阵不悦, 但他强忍着未表露分毫。 “所以我认为, 我已经尽到了相应的责任。这些年汇入你账户的钱并非小数目, 足够支撑你顺利完成学业, 以及维持一份还算优渥的生活水平。” 第57章 赵正诚停顿一秒,试图从祝璟脸上捕捉一丝波动, 但对方面无表情, 目光也不在他身上, 甚至无法确定是否在听。 他只好继续说那些早在开幕式时就反复酝酿的话。 “现在你母亲不幸离世,虽然我很遗憾,但我今天来找你, 更希望能为我们之间的关系划下明确的界限……” 话未说完,祝璟已然明白他想表达什么:“你怕我以后找你要钱?” “不,我只是……” “差点忘了,你怎么会担心钱……赵正诚, 你是怕我毁了你的名声吧?” 祝璟并没有像赵正诚那样,刻意将自己的嗓音压得很低。 赵正诚目光闪躲,再度扫了眼四周,那副心虚的模样几乎显得有些可笑。 “小璟……我知道你怨恨我,如果你确实有需要,我可以考虑最后提供一笔资助。但是你要明白,现实社会是很复杂的……这样吧,这张名片你收着。” 赵正诚递过去一张印有私人电话的名片:“蒋主任刚才一直跟我夸你,说你品行端正,为人稳重,将来如果遇到实在过不去的坎,可以打这个电话。” 祝璟淡淡扫过名片,并没有伸手去接。 有一点赵正诚说错了,自己并不怨恨他,谁会去恨一个从未真正出现在自己生命里的人? 只不过……眼前这个中年男人,从见第一面起,就让他由衷地感到厌恶。 与怨恨无关,纯属看见垃圾后自然而然产生的恶心情绪。 “没必要,”祝璟嗓音淡漠,转身,“以后别来找我。” 赵正诚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急忙喊住抬腿离开的祝璟。 “等等!再怎么样,过去的十八年,我至少保证了你们生活的体面。我希望这份体面能继续维持下去。这对你、对我,都很重要,不是吗?” 祝璟微微挑眉,停住脚步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赵正诚声音压得更低,仿佛意识到温情路线走不通,语气多了几分施压。 “过去的事情就翻篇吧,我相信你比你母亲明白,我们之间除了金钱,没有任何其他关系。” “人在社会上,靠的就是名声和身份。我有很多苦衷,有很多身不由己。公司几百张嘴靠我吃饭,我的家庭……也很美满。我不想被任何流言蜚语拖下水。” “流言蜚语?”祝璟嘴角浮起一丝嘲弄的弧度,“你自己干过的事,怎么就成流言蜚语了?” “……总之,你安分守己地过你的生活,我们彼此相安无事,互不打扰,对你我都好。要是你妈还在,肯定也希望你能平静安稳地生活,而不是卷入不必要的是非之中,你说对吗?” 祝璟静静听完他的长篇大论,狭长的眼尾很轻很轻地抬了一下。 “赵正诚,你说了这么多冠冕堂皇的话,其实只有一句最重要——别毁了你的名声。” 赵正诚:“当然不是,你误会……” “你大可以放心,你说的公司、家庭、苦衷都与我无关,赵正诚这三个字,对我而言不过是个名字,我没有任何兴趣跟你扯上关系。” 祝璟最后看了他一眼:“名片你自己收好。至于那笔补偿和抚养费,那是你该付的。” 二十几岁的林晓晞天真且满怀憧憬,在最好的年纪遇上了功成名就的赵正诚,和许多女孩一样,她几乎瞬间便沉溺进了对方编织的温柔梦里。 祝璟小学的时候,常听林晓晞独自坐在床边念叨。 那时的赵正诚很忙,并不常陪伴她,孕反最严重的几个晚上,给赵正诚打电话只能听见忙音。 这个梦,直到她亲眼见到赵正诚的妻子和儿子,才彻底破碎。 她抱着刚出生的婴儿给赵正诚打电话,从最初歇斯底里的质问,到后面无声地哀求。 当她发现就连孩子也留不住这个男人,他甚至不允许孩子随他的姓,她终于崩溃了。 那时候的林晓晞时常握着电话发呆,连自己都过不好,别说照顾孩子。 祝璟牙牙学语的那几年,一直是林晓晞年迈的母亲带着,就连“祝”这个姓,也是随的外婆。 后来老人病逝,他才开始跟着林晓晞生活。 祝这个姓氏就像一道无声的屏障,无论是赵正诚还是林晓晞,都被划在了外面。 初秋的知了声嘶力竭地叫着,在这个夏天,留下最后的痕迹。 祝璟转身离开,没有一丝留恋。赵正诚僵在原地,手里紧紧攥着那张被拒绝的名片。 祝璟的话像一面冰冷的照妖镜,几乎照出了他精心伪装下的恶劣本性。 他似乎达成了划清界限的目的,却在这个儿子身上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轻蔑和漠视。 这种从容和冷漠,比任何愤怒的指控都更让他如鲠在喉,难以接受。 器材室不大,几步就能绕出来。旁边除了树和路牌,没有其他遮挡。 祝璟才刚走出几步,器材室旁的石凳上坐着的身影,就让他脚步一刹。 牧元淮手肘撑在膝上,嘴里叼了一支未点燃的烟。 早晨分别时他眼中倦意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此刻蹙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赵正诚自知身份特殊,谈话既然已经结束,他不好在这久待。 他特地等祝璟走远了些,脚步声消失,才理着上衣,恢复独属于赵总的光鲜亮丽,从器材室后面走出来。 下一秒。 赵正诚:“……” 他以为走远的祝璟还站在原地,更让他惊诧的是,他再三确认过无人的器材室,不知何时居然多了一个男人! “你是谁?”赵正诚心里蓦地一慌,但常年的伪装让他勉强维持住了体面。 牧元淮站起身,取下唇间的烟,意有所指的讥讽:“没脸没皮,稀罕你那几个臭钱,老东西。” 他嗓音不重,却字字透着轻蔑。 牧元淮说完四周一片安静。 片刻,祝璟偏过头,手指抵了一下鼻尖,嘴角也动了一下。 牧元淮:“……”又笑什么呢。 赵正诚表情扭曲一瞬,心里也咯噔一下。 他们的对话,全被眼前这个陌生的男人听到了,对方看起来不像守规矩的人,不太好打发。 “这位……年轻人,你可能误会了一些事……很多事情并不像你表面听到的那么简单……”赵正诚试图挽回。 牧元淮早知道祝璟所谓的亲爹,十八年来对他不闻不问,看长相就一副尖嘴猴腮的吝啬模样…… 当年如果不是林晓晞用名声威胁他,恐怕连抚养费他也不会出。 对于这种人,说破反而没意思。悬在头顶上,摇摇欲坠却不知何时会落下的石头才最让他恐惧。 于是牧元淮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笑意未达眼底,堪堪停留表面。 “走了,”他朝祝璟抬了抬下巴,“不是要跑200米么,带你热身。” 赵正诚眉心瞬间一蹙:“你们认识?” 然而那两个人没一个理他的,别说回头,脚步都没停,仿佛他这个大活人不存在。 “站住!你们录音了,是不是?!” “……等等,我说等等,你们要什么我们都可以谈!” 赵正诚想大声喊住他们,却又怕引来旁人,只能强压着嗓子,说话跟蚊子似的嗡嗡嗡。 牧元淮揉揉耳朵,竖起一根手指,冷冷道:“嘘,再多话,现在就让你全校出名。” 赵正诚强装镇定:“……你们到底想要什么?” 要什么。 今天是谁主动找上门来的,自己心里没数么? 牧元淮眼神冷漠地扫过赵正诚,薄唇轻轻动了动,吐出三个字。 “要你滚。” 越靠近操场出入口,来往的学生和老师就越多。 赵正诚僵在原地,几乎进退两难,追上去怕引人注意,不追又不甘心,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两道高瘦身影越走越远,直到消失在他视线里。 - 牧元淮和祝璟漫无目的走了几分钟,谁都没说话,绕到了小超市附近。 这块儿地方全是买零食的学生,频频有人将目光投向他俩,牧元淮受不了了,拉着祝璟随便踏上了一条林荫小道。 从刚才开始,牧元淮的表情始终不太好。 “哥,”祝璟眸子划过他的鼻梁,落到那人紧抿的嘴唇上,“你心疼我?” “……扯淡,”牧元淮摸了下鼻尖,“什么心疼,别给自己贴金,我最多看不惯他污蔑你贪财!” “哦,知道了。” 牧元淮不想展开这个话题,于是拉了他一把:“……不是热身么,过来,压腿。” 两人走到了一片草坪边上。 牧元淮绷着脸下命令:“弓箭步会吧?每侧十次,先做两组。” “不会,哥哥示范一下。” 这都不会?怪不得跑200米紧张。 “看好,”牧元淮往前跨了一步,前脚膝盖弯成直角,“就这样,后腿发力交替做。” 第58章 “后腿发力?那前腿用力吗?” 牧元淮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大腿前侧:“话怎么这么多,你看我用力了吗?” 祝璟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牧元淮前腿弓起,后腿笔直向后蹬开,薄薄的运动裤并不贴身,却被他的动作绷得很紧。 祝璟嗓音微哑:“看不出来。” 牧元淮正要接话:“看不出就照——” 话音未落,祝璟的手掌十分自然地覆上了他的腿:“我摸一下” 掌心的温热透过薄薄的布料不断传到他腿上。 突如其来的动作让牧元淮猝不及防,未出口的话卡在喉咙,心跳瞬间漏了一拍。 良久,牧元淮才终于回神,他视线落在某人骨节凸起的白净手背上。 艰难挤出一句:“……祝、璟、把你手拿开!” 第43章 爱你 祝璟扫了眼他逐渐变红的耳尖, 淡定欣赏片刻,才慢悠悠收回手:“大早上的,哥哥别生气, 我不摸就是。” 牧元淮感觉自己像被架在火上翻烤的羊, 每一寸都透着慌张, 祝璟的从容将他的局促称得格外突兀。 祝璟的手明明已经收回去了,刚才也仅仅在他腿上停留了极短的时间,甚至连抚摸的动作都没有。 牧元淮强忍着腿部皮肤上残留的细微痒意,喉结滚动,张了张嘴:“我……有什么好生气的。” “不生气?” “嗯……” 祝璟低头看了眼他哥握紧的拳头,语气自然:“那再摸一下。” “……?” 牧元淮猛地抬眼看他, 脑子里瞬间闪过八百个问号。 他听力出问题了?这小子在说什么? “对不起, 哥哥, 我太笨了, ”祝璟垂下眼, 低声解释, “还是弄不明白肌肉发力的方向,我就想再感受一下。” 祝璟言辞恳切, 语调真诚, 要不是牧元淮自己心里不对劲, 或许真的会答应他。 “你自己练……随便跳两下拉伸就行。”牧元淮不想再站这里,说完就往旁边长椅走。 祝璟眼疾手快扯住他的袖子:“不教了吗?” “教个屁。” 牧元淮赌气似的别开脸,被自己刚才莫名其妙的心跳弄得有些烦躁。 他一屁股坐到长椅上, 翘起二郎腿。 两秒后,牧元淮疑惑:“你坐过来干什么?” 祝璟:“陪你啊。” “……少偷懒,站过去。” “噢。” 有时候牧元淮觉得自己挺厉害的,一边闷头消化乱七八糟的情绪, 一边还能盯住祝璟拉伸。 期间祝璟好几次找借口,试图结束这个环节,都被牧元淮一记眼刀按了回去。 直到十分钟后,祝璟结结实实把全身都拉了个遍,牧元淮才终于挪开视线放过他。 尽管今天最高温只有三十出头,但持续十分钟不间断的运动,还是让祝璟沁出了一层汗。 他不是动不动就大汗淋漓的体质,此刻也只是额角和脖颈间挂着一层薄汗,细密稀薄,甚至无法聚成汗珠。 牧元淮瞥了一眼,什么也没说,从兜里抽了张手帕纸递了过去。 祝璟唇角轻轻扬了扬,接过纸巾按在额角。 身上的燥热缓缓退去,他忽然侧过头问:“哥哥刚才……真的录音了?” 牧元淮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问的是什么:“哪反应那么快,逗他玩儿。” 他压根没想起录音这茬,要不说那货心里有鬼,录音这事都算赵正诚怀疑而提出的。 话题起了个头,牧元淮也不再避讳。 他扭头问:“你们谈话的时候,我听他那意思不是不想再见你吗?那他怎么还非往你面前凑?这不犯贱吗?” 祝璟不置可否,想了想道:“他怕就怕,林晓晞死了,我把钱挥霍一空后,还会再去缠他。” “本来这层担忧只在心底深处存着,谁知偏偏这个时候,这种场合,撞见了我这个‘便宜儿子’。” 祝璟说起赵正诚的事,跟谈论陌生人没什么两样,平静而疏离。 “毕竟在赵正诚的眼里,我和林晓晞是绑在一起的,一个疯女人能养出什么样的儿子?” “所以他认定,林晓晞做过的事,她养的儿子一脉相承,自然也做得出来。” 祝璟声音不重,融在风里,也与沙沙的树叶融在一起。他目光投向不远处的灌木丛,不知在想什么。 “……放屁!”牧元淮见他那样,生怕他钻牛角尖,眉头顿时紧锁,“你是什么样的人,我还不清楚?!” “他那点劣质基因能生出你,上辈子铁定烧高香了!” 牧元淮嗓音一点没压着,说完还喘了两口气。 祝璟的视线慢慢移回,落在牧元淮紧锁的眉间,默默地看了他好一会儿,才低低叫了一声:“牧元淮……” 突然被他叫全名,牧元淮有点怪怪的:“……干嘛?” “你好爱我。” “…………”牧元淮神经猛地一跳,下意识还嘴,“我好爱你个头,你特么好爱我才对!” 话一出口他就僵住了。 整句话清清楚楚、一字不落地从他嘴里蹦了出来,收都收不回去 说完的瞬间,牧元淮简直想一口咬掉舌头。 靠…… 大爷的我胡说八道什么! 牧元淮极力绷着下巴,一脸酱色就跟被人强吻了一样。 祝璟险些笑出声,他用尽全力克制住,别开脸把那句话放心里反复品了好几遍,才终于转回头来。 他注视着牧元淮躲闪的目光,神情半是认真地说:“被发现了?我确实很爱你。” 咔! 牧元淮翘着的二郎腿一歪,差点没坐稳。 “你、你神经了吗……这种话不可以乱说!” 祝璟无所畏地迎上他的目光:“你对我这么好,为什么不能说?实话罢了。” 实话罢了…… 实话…… 如果不是这个动作太突兀,牧元淮恨不得当场捂上耳朵。 他心里清楚祝璟不是那个意思,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别扭,还是密密麻麻地爬上了他的心头。 半晌,祝璟故意凑近他,声音带笑,明知故问:“哥,你低着头干嘛呢?” 牧元淮的脑子里还在回荡那句“实话罢了”,毫无防备被祝璟温热的呼吸拂了一脸。 “……!” 牧元淮手忙脚乱地把他推开,大脑飞速运转:“……林天瑞!” “?” “林天瑞说一会儿汇合来着!我给忘了,你快给他打个电话!” 话音刚落,祝璟兜里的手机就响了起来,铃声打破了空气中愈发微妙的气氛。 瑞阳一中唯有运动会这几天有点人性,不上晚自习,且不限制学生带手机。 运动会学生亲友入校观赛是瑞阳的老传统,那两天手机根本禁不完,索性直接开放限制。 运动会爱怎么玩怎么玩,真想学习的,自然也能找个安静的角落用功。 祝璟接起林天瑞的电话,不带感情地喂了一声。 “祝璟?你和牧哥人呢?牧哥不是上器材室那块儿找你去了嘛,怎么你俩都不见了?” 彼时,林天瑞正站在器材室外挠头。 “我们在湖附近热身。” “湖附近?我给你们带奶茶了,要不教室见?反正你比赛快检录了,要换钉鞋。” “行,那教室见。” “okok,那我挂了,拜拜!” 祝璟关了手机,扭头发现牧元淮抓着一片不知哪里飘来的叶子,似乎还未缓过神。 “哥,”祝璟在他眼前挥了挥手,“走了,去教室。” “啊?……哦。” -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中间仿佛隔了一道无形的屏障。 每当祝璟放缓脚步等他,牧元淮就会走得更慢,祝璟稍微加快速度,他也会自觉跟上,但始终保持着一米左右的距离,不肯多靠近一分。 祝璟眉毛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时快时慢地走,像在试探什么。 牧元淮:“……” 他很快反应过来祝璟是故意的,这样走路简直蠢到没眼看。 牧元淮受不了了,绷着脸拉上祝璟,闷头就往右边走。 “哥,方向反了,明德楼在那边。”祝璟被他扯着,手肘艰难地手肘指向另一侧。 “……哦。” 他俩快到教室的时候林天瑞还没来。 刚走到前门,里面突然窜出一个矮瘦夫人身影,手里提着学校统一发放的运动用品袋,差点迎面撞上祝璟。 于学俊抬头看见祝璟的瞬间,瞳孔明显一颤,接着立刻埋下头,弓着身子匆匆离开了。 牧元淮一头雾水。 这不是那天家长会,被妈妈拉着非要当祝璟同桌的人么?怎么现在见祝璟跟见到鬼似的。 祝璟回头瞥了眼,于学俊跑步姿势不太自然,但跑得很快,看方向似乎是冲着洗手间旁的更衣室而去。 第59章 牧元淮跟在祝璟后面走进教室,出乎意料的是,偌大一个教室居然空无一人。 尖子班对运动会热情这么高么? 祝璟从桌下抽出自己的袋子。 牧元淮见状指了指教室角落的监控摄像头,提醒他:“哎,你就在这换?” 什么时候这么开放了? “只换鞋。” 祝璟今天穿了一身宽松的运动套装,深棕色,衬得他肤色愈发白,干净利落,跑个步足够了。 “钉鞋也得去操场换,”牧元淮解释,“鞋底都是钉子,走不了水泥路。” “那不换了。” “……这么随意?” “本来就是随便跑跑,无所谓。”祝璟把袋子丢回地上。 说起来,这一袋子体育用品还是赵正诚公司赞助的。 祝璟丢袋子的动作很随意,在纸质的购物袋落地的瞬间,牧元淮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哗啦啦的、细微的金属碰撞声。 钉鞋的钉子都固定在鞋底,绝不可能发出这样的声响。 “你先让让。”牧元淮眉头一蹙,等祝璟让出位置,他往里迈了一步,半蹲下打开纸袋,将袋子里的东西一件件取出来。 一套夏季运动装,一只驱蚊手环,一根普通发带,以及那双钉鞋。 钉鞋装在蓝色的鞋盒里,鞋盒侧边有一道浅浅的凹痕,像打开时不小心留下的。 牧元淮半蹲着,和祝璟对视一眼。 他捧着鞋盒摇了两下,里面传来一阵细碎的脆响,没了衣服的阻隔,声音更加清晰。 牧元淮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他快速掀开鞋盒的盖子,一双崭新的钉鞋躺在里面,本该包裹鞋子的雪梨纸却被垫在了鞋底。 他快速将鞋子倒过来抖了抖,感觉到有什么冰凉的东西擦过手指。 下一秒,数十颗图钉哗啦啦散落。 “操!”牧元淮瞳孔骤缩。 泛着银光的小图钉静静躺在鞋盒里,钉尖细而锋利,他简直不敢想象祝璟如果直接穿进去会怎样。 牧元淮脸色阴沉,攥着鞋的力道极大。 谁特么在运动会用这种手段?! 是那个胖子? 祝璟自然也看到了鞋子里倒出来的图钉,他眯起眼,眼神渐渐冷了下来。 “调监控。”牧元淮沉着脸,说罢拿着鞋盒便要起身。 然而他的肩膀却突然被祝璟按了一下,牧元淮疑惑地看向他。 祝璟一言不发,看着鞋盒里泛着寒光的图钉。 半晌,很轻地说了句:“哥,盖上。” “你想……” “听我的。”祝璟 牧元淮觉得祝璟或许猜到了是谁,他看了他两眼,最后还是按照祝璟说的做了。 他本就半蹲着,课桌和桌上高高堆起的书本几乎让他整个人都挡住了。 等牧元淮将购物袋重新装好,祝璟从他手中接过袋子:“走。” “走哪去?” 祝璟想起于学俊拎着袋子离开的身影,薄唇轻启:“更衣室。” 没记错的话,那天下午,葛飞航给他报了100米? ----------------------- 作者有话说:宝子们,明天约了朋友,请个假哦[摸头](假条一会儿挂) 第44章 检录 两人刚走出教室, 就撞见了哼着歌从拐角晃过来的林天瑞。 “诶?”林天瑞一见他们就扬起眉毛,咬着吸管含糊地问,“你们上哪去?” 不是回教室换双鞋吗, 该不会要提着东西往更衣室去吧? 林天瑞一边咕哝, 一边还是跟在了两人身后, 顺便把提了一路的奶茶交给牧元淮。 牧元淮接过袋子,指尖触碰到几抹凉气。 对于祝璟想做的事,他隐隐猜到了几分,甚至通过祝璟的微表情猜到了是谁干的——五分钟前碰到的那个瘦子。 一大早在室外转悠了半天,说不渴是假的,但牧元淮此刻心思完全不在这上面, 于是提着奶茶袋子走了一路。 当祝璟用校园卡刷开男更衣室的门时, 林天瑞心里就一个想法——原来真有人换鞋子也要讲究隐私…… 明德楼是瑞阳新建造的教学楼, 每个楼层的洗手间边上都留了大约三四十平的空间, 作为更衣室使用。 运动会开幕式换装就是来这边换。 更衣室内, 四面墙都定制了顶天立地的木质储物柜, 用隔板分成一块块的小方格,供学生自由使用。 因运动会的缘故, 更衣室挂满了各式各样的表演服, 地上墙边还散落着不少学校下发的运动物品袋。 十几分钟前, 林天瑞才从这边换好自己的衣服出去。 他转着头环顾一圈,依旧忍不住吐槽:“公用的地方就是乱哈,换下来的衣服也不知道收拾收拾。” 祝璟的目光扫过角落堆积如山的纸袋, 最上方的袋子边缘贴着一张熟悉的姓名标签。 “于学俊?”林天瑞吸了口奶茶,下意识念出声。 祝璟没多犹豫,直接打开了于学俊的袋子。 林天瑞:“???” 下一秒祝璟从他的袋子里拿出了鞋盒,他的手指修长灵活, 按在深蓝色的鞋盒上。 林天瑞看看他,又看看牧元淮,满脸困惑。 就在他脑海中的不解到达顶峰时,祝璟忽然从自己的鞋盒里抓出一把图钉,一个不落全部扔进了于学俊尚未拆标签的鞋子里。 金属钉子碰撞发出细微脆响。 林天瑞顿时瞪大眼:“这、这是……” 祝璟利落地收拾好现场,薄薄的眼皮一抬,语气平静:“物归原主。” “???”林天瑞愣了两秒,随即猛地反应过来。 他张大嘴巴半天合不拢,找不出形容词,使劲憋出了一句:“我靠!” 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明白祝璟的意思。 林天瑞震惊的同时,忍不住骂出声:“于学俊那傻逼手段也太脏了吧!真是越来越过分了!” 牧元淮终于拆开吸管,戳进奶茶里,闻言一愣:“越来越?” 林天瑞重重点了两下头,然后将上学期试卷被踩的事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末了,他像是求证般扭头问祝璟:“还记得不,当时你的卷子上有脚印。” 牧元淮也将视线投向祝璟。 那两双眼睛一瞬不瞬注视着祝璟,祝璟刹那间觉得不点头都说不过去。 但要说记住一张普通的月考卷子……实在有些为难他。 像他这种成绩,就算在老师讲卷子的时候做习题,只要做的题目与本堂课相关,老师基本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于是祝璟摇了摇头:“忘了。” 林天瑞:“……”您可真是贵人多忘事。 牧元淮也哑了一瞬,吸了口奶茶:“忘了就忘了,不是什么值得记住的事。” 至于图钉……既然祝璟说了要物归原主,那就让于学俊自己尝尝滋味好了。 不是喜欢往别人鞋里放东西么?也该让他亲自体验体验。 林天瑞依然有些担心,看了眼祝璟:“万一,我是说万一,到时候查监控,老师问起我们来更衣室干什么,你怎么解释?” “换衣服。” “可你根本没换啊……” “质量太差,穿着不舒服。” “……” 仗着更衣室没监控,祝璟主打一个不承认你就没招。 何况比其他,更应该担心的是于学俊。不知道他买这些图钉,有没有留下记录? 祝璟说完,丝毫没顾忌林天瑞还在场,目光转向牧元淮手中的奶茶。 林天瑞买了三杯不同口味的奶茶,除了他自己手里的大杯奶绿,还有牧元淮正在喝的荔枝冰奶,以及袋子里仅剩的抹茶沙冰。 祝璟十分自然地伸手,握住了牧元淮那杯荔枝冰奶,指腹温温凉凉:“给我喝一口。” “……这还有。”牧元淮举了举袋子。 “想喝你的。” “……” 好不容易散没影的微妙气氛瞬间又回来了。 牧元淮觉得自己早上应该见鬼了,碍于林天瑞在场,他没办法。 于是对着祝璟翻了个白眼,把喝了两口的奶茶往他手里一塞:“给你给你。” 林天瑞眼珠转了转,悄悄咽了口口水,转移话题:“那个啥……一会儿还要跑步,小心肚子疼。” 祝璟点了点头,瞥了眼杯子中央的透明吸管,那上面不可避免地沾着些许乳白色的奶茶液体。 牧元淮心道:都是男的……用同一根吸管很正常,又不是没有过…… 他从袋子里拿出最后的抹茶沙冰,试图用冰降温。 他猛吸了一口,眼睛却不自觉地往祝璟那边瞟。 不瞟不要紧,这一瞟,正好对上祝璟的视线。 那臭高中生,好像故意做给他看似的,咬住吸管,嘴唇轻轻动了动,奶茶液顺着管壁缓缓上升。 牧元淮:“……” 他被沙冰狠狠呛了两口,扶着墙咳得惊天动地。 第60章 几秒后,始作俑者假模假样地上前,手掌放在他背上,帮他拍背! 牧元淮想叫他把手拿开,嗓子却说不出话。 “牧哥!”林天瑞被吓了一跳,连忙关切问,“你没事吧?!是不是太冰了?教室有热水!我去给你倒!” “不……不用,”牧元淮喊住他,用力摆摆手,“我没事儿……200米不是要检录么,走,上操场……” “哥要是不舒服的话,别勉强。” 牧元淮咳猛了,喉咙像被砂纸刮过,火辣辣的,下意识用手抚着喉结。祝璟见状,也跟着抬手轻轻帮他抚了两下。 ……这人今天怎么这么喜欢动手动脚? 牧元淮一脸头疼,但这话他不好问出口。 “牧哥,你怎么样了?” 牧元淮比了个ok,转头看向手很欠的某位:“你这袋东西怎么办?带着还是放回教室?” “放教室,”祝璟随意道,“找个时间挂二手网站卖了,够吃顿火锅。” “……” 林天瑞一听:“是嚯,反正钉鞋咱们基本用不到。不过发带我挺喜欢的,戴着特别帅!” …… 三人来到操场时,广播正好在喊:“参加高三200m男子预赛的选手请到检录处检录!” 稀薄的云层挂在天上,浅淡适宜的阳光自东边照拂着跑道,偌大的操场满是青春蓬勃的气息。 祝璟胸前别上了白底红字的号码牌——0368号。 他身姿挺拔,号码牌在他胸前迎着风猎猎作响。 牧元淮瞥了眼祝璟额前的碎发,心想还挺帅。 高三一班的学神要跑200米的消息早在上周就传遍了全校。 或许是三年保持年级第一的光环太过耀眼,观赛区不仅挤满了学生,还有不少前来观赛的家长。 背手巡逻的蒋军都震惊了,观赛区这架势,以往只有最后一天的接力赛能看到。 祝璟刚出现在检录处,立刻引起了骚动。 “爸你快看!那个就是我常说的高三学长,成绩开挂,长得帅,个子还高,简直没有弱点!” “那也不一定,”旁边有学生插话,“我听高三有个学长说,这是他第一次参加运动会,没准运动就是他的短板呢。看看帅哥就行了,别期待太高。” “唉这倒是,这次200米五班那个黑皮体育生也参加了,虽说是练长跑的,但好歹是体育生,希望学神别输得太难看。” “怎么可能难看!学神身高腿长的,就算跑不快,姿势也一定很优美!相机我都准备好了,一定要把祝学长的照片放在校园第一页!” “你们这些孩子,别光关注人家的外表,他的成绩才是你们最应该学习的!” …… 于学俊独自坐在观赛席的角落,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几乎要将手中的矿泉水瓶捏变形。 周围此起彼伏的议论声无一不在追捧那个名字! 这个社会就是这么不公平,只要长了一张好看的脸,放个屁都有一群没脑子的人追着捧! 于学俊有高度近视,眼镜框重重压着他的鼻梁,压出了一道红痕。 他抬起头,眯着眼在检录处的人群中搜寻,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找到了祝璟。 祝璟身高腿长,他想无视都难,何况边上还站着同样显眼出众的他哥,就连那个成绩平平的林天瑞,身高都有180! “天呐,祝学长旁边那个人也好帅!而且他们都好高啊!羡慕!” “是啊!果然帅哥只和帅哥玩,连身高都那么配!随便一站都是一幅画!” “所以说身高真是太重要了!你想啊,要是祝学长只有一米六,就算是年级第一也没人会看的。” “你这话说的,难道脸不重要?” “哎呀,重要重要,脸和身高是硬件,这辈子没有就是没有,所以才说祝学长简直完美!” 隔壁两个女生的讨论几乎让于学俊咬碎了牙,他强压下翻涌的妒意,将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到祝璟的鞋上。 没关系,等检录完,他就该去换钉鞋了。 旁边那群傻子不是还兴冲冲等着拍照吗? 呵呵,一个连场都上不了的人,看他们还拍什么! 第45章 青春 于学俊隔壁的两个女生正埋头研究相机参数, 她们讨论得十分投入,旁若无人地商量一会儿拍祝璟该用什么构图。 于学俊向来不善言辞,或许是因为今天自认掌握了某种内情, 难得插了句嘴:“别白费力气了, 反正也不一定拍得到。” 他的语气透着一股难以忽视的优越感。 那两个女生都是二班的, 被于学俊莫名其妙来这么一句,顿时心里不舒服。 其中一人秀眉一拧:“我们调不调跟你有什么关系,管得真宽。” “……好心提醒你们一句罢了。再说了,他也不是运动员,有什么好拍的。” 于学俊仍然端着那副众人皆醉我独醒的做派,说是提醒, 语气却丝毫不见友善。 那女生也不跟他客气, 抱起手臂反击:“我说于学俊, 你是不是嫉妒人家啊?管天管地还管到我们相机上来了, 能不能闭嘴?” 一班和二班教室相邻, 学生之间多多少少认识。 被人一句话戳中心事, 于学俊顿时脸色涨得通红,声音也扬了起来:“我、我为什么要嫉妒他?!他有什么值得我嫉妒的?你少侮蔑人!” 碍于观赛席人声嘈杂, 三人的争执并没有引起太多注意。 于学俊辩解半天, 那女生却只轻飘飘白了他一眼:“懒得跟你废话。” - 检录到开赛也就十几分钟的事。大部分选手都没那么讲究, 随便找了个草坪就坐在地上闲聊。 预赛分了好几个小组,传说中的黑皮体育生正在一旁压腿,附近几个与他同组的选手纷纷唉声叹气, 仿佛已经预见了被碾压的结局。 除了观众席,操场外也有不少学生走动。 不远处,又有女生悄悄举起手机对准祝璟,嗡嗡的议论声不断。 林天瑞的社交圈远远不止高三一班, 不管是隔壁还是楼上班级,几乎都能聊上几句。 “喂林天瑞,你不会也参加200米吧?”一个盘腿坐在草坪上的寸头男生冲他招招手。 “我?”林天瑞走过去,用膝盖抵了一下对方的背,“我要是上场还有你事?” 那男生被他推得晃了一下,大笑起来:“得了吧!上节体育课是谁被我篮球爆杀的?” 几个认识的男生嬉笑打闹了一阵,话题不知不觉又引到了祝璟身上。 跟林天瑞关系不错的人,多少也都和祝璟打过照面。 “咱祝哥简直了,随随便便套个运动装都能当杂志封面了!帅!” 林天瑞扬起下巴:“那可不!我同桌!” “祝哥一会儿千万手下留情啊,咱俩一组的,我纯属被老班拉上来凑数!” “谁不是呢!我是被我们班体委三包薯片贿赂来的!” …… 众人正聊得起劲,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声不轻不重的嗤笑,音量控制得刚好,确保在场每个人都能听见。 大部分人都转身望去,唯有祝璟像无动于衷,仍侧头跟牧元淮说着些什么。 五班那位体育生“嗤”完,背对着众人夸张地扭了两下脖子,骨头咔咔作响。 众人:“……” 他又是耸肩,又是转动关节,动作幅度极大。 像是为了凸显自己的专业,还从双肩包里拿出一瓶喷剂,煞有其事地摇晃几下,对准小腿一顿喷! 有跟他同班的男生好奇地问:“袁哥,这喷的啥?有啥用啊??” “这个?”黑皮体育生用两根手指捏着喷剂,吊儿郎当地晃了晃,随即叹了口气,“职业病罢了,喷一下肌肉舒服点。” “我们每天下午训练的强度……算了,我跟你说这些干嘛,你也不懂。总之这些东西不过我的日常——唉,跟你们这些天天坐教室读书的没法比,太累了。” 他说完,借着拉伸手臂的姿势,眼神越过人群,有意无意往祝璟这边瞟。 这下子不用猜,所有人都明白这话到底是说给谁听的。 而此时,祝璟和牧元淮正靠在操场边的树下乘凉,两人站姿一个比一个随意。 祝璟:“哥。” 牧元淮懒洋洋地应:“又怎么了?” “我有点紧张。” 牧元淮想了想,实话实说:“都要上场了,紧张也没用。” “……”祝璟嘴唇抿了一下。 牧元淮瞥见他的动作,心里叹了口气,忽然把奶茶往草坪上一放:“转过来。” 祝璟也不问要干什么,顺从地转过身。 牧元淮双手搭上他的肩,用拇指找准位置用力,替他揉了揉。 太紧张容易肌肉僵硬,不及时放松,等下更跑不动。 他们俩在树下旁若无人,岁月静好,称得黑皮像个小丑,一场表演全白费。 第61章 虽然祝璟没仔细听他的话,但林天瑞听了啊! 林天瑞强忍住冲黑皮翻白眼的冲动,无视他,继续和旁边的人说笑。 高中生活学业繁忙,除非你真有什么过人之处,否则几乎没有人会关注你。 黑皮又是缠肌肉胶带,又是蹦跳着热身,直到预赛即将开始,也没成功把周围人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身上。 林天瑞注意到牧元淮在帮祝璟按肩,几番询问得知他同桌赛前紧张,需要放松肌肉,便热心肠地加入了按摩队伍。 他一边轻轻敲着祝璟的手臂,一边笑嘻嘻地问:“祝哥,这个力道还满意吗?” “嗯。” 林天瑞指了指跑道:“小的给您多按按,一会儿赛场上杀爆他们!” 尤其是那黑皮! 此时第一组选手已全员就位。黑皮作为组内唯一的体育生,起跑姿势格外标准。 一旁体育老师看着他的动作赞许地点了点头。 毫无悬念,黑皮轻松拿下了预赛一组的第一名,第二名是九班的体育委员,紧跟在他身后,两人差了大约两三米距离。 “——哔哔!”裁判员吹了两声哨子,举起喇叭喊,“第二组上场准备,一号跑道0368祝璟!二号跑道0355谭智勇!三号跑道……” 观赛席上的于学俊几乎屏住呼吸,全神贯注地盯着200米起跑处,草坪上散落着许多钉鞋盒,可祝璟直到站上跑道,都没有碰其中任何一双! 不可能!他为什么不换鞋?! 于学俊猛地站起身,试图看得更清楚,却因动作太急,手肘一下子撞翻了隔壁女生的水杯。 哗啦一声响! 玻璃杯在地上摔了个四分五裂,附近几人的鞋袜全溅湿了。 “我的水杯!”女生蹙着眉站起来,她本来就很烦于学俊了,这么一来语气更是差到极点,“你动作那么大干什么?!” 周围人的目光瞬间一齐集中到了于学俊身上。 或许是心里有鬼,忽然被所有人关注,于学俊慌张到眼神乱飘:“我又不是故意的……再说我赔你不就行了!” 他从口袋掏出手机,周围人的注视让他如芒在背。 女生报了个数字后,他几乎看都没看就立刻完成转账,随后像逃也似的匆匆冲下了观众席。 于学俊额角渗出阵阵冷汗,目光死死盯着起跑线方向。 为什么不穿!为什么不穿! 他脑子里全是这句话,同时也在担心自己干的事情被发现。 汗水顺着额角淌到下巴,他连擦都顾上,混进了操场旁的人群里。 看清祝璟脚上那双运动鞋时,于学俊几乎要将掌心掐出血。 他没穿……是发现了没穿,还是压根没想穿? 万一查到……不,不会的! 我只是在值日,地面太脏多扫了一会儿而已……就算查监控也没证据是我干的! 红色的塑胶跑道上,八名参赛选手各就各位。 临到开跑前,祝璟仍回头望了牧元淮一眼。 牧元淮一手拎着两杯奶茶,另一手拿了祝璟的手机。 他刚打算和林天瑞绕去终点等,就瞥见于学俊不知何时竟溜到了二百米起点附近的人群里。 隔着十几米的距离,牧元淮都能清晰地看见对方不断吞咽口水的动作,他近乎目眦欲裂地盯着祝璟脚上的运动鞋。 林天瑞顺着他的视线,也注意到了那个鬼鬼祟祟的于学俊。 “靠……这傻逼是不是在看祝璟的鞋呢?!”林天瑞说着捋了捋肩上的衣袖。 他倒不是真想动手,说白了这就是个下意识的动作,表示他很不满。 于学俊作贼心虚,不敢久留,确认祝璟没穿钉鞋后便灰溜溜地离开了。 裁判举起手中的旗子挥了挥,在得到终点的回复后,他吹了声口哨,高高举起了发令枪。 “各就各位——预备——” 八位选手纷纷俯身,做出起跑姿势。祝璟动了动脚腕。 “嘭!” 发令枪一声响。 跑道上几道身影几乎同时起跑。 都说跟腱长的人运动天赋高,祝璟就属于其中之一,其他选手站他附近,腿都短了一截。 牧元淮虽没明说,但其实并没对祝璟抱太大期望,毕竟他自己也说紧张。 周围的人群的欢呼声炸响时,牧元淮才终于回过神。 最内侧跑道起跑线划得最远,故而连续赶超的视觉冲击力简直爆炸! 祝璟双腿修长,步伐极大。跑动间,额前乌黑的碎发尽数被风掀起,阳光自他脸上掠过,尽是生命活力。 高一刚开学那阵,体育教研组长就曾在体育课上注意过祝璟。 看身形是个不可多得的好苗子,当专业运动员是晚了,但培养成优秀的体育生却完全来得及! 当时他就动了招揽对方练体育的念头,可第二天全校摸底考成绩一出,就彻底击碎了他的幻想。 这遥遥领先的分数,学校开会还单独把他拿出来点名表扬。他要是真把祝璟拽去练体育,先不说祝璟自己的意愿,蒋主任非跟他急眼不可! 第一组跑完的学生基本都没离开,全站在终点附近。 黑皮体育生名叫袁子安,一听见欢呼就知道糟了,他目瞪口呆,眼睛死死追随着那道越跑越快的身影。 他看看跑道上的祝璟,又看看计时的秒表,一口红牛噎在喉咙里,咽也不是,吐也不是。 本原本势在必得的200米冠军,好像突然长了腿跑掉了…… “袁哥……”与他一道参赛的同班同学扯了扯他的衣服,“咱们高三这年级第一不得了啊……” “……”袁子安心说老子有眼睛,还用你提醒。 黑皮这人其实没什么坏心眼,最多就是爱显摆、有点油。 高中最后一年,本想在校运会狠狠出一回风头,所以除了擅长的长跑外还挑了个二百米报名,谁知道半路杀出个祝璟。 黑皮简直欲哭无泪,红牛也喝不下去了。 他望着祝璟冲破终点的身影,无声祈祷:祝神,我真求你了,我就想装个逼,给我留条活路吧!!! 裁判按下秒表。 少年耳边尽是风声和欢呼,他胸膛起伏,喘着气抬头,第一时间不是查看成绩,而是望向跑道外朝他走来的牧元淮。 第46章 冠军 “我靠!爽死了!”食堂内, 林天瑞握拳激动地喊出声,“你过弯道那里,边上人全喊疯了!!!耳朵都要聋了!” 校运会的气氛本就容易让这群热血小伙躁动。 尽管祝璟跑完二百米步已经过去将近一小时, 林天瑞却仍处在咋咋呼呼的状态, 一直在回味。 一小时前, 祝璟冲过终点线的瞬间,别说同班同学,连班主任徐妙都踩着高跟鞋匆匆赶来了。 徐妙一个劲夸他深藏不露,早知道他能跑这么快,高二说什么都要把他拉来参加运动会。 祝璟被一群同学团团围在中间,视线几乎被人群隔绝。 大家手里拿什么的都有, 香蕉、矿泉水、葡萄糖、巧克力, 他这个二百米愣是跑出了三千米的架势。 才刚跑完, 祝璟的心脏仍然跳得很快, 就像他起伏的呼吸一样。 他目光越过攒动的人头, 落在人群外的牧元淮身上。 试图往里挤, 但失败了好几次的牧元淮。 他哥还是太讲究了,不像林天瑞, 猫着腰, 贴着缝隙, 瞅准机会就往里钻。 “祝神!喝水喝水,太给我们班长脸了!”一男生迫不及待地递出矿泉水。 “我这有脉动!新的!祝神喝我的!” “不然先来支葡萄糖吧!” 人声吵嚷,众人都想着, 他们这么多双手递出东西,祝璟总该接下一个吧? 谁知他只是淡淡瞥了眼人群外,吐出一句:“谢谢大家,我有水了。” 紧接着拨开人群, 精准地走到一个人面前,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问:“我厉不厉害?” “……”站在人群外的牧元淮因为他这个动作,顿时吸引了无数目光。 他二话不说就把奶茶吸管塞进了祝璟嘴里。 闭嘴吧你。 牧元淮还没来得及开口,余光就瞥见电视台的工作人员正扛着摄像机朝这边走来。 祝璟也注意到了,对采访毫无兴趣的他一把拉住牧元淮,扭头喊上林天瑞:“走了。” 尽管两人离场很快,但祝璟走向牧元淮,低头说话那一幕还是被负责校的同学拍了下来。 …… 祝璟本就顶着学霸光环,二百米预赛的表现更是让他一战成名,连带着他们选的食堂餐桌周围都坐得满满当当。 运动会期间食堂开放时间延长,从十点半陆续上菜起一直开放到十二点半。 照理说就餐时间如此宽松,人流分散,座位不会出现人挤人的现象。 偏偏祝璟一坐下,后来的人就都默契地围坐到他们附近的区域,仿佛这张桌子自带吸引力。 第62章 周围窸窸窣窣。 “你看看人家,学习优秀,体育也好,妈早就跟你说过,要多吃绿色蔬菜,你学着人家打个西兰花多好。” “……妈,吃蔬菜真能长脑子的话,学校连肉都不会出现。” …… 牧元淮被这阵仗弄得不太自在,三人迅速吃完饭,果断转移阵地。 这两天寝室楼全天开放,有床位的学生大多回宿舍午休,教室反而空旷起来。 林天瑞特别热情地让出了他的座位,自己则一屁股坐在没人的前桌,转过身来继续聊天。 二百米决赛安排在下午一点二十分,恰与林天瑞的跳远比赛同时开始。 他刚念叨起他爸怎么还不来,教室前门就被人推开了。 林天瑞爸爸一身专业骑行装备,墨镜还架在鼻梁上,风风火火地走进来,直奔他儿子的座位,拍了拍位置上那人的肩:“儿子,爸没来迟吧!” 牧元淮默默把他爸的手拿开:“……” 祝璟:“。” 林天瑞:“……” 他扶着额头,简直没眼看:“爸,我在这儿呢……都进屋了,您这墨镜就不能摘了吗?” 林父挑起墨镜一看,乐了:“嗯?林天瑞你怎么跑前面去了?哎!这不是祝同学他哥哥吗?你好你好!” 林天瑞爸爸一如既往的热情,牧元淮可算知道林天瑞欢脱的性格遗传谁了。 今天的氛围不像上次家长会那般严肃,林父的话简直多得不得了,父子俩你一言我一语,唱了一出双簧。 林父和林天瑞的相处模式更像朋友,时不时互相调侃几句,午休时间一晃而过。 - 有了上午的铺垫,下午的二百米决赛更是空前绝后的热闹。 带顶棚的观赛席早早就坐满了人,有不少学生因为座位太远,干脆不坐了,顶着大太阳围到了操场边近距离观看。 “祝同学真是不得了,妥妥的瑞阳一中大明星啊!”林父戴着墨镜,打量着人群感慨。 牧元淮一时无言。 您不是该去看自己儿子跳远吗,怎么也跟着挤到二百米跑道边上了。 片刻,高昂的哨声再次响起,发令枪被高高举起。 黑皮咽了咽口水,忍不住侧头看了一眼淡定的祝璟。 他咬咬牙,拼了。 “各就各位——预备——嘭!” 体育竞技,尤其短跑,天赋往往是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 每年都有高年级体育生在开学体测时,被刚入学的天赋型学弟碾压。 你练了三年,一百米堪堪跑进十二秒,人家刚来第一次测试就跑了十一秒五,上哪说理去。 枪响过后,风声与欢呼声一齐模糊在耳畔。 进入200米后半程,几乎成了祝璟与袁子安两个人的对决,跑道外围的观众,肉眼几乎无法分辨谁更领先。 呐喊声越来越高,葛飞航带着一班众人,嗓子都快喊哑了。 祝璟呼吸灼热,终点线近在眼前,他和袁子安几乎同一时间冲过终点线。 祝璟又跑了几步才逐渐停下,他双手撑着膝盖,喘息急促。 体育老师调取了录像回放,最终判定祝璟以半步的优势拿下本届高三年级二百米冠军。 欢呼声炸响。 下午一两点,正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祝璟喘着气,汗湿的碎发贴在额前,脖颈至喉结都覆着一层湿漉漉的薄汗。 黑皮也喘得厉害,结果出来后,他冲祝璟比了个大拇指,表示你厉害,我输得心服口服。 虽然但是! 他自知不适合短跑,但凡比的是长跑,他不信会是这个结果!!! 这一次,祝璟没来得及离开,被电视台的工作人员拦下采访。 牧元淮还注意到,赵正诚也在蒋军的陪同下出现在操场边。 那人脸上挂着虚伪的笑,频频望向摄像机前的祝璟。 额头上的冷汗几乎要滴落下来,那是一种害怕丑事曝光的恐惧。 活该。 牧元淮心里就这俩字。 他并不想在赵正诚身上浪费一丝一毫注意力,瞥了一眼便面无表情地收回了目光。 采访结束得很快。 由于祝璟每个回答都极其简略,记者想让他多聊几句也无从下手,只好挑着问了几个关于学校的问题,便转向黑皮那边继续拍摄。 林天瑞爱打篮球,弹跳力相当出色,祝璟等人到沙坑旁时,选手已经完成了一轮试跳。 林天瑞裤腿上沾满了沙土,但从他愈发放肆的笑中就能看出,成绩应该相当不错。 林父举着手机:“好小子,有你爹当年的风范!” “爸,您还知道来看你儿子,”林天瑞拍拍他爸的肩,“可惜来迟了,刚才你儿子那一跳都快飞出去了!炸翻全场!” 葛飞航过来得最早,看完二百米马不停蹄就来了沙坑。 闻言,他拍拍胸脯:“放心!我全给你记录下来了!一会儿直接发你,简直帅呆了!其他人只能吃你尾气!” 林天瑞嘚瑟得不行,跟他们聊了一会儿,又赶去助跑点排队。 他刚走没五分钟,葛飞航兜里的手机闹铃响了。 一看时间,快两点了。 “哎,祝哥,”葛飞航指着屏幕上的时间,“我答应学委陪他跑一百米,得先走一步,等瑞子跳完,帮我跟他知会一声。” 牧元淮就站在祝璟边上,葛飞航的话尽数入耳。他眉毛微不可察挑了一下,却没作声。 “嗯,你去吧。”祝璟轻点了一下头。 他的语气和往常没有任何区别,葛飞航得到肯定答复,立刻挥着手跑远了。 牧元淮站了一会儿嫌累,便屈起一条腿,身子一斜,将手肘自然而然地搭上祝璟的肩。 这下舒服多了。 能不舒服吗,半边身体的重量都压在了祝璟身上。 “喂。”牧元淮扬起下巴。 “怎么了?”祝璟微微侧过头。 牧元淮回忆着:“我说……你跑这么快,前几天到底在紧张什么?” 该紧张的是其他参赛选手吧。 牧元淮没好意思说,就因为祝璟前几天总在他耳边念叨紧张,害得他自己也有点神经紧绷。 甚至昨晚还做了个梦,梦见祝璟跑得像龟爬,他满脑子都在想该怎么拦着别人拍照录像,以保全某人一点颜面。 “没跑过,”祝璟脸不红心不跳,理直气壮地说,“不了解。” “不了解自己能跑多快?” “嗯。” “放屁!”牧元淮笑着推了他一把,“你当我没上过高中?哪个高中没体测?” 牧元淮唇色浅淡,却因为刚喝完一杯果汁,隐隐泛着湿润感,他嘴巴一张一合地说话,阳光一照,显得格外柔软。 祝璟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在他的唇上,思绪忽然飘远。 牧元淮没谈过恋爱,所以也没有接过吻……他也没有,不知道亲起来是什么感觉。 祝璟走神走得太过明显,焦距微微涣散,狭长凌厉的眼睛渐渐柔和,像隔了一层雾,只需稍加观察,就能发现。 牧元淮动动手臂,疑惑地蹙眉:“?” 听没听我说话? 祝璟蓦地回神:“体测么?总分过线就行,随便跑跑。” 或许是想到了一些不合时宜的东西,他忽然觉得肩上那只手臂烫得惊人。 隔着一层薄薄的运动服,温度贴着皮肤传来,一路蔓延到心口。 第47章 迟疑 这股热意在肩头停留了许久, 直到林天瑞那边传来一阵欢呼,才倏然将祝璟的思绪拉了回来。 林天瑞第二跳的成绩似乎很好,吸引了不少人过去围观。 牧元淮的注意力也被那边吸引了一瞬, 搭在祝璟肩上的手很自然地收回。 肩上的重量忽然消失, 连带着祝璟心里也莫名空了一下。 牧元淮听见林天瑞大声报了一个数字, 然后嬉笑着和周围人打闹。 看了几秒,他的注意又回到祝璟身上:“你体测也随便跑?” 祝璟敛去眼底的情绪,眸光划过牧元淮的手臂:“嗯。” 这个理由牧元淮半信半疑。 距离他大学毕业,逃离体测的魔窟不过短短三年,之所以用一个“也”字,是因为他当年也是个实打实的体测混子。 祝璟口中的“过线”, 或许指的是优秀线, 而他自己当年对评奖评优毫无兴趣, 对自己的要求是及格就好。 这样一想, 祝璟的话似乎又多了几分可信度。毕竟主抓文化课, 体育方面顾及不过来, 放点水也正常。 牧元淮成功说服了自己,甚至拍拍祝璟的肩, 颇为赞赏地夸道:“那你身体素质可以啊!跑完两百米跟没事人一样, 亏我早上还在想, 万一跑一半腿软,该怎么把你弄回去。” 别看二百米距离短,比起长跑, 它要求选手全程保持爆发状态,对身体消耗很大。 刚才决赛就有个男生,刚冲过终点就吐了,被两个老师搀着才勉强站稳。 第63章 “当然是抱回去啦!”林天瑞刚开完“粉丝见面会”, 蹦蹦跳跳过来跟他爸击了个掌,恰好听见这一句,顺口就接上了。 抱回去。 牧元淮:“……”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林天瑞话一出口,余光瞥见他个子高挑的同桌侧了一下头,才猛地反应过来。 糟糕,都知道他同桌心思不对劲了,怎么还老提那些事。 他忙转移话题,手掌搭在额前四处张望:“呃……体委呢?!葛飞航那家伙跑哪去了?” “陪其他同学参加一百米去了。”林父一直跟他们站在一块,葛飞航嘱咐的那些话他也知道。 “一、一百米?”林天瑞悄悄瞥了眼祝璟。 那岂不是…… 林父并未察觉什么,点头补充:“是啊,他说一百米快开始了,他得去陪着,你们这个体育委员对同学们很负责嘛,满场跑。” “一百米快开始了啊……不过飞航确实负责。”林天瑞甩甩脑袋,像是要把某些念头甩出去。 他们只不过把某个人自己干过的恶事还回去罢了,自作自受……怪的了谁? 林父对别人毫无兴趣,说了两句便拉着林天瑞一起看录像。 没几分钟,便回到起跑点准备下一跳。 牧元淮被太阳晒得睡意上来了,好好站了没多久,又下意识地屈起手肘往祝璟身上靠。 然而他刚碰到对方,祝璟就整个人虚弱地晃了两晃。 牧元淮被带得身体一歪,幸亏及时站稳,才没直接把祝璟扑到地上。 “?” “头晕。”祝璟无力地吐出两个字,满脸都写着“我跑猛了,快扶住我”。 刚夸完你身体素质可以,中暑也不至于倒这么快吧! “……”牧元淮面无表情,“你再演一个试试?” 话虽这么说,他的身体却远比脑子诚实。在自己站稳的那一秒,手已经下意识抓住了祝璟的手臂。 祝璟抿着唇,目光无声地转向他。 牧元淮手一僵:“……” 破手,砍了。 祝璟的眼神和平时不一样,轻飘飘地落在他脸上,从额角划到下颌,又倏地移开,像是藏着某种难以言喻的情愫。 牧元淮像是被他的眼神烫到一样,倏地收回手,半天说不出话。 祝璟那过于微妙的视线,终于让迟钝的牧元淮捕捉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息。 他收回的手悬在半空,手背藏着淡青色的筋脉,骨节分明的手指不太自然地蜷了一下,动作带着几分迟疑。 以前从没注意过,祝璟看他的眼神……似乎和看别人不一样。 这个念头仅仅出现了一瞬,牧元淮便不敢再细想下去。 他清了清嗓子,习惯性蹙起眉想说点什么,打破这诡异的氛围。 然而抬眼的瞬间,却正好看见起跑处的林天瑞在朝他们用力挥手。 林雷锋天瑞来了。 牧元淮冲他点了两下头。 林天瑞在场边急得就差跺脚了,下一个就轮到他跳远,人根本走不开。 偏偏那两人完全沉浸在二人世界里,他发了那么多条消息,没一个低头看手机的。 好不容易牧元淮终于注意到了他,林天瑞赶紧举起手机用力晃了晃。 看手机!快看消息! 牧元淮脑子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是——要他们拍照还是录像? 手机都掏出来了,才觉得不对劲,林天瑞的爸爸一直举着手机在拍,不至于非要他们三个一起拍吧? 他按亮屏幕,祝璟自然地凑过来。 果不其然,微信未读消息里有两条来自林天瑞。 【林天瑞:牧哥,让祝璟看班群!】 【林天瑞:哥哥们,别摸来摸去了!飞航在班群里找人代跑一百米呢!】 牧元淮看到第二条消息的刹那,耳根莫名一热,他从屏幕里抬头,恰好撞上祝璟同样看过来的目光。 “……”牧元淮强装镇定地移开了视线。 稍稍冷静后,他从第二条消息里捕捉到了关键信息。 “代跑一百米?”牧元淮低声念出这句话。 几乎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祝璟已经拿出了手机。 他的微信页面极其简洁,除了必要的班群之外,他几乎找不到其他讨论组。 而那个设置了免打扰的班群,此刻被几十条新消息顶到了最上方。 就待在置顶聊天框的下面。 【葛飞航:哪位兄弟有时间替学委上个场?急急急!】 【夏泰:咋了?学委临到上场不来了?】 【葛飞航:哎呀不是!】 【葛飞航:学委受伤了!脚底好像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全是血!袜子都红了!根本跑不了!】 【丁原:???我擦什么鬼?】 【丁原:严重吗?】 【葛飞航:在医务室呢,具体什么情况我也说不清,一会儿徐老师可能还得陪他去一趟医院。】 【葛飞航:要不是下午我有个一百米跨栏和一千米,我就替学委上了,唉。】 班群断断续续聊了几十条,虽然于学俊平时比较孤僻,但真遇到事情,群里大多数同学还是表达了关心。 甚至有个男生主动站出来,表示可以替他上场。 在众人连续艾特了几次之后,于学俊本人终于出现了 【邹玉:学委你还好吗?你现在在哪呢?我们来看看你。】 【于学俊:我没事,谢谢大家。】 【葛飞航:医务室,现在还在医务室呢,徐老师正在给他家长打电话,一会儿要开车送学委去医院。】 瑞阳的医务室就在操场边上,距离不过五十米。 不少同学听说后,已经自发地朝医务室那边走去。 【葛飞航:对了,现在有没有人在操场篮球架那边?刚才情况太急,学委的外套还挂在栏杆上没拿。】 或许是刚从跳远场地离开,葛飞航下意识想起一个人。 【葛飞航:祝哥,祝哥还在吗?方便带一下学委的衣服到医务室吗?】 午后的阳光过于刺眼,为了看清祝璟的手机屏幕,牧元淮不得不把额头贴过去。 葛飞航这话一出,他就抬头瞥了祝璟一眼:“怎么说?” 祝璟沉默两秒,眸子微合:“去,当然要去。” 于是班群里,葛飞航发完没几秒,同时弹出两条新消息。 【于学俊:哈哈,不麻烦祝哥了。】 【祝璟:方便,两分钟到。】 【葛飞航:嗐呀,学委你别太见外,都是同班同学,祝哥就是看起来冷,其实特别热心肠!】 运动会刚报名完的那几天,葛飞航逢人就说祝璟热情,见他凑不满二百米的人员,主动提出报名,替他省了不少事! 远处的林天瑞显然也实时关注着群里的动态,当祝璟朝他望去时,只看见他比了个ok的手势。 两人简单向林天瑞爸爸说明情况后便转身离去。 祝璟拿着衣服到达医务室时,徐妙刚打完电话,她叮嘱葛飞航照顾一下于学俊,自己则去把车开过来。 于学俊还是第一次受到这种待遇,他局促地靠在简易病床上,一条腿平伸着,脚上缠着纱布。 医用垃圾桶里,丢了几团沾着鲜血的纸,以及一只带血渍的袜子,无一不在昭示着脚底伤口的严重程度。 牧元淮仅仅站门口瞥了一眼,视线掠过带血的纸团便眉头紧锁。 如果他没有发现,那今天刺破脚底的人就会是祝璟。 祝璟进医务室的第一眼,于学俊就看见了,依旧是从容的步伐,将他的衣服随意丢到了椅子上,顺手抽了张湿巾擦手。 于学俊的脸色扭曲一瞬。 “同学们,听老师一句话,大家先散一散,别都围在这里。” 医务室老师拍了拍手:“你们同学的伤口已经做了基础的止血消毒,没有大碍了。咱们医务室空间有限,让他安静休息一会儿,也给其他可能有需要的同学留出通道和空间,好不好?” 话音落,大家关心了几句就纷纷离开了,唯独祝璟上前一步。 察觉到他走近,于学俊目光躲闪。 祝璟的嘴巴几乎没动,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音量,低声问:“这份礼物……合你心意么?” “你、你——”于学俊眼中狰狞一闪而过,他就知道,他就知道是祝璟! 一股长久积压的愤怒直冲头顶,他几乎想不顾一切地喊出来。 告诉徐妙,告诉蒋军,告诉所有同学,是祝璟,是你们一直高高捧起的学霸,把图钉放我鞋里! 他虚伪!冷漠! 是,我往他鞋里放了图钉……可他没受伤啊!他不是发现了吗?把钉子拿出来不就好了! 他难道就一点错都没有吗?要不是他总挂着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要不是所有人都围着他转,我怎么会…… 医务室的门被推开,匆匆停好车赶回来的徐妙走了进来。 第64章 她一眼就注意到了于学俊苍白压抑的脸色,脚步顿了一下:“于学俊……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对老师说?” 第48章 国庆 于学俊嘴巴动了两下, 话都到嘴边了,又被他死死地咽了回去。 一旦说了,追查起图钉的来源, 他该怎么解释? 于学俊指甲死死掐着床单, 如果真查起来源, 第一个被怀疑的只会是他自己,连带着他做过的那些事,恐怕也会被一起翻出来。 “于学俊?于学俊?你怎么了?”徐妙微微俯身,拧了下眉头,不理解他怎么走神成这样。 “没……老师,没什么……”此刻的于学俊依然愤怒, 可长时间生活在高压环境下养成的怯懦性格, 再一次让他选择了退缩。 徐妙见他如此, 虽然仍有疑惑, 但没继续追问。 她扭头看向祝璟:“祝璟, 你帮老师一起扶于学俊同学到车上, 好吗?” 祝璟还没开口,旁边就传来声音。 “不、不用!”于学俊忽然单脚起身, 手忙脚乱扶着架子往外蹦, “我自己可以, 不麻烦别人……” “你这样怎么行……”徐妙不赞同地看着他,正准备上手,却被他避了过去。 于学俊恨不得赶紧走, 他根本不敢注视祝璟那带着压迫感的眼神。 “老师,我真的没问题,就几步路,很快就到了。” 接连两次拒绝, 徐妙也不再坚持。她叹了口气,将这些归结于高中男生莫名其妙的自尊心,捞过椅子上于学俊的外套,跟在他身后。 于学俊单脚蹦得很急,完全没想到牧元淮竟然在门口站着。 男人后背倚着白墙,身材颀长,尽管站姿随意慵懒,宽大的t恤松垮,却还是有种说不上来的危险气场,让人不敢靠近。 于学俊余光陡然瞥见人影,被吓了个激灵,猛地后退撞到门框。 霎时间,整个人失去平衡,哐当一声,狼狈跌倒在地上,裹着纱布的脚撞到架子,伤上加伤,让他整个五官都皱成了一团。 牧元淮瞥了他一眼,无声嗤笑,站着没动。 “于学俊!”徐妙大叫一声,手脚再快也还是来慢一步,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跌在地上。 巨大的声响引来了在配药的校医:“哎,这是怎么了?怎么滑倒了!” 不紧不慢跟在众人身后的祝璟抬起头,隔着混乱的一幕,跟牧元淮对视一眼。 他唇角小幅度嘴角勾了勾,心情似乎很好。 “怎么这么不小心!”徐妙急忙将人扶起来,“脚撞倒了没有?” 于学俊额上冒出豆大的汗珠,脸色铁青:“……没、没事。” “徐老师,”牧元淮这时才转过身,语气随意,“于同学可能是被吓到了吧。” 他话音一顿:“毕竟踩到的东西,看着就挺厉害,流这么多血。” 他这话听起来完全是一个普通旁观者的关心,就像闲聊一般,却引起了徐妙的疑惑。 “是啊,于学俊,”徐妙转头,目光落在于学俊由青转白的脸上,“刚才问你怎么回事,你一直支支吾吾的,你不说,老师没法跟你家长交代。” 于学俊被徐妙一句话架了起来,嗫嚅半天:“是、是我不小心……在教室试钉鞋的时候,把抽屉里的图钉……弄撒进鞋里了……” 不小心弄撒了? 徐妙沉默地听着,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算了,赶紧上车吧,老师送你去医院,你妈妈一会儿直接过去,假条老师已经给你写好了。” “好……” - 牧元淮从小卖部出来,嘴里叼着根西瓜棒冰,咔嚓一口就咬掉了半根。 祝璟跟他身后,忽然想起于学俊的那一摔,忍不住弯起嘴角:“你刚才怎么吓他的,直接就摔了。” 于学俊摔倒的那一瞬间,他才刚抬腿往门边走,视线被徐妙遮挡了大半,根本没看清门口的牧元淮做了什么。 怎么吓他的? “我动都没动,”牧元淮嚼着满口的冰沙,吐槽道,“谁知道那货胆子比你还小。我看着有这么吓人?” 牧元淮转过身,指着自己的脸。 阳光把他的发丝染成金色,光下的睫毛又细又密,这个角度,甚至能看清他脸颊上细小的绒毛。 牧元淮往树下一站,就像画里走出来的,五官张扬,看一眼就移不开了。 祝璟指尖微动,很想上手摸一下,但忍住了。 他看着牧元淮,真心实意道:“不吓人。” 勾人。 难得从这个臭高中生嘴里听到中规中矩又顺心的答案。 牧元淮很满意地点点头,心情颇好地继续啃棒冰。 他已经很多年没踏进过高中校园了,突然感受到校运会的氛围,感觉自己都变年轻了,精力十足。 于学俊那点破事犯不着他担心,真要说,早在钉子扎到脚的那一刻,就该在操场上嚷开了。 现在脚已经伤成那样了,再想说出实情拉祝璟下水,先不说证据难找,单是他自己买图钉那点阴暗心思一曝光,剩下几个月在一班也别想做人。 林天瑞刚跳完最后一场的时候,牧元淮在操场上遇上了瞿卓。 这家伙也是一身休闲打扮,上来就对祝璟道了两声恭喜。 祝璟这全能学霸的名号算是传开了。 下午五点左右,一天的比赛项目都接近尾声。冠亚季军上台领奖后,广播里响了一整天的运动员进行曲终于消停下来。 要不说瑞阳财大气粗。 其他学校冠军奖品最多就是些文具、充电宝、小台灯。瑞阳倒好,每个项目的冠军都发了一支锃光瓦亮的钢笔。 质感极好,很有分量。 这牌子网上随便一搜都要七八百一支。 运动会的两天里,牧元淮跟着祝璟逛遍了整个校园,连瑞阳内部那些弯弯绕绕的小路都快记熟了。 他就这样将自己的店抛在脑后,难得放纵了两天。 最后一天的上午,迎来运动会的尾声。 他本来不想去了,赖床实在太舒服,但听说今天接力赛除了学生还有老师,重点是参赛名单上有瞿卓的名字。 祝璟坐在主卧床边,刚说完这句话,牧元淮就睁开了眼。 “瞿卓?他跑接力?” “嗯。” 起床,这热闹必须得凑。 牧元淮当机立断坐起身:“去把我衣柜里那件灰色短袖拿来。” 祝璟:“……” 瞿卓当然不是自愿上场的,但身为老师,身不由己。 他连亲弟都没告诉,就怕瞿荣想法子喊一堆人来围观他出洋相。 谁知道瞿荣还是来了。 牧元淮喊的。 于是瞿老师又在亲弟和兄弟手机相册里留下了一段删不掉的黑历史。 校运会最后半天的气氛空前高涨。 闭幕式刚一结束,学生们欢呼着涌出操场,教室都没回,直接冲出校门迎接国庆去了。 尽管只有三天,但对于高中生而言,是个难得的小长假。 牧元淮一行人找了家烤肉店解决午饭。 除了他和祝璟,同行的还有瞿家两兄弟以及林天瑞。 那三人都是自来熟的性格,没一会儿就混熟了,聊得热火朝天。 不过熟是熟了,林天瑞脑子却还没转过来弯,一直管瞿卓叫老师。 谁能想到有朝一日,他会和学校的心理老师坐一桌吃饭,甚至还在国庆假期,太魔幻了。 瞿卓让他改了几次口,没改过来,也就随他了。 一放假,人就忍不住想往外跑。 他们所生活的这座城市郊区多山,海拔不同,气温能差出五六度。 市里的树木还郁郁葱葱,山上的枫叶却已经黄了。 于是,牧元淮看他们叽叽喳喳讨论半天,仍定不下目的地时,把手机往桌上一摊,指着屏幕上的一张照片拍了板。 “别什么游乐园海滩了,十月初这气温不徒步,还等什么时候?” …… 地点就这么定下了。 第二天一早出发,徒步全程十二公里,轻度爬升,预计五个小时拿下。 到了山顶吃晚饭看落日,最后乘缆车下山。 出行着装以轻便为主,出发前,牧元淮对着镜子整理衣服。 他穿了一身墨绿色的冲锋衣,拉链敞着,露出里面纯白的t恤,脖子上挂了一顶户外专用渔夫帽。 卡其色的大帽檐贴在他的后颈,动作间,发尾不知不觉被蹭得有些凌乱。 都说宽肩窄腰是薄肌的特征之一,这一点在牧元淮身上体现得格外突出。 他难得穿了一件不那么宽松的t恤,抬手间,柔软的棉质衣料不经意贴上腰腹,隐约勾勒出流畅的线条,疯狂在祝璟眼前晃。 牧元淮从镜中注意到他的目光,抽空瞥了他一眼,问:“你年纪轻轻,怎么那么多黑衣服?” 祝璟穿了一身黑。冲锋衣是黑的,工装裤是黑的,登山鞋是黑棕相间的,连帽子都是深灰色。 第65章 “那怎么办,我就这一件冲锋衣,”祝璟背着包,有意无意贴近牧元淮,“哥哥跟我换一件穿?” “……你想要我身上这件?” “如果我说要,哥哥给吗?” “不给。” “哦。” 牧元淮理理衣袖,开玩笑,他穿的是套装。 衣服给的话,岂不是要把裤子也脱下来给他? 牧元淮拉上背包拉链,又往侧边小口袋里塞了几块巧克力。 “走,出发。” 祝璟先他一步出门按下电梯,走廊的顶光自上而下打在他身上,将他隐在阴影中的侧脸勾勒得愈发精致出挑。 侧脸最容易看出一个人的骨相,祝璟鼻梁很高,属于侧脸印在墙上能画出清晰轮廓线的类型。 其实他穿黑色很好看。 牧元淮看着门外的人,没来由地冒出这个念头。 冷白的皮肤在黑衣服的映衬下格外扎眼,却不带丝毫柔气。 祝璟不光是裸露在外的皮肤白,衣服底下更是白得惊人。 最近这人洗完澡总不爱穿上衣,牧元淮已经近距离看过好几次了。 又粉又白。 “……” 草,我在想什么。 第49章 心意 牧元淮被自己没来由的念头惊了一跳, 乘坐电梯全程都下意识避开祝璟的目光。 他僵硬地盯着屏幕上跳动的楼层数字,幸好世界上没人会读心术…… 要不然他那点心声让人听见,指不定把他当变态! 爬山徒步的地点距离市区有些距离, 需要他们先开车抵达山脚。 车辆才驶出不久, 祝璟就发现了不对劲。 无论他说什么, 牧元淮都回答得心不在焉,说出来的话云里雾里,不在状态。 好在这种心不在焉只有对着他的时候会发作,握上方向盘倒是挺专注。 尽管没有任何人知道他那瞬间的想法,但牧元淮依然反省了一路。 不过很快他就意识到,有些反应不仅没用, 还会适得其反。 就像刻意给大脑下暗示似的, 牧元淮告诉自己不许瞎想什么粉白, 那画面反而更加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真是造孽…… 到了徒步的出发点, 停稳车, 牧元淮缓缓呼出一口气, 解了安全带卡扣,故作无事地推门下车。 瞿卓他们顺路捎上了林天瑞, 跟牧元淮几乎前后脚的工夫到。 山脚处散布着几个售卖登山杖的小摊。 这条徒步路线很成熟, 大致分为两段, 第一段难度较低,第二段稍微陡一些,但对于有点经验的人来说都不在话下。 “登山杖!”瞿荣伸手指向对面, “你们有人需要吗?” 瞿卓正低头喷驱蚊喷雾,闻言抬头:“我不用,你给祝璟和林天瑞买一根。” 他们俩是场上唯二没有经验的新手。 瞿荣:“ok,你俩要什么颜色的?” 林天瑞背着徒步背包, 笑嘻嘻应道:“我来根蓝的吧,谢谢荣哥!” 见另一个人迟迟没回应,瞿荣朝那个方向抬抬下巴:“那你呢?” “随便。” “随便?”瞿荣眨了眨眼,“真随便?那我可真随便拿了?” 牧元淮才从车里拿出背包,平日里跟瞿荣插科打诨惯了,几乎是条件反射接了句:“给他来根粉的。” 他刚说完,边上的祝璟忽然没了声响,只转过头,静静看向他。 牧元淮猛地回过神:“……” 祝璟的目光实在太过微妙,牧元淮不得不怀疑他已经知道了。 瞿荣毫无察觉,反而大笑着应了声好。 在他看来,牧哥这是逗祝璟玩呢,他小时候也特别喜欢在他哥睡觉的时候,偷偷把他哥的文具全换成粉色。 祝璟几不可察地挑了下眉,压低声音,刻意不让旁人听见。 “哥,你到底在想什么?想一路了,粉色是什么意思?” 牧元淮喉结滚了滚:“……” “最近是喜欢粉色吗,还是喜欢粉色的什么东……”他的话音戛然而止,后半段只含糊地吐出几个字。 他垂眼望向牧元淮捂他嘴的手,没有挣扎,甚至有意无意把脸往里送了送。 牧元淮心虚地瞥了眼周围,最后才望向已经无法说话的祝璟,从喉咙里挤出一句:“黑衣服,粉手杖,很搭。” “搭吗?” 祝璟的嘴唇在他指间动了动,闷闷的声音透过指缝传出。 牧元淮硬着头皮:“搭……” 祝璟了然地点点头,没再追问。 虽然他依旧没弄明白牧元淮这一路走神的缘由,但看他哥逐渐变红的脖子…… 心里有一个声音告诉他,如果再继续刨根问底,他哥可能真会当场转身开车走人。 为避免这种情况发生,祝璟垂下眼,轻轻地眨了一下,表示我不问了。 牧元淮这才松了口气,放下手的瞬间,目光不经意地落在祝璟的嘴角。 那人的嘴巴旁边被他留下了几道浅红的指痕,颜色仿佛还泛着热意,看得牧元淮心头莫名一紧。 祝璟唇角被他压得有些僵,舌尖下意识抵了一下,才抬起眼看他。 牧元淮:“……” 你在舔哪里。 - 国庆假期,人口基数摆着,即便是相对小众的徒步路线,也少不了游客的身影。 第一段难度不大的路线上人影绰绰,除了结伴而行的年轻人,也有带着孩子感受大自然的家长。 瞿荣还是一如既往的活跃,加上与林天瑞性格相似,一路聊得热火朝天,两人颇有相见恨晚的感觉。 徒步尤其消耗体力和水分。 瞿荣仰头灌了口水,敏锐地发现他牧哥今天话很少。 祝璟就在他边上,但他们居然没怎么聊天。 奇怪了,不应该呀。 瞿荣按捺不住,大喊一声:“喂,牧哥!!!” 他声音大到边上的游客都看了过来,牧元淮被他喊得眉毛一蹙,转过身。 “?” “你俩怎么都不说话?是不是因为你给小祝挑了根粉色的登山杖,他生气了?” 又是粉色。 他真的不想再听见这两个字了。 牧元淮脊背一僵,深吸一口气,忽然加快脚步朝前走,像仓促地逃离某种现场。 祝璟二话不说跟了上去。 瞿荣收回举着的手,不仅没得到回答,怎么还把两个人都气走了:“他俩这……什么情况啊……” 山里空气清透,到处都是清脆鸟鸣。 牧元淮闷头快步走了多久,祝璟就在他身后不紧不慢地跟了多久。 直到后面的三位被他们甩得没影了,牧元淮才放缓脚步。 考虑到同行人之间距离不好拉得太远,思索片刻,牧元淮在一处山坡停了脚。 坡边挨着几块扁平的巨石,石面光滑又干净,显然没少被人坐。 牧元淮已经缓得差不多了,便甩下背包,扔了一块巧克力给祝璟:“坐会儿。” 他们已经连续走了将近两小时,过了这段缓坡,才算真正开始爬山。 前方不远处有一个缆车站点,不少体力稍差的游客和带孩子的家庭会选择从此处乘缆车上山。 祝璟咬了口巧克力,他们落脚的地方视野开阔,没什么遮挡,他静静看了一会儿才开口:“风景不错,哥哥对这边挺熟的,以前来过?” “去年来过,不过这条线是第一次走,”牧元淮指着身后,“那边也有一条路线,没怎么开发,不太好走。” “去年钟天成就非要在那儿逞能,结果摔了一跤,腿青了好几天。” 牧元淮压根没注意到,每次聊天的话题跟钟天成搭上边,祝璟就不往下接了。 他曲起一条长腿,随意道:“今天我们走的这条线就跟玩似的,你别学钟天成,他那人有点经验就爱瞎挑战。” “十月份还好,要是夏天,山里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来场雷阵雨,山里的小溪就会涨起来,没开发的小路经常要涉水,水一涨起来就危险了,根本找不到回头路。” 牧元淮自己都没意识到,他对祝璟的叮嘱已经超过了正常朋友的范围。 这段山坡除了有点危险外,风景奇好,一侧是郁郁葱葱的绿林,另一侧是延绵无际的旷阔青山,不少人都会选择在这附近驻足休整。 牧元淮鞋尖点了两下,习惯性提醒:“这种坡也是,看着不陡,但碎石多,特别容易打滑,滚下去也够人吃一壶,撞到头就完了,别靠太……” 话音未落,他的瞳孔骤然一缩。 两个八九岁样子的小孩追逐打闹到了坡边,几乎贴着边在跑。 家长呢?! 牧元淮蹙了蹙眉,还没来得及出声制止,其中一个男孩忽然一脚踩空,整个人向后仰倒。 牧元淮并不爱管闲事,但事情就在眼前发生,他几乎本能地扑过去,一把攥住男孩的胳膊。 第66章 可惜脚下细碎的沙石因为他们的动作哗啦啦地往下滚。他瞬间滑倒,膝盖重重磕在一块凸起的岩石上,剧痛传来。 “牧元淮!” 祝璟的声音瞬间紧绷。 下一秒,牧元淮腰间猛地一紧,一只手臂死死环住了他的腰,巨大的力道猛地将他向上拽去。 “你疯了是不是?!”祝璟咬着牙,脖颈间青筋凸起。 牧元淮一抬头,对上了一双几乎猩红的眼睛:“我……” “闭嘴……上来再说!” 牧元淮能感觉到祝璟手臂的肌肉在剧烈颤抖,几个眨眼间,祝璟也失去了平衡。 他根本来不及调整姿势,肩胛骨重重磕在突起的岩石上,沉闷的撞击让他闷哼了一声。 牧元淮心里猛地一沉,顾不上膝盖传来的火辣辣疼痛,反手抓住祝璟的手臂。 他怀里的孩子吓得哇哇大哭,身上的冲锋衣沾满泥土杂草。 男孩的大哭声终于引来了不远处那对惊慌失措的父母,他们大叫着冲过来,手忙脚乱把他们拉上来。 那母亲紧紧搂住儿子,一边哭一边说:“谢谢!真的太谢谢你们了!你们没事吧?!” 祝璟喘着粗气,额发被汗水浸湿,不知是脱力还是后怕,那双凌厉的眸子里是从未有过的怒气。 面对这家长疏忽大意,小孩惹是生非的一家子,祝璟没有任何好脸色。 他压着怒气,吐出一句冰冷的:“滚!” 此话一出,那家的父亲瞬间不悦:“我们跟你道谢,你怎么说话呢,要不是我们拉住你俩,你俩早就……” “听不懂人话?我说滚远点!”祝璟的声音像结了冰,眼神里全是看蠢人的厌烦。 “你这人会不会说话!你……” “我草!牧哥你俩咋了!”不远处山路上传来的一阵惊呼打断了他的话。 瞿荣远远就看见一个男的在骂人。 走近发现另一边居然是牧元淮和祝璟,两人十几分钟前还干干净净的衣服全是脏污。 瞿荣直接冲过去推开那男的:“你个傻逼谁啊!你对他俩干什么了!小心我揍你!!” 那男的见他们一下来了三个人,边上妻子也拉着他的衣袖劝他,自知理亏,不再与他们争辩,揽着妻子和孩子就走了。 林天瑞看着祝璟手臂上的划痕:“……天呐,你这手……” “我包里有碘伏!”瞿卓当机立断甩下包。 没等他拿出来,身后忽然传来祝璟压抑的声音。 祝璟一把抓住牧元淮的手臂。 嗓子紧绷,声音低哑:“你刚说完要注意……自己就冲上去?!你有没有想过万一我没拉住怎么办?牧元淮!你到底有没有把自己的命当回事?!” 他说完,周围忙忙碌碌翻找东西的三个人忽然就安静下来。 一时间,落针可闻。 牧元淮从未见过这样的祝璟。 失控又压抑,甚至有些凶狠。 他想说我没想那么多,想说我有经验,就算不慎滚下去,也能保证不伤到要害。 但当他抬眼对上祝璟的目光时,一切都散在了喉咙里。 祝璟目光里的在意与后怕毫不遮掩,呼吸也乱得不成样子。 牧元淮愣在原地。 某些一直被他刻意忽略的细节慢慢清晰起来。 他看着祝璟死死抓着他胳膊的手,手背满是擦伤,挂着星星点点的血珠,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甚至还在微微发抖。 这一刻,那份滚烫的心意几乎被祝璟直白地写在脸上。 牧元淮呆呆地愣了几秒,而后像被电了似的,近乎仓皇地别开眼。 不敢认领,也不敢推开。 第50章 喜欢 空气凝滞, 长久的对峙下,没有一个人开口。 边上没有看热闹的游客,早在那一家子离开时就散了, 只剩下簌簌穿过树木的风声。 林天瑞和瞿荣默契地移开眼, 一个转身抬头数云, 另一个不知道在看哪里。 而半蹲着翻包的瞿卓,捏着那根早已掏出来的碘伏棉签,递出去不是,收回去也不是。 最后只好揪着背包内衬一根无关紧要的线头,假装仍在翻找。 牧元淮的思绪一团乱麻,表情茫然, 轻眨了两下眼。 “你说话!”祝璟绷着眼皮, 手上力道不自觉加重了几分。 正在树边“罚站”的瞿荣被这声吼吓了一跳, 心里暗道不好。 就算平时牧哥对祝璟再纵容, 但牧哥性格摆在这, 上一个这样跟他吼的, 足足在医院躺了一周。 他们三个虽然不知道刚才具体发生的事,但通过祝璟的话, 多少拼凑出了点。 瞿荣觉得牧元淮不至于对祝璟动手, 最多……吼回去? 或者甩开他的手给个警告? 显然瞿卓也抱着同样的想法, 他站起身,一手抓着棉签,另一只手往前伸了伸。 看那架势, 是准备随时劝架了。 然而,牧元淮却并没有被祝璟的语气激怒。 他低头瞥了一眼那只紧抓着自己胳膊的手。 看似手背青筋暴起,恨不得用力捏碎他的骨头,实则真正落在他皮肤上的力道, 早在触碰的瞬间就已卸去了大半,只剩禁锢。 如果照两人平常的相处方式,牧元淮此刻大概会揪住祝璟的衣领,没好气地告诉他—— 你哥我身强体健心里有数,你小子吼那么大声给谁听? 但此刻,一切都变了味。 牧元淮处理什么都行,唯独处理不了眼前这种微妙的感情。 瞿卓撇下背包,酝酿着劝架的话术走上前:“呃……你们兄弟俩……” 话还没说完,却见牧元淮用那只空闲的手不太自在地挠了挠头。 那个从高中认识起就不可一世、拽得要命的人,语气带了一点罕见的妥协意味:“……下次我注意,行了吧?” 他话一出口,瞿家两兄弟都愣了一下,交换了一个难以置信的眼神。 这就服软了? 说好的激烈争吵呢?传说中冷战的环节呢? 祝璟对他的答案显然极其不满,眉头蹙得更紧:“没有下次。” “行行行……”牧元淮下意识点头,“听你的,都听你的,行了吧?” 祝璟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忽然,转身一把从瞿卓手里拿过碘伏棉签。 紧接着,众目睽睽之下,他单膝蹲下身。 牧元淮:“……” 不是吧? 另外三人:“???” 这是干什么?! 祝璟像是未消气,有些粗鲁地扯了两下牧元淮的裤腿,然后在卷起裤脚的一瞬间,动作又不由自主地放轻。 小心地将他的裤腿一直卷到膝盖上方,露出了擦破皮的青紫伤痕。 什么嘛。 原来是膝盖有伤。 另外三人:有点遗憾是怎么回事。 牧元淮僵了一瞬,伸手想去拿那根棉签:“……我自己来。” 祝璟却像是早预料到他的动作,手腕一转就避了过去,坚持亲自动手。 牧元淮:“……” 他心里有鬼,故而觉得瞿卓他们看他的眼神都透着微妙。 牧元淮一抬头,那三人转身的转身,扭脖子的扭脖子。 “……” 欲盖弥彰…… 他不太自然地清了清嗓子,冲瞿卓他们扬起下巴:“那什么……你们先走吧,我和祝璟……我俩可能得坐缆车上去。” “那怎么行?”瞿荣转回脑袋,很讲义气,“怎么能让你们两个伤员单独待着?” “又不是不能走路,缆车不就在前面么?”牧元淮摆摆手,不容置疑,“赶紧去吧,缆车比你们徒步快多了,别让我俩在山顶等太久。” 话说到这个份上,瞿卓只能仔仔细细评估了一下他俩的伤。 确保没有大事,才点点头,带着俩小的继续前进。 刚开始,牧元淮巴不得那三人赶紧离开,生怕被瞧出什么端倪。 可当他们的身影真的消失在林道尽头,他又后悔了。 四周安静下来,少了瞿荣和林天瑞的叽叽喳喳,微妙的气氛顿时上升了一个度。 祝璟仿佛完全感觉不到自己手背上的伤,只顾着用矿泉水冲干净牧元淮膝盖上的细小脏污,最后用碘伏棉签一丝不苟地消毒每一个角落。 那埋着头专注的架势,牧元淮都担心他把整包碘伏用完。 “够了,够干净了,”牧元淮动动膝盖,开了句玩笑,“你把我膝盖当画板抹呢。” 瞿卓带的是便携式碘伏棉签,碘伏溶液灌在棉签管内。 掰断一头,另一头棉签就会被棕色的碘伏溶液浸湿。 通常,帮别人处理完伤口,就该开始处理自己的伤口了。 但祝璟显然不按常理出牌。 他原本半蹲着,牧元淮起身后也跟着站了起来,一言不发,直接将那只擦伤的手送到了牧元淮跟前。 第67章 牧元淮:“……” 这动作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像在说轮到你了。 不是牧元淮不愿意,而是心里别扭,脑子也没转过弯。 “很疼。”祝璟忽然加了一句。 “……” 算了,牧元淮认命般,面无表情拧开一瓶新的矿泉水。 没转过弯就没转过弯吧。 牧元淮捧着祝璟的手,将黑色冲锋衣的一截衣袖向上翻折。 用同样的方法清洗了嵌在他皮里的细小沙土,又仔仔细细地消了遍毒。 处理完毕,祝璟利落地脱了外套,拍了拍上面沾的土,随意往包里一塞。 他低头看了眼牧元淮的膝盖,又抬头朝山上望了望,像是在确认缆车站点的远近。 两秒后,祝璟将背包反背到胸前,半蹲下身:“上来,背你过去。” “……” 牧元淮压根没理他,这小子是不是忘了自己肩上还有伤。 附近暂时没人路过,他努力压下心里翻涌的不自在,一把将祝璟的t恤从下摆掀到了肩头。 牧元淮抿了下唇,动作顿了一下。 怎么那么诡异……好变态啊。 祝璟完全没料到这一下,薄唇微张,脸上闪过一丝错愕。 他的后背猝不及防暴露在空气中,下意识直起身。 微风掠过,一阵凉意。 下一秒,牧元淮温凉的指腹便贴上了他背部的皮肤。 祝璟看不见身后的情形,只能感觉到他的动作很轻,像一片羽毛贴着从脊柱滑到肩胛骨。 他知道牧元淮只是在检查他肩胛骨上的撞伤,可被那指尖触碰的瞬间,他凸起的喉结还是难以抑制的滚动了一下。 “还好,没破皮没沾灰,”牧元淮强压着如擂鼓般的心跳,刻意解释得很官方,“青了一片,晚上估计会肿。等到了山顶,问问他们有没有消肿止痛的喷雾。” 检查完毕,掀起的衣摆落回原处。 牧元淮没让祝璟背他,只让对方在某些不太好走的上坡路上扶他一把,他可不想膝盖落下什么病根。 缆车沿着索道往山顶缓慢爬升,群山在脚下,不知何时,青绿的树木间已经夹杂了少量秋日的黄叶。 牧元淮低头刷着手机,眼皮忽然极其轻微地动了动,视线一转,悄悄朝左边瞄了一眼。 祝璟坐得规规矩矩……两人之间还有一块位置用来放背包,丝毫没有要贴近他的意思。 难道是他想多了? 祝璟喜……那什么他,这事怎么想都透着几分荒谬。 冷静下来仔细一琢磨,似乎也确实找不出什么确凿的证据,能表明祝璟……那什么他吧? 牧元淮仰头灌了一口水。 他自以为不转头就不会被发现,却不知早在他目光划过来的那一刻,祝璟就已经察觉到了。 牧元淮头上的帽子已经拿了下来,和早上出发时一样,随意地挂在脖子上。 额前的碎发被帽子压得微微杂乱,发旋旁的发丝歪七扭八,发根微湿。 偷瞄他一眼后,迅速收回目光,随后便陷入了明显的走神状态,双眼放空盯着缆车外。 不知道在思考什么世纪难题。 眉眼一会儿皱,一会儿舒,脸色也变幻不定。 祝璟一贯性子冷淡,难得好奇劲也上来了。 究竟是什么问题,让他哥这么想不通? 缆车一抵达山顶站台,牧元淮就径直找到了工作人员,要来一瓶跌打损伤的喷雾。 进到一早就预定好的大帐篷里,牧元淮脚步一顿,犹豫再三,他还是让祝璟把上衣全脱了。 说完,十分生硬地补上一句:“这种喷雾,染色了,不好洗。” 祝璟压根没想听他的理由,牧元淮只说了前半句,他已经干脆利落地脱完了。 牧元淮:“……” 他就多余解释一句。 祝璟裸着上半身,面对面看他。 线条干净利落,锁骨一道轻微的凹陷随着呼吸起伏。 两人靠得太近,近到牧元淮不需要刻意去看,祝璟身上的肌肤纹理依旧清晰可见。 牧元淮几乎是本能的,不受控制地朝某个微妙的地方快速瞥了一眼。 两个人待在一个封闭的空间内,任何细微的注视都很明显。 祝璟先是愣了一秒,像没反应过来,随后突然茅塞顿开。 早上牧元淮莫名其妙给他挑的粉色登山杖,以及一路的异常都有了理由。 祝璟侧头,喉间溢出一声轻笑,抬手状似无意地遮了一下。 牧元淮:“……” 完了。 祝璟嗓音带笑:“哥,你刚才……” “滚!”牧元淮耳根烧起来,猛地打断他,“老子才没看你!” “哦,这样,我也没说。” 牧元淮急促地拿起药瓶,对准祝璟的肩胛骨一顿喷,十秒钟解决战斗,动作粗鲁。 祝璟感受着背上滑落的液体:“哥,你涂药不抹两下吗?” “…………抹个屁,要抹自己抹。” 第51章 上药 牧元淮和祝璟到山顶的时候, 正好赶上午饭。 两人吃着刚出锅的麻辣烫给还在山腰的三人打去视频电话。 屏幕那边,瞿卓,瞿荣以及林天瑞挤在一块大石头上, 就着矿泉水啃面包和牛肉干。 瞿荣看着牧元淮碗里红彤彤的汤底, 馋得口水都快流地上了, 疯狂控诉他们不做人。 正听着,屏幕上忽然凑来一张大脸,瞿卓举着半片面包:“你们已经在帐篷里了?环境怎么样?舒服吗?快转转镜头让我看看!” 牧元淮懒得起身,手肘碰了碰隔壁的祝璟,示意他拿着手机转一圈。 “哎哟,不错嘛!还有窗户!”瞿卓满意地点头, “晚上睡这儿肯定舒服!” “住一晚?不是计划吃了晚饭就下山吗?”瞿荣拍拍嘴边的面包屑, 疑惑道。 “哦对!忘跟你们说了, ”瞿卓一拍脑袋, “帐篷不管住不住, 一律按照一晚收费。来都来了, 日出一起看了呗!” 林天瑞第一个响应:“可以!我支持瞿老师!我还是第一次连爬几小时的山!必须玩回本!” 瞿荣本就爱玩,之前没好意思提, 这回正中下怀:“那牧哥你和祝璟呢?” 牧元淮刚叼住一片莴笋, 手机就被祝璟举到了他面前。 他含糊地应了句:“我无所谓, 都行。” 瞿荣又问:“那小祝你呢?” 祝璟就更无所谓了,他放下手机,淡淡接了句:“哥哥去哪我就去哪。” “咳咳咳——!”牧元淮一口红油呛在喉咙里, 猛地抽了一张纸捂住嘴。 每次他刚勉强说服自己那些感觉都是错觉,祝璟就会哐哐给他来两下实的。 屏幕那头的林天瑞捂住脸,简直了…… 现在他同桌彻底不装了,这要是被学校里那些天天夸他高冷的女生听见, 得成什么样。 吃完午饭,牧元淮翻着包里的换洗衣物,准备去冲个澡。 他受不了身上出完汗留下的黏腻感,反正下午除了看日落没什么耗体力的安排,洗完还能回来清清爽爽睡个午觉。 这个景区山顶设施完善,游客中心甚至连奶茶店都有。 看日出日落的观景平台就在露营区东边,走过一排木栈道,再上几级台阶就到了。 祝璟拎着一袋刚买的葡萄,掀开帐篷门帘看见牧元淮蹲在地上。 背包旁散落着几件干净的换洗衣物。 他脚步顿了一下:“你要去洗澡?” “嗯,身上黏,不舒服。” “你膝盖……” “放心吧,没大碍。” 牧元淮知道他在担心什么,无非是他那蹭破了一点皮的膝盖,没那么娇气。 他站起身:“膝盖那点伤还没你手背严重,一会儿洗完我重新涂碘伏。” 祝璟原本以为自己已经消气了,没想到再次提起这事,心里那股后怕又冒了出来,尤其当他想起牧元淮膝盖的伤口时。 祝璟放下葡萄:“以后别逞能了。” 牧元淮叹了口气:“顺手,我要不拉,那小孩铁定滚下去。” “你拉了,连你自己都差点滚下去。” “能一样吗,那小孩大腿还没我胳膊粗。” “所以你就去给人当垫背了?”祝璟声音冷了下去,嘴角几乎没有起伏。 他并不反对牧元淮救人的行为,只是那一幕发生得太过突然,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和控制范围,产生的后果他至今都不敢细想。 牧元淮的嘴向来不算利索,平常聊天没问题,但一到吵架他就不行了,舌头容易卡壳。 他从小就觉得,与其跟人互喷半天,不如打一架来得干脆。 祝璟的眼神太认真,牧元淮憋不出话,最终只挤出句“知道了”打发他。 其实两人都知道,争论这个没有意义。 救人这事,说到底也分不出个高低对错。 第68章 牧元淮说完那句“知道了”,拿起干净衣物,绕过祝璟,朝外走去。 没走两步,听见身后跟上来一阵脚步声。 牧元淮步子一刹,倏地转身:“……你跟上来干什么?” “洗澡。”祝璟神色自若地扬了扬手里的袋子,赫然是一套折叠整齐的换洗衣物。 远距离徒步可能发生的意外情况很多,基本都会在包里放一套换洗衣服。 “……”牧元淮瞬间绷紧了脊背,“你……等我洗完再去洗。” “没必要,”祝璟身高腿长,两步就迈到他身边,那双乌黑的眸子落下来,“一起洗节约时间” 节约时间? 牧元淮一头雾水:“你等下有事?” “有,”祝璟点头,没等牧元淮追问,便自顾自说了下去,“帮你上药。” “……这算什么事,而且膝盖又不是后背,我自己能涂。” 牧元淮话音未落,肩上就搭上来一只手,不由分说地推着他向前走。 祝璟指节上勾着的洗漱包,随着他的动作一晃一晃,反复轻敲在牧元淮锁骨上。 “……”牧元淮真的不想在这种环境下,跟祝璟一块洗澡。 于是走到一半,他脚步一转,试图返回帐篷。 可他刚有动作,手臂就被祝璟一把抓住,连推带拉,请进了男浴室。 这回的浴室就没上次漂流那么好的运气了,别说半墙,喷头之间连薄帘子都没有。 一间和教室差不多大的浴室,空空荡荡,墙边每隔一米装着一个孤零零的喷头。 大中午的,里面连个鬼影都没有,安静的能听到呼吸回声。 牧元淮:“……” 他后悔了。 就不该来洗这个破澡。 祝璟倒是神情自若,找了个干净的空柜子放衣服。 他低头瞥见牧元淮手指紧绷,想也知道这人要干什么,提前一步就扯过他手上的衣物,一并塞进了柜子里。 一起关进去的,还有两人的手机,柜门咔嗒一声合上,密码在祝璟手里。 “走吧。” “……” 行,你牛逼。 牧元淮深吸一口气,不就是洗个澡嘛,当着……可能,也许对他有那么点不清不楚心思的祝璟的面。 干净的衣服放柜子里,而他们身上目前所穿的衣物,往里走有个专门架子可以放。 换作平时,牧元淮早就去脱了,早洗早舒服。 但这次他却磨磨蹭蹭,故意拖延。 等祝璟脱完站到喷头前,他才装作自然地找了一个最角落,并且背对祝璟的位置,僵硬地拧开水。 仅仅清水冲凉的话,洗澡速度很快。 牧元淮刚关水,身后那道水声也停了。 “……” 好样的,他总不能现在一把将祝璟摁墙上,问他是不是故意卡时间吧? “哥。”祝璟拿着两张一次性浴巾转过身,刚想把其中一张递给牧元淮。 目光忽然落在他哥后腰下面,靠近臀部的位置,有一块明显的青紫。 想也知道是当时坡上撞的,只不过位置过于隐蔽,没被发现。 他一愣一瞬,快速走上前:“哥,你屁股……” 牧元淮本就全神贯注,“屁股”两个字听得他浑身一激灵。 心中顿时警铃大作,条件反射地转过身,手臂倏地一抬,硬生生卡在他和祝璟中间,人工造了一道分界线。 霎时,寂静无声。 祝璟微张着嘴,诧异地对上牧元淮的视线,手里的一次性浴巾差点被打落。 “……” “……” 两人未着寸缕,靠得很近,任何一方细微的动作带起的风都能吹到另一方身上。 他们现在所在的地方是公共澡堂,为了避免发生尴尬的情况,祝璟挪了下眼,补上一句:“你……屁股上青了一块。” 牧元淮:“你屁股才青了。” “……没跟你开玩笑。”祝璟声音压得很低,甚至带着几分哑。 说完,先一步把浴巾塞给了呈防御姿势的牧元淮:“擦干出来,帮你上药。” 祝璟动作利索地换好衣服,率先一步走到浴室门外。 他半靠在墙边,垂眼盯着地上杂乱的草,眉心微不可察蹙了一下。 牧元淮……很奇怪。 他的反应太大了。 几乎可以算得上过激,眼里的慌乱也不是假的。 比他以往任何一次故意靠近,故意试探的触碰得到的反应都要强烈。 祝璟白净修长的手指无意识敲击着墙面,梳理着捕捉到的细枝末节。 牧元淮……是不是察觉到了…… 这个念头一出现,便迅速填满了祝璟的脑海。 甚至冒出了一股隐隐的期待。 浴室门被推开,牧元淮走了出来。 他发梢滴着水,还没抬眼就看见祝璟倚在墙边。 牧元淮下意识避开他的视线:“走了。” 祝璟跟在牧元淮后面,进了帐篷,顺手带上了拉链。 拉链滋啦一声,就跟在牧元淮耳朵上摩擦过去一样。 他回头道:“拉拉链干什么,不嫌闷?” “上药。” 牧元淮嗤之以鼻:“都说了我自己能上……” “裤子脱了。”祝璟淡淡道,捞过药瓶,晃了两下。 “……” 牧元淮觉得他的脑子当时一定短路了,第一反应居然是:祝璟是不是太直接了,现在高中生都这样了吗? 祝璟抽了两张纸,一抬眼,唇角忍不住动了一下:“你什么表情,忘记自己屁股青了?” 牧元淮板着脸,他一直以为祝璟在开玩笑,难不成真青了? 没感觉痛啊…… 祝璟拧开喷雾,没有催促,只是耐心地等待着。 “就算……青了,”牧元淮闭了闭眼,“那也是我自己上,跟你有什么关系。” “看不见,你怎么喷,一会儿全喷裤子上,你还有干净的?” 牧元淮嘴巴巨犟,越来越怀疑祝璟别有所图:“……那一会儿等瞿卓他们上来了,让他帮我喷。” 祝璟原本就不怎么明显的笑意,一下消散了。 半晌,他走上前抓住牧元淮的裤腰:“又不用你全脱,露半个就行,瞿卓怎么比得上我细心。” “你大爷的……祝璟,你特么疯了是不是?放开!” 祝璟叹了口气:“哥哥别担心,我不会做什么的,连我你都不放心,还能放心谁?” 牧元淮心里骂了一万句脏话。 就因为是你小子我才不放心,但凡你对老子没那心思,我特么早脱了! 第52章 棉签 牧元淮的裤腰上有两只手, 一只是他的,另一只是祝璟的,两人僵持不下, 气氛微妙。 他沉默了好半晌, 突然意识到, 这不是他的裤子么,凭什么要跟祝璟在这僵持? 于是牧元淮眉毛一拧,恶狠狠地攥上祝璟手腕:“再说一遍,放开!我自己能上。” 上个药而已,有什么难的,喷两下, 再抹两圈, 完事儿。 祝璟视线往下落:“你知道自己屁股哪里青了?” “……” “那为什么不让我帮你上药?” “……” “哥, ”祝璟扫了他一眼, 淡淡地问, “你究竟在担心什么?露半个也不行?难道是怀疑……” “没有, ”牧元淮强制打断他,绷着下巴, “我什么都没怀疑。” 祝璟点点头, 语气淡然:“这样么, 我还以为你怀……” 牧元淮烦躁:“你特么爱信不信!都说了我没怀疑!我吃饱了撑的?!好端端怀疑你喜……” 欢我。 你大爷…… 祝璟挑眉,像是没听清:“怀疑我喜什么?” “说了没有……你管我怀疑什么!”牧元淮咬牙切齿,嘴硬到底。 “哦, 没有就没有吧,”祝璟指尖攥着喷雾,轻轻翻转打量着,语气听不出情绪, “其实我刚才想问,哥哥是不是怀疑,我的急救知识比不上瞿卓?毕竟他是医学生。” “…………” 牧元淮无语,合着你怀疑的这玩意,那你不早说。 祝璟垂下眼:“放心吧,我们高中每个月都有急救课程,这点淤青我能处理。” 说完他静了片刻,别开脸,闷闷地补上一句:“至少用不着劳烦瞿老师。” “……”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牧元淮进退两难。 他不想把气氛搞得太尴尬,一再的推脱反而显得可疑,只会让祝璟多想。 牧元淮目光微动,划过祝璟的脸。 对方神情坦荡,眉眼放松,自然得就像再平常不过的一次帮忙。 他慢慢松开了手:“行吧……我自己脱,你特么手脚快点,不许碰到我!” 牧元淮再三强调了最后一句,量这小子也不敢对他动手动脚。 听他答应,祝璟拽了半天裤腰的手指终于松开了。 第69章 只见牧元淮僵硬地拖来一条凳子,极其艰难又笨拙地将运动裤扒拉下来一个小缝。 他头也不回,颇有英勇就义的范:“喷吧!” “再往下点。” “……”牧元淮一边嫌他事多,一边往下拉了一点,“喷。” “再往下点。” “……啧。” 牧元淮忍住不耐烦,又往下拉了一点。 “再往下点,还是不够。” “……”牧元淮猛地扭头,“你个复读机有完没完!” 虽然他看不到后面的情况,但靠着那一片凉飕飕的皮肤,至少,他至少已经往下拉了十厘米了! 祝璟叹了口气,对于被骂复读机这事,接受良好:“至少再往下一半。” “……你怎么不说让我全脱了?” “可以吗?全脱的话上药更方便,也不会弄脏裤子。” “滚!” 牧元淮骂完,眼一闭心一横,直接将裤腰往下拽了一半。 布料褪去的瞬间,身后那道视线几乎化为了实质。 这感觉,莫名让他想起小时候打屁股针,医生刚扒完你裤子,还没上手,你就知道他正盯着那块地方找下针的位置。 胡思乱想了一通,牧元淮绷紧肌肉。 他发誓! 如果再从祝璟嘴里听到“再往下点”这四个字! 他必然直接将这个复读机暴揍一顿。 “可以了。”身后传来祝璟低沉的声音,他似乎俯身靠近了些,“我要喷了,会有点凉,哥哥忍一忍。” “……哦。” 冰凉的药雾均匀喷到了他瘀青的皮肤上,牧元淮控制不住轻轻颤了一下。 一股说不清的感觉顺着尾椎骨一路爬到头顶,让他头皮微麻。 祝璟手法明显比他熟练,喷的细致均匀,裤腰边缘还贴心地垫了一张纸巾。 渐渐地,牧元淮放松了些。 然而他刚舒一口气,突然有个不知名的物体怼了上来。 !!! 牧元淮倏地睁大眼睛,声音都变了调:“你干什么?!” “……” 他这副一惊一乍,草木皆兵的模样让祝璟一时无言。 静了片刻,才低声吐出一句:“棉签,抹匀点而已。” 一瞬间,沉默在帐篷里蔓延。 牧元淮尴尬地转回头,耳根微微发烫:“……” 他将工作人员放在筐里的毛巾扯过来,一把盖在了头上,热气从脖颈开始,一直冒到耳尖。 涂好后,祝璟站起身:“先别拉上,干几分钟。” 他放回喷雾,拆开一瓶新的医用碘伏棉球,是他刚才买葡萄的时候顺便带的。 祝璟走到牧元淮跟前,蹲下去,握住对方的膝弯,又把他的膝盖消毒了一遍。 牧元淮整个脑袋都深深埋在纯白的毛巾里,脸被闷得有些红。 祝璟没问他好怎么端端盖一条毛巾,反倒是牧元淮自己,发现祝璟盯着他看,颇有恼羞成怒的意思。 “看什么?!干发巾懂不懂?” “懂。”祝璟说完放下碘伏,转身脱了上衣,又把喷雾往牧元淮手里一塞,“先别干发了,帮我上点药。” 牧元淮抿着嘴唇,终于想起了露在外面的小半边屁股,快速拉上运动裤才站起来帮祝璟上药。 上完药又帮人消毒手背。 夹着棉球的镊子已经怼上去了,牧元淮才反应过来,他怎么又在帮祝璟消毒手背了? 等两人身上的伤全部处理好,已经是十几分钟后的事了。 祝璟将葡萄清洗了放在塑料碗里,和牧元淮一块儿坐在露营桌前休息。 他们的帐篷出入口前面还隔出了一块独属的地方。 顶上是张开的遮阳天幕,左右围合,只有正前方敞开,对着一片绿意盎然的草坪。 阳光下的草坪有一股特殊的青草香,远处有人在草里嬉笑打闹,反而更显得他们所在之处宁静私密。 牧元淮手指忙着扒葡萄皮,手机支在杯子上,开了自动刷短视频。 祝璟右手手背有伤,不方便沾水,牧元淮时不时剥几颗葡萄递给他。 祝璟手背上的擦伤,其实比牧元淮膝盖上的要严重许多。 他膝盖因为有裤子阻隔,基本是撞伤带来的淤青,轻微擦破了点皮。 而祝璟的手背,却是在抓住他的那一刻,实打实打碎石上摩擦过。 牧元淮侧头,悄悄望了那伤口几眼,有点说不上来的愧疚。 明明是他自己想去救人,结果祝璟伤得最重…… 偏偏伤在右手……要是哪里骨头出现问题,高三学业压力那么重,日夜不停地刷题考试,该怎么应付? 就算骨头没问题,等伤口结痂,绷紧皮肤,握笔写字也够费劲的。 不知道会不会留疤,这么好看一双手,留疤可惜了。 牧元淮正想着,短视频自动跳到了下一条。 大数据的算法时不时就会给他推几条热度并不高的本地视频。 或许是昨天刚结束运动会的原因,他居然刷到了瑞阳的学校账号。 视频一开场就是祝璟那张面无表情,却格外惹眼的帅脸,以及他跑的二百米决赛。 账号背后必有高人指点。 光凭祝璟这张脸,就足以吸引不少人停下滑动的手指。 这一条运动会视频才发布两小时,已经有五千个赞了。 点开评论区,不是路人在问祝璟是谁,就是瑞阳本校学生在吹祝璟。 牧元淮盯着屏幕看了一会儿,一段转场过后,画面里突然出现了赵正诚的脸。 顿时,恶心得他眉毛一蹙。 视频中还配了一段旁白,声音热情洋溢,介绍着关于赵正诚事迹。 说什么今年是赵正诚和他太太结婚第25周年,夫妻恩爱,家庭美满。 并着重提及赵正诚多年来热心公益,今年更是大手一挥,为瑞阳学子创造了诸多福利。 牧元淮擦干净手,直接把赵正诚的名字打进了搜索软件。 弹出的报道铺天盖地,别的他没看出来,这伪君子爱妻爱子的人设倒是立得飞起。 有钱、热心、痴情、专一。 这些都是本地媒体常用来形容赵正诚的标签。 他甚至还翻出了一篇十几年前的报道。 大致内容是:方绍辉病逝,将全部家产留给了独女方婉。 配图是在葬礼上掩面痛哭的女婿赵正诚,甚至配了几个字,“悲恸至极,令人动容”。 牧元淮几乎瞬间就猜到了赵正诚的发家史。 难怪他这么担心出轨的事情暴露,不过是个处处受制,仰人鼻息的赘婿罢了。 他查赵正诚一点没避着祝璟。 祝璟瞥了一眼屏幕:“哥哥对他很好奇吗?” 牧元淮退出页面,实话实说:“是有点。” 虽然祝璟了解得也不多,但他依然道:“你想知道什么,可以问我,只要是我清楚的,都告诉你。” “倒也没那么好奇,”牧元淮拿起一颗葡萄,“不过……那个叫方婉的,她知道赵正诚干过的破事么?” “她不知道。”祝璟抬起眼,“林晓晞每次借此威胁赵正诚给钱,赵正诚都会痛快掏钱,所以事情从没捅到方婉面前。” “方绍辉过世后,方婉接手家业,之后几年又把重心转回了家庭,也正因如此,她这么多年从未察觉赵正诚外面有人。” “这么说来,赵正诚算熬出头了?” “也不算,方婉手里仍然握着最大股权。” 小学有段日子,林晓晞状态不太好,时常在他面前念叨和赵正诚的往事,包括这么多年她暗中调查到的赵正诚和方婉的资料。 连他们儿子读哪所私立初中,她都查得一清二楚。 “难怪……不过林晓晞还挺讲信用,这么多年愣是没闹到方婉那。” “不讲也没有,捅穿了对她并没有好处,不如握着把柄,让赵正诚源源不断地掏钱。” 牧元淮将一颗扒了皮的葡萄扔进嘴里,祝璟讲起从前的语气很平淡,平淡到像在讲故事。 “那她……以前对你好吗。” 祝璟似乎没料到他会问这个,怔了一瞬才回答:“谈不上好或不好。除了某段特别疯的时间之外,她基本不怎么管我。” 特别疯…… 这三个字反复在牧元淮脑海里回荡。 一个无意中被小三的女人,独自生下被父亲厌弃的孩子之后,会疯成什么样? 牧元淮忽然想起一个问题,顷刻间便到了嘴边。 他的声音不自觉低下来:“你……那你腿上的疤,是不是……是不是她……” 祝璟反应很快,迎上牧元淮略显紧张的目光,他抿唇笑了一下,随口就坦白了。 “嗯,是她烫的。那段时间我刚从外婆那里回到她身边,她情绪非常糟糕。” 他的存在,本身就是对林晓晞的一种刺激。 第70章 ----------------------- 作者有话说:推一下我的预收《被迫和死对头共享身体》~文案新鲜出炉,老板们请享用[垂耳兔头]~ 一样的甜文,轻松,日常娱乐圈感情流[紫糖] 以下是文案: 时颂凭一张好脸杀进娱乐圈爆红,偏偏撞上了江砚声。两人同年出道,资源重叠,八字不合,粉丝撕得腥风血雨。 某天,一段采访视频流出。 记者把话筒怼到江砚声面前,问他怎么看待时颂。 男人眼皮都懒得抬,嘲讽地勾了勾嘴唇,长腿一迈,直接走人。 时颂看完视频,当场气炸,连夜给他买了三条黑热搜。 经纪人:“时仔,消消气,江砚声那狗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等咱挖到料,一次爆他个猛的!” 时颂冷笑:“说得轻松,上哪挖他黑料去?” 经纪人推了推眼镜,甩出一份合同。 “男二,接不接?” —— 时颂拎着行李箱杀进江砚声的大男主戏,也是他上个月没撕到的饼。 现在,他成了男二。 为扒黑料,以身入局的时颂专挑深夜狂敲江砚声房门,借口对剧本、借充电器、送咖啡,试图找到对方私生活混乱的证据,一招致命。 连敲几晚,证据没找到,倒先把江砚声经纪人敲应激了。 对方连夜从道馆请来一张镇邪符,“啪”地贴在江砚声房门正中央。 时颂嗤之以鼻,抬手就撕,顺势把符纸往江砚声手里一拍。 刹那间,指腹相触,电流穿身,天旋地转。 再睁眼,时颂已经站在门里了。 门外的“自己”手攥符纸,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江砚声:“……” 时颂:“……” 老天不长眼,时颂穿进了江砚声体内,两人被迫共用身体,而控制权偏偏在外来的时颂手上。 无计可施的他把“自己”抱回隔壁,提心吊胆演了一整天江砚声。 夜里,他眼睁睁看着睡了一天的“自己”被担架抬走,经纪人哭到断气:“时仔……醒醒!你不能死!” 当晚热搜:#时颂救护车 疑似突发恶疾#【爆】 精疲力尽的时颂在江砚声的身体里陷入沉睡。 再一睁眼,雪白的天花板,消毒水味?医院? 时颂狂喜:我回来了! 下一秒,他的身体自动坐起:“别高兴得太早。” 时颂:“……”我请问呢? —— 为掩人耳目,两人被迫同居。 采访现场。 记者挖坑:“江老师,对于网传的您与时颂关系恶劣,您怎么看?” “江砚声”弯眼一笑:“时老师人帅心善,我一直以他为榜样,卧室贴了他的海报,每天看一看,睡得特别香。” 身体里的真江砚声:…… 翌日机场,时颂粉丝接机。 粉丝问:“哥哥长途飞行怎么打发时间呀?” “时颂”面无表情:“抠脚。” 粉丝:??? 身体里的真时颂:江砚声你心眼比针尖还小! 热搜接连爆炸:#时颂疑似中邪# #江砚声人设崩塌# #江砚声 卧室贴满时颂# #顶流行为异常# 两边经纪人都崩溃了:“两位祖宗,你们到底在干什么?!” 同居半年,这俩宿敌零同框,却被扒出同款沙发、同款拖鞋、同款外卖袋,秘密领证的传言越传越凶。 终于,两人恢复了,时颂虽有不舍,但还是喊来搬家公司。 却被匆匆赶回的江砚声拦在屋内:“跑什么?昨晚偷摸我腹肌,怕我报警抓你?” 时颂:“……” 【文案待修,基本不变】 [比心] 第53章 我靠 那段日子的林晓晞, 时而清醒,时而疯魔。 清醒的时候会拉着他的手去买玩具,疯魔的时候则把他关在房间里, 怒吼、咆哮甚至失控动手。 周围邻居都说她有精神病, 流言蜚语从未断过。 加上她突然多出来的没爹的孩子……人们不需要了解你的过往, 只凭他们所看见的表象,就能给你编出五花八门的风流往事。 林晓晞发病的时候别说照顾他,连自己都浑浑噩噩,整日整夜蜷在房间里,不见天日。 那时的祝璟连灶台都够不到,几包饼干加自来水就是他一天的口粮。 再后来林晓晞不知怎么, 从赵正诚手里啃下来一套房, 带着他搬离了那条巷子。 牧元淮微张着嘴, 一股复杂难言的情绪堵在心口, 不由得蹙了蹙眉。 他想说点什么, 但该发生的已经发生, 似乎无论说什么都无济于事。 他沉默地剥了颗葡萄,塞进祝璟嘴里, 想了半天, 莫名来了句:“……考虑过祛疤吗?” “祛疤?” 祝璟一反问, 他才察觉这问题多少有些冒昧。 于是牧元淮生硬地补充:“……随便问问。” 祝璟确实很讨厌腿上那几个烟头疤,之所以迟迟未祛,更像是一种自我提醒, 提醒他不要遗忘那段幼年并不愉快的记忆。 正出神间,唇边又递来一颗晶莹剔透的绿肉葡萄,酸甜的汁液微微渗入他的唇缝里。 可现在,林晓晞已经不在了…… 祝璟喉结轻轻滑动了一下, 咽下嘴里的葡萄果肉,问:“陈年的疤,也能祛么?” 牧元淮一听就知道他答应了,瞬间坐直身体:“能,明天带你去皮肤科挂个号。” 说完,又指指祝璟的手背:“顺便也看看这儿,不留疤最好。” 讲起这些往事,心情难免受影响。 牧元淮说完,把短视频关了,放了一部轻松搞笑的综艺,调节低沉的氛围。 他下意识喂了祝璟几口葡萄后,这家伙又开始得寸进尺。 刚开始他递出剥好皮的葡萄,这人还会伸左手接一下。 现在他往外一递,手在空中悬了半天,转头一看,祝璟微微倾身,就等着他将果子送嘴边了。 牧元淮:“……” - 两位伤员窝在帐篷里看完两集综艺,终于把另外三位小伙伴等上山了。 期间,牧元淮还接到了外婆打来的电话,嘱咐他国庆假期带祝璟过去玩。 他还没来得及回应,祝璟倒是耳尖一动,凑近听筒一口答应下来。 “啊——!”林天瑞猛吸一口山顶的空气,大声感叹,“终于爬上来啦!” 瞿荣叉着腰大笑:“天瑞,你身体素质可以啊,精力那么旺盛。” “都是假象,”林天瑞指着自己发颤的两条腿,“这俩零件已经快报废了。” “快别站着了,赶紧去帐篷歇会儿,”瞿卓像个大家长似的催两人,“站着聊你们不嫌累啊,我看着都累。” 牧元淮正翘着二郎腿结束一局游戏,听见熟悉的声音,起身朝外走。 瞿荣手臂一挥,喊道:“牧哥!” 牧元淮点了点头,祝璟紧跟在他身后走出来。 两人都是一身干净清爽的休闲打扮,神情慵懒,浑身上下都写着松弛二字,衬得他们三个刚爬完山的格外狼狈。 “你俩咋衣服都换了?”瞿荣摸了摸下巴,眼神探究。 一提到这个,牧元淮就想起中午他洗澡干出的蠢事。 “……”他言简意赅,“全是土,脏。” 瞿卓摘下帽子,认同道:“是该换,要不然黏糊糊多难受,我们也歇一会儿,等下就去冲个澡。” 三个人背着包爬了那么久,实在没精力立刻去洗澡,撇下背包,就在天幕下坐成一个圈。 祝璟买了三串葡萄,碗里剩的一大半没几分钟就被消灭了二分之一。 毫无形象地在椅子上瘫坐半天后,瞿荣终于恢复了些精力,站在帐篷外左看右看。 几米外的其他帐篷都住了人。 他扭头:“哥,你就定了一顶?” “是啊,”瞿卓张开双手,如同迎接掌声一般,自豪道,“怎么样,这是最大!最豪华的一顶!住五个人完全不在话下!” 他铿锵有力地说完,发现无论是林天瑞还是他弟,表情都有一丝微妙。 瞿卓不明就里,被林天瑞一顿挤眉弄眼后,三人成功对上信号,目光齐刷刷投向了牧元淮。 那灼热的视线烫得牧元淮一顿,他从手机屏幕上抬头:“……看我干嘛?” 瞿卓试探着问:“你和祝璟……需不需要单独再弄一顶帐篷?” 他完全不知道两人之间发生的种种,但牧元淮和祝璟之间总有种特别的氛围,让他偶尔觉得自己像电灯泡。 好吧,瞿卓心道,虽然这个形容不太准确。 他也真是疯了,怎么把元淮和祝璟之间形容成电灯泡呢,又不是谈恋爱的小情侣! 祝璟转过头,目光落在牧元淮身上,像是在征求他的意见。 “……用不着!”牧元淮握紧拳头,强忍住把祝璟头打歪的冲动,“等你们谁脚臭磨牙再说吧!” 第71章 祝璟别过脸,嘴角悄悄弯起。 牧元淮看似在回应那三人,可话音刚落就瞪了他一眼,明显在警告他。 他哥真的很有趣,明明察觉了他的心思,偏偏要装作不知道的样子。 总是板着一张脸,随便一弄就会炸毛,如果不收手,下一步就得爆炸。 爬完山的那三位休息了半个多小时,终于翻出换洗衣物,有说有笑地朝浴室走去。 瞿荣还故意犯贱,抢他哥内裤玩,绕着帐篷跑了三圈,最后被瞿卓按在地上摩擦。 山顶的日落与城市中的截然不同,太阳烧红的那一刻,震撼又安静的美几乎照到人心里。 稀薄的云层披上了金红的外衣,围绕在太阳周围,像一场盛大又温柔的落幕仪式。 玻璃栈道上挤满了游客,他们发现从帐篷处望出去的视角毫不逊色,便一拍即合,拖出凳子在帐篷外坐成了一条长龙。 “怎么样?我定的帐篷地理位置不赖吧?!”瞿卓双手交叠枕在脑后,语气里满是得意。 捧场大王林天瑞啪啪鼓起掌来:“何止不赖,简直是完美!perfect!瞿老师眼光独到,才思敏捷,人中龙凤!” 瞿荣在一旁哭笑不得:“……你再夸两句,我哥尾巴都要翘天上去了!” 落日尚有余晖,他们提前预订的烤乳猪也送到了,工作人员还额外抬上来一个小烤炉和各种串好的蔬菜,氛围瞬间拉满。 一群人闹哄哄愣是吃了几个小时。 爬了十几公里的三人其实早已疲惫不堪。 吃完饭闲聊了还没一小时,就陆陆续续跑去洗漱,回来倒头就睡。 三人十分默契地留出了最里面的两张气垫床。 牧元淮和祝璟洗漱完回来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最里面那两张单人气垫床近到几乎拼在一起,往中间塞颗硬币,都不一定能掉下去。 牧元淮:“……” 不是每张垫子都隔了十五厘米吗? 这谁干的。 可惜另外三人早已陷入熟睡,这个谜底恐怕永远也解不开了。 牧元淮欲盖弥彰地瞥了祝璟一眼,最终还是走向最里侧的位置。 祝璟最后一个躺下,他熄了那盏小小的露营灯,走到床边停顿一会儿,才掀开薄薄的单人被躺进去。 大通铺,说话容易打扰别人。 于是祝璟拿起手机,将亮度调至最低,给隔壁背对他侧躺的某人发消息。 【猪:哥。】 【猪:睡着了吗?】 牧元淮:“……” 少年你有夜盲症吗,没看见我手机还亮着? 他敲了三个字回复:【睡着了。】 【猪:林天瑞腿岔得太开,我能往你那边靠一点吗?】 牧元淮:“……” 【随你。】 消息刚发送,身旁的人就窸窣挪近了些,堆被子轻轻堆叠在两人之间。 牧元淮手指一顿,后悔答应了,手机也忽然玩不下去了。 更让他崩溃的是,耳边传来的那股温热的气息。 牧元淮愣了两秒,快速抬手捂了下耳朵,压低声音没好气地小声问:“你又犯病了?” “没有,”祝璟轻声说,“我只是想道歉。今天不是故意对你吼的,对不起。” 牧元淮不理解他怎么好端端又说起这个,至于什么吼不吼的,他压根没放心上,谁没个着急的时候。 “……我又没生气。” 黑暗中,他们看不清对方的脸,读不到对方的表情,只有耳畔的说话声和吐出的热气真实可触。 牧元淮忽然觉得自己的心跳有些奇怪,跳动的频率莫名让人不安。 他拉上被子,隔绝祝璟的气息,包住大半个脑袋,声音闷闷道:“睡了。” “嗯,晚安。” 牧元淮的睡眠质量很好,入睡极快,一般从他闭上眼到睡着前后不会超过五分钟。 即便像今天这样,脑子被各种信息砸蒙了,依然只失眠了十分钟左右。 待身边人呼吸平稳后,祝璟才有所动作。 他在黑暗中缓缓侧过身,静静注视牧元淮的后颈。 片刻,伸手轻轻拉下蒙住对方脸颊的被子。 扯完后的手并未收回,反而顺势往人腰上一搭,就这样半拥着那人陷入了睡眠。 - 林天瑞昨晚睡得最早,导致他一大清早就被生物钟喊醒了。 他迷迷糊糊睁开眼,陌生的顶棚让他脑子发懵,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在山顶睡帐篷呢! 经过一晚上的休息,爬山后遗症也找上门来了。 他掀开被子,准备去趟洗手间,肌肉牵拉的阵阵酸爽弄得他龇牙咧嘴。 “嘶——嘶!哎哟我……”林天瑞撑着地板,小声地叫。 他心道咬咬牙蹦起来得了,反正也就痛一会儿! 握紧拳头猛地起身的瞬间,林天瑞余光一扫,发现隔壁床位居然空了一半! 再定睛一看,祝璟大半个身子都探到了牧哥那边,脑袋还亲密地抵在牧哥的脖子上!!! 啊啊啊! 林天瑞猛地捂住双眼,嘴里就剩两个字——我靠! ----------------------- 作者有话说:[亲亲][亲亲][亲亲] 本章评论有随机小红包掉落哦~爱你们 第54章 海参 太阳还未完全越上山头, 外面的天不算亮,只透着一片灰白的光。 林天瑞看不真切,只知道那两个人都侧着身体。 牧哥两只手都露在被子外面, 祝璟一只手屈着, 另一只环在哪里他就不说了! 片刻, 林天瑞紧张地咽了口口水,“啪啪”拍了两下脸颊。 他如同喝了十斤假酒,颤颤巍巍朝帐篷外走。 去完洗手间回来,看见不远处聚集的人群,他才倏然想起今天他们还有一个任务——看日出。 林天瑞脚步在帐篷外站定,深吸两口气, 盘算着一会儿先喊醒谁。 思来想去…… 还是先喊祝璟吧! 不然他把瞿老师他们叫醒后, 这微妙的场面该如何解释! 兄弟的隐私就由他来守护吧! 林天瑞重重点头, 单手掀开帐篷帘子, 刚探进一个脑袋。 “……诶?祝、祝璟你起来了?” “嗯。”祝璟刚穿好裤子, 闻言抬头瞥了他一眼。 “哈哈……你醒得也挺早……”林天瑞结结巴巴。 差点忘了, 祝璟跟他生物钟一样! 那他是什么时候醒的?在自己起床前还是起床后? 他知道他的秘密已经被我撞破了吗??? 林天瑞大脑疯狂运转,杂七杂八想了一大堆。 全然不知, 他那点演技, 在祝璟面前跟过家家似的。 “我去洗漱。”祝璟没点破他, 自顾自套上一件短袖,拿起洗漱包往门口走。 林天瑞神情恍惚,机械性地点头:“哦哦……那我喊他们起床, 再晚点日出就赶不上了……” 他陆陆续续将熟睡中的三人喊醒。 被叫醒的牧元淮揉了下眼,坐在床垫上,扶着额头。 怎么感觉身体那么僵呢……像被什么重物压了似的。 后半夜他其实做了个梦。 梦里一直有块沉甸甸,会发热的大石头压在他身上, 闷得他喘不过气。 任他怎么推,怎么挣扎,都出不来。 后来他索性放弃了,结果一转头,看见祝璟也被同样的一块巨石死死压着,手背还被压得鲜血淋漓。 牧元淮揉着肩膀,长舒一口气。 忍不住在心里嘀咕:难不成是昨天救小孩,给他救出心理阴影来了? 他们三个起得晚,来不及洗漱了。 祝璟回来后,一行人便挤在帐篷外的空地上,静静等待日出。 早上那意外的一幕还在林天瑞脑海里挥之不去,他半点不敢声张,整个人魂不守舍。 饶是心大的瞿荣,在吃早饭时也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 先是想删闹钟,却莫名其妙点进了计算器;再是穿拖鞋时左右脚反了也浑然不觉。 最离谱的是,他原本想往豆浆里加点酱油,愣是倒成了醋,最后被迫换了一碗。 瞿荣犹豫了一下,凑近小声问:“天瑞……你没事吧?该不会是昨天爬山撞到什么东西魇住了吧?” 林天瑞手一抖,包子“扑通”一下,整个掉进了豆浆里。 “……”林天瑞强装镇定,捞起包子。 “没事啊!就是昨天爬山太累了……真没事!哈哈,别担心我了,荣哥你再不吃,烧麦就被瞿老师抢光了。” “什么?!”瞿荣转头,一把捏住他哥的筷子,“最后两个你还跟我抢!” “我是你哥,孝敬我两个怎么了?” “你好意思说!一点也不懂得爱护弟弟!!!” …… 牧元淮往嘴里塞了口炒面,手肘碰了碰祝璟:“他在学校也这样么?” 第72章 祝璟眸子往林天瑞那瞥了眼,淡淡道:“偶尔。” “那他今天咋了?” 祝璟面不改色,揣着明白装糊涂:“不是说爬山累着了?” “借口,这你也信?”牧元淮道,“亏你俩还是同桌。” “……” 吃过早饭,一行人收拾好背包,踱步去缆车站点买了票。 上车之前,牧元淮拿过祝璟的手机操作了一通,帮他在市医院皮肤科取了个号。 到了山脚下,他跟瞿卓打了个招呼,便直接改道,带着祝璟前往医院。 花了些时间排队面诊,最终确定了激光治疗方案,每月一次,先做三次观察效果。 牧元淮安静地等在治疗室外,听到门内传来脚步声,立刻站起身 “感觉怎么样?” 祝璟拿着护士给的护理包,语气平淡:“还行,没什么特别的感觉。” “那就好。”牧元淮点头。 他也没了解过这些,但毕竟看医生是他提出的。 牧元淮向来如此,只要他插手的事,就一定会负责到底 不过祝璟说得那么平静,想来也没什么大问题。 牧元淮把手机扔回兜里:“先回趟家。” “不去外婆家么?” “先吃午饭,而且……”牧元淮的视线落到祝璟脸上,“你应该没忘记明天要读书吧?” 祝璟想了想,反问:“所以?” 牧元淮手指按着他的肩膀敲了两下。 “所以你的作业!作业!大哥,放假这两天我就没见你打开过书包!” 没想到他担心的是这个,祝璟心情颇好地挑眉,解释:“这两天没时间。” 末了,他又补上一句:“哥,原来你平时……这么关注我啊。” “…………” 又让他爽上了。 牧元淮面无表情:“一会儿回家你把作业带上,今天你有一整个下午的时间可以写作业。” “去外婆家写作业?”祝璟扭头盯着他。 牧元淮理直气壮:“不行?你要不愿意就待在家写,我自己去。” “……” - 两位老人迎上来的时候,祝璟正从后座拎他那看起来几乎没有分量的书包。 之前看他从房间拿书包出来时,牧元淮都惊了。 当时就打开翻了又翻。 祝璟那用一根小手指就能轻松勾起的书包里,只装了一沓试卷、一本草稿纸,外加一本薄薄的错题集。 现在高中生放假连教材都不带了? 牧元淮:“你没有笔记么?” 祝璟点头说有:“都在脑子里。” “……” 嗯。 他们普通人跟学霸有壁。 他外婆只在视频中见过祝璟一面,还是在前置摄像头模糊的镜头下。 此刻亲眼见到,她仰起头忍不住惊讶:“哎呀小璟,你长得这么高呀?!比淮淮还高一点呢!” 牧元淮正在后车厢拎营养品,闻言差点撞到头。 后面那句其实可以不用加的。 祝璟那张极具欺骗性的脸,加上礼貌温和的态度,很快把两位老人哄得团团转。 压箱底的海参都翻出来了,说晚上要给他炖汤喝。 牧元淮嘴里叼着根棒棒糖,努了努嘴。 他懒洋洋地坐在门口的摇椅上,静静望着屋内的情景。 祝璟手里已经被塞满了各种点心和零食,不得不拢着手臂接住。 而两位老人还在乐此不疲地往上叠。 看着看着,牧元淮不由自主地冒出个念头。 别说……这场景,莫名有点像带对象回老家。 “……”艹! 他在想什么??? 牧元淮咔的一口咬碎了棒棒糖!被自己突如其来的荒谬念头吓了一跳。 祝璟给他下蛊了吗……不然他怎么会有这么荒唐的联想? 牧元淮叼着棒棒糖的塑料棍,一脸沉重地站去鸡圈旁,让这气味帮他冷静冷静。 牧元淮抹了把脸,拧着眉头,心想:他对祝璟绝对没有那种意思,不然也太变态了,祝璟才刚成年啊! 之所以会胡思乱想,肯定是这臭高中生昨天把他吓到了。 都怪祝璟。 他牧元淮独来独往这么多年,怎么可能在一个高中生身上栽跟头? 以前跟他表白的男的多了去了,全被他吓跑了。 “哥。” 牧元淮浑身一僵,没好气回头:“干嘛?” 祝璟递过来半个剥好的橘子,扫了眼鸡圈:“这就是那群爱吃西瓜皮的鸡?” 什么玩意儿就爱吃西瓜皮了? 牧元淮没听懂:“啥意思?” “上次打视频,你不是拎着西瓜皮去喂鸡了么?” 上次? 牧元淮啧了声,想起来了:“上次要不是你一直叫淮……” 祝璟挑眉,强压住嘴角的笑意。 牧元淮额头突突直跳,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人纯属故意拿他寻开心。 “闭嘴吧你,还有心思到处闲逛,写你的试卷去!” “晚……” 他一张嘴,牧元淮就知道他要放什么屁。 冷冷蹦出三个字堵上了祝璟商量的路。 “现在写。” “哦,那好吧。” 老人家里没有专门的书桌,外婆一听祝璟要写作业,立刻把她画水墨画用的大长桌整理出一半,给他腾地方。 牧元淮倚在门框上,看着祝璟拿出一沓卷子低头写起来,心里终于松了口气。 至于这口气哪来的,他自己也说不上来。 高中就是这点不好,说是放假,作业却比在校还多。 按照一张卷子一个半小时算下来,国庆三天几乎没有闲暇时间。 当然,这得是每张卷子都按考试标准认真写的前提下。 牧元淮打了几局游戏,下午四点跟着外婆上菜地摘菜。 刚回到院子,就听见一声鸡叫。 扭头越过柿子树一看,他外公正一手掐着鸡脖子,一手拿着大菜刀。 手起刀落,鸡安静了。 那可是下蛋的老母鸡之一啊,就这样变成了一锅香喷喷的海参鸡汤。 “淮淮,你去楼上喊一声小璟,十分钟后开饭。”外婆挥着锅铲,朝楼梯方向指了指。 “不急,再让他写十分钟。” 老人不赞同地咂咂嘴:“人小孩都学几小时了,喊下来放放风。” 牧元淮:“高三嘛,作业多。” “高三作业是多,但也不能一口气写到底呀。” “以前让你写两张卷子你都坐不住,喊着什么劳逸结合就往外跑,好意思说呢。” 牧元淮被噎得说不出话,“行行,我这就去叫。外婆您就别总翻我旧账了。” 他摸了摸鼻尖,这是他心虚时常有的小动作。 “还有,一会儿海参鸡汤你给小璟多盛几碗。” “为什么?”牧元淮喝了口水,下意识反问。 外婆一脸“让你不找对象,不懂了吧”的表情。 压低声音道:“这孩子白得跟玉似的,看着就虚!得补!” “——噗!” 牧元淮一口水差点全喷出来。 第55章 冷静 一大锅海参鸡汤放在桌子正中央, 热气腾腾,香气四溢。 每个人面前都摆着一只小巧的汤碗,外婆热情地招呼道:“小璟, 多喝点, 喝完再盛, 千万别跟外婆客气。” 祝璟应了一声。 汤碗本就不大,比他的手掌还小,一口就能喝下去小半碗。 祝璟没有饭前喝汤的习惯,本来想着吃完饭再喝。 可老人家吃两口菜就看他一眼,发现碗里的汤没怎么动,立刻用那双慈祥温和的眼睛瞥两下碗沿, 示意他喝汤。 祝璟:“……” 两碗下肚, 他没了再添汤的意思。 牧元淮正埋头扒拉白米饭, 一抬眼就接到了外婆意味深长的目光。 “……”他嘴角轻轻抽了两下。 发现老人家没有放过他的意思, 只得拿过祝璟的汤碗:“哥再给你盛一碗。” 牧元淮脸上的表情有些微妙, 像是在极力忍着什么。 汤勺捞起一颗饱满的海参时, 他动作甚至顿了顿,才缓缓盛进碗里。 “谢谢哥。”祝璟接过汤碗, 面色如常。 “咳……多吃点。” 祝璟起初并未多想, 牧元淮离他近, 在外婆示意下代为盛汤也算合理。 直到他哥端着第五碗汤,稳稳地放到他面前。 祝璟沉默了,片刻, 抬眼望向牧元淮。 牧元淮差点没绷住笑。 他用手掩了下嘴巴,眼睛动了两下:这真不是我的意思。 外婆也停下筷子望过来:“小璟?怎么啦?是汤不合口味吗?” “没有,汤很好喝。” 祝璟说完,长臂一伸, 捞过牧元淮的汤碗就往里添汤:“这么好的汤,哥哥只喝一碗怎么行。” 第73章 牧元淮:“我不……” 外婆恍然,连声搭腔:“小璟说得对!淮淮你也多喝点,明年可就二十六了,早点找个对象回来,不能再拖了!” “……”牧元淮绷着下巴,试图转移话题,“都什么年代了,二十六年轻着呢……” “瞧你这样子,”外婆转头找了个盟友,“小璟啊,你帮外婆多盯着点,他身边要有合适的,你一定帮着撮合撮合!” “……” 牧元淮扒了一口饭,心说那您委托错人了。 二十六对于老人那年代而言,孩子都会打酱油了。 所以牧元淮对催婚倒也没什么反感,不搭腔就是,话题一会儿就过了。 谁知祝璟闻言,郑重其事地放下汤碗,白瓷轻轻叩在木桌上,发出一声钝响。 他抬眼:“嗯,我会努力的。” “…………” 你努力个屁! 牧元淮猛地一阵咳嗽,呛得眼角都泛出泪花。 这顿晚餐的最后,一整锅鸡汤几乎只剩个底。 牧元淮和祝璟跟较劲似的,你给我盛一碗,我给你盛一碗,汤碗就没空过。 可把外婆乐坏了,没想到她这鸡汤这么受欢迎! 等到终于回家,牧元淮还觉得肚子里全是水。 走路都带响。 都怪祝璟! 临睡前,他望着天花板忍不住感慨:传说中的海参鸡汤,除了让他去厕所频率变高之外,似乎也没什么别的功效。 说得神乎其神,其实那些玩意都是天生的,后天哪能补得进去? 晚上,他躺在床上漫无目的地刷视频,不到十一点,睡意就上来了。 以往他都是开着极低的空调,裹着被子睡,今晚也不知怎么的,浑身燥热得盖不住被子,还做了一夜混乱又暧昧的梦。 梦里他身边睡着一个人,看不清脸,手指却一寸寸从他的脖颈摸到腰腹。 牧元淮正准备挣扎,却听见那人用低哑的嗓音喊了一声“哥”。 牧元淮猛地睁开眼,心跳堪比擂鼓,额间甚至有细密的薄汗。 半边被子不知何时被他踢到了脚边。 房间一片灰暗,寂静到只有他沉沉的呼吸声。 牧元淮迷迷瞪瞪盯着天花板缓了好一会儿,这才察觉自己某处的不对劲。 “……” 他心道:正常反应,没什么可惊讶的,等一会儿就好了…… 他整个人平躺在床上,黑色的碎发压在脑后,四散在枕间,看起来有几分狼狈。 想起自己昨晚身体异常的热,又想起那锅鸡汤…… 效果这么好? 他都这样了,那祝璟岂不是…… 靠,牧元淮深吸一口气,别特么瞎想了。 他从床头摸来手机,八点十五分,祝璟已经在上课了。 所以他是怎么解决的?动手还是等…… 啧,大爷的别想了! 牧元淮烦躁地抓了把头发,对自己不由自主地联想越来越没耐心。 他半坐起身靠在床头,低头看了一眼,跟自己大眼瞪小眼。 他安慰自己:正常的生理现象,冷静几分钟就好了。 至于那些无端的梦,更是荒唐。 五分钟过去了。 “……” 又过了两分钟。 “……” 牧元淮终于破罐子破摔地掀被起身,泄愤似的把被子卷成一团踢到床尾。 他趿着拖鞋,砰的一声关上了洗手间的磨砂门。 他拧开水龙头,狠狠往脸上泼了两把冷水。 镜子里的他紧抿着唇,眉眼难掩固执,耳根泛着不正常的红色。 大约过了半小时,洗手间门才开。 洗手间飘着一股香熏味,窗户也被人打开了。 从里面出来之后,牧元淮久违地走到阳台,默默点了一支烟。 - 牧元淮手肘搭着栏杆,深深吸了一口新鲜空气。 他清楚地意识到,这两天他的情绪太混乱了,而他一向不擅长处理这种暧昧不明的关系…… 急需一段时间让自己冷静下来。 随意丢在茶桌上的手机忽然震了震,是负责处理别墅继承的律师给他发来了消息。 对方表示手续基本处理好了,有些文件需要他签字,然后便可以让祝璟去办理过户了。 也就这几天的事,发消息是为了确认他哪天方便。 牧元淮心道这也太巧了,他刚想冷静几天,祝璟就有的忙了。 他低头打字,回了句现在就有空,便拎起车钥匙出了门。 不出所料,国庆假期刚一结束,瑞阳紧跟着就安排上了周考。 直到一月份的小高考结束前,学生们都不会再有超过两天的完整假期。 祝璟每天都忙得脚不沾地,仅有的空闲也被律师拉着四处办理手续。 加上牧元淮有意躲着,一晃半个月,他终于逐渐恢复了冷静,状态也好了许多。 至少不会一看见祝璟,脑子里就自动蹦出“他喜欢我”四个大字。 十月中旬,天气逐渐转凉。 又一次周考结束后,终于迎来了一个难得的、没有晚自习的周六。 一同到来的还有林天瑞的生日。 和祝璟不同,林天瑞对自己的生日格外重视。 提前一周就开始到处物色场地,势必要办一个难忘的派对。 最后依然是秉持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原则,将派对地点定在牧元淮的店里。 考虑到一群高三学生,不方便在外面逗留太晚,派对定在下午五点开始。 周考一结束,林天瑞便呼朋唤友,招呼大家一起去学校西门巷子里的半醒,他包场。 “走啊寿星!”隔壁班几个认识的男生站在高三一班门口招手,“不是过生日吗?站那等啥呢!” 林天瑞挥挥手:“你们先去,祝哥被我们妙姐喊办公室去了,我等他!” 几人都认识祝璟,也清楚他俩关系好,一点不意外林天瑞这小子的行为。 都是朋友,没那么多讲究。 嘻嘻哈哈跟林天瑞闹了一会儿,就结伴往校门口走去。 放学时的教学楼喧闹嘈杂,脚步声混合着嬉笑,响在楼道里。 校园广播正放着不知从哪搜集来的英语新闻,语速快得像加密电报。 一想就知道是蒋军的意思。 听英语新闻有什么意思? 林天瑞嘴巴一歪,光明正大从书包里掏出手机。 正刷着低脂视频嘎嘎乐呢,前门走近一个穿着蓝白校服的高挑身影。 “你可算回来了!”林天瑞抬起头。 “嗯。”祝璟从他身后走进座位,从桌肚里取出一个不大的硬纸袋,放在林天瑞桌上,“生日快乐。” 林天瑞打开一看,惊喜溢满双眼:“卧槽,发带!” 祝璟送的是一款蓝底白标的运动发带,质感高级,标签还是刺绣的。 林天瑞当场撸起头发,戴在了脑门上,竖起一个大拇指:“帅飞了!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个?” 祝璟拎上书包,淡淡道:“之前不是提过?” 林天瑞思来想去,只在校运会那会儿随口说过一次。 当即感动得眼泪汪汪,去往校门口的路上,甚至动情地唱起了经典曲目——《我的好兄弟》。 唱完《我的好兄弟》,又唱《同桌的你》。 不过唱到一半被祝璟制止了,他这才反应过来这歌尼玛唱的是爱情! 林天瑞安排的节目不多,全程除了吃吃喝喝,就是他亲自献唱几首曲子,最后切一个三层大蛋糕。 牧元淮有选择困难症,既然林天瑞派对地点选在他店里,那就简单了。 今天酒水饮料全部免费,当作他送给林天瑞的生日礼物。 他坐在吧台里,和瞿荣待在一块。 店里陆陆续续来了十几个学生,有男有女,唯独迟迟不见祝璟的身影。 牧元淮举着手机,频频抬头望向门口。 看几眼,没等到人,又低下头盯着微信对话框,反反复复。 一旁的瞿荣早就注意到了,他都累了。 瞿荣敲着桌面提议:“牧哥,你直接发条消息问小祝到哪儿了不就得了?这么盯着不累啊?” “……”牧元淮从手机屏幕抬起头,蹙起眉反驳,“谁跟你说我在等他?” “难道你在cos便衣警察?”瞿荣眯起眼,手指弯成枪的形状,故意打趣,“盯着每一个进门的人,观察他们的表情、衣着,行为!” “……”牧元淮没好气地推开他,“你懂个屁……” 但凡能发他早发了,最近不是冷静期么…… 牧元淮抿了下唇,告诫般在心里对自己说:最好别主动发消息给祝璟,避免那小子误会。 瞿荣不知道这俩异姓兄弟又咋了,但牧元淮坐立难安的模样总让他觉得莫名熟悉。 他正苦思冥想,忽然收到他哥瞿卓发来的一条微信。 第74章 【哥:小林生日喊我了,不过我要加班,刚给他发了消息还没回,你要是看见他,帮我带个话,说我晚点过去。】 瞿荣灵光忽然闪现,甚至没看他哥发的文字,光顾着八卦了。 瞿荣一拍手。 想起来了! 他哥之前跟女朋友冷战闹分手的时候,不就是这副魂不守舍、频频盯手机的状态吗! 瞿荣偷偷摸摸往边上瞄了一眼,果然又捕捉到牧元淮望向门口的眼神。 情侣之间叫闹分手。 那牧哥和祝璟这……算啥? 闹分家? 第56章 靠近 瞿荣还在琢磨着“分家”这个词准不准确, 店门就被推开了。 祝璟和林天瑞一前一后进来。 两人身上宽松的蓝白校服整洁干净,更衬得身姿清瘦挺拔。 今晚半醒没有外来顾客,但祝璟的出现还是引起了一阵低低的骚动。 在场的全部是林天瑞喊来的朋友, 其中少部分跟祝璟也认识, 更多的处于同校但并不认识的校友阶段。 原本不少人的注意力停留在吧台后面没什么表情的牧元淮身上。 门一响, 所有的目光几乎下意识朝那望。 甚至有几个其他班的女生,第一次近距离见到祝璟,眼睛一个比一个亮,兴奋地戳戳边上的朋友。 然而他们目光灼灼,祝璟却似乎半点没察觉。 他一进门就抬起眼,径直望向吧台的方向。 牧元淮只愣了一秒, 就撞上了他的目光。 祝璟的眼皮很薄, 眼尾延伸处有一道浅浅的阴影, 他平时不怎么笑, 但只要一笑, 眼尾就会弯得很明显。 牧元淮头一回这么清楚地意识到自己脾气确实不怎么好。 只不过被祝璟一眼抓包, 居然让他莫名有些恼火。 或者换个说法,是恨自己不争气。 牧元淮心道这下好了吧。 让你一直看看看! “哇!你们都到啦!”林天瑞拽着书包跑过去, 跟大伙挨个击掌。 “寿星和祝哥终于来了?!”一男生拍了下桌子站起来, “兄弟姐妹们!迟到怎么罚来着?” “喝!必须喝!” “哎这就不对了, 喝之前不得祝寿星生日快乐?” 那男生连连点头:“怪我怪我,那就先祝我们林哥生日快乐!桃花朵朵开不败,帅得路人喊天菜!喝!!!” 年轻人闹哄哄的几句话, 场子瞬间热起来。 “喝就喝!”林天瑞被他们尬得不行,甩了书包,高声道,“谁怕谁!” “祝哥呢?祝哥?” 林天瑞闻言转头, 刚好看见祝璟目标明确地往吧台迈步。 “诶?祝哥这是……” 林天瑞一把勾回那男生的脖子:“行了,你祝哥有正事,他的份哥代喝了!” “喔喔喔!” “牛啊天瑞,小心晚上回不了家!” - 祝璟一步步朝吧台走去。 瞿荣正在榨橙汁,他托着下巴,一脸高深莫测地想:正主来了,他是回避呢,还是不回避呢? 牧元淮没给他选择的机会。 祝璟尚未近身,他就一把拉开吧台门,转身匆匆走向后面的休息室。 祝璟脚步一顿,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便跟了上去。 前几天牧元淮躲他躲得实在明显。 演技和借口都太过拙劣,祝璟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看穿了。 他知道对方需要时间和空间去消化某些情绪。 所以他给了。 但这都一周多了,几乎快要超出他的忍耐限度,还没消化完? 刚认识那一阵,牧元淮一副桀骜不驯的模样,怎么看都不像是接受能力这么差的人。 祝璟并不确定现在挑明是否是个好时机。 他只是清楚地知道,他无法接受牧元淮产生任何想要远离他的念头。 一丝一毫都不行。 他甚至难以克制地厌恶那些落在牧元淮身上的、目的不纯的眼神。 就像刚刚他进点的一瞬间,余光所瞥见的那些闪烁好奇、跃跃欲试的注视。 他讨厌任何人用那种眼神看牧元淮,讨厌他们的觊觎。 无法抑制。 牧元淮踏进休息室,一口气还没松到底,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就抵住了即将合拢的木门。 不知是认出了那双手的主人,还是某种潜意识作祟,他瞬间就反应过来——是祝璟跟进来了。 祝璟推开门的那一刻,迅速敛起眼底那份欲望。 他自然又熟练走进休息室,反手将门锁轻轻扣上。 咔嗒一声轻响,在安静的休息室内显得格外清晰。 牧元淮:“……” 他莫名察觉到了一股来者不善的气息。 他后悔进休息室了,外面好歹人多,哪像这里,随便一个小动作都没法隐藏。 一瞬间,牧元淮连自己要干嘛都忘了。 他思绪空荡荡,几乎是下意识地开口问道:“你怎么不在外面跟他们聊天……” “跟谁?” “……你同学。” 话刚出口,牧元淮自己先无语地抽了抽嘴角。 他在说什么废话? 祝璟要是哪天突然转性,热情友善、积极主动地融入人群,恐怕太阳都得从西边出来! “外面的主角是林天瑞。”祝璟放下肩上的书包,语气平静。 这个问题几乎要脱口而出,却在最后一秒被牧元淮硬生生咽了回去。 休息室里就他们两个人,不是祝璟就是他,还能有别人? 他沉默片刻,终于开口:“你找我干什么?” 祝璟的目光直直望过来:“有个问题想请教。” “……说。” “这几天……” 祝璟三个字一开头,牧元淮就像被什么东西烫到似的,闭上眼,心道完了。 “这几天,为什么一直躲我?”祝璟的视线自始至终没有离开过牧元淮的脸。 对方下意识闭眼又睁开时,细微的睫毛颤动都捕捉得清清楚楚。 牧元淮眉心不受控制地跳了一下,几乎是立刻反驳:“什么躲你?谁躲你了?没躲。” 他语气生硬,但斩钉截铁。 “那你进来是打算做什么?” “……坐累了,躺会儿。” 祝璟没有立刻接话。 他静静地站着,那件蓝白的校服外套,袖口随意卷到手肘,露出一截线条清晰的腕骨。 两人几乎是一前一后进的休息室。 牧元淮还没来得及走到沙发旁边,就被祝璟不着痕迹地堵在了墙角。 直到后背轻轻抵上墙面,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已经好久没和祝璟这么近距离地讲过话了。 牧元淮有些不自在地别开脸,强调:“真没躲你……” 仿佛担心被外面的人听见,他嗓音压得很低,几乎只有气音。 祝璟垂下眼,目光淡淡扫过牧元淮绷紧的下颌,声音依然平静:“你没什么话想问我吗?” 牧元淮呼吸蓦地一滞。 有,当然有。 但他不敢问。 毕竟有些话一旦问出口,意味着答案本身已经不重要了。 祝璟却没有放过他的意思,又问:“也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 “……”牧元淮快速闭了闭眼,调整呼吸,努力让自己的语调听起来平稳自然。 “突然不困了,走,不然我们出去先出去。” 他话音未落便匆匆转身,指腹堪堪触到门把手,肩膀却被一双手坚定地扳了回去。 那手力道不重,却带着一股不容拒绝的意味。 祝璟往前迈了一步,宽松的校服外套几乎贴上了牧元淮的t恤:“可是,我有话想告诉你。” 牧元淮不吭声,沉默地抿着唇。 祝璟等了片刻,低声追问:“想不想听?” 牧元淮喉结一滚,偏头硬邦邦挤出两个字:“……不想。” “……” 牧元淮能感觉到,他说完“不想”后,祝璟按在他肩上的手顿了顿。 两人无声地对峙。 “哥。” 良久,祝璟忽然意味不明地喊了他一声,嗓音透着丝丝缕缕的哑意。 他抬起手腕,修长的手指轻轻箍住牧元淮的下巴,一点点将他的脸转了回来。 一字一顿,清晰而缓慢道:“你撒谎。” 牧元淮瞬间心跳停跳一拍。 转过头时,他仿佛在祝璟的眼里看到了一丝……执拗? 那一眼转瞬即逝,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 祝璟的手指很长,指尖带着一丝凉意,力道不轻不重。 那手指在他脸颊边停留片刻,竟然不由分说地抚上他的嘴唇。 牧元淮脑子顿时“嗡”的一声,空白一片,连挣扎的念头都来不及产生。 祝璟的眸子向下垂了一下,视线定在他的唇上。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牧元淮只觉得眼前光线一暗,突然覆下一片阴影。 第75章 瞬间,祝璟温热的呼吸已经近在咫尺,那股湿热,几乎贴着他的鼻尖擦过。 意识到对方想要做什么的瞬间,牧元淮的心跳失控地加速。 这些日子,他拼尽全力试图逃离的东西,仿佛在这一刻找到了出口,疯狂反扑了回来,如同潮水淹没他的心脏。 牧元淮落在身侧的手不自觉攥紧,连带着整个人都有些晕晕乎乎。 祝璟的唇线很清晰,但现在他看不清了。 离得太近,在他的视野里,无论是祝璟的唇峰,还是高挺的鼻梁,都只剩一个模糊的轮廓。 除了那双狭长微挑,翻涌着浓重情绪的眼睛,异常清晰。 牧元淮几乎到了退无可退的地步,可他却像是被钉在了原地,莫名其妙没偏头躲开。 休息室的木门隔音效果很差,隔绝不了外面的喧嚣打闹声。 反而衬得他们之间的空气更加旖旎。 祝璟的呼吸离他越来越近,他们的鼻尖触到一起,发丝近乎暧昧的交缠。 就在双唇即将触上的最后一秒,牧元淮猛地抬手,用手掌抵住了祝璟的下颌。 出口的声音几乎哑得不像他的:“……你疯了。” 所有的试探和靠近,都随着这个动作这三个字戛然而止,像被拦腰截断的水流。 牧元淮用力挣开他的手,脖颈烧红一片,心跳声比鼓点还要密集。 他欲盖弥彰地揉了两下脖子,试图掩盖这红色的来源。 祝璟被他推开,却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他的神情没有丝毫被拒绝的恼怒或尴尬,淡色的唇角甚至挂着一丝似有若无的笑意。 牧元淮越是表现得手忙脚乱,越能衬出他内心的慌张无措。 靠近那一瞬间,牧元淮的怔愣在祝璟眼里是无可辩驳的证据。 他的心情因此变得颇为愉悦,凌厉的眉眼线条都显得温和了许多。 无论牧元淮想不想听,承不承认他的心意,他想告诉对方的,都已经清晰地传达了过去。 第57章 派对 林天瑞的生日派对采用自助餐形式, 靠墙的两张长桌上摆满了各式餐点,后厨还在不时往上增添新菜。 一道道现做的美食香气四溢,这个年纪的男生最喜欢吃肉, 烤羊排一上场就被抢空了。 “话说林哥, ”一男生举着羊排, 扬起下巴,“你们班那个学委,脚瘸了得有半个月了吧?还没好利索?” “于学俊?”林天瑞莫名其妙,一阵晦气,“你提他干什么?” “还不是蒋主任……”那男生嘀咕两句。 旁边他同班的一个女生接过话解释:“中午那会儿,他路过你们班, 被蒋主任抓了壮丁。让他去西门口, 给于学俊取饭。” “找你?”林天瑞有些疑惑, 今天不是应该轮到于学俊的前同桌石鹏么? “可不是嘛!我那时候正忙着值日呢, 这一趟跑的, 汗都出来了!” 于学俊脚受伤后并没有请假, 国庆假期结束就返校上课了。 这可把体委给忙坏了,每天都要推着从医务室借来的轮椅, 上校门口接人, 还得忍受于学俊他妈不满的眼神。 体委自知于学俊报名参赛跟他脱不了干系, 一个大高个任劳任怨,天天都跑校门口取餐,老实得不行。 后来还是徐妙看不下去, 安排了几个男生轮流照顾于学俊。 说是照顾,其实也就是帮忙拿个饭、搀扶着上下厕所。 今天本该轮到石鹏——于学俊的前同桌。 不过现在听他们这描述,石鹏显然没管这档子事。 店里一群学生边吃边聊,气氛热烈。 吧台那边, 瞿荣正在忙工作,林天瑞不好意思打扰,只能挑着些好入口的投喂。 同时在瞿荣的提醒下,给瞿卓回了条消息。 林天瑞玩得挺开心,举起话筒唱歌的前一秒,他都还在琢磨:祝璟和牧哥怎么还不出来。 尤其是祝璟…… 林天瑞摸摸自己的肚子,望向那条昏暗的走廊,考了一天试,他不饿么? 这个念头刚闪过,林天瑞还没来得及收回目光,走廊尽头休息室的门忽然打开了。 紧接着,两个人一前一后走了出来。 不过他们之间的气氛,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先是他那万年不变表情的同桌,此刻唇角带着一个不仔细看容易忽视的小弧度。 眼神依然很淡,却透着股说不清的东西。 再是牧哥,那模样就更诡异了。 他脸部肌肉绷得紧紧的,视线直勾勾地盯着正前方。一双长腿迈得格外板正,每一步透着……僵硬? 牧元淮嘴唇绷成一条直线,每一次眨眼,休息室里发生的画面就会浮上心头。 祝璟微沉的眸子,温热的呼吸,以及几乎就要触碰到的嘴唇…… 仿佛只要他微微一抬头,就能感受到那片薄唇的温…… 草! 牧元淮重重闭了下眼,脸色要多臭有多臭。 都怪祝璟! 牧元淮憋着股闷气拉开吧台门,故意把某人关在外面,别开脸连一个眼神都不给对方。 前几天,他辛辛苦苦在脑海里建立起的心理防线,自以为坚固无比,却被祝璟轻轻一次试探,轰然倒塌。 牧元淮臭着脸,瞿荣瞧见他这脸色,立刻收起好奇心,不敢上去触霉头。 祝璟倒是懂得见好就收,自顾自去长桌上拿了两个餐碟,细心搭配了些蔬菜肉类,端到吧台。 牧元淮现在完全没法直视祝璟,余光瞥见他脚步一动,立刻低头刷起手机。 “哥,吃点东西。” “……不饿,”牧元淮头也不抬,“给瞿荣吃。” 被点到名字的瞿荣疑惑抬头,目光在两人身上打了个转,果断拒绝:“我不饿,牧哥你吃。” 开玩笑,就祝璟那眼神,他敢吃吗? 傻子才掺和你们兄弟俩之间的事! 牧元淮有学有样:“我也不饿。” 祝璟没说什么,静静地看了他半晌,看得牧元淮浑身刺挠,他才移开视线。 瞿荣榨了不少新鲜果汁,存放在透明的玻璃冰桶中,冒着冰凉的水汽。 祝璟反手取过一只倒扣在桌上的玻璃杯:“那喝点水,刚才在休息室,你嘴角干……” “闭嘴……”牧元淮几乎咬牙切齿地打断他。 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热意仿佛一根生长迅速的藤蔓,再度漫上脖颈。 这疯子绝对是故意的,压根不肯放过他。 瞿荣早已跑到了吧台另一个角落,明智地远离了这片是非之地。 祝璟欣赏着牧元淮耳根通红的模样,没忍住,偏过头去,肩膀随着笑意颤了两下。 牧元淮:“……” 此时,林天瑞正高声歌唱一首欢快英文歌,店内的灯光调得很暗。 唱到高潮处,他随机在台下点了两位“幸运观众”合唱,瞬间将气氛推至顶点。 当然,一同沸腾到顶点的,还有牧元淮的脸。 他心里很清楚,过了今晚,他没法再把祝璟当弟弟或者朋友相处了。 朋友之间,或者兄弟之间,不会……嘴对嘴。 牧元淮自己都没意识到,他的心底,有某种东西正在悄然失控。 祝璟原本还在笑,忽然瞥见旁边几个女生正频频望向牧元淮。 他眉毛微挑,下一秒,不动声色地挪了下位置,将身体那些视线挡了个严严实实。 派对气氛到高潮,难免沾些酒。 等林天瑞终于开始切蛋糕的时候,几个喝得最猛的已经东倒西歪地瘫在沙发上了。 一帮压抑的高考生,闹哄哄一直玩到九点多,才陆陆续续被家长来电催回家。 林天瑞挨个问了他们的地址,拜托清醒的几个男生,顺路把那些醉鬼送回家,车费他报销。 店里的人都快走光了,瞿卓才姗姗来迟。 除了牧元淮他们,零星剩了几个一班的男生还在意犹未尽地玩。 那几个男生一见到他,震惊地站起来就喊瞿老师。 瞿卓:呵呵,我就知道。 他们刚结束一场酣畅淋漓的狼人杀,林天瑞脑子都快被烧坏了。 他不是祝璟那种逻辑怪,每次拿到村民牌,就跟傻了一样,完全搞不清场上状况。 尽管场上其实根本没几个人。 反正周日能睡懒觉,现在才九点多,剩下的一群人丝毫没有要回家的意思。 寿星林天瑞大手一挥,果断禁了狼人杀,提议换个简单的游戏,拒绝任何逻辑类! “寿星都发话了,我们还能不从嘛!”一男生笑着起哄。 “那咱玩啥?天瑞你定,只要我会!今晚奉陪到底!” “扑克还是骰子?天瑞你说!” “嗯……”林天瑞挠挠鼻尖。 他压根不会摇骰子,唯一掌握的扑克玩法还是三人斗地主。 场上这人数……无论是两桌还是三桌斗地主,都凑不齐。 第76章 他托着下巴苦思冥想了半天,忽然眼睛一亮:“有了!” “什么什么?!” 林天瑞神秘地压低声音,一字一顿宣布:“国、王、游、戏!” 国王游戏,顾名思义,每轮都会诞生一位掌握最高权力的国王。 不仅可以决定本轮游戏规则,还能指定场上任意数字牌玩家执行。 “我擦,这个行!” 林天瑞的前桌第一个响应,激动地竖起大拇指。 一男生嗓门瞬间拔高:“这玩意儿人少了根本玩不开!必须得多喊几个才够刺激!” “就是就是,不然玩来玩去就几个人!” “祝哥呢?祝哥一场游戏都没参与!” 林天瑞若有所思,缓缓转头将目光投向了吧台处那几人。 五分钟后。 牧元淮:“我真没兴趣。” “这么刺激你不参加?”瞿卓使出激将法,揶揄道,“难不成你牧元淮还有怕的东西?” “……” 瞿卓压低声音,试探:“让我猜猜,难不成……场上有个你不敢互动的人?” “你……”牧元淮嗓子卡壳,“你放屁!” “那来不来嘛?” 牧元淮嗤了一声:“来就来。” 几分钟后。 在祝璟微妙的眼神中,牧元淮面无表情地上了游戏桌。 刚才他还在回复钟天成的消息。 对方正和他确认更换某类酒水供应商的事,新供应商还送了两箱新品过来试饮。 下午在休息室被祝璟那么一闹,他其实根本没多少心思闲聊。 但钟天成说的全是正事,他不得不应付。 【牧元淮:不聊了,玩傻逼游戏去了。】 【钟天成:游戏?你在店里?】 【牧元淮:嗯,有人生日。】 【钟天成:ok。】 牧元淮没再回复,看着一帮高中生热热闹闹,把四张长桌拼成一个大正方形。 瞿荣则在柜子里翻出一副崭新的扑克牌。 刚拆开塑封,门口传来动静。 瞿荣以为有顾客没看见门口立的牌子:“不好意思,今天我们不营……诶?钟老板?!” 众人都朝着声源处望去。 牧元淮站起身,有些意外:“你怎么来了?” “送酒,”钟天成扬了扬手里的几瓶酒,“元淮说有人生日,刚好给你们助助兴,度数不高,都是现在学生喜欢的口味。” 祝璟背靠着椅子,眼皮微微垂了一下。 “哇塞哇塞!钟老板你来得也太巧了!”瞿荣迎上去,“那这酒送给谁的?” 然而钟天成却给出了一个意料之外的答案:“谁生日给谁。” 林天瑞头上戴着生日帽,钟天成便将酒交到了他手里。 作为交际大王,林天瑞压根不知道生疏两个字怎么写,一口一句钟哥。 没一会儿就跟钟天成混熟了,热情相邀对方参与游戏。 听见钟天成答应,牧元淮眉毛一挑:“正好,钟天成你替我上场,我还有点事要……” “那怎么行!”瞿荣立刻打断他,“加上钟老板,正正好好十三个人,牧哥你别想跑!” “……” 一群人围坐成一圈,桌子中央摆上了钟天成带来的酒,以及数个高高摞起的酒杯。 游戏中,被国王指定的人可以选择用喝酒来抵消命令。 国王游戏的扑克牌数量根据在场人数而定,额外添加一张鬼牌。 每次抽牌,若无人抽中鬼牌,则洗牌重抽;若鬼牌被抽,剩的那张数字牌即代表国王本人的数字。 这个游戏最刺激的地方就在于,国王也不知道自己指定的数字是哪两个人。 甚至包括国王自己,也在被指定的范围内。 瞿荣洗牌结束,众人笑闹着抽取扑克牌。 祝璟与牧元淮座位挨着,他扫了眼手中的牌,不动声色朝牧元淮的方向倾身。 “哥,”他压低声音,话里话外都是只有两人才懂的试探,“你猜这一轮的国王是谁?” 牧元淮:“……爱谁谁。” 不是你就行。 “那……你的数字牌是多少?” “……”牧元淮不动声色地把牌往另一边推了推,“问这干嘛,你是国王?” 祝璟眼底笑意更深:“你猜。” 牧元淮怀疑祝璟看到他的牌了,但他没有证据,只能憋出一句:“老子能喝……” 第58章 外套 桌上的酒, 够他喝几杯? 牧元淮盯着容量大致估算了一下。 四瓶酒,大瓶装,而且度数低, 他一个人喝完都不会醉。 瞿卓立刻看穿了他的心思, 抢先开口:“为了防止某些人光喝酒不玩游戏, 咱们定个规矩。” “每人最多喝三杯,至于什么时候喝,随你,怎么样? ” 牧元淮:“……” 他一个眼刀朝瞿卓飞去,话里话外针对谁呢??? 瞿卓恍若未闻,要的就是这效果。 他的提议引来一片叫好。 那群中二的高中生兴奋地怪叫起来。 场上没有异性, 清一色的男生, 提出一些刺激的要求, 也不至于冒犯太过。 “好了好了, ”瞿荣捏着扑克牌, 摆手控制场面, “都抽完卡了吧?第一局,稍微试玩一下, 不提太过分的, 国王站出来吧。” 场上一群人你看我我看你, 等了半天也没人起身。 牧元淮扭头,用视线催促祝璟。 干什么? 别装了,赶紧站出去, 浪费时间。 祝璟笑笑不说话。 一男生忽然想到一个可能性:“该不会……没人抽到国王牌吧?这才第一局,什么概率啊我靠!” “哎呀重抽重抽!”林天瑞嚷嚷。 “等等!”瞿荣手忙脚乱拦住他,亮出自己藏了半天的牌,“谁说没人抽到了, 我不是在这么!” 瞿卓又被自家弟弟无语到:“那你在哪喊谁呢?” “这不是想逗逗你们嘛~” 瞿卓扶额:“赶紧的吧!” “那我就指定1号和……7号吧!”瞿荣眼珠一转,“你俩对唱一首情歌!记住,必须对唱!” 1号捂着脑袋站了起来,是个一班的男生。 与此同时林天瑞靠了一声,甩出手上的牌——正是7号。 瞿荣翻开国王牌的刹那,牧元淮就反应过来了,转头狠狠瞪了祝璟一眼。 他蹙着眉,眼神里写满质问,仿佛在说你敢骗我?! 祝璟指尖抵着牌,修长的手指压着牌背,压低声音:“我也没说我是啊。” “……那你问我几号?无不无聊?” “随便问问,我又不会说出去。” “……” 1号和7号已经开始对唱情歌了,没被选中的人也不再隐藏自己的牌面。 祝璟手指灵活一转,将牌摊在了桌子上,一张3。 牧元淮也把牌扔回桌面,一张k,也就是13。 对唱情歌听起来简单,但那帮同学实在太爱录像了,几年后回看绝对是高清黑历史! 一连玩了五六局,牧元淮虽然没当上国王,但也没一次被选中。 运气好得离谱,半小时里就翘着二郎腿悠闲看戏了。 倒是祝璟,被国王点到了一次,要求是把手机屏保换成美女,为期三天。 这个要求是一班的副班长提出的,可以说是相当仁慈了,毕竟手机屏保只有自己能看到。 谁知他刚喊完数字,祝璟就起身倒了一杯酒,淡淡吐出一句:“过。” 就一屏保…… 那副班长都惊了:“……不是?祝哥你……这杯酒浪费了呀。” 一共就三杯酒。 “嗯,”祝璟用食指和拇指端着盛满酒液的玻璃杯,“不想换。现在的屏保,我很满意。” 他的手机就摆在桌面上,此话一出不少人起了好奇心,不过都没胆子取来看。 除了牧元淮。 很满意? 什么屏保他这么满意? 小猫小狗?动漫或者明星?总不会本来就用的网红美女吧? 牧元淮不由得蹙了蹙眉。 不对,祝璟是gay,应该用的是网红帅哥。 嗤,肤浅! 趁着林天瑞洗牌,众人注意力被转移的工夫,他抬手按了一下桌上那黑色手机的锁屏键。 屏幕瞬间亮起,逆着光的男人背影出现在正中央,好像在眺望日出。 背影很熟悉,那件带字母的眼下正被他穿在身上。 “……” 一股热意毫无预兆地窜上脖颈。 牧元淮猛地别开视线,指腹重重叩了一下电源键,又把那手机给关上了。 牧元淮别过脸的瞬间,耳边就传来了祝璟的轻笑声。 很欠揍。 牧元淮又转头白了他一眼:“换掉。” “不换。” “一百块,换掉。” “只值一百块?” 第77章 “不然?”牧元淮没好气。 祝璟了然,掏出手机按了三个零的转账:“那我要十张,最好是自拍。” “…………” 钟天成坐在牧元淮的左边,将两人之间这些细微的互动尽收眼底。 他抿了口水,神情不见喜怒,却并未说什么。 瞿荣眼尖,见牧元淮查看了祝璟的手机,大大咧咧直接问。 “牧哥,小祝那屏保到底什么宝贝玩意儿?连换都不舍得换。” 此话一出,周围好几双好奇的眼睛纷纷朝他望过来。 牧元淮心想该找个时间暗杀瞿荣了。 他面上维持镇定,随意道:“就一风景图,哪有什么特别的。” 看日出,有太阳,有山有树,说是风景图完全没问题。 “真的假的?”瞿荣显然不信。 “……”牧元淮推了下祝璟的肩,“问你呢,真的假的。” 祝璟面不改色,顺着他的意思回答:“真的,风景图。” 牧元淮暗暗松了口气,就听见祝璟好死不死补上一句:“很好看的一张。” “…………” 好在大家的注意力很快被转移。 学霸爱好山清水秀的风景图,在他们看来也算正常。 毕竟祝璟在他们眼里,可以面不改色在教室用粉色水杯。 “来来来,抽牌抽牌!”林天瑞将洗好的牌背面朝上铺在桌上,招呼大家继续。 瞿卓随手拿了离自己最近的一张。 心里嘀咕:这都玩半个多小时了!被他拉上桌的牧元淮居然一次都没中招!这是什么逆天运气! 他翻开牌面,好家伙,鬼牌! 这是他今晚第二次当国王了。 上一次,仗着自己研究过心理学,报了几个数字,试图炸出牧元淮,均以失败告终。 牧元淮垂眼确认牌面,4号,还不错。 据他观察,双数通常比单数安全。 国王选择数字时,似乎更偏爱3、5、7、11这类给人感觉较为尖锐的数字。 他放下牌,双手交叉垫在脑后,姿态放松。 这模样看得瞿卓暗自磨牙,恨不得有透视眼能看穿他的数字。 然而这是不可能的。 瞿卓甩出国王牌,闭着眼点数字:“跟隔壁交换衣服,直到今晚游戏结束……就4号吧。” 话音一落,祝璟立刻感受到身边某人的气压低了低。 牧元淮:“……” “4号?4号是谁?”瞿荣看了一圈,最后狐疑地看向他哥,“哥,不会是你自己吧?” “???”瞿卓啪的翻开桌上仅剩的那张未被抽取的扑克,一个醒目的j。 “那4号是谁?”瞿荣眼睛转了一圈,最终锁定到神情堪比酱菜的牧元淮身上。 牧元淮站起身:“我喝。” “牧哥?别啊别啊!”瞿荣连忙阻止,“又不是脱衣服,换衣服你都喝,后面万一抽到更羞耻的怎么办??!” 瞿卓也瞪大了眼睛,他随便一点就点中了??? 靠!早知道怎么也得让牧元淮表演个撒娇! 牧元淮其实也有点犹豫。 他右边是祝璟,左边是钟天成,瞿卓好像没指定必须跟哪个隔壁换吧? 他几乎要被瞿荣说动了,脖颈小幅度地转向左边。 这个动作被祝璟精准地捕捉到。 钟天成愣了一下,随即站起身,语气温和:“你需要的话……” “他不需要。”那边话尚未说完,祝璟倏地横插一脚,也跟着站起身。 说着就扯住袖子,利落地脱下外套,随手扔进牧元淮怀里。 因为没拉拉链,他脱得又快又轻松,眨眼间的工夫,身上就只剩一件校服t恤。 那件蓝白的校服外套干净得几乎一尘不染,只有卷起的袖口处带着几道轻微的褶皱。 落进牧元淮怀里的刹那,带起了一阵清冽的、混杂皂荚香气的微风。 林天瑞看破不说破,默默移开眼。 一班众人:“……” 祝哥您这动作是不是有点迫不及待了? 牧元淮抱着那件还残留体温的外套,穿也不是,不穿也不是。 ? 瞿卓目瞪口呆:“我说的是交换!交换衣服!元淮单方面穿你的外套不算!” “怎么不算?”祝璟毫不示弱地回看他,“他穿我的外套,我穿他的外套。” 瞿卓怀疑自己眼睛出问题了:“可他根本没穿啊……?” “所以我也没穿。” “……” “啊哈哈哈!”瞿荣第一个憋不住,捧着肚子爆笑出声,“我受不了了!小祝你说得好有道理!” 瞿卓在心里疯狂呐喊:诡辩!这是赤裸裸的诡辩论! 这家伙不是学的全理么?一手哲学诡辩论玩那么溜? 桌上的大部分人都笑得拍桌。 祝璟拆了颗薄荷糖,尚未放进口中,敏锐地察觉侧边有一道视线。 他动作轻轻一顿,眼尾余光扫了眼。 钟天成目光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的方向。 祝璟神情不变,将薄荷含片放进嘴里,才缓缓迎上那道目光,眼底清晰地划过几抹挑衅。 “行!”瞿卓败下阵来,妥协道,“那好歹这外套得穿上吧?总不能一直抱着?” “那肯定!牧哥才不耍赖!”瞿荣快速应话,扭头示意牧元淮快穿上。 一件校服而已……又不能代表什么…… 牧元淮抖开衣服,况且在座的一群人都穿着同款校服。 他绷着下巴,迅速套上外套:“行了。” “好!继续继续!” 大家又开始洗牌,气氛再次热闹起来,聊笑声阵阵。 拿在手上还不觉得,真正穿到身上,牧元淮才清晰地感受到,这外套满是独属于祝璟的气息。 一股说不上来的清淡香气,像市面上从未出现过的香型。 和刚才在休息室中,祝璟凑近他时,扑面而来的气息一模一样。 宽松的外套几乎将他整个人包裹在里面。 呼吸间,祝璟将他堵在墙边那一幕,仿佛再次重现在眼前。 牧元淮匆匆抓过水杯,猛地灌了一口冰水。 “咳咳——” 林天瑞就坐在祝璟边上,见状关心地问:“牧哥,你没事吧,让祝璟帮你拍拍背。” “……咳咳!没事,不用!” 由于他匆忙的动作,水珠溢出了几滴。 自唇边滑过下颌,最后滴落到那件校服的胸前,洇开一小片水色。 祝璟当然没打算上手。 他心里清楚得很,要是上手,他哥没准一个激动,咳得背过气。 冰水下肚,牧元淮却觉得更热了。 牧元淮不禁怀疑自己穿多了,甚至疑神疑鬼,感觉身上的校服外套越来越重,每一片布料都在发烫。 一股陌生的情绪在他心底蔓延,让他心烦意乱。 第59章 国王 牧元淮单手拎着t恤前襟, 试图扇点风,获得清凉,脑子却全是乱糟糟的念头。 瑞阳有必要这么大手笔么?校服料子怎么这么厚? 还有瞿卓……该死的! 他不会放过这家伙! 瞿家是不是兄弟联手给他做局呢?一个提要求, 一个劝他别喝酒! 正插着凤梨吃的瞿卓忽然背后一凉, 猛地打了个哆嗦。 这么多轮游戏下来, 气氛早已被炒得热火朝天。 国王的指令更是一个比一个大胆。 从“十指相扣”和“喝交杯酒”到“选一个人贴身跳热舞”。 更让人忍俊不禁的是,当上国王的林天瑞。 他嘚瑟半天,要求8号给前任发消息,说我想你了,最后发现8号竟是他自己! 全场都笑疯了,起哄声不断, 一向克制的祝璟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玩到后来, 那副新拆的扑克牌已经被洗得边角毛糙, 桌面中央的两瓶酒也见了底。 几乎每个人手边都放着一到两个酒杯, 那位一班的副班长, 甚至三杯酒都喝完了。 空气中弥漫着年轻人特有的兴奋和躁动。 几个一班男生都一副豁出去的架势, 让他们干什么都干,无所顾忌。 安静的夜晚, 昏沉的灯光, 国王游戏成了最好的催化剂。 平时那些被规矩束缚的念头和心思, 都在这一刻找到了借口。 新一轮国王再次到了一班仁慈的副班长手上。 他苦恼地想了半天,憋出一句:“那就12号,说说自己的理想型?” 林天瑞咦了一声:“我说小胖, 你怎么老提这种不痛不痒的要求,看看你面前的酒杯,别人是怎么对你的?” “我想不出来嘛,”小胖挠挠头, 一脸憨厚,“别小瞧这个问题啊!万一抽到咱班的,没准能通过他说的理想型匹配上咱班女生!是吧胡子?” 他怼了一下隔壁,胡子是他同桌,暗恋自己前桌的女生已经快一年了,别说表白,连话都不敢多说。 第78章 胡子脸迅速涨红:“得了吧你,就你蔫坏!” 与此同时,他们对面的钟天成扫了两眼手中的牌,无奈地摊开:“12号是我。” “嚯!钟老板!”瞿荣挑了挑眉毛,“不得了喽,这几年钟老板都没谈过恋爱吧?到底什么样的人能入你的眼啊?” 瞿荣一脸期待地向前倾身。 他记得钟老板酒吧里有个侍应生小姐姐长得特别漂亮,有几次被客人动手动脚,钟老板都会替她出头。 他问过好几次,每次钟老板都用“关照员工”四个字来搪塞他。 “我想想怎么概括。”钟天成手指轻轻敲着桌面。 “我去!概括?”瞿荣捂住嘴,眯起眼睛。 只说理想型的话,不会用概括这个词,一般是已经有一个具体的人了,才会去概括他身上的特质。 “一定要说的话……外冷内热?” 钟天成总结般报出几个词:“责任感强,可靠坦诚,偶尔也需要人照顾。” 他每报出一个词,周围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就“嗷”一声。 与之相反,他们每“嗷”一声,祝璟脸色就黑一度。 他不动声色地往边上看去,恰好捕捉到牧元淮眼中一闪而过的诧异,以及他转头对着钟天成的动作。 牧元淮略带好奇地问:“你喜欢成熟的?那去年你店里那个调酒师追你,怎么拒绝了?” 钟天成微微一顿:“成熟的?也不完全是……” 牧元淮点点头,丝毫没察觉异常。 瞿荣更是在不断追问,试图从钟天成嘴里挖出更多细节。 祝璟冷着脸,拆了一颗薄荷糖扔嘴里,薄薄的彩色糖纸在他掌心,被攥的咯吱咯吱响。 幸好牧元淮的好奇心有限,问了几句就作罢了。 他转回头,余光却突然瞥见祝璟默不作声地盯着他。 那狭长的眼睛看得他有点发毛。 “……” 搞什么?好好地盯他干啥? 牧元淮莫名其妙,心说:说理想型的又不是他。就算是他,他也不可能说祝璟啊,趁早死了这条心。 祝璟一声不吭地移开眼,两秒后又转回来,声音压得极低,只有牧元淮能听见:“哥哥就这么好奇?” 牧元淮往嘴里扔了颗圣女果:“随便问问而已。” “是么……”祝璟声音又沉了几分,“那你觉得钟天成人怎么样?” “挺好的。”牧元淮回答得随意,但确实是实话。 钟天成在他开店初期帮了他不少,平常大家保持着朋友之间的往来,相处融洽,说他一句“人好”绝对没问题。 祝璟似乎不太满意,步步紧逼追问道:“所以哥哥听得出他形容的是谁吗?” “不知道,”牧元淮拧了下眉,不解道,“他的理想型,我怎么会知道。” 钟天成正被瞿荣缠着说话,一时顾不上他们,要不然凭牧元淮讲话的音量,他铁定能听见。 牧元淮那副“不关我事”的态度,总算让祝璟紧绷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些。 他不动声色对着钟天成的方向冷冷瞥了一眼,鼻腔发出一声很轻的冷哼。 如果说在追牧元淮这件事上,他的机会不多,那钟天成的机会更是几近于零。 下一轮,当选国王的是林天瑞。 今天不愧是他生日,全场就属他当国王的次数最多。 林天瑞随口报了两个顺耳的数字,大手一挥,哈哈笑道:“点到的两位站起来,给大家表演个求婚现场!” 钟天成:“……” 祝璟:“……” 滚。 两人如同产生了化学反应般,第一时间,目光便隔着牧元淮在空气中交汇上了。 不等其他人反应过来,他们已经同步站起身,极其默契地各自拎起酒瓶,利落地倒满一杯。 仰头一饮而尽。 速度之快,快到众人还没看清是谁被点中了,两杯罚酒已经在胃里了。 众人目瞪口呆:“……” 你俩是仇人吗? 林天瑞:“……” 骚瑞啊同桌……早知道是你,我怎么也得想办法把牧哥的号码骗出来再点。 祝璟和钟天成都是高个子,身高腿长,喝酒的那一刻,不像接受惩罚的难兄难弟,反倒透着几分针锋相对的意思。 祝璟薄唇上沾了几滴酒液,坐下的时候,又伸手抓了几颗薄荷糖。 他的桌前的糖纸已经堆成了一座小山。 以前怎么没发现他喜欢吃薄荷糖? 牧元淮微不可察地转动眼珠,祝璟刚一侧头,他便迅速收回了视线。 游戏继续进行。 牧元淮被点中,需要去钟天成的酒吧随机向一名女生要微信。 他叹了口气,他毫不犹豫地喝掉了自己最后一杯酒。 吵吵闹闹两小时,寿星林天瑞终于接到了他爸催他回家的电话。 “行……不用,真不用接!我打个滴滴回去就行。不说了,先挂了啊爸!半小时,半小时到家!” 他挂断电话,招呼大家玩最后一局。 四大瓶酒基本见底,时间也到了十一点多。 再玩下去,这帮高三尖子生,明天中午恐怕没一个能准时返校的。 抽了这么多轮牌,牧元淮一次鬼牌都没摸到,虽然他也想体验一把当国王的感觉,但…… 他的目光落在面前三只空荡荡的酒杯上。 还是算了吧,再玩下去,指不定有什么更离谱的大冒险在等着他。 “哥,”祝璟似乎调整好了情绪,瞥了眼手里的牌,往牧元淮的方向挪了两下凳子,“你的数字是多少?” 又来? 牧元淮没好气地抬眼:“你无不无聊?” “这次不骗你。” 祝璟说完,似乎觉得不够严谨,祝璟又补上一句:“也不选你。” 牧元淮心道:你看我相信么? 他嘴上随便报了个数字:“哦,那我是5号。” 真把他当单纯小学生骗呢? 他已经没有喝酒机会了,祝璟要真是国王,怎么可能放过这种大好机会? 牧元淮表情不太自然。 万一祝璟逼他当众亲一下右边的人……或者说点什么腻腻歪歪的话…… 他还要不要脸了?! 祝璟求证道:“真的?” 牧元淮面不改色:“嗯。” “别骗我。” “爱信不信。” 他话音刚落,祝璟就翻开了自己的扑克,戴帽子的小丑赫然出现在牌面上。 牧元淮松了口气:幸好! 祝璟本身并不热衷这类游戏,前面大家想出了各种惩罚,一时半会儿他也想不到其他的,索性把机会让了出去。 林天瑞接过祝璟递来的鬼牌:“那我可就不客气喽?” “嗯。”祝璟淡淡地应。 林天瑞高举卡牌:“哈哈,那5号10号!换微信情头,保持……” “别选5号。”祝璟忽然出声打断。 “啊?哦哦,”林天瑞点点头,没多想,尊重真正国王的意愿,“那……9号10号?” “可以。” “好,那就9号10号!换情头,必须保持三天!” 祝璟转头,刚准备去牧元淮面前买个乖,讨个好。 一抬眼,恰好看见他哥指间松开的扑克牌露出了一角,上头赫然是一个清晰的数字——9。 祝璟:“……” “……”牧元淮看着自己指尖那张明晃晃的黑桃九,偏头又对上祝璟忽然暗沉的目光。 他心里就剩一句话,靠,十号是谁啊??? 才想完,钟天成手上就甩出了一张号码牌,一个大大的10。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祝璟眼里的讨好卖乖消失得无影无踪,眸子都沉了下去。 与边上起哄的人不同,发出命令的林天瑞已经快晕了。 老天爷,杀了我吧! 祝璟喉结轻微滚动了一下,声音低哑,却一字一句落进牧元淮耳中。 “哥,”他问,语调听不出起伏,却莫名带了股压迫感,“……你刚才说,你是几号?” 牧元淮:“…………” ----------------------- 作者有话说:快了快了,还有几万字(预估)就要在一起喽[垂耳兔头] 我还想到了一个很好玩的番外:一觉醒来回到我哥的高中时代! 把男高牧哥拉出来溜溜! 第60章 头像 “骗我?”祝璟伸手抽走了他手里的扑克牌。 薄薄的硬纸片, 在他手里仿佛一张脆弱的餐巾纸。不需要用力,纸片中央便出现了一道清晰的折痕。 祝璟的音量不高,淹没在周围的嬉笑打闹声中。 周围人并未听见他说话。 瞿卓尤其开心, 面上眉飞色舞, 嘴角压不住地上扬:“祝璟同学, 你也太关照我了!最后一局抽中5号真是值了!太值了!感谢各位亲朋好友!” 第79章 他挨个转了一圈握手,祝璟理都没理他。 反倒是钟天成,欣然笑了一下。 那笑容看得祝璟恨不能当场撂挑子走人。 瞿卓下巴一扬:“天瑞,你刚说要换多久来着?” “……三、三天?” “具体是换什么头像?” 林天瑞假装思索:“其实随便啦……哪有那么多讲究……” “嗯?你小子少来!” “好吧……换情头。” “对喽!”瞿卓一拍桌子,转头饶有兴致地看向两位当事人,“来吧, 二位。” 牧元淮:“……你凑什么热闹?” “我不仅凑热闹, 还负责监督呢, 三天, 72小时, 4320分钟, 少一分钟我都举报你。” 瞿卓摁开手机屏幕,指着上头的时间说道。 “……” 牧元淮一时无言以对。 早知道就不乱报数字了, 谁能想到祝璟这小子真没打算选他? 不是喜欢他么?难道不想借此干点什么吗? 这不合常理…… 算了, 换个情头而已, 又不能代表什么,钟天成也不是祝璟,朋友之间换一个怕什么。 真男人不怕这些虚头巴脑的玩意儿。 他又不是gay。 “换就换。”牧元淮无所谓道, “不就三天?我还能耍赖?” 他翘着二郎腿,浑然不觉有什么问题。 祝璟神情却微不可察扭曲了一瞬。 牧元淮身上还套着他的校服外套,立起的校服领口将他的脖颈衬得很清瘦。 祝璟的喉结剧烈地滚了一下,下颌绷得很紧。 千防万防, 万万没想到,一场国王游戏让钟天成找到了机会。 荒谬。 他强压着想发疯的冲动,深吸一口气,尽量平静地说:“情头是吧……我来找。” “当然!”林天瑞点头如捣蒜,“你是国王,找什么样的都没问题,大家说是不是?” 他语速极快,仔细听还能听出一丝赎罪的意味。 一男生摊摊手:“无所谓,谁找不是找。” “我也同意,反正没现成的,刚好祝哥上网找一对呗!” “一对”这个词在祝璟听来格外刺耳。 他滑动屏幕的指尖顿了一下,默不作声地点开搜索软件,力道大得像要戳碎屏幕。 “……”牧元淮坐立难安。 目光飘忽,不太敢直视祝璟,心底那股莫名的心虚感越来越浓。 仿佛是个干亏心事的出轨渣男。 ? 牧元淮眉毛一蹙,他干嘛骂自己是渣男? 就算他跟别人换情头……祝璟也没立场管他。 又没跟他……谈恋爱。 牧元淮抿着唇,心神不宁地移开眼。 胡思乱想的工夫,他握在手里的手机嗡嗡震动了两声。 “发了。”祝璟语气听不出情绪,目光却如有实质般从牧元淮脸上掠过。 众人起哄着要看,牧元淮索性将手机摊在桌面上。 但他忘了一件事,想起来的时候已经迟了。 那个略显亲密的备注明晃晃暴露在众人眼前——猪[猪鼻子emoji]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被抽空了。 牧元淮动作僵了僵:“……” 现在把在场人全打失忆,还来得及吗? 桌上一时间寂静到落针可闻。 所有人的表情都诡异地定格在同一帧。 微微瞪眼,张嘴,不可置信。 震惊过后又变成了若有所思,几秒后仿佛想通了一般,纷纷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唯二表示不惊讶的只有瞿荣和林天瑞,他们一个早就知道,另一个见怪不怪。 连钟天成也罕见地愣了愣。 他下意识抬眼,似乎从牧元淮脸上捕捉一丝端倪,却意外对上了祝璟的眼神。 那双凌厉的眼里带着明显的不爽,还掺杂着暗戳戳的得意。 钟天成:“……” 片刻,林天瑞终于找回声音,忙不迭打破沉默:“那个牧哥……先看图先看图!” 牧元淮忍着浑身不自在,含糊地应了一声,随即点进对话框。 祝璟发来的是两张卡通线条画。 【猪:[卡通狗.jpg]】 【猪:[卡通粑粑.jpg]】 “……” 众人陷入了另一种更诡异的沉默中。 只有瞿荣带头鼓掌,神情赞叹,显然这两张情头很合他的心意:“抽象,太抽象了!哪找的这小玩意儿!” 牧元淮:“……” 一只狗和一坨粑粑,手心手背都是屎。 “怎么,”祝璟的声音淡淡响起,“哥哥看上去不太满意,对我选的图有意见,还是对我有意见?” 牧元淮呵呵一笑:“你和你的图半斤八两。” 这两张图,硬要说是情头,也确实算同一系列,能看出是一个画风。 但体面吧……也真不咋体面。 牧元淮掀起眼皮,飞快地瞥了钟天成一眼,仿佛在说“那我就先选了”。 他没等对方有任何表示,矮子里面拔高个,留下了那只勉强能看的狗,干脆利落地将那坨粑粑转发给了钟天成。 祝璟垂了下眼又抬起,再次叫出了那个称呼:“钟叔,别愣着了,赶紧换上吧。” 钟天成:“……” 店里人散得差不多了,负责打扫的员工正忙着清理场地。 祝璟面无表情地坐在吧台边,平放在桌面的手机屏幕亮着,某人的微信头像已经更新了。 他手指悬在屏幕上半晌,鬼使神差对着那人的狗头像,重重拍了两下,才垂着眼熄灭手机,表情带着明显的不悦。 牧元淮从洗手间出来,手臂上搭着那件校服外套:“走了,衣服拿好。” 祝璟一言不发地跟上去。 牧元淮见他迟迟没有接过去的意思,手臂一扬,直接将外套搭到了对方肩上。 动作间没控制好方向,校服的金属拉链头,不偏不倚擦着祝璟的脸划过。 寂静的夜里,能明显听到啪的一声轻响。 祝璟心里其实很清楚,牧元淮换头像这事,无论是从游戏愿赌服输的角度,还是从他和牧元淮的关系角度,他都没身份,没资格指手画脚。 这导致他从刚才开始,心里就一直淤着股闷气,无处抒发。 拉链头打中他脸颊的一瞬间,他就停了脚步。 牧元淮愣了一下,下意识解释:“不是故……” “哥哥想让我长记性,说一声就好了,不用拿拉链敲打我。”祝璟别开脸,声音闷闷的。 “……谁想打你了?” 牧元淮觉得一颗拉链而已,不会太疼,但目光还是不由自主地追过去,甚至伸手掰过祝璟的脸想检查:“我就是想把衣服还你。” 祝璟脖颈丝毫没抵抗,顺着牧元淮用力的方向就转了回来。 低声又来了一句:“哥哥头像一换,连我的衣服都不想碰了。” 巷子里,路灯冷白的灯光恰好打到他脸上,高挺的鼻梁轮廓被勾勒得特别清晰。 牧元淮看着这张近在咫尺的脸,有一瞬间的走神。 难怪上次在休息室,祝璟凑过来的时候,嘴唇还没碰到,鼻尖就先抵上了…… 这个念头使他整个人猛地惊了一下。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后,瞬间回过神。 他指腹无意识用了些力,松开手发现,祝璟被拉链刮到的地方还没他刚才捏出来的指印红。 “……”牧元淮假装没看见,“你别老胡思乱想,我要骑车,怎么拿你的衣服?” “那你可以穿着。” “热,不习惯。”牧元淮扣上头盔,跨坐到电瓶车上。 祝璟紧跟着坐到后座,从善如流地环住他的腰,下巴抵在他肩头:“玩游戏的时候还说要穿我的,一出来就变脸。” “……”牧元淮没好气地发动小电驴,“我说要穿你的了???” “那你去穿他的。”祝璟话里话外透着一股醋味。 “我也没说要穿他的!” “呵。” “……” - 那场微妙的国王游戏过后,牧元淮的头像就被迫变成了一只简陋抽象的卡通狗。 更让他无语的是,自从换了情头之后,感觉自己每天都活在祝璟幽怨的目光下。 换情头的第二天,牧元淮点开微信时,发现祝璟的头像不知何时也悄悄变了。 这小子新换的头像简直是他的复制粘贴版本。只有背景变了个颜色,米黄色变成了浅绿色。 卡通狗图案依然清晰,可能是他自己用p图软件精心处理过。 这样一来,比起钟天成头像上孤零零的线条粑粑,显然祝璟这个高仿跟他更像一对。 当天晚上,祝璟下晚自习,牧元淮没忍住,旁敲侧击地问了一句。 祝璟闻言,当场理直气壮丢出一句:“头像自由,哥哥难道不准我用吗?” 第80章 “……”牧元淮硬邦邦地回他,“随便你。” 这话几乎就是默许的意思,虽然听起来有些勉强,不过还是让祝璟心情开阔了不少。 然而祝璟换头像这事根本瞒不过二人共友。 瞿卓直接带着截图来私聊牧元淮:【这算怎么个事?好好的你俩换上了?三天还没到呢!】 牧元淮冷冷打字:【头像自由,你别老管天管地的,省省心,更年轻。】 【牧元淮:况且我又没换掉,说了三天,不至于连这都要耍赖。】 而瞿荣和林天瑞,本就志同道合。经过一场生日派对,两人迅速从普通朋友发展成了关系不错的密友。 他俩私下也没少讨论祝璟换头像这事。 【瞿荣:你有没有一种感觉……】 【林天瑞:什么?听不懂。】 【瞿荣:就是……哎呀怎么说呢,大概就是小祝防钟老板有点像防贼?】 【林天瑞:……】 【林天瑞:你从哪看出来的?】 【瞿荣:[骄傲.jpg]】 【瞿荣:细枝末节。你荣哥就是如此心细,多学着点~】 林天瑞默默把手机塞进桌肚,偷偷扭头瞥了一眼正全神贯注刷数学大题的祝璟。 同桌,我真帮不了你了……你这表现也太明显了!巴不得举着个大喇叭昭告天下。 【瞿荣:你不觉得吗?】 【瞿荣:换一个直白点的词,他好像对钟老板有点敌意?】 【瞿荣:我瞎说的,小祝人还是很好的。】 【瞿荣:但是你看他换头像这急切劲……我还是觉得不对劲!】 林天瑞掏出手机,思索两秒,指尖飞快地敲下一行字。 【可能只是单纯的护食,别瞎猜了。】 护食? 屏幕对面的瞿荣缓缓打出一串问号:“……?” 第61章 消化 三天时间说长不长, 说短不短。 但牧元淮换掉卡通狗头像的那一刻,竟莫名松了口气。 当天晚上,他就发现祝璟也悄无声息换回了原来的头像。 牧元淮盯着聊天页面, 心里暗暗骂了他几句跟屁虫。 十月下旬, 连续晴了几天一度让气温回升到三十几度, 热得穿不住外套。 没持续几天,就被一场突如其来的东北风毫不留情地压了下去。 为了备战一月份的小高考,瑞阳高三年级的课表进行了一次大调整,英语课程的占比急速攀升。 一周六天课,英语独占十节。 高三一班的窗边,林天瑞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 看着桌上英语老师刚发的作文练习, 一个头两个大。 没等他趴桌上眯几秒, 上课铃声就打响了。 “谁说高三回忆里最多的是试卷题海……明明还有严重的睡眠不足!!!” 林天瑞大声嚷嚷, 比广播里的铃声还要响, 隔壁的祝璟面无表情地捂了下耳朵。 片刻, 数学老师穿着深蓝色的夹克衫走进教室,熟练地拍了拍讲台:“同学们, 都醒醒, 这节课咱们做练习卷, 重点练大题。” 台下昏昏欲睡的一帮学生不得不强打精神,个个挂着黑眼圈,接过前桌传来的卷子。 “对了, 写提前有个事讲一下,”老王放下手里的红笔,扫视台下,“咱班数学课代表不是请假了吗, 听说他流感挺严重的,短期内不好返校,咱们暂且定一个代理课代表,就祝璟吧。” 祝璟才往答题区写了一个解字,肩上忽然就压下了一副担子。 “……”他抬眼看讲台,满脸写着“我不想当”。 “好了好了,这是老师经过综合考虑的,不要推辞,”数学老师摸摸发量不多的头顶,安抚似的冲祝璟的方向点头。“写题吧,下课铃响就收。” 气温陡然降低,这群不爱穿秋衣秋裤的高中生便成了流感第一批中招的人。 不只是请假在家的数学课代表,班里在座的也有不少人出现了流鼻涕的症状。 徐妙强制要求每个人都拉上拉链,并规定每节课间,窗户和前后门必须打开通风换气。 他们数学老师姓王,名叫王城,是个大大咧咧的中年男人,爱穿夹克,天生一张微笑唇,看谁都乐呵呵的。 王城带两个尖子班,一班和二班。 当他的课代表任务不算重,主要是收发每日作业和周考卷,祝璟勉强接下了这个活。 瑞阳的周考安排非常紧促,从周五下午考到第二天周六,就连周五的晚自习都被充分利用上了。 为此周六的晚自习一般会取消。 又是一次周考结束,祝璟正在收拾笔袋。 “那个……祝同学?”窗外传来一道轻轻的女声。 祝璟侧头望去,走廊这一侧的窗户开了个通风的小口。 一名扎着马尾辫的女生站在窗外,穿着宽大的校服,拉链规规矩矩拉到最顶上,额前留着两抹柔软飘逸的八字刘海。 林天瑞也转头往窗外凑热闹。 他越过祝璟的肩膀,压低声音:“咦?这不是二班的数学课代表吗?你俩认识?” 祝璟确信自己不认识她,目光只在她脸上停了一秒就移开了:“有事吗?” 何诗雯心跳有些快,点了点头。 早听说他们隔壁班这位姓祝的大佬话少人冷,有时候一个眼神就能把人冻住。 她理着额前的头发:“英语考试前,王老师让我们放学去他办公室,把周考卷先发下去。” 祝璟光明正大拿出手机看时间,简单的动作,却因为他的手指修长白净,做起来格外好看。 手背淡淡的疤痕仿佛也成了点缀。 何诗雯一时走神。 祝璟言简意赅:“走吧。” 王城的办公室不远,他们数学组的办公楼离西门最近。 这个点让发试卷,大概率是准备周日下午讲。 走出教室,祝璟下意识侧头朝校门口望去,目光在人群中搜寻着什么。 “王老师说……”何诗雯步子没他大,几乎小跑着跟上,“他说如果懒得发也没关系,就把卷子压在讲台上,周日返校让他们自己拿。” 祝璟收回眼,不轻不重应了声:“嗯。” 祝璟身上有一股淡淡的皂荚混着柑橘的清香,何诗雯鼻尖动了动,努力找着话题。 “内个……你们班的数学课代表不是吕兵吗?怎么突然换成你了?” 说完,她忽然觉得话有歧义,于是补上一句:“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有些惊讶。” “不知道。”祝璟回答依然简短,脚步一点没放慢。 “啊?哦哦……”何诗雯没了再搭话的勇气,亦步亦趋跟在对方身后。 数学卷和答题纸就放在王城的办公桌上,两份分开。 上层各压了张草稿纸,生怕他们拿错似的,一张写着高三一班,另一张写着二班。 在快接近明德楼的小路口,祝璟再度抬眼朝校门外望。 何诗雯做了几秒心理建设:“你有急事的话……我可以帮忙把你们班的卷子带过去。” 祝璟回头,干脆利落道:“不用。” 话音未落,余光却瞥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但等他再转头望去时,人却不见了。 临近六点,放学时间,西门口人头攒动,家长学生挤作一团。 加上现在天黑得早,一眼望去并不清晰。 “没关系的,我不着急,而且都是课代表,不用跟我客气!”何诗雯笑了笑。 她一般自己坐车回家,但看祝璟几次三番望向校门外,猜测或许是他的家人在等。 她一贯热心,说着便试图去接祝璟手中的卷子。 她把自己班级的卷子夹在臂弯,因为看出祝璟的冷淡而不好意思靠得太近,只微微倾身过去。 不承想臂弯里那叠厚厚的答题纸太滑,一个不慎,哗啦啦落了满地。 恰好一阵风吹过,满地的卷子被吹得更乱了。 这声响终于吸引了祝璟的视线。 何诗雯脸瞬间涨红,连忙蹲下收拾:“……不、不好意思,我没拿稳。” 她手忙脚乱,东捡一张,西捡一张,有些狼狈。 祝璟看着满地狼藉,眼里闪过一丝不耐,却还是蹲下帮她捡了几张。 “不好意思祝同学……本来想帮你的,没想到反而给你添麻烦了……” 何诗雯惶恐地鞠了鞠躬,心道祝璟似乎也没有传闻中那么冷淡。 祝璟捻了下指腹的灰,没什么语气:“没事,走吧。” 周考数学卷被祝璟放在讲台中央,上面压了一盒粉笔。 他拎起书包,头也不回地朝校门外走去。 放学已经有一阵了,校门口的人群散去了大半。 祝璟刷了校卡出门,转身就在路边树下看见了低头玩手机的牧元淮。 对方碎发垂在额前,站姿随意,手指在屏幕上滑动着,像在刷视频。 “哥。”祝璟走过去,抬手在他眼前挥了挥。 第81章 他以为牧元淮没来,看来刚才校门口瞥见的身影确实是他。 瞿卓昨天就给他发了消息,说是朋友给他寄了大闸蟹,让他今晚务必带上祝璟一起过去。 牧元淮回了他六个点,让瞿卓下班顺路捎上祝璟。 结果瞿卓这家伙这两天没课! 课程表改革,收益最大的便是他们这些副课老师,为这事瞿卓爽熬了个大夜,通宵打游戏。 牧元淮表情淡淡的,甚至没看一眼祝璟,收起手机:“上车。” 祝璟几乎瞬间就察觉到他的不对劲。 他看着地上两人的影子,仔细回想了一下这几天,实在没想起来哪里惹到牧元淮了。 走去停车位的途中,他几次试图如往常一般拉他哥的手腕或者拽一下衣服,都被对方不着痕迹地避开了。 或许不该叫不着痕迹,毕竟牧元淮躲他躲得不要太明显,仿佛故意做给他看似的。 “心情不好?”祝璟试探着问完,识趣地快走两步,替牧元淮拉开主驾车门。 牧元淮伸向车门的手顿在半空,表情不太自然,硬邦邦吐出两个字,弯腰坐进去:“没有。” 祝璟静静看了他一会儿,绕到副驾坐上车,关上门忽然没头没尾地来了句:“对不起。” “……”牧元淮拉手刹的手一停,“你对不起干什么?” 祝璟侧过身:“你不是生气了吗?我先道个歉。” 牧元淮顿时有种心思被看穿的窘迫感。 他确实憋着股无名火,又清楚知道自己这情绪来得莫名其妙,所以就算憋死他也不会承认的。 牧元淮起先不想搭理祝璟,绷着脸将车开出两条街后,终于还是没忍住。 他飞快地瞥了对方一眼:“谁说我生气了,你别老想一出是一出。” 祝璟差点没跟上他的脑回路:薄唇张了张:“我……” “闭嘴,”牧元淮目视前方,“开车别跟司机说话。” 他只是解释一句,没有跟这小子搭话的意思。 祝璟挑起眉,果然没再出声。 目光却时不时就往左偏,还说没生气……嘴巴绷得比直尺还直。 牧元淮一路上都有些心不在焉,他其实很早就到校门口了。 嘴上说着让祝璟打车过去,实则盯着时间,提前半小时就过来占了一个停车位。 然后……就看见祝璟和一个女生并肩走在一起。 莫名有些扎眼。 牧元淮又纳闷了半天,烦躁地用手指顺了几下头发,以前也没听说祝璟和哪个女同学关系这么好。 靠那么近……在路上就拉拉扯扯,也不怕被他们蒋主任抓。 这股没来由的情绪一直缠着他,面对一桌满黄的大闸蟹,都有些提不起兴致。 瞿荣在他对面已经津津有味啃完了两只大闸蟹,而牧元淮第一只才吃了一半,另一半原封不动摆在盘子里。 - 晚上洗了澡,牧元淮换上一套宽松的家居服,仰面倒在床上。 耳边除了浴室淅淅沥沥的花洒水声,还有对门小房间不断传来的微信消息提示音。 一声接一声,吵得他心烦意乱。 一天到晚消息比他还多,高三生不好好学习,加那么多好友有什么用。 祝璟刚擦着头发走出浴室,床上就传来一句没好气地提醒:“你手机怎么那么能响,吵死了。” 他一转头,牧元淮顶着一头炸毛的黑发,不耐烦地盯着他。 他上身的纯棉衬衫开了两颗扣子,衣领斜斜的散在锁骨边,露出一小片皮肤。 祝璟的眼神毫不掩饰落在上面,牧元淮顺着他的目光低头一瞥,顿时更生气了。 “看什么看,出去!”他抓起手边的枕头就朝祝璟砸去。 祝璟接住枕头,没来得及开口,就被赶出了主卧。 祝璟忽然觉得有必要给他哥泡一杯清火茶。 虽然牧元淮把他赶出来了,但好歹没关门,说明他其实也没有那么生气。 祝璟拔了数据线,点开据说消息很多的手机,屏幕上立刻弹出了数条林天瑞的语音。 他就知道,除了林天瑞还能有谁。 祝璟坐在床沿,一边擦头发一边按了扬声器播放。 “祝哥,那个今天下午找你的二班数学课代表你还记得不?” “她托人从我这要你微信,说老王留给她道数学题特有意思,想发你看看,还说明天返校前想请你吃顿午饭。” “你俩不就出去了一趟吗?怎么感觉人家对你挺上心的?醉翁之意不在酒啊!不过……” “砰!” 主卧木门倏地一声巨响,仿佛被一只大手用力摔上,门框都颤了颤。 祝璟擦头发的动作瞬间停住,眸子微露诧异。 空气仿佛凝了一下,只有扬声器里林天瑞的叨叨声还在继续。 “——不过兄弟懂你!嘿嘿懂你懂你!放心吧,你的微信我半点没透露!” “咋不回我?你们学霸写作业也太认真了吧?手机都不看一眼?顺便你要是听到这条语音,把你英语作文发我参考参考~” 祝璟扔下毛巾,快步走到主卧门口敲门:“哥?” 门里人毫无动静。 他又喊了一声:“哥?” 等了片刻,他又换了个称呼:“牧元淮?” “淮淮?” “……” 房间里终于有反应了,牧元淮冲他吼了一声:“滚!” “怎么了?我给你泡杯枸杞茶,你把门打开。” “不喝,滚。”门内人闷声来了句,透过门缝传到了他耳中。 “那蜂蜜?” “说了不喝!” “那……” “不喝不喝!听不懂人话是不是?给我泡什么啊,带学校去给你女同学泡。” “女……同学?” 祝璟敲门的指节顿了顿,忽然有什么东西破开迷雾,清晰了起来。 牧元淮吼完也安静了几秒。 他怔怔地坐在床上,手指忽然用力攥紧了被子,指节发白。 他在说什么…… 这明明不是他想说的话…… 他为什么要在乎祝璟和哪个女生走得近? 门外的敲门声停了,在他吼完之后。 祝璟是不是认为他很莫名其妙,无缘无故就发火。 算了,他不在乎祝璟怎么想。 无缘无故发火,怎么了? 他从没说过自己是个好脾气的人。 门外的祝璟单手撑着门框,眼里闪过一抹促狭的笑,而后挑起眉。 他知道牧元淮生了一下午的气从哪来了。 如果现在开锁进去,推推进度,会被牧元淮打吗? “哥?我能进去吗?” “……不能!别在我门口杵着,回房间去。”牧元淮思绪乱到极致,只想把门口那个影响他心绪的人赶走。 “那好吧,不过我还是要解释一下,”祝璟话音顿了顿,再开口带了一丝笑意,不知道在笑谁,“没有什么女同学,我跟她不认识。” “……”牧元淮本想装哑巴,却控制不住呛人,“手拉手的陌生人?” “什么拉手?” 祝璟思考两秒:“没拉。放学那会我想直接出来的,她忽然通知我去办公室拿试卷。真不认识,那会儿她想拿我手里的卷子而已。” “……” 门内的人沉默了,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祝璟又补上一句:“别说手,试卷都没碰到。哥,你信我,我又不喜欢她,我喜欢的是……” 门内牧元淮这回出声了。 赶在祝璟把话说完整前,猛地来了一句:“谁让你说这些了!” “好,那我不说,你开下门。” “……我睡觉了。” 牧元淮说完,欲盖弥彰地把被子盖到头顶。 仿佛这样就能隔绝门外的声音,隔绝自己的心跳声。 牧元淮闷到呼吸不畅才掀开被子,他抬手关了灯,把自己隐藏在黑暗中。 十分钟后,他起身去阳台点了一支烟。 远处高低错落的大楼灯光映在他眼中,那双紧蹙的眉眼一时有些模糊。 牧元淮心烦意乱地吐出几口烟雾,一个念头在脑海里越来越清晰。 他靠在栏杆上吹了很久的风,但内心的燥热却并没有被凉飕飕的夜风带走。 他需要一点时间,来消化这个认知。 消化关于“他牧元淮活了25年,突然喜欢上一个男的”这件事。 这个男的,还是个刚满十八的高中生。 你大爷。 牧元淮搓了把脸,忍不住骂自己一句变态。 第62章 衬衫 原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勉强装聋作哑,粉饰太平。 可现在……凌晨四点,周围一片漆黑。 牧元淮睁着眼睛仰躺在枕头上, 眼底泛着一圈淡青, 胡茬也冒出了几分。 经过昨天一整晚的挣扎与思考, 他不得不承认一件事——他喜欢祝璟。 第82章 虽说这么些年来,他没想过谈恋爱,但也从没怀疑过自己的取向。 怎么就喜欢上……祝璟了呢? 一整夜的高强度思考太消耗心神,牧元淮眼皮发沉,浅浅合了几下,终于撑不住, 在天亮前沉沉睡去。 再次醒来时, 天光大亮。 窗帘底下的缝隙也透进了一层金色的阳光。 牧元淮选择卷着被子翻身赖床, 隔了好一会儿, 才伸手捞过手机看了眼。 十二点二十分?! 牧元淮瞬间弹坐而起, 那祝璟……已经去学校了。 他心里闪过一丝微妙的失落, 随即想起什么般点开微信,置顶果然躺着两条未读消息。 【猪:怎么还没醒?】 【猪:我返校了, 微波炉里有牛肉包子, 热一下就能吃。】 牧元淮揉了两下眼睛, 意识到自己也喜欢祝璟之后,他忽然就不知道该怎么和对方相处了。 牧元淮捧着手机沉思。 要跟他说么? 说了之后会怎样?在一起?谈恋爱? 可是祝璟高三啊,这个时期让人家跟他谈恋爱, 多少有点不道德。 再说回恋爱本身,该怎么谈? 他连异性之间的感情都没有涉足过,上来就给他一个男朋友。 如果真的在一起了,那他以后还能骂祝璟么? 牧元淮思前想后, 仿佛进了一个死胡同,疯狂打圈也找不到出口。 算了,先别说。 至少……也应该再多了解一些。 嗯。 牧元淮成功说服了自己。 祝璟的消息还没回,他点开输入框,打了几个字又删除,如此反复三次,最后谨慎地回了一个“嗯”字。 不显冷漠,也不过分亲昵,拿捏得恰到好处。 牧元淮丢了手机,快速起床洗漱。 解决午饭后,抱着抱枕坐在沙发上拨通了瞿荣的电话,叫他来家里一趟。 不为别的,主要瞿荣朋友多,见过的人也多。 瞿荣提着两杯奶茶上门,一进来就熟门熟路拆了茶几上的薯片:“咋了牧哥,神神秘秘把我叫家里来,准备给我升职加薪?” “……”牧元淮低头戳开奶茶,含糊道,“也不是不行。” !!! 瞿荣顿时睁大眼,薯片都忘了嚼:“真的?那我可当真了?说话算话不许骗我!” “不过有条件,你得老老实实回答我几个问题。” “问!我瞿荣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十万个为什么》从头到尾读了三遍,倒背如流。包你满意!” 牧元淮抬眼拍拍他的肩,示意他别那么激动:“我问你,你知不知道gay是什么样的?” 瞿荣愣了愣,嗓子眼里挤出一声短促的:“啊?” 牧元淮叼着奶茶吸管,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就像随口一问:“啊什么,说话。” gay是什么样的? 瞿卓托下巴,一脸认真:“人样呗,还能长猴样吗?” “……”牧元淮面无表情。 “呃……那gay是男的?” 废话! 牧元淮差点被珍珠呛到,强忍着把瞿荣赶出他家的冲动,换了个问法。 “我是说,他们平常生活中……或者谈那个恋爱,是怎么谈的?” 话音一落,瞿荣就犯了难。 牧哥怎么想出这么刁钻的问题的…… “这我还真不知道……不过谈恋爱嘛,谁谈不是谈,本质上不都差不多。” “重点也不在于恋爱那两个人是男是女。比如我哥和他前女友,谈恋爱不就亲亲抱抱,吵吵架再和好,和不好就分手,都一样的。” 瞿荣说完,突然反应过来什么,狐疑地望向对面人:“牧哥,你怎么突然对gay这么好奇?还问我谈恋爱的事,这不像你啊!” 他此话一出,客厅顿时安静下来。 牧元淮眼皮轻轻抽了抽:“……” 瞿荣:“你该不会——” 牧元淮站起身:“放屁!老子就是问问,没接触过,所以好奇,不行吗?” “……行行行,”瞿荣赶紧顺着他的话点头,“不过牧哥,咱们半醒好歹也算是个小酒馆,你身为老板,难道没听说过一个地方?” 牧元淮顿了顿:“什么地方?” “gay吧啊!里面全是gay,我大学那会儿还跟我室友混进去见过世面。不过那地方鱼龙混杂,其实没啥意思。” “嗯……”牧元淮若有所思地喝了口奶茶。 瞿荣咔吱咔吱咬着薯片,虽然不清楚牧哥为什么对gay感兴趣,但不妨碍他出主意。 “牧哥,你要真想了解,不如去找钟老板。” 找钟天成? “……什么意思?”牧元淮蹙眉,有些不可置信,“钟天成是gay?” “啥呀!我可没这么说!我的意思是钟老板人脉广,他好几个朋友都是开酒吧的,肯定认识几个gay吧。” “…………”牧元淮讪讪收回眼。 他就说,要是钟天成也是gay,那他身边的gay含量未免有点过高了。 瞿荣这话说完就忘,牧元淮却默默记在了心里,一琢磨就是三天。 他翻来覆去地想,最终还是没忍住,在周三的晚上,去找了钟天成。 钟天成递给他一个新鲜的椰子,刚从冰箱拿出来,绿色的外壳挂了层水珠。 “怎么了这是?一副有心事的样子,有话要跟我说?” 牧元淮一脸镇定,开口就是王炸:“你知道gay吧吗?” “……” 钟天成整个人如同死机的电脑,整个人连带表情都僵了。 直到牧元淮敲敲桌面催促几声,他才重新找回声音。 “你……突然问这个干什么。” “你别管,”牧元淮语调毫无起伏,“你要是有人脉的话,能不能带我去看看。” 他停顿了一下,又淡淡地强调:“随便看看。” 钟天成嗓子有些发紧,那些想说却又不敢说的话,最终汇聚成了一个问题:“为什么突然想去那种地方?你难道是……” 没等他说完整,牧元淮就斩钉截铁地打断:“我不是。” 他声音平静如水,眉眼满是正色,语气不容置疑。 钟天成:“……” 该说不说,牧元淮平时撒起谎来面无表情,很能唬人。 除了面对祝璟的时候,那是唯一一个意外。 牧元淮:“怎么样,要是你没时间,我自己去也行,里面大概是个什么规则,你跟我讲讲。” “你不是你去那干什么?没什么好去的。” “你别管我。” “……元淮,你长这样进gay吧……”钟天成欲言又止,跟进狼窝有什么区别。 牧元淮一头雾水。 这年头gay吧还卡上长相了?难道他还得化个妆再去? 想象到自己化浓妆的模样,牧元淮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两人你来我拉扯了半天,最终还是钟天成败下阵来。 他叹了口气,答应牧元淮,过几天有空带他去,期间要是他改主意,随时跟他说。 时间一晃来到周四,祝璟下了晚自习,回家洗好澡,拿出一沓物理卷子准备刷题。 牧元淮靠着门框,状似无意地打听:“一周过得挺快,周五周六你们是不是又要周考了?” “这周不考,”祝璟指间夹着一支黑色中性笔,一边说话一边转,“下周排了月考,七校联考。” 牧元淮走到床尾坐下:“哦,这样……那这周六你岂不是又要上晚自习了?” “嗯,又得十点才能回来陪哥哥了。”祝璟脱口而出。 他刚洗完澡,乌黑的头发半干,发尾有些长了。 暖白色的台灯将他整个面部轮廓都镀上了一层淡光。 牧元淮心跳漏了一拍,脖颈泛起一片微红,移开视线含糊应:“咳!辛苦辛苦,考完带你去吃日料。” “哥,”祝璟扔了笔,“你这两天有点怪。” “……哪里怪了。” 祝璟没接着说,反而整个人侧过来,直直对着牧元淮。 乌黑的眸子一直在他身上逡巡。 牧元淮没动,却不自觉放轻了呼吸,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 他想干什么? 上次祝璟这样看了他没多久,就倾身靠过来抵了他的鼻尖,呼吸交缠。 那这次呢……要是他靠过来,自己还躲么? 牧元淮喉结微不可察地上下滚了滚,他看见祝璟抬起手,缓缓朝他的脖颈处靠近。 牧元淮一动不动地坐在床尾,心跳一声高过一声,几乎到了无法隐藏的地步。 终于,祝璟的手指停在了他的衬衫领口,片刻,开口道:“哥。” 牧元淮嗓音微哑,应了一声。 他闭了下眼,一股热意在胸腔打转。 “这两颗扣子,要扣上。” “……” 祝璟说着索性直接倾身,上手帮他扣到了最顶上。 第83章 扣完,神色如常地退了回去。 牧元淮感受着衣领的束缚,想起自己刚才隐隐的期待,一时恼羞成怒:“神经病!谁要你扣!” 这套家居服衣领本来就小,他才敞两颗扣子,要他那么乐于助人干什么?! 牧元淮黑着脸去扯那两颗扣子。 刚扯开一颗,手就被祝璟攥住了。 修长匀称的指节一根根穿插在他手指间,十分亲昵地握法。 牧元淮掌心不受控制地麻了一下。 “哥,别扯了,”祝璟轻轻挠了一下他的掌心,“你这样坐在我边上,我没有写题的心思,也怕自己忍不住。” “……” 牧元淮跑回房间了。 他后背抵着木门,心想真是造孽。 好半晌,他才冷静下来,点开手机给钟天成发消息。 【周六可以,我有时间。】 他不在那里长待,只是看看,稍微了解一下,他们也像他一样么…… 才确认心意,就对对方有欲望…… ----------------------- 作者有话说:嘻嘻,马上要写到文案剧情喽[亲亲] 第63章 香味 钟天成带他来的这家gay吧位于繁华商圈边缘的酒吧街。 整条街的门面装修风格大同小异, 光看外立面根本分不清哪家是gay吧,是这家叫“corner”的,还是那家叫“酒点日记”的。 钟天成在corner门口停下脚步, 看着眼前的建筑, 犹豫地看向身旁的人:“你真想进去?” 牧元淮往前走了两步:“来都来了。” 说完走到了钟天成前面。 他原本以为现在还不到九点, 夜生活刚刚开始,这家gay吧至少……不应该……有这么多人。 昏暗五彩的灯光闪烁不停,一进来,鼻腔就充斥着一股香水和酒精味,让人不自觉蹙起眉头。 音乐声震耳欲聋,响到他对钟天成说话得用吼的。 牧元淮微微阖起眼, 打量四周, 避开了好几个故意往他身上靠的男人。 他的目光落在台上, 那边有几个穿着兔女郎服装跳钢管舞的人, 刚想问钟天成“怎么gay吧跳舞也请女生”, 就见台上人顺着钢管, 身子一扭—— 一道明亮的白光突然聚焦到那人身上,清晰地照出了□□处明显的隆起。 牧元淮:“……” 我的眼睛。 “哎~帅哥~” 趁牧元淮走神的空隙, 身后突然靠上来一个身材纤细的小男生, 抓着他的衣摆就往里伸手。 “之前怎么没在这里见过你呀?第一次来——啊!疼疼疼!” 牧元淮猛地攥住他的手腕狠狠一甩, 哑着嗓子,语气不善:“滚。” 嘈杂昏沉的环境容易麻痹人的神经。 钟天成听见牧元淮那一声“滚”,转头看见一个捂着手腕悻悻离开的男生, 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 他收起手机,带牧元淮找了处空位坐下,提醒道:“刚才那种人在这里很常见,他们没什么道德标准, 你小心点,别吃任何人递来的东西。” “知道。”牧元淮虽然没来过gay吧,但对某些夜店里的腌臜手段也有所耳闻,不至于天真到那种程度。 他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周围人。 从他们坐下开始,朝这边看的目光就没停过。 或带着审视感,或有调情意味,更有胆大的在牧元淮望过去时做出了某些露骨暗示的动作。 乌烟瘴气。 这是牧元淮对这里的第一印象。 他甚至开始自我怀疑:我真的是gay吗? 被这些人用这种眼神看着,他只想把他们的眼睛一个个挖出来。 真是苦了钟天成了,一个直男陪他来gay吧。 够意思。 钟天成点了两杯低度果酒。 穿着镂空西装的侍应生刚把酒端上来,不远处便走来一个模样玩世不恭的青年。 “钟老板大驾光临,欢迎欢迎,今晚我请客。”青年说着,目光却落在牧元淮身上,似乎对他很感兴趣。 钟天成起身和他握了握手,顺便向牧元淮介绍:“他是corner的老板,池利。” 接着又转向池利:“牧元淮,我朋友。” “新朋友啊,”池利垂眸,问也没问就端起桌面上的果酒,轻轻晃着,碰了一下牧元淮的杯,“很高兴认识你。” 不知为何,这个叫池利的男人,明明弯着眼睛笑,却莫名让牧元淮感到一种说不出的不适。 或者换个词——虚伪。 牧元淮只疏离地点点头,端起酒杯喝了一口,态度不冷不热。 等人走了,他才转头吐槽:“这人一直这样?” 钟天成正眯着眼,仿佛在思考什么,闻言回过神:“什么?” “说话的语气。” “差不多,我认识他时就这样,”钟天成犹豫片刻,提醒道,“元淮,别跟他走太近。” 他和池利其实并不很熟,空有一个联系方式,平常极少联系,偶尔会在共友的饭局上会遇到。 这个人远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私下许多人对他的评价都很极端,说他玩得太花了。 “知道,又不认识,没打算接触。” 两人又聊了几句,主要是牧元淮在问,钟天成回答。 大约过了十几分钟。 牧元淮翘着二郎腿,忽然有些无所事事。 好无聊…… 该看的也看了,他对这里的任何男人都没有产生欲望。 果然只有祝璟那小子才会……才会让他…… 靠! 他指尖轻轻敲打着手机背面,忽然想发点消息骚扰一下正在上晚自习的某人。 尚未有所行动,侍应生又端着上菜盘过来了。 其中有一份炸物拼盘,说是他们老板送的。 另外还有两杯教父,侍应生特地指了指舞池边缘,说:“这两杯是王公子请二位的。” 牧元淮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起初没找到他口中的“王公子”,直到那边缓缓走来一个虎背熊腰的男人。 那人身上的肌肉明显是蛋白粉堆出来的效果。 牧元淮从未想过这种类型的男人身上有这么浓的香水味,花香熏得他想吐。 王公子视线暧昧,在他们身上打转。 半晌,舔了下嘴唇道:“你们俩……是一对?” 钟天成:“……” 牧元淮:“……” 无语半天,把两杯酒往对面一推,说:“滚,眼瞎去医院。” “哎呀别这样嘛~这两杯酒专门点给你们的,交个朋友呗~”男人掐着嗓子,声音令人不适。 “听不懂人话?不喝,带着你的酒滚远点。”牧元淮鼻梁微蹙,不知是被香水熏的还是被恶心的。 他头一次这么想念祝璟身上那股夹杂着皂荚的清淡柑橘香。 “怎么这么暴躁啊帅哥~你俩都来gay吧了,还矜持啥呢?” 男人没脸没皮地赖在他们旁边:“这个吧像你们这样的小情侣我见多了,刚开始这个不做,那个不要,后来还不是……哈哈哈!” 早在这两位进门的那一刻,王辉就注意到了。 尽管这地方说是帅哥多,但至少有一半都靠后天,像这样纯天然身高腿长的款他已经很久没见到了。 特别是那个穿黑色卫衣的……边上不知道多少人盯着呢。 王辉压低声音:“喂,跟你们透个底吧。” “?” “我能上能下,楼上就有房间,去不去?三个人你们试过么?很爽的~” 牧元淮一阵反胃,彻底坐不下去了。 本来就被香水熏得头脑发昏,这傻逼的话简直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钟天成眉头紧锁,这就是他不乐意来gay吧的原因。 他叩叩桌子,压低声音警告:“嘴巴这么闲,需不需要往你嘴里灌点酒?” 钟天成说话时看似平静,眼底的压迫感却在告诉对方,他没开玩笑。 “……”男人讪讪一笑,“有必要吗……都是出来玩的,不行咱就喝喝酒呗,就当交朋友了。” 牧元淮揉了两下太阳穴,站起身:“我去趟洗手间。” 钟天成也没心思留在这,跟着站起身:“等等,一起。” 两人走后,王辉不屑地“嗤”了一声,装模左右,装什么老实人呢。 - 回到岗位的侍应生对着池利点了点头。 “送去了?” “是,另外还有王公子送了他们两杯酒,不过好像没喝。不知道他们三人聊了什么,您两位朋友脸色不太好,已经去洗手间了。” “知道了。”池利懒洋洋应了声,想起牧元淮那张做什么表情都带劲的脸,舌尖抵了抵牙齿。 “你过来。”他若有所思半天,对侍应生招了招手。 侍应生上前两步,将耳朵凑过去,听到一半,他愣了一下,随即点点头。 “知道怎么做吗?” “万一……” 第84章 池利挥挥手打断他,没什么耐心:“行了,有我在你担心什么?” “……知道了。” - 虽说舞池卡座那块乌烟瘴气,但这里的洗手间却装修得又宽敞又豪华。 甚至在洗手池边点了淡淡的香薰。 牧元淮往脸上泼了好几把水,才觉得稍微舒服些。 这种破地方,他这辈子都不会踏足一次。 擦干手,他确认了下手机时间,九点二十分。 等他回半醒,祝璟差不多正好下晚自习,时间卡得刚刚好。 来gay吧这件事,牧元淮当然不会蠢到告诉祝璟。 没必要,反正他又不会来第二次。 钟天成从隔间出来,瞥见牧元淮低着头,站在走廊边等他。 微湿的额发垂在眼前,随性中透着一股难言的吸引力。 他其实有察觉到牧元淮对祝璟的不同,说是暂住一段时间,一晃都几个月过去了,也没见搬走。 他并不像牧元淮那样迟钝,对方跟他提到gay吧的那一刻,他就知道有什么东西已经悄然改变了。 钟天成洗完手,抽了张纸擦干水珠。 不知是遗憾还是自嘲,他轻轻地叹了口气。有些话,或许永远也说不出口了。 他将纸巾攥成团,丢进垃圾桶,就像他那些因瞻前顾后、错失机会而没有说出口的话。 钟天成稍稍整理表情:“元……” “啊!不、不好意思,实在不好意思!” 钟天成只觉得身上突然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回神就看见一个侍应生对着他鞠了几个躬。 牧元淮闻声扭头,看见钟天成面前站着个侍应生。 那侍应生手上拿着餐盘,面色惶恐,盘中的液体尽数洒在了钟天成衣裤上。 钟天成控制不住地拧起眉。 黏稠的酱汁顺着衣裤布料滑落,不知是什么菜剩的,酸甜中带着一股葱蒜味,叫人忍不住烦躁。 牧元淮走上前去,手伸进兜里想拿纸,看见钟天成身上的惨状后,又觉得口袋里那点纸杯水车薪,于是作罢。 他拍拍对方的肩:“别愣了,赶紧去洗手池洗洗,一会儿全黏身上。” 他刚说完,身后响起一道突兀的男声,仿佛早就等在周围。 “怎么了这是?” 池利不知从哪冒出来,微微睁大眼睛,满脸惊讶。 ----------------------- 作者有话说:下章牧哥中招[墨镜] 第64章 燥热 “钟老板?你这衣服……”池利故作惊讶地蹙眉, 语气稍显夸张,但配上他的性格却又意外和谐。 恰到好处的停顿过后,他眼神不善地扫向一旁垂首的侍应生。 “端个盘子都端不稳?!钟老板这身行头, 你一个月工资都不够赔的!” 侍应生嘴巴颤了两下, 说不出任何辩解的话。 眼看池利越骂越起劲, 钟天成抬手拦了一下:“行了,意外而已,他不是故意的。” 池利这才顺势止了话头,朝侍应生甩去一个“算你走运”的眼神:“钟老板大气不追究,你还在这杵着丢人?赶紧滚。” “谢谢钟老板,谢谢池哥!实在抱歉!”那人又鞠了几个躬, 最后在池利不耐烦地挥手下匆匆离开。 等那人走远, 池利才笑笑说:“培训得不到位, 笨手笨脚, 钟老板好不容易来玩一趟, 反倒添堵了。” 说完, 他极其自然地扯起钟天成被弄脏的衣摆,摇头“啧”了一声。 “这哪还能穿?看着都难受。楼上我那儿有备用的衣服, 新的, 钟老板别嫌弃, 先去换一身,这件我照价赔偿。” “不……”钟天成刚想拒绝。 “别跟我客气,这种酱汁可不好洗, ”池利不由分说打断他,随手拦住一个路过的员工,“你,带钟老板去楼上, 那套新衣服换上。” 那员工连忙点头:“好的池哥,钟老板这边请。” 钟天成下意识望向牧元淮,似乎在征求他的意见。 池利见状,狭长的眼睛微微一眯:“让你朋友坐外面等会儿?要不了多久。” 这话听着像对钟天成说,实则无形中给了牧元淮些许压力,钟天成身上的酱汁显然不是靠擦能擦干净的。 牧元淮无所畏地摆摆手:“去换吧,这样穿着确实难受。我回卡座那边等你。” 钟天成看了看自己狼狈的模样:“行,我尽快,有事打我电话。” 钟天成跟在那名员工身后,走向走廊深处的楼梯,很快消失在拐角。 牧元淮其实不太想回座位,天知道那里还有什么牛鬼蛇神在等他。 他低头正想着给祝璟发点什么消息,池利却并未如预料般处理完后离开,反而无声地凑近,几乎贴到他背后。 甚至他的目光肆无忌惮地扫视着牧元淮。 “你——”池利露出笑容,动作熟稔地抬起一只手,眼看就要搭上牧元淮的肩膀。 牧元淮清楚他想搭话,这人身上那股虚伪的气质,一开口就让他浑身针扎似的不舒服。 换别人,在对方的地盘上多少会给几分面子,虚与委蛇一下。 但他是牧元淮。 他连眼皮都懒得抬,在池利手落下前一个侧身,随即不冷不热瞥对方一眼,抬腿就走。 池利:“……” 他悬在半空的手僵了片刻,最终缓缓落下,一巴掌拍在墙面上。 望着牧元淮毫不留恋的背影,他非但没生气,反而勾了勾嘴角。 “有意思……” 舞池中央似乎开始了新的露骨表演,边上人群爆发的口哨和尖叫充斥了整个室内。 牧元淮强忍着不适回到原位。 仅仅坐下十几秒,空气中混杂的香水味、酒精味,以及人群的汗味便再次涌来,让他好不容易缓和的脑袋又阵阵发晕。 他烦躁地揉了揉太阳穴,恨不得把头浸到冰水里。 牧元淮伸手握住满冰的果酒杯,杯底即将离开桌面的瞬间,动作一顿,又将杯子放了回去。 厚底的玻璃杯与桌面碰撞,发出清脆响声。 不远处,隐在黑暗中的池利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丝毫不觉意外。 他朝边上人勾勾手指:“就知道他警惕性高。去,给他送杯新的,就说是钟天成给他点的。” “好的,”侍应生刚准备转身,忽然看见牧元淮径直朝着吧台走过来,“老板,他……” 池利也看见了。 “自投罗网?” 他挑眉,歪头朝吧台方向示意:“allen。” 名叫allen的调酒师闻声转头,只见自家老板用下巴指了指那位正朝吧台走来的长腿帅哥。 allen瞬间会意,蹲下身,从柜台深处摸出一包密封的白色粉末。 牧元淮皱着眉绕过贴身跳热舞的人群,站定在吧台前:“来杯薄荷柠檬水。” 调酒师allen熟练地问:“莫吉托?” 牧元淮:“可以,要无酒精版。” “稍等。” allen手脚利落,随着碎冰进入玻璃杯,一杯无酒精的莫吉托很快就做好了。 他握着搅拌棒低头,趁牧元淮低头看手机的间隙,掌心一翻,将那包粉末迅速抖入杯中。 细小的白色粉末遇水即溶,随着搅拌棒的旋转,消失在杯中一粒粒上升炸开的小气泡里,不见踪迹。 “您的莫吉托,请慢用。” 牧元淮抬头看了一眼,新鲜的薄荷叶浸在气泡水中,青柠香气扑鼻。 他道了声谢,接过杯子喝了一口。 一口接一口,很快半杯下肚,冰凉的气泡水让他整个人舒服不少。 但不知为什么,牧元淮觉得喉咙越喝越干,甚至干得发紧。 他蹙起眉,拿起桌上的玻璃杯,连带着少量碎冰,仰头一饮而尽,暂时压下了那阵莫名的烦躁。 手机震动两下,是钟天成发来的消息。 说他还在等工作人员找合身的衣服,需要一点时间,让牧元淮先出去,去外面等。 牧元淮没怎么犹豫就否定了。 刚才那个“王公子”说二楼是房间,用脚想都知道,那绝不是什么正经地方,不等到钟天成下来,他不放心。 牧元淮无意识地拧着眉头,莫名觉得心跳有点快。 起初他并没有察觉异常,只将一切归结于环境带给他的心浮气躁。 直到几分钟后,一股不正常的暖意从小腹悄然升起。 脊骨像是被一阵细小的电流爬过,迅速蔓延至头顶,连身上卫衣无意识的摩擦都会带来细微的战栗感。 牧元淮愣了两秒,猛地意识到不对劲,他从未有过这种感受,仿佛无数只蚂蚁在皮肤上爬动。 牧元淮呼吸逐渐急促,他撑着桌面,指节用力到发白,恍惚间扫过那个空玻璃杯,瞳孔一缩。 ……那杯莫吉托! 反应过来后,他猛地掐了下掌心,也是,这种地方的工作人员干出这种事不算意外。 第85章 他抬眼死死盯住调酒师,眼里戾气翻涌:“你往里面放什么了?!” 那调酒师一脸无辜:“先生,我不明白您在说什么?这杯莫吉托不合您的口味吗?” 牧元淮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嗓音几乎沿着齿缝出来:“别让我问第二次。” allen却不慌不忙地掰开他的手指:“这位客人,如果您身体不适,我们可以安排您上楼休息。或者……帮您联系我们老板?但在这里动手,恐怕不太合适。” 老板? 牧元淮瞬间想通了一切。 狗日的池利…… 一股强烈的燥热感席卷至胸腔,逐渐加速的心跳甚至有隐隐失控的迹象。 牧元淮突然意识到,他必须立刻离开这里,身体的不适导致他压根没有时间再纠缠下去。 必须赶在失控前回到家,回家再说。 牧元淮迅速给钟天成发了条消息,甚至来不及多解释,便跌跌撞撞冲出酒吧。 “哎!”allen见状,急忙拨通池利的电话,“老板你人呢?他跑了!” “好端端他跑什么?不等钟天成了?” “药效上来了,他反应过来不对劲,直接就冲出去了!” “这才几分钟?药效上那么快?你到底往里放了多少?” “一、一包啊。” “……” allen欲哭无泪,语气透着慌张:“我也没想到他几口就把一杯喝完了……不会出人命吧?” 池利啧了声:“放心吧,出人命不至于。” 最多吃点苦头。 - 凉凉的夜风扑面而来,却丝毫压不住牧元淮体内翻涌的燥热。 牧元淮快速拦了辆出租车,重重摔上车门,哑声报了自己小区的名字。 司机心里抱怨几句,关门这么重,没素质! 他不满地回头,喉咙里的话还没吐出来,却在后视镜对上一双阴沉的眼睛,嘴边的抱怨瞬间咽了回去。 算、算了…… 这种半夜爱在酒吧玩的都不是什么正经人,惹不起惹不起。 而且这男人喝得脸红脖子粗,指不定还清不清醒,万一发起酒疯来他可惹不起。 司机咽了口口水,默默启动了车辆。 “嗡嗡——” 口袋里的手机连续震了几声。 牧元淮没有理会,仅有的理智都用来强迫自己保持清醒。 直到断断续续的消息提醒音变成了语音通话铃声。 他不得不抽空,艰难地从口袋里摸出手机。 他不会傻到这种时候接电话,直接挂断后,打了几个字。 【牧元淮:没事,在车上。】 【钟天成:接电话,不然我不放心。】 牧元淮深吸了口气,无奈按住语音键。 他强压下喉咙里急促的喘息,掐着掌心,努力让声音保持平稳:“说了没事……就是困了,嫌你换衣服太慢,我回家睡觉去。” 几秒后,他再次点进置顶的聊天框,刚才在酒吧发的消息祝璟尚未回复。 牧元淮盯着那几行字,半晌,发过去一条消息:【今天太困,在家睡觉,晚上自己回来。】 - 牧元淮几乎踉跄着撞开家门。 他手抖得厉害,脖颈漫着一片粉红。 他用力攥着手机,跌跌撞撞穿过客厅。 不承想掌心的薄汗让他手指一滑,手机顺势摔在了地面上。 牧元淮暗骂了一句,全然顾不上捡,脑海里只有一个清晰的念头,进浴室。 他头发凌乱地喘着气,身体产生的那些暧昧的变化太明显,根本忽略不掉。 脑海中,甚至不受控地出现祝璟了的模样。 不穿上衣在他面前乱晃的祝璟,故意凑近想亲他的祝璟,以及每次坐车都会搂住他腰的祝璟…… - 瑞阳一中,高三一班。 林天瑞惊叹同桌收拾书包的速度:“怎么收这么快?你今天有事?” “嗯。”祝璟拉上拉链,单肩挎着包朝外走,“走了。” 从晚自习快结束时,看到那几条消息开始,祝璟内心始终有股隐隐的不安。 不到十点,牧元淮说困了……可能么? 明明今天上午他睡到十一点才回复他第一条消息。 甚至刚才那几条消息,前后不过相差十几分钟,前脚还给他发表情包,后脚就说睡了。 祝璟打了辆出租车到小区门口,脚步越来越快。 从电梯出来的那一刻,虚掩的防盗门让他脚步一顿。 祝璟推开门,打开灯,没等他犹豫,又在地上看见了牧元淮掉落的手机。 与此同时,虚掩木门的主卧内,传来了一声类似喘息的动静。 第65章 亲吻 那喘息声低沉和克制, 仿佛在极力忍受着什么。 尽管极其细微,祝璟依然第一时间分辨出,那是牧元淮的声音。 几乎没有犹豫, 祝璟立刻甩下书包快步往主卧走。 卧室一片漆黑, 连发出声响的浴室也没有灯光。 只有开了一半的门缝透进来客厅灯光, 细长一道映在床尾。 “哥?”祝璟屈起手指,敲了敲浴室门板。 等了几秒没听见回应,他不再犹豫,直接推开门。 他手指在墙边摸索两下,灯光骤然亮起。 注意到脚下门边的身影,祝璟心头一紧, 及时刹住脚步。 牧元淮似乎用水冲过自己, 发梢湿漉漉的贴在额边, 不断有水珠从脖颈滚落, 滑进衣领深处。 身上的黑色卫衣也被水洇湿了一大片, 一反常态显出几分脆弱来。 祝璟立刻俯身, 不由分说将他拉了起来。 然而手指触碰到对方皮肤的一瞬间,却被那滚烫的温度惊了一下。 “哥……”祝璟原本想问你怎么了, 目光触到对方泛红的眼尾时, 喉间一紧, 手上用了些力,“……谁干的?” 牧元淮抗拒地挣扎两下,却使不上力气:“你先放开……” 祝璟的触碰对此刻敏感的他而言, 无异于火上浇油。 察觉到他抗拒的意图,祝璟反而将他拉得更近,两人几乎贴在一起。 牧元淮某个部位不可避免地碰到了对方,浑身一僵, 所有动作都停了。 窄小的浴室,空气微微潮湿,镜面映出了两个紧贴的身影。 祝璟声音压得很低,嗓子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紧绷:“是钟天成?” “不是他……”牧元淮绷着下颌,含糊应。 一方面目前神思不太清明,另一方面对这个话题他有些难以启齿,故而说完就别开了脸。 祝璟看出他不愿意聊,却没有放过他的意思,追问道:“晚上给我发消息的时候,你在哪?” 牧元淮嘴巴动了两下,最终却没任何话,只是抿得更紧了。 祝璟目光落在他倔强却泛着暧昧的脸上,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恨不得用舌头撬开这张嘴。 他脸色冷下来,压低声音:“哥,你没感觉到,你的嘴和下面一样石更么?” 牧元淮神经不受控制,猛地跳了一下! 全身血液瞬间涌上脸颊,鼻尖甚至出了一层薄汗。 他清楚地知道,在这样近的距离下,任何细微的身体反应都无所遁形。 但他没想到,会被祝璟用这么直白的语言说出来。 “告诉我,晚上你去哪了?”祝璟又问了一次,态度强硬,不容拒绝。 牧元淮感觉自己像一根拉满的弦,整个人绷的几乎要断裂。 良久,他终于开口,含糊不清吐出两个字:“……酒吧。” “钟天成的酒吧?”祝璟蹙起眉头。 “不是……” 牧元淮垂着眼眸,身上的卫衣浸满了水,连带着与他靠一起的祝璟,校服也快要湿透一片。 祝璟从未觉得他说话如此支支吾吾,究竟什么秘密不能让他知道? “哪家酒吧?” 牧元淮:“……” 见他依然躲避自己的目光,祝璟索性抬起了他的下巴:“哥,看着我。哪家酒吧?” 沉默在浴室里蔓延。 良久,牧元淮才纠结地报出了一个英文:“corner” 全世界那么多酒吧,祝璟压根不知道他报出的店名意味着什么:“和钟天成一起?” “嗯……” 每得到一个答案,祝璟的太阳穴就不受控制地跳动一次。 阴魂不散。 祝璟咬着牙暗骂了一句,再开口的嗓子像被沙砾磨过:“两个人?还有别人吗?” “没有……” “……”祝璟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声音保持平稳,“那他有没有对你……动手动脚?” 这回牧元淮答得很快,祝璟话音未落,他嘴巴就动了:“没有,怎么可能!他是直男!” 祝璟不置可否,默默盯了牧元淮两秒。 忽然抬手触碰对方的额发,将那潮湿的黑发捋到一旁,轻轻发问:“那你呢?你是么?” 第86章 “我……”牧元淮卡了一下壳,仿佛跟谁较劲似的,偏开头心虚地眨了眨眼,含糊吐出一句,“我……也是直男。” 他声音越说越小,毫无底气,最后两个字几乎混在喉咙深处。 他说完,浴室忽然陷入一片诡异的安静。 空气凝固,只剩下两人此起彼伏的呼吸声,像极了谎言被拆穿前微妙的平静。 沉默的半分钟里,牧元淮忽然想起一个人,或许他知道该怎么处理这种情况,至少先打个电话问问。 残存的理智告诉他,最好的处理方法或许是直接去医院,他并不是讳疾忌医的人。 但是…… 牧元淮望向镜子里满是情/欲的人,这个模样去医院,无论是他的羞耻心,还是面子都叫嚣着不允许。 先给瞿卓打个电话再说吧,牧元淮在心里安慰自己。 他不动声色与祝璟拉开了几毫米的距离,嗓音压抑且沙哑:“手机给我。” 祝璟神色平静:“没带。” “……给我。” 祝璟寸步不让:“说了没带。” 牧元抿紧嘴唇,手指不满地抵住他下巴:“你……当我没看见你口袋?” 祝璟沉默了几秒,掏出校服口袋捡到的那只手机,当着他哥的面,长按电源键。 手机“翁”地震了一下,屏幕一暗,彻底关机了。 牧元淮难得此刻还能露出迷惑的表情:“?” 祝璟面不改色:“故障了,用不了。” “…………” 侧腰忽然掐上来一只手,隔着一层卫衣布料,落在他的皮肤上。 晃眼的白炽灯下。 牧元淮表情空白一瞬,他浑身无力,几乎整个人都靠在祝璟身上。 祝璟掐得突然,他毫无防备,无意识地喘了两声。 直到声音从喉咙出来,他才反应过来,下意识去推祝璟的手。 撑着墙面,试图自己站稳。 祝璟的手掌很大,覆盖上来几乎将他腰侧的皮肤整个包裹住了。 牧元淮浑身滚烫,那只手触碰到的地方,无一不升起一股酥酥麻麻的感觉。 祝璟用了点力,指腹轻轻陷进那处皮肤,将他整个人揽到身前。 被迫关机的手机在他手里转了一圈,干脆利落地扔到了洗手台上。 这个简单的举动却让牧元淮感到一股难以言说的压迫感。 眼前覆下一片阴影,祝璟的动作与上次休息室如出一辙,高挺的鼻梁一寸寸地靠近他。 祝璟强忍着内心的冲动,垂眸温声问: “冷水还是我,哥哥选一个。” 牧元淮嘴唇张了张,后知后觉他说了什么,泛红的眼睛微微睁大:“……冷水。” 话音刚落,宽松的卫衣下摆瞬间被掀开,挂了层薄汗的腰腹陡然暴露在灯光下。 那小腹线条流畅分明,甚至因为牧元淮下意识的后仰动作,微微绷了起来,显出一个极其暧昧的弧度。 常年锻炼的腰腹很窄而紧实,薄薄的一层肌理下隐约可见淡色的青筋。 寂静狭小的浴室里回荡着两道截然不同的喘/息声。 牧元淮咬着牙,不受控制地想往对方身上靠,嘴上却还在倔强地挣扎:“老子说冷水!祝璟你他妈……唔!” 祝璟没理会他的抗议,牧元淮脱口而出的冷水让他沉下脸。 宁愿要冷水都不要他? 冷水算个什么东西。 他欺身上前,不由分说含住了牧元淮的喉结,牙齿轻轻磨着那处脆弱的地方,将对方未出口的话语尽数堵了回去。 祝璟的鼻尖贴着牧元淮的脖颈,鼻腔满是对方的气息。 感受到喉结在他唇下轻颤,祝璟又安抚般地轻轻啄了几下。 他宽大的手掌卫衣下摆缓缓向上游走。 牧元淮的皮肤在药物作用下滚烫一片,无论他的手摸到哪里,都会引起一片颤栗。 他承认,听到牧元淮和钟天成人单独去酒吧的那一刻,心里不受控的涌起了隐隐的嫉妒和不满 甚至忍不住去想,他哥这副模样被几个人看见过?是谁对他干了这种事? 把他们的眼珠子全挖出来喂狗。 哥,怎么办? 好想把你永远困在我身边…… 他身上的校服外套被一双乱动的手扯落了大半,t恤也变得乱七八糟。 不过被他亲了几下,甚至亲的不是嘴唇,牧元淮已经自欺欺人地闭上了眼睛,凌乱的头发散在脑后,耳尖通红。 祝璟莫名觉得好笑,故意停下动作,那双充满情愫的眼睛直勾勾望向牧元淮。 忽然想起他刚才欲盖弥彰却毫无底气地说自己是直男,祝璟勾了勾唇。 他抬起手腕:“哥哥不是直男吗?” 修长的手指轻轻抚上牧元淮的眼尾,哑声打趣,“怎么发抖了?” “我……”牧元淮僵硬地绷着脸。 “是直男的话,那我不亲了,我们gay不亲直男。”祝璟故意直起身体,即将离开的刹那,脖颈猛地被人摁了回去。 下一秒,湿漉漉的嘴唇撞了上来。 第一下没找准位置,笨拙地亲在了他的唇角,第二下才亲对了地方。 牧元淮盖章似的在祝璟唇上印了一下,不过短短几秒,又像被烫到似的猛地偏开了头。 他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不止,直到偏开头的这一刻,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刚才做了什么。 这特么是他的初吻。 然而没等他羞耻几秒,后脑勺忽然被一只温热的手掌按住了。 那只手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将他掰了回去。 祝璟的吻和他截然不同,不再克制,反而带着一股凶狠,甚至没在唇上停留多久,舌尖就探进了深处。 牧元淮被迫微张着嘴,喘息声淹没在交缠的水声中。 ----------------------- 作者有话说:来迟了![求求你了] 第66章 夜晚 喘息的间隙, 原本那只按着他脖颈的手,以一种极其暧昧的姿势缓缓探入他的发间。 指节穿过微湿的发尾,发丝交错缠绕在指尖。 牧元淮脑中一片空白, 在他的认知里, 自己似乎缺氧了, 但狂跳不止的心脏和酥麻脊骨都在告诉他清醒得很。 祝璟一只手深深没入他的发尾,另一只手在他的腰间游移。 他的吻又深又重,细细密密地落下,舌尖卷在一起,牧元淮想尝试回应都找不到间隙。 窄小安静的浴室被水声和呼吸填满,空气密的让人呼吸不上来。 牧元淮残存的理智几乎完全消失, 他微仰着头, 隐约听见祝璟哑着嗓子喊他:“哥。” 他半睁开眼, 眼里蒙着轻微水汽。 祝璟的呼吸很重, 在他腰|上摩挲的那只手忽然改变了方向:“哥……” 低沉的嗓音落进耳里, 牧元淮脑中顿时“嗡”的一声, 没来得及说话,喉间便一阵发紧。 这一下的刺激感远胜于接吻, 微凉的手指搭上来的瞬间, 他整个人剧烈地颤了一下。 血色几乎蔓延了他皮肤的每个角落, 牧元淮被这刺激弄得说不出话。 他下意识用力抓着祝璟的手臂,指腹陷进对方的皮肤里,断断续续的哼声从唇间溢出…… 他看见祝璟小臂凸起的青筋, 看见他的腕骨在冷白的皮肤下显出清晰的轮廓。 两人的影子倒映在瓷砖地面,光影交接处,足以清晰看见动作的起起落落。 巨大的羞耻感包裹下来,牧元淮死死咬住嘴唇, 试图吞下所有声音…… 可惜越是压抑,喉间溢出的细微声响便越是撩人。 他这样做,落在祝璟耳朵里,无异于成了最直接催化剂…… 果不其然,祝璟瞳孔微凛,不自觉加重了些力道。 夜色沉静如水,月亮冷冷地高挂在天空上。 外头突然起了些微风,吹起残枝落叶敲打窗框。 牧元淮的身体变异常敏锐,几乎经不起丝毫撩拨。 他忍不住出声说了个“别”字。 祝璟的嗓音低沉沙哑,灼热的呼吸拂过他的耳廓:“别什么?” “……” (……)他骨节分明的手总会故意停下,非要牧元淮在他手臂上拧一下才肯继续。 反复几次下来,牧元淮终于恼羞成怒,断断续续地骂他:“祝璟……你大爷的……滚!信不信老子揍你!” 祝璟见好就收,立即将额头轻轻抵在他颈间,变脸速度飞快:“对不起哥哥……我做什么都做不好,我会努力学习的。” “…………” 这话听着问题很大,听得牧元淮想打他。 他面红耳赤,今晚主动亲祝璟已经是他冲动之下的极限,怎么可能(……),他是疯了吗? 祝璟垂眸看着他,手上放缓,却没有完全停止。 是个人都能看出他故意的。 牧元淮就像被一根绳子吊在空中,上不去也下不来,如同无数只蚂蚁爬过身体,愈发难熬。 第87章 祝璟的手其实很舒服,他天生皮肤细。 掌心宽大,手指修长,手上有常年写字留下的薄茧,每一次划过皮肤都能带来恰到好处的刺激。 牧元淮死咬嘴唇,大有一副打死也不开口的架势。 祝璟喉结微动,不再刻意逗弄,掌心轻柔地覆上带着安抚的力道打着圈揉按。 片刻,牧元淮紧绷的身体骤然松弛,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眼前阵阵发晕。 长久地沉寂过后,祝璟俯身靠近他耳边,低低笑了笑,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垂。 过了好半晌,牧元淮终于艰难缓过神,却发现发现祝璟这小子的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轻轻搭在他腰间,掌心触感带着些许微妙,像汗又不像汗。 空气中弥漫开一种难以言喻的气息,牧元淮鼻翼翕动,顿时脸色一僵。 他一把攥住祝璟的手腕,质问:“你……干什么?!” 祝璟啄了一下他的嘴唇,低声笑:“嫌弃?亲一下。” 牧元淮耳根瞬间烧起来,偏过头去,无处安放的手无意识地扯了下卫衣:“……别乱来。” “好。”祝璟随口应着,却伸手把他脸转回来,又慢慢靠近,吻了下去。 牧元淮原以为这下可以松口气了,却没想到,他远远低估了那杯酒的药性。 接吻没多久,祝璟便感到他刚退下去的体温又悄悄升高,连原本偃旗息鼓的心跳也重新擂鼓似的,隔着两层布料一下下传过来。 牧元淮气得想把池利的酒吧砸了,但此刻显然不是说这个的时机。 他抿了下唇:“我……” 祝璟打断他,低头在他颈侧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求我。” …… 这个夜晚注定漫长,浴室的灯光映着两人的身影,一直亮到凌晨三点,才终于暗了下去。 牧元淮从未有过这种体会,身体精疲力尽,浑身酸软无力,如同举了一夜的铁。 他都忘了结束的时候怎么洗的澡,昏昏沉沉的脑袋宛如进了水的海绵,几乎沾到床的那一刻就睡着了。 这一觉他睡得格外沉,一夜无梦。 翌日醒来时,牧元淮头疼得快要裂开,愣是皱着眉缓了十几分钟才稍微好点。 牧元淮侧脸贴着枕头,眼睛盯着窗帘底部缝隙透进来的阳光。 亮堂,地板都被照亮了,想也知道时间不早了。 他在柔软的被窝里伸了个漫长的懒腰,收回动作时却猛地一顿,床上似乎有个什么东西。 牧元淮:“?” 他悄悄转过头,只见祝璟正闭着眼躺在他旁边,露在被子外的肩膀上赫然印着两个清晰的牙印。 “……” 那是他昨晚不满祝璟咬他脖子,如法炮制在对方肩上也啃了两下。 当时也没觉得咬那么重啊…… 牧元淮心虚地抻起脑袋,悄无声息凑过去,目光从祝璟的鼻梁滑到锁骨,最后仔细端详了那个牙印。 还行,不深。 祝璟太白了,所以显得牙印红痕有些明显。 就在他准备退回原位的时候,不知蹭到了哪里,腿|间一阵刺痛。 牧元淮忍不住“嘶”了一声,蜷起腿。 他掀开被子一看,顿时瞪大了眼睛,瞳孔轻颤。 靠……再来几次都得给他磨秃噜皮。 昨天意乱情迷之下,数不清几回,当时他的大脑昏昏沉沉,完全沉溺在祝璟的吻里。 这下好了,全想起来了。 想起祝璟方才指尖落在他后脖颈,若有似无的凉意;想起那个漫长的吻,祝璟嘴唇上甚至被他咬出了一个小伤口。 甚至想起他们靠在一起…… 难以启齿。 “……” 阴谋,都是阴谋!他怎么就…… 牧元淮脸上烧了起来,烧得他脸发烫,抬手狠狠搓了搓脸颊。 昨晚他都干了什么!以后还怎么直视祝璟那双手?! 牧元淮正在无声崩溃,身旁的被子忽然动了动。 他一愣,下意识侧身躺回枕头上,动作极其迅速。 眼睛一闭,就是装,装作还没有醒。 几秒后,隔壁似乎醒了,他听见祝璟深深吸了一口气,一个侧身,瞬间就贴到了他背后。 手臂自然地环住他的腰,额头抵在他颈后,被子下方,膝盖也得寸进尺地往他腿间挤。 换成一个月前的牧元淮,此刻或许早已掀开被子,一脚把人踹开。 而此刻,他却只是僵着身体,自欺欺人地继续装睡。 短短几秒,祝璟已经将他整个人圈在了怀里,他身高腿长,做出这个动作轻而易举。 温热的吐息从后脖颈拂向耳畔。 或许是身体尚未从昨夜的放肆中缓过来,过于亲密的接触让牧元淮不受控地又起了一股冲动。 早说了,祝璟膝盖放的位置不好。 他刚有反应,身后就传来一声没忍住的轻笑。 低沉的笑声透过胸腔的震动传到牧元淮身上,弄得他耳根一麻。 牧元淮:“……” 只要他不动,就能混过去。 想得很美,但显然某人不打算放过他。 原本规规矩矩环在他腰上的手开始乱动。 牧元淮怕痒,怕挠,只能咬紧牙关拼命忍着。 见他哥身子都抖起来了也不肯说句话,祝璟终于叹了口气,收回折磨的手。 一直知道牧元淮嘴硬,头一次发现他的忍耐力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哥,你心跳声响的可以加入乐队当鼓手了。”祝璟的嗓音带着一丝浅淡的沙哑。 “……”牧元淮黑着脸转头给了他一脚,“一大早别动手动脚。” 祝璟顺势捞过床头的手机瞥了眼:“不早了,都十点了。” 他放下手机,抬眼望向牧元淮:“昨晚睡得好吗?” “……”牧元淮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毕竟回答过后,难免谈及昨晚那些事。 他掀开被子,准备起床,腿间凉飕飕的触感让他瞬间清醒。 突然想起自己没穿内裤,差一点落地的腿又迅速缩回了床上。 牧元淮扯过被子,在祝璟打趣的目光下把自己遮住,绷着脸发出命令:“你,去衣柜给我拿套衣服。” “不,”祝璟翻了个身,脑袋陷进牧元淮的枕头里,“再躺会儿。” “快去,”牧元淮没好气,“谁让你昨晚不拿。” “着急睡觉,哪有空顾得上这个。” 牧元淮心道我信你的邪。 他没有裸睡的习惯,尽管昨晚结束那会不太清醒,给自己找条内裤应该没问题。 谁知道这是不是祝璟的恶趣味,就想看他光着是吧? 自己倒是人模狗样……牧元淮腹诽两句。 还着急睡觉…… 他伸手一把扯住对方那边的被子,猛地一掀:“着急睡觉,那你凭什么穿——” 话音未落,被子下就露出了同样□□的祝璟。 “……”牧元淮张开的嘴巴尚未来得及合上。 他手指捻了一下,默默把被子给他盖了回去,彻底没招了。 ----------------------- 作者有话说:我天生不爱笑[小丑][心碎][抱抱] (阉割版,凑合看看) (我会在阉割最多的地方段评解释一下[墨镜]) 第67章 一般 秋日的阳光慵懒, 凉爽中带着些许暖意,赖床总是很舒服。 牧元淮将被子扔回祝璟身上后,仰面重新躺倒, 盯着天花板开始思考人生。 乌黑的发丝凌乱地散落枕间, 脖颈布满了暧昧痕迹。 昨天被祝璟啃了那么多下脖子, 不用想也知道上面肯定星星点点。 牧元淮想着想着,压下去的热气又冒上来了,他搓了搓发烫的脸颊,最后干脆用手背遮住了眼睛。 都怪祝璟,昨天已经提前跟他说自己睡觉了……他还非要闯进来看看…… 要不是自己昨晚没什么力气,怎么可能被他得逞! 牧元淮试图给自己洗脑, 洗到一半猛地僵了一下, 突然想起昨天好像是他先亲的祝璟。 “……” 那又怎么了, 他又没伸舌头。 不伸舌头的亲能叫亲吗? 牧元淮理不直气也壮, 说到底还是祝璟先伸的舌头, 所以是祝璟亲的他。 他兀自进行着一场洗脑风暴, 后颈贴着羽绒枕,微微凹陷进去, 整个人都暖烘烘的。 祝璟回了几句林天瑞昨晚拍给他的物理题, 余光瞥见他哥遮着眼睛, 时不时抿一下唇,偶尔还咬咬牙,不知在想什么。 他静静看了一会儿, 扔下手机,随即侧过身靠到了牧元淮肩上,手臂很不要脸地搂住了对方。 他凑到人耳边,声音不轻不重, 故意问:“哥,所以冷水有我好用么?” 彼时,牧元淮脑海里的画面正进展到“祝璟是怎么摸上他腰的”。 耳边忽然低低地来上那么一句,他整个人一激灵,活像干那档子尴尬事当场被人抓了包。 第88章 脖颈热度直逼头顶,祝璟微哑的嗓音听得他头皮微微发麻。 冷水好用吗? 只能说有效果,但聊胜于无。 毕竟在祝璟回家前,他已经尝试过往脸上和身上泼冷水。 刚接触到的一瞬间,冰凉的水珠可以让他皮肤的热度短暂缓上几秒,最多也就半分钟,治标不治本。 那么祝璟好用吗? “……”牧元淮耳根不自觉漫上一股热意。 他嘴唇很软,湿湿的,滑滑的,虽然看着又薄又冷,但实际亲起来很舒服。 手掌也很大,尽管起初不太熟练,几次下来也完全掌握了他的规律…… 所以总结来看,祝璟这小子也许,大概,可能比冷水好用那么一点点…… 靠…… 牧元淮想得心烦意乱,绷着下巴含糊来了句:“也就一般般吧。” 他绝不可能承认好用,否则祝璟这家伙尾巴得翘到天上去了。 祝璟丝毫不慌:“一般般?那哥哥昨天哼哼什么?” “…………”牧元淮脸色一僵,嗫嚅半天,死要面子地骂道,“滚!” 他哼哼? 说得好像自己没喘似的! 祝璟这句话气得牧元淮在床上翻了个身。 也不知道是谁,昨天一边亲他一边求他摸两下,逮到机会就往他手心里拱。 虽说祝璟早就见过他光身子的模样,但对方的……牧元淮还是第一次见。 满打满算,不算昨天,他总共只跟祝璟一块儿洗过两次澡,一次漂流,一次爬山。 当时他还是个正经人。 祝璟对他来说是关系不错的朋友、弟弟。 谁闲得没事盯着另一个男人下面看?无不无聊。 直到昨晚,他才真正看清楚那物体的模样…… 牧元淮欲盖弥彰地咳嗽两声,祝璟小时候虽然过得不太好,倒是一点没耽误他发育…… 他转过身的这会儿,祝璟像个牛皮糖似的,不停在身后蹭他,蹭的牧元淮一阵发痒。硬是把人弄下去,让对方去衣柜给他拿了条内裤。 祝璟一点没客气,顺手翻了一条自己穿上了。 “……”牧元淮抿唇。 他俩现在已经是这个关系了么。 穿好内裤,牧元淮总算找回了一点安全感以及当哥哥的威严。 两人起床洗漱后,又挨个坐回了被子上。 浴室的小窗开了一整夜,刚才进去时,昨晚那股特殊的味道早已消散。 牧元淮习惯性地想去摸手机,忽然想起手机还躺在浴室的洗手台上,忘拿了。 于是他大爷似的用脚尖碰了碰旁边的祝璟,命令对方去把他的手机拿过来。 可怜的手机,昨晚本来就只剩二十颗电了,不仅被人逼着关机,还在冷冰冰的大理石台面上躺了一整夜。 牧元淮白了祝璟一眼,插上充电线一开机,数条未读消息弹了出来。 【钟天成:我也到家了,你到了没?】 【钟天成:睡着了吗?池利问我要你联系方式,我没给。】 【钟天成:这人手段太多,你别跟他接触。】 【瞿荣:牧哥,你小电驴怎么还停在后门呢?】 【瞿荣:今晚你家高中生没来店里。】 【瞿荣:我下班了嗷,把你电驴挪进休息室了,省得你电瓶被人偷走。】 牧元淮挨个简单回复,刚发送,钟天成的电话就拨了过来。 他举着手机,没怎么犹豫就接了。 “元淮?才醒?”钟天成标志性的略带磁性的嗓音,透过听筒传来。 祝璟耳尖微微一动,仿佛对钟天成的声音格外敏感,瞬间坐直,不由分说就往他哥身旁贴。 牧元淮被他的反应弄得有些好笑。祝璟这小子就是草木皆兵,还是太年轻,遇见个男的都摆出一副如临大敌的情敌做派。 “是啊刚醒,还没起床,”牧元淮侧了侧头,语气如常,“昨晚手机没电了。” 对于“独属于他们二人的赖床时间,牧元淮却和钟天成通话”这件事,祝璟表现出了极大的不满。 他故意偏头亲牧元淮的嘴角,被对方一句“别捣乱”无情地推开了。 “没电了?”电话那头的钟天成刚要说什么,却被电话那头窸窸窣窣的声响和牧元淮一声“啧”弄得愣了一下。 他迟疑道:“元淮?你边上有人?” 牧元淮警告地瞪了眼祝璟,直到对方保证不再动手动脚,他才偏头:“哪有人,就一只特爱捣乱的小狗。” “哦……”钟天成没多想,毕竟他知道对方平日就会喂猫喂狗,逮到一只就会抓去宠物医院安排绝育套餐。 他甚至提了些建议:“有些狗是这样,可能发情期快到了,特别是小公狗,绝育后就好了。” 祝璟:“……” 牧元淮:“噗!” 钟天成打电话当然不是为了说这个,他有正事的:“你没事我就放心了,昨晚听了那条语音,还是觉得不太对劲。” 正说着,他又叹了一口气,规劝道:“不过元淮,我说句实话,corner那种地方不是你该去的。gay吧都乱,那群人仗着男的不会怀孕,不要负责,玩什么的都有。” “你千万别以为只有corner是那样,其他gay吧有过之而无不及……” 钟天成还在唠叨,嗓音通过听筒一阵一阵地传来。 而拿着手机的牧元淮笑意已经消失了。 身体逐渐变得有些僵硬,那张帅脸也慢慢石化了。 ? 不是…… 钟天成?钟老板!钟哥!你在说什么啊!好端端提gay吧干什么!有啥事儿你发消息啊! 牧元淮心里忍不住无声咆哮,身边那道视线几乎化成了实质,直勾勾盯着他。凉飕飕的,莫名让他不敢转头。 他僵着身子等了一会儿,喉结不自觉地轻轻滚动,咽了口口水。 “元淮,我说的话你听见了吗?” “呵呵……”牧元淮干巴巴笑了一声,“听见了,感谢。我起床,先挂了。” 电话刚一挂断,手机就被祝璟抢走丢到了床头。 他掰过牧元淮的肩膀,上下打量着他哥脸上还未褪去的心虚,凑近逼问:“corner……gay吧?” 牧元淮装哑巴。 祝璟声音很低:“你跟钟天成,两个人约了去gay吧?” 话音落地,空气凝固。 两人在沉默中对视。 牧元淮心底反复组织着语言,刚清了清嗓子,准备开口解释,祝璟忽然动了。 一片黑影毫无征兆压下来,将牧元淮未出口的话尽数堵在了嘴里。 祝璟的舌尖抵着他的舌尖,吻得很深,扫过侧边微尖的虎牙往里探,随即惩罚似的,在他唇上不轻不重咬了好几下。 他们湿热的鼻息交缠,亲了不知多久,牧元淮忽然尝到了一丝淡淡的铁锈味。 他愣了愣,抬手按住祝璟的肩,硬生生把人推开。目光落到对方湿漉漉的唇上,这才发现出血的不是他,而是祝璟。 那道昨天夜里被他不小心咬破的小伤口,经过一晚上时间,好不容易结痂,两个人没把门地亲了几下,又裂开了。 “……” 激烈地亲了一会儿,牧元淮的嘴唇也变得有些红肿。 他转身抽了张纸巾,按在对方出血的位置:“没轻没重。” 祝璟冷冷地哼了一声:“我再没轻没重,也不跟其他男人去gay吧。” “……” “我没有!总共就去了那么一次!”牧元淮急着替自己正名,“我那不是……好奇么,前前后后加一块不到一小时就出来了!” “嗯,带着中招的药出来的。” “……” 祝璟拿下唇边的纸巾,语气严肃:“牧元淮,你没想过后果吗?万一你没能走出酒吧的大门呢?万一他的药里含有镇定致幻成分?你知道有多危险吗?” “我……” 牧元淮一时无言,其实他明白,正是因为明白才会喊钟天成一块儿去,甚至找的还熟人的店。 尽管事情发生后他慌了神,但还是第一时间离开了现场。 祝璟再生气,也不太舍得对牧元淮发火。 他转身下床,打开衣柜拿出一套衣服放床上:“先起床,去医院。” 牧元淮反应过来:“能查出来吗?” “能,不到24小时。昨晚到现在,你也没喝多少水。”祝璟说着忽然停下穿衣服的动作,“对了,哥知道是谁给你下的药么?” 牧元淮运动裤套到一半,闻言点了点头:“说起来就恶心!那狗日的!” 如果昨天亲他摸他的是池利,他一定对方手剁了,还好是祝璟,莫名其妙还挺舒服…… “……” 靠,他在想什么。 ----------------------- 作者有话说:来啦来啦[垂耳兔头] 第68章 半轮 “当时喝的那杯饮品有什么特殊味道吗?”身着白大褂的医生一边快速敲击键盘, 一边询问。 第89章 “没有。”男人语气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 医生点点头,继续追问:“当时除了体温升高, 呼吸急促之外, 还有其他异常感觉吗?比如意识模糊。头晕恶心之类的?” “意识……”牧元淮停顿了一秒, “还算清醒,不过早上醒来头晕了一阵,十几分钟。” 半小时前,牧元淮和祝璟开车赶到小区附近的大型公立医院,卡在医生下班前半小时挂了号。 诊室里,牧元淮坐在木头硬板凳上, 特地请了假的祝璟则安静地站在他旁边。 医生又了解了几个问题, 逐一记录进电脑。 紧接着, 年过半百的医生偏过头, 目光若有所思地扫过牧元淮偏红的唇色, 以及颈侧几个难以忽视的红痕和牙齿印。 犹豫再三, 医生还是发问了:“你确定昨晚意识是清醒的?” “是。”牧元淮回答得很干脆。 毕竟今天一觉醒来,他能回忆起昨晚浴室纠缠的全过程, 怎么看都是清醒的。 “那有没有人强迫你做不愿意的事?” “没有。” “你确定?”那医生狐疑地蹙了一下眉, 目光再次落到他脖子上。 诊室里, 除了医生跟他俩,还有两位看着像大学刚毕业的实习生,一男一女, 捧着笔记本坐在角落跟诊。 见老师眼神频频往同一个地方瞄,实在显眼,于是他俩也跟着望过去。 下一秒,他们就看见了男人侧颈上那枚暧昧的深红色吻痕和一个浅浅的牙印。 两人:“……” 他俩坐在角落, 只能看见这一侧的景象,另一边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 就算牧元淮再迟钝,三双眼睛同时朝他脖子看,也该反应过来了。 “……” 这种时候,真的很想把祝璟拖出去打一顿。 牧元淮表情僵了僵,努力控制神色,不动声色地拽高了卫衣领口。 医生经验丰富,一看他的动作就明白他知道自己脖子吻痕的来历。 既然不想说的话…… “那这样,”医生站起身,指了指帘子后面的检查床,往手上戴一次性医用手套,“我给你做个初步检查,你躺上去,裤子脱到膝盖,腿分开,家属在外面等一会儿。” 话音一落,两个实习生便收到指令,站起身,一前一后走到检查床前,俨然一副准备观摩学习的架势。 裤子脱到哪? 牧元淮眼皮猛地一抽:“……” 这个……倒也不必。 见他迟迟不动,医生语气熟练地转头安慰:“怎么了?别紧张,也别不好意思,医生眼里没有性别之分。” 牧元淮实在无法说服自己,在三双眼睛的注视下躺到那张床上。 倒不是讳疾忌医,关键在于他昨天根本就没进行到那一步! 他满脸为难和抗拒,僵持半天,颇为生气地抬手扯了两下祝璟的衣服。 都特么怪你! 也不看看这什么天气,是能穿高领还是戴围巾?非要往脖子上咬! 祝璟垂眸看了他一眼,原本打算他哥要是同意检查,那就要求实习生回避。 不过感受着他哥拽他衣服的力道…… “王医生,”祝璟嗓音不轻不重,语气平稳且清晰。“谢谢您,这个检查我们不需要,麻烦了。” 说完,抬起手,安抚似的在他哥肩膀上拍了拍。 算你有点眼力见。 牧元淮顺势点头,表示认同。 祝璟一开口,医生和实习生都下意识朝他望去,成功捕捉到了这位家属唇上的小破口,顿时心下了然。 原来如此。 那医生清了清嗓子,迅速摘掉刚戴上的手套:“……那我给你开个血检和尿检吧,抓紧时间去做吧。” 大约过了半小时,两份检测报告都出来了,均检测出药物残留。 牧元淮当场报了警,去警局做完详细笔录后没多久,就在大厅见到了被传唤来接受调查的池利和allen。 池利目光扫过牧元淮时,眯了眯眼,比起身边满脸惶恐的allen,显得异常冷静。 等牧元淮配合完调查走出警局,时间已经接近下午四点,再吃点就该吃完饭了。 两个人起床时就已经十点半多了。 着急去医院,没好好吃午饭,只在小区门口买了几个不同口味的馅饼和两杯豆浆。 牧元淮刚拉上驾驶座车门,肚子就叫了一声,很响亮的咕噜声。 “……” 十分钟后,他们走进了一家商场的鲜牛肉火锅店。 祝璟十分自然地担起了涮肉的大任。 一整盘鲜切牛肉,几乎大半盘都被他放进了牧元淮的蘸碟。 看着蘸碟堆成山的牛肉和快要溢出来的麻酱,牧元淮忽然觉得这个场景挺微妙的。 好像……谈恋爱了一样。 这个认知让他心一颤,抬手就搓了搓脸颊。 但他不得不承认,经过昨晚,他已经无法单纯把祝璟看作普通朋友或者弟弟了。 “喜欢的人”这个词在他的脑海中愈发清晰。 “怎么了?”祝璟放下漏勺,涮肉的间隙发现牧元淮眼神时不时往他脸上落。 牧元淮轻咳两声掩饰:“没,帮我涮点毛肚。” 谈恋爱……怎么谈? 尤其祝璟比他小,小七岁,还在上学。 牧元淮沉思半天,颇为苦恼地划开手机,点进搜索软件。 正要输入什么,突然动作一滞,像是做贼心虚般把原本平放在桌上的手机迅速举到面前。 吃火锅容易出汗,牧元淮将卫衣袖子捋到了手肘,露出一双线条流畅的小臂。 祝璟淡淡瞥了一眼,不自觉抿了抿唇。 自从昨晚之后,他不太能坦然直视他哥的身体。 但凡看得久一些,脑海中便会不受控制地闪现出昨晚浴室墙角的画面。 只要轻轻按住他哥的手腕,小臂上便会隐隐浮现出青色的筋脉。 如果接吻的时候故意咬他的舌尖,勾住他后颈的手臂就会无意识收紧。 祝璟喉结几不可察的滚动了一下,下一秒,他默不作声往嘴里塞了一颗牛肉丸。 而此时的牧元淮,微低着头,注意力全在手机屏幕上,全然不知道对面看似认真涮肉的祝璟究竟在想什么。 他点开了搜索软件,指腹在键盘上滑动,输入“怎么和小自己半轮男生谈恋爱”。 往下滑了几条,忽觉不对,于是修改了搜索词。 改成了:男生怎么和小自己半轮的男生谈恋爱? 至于为什么输入小半轮…… 牧元淮摸了下鼻尖,小六岁和小七岁大差不差,他爱打什么打什么。 [三年一代沟,如果你的伴侣比你小半轮,那么你要注意了,可以多关注对方喜欢的运动和游戏,尝试一起玩。] 游戏? 祝璟好像不怎么打游戏,倒是他自己玩得更多些。 [年轻一方往往玩心较重,身边诱惑也多,作为年纪大的一方,一定要注意自己的伴侣是否忠诚] “……” 他敢!要真有那一天,他非把祝璟剁成酱。 [横在你们之间的年龄是难以跨越的鸿沟!男人三十过后,一定要注重保养,别熬夜,避免你俩出去约会,被误认为是对方父亲。] “……”什么乱七八糟的。 牧元淮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眉头短暂地纠结在一起,短短几秒,又豁舒展开来。 嗤,上次蒋主任不还把他当成高中生么?说明他挺年轻的。 牧元淮返回搜索页面,准备再多看几条问答。 通常一个问题搜索后,界面不仅会推问答,还会穿插一些视频或者贴吧帖子。 牧元淮一个晃眼,瞥见一位穿着白大褂的人影,视频封面用醒目的红色大字写着——“心理医生教你谈恋爱!!!” 他手指一顿,掀起眼皮瞄了祝璟一眼,这才点开视频。 “大家好!欢迎来到李医生的频道!”一道洪亮嗓音伴随着俗气的背景音乐,突然从手机听筒里炸开。 那一瞬间,周围空气都凝固了。 祝璟夹着毛肚的动作一顿,筷子停在半空,边上几桌客人也纷纷投来好奇的视线。 牧元淮:“……” 他脑子里“嗡”的一声,懵了。 第一反应是——谁动了他的音量键,他明明常年把手机音量调到只剩两格! 尽管牧元淮迅速退出了视频,可还是让那该死的李医生逮住机会,把标题念出来了。 “今天,就让权威李医生来教你怎么谈恋爱,尤其是对于我们年龄大的朋友,找年龄小的伴侣,那么……” “……”牧元淮耳根发烫,恨不能挖个洞跳进去。 这个李医生权不权威是个未知数,不过他口齿清晰得跟练过播音主持似的! 短暂的死寂过后,边上几桌开始窃窃私语。 “喂,你看旁边,没想到长这么帅也会为恋爱烦恼,哎,共情了。” 第90章 “谁说不是呢,不知道那位年龄小的眼光得多高,这么帅都看不上。” “嘘!你声音小点,那个帅哥脸红了!” 祝璟听完,当即挑了挑眉,接着快速用手遮了下嘴,生怕笑出来惹他哥不开心。 可惜牧元淮压根不需要通过他的嘴型来判断。 那小子一捂嘴,眉毛一弯,他就知道对方心里肯定乐开了花。 “…………”牧元淮扫了眼桌上剩余的食物,绷着下颌,尽量让声音听起来自然,“服务员。” “在的先生。”服务员扬着标准笑容过来。 “……打包。” - 牧元淮在前面走得飞快,仿佛身后有鬼追他。 他一把拉开车门,侧身坐进驾驶座,最后将打包盒往后座一扔,一气呵成。 祝璟慢悠悠坐进副驾,从火锅店到地下车库,他唇角那抹笑意就没散过。 牧元淮面无表情,目视前方,拉下手刹,启动车辆。 “哥?”祝璟侧头,尝试性喊了一声。 牧元淮硬邦邦地回:“……干什么!开车少跟驾驶员聊天!” “哦,那等你停车我再问吧。” “……” 牧元淮敏锐感知到他想问什么,心里升起一股没来由的紧张。 几乎只用一秒钟就做出了个决定,他调转车头,一路驶向瑞阳一中。 车辆开进熟悉的道路,祝璟才发觉不对劲。 牧元淮一个精准的刹车,车辆一分不差地停在西大门正中间。 他二话不说就把某个请假半天的高三学生请下了车。 留下一句“上你的晚自习去吧”,立刻扬长而去。 祝璟两手空空站在保安室门口,没有书包也没有笔,只有口袋里一部智能手机。 刚吃完食堂和同学勾肩搭背的林天瑞就看见了校门口站着的他同桌,挥挥手大喊一声“祝哥”。 祝璟转身看了一眼,又回头望向车辆消失的路口。 牧元淮的好面子程度再次刷新了他的认知。 或许今晚可以再去骚扰一下,提高他哥的阈值。 第69章 锁门 “我以为你晚自习不来了!”林天瑞满脸惊喜, 从口袋里掏出两颗果冻递过去,“事情办完了?” 祝璟穿过花坛,朝高三一班教室走去:“差不多。” 学霸不愧是学霸, 晚自习就那么几小时, 换成别人肯定直接请假到底, 他居然还专门回学校! 要不说人家成绩好! 林天瑞冲他竖了个真诚的大拇指:“牛的……诶等等,你嘴怎么破了?” 林天瑞指着某处,这才刚入秋,天气还没干到这份上吧? 林天瑞嗓子不小,两人正好走到高三一班后门口,这一嗓子让后排几个同学纷纷将视线投向祝璟的嘴唇。 祝璟面不改色, 却莫名抬手轻轻碰了碰唇上的小伤口:“嗯, 破了。” 林天瑞挠挠头, 他怎么有点听不懂呢?祝哥讲话云里雾里的……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座位坐下。 林天瑞忍不住又凑近看了看:“我看你嘴唇别的地方挺润的, 怎么就那裂了个口子?” “是, ”祝璟想了下当时他哥咬他的场景, 答非所问道,“没办法。” 话音落, 他又用指尖碰了碰那个破口, 垂下眼, 乌黑的眸子动了动。 “哎呀没事!”林天瑞误以为他在烦心,拍拍胸脯保证,“这点破口算什么, 明天兄弟给你带一支润唇膏!” “不用。” “客气啥!那玩意儿我妈多得很,她每年秋冬都批发的买,我顺手拿一支就行。” 晚自习铃声响起,坐班老师准时进入教室。 祝璟从桌肚抽出化学练习册和一支不太顺手的黑色中性笔。 要说学霸, 都有几个共同特点,其一便是进入学习状态很快,以及一旦进入状态,便格外专注,学习效率极高。 作为祝璟的同桌,林天瑞一直对这两点深信不疑,直到今晚。 他自己属于写几道难题就要发会儿牢骚的类型。 于是就发现今晚他同桌比他还不在状态。 题写得慢不说,每次他偷偷瞟过去,祝璟不是在碰嘴皮子上的小豁口,就是在转笔发呆。 脑门就差写上四个大字——我很反常。 林天瑞微微合眼,若有所思地摩挲着卷面。 忽然,他余光捕捉到祝璟嘴角弯了一下,像是终于忍不住了,低头迅速掏出手机,发了条消息。 林天瑞:“……??” 什么情况。 - 今晚,牧元淮在店里只待了一个多小时,困意上来就开着车回家了。 到家后,他整个人没骨头似的往沙发中间一摊,给祝璟发了条消息,让他晚上记得把电瓶车骑回来。 发完消息,他把手机往枕边一扔,闷头钻进浴室洗澡。 温热的水流顺着头顶蜿蜒而下,牧元淮的视线不自觉掠过某些角落。 又是夜晚,又是浴室…… 某些画面不受控制地出现在脑海…… 他抬手捂了下脖子,随即匆匆冲洗干净泡沫,胡乱吹干头发。 五分钟后,牧元淮趿拉着拖鞋走出浴室,打着哈欠下意识绕到了靠窗一侧的床边,扯着被子往身上盖的时候才猛地察觉不对。 牧元淮顿了两秒,偏头一看,偌大一张床,他居然十分自觉地占了半边。 ? 牧元淮也惊了。 短短一晚,难不成他就习惯让出半边床给祝璟了? 沉思片刻,牧元淮决定往中间挪一挪,不料一个没注意挪过了头,躺倒了祝璟的枕头上。 柔软的枕间满是祝璟残留的气息,一靠近,浅淡清香便争先恐后地钻入他鼻腔。 这感受,仿佛祝璟用脑袋在蹭他。 “……”牧元淮挪回了原位。 心不在焉地打了半小时游戏,洗完澡时那点睡意全消散了。 百无聊赖的牧元淮,甚至开始隐隐期待祝璟回家,只不过这念头刚出现就被他按了下去。 不是你自己把人送学校去的么?现在后悔了? 没出息。 他反手抓过祝璟的枕头狠狠揉搓,随即高举到面前,跟枕头大眼瞪小眼。 好半晌,眼睛都瞪酸了,手机嗡嗡收到一条消息。 【猪:在干嘛?】 我就知道。 牧元淮将揉圆的枕头往脑后一垫,翘着二郎腿,矜持了几分钟才淡淡回复:【睡觉。】 【猪:昨晚放进烘干机的衣服忘拿了,哥哥记得收一下。】 【牧元淮:……】 他盯着屏幕等了半天,对面也没再回复。 所以你发消息就为了说这个? “……” 他没好气地把手机扔到床上,起身烦躁地大步走去烘干机前。 几秒后,抱着那堆混在一起的衣服裤子,手臂一扬,将它们统统塞进衣柜,动作带着一股闷气。 收完衣服,他本想直接躺回床上睡觉,走到床脚时脚步却一刹。 伴随着一声冷嗤,牧元淮面无表情地锁上了房门。 动作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甚至专门拽了两下门把手确认。 做完这一切,他才回到床上,大剌剌的敞开腿和手臂,呈大字型沾满了整张床,脑袋底下还霸道地垫了两个枕头。 而与此同时。 瑞阳一中,明德楼一层走廊处。 蒋军背着手站在祝璟面前,眼尾有几道轻微褶子。 半晌,他朝面前的学生伸出手:“手机,拿来。” 蒋军等了好半天,祝璟都没有动作。 教室里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呢,就算他想给祝璟开后门,但校规摆在那,他要是不遵守,以后怎么管理学生? “祝璟,不是老师说你,你成绩再好,教室也不是你玩手机的地方。” 蒋军语重心长:“再过几天就是十一月份了,距离高考还剩多少时间?浪费的晚自习再也不会回来,我不知道你在给谁发消息,但无论——” “对不起,蒋主任。”祝璟微微低头打断了他,“我不是故意带手机来学校,只是……我哥病了。” 蒋军噎了一下,好半晌才狐疑地拧起粗眉:“病了?” “下午我向徐老师请了假,陪他去了趟医院,病毒感染发烧了。” “……但这也不是你在晚自习玩手机的理由。” 祝璟声音依旧平稳:“其实晚自习我也请了假,但我哥……他忍着难受也要把我送来学校,告诉我不能浪费学习的时间。” “……”蒋军清了清嗓子,“那你哥哥对你的学业确实很上心。” “是的,但他一个人在家,我实在放心不下,所以才会带手机,方便随时联系。” 祝璟洋洋洒洒几段瞎话下来,并不带什么特殊语气,甚至于神情也一如既往的平淡。 但蒋军看着这个三年来都乖巧省心,成绩优异的学生,心里的天平已经缓缓倾斜。 第91章 最近他儿子也流感发烧,这两天他都带着去医院挂水,要不是老婆在家照顾…… 唉,孩子孝顺,担心也是情有可原。 蒋军思忖片刻:“……那这样,手机先交给我,我放到你们徐老师办公室,晚自习结束你去找她拿,下不为例。” “谢谢徐主任。” 祝璟刚坐回座位,林天瑞火急火燎凑过来:“完了完了!你一翻车居然翻在蒋主任手里。这下惨了……你那手机怕是要在教务处的铁柜子里养老了!” 众所周知,瑞阳私带手机被抓分三个等级。 最轻的是被任课老师发现,大部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其次是落到班主任手里,比如徐妙,那得请家长来领。 最严重的就是被蒋军逮到,手机会直接锁进教务处保险柜,不到毕业,谁来讨也不好使。 “蒋主任通情达理,”祝璟慢慢转着手里的笔,“没那么严重。” 林天瑞瞪大眼睛:“?” 谁通情达理? 或许是他的表情太迷惑,祝璟难得多解释一句:“他让我放学去找班主任领。” “今天?” “嗯。” “……”林天瑞难以置信,“今天就还你?” 祝璟淡淡点头。 “……靠!”林天瑞表情瞬间从悲痛万分转成震惊羡慕。 虽然早知道他同桌是将军手下头号爱将,但没想到居然爱到这个地步! 林天瑞唰地扯出一张卷子,不就是学习吗,他也学!!! 熬了两个多小时,终于熬到了放学。 手机屏幕亮起,一条未读消息都没有。 祝璟:“……” 按照牧元淮的意思把电瓶车开回了家。 推开大门,客厅和昨天一样安静,主卧也和昨天一样黑。 他十分熟稔地朝着主卧走去,开了两下,门锁纹丝不动。 “……”祝璟站在紧闭的房门前,“哥?我回来了,给你发消息怎么不回我?” 牧元淮本来不想理他,可惜脑子忍住了嘴忍不住,张口就是刺:“怎么?你还想检查一下我收没收衣服?” “……”祝璟解释,“手机被蒋主任收了,本来想找你聊聊天。” “……我管你手机有没有被收。” “那帮我开个门吧,今晚累了,不想写作业,我们睡觉。” 话音落,卧室里忽然响起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 牧元淮咳了半天,脸都咳红了,喘了两口气:“非要睡我这?你自己不是有床?” “总得洗澡吧?”祝璟的嗓音隔着门板传来。 一分钟后,牧元淮勉为其难把门打开了。 他站在门框边,毫无防备。 门开的一刹那,手腕就被人拽了过去。 祝璟的气息扑面而来,对着他的唇就亲了一下。 他嗓音不轻不重:“想你了。” 牧元淮手指蜷了一下,一时紧张得不知怎么回应:“你……别老把这些话挂嘴边。”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你听话。” 祝璟挠了下他的掌心:“我还不算听话?” “?” 牧元淮心说你亲我几次了,听个屁。 “哥,”祝璟故意凑上前,闷声道,“暗恋你那么久,都没有偷偷爬过你的床,还不够听话?” “我会锁……” “锁门?”祝璟轻笑一声打断他,“哥,你真以为我不知道,房间的备用钥匙你都收在鞋柜顶上第二个抽屉里。” 牧元淮眼皮一抽:“…………” 祝璟朝浴室方向抬了抬下巴,不怀好意地邀请:“一起洗澡吗?” “……滚!” 第70章 红了 浴室门开启, 祝璟裹着一身潮湿的雾气走出来。 他只穿了一条纯黑色的平角内裤,碎发落在额前。 祝璟身形挺拔,长腿迈开, 两步就走到床边。 从他进主卧开始, 就被牧元淮垫着的枕头, 到现在也没见他有还的意思。 床上,一侧空空如也,连个被角都不剩,另一侧被子高高堆叠,里面裹着个人。 中间仿佛有条无形的线,将两边隔得泾渭分明。 被子里的牧元淮, 正侧身专注地举着手机, 目不斜视, 仿佛完全没注意到有人靠近。 祝璟静静看了一会儿, 找准被子边缘, 精准地一扯。 牧元淮尚未反应过来, 身上一凉:“你干什么!” 裹紧的羽绒被破了条口子,牧元淮还没来得及发作, 某个刚洗完澡的人就顺势钻了进来。 温温凉凉的皮肤贴上他的后背, 偏头嘴唇碰了碰他的侧脸。 祝璟将下巴抵在他肩头, 嘴唇也似有若无地落下:“借一下被窝。” 牧元淮手一抖,手机差点砸脸上,耳根也不争气地发烫。 牧元淮向来不擅长讲那些腻腻歪歪的情话, 加上那点莫名其妙的面子作祟,每次开口讲话,基本全是反话。 比如现在,他强装自然, 嚣张地转身,抬腿就架到祝璟身上:“允许你上床了吗?向组织打申请了吗?” 话一出口,牧元淮忽然起了个荒谬的想法,他的前世或许是一只鸭嘴兽,浑身上下就属嘴巴嘴硬。 “那现在申请,拜托组织批准我上床。”祝璟态度十分配合,语气一本正经,被子底下的长腿却悄悄缠住了牧元淮小腿。 “……” “申请成功了吗?” 牧元淮嘴唇抿成一条直线,耳尖更红了:“勉勉强强吧……” 他踢开祝璟的腿,看着少年近在咫尺的脸,忍不住回想起初高中。 基本从那时候开始,追他的人就没断过,女生居多,男生……也有。 可祝璟无论从哪方面,都是第一个让他产生好感的人。 牧元淮心底啧了声,早知道就不去那破gay吧了! 他都没理清自己的感情,被一杯酒压着上了高速。 什么表白、牵手、约会环节全没了,这杯酒差点没给他一干到底。 得到上床许可的祝璟没敢笑出声,当然也没就此收手。 他先是试探性地碰了碰牧元淮的腰,被“啪”地无情拍开,又不安分地往人腿上摸,又被人挠了一爪子。 几次下来他学乖了,换了个策略。 他“哥哥这里线条练得真好,”祝璟的指腹轻轻划过牧元淮的肩线,“我都没有这么漂亮的肌肉,好羡慕。” “……”牧元淮瞥了眼祝璟明显练过的肩,懒得拆穿。 你继续编。 “还有这里,”祝璟温热的指腹顺着肩头滑到锁骨,最后停在锁骨上方那个若隐若现的红痕上,“哥哥的锁骨好薄,这个红印子,是怎么弄的?” 牧元淮想起洗澡时在镜子里看到的痕迹,脸一黑,从齿缝挤出三个字:“狗咬的!” 就因为脖子上这片痕迹,晚上他去店里前,还特地绕路到药店买了盒创可贴! 瞿荣问他怎么受伤的,他都没好意思说! “什么狗能咬到这个位置?”祝璟挑眉 “还能是什么狗!”牧元淮恼羞成怒,抓起枕头就往他身上砸,“一条蠢狗,傻狗!” 两个人莫名其妙打闹起来,被子都掉了,一半拖地上,一半挂床沿。 推搡拉扯间,身体接触不可避免,随着逐渐急促的呼吸,气氛也不知不觉变了味。 十八岁的身体经不起半点撩拨,祝璟的反应来得格外快。 他也没一点要隐藏的意思,大大方方坐在乱糟糟的床铺中央,目光灼灼望向牧元淮。 牧元淮远没他那么自然,下意识想去捞被子遮挡,刚伸出手,剩下的半床被子就被某人一脚踹到了地毯上。 “不好意思,”始作俑者一脸无辜望向他,“脚抽筋了。” “……” 脚抽没抽筋他不知道,但皮肯定是痒了。 牧元淮太阳穴轻轻跳了跳,某种熟悉的预感悄然浮现。 祝璟是不是想…… 频率好像有点太高了…… 其实从早上起床开始,他就觉得走路时磨得难受,但事关隐私,不到万不得已,牧元淮绝不可能说出来。 晚上洗澡他稍微检查了一下,确实有些红,明显一副使用过度的模样。 所以今晚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继续。 打闹声不知何时停了,房间里弥漫着一种微妙的寂静。 祝璟率先有动作,他侧身刚朝那处伸手,却倏地被人挡在了半空。 祝璟不解地掀起眼皮,挑眉望向他。 明明都有反应,为什么宁愿忍着也不继续。 牧元淮想了许多借口,面对祝璟灼灼的视线,最终还是实话实说。 “要不还是别了……今晚我可能……不太行。” “不行?”祝璟的视线往下扫去,虽然什么也看不见。 牧元淮下意识点头。 等反应过来后,恼羞成怒,顿时脸色涨红:“我特么说的是那个不行吗?!” 第92章 他才二十五,祝璟居然敢质疑他,牧元淮的自尊心被狠狠地挑衅了。 祝璟关心地问:“那怎么了?” “……”牧元淮被他气得面子也不管了,恨不得打他一顿,“红了!红了!穿裤子都疼,怎么可能再……反正你别碰我!” 祝璟摸了摸他滚烫的耳垂:“哦,原来是红了,那确实需要养几天。” “…………” 牧元淮扫他一眼,心说算你有眼力见。 他摆摆手,本意是打发祝璟自己去浴室解决,他好一个人冷静会儿。 谁知手刚抬起来,手腕就被一把抓住,连带他整个人都向前跌去。 祝璟牵着他的手往下,嗓音微哑:“我的没红,可以碰。” “……” 牧元淮被他拽到了身边,两人鼻尖近乎相抵,温热的呼吸交织。 仅一句话,就让牧元淮努力维持的平稳呼吸彻底乱了套。 祝璟注视着他的眸子仿佛一汪深潭,清晰地倒映出他此刻的模样。 将近十一月,夜晚的气温已经很冷了,牧元淮心口却被烫了一下。 他匆匆瞥开头,鬼使神差,手却没挣脱。 …… 不知过了多久,牧元淮靠着柔软的床头垫,曲起一条腿,抿唇抽了张纸巾擦手。 指腹发麻,指根发酸。 他盯着自己的掌心,中间掌纹那块甚至微微发红。 卧室的主卧灯早在半小时前就被他熄了,只留了一盏床头起夜灯,光线也被调到了最低档位。 黑暗中,只能看清朦胧的人影。 比起他此刻的状态,祝璟那小子显然满意得很,还有空凑上来亲他。 “你倒是舒服了。” 牧元淮不爽地推了他一把,顺手把用过的纸团全都塞进他手里,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去扔掉。 祝璟乖乖收拾纸团,起身朝外走,回来看见牧元淮坐在床边,看动作是准备去浴室冲凉。 牧元淮后脑发丝略显凌乱,赤着脚踩在深色地毯上,凸起的踝骨勾勒出清瘦的线条。 祝璟眸色微暗,指尖轻轻勾住他的小指:“我帮你?” 牧元淮想了想,残存的理智让他懒洋洋地摇头:“算了,不然明天更遭罪,你手太糙了。” 糙这词其实不准确,祝璟那双手,连一根倒刺都找不到。 不过对于现在脆弱的他而言,可不就是糙么。 床头灯光昏暗,祝璟五官隐在半明半暗的环境中,轮廓却格外明显。 “有不糙的,”祝璟喉结微不可察滑了一下,声音又低了几分,“想试试吗?” 牧元淮还没反应过来这话里的深意,就看见祝璟在他面前缓缓蹲下身,一片湿热包裹上来。 …… 牧元淮死死咬着唇,手指条件反射地拽着枕头一角,下颌连带脖颈都扬起了一个微妙的弧度。 他看见祝璟的蓬松的发顶一起一落,像有风在吹他的头发。 每每落下,发丝一根根扫过腹部,都会带来一股奇妙又错乱的感受。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牧元淮身上出了层薄汗。 他维持着一个姿势不敢动弹,眼下动了动腿,忍不住“嘶”了一声,两条腿都麻了。 祝璟站起身,唇角微红,薄薄的嘴唇湿漉漉的水光。 牧元淮见状眨了眨眼,不忍直视般用手背遮住眼睛,整个人就像烧起来了一样。 他一把捞过床头柜的矿泉水:“给你……漱漱口。” 祝璟一声轻笑:“早没了。” “…………” “没骗你吧?” “——咳咳咳!” 矿泉水没递出去,反而被牧元淮自己两大口喝光了。 他反复捏着空空的矿泉水瓶,塑料瓶子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祝璟都为他做到这份上了。他牧元淮从来不是那种玩弄感情的人。 不会谈恋爱,那就学。 不就是秒回消息,记住纪念日,时不时准备点小惊喜,能有多难? 以他的学习能力,还不是信手拈来。 牧元淮深吸一口气,故作镇定拽了下祝璟:“喂,有个事要告诉你。” 他自以为表情冷酷从容,实际上耳朵是红的。 “等等吧,我也有事要说。”祝璟垂眼静静地注视牧元淮。 “也行……那你先说。”牧元淮不急于一时,正好他再组织组织。 祝璟点点头,俯身亲在牧元淮的嘴角。 牧元淮被他弄得一怔。 不是有话要说么? 断断续续的吻落下,从嘴角吻到下巴,吻过鼻尖,吻过脸颊,最后停在他的耳垂附近。 牧元淮已经彻底躺平,想怎么亲都行。但他等了半天,也没等到那片柔软的唇再落下。 祝璟指尖轻轻绕着他耳边的头发。 半晌,他开了口,语气里是前所未有的认真:“哥,我们谈吧。” 第71章 恋爱 翌日晚上。 牧元淮懒洋洋地躺在半醒休息室的沙发上, 捧着手机也不打字,眼神放空,倒像在思考。 昨晚, 祝璟帮他弄完, 抢先他一步说要谈。 彼时牧元淮还在酝酿说辞, 毫无防备之下老毛病又犯了,下意识接了句“考虑考虑”。 话一出口他就意识到坏了,生怕祝璟多想,也顾不上面子了,跟傻逼似的找补一句“我考虑好了”。 前后不过几秒钟,把祝璟那小子弄得一愣一愣的。 不过好在最后结果没变。 牧元淮吸了两口冰可乐。 他本人, 现在, 有个, 小男朋友。 听起来有点牛逼……靠! 从确认关系的那一刻起, 牧元淮整个人就陷入了一种莫名的兴奋里。 昨晚清醒到凌晨两三点都毫无睡意, 一早起来还精神得不得了。 瞿荣揉着肩膀走进休息室的时候, 迎面就看见牧元淮在举哑铃。 他牧哥脱了外套,一手一只哑铃, 手臂肌肉线条绷得很紧。 躺在桌面的手机外放着视频, 经典的营销号配音, 叽叽喳喳,好像在教什么小技巧。 看牧哥手臂的充血程度,怕是已经练了好一阵子了。 瞿荣从柜子里摸了包芥末味薯片, 啧啧称奇:“自律的男人真可怕。” “……” 瞿荣一进来,牧元淮就掐掉了视频。 不是他想运动,纯粹是精力过剩,无处发泄, 必须找点事情做。 瞿荣一屁股坐进沙发,盯着牧元淮脖子上明显的创可贴看了一会儿。 和昨天一模一样的位置……瞿荣摸摸下巴,若有所思。 奇怪了,什么伤这么精准,全集中在脖子上? 注意到他探究的视线,牧元淮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脖颈。 摸到创可贴后松了口气,转头就变脸:“看什么看,我脖子上有字啊。” 瞿荣不置可否,高深莫测地说:“牧哥,你这几天……不太对劲。” “……别瞎扯。” “我认真的,不讲其他,我哥的心理教材我也看过不少,你这就是典型的家有喜事!” 牧元淮语塞:“放屁……” “尤其今天!整个人容光焕发!我猜——” 瞿荣拉长语调,牧元淮的心也跟着悬起来,甚至已经想好,他要是敢表现出一点歧视的意思,当场开除。 瞿荣拉了半天期待,猛地打了个响指:“——你彩票中大奖了!!!” 牧元淮沉默几秒:“……吃你的薯片去。” 瞿荣果然还是那个瞿荣,有点脑子,但不多。 眼看时间接近22点,牧元淮开始绕着休息室踱步,颇有些坐立难安的意思。 去还是不去呢…… 其实也没必要,就那么点路,以前不都自己走过来的…… 不去了。 两分钟后,休息室门开合,小巷亮起一阵黄光,隔了几秒,倏地驶出一辆电瓶车,直冲瑞阳西门。 人都是他……咳咳,是他对象了,接一下很正常。 牧元淮站在一棵高大的香樟树下等人,鞋底无意识地反复碾着那圈花岗岩的路沿石。 晚自习下课铃一响,他立刻收回脚,鬼使神差拨了拨夹克领口,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更随意些。 祝璟刚走出校门,余光就瞥见了站在树下、一本正经的牧元淮。 牧元淮双手都插在裤兜里,酷得不行,每个路过的小姑娘都得多看他几眼。 他抬腿朝那边走去,还没说话,他哥十分淡定地抬起头,对他扬了扬下巴。 随即立刻转身,同手同脚地往电瓶车停放点走。 祝璟:“……” 幸好停车点不远,就在十几米开外,要不他哥得当场表演杂技了。 祝璟从善如流地坐上后座:“今天怎么想到来接我?” 牧元淮头也不回,反手扔个头盔给他,语气处变不惊:“我乐意。” 刚确定关系的小情侣,尤其是第一次谈恋爱的,比如祝璟,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都黏在牧元淮身上。 第93章 回家后,防盗门一关,两个人在玄关就亲上了。 亲了这么多次,牧元淮也摸出了规律。 祝璟虽然平时行事风格弱弱的,但接吻时却像换了个人,就喜欢按着别人的后脑勺,每次都把他精心打理的头发揉乱。 两人干柴烈火,气息交缠,不发生点什么都说不过去。 不过…… 牧元淮倏地抓住那只作乱的手,侧身退开半步:“明天月考,别闹。” 祝璟张了张嘴有话要说,没等出声,就被牧元淮一把捂了回去。 “闭嘴,不许说话。去洗澡,该复习复习,该睡觉睡觉。” 祝璟:“……” 见祝璟半天没反应,牧元淮的手捂得更紧了。 首先是怕祝璟跟他玩辩论那一套,其次也担心一松手,这人又亲上来。 所以他硬是等到祝璟没辙了,点头答应,才勉为其难地松手。 - 这次瑞阳的月考采用七校联考模式,与周边省市的重点高中共同命题、阅卷,含金量极高。 考试时间也完全模拟高考,前前后后整整持续四天。 徐妙一早就在家长群里反复强调了这次考试的重要性,并通知学校将在考试后,也就是下周再次召开家长会。 牧元淮答应和祝璟谈恋爱的同时,心里始终想着如何把握分寸? 他自己也是经历过高考的人,高考重要性不必多说。 但人的时间和精力是有限的,回想确认关系那晚,满打满算,祝璟连六小时都没睡足。 于是,考试的四天里,祝璟连他哥的嘴角都没能碰到一下。 愣是清修了四天。 时间一晃到了周五,中午十二点整,祝璟随着人流走出生物考场。 林天瑞站在楼梯口等他,见着人就迫不及待拽着他往食堂去。 “饿死我了!”林天瑞边走边哀嚎,“考到一半我肚子叫得跟放屁一样,监考老师还特意走过来,问我需不需要去洗手间!” 祝璟:“……” 由于明德楼被征用为考场,下午没有考试安排的班级全被集中到大型阶梯教室自习。 虽然蒋军安排了两个老师坐班,但他不放心。 一边巡视考场,一边还抽空跑来监督他们。 他也是能跑,前前后后来了三趟,十九度的天气,脑门愣是跑出了一层汗,站在窗边跟反光镜似的。 林天瑞完全没有学习的心思,桌上随便摊了张皱巴巴的草稿纸,叼着笔头和旁边闲聊。 其实祝璟也没什么复习的心思。 阶梯教室里人太多太杂,小半个高三年级都挤在一起,很闷。 片刻,他的肩膀被人轻轻拍了拍。 祝璟从英语阅读集里抬起头,林天瑞神秘兮兮凑过来:“祝哥,那边有几个女生一直在看你。” “哦。” 无聊。 “……”林天瑞压低声解释,“你忘啦?那个长头发的是二班的数学课代表,上次托人要你微信,我没给的那个!” “她看你好半天了,怕是贼心不死,你小心点。” “谁啊?”前排的体委葛飞航偷听半天,忍不住扭头凑热闹,“是那个扎马尾吗?” !!! 林天瑞在他背上捶了一拳:“你嗓门小点!” “……噢噢不好意思,”葛飞航赶紧用手捂住嘴,声音从指缝里漏出来,“祝哥,是那个扎马尾的吗?” 祝璟头也没抬:“不认识。” 葛飞航:“……” 葛飞航那一嗓子声音不算太大,但依然引起了二班某些男生的注意。 那群男生发现他们班里漂亮的数学课代表对一班那位大学霸有意思,立刻开始起哄打趣。 何诗雯尴尬地低下头,摆摆手示意他们别说了,但这群人好不容易在学习间隙找到乐子,哪肯罢休。 葛飞航意识到自己闯了祸,赶紧打着哈哈试图把话题引到自己身上。 然而二班那群人里有个格外活跃的,直接大声喊了祝璟的名字。 “祝大学霸,我们班女神都这样了,你给点面子啊?” “你很闲吗。”祝璟抬眸看向那人,语气如常,但那双眼睛里的冷意却让附近笑嘻嘻的人群瞬间噤了声。 “开个玩笑……不至于这么严肃吧?” “没人觉得好笑,”祝璟面无表情,“闭上你的臭嘴。” 气氛瞬间凝固。 “我草——” 那人猛地站起身,旁边的同学赶紧七手八脚地拉住他,都劝他算了。 远远坐在末尾的两位老师终于发现了不对劲,没等他们有所动作,蒋军便推门而入。 给这场闹剧画上了句号。 话题慢慢过去了,林天瑞俯在桌沿,跟前桌葛飞航讲起隔壁班的八卦来。 讲着讲着,话题绕回联考,葛飞航和林天瑞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叹了口气。 林天瑞控诉物理卷难成狗屎,校排名肯定保不住了,葛飞航则哭丧着脸,说他连周一家长会都不敢让他妈来。 两个人双手合十,低声念念有词,似乎在祈祷什么。 祝璟练习英语阅读的间隙,隐约听了几句。 葛飞航:“唉,祝哥能分我十分就好了。” “我同桌,要分也轮不到你!”林天瑞立刻反驳,转头许愿,“求求祝哥在保持第一的基础上,多余的分数全部给我!” 葛飞航:“那我祈祷一下家长会刮台风吧,最好全市停课。” 林天瑞:“都十一月了,哪来的台风?幸好你不学地理,不然肯定不及格。” 祝璟:“……” 任凭他俩祈祷得再厉害,家长会依然如期而至。 周一当天别说刮台风,云层都稀薄得几乎看不见。 秋日的天空碧蓝如洗,阳光毫无阻隔地倾泻到大地上,微风阵阵,树影斑驳。 牧元淮又像上次那样,早早地被祝璟薅起来,第三次坐到了属于祝璟的课桌上。 隔壁依然是林天瑞他爸,一个热爱骑行和搭话的斯文男人。 一见到牧元淮就热情地跟他打招呼,注意到他没精神,甚至贴心地从口袋掏出了一支薄荷味的口香糖。 “别客气小牧,你嚼的时候幅度小点,老师发现不了的。” “……” “真的,这玩意儿提神。” 家长会还没开始,婉拒了口香糖后,牧元淮起身走向洗手间。 清凉的水顺着脸颊滑落,他长舒一口气,总算清醒点了。 “……” 大爷的,明明知道今天要早起,祝璟昨天还缠着他闹到那么晚! 一大清早,空旷的洗手间寂静到只有细微的水滴声。 那道熟悉的脚步响起时,牧元淮正在镜子里检查自己的脖子。 他头也没抬,直接向后伸手:“手机给我。” 祝璟一顿,什么也没问,将手机放他手里。 牧元淮熟练地解锁屏幕,滑动了两下翻找相册。 早上祝璟叫他起床时,他的意识其实已经清醒了,纯属眼皮睁不开。 迷迷糊糊往眼睛上盖了张餐巾纸,试图再睡五分钟,谁知下一秒居然隐约听见了快门声。 那会困,顾不上,现在清醒了,他倒要看看祝璟拍他什么丑照了。 祝璟相册照片不多,算上各种习题解析的截图,堪堪只有二百来张。 就这样他还建了个专属相册,早上偷拍的那张图就放在里面。 牧元淮嘴巴不自觉抿了一下,心里悄悄感动了一秒。 点开相册的瞬间,迎面而来的却是他七歪八扭的睡姿。 床上的被子被他左压一下、右踩一脚,跟个臭抹布条似的缠在身上。 眼睛上傻逼似的盖了张餐巾纸。 “…………” 牧元淮拳头瞬间硬了,把他拍成这样也是不容易,这辈子跟摄影行业无缘了。 他深吸两口气,好歹祝璟单独给他建了个相册。 其实他也没有很喜欢,这小子净拍他丑照,不过看在有这心的份上,暂且原谅—— 嗡嗡。 掌心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两下。 上方一条通知横幅跳出来——[小诗请求添加你为朋友] 牧元淮动作一顿,顺手点了进去。 [小诗请求添加你为朋友,备注:你好祝璟,我是何诗雯,二班的数学课代表,谢谢你前几天在阶梯教室帮我解围,听说你还没有女朋友,可以加一个好友吗?] 牧元淮不解地蹙眉。 数学课代表……上次那个女同学? 他想起了上次在校门口目睹的那一幕,不是说陌生人么? “……” 祝璟对屏幕上的内容一无所知,他偏头扫视一圈,洗手间是学校里少数没有监控的角落,此刻周围空无一人。 祝璟很自然地低头,俯身靠近他:“哥,亲一下。” 就在鼻尖抵到牧元淮的脸颊时,对方忽然动作很快地把手机塞回他怀里:“滚。” 第94章 祝璟接住手机,眼里微微闪过一丝困惑,完全不知道哪里惹到他哥了:“怎么了?” 牧元淮语气又硬又倔,甚至白了他一眼:“嘴疼,不亲!” 祝璟:“……” ----------------------- 作者有话说:来了来了[求求你了] 第72章 嘴疼 “这次联考大致就是这么一个情况。” “当然, 成绩稍有下滑的同学家长也不必过于担忧,小幅度波动是正常的,距离我们一月份的大考还有两个月, 查漏补缺, 绝不能松懈。” 讲台上, 徐妙一身知性的新中式套装,腰间挂着扩音小蜜蜂。 即便独自讲了将近一小时,她的声音依旧洪亮,最后一排也能清晰听见。 牧元淮单手托着下巴,另一只手的指腹抵按着橡皮,橡皮表面已经被他按出了好几个新鲜的指甲印。 年轻一方往往玩心较重, 身边诱惑也多…… 作为年纪大的一方, 一定要注意自己的伴侣是否忠诚…… 是否忠诚…… 牧元淮捻了捻手指, 脑袋里被这几句话刷了屏。 当时觉得这些话像狗屁无稽之谈, 现在想来, 或许真有些道理。 要不然那条回答怎么会有那么多点赞? “……” 喀! 可怜的橡皮被他硬生生掰成两半。 按照学校规定, 家长会进行期间,学生不允许在教室走廊外逗留。 祝璟和林天瑞一如往常, 随便找了条长椅靠坐着休息。 “你跟牧哥吃早饭没?”林天瑞用胳膊碰了碰身旁的祝璟。 祝璟不知道在忙什么, 侧身背对阳光, 已经低头翻了整整二十分钟手机相册了。 每一张图片都会放大,仔仔细细看遍每个角落。 祝璟指尖正好滑到相册最后一张,双指放大, 头也不抬答道:“吃了。” 林天瑞左右扫视一圈,确认没老师后,笑嘻嘻地凑过去:“那……陪我去栏杆那边拿个外卖呗?” 林天瑞本意只是试探性提一提,毕竟他祝哥整理相册这么专注, 哪像是有空陪他去拿外卖的样子。 而且偷拿外卖,指不定就被保安抓了写检讨。 出乎意料的是,他说完,祝璟指尖顿了顿。 接着抬头莫名盯了他几秒,似乎在考量什么,随即快速熄灭手机屏幕,站起身:“走吧。” 林天瑞惊喜地挑眉:“来了!” 取外卖的过程异常顺利。 保安忙着站岗,蒋军忙着演讲和巡逻,这片围墙附近一个抓外卖的都没有,反而一路上遇上了不少“志同道合”的学生。 林天瑞三两下拆开外卖袋,直接将外包装袋子扔进垃圾桶毁尸灭迹。 他张大嘴,猛咬一口香煎肉末花卷,祝璟忽然回头看他。 “?”林天瑞嘴巴鼓起,含糊地问,“你要吃吗?” 祝璟:“你谈过恋爱吗。” “…………” 砰,林天瑞一脚踉跄,绊着花坛路沿直直往草地里倒下去。 祝璟的话题来得突然,他的摔倒更是在意料之外。 祝璟完全没料到自己一句话有这么大威力,回过神后及时拽住了林天瑞的后衣领。 用力将人提溜起来,表情一言难尽:“你干什么?” “……没,咳咳!”林天瑞心说,要不是我这口花卷够噎,早饭能直接喷你一身。 哪有你这样零帧起手的,一点心理准备都不给! 不过…… 林天瑞心底疯狂尖叫,终于啊,这一天终于来了,祝哥终于要跟他共享秘密了! 他像个神经病一样感动地望着花卷,祝璟可能受不了他这傻样,举起手在他眼前挥了挥。 林天瑞回过神,慌忙咽下食物,擦擦嘴:“没谈过。” “……”祝璟淡淡扫他一眼,转身就走,“那算了。” “……哎别啊!”林天瑞小跑几步拽住他的外套,急忙解释,“我虽然没正经谈过,但我追过啊!” “我不仅追过人,还被别人追过!理论知识充足,实战经验丰富!” 林天瑞活像一个保险推销员,亦步亦趋跟在祝璟身后,喋喋不休地讲述自己曾经的经验。 片刻,他同桌终于勉为其难地停下脚步。 林天瑞:“这就对了!说吧,你最近遇到什么困惑了?” 祝璟酝酿几秒:“……谈恋爱的时候,抓拍对方的照片,会让人生气吗?” 林天瑞表情瞬间呆滞,脱口而出:“啊?你们已经谈了?” “……?” “呃……” 空气忽然安静,陷入诡异的沉默中。 林天瑞抬手往嘴巴拍了一下,沾了一手油。 随后立刻抬头望天,企图浑水摸鱼。看似姿势优雅,实际上心里急得汗都快下来了。 祝璟眼中闪过一丝错愕,转瞬即逝,很快又恢复成平日的淡漠。 祝璟直接跟他挑明了,问:“‘们’是谁?” “……口误,纯属口误。”林天瑞干巴巴扯出个笑。 祝璟自顾自问:“什么时候察觉的?” “……” 大哥,你都这么明显了,居然还问我什么时候察觉的??? 林天瑞恨不得趴祝璟耳边喊两句,嘴上却只能含糊其词:“就之前吧……哈哈哈。” 他哈哈完,立刻往嘴里塞了半个花卷,之后无论祝璟问什么,林天瑞始终指指自己的嘴巴,示意他现在说不了话。 祝璟懒得跟他扯,摆手说:“算了,你先回答我第一个问题。” 林天瑞如蒙大赦,悬着的心终于落地,干净咽下花卷,快速吸了两口豆腐脑润嗓子:“你第一个问题是问我,谈恋爱抓拍照片会不会生——” “祝璟。” 前方忽然传来一道清亮的女声打断了林天瑞的话。 两人同时扭头望去。 何诗雯从长椅上站起身,手里提着两盒包装精致的泡芙。 “你好。”她语调平稳,但那双不断交叠揉搓的手指,却暴露了内心的紧张。 祝璟几乎一路上都在思索牧元淮突然生气的原因,不知不觉间,两人已经走回了西门花坛附近。 何诗雯所在的长椅,正是他们刚才休息过的地方,边上还有两个她的朋友。 显然几人已经在这里等候多时。 林天瑞缓慢嚼着花卷,默默移开眼。 今天啥日子啊……我去 ……牧哥还在教室里坐着呢。 他刚想到这一点,一班教室前门忽然开了,徐妙从里面走出来。 坏了。 他透过走廊的窗户望进教室,果不其然,原本坐得整整齐齐的家长们起身的起身,聊天的聊天。 妙姐这么快就讲完了??? 紧接着,林天瑞看见他爸伸着懒腰从后门溜达出来,身后还跟着牧哥。 爸,你可千万别—— “喂,天瑞!”林父一个懒腰还没伸完,目光就精准捕捉到了灌木丛后边啃花卷的儿子,“你们干嘛呢?过来给爸按按肩。” 林天瑞:“……” “躲什么……看见他爸也不打个招呼,这小玩意儿!” 林父一边吐槽,一边热情地邀请牧元淮:“你家小祝也在那边呢,咱们过去活动活动?” 他老胳膊老腿,那硬板凳一坐一小时,坐得他浑身僵硬。 反观牧元淮,年轻人就是年轻人,坐那么久,站起来关节都没响一声。 林父说着,转头看向牧元淮,当即愣了一下:“……小牧,你脸色怎么那么难看?” 牧元淮紧抿着唇,眸子一瞬不瞬盯着某处,表情沉得吓人。 林父下意识顺着牧元淮冰冷的视线望去,这才注意到,他儿子对面还站了一个女生。 准确而言,那小姑娘正望着祝璟,手里似乎递出了什么东西。 这是……早恋?! 林父顿时恍然大悟。 祝璟这孩子成绩优异,想必家里对他很严格。 小牧作为哥哥,发现自己弟弟有早恋苗头,脸色能好看才怪。 牧元淮绷着嘴角,唇色泛白。 倏地,一只手臂搭上了他的肩膀。 林父叹了口气,语气凝重:“没事的小牧,你没处理过这种情况吧?” “……”牧元淮沉默,“?” “他们青春期,有早恋心思再正常不过了。放心吧,我有经验,我来帮你引导小祝。” 话音刚落,牧元淮整个人不受控制,径直被林父推着往前走。 灌木丛边。 “那个……”何诗雯轻轻吸了一口气,将手中的盒子往前递了递,“这两盒泡芙是给你们俩的,谢谢你周五那天帮我解围。” “……我、们?”林天瑞诧异,“我也有份?” “嗯。”何诗雯点点头, 林天瑞偏头发射脑电波:咋办啊,祝哥! 祝璟淡淡瞥了眼递到他面前的泡芙,不动声色向后退了半步:“不用了,谢谢。我们还有事,先走了。” 第95章 说罢他就要绕过去,何诗雯急忙开口:“那……那好友申请可以通过一下吗?我保证不会打扰你。” “好友申请?”祝璟脚步一顿,蹙起眉。 “是、是的,”何诗雯拿出手机,“你没有收到吗?” “什么时候?” “就早上,家长会前。” 祝璟垂在身侧的手指顿了顿,快速拿出手机确认。 [新的朋友]一栏确实没有红点提示,但点进去后,一条待处理的验证信息赫然躺在里面。 有人点过…… 祝璟轻轻捻了下指腹,有点想笑。 原来如此,亏他还翻了半天相册,没想到问题出在这里。 就在这时,林父已经半推着牧元淮走到了灌木丛边。 牧元淮表情很臭,嘴巴抿成一条板正的直线,眼神不善地盯着祝璟。 “你没有收到吗?”何诗雯没注意身后。 她以为好友申请是被微信吞了,刚准备重新发一条。 忽然看见祝璟把手机放回了兜里,目光似有若无瞥了眼她身后。 何诗雯指尖一顿。 “收到了,”祝璟语气平缓,“不过不好意思,我没有加陌生人的习惯。” 说完,他停了一秒,目光再次扫了眼灌木丛后面:“而且……我已经有对象了,我追的他,这种验证消息会让他误会。” 林天瑞:“……” 兄弟,你是真敢说啊。 “啊?!”何诗雯眼睛瞪大,脸颊迅速涨红,“不、不好意思!我问了好多人,他们都说你……你没有……所以我才……” “实在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 说完,她甚至来不及等待祝璟回复,立刻转身快步离开,拉着不远处等待的朋友就往小路跑。 她一走,剩下四人你看我我看你,谁都没有先开口。 沉默中,灌木丛轻轻一抖,叶子被人揪掉几片。 祝璟眼尾余光瞥向牧元淮,跟他对上视线后,眉毛微不可察挑了挑。 牧元淮搓着手里的叶子:“……” 他有些不自在地清清嗓子,别开目光。 四人围着一小片灌木丛。 其中一个旁若无人啃早饭,中间两个眉来眼去,唯独一个中年男人神情严肃,如临大敌。 林父此刻才是真正地恍然大悟。 难怪小牧脸色那么难看!祝璟这孩子压根没把高三谈恋爱当回事啊! 当着他们几个的面,居然直接大大方方承认了! “小祝啊。”林父突然笑眯眯松开牧元淮的肩,转而走上前搭着祝璟。 被挤开的林天瑞,一脸茫然:“爸你干啥?” 林父没理他,专心看祝璟:“叔叔跟你说个事。” “什么?” “叔叔知道,你是个优秀的孩子,”林父语调沉重,“但高三阶段恋爱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你哥哥已经跟我说了,希望你分手。” “分手?”祝璟扭头看他哥。 牧元淮:“?” 我说过吗? 林天瑞眼角疯狂抽搐:“……” 或许是反应过来自己的话说得太绝,林父又补上一句:“不是说以后也不让你谈恋爱,而是先顾好学业,至少等高考后再——???林天瑞!你抢爸眼镜干什么!” 林天瑞语速贼快:“爸你叽里呱啦说什么呢?老糊涂了吧,我带你去洗把脸!走走走!” “哎你别捣乱!我还没说完呢……我答应了帮小牧引导……”林父被林天瑞连拉带拽弄走了。 祝璟和牧元淮视线交汇,沉默半天,他率先开口:“哥,你要和我分——” “没有!我没说过!真没说过!”牧元淮急忙打断他。 听着他哥慌张的语调,祝璟点了点头,偏头嘴角微微浮起。 牧元淮松了口气,忽然祝璟转回头,压低声音:“那么,哥,你现在嘴还疼吗?” “什么?”牧元淮一头雾水,“不疼啊。” 他为什么嘴疼? “哦,那就是给亲了?” “……” 第73章 奖励 林天瑞拉着他爸不知道去了哪里。 枝繁叶茂的灌木丛边, 两道颀长的身影沿着鹅卵石小路并肩而行。 带着暖意的阳光穿过树梢,小径到处是金灿灿的光斑。 牧元淮尚未缓过神,刚才的某个瞬间, 他真以为祝璟要当众亲上来。 那一刻, 他连后路都想好了——委托瞿卓办理一张精神病鉴定证明。 就算被当成精神病, 也比大庭广众之下出柜,被校领导约谈来得好。 牧元淮本身对出柜这事没什么抵触,但他心里清楚得很,祝璟绝不能在这个关键的高三时期出任何岔子。 他独自走到今天不容易,牧元淮只希望高考前的最后一段路,他能走得平稳顺利些。 牧元淮捧着手机, 两根大拇指疯狂滑动, 唰唰打了一串字发过去。 【牧元淮:你在学校注意点!少到处宣传谈恋爱的事!知道没有?!】 【猪:哦tnt】 【牧元淮:[流汗]我们走哪来了?原路返回, 家长会还没结束。】 祝璟从屏幕中抬头, 左右看了看, 说:“再往前是艺术……” “啧。” 祝璟:“……” 他话说到一半, 不得不在牧元淮警告的眼神中闭上嘴。 祝璟一时无言,无奈低头敲了几个字。 【猪:必须打字吗?】 【牧元淮:废话。】 【猪:为什么?】 【猪:[不理解]】 【牧元淮:别问太多, 跟我保持一点距离。】 【猪:好吧。[听话]】 【猪:回去?】 【牧元淮:走。】 两人停下脚步, 转身往回走。 由于今天高三家长会, 返回明德楼的路上,他们陆陆续续碰到了不少同来散步的家长。 祝璟在瑞阳高三家长圈里,人气格外高, 知名度堪比蒋军。 加上这次联考七校共同排名,全校成绩普遍波动的情况下,他依然稳坐年级第一,几乎每个路过的家长都会笑着跟他打招呼, 顺便吹上几句彩虹屁。 他们似乎并不在意祝璟回应是否热情,像是只要能跟这位学霸说上两句话,就会给自家孩子带来几分好运。 几次下来,牧元淮都听得耳朵起茧子,强烈要求祝璟带他绕偏路回去。 绕到一半,祝璟忽然在一棵高大的树下停住脚步,低头点了点手机屏幕。 牧元淮回头疑惑地蹙起眉,下一秒,手机嗡嗡震动! 【猪:哥,我知道那边的角落没监控。】 【猪:[星星眼期待]】 牧元淮顺着祝璟手指的方向望去,那角落似乎是一间废弃的医务室,杂草高而密,顶上也没有正对着的监控摄像头。 而且附近也没人…… 牧元淮喉结不自觉动了动,耳尖一红。 不行!不能被这小子带坑里去!这是在学校! 牧元淮快速眨了下眼睛,指尖将手机屏幕敲得嗒嗒响。 【牧元淮:别废话,跟上!】 【猪:……】 祝璟走到他身边。 【猪:今天我这么自觉跟别人保持距离,连个奖励都不给?】 【猪:这么小气?】 “……”小气? 他牧元淮活了二十五年,头一回被人说小气。 呵。 【牧元淮:就是小气,滚。】 【牧元淮:洁身自好是你该做的。】 两秒后,牧元淮没忍住补上一句:【反正在学校不许亲。】 祝璟垂眼查看消息,一下没忍住轻笑出声。 牧元淮:“……” 他笑了半天,硬是被牧元淮拧了一下手臂,疼一激灵,才不得不止住笑意。 他特别喜欢看牧元淮脖颈和耳尖一点点漫上血色的样子。 或许他哥从没在这种时候照过镜子,根本不知道自己脸红起来有多明显。 每次还要强装镇定,以为板着脸就不会被人发现。 就像现在,他哥的脸板正得堪比雕塑,涂了粉红颜料的那种。 祝璟斜着目光欣赏了好一会儿,才默默拉高校服领口,遮住滚动的喉结,在手机上打了几个字。 【猪:给我什么奖励?】 【牧元淮:不知道,你提呗,别磨磨唧唧。】 【猪:一会儿去看个电影?或者晚上一起洗澡?】 牧元淮头也没抬。 【……我选看电影。】 家长会一直开到中午才结束,下午讲评联考卷,祝璟随便找了个理由请假了。 近期并没有什么特别出圈的电影,牧元淮主打一个佛系,祝璟买什么他就看什么。 祝璟选了部口碑还不错的文艺电影,下午一点多开场,两人在半醒简单吃了午饭后,先回了一趟家。 祝璟换下了身上印着校徽的蓝白校服,穿上自己的浅蓝色牛仔裤和纯白卫衣,看起来干净清爽。 第96章 他换好走出来,牧元淮一看,都能去演青春偶像剧了。 电影院内光线昏暗,文艺片受众不多,整个三号厅算上他们也只有五六位观众,如同包场。 牧元淮一边吃蜂蜜口味的爆米花,一边还得时不时拍开边上借黑暗偷偷摸摸伸过来的手。 看电影前,他特地上网查了电影院的监控情况。 不查不知道,一查发现现在的电影院监控都是三百六十度无死角覆盖,超高清成像。 好了,这下什么心思都消散了。 看完电影两人又在商场里漫无目的逛了会儿。 仗着秋天穿长袖,两人的手时不时就碰在一起,勾一下小指,挠一挠手心,牵牵手,一秒钟能有八百个黏糊糊的小动作。 牧元淮偶尔回想起来,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 放在以前,他绝对无法想象自己也会有这么傻逼的一天,牵两下手心里都能乐老半天。 他们随便找了家评分高的西餐厅解决晚饭,回到家时六点刚过。 时间尚早,牧元淮翻出水壶,准备给露台的植物们浇浇水。 之前濒临死亡的仙人球最终还是让祝璟救活了,和他后来下单的、巨壮实的那盆一起摆在花架上。 祝璟跟在他身后搭话聊天,成功讨到一个吻。 直把他哥亲得眼尾泛红、上气不接下气,才心满意足地坐到书桌前,翻出一叠厚厚的生物卷,准备给自己降降温。 小区绿化带的枯叶,被一阵阵的秋风吹得老高,甚至吹到了牧元淮的露台上,落在栏杆边。 书桌前的护眼台灯亮了三小时仍未熄灭。 小卧室里断断续续传出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就像海风吹过细碎的砂砾,安静却绵长。 牧元淮没有去打扰他,自顾自浇完水,闲来无事跑进卧室把床上四件套换洗了,接着用喷枪将阳台上上下下冲洗了一遍。 中途还和两位老人通了二十分钟的视频电话。最后,他才拍拍手窝进沙发打游戏。 不知不觉,时间来到夜里十点半。 牧元淮放下手机,倏地想起祝璟之前发的那条消息,心底悄然升起一股没来由的紧张。 他趁祝璟刷题没注意,悄悄溜回主卧,反锁了房门。 随即闷头凑到了浴室镜前,微抬下巴,将早上刚刮过的胡子又仔仔细细地清理了一遍。 牧元淮屈起修长的手指,探进发间,又把一天下来微微垂落的额发重新抓起一个弧度。 差不多准备好了。 牧元淮盯着镜子里那张立体的帅脸端详片刻,忽然,余光瞥见镜柜下方立着一支润唇膏。 是祝璟给他的,说是林天瑞从家里拿的,一共拿了两支不同款式,其中一支专门托祝璟转交给他。 牧元淮平时没有抹润唇膏的习惯,故而每到秋冬季,嘴唇总显得有些干,唇色也偏淡。 他拿起那支白色圆管,好奇地想:涂润唇膏嘴巴没那么干……亲嘴会更舒服? 牧元淮拔了润唇膏盖子,膏体平整光滑,没有丝毫使用痕迹。 他慢吞吞地举起手,直接把润唇膏怼到嘴上,胡乱抹了几下,不小心涂得有些厚。 两秒后。 牧元淮眼皮一跳:“……” 下一秒,他快速抽了张纸巾按嘴上,刷刷就给擦了。 回想起刚才看到的一幕,他涂了润唇膏的嘴唇,和刚亲完嘴一样水润。 镜柜上方的灯光往下一照,下唇甚至还反光,细细碎碎的光泽。 不知道林天瑞的润唇膏里添加了什么东西,那反光跟小区人工湖晴天波光粼粼的水面似的。 牧元淮咔的扣上润唇膏盖子,就当没涂过。 他抓起手边擦嘴的纸巾丢进垃圾桶,轻手轻脚走回客厅。 接着,他鞋尖方向一转,状似无意地打了个哈欠,边往房间走边说:“困了。” 他的声音一出,祝璟便停下了写字的动作,转头:“困了么?” “嗯,”牧元淮脚步停在他门口,身子斜斜地倚着墙面,“你忙你的,我先去洗澡。” 按照以往经验,祝璟此刻就该放下笔跟上来了。 谁知这次他却点了点头:“好,洗完就睡吧,不用等我。” 口是心非。 牧元淮压根没信他的鬼话,心里蛐蛐两句,转身摆摆手走了。 一会儿别蹲门口求着他开门。 嗤。 祝璟视线落回桌上的习题,微不可察吐出口气。 再写会儿吧,昨天他哥睡得迟,白天又早早被他叫醒,今晚别去打扰他,让他早点睡。 牧元淮走进卧室翻了条内裤,顺便又去床头柜抽屉里翻出了瞿荣去年送给他的香水。 瞿荣说这是一款越闻越上头的木质调香水。 牧元淮尝试性地往浴室喷了喷,味道不错。 他特地没关紧浴室门,趿拉着拖鞋往里走了几步,脱去上衣后,仔细听门口的动静。 安静到落针可闻。 怎么还没来…… 牧元淮慢吞吞地脱了裤子,忍不住沉思。 难不成准备偷袭吓他一跳? 高中生就是花花肠子多,白天不都说了想跟他一起洗澡,自己都走进浴室半天了,他还蹲在书桌前装矜持…… ----------------------- 作者有话说:牧哥:[托腮]怎么还没来…… 第74章 属狗 牧元淮磨磨唧唧脱了衣物, 门外却依然静悄悄的,没有半点脚步声。 他不免有些急,但又怕祝璟忽然进来撞见他猴急的样子, 只好先走到花洒下, 把水打开再说。 淅淅沥沥的水珠顺着发丝滑落, 仿佛一串串透明的线,划过肩胛骨,一路蜿蜒至脚踝。 牧元淮身体微微前倾,额头“啪”的一下轻轻抵在冰凉的瓷砖上。 这小子绝对是故意的…… 就想让他多等会儿…… 他就这样抵着瓷砖等了足足五分钟,虚掩的浴室门却依然没被熟悉的手推开。 牧元淮的脸色逐渐黑了。 祝璟不会不知道他平常的洗澡速度,如果不是今天刻意放慢, 这会儿他的头发都该吹干了。 一股莫名的恼怒涌上心头, 牧元淮感觉自己被祝璟耍了。 这个想法一出现, 再没从他脑子里出去。 牧元淮在心里大骂某人两分钟, 手指对准花洒开关一撇, 瞬间将水流开到最大。 不等了。 胡乱挤了一坨东西就往头上抹, 洗完头发闻到味儿才回过神,大爷的用了沐浴露。 “……”牧元淮低头沉默, 任凭水流冲他的发顶。 片刻, 他心一横, 直接拉开了淋浴间的玻璃门,没好气地冲外面喊了句:“你,去阳台收条浴巾给我!” 话音刚落, 外面立刻传来窸窸窣窣的走动声。 短短几秒,祝璟就到了浴室门前:“浴巾?浴室柜里应该还有干净的,没找到吗?” “……”牧元淮心说废话,老子要跟你说的是浴巾的事么! 虽然祝璟说出口的是“应该还有”, 但他心里想的是“肯定还有”。 在这些小事上,他从不怀疑自己的记忆力。 而且……据他所知,牧元淮平时并不常用浴巾,天气转凉后,洗完澡开着暖风,吹干头发身上也就一并干了。 正当祝璟准备推门进去帮忙找浴巾时,浴室门“唰”的一声从里面被拉开。 一只湿漉漉的手臂从门缝里伸出来,不由分说抓住他胸前的衣料,白色的卫衣瞬间洇开一片水渍。 被牧元淮大力扯进去的时候,祝璟整个人都是懵的。 关上浴室门的巨大声响才将他的魂拉回来,彼时,他已经被牧元淮牢牢抵在墙边,无处可动。 他哥脸上挂满未干的水珠,下颌用力绷着,典型的生气征兆,不知道谁又惹到他了。 牧元淮眉心一蹙,先发制人地问祝璟:“说,趁我洗澡,你在我浴室门口鬼鬼祟祟徘徊什么!” 徘徊? “……不是你要浴巾吗?”祝璟任凭牧元淮揪着自己的衣领,丝毫不在意对方身上的水珠弄湿了他的衣服。 “那浴巾呢?!”牧元淮用力点了点他空空如也的手,凑近逼视他。 “柜子里。”祝璟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这段时间天气转凉,牧元淮终于改了用冷水洗澡的习惯。 花洒还没关,整间浴室里充斥着白茫茫的水汽,好似一层清透的雾,萦绕在两人之间。 祝璟垂眼扫过牧元淮拧成一团的眉毛。 鬼使神差地想到:桌上那本习题,今晚或许做不完了。 牧元淮面子有些挂不住:“我让你去阳台收浴巾,你站在门口干什么?” “柜子里可能有。” “我喜欢阳光晒过的不行?” “……可以,”祝璟俯身低头,轻轻在他的嘴角啄了一下,“下次记住了。” 轻轻的吻过后,两人默契地没有分开。 第97章 祝璟的嘴唇带着一丝凉意,触感很舒服。 或许因为期待落空,牧元淮心里的郁闷久久不散。 当察觉祝璟伸舌头的那一刻,他故意抿紧了嘴唇,不给对方任何撬他嘴的机会。 祝璟的动作迟疑一秒,顺着他的唇缝轻轻舔了一下,小声问:“又生我气了?” “……” 牧元淮越想越窝火,话明明是祝璟说的,怎么现在搞得好像只有他一个人在期待? 装出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给谁看……下面都抵到他了。 牧元淮没好气地抬手,一把将人推回墙上:“回去写你的试卷!” 话虽如此,他的手却一点没放开,完美诠释了什么叫作口是心非。 祝璟看破不说破,说破的话真的会被赶出去。 牧元淮冷冷道:“等你半天你不来,现在还想亲我?哪有那么好的事。” “等我半天?” “…………放屁!” 牧元淮神色僵硬,这么多年了,他还是没学会怎么吵架,哪有人吵着吵着自爆的? 他将祝璟压在墙上,对方乖巧地被他困在墙边,浴室水汽重,祝璟的睫毛挂上了几丝潮湿,那双眸子莫名显得安静又滚烫。 祝璟安分地待在他手下,一副任凭发落的模样。 他静静地看着牧元淮脸上轮番闪过气恼、纠结、冲动等情绪,最后脸颊轻轻动了动,咬紧了牙关。 艹。 牧元淮在心里暗骂一句。 什么狗屁浴巾,都是借口。 他就是想跟祝璟一起洗澡,就是想亲他,摸他,然后跟他一起睡觉。 谈恋爱不就是这样,有什么可不好意思的? 牧元淮像是终于下定决心,猛地抬起头,湿漉漉的头发甩出几滴水珠。 他语气硬邦邦:“喜不喜欢我。” “喜欢。” “想跟我一起洗澡么。” “想。” 牧元淮深深看了他一眼,没再说话,猛地凑上前,对准他的嘴巴亲了上去。 之前两人接吻,几乎都是祝璟主动,牧元淮会回应,但几乎没有掌握主动权的机会。 但这一次,他一手按着祝璟的肩膀,另一只手固定他的下巴,吻得很凶。 牧元淮的吻带了一股狠劲,但毕竟新手,吻的毫无章法。 他很直白地用牙齿咬着祝璟的嘴唇,学着之前对方亲他的样子,舌尖往里探。 …… 洗脸台面上,卫衣和牛仔裤散落一团,看得出他的主人脱得很匆忙。 清透的玻璃隔断在雾气下逐渐朦胧,模糊地映照着里面紧密相贴的身影。 夜色凝重,秋风拍打窗户,淹没在一声声的喘息中。 翌日清晨。 太阳刚刚升起,斜斜地照进露台。 书桌上,摊开的习题册和未合上的笔帽被一双干净修长的手收回了书包。 祝璟的动作很轻,整理完书桌,他侧头扫了眼卧室。 主卧的床上,羽绒被隆起一个长长的轮廓,牧元淮侧身躺在里面,脑袋陷在两个枕头中间,呼吸平稳,睡得很熟。 静静地看了好一会儿,祝璟才轻手轻脚合上主卧门,提着书包出门。 等牧元淮悠悠转醒,边上被窝早凉透了,外面天光大亮,太阳都快转到头顶了。 牧元淮先是睡眼惺忪地确认了时间,居然都中午了! 揉着脖颈坐起身,胸前传来一阵轻微的刺痛,他下意识抬手摸了一下,顿时神情变得十分微妙。 他大爷的……属狗的吧,哪都下嘴! 牧元淮无能狂怒地抓过隔壁枕头,狂凑一顿发泄,这才翻身起床洗漱。 自从这个地方被祝璟咬红了,牧元淮愣是两天没给他亲。 哪有这样的,咬他脖子就算了,没断奶么,还往这咬? 因为脖颈上多了许多痕迹,牧元淮成了周围几个朋友间第一个把冲锋衣领口立起来的人,就算室内也绝不翻下领子。 时间一天又一天地过着。 之前池利和allen的事,最终还是传到了钟天成耳朵里。 稍稍一思索,钟天成就捋清了前因后果,当即便来找牧元淮确认。 牧元淮觉得这事没必要跟他讲那么清楚,但面对朋友担心的语气,他又做不到什么都不解释。 于是只能轻描淡写几句话带过,说自己回家后冲了几小时冷水,第二天去了医院检查。 钟天成人脉比他广,后怕之余,把他打听到的消息都告诉了牧元淮。 牧元淮毕竟是当事人,知道得比他还多些。 大致就是池利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威胁或利诱,让allen把责任全揽到了自己身上。 只可惜警方那边不是吃素的,现在科技那么发达,删除的手机记录一恢复,谁购买的违禁药物一清二楚。 不过像池利这种能在那条街上开夜场的,多多少少背后有点关系。 牧元淮翘着二郎腿,神色平静。 证据那么多,不说彻底扳倒池利,让他进去蹲上个把月不成问题。 这种事他连提都懒得提,想起就觉恶心。 钟天成看出他不想多聊,没继续这个话题,只嘱咐他有需要帮忙就说,都是朋友,别憋着。 谈恋爱的日子过得实在有些快。 仿佛昨天他还在给祝璟开家长会,再次回神,一个月都过去了,身上的卫衣加了一层厚厚的绒。 这一个月里,他几乎每天都和祝璟腻在一起。 虽然早上起不来,但只要祝璟下晚自习,一准能在西门外看见他。 偶尔祝璟会凑到他耳边,告诉他今天学校布置的作业全在晚自习完成了,不着急回家。 这时,他们会去附近的公园,在夜色里沿着安静的小道漫无目的散步,或者直奔附近的夜市,一路走一路吃,直到两只手全挂满小吃。 牧元淮一改以往“谈恋爱没意思”的评价,谈恋爱实在是太有意思了。 他和祝璟都是初恋,恋爱没什么分寸,一时有些无法无天。 而无法无天的代价……就是身边不迟钝的朋友全察觉到了,尤其是基本跟牧元淮天天见的瞿荣。 十二月中上旬的某一晚,牧元淮刚给祝璟送完天妇罗,骑着小电驴回到休息室,脸颊被风吹得有些冷。 他坐下半分钟,瞿荣偷偷摸摸溜进了休息室,拖了条小板凳坐他跟前,面对面看着他。 “牧哥,我发现有个人谈恋爱了,你猜是谁?” “……”牧元淮忐忑一秒,问,“谁?” 第75章 端倪 瞿荣一双乌黑的大眼睛一瞬不瞬盯着牧元淮。 自从发现端倪之后, 他越发觉得牧哥的演技简直差到极点,就差把“心虚”两个大字刻在脸上。 以往那副桀骜不驯的样子收得一干二净,甚至一边漫无目的巴拉手机, 一边抖腿假装松弛。 时不时还瞟他一眼, 像在观察他的表情以随机应变。 其实前段时间瞿荣已经隐隐察觉到牧哥有些不对劲…… 但他完全不敢往深处想, 祝璟难道不是牧哥的远房表弟吗? 直到昨天,在聊天中被林天瑞一点拨,茅塞顿开。 是吼! 牧哥从来就没明确说过小祝跟他有亲戚关系! 瞿荣当场“嗐”了一句,这样就说得过去了。 故而此刻,当牧元淮那句“谁”一出来,瞿荣差点没忍住指着他的鼻子揭穿—— 你!就是你!除了你还有谁!冲锋衣领子立起来有什么用?你一坐下, 我特么就能看见你脖子上的吻痕!!! 当然, 以上只是幻想, 给他八百个胆子他也不敢指着牧哥的鼻子说话。 瞿荣努了努嘴, 眼里闪过一抹狡黠, 故意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还能有谁, 当然是……小祝啊!” “……”牧元淮嘴角微微一抽,准备好的说辞全卡在喉间。 瞿荣装作没看见, 别开眼故作高深地叹了口气:“不是吧牧哥, 难道你一点都不知情?” 牧元淮清清嗓子, 顺着他的话应下:“嗯……不是很清楚。” 行,真能装。 瞿荣在心里给他竖了个大拇指,面上眉毛一拧, 夸张道:“小祝居然没告诉你?” “咳!……没告诉。” 回答这话时,牧元淮眼神飘忽,莫名有些底气不足。 “他也太过分了!瞒着我们就算了,居然连牧哥你都不告诉!” 瞿荣拍着大腿愤愤不平:“这高中生明显是不把牧哥你放在眼里啊, 必须得找个机会好好教训一顿!” 牧元淮低头划拉着手机屏幕,别开视线:“没那必要,你怎么管那么……” “什么没必要!非常有必要!”瞿荣强势插进一嘴,“吃你的住你的,还敢在高三这个节骨眼背着你谈恋爱!人神共愤!” 瞿荣慷慨激昂地说完,缓了几口气,接着试探:“不过牧哥你怎么一点都不惊讶,这不像你啊?难道说……你早知道小祝有情况?” 第98章 “我知道个屁……”牧元淮下意识把冲锋衣拉链又往上拉了拉,试图让领子立得更高些。 “这事你别管了……我改天,不,就今晚,今晚回去就跟他好好聊聊,让他把心思放在学习上。” “这就对了,”瞿荣重重点头,“不过我们这样劝小祝,被他对象知道了,不会生气吧?” “……不至于。” “真的假的?脾气这么好?” “……废话。” “诶牧哥,”瞿荣饶有兴致地凑过来,“你怎么知道他对象脾气好?难道你认识?” “也对,毕竟你和小祝天天住同一屋檐下,没准他还把人带回家过。” 牧元淮面不改色:“谁告诉你我认识了?不认识。” 说完,舔了下唇角。 由于瞿荣一向是个话痨,突然拉着牧元淮聊这么多有的没的,也没有引起对方的怀疑。 又被盘问了几句,牧元淮逐渐不耐烦,挥挥手赶他出去。 瞿荣看着他牧哥那副心虚的模样,站起身缓慢地朝门口走。 一边走一边状似无意提道:“忘记谁了,昨天晚上好像提了一嘴小祝对象的名字,一时想不起来了……啧,叫谁来着?” “……等等,”牧元淮耳尖微动,迅速喊住他,“你说你知道他对象的名字?” 瞿荣郑重其事地点点头。 牧元淮呼吸一滞,不自觉屏住了呼吸。 “好像……是两个字来着。”瞿荣说着,悄悄观察牧元淮的表情。 两个字? 牧元淮松了口气,同时拧起眉头,瞿荣哪里听来这么不靠谱的八卦。 无聊…… “不对!”趁着他沉默,瞿荣一拍脑袋,乘胜追击,“记错了,是三个字!” “……” “牧哥,你猜猜他叫什么?” “我猜个屁……”牧元淮手脚僵硬到无处安放,“……少在这瞎扯。” 他正想叫瞿荣别说了,他一点也不好奇 “哎呀,”瞿荣压低声音,拖长调子,“那人名字还挺特别,好像叫……牧、元、淮!” “……”牧元淮猛地抬头,目光直直落到瞿荣脸上。 “跟牧哥你同名同姓!可怕得很!”瞿荣眼睛眯成一条缝,放肆大笑。 “…………”牧元淮太阳穴突突跳了两下,终于反应过来自己被耍了,拳头捏得咔咔作响,“瞿、荣——你找死!” 瞿荣不怕死地做了个鬼脸,猛地拉开门就往外冲,两条腿快的就差挥出残影。 休息室外的员工都听见了老板那声震耳欲聋的怒吼,紧接着就看到瞿荣逃难似的窜了出来。 牧哥已经很久没发过那么大的火了,众员工纷纷退避三舍,恨不得离瞿荣三米远。 “救我!你们这群塑料兄弟!”瞿荣一边控诉,一边哀嚎着被牧元淮揪住衣领逮回了休息室。 任他如何手舞足蹈地挣扎,都无济于事。 十分钟后。 瞿荣像个做错事的小媳妇似的站在沙发边,挤出一个讨好的笑容:“我错了牧哥,真的再也不敢了!” 牧元淮已经缓过劲来了,他翘着二郎腿靠坐在沙发上,缓缓吐出一口气。 侧脸时,下颌线依然紧绷着,冲锋衣的拉链不知何时已经掉到了胸口,隐约露出脖颈上几处浅淡的红痕。 瞿荣眼睛瞄来瞄去,他习惯看着别人的脸讲话,但此刻又不太好意思看牧元淮,一看就能看到他的脖子。 牧元淮不轻不重地提醒他:“管好你的嘴。” “我保证!绝对守口如瓶!”瞿荣握紧拳头,满脸坚毅。 反正就算他不说,照牧哥谈恋爱这毫无分寸的架势,别人察觉也是迟早的事。 其实牧元淮倒不是刻意想要隐瞒恋情,只是他不知道该如何自然而然地告诉大家。 难道要把朋友们聚在一块,郑重宣布他跟祝璟谈恋爱了么? 这也太……尴尬了。 而且祝璟在读高三,还是等他毕业再说吧……店里人多眼杂,不少瑞阳的学生都会来吃饭,指不定被哪个有心人听见,捅到学校就麻烦了。 牧元淮相信瞿荣有这个分寸。 事实证明瞿荣确实没让他失望,对外半个字都没透露,保密工作满分。 唯独悄摸告诉了他哥,也就是瞿卓。 瞿卓听到这个消息时,差点没当场吓晕过去。 彼时,他刚好给高三一班上完一节心理压力调节课,立刻跑湖边点了一支烟压压惊。 他早就注意到牧元淮最近朋友圈更新得很频繁,确实是谈恋爱的征兆,但他那个傻子弟弟说了什么? 说他的对象是祝璟? “……” 瞿卓手指微颤,又点了一支烟。 是那个刚才在他的课上写数学卷子,被他发现后一脸平静,丝毫不慌的祝璟? 瞿卓感觉自己还需要来一根,于是他又点了一支烟。 “瞿老师?”蒋军的声音由远及近。 他疑惑地皱着眉:“你怎么突然跑湖边抽烟来了?” 亏他大老远闻到烟味,猫着脚步追过来,还以为能抓到几个不务正业的学生,定睛一看居然是瞿卓。 瞿卓立刻将烟掐了,点头打招呼:“蒋主任。” 蒋军“诶”了一声:“没不让你抽,算了,掐都掐了,少抽点也好。” 说完,他关心道:“不过你怎么一副苦恼的样子,遇上什么事了?该不会是新来的实习心理老师不合你意吧?” “哪能啊主任。”瞿荣立刻换了副表情,将最近跟着他学习的实习老师夸了一顿。 好不容易招进来一个,千万不能再给开除了。 “那就好,你这么年轻,有什么好想不开的,这天气你在外面站着也不嫌冷。”蒋军手持保温杯,关心道。 他笑呵呵地和瞿卓在湖边聊了几句。 直到广播铃声打响,蒋军才摆手结束话题:“行了,我得去教学楼巡查一下学生上课的情况,咱们下次再聊。” “行,主任您忙,那我回办公室了。” 这段小小的插曲并没能让瞿卓忘记牧元淮恋爱的事,当晚他就把弟弟给卖了。 牧元淮洗完澡,坐在单人沙发上享受来自祝璟的吹头发服务,手里的手机不停震动,瞿卓一直在聊天框里刷屏。 祝璟关了吹风机:“谁的消息?钟天成吗?” “……跟钟天成有什么关系,你怎么老喜欢提起他?”牧元淮狐疑地转过头。 他很早就产生这个疑问了,祝璟不是在跟他谈恋爱么,怎么时不时就提一句钟天成? “没,”祝璟不咸不淡解释,“只是觉得他很喜欢找你聊天。” “偶尔联系很正常,有什么大惊小怪的,”牧元淮小幅度甩了甩头发,示意他继续吹,“而且这是瞿卓,跟他弟一副德行,就喜欢用消息轰炸人。” 一听是瞿卓,祝璟立刻变了副表情。 举起吹风机,继续吹他哥的头发。 牧元淮低头看屏幕。 是个人都有好奇心,他能理解,但这也不代表连他们恋爱的时间线,瞿卓都要刨根问底吧?! 瞿荣这个大漏勺,果然还是把事情漏给他哥了。 牧元淮早有所料,并没有多惊讶。 瞿卓是他从高中到现在,关系维持最久的朋友,知根知底,早晚都得告诉他。 不过牧元淮现在没时间跟他唠,快速截了张聊天记录,重点用红色圈出“我弟告诉我”这条消息,转发给了瞿荣。 瞿荣秒回。 【瞿荣:???】 【瞿荣:啊啊啊我哥卖我!】 【瞿荣:[哭][哭][哭]牧哥我错了呜呜呜~】 嗤,有什么事,让他们兄弟俩自己内讧去。 牧元淮轻轻抓了把吹干的头发,转身就亲了一下他勤劳的小男朋友。 ----------------------- 作者有话说:本章评论有随即小红包掉落哦[彩虹屁] 第76章 元旦 今年的秋天格外短暂, 仿佛昨天才来,尚未好好感受,便忽然入冬了。 或许是昨天半夜太冷, 祝璟早晨睁开眼, 半边身体堪堪卡在床沿, 摇摇欲坠。 而身旁牧元淮整个人都躺到了他这边,霸占着他的枕头。 两个身高腿长的大男人挤在同一侧,能睡得下才怪。 祝璟轻手轻脚地掀开被子起床,转头发现牧元淮的后颈暴露在空气中。 冬天的厚被子就是有这个毛病,不能严丝合缝贴合人类的身体构造。 祝璟匆匆扫了两眼,从衣柜里挑出一件自己的纯棉睡衣, 塞到他哥脖颈后面。 - “这鬼天气真要冻死人了。”林天瑞一边跟祝璟吐槽, 一边缩着脖子朝教室走。 他两只手紧紧踹在袖筒里, 那模样活像是穿了件军大衣。 今天最低温度零下二度。 命苦的高中生们天没亮就要起床, 恰好赶上日出前后最冷的时间段, 随便说句话眼镜片就会糊上一片白雾, 路都看不清。 第99章 缩脖子的症状一直持续到教室后,暖空调一开才有所缓解。 “早读前先跟大家说个事, ”徐妙穿着棕色的羊绒大衣走进来, 包包放在讲台上, 显然也是刚到学校,“后天晚自习……” 学生们早知道她要说什么,异口同声地接话:“——取消!” 徐妙被他们逗笑了:“没错, 晚自习取消,因为后天下午六点……” “——元旦大合唱!” 徐妙无奈地摇摇头:“都知道了是吧,那我也就不多说了,最后提醒一点, 本周咱们元旦加周末总共放一天,返校后,千万别忘记六号到八号是我们选考考试。” “高中最后一个学期,你们是复习六门还是复习两门,就看这次的成绩了,最后十天,大家再加把劲!” 瑞阳所在的地区考试制度特殊,除了六月高考,一月份也有一次学选考,考英语以及三门选课。 选课采用赋分制,按照比例依次往下赋分。 如果一月份的成绩足够好,那么下学期这门课就不必继续复习了,甚至六月份不需要参加考试。 徐妙提醒了几句,又给学生们灌了几句鸡汤,可惜大家的兴致都在大合唱上。 今年瑞阳的元旦大合唱定在十二月二十七号,周六。 高三年级不参与表演,只作为观众出席。 虽然徐妙今天才来通知,但高一高二那帮学弟学妹们,早在两周前就已经开始排练合唱曲目了。 音乐教室的借用名单,从早到晚都处于爆满状态。 或许是因为元旦晚会可以光明正大地化妆穿礼服,这两周里,关于晚会的讨论热度一直居高不下。 “行了行了,”徐妙拍拍讲台示意大家安静,“还没到周六呢,别那么激动,现在是早读时间,都把书拿出来。” 徐妙看起来很好说话,实际是一个原则性很强的人,尤其表情严肃时,很能唬人。 话音落下,众人纷纷拿出了英语单词本,教室里很快响起窸窸窣窣的翻书声,随后淹没在朗读声中。 徐妙视线轻轻扫了眼讲台边的桌子,声音不轻不重:“于学俊,跟老师来一趟办公室。” 办公室里格外安静,时间尚早,大部分任课老师都未到校。 徐妙放下包,转身面对于学俊,说:“前几天学校发布大合唱通知后,你妈妈专门给我打了个电话,她在周六那天晚上给你请了个假。” “老师想听听你的想法,”徐妙酝酿几秒,“这次大合唱是高三最后一个放松性质的集体活动,如果可能的话,老师还是希望你也一起参与。” 于学俊低着头,手指不安地捏在一起:“徐老师,我……” 徐妙能理解于学俊妈妈的顾虑,毕竟选考近在眼前,而最近几次周考和模拟考中,于学俊的校排名持续下滑。 上周周考甚至排名掉到了二十一位。 徐妙当班主任七八年,见徐妙见过太多像于学俊这样家教森严的学生。 他们大多承受着难以排解的心理压力,越临近大考越焦虑,一焦虑就容易状态不好,导致成绩下滑。 成绩下滑只会让他们心理压力愈发大,最后陷入死循环。 徐妙注视着于学俊暗黄的面色:“你如果不想请假的话,老师可以打电话跟你妈妈沟通,这个决定权交给你。” 她说完,不出意外,于学俊沉默了。 等待了将近一分钟,才终于听到回应。 “我、我……”于学俊咬着下唇,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道,“听她的吧……” 既然如此,徐妙没再多说:“那好,老师给你写张周六晚自习的假条。” 两天转瞬即逝,祝璟这两天似乎异常忙碌,牧元淮洗完澡出来,每次他都捧着手机跟人聊天,甚至还刻意避着他。 牧元淮瞥他两眼,没说破。 每年只要冬天一来,他的生日也就跟着来了。 祝璟这段时间如此反常,傻子都知道他在准备礼物。 牧元淮心里就像有猫在挠,好几次都差点忍不住想趁祝璟洗澡睡觉看他手机。 熬了段日子,终于来到了他生日的前一天,也就是瑞阳一中元旦晚会那天。 瑞阳的大合唱地点选在艺术大礼堂,室内的环境保证学生们即使穿着单薄的礼服也不会冷。 热热闹闹的开场仪式过后,第一支合唱队伍上台,整个礼堂随之昏暗下来。 观众席学生们小声聊天打闹,只要不过分,蒋军也懒得管他们。 林天瑞左手边坐着葛飞航,合唱音乐和灯光一响起,他的手肘就被隔壁碰了碰。 葛飞航一脸神秘地从厚厚的校服外套掏出几样东西:“诶,你看看我带什么好东西了。” 林天瑞还没反应过来,一个冰冰凉凉的光滑物体就贴上了他的手背,定睛一看。 ??? “你特么……”林天瑞压低嗓子,“我靠,飞航你胆子也太大了,这还在学校呢,你带啤酒?” “偷偷地嘛,又没人管,”葛飞航嘿嘿一笑,“而且今年我们又不要准备节目,不得乘机吃点喝点。” “……有点道理。”林天瑞被他说服了。 瑞阳的大合唱并不限制学生带零食入场。 包括饮料、奶茶、水果都能带,林天瑞自己也用塑料袋装了些薯片和泡椒凤爪。 不过葛飞航这一出还是让他震惊得张大了嘴。 他俩的对话就引起了附近一圈男生的注意,十七八岁的年纪正是喜欢找刺激的时候。 很快,葛飞航就发现带酒的不止他一个,什么果酒,米酒,啤酒全有人带,堪比一个小型酒类展会。 一群男生猫着腰,你一口我一口互相不嫌弃,林天瑞甚至还抽空问了问祝璟要不要来点。 祝璟鼻翼微动,尚未摇头,手上就被葛飞航热情地塞了一瓶。 “别客气啊祝哥,这瓶没动过,给你!” “……” 都送到手里了,祝璟也没再拒绝,一瓶灌装啤酒,对他而言跟水没有区别。 不论是果酒还是啤酒,酒精味都不算浓烈。 但或许是因为喝酒的人太多,合唱结束时,不少人的校服外套上都隐隐沾染了些酒气。 各个班级按顺序依次退场,出了礼堂就解散,大部分人都朝着寝室走去,小部分走读生则走向西门。 蒋军站在礼堂门口,轮到高三一班从他身边走过时,那让众学生闻风丧胆的“狗鼻子”忽然动了两下。 “站住!”蒋军狐疑地蹙起眉,“你们几个身上怎么有酒味?……是不是偷偷带酒进去了?!” 他本想挨个检查,谁知此话一出,这群胆大包天的尖子生互相使了个眼色,拔腿就跑。 就连没喝酒的学生也莫名其妙跟着跑起来。 一个比一个跑得快,蒋军想拦都拦不住,气得他脸红脖子粗。 最后只剩一个祝璟不慌不忙地从蒋军身边走过。 蒋军原本还在欣慰至少祝璟让他省心,刚准备例行公事地夸赞几句,一个呼吸,从这位年级第一的身上也嗅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酒气。 蒋军:“……?” 等所有学生都离开后,蒋军才拽着旁边的老师吐槽。 “你说说这帮学生!一个个都这么不让人省心!我才说一句话,他们跑得比兔子还快!知道的是尖子班,不知道的以为一帮体育生呢!” “嗐,主任您消消气,学生嘛都这样,难得有机会放纵。他们喝的也不是什么烈酒,身上都带着果味呢。” 别说这一届,其实以前几届高三也没好到哪去。 元旦才哪到哪,高考完那才叫一个放肆呢,书本卷子全在空中乱飞,飞完了还得打扫自己班的包干区。 蒋军横着眉毛:“一群人喝起来也不分场合!刚才祝璟身上你闻到没有?不知道那帮小子喝了多少,味都沾到祝璟身上了!” “……万一他也喝了呢?” “胡说,”蒋军斩钉截铁,“祝璟我了解,不是那样的学生。” “……” - 冬天的夜晚很长,夜色也格外黑。一眼望去唯独立在路边的暗黄路灯带着一丝暖意。 牧元淮接到人的时候,表情与蒋军如出一辙:“你喝酒了?” “喝了一点。”祝璟坐上电瓶车后座。 “没醉吧?”牧元淮微微偏头,借着路灯发现他的脸似乎比平时红一点。 上次林天瑞生日,喝了三杯也没见他脸红……牧元淮下意识抬手摸了一下。 温凉的指腹猝不及防划过侧脸,祝璟眸子微动,到嘴边的“没醉”瞬间换成了“醉了”。 “真醉了?” “嗯。” 行吧。 看这呆头呆脑的样子……就算没全醉,估计也不怎么清醒。 牧元淮转头叮嘱他:“那抓稳点,知道吗?别掉下去。” 祝璟微微俯下头,鼻尖贴着牧元淮的发尾:“抓哪里?” 第100章 “……”牧元淮懒得理他,直接抓住他的手环在自己腰间,一拧车把驶了出去。 祝璟无声地勾了勾嘴角。 牧元淮常年锻炼,肩宽腰窄,小腹劲瘦,隔着外套都能隐约触到紧实的轮廓。 祝璟说冷,牧元淮便让他把手放到自己外套里。 起初,他还想着这家伙喝醉酒倒是比平时听话,看起来任人拿捏的模样。 然而车开到半路,他倏地察觉不对劲,那只手逐渐不安分起来。 本该环在他腰间的手,不知何时已经悄悄上移。 宽大的掌心落点不偏不倚,正正好落在他胸前,甚至带着似有若无的揉按。 牧元淮只是外套厚,里面就穿了一件薄薄的长袖t恤,祝璟的动作瞬间让他一个激灵。 脊背难以抑制地漫上一股酥麻。 “你特么……”牧元淮耳根瞬间烧起来,“喝醉了还耍流氓?!” “没耍啊……”祝璟靠着他的肩,声音闷闷的,“哥哥这里好像有点肿。” “……你找死吗?” 你还好意思说?! ----------------------- 作者有话说:中秋快乐宝子们![烟花] 应该快要完结啦,差不多还有五章左右(估计),不过后面还有好多甜甜番外[亲亲] 第77章 腰链 祝璟闷着声音在后面笑了好久, 牧元淮才后知后觉这家伙根本没醉。 他双手握着车头把握方向,对那只在外套里的手逐渐暧昧的动作,除了口头上骂两句, 其余什么都做不了。 牧元淮如是想着, 在心里为自己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要不是正在骑电瓶车, 他早把祝璟按地上揍一顿了。 冬夜的风应当是寒凉刺骨的,回程路上,牧元淮却觉得面颊一直在升温,连呼吸也逐渐变得紊乱。 好不容易到了楼下,他几乎立刻就将那只不安分一路的手拽了出来,恶狠狠地威胁:“再摸把你手砍了。” 祝璟微微挑眉:“那不行, 我手很宝贵的, 每晚都得服侍哥哥。” “……”牧元淮被祝璟毫不收敛地露骨话吓了一跳, 整个人像个烧开的水壶急速升温。 仿佛拨开头发, 就能看见头顶冒出的白色蒸汽。 幸亏大晚上周围没人, 牧元淮短暂庆幸两秒, 强忍着捂他嘴的冲动,手脚僵硬地快速走向电梯间。 进浴室前, 牧元淮本想把祝璟关门外, 让对方好好反省, 可惜动作慢了一步,被某人溜了进来。 浴室开着暖气,牧元淮口头上骂了他两句, 偏偏祝璟早已习惯他哥时不时亮个爪子,眉毛都没动一下。 他占到便宜了,乖乖受几句骂应该的。 祝璟面不改色,等牧元淮骂过瘾后才倾身上前吻了吻他的唇角。 牧元淮被抵在墙上, 微微扬起脖颈,喉结控制不住滑动。 迎着祝璟直白的目光,他终于忍不住偏开了头。 祝璟指腹的动作极其暧昧,缓慢打着圈,难以言喻的刺激感在随着时间无限放大。 两人在浴室待了好久,才将阵地转移到了卧室。 牧元淮半靠在床头,眼神透着一丝懒意。 而祝璟像只狗似的从他脖颈啃到锁骨,比起从前,动作愈发胆大放肆。 牧元淮终于回过味了,盯着他的头顶心想:这小子是仗着冬天衣服厚,彻底不装了,圈地盘似的在他身上到处留痕迹,反正外人也看不见。 祝璟轻轻啄了两下他锁骨上浅浅的牙齿印,忽然抬起头。 突如其来的分开让牧元淮身前一凉,他正想问怎么不啃了,一抬头目光和祝璟撞了个满怀。 祝璟的眼睛亮晶晶的,手肘撑着床垫,肩胛骨微微隆起,见他望过来,轻轻挑了下眉。 牧元淮忽然有了些预感,果然没等他起身,祝璟就瞥了眼床头的手表。 “生日快乐。” 时间卡得特别准,他刚说完,牧元淮的手机就在昏暗的室内开始亮屏,祝福消息一条接一条地进来,多得让人眼花缭乱。 祝璟抿了下唇,较劲似的凑到他旁边:“我是不是第一个?” 这种事也要争?幼稚得不行。 牧元淮有些哭笑不得,心里又莫名像灌了口蜜,直直凑过去在他嘴上亲了个带响的。 “是!不是也得是。明天我就挨个‘警告’他们,以后给我发生日祝福只允许卡点00:01,零点只能留给某个大醋缸!” 他在开玩笑,祝璟却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即起身下床,从衣柜里取出一个掌心大小的盒子。 就知道他藏了礼物。 牧元淮坐起身,从他手上接过纯色的小盒子,明知故问:“生日礼物?” “嗯,”祝璟重新爬上床坐在他身边,“打开看看。” 盒子外包裹的是一层深色的绒布,卡得很紧,牧元淮用了点力才打开。 “这是……树叶?”牧元淮指尖勾起那条长长的项链,触感冰凉,“你做的?” 银质的链条上点缀了不少七零八碎的小装饰,主角则是一片正常大小的树叶。 看起来是金属材质,细细的银丝掐出叶脉,工艺很高端,每一根脉络都极其清晰,像一张密织的网。 “树叶标本。”祝璟解释。 “标本?”牧元淮微微睁大眼睛,刚才他还想说这叶脉也太真实了,有些地方甚至比头发丝还细。 “真的是标本……怎么做的?” 祝璟从他手上接过链子,拿着就往人身上比划。 “上次国庆爬山的时候,这片叶子正好掉在你冲锋衣的帽子里。去了叶肉保留完整叶脉,再用特殊工艺定型电镀,最后穿上链子就完成了。” 牧元淮听了还想感慨几句,谁知祝璟比划着比划着,突然把冰冰凉凉的链条贴到了他身上。 尽管开了空调,突如其来的凉意还是让他轻轻打了个寒颤。 牧元淮平时穿衣风格多变,也乐意带点首饰,高中青春期那阵子甚至还跑去打了个耳洞。 什么金属十字架,纯银骷髅头,那会儿就流行这个。 牧元淮五官立体,配上单边耳钉反倒给他桀骜的气质里又添了一丝痞气,不知迷倒了多少女同学。 即便现在,他穿t恤也喜欢搭根金属链子,穿毛衣偶尔大拇指上还带个扳指。 祝璟给他准备的生日礼物确实戳中了他的喜好。 一来是男朋友亲手制作,独一无二。二来世界上找不出两片完全相同的树叶,何况这片叶子还是从他帽子里取出来的,保存那么久,算他有心。 想到这里,牧元淮莫名想起几个月前祝璟生日,他给人转账的8888,显得有些庸俗。 ……也不能这么说,当初不还没谈么。 牧元淮安慰自己。 话说回来,这条项链他确实很喜欢,如果祝璟没有突然把项链往他腰上缠的话。 项链的链条留得很长,叠戴也足以宽宽地绕脖颈三圈,故而可以轻松围住牧元淮的腰。 银色的链条在他腰腹间圈出一道弧线。 那枚叶片起初垂在腰侧,祝璟不满意位置,伸手调整了一下,使得那水滴状的叶片正好落在他小腹正中间。 位置卡得像某些不可言说的道具。 牧元淮瞳孔微微扩大,下意识往后退了退。 银链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点缀的小装饰相互碰撞,发出细碎的清脆响声,在凌晨安静的卧室里显得异常旖旎。 “……” 牧元淮呼吸一滞,腹部轻轻起伏,叶片的重量使得银链坠成一个v字型,落在腿间。 别说一时兴起的祝璟,就连看见这一幕的牧元淮都忍不住头皮发麻,在心里喊了句靠。 以前怎么没发现腰链还能有这样的效果。 这谁顶得住。 不出意外,祝璟眸子一寸寸从他身上扫过去,缓缓落下,目光肆无忌惮地游移。 牧元淮莫名舔了舔发干的嘴唇。 那句“就算今天我生日,也改变不了六个小时后你得去学校的事实”尚未说出口,整个人就被祝璟猛地扑倒在床上。 …… 两个人在床上胡乱玩了一个多小时,牧元淮后来将这段经历称之为“长款项链的一百零八种用法”。 他强撑着给徐妙发了条消息,替祝璟请了早自习的假。 随便编的借口,说祝璟半夜突发头疼,其余什么都没解释。 他实在太困了,闭眼的那一秒感觉祝璟往他手里塞了张硬邦邦的卡片,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硌得他手指难受。 意识消散前,他还纳闷究竟是什么厂家,把贺卡材质做得这么硬。 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手指一松,便陷入沉睡中,卡片落到了枕边。 天刚蒙蒙亮。 祝璟知道牧元淮帮他请了假,故而比平时晚起半个多小时。 旁边牧元淮把他当人形抱枕靠着,大腿完完全全压在他身上,尽管祝璟的动作很小心,牧元淮还是醒了。 第101章 牧元淮小幅度地在枕头上蹭来蹭去,挣扎了好半天也没能睁眼成功,遂放弃,整个人没骨头似的软下来瘫回床上。 祝璟莫名觉得好笑,坐在床沿清醒片刻,才开始穿衣服。 尽管牧元淮睁不开眼,也起不了床,但他一直竖着耳朵,不知是睡不着,还是听见祝璟的动静会让他安心。 三分钟后,耳朵告诉他祝璟已经穿好衣服,准备去次卫洗漱了。 牧元淮揉了把眼睛,哑着嗓子,声音闷在被子里,强撑着说:“谢谢你的贺卡……” “贺卡?”祝璟停下脚步。 “嗯……” 他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他哥说的是昨天半夜自己塞他手里的那张银行卡。 祝璟一时失笑,顺着他回答一句:“不客气。” 牧元淮一个回笼觉睡到日上三竿。 彻底清醒后,他伸着手臂在枕头边摸索,想看看祝璟在贺卡上给他写了什么好东西。 昨晚太困人不清醒,现在一摸到那张“贺卡”,牧元淮立刻察觉了不对劲。 抽出来开灯一看——某某银行储蓄卡。 ? 牧元淮足足愣了半分钟,才拍照发给祝璟:【什么情况?】 一直等到中午十一点多,瑞阳的午饭时间,他才收到回复。 【猪:生日礼物,送你的银行卡,密码是我们在一起的那天。】 “……” 牧元淮往嘴里扒了两口饭,快速打字:【好好地送我卡干什么,你总共也没几个金币,自己留着用。】 高中生学起霸总来了。 【猪:里面有八百多。】 牧元淮收到消息,举起卡左看右看,八百多发个红包不就行了,还专门办张银行卡,他男朋友这么有仪式感? 正想着,对面又发过来一条消息。 【猪:万。】 万?什么意思? 牧元淮眉头缓慢地蹙起,点开键盘打了几个字。 对面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没等他发出消息,聊天框就跳出一句祝璟的补充。 【猪:里面有八百多万。】 “……” 牧元淮瞳孔骤然扩大,几乎直接从沙发上弹起来,打字的速度快得像阵风。 【多少???】 【你抢银行去了[大写的问号]】 第78章 寒假 牧元淮一句抢银行, 把祝璟噎得不轻。 聊天框安静了好一会儿,对面才发来一个呆呆傻傻的表情。 【猪:o.o?】 紧接着,牧元淮就收到了他的视频通话邀请。 接通后, 祝璟的身影出现在屏幕里。 他身后立了几棵高大的常青树, 边上能看见矮墙和栏杆, 难为他特地找个隐蔽地方偷偷打电话。 牧元淮将手机支在纸巾盒上,挑眉问道:“干什么,这是要向我自首了?” “……”祝璟视线落在牧元淮下巴的一点红油上,言简意赅,毫无铺垫地抛出几个字。 “玺悦湾别墅,卖了。” “……?” 这回轮到牧元淮震惊了。 任谁都知道这几年房价下跌, 即便是二手别墅也卖不上价格。 玺悦湾那套房子, 行情好的时候卖上八位数妥妥的, 怎么这么着急出手? 况且……要是早知道祝璟最终会选择卖房, 还把卖房款给他, 当初何必费那老大劲找律师过户?直接卖了不就完了? 牧元淮这么想着, 也直接问出了口。 “谁能料到我们会发展成现在的关系。”祝璟解释。 他背靠树干,冷风拂过微乱的发梢, 拉了拉校服领口:“那房子看着烦, 差不多价格合适, 买家全款付清,我就出了。” 出都出了,牧元淮也不再多说什么。换成他自己, 说不定在继承牧兴文遗产的第一天就把房子卖了。 牧元淮屈起双腿,盘坐上沙发,对着手机镜头扬了扬那张卡:“银行卡我放床头抽屉,你收回去。” 祝璟一听, 不太乐意他哥跟他那么生分,蹙了蹙眉:“送出去哪有收回来的道理?” 牧元淮正色道:“八百多万,你说不要就不要了?” “我没说不要。” “怎么,你那儿还有?兜里怕是比脸都干净了吧。” 祝璟一点不在意自己兜里有钱没钱,抬手拨了拨被风吹乱的头发,语气自然:“钱给你,你养我。” 牧元淮一下子笑出声:“我养……” “——喂!祝哥!祝璟!”树木背风一侧突然传来林天瑞低低的急吼,他反手“啪啪”就拍了两下祝璟,“快快收起来,蒋主任往这边来了!” 牧元淮隐约听见了句“蒋主任”,没等祝璟开口跟他道别,他就抢先一步对方挂断了视频。 后面连条消息都没敢再发,就怕那小子手机开了振动模式。 祝璟刚把手机收回裤兜,吃完午饭的蒋军就背着手溜达了过来。 多亏林天瑞帮忙望风,提前发现他,要不然祝璟非得再栽一回。 蒋军平时抓学生抓习惯了,走路几乎没有脚步声,曾经学生们还怀疑他往鞋底粘棉花。 蒋军刚吃饱饭,心情颇好,笑得十分和善。 经过两人身边先是点了点头,接着例行公事夸了一通祝璟,还赞赏地拍了拍林天瑞的肩膀,说他最近几次周考有进步,表现不错。 林天瑞受宠若惊,一脑门的汗还得,傻笑着“嗯嗯”点头。 那张银行卡牧元淮最终还是收下了,不过他转头就锁进了保险柜,将来祝璟有用处的时候再给他。 今天毕竟是他的生日,晚上少不了请朋友们聚一聚。 中午醒来的时候,他就把昨晚没来得及回复的祝福一一回复了,并且让他们晚上来半醒吃饭。 祝璟和林天瑞作为唯二收到邀请的高中生,一直到晚上十点晚自习结束才匆匆赶来。 吧台上放满了大大小小的生日礼物,在场的大多是些平日里就会聚的朋友。 祝璟进门时,一群人正围着牧元淮起哄,嚷嚷着叫他赶紧切蛋糕。 牧元淮余光瞥见他男朋友来了,顺着大家的心意把蛋糕切了。 他举着那片蛋糕,越过人群就递给了祝璟。 寿星切的第一块蛋糕,意义非凡。 室外夜色浓,寒气重,祝璟身上沾染的冷意尚未散去,人群随着牧元淮伸手的方向自动让出一条路。 祝璟没怎么犹豫就走到了牧元淮身边,带起有股冬夜特有的清冽草木香。 看出他们关系的人并不多,但或许是现场气氛太热烈,牧元淮递蛋糕的举动还是莫名引起了一阵欢呼。 瞿荣双手托着下巴,手肘撑在桌面上,不自觉小声嘀咕:“恋爱真好啊……” 他话刚说出口,就被身旁的瞿卓照着肩膀来了一下。 迎着他亲哥警告的眼神,瞿荣才后知后觉自己刚才不小心说出了心里话。 他吓了一跳,连忙朝转着脑袋打量周围。 幸好大家都围在蛋糕旁边,没人听到…… “什么恋爱?”钟天成就站在桌边,离两人最近。 他侧身,目光在瞿家两兄弟身上转悠,难得脸上的笑容略显僵硬。 瞿荣:“……” 这下好了,瞧你干的好事!我得建议元淮揍你一顿。 瞿卓在桌下狠狠拧了把弟弟的大腿,顺便拿起桌上的炼乳小馒头塞进他嘴里,手动闭麦。 做完这一切,他若无其事地拍拍手,云淡风轻地对钟天成扬起嘴角:“唉,这小子最近春心萌动,爱说点胡话,别理他。” 钟天成:“……是吗?” 瞿荣露出一个干巴巴的微笑,艰难地“嗯”了一声。 借口很差,演技也不怎么好,但钟天成没戳穿。 他不动声色地摩挲着座椅扶手,目光越过喧闹的人群,落在正笑着往祝璟鼻尖上点奶油的牧元淮身上。 半晌,他仰头默默灌下一杯酒。 这样也好。很少能见到牧元淮笑那么开心,或许他是真的很喜欢祝璟吧。 - 过了元旦临近考试,日子仿佛被按下了加速,越过越快。 时间无形中带上了一丝紧迫感,连往日吵嚷的课间也不知从哪天起安静了下来。 考试前一天,高一高二放假,整座校园只剩下高三一个年级。 偌大的学校,仿佛突然空了,连食堂都没人抢,两天里,林天瑞拉着祝璟吃了四次糖醋排骨。 考试持续了两天,毛毛雨也飘了两天。 树叶倒是被雨丝洗得干净,空气里飘散的潮意却久久不散。 林天瑞每天都在祝璟耳边祈祷气温再降点,成天下雨算怎么个事,要下就痛痛快快下场雪! 选考结束后,一群严重缺少睡眠的高三学生又硬扛着上了十几天的课。 距离除夕不到五天,瑞阳才终于发大慈悲发布了寒假放假通知。 尽管学生们早有心理准备,但公告栏上的“寒假八天”,依然狠狠刺痛了他们的双眼。 第102章 一群人哭着嚎着领了厚厚一沓试卷,回家过年去了。 假期短到住校生甚至没必要收拾寝室,反正只有八个晚上,被子叠不叠都无所谓了。 对于牧元淮和祝璟而言,这是一起过的第一个春节,挺新鲜。 牧元淮早早就去了趟超市,把冰箱填满了,年前几天两人几乎足不出户,成天腻在一块。 毕竟从他们谈上算起,看似有两个月,实则真待在一块的时间压根没多少,可不得珍惜假期。 除夕一大早,牧元淮的闹铃就叮叮当当地响起。 他懒洋洋地缩在被窝里,轻轻踢了踢祝璟,示意他关掉闹钟。 响的是牧元淮的闹钟,手机自然也让在他那侧的床头。 换个人都不愿意大老远探出身子,偏偏祝璟二话不说就扬起手臂,够到手机按下音量键。 两人默契的赖床十分钟,才一前一后起床洗漱。 简单吃了点早饭,提了一大堆礼品上车,就往外公外婆家去。 牧元淮每年除夕夜都会陪两位老人一起过,今年自然也不例外。 许久没见祝璟,两位老人热情更甚,拉着他的手关心半天,说的无非是些学习累不累,吃得好不好,不要太辛苦之类的话。 当得知祝璟的假期总共只有八天后,两位老人说什么也不让他干半点活。 一直忙里忙外的牧元淮心里不平衡了,一会儿支使祝璟去鸡窝捡鸡蛋,一会儿催着他上门口菜地摘两颗霜打的青菜。 祝璟几乎指哪打哪,唯独牧元淮让他去楼上另外铺张床,他不乐意了,一脸麻木地看着他哥。 牧元淮冲他挑了挑眉,逗人玩一下很开心。早几天他就告诉外婆他和祝璟睡一块,还能少洗点床单被套。 外婆只当他俩关系好,什么也没问就答应了。 让牧元淮没想到的是,外婆还惦记着祝璟“脸色太白,身子虚”这件事。 哪怕牧元淮早跟她解释过祝璟那是正常冷白肤色。 开饭前,她还是端上来了一锅热气腾腾的胡椒生蚝猪肚汤,与之前的海参鸡汤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于是这个夜晚,两个本来就心猿意马的年轻人,躁动得压根睡不着。 牧元淮挥开祝璟探来的手,低声说了句洗手间。 尽管这是外婆专门给他准备的房间,但毕竟跟他一年睡到头的卧室不一样,牧元淮万万不敢在这张床上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两人在洗手间待了不知多久,窗外迎接春节的烟花一群接一群地炸响在耳边。 回到床上时,祝璟听见他哥嘀嘀咕咕来了句什么。 “艹……累死了……怎么喝了汤反而感觉更虚了……” 祝璟哭笑不得地亲了他一口,搂着人沉沉睡去。 年味尚在,八天寒假却转瞬即逝。 今年春节一点雪的影子都没见到,开学那天天空倒是飘了几颗米粒大小的雪花。 尖子班课表再度进行了调整,徐妙还在教室后的黑板上写了大大的倒计时数字。 哪怕祝璟学习成绩再好,这么熬着,眼下也难免出现青色的黑眼圈。 牧元淮每晚送的宵夜也改了食谱。 他特地上网搜了几道汤,每天站后厨盯着煲汤。 主厨是店里老员工,认识牧元淮那么久,哪见过他这么紧张上心的模样,愣是稀奇了三四天。 店里员工传来传去,愣是把他传成了弟控。 牧元淮:“……” 第79章 寺庙 “真有那么灵?”牧元淮单手撑着山道台阶边一棵高大的松树, 低头朝下望去。 层层叠叠的树木苍翠欲滴,山风一吹,草木香阵阵而来。 “那当然!”瞿卓抹了把汗, 语气笃定, “每年一到高考季, 瑞阳至少一半的学生脖子上都会挂从竹音寺请的文昌符。” 说着,他抬手指向前方:“你看看这阵势,几乎都是全家出动,就等着请张符纸回去给小孩。” 他们一路爬上山,不只看见了中年父母,甚至还有不少七八十岁的老头老太太。 他们挎着素色的布包, 带着满满的香烛, 虔诚地一步步向上爬。足以看出大家心中对高考的重视。 牧元淮收回眼, 有意无意瞥了眼站在他身后喝水的某人:“别的考生这会儿都在家埋头复习, 你俩倒好, 非跟着来。” 瞿卓上前两步, 替祝璟和林天瑞说了句话:“自己来才显得心诚嘛,况且后天就高考了, 这时候还高强度搞题海战术的, 多半都是临时抱佛脚。” “是说, ”瞿荣刚自拍发完朋友圈,扭回头附和,“天瑞前几次模考都稳在六百八以上了吧?小祝就更不用说了, 没掉下来过!” 在他眼里,这两位都是学霸级别。包括他哥,当年也是年级前二十的学霸,唯一跟他同病相怜的只有…… 瞿荣假模假样挤出几滴眼泪, 拖长音调:“牧——” “滚。” “……好嘞。” 牧元淮一眼看穿他准备说什么,呛完人转头就继续朝上走。 竹音寺,寺如其名,翠竹环绕,清风拂过竹林的沙沙声久久不息。 寺庙虽小,往来香客却络绎不绝。门票五元,许多年都没变过,附赠三支香。 牧元淮极少来这种地方,记忆中只有小时候过年,大年初一他妈妈偶尔来寺庙会带上他。 牧元淮转念一想,来都来了,总要让各路神明感受到他们的诚意,于是趁大家不注意,大手一挥买了整整一捆竹签香。 刚付完钱,就见走在前面的四人忽然齐齐回头盯着他。 瞿卓眼睛都瞪大了,显然不明白他买这么多香要做什么。 牧元淮迟疑片刻,转头又跟那老太太要了一把。 瞿卓:“?” 瞿荣和林天瑞:“……” 祝璟跟那三人站在一块,衬衫下摆被风掀起。 在三人目瞪口呆且沉默地注视下,牧元淮握着两大捆香径直朝他们走去。 他低头拆开其中一捆,囫囵地分成三等份,塞进瞿卓、瞿荣和林天瑞手里。 然后兀自走到祝璟身前站定,将另一捆全新的、未拆封的香全部递给他。 祝璟眼尾不自觉翘了一下,余光扫过旁边三人手中的那份,故意用大家都听得见的音量道:“谢谢哥哥。” 那三人:“……” 牧元淮摸了下鼻尖,清清嗓子冲他们道:“看我干什么?不是给你们买了么?别不知足。” 瞿卓:“呵呵……” “嗻~”瞿荣坏笑两声,戏瘾犯了,“那小荣子就先退下了,不打扰皇上和皇后娘娘的雅兴~” 使完坏,他立刻扭头对他哥和林天瑞挤眉弄眼。 “你们俩小心点,得了赏赐还不赶紧退下去,再盯着皇后娘娘看,小心皇上发怒,砍了你们的脑袋!” 祝璟恍若未闻,握着一捆香,眼里只有牧元淮。 刚想悄悄牵一下对方的手,却看见他哥忽然将衬衫袖口捋到手肘,头也不回地朝瞿荣走去。 “你特么活腻歪了吧?!” 寺庙清静,瞿荣不敢大声喧哗,压着嗓子随时准备开溜。 即便这样,他还不忘贱兮兮地冲瞿卓和林天瑞道:“快跑!皇上发怒了!” 牧元淮气得牙痒痒,碍于场合,又迈不开追上去的步伐,只好作罢。 不过他向来不是憋闷气的性格,看见祝璟面带笑意朝自己走来,当即冷哼一声:“你笑什么?当上皇后很开心?” 祝璟一点没掩饰,坦然点头:“开心,不仅开心,还想问问……” 边上人多,他压低声音在牧元淮耳边轻声问:“皇上今晚需要侍寝么?” “…………”牧元淮麻了,“大哥,你后天高考。” “知道,”祝璟语气云淡风轻,伸手抓住他的胳膊,“不是还有两个晚上吗?” “。”牧元淮肩膀一耸,甩开他的手,“今天明天后天,你自己睡。” 祝璟不吭声了。 牧元淮转头看他:“干什么,不乐意?” 祝璟找到一个正当理由:“小房间几个月没用了,全是灰,不想睡。” “全是灰?”牧元淮打开手机账单,怼到他面前:“你当我每周保洁费白花的?” “……” 见他闭着嘴巴不说话,牧元淮难得语气软下来,商量道:“你化学生物不是不考了么?总共才四个晚上,听话,跟我睡一块儿你肯定睡不好。” 祝璟点燃了几炷香,递了一半给牧元淮:“那我答应的话……有什么奖励?” “奖励?”牧元淮沉思数秒,自动将他口中的奖励代入毕业旅行,“行,考完想去哪玩随你提,出国都行。” “出国太远了,”祝璟故意思考了两秒,“不如近点。” “无所谓,去哪玩你说。”牧元淮手一摊,摆出一副“任你提”的架势。 祝璟神情平淡,语气自然:“哦,那我们去床上玩。” 第103章 “……”牧元淮差点意外自己听错了,刹住脚步,表情带上了一丝无语,“你这人……” 话题太私密,他开了个头便压低声音,勾住祝璟的脖颈将人扯过来。 “你这人怎么没脸没皮的?知道这是哪儿么?寺庙!而且……这算哪门子奖励,平常不也……” 后面几个字牧元淮没好意思说出口,抿着唇白了祝璟一眼,这才松开手。 祝璟看着他乌黑却清透的眼睛,忽然觉得他哥真是……有点纯情,弄得他都不太好直说了。 “干嘛用这种眼神看我?”牧元淮以为他准备反驳,抢先一步举例子,“前天,还有上周末早上……” 说了两句,自己先羞耻上了:“啧……你不承认也没用。” 小小的寺庙人却很多,进殿需要排队,祝璟忍了十分钟,直到从殿里拜完出来,才凑近牧元淮继续刚才的话题。 “哥。” “干什么?”牧元淮偏头看他。 祝璟斟酌着用词:“我说的床上,不是那个意思。” “?”牧元淮愣了一下。 那还能是什么意思?两个大男人在床上叠被子吗? 牧元淮眉毛细微拧了拧,疑惑的神情异常明显。 祝璟盯着他看了几秒,收回目光,掏出手机点开了购物软件:“算了,我先下单。” “下单?”牧元淮好奇地凑过去扒拉他的手,“下什么单?” 下一秒,祝璟侧了侧手机,让他哥能一起看屏幕。 祝璟手指修长,打字速度很快。 调出输入法的前一秒,还意味深长地侧头瞄了眼某人。 几秒后。 三个大字猝不及防撞进牧元淮的视线。 他毫无防备,大脑“嗡”的一声,紧接着脖颈迅速漫上一片红色,整个人仿佛要烧起来。 祝璟想跟他…… 没等牧元淮反应过来,祝璟已经行云流水地将几件商品加入购物车,选中、下单、付款,一气呵成。 牧元淮:“……” 我……靠。 直到祝璟收起手机,牧元淮才猛地回过神。 他鬼使神差眨了两下眼,细密的睫毛也跟着颤了颤。 祝璟眸子微通红的耳根,侧头小声询问:“哥,你想吗?” 温热的呼吸擦着耳尖掠过,弄得牧元淮嗓子发干,喉结莫名滑动了一下。 他动作僵硬,下意识反问:“……想什么?” 祝璟掀起眼皮笑了一下:“想做——” 刚吐出这一个字,他的嘴就被牧元淮紧紧捂上了。 祝璟习以为常,眉毛轻轻挑了挑,这是他哥的老招数了,不过以前手指没那么用力。 确认祝璟没法出声后,牧元淮才红着一张脸,谨慎地打量四周。 片刻,他的嗓音从齿缝里挤出来:“你……能不能委婉一点!” 祝璟听着他哥快要破音的语气,说不出话,只好点头表示可以。 牧元淮此刻脑子里全是祝璟刚才的问题。堪比魔咒,三百六十度疯狂在他两只耳朵里打转。 他抿紧了唇,附近已经有几个好奇的人朝他们投来目光。 他的指腹紧贴祝璟的下颌,指尖脉搏不受控制地加速,动静那么明显,祝璟肯定察觉到了…… 祝璟太了解牧元淮了,想他刚才问得那么直白,这人宁可憋死也不会说一个“想”字。 他稍稍一思索,拿出手机打开备忘录,飞快地打了一行字。 「哥,你是不是……不愿意?」 牧元淮嘴唇微不可察地动了动,视线偏向别处,没吭声。 祝璟观察着他的表情,在省略号后面补上了一个哭脸。 牧元淮:“……” 哭哭哭,一天到晚就知道哭。 见他没反应,祝璟故技重施,又增加了一句话。 「没关系……是我太唐突了qnq……你要是不想,我现在就退款 qnq」 牧元淮终于绷不住了,唰地一下撤开手,抢过他的手机,耳根通红,语气却硬邦邦的。 “我特么……又没说不愿意……无语,你少自作主张!” 话音未落,牧元淮又把手机扔回给他,用力捏着几炷香扭头就往偏殿走去,步伐比往常快了不止一星半点。 祝璟望着他凌乱的背影,唇角不自觉上扬。 瞿荣三人早就进了偏殿,越过牧元淮的身影,恰好看见他们三个拜完出来。 祝璟视线微垂,阳光将竹林投到了青石板地面上,竹影随着风轻轻地摇,像极了牧元淮被风吹动的发梢。 第80章 高考 “怎么还没出来?”牧元淮捧着一束鲜花, 目光紧紧盯着校门口,眉心微蹙。 他手上的花束很有意思。 昨天去花店下单的时候,店主一听是送给高考生的, 大手一挥就推荐了绿心向日葵搭配跳舞兰和郁金香。 牧元淮欲言又止半天, 临走前才含糊地告诉店主, 让她在花束里加几朵玫瑰进去,甚至专门强调了要红的那种。 店主先是一愣,随即恍然大悟,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 于是便出现了牧元淮手中这束色彩鲜艳的花。 “这才刚打铃,你急什么。”瞿卓不用监考,难得连休四天。 今天一大早就牵着他的狗出来遛达, 最后跟牧元淮一起来了瑞阳大门口等人。 祝璟运气不错, 那么多考场, 愣是分在自己学校。 牧元淮自己高考都没那么紧张过, 瞿卓的狗还一直在旁边对他又扑又蹭, 他只好有一搭没一搭和瞿卓聊天来转移注意力。 “一会儿接到人你们打算去干什么?吃饭还是烫头染发?”瞿卓随口打听。 吃饭?现在才早上九点半, 早餐基本关了门,而午餐还没开门, 哪有地方吃饭。 再说烫头染发……祝璟倒是没具体跟他提过, 一会儿可以问问。 牧元淮揉了两把哈士奇的头:“再说吧, 看他自己。你呢,一会儿干嘛去?” 瞿卓扯了扯狗绳:“带这家伙去宠物店洗澡修毛,一晃眼夏天又来了, 太热它受不了。” 夏天又来了。 牧元淮莫名低头扫了眼身上轻薄的短袖,头顶炽热的阳光透过衣料直直照着他的皮肤。 瞿卓一提,他才后知后觉耳边如同背景音的吱吱声,是四面八方传来的蝉鸣。 他忽然对时间有了真切地感知, 第一次见到祝璟那会儿……似乎也是这样的夏天。 高考期间,瑞阳校门外,包括一整条柏油路皆禁止停车,连一辆电瓶车都找不出来。 牧元淮用手扇了扇风,放眼望去,紧闭的校门外人头攒动,大多数人身上不是旗袍就是红衣。 大约过了三分钟,一直望着教学楼方向的牧元淮,终于越过庞大的人群,捕捉到了一道颀长挺拔的身影。 简单的蓝白校服穿在他身上格外出彩,恰到好处的肩线衬得他整个人如同一棵挺拔修长的青松。 校门外守候多时的一群记者,有的逮住第一个冲出校门的考生就采访,有的则四处搜寻着人群中特别突出的考生。 比如提着笔袋,面无表情绕开人群往外走的祝璟。 “同学你好!”一名记者眼疾手快地拦在祝璟面前,举起话筒,“请问你是今年的考生吗?” 祝璟目光扫过自己身上的校服和笔袋:“。” “哈哈哈同学你真有意思……”那记者反应过来自己问了个蠢问题,赶紧笑着转移话题。 “听前几位出来的同学说,今年物理难度很大,你对自己有把握吗?” 祝璟根本不想接受采访,奈何犹豫的几秒里,边上已经围满了人。 他四下扫视一圈,没找到想见的那个人。 “同学?同学?”那记者又喊了两声。 祝璟一时脱不了身,只能寄希望于牧元淮来找他。 他索性耐着性子回答了两句:“没什么难度,常规题目。” 记者眼里闪过一丝怀疑,他干这行几年,每年高考完总能采访到几个说大话吹牛逼的,往往出成绩后会被打脸。 偶尔有些吹得太过,还会被网友们扒出来群嘲。 面前这个说不定也一样。 那记者脸上依然挂着笑容,目光扫过他身上的校服:“同学很淡定嘛!那么请问下午和明天的高考你有信心吗?” 祝璟没什么语气:“我结束了。” “啊……原来是这样,看来年初的小高考,你成绩很不错呢,可以给我们透露一点吗?” “普普通通。”祝璟压根不接招,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不停地打量周围,找寻走出人群的机会。 记者显然对他这个回答有些失望,本来还指着他继续拽下去,好弄点话题出来。 “麻烦让让。”祝璟对边上的人说。 “哎同学,等等!”那记者不依不饶地追上去,“请问你高考结束要干的第一件事是什么?” 牧元淮破开人群走到祝璟所在的银杏树旁,听见的第一句话便是这个。 第104章 瞿卓因为牵着狗不方便久留,刚才已经提前走了,现在只剩他一个人。 面对举到跟前的话筒,祝璟没有丝毫犹豫,不咸不淡地说:“别跟我,没空。” 话音落下的那一刻,祝璟余光就瞥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恰逢此时,周围几个家长也帮着祝璟说了几句话。 “你们别围着这位同学,刚考完试,让人家休息休息。” “没听见人家说没空吗?考生那么多,再重新找个人采访不就行了?” 记者恍若未闻,再找一个?他上哪再找一个帅哥逼王考生? 记者举着话筒,争分夺秒抛出最后一个问题:“同学,最后一个问题,用一个词简单形容一下你的高中三年吧!” 高中三年? 牧元淮饶有兴致地捧着花,望向被围在人群中央的男朋友。 记者也在等着他的回答。 祝璟原本不想回答,一抬头却发现牧元淮冲他挑了挑眉,用一副期待的神情看着他。 记者压根没指望他能好好给答案,不过没事,光凭这张脸,这段采访的话题度已经有了。 谁知他原本疏离的眼神,不知看见了什么,忽然就变了变。 几秒后,给出了一个所有人都没想到的答案。 “尘埃落定吧。”祝璟望着牧元淮所在的方向说。 他的音色很冷,却能让人听出一丝不同寻常的情绪。 记者不太明白:“尘埃落定?是指高考终于结束了吗?现在的高中压力大,确实容易产生这样的感受……” 随着人群让出一条路,祝璟头也不回地朝那人走去。 “尘埃落定”与高考无关,说的是他自己。 如同一粒飘摇辗转的尘埃,终于寻到了落脚处。 祝璟向来不喜欢伤春悲秋,难得被人问那么一句,也算讲给牧元淮听。 那记者举着话筒,物色着下一个目标。 忽然,他边上有位家长一拍脑袋:“哎哟,才想起来,刚才你采访的那位同学是瑞阳一中的祝璟呀!” “您认识?”那记者转头问。 那家长哈哈大笑:“何止呀,瑞阳好多家长都认识他!” 记者误会了他这笑的含义,只当家长听到了刚才这位名叫祝璟的年轻人吹牛逼。 “那算是误打误撞采访到‘大明星’了?不过这孩子还真挺能吹的,出来一帮人都说物理难,人家来了句轻飘飘的‘没什么难度’,你说说。” 家长摇摇头:“你们记者也真是,采访别人也不了解了解,那可是状元苗子!” “状、状元苗子?”记者嘲讽的神色顿时一僵。 另一位女家长转头插了一嘴:“是不是那个每次都考年段第一的男生?我孩子二班的,就在他们班隔壁,模拟考那几天,天天在家念叨什么祝神祝神的。” “是他。”家长点点头。 随着越来越多的人加入,记者的脸色变得又青又白,尴尬极了。 刚才他一脸不屑说人家吹牛逼,音量那是一点没压低。 好在家长们忙着谈论高考,没顾上他,他拉着摄像灰溜溜地走了。 见人朝自己走来,牧元淮下意识挺直脊背,递出手里捧了快一小时的花束。 他轻咳两声:“花,拿去。” 一捧鲜艳的花束倏地递到祝璟面前,晒了那么久太阳,一点没蔫。 黄绿色的花材中高低错落穿插了几枝鲜红的翻瓣玫瑰,他微微挑起眉,伸手去接:“这是谁的搭配创意?” “……”牧元淮脸一黑,手臂连带花束一起唰地收回来,“爱要不要!” 他特地选的红玫瑰,这小子居然还敢挑三拣四! 虽然搭配确实有点……与众不同。 “谁说不要了?”祝璟指尖勾住笔袋,反手从他臂弯里捞过花,“谢谢哥哥。” 牧元淮冷哼一声,转头带着他朝路外走。 半醒这几天歇业,因为高考,他店里信号很差,索性关上几天。 祝璟心里惦记着一件事,见他哥没有主动提起的意思,眸子一转,状似无意问:“对了哥。” “说。” “我的快递,物流显示昨天下午就签收了,怎么没在家门口看见?” “…………”牧元淮下颌瞬间绷了一下,想起昨天被他藏进衣柜深处的几个盒子。 祝璟佯装困惑地拧起眉:“哥,你看见过吗?万一丢了只能打电话给快递员了。” “……好像看见过吧。”牧元淮硬着头皮含糊回答。 “真的?”祝璟挑眉,掰着手指数,“有盒粉的是水蜜桃味,黄的买了两盒,是你最喜欢的甜橙味,还有一个——” 牧元淮嗓子卡壳,下意识抬手搓了搓脸,好半天才咬牙切齿地出声打断他。 他一把捏住祝璟的手指:“老子什么时候说过……喜欢甜橙味了?!” 现在的套花样怎么那么多!谁想的水果味!一听就甜唧唧的! “我看家里的洗漱用品都是柑橘味,”祝璟一脸淡定,“还没说完,最大的那瓶润滑液也是橙子味,店里搞活动,买到一定数额,还送了情趣玩——” “祝璟!!!”牧元淮扯着校服就把他塞进了车里。 被这小子占了太多便宜,牧元淮决心扳回一局。 他强装镇定地揪住祝璟的领子:“小屁孩……现在叫那么欢,你特么……会么?!会做吗?!” 向日葵卡在两人中间,包装纸摩擦发出沙沙声响。 祝璟曲起修长的手指,轻轻勾住他宽松的运动裤腰,嗓音压低:“不会。所以……哥哥要亲自教我吗?” “……嗤。”牧元淮别开脸,喉结却不自觉滚动。 “我学得慢,”祝璟得寸进尺地往里探手,“恐怕要多教几次,不如就从今晚开始?” 第81章 普通 牧元淮被祝璟大胆的言行惊得一时怔住, 大脑一片空白。 心里想着这简直没眼看,身体却诚实地给出了一些令人愉悦的反应。 隔着一层薄薄的薄料,他能清晰感受到祝璟手指向下滑动的轨迹…… 牧元淮闭了闭眼, 不自觉吞咽一下。 “叩叩。” 一阵力道十足的敲窗声突兀地打破了车内的氛围。 牧元淮眼神瞬间清明, 心脏快速跳了跳, 几乎是本能扯过一旁的毯子盖住自己 他转头扫去时,眼神里带着一股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恼意。 “您好?”身穿保安制服的中年男人敲了两下车窗,凑近玻璃往里看,“这位先生,刚看您已经接到同学了,咱们这儿车位紧张, 麻烦尽快开走, 谢谢配合” “……知道了。”牧元淮动作不太自然地应了声, 侧头狠狠瞪了眼还在偷笑的祝璟。 保安完成使命, 主动退出两米距离。 然而预想中的后车门并未打开, 刚才他就想问了, 这两人怎么都坐在后座?难不成驾驶员另有其人? 牧元淮自知定力不足,刚才被祝璟摸了两下, 眼下已经没脸出去见人了。 他抿着唇又白了祝璟一眼, 弯起腰, 长腿一跨,略显狼狈地迈到了驾驶座。 祝璟倒是没动,抱着他的花安然坐在原位, 看着他哥奇奇怪怪的动作,眼底笑意更深。 回到家。 牧元淮心不在焉地倚在沙发里,看似轻松随意,实则手指和脚趾全紧绷着。 他的视线紧紧追随着祝璟, 看对方仔细地将花束收拾一番插瓶,接着又去翻了翻玄关柜子。 那是牧元淮平时放快递的地方。 在找什么不言而喻。 牧元淮默默别开脸,心脏再度不受控制的突突跳起来。 自从祝璟前几天提起那件事,从来没了解过也毫无经验的他,趁着单独睡觉的几个夜里,愣是翻遍了各种网站学习钻研。 “哥,快递你放哪了?”祝璟站在空空如也的柜子前,转身问。 “着什么急……”牧元淮在他看过来的第一时间,就翘起了二郎腿,佯装老练发言,“能不能多学学我,稳重点?” 祝璟从善如流地点头,淡淡望向他:“这么稳重也会藏快递?” “……谁藏了?!” “那快递呢?” “……” 两分钟后。 牧元淮领着祝璟走到主卧衣柜边,双手抱臂,不咸不淡地扬起下巴:“说了没藏,随便找个地方放放罢了。” 祝璟打量着衣柜角落,那明显由人为堆叠的衣物。 得是多“随便”,才能塞进这么隐蔽的角落 他伸手拨开衣物,果然在最底下看见了他网购的那堆东西。 牧元淮轻轻瞄了眼,便同手同脚地往外走,谁知却被一股力道猛地拉住了手腕,整个人踉跄着跌到床上。 祝璟的手探衣摆的那一刻,车里被中断的那股情绪莫名衔接上了。 牧元淮呼吸紊乱:“大白天,你……” 祝璟轻轻贴上他的侧脸:“我怕晚上时间不够。哥哥现在就开始教吧。” 第105章 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牧元淮:“……” 祝璟:“而且……这里没人会打扰我们。” 阳光正盛,白日宣淫,牧元淮实在臊得慌。 他踹了祝璟一脚让人去拉窗帘。拉完窗帘又喘着气说要去浴室洗澡。 一路上慌慌张张,肩头甚至不小心撞到了木质的门框,疼得他一咬牙。 浴室帘子也合得严严实实,视线所及之处,仅有几块窗帘缝隙透进来的光斑。 水汽尚未完全散去,两道身影紧紧相贴,灼热的呼吸如同混乱的线团纠缠不清。 祝璟手掌箍着他的后颈,舌尖一寸寸往里探,唇齿交缠间,暧昧的水声清晰响在耳畔。 尽管已经亲吻过无数次,牧元淮的耳根依然泛起了一阵浅浅的红。 …… 他原本以为自己早已掌握足够的理论知识,直到祝璟的手指裹着冰凉的液体探进来,他才迟钝地意识到——什么叫“纸上谈兵”。 牧元淮呼吸一滞,一时失神,牙齿不小心将祝璟下唇磕出一个小破口。 他涨红了脸,再也顾不上装什么镇定或是老练,断断续续吐出几个字。 嗓音含糊不清,甚至组不成完整的句子。 祝璟没听清他念了什么,但察觉到他哥绷紧的脊背,指腹轻轻按着后腰摩挲了两下,语气带着安抚的意味:“放松点。” 牧元淮分不清身上潮湿的是汗意还是洗完澡未干的水汽。 他修长匀称的指节曲起,抵着墙面的瓷砖。祝璟侧头吻上他的耳根,似有若无的甜橙清香逐渐在浴室蔓延开。 牧元淮微微仰起脖颈,喉结轻颤,一缕没藏住的声音从唇边溢出,短促而压抑。 “哥?”祝璟动作顿住,“我能动吗? 都这样了你问我能不能动?! “……”牧元淮太阳穴猛地一跳,心里骂了祝璟八百遍,“闭嘴!” …… 怎么转移到床上的,牧元淮已经不记清了。只能依稀回忆起那不断响起的塑封包装撕扯声。 他的呼吸很乱,意识堪称支离破碎,眼皮很沉,半睁半合,额头抵在祝璟的肩上,随着身体起伏轻轻磨蹭。 失重感袭来,祝璟的吻落在他唇角,再一次伸手去勾散落在床头的小盒子。 空调呼呼送着冷风,窗帘遮住了日光,室内宛如黑夜。 空气昏沉,呼吸愈发艰难。 牧元淮咽下喉间的声音,陌生的感受早已将思绪撞得粉碎。 “小璟……”他迷迷糊糊地伸手,指尖无力地攥住祝璟的手臂,嗓音沙哑得厉害。 祝璟动作一顿,下意识将他阻拦的动作理解成暂停。 正准备提出休息,就听见怀里的人来了句:“……别戴了。” 祝璟张了张嘴,整个人都愣了一下,好半晌才找回声音:“你……刚才说什么?” 牧元淮像是被他的反问惹恼了,直接伸手抢过他指间的小方片扔地上,哑声强调:“我说……别戴了,看着烦。” 祝璟呼吸倏地停滞。 没等他消化完话的意思,牧元淮已经主动凑上来环住他的后颈,温热的唇瓣轻轻贴了下他的嘴角。 …… 牧元淮累到晚饭都没顾得上吃,一觉睡到深夜。 吃晚饭那会儿祝璟尝试喊过他,见他睡得沉便没再打扰,自顾自把换下来的床单衣服什么的洗了,顺便收拾了房间地面。 祝璟俯身捡起床脚那片未拆封的东西,莫名其妙盯着看了半天,最后轻轻收进了床头柜。 晚上十点半,牧元淮终于醒来,吃了一碗简单的青菜面,刷过牙后又迷迷糊糊爬回床上。 走路姿势有些别扭,好在睡意朦胧间他自己并未察觉。 翌日清晨,牧元淮在一阵闹铃声中被吵醒。 闹钟是前几天祝璟高考,他为了起床送人去考场专门设的,昨天胡闹一整天忘了取消。 牧元淮手指动了动,刚想翻身,某处异样的感觉瞬间将他刺激清醒了。 混乱的记忆疯狂涌入脑袋,回忆起自己昨天都做了什么后,一股迟来的羞耻感瞬间席卷全身。 靠…… 昨天他和祝璟…… 这小子不是说不会吗?! 牧元淮倏地搓了搓脸颊睁开眼发现祝璟早就醒了,气色明显比他好得多。 祝璟半靠在床头,手上没有拿任何东西,像是在发呆。 注意到他醒来,转头就要开口。 牧元淮预感祝璟嘴里蹦不出什么好话,抢先一步恶狠狠地威胁道:“你最好想好,第一句话该说什么。” 祝璟张开的嘴巴闭上了,认真思索两秒,不知真心还是假意地说:“哥哥昨天真厉害。” 牧元淮:“…………” 大爷的,这到底是在夸他,还是在变相夸自己! 昨天他就像被蛊惑了神智,现在回想起来,琢磨半天,脑袋都晕了都不敢相信自己会放纵到那种地步。 两人身上如出一辙,布满暧昧痕迹,祝璟肩膀上还被他咬了两个可疑的牙印。 都怪祝璟,要不是他昨天不肯停,自己哪会咬那么重,牧元淮一阵脸热。 祝璟拿过床头的矿泉水递给他,手背顺势往他额头贴了贴,顿时蹙眉:“你发烧了?” 被他一提醒,牧元淮才反应过来自己头晕并不是因为没睡够。 不过第一次就特么发烧这种事,某人是打死也不会承认的。 “……胡说八道。”牧元淮挥开祝璟的手。 祝璟面色凝重,眼里闪过几分懊悔:“是不是我昨天……太深了?” “…………” “早知道就该戴着。”祝璟蹙眉。 “……”牧元淮面颊瞬间爆红,“少、少他么往自己脸上贴金!老子纯属普通感冒!” 祝璟快速在手机上搜索,眼下的情况该用消炎药还是感冒药。 牧元淮伸手就去抢他手机:“你干什么!都说是普通感冒了,你不会真以为自己有多厉害吧?” 他耳根通红,提高音量:“别杞人忧天了行不行?其实你很普通。” “啧!我说话你听没听见?” 祝璟将他的话全当耳旁风,果断掀开被子,掰开他哥的腿:“别闹,让我看一眼。” “你……”牧元淮整个人僵住,手臂来不及做出反应,只好用脚踩住祝璟的肩膀。 不知是双腿酸胀还是压根没用力,最终不仅没有推开祝璟,还被人抓到机会摸了两下。 牧元淮彻底躺平了,一把抓过枕头盖在脸上,任凭祝璟将他整个人都查看了一番。 为了避免发展到去医院的尴尬程度,牧元淮还是不情不愿吃了消炎药。 只不过接下来的两天里,愣是没跟祝璟说过一句话。 每当祝璟想开口说些什么,牧元淮就会立刻别开脸,不过该亲的时候照样亲。 问就是牧元淮自己也忍不住。 ----------------------- 作者有话说:明天还有一张正文完结[亲亲] 大家有没有什么想看的番外,可以发在评论区,我看看有没有灵感。 目前定下的番外有大学篇和一觉醒来回到我哥高中时代[比心] 第82章 旅行 “来来来, 毕业照一人一张,要妙姐签名的自己拿到讲台上来啊。” 沉寂将近两周的高三一班教室又恢复了往日的熙攘热闹。 班长据说早高峰堵在半路,此刻拿着毕业照吆喝的是染了一头橘棕发的林天瑞。 尽管学校要求返校穿校服, 却挡不住毕业生们五彩斑斓的发色。 知道的是两周没见, 不知道还以为两年没见了, 饶是林天瑞这位社交分子,见到这群同学朋友都觉得有些陌生。 这次返校主要是为了领取毕业照、毕业证和志愿填报资料,也算班主任在教室给学生上的最后一堂课。 气氛轻松愉快,徐妙坐在讲台桌前,嘴里讲的再也不是鸡汤和知识点,她只浅浅笑着, 配合学生们的合照需求。 “妙姐, 必须帮我签大点!!!”一个男生举着毕业照就跑到讲台边, “最好把照片背面都写满!” “我也要我也要!” “对了妙姐, 王老师在办公室吗?我这破数学能被老王带到一百三, 必须当面感谢他!我连锦旗都准备好了!” 毕业在即, 学生们与老师相处早已没了往日的拘谨,你一言我一语, 仿佛大家是相识多年的老朋友。 林天瑞分发完毕业照, 回到座位得意地撩了撩头发, 问:“祝哥,看我新发色帅不帅?” 祝璟刚回完消息,漫不经心抬头扫了眼:“凑合。” 林天瑞沉浸在自己炫酷的发色中无法自拔。 半晌, 他放下手机屏幕,伸手碰了碰祝璟的胳膊:“话说咱们都毕业了,这么长的暑假,你有什么计划吗?” 祝璟想了想, 坦然道:“谈恋爱。” “……”林天瑞心说我跟你们有对象的真是没话讲。 第106章 他默默给祝璟竖了个大拇指,随即兴致勃勃地分享起自己的安排,“我过几天要去表哥那儿玩半个月,听说他们那边的草原特别辽阔!” “等我回来就该七月份了,到时候喊上牧哥他们,我们找个进藏玩一趟?” 祝璟:“西藏?” 林天瑞点头如捣蒜:“对,暑假必须好好玩!不过我爸非要我去学车,大夏天的……晒成黑炭!” - 将近七月,气温直逼三十八度,又到了上外头走两步就汗流浃背的天气。 夏天什么都好,绿树成荫,阳光明媚,唯独太热太闷。 牧元淮本以为祝璟这种自律的学霸,并不会对假期表现出多大的热情,然而事实却完全出乎他的预料。 自从两人关系更进一步后,祝璟对此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弄得牧元淮一连几天都没出过家门。 两人每天早上起床也成了一场艰难的拉锯战。 祝璟这小子会拉着他赖床,自己不起就算了,还硬拉着他躺下!对此牧元淮很是无奈。 牧元淮还批发了一冰柜的雪糕,每天中午起床后,先去洗漱,然后去露台透透气,最后给植物灌饱水。 通常浇到最后一盆薄荷时,餐厅就会传来祝璟喊他吃饭的声音。 他和祝璟都会做饭,祝璟从儿时起就处于自己养活自己的状态,而他的做饭技能,是高中母亲生病期间养成的。 生病的人格外想念家的味道。 尽管牧元淮此前对厨艺一窍不通,也会学着网上的教程做简单的饭菜带去医院。 其实他内心并不喜欢做饭,甚至由于那段时间的情绪影响,他的内心深处对做饭这件事始终有一丝排斥,直到这段时间。 牧元淮放下手里的浇水壶,囫囵捋了一把薄荷叶准备泡水。 窝在家的这段日子,他和祝璟的一日三餐几乎都是自己动手,祝璟担任主厨,他则偶尔打打下手,挺乐在其中。 露台也因此增加了一批新成员。 比如他掌心的薄荷;即将长到小腿高的紫苏;模样像草的迷迭香;以及一些基础的葱花香菜。 牧元淮环顾着郁郁葱葱的露台,从没觉得这里有那么浓的生活气息。 “哥?”或许是他久久没进去,祝璟又喊了一声。 牧元淮收起思绪,握着一把薄荷叶拉开露台移门:“来了。” - 牧元淮坐在餐椅上,随意架着胳膊。 他泡了一壶清甜的蜂蜜薄荷水,润润最近有些发哑的嗓子:“喂,这位状元同学,高考结束都这么久了,就没想过去哪里玩玩?” 他天天刷到林天瑞的旅游朋友圈,白天骑马,晚上篝火,简直不要太潇洒。 对比起来祝璟的假期显得略微单调。 祝璟端着两盘意面从厨房出来,可能这段时间每天腻在一块让他有点飘,开口就带颜色:“旅游?床上七日游吗?” “……”牧元淮差点被薄荷水呛到,没好气地瞪他一眼,“真该把你刚才的话录下来放网上!让大家看看状元的真实嘴脸!” 没错,祝璟走出考场的采访视频不出意外地火了。连去年瑞阳运动会的宣传视频都被人翻了出来。 不知从哪漏出去的消息,这几天总有人借着来半醒吃饭的机会,企图偶遇祝璟。 林天瑞天天就给牧元淮发消息,说什么一整晚他光是应付那群人,嘴皮子都说干了。 现在流量时代,换成别人或许开通账号打造个人ip了,而祝璟连手机上的“拦截陌生来电”都没有关。 导致a大招生办的老师电话打不进他手机,只能联系学校,联系班主任,甚至辗转打到了牧元淮这里。 餐桌旁,两个年轻人相对而坐。 一个穿着简单的黑色t恤,五官凌厉,说不出的好看,却张口就是少儿不宜。 另一个不断喝水,微微抿着唇,衬衫扣子如往常般敞着两颗,隐约露出胸口的红痕,恼羞成怒之下,张嘴闭嘴就是要揍人。 两人磨磨唧唧地聊了半天,终于把毕业旅行的事定下了。 几天后的傍晚。 半醒吧台前。 瞿荣正哼着歌切柠檬片,一抬头就看见他们老板和老板对象一前一后走进来,每人手里都拉着一个大行李箱。 他早就想说了,牧哥和小祝究竟是怎么做到的,拖着行李箱走那几步都像在拍杂志封面。 他牧哥就不用说了,这些年瞿荣早已被他帅习惯了。 重点是祝璟,这小子高考完换下校服,身上那份少年感悄无声息褪了一层,宽肩长腿的身形越发挺拔,似乎比几个月前又长高了些。 牧元淮三令五申不许祝璟咬他脖子和锁骨,经过一段时间的恢复,脖颈上的痕迹终于淡了。 于是他欲盖弥彰地贴了俩创可贴就出来了。 瞿荣嘴唇抿成一条直线,挥挥手打招呼,识趣地假装没看见创可贴。 同样的错误,他瞿高情商荣绝不可能再犯第二次! 牧元淮停下脚步,松开行李箱拉杆,转身对祝璟说:“我去后面转一圈,你在这等我。” “好。” 随着牧元淮的身影逐渐消失,瞿荣忍不住嘿嘿两声,好奇地朝吧台外探头探脑:“大晚上的,你和牧哥大包小包这是要出门?” 祝璟拆了颗薄荷糖扔嘴里,丝毫没收敛:“度蜜月。” “度蜜……?”瞿荣冒出一串问号,上上下下打量这位尚未进社会的年轻人,“你……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度蜜月吗?” “你不知道?” “我当然知道啊!”瞿荣脱口而出,“新婚嘛,那你和牧哥……” 祝璟余光瞥他一眼,语气再自然不过:“早晚的事。” 牧元淮将近一周没踏足店里,仔仔细细将每个角落都巡视了一遍,才放心地走回吧台。 他和祝璟规划的毕业旅行是自驾游,先沿着海岸线一路向南,顺时针绕一圈回来。 选择晚上出发,是因为他们的第一站将去到一座以“观日出”而闻名的海边小城。 夜色渐深,在小巷的蝉鸣鸟叫里,瞿荣帮着他们把行李搬上车。 瞿荣拎着橙汁呜呜两声,不舍地挥手:“牧哥,你放心,我一定帮你照看好半醒!” 牧元淮降下驾驶座车窗,接过瞿荣手里的两杯橙汁:“行了,又不是不回来,大男人别哭哭啼啼的。” 瞿荣吸吸鼻子,在车辆左侧和牧元淮道别后还不够,又绕到了副驾驶对祝璟说再见。 最后愣是磨蹭了十分钟,热得牧元淮额头出了层薄汗。 好不容易把瞿荣劝回去,他随手拨了下转向灯,灯光闪烁,轮胎压着小巷的路面缓缓前行。 牧元淮手指搭着方向盘,侧头目光划过祝璟,接着随手放了一首关于夏天的音乐。 瞿荣挥手的身影在后视镜里越来越远,直到融进夜色里,消失在转角。 阵阵晚风里。 车轮迎着刚刚开始的夏天滚滚向前,这趟旅途没有终点,第一站便是日出。 -正文完结- ----------------------- 作者有话说:正文结束啦,让我休息一两天再来更新番外,番外大概率隔日更[亲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