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墙》 第1章 [gl百合] 《翻墙gl》作者：北方三岛【完结】 文案： 江知x何璟 - 江知小时候最讨厌何璟这样的别人家的乖小孩，可是，她好好看啊，像一个小公主一样受到小朋友们的喜欢 谁能拒绝一个这样的邻家小姐姐呢 于是小江知拍拍屁股自己爬起来，还是死心塌地的黏上去 - 多年过去，江知再次见到何璟，不行还是不顺眼 不顺眼你偷拍我干嘛 不顺眼你偷偷画我干嘛 何璟勾勾手，把她拽回被子里 顺眼了吗 顺了 - 所有前任都指责何璟 你没有心！ 只有江知抱着她，在她的唇上轻啄，轻轻地感叹：亲爱的，你好爱我 - （虽然慢，但是放心嗷绝不弃坑，一般双数日更新 现代/日常/甜/成长/架空（地名纯属虚构） 内容标签：甜文 成长 日常 he 主角：江知，何璟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假青梅爱真邻居 立意：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第1章 都说中国人的gap year是高考复读和考研二战，休息？谁要休息？ 江知要。 江知胳膊支着脑袋，任由窗外的风景飞驰而过，明媚的阳光照在她脸上，略微有些刺眼。 手机息屏被丢在小桌板上格外安静。她微微阖眼，懒洋洋的揉眼睛。 江知失业了。 老实说她太享受这样的时刻了，这样丝毫不用担心有消息进来的时刻。 去他的微.信，这三年里她就没有休息过一天。 而现在。 江知挪挪屁股，换了个面继续晒着。 江知的老家在一河县，一个不知道要排到几百线外的小县城。江知爸妈年轻的时候在一河县建了一个房子，三层楼高，是当时最时兴的那种自建房。 刚住进去没两年，江知爸的工作就有了调动，一家人搬去省会的市里，再也没回来。 这些年房子一直外租，直到年前租客搬走，江知爸才想起来这一茬。 经过商量，两人决定把房子卖了，不然放着也是放着，没有人住，不如直接卖了干脆。 正在两人犹豫谁回去的时候，江知站了出来。 倒不是她真的想做这件事，主要是，她想静静。 反正自己也没了工作，作为家里唯一的闲人也不耽误什么，不如回去休息休息，说不定还能在创作上找找灵感。 是的，江知会画画她喜欢画画。 随着列车逐渐靠近目的地，速度缓缓减慢。 列车到站，车厢内响起一阵轻微的嘈杂声，人们纷纷站起身，从行李架上取下自己的物品，整理着衣物，准备下车。 江知也不紧不慢地站起身，路过行李柜拉出自己的荧光粉行李箱，随着人群缓缓向车门走去。 这里是县里新建成的站点，在这里下车的人并不算多，自然站内也就冷清许多。 过了闸机出口，江知直奔地下停车场，空旷的停车场里，她的荧光粉色行李箱格外显眼。 隔着老远杨阳就看到了她，大声喊她站在那别动。 很快，一辆白色轿车停在了江知的面前。 一个年轻男人匆忙走下来，他大步绕过车头，显得格外兴奋：“小知多少年没回来了啊，终于舍得回来看看你哥哥我了。” 杨阳热情的和江知打招呼，利索的把那个显眼的行李箱拎起来。 江知也打量着眼前这个比她大不了几岁的堂哥，两个人小时候也算是一起长大过，只是太久没有回来，如今这个满是人夫感的堂哥让她深感陌生。 “谁看你啊，我是专门回来看我嫂子和小侄女的。”江知早就习惯了杨阳臭屁的性子，但就是喜欢跟他唱反调。 杨阳听了他的话爽朗的笑起来，江知不客气的拉开副驾驶的门坐进去，杨阳紧随其后。 “行李箱里装的什么宝贝呀那么重。”杨阳坐上驾驶位，一边拉安全带一边和江知搭话。 “装的都是书呢哥。”江知回他。 杨阳不信的憋憋嘴，朝着停车场出口的方向驶去。 江知注意到后座上丢着好几个袋子里面包着红色的什么东西，像是结婚的喜糖袋子。 不等她问，杨阳已经开口：“赶得早不如赶得巧啊妹儿，今儿我朋友结婚，刚好带你去吃一顿，吃完咱再回家。” 江知闻言一愣，“这合适吗？” 杨阳扯着嗓门：“这有什么不合适的，我这几天都没闲着，给他跑前跑后的，让我妹妹吃个饭怎么了，你给我放开了吃。” 江知被他的语气逗乐：“亏得你这么忙还来接我。”她都有点感动了。 杨阳叹气：“嗐，你嫂子非让我来，不让我在那喝酒。” 江知听他抱怨的语气，却也是掩盖不住的幸福，不禁也是很欣慰。 江知比杨阳小五岁，两人从小就不对付，杨阳还在江知家住过一阵，那时候家里给他送到市里去读高中，但是上到高二他说什么也不读了，只说不想读书了。 家里又是打又是骂，最后还是拗不过，就此辍学了。杨阳回到县里做起了生意，前几年好像也是比较困难，现在倒是很不错，买房买车成了家，还有一个刚满两岁的女儿，江知羡慕的不得了，这是什么天伦之乐啊。 她记得堂哥当时因为要娶这个嫂子的事和家里又闹的挺大，嗐谁说的准呢，现在人家还不是过得好好的，不知道比那些人幸福多少倍。 “嫂子也去吗？”江知问他。 “你嫂子不去，你嫂子带着小语去她姥爷家了，老人家想孩子，还没回来呢。” 小语是小侄女的名字。杨阳说起老婆女儿总是一脸的满足，看的江知浑身不自在。 “妹妹，你不会是要单身一辈子吧，这么多年也不带个人回来。”杨阳贱贱的语气。 江知默默翻白眼，她倒是想带，就怕你一个钢铁直男被吓到。 驶入一河县内，周遭的一切都让江知感到既熟悉又陌生。道路的布局依稀还有印象，但道路两旁的景色早已焕然一新。然而老街依旧热闹非凡，嘈杂的人声里满是亲切。 一河县这些年发展迅猛，高楼大厦拔地而起，城东已然成为新的繁华中心。 车子缓缓拐进老街，江知望着那略显破旧却充满烟火气的一家家门店，心中无限的感怀。 又拐了几条街，远远地江知就看到了红色的酒店门头，酒店门前被车堵满，杨阳只好停在另一条小路上。 正值初春，暖阳倾洒而下，带来融融暖意。 双脚踏在老旧的柏油路面上，见惯了大城市的繁华，江知感觉周围的景象好像比实际的时间倒退了十年。 这里没有随时拿着咖啡的精致上班族，没有潮的让人风湿的穿搭达人，每个人都很简单粗糙的样子，刚好就像这条路上没有精心修剪过的花坛。 更重要是，这里几乎没有人认识她。 江知并不觉得会孤单或者不自在，相反，她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放松。 在这里没有人在意今天的妆容到底够不够精致，谈吐够不够高级，大家在乎的只是热情的打个招呼，然后，舒舒服服的吃上一顿喜酒。 这再好不过了。 第2章 江知很多年没有参加过这么热闹的婚礼了，甚至有点过于聒噪了。 她跟在杨阳身后，几个小孩冲跑过来，围着她的腿追赶，绕一圈又跑出去，那尖叫声简直像一帮唢呐打架。 走进前厅，江知就看到了硕大的人形立牌：吾家有喜：王虎田珂 执子之手 与子偕老。江知在心里念过去。 “这小子你还有印象不？那时候他离家出走，跑到市里去找我，你爸妈还收留他一晚上。”杨阳指着立牌问江知。 江知摇摇头，那时候她还在上小学，早几百年前的事了怎么记得清。 杨阳也不纠结，把从车上拿下来的几大包东西递给两个江知不认识的女生，简单介绍之后领着江知进了一楼大厅。 他才一进去就有眼尖的几个年轻男人朝这边叫他：“杨哥回来了！” 一个胡子拉碴的男人走过来，满脸酡红：“呦，真去接妹妹了？”他嘴里问着杨阳，眼睛却从头到尾玩味的盯着江知。 江知面无表情，也回以从头到脚的扫视，而后漫不经心的瞥向别处，故意一句话也不说，在心里腹诽真是没有一点礼貌。 小县城就是这样，它固然是淳朴的，但在另一层面上，也是缺少素质的。 杨阳小幅度的把她拉在身后，半是玩笑半是斥责的语气对着男人：“谁呀，谁又给我宇哥灌酒了站出来，不知道今天嫂子回来了啊？” 杨阳边说边带着男人要去找灌酒的人，两人互相搭着肩，男人含含糊糊的说着什么，江知无意去听，转身就走。 第2章 这个会场看起来还是挺大的，放眼望去，只是成礼的大厅就有大约小二十桌的样子，尽头的楼梯上络绎不绝的有人来往，想必楼上还有包间。 已经有服务员已经开始陆陆续续上菜，宾客们纷纷落座。 江知没走中间的过道，贴着墙边往里面溜达，她看到最后面的一排小餐桌有些餐前自助，准备去对付一口。 走近看原来已经没什么东西了，零零散散的几块小蛋糕，已经有些蔫软，糖块倒是多，剩下的就是各种饮料。 刚经过长时间的旅途，嘴里寡淡的很，没什么胃口，江知从善如流拿起离得最近的果汁倒了一杯。 杨阳突然从背后猛的拍她，江知的手一颤，险些洒出来。 “走走走，上菜呢喝什么果汁啊，多吃点肉，看你瘦的。”杨阳催促着，边拽着江知往楼上走。 “不是，你从哪冒出来的。”江知平衡着手里的杯子，诧异的看着突然出现的杨阳。 “唉呀，走走去上面屋里坐着吃。”绕过拐角他又悄悄的：“刚才那个是王虎之前一起做生意的一个老板，你不用搭理他，装的人模狗样的，神经病一个。” 江知一愣，差点没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谁，杨阳浮夸的在下颌上摸一圈，江知恍然大悟，不屑的哼一声随即撇撇嘴表示并不在意。 杨阳被她的表情逗乐，满脸笑意推开了一间房门。 房间内摆了两桌，人不算多，坐的还算松散。 杨阳招呼着给江知加了一个凳子，交代她屋子里的人都是些王虎的邻居啊近交，都比较随和，安心在这吃，不要客气。 江知乖乖进去，杨阳刚要跟上，已经有人在背后叫他，走过来就给杨阳递烟。 杨阳满嘴的漂亮话张口就来，把江知看的一愣一愣的，心里还是很感叹。 杨阳大大方方的介绍江知是自己的妹妹，又交代她几句安心吃饭，就跟着那人走了。 随着他出去江知也松了口气，终于打量起四周的人，好几个中年人带着孩子，年轻人也有，除了小孩子们的吵闹声倒也还算融洽。 目光扫过斜对角，一个年轻的身影引起她的注意。江知一边拆着餐具，一边状似不经意的瞟过去。 一头微卷的长发搭在身前，半高领的绿色毛衫，短款的褐色夹克，袖子倒是很长，几乎盖住她的手掌。整个人柔和中又带着些疏离。 女人修长的手指交叠正抱着手机打字，好像与周围环境隔绝，她低着头，看不清表情，只看到微微皱起的眉毛。 与周围的花红柳绿坐在一起，她简直不要太清爽。江知肆无忌惮的欣赏起来。 何璟完全没有察觉到饭桌上多出来江知，依旧低头打字，她顾不上别的，她的前女友还在手机上和她吵架。 两人分手已经近一年，前女友还是放不下，时不时就要找何璟掰扯。 被控诉了几次，何璟也开始反思是不是自己真的太绝情了，为什么她一点不觉得难过。 前女友比她小几岁，性子任性了些，却不是无理取闹的人，被分手大约是有些心不甘，何璟不胜其烦又耐着性子解释。 各种餐食已经陆陆续续上桌，几个小孩从外面跑进来，各自跑到自己大人身边，嚷嚷着要吃这个吃那个。 何璟身边的小男孩跟妈妈告状，哭的梨花带雨，鼻涕流进嘴里。 这样的场合，谁家的小孩有过错也是不能怨的，男孩妈妈只得耐心的哄着。 好在小孩就坡下驴，不一会就忘了这回事，眼泪还没干透，就着急扯着他妈妈的手要夹对面的酥肉。 江知看到酥肉刚好转到自己面前，迅速夹了一块把盘子转走。 男孩的妈妈一刻不敢怠慢，刚夹住，还没有把手伸回来，男孩已经拽上她的胳膊。 江知眼看着男孩的身子趴上桌子边缘，又滑下去，顺势带倒一旁的杯子。 不出意外橙汁洒了一桌，顺着桌布流淌下去。 何璟的注意力被手机分走，冷不丁的橙汁泼下来，刚好淋在她的袖子上，连带着裤子也被淋湿。 她慌忙放下腿，这才抬头看到桌子上的变故。 妈妈慌忙去掏纸巾，边擦边给何璟道歉。反观小男孩看起来倒是有恃无恐的样子，还在用手往嘴里塞肉。 江知没注意她们说了什么，她看到女人站起身抬起头，一瞬间的愣神，那人左眼下面一颗红棕色的泪痣映入眼里，这个人？好像有点眼熟？ 遥远的记忆一点点浮现。江知记得小时候邻居家有一个小女孩，比自己大两岁，那个小孩眼下也有一个这样的小红点。 - 江知小时候很活泼，甚至有点皮实，很爱跟着大孩子跑出去玩，何璟家离江知家很近，江知很爱粘着她。 但是，在小小的江知心里，那可不是个好人。 何璟是周围一群小孩子里最乖的，什么时候都是不哭不闹的，穿着漂亮的白色公主裙，永远都比其他小朋友看起来更白净。 大人们都喜欢拿何璟来教育自己家的小孩，这其中就有江知妈。 只有江知知道，何璟的乖都是装得，她会在大人们背过身后露出自己邪恶的爪牙。 江知最讨厌这样的乖小孩，尤其还是装乖的小孩。 可是，小小的何璟像一个小洋娃娃那样漂亮，像个小公主那样受小朋友们的喜欢，谁能抗拒一个这样的邻家好朋友呢。 小江知自己爬起来拍拍屁股，还是死心塌地的黏上去。 第3章 此刻，坐在何璟对面的江知都想起来了。 不知道何璟是不是还记得小时候总是坑江知的事，但江知一直觉得那是一段黑历史。 小小的自己在何璟面前，浑身上下都透着不值钱的气息，无论何璟怎么对她爱答不理，她依旧屁颠屁颠的跟着。 想到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童年回忆，江知也觉得现在追究起来挺没意思的。但是，也许是心境变了，江知现在看着对面站起身的美女，竟然觉得她好似带了几分凶相，甚至比旁边一直蛐蛐别人的大娘还显得刻薄。 何璟完全不知道江知心里的弯弯绕绕，更不知道她在江知心里已经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处理黏腻在手掌手心里的果汁还来不及，哪有功夫注意到那些。 何璟的目光甚至没有在江知身上停留，说了声你们先吃，就兀自拿着手机去找洗手间了。 江知自顾自的批评她：果然还是那么目中无人。 随着几道小菜下肚，江知的胃口也被打开。现在的席面都追求精致美观的造型，鲜少有像今天这样这么实在的菜品。 每一份端上来都是硕大的盘子，满满当当的装盘，热气腾腾，香味扑面而来。 江知不自觉的多夹了几筷子，吃的畅快。 旁边的小桌架上摞起各种酒水饮料，小孩子们喜欢，一连打开好几种，江知也跟着尝了好几种。不一会就感觉肚子已经圆鼓鼓的饱起来。 江知不动声色的站起身，退出小孩子们的包围，直奔主题朝着门外去。她着急上厕所。 都在屋里吃饭这会走廊上倒是没什么人，厕所在长廊尽头，江知洗过手简单整理了一下，这才走出去。 楼梯的出口在走廊的中间，江知一出门就看到何璟从前面的楼梯口走上来。 她一手打着电话紧靠着墙边，脚下一步步的挪动。 江知装作很忙的样子，低头看自己的手机，缓缓靠近，想避免眼神交汇。 隐隐约约听到何璟的几个字句：“我..分手了，不会去..你自己回去。” 何璟说话的声音并不大，但现在大家都在屋子里吃饭，走廊上倒是安静。 江知的脚步一顿，似乎嗅到了瓜的气息。她把速度放的更慢，耳朵却是竖起来。 何璟停在楼梯上，像是有些生气：“你在那等着，我马上结束就过去。” 江知没敢抬头，静静的等着何璟先走过去。 两个人都没有注意到拐角处，一个小男生正疯跑着冲向楼梯口。 江知听到“啊”的一声小孩的痛呼，抬头，正看见那小男生撞上何璟的腿。定眼一看还刚好是刚刚碰倒果汁的那个小孩。 何璟被小男生撞的一个踉跄，眼疾手快去捞他，才没让他倒在地上。 两个人四目相对，大人不在身边，何璟也就没给好脸色，冷着脸瞪着小孩。 何璟觉得这个小孩被家人宠坏了，刚刚在餐桌上她没有发作，更没有去计较，但他们今天的一言一行何璟看在眼里。 小男孩的妈妈处处迁就他，而小孩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在哪都是我行我素。在餐桌上更是仗着大人们的宽容，蹬鼻子上脸，霸揽自己觉得好吃的，丝毫不顾及别人，更别说还有其他小朋友。 大人们会顾及着家长没有立场去教训别人家的小孩，都是好言好语的哄着。 但何璟可不惯着。 何璟冰冷的眼神不怒自威，她蹲下来好像是要去看小男孩有没有伤到，但冰冷的眼神在小男孩看来是要把自己吃掉。 第3章 小男孩睁着水汪汪大眼睛，紧绷着嘴，全身都在抗拒，两只胳膊试图挣开何璟的桎梏，感觉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何璟依旧一句话也不说，但也不松手，小男孩迫不得已的带着害怕与何璟对视。 只几秒的时间，小孩的眼泪已经在眼眶汇聚，感觉马上就有决堤的趋势。 何璟猛地松开手，小男孩挣扎的劲落了空，险些又没站稳。一个踉跄迅速逃离，从何璟背后跑下楼梯。 江知与何璟同向而行，一前一后，何璟自然看不到背后的江知，但江知却目睹了全程。 两人一前一后回到房间。转瞬何璟又恢复了温柔知性的模样，夹了几口菜，客气的与桌上的其他人拉拉杂杂的聊几句，很友善的样子。 江知落座，心里五味杂陈，这么多年了，何璟还是和小时候一样腹黑。 虽然她也不喜欢那个被娇纵的没了边的小孩，但是比起小孩，她又看了看对面此刻如春风和煦的何璟，再联想到刚刚判若两人的冰冷，嗯她也没好到哪去。 江知继续默默吃菜。 新郎新娘过来敬酒，杨阳也跟在一边。不能喝酒的开车的都是以茶代酒。 江知也用悄悄用茶浑水摸鱼。虽然和新郎新娘不熟，她也愣是没想起来什么时候见过王虎，但是怎么说都是人家大喜的日子，也跟着说些吉祥话。 杨阳当然也认识何璟，不说小时候在江知家见过，就是现在哪里要办什么大型活动，也是免不了要与何璟打交道。 何璟在一家传媒公司工作，专门提供周年盛典、文体赛事、政府活动、视频制作等策划执行服务，在附近几个城市都比较有名。 杨阳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指着对面的江知给何璟介绍：“这是江知，你还记得吧，今天刚从青州回来，跟你们家挨着，小时候天天去你们家玩呢。” 何璟听到他说江知也是一愣。从外面回来后她自然注意到了后进来的这个人。当时她只当是后来才到的宾客，并没有细想。 江知的头发不长，微卷的锁骨发，额前两缕薄薄的刘海显得很轻盈，整个人流露出青年人的明媚朝气又带着些成熟的肆意。 听了杨阳的话何璟才反应过来，这竟然是那个邻居家的小孩。 江知是早记起来了，看何璟的反应应该是早就忘了她了。 两个人寒暄一下也就没再说什么。倒是杨阳四处跟着应酬，要走出去的时候冷不丁问起何璟：“哎小璟你开车了吗？一会你走的时候把江知捎带上，我这还要晚点结束。” 江知瞪大了眼睛，就这么把她甩出去了？ 何璟也是一愣，不问问她方不方便？ 江知看到何璟下意识的反应，再联想到刚刚在楼梯口听到的只言片语，她知道何璟肯定是不想载她的。江知在心里坏笑。 果不其然何璟面露迟疑，刚想开口拒绝，江知抢先一步，甜甜的声音：“那真是谢谢璟姐了，我就想早点回去呢，你放心我没什么行李，就占一个屁股可以吗。” 江知自动忽略了巨大的行李箱，反正杨阳发现了还是会给他送回去。 何璟被江知整懵了。 看着挺体面的一个小姑娘，怎么这么没眼力见呢？ 第4章 几个人的目光看过来，何璟被架在了原地。 她总不能说她着急去见前女友吧。 在县城的酒席上，新郎新娘敬过酒基本上就有人开始有人悄无声息地退场。何璟原本也打算脚底抹油，趁着没人注意，神不知鬼不觉地溜走。 她在心底叹了口气，算了，带上她就带上她吧，无非多绕一条路而已。 何璟家跟江知家的房子都在老街，那一片都是早年间自家盖的房子，承载着几代人的回忆。两家朝向不同，中间只隔了条过道，一前一后错落。 何璟无奈，脸上却摆出一副温和的笑容，温声应下江知的请求。毕竟是邻居，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杨阳已经又跟着新郎新娘去到别的房间凑热闹。 包厢内又恢复了先前的音量。一个年纪稍大些叔叔站起来，招呼站起来的众人继续吃，大声嚷嚷着后面还有硬菜没上完呢。 江知的小算盘得逞，心安理得的坐下夹菜。 周围的大娘也热情的拽着何璟喊她多吃些，说都没看见她动筷子。 何璟无奈又坐下吃了两口。 又上了一道菜，何璟再次拿起手机。 屏幕上赫然三个未接来电，她心里腾的生起一股烦躁，再是有耐心好像也要被消磨没了。 冷静了一瞬，何璟还是决定好好的了结。 又坐了一会，何璟装作不情愿的样子埋怨公司临时有事，不得已站起身和坐着的一干人等道别。江知一听，立刻像个小尾巴一样跟了上去，动作麻溜得很。 何璟的车也停的很远，两人并肩走在一起，不尴不尬的聊天，这么多年没见其实和陌生人也没什么两样。 经过一番对话，何璟倒是回忆起一些关于江知的事。她记得小时候邻居家的一个小姑娘每天小嘴叭叭的说个不停，还特别喜欢去她家，即使她一句话不说，江知也能自己跟自己聊的眉飞色舞。 何璟回看坐在副驾的江知，算了算大概她也有二十五六的样子，但是看起倒像是大学生一样。 江知额前的碎发随着她的动作轻微摇晃，嘴里还在说着县城里的种种变化。 何璟：嗯，现在也没好到哪去。 何璟目光定在前方，心思早就飘走，她还在心里盘算着，等会儿见到那个人，到底该如何把话说清楚。 江知当然知道何璟的心不在焉，还是装没看见，拉里拉杂的跟何璟说话，声音清脆：“姐姐，你是什么时候回来工作的，之前不是听说你也在青州？” 何璟回过神，敷衍地应了句：“前年。”她的眼眸微暗，不知道牵动了哪一处伤心。 “那你回来两年了呀。”江知说着废话。 何璟并不接话，好像在专心查看路况，车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只有风刮进来的声音。江知才不管，她准备继续不识趣的问问为什么回来工作。 一转头看到前面拐角的一家小店，在一众整齐装修的门店旁显的格格不入。 它依然保留了江知记忆里的古老的门头，三扇门敞开，像老上海街头的那种杂货店。江知小时候觉得那门框又高又气派，每次路过都忍不住多看几眼，里面卖的文具总是最时髦的，当然也是最贵的。 再次看到记忆里的门店，原来它也不过这般大，木质的边框掉漆的厉害，一眼看进去还没有旁边的小早餐店敞亮。 江知又兴致勃勃地说起小时候的事：“姐，这家店还开着呢？我以前自己偷偷进去还被赶出来过。”她的手扶在车窗上，兴奋的望着街角。 何璟突然想到短视频里那种第一次坐车的狗狗，伸着舌头扒在窗边，贪婪的嗅着过往的风。 她嘴角泛起一丝浅浅的笑意：“嗯，不过现在生意比以前差远了。” 江知听她搭话，说得更起劲儿了：“没倒闭就不错了，就他们那个老板，把小孩都吓跑了。” 记忆的闸门被打开，模糊的画面也像那些陈旧的建筑一样，在太阳下斑驳。 江知指着一条小巷子，激动地说：“我记得这，这里以前有个纸扎店，有很多纸糊的小人。” 那时候江知还不明白那是上坟用的，每次路过总是伸着头往里面看，好奇心驱使她想要一探究竟，可又总觉得莫名的害怕。尤其那家店里有一个老婆婆，脸上全是麻子，佝偻着身子坐在纸堆里，江知只要看到她一动，撒腿就跑。 江知一路上追忆往昔，看什么都觉得感概，时不时轻啧出声，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多大年纪了。 车子里只有她们两个，何璟不得不分出神回应她，虽然只是敷衍的嗯嗯啊啊。 手机屏幕在一旁闪烁，虽然只是一串没有备注的号码。何璟当然知道是谁的。 江知转头也看到了左边的手机，她直接道：“有人给你打电话。” 说着她的手已经伸过去，何璟此时万分庆幸早就删除了号码，之前是前女友给她备注的。她还不想第一次见面就对江知出柜。 江知拿起来才觉得不合适，刚才脑子不在这上面，只是看到手机亮下意识的举动，她连忙补了一句：“要接吗？”。 对上何璟面无表情的脸，江知硬生生感觉到一丝警告。 “不用。” 江知挑挑眉，放下手机，何璟好像很不爽的样子。 嘻嘻。江知暗爽。 两人陷入沉默，好在车子也很快到了地方，停在就近的街道旁。 江知解开安全带，没有立刻下车，转过头看着何璟客客气气的：“璟姐，我今天先回家收拾一下，改天再去你家玩呀，也去看看容姨，哎呀好多年没见了呢。” 小姑娘满脸笑意，好像真的在期待有空去何璟家一样。 第4章 何璟挤出一抹笑，点头：“好的。” 江知站在车窗外冲她挥挥手，笑得灿烂。 挺阳光一小姑娘，就是脑子不怎么灵光呢。 转过身，两个人的笑容一齐消失。 何璟收回目光，看着手机屏幕又开始闪烁，深吸一口气，接通电话。 “我在开车了。” 何璟发动车子朝着另一个方向驶去。 第5章 江知家的房子是一栋三层小楼，一层原本是车库，二楼和三楼是居住的空间。 租户搬走之前彻底打扫了一遍，除了基本的家具几乎是空的。 江知上了二楼，空落落的客厅，两间卧室。 沙发和桌子都还是十几年前的款式，大概是上一家租户保护的好，老旧是老旧了些，却没有什么明显的损坏，看起来也都是干干净净的。 江知在房子里上上下下转了一圈，水电气都没有问题，各个房间也都是干净的，但还是需要尽快去附近的超市购买一些生活用品，以及，最重要的，家里没有被子。 虽然现在已经回暖，但一早一晚都还是温差很大，没有被子肯定是不行的。 江知在手机上简单列了一个清单，需要买些什么需要准备些什么。 时间还早，太阳还没有下山，照在客厅宽敞的窗户上，屋内一片光亮。 江知准备就住在二楼，两间卧室拿出来一间作为书房画室，另一间主卧就自己来住。 计划的差不多，江知就带着随身的包包出了门。虽然她对现在的一河县并不熟悉，但是小县城的慢节奏让她很乐意一点一点的探索。 刚刚在车上有看到一个生活购物中心，她朝着那个方向随意的在大街小巷穿梭。 越接近新街店铺越是密集，江知眼尖的看到一家织梦家纺，店面的台阶上贴满了红黄色的促销广告。 走进店里的空间不算很大，有两张样板床摆放着时下卖的最好的四件套。也有分开的，各种各样的图案，零散的在周围排成一叠一叠。 有两个客人正在挑选，店员只有一个看起来三四十岁的中年女人，消瘦的脸，不断用两只手搓着面颊，手上露趾的红线手套边缘卷曲起来，应该就是老板了。 江知进门女人隔着大床和江知打招呼：“过来了妹妹，先看看吧。” 她身边的那两个顾客正在激烈的抉择到底该选哪一个，朝着店门瞟一眼又继续辩驳。 江知大致环顾了一圈，她平时也没有买过床上用品，都是从家里拿的，反正这里那么多，直接上手摸到舒服的差不多的就行。 先看了看床上的那一套，摸起来很柔软，床单被套的表面都是加了绒的，很亲肤，带着被芯直接买一套倒也省事。 那边还在陪着说话，江知走过去：“不好意思，这个一整套下来是多少钱？”她指着床上奶黄色的那一套问。 老板上下打量她，这么年轻的小姑娘能知道什么呀，想着她满脸堆起笑：“美女是想床单被套这些一起哈，真有眼光，这个是咱今年卖的最好的，现在盖舒服着呢，就是放到明年冬天也不冷。”她带着江知走到床前，放柔了声音：“美女你摸摸，软和着呢，还有各种颜色，美女你被子是多大的，我给你找尺寸。” “不不，我是想买带着被芯枕芯的一整套，这样是多少钱？” “噢可以可以，这个四件套是成套的，但是这个被芯是我们自己单配的，你这样我给你再拿一套，总共是四百八十八，给算你四百八，行不。” 江知想县城里的物价也不低啊。 “啥被子这么贵啊。”一个陌生的声音传进来，是刚刚在那边争论的那个年轻女人。 她精致的纹眉挑起，满脸的不信：“就这被子要三百多？” 老板略带尴尬的一笑：“这是新疆棉弹的被子，用的都是好棉，盖起来暖和着呢。” 王芸撇着嘴，依然不是很信：“摸起来也就那样吧。” 她也不管老板怎么解释，大大咧咧拉着江知，丝毫不避讳老板就在面前。 “她这四件套本身也才一百八，你拿着三百块去东街头棉花厂，两天能给你弹一床新被子，包管你比这舒服的多，这摸着就不值三百。” 江知听着听着有点回过味了，这是被宰客了。老板看着她眼生，又年轻，肯定是好糊弄的。确实好糊弄。 王芸跟老板理论，句句坚守立场，不管你怎么说，就是认定了不值。 江知看着王芸据理力争，突然像是想起什么，她试探的喊了一声：“小芸姐？” 王芸回头有点懵：“你是？” 江知仔细看着她的眉眼，虽然成熟了一些，但是基本的样貌还是能看出来。 “小芸姐，我是江知啊，小知，认不出来了吧。” 王芸瞪大了眼睛看着江知，不可置信的揉了揉她的脸：“你，你是小知？哎呦你都这么大了！”她激动的绕着江知转，嘴里还在念叨，“小知都长这么大了哈哈哈！” 江知小时候一到冬天就很喜欢往王芸家跑，两家离得近，那时候王芸家开了一个洗浴中心，虽然不大，但是非常暖和，王芸就像个孩子王一样，谁家的小孩留在那，她都带着玩。 江知小时候她还在上初中，跟何璟不一样，王芸特别喜欢小孩子，尤其是江知，江知是附近一群小孩子里最小的，小脸长的跟个团子似的，人不大话倒是不少。 王芸当即转身给身边的朋友介绍江知，感慨着多少年没有见过了，拉着江知的手不松开，好像松手就会跑了一样。 三个人一起走出店，两个人逛街变成三个人逛街。 “小芸姐，我回来的时候路过你们家都没看见洗浴中心的牌子了。” “早好多年都不做了，我现在在育才小学教小朋友呢，你还记得不，你以前上的那个幼儿园斜对街。” “噢我想起来了，你也太适合干这个了，小孩子总是都喜欢你。” “哈哈哈那是，不过呢主要是离家近嘛，我是一点也不想跑出去折腾，累得要死，在家躺平最舒服了。” “还是姐想得开。” 江知注意到王芸手上的戒指，用眼神示意她。 王芸不好意思的笑笑：“哎呀，前年刚结婚，也是就咱们县城里的，现在日子算是稳定下来了，准备再过两年再要个孩子。” 江知看着王芸笑的一脸幸福，心里也是替她开心。 “别说我了，你呢，回来是准备长住？还是只回来看看？谈朋友了吗？有空去我们家坐坐？还没见过你哥...” 王芸说话快，噼里啪啦的问，江知答了这句忘了那句，两个人聊的火热，倒显得旁边的朋友矜持了。 三个人又转了一条街，朋友看她们情深意切，也是早早的提了回家，家里还有小孩。 王芸熟悉县城，带着江知买了不少东西，又一起吃了饭，天已经黑了。 两人依依不舍的告别，江知只感觉口干舌燥，这可不比上一天班轻松，如果不是杨阳要过来给她送行李，王芸还不想放她走。 第6章 回到一河之后，江知一个人住着空荡荡的大房子，再也没有人能打扰她。 每天睡到日上三竿，才悠悠转醒，又磨磨唧唧的赖在床上，一直到肚子咕咕叫才起来搞点吃的。 她有点喜欢这窝囊废的日子了。 江知看起来大大咧咧的像个小太阳，但是别人不知道，她其实一个人的时候也可以非常安静。 事实上，大部分时间江知都是自己度过的。江知爸妈年轻的时候工作忙，从小就顾不上江知，经常是把江知带到单位，就在那么人来人往的地方，江知像听不到一样安安静静写自己的作业。 大人们路过都夸小江知真棒，写作业专心。久而久之，好像所有人都不再觉得会打扰到她。 连江知爸妈都开始理所应当的认为，小孩子就应该天生会专心致志。 大概也是这样的原因，让江知长大后对安静的环境特别执着。 不管这一天忙到多晚回到家，她都要在小画室坐一会，夜深人静，刚好清空一天的思绪。 这几天除了王芸江知没有联系任何人，就连杨阳喊她去家里吃饭她都推脱了。 江知觉得不用着急，又不是明天就要走了，她已经决定多在这窝一阵，窝囊废的窝，就当弥补前两年的假期了。 冰箱里已经没什么东西了，本来就没囤多少，江知想也不好总点外卖，磨磨牙还是决定出去转转。 又去了那天王芸带她去的那个大超市，超市在负一层，楼上是一些商店和餐厅。 江知特意带了一个很大的帆布袋子，环保嘛，正红色的，上面一只白色的线条狗。 到了超市，江知直奔冷冻区，速冻产品向来是首选，方便快捷。倒也不是她不会做饭，但也只是能熟的程度，谈不上多好吃，又很耗费时间。 不对，现在她有的是时间了。这样想着江知又推着购物车去往生鲜区。 第5章 各式各样的蔬菜她都称了一些，买了菜还是要再买些调料，那饭菜都齐了，零食当然也是必须的。 不知不觉已经装满大半个推车。 结账的时候江知也是震惊，一个袋子是装不下了。 江知拖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上了扶梯，人不多，她把袋子靠在脚边。 购物一时爽，怎么带回去是个问题。 她是从家里走过来的，空着手过来倒是一身轻不觉得累，虽然不算很远，但是现在拿这么沉的袋子走回去也是够累的。她有点后悔没叫上王芸了。 江知想想只好打个出租车了，或者网约车。 下了扶梯，江知在边缘的角落停下，她想看看手机能不能打到网约车会快一点。周围人来人往，嘈杂的人声和店铺的促销音乐混在一起，她却浑然不觉。 指尖翻动屏幕，她没有看到对面的电梯上下来一个高挑的女人。 何璟和另外两个女人一同走下来，那两人都是一身干练的小西服，只有何璟看起来较为随性。 三人在商场门口站定，何璟满脸笑意做着最后的告别。 对方是总公司推荐过来的合作方，来得突然没什么准备，好在是两个年轻人，性格开朗，健谈，很好相处，一个下午的时间三人就达成了初步的合作意向。 两个年轻人没有到过一河县，长途跋涉也不嫌累，谈过合作后就迫不及待的拉着何璟一起吃饭，挑来挑去选中了商场旁边的一家老字号。 吃过饭三个人又一起逛了一圈，这才准备回去休息。 何璟也已经累的不行了，不愧是刚毕业的年轻人，精力怎么就这么旺盛呢，她心里感叹着，目送两个人坐上车，终于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何璟转过身拖着略显疲惫的步伐再次走进商场，她准备顺便就近去超市买点东西，车上备的水今天刚好喝完。 走着走着，不经意间瞥见扶梯不远处有个熟悉的身影，那人背着硕大一个红色的帆布包，手里还攒着两个购物袋。帆布包被鼓鼓囊囊的撑起，上面不知道是猫是狗的图案被撑的变形。 何璟瞬间反应过来，一秒都没犹豫，猛地一个急转身，又朝着大门往回走。 没看到没看到，赶快走。 顺利的走出大门，一眼就看到了不远处自己的车，她加快脚步，心里暗自庆幸还好车停得近。 “何璟！” 一声呼喊传来，刚打开驾驶门的何璟一个激灵，头皮都麻了一下。 下一秒，江知驮着她的帆布袋已经小跑过来。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此刻江知心里想的却是，真是想什么来什么，又可以烦一烦何璟了。心情悄然变得很轻快。 “璟姐好巧啊！我刚才就觉得像你，没敢喊，没想到真的是你。” 那还不是喊了。。。 何璟只好又挤出笑意，看她袋子里满满当当发出疑问：“好巧，你这是准备...？”准备冬眠吧，何璟没有问出声。 “嗐，多囤点省事，姐你下班了吗，你要回家嘛，带上我吧，你看我都拎不动了。” 何璟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还真是个自来熟呢。 江知把勒的通红的手伸给何璟看。 细长白皙的指根此刻多了几道皱皱巴巴的积压痕迹，活动几下还是带着僵硬。 她故意在何璟眼前晃了晃，脸上露出可怜兮兮的神情，就差没写上 “快来帮我” 几个字。 何璟心念一转，连忙换了满脸的痛惜：“啧，怎么都弄成这样了。” 说着她伸手托在江知的手背下面。 江知一愣，突如其来的触碰让她有点不习惯。 “啪！”下一秒何璟的另一只手重重的拍在江知的手心上。 强烈的酸麻从手上传来，江知的脸一下子有扭曲的趋势。 何璟一只手固定她，一只手打下去，她还真是想逃都逃不过这一巴掌。 还没等江知抽回手责备她，何璟已经换作轻柔的揉捏，在她手心里划拉，嘴里还叮嘱她：“揉一揉会好一点。” 不知道的还真以为她在关心江知。 揉了没两秒，何璟：“上车。” 冷漠的丢下一句她转身就进了驾驶位。 江知在背后握起拳头，故意的！她就是故意的！ 第7章 江知闭了闭眼，深呼吸，好歹压制住了想打何璟的冲动。 她挪动脚步，打开后排座位的车门，把那堆沉甸甸的购物袋一股脑塞进车后座，动作间故意弄出不小的声响。 随后心满意足地坐进副驾驶，还不忘调整座椅，把位置往后挪了一大截。 何璟撇了一眼没说什么。 江知受不了车里的沉默，小绿人格上线：“哎呀，真是麻烦璟姐了，要不是碰到你，我还不知道怎么把这些东西弄回家呢。” 她嘴角挂着甜甜的笑，那语气听起来十分感激了。 何璟握着方向盘，嘴角扯出一个淡淡的微笑：“顺路而已。” 她刻意把 “而已” 两个字咬重。 车子缓缓驶出停车场。江知第二次坐何璟的车了，何璟把车内打扫的干净，也没有什么味道，放眼望去依然看不到任何杂物和装饰，只有冰冷的黑灰配色。江知突然觉得还真是像它的主人一样寡淡。 她环视一圈，车子还是手动挡，控制面板上的屏幕还没有她的平板大，周围布满按键。 现在的车都喜欢把控制台做的趋于简洁，这辆车这样的看起来也不能说太旧，倒像是好几年前流行的。 她开口道：“璟姐，你这车子还挺...复古。” 江知对车一窍不通，顺嘴那么一问。 何璟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方向盘，她沉默了一瞬，声音低沉：“嗯，我爸的车。” 对于父亲已经病逝两年这件事，她选择绝口不提，并不想和江知诉说这份伤痛。 “原来是何叔的。” 江知并没有多想，何叔，她小时候还是有点害怕的。 何叔是个医生，喜欢板着脸，平时很忙，很少会见到他。但是有一次，小江知的胳膊脱臼，她大哭不止，几个大人都哄不住，慌乱的不行，只有何叔面不改色，上去就把胳膊怼上了。 小江知豆大的眼泪还留在脸上，听到自己的骨头嘎嘣一声，看着何叔严肃的脸，又哇的一声吓哭了。 “我小时候可害怕何叔了，尤其是他板着脸的时候。”江知问：“何叔是不是对你很严厉啊，我都没见过他笑。” 何璟语气冷淡：“没有。” 江知不依不饶，继续追问，身体还微微前倾，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哎，容姨何叔他们现在都退休了吧，何叔那种工作狂退休他受得了吗。” 何璟眼神里似乎闪过一丝不悦：“挺好的，都退休了。” “那太好了，改天我一定带点东西去你家里瞧瞧他们。” 江知眨眨眼睛，完全不像是在询问何璟意见。 何璟的眉心习惯性聚起，转念她又觉得不管怎么说，江知还能想着老人也算有心了，眉心舒展，没有再计较她自己做的决定。 江知眼神偷偷观察着何璟，她怎么好像不那么抗拒了。 虽然她说去看看，心里也是真的对容姨何叔有感情的，但是这么多年没见她也很怕人家其实根本不记得她了，不知道要拖到什么时候才会去了。 何璟的车速放缓，开始注意起周围路边的车位。新街那边的小区房都建有停车场，老街附近都是这样停在路边。 一路走过去，终于在超过家门前的对面马路上找到一个空位。 停好车，江知眼巴巴的看着离家一大截的距离。 “你会帮我拎袋子的对吗璟姐。” 何璟一脸的面无表情，江知装模作样的揉着手心，啧啧的叹气。 何璟：“......”，怎么没累死你呢。 “咚咚咚”清脆的手指敲击车窗声突兀响起。 江知和何璟同时闻声回头，只见车边站着一位看起来六十多岁的女人，她的手拢起来趴在车窗上往里面看。 “璟啊。”那人唤道。 何璟立刻伸手去按开关，车窗缓缓降了下来。 “妈，你要去哪？” 她的声音里带着关切。 江知闻言一愣，原来，眼前的这位就是容姨。是那个每次去何璟家都会给她留好吃的的容姨啊。 何璟的身子挡住了方容大部分的视线，方容下意识的认为何璟是下班了自己回来的，并没有注意到副驾上的另一个人。 她把手中的袋子高高举起，笑着指给何璟看。 “我不去哪，我刚买菜回来，你看我今天买了茄子，豆腐...” 何璟已经解开安全带，走下车，接过母亲手上的袋子：“你给我说，我带回来就好了嘛。” “我就想跑跑哩，天天在家也没啥事，买买菜挺好的。” 方容一边说着，一边轻轻拍了拍何璟的手，眼神里满是温和。 这时，江知也从另一边走了下来。方容这才发现车里还藏着一个人。 第6章 江知高挑的身影让她感到有些陌生。一般何璟不会往家里带同事的，这个女孩看起来跟璟年龄相仿，个头竟然也差不多，小脸明媚，还挺讨喜，就是之前没见过。 方容的目光里带着些许探究，上上下下仔细打量着江知的脸。 江知同样回视，她一下车就注意到了容姨左手上的一个拐杖，笔直平整的杖身，仗头有类似鸟的形状的雕刻，被容姨握在手里。 记忆里的容姨永远是身姿挺拔的，一头时髦的卷发优雅地勾在耳后。而现在，她不再直挺着背，两只手搭在仗头，盘起的头发里层层白发醒目地掺杂其中。 江知顾不上感慨，她走上前热情的攀上方容的胳膊：“容姨，你看看谁回来了。” 方容被她的热情吓退一步，脸上带着略显尴尬的笑意：“啊你是？” 方容微微眯起眼睛，江知把脸往前凑了凑，又微微弯下腿，努力让自己和方容处在同一高度，俏皮地把两边的脸揪起来，眯着眼睛笑：“看出来没？” 方容先是一愣，随即一拍大腿，激动得声音都有些颤抖，手指着江知：“是那个，这是那个，老江他们家那闺女，是不是？”她又转头看向何璟，急切地确认：“这是老江家的那个是吧，叫小知对不对？” 何璟点头，江知开心的回应她：“对呀容姨，我是小知，想起来了呀。” “哎呦哎呦你看看，小知这么大了，长得我都不认识了，亏得你还记得容姨。” “那哪能不记得，咱们这一片就容姨最疼我了，啥好吃的都给我留着，忘谁也不能忘了容姨啊。”江知的声音软下来，像小时候一样撒着娇。 方容被哄的开心，乐呵呵的捂着嘴笑，眼角的皱纹都叠起来。笑完，她又紧紧拉住江知的双手，轻轻摩挲着，眼神里满是怜惜，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好啊好啊。” 两个人许久没有见过，一时间有问有答，何璟在一边插不进去一句。 方容得知只有江知一个人回来住，立刻就把她往家里拽，说什么也要她去家里吃饭。 “别回去了，小知，走跟我回家，容姨给你炒肉吃。” 江知被她拽着，脚步不由自主就跟上了：“好啊容姨，我可想你炒的菜了，小时候就喜欢吃你做的饭。” 方容一把夺过何璟手上的袋子，拿到江知面前打开，两人边走边商量起菜谱。 方容低头的间隙，江知迅速回头，朝着呆愣在原地的何璟好似得逞似的快速眨了下眼。 何璟在一边都惊呆了，还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不客气的人。 她看着已经穿过马路的两个人，全然没有再想起还在原地的自己。 何璟打开后座，认命的把江知的大包小包提下来，砰的一声，好像表达不满似的，狠狠的扣上车门。 一进家门，方容就扎进厨房准备大展身手，江知也赶紧跟进去帮忙。 她偷偷扭过头去看刚进门的何璟，看到她果然拎着自己的大包小包进来，狡黠的勾了勾嘴角。 何璟正把她的速冻产品分装到一个袋子里，再塞进自己家的冰箱冷冻起来。 真是不靠谱，刚才还说怕速冻的食物化了，转头就不管不顾了。真不靠谱。 第8章 方容在厨房里有条不紊的起锅烧菜，江知在一边帮着洗菜切菜打下手。 两个人有说有笑，容姨的眼睛简直笑成一条缝：“你小时候啊就喜欢吃肉，肥的瘦的都吃不够。” 她说着正将一把芹菜丢进锅里，立时有油花溅起来。 方荣把锅里的菜焖煮起来，手里去摸立在水池边上的拐杖。 江知这才小心翼翼的问她：“容姨，你的腿是怎么了？” “嗐，前年摔着了。在咱们东街那个坡你知道吧，下雨天滑的不得了啊，就把腿摔坏了。”容姨一边说着，一边轻轻拍了拍那条受伤的腿。 她从架子最底层拿上来一壶新油桶，江知连忙伸手去接。 “一直没有好吗？” “好不了了，摔坏了，年纪也大了现在总是使不上劲，膝盖不敢打弯。”容姨无奈地摇了摇头，语气中带着几分释然，又有着难以掩饰的遗憾。 江知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满脸的难过，静静地看着容姨。 方容见此，脸上立刻扬起一抹笑呵呵的神情：“嗐呀，小知还知道心疼我了，没事，早就不疼了，其实不拄拐杖我也能走，不过拿着稳妥一点。” 江知看她乐观的心态，欣慰的笑笑：“有何叔在，您也不用太担心。” 何叔是医生，总还有办法的。 江知本是想安慰容姨，话一出口，方容的笑却僵在了原地，脸上的神情一滞，手里的动作缓慢下来，沉默了半晌，才缓缓地跟江知说：“你叔没了呀，前年走的。” 这次轮到江知发懵了，她甚至有些怀疑自己听错了，或者理解错了，心里还存着一丝侥幸。 “你何叔前几年得了个急性癌症，没救过来，就走了。” 江知这次确定了，何叔真的不在了。 “嗐，都过去了，来，小知把盐递给我。”容姨的声音依旧平淡，沉默的进行着翻炒的动作，眼眶却悄悄泛红，不知道是不是烟熏的。” 江知低下头，心里像被一块大石头压着，容姨佯装被呛到，顺手在脸上抹了一把，江知全当没有看到。 真是世事无常，她暗自思忖，难怪刚刚在车上问起何叔，何璟的表情有点奇怪。 “来，拿盘子，出锅。”容姨一声呼喊把她的思绪拽回。 江知端着盘子出去，在餐桌上放好，她环视周围，目光在客厅的角落定住，果然看到何叔的遗像。 遗像上的何叔，有些苍老，不似印象中的硬朗，虽然依旧没什么表情却慈祥了很多，但如今已经是阴阳两隔。 她擦了擦手，走上前点燃了三炷香，朝何叔拜了拜，倒也没说什么。 厨房里还在噼噼啪啪，江知转过头准备回去继续帮容姨。 一转身，何璟正靠在墙边，把她的动作尽收眼底。 何璟脱了外套，只穿了单薄的毛衫，她鬓角的头发微微湿润，搭垂到肩上，增添了几分慵懒的美感。 两个袖子高高挽起，露出修长的手臂，线条流畅，她两只手相互揉搓，十指纤长指尖圆润，来回的叠压，应该是在涂抹什么。 江知脑子空白，只呆愣楞的说：“菜做好了，可以吃了。” 何璟点点头，把袖子放下来走向厨房端菜。 又过了一会，何璟端着最后一道紫菜蛋花汤顺利上桌。四菜一汤，虽然都是简单的家常菜，但是江知却格外满足。 在外面久了，最想念的也就是家里的寻常饭菜了。 “容姨你做的太好吃了，完全可以出去开饭店了。” “哈哈哈好吃你多吃点，你看看你现在瘦的，小时候白白胖胖的多可爱。” “现在长大了嘛自然就瘦了。” “你们现在是年轻，但还是要好好吃饭才能健康，别学那电视上什么弱不禁风的样子，那顶什么用。” “就是，还是容姨说的对，不过不说那些，就冲您这菜我今天也必须多添两碗饭。” 容姨被她夸的合不拢嘴，一口菜嚼了又嚼。 何璟在一旁默默的给母亲盛了一碗汤。 “小时候你就皮，你还记得小时候旁边小甫家的狗吧。别的小孩都害怕，你皮的很，非要去逗它，结果它冲出来就追你们几个，最后还就你跑得慢被狗按在地上。” 江知当然记得。那时候江知还是一堆小孩里面最小的，个头也矮，没有一个大孩子带着她跑，她好不容易快追上何璟，何璟却推开她毅然决然丢下自己跑了。 最后因为江知拖住了时间，其他小朋友都顺利跑回家。只有江知被扑倒，还在她的衣服上抓了好几道，幸好那家的叔叔及时把自家狗踢开才不至于伤到。 因为这件事把江知吓得不轻，自那之后都很怕狗狗。 江知带着些咬牙切齿的回答：“我记得。”手里的筷子要把碗戳出个洞，眼睛盯着何璟：“我当然记得，璟姐小时候跑的可快了。” 何璟无辜的回视她，心里纳闷这是几百年前的事情啊，她怎么还能记得。心虚的喝汤。 一顿饭吃的融洽，江知小时候方荣就很喜欢这孩子，觉得她性子活脱，虽然有时候调皮了些，但是她是个孩子啊，孩子哪有不调皮的。 当然何璟这孩子也很好，但是她性子稳重，方荣总觉得她不必那么懂事的。 是以她总想让何璟能做些自己喜欢做的事，上学也好工作也好，只要何璟有意愿的，他们老两口都支持。 当然也很希望她能尽快找到一个称心如意可以依靠的人成家，有依靠她也能轻松一点。 想到这方荣问起江知：“小知既然你们公司那么多男生，那你谈朋友了吗？” “还没呢容姨，哪有跟同事谈朋友的呀，烦都要烦死了。” 第7章 “话也不能这样讲，遇到了嘛也是缘分。你们现在也不小了，该留意留意了。” 她又夹了一口菜：“你看看何璟，这么大了自己也不知道上心，不谈恋爱也从来不往家里带人，我都愁死了。” 江知表面乐呵心里犯嘀咕，如果何璟没有谈，那在喜宴上的那个电话是什么意思，虽然她可能没有听清，但是总觉得她就是有前任。 如果她真的谈了，却从来不让容姨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不想容姨知道？还是不能让容姨知道？。 “妈，快吃吧，吃完我们去街上拽一个回来。”何璟面无表情的给方荣夹菜。 江知噗嗤一声差点笑出声来。 方荣把她夹的茄子一口塞进嘴里，气呼呼的：“你看，我一说她就这样。” “璟姐这样的条件您还用愁吗，怕是您挑都挑不过来。”她意有所指：“璟姐如果想，勾勾手马上就能带回来。” 何璟定定的看了她一眼，猜测她是不是知道了什么，又觉得不大可能。 第9章 饭后三人又坐在一起聊了一会，大部分还是江知和方荣在说，何璟就在一旁添茶倒水。 眼看天已经黑下来，江知提出回家，方荣劝留无果只好依依不舍的送人。 方荣：“小知不想做饭了就来容姨这吃噢，不要不好意思，跟自己家一样的噢。” 江知开心的连声答应。 何璟在一旁杵着默不作声，方荣一把拽过，硬是要让她把人安全送回家。 何璟无语：“她家就在后面呢，三分钟都要不了。” 方荣推搡在她后背上，一个劲的往门外推：“你这孩子，小知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回来，你做姐姐的，她拿这么多东西多不方便的。” 何璟刚踏出门外，方荣哐的一声把门关上，好像生怕她反悔。 何璟和江知两个人被隔在门外面面相觑。 江知呲起一口小白牙，冲着何璟笑嘻嘻。这次可不是我强求的。 天色昏沉，江知的一排小白牙在何璟眼里显得格外扎眼。 有这么开心吗，那小得意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捡了多大的便宜。 何璟接过她手里的袋子认命转身，却不自觉的被感染，在江知没有看到的背面勾起嘴角。 小巷子里没有路灯，路不宽，没有什么光亮，两个人用手机打开手电筒并排亦步亦趋。 何璟记得小时候也是到过江知家的，只是后来这些年一直是别的租户，她也没再进去过。 江知家一楼有一个大门一个小门，小门平时进出用，连接一个小厅，有直接通向二楼的楼梯，傍边是一个空荡荡的车库。 两人从小门进入一前一后走上楼梯。 十几年前的审美什么都流行够大的，够气派的，大门一定要够高够宽，每层楼至少要有两米五以上的高度空间，就连楼梯都是又陡又高。 “璟姐，你慢点走，我们家楼梯有点高。” “没事，咱们这附近家家户户都是这种高楼梯，走习惯了。” 江知把何璟带到二楼的客厅，简单放置后就看到何璟好奇的打量着屋内的陈设。 何璟很意外屋子里好像和她记忆里的布局相差并不多，就是现在没那么多东西了有点空荡荡，不过也可以理解，毕竟江知也才回来不久。 “我记得你们三楼带一个小院子是吗？” “对呀，楼上一个小院子和两个小房间，我现在住在这个房间。”江知意外何璟竟然还有印象，边介绍边推开卧室门给她看。 何璟探头去看却并不进去，站在门边已经闻到女孩子的卧室特有的香味。 江知带何璟参观自己的小画室。和卧室不同，画室里竟然陈列的满满当当，就连书柜上都是不少的书。 中间庞大的木质画架看起来很专业，上面有不小的一个油画框，画布上却是空白的。 移动工具架上应有尽有，瓶瓶罐罐和刷子摆放的整整齐齐。但是放眼望去竟然没有看到任何一幅画作，只有书桌上有几本摊开的画册。 江知看出的她的疑惑：“这几天我才刚布置好，还没画过什么。” 何璟有些意外：“我不知道原来你还会画画。” 江知眼中微暗，好像不再有一开始展示时的兴奋：“偶尔喜欢玩一下。” 何璟原以为她会很骄傲的给自己介绍，不想竟然这么谦虚。 虽然自己对艺术并不算太了解，但是这个房间的每一处布置一看就不只是玩玩的程度。 江知看起来也并不想过多的解释，会画画吗，她也在质疑，自己会画画吗。她已经很久没有动过笔了。 眼看两个人也没什么可聊的，何璟准备开口离开。 江知突然想起今天自己去打印店问的事，又问起何璟：“对了璟姐，你知道哪里可以扫描画吗，我今天问了两家打印店，他们的设备不太行，而且扫描尺寸非常有限，其实用高清的相机拍摄一下就好。” 何璟认真的想了想：“一般装裱店可能会有高清的相机拍摄，但是咱们这比较少，或许你可以去广告公司看看，用他们的设备比较齐全。” 江知点点头，没有看到何璟有些欲言又止的表情。 其实何璟想了想，直接找她也可以拍摄。 她们公司也有拍摄团队，一般都是负责制作视频和摄像记录。拍一幅画还是容易的，但是，毕竟这不能算公事。。 片刻后何璟还是停下脚步：“如果你实在没找到地方，可以来我们公司帮你拍，远光传媒。”反正她的组员小纪就是摄像负责人，不算什么难事。 江知愣愣的点头，道了声谢。 - 何璟回到家，方荣正在扫地，一只手拿拐一只手拿扫把。 “妈，我来扫，你休息吧。” “没事，你也忙一天了，你坐着吧，我可以。” 何璟仍然想接过手，方容有些气恼：“嗐，我就是想动一动，我是腿坏了又不是成废人了。” 话一出口，她又觉得说重了些：“医生也说了，适当锻炼一下也没害处的。” 她又自顾自扫起来，何璟小心翼翼看她一眼，不再反驳。 母亲以前就是一个很爱干净的人，在家里根本闲不住，但是自从腿摔着之后，她就一直很担心母亲会累到。 但比起这些，她更害怕母亲在心理上产生什么自怨自艾的影响，她知道很多后天残疾的人都会对此很敏感。 过了一会儿方荣又挑起话头：“小知这孩子真不错，小时候她就是个显眼包，小嘴叭叭的就属她话多。现在也是长成大姑娘了，往那一站都快跟你一样高了。” 何璟松了口气：“你就是太久没见她了，她也就比我小两岁而已。” 方荣一拍大腿想到什么：“哎呦你不知道，小时候啊她就闹腾，比别的小孩闹腾多了，尤其是睡觉的时候，怎么哄都不睡觉，好不容易哄睡了，一放床上就醒，给她爸妈折腾的呀，那真是没处去说。” “不睡觉，那怎么办。”何璟顺着往下问。 “那能怎么办，她爸她妈天天抱着她串门子，在怀里晃着，嘴里还得说着话。嘿说来也是奇了，她听着我们大人们聊天很快就能睡着。”方容接过女儿递过来的水果，自顾自的说：“也难怪她说话早，听得多嘛。” 何璟笑了笑，也觉得好玩。 “对了璟，今天中午莹莹抱着孩子来找你呢，结果你中午也没回来，我就说你忙着呢，她就回去了。” “是什么事，她没跟我说啊。” “能是什么事啊，八成是又在王家受委屈了。小姑娘也不容易，一个人嫁过来人生地不熟的，你孙姨其实也是个刀子嘴豆腐心，她不是那种坏良心的婆婆，你再见莹莹你也劝劝她。过日子嘛，难免拌个嘴。” “好，我正好明天休息，明天去看看莹莹” 方荣停下手里的动作看着江知：“你看莹莹跟你是同学，跟你一样大的，人家都有娃娃了。” 何璟叹口气：“最近工作比较忙。” 方荣自然看出她的敷衍：“妈知道，你心气高，如果你觉得咱们这你待不住，你还回青州，趁我现在还能自己照顾自己，你只管去忙你的，我不拖累你，没什么问题的。” 何璟掸了掸掉在腿上的果皮，换了个姿势坐着，不知道电视里放的什么。 第10章 吃过午饭，容姨给何璟装了几个自己做的鸡蛋糕，说是孙姨喜欢。 孙姨和王叔现在在西街开了一家超市，临街的铺子，楼下是店铺楼上住人。 何璟提着袋子进了店里，孙姨和王叔正端了饭菜到柜台上。 “孙姨王叔。” 老两口自然的以为何璟是来买东西的：“哎小璟过来了，那个想带点啥呀，让你王叔给你拿。” “不，不用孙姨，怎么现在才吃饭啊。” 孙姨不想多说，上午刚和自己儿媳吵了一架，气都气饱了，过了饭点才想起来做饭。 第8章 她转念一想，莹莹就跟这何璟关系好，准还是要跟她学嘴。不说也罢。 孙姨好歹笑了笑：“做饭晚了点哈哈，闺女你吃了没再来吃点吧。” “我吃过了孙姨，我妈做了点鸡蛋糕，做的多了点，想着分点给您带过来尝尝。” “哎呦太好了，我就爱吃老方做的的鸡蛋糕，街上卖的那个我都不爱吃。” 孙姨接过袋子：“哎呦这么多呢，谢谢闺女噢”。 何璟礼貌的笑笑：“孙姨，莹莹在上面吗，我去看看她。” 孙姨不接话，忙着数鸡蛋糕。 王叔：“在呢在呢，给孩子喂着呢，你去吧闺女，她也没吃饭呢，厨房里你孙姨给她留了菜。” 孙姨拉拉王叔：“你赶快吃你的吧，她那么大个人了能不知道吃饭啊。” 王叔一边应着一边朝着何璟挤挤眼。 咚咚咚—— “快进。” 何璟推开了门。 一个面色红润的女人正坐在床边，怀里抱着一个婴儿，正在吸着奶瓶。 她看到何璟顿时有了笑容：“我就知道是你。” 何璟笑了笑关上门，坐到她的床边：“你怎么知道？” 李秋莹一脸晦气：“我那婆婆啊从来不知道敲门。” “孙姨确实是个急性子。” “什么急性子啊，她就是，”李秋莹憋了一下：“她...没礼貌。” “那你和孙姨说过吗。” 李秋莹一下被点燃：“我哪敢跟她说啊，她一张嘴就跟炮轰一样，还说的有门有道的，那嗓门大的恨不得八百里都能听见，她多有理啊，我哪能说得过她呀。” 孩子的奶瓶喝尽，李秋莹把奶瓶递给何璟，房间里这一堆那一堆的东西并不整洁，床边歪七八扭的一个小桌，上面堆满杂物。 何璟很有眼色的抽了两张纸递给她。 “我看你挺能说过她的，气的孙姨饭都快吃不下了，我刚才看她就盛了一小口米饭。”何璟两只手比划了一个小圆。 李秋莹熟练的给孩子收拾干净：“那怕不是饭前开胃用的。” 说完两个人俱是一乐。 “唉，也就你陪我说说话了。臭王钧半个月才回来一次，留我一个人在这受气。” 何璟用手指逗弄小孩子圆润的小脸，刚刚吃饱喝足，小孩儿餍足的眯起眼，任由她揉捏。 “孙姨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她怕你饿着，刚刚还特意给你留了饭的，让我问问你是现在吃还是一会吃。” 李秋莹不再反驳。 何璟看她一眼，她知道李秋莹心底里什么都明白的。 两个人聊着聊着，孩子已经睡着，李秋莹把孩子放在被褥里，锤了捶自己的胳膊，长长的松了口气。 两个人把语气放轻。 “个小东西可算睡着了。” “她还挺乖的，吃完了就睡觉。” “都吃饱了还不睡觉，想干嘛想累死她亲娘啊。” 何璟被她逗笑，想起昨天晚上母亲说起江知小时候的折腾劲，怕是没几个她那样的小孩。 李秋莹终于腾出手吃饭，何璟就在一边安静的护着孩子，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 过了一会李秋莹收起碗筷，正欲起身门外响起敲门声。 王芸的声音：“秋莹你睡了吗？” 按道理王芸应该叫李秋莹嫂子的，但是李秋莹比王芸还要小，她就有些叫不出口，两个人还是保持着李秋莹结婚前的称呼。 何璟离门最近，听到声音立刻去开门：“来了。” 浓烈的色彩映入眼帘，王芸一身橙黄色开衫，搭配同色系的帽子。而在她的背后，正是一脸笑嘻嘻的江知。 何璟一愣，她也在？ 李秋莹的房间并不算小，但在一堆的母婴用品中，四个人一齐落座倒显的拥挤。 王芸已经成家，房子买在了新街那边，但是因为离得并不远，也时常回家吃饭。 今天王芸说带江知看看自己的小侄女，两个人逛街吃饭，走着走着就回来了。 虽然何璟并不知道江知会出现，但孙姨已经在楼下告诉江知两人何璟在。 王芸看到小侄女还在睡梦中，特意压了压声音，跟何璟打招呼，又向李秋莹介绍江知。 她原本就是想带江知来看小孩的，现在虽然孩子睡着了，但也不好直接走掉。 王芸和李秋莹坐在床边，江知好奇的勾着头往床上看。她并不常见小孩儿，尤其是才一岁多的小婴儿。 李秋莹腾出位置招呼她趴近点，江知：“不会吵醒她吧。” “不会，她就是吃了睡睡了吃，一睡着啥都听不见。” 江知靠近那小小的一团，奶香奶香的味道，皮肤上看不到一点瑕疵，长而密的睫毛轻轻拢着，像是停在眼睛上的蝴蝶。 她伸出手指从小孩细软的眉毛上划过，心里顿时软成一片。 “她好小啊。” 王芸：“你小时候也这样，皱巴巴的一小团。” 江知嗔怪：“你又知道。” 王芸在一边笑。 李秋莹：“小东西就睡着的时候最乖，醒着的话动不动就哭。” 江知目不转睛地盯着孩子：“她睡着了眼睛还在动。” 李秋莹解释：“做梦呢，好玩吧。” “好玩。” 王芸趁机调侃：“好玩你也生一个。” 江知白了王芸一眼。 “说真的，你也不算小了，可以考虑一下成家了。”王芸半开玩笑半是认真。 江知正想辩驳，李秋莹先感慨起来：“还是别那么着急，结了婚的日子没安生过一天。” 王芸身为李秋莹的小姑子，听了这话非但没生气，反而笑得眉眼弯弯，跟江知何璟打趣道：“哎呦，你们是不知道，我这嫂子太厉害了。”她一拍大腿：“这么多年啊，我都没见过能跟我妈顶嘴顶的有来有回的，她们两个真的是一点就燃。” 李秋莹忙着解释：“还不是咱妈，她有时候太霸权了，我不能有一点自己的想法，你哥又是个没脾气的，两边和稀泥，什么都指望不上，在我这也说好好好，在咱妈那还是好好好，你说我能不生气吗？” 她的话匣子打开，捞起桌子上的几件小衣服给其他人看：“你看看，咱妈买的，也不知道从哪淘来的，还一买买了四五件，没一个合身的。” 她拿着一个连体衣展开：“你看这衣服大的，一穿上头都得从开档里伸出来。亏的孩子还不会走路，不然在远处一看还不知道什么东西成精了呢。” 王芸已经捧着肚子笑出来，再顾不得会不会吵醒小孩。 “我理解他们喜欢节俭，总想着孩子能多穿两年，但是也不能为了多穿两年，一件合身的都没有吧。” “是是是，你说的对。”王芸连连点头，话锋一转，嘴里又蹦出一个“但是！” 王芸郑重其事的开腔：“小知小璟你们今天也在，你们也说一说，这么大点的小娃娃，她至于穿小几百的衣服吗嗯？” 她质问李秋莹：“这么大点的孩子正是长得快的时候，几个月就变样，那衣服根本买不及，你如果都是一件几百几百的，你自己说，你负担的起吗？” “没有都是几百几百的。”李秋莹弱弱的反驳。 王芸盯着她的眼睛，李秋莹心虚的低头。 安静了几秒，她像是又有了道理，昂起头：“那我是孩子妈呢，我想尽力给她最好的还有错了。”说话间她已经带着点委屈。 王芸的声音也软下来：“没有说你错了，秋莹。”她继续劝解：“给孩子花钱当然没错，但是咱也得量力而行啊，我哥现在刚上岸工资那么低，你又暂时没有工作，以后用钱的地方多着呢，没有必要在这种非必要开销上太破费你说是不是？” 她一边说着，一边给江知何璟使眼色。 两个人在他们说话的时候默契的保持沉默，现在突然被q到，何璟率先说话：“对，芸姐说的确实在理。之后孩子慢慢长大，往后的教育、生活各种费用只会越来越多，现在就开始铺张，以后还过不过了。” 江知也跟着点头附和：“如果我有小孩我肯定也想给她最好的，但是莹莹姐，以后日子还长呢，你和钧哥还这么年轻，工作上肯定会越来越好，收入也会水涨船高，现在真不用着急。” 她俏皮地眨眨眼，半开玩笑地补充：“再说了，这小不点儿现在就算穿金戴银，她也记不住呀，等她长大些，她还能知道欢喜欢喜，才知道珍惜你的好。” 江知的话让一屋子的严肃有了缝隙，三人先是一愣，随即也被她带的乐呵起来。 李秋莹心里的疙瘩被解开，放松的靠在一边，对江知刮目相看：“嘿，我就发现你们一河的人个个都是嘴皮子货，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呢。” 床上的小婴儿似乎感受到了周围的动静，小嘴一撇，发出了轻轻的哼唧声。 江知学着李秋莹的动作，轻轻拍在孩子的背上，不一会小孩又睡过去。 第9章 李秋莹问起江知：“小知是准备回来工作吗？” 江知摇摇头：“暂时还没有这个打算，刚离职，想先休息一阵子，等调整好了，再找找有没有合适的工作。” “哎！” 王芸猛地惊呼一声。 江知被她这一惊一乍的举动吓得愣在原地。 她一拍大腿：“你可以来我们学校，我们学校现在正缺一个美术老师呢。” 王芸越想越觉得可行，一脸的期待，凑到江知身边：“美术老师课也不多，强度不大，还有收入，不是正式编你还能随时走，很适合你呀。” 李秋莹听着听着才反应过来，原来江知还有个一技之长呢，不禁又是好奇起来，抓住她问这问那。 王芸那边还在等着江知入职呢，哪能放任李秋莹没完没了的问下去，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立刻又叽叽喳喳的回嘴。 嘈杂的环境里，何璟一个人惬意地窝在懒人沙发，白皙的手臂慵懒地撑着脑袋，两条修长笔直的腿随意交叠，脚尖不经意地轻轻晃动。 她今天穿了一个长款的浅色衬衫，蕾丝的袖边，外搭一个松垮的暖棕色毛衣，软糯的质地仿佛夹杂着她的体温。 靴子上的流苏随着她晃动的脚尖来回摇。 王芸和李秋莹的声音在耳边嗡嗡的，江知开始走神，左，右，左，右，左，右。。。 窗外的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何璟的身上，江知的视线移转，跟随斑驳的光晕肆意游走。 时光定格，她像是被磁石牢牢吸附，看的入迷，恍惚间她好像看到维米尔画中那静谧的自然光流动了起来。 第11章 墙上的时钟指针悄然划过，不知不觉已经过去许久。 江知恋恋不舍的抱着小孩，舍不得撒手，和她圆溜溜的眼睛对视，不厌其烦的逗着她笑。 江知也没想到自己竟然哄小孩哄了那么久，甚至挺乐在其中的。 回去的路上，连何璟都忍不住好奇：“你还蛮喜欢小孩的？” 江知摇摇头：“我喜欢还没有长大的小孩。” 何璟轻笑：“以后你有了自己的小孩不喜欢也不行了。” 江知连忙摆手，脑袋摇得像拨浪鼓：“自己生的还要养，好麻烦啊，教育啊钱啊，想想我就头疼，还是别人家的好玩。” 江知略带试探的问她：“你会想要孩子吗？” 何璟没有过多犹豫：“不会。” “这么肯定？” 何璟脚步不变，神色平静地望着前方：“关键看她想不想吧，我没有执念。” 江知看到她眼睛里的温和，敏锐的捕捉到ta这个字眼。 至少可以确定何璟并不反感亲密关系。江知再试探：“男人一般不会不想要孩子吧，毕竟又不用他生。” 她偷偷观察何璟的表情，却没有察觉何璟的脚步微微一顿，但几乎是转瞬之间何璟便恢复了随意：“也对。” 何璟倒不觉得江知这样问有什么问题，但是有那么一瞬，身为拉拉，对于江知把自己话中的ta理所应当的理解为男性，产生了下意识的反驳冲动。 还好装习惯了，何璟并没有在意，两人在巷子口告别，各自回家。 - 一河县的生活慵懒随性，毫无计划。 说是回来卖房子，可不知不觉间，江知却在这老房子里找到了久违的宁静，反倒住得越发自在。 此刻，她正窝在画室，指尖随意的翻转画笔，刺鼻的喷漆味道渐渐散去，她摘下口罩，耳机，颓然的把画笔丢到一旁，毫无形象地躺倒在地板上。 下午的阳光亮得晃眼，毫无保留地洒进屋内，扑簌簌的灰尘颗粒在明亮的光束中肆意飞扬，简直就像在嘲笑她此刻的迷茫。 江知躺在地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周围零散的铺着几张今天刚完成的手稿。 她随意地活动着手脚，纸张摩擦发出细微的声响，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画架上的那副是这几天一直在调整的，虽然依然不够理想，但是江知觉得至少她终于又开始动笔了。 从大学开始，江知满心都是对艺术梦想的憧憬，她自学入门，也尝试过很多美术行业的兼职。 但是毕业后并没有选择进入美术行业。江知觉得，给艺术做牛马，和给牛马做艺术，还是不一样的。 但她始终还是怀揣一丝希望，一边努力工作，一边挤出时间创作四处投稿，渴望得到官方展览的认可，渴望自己的作品被更多人看见。 然而，一次一次的被拒绝，如同钝刀，一点点消磨她的热情。 离开青州前，她收到一个青年艺术家群展的机会，如获至宝，她为每一幅参展画作都精心定制了独特的装裱，满心的期待。 可现实却给了她致命一击，还没等她把作品寄出去，就收到了被替换的通知。 策展方给出的理由是评委们最终认为她的作品既不够当代又不够传统，和群展主题格格不入。 那人还尖锐地质问她：“在你的作品里我看不到核心议题，你到底想表达什么？” 放他大爷的狗屁，江知在心里骂。 那场展览的参与者没有一个不是美院科班出身的青年，江知心里清楚这评选机制或许藏着些 “门道”。但是依然和策展人大吵一架，更可气的是，她回答不清这个问题。 接二连三的失败，让江知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和创作的不自信之中。 江知觉得自己对艺术其实也没有什么忠贞可言的，如果她连饭都吃不起，真的没必要标榜艺术。但至少现在，作为一个传统意义上的“失败青年”，她选择画画作为自己情绪宣泄的出口。 或许王芸的提议并不是一个坏事。 江知想起王芸提出让她教小学美术的事情。接触小孩子，有一个按部就班的轻松工作，接触不同的环境，或许会有所启发。 江知俯身，将散落一地的画稿一张张捡起。 在画架下方，有几张画稿看起来相对轻松，那是她从李秋莹家回来后画的，是沐浴在光影下的何璟。 江知的目光定在画上，愣神片刻。 画稿并不算多么完整，仅仅是几张草图，仅凭记忆她还无法复刻那些光影的微妙变化，只是在画面上留下揉擦过的光感氛围。 江知用力摇了摇头，她站起身，脱掉工作服，随意拍了拍上面的灰尘，挂在架子上。 走到电脑前，熟练的下载好投稿的登记表，转存到手机，又翻出之前做好的关于卖房子的公示广告。 自己好多年没有回来，认识的人有限，除了在中介公司挂牌，也应该在周边散布些消息，上次王芸说的那个广场可以去看看。无论如何广告要先贴出去，至于有没有人问之后再说吧。 至于登记表。这次投的是一个公益性质的当地美术馆展览，虽然展览规模不大，但江知不想错过在北江曝光作品的机会。 这几天要抓紧把画完成，还要留出拍摄的时间，有电子版才能投稿。 江知又想到何璟说可以去她们公司拍图，还不知道远光具体在哪个位置。 江知拿上钥匙，开走了从杨阳那借来的“老头乐”。挤在成堆的车流里，像一只见缝插针的小瓢虫。 东城的新街店面聚集，需要做什么都比较便利，江知已经习惯了先往新街的方向跑。 片刻后，江知把广告收好利索的出了打印店。 街对面一排高楼在县城里颇为突出，虽然比不上大城市的cbd，终究有几分都市的味道。 她沿着街边走动，不小心被哪里的反光晃了眼。 不死心的依然惦着脚尖去看，终于看到不远处大大的招牌上“远光”两个字。 果然在这附近。 江知把东西放在车上，看了看时间已经四点过，快要下班了，今天周五应该不会很忙吧。但是现在自己也没有带要拍的作品过来，这样贸然上去要怎么说？ 正在犹豫要不要上楼，何璟已经走出来，跟着一起出来的还有一个男人。 “哥？”江知正站在离门前不远的地方，意外的看着杨阳。 “你怎么在这？”两个人异口同声。 杨阳收敛了神色：“我找小璟办点事，你干嘛呢。” 江知还没想好上去的理由，正要离开无奈正撞见两人出来，她略显局促的对着何璟：“我那个我刚好路过，想看看你上次说可以找你来帮忙拍摄的事。” 杨阳并不知道江知这些年都在做什么，听她的话虽然没太懂要拍什么，但是眼下他有更急的事。 他酸酸的语气带着些许不满：“何总现在哪有时间顾得上你，我这这么急还不行呢。” 江知心里倒是无所谓，她本来就是要走的。 何璟听了杨阳的话，心里也是窝火，但依然敛了火气耐心解释：“杨哥，你也看到了楼上现在都没人了，他们都去了禾阳市现场，我现在也着急去赶高铁，实在腾不出人手帮你。” 第10章 见何璟依然推脱，杨阳也激动起来：“主视觉你们都做了，就剩一些名牌，活动手册这些小物料，就不能负责到底吗！” 何璟的脸色瞬间冷起来：“杨哥，先前我们已经做了大半的工作，你们把我们临时停掉，拖到现在时间来不及了又成了我们的不负责了？” 何璟当然知道，中途有段时间他们临时换了别的团队，但是现在出了问题，又回来补救。 杨阳自知理亏，他被推出来也实属不情愿，但是又不得不做：“我不是那个意思，小璟，我也不想你们走的，是那个刘总，他，唉，现在又非要丢给我这么个烂摊子，明天大会就开始了，实在是没办法了。” 他又恳求道：“小璟，你就帮帮我，多少钱都不是问题。” 何璟无奈：“我也说了不是钱的问题，现在我们这边的设计师已经都去禾阳市了，他们也在赶工，只一个晚上，实在是来不及，总不能让我们再对另一个项目“不负责”吧。” 两个人僵滞在原地，杨阳无奈的抓抓头发。 这时，一直在旁边的江知默默的举起手：“我可以做。” 第12章 两个人齐齐看向江知。 何璟的脸色平静下来，好像真的在想让江知来做的可行性。 杨阳还在懵圈：“你可以做，做啥?” “我是说如果是一些平面设计的工作，我可以做。”她补充道：“我之前也做过美工，做过些海报了，排版了之类的。” 杨阳点了只烟拿在手里，看着江知递过来的手机，里面一个相册都是江知做的图。 相册里图片不算少，五花八门，甚至还有商标和淘宝网图，但是至少可以看出随着时间变化，技术在不断的精进。 三个人面面相觑，杨阳又抽了口烟看着何璟。 何璟把手机还给江知，调整了一下肩上的挎包：“很不错。我会把前期的一些资料，和有可能用到的源文件打包发给你。文字的部分我来做，你做好图发给我。” 见江知难得安静的点头，何璟转身就要走，突然又想起来：“拍画的事急吗，大概要等到下周一她们才回来。” 江知赶快摆手：“没事没事，不着急，我只是先来认认地方。” 何璟点头回应，对着她晃晃手机：“微信联系。” 高跟鞋踏在平坦的路面上，哒哒的声音渐远。 她好像有点帅怎么回事。 杨阳的脸靠近江知，学着她一脸呆滞的样子，看向何璟离开的方向，冷不丁的一巴掌拍在江知的背上：“发什么愣呢？” 江知被推的一个踉跄，皱着眉毛回头：“嘶~你干什么！” “还干什么，干活!”杨阳揪着她的手腕往车边拖。 “对你的设计师友好点行不行？”江知挣开他的手。 杨阳松了手，把烟头掐灭：“哎你有这技能你不早说？” 江知白他一眼：“你又没问。” 两个人商量一番，最终江知决定还是回去用自己的电脑。做好之后先发给何璟，调整之后由何璟发给杨阳那边的人决定。 杨阳说完回头一定请她吃饭，就去忙自己的事，江知开着小车回家。 回到家打开手机，何璟已经发了消息过来，问邮箱地址。 江知接收文件，打开来先确认了要做的具体是什么东西。一个活动手册的图文排版，一个匹配led屏的背景ppt，一个立牌海报，以及横版的活动牌若干。 既然主视觉已经确定，剩下这些只需要用已经确定的色调和元素去调整即可。 尽管不算特别难，但是做起来仍然需要时间。 而且最好要在明天早上之前完成，要留出打印实物并送到现场的时间，当然这一部分就是杨阳该做的了。 何璟的头像非常简单，只是一整块蓝紫色的像素点色块，晶莹，透亮，像是背光下的湖面。 两个人从加上好友开始就没有发过消息，甚至和容姨的聊天都比和她的多。 江知抱着手机等回复，问清楚要求，心里已经七七八八有了计划，事情总要一项一项完成的，还是先做完再调整来得快。 她伸伸腰，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窝在椅子里，有一阵没打开这些软件了，读取数据的时间有些久。 听说人在非常专注的时候会进入一种忘我的境界，又说是进入了心流。那是一种全世界只剩下眼前的状态。 江知和很多小孩一样都是天性很难坐得住的，讨厌学习，讨厌看书，讨厌看文字。每次新书发下来最期待的也不过是把插图从头到尾翻一遍。 直到江知开始画画开始作图，她才懂得原来她的忘我在这。 电脑屏幕的反光逐渐在江知的脸上明显起来，她勾着背微皱着眉头，手里的鼠标喀嚓喀嚓的。 她的脸离屏幕越来越近，好像丝毫没有察觉。 嗒叮叮叮叮~ 昏暗的房间被一阵清脆的语音通话提示音打破。 江知被吓了一跳，身体陡然一个激灵，屏幕右下角的语音弹窗还在继续抖动。 江知眨眨眼，随着视线移开屏幕，短时间内好像陷入一种眩晕。 什么时候天都已经黑了，整个屋子只有手边的小台灯亮着。 几秒后反应过来，立刻捞起被丢在另一个软椅上的手机，接通。 “喂？” 听到江知的声音，何璟松了口气：“我看你一直没回消息，还以为你怎么了。”还以为你撂挑子了，何璟没有说出口。 江知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子，“没有，手机放的远，开的震动没有听到。”她走到墙边顺势打开大灯，屋子里明亮起来。 何璟：“刚刚给你发的修改意见收到了吗，还有一些小的格式错误需要修改，我截图圈出来了。” 江知退出界面，看到何璟“刚刚”的消息，已经是三十分钟前。 “不好意思我刚看到，一直在做另一个立牌。” “嗯，没事。另外我确认了一下各个尺寸，表格马上发给你。” “好哦。”话音刚落江知已经收到何璟的表格。 接收完毕，两个人的对话短暂的陷入沉默，何璟敲击键盘的声音很明显，大概是把手机放在电脑旁边。 江知觉得应该是时候挂断电话了，嘴却快了一步：“你到禾阳市了？” 问出口已经开始觉得自己智障了，现在已经接近十点了，禾阳市是一河县所在的市最近的一个临市，就算是开车也该到了。 何璟看了眼屏幕下方的时间，只当江知在跟她客套：“嗯。”何璟又补充：“现在很方便，半小时就能到。” 如果是打字聊天，江知最讨厌的就是对方发一个嗯。 但是语音的话，好像还挺好听的？ 何璟的声音再次传过来：“稍等，好像是我的外卖到了。” 脚步声减远，接着是关门的声音。 江知这才想起来自己也没有吃晚饭：“你也还没吃饭啊？” “你也？”何璟问她：“你也没吃？” “对啊，给何老板干活必须抓紧。” “漫漫长夜呢小江同志。” 江知被她的称呼逗笑，随手抓抓头发，出门往冰箱走去，“你今天也要熬夜吗？” 几秒过去却没有任何声音传过来，江知以为卡顿，低头看向手机，何璟终于说话：“嗯。”又是一个停顿：“大概还要很久。” 不说其他的烂尾工作，单是江知正在做的这些她也需要及时反馈，及时校对。 明天开幕的书展也很重要，她肯定是也要跑现场的，主办方和远光的老板是旧识，如果不是这样也轮不到她们跑来这里。所以今天晚上不做，更是没有时间了。 想到这些，何璟无声长叹。事已至此，先吃饭吧。 “好吧。”江知大概翻了一下冰箱，又感觉自己好像也不是很饿了。懒得做饭，关上冰箱又回到房间。 两个人好像已经没有话要讲，“那...” 江知正准备结束通话，何璟抢先一步：“这会好像很多都没有配送了，我给你订了海小厨的海鲜炒饭和猪肝汤ok吗，这家挺不错的，你吃过吗。” 江知微愣，她说的是“订了”，“了”，原来她刚刚是在给我点外卖吗。 江知无声的笑起来。 第13章 一直忙到清晨，江知才停下手里的工作。 期间何璟又给她打过一次电话。聊完工作的问题，两个人谁都没有先挂断。 何璟也很意外，该说不说，江知对待工作挺尽责的，无论她挑剔任何细节，江知都能迅速的进行调整并给出反馈。 正是夜深人静，一个人工作太容易睡过去了。 所幸两个人断断续续的聊起乱七八糟的话题，说着话总不至于太困。 一直到何璟又有别的电话进来，才结束这场夜谈。 时间已经来到六点，何璟的微信发来消息：全部ok 你可以休息了 第11章 江知：耶【挥泪】 江知：你也快睡会吧过会又要忙了 抱着手机的江知揉了揉酸涩的眼，电脑都没关，躺倒在软椅上。 几分钟过去手机依然没有动静。 另一边。 一阵杂乱的敲门声从外面传来，刚洗过脸的何璟还没有走到床边就被吓了一跳。 现在这个时间怎么会有人来敲门。 何璟首先想到的就是一起住在酒店的小纪她们，拿起手机，除了江知却没有人发消息说要过来找她。 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悄悄靠近门边，拿着手机随时准备拨通报警电话。 透过猫眼看到外面有一个人，一个女人，穿着白色拼接的连衣裙，两条纤细的胳膊露在外面，低垂着头摇摇晃晃好像要站不稳。 现在这个温度，未免穿的太凉快了点。 走廊的灯很明亮，但是对方头发遮掩了大部分面部，这场景咋这么似曾相识，哦，惊悚片里的回忆片段。 何璟不敢放松警惕，表面上淡定的一批，实际脑子里已经开始上演各种灵异死亡案。 不至于吧，咱也算是个好人，吧。 思维正在不着边际的狂奔，门外的女人猛的抬起头，半阖着眼，栗色卷发瀑布般垂落，露出半张潮红的脸。 "璟..." 她喉咙里溢出声音，踉跄着扑向猫眼，灼热的呼吸在金属表面凝成白雾。 是林伊！ 看清了来人，何璟好歹松了口气，不管怎么样，至少是个活的。 确认没有别人之后，何璟调整了神情，打开门质问：“你怎么在这？” 何璟开始在脑子里回忆，这次书展的出席名单里有前公司的名字她是知道的，但是具体是谁过来她并不知道。 但是再怎么样也轮不到刚刚转正的前女友，而且她怎么会知道自己的房间号。 林伊看到她出现在眼前，好像不可置信一般紧盯着何璟，眼里开始泛起泪花。 她两只手去摸何璟的脸，“你终于见我了。” 何璟捏住她的手腕，帮助她站稳却并没有要让她进屋的意思，两只脚死死站在门边不退让半步，鼻息微动问道：“你喝酒了？” 林伊的身体不受控制的向前倾倒，重重的点头。 何璟：“公司让你跟来的吗，你明天没有工作的吗？” “嘘~~”林伊胡乱的把两根手指竖在嘴唇上，发出长长的嘘声，她皱着眉好像对何璟的说教很不耐烦：“我是一个，一个小助理，只是，我明天没关系，琦姐说。” 虽然林伊连话都说不连贯，但至少让何璟知道了来的人是琦姐，她的前上司。 何璟问林伊：“你知道现在是什么时间了吗？” 林伊摇摇头，整个人歪倒在何璟身上，嘴里嘟嘟囔囔的念叨着什么。 她拿起手机又不知道该打给谁来把林伊接走，她唯一能联系的人只有琦姐，但是琦姐并不知道她们之间的关系，这要怎么解释。 林伊还在不安分的扭动，不断的用两只胳膊去圈她的脖子。何璟无奈只能先把她扶住，往屋子里拖。 林伊歪歪斜斜的瘫倒在椅子上，拉着何璟的胳膊不撒手：“何璟，你没有心！你没有道理。” 她的声调时高时低，何璟并不想接话。 “你个骗子，”林伊指着何璟的脸，“你说，回去一下，然后，就再也不回来了！骗子！” “你凭什么甩我？嗯？凭什么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何璟站在一旁任由她发泄，上一次两个人在一河的高铁站已经见过面，也已经说清楚，分别的时候还好好的，没想到再见还是这个样子。 林伊不喜欢何璟居高临下的审视自己，她一手扶着椅子站了起来，身体前倾，试图缩短与何璟之间的距离，“你说过你会回来。” 林伊的声音带着哭腔，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刺耳。 何璟眉间紧锁。两年前她经历了父亲病逝，回到青州后林伊一直守在她身边，她受不了打击每天都强迫自己疯狂加班，那时候林伊还在学校备考，却每天晚上都会到她那照顾她。 于是，她答应了她的表白。 后来林伊考研失利，瞒着她到她所在的公司实习，两个人虽然大吵一架，最终却迎来了同居，但是问题远不止于此。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林伊像是一个被扎漏的气球，在社会这个大口袋里肆意乱窜，她总是试图制造一些刺激来获取何璟更多的注意。 紧接着，母亲的腿摔断了。 何璟再也不能安心在青州，她要回去，她早该想到的，在父亲离世这件事上，崩溃的绝对不止她一个人。 林伊捧着何璟的脸，吻上她的面颊。 何璟猛然清醒，用力掰开林伊的手，往后退了两步，与她拉开距离。声音里的冷意更甚：“如果你再胡闹，我就只能打电话给琦姐了。” 林伊微楞，随即又笑起来：“你才不会，你根本不敢。” “反正我已经离职了。”说着她就要解锁屏幕。 “啊！” 林伊尖叫一声，她跳上床指着何璟：“你打呀，让全世界都看看，完美的何璟也会去睡女人”。 何璟的脸色冷下来，点击屏幕，放到耳边。 电话的盲音响起，一秒两秒三秒...林伊终于瘫软下来。 “挂掉，”林伊无力的说道，“我说挂掉！” 她猛的抢过何璟的手机，挂断，随意的丢在床上。 “你知道吗何璟，你从来没有喜欢过我。” 林伊爬下床，没有再看何璟一眼扶着墙走出房间。 世界终于安静。 何璟重新坐下又站起来，烦躁的情绪上涌。林伊不是第一个对她这样说的人。 房间的窗户被一只素净的手推开，紧接着，丝丝的白雾流出。 不知道什么时候太阳已经偷偷探出小半张脸，黄色的光轻柔洒落，给林立的建筑勾勒出金边，与早晨的清凉相互交织。 掐灭烟，何璟又恢复了平日里的神色如常，好像思绪不曾出现过波澜。 一夜没有睡觉让她的眼睛有些干涩，滴了两滴眼药水，闭目养神，心里盘算着接下来的工作。 八点半。 何璟到达会场，拦住了正在搬设备的小纪，问道：“都齐了吗？” 小纪眼神飘向旁边的同事，两人短暂的对视，神色如常：“都到了，已经准备好了。” 语毕她发现何璟仍然紧盯着自己，局促的摸了摸鼻子。 何璟：“谁？” 小纪终究是叹了口气：“昨天晚上我们一起去玩来着，小磊他，他回的有点晚。”小纪心虚的看了何璟一眼：“他现在还醉着，没来。” “不过没事，”小纪拍拍旁边的同事：“我找他顶上了。” 何璟的眼神微眯，小纪有些紧张，眼珠子乱转，片刻的沉默，何璟终于说话：“开工。” 书展的开幕在下午，但是上午有一个行业内的交流会，来的人大多也是有头有脸。 何璟一个上午都在跑前跑后，整个流程下来比原定的时间慢了将近一个小时，到了后面已经有嘉宾坐不住了。 临近中午休息室内，何璟礼貌的打招呼：“琦姐，好久不见了。” “小璟，好久不见！里面还没结束啊。” “马上结束了，没事您就坐这，结束了我告诉您。”说着她递给琦姐一瓶水。 一早她就看到了琦姐，同行的还有另一个她不认识的男人，意料之中并没有看到林伊。 琦姐打量着何璟，精致的眉眼略带着疲态，尽管如此她依旧站的笔直。 两个人直到现在才有空说上话。 琦姐问：“最近怎么样？” “都挺好的琦姐，就是有点忙不过来。” 琦姐笑出来：“呦，能让你觉得忙不过来，那是真的忙。” 琦姐一直很中意何璟的能力，如果当初不是因为家庭变故她执意要辞职，琦姐并不舍得放她走。 又过去了两年，何璟变得更加成熟，上午在会场看到她游刃有余的安排，协调，做起事情来丝毫不拖泥带水，和行业内的大佬交流也是丝毫不怯场。 琦姐暗自感慨，优秀的人是不管做哪一行都会发光的，她真正优秀的点就是她自身。 两个人简单聊了几句，何璟又被同事召唤。 临走前琦姐还是叫住她：“小璟，我不知道你现在有什么样的规划，但我知道你不会止步于此，你适合更大的舞台，随时欢迎你回来。” 第14章 现在流行一种说法，如何判断这个公司你是否还要待下去，就看公司内是否还有一个人，让你想成为她那样的人。 在前公司，琦姐就是何璟想要成为的那种人。 小时候方荣就和老师们说，别看何璟是个不吭不响的小姑娘，她心里的韧劲比谁都要强。 她喜欢那种拼尽全力一步步突破的感觉。 可是。 第12章 何璟的两只胳膊还趴在方向盘上，一只手还拿着刚刚挂断的手机。 扭过头看向对面自己家的门头，红色的大门用了好些年了，跟新街的那些住宅区相比就好像不是一个城市的。 但是这是她的家。 刚刚老板打来语音，简单交代了几句之后又说起把她调走的事，调到青州总部。 何璟犹豫了。 刚毕业的时候何璟一心扑在工作上，两年没有回过家，江父从来不会主动给何璟打电话，一直到他病倒。 父亲的死成为何璟心里的芥蒂，她从来没有做好一个女儿该做的关心，她独立她懂事，她也心冷。 母亲好像一下子衰老很多，虽然一切都看起来很平静，但是想一想她摔断的腿，何璟真的不放心留她一个人在这。 可这是她生活了一辈子的地方，她不愿意离开。 何璟不是没有想过劝说母亲，方容对此非常抗拒，何璟便不再说了，但是同样的，方容也不愿意强迫她为了自己而违背真实意愿。 何璟总是说，在哪都是一样的。 真的吗。何璟也问自己。 今天天气不错，暖洋洋的又不至于太热。 江知溜溜达达的回家，路过夹缝里的一个小店，现在叫小钱便利店。 江知记得这家店，小时候它的门是那种小的卷帘门，每次打开关上的时候都噼里啪啦的，声音很大。 但是江知忘不了小时候对这个店的渴望，因为它们家有小熊饼干，字母饼干，后来还有了魔法士干脆面，那个的包装比其他零食好看，江知一直记得，但是她还没有吃上就搬走了。 店里的空间不大，一眼就看完了，还是卖小孩子喜欢的那些东西，应该是后来整修过，没有那么老旧。 只是现在的江知已经没有了小时候面对零食的那种馋，看到它依然还在卖一些很老的零食，又忍不住怀旧。 比如绿舌头的冰棍。现在的冰淇淋越来越奢华，像是无限膨胀的甜品，倒是难见到哪里还有这些小时候的一两块的东西。 挑挑拣拣了一袋子各式各样的老冰棍，出了店门，就先开了一个绿舌头。边走边吃，不一会就软化了。 江知摇摇手里的木棒，上半截像果冻一样耷拉下来，再摇，又甩到后面去。 她吃两口就摇一摇，看它被甩的幅度越来越大，玩的根本看不见周围。 pia，绿舌头整个滑掉。 “呵”一声突如其来仿佛从鼻子里发出的笑声。何璟下意识用手背捂住口鼻，好像怕谁听到一样。 不对，自己在车里，江知在外面，怎么会听到。 江知停住看地上绿色的一小滩。不嘻嘻。 她在心里小小的打了自己一巴掌，咬掉木棍上仅剩的一口，然后蹲下身。 何璟就看她蹲在地上，坐看看右看看。她不会在想怎么捡起来吧。。。 看着看着江知还换了个方向蹲，继续看，最后还拿出手机拍了照。 何璟挑挑眉，不懂。 ！突然意识到自己偷看了人家许久的何璟，猛的放下支在下颌的小臂。 嘀—— 好死不死正打在车喇叭上，鸣笛被触发。 何璟强装镇定，强迫自己不要低头，不要做贼心虚。 突如其来的噪音让两个人同时被吓到。 江知应声抬头望向声音来源的方向，正看到何璟的车停在不远的前方。 她下意识瞟一眼大路上，没有注意到何璟什么时候停下的。 自上次何璟出差回来两个人还是第一次见面，江知的心情一下子好起来，她小跑着过去。 何璟的车窗敞着，江知肆无忌惮的扒在窗户上。 “璟姐刚回来，还是要出去？” “刚回来。” 江知摸了下脑后：“回来怎么不回家啊。” 何璟略一的沉默：“这就回。”说着就去解安全带。 何璟侧身的间隙，江知刚好看到何璟亮着屏的手机，对方的白色框框好几条文字，最下面是结束的语音通话。 何璟也突然注意到自己给老板打了一半的回复：【刘总，真的很感谢您给我这个机会，但是 何璟迅速按灭手机。 虽然没有看到内容，但江知敏锐的感觉到她的情绪好像不是很高。换上了一副吃瓜的表情，故作轻松：“怎么了姐？失恋了？” 江知吊儿郎当的样子，手里的袋子换了个一边提着，另一只胳膊支在窗户边上，直接弯腰探进去半个脑袋，“怎么个事儿啊？我听听。” 何璟扭了扭头很无语的撇了她一眼。 江知直勾勾的盯着她，何璟看向哪她就转向哪。 “小小年纪这么欠儿呢。” “啧，怎么说话呢，关爱邻里懂吗？”江知用手背拍她一下劝解道：“被分手，不丢人！” 何璟学着她的样子瞪回去：“啧。” “猜错了？”江知想了一下：“还爱着，不丢人！” “啧！” “又错了？那还有啥不能说的？这么复杂吗？” 何璟一下子想到林伊，如果是自己是这样，兴许还简单了。 江知只草草的扎了一个丸子头，头发不长，扎起来的丸子也是小小的，还有很多杂毛。 嘴唇因为嗦了冰棍儿而显得红润，整个人一副很有活力的样子。 她好像没心没肺的样子看在何璟眼里直叫她眼红，她怎么能这么无忧无虑的呢？ 连续两次扎到她的痛处，何璟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伸手就去抢江知的袋子。 江知反应迅速，一把拉开距离。何璟竟然是要抢她的冰棍？ 她反应了一下又笑嘻嘻的靠近：“嘿原来你想吃冰棍，你直说呀，”屁颠屁颠的把袋子举起来，讨好的问道：“吃完冰棍给我讲讲？” 何璟二话没说胳膊伸出窗户，做了个伸手去接的手势。 江知高高兴兴的把袋子挂在了她手上。正要再上前一步，何璟的手立刻收回。 车窗随之升起，江知眼疾手快的抽出手，不可置信的看着里面。 “哎呦嘿！还有您这样的人呢？” 江知气鼓鼓的指着玻璃：“你，给我出来！” 何璟在车里面，看着窗户外面的江知张牙舞爪，心情反倒轻松起来，气定神闲的剥开一个，一口咬下去。 江知叨叨了几句之后，两只手捂在窗户上，恶狠狠的：“没礼貌！”贴着窗户做一个鬼脸儿，气呼呼的转身。 颇有些不甘，走两步还要回头补两句：“你不说，憋死的是你，你以后想说了我也不听。” “哼。”江知别过头。 “站住！” 何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江知立马转身，站定。 何璟已经摇了窗户下来，江知也不往回走，依旧站在原地：“后悔啦？我不听了！”抱着胳膊留给何璟一个侧脸。 何璟优雅的咬着冰棍儿也不着急，悠悠的说了一句：“我饿了”。 江知没反应过来，心想，这就是你抢我冰棍的理由？江知一脸坦诚：“冰棍也吃不饱啊。” 何璟看她呆愣，心里好笑，丢下两个字：“上车”。 江知坐上副驾也并不问去哪，何璟一脚油门跑出半条街。 第15章 车子在满西楼前停下。 满西楼是一河县比较有名的饭店了，何璟不是第一次来，但是却第一次不是因为工作来。 店内装修以中式古典风格为主，搭配山水画卷、木质桌椅，营造出宁静雅致的氛围。灯光柔和，有包间和开放式座位，看起来很大。 两个人被领到一个双人位前，何璟侧侧身让江知先入座，自己则走到对面坐下。 江知的手指轻轻摩挲着桌布的边缘，环顾四周，看起来很贵的样子。抬眸望向何璟，眼中带着一丝俏皮与疑惑，轻声问道：“真的来吃饭啊？” 何璟放好包调整了一下椅子，“不然你以为呢？” 江知心想，吃不吃饭不重要，她只是想挖些八卦。 何璟也有些意外自己的冲动，突然带人过来吃饭。但是很快她又给自己找到了理由：“上次你帮忙熬夜赶工，真的很及时，还没有谢谢你，请你吃饭应该的。” 江知听到她这么说，还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因为之前的事何璟并没有说明要给劳务费，自己也是脑热没有计较什么，又能帮到杨阳又能帮到何璟，就做了，事后她觉得好歹是个正规公司总不至于白嫖吧，可是没想到之后的几天里何璟都杳无音讯，就连那天因为一起工作而好不容易拉进的距离都好像不存在了。 倒也不是惦记着多少钱，可江知的心就像是被吹起了一个泡泡，还没来及飘起来，就在空气里破裂，空落落的。 现在听到何璟说是为了上次的事请自己吃饭，果然还是自己想狭隘了，人家并不是不领情。 她矜持的摸摸耳后：“没关系的，其实我也没做什么，很多都是你们已经有的东西，我也学到不少。” 第13章 何璟原本只是随意的客气一下，没想到她还演上了。 其实这顿饭并不在计划内，因为何璟已经给江知申请了劳务费，只要再等几天就会和团队的一起发下来。 看她傻乎乎的谦虚，很实诚样子，何璟忍不住逗她：“我就说江老师不会在意这点小事的，小纪非要给你申请劳务，还要给财务交什么申请，我跟她说说不用麻烦了。” 江知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在心里嗷嗷叫，你住手你住手你住手你住手。 眼睁睁看着何璟拿起手机，解锁，江知没忍住：“哎，”她故意清清声音让自己显得不那么急切：“那个，你就别操心了，小纪有自己的判断，尊重她好吗。” 她摆弄着水杯，好像自己并不是很在意这个事情，没听到回答，抬眼正看到何璟嘴角的笑意。 江知窘迫，所幸破罐子破摔：“你别闹我，谁会放着钱不要啊，得申请哈，别忘了。” 何璟彻底笑出来，眼睛弯成月牙，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轻轻颤动，笑意在她的眼角眉梢蔓延开。 江知第一次看到何璟这样笑，毫不掩饰的露出齐整的牙，衬衫领口处精致的锁骨随着她的笑声翕动。 暖色的灯光柔和的在桌边落下阴影，江知的眼睛一眨也不眨。 没过多久菜都端上来。 西满楼很出名的一道苏式熏鱼，鱼肉炸制后浸入卤汁，外酥里嫩，酱香浓郁，丝丝缕缕的香气弥漫开来。 江知腮帮子一鼓一鼓的吃得津津有味，她轻抿了一口茶，问起何璟：“去禾阳市还顺利吗？” 何璟点点头，“挺好的。” 江知还以为她会多说两句，夹了两筷子还是没听到下文。 得，这是不想说。 工作当然很顺利，除了林伊。但何璟自然不会讲出来。 要说还有什么特别的事吗，何璟夹了一块桂花糯米藕放进小盘子，“工作都顺利完成了，我老板说，想调我去青州工作。” 江知停下咀嚼的动作，“青州，好事啊。”县里发展再好，总归离省会城市差得多。 可是，看何璟的脸色好像并没有多开心。 糯米藕的口感软糯，甜而不腻，黏黏的粘蹭到嘴唇上，何璟用舌头舔过嘴角，拿纸巾擦过方才开口。 “我回绝了，我不想去青州。” 江知满脸疑惑，停下筷子，嘴里还在无意识的咀嚼着。 一般来说不会有多少年轻人放弃这样的机会，这样一个绝佳的职业晋升机会。如果何璟真的贪图县城的安逸，那平日里又何须在工作上那么拼？ 她对待工作的那股子冲劲，较真劲，怎么看都不像是个甘愿偏安一隅、毫无野心的人。即便退一步讲，何璟只是一个做事顶认真的人，那现在，回绝了提议，怎么也不见她有丝毫如释重负的轻松。 江知看着何璟，目光仿若两把锐利的钩子，试图穿透她看似平静的脸，“是不想去，还是不能去？”江知缓缓的问道。 何璟轻笑：“你当是在拍电影吗？你想解救我？” “我只是觉得，”江知捣着碗里的食物。“你可以更快乐一点。” 何璟短暂的沉默。 “是真的决定不去了。刚回来的时候其实我还有点不适应，我从小就喜欢往外面跑，我爸总说我留不住，总要去更高更远的地方。但是现在，我挺喜欢现在的。” 江知看着她的眼睛，难得她会说这么一长段话。 有人喜欢苟着就会有人喜欢探索，苟着很好，探索也很好，岁月是静水深流的安然，也可以是山川湖海的奔赴。江知始终觉得没有一种生活是容易的。 她也点点头：“我也喜欢。”喜欢现在喜欢当下。 何璟话锋一转问道：“房子怎么样了，找到买家了吗？” “已经贴了广告出去，也有几个人找过来来看，但是价格都太低了。”她又补充，“咱们这一片的老房子都是带着地皮的，我想来想去都觉得亏。” 何璟挑挑眉不置可否，“老街的房子本身就不太好卖，何况现在房价一直跌。但是这几年县里发展的好，你也可以再观望一下。” 何璟不知道的是，江知已经不着急了。 “其实，这房子住着挺舒服的，宽敞，清净。”她突然想起来什么：“除了取快递不太方便，取个快递得跑几条街。 老街的快递都是固定地点收取的，也没有驿站什么的，每家快递都设立自己的站点，有时候拿两家快递公司的快递，中间要跨两三条街去取。 江知絮絮叨叨起来：“还有娱乐活动也匮乏，想看场电影还要去新街，场次还少。哦对，我发现没有什么咖啡店，时间久不喝，都快忘了命苦的味了。” 何璟轻笑听着江知嘟嘟囔囔的抱怨，漫不经心的夹菜。 对面的人并不像她那么细嚼慢咽，看着江知胡吃海塞的样子，一口菜还没嚼完就急着往嘴里送第二口，腮帮子一动一动的，眼睛紧紧盯着餐盘，好像生怕它们会不翼而飞。 江知毫无保留地沉浸在美食中，每一个动作、每一句碎碎念，都透着不加修饰的真实。 何璟又喝了一口茶水，放下水杯，很奇怪，一向喜欢安静的自己此刻竟然不觉得烦。 江知也夹了一筷子糯藕，香甜的口感又转移她的注意力，嘴里鼓鼓囊囊的食物含糊不清：“这个好吃，软和，给容姨带回去。” - 两个人走出店门外面已经天黑。 满西楼的建地比较高，两人站在门前轻易就看到不远处的街道上灯火通明。 路灯整齐排列，橘黄色的光晕沿着道路蜿蜒伸展，拥堵的车流像是发着光的绸带，熙熙攘攘的行人都朝着一个方向。 江知虚着眼看了看，问何璟：“那边干什么呢，那么热闹。” 何璟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那边是一个新建的广场，可能今天有什么演出吧。”县城里晚上的消遣并不多，哪里有个热闹，都挤着去看。 何璟低头继续翻找钥匙，江知依然盯着那处光亮聚集的地方，隐约还能听见一些音乐声。 她用胳膊戳戳何璟，头朝着那个方向一歪，什么意思不言自明。 何璟看她亮着眼睛一脸兴奋，把钥匙重新塞回去，“走过去。” 江知连连点头答应。 道路拥挤很大一个原因还要归功于周围的摊贩。 水果摊上方的白色 led 灯，亮的晃眼睛。隔壁的烧烤摊滋滋冒油，红色的灯牌在油烟里闪烁。 这些摊位让道路更加逼仄，人挤人，寸步难行。 江知看到酥脆的炸蘑菇又走不动道了。 老板抓起一把裹好粉的平菇，抖落多余的面粉，小心翼翼地放入锅中，噼里啪啦声瞬间响起，锅里炸开花，一股浓郁的香气迅速弥漫。 老板用漏勺不时地翻动着，确保每一根蘑菇都能受热均匀。 终于，捞出，控油，调味粉均匀的附着在金黄色的外皮上。 江知不自觉咽了咽口水。她已经好久好久没吃过路边摊了，可是可是，她摸摸肚子，刚吃过饭还要吃吗？ 滴—— 何璟已经扫码，“一份炸蘑菇。” “好嘞美女。” 江知呆滞的眨眨眼：“你好帅。” 何璟回她一个理所当然的眼神：“忍着干嘛。” 江知的大脑重新开始运作：“可我们刚刚吃过饭啊，好吃也吃不了那么多，而且还会长胖，吃不完还要拿着回家，回家又没法热，热了就软了，软了就。。。” 一个温热的东西挤进她的嘴里打断了她的话。 何璟举着一个签子收回手，对她点点下巴：“好吃吗。” 江知不语，只是一味的咀嚼。 刚炸好的一碗，套了袋子递过来，热气在袋子上凝成白雾。 连塞两个送进嘴里，江知眼睛眯成一条缝，脸上写满了满足，嘴里含糊不清地嘟囔：“妈呀，这也太好吃了！” 有了炸蘑菇在手，江知也不再像先前那样乱蹿，老老实实拱在人群里，跟着人群亦步亦趋。 她一会塞一个进嘴里，边走边吃，两只手宝贝的护着小碗，好像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何璟看在眼里，不自觉的好笑。 还挺“护食”。 第16章 “还要排到多久啊。”一个明亮的女声响起，带着无法忽视的怨气。 “快了快了。”小磊在旁边赶忙安抚，“你看前面又多了几个工作人员，速度变快了已经。” 刘智揭穿他：“半个小时前你就说快了。” 女生用手指狠狠戳在小磊的肩头：“我真是信了你的鬼话，周五的晚上我就不该出门。” “怎么是鬼话，你们看看那是不是25万，只要我们排到号就有机会中奖。” 刘智叹了口气：“像他这么天真的孩子已经不多了。” 小磊继续狡辩：“不一定啊，所以叫你们一起来排，多一个人多点机会嘛。” 第14章 “有没有可能大家都是这么想的。” “安啦，你们又没什么事。不中奖哪有钱请你们吃烧烤。” 刘智和小纪对视一眼，默契的朝他比了一个国际友好手势。 “排都排了，就当陪我了嘛。” 两人同时被他嗲嗲的口音恶心到，双双两个爆栗。 三个人扭打成一团，小磊抱着头闪躲，在人群里上蹿下跳。 “等等等等，”他不确定的喊停，“我好像看到璟姐了。” 刘智趁机用胳膊锢住他的脖子，牢牢锁住：“少来，璟姐会和你一样无聊吗？” 小纪正要一个猛戳，小磊握住她戳过来的手带向另一个方向，“真的，你们看嘛，旁边好像还有一个人。” 张牙舞爪的两人瞬间提起兴趣。 小纪兴奋，踮着脚张望：“谁啊谁啊？男朋友？” 小磊趁机挣脱，借着身高的优势，死盯着一晃而过的某个角落：“好像，是个女的。” 小纪攀着他的肩头终于锁定了人群里一个高挑的浅色身影。 她当即大喊：“璟姐！” “哎你干嘛？”小磊惊慌起来。他平时挺怕何璟的，加上上次旷工被罚，就更不想在何璟面前多说多错。 “打招呼啊，难得碰到你怂什么？” 她早就不想排了，直接跑出队伍，状似无意的在刘智的胳膊上拍了一下。 刘智和小磊眼巴巴的看着小纪跑出去，纠结的脚步迈出去又收回来。 “璟姐！” 小纪的声音很明显，柔细却带着高亢的穿透力。 “小纪？” 何璟正敛了笑，惊讶的看着小纪逆着人群走过来。 江知也注意到了来人。小纪的个头不高，比自己还低半个头，一身日系复古连体裤，白色的棒球帽下面两支可爱的麻花辫。 脑子里蹦出一个词，很青春。 “璟姐，你们也来玩啊？” 虽然是跟何璟说话，眼睛却同样打量着江知。好水润的美女。 小纪眼中的江知，皮肤白皙，扎起来的头发更显得脖颈修长，嘴唇红红的，浓密的睫毛让她的五官就像是在白纸上重墨的黑字一样清晰，点是点横是横，干净，纯粹。 江知今天出门原本并没有什么计划，因而纯素颜的状态下看起来格外年轻，简单的卫衣加短裤，像个大学生一样。 “璟姐你妹妹啊？”小纪好奇的就像刚刚路过的那只拉布拉多，闻着味就过来了。她还没见过工作之外的何璟和谁笑的这么开心。 何璟略显不自然的看了江知一眼：“噢，邻居家的，朋友，江知。这是小纪，同事。” “哦~你就是上次那个设计师，我叫纪馨，小纪，璟姐的组员。” 小纪说话间已经和她们并肩站在一起，顺手搭上江知的胳膊。 相较于何璟清冷疏离的气质，江知就像一个在阳光下散步的小狗，让人很愿意接近。 江知记起来上次的工作，有一部分的资料就是何璟让小纪传给她的。 “纪不纪道！”江知一下子记起来她的聊天昵称。 “哈哈哈没错就是我。” 小纪直勾勾的盯着江知，直言夸赞：“姐姐你皮肤好好啊，简直像没有毛孔一样。” 被比自己还年轻的妹妹夸赞，江知自然开心，故作娇羞的谦虚一下子：“也没有啦，就是看起来特别白点，摸起来特别棒点哈哈哈”。 小纪被她逗笑，一时都忘了自己来干嘛的。 小磊和刘智赶到，正看到何璟面无表情的看着旁边花枝乱颤的两个女人。 “璟姐”“组长” 何璟看到他们才反应过来小纪应该是和他们一起来的，他们三个是同一批进的公司，关系向来要好。 小纪和小磊是臭味相投很能玩到一块，拉着刘智这个i人组成最坚固的友谊。 小磊看到江知眼睛一亮，原本因为放弃排队而带来的郁闷一扫而空，跃跃欲试。 小纪解释，她和刘智被小磊骗过来的。今天晚上的活动是通讯公司搭的台子，又是表演又是抽奖，攒人气来的。 县城里晚上难得有什么大的活动，很多人一家子都过来凑热闹。 “一等奖是一台25万的车呢，二等奖是最新的ss手机，三等奖送宽带，再不济还有参与奖嘛，一盒鸡蛋。”小磊在一边补充。 江知环顾了一下广场上乌央乌央的人群，怜悯的看向小磊：“想必你一定很缺鸡蛋吧。” “是很缺心眼。”何璟接话。 小磊本就想和江知说话，又听她打趣自己，兴奋的像个显眼包一样，脖子一梗：“嘿，您别不信啊，那不是牌子上写着的，抽中一定兑现，你看那边抽完亲自把号码放箱子里。再说了，没准我真抽中那辆车，直接进小康，风风光光开着回家。” 他说着，还煞有介事地比划起手握方向盘的动作扭动，引得周围路过的几个小孩子都投来好奇目光。 何璟在一旁看他咋咋呼呼的动作，这会人流本来就多，正挡着别人的道，她随手一扳把小磊扭过身去，往前推了一把：“快去排着吧，别耽误了你的25万。” 小磊像个狗皮膏药一样又弹回来，讨好的笑：“嘿嘿别呀，你们都不排我自己多无聊。” 他像是突然想到什么：“璟姐，你们是准备去干嘛呀?带上我们仨呗。” “我们就随便走走。” 小磊当然看出来她们大概率也是没什么计划，要不然怎么会无聊到来这。他准备帮帮刘智，也当帮帮自己。 “别呀，出都出来了。”他拉过一旁的刘智，用肩膀撞他，“刘智可想跟人玩了，他一个人快寂寞疯了，是吧刘智。”疯狂使眼色。 刘智突然与何憬面对面，高大的个子竟然不太与何憬对视，扭过头面带微笑盯着小磊咬牙切齿：“对，你说的对。” 一旁的江知瞧着刘智那窘迫又配合的样子，嘴角笑意渐浓。有热闹看了。 瞄一眼何璟，表情没有一丝波澜，好像根本看不懂眼前的一幕。 何璟正想着怎么呛他，江知抢先说话：“好啊，你们有什么想玩的吗，反正我们也没什么消遣。” 小磊闻言，猛地抬起头，眼中满是惊喜。 同时看过来的还有何璟，她缓慢的扭过头。果然，江知还是那个没眼力见的江知。 江知装作看不见何璟的脸色。 小磊灵机一动问道：“哎你们有没有去过隔壁那个旱冰场？” “哎对，旁边那个旱冰场晚上可热闹了。”小纪在一边帮腔。 “就是那种轮滑鞋你知道吧，四个轮子在鞋底，有的是一排轮子有的是两排。我们每人租一双鞋，可以玩好久。” 小磊积极的做演示。 何璟和江知齐齐摇头，“不会。”“没玩过。” 没玩过就对了！ 小磊听他们这么说更兴奋了：“没事啊，刘智会啊，他玩的最好了，什么花式都会，他可以教你们。” 江知也跃跃欲试：“好啊好啊，我小时候见过别人玩，但是那时候我妈不让我买鞋，就一直没玩过了。” “你真的想玩？”何璟诧异。 “真的呀。”江知露出最真诚的眼神，拉过何璟的胳膊：“去嘛。” 夜色如水，可惜根本没有几颗星星。晚风裹挟着周遭浓郁的烟火气，于熙攘人群中轻柔地穿梭而过，江知就那么歪着头轻笑。 霓虹灯将斑斓的光影投射在她澄澈的眼眸里流转，就好像那仅剩的几颗星星在刻意闪烁来引起人们的注意。 一圈小朋友都等着何璟的答复，眼巴巴的盯着她。 “走。” 第17章 离广场不远的地方，是单独搭建的一个旱冰场，简易的露天场，一圈铁栏杆既是围栏又是扶手，远远看过去最里面的一角还有凹凸不平的坡面。 场边几盏老旧的路灯，散发着昏黄暖光，将半边的场地笼罩其中，另一半则是一个白色的大灯。 动感的节奏冲击着人们的耳膜，时而激烈，时而舒缓，整个旱冰场就像一个大型的音乐盒，容纳形形色色的人在上面尽情释放着自己的活力。 几个人入场，刘智熟练的到租赁口，给何璟江知各拿了四轮的双排，这个对于初学者容易些。 小纪小磊虽然不如刘智玩的厉害，但总比何璟江知两个人要好。他们很快换好鞋子，帮助何璟江知两个人穿戴，一次性鞋套，一次性袜子，护膝头盔都不落下。 何璟今天穿的偏向于职业装，西装裤笔挺自然的垂落，她脱掉外面的开衫，里面是一件简单的白t，只是到接近手腕的末端又变成较为正式的翼形袖口。 何璟的肩膀宽阔却不显厚实，恰到好处的厚度在她背光时勾勒出独特的轮廓，修长的身形穿上轮滑鞋站起来变得更高。她挽起袖子，露出小臂，五指紧握住身边的扶手。 对于一个画画的，总是对场景，颜色，形状很敏感。江知匆匆收回视线，脑子里还是何璟手腕内侧青绿色的细小血管。 第15章 何璟背光站立，只在地上留下纤细模糊的一道影子。下身好像被定住了一样，始终不敢迈出步子。两只胳膊支撑着身体，倔强的一言不发。 小磊殷勤的蹲下来帮江知扭紧按扣，又确认了护膝，“你一定要记住，待会感觉不对劲，就往前趴，不要往后，前面有护膝，手上也有就不会受伤，但是屁股着地就可疼了知道吧。” 他说话时一手搭在江知的膝盖上，江知颇为不自在的撤了撤腿，连忙拉着一旁的小纪站起来，朝何璟缓慢的移动。 小纪扶着江知，带着她一步步的往前挪。 刘智有样学样，先一步到何璟身边，嘴笨的嘱咐几句，他不敢碰何璟，只是围着何璟转圈，两只脚灵活的旋转，甚至还能倒着滑。 小纪自然看出刘智不同寻常的兴奋。和小磊一起起哄，让刘智来一段。 何璟江知两个自然不知道来一段是什么意思。 刘智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往场地中间滑过去，大多数人都是滑外圈，中间的空地人少，还摆着一些小型的路障。 很快，两个人就知道了什么是来一段。 刘智跟着音乐，在各个路障之间转圜，花样滑行。 他穿的是单排四轮，踮起脚尖，几乎只有第一个轮子着地，正着滑，倒着滑，像是在冰面上跳出的舞步，每一个动作都精准的卡在音乐的节拍上。 周围的人很快被吸引，围着中间的刘智驻足鼓掌。 江知跟何璟悄悄话，怯怯的发问：“你们这是什么公司啊？要求这么高？” 小纪：“刘智大学的时候就是轮滑社社长，他没别的爱好，平时就喜欢一个人去到处刷街。” 小磊：“咱哥是什么人啊，咱哥还得过省级轮滑比赛的冠军呢。” 刘智回到何璟身边，颇有些得意的又绕了一个圈。欣然接受大家的吹捧，轮滑是他为数不多的骄傲。 几个人还在议论，突然有三四个年轻人过来搭讪。 几句寒暄后直接了当的对着刘智：“哥们，你刚才那段太帅了，你能不能再滑一遍，我们想跟你学一下行吗。” 刘智下意识的看看何璟。 原本聊的好好的，因为他的动作一时间其他几个人看何璟的眼神也暧昧起来。 何璟懒懒的抬眼，看我干嘛，他又不归我管。 开口仍然是礼貌的回应：“没想到你还有这么厉害的特长，以后咱们组的年会表演就不用愁了。你去玩吧，有小纪看着我们就行，你那一套我们现在也学不了。” “姐姐你们在团建啊？”对面的小姑娘看出来何璟江知两个新人，站都站不利索，“一会大家一起滑啊，最适合你们这样的新手。” 何璟礼貌微笑没有说话，几个年轻人已经拉着刘智蹿出去。 小纪看何璟始终是僵硬的靠着扶手，上前扶着她：“璟姐，你别光手上用劲啊，这鞋它能撑住你，你放心踩。两只脚跨开，和肩膀差不多宽，你试试。” 小纪鼓励何璟迈出步子，一边夸奖一边悄咪咪的关注身后。 如果是平时，小磊早就跟着刘智去人堆里当显眼包了。 “你要迈腿，像走路一样你知道吧。”而现在，小磊在给江知演示：“像这样，重心可以低一点去感受一下这个感觉。” 他伸出手：“来我拉着你，不会让你摔的。” “不不不，我要扶着” “你相信我，你信我，你松开手试试” “不不不。”江知始终不肯离开扶手的范围。 小磊不由分说的去拉她的手腕。 小纪偷笑，努努嘴跟何璟示意。 小磊的外形倒也可观，一米八的个子可以把江知牢牢稳住，他双手拉着江知的手腕倒滑着步子，缓慢的引导。 但江知始终拱着背，两只腿僵硬的立着，只顾着看脚下的两只鞋。 小磊好笑：“你别总低着头啊，你抬头看前面。” “不不不，你带我回去，快回去。” 小磊看她是真的害怕，一直不抬头，也不再勉强，稳稳的把她放回到栏杆上。 江知长舒一口气。 何璟扶着小纪示意她滑过去，一只手抓着小纪，大着胆子迈步。 眼看快要到人跟前，何璟刹不住车了。 小纪也感觉到被她揪着的惯性直冲冲的往前，连忙两只手抓住她尽力往栏杆的方向靠拢。 “我当时一周都滑很顺了，然后...啊！” 小磊正眉飞色舞说笑，不妨由他，被何璟撞得一个猛扑。 轮子重重的着地，紧急踏了几步，江知下意识的扶他一把，小磊才将将稳住。 “不好意思，我没刹住车。” 小磊扭过头立刻讨好的笑：“没事没事璟姐，初学者都这样。” 他顺势站在江知身边，刚刚抓住的胳膊依然不松手。 江知嘲笑何璟：“你都快挂到小纪身上了。” 何璟回嘴：“你敢滑你倒是松手啊。” 小纪：“哎哎，谁也别嘲笑谁好吧，咱们顺着栏杆，你们两个就自己走就行，先慢慢熟悉，我们在傍边，除非你们要摔了再出手好吧。” 两个人表示赞同，默契的一前一后，简直像两个听话的小蚂蚁。 顺着既定的方向走在一起。 小纪揉了揉鼻头，压下嘴角。 没多久，随着音乐变化，场内突然有了变动。 小纪介绍这叫“拉火车”。年轻人们手拉着手，排成很长的一列，由牵头的第一个人带队绕着场地滑行，这样的方式初学者也可以不用怕，因为根本不用发力，只需要牢牢拽着两边的人就可以体验飞驰的感觉。 小磊顺势搭上队伍的尾巴，狂溜了一圈，潇洒的在江知身边减慢速度，拉起她的胳膊就要带着她追上去。 “不行不行。”江知拒绝，“他们滑的太快了我害怕。”她冲小纪伸出手 ：“小纪，帮我。” “两边都有人拉着你没事的。” 小磊还在推搡，何璟一把接过江知的手，猛的用力，往自己的身边带，江知顺势溜过去，正被何璟圈在怀里。 “她不玩，你去玩吧。” 不知道为什么，小磊感觉何璟有点严肃，顿时有点露怯：“那，那我去找刘智玩了。”快速逃离。 江知并没有注意到小磊的慌乱，她只是看着她左眼下的棕色泪痣近在咫尺。 小纪再也压不住嘴角，咳嗽两声，利索的滑到另一边，把江知夹在三个人中间：“我们可以自己弄一个小火车，来，你们两个抓着我。” 第18章 在小纪的带领下，何璟跟江知也是体验了一把速度和激情。 江知的轮滑天赋显然比何璟要好上许多，已经开始掌握初步的滑行要领，可以松开小纪自己慢慢滑了。 反观何璟，平时做起事来风风火火的人现在格外的听话。 何璟弯着腰，一手抓着小纪，脚步不敢跨的太大。 “璟姐，你干嘛一直弯着腰啊？”小纪疑惑。 江知飘过来，“她一定是恐高。” 何璟抬眸撇了江知一眼，“差不多。” 小纪惊讶：“不至于吧，这么点高度才。” “直起腰感觉重心不稳。” “那是你核心不足，璟姐。” 江知在一边大笑。 她不知疲倦的在周围循环往复的溜直线，不断的从何璟身边飘过，像是跟她炫耀。 “幼稚。” 小纪默默听着不说话。 正这时，刘智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手里拎着几杯饮料，灯光照射下，头上的汗珠一览无余：“大家累吗，休息一下解解渴吧。” 小纪带着两人慢慢滑到休息区，江知气喘吁吁却又满脸兴奋。 她随意拿了瓶水拧开瓶盖，猛灌几口，感慨道：“好累，腿好软。” “刚开始是这样的，后面熟练了就不会觉得沉了。” 江知：“没想到轮滑还挺好玩的，很锻炼身体。” “是的，等你滑的很流利了，还可以上路，没有车的柏油路滑起来很爽。”刘智边说边拧开一瓶递给何璟。 江知自然看在眼里，不自觉的和小纪交换了一个眼神。 “谢谢。”何璟的声音并不大，她一手撑着背，并没有急着喝。 刘智疑惑的问：“组长，你摔到了吗？” “没有。”何璟摇摇头，她又补充：“年龄大了，腰不好。” 江知差点一口水没绷住，剧烈的咳嗽几声。 神特么年龄大，顶着这么一张脸说自己年龄大，太蹩脚了吧，这是在给刘智暗示吗。 刘智依然关切的看着她：“组长一会我帮你拉伸一下吧，不然明天可能会疼。” 小磊突然从背后出现：“啧啧啧，智哥真贴心~” 刘智的耳朵 “唰” 地一下就红了，抿抿嘴不好意思地笑，却接不上话。 小磊一个跨步坐到江知身边：“怎么样，好玩吗？” 第16章 江知点头：“好玩，以后我也想去刷街。” “嘿嘿等我们下次去刷街我喊你啊。”他一边说一边翻口袋，“咱们先加个好友。” 一摸才想起来，他的手机在储物柜里，并没有带在身上。 江知突然迟钝的察觉小磊是不是太热情了，回避了他的话：“没事，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跑起来呢，等我先练练。” 不等小磊说话，何璟抢先一步：“有时间刷街，不如先把方案给我写完，月底是我给你的最后期限。” 小磊自然知道她指的是哪个方案，立刻慌起来：“不是姐，你。”他想反驳又无从说起，毕竟确确实实是他一直拖着没有完成的工作。 “知道了姐。” 何璟懒得看他。 天色渐晚，小纪适时的提出结束的话：“要不咱们今天就到这儿吧，时间也不早了。” 场内已经不如刚来时那么热闹，何璟点头，几个人也没有异议。 小磊怼怼刘智，刘智最先换下鞋子，鼓起勇气：“璟姐，我送你们回去吧。” “不用，我们开车来的。” “哦..那好。”他开的电动车。。。 小纪憋笑。 脱下沉重的轮滑鞋，江知只觉得两条腿像是被抽了筋骨，绵软无力，踩在地上仿佛踩在棉花上，一点实感都没有。 车子缓缓启动，何璟终于忍不住：“你笑什么呢？”从轮滑场出来一路她就那副要笑不笑的模样。 江知把脸靠近窗户控制自己的笑意，听她这么问也终于放出声音。 何璟先听她肆无忌惮的一阵哈哈哈，笑够了，江知才兴致勃勃：“刘智好腼腆啊，青春男大的感觉。” “他是不是刚毕业？你有没有看到他耳朵会一下子就通红了，太好玩了。” 何璟冷漠的回应：“嗯刚毕业，还小。” 江知眼睛一转，刻意压低声音，明知故问：“他喜欢你你知不知道。” “不知道。”何璟答得坦然。 江知身子猛的后撤瞪大了眼：“这你都看不出来？” “白瞎了你这么漂亮的大眼睛。”她小声嘀咕。 何璟腹诽你好意思说我？ “就当你夸我了。” “哦！你看出来了是不是？” “看出来又怎么样？” 江知想想，确实，何璟无意，看不看得出来又有什么区别。可怜的刘智又要多一个可望而不可及的白月光了。 江知又想起容姨说的，她从来不带人回去，从来不谈恋爱的话：“容姨说，你真的没谈过？” 说完，自顾自地摇头：“我看不像。”装模作样的可能性还大一些。 何璟微微抬眉，眼下那颗泪痣也跟着轻轻一动，反问：“你这么好奇？” 说话间，车子驶入了一个路口，何璟目视前方，专心致志的注意着其他车的动向。 一心不能二用，这种时候最好发问，江知准备诈一诈她。 “咳咳，”脸上露出狡黠的笑，在心里快速盘算了一下问题，“下面是快问快答环节。” 不等何璟回应，迫不及待地发问：“你其实看出来刘智喜欢你，是吧。” “是。” “你其实根本没放在心上，是吧。” 江知循循善诱。 “是。” 何璟目不斜视，专注路况。 “你其实压根没想谈，是吧。” “是。” 江知始终保持着相同的音调，相同的节奏，这是她在刑侦剧里学到的。 “你其实是弯的，是吧。” 。。。。。。 何璟的思路紧急刹车。 太直白了吧姐。 何璟没想到她问的这么直接，原本以为她顶多是想知道自己有没有前任，结果直接憋了坨大的。 何璟明显停顿了一下，江知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表情，试图从她脸上捕捉到一丝破绽。 何璟一下子冷静下来，她本能的警惕。 “不是。” 何璟抑制住回看她的冲动，那样会显得心虚。 “不可能。”江知脱口而出。 “你知道？你是？” 江知瞬间呆若木鸡：“不是。” 两个人心情复杂双双陷入沉默。 第19章 一河县不算大，就像一个被封装的盒子，空间不大，人们的思想观念也只在这一个盒子里旷荡。 不像大城市里的开放包容，在这里，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总是比表面看起来更加紧密的，仿佛一张交织的大网，只要有一颗石子落入湖面，瞬间就会泛起层层涟漪。 一个人知道了，很快每一个角落都会知道。 何璟深知这一点，所以她从来没有任何出柜的打算。 除了李秋莹，何璟一直隐瞒着所有人。最重要的是，方容。 尽管和江知的相处中她不知不觉放下戒心，但是那天晚上的发问还是让她迟疑了。她依然不信任这个邻家的妹妹，或者说没那么信任。 这一问反倒让她重新拉起警戒线，那是江知还不被允许进入的地带。 至少言语上她要谨慎起来。 何璟一心都关注在自己的反应。 江知回家后也开始复盘，无论何璟有没有承认，自己今天晚上问的确实莽撞了，她扪心自问，换做自己被冷不丁的试探也会一下子缩回去。 这又不是在青州，江知给自己找借口。 实际上江知清楚，何璟是一个心理防线很高的人。 江知搬了椅子在顶楼半躺着吹风，这几天气温陡然升高，只有晚上会有清凉的体感。 好像夏天真的要到了，一个连心都会跟着炙热的季节。 王芸打来电话，还是上次和江知说要她去育才小学教少儿美术的事。 江知考虑过后答应了。她已经准备好去找找新的方向了。 小学已经是一个很遥远的时期了，江知再次踏入小学的校园总还是新奇的。她对一河的这所小学没什么印象，但是并不影响它历史悠久，何璟和杨阳都在这里读过书。 面试通过后，孩子们是在周一和江知相见的，她负责一二年级的美术课。起初，江知的内心满是忐忑。可当她真正走进教室，小孩子们用那奶声奶气的语调说着一些她根本听不太清的话语，他们就像不知疲倦的永动机，浑身洋溢着无尽的活力。这样一群小孩，又有什么可害怕的呢？ 心理的建设完成，江知开始投入到课堂里，她喜欢和小孩子们说话，即便他们根本说不利索，江知还是耐心的等他们磕磕巴巴的说完。 她从不在专业知识上花费太多口舌，孩子们是天生的艺术家，她只需要带着他们去尝试，她的课堂氛围极好，好像孩子们天生就愿意亲近她。 小孩子表达爱意的方式很直白，江知总能在他们嘴里听到人类最直接的感受，不经意就会触动她的某一根弦。 在孩子们嘴里，多了一位漂亮的江老师，江老师会魔法。 江老师今天连着上了四节课，现在已经彻底笑不动了。 王芸揉揉她的脸：“你也有没电的时候。” 正是下班的时间，大部分学生已经回家，王芸和江知也正往回走，江知把脸继续凑过去：“哎对对，就这样揉。” 天知道她为了一直保持笑意脸上的肌肉都快定型了。 王芸又上手捏了捏，拍两巴掌松开手：“好了，回去休息休息就行了，一周就这一天课多。” 江知嘟起嘴，努力活动着自己酸痛的脸部肌肉：“当老师可真不是人干的活儿。” “你干的不挺好的吗，上周主任还夸你的公开课来着。” 江知略一思衬换了个词：“哄孩子不是人干的活儿。” 正说话间，一个奶呼呼的声音逐渐靠近，小女孩拉着妈妈的手，脆生生的打招呼：“江老师好，王老师好。” 江知迅速挂上灿烂的笑脸：“小乐好，妈妈来接你了呀，路上注意安全哦。” 家长对江知笑笑又转头对着王芸：“王老师今天超市还有排骨呢，早点去啊。” “是吗，那我得去转转。” “快去吧。”家长拉着小乐的手：“和老师再见。” “江老师再见，王老师再见。” “再见。”江知和王芸齐声回应。 等小女孩和家长走远，江知又恢复了蔫吧。 王芸乐了：“下周教变脸吧。” 江知有气无力的翻了翻眼睛。 她又问王芸：“小乐家开的超市？” “不是，小乐爸在超市生鲜区卖猪肉的，我前一段在那买排骨就碰上了，排骨嘛每天都是上午就没了，那次刚好碰到小乐妈，非要把自己家吃的给我，之后就这样了。” 她摊摊手，江知表示了然。小地方生活难免不经意就有了交集。 工作了一个月，江知已经基本适应了这样忙碌又充实的节奏，最大的感受就是，作息规律了。 第17章 江知现在每天碰到枕头就能睡着，根本没时间去想什么有的没的，更没精力产生什么负面情绪。 当然也更没什么时间精力去创作，但是小孩子们还是给了她很多启发，她的墙上多了很多的草稿。 这段时间经常和王芸待在一起，一起开会一起下班，有时候也会一起吃了饭再回去。 何璟没有再找过她，倒是小纪，帮她拍了作品，两个人熟悉起来，不知不觉两个人竟然成了摸鱼搭子。 小纪：璟姐终于走了呜呜呜呜，终于可以下班了 江知正和王芸吃饱了饭悠闲的散步回家，等红灯的间隙，何璟收到小纪的信息。 江知看时间已经七点过：终于！快跑！ 小纪：今天下午璟姐发火太凶了，她不走根本没人敢动。 江知：那很坏了 小纪：（图片）我偷偷拍的 小纪：凶归凶，还是很帅的（捂脸） 图片上何璟一手握着鼠标，半弯着身子，站在会议桌的另一头。 她的长卷发拨到一侧，港风的蓝色条纹衬衫，一条胳膊的袖子垂下来，荷叶边式袖口。 蓝色的衬衫很衬人，白皙，清透，温和，就连她皱起来的眉毛都显的好像没多少威力了。 小纪是偷拍的，边缘有些模糊，但这并不影响江知在意识中细细地将她的模样补全。 “看什么呢，绿灯了。”王芸叫她。 “来了。”江知立刻关闭屏幕，快步跟上王芸。 只有她自己知道，脑海里已经满是蓝色的形状。 第20章 穿过马路，正是往新街的方向。 新街的建设总是比老街热闹的，感觉连路灯都比老街的明亮。 “哎我们不是要往那边走吗？” “着什么急啊，再去逛一圈再回。去那个小乐家那个超市看看还有没有排骨了。” 江知想想也没有什么重要的事就点头应了。 王芸又接上没说完的话题，用胳膊怼怼她：“哎你听见我刚跟你说的没有。” “我听见了，儿童节。”江知重新拽回注意力。 “对，刘老师说今年可能搞得比较大，说是上面有人要来，要搞个晚会。” “以前都是怎么搞得？” “以前的简单啊，就是学校里搭个台子，每个年级出点节目什么的就过了。” 她又补充：“如果刘老师说的是真的，那你之后有的忙了。” “为什么是我忙？” “你想啊，每年这种活动都得有人手分出去办啊，我们这些主科老师哪有时间，还是得靠你们美术老师音乐啊，体育老师啊，是吧。” 她掰着手指数：“你们得合作，合计合计流程，出什么节目啦，帮着学生们搭个场景啦，租个服装啦，是不是，不过没事行政那边也会出人，看到时候主任怎么通知吧。” 虽然听起来就很麻烦，但是毕竟现在已经身在其中，江知无力反抗，做了一个掐人中的动作：“听安排吧。”日子总得过。 “嘿你还挺适应。” “过奖过奖，牛马人的素养。” 两个人一前一后进入扶梯。 这里正是上次王芸推荐她囤货的那个超市，说是一河县最大的了，但是两个人还是第一次一起过来。 说是来买排骨，王芸却不着急去生鲜区，悠哉悠哉的逛，一眨眼的功夫已经填满半个购物车。 “姐咱不是买排骨吗？” 王芸心虚的看看购物车：“来都来了，缺啥一起买了呗。” 她拢拢头发松开了推着购物车的手，留江知自己推着，好像这样就能说明不是她买的了。 两人逛到小乐家的铺子时已经没有排骨了，王芸还是称了些肉，打了标签放在购物车的最上面。 “好了我买完了，不能再逛了。” 临结账前王芸低下身开始盘点购物车里的东西，哪些是必须的，哪些是手贱的。 江知只拿了一些酸奶饮料，并不担心，她的目光随意地在四周游移，旁边排队结账的人群正映入眼帘。 一抹意外的蓝色，猝不及防地闯进她的视野。 那是何璟。蓝色衬衫剪裁精致，恰到好处地勾勒出她的身形。 何璟抱着手机，神色淡然，修长白皙的手指随意搭在手机边缘，腰背挺直低垂着头，安静的像一个瓷娃娃，和周围五大三粗的叔叔阿姨格格不入。 比手机里还要好看。江知的目光像是被施了定身咒，怎么也不想挪开。 “行了，就这些了。” 没有听见回应，王芸抬起身顺着江知的目光看过去。 “呦那不是小璟吗？” 江知回过神，就坡下驴道：“是吗？我还以为看错了。” “快走走走，衬她后面没人。” 王芸转身就要过去，江知没有拒绝的理由，又不是不认识。 “小璟。”王芸拍拍何璟的肩膀：“你也来买东西啊。” 何璟先是一懵，看到王芸又放松下来：“芸姐，”话音刚落又看到紧随其后推着车过来的江知，伸出手挥了挥：“哈喽。” 王芸瞟了眼她的购物车：“你自己过来买菜啊？” “嗯，我刚下班，带点菜回家。” 都是住在一片的邻居，王芸当然知道方容的腿脚不便，也就没说什么：“下班这么晚啊还没吃饭。” “对，今天加班。” 江知并不意外，毕竟小纪刚跟她说过。 王芸：“噢，我跟小知吃了饭想着散散步就过来逛逛。” 何璟这才突然想起来前不久方容说起江知，说小知最近忙起来了，忙着教书也不来家里吃饭了。 何璟看向江知：“听说你现在也在育才是吧？” “对，教教课，跟芸姐一起上班。” “挺好的，育才的工作稳定。” 几天不见江知觉得又和她生疏起来，小小的失落。 “一条街上的你俩咋这么客气呢？”王芸拍拍何璟：“小璟，你开车过来的吧，正好给我俩捎回去，我们走过来的。” 何璟自然答应。 又排了一会，终于轮到他们，何璟结完账在一边等着，江知的东西少，王芸让她先捡出来先结，于是江知把自己买的部分一件一件拿上柜台。 “有会员卡吗？” “没有。” “一共八十七块。” 江知点头掏出手机，指纹解锁。 屏幕陡然亮起，赫然出现一张图片。 图片中的主角此刻正毫不知情的站在身旁不远处。 江知看到图片顿时感觉一阵气血上涌，小纪给她发的偷拍图她看完没有退出，在路口的时候直接关闭了屏幕，现在正赤裸裸的以超高亮度呈现在眼前。 一种做变态被抓包的既视感瞬间席卷全身。 江知不敢回头，不敢看何璟的反应，更不敢确认她究竟有没有看清。 手忙脚乱直接退出到主屏幕，重新打开另一个付款码，嘀，支付成功。 江知佯装镇定，跨出一步低着头装袋。 心里又开始盘算，和王芸中间毕竟还隔了一个购物车应该没有看到，结账的阿姨看到了也没事，只有当事人何璟，不知道她有没有看到，应该没有吧，她又不知道又不会一直盯着我手机。 何璟上前帮她撑着袋子，江知心虚的低下头。 这边江知进行着天人交战，那边轮到王芸，她直截了当：“我有会员卡。”报了手机号，等待折扣。 “今天会员日打八折，另外你积分快到期了哈。” “积分有啥用啊？” 结账的阿姨有些不耐的解释：“你现在的积分可以额外兑换八十块以内的物品，这边这个台子上的都可以。月底之前来换就行。” 阿姨指了指右手边的置物架，基本都是些口香糖，糖果一类的的小东西。 后面还在拍着长队，王芸无意拖沓耽误时间。 “就这回用了吧，下次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 她往后挤一挤，扫了两眼，口香糖她是不需要的，再说八十块得拿多少啊，再往下看，锁定目标，利索的拿了两盒丢在柜台上。 两盒知名避孕套。 “就这些。” 阿姨抬头瞟她。 王芸坦荡荡的回视：“消耗品啊，不能兑换吗？” 阿姨继续结账。 王芸一甩长发丝毫不在意后面排队的人的注视，有什么好羞涩的呀。 三个人走出柜台，江知冲她伸出大拇指。 “都是假正经。”王芸撇撇嘴：“要不是你们两个不争气的用不上，我给你们俩一人再拿一盒。” 何璟和江知齐齐投去幽怨的眼神。 “别误伤啊姐，你自己□□还不允许我们孤单了。” 江知和王芸拌着嘴顺利坐上何璟的车。 两个人都坐在后排，王芸回自己家，就在新街，江知则跟着何璟一起回老街。 第18章 王芸下车后，车里冷清下来。虽然江知还在纠结何璟究竟有没有看到，但是又不好直接问。 随意寒暄道：“你最近忙什么呢？” 何璟略一顿，通过后视镜瞟了一眼江知：“你不是知道吗？” 江知疑惑：“我知道？”难道是忘了什么事？ “在开会。” 江知的瞳孔瞬间放大，她看到了！ “不是，那个，你听我解释。” 何璟目视前方，挑挑眉嘴角噙上笑意。 江知撑了一下座位，着急的扒着驾驶座椅往前伸头。只是，刚错开半个身子便感觉刚才撑那一下触感不对，好像有什么尖锐的棱角硌着她的手。 江知拿起散在座位上的两个小盒子，顿时明白过来，她把盒子伸到前面：“芸姐的幸福落你车上了。” 何璟一扭头便看到眼前硕大的品牌标志，微微皱眉不确定的问：“留给我们的？” 江知睁大眼睛：“谁跟你用啊，你都想什么呢。刚才莹姐买的东西多，把塑料袋放腿上了太满了就不小心掉出来了。” 她反应激烈，何璟才察觉自己的话有歧义，“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她以为是王芸真要给她们一人一盒。 江知也咂摸过来，一时羞愤的有点说不出话。 “你带回去明天还给她。” 江知一想：“我带到学校去多尴尬。” 谁说一定要带到学校去？何璟无语：“你还会尴尬？” “我怎么不会了？我不还了，你自己还，反正在你车上，我是没看到。” 何璟被她逗笑，“你不是要解释吗？” “解释什么？”江知反应了一下，“噢，那个。不是，我不是变态，不是我让你同事偷拍你的啊，你同事摸鱼给我聊两句而已。” 江知怕她不信：“我发四我说的都是真的。” 何璟从后视镜看向她，满脸的义正言辞，就差把“我对你没意思”几个字写在脸上。 当然何璟也没想什么其他的可能，看图片的视角一定是当时对面的那几个拍的，她首先想到的就是小磊。 小磊平时小动作多，又，又好像对这小妮子有意思。 为了公司员工的工作效率，何璟准备敲打敲打。 “不要老跟小磊闲聊，小磊做事情本来就慢，不靠谱的很。” “小磊？不是小磊，是小纪。”江知一嘴快，出卖了小纪：“当然，你也不要怪小纪，她就这一次偷拍了你，小姑娘平时挺努力的。她就是，啧，”江知咂摸着想了个词：“崇拜你。” 车子缓缓停下，何璟点点头，欣然接受了这个说法：“合理。” “嘶，何老师，你好像知道自己很帅啊。” 何璟笑笑没有反驳。 朝后面打了个响指示意她：“下车。” 第21章 儿童节的晚会安排终究是下来了。 今年育才的儿童节晚会特批了在新建的广场上举办。李主任热情的宣读各项安排。江知除了要服从调度还要负责一二年级合作的一个儿童歌剧节目。 江知接到任务起，就没有闲下来过了。这种活动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却极其繁琐，尤其孩子们还是一二年级的小朋友，想找个帮手都难。 另一个和她一起搭档的音乐老师比江知年长，孩子还在上幼儿园，时不时就找不到人了。 学校为了表示重视，给出了足够的时间排练，特意在下午省掉两节课，让老师们可以自由安排。 距离正式的演出还有三天了。广场上的舞台已经提前搭好，陆陆续续有班级带着去排练。江知自然也要去。 小朋友们手牵着手长长的一队，江知站在队伍的最前面，二十个小朋友，像是赶着一群小鸭子。 江知带着和小朋友们一样的黄色帽子，手里拿着小旗，在太阳下格外亮眼。 虽然正是下午，广场上依然有不少的老年人，下棋的，溜孩子的。一进入就引起行人的关注。 天气已经热起来了，江知只穿着一件军绿色的吊带背心，防晒的格子衫套在外面，简单的牛仔短裤。 因为前面的节目还没有排练完，导演老师就让江知带着孩子们先等一会。 那位音乐老师不在，江知不敢离开孩子们半步，生怕一个没看住，就搞丢了。 江知不敢走远，带着孩子们走到舞台侧面的树荫下等候。 小孩子们站在她身边有的还没有她的腿长。安静没一会，一个小孩拽她的衬衫衣角：“江江老师江江老师，我，我想去那里看看。” “不可以，你要和老师待在一起。”江知压根没看她指的哪就把她的手抓回来。 又一个小朋友挤过来：“江江老师，我打不开水杯了。” “江江老师，我们，我们什么时候开始唱歌啊。” “江江老师他打我。” 江江老师...... 江江老师感觉脑仁疼。小孩子是不能闲着的，一定要找点事耗耗他们的电量。 “好了！”江知拍拍手，提高音量，“都不许说话了。” “我们现在再来听一遍要唱的歌好不好？大家一起跟着唱，让老师看看谁记得最清楚。” “好~” 也有没说好的，江知选择看不见。 欢快的前奏从江知的手机里传出来，小孩子是听不出该从哪里开始的，江知打着手势，带他们一起进入歌词的部分。 天真悠扬的歌声响起，江知张大了口型提示他们歌词，握着手机一边指挥着动作一边跟着唱。 她的脚步移动，无意识的后退，要确保所有的学生都能看到她。 最后一个高潮，江知两只手举起到耳边轻晃，脚下随着节奏踏着规律的步子，提示学生们为下一个转圈的动作做准备。 然而，她脚下一动正踩在一个圆滚滚的东西上，来不及反应，脚跟一滑，脚踝崴了下去，整个身体顺势倒下。 江知的手先着地，而后一屁股跌下去，手心里还攥紧了手机。抬眼正看到脚边黑色的电缆管子。 一声惊呼，有几个小朋友立刻跑上前围着她。 江知顾不上手上的擦伤，先一步扶上脚踝。好像扭到了。 小朋友们不知所措，一个二年级的小朋友大喊：“快打120，江江老师受伤了。” 几个小朋友立刻就要打开电话手表，江知赶快制止：“不用不用，不要打，老师没事。” 一个较大的阴影从背后落下。 紧接着，一只好看的手进入视线，修长的手指抚上江知的脚踝，那人稍显急切的问道：“扭到脚了吗？” 这不是小孩子的声音，更不是小孩子的手，江知顺着胳膊看向过来的人，惊喜道：“哎怎么是你。” 何璟并不理会她的问题：“你脚怎么样，严重吗？” “好像扭到了，但是应该还好，没有特别痛。” 她尝试活动脚腕，传来轻微的疼痛，好像某个筋骨被拉扯受限。 何璟的手指始终捏在她的脚踝上。圆润的指尖微微按压，清晰的感受到她的动作。 左右翻看，又用指尖微微用力按在腓骨的周围试探：“疼吗？” 她自顾自的继续：“暂时还没有明显肿胀。” 江知的脚踝纤细，腓骨的形状明显，小腿与脚踝的过渡自然流畅，隔着袜子也能看到清晰的起伏。何璟觉得，大概一只手就能握住。 挑开她的袜子边缘，露出更多的皮肤。 江知藏在鞋子里的脚趾，不自觉的蜷起。 “我自己来。”眼看何璟要脱掉她的鞋子，江知赶快自己上手。 脱掉鞋袜，露出瘦长的一只脚。 何璟的身体后撤，把她的脚抬到自己的膝盖上支着。 “哎。”江知还坐在地上，抬起脚的姿势让她不得不在身后找一个支撑点，一个胳膊支起，另一只手不由自主的伸向自己的脚。虽然也不是什么隐私部位，但是常年不爱露脚趾的江知还是莫名有点羞耻。 何璟解释：“抬高脚可以增加静脉和淋巴回流，减缓肿胀。” 江知没有再抗拒。 她的脚常年不见光，以至于比腿还要白上许多，脚背上的皮肤细腻没有一点瑕疵。何璟专注的揉捏在她的脚腕，简直像是在做什么了不得的雕塑似得。 “璟姐江知。”小纪急匆匆跑过来：“怎么回事啊。” 一个小朋友抢话道：“江江老师歪着脚了。” “你也在？”江知诧异，看看何璟又看看小纪。 “你不知道吗，我们搭的场子啊，今天过来踩点，调试设备。哎你这个脚要不要紧啊。” 何璟接着她的话：“不一定，要看等会会不会肿。小纪你去我车上拿瓶冰水，让她敷一下，最好不要肿起来。” “好嘞。”小纪得到指示转身就飞奔而去。 “不至于吧，我感觉还好不是很痛。” 何璟瞟到她攥着手机的那只手：“手痛吗？” 第19章 江知伸出手去看，手机屏幕被刮花一角，幸好没有碎，只是四个手指指背就没有那么幸运了，被擦破了皮，往外渗着血珠。 “呀，”她刚刚注意力不在这里，突然看到自己擦破了皮，好像突然有了痛觉：“嘶~” 何璟掏出手机：“我让小纪去街上带点药回来。” 江知按住她的胳膊：“不麻烦小纪了吧，我去厕所冲洗一下就行，就是蹭着了不碍事。” 何璟按住她的脚不让她动：“先别动，缓一缓再下地。” 有些人崴着脚不及时处理，在几小时之内就会肿的不成样子。 “我真的感觉还好，你看。”江知的脚踝在她的手下扭动，“就是有一点点被拉扯住的感觉。” “我等会还要带着学生彩排呢。” “那就更要涂点药，才能坚持到结束。” 江知反驳不了了。 第22章 小纪带着药回来的时候，只看到江知和学生。 “璟姐呢？” “她带着学生上厕所了，谢谢你啊小纪。”江知接过她的袋子。 小纪笑起来：“不客气，还是璟姐先看到你的，我看你一个人就说过来给你打个招呼，璟姐说不让打扰你工作。” 江知挑挑眉，还是庆幸他们在这里。 “那你去忙吧，麻烦你了。” “没事，我们本来就要结束了，璟姐都检查完了。” 正说着何璟带着几个小孩回来。 小纪赶快凑过去：“璟姐咱们那边结束了。我们是不是？”她委婉的朝出口的方向点了下脑袋。 “提前下班吧，回去都好好休息，这几天大家都辛苦了。” “好耶！我去告诉他们。”小纪高高兴兴的跑出去，到江知身边拍拍她的肩膀，“姐我走了！”顺势一个挤眼。 江知被她突如其来的“暗示”整的一懵，眨巴眨巴眼睛，没品出味。 何璟在她身边坐下来翻看袋子里的药。 看她没有要走的趋势，江知生怕她不好意思：“如果你有事的话你也先走吧，我可以的。” “你这样我怎么走？”何璟低着头，看不见她的表情，脱口而出的话让江知分不清是责备多一点，还是无奈多一点。 我脚扭了你脚又没有扭，怎么不能走？江知刚想怼回去，何璟依旧平静，抢先道：“别跟我说用脚走。” 江知：。。。 江知哑口无言，何璟从鼻子里发出一声笑。 舞台那边的老师跑过来问起情况，江知一再强调自己没事，拒绝调换顺序的提议。 如果只有她一个人怎么都好说，带着这么一群小孩还是早开始早结束的好。 江知上了点药，又绑了一个冰袋在脚上，被何璟搀扶着一瘸一拐的站在台下指挥。 “小鑫，快过来，你一开始就要站在最前面还记得吗？” 小鑫点点头，往前走了几步。 “看到前面那个白点的标记了吗？你之后就站在这个位置好吗？” 小鑫又往前挪了几步，终于站在白点上。 另一个小朋友举手：“江江老师，我没有白点。” 江知丝滑转身，不用看，她都知道是哪个小孩问出来的，小白脸李宇！ “你不用白点，你站在大树后面躲着就行知道吗？” “可是江江老师，这里没有森林，也没有大树啊。” 在学校排练的时候用泡沫板临时画了一个大树当道具，真正的“大树”还没有做好，现在舞台什么都没有，江知只好耐着性子：“道具明天才会送过来，我们假装这里有大树好吗？” “可是没有大树她就会看见我了呀。我要藏在哪里呀。” 江知攀着舞台边缘，尽力的往前伸胳膊，指着场地中间的位置：“你就站在那，小鑫会假装看不到你好吗？” 李宇眼周的肌肉提起，看看小鑫又扭过来满脸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江知长叹一口气，一低头看到身后不远处的何璟。 她孤零零的站在那，和周围走来走去的人格格不入，偏偏她又气定神闲，顶着一张孤傲的漂亮脸蛋就好像在挑衅匆匆而过的忙碌。 江知灵机一动，有了。 何璟被她拉到舞台边：“小宇，这个姐姐就是大树，等一下你就藏在她身后知道了吗？” 李宇居高临下的看着江知，重重的点头。 江知笑笑，对着何璟示意她爬上去，“委屈你啦姐姐。”谁让现场就你一个闲人。 小宇站在何璟身后,背靠着何璟的小腿蹲下来抱着小脑袋，“江江老师，你还能看见我吗？” “当然看不到啦。”江知睁着眼睛说瞎话，“小宇要记得，等会音乐响了就要出现哦。” “好的江江老师。” 江知朝何璟眨眼，夸耀的伸出两个大拇指。 “好了，小朋友们注意了，我们准备开始了，注意听音乐。” 这个节目一半的剧情一半的唱歌，前面大部分内容都是需要孩子们声情并茂表达的台词，这对于他们来说，难度不亚于要拍一部电影。 江知在前面手舞足蹈，全身心投入到这场排练。每一个动作都夸张到最大，她一个人就是所有的角色。 她时刻关注着孩子们的表现，提示他们什么时候该做什么动作了。 她总要比孩子们先一步做出动作，所有人的目光都紧紧追随着她，依赖于她的提示。就连台词歌词，她都已经滚瓜烂熟。 室外不比室内，即便拿着话筒，也不自觉拔高音量，一场下来，江知的声音已经带着几分撕扯，像是嘴里含了一张砂纸，她忍不住吞咽几下缓解干涩。 何璟在舞台上就那么静静地站着，看着腿边的小孩子们围着她这颗大树转啊跳啊。 这些孩子还处于蹦都不敢蹦得太用力的年纪，却一个个都无比认真地听从江知的指令，屁颠屁颠地完成每一个动作，很神奇。 虽然江知并不在台上，可何璟却觉得她才是八音盒上面的那个精致小人偶，那些小齿轮们在下面转动，推着江知也在上面翩翩起舞。 不知不觉眼里就只能看见她了。 终于，这一轮的排练已经流畅起来，算算时间，江知宣布了结束。 孩子们像是刚打完一场胜仗，兴奋又带着些疲惫。如果不是因为台子对他们来说太高，肯定就直接跳下去了。 已经有家长按照计划的时间等在舞台周围了，江知又撑起微笑，发表最后的结束语：“小朋友们今天都太棒啦，我们今天回家都好好休息好不好？争取明天表现得更完美!” 孩子们纷纷点头，稚嫩的脸上倒也有几分认真。 “那现在看看谁的爸爸妈妈来了，就可以跟着回家啦。”这话是说给家长们的。 大人们纷纷走过来认领孩子。 “江老师也辛苦了，那我们先走了。” “好的再见，小鑫明天见。” 江知笑着摆摆手，跟家长们说着差不多的话，实际早就站不住了。 她刚刚为了方便，已经摘下冰袋，还好没让家长们看见，不然又有的说了，她现在只想赶快送客。 “大树姐姐，你不走吗？”一个小孩接过何璟递过来的书包，两只手拽着背带。 “你先走吧，我和江江老师最后走。”何璟在她细软的头发上揉了一把，小孩的帽子被她自己随意的挂在手腕上。 “自己回去路上要注意安全。” “好的，谢谢大树姐姐。” 人群散去，终于送走最后一个小孩。 江知瘫在石椅上，也顾不得硬了，四仰八叉的靠着。 何璟咬了咬口腔壁上的薄肉，看她在自己面前毫无戒备的闭上眼，不自觉带上点纵容。 “很困？”何璟问她，也在旁边坐下。 江知眼睛都没睁开，点点头不说话。 今天的傍晚和昨天的没什么不同，闭上眼都能看到均匀晕染的橘红色的天。与前天比呢，大抵也是如出一辙，没什么不同。 没什么不同。可是，江知感觉自己的嘴角不受控制的微微扬起。 她有一个开心，还没有细细的感受。 明明一直在忙碌，可是在很多个瞬间，有愉悦的心情从心底丝丝缕缕地往上冒。 就好像私藏了一颗极漂亮的糖，揣在口袋里，不想在别人面前拿出来。 “我看看你脚怎么样了。”何璟说着就要弯腰去抓她的小腿。 江知身子没动，手却准确的捞到她的胳膊，拽回来。 顺势抱在怀里，在她手臂上蹭了蹭：“你歇会吧大树姐姐，不疼了。” 她的声音很轻：“让我靠一下。” 太阳下山，随着最后一抹余晖悄然隐没于天际，四周的树木不再是绿意耀眼的模样，冷却后成了一团团模糊的蓝色轮廓。 路灯还没有亮起来，听到枝叶在微风中沙沙作响，摇曳，悠长。 第23章 第20章 江知的头沉沉地枕在何璟的肩膀上，仿佛有均匀的呼吸一点点地传递到胳膊上。 何璟的思绪一滞，她好像已经很久没有和人这般近距离，这般亲昵了。 何璟缓缓回过头，江知恬静的脸因挤压有些变形，好像已经睡着了。 微风拂过，江知头顶的几缕细发滑落，悄然落在何璟的脖子上，带来一阵酥酥麻麻的痒意，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轻轻的要把她搅乱。 何璟下意识地抬起手，指尖几乎要触碰到江知的发丝，想要帮她将那几缕捣乱的头发抚开。 然而，停顿了一瞬，指尖落在了江知的肩膀，声音放柔：“醒醒，我们该回家了。” 江知含糊地哼唧了一声，迷迷糊糊睁开眼。 何璟见她醒了，呆了半天却并不动作。索性撤开肩膀，将手绕过身后，揽在她的腰上，就那么一用力将人带了起来。 江知小小的惊呼出声，站稳彻底清醒了。 何璟得逞的笑：“走了，你容姨做好了饭等着呢。 女人的笑意毫不掩饰，让江知又看楞了眼。何璟转身，江知连忙跟上她。 方容在家已经做好了晚饭，两个人一进屋就闻到饭菜的香味。 何璟上车时就给方容打了电话，此刻的餐盘上还冒着腾腾的热气。方容端着最后一盘小炒肉出来，江知的肚子适时的叫出声。 “嗨呦，小知这肚子都知道捧场啊哈哈哈。”方容乐不可支。 江知揉了揉肚子：“容姨你这饭太勾引人了，我本来真的不觉得饿的。” 方容更开心了：“我刚才又回锅热了一遍，第一遍刚炒出来的时候更香呢。” 江知迫不及待的落座，方容把筷子递给她宠溺的看着她急吼吼的夹菜。 “哈，好烫。”江知仰起头，张大了嘴散热。 “你慢点，刚盛出来能不烫吗。”方容把另一盘鸡块端过来：“先吃这个，这个不烫。” 何璟端着三小碗米饭出来，正看到江知傻气的模样，转身给她倒了杯凉白开放在手边。 容姨并不动筷，把自己的米饭也推到江知面前：“等不住你们我早就吃了，你们俩吃吧。”她又问起学校的事：“你们最近很忙哦，因为那个儿童节。” “对啊，忙着给小孩子排练呢，整天叽叽哇哇的，闹腾的很。” 虽然方容的米饭只有小半碗，但江知觉得也吃不下更多了，象征性的挖了一筷子米饭添进来，边说边不动声色的把剩下的米饭推给另一边的何璟。 “就你一个老师排练哦？” “那不是，每一个节目都有两个老师。但是跟我搭班的那个老师还要负责别的节目，而且她自己还有个小孩才上幼儿园，就很忙，老找不到她人。” 何璟默默接过江知推过来的小碗，自然的添进自己的碗里。 “啧你看看你看看，都多不容易的。” “是啊，以前没当过老师，没想过那么累，还麻烦的很，上课就算了，还有一堆杂事。幸亏没孩子，我那个搭班老师忙的脚都不沾地。” 江知连忙又往嘴里塞几口饭，含含糊糊的嚼着。 “那你们学校，”方容还想接着问，何璟出声打断了她：“妈，让她好好吃饭吧。排练喊了一天话了，吃完了再说。” 方容不好意思的笑：“噢对对对。这不是小知好久没来了嘛，没事你们吃，我先去看会电视。” 江知朝何璟投去惊喜的目光。 “你脚没事了吧。”何璟又问。 她还在惦记着，江知心软：“没事了，幸好穿的是平底鞋。” 江知又在桌子下面活动了一下脚腕，确实好很多了，还要多亏了何璟处理的及时，不然她自己是绝对懒得理会的。 “等会给你找瓶红花油带回去，每天揉一揉。” 江知下意识想拒绝，她不想搞得太麻烦，但是又不想拒绝她的好，乖乖的应了声：“好。” 这么听话，何璟颇有些意外的看了她一眼。 吃着吃着江知不知道想到什么，抑制不住笑出声，何璟回看她，不明所以。 江知：“我小时候一直觉得你很坏。” “嗯？”何璟挑眉。 “就很，腹黑啊，我觉得你都是装乖的。”江知心虚的夹菜。 “那你还跟我玩？” 江知耸耸肩，“不知道，贱呗。” “但是，我现在觉得，你其实还挺心软的，就是看着冰，其实是，豆腐心，还是热豆腐心。” 何璟皱着眉，说出的话却满是笑意：“一瓶红花油就给你收买了？” 江知笑着哼哼不答话。 何璟故意做了一个冷酷的眼神，偏过头漏出下三白，脖子上的美人筋随着她的话跟着跳动，压低声音威胁：“我是斧子心，还是石斧子心。” 江知只觉得好笑，她的手心里还托着碗底，毫无杀伤力。 何璟的手指很有骨感，拇长展肌牵扯，在拇指根和手腕的衔接处形成一个坑洼，即便是在碗下的光影里依然明显。 看着看着，江知把脸埋进了碗里，咽了咽嘴里的饭。 麻蛋好性感。 何璟只以为自己恐吓成功了，江知再次抬起头，声音不大：“那我是芒果心。” 何璟不解的皱起眉头。 江知并不打算解释。 说到芒果，她突然想到，前两天老爸寄了芒果过来，她还没来得及拆开，改天正好可以给何璟容姨拿点。 吃过饭，方容知道了江知崴着脚的事，心疼的不得了，非要让江知住下来，江知哪里肯，一番推拒，方容只好让何璟送她回去。 江知回到一河县没少在何璟家吃容姨做的饭，反倒何璟，总共也就到过江知家一次。 这是第二次。 有容姨的照顾，江知心安理得的使唤起何璟。一楼还堆着大大小小的几个快递，最近太忙了，拿回来都没来得及拆。 两个人合力先把一箱芒果抬到二楼。江知哼着小曲，利落地用剪刀划开包装，满满当当的芒果散发着诱人的果香。 “哇，好香！” 江知贪婪的吸着空气。 何璟把剩下的快递整齐的码在一边，学着她的动作也趴在箱子边猛吸。 “我去找个大点的袋子，一会你拿回去跟容姨吃。” “好，也不用太多。”何璟没有拒绝，这一带并不盛产芒果，鲜少见到这样又大又鲜的。 江知兴奋的跑出去翻找袋子。 何璟自顾自地在屋子里转悠，不经意间，她发现画室的门正敞开着。 何璟探头进去。与上次来时不同，这次的一面墙上满满当当地贴满了草图，有的是彩色的有的是黑白的，相互交织。 何璟不由自主地被吸引，仿佛站在了江知内心的视角。她凑近去看，从身边最近的开始，缓慢的往里面走。 这一幅阳光正好，在江知的画里，阳光是楼顶晒着的随风轻摆的衣角，带着温度带着微风的轻抚。 何璟似乎能感受到江知被阳光刺到眼睛，又在衣服的投影下睁开。 这一幅树叶繁茂，江知眼中所见，却是树干上的鸟巢，枝枝叉叉的缠绕，细密的树叶缝隙间，洒下光影，营造出一个隐秘的小天地。 就连那哇哇大哭的小孩，在江知的画里也是铺满整张画面的鲜活，孩子涨红的小脸、大颗滚落的泪珠，鼻涕流进大张的嘴里，无一不展现出最纯粹的情绪。 虽然都只是简单的色稿，但何璟注意到，每幅画下面都会有几个更小的勾画，虽然简略，却能看出江知对画面布局和细节的反复琢磨，显然是经过认真考量的。 她虽然不懂绘画，但她知道好的作品总是带给人新的视角，新的感受，这些是创作者看到的，她把自己的世界毫无保留的呈现在你的面前。何璟看的越发认真。 沿着墙壁再往前，是一些铅笔的速写稿。 江知的速写，并不像经典西方画作里那样，作为记录作为草图。她的速写很少出现明显的线条，反而是大面积的揉擦，看似随意，却将光感表现得淋漓尽致，没有过多精致的细节，却有一种浑然天成的完整感。 一幅被遮挡住的画突然吸引了何璟的注意。周围的其他纸张挡住了它的上半部分，只露出画面中人物下半身的长腿。 她心里涌起一阵好奇，轻轻掀开上面覆盖的纸张一角，随着画面一点点完整呈现，一个慵懒的女人映入眼帘。 女人的头微微仰着，好似正眯着眼睛惬意地养神，在朦朦胧胧的光影里，嘴角不经意地挂着一抹笑意，仿佛沉浸在只属于自己的世界。 浅色的衬衫袖子在阳光下更显得像是在发光，女人靴子上的流苏在暗色的背景里泛着细碎而强烈的光点，像是星星滑落。 何璟一下子被击中了最柔软的心弦，她瞬间意识到，江知笔下的这个女人正是自己。 画中的自己是那么柔和、坦然，那熟悉的神情和姿态，让她甚至能清晰地想象到江知当时看自己时专注而认真的眼神，仿佛，眼中只有她。 第21章 她伸出手，想要触碰画中女人的轮廓，指尖传来的纸张触感，让她与画中的自己、与作画的江知有了一种奇妙的连接。 当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时，原来有一个人也在那里。 第24章 “何璟？” 江知的声音从客厅传来。 何璟这才如梦初醒，连忙应道：“来了。” 她又深深看了一眼那幅画，小心翼翼地把盖住画的纸张恢复原位。 来到客厅，江知正掂着装满芒果的袋子：“这些够不够？” 何璟看着她手里夸张的大袋子，连忙制止她又要去箱子里拿芒果的手：“够了够了，已经很多了。” 何璟看着袋子上熟悉的线条狗的图案，想起她之前背过的那个红色的帆布袋。 她偷偷的往外掏出几个，用说话转移江知的注意力：“你好像很多这种图案的袋子？” “嗯啊，因为都是我自己做的呀。” “你自己做的？”何璟惊讶。 江知跑回房间抱着大大小小的几个袋子回来，骄傲的跟何璟介绍：“你看，这上面的图案都是我印上去的。” 她把袋子铺在桌子上，有的是帆布的有的是聚酯纤维，还有的类似麻袋的质感，虽然材质不同，但无一例外，图案都是单一的粗线条组成。 江知解释：“这叫丝网版画，买的空白的袋子，然后自己做了图案，就可以反复印在不同的包上。其实在衣服印画上面应用很多，只不过那个要比我这个更专业。” 何璟点头，她听说过，但是以往都是在工厂有人专门做这个，没想到还可以自己在家做。 江知拉着她去到自己的小画室，跟她展示自己的装备：“你看，我专门买了蝴蝶夹，还有网框，这样就可以自己做自己印，印些简单的没有问题。” 何璟刚刚一直看墙上的画，并没有注意到她的工作台上堆满了各种瓶瓶罐罐和这些叫不出名字的东西。 “这个做起来复杂吗？” 江知一瞬间来了精神：“不会啊，这个很简单，”她用手做着演示：“你看，这个网面上已经有我做好的图案了，然后把空白的包啊，纸啊，放着这个网面下面，然后先抬起来，把颜料放在图案上，然后再用这个，这个刮板，就这样，刮一下，颜料就会透过图案均匀的掉在下面的纸上了。” 江知讲起自己的领域兴致勃勃，她讲的通俗易懂，何璟这才觉得她现在真的是个老师。 江知补充：“只不过，做这个图案的步骤稍微麻烦一点。” 何璟顿了顿提问：“那如果把网框从夹子上拿下来，也就可以印在墙上了？” 江知眼前一亮：“聪明！” 何璟弯弯眼睛：“也不是，之前做一个展览的活动，他们主办方就是这样在墙上印的前言，只不过我不知道叫什么，现在知道了。很有意思。” 江知拉她在旁边的躺椅上坐下，自己则是坐在椅子上：“我前不久还把这些带到课上了，带去让学生们玩了一下。不过，我发现咱们这的学生都不知道这个，甚至很多都没听过版画。” 江知微微垂眼，心里泛起一阵酸涩。如果不是父母当初决心离开一河县，她也会需要很多年才能自己走进更大的世界。 何璟也叹息：“咱们这的美育毕竟还是落后。也不单是美育，各方面还是有限的。” 江知点点头：“所以有时候也很为自己感到庆幸。” “不过，现在能有美术课已经很不错了，我听芸姐说，前几年都不让上副课，只能好好学文化。” “咱们这里地方小，普遍文化水平没有那么高，很多家庭是没有那个意识的。大家从很小就是唯成绩论，没有谁会在意艺术，这在家长眼里是浪费时间。” 江知：“我明白，我们都把学习看的太狭隘了。但是，艺术有时候真的很迷人，虽然不是每个人都会喜欢，但是他们应该有接触的权利。” 何璟想起刚刚自己还沉浸在她的画里，认同的点点头。 “所以我每次上课就很想给他们介绍一些很好玩的东西，不常见的那种。说不定哪个学生就会被我种了一颗‘修修’种子。” 江知比了一个ok的手势，闭上一只眼睛，从拇指食指组成的圈里看何璟。 何璟从鼻腔里发出笑意。何璟觉得江知的能量就像一颗向阳花，她总能带你到有阳光的地方。 “江江老师费心了。”何璟想江知的学生们很幸运了。“很多人走出去之后都不愿意再回来，学生们遇到你也很幸运。” 江知的笑容收敛：“也还好吧，我也没有很专业，而且，我最后还是要走的。” 一河的艺术资源毕竟有限，甚至说贫瘠都不过分，只要她还想画画，她就不能止步于此。 何璟当然明白，江知的家一直都在青州。 微不可查的空落落的心情一闪而过，何璟并不想去追究，她立刻转了话题：“我也是在去青州读高中的时候，才接触了很多学习之外的东西。” “怎么说？你怎么突然去的青州呢？”江知饶有兴致的发问，忍不住想知道有关她的事。 何璟的眼球转动，回忆着越来越远的记忆：“嗯，其实当时中考我擅自去考了青州的高中，并没有和爸妈商量。”何璟轻轻咬了咬嘴唇，“而且，其实最后也没有完全考上，只考到了择校线。” “我以为我的成绩已经很好了，但是那一次考试反而让我更想去青州念书。我爸妈生我生的晚，做什么都由着我，所以最后，他们交了一笔择校费，才把我送进了那所学校。”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只要我想做的他们总是很支持。我总是想去更远的地方，更多未曾涉足的地方，他们从来没有反对过。后来，就越来越不想回家，去北江读大学，去青州工作，他们也都是让我自己做决定。” 随着何璟的讲述，江知仿佛能看到那个年少轻狂、充满韧劲的何璟，一心向往外面的世界，脚步匆匆，越走越远。 再后来，何璟甚至渐渐不再想家。外面的世界如同一个巨大的漩涡，繁华、喧嚣又热闹，充满了无限的诱惑。 她频繁地穿梭于各种活动之间，在宽敞明亮的会议厅里，聆听行业内顶尖人士的讨论，她如同干瘪的海绵疯狂汲取着养分，直到自己站上舞台。她也热衷于参与那些优雅的晚宴，身着华丽得体的礼服，穿梭在衣香鬓影之中。水晶吊灯洒下柔和的光芒，映照着她精致的妆容和自信的笑容，仿佛真的融入了这个美妙的世界。 城市的街道在夜晚五彩斑斓，天亮前必定吞噬掉一切不可告人的秘密。它的快节奏、它残酷竞争反而让何璟愈发兴奋。她总是能看到更优秀的人，也总是变成更优秀的人，她适应能力极强，一次次地突破，享受着竞争带来的快感。 方容总是说她心高气傲，何璟渐渐承认了，她已然成为周围人眼里那个带着光环的优秀的人，她就理应维持这样的光环，于是，一刻也不敢停歇。 她热爱工作，享受忙碌，也只有在忙碌中，她才能暂时忘却内心深处的焦虑。 这个世界太大了，大得让人着迷，却又大得令人心生恐惧。 直到，她的洋洋自得在父亲的尸体前土崩瓦解。 何璟的指尖交叠，她搓了搓光滑的甲面：“但是，走的太远不好，会，忘了回家。” 江知好像突然就懂了。 王芸和她说过，何璟好几年没有回过家，直到何叔病逝，容姨的腿又摔断，她就，再也没走了。 第25章 儿童节晚会终于在孩子们的翘首以盼中来临，同样开心的还有江知。她太想休息了，过了今晚就可以迎来三天的假期了。 广场上的舞台已经准备妥当，巨大的彩色气球拱门矗立在入口的前方，鲜花和彩带一路延伸到舞台前面的观众区。 江知负责的节目被安排在靠后的顺序，几乎接近收尾。 工作人员在台子后方不远处搭了一个简易的换装区，各种衣服，道具堆积在一起。 “江老师，下下个节目就到你们了，准备一下。”一位工作人员匆匆跑来提醒。 “好嘞。”江知脆生生地回应，旋即拍拍手，试图把大家的注意力集中起来。 有的人还没有换好服装，手忙脚乱的站起身，“同学们，马上就该我们上台表演了，等一会大家站在台上会有很多双眼睛在看，但是大家不要紧张，就像咱们排练的时候一样好吗？” 孩子们整齐划一，用稚嫩的声音响亮地答应。 “好，那我们最后再简单再过一遍。” 说实话，江知也有些紧张，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不求他们表演多好，只希望这些小家伙们顺顺利利的。 不出意外，意外还是出现了。 一个小孩迅速举起手，江知问：“怎么了？” “江江老师，周志国不在。” 江知心里咯噔一声响，表面上却努力保持镇定发问：“周志国去哪了？” 第22章 她一边清点人数，一边问起他们：“谁看到周志国去哪了？” 还好只少了周志国一个。 一个高个子的男生扬声道：“我好像看见周志国和他们班的另外两个男生一起跑去上厕所了，那两个男生的节目都演完了，去了好一会了。” 江知的心瞬间提起，她竟然没留意到周志国什么时候溜走的。周志国是三年级班的学生，整个节目只用了四个三年级的学生，他们的身高刚好合适角色。 周志国很机灵，当然也很不听话。 前面的音乐声渐停，刚好是一个节目结束，搭班的音乐老师下台，江知赶快说明了情况让她看着学生，自己跑出去找周志国。 江知先是跑到公共厕所区，拜托一个大爷去里面找，结果里面根本没什么小孩。 江知又沿着小路往回跑，广场很大，但周志国穿着演出服装应该还算显眼，黄色调的，很好辨认。 江知沿着人群聚集的周围又跑了一圈还是没找到人。 今天晚上来的人这么多，鱼龙混杂，江知已经开始在心里盘算起最坏的可能。 她甚至想先喊停节目，用话筒喊周志国。 她摇了摇头，抓起旁边一个不怎么熟悉的老师就问起来，又发动几个人一起找。 远远的何璟已经看到她跑来跑去的身影。跟小纪交代了几句，直奔江知而去。 江知只顾着伸着脖子张望，并没有留意脚下，何璟看她马上就要被台阶绊倒，慌忙快走几步及时拉住她。 江知两脚忙乱，幸好有人支撑才没有一头栽下去。 何璟质问：“慌什么？脚好利索了？” 虽然都在广场上，但这还是今天晚上第一次和江知说上话。 何璟今天难得画了一个全装，比平时看起来更加精致，好像有细碎的光在眼角流动。 江知抬眼竟然有片刻的失神。 何璟揽过她把她往旁边带了带：“怎么了？” 江知回神，心情又被焦虑覆盖：“我们节目有一个学生跑出去了，我问了周围的老师都说没看见，外面又这么多人，我怕他出事。” 何璟皱起眉头：“你先别急，咱们这么多镜头拍着呢，周围都有安保，不会有事，我跟你一起找。” “但是下一个节目马上该我们了，我四处都看了没找到。”她的手心开始出汗，实在不行只能先暂停节目。 “别慌，可能他只是跑到什么地方玩忘了。” 突然，何璟想起他们休息区后面，有一个角落，能看到舞台侧面，时不时会有好几个小孩子，从一个夹缝里往舞台上看。 何璟拍拍她的肩膀，拉过手腕，温声安抚：“我想到一个地方。” 何璟的体温通过交叠的手腕传到江知的皮肤上，那是脉搏跳动的地方。江知像是收到了安抚，不自觉的把方向交给何璟，只任由两条腿跟着她。 等她们跑过去，果然，江知一眼就看到周国志蹲在最前面，手里还攥着演出的帽子，和周围的几个小孩推搡着嬉笑。 “周国志。”江知冷声叫他，“跑出来为什么不和老师讲？” 她心里的石头放下，却又不由得窜起一股无名火，这一刻她才体会到为什么有的家长会在孩子找回之后那么生气。 她能感觉到她的衣服已经汗湿，几缕散落的头发黏在脖子上，眼圈因为热气微微发红，带着些恶狠狠的意思。 周围的学生立刻给她散开一条道，尽头的周国志心虚的抓紧了手里的帽子，留下几个脏脏的指印。又去扣着裤缝，不敢朝江知走过去。 何璟上前把江知揽在身后，朝周志国伸了伸手：“没事，先回去吧，马上该我们的节目了，大家都在等你。” 她的嗓音柔和，虽然面朝周志国，另一只手却在他看不到的地方也拍了拍江知。 江知自然知道她什么意思，现在还不是追究的时候，找到便好。 她叹了口气重新调整了情绪：“先回去吧。” 三个人赶到时正赶上上一个节目的尾声。江知在孩子们中间穿梭，一会儿帮这个整理下衣角，一会儿又给那个扶正头饰，嘴里尽是鼓励的话。 主持人的报幕结束，孩子们陆续上场。 灯光渐亮，音乐声轻快地响起，节目顺利地拉开了帷幕。 其他老师都一一散去，只有江知依然趴在墙边关注着台上。 学生们的动作整齐划一，脸上洋溢着纯真的笑容，也不乏有些笑的用力过度的，看起来就像假笑。 看她们顺利踩上点江知也渐渐放松下来，心里升起一阵自豪。其实她们的动作够不够完美并不重要，也不会有人真的计较这些，仅仅是站在那里，她们自然的就带着勃勃的生机。 江知一直盯着舞台，心下稍宽这才收回视线，她转过身，冷不丁正对上何璟直勾勾的眼神。 “吓我一跳，我以为你走了。” “不急。”何璟依旧言简意赅地回她，声音低沉而温和，仿佛有一种让人安心的魔力。 “演完我就解放了。”江知长舒一口气，像是在对何璟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眼中满是对即将到来的轻松时刻的期待。 “演完放假？” “嗯，”江知重重点头，伸出三根手指眉飞色舞的显摆：“连放三天。” 何璟被她感染，笑意渐深，珠光的眼影更是衬的她美目生辉。 江知不自觉的捏了捏手心，收敛了眼神重新往台子上看去，不自然的嘟囔：“你别老这么笑。” 老这么勾人，也不是个办法。 “嗯？” 两个身体离得近，尽管外面的声响巨大，江知还是听到她懒懒的疑惑声。 江知又不说话了。 何璟比江知稍微高一点，这样的角度正看到江知挺翘的鼻梁和专注的眼睛。她的鼻尖小巧，线条流畅自然，为整个侧脸勾勒出恰到好处的立体感，睫毛浓密卷曲，却根根分明，在眼睑上投下一片淡淡的阴影。 她的眼球跟随着舞台上的变化移动，映出不断变化着的灯光。 何璟在想她当时也是这么看自己的吗。 突然，江知的嘴唇被挤压的微微嘟起，脖颈转动，正对上何璟一脸的认真。 江知：？？ 何璟一瞬间回神，自己的手正捏在江知的脸侧。 ！！！什么时候捏上的。 “你这有个脏东西。”何璟故作镇定的用另一只手在她睫毛上捏过，煞有其事的两指一搓，丢在地上。 江知眨眨眼：“哦。” 此刻江知的脑海中： 警报！警报！您的心脏正在持续发出尖锐爆鸣声！ 第26章 晚会在一片欢声笑语中顺利地进入尾声，五彩斑斓的灯光渐渐暗下，只留下几盏柔和的大灯照亮舞台前方。 大合照环节，江知和其他老师一起站在学生们身后，前排的学生们乖巧地蹲着，一张张稚嫩的小脸上都是兴奋。 何璟远远看着这一幕，她突然想起，自己和江知还有过合影的。 方容最喜欢留着她小时候的东西，尤其是照片，家里几个相册，从她年轻的时候到有了何璟，从黑白到彩色，她都认真的保存。 何璟记得那还是在幼儿园的时候，很多小朋友一起参与一个大合唱的节目，当时也像现在这样，整齐的排队，合影，江知因为还小，个头也小，蹲在前排。 别的小朋友都齐刷刷地超前看镜头，偏偏江知一个人扭着头往后看。不知道后面是有什么吸引了她，让她一直往后面扭头，人太多，底下的摄影师喊着她都听不到。 最终那张合影里，只有她一个人是侧脸。 随着晚会的结束，有家长直接到现场接走孩子。学校的巴士也开了过来接着剩下的老师和学生回学校。 江知和王芸跟着上了车，临上车前，江知远远的跟在那边的何璟挥了挥手。 何璟也朝她挥挥手，她这才安心上车。 王芸和江知并排坐在前面，王芸问起她：“放假三天有什么计划？” 江知一脸疲惫，没精打采地回答：“在家睡觉。” 那声音仿佛带着千斤重的困意。 王芸忍不住笑了：“那多没有意思。” 江知无奈地叹了口气，可怜巴巴地望着王芸，“姐，你是不知道我最近有多困，感觉整个人的精气都被吸干了。” 她还作出一幅被掏空的模样，有气无力的靠在王芸肩上。 王芸当然知道她最近忙里忙外，作为年轻新人，到处被当驴一样使唤。她伸手宠溺地揉了揉江知的脸：“姐带你去玩啊。” “嗯？你要去哪？” 江知微微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好奇。 王芸瞬间来了精神，颇为嘚瑟地说：“你姐夫最近不忙，我们准备去清风玩三天。怎么样，跟姐一块去呀。” “清风古镇？” 江知听闻，脑海中立刻浮现出这个名字。她知道，清风古镇是禾阳市的一个热门旅游景点，这几年在网络上被炒得火热。 第23章 虽然一直有所耳闻，但她从来没去过。在她的想象中，大概和其他商业化的古镇差不多，到处都是千篇一律的商业模版。 “对，就去休息几天，最近不是旺季，它那又凉快，正好去吹吹风啊拍拍照啊。” 王芸兴致勃勃地描绘着即将到来的旅程。 清风镇地势比较高，是一个在山林里依山而建的古镇，后来被开发为旅游景点。还有两条河汇集于此，在网上有刷到过一些图片，确实很美。 但，江知想了想，还是摇摇头：“算了算了，不打扰你们夫妻两个热恋了。” 王芸被说得心里美滋滋的：“嗨呀，你说说你，你争点气咱还能四个人一起出去玩。” 她的语气中满是惋惜。 江知摆烂的往靠背上一躺：“饶了我吧姐。”能谈早谈了。 送走了学生，王芸的老公已经在校门口等着她，两个人甚至等不到明天，他老公带着一车行李今晚就要出发。 “你们自驾啊？”江知有些惊讶地问。 “对啊，本来还想坑你开车的，没骗着。”王芸颇为惋惜的长叹一口气。 江知笑着推她一把：“别贫了姐，玩去吧。” 王芸高高兴兴上了车，朝着江知挥挥手，扬长而去。 - 第二天，江知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两点了。 屋子里拉着窗帘，有强烈的光从边缘的缝隙里露出来，把旁边的墙照的发亮。 江知的床上一边昏暗，凌乱的头发铺散在枕头上，全身上下只有两只脚露在外面。 转了转眼珠，江知从薄被里懒懒的伸出一只胳膊。 摸到手机，眯着眼去看。呵，午饭都省了。 打开窗帘，适应了光线，江知光脚踩在地上，又捞起手机解锁。 睡前开了免打扰，现在打开，聊天软件一下子弹出好多条消息。 江知重新坐下来，耐心的一一回复，没什么特别的，都是一些学校的事，翻着翻着，突然看到王芸头像上的红色数字12。 点开，一大串的语音条。 江知不禁发出一声轻笑。边洗漱，边一条一条的听过去。 12条语音不是一起发的，刚开始还是兴奋的，到后面画风一转，全是王芸单方面的哀怨。 她老公撇下她跑了。 王芸的老公家庭条件挺好的，自己也折腾着开了一个小公司，闲的时候清闲，忙的时候也是不分昼夜。 王芸说他们才吃了个早饭，肖立就被一通电话喊回去了。事情来的突然，她只能先紧着肖立的事，准备收拾东西回去。 可是肖立执意让她留下，房间都订好了的，她回去又没什么事，何必浪费呢，就让王芸再叫些朋友过来陪她。 王芸首先给江知发消息，结果江知一直没有回复，她就又叫了李秋莹。 两个人一拍即合，好了，现在变成王芸和李秋莹一起召唤江知。 难怪。江知看着李秋莹的头像上还没来得及点开的红色数字，已经知道内容了。 这一觉睡的长，江知感觉四肢都软了没什么力气，洗过脸才彻底清醒过来。 莹莹姐跟何璟是同学是好朋友，她是知道的，那她会叫上何璟吗？她会去吗？ 江知很快知道了答案。 下午五点半，她背着旅行包到孙姨家楼下，李秋莹已经在等着她了，江知小跑着过去。 李秋莹伸出一直手扶住她，“不用着急，六点十五的票呢。” 李秋莹已经和她说了定了高铁票，虽然过去高铁站不远，但是也不好再耽误了。 江知掏出手机准备打车。 一声鸣笛在耳边想起。 李秋莹看到来车，笑着伸手拦住江知的手机：“不用，我叫了司机。” 江知茫然的看向来车。 两个人走近，何璟从容的下车，复古感十足的猫眼墨镜被她的手指轻轻一拉，露出似是被夕阳晒化了的柔和眉眼。 她的嘴唇偏薄，偏偏今天的口红在下唇涂了一个圆圆的弧度，清冷的感觉淡化，橙红的落日余晖落在她散开的层层长发上，在卷曲的起伏间映照。 江知分明看出了妩媚。 第27章 “妈，我小时候的那本相册放到哪了？” 晚会结束的晚上，何璟回到家，就开始到处翻找。 何璟拉开卧室门，朝楼下喊话。 “什么相册啊？”方容的声音从客厅传回来，同样提高了音量，带着疑惑。 “就是我小时候拍的那些照片，五六岁那时候的吧。” “记不清了，反正照片都在你爸那个柜子里吧，你去找找。” 何璟拉开书房的门，父亲生前有一个柜子专门装他的“宝贝”，重要的文件，重要的记录，其中还有年轻时候给妻子拍的照片薄。 何璟翻出一本泛黄的相册，还有几本看起来花里胡哨一些，她一并拿出来，带到自己的房间。 泛黄的相册年代久远了，打开都是相纸直接放进去的，表面没有任何的保护，每一张照片只靠四个角卡在小凹槽里固定。 何璟每一次见到着呢相册都忍不住翻一翻。那时候的方容比现在的她还要年轻很多，父亲买了一个相机，两个人一有空就去周围的城市旅游，每一张相纸的背面，都工工整整地写着拍摄的时间和地址，笔尖的划痕仿佛是一段摸得到的记忆。 何璟不由得泛起一阵柔软，那个慢节奏的时光里，爱意都显得更加深沉而绵长，让人不禁心生向往。 再看那些花里胡哨的相册，风格与泛黄的那本截然不同。里面大多数都是她自己的照片，色彩鲜艳，记录着她成长的点滴。她穿着各式各样的衣服，有的照片是在影楼拍的，背景格外的古早，有的就是在家门口随意抓拍的。 她终于翻到那张合影，有江知的那张。 她循着记忆一个一个的看过去，果然，只有江知一个人侧着脸。 再顺着江知的目光看去，她当时应该是在看后面站着的一个老师。那个老师留着干净利索的短发，眼窝清瘦且深陷，五官深邃，看起来竟像是一个混血儿。 何璟已经不记得有这么一个人了，事实上，这张照片上她只能认出自己和江知了。 很显然小江知就是在盯着这个怪异的面孔看，直勾勾的看，甚至叫都叫不回来。 何璟不由自主的带上笑意。真是个，小孩。 何璟收拾了一桌子的相册，准备睡觉。儿童节假期和她是没有半毛钱关系的，明天还要上班，不过马上要周末了也是好的。 - 正是让人昏昏欲睡的下午，办公室里萎靡得只能听到键盘敲击声和偶尔的几声交谈。小纪在工位上困得脑袋一点一点的，都要翻白眼了。 何璟突然打开办公室的门，小纪被这声音吓得一激灵，脑袋瞬间一个点头，整个人条件反射般地躲在电脑后面。 “小磊，你的文案五点前必须给到我，小纪，上次联系的那个修理师傅到了，你一会去接一下，如果下班还没有弄完，辛苦你盯一下。” 两个人立刻异口同声应下，办公室里又恢复了寂静。 何璟回到办公桌前，处理了几个邮件，看了看时间，没有什么比较紧急的事情了，不出意外可以按时下班。 处理完工作，她用手机又打开微信，回看和李秋莹的聊天框。 李秋莹突然找到她，邀她一起去清风玩。 事情突然，她就多问了几句，这才知道是因为王芸。 李秋莹生了孩子之后很少出门，难得这次这么兴奋。虽然出游不在她的计划之内，但也可以接受。 莹莹：刚才我俩也叫了江知她也去，刚好你一会下班，你直接开着车接上我俩一块去高铁站，我都看了，六点十五刚好有一趟车 莹莹：买上你票了哈（截图） 李秋莹风风火火的就替何璟做了决定。 何璟：这么快？我还没收拾一下行李。 莹莹：收拾什么呀，就两天，拿件内衣得了，需要啥用我的 何璟想了想还是回去和方容说一声，再顺便简单的收拾一下。 想到这何璟这才出去交代了小纪她们的任务。紧赶慢赶，事情都差不多了。 她又瞟到李秋莹的那句“江知她也去” 最近几天，江知这个名字在脑子里出现的频率激增。何璟无意识的捏了捏手腕。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好像对江知不再有任何的抵触，甚至有些亲近。 她又想起那天晚会上她无意识的捏住江知的脸。她主动逾矩，被某种超越理智的引力牵引。这太反常了。 何璟对这种感觉并不陌生。如果你隐约开始觉得某个人可爱，那就不太妙了。 她拿起桌子上的签字笔，随意的在废纸上划拉，思绪也跟着笔下的圈一层一层的交叠。 在成长的不同阶段，无论是在校园时光，还是步入纷繁复杂的社会之后，何璟身边从不缺乏向她示好的男男女女。 第24章 那些倾慕的眼神、或明或暗的示好，如同潮水般将她裹挟，她习惯了在感情中处于被动的位置，享受着被追求的感觉。 但是她始终觉得自己对感情是很坦诚的，她从来不会去刻意压抑情感，有感觉就是有感觉，就像她曾经那么坦然的接受自己争强好胜的个性，她坦然的去竞争，也坦然的接受别人的示爱。 可是最终无一例外，她们离开的时候都带着对她的怨恨。 她们骂的那么歇斯底里，痛斥的她的冷漠凉薄，像是一句魔咒，像是要将以前对她的迷恋都彻底抹杀。 何璟开始疑惑了，如果自己真的是坦诚的，那她们为什么没有感受到她们想要的爱意，还是说，自己其实也在骗自己。她不懂了。 回到一河之后，她有了更多要考虑的。方容的期待与她的意愿背道而驰，至少现在她还不想让方容不开心。 她决定要留在一河开始，就不准备再有新的感情，她把自己过得像池子里的水，掀不起一点风浪。她不能让方容因为自己再受到任何可能的打击。 何璟胡思乱想着，手里的笔不知不觉就圈圈点点了大半页。 她向来是个喜欢追根溯源的人，知道事物背后的底层逻辑做起来就会好很多。唯独感情的事，何璟不想细究，古往今来那么多聪明人都在思考，她又何必再庸人自扰，没有任何裨益。 亲情，爱情，何璟得过且过，想不清的东西就算了吧，就这样跟着本能兴许还简单一些。 何璟晃了晃头，又想多了。 江知是在池子边上的人，她只是被阳光下的涟漪吸引了目光。她还没来得及看见同样漂浮着的薄片状的油污，泛着浑浊的彩光。 第28章 下班后，何璟回到家迅速的收拾了要带的东西，又对方容嘱咐了几句，这才走出门。 李秋莹已经火急火燎的进了副驾，江知一个人乖巧的坐在后排。 “出发出发。”李秋莹扣上安全带兴奋的催促。 何璟问她：“孩子留在家里你放心了？” “我有什么不放心的，好不容易能轻松轻松，让她好好闹她奶去吧。” 李秋莹也就嘴上逞强，孩子刚出生前几个月，她是寸步不离，上个厕所都不放心。 何璟随意的笑了笑，倒车。 夕阳的余晖洒在街道上，给一切都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色。 江知是很开心了。 一来她也很久没有出去走走了，二来嘛，自然是因为同行的人。 江知有时候也觉得，旅行是不是一个幌子，看山看水好像都不是目的。 大家似乎都笃定，换一个环境，生活就该截然不同，仿佛在新的地方，那些平淡日子里缺失的精彩，都会惊喜的冒出来。 而真正想得到的，是远方山水间藏着的治愈，是大小街巷里不期而遇的浪漫，是想和身边人，经历陌生的四季。 李秋莹问起江知：“小知去过清风镇吗？” 江知遗憾的回她：“没有哎，我连禾阳市都没去过。” 李秋莹大手一挥：“没事，跟着姐几个你就可劲撒欢吧。” 何璟有些好笑，李秋莹当了妈之后看谁都像是孩子。 “撒欢的是你吧。”何璟插话。 李秋莹白了她一眼，继续和江知说话：“禾阳比咱们会搞文旅，它那好几个地方都开发成热门景点了。” “莹莹姐你以前没少去啊。”江知好奇。 “嗯啊，上学的时候老喜欢往外跑，哪都想去看看。现在怎么说来着，特种兵旅游，年轻的时候谁还没点体力。” 她又瞟到何璟：“姐可不像她，天天就知道上进，到哪都是个忙。” 突然扯到自己身上，何璟不满的搭腔：“哪有？” “还哪有？我说错了吗，要不是你那几个小女，”李秋莹拖长了音，强行扭转了脱口而出的话“小女同学喜欢玩，你能出来啊？” 李秋莹心虚的看了一眼后视镜，祈祷江知没有注意到。 何璟不客气的给了李秋莹一个警告的眼神，李秋莹讪讪的低头，找喝的。 江知听出来了她生硬的转折，一时没想到她要说什么，就没有放在心上，她追问：“何璟你不喜欢旅游啊？” “倒也没有，以前不太有时间。” “你璟姐励志着呢。”李秋莹来了兴致：“那时候我跟你璟姐一起在青州读高中嘛，班里学生基本上都是青州本地的，甚至很多都是从初中部直接上来的，你璟姐刚考进来的时候成绩也不行，还有人看她长的漂亮就很不顺眼嘛，你璟姐会在乎这个？后来她就学啊，甚至周末都不回家，在学校学，然后每次考试都进步，每次都进步，一直到有一天，她考到了第一！然后，”她刻意强调了语气，又突然放慢语速，好像在说什么惊悚的故事：“再也没从第一的位置上下来过。” “哇~”江知配合的朝何璟投去崇拜的目光。 她也是一直在青州读的书，何璟的高中她知道，是一个省重点高中，管理很严格，最重要的是，它的升学率是青州的排面。想要在这么个学校考第一可想而知要经历多少努力。 何璟被两个人灼热的目光盯的不自在：“没有那么夸张，也有降下来过。” “然后呢然后呢？”江知听得津津有味。 “什么然后？然后她就去北江上大学了，姐没本事姐考不上，后面知道的就不多啦。” 后面嘛，李秋莹当然也是知道的。 何璟在高中的时候挺招人嫉妒的，真正的好朋友并不多，但是李秋莹是一个。 李秋莹是个直肠子，她不愿意跟着搞那些弯弯绕绕的东西，听着那些人表面上和和气气，背地里又阴阳怪气，直叫她作呕。 虽然李秋莹知道她们在蛐蛐谁，但是人家也没有指名道姓，更没有什么实质上的人身伤害，就像是拳头打在棉花上，何璟没有感觉，李秋莹已经开始替她憋屈了。 何璟的防备心很重，李秋莹用了很久的时间才获得了她的真正信任。 上了大学，何璟又人间蒸发了。李秋莹气愤，何璟就是这样，永远穿着她那个拒人千里之外的铠甲，你不主动找她，她就好像不认识你一样。 李秋莹才不管那些，正值假期，一张火车票就去了北江。 何璟再次放下了戒心，就这样，李秋莹真的成了她嘴里那个“我朋友”。 大学的何璟和高中又不一样了。李秋莹觉得何璟就是那种船翻了也能活下来的人。她坚强她执拗，越是放在大的环境，她越是大放异彩。 她的光芒拉开了与别人越来越大的距离，终于，那些嫉妒都变成了仰慕。 何璟谈恋爱了。 李秋莹听到她的话，第一反应是担心。对方够不够好，对方够不够真心，对方能配得上她吗。 这些话她都没来得及问出口，因为何璟紧接着就告诉她，是那个学姐。 再之后，李秋莹已经不好奇了，何璟的恋爱接二连三，一直到工作后，也无一例外都是女朋友，但都，很短暂。 想到这些李秋莹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把副驾驶的车窗打开了一些。 她当然知道江知嘴里的那个“然后”，但是她害怕自己再说漏了嘴。 何璟停好车，提醒两个人拿好东西准备进站。 李秋莹同时买的票，三个人的座位刚好连在一起。不是什么节假日，一个车厢都没有坐满。 禾阳市并不远，但是清风镇还要转长途汽车才能到。 不知不觉天色已经泛起幽蓝。大巴车上的味道并不好闻，尽管看起来很干净，但是就是有让人捂鼻子的冲动。 何璟歪了歪头枕在靠背上，无奈的呼出一口气。她对气味敏感，尤其是封闭的空间，空调出风口喷出的风像是裹着柴油，浸湿掉一整团棉花，正往她喉咙里塞。 后座大爷的手机铃声突然炸响，尖锐的女高音像钢针般扎进耳蜗，何璟听见自己的头骨在太阳穴里晃荡。 江知看她紧闭着双眼，眉头皱起，好看的唇瓣抿成一条线。她好像很难受的样子。 李秋莹和她们隔着两排坐在后面，正和邻座的一个年轻阿姨聊的起劲。 江知伸头看了看，放弃了和她交流的想法。 何璟上车后就不怎么说话，江知以为她太累了，就没再打扰她，可是她现在翻来覆去，好像是，晕车？ 胃里的酸水开始翻滚，何璟的喉头不自觉的动了一下，睁开眼，视线还未完全聚焦，正对上江知探究的眼神。 江知没想到她突然睁开眼，怔忪间她找回自己的声音：“你晕车吗？” 何璟一动不动，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嗯。” 也许是因为她脸色苍白，江知生生从这声嗯里听出了些委屈。 得到肯定的回答，江知立刻去打开车窗，流动的空气带着些许热意挤进来，径直吹向何璟的面颊。 她深吸一口气，并不算干净的风却像一把带棱角的刀，割开了她黏在唇齿间的酸腐气。 第25章 “这样会不会好点？” 何璟的脑袋依旧没有挪动分毫，只是轻轻合了下眼皮又是一声“嗯”。 “上车前你应该给我说的，我有备晕车药在包里。” “不管用，对我。”何璟言简意赅。 “是不是太久没坐这种车了，突然一来就容易晕车。” “嗯。”可能吧。 江知看她没什么精神就说：“你睡觉吧，睡着就没感觉了。” “嗯。”何璟再次闭上眼。 靠背头枕的位置到两边末端有一个小小的弧度，何璟控制着头卡在那个小小的弧度上，不乱扭动总还是好点的。 过了一会，迷迷糊糊间何璟感觉自己的手被放到了腿上，横在两人中间的扶手被放下去，一个温软的身体靠了过来。 江知小心翼翼的坐直了些，把肩膀送到她的脑袋下面，伸手，揽过她的肩膀，稳稳接住。 靠着自己总比要控制着头舒服一些吧。 何璟感觉到她的动作，却不想睁眼睛。她转了转身体，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把额头埋进江知的脖颈间。 小苍兰洗衣液的味道，还有，江知的味道。 紧绷的神经倏然放松。 第29章 清风镇到了。 下车的时候江知明显感觉到气温骤降，虽然风都是柔柔的，却带着凌冽的寒意。 她伸伸懒腰，活动了一下略微僵硬的肩颈。 天已经黑了，天上的星星却无比清晰，在城市已经很难再见到这么多星星。 按照导航的指引，她们没费多少工夫就找到了王芸所在的民宿。 眼前的民宿与网上的图片别无二致，既有着侘寂风那种自然流露的粗粝质感，又融合了北欧的元素，原木的质朴搭配石墙的厚重，整体的白色调让周围的街道都跟着安静下来。 一走进小院，江知的目光就被几个立在周围的球形秋千椅吸引住。秋千椅的藤编表面在周围几个氛围灯下泛着柔和的光泽，不由自主已经开始幻想窝在里面看星星的画面。 王芸早早的等在院子里，带着三个人上了楼。 与刻板的酒店不同，民宿的房间格局各不相同，但风格上依旧与外部一致，就像是从这石墙里自然生长出来的一样。 刚一进门，一股洁净淡雅的香薰味扑面而来。李秋莹迫不及待地摘掉包包，随手丢在床边柔软的地毯上，紧接着整个人像个泄了气的皮球，直直躺倒在整洁的大床上。 厚实的被子托着她的身体，柔软的体感让她舒服的眯起眼睛：“好累，虽然什么都没有干。” 王芸略带嫌弃：“你这就不行了？我还盼着你们来了能痛痛快快出去玩呢。” 李秋莹一听，又立马来了精神，从床上坐起半个身子：“行！怎么不行，好不容易出来一趟。” “那就好。”王芸颇带着些警告的意味。“你们不知道，下午这个房间才空出来，我赶紧跟老板说定下来，跟我那一间大小一样的，我在隔壁302，幸好我出手快啊，要不然你们就只能住标间了。” 江知配合的伸出大拇指一顿吹捧。 “那我跟何璟睡这屋，你和小知睡。” 李秋莹很自然地做出安排，其他人都没有异议。 王芸两手一拍，兴奋地说：“好了，都饿了吧，走吧咱去古镇里逛逛，我专门挑了家餐厅，从下午就一直盼着你们到了去吃。” “好啊好啊，我好饿。”江知立刻附和，她下午醒过来的时候不觉得饿，只简单吃了点饭，现在饿的感觉能吃下一头牛。 “行，那咱就先去吃饭。”王芸又嘱咐：“这山上温差大，晚上会很冷，你们记得穿个外套啥的，别着凉了。” 江知跟着王芸去到隔壁的房间，从包里掏出白天的防晒衫套上。 她根本没来得及看清风的气温，只是想着要带漂亮衣服，以至于能拿出来的唯一一件长袖竟然只有防晒衣。 李秋莹跟何璟过来302：“大晚上的穿防晒衣。” 江知嘴硬：“没事，我不冷”。等会走起来肯定就热了。 四个人吃过饭，随着人群直奔古城墙内。古城门上装满了各色的灯光，下面竟然是乌央乌央的人挤在路上，王芸也没想到晚上竟然这么多人呢。 很多人看到这种场景已经在心里打退堂鼓了，进去多半也是看人头，不过四个人并不在意，刚吃饱饭正是散步的时候。 江知没有说，其实她还挺喜欢这种人多的场景的，当然前提是没事的情况下。 她喜欢在人群里去看各式各样的人，去看他们各样的穿搭，去看角落里不起眼的摊贩，去看人影的缝隙里两只悄悄牵在一起的手。那种隐秘在喧哗声中的慢动作让她着迷。就好像一个新的窗口抽离在世界之外。 李秋莹叽叽喳喳的在各个摊位前流窜，一会摸摸这个一会摸摸那个，看什么都喜欢。 四个人钻进一家当地服饰的小店，不一会李秋莹就抱着一团的衣物进了更衣室，王芸跟何璟还在挑挑拣拣，江知却没找到自己中意的，看了一会已经失去耐心。 清风镇的手艺人很多，有很多这种小作坊形式的店面，有些自产自销的意思，出乎意料的是，店铺之外还有很多年轻人也在摆摊。 斜对角的一个小摊引起江知的注意。 老板是一个年轻的男人，看起来年纪不大，上身只穿着一个深蓝色的小马褂，露出薄肌的手臂，中长的头发在脑后扎出一个武士头。暖黄色的灯光下能看到他低垂的头，留着与年龄不符的小胡须。 摊位搭的随意，整体比周围其他用桌子搭的摊位要低，老板在摊位前面还配了三个小马扎。 江知拉过小马扎在老板的对面坐下，对白色桌布上摆的小饰品一一看去。 男人感受到来人，停下手里的活计抬头笑意相迎：“小姐姐看一下有没有喜欢的啊。” 江知也回以微笑，看到他手里正在做新的：“这些都是老板你自己做的嘛？” 男人卖的主要是皮条编制成的手链，带着一些好看的石头串在其中，最特别的还是皮条上裹着的一个编织图案，像某个少数民族的纹饰。 男人放下手里的工具，整理了手里的一把细皮条放在一旁，热情的跟江知搭话：“对，自己设计自己做的，美女来旅游的吗？” 江知笑着点点头，认真的挑选起来。因为是原创的作品，每一个手链都各不相同，还有很多江知从来没见过的小石头。 男人又说：“现在这个时间来旅游刚刚好，人也没那么多，气温又是最舒服的时候。” 看他这么了解，江知又问：“老板一直在这摆摊吗？” 男人摸了一把自己上颚的小胡子颇有些骄傲：“对的，我就是本地人，晚上就在这出摊。”她看江知终于拿起一条来看，适时的补充：“喜欢可以试一下，尺寸不合适还可以改。” 江知把带子往自己的手腕上绕，余光恰恰看到两个年轻女生在剩余两个小马扎上落座。 老板依然没有站起身，只是转过头朝两个女生招呼：“随便看随便选哈美女。” 他转回头又继续着和江知的对话：“美女你一个人来玩吗？找到住的地方了吗，是在红路那一片吗？” 江知底这问话不明所以，但是本能的保留一份警惕：“怎么？老板你还有民宿的业务？” 他笑：“那倒没有，但是可以给你推荐一下，毕竟我比较熟嘛，红路那边的店吧他就喜欢宰你们这些外地人。” 江知选择回避他的好意，没有接话随意的点头，顺势拿起手边一条偏粗的宽手链，边试戴边问他：“这条挺好看的，这个怎么卖？” 手链从中间的位置开始分化，接近末端的位置被裁成三条，最末端则是更细更长的流苏。上面的石头并不规整，像是随机串上去的，但是最中心纹饰一直延伸到流苏上，两颗青黑色的石头夹在暖色的纹饰两端，在小碎石的映衬下有种点睛的效果。江知越看越喜欢。 老板一拍大腿：“终于有人欣赏了，这个是我做的最喜欢的一条，但是好多人欣赏不来，这条看似随意但其实是我特意搭配的，好多人竟然说不好看，美女你喜欢这条送给你啊。” 江知听他这样讲当然不能答应：“不不，该什么价就是什么价。” “没事，真没事，我就是老板我说了算，难得遇到你这么识货的，我开心还来不及呢，来咱加个微信吧。”他说着就要从身后拿手机，“哦美女别误会，我一般不加顾客微信的，但是咱这么投缘，是吧。”他朝着江知点点下巴，似是怂恿。 第30章 江知犹豫之际，旁边的两个女生开口询问：“老板这些布条上面的纹饰是有什么说法吗？” 男人的注意力被转移，他一边把手机显示的二维码朝江知的方向推过去，又从身后摸出一个皮质的本子，像是终于有了表演的舞台：“谈不上说法，都是我一个个设计的，然后再一条一条编出来，图一个好看嘛。” 第26章 女生适时的捧场，“我说呢，还挺特别的。” 男人打开本子递过去：“给你看看，你手上拿那个就是这个图，都是我画的。” 两个女生接过本子，细细的端详起来，江知装作没看到二维码，也顺势挪过去和她们一起翻看。 男人的本子上是用水彩画的设计稿，手链的全貌以及单独的图案都有，和江知挨着的女生又提出问题：“我看这个图案是不是和咱们这的那个靑族的传统纹样有点同源？” 老板惊喜道：“哎你很懂啊，我就是靑族人，但是以前那种纹饰它毕竟太老了，我就创新了一下，我们靑族的姑娘都喜欢我这种改良的效果。你们要喜欢我还可以给你们量身定制。不过我一般不接这种活，我出来摆摊嘛就是图一乐，想做啥样的就随便做一点，交点新朋友，我自己家有房子不指望我挣得这点钱。” 他嬉皮笑脸的介绍，女生配合的笑笑，“老板日子过得真舒服。” 一阵轻微的风靠近，桌布上投下一个新影子。 江知抬头正看到何璟在她身旁弯下腰朝摊开的本子上看去。 “看什么呢？” “老板的设计稿。” 男人的视线在何璟身上逗留，指了指自己摊位上的手链：“美女可以选选看喜欢哪个。” 何璟冷淡的回他：“随便看看。” 江知问何璟：“芸姐她们呢？”一边说着一边朝背后的那个店望去。 何璟在她身边蹲下，随意拿起一个手链来看：“她们还在里面试衣服，我没看着你就出来看看。” 江知坐着刚好能看到她的发顶，乖巧的蹲在身边。 男人这才意识到什么：“你们是一起的呀？” “对呀。”江知回他。 他还想说什么，旁边的两个女生再次打断了他：“老板帮我改一下这条吧，稍微有点大了。” 男人只能先伸手去接女生递过来的手链，只是手还没有碰到就又收回：“哎美女这条不单卖哈这是情侣款。” 女生的手依然举在空中，她的同伴默契的也伸出手向老板展示，上面正带着另一条，“我们两条一起买。” “对，她这个刚好合适就不用改了。” 老板的笑意收敛了些许，视线在两个人的脸上轮转，继续坚持：“不得行啊美女这个链子女生带不了。” “为什么带不了？” 男人无奈的笑：“这情侣的，你带了算什么？” 两个女生更是困惑：“我们就是情侣怎么了？” “不是。”男人好像听到了什么很可笑的事，“我这个只能男生带，你们带不了。” 两个人满脸问号：“这石头上是有什么能量吗只认男人？“ 老板轻蔑的笑了两声，好像并不屑于跟她们解释。 何璟一针见血问他：“老板你恐同啊？” 男人被逗笑，清了清嗓子，重新做出语重心长的模样朝两个女生道：“不是，小姑娘我说你们怎么听不懂呢，我这石头都是从大山上捡的，按我们靑族的规矩它是保佑真心相爱的人的，这种情侣链它只能是真感情，打心底里的真挚的爱情你懂吗，不是闹着玩那种。” 女生显然有些生气了：“所以靑族规矩就是歧视同性恋？” 老板的眉头皱起颇有些不耐烦：“我就直说了，你一个女的接不住这么大能量的链。” 在场的四个人都从这句话里听出了对女性满满的不尊重，江知问他：“老板，你这是做生意还是搞封建迷信？” 老板脸色骤变：“我这是传承习俗！” “传承厌女和恐同？” 何璟歪头反问，像只蓄势待发的野猫。 男人被说急了又好像无从辩驳：“你们。”他顿了顿，“我也不跟你们扯啊，不卖就是不卖哈，你们也别跟我扯什么爱情，真有意思，我顾得着吗我。” 他说完就走回自己的座位上，又拿起工具准备做工，只是嘴里还在嘟囔：“...杂撒，什么人啊都是，有病。” 本来两个女生已经丢下手链准备离开，听到他的话，又折回来对峙。 虽然江知也没听懂他在说什么，但是能感觉到他骂的很脏，怒火中烧的她脱口而出：“你才有病吧，有你这么说顾客的吗。” 男人被骂的一懵，脸也严肃起来：“不是美女，我招你惹你了。” 江知也丢下手链：“好好治治你直男癌吧。” 男人一拍桌子：“你们几个是非要找事是吧。” “是你先歧视顾客的，你应该向她们道歉。” “我凭什么给她们道歉？你们不买就走呗，谁拉着你们了？” 何璟被他吊儿郎当的态度激怒：“按照法律，你歧视顾客而拒绝成交交易，我们完全可以向市场管理局投诉你了。” 男人满脸的不屑：“你吓唬谁呢你，你拿出证据啊，我现在就把话撂这，你买吧，这条手链五百一条，两条一千，买不买？买现在掏钱不买赶紧走。” 旁边的女生被气的发出一声嘁，翻了翻白眼：“谁稀的买。” “你看，可不是我拒绝交易，是你不买你跟我嚷嚷什么？”他一边说着一边还特意朝何璟的方向加重语气。 女生捋了一把袖子又上前一步用手指点着台面：“先前是你先不卖的，现在你还有理了。” 她显然已经被激怒，尽管她女朋友想要拉住她，但她依然不想放弃和男人理论。 此时，周围的摊贩老板也站起身，大声的吵嚷引的路人争相围观。 男人提高音量：“我什么时候说不卖你了你拿出来证据。” 江知立刻举手，和女生站在一起：“我就是证据，我亲耳听到的。” 男人不慌不忙：“你们一伙的你们当然可以这么说。” 四个人已经反应过来这个男人显然也是懂的，没有切实的录音录像证据，确实不能直接证明他歧视顾客。 江知被气的牙痒痒。 正僵持间，一个拿着自拍杆的女生从背后挤进来：“我也听到了，而且，”她把手机取下来举在身前：“我在录volg我拍到了。” 全场寂静。四个人都是一喜，也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拍到了，还是只是想帮忙，但江知仍伸出手指指着男人义正言辞道：“道歉！” 男人猛的一把拍开江知的手指：“少踏马吓唬我。” “你还敢动手？”何璟拽过江知被拍开的手，拉着她远离摊位，警告对方：“你敢动手性质就变了。” 拿手机的女生一看没唬住对方，也不和他废话，立刻播放视频，拖动进度条，片刻后男人的声音清晰的传出来： “这情侣的你带了算什么” “我们就是情侣怎么了？” … 当时女生正在隔壁的摊位上挑拣，虽然画面上并没有拍到男人，但是有清晰的声音录进去。 视频一直持续到女生站出来。 男人显然没有料到这样的结局，顿时有些手足无措，在摊位后面被面前的一群人凝视。 女生掏出手机：“要不要现在就打12315？” 男人迫于压力，终于躬身道歉。他一边说着软话一边恳求女生不要把视频放在网上。 江知直被他虚伪的嘴脸恶心到作呕。 直到闹剧结束。王芸和李秋莹才姗姗来迟。 一番追问两个人才知道发生了什么，四个人准备离开，江知被其中一个女生叫住。 “哎你好，”她同样看了一眼何璟，“刚才太谢谢你们了，我们两个原本想请你们吃饭，但是我们明天一早就要离开了，所以，可以方便先加个好友吗？” 江知了然，立刻掏出手机，“当然可以，不过不用在意本来就是那个老板的不对，我们也没做什么。” 女生低头浅笑，拉过身边人向她们介绍道：“我叫季枫，可以叫我小枫，这是我女朋友，钟兰。” 第31章 当晚，江知把四个人拉了一个群，小枫再三表示，以后如果她们到北江，务必要一起吃个饭。 小兰在手机上倒是比小枫活泼一些，几个人聊过后江知了解到小枫是一个服装设计师，美院科班出身。 江知：难怪你之前对靑族的纹样熟悉 小枫：别提晦气 江知：哈哈哈哈哈哈 江知：虽然我不是美院的不过我现在有在画画 小兰：哇好巧她身边都是画画的 小枫：快来北江办展我必到 小兰：+1 江知：早着呢［叹气］ 何璟：［加油］［加油］ 又聊了一会，四人互道晚安，江知刚切出聊天框不久，一声振动，小枫私聊了她。 小枫：我女朋友和我打了个赌 江知：是什么？ 小枫：你跟何璟cp否［探究］ 江知：你赌的什么 小枫：当然是［红唇］［红唇］［红唇］ 江知看着屏幕上的三个烈焰红唇不禁好笑。 第27章 小枫：我赢了吗 江知犹豫了一下，敲下文字：我也想你赢 小枫：［恍然大悟］ 小枫：［加油］［加油］ 结束了聊天，在王芸的监督下江知早早的放下手机，迎接困意。 次日一早。 李秋莹一把打开厚重的窗帘，刺眼的天光照亮整个房间。 “何璟，起床。” 床上正用手背挡眼睛的人，果断翻身，继续沉睡。 “都八点了，差不多了。” 何璟微弱的声音传出来：“今天不上班。” “我知道啊，”李秋莹理直气壮地掀开床尾一角，“但是我们该去玩了。” 这句话只换来了何璟缩回脚的动作，每一个上了一周班的人都不会想回答她。 而此时，王芸已经带着江知来敲门了。 王芸穿着清凉的修身碧绿色无袖背心，头发完全盘起，宽大的裤腿下面套了一双舒适的布鞋，整个人都是精神抖擞的。 李秋莹：“嚯，你比我还早呢。” 往后面一看，还有个穿戴整齐的江知呢，虽然她只是目光呆滞的站着。 王芸探究的往屋子里面看：“何璟呢？” 李秋莹让出路让两人进来，听到动静的何璟支起半个脑袋，眼皮勉强掀开一条缝，目光虚虚地扫过门口，两秒后又重重栽回被子里，只留一撮翘起的头发露在外面。 江知本来挺没精神的，突然看到她迷迷糊糊的动作，心里顿时软的一塌糊涂。 默默走到床前，爬上李秋莹空出来的枕头，卧倒。 “穿哪个？”李秋莹拎着两件衣服比划给王芸看。 “当然这个，跟我这个多搭呀。” “行就这个了。”李秋莹带着衣服进去卫生间。 两句话的功夫，王芸再一转身，江知已经跟何璟头对着头睡着了。 王芸无奈的笑笑，走到卫生间门口跟李秋莹打商量：“等会咱俩先去买早餐，你看她俩困的，让她们再睡会吧，我们带回来得了。” 李秋莹自然答应，好心的给她们拉上半个窗帘，临走还不忘交代：“你俩抓紧清醒清醒啊，早餐买回来可不能再睡了啊。” 江知求之不得，伸出一直手默默比了一个ok。 随着房门 “咔嗒” 一声合拢，房间里再度被寂静笼罩。 江知的腿随意搭在床沿外，指尖触到被角后，便将被子往肚子上一搭，头朝何璟的方向蹭了蹭，重新坠入梦里。 嗡 —— 嗡 —— 是手机振动的声音。 嗡 —— 嗡 —— 江知在半梦半醒中思考，这一定是何璟的，自己的手机是静音。 “喂你好。” 清晰的吐字在耳边响起，是何璟终于接了电话。 客服：“您好，我是中国移动的客服代表，请问您是尾号0806的机主何璟女士吗？” “我是何璟。” 江知惊讶于她上一秒还在睡觉，下一秒就这般清醒。但是她实在懒得睁开眼睛确认。 客服：“何璟女士，我们注意到您可能对手机安全和云存储服务比较感兴趣，现在有个优惠活动，每月10元，就能享受50gb的云存储空间，非常实用哦。” “云存储空间？” 闭着眼的江知感觉到这一次何璟明显拖长了音，显得有些迟疑。 客服：“是的何璟女士，这个服务非常适合您，可以帮您备份重要文件，还可以防止手机骚扰电话和病毒，不用担心数据丢失。” “不能丢失，你要去备份一下。” 江知听不清电话里的声音，只能听着何璟的回答猜测，是工作的事。 客服停顿了一瞬：“是的女士，备份是很有必要的，如果您感兴趣的话，我可以为您开通季度续约，现在开通的话，每个季度首月免费。” “现在是几月？” 客服：“现在是六月，女士。” “还没到一个季度。” 客服：“...呃,女士,如果您愿意现在办理，我还可以帮您申请一个额外的小礼品，开通操作也不复杂，只需要在手机上跟着短信提示操作，就可以开始使用了。” 几秒钟过去，客服始终没有等到何璟的愿意。 “女士？您还在吗？” 何璟：“短信，太重了。” 江知：“？” 客服：“？” 江知感觉不对了。她朝何璟的方向翻身，由于脚上还穿着鞋子，她只能挪动上半身，把耳朵悬停在何璟的耳朵之上，保持不动，依旧闭着眼听手机里的声音。 客服：“女士，开通短信已发送您的手机，请注意查收......” 电话里的声音还没有说完，何璟突然回神，一手扶着手机猛的坐起身。 一声闷响，她的太阳穴结结实实撞上了一个坚硬的头顶。 两人同时惊呼出声。手机从何璟的脸上滑落，她顺势捂上自己的太阳穴，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 客服：“......” 客服：“您好？” 江知也醒了，她揉揉头顶，不好意思的看了看何璟，好心的从被子里把手机拎出来递给她。 何璟回神接过手机，这次是真的清醒了。 她言简意赅的表述：“喂，刚才没睡醒，不办任何业务，别开通，开通了现在就取消。” “好...好的。” 结束了客服的电话，何璟看着一边的江知：“怎么是你在这？” 江知穿着衣服穿着鞋，偏偏又是一脸刚睡醒的样子。 “莹莹她们呢？” “你不记得了？芸姐她们去买早餐了，让我们再少睡一会。” 何璟继续揉了揉太阳穴，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还疼吗？”江知指指她的太阳穴的位置。 “没事，起的有点猛了。” 何璟靠在床头的靠板上，面无表情的滑动着手机。 江知笑了笑问她：“你知道你刚才说什么吗？” “嗯？”何璟不由自主的有一丢丢紧张。她是知道自己有时候在梦里会胡说。 江知爬下床，把窗帘完全打开，回过头笑着看她：“你说什么短信，短信太重了哈哈哈哈。” 她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还是用那种特清醒的语气，很严肃很正经的那种，我前面还以为你在谈工作呢，直到你说这句我才感觉不对劲。” 江知整个人完全暴露在了天光里，玫瑰色的连衣裙完整的立在那，带着特有的法式温柔，高腰方领露出她颈前白皙的皮肤，在阳光下像是发着光。 她的袖子是通透的垂坠褶，从肩膀又有两条装饰的带子一直延伸到袖口。随着她的动作，荷叶边的装饰都跟着摇晃，像是有风围着她转。 江知还在模仿她说话，特意放缓了声音，模仿她的音色：“你要备份一下，不对，你说的是，你要去备份一下，不能丢，你要去备份一下，哈哈哈哈哈。” 何璟突然觉得这衣服就该这么俏皮的。 “我半梦半醒的时候会有点迷，说话很乱，没什么逻辑。” 江知撩了撩头发：“是吗，会不会只是你觉得没逻辑，其实还是有的，要不然你跟人家答的有来有回的？” 何璟无奈笑笑：“可能吧。” 江知思索了一下：“下次我也这么早给你打电话。” “嗯？”何璟警惕的问：“你想知道什么？” 江知大义凛然道：“我是一名高素质公民何老师，别那么想我，我只是想帮你测试一下在这种情况你会回答到什么程度。” 何璟挑挑眉，说实话她也不知道。如果不是打电话其实她可能根本就不会回答，但是因为打电话就有可能是工作，出于对工作的重视，她会下意识思考。 江知分析：“你看，你万一被引导着泄露了什么机密呢，这都不好说的，测试一下很有必要。” 何璟点头。 江知眼见自己得逞，向卫生间的方向边走边嘟囔：“所以下次我就先问问银行卡密码吧。” 何璟反手把一个抱枕扔出去。 第32章 李秋莹和王芸带着早餐回来，屋里的两个人也已经洗漱完。 何璟还穿着睡衣，吊带裙随意的挂在身上，从卫生间飘似的走出来。 “舍得起来了？”李秋莹问她。 何璟敷衍的点点头：“好饿，买了什么呀？” 李秋莹来了精神：“咸豆花，酥油茶，牛肉粉，跟咱们那的不一样，喝过没？” 李秋莹打开印着本地老字号 logo 的纸盒，露出里面诱人的香气，歪头看何璟的反应。 何璟摇摇头：“想吃甜的。” “嘿你还挑上了，你倒是早点起来去买啊。” 李秋莹嘴上这么说，还是把一袋子玫瑰米糕摆在她面前。 “我想吃这个。”江知指着一大块锅魁，忍不住咽口水。 李秋莹舀起一勺油茶，炸得酥脆的馓子在茶汤里打着旋：“吃啊，牛肉馅的老香了。” 第28章 江知兴颠颠的掰了一半。滚烫的内馅瞬间暴露在空气里，咸香的肉末混着葱花的清香，视觉上就很有食欲。 她先舔了一口滴在手心里的油，然后迫不及待大口的咬下，辣油的微辛恰到好处地刺激了胃口，好吃的忍不住眯起了眼。 “这么好吃？” 江知哼哼两声算作回答。 何璟突然觉得手里的米糕不香了。 “我们等一会先去寒潭？”江知问。 “嗯，寒潭离得近，先在那一片逛逛，等下午了咱坐车去山上，说不定还能看个日落。” 四个人都很随意，没有过多纠结就说定了行程。 吃饱喝足，李秋莹反倒不急了。几个人优哉游哉的捯饬，挤在一个屋子里化妆，临近十一点一行人才终于出了门。 今天的太阳很大，把廊柱的影子压得扁扁的，何璟倚着雕花栏杆，墨镜滑到鼻尖。一身卡其色天丝衬衣，垂坠感十足。 “别摆着了，走了。” 李秋莹从背后拍她。 “晒。” 闻言李秋莹一个巴掌举起来。 何璟只是用余光瞄了一眼，丝滑的下了台阶。 在身后目睹整个过程的江知，嘴角翘起。 虽然是大晴天，但是气温却比一河舒适的多，并没有被烘烤的感觉，在树荫下甚至是沁凉的。 尽管如此，江知很庆幸自己临走拿了把伞。 何璟走到阳光下，衬衣的一角被随意的塞进高腰短裤，身上的天丝布料轻薄的像是半透明的绢纱，腰间的曲线被阳光揉碎成一片模糊的阴影。 江知快步追上去。 一股淡淡的花香飘过来，何璟抬起头正是江知打着一把伞靠近。 不大的阴影把两个人笼罩在一起。 江知用胳膊碰碰她，把手柄递过去：“你来打。” “为什么？” “我出伞，你出力啊。” 江知说的理所当然，不由分说的抓起她的手按在伞柄上。 何璟头顶上后知后觉的冒出一个问号。 江知勾勾嘴角，顺利挽上她的胳膊。 经过老板的推荐，四个人准备从小镇内穿出去，在另一头就是寒潭的入口。 小镇的店面显然也是被规划过的，临街店铺整齐有序，却又在细节处最大程度保留了各自的特色。 小镇的青石板路枝枝叉叉，像流水一样蜿蜒在每一个角角落落，没走几步，便能看到古朴的老房子，飞檐斗拱，雕梁画栋，仿佛诉说着往昔大户人家的辉煌。恍惚间，好像置身于那个遥远的年代。 两三个身着汉服的女生从转角轻盈出现，身边还跟了好几个人拿着拍摄设备，看样子像是在拍摄视频。 江知几人赶忙退回到街边的屋檐下，目光紧紧追随着他们一行人。 “她们这衣服也太好看了。”李秋莹忍不住低声感叹，眼中满是羡慕。 “那是衣服好看吗，你看那脸是随便长的吗？”王芸接话。 李秋莹自顾自的说话：“说不定我要是生在古代也是一个大家闺秀。” 王芸斜睨她一眼：“出息，”她开始幻想自己：“我要是生在古代，我高低得当个男的，带兵，打仗，过过权谋的瘾。” 江知笑她：“姐，你刚才连东西南北都不分，打哪门子的仗去。” 李秋莹也笑话她：“杀个鱼你都不敢，还想着杀人呢。” “你们不懂。”王芸无所谓的摆摆手。 四个人说笑间走到一个桥面上。 这座桥并不宽敞，岁月在它身上留下了深深的痕迹。桥后恰是一小片翠绿的竹林，仔细听还能听到风吹竹叶的声响。 桥下，小溪流潺潺而过，掠过布满青苔的石面，在这样的环境映衬下，真真切切地带上了几分江湖气。 江知忍不住拿出相机拍了几张。 王芸显得很激动：“哎哎我在手机上刷到很多人晒这个桥，还有人专门等阴天来拍，那氛围感绝了。” “但是实际这么看也差点意思哈，”李秋莹嘴上嫌弃，却催促着江知：“给我也拍一个，快快。” 江知拿着相机开始给她找角度，想出片那可不是随手拍的。所幸李秋莹也很满意，拉着她拍了又拍。 她们三个人热热闹闹，倒显得何璟一个人有些冷清。 她独自撑着伞，站在人来人往的路上，静静地注视着对岸，仿佛周围的喧嚣都与她隔绝。 “何璟。” 喀嚓，江知适时的按下快门，正捕捉到何璟抬眼的瞬间。 何璟反应过来，江知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她的傍边，半弯着腰，相机遮挡了大半张脸。 何璟注视着她，不自觉地嘴角上扬，露出一抹浅笑，又听到两声喀嚓喀嚓。 她又走进几步，江知这才放下相机，甚至都没跟她说话先摆弄起屏幕，仔细且满意的浏览着刚刚的拍摄。 何璟看她低垂着头默不作声，问：“好看吗？” “不想回答。” “为什么？” “我嫉妒。”江知一个潇洒转身就走。 等穿过了小镇，几个人终于到了景区入口。 经过一片开阔的山谷，道路变得陡峭起来，沿着蜿蜒的亭廊上行，仿佛踏入了一条朝圣的道路。 有些小路极其狭窄，跟着人群熙熙攘攘，好像半天都还没挪动几步。 蜿蜒的木质走廊如一条灰色绸带，巧妙地缠绕在山水之间。 江知被推挤在了最后，后背紧贴着雕花廊柱，周围的小孩子一个劲的往前钻，不知道是谁又拽住了她的裙摆。 她又挤了几步，踮脚避开迎面撞来的竹筐，指尖终于勾住那只悬在身侧的手。 “何璟。” 她的指尖刚触到她掌心，就被牢牢的攥住。 何璟收紧五指，把她往内侧带。 那种妥帖的力度，让江知悬着的心落回实处，她偷偷抬眼去瞄何璟绷得笔直的下颌线条，指间渗出的薄汗让掌心的温度愈发真实。 谁也没有先松开手。周遭的喧闹被隔绝在交握的双手之外，仿佛这样就能抵御所有外力。 终于，一道银白色的瀑布映入眼帘。它从三十余米高的峭壁倾泻而下，水流如千军万马奔腾，气势磅礴，砸在潭底激起千层浪，那轰鸣声震得人心肝都在微微发颤。 第33章 暮色像被打翻的胭脂盒，在天际晕染开朦胧的红晕，随着夕阳坠入山坳，蓝调时刻宛如温柔的序幕，悄然降临。 天空化作渐变的蓝色，仿佛是从哪个痴情人眼里流转的深情。 远处山峦裹着轻纱般的雾霭，在暮色中若隐若现。 虽然四个人没有赶上日落，但在千米的高空沉浸于美丽的蓝调时刻也是难得的体验。 几经辗转，终于回到住宿的小院。 老板是一个五十多岁的中年女人，看到她们回来热情的打招呼，然而四个人已经精疲力竭。 在院子里坐下，难得都保持了沉默。 江知如愿窝进秋千椅，一条小腿耷拉在地上，随意的晃动。 晚风轻轻拂过，带走仅剩的热意。 又过了一会儿，老板端来漆盘，上面摆着四盏粗陶茶杯和一碟琥珀色的果脯：“自家晒的桂圆干，泡了薄荷茶，解乏。” 四个人接过温热的茶杯连声道谢。 “你们看到日落了吗？” 江知摇头，杯沿蹭过鼻尖，带着薄荷的清新：“没有，坐缆车的人太多了，排到我们的时候太阳都下山了。” 老板一拍大腿：“那还是去的晚了，明天可以早点。” 四个人默契的异口同声：“不去了不去了，再也不排了。” 听到这话她爽朗的大笑：“行，你们歇着吧，还想玩的话，”她指了指亮着灯的大厅，“台球桌闲着呢，桌子上还有扑克牌，随便拿。” 王芸忽然来了精神，她默默起身，从柜台拿了一副塑封的新扑克。 “来一局啊。” 江知懒洋洋地抬了抬眼皮，指尖在扶手上敲了敲：“好累啊，没有力气动脑子。” 王芸踢了踢何璟的凳子：“你来。” 李秋莹：“你怎么不问我。” 王芸翻了翻眼睛：“你用问吗，你肯定来。”毕竟李秋莹在家和自己妈唯一统一战线的时候就是在牌桌上。 李秋莹也不否认，当即就开始洗牌：“何璟不行，小知你得帮帮她。” 江知一脸懵的指指自己，疑惑的看向何璟。 本来并不想起身的何璟，胜负欲一下子就上来了，椅子一抬，在李秋莹旁边重重落地，大马金刀的落座，还真有几分气势。 江知也搬了椅子坐在石桌旁准备观战，她并不经常玩牌，牌技称不上好也不算太差。 三个人斗地主，第一局王芸叫牌，何璟作为下家丝毫没有犹豫，抢地主。 江知伸着脖子仔仔细细的看她手里的牌。这也不大啊，就敢叫地主？她这么做一定有她的道理吧。 第29章 李秋莹点了点桌子：“你抢哪门子地主，你是我的下家，我还没说话呢。” 江知也分不清顺序，得到王芸的肯定，这地主只能被李秋莹截走。 “对10。” “对a。” 王芸看何璟一眼，她一定是有计划的吧：“不要。” “不要。” 轮到何璟出牌：“一个5” 江知想，你把手里唯一的大牌出掉就是为了单打5？ 轮了几圈下来，何璟手里的牌确实出了不少，只不过剩下的，一言难尽。 毫无悬念，最终地主单方面虐杀两个小菜鸡。 连输了三局之后，江知有点看明白了。 何璟玩牌那是真的在赌，无论手里的牌是好是坏，她都能打出胸有成竹的气势，理直气壮的抢地主，最后理直气壮的被打败。 王芸气急败坏：“你干什么呢何璟，咱们是一边的呀，我赢不就是你赢吗？” “她是地主，我不能让她过去。” “我知道啊，咱们要打配合你懂不懂，你拦不住还有我嘛，你看我手里就剩这么点了，你直接出个小的给我送走不就赢了吗？” 李秋莹在一边笑的直拍大腿，何璟一玩牌，在哪一边都是个祸害。 王芸继续输出：“还有你拿牌摆的那个顺序，我都不想说你，你手里有什么牌，几个对子几个单，对面一看都知道了。” 何璟盯着手里码的整整齐齐的牌，若有所思。 江知伸手捂上何璟的耳朵，虽然她也觉得好笑：“好了好了，俺们没那个心眼子还不行吗？” 院子里吵闹，老板也凑过来看，帮着何璟一起打，总算是掰过来几局。 又玩了一会，肖立给王芸打来电话，这局也就散了。 有家庭的都去视频了，只剩两个不怕冷的还在下面吹风。 何璟也坐在另一边秋千椅上晃荡。 江知拿着手机翻看：“我刚刚刷到今天咱们遇到的那几个人了。” “嗯?谁？” “就是穿汉服的那几个女生。” 她把手机递过去，正是一个小短剧的剪辑片段。 “原来是在拍剧。” “嗯呢，她们拍的还挺好的，你看这取景，好适合做素材。” “画画素材吗？” 她先是点点头，又突然不好意思的笑笑，“嗐，还没有成职业先有职业病了。” 何璟并没有立刻去接她的话，不知道为什么，江知在画画这件事上总是会下意识流露出一些自嘲，或者说是不自信。 从第一次发现她会画画开始，她就好像有一种躲避的状态，并不像她平时那么无所谓。 但何璟觉得，这反倒说明江知大概是很重视这件事了。 “你之前为什么不直接学美术呢？” 江知很意外何璟突然问了这么个问题，她思索了一下：“emm可能当时也没想清楚吧，没什么主见，就听了家里的话。” 何璟歪着头，像是等着她说起后续。 “然后，到了大学又发现很不喜欢自己的专业，我学习又很一般，也很难转专业。” 人在某一个领域受挫久了，总会想要自救的，江知就是在那时候开始自学画画。 无数个深夜里，她对着手机教程反复临摹，橡皮擦碎屑簌簌落在画纸上，颜料管被挤得皱巴巴的，如同她被生活揉皱的信心。 起初，江知也不确定这是治愈死水般生活的良药，还是逃避现实的借口。在狭小的出租屋里，她将世界关在门外，寄托于平面世界里的乌托邦。 然而艺术的荆棘比想象中更锋利。 江知也分不清自己是在逃避还是说可以称之为热爱，但是，久而久之，也没有必要分清楚了，时间已经做出选择。 只是现在的江知再也不敢说自己有天赋，自己可以永远热爱，毕竟画画带给她的挫败，相比于人生里的其他伤害只多不少。 她也会有非常痛苦的时候，被否定的站不起来的时候，这些时刻周而复始，就像一个人用多米诺骨牌搭建的城堡，坍塌了，再一次次的建立。 既便是科班出身也只有少数人能成为职业画家，她只能凭借着那一点点执拗再一点点的摸索。 何璟明白，江知做过的尝试一定不少，不然不会有她熟练的美工技能，不会有一屋子的画册。 一个人一辈子能有一件愿意倾心投入的事，在何璟看来是可敬的。 “你上次投稿的作品怎么样了？” “那个啊，”江知耸耸肩，“早没戏了，花了我大几百寄过去，结果原封不动就寄回来了，还是到付哈哈。” 江知嬉皮笑脸的摆摆手，好像并不在意。 何璟顿了顿，转而继续去看头顶的夜空，有的星星很亮，有的星星几乎要看不见，但是，她还是会想看那些小小的光亮。 “我不懂画画展览这些事，我也没有那么多看画的经验，但是我喜欢看你的画。” 江知由衷的笑出来，她被她一句简单的话取悦到了。 轻飘飘的肯定是最常见的，“你肯定行”“你一定可以”，来自朋友，来自陌生人，都有，他们都出自善意，但他们不用为这句话付出任何努力，只是等着当事人把它实现。 “我喜欢你这么说。”江知直言不违告诉她。 第34章 又是一个风和日丽的早上。 李秋莹也是累得狠了，一睁眼竟然都快十点了。 打开手机，四个人的小群里，王芸已经带着小知去买早饭了，问她们想吃什么。 李秋莹推推何璟，没动。 “哎何璟，别睡了，王芸问我们想吃点什么。” 何璟翻了翻身，嗫嚅了两声再没有反应。 李秋莹先回复了王芸，而后放下手机看到何璟露在被子外面的脸颊红扑扑的。 有了孩子之后对这种异常的情况总是格外敏感。 她伸手去试探何璟的额头，明显被烫了一下。 “何璟，你发烧了？！” 何璟终于有了点反应，囔着鼻子发出一声疑惑：“嗯？” 睁开千斤重的眼皮，身上的冷意更加明显，她伸出手抚了抚额头，自己都能感受到自己灼热的呼吸。 李秋莹一边利索的穿衣服一边嘟嘟囔囔：“你先躺着吧，我去找老板拿个温度计，好端端的怎么就发烧了，八成就是你昨天晚上吹冷风吹的。躺着吧，我让王芸她们带点药回来。” 李秋莹顾不上刷牙洗脸先跑到楼下。何璟也是个迷糊，这么大个人了，自己发烧自己都不知道，要不是被她发现，烧这么长时间还得了。 她火急火燎的拿了温度计再跑上楼。到了床边却发现，人不见了。 “何璟？” 先是一声“咚”的声音从卫生间传过来，紧接着是何璟略显虚弱的声音：“我在这。” 她弯腰捡起被碰倒的洗手液，一阵强烈的眩晕感上头。强撑着力气吐掉嘴里的泡沫，漱口，洗脸，潦草的收拾完毕。 看到她从厕所出来，李秋莹赶快搀着她：“都这会了还这么要脸呢。” 何璟无力的斜她一眼。 “好了好了，知道你注意形象，来夹上吧。”她把温度计递过去，把两个枕头叠在一起以便让何璟可以靠的舒服些。 她又摸了摸何璟的额头：“少说也得有38度了，等会吃点药看退不退，不行咱就去医院打针。” “不要。”何璟立刻摇头，却忘了自己头还晕着，稍微一晃就好像脑仁已经和脑壳分离，难受的她下意识闭上了眼。 “咋了？” “头晕。” “烧的狠了能不晕吗，老实躺着吧。”李秋莹给她拉了拉被子，叹了口气，“昨天还活蹦乱跳的，怎么就突然发烧呢。” 她想着想着又想出一种可能：“我最近看那个新病毒又回来了，你不会是感染了吧？” 何璟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昨天晚上临睡前是有点冷，但是她没有在意，现在想来可能那时候已经在低烧了。 另一边王芸和江知已经带着药回来。 李秋莹大开着门窗，如果真是病毒，这个空气必须得先流通起来，散一散。 “怎么样啊，量了体温吗？”王芸一进门就询问起来。 “量了，38.7，得赶紧降温。” 江知打开袋子把药都倒在桌上，“先吃两颗散列通吧，医生说这个起效快。” 她掰了两颗药丸拿给何璟，看她无力的靠坐着，脸颊上泛着红，心里也跟着难受：“先吃了药睡一会，等会再量一下看看。” 除了药还有退烧贴也一并贴上，最后摸出来一个小盒子，“刚刚医生让拿了一个抗原说测一下，看看是怎么引起的，才能对症下药。” “我也是说，最近总是刷到感染的。” 江知拆开包装，准备给何璟做鼻拭子测试。 “稍微仰点头，很快就好。” 江知把她的头发拨到耳侧，捏着拭子的手放轻了力道，看着何璟因不适微微皱起的眉头，又放缓了动作。 第30章 这样的距离都能感觉到何璟呼出的热量，如果过会还不降温真的要赶快去医院了。 拭子放进保存液里旋转，何璟忽然抓住她的手腕，指尖灼热：“你们要不要带个口罩？” “我们都是阳过一次的人了，应该没事吧。”王芸不确定的问。 “现在带还来得及吗？”李秋莹也不确定。 江知想了想还是翻出医用一次性口罩递给两人：“带着吧，莹姐你回去还要带孩子的，带着口罩安全一点。”她又问起何璟：“你觉得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 “除了发烧，没有其他地方痛吗？腰痛？背痛？喉咙痛？” 何璟吞咽了一下，确实没感觉到异样。 “那个医生说一般病毒引起的好像都会有点别的症状，你这样说不定只是普通的着凉了。”江知安慰道，“没事我们等会看看结果。” “咔嗒”江知扣紧保存液，镇定的挤压，滴液，静等测试盒的反应。 “你饿不饿？”她脱下一次性手套，转过头温声询问何璟。 “没有胃口。” “那我们稍微再等一会吃点东西垫垫，你先睡一会，等会再喊你再量一次体温。” “嗯。” 江知三个人拿着东西退出房间，留下何璟休息。 “测试还要十五分钟才能看结果，我们先吃饭吧莹姐。”江知接过王芸手里的手提袋，在石桌上打开。 “看不出来小知还挺周全的。”李秋莹感叹。 江知笑的狡黠：“我厉害着呢不知道吧。” 有时候人就是这样，照顾别人在行，安慰别人在行，到了自己反倒不够爱惜。 王芸也笑的一脸骄傲，她又想到什么：“那咱今天要不就早点回一河吧，不再出去了。” 两个人点点头表示同意，等何璟的烧退一些了就乘车离开。 “那我等会就去车站看看买几张票，老板说这山上不好坐车，不固定班次的。”李秋莹早上拿温度计的时候就问了一嘴。 “好，那我跟你一起去吧，”王芸有点不好意思的说：“昨天买的那个银钗我想去把它退了，你陪我一起。” 李秋莹和江知一脸的了然。冲动消费是这样的。 所幸结果出来了，阴性，大概率只是普通的发热。 收拾了桌子江知便拿着测试盒上了楼。 “不是病毒，应该只是普通的发热，”看到何璟睁着眼睛，江知先告诉她结果，“睡不着吗？” “嗯，有点头痛。”何璟伸出手撕掉了头上的降温贴，“又冷又热。” “热可能是因为要出汗了，出汗就会退烧了，稍微再忍忍。” 江知把温度计递给她，要再测一次体温。 何璟顺势掀开被子，露出胳膊散热。 江知看她露出大片的肌肤，又害怕她忽冷忽热会加重发烧，随手拿了件她的衬衫让她披上。 “莹莹姐她们去买车票了，等你好一点了，咱们就直接回一河。” 何璟点头。 江知端着温水递到她到嘴边，一会擦擦汗一会又喂两口吃的，像只勤劳的小蜜蜂围着她转。 不知道是不是太久没有生病了，何璟有一种被呵护的感觉。 江知甩甩温度计，“38度，正在降温了，还是有效果的。等中午应该就能好了。” “现在困吗？睡一觉起来应该就能退烧了。” 何璟摇头：“睡不着。” “那我给你找个剧看着睡吧……”江知转身去找电视遥控器，却被精准抓住手腕。 “你看着我我睡不着。” “那我去…” 还没等她说完，何璟抢先道：“你也睡。” 第35章 李秋莹和王芸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两个孩子抱在一起睡觉的和谐画面。 江知给何璟换了一个薄毯盖在身上，自己就躺在被子上面什么也不盖。 她枕着自己的胳膊跟何璟面对面相对，甚至何璟的一只胳膊还在她的腰上。 江知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她另一只手里还捏着体温计，已经降到37度。 听到李秋莹她们回来的动静，她先是看了看何璟，确认她终于睡着，自己轻手轻脚的起身。 关上门，李秋莹先问她：“你怎么也睡着了。” 江知尴尬的抓了抓脸：“我…我也困了。” “你们怎么这么久才回来？” “唉，老板不给退，就在那掰扯了好一会。” “买到票了吗？” “买了，就是有点赶，要不要把何璟喊起来，咱吃个饭就得走了。” 她好不容易睡着，江知当然不想叫醒她。 三个人商量过后，在另一个房间点了外卖，一边等一边收拾东西。 时间已经来到下午两点。 何璟从睡梦里悠悠转醒，她先是感觉到身上粘腻腻的，猛地掀开薄被，头脑都跟着清明了。 她记得半梦半醒间，江知给她量体温，用自己的额头触碰她的额头。 她开始思索起睡着之前的情景，江知像哄孩子一样有节奏的拍着她的后背，她有点想笑，但是又没什么力气说些俏皮话，拍着拍着江知自己倒是先睡着了。 她无意识的摩挲着指关节，还是没什么力气，但是能感觉到精神好了一些。 正思索间，江知拿着水壶进来，偷偷摸摸的。 放好水壶，措不及防跟何璟面面相觑。 “你…你醒了？刚好也不用叫你了。” “你什么时候起来的？” “比你早点哈哈。”江知说，“咱们该走了，票已经买好了，刚才吃饭没叫醒你，等会在路上给你买点吃的带上。” 何璟坐起身，头还是有点晃荡。 “好，我收拾一下东西。” “没事，莹姐已经帮你装了，你换个衣服咱们就可以走了。”江知边说边伸手去摸她额头，“不烧了，有没有想吃的？我可以现在去先给你买。” 何璟的脚着地却没有看到拖鞋。 江知弯腰从床下捞出来，很自然的扶着她的小腿套上脚。何璟不自觉的紧了紧脚趾。 江知依然蹲在地上，仰着头等她回答。 因为背光，江知的脸被自己的阴影笼罩，只有眼睛像是浸润在清泉里的黑曜石，依然亮亮的。 她突然想起江知昨天早上吃饭时的神情，热汤下肚又一次被烫到，她的眼圈立时就红了，泛着泪花，要掉不掉的在眼眶打转。 何璟咬了咬口腔里的软肉：“昨天早上的锅盔好像很好吃。” “嗯？你想吃锅盔？但是有点辣噢，我得看看有没有不辣的，还有别的想吃吗？” 女孩问的自然，带着些恳切，好像在这一刻她会无条件的满足你一切愿望。 甚至，她还注意到自己不能吃辣。 何璟依旧目不转睛的盯着她，像是在思考又像是在发呆。 江知被她看的有点脸热，猛地站起身：“要不我就看着买吧。” 何璟点点头：“好。” 她目送着江知离开，心里却是反复的出现她站起身前的神情，那样的眼神她并不陌生。 喉咙里隐约泛起一些酸涩，微不可查的叹口气，起身换衣服。 - 临近傍晚，四个人顺利抵达一河高铁站。 江知接过何璟的车钥匙，发动，却并不是回家的方向。 何璟又发烧了。 距离上次退烧仅仅过去四个小时，皮肤下的温度开始复苏。 何璟的额头脸颊，肉眼可见的红润起来。 一阵一阵的冷意袭来，带着周身的肌肉一下下收缩，脖子以上的部分越来越重，何璟能感觉到温度在急速攀升。 江知一刻也不敢耽误，开着车直奔县人民医院。 尽管如此，当何璟顺利躺在医院床上的时候，已经是39度了。 她侧躺在病床上，把头深深的埋进胳膊里。 江知把枕头拉到她的胳膊边：“有枕头，别压胳膊了。” 李秋莹在一旁笑出声：“她是害臊呢。” 何璟递过去一个毫无杀伤力的眼刀。 说来也奇怪，她从来不害怕抽血，开刀，缝针这样的治疗方式，唯独害怕打针，尤其是在屁股上。 她刚刚强忍着才没有像旁边的小孩一样哭出来，现在却还要被李秋莹嘲笑。 何璟委屈巴巴的换了个趴着的姿势，不想看见她。 医生诊断何璟是化脓性扁桃体炎，病程应该已经很久了，但是由于前期一直没有采取有效治疗措施，最终引发了明显的发热症状。 幸好今天及时来了医院，一般这种程度的炎症会持续引发发热，只要炎症还没有得到控制，就会有反复发烧的情况出现，退烧药治标不治本。 这也是为什么药效一过，就会又开始发烧。 了解了情况，几个人也放下心来。 “不是问你哪疼吗？都化脓了你没有感觉吗？”江知坐在床边好奇的问她。 第31章 何璟正对着她，喉间滑动，用力吞咽了一下：“真的没有感觉。” 江知被她一本正经的动作逗笑，别过脸轻笑出声。 王芸也猜测：“疼过劲了吧，麻木了。” 李秋莹也问起她：“我记得你前一阵什么时候来着，说喝了很多水，还是很渴，是不是那时候就不对劲了。” 何璟慢动作的挑挑眉，好像是有这么个事。 关于究竟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几个人你一嘴我一嘴最终也没讨论明白。 何璟开始输液，几个人商量起留下的问题。 不需要住院，只等输完液就可以直接回家。考虑到王芸和江知第二天还要上班，李秋莹便让她们两个先回去。 但江知觉得李秋莹不会开车，所以自己应该留下来，输完可以直接开车回去。 “其实，我可以自己回去。”何璟插嘴道。 三个人停顿一瞬。 “你可以先把她车开回去，还可以顺路把王芸送回新街，我晚点跟她打车回。” “哎不用哈，我又没生病，我自己坐公交也能回了。” “我留下来，输完就直接开着回去了多方便。” 何璟：“......” 系统提醒您您的朋友已读不回。 第36章 “容姨，我回来了。”江知推开半掩着的大门，大声的喊方容。 屋子里的方容听见动静就知道是江知她们玩回来了，放下手里的衣服，连声答应着走出去。 “怎么就你一人呢？她们呢。”方容看江知孤零零提着包，身后一个人也没有。 江知给自己倒了杯水，先大喝了一口气才回答方容：“我刚给芸姐送回家，何璟和莹莹姐还在医院。” “医院？是怎么了？” “你别急容姨，现在没什么事了，今天何璟突然发烧了，回来的时候我们就直接去了医院，打了一针退烧针，到刚才差不多退烧了，但是还在输液，莹莹姐在那陪着她呢，我和芸姐就先回了。” “好端端的怎么发烧了呢？”方容有些不安的询问：“又是那个？那个病毒？” “不是不是，她是扁桃体发炎引起的，就是发炎的有点严重，医生说一般输了液晚上就不会再发烧了，但是最好能再连续输两天。” 方容心下稍宽，缓了缓又开始嘟囔起来：“这个小璟我说了多少遍她都不听，她一忙起来就不知道喝水。” “是是是。”江知附和。 “我有时候还给她熬了梨水装杯子里带着，完了呢，她可好，她再原封不动的给我拿回来，跟小孩一样，你说气不气人。” 方容站在桌边细数起何璟的自作自受，叠了一半的衣服也忘了，把自己说的越说越气。 虽然江知听的津津有味，也不能一直这么数落下去，趁机打个岔：“哎容姨，你做晚饭了吗？” 方容下意识看向墙上的钟表：“哎呀，都快七点了，你看看我下午只顾着收拾衣服呢，忘了做饭了，小知饿了吧，我现在做马上就好。” “容姨我跟你一起吧，我等会顺便给莹莹姐她们两个带过去。” “你还过去啊？你要不就休息吧，一会我给她们送。” “没事没事我不累容姨，我开着何璟的车呢，等输完了还能直接给她们接回来。” 方容拗不过江知，只能边叨叨着便钻进厨房，江知也紧跟其后去帮忙。 自从回来一河，江知做饭的手艺也是见长，以前只是能做熟，现在她已经跟着手机学会了好几个家常菜。 但是看到方容的速度还是望尘莫及。方容同时架起两口锅，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做出三菜一汤，还抽空用提前发好的面烙了几个金灿灿的大饼。 江知忍不住掰了一块在嘴里不停的咀嚼，刚烙出来的饼热乎，外焦里嫩，不比前一天吃的锅盔差。 方容把饭菜装进保温桶，又另外热了几个小馒头装进去：“这个大饼油水多，不让何璟吃了，就给她带几个小馒头吧，她也吃不了多少。” 因为方容的叮嘱，恢复了点精神的何璟此时正小口小口的啃着馒头，平静的看着对面两个人争抢最后半块烙饼。 虽然都是些清淡的菜，依然被两个人吃干抹净，只有何璟依然优雅的啜饮着白菜豆腐汤。 “不是说让你别回来了吗？”李秋莹不情愿的又掰给江知一口。 “那我不来容姨就亲自过来了，我不得跑一趟吗？” 两个人正拌嘴，护士姐姐走进来冲里面喊了一声何璟。 江知立刻举手示意。护士姐姐把新的一瓶挂在旁边备用：“何璟剩最后一瓶了哈，输完就可以回家了，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感觉好多了。”何璟回答。 李秋莹替她补充：“刚刚你们另一个同事过来量了体温，已经退烧了。” “那就行，最后一瓶这个药可能会有点刺激，如果有什么不舒服反应就及时叫我们。” 江知和李秋莹连声答应，终于只剩下最后一瓶，还是一个小瓶，胜利在望。 何璟的针扎在左手，一次性猛的输液这么多，让她的手腕处显得有些水肿，虚虚的涨着。 换上最后一瓶水，这种感觉变得更加明显。何璟听着那两个人说话，下意识的用另一只手挠了一下肿胀的地方。 本来不痒的，碰了一下之后更想挠了。她小心翼翼避开贴了胶带的部分，用指尖小小的刮蹭。 江知注意到她的动作：“怎么了，别动着那个针了。” 她走近去看，心顿时提起，何璟的手腕肿的像个萝卜，皮肤上面的红痕一直延伸到胶带下面。 “你怎么抓这么狠？”江知捏起她的手腕，不让她再碰。 “我没有用力。”何璟无辜的语气。 护士姐姐被叫进来，淡定的调慢了流速，又有点哭笑不得：“肿成这样，你痒怎么不早点说呢？” 小瓶基本上已经输了差不多一半，换做别的病人稍微有点不对劲就要喊了。 “我以为是输的时间久，不活动有点僵才这样的。”何璟说。 “除了痒没别的感觉吗？” “好像还有一点刺痛。” “不止一点吧，”护士笑了笑，拍拍的她的肩膀，“没事哈，就是正常的刺激反应，慢点输再看看。” 护士走后，李秋莹也拍拍何璟的肩膀，一脸的庄重：“你这么会忍痛，做什么都会成功的。” 江知也笑，却并不说什么。 接近十点，几个人才回到家。 病来如山倒，也不知道是药物作用还是生病前太过劳累，何璟虽然退了烧却依然感觉浑身软绵绵的。 她故意大步走在江知前面，率先推开大门，如果不是手背上还贴着胶布，那病态看起来就像是刚旅游回来的疲惫。 方容见她这样，丝毫不被迷惑，说什么也要让她请几天假，好好养一养。 她知道何璟从小就是这样，越是难受越是不说话，装的像个没事的人，其实只是默默的忍着着等难受过去。 但是身体状态不会骗人，方容注意到何璟的鞋子随意的脱在鞋架外面。 只有生病的时候，她才会懒得拿上去，甚至懒得摆整齐。 江知也跟着附和：“你就听容姨的话吧，生病就是要多休息，还不知道会不会再发烧呢，实在不行，你还可以线上办公嘛，让小纪随时跟你汇报，你就躺几天吧。” 说着说着，她的话里还带了几丝雀跃：“我下班了来看你，还能蹭蹭你的病号餐。” 方容换了一脸的笑呵呵：“病号餐有什么味儿？你天天来，容姨天天给你做好吃的。 “我觉得好吃，”江知答得肯定，“今天那个冬瓜山药蒸肉就很绝，清蒸都能蒸的这么好吃，容姨做什么都好吃。” 方容当然乐得听见她这话，笑的一只手捂住唇边：“你喜欢你就随时过来，啥时候容姨都给你做。” “好，我明天晚上下班买点想吃的菜，带回来容姨你给我做。” 方容一瞬间就明白江知的小心思，之前经常是何璟下班了买菜回来，现在她要接替了这个活。 虽然她很不喜欢别人总是照顾她的残疾，但是，孩子们有心她又怎么能不欣慰。她不是不能走动，但是她更愿意江知过来一起吃饭，热热闹闹的。 何璟坐在旁边安静的看着两个人一唱一和。日子不就是这样，和朋友们拌拌嘴，和老人们谈谈天，一眨眼的功夫，就一起吃过了好多顿饭。 第37章 又是一个周一。 江知不情愿的爬起身，洗漱，上班。 以前当学生的时候就是踩点到学校，怎么也想不到有一天会当了老师，当了老师还是踩点到学校。 门卫大爷乐呵呵的跟她打招呼，她只能匆匆挥手着急忙慌的往里面跑，周一早上要开大会呢。 教务处的李主任一大早就精神抖擞。江知也不知道是不是中老年都这么有活力，拉拉杂杂的一个人也能说的很嗨。 第32章 听到李主任说“我再简单的说三点”，江知无声的叹了口气，反正她坐在角落里，悄咪咪的把笔记本翻了一页空白页，在纸上盘算起来。 这周要上新课，教案早就写好了，但是课件还是要再修改一下。 要用到的材料，已买，她在网上订了几个便携套装，邮了好几天了，昨天才到快递站，只是昨天没来得及去拿。 想起昨天，不知道何璟昨天晚上又发烧了没有，今天还要去输液的，不知道去了没有。 她又想起何璟害怕打针，想到昨天她看向护士时凝重的表情，鲜少会看到何璟有这么抗拒的东西。 江知想着想着有些好笑，想着想着又有些心疼。 何璟好像习惯了自己支撑自己，即使满脸写着抗拒，还是一声不吭的配合，即使感觉到不良反应的刺痛，还是选择忽略。 就连打牌，都带着一股子孤注一掷，单刀赴会的执拗，她只相信她自己，她只依靠她自己。 正想的出神，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是小纪。 小纪：你敢信，璟姐今天请假了！ 江知心想她能不请假吗，一个扁桃体发炎都能拖到这个程度，就算她想去，容姨也不会让她出得了那个门。 江知：我敢呀，你敢吗 小纪：吼你果然知道，要不是听到大老板问起来我还真不信呢 江知：我当然知道，还是我送她去的医院 小纪：？发生了啥 江知向小纪简单讲述了何璟的生病过程，小纪还不知道他们一起去清风的事，一连发过来好几条消息。 小纪：难怪她上周那么准时下班，原来急着去玩呢 小纪：怎么样和璟姐一起旅游好玩吗 小纪：生病好啊，病娇什么的最带感了[痴汉] 小纪：可惜我们是看不到了[狗头]你小汁[狗头] 江知：？？？你脑子里天天想什么呢 江知：她是你上司啊喂 小纪：我知道啊，她又不是你上司[狗头]你可以想 江知：我不想 小纪：你想~ 江知：。。我不想。 李主任讲完了，江知腾出手鼓掌，本子上歪七八扭的写了几个字。 第15周，周一1.课件，2.快递，3. 看着空白的小标3，江知突然对着手机里的“我不想”三个字有点心虚了。 虽然已经从小纪那知道了何璟确实有请假休息，但是—— “江老师今天回去午休啊。”门卫大爷吐了口嘴里的茶叶，在阴凉的小屋子里懒懒的按了开门键。 “啊哈哈哈是，回去一趟。” 江知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站在校门口了。 骑上前不久新买的小电驴，朝着回家的方向驶去。 顶着大太阳江知先去了一趟快递站，拿了包裹才往容姨家里去。 方容正在厨房洗碗，听到推门的动静出来看：“小知？” 方容在围裙上擦了擦手，略有些尴尬：“我这没想着你中午过来。” 她下意识把目光扫向厨房的灶台，想着还能给江知现做点什么。 江知立刻拉住她：“别别，别忙活容姨，我在学校吃了饭了，”她扬了扬手里的包裹，“我就是着急取个快递，顺便看看何璟，一会就回学校了。” “噢，这样，我想着你平时中午也不回来，就没给你留饭。”她又急切的补充：“不过，你要是没吃饭，容姨很快的，不费什么功夫。” “没事没事容姨，我真吃好了。” 老一辈人总是这样的，她们永远都在担心你有没有吃饱有没有吃好。 江知心里很暖，容姨是真的打心底里关心她。 但是她还是要转移话题：“容姨，何璟在上面吗，她昨天晚上又发烧了没有？” 容姨：“没有没有，没再发烧了，我看她今天精神挺好的 ，一大早起来吃了饭就去输液了。” “这么听话。” 容姨也笑：“我也是说，我还准备带着她去呢，她非不让我跟着。” 江知心想，那是，何老师多要脸啊，让自己的六旬老母陪自己打针，她肯定做不出来。 容姨说何璟吃过午饭就上楼了，莹莹带着孩子也在楼上，于是，江知也往楼上去。 敲敲门，听到里面果然有小孩子的声音，江知推门进去。 “呦小知来了。”李秋莹半靠在床边坐着，看到江知进来坐直了些身体，放下搭在床上的半条腿腾出更多位置。 何璟穿着简单的家居服躺在里侧，小家伙正放在两个人中间，两只小手在空气中胡乱的抓着。 “小宝在呀。”江知看到小粉团子就走不动道。 何璟也抽掉了抱枕，盘坐起来，把床上的薄被让了让，给小宝的周围清空：“你中午不是在学校吗？” “我回来拿个东西，顺便来看看你。”江知坐在床边，伸出一只手去逗弄小宝的脸颊，“今天感觉怎么样？” “今天好很多了，昨天晚上也没有发烧，上午我又去输了液，体温也正常。” “那就好，只要不发烧了，其他的慢慢就好了。” 江知突然很庆幸小宝在这，她还能逗孩子玩，不然她一股脑的过来，好像还真不知道再问点啥了。 李秋莹又想起江知进来之前的话题：“我们刚才还说呢，她说她昨天晚上失眠了，四点多才睡着今天早上又醒的很早。” “嗯？失眠？”江知看向何璟，带着询问的眼神。 李秋莹说起自己的猜测：“要我说就是那个医生下的药有点猛，就跟昨天那个不良反应差不多。” “是吗？”江知也不知道。 “那要不然还能是因为生病，她兴奋的睡不着啊，又不是小学生。” 江知被她说笑：“但是，一般生病不都会很困吗，你怎么会睡不着？” 何璟摊摊手：“白天睡多了吧。” 江知皱了皱眉：“白天睡的多吗？” 虽然她们一起睡了午觉，就当是午觉吧，但是其实满打满算还不到两小时，后来在途中因为吵闹加上后来又开始发烧，也没怎么睡，这算多吗。 虽然想不通，但江知依然出谋划策：“今天晚上你整两页，肯定能睡着。” “什么整两页？” “看书看两页。”李秋莹抢答。 江知惊喜的看向她，她回以同样的微笑：“我懂你。” 江知继续：“一般我看两页书就能睡着，尤其是那种理论书，你可以试试，反正对我很有效，一般翻不过三页。” “对我也有奇效。”李秋莹江知两个人默契的击了个掌。 何璟挑挑眉，没好意思说对自己无效。 三个人又闲聊了几句，江知看看时间也快到点了，就准备离开。 临走还不忘问问何璟晚上有没有什么想吃的，她早点下班来一起吃饭。 何璟一时想不出来，江知就估摸着自己喜欢的想了几个，就算她不会做，毕竟还有容姨在。 何璟倒是也不挑，在她提供的意见里敲定两个。 江知走后，李秋莹眯了眯眼睛，装作不经意的问何璟。 “这小知，挺不错哈。” “嗯。”何璟低着头抚摸小宝的头发。 “对你也挺关心哈。” “嗯。” “小知比你小两岁是吧。” “嗯。”何璟突然察觉她的不对劲，“你到底想说什么？” 李秋莹心虚的摸了摸鼻子：“我觉得，江知好像比你之前那小女朋友靠谱哈。” 她见过林伊，林伊也挺会照顾人的，但是怎么说呢，情绪不大稳定，心情好了怎么着都行，心情不好了，那就是可了劲的作。 何璟不解的看着她。虽然李秋莹早就接受了她弯，但是也从来没有说有多么支持，早些年甚至还期待着她能变“正常”。 “你别这么看着我，你也老大不小，别人光明正大介绍你又不喜欢男的，那只能我暗中帮你留意着。” 何璟挤出一个微笑：“我真是谢谢你啊。” “我觉着，小知这人真挺不错，知根知底，长的又好看年龄也合适，我看你们玩的挺好的呀，你就对人家没一点感觉？” 这两年自打从青州回来，何璟就像是封心锁爱了一样，当然可能也有一个原因，县城里确实不比大城市能接触到那么多合适的人，但是，江知出现了呀，这就是缘分。 “还是说你担心她不喜欢你？我觉得不像，我看江知挺在意你的。”李秋莹回想起在清风的点点滴滴，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再说了，你如果有感觉你就主动一点，你们这种不是都喜欢恋姐嘛，你这个脸蛋，啊，这个身材，啊，不就有了吗！” 李秋莹激动的拍在她腿上，发出清脆的巴掌声。 “都是什么跟什么呀。”何璟越来越听不下去，李秋莹突然这么关心她的感情生活，让她有点措手不及。 “行行行，我不说，反正不是我空虚寂寞。” 第33章 何璟脱口而出：“你老公又回不来。” 李秋莹深吸一口气，开始找趁手的武器。 “她是要走的。”不知道是为了转移注意力还是怎样，何璟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李秋莹立刻明白她说的是江知。 “你也可以走啊。” 何璟丢给她一个明知故问的表情。 关于她要留在一河的事李秋莹跟她谈了不知道多少次，没有结果。 李秋莹又要说什么。 何璟抢先道：“我知道她很好。” 所以，我还是别伤了她的心吧。 第38章 晚上下班江知果然带着菜回来了。 “容姨，我回来了。”江知换了拖鞋，拎着袋子往厨房去。 方容看她拎了好大一个袋子，责怪她乱卖，就三个人吃，哪需要那么多。 江知觉得无所谓，反正有冰箱，又不是非要一次性吃完。 “何璟呢？”江知环顾一圈没有看到她。 方容脸色突然变得有几分生气：“又走了。” “去哪了？”不是说休息吗，还出去乱跑。 “她说她大老板回来了，还带了一个什么大客户，她一听非要过去，三点多的时候走的，我也管不住她，反正她说她没事。” 江知回想好像小纪也说过什么大老板，不过江知现在只关心一件事：“那还回来吃饭吗？” 江知感觉自己突然变成了那个望妻石一样，眼巴巴的盼着她回家。 “我也没问，她说她尽量早点回来。不管她，我们做我们吃，给她剩点就行。” 容姨都这样说了，江知当然没意见。 “嚯你还买了鱼。”方容打开袋子一眼就看见了最上面的两条小鱼。 江知赶紧点头。两条鲈鱼是回来的时候经过一个鱼市买的，如果放在平时她肯定不会进去，因为做鱼太难太麻烦。 但是既然有容姨，那当然是紧着这张嘴来买，她不会做，容姨会啊，而且，听说鲈鱼对身体好，对病人好。 虽然鱼是已经杀好的，但处理起来还是耗费了不少时间。 方容将腌制好的鲈鱼放进蒸盘，洗过手忽然想起什么好玩的事，用沾着水珠的手指点了点江知的手背：“璟小时候可逗了。” 她语气里漫着回忆的暖调：“她有个婶子特别喜欢吃麻辣鱼，有一次我们一起吃席，她婶子喜欢她就把她抱到身边坐，心大的很，也给她夹鱼。” 江知心想何璟不是不吃辣吗，依然安静的听着。 “那时候她婶子长的有点胖，嗓门还大，小璟就有点怕她，她夹什么小璟就乖乖吃什么，结果她就以为小璟也喜欢吃啊，就一直给她夹，还帮她挑鱼刺，最后回来的时候，小嘴肿的跟香肠一样红了一圈。”方容说着还在嘴上比划。 江知想象着小小的何璟被辣到顶着鼻涕泡的倔强模样，也忍不住跟着笑。 “从那之后基本就不吃鱼了，也不吃辣。” 方容的话匣子打开了，继续说着以前的事：“她其实也不怎么挑食，就是吃饭有点糊弄。刚参加工作那会，出去没几个月，整个人都瘦了一圈，把她爹心疼的觉的睡不着。” 热油在铁锅中开始滚烫，方容一把丢进去准备好的配菜，滋啦一声翻腾起白烟。 抽油烟机有点老了，带着轰鸣声，方容提高了一些音量：“不过前两年倒是遇到一个室友，对她很不错。那姑娘每次做饭还做着她那一份一起吃。” “人家出去玩也叫着她，连她乱扔的衣服都顺手洗了，把家里收拾的干干净净，可比何璟勤快多了。” 江知手还握着刮刀，把削了皮的胡萝卜在砧板上一一码好。这室友也太好了吧。 “能遇上这种室友真不错。” 方容往蒸锅里添着水，继续絮叨：“可不是嘛，那姑娘手巧得很，还会自己做生日小蛋糕，我跟璟视频的时候就看见了，味道我是不知道，不过看着卖相是真不错。” 方容把那个室友夸了个遍，虽然只是在视频里见过一次面。 江知挑挑眉，她突然觉得刚切的胡萝卜段粗细长短不一，有点碍眼了。 清蒸鲈鱼的味道从锅盖缝隙里钻出来，勾得喉头一动，她深嗅一口气，看着方容把它端出来，淋上料汁，热油的激发下更是香气四溢。 方容把每一道菜都拨下去一点，用罩子盖起来，算是留给何璟的。 只是没想到，饭刚吃到一半，门外就有了动静。 何璟回来了。她还穿了高跟鞋，精致的卷了头发，手里提着小电脑包，看上去确实是比较重要的客户。 方容：“回来的正好，刚好赶上吃饭。” 江知看到她自然是开心：“还以为你要很晚，给你留了饭。” “大老板陪着吃饭去了，我就趁机先回了。”何璟解释。 方容也不多问：“洗手去吧，我去给你盛饭。” 江知先一步站起身：“容姨我来我来，刚好我也添一碗饭。” 何璟洗了手出来，江知正把盘子端在桌上。 “这么多啊。”何璟看着桌子上带凉菜共五个菜一个汤，真不少。 方容笑的开心：“都是小知买的，那两个凉拌菜买的现成的，这鱼你多吃点，小知特意买的，又鲜又正。” 何璟夹起鱼肉尝了一口：“嗯，很有味道。” “那是，腌了好一会呢。”方容又给她夹了另一个放进碗里：“吃这个，小知炒的。” 虽然只是家常的鱼香茄子，何璟依然很捧场的连夹了几筷子，米饭也跟着下去一小半。 好吃是一个原因，另外就是因为中午江知提议的就有这道菜，只是她没想到是江知做。 “小知聪明，我一说她就会上手做了。” 方容还在滔滔不绝的讲着，说江知这孩子从小的就聪明，说她一点就通说她手脚利索。 何璟带着笑意默默的听着。方容的偏爱她又不是第一天才知道。 反倒江知听着听着有点想脸红了，老一辈人这种当着面夸的本事她还是有点招架不住。 望向对面的何璟，她只是带着笑意，波澜不惊。不知道怎么的，这看似再寻常不过的场景，却像是一个钩子，勾出了些不合时宜的弯弯绕绕。 她想到了那个“室友”，那个会给何璟做蛋糕的“室友”。相比之下自己这点小厨艺算的了什么呢。不仅仅是厨艺。 最近这段日子，她仿佛着了魔一般，想要靠近何璟，来不及思考和犹豫，想见她，想看见她。 也许是何璟并不排斥，也许是她没有察觉，总之她被每一次得逞之后的窃喜冲昏了头。 江知常说，人至少要对自己诚实。 在她没有遇到何璟前的这么多年里，何璟一定也遇到了很多人。她一定有遇到比我更好的人，好一千倍一万倍。 突如其来的自卑像公交车扶手上的静电，冷不丁的刺在指尖，就那么一下下。 她能不能无缘无故的喜欢我？不用我绞尽脑汁去想什么优点的那种。江知乱七八糟的想着。 饭吃到后面，何璟明显感觉到江知不怎么说话了，自顾自的戳着碗里的米粒。 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有些低落，也许是因为今天没有提前说回来晚了吗。 方容又问起何璟：“明天还要去上班吗？” “不用，大老板让我好好休息。除了输液，”何璟飞快的瞄了一眼江知：“明天我哪都不去。” 第39章 何璟输液的第三天，江知却来不了了。 市里面举办了一个义务教育阶段中小学教师信息技术应用能力培训，江知被临时顶上了。 周一的大会上李主任提过一嘴，江知并不在意，儿童节之前人就定了，本来并不关她的事，不知道哪个老师又突然家里有事了，大晚上的李主任还是第一次这么晚给她打电话。 市里虽然不远，但是原定五天的时间课程安排的满满当当。 江知挂了电话，满脸的不情愿。翻了翻列表给何璟发消息。 江知：我明天临时要去市里培训［哭］ 江知：要五天后才能回了 江知看着对面一时没有动静，顺手往前翻了翻聊天记录，可惜她平时跟何璟的聊天少之又少，根本就没什么可看的。 何璟打字总有一种公事公办的感觉，让人毫无聊天欲。 所以才总想面对面见到她吧。江知揉了揉脸，爬起来收拾行李。 又过了一会，手机震动。 何璟：好的 何璟：注意安全 何璟抱着手机看着自己的回复，有一点点的失落她没有忽视。 江知：那你和容姨说一下，我明天不能过去吃饭了 何璟：好 江知忍不住撇撇嘴，把手机磕在枕头上。真烦人，就不能多说点吗。 何璟：什么时候出发 手机再次震动，江知立刻拿起来。 第34章 江知：明天上午九点，从学校坐车 江知：本来都没我的事的，但是有一个老师临时去不了，就找我顶上了[猫猫大哭] 何璟看着表情包上面的委屈小猫，忍不住勾了勾嘴角，有一种想伸手摸摸头的冲动。 她点开表情包列表，刚划了一下，又切换回键盘。何璟：没事，五天后就结束了 江知再次倒扣了手机。我难道不知道五天后结束吗。 五天后的何璟应该已经完全好了，不用输液了，不用吃药了，又少了一个理所应当的理由去蹭饭。 虽然其实，也可以不用理由。 江知叹口气又发了一个小猫跳舞的表情包。 江知：嗯嗯，你明天记得输液，按时吃药 何璟：好 江知：那你早点睡吧，晚安 何璟：晚安。 退出后，江知毫不犹豫点开了季枫的聊天框。 江知：教我 小枫：？？？怎么了 江知：教我怎么勾引女人[刀][刀][刀] 小枫：...... 仔细想想何璟又没有什么错，但她就是没来由的生出一种无力感，何璟是不排斥她，可是，好像也就是这样了。 五天的培训让江知感觉度日如年。 每天八点上课，一节课一个半小时，中间还穿插一些学校的实地考察，晚上最晚的一节是到九点结束。久违的半死不活的感觉。 回到酒店，江知瘫在床边不想起来，摸索着掏出手机唤醒屏幕，界面干净得有些刺眼，没有一条新消息。 何璟最近两天没有给她发任何消息。 无论她发过去什么何璟都会回复，但是她不找她，她就不找她。 正发呆，同行的两个年轻老师过来敲门。 原本第二天老师们会坐市里安排的车回去自己的学校，但是几个年轻的老师一合计，想留下来再玩两天自行回去。 一河不大，这次来的老师也都是偏年轻一些的，几天的相处也慢慢熟络起来，于是问江知愿不愿意跟她们一起。 还没等她们铺垫完，江知就已经有了答案。 她没有心情，她想回去。 那种隐隐的急切让她不想再耽误哪怕一天，如果是这样的心情，在哪玩都不会开心。 尽管如此，回到一河的江知却犹豫了，临近晚上她才提着一个袋子出了门。 “容姨。”江知敲敲门，有点不确定有没有人在家，平时这个时候一般不会关着门。 又敲了两声，方容来开门了。 “是小知回来了，快进来快进来。” 方容注意到她手里提的袋子：“这又拿的什么呀？” “也没什么特别的，我们回来的时候有几个老师在那寄快递，我一看是前几天吃的荔枝，我当时就觉得特别好吃没来得及问哪买的，这临走了碰上了我就说我也拿两盒，回来先给容姨尝尝鲜。” 方容自然是笑的合不拢嘴，看着包装里面一格一格的荔枝码的整整齐齐，红彤彤的，个头也大，一看就是顶顶好的。 “这得不少钱吧？” “没多少钱，看着盒子大，里面也没几个。” 方容神神秘秘的：“嘿你知道谁最爱买这个？” “谁啊。” “你莹莹姐啊，往年她每到这时候都爱买好多荔枝，跟那嗑瓜子一样一口一个，嘴闲都闲不住。” 江知想想是确实是李秋莹的速度，“那正好，我给她也带了。” 方容听了一个劲的夸江知懂事。 江知问她：“今天怎么关着们呢，璟姐还没回来吗？” “她没和你说吗她也去出差了，昨天刚走，到大后天，大后天就回来了。” 江知有些呆滞的愣了一下。 方容没有注意到她的变化，一边拿了一个果盘出来清洗，一边自顾自说话：“我下午去和老孙一起打牌了，晚上也没做饭，就在她家吃的，回来之后就感觉困，坐那看会电视就想打瞌睡，要不是你敲门我都睡着了。” 容姨平时也没什么娱乐活动，无非跟着孙姨他们去打打牌，有时候也会去跟着遛遛弯。 江知帮着她洗了几串荔枝放在盘子里，又陪着坐了一会就借口离开了。 王芸住的远，江知准备把她的那份直接带到学校，接下来就是李秋莹的那一份了。 只不过这一次，江知一直待到了很晚才从李秋莹的家里出来。空洞的盯着路灯看了一会，才往回家的方向去。 她不知道，另一边的何璟同样空洞着。 小纪他们几个去一起吃饭了，何璟推脱太累了并不想去，在酒店简单吃过，换了一身休闲的半身裙，到了顶楼吹风。 酒店顶楼是一个露天酒馆，还没到夜半，放眼望去顾客还没有服务生多。 何璟随意挑了一个靠边的位置坐下，又不好意思干坐着，随机点了杯酒。 蓝绿色的酒液很清澈，带着夏日难得的沁凉。 她打开手机，来回的的翻看着几个社交软件，点进去，退出，再点进去另一个。都没意思。 她再次点开朋友圈，只不过这次没有再刷新，而是直接往下翻。 一直划一直划，终于停下了。是王芸前几天从清风回来后发的九宫格，下一条就是江知的。 江知拍照很好看，每个人在她的镜头里都是很自然的。 当然也包括她自己。江知很会摆一些搞怪的动作，一会美的像个高傲的大小姐，一会又幼稚的像个小学生。 但何璟一张都没有保存。 江知也发给她几张她自己的照片，何璟看了，很美。 但是有点不敢看第二眼，她镜头里的自己好像很开心。她好像，有点藏不住了。 叮，李秋莹的消息突然弹出来。 李秋莹：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何璟：大概还要两天 何璟：怎么了？ 李秋莹剥了颗荔枝塞进嘴里，用剩下那只干净的手指打字：没什么，你干嘛呢 何璟拍了一张手边的酒杯发过去。下一秒李秋莹的电话打过来了。 “呦呦呦，借酒消愁呢？” 何璟见怪不怪并不回应她的玩笑：“怎么了有什么事。” “没事不能给你打电话吗？” “你不说我挂了。” “啧，咋的我耽误你emo了？” “我没emo” “你跟我还装？是因为江知吧？” 何璟吸了口酒汁，这次没再反驳。 “你以为你冷淡点就都好了，今天小知刚回来，给我送了盒荔枝，你也不跟人家说一声你不在家，她先去的你家。” 李秋莹依旧自顾自的说着：“刚刚坐这跟我聊了一会，别看她笑嘻嘻的，心里难受着呢。” 何璟冷淡道：“哦。” 李秋莹朝垃圾桶用力吐了一个核：“你就作吧你。我就想不明白了，你以前也不这样啊，你真的不喜欢小知啊？” 何璟沉默一会：“我不知道。我以前也以为我是喜欢对方的，但她们说不是。” 李秋莹知道“她们”指的是何璟的前任们。何璟有过好几段恋爱，但没有一个好下场。 何璟有些害怕对江知是同样的错觉，把短暂好感当做喜欢。除了现实的考虑，单论感情她也不希望对江知有像曾经的那些草率。 李秋莹明白她的心结，都说旁观者清，李秋莹倒觉得何璟这次是不一样的，只是，她还需要时间。反正，该说的她都说了，终究是两个人的事。不过至少，经过今天，她可以期待江知那边能够有所进展。 两个人正沉默着，一个年轻的女声传进来：“嗨美女。” 何璟扣住手机，看向来人。 女人一头很浅的琥珀色卷发，烟灰色丝质吊带衬得肩线利落，她一只腿搭在对面的椅子上，倾身过来时露出腰侧若隐若现的蝴蝶纹身。 她把自己的快要喝完的酒杯跟何璟的放在一起，手腕上的皮质绳结，随着她的动作下滑一截，而后用冰凉的指尖似是无意的点了点何璟的手背：“我们点了一样的酒哎。” 她刻意压了声音，带上了些与年龄不符的成熟韵味：“可以请你喝一杯吗？” “好啊。” 第40章 何璟听到自己说，好啊。 挂断李秋莹的电话，她准备投入新的社交。 小姑娘尽力装出一副熟稔的样子，但时不时无处安放的手还是暴露了她的些许局促。 何璟想如果是江知在这里，她大概会更放松一点。 何璟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坐着，像一个优雅的小猫，偶尔抿一口酒液，对方说话时就专注的盯着她的眼睛，话题即将结束时，再巧妙的递上几个话头，这是再熟练不过的了。 可是，低头的间隙，还是会短暂的出神。 何璟用擦过手的纸巾团成一团，沾了沾酒杯下聚集的水痕。 对面似乎察觉到了她的心不在焉试探的叫了一声：“姐姐？” 第35章 何璟抬起头，露出一个歉意的微笑：“不好意思，我该回去休息了。” 女生显然一愣。何璟接过服务生递过来的一杯酒，推到她面前：“谢谢你的酒，这一杯也送给你。” 酒店的电梯明亮而洁净，何璟与墙上倒映出的自己对视。 她疲惫的叹了口气，有点不懂到底为什么在那坐了那么久，无意义的社交又能代替什么呢。 她有点想回去了。 又忙碌了几天，何璟终于给方容发去消息，告知自己准备返程，大概晚上就能到家。 她滑了滑列表，江知的聊天框早就被挤到了下面。 旁边小纪她们几个叽叽喳喳的不知道一天天怎么那么有活力，何璟有些烦躁的关掉手机。 临近傍晚何璟才终于坐在了自家餐桌上。 “你去给圆圆再拿一个小碗，拿那个瓷的，这个太保温了，半天了还不凉。” 方容一边吩咐何璟，一边用纸巾擦掉在桌子上汤汁。 何璟看了看一脸无辜的小女孩，她也一脸期待的盯着自己，还不忘伸出舌头舔干净嘴角。 从她回来，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被吩咐了。 家里突然多了一个小孩，方容完全把注意力放在了圆圆身上，她自己都没吃几口饭，一直在照顾着圆圆。 何璟拿了小碗，把圆圆抱到自己身边的椅子上，对方容道：“你先吃吧，我给她弄。” 何璟分出一半的汤倒进新碗里，用勺子搅一搅加速散热：“嫂子她们什么时候回来？” “那倒没说，就说看完病就回来。”方容咽了咽：“她爹毕竟年纪大了，这次又来的急，没准备，要不然不会找到咱家的。你大伯那一家客气的很，日子过得再苦，都不愿意麻烦别人，这好不容易张了次嘴，咱能帮就帮点。” 何璟点了点头。圆圆是是大伯的孙女，要叫她姑姑的。 一回来，方容就告诉她圆圆要在家住几天，因为圆圆的姥爷病了。圆圆爸妈带着老人来城里看病，本来以为没啥大事，一查才知道是最近卷土重来的病毒。 如果是放在年轻人身上，大可不用紧张，烧几天也就扛过去了，但是老年人年纪大了，并发症接踵而至。 圆圆爸妈在医院的帮助下白天就转去市里了，考虑到带着小孩子不方便，又担心总出入医院小孩子也不安全，就把圆圆托付给了就近的亲戚方容。 前两年葬礼上何璟见过这个小孩，只不过那时候圆圆路还走不稳，现在转眼就到了该上学的年纪了。 圆圆刚到这个家一天，有点认生，吃饭的时候很安静不太说话，要不是方容发现她被烫到，可能她都不会说出来。 圆圆还不太会用筷子，一条小胳膊伸出去，紧紧捏着筷子的低端，半天也没夹起来一根土豆丝。 何璟握住她的手，帮她夹进碗里：“你想吃哪个跟姑姑讲，姑姑帮你夹好不好？” 圆圆乖巧的点点头。 方容欣慰的笑笑：“璟啊，吃完饭你带着圆圆去超市逛逛吧，买个小孩用的那种筷子，看看再买点小衣服之类的。” “好，你不跟我们一起去？” “我不去了，昨天跟老孙说好了今天晚上去她那打牌，那地方有人爱抽烟，就不带着圆圆过去了。” “好，那你早点回来。” 何璟转过头，小姑娘像是听懂了一样瞪着水灵灵的眼睛看她，好像满是期待。 吃过饭，何璟就带着圆圆出门了。 也许是因为她在超市给小姑娘买了很多东西，圆圆对她不再像一开始那样戒备。 圆圆一只手抓着奶酪棒，一只手紧紧抓着何璟。 一大一小两个人沿着广场边遛弯。只不过何璟跨出一步，圆圆要跑两步才能跟上。 室外不比在超市，只一会时间，圆圆的脸上已经有明显的汗珠，脸蛋上还被蚊子咬了两个包。 何璟一手拿着购物袋，一只手牵着圆圆，脑子里却是走马观花一样思绪乱窜。 一会想到工作上的日程，一会又想到江知说过的话，想着想着又觉得自己很割裂。 明明是她故意没告诉江知自己出差，也没告诉她回来。江知也真的没有再频繁的给她发消息，为什么自己还是感觉有点烦躁。 一言不发的两人再一次经过旁边一个遛狗的女人，那个女人随意一撇，又突然快走几步追上去，颇为好奇的看了何璟一眼。 这是谁家的媳妇，溜个孩子比遛狗都着急。 “姑姑。”圆圆有些喘气。 “怎么了？”何璟回神，停下脚步问她。 圆圆立刻抽走自己的手，背在身后：“姑姑好快，我有点慢，走路。” 何璟明白过来她的意思，赶快蹲下来解释：“不好意思啊圆圆，姑姑在，在思考。” 何璟掏出湿纸巾给圆圆擦了擦脸，脸上的两个蚊子包让她的歉意更深。 “思考是什么意思？”圆圆还没有上学，对这个词有些陌生。 “呃，就是，‘想’的意思。”何璟回答她。 圆圆抓了抓脸上的蚊子包，说话慢慢的：“姑姑，我也有点思考。” “嗯？你在思考什么？” “我有点，思考妈妈。” 何璟一愣，圆圆把“想”理解为了“想念”。 何璟感觉好像突然有什么东西在思路上连通了。 可不就是想念吗？ 她重新稳定了情绪，抓住圆圆挠脸的小手：“别挠了，姑姑回去给你涂点药就不痒了。” “好。” “那既然圆圆想妈妈了，我们现在就回家和妈妈视频一下怎么样？” 圆圆喜笑颜开连连点头：“嗯嗯。” 何璟也跟着笑：“这么开心？” 圆圆毫不客气：“这里好热，这里，不好玩。” 好嘛，小孩子是嫌自己无聊了。 何璟挑挑眉，拉着圆圆往停车场走：“那，明天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怎么样？” “是哪里呀，姑姑。” 明天你就知道了。 第41章 昨天晚上下了场小雨，室内的温度变得凉爽起来。 圆圆迷迷糊糊的揉了揉眼睛，看到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小小的脑袋又挤回枕头里。 何璟以为她还要接着睡，小家伙却拱了拱屁股，好像是要爬起来。 圆圆努力的抬高屁股，只有脑袋还在枕头上，眼看她的小腿就要蹬直，屁股猛然跌落到床上，正正好是坐着的姿势。 何璟眼漏震惊之色，好别致的起床方式。 小家伙的头发乱糟糟的，脸上面无表情，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昨天晚上圆圆本来是要和方容一起睡的，但是何璟不太放心，小孩子睡觉不老实，她怕圆圆会踢到方容的腿。 事实证明她是对的，一大早她就是被圆圆一巴掌拍醒的。 何璟停下拉伸的动作，侧着脑袋看她。难怪叫圆圆呢，这样坐着就像一个圆圆的小团子，小胳膊小腿的怎么睡着了力气就那么大。 想着自己被她一巴掌打醒，何璟也报复似的在她的小脸上捏了一把，蚊子包已经不明显了，只剩下一个小小的红点。 “醒了吗？” 圆圆点头。 “还记得我是谁吗？” 圆圆爬到何璟的身边，面朝下一头倒在何璟的肚子上，“姑姑。” 奶声奶气的声音传出来，何璟一下子被击中。摸着她后脑上柔软的头发，好吧，原谅你了。 何璟帮圆圆换了昨晚上刚洗好的一件新衣服，雪白的公主裙，小孩子自己选的。 到了楼下，方容已经做好了早饭。 本来不感觉饿，闻到煎饼的香气又忍不住食欲大开。 方容很会做这种水润的薄煎饼，面和水混合成并不粘稠的浆糊，加上一点小葱，无论是单吃还是当做卷饼都非常美味。 何璟用刚摊好的一个卷了煎蛋递到圆圆的手上，“吃吧，吃完带你去玩。” 方容收拾着桌子上的锅碗瓢盆，何璟上前接过，“妈你也去吃，这放着我一会收拾。” 方容：“你今天没事啊” “没有啊，”何璟语气轻快，“而且今天本来就是周末。” “噢噢噢过迷糊了。” 方容解开围裙，坐在圆圆身边吃饭，“圆圆今天的小裙子真好看。” 圆圆骄傲的挺了挺背，嘴里有些含糊不清：“姑姑买的。” 方容笑笑，对着何璟指了指圆圆：“你小时候也这样。” “什么？” “你小时候我天天给你打扮的漂漂亮亮的，一天都不落下，光白色的小裙子就好几件，路上有人夸你你也是屁颠屁颠的。” 何璟挑挑眉毛，不怎么记得了。 方容又吸溜了一口白粥：“你刚才说带圆圆去玩？去哪玩啊。” “嗯，随便逛逛吧。” 随便逛逛？当然不是随便逛逛。 “姑姑，这里好玩吗？”圆圆站在紧闭的门前有些怀疑。 第36章 何璟握了握她的小手，“进去就好玩了。” 现在问题是怎么进去。 刚吃过早饭的江知正瘫在画室里发呆，看着窗外晴空万里却提不起一点精神。 手机铃声突兀的想起，江知被吓了一跳，再一看头像，又吓了一跳。 “喂，怎么了？” 何璟这么突然打电话，不会是有什么急事吧。 “你在家吗？” “我在。” “下来帮我开门。” 江知一股脑爬起来，从窗户上往下瞄了一眼，真的是何璟。 她来不及多想，着急下楼，站在门后面又理了理头发，雀跃的心情仿佛刚才的低落从未出现过。 何璟嘴角弯出一个好看的弧度，“早上好。” 江知来不及傻笑，就看到了她腿边的小朋友，一时有点没反应过来。 何璟拍了拍圆圆的后背：“圆圆？” 圆圆回神，立刻扑上前抱住了江知的小腿，仰起头一字一句道：“姐姐早上好。” 江知感觉自己的心，化了，老天啊这都是谁教的。 突如其来的一大一小，打乱了江知原本的计划，虽然本来好像也就没什么计划。 江知抱着圆圆上楼梯，何璟就跟在后面护着。 圆圆对江知的家有点好奇，尤其是那一屋子她不认识的绘画材料。 她伸出手指摸了摸画架边上掉落的五颜六色的污渍，又局促的缩回手，已经干涸了的颜料并没有在手指上留下任何痕迹。 江知知道她好奇，在地上给她铺了一块画布，找了一些比较容易清洗的水粉颜料挤在小木板上，还拿出一些色粉等容易握住的工具，让她可以随意的画。 圆圆的父母也都是普通的务工务农家庭，很少有机会接触到这么丰富的颜色，江知刚一介绍完，圆圆就迫不及待的摸上去。 江知收拾出足够的空间让圆圆可以活动，还贴心的给她穿了一个围裙，虽然有点大。 看圆圆玩的挺投入，何璟的视线也从她身上转移：“我就猜她一定会喜欢你这的。” 江知笑笑：“小孩子都喜欢。” “我...”何璟欲言又止还想说点什么，这么多天没有联系人家，一来就是找人家帮忙带孩子，总要说点什么吧。 江知接过她的话：“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天。” 江知从冰箱里拿了两瓶水递给何璟，一边小口的抿着，一边偷偷看她。 何璟今天穿了一个a字裙，露出修长的腿，她靠在桌边，背后的空白画布把她的轮廓映衬的清晰无比，腰臀腿的曲线一览无余。 江知忍不住在心里描摹。明明她就在眼前还是想记的更清楚一些。 也许停顿了太久，江知脑子运转，终于想起来一件可说的事。 “对了，我有一个作品入选了北江的展览。” “是吗，那太棒了。” 何璟真心为她感到开心，这个世界上真的能够摆脱世俗不为物役的人毕竟少数。虽然都说不要为世俗的评价所累，但是人生在其中，有时候世俗的认可确实良药。 哪怕让她短暂的不再怀疑自己也是好的。 “嗯嗯，原画刚寄过去，展览大概要下个月开始。” “那你需要过去吗？” 江知摇摇头：“不用，也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展览，我只是那几百件作品中的一个而已。” “以后你也会有越来越多的作品的。” 江知不可置否。 “你今天有事吗？”何璟问她。 “emm听起来你好像有事。” 何璟轻笑：“没事的话我们中午一起出去吃饭，带着圆圆。” 江知略带迟疑的点头，倒不是她不愿意，只是本能的她觉得何璟今天有些不太一样。也许是连日来的冷淡，让她今天的友好显得割裂。 圆圆突然很委屈的喊她：“姐姐。” 小家伙手里还牢牢的攥着笔，另一只手无措的张开五指，满手的红色，就连脸上都是鲜红的颜料。 “好臭。”圆圆使劲嗅了嗅手，又嫌弃的挪开。 便宜的颜料当时会有一股子化工味，太贵的材料，江知说实话有点舍不得拿出来。 小木板上的颜料早就混成了一坨，几块色粉也是断的断裂的裂，一眼看不见就霍霍成这样了，江知很庆幸自己提前给她穿了围裙。 江知拿来湿巾给她擦脸，还是不放心的叮嘱她：“等会洗干净就不会臭了，但是千万不要吃进嘴里知道吗？” 圆圆乖巧的点头又沉浸在自己的艺术里。 江知把纸巾扔进何璟身边的垃圾桶：“你教的她叫我姐姐？” 虽然不是她教的，但何璟反问：“不好听吗？” 年龄上倒也勉强可以接受，但是：“你是她姑姑啊，差一辈呢，我们这种关系，她起码应该叫我，姨姨。” 何璟一挑眉：“我们？我们什么关系啊？” 江知突然又没有胆子了，心虚的摸摸鼻子：“就邻居关系啊，重要的是，我们是一辈，肯定不能算她姐姐了。” 何璟轻笑着点头，算是默认，转身就去和圆圆一起玩了。 江知在背后握了握拳头，江知啊江知，你给我争点气啊。 江知的小画室工具多材料多，圆圆看尽了每一个角落，拉着何璟沉浸在新奇的体验中流连忘返。 直到接近下午一点，三个人才准备出门吃饭。 圆圆太矮摸不到洗手池，江知就把她抱到台子上蹲着洗。 洗手液搓出泡泡，洗完又是一个白白嫩嫩的小团子了。 圆圆正伸出手去搂江知的脖子，江知悄然后退一步，小孩子怕高，站在上面不敢动。 江知把脸凑过去：“哎呦姨姨抱不动你了，你亲亲姨姨，姨姨有力气了给你抱下来。” 圆圆缩回小手，矜持的在她脸上碰了一下。 江知伸出手护着她，依然耍赖：“不够不够。” 圆圆又碰一下，向前伸出小胳膊。 “太轻了，你重重的亲一下姨姨。” 圆圆有些着急的小幅度跺脚，两只小胳膊还等在空中，下一秒小手抱着江知的脸连亲好几口。 小胳膊一蹭，还知道给自己擦擦口水，委屈巴巴的：“好了吗姨姨。” 江知这下满足了，在她的脸蛋上啵一口，一脸宠溺的抱下来。 一转身就尴尬的看到在背后憋笑的何璟。 碍于人家姑姑在场，江知一上午都没好意思亲亲这个小团子，好不容易逮到机会了，还被人家姑姑撞见了。 只好不尴不尬的说：“我好了，走吧。” 第42章 时间已经不早了，江知就近选了一家新街商场里的披萨自助，虽然是披萨自助，但实际可选择的种类还是蛮多的。 最重要的是，她觉得圆圆会喜欢，毕竟每次从那路过都能看到很多小孩子在。 何璟倒是无所谓吃什么，挑挑拣拣拿了两块披萨和一碗蘑菇汤，有点少，又拿了一盘水果。 江知端过来两个满满的大盘子，圆圆跟在后面手里还捧着一个小碗。 看到何璟盘里孤零零的两块披萨，江知惊讶：“你就拿这么一点啊。” “嗯。” 江知把一个盘子推到圆圆面前严肃道：“你姑姑不行，靠咱俩吃回本了。” 圆圆郑重的点头：“嗯！” 不行？何璟的胜负欲又突然一下子起来了：“你行，也没见你多吃出二两肉来。” 江知看她的眼神扫过自己，挺挺自己的胸不服气道：“我是穿衣显瘦，深藏不漏。” 何璟被逗笑，偏过头两只肩膀都跟着轻微颤抖：“我说的是肌肉。” “我说的，就是肌肉。”江知略显心虚，看她还是笑，“说的跟你有一样。” 何璟歪头，不紧不慢的：“你怎么就知道我没有？” 江知嚼着嚼着有点发愣了。何璟平时不喜欢穿露肚子的衣服，但是偶尔会穿吊带，胳膊上的线条倒是紧实，肚子上，看不见。 江知的视线下滑匆匆撇过何璟的腹部，埋头吃饭。 商场里的冷气很足，圆圆吃过饭也不想离开。 三个人就漫无目的的在里面闲逛，一直到顶楼才发现了一个好玩的，新开的一家电玩城。 虽然早就过了玩这个的年纪，但是看到了依旧感怀。 圆圆没有来过，猛然进入被里面欢快的音乐声吓了一跳，顺手就抓紧了江知的裤子。 江知带着圆圆先转了一圈，基本上都是稍微大一些的孩子在玩，也不乏有一些年轻的小情侣出来约会。 何璟豪横的换了两百个游戏币，抱着一个沉甸甸的小盒子过来。 “太夸张了吧。”江知盯着她手里的一箩筐游戏币震惊，这要玩到什么时候才能用完。 不是你说的小时候从来没玩过瘾吗，何璟心里想着，嘴上还是解释：“没事，用不完可以换礼品。” 第37章 圆圆还比较小，很多项目她都不太能上手去玩，为了让她能有更多的参与感，江知总是抱着她玩，没多久就有些累了。 何璟接过圆圆，换江知在一边呐喊助威，情绪价值直接拉满。 圆圆玩的挺开心的，但是何璟好像上头了。 “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江知抱着圆圆靠在旁边的椅子上。 “嗯？” “你平时是不是不玩游戏？” “嗯。”何璟眼睛依旧盯着屏幕：“上学的时候好像也玩过，但是后来她们就不喊我了。” 江知意料之中的点点头。嗯，我也不会喊你了。 谁会玩个游戏这么计较啊，一关过不去她就一直玩一直玩，面无表情的眼里只有胜负！ 江知在几个小孩哥的指引下，偶然又发现了一个更适合圆圆的地方。 没想到这隔壁还有一家儿童乐园。 室内的空间虽然不如室外高大，但也是应有尽有，蹦蹦床滑梯还有一池子五颜六色的泡泡球。 旁边还有一些小的分区，拼积木，沙池，制作手工。 这些都还好，在江知眼里真正有吸引力的只有“家长休息区”。 圆圆跃跃欲试的扒在围栏上，两个眼睛都放光了。 虽然江知已经迫不及待要把她扔进去了，但是：“那姨姨给你抱进去，你要谢谢姨姨。” “好~” 江知一侧脸，圆圆熟练的上前啵的一声清脆。 圆圆显然更喜欢这个儿童乐园，有和她差不多大的小朋友，还有各种设施可以爬上爬下。 何璟和江知也终于如愿坐下。 “啊，”江知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我不会要孩子的，孩子还是别人家的好玩。” 旁边一个大爷突然笑呵呵的转身，来了两个这么年轻的女人他忍不住想搭话。 “你还年轻，等你老了，没有孩子多孤单。” 江知转头看了大爷一眼：“有孩子就不孤单吗。” 何璟：“孤不孤单不一定但一定会很累。” 江知翻转手腕，两个人默契的击了个掌。 大爷手里的蒲扇转了个面，话音里已经带上了说教：“你不生孩子，你男人要你干啥用，你不生孩子你婆家也不要你。” “爱要不要。”说的好像谁都稀得嫁一样，何璟轻蔑的语气。 “小姑娘你还没婆家吧。”大爷咂摸了一口茶，清清嗓子。 何璟面不改色，往池子中间随意一指：“有了，去年刚生的二胎。” 江知一瞬间来了兴趣，配合她演戏：“我就说你就不应该要二胎，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还要带着孩子。” 何璟一脸的无奈，一只手支在下巴上煞有其事的叹气：“她爹整天不着家，又穷又没时间，我不带着能怎么办呢。” 江知故作娇嗔道：“带着她我们都没法玩了。” 大爷听着听着明白点了：“你们是姐妹啊。” 江知眨眨眼：“不是啊。” “那就是，好朋友。” “不是。” 大爷有点摸不着头脑了。 江知故作高深的放低声音：“我是她的，小三。” 说完不等大爷有所反应，江知拉着何璟起身，勾上她的胳膊笑的格外灿烂：“我们走吧亲爱的。” 走到另一个区域，两个人终于憋不住放声大笑。 “难怪他旁边有空位呢，真是话多。”江知恶狠狠的：“让年轻人给他一点小小的震撼。” “亏你想的出来，我的小三哈哈哈。” “我应该说的更直白一点，搞不好他会理解成我是你老公的小三。” “够了够了，那也够他震撼了。” 两个人换了一个区域坐下，虽然这边不如刚才那里凉快，但是省的看到那些碍眼的东西。 就这样一直玩到快七点，圆圆终于感觉累了，跑到两个人脚边开始喊渴。 江知早有准备，从包里拿出水又换取亲亲一个。虽然这个亲亲有点汗。 何璟带圆圆去卫生间洗了把脸，带着一大一小去找吃的。 饭后散步，何璟拉着圆圆走在前面，江知看着她们的背影觉得格外舍不得，舍不得这一天就快要过完。 何璟朝身后伸伸手，没有反应，转过身看向江知：“愣着干嘛过马路呢。” 江知上前抓住她的手。如果能一直这样就好了。 “我们去看电影吧。” 江知拽了拽何璟的手。 她又装作不经意的解释：“好像最近有一个新上映的什么什么电影很好看。” 圆圆瞪着大眼睛看她：“看电影是什么？” 看电影就是和很多很多小朋友一起快乐。圆圆站在巨大的汪汪队海报面前的时候，就是这样想的。 何璟买了一个家庭套餐，倒也不是因为大桶爆米花，主要，圆圆看着那个附赠的狗狗玩偶眼睛都看直了。 江知当然不知道最近有什么好看的电影上映了，但是，幸好幸好，感谢汪汪队。 因为是少儿动画，何璟看的挺无聊的，她出去上了两次厕所，回来一看，江知的眼泪也库库的往外流。 她还真看进去了。何璟默默的拿出纸巾，给小的擦完，给大的擦。好在最后是一个圆满的大结局。 从电影院出来，圆圆已经很困了，江知带着她去上了厕所，小家伙迷糊的感觉快要倒在马桶里。 江知抱着圆圆走出去，走廊里几乎看不到什么人，只有何璟拿着她的小挎包靠在一个柱子上等着。 江知把已经闭上眼的圆圆展示给何璟：“她好困啊，都走不动路了。” “可能今天确实累到了。”何璟背过身：“来，我背着她吧。” 何璟手上还有没吃完的爆米花小半桶，江知先把圆圆放在何璟背上，从她手里接过包包和爆米花。 圆圆哼唧两声，趴在何璟背上完全不再用力，江知只好往上扶了一把，把她的小脸枕在何璟的肩上，软乎乎的好像稍不注意就会滚下去一样。 已经快接近十点，商场里大多数店铺都关门了，没有了白天里的聒噪，倒是让人意外的安心。 江知往嘴里一颗一颗的塞爆米花，巧克力味和奶油味双拼。 “这个味道好甜啊。”江知捏着一颗仔细端详。 “嗯，我也尝了。”有点腻的味道。 尽管何璟这样说，江知却自顾自的送到她嘴边，何璟只好乖乖的吃掉。 走了两步，江知又递过来一颗：“还是原味的好吃。” 何璟的唇瓣从她的指尖再一次扫过：“吃不完就扔掉吧，吃多了口干。” “嗯好。” 嘴上答应着，江知却不想扔掉。 理智上江知觉得不应该再喂何璟了，但是她好像不想停下来。 第43章 从地下停车场出来，两个人才发现外面已经下起了大雨。 豆大的雨点如断了线的珠子，密密麻麻的从天上坠落，砸在玻璃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还好车上有伞，不然即使是家门口那几步路的距离，也能淋个通透。 何璟打开门，房间里一片漆黑。 看样子方容已经睡下，江知抱着圆圆先进了屋子。 何璟刚打开灯就看到方容披着衣服走出来。 “你可算回来了，圆圆呢。” 何璟指了指身后的江知：“圆圆睡着了。” 方容这才看到是江知抱着圆圆：“外面下的那么大，别让小知走了，今天晚上就让小知跟你挤挤吧。” 关上大门，雨声也被隔绝。江知小声的答应着，却又在上楼的时候悄悄的跟何璟说：“我等会还是回去吧，又不远。” 何璟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笑：“别怕，我老公不在家。” 江知一愣反应过来她说的是白天的事，弱弱的白了她一眼：“演上瘾了还。” “我妈就在楼下，你一开门她就知道了。” 江知本来就是想阳奉阴违才答应的，如果被当面抓包这怎么解释。 “放心，床够大。” 江知无语，我是担心这个问题吗。 两个人给圆圆擦了手脚，又换了一身干净的睡衣，小家伙不满的哼哼唧唧，渐渐有醒过来的趋势。 两人赶快把她放倒在床中间，趴在边上有节奏的拍着她的背。 等到她呼吸渐稳，两人都松了一口气。 江知何璟一左一右把圆圆夹在中间，半边的身子躺在床上，许是真的累了，竟然都不想起来。 “你先去洗。”何璟懒懒的。 “不，你先。”江知也不动。 谁都不说话了。 舒适的温度，伴着窗外隐隐的雨声，让人昏昏欲睡。 何璟突然开口：“今天谢谢你。” “谢我什么？” “谢你休息日还帮我带孩子。” 江知皱皱鼻子：“没有诚意。” 何璟的声音像是带着蛊惑的笑意：“那怎么才算有诚意。” 第38章 江知想至少像圆圆那样吧，她没敢说出口。 但是，啵~ 不轻不重的一个吻，何璟亲了一下江知的鼻尖。 鼻尖的皮肤细腻光滑，何璟能感受到她鼻尖软骨的微挺质感。 江知感觉像是被一片温热的羽毛轻轻贴过。她没有谈过恋爱，仅有的一段暧昧，她们也只蜻蜓点水的碰过嘴唇，从来没有人亲过她的，鼻尖。 鼻尖是一个很特别的位置，它不像亲在额头那样充满了克制与呵护的感觉，也不像亲在嘴唇那样，带着明确的情欲。 亲吻鼻尖更像是一种非占有式的亲昵，温柔的留给对方缓和的空间。好像在说，如果你喜欢，就抬起头接住我的爱。 何璟退开：“够有诚意吗。” 江知看着她的眼睛，半晌才磕磕巴巴的：“够...够了。” 就在她感觉自己快熟了的时候，赶快爬起来：“我先去洗澡。” - 第二天一早，方容带着圆圆去串门了。 圆圆穿着漂亮卡通裙，小皮鞋踩在水泥地上哒哒响，逢人就扬起明媚的笑脸，果然惹得邻居们不住夸她。 方容问她：“昨天玩的开心吗？” “开心~” “那你跟奶奶们说说，昨天都玩了什么好玩的呀？” “昨天...”圆圆抓了抓小肚子，一时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 旁边的大人们逗她，她咿咿呀呀的说了一气，说两句还要回忆回忆歇一歇。 圆圆拉着方容的手：“妈妈说，姑姑很厉害。”她停顿了一会：“姑姑会上学。圆圆以后也要上学，像，像姑姑一样厉害，可以买好多好多东西。” 在小小的孩子心里，昨天一天的快乐太多了，有太多她没见过没吃过的东西。可是孩子的天真不会去想太复杂的原因，她只知道是姑姑和姨姨带给她的，她们是厉害的人，她也想成为那个厉害的人。 方容欣慰的想这也是一个好孩子啊，她摸摸圆圆的头鼓励道：“那当然，圆圆以后会比姑姑还厉害，圆圆要像姑姑一样用功，用功读书，总有一天也会成为一个很厉害的大人。” 然而，两个很厉害的大人此刻正窝在沙发里看着十几年前的苦情剧。 广告时间，江知忍不住了：“你不觉的无聊吗？” 何璟看她：“我以为是你想看。” “明明是你先看的。” “我看你看的挺投入的。” “说的也是，”江知反省了一下：“我看什么都投入。” 何璟颇为认可的点点头，毕竟是看汪汪队都会流泪的女人。 江知又歇了一会就准备回自己家了，只剩下半天的周末，家里还有一堆衣服没洗，快递也没有取。 江知离开后何璟一个人更觉得无聊了，索性关了电视，回到书房忙碌。 一直到了晚饭，方容终于带着圆圆回来了。 何璟从书房出来有些晕晕沉沉的感觉。 方容意外道：“你在家啊，不是说要出去一趟吗？” 何璟想了想自己好像确实说过要出去一趟，但是因为不着急她又懒得去了，明天再说吧。 “你吃饭了吗？我跟圆圆早早的就在老李家吃了。”方容继续说着：“正好，圆圆晚上就在家陪你吧，刚才老孙着急忙慌的喊我打牌我没答应，我现在过去。” 何璟含含糊糊的应了一声，一直窝在书房竟然忘了晚饭。 “行，你去玩吧，我带着圆圆。” 方容走后，何璟问起圆圆：“什么时候吃的晚饭？” 圆圆还不认识表，想了想说：“太阳红红的时候。” 何璟又问：“那现在还饿不饿？” 圆圆感觉好像也不饿，但是又感觉姑姑好像很希望她饿。 何璟继续引诱：“想不想见小知姨姨？” 这次圆圆肯定的点头。 何璟悄然一笑，真乖。 上一秒跟方容答应的好好的，转头就拨通了江知的电话。 “喂？”江知刚把两个快递箱搬到电动车上，歪头接电话。 “你在忙吗？” “没有，怎么了？”闷热的夏日夜晚，江知感觉汗水流过肌肤痒痒的。 对面半天没有说话，就在江知怀疑她还在不在的时候。 何璟：“我饿了。” “啊？没吃晚饭吗？容姨不在吗？” “嗯，她去打牌了。”话音里似是带着委屈。 江知有点疑惑了，容姨一向重视三餐饮食，怎么也不会因为打牌把她饿到吧。 何璟把手机递到圆圆耳侧，该你表演了。 圆圆不付所托，软糯的声音一字一句道：“姨姨，饿。” 江知的脑海里瞬间闪现出一窝鸟宝宝张着嘴的画面。 “等我，我这就到。” 何璟满意的挂掉电话。 圆圆有点纠结的看着何璟：“姑姑，妈妈说小孩不可以撒谎。” “你撒谎了吗？”何璟一脸认真的询问。 “嗯，其实我也没有那么饿。”圆圆搅动着身上的衣服。 “是姑姑饿，你没有说谎，你只跟姨姨说了‘饿’，没有说是谁饿，其实指的是姑姑饿，所以不算说谎。” 圆圆小小的脑袋，亮了，原来还能这样。 第44章 没过多久，江知果然来了，提着两三个打包盒推门而入。 何璟和圆圆在毯子上搭积木，一听到门口的动静，一大一小两个人立刻探出头， 江知再抬头看到的就是两个脑袋整整齐齐的趴在毯子上，眼睛里俱是兴奋。 “姨姨来了。”圆圆爬起身，朝江知的方向跑过去。 何璟也站起来接过她手里的东西：“好险，差点饿死。” 江知哭笑不得，哪就那么夸张，被簇拥着来到餐桌上，江知突然有一种老婆孩子热炕头的错觉。 “我去拿筷子。”何璟积极道。 江知买的现成的几个菜，路过一个烧烤店，发现里面竟然还有卤肉卤菜卖，江知看的眼馋，又添了几块东坡肉。 她端着盒子到厨房，东坡肉块大，准备切一下比较好夹。 打开盖子，整块东坡肉卧在酱汁里，五层肥瘦相间的肌理被蜜色糖汁浸透，最上层的肉皮泛着油光，还冒着腾腾的热气。 这种大肉对于偶尔放纵的人来说就是致命的吸引力。 何璟循着香味到她背后：“好香啊。” “是吧，新出锅的呢。” 江知咽了咽口水，拿起菜刀吩咐何璟：“拿个盘子，我切一下。” 江知用筷子挑着捆绳把肉块转移到菜板上，胶质的弹性颤巍巍地洒落几滴浓稠的酱汁。 刀刃切入几乎不用用力，但是太烫了，左手扶一下缩一下，一边切一边不由自主的呼气。 切开的内里蒸腾出热气裹着黄酒与肉香飘上来，江知忍不住先拿起一块放进嘴里。 迫不及待的咬下，胶质在齿间爆开，肥膘部分彻底炖成了入口即化的油脂，混着吸饱酱汁的瘦肉，在喉咙里留下黄酒的回甘打转。 何璟贴在她的肩后也咽了咽口水：“我也要。” 江知顺手把刚切的一块捏起来，举到身后。 何璟伸手握住她递过来的手腕固定，对着指尖上的肉块吹气。 呼~ 她离得太近了，江知感觉就好像吹在了自己的耳朵上。 江知扭过头看她，自己的手腕被她牢牢握住，半边身子都在她的控制内，这个姿势，就像是在半搂着。 何璟凑上前一口咬住，仰起头卷进嘴里。肉没了，可那只手却还停留在江知的手腕上箍着。 瓷盘边缘的几滴酱汁有凝固的趋势，表面形成薄薄的一层油冻。 何璟刚嚼了没两口，对上江知呆愣的眼，也突然意识到自己这个姿势的暧昧。 什么时候两个人这么亲近了。 两个人默契的松手，低下头，一个默默切肉，一个默默数筷子。 一前一后走出厨房，圆圆已经坐在桌子前等着了。 何璟把她的筷子递过去，又给她用一个小碗拨了一些菜。 圆圆已经吃过饭了，小孩子贪嘴可以理解，但是何璟不想让她吃太多，晚上容易积食。 江知本来不准备吃晚饭了，但是现在也忍不住坐下来跟她们一起吃。 因为刚刚在厨房的插曲，让江知现在不是很想说话。 她在想是不是何璟已经看出了什么。 李秋莹说，何璟对她是不同的，她不敢确信，她不确信这种不同是不是达到了可以回应她的感情的程度，毕竟那不是朋友的感情。 原本江知已经准备得过且过了，顶多又是一段无疾而终的暗恋，但是，一但面对面的相处，又总能让她感觉到一些希望。 一个真实完整的人站在面前，总是最难抗拒的。 江知无声的叹口气，思绪杂乱。明明心里藏着强烈的思念和渴望，却一点也不敢表露。 第39章 像是一块海绵，吸满了水，她怕有人戳她，哪怕只是一点点的按压。 江知觉得自己从来没有勇气站在谁的身边过，何况，是何璟。 同坐一张桌子，何璟心里同样不平静，这两天用圆圆作为借口，她放纵自己的情感发酵，想找她就去了，想见她就见了。 明明是很平常的日子，平常的饭菜，平常的散步，平常的窝在家里，可是，和她待一起就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 她感觉到舒适，感觉到安心，不然也不会频频暴露出最真实的一面。 何璟能感觉到江知是喜欢自己的，她有这样的自信。江知的眼神、行动，一次次不自知的暴露。 有那么一瞬间，何璟真的想直视她，告诉她不用再藏了。 但是，但是。何璟又犹豫了。 两个人各自怀着心事，反复的自我纠结，一会是感性的冲动一会又是理性的分析。各自绷着力，就像是拉着一根弦，临近扯断的边缘。 吃过饭，何璟接过江知手里的碗，话里带了些冷淡：“谢谢，这些我来收拾吧。” 如果李秋莹在的话一定会毫不客气的给她一拳。何璟的感情经历丰富，但她却只能看懂别人对她的感情，对于自己的感情处理她简直愚蠢到家了。 再普通不过的话，却让江知敏锐地感受到了一种距离。一个微小的氛围变化，就足以让她识趣地缩回壳里。 江知回到家，直奔画室，安静的房间里，只有月光把窗户的影子照进来。 她没有着急开灯，只是想安静的坐一会。 江知躺倒在休息椅上，感觉自己是一条刚被投回水里的鱼，她踢掉拖鞋，蹬掉裤子，大口的呼吸，让劣质的松节油味挤进身体里，这种颓废的感觉让她放松。 又呆坐许久，长叹一口气，冲澡，准备睡觉。 空调开到舒适的温度，江知把双手搭在肚子上，可是，渐渐的，指腹无意识摩挲着腕骨内侧，就好像还被她抓在手里那样。 再次睁开眼，睡不着。江知把晚上刚拆的快递拿出来，精致小巧的包装，对照着精心设计的说明书，她一字一句的浏览。 脑子里适时的出现何璟的样子，从最初她默默的咬牙切齿的样子，她躺在窗户边慵懒的样子，她大手一挥极潇洒的样子。 何璟的手扶过她的脚踝，也有很多次抓过她的手腕，在人群里，在角落里，在家里。 每一次触碰，每一个对视，都在她的脑海里闪过，反复的演播，反复的感受。 空调出风口的风声被放大成潮水般的呜咽。江知盯着天花板上隐约漏出来的防护栏的影子，它们像被揉碎的月光，在视网膜上烫出明明灭灭的光斑。 江知抓紧了枕头的一角，隐约有眼泪控住不住的泛出来，终于，短暂的空白袭卷，再也没有力气思考。 何璟，明明你也控制不住吧。 第45章 江知最近把手机调成了响铃。 她担心何璟会找她，但是，没有。 一连几天过去了，除了在巷子口遇到过一次，好像就再没什么了。 圆圆妈惦记着孩子，因为老人还要在市里继续住院，需要人照顾，走不开，圆圆爸就先回来接孩子了，总是留在方容家也不是长久之计。 方容听他的叙述好像老人还挺严重的，一直跟他强调，有困难的话一定要说出来。 圆圆在这里待的有点舍不得了，抱着何璟好一会不愿意撒手。 听到姑姑说小知姨姨在工作，圆圆一个劲的在嘴里念叨，一定要替她和姨姨说再见。 何璟连连答应。 王芸过来的时候正看到圆圆被爸爸背上车。 何璟看到了跟她打招呼：“芸姐。” “圆圆走了？” “嗯，人家妈也惦记孩子。” 何璟指指她手里的食盒：“这是？” 王芸解释道：“噢给江知拿的鸡汤，她这两天请假也没去学校，我过去看看。” 请假？江知这两天竟然都在家里吗，是生病了吗，为什么没和她说过。 虽然这样想着，何璟脸上却保持着一贯的平静，看不出什么明显的情绪。 “你去看她了吗？”王芸以为她已经知道，毕竟两个人还挺要好的还住的那么近。 “嗯，还没，最近有点忙。” 王芸表示理解，又简单说了几句就走了。 何璟站在原地好一会，直到方容从屋里叫她才回过神来。 江知给王芸留了门，王芸直奔二楼，画室的门敞开着，江知穿着白色的无袖背心，缩成一小团蹲在一个巨大的画布上捯饬着什么。 周围的材料堆了一地，甚至还夹杂着几个空饮料瓶。 音乐声掩盖了王芸的脚步，江知还没有注意到她。 一凑近门边就闻到一股油漆的味道，不算强烈，但也不容忽视。 她敲了敲门框，不再往里进，江知回头正带着一个口罩，手里还拿着一个大刷子。 王芸调笑道：“艺术家忙着呢？” 江知惊喜道：“你这么快。” “嗯呢，怕你饿死。”她抬了抬手里的食盒，“吃饭吧。” 王芸下意识在鼻子下扇了扇，江知走出来赶快把画室的门带上：“味道还很明显吗？，我通风好一会了，上午用的那个喷漆味道大。” “漆？这东西对身体不好吧，你就不能放外面弄。” “所以我带了口罩呀。” 江知重新盘了一下头发，洗洗手准备吃饭。 王芸看到桌子边的垃圾桶满的盖子都快要合不上：“这两天都没出门啊？ 江知不好意思的笑笑：“没。临期末了，我又没啥课，请两天假没事。” 王芸看她一身脏兮兮的一脸疲惫，随便穿的什么裤子长不长短不短的，还没见过江知这么邋里邋遢的样子：“不知道的以为你失恋了。” 江知一口汤下去差点呛到，审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明白过来：“这是工作服，只是衣服脏而已。” 而后又带着些自嘲：“我连恋都不敢恋，失哪门子的恋。就是小感冒，吹空调吹久了。” “还以为你多严重呢，刚才过来的时候刚好看到圆圆被她爸接走了，早知道你也去送送。” “圆圆回家了？” “你不知道？我来的时候刚走。难怪，你不是还挺喜欢那小孩的。” 虽然心里有些舍不得，但是那毕竟是人家的孩子：“算了，再喜欢也是和我非亲非故的。”不叫我很正常。 王芸想着想着，这两个人怎么回事：“你跟何璟，闹矛盾了？” “没有啊。” “那，你们这。我看她好像也不知道你请假。” “嗯，累，懒得说。” 王芸撇撇嘴，一个两个都是嘴硬的很。朋友之间有个小摩擦也很正常，王芸没放在心上。 夜色渐深。 江知一个人坐在躺椅上发呆，带了一天的耳机，压的耳朵疼，到了晚上反倒喜欢清静清静。 与此同时，同样没有睡的何璟也下了楼。 踱步到后面的自家小院子，她放轻了步子，甚至没有惊醒院子里安装的声控灯，只是借着月色视物。 何璟在廊下站定，摩挲着手机好像在犹豫。 她踮起脚隐约能看见江知家二楼有光。 终于，江知的手机响了。 何璟：你生病了吗 看到是何璟发来的消息。短短几个字，江知却突然就委屈上了，鼻尖有些酸涩。 她气愤的把手机扣在椅子上。让你这么多天不理我，猜去吧。 手机息屏了，何璟还是没收到回复。 她叹口气，再抬头去看刚刚的光竟然已经熄灭了，呆愣片刻，无措的回了房间。 然而，正在洗脸的时候听到了手机传来提示声，是江知。 只有短短三个字：你过来。 何璟抱着手机，突然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还在犹豫什么呢，这样的心情她早该认清的。 丢下毛巾何璟已经跑出去。 下了楼，她小心翼翼的在门口换鞋，极轻的脚步，心里想的却是就算把方容吵醒了她也要出去。 江知刚在墙根蹲下，就看到何璟做贼似的把大门打开一条缝隙，鬼鬼祟祟的从门缝里挤出来。 何璟看都不看，转身就往巷子里走。 看到她这样着急，江知勾了勾嘴角，冷不丁的小喝一声：“喂！” 何璟听到动静立刻转身，这才看到墙根里蹲了个人。 江知的两条手臂完全暴露在外面，在没有开灯的房檐下，和她的白背心一样明显。 看清人何璟松了口气：“蹲着喂蚊子呢？” “我乐意。”江知纹丝不动的蹲着。 感受到她隐隐的火气，不知道为什么反而有些开心，何璟上前把她拽起来：“我不乐意。” 何璟拉着她的手腕往巷子里走，大晚上的也没什么好去处。 第40章 往常江知总是话多的那个，今天却异常的沉默。 何璟问她：“怎么生病了？” 江知清了清嗓子开口：“小感冒，不严重。” “都请假了不严重？” “请假是我没什么课了想休息，和感冒没关系。” “怎么...”何璟想问怎么不和我说，话到嘴边又强行换了一句：“吃药了吗？” “嗯快好了。” 不痛不痒的对话让江知感觉无聊，可是真正想说的话却又说不出口，真正想说的是什么呢。 眼看何璟拉着她又快走回到家，江知不动了，抽了抽手腕，伸手拉着何璟的手不让再往前。 “不想回家。” 何璟歪头看她：“那去走走？” 江知好一会不回答。算了，总比回家好，她现在有点喜欢巷子里的昏暗了，太明亮的地方让人无处可藏。 她复又跟上何璟的步子，随便她往哪个方向。 两个人沉默着，何璟能感觉到今晚的江知好像有点不同。明明好几天没见，却感觉她们之间的那层窗户纸已经变成了透明的。 何璟紧了紧两人交握的手，不禁在心里长叹，每一次想要就此打住都会在见面的一刻功亏一篑。 江知沉默的跟在身后，不说话也不看她。 两个人就这样沿着小路走了一大圈，没有人说去哪也没有人喊停，即使身上已经沁出薄汗，两只手依然交叠着。 寂静的路上，让两个人的声音变得空旷。 “你是不是要放暑假了。” “嗯，快了。” “暑假要回去吗？” “可能吧” 何璟问一句，江知就答一句，一句也不多说。 又是一段空白。 何璟磨了磨牙，她继续问。 “想吃点东西吗？” “不想。” “想回去吗？” “不想。” 何璟终于停下来，江知也跟着脚步一顿，偷瞄了一眼后又把视线转移到路面上。 何璟伸手把她的脸扭过来强迫她与自己对视：“想，我吗？” 江知的眼里明显闪过一丝慌张，但又很快稳定下来。明知故问。 江知扒开她的手，实话实说道：“想。” 这次没再等何璟有所反应，她紧接着：“我又想见你，又不想见你。” 她像是在控诉，何璟满意了，伸手理了理她额前的碎发：“为什么。” 江知吞咽了一下，嘴里有点发干：“你说呢。” 运动后全身都带着些热意，脸上的皮肤像是被皮下的热气蒸着，江知的眼眶被熏的湿润。 何璟看着她的眼睛，心底的冲动越发强烈。她轻笑一声，手指滑到她的唇边，拇指揉在她的嘴角，靠近。 她的唇几乎要贴上来，却又刚刚好的留了些空隙。 气氛暧昧到了极致，江知没见过何璟这么直接的样子，强势，魅惑，有恃无恐。 江知急切的叫了一声：“何璟。” 在理智消失之前，她退后一步强行脱离这种氛围。 “嗯？” 江知暗暗平复了下自己的呼吸，尽量让声音显得平稳：“我有话要说。” “好，我听着。” 何璟好看的眼睛注视着她，让江知脑子里有短暂的空白，一时不知道从哪里说起。 “何璟，我没想到我会在一河待这么久，真的，我甚至都没想过真的要替我爸妈找到房子的买家，更没想过，就这么遇到你。” “我知道你的顾虑，我知道你还不想离开一河，我，我可能也不会一直在这。” “但是，何璟，我不想因为害怕结果就不敢开始。” 江知缓了口气。 “我不想再绞尽脑汁的想给你发什么无聊的短信，想你为什么不找我，我每次都想着不要再想你了，可是每一次，我见到你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想你。”她的语气慢慢的，好像在说什么悲伤的事。 “何璟，你不能用愧疚困住自己一辈子。虽然我现在也不知道以后我们会怎么解决这些问题，但是，我知道我想和你一起解决，我想和你在一起，这才是最重要的。” 何璟从一开始的惊讶到渐渐的平静。原来江知已经知道了。 何璟隐约记得江知很早之前就问过她，为什么回来工作，她没有回答。有很多人都问过，但是她从没有说过实话。 江知的眼泪几乎都要出来了，因为紧张，她说话的嘴唇有些微微颤抖。 “你说句话啊。” “嗯？” “我说这么多你没有要说的吗？” 何璟定定的望着她，好像要把她刻进眼睛里。 她拉过江知的手终于说话：“这是在跟我表白吗？” 江知犹豫了一下。虽然连礼物都没有准备好像确实不太正式，但是，她话都说完了，硬着头皮点头，“嗯。” “那你为什么一句也不说喜欢？” 嗯？没说吗，江知愣了一瞬，好像真的在回忆自己说过的话。 “傻瓜。”何璟伸手搂过她的头靠在自己的肩上，轻声道：“从我出门的那一刻我们就在一起了。” 第46章 江知早上是被何璟的闹钟吵醒的。何璟一晚上没回家。 关掉手机何璟看向一旁的江知。昨天晚上两个人聊天到很晚，实在熬不住了才睡着。 江知果然被吵醒，哼哼唧唧问：“几点了。” “六点。” “这么早。” “嗯。”何璟又躺倒下去从背后抱住了江知。 江知被她一抱有点精神了，准确说是想起了自己有女朋友了的亢奋。 “你要走吗？” “嗯。” 昨天晚上何璟就给她说过，方容早上起得早，她要在方容起床前回去，不然不好交代。 “好吧，‘乖乖女儿’再见。” 江知在被子下面的手挥了挥，何璟收紧胳膊，默不作声抬起头找到她的脸颊咬了一口。用牙齿揪着一块皮肉磨了磨，像是在控诉她的称呼。 江知心里有些痒痒，缩了缩脖子，对这种亲昵颇感陌生，但是又很喜欢。 她翻过身，与何璟搂在一起，把脸埋进何璟的脖颈里，像小狗一样不停的嗅，用鼻尖蹭过细腻的肌肤，没有哪个早上比现在更幸福了。 何璟伸手按住她的脑后，让她不能再动，冗长的几个呼吸后才松开手：“我起了。” 江知不情愿的：“嗯。” 何璟回到自己家，与刚从厕所出来的方容遇个正着，方容用力挤了挤刚睡醒的眼确定自己没有看错：“今天怎么这么早？” 何璟镇定道：“做噩梦醒了睡不着，就出去走走。” 方容立刻换了严肃的神情：“是不是最近压力太大了，要不晚上给你屋里放点安神香点点？” 做噩梦这种事可大可小，像何璟这样不常做梦的人来说，如果不是因为做了什么亏心事引起的，那必须得重视一下，老孙昨天还说以前她们村有个人就是这么疯的。 刚睡醒思绪还有点乱飘，方容脸上写满了担忧。 何璟挤出一个安抚的笑：“没事，就是睡觉前看了一个恐怖电影。” 方容不解：“你知道自己害怕还看。” “刷到了而已，以后不看了。” 方容终于松了口气，何璟已经在心里想着下次再编个什么别的借口。 - 何璟走后没多久，江知也起床了，请了两天假今天也该回去上班了。 洗过脸江知看着镜子里自己根本压不下去的嘴角，上手拍了两巴掌，上班呢，绷住！ 一个上午的忙碌很快结束，江知今天心情好，看这些小屁孩都顺眼很多。 一直憋到中午，江知给何璟打去电话。 “喂，是江知的女朋友吗？” 何璟听到对面雀跃的声音，从鼻子里带出一声笑：“嗯，我是。” 江知满意的笑了：“吃饭了吗？” “正准备吃饭。” “我也是。”江知踱着步子，又问：“今天晚上要加班吗？” “不加。要一起吃晚饭吗？” 嗯她女朋友好聪明，江知开心道：“好呀。” “晚上下班我去接你。” “但是我骑了电动车。” “那，我在你家楼下等你。” “好。” 江知很矜持的不再说话，何璟又问她：“你在学校食堂吃吗？” “嗯，他们说今天有糖醋排骨准备去试试，你吃的什么？” “小纪给我点的肥牛饭。” “啊小纪好爱吃它们家的肥牛饭。” “你知道是哪一家？” “对呀她给我推荐过。” “那你试了吗？” “试了，确实挺不错的。” 何璟笑了笑，没营养的话问了个遍，两个人不再说话，但却都没有挂断。 虽然没有声音，但江知却感觉自己的耳朵越来越烧，第一天就这么腻歪的吗：“何璟你变了。” 第41章 “嗯？” “你第一次跟我说这么多废话。” “以前没有吗？” “没有。” “那可能，只有我女朋友的耳朵才能听见吧。” 江知捂住了自己的嘴，她怕自己笑的太放肆。女朋友三个字从何璟的嘴里说出来要更好听一点。 江知终于笑完了：“你快吃饭吧，拜拜。” 何璟故意道：“拜拜女朋友。” 江知又是一酥。何璟了然，她女朋友好像很喜欢女朋友三个字啊。 刚挂掉电话，小纪推门而入，何璟来不及收起脸上的笑意，被小纪尽收眼底。 小纪的动作一顿，慢半拍找回自己的声音：“璟姐，刚多点了一杯奶茶，给你喝吧。” “好，谢谢。”何璟接过来，小纪却没有急着出去。 何璟疑惑：“还有事？” 小纪笑笑：“没有啊，你屋里凉快。” 何璟想一门之隔差别是有多大。 但小纪没有解释：“璟姐慢慢吃，我走啦。” 一出门，小纪迫不及待和江知发消息：璟姐今天心情特别好 江知：哦？怎么说 小纪：我刚才进去她办公室，看见她自己在那傻笑 江知放慢了脚步，看见这条消息也忍不住傻笑。 小纪：而且她平时不爱喝我们点的奶茶，她今天问都没问就接了 江知：可能 江知：她今天出门捡到钱了[认真脸] 小纪：...... 一整天，江知的精神都有些亢奋，虽然睡眠不足，但是一想到何璟就忍不住开心。 原来真的会有一个人，仅仅只是想到她就会心情变好。江知原本以为自己第一次谈恋爱会不会有点害羞，会不会有点不适应，但是好像都没有。爱意反倒像挣脱了泄洪闸，在心里咕嘟咕嘟的翻滚、沸腾。 终于到了下班时间，江知拿了包包就往回家赶，王芸给她发消息的时候，她都已经看到拐角里何璟的车屁股了。 江知熟练地将电动车停好，从车上下来她还不忘整理了一下裙摆。她今天特意穿了一条新买的衬衫裙，在学校被好几个老师夸了。 “等很久了吗？” 江知系好安全带，抬头与何璟对视，两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江知后知后觉有点害羞了，转头看向窗外。 何璟发动车子，“饿了吗？” “饿。” “想吃点什么？” 江知刚想回答，突然想起什么：“你和容姨说了不回去吃吗？” “嗯，我说了晚上在外面吃。” 江知赶快制止她打方向的手：“那我们从这边走。”万一再走门前被发现了怎么办。 巷子有两个出口，何璟家刚好在离得近的出口边上，如果走那边势必要经过何璟的家门前。 何璟一下子明白了她的意思，虽然觉得不至于，但还是听了江知的话换了个方向。 “你该不会准备以后都不见我妈了吧。”何璟半开玩笑地问她。 江知嗯了几秒，有那么一瞬间她想点头，清醒过来继续道：“你不知道，我现在有点，心虚，我今天上午见到芸姐我都虚。” 虽然心虚但又被一股压制不住的兴奋所支配，想立刻把何璟带到所有朋友面前的那种兴奋。 何璟理解，在一河两个人确实不太能光明正大，但转念一想，她清了清嗓子：“见秋莹可以不用心虚。” 江知惊喜道：“她知道？” 何璟犹豫的点点头：“她可以猜到。虽然我还没有告诉她。” 江知之前并不知道李秋莹早就在何璟耳边吹过风撮合两人。就连那天的谈话，李秋莹有意无意的给她透露出何璟的顾虑，对父母的愧疚，对感情的创伤，看似随意却解开了江知很多疑问，也让她重新理智的思考。 现在何璟告诉她，自己早就对李秋莹出柜。江知突然觉得，李秋莹大概是特意说给自己的。 江知兴奋道：“那我们吃完饭就去找她。” 作为目前唯一一个可以官宣的对象，李秋莹注定要承受住这份喜悦的。 第47章 李秋莹已经好几天没见到何璟了，连个消息也不发，今天这么晚了竟然说要过来看小宝。 “来就来呗，正好替我哄孩子睡觉。” “好，我们来了。” 挂了电话，李秋莹突然反应过来，我们？还有谁？ 打开门果然是两人，何璟江知齐刷刷的站在门外。江知嘴角挂着淡淡笑意，何璟则是一贯的清淡模样。 李秋莹微楞，她伸头看了看两个人身后，再没有别人了，真稀奇，这两个人单独一起来还是头一次。 江知冲小宝晃了晃手指，小家伙立刻咯咯笑起来，何璟自然地接过她怀里的购物袋，好让她腾出手去抱小宝。 两个人一前一后进了屋子，李秋莹在心里犯嘀咕，但又不敢确定，她试探的问：“你们俩，没事了？” 何璟问：“嗯？我们有什么事？” 这话让李秋莹差点咬到舌头，什么事你自己心里清楚。明明前几天两个人还在各自神伤，今天就跟没事人一样，这结果到底怎么样了，是说开了还是怎么了，李秋莹心里有点着急了，目光在两个人身上来回打量：“你们...一起过来的？” 江知不咸不淡道：“楼下碰到的。” 眼前的两个人各自趴在小宝两边，虽然都在逗孩子但是又没什么特别的，就和平时一样，什么也看不出来，她想问又害怕自己冒然捅破了窗户纸。 李秋莹清了清嗓子：“你们俩最近忙什么呢？ “就上班啊。” 何璟附和的点头：“还有带孩子，这不是圆圆刚走。” “没别的了？” 两个人装模作样：“没了。” 李秋莹不死心，想了想继续道：“上次小知送那荔枝挺好吃哈。”她朝江知特意加重了荔枝两个字。 江知立刻积极回应：“你还想吃吗姐，我可以问我同事他们留了老板的电话。” 李秋莹被噎了一下，我是说荔枝呢吗！ 李秋莹心下叹气。那天江知来送荔枝，她特意和江知说了很多，就是指望她去攻克掉何璟，看着挺聪明一个小姑娘，怎么就点不通呢。 李秋莹苦笑一声：“不用了，上火。” 眼看两个人油盐不进，她干着急也没有用，闲聊了几句索性也放松了神经，给自己找点事做，拿了奶瓶给小宝冲奶粉，吃饱了好早点睡觉。 小宝抱着奶瓶，喝的吭哧吭哧的，不一会就下去了一半。 李秋莹感叹：“还是这小玩意好懂啊，饿了就哭，喜欢谁就对谁笑，不像大人们就爱整那些弯弯绕绕的，自己找罪受。” 何璟跟江知对视一眼。这话说给谁听的谁知道。 江知拿掉小宝的空瓶子递给何璟，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江知用纸巾擦了擦小宝下巴上的口水，而后在小宝的脸上啵的一口：“真乖。” 李秋莹正要接过何璟手里的瓶子，江知却突然凑近，在何璟的脸上也亲了一口，啵~ 清脆的声音还停止在空气里，两个人同时望向愣在原地的李秋莹。 时间仿佛静止，李秋莹的胳膊还保持着伸出去的状态，就连江知怀里的小宝好像都不动了。 李秋莹反应过来猛的瞪大了眼睛，指着面前两个人大喝一声：“啊！” 怀里的小宝被这一声吓的猛的一抖，江知立刻捂住小宝的耳朵，朝李秋莹比了一个嘘的手势生怕她再来一声。 李秋莹终于回过神，压低了声音依然压制不住的惊喜：“你们！啊啊啊。” 何璟搂过江知肩膀正式道：“嗯，我们在一起了。” 李秋莹又是一阵无声的尖叫，小宝像是第一次见到她妈一样，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李秋莹上蹿下跳。 终于，李秋莹一屁股坐进椅子里，翘起一条脚吊儿郎当的晃，拿起桌子上的李子就啃了一口。 “我就知道，小样，就你们这样还能骗过我。打从你们一进门我就知道你们要放什么屁。” 江知两个人一连串的应和，一句不落的回应着李秋莹叠叠不休的马后炮。 “是是是，我们哪能骗的住莹姐呀。” “切，你们还在那跟我装。”李秋莹不屑的哼出声。 两个人俱是一笑：“想给你一个惊喜。” “惊什么惊，这是我一早就知道的事。”李秋莹信誓旦旦的拍桌子，“要不是我，你们俩现在还在暗自神伤呢。丧的丧，买醉的买醉，人都要被勾搭走了还在那想为什么不回消息呢，” “磨磨唧磨磨唧，净整那些没用的。” 李秋莹说的起劲，江知却突然皱了皱眉。 “等等，谁被勾搭了？” 李秋莹哑火了。 江知默默的把视线转向何璟。 何璟：？。。。 - 把两个人送出门，李秋莹对着自己的嘴扇了两下，让你多嘴。 第42章 何璟出差那次她跟何璟打过一个电话，也是在和江知聊过之后的那次，何璟在那边喝酒，被一个女人搭讪，虽然她有听到对方的声音，但其实她并不知道后来是怎么样的。 何璟在外面经常会被搭讪这她是知道的，但她也相信何璟是有分寸的，况且那时候她还没和江知在一起呢对吧，但是现在人家两个刚在一起自己就提这事算什么。 啪，想着想着李秋莹又给自己一巴掌，让你嘴碎。 何璟跟在江知身侧，两个人并肩往巷子里走。 直到江知摸出钥匙准备开门，站在边上的何璟才小心翼翼的问：“你，没有生气吧。” 虽然刚刚在李秋莹家已经解释过了，但是她担心江知心里会不舒服，刚刚一路过来她都没怎么说话。 江知知道她在问那个搭讪的女生的事，生气谈不上，何璟解释过后她就更没有什么感觉了。只是，有点吃醋。 何璟这么招人喜欢让她有点，牙痒痒。 江知打开门，何璟跟着踏进一只脚，只是当撇到江知要转过身来，她又下意识立刻收了回去，像是做错了什么事似的，老老实实的站在门外。 注意到她收脚的动作，江知瞬间被可爱到。倚着门，目光移动，看她的长睫毛像蝶翼般投下阴影。 何璟的手指交握，无意识的摸索着关节，原本清冷的眉眼低垂带着几分乖巧。 江知突然觉得喉咙有些发紧，醋意反倒加深了。这样的何璟她恨不得藏在怀里，谁也别想见到。 她狡黠的笑对何璟勾勾手指：“你过来我告诉你。” 何璟走近，关上门后两只手很自然的搂上她的腰。 江知很享受于这份亲近，心情大好，两只手抚上她的脸轻笑，下一秒却毫不客气的在她的鼻尖上轻咬了一口。 何璟下意识闭了下眼，再想睁开时，眼睛上却多了一只手挡着。 江知温热的掌心覆住她双眼，手腕处的香气钻进鼻子，让她忍不住的吸气。 渐渐的，两个人都感觉到气氛的变化。 江知看着她近在咫尺的鼻尖，嘴唇，没有那双清明的眼睛盯着她终于可以肆无忌惮的贪婪，用眼睛描摹，用指尖划过。 呼吸渐重，何璟拉下她的手，用自己的唇瓣贴住江知的，小幅度的摩擦，感受她的呼吸越来越灼热。 江知忍不住了，贴着她的唇瓣说话。 “亲我。” 像是请求又像是引诱。 所有克制的注视、词不达意的问候，都在这一刻碎成齑粉。 何璟一只手护上江知的脑后，转身把人稳稳抵在就近的墙面上，结结实实的吻了上去。 江知无处安放的双手攀上她的脖颈，指尖深陷进她的发丝，仰起头，迫切的迎合这份炽热。 何璟主动的引导，先是重重碾过忽又放松了力道，舌尖轻叩江知的齿关，像是温柔地询问，得到回应后，才小心翼翼地探入，与她的舌尖缠绕。 辗转吸吮，齿尖擦过，江知忍不住轻颤。 何璟每一个动作都带着极致的眷恋，她被吻得发软，后背紧紧贴着冰凉的墙面，却觉得浑身都被何璟的体温包裹着。 何璟摸索着去握江知的手腕，动作间不小心触碰到墙上的开关，两个人在黑暗中十指相扣，掌心里细密的汗意，潮湿，温热，带着剧烈的心动。 良久，江知的鼻尖擦过何璟泛着水光的唇角，偏过头大口的呼吸，发丝凌乱地散在脸颊两侧，潮红从耳尖一路蔓延到脖颈，她有点喘不上气了。 何璟微哑的轻笑擦过她的耳畔，江知顿时感觉浑身酥麻，她声音里带着未平息的颤意：“我们，会不会太快了。” “快吗？”何璟在她的唇边呵气，手指继续揉在她发烫的耳垂上，“不是你要亲的吗？” “喂！”江知嗔怒出声，何璟精准的抓住她推拒的手腕，向上扣住，嘴唇复又追上去：“嘘~” “唔...” 江知的抗议化作一声闷哼，被卷入新一轮的亲吻。 第48章 晨光从窗帘的缝隙照进卧室。江知迷迷糊糊翻了个身，感官苏醒，指尖触到柔软的薄被，意识开始回笼。 难得比闹钟醒的早一点，江知想再闭会眼，脑子却像有自己的意识似的，昨夜的初吻画面立时冲出来占据整个大脑。 柔软的触感，带着温度的呼吸，仿佛还萦绕在唇间。 江知闭着眼，嘴角却傻笑起来，她又往枕头里埋了埋，克制不住的幸福感充盈整个心脏。 江知正想着，手机在床头柜上一声震动，是何璟发来的消息。 何璟：起了吗 江知抱着手机在床上滚了两圈，趴在被子里只露出两只弯弯的眼，指尖在屏幕上打字：刚醒～还没起 对话框上方立刻显示 “对方正在输入”。 何璟：不急，过会在后面的巷子口等你 江知：好(*^▽^*) 江知把手机往枕边一按，猛的坐起身，床垫跟着发出一声吱呀。果然再多的闹钟都不如一颗想见女朋友的心管用，平日养成的赖床生物钟，此刻荡然无存。 她趿拉着拖鞋冲进卫生间时，镜中的自己正眼含笑意，挤上牙膏边刷牙边找衣服，电动牙刷的震动像是从嘴里哼出的哪首歌。 三十分钟后，江知拎包出门了。 早上的阳光柔和，像是裹着蜜的薄纱，顺着巷口老槐树的枝叶缝隙垂下来，空气都被晒出甜丝丝的味道。 江知一眼就看到了倚在车门边上的何璟，她穿着黑色的v领衬衫，领口处的蕾丝拼接如同夜蔷薇般缠绕，衬得肌肤愈发莹润。 要命，江知再走进看到她脖颈间叠戴着的黑色 choker 与银色细链，泛着冷冽的光，整个人又 a 又媚。 想起昨晚这个位置还贴着自己的掌心，心尖又被烫了一下。 “小心！” 何璟眼疾手快扶住差点踩空台阶的江知，“不看路想什么呢。” 站稳脚跟，江知心有余悸的回头看了一眼台阶，回握住何璟的手，对自己的走神只口不提：“没，没看见。” 何璟把她的反应尽收眼底，在她转过身后得逞的勾起嘴角。 上了车把早餐袋递给江知，里面是刚在隔壁买的手抓饼，和一杯豆浆，何璟贴心的帮她插上吸管递过去。 “你吃了吗？” “我吃过了。” 江知低头咬着吸管：“这么快，我是不是下来晚了。” 何璟安抚的笑了笑：“不晚，系上安全带。” 车子启动，江知在旁边一口一口的咀嚼，时不时偷看一眼开车的何璟。 何璟稳稳的握着方向盘，袖口露出的手腕线条干净利落，让她不合时宜的再次想到十几个小时前的意乱情迷。 尽管她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但早就过了白纸一般的年纪，她能感觉到自己的悸动那般强烈，她贪恋她的嘴角，贪恋她脖颈上的肌肤，如果不是方容还在等着何璟回家，她真的想拉着何璟接吻到天亮。 可能是画画带来的习惯，江知习惯用眼睛去描摹一些形状，比如掠过车窗的树影，比如何璟袖子上的褶皱，再比如此刻，何璟专注的侧脸。 颈带窄窄一圈箍在她的颈脖子上，和v领上拼接的蕾丝一样材质，像是用夜色织就的网，紧贴着颈动脉，若有似无的束缚感，像是有意去感受它的跳动。 江知不自觉攥了攥手心。 红灯停，何璟没有转头问道：“好看吗？” “嗯？”江知被惊醒，比真做了坏事还心虚，转头看向窗外，青天白日的，怪不好意思的：“还，还行。” 何璟发现了，江知说谎的时候或者心虚的时候就会说这种很笼统的词。 伸手捏住她的下颌扭过来：“继续啊。”继续看我。 空气有一瞬间的停顿，两个人都是噗嗤一笑。何璟的手下滑和江知握在一起，安静的享受于这份亲昵。如果不用上班就更好了。 “什么时候放假？”何璟问她。 “下周期末考，大概下周四就正式放假了。” “有什么打算吗？” “有啊。”江知握了握她的手指：“忙着和女朋友谈恋爱。” 何璟感觉有被哄到：“我下个月要去一趟北江，去总部汇报和学习。” “啊？那要去多久？”江知不情愿的问她，好不容易放假就要分开吗。 “大概一周的时间。” 江知无力的靠在座椅上，好像世界突然就没有了颜色，一周亲不到和酷刑有什么区别。 低下头突然又想起何璟前面的问题，等等，她突然又来了精神：“可以带家属吗？” 江知巴巴的看着自己，何璟笑出来，终于等到她问起这句。 “可以。” 江知咂摸出味了：“噢～你本来就想让我陪你去吧。” 绿灯了，何璟启动车子，手依然不松开，轻笑着并不否认江知的话。 在学校附近停车，江知翻下遮阳板对着上面的镜子仔细擦了擦嘴。 第43章 涂上浅浅的口红，两只唇瓣上下摩挲几下，用指腹轻轻揉开一直带到嘴角。 红润，饱满，江知满意了。 从镜子里看了一眼何璟，她安静盯着自己抹口红的动作，不知道在想什么。 要不要亲她一下再下车，江知开始纠结，应该涂之前亲的，但是现在在大马路上不太好吧，虽然现在还没什么学生，但是，万一被谁看到呢，不好吧。 纠结了一下江知放弃了，轻快道：“我走啦。” 刚准备下车，何璟拉住她的手腕拽回来。 江知的嘴角不受控制的翘起，看来不止她想。 转过身，江知的嘴唇不由分说的直接印上来，“轻一点我口红。” 何璟被她亲的一懵，左手迅速摸到拉杆，前窗上的遮阳帘落下形成一个临时的隐私空间。 江知本来嘬两口就准备离开了，愣神间，被何璟回扣住后颈，加深。 皮革座椅发出细微的吱呀声，像是一声按捺不住的低喘，江知原本轻啄的吻，在何璟突然加深的力道下，化作汹涌的浪潮，回应着仿佛能溺死人的柔软。 何璟忍了一路，江知自己送上门来怎么可能放过她。刚刚涂口红的时候就想亲了，不，应该是在巷子口见到她的时候就想了。 湿润的唇瓣分离时，牵起一道晶莹的银丝转瞬即逝，江知望着何璟嘴角被沾染的口红，心跳又空了一秒。 遮阳帘只拉了一半，重新打开，车内恢复光亮。 江知留恋的摸了摸她的颈带，扶正了。 寂静的车内只剩下呼吸声。两个人重新整理好妆容，江知下车，何璟再次慌忙叫住她。 “等一下。” 她迅速从自己的腿侧摸出江知的手机递过去：“手机。” 江知的脑子有一瞬间的空白，下意识摸向自己的口袋。 接过手机的胳膊还悬在半空，一个疑惑在脑子里一闪而过，手机为什么在她那？ “刚刚其实是想提醒你拿手机。” 何璟笑的人畜无害，只不过，刚说完对面的人耳朵刷的一下就红了。 砰！车门被猛的扣上，剧烈的空气挤压让何璟的发丝骤然扬起，再轻柔的落下。 何璟睁开眼看着车内的空气缓缓回落，像是，还没有说完的情话。尽管，江知连拜拜都没有说。 江知朝着校门口走去，脚步略显急切。啊，烦人，烦人的何璟，亲都亲了还非要把误会说出来，要不然你就不要亲啊，不对，好像自己先亲的，不对！是她。 江知在心里狠狠的控诉，嘴角却是抑制不住的上扬。 “哎！”一只手从后面突然拍在她肩上。 江知被吓的一个激灵，回头一看，是王芸。 “你吓我一跳芸姐。” “是吗？我也没用多大劲啊。” 王芸接着问她：“我怎么看你从何璟车上下来。” “啊？”她看到了？江知一瞬间的紧张，不可能，不能自乱阵脚，大脑飞速运转：“我早上出门碰到了她了，我车忘充电了她就顺便送我一下。” “噢。”王芸了然：“你跟何璟和好了？” “啊？”江知装傻充愣，怎么都觉得她们之前在闹矛盾啊：“还，还好吧。” “都送你上班了，好就是好嘛，谁还能不同意咋的。何璟呢也就是平时不亲人，看着不好接近，其实人挺好的。” 不亲人，江知听着好笑，她知道王芸的意思是说像什么小猫小狗一样，不亲近人。 江知笑着点点头，抿了下刚亲完的嘴唇。 两个人一起进了学校，王芸的课在第一节，没说几句就走了。 江知独自回到办公室，看似人已经到了工位，但实际上完全没心思工作。 手机震动，江知立刻点开屏幕。不是何璟。 季枫：忙啥呢 江知灵光一闪，差点忘了还有这么一位。 江知发了一个欢快的吹口哨的表情包 季枫秒回：咦~你不是应该在上班吗 江知：对啊 季枫回了一个生无可恋的表情包。 季枫：不对，你上班的时候一般都是这个表情包 江知：hhhhhh 江知：今天心情好 江知：告诉小兰，你赢了 季枫那边开始跳动“对方正在输入中” 过了一会，季枫删掉还没发出的一排问号，重新输入。 季枫：！！！ 季枫：你们在一起了！ 江知：嗯哼~ 季枫：wok！多久了你现在才说！ 江知：别激动，才三天而已 季枫在那边疯狂的输出，说的话颠三倒四一大堆的表情包。 江知：你控制一下自己的情绪，是我谈，你不用这么激动吧... 季枫：你不懂，俺们嗑cp的快乐(灬?? ??灬) 季枫：我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季枫：正好，我也有一个好事要通知你 江知：曰 季枫：下个月g家要在北江办一个秀，我是受邀设计师之一 季枫：你们俩有时间来看啊[挤眼] 江知算算日子，刚好跟何璟去北江的日子差不多。 两人一拍即合。 第49章 送葬队伍在缓缓挪动，抬棺的人们踩着泥泞的田埂，深一脚浅一脚地前行。纸钱混着雨水贴在泥里，像撒落的枯叶。 圆圆的姥爷去世了。 圆圆妈顾不上孩子，圆圆怯生生地望着人来人往的大人们，她不知道原来一个人死了会让家里如此压抑，但妈妈难过她也不开心。 送葬结束后，又是另一番景象了。 孝子贤孙们收起情绪，把眼泪都留在了坟头的黄土上，饭桌前招呼着一波一波的来客，又是一番好吃好喝。 何璟带着方容坐在女眷的一桌，听着村里的人讨论，都说圆圆姥爷走得太遭罪了，多好的一个老头，到了晚年一直是恶病缠身，这么些年一直是在用药吊着，这一次是真的熬不住了。 方容听的揪心。在病痛面前生命不过是病床上一团被随意搓揉的微光，一旦碎了就成了再也拼不起来的尘埃。 何璟爸走的也不安稳，医生说他在生命的尾声每一个动作都承受着巨大的痛苦。但他从来不说。 宴席结束，方容带着何璟也拐去了一趟墓园。 刚下过雨，墓园里的空气潮湿得仿佛能拧出水来。方容拄着拐杖，走在前面，何璟紧随其后。 方容擦了擦石碑上的照片，小小的一张，不凑近她都快看不清了。 “老何啊，我跟璟来看你了。” 方容的腿脚不方便，何璟蹲下身烧些祭品，她就站在一边事无巨细的跟老何说闲话。 风掠过墓园，能看到远处的松柏在摇晃。 方容接过何璟递过来的水杯，喝了一大口，“你不跟你爸说几句？” 何璟想了想：“都挺好的，爸别惦记。” 方容看她实在说不出什么，笑道：“你跟你爸真是一个样，啥都不爱说，这个家要不是有我你俩早散了。” 何璟也笑一笑，确实是这样，她和老何几乎从不通电话，都是方容在中间传话。 正因为这样她才更愧疚。老何最后在医院给她打过两次电话，不熟练的问着些无关紧要的琐事，也许那个时候他就已经知道自己大限将至了，但，她并没有在意。 一切都太快了，等到何璟终于赶回去的时候，老何已经闭上眼，他没有再看到自己唯一的女儿。 何璟也没有再看到他的最后一面。收敛了笑意，她不自然的别过脸去。 方容注意到她的情绪变化，上前搂过她的肩膀：“璟啊，你不要多想，你爸他本来就不想让你看到他那个样子。” “你老觉得对不起我们，你爸的病也好，我的腿也好，都跟你没关系，都是人的命数没啥的。你爸活着的时候我们也经常心里难受，你是最最省心的孩子，从小就没让我们操心过，你看咱旁边的那些小孩，有几个上了大学的，谁家孩子不是宝贝疙瘩，那时候回回看着你一个人坐车去市里上学，我跟你爸都心疼着呢。” “你爸妈也没啥本事，帮不上你，你自己能走那么远我们都知道你不容易。” 方容说着说着声音里已经有了哽咽。 有时候何璟也会想，如果方容对她百般苛责，她大可借着这股尖锐的疼痛逃离。偏偏这个家那么好，始终让她的心里留着一份挂念。亏欠，也就成了一根拔不出的刺。 又开始下雨了，针扎似的小细雨。 何璟把方容送回家，自己出了门。 门打开，江知穿着工作服，宽大的围裙穿在身上，脏脏的，很雀跃的声音：“回来了。” 何璟上前抱她，江知刚想伸手又用手背抵在她肩上制止。 “等一下，我身上脏。” 何璟却不听，继续拥着江知进了屋。 江知察觉到她情绪不太对，翘着手指用手腕在她的背上安抚，尽量只用头贴着她，“怎么了？” 第44章 何璟停顿了一会：“困。” 江知笑，带她上楼，刚站稳脚跟，何璟又从背后抱上来，两只胳膊圈在江知的脖子上，像个小孩子一样不愿意撒手。 何璟的粘人有点像那种养熟了的小猫咪，它想让你摸摸，但是它不说，它会用尾巴蹭蹭你的裤脚蹭蹭你的手，无论是在干什么总忍不住停下来摸两下。 江知抽掉围裙，两个人安静的抱了一会。 “上午很累吗？” “嗯。去了很多人，一直在说话，”她继续道，何璟的声音闷在江知肩头，像团潮湿的雾，“回来的时候还去看了我爸。” 难怪，江知拍拍她的背，无声的安抚。 “江知，我是不是很冷漠，自己亲爸重病都不知道，甚至没赶上他最后一面。” “你不冷漠，”江知捧起她的脸，“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何璟，何叔也不会希望你永远活在过去。” 何璟继续抱住她，不愿意说话。 “就算你冷漠，我也不怕。” 何璟心里一紧：“为什么？” “小时候你都那样对我了，我不还是屁颠屁颠的跟着你吗？” “嗯？哪样对你了？” “就很冷啊，都不跟我说话的，还让狗咬我。” 何璟松开她，眼睛里已经有了些笑意：“你现在是要翻翻旧账了是吗？” 江知赶快把她按回肩膀上：“你不懂，冷漠女人就是要配一个我这样的聒噪小妖精，你这种人在小说里很吃香的。” 何璟挑挑眉成功被她带跑偏了，拎着嘴角听她胡诌。 缓了缓，江知又认真道：“何璟，你不冷漠。我知道你。你不说我也知道。” 何璟抱她更紧。 良久，江知在她耳边亲了两下：“不是困了吗，要不要先睡一会。”脚步移动，带着她往卧室的方向走。 何璟问：“你睡吗？” “我还有一点没弄完，你先自己躺会？” 何璟把头埋在江知的脖子里，声音闷闷的：“不想。” 江知心里软成一片，把她安置在画室的躺椅上：“那你就在这陪着我吧，等我收个尾。” “好。”何璟懒懒的躺下去，看江知背对着自己蹲在地上忙碌。 这幅作品画了好多天了，只是涂涂改改总要再磨一磨。 何璟看出画布上的是正是在清风时看过的那个瀑布，青山长廊已经勾勒成型，只是在江知的笔下它们少了些威势，更多的，像是被概括后的色彩，光与色交织，朦朦胧胧。 很神奇，江知能看到山的另一面，能看到另一种颜色。 何璟翻身侧躺着，目光在这些颜色中逐渐变得柔和，而后转向江知背对着自己的身影。 如果江知回头就能看到连何璟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眷恋。 手臂垂下触到地面上，百无聊赖的捏住江知围裙上耷拉下来的细绳，在指尖上缠绕。 江知画的专注，并没有注意到她的动作，等她再转过去的时候，何璟已经睡着。 江知放轻动作，收了在地上散落的工具，踮着脚尖走向洗手池，只用很小的水流清洗。 收拾妥当江知跪坐在躺椅边的地上。何璟睡的并不安稳，她皱着眉，头枕在胳膊上勾着脖子，把自己蜷缩起来。这个姿势挺没安全感的。 江知看着睡着的何璟不自觉会感到心疼，她太清楚何璟要强的性子。旁人都觉得她高冷，不太容易接近，其实她只是拎的很清，她把自己的界限划的清楚，和自己无关的人和事一点也不在意。 但同样，她判定为和自己有关的，便会拼尽全力扛起责任。 也正是因为这样的清醒，她从来不会去多说什么，她要自己过了那一关。 可能喜欢一个人就是这样，会心疼她的坚强心疼她没有说出口的话。 江知拿来一个小本子，用铅笔在新的一页上给她画像。 画画是一个认真观察的过程，会清楚的看到她五官的每一个起伏，每一个微小的变化。这些被瞳孔捕捉的细碎肌理，正透过视神经的脉络潜入记忆的暗房，在心脏褶皱处留下永久的底片。 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透过纱帘，在天花板上洇开浓郁的暖黄。 何璟睫毛轻颤，从绵长的梦境中缓缓睁开眼，刚醒来心跳有些快。 她很少这样毫无防备地昏睡这么久，甚至一时分不清现在是什么时间。没来由的落寞。 她刚轻轻动了动身子，身后传来熟悉的温度。 江知长臂一揽，将她整个圈进怀里。 狭窄的躺椅微微下陷，江知同样侧着身子蜷缩在里侧，掌心轻拍着她的后背：“醒了？” 那股从黄昏暮色中滋生的孤独感，在江知温柔的气息包裹下一瞬间消融。 “嗯。”何璟艰难的转过身，两人在狭窄的躺椅上面对面。 江知眼中盛着盈盈笑意：“睡饱了吗？” 何璟点点头：“你怎么也睡在这？” “因为你在这啊。”江知说得理所当然。 何璟勾了勾嘴角把她拥在怀里：“现在几点了？” “不知道。”江知含糊地应着，她懒得拿手机去看。不想打破此刻的安心。 又缓了一会，江知伸手抚在她的眉心。 “何璟。” “嗯？” 何璟闭了下眼又睁开，透过江知的指缝去看她，呼出的热气尽数打在她的掌心上。 江知：“你别皱眉。” 她说的轻柔，甚至似乎带着点心疼。 何璟心下一软，不想江知又冷不丁补了一句：“显老。” “......”不会说话可以不说。 江知看到她立刻垮下去的脸忍不住咯咯咯的笑起来。 何璟作势掐在她的腰上，江知赶快捞住她的手放到嘴边，慌忙亲了两口，“不老不老。” 皮一下很开心，赶快转移话题：“饿吗？我给你做点吃的？” 何璟摇摇头，把她要坐起来的身体重新按进怀里：“别动，再抱一会。” 不容抗拒的的呢喃让江知忍不住弯起眼睛。何璟真的很喜欢对她肢体接触，毫无保留的肢体依赖是她的语言，她在用这样的方式诉说偏爱。 不知道是不是恋爱了就会变得粘人，反正江知很喜欢这样黏黏糊糊的何璟。 别人越觉得她冷，她反而越觉得甜。 何璟走的时候两个人在一楼吻的难舍难分。 辗转吮吸间，发出细密的水啧声，何璟再一次抽离，江知还懵懵的保持微张着嘴的动作。 何璟不舍的把手从她的腰间收回，用指腹擦掉她唇边的水渍：“我真的该回去了。” 江知面颊潮红，睫毛湿漉漉地颤动。何璟看着她情欲难掩，自己也很有感觉，再不回去恐怕真的回不去了。 江知吞咽了一下：“好吧。” 住在家里就是这点不方便，尤其是还没有出柜的情况下。 虽然没有说出来，但两人都开始期待起北江的行程。 第50章 宋歆然早早的就等在机场了。 接机大厅，人头攒动，电子显示屏不断刷新着航班信息，她特意挤了一个显眼的位置，伸长了脖子紧盯着出来的人群。 同行的另一个女人朝她投去哀怨的目光：“有必要这么敬业吗？这么大的字她能看不到吗？” 嘴上抱怨还是伸手接过名牌替她举着。 宋歆然活动活动手臂：“当然有必要，大老板交代过要展示我们的热情。” 秦桢哼了一声，小声嘟囔：“给我接机都没见你这么热情过。” “嘿嘿，”宋歆然讨好的笑笑，用肩膀撞了一下她，“咱们就没有必要这么客气了吧，在家热情一样的。” 不多时，两道身影自闸口旋出。 何璟的长卷发松松的挽了一个低丸子，几缕碎发低垂让耳坠的碎光若隐若现，随着步伐轻颤。 还是那个复古感十足的猫眼墨镜架在高挺的鼻梁上，明明只是简单的衬衫西装裤，却穿出一种鹤立鸡群的效果。 宋歆然一眼就确定了这就是她要接的人。 还没等和她对视上，女人就背过身去，宋歆然这才注意起她身后的人。 黑色修身连衣裙勾勒出江知曼妙的曲线，她并不常穿纯黑色，加上裙子上一些半透明的纱网拼接，倒是显出一种与平时不大一样的妖冶。 江知把身份证叼在嘴里，胳膊上夹着罩衫，正吭哧吭哧的把身后行李拖出来。 嚯，宋歆然看到她硕大的行李箱终于知道她为啥这么费劲了。 何璟接过手，江知终于大喘一口气。 “你看，我就说我行。”江知一手叉腰嘴上依然倔强。 何璟勾勾嘴角，她女朋友最近好像很喜欢展示自己很1的一面，虽然，算了还是不拆穿她了。 拉过行李箱，在她头顶揉了揉。江知全当默认，骄傲的抬抬下巴。 对面，宋歆然一边挥手，一边狂拉秦桢的袖子：“快看快看，我就说何总很好看吧，小助理也好好看啊啊。” 第45章 她的声音里满是兴奋，秦桢被晃的牌子都要拿不稳了，看到两人牵在一起的手，原本隐隐升起的危机感开始消散。 四个人终于碰面。宋歆然今年刚入职远光，做一些编导相关的工作，但是因为是新人又总是要多做很多事。 宋歆然还没有拿下驾照，秦桢不想她太折腾就替她开车过来一起接机。 宋歆然脸上挂着略显紧张又热情的笑容：“何总你好，我是远光今年新入职的员工，我叫宋歆然，可以叫我然然，这个是我朋友来帮我一起接机。” “你好，我是何璟。”何璟礼貌回应，声音温和，目光在宋歆然和秦桢身上扫过。 两人之前在手机上有过简单交流，所以也没过多寒暄。远光总部业务广泛，对于北江的毕业生来说也是炙手可热的工作单位。在何璟眼中，眼前的宋歆然看起来年纪不大，透着股青涩，一看就是刚毕业不久的学生，倒是旁边的她朋友，看起来稳重的多。 何璟眯了眯眼，感觉到秦桢审视的目光。 宋歆然很有眼色的接过行李，带领两人朝着停车场走去。 秦桢开车，宋歆然坐在副驾给何璟介绍了接下来几天的安排。 总得来说，时间安排上还是很充裕的，宋歆然已经准备好行程表，以及一些可能需要用到的文件，纸质的版本也已经提前放在了预订的酒店。 “因为两位提前两天过来了，所以工作的事也不用着急，您在北江这段日子，如果有什么需要随时可以联系到我，当然工作的时间我都是和你们一起的。” “好的。” 一路上，宋歆然努力活跃气氛，和何璟聊得还算愉快，只是那位 “小助理” 始终沉默寡言，聊到工作也不知道记一下，回想出来的时候连行李都是何璟自己拉着，宋歆然心里直犯嘀咕，这小助理是不是有点没眼力见了，不过，她当然不敢多说什么。 真好，宋歆然觉得自己越来越适应职场了。 因为事先已经知道何总会带一个助理，所以宋歆然定了一个套房和一个单间。然而直到办理入住的时候，宋歆然才意识到眼前的“小助理”根本不是名册上的纪馨。 何璟看出她的疑惑，解释道：“纪馨要晚两天到，这位是我朋友，她的食宿自负，和工作无关。” 宋歆然傻眼了，一切都解释的通了，她还想着这个小助理怎么不懂事的样子，原来人家根本不是什么小助理。 何璟江知走后，宋歆然一头扎紧秦桢怀里：“啊啊好丢人，你怎么不提醒我，我还跟她朋友说一定要照顾好何总。” 又是装大人失败的一天，没脸见人了。 另一边何璟走在前面，江知一直在后面偷笑。 “怎么了？” “你们公司的小孩怎么都那么好玩。” “嗯？你说小宋？” “还有小纪。” “小宋也不算小了，她虽然刚入职，但是也就比你小两三岁吧，今年刚研究生毕业。” “是这样，她朋友也好好看啊，就是感觉像是有八百个心眼子，不过我感觉起码有六百个都是替小宋长的。” 何璟被她的形容逗乐，两人对视一眼默契的交换了一种猜测。 江知自己预定了一个单人间，不过主要是为了瞒着小纪，反正现在小纪还没来，她自然跟着进了何璟的房间。 正是中午炎热的时候，整个城市像个滚烫的蒸笼，即便是隔着双层玻璃也让人觉得呼吸都在发烫，从窗户往下看发白的街道，还没出门就觉得腿要软了。 江知之前来过两次北江，只不过都是因为工作，并没有好好玩过，老实说她并不是很喜欢这个繁华的大都市，原因也比较简单，这地方太奢侈了，显得她很贫穷。 但是何璟自己在这里读了四年的大学，因为何璟，又让她觉得和这个城市多了一点连接。 江知又看了一眼窗外明晃晃的大太阳，幸好幸好，幸好季枫的秀场在晚上开始。 冷气运作发出很细微的嗡鸣，吹出的凉风裹着若有若无的香气，在密闭的空间里缓缓流淌。 江知半躺在松软的沙发上，看何璟利落的收拾行李，衬衫下摆随着动作掀起，露出一小截白皙的腰线。 她多瞟了两眼，一拍大腿站起来：“好，我来宣布一下我们的行程，现在是十二点整，鉴于我们才吃过飞机餐，午饭推迟，两点到三点午饭，三点到五点午睡，五点开始化妆，九点出发去秀场。” “嗯？”何璟转过身：“现在呢？” “现在亲嘴儿~” “唔...” 第51章 江知还是第一次看时装秀。 她把邀请函翻来覆去的看，烫金的 logo 泛着微光。作为一个只在短视频里刷过时装秀片段的门外人，江知总觉得那种珠光宝气的场合离自己很遥远，很担心自己露怯。 “好了吗？” 何璟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时，江知正对着镜子调整黑色颈带，上次何璟带的那个。 衣服是何璟准备的，藏蓝色的灯笼袖上衣，v领处是明显的交叉绑带搭配蕾丝拼接，高腰黑色短裙搭配宽腰带，尽显腰臀比例，肩膀和袖子的衔接处有细小的皮革叶子绣饰。 她一点也不怀疑何璟的审美，但她留了一个小心思，给两人准备了一些相同元素的配饰，要的就是这种若有似无的绑定感。 江知走出来，何璟瞬间就被吸引了目光。江知本身的气质很纯良，即便她平时穿一些布料比较少的衣服也不会让人觉得刻意，所以她特意根据秀场的主题挑了这件带有哥特味道的衣服，江知刚好可以中和那种隐隐的暗黑气质。 果然，藏蓝色衣料裹着纤细的腰肢，渔网袜从裙摆下若隐若现，她像个误入人间的魔女，纯真里藏着蛊惑。 何璟指尖轻轻抚过她肩袖处的刺绣：“转一圈。” 江知的裙摆扬起好看的弧度。嗯，何璟满意了。 和江知相比，何璟的上衣简单一些，高领无袖，带上江知指定的黑色长手套，恰到好处的只遮盖小臂到指根的长度，有一种欲说还休的矜贵。 江知在镜子前拉着何璟不停的拍拍拍，一直到季枫的电话打进来，才不舍的出门。 秀场外已经聚集很多人了。江知一眼就看到某个小明星正在被十几个摄影师围着拍，淡定的在人群里拍着各种姿势，果然，明星不是什么人都能当的。 看她迟迟没有开门，何璟捏了下她的手心：“紧张？” 江知点头：“人好多啊给我整社恐了。” 何璟轻笑两声：“那怎么办，我们现在回去？” “那不行，头发都做了，好多钱呢。”江知煞有其事的捏了捏自己的发梢：“怎么样还翘吗，我装都还好吗，没有哪里花掉吧。” 她像一只小鸟，在枝丫上左转右转，展示自己漂亮的羽毛。 何璟伸手捏掉在她睫毛上的一个小亮片：“完美。” 她刚想印上一吻，江知立刻躲开，直接撤到紧靠着车门。 “还来？”她上车前刚补好的口红呢。 何璟没想到她反应这么大，有点哭笑不得，江知立刻坐回去，先下手为强，捧着脸在她的唇上飞快的印了一口：“好啦。”果断下车。 她逃的飞快，好像刚才社恐的不是她一样。 两个人并肩朝入口走去，江知看看时间差不多了，怎么这些人都不进去呢。 “在这里站着的人很多都是没有邀请函的。比如那些街拍的摄影师，她们不进去，她们的目的就是通过拍摄来参加的人的美照来获取流量，幸运的话，拍到一些出圈神照，那就是可遇不可求的富贵，或者也有一些小流量网红特意来被抓拍，为了增加一些曝光率。” 江知恍然大悟，默默朝何璟投去星星眼的目光。 在她语出惊人之前，何璟先一步把她转了个方向：“你看那个人是季枫吗？” 江知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啊？哪个？” 当然不是季枫，季枫已经在内场焦头烂额了。 在观众的视角一场秀下来也不过就是几十分钟，但对于幕后工作者却是劳心劳力的。 最终虽然延迟十分钟，终于是顺利开始。 江知发现这些大人物还挺随意的，即使是坐在第一排的也是很松弛，该拍拍该玩玩，刚开始的紧张也就烟消云散了，更让她目不暇接的是现场随处可见的好看身影。 台上是完美身材的模特，台下还有成堆精心打扮的美女，江知感觉自己有点看不过来了。 深蓝色的灯光笼罩会场，带着波澜的流动效果，让人好像置身于深海的世界，灯光再亮起时又是新的一幕开始。 开场前，季枫匆匆见了两人一面，时间来不及，季枫只说结束后宴会上再聊，所以秀一结束，两个人就顺着指引到了宴会的场地。 一进宴会厅，就能感受到与秀场截然不同的氛围。圈内人终于开始了如愿以偿的社交，下了台的模特也卸了台上的冷艳，脸上带着轻松的笑意。 第46章 江知一眼望过去看到好几个娱乐圈的面孔，“是余姚！”她虽然压低了声音却依然难言激动。 何璟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一个精致的面孔被围在众人中间，她穿着主办方的高定礼服，面对周围的人群脸上始终挂着温和的笑意。 “就是前几天我看的那个剧你记得吧，她就是里面那个年轻皇后，特别有气场那个你记得吧。” 虽然江知在和她介绍，但眼睛始终没有看自己一眼，何璟挑挑眉。 有天晚上她给江知发消息，江知一直没回，直到她打去视频，江知才解释说她在看剧没有注意到消息，紧接着就发来了一串的短视频链接，全都是皇后。 何璟面无表情：“不记得。” “啊？我给你发过她视频啊。” “没印象了。” “怎么会，她那么美，就是因为这个皇后的角色她都美出圈了，一下就红了，而且她跳舞还超级棒，有才又有颜。”江知长叹一声，远远的看着人群里的余姚，满眼都是欣赏。 何璟：“哦。” 江知还在专注的盯着余姚，一个高个子的女人过来打招呼：“嗨~姐妹你们好美啊。” 何璟礼貌的笑笑：“谢谢。” 女人的眼睛在两个人身上来回巡视：“刚刚你们走进来的时候我就跟我朋友说好好看，我们能合个影吗？你们id叫什么，回头我@你们。” 江知愣了一下：“啊？我们没有社交账号。” 高个子女人夸张地张了张嘴，似乎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顿了顿才笑着打圆场：“这样啊，那还挺可惜的。” 她嘴里说着可惜，脸上的笑意却更浓了。捡到宝了。 “没关系，我姓孙，我们一起拍几张，我让摄影师把照片发你们怎么样？” 江知和何璟对视一眼，点了点头应下。 还没等照片发过来，很快又有人加入了。 “孙总又开始挖人了？” 一个浅色头发的女人走过来，迈着婀娜的身姿，浮夸的造型让她收获了一路的凝视。 但女人完全不在意，看了何璟两眼，一甩长发继续和孙总套话：“孙总真是到哪都不忘工作，有余姚还不够这么快就开始物色新人了。” 江知一愣，她有点懂了，原来眼前的孙总就是传说中那个伯乐，那个最近被广大网友疯传的挖掘了余姚的经纪公司美女老板。 烦人的来了。美女老板不着痕迹的换上假笑：“盛总说笑了，只是认识一个新朋友。” 两个人客套几句，礼貌中又带着点针锋相对的意思。 本来觉得孙总已经算自来熟了，没想到盛总一来，更像只花蝴蝶了。 江知安静如鸡，听着何璟跟蝴蝶们周旋。 聊着聊着，江知发现了，这个盛总怎么好像也是冲着何璟来的。 “嘶...”江知在她们说话的间隙突然猛的吸了口气，放在身侧的手按向肚子，适时弯下腰。 “呦，这是怎么了亲爱了？” 江知脸上露出轻微的痛苦神色，放在腹部的手按的更用力了：“不好意思啊，我这会感觉肚子有点不舒服。” 她一脸的歉意：“没事没事，应该是要来姨妈了。” 何璟微愣立刻上前搂住她，对两个人道：“失陪一下，我先陪朋友去一趟卫生间，你们先聊。” 说完何璟便扶着江知逃离了两人。 江知把身体一半的重量交给何璟，弯着腰亦步亦趋。 终于到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何璟笑了：“好了，她们看不到了。” 江知回头小心的回望过来的方向。确实看不到了，她终于卸下一口气，挺直了背：“可算是出来了。” 放松下来的江知随手顺了杯酒一饮而尽。 “嗯，多亏你演的像。” “咳咳...咳...” 何璟伸手在她背上顺了顺：“慢点。” 江知缓了缓呛红的脸：“你都看出来了，那肯定是不像了。” “像的。” “像？像你怎么知道是我演的。” “你月经刚结束。” “这你都知道？”江知想着她们也没住一起啊，而且她也不痛经，转念一想，也可能是前几天何璟在她家上厕所的时候发现的吧。 何璟抬了下眉，这当然要记得。 喝了杯酒，江知仍然心有余悸：“那些人也太能说了，咱们甚至都不认识她们。” 本来江知还挺新奇的，她没和这些人接触过，听她们说一些相对陌生的领域也还挺好玩的，但是，那个盛总熟的也太快了，她都，她都开始伸手抓何璟的胳膊了。 何璟笑了笑，仿佛早就熟悉了这样的情景，眼角眉梢都带着释然。 江知不在意的活动了一下肩膀，说到底她们和这场活动没什么关系，她们既不是时尚圈也不是娱乐圈，要不是等季枫也不会在那聊那么久。 正想着，突然有人点了点江知的肩膀，江知下意识回头，季枫猛的从另一边蹿出来：“嘿！” 江知被吓了一跳，手里的酒杯差点没拿稳：“你幼稚不幼稚！” 季枫贱兮兮的笑。 小兰也跟她们打招呼：“久等啦，终于又见面了。” “好久不见。”何璟客气道。 江知就没那么客气了：“你们怎么才来，不说很快吗？我们都在那边等半天了。” 小兰解释：“中间碰到认识的人了就聊了几句，刚好等下要介绍你们认识。” 季枫道：“我看你们跟那谁聊的挺欢的呀，那个孙总的经纪公司现在可抢手了，说不定一高兴把你俩都签了。” “签你个头。” 季枫也不生气，打量起两个人的装束：“你们可以啊，搭的还挺像一对的。” 江知不服气了：“什么叫像啊？” 江知朝何璟使了个眼色。 何璟接受到信号，笑容突然变得僵硬。她挑眉示意，真的要现在吗？ 江知一脸的毋庸置疑。 何璟面无表情环顾了一圈，下一秒突然背对季枫两人，捧起江知的脸，在她脸颊上左亲一下，右亲一下，最后印在她的唇上，飞快的撤离。 何璟站定，季枫正一脸的懵逼，哪想江知也凑上去把何璟的动作重复了一遍，最后还强势的把何璟的头按在自己的肩上。 何璟比江知高一些加上今天穿的鞋子也高，这样小鸟依人的姿势现在看起来更像是被强迫的。 空气有片刻的停滞。 小兰抿紧嘴，偏头，一声无法压制的笑声泄露，瞬间点燃了季枫的爆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 季枫不顾形象的攀在小兰的肩上，笑的直不起腰。 何璟一只手捂上脸，转身就去面壁了。实在是太羞耻了。 江知在家跟她排练了一套动作，说是要在朋友面前官宣用。 何璟当然不同意，用亲亲秀恩爱这种事在公共场合还是太羞耻了。江知说，那肯定不会在公共场合啊，就是在一些比较熟的朋友面前，上次在李秋莹那效果不是很好吗多好玩啊，她要报了这些年被嘲笑母单的深仇大恨。 亲一个和亲一套不太一样吧，何璟不想答应，但是江知趴在她身上，不停的在她脸上啄吻，亲一口问一句，亲一口问一句。 季枫两个人连笑了一分钟还没有停下，江知有点绷不住了，这么好笑吗，她刷视频的时候学到的，里面的人不是这个反应啊。 “至于吗？”江知心里已经有点后悔了。 季枫双手抱拳又伸出大拇指冲她比划：“你是这个。” 江知看了眼还在背过身的何璟，拍掉季枫的手。要不下次还是听何璟的吧。 “好了好了，该笑够了吧，就，就一个节目。” 小兰咳嗽一声，拉住季枫站起来：“不笑了，那个，何璟陪我去吃点东西吧，江知，季枫说给你介绍一个朋友认识。” “谁？” 季枫拍在她肩上：“你见了不就知道了。” 刚迈出步子，季枫不放心的跟江知叮嘱了一句：“答应我，你可别在她面前再整那死出哈。”有点丢人。 一巴掌下去，季枫一口老血差点没喷出来。 第52章 “给你介绍一下，姜源，北江美术学院我的学妹，搞纯艺的，形画廊签约艺术家，上个月刚回国，这个是我跟你提过的朋友，江知，未来的新锐艺术家。” 江知真想堵住她的嘴：“你好你好，我是...” 还没等江知说完，姜源直接上手摸了摸她肩膀上的锈饰：“哇姐妹你这个衣服好好看啊。”突然她又反应过来自己的失礼，稍稍退后一步：“不好意思，因为我平时也在做穿搭博主，有点激动了哈哈。” 江知当然不会在意，两人就衣服又聊了几句，姜源主动问起江知：“季枫说你也在画画？” “对，我现在主要在画油画，但是其实没有正儿八经学过，就自己瞎画。” 第47章 “你那哪是瞎画，瞎画能画这么多年？”季枫继续道：“你别跟她客气，她当年在美院的成绩也差的一批，但是她会营销啊，这才几年硬是把自己捧红了。” “喂，能不能给我留点面子。” 季枫朝她飞快的吐了下舌头，继续和江知说话：“你就是太死心眼，光闷头画有什么用？别管是什么方式得先让人看见啊，”她朝姜源抬了抬下巴，“虽说她也就那样吧，但好歹混进去了，你有啥想问的尽情问。” “喂，什么叫也就那样？” 姜源要伸手抓她，季枫一个闪身到江知身后，拍拍她的肩膀：“你们好好聊啊。” 她又看向姜源：“哎，你那谁呢？” 姜源指了一个方向，季枫眼睛微眯，随即马上换了一幅斗志昂扬的姿态，昂首挺胸的走了。 江知问她：“那谁是指？” “我前任，季枫的商业死对头。”姜源答的欢快。 “…”江知不敢说话。 姜源本科是在北江美术学院毕业的，做为国内数一数二的美院，江知自然明白它的含金量，机会难得，不管是生活还是画画江知通通发问。 “那你之后怎么又突然想去国外读研了呢？” 姜源笑起来，她笑起来总是没心没肺的样子，但是江知感觉这个问题让她有片刻的停顿。 “八大美院也就是说起来好听，其实真的读了，四年下来也没学个什么样，所以我就想去换换环境，学学新东西。” 姜源下意识的朝一个方向撇了一眼，又迅速收回来：“我觉得你也可以考虑。” 江知一愣：“考虑什么？” “换个环境进修一下。”姜源重新拿起酒杯抿了一口：“虽然有很多艺术家都喜欢闭门造车，当然他们最后的成就也很棒，但是现在这个时代变化太快了，想法太多了，你一定要尽快站到台前，哪怕东西不成熟，但是那样的成长是很有效很迅速的。” “当然我不是说你一定要去国外或者什么什么美院，那些都是扯淡，不管去哪，指望他们教你什么技术啊理念啊还不如自己多看点书靠谱，最重要的还是自己要经历要修行。虽然每个艺术家都是不可复制的，但是多接触这样的环境，会让你看到多样性，就会有更多思考。” 江知认同的点点头，这也是她一直画下去的一个原因。通常大家都会觉得绘画是一个很感性的东西，但其实越理解越会觉得它无法脱离理性，甚至很多艺术家是极致的理性。 画到最后技术反而是最边缘的要素，真正的意识内核才是艺术家真正的作品。 所以江知不觉得自己没上美院有什么大不了的，抛开市场的因素，如果说有瓶颈，有问题，其实那也意味着创作者现阶段出现了思想局限。 江知总想先解决好自己再来面对时代，但是姜源的话也点了她一下。 扪心自问，闭门造车如果不是因为完全笃定、完全的自信，那很难说没有夹杂一些回避。总是在准备，却从来没有准备好。 也许，她真的应该先踏进那条湍急的河，然后，为自己搭一座桥。 江知还在思考，姜源已经找到新的乐子了，“走，我们去找季枫。” 江知转头去看，那边季枫已经和小兰会合，再定眼一看，好嘛，又有漂亮女人跟何璟聊上了。 姜源从侍者的托盘里顺了一小块柠檬挞塞进嘴里，被酒液冲刷的微苦的味蕾，因为这酸甜交织的口感加入，产生些许新的刺激。 她潇洒的扬了扬裙摆率先朝着一堆人走过去。 - “这一点我确实没有想过。” 何璟一边回应对面的话，一边借着喝酒的姿势错开了半个身位。 她漫不经心的瞥向江知的方向，两人还在说着什么，江知微微侧着身，耳坠在灯光下闪着细碎的光。 江知已经在那聊了很久了。何璟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杯壁，收回视线。 不一会，余光撇到一抹红色的身影朝这边走过来，是和江知聊天的那个女生。 姜源几步就到了跟前，她站在季枫的身边，却先向何璟举杯：“你好。” “你好。” 正在跟何璟说话的薛姝看到来人有一瞬间没反应过来，下一秒她质问的眼神直对季枫。 季枫在心里闪过两个大字，完了。 薛姝跟姜源分手的时候闹得很不愉快，就算是回国后，姜源也总爱给薛姝找不痛快，她越是躲着姜源，姜源越是要出现。 这一次又出卖了薛姝，季枫准备溜了。 “宝，刚才你说见到谁来着？我们还是去打个招呼吧。”季枫拉着小兰迅速逃离战场。 姜源的声音陡然拔高，像是刚刚发现薛姝一样带着刻意的热络：“哎呀，薛老板也在啊，薛老板好久不见啊。” 顾及有别人在场，薛姝勉强点了点头算作回应。 姜源也不再理她，刻意的蹭到何璟另一边：“我叫姜源，季枫的朋友，这个姐姐怎么称呼？” 何璟还没有说话，薛姝先一步贴上来挽上她的胳膊：“她叫何璟。” 薛姝突然凑近，何璟下意识想退后一步，但薛姝的手迅速在她小臂上捏了两下，好像有意让她配合。 “叫我何璟就好。” 姜源笑的甜美：“阿璟？很好听哎。” 薛姝翻了个白眼，这个浮夸的女人，你跟人家很熟吗。 江知姗姗来迟，刚站过来就看到自己女朋友被别的女人夹在中间，嘴里的食物突然就不香了。 “你们在干什么？” 薛姝并不认识江知因而也没有第一时间回答。 江知的视线落在薛姝挽着何璟的胳膊上，慢半拍的咽下嘴里的食物，抬眼懵懵的看着两人。 何璟立刻就要脱开薛姝的手，没想到这边的姜源又紧接着抓上来。 “这不正拉人呢，就是刚刚跟你讲的那个个展，”姜源回答了江知，又继续询问何璟：“阿璟要不要一起过来？下周我的个展开幕，一起来玩啊。” 姜源水灵灵的大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何璟，一只手还贴心的帮她扶着酒杯。 “不不...”何璟正要从两人中间逃脱，薛姝一把把人更拽向自己身边，皮笑肉不笑：“她不喜欢热闹，我们晚上还有约会,先走啦。” 江知晴天霹雳。 第53章 “你...”江知拿出毕生的演技，一脸的不可置信，“分手！”长袖一拂悲愤交加的跑了出去。 “江知！” 江知头也不回的往外跑，何璟顾不上酒杯了，松开手就追了出去。 薛姝和姜源在原地面面相觑。 “怎么回事？” 姜源最先回过神，看热闹不嫌事大语气带着几分调侃：“姐姐，你看不出来人家的配饰都是情侣款吗？” 薛姝脸都黑了。 大厅外空无一人，晚风裹着白天的热浪扑面而来。 江知猛的转身，何璟因为追得急，差点就撞了上去，连忙收住脚步。 “江知。”何璟的声音还带着未散的慌乱。 “嘘~”江知立刻拉过她站在自己身后，鬼鬼祟祟的伸头往大厅里面看。 “嘿嘿，她们没走。这会肯定在想着怎么弥补我呢。” 江知笑嘻嘻的转身，却对上何璟阴沉的脸。 她还没见过何璟这么严肃，心下一紧：“怎...怎么了？” 江知小心翼翼的问句让何璟缓和了神情，她深吸一口气，抬手顺了顺有些凌乱的头发，倚在身后的墙面上，慢慢平复着略显急促的呼吸。 江知试探性的勾了勾她的手指：“你生气了？我刚刚是故意说给她们两个听的。” 何璟好整以暇的望着她，眼尾微扬的弧度像浸在月光里的钩子，等她给出更多的解释。 “我刚过去的时候，季枫刚好要溜，她说跟你说话那个人就是姜源的前任，她前任最近一直在躲姜源，我刚刚看她想拿你当挡箭牌，就，就想帮姜源一下，就这样了。” 沉默了一会，何璟上前一步抱住江知，伸手揉在她的头发上，指尖传来柔软的触感。 心里突然变得轻盈，又好像突然变得滚烫。 有那么一瞬间她真的有点慌，甚至顾不上思考江知突如其来的转变是否合理。 她的前任们斥责她的时候，她从来只有更冷的脸还给她们，她们骂的越凶，何璟就越冷，她的心底只有愤怒，只有寒凉。 她从未有过这般慌乱与不舍，当江知连质问都没有，直接跑掉的时候，她第一次感觉那些情绪都变成了细针，轻轻的刺在心上，会疼。 “我下次一定提前告诉你。” “嗯。” 江知感觉她的尾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委屈，像只被踩了尾巴的小猫。顺着脊背轻轻安抚，她还不知道何璟竟然这样在意分手两个字。 “我说分手让你很不开心吗？” “嗯。”甚至有点伤心，何璟没有说出口。 第48章 江知听的心里发软，笑骂自己：“啊，那我真不是东西。” “嗯。”何璟应的干脆，却抱她更紧。 何璟向来不是将喜欢挂在嘴边的人。那些直白滚烫的情话，那些华丽铺陈的辞藻，于她而言都是累赘，她的爱意在水底静静翻涌，却吝啬于让水面泛起半分涟漪。 但江知却愈发看的分明。 若是今天说出分手的人换成何璟，她也未必能比何璟的反应好到哪去。 何璟身上有种奇特的引力，她就像暗夜里温润的玉石，即使未经雕刻，那抹沉淀在肌理里的莹润，也自会让途经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停留，仿佛指尖稍一触碰，就能沾染上几分光芒。 这有时会让江知生出莫名的无力感，像握着一把沙，明明想握的更紧，却总怕留不住，隐隐的不安总在人声鼎沸的间隙钻出来，借着喧闹掩饰，轻轻叩着心门。 可是今天，看着何璟眼底未散的波澜，她才恍然，原来自己在对方心里，亦是这般沉甸甸的存在。 晚风掠过，吹动两人交缠的发丝。 或许是过去的感情经历让何璟染上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患得患失。那没关系，江知想。如果何璟习惯了沉默，那她就做那个先开口的人，如果何璟不愿失去，那她就做那个不松手的人。 何璟一连用三个嗯来答话，手里却越抱越紧，江知觉得好笑，吻在她的脸侧喃喃的：“好喜欢你。” 晚风渐渐带上了凉意，何璟将人圈在怀里，掌心贴着她后背：“还进去吗？” 江知先是摇头，很快又点了点头。 “想看热闹？” “不是，我有点饿了，想进去吃东西。”转念一想：“不过看一下也可以。” 两个人回到人群里，目标明确开始搜索姜源的身影，意料之外竟然没有看到。 “她们不会走了吧？” 何璟拿来一碟水果递给江知：“再找找看。” 江知啊呜一口塞进去一大块黄桃，嘴里含糊不清的：“对了，你们聊了半天，你觉得姜源前任怎么样？” 何璟回想了一下：“她，蛮厉害的。” “怎么个厉害？” “她在北江很多年了，一直在做自己的原创品牌，现在规模上也起来了。” 薛姝对北江的认识很到位，看问题一针见血，两个人聊了一些工作话题，倒是给了她一些启示。 “没了？人呢？人怎么样？” “emm”何璟瞟了她一眼：“人很漂亮。” 江知脑袋上几个黑点划过。说的，倒也没错。 两个人又到二楼转了半圈，水晶灯的光在地毯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却始终没看到姜源和薛姝的身影，反倒先遇到了季枫和小兰。 江知眼睛一亮，几步迎上去：“哎，你们看到姜源她们了吗？” 季枫摇摇头，狐疑的看着她们：“你们在干嘛？刚刚她们找你俩，这会你俩又找她们？” “她找我们了吗？” 江知慌忙想起来掏手机，这才发现姜源给她连打了三个语音通话都没有接到。 “回头再跟你讲吧。” 江知拉着何璟到一个僻静的露台回电话。 拨通，欢快的音乐乍然响起，带着明显的节奏感，叮叮咚咚的，江知竖着耳朵听了一会，日语的，听不懂。 过了好一会，何璟和她对视一眼，正准备挂断时，突然接通了。 “喂？”江知等了几秒，没有回应，不确定又看了一眼，是接通的。 对面很安静，却听不到有人说话，只有窸窸窣窣的声响，好像在一个很小的空间。 “喂，姜源？能听到吗？” 江知又提高了点音量，指尖在手机壳上按的更紧。 她又下意识的点亮屏幕确认，终于姜源的声音传出来：“怎么了？” “啊？”江知一怔：“噢就是你刚刚给我打电话我没接到，薛姝还和你在一块吗，你们现在在哪呢？” 对面沉默了两秒，传来一声含糊的 “嗯”。 “喂？”江知皱起眉。 又是一声闷哼，紧接着是一声明显的呻吟：“哈啊...” 江知还没反应过来，握着手机的手腕突然被攥住，何璟迅速挂断电话。 听筒里的忙音像根细针，轻轻戳在空气里。 江知后知后觉睁大了眼睛，看到何璟抿紧的唇线，不确信的问：“她们是在？” 尾音悬在半空，带着点不敢说出口的试探。何璟轻咳一声：“可能吧。” 江知突然感觉手机都开始发烫了，她盯着地毯上交错的光影发愣，姜源这进度也太神了，刚刚还像只炸毛的猫对着薛姝呲牙，这会居然就… 她偷偷抬眼瞥何璟，何璟却没什么反应。 “不对啊。” 江知忽然皱起眉，把刚冒出来的念头按下去，“这里哪有地方？” 宴会厅人来人往，露台又敞亮，她说着还特意伸出头，往露台外面探了探。 何璟看着她这副较真的模样，挑了挑眉，指尖在她腰侧轻轻捏了下提示道：“她们开车来的。” 江知感觉身上被电了一下。 第54章 酒店走廊上厚厚的软垫踏上去几乎没有声音，也没有实感，江知感觉自己好像踩在云上，轻飘飘的。脚心传来的绵软顺着神经往上爬，连带着指尖都有些发颤。 二十分钟的车程丝毫没有让她平静下来。 在露台上，何璟的指尖就那样漫不经心地搭在她腰侧。 江知攥着手机的指节发白，大脑在一片空白里疯狂打转，想开口说点什么打破这诡异的沉默。 何璟先一步捏住了她的下巴：“在想什么？”指腹碾上柔软的唇肉，声音压得极低：“想她们在做，什么吗？” 她尾音勾着点笑，像羽毛扫过心尖，刻意的停顿更让人浮想联翩。 江知的睫毛颤了颤，幽怨的觑了她一眼：“差不多吧。” 何璟轻笑着看她，唇角弯起的弧度柔和，目光也从她颤动的睫毛滑到泛红的耳垂，像在欣赏一件合心意的宝贝。 江知被她看得心虚，耳尖又烫了几分，连忙别开脸转移话题：“就是没想到她们刚刚还针锋相对，这会儿就…和好这么快。” “可能，床头打架床尾和？”何璟猜测。 江知认真的思考起来，看薛姝的样子，不像是那种喜欢分分合合折腾的人，那是小年轻人才喜欢的把戏。如果能轻易和好，姜源也不至于追到活动上来找她。 所以，难道只是单纯的上床？江知的思绪兀自乱飞，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边缘，自顾自摇了摇头：“不，她们连床都省了，也不嫌硌的慌。” 何璟被她一本正经的反应逗笑。月光随着她扬脖子的动作从下颌流淌，勾勒出流畅的颈侧线条，连带着凸起的锁骨都泛着莹白的光，漂亮得让人移不开眼。 何璟又搂上她的腰，将两人拉进，声音里带着缠绕的蛊惑：“那你更喜欢在哪里？” 江知被问的羞臊，耳根都要烧起来，还是强装镇定：“你先说。” “我吗？”何璟挑眉：“我喜欢在很多地方做。” 何璟的话直白，偏偏她自己脸不红心不跳，江知强忍着羞意，只觉得浑身都有点热，饶有兴致的问她：“比如？” 何璟耳朵微动，像是捕捉到她声音里的波浪线，坏心的凑近她的耳朵，继续引导她进入自己的氛围：“比如...” 她拖长了语调，慢慢吐出一个名词：“沙发上。” 何璟指尖调转方向，偷偷滑到江知的腰侧。 嗯，是个好地方，江知想。 何璟继续在她耳侧呵气，温热的气息钻进耳道：“浴室里。” 江知吞咽了一下，指尖无意识地蜷了蜷。 何璟继续说着在此刻让人浮想联翩的词语：“飘窗。” 脑袋都开始变得昏沉，尽管何璟并没有什么具体的描述，她还是一下子就想到了自己卧室里的那个飘窗。 “还有，画室的那个躺椅。” 江知的心骤然一紧。 与此同时，何璟突然猛的用力，转身把江知抵在了围栏上。力道不重，却带着不容抗拒的侵略性。 何璟的眼底藏着点狡黠：“又比如，现在。” 冰凉的石板硌着肩胛骨，江知猛的清醒过来。 她睫毛忽闪着，像是刚反应过来听到了什么。她伸头看了看里面灯火通明的大厅，又转头看了眼背后。 一层楼不算高空吧，她想跳了。 何璟两只手圈着她牢牢锁住，继续轻笑着逗她：“想试试吗？” - 门锁识别的声音把江知拉回到现在。 玄关的暖黄灯光漫出来，在地毯上洇开一片毛茸茸的光晕。 这种颜色通常都会给人一种安全舒适的感觉，有时也会让人想入非非。江知抓紧了何璟的衣摆。 她们火急火燎的回来，对于接下来要发生的事自然心知肚明。 第49章 江知当然很期待，后颈的皮肤早就开始发烫，可指尖还是不自觉蜷紧。 虽然，何璟一定会很温柔的对待她，但是她还是本能的有些畏缩，可能是怕自己会疼，也可能是怕自己不够好看。 何璟踏进屋子，把她一并拽进来。还没等站稳，包包掉在地毯上发出闷响，何璟把她推在了门板上。 江知下意识的后缩，她没想到会开始的这么急切，说好的温柔呢。 鼻尖相抵的距离里，何璟再次清晰的闻到她身上的味道，眼眸渐渐沉下去，原本还算温和的目光漫上浓得化不开的欲望，像深潭里翻涌的暗流，几乎要化作实质，将眼前的人整个吞噬。 江知像受惊的小兔子，两只手蹬在她的胳膊上：“我...”她刚想说什么，何璟却已经吻过来。 略显急躁的一个吻，却足够热烈。 何璟对自己的身体反应一清二楚。江知后腰抵在门板上的弧度，指尖攥着她胳膊时的力道，还有被吻得发闷的呼吸，都像火蛇一般燎着她的占有欲一点点燃烧。 何璟用力的吮吸，舌尖竭尽所能的缠绕。 江知的唇很快就被吮得发麻，却又在侵略性的温柔里慢慢软了下来。被她的热情带入状态，圈上她的脖子回应。 热，从心底里流出来的热意，一瞬间就满溢全身。 江知喉间不自觉发出一声轻哼，何璟揉在她后颈的力道骤然收紧。 指尖下滑，探进衣服的手心抚上江知的腰侧，恰到好处的凹陷让她爱不释手。 她还记得第一次摸上江知的腰时，江知会瑟缩着躲开，但是很快她爱上了这种触碰，就像现在，江知隔着衣服按住她的手，将自己牢牢的贴在她的掌心。 何璟微微的睁开眼，看江知颤动的睫毛，睫毛上像沾了水汽，湿漉漉的，眼尾泛着红，显然她也沉浸在这个吻里。 何璟的手开始移向后背，她想更近一点，更近的感受她的小兔子，触碰到她的内衣搭扣，随着一声轻响，却突然感觉到江知的身体一瞬间的僵硬。 眼睫微动，再次睁开眼时里面已经多了几分清明。 江知感觉胸前的束缚陡然松开，有微凉的空气钻进来，然而却没有预想中的暖热掌心覆上。 何璟只是用指腹在她光洁的背上摩挲，顺着脊椎的弧度慢慢滑动。 唇舌渐渐松开，江知眨了眨湿漉漉的眼睛好像在问她怎么不继续了。 何璟揉在她的眼角温声道：“紧张吗？” 江知有一点被看透的窘迫，但她并不想让何璟的热情落空，况且她也是想的，于是小声道：“一点点，”吻在她耳侧：“可以忽略不计。” 何璟轻笑，声音里带着刚亲吻过的沙哑，她的小兔子真的很喜欢她了。于是，手心揉在她的后颈，仰着头任由她用颤抖的嘴唇在自己的下颌上轻吻。 舌尖吮过，她发出一声明显的笑，江知随即紧张的抬起头：“笑什么？” 何璟笑着问她：“好吃吗，粉底液。” 江知被噎了一下。非要现在在意这些吗，氛围都被打断了，她故意反问：“那我的口红好吃吗？” 幼稚，两个人一起笑出来。 何璟捡起两人的包：“你先去浴室，我一会就来。” 何璟的本意是想让江知先洗，顺便缓一缓，也让自己在外面冷静一下，不要太急。 江知听完却睁大了眼睛：“啊？” 真的要在浴室吗？对于第一次来说会不会有点高难度了？ 她纠结的绞着手指：“能不能，就是，先从常规一点的开始啊？” 何璟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江知：“我...我不是，不喜欢浴室啊，就是...这种事吧，不是一般都...都先从床上开始吗？” 江知的声音越来越小，再抬眼时，就看见何璟的唇线渐渐抿紧，两只眼睛也越来越弯。 何璟把脸别向另一边，强忍着笑意，肩膀却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江知看她的反应，瞳孔骤然收缩，羞意后知后觉的顺着脊椎爬上来。她是不是又理解错了。。 何璟转过脸时眼底还蒙着层笑出来的水汽：“都依你。” 第55章 江知裹着浴袍走出来，何璟已经在床上靠坐着。 何璟放下手机，笑道：“我还以为你今天晚上不出来了。” 江知瞪她一眼，她还不是为了洗干净点吗。连脚踝的死皮都用磨砂膏搓了两遍，生怕哪里不够干净。 “过来。”何璟掀开被子拍拍身边的空位。 江知坐过去，何璟穿着自己的睡衣，头发披散着，脸上已是纤尘不染，匆匆瞥过她的睡衣领口：“你洗过了？” “嗯，我去你那个房间洗的。” 何璟说着，伸手散开她包着头发的毛巾。指尖触上湿漉漉的头发，沾染上些许凉意，不经意蹭过江知的耳垂，换来她细微的瑟缩。 何璟跪在床上，让江知的额头靠在自己腹部。薄薄的睡衣吸收了她的体温，像块温热的软枕，手上温柔的擦拭。 “姜源刚刚给你打电话了。”何璟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啊？你接了吗？” “接了。” 江知仰起头，眼里泛着点促狭的笑：“她们...结束了？” 何璟把她的重新按下去，笑：“不知道，但是听她的声音好像并没有多开心。” “你和她解释了吗？” “嗯，解释清楚了，她说谢谢你，回头请你吃饭。” “嘻嘻我就知道还是有点作用的，不然也不能请我吃饭你说是吧。” 江知的尾巴都快长出来了，何璟宠溺的在她头上揉了揉：“是。” 何璟找来吹风机给她吹头发，江知舒服的眯起眼睛。 她自己吹头发的时候总是低着头，吹干之后脸会热的涨红，不知道是不是酒店的吹风机更好一点，还是何璟太温柔了，她的手指抓在自己的头发上，很轻柔很舒服，连带着心里的紧张都被吹软了些。 轰鸣声在耳边消失时，江知的头发已经变得蓬松柔软。 何璟放下吹风机，指尖在她发尾捻了捻：“好了。” 江知顺了顺自己的头发，发丝间还残留着热量，熏着耳廓的肌肤。 抬眼正好撞进何璟的目光里，她懒懒的倚在枕头上，目光像是带着温度，落在她脸上。 睡衣的领口低垂，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隐隐约约能看到内里的沟壑。 江知抿了抿唇慌忙躲开目光，何璟不主动，她都不知道现在是该先趟过去还是先怎么样，呆坐在床边，耳根通红。 何璟把她的反应尽收眼底，支起一只胳膊撑着脑袋，眼里带着惬意的笑：“我们来玩个游戏吧。” “什么游戏？” 何璟的指尖在枕头上轻轻敲了敲，骨节分明的手指衬着米白的枕套，格外显眼。 “你之前给我发的视频里，那个闭眼猜东西的小游戏，我拿一个东西碰你，你不能看不能用手摸，不能有任何动作，然后说出来是什么。” 江知想起来了，那是一个小学生训练营里的游戏，本质上是想要训练孩子们之间的默契，以及他们的感知能力。 江知来了兴致：“好啊，那猜到了有什么奖励？” “你怎么就确定你一定会猜到？” “这有什么难的，大人的感知总比小孩好吧。” 何璟挑挑眉：“那你猜到一次，就答应你一件请求。” 江知眼睛亮了亮：“任何请求？” 何璟想了想：“不能违背法律和公序良俗。” “那当然。”江知在心里盘算了一下，挺划算的，爽快答应：“来吧，开始吧。” “闭眼，不许偷看。” “好~” 江知乖乖的盘腿坐在被子上，被面塌陷，压出几道褶皱，像朵绽开的花。 她把手放在膝盖，眼睛紧闭，何璟在她眼前晃了晃手，确定她已经看不到，转身开始寻找小物件。 就近扫视一圈，她随手拿起手机，只用右下角的边框在江知的手背上触碰。 江知细细的感受，不是很凉，也并不尖锐，有点重量，但是又不多。 江知皱起眉：“没感觉出来，再多碰几下。” 何璟又换了手机侧面的棱线蹭她的手背，这条边上有按键，江知一下子感觉出来：“是手机？是吧？” 她摸到何璟的手腕睁开眼，果然是何璟的手机。 “哈哈哈我猜对了。” 何璟挑眉，指尖在她手背上轻轻刮了下：“第一回合让你热身，要再来一次吗？” “当然，来。” 话是这么说，但是江知心里已经觉得有点难了，没想到失去视觉和手指的触觉会这么难受。 这一次，她竖着耳朵不放过一点动静，企图通过辨认何璟的位置来判断她可能拿什么东西。 一点温热的、带着湿意的东西贴上了她的锁骨。不是硬的，也不是柔软的布料，这触感带着点黏，却没什么温度，还带着点刻意的慢，在皮肤上游走。 第50章 江知瞬间有鸡皮疙瘩泛上来，她往后缩了缩：“我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当然不会，”何璟轻笑：“这是你的东西。” “我的？” 何璟又在她的锁骨上相同的位置轻划了一道，江知还是没猜到。 何璟笑，指腹在唇膏底部扭了扭：“要投降吗？” 江知犹豫。何璟在等待的间隙，还顺手给自己涂了一下。 第三次划在相同的位置，江知放弃了。 睁眼看到她手里的唇膏又追悔莫及，还真是她的东西。江知懊恼道：“我就说怎么会感觉是圆的呢，你太狡猾了，如果让我闻一下，我一定能猜出来。” 何璟笑的得意，拿来纸巾帮她擦掉锁骨上的痕迹，指尖在锁骨窝里轻按： “还来吗？” 江知被按得轻颤了下，却不服气道：“来！” 意料之中的回答。 很快，随着身边的被子塌陷，江知感觉自己的胳膊触到一片柔软，带着些许温热。 何璟继续贴近她，用自己的柔软稍用力的压在她的胳膊上，带着馥郁的香气在她耳边低语：“是什么？” 江知的拇指捏进手心里，圆润的形状隔着薄薄的衣料传到手臂上，轻微的动作间好像能感觉到顶端的小小□□。 何璟离的这么近，几乎是直接把答案告诉她，可是，江知却感觉自己的舌头像打结了一样说不出一个字。 耳边传来何璟低低的笑。胸腔的震感透过相贴的手臂传过来，像投入湖面的石子，在心里漾开一圈圈涟漪。 江知装不下去了，再傻也猜到了何璟的用意，何璟一直在引导她放松，引导她面对自己的身体。 说话也好，游戏也好，何璟一直在等待她的行动。一整个晚上她甚至都没有主动的好好抱抱她的恋人。 江知缓缓睁开眼睛：“对不起。” 何璟撤开身体的动作一顿：“嗯？为什么对不起？” 江知低着头：“我不是真的想玩游戏。我其实还是有一点点紧张，和一点点尴尬。” 何璟将她的头发撩到耳后，温柔道：“我知道。” 江知艰难的启唇：“何璟，我其实，从来没有和别人做过，你是第一个。” 虽然这样的话说出来在别人看来可能有点逊，但是二十七岁的江知依然觉得自己的选择是对的。 在别人眼里，她很开朗，情绪丰富，喜欢和不喜欢都很明显，这样的人一定喜欢过很多人吧。 并没有。感情是江知除了画画之外为数不多的会非常较真的事。她总觉得，身体的契合该跟心的归属一起到，少一步都不行。 闻言，何璟有些意外又有些意料之中。 江知继续道：“我不是不懂，我就是，没实践过，我怕自己表现的不够好，也害怕，会伤到你。” “嗯。” 何璟揉在她的嘴角，温柔的碾过，托起她的脸颊让她直视自己的眼睛：“江知，你不需要说对不起，不论是第几次，你都有权利慢慢来，也有权利不来。”指腹轻轻蹭在她的脸颊：“我没有那么容易被你伤到，我很清楚我的身体，当然，我不会强迫你跟着我的节奏，刚刚也只是因为我想告诉你我的身体感受，并不是要求你必须要和我做，我会慢慢等你，等你也想的时候。” 何璟身后的灯光顺着她的轮廓漫开，把她眼底的认真映照的一清二楚。 江知感觉自己有点想哭，眼眶都有点红了。她最喜欢何璟用这样的节奏和她说话，一字一句的，不紧不慢的，带着引导的语气，像她身上的香气，温和，舒缓。 江知咽了咽，眼睛水润润的：“我，我挺想的其实，想好多年了。” 何璟微愣，江知突如其来的耿直让她一下子笑出来。 周围的空气陡然一松，何璟敛了敛笑意，在她的鼻尖上印下一个轻柔的吻：“好，那我们就慢慢的尝试。” 何璟抓住她的两只手圈在自己的腰上，而后跨坐到她的腿上：“感受我就好，我们还有一整个晚上。” 第56章 卧室里面一片昏暗，厚重的遮光帘把光线挡的严严实实。 何璟摸到手机，已经是中午十二点了。 被江知压着的左臂传来酸麻的钝感，大概是保持一个姿势太久，连指尖都有点发木。何璟放下手机从背后环在她的腰上。 赤裸的肌肤相贴，舒服的发出一声喟叹，手掌贴着江知的侧腰慢慢滑到腹部，指腹在那片光滑的肌肤上打着圈。 怀里的人轻轻哼了一声，何璟停下动作：“醒了？” 江知的睫毛颤了颤，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嗯算是应答，缩缩脖子没有睁眼。 等了一会又没有动静了，何璟悄悄的挪动僵硬的手臂，托起她的头，快要抽出来的时候江知睁眼了。 她抬起头，主动拉过何璟的手臂绕到身前，翻身：“是不是麻了？” 沙哑的声音让江知自己也吓了一跳，简直像是重感冒了一样，她轻咳两声，试图让嗓子恢复清亮。 何璟在她的胸腔上轻拍：“别咳了，等下起来再喝点水。” 江知在黑暗中和她幽怨的对视。 何璟笑，偏过头在她的嘴角碰了碰，无辜道：“我提醒你了的。” 昨晚，何璟把她按在床头，一只手护在她的头顶，充当头和床头板之间的缓冲，另一只手则是持续不断的动作。 江知的声音被撞的破碎，再也控制不住呻吟出声，何璟趴在她的耳侧：“小声一点，不然明天会喉咙疼。”她嘴上体贴，下面的手却一点也不带停的。 “啊...嗯...”江知红着眼眶，想骂人的话又被撞的稀碎，干脆一口咬在她的肩膀上。 想到这，江知的耳尖腾就红了，替她揉捏胳膊的手猛的甩出去，重重的砸在被子上：“自己揉吧。” 何璟夸张的一个吸气：“嘶，疼。” 江知下意识撑起头想去查看，很快又反应过来，重新躺下去：“疼着吧”。 何璟的手收回被子，笑着把她揽进怀里：“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江知被搂着，肌肤相贴的触感舒服的不想说话，活动了一下脚踝压在何璟的脚面上。 虽然何璟已经很温柔了，但是因为她平时只会在外面自己尝试，这还是第一次在里面，她感受了一下后回答何璟：“感觉...感觉下面有点胀。” “疼吗？” 江知摇摇头:“也不是疼，就是...嗯好像存在感有点强。” 如果有轻微的红肿，或者局部轻微不适倒也正常，何璟的手顺势就往下摸，江知赶快抓住她：“你干什么？” “我摸一下是不是肿了。” “没有。” “这么肯定？” “这是我的...我当然知道。” 何璟笑：“好，我不摸，你自己感受，不舒服一定要告诉我。” 江知迅速道：“没有。” “好。”等了一会何璟又继续问她：“那昨晚舒服吗？” 江知无语了，昨天晚上她太累了，到最后直接就睡着了，没有机会让何璟做事后采访，现在真是让她抓住时机了。 “我们要沟通才能越做越好。” 好一个越做越好，江知：“舒不舒服你不知道吗？” 何璟还想接着问更细节的，江知眼疾手快赶快捂住她的嘴：“嘘，都舒服都舒服，你最棒了。” 何璟的眼睛弯弯，漏出盈盈笑意，争取下次问出更多吧。 两个人又抱了一会，无法忽视的饥饿感袭来，准备起床。 何璟摸到窗帘的遥控器，捂上江知的眼睛按了打开。 遮光帘缓缓向两侧退去，大太阳已经高高挂起，刺眼的光线瞬间涌进来，把屋子里的一片狼藉照得明亮。 何璟的手慢慢松开，让她能透过指缝渐渐适应光线：“慢慢睁，有点亮。” 江知睁开眼就看到身后空着的大半个床位，床尾的被子拖到了地上，她和何璟就挤在边边上。 再看向另一边，浴袍在地毯上皱成一团，旁边还滚着几个用过的纸巾团，甚至连床头柜上的水杯都倒了，水渍在桌面上留下干涸的印子。 没眼看了，江知收回视线。 何璟起身收拾，光洁的肩膀上露出一个明显的牙齿印，红红的。 那是她没忍住咬上去的，何璟被咬了也只是闷哼着往她颈窝里蹭，不仅没有推开，更是用手掌托着她的后颈，让她咬得更稳些。 江知捂了捂脸，偷偷欣赏着她光裸的身体，细腻的触感好像还停留在手心里，每一处起伏每一处肌肉，她都细细的感受过。 她曾经跟着美术系的朋友画过一次女裸体模特写生，那时候她才开始自学素描没多久，朋友总说她画的很硬，画出来不像□□像雕塑。 后来江知慢慢的会模仿别人的画法，终于有点人的质感了，但是依然尽量避免直接画人体，现在，她真的理解了那种柔软。 那种感觉正是贝尼尼的纯白大理石里藏着的风，也是鲁本斯画里的坚实肉感，富有力量，是弗拉戈纳尔的笔下仿佛能陷进去的娇柔，也是张萱仕女图里生机勃勃的曲眉丰颊。 第51章 艺术家们表现的柔软都很到位，江知感觉自己也有了一种独属于自己的理解。 何璟在点餐，江知先去洗漱，出来的时候就看到她在电脑前面忙碌。 “今天你有工作吗？” “没有，我只是回几个邮件，等明天小纪到了再工作。” 江知眼睛亮了亮：“好耶，那今天我们去玩什么？” 何璟停下手里的动作，一只手托着下巴若有所思，好整以暇的看着她：“你累吗？” 折腾到后半夜说实话还是有点累的：“还...还好。” 那就好，何璟的眼里闪过一丝笑意：“那吃过饭再说吧。” 关上电脑，何璟起身伸了个懒腰，她依旧穿着昨晚的吊带睡裙，肩膀上的细绳正摩擦在没消的红印上。 刷牙洗脸，何璟刚拿过毛巾准备擦干，江知突然推门闯进来，不由分说攀上她的肩膀，挑开吊带。 何璟脸上还挂着水珠：“怎么了？” 江知继续手里的动作，撕开两个薄薄的创可贴，小心翼翼的覆盖在牙印上，指腹按了按，贴牢了。 虽然没有破皮，但是老这么被衣服来回蹭着什么时候才会消下去。 江知贴完就跑，被何璟一把拽回怀里。 “啊有水，唔...” 第57章 江知再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了。趁着何璟还没醒，先一步起床。 腰酸，腿软，重新踩在地上的感觉好陌生，也是体会到那种纵欲过度的感受了。 客厅的桌子上放着好几个盘子，歪倒的酒杯上还挂着淡红的酒渍，还有一些整理起来的袋子。 江知先给自己倒了杯水，猛灌一大口，喉咙被呛的发痒，咳了两声才顺过气。 靠在窗边看外面的太阳已经是暖红的颜色，一天又快要结束了，她推开窗户，干燥的热气裹着城市的浑浊钻进鼻子，两天两夜没出房门，连这污染的空气都变的亲切。 江知翻翻找找腾出一个大一点的垃圾袋，何璟还没醒，于是就先从眼前桌上的残羹剩饭开始收拾。 才摞了两个盘子，身后传来拖鞋的轻响，还没等回过头去，腰就被圈住，何璟脸贴在她的背上蹭了蹭：“你在干什么？” 她的声音软乎乎的，像还含着困意，江知停下动作指尖还捏着消毒纸巾：“你不是说小纪今天到吗？” 何璟趴在她肩上好好回忆了一下：“好像是。” “所以啊，赶快收拾一下。”江知耸耸肩示意她松开自己。 “等一下叫客房服务不就就好了。” 江知一愣，她能不知道吗，想想卧室里的一片狼藉，她只是不想在别人过来的时候太羞耻：“那，那我先回我房间，等打扫好了我再回来。” 何璟笑着拉住她：“好好好，”让江知坐在沙发上：“我来收拾，你可以先看看想吃点什么？” - 纪馨快到的时候给何璟打了一个电话，没人接。 江知正四处翻找自己的手机，突然听到震动的声音从被子里传出来。 猛的扑上去一通扒拉，终于拿出来，结果是何璟的手机。 她接过何璟手里的垃圾：“小纪给你打电话。” 何璟接通：“喂？” “喂璟姐，你在酒店吗，我马上到啦~” “你到了？这么快？” 江知立刻竖起耳朵。 “我改签了呀，你没看到我给你发的消息吗？” 何璟挑眉，她哪有时间看。 纪馨继续：“你吃饭了吗璟姐，等会我到了咱一块去吃晚饭啊，我收藏了一家评分特别好的泰式餐厅，就在酒店附近。” 何璟看了两眼呆愣在原地的江知，心里已经有了盘算：“好，那你还有多久到？” 小纪愉快道：“快了，大概还有二十分钟吧，等我哦。” 挂断电话，江知急忙问：“小纪还有多久到？” “二十分钟。 ” 何璟把手机随手放在床头柜上。 江知手里的垃圾袋啪掉在地上，她迅速捡起来：“这么快。” “她说她改签了，问我要不要一起吃晚饭，我答应了。” 江知松了口气：“幸好我还没点餐，等会你就直接跟她出去吃，我收拾完就回我房间。 ” 何璟拉住她：“我们当然要一起去。” 江知疑惑脸：“我们一起去？不会太奇怪吗？她猜到了怎么办？” 如果何璟不是出来工作那倒还可以解释，但是哪有人出差还带着朋友的。 何璟笑着安抚她：“猜到就猜到吧，小纪没事的。” 既然何璟都这么说了，江知当然也相信她，抱着侥幸心理答应了。 二十分钟刚过没多久，门铃就响了。 江知正在镜子前调整衣领，何璟放下手里的东西先去开门。 一见面小纪就扬起笑脸：“璟姐！” 猛的听到她咋咋呼呼的声音，何璟被吓的眼皮一跳，顿了顿连忙请她进来。 何璟的这个套房不算太大，但格局很规整，玄关、客厅、小吧台和卧室的区域划分得清清楚楚，该有的功能区一应俱全。 浅灰色的布艺沙发靠着落地窗，旁边的原木小吧台嵌着盏暖黄的吊灯，看着简约又不失格调。小纪刚探头往里看了一眼，就忍不住感叹：“哇，这房间看着好舒服啊。” 从小吧台转过来冷不丁就看到沙发前面站了一个人，还向自己挥了挥手。 小纪的笑容停滞在脸上，眼睛微微睁大，明显有些傻眼。 “江江？”她试探着喊了一声，声音里还带着点没反应过来的茫然。 江知冲她笑了笑：“是我。” “你也在？” “哈哈哈我，我碰巧来北江玩的。”江知被她看的有点不自在，抬手摸了摸鼻尖。 小纪的眼神在何璟和江知之间悄悄打转。 何璟并没有过多解释，只是问江知：“收拾好了吗，好了咱们去吃饭。” “好了。”江知早就饿了，迫不及待的去换鞋。 何璟拿上两人的包紧随其后，还顺手把江知换下来的拖鞋一起摆整齐。 小纪不动声色的注视着两人的一举一动，摸着下巴在心里犯嘀咕，总感觉哪里不一样了呢。 三个人一起出了酒店，打车前往小纪说的那家泰国餐厅。 确实离的不远，十分钟就到了，一进门，浓郁的香茅和柠檬叶的味道扑面而来，混着淡淡的鱼露香。 店里的墙面刷成了浅金色，挂着东南亚风格的织锦挂毯，隔区之间还有龟背竹点缀，装修得很有异域风情。 江知率先入座，何璟就在她旁边坐下，小纪只好坐在她们对面。 服务员拿着平板过来点餐，三个人参考她的推荐又选了几个以前没吃过的。 服务员接过平板：“好的女士，请问几位有忌口的吗？” 何璟刚要说话，江知道：“少辣，不要有姜，谢谢。” 服务员又看向对面呆愣的小纪。 “我没有忌口。” 服务员走后，纪馨用吸管搅着杯子里的柠檬水，状似随意地问：“江江你什么时候来的？” “来了两三天了。” 小纪心想果然，璟姐就是为了能和江江一起玩才提前来的吧：“那你们最近吃了什么好吃的店吗，我也去尝尝。” “啊，”江知指尖在杯子上一顿，她们这两天不是让酒店送餐就是点外卖，连酒店大堂都没出过，还真不知道有什么好吃的店。 江知硬着头皮打哈哈：“我们这不是等着你来给我们推荐吗，你最会找吃的了。” 小纪很受用：“合着你们一点都没去探索探索？” “就，没有，没有特别印象深刻的。”江知喝口水压压惊。 小纪一幅了然的神色，还得是我啊，她大义凌然道：“没事！我最近收藏了好多吃的，全都是我精挑细选，货比三家，翻遍各大平台选出来的，包好吃的。” 何璟夹了一口餐前小菜，冷不丁的：“晚上发给我。” 小纪一愣，没明白过来她说的话：“发什么？” 何璟面不改色道：“你找的店。” 小纪眼睛都直了，现在白嫖都这么理直气壮了吗，而且，璟姐什么时候在乎过吃的呀，不都是“随便”吗，现在竟然还问她要推荐，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看到旁边的江知，她又突然有点明白了。 小纪笑笑，装作开玩笑的口吻，其实心里超紧张的发问：“璟姐不会是想和江江一起去吃，不带我吧。” 何璟刚说了一个对字的口型，就被江知迅速打断，江知赶快解释：“怎么会！她替我要的，我提前研究研究哈哈哈。” 桌子下面江知用自己的膝盖撞了撞她的，怎么谈个恋爱情商还谈低了呢。 气氛有点尴尬，三个人默默喝水。 幸好点的菜很快端上来。 小纪果然很会选。上来的菜俱是品相极好的。刚端上来的青木瓜沙拉，翠绿色的木瓜丝堆在白瓷盘里，上面撒着小番茄块、花生碎，还有胡萝卜丝，配色鲜活得像幅画。 第52章 还有青咖喱椰汁鸡 ，咖喱裹着嫩黄的鸡块和紫黑的小茄子，表面浮着层薄薄的椰浆油光，不敢想淋在米饭上该多好吃。 旁边的泰式炸鱼饼，边缘煎的微焦翻着油亮的色泽，筷子夹上去就能感觉出外皮的脆响。 江知迫不及待咬了一大口，刚进嘴里，措不及防一下子被烫的眼圈都开始泛红。她急促的呼气，咬不下去也咽不了，只能含在嘴里持续的烫着舌头，急着直眨眼。 何璟赶快把手伸过去：“吐出来。” 顾不了那么多了，江知一低头就把那一口鱼饼吐在了她的手上，然后赶快抱着刚上来的冰奶茶猛吸两口。 带着唾液的鱼饼掉落在何璟的掌心，小纪赶快打开纸巾递过去，何璟边清理边询问：“烫到了吗？” 江知顶着口腔内壁缓了缓：“还好还好，现在没事了。” 何璟不放心，顺手就捏上她的下巴：“我看看。” 眼看何璟就要掰开她的嘴，江知慌忙抓住她的手后撤：“你干嘛？”她的眼球慌张的朝着一个方向示意，还有小纪在呢。 两个人一前一后转头看过去，小纪捧着杯子，已经是满脸姨母笑。 第58章 在北江这几天江知都过得蛮开心。 白天和姜源季枫他们一起去玩，去看各种展览，晚上就接何璟下班，吃点好吃的然后再窝在酒店做一些爱做的事。 有时候何璟不可避免会有一些应酬，回来的有点晚，但是热恋嘛，爱起来总是通宵达旦。 今天最后一天工作，早早结束，电梯门一打开何璟就看到了大厅里的江知，她正在和谁说话。 小纪生怕她看不到，疯狂用眼神示意：“那呢那呢。” 何璟无奈的看她一眼：“我能看到。”如果她和江知真的是爱豆啊话，小纪一定是她们的粉头吧。 何璟走过去才想起江知对面那个人是她们见过的宋歆然的朋友。 身后的宋歆然兴奋的跑过去一把抱住秦桢：“你怎么来了？你今天这么早？” 秦桢搂着她接过她的包：“所以才能来接你啊。” 比起她们的腻歪，何璟江知就矜持的多了。几个人打过照面就准备撤了。宋歆然和秦桢一起走了，何璟自然和江知一起去约会，只剩下小纪准备直接打车回酒店，她是今晚的机票，比何璟她们早一天。 江知想要不然带着小纪一起吃饭，吃完再送到机场。小纪很自觉的拒绝了：“姐姐们就别管我啦，咱们又不是不见了，我这么会玩的人你们还担心我无聊啊，快去抓紧时间谈恋爱吧。”等回去一河哪还有这么舒服的日子。 两个漂亮的身影在暮色里像被精心定格的电影画面，小纪看到她们的手始终交握，何璟侧过头说了句什么，江知也侧过脸和她对视，脸上扬起灿烂的笑。 这些简单的动作落在小纪眼里慢得像被拉长的胶片，没有半分刻意，却比任何爱情影片都更直观更动人。 两个人吃过饭，终于去了何璟的母校散步。 来北江之前就说要来转转，没想到一直拖到了现在。 走进宽阔的林荫大道，树叶郁郁葱葱。何璟领着她在校园里转，新增了两栋楼她不认识，其它的倒是依旧熟悉。 江知一边逛一边想象着何璟在这里学习生活的场景，觉得很神奇，你因为一个人的现在会好奇她的过去，更会期待她的未来。 图书馆前的铜钟悬在老槐树上，钟体裹着层深褐的锈，像给时光镀了层膜，上面的铭文被雨水泡得发暗，却仍能看出当年錾刻的力道。 江知很容易会被这样的老物件拉回到曾经的年代里，它们穿过无数的岁月到现在，就这么悬着，立着，安安静静的看过多少人从青涩走到成熟，看过多少心事在树影里藏了又显，百转千回。 何璟显然也陷入到回忆里，那时候图书馆的大门还不是这样的，现在全换成了大玻璃门倒也亮堂。 她在这里生活四年，成长迅速的四年，迷茫的四年，意义非凡的四年，也是普普通通的四年。 江知问她：“在这种百年名校读书是什么感觉啊？” “嗯？”何璟回过神思索：“太久远了，已经没感觉了。” 江知皱皱鼻子表达不满：“你认真回答我。” 胳膊被晃动，何璟笑了笑，认真思考起来：“会感觉，自己的渺小。” 学到的知识越多越觉得自己渺小，看到优秀的人越多越觉得自己的渺小。无论怎么追赶，前面总会有更多的高山，数不胜数，无法翻越。 但是，有些人选择站在高山之上，看看路，继续追逐，去没有到过的领域，有些人会找到自己的高山，扎住在那，还有一些人，会在高山里面迷路。 “想想也是，不过，我这辈子是没机会读这样的学校了。”江知又想到，现在有很多谈恋爱卡学历的，她的学校跟何璟比不知道差了多少个十万八千里，顿时又觉得有些失落。 虽然她没有说出口，但何璟很敏锐的感觉到她的停顿。 她握了握江知的手：“读不读这个学校，都不会影响你成为你。” “无论你读不读百年名校，该经历的困境一个都不会少。每个人有每个人的课题，只是说这些问题放在不同的人身上可能难易程度就不一样了，但是，谁也不比谁轻松。” “我经常觉得现在我们的社会太赶了，很多人大学已经上完了才会后知后觉。” 江知默默听着，何璟突然看着她：“江知，其实你已经比很多人要棒了，你有想坚持的东西，有喜欢的东西，这就很好。在我眼里的你，很好，足够好。” 江知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夸奖有些赧然，一时竟然没有说话，睫毛轻颤着垂下去，却难掩笑意。 半晌，“真的吗？” 何璟好像猜到了她会有这么一问，笑意渐深，却是很认真的回答：“真的。” 江知紧了紧两人交握的手。如果人注定要走一些弯路，如果人注定要有一些漫长的等待，那么现在，她觉得之前的每一步都没有遗憾了。 看着自己身处的这所校园，周围的同学经过，她们有的脚步匆匆，有的漫无目的。似乎，再回到校园也不是那么可怕的事情。 江知握了握何璟的手：“哎你知道吗，我上学的时候一直想谈校园恋爱，结果都到毕业了也没谈。” 何璟笑：“为什么没谈？” 江知转头，嘻嘻一笑：“因为你不在啊，和谁谈？” 何璟笑着别过脸去：“你现在真的越来越油嘴滑舌了。” “哈哈哈我还没说更土的呢，你都不知道这些话我憋了多少年了没处说。” 何璟揉了揉她的头发，安抚小兔子雀跃的心情。转念一想她又多了几分严肃：“江知，我一直没有问过你。” “什么？” “你会介意我和别人谈过吗？” 江知回了一个锐利的眼神，悄咪咪道：“你是不是很早就想问了？” 何璟被她的表情逗笑，却又不可避免的带上一些些紧张，诚实道：“是。” 江知从来没有问过她过去的恋爱史，对她说的话也从不怀疑，但是何璟自己心里很清楚，是她自己也在有意的避开这个话题。她害怕，曾经那些潦草的，不那么认真的恋爱，会成为江知介意的 “污点”。 何璟从小就知道自己的外在条件很好，无论是大人小孩好像都还蛮喜欢自己的。忘了从什么时候起，有人开始向她表白，男生，女生，小小年纪就开始和她说，爱。 何璟并不理解他们怎么就爱了，她一心扑在学业上并没不理会。 再后来，她上了大学，也许是受到周围环境的影响，她也开始思考起恋爱的话题。周围人的表白不再像记忆里那样轻飘飘，有人会记得她不吃辣不吃姜，有人会在她被打击时彻夜陪伴，这些实实在在的关心让她很受用，她开始意识到原来有人陪伴是这种感觉。 被喜欢得到的太轻易，会产生一种错觉，好像只要对方先伸出手，她就不会是那个被丢下的人。 之后，她接受告白时的犹豫一次比一次少，得到的谴责却越来越多。她自己也开始分不清了。 这样想来，何璟也觉得自己蛮渣的，她把 “接受喜欢” 当成获取陪伴的方式，却从来没有在意过恋爱里最该有的 “主动选择” 和 “真心投入”。 江知感觉到她的认真，也停下脚步，理了理她的衣领：“其实，之前莹姐和我提过。” “她说你有过好几段恋爱，但是都没有好下场。我当时挺震惊的，但是你知道我第一个念头是什么吗，我当时想的是，如果你是一个很随便的人的话，是不是我也可以有机会。” 江知话里的卑微让何璟感觉到心里一瞬间的抽疼。 “你先别急着皱眉呀。” 江知伸手揉了揉她的眉心，指尖带着点温热的触感，“我后来想明白了，我不该那样揣度你的，因为我感觉到的何璟不是那样的人。你被很多人喜欢只是因为你值得被喜欢。” 第53章 “我是没谈过恋爱，但并不意味着我就执着于一定要找一个和我一样的，我一直没谈只是因为没遇到足够喜欢的。我对自己的感受很诚实的，足够喜欢就是，喜欢当下的她，喜欢她的全部，喜欢到卑微，也喜欢到不再害怕。” 何璟的睫毛颤了颤，喉间像被什么东西堵着。 江知看她呆愣楞的，伸出手指在她的心口点了点，不好意思道：“你知道我说的‘她’是指你吧。” 何璟笑着握住她戳在自己胸前的手指：“我知道。” 何璟听出来了，江知并没有理所当然的把她自己当做例外，她重视第一次恋爱，但并没有把它没有把它放在高高在上的位置，也没有排除掉自己会受伤的可能，但是，她允许一切发生。 有热烈的感觉充盈在心脏。 两个人依然悠闲的走着。 江知问：“那如果我和别人谈过你会介意吗？” 何璟脱口而出：“会。” “嚯！”江知脚步一顿惊呼出声，没料到她这么实诚，而后眉毛立刻耷拉下来：“你怎么这么双标啊，一点都不公平。” 何璟笑着拉她继续走：“嗯，只想你和我谈。” 一辈子，只和我一个人谈吧。 第59章 北江一大早就浸在了暑气里，早上八点半的阳光就已经烈的晃眼，幸好，被厚重的遮光窗帘拦在外面。 而室内，舒适的温度下床上的被子包裹了两个赤条条的人。 何璟开了一盏小灯，偏过头看熟睡中的江知。 江知的鼻尖因为呼吸微微翕动着，嘴唇有些微微的红肿。 何璟的手指轻轻滑过她的脸颊，从眉梢到鼻尖，掠过鼻梁能摸到细微的骨骼轮廓。 江知似是感觉到了这轻柔的触碰，身子往何璟这边蹭了蹭，含混的嘤咛一声。 何璟钻进被子，张了张嘴，让更多的柔软填满口腔，而后噙着那一点轻微的拉扯。如愿再次听到江知的一声嘤咛还带着未散尽的睡意。 江知感觉到意识回笼，胸前的感觉最为强烈，身体有轻微的眩晕感，她眼皮颤抖，挣扎着终于睁开双眼，眼神有些迷离，却无法掩饰的透着强烈的渴望。 她低头看到何璟黑色的发顶，把被子撑起一个弧度。 “别咬...”江知按住她的脑后，刚睡醒，四肢绵软，用不上力，脑子里还有点混沌，模模糊糊的想，是还没结束吗。 何璟松开手摸向她的脸颊，似是安抚的动作按在她的唇边。 江知偏过头微微扬起下巴，食指含进嘴里。 指尖轻轻搅动，绕着舌尖打转。江知似是不满她的动作，用舌头顶向上颚，借助吞咽的动作将她乱动的指尖夹在中间。 何璟抬眼，眼神微暗，小兔子最近真是学了不少。她抽出手指，按压在唇瓣上留下湿润的痕迹，轻笑：“好色。” 江知红着脸躲掉，并不看她：“你快点。” 何璟挑眉，看来刚睡醒的感觉要更强烈一点，江知还是第一次主动催她。 她勾勾唇从江知身上下来，摸到床头柜上的消毒纸巾，仔细的擦拭着手指，她刻意的放慢动作擦得仔细，擦到一半却突然顿了一下。想到什么，下意识的发出一声：“呀。” 江知本来就在偷瞄她，看她不再动作，还以为是她的手怎么了。 她赶快拉过何璟的手腕翻看，指甲圆润干净，指节分明，指尖上翻着健康的淡粉色，江知眉头微皱，并没有看到什么异样。 何璟也不说话，眼尾上挑就这么任由她检查。 江知好像突然意识到自己现在的行为有多么直白，撞到何璟的视线，顿时耳朵上红了一片。 “别动。”何璟赶快捉住她要缩回去的手，扣住。 江知眼睁睁看着她的手指挤进自己的指缝，而后一直扣到了枕头上。这不是白擦了吗。 江知不明所以：“你干嘛？” 何璟吻上她的耳垂：“没指套了。” “啊？” “突然想起来，昨天晚上用完了。” 江知看着何璟近在咫尺的眼睛，又低头看了看两人交握的手，再想想自己刚才急不可耐的样子，最后感受着此刻身体里那股火烧火燎的感觉。还有比现在更绝望的时刻吗。 江知闷声闷气的：“你故意的！” 何璟低笑，翻身吻着她的耳朵：“这次真的不是故意的。” 她的吻重新又滑下去：“抬腰。” 被子不断下滑。 片刻后，何璟顺着濡湿的肌肤慢慢吻回去。 “舒服了？”她的声音带着动情后的沙哑，鼻尖蹭着顶端。 江知根本没有力气回应她，无力的捞了一把，何璟把人揽进怀里，腿搭在自己腰上，一点一点顺着她的后背。 过了好一会，江知感觉何璟在帮她清理，迷迷糊糊的问：“现在是早上吗？” “嗯，九点多了。”何璟扔掉纸巾，理了理她额前的头发：“你再睡会，我先去洗个澡，收拾一下行李，等你睡醒了咱们再走。” 虽然酒店退房时间到下午两点，但是下午就要回一河了，所以中午还有和季枫她们的一顿饭，收拾好行李就不用回来了。 江知 “嗯” 了一声，却没松开抓着她的手。何璟笑了笑，只好先就这么抱着她，听着怀里人渐渐平稳的呼吸声。 等江知再次醒来时，浴室里已经传来了水声。何璟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了床，正在淋浴间里冲澡。 看了眼时间，好像也没睡多久。她想起中午的约饭也没了再睡的心思。 起身时被子从身上滑下去，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反思，这几天在北江好像都没做过什么正经事呢...... 浴室的门措不及防的打开，何璟裹着浴巾走出来，发梢的水珠滴在锁骨上，再滑进浴巾。 江知立刻拉过被子挡住自己胸前。何璟擦着头发走过来轻笑：“我是没看过还是没吃过？” 江知干脆把头也埋进被子里，两只脚在被子下面扑腾，羞愤道：“你闭嘴啊~” - 收拾好行李，季枫正好发来消息说到楼下了。 何璟拎起大行李箱，江知自然而然接过她手里的包：“我来拿。” 她拉着门把手准备关门，又看了看屋内，手里顿了顿。 何璟被背后揽住她：“想什么呢？” “要走了，竟然还有点舍不得。” 何璟轻笑：“这只是一个酒店，我们也可以在家里做。” 江知瞪她一眼。谈恋爱前她总觉得何璟是那种清冷又严肃的人，连说话都带着点距离感，谈恋爱之后才发现，她才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季枫的车就等在街边的梧桐树下，车窗摇下来时，小兰正趴在副驾上朝她们挥手。 把行李塞进后备箱，两个人在后排落座。 小兰兴奋的扒着座椅，给她们递过去她特意带的米糕：“肯定没吃饭吧，要不要垫一垫，我奶奶做的。” 江知一听眼睛就亮了亮，她就喜欢这种家里人做的吃的，接过来跟何璟一人拿了一块。 小兰指了指江知的脸：“昨晚没睡好吗？眼下怎么有点青。” 江知的皮肤很干净透亮，稍微有点痕迹就很明显。 何璟揉了揉江知的头发：“累到了。” 江知像只恶狠狠的小狗，叼着食物猛的转头瞪她一眼。 “咳...就是有点失眠。”没有办法，这还已经是她用遮瑕补救过的结果了。 季枫从后视镜也看了江知一眼，和小兰交换了一个眼神，了然的笑没再打趣她。 几个人到了餐厅，侍者推开大门，最先涌来的竟然不是食物香气，是一种被中央空调细细过滤过的混着白檀与冷杉的气息。 玄关处没有直白的招牌，只有一面悬浮的水幕墙，水流顺着青灰色石板缓缓淌下，在脚边积成浅池，倒映着头顶垂下的水晶灯碎光。 江知朝季枫比了个大拇指：这档次，下了血本了。 季枫好像是看懂了她的意思，朝她挤了下眼，舌头在嘴里轻弹发出“哒”的一声轻响。 江知想幸好她外表看起来是明显的温文尔雅的气质，要不然她真的不知道小兰是怎么看上这么油的人的。 姜源已经在座位上等着了，看到几个人过来连忙招手：“这里这里，快来。” 看清来人，竟然没有她心心念念的薛姝，不免有些失落，但是表面上依然是没心没肺的：“你们也太慢了，我都饿扁了。” 季枫：“你又没事你干嘛不吃早饭？” 姜源有气无力的：“早饭又没有季大师请客。” 季枫朝她翻白眼：“哎，我帮不了你了啊，薛姝已经不信我了，你自己想办法见她吧。” 从宴会那晚之后，薛姝像是彻底不想再见到她，一脸好几天都没有找到机会，骗都骗不出来了。 姜源深吸一口气，一时无话：“先吃饭吧，我真的饿了。” 第54章 她像是蔫了的花双手托着下巴勉力支撑着看菜单，抬眼就看到江知在对面看着她，笑的开心。 姜源眼睛微眯，朝她投去一个威胁的眼神：“你笑什么？” 江知立刻换了个方向回避她的眼神，装作没有听到，转头问何璟道：“我前几天看了一个小说你记得吗？” “哪个？” “就是那个追妻火葬场的那个，里面那个女主就是很作的甩了自己老婆，然后过了几年又回来追妻，结果人家肯定不愿意啊，偏偏她还拉不下脸，就在那干着急。” 何璟很配合跟她一唱一和：“哦那个啊，那后来呢？” “后来嘛，”江知偷偷瞥了一眼姜源：“看得见吃不着肯定就被逼急了呀，就开始软硬兼施。” 姜源表面不在意还是竖着耳朵听，心里嘀咕怎么个软硬兼施法呢？小兰也听进去了：“结果呢？” 江知看着她们两个被自己带入戏颇有些得意：“想知道啊？” 姜源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差点真被忽悠了，听她这么一问一下就知道是她胡诌的，就算是真的，小说里写的怎么能当真，难不成她还要靠一本小说来追妻？呸，谁要追妻。 小兰点点头一脸的天真：“想。” 季枫赶快把她的脸扭回来，担忧的在她脸上拍了拍：“她在诓你的呢宝。” 江知兀自在那笑的开心。 何璟上班那几天她基本上每天都和姜源她们一起玩，彼此之间也熟悉了很多。几个人边吃边聊，氛围很轻松。 甜品收尾阶段，江知点了茉莉花茶慕斯配荔枝啫喱，端上来的时候上面还撒着冻干的茉莉花瓣。挖一勺放进嘴里，入口先是茶香的清苦，接着是慕斯的绵密，最后是荔枝的甜润。 她默不作声的将盘子推给何璟，小声道：“这个好吃。” 何璟默契的与她交换小盘子，其实她这一份也是江知点的，青提茉莉冻芝士。 姜源现在受不了刺激，赶快找了个话题转移注意力：“你们几点的飞机？” 江知下意识看了眼表：“两点半的，来得及。” “你不是青州人吗？怎么不回家啊？” 江知：“两边都是我家啊，我们家是后来才搬去青州的，我现在在一河就住以前的房子，而且我现在在一河工作嘛。” “那你现在放暑假，不回家看看吗？” “我爸妈他们忙，我回不回都一样。” 何璟想，江知确实没有提过要回去。 姜源继续悠闲的发问：“你们之后就一直呆在一河了吗?” 她本来问的随意，哪知道对面两个人闻言都是一顿。 江知最初只是想在一河休息个把月，但是后来跟学校签了一年合同，至于一年后，她最初是想回青州的，但是出现了一个最大的变数，何璟。 其实两个人也都各自想过这个问题。何璟还是没有完全放下心结，但是她又不想江知为了她打乱计划，定居在一河是她的决定，并不是江知的决定。 江知也想过，如果真的定居在一河是否可行，她不是离不开家，只是她也确实在青州生活了很多年，再加上青州的艺术环境虽然远不及北江，但比一河那还是强了不知道多少倍。 她现在闷着头画画看上去还好，但是在一河她没有办法吸取更好的养分，一河是一个艺术沙漠。如果她还想要继续发展，最好应该到文化更发达的城市，更何况，她现在隐隐有一个念头，她在考虑重新回到学校，只是还没有仔细想过。 但无论哪一种，如果离开一河，她能要求何璟和她一起吗，江知心里没底，这对何璟公平吗。 在一起之后只顾着腻歪，两个人都回避了这个话题，现在被姜源偶然挑破，一时又在脑海里重新提了个醒。 季枫对江知何璟的情况都更了解一些，对于两个人的犹豫心知肚明，赶快打岔道：“又不是桃花源记，你想她们就喊出来玩不就得了。” 江知：“对呀，你也可以来找我们，该说不说一河的好吃的还是很多的，而且好吃不贵。” “那感情好，我还没去过呢。”姜源大大咧咧的又说起别的：“哎，我跟你们讲我之前去过川西一个小镇，那地方美的呦啧啧啧...” 姜源喜欢往外面跑，经常会有一些好玩的经历，大家也都喜欢听她说，一边吃一边看她眉飞色舞的表演。 江知表面上听的认真，心下却是偷偷看着何璟，各有心事。 第60章 回到一河，因为方容并不知道江知是跟何璟一起去的北江，她只当江知出去玩了。是以江知也没有直接跟着何璟回去，两个人各自回家。 当天休息一晚，何璟第二天就去上班了，差不多一周多的时间不在，累积了很多工作没做一忙就忙到了很晚。 一直到第三天下午，江知才装模作样的去何璟家里。她在北江给方容买了一个腿部按摩仪，老年版的，没有什么花里胡哨的功能，几个大按键非常的清晰，操作便捷。 方容知道她回来了自然很高兴，抓着她要一起上街买菜晚上做好吃的。 江知给何璟提前发了消息，所以当何璟回到家看到她们在厨房忙活也没有多惊讶，只是一两天没见，多少有点移不开眼。 “哎呦！”方容惊呼一声，“你走路也不出声，吓死我了。” 何璟赶快扶了她一下，江知也立刻回头，终于见到心心念念的人。 两个人相视一笑，克制着眼里的热情：“你回来了。” 江知穿着简单的棉麻背心和藏蓝色的长裤，头发挽起来露出干净的脖颈，整个人看起来很清爽。 何璟弯了弯眼睛：“回来了。”下班回家就看到她怎么会不开心。 方容：“今天不加班了？” “嗯，不着急。” 方容：“饿不饿？你先去歇会，菜马上就好。” 何璟接过她手里的土豆：“没事，我不累，我来削吧。” 江知正站在锅边，拿着小碗撇去浮沫，刚卤好的一锅牛肉，香的人直流口水。 何璟看着她动作，隐约还能看到她胳膊内侧的红印子，只剩下很淡的痕迹。江知怕疼，尤其是脖子上，所以她一直注意着不会在脖子上太用力，但是其它地方不知道怎么样了。 小小的厨房挤了三个人，很快就让人觉得闷热，方容嫌她碍事，给自己抹了把汗开始赶人：“你出去吧，半天削了俩土豆啥时候才能做好饭。小知你也出去，这里面热，出去歇着，去吹吹空调去吧，我一个人还快一点。” 两个人被推搡着出了厨房，连手都没来得及洗。 一楼的卫生间里，何璟在她手上也挤了一泵洗手液，歪着头问她：“什么时候来的？” “给你发完消息就来了，然后还跟容姨一起去买了菜，跑了一个菜市场还去了一个超市，回来路上还碰到孙姨跟莹姐，又聊了一会才回来做饭。” 江知欢快的絮絮叨叨，好像要把这两天没说的话都补上。 何璟在她手指间揉搓，两人交握的手里泛开细密的泡沫，带着点柠檬的清冽。 冲洗干净，何璟把自己的毛巾递给她：“家里收拾干净了？” “早收拾好了，姜源给我寄的画册也到了，我这两天正看呢，她还说这里面有几个是她珍藏的，只是借给我让我下次见她的时候还给她，我就说...唔...” 何璟盯着她红润的嘴唇一张一合，不等她说完就吻了上去。 她吻的突然，江知向后面踉跄半步，腰被捞住，下一秒身体一轻她被抱在了身后的洗手台上。 江知小小的惊呼一声，指尖慌忙抓住对面人的前襟，嘴唇短暂分开。何璟伸手按在她后颈上，拉下来，继续。 洗手台并不算高，但是坐在上面两脚离地还是有点无处安放的感觉，犹犹豫豫的，勾上何璟的腰。 何璟立刻伸手托了一把，让她圈的更紧。 卫生间里的封闭效果是不是有点太好了，好像能听到心跳。 江知始终绷着一根弦，一边埋怨何璟的大胆，一边又忍不住贪恋。 何璟加重了吻，听她泄出细碎的呜咽，再被自己悉数吞进喉咙。两天不见，够久了。 吻了一会，江知慌忙按住何璟不安分的手，气息不稳道：“嗯...咱，咱明天是不过了吗。”如果在这擦枪走火，她真的会害怕被方容打死啊。 何璟手指在搭扣上动了动，平复了一下呼吸：“要不今天晚上住这吧。” 江知睁大了眼睛啧啧道：“宝，你真是让我刮目相看。”你有这个贼胆，我没有啊。 她之前也就在何璟这留宿过一次，甚至平时她连二楼都不怎么上去，如果之后动不动就留宿不会很可疑吗。而且一想到方容就住在楼下，她真的会紧张。 在何璟的唇上啄吻两下：“你别这么急，你这几天先忙工作嘛，我也没想，那啥。” 何璟被她勾着脖子，自下而上的望进她的眼里，看了两秒轻笑：“那你刚才锁门是？” 第55章 江知涨着脸憋了好几秒：“我乐意！” 何璟笑着点头，帮她把散落的头发别到耳后：“好。” 让江知留下来确实有点不妥，何璟想，因为她从来没有带朋友留宿过，既便是李秋莹，再晚都会被她赶回家。方容虽然从来没有过问过这些小事，但如果之后总让江知留下，难免不会有什么问题。 还是她去江知那好了。虽然都不是什么长久之计。 正想要再亲几口，外面响起方容的召唤：“小知啊，璟啊，吃饭吧。” 江知像个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推开何璟慌忙跳下来。 “来了。” 她们一前一后出了卫生间，所幸在厨房的位置并不能直接看到这边，方容只以为她们两个都从客厅进来。 方容：“小知拿碗，璟把这个端出去，还有这个，小心烫。” “好嘞。” 三个人落座，毕竟也一起吃了这么多次饭了，自然没有什么拘谨的。 方容问了江知很多问题，比如去哪玩啦，玩了什么，见了什么，还有什么时候开学啦之类的。 说的最多的还是小知买的那个按摩仪。虽然其实她之前还嫌弃过何璟买的那个智能的。 而且，何璟这次回来也给她买了很多东西，有的是带回来的，有的是直接网上买的，小到几双定制鞋垫，大到院子里那个折叠遮阳棚，都是生活里方方面面的实用物品。但是，可能是习惯了亲闺女的照顾吧，别人闺女给的，格外香。 饭后，何璟刷过碗从厨房走出来，方容和江知在沙发上坐着。 挨着江知身边坐下，胳膊贴在一起。 江知不动声色的往方容那边挪了挪。她好歹是没有追上来，江知松了口气。 心不在焉的又坐了一会，江知终于开口：“容姨，时间也不早了，我就先回了。” “噢这就走啊，不看了？”方容的视线从电视上收回，摸到拐杖准备站起来。 “没事没事，别起来了容姨，你继续看吧。”江知边说边走出沙发的区域，何璟道：“妈你坐着吧，我送送她。” 方容：“好好好，我不起来，小知没事就来玩噢。” “好～” 江知逃似的出了门。 何璟快走两步牵住她：“怎么了？走怎么快。” 江知哭丧着脸看她：“我刚刚在你妈面前开了下手机。” 何璟不明所以，江知把屏幕亮给她看，桌面壁纸正是她们在酒店的自拍，虽然没有什么过分的动作，但是两个人的脸贴着脸嘴都快碰上了，多少透着几分亲密。 而且她当时还特意把图标挪动，让两个人的脸完整的露出来。 江知咬指甲：“我回来之后忘了换了，我觉得容姨好像看到了。” 何璟拉下她的手宽慰道：“也不一定一下就看出来了吧。” “你是她女儿哎！妈妈看女儿很容易就能认出来的。” 何璟思索了一下：“别担心，现在不是没事嘛。” 虽然她从来没有想过主动向方容出柜，但并不是因为她不能出柜，她只是不确定方容是否会收到刺激。但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即使是被动出柜，她也会坦然面对。 江知还是不放心：“反正，你注意一点，搞不好一会你一回去就质问你。” 质问吗，当然没有。 何璟一回到家就看到有一个人躺在地上。 方容摔倒了。 第61章 方容躺在沙发边，脸朝外侧，一只手捂在腰后，闭着眼一言不发。 何璟的心一瞬间提起，她慌忙跑过去：“妈，你这是怎么了？” 离得近了才听到方容吸气的声音，她不敢耽误想要扶起来，刚伸出手又不敢冒然挪动。 方容：“我，我拐杖打滑了，没站起来，一屁股坐地上了。” “摔倒骨头了吗，你感觉现在能动吗？” “能动，这个沙发不高，就是我这个腿它使不上劲，先扶我起来吧。” 方容的左腿摔伤之后就不能打弯了，现在右边的屁股又先着地，实在是没有能着力的地方。 何璟不敢轻视，摔伤可大可小，但是对于老年人任何一次意外都是很危险的。 她先把方容抱到沙发上，借着趴着的姿势先检查了下腰胯，有明显的一片红。 何璟没敢上手按压，随便换了双方便的鞋子，拿上冰袋，背着方容上车，去医院。她想了想，并没有叫上江知。 在医院一番折腾，做了各种检查，一直到了十一点才在病床上安顿下来。 所幸并没有骨折，只是软组织挫伤，加上采取措施及时并没有大碍，只要之后定期复查，再做一些康复训练，大概一到两个月就可以完全康复。 何璟不放心，还是决定让她在医院住一晚上，有专业的人指导总比自己在家靠谱。 她严格按照医生的指示，在处理过后，每隔一到两小时进行一次冷敷来缓解肿胀和疼痛，就这样一直守到了后半夜。 方容因为疼痛也一直没有睡着，一直到天光大亮才昏沉着睡过去。 何璟趁机趴在旁边眯了一会，没敢多睡，她想在方容醒过来之前，回家一趟，把以前的那个轮椅拿过来，昨天晚上出门的急没来得及拿。 揉着发僵的脖子站起来，椅子腿在病房地板上拖出轻响。床上的方容虽然睡着了，眉头依旧皱着，大概还在疼。 储藏室里的轮椅还是那一年方容摔断腿的时候买的，很久没有用了，有点落灰。何璟拿出来仔细的擦拭一遍，又在屋子里自己试了试，没什么问题。 正要出发的时候收到了江知的消息。 江知：宝醒了吗？ 不知道是不是跟季枫学的，这几天江知也开始一口一个宝的叫她。 一般何璟上班的话都会起的比较早，但是今天这个点了竟然反常的没有收到消息，江知就先问了。 何璟：嗯醒了 昨天晚上她不想江知跟着她一起去医院照顾方容，就没有告诉她，但是想想也不可能一直瞒着。 何璟：其实几乎没有睡 江知：怎么了？ 听她这样讲，江知隐约感觉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毕竟昨天晚上何璟就没怎么给她发消息。 她看了一眼时间：你现在已经去上班了吗 何璟：还没有 江知：等我，我马上来 能见面解决的事情就不要隔着屏幕，就算没什么恋爱经验，江知也完全信奉这句话。 不到十分钟，江知就发消息说自己到了，她没敢直接敲门，毕竟还是第一次一大早来，她想等何璟出来。 大门打开，何璟只看了一眼就把她拽进来，抱住。 江知本能的心虚，立刻手忙脚乱想挣开：“喂！” 何璟：“我妈不在。”江知立刻紧紧回抱。 感受到她前后转变的迅速，何璟原本疲惫的脸上出现明显的笑意。 抱了一会江知就询问起发生了什么事，何璟眼下明显的青黑让她有点心疼。 何璟看她气色饱满，可能是刚才走过来的原因，脸上透着点红润，不自觉上手捏了捏：“你今天有什么事吗？” 江知任由她动作：“如果你需要我，我就没有事。” 何璟笑了笑，拉着她一起出门。 买早餐的路上，何璟讲了昨天晚上发生的事，以及现在的情况。江知原本听的认真，听着听着又有些生气。 何璟遇到紧急情况第一反应竟然不是向自己寻求帮助，而是怕麻烦到自己。 虽然她一个人就能背的起方容，但是在医院背着一个人跑来跑去的做检查难道就是容易的吗，即便是普通的邻居，如果有人需要，她也会伸出援手，更何况她们是恋人。 江知气闷的瞥了何璟一眼。她总是这样，什么事都喜欢自己扛着。 何璟打包了三份早餐出来，穿过人群，江知小跑着迎过去接她手里的袋子：“我来我来。” “没事，我可以。” 何璟另一只空着的手想去牵她，被江知巧妙的躲开，她故意茶里茶气的：“那怎么行，实在太麻烦你了，我来。” 江知从她手里夺过袋子，头也不回自顾自先上了车。 何璟看了看空空如也的手心，又看了看江知的背影：“......” 江知开车，两个人一起去到医院。 方容睡的沉，直到两个人都吃过饭才醒，中间医生又过来看了一次，让醒了再去做一个检查。 有了江知的帮忙自然是方便很多，何璟去付费拿单子拿药，江知就照顾方容吃饭，还有继续间断性的冷敷。一直到中午，确定没什么问题了，两个人才准备把人接回家。 方容现在还没法走路，只能坐在轮椅上，但是又不能久坐，不能压着红肿的地方，姿势有点别扭，到家之后两个人就把她安置在床上趴着，才不至于那么难受。 江知望着方容尝试挪动却丝毫使不上力的双腿，心口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攥住，泛起密密麻麻的疼。 第56章 人到老年，身体的衰败与病痛的突袭，永远是最能戳中软肋的事，那瞬间的无力感，连旁观者都觉得鼻头发酸。 尤其方容也是一个倔强的人，她现在这样的情况自己上厕所是很困难的，但是依然不愿意何璟帮她，还好之前就在她的主卧卫生间专门定做了一个四面环绕的辅助器，不至于完全无法自理。何璟把她抱到马桶上，等她好了再抱出来。 江知看的有些心酸，一声不吭的钻进厨房，母女两个昨天晚上都没有休息好，赶快吃了饭可以休息休息。 油热了，蛋液倒进锅里滋啦一声响，香气瞬间漫开来，江知拿着锅铲翻搅，油星溅起来，下意识缩了缩手。 何璟安顿好方容走进厨房正看到这一幕。 江知正准备捞出备用，转身就看到了她递过来的盘子。 江知还在为何璟不想“麻烦”她的事小小的赌气，即使刚刚在医院，除了必要的交流她都刻意保持着疏离的态度，话很少，好像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何璟看在眼里，她嘴上说着赌气的话，手里却一直没停下来过，哪怕只是开车她都抢在自己前面坐进驾驶位，生怕自己累着。 江知接过盘子：“谢谢，真是麻烦你了。” 何璟无奈的笑，江知不知道她这幅嘴硬心软的样子有多可爱，想上手摸摸她又顾忌着她还在拿着锅铲没敢上前。 “需要我做什么吗？” “不用麻烦你，我自己可以。” 何璟用舌头顶了下口腔内壁的软肉，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好像打定了主意要站在那欣赏她现在的样子，气定神闲的。 江知被她看的不自在：“没事就把蒜剥了。” “好。” 见她终于搭理自己，何璟赶快听话的干活，一边剥蒜一边看她绷紧的侧脸，炒个菜连嘴角都抿成了直线。 看了一会，她突然低低地笑了一声。 “笑什么？” 江知立刻回头瞪她，眼里带着点恶狠狠的意思，“剥你的蒜。” 何璟正捏着颗被其它蒜瓣挤压而显得特别小的蒜心子，举起来，闭起一只眼睛隔空瞄准江知心脏的位置：“我在想，这颗会不会有点太小了，感觉还没有你的心眼大。” 江知：“......”好啊，现在会拐着弯的点她了。 江知一把夺过她手里的小蒜，连带碗里剥好的一起倒在菜板上：“剁碎了都一样。” 啪，毫不留情一刀拍下去。 何璟弯着眼睛在旁边的水池洗手：“小心眼。” 她声音不大，但江知听得真切，反驳道：“我不是。” “不是小心眼，你能记一上午吗？” 江知切菜的动作一顿，扔下刀直接面对着何璟：“是，我就是！我就是气你不把我当自己人。我们又不是住的远，可是你呢，一点事都不愿意麻烦我，容姨也算是我长辈，她对我那么好，有需要的时候难道我不应该帮忙吗？嗯？是你自己非要跟我客气的，我不该小心眼吗？嗯？你说！” 何璟被她逼退两步，没再由着她上前，手腕搂上她的腰赶快应道：“该，都该。” 江知被她搂的一懵，何璟趁机紧了紧手心让她更贴向自己，眼里认真，声音也温柔下来：“是我想错了，我不应该自己逞强，也不应该怕麻烦你，我保证，下次不管是什么事，我一定立刻告诉你，遇到什么困难，也第一个找你，好不好？” 江知的肩膀依然绷着，却被她的“好不好”哄得有些发软。 何璟又晃了她一下：“不要不理我，好不好？” 何璟眼下的青黑还很明显，她本来这几天就忙，总是熬夜，现在又出了这样的事，江知心里那点火气想着想着就散了，只剩下酸酸软软的感觉。 “下不为例。” 江知语气还是有点硬，嘴角却有明显软化的趋势。 何璟看她努力的绷着脸，心里不自觉也在发软，这么可爱的女朋友到底是谁的。 江知皮肤白，嘴唇上一点点的血色就显的红艳艳的，加上刚刚她一直抿着唇，这会放松下来两个唇瓣也恢复了弹性，越看越想亲。 只可惜，她刚凑上前就被江知还隐约带着蒜味的手心捂住脸，推开：“我的锅！” 第62章 因为方容需要人照顾，何璟还是请了两天假直接连到周末，除了必要的事情会去一趟公司基本都是在家办公。 周一的时候，方容已经能自己站起来了，腿上也开始有力气，何璟这才放心的去上班。 之所以放心，最重要的原因当然还是因为江知，即便是她在家这些天，江知也经常往她这跑，有时候会给她们母女两个做饭有时候是从外面带的。 江知知道何璟不喜欢做饭，她甚至都懒得吃饭，虽然不理解，但江知还是尽量的保证她的饮食，毕竟方容还是需要好好吃饭的。 方容如今既不能久坐也不能久站，没事可做就常躺着休息。江知要么在何璟的书房忙自己的事，要么陪着方容做康复操，到了饭点就动动手做两个人的午饭。其实也不用太费力，早晚两顿何璟上下班时都会从外面带回来，她只需要负责好中午这一顿。 何璟心里挂念着她们两个，工作的间隙也会经发消息过来，晚上的时候就早早下班。 虽然每天都能见到，但是有方容在，两个人也只敢偷偷摸摸的牵牵小手。为了显得自己只是出于好心的帮忙，江知每次等何璟下班后就自觉的提出回家，不会多待，顶多和她们一起吃过晚饭，早上也会在何璟上班之后再慢悠悠的过去。 至少在方容眼里是这样的。 砰~ 江知关上车门，揉揉眼睛还是有一点犯困：“早啊。” “早。”何璟也笑着应她，把早餐递过去，江知还在揉没接。 “还在痒吗？” 江知昨晚上说眼尾的位置被蚊子叮了一个包，压的眼皮都有点抬不起来了。 “嗯，刚才忘记不揉眼睛了，本来都不痒了的。” 何璟把她的手拉下来，用自己食指指尖在上面轻轻的刮蹭帮她缓解。 江知抻着眼皮仰着脸任由她替自己挠痒痒。看她舒服的眯起眼睛何璟就继续着手里的动作：“今天准备做什么？” 江知每天去家里都会背一个小包，带着自己的书和一些小工具，有时候还会在何璟的书桌上留下一些小画小纸条。 “今天准备学习，之前我给你看的那个速写很厉害的插画师你记得吧。” “画西方神话故事的那个？” “嗯呢，我报了她的网课跟练，今天就开始。” 何璟知道她很喜欢那个老师的画，虽然是专门走商业插画那一挂的，但是基本功扎实又有创作能力，江知一直很喜欢买了她很多画册。 “江江老师还真是学无止境。” 江知骄傲的：“嗯哼。” 何璟一直扶着她的脸，自然感觉到她这一声鼻子里发出的振动，指尖顿了顿问：“还痒吗？” “还痒。” 何璟停下手里的动作，在她的眼尾上轻嘬了一口，而后又用舌尖舔舐在红肿的地方。 “口水止痒。” 她说话时嘴唇虚虚地拢着那点鼓起的皮肉，齿尖若有似无地蹭过，带着湿热的触感。口水能不能给蚊子包止痒江知不知道，但是心里挺痒的。 又舔了两下，江知把她拽下来：“嘴里也痒。” 何璟轻笑着被她吻住，回应着她略显急切的吮吸，好像还能隐约尝到她牙膏里的白桃味。 江知抵在她胸前的手顺着衣襟滑上去，攥住一截微卷的发尾。 两个人吻了一会，何璟主动分开，眼里带着未散的欲念理了理江知的衣服，末了在她的腰上点了点：“晚上去找你。” 江知咬了咬唇没有说话，不知道为什么，何璟每次说这句话她都有种在偷情的感觉，有点羞耻，虽然这小半个月以来也没偷几次。 方容每天晚上都需要泡一泡药浴，然后再进行按摩，有时候晚上还需要起夜，这些都离不开人。 也是直到最近，方容的情况好转，何璟才开始在她睡下之后偷偷跑出来，天蒙蒙亮的时候再回去。 不变的是，方容不能做饭之后，每天早上何璟都会买早餐，先把方容的那一份送到家里，然后再把车子停在后面巷子口，等江知下来一起吃，吃完她去上班，而江知这时候再去她家里。 谈个恋爱都快谈出游击战的感觉了。 吃完早饭，两个人又腻歪了一会，江知下车，目送着何璟驱车离开。 “江知？” 江知听到有人叫她，下意识打了个激灵。 是王芸。 “芸姐？” 王芸从老槐树的后面走出来，手里拎着两个袋子，隔着不远的距离愣愣的看着她。 江知心里本能的咯噔一下。 “芸姐你这么早？你旅游回来了？” 王芸缓了缓神色：“噢回来了。” 第57章 “芸姐，你这是给孙姨买的吗？”江知看了一眼袋子上的标识好像是什么补品，自然的以为是王芸给父母买的。 “对。”王芸还有些发愣，随机又立刻清醒道：“哦这个不是，不全是，这个袋子是给那个，容姨的，我妈说容姨摔着了，我这正好买了点阿胶，养血止血的，买的多，给容姨送点。” 江知看出她的走神，说话也不像平时那么利索，猜想她是不是刚刚看到什么了。 王芸：“你是去？” 江知：“我，我也去看看容姨。” 沉默片刻。 “要不我帮你提点吧，芸姐。”江知向她伸手想替她拿一个袋子。 王芸有些僵硬的躲了一下，随后又迅速恢复成平时的样子，把袋子挂在她手上：“哦，好啊好。” 两个人并排走着，从巷子尾一直走到巷子前头，眼看前面就是何璟家。 王芸终于还是没忍住：“小知，刚才那个是何璟的车吗？” 终于还是来了，江知默默呼出一口气：“是的芸姐，她去上班。” “噢噢，是，咱们还在放假，她们没有，她们还要上班哈哈。” 江知点头应着她生硬的对话，心里也有点不是滋味。 看她这样的反应更确定她一定是看到什么了，不然她平时说话不会这么拐弯抹角，即使没有看到，何璟的车停在这里去上班，而自己还从她的车上下来，怎么看都很可疑。 江知没有姐姐，王芸算是待她最好的了，无论是小时候还是现在，王芸一直把她当做自己的妹妹一样照顾，一想到她可能会因为接受不了自己的性取向而厌恶自己，不自觉的有些难受。 两个人不尴不尬的到了何璟家门前，江知掏出钥匙开门。 王芸更震惊了，也忘记了掩饰直接道：“你还有钥匙？” 江知让自己尽量显的自然：“最近容姨不是不方便嘛，我中午的时候来给她做饭，有空就在这陪陪她。” 两个人一起进了屋子，江知换上自己的专属拖鞋，给王芸另找了一双干净的。 “是小知来了吗？”方容的声音从客厅传出来，她坐在轮椅上缓慢转动。餐桌上还有刚吃完的早饭餐盘。 “是我，容姨，还有芸姐，芸姐也来看你了。” 方容招呼着王芸坐下聊天，江知自然的递过来一杯水，又去收拾桌子上的餐盘，方容好像也习以为常，有那么一瞬间王芸恍惚眼前的人应该是何璟假扮的。 王芸本来并没有打算在那待很久的，但是她总想有话和江知说，真的对上了又不知道从哪开口，不知不觉竟然就耽误到了中午。 她干脆也不走了，和江知一起做饭，一直等到方容去午休，才和江知面对面的坐下。 “你这几天都这样替何璟照顾容姨？” 一上午的时间，又是端饭洗碗，又是做操活动，上厕所都要搭把手，王芸自知自己是做不到这一步的。 “嗯，”江知犹豫着点头，她不想让王芸觉得何璟在苛待她：“也还好，容姨对我也很好啊，我帮一下忙应该的。而且容姨脑子清醒，又不是那种很难沟通的老人，我只是来做顿午饭，不费什么事。” 王芸看着她露出一个很复杂的神色。不知道为什么，听着江知嘴里说出这种话，总觉得很耳熟，但是又不像是她应该说出来的。哦想起来了，她们小区楼下那个小姑娘前几天刚跟家里闹一场，因为她非要嫁给一个打工认识的黄毛，说什么他们家就是穷一点远一点，但都是老实人，对自己又好，挺着个大肚子扬言自己在他们家过得很幸福，铁了心的要嫁过去。 王芸勉强挤了个笑。她一直把江知当做自己的妹妹看，总想着小知哪一天也能组建一个自己的小家庭，再生一个漂亮的小孩，像她自己小时候那样的，一定会很可爱，比李秋莹的小孩可爱一百倍。 可是现在算怎么回事。她早上看的真切，她又不是不懂，两个人都抱着啃了不可能只是朋友吧，再想想这段时间的种种，越想越像真的。 时代变了，王芸自认是一个与时俱进的人，她出去玩的时候也见过那种拉着手的男男女女，除了有些看起来真的长的很好看，其实没什么感觉的，但是，为什么放在江知身上她就这么不愿意承认呢。 王芸的头朝主卧的方向抬了下下巴：“容姨知道吗？” 江知：“知道什么？” 王芸瞪眼：“你别跟我装傻哈。” 江知老实了，低头扣了扣大拇指的甲面低声道：“不知道。” “哼，我就知道她不知道。”知道了俩人还能跑那么远去亲嘴？何璟停那个位置偏，早上的时候那个地方又没什么人，明摆着是躲人的，要不是她另辟蹊径想抄个近路，又受到好奇心驱使，现在还蒙在鼓里。 江知感觉王芸有点气鼓鼓的，没敢先开口说话。 王芸张了张嘴又犹豫，最后还是没忍住：“你真的知道你在干嘛吗？嗯？是不是何璟她...”话没说完，她及时拉了把理智的缰绳。何璟也算是她看着长大的，她不能这样说何璟，真要算起来，这么些年跟何璟打交道的时间比跟江知长，虽然她就是感觉跟何璟亲近不起来，没那么热络。 王芸觉得自己还是应该客观一点：“难道是你...？” 江知不知道她的心路历程，听的不是很明白，但是也能猜到个七七八八。她担心两个人声音太大吵醒了方容，特意往那边凑近了些。 “你你，你干嘛。”王芸反常的反应有点大，往后面缩了缩。 这个举动无疑刺痛了江知，但她依然保持着冷静：“芸姐，你知道这是同性恋是吗？” “嗯。” “那你应该知道它和其它的感情没什么不同，只是发生在一个人和另一个人之间的，爱情的一种形式。我们都是思想健全的成年人，谁也不可能轻易的影响谁。” 话是这么说，世界这么大当然可以有不同的人，不同的爱，也应该有，但是为什么偏偏就是你呢？王芸皱了皱眉，她还是无法接受。 “我不管你之前怎么样，说到底我又不是你妈管不了你什么，你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不管你怎么看芸姐，芸姐一直把你当妹妹看的，是希望你好的。” “我现在只想知道，你真的打算就这样吗？当一个同性恋？跟那个谁就这么偷偷摸摸的过？你不觉得对不起江叔他们吗？还有容姨，她如果知道了你跟她女儿搞同性恋，还是在她眼皮子底下，你们想过后果吗？” 当然想过，王芸问的每一个问题江知都想过，但是她没有想过有一个天会这样一股脑的被问出来。 “我不是那种老古董，我知道现在网上的环境什么的看上去都很好，你们这种人也有很多，但是小知，人是活在生活里的呀，它不是懂点道理就能过明白了，网上的生活再漂亮再好，可生活是很现实很丑陋的，到你老了病了，自己一个人躺在床上的时候，真正还能有多少种说辞来支持你说不后悔，嗯？” 王芸缓了口气，没再继续输出。江知被她一连串的发言堵的有些发愣，有些话她确实答不上来，但是即便能答上来，王芸也没想给她机会。 还剩下半杯的水一饮而尽：“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我还要回家，先走了。” 江知后知后觉的站起身：“我送你。” “不用送我，我认路，你好意思在这待就继续待着吧。” 第63章 夜幕深沉，像一块巨大的黑布，盖住整个老街。 画室里，台灯的光线洒在一本厚重的画册上，江知的指尖抵在书页的一角，尖锐厚实的纸张在指腹上扎出一个小小的坑洼，久久没有翻页。 这是一张满版的画面，画面中两个女性一左一右，坐在一个石砌的池边，中间是嬉戏的小爱神丘比特。 这是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威尼斯画派画家提香创作的布面油画《天上人间的爱》。 江知不是第一次看了，除了技巧层面，她还看过一些解读。事实上它并不是表面看上去那样好像有什么禁忌之恋在发生。 这幅画是做为新婚礼物被定制的，画面中两位女性分别代表着天上的爱和人间的爱。 左边的女人美狄亚，她穿着华丽的服装，象征着世俗之爱情，这种爱情是具体而实际的，与日常生活紧密相连，她的衣着华丽，象征着物质和世俗的富足，同时也暗示了人间爱情的复杂性和多样性。右边的女神阿弗洛狄忒是裸体的，象征着神圣之爱，她代表了理想化的爱情，这种爱情纯粹而高尚，她的裸体展现自然之美和人性的纯粹，也象征着爱情的无私与永恒。 之所以作为美好的祝福，大概任何爱情都是要取两者之间。 江知看的入迷，没有注意到何璟已经上楼。 何璟换了一件轻便的衣服刚从家里过来，在画室敞开的门前，正看到她低着头的侧脸。 书桌的椅子比较大，江知两条腿屈着抱在胸前，窝在宽大的椅子里，睫毛垂着却几乎不颤，眼神钉在书页上像落了根似得。 第58章 “在看什么？” 江知听到她的声音立刻抬头，何璟已经走过来。 “怎么还不睡？” 江知习惯了她明知故问，嗔道：“不是在等你吗。” 何璟笑着走进，江知放下腿侧过椅子对着她，自然的伸出手臂要抱抱。 何璟顺势抓住她伸出的两个手腕，合并，上拉，稳稳的压在头顶的靠背上。 还没等江知感慨一下这个强势的动作，何璟已经吻过来。她一只腿挤着，膝盖跪在椅子边缘，居高临下的覆住还没有反应过来的人。 唇瓣相触的瞬间带来清晰的掌控感，可当呼吸漫上来时，又满是耐心的辗转。 江知的手受限，只能本能的前倾身体，腰线绷出柔滑的弧度，隔着薄薄的衣料尽力贴向面前的人。 来不及咽下的悸动顺着嘴角淌下，在下巴上留下一道透明的水痕。 一吻作罢，何璟轻啄在泛红的唇瓣上让她慢慢适应自己的抽离，微微侧头，用舌尖舔过嘴角，留下一片濡湿的痕迹。 江知胸口起伏：“你现在都这么直接了吗？”话还没说两句上来就是亲。 何璟笑着看进她的眼里：“忍着干嘛？” 江知总觉得她这句有点耳熟，一时想不起来。 何璟撤开身体，倚靠在桌边：“饿吗，我给你带了一碗凉拌鸡丝面。”下午的时候江知说中午吃的饱还不饿，没有吃晚饭就回来了，她担心江知晚上会饿。 江知抿唇，燥热的心渐渐回落，她还没有跟何璟说实话。 她不是因为吃的饱才不饿，她只是没心情，没胃口。实际上一整个下午，王芸的话都萦绕在脑海里挥之不去，这让她在何璟家里有些坐立难安。 片刻愣神后，江知摇摇头：“我不饿，不想吃。” 何璟：“好，那就不吃。” 江知抱住她的腰，把脸贴在她的小腹上。何璟洗过澡过来的，身上带着馥郁的香气，不自觉多吸了几口。 “好想你。” 何璟揉在她的头发上，任由她在自己的肚子上嗅来嗅去：“怎么了？怎么突然说这个？” 江知眉毛拧起，不满的抬起头：“你不应该说也想我吗？” 何璟唇角上勾，用拇指揉在她还红润的唇上：“我不是一来就说了吗？” 如果是平时，听到她这样的话江知会有些小害羞小得意，而现在，江知依旧倔强的仰着脸，说话的声音却是软糯糯的：“那，你可以一直亲我吗？”一直亲我，一直想我，一直喜欢我。 何璟隐隐感觉到江知今晚有一点不同，虽然江知有时候会很跳脱，但其实越是简单直白的话，她反而不会那么轻易的说出来。此时此刻的江知有点不一样，不过，她很喜欢。 何璟轻柔的抚在江知的脸侧，按在唇瓣上的手指探进她的嘴里，触到她柔软的舌尖又退出来，搭在一颗尖尖的虎牙上，微微弯下腰轻声问她：“可以不只是亲吗？” 暗示的小动作，让细小的火星子在空气中引燃。 江知抓住她的手腕猛的向前扑过去，圈上她的脖子抵在书桌的边缘亲吻。小背心的下摆被牵动，露出一小截腰线被空气烫得发红。 何璟险些被她撞的后仰，扶住她腰侧滚烫的皮肤，稳住了两个人的身体。一条腿缠上来，她的呼吸陡然变沉。 何璟的手下滑，顺着腰线一直摸到她的膝盖弯，稍一用力，江知便彻底失去平衡，整个人跌进怀里。 她转动身体，把江知抬坐到桌面上。 情急之下有一声突兀的滋啦声响，江知突然偏开了头：“嗯…我的书。” 桌面上，天上人间的爱被折起一角，压在大腿下面，只留下阿弗洛狄忒的神情依旧坦然。 江知慌忙跳下桌子。 何璟知道她爱惜这些画册，喘着气牵她着急往外拉：“去床上。” 手腕被轻轻挣开，江知站在原地没动。 何璟：“怎么了？” 江知两只手攀上她的肩膀，猛地一用力将人推倒在了身后的椅子上。 何璟猝不及防跌坐下去，椅面发出轻微的吱呀声。抬头便见江知倾身过来，跪坐在她大腿上，两手撑在椅把手上，把她圈在了小小的空间里。 江知红着耳朵和她鼻尖相抵：“不想去床上，想坐着。” - 浴室里，江知的腰上拱着，像被暴雨打弯的花枝，在最凌厉的风里颤颤巍巍。 又一次高潮过后歪倒在何璟的肩上，再也没有力气睁眼。 何璟轻缓的拍在她的背上，带起浴缸里小小的水花，像潮汐漫上沙滩，慢慢抚平所有褶皱。 把人轻柔的放在床上，收拾妥当后何璟也钻进被子，身侧的人呼吸均匀，显然早已睡熟。 何璟支着头看了一会，拢了拢她耳侧的碎发。今天晚上的江知，格外热情格外主动，甚至会抓着她的手腕不让出来，到后来，她声音里已经有明显的沙哑，却依然不想结束。 何璟从这种热情里捕捉到了不安的情绪，所以，她尽力的安抚她，也尽力的满足她。 何璟回想今天发生的所有事，早上的时候还没有异样，那只可能是白天发生了什么影响了她，但回想江知给她发的消息，依然没有感觉到什么不对，那么，还有什么事。 突然，她想到家里新添的那一盒子阿胶。方容说是王芸送过来的，王芸和小知一起过来的，王芸在家里待了一上午，一直到吃过饭才走。 何璟的指尖顿住。一上午，王芸竟然会在她家里待了一上午。 思索片刻，何璟拿过手机，强撑着眼皮给李秋莹发消息。 何璟：芸姐今天是不是回孙姨那了 何璟：你觉得她今天有什么反常的地方吗 何璟犹豫着又打下一行字：她是不是知道了我和江知的事 大晚上当然没有人回她。 白天忙碌一天，晚上给方容洗澡按摩，现在又熬到这个点，何璟也已经非常疲累，盯着自己发过去的绿泡泡，来不及把手机放回去，就沉沉的睡着了。 第64章 立秋之后，一河的气温明显降了一些，没有那么燥热了。 今天王芸起了一个大早，反正也没咋睡，干脆起来在客厅里跟着手机上一个博主跳操。 昨天上午从何璟家里出来之后她就一直有点后悔，又气愤又后悔，一边生江知的气，一边又觉得自己数落她的话太重了。 后来又去给老妈送东西，顺便又跟李秋莹吵了一架。 王芸本来就在想，江知跟何璟这档子事李秋莹会不会知道，毕竟她跟何璟关系那么好，又是同学，知根知底。结果李秋莹真不仅知道，而且还极力的维护她们，最让她生气的是，李秋莹都知道她居然不知道，李秋莹还一直在和她吵，警告她不让她声张不让她找事。 难道自己在她们眼里就是那种胡觉蛮缠不讲理的人吗？难道自己就不是为她们好了吗？王芸生气，气的睡不着觉。 回来之后，她心情不好，干什么都很烦躁，肖立一直问她怎么了，她也全当没有听见。 早上的温度并不算高，但是跳了一会之后也是不住的流汗。 手机突然息屏关机了。王芸擦着汗把手机从支架上取下来，都怪昨天晚上刷了一晚上的视频，没注意把电都用完了。 客厅里突然陷入一片死寂，王芸也逐渐平静下来。 其实和江知吵架她心里也挺不舒服的，她的本意并不是想要让江知难过，但是话一出口又不自觉有点咄咄逼人，说到底，她只是怕江知没有考虑清楚，到最后会受到伤害。 王芸有点郁郁寡欢，吃过早饭就开始补觉，一直睡到了下午。 直到肖立把她叫醒：“媳妇儿，媳妇儿起来吧，家里来人了。” “别烦我。” “不是，小知来了，肯定是找你的。” 王芸陡然清醒过来，江知来找她了。 十分钟后，肖立端了两杯水过来，也坐在江知的对面。 王芸看着自己老公：“你干什么？” “我这不是给小知端杯水吗？” “端完了吗，端完就去公司忙你的吧。” 肖立本来想说今天没事，看到王芸脸色不对也不敢多说，麻溜的出去了。 江知知道王芸的意思，她肯定没有和肖立说昨天的事，这才把他支走的，心里也不由一暖。 她其实很少直接来王芸家里，王芸这个小区是在新街很出名的一个楼盘，无论是治安还是环境都很不错，她有时候就在楼下的大厅等着王芸，并不上楼。 王芸背后的墙上正挂着她的画，那是她送给王芸的一幅小风景，送了之后她也一直没有来过，现在才发现王芸给她的画装裱了一个很豪华的框，看起来就像是十八世纪洛可可风格的奢华大作。 虽然和画面不是很搭，但是那个框大概比她的画贵多了。 江知没那么紧张了：“芸姐，我还以为你不想见我了。” 第59章 王芸不自然的抿了口水，她昨天上头的时候真的想不要再搭理江知了：“怎么会。” 江知看出她的不自然，王芸又继续问：“咳，你今天怎么有空过来？那个谁呢？” 虽然她没有指名道姓江知还是回她：“何璟今天带着容姨去复查了。”江知知道王芸也是心直口快的人，跟她说话要打直球，故意可怜兮兮的：“我来看看芸姐你还会不会见我，我怕你再也不和我说话了。” 王芸果然有软化的趋势：“那倒也不至于。” 经过一晚上的恶补她也消化了不少，对于自己的错误认知也有了些认识，李秋莹说的对，江知何璟都是独立的个体，两个人能走到一起就没有谁对谁错。 李秋莹问她，在今天之前你就讨厌何璟和小知吗，她摇头，李秋莹又问，那难道她们是今天才变成同性恋的吗，她愣住了。 王芸叹了口气：“昨天是我太激动了，小知，你也知道我有时候一激动说话就有点不过脑子。”她顿了顿：“我不是故意想惹你不开心的，但是我还是希望你好好想一想，我不是说否认你们的感情或者怎么样，只是，只是作为一个旁观者，建议你冷静一点。” 江知没想到她会这么快就有所转变，她想过王芸只是一时气极，也许冷静下来之后会有所思考，但也只是抱着一点点希望，她想和王芸心平气和的谈谈，至少让她慢慢不那么排斥也好，毕竟大家即便不是朋友，也是街坊近邻，抬头不见低头见，难道真的一辈子都不再说话吗，她不想的。 她知道王芸不会到处乱说，但是她担心如果王芸对何璟的态度突然转变，会引起方容或者周围其它人的怀疑。 “芸姐，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昨天问我很多问题，其实我也都想过，也许有些问题我现在还没办法解决，但是我可以很肯定，我和她在一起不是冲动。” “我们和普通的情侣没有什么区别的，芸姐，你不用想的太过于严肃，我们也会遇到很多问题，也不一定就会捆绑一辈子，我们只是在尽力经营这段关系，在没有法律约束的情况下，把爱意尽可能的拉长。无论结果怎么样，无论我们是不是同性恋，又或者我们有没有在一起，我们还是我们自己，不会因为这一两个标签就不再是原来那个人了。” 王芸本来以为江知会向她表决心，倒是没想到她会这么实诚。 “芸姐，何璟没有骗过我，算起来我们在一起还是我先表白的，照顾容姨也是我提出的，她没有强迫我。何璟她有时候看起来拽拽的，但其实她也是一个很心软的人，她不敢告诉容姨也只是因为她不想刺激到老人，芸姐你和她认识这么多年你应该知道她的品性。” 王芸仰靠在椅背上，这话倒也不假。 江知始终观察着对面，看她没有反对，又小心翼翼的：“所以，其实我希望你不要对她有太大意见，尤其，是在孙姨容姨她们面前的时候。” 王芸一愣，原来是在这等着呢，“合着你说这么多，就是为了不让我说出去？” 江知赶快摆手：“不是，绝对不是，芸姐根本就不可能到处乱说。” 王芸看她没有丝毫的迟疑，心下稍宽：“那你这是？” “我就是担心，如果你突然再也不搭理她了，容姨会看出来。”江知扣着手指，声音越来越小。 王芸看到她这个样子莫名就有点来气，就好像昨天她帮何璟说话的时候的那种生气，这种感觉怎么形容呢，就好像看着自己种的小白菜被，另一个小白菜，拔了...... 王芸捂了捂心口：“小知，你...真像个白菜。” “啊？”总觉得不是什么好词呢。 王芸不想解释：“何璟知道你过来吗？” “不知道，我没告诉她昨天的事。” 王芸也猜到了，她家小白菜这个性子又软又刚，心细着呢，认定的事和人，也宝贝着呢。 王芸哪还忍心再难为她，在之后的交谈里也没有再说什么难听的话。如果真的在乎这个朋友总还是希望她能得偿所愿的。 两个人又聊了很久，江知一直坐到了晚饭的时间，肖立做的饭，王芸她们两个就在客厅等着。 正吃饭的时候，王芸的手机上突然响起一个信息提示。 何璟：芸姐，你有空吗，我们能聊聊吗？ 王芸看了对面一眼，江知吃的正欢。 王芸：聊什么？ 何璟：关于我和江知的事 王芸翻翻眼睛，继续打字：分手 王芸：分手就能聊 王芸等了好一会都只有对方正在输入，却不见有消息过来。 何璟：............ 对方撤回一条消息。 何璟：不是，姐你… 对方撤回一条消息。 对方正在输入...... 对方正在输入...... 王芸看着屏幕有些发笑。 又过了好一会，何璟：我们能先见一面吗 王芸：二十分钟之后到锦城花苑12栋1203 肖立歪着头看王芸：“媳妇儿，你乐啥呢？” 江知这才注意到王芸咧着嘴，也疑惑的看着她。 王芸又夹了一筷子菜塞进嘴里，嚼的嘎嘣脆：“今天做这个大白菜，好吃。” - 何璟到锦城花苑车库就先跟王芸发了消息。 客厅里，王芸正跷着腿窝在沙发里，青瓷茶杯在手里转了半圈，悠哉悠哉的瞥了一眼手机，继续看电视。 又过了一小会，门铃响起，王芸自然知道是何璟到了。 江知站起身：“我去开。” “站住。”王芸猛的一声呵斥把江知愣在原地。 “怎么了？” “你那么着急干嘛？” 江知无辜的指指自己，有口难辨。她急了吗，她都不知道是谁，急什么了。 “我去开。”王芸不紧不慢的起身。 外面的人一进来就和江知的视线对了个正着，两人都是一愣。 江知看到她瞒着自己过来一下就明白了，何璟还是看出来了，她不仅看出来了，她还想替自己解决。 两个人四目相对，都没有先开口。 王芸左看右看，两个人的视线像是粘了胶一样，黏糊糊的。 她故意没有告诉江知何璟要来。何璟背着小知找自己说明还是很在乎小知的，不然不会找过来，但是她也想要让何璟看看，我们小知也是多好的。 又过了十几秒，王芸忍不了了：“咋了?不认识了？” 两个人的目光齐齐投过去。 “芸姐，我。”何璟刚要开口，王芸比了个打住的手势，打断她：“你先别说话，我都知道，一样的话我就不再说第二遍了，我只希望你好好珍惜小知，剩下的你跟小知自己对去吧，好吗？” 她又对着江知：“接你了的来了，走吧。”再不走，她真怕两个人在这就啃上。 江知回神，难怪刚刚肖立出去的时候说顺便送她回去王芸不让，一定要让她再坐一会，原来是在等何璟。 何璟倒是笑的释然。她今天带着方容去复查，没有什么时间，但是李秋莹已经在手机上给她讲了个大概，她心里惦记着这个事情，所以一结束就赶快联系王芸了。 她知道江知喜欢和王芸玩，小的时候王芸就喜欢照顾她，现在长大了两个人好的跟姊妹一样。江知昨天肯定是在王芸那受了委屈了，心里难受。何璟觉得自己倒是无所谓，但她不想江知因此难受，更何况两个人开学还要在学校天天见的。但是有一点她可以确定，即便王芸现在厌恶她们，她也一定是会偏向小知的，是以她才想和王芸聊聊。 只是没想到，江知竟然比她还快一步。 她坚定的回答王芸：“好，我会的。” 王芸把两个人送走，门一关上，江知迫不及待的抱住了身边的人。 “你怎么过来了？” “你不是也过来了吗？” ：） 第65章 九月的风卷着桂花香漫进教室时，方容已经能扶着拐杖慢慢走路了。医生反复叮嘱要少站多歇，可她偏偏闲不住，有时甚至坐着轮椅也要出去溜达。 也许是因为之前江知对她的照顾，现在，她对江知的亲近恨不能直接写在脸上。 有好吃的要给小知留着，要下雨了要给璟打电话去接着小知，就是天上打个雷也要打电话问问小知一个人在家害怕不害怕。老孙她们都打趣她，老了老了又多了个闺女。 尽管如此江知还是不敢在何璟家里留宿，两个人还是像打游击一样，来回跑。江知尽力控制着自己出现的频率不要太频繁。 学校开学后，江知重新投入工作。不远的街口开始经常出现何璟的车，有时碰到她和王芸一起出来，也能多说上两句。 王芸看她们的眼神里还是带着点复杂，却再也没有一开始的反感，有时候看着她们小心翼翼的甚至还有那么点心疼。 这样的日子像温水煮茶，平淡里透着股回甘，偶尔也会想起一些糟心事，回过头来又觉得像被秋风送走的落叶，轻飘飘的没了分量。 第60章 江知很满足，也很珍惜。 这天晚上的气温舒服，清清凉凉的。 她这几天忙，今天白天都还没来得及见到何璟，想着便立刻发消息。 江知：我看你挺会走路的，要不要一起散步 何璟看到手机上的消息嫣然一笑。不知道是谁今天早上信誓旦旦的说晚上不要她过去，说想休息。 方容和她一起靠在沙发上看电视，余光看到她拿手机的动作，好像还笑了一下，不确定的看过去，何璟已经神色如常。 又坐了一会，何璟站起身给方容倒了杯水放在她的手边：“妈，小知喊我去一起散步，我出去一躺。”江知这几天忙，没怎么来家里，索性她也就说了实话。 这段时间她们经常会一起散步，方容也没有多想应道：“噢，好，你去吧。” 何璟：“嗯，她话多，你早点睡不用等我。” 方容注视着她的背影拿上外套换了鞋出门，坐在那若有所思。 江知还是在巷子后面的出口等她，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但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一个黑黢黢的身影。小跑着过去，一个熊抱。 何璟脚步微晃，赶忙稳住她：“慢点。” 江知笑的开心：“嘿嘿。”虽然早上刚见过，可还是好开心啊。 江知牵住她的手，走路摇摇晃晃的：“今天用的什么借口？” 轻笑：“今天说的实话。” 两个人闲聊着往巷子外面走，老街这边的店铺都歇业的早，衬得路上格外清静。 后天开始就要放国庆假了，李秋莹和王芸早早的就开始邀请她们一起自驾游，但是因为一直在忙都没有好好想过。 其实江知对这事并没有那么积极，主要上班累过之后，遇到每一个假期她的第一反应都是先睡两天，哪里也不想跑。 她跟何璟商量，要不然等假期后几天再出门，错峰出行，再选一些小地方，说不定就不会有那么多人了。 何璟没什么意见，大不了让王芸她们先去好了，她这些天也挺累的，也需要好好的休息一下。 两个人绕了一圈从准备从前巷子口回去，还隔着老远就听到了哗哗的声音。像是从那个缝隙里传出来，隐隐约约的但又持续不断，听的人有点心慌。 江知下意识攥紧了何璟的手，脚步放慢：“什么声音？” 何璟也停了脚，竖着耳朵辨认，眉头微蹙：“像是……水流的声音。” 本来没当回事，没想到越走声音竟然还更清晰了，两个人循着声音过去。 紧挨着何璟家旁边那一栋房子，此刻正有一股一股的水流顺着墙上的管子往外流淌，深色的水迹在水泥地上漫开，连带着墙根也湿透了大片，水迹还在扩散。 江知赶紧掏出手机打开手电筒，踮着脚凑近把光打向墙面，那根裸露在外的铁管锈迹斑斑，靠上的位置有一道歪斜的裂口，正往外冒水，边缘已经有点错位变形。 “这里好像裂…”她的话刚出口，就听见咔嚓一声脆响，那道裂缝应声崩裂，整截水管像被掰断的饼干，带着尖锐的铁皮茬掉了下来。 断口处的水柱瞬间暴涨，劈头盖脸就要往江知身上浇。 尽管她已经迅速转身，奈何水势大，上半身还是被瞬间淋湿。 何璟站的相对比较远，只是转身的时候背上淋了点，她赶快把江知拉的更远了些：“没事吧？有没有砸到？” 江知摇摇头，连睫毛上都挂着水珠，伸手抹了把脸，嘴里不住的呸呸呸。 刚崩裂那一下水压大，几乎都淋在了她身上。虽然现在天不算冷，但到底不是炎夏，这一淋还是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冰凉的水顺着发梢滴进衣领，本来宽松的白色长袖衫现在也只能紧紧贴在身上，身体的轮廓一览无余。 何璟帮她拨开粘在颈窝的头发，锁骨和胸前更明显了。眼眸暗了暗，垂下头脱掉自己的外套给她披上。 “管子老化太严重了，估计是里面还在用水，压力太大撑不住了。” 住在这家的是两个老人，虽然跟何璟家挨着，但是老两口平时不怎么喜欢走动，跟她们的往来并不算多。 虽然两家房子近，但是实际老两口的房子年代要久远的多，只有两层，而且看起来也要更破旧，那时候装的水管都是露在外面的，紧靠在墙壁上。据说老两口没什么孩子，只有一个女儿在外面也是好多年不回来。 外套上还带着何璟的体温，把湿冷的空气挡在了外面。江知点点头肯定了何璟的猜测，她刚想说要不要去前面敲敲门告知一声，何璟拢了拢她的外套衣领：“时间也不早了，你先回去，洗个澡，别着凉，我去前面跟婶子说一声，晚上再去找你好吗？” 她刚点了个头，何璟就在她额头吻了一下，转身跑出去。懵逼的人还在原地滴水。 水流的声音挺大的，哗哗的从断口处流下，已经有住在周围的邻居出来看热闹。 江知正想回去，住在后面的大娘已经过来搭话：“这咋回事啊，白天不还好好的吗？” 江知只好如实回答：“我也不清楚，估计是老化了，刚刚突然就裂了。” 也有不大的小孩跑出来，连裤子都没有穿，后面还有他妈妈追着骂：“小兔崽子，你给我回来，恁半夜的你还不睡觉，等着我凑你！” 那小孩好像格外兴奋，边跑还边回头看女人追上来没有，一个不留神就撞到了江知的腿，一屁股坐到地上。 女人连忙追上来，毫不留情就在小孩屁股上狠狠打了几巴掌。 江知认的她，她也是住在后面的一个姐，开蛋糕店的，她之前还去她家买过。 小孩皮实的很，被打了也不哭不喊疼，一心只想着凑热闹，指着水管兴奋的跟什么似的：“妈，你快看快看他们家漏水了，像下雨了一样。”他妈妈又是几巴掌下去。 围观的几个人自然的把离得最近的江知当做了知情人，一人一嘴的问着，小孩妈这时候也说话了：“不像是老化了，要是老化了能掉下来恁大一截子？天擦黑的时候有一个大车在这过路你们知道哈，那时候不是有哐隆一声响吗，我看八成是那个车撞的。” 她撇着嘴说的跟真的一样，几个人立时有恍然大悟的表情。 后面这条道确实窄，而且两排房子夹着，一般不会有大车从这过，如果真的有，那有很大可能会蹭到墙。江知也信了个七七八八：“那现在也没办法找到那个车了。” “那肯定啊闺女，咱这又没监控，要不人家能跑？” 江知又问着该找谁去修。这里又不像小区有统一的物业，既然都是自建房，那当然是谁家有问题谁修。孩子妈翻了会手机找到一个维修师傅的电话，不过今天已经晚了，明天让老两口白天再联系好了。 正说着，两个老人已经从前面跑过来，老太太瘦小的身影腿脚倒是利索，手里拿着一个明亮的手电筒，后面跟着的大爷只穿了一个大裤衩子，肩膀上还披着一个毛巾，像是刚洗过澡。 两人一看到后墙上瀑布似的水流，急得直跺脚，赶快又跑回去关水闸。 何璟小跑着过来，手里拿着老太太同款手电，明亮的光一晃过她就看到江知还站在原地。 她关了手电，把人拉过来：“怎么还没回去？” 江知缩缩脖子：“我就要走了，”她又想起刚刚的事：“刚刚后面那个大姐说可能不是老化了，今天晚上的时候有个大车从这过，应该是撞到了。” “行，我知道了。你快回去吧，不然真要着凉了。” 江知刚走了没多久，何璟身后传来轮椅轱辘的声音。方容正自己推着轮椅过来了，显然是被这边的动静吵到。 “妈，你怎么出来了？” “我在咱院里都听见动静了，这是咋了？”方容的目光落在何璟身上，周围没看到江知。 “没大事，婶子家的水管突然裂了，不知道是老化了，还是被撞着了。”何璟解释。 方容也没再多问，眼看着水流渐渐变小，应该是已经关了水闸。围观的几个人也陆续离开，只有老太太还站在那左看右看，叹息，修这个管子又少不了花一笔钱。 大爷拿来大扫帚，把墙根积着的水都往路边的下水道口引，要不然一直洇着。都是街坊邻居的，方容也安抚了两句，她倒是想出一份力帮忙，奈何她自己腿脚不便。 “璟啊，这管子修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修好的，要不你去把咱家后面那个大桶拿过来，顺便接点水过来备着。” 老太太听见了赶快摆手：“不用不用妹子，家里有，别让孩子忙了，大晚上的，明天一早让她叔骑着三轮去那边那个巷子口的水池运吧，没事，不差这一晚上。” 母女俩只好作罢。 另一边，江知回到家直奔二楼。从小学之后很少会有这种被雨突然淋湿的时候了，但是没有办法，生活就是这样，每当你以为对它有所掌控的时候，意外总是措不及防。 第61章 她刚上楼就急急忙忙的脱衣服，连客厅里多了一个敞开的行李箱都没有注意到。 内衣还紧紧地贴在皮肤上，江知刚解开搭扣，卫生间里走出一个人影。 朱黎华穿着一个花里胡哨的睡衣，正擦着半干的头发出来，很自然的出声道：“回来了？” 江知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大惊失色。 看清了来人，方才腿软的找回自己的声音，刚脱下的衣服捂在胸前，惊魂未定道：“妈？你怎么回来了？” 第66章 江知从小就有点怕朱黎华。 朱黎华性格平时都是很随和的，但是只要她生气了就会变的非常严肃非常冷，她不会大吵大叫，但只要一个眼神扫过来，江知就忍不住妥协了。 朱黎华总是对她期望很高，喜欢把她和别人比，尽管江知已经很努力的想要达成她的期待，但是可惜，她终究不是朱黎华心里的那个范本。 所以，上大学的时候即使离家不远她其实也很少回去，比起在家被朱黎华数落还不如待在宿舍。工作之后她在外面租了一个小房子，虽然不大但是很舒适，直到失业之后她才搬回家里。 朱黎华回来的突然，也没提前和她说过，江知一边洗澡一边猜测原因。 她们的家庭群最近都没什么消息，一般只有她爸会在群里时不时转发几个视频，朱黎华有时候评论两句，有时候就和江知一起装没看见。 江知翻了翻确实一点都没提到过要回来。 朱黎华现在也快退休了，她年轻的时候也是很拼的人，不怎么休息，即使现在的年龄也坚决不迟到早退，眼看过两天就是国庆假期了，怎么这个时候提前回来呢。 江知洗完澡出来，朱黎华阴沉着脸正在倒水：“说吧，怎么回来这么晚？还一身的水，去哪鬼混了。” 江知深吸一口气：“我怎么就鬼混了？” 刚上班那会有一次万圣节和朋友聚会，不小心喝多了点到最后迷迷糊糊忘了自己新租的房子，就报了家里的地址，让朱黎华逮了个正着，那天她们都特意打扮的比较猎奇去了一个夜场，可能是妆容的原因让朱黎华印象深刻，从那之后但凡觉得她的装扮不寻常就说她去鬼混了。 “你就不能想我点好，我是去做好人好事了好吧，前面那家人的水管裂了还是我先发现的，所以才被水淋了，不信你去问问...问问那个婶子。”她刚想说不信可以去问何璟，却突然想起一件更重要的事。何璟好像说要过来... 她勉强把话说完，默不作声就去拿手机发消息。 江知：今晚别来 何璟的消息很快就过来了。 何璟：怎么了？ 最近有好几天没有过去了，晚上的时候不是刚说好吗，怎么突然改变主意了。 何璟：月经提前了？ 江知：......你倒是记得清 江知：我妈回来了 朱黎华气定神闲的坐在对面喝水，好像也不是很在意她说的是真是假。 江知放下手机：“妈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我的家我还不能回来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要是告诉了我，我不是还能去接你嘛。” 朱黎华的神色有所缓和：“过两天不是你的生日吗，我不过来还指望着你回去吗？” 自己的女儿自己清楚，她知道江知不爱跟她们住在一起，只要逮到机会离开家，就不想回去。虽然江知看着乖巧，其实自己的主意大着呢，这一点，从一回来看到那间画室就很清楚了。 江知小时候就想学画画，朱黎华不支持，家里不是没钱，但是她始终觉得这不是个正经事。还好那时候的江知还算听话，即便后来知道江知在大学又开始偷偷学起来，她也没当回事，让她自己撞撞南墙就知道疼了，只是没想到她还真就一画画了这么些年。 再过几天就是江知的二十八岁生日了，说不着急是假的。眼看着比江知还小的都结了婚，而江知到现在都还不谈恋爱，甚至严格算起来都还是失业中的状态，以后的生活都没个保障，她真的有点着急了。 听到朱黎华说是因为自己生日过来，江知心里还有一点感动。这一点她倒是暖心，从小到大，不管朱黎华怎么数落她，每次一到生日还是会热热闹闹的给她庆生，小时候很多朋友都羡慕她可以在生日这天肆意享受，哪怕是工作之后，朱黎华也会在那一天让她回家帮她庆生。 朱黎华又问她：“我都纳闷，教个课有那么忙吗，整天也不知道往家里打个电话。” 江知：“我不是怕您忙吗？我爸就不说了，您每天在单位日理万机的，我哪敢耽误啊，万一打断了您智慧的大脑思考，多得不偿失。” 朱黎华闭着眼：“我当你乐不思蜀呢。” 这倒是让江知有点心虚了，她想想确实过得挺乐的：“还行吧。”朱黎华觑她一眼。 时间不早了，朱黎华表示想睡觉了，原本想和江知挤一挤的，但是江知死活不同意。翻翻找找又在三楼的房间铺了张床，幸好最近她刚买了几个新的四件套，都够用。 一夜相安无事。 第二天一早，江知就出门了，轻车熟路到后巷子里进了何璟的车。 “早。” “早啊。”江知边说还边打了个哈欠。 何璟问她：“很困？” 江知点点头：“我妈起的早，她一起来就不让我睡了，还非要让我吃了饭再出来。” 她起床后就先跟何璟发了消息，所以何璟也没有再买早餐，直接发动车子。 车厢里安静下来，只有空调出风口的微风声。 何璟的指尖在方向盘上轻轻敲了敲：“华姨回来，是要做什么？” 她漫不经心的在操控着方向，但其实心里有点打鼓，虽然她对江知妈妈了解不多，江知一家搬走的时候她也还很小，早就没什么印象了，但是，她就是感觉隐隐的不安。 “她说来陪我过生日的。” 何璟挑挑眉显然是不全信的。 江知往她那边凑了凑：“你别不信啊，我们家就我一个孩子，我妈还是挺重视的。而且从小到大，她没有一次不记得，每次都要一起吃饭的。”她一脸的骄傲，就好像小孩子在炫耀兜里藏着一颗糖。 何璟看她一眼，又转回来目视前方，勾勾嘴角点头。 也许是因为她自己不怎么重视生日，尤其她之前经常在外面，长大之后就很少和家人一起过生日了。所以在乍一听这个理由，她是无法完全相信的，因为这件事在她这倒是没那么重要。 但是看到江知笃定又雀跃的样子她又是欣慰的。因为江知就应该被记挂着，被爱着。 而且华姨这么多年没回一河，借着看女儿也了却一下思乡之情也说不定，她没有再揣测下去。 何璟又问起之前的计划：“那我们还出去吗？或者带着华姨一起？” 江知立刻摇了摇头：“估计不行，我妈不爱出门，尤其是节假日的时候，她最讨厌在景区人挤人。” 但是朱黎华毕竟大老远回来一趟，总不能又留她自己在一河孤孤单单吧，何璟有点纠结了：“那，我们在家休息也可以的，就是...” 江知追问：“什么？” 趁着红灯，何璟直勾勾的盯着她，什么意思不言而喻。两边都有一个妈妈在，这下更要偷偷摸摸了。 “我们有空去开房吧。” 江知嘴角有绷不住的趋势。她可以接受两个人直接行动，但是何璟一定要这么正式的说出来就会让她有点羞涩。 目视前方道：“绿灯了。” 很快到了学校附近，何璟特意停的远了一点，一个缠绵的告别吻后，两个人才各自收拾了心情准备上班。 - 江知走后，朱黎华在家里狠狠怀旧了一遍。 当年她和江知爸刚结婚没多久就怀上了江知，那时候这房子也才刚建成没多久，还没有装修就欠了一屁股的债。幸好江爸的工作稳定，勉强维持生计，但她也不甘示弱，一边怀着孕一边考试。 后来江知大一点了，两个人工作都忙，就经常把江知丢在朋友家里，或者街坊邻居帮忙看着。 但是好日子没几年，江爸的工作有调动，两个人就开始商量，虽然江爸到那边是降级了工资也少，但是青州毕竟比一河发达，两个人再努努力，趁着年轻从头开始也不是不行，而且江知在那边也能获得更好的教育资源也是好的。 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江知没有在一河待过多久，但她和江爸是实打实在这里年轻过，虽然现在和亲戚朋友们联系少了，但是免不了心里的念想。 江知回来后把二楼的卧室和那间画室捯饬的倒是舒服，只有客厅里还保留着仿佛是世纪初的格调。因为之前租出去，其实也没保留什么特别私人的东西，但是到底是自己的房子，朱黎华里里外外都看了个遍。 反正中午江知不回来，朱黎华干脆出去见了多年前的姐妹们，还去了老孙家里蹭饭。那时候老孙家开的洗浴中心，她经常把江知丢在那，她们家王芸喜欢带着江知玩，她也乐的偷闲。 第62章 多年没见，老孙现在连孙辈都有了，朱黎华有点羡慕。 老孙喜欢打牌，吃过饭朱黎华就被拉上了牌桌，在这倒是见到了更多老相识，最让她惋惜的就是方容了。 方容其实比老孙还大一岁，朱黎华是这里面最小的，但年轻的时候方容是最漂亮、讲究的，即使生了孩子之后也没见她的日子有多么鸡飞狗跳，反倒母女两个都是收拾的利利索索的。 那时候她就佩服方容，人怎么能稳成那样，连孩子都那么争气，她有时候脾气急了真想把江知送过去让方容教。 但是现在，看到方容走路拄着拐杖，从椅子上站起来都很费劲，她心里也跟着心酸，方容不再高挑，头发也不再精致，简单普通的穿着，只有眼睛里还保有她一贯的柔和。老何也没有了，她不能想象这对方容该是多么大的打击。真是岁月不饶人。 麻将散场，方容要拉着朱黎华去家里吃饭，朱黎华自然答应。 第67章 夕阳的余晖穿过院子在客厅的红木茶几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朱黎华和方容正坐在一起聊天，从下午的牌局到街坊邻居的家长里短，气氛倒也热络。 朱黎华这几年比较注重保养，衰老的恐慌让她时不时会有点焦虑，但是方容说几句就要夸夸她越来越有韵味了，说她身体好，这倒是让她有些开心。 方容坦然的聊起年龄，聊起衰老，说着说着就带了几分感慨，想当年一口气就能走上个好几公里，现在，就是从沙发上摔下来也要躺俩月。 朱黎华连忙问她是什么时候的事。 方容放下茶杯：“就前不久，我在那个沙发上坐着，扶着拐杖起来的时候不知道怎么回事，没啥感觉就直接歪倒了，躺下去再想起来怎么都使不上劲，你看看，人老了就是这样。” 朱黎华感同身受似的，表情都拧在了一块。 “说起来这事啊，还得多谢谢你们家小知。刚开始那一阵我不咋能动，璟呢请了几天假后就去上班了，小知啊就天天来，天天陪着我做康复操，做饭，有时候还推我出去转转，比我亲闺女都细致，你是不知道那一阵给我感动的，你们家这姑娘，心眼是真好啊。” 方容边说边比划，嘴里还念叨着小知啥也不要，她心里都过意不去。 听这话，朱黎华脸上的笑意立时又浓了起来：“嗐你不用过意不去，她小时候天天长在你们家做这点事啊一点不亏。小知这孩子吧，虽然没啥理想的成绩，这么大了，要啥啥没有，唯独就是品性好，心善，这我最知道了，就算是不熟悉的人她该帮还是帮。” 朱黎华一直都知道，江知从小就皮实话多，时不时就喜欢给她犯个贱，招惹她一下，有时候也把她烦的不行，但是她又和那些捣蛋的小男生不一样，小小年纪道德感倒是挺高，坏事，不文明的事是一点不做，危险的事更不用说，胆子小还惜命的很，这点倒是省心。 朱黎华轻轻叹了口气，话锋一转又带着点抱怨：“不过有时候也挺气人的。以前上学就是，她干啥都是个不上不下，让她努努力，她就是不听。这后来还没毕业我就让她开始准备考个公务员，想着跟她爸一样虽然没啥本事总归安安稳稳的是吧，她就是不用功，考了那么多没一个录取的。一心就非要去做什么，什么美术，怎么说都不行。“ “快三十的人了一点不实际不知道努力，你看看现在，工作工作不稳定，结婚也没边，干啥啥不行天天还挺乐呵，我找人给她介绍她也是能拖就拖，有时候我也是气的不行。” 朱黎华说的渐渐激动，方容听得也有点诧异，她不知道朱黎华对小知要求还挺严格。但毕竟是人家亲妈说的话，她不好反驳，笑着打圆场：“你也不要太着急了，还不到三十，还年轻的很呢。再一个你也不要太操心了，孩子想做什么就支持她好了，你也不能管着她一辈子不是？” 朱黎华没接话，转而又问她：“对了，小璟结婚了没有？” 方容摇摇头：“也还没呢。” “嘿，你说也不知道现在这些小孩咋想的，一个个的一点也不急。我记得小璟好像比小知还大两岁吧？” “对着呢。” “那也差不多，也要抓点紧了，越往后越不好找。” 方容笑了笑：“现在咱们念叨也不顶用啊。她心里有数，我也不想太干涉她，凡事顺其自然吧。你也是，省省心吧，她们的日子她们自己会过。” 正聊着，门口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江知和何璟推门走了进来，手里还拎着刚买的水果。 “妈，我们回来了。” 何璟还没换鞋就先探着身子向屋里挥了挥手：“华姨，还认识我吗。” 朱黎华闻声抬头，一时有些怔忡。多年不见，何璟眉眼间那份沉静又明丽的气质，已经完全继承了方容年轻时的貌美，就连那个身段都像极了她记忆里年轻时的方容。 她下意识站起身，笑道：“哎呦，是小璟啊！真是…差点没认出来，出落得越来越标致了，简直比你妈年轻时还俊。” 何璟利索的换好鞋，笑着走过去：“华姨你也是，感觉还和我小时候印象里那样有气质。”她语气真诚，笑容温婉，分寸拿捏得极好。 “这孩子真是会说话。”朱黎华嘴上谦虚着，眼角的细纹却因为笑意又聚在一起。 江知在背后默默拎着袋子，看面前两个女人互相恭维着。 刚才何璟甚至还在车上补了个妆，问这问那，不知道的是去见什么人呢。现在看着自己女朋友有点“谄媚”的样子，恨不得把所有的漂亮话都用出来，还真是有点陌生呢。 几个人又磨蹭了一会，在何璟的提议下一起出了门。 其实在她收到方容的消息后就有了注意。不管怎么说，都应该给女朋友妈妈留下一个好印象，怎么能只在家里吃饭。还好方容也同意了，几个人就一起出了门。 饭桌上，朱黎华和对面两个自是有说不完的话，唯有江知如坐针毡。她的注意力全在朱黎华身上，屡次想用眼神或小动作打断她。 朱黎华说话直接，几乎口无遮拦，尤其对着何璟，什么都想打听一下。 问完还要无声的瞥一眼江知，这种眼神江知最懂了，她妈又不满意她了。 而更让她惊讶的是，何璟居然无比配合。她脸上始终挂着浅笑，耐心十足，语气谦逊却又恰到好处地展现了自己的实力和眼界。 江知也是这才知道，虽然都在县城工作，但何璟的工资竟然比她高了两倍不止，她一时没控制住，也张着嘴看何璟。 疯了，真是疯了，她现在好想抱着何璟啃嘴。 何璟和她对视的间隙不动声色的眨了下左眼，眼下那颗小小的红棕色泪痣随着这个微小的动作仿佛真的闪烁了一下，像一道微弱的电流。 江知赶快低下头吃肉，努力压制想狠狠亲一口的冲动。 朱黎华并未察觉她们的对视，她看着何璟，再看看自家女儿，不由得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惯常的惋惜：“我们小知就没有这个赚钱的财气，活也没少干，子儿一个也捞不着。” 她原本以为，依照江知以往的性子，听了这话肯定又要对着她贱兮兮地翻白眼，又要埋怨她不分场合的揭短。哪知道，江知这次却格外淡定。 她头也没抬，声音不大嘟囔道：“那我只能嫁一个会赚钱的了。” 朱黎华虽然也认可她这句，但还是不免有点恨铁不成钢。她是个要强的急性子，偏偏江知是一点没遗传到。 对面的何璟却笑意渐深，眼睛都快眯起来了，她强忍着才没笑出声来，只能用一声轻咳掩饰过去。 朱黎华瞟到她的反应，一巴掌拍在江知大腿上：“你看看招笑不招笑？嗯？也不怕人笑话你。” 江知不满的噘噘嘴，气呼呼的又往旁边挪了挪。 - 饭后卫生间里，江知从隔间出来，何璟正在外面洗手。 江知：“我好了。” 她以为何璟是在等她，自然的走过去，何璟却先一步上前，又把她推回到隔间里，自己也跟进去，反手扣上门锁。 江知翘着嘴角，却不敢直接用正眼看她。现在这个处境是不是有点刺激了。 何璟搂过她，迫使她正对着自己：“偷乐什么呢。” 江知一秒破功，不装了，来都来了忍着干嘛，攀上她的脖子吻上去。 这家餐厅的卫生间还算干净，灯光也很足，但空间不大，何璟往后半步就靠在了一边的墙上，两只手扶在江知的背上承受她热烈的吻。 亲了一会，何璟捏了捏她发烫的腰侧，压低声音问她：“我今天表现的还好吗？” 能不好吗，江知心里酸酸的，朱黎华现在恨不得你是她闺女了。 “好。”她随意的应道。 “就这？” 江知懒懒的：“那你还想听什么啊。” 何璟笑着却没有回答她，低头又吻上去。这次的吻比刚才更缠绵，也更深入，带着点蛊惑的意味。 第63章 江知的呼吸瞬间乱了，那一点点酸也跟着消失殆尽。 最近阴差阳错的，两人已经小半个月没好好亲近过，狭小的隔间瞬间像个烤炉，把所有隐藏的暧昧又重新翻出来烘至滚烫。 江知被轻轻一撩拨就起了火。何璟把她的衣服推上去，选在内衣的边缘留下一个浅红的印子，耳边尽是江知极力压制的呼吸。 两个人都还保留着理智，在卫生条件不允许的情况下及时刹车，没有再继续下去。抱在一起平复，何璟又提起早上的提议：“去酒店吧。” 江知不吭声。 何璟的手指拨了拨她的耳垂：“你不想吗？” 江知心虚：“你很想吗？” 何璟挑眉，眼底漾着狡黠的光，拉着她的手按在自己的腹部缓慢下滑。 “你摸摸看？” 她馥郁的吐息灼热，唇瓣几乎贴着江知的耳廓，说话时像是呵气，带着潮湿的、赤裸裸的引诱。 江知两只耳朵烧的通红，按上去的瞬间就感受到其下肌肉的起伏，她像被烫到一样，猛地抽回手，心跳剧烈。 就在这时，门外倏然响起朱黎华的声音：“小知？你好了没？” 慌乱间，江知心都快跳出来了，下意识就接了话：“好了好了，马上！” 她手忙脚乱示意何璟别出声，自己则深吸一口气，率先拉开门走了出去，试图用身体挡住隔间门缝。 朱黎华：“怎么这么慢？” “我这不是出来了。”江知说着就挽上她的胳膊想把人往外带。朱黎华却轻易挣开了她，目光略带怀疑地扫了她一眼：“我怎么没听见你冲水呢？” 江知头皮一麻，大脑飞速运转：“这个冲水坏了，我刚刚在里面按半天都不出水，我们一会走的时候跟那个工作人员说一下好了。” 朱黎华：“那行吧。你等我一下，我也上个厕所。”说着，她转身就推开了旁边那个空着的隔间门。 江知可算松一口气，看她关上门，立刻踮着脚折返，一把拉开何璟那间的门。 里面，何璟好整以暇的站的笔直，脸上尽是笑意。江知急得五官都快皱在一起，着急忙慌的示意她快出去。 幸好，两个人动作还算迅速，几乎就在何璟离开的下一秒，朱黎华那边的隔间传来冲水声。她推门出来，正看到江知乖乖的站在墙根。 朱黎华没察觉她的异样，走到洗手池边，一边慢条斯理地洗手，一边透过镜子看着女儿：“小璟找这家店还真不错，做的好吃，菜品也多，环境也不错，你说呢？” 江知表面平静的点点头：“确定不错，就是有点远。” “远不是问题，骑个电动车也要不了多久。”朱黎华一边整理着自己的头发，一边在心里盘算：“过两天你生日，妈也在这跟你摆一桌吧。” 江知闻言彻底回过神，惊讶道：“啊？不用了吧，都这么大了，过个生日而已，不用这么隆重。再说，我在这认识的人也不多，摆一桌坐都坐不满。” 朱黎华将擦手的纸团精准扔进垃圾桶，毫不在意地摆摆手：“这你就不用操心了。你好好打扮打扮就行，我也正好借这机会请几个老朋友聚聚。”她话音落下，已然做出了决定，丝毫不容反驳。 第68章 朱黎华回来之后就没闲着，精力旺盛的让江知自愧不如。 她不知道朱黎华在一河有那么多朋友，近的远的经常到处跑，似乎总能找到由头出门，时不时还去打个牌，吃个饭，好不惬意。 像朱黎华这个年纪，和她差不多岁数的朋友很多都已进入了半养老阶段，或是忙着带孙子孙女，毕竟自己的孩子也都成家立业，没什么需要太操心的了，每天最大的任务就是如何更好地打发时间，享受生活。 很快就到了假期第二天，江知的生日。 朱黎华果然在上次的餐厅定了一个大包间，才刚吃了午饭就催着江知好好收拾自己，她自己更是郑重其事，在穿衣镜前一套接一套的试。 最终，她选定了一件墨绿色带有暗色提花的中式真丝改良旗袍，上衣的领口和盘扣设计得一丝不苟，透着庄重，真丝面料泛着柔和贵气的光泽，既不会过于浮夸，又恰到好处地彰显了对待这次宴请的重视程度。 其实朱黎华也没清几个人，除了邻居几个相熟的老姐妹，还有就是何璟她们几个年轻人了，但是因为李秋莹和王芸已经出发去玩了，所以也只有何璟在。此外，最让她隆重对待的那一个才是她今天正个八经的客人，李苓。 李苓是朱黎华年轻的时候在纺织厂工作的小姐妹，后来抓住机遇，和丈夫一起下海做建材生意。两口子头脑活络，又能吃苦，趁着那些年房地产开发的东风，着实赚了不少钱，成了先富起来的那一批人。 他们在县城边上圈了块地，盖了一栋三层的现代中式别墅。虽然那一片住的人还不算多，略显清静，但谁也想不到，就这么一栋外观并不十分张扬的小楼里面，却是别有洞天，装修奢华，智能家居、影音室、恒温酒窖一应俱全，实力可见一斑。 - 下午五点半光景，何璟把车停在了江知楼下。 她今天穿了一件简单的绞花针织衫，宽松却不垮塌的版型，带着一丝慵懒，经典的亚麻棕色的格纹半身裙搭配中长款小皮靴。 一颗水滴状的珍珠耳坠随着她的动作在颈侧摇曳生光，灵动又极富女人味。复古的色彩让人眼前一亮又不至于太喧宾夺主。 等母女俩下楼的间隙，何璟随手拍了张车在楼下的照片回应李秋莹的问询，昨天特意去洗了车，瓦光锃亮的。 何璟：在等她们下楼去吃饭 李秋莹看着明亮的车子，转头就把图片发在了四个人的小群里。 李秋莹：我看这车上少了点东西 何璟：什么？ 王芸：少了捧花和囍字 何璟：…… 李秋莹：囍囍囍囍囍囍 王芸：不知道的以为你要迎亲呢 江知还看到何璟的回复就被催促着下了楼。朱黎华满脸笑容对着何璟：“又麻烦你了小璟。” “华姨太客气了。”何璟笑着给朱黎华拉开车门，江知则自然的坐在副驾。 方容跟着老孙她们一起过去的，竟然比朱黎华她们还快了一步。 一行人落座，朱黎华本意让江知挨着自己坐，但江知不肯，她执意要跟何璟一起坐在外侧，说是方便和服务人员接应。 朱黎华一针见血：“别说那好听的，你不就是不想跟我坐一块怕我唠叨吗，我还能不知道吗？” 老孙赶快接过话：“哎呦看你说的，你又不是不知道，你们家小知从小就喜欢跟着小璟屁股后面，人年轻人有的聊，就是关系好怎么了，换了我我也不跟你坐。” 在场的人都是哈哈大笑。大家不自觉的把目光投在她们两个身上，看着她们好像也看到了年轻的自己。 老孙感叹：“你看看咱这闺女们多漂亮，坐一块，光看着就心里舒坦。” 其他人也随声附和，那啧啧的夸耀，好像真的在赞美一对新人似的。 何璟与江知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睛里察觉了隐秘的欢喜。 朱黎华劝说无果也只好任由她去。与此同时大家也注意到除了在座的还有两个空位，但朱黎华没说其他人也就没问。 服务员进来分发了菜单，各自又讨论起来。 江知借着看菜单的姿势紧挨着何璟，一只手在桌子下面与她交握。 何璟低头去看，才发现她手腕上已经多了一条精致的腕表，表盘在灯光下折射出细腻的光泽。 借着菜单的遮掩，江知眼里露出浓浓的爱意还有不易察觉的小得意。 腕表是何璟在车上偷偷塞进她包里的礼物。 何璟自己也有一只同品牌的，每次她戴上，江知都忍不住夸赞。后来江知还偷偷查过，虽然不是什么一眼大牌，但胜在卓越的工艺、低调的奢华和独一无二的设计，就是价格有点小贵。 何璟给她挑的这一只很巧妙。整体设计语言与何璟那只一脉相承，但细看之下，这款的表盘颜色更为温润，是极淡的香槟金，表冠镶嵌了一颗细微的月亮石。相较于何璟那款略显疏离的高智感，这一只显然更添了几分日常的优雅与知性美。 看到她这么快就戴上，而且还特意换下了原本带着的镯子，何璟笑着问她：“什么时候发现的？” 江知哼哼两声：“我的包才多大，一拎就感觉不对了。” “喜欢吗？”何璟的手指在桌下轻轻挠了挠她的掌心，“我挑了很久的。” 江知绷绷嘴角，笑意还是从眼睛里跑出来，点头小声道：“看着就像是妻妻款。”两人相视而笑。 另一边几个大人聊的火热。虽然朱黎华说是为了给江知庆生，但到底不会真的让几个老年人来给江知这个小辈过生日，是以也没有提前告知省的他们还要忙活着准备什么礼物。 第64章 在坐的都是熟人，朱黎华这才不经意的提起生日的事，紧接着又叮嘱让大家放宽心，只当做一场聚会。 正说笑间最后两位客人悄然而至。 房门打开，走在前面的正是李苓。她穿着一身质地精良的香云纱套装，颈间坠着一块水头极好的翡翠无事牌，笑容得体，声音洪亮又带着惯有的热络：“大家都到啦，哎呦你看看我 ，真是不好意思，在路上耽误了这么久。” 她的出现自然引来一番问候。然而，所有人的目光又不由自主地被她身后那位年轻男士所吸引。 朱黎华脸上立刻绽放出热情的笑容，起身迎了上去，江知看她这样不明所以但还是跟着站起身。 “苓！小周！快请进快请进，就等你们了！” 朱黎华目光飞快地扫过周炜，眼里露出满意的神色。 周炜正是李苓的小儿子。他显然也是精心打扮过，休闲西装简约又不失质感，干净利索的短发打理的有棱有角，手里还拎着一个包装精美的礼品袋。 李苓笑着回应朱黎华，随即目光精准地落在了她身后的江知身上，笑容更深了几分：“哎呦，这就是小知吧？真是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比照片上还水灵！阿姨差点没认出来。” 她又推了下身旁的周炜：“小知看看，还记得周炜吗？小时候还去你们家一块玩呢，现在也认不出来了吧。” 周炜脸上始终带着得体的微笑，适时的上前一步，非常自然地将那个礼品袋递向江知，语气温和道：“小知，生日快乐。我准备了一点小礼物，希望你喜欢。” 江知微愣，她脑子里还在回忆着“周伟”是谁，冷不丁没反应过来。 朱黎华刚准备拍她，江知赶快的礼貌答谢，只是心里已经有点计较了。朱黎华可没事先跟她说过周伟是谁。 老孙和方容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脸上露出了然的笑。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朱黎华和李苓这架势明摆的就是来给孩子相看的，虽然她们几个和李苓不熟，但是如果是段好姻缘她们也乐意撮合。 老孙乐呵呵的站起来，主动让出自己的位置拉着周炜落座：“小周真是有心人啊！还专门准备了礼物，来来来，都坐吧，小周坐这，你们年轻人坐一块哈。” 另一位阿姨也跟着附和，目光在江知和周炜之间逡巡。几乎是半推半就间，周炜就被让到了江知旁边的座位上。 看到朱黎华向孙姨投去的笑容，江知心里顿时凉了半截。 她突然感觉满桌的长辈客人化作了一道无形的网，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笼罩在了自己的头顶上。 她蜷了蜷指尖看向何璟，何璟却正在扭着头和另一个阿姨说话。江知的心微微沉了一下。 此时席间的风向已经悄然转变，话题开始有意无意地围绕着周炜展开。 “小周真是年轻有为啊，听说现在帮着家里管理公司？” “国外名校回来的就是不一样啊。” “小周这身高有一米八了吧，和小知站一块真是正正好。” 她们的话像精心编排过的乐章，一句接一句，默契地将周炜和江知推向舞台中央，好像每一个词都在暗示着“般配”二字。 江知如坐针毡。 方容没有像其它人那样投入地起哄。她微微蹙着眉，目光落在自己女儿异常沉默的侧脸上。知女莫若母，何璟那神情绝不是平静。 “小璟，你说呢？” 朱黎华的声音把何璟拉回神。朱黎华在问她，小周虽然比小知还小两岁，但现在不就是流行姐弟恋吗，两家知根知底，年龄根本不是问题。 不等何璟回答，江知先冷了脸：“妈，你说什么呢？”演都不演了是吗？ 江知到底没敢把后面的话说出来，真说出口，那所有人都别想下台了。 气氛有一瞬间的紧张，朱黎华却只当她是害臊：“我问问小璟怎么了听听年轻人的意见还不行了？再说了，小周这么好的条件，你们要是真的有感觉，我是不反对的呀，这有什么可不好意思的。” 她又对着周炜：“你说是不是？小周，阿姨说这是实话呀。你问问你妈，我是从来不喜欢玩那些弯弯绕绕的，我说这话我也不觉得掉价，我们小知也配得上，喜欢就喜欢嘛，大大方方的是不是啦。” 周炜和李苓可能也没想到她这么直接，不过李苓倒也实在，当即也拍板：“是！说的对，小知这闺女我也喜欢，我也支持。不过姐，你这也太快了，人年轻人总要有个了解的过程嘛，你这着急的，你看看周炜一个大男人，那脸红的都快赶上小知的口红了，你们说是不是？” 在座的人立时笑起来。周炜也连忙活络气氛，一个劲的说自己是喝酒上脸。 满座的喧哗只有两个人心不在焉。 何璟依旧沉默的夹菜，却又食不知味。终于，她借口上厕所径直逃离了房间。 第69章 冰冷的金属打火机在指尖咔哒一声窜出火苗，橘色的光晕短暂地照亮了何璟紧绷的下颌。 她深吸一口，浓烈的烟雾涌入肺腑，却仿佛堵在了身体里，闷得发疼。走廊尽头的窗户开着，晚风清凉，却吹不散心里的滞涩。 她又回想起在房间里，江知站在她身边，带着她刚刚送出的腕表，手里却捧着别的男人递过来的礼物。那一刻她只觉得刺眼，又觉得无力。 就在不久之前，那些笑声和夸赞，还是属于她和江知的，甚至朋友们的调侃，似乎言犹在耳。 何璟不想承认，但她确实被冲昏了头，竟然还愚蠢的生出过一丝错觉，好像这份隐秘的爱情是可以被理解的、甚至是默许的。 真是可笑极了。 她的车再干净，也不过是载着江知奔赴一场别人主导的相亲宴；她再好，打扮得再得体，也不过是江知身边的一个好朋友。 吐出一口烟，看着白色的烟雾在昏暗的灯光下扭曲、消散，如同她此刻的心情。 朱黎华那热情洋溢、带着明显倾向性的话语还在耳边回响。是，江知本该拥有这样的幸福的。她理应得到所有人的祝福和认可，开展一段光明正大可以被所有人称羡的关系。 而现在呢，她们靠着一点偷来的触碰取暖。 她的爱，见不得光。她的存在，在那满桌的“般配”声里，是多余的。 烟灰簌簌落下，烫了一下手指，她才猛地回过神。 她甚至没办法去怪朱黎华。那位母亲或许苛刻、强势，但她所做的一切，无非是希望女儿能拥有一个在世俗眼中“最好”、“最轻松”的未来。只是那个未来里，不包括她何璟。 这根烟抽得又急又凶，像是要把心里那些翻江倒海的酸涩和疼痛都随着烟雾一起狠狠压下去，然后，沉淀在心底。 江知悄然来到她的身后，伸出手从何璟微凉的指尖拿过那支快要燃尽的烟蒂，转身摁灭在旁边垃圾桶顶部的沙砾里。 那一点点猩红彻底熄灭，如同她们此刻被骤然掐灭的欢愉，渐渐冷却。 因为她，何璟已经很久没有抽烟了。她知道，今天晚上何璟心里一定不舒服到了极点。但她同样也感到无措，她确实对朱黎华的安排毫不知情。如果早知道是这样一个局面，别说何璟，她自己也不会来。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江知还是解释道：“我不知道他们要来。” 何璟的声音依然柔和：“嗯，我知道你不知道。” 江知看着她眼睛里细碎的光，那里面丝毫没有怀疑，但是有更深、更沉的东西。 江知心里一酸，几乎是本能地抬起手，轻轻捧住何璟的脸颊，想吻她，想用最直接的触碰去安抚那些因为理解而愈发尖锐的苦。 何璟下意识别开脸：“有烟味。” 江知把她扭回来继续吻上去。那不仅仅是烟味，那是何璟心里翻涌的辛辣的浑浊的酸涩。她想用自己的温度驱散。 何璟扶着她的腰，转身把两人带到了旁边的一个半敞着的杂物间里。黑暗的空间让两个人陷入未知的不安，眼前的灼热却又让人深陷其中。 江知的心也跟着揪了一下，即便是现在，她们也在躲藏。 - 一顿饭吃的索然无味。 江知一路沉默的回到家里，朱黎华终于忍不住了：“你甩着个脸子给谁看呢？” 江知深吸一口气：“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周炜要来？” 朱黎华也知道自己理亏，如果直接告诉江知是去相亲，她肯定不会去，所以她这次根本是和李苓商量好了才回来的。尽管如此，面对女儿的质问，她多年的强势习惯让她不肯低头。 朱黎华也不想跟她绕弯子了，依然硬气道：“我告不告诉你又怎么了？见一面是能少了你一块肉还是怎么了？我还就实话告诉你了，这事在我回来之前就订了，我跟小周她妈都说好了的，你见也得见，不见也得见！” 江知本来只是怀疑，现在朱黎华这样说，她终于还是跌入谷底。想想那天她信誓旦旦的跟何璟说朱黎华回来就是给她过生日的，现在只觉得可笑。 第65章 江知闭了闭眼，无尽的失望，再睁开眼时激动的情绪让她的眼圈都开始泛红：“你就这么希望我赶快找个男人嫁了？我找个男人结婚对你来说就那么重要？重要到你需要用这种骗局来设计你女儿？” “你胡说什么！”朱黎华脸色一变，厉声打断。 但江知的话闸一旦打开，积压多年的不满和此刻的心痛让她再也无法停止，字字句句像淬了冰的刀子，直往朱黎华最在意的地方戳： “我到底是让你多不满意？多给你丢人了？让你觉得我非得靠着找一个像周炜那样‘有钱有出息’的男人，才能证明我活得有价值？才能让你脸上有光是吗？” “你总拿我跟别人比！比成绩、比学校、比工作！现在连男人都要比！是不是在你眼里，我永远都不够好，永远都达不到你的标准，所以就只能通过嫁给一个你认可的男人来得到你的认可！” “你从来都不在乎我到底喜不喜欢，你只在乎你的标准你的面子。从小到大我什么事没有听你的？你的计划我不做你不开心，我做不好你也不开心，我是一个人！不是你的什么东西！” 江知几乎是吼出了最后几句话。眼泪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但她倔强地仰着头，不让它们掉下来。 这是她二十多年来第一次如此激烈、直白地反抗母亲，每一个字都带着决绝的意味，像一把钝重的锤子，狠狠砸向朱黎华一直以来坚信不疑的控制和规划。 朱黎华被女儿这番前所未有的激烈言辞直戳心窝，一连串的质问让她不自觉后退了半步，脸上血色尽褪，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她看着女儿通红的眼眶，第一次意识到她竟然有这么多的委屈。那个一直还算“听话”的女儿，什么时候开始变成了这样？ 朱黎华气急败坏，试图重新夺回控制权：“你…你反了天了！江知！我这么做都是为了谁？啊？我还不是为了你将来能过得轻松点！让你用功读书有错吗？找个好人家有错吗？一辈子那么长你以为是好过的吗？我是你妈我还能害你吗？” “不就是没让你学美术？啊？你心里就这么怨！我跟你爸费尽心思给你铺路，在你眼里都是，都是屁！我们遭那么些罪走到今天，你以为是为了什么？啊？还不是都是为你！” 此刻的江知已经完全听不进这些“为你好”的腔调了。巨大的失望和愤怒像岩浆一样吞没着理智和忍耐。 “为了我？”江知的泪珠滚落：“我不是小孩了，你这一套早就不管用了。” 再多的话都是徒劳，她不再看朱黎华，猛地转身，大步冲向门口。 朱黎华在她身后尖声喊叫：“江知！你给我站住！你敢走一个试试！” “砰”！江知用尽了全身力气摔上了门。 第70章 摔门而出的巨响还在耳膜里嗡嗡作响，江知几乎是踉跄着冲下了楼。激烈的情绪像沸腾的岩浆在她体内奔涌，让她无法思考，只能凭借本能气冲冲地沿着街道暴走。 她随便选了个方向，脚步又快又重。泪水不受控制地往外涌，模糊了视线。 今晚的委屈由来已久，像一层层沉积岩，压在心底。一直以来，江知总是习惯性地妥协、退让，尽力扮演一个听话的女儿，从未想过要用如此激烈的方式让任何人难堪。 可这一次，她说不清是什么原因，也许真的是被朱黎华刺激到了，也许是因为现在有了何璟，总之，她终于引燃了。 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直到胸口的憋闷感被冷风吹得稍稍麻木，激烈的情绪才像潮水般缓缓回落。晚上的气温凉爽，江知却只感觉满心的疲惫和空茫。 家肯定是回不去了，不管朱黎华愿不愿意，她反正是不想再面对朱黎华，至少今晚不想。 走着走着，等回过神来，才发现又到了那排房子夹着的窄路。这条路上的路灯坏了几盏，有的地方光线比别处昏暗许多。江知下意识想掏出手机照明，手伸进口袋却摸了个空。 心里顿时咯噔一下，刚才出门的时候情绪激动，手机根本没想起来拿。 真是麻绳专挑细处断，江知低声咒骂了一句。尽管如此，要她现在回去拿手机，是绝对不可能的。 那还能去哪？江知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找何璟，可是，她又下意识并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和朱黎华吵架，甚至沦落到无处可去的地步，这也太狼狈了，像那种离家出走的小孩。 何璟当然不是“别人”，但是转念想想，自己现在过去，除了将自家的糟心事和负面情绪倾倒给她，又能怎么办呢，何况今天晚上何璟本来就很委屈了。 可是，还是好想见她。 江知纠结着又往前走了几步，不一会就到了上次水管爆裂的那栋老房子前。隔壁就是何璟家了。 她记得前几天何璟提过，那水管是彻底报废了，维修师傅说长远来看必须重新布设管道，因而折腾了好多天也没完工。 眼前这栋二层小楼在夜色中静立着，后墙上还留着施工的痕迹，原本裸露的破旧水管已经拆掉，取而代之的，有一个长长的直梯。 大概是因为街坊邻里都是熟人，不会有人拿，这梯子完工后也就没收，就那么斜靠在墙上。 江知的目光顺着那架梯子缓缓向上移动，隐隐约约一个想法闪过。 旁边就是何璟家的房子，何璟的房间就在二楼，现在站在楼下就能看到二楼的阳台以及何璟房间的窗户，下面是那个露天的小院子。 因为院子和前面的居住区之间还有一扇门相隔，所以院子的围墙其实并不算很高，刚刚好与二楼阳台的栏杆底部齐平。 江知看着那架梯子，又看看何璟家二楼的阳台，如果她能爬上去的话不就不用惊动方容了？ 想象很美好，但现实就是，大晚上的，江知被卡在围墙上了。 这梯子不算太重，但也正是因为不够沉甸甸，江知越往上爬，越觉得脚下轻飘飘的，甚至产生了一种梯子在随风轻微摇晃的错觉，让她有些心慌。 爬到三分之二的高度时，低头往下看了一眼，昏暗中的地面仿佛被拉的很远，一种令人腿软的恐惧瞬间压倒了冲动，她后悔了，她想下去。 尝试着小心翼翼地伸下一只脚，试探着去寻找下一层横杆，可是脚在空中划拉了半天，却怎么也找不到支撑点，江知吓得缩回了脚。这下完了，下不去了。 江知绝望地意识到，下梯子似乎比往上爬更难。深吸了几口气，硬着头皮继续往上。 终于，头顶的阳台边缘越来越近。 眼看再往上爬两格她就能抓住栏杆了，但突然的颤动让她立刻收回了脚。 江知明显感觉到梯子的重心变得极其不稳，一种头重脚轻的摇晃感越来越清晰。虽然放置梯子时，她特意将底部抵在墙根一处小小的坑洼里以求稳固，但此刻，大部分的重量都集中在梯子的上半部分，梯脚与地面的接触点仿佛变得脆弱不堪。 江知用胳膊牢牢的挂住墙头，但这点摩擦力根本不足以给她足够的安全感，更别说抬腿爬上墙了。 她像一只被钉在墙上的蝴蝶标本，丝毫不敢动弹。 “何璟……” 江知的声音里已经带上了哭腔，焦急又无助地小声呼唤。 “何璟…你能听到吗？” “何璟…救我啊呜呜呜……” 慌乱中，江知在粗糙的墙头上摸到几块松动的碎石块，灵光一闪，她也顾不上会砸坏东西或者吓到何璟了，抓起一块碎石，用尽全力朝着窗户扔了过去。 石子划过一道短暂的弧线，却“啪”地一声轻响，无力地砸在阳台的地砖上，滚进黑暗的角落。 “……”江知欲哭无泪。 她不死心，又摸到两块稍大点的碎石，铆足了劲，再次扔出。终于有一块击中了！ 江知瞬间屏住呼吸，死死盯着窗帘边缘缝隙里透出的微弱光晕，好像下一秒就要天光大亮了。 然而，毫无动静。希望如同被针扎破的气球，迅速瘪了下去。 就在她彻底绝望，准备不顾一切放声大喊时，那扇紧闭的窗，开了！ 暖黄色的灯光从一角倾泻，何璟小心翼翼的探出头，脸上充满了警惕。她的目光下意识地向下扫视，猛地定格在了墙头上一个突兀的人影身上。 何璟大惊，瞳孔都放大了几分，还没看清是谁就先听到了一声喊叫。 “何璟救我！！” - 从餐厅回来之后，何璟一直坐在家里默默消化着晚间的情绪，朱黎华对江知的控制让她也开始隐隐的担心。 但很快，她又强迫自己摇了摇头，她应该相信江知，无论如何，在这种时候，她更应该给予的是坚定的支持。 然而，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直到她洗完澡准备上床睡觉，手机依然一片死寂。今晚江知没有给她发任何消息，她发出的也如同石沉大海，不免开始担心。她担心江知会和朱黎华吵架。 第66章 何璟毫无睡意的靠在床头。就在这时，窗外隐约传来什么东西掉落的声音。 深更半夜，何璟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她又凝神等待了片刻，没再有动静，她这才稍稍松了口气，正当她准备重新躺下时。 “咚！”一声更清晰、更沉闷的撞击声猛地砸在窗户上。 何璟的心下意识一紧，屏住了呼吸，没有立刻出声，也没有冒然开窗，如果外面真有什么东西，保持安静是最稳妥的选择。她下意识地缩了缩身体，脑子又开始不受控制的闪过各种恐怖画面。 然而此刻，江知的声音让她立时清醒过来。尤其在看清江知摇摇欲坠的挂在墙头时，心一下子提起。 几分钟后。终于踩到地面的江知紧紧抱住何璟，声音里带着未褪尽的紧张和后怕：“你怎么才来啊，我叫了你好久。” 何璟轻拍在她的后背上：“没事了没事了，已经安全了，别怕。”又在她身上摸了摸：“有没有哪里伤到？” 江知摇摇头委屈巴巴的：“没有，就是有点后怕。” 江知自己看不到，但她下巴上衣服上沾的都是墙头的灰，两个爪子更是脏兮兮的，还在用手背蹭脸。 何璟看着她就像是看到了一只灰扑扑的小猫。也不知道小猫是怎么想的，大晚上偷了别人的梯子来翻墙，而且还卡在上面了，一时间又心疼又好笑。 何璟抓住她想要揉眼睛的手：“别动，脏。”知道她眼睛痒，借着旁边路灯的光仔细的看了看，没有找到明显的杂质，而后又轻柔的朝眼球吹了吹气。 眼泪流出来，江知立刻就感觉好了很多，眨巴眨巴眼睛一边流泪一边傻笑：“好了，不痒了。” 何璟忍不住用指腹擦去她脸颊上不太干净的泪痕，语气里满是纵容和无奈：“傻不傻？” 把梯子挪回原来的位置，这才牵起江知脏兮兮的手。既然江知翻墙也要找她，她自然是要带回家的。 第71章 洗过澡，江知蜷在何璟柔软的大床上，开始陆陆续续的将晚上的争吵、自己的爆发以及摔门而出后又铤而走险爬梯子的经过，全都倒了出来。 何璟侧身躺着，面对着她安静倾听。对于这场母女间的争吵，她倒不算意外，只是没想到江知今晚就会爆发出来。 江知算不上一个善于吵架的人，尤其是在面对强势的母亲时。尽管何璟并没有亲眼见过太多她们母女相处的细节，但仅仅是最近几天的观察，她也能感觉到，江知对于和朱黎华之间的分歧和压力，通常采取的都是忍耐和退让的策略，能避则避。 那么，一定是因为什么更深的原因让她不想再逃避了。 江知说着说着已经有了困意，今天晚上情绪起伏太大，体力也消耗殆尽，一换到舒适的环境被何璟的气息包围着，不一会便感觉到疲惫涌了上来。 她强撑着精神跟何璟又说了一会，终于忍不住一头睡过去。 何璟听着她平稳的呼吸，确认她已经睡着，这才在她的额头上落下一个轻柔的吻，转身摸到手机，给朱黎华发了一条简短的消息：华姨，江知在我这里，她没事，已经睡了。您放心。 第二天清晨，老街格外安静，空气中带着湿润的凉意。 方容醒的早，起来后就坐在客厅里剥了一些花生，这还是老孙送过来的自家种的，香的很，等会可以打豆浆放进去。 何璟下楼，先接了一杯热水，也坐在方容身边。 方容：“起了？” 何璟：“嗯。” “饿不饿？一会打豆浆喝。” “好。”何璟刚起床还有点迟钝，喝完一杯水才渐渐清醒过来，帮着方容一起剥。 两个人都沉默着，碗里的花生越来越多。 何璟想到江知还睡在上面，就准备提前和方容说一声昨晚的事，于是便开口道：“妈，昨天晚上...” 她刚说了半句，却没想到方容的反应有点大，比她更快一步：“昨天晚上确实太累了，我一躺下就睡着了，一觉睡到天亮。” 何璟一时有些愣怔，没太反应过来她是什么意思。 “那就好，”何璟干巴巴的应了一句，虽然她原本并不是想问这个，重新整理思绪，“昨天晚上江知和华姨闹了点矛盾，吵架了，半夜的时候就过来找我了，现在就在上面睡着，我提前给你说一声。” 方容也回过神来，原来要说的是这个：“噢好，”顿了顿，她又问起：“怎么吵架了呢？吵很凶哦？都跑出来了。” 何璟猜到她有这么一问，这也是她想提前跟方容说的原因：“嗯，吵的有点凶，家都回不去了。妈，我提前跟你说，也是想让你一会不要提这个事，她脸皮薄，你就当不知道。” 方容立刻做了个捂嘴的动作：“不提不提，我不问。”何璟欣慰的点头。 洗过手，又接了一杯热水端上楼。快走到房间门口的时候，有一瞬间总感觉刚刚的对话哪里有点不对，一时又想不起来，随作罢。 房间内，江知还没有睡醒，大半张脸埋在枕头里。 时间还早，何璟见她睡的熟也就没打扰，把水杯放下便又下楼了。 一直到九点过，江知才悠悠转醒。 模糊的视野逐渐聚焦，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何璟的身影，她坐在床头背后垫着枕头，就着那盏床头灯看一本书，柔和的光线勾勒出她专注的轮廓。 江知反应了一会，才想起自己是在何璟的床上，而不是在自己家。 难得一睁眼就能看到她还在身边，眷恋的环上她的腰，脸也贴在上面。 何璟放下书，低头看向怀里的人，眼神变得柔软，她抚上江知的头发，指尖揉按着头皮：“醒了？” 江知在她怀里蹭了蹭，发出像小猫一样满足的咕哝声，脸还埋着，声音闷闷的：“嗯，早上好。” 何璟轻笑一声，胸腔的震动清晰的传到江知的耳边。 “几点了？” 何璟拿起一旁的手机：“快九点半了。” 江知随意瞥了眼屏幕，因为刺眼又很快闭上。刚过了几秒，突然她又不确定的看了一眼，何璟拿的是她的手机。 “哎？我的手机怎么在这？” 虽然刚睡醒，但她明明记得昨天晚上没有带手机过来，要不然也不至于翻墙。 何璟不紧不慢的解释：“华姨早上来了，她说你手机吵到她了，撇下手机就跟我妈一块出去玩了。” 江知慢慢坐起身，这句话信息量有点大了。 何璟坦诚道：“是我通风报信的。”这一点江知倒也不意外，何璟：“不过早上的时候华姨什么也没说，就送了个手机就走了。” 江知嘁了一声：“她能说什么呀，她最怕我给她丢人了。”她转念又想到什么：“那容姨不就知道我在这了？” “嗯，不过我早上也告诉她过了。”何璟看着江知脸上紧张起来，好像生怕她说出什么不该说的。 “你...不会都说了吧？” “嗯...”何璟故意拖长的声音，做出一种沉吟思索、似乎在回忆细节的样子，“说了你来找我，还是大半夜来的，非要见我，至于怎么进来的......” 她瞄了江知一眼，江知正贴的很近的盯着她，威胁的眼神。 何璟心里软成一片。倾身，稍一歪头就亲到了她紧绷的唇。 “跳进来的，”何璟一个翻身压住她，“像个小猫一样直接跳进我怀里的，满意了吗？” 她温热的呼吸拂过江知的耳侧，轻啄在鬓角的发丝上，声音低得像是呢喃。 江知享受着她的耳鬓厮磨，脑子里也跟着放空，鬼使神差的答了一声：“喵。” 两个人都愣住了。 江知耳朵肉眼可见的变得涨红，她反应迅速就要坐起来，被何璟一把按住...... - 人总是很神奇，无论心情有多狼狈，在饭桌上总还能保持体面。 国庆假期快要结束了，朱黎华也要准备回青州了，今天她们一起和杨阳一家子吃饭，算是家庭聚会，也是告别。 这几天母女两个人冷战，能不说话就坚决不说，偏偏在亲戚朋友面前的时候又很是和谐。 朱黎华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在众人面前很自然的和江知互动，指使她这拿个东西，那帮个忙。江知心里面别扭，但是那是她妈妈，那又能怎么样呢。 回到家，朱黎华还沉浸在喜悦的心情里。杨阳的女儿很可爱，抱着朱黎华一直甜甜的喊着姑奶奶姑奶奶，说话特别可爱，也不闹腾，让朱黎华狠狠体验了一下天伦之乐。 “小语这孩子我是真喜欢，唉，你看那个小嘴多会说，小小一个人乖的呦。”朱黎华想到那孩子的小脸，神态，恨不得再也不走了，“杨阳现在也是日子好起来了，懂事了不少，他也没比你大几岁,现在都......” 朱黎华还在自顾自的说着，江知不用想都知道她要说什么，立刻打住了：“妈，你明天几点的 第67章 车？” 闻言朱黎华的脸色一沉：“就这么盼着我走。” 江知很无力：“我这不是提前准备一下好送你吗？” 明天就要走了，朱黎华也不想再和她计较这些，随意道：“下午一点的，在家吃了午饭再走。” “好，到时候我开何璟的车送你。” 朱黎华点点头，想了想还是交代她：“你何叔没了，就剩小璟跟你容姨两个人，你容姨现在这个身体状况，你也懂点事，平时有什么忙能帮就帮点，别就知道麻烦人家。” 江知不情愿的回答：“我知道。”本来这些事情即使朱黎华不说她也是这样做的，但朱黎华特意说了，总让她产生逆反的心理。就好像自己真的什么都不懂一样，但事实呢，江知觉得朱黎华根本看不到她好的一面。 江知换了鞋准备进自己的房间，朱黎华叫住了她：“站住，一回来就往屋里钻，就这么不想跟我待在一块？我现在就这么讨你的嫌弃？” 江知无奈的转身，朱黎华总是喜欢把一件事说的很严重，她明明知道自己没有那个意思，却总是这样来拿捏她：“妈，你能不能别这么说话？” 朱黎华刚想反驳，张了张嘴终究是忍了回去，别过脸叹了口气：“你坐那，我跟你交代点事。” 这些天，朱黎华也想了很多，这么些年她习惯了给江知规划，给这个家规划，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江知越来越不愿意和她沟通了。今天见到小语，她也恍惚起来，想到了江知小时候，那时候她也是像杨阳一样满心期待满心疼爱着自己的孩子。 她看了江知一眼：“这几天我也跟你爸商量了，以前呢也确实没好好问过你想干吗，现在我也不想追着你问了。” 朱黎华觉得自己的语气还是有些僵硬，她清了清嗓子坐正，面对着江知：“既然你老觉得我干预了你，那我以后也不再说了，反正你这么大了，是好是坏你自己心里也有数了。” “咳，我跟你爸商量了，这个房子虽然是我们俩的名，但是最终还是留给你的，所以这个房子卖不卖你来决定。如果你真的还想画画，这个房子就卖了，你不是一直想学吗，这钱就给你上学用，你想考学也好出国也好，总够你折腾几年吧，这我们都不再管了。” “你也知道我跟你爸挣的都是死工资，就青州那一个小房子还还了那么多年房贷，咱家确实也没多少大钱，这个房子能卖出去多少都是你的。再有一个选择就是你现在这个工作，我们觉得也挺好的，你要是想稳定下来，现在就开始准备起来考个正式编制，有个保障我们也放心了，那这个房子就留着你住，我们过几年退休了也回来跟你一起住，反正这房子大，什么时候你结婚了有了孩子，离得近点我们也能帮你带带......” 江知听着听着就入神了，这几年工作江知也存下了一些钱，虽然不是什么大数目，但其实她也从没有惦记过家里的房子。钱总是可以再挣的，她有手有脚，总不至于养不活自己。但是她只想过自己。 父母总是在给她做准备，做打算，一切都围着她转，离开一河是这样，回一河也是这样。这让江知心里有些酸酸的。 “好，我会好好考虑的。” 第72章 第二天上午，方容和老孙都拉着朱黎华非要让她去家里吃饭。朱黎华本来不想麻烦那么多人，但终究是拗不过。不过除了再和老姐妹们温存一下，她正好还想跟何璟聊一下。 趁着厨房里的人都在忙着准备午饭，朱黎华也拿了一框菜叶子坐在了何璟身边。 何璟下意识看了一眼江知，她正忙着和李秋莹在厨房处理腌肉，并没有看这边。 朱黎华：“来，小璟，咱俩把这点菜掐一下。” 何璟顺从的坐过去，直觉告诉她朱黎华一定是有什么话想和她说。 旁边的大电视开着，朱黎华一边看一边絮絮叨叨的。朱黎华觉得她对江知说的话未必有江知的这些朋友们说话管用，索性她也直言不讳的跟何璟说了自己的打算。 虽然她愿意给江知选择的余地，但打心底里还是希望她能安安稳稳的，做一份稳定的工作，再找一个差不多的老实人成个家，平平淡淡健健康康，这已经是很多人不可得的好日子了。 “小璟啊，华姨知道小知跟你关系好，有些话呢我说她不听，但是你作为朋友她总还是能听进去的......” “江知不像你这么聪明，会读书，我其实嘴上老说她，也无非是想鞭策她一下，也没指望她能大富大贵有多大成就，无非也就是盼着她后半辈子有个保障，做父母的又不能陪她一辈子。” “我们也就她这一个女儿，除了她还能期盼点啥呢，华姨知道，你有能力有打算，你说的话她肯定听，有空了你也帮着华姨劝劝小知，也多大的人了，该好好想想了......” 好好想想吗？何璟默默的呢喃着。 吃过饭，江知开车，跟何璟一起送朱黎华去高铁站。 朱黎华到了闸机口终究是有点不舍，她顿了顿到底没说出什么煽情的话，她不习惯，又看了看江知伸手在她的领子上拍了拍，语气也依旧是那副带着挑剔的关切：“平时忙也注意点，多吃点饭，你看看你现在瘦的，这能好看吗？” 江知看着她心里也是五味杂阵，从小到大，朱黎华都是看着她离开的，上学的时候把她送到车站，工作之后又看着她一次次出门，没想到还有自己送朱黎华离开的时候：“嗯，我知道了。” 朱黎华又看看何璟：“小璟，华姨跟你说的事也拜托你费心了。” 何璟：“您放心，华姨，一路顺风。” 朱黎华挥挥衣袖利索的进站了。 江知还沉浸在淡淡的愁绪里，何璟上前拉了拉她的手：“我们也回吧。” 江知点了点头，何璟注意到她眼里似是有水光在打转：“很舍不得？” “谁舍不得？我就是，困了。”江知别过脸，她才不会舍不得朱黎华，只是有时候，就是会心软。 何璟没有揭穿她，两个人一起出站。 坐上车江知想起来了：“我妈跟你说了什么事啊，还拜托上了？” 什么事，当然是劝江知留下的事，但是何璟并不打算告诉她。 如果江知真的选择留在一河，那么她希望那是江知自己作出的决定，而不是因为她的挽留，如果江知要走......她还没有想过。 所以，从一开始朱黎华就找错了说客。 何璟目视前方，语气轻松地打了个岔：“没什么，就是让我盯着你按时吃饭，别总熬夜，怕你一个人照顾不好自己。”她顿了顿，侧过头对江知露出一个温柔的笑，“我会的。” - 假期匆匆而过，江知又回到了熟悉的日常节奏，工作之余也会更投入的去创作。或许是更清晰地看到了某种未来的可能性，内心反而沉淀下来，有了更多想要表达的东西。 当然，还有很重要的一项就是跟何璟的约会。 何璟好像变的越来越粘人了，哪怕她只是在画室画画，何璟也要搬着电脑和她待在一起。 偶尔在某个惬意的黄昏，或是一个慵懒的周末清晨，江知看着她心里都会冒出一个念头，就这样过下去不是挺好的吗。 美中不足的一点小烦恼就是周炜，上次的相亲男，一个月过去了，他还在陆陆续续的发消息。 起初，江知还会礼貌的回应一两句，委婉的表示自己对他并不感兴趣。但周炜似乎还挺执着，对江知的冷淡视而不见，甚至想约她出去，无奈江知也只好跟他挑明了，只说自己有喜欢的人了。 对面消停了没几天，江知再次见到了他。 周五的晚上，江知匆忙下班，最近周末何璟都会和她一起住，所以她现在格外期待周末。 往常何璟下班早就会来接住她，但今天因为学校的事情需要加班，所以就没让何璟过来。 满怀期待的回到自家楼下，没注意旁边停着的一辆白色轿车却突然开了门。 “小知。”一个男声叫住了江知。 江知看着朝她小跑过来的周炜，不自觉蹙起了眉。他怎么在这？ 于此同时，楼上的何璟透过窗户看到门外的周炜同样皱起了眉头，他什么时候到的？ 周炜语气却很是热络：“你回来了，我在这等了你好久。” 江知才不在乎他等了多久，并不想和他废话：“你怎么在这？为什么等我？” 周炜竟然还有点不好意思：“我...我想见你，所以就想过来看看你。我本来想去接你下班的，但是也不知道你具体几点下课，又担心人太多会错过，就来这等你了。” 江知本来还在想他怎么知道地址的，转念又想到朱黎华和李苓的关系，也就没什么稀奇的了。把钥匙又放回包里，她可没打算让周炜进去。 在手机上隔着屏幕什么话都好说，到了现实里还真有点难开口，但是周炜的意思明明白白，她根本装不了糊涂，轻咳两声：“周炜，我以为我已经给你说明白了，如果你觉得的还不够清楚的话，我可以再说一遍，我已经...” 第68章 周炜打断了她的话：“你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我知道。”他认真的看着江知，“你说的意思我都明白，但是我也想跟你说说我的心意，你有喜欢的人了，这我是没有办法的，但是我问过华姨了，华姨说你是单身，也就是说你还没有和你喜欢的人在一起，所以我也是公平竞争，我不想就这么放弃。” 江知扶额，生出一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无力感。往好了想，至少朱黎华确实相信了她是单身。 周炜以为她是不相信自己的话，急切道：“小知，我以前在国外确实谈过不少女朋友，但是那些都是一起玩的，我保证现在已经没有任何联系了。你是第一个让我想认真对待的，也是第一个被我妈认可的，所以我不想错过你。不过你放心，我不是要逼着你现在就接受我，我们可以慢慢来，我今天来就是单纯想请你一起吃个饭，可以吗？” 他露出一个自认坦诚的微笑，默默拿出藏在背后的一捧花束举到江知的面前。 楼上的人头都快挤出护栏了。 “呃...”江知正在走神，不知道眼前怎么就出现了一捧花，还挺好看的。 其实周炜后面的话她压根没听进去，刚刚她听到“国外”这个字眼，突然想到朱黎华好像说过周炜之前自己成立过一个留学服务的机构，叫什么来着。 江知把他的花从面前推开：“你之前是不是做过留学方面的工作？” 周炜没想到她会问这个但还是老老实实回答：“啊？对，之前在北江折腾过一阵，和我几个朋友一起成立了一个工作室，不过后来没多久就不行了，那边选择太多了竞争很激烈，我们这种小工作室很难生存。” 江知：“那你们有过服务成功的案例吗？” “那当然有了！我们虽然总量不大，但录取率还是可以的，那些大机构无非就是生源基数大，显得成功案例多罢了。”他虽然意外江知竟然对这个感兴趣，但还是敏锐的抓住机会：“怎么了？你有朋友想咨询留学吗？” 听他这么问，江知突然心生一计：“不是朋友，是我自己。不过我还没告诉过我妈已经在准备申请材料了。我是一定会走的，而且我又没有家业要继承，以后很可能定居在国外，你能接受吗。” 周炜的表情果然开始变得僵硬，他在他爸的公司刚站稳脚跟，还真没想过谈跨国恋啊。 江知内心暗喜，表面却越发善解人意：“你看，我就说我们不合适，我对我妈都是阳奉阴违的，她的话不能信。不过，你来都来了，别站着了，走吧我请你喝杯奶茶。” ...... 楼上，何璟眼睁睁看着江知接过了周炜的花，最后还跟着上了车，呆愣愣的站在原地。 第73章 江知指路到了不远处的一家奶茶店，点了两杯季节限定饮品，随后就坐在等餐区聊了留学的事。 有一点她倒确实没撒谎，她确实在准备材料。在语言的学习上还有作品集的准备上她都没有什么经验，索性都问了问。 周炜虽然没有负责过艺术院校这一块，但毕竟实实在在经营过留学指导，自己又在国外待了几年，基本的框架和流程门清。 所以，他听着江知提的问题就能判断她确实是认真了解过的。这也让他收了收先前那点旖旎心思，倒是拿出了几分专业的态度。 一杯奶茶见底，关于留学的话题也聊得差不多了，周炜觉得心里那点执念竟然也消散了大半。不管怎么样，江知人还是不错的，不能做老婆做朋友好像也挺有意思。 他主动提出帮江知问问他负责艺术这块的哥们，那哥们现在还在做这一行，到时候再问他要一些内部的学习资料和模版。 这倒是意外之喜，江知真心实意地谢过。 两人走出店门，江知拒绝了周炜要送她的请求，不等他上车就麻溜的钻进了旁边的小路，那束花也早早的被她“不小心”落在了后座上。 回到家，江知发现冰箱里面多了一份张记蒜香排骨，新街的那家。看来是何璟来过了。 她当然不知道何璟已经目睹了她和周炜的见面，心情颇好地将排骨放进微波炉加热，又拍了跟自己的合照发给何璟。 江知：爱你~ 江知：我刚到家，晚上等你哦 何璟看着手机屏幕，心情并不舒朗。 晚上的时候她去的晚了一点，江知已经躺下了。 现在已经是深秋，夜里的寒气越来越重，偶尔一场冷雨过后，甚至会产生入冬的错觉。 江知缩成一团包在被子里，只露出毛茸茸的发顶，两只眼迷迷糊糊已经闭上，手还在被子外面攥着手机。短视频嘈杂的背景音传出来，还在不知疲倦的自动连播。 何璟靠近，看江知睡着了也死死护着手机的动作不自觉笑的柔软。 她刚想弯腰把手机抽出来，脑子里却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她想翻翻江知的手机。 这个念头让何璟的手瞬间顿住了。她没有不相信江知，但是，就是有隐隐约约的不安，像潮湿角落里的苔藓悄无声息的往外冒。 何璟小幅度的晃了下头，屏蔽掉乱七八糟的想法，轻柔的掰开江知的手指，抽出手机。 短视频的声音戛然而止，是手肚的位置不小心蹭到了什么，屏幕跳转，一下子切换到了搜索界面。何璟本想退出关掉屏幕，眼睛却不经意的在搜索历史一栏定住了。 留学、签证、格式、尺寸、经验分享等字眼措不及防的跳进眼睛里，几乎一瞬间就浏览完了。 何璟下意识抬头看了看江知，视线又挪回到屏幕上，刚刚清空的思绪，再一次被混乱填满。 她迅速关闭了屏幕，房间里陷入死寂。 凝视着江知紧闭的双眼，何璟再次想到了朱黎华走之前说过的话。 江知没有提起过那个选择，她也就没有问过，但这种悬而未决的状态，像一把迟迟不落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始终对准心头。她既期盼一个结果，又害怕结果不是自己想要的。 她一直告诉自己，不要干扰江知，因为她比谁都清楚江知对绘画的理想有多执着。但扪心自问，她当然希望江知能留下。 她不怕江知去衡量，甚至她期待着，期待着江知在权衡所有可能性后，依然主动地、坚定地选择留下，选择她。 但现在，她心里有些没底了。 如果江知真的决定要走呢？这个她一直逃避去深想的问题，此刻却无比清晰地横亘在眼前。 何璟关掉夜灯，在黑暗中清醒的睁着双眼。 不知道过了多久，何璟侧过身把江知紧紧搂进怀里。 - 夜幕无声地湿润，星星隐退，不知不觉开始有淅淅沥沥的小雨敲在窗户上。 江知刷着牙站在阳台上看昏昏沉沉的天。雨水带来一股清冽的寒意，她裹紧了身上的薄睡衣，觉得有点冷，但尚能接受。 洗漱完回到卧室，何璟还在睡，江知隐约记得何璟昨天晚上很晚才过来，便轻手轻脚地帮她掖了掖被角，先行去厨房准备早饭。 打开手机播放了一个博客，这是她最近才发现的一个国外的美育节目，主要是针对青少年的普及讲解，虽然内容是简单了一点，但江知听着觉得刚刚好，可以学到很多艺术专业词汇，也有助于她的口语提升。 何璟站在她身后听了一会，听力无障碍，但是偶尔会有几个专业词汇她不能对应到准确的理解。 江知什么时候开始听这个了，是因为要学习语言吗。 何璟就那么倚在厨房的门框边，静静的看着里面的人忙碌。 江知边听偶尔还会跟着重复两句，手上有条不紊的忙活着一碗重口小料汁，何璟不吃辣的，所以她只倒在了自己碗底，加入滚烫的面汤和煮好的面条，最后铺上煎蛋和烫好的青菜，完美。 准备好一切一转身就看到了身后的人。 常年的肖像绘画经验让她瞬间就注意到了何璟略显忧伤的微表情，原本雀跃的心也跟着回落：“怎么了？怎么站在这？” 何璟堪堪回神，微微启唇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她上前抱住江知，浓浓的眷恋想要从舌尖倾泻，说出口又变成了轻松的一句：“早上好。” 江知回抱住她：“morning~”她脸上的笑意不减，手上却毫不留情的在何璟屁股上捏了一把：“宝，你又不穿裤子呢。” “嘶~”何璟抓住她的手退开：“等下就穿。” 江知无奈，也是最近她才知道何璟睡觉不喜欢穿睡裤。以前天气热，她都穿睡裙，薄薄的光滑的，现在天气冷了，换成了长袖长裤的家居服，何璟每次睡觉都要把裤子脱掉，起来之后又懒得穿上。 本来最近就在降温，何况今天还在下雨，这样光着腿实在太容易着凉。 何璟去拿筷子，江知顺势抓住她的手，果然，已经是冰冰凉凉了，不容置疑道：“现在去穿。” 何璟皱了皱鼻子，有点不情愿，但还是抬手在江知发顶狠狠揉了一把，语气里却满是纵容：“好。” 第69章 安静的早上，听着窗外的雨声，慢慢悠悠的享用一碗清汤小面，身体也渐渐暖和起来。 手机振动声突兀的响起，是江知的手机，嗡嗡嗡一连震动了好几声。 江知拿过手机，竟然是周炜发来的，有好几个pdf还有网盘资源。 她随意打开了一个pdf文件翻了翻，是别人的电子版作品集，内容并不算多，但是该有的信息都很清楚，网盘资源里面则是一些课程视频，江知转存下来，给周炜发了句谢谢就关掉了。 何璟坐在对面始终竖着耳朵，但手机放下时，她又瞬间恢复了并不在意的样子。 江知并没有察觉她的异样，只是刚好想起来了：“对了，昨天晚上周炜过来了。” 何璟悬着心终于落下，依旧明知故问：“谁？” 江知：“周炜。” “周什么？” “周炜，就是上次...” “什么炜？” “周...嘿！”江知在桌子下面踢了何璟一下，“别闹。” 何璟老实了，她就是不喜欢那个男的。 “昨天晚上他过来了，而且还直接就在楼下等着，我就带他去喝了杯奶茶，然后好好的说清了一下，以后，就没有以后啦。” 何璟依旧有条不紊的吃着面，心里也终于平静下来：“好，那就好。” “你不问问我怎么说的？” 何璟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我相信你。” 江知露出一个欣慰的笑。 隔了一会，何璟又装作不经意的问起：“还有别的吗？” 江知猛的从碗里抬起头，脸上略显惊讶：“别的？你没吃饱吗？” 何璟停顿了一下，她其实是想问，还有别的事要和我讲吗。但在停顿的片刻里，她选择了点头。 ......十五分钟后，何璟偷摸掰了两颗健胃消食片塞进嘴里。 第74章 尽管外面阴雨绵绵，却丝毫不影响这是一个惬意的周末。 江知整个人趴坐在何璟身上，衣服已经被揉乱却还松松垮垮的套着，一只腿几乎是撑着沙发边缘。 “这么快？” 何璟的声音带着点哑，指尖抽出顺着她的脊背。 江知没力气反驳，从她身上爬下来时腿还有点软，顺势窝进何璟怀里咬牙切齿：“你等着。” 何璟笑着把她搂紧：“好，我等着。”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江知也恢复了正常的心率，她蹭了蹭何璟的下巴：“我们今天什么都不干吗？” “外面下着雨你想出去吗？” “那也不能一直...嗯吧。”看了眼垃圾桶，一上午了她就没离开过这个沙发。 何璟耸了下肩：“不可以吗？” 江知睁大了眼，心想，最近也没憋着呀。 灵光一现，江知突然想到之前刷到的几个做甜品的小视频，她觉得还是有必要分散一下何璟的注意力：“你饿不饿，不如我们一起烤点小甜品吧或者小蛋糕？” 何璟挑眉，显然这个活动并不能勾起兴趣，她的早饭才刚消化完。 江知看出她的犹豫继续怂恿着：“我们还没有一起做过小蛋糕呢，很好玩的。” “嗯？”何璟敏锐的捕捉到她的语境：“你还跟别人一起做过？” “嗯？”江知眨眨眼，这个语气不太对啊。何璟继续盯着她，江知抠手指：“和芸姐，在她家里。” 下一秒身体一轻，何璟松开手把她从自己身上推了下去，利落的站起身：“洗手，开火。” 江知后知后觉的从沙发里爬起来，软绵绵地趴上沙发扶手，歪着头两只眼睛笑的狡黠。她最近真的好爱吃醋啊。 说干就干，江知在网上找了几个教程，看起来并不算难，但是家里并没有奶油奶酪，少不了又叫了外卖。 一切准备就绪，两个人按照教程准备做一个简易的提拉米苏来试试。 江知把融化好的马斯卡彭奶酪加入到打发的蛋黄里搅拌，那边电动打蛋器也停止了嗡鸣，何璟的奶油准备好了。 因为没有吉利丁，奶油打发之后显得很浓稠，她不太确定：“是这样吗？” 江知看了一眼也不太确定，好像视频里的更蓬松？她犹豫着伸出指尖，蒯了一点奶油放进嘴里，冰凉的触感裹着奶香在舌尖化开，嗯，是这个味。 “怎么样？” 江知抿着嘴又蒯了一点送到她嘴边：“你尝尝？” 何璟不疑有它，刚低下头，江知却迅速把奶油抹在了她的鼻子上。 何璟下意识闭眼，鼻子上萦绕出淡淡的奶香味，而始作俑者在一边咧着嘴。她刚想说话，江知又迅速剜了一块糊在她嘴唇上，看上去像是一片白胡子，好玩。 把盆放下，何璟伸出舌尖舔了舔唇上的甜味。 “江知。” 她的声音沉了沉，没有怒气，反而露出一个危险的笑意。 江知转身就跑，被何璟迅速抓住手腕，略微施力用身体把她困在了里侧。 “跑什么？” 何璟低头看着她，鼻尖上的奶油还没擦，眼神却格外灼热。 江知心里知道何璟不会真的生气，依然肆无忌惮的笑：“不跑了不跑了。” “这么开心？”何璟抓起她沾了奶油的那只手，在自己的鼻子上揩了一把，大部分都蹭在了指尖上。 她依旧注视着江知，并不在意鼻子上是否抹干净了，江知刚想提醒她，何璟却在与她的对视中，缓慢的在她的指尖上吮了一下。 温热的唇舌裹住指尖，夹着奶油的绵软质地，细细的舔舐，直到奶油融化。 她的眼神始终没离开江知，看着她耳尖发烫，看着她呼吸渐渐变乱。 红色的舌头在唇色与肤色间若隐若现，江知也彻底安静下来。 何璟少有这么刻意诱惑的一面，她的爱时而强势，时而温柔，却从不刻意，她的动作极尽撩拨，眼神却专注自持，像一个从容的主导者，把江知的情绪牢牢攥在手心。 何璟看准时机猛的咬在指腹上，带着点惩罚似的力道，江知却感觉那股麻意顺着指尖直往心口窜。 “不笑了？” 何璟松开指尖，轻轻摩挲在她的手腕上。 江知脸热，不想看她，偏过头却被又捏住下巴转回来。 何璟用沾着奶油的鼻尖蹭了蹭她的脸颊，把最后一点奶油蹭到她脸上：“扯平了。” 刚刚还无比魅惑的女人，一瞬间又变成了斤斤计较的小孩，忍不了了，江知吻上她湿润的嘴唇，狠狠蹂躏一番，依旧不忘留下警告：“你等着。” 闹了许久，磨磨蹭蹭终于还是做好了，江知抖动着手里的网筛，洒下最后的可可粉，美味的提拉米苏，完成。 最后一步就是放入冰箱冷藏，但看着看着又感觉是不是单调了一点，好像缺少一些装饰。 江知环顾了一圈从阳台上摘了两片圆圆的小叶子，又找到在冰箱放了很久的龙眼，取出果肉，小心翼翼的摆放在一起。 何璟：“这是什么组合？冰箱里不是还有草莓吗，红色会不会更好看？” 江知直起腰疑惑的看着她：“你不认识这个？” 何璟又看了一眼，两片还算翠绿的叶子一大一小，中间挤了三颗晶莹的白色果肉：“不认识。” 江知了然的挑了下眼皮：“虽然果肉稍微大了一点，但是也差不多吧，这个叫槲寄生，在西方神话里，只要两个人站在槲寄生枝下就必须做一件事。” “什么事？” 江知关上冰箱门，转身抱住她：“接吻。” “嗯？” “在槲寄生枝下，任何人都要接吻，就算你们是仇人，是死敌，有天大的恩怨都要接吻。” 何璟笑，奇奇怪怪的知识点又增加了：“这么神奇吗？” 江知骄傲的踮了下脚：“嗯呢。” “那你，为什么还不吻我？”蹭着她鼻尖，何璟呵出温热的吐息。 江知在心里咒骂。妖精！ 两个人拥吻着，跌跌撞撞的转移阵地。谁的膝盖撞了下茶几腿框，闷哼一声又立刻淹没在喘息里。 何璟的双手被死死压住，江知喘着粗气警告：“该我了。” 她胡乱的吻着，一只手急吼吼的去解何璟的裤子，勾上细绳就开始没轻没重往外拽，也不知道拽的是哪根绳子，拽了半天还是缠在一块。 何璟偏头附在她耳边轻笑，抓住她还在乱拽的手，自己解开了那个结。 “还是不穿裤子方便吧？”...... 深夜的情感总像浸了温水的棉花，轻轻的揉按就能溢出水来。 雨过天晴，皎洁的月亮在空中悬挂。有的人等天明，有的人只盼着夜再长一点。 江知伏在何璟的背上，亲吻着不断下塌的腰身，直到怀里的人支撑不住，两个人一起歪倒在床上。 何璟有些喘，鼻尖上也是沁出的汗。 江知细细的感受着指尖上的灼热触感，一直烫进心里，轻啄在她的面颊：“宝贝，你好爱我。” 第70章 第75章 何璟感觉自己的眼皮有点重，是真的重，像是什么东西压在了眼皮上。 她挣扎着晃动了一下脑袋，那东西顺着脸滑下去了。 不一会，眼皮一重，又是那种感觉。 何璟终于醒了，摸到眼睛上才发现是两个硬币。 江知支着脑袋趴在她的身侧，看她睡眼惺忪的爬起来，轻笑：“宝贝，你真是见钱眼开啊。” 何璟反应过来也跟着笑。 两个人一起睡的午觉，现在已经黄昏了。 尽管房间里已经被暖红的余晖充斥，何璟却丝毫没有起身的打算，慵懒的陷在床榻里，一条腿缠过去，把江知一并卷进怀里。 江知在她怀里挣扎：“你不会还要睡吧，晚上还能睡着吗。” 何璟松开她：“睡不着就睡你。” 江知在她大腿上揪了一下：“睡你。” 何璟依旧没睁眼，轻笑一声：“也行。” 没招了，江知拨开她的胳膊就要走，何璟突然用力将她拽回来：“你要去哪？” “我才不要睡了，我想去画画。”这个周末都快要过完了，还没有动过笔。 何璟睁开眼，却没有松手。她自下而上定定的看着江知：“宝贝。” “嗯？” “你能不能像喜欢画画那样喜欢我？” 江知措不及防的被她戳到心尖，唇角勾起，难得何璟也会问这样的问题。低头在她的唇上亲了两下：“不能，因为我更喜欢你。” “好了，你睡吧。”她给何璟盖好被子便起身离开了。 看着江知离开房间的背影，何璟心里陡然空了一块似的，她虚握了一下手心，不知道抓住了没有。 - 临近年底，日子越过越快，江知的生活骤然变得忙碌而充实，像一根绷紧的弦，在压力与期待中微微震颤。 学校的课程自然是首要工作，她依然尽职尽责地站在讲台上，每次上课都竭尽所能的交给学生一些有趣的事物。 然而下课铃一响，她的身份也悄然转换。 这两个月来江知恶补艺术英语，为了培养自己的口语能力，每天都在磨耳朵，耳机不离身丝毫不敢松懈。 十二月底，她作品集也终于打磨完成，已经在调试打印样本了。 这一切的努力，都是为了那个让她心心念念的国际青年艺术家驻留计划，地点在北江。 最初是姜源向她推荐了这个项目，也是在姜源的介绍过后，她才了解到这样一种不同于学校教育的培养计划。这些项目旨在为年轻艺术创作者提供一段时间的环境支持，让他们在相对宽松和资源丰富的环境下进行艺术创作、交流和学习。 江知满怀欣喜。这是一个机会，一个在朱黎华给出的建议之外的选择。 北江国际青年艺术家驻留计划每两年开放一次申请，它不仅仅是一个创作机会，更是一份需要承担具体艺术项目的工作。也因此，面试要求相对严格，其中最关键的是必须能够熟练运用英语进行专业沟通，无论是工作访谈或学术研讨，都要求参与者能用准确的艺术术语清晰的阐释创作理念。 为此，江知重新拾起课本，英语、美术史以及不间断的创作，图书馆和画室几乎成了每天的日常。 尽管这些年已经有了一些积累，最近的学习也是全力以赴，但毕竟是第一次接触这样的选拔机制，江知并没有多少把握。 她对自己念书这一块一向没什么自信。这也是为什么在考虑过后没有选择重返校园。况且，学校的节奏已经不太适合现在的阶段，比起学生时代的浑浑噩噩，江知已经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至于留学，这一点也确实好好的了解过，但是，已经有了挂念的人又怎么会想异国他乡。 江知不想错过这次机会，除了姜源，她没有和任何人讲过，她只是一天又一天的为此努力，为了她所想的未来努力。 除了这件事之外，朱黎华临走时委托杨阳帮忙寻找靠谱的房屋买家。出乎意料的是，杨阳还真的找到了一位对这套房子的买家，甚至不计较价格，已经上门看了两次，依然希望江知能够再考虑一下。 下个月就要开始考核了，江知不想被这些事情分心，便没再考虑。 临近年底，何璟也格外忙碌，经常出差或加班到深夜。江知有点心疼她，但何璟又好像很享受于这样的奔波，她也就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两人见面的次数，不知不觉少了许多。想到这又不免有些失落。 跨年夜的晚上，王芸喊她们去河边烧烤。 寒风凛冽，河面泛着冷光，肖立开着车拉了很多食材，还有烧烤的工具，王芸嘴上抱怨肖立整天不务正业，其实也乐在其中。 腊月寒冬的河边格外冷清，又是接近午夜的时间点，几乎看不到其他人影。何璟江知到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她们的位置，几个人已经烤上了。 何璟刚从高铁站回来，回家接上江知就直接过来了。 江知怕她冷，临出门又多带了两件衣服，尽管如此何璟的手还是冰的像石头一样。江知揉搓着，放在自己的手心里呵气：“最近不用再出去了吧。” “嗯，不用了，可以好好休息两天。” “那就好。” 李秋莹断来两杯热水，问何璟：“你最近忙什么呢，天天见不着人的。” “年底了就是会忙一点，这一阵过去就好了。” 李秋莹撇撇嘴：“有这么忙吗？你再不回来你媳妇儿都蔫儿巴了。” “我哪有？”江知才不会承认想她想的觉都睡不着，她就是学习太累了。 “谁大半夜的不睡觉非要来找我‘小酌’咱也不知道。” 江知随手摸了一个小石子就朝她扔了过去，李秋莹也迅速回击一个，转身跑了。 何璟看向江知：“怎么不和我打电话？” 江知低着头，只一味的捂着她的手：“我不是怕你休息不好嘛，又是在外面，打电话也抱不到。” 何璟的心像是被刺了一下。 工作忙不假，但她也确实在有意的逃避，年关越近，一种畏怯的情绪就越是清晰。 江知马上要放寒假了，那也意味着她的工作到期了，何璟在害怕，害怕江知突然就要告诉她她要走了。 江知的忙碌她看在眼里，她知道江知最近一直在学习，但是当她问起的时候江知却只说是学校的培训课程。她心知肚明，便不再问了。 何璟有时候觉得自己像是在等待被宣判的囚犯，等着江知给她宣判。 然而，此时此刻看着眼前的人，即便她一直捧着热水杯，江知依然捂在她的手背上，这样一个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人，会是一个无情的判笔吗。 何璟放下水杯倾身过去，把江知的胳膊环在自己的脖子上，深埋在她的脖颈：“好想你。” 江知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激灵，也许是何璟的鼻尖太凉了，也许是这个拥抱太暖了，一瞬间不知道哪里来的委屈，让她的眼眶不受控制的想要湿润：“我也好想你。” 这个拥抱应该在两个人见面的时候就发生，偏偏拖到了现在。 王芸和李秋莹各自端着一盘烤好的肉过来，打断了两个人的情绪。 王芸：“快尝尝快尝尝，我觉得有点咸了，她非说不咸。” 李秋莹：“本来就不咸，这个是辣，不是咸。” 她们两个吵吵闹闹，把坐着的两个人也带的活跃起来。 夜色渐深，星星映照在水面。新街的烟花盛放，这里只有碳火噼啪作响，但和朋友们坐在一起倒是比那些繁华喧嚣更令人安心。 几个人就这样一直坐到了后半夜。过了三点，李秋莹先受不了了，她缩着脖子蜷成一团窝在钓鱼凳里，眼皮子都快闭上了，嘴里还在叽里呱啦的和王芸骂着什么。 肖立也骂骂咧咧的收拾好了东西，把两个人拽上车，回家补觉。 何璟搀扶着江知起身，她喝了好几杯热红酒，有点醉，还有点晕乎乎的兴奋，走起路都是一蹦一蹦的。河边的石头多，何璟怕她滑倒便一直护在她身侧。 蹦着蹦着她又突然回身抱住何璟，还带着酒气的呼吸紧贴着何璟的耳朵：“你知道吗，我今年过得好开心好开心。” 何璟被她扑得微微后退半步，手指轻轻抚过她脑后的发丝：“那就好。” “你不问为什么开心吗？”江知仰起脸，眼睛在凌晨的光雾里亮晶晶的，带着几分醉后的娇憨和执着，仿佛这是个极其重要、必须分享的秘密。 何璟望进她眼里，唇角弯起：“那你为什么这么开心？” “今年是我过得最快乐最清醒的一年，因为，因为...”江知掰着手指头算，好像今年有好几件重要的事，比如离职了比如恋爱了又比如...不对，是要算快乐的事，重要的事不算。 想着想着她的脑子有些混沌，太多了算不过来了。她甩了甩头：“总之，我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样的生活了，这一点...很重要，还有你，也很重要......” 第71章 她话没说完就一头栽在了何璟的肩膀上，再没了动静，只是两只胳膊还死死的圈着。 晚风掠过远处枯黄的芦苇，发出细碎的声响。何璟裹紧怀里的人，眷恋的感受着肩头传来的呼吸和温热体温。 第76章 在回家之前，何璟的心里始终都还有希望。 然而这份期盼，在她踏进家门后不久，便被彻底粉碎了。 两个人回到江知家上了二楼，房间里舒适的温度让人清醒了几分，但困意也更汹涌。 何璟让她先睡，醒来之后再洗漱，江知却执意要挣扎着去洗澡，在床上扑腾个不停。 拗不过她，何璟便调了一杯蜂蜜柚子水哄她喝下后才放了人。 何璟拿上睡衣，准备和她一起洗，走出卧室却发现画室门底缝里露出光，打开门里面还亮着灯，大概是江知出门前忘记关了。 何璟走进去关灯，却被桌子上摊开的一本册子攫住了目光，灯光下左边的一页纸像是闪着光，让她不由自主的走上前查看。 那是一张珠光纸，有淡淡的紫色的光泽，上面并没有内容，是一张划分前后内容的隔页。 何璟拿起书，手指摸到封面，是极富质感的硬壳纸板，整本书采用精致的锁线装，书脊裸露在外，整体大小适中很适合拿起来翻阅，每一张纸的克重也是刚刚好。 然而比起这些，何璟翻了两页就意识到，这是江知的作品集。 上面的内容排版干净利落，每一幅作品、每一段说明都布局得恰到好处，策划的经验让何璟一眼就知道设计师在这上面花了多少心思，这个设计师就是江知。 何璟不知道原来这本作品集已经完成了，一时愣在原地，一种巨大的空洞感从心底蔓延开来，所以……下一步是什么？是已经投递了吗？是已经收到回复了吗？是该走了吗？ 她恍惚地合上书册。 然而，这让一直被它压在下方的一份文件也无遮掩的暴露出来。房屋买卖合同几个字样清晰的印在封面上。 毫无心理准备，何璟只觉得耳边“嗡”的一声，再也没有了别的声音。 原来不是“打算”，不是“可能”，而是“已经”。 一瞬间，被压抑了许久的不安争先恐后的涌上来，何璟的手脚再次变得冰凉。 - 江知从浴室出来的时候，一身轻盈，精神也好了很多。 她看到画室的门敞着，走上前就看到了枯坐在桌前的何璟。 “你还不睡吗？” 何璟缓慢地转过头，眼底一片冷寂：“睡？我要怎么睡着？” 江知察觉她情绪不对，下意识走近几步：“怎么了？” 何璟猛地抬手，像挡开什么似的止住她：“别过来。”她声音发哑，压抑了几个月的情绪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江知，你究竟还要瞒我到什么时候？” 江知目光扫过桌上摊开的作品集，心头一紧，以为她只是气自己没坦白申请的事，急着解释：“我，我不是不告诉你，我只是想晚一点再告诉你，等到...” “等到什么？”何璟冷笑打断，“等到你行李都打包好的时候？还是你希望我追到机场的时候再通知我？” “华姨走的时候都告诉我了，她和你说的是无论你是否留在一河，她都支持，但她之所以告诉我其实是想让我劝你留下的，我没有这么做，是因为我想让你自己做决定。” “但是我等了三个月，江知，三个月，你一个字都没有提过，一句都不和我商量！我知道你有自己的想法，我也知道你很有可能会选择离开，可我没想到你连房子都悄无声息处理好了，却还是对我只字不提。” “你在说什么？不是这样……”江知急得去拉她手腕，却被躲开了。 “我们分手吧。”何璟的声音冰冷，“这三个月我一直都有些忐忑，既然你开不了口，那就让我来说，我们从今天分开吧。反正再过不了几天你在学校的工作也要结束了，我们，本来也就该结束了，不差这几天。” 江知彻底僵住，眼泪瞬间涌了上来：“什么叫做我们本来就该结束了？我们什么时候说过要结束了？！” “从你决定走的那一刻就已经结束了！”何璟猛地提高声音，每一个字都像刀尖捅出，“你选的很对。我很支持你去留学，如果是我面临这样的处境，我也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前途。说到底我们也不过只相处了一年，没什么大不了的。” 江知的眼泪已经出来了，她控制不住，虽然已经知道何璟是误会了，但依然被她的话戳透了心窝。 江知从没有想过要遵循朱黎华给她的既定路线，她始终觉得有更好的解决方法，即便不能两全也至少应该是个折中的法子，她找到了，她也在为之努力着。 但没有想到是，在何璟的眼中，她竟然成了一个随时准备抽身而退的背叛者。 更让她心如刀割的是何璟那句——“如果是我，我也会毫不犹豫选择前途...一年，没什么大不了的。” 何璟把她们的一年说的那样轻飘飘，就像是随时准备遗忘。原来，在何璟的心里，她对这段感情的珍视，竟然如此不值一提，而她江知才是那个真正随时都可以被舍弃的人。 “这一年对你来说就只是没什么大不了，是吗？”江知笑了：“我猜一年的恋爱，哦不，我们只有半年，半年的恋爱应该不是你谈过最长的，也不是最短的吧，那我们还真是有够普通的。确实，忘了也不可惜。” 江知嘴上说的轻松，心里却难受的要死。 何璟也攥紧手心，江知猜的没错，但没有哪一次会让她像现在这样难过。 江知抹了把泪：“是，我就是要走！但不是要出国。我从来没想要按照我妈给的路走，我只想按照我的方式生活，原本这个生活里是有你的。” “这本作品集不是为了申请国外的学校，而是为了申请北江的一个培养计划，我已经提交了包括作品集在内的所有初选材料，通过后会先参加笔试。我学英语是为了它的全英面试做准备。这件事除了姜源会给一些指导我没有和任何人说过，因为我不想太有压力，也没有多少把握。我本来想至少通过初选过后再告诉你的，选在北江也是因为我不想我们离的太远。” “至于这个房子，”江知把合同抽出来，翻到空着的签名页，“这是杨阳联系的一个买家寄过来的，他一直想买这个房子最近也一直在和我发消息，但是不管你信不信，我压根没想过卖这个房子，更没打算在合同上签字。” 江知泪眼模糊：“何璟，你说我不和你商量，那你自己想了那么多为什么没想过问问我？还是你觉得无论我去哪，只要不在一河，我们就结束了？” 她一步步逼近，通红的眼睛直直地望着何璟：“你不愿意离开一河，不代表我就不能离开，至少我还想着怎么能离你近一点、怎么能兼顾我们两个人的未来，你呢，你想过吗？还是你早就做好了随时放手的准备？” 何璟低下头，泪水终于砸落在地。事已至此，她清楚自己误会了江知，可是，裂痕已经撕开了。 江知说的对，她认定了她要离开，无论她去哪，她都无法接受。 她很清楚，距离和时间对感情的消磨有多么残忍，知道时间和环境会如何悄然改变一个人。她曾经也作过挥刀的人，如今却也害怕成为被留下的人。她不相信异地，更不知道自己能爱多深多久。 “对不起…是我不对...”她声音沙哑，“可是江知，这…改变不了结果。” 她抬起头，眼里是一片近乎残忍的清醒：“你走，我们就会结束。” “我不相信距离，也不相信时间，未来的变数太大了。在一河这个小地方我们永远都不可能光明正大，但你大可在北江谈一段更好更自由的恋爱，找一个...比我更会爱的人......就这样吧。” 说完，她转身走向外面。 江知僵立在原地，像被抽空了所有力气。她没有追出去，也没有哭喊，只是怔怔地望着何璟决绝的背影消失在视野。 外面的风掠过光秃的树枝，发出呜呜的声音，江知只觉得那些风都灌进了自己的身体里，吹得五脏六腑都错了位。 第77章 天气阴沉，削弱了人对于时间的感知，恍惚中有些分不清现在是昏是晨。 外面下着细密的小雨，像是带着墨水滴入人间，缓慢的扩散、沉淀，最终把万物都浸在灰蒙蒙的调子里。 “江老师，江老师？” 江知慢半拍才反应过来是在唤自己，匆匆抬起眼，眼底还带着未散的怔忡，递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对方朝教室后排努了努嘴，压低声音提示她：“江老师，最后十分钟了，快结束了，准备收卷吧。” 时间过得可真快，江知收敛了情绪道：“好的。” 低年级要放寒假了，江知在学校的工作也暂告一段落。 第72章 最后一场考试结束，迫不及待的踱回家中。 接连一周的阴天让人连心情都跟着发了霉。江知钻进卧室，没有胃口吃晚饭，也没有开灯，径直倒在床上陷入昏睡。 最近她都是这样过的，睡觉是个好东西，睡着了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再次醒来是被冻醒的，忘记盖被子有点受凉，一侧的鼻孔已经堵得严实，吸气时只能靠另一侧的鼻孔费力换气。 她摸索着把羽绒服脱下来，胡乱卷成一团扔在床边，钻进冰凉的被子里，才后知后觉地打了个寒颤。 瞥见窗外浓稠的夜色，摸出手机一看，已经是夜里十一点了。 江知漫无目的地翻看着手机里的消息，直到一封邮件提示稍稍提起了些精神。初选通过了，通知她一月底到北江参加笔试考核。 她靠着床头缓缓坐起身来，这是连日来，为数不多能称得上好消息的事了。 一月中旬，江知结束了学校的工作，回到了青州的家。 风裹着碎雪粒子刮在脸上，像细针扎似的。江知拉着行李箱匆匆进了楼道。 朱黎华在厨房听到敲门的声音，还以为是江知爸忘带钥匙，拉开第一道门，才看见一个清瘦的人影，长款羽绒服包的严严实实，连围巾都拉到了眼睛底下。 朱黎华不知道她回来，看清了人之后故意提高了音量，揶揄的语气：“呦，这是谁来了？” 江知冻得直哆嗦：“你闺女。” 朱黎华往门上一靠，仰着下巴看人：“不可能，我闺女可不知道回家。” 江知无奈的弯了弯嘴角：“妈，快点让我进去，快冻死了。” 朱黎华这才慢悠悠的打开了防盗门，把她迎进屋里。 正是饭点，江爸也回来了，三个人久违的坐在一起吃饭。 江爸也不说话，只是一味的往江知碗里夹菜，朱黎华给他使了好几个眼色，他全然没有get到，朱黎华只好自己问了。 江知毫不意外，她这次就是来给朱黎华答复的。 她如实的说了自己要去北江考试的事，语气坚定有条不紊，总之就是已经决定了。 “事就是这么个事，如果顺利的话我以后可能就在北江发展了。这个选拔要求通过后必须要待够两年的，两年后，可以直接入职也可以走。至于家里的房子，我不管了，杨阳已经找到买家了，你们想卖就卖不想卖就留着，逢年过节回去热闹热闹也挺好，我的钱你们不用担心，饿不住。” 老两口久久没有说话。 “那这次去考试，考试完还回来吗？” “回来。我这次去先住在朋友家，我跟她说好了，等考完就回来，确定结果了再去。” 老两口虽然有犹豫，但最后也只能接纳了这个决定，话语也渐渐从盘问变为叮嘱。 江知又在家里住了几天，就准备去北江了。 买了上午的高铁票，到那之后直接去姜源的家里。 一大早朱黎华就起来了，即便是在周末她也是精神抖擞的，做好了早饭就去江知房间里喊她起床。 打开门没有先开灯，她径直熟练的摸到窗户那，猛的拉开窗帘：“赶快起床了，等会......” 随着房间的光线大亮，朱黎华一转头就看到江知正朝着窗户这边的睡脸，眼睛还闭着，但枕头上已经被泪水濡湿了大片。 朱黎华心里一紧，刚才的利落劲儿瞬间没了，赶快趴上床摇了摇江知，语气也跟着柔软下来：“小知，小知醒醒...” 江知被她晃动，终于睁开了眼，眼角还挂着两个泪珠，茫然的眼睛里水汪汪的。 刚睁开眼，视线里一片模糊，脑子不甚清醒只有梦里的情绪还在延续，让她控制不住的抽泣，眼泪也跟着往下掉。 朱黎华赶快把她抱紧怀里，一只手安抚的拍在她的背上：“不哭了不哭了...妈在这呢，妈在这...” 朱黎华揉搓着她的肩膀，另一只手又把滑落的被子往上拉了拉。她知道江知这是发梦了，她像小时候一样，把江知按在自己的怀里，尽力的安抚着，等待她的情绪回落。 江知终于醒了，泪水沾湿了朱黎华的衣服，她终于在熟悉的声音里、味道里，回到了现实。 可是现实和梦里并没有区别，梦里那个决绝的人，在现实里同样狠心，她说要走，便真的不再回头。 她抱着朱黎华再也克制不住，大哭出来。她一直以为自己懂得何璟的冷漠，可是真的到了自己身上还是无以复加的痛心。 朱黎华吓坏了。她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江知哭的这么狠了，即使是小时候江知也是哭两声就忘掉了，没什么大不了的，但现在... 屋外的江爸也过来了，他一边问着怎么了，一边弯着腰想去看江知的脸。 江知不想让自己显得太狼狈，立刻就把脸扭向另一边了。 朱黎华一手护着江知，一手推开了江爸：“去去去，吃你的去。” 江爸讪讪的走了出去，江知的哭声也渐渐小了，只剩下偶尔的抽噎。 朱黎华拿了张纸巾在她鼻子上抹了一把：“怎么了这是？” “做了个不好的梦。” 江知的声音还带着哭腔，闷闷的。 朱黎华盯着她通红的眼，显然是不怎么相信：“不止吧？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江知摇摇头：“可能是因为最近学习学的太累了，没事，我缓过来了已经。” 她说着就要起床，朱黎华也猜不出她究竟还会有什么事，唯一能解释的也就只有接下来的考试。 她不再追问，只是依然不放心的嘱咐：“行，你不想说就算了。之后要是有什么困难你也不用不好意思跟我说，我毕竟是你妈，你几斤几两我心里门清，不用硬撑着。” 江知换衣服，朱黎华一边叠被子，一边在背后絮絮叨叨：“反正你什么时候回来，你爸我们俩都在这，考上你就开开心心去学，考不上，正好你就老老实实回来也挺好，你爸我们俩总不会叫你饿着，不用太有压力......” 江知穿衣服的动作顿住，不知道哪一句戳中了心弦，她转身看向朱黎华，朱黎华手上一刻也不闲着，絮叨的语气里又藏着拐弯抹角的疼惜。 这一刻，江知才觉得朱黎华真的准备放手了。不等她说完，江知走上去抱住了她：“我知道了，妈，我不会不回来的。” 朱黎华的身体僵了一下，随机轻轻拍了拍江知的手，没说话。千言万语也说不尽母女间的牵绊，尽管吵吵闹闹，亲人总归是亲人。 第78章 寒夜刺骨，呵出的气息在空气中凝成白雾。 路边一辆不起眼的轿车里，白雾从车窗飘出去，与外界的冷气相撞，很快散成朦胧的纱，裹着女人半边侧脸。 何璟倚在驾驶座上，指间夹着的烟已燃至过半。她另一只手滑动着手机屏幕，如果没什么意外江知今天刚考完试，按照平台官网的信息公示，上午是笔试，下午直接面试。 一支烟燃尽，指尖被冻得有些发麻，她机械般地活动了下手腕，掐灭烟蒂，推开车门朝家走去。 方容正坐在客厅里坐着，听到开门声便探了探头：“回来了？” “妈？”何璟略显诧异，“你怎么还没睡？” “在等你啊。”方容放下手中的毛线，“最近怎么总是这么晚？” “年底事多。”何璟简短地回答，声音里带着刻意压制的疲惫。 方容打量着她消瘦的脸庞，也不忍心再唠叨她，轻声道：“电锅里有银耳粥，还温着，喝一碗吧？” 何璟点点头，换好拖鞋走向厨房。 她盛了一小碗粥，坐到母亲身边，方容正在扯着根线往外拆，动作缓慢而专注。 “这是织的什么？为什么要拆掉？”何璟轻声问。 “闲着也是闲着，我准备织一个毛线手套。”方容头也不抬，“这地方勾错了针，可不得拆了重来吗？” “都勾这么多了还要拆？” 方容淡淡的：“那有什么关系了，再勾就是了，不拆掉就是做完了也永远有个疙瘩。” 何璟握着勺子的手顿了顿，默默喝粥。 方容瞥了她一眼，状似随意地问道：“今天听莹莹说，小知回青州了？” “嗯。”何璟的勺子碰在碗沿，发出轻微的声响。 “怎么也没来说一声就走了？”方容继续拆着毛线，目光却观察着何璟的反应。 何璟没有接话。 半晌，方容试探着问：“不是你又欺负人家了吧？” 何璟险些被一口粥呛到，放下碗：“妈你别乱猜，哪来的‘又’？又不是小孩子。” “那好端端的怎么说走就走？”方容叹了口气，“她之前出去玩还会过来跟我说一声呢。” 何璟的目光空洞地望着前方，声音轻得像自言自语：“腿长在她身上，她想去哪就去哪，谁管得了。” 方容隐约觉得这话里带了几分哀怨，倒是让她更加确信了自己的猜测，她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将毛线整理好放进盒子：“喝完早点睡吧，明天还要去看你爸。” 第73章 明天就是老何的忌日了，何璟乖乖应道：“好。” 洗完热水澡，何璟将换下的衣服扔进洗衣机。 裹着浴袍站在衣柜前，手指掠过一排衣服，突然在一件软衫上顿住。那是江知穿过的。 江知说，睡衣穿腻了，就在她衣柜里扒出一件长绒棉的薄衬衫，她经常穿去上班的这一件，材质很舒服。 江知穿上之后有点长，但也不过是刚刚盖过屁股的位置。她也学着自己的样子发号施令，时不时指指点点的手臂牵扯衣服的下摆，腿根处若隐若现。 那一次她们做了很久，事后江知在她耳边轻笑很不好意思的承认自己是故意的。 回忆戛然而止，嘴角那抹无意识扬起的弧度也僵在脸上。 她烦躁的扣上衣柜，发出沉闷的声响，然后直挺挺地倒在床上，用被子蒙住了头。 翌日清晨，薄雾未散，何璟就陪着方容来到了墓园。 方容熟练地摆好祭品，点燃香烛，青烟袅袅升起。 “老何啊，我和璟来看你了。”她轻声说着，将几碟精致的小糕点一一摆好，都是老何生前最爱吃的。 何璟打来一桶清水，仔细擦拭着墓碑。冰凉的触感从指尖传来，她却觉得心里格外平静。 方容坐在小板凳上跟老何唠着家常，无非是一些鸡毛蒜皮的琐碎，像是最近又做什么，街上的谁谁谁又怎么了。 何璟时不时插嘴问一句，有些八卦方容可比她知道的多的多。 “我们都挺好的，你在下面安安心心睡吧。” 方容的声音忽然顿了顿，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衣角，似是犹豫。 半晌，她还是开口道：“你也不用担心璟了，她现在也挺好的，有人替你操心了...小知是个好孩子，我也挺放心的......” 何璟擦拭的手猛地一顿，难以置信地看向她：“妈......” 方容没有抬头，目光依然温柔地落在墓碑上，语气却格外平静：“你以为妈不知道吗？”她轻轻叹了口气，“人家都说知女莫若母，你是什么状态我都看在眼里。” 有好几次她听到女儿一大早轻手轻脚的从外面回来，她不是不知道，她只是没有走出去。 小知来家里的时候，小璟总会回来的早一点，方容看得分明，女儿看向小知的眼神里，盛着几乎要溢出来的光亮和温柔，恐怕她自己都不知道那种注视有多么炙热。 谁都年轻过，方容对那样的眼神并不陌生。起初她也并不想相信的，她不知道两个孩子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了不一样的情愫。可当她一次次看到小璟脸上那种久违的、发自内心的快乐时，她所有质疑的话便都堵在了喉咙口。 她终究不忍心去做那个打破美好的人。只要何璟一天不坦白，她倒也乐的装作不知道，日子大可就这样过下去，稀里糊涂总好过亲手去触碰那份可能惊世骇俗的真实。 何璟怔在原地，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她一直隐隐觉得母亲或许有所察觉，但两人从未挑明，她便也自欺欺人地当作无事发生。 “你们年轻人，总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方容终于转过头，目光温和却通透，“其实只是当妈的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妈，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这个嘛，我也说不清了。刚开始我也没在意，后来就越来越明显了，我不想相信也不行了。但是，我左等右等你也没来和我说过，我就想着兴许是我错了呢。” 她轻轻握住何璟冰凉的手：“本来你不说，我可以永远当做不知道的，但最近我看你很不对劲，整个人就跟一个壳一样，没魂了，是不是跟小知回去有关系？” 何璟垂下眼睫，喉头微微哽咽。 她以为自己伪装的很好，她以为自己不需要倾诉，就像江知没有告诉王芸和李秋莹实情一样，她也默契的对所有人缄口不言。 但当方容问她的这一刻，压抑的情感也有了决堤的冲动。 她哑声道：“已经，结束了。” 方容眉头微蹙：“结束是指？” “她不会再回来了。” 听她这么说方容也明白了几分：“她不回来，你可以去找她啊。我是不懂你们这种感情，但小知和你一样也都是女孩，感情里，总要有人先低头。” “小璟，我很早就和你说过，你不要把自己困在这，趁着我现在还能照顾自己，你大可以去做你想做的事。” “人这一辈子啊，无论有没有家庭子女，大多时候都是要独自面对自己的一辈子的，你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这种看起来无聊的日子也会突然戛然而止，就像你爸一样。” 何璟握了握她的手，方容回了一个安抚的笑：“你不用担心我，我留在这里，是因为你爸在这里，我守着我爱的人。而你，”她深深望进女儿眼里，“也该去珍惜你爱的人。” - 夜深人静时，回忆最是猖獗。 何璟在房间里踱步却迟迟睡不着,无论视线落在哪里好像都有江知的影子。 她不敢看手机，手机有太多和江知有关的东西，最后她躲进了书房。 手指掠过一排排书脊，却迟迟没有找到一本想读的书。目光漫无目的地游移，最终停在了最边角的几本老相册上。 几个月前是她把相册摆上书架的，但是之后再也没有打开过。 她抽出父母的那一本，厚重的皮质封面带着岁月的温润。 即便她已经看过很多次，还是轻易的沉浸其中，一页页翻看那些黑白或泛黄的照片，仿佛人也跟着陷入到那段青涩的时光里。 一本看完，她又取出了属于自己的那本相册。 刚翻开封皮，一张小卡片便从页缝中悄然滑落，她下意识地伸手一托，指尖堪堪接住了它。 何璟小心地翻开那一页，让卡片完全呈现。 卡片的纸张厚实而富有细小的肌理，尺寸不大，边缘还带着毛边。 水彩的颜料轻薄，却在卡片的正中绘出一枝清透的槲寄生。 画面中的叶片翠润，仿佛刚被雨水洗过，深褐色的枝干细韧，衬的那几颗白色的浆果像是将坠未坠的露珠，在灯下泛着清澈微光。 何璟突然回想起那次和江知一起做蛋糕的时候，江知问过她认不认识。原来，她早该认识的。 方容卧床那段日子，江知也经常坐在这件书房，她在这里画画在这里阅读，在这里同她现在一样翻阅一本相册。 何璟的眼眶发热。她手腕翻转，卡片的背面是一行的小字： “a sprig of evergreen magic, only for you." 第79章 随着一声密码锁的轻响，寂静的公寓里瞬间被嘈杂的人声和脚步声填满。 “好了好了，总算到家了……”季枫的声音带着明显的疲惫，她半拖半抱地揽着姜源，艰难地用脚带上了门。 “到家？谁、谁说要回家了？我不回家……你放开我，我还能喝……”姜源醉眼朦胧地挣扎着，试图摆脱她的钳制。 季枫翻了个白眼，作为姜源多年的朋友，她自然知道怎么才能降住这个醉鬼：“你给我老实一点！薛姝马上就过来了，你再这么闹，我打电话叫她别来了！” 这个名字果然像一句咒语。刚才还张牙舞爪的姜源立刻安静下来，转而像树袋熊一样扒住季枫的胳膊，含混不清地嘟囔：“别…别…我听话…” “果然还是醉酒的时候最好哄。”季枫无奈地叹了口气，搀着这个大型挂件，坚持到沙发边，几乎是用了扔的力度才把她丢上去。 她喘了几口粗气，顾不上休息，又转身去帮身后的小兰。两人合力架着已经完全不省人事的江知，踉跄着将她抬到沙发的另一侧放下。 “我的天…喝醉的人怎么这么沉…”小兰几乎是瘫倒在地毯上，累得连手指都不想动。 今晚的聚会原本是为了庆祝江知顺利考完选拔考试，气氛一开始挺轻松愉快，但不知怎么的，几轮酒下肚，庆祝会就成了声泪俱下的骂前任大会。 起初只是江知一个人默默掉眼泪，或许是酒精放大了情绪，或许是积压太久的委屈找到了出口，她最终没能忍住，抽噎着诉说起分手的痛楚。 这一下彻底引爆了姜源。她和薛姝之间到现在都是不清不楚的，心里也是苦闷。同病相怜的苦涩瞬间淹没了两个人。 从互相安慰到抱头痛哭，季枫是劝也劝不住，拉也拉不开，最后只能眼睁睁看着她们把自己灌得烂醉如泥，才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这两个伤心人拖回家。 房间里暂时安静下来，只剩下姜源偶尔的抽泣。 季枫和小兰一起坐在地毯上，摸索着手机打开，小兰凑过去一看，倒吸一口气，季枫的相册里全是刚才在外面拍的视频。 季枫一个一个点开认真挑选。 小兰：“你干嘛，你不会是要发给何璟吧，小知可是警告过你不许发出去的。” 她急的去拽季枫的手机，季枫“啧”了一声，灵活躲开，手指飞快的选中几段打开了编辑。 第74章 “喝醉的人说的话能算数吗？再说了，酒后吐真言，她现在越是脆弱越是真的，你看姜源，醒着的时候还不是嘴硬。” “那不一样！”小兰依然不同意，“姜源和薛姝那是陈年旧账早麻了，小知这个是新伤，还疼着呢。” “就是这样才需要有人推一把，难道你想她们拖成姜源那样吗？”季枫继续劝说：“小知跟何璟她们这顶多算是激烈矛盾，不能算分手，要想解决矛盾，总要有人推她们一把我们才能看后续啊。” 季枫骄傲的指了指自己，意思是，我就是那个人。 小兰：“那，要低头也应该是何璟先低头。” “就算是让何璟低头，但总要先让她知道江知在哪吧？要不然让她上哪认错？” 小兰哑口无言。 季枫的手指在屏幕上飞快的滑动，她截取了几段江知痛哭流涕的画面。 其中有一段是江知快喝趴的时候，她几乎完全醉了，无力的趴在桌沿，用一种极低、极委屈、带着浓重鼻音的哭腔反复的呢喃：“呜呜你怎么能这样...我都没有松手...你怎么能先不要我了...” 这些无意识的、带着醉意的真话，比清醒时的控诉更有力。 画面中的江知，睫毛湿漉漉的，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脆弱得像一只被雨淋透、无家可归的小狗，只会呜呜咽咽地舔舐伤口。 季枫满意了。她想了想，把拼凑起来的“精华”发在了朋友圈，带上定位，仅何璟可见。 “搞定！”季枫把手机一扔像是完成了一项使命。看着江知在沙发上缩成一团，默默叹了口气，姐姐只能帮你到这了。 - 天亮了。 江知在一个温暖而熟悉的怀抱里悠悠转醒，宿醉带来的头痛依然隐隐作祟，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被转移到了床上。 一只手臂此刻正搂在自己的腰间，何璟的脸近在咫尺。 有一瞬间，朦胧和思念让她分不清现实，下意识的往何璟怀里更靠近了一些。 然而下一秒何璟毫无征兆的睁开眼，和她四目相对。记忆轰然回笼。 江知的眼神瞬间冷了下了，她偏开头，躲开何璟的触碰：“你来干嘛？” 何璟的手僵在半空，她慢慢坐起身，轻声道：“我来看你。” 江知心底里泛起一阵酸楚和莫名的烦躁，猛的掀开被子下床。 她动作太大，加上宿醉未清，刚站起身便是一阵剧烈的头晕目眩，眼前发黑，身体不受控制地晃了一下。 何璟立刻上前扶住了她：“慢点，宿醉刚醒容易低血糖，别起这么猛。” 江知站定，闭眼缓了一会，待视线重新清晰，她立刻甩开了何璟的手，语气冷硬：“不是都分手了吗，和你有关系吗？” 说完她不再看何璟一眼，径直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客厅里季枫和小兰也都在，季枫看到她出来立刻心虚的别过头，倒是小兰还是一脸的坦然：“你醒这么早。” 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季枫搞得鬼，江知懒得搭理，只回应了小兰：“嗯，你们没有回去？” 小兰：“是啊，要不然怎么给何璟开唔......” 季枫立刻把一块苹果塞到小兰的嘴里，慌里慌张的带着小兰往外面走：“我们，我们这就回了，姜源还没醒，就不打扰你们了哈哈哈，不用送了拜拜~” 小兰最后还朝着她身后挥了挥手，江知一转身，果然，何璟整整齐齐的站在身后。 江知自顾自的去给自己倒了一杯椰子水，宿醉之后喝这个会很舒服，能补充电解质，胃里也不会太难受。 杯子碰到嘴唇，刚喝了两口，何璟的声音就从身后传来：“少喝一点，太凉了。” 江知的手顿了一下，仰起头喝的更起劲了，一口饮尽，挑衅似的把空杯子重重的放在桌子上。 何璟始终跟在她身后，看着她这副模样，唇角微不可察地扬起，眼神里满是无奈。江知并不和她说话，甚至连看都不看她，拿了换洗衣物就进了浴室，“咔哒”一声锁上了门。 江知洗过澡吹干头发出来，姜源也醒了，不仅醒了，还正坐在餐桌前大快朵颐。 看见她出来，姜源顾不上嘴里还塞着食物：“你好了？快过来吃点，你老婆点的。” 江知死命瞪着姜源，疯狂给她使眼色。不是吧姐，你是忘了昨天晚上你怎么骂她的了？今天就吃上饭了？ 可惜姜源完全没接收到她的信号：“看我干嘛，你不饿吗？” 何璟默默递过来一双筷子：“吃点吧，不吃白不吃。” 江知深吸一口气，行，算你会说：“也是。” 三个人一起吃饭，姜源随意的问起何璟：“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也没多久，七点多到的。” 姜源点点头：“真是辛苦了。” 何璟看了江知一眼：“不会。” 江知在心里咒骂，辛苦你个大头鬼，她清了清嗓子：“你可以在这好好休息两天，反正我等会儿就回青州。” 这倒是始料未及，何璟微微愣神。 江知：“怎么？季枫没有告诉你？” 何璟反问她：“几点？” 江知并不回答，装作没听见，继续慢条斯理的喝粥。 何璟也不纠缠转头问姜源：“她几点走？” 姜源毫不犹豫回答：“下午一点，西站。”说完她便立刻埋下头，疯狂往嘴里塞吃的。 何璟打开手机，下午一点从西站出发去青州的车次只有一个，应该就是这一列车了，何璟毫不犹豫支付了仅剩的商务座余票。 看到她的操作，江知冷哼一声，扭过头去。她打定主意，这一路上绝对不跟何璟有任何交流。 到了高铁站，取票，安检，候车，江知全程把何璟当空气。何璟也不恼，就保持着一两步的距离跟在她身后，像一道沉默而固执的影子。 开始检票后，江知加快脚步，希望能混入人流把她甩开，但何璟身高腿长，又没有行李，轻松就跟了上来，最后还和她一起到了二等座的车厢。 江知找到自己的座位，艰难的举起自己的行李箱准备放在行李架上，一个温热的身躯短暂地靠近，帮她把箱子稳稳当当地推了进去。 江知身体一僵，鼻尖掠过那阵熟悉的味道，抿紧唇，并没有说一句谢谢。 江知的座位靠窗，右侧只有一个邻座，一直到快要发车，才上来了一个年纪稍大的阿姨坐在了江知身边。 何璟一直站在过道，她的座位不在这里，等上车的人基本都坐定了，只有她还杵在过道上。 乘务员礼貌地询问：“女士您好，您是找不到自己的座位了吗？” 何璟略显尴尬地摇了摇头：“不，我想，换一下位置。”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窗边那个刻意回避的身影，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略微弯腰面对江知身边的那位阿姨：“阿姨，您好。” “我买的是前面车厢的商务座，您愿不愿意和我换一下座位？” 阿姨突然一脸警惕，用带着乡音的普通话回她：“商务座？俺不知道啥商务，你可甭骗俺，俺么钱补票咧！” 何璟何璟连忙摆手解释：“不是不是，不用加钱，我已经买过那个座位了，我想和您换，您坐我的位置，我坐您这个位置，我可以带您过去。” 阿姨疑惑了，瞅了瞅旁边明明醒着却假装看窗外风景的江知，又上下打量了一下穿着得体的何璟，大声发问：“为啥嘛？好端端地换啥位咧？你是咋个回事嘛？” 原本塞着耳机的江知，此刻嘴角几不可查地弯了一下。她续维持着冷漠的侧脸，但全身的注意力早已经被她们的对话吸引，竖着耳朵听热闹。 何璟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一层薄红，已经很久没有事情让她这么窘迫过了，她硬着头皮，声音虽然低了些，却也足够让周围几个竖着耳朵听个正着：“我，我想和她坐在一起。” 她目光飞快地扫了一眼江知，江知依然不看她。 阿姨显然没理解这层关系，更疑惑了：“啊？为啥？她也不认识你啊。” 何璟感到无数道好奇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如芒在背。 她心一横：“她是我妹妹，我…我惹她生气了，想跟她道歉……” 这番说辞配上她豁出去的神情，显得既真诚又有点滑稽。 阿姨恍然大悟，脸上瞬间露出笑容，声音也更洪亮了：“哎呦！早说嘛！吵嘴咧是吧？行行行！换换换！小姑娘家家的，有啥话好好说，当姐的就要让着妹妹嘛！” 她爽快地站起身，开始收拾自己的大包小包。 何璟连声道谢，几乎是如释重负地赶紧帮她拿东西，在一片目光的注视下，领着阿姨往商务座车厢走去。 江知转头朝后面看了一眼两人远去的背影，何璟背着阿姨的大书包，怀里还抱了一个鼓鼓囊囊的大红塑料袋。 那鲜艳的红色和她一身精致剪裁的羊绒大衣实在不搭，江知不自觉勾了下唇角，正要回正，却猝不及防地对上了后排座位几道灼灼的视线。 第75章 几个年轻女孩一直竖着耳朵听完全程，看到江知回头，心照不宣的交换了一个兴奋的眼神，也齐刷刷的眼含笑意看着江知。 江知绷直了脊背，迅速回正，强迫自己镇定的看向窗外。 没过多久，何璟去而复返，这次她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坐在了江知旁边的位置上。 江知依旧保持着看向窗外的姿势，仿佛对刚才发生的一切毫不知情。 何璟没有立刻说话，只是将一杯温水放在了她的小桌板上。 短暂的沉默在车厢规律的轰鸣中蔓延。终于，何璟的轻柔的声音靠近。 “想和我聊聊吗？” 第80章 “想和我聊聊吗？” 车窗玻璃上模糊地映出江知骤然抿紧的嘴唇。她没有回头，只是从喉咙里挤出一声极轻的带着明显抗拒的冷哼算作回答。 何璟并不气馁，她将声音放的更软，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或者，只听我说几句，可以吗？” 短暂的沉默，江知没有再抗拒。 “这段时间我想了很多，我很抱歉之前对你说的那些话，是我太自以为是了...我很后悔，也很难过。” 何璟叹一口气，在这并不算安静且公开的车厢里剖白心迹实在算不上一个好选择。她集中精神尽力组织着语言。 “我这次来不是想阻止你去北江的，我知道你还在生气，但是没关系，这次，无论你生气多久，我都会等着，我，不会再走了。” 江知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不再走了，是什么意思。 何璟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的勾住了江知放在腿上的手，见她没有躲开，才稍稍收紧了些许力道。 “我的意思是，以后，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我们，不要再分开了。” 江知的手指在何璟的掌心下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却没有抽走。 酸涩与悸动涌上心头，她依旧倔强地偏着头，不肯转过脸来看何璟，更不敢轻易问上一句是真是假。 何璟的改变来得突然，江知害怕，害怕这又是一触即碎的幻觉，她怕一回头，一开口，何璟又变回那个决绝的人，让人猜不透她百转千回的思量。 北江距离青州并不算远，两个小时的车程很快就到了。 虽然江知依然不说话，但周身那种尖锐的抗拒感已经有了明显软化的趋势。 列车到站，人流如潮水般涌向出口。 何璟理所当然的牵住她的手，接过行李：“人多。” 话音未落，她自己就被一个匆忙的旅客撞的微微踉跄，却还是第一时间侧过身，把江知和身后的人流隔开。 她一边固执拎着江知的行李箱，一边牵着人艰难开路，即使已经到了相对空旷的通道，依然没有松开的意思。 江知垂眸瞥了一眼两人交握的手，虽然分开还不到一个月，肌肤相触的熟悉感却带着一股令人鼻酸的眷恋，终究没舍得先松开。 没过一会，何璟的脚步带着迟疑慢了下来，前面是条岔路。 江知语气里带着调侃：“走啊？怎么不走了？”刚刚还雄赳赳气昂昂的，不知道的以为是多厉害呢。 何璟略显尴尬，老老实实问：“我们往哪边走？” 江知这才亮出手机，上面正是她刚打的网约车订单。何璟笑了笑，按照提示去往上客点。 两个人一起上了车，何璟也一直跟到了小区里面。到了楼下，江知终于转过身，目光复杂的看着何璟：“你不会要跟着我回家吧。” 何璟：“不会，我看着你进去就好。我会在你附近找一个酒店住下，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也可以一起吃晚饭。” 江知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浅浅应了一声：“走了。”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沉下来，青州的冬日傍晚总是格外早。 远处楼宇的轮廓在灰蓝色的天幕下变得模糊，家家户户的窗户里陆续亮起温暖的灯火。 江知回到家，朱黎华和江爸正在准备晚饭，见她回来自是一番问候。 朱黎华问起考试的情况，江知的语气是自己都未察觉的轻松：“感觉……还挺顺的。题目没有想象中那么刁钻，准备的东西大部分都用上了。” 朱黎华脸上立刻绽开欣慰的笑容，连声说：“那就好，那就好”。江爸虽然话不多，也是在一旁频频点头，家里的气氛是久违的温暖和宁静。 江知回到自己房间，正想整理一下东西，忽然觉的窗外似乎比平时更亮一些。 她下意识地望过去，只见细密的小雪花正悄无声息地飘落下来，在路灯昏黄的光晕里翩跹起舞。是今年的初雪。 一种柔软的惊喜浮上心头，她立刻拿起手机，下意识想要拍给何璟。 不对，现在她能看到何璟当然也能看到。 江知点击屏幕的动作一顿，心里顿时索然无味，原本她们应该是一起看着同一片雪的。 想着想着她又不自觉担心起来。何璟找到酒店了吗，她现在还在室外吗，她身上那件大衣看着挺阔，但在这种湿冷的雪天根本不算保暖，她又没带别的衣服，冷了怎么办。 纷乱的思绪突然就像窗外的雪片一样在脑海里打着旋儿。 就在这时，握在掌心的手机突然轻轻震动了一下，屏幕亮起，是何璟发来的消息。 江知立刻点开。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照片，视角是从一个宽敞的落地窗望出去，窗外是漫天飞舞的雪花，以及被雪色笼罩的、宁静的城市夜景。玻璃窗上隐约映出房间内温暖的灯光轮廓。 所有的担忧在这一刻悄然落地。 何璟紧接着发过来下一条消息：下雪了，我们应该一起去吃晚饭的。 江知嘴角忍不住勾起，指尖在屏幕上方停留了片刻才打字：“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必然联系？” 何璟惊喜于江知终于开始回应她了，指尖翻飞：没有，只是想见你 江知被她腻歪的浑身打了个激灵，但心里却不由的泛起甜意。 江知：我妈准备了晚饭，一会就好了 言外之意，不是不想见你。 何璟：那晚上要一起出去走走吗？ 江知想了想回了她一个字：好 嘴上答应了，行动上江知却故意磨蹭了很久。 晚饭后，她先慢条斯理的帮朱黎华收拾了碗筷，又借口找东西在抽屉里翻翻捡捡，最后才仿佛不经意的拎起早已准备好的纸袋和雨伞，步履从容的下楼。 江知不想让自己显得太急切，但她不知道，何璟其实早早的就等在小区门口了。 雪下的小了，却依然在何璟的肩膀上头发上落下一层晶莹。 江知出了小区门一眼就看到了马路对面的人，再也顾不上心里那点的小心思了，朝何璟小跑着过去，用雨伞笼罩住两人。 “你怎么就在这淋着啊。”她声音里带着些掩饰不住的心疼。 何璟抬起眼：“怕错过你。” 她这句话说的缓慢，尽管鼻尖已经通红，吐出的字句却格外灼热，像是一语双关。 细小的雪粒簌簌地砸在伞面上，发出细碎而安宁的轻响，仿佛整个世界都沉浸在这片柔软的白噪音里。 江知心里蓦地一酸，刚刚她应该早点下来的。 伸手拂去何璟肩上的积雪，冰凉的触感让指尖微颤。江知眼眶有些许湿润：“不会的，我就在这。” 她提起手里的袋子，里面是给何璟拿的自己的厚衣服，最上面是一条围巾。 只是，她刚拎起来一半又突然塞了回去，最终，她解下了自己脖子上的那条。 何璟乖乖地低下头，感受着柔软的还残留着江知气温度的围巾轻轻缠绕上来，像被一个无声的拥抱温柔包裹。 “袋子里都是给我带的衣服吗？” 江知故意不看她带着笑意的眼，“不是，卖废品的。” 何璟轻笑：“不生气了吗？” 江知换了个方向看，依旧口是心非道：“生气。” “可是，”何璟朝她靠近：“我现在好想吻你怎么办？” 何璟的两只手一直环在身前，像是小心翼翼地护着什么。她这时才动了动有些僵硬的手臂，敞开大衣，从怀中取出一小束被保护的捧花。 江知仔细一看，里面并没有什么花，只是几束翠绿的槲寄生缠在一起。 叶片间点缀着珍珠般的白色浆果，晶莹剔透，就像这场雪。 何璟把上面的小卡片递给她：“你说过，见到槲寄生，有天大的恩怨都要接吻。” your magic found a home. my love, the same for you. 冰冷的天气，雪花纷飞，她们在冬天的吻里，找到了永恒的春天。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