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咒回同人] 特级管理员咒灵操使》 第1章 [bl同人] 《（咒回同人）特级管理员咒灵操使》作者：bladeren【完结+番外】 简介︰ 他如愿以偿地死了。 可有人告诉他，你的六眼也快死了。 又有人找到他，说你有办法救他。 黑发金眸的亡者接过名为管理员的重任。 也得到身为管理员的权能。 一切的真相于眼前展开，亡者并不在乎。 他只想做一件事——让挚友活下去。 “说起来，杰还没告诉我，地狱到底什麽样子？” “地狱？” 亡者微笑， “等悟变成超级老爷爷，自然就知道了。” *五夏 *全是私设，全是私设，全是私设 *原创人物有 *条悟出场很晚 内容标签： 咒回 正剧 主角：油杰 条悟 其它：五夏 一句话简介：死去的油杰拯救活着的条悟 立意：互相沟通，互相谅解 第1章 亡者公寓 “我的名字在通行名单上吧？” “在。” 好恶心。 “我的证件没有什麽问题吧？” “没有。” 好恶心、好恶心。 “请打开大门，我要进去。” “抱歉，不可以。” 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 夏油杰面无表情地拒绝。 “为什麽？” 声音变得狂躁起来， “为什麽不开门！？” “你发现了什麽不对？？？” 监视器中白发蓝眼的男人大声嚷叫着。 那张精致无比的脸上，松松垮垮地笼着四处开裂的皮肤，其下微微跳动着的红色肌群随着男人的动作慢慢扭曲变形，从肌群的裂隙深处，钻出几条白色的蛆虫，蠕动着身体，顺着破裂的伤口爬上男人的眼。 男人的嘴还在不停地开合，暗红的舌上堆积着不知名的卵。 “是眼睛的数量？” “不，不对。” 男人否认了自己的猜想， “是皮肤的问题？” 手掌在脸上开裂的皮肤上揉搓了几下，蛆虫被碾压碎裂的身体流出淡黄的黏液。 似乎是终于发现了自己的失误，男人的眼白开始变得猩红。 “啊！啊！啊！” 他一下、一下地撕扯着自己的脸，直到那双有着宝石般瑰丽的蓝色虹膜的眼球，失去了眼眶皮肤的包裹，啪的一声，掉在地上。 想吐。 夏油杰不再看监视器中的画面，他按下显示器截屏的红色按钮，点击送信。 门外的男人还在不停地撕扯着自己，扭曲的身躯已经逐渐不成人形。 咔。 咔。 监视器的画面黑了30s后亮起，裹在黄色防护服中的人形生物对着摄像头比了一个ok的手势，然后瞬间消失了。 已经化为飞灰的、伪装成人形的生物是什麽，不知道。 能够忽然出现又消失的、解决恶心生物的黄色防护服是什麽，不知道。 来到此地三天。 他要做的、他能做的，只有将所有伪装生物都辨认出来，再上载证据、送信，等待处理。 这是一份十分轻松简单的工作。 ——因为在夏油杰的视野中，所有的伪装生物，都长着同样的一张脸。 一张属于五条悟的脸。 应该没人了。 夏油杰垂眸，在笔记本上画下今天的最后一个x。 下一秒，如前两天一样，笔记本上显示出被不知名的存在批改的痕迹，一个大大的100分潇洒地印在右上角。 但今天的100旁边，还附带了一个大大的笑脸。 夏油杰皱眉。 没等他思考，眼前的场景忽然轮换，黑色长发的高大男人鼓掌， “完美通过审核，不愧是二代咒灵操术。” 男人带着笑意的声音传来，夏油杰抬眼，望进男人如天空一般无限延伸的冰蓝双眸。 “……什麽考核。” 夏油杰金棕色的眼睛死死地盯着眼前的男人， “还有，我应该是死了才对吧，这里，到底是什·麽·地·方·。” ——六天前。 刚在五条悟怀中坠入永恒黑暗的夏油杰，心悸着睁开眼，发现自己正在排队。 他排在一个咒灵的身后，而在咒灵的前方，是长长的一条队伍——有人类，也有咒灵。 队伍缓缓地挪动着，所有的排队者都乖巧等待，没有人敢擅自跑出队伍，也没有人能擅自跑出队伍。 微风吹拂着一望无际的白色沙海，怪异的队伍似乎永无尽头。 就在夏油杰思考的短短几秒内，他的背后也排起了长龙。 试试扭头，可以。 试试迈步，不行。 身体被不知名的存在操控，亦步亦趋地跟在前方咒灵的身后。 就这样，行进了三天。 终于看到了队伍前方的关卡——暖黄色的城墙下，两个小小的门洞将排队的人与咒灵划分为两列。而在那城墙的后方，矗立着一栋高耸入云的建筑。 两个门？ 难道说一个通往天堂一个通往地狱？太老套了吧。 而且那栋建筑又是什麽，地狱也建摩天大厦吗？ 夏油杰百无聊赖地揣测着。 算了，反正我肯定是要下地狱的。 嫌恶的眼神看了眼排在身前，一直念念叨叨“快了、快了”的咒灵——这个咒灵也一样。 面前忽然投下一片阴影。 夏油杰疑惑地抬头，一个黑色长发，用符纸蒙着脸的男人站在他的身前。 “嗯……嗯嗯嗯……” 男人颇有些没边界感地绕着夏油杰转了两圈， “不错，你就是夏油杰吧。” 这个人，能脱离队伍的控制。 不、不对，他根本就不在队伍中。 死神？天使？ 夏油杰思索着男人的身份。 “在紧张？还是在想我到底是什麽？” 符纸下传来男人带着笑意的声音， “不要担心，只是有任务给你而已，等任务结束，你会知道该知道的一切。” 男人伸出手， “跟我走吧，夏油杰。” 风吹起符纸，在那瞬间，他看到黑长发男人带着莫名熟悉感的脸上，嵌着一双如同天空般无限延伸的眼睛。 夏油杰瞳孔紧缩。 之后，被瞬间带到了一个公寓楼中。 男人扔给夏油杰一堆说明文档就匆忙离开，夏油杰质问的话语也卡在了喉咙。 第一天。 8个通行名单，14个长着五条悟脸的恶心生物。 那张刻印在夏油杰灵魂中的脸，以莫名其妙的形态出现——有的多了一只眼，有的少了一些该有的五官，还有的满身血迹，甚至还有一个，在脸上塞了七八只眼睛，在夏油杰忍着滔天的怒意和满腹的恶心否定时，那些熟悉的冰蓝色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直到监视器黑下。 夏油杰没有睡着。 第二天。 8个通行名单，18个长着五条悟脸的恶心生物。 完成了一天看守工作的夏油杰有点明白了。 只有在他眼里，这些名为“伪人”的怪物才长着那张属于挚友的漂亮脸蛋，而在其他人——包括伪人自己看来，他们都是在对通行名单上的人进行模仿。 简直像是专门给我开了什麽挂。 回忆着白天奇形怪状的五条悟们，夏油杰依然没有睡着。 第三天。 8个通行名单，13个长着五条悟脸的恶心生物。 夏油杰已经不再为此愤怒，平静地压抑着想吐的欲望。 直到晚上完成工作，被再一次突然出现的黑发男人拉到了这里。 黑发男人这次没有在脸上蒙上符纸，看着夏油杰紧盯他的眼神，男人拉开椅子坐下，先回答了他的最后一个问题， “这里是泥梨境。” 泥梨…… “地狱吗？” 夏油杰呢喃。 “不是哦，只是名字比较像而已，大概是什麽恶趣味。” 听到夏油杰的猜测，男人忽然笑了起来， “而且泥梨境的环境比传说中的地狱好太多了吧。有罪者负责维持安宁，无罪者等待轮回往生，如果不是咒力孽障滋生而出的‘伪人’，这里甚至可以说是——死者的乐园。” “‘伪人’到底是什麽？” 想起这三天被顶着挚友的脸的恶心怪物精神污染的那些画面，夏油杰又有点想吐了。 “唔，简单来说就是，所有死者的情绪结合泥梨境内的咒力演化而成的怪物。它们擅长伪装成死者的样子，潜入、攻击、杀死和吞食死者，不过相较于无罪者来说，有罪者的灵魂更能引起伪人的食欲。” 男人在半空中掏了掏，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张证件。 “所以，有罪者在泥梨境担任警卫工作，其实主要也是为了维护自己的灵魂安全。毕竟一旦被伪人吃掉，就只能化为咒力，再也无法去轮回往生了呢。” 第2章 夏油杰接过男人递来的证件，上面印着夏油杰的名字，和“管理员（预备）”的字样。 “预备管理员？” “是的哦，负责管理亡者公寓，审核和批准名单，组织警卫巡查，强化公寓结界，升天引导……工作很多，权力也很大，算是泥梨境的一把手哦。” 男人微笑着解释， “不过鉴于我这个管理员还在任，所以你只能是‘预备’啦。等你跟着我熟悉一下日常工作，到我可以升天轮回的时候，你就能自动晋级了。” “我不干。” 夏油杰沉着脸扔下证件，死了就算了，死了之后还要耗费精力当什麽狗屁管理员？他又不是圣母玛利亚。 “真的不干嘛？” 男人嘟嘴，从那叠数据的下方捏出几张照片， “你的朋友们可还都在公寓里住着等待轮回哦？” ——是理子妹妹和灰原。 夏油杰猛然抬头， “他们……！？” “是哦，还都在公寓里，应该快要轮回了，但是如果在这之前不小心被伪人吃掉……” 男人假模假样地擦了擦眼泪，莫名的熟悉感又扑面而来。 捡起地上的证件，夏油杰咬牙切齿：“要做多久？” “嘛，你要是能快速找到合格的下一任管理员，很快就能卸任哦。” 男人眨了眨冰蓝的双眸，把“不过很难找”咽回肚子里。 “行。” 夏油杰点头。 “好耶。” 男人喜笑颜开，拉住夏油杰的手， “泥梨境管理员04五条知，确认聘请预备管理员05——夏油杰。” 一道金色的光芒闪过，夏油杰的手腕多了一圈淡红色手镯似的印痕，脑子里也塞进了一些记忆。 “啊，对了，顺便问一句。” 黑发男人好奇地看着吸收了职位记忆后，什麽也不打算再问，就准备返回自己房间的夏油杰， “优——一代咒灵操术说她眼里的伪人都是女儿的样子，你眼里的伪人，是谁呢？” “是你重重重孙子。” 夏油杰面无表情地回复，然后身影消失在房间里。 空气被撕开般扭动了几下，另一个黑色长发的男人身影出现， “果然被认出来了吧。” “认不出来才奇怪吧，六眼这麽明显的特征。” 五条知——已经死亡快六百年的前代六眼眨了眨那双瑰丽的眸子， “倒是你，你家的后代都来了十年了，还没劝服他接任警卫总管啊？” 另一个黑发男人漆黑的双眸里闪过无奈， “禅院家那麽对待他，我的身份反而是debuff，只能再看看还有没有合适的机会，或者还会不会有新来的合适人选了。” 五条知抬眸，看了眼友人头疼的表情，发出阴阳怪气的嘲笑， “我是快要被迫离开了，也刚好有适格的接任者。至于你，实在不行，就再多干个几百年吧，禅—院—家—主—大—人—” 禅院光选择一拳锤过去。 第2章 如坠阿鼻 预备管理员的房间并不大。 夏油杰循着契约中的记忆使用术法回到房间后，先看到的是飘在空中的上任预备管理员——也就是五条知留下的巨大字条。 “嗨～不知道我会选择什麽样的人做我的接任者，但既然我会选择你成为接任者，就说明你一定有特别的地方。这里为后辈留下了血泪经验的教训，记得查看哦～” 下面画了一个翻转的指示，但夏油杰努力把巨大的字条翻到背面时候，却并没有看到字。 “嘭！” 字条忽然爆炸了。 条件反射地用咒力进行防护，然后发现——字条炸出一堆红纸纷纷消失，只留下一张同样写着字的纸条。 ……所以和六眼一起遗传的，难道还有性格吗？ 夏油杰无语地接住那张字条。 1、泥梨境只有亡者公寓、死亡沙海和升天之井，没有什麽秘密基地，这不是故弄玄虚，而是善意的告知，别白费力气探索，被神发现，会被揍哦。 2、预备管理员和管理员的权限是·相·同·的·，但请尊敬你的前辈，珍惜相处的时光。 没了？ 夏油杰把纸条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但确实没能再看到多余的字。 所以这两条有什麽非要写在字条上的必要吗？ 除了那句提到了“神”的以外。 夏油杰走到房间的正中，随着意念，整间房屋的布局瞬间变成了咒高宿舍的样子。 将字条叠了叠，放进床头柜，夏油杰散开头发，躺在床上，长舒一口气，盯着天花板，开始思考。 原来……真的有神明吗？ 如果预备管理员契约中的职位传承记忆没有问题，五条知留下的纸条也全为真话的话。那麽泥梨境的前身，确实就是地狱，只是厌倦了管理地狱的神，在千年前将整个地狱按现世的国家划分后，分别创造出亡者之城，并选出适格的管理者，就去别的世界摸鱼了。 日本局域的一代管理员，也正是他的前辈——一代咒灵操术持有者。 随着时代的发展，亡者之城也慢慢变成了现在这样更加便于管理的亡者公寓。 啊……每天要做的事情好像还挺多的。 夏油杰把枕头捂在脸上，在床上翻了一圈。 不行。 还是睡不着。 那些伪人虚构出的，扭曲溃烂的五条悟的脸依然在脑海中盘旋。 既然是根据我想象的房间还原的，那那些东西应该也都有吧。 夏油杰沉思片刻，起身走到衣柜前，拉开。 果然有——五条悟的校服外套。 我像个变态……散着黑发的亡者一边唾弃自己，一边拿起那件外套走回床边，把外套叠了叠，垫在枕头的位置——至于原本的枕头，直接被扔在了床下。 虽然虚构出的衣服上根本没有挚友的气息，但还是觉得安稳了许多。 在校服外套并不柔软的触感中，夏油杰昏沉沉地陷入了安眠。 ———————————————————— 翌日。 预备管理员的房间——没有门。 夏油杰沉思了一下，是因为反正回屋子是靠灵魂绑定，所以有没有门无所谓吗？ 算了，反正确实也能直接进出。 意念一动，夏油杰又回到了之前的那个屋子里。 现在他已经知道了，这里是管理者的会议室，亡者之城的管理者除了警卫总管，就只有管理员了。 所以虽然不清楚怎麽直接联系五条知，但来这里等他肯定没有错。 五条知也确实在这里，埋头不知道在干什麽，一旁同样黑长发的男人百无聊赖地瘫在椅子上。 感知到夏油杰的出现，五条知抬起头。 “呦，杰。你来啦。” 好自来熟，这点也遗传吗？ 今天的会议室不像昨天一样空旷，而是被五条知具现出了一张宽大的桌子，和围绕桌子一圈的柔软椅子。 夏油杰挑了一把离五条知不远也不近的椅子坐下。 “今天有什麽要做的事情？还是继续当门卫吗？” “怎麽会。” 五条知摆摆手， “门卫这种工作一般是交给普通的有罪亡者去做的，反正就算他们出错了，首当其冲被攻击的也是他们自己，而警卫会在收到死亡信号后立刻赶到。而且——亡者公寓的入口那麽多，就算你的术式是分身，也很难做好全部入口的看守和审核。” 黑发六眼冰蓝色的双眸笑成了两弯月牙，他带着文档窜到夏油杰面前，微微俯下身， “杰怎麽坐得这麽远？是不喜欢和我靠近吗？” 黑色的长发垂落，带着不知名的花香， “还是说，因为我不是白发？” ……确实，为什麽不是白发呢。 不对。 夏油杰打断自己的胡思乱想，咬牙提问：“您可以说正事了吗？” 一旁坐着的黑发男人睁开了漆黑的眸子， “别逗他了，今天要升天的人挺多的吧。” “好嘛好嘛。” 五条知耸耸肩，拉开夏油杰面前的椅子坐下， “管理员日常最重要的两个工作，一个是加固亡者公寓的结界，让死亡沙海中的伪人没办法从入口以外的地方进入公寓，另一个，就是带领所有本日达成升天条件的亡魂，前往升天之井。” 摊开的文档上密密麻麻的记录了一串名字。 “今天的数字是2100哦，很完美的尾数。” “你强迫症又犯了是吧。” 黑眸的男人嗤笑， “诶~~~小光怎麽这麽凶啊今天。” 五条知委屈， “看你不爽。” 禅院光言简意赅，随后看着夏油杰，简单地自我介绍， “我是禅院光，术式是十影。目前的职位是警卫总管——警卫就是你之前门卫身份被考核的时候，看到的那些穿着黄色防护服的有罪亡者，虽然杀死伪人要用的并不是术式，但警卫通常都是咒术师。” 第3章 这个夏油杰可以理解，术士哪怕不用术式，在肉。体上相比非术士也有天然的优势，不过，原来死亡后这种优势依然存在啊。 还有……禅院家的十影？ 按时间算的话，岂不是传说中和六眼同归于尽的那个？ 夏油杰看着走过来给了五条知一拳的禅院光。 明明看起来关系很好的样子。 “你今天要跟着他去一趟升天之井，把所有的亡魂送走。” 禅院光没有在意夏油杰的困惑，伸手点了点文档上的名字， “但并不是所有的亡魂都愿意升天轮回，毕竟下辈子能不能当人也不一定。” 哦，所以契约记忆里说的需要定期检查房间总数，将自愿停留的亡者安排到一起里所谓“自愿停留的亡者”，是指这些。 倒也不是不能理解。 “所以要核对数量，嘛不过蛮简单的，神70多年前回来过一趟，给升天之井加了个自动签到功能来着。” 五条知捂着刚被禅院光锤了一下的头，笑着解释， “只要看签到者和名单的对比就行了。” 好一个自动化升天管理…… 夏油杰惊叹。 但是，既然这样。 “那为什麽还非要管理员跟着呢？” “因为要打开升天之井的信道，必须有管理员的权限。” 禅院光解释， “警卫总管虽然在一些权限上和管理员相同，但涉及升天轮回的事情，只有管理员才有神给予的权能。” “嗯嗯，是这样的，升天是每天都要做的工作，很重要哦。” 五条知随手划开了一道裂隙， “走吧，我们现在去升天之井。” 好多猴子。 夏油杰面无表情地看着裂隙的彼方。 “但也有很多咒术师。” 五条知拍拍他的肩。 “？” “噗。” 五条知看着夏油杰疑惑的眼神，笑出了声， “全都写在脸上了哦，而且，既然选择你做下一任管理员，关于你的生平，我肯定也是有所了解的嘛。” 也是呢。 夏油杰垂眸。 “别忘了这个。” 禅院光扔过来两张大小足以遮住面容的符纸——第一次在咒力沙漠中见到五条知时，他的脸上就戴着同样的符纸。 戴上符纸后，夏油杰跟着五条知穿过裂隙。 等待的亡魂们仰头，看到黑色长发，脸上蒙着符纸的两个高大身影出现在上方。 五条知看了眼瞬间安静下来的人群，单手结印，随后，所有的亡者都来到了一个空白的空间。 在空间的中央，静静地躺着一口奇怪的、散发着洁白光芒的井。 好像确实不需要做什麽事。 夏油杰看着从他们到来后，升天之井上出现的悬浮着的显示屏。 每进入一个亡者，显示屏就会勾掉名单上映射的名字，那麽等到最后看还剩下谁，再去亡者公寓里按图索骥就行了。 “以前是很累的，虽然升天之井附近有神留下的权能，让管理员可以控制亡者排队，但名单核对还是要一个一个来。” 五条知也无聊地晃了晃腿， “现在就简单多了，提前把每日的名单列好，把他们带来升天之井，然后等着就行了。” “名单要怎麽列呢？” 全凭管理员的喜好？ “按死亡时间来。” “这麽简单？” 夏油杰怔了一下。 “是哦，你以为会是什麽审判之类的吗？没有那种事情啦。” 五条知轻笑， “如果真的被神判定为罪孽深重，在亡者之城的门口就会被直接扔进死亡沙海就此消散，成为伪人的咒力来源，或是直到千百年后再次有机会凝结出无垢的魂体直接投胎——大部分的咒灵都是这样。” 夏油杰记得队伍前列的那两扇门，原来是这样的作用。 “嘛，不过也会有那种心怀极深执念的亡魂，是绝对不想升天的，为了避免升天之井重复选择，才需要管理员在时间的基础上进行挑选。” ……原来如此。 工作结束得倒是很快，虽然五条知和禅院光都说会有不少亡魂不想升天轮回，但留在泥梨境，就要面临随时可能被伪人杀死，沦为咒力，再也无法转世的危险。因此，实际上真正选择留下的亡魂并没有那麽多。 回到会议室，五条知掏出文档，准备安排夏油杰跟着他去亡者公寓里巡查一圈，大概了解一下亡者公寓的构成，也方便以后的工作。 但眼睛突如其来的疼痛，让黑发的六眼闷哼出声。 “哼！” 五条知捂着眼睛，禅院光有些慌乱地跑上前扶住了他， “知，怎麽回事？” 五条知放下手，那双如天空一般，透彻纯粹的冰蓝色眸子，缓缓流下一行血泪。 “……很奇怪，但我的时间不多了。” “不是还有五十多年吗？” 禅院光颤抖着抹去那行不祥的红， “怎麽会忽然缩短这麽多时间？” “我也不清楚。” 五条知摇摇头，看着同样有些迷茫震惊的夏油杰，招了招手， “杰，虽然很抱歉，但我可能没办法教你太久了。” “……没事。” “而且。” 五条知的声音很沉重， “既然我快要被迫离开了，那就只有一个可能。” 黑发的六眼凝视着新死的亡者， “你的六眼，就要来了。” 第3章 苍天之眸 “什麽意思。” 夏油杰的声音冰冷，棕色的眸死死盯着面前的男人。 “什麽叫做，我的六眼，就要来了。” 五条知的眼睛还在隐隐作痛，他皱着眉揉了揉眼眶，禅院光具现出一个沙发，扶着他坐下。 “知的意思就是字面意思。” 禅院光把视线从五条知脸上移开，担忧的神色也转为凝重， “‘同一时间、同一空间只能有一个六眼’——这句话并不仅仅在现世成立，在泥梨境同样成立。” 五条知和禅院光死于一场盛大的阴谋，为了避免尚未被调服的魔虚罗大开杀戒而同归于尽的两人，在泥梨境睁开眼时，看到的就是一代咒灵操术雪白的长发和灿金色的眼睛。 “上一个六眼刚走不久，果然又有六眼来了。” 身负咒灵操术的白发女子如是说，看向五条知的金色双眸忽然笑成了月牙， “这就叫六眼守恒吧？” 当时的五条知多少也有点无语。 而后来，以预备管理员的身份在尚且不叫亡者公寓的此地安稳度过百年后，五条知成为正式管理员，见到了神，才终于明白，为什麽一代咒灵操术会说出那样看似玩笑的话语。 “六眼啊，那个，是法则的设置来着。” 神的语气轻快， “我一般管它叫苍天之眸，你们原来是叫它六眼吗？” “嗯嗯，是什麽？” 神思考了一下， “是和法则一起出现的，洞察世界之眼哦。” “因为六眼本身就只有一个嘛，它又不会分身——而且这是法则，世界的法则。” 神看着那双曾经以苍蓝星点的形态漂浮在他身边，如今嵌入五条知眼眶中的瑰丽宝石， “生或死是可以并行的状态，泥梨境中的六眼只保有六眼之魂，不具有六眼之形。但同时于生，或同时于死，形魂合一，六眼就只能有一双咯。所以，在下一双六眼到来之前，你都可以一直留在这里。” 但是—— 神提醒接下来要替他管理泥梨境数百年的黑发六眼， “但当下一双六眼的命运线走向死亡，也就到了你该离去的时候。” “不离去的后果？” 神轻笑， “会瞎。六眼之魂会奔向新死的六眼之形，当你的魂体丧失了眼睛，永生永世的你，都将再也无法见到光明。” 回忆的内容到此结束。 夏油杰闭上眼，思考着宛如神话故事般的对话中蕴藏的信息。 “也就是说，六眼也具有灵魂，悟降生时，六眼之形从你身上脱离，随着悟降生；而悟死去后，六眼之形也会随着悟的死亡，一同来到泥梨境。” 五条知的眼睛已经没有那麽疼痛了，但蔓延在冰蓝色的苍天之眸旁的血丝看起来依然令人心惊，他看着面前神情迷茫又凝重的二代咒灵操术，无声地叹了口气， “当后辈孙子来到泥梨境的时候，还留在我身上的六眼之魂，就会主动与其形融合，而我的魂体，将会永久缺失眼睛——可能也是为了避免这一情况的出现，六眼之形降生后，魂眼会主动观测形眼的命运线，从而提醒魂眼的拥有者，什麽时候该主动离去。” “刚才就是它的提醒吗？” 夏油杰睁开了眼，嗤笑， 第4章 “真是毫不留情的提醒。” 禅院光摇了摇头，否定了夏油杰的说法：“不，实际上此前魂眼的提醒并没有这麽奇怪，在当代六眼——是叫做五条悟对吧，在五条悟降生后，知只是察觉到眼周的疼痛，并冥冥之中理解了魂眼想说的话。所以这次，非常奇怪。” 黑发黑眸的男人担忧地望着五条知，得到了一个安抚的轻拍。 “命运线是会变动的，魂眼此前所观测到的，五条悟的命运是平稳漫长的，足足能活到86岁。” 来自幕府时代且英年早逝的黑发六眼语气中还带着点羡慕，随即又转为担忧， “可就在刚才，虽然不清楚到底是发生了什麽事情，但五条悟的命运线，将在一年后断裂。” 五条知望向夏油杰的眼神中带着担忧，看过夏油杰生平的他，自然知道自家的这个后辈六眼，对于这名自己选定的继任者来说有多麽的重要。 一年后？！ 夏油杰气得笑了出来， “意思是说，一年之后，悟就会死亡，来到泥梨境。” 而令悟的命运线发生如此大转变的事件，就发生在刚才的人类世界。 “是这样没错，虽然很抱歉，但为了下辈子还能看到这家夥讨人厌的脸，我要抓紧时间离开了。” 五条知耸耸肩，然后迎来了禅院光毫不留情的爆栗。 “我还没找到继任者，下辈子你是见不到我了，等下下辈子吧。” “诶~~~好无情啊小光。” 夏油杰没心情理会两位前辈的打闹，他只觉得不可思议。沉着脸的青年忽然想到什麽似的，暖棕色的眸子中带了几分祈求， “我记得五条前辈说过，看过我的生平，那悟的——” “别想了。” 五条知毫不留情地斩断夏油杰的幻想， “那是因为你已死，作为我选中的继任者，神留下的权责让我对你有所了解。想要知道五条悟会如何死亡，只能等待他真的死亡，然后你也选他成为下一任管理员，才能了解他的生前经历。” …… 等到悟死亡？那一切都晚了。 夏油杰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 痛苦吗？得知了悟将在一年后死亡的消息。 愧疚吗？就这样抛下了即将死亡的挚友，甚至还主动死在他的手下。 但更多的，是不可置信，还有—— ——阻止这件事发生的决心。 似乎是看穿了他在想什麽，禅院光漆黑的眸中划过一丝微光，但他并未开口，只是沉默着看五条知又继续进行今天的安排。 “一年后的事情一年后再说，我最多再停留六七个月，虽然传承的职位记忆里有很多内容了，但再怎麽说，我也应该尽前辈的义务，带你把所有的工作都熟悉一遍。” 亡者公寓是一栋概念性的建筑，具体的大小不可计算，房间的数量也不可数清，唯一有着准确数字的，就是6666个入口。 亡魂们在亡者之城的两扇门前经过基础筛选，刨除被直接扔进死亡沙海的大多数咒灵和极小一部分人类，剩下的所有亡魂都会得到入住亡者公寓的权利——在这一规则下，化身咒灵的亡魂也会得到解脱，恢复人形。 日本每日死亡数万人，被消灭的咒灵更是数不胜数，而能够伪装成亡魂的伪人，就会在排队的间隙，借机混入队伍，查找伪装的对象，随后，在亡者之城入口到亡者公寓入口这一局域内，加快速度，赶在真正的亡魂之前，混入亡者公寓。 因此，亡者公寓有着6666个不固定的门卫——虽然就整体而言死亡率不算特别高，但也几乎每天都会死亡3-5个。 亡者死亡后会消散为咒力，这咒力也会成为伪人的力量，如果伪装精湛，而且能够克制欲望，吃完门卫就跑，那麽这样的伪人所拥有的力量，将无法估量。 讲到这里，五条知撇撇嘴， “不过，因为本身也是类似咒灵一样的存在，所以伪人的智商很低，目前为止，还基本没有发现过伪人能克制欲望的实例。” 基本？ 夏油杰挑眉，但既然五条知没有说的意思，他也没打算追问。 “加固亡者公寓的结界；统计来日升天名单；巡视不愿离去的亡者局域；和警卫总管一起选择新的门卫……每日的工作基本就只有这些。” 五条知叹了口气， “本来正常来说，我至少能带你50年，等这些工作你都能完全轻车熟路之后再离开，但现在没办法了，所以接下来每项工作的注意事项我都会尽量说得更加清楚。” “……没事。” 夏油杰跟在五条知的身后，看着五条知将刻印着符咒的符纸打入亡者公寓的结界， “为什麽每天都要加固？” 结界这种东西，在现世时基本是一劳永逸的。 “因为刚诞生的，还未获得‘大群’记忆的伪人会下意识地靠近和攻击结界，以期得到食物。” 五条知示意夏油杰向下看，结界外侧的下方，一群一群蠕动的白色虫形生物——正是伪人的本体。 在原型伪人的撞击下，结界上乳白色的星芒也在不断逸散。 夏油杰大概明白了，为什麽管理员都是必然的强者。如果不够强大，光是加固结界这一项任务就完不成。 “呼呼……好啦。” 五条知手中的符纸已经全部打入了结界中，他伸出手按上夏油杰的肩膀，两人的身影闪动，下一秒，出现在亡者公寓中。 今天巡查的局域中，意料之中没有什麽熟悉的人。 夏油杰看着五条知大步向前，完全只是在逛街一样的背影，无奈地用权能感知着每个房间中的亡魂，确定亡魂的状态。 “上手很快嘛，不愧是杰。” 五条知回头看了一眼，眼睛又笑成了两弯月牙， “啊，我眼睛还是有点痛，都怪魂眼，提醒也不知道轻点，我就先回管理室等你咯。” 于是，最后的一部分，由夏油杰单独进行巡查。 ——所以说，六眼遗传的还有性格是吧。 夏油杰磨了磨后槽牙，对这熟悉的不靠谱感到无奈。 17…… 3…… 1。 巡查完成，该回管理室了。 站在拐角的最后一间房屋前，宽大的五条袈裟忽然传来轻微的拉扯感。 夏油杰低头。 有着金绿异色双眸的女童柔软的白发垂散， “我知道，从升天之井回到现世的方法。” 第4章 两界之门 “我知道，回归现世的方法。” 见夏油杰没有反应，金绿异瞳的女孩又重复了一遍。 “……亡魂想要擅自前往现世投胎是不被允许的哦，小妹妹。” 夏油杰蹲下身，平视着女孩，扬起一个微笑， “你住在哪一间公寓？我送你回去。” 女孩并没有回答夏油杰的问题，只是再次重复了一遍， “我知道回归现世的方法。” 稚嫩的嗓音带着与外表不符的冷静， “你想要回到现世拯救五条悟，我也有必须回到现世的理由。” 夏油杰的神情阴冷下来， “你是谁？” 是五条知派来试探他的？可已经给了他预备管理员的权限再来试探，难道不是多此一举吗？ 因为快要离开了，所以看看他会不会公器私用？ 女孩没有理会夏油杰脑海中万千思虑的打算，她看着眼前这名二代咒灵操使，轻轻叹了口气， “我住在10001房间，如果你想好了，可以来找我。” 随后，身影闪动着消失。 夏油杰睁大了双眼——在亡者公寓内瞬移，是具备一定管理权限才能拥有的能力，除了管理员和警卫总管，以及他这种预备的管理员以外，就只有各个特别行动小组的警卫了。 揣着一肚子的疑惑，夏油杰皱着眉回到管理室。 “呦，杰，巡查得蛮快嘛。” 五条知百无聊赖地瘫在一张柔软的沙发上，洁白的符纸盖住了那双瑰丽的眼睛， “如你所见，可怜的我正在消解魂眼提醒的后遗症，不过今天的工作也基本没什麽了，日常事件的话还是警卫总管那边做的比较多。” “所以呢？” 坐在他身旁的禅院光翻了个白眼， “是打算让我帮你教管理员吗？” “哎呀，反正小光你也要去工作的，顺便带着他参观一下就好啦。” 五条知的声音黏黏糊糊， “而且我都矜矜业业这麽多年了，都没有休息过的，小光~~~~~” “停。” 禅院光被腻歪得浑身别扭， “我下午带着他去行了吧，你正常点。” 意思是，他下午要跟着禅院光再出去绕一圈。 那中午呢？ 夏油杰这麽想着，也这麽问出了声。 第5章 结果五条知和禅院光都怪异地看了他一眼——五条知隔着符纸看的。 “当然是吃饭休息啊。” 黑发六眼语气里带着恨铁不成钢地看了眼生前就是卷王的夏油杰， “虽然亡魂其实不需要吃饭，但还是能品尝到味道的，也算是一种慰藉了。而且——” 五条知拿下了遮挡住眼睛的符纸，冰蓝的眼睛闪烁着激动， “火锅真是太好吃了！” ……意外的不是甜党，而是个辣派呢。 最后也并没有留下来一起吃火锅，和禅院光约定好了下午见面的时间后，夏油杰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 “10001……” 要去吗？ 夏油杰不清楚。 满打满算下来，今天是他死亡的第七天，也就是所谓的头七，死前他也想过，要是有灵魂的话，说不定能够在这一天回去看看悟。 但成为亡者公寓的管理员后，他才明白，头七不过是现世之人安自己安慰自己的谎言罢了。所有的亡魂，一旦进入亡者公寓，如果不是像他一样成为亡者公寓的工作人员，或者是名字出现在升天名单上，都是绝对无法离开亡者公寓的。 好在五条知确实是一个非常敬业的管理员，而且很善于学习和吸收新知识。伴随着现世时代的变化，亡者公寓内也被黑发六眼规划得越来越现代化——不仅公寓的每一层都有公园、海滩等，甚至还有图书馆一类的场所。 虽然包括食物在内的一切事物都是由咒力化成，但确实给亡魂们平日里无聊极了的生活增添了许多乐趣。 夏油杰端着离开管理室前五条知硬塞给他的，还在冒着热气的炸虾天妇罗荞麦面，一脸严肃地坐在矮桌前。 那个女孩，要麽是特别警卫——因为需要在各个入口中穿梭，所以被赋予了一定的瞬移权限，要麽，就是管理员之一。 但不论是契约中刻印的职位记忆，还是五条知和禅院光的态度都表明了，目前除了他们三个以外，整栋亡者公寓并没有别的具有权限的管理员。 而且，既然出现在那里，对他说着能够“回到现世”“拯救五条悟”，就必然是通过什麽手段，了解了他的情况，也了解五条知的情况。 ——那就更奇怪了，因为五条知出事，也不过是早上的事情而已。 想不通。 或者说，能想通的方向上，都有着奇怪的，无法解释的事情横亘着。 果然还是去一趟吧。 虽然不清楚是否是陷阱，但哪怕只有一丝机会，能够扭转悟会在一年后死亡的命运，他也要试一试。 夏油杰垂眸，吃了一口面。 ！！！ 有味道？ 已经有三四年食而无味的咒灵操使瞪大了双眼。 因为是灵魂的状态吗？ 夏油杰一口一口、认真地吃完了整碗荞麦面。 距离和禅院光约定好的时间还有一个多小时，站在10001号房间的门口，夏油杰深吸一口气。 “咚咚咚。” 门开了。 金绿异瞳的女孩看了眼站在门口的夏油杰， “你来了，请进吧。” 随手关上房门，夏油杰默默打量着屋内的布局——简单又干净的和室，一旁障子紧闭的应该是卧室。 “我不想多说废话。” 矮桌上沏好了茶，女孩倒了两杯，示意夏油杰坐下， “我的名字是土御门纱织，我要去现世，查找我的母亲。” 夏油杰从善如流地盘腿坐在女孩的对面，对女孩所说的话有些迷惑， “如果你的母亲已经升天转世，现在应该已经有了自己的新生活吧？” 土御门纱织明白夏油杰的言下之意，轻轻摇了摇头， “我要找的，是母亲灵魂的碎片，其他的碎片我都已经收集好了，只有那一片，飘落进了现世，我无法自己前往。” 碎片？ 夏油杰皱眉，他飞速回忆了一下五条知的讲述和职位记忆的内容，确定自己没有听过这个词。 “你知道为什麽神无法直接用结界彻底阻拦伪人，一定要设置入口，让亡魂们自己辨认吗？” 土御门纱织放下茶杯， “因为从结构上来说，亡魂和伪人一样，都是全由灵魂和咒力组成的。只不过，亡魂的灵魂通常是完整的，而伪人的灵魂则是极其微小的碎片。” “伪人的灵魂碎片，是来自那些被吃了的亡魂吗？” 除此之外，夏油杰不太能想到第二种解释。 土御门纱织先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是，但也不全是。总之，我的母亲因为一场伪人造成的暴乱，灵魂被撕扯成了几个碎片，虽然最大的一片稳定住了她的形态，但如果不能把飘散出去的其他灵魂碎片收集完整，母亲就永远无法醒来。” 所以，必须前往现世。 夏油杰在心中叹息，就算姑且先相信土御门纱织的理由，但问题的关键并不在这里。 “那麽，你说的前往现世的方法是？” “在很早之前，升天之井并不叫升天之井。” 土御门纱织答非所问。 “？” 看着迷惑的夏油杰，金绿异瞳的女孩露出一个端庄的微笑， “它真实的名字是——两界之门。” “……真是简单易懂的名字。” 夏油杰垂眸，给女孩泼了一盆冷水， “但通过升天之井进入现世，就会直接被牵引着投胎，就算以我的权限，能够打开升天之井的结界，带你进去，我们也无法真正意义上以自己的身份到达现世，只是会变成两个提前转世的普通亡魂而已。” 土御门纱织没有否定夏油杰的话，但给出了新的解释， “在它尚且不叫升天之井时，引导投胎这件事还需要神赋予管理员的权能来一个一个地进行，只是后来神也觉得太过麻烦，直接将这一权能加给了升天之井本身。” “所以？” “实际上，强制让亡魂穿越升天之井后就直接去投胎的，是一层覆盖在亡魂身上，具有强制性规则的结界。” 土御门纱织继续诉说着夏油杰不知道的细节， “只要能够保证，在穿越升天之井时，不会被升天之井强行覆盖上这层结界，就能够以亡魂的形式回到现世。” “办法呢？” 夏油杰思索着，既然升天之井的权能由神赋予，那麽要如何才能避开这层结界呢？ “很简单。” 白发异瞳的女孩稚嫩的脸上扬起一抹笑，那双异色的眸子在有些昏暗的房间中熠熠生辉， “只要在穿过结界时，先在自己的身上覆盖一层级别更高的结界就行了。” 话是这麽说，听起来也很简单。 但比神赋予的权能级别更高的结界？ 原谅夏油杰的结界术并不算多麽好。 好在土御门纱织并没有当谜语人的打算，而是直接说出了结论——亡者公寓的守护结界。 这层结界作为亡者公寓的保障，和封锁着升天之井的结界是同一级别的“世界性”结界，在其之中的事物，都会被升天之井认定为世界性的物质，而非亡魂，所以只要能够想办法，在自己的身上覆盖一层守护结界，自然就能轻松地穿越升天之井，到达现世。 于是，最终的问题就是——怎麽制作范围是人类大小的守护结界。 “在走神哦，夏油君。” 禅院光停下了带领夏油杰前往警备室的脚步，高高扎起的马尾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黑发黑眸的男人转身看向夏油杰， “已经和纱织妹妹见过面了吗？” 第5章 十影咒法 听着禅院光的问话。 夏油杰的瞳孔急速收缩， “禅院前辈——在说什麽？” 黑眸的男人歪头，扬起一个微笑， “不用紧张，夏油。是我告诉纱织妹妹的。” ——也是。 能够知道五条知的情况，并且将这一情况快速传递，也基本不可能是别的人了。之前他之所以疑惑土御门纱织的信息来源，就是因为想到了这点——只有他和禅院光能够做到“六眼将死”这一消息的快速传播。 但是，禅院光为什麽要这麽做呢？ 夏油杰不能理解。 除非，五条知马上要离开泥梨境升天转世，对于禅院光来说是一个坏消息。 咒灵操使金棕色的眼睛紧紧盯着眼前六百年前死亡的十影， “您，为什麽希望我回归现世呢？” “因为不愿意看到后辈的心那麽痛苦？” 相比起夏油杰的如临大敌，禅院光轻松得多，还有心情开玩笑， “……您别说笑了。” 夏油杰并未放松警惕，哪怕现在的他拥有管理员的权限，但如果因为暴露自己想要回归现世的想法，丧失了这一资格，后果不仅是无法护送灰原和理子妹妹安全升天转世，更是会丢掉拯救悟的唯一机会。禅院光和五条知的关系那麽密切…… 第6章 ……啊，是了。 “您不想让五条前辈转世。” 五条知就算今天立刻走，问题其实也不大，职位记忆中有关于管理员要做的一切事情的记录，虽然不够清晰，但夏油杰相信自己的学习能力。可禅院光不一样，没有找到合适接任者的警卫总管，无法在没有预备警卫总管的情况下直接卸任离去。 “想要和挚友一同转世吗？” 夏油杰意外地发现，自己很能理解禅院光的想法。 但禅院光摇了摇头， “确实有知的原因在里面，但并不全是因为这个。” 了解警卫的工作不急于一时，禅院光扣住夏油杰的手腕，带他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好大的庭院。 夏油杰嘴角抽搐。 这就是封建时代的大家主吗？连房间的具象都与现代人截然不同。 禅院光站在庭院里，摆了一个奇怪的结印手势， “我说过，我的术法是十影咒法。” 夏油杰点头，他知道十影咒法其实还是因为五条悟，高专时期的五条悟，曾经黏在他身上嘟嘟囔囔地抱怨，为什麽禅院家这一代没有出一个十影咒法。就连上一任六眼和十影是同归于尽的这件事，也是五条悟告诉他的。 那时候他只是安抚地摸了摸挚友洁白柔软的发顶，然后下定决心一定要再强一些、更强一些——强到可以和悟打个尽兴。 然而，悟的进步实在是太快了，他就那样被抛在原点，再也没能追上悟。 禅院光不知道夏油杰心里又在怀念高专三年，思念唯一的挚友， “这个咒印，能够召唤十影咒法最强大的式神——魔虚罗。生前，我在被暗算后，为了解决一个狡猾的敌人，将它召唤出来，杀死了敌人，但我自己也早已没有余力去调服魔虚罗，最后，知为了救我。” 说到这里，禅院光漆黑的眸中闪过一丝浓烈的愧疚和痛苦， “知是为了救我才来的，他不清楚魔虚罗的特性，那时的我也没有说话的力气，只能看着他和魔虚罗同归于尽。” 原来如此，所谓的同归于尽，背后是这样的真相。 夏油杰叹息，但也很疑惑， “这和你希望我回到现世有什麽关系呢？” “我无法感知魔虚罗很久了。” 禅院光淡然地扔下一个炸弹， “也就是说，现世中有新的十影咒法诞生了。” 十影咒法的其余式神都是复数的，虽然对于每个十影来说，真正能够召唤出来并肩作战的往往只有一只，但它们确实是复数地存在于式神的世界中的。 只有一个例外。 魔虚罗。 魔虚罗是唯一，只有一个的式神。 所以，当数年前的某日，禅院光在日常的巡查清理工作中，忽然发现自己无法感知到式神世界里魔虚罗的气息时，就知道了——新的十影出现了。 他没有将这个消息告诉五条知，因为就算没有魔虚罗，甚至是就算没有十影，死后恢复了全盛状态的他，仅靠咒力和体术也能打败最强大的伪人。 更何况，有五条知在，也许是他死前奄奄一息的样子给五条知留下了太深的阴影，所以真的遇到那种实力强劲的伪人，他从来都没有出手的机会。 “……禅院前辈觉得，悟会被新的十影杀死吗？” 夏油杰在脑海中飞速搜索关于十影的消息，他隐约记得听说过，悟从禅院家里抢走了一个小孩，但那孩子是十影吗？他不清楚。当时的他只觉得悟开心就行，而且那时候还是盘星教刚开始发展的时期，他每天要忙的事情太多了。 但不论如何， “虽然很抱歉，但我认为悟比五条前辈强得多，魔虚罗不可能杀死他。” 完全听不出抱歉的意思，连尊称都收回去了一半，这小子果然也不是个什麽乖乖牌，禅院光翻了个白眼， “事情的关键并不在于新的十影，而是那个暗算我的神秘人。” 夏油杰更迷惑了， “不是死了吗？” “是死了，但也跑了。” 禅院光回想起那个画面，还有点莫名的恶心——粉色的大脑从被占据身体的加茂和人头盖骨中钻出，一蹦一蹦地唤出一个奇怪的咒具，随后瞬间消失，留下他面对杀死加茂和人身体后就将目标转回他的魔虚罗。 “占据他人身体的术式？？？” 夏油杰有点坐不住了。 闻所未闻的术式，如果说今天命运线的改动，就是因为这个神秘的诅咒师占据了某个能够接近悟的身体，让悟在一年后防不胜防地受到攻击死亡，确实是可以说得通的。 会是谁！？ “虽然我们到目前为止依然不清楚那个神秘人的目的到底是什麽。” 禅院光坐下， “但从上任管理员那里知道的是，他似乎很针对六眼。” 夏油杰彻底坐不住了，腾地站起身，然后又被禅院光拉着坐下来， “别着急，夏油。他没能成功过几次，五百年中三个六眼，他只杀死了一个，在那个婴儿死去之后，知就诞生了。” “所以？” “所以，就算他真的针对六眼，一定也是一盘布局多年的棋。在今天终于将军，五条悟的命运才会有那样极大的转变。” 说到这里，禅院光也挺好奇的，从五条知看完夏油杰生平简历，和夏油杰本人的反应来看，五条悟是毋庸置疑的历代六眼中最强大的一个，不仅早早就掌握了无下限的三种攻击咒印，甚至还学会了反转术式——五条知研究了好几年呢，到死也没学会。 “还有一个关键就是，无下限和十影同时出现了，不排除他会利用新的十影来达成目的的选项。就算五条悟能够杀死魔虚罗，万一借魔虚罗把他逼到术式熔断，或是干脆群殴他……” 禅院光的推测合情合理，夏油杰的嘴抿得更紧了。 “虽然死了这麽多年了，但我还是挺记仇的。” 禅院光忽然换了个话题， “所以，一方面是出于，我想和知一起投胎的私心；另一方面，则是出于想要看看，是否又是那个神秘的诅咒师，好能够报仇雪恨的原因，我以个人的身份，支持你利用预备管理员的权限，探寻以魂体穿越升天之井的方法，回到现世。” 个人的身份吗？ 夏油杰垂眸。 那也够了。 “那就祝我们，都能得偿所愿。” 二代咒灵操使微笑着同意了合作。 “啊，都这个点了。” 禅院光摸摸下巴， “走吧，我该带你去警卫室看看了，这可是亡者公寓真正的一线守护者。” ———————————————————— 警卫室很大。 非常大。 与其说是警卫室，不如说是专属于警卫的一整层楼。 “靠里面的是警卫们居住的公寓，如果不愿意过来集体居住也是可以拒绝的，不过大部分警卫都会愿意来。” 禅院光介绍着， “因为警卫大部分是死亡的咒术师，少部分的话是非术士的警察、公安一类的亡魂，我也不太懂什麽现代化的管理，所以目前实际上负责警卫的管理和调动的是这位山下良子女士，是在爆炸案中牺牲的监察。” 山下良子明显是知道夏油杰身份的，对着他点了点头，就继续忙碌了。 “警卫的数量不多，虽然没有牺牲，但大部分警卫还是要专注于看守亡者广场，只有一部分特殊警卫被分到特殊行动小组里，负责清理每个入口暴露的伪人。” 管理员在警卫工作上能做的事情也不多，除了决定人选和赋予权限以外，最多的也就是用权能制造用于杀死伪人的咒具——以前是刀，现在统一配备的是喷火枪——大部分警卫都认为更爽，不过也还是有传统党更喜欢刀。 没有瞬移，依然是慢慢从扭曲着链接到目的层数的走廊中往管理室走。 夏油杰忽然想起一个问题， “纱织妹妹，为什麽能够瞬移？” 禅院光也愣了一下， “啊，我没告诉你吗？纱织妹妹，是上任管理员——一代咒灵操术的女儿哦。” 第6章 亡魂卧底 “……啊？” 夏油杰这次是真的有点震惊了。 禅院光沉吟片刻，先拉开了管理室的门， “是个很漫长也很悲伤的故事，纱织妹妹以后愿意告诉你的话，你再去了解吧。” 大概也能想象，毕竟土御门纱织找到他希望合作穿越升天之井的目的，本来就是为了救母亲。 唯一的问题大概就是，为什麽身为前代管理员的一代咒灵操使的灵魂，会被伪人撕裂，碎成那麽多碎片。 姑且不说职位记忆中明确说明的，目前出现过的最强大的伪人也只有一级咒灵的战斗力这点，能够在千年前被神选中，成为亡者公寓第一任管理员的一代咒灵操术，怎麽也不可能是个弱者吧。 第7章 “杰在想什麽？” 五条知好奇地瞅了瞅沉思的夏油杰， “小光，你把我的预备管理员带出去一趟，难不成灌输了点什麽奇怪的知识还是问题吗？” “你一天不跟我犯贱会怎样？” 禅院光无语， “诶呀，人家是很真心地在询问，小光怎麽这麽凶啊！” 五条知嘟嘴， “而且人家马上就要离开这里了哦，以后小光就没有可以聊天谈心的人了哦！人家也是真的超级担心小光嘛！” 说实话，虽然五条知那张脸不能说不俊美，但和五条悟的童颜感不同，是属于青年的帅气，所以经常做出这种可爱的表情，总能看得禅院光拳头发紧。 他现在勉强算病号，忍住。 禅院光吸了口气， “把你的自称给我换回来。” “好嘛好嘛。所以杰到底怎麽了。” 五条知不再搞怪，看着对两人打闹都不太在意，还在思考什麽的夏油杰。 “没什麽，只是在回顾今天一天的工作而已。” 其实是在思考避开五条知，探究亡者公寓结界的办法。 夏油杰扬起一个微笑， “今天应该没有什麽特别的事情了吧。” “是哦，是不是还挺轻松的。” 五条知摆手，又冲着夏油杰眨眨眼， “杰要回去休息也可以，刚来到亡者公寓的亡魂可能还是会对这里的环境不太适应，好好休息几天就行了。如果有伪人暴动的话，我会第一时间调用你的。嘛，不过伪人已经很久没有过暴动了。” 夏油杰点点头，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 所以，目前的思路很明晰——第一步，利用自己预备管理员的身份，接近并探查亡者公寓结界的构成方式；第二步，尝试自己构建同样的结界，并找到将结界咒具化的方法；第三步，制作出结界咒具，测试其可行性后，带着咒具结界穿越升天之井，回到现世；最后一步，解决现世中威胁悟的存在，再回归亡者公寓。 ……啊。 沙沙的写字声停了下来，夏油杰有点头疼地揉了揉额角，在第二步画了一个大圈。 既然禅院光会加入这场“回归现世”的谋划，那麽想办法引开五条知，或者干脆以接手加固结界的工作为由，直接把五条知排除到巡查结界这个时间段以外，都是很方便好用的办法。 因此，做到第一步并不困难，但第二步，就很令人痛苦了。 我的结界术真的学得很烂。 左右屋里不会有别人，已故的盘星教教祖大人毫无形象地瘫在椅子上，用本子盖住脸，无声地哀嚎。 对不起夜蛾老师，早知道当初结界课和咒物课我就非常认真地去上了——但说到底还是应该怪悟，总是拉着他逃课。 困囿于暂时无法解决的问题只会白白浪费时间，夏油杰坐起身，决定先从下一个问题开始思考。 既然要制作能够承载结界的咒具，就必然要有合适的制作材料。 在亡者公寓中，除了外壁的白垩沙是神从死亡沙海中提炼的以外，其他的一切几乎都是由咒力构成的。 说起来，就连升天之井的井壁也是由白垩沙构成的，这是唯一能够在亡者世界存在的实物吗？ 死亡沙海…… 伪人诞生的地方。 咒灵操使金棕色的眸子闪过一丝精光——不如试试，用伪人来做做实验？ 但土御门纱织的话说得很清楚，伪人和亡魂的构造是完全一致的，如果伪人能够用来做咒具材料，那麽说明亡魂也可以…… ——停下。 就算是猴子的灵魂，也有可能在下一世成为咒术师。 不知道该说谁可笑。 夏油杰面无表情地睁开眼——总之，先把想办法收集伪人和死亡沙海的沙子列入日程。 至于分析结界，靠他自己肯定是不行了，明天找时间问一问土御门纱织和禅院光吧，一个是一代咒灵操术的女儿，一个是禅院家家主，怎麽都应该比他知道得多。 定好了明天的规划，咒灵操使扑到床上，抱住了那件毫无挚友气息的外套。 如果五条知所说的一年是十分极限的365天的话，那麽再怎麽样，至少要提前半年成功穿越升天之井，否则等到了现世，也会因为调查时间不够而无法化解危机。 毕竟身为亡魂的他，虽然还能够动用术式，但早就已经一个能操控的咒灵都没有了。 禅院光应该不会选择一起去现世，土御门纱织的能力又未知——话说回来，亡魂的形态都是定格在全盛时期的，她的外表看起来只有七岁左右，那就只有一个可能——她七岁时就已经死亡。 所以，说到底，能够依靠的人还是只有自己而已。 发呆休息的时间没有过去多久，手腕处的印痕忽然灼热起来，五条知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 “杰，99层西侧走廊，速来。” ？ 伪人暴动？ 夏油杰想起刚才分别之前五条知刚说完的话，嘴角有点抽搐——这就是所谓的不要立flag吧。 闭上眼，定位，发送。 再睁开时，夏油杰有一瞬间觉得脑子都要停转了——好多五条悟。 粗略算去，挤着约150人的走廊内，除了大概有80多人的亡魂以外，其余的全都是五条悟——是进行了伪装的伪人。 而且，和此前考核任务担任门卫的时候看到的奇形怪状的各种五条悟不一样，这些不知怎麽进入了亡者公寓的伪人明显有着更加高超的伪装技术。 表现在夏油杰的视野中，就是各种服饰的五条悟。 “……” 如果这就是对我的惩罚，那我真的更愿意去传说中的十八层地狱，受铜柱炮烙和冰山冻体的刑罚*。 不知道该做什麽表情，夏油杰扯过一个试图从他身边穿过去的，穿着碎花长裙的五条悟，闭着眼打出一个黑闪。 “这边交给你了。” 禅院光对着夏油杰点点头， “知在北侧走廊，我现在去南侧，记住，伪人全部死亡之前，封锁全部的房间，不能让伪人有机会跟着亡魂混入房间中。” “嗯。” 夏油杰沉默着用权能封闭了一整条走廊两侧所有房间的开门权限，开始处理“五条悟”们。 第一次真枪实弹地应对伪人，第一感想是以咒灵的级别来评定的话，伪人的实力确实并不算强。 但一旦混入人群就难以辨认，除了不靠外表认人的六眼，能够召唤不被伪装迷惑的式神的十影，以及不知为何对伪人的伪装有抵抗性的咒灵操术，其他人，哪怕是咒术师，也很难仅凭外表就分辨出伪装良好的伪人。 而且，还有非常重要的问题——这群伪人到底是用了什麽方法潜入的亡者公寓。 没有门卫死亡，也没有入口被攻击的痕迹。 难道说，还能有亡魂给伪人当内应吗？ “啪！” 夏油杰一拳将最后一个在他眼中白发蓝眼的伪人击散，看着化为飞尘的伪人，陷入了思考。 “杰这边也结束了吗？” 五条知从另一边走过来，看了眼禅院光刚才离去的方向， “小光还没回来？” “没有。” “啧。” 五条知皱着眉， “杰，你先在这里等我，我去看看小光那边怎麽回事。” “我也一起吧。” 看了眼走廊中的亡魂们，确定了此地没有伪人残留，夏油杰跟上了五条知的脚步。 禅院光这边确实遇到了一点麻烦。 幻化成黑发女子形象的伪人似乎是拥有能够思考的智慧一般，并没有如同其他同伴一样眼里只有“食物”，反而在亡魂群中左右闪躲，甚至还会不停地变换外貌，令禅院光只能用式神捕捉的同时，也十分投鼠忌器。 “小光，这是？” “这个伪人不对劲。” 禅院光并没有过多解释，因为事情一目了然。 五条知看着人群，感到惊讶之余，也有些头疼——苍很难瞄准人群中窜来窜去的那个伪人，如果下令让亡魂们现在就回到房间的话，也非常有可能被伪人用瞬间伪装的能力混进去，造成更加严重的后果。 “我来吧。” 夏油杰身法极快，几个呼吸间就揪住了那个乱窜的伪人。 “哈哈、你们、死。” 伪人停止了外表的变幻，磕磕绊绊地说出遗言。 夏油杰没有给伪人反应，迅速了结了伪人短暂的一生。 “大家可以回房间了。” 五条知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光，杰，管理室。” ———————————————————— “所以，他们是怎麽混进来的？” 夏油杰看着一直在思索什麽的五条知，问出了疑惑， 第8章 五条知和禅院光对视了一眼，面色凝重——就和夏油杰想得一样，这才是最关键的问题所在，因为， “他们是通过入口进来的。” 第7章 大群意识 亡者的灵魂对于伪人来说是极佳的补物——这是伪人不停试图潜入亡者公寓的根本原因。 但也正是因为这个逻辑，让所有的亡魂和伪人合作的可能性都基本变成了零。 毕竟，就算本身拥有强大的实力，能够确保自己面对一个伪人的时候不会出事，但如果面对的是一群伪人呢？而且这群伪人还会在吃掉亡魂的过程中不断增加实力。 那麽，如何确保面对这样的合作对象，还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更何况，还有一个公认的事实——伪人是没有智慧的。 他们的行为、语言，都是依赖于大群的集体记忆而进行的模仿，目前出现过的智商最高的伪人，也只不过是在模仿的层面上更进一步而已。 因此，就算有哪个亡魂是要报复世界，自愿身死也要放伪人进来，想要达成合作的条件也依然很苛刻。 “所以说，基本上能够断定的事实是——” 五条知神色凝重， “——又出现了具备智慧的伪人。” 若非如此，这项合作就不可能达成。 “又？” 夏油杰抓住了这句话的重点， “之前也出现过带有智慧的伪人吗？” 五条知点头，瑰丽的冰蓝色双眼中飞速闪过一缕悲伤， “之前告诉过杰，我是第二任管理员，之所以选择杰作为预备管理员，不仅是因为我快要离去了，也是因为，我的前辈——亡者公寓的第一任管理员，和杰拥有相同的术式。” 一代咒灵操术仓桥优，她是第一个，也是千年来唯一的一个。直到夏油杰出生，这个罕见到了极点的术式才再次现身。 “咒灵操术的特殊性是神也不清楚的，据说是法则规定的。” 禅院光接过五条知的话，继续讲述， “优殿下的死亡，就是由于上一次出现的那个具有智慧的伪人，以及它带来的伪人暴乱。” 平时他们所说的伪人暴动，最多不过是某个入口的门卫过于不中用，放进来了一个伪人之后还没能及时死亡触发警报，又没能力主动按下报警按钮，这样极小概率的条件下出现的，闯入该入口的伪人，凭借着大群的信息传导，让众多伪人突入该入口进行杀戮的小规模暴动。 这种伪人暴动，能够快速聚集的伪人最多不会超过20个，在亡魂们按下警报后，就能够被特别行动小组的警卫全数灭杀。 “所以，判定是出现了带有智慧的伪人的原因，就是今天的伪人数量，以及并没有门卫死亡的特殊情况。” 夏油杰皱眉， “但以伪人的实力，就算是聚集了非常多，也不至于到管理员都无法处理的地步吧？” 就算自身不具备强大的能力，仅仅凭借神赋予管理员的权能，只要是在亡者公寓里，管理员就不可能出事。 “优小姐的实力是毋庸置疑的。” 千年前的平安时代，即使在那样咒术全盛的年代中，仓桥优也是当之无愧的强者，若非女儿被害后失去理智的屠城行为，她也不会在清醒过后痛苦又绝望地自戮。 禅院光还记得那个白发金眸的女子可怖的咒灵储备，以及令人震撼的咒力应用， “但拥有智慧的伪人——也就代表着它具备和人类一样的思维，懂得利用优势，打击敌人的弱点。” 仓桥优的弱点太过于明显，也太过于好掌控——土御门纱织，是一个没有术式的普通人。 “嘛。” 五条知打断了禅院光对仓桥优的回忆， “优姐的事情以后有机会再详细说，现在要注意的，还是伪人。” 黑发的六眼知道同为咒灵操术的这名后辈还没有意识到一个“具有智慧的伪人”是多麽可怕的对手，因而放下了平时有些轻佻的态度， “杰，根据神明所言，伪人其实算是一个整体。” “大群。” 夏油杰知道这一点。 “所以，可怕的不是一个拥有智慧的伪人，而是一个能够使用大群能力的，拥有智慧的伪人。” 传承记忆和传递信息只是大群最为基础的能力，互相关联，互相感知才是大群最重要，也最强大的特性。 “……互相关联？” 夏油杰想到了一个恐怖的可能， “伪人可以凭借大群转移意识？” 正是如此。 五条知肯定了他的猜测。 这也是伪人们经常会说的那句话——“我们是不死的”——的来源。 …… 那还打什麽。 想到亡者公寓结界外那几乎无时无刻不在诞生的新生伪人，夏油杰有点无语了。 “虽然是很丧气的话，但是杰你也算想到了一个关键。” 五条知摆摆手， “亡者公寓的结界，是具有‘世界’层级的结界，也就是说，在结界的保护下，亡者公寓和死亡沙海的关系，就像亡者世界和人类世界的关系一样，是两个‘世界’，而大群的意识无法穿梭于两个世界中。” “那麽，只要将那个具有智慧的伪人引到亡者公寓的结界中来，再把亡者公寓里的所有伪人全部处理干净……” “就可以彻底杀死那个特殊的伪人。” 于是话题又回到了最初。 哈…… 五条知长叹一口气， “到底是哪个想不开的臭鸡蛋和伪人合作的啊！” 虽然这次的伪人暴动由于突入的层数中咒术师亡魂居多，他们就算无法辨认伪人，不能主动出手，但防御和反击完全没问题。 所以竟然奇迹一样没有出现亡魂的消亡，可想到一整层楼里快要上千的伪人，五条知就觉得头疼得要死， “我都快要卸任去投胎了，最后难不成要和优前辈一——” “啪！” 禅院光狠狠地一巴掌，打在黑发六眼的后脑勺上， “五条知，要死也是我先死，我不许你再说这种晦气话。” “……” 五条知捂着脑袋，看着禅院光发黑的神色，小心地点点头。 是想到了生前吧。 可以理解，要是悟也…… 夏油杰垂下眼帘， “那麽，能排查到是从哪个入口进来的吗？” 入口和层数之间是靠随时变动的廊桥链接的，只要查阅廊桥链接的时间和映射的入口，就能揪出那个门卫了。 “嗯嗯，这就是接下来杰要做的工作啦。” 五条知放下了捂着脑袋的手，冲着后辈眨眨眼， “廊桥链接的数据太多啦，老年人翻起来很慢的，杰体谅一下前辈，帮我查一查嘛~” ……这才是喊我过来的根本原因吧。 夏油杰磨牙。 查阅廊桥数据需要去廊桥的运转中心，在离去之前，禅院光忽然把话题又转回了伪人身上。 “如果把亡者公寓的结界复刻成小型便携的结界，就算没办法把那个有智慧的伪人骗进亡者公寓里，也可以在战斗中张开结界，让他无法利用大群能力转移意识吧？” 夏油杰惊诧地看了一眼禅院光，随后听到了黑发六眼的答复， “啊……是可行的。” 五条知点点头， “但我也没研究过这个，小光的结界术比我好多了吧，要不你去研究？” “我也很忙好吧。” 禅院光翻了个白眼， “警卫才是这栋楼里最忙的存在，我每天不比你忙多了。” “那怎麽办嘛……” 五条知眼珠子咕噜转，最后盯紧夏油杰， “杰，要不，这项艰巨的任务也交给你？” “……哈？” 夏油杰看了一眼摆出事不关己态度的禅院光，又看了一眼满脸恳切的五条知， “……行吧。” 不如说。 真是太好了。 ———————————————————— 廊桥的运转中心十分壮观。 无数阶梯在一眼望不到顶的柱状房间内盘旋延伸，每一个阶梯的两段都消失在散发着白芒的漆黑光圈中。 今日连接到99层的入口。 夏油杰面无表情地开始翻阅链接记录。 第1098号入口，第1099号入口，第2877号入口，第2888号入口…… 一边翻阅一边记录，盘星教祖哪怕是生前也从未做过这麽简单又重复的枯燥文书工作。 在耐心耗尽之前，终于将6666个入口的记录全部查阅清楚——今日，在那个时间点链接到99层的，竟然有十三个入口。 夏油杰记录了入口的编号，意念闪动，回到了会议室。 “居然有这麽多个吗？” 相比起夏油杰离开之前，休息了许久的五条知明显精神很多，和干了半天活显得神色有些萎靡的夏油杰形成鲜明对比， 第9章 “13个门卫啊……” “直接丢去死亡沙海半天？能不能撑住就看他们自己。” 禅院光冷冷地提议， “反正本身也都是有罪的亡魂，这种程度的惩罚，也只是稍稍弥补了神未曾设下地狱刑罚的一部分而已。” “呜哇，好凶残啊小光。” 五条知明显并不同意这个提案， “标记一下，永不录用吧。” “永不录用成为门卫算什麽惩罚？” 夏油杰不解，不成为门卫反而能让他们免于受到伪人的第一波正面冲击，怎麽说都不能算是刑罚吧。 “诶？不是的，杰。” 五条知笑了起来， “是永不被升天名单录用的意思哦。” 第8章 旧友重逢 永远不能进入升天名单。 也就是永远都要留在亡者公寓的意思吗？ 夏油杰面色如常——这样的惩罚，不能说重也不能说轻，只是剥夺了轮回转世的权利，但却并没有赶尽杀绝。 只有一点还存有迷惑， “不做审问吗？” “审问的工作就不归我管了。” 五条知打了个哈欠，整个人都趴在桌子上，声音闷闷地传来， “小光——” “嗯。” 禅院光挥挥手，夏油杰记录好人名的纸张消失， “已经传递给警卫部了，特殊小队会去抓人的。” 黑发黑眼的十影站起身，像是揉皮球一样使劲揉了揉友人的头，直到把那头柔软垂顺的黑发揉成鸟窝， “我去审问，你把结界术相关的知识，还有公寓结界的相关信息整理一下交给夏油，别整天就想着偷懒啊。” “呜！” 五条知捂住头， “好啦好啦我知道啦。” 结界术。 夏油杰抬眸，金棕色的眼睛和禅院光漆黑一片，看不出深浅变化的双眸对上，对方只是淡然地移开眼睛，消失在了管理室中。 ……啧。 很久没有这种全然被牵着鼻子走的感受了。 缓缓地呼出一口气，夏油杰看向五条知， “五条前辈需要整理一段时间吗？还是？” “要整理哦。” 五条知随便用手梳理了一下头发，又换了面朝着夏油杰的方向继续趴，完全看不出曾经身为幕府时代一家宗主的高傲和贵气，那双瑰丽的冰蓝色眸子眨巴几下， “小光那边的结界术相关也很多，我这两天稍微筛选一下重复的再给你。” 黑发六眼挑眉，好奇地追问， “我怎麽觉得，杰好像对结界术很感兴趣的样子？” 甚至可以说是有些迫不及待了，明明从死亡到成为预备管理员之前都一副与世隔绝的淡漠样子来着。 夏油杰如同被雷击的树木一样，僵硬了一瞬，又立刻调整了状态，给出一个肯定的答案， “确实很感兴趣，毕竟咒高的课程里虽然有结界术这一项，但所学的也只有平时能够用到的结界而已，具体来说，基本上只有‘帐’罢了，就连用咒具辅助的强力‘帐’都很少用到。” “诶？” 五条知有些迷惑地回忆了一下，但咒高的课程表这种本来就不存在的东西，确实也没有被记录在夏油杰的生平简介中，再加上他平时除了隐藏身份去玩乐以外，很少和后辈的咒术师们接触，所以对于现代咒术师缺少结界术的掌握这一点完全不知情， “为什麽不学结界术，能够用到的地方很多吧？除了基础的‘帐’以外，还可以用来封锁敌人，封印咒物，甚至还可以借用结界作为束缚，加强某些术式的能力……” 身为五条家家主的黑发六眼对结界的应用如数家珍， “不学习结界术的话，现代咒术师怎麽应用这些？” “有‘天元’大人的辅助，只要‘窗’和辅助监督能够配合使用就足够了。” 夏油杰老实地回答， “咒术师需要做的事情基本只有祓除咒灵，反而诅咒师可能乱七八糟的咒术相关工作还更多一些。” “……天元啊。” 五条知的鼻头皱成一团，像是回想起了什麽不好的记忆， “我不太喜欢那个老太婆，她很烦，如果不是那个星浆体已经被洗脑得就算自杀都非要过去，我肯定要带着她离开。” 星浆体？ 五条知活着的时候，天元也刚好需要和星浆体融合吗？ 夏油杰也眸色暗沉地抿抿嘴。 “嘛，不过我们那个时候虽然很多结界是要靠老太婆辅助，但也没到所有结界都交给她一手包办的程度。” “也许是这几百年下来，天元大人的结界术又有了精进吧，所有需要用到的结界都能依靠天元大人来简单的放出。” 至少在夏油杰的记忆里是这样，虽然有一小部分诅咒师会采用利用咒具加强结界的方式，但具备这种结界术水平的诅咒师非常稀少。 “……” 啧。 五条知的嘴角狠狠下撇，黑发六眼是真的非常、非常、非常地讨厌名为天元的老太婆， “算了，不讨论这个问题了。既然杰的结界术这麽烂，那我会注意整理一些基础的知识内容进去的。” “真是太感谢了。” 夏油杰双手合十，诚心诚意地道谢。 ———————————————————— 第二天的工作流程和第一天别无二致，只是夏油杰一整晚都在思考得到结界术的相关数据后要如何进行研究，因此一点没睡着。 好在亡魂本身是并不需要睡眠的，困意只是残留的灵魂习惯，不会对亡魂实际的状态产生影响。 即便如此，跟在五条知的背后，夏油杰还是偷偷打了个哈欠。 “杰没睡好吗？” 五条知正在最后一次检查今天的升天名单，头也没回地询问。 ——啊，差点忘了，这家夥也是六眼。 夏油杰有点尴尬地糊弄， “是的，昨天处理伪人暴动的事情有点不太适应，所以晚上没睡好。” ……这借口也太借口了。 五条知叹气，孩子刚领回来两天就学会撒谎了怎麽办？ “是在担心五条悟的事情吧。” “……” “我知道五条悟一年后就会死亡这件事情，对你来说不仅不可置信，更是无法接受的。” 黑发六眼停下脚步，转过身来，隔着脸上的屏蔽符纸，看向依然具象出那身五条袈裟穿在身上的后辈， “毕竟就算是我，也不太能接受，又一个六眼是短命的这种烦人的命中注定一样的事情。更何况对于杰来说，后辈小子是非常重要的存在。” “……是的。” 虽然和真实的答案存在一些差距，但要说他是因为五条悟而失眠的，也确实没错。 夏油杰揉揉太阳xue，安静地站着，并没有多说什麽心情和想法。 “总之。” 五条知转了回去， “想点好的事情，比如今天的升天名单。” “？” 夏油杰疑惑， “今天的升天名单怎麽了？” “有两位你应该很熟悉的人哦。” 被五条知随手抛给夏油杰的名单目录上，第一页的最下方，赫然躺着两个并排的名字—— 第499号-天内理子。 第500号-黑井美里。 但意料之外的是，两人并没有出现在排队升天的亡魂队伍中。 升天之井上打卡用的屏幕已经勾掉了名单上几乎所有人的名字，只留下寥寥几行。所剩的亡魂也不多，每个亡魂都沉默地排着队前进。 “滴——” 检测到升天之井所在的小空间内除了两位管理员外再无其余亡魂，屏幕发出警报声后，吐出一张记录了今日未到亡魂的名单，随后整个屏幕都消失了。 “果然没有来呢。” 五条知的声音轻快极了。 “果然？” 夏油杰紧紧攥着那张唯有两人名字的纸张， “为什麽是果然？” “先回去吧。” 五条知没有忙着解释，而是扯住夏油杰的袖子，瞬移回到管理室。 看着似乎要开始冒黑气的后辈，黑发六眼的笑容依然明媚， “星浆体会不愿意转世很正常哦。” 甚至于，他也不是很希望星浆体转世。 “要成为星浆体，最为重要的两个字便是无垢，有着良好的咒术师素质，却不会拥有术式，同时咒力的容纳性和包容性极强，这种完全干净纯澈的躯体，就叫做无垢。而想要达成躯体无垢的方式只有一个——” 五条知伸出一根手指， “——必须要灵魂同样无垢。” 也就是说，特殊的灵魂诞生的特殊躯壳。 照这样说的话…… 夏油杰确确实实地开始冒起了黑气， 第10章 “难道说？” “就是你想的那个难道说。” 五条知收回手指，也收起了笑容， “迄今为止的三代星浆体，以灵魂来算的话，都是同一人哦。” 夏油杰觉得可以加入五条知的讨厌天元联盟了。 “所以，理子妹妹在回到这里之后，会想起前两世身为星浆体的记忆吗？” “会有模糊的感觉，但不会有清晰的影像。” “……” 自从死了之后，夏油杰发现自己无语的次数比叛逃后的十年中加起来还多， “我可以请假吗？” “只能一上午。” 五条知从管理室的默认空间中掏出维护结界要用的符纸， “我先去加固结界咯。” “嗯。” 看着五条知的身影消失在房屋内，夏油杰将已经被他攥得有些发皱的纸张小心地抚平——在名字的后面跟着的，是两人目前居住的房间号码。 “笃笃笃。” 轻轻的敲门声换来屋内带着几分烦躁的回应， “谁啊！？” 已经被埋藏在脑海中十年的声音是回忆的拉链，让记忆中所有的画面都瞬间从开口处倾泻而出，一幕幕地闪回着，那是一生中仅此一次的夏天。 “……是我，理子妹妹，还记得我吗？” 开口说话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连嘴唇都在颤抖，亡故的盘星教祖狠狠地握紧了拳头，压抑着缠绕上嗓音的嘶哑。 “！！！” 屋内似乎有什麽翻倒的声音。 门打开了。 和记忆中一般无二的少女脸上先是惊讶与不敢置信，又转为带着几分悲伤的笑意， “怪刘海，你怎麽这麽快就下来了啊？” 第9章 班荆道故 “在骗我吧。” 天内理子的房间是很干净宽敞的现代化装修，端给夏油杰的茶却用了很古朴的茶杯， “太假了哦，什麽成为自由咒术师，还死于咒灵……你和墨镜怪不是最强吗？而且你还是咒灵操术，怎麽可能会被莫名其妙的咒灵干掉啊？” 死亡十年的少女看着面前新死的亡魂身上和尚一般的装扮，皱了皱鼻子， “算了，怪刘海不想说，我也不会逼你一定要说。说实话，在这里看到认识的人真是既会下意识地开心，又会立刻不开心起来。” ……是啊。 夏油杰也深有同感，他打量了一下天内理子，确认少女这十年在亡者公寓应该过得还行，随即轻叹一声，温柔地询问， “理子妹妹和黑井小姐今天应该要去升天了吧？为什麽没有去呢？” “不想去。” 黑发少女的回答很干脆，她本来也正因为这件事而心烦意乱着呢， “我不想去，但我让黑井去了，可她非要说陪着我，我不去的话，她也不愿意去。” “为什麽不想去呢？” 夏油杰的声音轻得像飘落的绒羽。 “我都没有对你刨根问底哦怪刘海。” 天内理子“咕咚咕咚”地大口喝干杯子中的茶水，又豪气地用手背揩了一下嘴， “总之就是不想去——可能哪天想开了就会去吧，但现在不会。” 夏油杰轻笑着，给少女倒好一杯新茶， “我并不是来劝说理子妹妹升天的，只是知道理子妹妹的住所，所以来见一面而已。” “啊……对哦。” 天内理子终于想起来自己忘了问什麽，她眉头紧蹙， “我和黑井死亡时间接近所以才住得比较近，然后找到彼此的，你是怎麽找过来的？而且还知道我们今天该去轮回转世了？” “这个啊。” 夏油杰语调随意， “因为接下来的大概几百年里，我都会是亡者公寓的管理员。” 管理员被要求最好不要主动暴露身份——但也只是要求而已，并没有强制的规则管控。之所以会有这个要求，是因为一代管理员仓桥优身份暴露后，弱点也披露无遗，再加上刚好碰到死亡沙海诞育了一名具有接近人类智慧的伪人，重重巧合下，最终酿成惨烈的悲剧。 而刚好二代的管理员以及新分出来的警卫总管这个身份分别是五条家和禅院家的两位家主，认识他们的亡魂也极多，不隐藏身份的话，必然会有一些没脑子的蠢货借着认识管理者的身份作威作福——这是五条知的原话。 当然，保持神秘能够更好地让亡魂信服也是十分重要的原因之一。 夏油杰对这些理由嗤之以鼻，虽然被称为当代最恶诅咒师，但实际上真的认识他的人并不多，了解他的人更是基本可以说不存在——仅有的几人都还好好地在人间生活着。 更何况，夏油杰相信天内理子，也想要用这个身份来让天内理子安心， “所以，理子妹妹和黑井小姐如果不想投胎的话，那就不投胎好了。” 仿佛回到了那年夏日的意气风发，夏油杰的嗓音依然带着自信和温柔，伸出了手， “理子妹妹还愿意再相信一次我的保证吗？” …… 天内理子看着面前已经比她大了十三岁，但年龄也永久定格在比她大十三岁的亡魂，紧紧地抿着唇，半晌都没有开口。 “我相信你。” 在夏油杰的表情冻结之前，少女的嗓音带着坚定传来， “笨蛋怪刘海，我可从来都没怪过你啊。” 没能带着她躲过那样突如其来的攻击，不是夏油杰的错，只是命运的捉弄而已，但她真的、真的、真的从来都没有怪过那个温柔地微笑着，体贴地照顾着所有人，还对着她承诺“我和悟是最强的，我们会保证你有选择权力”的少年。 夏油杰以“最强二人”的名义承诺着伸出的手掌，时隔十年，终于没有再次落空。 天内理子握了上来，借力站起身， “要去跟黑井见见吗？正好我也要去找她了。” “嗯。” 和黑井的对话没什麽营养，简单地寒暄几句，互相感叹着命运的无常。 不多时，夏油杰站在门口，歪着头道别， “有什麽事情的话，可以去10001房间找土御门纱织，是一个白头发的小妹妹，她能联系到我。” 亡魂之间联系彼此的方式很少，咒术师还可以借助一些术法，非术士就只能全凭运气，至于联系管理员，那更是想都不要想，管理员居住的房间也并没有门牌号。 所以，虽然很不愿意麻烦别人，但夏油杰也只能选择将土御门纱织的房间号告知。 嘛，反正接下来要研究结界术的话，他应该也会经常出现在土御门纱织那里吧。 ———————————————————— “找她们两个聊过了？” 五条知依然是那副略显散漫的样子，禅院光则直到现在都不见踪影， “找小光的话，他还在警卫部那边审讯昨天伪人暴动里有问题的那十三个门卫。” ……真是敏锐得不得了啊。 想起自家六眼对人心和情感的迟钝，再看对情绪感知十分敏感的五条知，总有种奇怪的感觉。 夏油杰甩甩头，把莫名的联想从脑海中甩出去， “今天的升天名单上，不愿意轮回转世的人只有理子妹妹和黑井小姐，我也算做完了检查工作，接下来还有什麽要做的事情吗？” “唔，升天引导结束了，结界加固也做好了，没什麽事情了。” 五条知摆摆手， “杰要是累了的话就回去休息吧，昨晚不是没睡好吗？” 就连贴心这点……也和五条悟完全不一样啊。 夏油杰沉默地思考了一会儿——他昨晚确实没睡，但现在也是真的不困。 “如果要做能够将公寓结界随身携带的咒具，首先，是不是应该有一个合适的载具？” “载具？啊，对。” 五条知也忽然想到了这点， “可亡魂公寓中除了白垩沙是实际存在的物质以外，其他的一切都是咒力变幻而成的来着。” 不存在什麽可以使用的载具。 “纯靠咒力的凝结，能够做出具有承载和张开结界能力的咒具吗？” 夏油杰对制作咒具也如同结界术一样几乎算是一窍不通。 “应该不行。” 五条知伸出手，尝试用咒力凝结出一个钉子，又用意念在钉子光滑的表层刻下一串咒文，随后，咒力鼓动。 “嘭！” 咒力钉子爆开了。 …… 夏油杰嘴角抽了一下，放下刚才下意识抬起来遮挡自己的袖子， “五条前辈真是……” 在脑子里搜刮了一下可以用的形容， “很富有行动力。” “咳咳咳咳咳。” 被自己的操作炸了一下的五条知咳嗽了几声， “我可是挑了一个最简单的封印咒文，这样都不行的话，只能说明想往咒力凝集体上刻印结界咒文，确实是不可行的。” 第11章 结果还是跟他之前想得一样，不过，得到这样的结果，也是他目前最需要的。 夏油杰垂眸，尽可能掩去自己的情绪， “那应该只能试试用白垩沙了，五条前辈知道白垩沙的产地吗？” “白垩沙没有产地。” 五条知还在整理被炸乱的头发，声音带着些苦恼， “曾经构成亡者之城，后来变成亡者公寓的白垩沙，以及组成升天之井的白垩沙，都是神直接变出来的。” 啊？ 夏油杰睁大了眼睛， “凭空变出来的？” “那倒不是。” 黑发六眼回忆了一下，亡者之城内的建筑合并变成亡者公寓的时候，白垩沙的数量是明显不够用的，因此神也现场搓了一些白垩沙出来， “不太清楚原料是什麽，但大概和死亡沙海有关系。” 因为那时候，六眼看到神掌中能量的源头，正是死亡沙海。 “而且我认为。” 五条知的语气又不正经起来， “死亡沙海和白垩沙这两个名字都是神起的，既然一个叫沙海一个叫沙子，肯定会有什麽联系，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吧？” …… 很有道理呢。 夏油杰扶额， “那如果这样说，我岂不是应该去死亡沙海看看，试着找到能够做出白垩沙的方法？” “嘛……好像也只能这样了。” 五条知眨着那双瑰丽的冰蓝色眸子，又伸出手在半空中掏了掏——现在夏油杰已经知道了，这些东西都是存放在管理室的既定空间内，只是不会从外部显示，就像一个隐形的收纳架一样。 不过五条知这次掏东西的时间有点久，一开始轻松的脸上，眉毛微微皱着，嘴也抿在一起， “啊，原来放在这里了。” 五条知收回手，掌心里静静地躺着一小块泛着金属质感的圆形徽章， “这是预备管理员的标志。” 黑发六眼把徽章扔给夏油杰，后者才得以细细观详——两个相套的环形，中央一个似乎是“管”字的浮雕，很简单的徽章，但应该是用白垩沙制成，而非咒力凝结。 “抱歉，我很久都没当预备管理员了，所以这东西也差点被我遗忘。” 五条知耸耸肩，这几百年来，适格的人选少之又少，能够通过三天门卫试炼的更是根本没有，再加上身为管理员的他也用不到，所以这个本该交给预备管理员的徽章就被他遗忘在了管理室的杂物空间中， “戴上这个就能够拥有全部的泥梨境管理员特权，可以直接规避伪人，进入死亡沙海。” 原理大概是拥有特权后，管理员的咒力波动会变得与泥梨境本身一致，尚未接收大群传承的伪人就会将管理员辨认成“环境”而非“亡魂”吧。 “好的。” 夏油杰将徽章装进袈裟的暗兜中，露出一个诚挚的微笑， “那麽下午我就去死亡沙海看看。” 第10章 死亡沙海 比起蛆虫来说，其实更像是蚕蛹。 夏油杰摸着下巴，一边慢悠悠地前进，一边看着一群又一群刚诞生不久，涌动着用身体撞击结界的原型伪人们。 虽然拥有微小的灵魂碎片，但同样是咒力与情绪凝结而成，与现世的咒灵相比，从表面来看，伪人并没有什麽特别的地方——除了大群意识这种神奇的共享系统。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既然有着大群意识这种东西，那麽伪人到底算是一群生物，还是算一个生物不停生长的体外细胞呢？ 漫步的过程略显无聊，盘星教祖难得地开始思考一些早就还给国中生物老师的知识。 二十分钟后，到达了距离亡者公寓外墙不远也不近的地方，夏油杰停下脚步。 眼前的白色沙海依然看不到边际，他半蹲下身抓起一把堆栈在一起的沙子。 “！” 狭长的狐狸眼微微睁大——在地面上看起来莹白色的沙子，抓在手中的时候，却是全然透明，还闪烁着莫名光泽，宛如碎裂冰屑一样的颗粒。 皱着眉揉搓了一下手中的沙子，有清脆的碎裂声响起。 但这并不是实物。 被揉碎成粉末的透明沙子随着死亡沙海中永不停歇的微风飘散，在空中化为点点荧光，消失得无影无踪。 可同样不是咒力。 夏油杰摊开左手，预备管理员的权能命令下，空气中的咒力瑟缩着凝结成有着相同外表的透明沙子。 没有流光，搓起来的手感也是普通沙子一样的“嘎吱嘎吱”。 总之，肯定还是有问题。 夏油杰用出门前带好的陶罐装了满满一罐的沙子，随后站起身来。 现在回去吗？ 这样的疑问并没有在脑海中停留多久，因为有个伪人凑了过来。 “你……谁？” 应该是刚刚联通大群，幻化的人形尚且不算熟练，有些歪七扭八的。 不过即便如此，这只伪人呈现在夏油杰眼中的样子，依然和五条悟一模一样。 伪人上下打量了一下夏油杰，歪了歪脑袋，举起手开始揉搓自己的脸部——先把原本斜着的眼睛揉到一排，又拽了拽塌陷下去的鼻梁，最后把菱形的脸拍打成相对正常的椭圆。 ……是把他当成同类了吗？还模仿他的样子变化？ 夏油杰看着伪人连身上的衣服都变成了五条袈裟，嘴角抽了一下，没有说话。 “一起、一起去？” 盘星教祖打扮，但却是五条悟白发蓝眼模样的伪人伸出手，指了指夏油杰背后的亡者公寓，那双伪造而成的冰蓝色玻璃球在眼眶中转动几下，伪人不甚聪明的大脑虽然感觉面前这个大概是同类的家夥很奇怪，却想不明白到底是哪里奇怪，顿了顿，十分坦诚地继续沟通， “饿。” 啊。 好乖啊。 如果悟本人会这麽乖巧可爱就好了——可惜，自从叛逃之后这些年偶尔窥视到的悟一直都是冷着脸的样子，百鬼夜行宣战的时候也一样，哪怕在最后都没舍得给他一个微笑。 夏油杰的思绪飘到奇怪的地方。 “？” 伪人晃了晃脑袋，不知道面前的“同类”在想什麽，不过反正已经掌握了变幻的能力，所以它顺着大群意识的指引，往进入亡者公寓的队伍处走去。 “真苦恼。” 身后传来“同类”奇怪的嘟囔，胸口也传来奇怪的痛感。 伪人低头看去，张开的手掌穿过了胸膛，流淌的鲜红血液迸溅到眼中，令它迷茫地眨眨眼。 虽然已经杀了上百个长着悟的脸的伪人，但每次还是会觉得想吐。 夏油杰又叹了口气，握紧拳头收回了手，看着伪人变幻的身影扭曲变形，最终变回一坨僵硬的蚕蛹。 诶？ 在外面死亡的伪人会变回蚕蛹形态？ 惊讶地眨了眨眼，细长浓黑的眉头复又蹙起，果然搓光炮一时爽，没咒灵就火葬场，夏油杰现在无比地怀念曾经收集过的好几个火系咒灵。 没有喷火枪啊，怎麽处理呢？ 也不能这麽放着不管吧。 没有咒灵的咒灵操使蹲下来，戳了戳伪人的外壳。 意外的，看起来很硬，摸起来却很柔软？ 没忍住捏了两下，又立刻嫌弃地甩甩手。 夏油杰沉思片刻——他之前是不是想过可以试试用伪人的身体当制作结界咒具的原材料来着？这种奇异的死亡形态说不定正是伪人的某种特性？带回去看看好了。 于是，最后回到亡者公寓的时候，管理室中的五条知和禅院光见到的就是背着一个大布兜，宛如从集市上进了货的僧人一般的夏油杰。 “……我觉得死亡沙海的沙子也没必要一次性拿那麽多？” 黑发黑眸的十影那张俊俏冷厉的脸上露出不知道说些什麽的表情，而一旁的黑发六眼已经笑弯了腰， “很明显不是吧。杰，你在小光眼里到底是什麽形象啊。” “我也不知道呢。” 夏油杰笑眯眯地放下包裹，咒力凝聚而成的包裹皮消散，露出里面泛着光泽感的蚕蛹，和一小瓦罐透明的沙子， “总之很抱歉，禅院前辈，我没拿那麽多沙子，而是带了个其他的土特产回来。” “哇哦。” 五条知看起来充满兴趣地飞速蹲了过来， “伪人的尸体，好久没见过了。” 在亡者公寓中死亡的伪人是不会变回原初形态的，只会固定着最后伪装的人形，以前警卫部会将一天内的所有伪人尸体汇聚到一起后焚毁，而自从武器升级成喷火枪，警卫们就更乐于直接将伪人原地分解。 “是啊，上次见到还是上次呢。” 禅院光还带着点尴尬，但不妨碍他对着刚才嘲笑自己的好友阴阳怪气地反击， “被苍扫死一大片的虫蛹，让当时所有在场的人都好几天没吃下饭。” 第12章 “？？？” 五条知委屈巴巴， “那也不能怪我啊，那时候谁知道他们死在亡者公寓结界外的时候会变回原形啊！？” “只有死在亡者公寓结界外的时候才会变回原形？” 夏油杰抓住重点， “怪不得我记得这两天处理的伪人都并没有这样的形态。” “是哦。” 黑发六眼站起来，好奇地询问， “杰是觉得伪人的尸体可能是神制作白垩沙的原料吗？” ！ 原本只是想着也许可以试试伪人尸体能不能直接作为咒具原材料的夏油杰瞪大了双眼——对啊。 “用死亡沙海的沙子，和伪人的尸体来制作白垩沙？” 黑眼十影歪歪头， “怎麽制作呢？” “提炼吧。” 夏油杰已经回过神来，非常认真地思考着五条知提出的可能， “如果说神是用伪人的身体加上死亡沙海的沙子做成白垩沙的话，那麽把他们放在一起进行提炼，应该就可以复刻神的操作。” “提炼是用火烧吧？” 五条知已经兴致勃勃地从储藏空间里掏出了一个不知道什麽时候放进去的备用喷火枪， “小光，杰，让一下，我来提炼。” ——我说停停。 这些不靠谱的地方就不必麻烦大脑你给我既视感了。 夏油杰嘴角抽搐着飞速按住五条知就快按下喷火枪扳机的手，语速也快到了极点， “五条前辈虽然原料很好找但为了不浪费太多的时间还是先想好要怎麽提炼再进行操作吧不要太着急。” “噗。” 禅院光没忍住，转过头笑出了声，又面色平静地转了回来， “知，在后辈面前稍微保留点好形象吧。” 虽然估计已经完全没有这种东西了。 五条知遗憾地放下喷火枪，用脚尖踢了踢雪白的蚕蛹， “杰觉得用火没办法提炼吗？” 那倒也不是。 夏油杰扶额，说出自己的想法， “喷火枪是用来彻底销毁伪人尸体的，我觉得可以先从低一些的咒力输出量开始一个一个地尝试。” 说着，咒灵操使用权能凝结出一个超大号坩埚，把伪人的尸体和今天带回来的死亡沙海的透明沙子全部放了进去，随后看向五条知， “五条前辈应该能调低喷火枪的功率吧？就是减少咒力输出的量和效率。” “效率这种词没必要解释啦。” 五条知瘪瘪嘴，他是老古董没错，但好歹当了几百年的管理员，见过了数不清的新死亡魂，自然也学习了很多新的知识，非常与时俱进的好不好！ 尽可能调低了喷火枪的功率后，五条知把还站在坩埚前观察些什麽的禅院光拉开，对着坩埚中扣动了喷火枪的扳机。 “轰——” 剧烈爆炸一样的声音伴随着突然出现的白雾炸开，夏油杰下意识地抬头挡住脸，但却没有什麽东西溅出的感觉。 “好像真的成功了？” 五条知的声音十足十的迷茫， “真就这麽简单啊？” 夏油杰放下袖子，看向坩埚，在坩埚灰白色的锅身中央，原本静静躺在那里的蚕蛹似的伪人尸体已经彻底消失，而铺在底下的一层透明的沙子，则好像吸收了本属于蚕蛹的颜色，变成了有些浓稠的乳白。 禅院光抓起了一把，揉搓两下，沙子既没有褪色，也没有变形，黑眼的十影同样感到有些不敢置信， “这确实是白垩沙。” 第11章 结界咒钉 当一件本来被预期着难以完成的事情，被极其简单轻易地完成之后，人反而不会有成就感。 这是否也算是一种‘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甚至在这样的落差下，有时完成事情的人还会有点莫名地低落和自我怀疑。 一如现在待在管理室中看着一瓦罐白垩沙呆呆出神的三人。 “这有点……” 夏油杰又捏起一小撮沙子看了看，随后叹口气放回坩埚中。 “有点太简单了。” 五条知帮后辈补全了想说的话。原本兴致勃勃地想要试验提炼白垩沙方法的黑发六眼，此刻也默默地把喷火枪放回储藏空间，托着下巴看向坩埚， “所以如果当初神回来建亡者公寓的时候我问一下神，是不是就能立刻知道白垩沙的配方和提炼方法了？” 根本不用自己在这里找？ 毕竟原料这麽好获得不说，提炼的过程也这麽迅速。 “……” 禅院光眼皮抽动，他轻轻拍了下好友的脑袋， “当初我们也不需要白垩沙，如果不是又出现了智慧型伪人的话，谁会没事来研究沙子啊。” 虽然硬要说的话，他们平时的工作也不是很忙碌，但毕竟是全年无休地干了几百年，除了工作以外自然是安心休息更重要。 总之，现在原材料有了。 “先试试看能不能真的承载结界？” 五条知会做咒具，禅院光也会，虽然不能说精通——毕竟他们不需要自己经常做，但普通的做一个可以释放结界的咒具还是不在话下的。 禅院光抓了一把白垩沙，随手就搓了一个结界咒钉，试着往上刻印了一个加强的“帐”。随着咒文的镌刻和咒力的注入，咒钉的颜色闪烁着，从白垩沙原本的乳白，变成了斑驳的黑。 “好像成功了。” 五条知从好友手中接过咒钉，瑰丽的冰蓝色双眸紧盯着这个在泥梨境中罕有的，具备实体的事物。 半晌，他抬起头， “确实成功了，以这个咒钉目前的状态来说，至少能支撑这个‘帐’持续不断地释放一个月。” “因为这只是最普通的加强‘帐’而已。” 禅院光没有那麽乐观，他皱着眉思索， “如果是加上了准入和准出束缚的‘帐’，使用时间应该会缩短很多吧？” “大概缩短三分之一的时长？” 五条知把咒钉抛给夏油杰， “但小光的担心是有道理的，毕竟我们最终需要的可是能够承载世界性结界的咒钉。” 夏油杰打量着咒钉，没有裂痕，没有碎末，光滑一片的外表，如果一定要说哪里有问题的话，那就是颜色， “这个黑色……很不均匀。” “是的哦，因为结界咒文融嵌上去的时候并不能和咒钉本身完全融合，实际上以白垩沙本来的强度来算的话，只是承载一个‘帐’而已，甚至都能做到永久。” “……那如果，能够把结界咒文和白垩沙咒钉完美融合，是不是也能大幅度提升结界的使用时长？” 夏油杰在思考，亡者公寓的结界既然拥有世界性，那麽其咒文也一定拥有强大的力量，以现在的咒钉强度来看，说不定会在穿越两界之门的过程中就达到咒钉的极限，令携带者无法顺利到达现世——不，甚至可能根本无法张开。 因此虽然找到了制作白垩沙的办法，能够生产出公寓结界的载体，但先不说怎麽找到公寓结界的咒文并将其复刻下来，光是提升融合度，确保咒钉能够稳妥又长时间地承载公寓结界就已经是一个大难题了。 “哎。” 五条知叹了口气，神色复杂， “我的结界术还能算好的话，咒具这方面就真的可以说是非常差了，要是优姐在就好了，她很擅长做咒具的。” 然而仓桥优早就死了，灵魂都四分五裂。 夏油杰也叹气，随即又想到了另一件事， ……可土御门纱织还活着，作为仓桥优的女儿，哪怕只是个夭亡的非术士，如果呢？ “你是来问这个的啊。” 白发女孩的表情很淡定，似乎早就料到了会有这样一次对话， “我能做到。” 有些出乎意料，又在情理之中的答案。 夏油杰歪歪头，有些好奇， “纱织妹妹不是非术士吗？” “如果按这一世来说的话，我确实是非术士。” ？ ！？ 什麽叫做，按这一世？ 土御门纱织看着夏油杰遏制不住的震惊表情，自嘲地笑起来， “并不是什麽神奇的能力，而是来自母亲的馈赠罢了。” 土御门纱织的父亲是一个不知名的强大咒术师，与仓桥优一夜风流后就转身离去，好在仓桥优也只是见色起意，身为咒灵操使的强大让她并不在乎世俗的眼光，只依靠自身的想法而行动。 但令仓桥优没想到的是，仅仅一夜潇洒，她就怀孕了不说，所怀的这个孩子还似乎是集合了父母全部的力量一样，未出生时就已经能够向外散发咒力——是的，第一世的土御门纱织是母胎中就觉醒了术式的，天赋极佳的小咒术师。 平安时代，鱼龙混杂，咒灵的数量虽然没有现代社会这麽多，可质量上却高出了一大截。 第13章 同样的，咒术师的质量也很高。而且因为那时候的咒术师并不需要在非术士面前隐藏自己，所以各家各派的咒术师都不像现代咒术师一样喜欢固步自封，敝帚自珍，相反，他们对于研究新的术式和术法有着强烈的追求——毕竟谁能拥有更加强大的能力，谁也就更能得到天皇的宠爱和信赖，从而掌握更多的权力和金钱。 “在这样可以某种程度上可以被称为‘咒力全盛’的时代中，咒术师们的争斗也通常更加残酷。” 像土御门纱织这样的天才小咒术师，并不会被视为咒术界的未来，而是通常被视为绝佳的素材——制作咒具和咒物，强大自身的素材。 “母亲为了保护我，选择放弃供奉的优厚条件，搬到了山中隐居，在我出生后，也一直教导我各种各样关于咒力、咒具、咒物、结界等等的知识。” 可仓桥优疏忽了一点，那就是普通人的苦难与罪恶。 为了仅仅50个通宝，就可以毫不留情地出卖一直照顾生意还总是出手大方的仓桥优，将她们的住所供出，让年仅5岁的土御门纱织死于非命，尸骨更是被制成了咒具。 “那把咒具应该至今还存在吧。” 毕竟她曾经拥有的术式是那麽的特殊。 “能够……中止别人术式的术式？” 夏油杰的脑海中，只能浮现出一个记忆犹新的名字， “天逆鉾……？” “应该是吧，反正是个形状很奇怪，但不算很大的咒具——毕竟我的尸骨也只有那麽一点大。” 土御门纱织端起茶杯，小小地啜了一口， “我并不是很清楚这些事情，大部分都是后来母亲传、告知给我的。” “所以纱织妹妹的第一世和第二世，都是夭亡。” 夏油杰的眼神带着些怜惜，第一世五岁，第二世七岁？命运未免有些太不公平。 “我倒是很开心哦。” 白发女孩微笑， “能够早一些死掉，也能够早一些见到母亲。” 第二世是没什麽意思的经历，乱世中普通人家降生的小女孩，能活到七岁都算是命长，死亡又何尝不是一种解脱。 “来到泥梨境的时候还浑浑噩噩的，反而是母亲先通过灵魂认出了我。” 说到这里，土御门纱织也有些感叹， “咒灵操术不愧是神的礼物，也唯有咒灵操使才能那麽清晰地明辨出亡魂的区别，还能那麽准确地区分亡魂与伪人。” 神的礼物？ 夏油杰下意识地嗤笑了一声，又迅速反应过来，换回温柔礼貌的笑脸， “抱歉，让纱织妹妹回忆起了悲伤的过往。” 土御门纱织摇了摇头， “没事，总之，母亲对于咒具的研究程度有多高，我对咒具的研究程度就有多高，将结界咒文与咒具完美结合这种事情，不过是小菜一碟，绝不会成为我们穿越两界之门的阻碍。” 她稚嫩的脸上带着与年龄不符的严肃认真， “我们现在最重要的工作，是找到亡者公寓结界的内核咒钉，从而了解公寓结界的咒文，并把它复刻到我们自己制作的咒钉上，完成随身结界的制作。” ———————————————————— 被看起来年龄比自己小了那麽多的孩子说教了啊。 夏油杰把自己瘫在床上，他的身边散落着几件未做修改的普通款高专学生制服上衣，花色的短袖衬衫，和一件连叠起来都大了一圈的高专教师制服。 找结界咒钉，说起来轻巧，可亡者公寓分为外墙、广场和公寓本体三个部分，公寓本身还有着无限延伸的空间特性，结界咒钉会在哪个地方，除了亲手打下咒钉的神，谁也不知道。找起来比大海捞针也简单不了多少。 但每过去一天，五条悟死亡倒计时的数字就减少一天，必须尽快找到。 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夏油杰转身，把脸埋进那件教师制服中，片刻后，抬起头——晚上出去搜查一番吧。 第12章 寻人寻物 失误了。 夏油杰绷着脸，从热闹的休息区亡魂群中穿过去——亡者公寓的夜晚似乎才是亡魂们的主要活动时间。 此前几天一直秉持着阳间生活作息的夏油杰并没意识到阴间的情况不同。 不过稍微想一下就能理解。 毕竟亡魂们并不需要实质上的睡眠，所以即使颠倒作息也没有关系。而白天是每日的新死亡魂分配房间进入亡者公寓的时间，也是伪人集中混入的时间，为了避免被伪人攻击，大多数亡魂在白天都会紧闭大门，即使有人敲门也绝不回应——伪人是会装作亡魂敲门的。 因此，白天在屋里闷了一天的亡魂们，就更乐意夜晚出来玩耍。当然，也存在着那种不管白天晚上都不喜欢出门的家里蹲亡魂。 “小哥是刚死的吗？之前没见过哦。” 一手端着啤酒的短发女人拉住了夏油杰， “哎呀，这是袈裟？还是位僧人小哥呢。” …… 是猴子，但转世之后也可能是咒术师，忍耐。 夏油杰面无表情地从女人手中扯出自己的袖摆，不想多言，沉默着向前走去，但女人似乎没有放过他的意思， “别着急嘛小哥，长得这麽帅气却很不解风情呢？” “美惠姐的魅力失效——” 一旁染了黄发的中年男人调笑着， “讨厌啦！” 确实有着不错外貌的，名为美惠的女人朝着夏油杰晃了晃酒杯， “大家反正都死了，放松一点嘛，来陪姐姐聊聊天？姐姐可是好久没看到小哥你这样的帅哥了。” “……” 夏油杰垂眸又抬眸，瞬间换了个温柔的笑， “抱歉，这位姐姐，我着急找人，所以能不能先让我离开？以后有机会再来和姐姐聊天。” “找人？” 美惠笑了笑， “急匆匆地从那边穿过人群，一步都不停，看起来可不像要找人的样子哦？” “啊，是因为我知道要找的人在哪里。” 夏油杰笑意柔和。 “真的吗？” 短发女人把酒杯递给一旁的男人， “不需要假装啦，小哥。” 她的声音其实也和相貌相符的好听，带着些沙哑的磁性， “这一层所有的人，你想要找谁，我都知道住在哪里，所以，你是不是居住在这层的人，我也是一清二楚的。” 夏油杰眨了眨眼，转过了身体。 他没记错的话，这一层是1037层，理子妹妹在1036层，如果按照死亡年份来算的话，那麽在这一层里，他确实有想要找的人。 “姐姐见过一个黑色短发的男生吗？死亡时的年龄是16岁。” “黑色短发的男生挺多的。” 美惠歪着头思考， “不过16岁这种年龄的确实少见哦，让我想想。” “他性格很开朗，也很愿意帮助别人，如果住在这一层的话，大家应该对他会有印象。” 夏油杰微微蹙起眉头，伪装出带着些忧伤的表情，半真半假地补充着信息， “姐姐能帮我找到他吗？我是他的学长，当年他意外死亡后，我一直都很伤心，所以现在才会想要尽快见到他叙叙旧，以后等待转世的日子里也能有个互相聊天的人。” “诶，我有印象啊大姐头。” 黄发中年男人听到夏油杰的话，像是想起来什麽， “之前有一次，就是那天有个伪人冲进来了那次，我喝醉了在广场这边没回去，被追得到处敲门，只有一个黑短发的男学生开门了，他还一下就把那个伪人打晕了喊了警卫过来。我记得他自我介绍了是叫做灰……灰原什麽来着？” “灰原雄。” 夏油杰金棕色的眼睛里弥漫出几分真实的感伤，低沉地补全了学弟的名字。 “啊对对对，灰原雄。” “对你个头啊，既然知道的话就带小哥过去吧。” 美惠一巴掌拍在中年男人的后脑勺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但中年男人却只是讪笑了两下，把酒杯又奉还给了美惠，随即给夏油杰指了一下方向， “就在这边，小哥跟我过来吧。” 1037层的广场布置得很现代化，夏油杰跟着中年男人穿过最后一个喷泉，面前出现的是北侧的走廊。 “其实大姐大人很好的，你应该不是住在这一层的吧，这层的很多人都被大姐大救过哦。” 中年男人似乎是嘴闲不下来的性格， “别看她那样子，可为了等她老公留在这里好多年呢，之前好像是住在1031还是1032层来着，因为拒绝了升天所以被分配到了这层，不过可惜到现在也没找到人。” 男人唉声叹气，非常真心地替自家大姐头发着愁。 而夏油杰已经大致锁定了灰原雄可能在的房间——这附近基本都是非术士居住，只有一间屋子上带有咒术师才会有的较为浓厚的咒力残秽。 第14章 “是10374吧，我看到了，多谢。” 微笑还挂在脸上，身上的气息却变得拒人于千里之外，夏油杰的声音温柔中透着冰冷，让中年男人冻得立刻住了嘴，也没敢问夏油杰是怎麽看到的， “啊……好，反正就是那间没错，那、那我先走了。” “嗯。” 站在10374的门口，黑发金眸的亡者忽然有种近乡情怯的感觉，他游移不定地抬起手，却迟迟没能敲下去。 见到灰原要说什麽呢？ 他不过是一个失败的殉道者。 还是走吧。 袈裟的衣摆和黑发的发尾都随着转身的动作飘起，又轻柔地落下，想要迈步离开的脚却被身后传来的“吱吖”开门声定在原地。 “夏油前辈！？” 少年爽朗的声音带着惊讶。 ———————————————————— “哎呀……我刚才在屋里听到了门口有很像夏油前辈的声音，但实在是不敢相信，就犹豫了一会儿。” 灰原雄长长地叹了口气， “夏油前辈怎麽会这麽早就下来了？” ……理子妹妹的第一反应也是这个呢。 夏油杰沉默了片刻，把用来敷衍天内理子的借口又说了一遍，当然，得到的结果也是一样——灰原雄并没有相信， “夏油前辈不想说吗？” 少年一如既往的虽然开朗外向，但绝不ky， “没事的，前辈想说的时候再说吧。” “嗯。” 夏油杰低低地回应， “灰原在这里过得怎麽样？” “挺好的哦。” 灰原雄笑着说， “偶尔会帮忙处理一下这层楼进来的闯进来的伪人，平时也就是去图书馆看看书，或者找个地方玩耍之类的，很悠闲呢。” ……是啊，即使有伪人的存在，但亡者公寓的环境，比起现实世界咒术师们的生存环境来说，也好了太多。 夏油杰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茶杯，挤出一个微笑， “那就很好，这样安稳地等到升天就行。” “啊……但我不打算直接去升天的。” 灰原雄的笑容淡了一些， “之前都没来得及跟五条前辈、家入前辈、夜蛾老师还有娜娜明他们道别，家人们也……” 少年亡魂的语气诚挚中含着期盼， “想要等他们百年之后下来，至少好好地道别一次，再去开始新的一生。” 夏油杰看着灰原雄，无奈地提问， “那灰原到时候要怎麽找他们呢？” ……啊。 这个问题，灰原雄确实没怎麽想过。 “噗。” 夏油杰笑出了声， “没事的，我会帮忙留意一下的。” 管理员和预备管理员的权能无法得知亡魂的具体住址，但警卫部可以，只要让警卫部分派6666个入口的每日准入名单时，注意一下名单上的人物就行。 “诶，所以说夏油前辈现在是管理员啊？” 灰原雄星星眼， “不愧是夏油前辈，就算变成亡魂也一样是最厉害的。” 听起来感觉怪怪的。 夏油杰嘴角抽了一下。 “啊，不过说起来了，夏油前辈。” 灰原雄忽然想起了什麽， “娜娜明他……现在还好吗？” “七海已经不做咒术师了。” 这个消息他也是在那之后很久才知道的， “现在应该是普通的公司社员。” “诶？” 灰原雄有点惊讶，在黑发少年的印象里，自己唯一的同期兼搭档一向都是非常负责又成熟的人，不太能想象对方选择放弃咒术师这一身份的样子， “……娜娜明这样选也有他的原因吧，不过这样的话，想要等他下来就要等很久很久了——真好啊。” “嗯。” 夏油杰放下茶杯，站起身来， “以后有机会再来聊天，今天还有点事情要做，我就先离开了。” “前辈要做什麽事情？我能帮上忙吗？” “不——” 拒绝的话刚开了头，却忽然硬生生地拐弯，夏油杰思索着，灰原雄并不像天内理子一样更喜欢每天窝在房间里，说不定在这十年里真的有看到过线索？ “灰原有见过结界咒钉吗？在亡者公寓内的结界咒钉。” “结界、咒钉？” 灰原雄皱着眉思考起来，过了一会儿，摇摇头，又点点头， “没有见过完整的咒钉，但我确实见过写有咒文的东西，在走廊的接口处。” 第13章 ？？？？ 灰原雄所说的走廊接口，从用处上来说，其实就是亡者公寓的电梯。 公寓的层数每年都在上升，还有额外的管理层和警卫层，为了方便亡魂们在各层之间的来往，连接层与层的并不是传统的楼梯，而是分布在每一楼层的四侧，许多个可以随意设置楼层的，外形是推拉门的万能接口。 “之前刚刚下来的时候，对公寓很有好奇心，闲得没事做就随机去很多层都逛了逛，也认识了不少人。” 灰原雄站在接口前，努力地回想着莫名模糊的记忆， “虽然是完全随机的楼层数，但我记得应该是……是……全都是6的楼层，666层？” 666 夏油杰眨了下眼睛，如果真的是在这一层的话，那麽神未免有点太喜欢6这个数字了吧。 “应该是。” 灰原雄有点不确定地按下了楼层号，但随着接口内的走廊扭曲着连接到666层，面前所出现的画面，却和其他所有的楼层一样，灯火通明，来往着聊天玩乐的亡魂，并没有想象中巨大结界咒钉的身影。 “诶？” 灰原雄迷惑又惊讶地张望了一下，随即满脸歉意地挠挠头， “抱歉，夏油前辈，我明明记得上次确实是在这一层的，一出接口就看到了写着咒文的符纸。” “没事。” 夏油杰摇头，他本来也没有抱多大的希望，自然也谈不上失望， “我再自己找一找吧。” “等一下，夏油前辈。” 灰原雄的嘴抿得紧紧的——他能看得出来，夏油杰对于找结界咒钉这件事不仅是势在必行，更是迫不及待，所以他真的很想帮上一些忙， “让我再回忆一下，前辈，我可以肯定我当初一定在这里看到了咒文。” 他当时就是随便按了几下6…… 随便按了…… 几下呢？ “啊！” 灰原雄睁大眼睛，瞳孔紧缩，不自觉地喊出声来。 “怎麽了灰原？” “我想起来了，夏油前辈。” 灰原雄喘了口气，又不由自主地吞咽了一下， “我想起来了。” 他一字一顿地说， “我当时，按了6下6。” ？？？ 这下，连夏油杰也有点惊讶了——因为亡者公寓，不·可·能·有666666层。 之前就说过，亡者公寓的楼层看似无序，实际上是从神“罢工”那年开始算起的，每一层代表一年，而从那年到现在，也不过仅仅过去了1047年而已。 所以，从理论上来说，目前亡者公寓去掉最顶层的管理层和额外的警卫层，最高的楼层也就是1047层。 这也是为什麽刚才灰原雄想到自己按的是6，就下意识地认为自己当时去到的是666层。 “……我知道了。” 夏油杰沉默片刻，拍了下灰原雄的肩膀， “你先回去吧，灰原，我自己过去看看。” “可是——” “——我毕竟是预备管理员。” 他明白学弟对自己的担忧，但他也有不畏惧的底气， “不会出什麽事情的。” 学长的回应有理有据，灰原雄也不能再说什麽，只能挥手告别，可临走前，还是下意识地用担忧的语气叮嘱， “夏油前辈，注意安全。” 也是沦落到让学弟都担心自己的地步了。 夏油杰无奈地笑起来，点头应下。 目送灰原雄的身影消失在接口中，夏油杰深吸一口气，走进接口，按下了6个6。 接口的屏幕闪烁了两下，面前的走廊扭曲旋转起来，在夏油杰的注视中，连接到了一片黑暗的新楼层。 ……这才看得出现在真的是夜晚啊。 夏油杰一边默默地吐槽着，一边迈步走出了接口。 毫无亡魂的生活痕迹，地面上有零星的陌生咒力残秽，但大多都没有往前的迹象，只停留在接口前方，大概也是和灰原雄一样不小心误入的咒术师亡魂留下的。 但目前的视野范围内，依然没有出现灰原雄所描述的，似乎是刻画着巨大咒文的符纸。 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这个楼层确实有问题——尝试着动用属于预备管理员的权限来给走廊加上几盏灯，却没能成功的夏油杰眯了眯眼，一步一步地向前走去。 第15章 越往前，周遭就越来越黑。 同时，也越来越令人窒息。 弥漫在空气中的咒力浓度显著的升高，黑发亡魂模拟着跳动的心脏也被迫提高了速率。 “咚” “咚” “咚” 极度安静的环境下，心跳声大得如同擂鼓。 终于，在循着咒力的来源转过又一个拐角后，夏油杰看到了它。 ———————————————————— “所以那是什麽？” 五条知皱着眉询问， “是真的结界咒钉吗？” 夏油杰没有回答，亡魂原本柔顺地半扎起来的黑发淩乱地散落在肩头，睁得浑圆的双眼中，虹膜被扩大的瞳孔挤压得几乎丧失了所有生存空间，他徒劳地张了张嘴，却什麽也说不出来。 他是逃回来的。 过程已经不记得了，大约是狼狈地转身逃跑，进入接口感受到权能可以使用后就立刻瞬移回了管理室，而察觉到他出现在管理室的五条知，也立刻瞬移了过来。 “……” 黑发六眼认真地看了看后辈身上紊乱无序的咒力，眉头锁得更紧了，他伸出手，按住夏油杰的肩膀， “闭上眼，和神给你的权能同频，慢慢地感受咒力，平静下来。” 大脑已经快要丧失思考的能力，夏油杰无意识地跟随着五条知的指挥行动。 闭眼，感知权能，感受咒力。 半晌后，那双金棕色的眼眸再次张开，已然恢复正常。 “是结界咒钉。” 夏油杰的表情尚有些僵硬， “但不是‘结界咒钉’。” ？ 五条知迷惑地眨眨眼， “什麽意思？” “是结界咒钉。” 夏油杰又重复了一遍， “但不是我们所熟悉的那种。” 他的声音干涩， “五条前辈，你绝对不能去666666层。” 以六眼的信息摄入能力，说不定会直接晕死在那里。 “？？？” 五条知更加迷惑了，而刚刚赶到的禅院光却好像明白了什麽， “那个结界咒钉的样子，仅仅只是普通的看就会感到巨大恐惧的吗？” “不。” 夏油杰摇摇头， “不仅是外表。” 虽然对那一刻的记忆已经在大脑下意识的自我保护下变得十分模糊，但他能够肯定的是，给他造成了冲击和恐惧的并不仅仅是那个“结界咒钉”的外表，还有浓烈且深厚的恶意。 “像是对人类的恶意，也像是对世界的恶意。” …… 禅院光和五条知对视一眼，脸色都凝重起来。 “不过，那上面刻印的，应该就是亡者公寓的结界咒文。” 夏油杰站起来，举起手，将头发简单地扎在一起， “我要再去一趟，把咒文记录下来。” “你确定吗？” 禅院光拦住他， “我们不能确定这份冲击到底是被动还是主动，如果第二次会比第一次更加强烈，甚至让你的灵魂都受损该怎麽办？” “小光说得没错。” 五条知站起身， “本来制作结界咒钉，刻印世界结界就只是为了诛灭智慧型伪人的备·用·手·段·而已，杰没必要这麽拼命。” 加重的读音让夏油杰僵硬了一瞬——是啊，从明面上来说，他没有这麽拼命也要获得世界结界咒文的理由。 “不过。” 黑发六眼微笑起来， “说实话，我现在对这个不是‘结界咒钉’的结界咒钉非常感兴趣，所以我们一起去吧。” “哈？” 禅院光看着好友，确定他不是在开玩笑后，无奈地叹气， “那就走吧。” 6·6·6·6·6·6· 夏油杰的手还带着条件反射地颤抖，但却坚定地按下了数字。 迈出接口，进入666666层的瞬间，五条知就皱起了眉， “好浓厚的咒力。” 六眼传递回的信息所包含的不仅是恨，还有无法言说的混乱，他撇撇嘴， “神到底用什麽东西做的咒钉。” 禅院光从袖子中掏出三张符纸， “刚才做的，盖在脸上。” “呜哇——小光想得真周全——” 五条知夸张地赞叹了一句，随后把符纸糊在脑门，屏蔽的咒文立刻发挥了作用。 夏油杰沉默着带路。 不多时，三人行至最后一个拐角前。 “我认为五条前辈还是先不要进去比较好。” “不嘛，我要去看看。” “如果我和禅院前辈又被恐惧冲击，五条前辈也能作为后盾。” “知，杰说得有道理。” …… 两个人都这样劝他，黑发六眼只能鼓着脸同意， “那行吧，你们先进去，如果没问题就喊我。” “嗯。” 夏油杰深吸一口气，屏住呼吸，全身的咒力都凝结在一起，转过了拐角。 ！ ！！ ！！！ ？！ ——！！！！！！ “哈——” 夏油杰呼出了那口气，弯下腰，大口大口地喘息起来，他终于看清楚了，咒钉的全貌。 数不清的肢体——人类的、动物的、昆虫的、植物的、真菌的，甚至是不知名生物的，坚硬，柔软，潮湿，干枯，巨大，微小，沸腾，冰冻，活着，死了…… 所有的一切，无规则地拼合成看不到根源，也看不到顶端的柱状，却又严丝合缝，血脉相连，仿佛天生就长成这样。 柱状物散发的黏腻恶意还在源源不断地迫近，一旁的禅院光身躯也在颤抖，虚无嘶哑的声音仿佛从牙缝里挤出来，又像是从天边传来， “……这是……什麽东西？” “——小光？杰？” 五条知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夏油杰下意识地大喊着， “别过来！” 如果说刚才阻止五条知过来只是一种直觉，那麽现在他百分百地确定——不能让六眼看到这个东西。 “别过来……知，你不能过来。” 禅院光也加大了声音，虽然在夏油杰听来，那句话依然如同蚊呐，好在，五条知的耳朵和眼睛一样好用， “……好嘛，到底是什麽啊？” “是你绝·对·不·能·看·到·的东西。” 夏油杰已经找回了一些理智，他不再去看无法理解的柱状物，把视线凝聚在外层轻薄的符纸上， “我大概知道神当初为什麽不告诉你它在这里了。” 六眼会下意识分析所有的信息，而后果大概率就是五条知疯掉。 “……确实。” 禅院光还在颤抖，如果不是提前准备了屏蔽符纸贴在脸上，他很确信，自己一定会和刚才的夏油杰一样，发狂地逃跑， “快点记录咒文，然后离开吧。” 不能思考、不要思考。 只看咒文，只记录咒文就可以了。 夏油杰努力地克制对柱状物的好奇心，专心地临摹着飘荡的符纸上巨大的咒文。 ——好了。 他扭头看向一旁的禅院光，而后者也刚好收起了笔，同样完成了对咒文的绘制。 ———————————————————— “到底是什麽啊……” 五条知躺在管理室的沙发上打滚， “真的不能让我进去看一眼吗？” “不能。” 隔着屏蔽符纸都要被一瞬间的信息量和满是恶意的咒力吓疯的禅院光，斩钉截铁地回答， “绝对不可以。” “我也这样认为，五条前辈。” 夏油杰追加了一句叮嘱， “那里对你来说，危险性太大了。” 这麽严重啊？ 五条知撇着嘴， “好的，我知道了。” 禅院光给五条知找了个活，他将自己和夏油杰绘制的两份咒文拿给五条知， “对比一下咒文吧。” “咒文？” 五条知拿着两张纸，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看了好几遍，满脸茫然地抬头， “小光，你在逗我玩吗？” “啊？” 禅院光不懂。 而五条知皱着眉将纸张翻了过来， “这哪有什麽咒文？” ——洁白的纸上，黑色的线条扭曲缠绕成无意义的图形。 夏油杰瞪大了眼睛。 第14章 地狱残渣 “你打算再去一趟。” 禅院光笃定地说。 夏油杰沉默着。 他们已经离开了管理室，借口反正也没有复刻成功，不如直接休息，让五条知一步两回头地离开后，两人就又到了禅院光的房间里来商量对策。 “我认为……” “你认为不能去。” 夏油杰很没礼貌地打断了禅院光的话，但他已经没空管什麽礼貌不礼貌了， 第16章 “那个柱子会对人的认知产生影响，我们现在连当时看到的咒文到底是不是真的都无法确定。就算再去一次，能不能真的抗住柱子的影响先不说，如果再次带回来的咒文，依然是无用的涂鸦呢？” 他的语气像在质问禅院光，又像在质问自己， “可结界咒文就在那里，真的要放弃吗？” …… 轮到禅院光沉默了。 而还有一个两人都清楚的不可选择的选项，没人想先开口。 “我要再去一趟。” 夏油杰看向禅院光，在那双漆黑的眼眸中，看到自己脸上还带着潜意识恐惧的表情，他自嘲地笑笑， “不论如何，我要救悟。” 禅院光知道，自己不可能劝服夏油杰，黑发的十影叹了口气，从衣袖中掏出一张泛着金色流光的小巧符纸， “这是优姐改造过的屏蔽咒文，甚至能够欺骗六眼三分钟，我不清楚能不能派上用场，总之。” 他抬起手，将符纸贴在夏油杰的额头，又拍了拍这个后辈的肩膀， “总之，我会在外面等你三分钟，时间一到，立刻出来。” 666666层。 依然是熟悉的黑暗，依旧是沉重的压抑。 夏油杰站在拐角口，咒力涌向额头，激活了那枚符纸，肉眼几不可察的金色屏障展开，他克制着条件反射一般的恐惧，迈步走了进去。 ！！！ 磅礴的咒力和浓郁的恶意扑面而来，即使已经对那根柱状物诡异到极点的外表有了一定的心理准备，夏油杰还是第一时间下意识地闭上了眼。 但此前两次都会有的强烈目眩感弱了很多。 符纸好像有用。 夏油杰没有感叹的时间，他快速掏出怀中的纸笔，盯着咒文，专心地摹画起来。 “咚” “咚” “咚” 安静到极点的空间中，心跳声显得尤为明显。 还有多久？ 我画了多久？ 夏油杰连眼睛都没敢眨动，直到禅院光的声音如惊雷般在身后炸开， “杰，时间到了。” 他也画完了。 夏油杰收起纸笔，转身迈步，而就在转出拐角的下一刻，无形的屏障碎裂，小巧精致的符纸化作飞灰。 ———————————————————— “前半部分应该是正确的。” 禅院光面前那张摊开的纸上，黑色笔迹绘制而出的咒文自上而下逐渐淩乱，直到最后一部分，已经变成了和之前那两张一般无二的无意义涂鸦。 “优小姐的符纸是有用的。” 夏油杰摸了摸额头， “虽然那根柱子的诡异和冲击无法抵抗，但确实能够屏蔽掉那股夹带着庞大恶意的咒力。” “很可惜。” 禅院光的表情无奈， “只有那一张了。” …… 一半的咒文能用来做什麽？ 强烈的无力感浸染了夏油杰的全身。 他好像一直都是这样的没用。 天内理子死前的微笑，灰原雄缺失的下半身，枷场姐妹遍体鳞伤的稚嫩身体…… 接下来是什麽，悟也许会残缺的尸体？ 哦，看不到尸体，只能看到亡魂。 夏油杰的脸上浮现出奇怪的神情，似乎要哭，又像是想笑，看起来滑稽得宛如小丑。 “……杰。” “杰？” “杰！” 禅院光拔高了声音，毫不留情地一指弹在后辈的额头，短促的疼痛将夏油杰唤醒， “你被影响了。” 黑发十影眸色沉重， “找到别的办法之前，不要再去那里，除非你想在救下五条悟之前，自己先魂飞魄散。” “……” 夏油杰张了张嘴，什麽也说不出，他茫然地思考着，仓桥优的符纸没有了，还有什麽办法能够屏蔽那里的咒力呢？ 仓桥优。 仓桥优—— ——土御门纱织。 “纱织妹妹吗？” 禅院光愣了一下，皱着眉回忆， “我和她交流其实不多，不太清楚她能不能做到。” 提到土御门纱织，禅院光似乎有些迟疑， “……你去问问她吧，明天。” 明天啊。 夏油杰盯着和高专校舍一般无二的天花板，全由记忆生成的屋子中，连曾经和五条悟一起打游戏，两人为了有争议的结果吵闹到打飞了茶几而撞裂的痕迹都一模一样。 原本待在床上的衣服被烦躁的亡魂全都扔到了地上，可过了一会儿，黑发亡魂又叹着气把它们捡起来——算了，就算没有悟的气息，好歹也是悟的衣服。 仅剩的后半夜里，也没能睡着。 第二日的工作一如既往，五条知看着有点恍惚的后辈，无奈地安慰， “没事的，不过是智慧型伪人而已，就算没有结界也不用怕，它们的实力很弱小。” “嗯。” 夏油杰扬起一个微笑， “没有在意那些，主要是那根‘结界咒钉’的影响太大了才会不太舒服而已。” “啧。” 五条知一边把加固结界用的符纸打进结界中，一边愤愤不平地感叹， “又不让我过去看，还说得这麽厉害，我会非常非常非常好奇的啊！” “不能去哦。” 看着和挚友闹别扭时的样子非常像的五条知，夏油杰的语调轻快起来，但语气仍是不可忽视的认真， “六眼绝对不能看到那里。” “好啦好啦。” 五条知继续碎碎念， “小光也这麽说，杰也这麽说，我又不是什麽小孩子，肯定知道的，才不会偷·偷·跑·去·。” 听出黑发六眼话语中轻微的委屈和不满，夏油杰忍了忍，还是没忍住笑出了声。 ———————————————————— “你说得没错，六眼确实不能去。” 土御门纱织听完了夏油杰前夜的冒险故事，却完全没有惊讶的意思，女孩的声音清脆， “五条知如果看到了，不死也会疯。” “你知道那里？” 夏油杰察觉了一丝端倪。 “不知道具体位置。” 金绿双色的眼眸看向夏油杰， “只知道那是什麽。” “是什麽？” “神的垃圾堆。” ？ 垃圾堆？ “泥梨境的前身是地狱。” 这是夏油杰早就推测出的信息，而土御门纱织似乎知道更多， “你印象中的地狱是什麽样子？” 印象中的地狱？ 夏油杰下意识看了一眼身上的五条袈裟。 虽然选择穿着袈裟的原因并不是信佛，但他也确实因此而看了一些佛经， “十八层地狱，每层都有各自的刑罚，分别映射不同的罪行。” “有一些细微的区别，但整体很接近。” 土御门纱织端起茶杯，浅浅地喝了一口， “那你猜，为什麽如今的泥梨境却是一片雪白？” ……他讨厌谜语人。 夏油杰嘴角抽搐一下，联系到方才土御门纱织的用词，垂眸思索片刻， “因为神清扫了原本的地狱，将原本地狱中的所有东西都做成了那根柱子？” “是的。” 白发异瞳的女孩点点头， “所有被神认定没有资格进入泥梨境的存在，都被搓进了那根柱子。” 她加重了声音， “连带灵魂一起。” ——！ 夏油杰惊讶地抬眸， “所以那根柱子……有灵魂？” “不如说是汇聚了灵魂。” 土御门纱织具象化出几团橡皮泥，稚嫩小巧的双手随意地揉捏了几下，橡皮泥呈现出既有色彩分明的边界，又浑然一体融合的形态——就像那根柱子。 夏油杰大概明白了， “所以，那股庞大的咒力和恶意，是被搓进柱子中的所有存在汇集在一起？” “不仅如此。” 土御门纱织摇摇头， “所有的一切都在前进，所有的灵魂都能转世，哪怕是死亡沙海中的灵魂碎片，都有再次凝结成无垢魂魄投胎的机会，唯有那根垃圾柱上的灵魂没有。” 所以才会，强烈的、浓厚的、永远地恨着世界，恨着所有的灵魂。 “……神为什麽要这样做？” 夏油杰的眉头紧蹙着，他不太能理解。 “因为方便。” 土御门纱织的声音依然平静， “灵魂凝结恶意，恶意驱动咒力，咒力供养灵魂，在这个充满咒力的泥梨境中，垃圾柱是永远都不会停歇的‘咒力永动机’，非常适合用来做‘结界咒钉’，否则，要撑起能够覆盖亡者公寓整个范围这麽大的世界结界，所需要的咒力让谁来源源不断地提供呢？” 第17章 …… 夏油杰竟然无言反驳，但他也没有心情去关爱垃圾柱上的灵魂，他更在意的事情是， “所以，纱织妹妹能够制作优小姐做过的那种屏蔽符纸吗？” 目前只能依靠符纸，才能进入那片局域，复刻结界咒文。 可土御门纱织放下茶杯，给出了否定的答案， “不能。” 没有等夏油杰的表情变化，她就接着说了下去， “但我知道有能够不被那股咒力影响的人。” 第15章 天与咒缚 “用完整的咒力换取的天与咒缚，自身不具备任何咒力，也无法看到任何咒力，虽然依然会被咒力影响，但极其轻微。” 土御门纱织看向夏油杰， “而且，由于天与咒缚是灵魂与法则的交易，所以即使成为亡魂，只要还没有投胎转世，那麽这道束缚就会依然存在。” 简而言之，让拥有天与咒缚的亡魂前往垃圾柱，就可以无视掉那股浓烈的恶意，不被那股咒力扭曲感官，只需要适应垃圾柱的外形，就一定能够将结界咒文完整地复刻下来。 …… 哈？ 天与咒缚？ 夏油杰的表情变得奇怪起来，如果不是除了五条知以外不可能有别人能看到他的生平记录，他甚至会怀疑土御门纱织是不是故意提出的这个方法。 毕竟——这样的天与咒缚，他认识一个。 “？” 异瞳的女孩歪着头，看向夏油杰，从他的表情上推测出了一些信息， “你认识伏黑甚尔？” 何止是认识。 根本是有仇。 夏油杰冷笑一声， “我和他关系不好。” “原来如此。” 土御门纱织眨眨眼，轻声劝慰， “但目前泥梨境中，完全没有咒力的天与咒缚就只有他一个人。” 言下之意，如果想要找人帮忙，能且仅能找伏黑甚尔。 “……” 结果还是卡在这里了。 夏油杰无奈地叹气， “为了救悟，我可以去找他。但是据我所知，他应该不是什麽会热心肠地无偿帮助他人的人吧？” “我观察他很久了。” 土御门纱织似乎也有点头疼， “除了在酒吧喝酒以及在各种各样的餐厅大吃大喝以外，他基本不会出门，看起来没有任何欲望。” 而且，还有一个额外的情报， “禅院光找过他，希望他能接替自己成为新一任的警卫总管，也被他直接拒绝了。” “听起来是个非常传统的酒鬼御宅族。” 夏油杰冷哼， “所以这样的人，我们有什麽办法说动他来帮忙，又怎麽确保他能够完整地复刻好结界咒文，老实地交给我们呢？” 办法是有的。 因为伏黑甚尔在找人。 “他两年前就可以去投胎了。” 禅院光耸耸肩， “虽然死亡时间不够，但天与咒缚一般都能够比普通人等待转世的时间短一点，毕竟是被迫和法则做过交易的，这也算是法则给他们的一点小补偿。” “所以他没有投胎的原因，就是希望找到他的妻子。” 夏油杰觉得又好笑又无语。 伏黑甚尔死后，夏油杰没有多地追究过他的消息，是五条悟简单地调查了一下，他才因此看到了一些情报。 伏黑甚尔，或者说禅院甚尔，是禅院家鼎鼎有名的“废物”。在打伤多人，逃离禅院家后，就一直以自由诅咒师的身份活动，并且对于任务可以说是来者不拒——尤其是杀咒术师的任务，因此也被称为术士杀手。 除了这些以外，最让当时的两名纯情高中生震惊的就是，这人除了自由诅咒师的身份以外，居然还有个“小白脸”的身份，偶尔会用那张脸和那副身体来赚一些快钱。 “这样的人，死后居然还挺专情？” 夏油杰语气中的质疑溢于言表，可禅院光只是摇摇头， “你说的这些我不清楚，但他确实是用这个理由拒绝了升天。” “……那我们现在要——” 夏油杰的嘴角抽动一下，觉得这句话光是说出来都很奇怪， “——帮伏黑甚尔找他的妻子？” “很遗憾。” 禅院光对自家的这个后辈属实是有些无奈， “他并没告诉过我他的妻子叫什麽，也没告诉过我他的妻子长什麽样。” 他们完全无迹可寻。 ……？ 不应该吧？ 夏油杰皱眉，觉得有些事情说不通， “以警卫总管的身份找人，不应该比普通亡魂快得多吗？” 禅院光的表情也变得奇怪起来，他长叹一口气， “我倒是想告诉他，但这小子除了第一次在我自报家门之前，听我大概说了一些基础信息以外，就完全把我拒之门外。” 黑发黑眼的十影一向是沉稳冷静的形象，此刻的声音却暗含着一丝想要揍人的气愤， “甚至后来我好不容易又找到他一次的时候，他还直接不管不顾地在走廊里跟我打了起来。” 最关键的是，如果单论体术，他还根本打不过这个后辈，该说幸好他有术式吗？ …… 夏油杰觉得今天他无语的次数多得惊人，虽然和伏黑甚尔不熟，但感觉是他能做出来的事情。 “我去找他。” 揉了揉眉心，夏油杰有点头疼地站起身来， “虽然我也和他打过一架，但应该不至于到让他一见我就打算跟我打起来的程度。” ———————————————————— “哈？” 伏黑甚尔掏掏耳朵，好像没有听懂夏油杰在说什麽，疤嘴的男人上下打量一番面前留着黑色半长发，穿着袈裟的年轻僧人，疑惑地提问， “你是哪位？” “夏油杰。” “夏油杰……” 伏黑甚尔挑起一边眉毛，思索片刻，露出一幅恍然大悟的表情， “啊，夏油杰啊——抱歉呢，不认识，我向来记不住男人的名字。” 他自顾自地走回屋子里，拉开椅子，踢掉拖鞋，用脚蹭了蹭小腿，又用手挠了挠， “所以，你是怎麽找到我的？” “我是怎麽找你的，就可以怎麽找到你妻子。” 夏油杰也跟着走进屋内，并顺手关上了房门，却并没有坐下的意思，他站在门口，盯着看似放松，实则全身肌肉都紧绷着，做好了战斗准备的伏黑甚尔，没有回答对方的问题，而是直接开门见山地给出了自己的筹码， “作为交换，我需要你帮我做一件事。” ！？ 伏黑甚尔没有管被他起身动作带得翻倒在地的桌椅，瞬间就出现在夏油杰的面前，单手揪住了五条袈裟的领口， “你说什麽？” 夏油杰用轻柔的力道，把伏黑甚尔的手，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掰开， “我说——我可以找到你的妻子。” 他的脸上是悲天悯人的笑， “需要你帮忙做的事情也很简单。放心，我是一个很遵守信用的人——即使是面对猴子。” …… “呵。” 伏黑甚尔嗤笑，他紧紧地盯着夏油杰的脸， “我想起来你是谁了，六眼小鬼的同级生，那个非家系出身的咒灵操术。” 夏油杰依然在笑，那双金棕色的眸子看不出任何情绪，他语调温柔， “所以，伏黑先生觉得自己是否需要这场交易呢？” “可以。” 出乎意料的，伏黑甚尔答应得很爽快，疤嘴的男人后退一步，对夏油杰伪装的笑容表示嫌恶， “说话就好好说话，笑得真恶心。” 夏油杰撇撇嘴，面色冷淡下来， “我先来说我需要你做的事情。” 他没有讲述前因后果，也毫无让伏黑甚尔知道事情来龙去脉的意思，只是简单地介绍了一下垃圾柱的所在和诡异之处，好让伏黑甚尔有个心理准备， “也就是说，你需要我去那个长相吓人的柱子旁边，把缠绕在它身上的符纸上刻画的结界咒文，全部复刻下来。” 伏黑甚尔也不在乎夏油杰明显隐瞒的内容，他向来不是一个多麽有好奇心的人，总结了一下夏油杰话语中的意思后，他只有一个疑问， “既然你们去那里都会被浑浊的咒力和恶意攻击，陷入精神扭曲的状态，为什麽笃定我不会呢？” “我并不笃定。” 夏油杰歪歪头，事关五条悟的性命，他不会隐瞒任何关键信息，用伏黑甚尔去赌一个未知， “但身为天与咒缚的你，即使成为了亡魂，也依然是毫无咒力的状态，在这种状态下，你看不到咒力，对那股恶意的感知就会比我们低非常多。” “意思是，我也会被攻击，只是程度轻一点。” 第18章 伏黑甚尔嗤笑， “你们也没有任何保障的方式？” “没有，而且如果有的话。” 夏油杰的语气柔和，尾音却含着冰， “你认为我会来找曾经重伤了悟的人来帮忙吗？” “哈，这倒没错。” 伏黑甚尔的笑容咧得更大了，他加重声音， “不过你说错了一点，我可不是重伤了那个六眼小鬼——而是切切实实地杀·了·他·一次。” 话音落下的瞬间，夏油杰踢出的腿已经被伏黑甚尔用小臂挡住，而出拳破风之声也紧随其后。 “砰！” 十几秒后，夏油杰收回脚，看着被踹碎的桌子，神情淡定地掸了掸袈裟， “合作归合作，但我果然还是，非常地讨厌你。” 全程格挡，并没有做出反击的伏黑甚尔甩了甩手里的桌子，用意念把它变成空气，又重新具象出一张新的来摆放在原地，把屋子变回原来温馨的面貌，他语气不善地回敬， “彼此彼此。” 互相厌恶又不得不商量合作的情况下，话语就会变得简洁干练。 十分钟后，夏油杰站在门外， “晚上见，我会尽快查询所有禅院彩的相关信息。” 回答他的，是伏黑甚尔低沉的应声，和被从屋内重重甩上的房门。 第16章 恶逆之罪 “我不清楚你们的感知是什麽样。” 伏黑甚尔压抑着想要暴起揍人的莫名愤怒，在走廊里转着圈，拖鞋也随着他焦躁的脚步而不停地发出“啪嗒”“啪嗒”“啪嗒”的声音，让一旁的夏油杰和禅院光都有些无语。 但伏黑甚尔更无语， “总之，我觉得我需要适应一下。” 他停下脚步， “那根柱子的外表我倒是应该能很快适应，但那股咒力对我的冲击，会让我变得非常烦躁。” 他几乎是喊了出来， “非常烦躁！” 夏油杰不关心伏黑甚尔的精神状态，他只关心结界咒文， “所以呢，你确定你在适应之后，能够复刻结界咒文吗？” 伏黑甚尔翻了个白眼，把被捏成一小团的纸张扔给夏油杰，自己又开始打着转儿地绕圈——很滑稽，但如果不这麽做，他会真的克制不住地再跟夏油杰和禅院光打起来。 夏油杰无语地打开那团纸，上面歪歪斜斜地描绘了一部分结界咒文，他努力地回忆了一下脑海中结界咒文的样子，无果。 “甚尔没有必要骗我们。” 禅院光按住他的手，轻轻摇头， “他只想找到他的妻子，欺骗我们对他没有好处。” 禅院光说得对。 夏油杰也清楚，伏黑甚尔并不是那种有什麽闲工夫故意骗人就为了耍人玩的性格，只是关系到五条悟的性命，他不得不慎之又慎。 “我们会尽快排查1032和1033两层楼的所有亡魂，帮你找到妻子。” 伏黑甚尔的妻子死亡在2002年12月的月末，按理说应该在1033层，但禅院光说有时候年头和年末的亡魂，不一定会准确地被分配到属于自己年份的那个楼层，而是有可能错一层，所以他们的工作量就翻了倍。 夏油杰紧紧地皱着眉头， “我们的速度不会很慢，也希望你能够每天都来适应一下，尽快适应好，把结界咒文完整地复刻下来。” 伏黑甚尔停下了脚步，虽然是自己同意的交易，但是这种似乎被人逼迫的感觉还是让现在正处于暴躁状态的他有些不爽， “知道了。” 看着沉默下来的两人，禅院光叹了口气，觉得有些坏人还是得他来当， “有一点我要提前说明。” 黑发黑眼的十影语气稍显凝重， “虽然我对木村彩和禅院彩这两个名字都没什麽印象，但我还是不能确定，她是否已经去投胎转世，或是有没有可能被伪人——” “——不会的。” 令禅院光和夏油杰都有些惊讶的是，伏黑甚尔并没有因为这句话生气，疤嘴的男人脸上的表情难得地和他垂顺的头发一样柔和， “彩死前说过会等我。” 而且那什麽狗屁伪人的攻击力想要吃掉彩？ 做梦。 自从来到了泥梨境，知道了世界上真的有亡魂这种存在之后，找到木村彩就成为伏黑甚尔的执念，至于找到之后要做什麽，他也不清楚，他甚至不清楚自己到底爱不爱木村彩，只是想找到她，再见她一面，再和她说说话。 “我只要见彩一面就行。” 伏黑甚尔强调， “你们找到彩，我画好结界咒文，顺利完成交易。” 既然伏黑甚尔如此笃定，夏油杰也没有那麽多废话要说，他轻笑一声， “一言为定。” ———————————————————— 接下来的四天，日子都过得平淡、繁琐而无聊。 夏油杰把面前最后一本升天记录合上，长长地叹了口气， “没有禅院彩，也没有木村彩。” “怎麽会？” 禅院光有点迷惑。 “有两个可能。” 夏油杰揉了揉眉心， “第一，木村彩和禅院彩都不是她灵魂认定的本名，只是她交付给伏黑甚尔的代称而已。第二，她并没有死。” “彩是我亲手下葬的。” 伏黑甚尔语气不善， “我很确定她去世了。” “那就是第一种可能。” 夏油杰嗤笑， “你的妻子告诉你的名字是假的。” “我们结婚了。” 伏黑甚尔强调， “她的身份证明也是在我的注视下改成的禅院彩。” “我没有质疑你的眼力的意思。” 夏油杰耸肩， “但事实如此，就算她是什麽罪大恶极的人，已经死亡了十几年，肯定早就轮到过升天的机会，不可能在升天名单上没有记录。” “名单上有姓木村的人吗？” 禅院光忽然提问。 “有。” 夏油杰回答。 可木村不是什麽罕见的姓氏，即使知道这点，那麽多木村姓氏的亡魂，其中真的会有本名未知，甚至姓氏都可能不是木村的木村彩吗？ 禅院光明白夏油杰的顾虑，但他也有自己的想法， “总之，先把所有叫姓木村的人找出来，让甚尔看看有没有什麽名字可能有印象吧。” 行吧。 又增加了工作量的夏油杰叹气。 伏黑甚尔点点头，先一步离开。 夏油杰开始从头翻那摞升天名单。 然而，他才刚开始记录，手腕就烫了起来，五条知的声音响起， “1037层，伪人暴动，速。” 禅院光显然也听到了，他站起身，和夏油杰对视一眼，两人的身影都瞬间从黑发十影的房间内消失。 1037层，是灰原雄居住的楼层。 夏油杰到达1037层的时候，还在思考这件事情，五条知就已经开始分配位置。 “杰，你就留在这里，广场上的亡魂比较多。” “好的。” “小光，西边交给你，我去东边和北边。” “嗯。” 夏油杰看向广场，下一秒就痛苦地闭上了眼睛——虽然在听到伪人再一次暴动的时候就想到了这点，但又是好多奇形怪状的五条悟这幅画面，再来多少次也无法适应。 而且，这次的伪人质量比起一周前第一次伪人暴动的那批伪人似乎是要差一些，不仅咒力稀疏，伪装也做得很烂。 看着一个缺胳膊断腿的五条悟蠕动着想要从他身边溜过去地样子，夏油杰咬着牙一脚踩下去，伪人连呼喊都还卡在嗓子里，就直接变成了尸体。 这些都不是悟。 是伪人。 夏油杰给自己打了打气，冷着一张脸钻入亡魂群，开始一个一个地揪出试图混在亡魂中，不知道自己的伪装在夏油杰的眼里根本就是加大加亮号灯泡的伪人们。 “警卫先生！” 灰原雄的声音从另一侧传来，听起来有点高兴，又有点急切，好在他还记得管理员的身份不能暴露，所以换了个称呼， “我没办法辨认伪人，但可以杀死他们。” 他的话听起来像废话，但夏油杰略加思索，就明白了学弟的意思。 于是，揪出伪人并杀死的循环工作多了一个间歇地把伪人丢出人群的步骤——丢到灰原雄面前，再由灰原雄用术式轻松地杀死。 有了灰原雄的加入，平定这场伪人暴动的效率快了许多。 “很可惜。” 五条知面无表情，虽然蒙着符纸，夏油杰也能想象得到，符纸下那双瑰丽的冰蓝色眸子，会闪烁着怎样的寒光，看起来会像是千万万年的冰川，寒冷刺骨又透彻漂亮——就像他宣战那天，五条悟的眼睛。 “这次的楼层里非术士的占比太大了。” 第19章 黑发六眼不知道后辈又在偷偷想什麽，他只是有些愤怒又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虽然已经很快杀死了全部伪人，但还是有一些亡魂伤亡的情况出现。” 禅院光轻轻摇头， “这不是你的错，知。” 五条知抿抿嘴，声音听起来更加冰冷， “你们还在研究那个结界咒术吧。” 是肯定的语气。 禅院光也没想过瞒着他， “是。” “继续研究，我一定要把那个可恶的智慧伪人抓出来。” 五条知有点咬牙切齿， “让他回归死亡沙海的怀抱。” 夏油杰眨眨眼，但这里并不是讨论这些事情的场所，他只能先把话题拉回伪人暴动本身， “所以，现在要做什麽？” 上次的伪人暴动没有任何伤亡的情况属实罕见，但也导致夏油杰今天才算是真正的面对伪人暴动后续处理这项工作。 “清点名单。” 亡魂已经在警卫的疏散下各回各家，禅院光看着有些空旷的广场，也叹了口气， “我会让警卫部派遣几个人一起来的。” 但是显而易见的是，就算有警卫的帮忙，五条知还是用让夏油杰熟悉工作这一借口，笑眯眯地把夏油杰也安排进了清点名单的人群中。 所以此刻的夏油杰正拿着四张名单，一户一户地排查亡魂的数量和状态。 出了伪人暴动那样的事情，再加上警卫部提前通知过，1037层这些天几乎所有的亡魂都乖乖待在家里，清点的工作也因此变得顺利。 名单很快被翻到第四页。 夏油杰刚敲响了这户的房门，此刻却呆愣地看着第一行的那两个名字。 快走。 快走。 快走。 有声音在脑海中尖叫。 但门已经伴随着“吱吖”的声音打开，屋内的中年夫妻看着门外的亡魂，睁大了眼睛。 空气寂静得像是要爆炸。 许久之后，夏油杰才挤出一个扭曲的笑容，声音嘶哑地开口， “好久不见，父亲，母亲。” 第17章 不期而遇 亡魂的形态会停留在全盛时期——指的是身心都发展到达顶点的全盛时期。 因此，除了夭折的孩童和早逝的青年，泥梨境中最常见的便是三十多岁的中年人，一如夏油诚和夏油香织。 “进来吧。” 夏油诚拉着想要说些什麽的夏油香织转身回到屋内。 而夏油杰呆呆地立在门口。 半晌后，似是有些不耐，夏油诚严肃的声音从屋内传来， “不进来就关上门走，长到这麽大了，最基本的礼仪还要我一句一句地教你吗？” …… 还是老样子。 夏油杰自嘲地笑笑，走进屋内，并顺手关上了房门。 “杰，现在看起来有20……26岁？” 夏油香织犹豫地猜测着。 “27。” “哼，说着要做什麽大事业，结果自己却成了早死的短命鬼。” 夏油诚冷笑， “怎麽，是被你说的那些怪物杀死的？” “……不，是被正义的一方杀死的。” “正义的一方？你也知道你做的那些事情不是好事？” “……我知道。” “所以，现在是成了警卫？也是，像你这样杀父弑母的人，罪孽深重，也就只配做门卫或者警卫，负责保护善良的亡魂了。” “嗯。” “没别的事情就离开吧，我们也不想见你。” “……” 夏油杰像个机械的人偶，僵硬地回答着父亲的问话，此刻，才如梦初醒， “那我……先离开了。” 为什麽要进来呢？不过是一如既往地，来自父亲的责骂，来自母亲的沉默。 可他还能得到这样普通的责骂。 他居然，还能得到这样普通的责骂。 夏油杰站在门口，想要伸出手握上把手，却在伸出手时，发现那只苍白的手，正在不住地颤抖着。 太可笑了。 太可笑了夏油杰。 动手杀害父母的时候都未曾如此颤抖吧。 “杰。” 夏油香织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没有夏油杰预想的怨怼，也没有深入骨髓的痛恨，却带着令夏油杰恐惧的陌生和疏离。 母亲要问什麽。 是问我为什麽杀害他们，还是问我为什麽这麽早就死亡，问我—— “以后还是不要见面了。” ——问我啊？ 夏油杰的视线和心脏都空茫起来，丧失了行动能力一样，呆然地站在原地。 “再见。” 夏油香织道别的声线柔和，就好像这不过是17岁以前的夏油杰，一次平常的出门而已。 但那份决然却无法被掩盖。 喉咙很痛。 那些曾经以为早就被抛弃、被遗忘、被埋藏的，普通的生活画面，碎成细小而锋利的碎渣，深深地扎进声带，让夏油杰的回应，变成折磨自己的酷刑， “再见。” 他终于停止了颤抖，依然面对着房门，挺直脊背，撕裂胸腔，血淋淋地开口， “对不起。” “……” 屋内的夫妻二人都沉默着，没有回应。 也本不该有回应。 夏油杰离开了。 ———————————————————— 与父母的意外相遇，并不会对夏油杰作为亡者公寓预备管理员的生活产生什麽影响。 他没有资格干涉父母的任何决定，预想中浓烈的恨并未出现，他就该感激涕零了，不是吗？ 安静妥帖地收好自己的情绪，每日的工作仍旧照常进行。只是在工作之外，多了调查木村彩相关信息，同时督促伏黑甚尔尽快把结界咒文完整临摹下来的任务而已。 可查找木村彩的进度条却始终卡着。 “哎。” “哎。” 夏油杰和禅院光同时叹了口气，面面相觑。 最后，还是禅院光先受不了地看向自家后辈， “所以，你确定给你的所有木村姓氏的名字里，没有任何一个是你熟悉的吗？” “没有。” 伏黑甚尔回答地斩钉截铁。 “……” 夏油杰忽然想到了另一个查找木村彩的方法， “这些升天名单中拒绝升天的人应该不多吧？” “一般不多。” 禅院光回答。 “那他们在拒绝了升天之后，都被安排在了哪层楼呢” 答案是1037层。 “通常来说，都是积累两到三年的亡魂之后再让他们搬离，同意安排在当年的新楼层，不过也可以选择居住在前面的楼层，之前伪人暴动的99层就是这样，最初有一些不愿意升天的咒术师亡魂搬了过去，后来就聚集了很多术士亡魂，慢慢变成了整层楼都是术士的状态。” 禅院光给出的解释如上，而夏油杰点点头， “那我们就去查找一下1037层目前所有黑发的女性非术士，一个一个排查。” 为了提升排查的效率，禅院光先回了一趟警卫部。 因为之前刚好1037层爆发了伪人暴动后，警卫部清点过整层楼的亡魂，只要让当时负责清点的警卫先将符合黑发、女性、非术士这三点的亡魂房间号圈出来，就能够缩小排查范围，更快地找到木村彩。 而夏油杰则是找上了那天夜晚遇到的中年男性亡魂，让他带着自己去找美惠。 “唔，找人？” “是的，姓名未知，只能知道是黑发的女性，非术士。” “非术士是……哦，就是没有特殊能力的人？” “是的。” 夏油杰揉揉眉心，他已经为了这件事忙了太久，文档内容看了又看，实在是有点疲累。 “可以哦。” 美惠的回答很爽快。 “不问问我为什麽要找吗？” “嘛，小哥你看起来就是个好人，没这个必要啦。” ……好人？ 夏油杰哑口无言。 可惜的是，由于数量较大的问题，即使已经尽可能缩小范围，排查的效率也依然不算很高——尤其是夏油杰还需要负责从美惠这里带回每天整理的数据，再转交给伏黑甚尔的情况下。 “所以，你就打算让我自己来跟这个什麽美惠对接？” 伏黑甚尔无语， “我还要适应那根破柱子呢。” “你每天只能在那里待半个小时，剩下的时间又没事做。” ？可半小时结束后，他至少要花半天的时间排解暴躁的心情啊！ 伏黑甚尔翻了个白眼。 夏油杰没理他，抬手按下电梯。 ———————————————————— “……甚尔？” 看着从夏油杰背后走出的那道身影，美惠的烟掉在地上，她不敢置信地眨了眨眼睛， 第20章 “禅院甚尔！？” 诶？ 夏油杰也愣住了，他迷惑地看了眼美惠，又扭过头去看了看伏黑甚尔，却发现，伏黑甚尔已经僵硬地立在原地，他犹豫了一下，开口询问， “……美惠姐和伏黑认识？” “何止是认识。” 美惠看起来很生气，她狠狠地踩住地上的烟头，用脚尖拧了几下，熟稔的动作，让伏黑甚尔忍不住有点头皮发紧，他急忙向前一步，扯住美惠的手， “彩，你怎麽在这里？” 诶？ 诶诶诶？ 夏油杰张着嘴——彩？木村彩？禅院彩？美惠？！ 不是，肯定哪里有问题吧？ 他回想起伏黑甚尔描述木村彩的话：“彩的头发比较短，有些粗硬，眼睛是琥珀色，整个人看起来很开朗，像太阳一样温暖。” 外貌倒是没什麽问题，但在夏油杰的想法里，能够让伏黑甚尔这样的人心甘情愿金盆洗手的女性，再加上开朗和小太阳这样的形容词，不应该是那种非常元气又可爱的类型吗？ 美惠？一整层楼几万人都认同的大姐大，抽烟喝酒打牌，性格确实爽朗，但怎麽都和伏黑甚尔的描述沾不上边吧？ 夏油杰还在这边头脑风暴，而那边的美惠已经揪住了伏黑甚尔的耳朵， “禅院甚尔！你什麽时候下来的！” “没多久。” 伏黑甚尔心虚地挪开视线， “没多久？你是不是要跟我说你青春永驻啊？” 木村美惠的声音听起来更加暴躁了， “就你这副样子，我死后有一年？两年？” 她咬着牙， “惠呢？我让你好好地养大惠，你这麽早就死下来，惠怎麽办？” “我给惠找好了去处，他觉醒了术式，所以就算去禅院家也会被认真地对待，精心地教养。” 伏黑甚尔忙不叠地解释， “而且杀死我的是五条家的那个六眼小鬼，你记得吧我跟你说过的，五条家很有钱的，那小鬼后来也可能把惠带走了，总之，总之惠肯定过得还不错。” 木村美惠泄了气，她神色复杂地看着伏黑甚尔， “我不评价那个五条家如何，但你说过，禅院家就是垃圾场，你真的认为惠在那样的环境里长大，会是好事吗？” …… 伏黑甚尔沉默。 夏油杰觉得为了让伏黑甚尔还能安全地画完结界咒文，自己有必要开口帮忙解释一下， “惠是指觉醒了十影的那个孩子的话，他确实被悟带走了。” “……还挺守信。” 伏黑甚尔轻嗤，然后又被木村美惠踩了一脚，她看向夏油杰， “小杰认识那个五条……悟？” “我们是很好的朋友。” 夏油杰微笑，并贴心地没有提伏黑惠的全名， “悟很负责任，性格也很好，他既然带走了惠，就会好好地把他养大的。” “哈？” 那个六眼小鬼性格好？ 伏黑甚尔的嘴角抽搐一下，但他也知道现在反驳这个不是什麽好决定，所以还是保持沉默。 “是吗。” 木村美惠松了口气， “抱歉，我们夫妻吵闹让你见笑了，所以小杰今天是要来做什麽事情来着？” 额。 各种意义上，都是来找你。 夏油杰无奈地耸耸肩， “已经没什麽事了。” 他看了眼蹲在地上的伏黑甚尔， “好不容易团聚，你们叙叙旧吧，我就不多打扰了。” 伏黑甚尔摆摆手， “多谢。” 第18章 骨肉相亲 “所以？美惠姐的名字是怎麽回事？” 夏油杰一般很少对某件事有好奇心，但木村美惠的名字问题毕竟是困扰了他一周多的时间，令他不得不有些好奇。 “木村彩是父母给我的名字。” 木村美惠给夏油杰倒了杯茶， “木村美惠也是我的名字，奶奶起的名字。实际上我还是更习惯别人喊我木村美惠，虽然木村彩才是写在身份证明上的那个——啊说起来。” 她转头看向伏黑甚尔， “当初要不是因为这家夥捡到了我的身份证明就打算顺手扔掉，我们也不会认识。” 伏黑甚尔也很无语， “那张身份证明上写的是木村彩，所以你就没告诉过我你还有美惠这个别名？” “哈？” 木村美惠语气不善， “我的朋友们又不是没来找过我，他们都会喊过我美惠，是你每次都提前跑掉，从来不愿意见我父母也不愿意见我的朋友，才会从始至终都对美惠这个名字毫无印象吧！？” “额。” 伏黑甚尔挠挠脸，眼神开始漂移， “总之，现在能团聚不就好了。” “确实。” 夏油杰难得赞同伏黑甚尔一次， “伏黑先生说得对。” “伏黑？” 啊。 不·小·心·说错话了。 夏油杰眨眨眼， “没什麽，我是说禅院先生。” “……所以惠现在叫伏黑惠吗？” 出乎意料的，木村美惠并没有对伏黑甚尔改变的姓氏有什麽巨大的反应，只是淡淡地询问了伏黑惠的消息。 “应该是的。” 夏油杰有些犹豫，他想了想， “也可能……叫五条惠了？” 毕竟被悟收养了来着。 “哈！？” 伏黑甚尔反应很大，然后又被木村美惠一巴掌拍在后脑勺， “你都能带着儿子改嫁，然后又丢下儿子死了，还不允许人家后来的养父给惠改姓吗！？” ——那个应该叫入赘吧？ 木村美惠用词的态度过于斩钉截铁，让夏油杰瞬间迷茫了一下是不是自己搞错了。 伏黑甚尔瘪着嘴，明显不太想在这个话题上停留，他站起身来， “今天还没去那根破柱子那里，我先走了。” …… “还是老样子。” 伏黑甚尔已经离开，木村美惠拿起一支烟，看了眼夏油杰， “小杰不抽烟来着？” “没关系，美惠姐想抽就抽吧。” “没事。” 木村美惠把烟塞了回去，后仰着靠在沙发背上， “谢谢你，小杰。” “没什麽。” 夏油杰轻轻摇头，看着他那副雷打不动的礼貌样子，木村美惠笑了一声， “不好奇我为什麽对他重新结婚没反应？” 她长长地叹了口气， “我很了解那家夥哦。他会选择再找个女人入赘，无非是想找个能照顾惠的人。但说实话，他看人的眼光一向不怎麽样。” “……美惠姐很好。” “那是因为我追的他。” ？ 夏油杰大为震撼。 “啧，很难相信吗？就算你和甚尔那家夥关系不怎麽好，也要承认，他的外表确实是很不错，脸蛋优质不说，身材更是一级棒啊——” 木村美惠笑起来， “小杰看起来像是gay的样子，难道不会对那种身材动心？” ——等等！ 夏油杰睁大了眼， “我不是——” “——不要害羞啦，反正都是死人了，谁在乎这些啊。” 不。 问题是他真的不是gay啊！？ 夏油杰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麽反驳，只能继续听木村美惠讲下去， “刚才他也把你们要做的事情告诉我了。” 木村美惠看向夏油杰的眼神收起了戏谑，变得正经而诚恳起来， “我不会告诉任何人，这点小杰可以完全放心。甚尔那家夥自己可能也没注意，但我明白，他告诉我这件事的原因，是想让我来说一些，他自己想要请求，却又不懂如何开口的。” 夏油杰已经猜到了， “美惠姐想让我去看看伏黑惠吗？” “嗯。” 黑短发女人的神色有些怅惘， “我死去的时候，惠才刚刚一岁而已。我不是个好妈妈，可至少我想让他知道。” 她爽朗清澈的声音掺杂了几分嘶哑， “我想让他知道，妈妈很爱他，爸爸也很爱他，只是爸爸所接收到的爱太少了，也就不知道如何把爱传递给别人。” “……我会传达的。” 夏油杰挤出一个微笑。 ———————————————————— 木村美惠的请求并不困难，反正伏黑惠现在被五条悟收养了，夏油杰回到现世之后肯定要去找五条悟，自然也就能够快速地找到伏黑惠。 但一切的前提，都是伏黑甚尔尽快适应垃圾柱的冲击，能够完整地将结界咒印复刻下来。 在此之前，每日的生活依然是工作。 “说起来，杰也死亡一个月了吧？” 第21章 五条知坐在沙发上，晃着腿，拿着手中的升天名单，眼神却飘向夏油杰， “要不明天带领亡魂升天的事情，就由杰自己去好了。” “啊？” 夏油杰愣了一下， “我单独去？” 五条知把升天名单递给夏油杰，拍了拍他的肩膀， “是的哦，你单独去。” 黑发六眼用了惯常使用的借口， “我最近眼睛好疼哦，明天要多睡一会儿~” “这六眼看起来是废了，干脆挖了吧。” 禅院光冷笑， “让杰自己去，你有认真教过杰升天之井的操作吗？” “啊。” 五条知眨眨眼， “好像是没有。” …… 真是一如既往的不靠谱。 夏油杰嘴角抽动一下， “升天之井的什麽操作？” 他怎麽完全没看到相关的职位记忆？ “职位记忆里没有，因为是神升级自动化升天系统之后才需要进行的操作。” 五条知站了起来，掏出一个白板摆在身后，画了一个规整的圆圈， “这是升级之后的升天之井。” 他在圆圈外侧又加了一个更大的圆圈， “这是升天之井的自动化管理系统，或者说，是被单独隔离出来的升天领域。” 外侧的大圆圈被添上一把卡通锁， “平时的领域是封锁状态，唯有管理员的权限和权能可以打开这把锁。虽然理论上来说亡魂是不能离开亡者公寓的，但警卫例外，在升天领域出现之前，也曾经有过警卫借外出机会，直接跳下升天之井的事情。” “直接跳下去？” 夏油杰有点迷惑， “那会如何？转世？还是魂飞魄散？” “会转世。” 五条知哼笑， “但只能变成不限额的那些生物，比如蟑螂、苍蝇、蚊子一类的，变成猫狗之类的动物的概率也是有的，至于变成人就想都不要想了。” “因为每天转世成人的名额是有限的。” 禅院光补充， “知每天在升天名单上涂涂改改减少一些名字也并不是全在偷懒，而是为了调整顺序，让更多亡魂能够拥有名额。” “哼哼。” 五条知有些骄傲地挺起胸膛， “日本每日的投胎名额最近越来越少了，虽然具体能转世成为什麽，会转世到哪个国家，都是全看升天之井随机，但只要总数量控制得好，亡魂们能再世为人的概率也就更大一点。” “哇哦。” 夏油杰鼓鼓掌， “所以，我要怎麽去完成这份工作呢？我不记得五条前辈有用过什麽咒印之类的？” “没那麽麻烦啦。” 五条知摆摆手， “管理员使用权能和平时在亡者公寓内发送之类的操作是一样的，全靠意念，用意念选定亡魂范围，再进行群体的定向发送。” 他的神色正经了一些， “算了，明天我还是跟着你一起去吧，工作全由你去做，我来监督。” ……行吧。 夏油杰无奈地点点头，开始翻看明天的升天名单。 片刻后，他抬起头，死死地盯着五条知，声音干涩， “五条前辈是故意的吗？” “啊？” “……全日本姓夏油的总共也就两家人。” “嘛……” 五条知心虚地挪开眼睛，不再看夏油杰， “反正会带着屏蔽符纸，杰不用担心父母会认出来你的。” 他的声音变得小了一些，听起来有些嘟嘟囔囔， “再怎麽说，也是一世的亲子缘分，杰应该也想亲自送他们离开吧。” 夏油杰的脸色彻底冷了下来， “我会做的。” 那双金棕色的眼眸蒙上了一层冰冻的壳， “但五条前辈，以后请不要自作主张了。” “好心办坏事，嗯？” 禅院光看着夏油杰的身影瞬间消失在管理室中，没好气地弹了五条知一个爆栗， “杰和父母的关系轮不到你来插手，别把过去当大家主的习惯又带到杰身上来。” “是我的错。” 五条知捂住额头，声音沉闷下来， “我只是觉得，就算无法被原谅，至少能够有最后一次见面的机会……” “然后呢？” 禅院光无奈， “见一面，然后呢？杰杀父弑母的罪行无法改变，父母对他的态度也不会改变，徒增忧愁罢了。” “呜……” 五条知趴在沙发上，痛苦地用抱枕蒙住自己的脸， “别说了，我错了。” 和父母已经再次相见的事情，除了夏油杰和父母以外，没有第四个人知道，所以五条知是好心的。 夏油杰清楚这点，他并不会因此谴责五条知，只是呆呆地坐在屋子里，看着窗外虚假的夜空。 自幼便能见到咒灵的他，也曾得到过父母的关爱，可那份爱是父母二人相爱的花朵上不起眼的晨露，会被风吹落，会被光蒸发。 如果不是顾虑母亲的身体，父母大概是很想把夏油杰送回乡下，再生一个“正常”孩子的。 没得到过爱的人不会爱，沐浴在爱中的人不缺少爱，唯有只得到过浅薄之爱的人，才会更加渴望爱。 从渴望，到失望，最终在崩塌的信念中，亲手终结了父母的性命。 是自以为是的“对他们好”，也是无从言说的泄愤。 他是刽子手，是不配被原谅的恶鬼。 他和父母之间，从来都没有互相理解过，更不会有任何和解的机会。 咒力伪造的月亮，似乎连光都更加冷冽，冻得夏油杰蜷缩起来，紧紧地抱住怀中那件外套。 该怎麽祝福父母的下一世呢？ 祝福他们，一定不要再遇到他。 第19章 虚虚实实 虽然比不上仓桥优的水平，但禅院光的屏蔽符纸应付普通亡魂足矣。 夏油诚和夏油香织确实没有发现，那两名护送了他们一路，静静地在一旁看着他们和其他亡魂一起，排队跳下升天之井的管理员中，有一名，既是夺去了他们性命的凶手，也是他们曾经共同期待了许久的孩子。 看着父亲和母亲在互相道别后，前后跳下升天之井的样子，夏油杰释然地叹了口气。 他已经没有再感伤的必要，也并无可以感伤的资格。父母投胎转世，没有对他半分的留恋，这是亲子双方共同选择的缘断，无人能够重连、无人需要重连。 “意念选择，意念发送。” 夏油杰回忆着刚才发送亡魂的技巧，皱着眉询问， “五条前辈，我刚才在用意念选择所有亡魂的时候，很明显有点无法全选的感觉，这是为什麽呢？” 如果不是五条知在旁边把他漏下的那些亡魂也一起发送了过去，估计他第一次正式工作就要出个大糗。 “精神力。” 五条知先伸出了食指，想了想，又伸出中指， “还有对范围的准确划分。” “精神力是指？” “简单来理解的话，就是你的灵魂强度。” 黑发六眼解释着， “通常来说，越强大的咒术师灵魂强度就会越高，你灵魂的强度是毋庸置疑的。所以刚才的失败并不是这个原因，而是在意念使用的精细度上有问题。” 夏油杰思索着“精细度”的意思，推测道， “是说……我不应该偷懒只画个圆圈？” “是的。” 五条知点头，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 “就像是给一幅画描边一样，如果你用一个大圆圈就把所有的东西圈进去，中间是不是存在非常多的空隙？” 他抬起手比画了一下， “这些‘空隙’中的咒力和空间，也会同样成为你接下来进行发送的一部分，给你的精神力带来很大的负担。” “所以，我应该更加精确地绕着每个亡魂的轮廓，保证圈住亡魂的同时，又不留下那麽多的空隙？” 夏油杰明白了，五条知也露出一个满意的神情， “非常对，不过这种精细操作确实需要锻炼和经验，接下来你可以多尝试一下。” ——其实就是偷懒想要以后都让我主要负责升天引导工作吧。 夏油杰抿着嘴，无奈地在心里叹了口气。 完成升天引导，上午的其他工作进行得相当快，夏油杰和禅院光走在前往警卫部的连廊中时，土御门纱织出现了， “有事找你。” 突然出现的女孩没有理会一旁的禅院光，只是轻轻地拽了拽夏油杰的衣摆， “等下过来。” ？ 夏油杰有些迷惑，他在脑子里迅速过了一遍穿越升天之井的准备工作：白垩沙的制作没问题，垃圾柱那边也没问题，伏黑甚尔应该再过几天就能够适应好，成功复刻结界咒文了，他们现在只差最后的实践而已，土御门纱织能有什麽事情找他？ 第22章 但女孩的身影已经又瞬间消失，夏油杰只能朝着禅院光无奈地笑笑，告了下午的假。好在今天本来也没什麽大事，禅院光挥挥手，提前宣布了下班。 “不是我找你。” 土御门纱织换了红茶，茶叶的清香弥漫着，升腾的雾气让夏油杰有些看不清女孩的五官，只能听到清澈脆亮的声音平缓地交代， “是你的小朋友有事情求你帮忙。” “小朋友？” 夏油杰愣了一下， “理子妹妹？” 他只把土御门纱织的房间号给了天内理子一个人，因为灰原雄那边有木村美惠在，不愁找不到他。 “嗯，是那个无垢之魂。” 土御门纱织放下茶杯， “还有，天与咒缚的准备应该差不多了吧？” “嗯。” 夏油杰点头， “他昨天已经能画出十之八九的内容，大概再有两三天，就可以完全复刻结界咒文。” 闻言，土御门纱织叹了口气，似是喜悦，又似是怅惘， “那我这边也会多准备一些白垩沙，到时候尽快尝试制作和实验。” 夏油杰非常认同土御门纱织，他也想更快一点实验成功，更快一点穿越升天之井，更快一点——去救悟。 ———————————————————— “刚好就把我和黑井小姐分开啊——” 有事找夏油杰的天内理子，在终于到来的夏油杰面前哀号着，她搂住抱枕，情绪低落， “呜呜，之前我还听说过，所有拒绝升天的亡魂都可以随便自己选楼层和房间的，也跟黑井约定好了，等到需要调整房间的时候就住在一起，结果忽然又变成统一安排了，怎麽这样啊……” …… 阿这。 这好像，是他提出后被采纳的建议。 夏油杰不甚明显地咽了口尴尬的口水。 也不能怪他这麽提议，毕竟找木村美惠的时候实在是耗费了太多时间，让他对这个明明应该按照时间排列非常整齐，却偏偏总在年头年尾等地方有着奇怪马虎的亡者公寓房间安排，产生了强烈的不满。 因此才会提出，从今往后的楼层居住的亡魂要严格按照年份排列，同时每年所有拒绝升天的人都统一在前面的楼层安排住所，不再给予亡魂完全自由挑选房号的权力。 没想到，策略刚改好，就轮到分配天内理子和黑井美里，还刚好把她们两个分到了一层楼正对着的两侧，相隔距离实在太远，天内理子才会想办法找到夏油杰，希望夏油杰能帮她和黑井美里住在一起。 “我知道，这种要求太特权了！” 天内理子已经把那个抱枕蹂躏得不成样子，声音都拔高了一点， “我知道的！但是！” 少女的语气又弱了下来，揉搓着抱枕的一角， “本来因为死亡时间有差距没能紧挨着居住就已经很痛苦了，现在还要分开那麽远，我……” 少女没有说完，忐忑地看向夏油杰，而后者温柔地笑了起来， “没关系的理子妹妹，这并不是什麽过分的要求。而且你的要求也刚好让我发现了，之前自由选择的方式虽然不方便管理，却也有它人性化的优点，反而是现在的这种分配方式有些过于死板了，毕竟会拒绝升天的亡魂中，应该也有很多亡魂之间的关系，是和理子妹妹、黑井小姐一样的亲人、友人甚至爱人，我会酌情调整分配策略，也会帮你和黑井小姐调整到一起居住的。” 听到这番话，天内理子松了口气，站起身来，深深地鞠了一躬，声音诚恳中带着谢意也带着歉意， “那黑井小姐和我搬去前面楼层住的事情就拜托了。” 少女小声地又嘟囔了两句， “真是，都死了还要麻烦你。” “不麻烦，不要这麽客气啊，就算不做策略调整，对我来说也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 夏油杰拍了拍天内理子的发顶，示意她没必要这麽拘谨礼貌， “明天下午我就先去安排一下，让你和黑井小姐能够更快住到一起。” 至于房间再分配的策略调整，也要尽快出一版新的方案，接下来的几天一边等待伏黑甚尔彻底适应，一边好好思考一下吧。 “嗯。” 谈好了正事，天内理子明显放松了一些，她又坐下去，端起橙汁喝了两口，有点好奇地询问， “说起来，那个小姑娘是谁啊？居然住在10001？” “纱织妹妹的身份比较特殊。” 夏油杰没有明说，但天内理子已然理解， “不能告诉我是吧，好嘛好嘛。” 少女摆摆手，没再继续追问， “我也只是有点好奇而已，毕竟她看起来年龄那麽小，但是又真的像古代的公主一样呢——长长的黑发，精致的和服，脸也那麽可爱，小小年纪就端庄又稳重的样子。” “确实，纱织妹妹是很像公主。” 夏油杰也笑起来，只是他的笑容，在下一秒就僵在了脸上， “……长长的——黑发？” “是啊，姬发式的黑发，那麽长，好羡慕呢，亡魂好像没办法长头发了，可恶，早知道当初我也留长发剪姬发式！” 天内理子随口回应着，却发现夏油杰的脸色似乎有哪里不对，她茫然地提问， “有哪里不对吗？” “理子妹妹确定，土御门纱织是黑发吗？” “是……额，是吧，难道是深棕色？” …… “没事的，没什麽。” 夏油杰伪装出一个完美的微笑，安抚天内理子， “我也觉得应该是深棕色来着，可能是头发比较多，压在一起看起来就像是黑发一样吧。” “哦……” 天内理子点头。 但这件事依然压在夏油杰的心中，他瞬移到管理室，五条知果然还在这里休息——黑发六眼比起回房间，似乎更喜欢管理室一点。 “五条前辈，能回答我一个问题吗？” 夏油杰的声音很认真，让躺在沙发的五条知愣了一下， “怎麽了杰，这麽严肃？” “纱织妹妹的头发是黑色吗？” 没有卖关子，夏油杰开门见山地询问，然后换来了意料之中的答案， “诶？当然是的吧。” 夏油杰腾地站起了身。 第20章 慈乌反哺 “不对啊。” 五条知坐了起来，那双瑰丽的冰蓝眼眸看向夏油杰， “杰是怎麽认识纱织妹妹的？” …… “偶然碰到的。” 夏油杰微笑着，没有做过多的解释， “我还有事，先离开了。” ——啊？ 所以过来就为了问他土御门纱织头发的颜色？而且那个脸色，怎麽也不像是没事的样子吧？ 五条知皱起眉头，思索片刻后闪身消失。 夏油杰不知道五条知做了什麽，他站在10001号房前，凝视了房门许久，最终轻轻地敲了下去。 “笃笃笃” 土御门纱织打开门，看到是夏油杰时，明显有些惊讶和疑惑，异瞳的女孩侧着身，给夏油杰让出足以走进屋内的空隙， “有什麽事情吗？无垢之魂请求你做的事情比较困难？” 但夏油杰只是静静地走进屋内，一言不发地审视着她，脸色看起来有些阴沉。土御门纱织皱起眉头，做出不妙的推测， “难道是结界咒文那边出了什麽问题？” “没有。” 夏油杰又向前走了两步，拉近和土御门纱织的距离，第一次没有用蹲下平视的角度，而是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白发”的女孩， “纱织妹妹。” 他放轻了声音， “你有没有什麽重要的事情瞒着我？” 七岁女孩的身高在这麽近的距离下，想要和夏油杰对视着实有些困难，土御门纱织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抬起头来，声音中满是不解， “需要告诉你的都已经告诉你了，既然结界咒文没有问题，那麽我们只需要等待实验即可。” “是吗。” 夏油杰轻轻摇头， “可我觉得纱织妹妹一定有事情忘了说，是非·常·重·要·的事情。” …… 土御门纱织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她斩钉截铁地否定夏油杰的猜测， “没有。” “一个问题。” 夏油杰不再逼问她，转而换了个话题， “纱织妹妹的第二世是咒术师吗？” “……不是，为什麽要问这个？” 女孩的语气依然沉稳，但夏油杰的问题实在令人迷惑， “第二世的我只是一个普通的非术士，这一切和我们的合作没有关系吧？” “有关系哦。” 夏油杰脸上挂起温柔的笑意，他蹲了下来，平视着土御门纱织的眼睛，看着那双金绿异色的眸子， 第23章 “如果是纱织妹妹的第二世是非术士，那麽为什麽会有这样奇异的眼睛——和与之相匹配的庞大咒力呢？” …… 土御门纱织的脸色变得冰冷起来， “如果是要问这个，恕我不能回答，我们只是共同希望回到现世去做一些重要事情的合作夥伴而已，你越轨了，请回吧。” “是不能回答，还是不敢回答？” 夏油杰脸上的笑容依然保持着原有的弧度，但眼中的寒意却逐渐溢满， “智慧型伪人小姐？” ——！？ 土御门纱织瞪大了眼睛，她又后退了一步，张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麽。 “看来我的猜测没有错。” 夏油杰站起身来， “你从禅院前辈那里得到的消息并不完整吧？尤其是关于我所看到的伪人伪装方面——在我的眼中，所有的伪人都长着我的挚友相同的外貌，蓝色眼睛，白·色·头·发·。” “……是这样吗，咒灵操术的特殊性。母亲也能直接看透伪人的伪装，但是——” “但是她没有看透你的伪装，是这样吗？” “不是！” 土御门纱织的声音尖锐而愤怒，从初见开始就沉稳又成熟，完全不像个幼童的女孩喊叫着反驳， “我不是伪人！我不是！” 可夏油杰只是平静地看着她， “那麽你要作何解释呢？关于你的发色，为什麽会和我见到的伪人一样全是白色。” 白发并不是多麽常见的颜色，尤其是五条悟那种，既不会像白化病患者那样泛着淡黄，也不会像老人一样透着沧桑，更不会和染出的头发一样不自然，而是如同云朵一般纯白无瑕，柔软垂顺的，由咒力变异而造成的白发，就更为罕见。 一开始见到土御门纱织时，他就有些惊异于这头白发，而后来从禅院光处得知了土御门纱织是仓桥优的女儿，再从五条知处了解到仓桥优是白发金眸，所以默认了女孩的发色和瞳色都是咒力引发的变异——即使此前土御门纱织曾透露过自己已经两世为人，也没有多做怀疑。 直到天内理子感叹女孩乌黑亮丽的长发实在是令人艳羡，他才恍然警觉，土御门纱织的第二世只是一个普通的非术士女孩的话，哪怕被仓桥优认出，灵魂也应当是第二世的样子，不可能变回第一世的模样。那麽女孩奇异的发色和瞳色就一定有问题。 夏油杰看着女孩稚嫩苍白的脸，平静地开口， “你曾经说过，伪人的构造和亡魂别无二致，都是灵魂本源和咒力而已，只不过伪人的灵魂是破裂的碎片，而我对于咒灵操术能够辨别伪人的猜测是，咒灵操术能够无条件地控制所有咒灵，伪人和咒灵是同类同源的产物，那麽伪人自然也无法在咒灵操术下进行伪装。” 虽然还不清楚为什麽这些伪装会被默认转换成五条悟的样子，但这个推测应该没有问题，他顿了顿，继续讲述， “你吃掉了土御门纱织的灵魂，体内的灵魂本源除了伪人以外，还有正常亡魂的碎片，所以在我的眼中，你并不是纯粹的伪人——却也不是纯粹的亡魂，所以才会有一部分的外表呈现出伪人的特征。” …… 长久的寂静侵占了整个屋子，夏油杰甚至能听到土御门纱织的呼吸声从急促变得平缓的过程。 许久后，女孩轻轻摇了摇头， “你的猜测有一部分是对的，也有一部分是错的。” 她露出一个苦涩的笑， “我只是认为，我的身份如何，对于我们的合作没有任何影响，才会隐瞒下来。” 没想到在咒灵操术下露出了破绽。 “如果是和伪·人·合作，我对于你之前提供的所有信息和方法，都难免抱以怀疑。” 夏油杰只想确认一个事实——合作过程中的所有内容都是真的，他确实能够利用这个方法回到现世，改变五条悟一年后死亡的命运。 土御门纱织长长地叹了口气， “亡魂、伪人、咒灵，在本质上确实是相同的。只不过亡魂是先有灵魂，再凝聚咒力形成实体，而咒灵和伪人却是先凝聚咒力，再吸引细小的灵魂碎片。” 所以亡魂以灵魂为内核，拥有完整的意志，咒灵和伪人以咒力为内核，伪人因为有大群意识，还能具备平均的智能，低级别的咒灵甚至连最为基本的智能都没有，全凭本能行事。 “咒灵操术可以操控由咒力和灵魂碎片构成的咒灵，所以在亡魂状态下，咒灵操术也会让你能够看透同样构造的伪人，即使各自都拥有不同的灵魂碎片，但在咒灵操术的世界中，被大群意识连接的伪人只会被认定为一个灵魂，至于能看到什麽形象，可能和你自身最强烈的情绪有关。” ……怎麽又变成土御门纱织给他上课了。 夏油杰嘴角抽搐一下， “所以呢？纱织妹妹你，是否和我猜测的一样，是伪人和亡魂的混杂？” “刚才那些，是你的猜测中正确的部分。” 土御门纱织走到茶几旁坐下，意念转动间，热气腾腾的茶水已然泡好， “而你猜错的，那些关于我的信息，会是一个很长的故事。” 她端起茶杯，邀请夏油杰， “反正我也无法伤害到你，不如放松一点，来听我说？” 夏油杰凝视她片刻，走过去坐下，但并未接过茶杯，只是坐在那里，等待聆听。 确实是个很漫长的故事。 第一个诞生的智慧型伪人想要吞噬亡魂，却被管理员一次又一次地打败，直到那个七岁女孩的亡魂出现。偶然瞥见母女相处画面的伪人，通过大群意识传递出了女孩对管理员的重要性，智慧型伪人因此策划出一场简单却有用的声东击西的阴谋。 当白发金眸的一代管理员解决了整整十层楼的骚乱，回到一楼时，亡魂女孩已经被抓住，智慧型伪人以此为要挟，让一代管理员用一整层楼的亡魂进行交换，并提出了拥有死亡沙海，亡魂排队进入亡者公寓前需要从中挑出“幸运儿”作为伪人口粮的妄想。 “母亲当然不会答应。” 土御门纱织垂眸，她并不怪罪母亲的选择，因为那是正确的，有意义的选择， “所以我被杀了。” 智慧型伪人带着她逃出了亡者公寓，然后在死亡沙海中，将她一口一口地吞食入腹。 “但它没有想到的是，我的意志占据了上风。” 她第一世的术式·天魔反戈，能力是在一定范围内禁用所有的咒力和术式，过于强大的效果，代价是脆弱的身躯和夭亡的命运，第二世的她虽然失去了术式，却反而拥有了健康的身体，只是没能熬过战乱之苦。在那一刻，也许是灵魂相同，第一世的术式觉醒在第二世的灵魂中，压制了大群意识，她在无边无际的痛楚下，茫然又决绝地将智慧型伪人的神志撕裂。 “……但亡魂的灵魂，能够统御伪人的身躯吗？” 夏油杰不解。 “不能。” 土御门纱织的眼神空茫， “伪人的神志消失的时候，我的灵魂也走到了尽头。” “可你还存在。” “可我还存在。” 是仓桥优，是母亲救下了女儿。 “母亲用咒力加固了我和伪人身体的链接，又用她自己的灵魂作为融合剂，把那个伪人的灵魂融进我的灵魂中，从而让我获取这具咒力躯体的认可。” 一半是伪人和自己的灵魂，一半是母亲的咒力，造就了她这个不伦不类的怪物，土御门纱织苦笑， “在那之后，五条知成为新的管理员，我以自身为锚点，收集了母亲自己撕裂的那些灵魂碎片，拼凑出大部分的灵魂，可残缺的部分必须用无垢的灵魂碎片修补，而我上次见到那样的灵魂碎片，是附着在某一个亡魂的身躯上。” 所以，她需要前往现世找到那个人，得到灵魂碎片，才能让母亲的灵魂变得完整，重新获得投胎转世的机会。 “立下束缚吧。” 夏油杰的声音平静， “我同情你的遭遇，但我无法再无条件地相信你，我必须确保合作能够成功。” “好。” 土御门纱织点头。 “——纱织妹妹！纱织妹妹你没事吧！？” 五条知的声音忽然从门口响起， “杰！你和纱织妹妹别打起来啊她不是伪人——” 黑发六眼直接动用了管理员的权限闯了进来，然后就看到夏油杰和土御门纱织其乐融融喝茶的画面。 …… “嘎？” 第21章 万事俱备 五条知面无表情， “所以只有我被蒙在鼓里是吧。” “额……” 夏油杰看看天花板，又看看地板， “毕竟五条前辈是管理员啊，这种违反规定的事情……” “呵呵。” 黑发六眼冷笑， 第24章 “我看起来是那种很循规蹈矩的人吗？” …… 那确实不是。 “但身为管理员，以权谋私也就算了，甚至要主动去插手人世的命运，如果被神知道的话，惩罚会很严重吧。” “神才不会管呢。” 五条知气鼓鼓地坐下来， “神现在都不知道跑去哪个别的世界玩了，只要不是影响到整个世界轮回的事情，他根本不在乎。” 他“啧啧”两声，摇摇头， “我记得优姐跟我说过，当时地狱还在的时候，就偶尔会出现有些人利用轮回信道漏洞，或者利用一些特殊术式、术法来逃脱轮回的情况，神什麽都知道，但他的态度是放任自流。” 因为一切皆有法则。 法则的运行是整个世界的基础，即使是神也无法改变。 “能够逃脱的，能够改变的，说明法则本来就在命运之中故意留下了漏洞。” 五条知看着土御门纱织，又回想起白发金眸的一代咒灵操使将管理员身份传承给他时温柔而坚定的声音， “就像纱织妹妹，法则赐予她过于强大的能力，令她两次夭亡，同时也给她留下了即使被吞噬，却依然能够最终得救的机会，而优姐也一样，撕裂灵魂的最终结果往往是沦为死亡沙海中的灵魂碎屑，可纱织妹妹存活下来后，又将优姐的灵魂收集拼凑，让优姐有了重新成为完整灵魂，投胎转世的可能。” 用最简单老套的说法，这就是命不该绝。 而这个词放在五条悟的身上，或许也会适用。 “在你到来之前，我也想过制造白垩沙。” 土御门纱织又重新沏了一壶茶，因为前面那壶已经被五条知牛饮光了， “但我确实没有想过，可以使用伪人原初形态的尸体来制造，这些都是你提出的新想法，包括结界咒文。” 女孩的声音很笃定， “虽然从母亲留下的部分记忆中，我知道了支撑亡者公寓结界的那根垃圾柱的存在，但想要复刻那根柱子上的结界咒文，如果不是刚好有一个天与咒缚，也是基本无法完成的工作，这一切的巧合，或许正是法则给予五条悟的一线生机。” 一线生机。 夏油杰笑了起来——他喜欢这个词。 “笃笃笃” 门口传来敲门声，五条知愣了一下，忽然“啊”的一声跳了起来，就像被踩到尾巴的猫， “完了，肯定是小光！我问了他一堆问题然后怕你和纱织妹妹打起来就直接过来了，忘了跟他说事情的来龙去脉了！” 他挂起笑容打开门， “小光你找过来了呀真厉害——” “——所以你也知道了。” 禅院光扫视了一圈屋内的情形，茶几旁安静喝茶的土御门纱织，正襟危坐的夏油杰，再联想刚才五条知的问题，立刻就想通了关窍， “关于我们打算制作随身结界穿越升天之井这件事。” “是的。” 五条知站直身体， “纱织妹妹要救优姐，杰要救后代小子，你呢？” 他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 “光，你想去往现世做什麽？” “……先关门。” 禅院光向前走了两步，把门关上后，随意地坐在榻榻米上，接过夏油杰递来的茶， “我想要确认一个猜测。” “猜测？” 五条知不理解。 “关于加茂和人头壳里那个奇怪的大脑。” 禅院光冷哼一声， “你应该还记得，五条薰的死亡原因吧。” “……那个夭折的六眼吗。” 五条知当然记得，虽然从血缘关系上来说，他和没满月就死亡的五条薰并没有那麽亲近，但毕竟是先后诞生的两代六眼，他自然知道五条薰是怎麽死的， “被暗杀。” 现场留下的痕迹是线状的攻击类术式，赤血操术符合特征，但咒力残秽无法确认，五条家也不好仅凭此就和加茂家翻脸。 “在我召唤出魔虚罗之前，加茂和人曾经很小声地说了一句话。” 禅院光抬眸，盯着五条知的眼睛， “他说——六眼也快该到了。” 五条知瞳孔紧缩，所有信息在脑海中汇聚，串联成一条明显的线，半晌后，僵硬的表情才松动下来，他嗤笑一声， “所以，六眼夭折的命运——是人为的。” “而且，应该是同一个人所为。” 夏油杰补充， “禅院前辈最后的记忆中，那个大脑蹦跳着离开了现场，他的术式大概是能够用替换大脑的方式来占据他人的身体，从而达成变相的永生。虽然不知道他为什麽要杀死六眼，但这些谋划的背后，应该都是他。” “所以，我要去现世。” 被有心算无心，用阴暗的方法偷袭致死也就算了，临死前的反击不仅没能带走敌人，还赔上了五条知的性命，一想到那团诡异的大脑，以及五条知和魔虚罗同归于尽的样子，就有来自深渊的寒意将禅院光浸泡其中， “如果造成五条悟一年后死亡这一事件的幕后者，确实是那团大脑的话，我会好·好·地·再招待他一次。” 这次，换他来做那个有心者。 …… “——呜呜呜好感动啊！” 五条知假模假样地擦起泪来， “小光冒着被神处罚的风险，就为了替我复仇，呜呜呜呜呜真是太感动了！” 他整个人张成大字形，把禅院光和夏油杰一起扑倒， “小杰也是，那麽努力就为了救后代小子，太感人了。” “你！起！来！” 禅院光挣扎两下，没挣扎动，咬牙切齿地骂他， “我是为了给我自己复仇好不好，谁是为了你！” “呜，真的吗？一点都没有为我吗？” …… “可是人家还是好感动哦~” 禅院光沉默了，而同样被一条胳膊一条腿压住的夏油杰翻了个白眼， “五条前辈，很沉。” “好嘛好嘛。” 五条知收回虚伪的表情和大张的手脚，爬了起来，看起来精神状态极佳， “那这件事我也要参与！” “都已经快进行完了。” 禅院光坐起身，嫌弃地掸了掸衣服， “没有你能派上用场的地方。” “其实是有的。” 一直沉默着品茶的土御门纱织开口， “智慧型伪人的事情。” ？ 禅院光的脸色凝重下来，他开口质问， “我之前就想问了，第一次伪人暴动是我们合谋策划的，但第二次……” “第二次不是我。” 异瞳的女孩声音平静地自白， “第一次是为了合理地把研究公寓结界这件事放在明面上，我也精心挑选了合理的楼层和合适的入口，控制了伪人的质量确保不会伤害到任何亡魂。” ……哈？ 等一下？ 夏油杰有点没反应过来地重复， “第一次伪人暴动是纱织妹妹和禅院前辈合谋策划的？” “是的，但第二次确实不是我。” 土御门纱织抬起头，看向三名管理者， “智慧型伪人，真的再次诞生了。” 虽然土御门纱织这样说了，但主动出击是不可能的。 “死亡沙海无穷无尽，伪人的数量更是多如牛毛，如果没办法将智慧型伪人骗进亡者公寓内，利用公寓结界的世界特性困住它，那麽即使在死亡沙海中杀死他，除非是像纱织妹妹那样直接吞噬，否则它都可以利用大群意识转移到别的伪人身体里。” 五条知冷静地分析，然后又突然笑了起来，拍拍夏油杰的肩膀， “这麽一看，虽然研究便携型世界结界的本意是保护灵魂穿越升天之井，但真的能在对付智慧型伪人这件事上派上用场呢。” “那也还要等伏黑甚尔把结界咒文复刻下来。” 夏油杰想了想伏黑甚尔的进度， “应该快了，不过我没想到，纱织妹妹居然还有智慧型伪人的能力。” “能够链接上大群意识，但是只能传递信息和命令，无法强制执行，也不能靠大群意识转移身体。” 土御门纱织摇摇头， “算是残缺的能力，而且大群意识真的很吵。” 新诞生的伪人会发出无意识的嚎叫声，有基本智能的伪人会群发“好饿”的消息，还有各种各样无意义的话语，如果没有智慧型伪人作为大群意识的主导，那麽这个联通的意识网络实际上也没有多大的用处。 “可惜，现在有了。” 女孩叹息一声，声音有些自责， “而且应该是在第一次暴动之后才诞生的，我不确定是不是因为我主动链接了大群意识。” “不会的，智慧型伪人的诞生必须是凝聚了足够大的灵魂碎片。” 第25章 五条知揉了揉土御门纱织的发顶， “纱织妹妹就算没有去链接，那个智慧型伪人也一定会准时诞生。” “……嗯。” ———————————————————— 在小型坦白会过后的第三天，伏黑甚尔再一次走进666666层的拐角内。 “是不是有点久了？” 夏油杰皱着眉，默算了一下时间。 “已经三刻钟以上了，不过我觉得，也许是好消息。” 木村美惠没有盯着拐角处，而是放松地靠在墙上，露出一个笑容， “在工作上，甚尔一向是很靠谱的哦。” 又过去了一刻钟，伏黑甚尔走了出来，身形轻微地摇晃着，他将卷成下拉条的白纸扔给夏油杰，声音嘶哑， “全都画下来了。” 第22章 别来无恙 “这是最后一批了吗？” 夏油杰数了数蚕蛹一样的伪人尸体， “一共是239个。” “是的。” 土御门纱织看起来累坏了，女孩紧紧皱着眉头，不再顾及礼节地瘫坐下去，整个人都陷进了管理室柔软的沙发中， “安全局域内会听从大群意识的非强制性命令前往这里的伪人倒是还有很多，但我觉得目前这些应该够用了。” “肯定够啦~” 五条知笑眯眯地把一大筐死亡沙海的透明沙子放在地上， “按照上次制作白垩沙的比例来说，这些量应该刚好能够全部消耗干净。” 真便利啊，六眼。 夏油杰撇撇嘴，创造出一个比起先前实验用的那只大了三倍的坩埚，又倒了一层透明沙子，扔进去十个伪人尸体， “那就开始吧。” “——在那之前。” 禅院光按住五条知掏出喷火枪后迫不及待想要开干的手，从袖子里掏出四张屏蔽符纸，看起来和以往屏蔽整个人的那种不太一致，他挥挥手，符纸飞到每个人的额头上，牢牢地贴住， “屏蔽光线用，别忘了上次的光线，这次数量增多，怕是要跟闪光弹一样。” 警卫部其实吸取了不少牺牲的现世警察，闪光弹也是他们提议出来的武器之一，但很快就被禁用了，因为这东西对伪人的杀伤力很一般，但却能对眼睛很好用的五条知造成大量伤害——伤敌五百自损一千的程度。 “真-贴-心-啊-小-光-” 五条知感动得语气荡漾，黑发六眼按了按那道符纸，将喷火枪的枪口对准坩埚， “轰——” 是五条知在配音。 …… 土御门纱织一只手捂住额头的符纸，另一只手有点迟疑地戳了戳身旁的夏油杰，小声询问， “我很久没有和知相处过了，他一直都这麽——” 女孩努力地思考形容用的词汇，但无果。 “是的哦。” 夏油杰叹气， “一直都这麽跳脱。” 明明按时间算也是六百多岁的亡魂了，却依然保持着这种心态和性格。 听到两人对话的禅院光看了看五条知， “能一直这样不是挺好的吗？” 不会因为时间而变得无趣呆板，即使是看过几万次、几十万次的风景，也依然能够兴致勃勃地欣赏，不断地去从新死的亡魂中汲取新的知识，了解新的事情，认识新的人——不是挺好的吗？ 黑眸的十影脸上挂起一个浅淡的笑意， “应该是成功了。” 坩埚中已经堆积了一大片雪白的沙子，五条知兴奋地捧起一把， “快看！小光！杰！纱织妹妹！快来看！比上次的还要更纯粹一些，用来做结界咒钉应该足够承受公寓结界！” ……是挺好的，看着那双闪烁着亮晶晶光芒的冰蓝色眸子，夏油杰也轻笑一声， “那就麻烦五条前辈帮忙先做一个结界咒钉出来哦。” 一个？ 五条知看了看坩埚，又看了看夏油杰， “做一个？” “是的，做一个。” 土御门纱织点点头，这是她看过上次那个失败的结界咒钉后斟酌出的用量——十个伪人尸体制作一个结界咒钉，通过对白垩沙的压缩，提高结界咒钉的承载力，再加上记忆中仓桥优自己研究出的那套能够完美利用咒具材料的刻印方法，基本能够确保成功。 原来如此。五条知伸出手，咒力翻涌着，将坩埚中所有的白垩沙汇聚到一起。 收拢、压缩、凝练。 片刻后，一根大约拇指大小的洁白咒钉出现在五条知的手中。 刻印的工作由土御门纱织进行，与禅院光所做出的那根黑白混杂的咒钉不同，在刻上公寓结界咒文后，结界咒钉变成了通体漆黑的模样，泛着金属质感的光泽。 “好了。” 土御门纱织将那根咒钉交给夏油杰，后者深吸一口气，缓缓输送咒力。半透明的结界闪烁着出现，随后稳定地包裹住夏油杰的身体。 “哇。” 五条知凑了过来，认真地观察了一番， “成功了。” 成功了？ 成功了！？ 夏油杰呼出一口气，紧紧盯着五条知， “五条前辈确定吗？” “确定、肯定、非常断定。” 五条知挑眉， “术式顺转·苍” ！？ 禅院光一把抓起土御门纱织，闪到管理室的另一侧。而直面攻击的夏油杰眼神发蒙——并不是被打到了，相反，他一点都没有感受到苍的存在。 “喏。” 五条知甩甩手，赞叹地又摸了两下那层半透明的结界， “和公寓的那层结界完全一样呢，只是厚度和大小上有一定的差距，不过完全没影响——啊好疼！” 是禅院光走过来狠狠地拍了一下他的后脑勺， “有你这麽实验的吗！？” “我确定了肯定不会有事的……” 五条知捂住头，辩解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委屈地抿着嘴，不再说话。 “没事的。” 土御门纱织看向那层结界，声音中是掩饰不住的喜悦， “真的成功了，我们可以去现世了。” 夏油杰如释重负地收回咒力，但还有一个问题。 “谁去？” ———————————————————— 所有的亡魂都已经跳下了升天之井，如果和往常一样的话，现在的五条知和夏油杰应该关闭升天之井的结界，抓紧时间去加固结界，巡查此次升天名单上的所有房间。 但随着升天之井上方屏幕的消失，伏黑甚尔和木村美惠的身影出现在两人身旁，疤嘴的男人抠了抠耳朵，质问道， “所以说，为什麽是我去？” 他又没有咒力，如果要用那个什麽咒钉，还要靠别人输送咒力，不觉得麻烦吗？ “你去看看惠。” 木村美惠微笑着拍拍丈夫的背， “顺便也帮忙调查一下，毕竟甚尔很擅长这些嘛。” “……我擅长的是杀人。” “那也很厉害呀，越擅长杀人的人，当然也会很擅长救人吧？” 木村美惠眨眨眼睛， “而且甚尔不是有小杰不知道的获取信息的渠道？” 夏油杰虽然对伏黑甚尔的观感依然极差，但木村美惠是个值得信赖的人，她说的这些话不无道理。 五条知不能去，因为公寓的运转不能缺少管理员；禅院光倒是勉强能去，但智慧型伪人的诞生，也让他最近必须做好警卫部的工作；土御门纱织年龄太小，这几百年来一直忙于收集和拼凑母亲的灵魂碎片，对现世知之甚少，对阴谋诡计更是一窍不通。 所以当时的想法是，只由夏油杰一个人回现世。 木村美惠听完之后，觉得非常不行，并强烈推荐伏黑甚尔。 可以分头行动，有自己的情报来源，对咒术界的杀人方式了如指掌，甚至还知晓很多御三家的秘闻——刨除他叫伏黑甚尔这点，实在是夏油杰梦寐以求的上好帮手。 伏黑甚尔自己其实也不太想去，但耐不住木村美惠坚持，这才臭着脸出现在这里。 “到了现世之后，如果有信息要传递给我，就直接用这个。” 夏油杰把禅院光用多余的白垩沙做出的警卫部对讲机缩小加强plus版扔给伏黑甚尔， “结界咒钉能够坚持的时间是一周，一周后咒钉碎裂，暴露在现世的亡魂就会直接被吸入泥梨境。” “一周。” 伏黑甚尔点点头，张开嘴，把五条知已经输满咒力的结界咒钉吃进胃里，又把对讲机塞进怀中， “那走吧。” ……不愧是能吃下咒灵的人。 夏油杰嘴角抽动一下，看了眼咒钉的形状，放弃了学习伏黑甚尔的想法，他把咒钉塞到贴身的里衣中，走到升天之井旁边，率先跳了下去。 公寓结界的保护下，升天之井并未检测到又有新的亡魂进入，所有的一切都静止着。 第26章 安静。 没有一丝一毫的声音。 升天之井的信道远比夏油杰想象的更长，井壁是光洁的白色，泛着淡淡的光晕，夏油杰闭上眼，感受似乎永无止境的坠落。 直到呼啸的风声突然出现，夏油杰睁开眼—— “啊！” 五条知忽然拍了一下额头，木村美惠疑惑地看过去， “怎麽了？” “我好像忘了告诉杰，升天之井是设置了一段法则的，就算没有亡魂投胎，那个出口应该也是全世界范围内随机。” ——夏油杰看着眼前的自由女神像，陷入沉思。 不过问题不大，亡魂的速度比人类快多了。 第一次尝试不用骑乘什麽咒灵，也可以自由飞翔感觉的夏油杰在飞机上走来走去，浮空又下落，过了好长一会儿，才钻进机舱内，找到无人的角落，想要翻开地图确定一下日本的方向。 很可惜，即使有世界结界，亡魂就是亡魂，是现世世界不该出现的存在，自然也不能触碰。 伸出的手再一次穿过那张地图后，夏油杰垂下眼，思索片刻，向乘客局域走去，并成功地蹭上了一个正在看地图的老人的手机，之后又钻出机舱，朝着确定的方向急速飞行。 ———————————————————— “……今天的任务就是这样哦！” 在学生面前，五条悟的语气向来是这样活泼。 狗卷棘沉默地点头，一旁的乙骨忧太却注意到了老师奇怪的停顿， “五条老师，刚才是有什麽问题吗？” “没有哦。” 五条悟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 只是突然好像闻到了杰的气息而已，但应该只是错觉，毕竟六眼没有传来任何信息。送走学生后，他摘下眼罩，有点疲惫地揉揉眉心——说起来，快到杰的生日了，今年要送他什麽呢？ 在六眼也无法触及的，结界创造的小型世界内，黑发的亡魂俯下身，轻轻地抚过白发教师柔软的发顶，看着那些发丝从手指中穿过，亡魂温柔地笑了起来， “好久不见，悟。” 第23章 诅咒罗盘 亡魂是不属于人世的。 夏油杰再一次清晰地意识到这一点。 即使依然拥有咒力，即使身上的结界有着不容忽视的强大效用，但在法则的规定下，这些来自亡者世界的咒力、魂魄，甚至是拥有实体的咒钉，在现世世界中都有如被蒙上了一层魔法斗篷，让内里的事物变得纯然透明——哪怕是六眼，也无法观测到半分踪迹。 五条悟这会儿应该没什麽事情要做，他合上眼，窝在软椅中休憩。黑发的亡魂站在他身侧，凝视着那张已经许久许久都没有仔细看过的脸。 看起来有些刺刺的白发其实是柔软的，和五条悟的性格并不相似。 从第一次见面起，夏油杰就很喜欢那头白发，只是一开始多少秉持着一些优等生的体面，再加上入学的时候两人还打了一架，就更自认为没有触摸的资格，直到后来两人的友情飞速升温，短短两个月就成为彼此认定的挚友，夏油杰才会偶尔趁五条悟不注意，或是专注做其他事情的时候抚摸一下挚友的发顶——不过都会被发现，然后作为交换，让白发的挚友摸回来。 现在，那头白发的长度比起高专时期变得短了一些，贴近后颈的部分更是直接剃得短到几乎要露出头皮。 是为了平时方便一点吧。 夏油杰不自觉地笑了一声，回想起曾经五条悟缠着他，让他帮忙吹头发的场景。 相比起头发，那张脸倒是没有什麽变化，依然是精致完美的样子。浓密的白色眉毛下，那双漂亮又厉害的眼睛被薄薄的眼帘和蝶翅一般的睫毛遮挡着，大小位置弧度都刚刚好的鼻子下面，是涂了唇膏的水润双唇，即使在睡梦中，那双唇也不似高专时期的放松，而是有些抿着。 好像还是那支唇膏。 高专时的夏油杰因为秋天干燥而买的，没什麽味道的蜂蜡唇膏，后来被五条悟看到，闹着要一起用，于是隔天趁着出任务的机会，黑发少年好好地挑了一只草莓味的，带回去送给挚友。 他看得太久了。 夏油杰长长地呼了一口气。克制着挪开视线——以后还能看到更多的悟，中年的悟，老年的悟，会有皱纹吗？会留胡子吗？白发到时候会变成老人的银白色吗？ 为了有机会知道这些奇怪的小问题的答案，现在得好好地开始调查，弄清楚到底是谁，用什麽样的方法，在一年后杀死五条悟，然后阻止他——杀了他。最后看了一眼仍然闭着眼睛小憩的五条悟，夏油杰思索片刻，决定先试试做个弊。 在他离去的片刻后，五条悟睁开眼睛，皱起眉头。 虽然没有任何咒力波动，六眼传回的信息中也不存在任何信息，但他还是觉得，有种奇特的感觉——像是杰回来了，在死去一个多月后。 “叮” 邮件的声音打断了五条悟的思索，他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果然又是新的任务，面色冷淡地戴上眼罩，白发教师的身影转瞬间消失。 ———————————————————— 盘星教的总部已经完全荒废了啊。 夏油杰幽幽地叹了口气，没有再看一楼已经蒙上一层灰尘的大堂，漂浮起来，穿过天花板到达了二楼。 榻榻米上有看起来慌张淩乱的脚印，看大小应该是菜菜子和美美子留下的，空旷的房间中除了衣柜和必要的一张桌子以外，没有什麽其他家具，整齐叠好的被褥旁边，那个放着两张合照的相框消失不见了。 曾经柔软的被褥，如今仿佛注入了固化剂，变得僵硬冰冷，脚感柔软的榻榻米也泛着枯黄的颜色，深色的木质衣柜和同样材质的桌子外层，油亮的漆面将透过障子缝隙射进来的阳光反射成阴凉的色泽，令人无端便觉得寒冷彻骨。 真奇怪啊，不过是一个月零几天的时间，那些家人们待在楼中生活打闹的场景，就已经宛如梦境。 夏油杰垂眸，自嘲地笑笑，随后将咒钉拿出握在手上，试探着翘了一下榻榻米的边角——这是他想到的能够触碰现世事物的唯一办法，即使白垩沙和亡魂一样都因为来源于泥梨境，所以被法则屏蔽了对现世的影响，但白垩沙制成的咒钉至少存在实体，就算外表上是隐形的，应当也不至于连实际存在都被抹杀。 如果连咒钉也无法触碰分毫，那麽他就得立刻停止输送咒力，赶紧回到泥梨境，查找能让亡魂触碰现世事物的方法了。 好在，黑发亡魂的推测是对的——法则所抹消的只是亡魂和泥梨境中的咒力在现世的“信息”而非“实体”，亡魂无法触碰现世事物是因为本身就不存在实体，可白垩沙制成的咒钉虽然来源于泥梨境，却是切实存在的事物，同时又能够被亡魂触碰，仿佛是连接亡魂和现世事物的一座桥梁。因此，亡魂使用白垩沙制成的咒具，就能够触碰到现世事物。 这麽说也不准确。 夏油杰用咒钉成功撬开榻榻米后，有点放松地思考——与其说是桥梁，不如说是亡魂的义肢，而且他死前还真的少了条胳膊来着。 被自己脑海里的真·地狱笑话逗笑的夏油杰没忍住低笑两声，随后看向地板下的东西。那是一个薄薄的盒子，没有锁起来，只是简单地盖上而已。他蹲下身来，用咒钉挑开盒盖，看着里面的东西，都还在，且完好无损。 盒子中装着的，是三件曾经通过盘星教的渠道收集而来，因为效果有些诡异，所以一直没用过的咒具。 两件体积较小的都是常见的，会平等地给用户和受咒人带来不幸的诅咒师恶趣味作品，剩下的那件，则是夏油杰此行的目标——一件制造者不详，制造年代不详，需要用户的寿命作为代价，换取答案方向的罗盘。 夏油杰生前没什麽想问的问题，也没什麽想找的人，唯一想找的那个人，只要他愿意，随时都可以找到，再加上代价确实有些离谱，所以在从教众手中拿到这个罗盘之后，他一直都没有使用过。 但现在的夏油杰已经死亡，寿命的使用限制对他来说并不存在，只要能够使用，无疑是查找暗中之人的绝佳方法。 为了压缩白垩沙，提高咒钉强度，五条知把咒钉做得有些小，钉身也相对圆润，与之相对的罗盘又比较沉重，很难找到着力点。随着“啪”的一声，罗盘又倒扣着摔倒在榻榻米上。夏油杰已经没有叹气的动力，他努力地再次用咒钉挑起罗盘，然后拨弄上方的指针。不过当指针调整到初始位置后，他却没有直接提问。 该怎麽提问呢？ 提问悟的死因肯定是不行的，这种没有明确答案方向的问题不可能有答案。 提问想要害死悟的人在哪里也不行，因为不论是咒术师还是诅咒师，想要让五条悟死的人实在太多了。 难道要提问能够成功杀死悟的人？好像也会出现混淆的答案。 第27章 思索片刻后，夏油杰的手掌虚按在罗盘上方，咒力流向罗盘，看着指针随着咒力的流动开始旋转起来，暗暗松了一口气，开口提问： “术式是变成大脑占据他人身体的诅咒师，现在在哪里？” 话音刚落，罗盘本体颤抖起来，指针也开始疯狂旋转，两相触碰和摩擦下，发出刺耳的“吱吖”声。罗盘上有真菌菌丝一样的触感顺着手掌攀爬上亡魂苍白的皮肤，夏油杰眉头紧锁，感受到咒力正如同开了闸的水库一般疯狂流失，直到那股怪异的触感触碰到手腕上浅淡的金线，才瞬间缩了回去，咒力的汲取也慢了下来。 预备管理员的权能……吗？ 夏油杰瞥了一眼那条自从熟悉工作后就没起过什麽作用的金线，眨眨眼，又继续盯着罗盘的指针。罗盘已经停止了颤抖，指针的速度也越来越慢，最终，指明了方向。 “此地向西，夜的意思是地下，中的意思是距离适中。” 黑发亡魂碎碎念着回忆起地图。堂堂盘星教祖，生前诚然不缺钱，却也不想在物质方面多花钱，这些年来赚到的钱除了用来买咒灵相关的情报，基本都用在家人们和碰到的非家系咒术师身上，再加上他真的不喜欢和非术士接触，所以盘星教的总部虽然也在东京，但确实是郊区中的郊区。 而从这个郊区的位置向西，不远不近的距离中，依然属于东京的郊区范围内，并且，是夏油杰非常熟悉的局域。 ——东京都立咒术高等专门学校的范围。 呵。 夏油杰冷笑一声站起身。 一年后真的会致五条悟于死地的诅咒师身份不明，他不能从这个角度直接提问，可真的在六百年前设计害死禅院光和五条知的人是否还活着，活着的话在哪里，这个问题的指向性相当明显。从罗盘的答案中也能够明确：第一，这个诅咒师确实活着；第二，这个诅咒师有非常大的概率，就是要害死五条悟的那个暗中之人。 他倒不觉得诅咒师在东京咒高奇怪，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是常识，更何况以总监会那种德行，东京咒高附近会被诅咒师渗透也正常无比。 艰难地用咒钉把罗盘重新放回盒子里，又盖上盒盖和榻榻米，夏油杰看向东京咒高的方向。 暗中谋划之人往往会频繁更换据点，因为他们疑心深重，所以他必须加快速度。 亡魂的身影如同无翼的鹰，在空中疾驰而过。 ———————————————————— 额上带着缝合线的男人原本正悠哉地前进，此刻忽然原地站定，若有所思地看了看手掌。 “怎麽了夏油？” 灰蓝色长发，同样带着许多缝合线的人形生物疑惑地歪歪头。 被称作夏油的男人微笑着眯起眼， “有什麽东西盯上我了。” 第24章 失之交臂 夏油杰的速度很快，这也是来到现世后，他所能发现的，亡魂形态最大的优点。 不过几分钟，他就已经赶到东京咒高校园外侧的树林中，黑发亡魂皱着眉头蹲下身体，看着地面上淩乱的痕迹， “咒力很杂乱。” 他喃喃自语地向前看去，向深处延伸的痕迹同样多而乱，大多数应该是咒高的学生们在锻炼的时候留下的，还有一部分可能来源于监视看管咒高的总监会成员，除此之外，应该还存在一部分诅咒师的脚印——东京咒高不仅是学校，更是近些年来薨星宫的固定入口，学校的地下还保存着许多咒具和咒物，觊觎这些东西的诅咒师当然会想办法潜入。 不过，虽然自从星浆体事件过后，他就对天元的感观非常差，在泥梨境时又听五条知抱怨了一大通天元是个讨厌的老太婆一类的话，但也不能不承认，在当前日本咒术界的情况下，东京咒高依赖天元展开的防护结界，确实十分有用。 夏油杰努力地分辨了一下，大概判定出浓度最高，应当是最新留下的咒力残秽的那道痕迹。 ——这种时候真是好怀念悟的眼睛。 他一边沿着咒力残秽向前追寻，一边忍不住地思考起来。 可惜，他已经很久没享受过悟那双好用的眼睛带来的便利了。 夏油杰自嘲地笑笑，在痕迹的末端站定，即使没有六眼，经验丰富的盘星教祖也没有判断出错，这里确实刚有人离开——地面上有新埋下东西的痕迹。 埋东西之人非常小心谨慎，不仅将坑洞挖得极深，还在所埋藏的物品外贴了一层隐藏咒力的符纸，同时又用远处带着草丝的老土覆盖了掩埋的新土，但咒力的残秽在此处断开，也就意味着此处必然有异。夏油杰只需要穿透地面到地下看一眼，就能十分明确地找到物品所在。 如果等过上十天半个月，新留下的咒力和此处的其他咒力残秽融为一体，那麽埋藏在这里的东西，除非五条悟亲自到场查看，否则绝不会被发现。 夏油杰漂浮着盘腿坐下，他还是来晚了一步，埋藏东西之人已然离开，虽然能看出来他们所埋藏的应该是一枚结界咒钉，但五条知说要编写的结界术大全刚写了个第一章 ，里面关于各种结界术的内容他也尚未融会贯通。所以，他不清楚这根咒钉的效用，也不清楚这根咒钉到底是单独生效，还是会有其他的咒钉同样埋在咒高的四周，只待某一时刻被激活，联合在一起生效。 沉思片刻后，黑发亡魂不爽地磨磨牙，决定放过这根咒钉——既然五条悟的死亡时间是十一个月后，现在这枚咒钉应该不会起到太大的作用，可能只是提前预备工作之一。他只要能够在对方所有的准备工作结束之前找到对方然后杀死，一切都不是问题。 那麽现在该去哪呢？ 夏油杰有点沉痛地叹了口气，还得回去用罗盘，可用一次真的好麻烦，又没办法随身携带——他要是以亡魂的形态还能操控咒灵就好了。 ———————————————————— “夏油说的被人盯上了是什麽意思呀？” 灰蓝发的人形生物趴在沙滩椅上晃着腿， “忽然说被人盯上了，然后又忽然说今天就先到这里，明明说要放两根咒钉的，结果只放了一根就回来了呢。” 它的语气似是抱怨，又带着不容忽视的冷意， “不会是借口吧，夏油忽然发现和咒灵合作其实是个坏主意，所以随便找了个借口就打算不干了？” 那条惨白的手臂一点一点延长着，向身侧的另一张沙滩椅伸去，然后被一个小小的虫形咒灵挡住了去路。被称作夏油的缝合线男人并没有被一连串的质问吓到，依然挂着看起来温柔的微笑， “怎麽会呢？我可是真心诚意地想要跟你们合作的。” 他假模假样地叹息一声， “还好漏瑚不在，不然听到真人你这番话，肯定会忍不住直接上来揍我了，不能这麽无根据地揣测啊。” 呵呵。 真人在心里冷笑一声，它是刚出生没多久，但不是蠢货，对方到底真心还是假意它早就看得清楚明了，更何况，这个诅咒师的术式还是对咒灵来说最为可怕的咒灵操术。只是一来，以它们目前的能力，想要悄无声息地杀死对方无疑是件困难的事情，二来，不论真心假意，这个诅咒师都确实给它们提供了很多帮助，不论他最后的谋划是什麽，只要它们的计划能够成功，那都无所谓。 “所以咯，到底为什麽说被盯上了呢？” 它收回手臂，状若无事地扬起笑脸，声音甜腻地询问， “是谁盯上了夏油，会对我们的计划产生影响吗？夏油是怎麽发现的呀？” 掩藏在夏油杰皮囊下的羂索不耐烦地轻撇了一下嘴角——要不是咒灵操术在吸收控制咒灵上的局限性，他早就想办法把这四个咒灵都吞了。不过现在反正还是要借助它们完成一些事情，这样安抚着自己，他保持微笑，简单解释道， “有被不知来自何处的莫名咒力黏上的感觉，穿透了我特意设置的小型隐匿符咒，所以一定是有人用什麽办法追查了我的行踪。” 这种来自外界的咒力穿透其实非常轻微，但羂索并不是一般咒术师，对咒力的波动极其敏感不说，已经存活上千年的诅咒师，对于咒术界各种歪门邪道的伎俩不仅了如指掌，有些甚至还是他自己发明出来的。 为了在计划开始之前，能够完美地隐匿夏油杰这具躯体的行踪，他不仅在挖坟的时候就注意留下了后手，还直接在夏油杰的身体上绘制了隐匿咒文，就算五条悟没有如他所想的一样不敢去祭奠夏油杰，而是在某日发现了夏油杰棺椁的异常，凭借着隐匿咒文，他也能够规避很多寻人用的咒术术法。 所以方才在咒高外侧树林中埋藏咒钉时，他才会第一时间就察觉了不对——虽然不清楚对方到底是用了什麽办法追查到了他，也不清楚追查之人到底是不是五条悟，但保险起见，他还是赶紧拉着真人回到了更加隐秘的据点中，钻进陀艮的领域里。 第28章 至于会不会对他们的计划有什麽影响，羂索眯起眼睛， “不清楚是谁在追查的情况下，我也不能早早断言。” 他安抚着灰蓝发的咒灵， “今天还是先不要出去了，在领域中能够隔断和外界的许多联系，就算对方的追查连领域都能穿透，那麽准确的追查方式，在使用上也必然存在限制，一天之内，对方应该不会使用两次。等到明天，我会去想办法调查一下。” 羂索垂眸。 舍弃了加茂家那个躯壳之后，想要调动留在总监会的势力，追查这些事情，其实是有点困难的，不过好在，夏油杰的躯壳也同样具有威慑力，利用真人，抓几个辅助监督审问一番不成问题。 ———————————————————— 羂索的推测没有错，使用罗盘确实有限制——对活人来说。 还好我已经死了。 夏油杰再次感受着咒力被抽血一样抽走的感觉，不由自主地感叹着。 随后，那双金棕色的眼眸中闪烁起淡金色的光芒，他第一次在现世主动使用预备管理员的权能，随着亡魂体内法则力量的飙升，咒力的吸取不出所料地慢了下来。 罗盘似乎有点愤怒地使劲抖动两下，指针重重地拍在表面，发出清脆的声响。 …… 夏油杰侧过头轻笑一声，然后看向指针的方向，还是和上一次使用一样，在看到指针下字符的同时，那些字符的意思就涌入了脑海中，他挑起一边的眉毛，有些疑惑地思索——伏黑甚尔怎麽会在东京市区？ 答案是，先来看看孩子。 相比起降落点在美国的夏油杰，伏黑甚尔难得的幸运了一次，直接降落在日本境内，所以找到伏黑惠所花费的时间也短得多，毕竟他只需要先找到几个还记得的诅咒师家里，然后看他们收集的关于五条悟的数据就行了，伏黑惠在被收养之后，一样也成了这些人的追查目标之一，只是迫于五条悟的存在，并不太敢动手而已。 此刻的疤嘴男人，像传统鬼片里的背后灵一样，漂浮着跟在伏黑惠的身后，看他认真听课的样子，若有所思地托着下巴。 “看出什麽来了吗？” 夏油杰的声音冷不丁地从他身侧响起，伏黑甚尔哼笑一声， “没看出什麽，不过这小子的头发很像彩。” 是吗？ 夏油杰看向伏黑惠，片刻后，点点头表示同意， “确实，真是太好了。” “哈？” “毕竟如果连头发都和你的发质一样的话，我真害怕悟会ptsd。” 夏油杰笑眯眯地回应。 ……啧。 伏黑甚尔顶了下腮，不耐烦地提问， “你来干什麽？” “你儿子的情况看起来还行，接下来几天我希望你能更多地帮我看一下悟身边有没有什麽异常。” “那你呢？” 伏黑甚尔不解，看五条悟身边是否存在异常本来就是他们此行的目的之一，就算心里不在乎，答应了彩的事情他也不会当作儿戏，但为什麽？ “我啊。” 夏油杰叹气， “我还是打算先回泥梨境一趟。” 第25章 ？？操术 回来的时间不太赶巧，虽然夏油杰在作出决定的时候就已经停止输送咒力，但结界咒钉的质量确实做得太好，以至于消耗咒力的速度极慢，直至天色将明，夏油杰才被法则察觉存在，送回泥梨境。 “虽然我是觉得甚尔还算靠谱啦……” 木村美惠忧心忡忡地递给夏油杰一串刚烤好的盐味烧鸟， “但是那也是在某些情况下哦？小杰你这样把他一个人留在现世，我……” “没关系的。” 夏油杰微笑着接过烧鸟，安慰道， “伏黑先生回到现世之后第一件确认的事情就是，惠确实被悟收养了。” “所以？” 木村美惠有点不明白，摆弄烧烤炉的动作也慢了下来。 “悟现在是五条家的家主，也是东京咒高的庇护者，有他在，惠当然能够安心长大。” 夏油杰点到即止地啃了口烧鸟，又吸了一口荞麦面，而木村美惠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悟先生活着，惠就能安心长大，但如果他在一年后死去的话，惠也会遭到牵连……？” “不止。” 提到这个，夏油杰的表情露出一丝嫌恶，他放下烧鸟，倒了一杯茶， “伏黑先生应该跟美惠姐说过吧，‘禅院家是个垃圾场’这种话，按照这样的说法来看，管理咒术界的总监会更是个巨大的垃圾堆，那些老头们叽叽喳喳吵吵闹闹——就像垃圾堆里的苍蝇一样。” ——第一次听到小杰说话这麽不留情面呢。 木村美惠有点惊讶，不过她也立刻反应过来，能让夏油杰这样平时喜欢端着架子，骂人都拐弯抹角的人，如此直白地贬低，这个所谓的“总监会”，只怕比夏油杰口中的垃圾场还要更加垃圾，一旦五条悟真的在一年后死去，留下父母双亡无亲无故的伏黑惠，那麽等待这位还没长成的十影的，只会是要麽被垃圾控制，要麽成为垃圾中一员的命运。 “所以，为了惠，也为了有脸回来见美惠姐，伏黑先生一定会认真替我盯好悟的。” 夏油杰满足地喝了口茶，叹出一口气，又重新挂起笑容。 也是。 木村美惠抬头看了看时间，随后一口闷干杯中的啤酒，拍拍夏油杰的肩膀， “都这个点了，管理员先生应该已经结束工作，我就不耽误小杰你的时间咯。” “啊，是吗。” 夏油杰把最后一口荞麦面吃掉，发现确实已经是上午十一点左右，他点点头，身影瞬间消失。 管理室内，五条知还躺在那个宽大柔软的沙发上，夏油杰摇摇头，感叹着， “五条前辈还真是喜欢这个沙发。” “当然啦——” 五条知拖长了声音， “沙发真是个好发明啊，我最讨厌跪坐了，超级讨厌，无敌讨厌，榻榻米也讨厌，沙发这样柔软又舒服的才是人类该有的座椅啊——诶，不对吧？” “诶，不对吧？” “哪里不对？” “哪里都不对啊！？” 黑发六眼猛地坐起身，震惊地看着夏油杰， “杰不是去现世了吗？这麽快就回来了？已经找到了杀死后辈小子的人？” “第一，是的，第二，是的，第三，是、也不是的。” 夏油杰在椅子上坐下，环顾一圈， “禅院前辈不在吗？” “小光还在警卫室那边，最近要统一训练，尤其是针对非术士出身也没系统学习过战斗技巧的那些警卫，他也挺忙的。” “啊，也是。” 毕竟有智慧型伪人这个不定时炸弹存在，提高警卫的能力才能守卫亡者公寓的安全。 夏油杰看向五条知， “那五条前辈，之前说的结界术大全写得怎麽样了？” “……还差一点吧。” 五条知眼神漂移起来， “先不要说我的事了，这不重要，反而是杰，刚才的回答也太可疑了吧。” …… 懂了，除了已经完成的第一章 以外，只写了一点。 夏油杰无奈地叹了口气， “去现世得到了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五条前辈想先听哪个？” “唔，坏消息？” 五条知还斜躺在那里，挑着眉做出选择。 “坏消息是，那个想要害死悟的人，确实是曾经谋害了五条前辈你和禅院前辈的诅咒师。” ！？ 五条知的表情严肃起来，他坐直身体，死死地盯着夏油杰， “好消息呢？” “好消息也同上，至少我们已经知道了敌人是谁。” 夏油杰抿着嘴， “但有一个问题必须解决。” 他掏出那枚结界咒钉， “我在现世，只能依靠白垩沙做成的咒钉来接触事物，如果只有身为亡魂的我自身，那麽现世的一切，我都无法触碰。” “……确实是个大问题。” 五条知摩挲着下巴， “如果杰不能触碰事物，不仅调查起来很麻烦，就算最后真的找到了那个诅咒师，也没办法杀死他。” “所以，我想要询问五条前辈一件事。” 夏油杰抬眸， “仓桥前辈当初，为什麽还能操控咒灵？” 而他却不能。 虽然在死前确实把所有的咒灵一次性释放和消耗了，但回到现世的短暂时间中，他也尝试过重新调服咒灵——可结果是失败，并不是不能调服，那个弱小的二级咒灵确实变成了咒灵玉，只是他完全没办法吃下。 “杰是问这个啊？” 五条知叹了口气， “杰是想要操控咒灵来帮你接触现世的事物，同时也能够杀死那个诅咒师吗？” 第29章 “是这样的思路，前提是我能够和仓桥前辈一样，以亡魂的状态控制咒灵。” “那是不行的。” 黑发六眼摆摆手， “纱织妹妹也告诉过你吧，咒灵、亡魂、伪人，在本质上的构造是完全相同的这点，只是咒灵和伪人都没有完整的灵魂。” “是的。” 夏油杰记得很清楚，也正因此，他才会对仓桥优产生好奇——为什麽她在亡魂的状态下，依然能够控制咒灵呢？ “因为优姐控制的不是咒灵。” 五条知的语气很奇怪， “杰真的想知道吗？” “……事实上，我已经有了一些猜测。” 黑发亡魂金棕色的眼睛闪过一丝暗芒， “仓桥前辈控制的那些‘咒灵’，实际上是伪人——和亡魂吧？” 五条知歪着头看向后辈，半晌，才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脸， “恭喜杰，答对啦。” 只是，听到肯定答复的夏油杰，却不知为何，半点都高兴不起来，紧抿着唇，想说什麽，又无从开口。 “别那麽严肃。” 五条知伸出手在虚空中掏了起来， “想要控制亡魂，条件是非常苛刻的，按照优姐的话来说，咒灵操术实际上确实是对咒力和灵魂的操控能力，可组成亡魂本身的，并不只有咒力和灵魂，记忆、羁绊、情感……这些都是咒灵操术没办法控制的内容，她所调服的亡灵，也大多是被伪人啃噬到状态已经和伪人或者咒灵差不多的那种。” 因为亡者公寓一开始的人手实在是有点过于匮乏，不想办法多增加点帮手的话，一个人是绝对忙不过来的。 那些被调服的亡魂，也都在亡者公寓的管理体系走上正轨后，被释放并保管在一楼的几个房间中，静静地吸收着泥梨境的咒力和空气中极其微小的灵魂碎屑，等待着灵魂能够重新拼凑完整的那天。 五条知一边解释，一边掏了半天，终于找到那本仓桥优的手记，动作轻柔地递给夏油杰， “总之，虽然我也觉得咒灵也好，伪人也好，居然和亡魂的构成一样这种事情听起来非常的奇怪，似乎模糊了救人的意义——反正大家最终都一样嘛。可这并不意味着你曾经的坚持是假的。” 也许来到泥梨境后，有些过怨咒灵能够成为亡魂，有些亡魂会在意外中沦为伪人，但在曾经身为人类的时候所说的话，所做的事情，所过的人生都不是虚假的，在那时候得到的拯救也不是虚假的。 “有些时候也要反过来，不要只看本源哦，表面也很重要。” 黑发六眼的语气温柔， “泥梨境的存在似乎模糊了生死的界限，可这里是只有死亡才能到达的中转站。人的一生就是人的一生，上一世是什麽，死后变成了什麽，都不是活着的人需要考虑的问题——只有属于人的一生，哪怕只是轮转无数次的灵魂体和咒力某一个阶段中偶然为‘人’的片刻，但对于人来说，这就是唯一的真实。” “五条前辈，有时候还真的挺靠谱的。” 夏油杰沉默片刻，接过手记，无奈地笑了起来。 “什麽叫做有时候挺靠谱的！？” 五条知愤怒地反驳， “我一直都很靠谱好不好！而且给我尊重前辈啊小杰！” “好好好——” 夏油杰已经开始看手记中的内容了。 ———————————————————— ……啊？ 禅院光很迷茫， “所以为什麽是我来陪你一起尝试？” 明明是五条知找的手记，而且他也清闲多了吧！？ “五条前辈说他不能擅自离开亡者公寓。” 夏油杰笑眯眯， “更何况相比五条前辈，还是禅院前辈更靠谱一点，有禅院前辈在，我才敢放心地尝试。” 禅院光看了看面前一堆一堆蠕动着前行的雪白蚕蛹，叹了口气， “行吧。” 第26章 伪人操术 原初形态的伪人是没办法被调服的。 抓来好几个还是蚕蛹形状的伪人挨个尝试后，夏油杰得出结论。 “大概是因为，他们还没连接上大群意识，体内的灵魂碎片过于细小？” 禅院光推断， “就像优姐不能操控拥有完整灵魂的亡魂那样，咒灵操术虽然能够无条件地操控灵魂碎片和咒力，但在灵魂碎片的大小上存在限制。” “应该是吧。” 夏油杰皱着眉头，将手上的蚕蛹伪人杀死，扔进背篓里——反正就算没办法调服，也可以带回去合成白垩沙，他一边将地面上的蚕蛹清理干净，一边抬头看向远处长长的，等待进入亡者公寓的队伍， “但如果不能调服蚕蛹形态的伪人，想要找到已经连接上大群意识的伪人，似乎有点困难。” 直接在队伍中搜索似乎是个方便的办法，但夏油杰知道这并不可行——亡魂队伍所在的位置，是亡者公寓结界面向死亡沙海唯一的出入口，为了防止伪人在这里袭击亡魂，神特意设下规则，所有排进队伍中的存在，都只能跟在队伍中缓慢前行，完全没有自由行动的能力。而与之相映射的，任何人也无法攻击队伍中的存在，想要让队伍中的亡魂或伪人脱离限制，除非拥有管理员权能，或是给予对方至少等同于预备管理员的权能。 “如果从队伍中寻人，就会触动神设下的规则。” 禅院光也清楚这点，他摇摇头， “虽然我和知的观点都是神即使知道了我们在做的事情，也不会介意，但再怎麽说，以权谋私、擅离职守、插手现世的事务……” 还是尽量别让神发现比较好。 “那只能再深入了。” 夏油杰看向前方，思索片刻， “禅院前辈以前有来死亡沙海里找过伪人的据点吗？” “没有。” 禅院光回答得很干脆， “一来没时间，二来没兴趣。” 伪人是不可能被全部消灭的。 咒力、情绪、灵魂三位一体，是神和法则创造整个世界的基石，而三者的随意排列组合，在现世会诞生生物，咒灵以及伪人。 “听起来真是令人绝望。” 夏油杰垂眸，用听不出情绪的语气回答。禅院光看着他，无奈地叹息一声， “但绝望的对面也存在希望不是吗？如果没有咒灵和伪人的咒力，也许就会有更多的灵魂碎片变成死亡沙海中不起眼的透明砂砾。” 黑眸的十影轻柔地拍了拍后辈的肩膀， “有很多事情我们都无法改变，只要能够在目之所及的范围内，用力所能及的方式，守护想要守护的人就够了。” 没有人是救世主，也没有人应该做救世主。 夏油杰沉默半晌，抬起头来，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 “嗯。” 他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做停留，迈着步伐向前走去的同时，语气平静地分析起来， “以目前的情况来看，每日诞生的伪人，应该有很大一部分都在连接上大群意识后，直接被食欲驱使着，走到了亡魂队伍里，只有一小部分曾经成功逃脱，或是天生灵魂碎片较大，能够拥有一定思维能力的伪人，才会在死亡沙海中逗留。” “那他们会在哪里呢？” 禅院光跟上夏油杰的脚步，看了看他走的方向，有点疑惑， “死亡沙海从概念上来说是不存在面积的，如果没有明确的查找方向，那我们无异于大海捞针。” “所以这时候，我们需要一个强有力的外援。” 夏油杰前进的方向，是返回亡者公寓的方向，他口中的外援，自然也不言而喻。 ———————————————————— “……我一开始就说了，我可以帮忙。” 土御门纱织有点孩子气地皱了皱鼻子， “是你们不让我去的，现在又说要带着我出去？” 嘛…… 夏油杰眨眨眼，语气诚恳地解释， “纱织妹妹说过，你自己每次通过大群意识向附近的伪人传递消息的记录，都会记载在大群意识的共享信息中，所以你每多出现一次，那个真正的智慧型伪人发现你的概率就高一分，我们不能确定它有没有什麽办法可以通过大群意识影响你，所以当然还是谨慎为上。” 事实上，就算是这次请求帮助，他也没打算让土御门纱织再故技重施地直接将伪人喊过来。 土御门纱织有点疑惑地歪歪头， “那要我怎麽做呢？” “听它们的位置。” 夏油杰微笑， “只要听就可以，判断距离最近的伪人处于什麽方位，距离多远，我就可以直接去尝试调服。” 简单来说，就是把土御门纱织当雷达用。 “……好吧。” 异眸的女孩抿着嘴点头。 第30章 虽然夏油杰也只是突发奇想，但好在这个奇思妙想确实有用。 土御门纱织坐在禅院光怀里，一边静心判断大群意识中嘈杂吵闹声音的来源，一边皱着眉头给夏油杰和禅院光指路，没多久，夏油杰就找到了第一个人形的伪人。 和最早碰到的那只刚诞生的不同，这只伪人看起来似乎有些智商，它迷茫地看了眼土御门纱织，又盯着夏油杰和禅院光看了许久，好像在思考两人到底是不是同类，而且，还思考出了结果——不是。 伪人拔腿就跑，夏油杰“啧”了一声，有点怀念生前怀揣6000多咒灵，还有一仓库咒具可用的时候。 眼下，他也只能拔腿便追，几个跳跃拦住伪人的去路，随后屏息凝神，用力道刚好的一记黑闪把伪人打得晕死在地。 失去意识的伪人身上原本做好的伪装开始扭曲着晃动起来，夏油杰闭上眼，一边躲避着ol装吊带袜五条悟的视觉冲击，一边伸出手，调动体内的咒力，尝试将眼前的伪人判定成咒灵。 伪人哀号起来，土御门纱织的脸色也变得有些苍白，禅院光抱着她向后退了几步， “大群意识里有消息吗？” “它在哀号。” 土御门纱织甩甩头，但大群意识的传递是通过灵魂的链接，显然并不能被屏蔽，女孩盯着伪人的身形，深呼吸几下，让自己慢慢适应这突如其来的噪音。 还好，伪人的挣扎没有持续多久，咒灵操术终于展现了它真实的能力。 在夏油杰的注视下，小巧的乳白色咒灵球——伪人球？逐渐在他手中成型，伪人的身影也随之彻底消失。 “看起来是成功了？” 禅院光看土御门纱织的脸色已经恢复正常，抱着她走上前，好奇地看了两眼， “好像和优姐的伪人球不太一样？” 在有限的相处记忆里，他似乎记得仓桥优的伪人球虽然同样闪亮，但却是发灰的颜色。 “那是因为母亲的调服对象是灵魂碎裂的亡魂。” 土御门纱织轻声解释， “纯粹伪人的话，确实是白色。” 至于咒灵就是黑色，放在一起，大概刚好是个完美的渐变。 ……感觉又像是神的恶趣味设置。 夏油杰无奈地摇摇头，随后看着大约只有咒灵球三分之一大小的伪人球， “继续向前吧，多调服一些。” 他也注意到了刚才土御门纱织脸色的不对，柔声劝慰， “纱织妹妹可以多忍耐几次吗？” “可以的。” 土御门纱织声音坚定， “这也是为了我们共同的目标。” ———————————————————— “哇……” 五条知看着地上的一大筐雪白蚕蛹，旁边的一满罐透明砂砾，还有桌上的摆放整齐，宛如三色团子的一整盒白色圆球，发自内心地感叹， “不愧是小光和杰，效率真是太快了。” 黑发六眼的语气除了感叹还有兴奋， “那现在呢？杰调服完伪人，直接再去现世？还是说——需要我做什麽？” “我能够调服伪人，但伪人是否能够触碰到现世的事物，还无法确定。” 夏油杰挂着笑容，又把之前的那个巨型研钵从管理室的储物空间里掏出来， “结界咒钉往返一次的时间太长，为了避免浪费时间，还是双重准备比较保险。” “我已经画好图纸了。” 禅院光把手上的一沓白纸递给五条知，后者看了看，神情怪异起来， “匕首，夹子，长棍这些我都能理解……但这个是干什麽用的？” 他单独拎出那张图纸——上面画着一只人手。 “咳咳咳。” 夏油杰尴尬地清了清嗓子， “这个是我的想法，最好是能够直接做成和我的手动作相连的形式，因为感觉有时候，还是直接用手会比较方便。” “……” 行吧，勇敢六眼，不怕困难。 五条知深吸一口气，飞速把所有的蚕蛹和沙砾合成白垩沙，又飞速搓好了几根备用的结界咒钉和其他图纸道具，最后将剩余的白垩沙堆在一起，精雕细琢起来。 趁着黑发六眼忙活的功夫，夏油杰回了一趟自己的房间，吞下伪人球。 意料之中的是，伪人球和咒灵球的味道并不一样，而意料之外的是，伪人球吃起来，除了淡淡的苦味，没有任何多余的恶心感觉传来。 夏油杰吃完一颗后愣了片刻，才不自觉地笑了起来，随后将剩余的伪人球都吃了个干净。等他再次回到管理室时，五条知已经做好了那只义手， “我用傀儡咒文修改了一下，能做到控制，但具体准确度不是很高。” 难得从黑发六眼的口中听到这样自谦的话，夏油杰笑眯眯地接过义手， “没关系，这样就够用了。” 最终，除了义手和那把小匕首以外，夏油杰没多带其他的东西。 他跳下升天之井，然后看着眼前的金字塔，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第27章 危急关头 埃及真是个神奇的地方。 夏油杰看着一只人面狮身兽模样的二级咒灵静静地趴在地上的样子，颇感遗憾地叹了口气——虽然级别不高，但他从来没收集过这种类型的咒灵，如果不是现在就算把咒灵搓成咒灵球也没办法吸收调服，他高低得在埃及花小半天的时间转一圈，多弄点当地特色咒灵再走。 可惜，他已经是个死人，咒灵操术还能操控伪人已经是意外之喜，想像活着的时候一样操控咒灵根本就是痴心妄想。 依依不舍地从人面狮身兽咒灵身上移开视线，夏油杰飞高了身体，朝着最近的城市前进。好消息是，他的运气虽然不能说很好，但至少也没有特别烂，他被传出升天之井后见到的那个大约就是鼎鼎大名的胡夫金字塔——因为旁边就是开罗。 夏油杰在开罗国际机场搭上一班飞往东京的航班，又在航向固定后提高速度甩开飞机。饶是如此，等他好不容易回到东京时，时间也已经是下午。 五条悟不在高专。 夏油杰从最后一间教室中出来，思索片刻，决定还是先去试试把罗盘拿出来，如果伪人真的能接触现世事物的话，也顺便把剩下的两件咒具都带出来，再找个机会丢到五条悟附近，毕竟他活着的时候尚且能放在眼皮下天天盯着，可现下盘星教总部已经人去楼空，这三样咒具再放在那里，随便谁过去都能拿走，危险系数有点大了。 这样想着，夏油杰走出教室，又往高处飞了飞，准备回总部。只是还没等他确定方向，五条悟就突兀地出现在面前。 ——好近。 黑发的亡魂一瞬间睁大了眼睛，看着那张即使被黑色的眼罩蒙住了三分之一，却依然漂亮又精致的脸，只是这张脸的主人似乎不是很开心，淡粉的唇紧紧抿着，唇角也向下弯出弧度。 隔着朦胧的黑色布料，夏油杰也能想象得到其下那双瑰丽的眼睛，现在会是什麽样子——五条悟生气的时候，眼睛里惯常的生机和灵动会被埋藏起来，所有的情感也都消失不见，只留下六眼无机质的光芒，此时如果被这双眼睛看上一眼，就会宛如被神明注视一般，颤抖着恐惧起来。 五条悟有点疑惑地看了眼眼前的空气，不过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他收拢发散的思绪，向下扫视一眼，确定学生们都不在咒高的教室后，掏出手机，随意地拨通了一个号码。 “嘟——嘟——嘟——” 夏油杰听到电话那头传来忙音，然后就看到五条悟的面色更加阴沉，他又拨打了另一个电话，这次很快就被接通了， “家主大人？” “告诉总监会。” 五条悟没心情跟族里的烂橘子唠嗑，他的声音和语气都是夏油杰从未听过的冷漠， “如果真希和棘出了什麽事情，我会挑一个好日子，宰几个长老大人，祛除一下咒高的晦气。” 说完，五条悟就挂断了电话，开始噼里啪啦地打起字来。 真希……和棘？那个禅院家的猴子，还有咒言师家族的末裔？他们怎麽了？ 夏油杰好奇地绕到挚友身后，看着挚友编辑的邮件： 收件人：伊地知洁高 狗卷棘和禅院真希的任务单。 ——送信人：五条悟 看到这里，夏油杰也反应过来了。大概是有人在两名学生的任务中做了手脚，可能是虚报了任务级别，也可能是虚报了任务对象，总之，这两名学生现在都处于危险中。 真恶心。 黑发亡魂垂眸，想起亡者公寓中的灰原雄，以及灰原雄死后认识的一些朋友们——也都是少年或青年便死于任务的年轻咒术师。 伊地知的回信很快，五条悟大致扫了一眼，夏油杰刚看到地名，挚友的身影就又瞬间消失不见。 第31章 “……不是吧。” 有声音从一旁传来，夏油杰抬眼看去，是咬牙切齿地判断出五条悟瞬移方向后，匆忙追着五条悟飞过来的伏黑甚尔，对方的神情没比方才的五条悟好到哪里去，此刻看到他，更是直接垮着脸，就差没把“我不干了”四个字写在脸上， “既然你回来了，那我就回去休息。” 伏黑甚尔打了个哈欠，声音听起来有些有气无力， “今天晚上，啊不对，明天吧，明天上午，还在这里见面。” ……？ 夏油杰不解，但伏黑甚尔的脸色着实差到极点，他也只好点点头，看着伏黑甚尔直接奔着校舍的方向飞过去，大概是打算在里面休息一会儿。 真奇怪。 黑发亡魂撇着嘴，回忆起地名，朝着大概的方向飞去。 —————————————————— “狗卷，你去那边。” 禅院真希握紧手中的长刀，谨慎地看着那个明显不是一级的咒灵。 “……” 狗卷棘沉默地点了下头，小心翼翼地打算从一旁绕过去，可惜，咒灵并没有如两名学生所想的一样，被禅院真希吸引注意力，而是转头看向蒙着脸的白发少年，连迟疑都没有，就直接扑了过去。 ——！ “停下！” 白发少年大喊一声，咒言出口的瞬间，声带就传来略微撕裂的痛感——咒灵的级别和咒力都比他要高一些，才会造成这样的反噬，所以，这至少是个特一级咒灵。 他一把拉住禅院真希的手，急速向后跑去，但咒言的控制也已经快到达极限。 “吼——————” 咒灵的号叫声震动着楼层，废弃的办公楼内所剩不多的桌椅一个接一个地倒下，禅院真希撇开狗卷棘的手，冷静地分析战局， “特一级咒灵，我去拖住他，狗卷你去发邮件，那家夥现在应该没什麽事情，希望他尽快赶过来。” 少女的想法很好，可惜的是，此处并不是只有一只咒灵。 另一只半人形的咒灵蠕动着钻破了楼板，整层楼都明显地向一侧倾斜过去，狗卷棘眼疾手快地抓住柱子，借力跳到高处，还没掏出手机，半人形咒灵下半身章鱼一样的触手就打了过来。 叮！ 禅院真希用长刀抗住第一只咒灵的攻击，又转身反手砍下那只触手，少男少女背靠背贴在一起，狗卷棘举起手机示意， “木鱼花。” 屏幕裂了，没办法。 “……那就只能打了。” 禅院真希的手机在刚才咒灵突然变成特一级的时候就被打飞出去，不过， “两只特一级咒灵而已。” 少女的声音平静，却在下一刻就跳起来，长刀劈向面前咒灵的头部，狗卷棘的咒言也同时到达， “不许动！” “咳——！” 身为二级咒术师的白发少年，控制一级咒灵自然不在话下，但特一级咒灵，还是两只，瞬间的反噬令他没忍住咳了起来，他从怀里拿出一小瓶止咳药，撕开瓶口灌了下去，扭头看向禅院真希。 而禅院真希的表情有些凝重——那只咒灵被劈开后，居然直接顺着刀口的位置分裂成了两只，虽然知道特一级咒灵大多数都会拥有相比普通一级咒灵来说更加特殊的能力，但这种也有点过分了吧？ 少男和少女正在想办法杀死咒灵，夏油杰已经提前五条悟一步赶到了现场。 倒不是五条悟瞬移的速度还没夏油杰飞得快，而是他看了两眼之后就在楼顶找了个椅子坐下等待了——正如禅院真希所说“两只特一级咒灵而已”，并不是他想象的特级咒灵，虽然比起任务单上的“一级咒灵一只”难搞一些，却也不会真的威胁到狗卷棘和禅院真希的性命。 所以，就算是给学生们锻炼一下了，他在这看着，也不会出什麽事。 反而是夏油杰，无语地看了挚友一眼后，还是穿过楼板，来到了两名学生所在的楼层，旁观起来，一方面，是不希望小咒术师又在这种狗屎一样的任务中牺牲，另一方面，他有种隐约的预感，任务中咒灵的级别忽然飙升，也可能和那个千年诅咒师有关。 章鱼脚咒灵已经被两人合力祓除，但战斗尚未结束，禅院真希无视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看着遍地乱跑的十几只分裂咒灵，觉得头大极了， “这家夥也太无赖了吧？” 狗卷棘喝光了一瓶止咳药，拉住禅院真希，比画了一下范围，禅院真希皱着眉点头。夏油杰也大概看明白了，小咒言师想的是让同期把所有咒灵赶到一起，再用咒言一次性解决，防止它再次分裂逃离。 计划实施得很顺利，随着一声“消失吧”，分裂形成的小咒灵们都哀号着化为飞灰，但楼层的角落里有什麽东西闪动一下，也在咒言的命令下同样消失了。 磅礴阴森的咒力瞬间奔涌而出，袭向两名学生，而刚以为解决了所有问题的禅院真希和狗卷棘本就筋疲力尽，还放松了警惕，此刻竟然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楼顶的五条悟站起身，瞬发的“苍”贯穿整栋楼，避开支撑柱和承重墙，打出一条通路，但他却没下来，而是有点迷茫地呆在原地。 因为夏油杰已经下意识地召唤出了咒灵——哦，是伪人。 白发蓝眼的伪人挡在两个学生面前，扛下了未知的攻击，实在是令人感动的一幕。 ——如果它身上没有穿着那身被调服时的ol黑丝装的话。 第28章 怒不可遏 “……” “……” “……” 空气寂静得像是冻结的冰。 禅院真希和狗卷棘都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前突然出现的都市丽人“五条悟”，一时之间甚至忘记了自己危险的处境，也没注意到那道从楼顶直至地面的信道。 直到被咒言解放了特定封印的特一级咒灵再次袭来，禅院真希才回过神，拉着狗卷棘往一边躲去。 “感觉我的眼睛要瞎了。” 黑发少女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掏出手机准备拍照，而手机却在下一刻被人从头顶拿走了， “遇到这种事情居然第一反应是留下老师的丑照吗？老师真是好伤心哦。” 五条悟瘪着嘴，装出委屈的模样， “认真看看，那才不是老师呢~” 虽然表情可爱，声音也荡漾着，但白发六眼看向伪人的眼神，是隔着漆黑的眼罩也能感觉到的寒冷刺骨——一个长得和他一模一样的人形咒灵？穿着打扮还如此奇怪，难道是特意制造出来羞辱他的？ 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这个咒灵的身上，带着杰·的·气·息·。 捏在禅院真希手机上的手不自觉地加大了力度，直到可怜的手机不堪重负地传来“啪嚓”声，从屏幕中央碎裂开来，他才瞥了眼手机，随意地丢给脸色已经很不好，却又不太敢开口的学生， “抱歉，真希，回去送你一个新的。现在老师要先处理一下这个恶心的脏东西。” 五条悟清澈的声线听起来依然随性，但任谁都能察觉到，声音背后压抑着的愤怒情绪。 尤其是身为挚友的夏油杰。 说实话，黑发亡魂也没想到，这些伪人被调服后，居然会在所有人面前都呈现出五条悟的样子，也许是因为咒灵操术在调服咒灵时就会将所调服的咒灵固定在调服的那一刻，而在他调服这些伪人时，伪人在他的“世界”中呈现出五条悟的模样，因此他所调服的所有伪人，都会固定成五条悟的样子。 夏油杰顺着这个思路想了想，突然不寒而栗——他的咒灵空间里，现在有足足74个穿着各式各样衣服的五条悟。 他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恨不得能时间立刻倒退一分钟，把刚才下意识召唤伪人的自己当场敲晕，也好过现在卡在这样不上不下的尴尬局面中。 就这样放任五条悟抓住伪人？ 还是立刻召唤回伪人，让五条悟扑个空呢？ 从理智上来说，夏油杰觉得选项a是更明智，也更好的选择，反正以五条知的说法，伪人和咒灵在六眼的视野里其实没有多大区别，就算五条悟抓住了伪人，也查不出什麽所以然，顶多是他好不容易收集来的伪人还没发挥什麽大用就牺牲一只而已。 但在五条悟随手将那个从封印中钻出来的特一级咒灵祓除，然后朝着伪人发出攻击时，夏油杰条件反射地操控着伪人躲开，并同时召唤出另一个伪人试图反击。 好消息，这个伪人没穿ol黑丝。 坏消息，这个伪人身上穿着美式辣妹风皮衣短裤。 …… 果然还是死了算了。 可他都已经死了还能再死一遍吗？ 夏油杰两眼一黑，感觉看不到自己的未来。 五条悟的脸色也黑得不遑多让，他看着两个咒灵“五条悟”，气得笑出了声， “真有趣啊，藏头露尾的家夥。做出两个和老子一样的咒灵，是暗恋老子吗？” 第32章 悟连自称都换成了“俺”！ 该怎麽办。 夏油杰抱着头冥思苦想，之前他还在苦恼身为亡魂，在现世无法触碰也无法被看到的问题，现在却已经开始感激起来——还好悟现在看不到他。 思索一秒后，黑发亡魂站起身来，作出决定。 总之，还是先溜之大吉。 ———————————————————— “……” 狗卷棘悄悄戳了戳禅院真希，黑发少女低头看过去，白发少年手中尚且完好的手机屏幕上闪烁着一行字：五条老师的脸色好差劲。 ……这还需要你特意说吗！？ 从刚才那两个咒灵“五条悟”消失之后，五条悟本尊已经站在原地静默了五分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两名学生只能看出来他的脸色一直都没好过，中间似乎是想到了什麽不妙的东西，还一度更黑过几次。 但就这样僵在这里也不是办法，禅院真希叹了口气，从废墟中站起身来，开口建议道， “先回学校吧，辅助监督还在外面。” “鲑鱼。” “好哦。” 五条悟眨眨眼，瞬间换上一副笑脸， “刚才的事情，真希和棘暂时先别告诉任何人可以吗？” 白发六眼的话语是请求的问句，语气却是不容置疑的肯定。 禅院真希和狗卷棘已经从刚才出现的“五条悟”身上奇怪服饰的冲击中回神，此刻再次思考，也觉得不论是突然从一只一级咒灵变成两只特一级咒灵的任务，还是最后又出现的新的特一级咒灵，抑或是挡下了咒灵攻击救下他们的咒灵“五条悟”，每个环节中都充满了奇怪的疑点，因此对于老师的要求，也并不觉得奇怪。 只是， “那只咒灵一开始确实是为了救我们才出现的。” 坐在回程的车中，禅院真希回忆着当时的细节， “他出现的瞬间，就转过身挡住了另一只咒灵的攻击，在那之后也毫无攻击我们的意思。” “鲑鱼。” 狗卷棘点点头。 五条悟当然也记得，六眼看得更加清晰，直到他主动攻击之前，那只咒灵都像是被什麽命令着一样一动不动地待在原地，保持着最初抵挡攻击的动作。 这样的行为，加上人形咒灵身上他绝不会错认的来自夏油杰的气息，很容易使他联想到一种情况——夏油杰还活着，那只咒灵是夏油杰使用咒灵操术操控的，才会有那般诡异的行为。 六眼神子的情感为这个猜测欢呼雀跃，却又在下一刻就被理性压倒在地。 那是不可能的。 因为杰死了。 五条悟有些怔愣地看着双手，似乎又有冰冷黏腻的触感顺着指尖一路向下，将他的心脏都包裹在内。 他亲手杀死了杰。 “悟？五条悟！” 禅院真希皱着眉呼喊老师的名字， “已经到学校了。” 少女的声音停顿一下，带着微弱的关心， “我不会把这件事写进报告里，但是那个咒灵的样子很明显是……” “是冲着我来的。” 五条悟耸耸肩，扬起轻松的微笑， “没关系，不用担心。毕竟——我可是最强啊。” 话是这麽说，但今天的事情不调查是不可能的。 白发六眼先去了一趟总监部，象征性地炸了几扇屏风后，语气平淡地威胁， “我最近会很忙，你们最好别再给我添乱。” 他笑眯眯地抓住其中一个被炸开屏风的总监会长老稀疏的白色长发，完全没在意那张皱巴巴的老人面皮都被他拽得绷紧的样子， “记清楚了哦，否则下次我炸的，就不只是屏风那麽简单了。” 五条悟没有在开玩笑。 被抓着头发的长老恐惧得心跳加速。 他的语气和大半年前非要保下乙骨忧太时是一模一样的认真——甚至还要更认真一些。 直到五条悟离去许久之后，总监会才又吵闹起来。 ———————————————————— 五条悟做了什麽，夏油杰不清楚，他暂时也不太想搞清楚。 离开那个尴尬到极点的场景后，他先回了一趟盘星教总部，用白垩沙义手柄三个咒具都拎起来，又飞速赶回咒高，将诅咒罗盘藏在自己曾经的宿舍床下，再将其他两件咒具扔到路上，等着路过的幸运学生捡到上交。 随后，他一间一间校舍摸索过去，终于在一个空的教师校舍内找到了还在呼呼大睡的伏黑甚尔，毫不留情地把后者喊醒。 “……” 伏黑甚尔看起来非常不愉快，但夏油杰懒得管他， “你跟着悟这三天有发现什麽吗？” “有。” 伏黑甚尔打了个哈欠，语气讽刺， “我觉得你没必要再找什麽‘害死五条悟的人’了。” “？” 夏油杰疑惑地皱起眉， “正经一点。” “我很正经啊。” 伏黑甚尔冷笑出声， “我已经知道五条悟的死因了。” “！？” 夏油杰试图拽住伏黑甚尔的领口，伸出的手却从伏黑甚尔的身体中穿了过去——来到现世后，甚至连亡魂之间都无法再触碰彼此， “你说什麽？” 伏黑甚尔看着他急切焦躁的样子，翻了个白眼，不再逗他， “如果没有反转术式，六眼小鬼一定会过劳死。” “……哈？” 夏油杰有点愣住，而伏黑甚尔满是怨念地数起来， “三点半起床，先出去做两个任务，回来规划课程内容，上课，带学生出去的时候偶尔偷懒打个盹，晚上继续开会，写报告——他一天只睡三四个小时。” 害得他也几乎三天都没合眼，两眼一睁就是追着五条悟跑，要不是怕夏油杰告状，回去之后木村美惠生气不理他，再加上确实是自己答应过的事情，疤嘴亡魂早就不干了。 夏油杰沉默片刻，狞笑一声， “总监会是吧。” 当夜，总监会剩余的屏风都被凭空浮现的小刀划了个粉碎，地面也被莫名炸掉，连房梁都被设了巧妙的机关，在第二日清晨几名提前到来的长老进入屋内后突然断裂，整间屋子也轰然倒塌。 不过，这一切都和惯常翘了早会的五条悟无关。 他站在五条家祖坟中，那个给自己准备的坟墓前，不敢置信地摘下眼罩，六眼的视力穿透了坟茔和棺椁，诚实地反馈出其中稀薄到几乎不存在的咒力——那里已经空无一物。 第29章 擦肩而过 轰—— 五条家族祖宅，正厅中原本各自忙活的五条家族人都瞪大了眼睛，呆滞地看着被直接炸得粉碎的正门，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把管理墓园的人找出来。” 炸碎大门的五条悟，说话的声音听起来倒是平稳而冷静，似乎没有发生什麽大不了的事情，但在场的众人身为五条家族人，深谙六眼神子性格，哪里会感受不到那份平静只是流于表面的伪装，其下压抑着的，是极热的愤怒和极冷的杀意。 “……悟大人，您稍等，我这就去请健长老过来。” 一名管事模样的中年妇女先反应过来，恭敬地弯下腰。 “哦，五条健，是他在管理墓园。” 五条悟似乎想起了什麽，冷笑一声， “不用了，我自己过去，你们该干什麽干什麽。” “是。” 中年妇女对周围的人使着眼色，示意他们先把大门四散的碎片收拾起来，随后又赶在五条悟离开前温声提醒， “悟大人，健长老现在应该去长老院开会了。” 五条悟点点头，下一秒，身影消失在原地。 …… “家主大人这是怎麽了？” 五条悟离开后，众人面面相觑，好半天，才有人忍不住问出声来。 “谁知道，反正看起来五条健要倒大霉。” 另一道声音幸灾乐祸地响起，是个穿着和服的青年， “早就看这个和总监会勾勾搭搭压榨五条家的烂人不爽，这下有好戏看咯。” “行了，别乱说话。” 中年妇女——祖宅管事五条玲子皱着眉安排道， “悟大人要做什麽，不是我们可以胡乱揣测的。凉介，你去联系彻也，让他抓紧时间找人重新定做大门。” “好哦。” 被称作凉介的青年撇撇嘴，离开了正厅。 不过，他的话倒是一点没有说错。 五条健倒大霉。 原本正在开会的五条家会议室内，其余的长老们都看着突然闯入的五条悟，以及被他掐着脖子拎起来的五条健，脸上的震惊和方才正厅中见到五条悟炸碎大门的众人别无二致。 “五条……悟……你发什麽疯……！？” 五条健努力地扒着那只死死钳在他脖颈上的手，却被无下限隔开，不敢反抗，也无力反抗的中年男人只能一边奋力踮起脚尖，一边用所剩不多的肺部空气质问， 第33章 “你要……滥杀无辜吗！？” “滥杀无辜？” 五条悟脸上挂着和往常一样的随性笑容，但配上那双毫无笑意的无机质蓝眸，却令人无端的背后发冷， “滥杀无辜的前提是什麽？啊，对，首先这个人要是无辜的，对吧？” 他的声音也和往常一样清朗，还带着些孩子气的可爱尾音，只是平日里会忍不住教育他说话要严肃的长老们，此刻却只敢唯唯诺诺地瑟缩在一旁，听他继续用这样的语气说话， “但我觉得你一点都不无辜呢。” 五条健沉默着没有答话，不是不想，而是不能——他的脸已经充血成紫色，嗓子里只能挤出无意义的“咳咳”声。 “悟，有什麽事情好好说。” 在长老们期盼的眼神中，会议室中坐在主位的中年男人开口劝阻， “如果健真的做错了什麽，也要让他死得明白才对。” “……说得对。” 五条悟撇了下嘴，把五条健扔在地上，嫌恶地甩了甩手，将一旁的椅子拉过来坐下， “那就解释一下吧，五条健。” 他的语调变得怪异而冰冷， “为什麽杰的尸体不见了。” 啊？ 杰……？ 几名长老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陷入沉思。主位的中年人也沉默良久，才有点不确定地开口打破屋内寂静到凝滞的空气， “悟，你是说……夏油杰的尸体吗？” 夏油杰的尸体和五条健有什麽关系？ “是哦，杰就埋在老子的坟里。” 五条悟语气轻巧地继续反问，那双瑰丽的眼睛一眨不眨地凝视着还在大口喘气的五条健，令后者宛如置身冰窟， “现在杰的尸体不见了，负责管理祖坟墓园的人，是不是有最大的嫌疑？” …… 不是？ 等一下？ 你说夏油杰埋在了哪里？ 主位的中年人——五条家上代家主，五条悟名义上的父亲五条廉终于也绷不住严肃的面具，不敢置信地看着完全没在意自己说了什麽，还在等待五条健回答的五条悟。 ———————————————————— 现在五条悟正在五条家做什麽，夏油杰完全不知道。 昨晚为了给挚友出气，去总监会偷偷大闹一场，又布置下陷阱后，黑发亡魂就重新回到了咒高那间曾属于自己的校舍，安心地休息了一夜。此刻，他盘腿漂浮在半空中，看着清晨阳光映射下闪耀着金属光泽的诅咒罗盘，托着下巴沉思起来。 这几天忙活了一通，有坏消息也有好消息。 坏消息是，现在能够确定的信息有且只有两个：其一，暗中谋划杀害五条悟，并且将在一年后成功完成这一目标的人，就是六百年前设计杀死五条知和禅院光的那个人；其二，这名诅咒师的能力是以替换脑子的形式更换自己的身体，同时，还能使用所替换的身体原本的术式。 好消息是，这两个信息都十分重要，只要能够顺藤摸瓜地查下去，就一定能够瓦解阴谋，让五条悟死亡的结局化为泡影。 除此之外，还有一点不太能确定的信息——关于诅咒师的外表特征。 禅院光对加茂和人的印象很深，黑眸的十影很肯定地告诉夏油杰，加茂和人在某天突然额头受了伤，从此头上一直戴着绷带，而当他解开绷带后，额头上就有了一道极为明显的缝合疤痕，在那之后不久，他就设计用咒灵引禅院光踏入陷阱，令后者不得不召唤魔虚罗，同时还诱骗五条知赶往现场，最终一箭双雕，让所有人都以为五条知和禅院光不知为何忽然拼死互搏，同归于尽。 所以，禅院光推断，额头的缝合线也许就是那名诅咒师使用术式更换身体的代价。 如果是这样，那不论那名诅咒师现在在谁的身体里，只要找到额头带有缝合线的诅咒师或咒术师就可以，毕竟为了能够还有充足的咒力进行身体转移，那名诅咒师绝不会选择用非术士的身体。 夏油杰眉头紧皱地看着诅咒罗盘，决定试一下。 “查找额头带有缝合线伤疤的咒术师或诅咒师的位置。” 罗盘又“嗡嗡”地震动起来，但那股咒力却没有和之前两次一样蔓延，而是乖乖地停留在夏油杰的指尖，缓慢地吸收着，似乎是已经长了记性——就算往上攀爬也无法吸取更多的咒力。 片刻后，罗盘指明了方向。 “东京市内？” 夏油杰挑眉——既然诅咒罗盘能够给出明确的方位，说明这个“额头的缝合线疤痕”确实如他们推测的一样，是那名诅咒师的特征，但问题在于，东京市内是个极大的范围，就算罗盘还指明了是在东南的方向，搜索起来也要花费太多的时间。 不过目前来说，罗盘的指示是唯一能够找到那个诅咒师的方法。 死马当活马医吧。 夏油杰站起身，把义手和小刀揣进怀里，闪身离开校舍。 ———————————————————— 同样的感觉。 羂索眯起眼睛，定定地看着手腕——有什麽东西在查找、在追踪的感觉。 真奇怪啊，五条悟那小子难不成真的敢去看夏油杰的尸体吗？ 那张属于夏油杰的俊秀面容上闪过一丝疑惑，他看了眼还在一旁聊天的花御和漏瑚，又看了看泡在海中的陀艮，轻咳一声， “我有事情，先离开了，你们可以继续留在这里。” “哈？” 漏瑚头上的岩浆跃动了一下，个子矮小的咒灵看起来有些愤怒， “不是要等真人过来，商量去取回宿傩手指的计划吗？” “是这样。” 羂索无奈地笑起来， “但是实在是没有办法，上次我被追踪的事情已经和真人说过，你们应该也知道。” 他叹了口气，似乎非常为在场的三个咒灵着想的样子， “刚才那种被追踪的感觉又来了，如果我现在不赶紧离开，可能我们就会被五条悟一网打尽哦。” “呵，不过是区区五条悟。” 岩浆又跃动了，空气也变得灼热起来，漏瑚脸上唯一的眼睛张得很大，声音张狂， “他找来了又如何，老夫自己就能够对付。” 愚蠢、狂妄、不知所谓。 羂索垂眸，遮掩住眼中的不快——还有太多地方需要利用这些咒灵，至少在死灭洄游开始之前，他都不能主动和这些咒灵撕破脸皮， “虽然我相信漏瑚你的能力，但是五条悟的强大是毋庸置疑的。而且，在计划开始之前，我们最好不要暴露身份，否则很可能会提前引起怀疑，导致计划的失败。” 他微笑起来，语气温和地劝诱， “为了计划的成功，还是辛苦漏瑚你暂时忍耐。” 漏瑚沉默了一会儿，哼笑一声， “行吧，那你赶紧离开。” 独眼的咒灵语气不善地威胁着， “还有，尽快解决这个追踪的问题，不然打扰到计划，老夫一定会杀了你。” 羂索笑着点点头，离开了陀艮的领域。 就在他召唤出咒灵隐匿于黑暗的前一秒，仿佛看到有一截像是拿着小刀的漂浮肢体的影子飞速从上空掠过。 ？ 现在的咒灵长相也挺奇怪的。 这样想着，羂索消失在影子咒灵开辟的黑洞之中。 他没发现的是，那抹影子——匆忙赶来的夏油杰又迅速折返回来，盯着他消失的地方，不敢置信地辨认着正在快速消失的咒力残秽。 属于他自己的咒力残秽。 第30章 触手可及 刚刚消失的那道身影他没有看清，但尚有残留的咒力残秽他辨认得一清二楚——这就是属于他的咒力。 夏油杰的脸色凝重，尝试推测一些别的可能，但都无果，他只能咬紧牙关，恨恨地思索对策。 平心而论，夏油杰其实不太想让五条悟知道自己目前的情况，更不想让五条悟知道一年后会发生什麽。 但眼下他已经管不了那麽多了。 必须立刻找到五条悟，问清楚一切。 黑发亡魂又看了一眼方才那个身影消失的地方，开始思考现在五条悟会在哪。 咒高？ 某个任务地点？ 总监会？ ——答案是五条祖宅。 五条悟坐在椅子上，俯视着跪趴在他面前瑟瑟发抖的五条健，怒意沸腾着，面色却冰冷， “啊……所以你的意思是，你没有让任何外人进入过墓园？” “绝对没有——！” 五条健急促地喊出来，又在下一刻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紧张得吞咽着口水， “我是说，真的没有。” 中年男人已经顾不得那麽多杂七杂八的事情，高悬于头顶，马上就会落下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令他恐惧到极点， “悟大人，请您相信我，虽然我平时会对您的决策提出异议，我……我还和总监会的禅院信仁有联系，但我只是想为五条家族尽一份力，希望五条家能够保有总监会的地位——我绝不会背叛五条家，更不可能会让外人进入墓园。” 第34章 听到他这番话，周围的其他长老都或多或少变了脸色，不过他们也清楚，现在并不是他们能够质疑的时候。 只有五条廉冷笑一声，看了眼养子脸上的表情，又看了看已经整个人都瑟缩在一起的堂弟，摇摇头，打破两人之间凝结的空气， “健既然连这些腌臜事都说了，那麽他应该确实没有放过外人进过墓园。” 中年人盯着养子，看着那双从出生起就成为全五条家希望的眼睛， “但还有一个可能。” 他的声音沉重起来， “五条家内部有叛徒。” 而且这个叛徒藏得极深，不仅知道五条悟将夏油杰以全尸的方式下葬，还能避开所有人的耳目把尸体偷运出去——要知道，在刚才五条悟自己说出口之前，在场的五条家长老院所有长老对五条悟居然把那个诅咒师的尸体葬进五条家墓园，甚至还是葬在提前预备的家主墓葬中这件事，都毫不知情。 “……” 五条悟又盯着五条健看了一会儿，直到五条健几乎要吓得尿裤子，才移开视线，看向养父， “从我把杰下葬到现在不过一个月零4天，我要这期间所有去过墓园之人的记录。” “可以。” “还有啊。” 五条悟站起身，不带感情地扫视了一圈屋内众人， “我知道你们虽然不说话，但对于我把杰葬在墓园这件事多少有点意见。” 他的语气褪去冰冷，又恢复了以往的轻快，话语却带着孩子气的残忍， “不许有意见哦。” 有意见的后果是什麽，五条悟没说，众人也没敢问，只是僵硬地点点头，目送五条悟的身影走出厅门，瞬间消失。 …… 五条健浑身瘫软地躺在地上，大口地喘着粗气， “那我……” 他又咽了一口口水，艰难地把话说清， “我去整理名单？” 五条廉嫌弃地瞥了堂弟一眼，先点点头，但没等五条健爬起来，厅门就被五条廉用咒力紧闭， “悟刚才说的话都听清楚了？” 中年人到底是凭借着自身能力当上的家主，即使没有养子那份来源于绝对实力的恐怖压迫感，可此刻板下脸，也带着足以震慑他人的气势， “刚才发生的一切，都不可外传。” 这不是命令，而是在场所有人将要立下的束缚。 ———————————————————— 按理说，现在五条悟应该回学校，今天的任务还堆在那里，口袋里的手机接收短信的“嗡嗡”声一直没停。 可六眼神子在五条宅上空停了许久，最终还是再一次回到了墓园，站在那座他规划好的双人墓葬前。 预备埋葬五条家家主的坟墓是传统的设计，但浅灰的方形墓碑上还没刻下姓名——因为它原本的主人尚未死去。 “我还想等着快死的时候，好好设计一下怎麽把我们两个的名字弄得漂亮一点的。” 可惜现在连墓碑都得重新换一块了。 五条悟控制住力道，轻巧地炸开墓碑和封土，将那副并未埋葬多久的棺椁放到地上，再将棺盖掀起。 映入眼帘的画面确实如之前六眼传来的信息一样——除了仅剩一丝的属于夏油杰的咒力残秽以外，空无一物。 五条悟垂下眼帘，纤长卷翘的睫毛像是天使翅膀的绒羽，而被绒羽遮盖小半的瑰丽蓝眸里，压抑的杀意之上，还泛着极少有人见过的水光， “抱歉，杰。” 抱歉，我又任性地做了错事，才让你的尸体也不得安宁。 他把棺材重新封好放回墓坑中，定定地看了许久，才移开视线，准备把封土也再次盖上。 “——咚咚咚。” ！？ 五条悟瞪大眼睛，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是那口棺材。 ……他幻听了？ 六眼和大脑都高速运转着，但得到的信息依然表明棺材中没有任何东西。 “咚咚咚咚咚。” 敲击的声音再次响起，还显得更加急切起来，五条悟眉头紧蹙，他把本就虚掩着的棺材上盖掀开，用肉眼观察内部——但依然是空的。 …… 他不会真的伤心到出现心理问题了吧？ 一向觉得自身各方面都健康得不行的五条悟开始怀疑起自己来。 而用白垩沙义手敲着棺材的夏油杰也没打算放过他。 “咚咚咚咚咚咚咚！” 敲击声不仅频率变高，声音也变得更大，仿佛有什麽紧迫的事情发生一般。 五条悟面色古怪地看着敲击声的源头，摸了过去。 他蹲下的身体和伸出的手都有大半和夏油杰的魂体交融着，黑发亡魂嘴角抽动，有点不适地往旁边挪了一步， “咚咚咚。” 很好。 我疯了。 五条悟神情严肃——不然我怎麽会觉得这三个“咚”的声音像是杰在喊我“satoru”。 得赶紧去找硝子。 话又说回来，硝子有学临床心理吗？要不想办法给她找个课上，或者干脆请几个知名的心理医生一对一教学好了。 “咚咚咚。” “sa——to——ru——” 夏油杰凑在五条悟耳边，仗着他听不到，喊得声音极大。 仅仅如此也不够，黑发亡魂又作势踹了两脚，最后，看着还在茫然思考什麽的挚友，拿起小刀，在棺材上刻起字来。 ……？ 五条悟的大脑瞬间变得空白一片，他死死地盯着棺材上像是用刀一点一点刻出的痕迹，下唇极其轻微，又不容忽视地颤抖起来。 【是我】 夏油杰没再逗他，虽然还是很想狠狠地教育挚友一顿——为什麽不好好处理尸体，为什麽还把我埋在你家墓园，但正事要紧， 【我看到了我的咒力残秽】 亡魂刻字的速度有点慢，他皱着眉，斟酌了一下用最少的词语表达意思的方式， 【我尸体，何处】 “……杰？” 【是】 “杰。” 【？】 “当年我们两个一起打桃铁的时候第187小时发生了什麽？” 【……】 夏油杰咬牙切齿，小刀的刻痕也深得仿佛要穿透棺木， 【哥哥】 真的是杰。 五条悟怔愣地看着那个【哥哥】——那是只有夏油杰会知道的事情，当时两名少年起了争执各持己见，最后约定谁的方法快，对方就要喊一声哥哥。 结果当然是夏油杰输了，黑发少年红着脸从牙缝里挤出一声“哥哥”后就闭着嘴一言不发，直到第二天都不想理挚友。 已经是大人的白发六眼回想起这件事，还是会忍不住笑出声。 笑意从唇角升起，爬上眼尾，染红脸颊，最后，将声音肆意地释放， “哈哈哈……哈哈哈哈……” 五条悟笑到眼角都有了泪痕，才终于平复下呼吸，他缓缓抬起头，转向身侧， “杰在这里吗？” 我在。 夏油杰看着近在咫尺却没有焦点的那双冰蓝色眼眸，叹了口气，又拿起小刀， 【说正事】 “什麽正事？” 【……】 夏油杰恶狠狠地在【我尸体何处】那句话旁边戳了几下。 “不知道。” 五条悟摇摇头， “我也是刚发现杰的身体不见了。” 说到这个，五条悟的兴致高了一点，他想起自己突然鼓起勇气来墓园看挚友的原因， “昨天帮真希和棘挡下咒灵攻击的是杰吧？” 白发六眼用疑问的句子说出肯定的话语， “那个和我长得一样的咒灵是杰新调服的？” 他的语气轻松又惬意，仿佛时间突然倒转十年，这里不是原本埋葬夏油杰尸身的坟墓，而是东京咒高阳光照耀下的操场，而白发的少年正像此前的每一天一样靠在黑发挚友的肩上，嘟嘟囔囔着两人之间大大小小的事情， “它的能力是伪装？杰好坏啊，居然让它伪装出那种样子，是故意想要害我在学生面前丢脸的对吧！” 五条悟抱怨着， “真是的，杰要给我道歉，只要杰道歉，我就会大发慈悲原谅杰的。” 【……】 【抱歉】 “……” 五条悟的声音停滞了，脸上的表情也僵在那里，半晌，才又重新调整出微笑， “我接受了哦。” 他轻柔地回应， “我接受杰的道歉了，杰可以接受我的吗？” 第31章 无聊的话 五条悟知道，夏油杰在沉默，即使听不到夏油杰的声音，看不到夏油杰的表情，更触碰不到夏油杰的温度——但五条悟就是知道。 白发六眼用指尖一点一点地抚摸着那行拼凑成【抱歉】字样的刻痕， “抱歉哦，杰。” 第35章 他的声音里带着夏油杰无法理解的深切歉意， “是我太任性了。” ——不是的。 悟没有做错什麽。 就算没有处理好尸体，也是因为悟认为这里是绝对安全的，该道歉和付出代价的是让这里变得不安全，和心怀恶意盗走尸体的人。 刀尖抵在棺材上，留下深深的印痕，可夏油杰却不知道该刻些什麽，他停顿了许久，才放轻力道，刻出一行长长的字， 【不是悟的错，我不会怪悟的。快点抓到那个小偷就好了。】 五条悟眨了眨眼，忽然笑出来， “好奇怪啊。” 他的语气像撒娇， “杰一下子又变得和原来一样温柔了，反而好不适应呢。” …… 夏油杰无奈地叹了口气， 【不是你先说了肉麻的话吗？】 刻长句子真是好烦，黑发亡魂甩甩手，另起一行， 【离开，我要纸笔】 白发六眼那双漂亮的蓝眸笑得弯起，他没有听从挚友的话离开，而是从兜里掏出手机，向身侧递出， “能用纸笔？那不然直接用手机？” 啊。 是哦。 夏油杰有点呆滞地接过这个都快被他遗忘的电子设备——泥梨境根本不需要用到手机，一整层楼那麽大，人数也那麽多，亡魂们想要找到亲朋好友是奢侈的愿望，尤其是很多人也根本不清楚是在什麽时候死亡，就更无从找起。 硬要说的话，也就门卫发现伪人之后需要用联系设备来联系警卫而已。 而且吧。 黑发亡魂看着手里只有一整个完整屏幕的手机，迷茫地按了两下侧边也许是开启屏幕的按键——就算在生前，他也脱离高科技产品很久了，联系教众也好，召开会议也罢，都有菅田真奈美一手处理，他唯一一次出门买手机，还是作为菜菜子和美美子的礼物。 不过那两个翻盖手机在拿回来之后也被米格尔吐槽了来着，说现在哪有什麽年轻人还会用翻盖手机。 当然，菜菜子和美美子不会嫌弃，不如说非常喜欢，毕竟是夏油杰送给她们的礼物。 一不小心想了很多的夏油杰，看着手中的手机屏幕上亮起音量条的样子，无语地呆住。不过，还没等他再拿起小刀询问，五条悟就憋着笑凑到半空中漂浮的手机旁。 唔，这个高度，这个角度，杰应该是站在这里吧。 稍微调整一下自己的位置，五条悟向上划开屏幕，用面容解锁了手机，点开备忘录， “在这里打字就可以了。” 白发六眼目测判定的位置很巧妙，刚好将亡魂环在怀里，夏油杰能够感受到挚友呼出的热气蹭过耳尖，他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然后看着26键的虚拟键盘陷入沉思——这不能怪他，正如刚才所言，一直到死，他都用的是老式实体按键手机，而且还是九宫格的。 五条悟明显也记得这点，他点了两下，屏幕上的虚拟键盘切换成了夏油杰更熟悉的模样， “请用，古董教祖。” ？？？ 夏油杰愤怒地敲下第一行字， 【手机本来就不需要这麽多奇怪的变化和功能】 能收发信息和打电话不就行了，最多带上几个打发时间的小游戏，什麽智能机，都是骗猴子们钱的无聊把戏。 “咳，好，说正事。” 五条悟岔开话题， “反正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杰的身体，杰先跟我回去，说一下你现在的情况吧。” 说得也对。 【行】 不过，看了眼手机上还在一直弹出的消息，黑发亡魂无奈地叹了口气， 【悟先处理一下这些消息？】 “都是烦人的家夥啦。” 五条悟早就确认过今天没什麽紧要的任务，而且昨天刚警告过总监会，想来烂橘子们也不会立刻又不要命地搞事。 他划掉那些信息，指了指五条家祖宅的方向， “走吧。” 白发六眼用手机作为媒介，拉住夏油杰，想要慢悠悠地走回去，反而是夏油杰有点受不了地扯了扯手机， 【我现在能飞】 哇哦。 五条悟挑眉，然后感受到有什麽扯着他向前飞去的力道， “天哪。” 他顺着力道飞起来，表情夸张地用另一只手捂住嘴， “杰终于会自己飞了！” ……早晚用这只义手狠狠地揍他一顿。 夏油杰咬着牙加快速度。 五条悟的房间依然是夏油杰高专的时候来过的那间，在五条家祖宅靠近后山的位置，一座漂亮小巧的庭院中。 “很久没回来了。” 话虽如此，五条家的佣人也不可能让家主的房间蒙尘，所有的物品都光亮整洁，六眼神子拨通宅内的联系电话， “送两份茶和茶点。” 【我吃不了】 夏油杰把打好字的手机在挚友面前晃了两下，五条悟眨眨眼，蓝眸暗了一瞬， “换成一份。” 他挂断电话，状似不经意地提问， “那杰现在怎麽吃东西？要烧给杰吗？” 六眼神子回忆着有印象的祭奠方式， “还是说要在食物前插上香，用烧香的方式传递？” 【都不行】 夏油杰打下这行字后犹豫片刻，全部删掉，换了个说法， 【我能吃的方式在这里应该做不出来】 要在泥梨境才能吃到。 “啊，是吗。” 五条悟瘪着嘴， “可恶，我还以为能给杰上香了呢。” …… 说得像过家家一样。 夏油杰的眼神柔和下来，他知道五条悟只是在用自己的方式逃避，他能理解，也为此感到无比的愧疚， 【不过我也没尝试过，悟可以试试，万一能行呢？】 五条悟点点头，若有所思， “杰刚才说在这里做不出来。” 六眼神子很敏锐地觉察到挚友话语中隐含的信息， “是有类似地狱一样的世界，在那里可以做出杰能吃的食物吗？” 【是，但这些不重要】 夏油杰决定先说最重要的问题， 【悟确定没有做任何处理，就把我的尸体下葬了对吗？】 “是。” 五条悟的神情变得冷了一些，他垂下眼帘， “我帮杰梳理整齐之后就下葬了。” 【……】 夏油杰抿了抿嘴，犹豫地点着屏幕， 【我大概知道我的尸体去哪里了】 虽然还不清楚对方要他的尸体到底有什麽用——就算得到咒灵操术，也不可能打得过五条悟——但目前看来也没有别的选项， 【有一个诅咒师的术式，是占用他人的尸体】 黑发亡魂想了想，决定描述得更清晰一些， 【占用尸体后，他可以得到尸体主人本身的术式，但同时额头会留下缝合线一样的伤口，我想——】 “——占用，他人的，尸体？” 五条悟打断了夏油杰没敲完的话，那双眼睛里已经不再是无垠的天空，而是风暴来临前的海面，翻滚着汹涌的波涛， “杰是说，那个人占用了你的身体？” 【应该是这样。】 夏油杰凝视着挚友愤怒的神情，眉眼柔和下来，他把手机放在茶几上，用义手抚摸起五条悟的发顶，从前向后，轻柔地，缓慢地。 “……” 五条悟垂下头，小声抱怨， “杰原来能碰到我啊？” 很可惜，不能。 【不可以，是借助了一些工具】 他继续敲着键盘，把话题扯回来， 【我有可以追踪到对方落脚点的方法，但我觉得，他好像也可以感受到我的追踪】 如果说第一次赶到咒高校园外的树林时对方刚刚离去还有可能是巧合，那麽第二次他飞速前往东京市区，对方却又刚好离开，就多少有些可疑了。再加上对方是个活了至少六百年的诅咒师这一身份，那麽有一些隐蔽和保命的手段倒也并不奇怪。 “杰刚才刻字的时候说，看到了自己的咒力残秽？” 五条悟托着下巴，提出一个问题， “那个诅咒师占用了杰的身体之后，咒力也会变成杰的咒力？” 【是的】 “……我知道了。” 五条悟思索片刻，安慰着夏油杰， “不用担心，既然已经知道了对方现在的外表特征，还有咒力残秽，一定能很快抓住他的。” 真是…… 【悟居然能说出这麽靠谱的话】 夏油杰不由自主地感叹起来。 “？” 五条悟垮着脸，蹙起眉头， “我早就是个靠谱的大人了哦，是杰没有发现。” 他泫然欲泣地捂住脸， “杰都那麽久没见过我了。” 第36章 好不容易见到，却是夏油杰捧着他学生的手来高调宣战，然后再见就是…… 【抱歉】 夏油杰有点慌，他把手机拿在手里晃了晃，但五条悟捂着脸也看不到，黑发亡魂只好又放下手机，用义手拉开挚友的手。但拉开之后，那张精致的脸上却是憋着笑意的表情。 【……】 【五条悟！】 “噗哈哈哈哈哈——” 五条悟终于又笑起来，他看着刚才义手伸过来的方向， “没关系，以后杰还有很长时间可以看看五条老师到底有多麽靠谱哦。” 那双蓝色的眼睛像是浸在苏打水里的玻璃糖球，泛着期盼和喜悦的气泡，密集地包裹住夏油杰，令他的心脏也变成酸甜的软糖， 【嗯，以后还有很长时间。】 ——说真的。 门外的佣人已经僵立许久，他端着盘子，盯着地板，听着屋内五条悟仿佛在和谁对话的声音，崩溃地思考。 ——家主是不是已经疯了。 第32章 喜忧参半 【悟还不叫他进来吗？】 夏油杰看了眼紧闭的障子，门外佣人稀疏的咒力波动在寂静的小院中着实明显，像一汪寂静湖水上掉落的石块，令人无法忽视。 【悟想让他听到什麽的话，应该也差不多够了吧】 “怎麽会？” 五条悟眨着眼，一派天真无邪的样子， “只是偶然让他听到我在和杰说两句话，怎麽会是我故意想让他听见的呢？” 【……】 黑发亡魂无语地戳手机屏幕， 【从提到诅咒师开始他就在门外，悟确定没问题就行】 “放心吧。” 白发六眼笑得眉眼弯弯， “我现在真的是靠谱的五条老师哦。” 会让对方听到自然是事出有因。 说着，他拍拍手，示意门外的佣人进来， “如果有人问你我在院子里做了什麽，知道该怎麽回答吗？” 佣人没敢抬头，也没能看到桌面上还在无声打字的手机，只能从家主的语气中推断出对方似乎心情很好，他咬着嘴唇，小心翼翼地回话， “……我会如实相告。” 很聪明嘛。 五条悟语气中的轻松变得真实些许， “除了这些以外——” “——我会将所有询问的人记录成名单。” 佣人紧张地咽了一口口水， “然后汇报给您。” 哇哦。 五条悟挑眉，视线从手机屏幕上挪开，看向这个看起来大概刚刚成年的佣人， “你叫什麽？” “五条悠斗。” “旁系？” 可就算是五条家的旁系一般也不至于沦落到来做佣人，五条财阀又不是养不起一整个家族。 大概是父母辈在无聊的派系斗争中输掉了吧。 五条悟并不好奇，也懒得追问，他复又看向还在不停闪现字符的手机， “放下东西，出去吧。” “是。” 五条悠斗并没有自作多情地认为家主可能会因此而提拔他，听到吩咐后，恭敬地将托盘放在桌子上，后退着离开。 【还挺机灵，看起来是个能用的人——居然是你家旁系，不如收为己用】 夏油杰敲完最后一个字，再抬头，就看到五条悟正托着下巴，笑意满满地看向他。 这麽说也不准确，因为五条悟看不到夏油杰，只是从手机的角度判断出相对准确的位置而已， “杰让我把他收为己用做什麽？” 【我的尸体埋在你家的墓园中，却能在短时间内被盗，说明对方肯定在五条家安插的有人手，可能还不止一个】 打字好累，黑发亡魂叹了口气， 【既然如此，五条家内部对于悟来说也并不安全，除了找到那个诅咒师以外，也要整顿一下五条家，把那些人都揪出来才行】 而想要做到这一点，五条悟就必须有自己的人手。 “哦——” 五条悟拖着长音，笑意更浓， “原来是这样，杰好聪明啊，我明白了。” 【……】 好欠揍，可恶，现在没办法尽情揍他。 夏油杰磨着后槽牙，恨恨地用义手戳了戳挚友脑门， 【这是关乎你自己安危的事情，认真一点对待】 “好痛哦杰。” 五条悟捂住脑门，嘟起嘴撒娇， “无所谓的。” 那双瑰丽的蓝眸中除了接收到来自挚友的关心后满足的喜悦以外，就只余下无穷的冰冷， “大不了就都杀了。” 六眼神子从小就厌恶烂橘子们的鈎心斗角，也不屑于使用相同的办法，如果不是为了找到出卖夏油杰尸身下落消息，以及偷走尸身的内鬼，他连刚才那样最简单的阳谋都懒得用。 夏油杰无奈地又叹了口气，他当然清楚五条悟的性格，也相信五条悟的实力，但六眼的预兆不会出错，五条悟在一年后死亡的命运尚未更改。 关心则乱罢了。 【悟下午要去高专吗？】 “嗯。” 五条悟拿起冰淇淋大福咬了一口， “杰和我一起？” 也不是不行，可他也不能一直跟在五条悟身边吧？ 夏油杰皱着眉思索， 【等下悟先和我去一个地方】 ？ 五条悟疑惑地点点头。 夏油杰说的地方是咒高外的树林，他第一次追踪诅咒师痕迹时，发现埋藏着咒钉的地点。 当时为了不打草惊蛇，他并没有取出咒钉，而是将其又重新埋回去，但碍于眼力有限，他只能大致从形状和地点推断出咒钉应该是辅助落下帐的工具，却没办法得到更多信息。 “唔。” 五条悟盯着咒钉看了一会儿，忽然嗤笑出声， “和杰猜的一样哦，辅助落帐的工具。” 以咒钉为基础，能够加强帐的规则制定和执行。 不过这些并不重要，重要的是， “咒钉内注入的咒力并不是杰的。” 这只能说明一件事——对方早有准备。 不仅是早就对偷走夏油杰尸体这件事有准备，甚至于可能连夏油杰的死亡都在谋划之中。 白发六眼冷着脸，从发现挚友的身体被抢走开始就出现的杀意，此刻浓烈到极点。 黑发亡魂的脸色同样不太好，可惜只能单手大拇指打字的姿势多少限制了他的速度， 【看来对方很早就做好了准备】 ——杀死五条悟的准备。 五条悟将咒钉甩回坑里， “这个咒力我没有印象。” 也就是说，对方上一个身体从未在五条悟面前出现过，搜索的范围又需要扩大一些。 “走吧。” 五条悟捏住手机，又顺着手机向上，摸索着找到那只义手， “先回高专，说起来，杰要不要见见硝子？” …… 夏油杰倒是想拒绝，可五条悟紧紧地握着义手，连手机都拿了回去，除非他现在丢掉义手跑路，否则根本没办法。他只能顺着挚友的力道向前走去，被刻印了变式傀儡术的义手忠实地反馈着来宽大手掌温热的触感。 黑发亡魂抬起头，看着挚友剃得干干净净的下半部分头发，和更加高大宽阔的背影，无奈地感叹着——外表的变化只是一部分，更多的是内在的转变。 虽然高专时五条悟就相当桀骜难驯，但那时好歹还能听进夏油杰的话，做出许多决定前都会先询问。而现在的五条悟已经有了自己判定人和事的一套规则，会自己做出抉择，也会根据自己的想法独断地行动。 悟真的，成熟了很多——已经是完全不需要夏油杰的大人了呢。 “感觉杰在想什麽不好的事情。” 五条悟没有回头， “不许再想了。” ……嗯，加上一点，对情绪的感知也更加敏锐。 夏油杰笑着垂眸。 ———————————————————— 回高专的路从未如此漫长和安静。 生者和死者沉默地并肩同行。 直到高专的大门出现在两人面前，夏油杰才呼出一口气，挣扎着把义手从五条悟的手里抽出来，又从五条悟的上衣口袋中掏出手机。 然后，卡在了解锁这一步。 看着对方马上就要用错误的密码把手机锁住，五条悟连忙忍住笑意把脸凑过去，用面容识别解开屏幕， “杰想说什麽？” 【你确定要让硝子知道？】 “是的。” 五条悟继续向前走，穿过高专门口的结界， “杰真的不想见硝子吗？我觉得硝子知道的话会伤心的。” 【……】 夏油杰觉得女同期会认为省心了的概率更高，可五条悟没给他机会，六眼神子委屈地眨巴着眼睛， 第37章 “再说都走到这里了，杰难道要临时反悔？” ？？？ 那还不是刚才你根本没给我反驳的机会！ 夏油杰愤怒地戳着键盘， 【去就去。】 话说得很满，事到临头却还是会有些畏惧。 五条悟在家入硝子看神经病一样的眼神中十分严肃地咳了两声， “是的，你没有听错，杰从地狱回来找我咯！” 人高马大的六眼神子向一旁伸出手，在漂浮的手机旁摇晃着， “嗒哒！就在这里哦！” “……说实话。” 家入硝子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 “我一直以为你对夏油的死消化得还算好。” 毕竟，从离别开始到现在已经足足十年。 棕色长发的女性揉揉眉心，给出诚恳的建议， “我只看过一些简单的应用心理，没有系统学习过临床心理，不过我可以给你推荐一个靠谱的心理医生。” 她的语气十分认真， “五条，你的状态看起来很不好。” 情绪高涨，喜悦而饱满——明显是沉浸于幻想之中， “我能理解你的妄想症状，也真心建议你尽快去做心理疏导。” 夏油杰憋着笑，一直到家入硝子说完话，才慢悠悠地敲起字来， 【我确实在这里，硝子。】 那只漂浮的手机凑近一些，在棕发女性面前晃了晃， 【你还欠我一个打火机呢。】 “……！！！？？？” 家入硝子猛地站了起来，她盯着手机屏幕看了几秒，又抬头看向做出夸张委屈表情的五条悟， “你……他……啊？” “就是杰哦。” 五条悟不清楚欠一个打火机是什麽事情，但这显然能够让家入硝子相信夏油杰的身份和存在， “真是的，硝子居然不相信我，我心理状态可是很好的，完美健康！” …… 家入硝子没理他，定定地上下打量着面前的空气，百分百确定这里没有多余的咒力波动——也就是说，夏油杰并非像里香那样以咒灵形式存在，而是真的如五条悟所言，以亡魂的形态从地狱爬出来找五条悟的。 在两名男同期的注视下，棕发女性的面色一瞬千变，最终定格在两人都不理解的怪异状态，她似乎十分高兴，又似乎有些无语，更多的却是高专时期经常看到的嫌弃， “真恶心啊。” 在她面前演人鬼情未了吗！？ 第33章 不速之客 被骂了。 被非常不理解地骂了。 夏油杰震惊地瞪大眼睛，愤愤不平地刚要开始戳手机，就听到对面的女同期接着向下说去， “所以？回来是因为什麽？单纯地不舍得五条吗？” ——啊。 黑发亡魂心虚地转头，果然看到一旁的五条悟目光犀利起来， “是哦，杰好像还没跟我说，到底为什麽会回来？” 他摸摸下巴，开始揣测， “虽然我也很希望杰是单纯舍不得我，但应该不是吧？” 如果是的话，那应该早就回来了才对，怎麽会在死亡一个月出头的日子忽然冒出来。 手机在空中飘浮着，键盘也一动不动，肉眼看不到的亡灵似乎僵在原地，令一旁的五条悟更加肯定自己的猜想， “果然。” 六眼神子的神色黯淡， “是因为我没有保管好杰的身体，导致杰没办法投胎，杰才不得不回来吧？” 【不是】 夏油杰火速否定， 【和我的尸体无关，是……反正不是悟的错。】 “哦，和你自己无关，那就是和五条有关。” 家入硝子一针见血地总结， “不过只要不是又打算自己一个人去追求什麽狗屁大义就行。” 棕发女性疲惫地叹息， “死都死了，就好好回头看看五条吧——然后，谁来跟我解释一下，什麽叫作没保管好身体？” 五条悟眨眨眼，没有追问夏油杰，而是语调轻缓地回答了家入硝子的问题， “杰的身体被偷了。” 这也是他拉着夏油杰来找家入硝子的原因之一， “我本来好好放在墓园里的，可还是被偷走了，所以也顺便来告诉硝子一下，如果碰到有长着杰的脸的人，或者有相关的信息，一定第一时间通知我哦。” 虽然以家入硝子的出门频率，这件事几乎是不可能的，但对方既然偷走了夏油杰的尸体，就有可能不仅是想要咒灵操术，更是想要“夏油杰”这一身份。因此，告诫家入硝子这点也是必要的。 偷走了？ 家入硝子皱着眉，看向那只漂浮的手机，而手机也没有辜负她的期盼，屏幕上的字符闪动着，组成更加简明扼要的解释， 【有诅咒师偷走我的尸体，并通过术式的方式将它变成自己的身体。总之，那名诅咒师现在顶着我的脸和我的咒力，连术式都是咒灵操术。】 “……” 棕发女性的神色变得极为严肃， “这种事情有点严重吧？不告诉夜蛾老师吗？” 一个有着夏油杰外表和夏油杰能力的诅咒师？ 她敢打包票，这个诅咒师绝不会像夏油杰一样“乖巧”得和咒术师们井水不犯河水。 “硝子去和他说啦。” 五条悟耸耸肩， “我去说的话肯定会被当作精神失常之类的。” 你倒是挺有自知之明。 家入硝子嘴角抽搐一下，挥挥手赶人， “我知道了，你们两个可以走了。” 难得忙里偷闲的时间，她可不想全浪费在无聊的叙旧上——尤其夏油杰还只能打字，效率极低。 ———————————————————— 【悟还有什麽事情吗？】 夏油杰站在五条悟面前，无奈地戳着手机， 【我还有事情要做，如果没什麽——】 “——啊，想起来了。” 五条悟的声音很突兀，吓得一旁静静梳理羽毛的麻雀叽叽喳喳地扑腾着飞起， “我想吃可丽饼。” 【……】 黑发亡魂叹了口气， 【听我说啊，悟。】 “不听。” 五条悟再次飞速打断挚友尚未敲完的话语，他垂下头，整张脸都隐在发丝的阴影中， “我不想听杰说这些。” 已经算是28岁的成年人赌气一般，从胸腔里憋出声音， “我想吃可丽饼，我要吃竹下路的可丽饼。” 【……】 夏油杰沉默着把手机放在五条悟身边，刚想摸摸挚友的发顶，就看到五条悟突然惶恐地站起身来， “杰！？” 六眼神子一把扯下眼罩，那双冰蓝的眼眸睁得极大，甚至连声音都无措得颤抖， “杰——！？” 夏油杰伸出手的动作僵硬地定住，他终于明白了——从他主动现身之后，五条悟藏在喜悦和轻松表象下的惊惶与畏惧。 看不到，听不到，连引以为傲的六眼都无法察觉丝毫波动，只要夏油杰想，就可以彻彻底底消失，让五条悟找不到半分踪迹。 胸口仿佛有无形的大手死死掐住气管，细密又剧烈的疼痛夹杂着无法呼吸的沉重，让明明不需要氧气的黑发亡魂痛得弯下腰。 冰凉的义手轻轻握住挚友温热的手掌。 我在这里。 没有手机屏幕的闪烁，也没有任何声音，但想要传递的话语通过交握的地方传递。 ——我就在这里。 “……杰真是，故意逗我对不对。” 五条悟反握住那只义手， “真是的，杰好坏，那就罚杰请我吃可丽饼，不许反驳，反驳也无效。” 他刻意放大音量， “杰不说话就是默认哦。” 手机都拿不起来，怎麽说话。 夏油杰想笑，唇角却被无端的情绪压着，怎麽也勾不起来，只能沉默地紧了紧交握的义手。 五条悟的反应打破了重逢的玻璃糖壳，令两人都不得不正视其中酸涩的山楂果——生者和死者之间不可逾越、深不见底的沟壑。 他已经死了。 可五条悟还活着。 黑发亡魂呆呆地跟着挚友坐上小轿车，呆呆地凝视挚友褪去婴儿肥后，精致完美的侧颜——真好啊，五条悟还活着。 他的唇角终于不再冰冷的僵硬，夏油杰低低地笑起来，笑到声音嘶哑，身体颤抖。 他要五条悟活着。 好好活着，长久活着，一直到变成牙齿掉光的老爷爷。 即使中间这麽多年可能都无法相逢，他也要让五条悟活到那天。 这是他想尽办法回到现世的原因，也是他此刻存在的唯一意义。 “杰在笑吗？” 五条悟感受到紧握的那只手传来的颤抖，他没有管正在开车的伊地知洁高听到这句话后突然瞪大的眼睛和差点一脚踩下去的刹车，解开手机的锁递给夏油杰， 第38章 “下次放下手机之前一定要跟我说。” 六眼神子嘟嘟囔囔地提出要求。 【好】 夏油杰简洁地回应， 【是在笑，因为刚才悟太好笑了】 “诶——！？” 五条悟瘪着嘴， “可恶，杰怎麽能这麽说——” 他是因为谁才会那麽失态的啊！？ 【我不会突然离开悟的】 夏油杰一个字一个字地敲着， 【离开之前也一定会通知悟哦，所以悟不要那麽担心】 嗯，调查工作就交给伏黑甚尔吧，说起来那家夥现在在哪里？ 暗暗规划好几件工作，夏油杰决定晚上出门找找不见踪影的帮手。 “这是承诺吗？” 五条悟歪歪头。 【是承诺。】 “如果杰不遵守承诺的话。” 五条悟微笑， “我就自杀，然后也变成亡魂去找杰讨要说法。” 【！？】 夏油杰咬着牙戳屏幕， 【不许！】 “就要。” 【不许！！！】 “就要就要！” 【我说了不许！】 “那杰好好遵守承诺。” 六眼神子的语气仿佛还是轻松肆意，但夏油杰能听出其中的认真， “只要杰遵守承诺就好了哦。” 【……我会的。】 是有多不相信我啊。 夏油杰叹息着敲字， 【但悟也不可以再说什麽自杀之类的。】 他现在有点……唔，用猴子的那个词来说叫什麽，ptsd？ 好像不对，应该是叫应激。 五条悟笑得眉眼弯弯，仿佛一只满足的大猫，看得夏油杰心软起来， 【悟要好好活着，我还想看悟胡子白花花的样子呢。】 “好。” ……完蛋了啊。 伊地知洁高眼神空茫地开着车。 ——咒术界完蛋了啊。 五条悟终于想起来这个身为辅助监督兼任私人司机的学弟，心情极佳地给挚友介绍， “说起来，杰对伊地知没什麽印象吧。” 夏油杰叛逃的时候，伊地知才入学一学期而已，平时忙碌着要出任务的咒灵操使对这个咒力稀薄的学弟确实没什麽印象，不过也不至于完全不记得， 【是七海和灰原下一届的学弟？】 “对哦。” 五条悟自满地夸奖伊地知， “别看他一副气血不足废物宅男的样子，其实很厉害的，做事也细心，是我目前最信任的人之一。” 哈？ 伊地知自己都有点不敢置信地张开嘴。 【原来如此，悟还有能信任和任用的人，真是太好了】 夏油杰戳了下“朗读”选项——这是他自己摸索出来的，能够让手机用声音播放打出来的字，远离电子设备许多年的教祖大人不得不承认，猴子的发明也不是全无作用。 【辛苦了，伊地知学弟，我是夏油杰】 黑发亡魂挂着恶作剧的笑， 【是从地狱爬回来复仇的，不是悟的妄想】 “——！？” 伊地知还是没忍住踩了刹车，还好从咒高前往东京的公路向来没什麽车，基本等于咒高专用，否则这一下肯定要出点事故， “夏……夏……夏油杰！？” 虽然从五条悟的称呼中能够推测，但亲耳听到还是不一样，尤其是用电子合成的声音念出来，更带有诡异的氛围。 【是夏油杰，不是夏夏夏油杰……】 “再喊错的话，就会被杰的亡魂诅咒——” 五条悟压低声音接上。 “呜啊——” 伊地知惊恐地看着漂浮到面前的手机，抱着头闭上眼。 【别吓人啊，悟。】 “明明是杰先开始的吧？” 五条悟不满地反驳， “好了，继续开车，买完可丽饼还要去做任务呢。” “……好的。” 伊地知睁开眼，看到那只手机又飘回后排，咽了口口水，再次打火。 不过，车辆并没能顺利启动。 五条悟低下头，看到缠绕上发动机的藤蔓，挑眉感叹， “哇哦。” 居然有咒灵来主动找他送死？ 夏油杰皱着眉， 【是特级咒灵】 从天而降的火焰瞬间包裹住整辆车，五条悟打破车顶，拦住那道攻击， “还是两只。” 第34章 欲擒故纵 “真有趣。” 五条悟嗤笑着抓住咒灵的手，将看起来有些上年纪的独眼咒灵一把摔在地上， “这算什麽？老爷爷也有热血梦？” 独眼咒灵迅速跳起来后退，缠绕在轿车上的藤蔓无声消失，夏油杰看了眼咒力远去的方向，低下头戳了几个字， 【你先离开，我和悟来对付这个咒灵。】 “……好。” 伊地知洁高忙不叠地点点头，没了咒灵干扰，轿车顺利启动，一溜烟地消失在公路末端。 五条悟挑眉，觉得事情越发有趣——这个咒灵没有拦截轿车，也没有无差别攻击。 难道是…… 【像是有智能的咒灵。】 咒灵操使眯起眼睛，看着不仅颇具人形，甚至还做出警惕表情的独眼咒灵， 【大多数一级以上的咒灵都能具有基本的智能，这个咒灵应该也一样。】 只是对方的智能，似乎不能只用“基本”这个词来形容。 五条悟当然知道这些常识，不过这种被夏油杰提醒和照顾的感觉，让六眼神子满足地扬起微笑， “我知道了。” 他看向独眼咒灵， “也就是说，不能只当作普通咒灵对待，而要考虑对方会使用战术之类的——对吧！” 五条悟脸上的笑咧得很大，话语的最后一个字尚未落地，六眼神子已经闪身出现在独眼咒灵面前，指尖抵住咒灵的额头， “术式顺转·苍。” ！！！ 独眼咒灵——漏瑚瞳孔紧缩，在意识到无法逃离的同一瞬间，用领域延展包裹住全身，以此抵挡攻击。 轰————！！！ 平整的公路被炸出一个大洞，漏瑚眼神呆滞地站在坑中，几乎不敢喘气，它终于明白“夏油杰”为什麽会那麽害怕被五条悟找到。 ——这家夥，强过头了，甚至于强得根本不像人类。 但是越这样，它越想尽快杀死对方——如果五条悟不死，咒灵也好，计划也好，都将变成梦幻的泡影。 来吧，五条悟。 漏瑚的眼睛瞪得极大，它反手抓住五条悟，撤去领域延展， “领域展开——盖棺铁围山！” “……？” 夏油杰无语地看着义手中的手机在瞬间过热黑屏，要不是五条悟立刻过来抓住了他，将无下限延伸覆盖，只怕他手里现在只会留下一团金属和塑料的混合垃圾。 “能够做到领域展开的咒灵可不多。” 五条悟拉着夏油杰，在堆积着岩浆的地面上闲庭信步地朝着漏瑚走去， “喂，火山头，是有人派你们来的吗？” 虽然对方完全不像是被调服了的样子，但会在这种时候来找事的咒灵，五条悟很难不联想到偷走夏油杰身体的那个诅咒师。 “老夫想要杀你罢了，哪里需要什麽人指挥。” 漏瑚只是胆大自傲，并不是无脑莽夫，他明白决不能现在就暴露出“夏油杰”的谋划，于是一脸不善地否定五条悟的推测。 “是吗？” 五条悟嗤笑一声， “想要杀我，你还差很多。” 这话是真的。 漏瑚看着六眼神子完全不受领域影响的样子，心中快速思索着应对策略。 可惜，五条悟没想给他留下充足的思考时间。 六眼神子走路的速度看似缓慢实则极快，他在满脸不敢置信的漏瑚面前停住，弯下腰笑着询问， “是不是很好奇，为什麽你明明开了领域，却对我没什麽作用？” “……” “不说话的意思就是很想知道咯？” 五条悟笑眯眯地伸出另一只手，按住独眼咒灵还在不停喷火的头顶， “呐，像这样，明明你的头顶有火，我也按上去了，可我的手——” 他拿下手，正反展示， “——完全没有受伤。” “……是你的术式？” “bingo！就是无下限的能力哦。” 五条悟打了个响指， “这里好像应该术式公开一下让你死得明白，但公开不公开影响也不大——反正你都要死。” “哈？” 漏瑚被他气得笑了出来， “你在说什——” “——领域展开·无量空处。” 咒灵的话语卡在喉咙中，那只独眼空洞地迷茫起来， 第39章 五条悟拉下眼罩，神情淡漠地展开领域，在确定咒灵已经晕死过去后，不满地“啧”了一声， “真弱啊，所以说我才懒得术式公开。” 对于你来说，谁都很弱吧。 夏油杰无奈地叹气，随着独眼咒灵倒地，火热的领域也烟消云散，但过热的手机仍然处于黑屏状态中，看起来一时半会儿好不了的样子，他也因此基本丧失了和挚友沟通的手段。 “说起来，这家夥不仅有智商，说话也挺流畅的。” 五条悟摸着下巴思索， “杰，你现在也能调服咒灵吧？不如调服这家夥？” 夏油杰倒是想，可他回现世的第一天就已经尝试过，即使还能够把现世的咒灵搓成咒灵玉，却没办法吃下和吸收，所以根本无法调服。 不过这个说话流畅的独眼咒灵倒是给了他一点启发。 黑发亡魂用冰凉的义手轻轻捏捏挚友的手掌，示意对方安心等待。 五条悟一脚踩住晕死的独眼咒灵，疑惑地歪歪头， “杰要做什麽？” 听到挚友的问题，夏油杰多少有点心虚，但想尝试的心压过了些微的愧疚，他调动咒力，开启通往咒灵空间的裂隙，一个身穿和服的“五条悟”从中走出。 “sai……saito……sato……satou？” 五条悟模样的和服伪人张开嘴，跟随主人的指令发出声音，在几次尝试过后，终于发出正确的读音， “satoru。” “……哈？” 五条悟看着面前和自己长得一样，声音也一样，只有穿着不同的咒灵，笑容僵在脸上， “杰的咒灵……” 他思考了一下该怎麽说， “会变装？” 也不对，昨天就出现了两只和他长得一样的咒灵来着，这可能不是变装，而是第三只。 这样想就更奇怪了，为什麽夏油杰会有三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咒灵？先不说怎麽调服的，这种咒灵到底因为什麽而诞生？ 难不成有人恨他恨到不停产生咒灵的程度了吗？ 还是说—— “杰……” 五条悟忽然感动地捂住嘴， “难道这些咒灵都是杰的思念变成的？” “不！是！” 夏油杰咬着牙，操控伪人蹦着字否认。 “诶……那为什麽都长成这样？” 五条悟好奇地追问， “杰的咒灵都和我长成一个样子，怎麽想都是杰的问题吧。” “……” 这话夏油杰还真反驳不了，黑发亡魂沉默着，伪人也闭上嘴，呆愣地站着，不再发出声音。 “我就知道。” 五条悟“呜呜”地假哭， “杰，你真的好爱我。” “……闭嘴。” 夏油杰深吸一口气， “现在要怎麽办？我没办法调服现世的咒灵，这些东西虽然和咒灵很像，但实际上是地狱里独有的产物。” 他没解释为什麽伪人会和五条悟长得一样，只是简单说了下来历，五条悟也难得长眼色地没再问， “直接杀了吧。” 六眼神子在独眼咒灵的头上拧拧脚尖， “反正看起来也不会说出什麽信息的样子。” “也行。” 说实话，这场面看起来真是十足的诡异。 一个穿着高专教师制服的五条悟踩着咒灵，另一个穿着和服的五条悟乖巧地站在他面前，两人居然还在沟通——难道当初五条家实际上诞生了两个六眼？ 不，“夏油杰”说过，同一时代只会有一个六眼，所以他才会提议封印五条悟而非杀死，正是因为如果杀死了五条悟，还会有新的六眼诞生，反而如果是封印五条悟千年，那接下来的千年中都不会再有新的六眼，直到五条悟千年后死亡。 这期间的千年，也足够咒灵一族发展壮大，成为新世界的主人。 花御胡思乱想着前进，同时小心翼翼地隐藏自己的踪迹。 可惜，一切都逃不开六眼的视野。 “我还以为跑了呢。” 刚才轿车上的藤蔓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很明显不是脚下这个火山头咒灵的能力，只是对方离去太快，火山头咒灵的攻击又来得太急，五条悟才干脆放弃了追踪那条咒力流动的轨迹。 “不会是为了救这个火山头所以过来的吧？” 六眼神子的笑容又肆意起来，他一把抓住地下冒出的粗壮树根，用力将其扯成两半， “咒灵之间的友爱？太令人感动了！” 夏油杰早控制着伪人闪开，不过新出现的这个植物系咒灵明显要比火山头咒灵谨慎许多，那条树根已经化为咒力消散，对方却仍旧不见踪影。 “杰，东南。” 五条悟轻声说道。 夏油杰明白他的意思，但他有点犹豫。 直到五条悟一手捏住漏瑚的头打算用力扯下却被藤蔓制止时，黑发亡灵才咬咬牙召唤出三个新的“五条悟”，在五条悟大为震撼的眼神中，操控着伪人们奔向森林的东南角，将双眼处长着树枝的咒灵逼迫现身。 现在不是保留能力作为底牌的时候了——花御担忧地看了眼仍然处于昏死状态的漏瑚，咬着牙开口， “花海！” 地面上突然出现的鲜花海洋带着迷幻的咒力，令五条悟的眼神瞬间有些失神，而就在这失神的片刻，花御已经伸出藤蔓将漏瑚从他脚下扯走，腾挪着消失在森林之中。 没受影响，但也没打算追上去的夏油杰若有所思地看着两个咒灵消失的地点， “我觉得它们一定和那个诅咒师有关。” “好巧。” 五条悟拍了自己一巴掌，眨眨眼， “我也这麽觉得。” ———————————————————— 伊地知洁高有点呼吸不畅。 他就离开了短短一会儿，想着等五条悟和夏油杰搞定那只咒灵就行，没想到咒灵确实搞定了，可又来了个新的。 ——还和五条悟长得一模一样。 夏油杰有点嫌弃伪人，即使后排宽敞到能坐下三个人，他依然驱使着伪人坐在了副驾驶，这也就导致伊地知洁高更加紧张。 我不该问的。 伊地知洁高一边唾弃自己莫名的好奇心，一边小心地开口询问， “这是……” “是杰的咒灵。” 五条悟靠在椅背上，饶有趣味地解释， “因为杰太思念我，所以诞生了好多长得和我一样的咒灵，杰就把它们都调服来用了。” “……” 夏油杰磨磨牙， “只是莫名其妙和你长得一样而已。” “为什麽莫名其妙？怎麽会莫名其妙？” 五条悟眨巴着那双瑰丽透彻的眼睛，语气有些委屈， “杰就这麽不愿意承认自己想我吗？我可是很想杰的哦，一直都想。” 从十年前的最后一面开始到现在，那份思念从未停止。 “……好吧好吧。” 夏油杰举手投降，用咒灵和五条悟相同的声音安慰着学弟， “总之，只是发现这些咒灵可以说话，所以用咒灵代替手机而已，把它当成特大码手机就行。” 当成特大码手机？ 伊地知洁高嘴角抽搐——我做不到啊！ 他竭力克制自己想要看向副驾驶的欲望，沉默着点点头，不想说话。 “哦，说起来。” 五条悟忽然想起还有事情要安排给伊地知， “刚才的两个咒灵没有死，我过会儿给你一个画像，注意观察和搜查——但不能让别人知道。” 五条家里有对方的眼线，总监会中难保会不会有，谨慎为上。 ——啊？？？ 伊地知不敢置信，居然还有咒灵能从五条悟手下逃跑？ 看出伊地知的心情，夏油杰补充说明， “那是两只有智商，会思考，和人类很像的咒灵，虽然只看到其中一只的领域，但另一只应该也会。” 听起来随便哪只就能杀了一堆咒术师的样子。 伊地知小心翼翼地反问， “如果见到了呢？” “立刻打电话给悟。” 夏油杰一锤定音。 轿车继续平稳地行驶，很快就到达目的地。 经过的路人都用有些诡异的眼神看着这个不时自言自语两句，还会哈哈大笑的奇怪白发男，但五条悟毫不在意。 “都怪杰，自从上次杰说了之后，我就一直都很想来吃，但是又一直都没什麽时间来。” 六眼神子委屈地抱怨， “那群烂橘子天天派一堆任务也就算了，还总开什麽没意义的会。” “嗯嗯，都怪我。” 夏油杰心疼又好笑地点着头，在心里盘算着是否应该抽个空再去给烂橘子们“松松筋骨”。 “不过这种日子也快要结束了。” 第40章 五条悟抬头，隔着眼罩的六眼无法勾勒出云朵的形状，只能看到天空中淩乱的咒力线条，纷纷扰扰地缠绕着其下的一切事物， “二年级的秤很厉害哦，一年级的话，胖达和棘差了一点，但真希很厉害，忧太——潜力很高，一定能够成为很强的咒术师，这些都是我们改革的同伴。” 白发六眼擅自把挚友也算进改革的同伴中， “马上四月份将要入学的一年级学生也都不错，钉崎野蔷薇，和她的祖母拥有相同的术式‘刍灵咒法’，还有惠，就是当初那个伏黑甚尔的孩子。” “我知道，他觉醒了十影。” “没错，诶？杰原来有关心过他的情况吗？” ……只是当时关心你的情况时，大概听到了一些什麽五条家神子重金抢走禅院家一个流落在外的孩子这种传言。 这种话夏油杰不太想说出口，他找了个更能引起挚友注意的借口转移话题， “对，因为我见到了他的父母。” “——！？” 五条悟果然有点惊讶， “伏黑甚尔和……伏黑夫人？” “……” 夏油杰有点无语， “是伏黑惠的亲生母亲，不是继母。” “哦……他们两个在地狱团聚了啊。” 五条悟的声音里带着奇怪的情绪， “惠知道的话，应该会开心吧。” 夏油杰叹口气， “最好还是别告诉他，地狱的事情——总之，尽量别让太多人知道比较好。” “了解。” 五条悟站定，比了个ok的手势，然后向旁边伸出手， “杰给我推荐一个口味吧？” 可丽饼店已经到了。 “菜菜子和美美子都喜欢草莓。” 夏油杰沉吟， “我比较推荐巧克力和抹茶，他家的招牌就是这两个，不过对悟来说都不够甜吧？” 黑发亡魂看着招牌，思索片刻， “悟可以试试巧克力加可可酱，再来两个草莓和一个奶油。” “好哦。” 五条悟飞速买好可丽饼，悠哉地拎着又走了一段路，找到一个空闲的椅子坐下， “杰发现了吗？” “嗯。” 夏油杰心情复杂。 “出来吧。” 五条悟咬了一口巧克力味还淋着厚厚可可酱的可丽饼，含糊地朝着背后的灌木丛摆摆手， “菜菜子，美美子。” 第35章 独裁专断 事实上，从五条悟在路口下车开始，枷场菜菜子和枷场美美子就已经注意到这个陌生又熟悉的高大男人。 一开始并不愿意和他接触的棕黄发少女本打算拉着妹妹离开，但白发男人无视他人目光，和身旁人形咒灵随性说话的言语中出现了那个名字。 “杰。” 她们听到了。 短短的三个音节，却像是长而无望的迷宫，将双生姐妹困锁在原地。 杰。 夏油杰。 夏油大人。 虽然不管怎麽看，白发男人身边的咒灵都和他自己长得一样，别说夏油杰的模样了，连声音都毫不沾边。但是说话的语气、句子的用词、呼唤五条悟名字时无意识带着的尾音…… 所有的这些，都是她们绝不会错认的，属于夏油杰的习惯。 所以。 “你对夏油大人做了什麽！” 即使知道自己不可能打败面前这个被称为“最强”的男人，枷场菜菜子依然红着眼眶，用手机的摄像头对准对方， “难道用了什麽奇怪的术法禁锢夏油大人的灵魂吗！？” 枷场美美子紧握着绳结，一贯文静内向的少女瞪着面前又慢悠悠吃了口可丽饼的六眼神子，语气愤怒， “五条悟！放夏油大人离开！” 原本任由五条悟处理夏油杰的尸体，不论是枷场姐妹，还是盘星教的其他家人们都不会有异议，因为五条悟是夏油杰一直挂在嘴边的、唯一的挚友。就算是五条悟杀死了夏油杰，但她们都清楚，这其实更像是夏油杰自身的意愿。 因此，她们不会对五条悟的行为说什麽。 可是、可是—— “菜菜子，美美子。” 坐在五条悟身边，长着五条悟模样的和服咒灵温柔地开口， “有草莓味的可丽饼，加了草莓果碎。” 而五条悟本人也难得颇为大方地递出那两个单独装着的草莓味可丽饼， “吃吧，杰买给你们的。” “……” 枷场菜菜子拿着手机的指尖微颤，她下意识听话地接过可丽饼，又分给妹妹一个，两名少女先对视一眼，随后几乎是完全同步地打开可丽饼的包装，看到了内里熟悉的样子。 淡黄的饼皮卷成冰淇淋蛋筒的形状，淡奶油上面堆着一层切好的草莓果肉，果肉上又薄薄地喷了一层奶油，用以固定最上方撒着的草莓果碎。 是姐妹二人最喜欢的味道，最喜欢的搭配。 “夏油……大人？” 向来寡言少语的枷场美美子声音颤抖着开口， “是您吗？” 说出的是问句，但黑发少女心中已然有了答案。 泪水奔涌着流下，双生的姐妹二人都泣不成声，只能无助又喜悦地小心捧住可丽饼，努力不让泪水沾染到这份突如其来又过分珍贵的礼物， “夏油大人、夏油大人……” “别哭了。” 五条悟无语地揉揉额角， “你们两个再哭下去，我就要被带到警察局了。” “噗。” 一旁的夏油杰原本也因为养女的哭声有些悲伤的神情瞬间变得忍俊不禁，黑发亡魂操控着伪人轻柔地抚摸女孩们的发顶， “我现在是亡魂状态，所以你们看不到我，不过还能操控咒灵，你们把这个咒灵当做是我的传话筒就可以了。” 一边解释着，他还不忘一边挖苦挚友， “说不定已经有人拍照发给报社，到时候就会有某成年白发男子强抢高中少女可丽饼不成竟欲动手打人的新闻。” 说到这个，夏油杰忽然愣了一下，他发现一个问题——今天是周四。 “菜菜子，美美子。” 伪人的脸上挂着与主人一般无二的温和笑容，但毫无感情的眼神，让刚被熟悉的抚摸安慰着停止哭泣的女孩们有些害怕地瑟缩一下。 黑发亡魂用挚友的声音，笑眯眯地质问， “你们两个逃课了？” 枷场菜菜子浑身一颤， “没……” “不许说谎。” “……” 最后，还是黑发少女垂着头，代替姐姐回答了问题， “是。” 说得更清楚一些的话，自从去年平安夜夏油杰死亡后，姐妹俩就没再去上过学，好在寒假刚结束，新学期也只不过开学一周多而已。 夏油杰幽幽地叹了口气，他死后最挂念的除了五条悟以外，大概也就是菜菜子和美美子了，只是一开始想着两个孩子好歹还会有家人们照顾，可从盘星教总部的情况，以及两个女孩现在的样子看来，家人们似乎在他死后就已经分散，两个养女更是想要辍学。 这也是他的错，他有点太溺爱养女，才会导致她们天真又任性。 反思了一下自己的问题，黑发亡魂请求挚友， “悟，要麻烦你帮忙跑一趟了。” “诶——送她们去上普通高中吗？” 五条悟挑眉，枷场姐妹的天分不能算很高，但也绝不低，三四岁就能觉醒术式的女孩们，如果好好教导，将来至少也能是一级咒术师， “不如转学来咒高吧。” 好像……是个好主意。 如果枷场姐妹能够去东京咒高上学，不仅能够弥补之前他没教好的很多知识，也能够处于六眼神子的保护下，得到更好的安全保障。 黑发亡魂摸摸下巴，思索片刻， “菜菜子，美美子，你们要去东京咒高吗？” “不要。” 让两个大人有点惊讶的是，女孩们毫不犹豫地拒绝了这份邀请。 棕黄发的少女抿着嘴解释， “我们曾经和咒高战斗过，而且……” 虽然她们尊重夏油杰的选择，原谅五条悟杀死夏油杰的行为，但她们从没想过要成为正派的咒术师。 更何况，百鬼夜行那天，她们两个就已经伤害了许多辅助监督。 “这个不是问题啦。” 五条悟挥挥手， “那几个被吊起来的辅助监督只是重伤而已*。” 能因此退休，不用再面对危险的任务，也能算得上因祸得福。 “去了咒高还可以学习很多基础知识哦。” 五条悟耐着性子循循善诱， “杰能那麽厉害，除了本身就是天才以外，咒高的教导也功不可没。再说了，你们难道不想看看杰曾经上课的教室？摸摸杰曾经用过的桌子？我还可以把杰的椅子也借给你们坐——怎麽样？” 第41章 不得不说，五条悟后面补充的这些内容真的戳中了枷场·夏油杰控·姐妹的心，棕黄发少女和黑发少女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神里看出了向往， “我们……” 枷场菜菜子与妹妹交握的手紧了紧， “我们愿意。” ———————————————————— 五条悟想要安排两个学生进东京咒高并不难。 小咒术师在咒术界一向是稀缺资源，能有两个新学生是好事。 前提是，这两个新学生不是前最恶诅咒师——盘星教祖夏油杰的养女。 “就算您这麽说了……可是总监会那边……” 五条家的人有点为难， “夏油先生生前毕竟是诅咒师，作为他养女的枷场姐妹，姓名和外貌都在总监会的诅咒师记录上出现过……” “你是总监会的人，还是五条家的人？” 五条悟跷着腿，漫不经心地开着免提说话， “我只要一个成功的结果。” “……” 电话那边的声音静默下来，夏油杰看着一旁同样有点尴尬的养女们，清清嗓子， “可以用‘我’的名义警告总监会。” “还有。” 五条悟也没拆穿，干脆顺着夏油杰的话继续往下说， “枷场姐妹以后也是我的养女。” ！！！？？？ 哈？ 黑发亡魂目瞪口呆，女孩们也都惊讶地看向还在说话的白发男人， “和惠以及津美纪一样，把她们两个的监护人改成我。” 相比起让枷场姐妹进东京咒高，这个事情就简单太多，而且枷场姐妹一旦有了“五条悟养女”这层身份，也能反过来让进咒高的程序更加合理。 电话那头的人忙不叠应下， “好的，很快就能办妥。” 那就没什麽可说的了，挂断电话后， 五条悟眨眨眼，看着这个当着他的面就敢冒充他说话的咒灵，装模作样地生气， “杰，虽然我不介意你用这个和我长得一样的咒灵说话，但直接装成我有点过分哦。” “是吗？” 完全没看出来你有哪里觉得过分。 夏油杰撇撇嘴， “为什麽要改菜菜子和美美子的户籍？” “合理，而且方便。” 五条悟一本正经地解释， “杰是我的挚友，我收养杰的养女，帮杰照顾她们到成年很合理吧？” 他又清清嗓子，继续说， “还有，菜菜子美美子作为我的女儿，我希望她们能够摆脱诅咒师身份，成为咒高学生，不也非常正常吗？” 六眼神子的语气严肃， “所以，不是我想要把菜菜子和美美子从杰的户籍下抢过来，而是为了完成杰的请求，让她们可以顺利进入咒高。” 确实。 连枷场姐妹都在心里认同了五条悟的说法。 只是没办法和夏油杰待在一个户籍誊本上，即使不是很在乎非术士社会的规则，两个女孩还是免不了有些失落。 夏油杰安慰地拍拍养女们的肩膀， “你们两个能安全长大最重要。” “这个啊。” 五条悟忽然放轻声音，眼神飘忽不定起来， “其实还是在一起的。” 因为他早就把夏油杰的住民票改登记在五条祖宅了，户籍藤本自然也没放过。 第36章 诅咒之印 “……” “……” 枷场菜菜子和枷场美美子现在完全不知道该震惊还是该生气还是该笑，五条悟的发言实在有点超出两名女孩的认知，以至于女孩们甚至开始怀疑起自己来， “夏油大人……原来是……女性？” 所以才会留着长发？ 不不不，完全不对吧？ 就算她们两个再怎麽被娇惯着长大，没好好上过学，也是分得清男女的啊——夏油杰那张看似寡淡实则精致清俊的盐系帅哥脸，还有185的身高和体型…… 额，说起来，好像也不是不可能，米格尔说过外国女性会喜欢锻炼身体之类的，如果夏油杰也是的话…… 眼看养女们的眼神越来越奇怪，夏油杰凝视挚友的视线也越来越炽热，甚至于让根本看不到亡魂所在的五条悟都心有所感地转向他所在的方向，满脸感动地开口， “杰……成为我的妻子这麽开心吗？” “哈！！！？？” 夏油杰咬牙切齿， “悟，给我解释一下，什麽叫把我的身份户籍保留，然后做了结婚登记迁移？” 就算他已经很久没有接触非术士社会了，但日本有没有通过同性婚姻法这种大事他不可能不知道——所以， “你是直接篡改了我的性别吗！？” “啊这个，是因为修改我的性别不太方便。” 五条悟眨了眨那双瑰丽透彻的眼睛， “杰的身份相比之下会比较好修改。” 毕竟从非术士社会的身份上来说，一个既是五条家族的族长，还是日本第四大财阀——五条财阀的董事，而另一个则不过是个已经解散的中小型宗教团体的教祖，怎麽看，都是修改后者的身份要来得更加简单一些。 五条悟的解释乍一听好像没什麽问题，但夏油杰的脑子已然转过弯——他差点被五条悟带偏思路，问题根本不在这里， “说到底，为什麽要把我和你登记成夫妻啊？” 还是在他死后，强行保留他的户籍，然后修改性别登记婚姻状态，身为五条财阀的董事，五条悟这麽做甚至还需要对外公开妻子的姓名，不管怎麽想，这都太奇怪了吧？ “因为我想……和杰成为家人。” 五条悟垂下眼帘，浓密的白色睫毛低低地垂下，遮住那双眼睛中复杂又莫名的情绪，语气中充满委屈， “杰离开我那麽久，我只是在杰死后才用一些方法满足一下自己都不行吗？” “……” 夏油杰质问的话卡了壳，他略显愧疚地轻咳一声， “那也没必要用夫妻身份登记吧……” “可是不用夫妻的话，难道杰想变成我的养子吗？” 五条悟故作惊讶地瞪大眼睛。 ……那还是夫妻吧。 夏油杰头疼地揉揉额角。 反正他都死了，五条悟想拿他的身份信息做什麽都无所谓，一个废弃的户籍，能让挚友稍微开心一点，倒也是不错的利用方法。 只不过——这种莫名其妙和挚友结婚了不说还领养了四个孩子的感觉真是怪怪的。 而且，连这种事情都做得到，财阀的势力真是大得吓人。 黑发亡魂沉默片刻，终于还是忍不住阴阳怪气地开口， “真不愧是五条财阀，连修改性别和户籍都能随便做到。” 盘星教经营那麽久，能接触到的最高官员也不过是厚生省的中低层而已。 五条悟假装听不懂，挥挥手，十分洒脱， “杰现在也算是五条财阀的掌权者了，按理说我的工资都该归杰管的。” 可惜，就算能保持夏油杰在户籍身份上的状态，实际的夏油杰也早就是死人——若非如此，一个月前五条悟突然发疯似的说要和夏油杰登记结婚时，长老院的长老们也不会那麽轻易就同意。 夏油杰狠狠地翻了个白眼。 ———————————————————— 既然敲定要让枷场姐妹转学去高专，那通知一下夜蛾正道也是必要的事情，其他的手续之类的都可以让别人代劳，唯有这件事，五条悟需要亲自去做。 “悟——？” 夜蛾正道怀疑自己的眼睛出了什麽问题。 刚听到高专的警报声突兀响起，他就立刻想要跑出屋子查看情况，结果一出门就撞到拎着两个女孩从天而降的五条悟——以及五条悟身边的另一个“五条悟”， “这个咒灵是怎麽回事？” 经验老到的东京咒高校长当然看得出另一个身穿和服的“五条悟”实际上是个咒灵，但他不理解， “有人恨你恨到产生这麽清晰明确的咒灵了吗？” 虽然也不是不可能，但为什麽这个咒灵会这麽乖巧地跟在五条悟旁边？ 还有，旁边这两个孩子他没记错是杰的养女吧？怎麽会被悟带着到高专来？ “咳，是我。” “五条悟”笑眯眯地回应， “夜蛾老师。” “……” 啊？ 不是？ 夜蛾正道瞪大眼睛，即使已经太久太久没听过这样的语气这样的口吻，可他还是能够一下就分辨出和真正的五条悟相同的声音下，那个不同的灵魂——属于夏油杰的灵魂， “——杰？” 中年人的声音甚至有点颤抖， “是杰吗？” “嗯。” 夏油杰温和地回应老师， 第42章 “是我，我回来了。” 夜蛾正道沉默半晌，才咬着牙锤了下伪人的头， “臭小子，现在倒是能心平气和回高专了？不是你宣战那会儿了？” 虽然并没有感受到疼痛，但黑发亡魂还是下意识地缩了下脖子，讪笑一声， “抱歉，夜蛾老师。” “先进去说吧，待在门口也太奇怪了。” 五条悟打断对话，指了指两个女孩， “而且，菜菜子和美美子才是这次的主角哦。” 夜蛾正道的办公室一如既往的宽敞，堆满了各式各样的咒骸，可爱的外表让女孩们紧张的心情放松下来，不住地偷瞄着。 夏油杰坐在五条悟身边，和伪人的身体重叠， “菜菜子和美美子要转学过来。” “猜到了。” 夜蛾正道冷笑， “而且来找我也只是走个程序，总监会那边以及入学的手续应该都办得差不多了吧。” “是哦。” 五条悟神态放松， “安心啦，她们两个都是好孩子，潜力也很好，以后会成为很强的同伴的。” 要不是没时间去找菅田真奈美他们，六眼神子其实想把盘星教之前的这几个诅咒师都安排到咒术界来干活的，可惜，现在只有一个被俘虏的米格尔可以用。 夜蛾正道盯着枷场姐妹看了许久，长长地叹了口气， “成为咒术师要面对什麽，今后要过怎样的人生——你们都想好了吗？” 发色不同的姐妹俩对视一眼，浅发色的女孩开口回答， “……我们要追寻夏油大人的脚步。” 夏油杰是诅咒师，她们就做诅咒师，夏油杰现在要帮助五条悟，她们就做咒术师。 “也算一种答案。” 夜蛾正道没有多做评价，只是又看向五条悟， “刚才有辅助监督打不通你的电话，打到我这里来了。” 这就是同意的意思了。 夏油杰舒了口气，五条悟撇撇嘴，拿出手机，照着最近的未接来电回拨， “有什麽事，现在来咒高门口。” 直到带着女孩们快走到校舍，夜蛾正道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忘了问什麽——所以说，为什麽夏油杰会变成和五条悟外表一模一样的咒灵啊！？ ———————————————————— “……额，是、是新的任务。” 陌生面孔的辅助监督胆战心惊地看了眼五条悟身旁沉默的咒灵，小心翼翼又结结巴巴地说， “一个一级任务，本来该日下部老师去的，但是他还在、还困在上一个任务里。” 再加上总监会想了两天，始终觉得总部坍塌肯定是五条悟干的——别人也没这个胆子，所以这个任务才没有被分给其他的一级咒术师，而是直接到了五条悟这里。 五条悟接过任务单扫视一眼，嗤笑， “行了，回去告诉总监会。” 六眼神子的语调轻松而冰冷， “我之前说的警告一直有效，枷场姐妹的入学申请和今后的安排……” 安排任务可以，想要故意搞事？就看这群烂橘子到底有多少命能赔了。 他没有说完，眼前的辅助监督已经领会了意思，连连点头， “我会转达的，您放心。” 夏油杰保持沉默，一个奇怪的咒灵出现不是问题，一个长得和五条悟一模一样，还会说话，甚至能和人对话的咒灵出现在五条悟身边，势必会引来诸多视线，不仅可能带来许多麻烦，还有可能令那个诅咒师察觉端倪。 因此，虽然烦得想要直接去把总监会掀了，但夏油杰还是用义手拍了拍五条悟的肩膀，然后看着六眼神子勾起唇角，轻声留下一句“我很快回来”后，就瞬间消失。 黑发亡魂收回伪人，回想着今天的经历，然后忽然想起了被他遗忘许久的另一个现世亡魂。 “哦，确实查到点东西。” 伏黑甚尔掏掏耳朵，漫不经心地开口， “我这个继女，伏黑津美纪，她身上的诅咒有问题。” “然后呢？” 夏油杰感觉额角的青筋都在跳舞，他从五条悟的公寓找到伏黑惠的学校，最后才在这个医院旁看到病床旁托着下巴盘着腿，漂浮着看向继女的疤嘴亡魂，结果就得到这样明显敷衍的信息？ “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情吗？” “啧。” 伏黑甚尔不耐烦地指了指那个咒文， “我见过这个咒文，而且我肯定我没有记错。” 疤嘴亡魂点了点自己的太阳xue， “就在垃圾柱旁边。” 第37章 由点及面 夏油杰来去匆匆，把多出来的两枚结界咒钉交给伏黑甚尔，保证对方能继续待在现世后，他就连忙顺着伪人的方向找到刚完成任务的五条悟， “悟。” 黑发亡魂已经停止了对结界咒钉的咒力输送，他轻声告知挚友， “我有事要离开一天。” “？” 五条悟刚浮现在脸上的笑意瞬间凝固， “去哪？” “回泥梨境——就是地狱。” 夏油杰轻轻拍了拍挚友的肩膀， “伏黑甚尔找到一些线索，我需要回去确认一下。” “……” 不是，等一下。 五条悟难得有些迷糊， “伏黑甚尔？” “对、啊，抱歉，我还没跟悟说？” 夏油杰哑然失笑， “美惠姐希望知道惠的现状，同时我也需要一个帮手，所以伏黑甚尔就和我一起回到了现世。” “呜哇。” 五条悟撇撇嘴， “他不在附近吧？” 六眼完全无法感知亡魂的动向，就算是夏油杰，他也只有隐隐约约的感觉而已。 “不在。” 夏油杰摇摇头， “我让他继续待在伏黑津美纪那边——她头上的诅咒印痕，来源于泥梨境。” “……原来如此。” 白发六眼伸出手摊开，片刻后，满足地感受到有冰凉的义手落在掌心，他紧紧攥住那只义手，盯着应当是夏油杰所在的方向， “早去早回，我在你的宿舍留了一只手机，回来就直接联系我。” “嗯。” 黑发亡魂低声承诺， “我一定会尽快回来的。” ———————————————————— “哈？” 五条知有些震惊， “你的意思是，那个诅咒师曾经来过泥梨境？” 否则怎麽都无法解释对方为什麽会知道垃圾柱上的咒文。 “在我的印象里，应该没有类似的存在。” 禅院光托着下巴回忆，自从五条知成为管理员，而他成为警卫总管后，他确实没见过有可能是那个诅咒师的亡魂——并不是没有行踪怪异的亡魂存在，但那些亡魂无一例外都升天转世了。 “所以，要麽那个诅咒师也复刻了全部的结界咒文，制作了白垩沙咒钉，在升天的时候保持记忆穿越升天之井，然后用某种我们不清楚的方式重新使用术式夺舍了人类的身体。” 夏油杰面色凝重， “要麽，那个亡魂的年龄可能比你们大很多，他早在你们来到泥梨境之前——甚至是早在泥梨境诞生之前，就已经来过这里。” 第一种猜测的可能性很低，先不说制作白垩沙咒钉所需的工具，普通亡魂绝对无法凑齐，光是复刻结界咒文这一点就不可能——即使精神意志强大如伏黑甚尔，能抵御垃圾柱的冲击，记住其上的结界咒文，也是占了身为天与咒缚的便宜。任何咒术师，哪怕只是拥有咒力而没有术式的“窗”，在见到垃圾柱时都不可能不被冲击。 “那就是第二种可能了。” 五条知轻笑， “看起来，我们又要去麻烦纱织妹妹了。” 话是这麽说，事实上土御门纱织并不会认为这是什麽麻烦，异瞳的女孩同样十分关心进度。毕竟只有尽快抓到那个诅咒师，夏油杰才有空腾出手来去找无垢之魂的碎片， “但很可惜，我也没什麽印象。” 仓桥优留在灵魂中的记忆并不算多，除了咒术相关的知识以外，大部分画面都是零散的， “不过我记得，垃圾柱上的咒文确实不是新的。” 土御门纱织皱着眉头，在不属于自己的记忆中搜索， “那是在泥梨境还不是泥梨境之前就存在的咒文。” 女孩的声音很确定， “神明将这些咒文用于固定每层地狱。” 说完，女孩就又盯着夏油杰默画出来的诅咒咒文陷入沉思。而在场的其他亡魂，也都有些沉默。 好消息：至少他们知道了对手至少已经1000岁——因为泥梨境刚存在一千年出头。 坏消息：对手是个已经1000岁以上，还曾经到过地狱，并利用某种方法逃脱了转世的存在。 第43章 “更难办了啊……” 黑发六眼现在眼睛不疼，但头疼， “这种老古董到底为什麽要追着六眼不放？” “已经可以排除利益了吧？” 禅院光也头疼， “如果是为了追名逐利，根本没必要做到这一步，难不成你之前的那个六眼和他有仇？” 虽然不知道是多麽深刻的仇恨，能让人追着杀三代六眼，但名利钱财，情感纠葛是所有人类都逃不脱的命题，黑眼的十影也只能这样推测。 夏油杰则有不同的想法， “如果是因为仇恨，他没必要一直杀死六眼。” 或者说， “他不应该只杀六眼。” “……” 对啊。 五条知恍然大悟， “六眼出现在五条家的最早记录就是一千年前，刨除以婴儿之身死亡的那个，到目前为止，也只有三个六眼而已。” 如果第一代六眼和千年诅咒师有仇，以对方的底蕴，完全可以直接趁着没有六眼存在的时候，摧毁整个五条家，或者想办法把五条家彻底收入麾下，也能更好监控六眼的诞生，操纵六眼的死亡。 “所以，他一定有比杀死六眼更重要的事情。” 夏油杰已经想明白了，此刻脸色阴沉得像冬日阴暗的夜空， “而为了完成这件事情，获得咒灵操术以及封印六眼都十分重要。” 真可笑。 他的死亡成为对方前进的重要一步。 义手被捏得咔咔作响，五条知肉疼地倒吸一口凉气， “小杰！放过这只手。” “……抱歉。” 黑发亡魂回过神来，长呼一口气， “我只是……” “这不是你的错。” 禅院光拍拍后辈的肩膀， “之前我们还在想他可能谋划了七百年，现在看来，时间几乎要翻倍。” 对方已经活了至少一千零五十年。 “这样老谋深算的家夥，就算你有心避让，也不能保证完全不会掉进陷阱中。” 禅院光摇摇头，像是安慰夏油杰，也像是安慰曾经的自己， “何况我们是被有心算无心呢？” “……嗯。” 夏油杰抿着嘴，看向土御门纱织， “纱织妹妹，有发现什麽新的问题吗？” 异瞳女孩摇摇头， “母亲的记忆太混乱模糊，我要静心回忆一下——你这次停留多久？” “最多半天。” 黑发亡魂叹气， “多于半天的话，等我到现世然后再去找悟，就要超过约定好的一天时间了。” “我会尽快的。” 土御门纱织咬着下唇， “等我发现什麽，就去会议室找你。” ———————————————————— 五条知在思考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什麽问题？” 禅院光敷衍地捧场。 “真的很重要。” 黑发六眼“唰”的一下出现在夏油杰面前，上下打量着后辈， “杰，反正你也没什麽事，不如去弄点伪人回来？” “……？” 夏油杰迷茫地眨眨眼， “要伪人……干什麽？” “做白垩沙。” 五条知兴奋地走来走去， “你刚才说义手和匕首都能用，伪人还能和咒灵一样被现世的人看到，我忽然有个想法。” “……好。” 夏油杰嘴角抽搐一下，还是没想清楚这个前辈到底有什麽想法，但反正去死亡沙海装沙子也好，弄些蚕蛹伪人的尸体也罢，都不是什麽困难的事情。 不过一小时，黑发亡魂就满载而归——他甚至还幸运地碰到了三个刚化成人形的伪人，纠结一番后调服了。 “现在可以说你的想法了吧。” 禅院光被好友神神秘秘鼓捣咒文的样子烦了一个小时，此刻在夏油杰震撼的眼神中，扛着火箭筒，直接将大坩埚里的蚕蛹尸体和透明砂砾轰成一整锅白垩沙， “到底是要干什麽。” “哼哼。” 五条知准备好了咒文，将手按在坩埚里， “马上你们就知道了。” 比刚才合成白垩沙更刺目的白光一闪而过，夏油杰眯起眼睛，看向坩埚，然后惊讶地张大了嘴， “这是……？” 坩埚中的所有白垩沙都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人形傀儡。 “既然使用变体傀儡咒文可以控制义手，那麽将傀儡咒文扩大一些，再精细地刻印在整个傀儡身上——” 五条知的脸上是兴奋的笑意， “——就可以控制一整个傀儡。” 确实如此。 黑发亡魂惊叹地看着人形傀儡，迫不及待地调动咒力，链接了其上的咒文。 下一刻，傀儡稳稳当当地站了起来， “……做得不错嘛，知。” 禅院光也露出赞叹的目光， “有了傀儡的话，如果和诅咒师对上，也有了更多战斗的方法。” 黑眼的十影记得清楚，虽然术式是咒灵操术，但他们的这个小后辈，可是有着超高的近身格斗水平。 “不仅是这样。” 五条知笑眯眯地戳了戳傀儡的肚子， “等下我在这里加个储物的暗格，杰就可以随身带着很多东西了。” “可……” 禅院光的话说到一半，土御门纱织突然出现在会议室中， “夏油杰！” “嗯？” 黑发亡魂还在研究傀儡，他歪歪头，傀儡也跟着歪歪头， “怎麽了，纱织妹妹？” 异瞳女孩惊异地看了眼长得像个白色面包人一样的傀儡咒具，但没空多想，她眉头紧蹙，看起来忧心忡忡， “我知道那个诅咒师是谁了。” 第38章 封印咒文 泥梨境还不是泥梨境以前，在亚洲局域被统称为地狱。 十八层地狱，十八种刑罚，理论上来说，所有的罪人都无法逃脱。 “理论上来说。” 土御门纱织轻轻摇头， “但总有例外。” 属于仓桥优的记忆中，那个总是笑着的巫女，在一众亡魂里显得格外特殊， “母亲不知道她的名字，只知道她是某个稻荷神神社的巫女家族出身，家族中不乏咒术师，因此自小就接受过充足的咒术师教育。” 巫女的生活条件，在千年前的日本咒术界来说是极为难得的，毕竟那时候的女性，即使强大如仓桥优，也会因为想要成为独立的咒术师，不愿嫁人，而不得不与家族和父母决裂。 但作为巫女的她却根本不需要考虑这件事，只需要竭尽全力地学习咒术知识，然后一心奉神。 可如果事情真的这样顺畅地发展，巫女怎麽会变成现在这样？ “她就是那个能够更换身体的诅咒师？” 夏油杰皱着眉。 “是。” 土御门纱织的声音非常肯定， “那是非常特别的术式，所以母亲印象深刻。” 通过刻印在大脑中的“更换”术式，巫女可以自由地更换身体，她囚禁咒术师和咒灵，研究咒灵的事情败露后，便被驱逐出了神社，从此一路流亡，在这期间，便更换了数个咒术师的身体， “除了自己的术式以外，她最多只能保留两个术式，一个是当前身体的术式，一个则是此前使用过的身体的术式。” “……” 五条知有点无语， “这也太赖皮了吧？” 打她一个人等于打两个？ 而且，现在她所持有的其中一个术式，还是无上限的咒灵操术。 “别打断纱织妹妹。” 禅院光无语地拍拍好友的肩膀， “她是怎麽逃出地狱的？” 逃出地狱之后还能使用原本活着时候的术式？ “准确地说，她不算逃出地狱。” 异瞳的女孩神色严肃， “她是偷溜进了地狱。” 曾经的地狱，并不像现在的泥梨境一样和人世完全分开，而是有许多入口，方便亡魂就近进入。 巫女在某一任咒术师的记忆中得到了关于地狱的情报，并成功地找到了一个入口。不仅如此，她还通过浸泡黄泉水的方式伪装成亡魂，在地狱待了很多天。 “她潜入进来许久之后才被发现，但她立刻选择放弃身体逃窜，所用的术式也具有隐匿性，再加上神当时不在，所以没能抓住她。” 巫女并不是第一个从地狱逃脱的亡魂，但确实是第一个从地狱逃脱的“活人”。 神因此决定更改地狱的格局，这才有了泥梨境的诞生。 “……泥梨境现在回收亡魂的速度那麽慢，也是为了避免再次有人类进入亡魂世界，所以把入口变成了一个国家只有一个，且用结界隔开？” 第44章 夏油杰的眼皮跳动了一下，他想起来这两次回泥梨境都要等法则识别半天的情形，默默地在心里又给巫女记上一笔新账， “还有，那个咒文到底是什麽？” 土御门纱织抿着嘴，眉头紧蹙， “是封印咒文，曾刻在地狱的每一个入口处。” 她看着夏油杰，轻声陈述， “这个咒文能够吸引和封锁亡魂。” 不过现在没有再继续使用了，因为入口改成了一个，识别亡魂和将亡魂封锁在泥梨境的工作也都转交给了法则。 “吸引……和封锁亡魂……” 禅院光眉头紧锁， “知，你记得诅咒师那边的咒物封印术法是什麽时候出现的吗？” “大概刚好一千年？” 五条知茫然地回答，然后也瞬间瞪大了眼睛， “小光，你的意思是——” “——对。” 黑眸的十影面色凝重， “如果我没猜错，应该就是巫女把这个原属于地狱的咒文经过简单的修改后，传播到了咒术界，让咒术师和诅咒师们可以在临终前使用这个咒文，将自己的灵魂封印在某个事物上，从而变成咒物，以期在后世复活。” 时间对得上，作用也对得上。 “……也就是说。” 夏油杰简直想笑， “这个千年前的巫女，先传播了将灵魂制作成咒物的方式，又在千年中收集这些上面留存着诅咒师灵魂的咒物，然后现在，把这些诅咒师的灵魂封印到现代人类的体内，让他们受肉复活？” 逻辑很顺畅，但是动机呢？ 让以前强大的诅咒师们在现代复活也好，绸缪封印五条悟也罢，包括夺走他的身体这些事情在内——巫女到底想做什麽？ “杀死六眼，可能和天元有关系。” 土御门纱织有些犹豫， “这是我的推测，因为母亲的记忆中，五条家第一代六眼是在天元的身体即将寿终正寝的前几年诞生的，同时出现的还有星浆体，此后……” “啊……是。” 五条知用手遮住眼睛，不愿意回想天元那个老太婆， “我也和星浆体差不多大。” “……” 悟和理子妹妹的年龄也相差不大。 但六眼为什麽会和星浆体还有天元扯上关系？ 夏油杰有些发蒙，他沉思片刻，决定放弃探究， “这不重要。” 黑发亡魂目光坚定， “反正她想要达成那个未知的目的，就必须杀死或封印六眼——悟是计划中的一环，而不是计划的终点。” 所以他的目标依然没有任何变化，只要提前找到巫女并杀死对方，那麽不管她到底想要干什麽，都无济于事。 说得也对。 五条知耸耸肩，轻轻揉了揉土御门纱织的发顶， “谢谢纱织妹妹了，好好休息吧，杰肯定会尽快搞定的，毕竟还有这麽厉害的我来帮他呢。” 黑发的六眼嘿嘿一笑，扯过那个长得像白色面包人的傀儡， “看，我的新发明，有了这个，回头纱织妹妹也可以去体验一下真正的现代世界。” “……不用了。” 土御门纱织对现世不感兴趣， “有需要我的地方随时喊我就行。” 她盯着夏油杰，异色的双眸中写满认真， “尽快解决巫女，然后帮我找到无垢之魂的碎片。” “嗯。” 夏油杰点点头。 看着土御门纱织的身影瞬间消失，黑发亡魂立刻想动身赶回现世，但五条知阻止了他， “再等一会儿，杰，就一会儿。” 黑发六眼拽着后辈的胳膊，把他按在沙发上， “这个傀儡还没做好，你这次再去现世肯定又要很久不回来，还是让我把它弄得完善点吧。” “……” 行吧。 夏油杰无奈地坐下。 五条知的想法很简单，傀儡咒文可以让夏油杰操控义手，就能让夏油杰操控整个傀儡，在此基础上，他完全可以把傀儡做成夏油杰的样子，并附带许多额外的功能。 而且，刚才提到的咒文也给了他一个启发， “如果把伪人放进去呢，是否能直接让别人看到傀儡？” 五条知眨巴着那双瑰丽的冰蓝色眸子，看向后辈， “给我一个伪人试试吧。” “？” 把伪人……放进去？夏油杰不解，但试一下也无妨。 “像是封印咒物一样，伪人也有灵魂，说不定能成功呢？” 五条知一把扯过夏油杰召唤出来的伪人，然后在傀儡上刻画起来。 片刻后，随着咒文刻画完毕，一道白光闪过，夏油杰惊讶地瞪大眼睛——他和那个伪人的联系，出现在了傀儡的身上。 “好像……成功了。” 禅院光看着白色面包人逐渐扭曲变形的样子，有点怀疑地思索，自家好友难道是个科研天才？ “我把杰带回来的那部分咒文和垃圾柱上的结界咒文对比了一下，找到了相同的部分，应该就是这个咒文的原始版本。” 五条知骄傲地挺起胸膛，像个自满的黑孔雀， “巫女改良过的咒文更简单，但也只能封印人类灵魂，但原始的封印咒文能够防止一切属于地狱的东西跑出去，所以我推测它对伪人有用。” 事实证明，他的推测是正确的。 “……但是。” 禅院光的眼皮跳了一下， “这是那个……五条悟的样子吗？” 白色面包人的变形已经停止，现在是一个高大的白发男人模样，面容精致漂亮，虹膜是瑰丽的冰蓝——和五条知的虹膜一样。 即使没见过五条悟，通过这双眼睛，黑眸十影也不难推测出这幅外貌的主人。 “是。” 夏油杰刚才还惊喜的神情也瞬间变得有些奇怪——结果他还是要顶着悟的样子出现啊？ 不过再怎麽说，也比之前控制伪人的时候还要转手一轮来得方便。 三人又讨论着在傀儡身上加了点储物和变形的地方，十分钟后，夏油杰长舒一口气，将傀儡收进咒灵空间， “那我先走了。” 他微笑着和前辈们道别， “这次一定会——杀死那个巫女。” ———————————————————— “……” 我就知道。 夏油杰闭上眼，感觉升天信道似乎是在针对他——出现在黑发亡魂面前的，是帆形的澳大利亚地标建筑。 当务之急是找飞机。 忽略地上稀少的咒灵，黑发亡魂赶到机场，却痛苦地发现没有时间刚好的班机。 算了，看地图飞吧。 一路紧赶慢赶，边飞边看地图，生怕飞错了方向的夏油杰，有些气喘吁吁地飘在东京咒高的门口。 现在，要先联系悟，然后说明一下伏黑津美纪头上诅咒的情况。 说起来，悟说给他在校舍准备了手机来着，去拿过来放在身上吧…… 夏油杰一边往校舍飘，一边走蛇形路线绕着每栋楼飞——万一五条悟就在咒高里呢？ 而他的刻意绕路，居然真的省下了联系的时间。 “我说啊，五条。” 家入硝子的医疗部除了医治以外，还负责短期存放咒术师们的骨灰，因此是单独修建的小楼，夏油杰从一旁绕过时，刚好听到女同期叹着气呼喊挚友名字的声音。 ？ 硝子的语气好奇怪。 黑发亡魂原本想掏出傀儡穿上，但穿上的话就不能穿墙而入了，于是还是保持着亡魂状态，飞速钻进医疗楼中，想听听女同期到底在和挚友说什麽。 “他都变成亡魂了，现在还有什麽能被你当作阻碍？” 人死的时候改户籍登记结婚一系列操作倒是走得顺畅，变成鬼回来之后又开始畏手畏脚地被动等待笨蛋开窍吗？ 也不怕夏油杰看你伪装的样子过得还行，干脆没什麽遗憾地升天转世去了。 棕发女性呼出一口烟，语气里带着些恨铁不成钢， “你到底打算什麽时候和夏油那个笨蛋告白？” 第39章 自欺欺人 告白……？ 告……告什麽……？ 告白？ 夏油杰刚穿过最后一堵墙，就僵硬地愣在原地，他看着女同期脸上奇怪的表情，又机械地扭过头，想看看挚友现在的神情。 ……啊，悟一脸严肃呢。 所以应该不是告白，是告白对吧*？ 悟有什麽秘密瞒着我没跟我说啊，真是的，哈哈。 黑发亡魂的唇角上扬，金棕色的眼眸中充满期待——快说啊，悟，有什麽事情瞒着我需要告白的，是不是曾经做过什麽坏事忘了讲？ 虽然看不到夏油杰，也听不到夏油杰的心声，但五条悟还是满足了挚友的要求，开口回答了问题，只是明显不是夏油杰想听的那个答案。 第45章 “我倒是想告白。” 六眼神子的声音很无奈——他头疼地揉揉眉心，表情看起来竟然有些挫败， “但你也知道杰的性格，我不敢。” 五条悟说他不敢。 家入硝子忍不住笑出了声， “你还有不敢的时候？” “……嗯。” 五条悟的神情凝重，半点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我不敢。” “……” 五条家还真是出了个情种。 家入硝子翻了个白眼， “那你怎麽办，就这麽藏着一辈子，当一辈子挚友，等你也变成鬼再跟他说？” “……也可以。” 至少到了那时候，夏油杰就算听完告白之后躲着他，他也有地方找。 …… 啊？ 家入硝子瞳孔地震， “五条你……什麽时候这麽胆小了？” 胆小吗？ 五条悟自嘲地笑笑， “就当我是胆小鬼吧。” 被抛下的人变得胆小不是很正常吗？ 他正经神色，转移话题， “之前托你问的事情怎麽样了？” “没有线索。” 家入硝子也不再纠结于男同期们的情感问题，她摇摇头， “五条宅附近所有的医院我都查过，没有独臂患者治疗的记录，最近受伤的咒术师也没有见过像夏油的人。” “是吗。” 五条悟垂眸， “看来那个诅咒师会反转术式。” 不能再从断臂这个特征调查了，要换个思路。 说起来，杰不是说今天下午就会回来？怎麽到现在还不给他打电话。 六眼神子眉头紧蹙地思索夏油杰是不是遇到了什麽麻烦的时候，黑发亡魂正窝在校舍里抱着手机，犹豫是否要拨出这个电话。 就算再怎麽想自欺欺人，夏油杰也是个智商和情商都相当正常的成年人——会选择一条路走到黑也只是因为真的看不到任何希望而已。 所以，他当然能听得出来五条悟语气中的认真，而且说来也奇怪，虽然没有和女性谈恋爱的经历，但一向自诩直男的夏油杰，并没有对五条悟隐匿的情意感到反感，只是些许的别扭，和十足的惊讶。 五条悟不应该喜欢他。 五条悟怎麽会……喜欢他？ 握着手机的手无意识收紧，黑发亡魂金棕色的眼眸暗淡着，半晌后，才苦笑一声，放弃思索这个问题。 “嘟……嘟……” “悟，我回来了。” “杰在哪里？校舍？” “嗯。” 夏油杰坐在校舍窗边，他眺望着咒高和十年前别无二致的风景，柔声回应， “这次回去找到了一些线索，刚好还拿到个好东西，不过得和夜蛾老师报备一下，做个咒力登记。” 伪人虽然和咒灵相似，却没有特殊的咒力波动，用稍微形象一点的说法来比喻的话，咒术师和咒灵的咒力像是各种各样奇怪的气味，伪人的咒力则更像是无味的空气。 因此，伪人的存在不会被天元的结界识别，之前用伪人当传话筒的夏油杰也就没有考虑过登记咒力的问题。 可傀儡不太一样，不知道是不是由五条知一手制造的原因，即使内部封印了伪人，傀儡本身散发的咒力波动依然和五条知的咒力极为相似。 而这也就意味着，如果要在咒高里用傀儡，有99.9%的概率会触发警报。 “夜蛾啊，他应该还在校长室。” 五条悟语气轻松， “杰等我一下，我去校舍找你。” “不、不用，校长室见面吧。” 夏油杰下意识拒绝后，听着电话那头的沉默，尴尬地补救， “校舍离得远，悟没必要专门跑过来一趟。” “……好，杰真好，这麽关心我，不像那些烂橘子天天就会压榨我，呜呜。” 在家入硝子有点恶心的眼神中，五条悟面无表情地撒娇， “那就校长室门口见哦。” ———————————————————— “登记咒力？” 夜蛾正道有些茫然，自从夏油杰叛逃，这活儿他已经许久没做过， “谁登记？” “咳。” 解释起来有些复杂，夏油杰干脆直接把傀儡放在地上，而咒高的警报几乎是同一时间就响了起来， “这东西登记。” “……？？？” 不是，等下，这什麽东西？ 夜蛾正道目瞪口呆地低下头，看着那个和五条悟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这是什麽！？” 五条悟也惊讶地掀开眼罩——如果不是毫无生命气息，地上那摊人形生物看起来简直就像是五条悟的双胞胎兄弟，就连咒力的气息都隐约有些相似。 “先登记一下吧。” 夏油杰操控着伪人，给傀儡摆了个看起来舒服一点的姿势， “只是一个能够被我操控的躯壳，方便后续做事。” “……” 说得好简单。 夜蛾正道嘴角抽动，火速连接高专结界，加上咒力记录， “地狱还能做出这种躯壳？为什麽做成悟的样子？” 话音刚落，五条悟就眨着眼睛，语调上扬地抢答， “当然是因为杰很爱我，所以就算做身体也要做成和我一样的。” “……” 如果是以前听到挚友说这种话，夏油杰的第一反应肯定是“这家夥又在故意恶心人”，然后视情况，要麽配合着恶心别人，要麽毫不留情地吐槽。 但现在…… “杰？” 黑发亡魂的沉默有些过长，五条悟歪着头，轻声呼唤， “怎麽了，这次回来之后就忧心忡忡的样子——是要调查的事情有什麽问题吗？” “……没有。” 不能这麽反常啊夏油杰。 黑发亡魂懊恼地反思着，随后深呼吸调整心态，开口回答， “是因为封印了咒灵进去，傀儡才会变成这副模样，并不是故意做成这样的。” 事实上，夏油杰也没想到，傀儡居然能和人类高度相似，不过人类外形也有人类外形的好处， “至于要调查的事情——伏黑津美纪额头的咒文，和制作这个傀儡的封印咒文出自同源。” 夜蛾正道还有点迷惑，五条悟已经反应过来，他皱起眉头， “那个偷尸体的臭抹布也是从地狱出来的？” “是，而且是很早之前，说起来有点复杂，总之已经找到了解除诅咒的方法。” 警报已经停止，夏油杰把伪人收回咒灵空间，然后钻进傀儡中。 片刻后，傀儡睁开双眼，两颗无机质的蓝色玻璃珠转动两圈，他撑住地面，爬了起来， “sa……sato……” 夏油杰甩甩手脚，然后张开嘴，开始调整声音， “悟。” “……” 夜蛾正道扶额， “杰，你现在这样真的很……” 夏油杰挂上惯用的微笑， “很什麽？” “……很可怕。” 夜蛾正道不太想说话。 原本有两个五条悟站在面前就已经是称得上恐怖的画面，现在其中一个五条悟还笑成这样，令寸头中年男人情不自禁打了个冷颤，严重怀疑夏油杰刚才说的全是借口——把傀儡做成这样怎麽看都是故意的。 五条悟反而接受良好，他戳戳夏油杰的胸，又戳戳夏油杰的肩膀，最后拽住夏油杰的脸揉了起来， “哇。” 六眼神子的语气是毫不掩饰且发自真心的惊叹， “真的和我一模一样。” 只有一点问题，白垩沙到底是沙子，傀儡的本质也终究是咒具，所以这具傀儡身体触手冰凉，相比起人类，更像是尸体。 “放……快（开）……” 夏油杰咬着牙把五条悟的手掰开，这家夥是喜欢谁就欺负谁来吸引对方注意的幼稚园小孩吗？ “诶——难道还会痛吗？” 五条悟眨眨眼， “好厉害的傀儡人偶。” 咒术界不乏奇奇怪怪的关于傀儡和人偶的术式，比如京都校目前在读的机械丸的术式就是操控傀儡，但大部分此类术式的咒术师所制作的傀儡都和人类有很大区别。 一定要说的话，夏油杰的这具傀儡身体，更像是降灵术一类的术式才能创造出来的东西。 “触感很重要的。” 夏油杰摇摇头，没有多解释，提出一个新的问题， “这具身体最好有个名头。” “唔……” 五条悟托着下巴思索， “那就我的弟弟吧，反正我的亲生母亲后来确实又生过孩子。” 只不过五条家为了保护六眼神子的心灵，避免他产生什麽不好的想法，早早就把那对夫妻连带那个孩子都送出了国。 第46章 夜蛾正道眼神呆滞，他无暇参与对话，努力思考着，如果总监部来人问他这个突然出现的五条弟弟是怎麽回事，该要如何糊弄。 而夏油杰沉吟片刻，同意了这个提案， “可以。” 听到这句话，五条悟的脸上扬起不怀好意的笑容， “那先来练习一下称呼——杰，喊我哥哥。” “……” 原来在这等着他啊！？ 第40章 可喜可贺 叫哥哥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叫哥哥。 夏油杰皮笑肉不笑， “身为五条家族人，哪敢叫您哥哥，应该喊您家主大人才对。” 五条悟听出他话里的阴阳怪气，撇撇嘴，委屈地嘟囔， “我比杰大，杰本来就该喊我哥哥的。” “……不喊。” 就大两个月而已！ 夏油杰保持微笑，心里却叹了口气——说实话，如果没有机缘巧合之下听到五条悟喜欢自己这件事，他可能还不会对五条悟的调笑如此抵触。但既然知道了，像这样暧昧不明的称呼和明显别有用意的要求，自然是能拒绝就拒绝。 他没有资格爱五条悟，也没有资格被五条悟爱。 更何况——他已经死了。 等到解决千年巫女的事情，他就会彻底消失在五条悟的生命中，直到几十年后，再在泥梨境迎接衰老后正常死亡的六眼神子。 时间会冲淡一切，也许到了那时候，他还能以挚友的身份，听五条悟一边谈论自己的妻子和孩子，一边毫不惋惜地提及曾经那份无明而生、无疾而终的爱恋。 想到这里，夏油杰垂眸，不去理会胸腔烦闷的疼痛，对着夜蛾正道微微一笑，让后者又打了个寒战， “……杰，你要做什麽？” 以前就是这样，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是五条悟更顽皮一些，但夜蛾正道深知，夏油杰才是真正难管的那一个。 看似优等生的黑发少年总会在莫名其妙的情况下冒出莫名其妙的念头，并莫名其妙地开始行动不说，还犟的像头驴，不撞南墙不回头。 “确实有个想法。” 夏油杰不知道老师对自己的评价，他想了想，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不过，等我和悟回来再说吧。” “回来？” 五条悟若有所思地眨眨眼， “我们要出去吗？” “对。” 夏油杰拢了下身上的衣服， “买点东西。” 说是要买东西，但夏油杰却把第一站定在了理发店。 “您真的要染吗？” 理发师有些不舍地抚摸着那头白发——这样明显是天生的白发，柔软而漂亮，染色简直是暴殄天物。 “嗯，染成黑色就可以。” 夏油杰礼貌地提出要求。 这里是五条家旗下位于东京的一家商场，两人与夜蛾告别后就直接坐车到此。而在买衣服之前，为了避免等会儿有太多的人看到两个五条悟的出现，夏油杰决定先染个头发。 “其实杰可以试试染成别的颜色。” 五条悟对夏油杰的这个决定没有异议，只是拿着染发的色卡看来看去，最后选中一个颜色， “这个怎麽样？” “？” 夏油杰看过去，然后深吸一口气，微微一笑， “不要。” 五条悟的脸颊鼓起来， “杰今天一直在拒绝我，我只是想帮杰选个好看的颜色而已。” “——？” 夏油杰的微笑有点维持不住了， “那悟来染吧。” 他咬着牙拽住五条悟，对着理发师开口， “给这家夥染成他自己选的颜色。” “好啊，那我染了杰也要染，我们染成一样的！” “本来就是为了不一样才要来染头发的吧！” “我不管！” “你lsjoija——” …… 理发师是名娇小的女性，看着两个人高马大的成年男人像三岁小孩一样在自己面前扭打成一团的样子，下意识后退了两步，瞥见被扔在一旁茶几上的色卡，嘴角抽搐了一下。 大红色配荧光绿挑染？ 不是，这色卡谁做的？ 总之，拒绝变成荧光西红柿的夏油杰凭借微弱的体术优势取得胜利，他一手压着五条悟把他按在沙发上，然后掸了掸身上的灰尘，坐回椅子上， “抱歉，不要管那家夥，普通的黑色就行，谢谢。” “嗯。” 理发师一边开始调染色膏，一边看了眼乖乖坐在沙发上的五条悟，感叹起来， “你们兄弟感情真好。” “……” 夏油杰勾起唇角，决定抢占先机， “嗯，就是我弟弟有点调皮。” “！？” 五条悟咬牙， “我才是哥哥！” “不可以这麽大声，悟。” 夏油杰笑得眉眼弯弯，明明是和五条悟一样的脸，却有着截然不同的气质，让人根本不会错认二人， “你吓到理发师小姐了。” ———————————————————— “说起来，这两次杰用这个诅咒罗盘都没能顺利抓到那个诅咒师对吧。” 染完头发后天色已经有些渐晚，五条悟干脆打电话让商场的管理预留了几家店铺，两人一边逛着无人的店面，一边讨论接下来的计划。 “对。” 夏油杰点点头， “指出的方向是正确的，却每次都会晚一步。前两次我到达的时候，她都已经离开了。” “唔……” 不仅眼睛好用，脑子也很好用的六眼神子轻轻摇头， “既然如此，就没必要用这种东西了。” 虽然夏油杰说自己身为亡魂不会被汲取寿命，但五条悟不希望冒险，而且也真的认为这东西没什麽用， “这样看起来，对方显然是有什麽保护自身不被追踪的方法，前两次的追踪只怕已经打草惊蛇。” 好在夏油杰之前是亡魂形态，没有咒力波动，没有咒力残秽，凭借肉眼也根本无法看到，对方就算有所怀疑，应该也猜不到是自己占用身体的主人从地狱爬了回来。 说到这里，夏油杰轻轻“啊”了一声——他还没跟五条悟讲巫女的身世来历。 五条悟挑了三套看起来柔软舒适的休闲装，对于夏油杰讲述的内容并没有过多震惊， “也就是说，那家夥已经活了一千年以上，而且知道地狱的存在，并从地狱中得到了不少原本咒术界中没有的知识。” “嗯。” 夏油杰张开胳膊，任由挚友将衣服在自己身上比画， “目前咒术界所有封印了咒术师或诅咒师灵魂的咒物都来源于她改良的封印咒文，只是那个咒文和最初的样子已经有很大差别，她还新加了关于结界的部分，你们才没能认出伏黑津美纪额头的那个咒文到底是什麽。” “就算没修改应该也没人会看出来，那群烂橘子学术不精得很，而且说不定和这个巫女有什麽勾结呢——杰说有办法解决？” 五条悟摇摇头，把其中一套扔在旁边，拎着剩下的两套，拉着夏油杰走出店门，进了另一家店。 “有。” 夏油杰叹了口气， “经她手改良的咒文在封印上留下了漏洞，能够让其中的灵魂脱困而出，但原始的咒文是彻底封印。” “也就是说。” 这家店是正装店，五条悟取下一套棕黄色带暗纹的和服，满意地点点头， “只要把那个咒文改成原始的咒文，就能让咒物中的灵魂永远留在咒物里？” “嗯。” 夏油杰对和服正装接受良好，但他不觉得自己有什麽能穿到的场合， “这个就没必要买了吧？” “跨年的时候要穿。” 五条悟非常认真， “还有夏日祭和五条家的祭典都可以穿，当然有必要买。” “……” 行吧。 看着那双瑰丽漂亮的冰蓝色眸子，夏油杰没办法将“我不会留在人世过那麽多节日”说出口，只能沉默地点点头，继续谈论正事， “只要把那个咒文改成原始咒文，就算后续咒物被激发，那个诅咒师的灵魂也会像这具傀儡身体中的咒灵一样，被彻底封印在伏黑津美纪的身体中，最多只能让伏黑津美纪获得咒力——也可能获得术式，但绝对无法与活人的灵魂争夺身体的使用权限。” 因为亡魂是被法则标记过的，即使曾经凭借着这样投机取巧的方式逃脱了制裁，但他们不像夏油杰一样有咒钉上世界结界的保护，只会被法则判定后，又被封印咒文封印在由人类的身体构成的“人形地狱”中，直到身体的原主人死亡，才会和原主人一起被法则送进泥梨境。 “一群腐烂的臭橘子，还想要夺走他人的青春。” 第47章 五条悟嗤笑， “这样的结局都便宜他们了。” ———————————————————— 头发也染了，衣服也买了，生活必需品也让人送到了校舍——在五条悟的强烈要求下，夏油杰无奈地和他共享了一间校舍，安静无事地度过一夜。 “悟的弟弟！？” 胖达满脸惊讶。 “只是在非常不情愿的情况下和这个人有了‘血缘关系’而已。” 在养女的帮助下，用化妆的方式把自己朝着五条知的模样伪装的黑发蓝眸男性，微笑着在学生们面前解释， “但请不要把我看作是这个人的弟弟，很恶心。” “诶——” 五条悟鼓着脸，委屈极了， “杰不喊我尼酱也就算了，还这样说尼酱，尼酱真的好伤心啊。” “呵。” 夏油杰不想理他。 “su……” “gu……” “ru” “哈？” 学生们面面相觑。 “嗯嗯，是suguru哦。” 五条悟笑眯眯地解释， “我的弟弟，五条杰。” 太奇怪了。 夏油杰竭力保持正常的微笑，但嘴角还是轻微地抽搐了一下——虽然从合法的身份上来说，他早就被迫改名叫五条杰了，可那毕竟只是一部分关注金融财经的人才会知道的名字，现在却是在一群学生面前被这样介绍…… 觉得奇怪的不仅是夏油杰。 听到这个名字的瞬间，在场除了说出这个名字的五条悟本人以外，知道夏油杰真正身份的枷场姐妹，和不知道夏油杰真正身份的其余四名学生也都陷入了沉默。 还……真的是叫这个啊？ 乙骨忧太握了握刀柄，总觉得身上有点隐隐作痛。 “咳。” 夏油杰轻咳一声，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我会帮悟带你们的基础课程。” 总之，在即将升入高二的最后一个月里，高专一年级的学生们，不仅迎来了两名眼熟极了的转校生，还迎来了一个长得和五条悟七分相似的新老师。 可喜可贺。 第41章 心知肚明 不得不说，五条悟真的不适合当老师——这是夏油杰给马上就要升入二年级的几个咒高学生上了两节课之后，内心最大的感想。 “……先不说咒力的使用问题。” 夏油杰揉揉眉心，颇为头痛， “忧太连最基础的咒术界常识都不是很清楚啊。” 狗卷棘，咒言师家族的末裔；禅院真希，禅院家出身；胖达，夜蛾正道有实无名的儿子——这三个学生都是咒术界出身，自小便待在咒术界中，对于很多知识当然比较清楚。 但乙骨忧太不一样，半年多前，他还是个不折不扣的野生小术士，除了能看到咒灵，能控制rika以外，对咒力、咒灵、咒术师等等都一无所知。 即使成为特级咒术师，还打败了夏油杰，但那也只是乙骨忧太在战斗上确实天赋异禀而已。 “所以，要从基础开始教，夜蛾老师居然也没管管你。” 夏油杰无奈地叹气。 “我有教基础的，书也发给他们了，再说杰也没有好好教啊。” 五条悟不服气地瘪着嘴，开始枚举枷场姐妹的表现， “菜菜子和美美子对咒术界的了解也很少，不懂结界，甚至连什麽是契阔，什麽是束缚都不知道，和忧太一样，只有战斗上还勉强看得过去，杰完全就没有想让她们成为咒术师吧？” “……” 被戳到了痛处，黑发亡魂沉默片刻，咬着牙叉起一大块红烧肉，塞进挚友嘴里， “快吃饭。” 不许说了。 “唔（我）——” “——让你吃饭。” 夏油杰又塞了一勺米饭进去。 “……” 五条悟努力地咀嚼起来，好半天，才把满满一嘴的肉和饭咽下去， “杰。” 他突然看着夏油杰， “嗯？” “杰这样好像我的妻子哦~” 六眼神子双手捂住脸，语气荡漾， “和我住在一起，关心我的学生，跟我聊女儿们的情况，还会贴心地喂我吃饭~” “……？？？” 夏油杰嘴角抽搐，下意识就想反驳“明明是悟更像妻子，连饭都是你做的”，却又强行咽了回去， “我们是挚·友·嘛，做这些不是很正常吗？” 他打了个哈哈，紧接着立刻切换到下一个话题， “说起来，这两天有打听我身份的人吗？” “……” 五条悟的眉峰不动声色地挑了一下，他沉默着，盯着夏油杰看了许久，直到黑发亡魂有些迷惑地低头检查自己是否弄脏了衣服，才擦擦嘴，开口回答， “暂时还没有。” 六眼神子摇了摇头， “但我觉得她一定会来的。” 五条杰这个名字，是一个明晃晃的靶子——如果那名巫女够关心五条悟的情况，肯定会知道他已经把夏油杰改了性别入了籍，五条家现任家主夫人的名字就是五条杰，而五条悟那个真正的弟弟，甚至都不姓五条。 以他们对那名巫女的了解，对方能够为了一个目标坚持千年，就一定不会让计划出现太大的漏洞——而像五条杰这样明晃晃的大漏洞，对方一定会想方设法地搞清楚，然后解决掉。 “我也这样认为。” 夏油杰“咔嚓”一声咬断了炸虾天妇罗， “更何况，她去过地狱。虽然现在的地狱和她在的那时候已经截然不同，但这样的名字，她应该会有猜测。” 猜测这个五条杰其实就是和她一样，从地狱出逃的亡魂——夏油杰本人。 ———————————————————— 羂索确实有所猜测，但她没打算自己出面试探。 “呐——夏油——” 缝合线咒灵拖着长音呼喊诅咒师的名字， “这几天你在忙什麽呢？” 一天天的都见不到人影也就算了，主动联系都找不到人。 咒灵无机质的眼眸暗暗地凝视着那道身影， “不会——忽然想清楚了什麽，要和我们分道扬镳吧？” “怎麽会。” 羂索不耐烦地扬起一个微笑， “我们的计划一定会如约进行，但是。” “但是？” 真人眨了眨眼睛，表情看起来颇为可爱。 “有影响计划的不安定因素出现了。” 羂索掏出一张一看就知道是偷拍的照片，甩给真人， “这个男人，很奇怪。” “嗯？” 灰蓝发的咒灵仔细地端详照片——并肩而走的两人，在有些模糊的画面中，看起来长得几乎一模一样，唯一的区别大概就是发色。 它指着那个戴着眼罩的白发男人， “这是五条悟？” “是。” 羂索点头， “而他旁边的，据说是他的弟弟，五条杰。” “什麽嘛。” 真人的嘴向下弯成了一个反括号， “夏油说的不安定因素就是这个男人啊？” 它语气淡漠地给出建议， “直接杀了不就行了？” 是啊是啊。 羂索在心里轻蔑地冷笑， “但我现在绝对不能露面，更不能出现在五条悟面前。” 偷取夏油杰的身体不仅是为了咒灵操术，也是封印五条悟的必要条件，她不能因为一个无法确定的猜测就自废底牌。 真人挥挥手，如羂索预料地一样，张扬且自信地揽过任务， “那我去吧。” 它的表情看起来甚至有些兴致勃勃， “上次漏瑚被五条悟打伤了，这个五条杰应该不会有那麽强，正好长得很像，我把他带回来也能给漏瑚出出气。” 那真是——太好了。 羂索的笑容扩大了几分， “麻烦你啦，真人。” 真人挥挥手，从沙滩椅上站了起来。 不过，在离开陀艮的领域之前，它又凑近羂索，声音甜腻地补充了一句， “等我解决了这个五条杰，夏油你要继续努力把计划推进下去哦。” “嗯。” 当然要推进，而且正在推进。 羂索诚恳地点头， “我一定会非常努力的。” ———————————————————— 夏油杰在做任务。 五条悟的任务。 “说真的。” 夏油杰握紧拳头，一个黑闪了结一级咒灵， “我觉得要不调换一下顺序吧。” “什麽顺序？” 五条悟的声音从蓝牙耳机中传来， “杰已经搞定了吗？我这边也弄好了哦。” “搞定了。” 第48章 黑发亡魂搓搓手，才发现自己又下意识把咒灵搓成了咒灵球，他叹了口气，深刻感觉到，当咒高的老师，比当亡者公寓的管理员累太多了， “我是说，悟要不要调换一下计划的顺序——先把烂橘子们杀了，再慢慢培养同伴。” “为什麽？” 五条悟朝着辅助监督摆摆手，示意对方不需要把车开过来， “有哪个烂橘子跑来烦杰了？” “没有。” 五条杰这个名字虽然确实容易让总监会的那群老头ptsd。 但五条悟发话说他叫五条杰，并给出照片说他就长这样，那麽五条家的人也只会认同五条悟的说法，默认五条悟确实有这样一个和他长得很像，黑发蓝眼，名为五条杰的弟弟。 五条家都这样认可了，总监会还能说些什麽？ 总不可能跑到五条悟面前质疑对方搞错了自己的亲弟弟吧？ 让夏油杰苦恼的事情是五条悟的作息，他这三天下来，总算明白了当时伏黑甚尔为什麽会那麽疲累， “我只是……” 他把咒灵球捏碎，看着暗色的星光飘散，语气怅然， “悟很累吧？” 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在他离开的十年里。 “……” 五条悟笑了起来， “原来杰是心疼我啊？” 六眼神子看起来心情绝佳的样子，把安静等待的辅助监督吓了一跳，颤颤巍巍地打开车门，在五条悟的示意下启动了车辆。 “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得和老头子说一声。” 把总监会的烂橘子都杀了之后，五条廉这个名义上的父亲，和勉强还算是铁板一块的五条家，是他目前唯一能用的力量。 “那就回去商量一下吧。” 夏油杰呼出一口气， “正好也让御三家的人，都学一学怎麽出任务。” 就算五条悟不在乎，可他在乎——敢把所有的重担都压在五条悟身上，就该做好被反噬的准备。 “嗯。” 五条悟的快乐已经弥漫了整辆车，他腻歪地撒着娇， “等会儿我想去吃那家新开的芝士蛋糕。” “诶？芝士蛋糕不是很——” 夏油杰的话说到一半，猛然跳到一旁，躲开了突如其来的袭击，耳机那头传来五条悟瞬间变得严肃的声音， “怎麽了杰？” “嗯……” 夏油杰看了两眼面前浑身缝合线，衣服奇奇怪怪的灰蓝发青年， “是咒灵，人形，应该有智商，大概率和之前的那个火山头还有森系宝贝是一夥的。” “啪啪啪。” 真人鼓起掌来， “好聪明，不过你只是一个一级咒术师吧？” 它在一旁看了很久，这家夥似乎没有术式，只能依靠咒力来祓除咒灵——很弱小。 看着朝它攻击过来的夏油杰，那张拟人的俊秀面庞上露出恶意的笑， “可惜，你马上就要死了哦。” 没有术式，只能依靠和它接触来打架，那麽它就可以—— ——诶？ 真人呆呆地看着接触的地方，不死心地又试图发动术式。 然而，依然没有任何结果。 这具躯壳里——没有灵魂？ “怎麽了？” 夏油杰一脚将它踢飞，又紧接着想要补上一拳黑闪， “这麽自信地不躲开，我还以为你有什麽特别的应对方法。” 原来只是硬抗。 真人立刻缩小了身形，敏捷地闪开， “作弊作弊作弊——” 刚诞生没多久的咒灵生气地大喊着，从喉咙里掏出许多小巧的人形饼干，片刻后，整片废墟都被膨胀起来的“饼干”们占据。 “……” 夏油杰皱着眉思考起来——现在召唤伪人，可能会泄露情报，虽然如果能够把这个咒灵留下，就不用担心那麽多，但一定会对幕后的巫女打草惊蛇。 周围的扭曲饼干人还在不断增多，夏油杰深吸一口气，刚准备召唤伪人，就有苍蓝的光芒横穿了饼干人群。 “哇，是五条悟。” 真人眨了眨眼，忽然裂出一个大大的微笑， “那我要先走啦，下次见，五条杰。” 说罢，它就化成极小的一摊，躲开了迎面而来的下一发“苍”，消失在下水道口。 ？？？ “这家夥到底来干嘛的？” 夏油杰把最后一个奇怪的饼干人打倒，无语地靠在墙上休息。 “不清楚，不过杰应该猜对了吧，它和之前那两个咒灵，还有那个巫女，应该都是一夥的。” 五条悟也清理了一大堆饼干人，此刻，看着有点疲累的夏油杰，他凑过来，抬起手，想要拍拍后者的肩膀，却被夏油杰别扭地躲开了。 …… 五条悟的眼神暗了一瞬，忽然凑得更近了一些， “说起来。有个问题，从杰上次回来之后我就想问杰了。” “……什麽问题？” 夏油杰不自在地侧过脸，距离实在太近了，他几乎能看清那双瑰丽的冰蓝色眸子中匀称漂亮的虹膜襞，鼻腔中也满是对方身上清爽的香味。 “杰那天，去医疗楼找我了吗？” “没有。” 夏油杰回答得斩钉截铁，那颗藏在傀儡躯体中，死亡已久的魂灵心脏却擂鼓般跳动起来。 “是吗？” 五条悟笑眯眯，语气似乎有些委屈， “我还以为杰已经知道了，才会不论是说话还是行为都克制着，和我相处也不像以前一样亲昵。” “……” “杰不问问，知道什麽吗？” “……” 不要说。 五条悟掰过他的脸，透过表层的皮囊，仿佛能够看到内里已经捂着脸，无声乞求的黑发亡魂， “杰。” “……” 不要…… 不要说。 不要说不要说不要说—— “我爱你。” 第42章 突飞猛进 面前的身体忽然失去呼吸，无力地瘫软在地，五条悟像是早有预料般轻柔地接住， “杰。” 他语气笃定地命令， “回来。” “……” 我凭什麽听你的。 而且——黑发的亡魂站在一旁，感受着灵魂四周多出来的磅礴咒力，以及和五条悟之间若隐若现的联系，愤愤地咬着牙——这种话是随便能说的吗！？ 好在五条悟还算收敛，在那道联系稳定后，就停止了咒力的输出，只是这样一来，夏油杰的方向也暴露无遗。 六眼神子歪着头，对着黑发亡魂眨了眨那双瑰丽的眸子， “杰真的不理我了吗？” 他的眼眶变得通红，夏油杰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有晶莹的泪滴顺着他的脸颊滴落，那道清澈的声音也变得颤抖起来， “杰又要抛下我了，是吗？” “……” 黑发亡魂整张脸都皱成了一团，他死死地盯着五条悟，深吸一口气，钻回傀儡里， “你是笨蛋吗！” 夏油杰咬牙切齿， “是超级无敌大笨蛋吧！这种诅咒别人也诅咒自己的话怎麽能随便乱说！” 他无视五条悟脸上刚露出的一点惊喜神色，用力捏住对方的脸， “我要是变成咒灵被困在现世了谁来救你！” “球（救）……唔（我）？” 五条悟没有挣扎，含糊不清地反问， “违森莫唆似酒窝？” ——啊，对，悟还不知道他为什麽会回来现世，以为他只是希望找回自己的身体呢。 夏油杰触电般收回手，看着一边呼痛一边揉脸，还一直用可怜的眼神望向他的五条悟，努力地深呼吸，想要平复心情。 然而，那句话却一直回荡着——温柔的，缱绻的，带着悲伤，却又无比坚定的。 “我爱你。” 五条悟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不是在脑海，而是在面前。 他没有用反转术式，任凭被揉捏出的红痕留在脸上，那双漂亮极了的眼睛看着面前人呆愣的面庞，透过仿色的蓝玻璃珠，凝望其中金棕色的纯澈琥珀， “杰，我爱你。” “……” 夏油杰的嘴唇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他试图用牙制止，却发现自己浑身都在发颤，连声音都没能逃脱， “我、我知道了。” 显而易见地，这样的回答并不能满足六眼神子， “嗯，那杰爱我吗？” 没有等夏油杰回答，他就自己细数起来， “杰很爱我的，杰从高专的时候就开始爱我了。愿意教我那麽多我不懂的事情，包容我的脾气，总是把我的事情放在第一位……现在还为了救我，从地狱中逃离——所以杰非常爱我，对吗？” 说到最后，几乎是祈求的语气。 世界静默着，空气也不敢出声，所有的一切都在聆听，聆听五条悟的祈求，祈求夏油杰承认——他爱他。 第49章 夏油杰停止了颤抖。 他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缓缓从鼻腔送出，在心中默数十下，对十年前的自己道歉。 抱歉，17岁的夏油杰，我没办法再独自逃跑了。 然后，27岁的夏油杰，拥抱了28岁的五条悟。 “对。” 他紧紧地攀附着六眼神子的脊背，力道大得像是要拽着对方一起坠落， “我爱你。” …… 稍等一下。 “你是变态吗五条悟！” 夏油杰惊恐地推拒着， “为什麽对着自己的脸都能亲得下去啊！” ———————————————————— 伊地知很想专心开车，但做不到。 他小心翼翼又偷偷摸摸地从镜子中瞥见两位学长的情况——夏油杰的嘴唇有点红肿，脸色也不太好，靠窗坐着，一副完全不想理五条悟的样子，而五条悟居然很开心。 或者说，开心得有点过头？ 往日里最常见状态就是面无表情的六眼神子，此刻嘴角勾起明显的上扬弧度，哼唱着不知名的轻快曲调，身边的空气甜蜜极了，仿佛在盛开一朵朵小花，他噼里啪啦地在手机上打着字，好像在给很多人发送信息。 “……那个。” 伊地知有点尴尬地清了清嗓子， “我们是回咒高吗？” 五条悟给他打电话的时候只说了来接人的地址，而他刚才因为两人之间有些诡异的氛围也没敢问去哪。 “是。” “不是。” 同时响起的两道声音，回答却并不一样。 五条悟挑眉， “杰不回咒高吗？” “去医院找伏黑甚尔。” 上次分别的时候伏黑甚尔说过，因为伏黑惠每周末都会去医院探望姐姐，所以他也干脆除了调查以外，没事就待在医院中——反正五条悟给伏黑津美纪安排的病房里常年只有她一个人，也不会有什麽吵闹烦心的事情。 而关于这个诅咒，夏油杰有一些考量， “也该把伏黑津美纪的诅咒解开了。” “唔……” 五条悟摸摸下巴， “但是这样的话，惠可能就不愿意来咒高上学了。” 年少的十影本来就没打算当咒术师，即使知道自己的术式对于禅院家来说有多麽的难得一见，但他讨厌咒术界，只希望和姐姐过着平静的生活，五条悟也尊重他的选择。 如果不是伏黑津美纪突然被诅咒，伏黑惠也绝不会想到要联系五条悟，说自己希望成为咒术师。 “……悟。” 夏油杰无奈地提醒， “解除诅咒之后，伏黑津美纪也会变成咒术师。” 不管那个妄图夺走少女身体的老怪物是谁，只要完整的封印咒文生效，ta都只能老老实实地被囚禁在伏黑津美纪体内，在少女死亡之前，源源不断地提供咒力。 如果伏黑津美纪运气够好，也许还能获得那个老怪物的术式。当然，就算没有术式，能够成为咒物的诅咒师，咒力都不会太少，只需要一副咒具眼镜，伏黑津美纪就可以开始练习使用咒力了。 “啊——是哦。” 五条悟眨眨眼，他这两天一直在关注夏油杰的情况，都忘了还有这个说法来着， “那现在出发吧。” 车辆平稳地朝着医院行驶，车内静得可怕。 夏油杰看着窗外，有些发愁。 虽然冲动之下回应了五条悟的表白，但他们现在的情况，真的能长久地走下去吗？ 先不说活人和亡魂的差距，他甚至找不到办法用自己本来的样子出现。更何况，他也不可能一直待在现世…… “杰。” 五条悟忽然出声， “等下还是要去买芝士蛋糕。” “？” 夏油杰的思绪被打断，他轻轻叹了口气，转过头， “从医院回来都不知道是什麽时候了，那家芝士蛋糕是新店，可能会没有东西了哦。” “不嘛，我要去吃。” 六眼神子委屈地眨巴眼， “不能吃到芝士蛋糕的话我就只能吃杰的——唔唔唔唔唔——” “吃。” 夏油杰死死地捂住五条悟的嘴，咬紧牙根表示同意， “都可以吃，吃十个。” “……” 伊地知目不斜视，继续开车。 ———————————————————— “我就说我没记错吧。” 伏黑甚尔嗤笑， “不过我不建议现在就解开这丫头身上的封印。” 疤嘴亡魂老神在在地盘腿飘着， “有人在偷偷观察这丫头的情况。” “什麽人？” 夏油杰挑眉， “你应该看清楚对方的样子了吧？” “看清楚了，但也没什麽用。” 伏黑甚尔“啧”了一声， “那家夥一看就是和我以前一样收钱办事的喽啰而已，背后那个人到底是谁还不能确定。” “我知道是谁。” 夏油杰语气笃定。 如果说在刚发现伏黑津美纪身上的封印诅咒和泥梨境有关时，对于散播诅咒之人与谋害三代六眼之人是同一人这件事，夏油杰还只是猜疑的话，那麽在回到泥梨境，明确封印诅咒的来源，并得知千年前逃出地狱的巫女一事后，他已经无比确定，所有事件的背后，都是同一个人。 他沉吟片刻，还是否决了伏黑甚尔的提议， “我以这样的姿态出现，足以令她察觉不对，更何况本来就是她在暗我们在明，要以暗中的手段与她交手，恐怕没那麽容易，还不如光明正大地宣战。” “随便咯。” 伏黑甚尔耸肩， “反正我只是帮你的忙而已，不过话又说回来啊。” 疤嘴亡魂的表情变得非常奇怪，眉毛拧成一团，眼睛也挤着，嘴巴更是抿成一个下括号， “你为什麽变成六眼小鬼的样子了——真诡异。” “……” 夏油杰假笑， “跟你没关系。” 他走到病床前，直接将手放在昏迷少女的额头，闭上眼，不过片刻，咒文的形状就产生微妙的改变。 “这样就好了？” 五条悟托着腮坐在一旁，他看不到伏黑甚尔，也听不到伏黑甚尔说话，只能沉默地看着夏油杰对空气说话，表情也不停变化，像是在演什麽可爱的独角戏， “嗯。” 夏油杰点点头。 离开医院前，看着神色纠结的伏黑甚尔，夏油杰想了想，还是把匕首和一根短棍扔给了他——既能用来暗中偷袭，也能让他试着和伏黑惠沟通一下。 “嘛……我觉得那家夥肯定不会主动和惠说话的。” 五条悟牵着夏油杰的手，笑眯眯地揣测。 “所以？” 夏油杰注意到他给伏黑惠发了很长的邮件。 “所以——” 六眼神子的语气颇为骄傲， “我直接跟惠说了。” 姐姐的诅咒解除了，还能跟死去的老爸说话，惠一定会感动死吧—— “……” 夏油杰嘴角抽动了一下， “听我说啊，悟。” 睽违十年的头疼感重新出现在他身上， “不能这样忽然把很严肃或者很重要的事情说出来——也不能用开玩笑的口吻说，应该当面告知，不然很容易被当作开玩笑或者被认为是有不好的意思。” “诶？是吗？” 五条悟歪歪头， “可我已经把表白成功的事情群发分享给夜蛾、硝子、娜娜米、美美子、菜菜子了。” 他还有点委屈， “可惜忧太他们不能知道杰的真实身份，不然肯定也要告诉他们。” “……” 啊？ 第43章 急转直下 “为什麽要群发分享啊！？” 夏油杰不自觉地拔高了声音， “群发！？分享！？” 而且为什麽还有七海？七海现在并不知道他的身份吧！？ “不可以分享吗？” 五条悟委屈巴巴地眨眨眼， “可是杰同意了我的表白这种大事肯定要分享的吧，不然回头怎麽邀请他们来婚礼呢？” “……？？？” 夏油杰所有的话都被“婚礼”卡在了喉咙里， “……哈？” “？” 五条悟歪歪头，似乎很是不解， “哪里不对吗？” ——哪里都不对吧！？ 夏油杰的手都颤抖了一下，脑海中出现了自己穿婚纱的场景——哦也许是五条悟穿婚纱……也不对，如果是在五条家举行婚礼的话，穿白无垢的概率更大？ 不、停一下。 打断自己脑海中莫名其妙的联想，黑发亡魂叹了口气， “……别再让其他人知道了就行。” 第50章 先不说和诅咒师搞到一起这种事情肯定会对五条悟的名声有影响，光是他的身份就不能被发现——至少在解决巫女前，不能被发现。 五条悟的脸拉得很长， “和我在一起让杰觉得很丢脸吗？” 他连珠炮一样质问， “杰是不是觉得我拿不出手？啊我懂了，杰嫌弃我比杰大对不对，杰是不是更喜欢年轻的？” 说着，五条悟又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条洁白的手帕，假模假样地擦了擦眼睛， “呜呜，可是即使这样我也好爱杰啊，杰不要离开我好不好，就算杰不愿意公开我们的关系，我也会一直爱杰的，就让我们成为不能见光的地下恋情吧——” 夏油杰拼命想要捂住他的嘴，却都被五条悟准确地避开了，眼看白发六眼的话越说越离谱，黑发亡魂咬咬牙，干脆用嘴撞了上去， “嘶——！” 五条悟吃痛地倒吸一口凉气，手上的动作却相当快速，他一把按住夏油杰的后脑勺，调整了一下姿势，拿回主导权。 平心而论，接吻很舒服。 和自己所爱的人接吻当然更舒服。 夏油杰原本只想阻止五条悟继续胡说，此刻却不由自主地松懈了城防，任由五条悟攻城略地。 唇舌交缠间能够感受到柔软甜蜜的香气，温热的、血液跳动的触感也随之而来，黑发亡魂闭着眼睛，紧拽着五条悟领口的手也逐渐松了下去。 “……前方路口左转。” 夏油杰瞪大双眼，猛地推开五条悟，从沉溺的亲吻中醒来——差点就忘了，他们还在车上。 “杰？” 五条悟迷茫地眨眨眼睛，而夏油杰已经脸色通红，他尴尬地轻咳两声，整理了一下自己和五条悟身上有些淩乱的衣服， “总之，下次发这些消息之前先跟我说一下。” 黑发亡魂尽量摆出严肃的表情。 “好哦。” 白发六眼从善如流， “结婚请柬也让杰来写。” “……” 夏油杰微笑， “那肯定，到时候悟作为新娘什麽都不用管就行。” 五条悟完全没意见， “好耶！” 前方，刚手忙脚乱按掉导航的伊地知脸上一片空白——新娘五条悟？ 这种婚礼真的会有人去吗！？ ———————————————————— 羂索最近很烦。 按理说，她的计划不可能有问题。 先拿到夏油杰的尸体，然后封印五条悟，接着将特级天灾咒灵们收为己用，最终开启死灭洄游，令整个日本都成为她的试验场。 除了这几个特级天灾咒灵可能到时候会出现一些小问题，需要做出映射的调整以外，其他的几项都应该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才对。 但很明显，现在有哪里不太对。 刚拿到夏油杰的尸体没多久，好不容易利用最恶诅咒师的身份与四个没脑子的特级咒灵达成合作，就忽然发现自己在被追踪，很多事情做起来都畏手畏脚的。 还有那个突然出现的五条杰——这麽明显的名字，五条悟要麽自己是个傻子，要麽就就是把她当傻子。 但最气人的是，就算是把她当傻子的钓鱼行动，她也不得不咬鈎，因为准备了千年，一切都必须万无一失才行。 “你是说，那个五条杰没有术式？” 羂索皱着眉头，温声细语地询问真人， “那他长什麽样呢？” “对哦，没有术式，打我的时候都是肉搏。” 蓝灰发的咒灵半张脸都泡在温泉里，声音夹杂着愤怒的气泡声， “不过他肯定有问题，我根本摸不到他的灵魂！” “……摸不到灵魂？” 羂索不太理解， “是有什麽贴身的防护咒具？” “不是不是不是不是——” 真人“噌”的一声从温泉里钻出来，手里还攥着一根树枝， “就是摸不到，像这样紧紧地握着也摸不到，跟摸树枝没有任何区别。” “……” 羂索不露痕迹地撇了撇嘴， “所以，他和五条悟长得像吗——还是说，长得更像我？” “像五条悟哦。” 真人往后躺平，漂浮在温泉上， “五条悟确实很强，我现在明白夏油你说的话了，只能想办法封印他，根本打不过呢。” 明白就行，这些情报也足以令她推断出一些事情了。 羂索垂眸，语气轻柔， “我知道了，最近辛苦你看着点漏瑚它们，剩下的结界咒钉我会自己想办法埋好的。” “好——” 离开天灾咒灵们的聚集地后，羂索回到宅邸，打了个电话。 “五条杰是突然出现的，谁都不清楚他的底细，可以肯定的是，他绝对不是五条悟一母同胞的那个弟弟。” 禅院信仁回想着五条家的暗桩传来的消息，颇为恭敬地对着电话汇报， “他的父母和弟弟都还在国外，找不到具体的国家和位置——五条家肯定也清楚有很多人会试图通过血脉来诅咒五条悟，所以根本不可能这样大大咧咧地让五条悟的弟弟出现在国内。” 也就是说，根本没有什麽实质性的相关消息。 羂索不耐烦地敲敲桌子， “还有别的消息吗？” “没……哦，有一个。” 禅院信仁的声音有些微妙，在他的认知中，对面是不知为何继承了加茂鹤一切遗产——包括各种用途的咒具和咒物，并成功假死骗过五条悟的夏油杰，所以对着对方说出这个消息，着实令他感觉有些诡异， “五条悟收养了枷场姐妹，并且让她们进了东京咒高。” “……我知道了。” 看起来，她的猜测很有可能是对的。 羂索眯了眯眼睛，语气仍然漫不经心， “临时解咒的咒具我会放在老地方，盯好五条悟，事成之后，我会让你成为总监会的一把手。” 只不过那时候的总监会还能不能存在，就是另外的事情了。 她挂断电话，看着面前一字排开的咒具，陷入沉思。 ———————————————————— “哈？” 禅院真希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一旁的枷场姐妹， “我和她们俩一起出任务？” “是的，任务清单已经给五条老师看过了。” 辅助监督讪笑， “我现在送你们过去。” “……行吧。” 黑长发的少女扭过头看了眼两个新同学，撇撇嘴， “走了，做任务杀咒灵。” 枷场姐妹对视一眼，安静地坐上了车。 到达目的地后，辅助监督放下帐便火速离开。 枷场菜菜子看了看荒废的宅院，踢了踢脚边的石子， “什麽任务啊，真烦人。” “……？” 禅院真希嘴角抽搐了一下， “在车上的时候你们两个没看任务表吗？” 说完，她也没再等姐妹二人，直接一马当先地推开屋门，走了进去。 “鬼屋，被吊死的人，二级咒灵。” 枷场美美子拽了拽姐姐的衣角， “快点解决，回去找杰大人。” “……嗯。” 枷场菜菜子“啧”了一声，看着鬼气森森的屋子，握紧手机，拉着妹妹跟上了禅院真希的身影。 “噗……咳咳……” 枷场菜菜子被屋内的灰尘呛了一下，皱着眉头挥了挥手，枷场美美子的眉头也紧皱着， “半年？” 发送到手机上的数据明明写着只有半年没住人的屋子，里面的灰尘却明显不像。 禅院真希的神色也冷了下来，她飞速地扫视了一眼屋内的场景——这栋小屋只有两层楼，地面上的血迹很少，但干涸渗透的程度依然能看出年份久远，屋内的家具全都完好无损，餐桌上甚至还有尚未用完的抽纸，只是也已经变得黄而脆。 她抽出一张纸，心也随着揉碎的纸屑沉了下来， “数据不对，这间屋子至少有十年没住过人了。” 枷场菜菜子则有别的关注点，她面露疑惑地看了看沙发和餐桌， “总觉得很眼熟。” 款式和大小都很眼熟，似乎在哪里见到过一样。 枷场美美子比姐姐的反应更快，她扶起沙发边柜上盖倒的相框，瞳孔瞬间紧缩， “……辅助监督有问题。” 枷场菜菜子看过去的瞬间，也捏紧了手机——保存完好的相框中是一家三口的合照，父亲俊朗，母亲秀雅，儿子也汇集了父母的优点，长得清俊帅气。 端正的笑容，微微眯起的狐狸眼，黑色的半长发。 禅院真希歪着头，忽然觉得身上有些幻痛， “这是——夏油杰的家？” 第51章 第44章 引蛇出洞 “我们出不去了。” 三名少女站在庭院的边缘处，枷场菜菜子收回按在帐上的手，语气愤怒， “那家夥在离开帐之后增加了一层新帐。” 最初的那层帐已然被破掉，而添加的这层帐，以任何人都可以进入为交换，换取的是“内部所有人都无法离开”的规则。 也就意味着，在有人找到她们之前，她们都只能待在夏油杰十年前的家里了。 “……啧。” 禅院真希眉头紧皱，她可不相信一个小小的辅助监督有胆子挑衅五条悟，把她们诱骗到这里关起来这件事，背后必然有其他人的示意，可问题在于，到底是谁？ 总监会？禅院家？加茂家？ 做这件事又是想要得到什麽呢？ 她握紧手中的长刀，抬眸看向同样面色凝重的枷场姐妹两人，冷不丁地开口提问， “五条杰老师，是夏油杰吗？” “……” 枷场菜菜子愣住了，她有些犹豫地和妹妹对视一眼，枷场美美子握住姐姐的手，点点头， “是的，是杰大人。” “我就知道。” 禅院真希松了口气的同时，也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五条杰，作为五条悟名义上的弟弟成为高专教师到现在已经有一周多的时间，这个比五条悟靠谱太多的新老师，对待咒高的其他学生态度都很良好，唯有面对她的时候会偶尔露出下意识的嫌恶表情，让她很容易就能联想到某个喊她“猴子”的最恶诅咒师， “但我记得悟确实杀了那家夥吧？” 她是不太尊重身为教师的五条悟，毕竟那家夥真的不是什麽好老师，但她对身为特级咒术师的五条悟相当信任，禅院真希摇摇头，不觉得五条悟当初会在这种事情上撒谎。 “没说谎，很复杂，不能说。” 枷场美美子擦了擦沙发，拉着姐姐坐下，还给禅院真希也留了个位置， “有敌人，我们要告诉五条悟和杰大人。” “说得好。” 禅院真希迟疑片刻，还是贴着姐妹二人坐下，她掏出手机，不出所料的，状态栏明晃晃地显示着“无信号”， “怎麽告诉。” “……” 事情又陷入僵局。 “我上楼看看。” 空气实在太过安静，禅院真希有点受不了，开口找话题，临上楼前，她看了眼神情黯然的枷场姐妹，叹了口气， “其实发不发消息都无所谓，这里没有咒灵，幕后之人恐怕只是想把我们困在这里，以我们为诱饵，引诱悟和夏油杰过来，所以他们一定会来。” 她顿了顿，接着安排， “我建议你们两个现在找一下屋内的东西还有没有能用的东西，尤其是食物和水源——万一悟和夏油杰没能很快找过来，我们就这麽被困几天，肯定会坚持不住。” “……好的。” 枷场菜菜子咬了咬下唇，拉着妹妹站起身来。 她们不能坐以待毙，就算成为诱饵，也该努力，不给杰大人拖后腿。 ———————————————————— “真希呢？” 胖达疑惑地在教室转了一圈，又往操场瞥了两眼， “枷场姐妹两个也不在？” 按理说，作为新入学的小咒术师，总监会应该不会那麽快就给枷场姐妹安排任务吧？ “不清楚。” 乙骨忧太摇摇头，他看了眼手机，上面没有任何来自三名女同期的消息， “我回来的时候就没看到她们。” 今天很奇怪。 五条悟和夏油杰两位老师一大早就有任务出门算是正常的，但紧接着乙骨忧太也有任务，再然后胖达和狗卷棘也被喊走…… 胖达那张毛茸茸的脸上浮现出担忧的神色， “有点过分巧合了。” 他不知道从哪摸出了手机，开始拨打禅院真希的电话，可直到电话中机械的提示音都播放完毕，也没有传来接通的声音。 狗卷棘扯了扯乙骨忧太的袖子，后者直接拨给了五条悟， “五条老师。” 乙骨忧太意有所指地询问， “五条杰老师在旁边吗？” 电话那头，五条悟眨眨眼睛，单手捏住冲过来的咒灵， “没有，杰在另一个地方。” 他用了些力道，咒灵连死前的哀鸣都未能发出就化为飞灰， “有事吗忧太？声音听起来很严肃的样子哦？” 乙骨忧太没再卖关子， “枷场同学们，还有真希，她们三个今天理应是没有任务的，但我们回到学校后没见到她们，电话也联系不上。” “……我知道了。” 五条悟唇边的笑意消失，他挂断电话，拍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尘，感受了一下与夏油杰之间的咒力链接，身影瞬间消失。 下一秒，就出现在正踩着咒灵的夏油杰身边， “杰。” “嗯？” 夏油杰已经习惯了他总是这样突然出现——自从半成品的特级过怨诅咒将两人链接在一起，五条悟就能更方便地定位他的地点，每次只要做完任务，都会第一时间跑过来找他，像是生怕他一个不小心就消失了一样。 黑发亡魂神色如常地侧过脸，然后有些惊讶地发现——五条悟的表情相当严肃， “怎麽了？” 五条悟冷哼一声， “菜菜子和美美子不见了。” “不见了？” 夏油杰下意识地反问， “在哪里不见了？” “从咒高。” 五条悟尽量简短地解释， “今天其他人都有任务，学校内应该只有真希、菜菜子和美美子三个人，但胖达他们回去的时候，她们三个却不在校内。” 东京咒高没有监控设备，想要知道在这期间都有谁进入了咒高，只能去找总监会要天元结界的记录， “呵。” 夏油杰俯下身，一级咒灵哀号着化作黑玉般的咒灵球， “终于忍不住了吗？” 无需多想，敢现在出手的，必然是那位筹谋千年的巫女大人。 “别担心。” 五条悟看着他神色晦暗地将咒灵球捏碎，忍不住握紧那只冰凉的手， “真希也消失了。” 禅院真希不像枷场姐妹，她自幼生长于被禅院甚尔称之为“垃圾场”的禅院家内宅，自保能力是肯定有的，枷场姐妹虽然有些天真，但只要愿意听从安排，三人应该不会出太大问题。 “毕竟那女人的本意是反过来钓我们上鈎。” 五条悟嗤笑， “她不会随便杀死诱饵的。” 五条悟的手温热而柔软，夏油杰回握住那只手，纷乱的心绪统统归零，他闭上眼睛，深呼吸后又睁开， “我知道。” 黑发亡魂的声音森冷无比， “先找找线索吧。” ———————————————————— 七海建人，出差半个月，中途收到来自学长的恶作剧短信，选择嗤之以鼻后，在回到咒高的第二天，见到了传说中的“死而复生的夏油杰”——注：长得和五条悟很像版。 “真的是杰哦！？” 五条悟坐在夏油杰身旁，双手举起，开花一样摇晃着， “货真价实的杰，因为太爱我了所以从地狱——唔！” 夏油杰一把扯过五条悟的领子，狠狠啃了他一口， “好了，说正事。” “……” 五条悟是不会判断出错的——所以居然不是恶作剧，是真的？我会瞎吗？ 七海建人努力克制着不让自己的脸部肌肉抽搐， “恭喜？” “？” 夏油杰缓了一秒才反应过来学弟在恭喜什麽，他无奈地微笑一下， “谢谢——不过今天是有要紧的事。” 一张辅助监督的名单被轻柔地放到桌子上， “这几人是负责咒高任务分配的辅助监督，能麻烦七海帮忙抓其中几个吗？” “……嗯？” 七海建人迷惑地眨眨眼睛，好像完全没有听懂， “什麽？” 抓？ “咒高的三名学生，禅院真希、枷场菜菜子和枷场美美子，今天下午失踪了。” 夏油杰的神情很严肃，严肃到看着那张与五条悟无比相似的脸上出现这种神情的七海建人心情复杂， “她们的失踪，和这些辅助监督有关系？” “啊啊，让我来长话短说地解释——” 被亲了一口老实了三分钟的五条悟又恢复活力， “有个大boss潜藏在咒术界，还在总监会发展了很多势力，她偷了杰的尸体，准备杀死我，现在这件事就是引诱我们的陷阱。” 但就和巫女明知五条杰这个人是陷阱也不得不上鈎露面一样，他们明知被困的三个女孩肯定是鱼饵，却也同样不得不咬住这个鈎子。 第52章 “嘛……” 五条悟漫不经心地玩着夏油杰的手， “咬了鈎子又如何，是人把鱼钓上岸，还是鱼把人拖下水——可说不准哦。” “……稍等一下。” 一下子得到了太多信息，七海建人觉得脑子有些不够用。 大boss？偷走夏油杰的尸体？杀死五条悟？ 听起来像五条悟rpg游戏玩多了产生的幻想——但这不可能。 混血青年沉默许久，推了推眼镜， “我明白了。” 他转身走出帐前，轻声地询问， “这算是对总监会开战吗？” “是哦。” 回答他的是六眼神子张扬的笑， “老子不想忍了。” 第45章 雷厉风行 推翻总监会这件事情，并不是五条悟一拍脑门就能定下的。 作为盘踞在日本咒术界数百年的管理组织，总监会不仅掌控了整个咒术界近乎全部的权力，也掌握了咒术界近乎全部的资源。在这些资源中，咒具和咒物都还只是表面，更重要的，是对于咒术数据，乃至于天元结界的垄断。 除此之外，还有最关键的一点——与非术士社会的联系。 咒术界既是附着于非术士世界存在的“保护者”和“拯救者”，同样也是依赖于非术士世界的“受供者”。一旦总监会彻底停止运转，非术士社会中的咒灵事件无法得到及时解决，汇集的情绪会越来越多，咒灵的实力就会随之而水涨船高，最终酿成悲剧——除非非术士社会也同时瓦解。 “所以，我们要避免这种情况发生。” 不久之前，听到养子用开玩笑似的语气说出“推翻总监会”这件事时，五条廉并未表示惊讶或反感——六眼神子对总监会的厌恶由来已久，五条家大部分人都乐见其成，只是五条悟不开口，他们也不可能主动上前说“家主大人我们一起推翻总监会吧”这种话。 虽然实力上比不过五条悟，但好歹也是个特别一级咒术师的五条廉，作为五条家上代家主，也是五条家数百年未曾出现过六眼神子后，整个家族在咒术界都式微的情况下，还能一手将五条家的非术士产业发展壮大，同时在咒术界也站稳脚跟的一代英明家主，如果不是五条悟的出现，他根本不会这麽早就主动退位。 “五条家目前的势力虽然没办法整口吃下总监会，但也能吃个八成。” 五条廉脸上的笑容相当自信，因为他有自信的本钱， “尤其是和非术士世界联系那部分，所以刚才我提到的关于总监会停摆后，非术士世界可能会出现的问题，基本不需要担心。” “……” 那这臭老头刚才叭叭叭叭说了半天干吗呢？ 五条悟撇了下嘴， “吃不下的是什麽？” “是资源。” 五条廉看着五条悟和夏油杰，即使明知道其中一个是那位明面上已经死亡两个多月的诅咒师，还是产生一种五条家当初其实诞生了两个六眼的错觉，他摇摇头，甩去奇怪的想法，严肃地讲述， “像是御三家，还有狗卷家那种有固定术式血脉传承的家族，通常都对自家常出现的几种术式有记载和分析，就像悟从小看到大的那本关于六眼和无下限的书。” “……但非术士出身的咒术师没有。” 夏油杰明白他口中的资源是什麽了， “这些咒术师要麽纯靠悟性，要麽就必须到咒高一类的地方进行学习，才能够掌握自身的能力，在与咒灵的战斗中提高存活概率。” 黑发亡魂阴沉着脸， “尤其是包括‘帐’和‘束缚’在内的通用咒术，以及一些咒具和咒物的相关知识……” “没错。” 五条廉点头， “这些内容有些在咒高中有备份，真正麻烦的是没有备份的那些。” 就像当初夏油杰在咒高的时候，关于“咒灵操术”的记载实在是少之又少，还是夜蛾层层上报之后，总监会才看在也许能培养出一个与五条悟势均力敌的特级咒术师的份儿上，从仓库里扒出一本与咒灵操术有关的记录书籍，虽然没有提到太多关于咒灵操术的实际运用技巧，只提到了“漩涡”这个名字，但夏油杰也依然获益匪浅。 “……啊，我听懂了。” 五条悟站起身来， “也就是说，得留一个知道钥匙在哪的，对吧？” 他咧起一抹张狂的笑， “没关系，到时候我会记得把‘茈’打偏一些的。” “……” 五条廉叹了口气， “我今天就会吩咐下去，让还在‘窗’中的五条家族人都做好准备，家族中外出的咒术师也会秘密召回，悟，不要擅自行动。” 他也不指望养子想出什麽缜密的计划，五条悟虽然不是笨蛋，但确实很少接触这些东西，也对这些没有半点兴趣，因为他没必要考虑这些，所以五条廉给他安排了一个相当合适的位置——听计划行动的打手。 嗯，也许还有未来的名义首领。 中年男人摆摆手，将养子和养子的挚友请出房间， “最快一周，最慢半个月，会给你们确定答复的。” ———————————————————— “那是杰刚开始用这个身体时候的事情。” 五条悟掰掰手指，听着咯嘣声，漫不经心地对学弟解释， “到现在已经快半个月，老头子还没发来消息，不过我估计时间也差不多了。” “我知道了。” 七海建人抿抿嘴， “我会尽快完成任务。” 能把抓辅助监督说得这麽轻松，也要感谢总监会自作聪明，为了更好地掌控“窗”，从十几年前开始，就缓慢推进压低辅助监督咒术能力的准入条件，十年前的冥冥还能以一级咒术师的身份成为辅助监督，如今的辅助监督中，却连二级咒术师都罕见，大部分都是咒力低下，没有术式或术式无用的三级或四级咒术师。 是以，五条悟和夏油杰很快就把各自名单上的辅助监督都塞进了同一间小黑屋中。 六眼神子完全没有隐藏身份的打算，大大咧咧地穿着咒高教师制服，和平时唯一的差别，大概就是把眼罩换成了墨镜，此刻高高抬起手，用力地拍了两下，发出响亮的击打声， “嗨嗨——” 伴随着击掌声和呼喊声，屋内所有的辅助监督都瑟瑟发抖地看向他，其中一名短发的女性似乎有些不敢置信， “五条老师，您为什——” 她的话没有说完，夏油杰趴在椅背上，手指轻弹，小小的咒力弹打在她肩头，令她害怕地向后躲去，黑发亡魂笑眯眯地提醒， “从现在开始，我们问，你们答——如果我们没问，就不许说话，听懂了吗？” “……” 十几名辅助监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在一片迷茫和恐惧的氛围中，颤抖着点头。 “很好，都是乖孩子。” 夏油杰站了起来，笑容温和，语调温柔， “第一个问题，两天前的下午，谁去过东京咒高？” 屋内一片寂静，没人说话，也没人动弹。 “唔……看来这个问题不是很好回答。” 夏油杰轻轻皱起眉头，惋惜地叹了口气， “那就这样吧，谁知道你们中，有谁在两天前的下午是有空的？” 当问题不涉及自己，回答的积极性似乎也高了不止一倍，愈发明显的粗重呼吸声中，刚才第一个质问的女性辅助监督举起手， “我知道。” 她努力地想让自己的声音不颤抖， “御手洗前辈和佐伯前辈。” 被她提到名字的一名男性和一名女性立刻瞪向她，其中名为御手洗的那名辅助监督更是直接骂出了声， “你怎麽知道我前天下午去了咒高？你哪只眼睛看到了？” 他的话音刚落地，夏油杰就叹息一声， “我刚才说了什麽来着？” 他的脸上是全然慈悲的神情， “太可惜了，御手洗先生。” 加大力度的咒力弹准确地打在御手洗肩膀上，骨骼碎裂声在空寂的房间内显得格外刺耳，佐伯面色惨白地看着立刻倒地哀嚎的御手洗，崩溃的哭起来，却又半点不敢说话。 “佐伯女士，您前天下午都去了什麽地方？” “我……我先去了医院看望孩子，然后逛街买了些玩具，之后就直接回家——我前天一整天都在休假，并不是只有下午有空，我什麽都没做。” 佐伯竹筒倒豆子一样，生怕自己说得不够快，夏油杰转头看向五条悟，后者轻轻摇头， “她没说谎。” 虽然咒力在剧烈波动着，但没有在句子中出现峰值——从被点名到现在，一直都是均匀的起伏，除非对方连这份恐惧都是伪装的，否则没有说谎的可能。 第53章 夏油杰叹了口气，又看向已经咬着牙不再嚎叫的御手洗， “你呢？御手洗先生。” “我……” 御手洗的眼神忽闪起来， “我也是休假，去逛街买了东西，然后……” “哇。” 五条悟打断他的话，惊喜地搂住夏油杰， “杰，我们运气真好，一下就揪到了老鼠呢。” 这人的咒力波动在开口说话的那一刻，简直飙到天上去了，更何况如此明显的谎言，五条悟就算不用六眼都能听出来。 夏油杰微笑着拍拍五条悟的手， “那就辛苦你们在这里多待几天了，会有人送食物和水过来的。” 说完，他冷冷地瞥了眼御手洗， “至于你，御手洗先生，恭喜你即将拥有单人房。” 两人都不太擅长审讯，好在这个“小黑屋”本来就位于五条家祖宅中，是家族中的私牢，既然有私牢，那麽也就有的是擅长这行的人。 御手洗猛烈地摇着头，但无人在意他的挣扎，剩余的辅助监督们默默自己找到舒适的床位——识时务者为俊杰，能在总监会手下当了那麽久辅助监督，这点眼色他们还是有的。 ———————————————————— “审讯大概要半天。” 出了牢房后，五条悟的神情严肃起来， “这样算下来，等我们找到菜菜子美美子和真希，时间至少也两天整了。” “嗯。” 夏油杰的神情有些黯淡，他清楚自己对两个养女多有娇惯，仅凭这一周多在咒高的学习，只能说还好禅院真希也被一起关起来了，不然单单枷场姐妹两人，恐怕要吃不少苦头。 ——幸好还有悟。 他侧过脸，轻轻吻了下五条悟的唇角， “谢谢你，悟。” 五条悟的表情却不太开心，他磨磨牙，眯起眼睛， “为什麽还要说谢谢？” 六眼神子委屈巴巴地搂住黑发亡魂的腰， “杰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啊，而且推翻总监会也是我自己的梦想——杰为什麽要说谢谢。” 难道杰始终没办法把他当作自己人吗？ 想到这里，五条悟的嘴撇得像个竖向的左括号， “不许说谢谢。” “……” 他就是随口一谢，那个吻难道不是更重要的吗？ 夏油杰忍不住白了他一眼， “亲不亲？” 不亲他就走了。 亲亲亲。 五条悟瞬间变了表情，美滋滋地亲了上去。 第46章 踏破铁鞋 虽说是家主养女失踪，又牵扯到吞并总监会这样的大事，五条家肯定会加急审讯，但再怎麽着急，想要彻底撬开一个人的嘴也不是那麽容易的事情——尤其是这个人身上很可能存在某些禁止他说出实情的束缚时。 是以，就算找到了带走禅院真希和枷场姐妹的辅助监督，五条悟和夏油杰一时半会儿也没办法得到明确的地点信息。 夏油杰皱着眉头思考片刻，忽然想起什麽，戳了戳五条悟的腰， “悟，给七海打个电话。” “嗯？” 五条悟眨眨眼， “找娜娜米做什麽？” “我们找到了人，就别让他做无用功——顺便给他安排点新活儿。” 夏油杰微笑着解释，五条悟“哦”了一声，乖乖拨通电话， “娜娜米——” “什麽事？” “你抓到那几个辅助监督了吗？” 夏油杰在一旁询问，虽然和五条悟是相同的声线，但截然不同的语气和语调还是让七海建人很容易就区分出了二人，他摇摇头，沉声回答， “四个，还剩两个最近不在东京附近，不过目前看来，我认为这四个人都不会是帮凶。” “窗”作为总监会手下人员最多用途最广的组织，由于近些年的人员选择方案，辅助监督的质量越来越良莠不齐，这些本就处于咒术界底层的低级咒术师们，在日常生活中见过太多的事情，心也愈发冷漠，很少会有人真的愿意为了一点钱财或一些口头承诺就赴汤蹈火。 正如七海建人抓到的这四名辅助监督，三女一男，都是和七海建人差不多的年龄，在看到七海建人，听清楚他的问题后，就竹筒倒豆子一般直接将那天的行程吐露干净，半点都没有对总监会的忠诚。 “嗯，还剩两个就不用抓了，我们已经找到当时带走菜菜子美美子她们的辅助监督。” 夏油杰语调严肃， “但放他们离开之前，记得让他们立下束缚，束缚的内容我等会儿用邮件发给你。” “好。”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 “……” 七海建人叹了口气， “还有什麽事？” “这几天我和悟应该会忙着清扫那些烂橘子，咒高那边还要麻烦你照看。” 夏油杰有点不太好意思。 “……行。” 七海建人揉揉眉心， “咒高这几天的任务呢？” “忧太的可以正常继续，其他学生的都停掉。” “好。” “辛苦了。” 夏油杰挂断电话，将以忠于五条悟为内核，又增加了一些防备漏洞条款的束缚内容发给七海建人，随后将手机递给五条悟， “走吧，还得去一趟伏黑家。” “？” 五条悟歪歪头， “杰要找伏黑甚尔？” “他曾经见过巫女的手下。” 夏油杰记得伏黑甚尔当时说的话， “根据他描述的外表，应该不是刚才那位御手洗先生。” 即使短时间内没办法从御手洗身上得到明确的线索，他们也不能坐以待毙，而这位不知名的帮凶，很有可能成为另一个突破口。毕竟以巫女行事谨慎的作风来看，她不大可能会把这样的一件事全权交由一个人来做。 “哇——” 五条悟捧起脸， “杰想得好周全啊——唔！” 夏油杰已经发现了应对五条悟突然卖恶心萌的最佳手段——亲他。 唇舌交缠着，虚假的呼吸与真实的温热交换，良久后，黑发亡魂轻轻推开爱人， “好了，走吧。” 他垂下眼帘，掩去眸中已经淡化，但仍顽固停留的焦躁， “尽快找到地方。” 尽快杀死巫女。 ———————————————————— 伏黑甚尔确实在伏黑家，这话听起来似乎有些多余，但这种情况放在伏黑甚尔身上实属罕见。 哪怕是生前，他都没怎麽在挂着“伏黑”名牌的小屋里待过，如今这张名牌从两层公寓的小屋门口换到了更加宽敞一些的一户建门口，已死十年的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伏黑惠已经在没有他的情况下，健康、茁壮地成长起来了。 ……可能心理有点不太健康。 疤嘴亡魂看着屁颠屁颠跟在姐姐身后，生怕姐姐出什麽问题的伏黑惠，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伏黑津美纪醒来后没多久，伏黑惠就抵达医院，沉默地办完出院手续，沉默地成为跟屁虫，伏黑甚尔左右没什麽活儿，只要有空，就会待在伏黑宅里，静静看着姐弟二人平淡的生活。 他不太记得伏黑津美纪的母亲是什麽模样，大概和黑发少女有着相似的脸，看起来是个标准的日本家庭主妇——否则当初他也不会选择找那个女人入赘。只是没想到竟然走了眼，最后还要把伏黑惠托付给六眼小鬼。 ——啊，说到六眼小鬼。 伏黑甚尔往厨房的方向飘了飘，穿过墙体，站在姐弟两人身后，看了眼正在乖巧切菜的伏黑惠，和准备炒菜的伏黑津美纪，又认真思考起来。 最近这几天夏油杰没给他发消息，他也没有主动干活的兴趣，除了偶尔顺着之前已经发现的线索追查一些东西以外，就只是待在伏黑惠身边。 可夏油杰没给他发消息这一点，本身就不太正常。 他看得清楚，咒灵操术小子对六眼小子的执念，希望对方平安，希望对方快乐——过分浓烈的爱意和祝福，几乎到了诅咒的程度。 所以…… 疤嘴亡魂穿过天花板，躲在楼上的卧室中，给夏油杰发了个消息， “最近无事？” 无事最好，要是有事他没能帮上忙，等回去彩肯定要叨叨他。 可惜，天不遂人，哦不对，天不遂鬼愿，夏油杰的回复来得很快， “有。” “……” 他就多余发这个短信。 伏黑甚尔嘴角抽动一下， “什麽事？” “伏黑宅外，拐角处。” “？” 这麽快？他才刚发完消息多久啊？ “哼，死得早的<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tags_nan/dashuwen.html target=_blank >大叔，那是因为我会瞬移啊。” 虽然看不到伏黑甚尔，但五条悟还是满脸自得地展示， 第54章 “不过真没想到，你居然还有主动帮忙的一天。” “对啊，谁让那小子莫名其妙和美惠混熟了。” 要不是看出夏油杰对非术士隐含的厌恶，木村美惠甚至想过要不要和夏油杰以真正的姐弟相称——伏黑甚尔打了个冷颤，满脸不耐烦， “什麽事，赶紧说。” 夏油杰也没心情和他闲聊，直截了当地说明来意， “之前多次前往医院观察伏黑津美纪情况的那个人，你还有他的行踪吗？” 对方既然是作为跑腿的形式存在，很有可能不只做这一个跑腿工作。 “那家夥啊——有。” 伏黑甚尔挑眉， “你最近没跟我说干什麽，我基本天天都会抽空追踪他。” “！” 夏油杰没想到线索来得如此简单，他与五条悟对视一眼，又看向伏黑甚尔，声音有些急切， “他最近的行程有什麽异常吗？” “异常？” 伏黑甚尔挠挠脖子， “硬要说的话，异常的规律。” 疤嘴亡魂干脆不再打字，直接说话， “他最近三天的路线，每天都会固定在这个快餐店停留，随后前进到被某种结界包围的地方，大约十分钟后再次出现。” 只不过，具体是什麽结界，被结界包围后有没有更换位置，伏黑甚尔一概不知。 快餐店，三天。 已经是相当明确的信息了。 夏油杰深呼吸两下，将消息转告给五条悟，后者摸摸下巴， “杰认为他负责给菜菜子、美美子还有真希送饭？” “嗯。” 夏油杰轻声肯定后，转过头盯着伏黑甚尔， “结界的具体位置在哪？” “唔……” 伏黑甚尔思索片刻， “不知道。” “……” 夏油杰简直想跟他打一架，五条悟忍不住笑起来， “让他带我们去不就行了。” “但是……” 夏油杰有点担忧， “他能隐藏好，我们却很有可能中途被发现，万一是陷阱……” 即使这种概率再小，他不敢拿五条悟去赌。 “那也没事。” 五条悟眨眨眼睛， “让他先过去，然后给我们共享位置。” “共享？” “嗯，看到手机屏幕上有个line的标志吗？右下角，没错，就是那个图标，点击一下。” 六眼神子勤勤恳恳地教授自家古董教祖， “好了，让伏黑甚尔接受共享。” “……” 伏黑甚尔翻了个白眼，直接点击了yes——黏黏糊糊的是要表现给谁看？真恶心。 夏油杰没理他，屏幕上代表对方位置的小圆点在面前挪动几下，稳定下来，他的心也稳定一些， “那就这样吧。” 他看向伏黑甚尔，语气带着少见的谢意， “麻烦你了。” “哦。” 伏黑甚尔也是行动派，夏油杰还没来得及多叮嘱他两句，他就直接揣着手机开始了急速飞行。 五条悟看着圆点迅速变化的位置，安抚地拍了拍夏油杰的肩， “很快就能找到菜菜子和美美子了。” 哦，还有真希。 大约十几分钟后，那个圆点停了下来，伏黑甚尔通过line发送来一条信息， “到了，目前没有任何人。” 又过了三分钟，疤嘴亡魂发来第二条信息， “检查过了，没有任何咒具或咒物。” “也就是说可以过去了。” 五条悟看着那个地点，不太理解， “但这个位置好奇怪。” 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 他皱起眉头， “感觉有什麽不太对劲。” “也许吧。” 夏油杰记下具体位置，关闭共享， “总而言之，我先过去看看。” “……？” 五条悟的表情有些僵硬，他凝视着夏油杰，一字一顿地重复， “你·先·过·去·看·看·？” “……悟，我只是——” “——杰。” 五条悟打断他的解释，张扬地笑起来， “没有下一次了。” 他抬起手，对准自己的太阳xue， “再想丢下我，我就会——” 微蓝的光芒在指尖闪烁， “biu——” “！？” 夏油杰手忙脚乱地按下五条悟的手，咬牙切齿地教育他， “万一真的是陷阱，我还可以脱了傀儡身体跑路，可你就没办法了——这是正常的考量，我没有想丢下你！” “我不管。” 五条悟的语气依然相当倔强， “我要和杰待在一起，我-们是最强的，什麽都没必要怕。” “……” 夏油杰闭上眼，自暴自弃地妥协， “行。” 第47章 守株待兔 五条悟带着夏油杰瞬移到目标地点的时候，伏黑甚尔正坐在半空戳那层结界。 “……？” 夏油杰皱起眉头， “帐？” “绝对不是。” 伏黑甚尔给出否定的答案，他按在透明的空气上，给夏油杰展示， “我进不去——一般的帐是拦不住我的。” 身为天与咒缚，伏黑甚尔生前就能够在大部分的帐中来去自如，成为亡魂回到现世后，更是从未被帐阻碍过脚步。可这道结界不一样，与帐相同的透明，却似乎有什麽非常完整的规则设置，令他根本没办法进入，若非如此，他也不会察觉跟踪之人的异常。 “我知道了。” 夏油杰点点头，又侧过脸看五条悟，后者正盯着那层结界，似乎在思考该如何破开。没等夏油杰说话，伏黑甚尔看着他俩，先“啧”了一声， “那我先回去了。” 反正有六眼小鬼在，这小子也不可能出什麽大事吧？ 疤嘴亡魂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临走前，又想起木村美惠严肃的脸，思来想去，留下一句“有什麽事情记得打电话找我”，才飞速消失。 夏油杰也没有挽留的意思，他仍然在看五条悟，六眼神子的表情有些严肃，甚至还扒下了眼罩，露出瑰丽漂亮的蓝眸， “嗯……” “悟看出什麽了吗？” 五条悟摸摸下巴，一脸正经， “没有。” “……” 夏油杰忍不住磨了下牙，不再理五条悟，而是忽然抬起手，脱掉外套，又开始解衬衫的扣子。 “！？” 五条悟瞬间瞪大了眼， “杰！？” 他有点脸红地按住夏油杰的手，声音扭扭捏捏，像被什麽东西夹在一起，挤出甜蜜到发腻的声线， “杰好心急哦，但是在这种地方不太好吧？还是等把孩子们救出来我们回去再……” “悟。” 夏油杰扬起一个标准的不露齿微笑，语调轻柔地命令， “松手。” 五条悟乖乖松开手，但眼神还是有些不解，他看着夏油杰解开三颗扣子，把胸口敞开的样子，疑惑地询问， “难道杰这具身体有什麽破开结界的能力？” 夏油杰没搭理五条悟的问题——在黑发亡魂看来，与其解释，不如演示，他直截了当地在本应是心脏的位置戳了两下，伴随着“咔嗒”一声轻响，洁白的胸膛上开了一道门，他掀开整个盖板，露出胸腔中不大不小，刚好能塞下一把小刀和一本书，只留下一些余裕的储物格。 五条悟这下是真的在惊讶了，漂亮的蓝眸直直地盯着储物格和其中的物品——那上面的咒力跟夏油杰这副傀儡身体的完全不一样，带着更加缥缈不定的感觉，令他没由来地有些心慌， “这是什麽？杰从哪里弄来的？” “是离开地狱之前你祖宗特意做的储物格子——顺便一提，这具傀儡也是你祖宗做的。” 夏油杰面无表情地说了一串听起来像绕口令一般的话，随后掏出弥漫着泥梨境咒力的小刀和书，又把肤色的胸腔盖回去，继续说， “还有这本书，同样是你祖宗编写的，叫《结界术大全》。” 五条悟的嘴微微张着，神情是甚为少见的呆滞， “……哈？” 他好像听懂了夏油杰的话，又好像什麽都没听懂，眉头慢慢拧在一起，又发出同样的声音， “哈？” 什麽祖宗？祖宗什麽？地狱里到底怎麽做出这些东西的？ 夏油杰说完后，就一直抿着嘴想看五条悟的反应，而五条悟也没令他失望。 太可爱了。 黑发亡魂忍了又忍，但五条悟这样的表情确实可爱极了，他最终还是忍不住，弯下腰大笑起来，笑得六眼神子愣了一下，随即鼓起脸颊， “杰～” 这声呼唤拐了七个弯，夏油杰一边抖着被激起的鸡皮疙瘩，一边轻咳两声，恢复普通的表情， 第55章 “就是五条家在你之前的那位六眼，五条知。” 五条悟对这个名字不是很熟，他挑起眉头思索片刻，才从记忆的角落里翻出关于五条知的记忆，是他曾经在五条家藏书阁翻看六眼相关记录的时候见到过的内容， “啊……那个二十二岁就莫名其妙和十影打起来，然后死掉的六眼。” 相当没有礼貌的评价，也相当没有礼貌的语气，要是五条知听见，就算明知道打不过，也必然要端着前辈的架子和这位后代六眼打一架。 好在六眼之间是不可能见面的，除非他们两人其中一位想当永生永世的瞎子。 夏油杰在心里暗暗庆幸，嘴上也没停下解释， “是的，就是他。我死——我到地狱之后，和他有了一些关联，具体的情况比较复杂，以后有时间再跟悟细说，总之，他和前代十影也是被那个偷走我尸体的巫女害死的，而我能回到现世，也有他的一份功劳。” 他举起那本《结界术大全》，展示给五条悟看， “知前辈听我说了咒术界现在的情况，知道现代咒术师大多都对结界术很陌生，连最基本的帐都要依赖于天元才能施展，害怕我对上巫女时会在结界术上吃亏，所以编写了这本书。” 不得不说，五条知的担忧很有远见。 巫女作为千年前的咒术界天才，不仅见过“天元时代”降临之前百花齐放的各种结界术，还在千年中不断精进自身，如今的结界术水平恐怕早已登峰造极——就像那个略微修改后，将咒物封印到合适的人类体内，将来也许还能借此使咒物中的诅咒师灵魂复活的结界术。 那是神明创造的结界，纵然本质不难，可能够这般灵活地使用，也足以展现出巫女高深的结界术造诣。 说到这里，夏油杰叹了口气，轻轻抚摸身旁透明的结界屏障，思索着总结， “固定的人可以进入，全然透明，咒力波动极小的结界。” 五条悟拿过那本《结界术大全》，一目十行地翻看起来。 夏油杰说的特征足够精简，可结界这东西本就是咒术师们为了方便自己行事而诞生的，不同的人、不同的场景都多得要命，结界术也就变得愈发五花八门，翻完整本书后，他皱起眉头，又重新翻回靠前的几页重新看了两遍，最终，定在一页上， “应该是这个。” 虽然用了“应该”，但六眼神子的语气很笃定， “‘帐’的前身，定向驱逐结界。” 夏油杰凑近过去，脸颊几乎要与五条悟的完全粘贴，然而无人在意，两人静静地翻阅着五条知编写的内容。 定向驱逐结界，是咒术师刚开始隐匿行踪时，为了避免咒灵被非术士看到，造成更多负面情绪与更多咒灵而创造的，它比帐更坚固，也比帐更繁琐。 “要用……三根咒钉以相同距离的方式排列？” 黑发亡魂眨眨眼， “那我们找到咒钉，拔出来就能破除结界了吧。” “是的。” 五条悟趁着夏油杰转过脸询问的功夫，亲了下他柔软的唇角，接着在他无奈的眼神中，状若正经地掏出手机， “要做到三根咒钉以相同距离排列的方式钉下，咒钉可以存在的范围就是一个圆的边缘。” 六眼神子点开地图，标记了目前所在的位置，又思索着画出圆可能的大小， “这个结界所在的位置这麽偏僻，想来那个巫女肯定是故意为之，她也知道，如果结界更大的话就会笼罩住一旁的公路，势必要增多对进出入物品的判断规则，所以沿着这一圈一点一点缩小搜查范围，必然能够找到那三根咒钉。” “我从、我们从这边开始吧。” 夏油杰顿了顿，握住五条悟的手， “走吧，悟。” ———————————————————— 即便搜索的范围并不算小，但五条悟和夏油杰都对咒钉的存在相当敏感，只要一眼扫过去，就能判断出是否存在。 因此，不到一个小时，两人就已经把所有的三根咒钉都拔了出来，最后一根咒钉解除后，透明的屏障荡着水波消散，夏油杰眉头紧锁，看向右前方， “还有一层。” 好消息是，这一层是真的帐，而且很小，基本可以确定破开这层帐，就能见到里面被高大院墙遮盖的建筑。 坏消息是—— “——只允许五条悟入内？” 夏油杰按着那层帐，几乎要冷笑出声， “果然是针对悟来的。” 五条悟心中的不安隐隐扩大，他神色凝重，牢牢地攥紧夏油杰的手腕，仿佛被允许入内的不是他，而是夏油杰， “这样不行，再想想别的办法。” 找到下帐的人，或者找到支撑帐的咒钉都行。 夏油杰欣然应允——黑发亡魂此刻也有些明白爱人的心情，如果让他这样放任五条悟单独面对危险，他也是决计不会答应的。 绕着范围不大的帐走了一圈，五条悟盯着一棵樱花树沉思片刻， “苍。” 樱花树应声倒地，帐也随即消失。六眼神子一马当先地前进，院墙上的大门是敞开的，走进院内，映入眼帘的却并不是想象中的庭院，而是一栋贴着淡黄色外墙板的一户建。 “这是……？” 五条悟歪歪头，然而，暗中之物没给他思考的时间，火焰裹挟着凛冽的风迎面袭来，六眼神子面无表情地后撤一步，抓住袭击者的手腕，狠狠向下甩去。 “好久不见。” 独眼的老人咒灵挤出一个笑，但看着五条悟完全不把它放在眼里的神情，那抹笑又很快消失，它咬牙切齿地后跳，躲开五条悟的攻击， “老夫这次可是有备而来。” 确实如此，但五条悟毕竟是五条悟。 身侧蓦然出现的藤蔓被打成结，六眼神子抓住其中一根的末端，转身飞踹。与此同时，跟在五条悟身后的夏油杰也朝着漏瑚攻击过来。 可令夏油杰惊讶的是，漏瑚似乎完全不想跟他打，只是躲掉攻击，就又奔着五条悟而去。 他的疑惑很快得到了解答。 蓝发缝合线的咒灵从天而降，将他逼到那栋小屋前，夏油杰还没来得及反击，身后就传来了“吱吖”的开门声，同时，仿佛有什麽落在脚边。 黑发亡魂疑惑地转过头，然后被眼前的景象定在原地。 那是他再熟悉不过的装潢，不似一般一户建狭长的门厅，让他能够一眼望到室内陈旧的沙发，棕黄的餐桌，以及摆在沙发旁的那张合照，照片的相框上，还留有十岁那年为了调服咒灵而摔出的裂痕。 沙发旁的血迹是鲜红的。 夏油杰的嘴唇颤抖着，他是如何带着菜菜子美美子回到家中，如何听到父母所言“不过又是两个和你一样没前途的小怪物”后佯装镇定地微笑，让菜菜子美美子上楼，再对父母鞠躬致歉，用自认为最无痛的咒灵杀害父母的那些记忆，闪烁着回荡在脑海中。 思维空茫的一瞬过后，黑发亡魂听到自己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狱门疆——开·门·。” 第48章 快进快出 狱门疆？ 夏油杰没听过这个名字，但不难猜出应当是什麽咒具，他猛然转身后撤，抬起头，想要查找到声音的来源，可始终不见人影，反而是从脚下的盒子中钻出的漆黑雾气越来越浓，最终弥散成高大的人形，朝他扑来。 “啧！” 黑发亡魂下意识侧身躲开，然而那股有些熟悉的黑雾已经盖住整个门口，他的身体与黑雾接触的一瞬间，闪烁着消失。 “哇哦。” 灰蓝发的咒灵一边和五条悟缠斗，一边嘲讽， “这就被封印了？真是不堪一击。” 它全然没注意到面前六眼神子的脸色已经和那团雾气一样漆黑——五条悟目眦欲裂地瞪着夏油杰消失的地方，从牙缝里挤出咒文， “茈！” 突然加大输出的咒力光炮迎面袭来，真人尚且没学会领域，只能张大眼睛，看着身形高大的草木咒灵挡在它面前，随后被紧跟在光炮之后的五条悟拽住眼部枝桠，片刻都未曾停顿地连根拔起。 “oiaja——” 草木咒灵的哀鸣响彻云霄，没来得及赶过来的漏瑚愣了愣，大声呼喊， “花御！” 但它又怎麽能赶上五条悟的速度，只能飞速捞走真人，再回头看去时，痛得完全站不直身体的花御已经被五条悟踩在脚下，用纯然的咒力炸成粉末。 “……花御！” 真人也不自觉地喊了一声，一瞬间濒死又被救下的感觉令他嘴唇颤抖，有什麽东西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漏瑚看了它一眼，又怒视着五条悟，那只独眼里带着恐惧，飞速回忆“夏油杰”对他们安排的事情，一旦五条杰消失，就应该—— ——它的思索毫无用处，五条悟已经飞速奔向屋子，小型的苍炸开黑雾，属于那团黑雾的咒力在六眼的视野中消失，夏油杰却没有因此而回归原位。 第56章 “……” 六眼神子扭过头来，看着漏瑚和真人的眼神冰冷至极，两个咒灵都打了个寒战， “杰呢？” 他平静地质问， “跟你们勾结在一起的那个人把杰弄去哪了？” 漏壶和真人在0.5s内没有说话，五条悟指尖的紫色光芒又闪烁起来，只是还没等他将这两个特级咒灵送去陪那个已死的咒灵，身后就忽然传来了铭刻在灵魂中的声音， “哎呀……” 那道声音带着柔和的笑意， “我不就在这里吗？悟。” “！？” 巫女这麽轻易就现身了！？ 五条悟转过头，然后愣在原地——面前的人披着有些破烂，但干净整齐的五条袈裟，一只手臂从肩膀处断裂消失，黑发垂散着，侧脸上还残留些微红肿，面目清俊柔和，那双漂亮的狐狸眼定定地望着他，弯出月牙的弧度， “好久不见，悟。” “……” 是杰，平安夜那天，穷途末路，渴望着一场解脱的杰，他亲手将杰的尸体打理成这样——是杰的尸体！ 脑海中的回忆被五条悟自己强行打断，可惜，为时已晚。 感受到狱门疆传来条件达成的信息，羂索“啧”了一声，毫不犹豫地再次念出解放词，只是这次，附带了真正操控狱门疆的咒力， “狱门疆——开门。” 自始至终都留在地面上的小巧方盒瞬间打开，暗红肉色的束缚紧紧环绕住五条悟，羂索摇摇头，语气甚至带了些恨铁不成钢， “明明都见过夏油杰的亡魂了，还能被他的身体定格——这代六眼真是专情到令人恶心。” “呵，活了一千年都没谈过恋爱的老巫婆当然不懂爱的力量。” 五条悟默默感受了一下身体的情况——没有受到伤害，但完全使不上力，咒力也无法调动——不过，既然对方的目标依然是他，那麽杰的情况应该比他好，六眼神子放下心来，做了个鬼脸，出言嘲讽， “这就是你的目的，用这个奇怪的咒具把我绑起来？噫～真是恶俗的爱好。” 活了一千年的老巫婆？ 羂索挑眉，有些惊讶， “居然连这个都查到了吗？” 她歪歪头，断裂的手臂扭曲着恢复， “看来现在地狱对新亡魂还挺不错的。” “是啊是啊——因为你这家夥从地狱逃出来，现在整个地狱都在通缉你哦——” 五条悟胡言乱语， “杰就是为了抓你才跑回来的，等他过来你就完蛋了。” “呵，他确实很强——但前提是拥有这具身体。” 羂索轻笑， “咒灵操术是非常强大的、无上限的术式，我从千年前见过晴明大人一面后，就一直想要拥有这样的一具身体。” 哇，新知识点，安倍晴明的术式也是咒灵操术。 五条悟眨眨眼睛，继续套话， “所以呢？你现在拥有了杰的身体，想要做什麽？” “我知道你想问什麽。” 羂索不在乎他的小动作，回答得坦然， “你想知道我为什麽要筹谋这些，为什麽要封印你，当然是——为了大义。” 她看着五条悟一刹那像吃了苦瓜大福的表情，掩住唇笑起来， “确实是大义，但我的大义和夏油杰的不一样，他希望让咒术师摆脱人类造成的危险，而我则希望，让所有的咒术师和人类，都在咒力中升华。” 那张属于夏油杰的俊秀面容上，露出向往的神情， “世界的根源就是咒力和灵魂，非术士为什麽一定要是非术士？咒灵为什麽一定要是咒灵？所有的人类、所有的咒灵，在本质上都是相同的东西，只是拥有不同的咒力比例，我追求咒力根源的真相，也只是希望让所有的人类和咒灵都变成相同的存在，让整个世界变得和平。” “呕——” 五条悟作势欲吐， “好恶心啊你，把自己当作神明吗？” “我不是神。” 羂索微笑， “很久没跟人聊起这些，一不小心说得有些多了。” 她瞥了眼仍站在庭院中的漏瑚和真人，轻声叹息， “好了，五条悟，睡吧。” “睡什麽。” 五条悟无聊地搭话， “你要给我暖床吗？我倒是能接受杰的身体，前提是把你这个臭抹布从杰的身体里赶出去。” 羂索没理他，只是淡然地看了他一眼， “百年、哦不，千年后再会。” 她伸出手， “狱门疆——” “——闭嘴。” 长刀伴随着破空声袭来，准准地插在羂索脚下，夏油杰紧跟其后，一脚踹飞了自己的身体。羂索翻滚两下卸力，抹去唇边血痕， “你居然找回来了。” “那是我的咒灵，我当然能找回来。” 黑发亡魂冷笑， “这个发送咒灵的位置是固定的东南方向直线20公里，你既然把再生的它重新调伏，没仔细研究一下它的能力吗？” “唔——是我考虑不周。” 她倒不是不知道发送咒灵的方位是固定的，只是没想到夏油杰居然能跑得这麽快。 羂索挥挥手，黑压压的咒灵从裂开的空间裂隙中钻出， “不过你回来了也没什麽用。” 她保持微笑， “本来想回头再收拾你，既然你送上门来，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 夏油杰深吸一口气，凑近五条悟， “悟，你还好吗？” “不太好。” 五条悟委屈地撇撇嘴，大声告状， “身体完全用不上力，咒力也调动不了——最主要是这个姿势真的好丑啊杰你快点救救我！” 夏油杰无语， “就算你这麽说了，我也不知道这东西是什麽啊！？” “是狱门疆哦。” 羂索好心地解释， “只要被封印进去，除非死亡是不可能出来的。” 听到这个条件，五条悟眼神亮了一下，他兴奋地看向夏油杰， “杰！快杀了我！” “五条悟！！！” 夏油杰咬牙切齿， “你给我闭嘴！” 他狠狠瞪了眼五条悟，又看向穿着自己尸体的巫女，面色完全冷了下来， “还有一个办法，就是抓住你，让你自己解开。” “啊——没错。” 羂索依然在笑， “但你真的能抓住我吗？狱门疆——关门。” 夏油杰悚然侧身，五条悟已经消失不见，地上只余下关闭的狱门疆，羂索拔高声音，大声命令， “五条悟已经被封印，杀了这个五条杰，我们马上就能开启属于咒灵的新时代！” 漏瑚站在花御死亡的坑洞中，独眼灰暗地看向夏油杰， “领域展开——盖棺铁围山！” “……” 趁此机会，羂索拿起狱门疆就要离开，但手中的重量却猛地提升，她完全把控不住，只能看着狱门疆狠狠砸回地面，定在夏油杰脚边，而夏油杰那具和五条悟长得一模一样的身体在灼热到极点的领域中缓缓融化变形，干脆利落地倒在地上。 羂索当然能猜到这具身体不是夏油杰的□□，但看着傀儡身体倒下，看不见的亡魂也许正飘在她身边这件事，还是令她焦虑地咬紧牙，想要拿走狱门疆已然不太可能，她又瞥了眼漏瑚和漏瑚身后的真人，暗自惋惜着，打算溜之大吉。 反正五条悟已经被封印，能够破开狱门疆的黑绳和天逆鉾都被五条悟自己毁的毁扔的扔，她现在去调伏天元，把狱门疆的后门也拿到手的话，夏油杰作为一个亡魂根本掀不起风浪。 羂索的如意算盘打得噼啪作响，夏油杰却沉默地叹了口气，他从傀儡身体中钻出来后，站在地下拿出《结界术》和那把匕首，无奈又庆幸地耸耸肩——除了刚才羂索说的方法以外，想要破开狱门疆还有一个最简单粗暴的方式。 作为咒具，靠咒力运行的事物，在面对拥有“强制停止一切术式和咒力”的咒具时，即使再坚硬，都会脆得宛如糖壳。 夏油杰握紧匕首，从地下钻出半个身子，随后将匕首狠狠插在狱门疆上。 “回去得好好谢谢纱织妹妹。” 看着狱门疆绽开的白光，以及羂索那张属于自己的脸上惊讶到有些恐慌的表情，夏油杰冷笑一声，暗色的空间裂隙张开， “也是时候试试这些伪人的能力了。” 上百个“五条悟”自裂隙中鱼贯而出，就连刚从坏掉的狱门疆里蹦出来的五条悟本悟都瞪大了眼， “杰！？” 第49章 逃出生天 伪人本身是会说话的，但被夏油杰调伏后，没有操控或允许不能说话，只能一味地闷头打架。 而漏瑚——它已经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了。 第57章 穿着抹胸吊带和热裤的“五条悟”跟一只一级咒灵扭打在一起，小学生打扮——甚至还带了黄帽子——的“五条悟”一拳一个二级咒灵直奔它而来，它刚闪身躲过，却发现自己的火焰似乎对这些长着五条悟脸的“咒灵”同伴没什麽作用，只能抬起手又扛下一个工人模样的“五条悟”踹过来的腿。 空气一时间竟有些寂静，除了火焰噼啪燃烧的声音，和咒灵们战斗时发出的声响以外，没有任何人说话——包括羂索。 也不是不想说，羂索有很多话还没说完，但都被突然炸开的狱门疆和突然出现的“五条悟军团”堵了回去，她转身避开社畜“五条悟”的攻击，飞速思考着离开的方法。 最便捷的当然是发送咒灵的术式，只不过发送咒灵一天只能使用一次，她低估了夏油杰的实力，才会让自己陷入窘境。 “真可恶啊……” 羂索喃喃自语， “当初见到的那些亡魂可没这麽多奇怪的花招。” 包括初代咒灵操使仓桥优在内，不管生前是多麽强大的咒术师，成为亡魂后最多不过能使用生前的能力而已，从未听说过变成亡魂反而多了更多能力的——这些奇怪的“咒灵五条悟”到底从何而来？ 她已经试过了，这些“咒灵五条悟”和其他被咒灵操术调伏的咒灵没有区别，这也就意味着她没办法对这些奇特咒灵进行二次调伏，想要抽身跑路，只能打倒这些缠人的家夥，抽空坐上飞行咒灵。 但是—— 羂索咬着牙接下几乎打断她肋骨的一击，后撤两步，深吸一口气——太多五条悟了，甚至于咒力都相差无几，她抬眸看向面前的那个，冷着一张脸，穿着东京咒高教师制服的五条悟。 ——这个是真货。 而且除了这家夥以外，还有一个目前处于亡魂状态的夏油杰，也许正伺机而动。 筹谋千年的巫女大人忽然有种非常不妙的预感，可惜，还没等她继续思考，五条悟就已经重新踢了过来。 “术式——重力设备！” 现在不是藏着掖着的时候了，羂索操控着身边的重力，看着五条悟猛然下坠的样子，急速跳开，想要借机跑路，身后却又传来咒力破空的声音， “术式顺转·苍。” 六眼神子的声音和他的表情一样冰冷，那道苍没有瞄准羂索的身体，而是准确打断她的去路， “从杰的身体里滚出来。” 五条悟现在很不爽，非常不爽，简直不爽到了极点——杰身边居然有那麽多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咒灵，这也就算了，重点是那具杰好不容易做出来的傀儡身体，现在被漏瑚领域中过高的温度烧融，化成一滩泥贴在地上，导致他可能接下来又要有好几天都没办法跟杰贴贴。 想到这里，他磨磨牙根，瞥向不远处仍在跟“咒灵五条悟”们战斗的漏瑚，思索0.1s后果断站定身体，在羂索没喊出口的“小心”中，飞速吟唱完毕， “领域展开——无量空处。” 所有咒灵都瞬间定住，伪人们看着刚才还战斗的敌人停下动作，也都愣在原地，片刻后，才有一个衣着打扮相对正常的“五条悟”走过来， “悟，她的术式在大脑上。” 夏油杰无奈地叹了口气， “抱歉，我没想到白垩沙会被烧融。” 身为亡魂的夏油杰身负世界级结界，自然不会被领域影响，但他搞不懂，伪人和白垩沙按理说都是来自泥梨境的东西，为什麽伪人能够在漏瑚的领域中来去自如，白垩沙傀儡却瞬间被破坏呢？ “也许因为它是实物？” 五条悟接住被无量空处硬控的羂索，小心翼翼抱着属于夏油杰的身体，一眼便锁定了目标， “大脑……缝合线……是在这里吗？” “应该是——等一下！” 夏油杰猛地拔高声音， “悟！先别杀她！” “哈？” 五条悟的手将将停在那道缝合在线0.3cm处，他不解地歪歪头， “怎麽了杰？你留着她有什麽用吗？” 封印术式有解除的办法，总监会马上要被推翻，天元的结界完全可以被五条知友情提供的《结界术大全》替代，六眼神子思来想去，找不到非要留羂索一命的理由。 “……” 夏油杰挥挥手，伪人们把漏瑚扛了过来，他狠狠揍了几拳削弱对方状态，然后飞速搓成球，紧接着，休息了一分钟的伪人们都重新活动起来，继续清理羂索放出来的咒灵——还要感谢漏瑚的领域把所有咒灵都封在了里面。 做完这些，他才放平语气解释， “咒灵操术。” 黑发亡魂顿了顿，接着说， “她现在在我的身体里，共享了我的咒灵操术，我不知道她有没有感受，但离得这麽近的情况下，我能感觉到我的身体内，有上千个咒灵，而且大部分都是一级，甚至还有好几个特级。” 这才短短的两个月，夏油杰甚至怀疑巫女是不是没日没夜地吞咒灵球，才能累积到这个数量。 “……？” 五条悟还是没明白，这跟他要杀了羂索有什麽关系， “所以呢？” “你现在杀了她，那些咒灵不会跟着消失，而是会立刻被释放出来。” 夏油杰面无表情， “当初理子妹妹死后，伏黑甚尔没有杀了我，只是把我打成重伤，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 五条悟的神色再次冷了下来，他似乎想到什麽，又不爽地顶了顶腮， “可我们目前没什麽能关押她的好办法，这家夥活了那麽久，谁知道她有没有逃脱或保命的秘技。” “先用无量空处吧。” 黑发亡魂又叹息一声， “辛苦悟了，等我想想办法，再解决她的问题。” 五条悟眨眨眼，又往羂索脑子里塞了二十年份的垃圾。 ———————————————————— 伪人们排着队把打不死的咒灵扔在地下，五条悟撑着脸看了会儿，忍不住又开口提问， “杰，这群咒灵到底——” “——我不知道。” 夏油杰斩钉截铁地回答， “我不知道他们为什麽长这样。” 这话是真心的，为什麽这群明明把10个天赋点分配8点到伪装上的伪人在他眼里全是五条悟的模样，甚至在被他调伏之后会一直以五条悟的模样显现出来，夏油杰一点都不清楚。 五条知倒是根据仓桥优眼中的伪人是土御门纱织形象的情况猜测过——大抵是因为咒灵操术本就是针对灵魂的术式，伪人由灵魂碎片和咒力组成，咒力被人类的情绪牵动，那麽在咒灵操使们的眼中，伪人的伪装就会自然而然地变成最能牵动他们情绪的那个人。 这种推测听起来很有道理，但始终只是推测。 “反正不会有太大的影响。” 夏油杰懒得深究原因，他摇摇头，继续清点伪人的数量， “死了四个。” “四个而已——说起来，这些咒灵还挺强的。” 五条悟不喜欢这群伪人，但也必须承认伪人的实力，纵然是占了不被领域影响的便宜，可能跟漏瑚这种已经拥有领域的特级咒灵打得有来有回，确实称得上一句“强大”。 “那个啊……” 夏油杰把伪人都收进咒灵空间，只留下仍要沟通用的一个， “算是作弊。” “作弊？” “嗯。” 大群意识在被调伏后还能使用已经算意外之喜，经过他的操控开发出大群意识凝聚咒力网络的能力更是令夏油杰有些兴奋，他哼笑一声，眼神带着五条悟许久都未曾见过的，闪闪发光的自傲， “用大群意识传递全场信息的同时，还能做到实时调控咒力浓度，那些跟二级咒灵对打的伪人不需要太多咒力，就可以输送给别的伪人，这种输送是无条件的——因为他们本就诞生于一个整体。” 伪人？ 五条悟挑眉，延用了这个第一次听到的称呼， “也就是说，杰甚至能够把这一百多个伪人的咒力都聚集在一个伪人身上？” 一百多个一级咒灵的咒力，再加上夏油杰身为特级的战斗能力…… 六眼神子莫名兴奋起来， “杰，要不要打一架？” “？” 夏油杰嘴角抽动， “以后吧。” 他安抚着尾巴都翘起来的大猫， “纯体术对打的话，悟肯定打不过瘾对不对？但是要让我汇集咒力跟你对打的话，估计打着打着就要毁掉很多地方了。” 为了证明这句话，他瞅了眼满满一地的咒灵玉，随手捏起一个扔到半空，咒灵操术的咒力再次缠绕，却不是为了调伏，而是为了消耗， “漩涡·改。” 漆黑的光柱一瞬间摧毁庭院，夏油杰侧过脸，微笑示意， 第58章 “虽然没办法吃掉这些咒灵玉，但它们也有了新的用途。” 这是今天测试完伪人能力后才想出来的方法——毕竟伪人不能随便掏出来搓漩涡，而这些咒灵玉即使没被他完全调伏，却也已经沾染了咒灵操术，只要修改漩涡发动的源头，就能将咒灵玉中的咒灵作为耗材。 五条悟看着那个深坑，眸色晦暗地闪动一下，又即刻恢复正常，他扬起一个笑脸，把话题扯回正事上， “杰刚才进屋子的时候发现菜菜子美美子还有真希的痕迹了吗？” “在二楼。” 夏油杰把那堆咒灵玉想办法塞进怀里几个，忽然皱起眉头， “悟。” “嗯？” “数量不对。” 黑发亡魂的眼神凛冽下来， “少了一个咒灵。” 第50章 探赜索隐 “少了一个？” “嗯。” 夏油杰沉默地又数了一遍，面色逐渐凝重，连带着伪人那张和五条悟一模一样的脸上也呈现出有些担忧的神情， “确实少了一个。” 而且偏偏是肯定会惹麻烦的那个。 在放伪人们出来战斗的时候，为了确保万无一失，除了调动咒力以外，夏油杰还给它们下了个命令——攻击在场的所有咒灵。 这句话的关键词，是“所有”。 虽然因为灵魂碎片细小的缘故，大部分伪人的智商都只有二三级咒灵的水平，但确实足够听话，再加上大群意识的运转，想要数清在场有多少个咒灵当然不在话下。 也正因此，操控着伪人的夏油杰才能飞速意识到问题所在。 五条悟看出他的严肃，乖巧地眨了眨眼睛， “是哪个？” “之前那个。” “之前？” 六眼神子愣了下，回想起来， “……啊，那个咒灵啊，专门跑去袭击你的奇怪缝合线。” “对，它是特级。” 按理说，花御已死，漏瑚成了咒灵球，他们所见过的未知特级咒灵中，只剩下那个灰蓝发缝合线的咒灵，且千年巫女目前已是俎上肉，放着它不管应该也不会有什麽问题，但夏油杰总觉得有些不安， “我们还不知道它的术式。” 上次突然袭击的时候，对方只跟他打了肉搏战，方才的战斗中更是根本没怎麽出手…… “夏油老师——我知道哦——” 五条悟举起手， “上次它扔出来那些饼干怪物，我拿去给硝子看了。” “？” “那些，都是人类。” “……？” 夏油杰的眉头皱得愈发紧了， “人类？也就是说，它的术式能够改造人类？” “唔，差不多吧，不过不是针对肉。体进行的改造——硝子没办法帮还活着的饼干怪复原。” 五条悟耸了耸肩，换上安抚的语气， “不用担心，杰，我之前就已经把它的特征发给伊地知和老头子了，只要找到它的踪迹，我们就能立刻解决它。” “……嗯。” 黑发亡魂长长地叹了口气，轻轻握住恋人的手， “辛苦了，悟。” 明明应该是他来解决的问题，结果还是让悟操心了。 “诶——” 六眼神子有些不满地瘪瘪嘴， “杰在说什麽？是我们两个要一起解决的问题，怎麽就成了杰一个人的问题？” 伪人湛蓝色的眼眸与“正品”相比，更像是普通的半透明玻璃珠，透彻却无神，五条悟掰过夏油杰的肩膀，从玻璃珠中凝视亡魂的眼睛， “我不喜欢杰这样，总把事情揽到自己身上——杰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 ……可恶，输了。 没来得及羞涩或感动，夏油杰的思维拐到了有些奇怪的方向——在说情话这方面，他怎麽会输给五条悟这个社会化程度严重不足的家夥？ “杰？” “……嗯，我知道，以后不会再这样了——现在还有个问题。” 黑发亡魂低下头，看着地上那具五官都融在一起的傀儡身体，将苦恼和歉意一同传递， “我要先回泥梨境一趟，菜菜子美美子，学生们，以及后续的事情，这两天就只能交给你了。” “……” 原本听到道歉时浮起的笑意僵在脸上，五条悟磨磨牙，想要揍两下昏迷中的羂索出气，可又对夏油杰的身体下不去手，最终只能委屈巴巴地恳求， “那杰要快点回来哦。” “嗯。” “一定要快点哦。” “嗯嗯。” “我会很想很想很想很——想杰的。” “……嗯，嗯嗯嗯。” 以前又不是没分开过，最多两天而已！ 夏油杰无奈地叹了口气，忽然想起一件事， “这个傀儡算是报废了，我没必要带它回去，悟可以拿给夜蛾老师看看，白垩沙对咒力的吸收和适应能力都很好，是做咒具的好材料，说不定也能用在咒骸上。” “好——” ———————————————————— 泥梨境的日常没什麽变化，只是夏油杰这次一走就是大半个月，不少楼层的亡魂都换了新面孔。 去管理室之前，夏油杰先去见了木村美惠一面，简单讲了讲伏黑津美纪、伏黑惠以及伏黑甚尔最近的情况，木村美惠顺手塞给他两个橘子，又难得有些扭捏地掏出一封信， “这个……” “嗯，我会尽量带过去的。” 夏油杰了然地接过这数据包含母亲爱意与妻子思念的信，礼貌地点头， “再见，美惠姐。” 管理室内的情况一如既往，五条知悠哉地躺在沙发上，察觉到空间波动，警觉地抬起头，又安心地放下 “杰？” 黑发六眼打了个哈欠， “怎麽突然回来了？” “嗯，有些事情要做。” 夏油杰点点头，在怀里摸了摸，掏出一团东西——那把上次出发前土御门纱织专门找机会偷偷塞给他的小刀上，还插着名为“狱门疆”的奇怪咒具，这倒是意外之喜了。 “和白垩沙做的咒具连接在一起，又是无生命的物体，所以能够被带回泥梨境……吗？” 没人能解答黑发亡魂的疑问，毕竟除了他以外，在场的其余两人连现世都没回去过。五条知歪歪头，好奇地看着已经被完全破坏的方盒咒具， “这是……狱门疆？” 他的语气有点迟疑，毕竟夏油杰当时用足了力气往下捅，要不是小刀本身宽度不够，恐怕整个狱门疆现在都已经裂成两半。 不过就算仍顽强的连着，现在的小方盒咒具看起来也颇难辨认。 “五条前辈知道？” “嗯。” 禅院光从夏油杰手中接过狱门疆，简单替挚友解释了能够认出这个特殊咒具的原因。 “源信和尚的‘化身’，也是最早尝试使用咒术师身体制作的那批咒具之一，这东西原本是属于五条家的。” 黑眸的十影回忆起第一次看到狱门疆的样子， “因为使用条件比较苛刻，所以当初知得到后只是简单看了看，就直接锁起来了。你从哪拿到的？” “……巫女手中。” 夏油杰皱着眉头思索， “使用条件很苛刻吗？为什麽我和悟都中招了？” “哈？” 原本正凑在禅院光旁边，小声想把狱门疆要过来的五条知惊讶地抬头， “你和后辈小子在这玩意儿面前呆站了一分钟！？” “怎麽可能！？” 夏油杰下意识反驳了一句，随后反应过来， “五条前辈的意思是，狱门疆的使用条件是在它面前站立一分钟？” “对哦——啊，我想起来了。” 五条知终于要到狱门疆，他把小刀拔了下来扔回给夏油杰，漫不经心地补充说明， “脑内时间也算。” “……” 这样说的话，夏油杰就明白了——为什麽巫女会选择伪造一栋与他曾经的家完全一致的一户建，又为什麽会选择使用他的尸体。 黑发亡魂的胸膛急促起伏了几下，一口气不上不下地堵着，直到他忍不住冷笑出声， “原来如此。” 亲手杀死的挚友——挚爱再次出现在面前，就算是五条悟，不、应该说，正因为是五条悟，才一定会愣在原地。 别说一分钟，以这段时间的相处来看，自家不争气的六眼恐怕会白送对方一年以上的脑内时间。 “那很爱了。” 五条知点评，顺便提醒， “杰，你把心理活动说出来了哦。” “——！？” 夏油杰瞬间脸颊通红，他干巴巴地张开嘴，试图辩解， “不是、我刚才说的——” “——无所谓啦，你跟后辈小子的事与我们无关，只要你自己考虑清楚就好。” 第59章 他在泥梨境当了这麽久管理员，见过的人多了去了，也跟别的局域管理员沟通过，不就是同性恋爱嘛，男男女女都很常见的。 黑发六眼耸耸肩，手中的狱门疆在管理员的权能中逐渐恢复，他拧着眉头思索片刻， “内部无法恢复……因为源信残留的规则已经消失了吗？” 他将已经是个装饰品的狱门疆掂了掂，好奇地追问， “另一个呢？” “另一个？” 夏油杰懵了下， “什麽另一个？” “……啊？” 五条知颇为震撼， “这东西有两个啊，你只拿到了一个？” “两个！？” 夏油杰同样大为震撼， “巫女手里就只有这个而已啊？” 一阵兵荒马乱地互通信息后，禅院光才严肃地做出推测， “另一个还在现世。” 可是具体会在哪里，他们谁都不清楚。 不过，鉴于已经吃过一次亏，夏油杰倒是不太担心他们还能再跌倒第二次，他这次回来的最终目的另有其事。 哼哧哼哧地又从死亡沙海搬了二十几个伪人蚕蛹回来之后，夏油杰一边看着五条知熟练地搓傀儡，一边问出另一个疑问， “为什麽巫女在得到我的身体后能够使用我的术式，而纱织妹妹在失去身体，甚至转世一次之后，灵魂也仍能够保留原本的术式？” 五条知正在刨胸腔储物仓的手顿了一下，他抬起头，眯了眯眼睛， “杰是想问——肉。体和灵魂，究竟哪个才是真正的‘你’，对吧？” 第51章 心物二元 咒力、术式、灵魂、肉。体。 从知道巫女的术式开始，关于灵魂和肉。体的问题就一直停留在夏油杰脑海中。只是世界的规则也好，咒力和灵魂的真相也罢，都不如五条悟的性命重要，他也就暂且搁置了这个问题。 但这次不一样，既然抓住了巫女，必然要解决这个心腹大患，而想要无痛杀死巫女，就必须解决咒灵操术。 “其实没什麽，神很环保。” 五条知摆摆手，随后故作神秘地眯起眼睛， “在解答这个的问题之前，还有另一个问题，杰有没有想过？” “什麽问题？” 夏油杰挑眉， “咒术师的灵魂会转世成为非术士，非术士的灵魂也有可能转世成为咒术师这点吗？” 他还活着的时候确实考虑过这个问题，但当时灵魂这种东西对他来说不过是虚无缥缈的神学，至于现在……死都死了，大义已经毫无意义，再思索这件事只会给自己添堵——他又不是什麽抖m。 “接近，但不是。” 黑发六眼摇了摇头，语气平静， “杰应该也发现了，人类的灵魂在大部分情况下都只会重新转生成人类，可从古至今，全日本、乃至于全世界的人口都是在不断增加的——那麽多出来的灵魂从何而来呢？” “……” 环保？多出来的灵魂？ 有什麽想法电光火石般划过，夏油杰缓缓皱起眉头，犹豫地回答， “神亲手增加的？” “当然不是。神在创造世界之后，基本没有插手过世界的运行。” 禅院光不想浪费时间，看着自家挚友那套搞神秘的做法，无语地锤了他一下，接着直白地解释道， “咒力是弥漫在整个宇宙中的能量，可以理解为宇宙学摒弃的那个说法——以太。” “……哦。” 夏油杰不太清楚以太是什麽，他乖乖眨了下眼睛， “然后呢？” “噗。” 黑发六眼憋不住笑意，揶揄好友， “用那麽高深的词干什麽，故意为难小杰是不是？” “……” 禅院光又锤了他一下， “反正就是能量。咒力会被灵魂的波动所吸引，咒术师之所以会认为只有非术士的咒力能形成咒灵，一是因为动物身上的灵魂大多不完整，能够吸引和调动的咒力往往少得可怜；二是因为咒术师的灵魂通常铭刻了完整或不完整的术式，能够拘束咒力，非术士却做不到这点。” “所以。” 五条知瘪着嘴捂住头，抢过好友的话， “真正能影响到术式这种特殊咒力应用模式的，就只有灵魂。” “但灵魂会新生、会转世，非术士会成为咒术师，咒术师也会成为非术士，灵魂相通，只是肉。体在转世中有了差别而已。” 说了一通，夏油杰仍旧没有搞懂， “那肉。体不就是关键的一环吗？” “嗯……先回到刚才的问题吧。” 禅院光摇摇头， “知刚才说的人口数量增多的问题，其实也正是灵魂和肉。体关系的问题——肉。体增多，灵魂的数量不变，世界上多出来的那些人类就会成为行尸走肉。” 可事实是，这种情况并未发生。 因为—— “——灵魂碎片。” 夏油杰好像明白了，他想起土御门纱织说过的“死亡沙海中会凝结出新的无垢之魂”，又想起每天诞生每天死亡，如蜉蝣雪虫般的低级咒灵们。 所有的咒灵都拥有灵魂碎片，但不同的针对性情绪及其引来的咒力会吸引不同大小的灵魂碎片，咒灵也就由此有了级别差距之分。 可如果按照这样的说法来看，灵魂碎片这种存在，是遍布于现世的！？ “与其说是遍布于现世，不如说是现烤现卖，新鲜美味哦。” 五条知把手伸到某层的食堂，拿了块烤饼回来， “灵魂和咒力，从源头来看是同一种东西，只是呈现的形式不一样，就像钻石和煤炭的差异，但是超人可以把煤炭捏成钻石，因为他力气够大，对吧？” “……灵魂是咒力的结晶体？” 夏油杰这下懂了，可紧跟着又有更加难以理解、或者说难以接受的问题， “也就是说，咒灵的存在是必须的？” 毕竟如果没有咒灵，咒力就无法汇聚，更不会在情绪的牵引下凝结成灵魂碎片。 而这些细小的灵魂碎片又只能通过咒灵的死亡进入泥梨境，随后才能拼凑成更大的灵魂碎片，诞生足以成为人类的完整灵魂。 就像是原子——物质世界中，不论是组成人类身体的，还是组成动物、组成植物的，或者是构成灰尘，甚至组成星球的，都不过是宇宙诞生之初就存在的原子，只是经历了复杂的变化，拥有了不同的形态而已。 与之相映射的，咒力，就是灵魂世界的原子。 这样说来，咒术师被非术士杀死后会变成咒灵也有了解释——物质世界的破坏无法切断灵魂层面的能量供应，在那一瞬间，仅仅是“物质死亡”的咒术师化身成为超大型的“灵魂碎片”，源源不断地吸附散逸的咒力，自然就会形成强大的咒灵。 “可以这样说，更准确一些来说，灵魂是咒力以某种秩序凝结后产生的另一种形态。” 禅院光叹了口气， “也正因此，所有的灵魂才会都不停地散发咒力。” 他知道夏油杰生前的理想，明白这个真相对后辈来说实在有些残酷，便没在这个话题上多做停留，直接往后讲述， “现在回到最初的问题——灵魂和肉。体中，实际掌握术式的，是灵魂。” 夏油杰的脸色有些难看，他停顿了许久，才顺着这个话题询问， “那为什麽巫女能够通过占据肉。体来掌控术式？” “因为肉。体本就是为术式而生哦，就像六眼。” 五条知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又意有所指地指了指夏油杰的肚子， “杰自己也很清楚吧？” “……” 夏油杰的脸瞬间从灰白重新变得红润起来，他十分刻意地清了下嗓子， “咳，我清楚。” 他肚子里有个储藏空间一样的器官这件事，除了他自己以外基本没人知道——不过六眼当然是能看出来的。 但这…… “……啊。” 黑发亡魂猛地反应过来， “灵魂在经过升天之井时先决定是否能拥有术式，随后肉。体也会与术式相匹配？而在灵魂死亡之后，与之映射的肉。体仍旧能保留术式，除非被使用其他方法处理掉？” 这不就是—— “对的对的。” 五条知一脸孺子可教的表情， “就是和六眼相似的规则。” 所有凝结成型，可以投胎为人类的亡魂，在转世的信道中都会被法则洗涤，重置为相对清澈的灵魂。 在这个过程中，有一部分灵魂中的咒力能够与法则中极小的一部分产生共鸣，从而出现术式刻印，这些带有术式刻印的灵魂，就会投胎成为咒术师，他们投胎的肉。体，也会被术式刻印所改造，变成能够凝聚咒力的咒术师。 第60章 “举个简单的例子，灵魂上的刻印就像是碑铭，而肉。体上的术式就是碑铭的拓本。” 禅院光这样比喻着， “咒术师还活着的时候，碑铭和拓本是一体的状态，这种情况下不论是破坏碑铭还是破坏拓本，另一者都会随之被破坏。” “……但即便被破坏，拓本也依然是拓本。” 碑铭和拓本在分开后能够独立存在，所以交换了身体的咒术师能够依靠拓本上的“文本”使用对方身体刻印的术式，而咒术师死后的身体，也会因“文本”的存在，成为制作咒物和咒具的绝佳材料——毕竟术式刻印本就能吸引更多咒力。 可这样一来，一切都绕回了原点——不解决咒灵操术，他就没办法杀死巫女。 夏油杰叹了口气，从咒灵空间中随手扯了个伪人出来扔给五条知，让他融合在新的傀儡身体上，五条知却没有接。 “？” 黑发亡魂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不用伪人了吗？” 难道在他离开的这段时间里，五条知改进了傀儡术？ “不是。” 五条知一口吃掉最后四分之一的烤饼，嘟嘟囔囔起来， “傀儡、封印、肉。体术式……” “别管他，一想起什麽就这样。” 禅院光摇摇头，轻轻拍了下夏油杰的肩膀， “既然巫女已经只差最后一步，接下来好好处理一下纱织妹妹的事情，还有……” 黑眸的十影顿了顿，似乎有些难以开口，他瞥了仍在自言自语的五条知一眼，拽着夏油杰换了个地点， “你想好怎麽处理五条悟的问题了吗？” 从一开始得知夏油杰的计划时他就想问，但那会儿找到巫女，替自己和挚友报仇的心理压过了对后辈的担忧，直到现在，几乎可以说一切事毕，这个问题也就重新浮现出来， “五条悟的命运重回正轨，他还能再活几十年，可你已经死了——你打算怎麽办？” 生死有别，桥归桥路归路？还是想方设法留在现世？ “……” 夏油杰怔怔地张了下嘴，但什麽声音都没发出，他又飞速闭上嘴，舔了下上唇，嘴角向下地微笑， “到时候再说吧，悟……会尊重我的想法的。” “……” 他看未必。 但说到底，这是夏油杰的私事，禅院光也不好多说什麽，他摇摇头，接着提醒第二件事情， “纱织妹妹那边的事，你也该抓紧去做了。” 死亡沙海永远存在，伪人首领的出现是时间的必然，即便有土御门纱织连通大群意识，在与她达成合作后，能够借此避免很多意外，可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唯有让仓桥优的灵魂恢复完整，亡者公寓拥有一位不会离开的咒灵操术坐镇，才能最大程度降低出事的概率，甚至有可能直接捕获下一位真正的伪人首领，让伪人不再成为亡者公寓的隐患。 “我知道。” 夏油杰轻轻点头， “那片无垢之魂在哪，我大概也清楚，只是最近这段时间忙于防范和探寻巫女，没来得及去找，等这次回去彻底解决巫女，我会带着那片无垢之魂回来的。” “嗯。” 禅院光没再多说，他走进屋内，拿出一本手记递给夏油杰， “关于十影的内容，替我交给那孩子。” “……好。” 夏油杰的嘴角抽动一下，接过术式手记，和木村美惠的信放在一起，随后心念闪动，重新回到管理室——五条知仍在念念有词地摸索着明明已经成型的傀儡。 禅院光跟在夏油杰后面，端了盘茶过来，两人慢悠悠地喝完一壶，五条知才满脸兴奋地抬起头， “我知道了！” “？” 知道什麽？ 夏油杰不解地歪歪头， “什麽？” “白垩沙制造的傀儡，拥有能够承载灵魂的强度，这也是他能够吸收伪人的根本原因——咒灵操术只不过是让你和伪人之间的联系，变成你和白垩沙傀儡之间的联系，从而越过傀儡术，用更便捷更简单的方式操控傀儡，但这不代表傀儡术没有用。” 五条知竖起手， “就像最开始的傀儡手，完全凭借傀儡术也能够达成精巧的操控。” “……灵魂？” 夏油杰抓取了五条知话语中的关键词， “五条前辈说白垩沙傀儡拥有能够承载灵魂的强度……意思是直接承载灵魂吗？” “没错。” 黑发六眼昂着头轻哼一声， “巫女可以改造灵魂封印结界，我当然也可以，只要删除掉其中对灵魂压制的部分咒文，再将傀儡咒文融合其中，就能够让封印灵魂的咒物拥有操控傀儡的能力。” 他拿起另一团没用到的白垩沙，三两下搓出一个更小的傀儡， “简单来说，我可以将你的灵魂用改良的封印结界封印进这个小傀儡中，然后你就能够借助这个小傀儡上，操控刻印了傀儡咒文的大傀儡，就像开高达一样哦！” “哈？” 夏油杰又不太能理解了， “这样有什麽用呢？” 最终结果都是操控大傀儡，这样平白无故地绕一圈，不比伪人麻烦多了？ “开高达。” 禅院光忽然笑出了声，语气中带着难言的自豪， “不愧是你，天才结界师。” 他勾着唇角，侧过脸看向后辈， “高达——是分很多态号的。” “——！？” 夏油杰腾地站了起来， “如果在我的尸体上刻下傀儡术咒文——” “——是可以的。” 五条知眨眨眼睛， “虽然这麽说有点地狱笑话，但——那就是‘咒灵操术’号高达咯。” 第52章 闲谈絮语 又把异眸女孩也拉过来参考了一下“高达”思路，明确有相当的可行性之后，五条知飞速调整好傀儡胸腔的储藏间，然后手起刀落切开傀儡的脑子，从里面掏出一大团用不到的白垩沙。 看着他的动作，夏油杰不自觉地咧了下唇角，一旁的禅院光也满脸难以言喻的表情，连土御门纱织都用袖子遮住了嘴， “一定要开在这里吗？” 女孩提议， “肚子上也有足够的空间吧？放在脑子里……” 夏油杰每次脱离傀儡都要掀开脑壳蹦出来？ “肚子？” 黑发六眼茫然地反问， “胸腔上的储物仓本来就是一个空洞，肚子再挖空的话，上半身的结构性就太差了，很容易出问题。” 他摇摇头，不理解夏油杰和禅院光为什麽会对土御门纱织的话露出赞同的表情， “而且，‘座舱’在脑袋里不仅更方便进出，也在某种程度上也更符合‘常理’吧？” “……” 完全没办法反驳。 夏油杰挑高眉毛，深深地吸了口气， “……确实，脑袋很好。” 就是多出来的这点白垩沙——啊，糊到小傀儡上去了。 “正好加固一下小傀儡的强度，” 五条知一边把小傀儡重新揉成条状，一边简单地解释， “白垩沙的密度高一点，能够承受的咒力就会更多，之前那个傀儡会化成一滩就是因为强度不够——毕竟相同数量的白垩沙只能做出一两枚结界咒钉。” 可傀儡有多大，结界咒钉又才多大一点？随便想想就知道两者之间必然存在质量差距。 “既然是要承载你的灵魂，必须按照结界咒钉的强度去做。” 好不容易有了能接班，让他从这个无聊的工作中摆脱出来的后辈，五条知可不想对方因为傀儡出什麽问题，导致直接被判定成咒灵，或者干脆在穿过升天信道时真的“转世”。 他用咒力压缩着手中的白垩沙，直到整体大小与结界咒钉相近，能够一只手轻松捏住，才缓缓拉出人形， “好了。” 黑发六眼晃了晃手里的小傀儡， “来吧小杰。” ———————————————————— 清醒状态下被升天信道吐出来的感觉依旧不怎麽样，夏油杰控制着傀儡浮空，探头向下看去，却有些惊讶地察觉——这里是北海道。 “……终于是在日本了。” 他“啧”了一声，循着记忆中的路线朝东京飞去，没过多久，就抵达了五条悟在东经的公寓，穿墙而过后，五条悟正如他猜想的一样，并不在这里。 要先联系一下悟吗？ 夏油杰思索片刻，用公寓的座机电话给五条悟的语音邮箱留了言，随后长舒一口气，坐在沙发上，迫不及待地扯开胸口处的衣服——储藏空间实在堆得太满了！ 纵然这次的傀儡并未融合伪人，他实际上什麽都感受不到，可毕竟是亲手塞了那麽多东西进去，夏油杰总觉得胸口闷得慌。 第61章 放在最外层的是体积最大的两本笔记和一封信，木村美惠的信和禅院光的手记都要交给伏黑惠，他左顾右盼地看了看，从玄关的柜子上拿了个甜品袋子过来。 要转交的仅此两个，其余便都是会用到的东西了。 五条知编写的结界术大全下册，册子最后还夹了张纸，是临时补充了新改良的傀儡咒文；有天逆鉾相同特性的小刀，被五条知加固后用起来大概会更顺手；十二枚经过他、五条知以及禅院光三个人的咒力压缩，强度提高，体积变小，几乎可以当作耳钉佩戴的结界咒钉——可怜的异眸女孩刻结界咒文刻得眼睛都要花了。 虽然承载的咒力同样相对变少，且与正常大小的咒钉相比，为了维持世界结界的稳定性，耳钉咒钉无法重复输入咒力，成为了彻头彻尾的一次性用品，但数量摆在那里，如果中途不再回泥梨境，这十二枚咒钉在平分的情况下，足够夏油杰和伏黑甚尔留在现世两年。 黑发亡魂斟酌片刻，从里面分出三枚放进甜品袋中，作为给伏黑甚尔的备用品，接着把剩下的九枚串成一串，打算等会儿塞进小傀儡怀里。 最后被掏出来的，是正常食指大小，但没有刻印咒文的结界咒钉——或者干脆称之为咒钉。 而这，也是夏油杰此次前来现世所携带的一堆东西中，最为重要的一样。 盯着那两枚空白的咒钉看了一会儿后，黑发亡魂又搜索起容器来，不过没等他找到，客厅的窗户便忽然被打开，五条悟从阳台跨进来，喊了声“杰”，又愣在原地——室内没有任何他能“看到”的东西。 “悟？” “——杰！” 六眼神子瞬间锁定声音传来的方向，语气疑惑又委屈， “我怎麽又看不到你了？” 但跟之前既看不见也听不见不一样，这次他能听到杰说话？ “嗯，因为新傀儡没有跟伪人融合，是纯粹的白垩沙制成。” 夏油杰往前走了几步，主动牵住恋人的手，轻轻晃了晃， “白垩沙毕竟是泥梨境的产物，之前因为吸收了伪人的咒力才能做到被人看见，这次就没办法了，不过声音是可以传递的。” “……哦。” 瑰丽的蓝眸缓慢地眨了下，却仍旧捕捉不到任何咒力的波动，室内的能量就像只有他一个人一样，流向毫无波澜。五条悟的手下意识握紧，换来夏油杰轻轻的应声后，他才回过神，毫无停顿地用力，将夏油杰拽进怀中， “我不喜欢这样。” 六眼神子摸索着搂住黑发亡魂的腰，将脸埋在恋人肩头磨蹭， “杰，我不喜欢这样，我想看看你。” 哪怕是咒灵的形态、哪怕是面对自己的脸——只要能够看到，只有能够看到…… “……” 夏油杰原本想要打趣着回答，唇角却始终不受控制地抖动了一下，说不清的情绪涌上眉间，他犹豫地抬起手，轻轻揉了揉五条悟柔软的白发， “我在这里呢，悟。” 黑发亡魂尽可能保持平静的语气， “我就在这里。” “……好。” 五条悟闷着声音， “杰要永远在我身边。” “嗯，永远在悟身边。” 夏油杰还是没控制住脸上的表情，幸而五条悟看不到，他轻叹一声，转移了话题， “我这次回来有很多个好消息呢，悟要不要听？” “什麽好消息？” 五条悟抬起头，抱着夏油杰坐到沙发上，看向茶几， “这几样东西？” 结界术手册确实算好东西，他从上册里挑挑拣拣了一部分扔给老头子，五条家最近势头都猛了不少，其他的…… “这是那把捅开丑盒子的天逆鉾mini？” “对，天逆鉾mini，五条前辈做了调整，现在悟也能拿去用了。” 夏油杰调整坐姿， “甜品袋里是美惠姐给小惠的信，以及禅院前辈写的十影手记。” “呜哇——那可真是好东西。” 五条悟的情绪恢复正常，他兴致勃勃地打开甜品袋，认真翻了翻那本十影手记， “就说是从五条家忌库找到的？可是信没办法解释吧？” “这个就看伏黑甚尔怎麽选了。” 夏油杰摇摇头， “他想的话，我也有办法让他跟小惠说话。” “哼哼，随便他。” 提起伏黑甚尔，五条悟就下意识瘪了下嘴，他把甜品袋重新合好，目光又移向一旁，虽然看不见咒钉，但他能察觉到桌面灰尘的异常， “这里也有东西？” “嗯，两根结界咒钉，原本是承载世界结界用的，但这次是打算做点别的事情。” 先前夏油杰就对五条悟简单讲过他和伏黑甚尔回到现世的办法，也解释过结界咒钉的存在，所以对这个东西，五条悟不算非常陌生。 但说到做别的事情…… “做结界？” 毕竟是结界咒钉，五条悟一时之间想不到什麽别的用途， “做什麽结——啊。” 他兴奋地拔高声音， “杰找到替代天元结界的办法了？” “对。” 夏油杰肯定了五条悟的想法，好笑地拍拍他的手， “不过不是替代，是优化。” 在得知现世日本与其他国家在咒力、咒术师以及咒灵上的区别时，五条知就明确地指出了问题的根源——天元的结界。 虽然因为经过了千年的调整，如今天元的结界究竟是什麽构造，黑发六眼已经不太能确定，但从他对天元的个人观点来说，那个“臭bba”做出什麽事情都很正常。 “说的对呢。” 五条悟对祖先的看法表示赞同， “老不死的怪物，腐烂大树的根源，烂橘子们的保护伞——那家夥，早就该死了。” 他先是冷哼一声，又瞬间收回情绪，一句话拐了三个弯儿地撒娇， “能用这个替代天元的话，我们就能毫不留情地对总监会下手啦，不愧是杰，好厉害～” “嗯嗯，如果顺利的话，新结界的封锁性会大打折扣，咒力能够逸散出去，日本境内的咒灵数量也会锐减。” 夏油杰侧过身，看向六眼神子已经不复少年时稚气可爱，但仍旧精致漂亮的脸蛋，无法显露的目光中带着柔软的疼惜， “——到时候，悟就不用这麽辛苦了。” “……” 五条悟沉默了下，忽然往前，将看不见的恋人用力地搂紧， “可恶、可恶可恶可恶。” “？” “可恶，都怪杰。” 五条悟鼓着脸颊，理直气壮地抱怨， “杰这麽温柔的话，我会忍不住的。” “……忍不住什麽？” 夏油杰茫然地眨了下眼睛。 “忍不住——想要抱杰，想要把杰弄得乱七八糟*。” 让可恨的透明狐狸失去意识，再也没办法回到地狱，只能永远留在他身边…… 即使脑子里的想法像是掺了黑泥，那双瑰丽的眼眸也依然如雨后天空般纯澈，夏油杰看着五条悟平静中带着委屈的面庞，呆呆地“哈？”了一声，良久，才反应过来。 “……” 等、等下？ 是不是有奶猫在他面前不经意地露出小口红了！？ 第53章 合浦珠还 夏油杰从没想过跟五条悟做。爱的事情，哪怕在两人确定恋人关系，亲了又亲、搂了又搂之后。 ——毕竟他已经死了。 一个看不见摸不着的亡魂，和一个还拥有大好人生的活人之间，本就隔着太多的东西，更何况，他们还有那麽多事情要忙。 当然，最重要的一点是，在黑发亡魂的心里，自己挚友兼恋人，除了个子大了点、实力强了点以外，根本就是一只从头到尾都漂亮可爱，社会化程度很低，独来独往的猫科生物。 所以。 总之。 “……啊说起来，还有一件事需要悟帮忙来着。” “？” 虽然是预料之中的转移话题，但五条悟还是无语地哽了下，他恶狠狠地吸了口气，赶在夏油杰说出下句话之前开口， “先别说别的事情。” “啊？” 夏油杰顿住，有些忐忑地反问， “怎麽了？” 不会还要继续刚才的话题吧——绝对不可以，太奇怪了！ “我想看着杰说话。” 五条悟瘪着嘴， “杰从傀儡的身体里出来好不好？用伪人也可以的，只要我能看到就行。” 明明就算只看上半身，他也要比夏油杰高上一些，可六眼神子稍微弓了腰，那双漂亮得不像话的瑰丽蓝眸便自下而上地看过去，他又皱着眉头，压低眼尾，更显出十二分委屈，无端地令人心生怜爱， “我不想这样跟杰说话，看不到杰的样子，不知道杰的表情……” 第62章 夏油杰当然没办法抵抗恋人这样的表情，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他侧过脸，舔了舔下唇， “那就、先说另一件事情吧。” “另一件事？” “嗯。” 黑发亡魂小声解释， “这次之所以没给大傀儡加伪人，是为了实验五条前辈的思路。” “什麽思路？” 从恋人口中拼凑出的这位祖宗形象，总觉得还怪有趣的，似乎是能聊得来的类型。 五条悟眨眨眼睛，好奇地追问， “是有了能够让杰用本来面目跟我见面的方式吗？” “……差不多吧。” 夏油杰缓缓叹了口气， “等我先出来再跟你说。” “……？” 出来？ 从哪里出来？ 什麽出来？ 一瞬间蹦出的三个问题占据了大脑，六眼神子只觉得怀中一沉，无法观测到的人形傀儡应当是失去了主人的控制，静静地倒在他身上，与此同时，有什麽开启的嘎吱声在耳畔响起，他刚皱了下眉头，打算把傀儡平放在沙发上，就听到细小的声音惊呼， “别动！” “！？” 六眼视野中，毫无咒力波澜的能量场忽然泛起涟漪，一道小小的身影从虚无的空气里钻出来，踮着脚跳了两下，落在五条悟的肩膀上。 “……杰？” 五条悟像是被点了定身咒，浑身上下僵硬着，一动也不敢动，连声音都变得极轻， “你……在我肩上吗？” “嗯。” 夏油杰“呼呼”地喘了口气，拍拍手， “现在可以把大傀儡推开了。” “哦、哦。” 五条悟用一只手拽着傀儡的胳膊，将大傀儡放倒， “这是、这是杰死后的样子？” 原来人死后会变成小小的一只？是因为地狱太小了挤不下吗？还是因为—— “——不是。” 夏油杰一眼看出他在想什麽，忍不住笑出声， “地狱死掉的人再怎麽也不会比现世的人更多吧？怎麽可能会因为这个所以要缩小体型呢？” 他从五条悟肩膀上飞下来，扒开仍旧有些僵硬的大手，把自己塞进去坐好， “是五条前辈做的小傀儡，用了先前找到的灵魂封印咒文，所以这个傀儡具备和现世咒物相似的咒物，又有与伪人相同的咒力，所以能够被悟看到哦。” “……” 原来、如此。 五条悟动作轻缓地抬起手，掌心的小夏油杰约莫只有23cm高，身上穿着的衣服仍旧是生前那套五条袈裟，发型也依然是半扎的丸子头，只有一点区别——大概受限于他那位祖宗的雕刻技术，小小的教祖大人看起来并非等比例缩小，而是头稍微大一些的娃娃体型。 好可爱。 好可爱…… 好可爱好可爱好可爱—— 汹涌的、混杂的欲望猛然涌上来，若非理智仍在，五条悟觉得自己恐怕已经张开嘴把小小的恋人字面意义上吞吃入腹了。 他艰难地咽了下口水，努力把思绪拽回正经方向， “这种方式只能做成这样的大小吗？” 受限于封印咒文？ “不是的。” 虽然不清楚自家大猫的手为什麽有点抖，但夏油杰还是乖乖地盘着腿坐好，安抚地拍了拍恋人的手掌， “这个也是最好的消息之一——保持目前状态的我，能够重新回到我的身体里。” “——” “——悟？” “……回到、身体里？” “对，是和巫女差不多的方式……哦，其实也不算，只有形式一样，原理上是完全不一样的。” 说到这里，夏油杰又偷偷瞄了眼五条悟的表情，手上轻抚的动作加重， “悟。” “……嗯？” 五条悟缓缓地低下头， “怎麽了，杰？” “别想了。” 夏油杰飞起来，直到能够和恋人平视，才郑重地开口， “我没办法利用巫女的方式复活的。” “为什麽不可以？” 五条悟的眼睛睁得很大，语气急切地追问， “为什麽不行？如果杰这样能够算是咒物的话，就可以直接像那些老不死的咒物一样，借助其他人的身体复活不是吗？” “不可以的。” 夏油杰往前飞了一些，靠在五条悟的左脸旁，爱怜地亲了亲他已然泛红的眼尾， “悟，我已经死了，制作这个小傀儡的封印咒文也与制作咒物的并不完全相同，只是形式上接近而已。” 更何况，他不仅是被法则标记过的亡魂，更是被神的权能标记过的泥梨境预备管理员，就算他能够使用相同的方式进入活着的咒术师体内取而代之，亡魂的能量也会使原本富有生机的活人□□变成一具死尸，到了那时，没有世界结界屏蔽的他，只会重新被法则吸入泥梨境。 “……” 五条悟抿着嘴不说话，夏油杰无奈地叹息， “悟……” 他又凑上前，顺着睫毛投下的阴影，轻轻地亲了好几下，随后后退一些，好让五条悟能看清他的表情， “相信我，我们还会有很好、很长的未来，但不是靠这样的方式，好吗？” “……嗯。” 五条悟紧绷的表情总算缓和了一些， “那杰为什麽能够回到原本的身体里？” “有点复杂的方法，说起来也要悟帮忙的。” 夏油杰轻描淡写地开口， “麻烦悟——把我的身体做成咒具。” ———————————————————— 五条悠斗最近很忙。 自从上次向家主兼堂哥表示了衷心后，他就由底层族人跃升成为长老院的中层干部，一边帮着老家主处理家族内务，一边还要随时注意家主的动向，利用亡兄在“窗”中留下的势力，替家主在总监会面前遮掩。 这会儿，他刚头疼地听完家主又提前结束了任务的消息，立刻挂断电话，吩咐佣人收拾好家主小院立刻离开。 院内清扫的人刚撤干净，五条悟就从天而降，大跨步走进内院，随手扔了个东西过来， “悠斗，去把这个给老头子。” “啊？啊！好的。” 五条悠斗伸手接住，定睛看过去时，才发现五条悟扔过来的是一本封皮古朴的笔记本，上面还清清楚楚写着《结界术下册》几个汉字。 “……” 家主真的好信任他。 那边的年轻的长老院干部感动地哽了一下，朝着五条悟已经快看不到的背影深深鞠了一躬后转身离开。 这边的夏油杰跳下恋人的肩头，满脸震惊， “悟，你把我的尸体放在卧室！？” 就算巫女的脑子还在里面，严格意义上来说这具身体并不处于死亡状态，但再怎麽说—— ——算了。 夏油杰长长地叹了口气，指挥着五条悟下手， “复合咒文要画五个地方——额头、双掌掌心，以及双脚脚背。” “那很方便呀。” 五条悟轻柔地将恋人的尸体摆成并不太明显的“大”字形，又扯下前两天刚亲手穿好的雪白足袋， “我开始咯？” “嗯。” 鲜艳的血液从六眼神子的指尖流出，被咒力牵引着落下，在夏油杰尸体的额头上勾勒出精致繁复的花纹后，又乖巧地流向双手，最后停在脚上。 夏油杰也没闲着，他好不容易抽出了尸体额头上方的缝合线，轻手轻脚地钻进头颅内部，被脑花诡异的触感恶心了一跳后，撇着嘴盖好头盖骨，静静等待最终的咒文铭刻结束。 最后一笔落下的瞬间，整具身体的颜色也逐渐从红润的“活人”色变为玉石一样纯然的白，“咒具傀儡”完成，傀儡链接也随之生效，五条悟敏锐地听到一声尖锐哀号，软弹的粉色脑花掉落在地上，他嫌恶地瞥了一眼，然后皱紧眉头，死死地盯着双眼紧闭的“夏油杰”，急切地呼唤， “杰？” “杰——” “杰！？” “杰！你——” “——我在。” 夏油杰坐起身，捂住嘴，表情扭曲， “悟，我、想吐。” 巫女化身的粉色脑花在刹那间被逼出体外后，先前她所吞下的所有咒灵便成了夏油杰的所有物，黑发亡魂还没来得及高兴，久违的味道就以浓烈了上百倍的方式席卷而来。 这种情况下，他就算再想控制表情，也实在是控制不了半点。 “水盆、悟。” “？哦，好的。” 五条悟飞速将洗漱用的铜水盆递到夏油杰面前，关切地帮他拍背， “怎麽回事？是、呃……排异反应？” “……” 好新鲜的词。 因为胃里根本没东西，正在吐酸水的夏油杰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他擦擦唇角，拿起一旁备好的茶水一饮而尽， 第63章 “不是，没事。” “真的没事？” “嗯，我没事。” 一口茶水显然不够，夏油杰把茶壶拿起来，一整壶的茶水下了肚，呕吐物臭抹布的恶心味道才终于散去，他放下茶壶，仰起脸看向仍皱着眉心，一副担忧神色的五条悟，凑过去吻了下恋人的唇角， “真的没事，巫女调伏的咒灵太多了，相当于我一口气调伏了那麽多，所以才会有点恶心。” “哦……” 六眼神子将信将疑地眯眯眼——只是有点恶心的话，以夏油杰的性格，不可能露出那麽毫无形象可言的扭曲表情，但关于咒灵操术的事情，除了和战斗相关的信息外，夏油杰向来三缄其口，他也不能强迫对方说。 ——可恶的、喜欢自己一个人扛着的臭狐狸。 五条悟磨磨牙，干脆按住夏油杰的后颈，将唇角的吻换了位置，毫不留情地扫荡恋人已经满是茶香的唇舌。 “唔……悟！” 夏油杰瞪大眼睛，想要推搡，又腾不出手——他一只手撑着地，一只手扶着还没缝好线的头盖骨，只能仰着头承受掠夺。 “不……” 不行！再亲下去，头盖骨真的要掉了！ 第54章 明目张胆 凭借着高超的格斗技巧，夏油杰最终成功保住了自己的头盖骨，而被一个腿绞坐到身下的五条悟，只能意犹未尽、可怜兮兮地眨巴眼睛， “shugoru（suguru）……” 他像条鱼一样委屈地弹动两下， “难受。” 尽管通常来说，被恋人坐在腰上这种事，会让人联想到一些艳丽糜烂的画面，可五条悟的神色，却在夏油杰没注意到的地方短暂地暗了一瞬。 他今天上午原本是有任务的，一早起来随手扯了件春季的薄衬衫，下身则是条宽松工装裤，而夏油杰身上，则是前两天他清洗完恋人被偷走的尸身后，重新换上的暗纹和服。 杰真的瘦了好多。 哪怕在最初的平安夜，带着尚有余温的柔软尸身回家时，他就已经察觉了这件事，但看到和感知终究不同——两层轻薄的布料对感官敏锐的六眼神子来说根本算不得阻挡，腹部传来的除了逐渐升高的温度，还有本该柔软的臀腿在这样的姿势下，透出骨头棱角的硌人。 ……不是为了大义要杀光非术士吗？不是有自己的信念吗？不是在这十年中一致矜矜业业地朝着目标前行吗？ 健康是一切的基础——当初劝他少吃甜食时说正论的语气那麽冠冕堂皇，轮到自己怎麽就不知道执行了呢？ 高专时还要专门加大尺码定做校裤，现在却…… “骗子。” “？” 呢喃的声音没能逃过夏油杰的耳朵，他疑惑地低下头，五条悟却早已换了个表情， “……杰是骗子，之前明明跟我说可以随意亲亲的。” 白发淩乱的大猫放弃挣扎，瘫在地上控诉， “可我才亲了83秒，杰就把我推开了。” “……” 那是说在普通情况下可以随便亲亲！现在怎麽看都不是普通情况吧！？ 夏油杰无语地滑坐到一旁，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可以亲，随便亲——但至少要等我把头弄好吧？” 万一真的亲着亲着头盖骨掉了，五条悟睁开眼就能看到空荡的脑壳里躺成一团的小傀儡，以及周围零星渗出的组织液……黑发亡魂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 太诡异了，简直像是什麽都市传说诞生现场——而且是能诞生一级以上咒灵的超怪异都市传说，或许会被起名叫什麽“颅中人形”之类的。 “好吧……” 五条悟倒不觉得有什麽可怕的，但还是瘪瘪嘴，顺着夏油杰的意思道歉， “抱歉，杰。” 躺在手工叠席上的六眼神子侧过身，继续直视恋人， “这条缝合线……能去掉吗？直接把这部分永远封起来？” “啊？那就要从后脑勺开个洞了，不然我钻不出来。” 五条悟的问题在夏油杰看来不过是好奇心作祟，他简单吐槽了一句，随后抬起手摸索——大约因为本就是术式所致，那些原来用以缝合头颅上下的孔洞，在粉色脑花被排除出身体后就逐渐消失了，目前的状态勉强算是死而复生的教祖大人一边缓缓纠正着头盖骨在方才动作中出现的细微歪曲，一边思索自己该用什麽方法链接骨骼。 胶水？铆钉？嗯……加个合页会不会更方便？ “咔” “？” “……” “那个。” 五条悟犹犹豫豫，满眼担忧， “杰，你把骨头捏坏了吗？” “……没有。” 夏油杰僵硬地放下手，停顿片刻后，猛地转身扑在五条悟身上，掐着他的脖子，崩溃质问， “悟！？你是乌鸦嘴吗？你是乌鸦嘴吧！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学习了新的乌鸦嘴咒术对吧！？” 要不然头盖骨怎麽会刚调整到正确位置，就“咔”地一下闭合得严严实实，连缝隙都消失不见！？他现在要怎麽从这个身体里出去？ 再次被推倒按住的五条悟简直哭笑不得， “我只是随口说一句、随便说说而已——杰怎麽不讲道理的！” 就算他真的非常想让夏油杰就这样永远留下来，但现在的情况确实跟他半点关系都没有啊？ 夏油杰当然也很清楚这点，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幽幽地吐出， “……算了，大概跟五条前辈自创的咒文有关，回头再研究吧——反正解决最后的事情之前，我也没什麽脱离身体的必要。” 如果碰到必须脱离不可的情况……那就只能自己打碎小傀儡，破坏禁锢灵魂的封印咒文了。 最后的事情？ 五条悟眨了下眼睛，这才想起来，先前在东京公寓的时候，夏油杰是打算跟他说另一件事来着，他撑着胳膊坐直，环住恋人清瘦的腰身， “杰之前说——要让我帮忙？” “嗯。” 夏油杰拢了拢有些散乱的衣襟， “悟，你能联系到九十九由基吗？” ———————————————————— 自从五条家态度强硬地从总监会手里抢了一部分“窗”的掌控权过来之后，东京咒高的学生们就变得清闲了许多。 据说五条家用非术士做情报梳理工作，据说五条家把任务分给一部分愿意合作的诅咒师，据说五条家打算把国外的势力都挪回来…… 关于五条家的各种流言同时四起，经常以各种被恶意解读的方式钻入学生们的耳中，不过他们自然是不在乎的。 “悟还要代课几天啊？” 胖达坐在走廊下，看着操场中对打的两位同期，有些发愁地叹息， “说真的，这几天他有给我们上过一次课吗？” “嗯……五条老师比较忙。” 坐在他身旁的乙骨忧太挠了挠头发，小心地推测， “而且最近总监会不是总找五条老师麻烦吗？可能跟这个也有关系。” “五条杰”成为东京咒高教师的当天晚上，总监会的例会中就提起了这件事，甚至隔天还把他单独叫过去询问了对这位新老师的印象，刻意引导他朝着某个方向回答。 少年特级摇摇头，对总监会的态度和做法都不敢苟同，胖达“啧”了一声，一巴掌拍在他背上， “悟是不是安排你这学期结束就去出差来着？别担心那家夥啦，他才不会有什麽事——” “——滴！！！！！” “！？” 操场上方才还看不清身形的两道人影瞬间停下，靠在走廊另一根柱子旁的枷场姐妹也警觉地抬起头， “什麽声音？” “是咒高结界的警报。” 禅院真希胡乱擦了把汗，从枷场菜菜子手中接过咒具眼镜， “出现这个声音，就代表有未经登记的咒术师或咒灵闯入了东京咒高的结界。” “？” 未经登记？闯入东京咒高？ 枷场美美子握紧娃娃， “敌人？” “可能是，别担心。” 乙骨忧太把毛巾扔给狗卷棘，随后横刀站在所有人身前，皱着眉头看向咒力最浓的方向， “警报声很大，日下部老师今天不在，但是校长肯定听到了，胖达，你先给五条老师发信息，菜菜子，我记得你能联系上五条家下属的‘窗’成员？” “啊，是。” 枷场菜菜子点点头，刚掏出手机打算给五条悠斗打电话，就瞳孔紧缩地后退一步——手机被不知名的咒灵一击打碎，要不是她退得快，恐怕手掌也会穿个洞， “谁！？” 失去了术式发动器的金发少女咬紧牙关，但对手显然没打算给她——或者说给他们留下多少反应时间，就在众人或惊讶或愣神的片刻，数不清的咒力弹再次袭来。 第64章 “棘！” 胖达先伸出手柄刚对打结束，身体机能明显下降了些，差点被流弹击中的小个子同期扯到身后，随即和禅院真希对视一眼，一人一熊分别跳上两侧的屋顶，阻拦着越来越密集的咒力弹。 这种看不到敌人，只能看到攻击手段的形式，对狗卷棘来说有些难办，但再怎麽说，他也比枷场姐妹多学了那麽多年正统咒术， “停·下·” 咒言短暂地控制住咒力弹，枷场美美子趁机从一旁的书包中掏出三把胁差——都是五条家忌库里挑的一级咒具， “狗卷君，菜菜子。” 大范围的咒力弹被乙骨忧太全盘拦下，漏网之鱼也都被一一清除，除了操场地面受损严重，胖达所在的屋檐也被打塌一个角外，没人受到伤害。 但少年特级咒术师的脸色非常不对， “……好熟悉。” 他皱着眉头看向空中， “这个咒力发射的方式，根本不是普通的咒力弹攻击……” “哈？” 禅院真希听不懂， “你知道是谁？” “……” 确实知道，如果说之前他对五条杰的身份还只是百分之八十的将信将疑，现在已经是百分百的确定了。 乙骨忧太不止皱着眉头，他整张脸都皱了起来，只觉得明明好端端的，全身上下却都隐隐作痛——能做到这种程度的密集咒力弹发射，还有其中几个明显只冲着他过来的更大更重的咒力柱…… “……是夏油杰。” 他收起刀，无语地叹气， “或者说，五条杰老师。” 其他的都是咒力弹，冲着他来的则是漩涡的攻击，只是比起融合了特级咒灵的那次，这次的都明显弱了很多。 “哇，不愧是忧太。” 原本空无一物的半空忽然显出两个人影，难得一见穿着休闲装的五条悟站在空中，“啪啪”地鼓掌， “杰，完全被认出来了嘛。” “不被认出来才奇怪吧？” 夏油杰无语， “你天天‘杰杰杰’的，他们恐怕耳朵都听出茧子了。” “这也能怪我？” 五条悟委屈极了， “明明是杰一点都不伪装，说话的语气什麽的根本就还是一副邪教教主的样子，才会被学生们一直怀疑身份吧？” “——我说，悟，还有、夏油杰。” 禅院真希出声打断两人的对话， “夏油杰、老、老师。” 她别别扭扭地称呼完，又接着质问， “为什麽忽然不伪装了？” 之前那副“双胞胎弟弟”一样的伪装不是做得挺好的？猛然恢复原本的样子，吓得她瞬间汗毛都立起来了。 胖达同样炸毛得大了一圈， “悟，你们到底想干什麽！？” 就算不继续用先前的伪装，好歹也提前跟正道说一声吧？现在全须全尾的盘星教教祖、特级咒术师、最恶诅咒师堂而皇之的出现在东京咒高，满不在乎地触发警报是要干什麽？难不成要用这个样子继续当老师吗！？ “啊、老子懂了。” 看着除了枷场姐妹外的几个学生都是一副不赞同的表情，五条悟忽然换上久违的自称， “为什麽让杰这样不做任何伪装地出现在这里？理由很简单啊。” 他拉着墨镜的一侧，笑盈盈地歪歪头， “因为老子打算过两天就把总监会的烂橘子们——都杀了。” 第55章 千年之人 与最恶诅咒师夏油杰还“活着”的消息相比，显然五条悟突如其来的造反宣言更具有爆炸性。 不过对学生们来说，听到这番话，倒是有种“终于来了”的感觉——毕竟就算这猫性格再恶劣、再喜欢毫无分寸地捉弄人、再冷漠无情唯我独尊、教学水平再烂……可在那麽多谴责的“就算”之后，他们也很清楚五条悟为咒术界究竟付出了多少，即便对五条悟本人始终谈不上喜欢，但尊敬和认同还是有的。 “等下！” 五条悟委屈地瞪大眼睛， “你们在说谁？肯定不是天下第一的好老师五条老师对不对？” “就是在说你。”xn 六眼神子的嘴瞬间撅得比油壶嘴都高，他气呼呼地转过头，还没说什麽，夏油杰已经心疼地握住他的手，满脸严肃地替他解释起来， “悟是很聪明的人，也很负责任，他所教的方法虽然不好理解，但只要理解之后就能取得很大的进步。而且，悟的性格并不坏，他只是不太擅长表达而已。” “……” 哪怕早在盘星教的时候，枷场姐妹就已经知道夏油杰对五条悟的看法，并在真正认识五条悟之后，明白了那其中夹杂的浓厚滤镜，此刻还是忍不住想要翻白眼的冲动。 其他学生就更不用说，胖达捂着嘴，狗卷棘“咔”了一声，似乎是想说什麽，但碍于术式没有说出声，禅院真希脸颊抽筋，有些怀疑自己所认识的五条悟，和夏油杰口中的五条悟，到底是不是同一个人。 乙骨忧太是在场所有人中唯一还算认同夏油杰的，但他关注的重点不在这里。 “夏油老师为什麽复活的问题先不说……五条老师，你确定要动手吗？” 最年轻的特级咒术师握紧刀柄，声音温和平静， “需要我去解决哪部分？” “诶，别那麽严肃啦，忧太。” 五条悟摆摆手，表情重新恢复轻松， “会看起来老十岁哦～不过，大家居然这麽支持我吗？老师好感动，呜呜。” “……” “明明是悟先提起严肃的事情。” 胖达毫不留情地吐槽， “我们几个之中也就只有忧太能帮上忙了吧？” “不能这麽说。” 禅院真希甩了帅手里的三节棍，看起来有点兴奋， “我觉得我也能掺和一脚。” 她打咒灵不行，打咒术师还不行吗？要是能分到揍禅院家那些老皱皮的机会就更好了。 “大芥。” 确实。 狗卷棘同样跃跃欲试——一群天天不是拉着人开会，就是分配莫名其妙任务的臭老头，他也早就看不爽了。 “——stop。好啦，这些事情不是你们该操心的，具体要做什麽，等会儿我们回来之后再说。” 夏油杰微笑着打断走向越来越奇怪的对话，他轻轻挥手，穿着和服的伪人从咒灵空间的裂隙中走出，将两部新手机递给枷场菜菜子， “刚才锻炼你们的时候没有控制好力道，抱歉。” 他看向自家的两个姑娘，眸中的温柔真实了几分， “我和悟要先去解决最麻烦的部分，等下夜蛾老师过来问话的话……” “嗯！” 枷场菜菜子乖乖点头， “我会跟夜蛾校长说清楚的。” ———————————————————— 夏油杰所说的正事，是解决天元。 薨星宫的入口仍在老地方，半点变动都没有，亡魂推开大门时怔了下，又紧接着像什麽都没发生一样快步朝前走去。 五条悟是第一次进入薨星宫，好奇地拉下眼镜看了两眼，又兴致缺缺地戴好， “怎麽什麽都没有。” 整座建在东京咒高地下的宫殿中，除了基本毫无咒力波动的建筑和家具以外空无一物，这是相当不正常的事情——不管天元是否能通过其他渠道传递信息，以六眼神子对总监会的了解，那群家夥不可能就这样放着薨星宫不管。 所以这里应该存在一些咒术师来往的痕迹才对。 “薨星宫是我的宫殿。” 空茫的声音骤然响起，五条悟警觉地抬起头，他握住夏油杰的手，眯起眼睛回答， “天元？居然还在薨星宫这种地方装了环绕喇叭？” “可这里看起来不像有电力系统诶。” 夏油杰摸摸下巴，仿佛很认真地揣测， “从咒高接下来的电源，还是说——天元大人发明了咒力发电系统？” “呜哇——如果咒力能发电的话，我岂不是要变成超级能源了？咒术师的大家也都会变成大型石油矿诶～” 五条悟一只手捂着嘴，做出惊恐的表情， “天啊，那种事情太可怕了——为了不让这样的悲惨世界出现。” 他缓缓叹了口气，相当无奈似的给出结论， “只能杀掉你，以免咒力发电的方法传播出去咯，抱歉啊，天·元·大·人·。” 嘴上说着抱歉，五条悟的动作却没有半点抱歉的意思，既然天元已经发现他们，他也没什麽继续兜圈子的想法。 六眼神子瞅准了声音真正传来的方向，拉着恋人笔直地走过去，每朝前走一步，路上的建筑便塌陷一些，碍事的屏风摆件们也都被一一扔开，幸运的尚能留个形，不幸的则直接碎裂成几瓣。 天元像是叹了口气，声音比起刚才更加凝实， 第65章 “右手边第二扇门，进门后左转第一个路口，是进入薨星宫内部的快捷信道。” 没有给两位入侵者质疑真伪的机会，天元的语气相当诚恳， “我知道你们今天是来做什麽的，但我没必要骗你们，薨星宫只是我的容身之所，又处于严密的防守下，没有必要布置什麽机关暗室。” “这样说听起来更可疑了。” 夏油杰反驳， “用坦然正经的样子引诱别人上当的事情也很常见吧。” “薨星宫是东京咒高的地基。” 天元的声音听起来很无奈， “我对死亡并不恐惧，我这样配合，只想知道你们——尤其是你，都经历了些什麽而已。” “哦。” 五条悟抬起手，璀璨的光在指尖凝结， “那就更不想听你的话了。” “悟！” 夏油杰皱着眉头按下恋人的手，轻轻摇头， “塌了之后重建很麻烦，我们还要把咒钉也放在这里呢。” “……好吧。” 六眼神子不甘心地放下手， “要是等下有问题我就轰开哦。” “嗯。” 不过很可惜，天元并没有在这件事上撒谎，两人沿着她提供的路线前行，三四分钟就走到了薨星宫的最内层，而天元本人，正在那里等待。 “你不是人。” “？” 五条悟震惊地侧过脸， “杰，这个大拇指骂你！？” “……” 夏油杰无语极了， “大拇指只是说实话，没有在骂我。” “……不愿意喊我天元大人的话，只喊我天元就行。” 天元双手环抱， “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个亡魂——既然你在这里，还拿回了自己的身体，羂索已经彻底死亡了吧。” 显然，她知道的事情比五条悟和夏油杰想象中的更多，也更细致，只有一个问题。 “羂索是谁？” 五条悟挑眉， “不会是那个粉色小皮球吧？” “悟。” “粉色小脑花。” 五条悟听话地换了个称呼， “你认识她？还有，你为什麽是咒灵？当时不是说你初始化成功了吗？” “……” 粉色、小皮球？ 这两人难道拿羂索的大脑当皮球踢了吗？ 咒灵的嘴角不由得抽了一下， “问题太多了。” 她指向一旁数量刚好的椅子， “一个一个说吧。” ———————————————————— 天内理子的死亡，是压垮夏油杰理智的第一根稻草。 从回到现世以来，黑发亡魂从未主动向恋人提起过关于星浆体少女的事情，自然也就没解释过什麽是“无垢之魂”。所以五条悟并不清楚——所有的星浆体，从灵魂层面上讲，实际上是同一个人这件事。 但天元知道。 “那孩子的灵魂非常干净——所以她的□□也非常干净。” 她半垂着头，简单讲述前因后果， “很多看似毫无术式，但又能调动咒力的咒术师，实际上都只是天生的术式不全，无法使用罢了。” 就像五条悟的六眼，总能伴随着“无下限”术式一起诞生，但拥有“无下限”术式的，却不一定是六眼。每当出现这种情况，“无下限”术式的非六眼拥有者，便与没有术式一样——他们无法使用“无下限”，只能依靠自己的力量去调动咒力。 所有无术式的咒术师事实上都是这样，不过是缺少了某些调动条件，才会看似没有术式。 可星浆体是不一样的。 星浆体是唯一拥有正常咒术师般调动咒力的能力，却真的没有任何术式的存在。 “唯有一张白纸，才能毫无干扰地印上最详细又最复杂的内容。” 天元总结， “所以十年前，那孩子死后，我没有任何替代品，也不可能有任何替代品，所以我死了。” 死于衰老，这种隶属于物质世界的死法。 “所以你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夏油杰冷笑， “活该。” “嗯。” 天元没有反驳他的说法，而是直接开始陈述下一个话题， “我比较想知道，你们打算用什麽结界来取代我。” 她是真的很好奇，毕竟她所维持的结界，不仅能束缚咒力，监察咒术师和咒灵的地点，还能给日本境内的所有结界提供“支点”，让“窗”这样只能调动一点点咒力的存在都能自由地使用“帐”，从而做好后勤工作。 “一个改良的检测结界。” 五条悟靠在夏油杰身上，懒散地回答， “咒力封锁不需要，结界支持也无所谓，笨蛋到学不会自己放‘帐’的就老实离开。” 只要这个新结界能检测到咒灵的位置，继续派发清理咒灵的任务，失去总监会的咒术界就不会天下大乱。 “原来如此。” 天元点点头， “确实足够了。” 她仍旧是波澜不惊的神态，夏油杰盯着她，蓦然开口， “……也就是说，你很清楚你的结界会带来什麽效果，是吗？” “是，我知道。” 咒灵那张大拇指头一样的脸上，还能依稀看出千年之人的样子，曾经的内亲王兼斋王语速缓慢， “是我的结界，让日本境内成为了全世界唯一的——咒灵之国。” 第56章 累世积恶 大抵是即将迎来死亡，天元的神态放松极了，她不再维持双手环抱的防御性姿态，随手拢了下衣摆，盘着腿坐到地上。 “我记得你，夏油杰，你的术式是咒灵操术。” 提及咒灵操术，天元的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怀念，但很快就消失不见，她侧过头，看向夏油杰， “你……见过优吗？” “优？” 五条悟挑眉， “优是谁？” 听起来是个女性的名字，天元认识的，千年前的人？ “……你知道仓桥前辈？” 夏油杰眯了眯眼睛，天元却在听到他的称呼时愣了一下， “仓桥？” 她低声呢喃着重复了两遍，忽然捂着脸笑起来， “仓桥优、仓桥优……是个好名字，既然如此，我似乎也该叫仓桥天元。” “……哈？” 谁都听得出天元这句话的意思，还不知道仓桥优到底是谁的五条悟茫然地眨眨眼， “你和那个仓桥优是姐妹？母女？” “仓桥前辈只有一个女儿。” 也就是说，天元的身份只能是仓桥优因拒婚与家族决裂前的亲人。 夏油杰眉头紧皱——可这样根本说不通。 按天元那句话的意思，她本身是没有姓氏，只有天元这个名字的，所以既然离家的仓桥优给自己起了仓桥的姓氏，她便可以依此类推地成为仓桥天元——但是。 “仓桥前辈的家族……” 不论是仓桥优对土御门纱织第一世的教养，还是五条知以及禅院光对仓桥优的印象，都能证明她必然出身大家族，绝不会是连姓氏都没有普通国民。 “也是有的吧。” 五条悟提醒他， “天皇家族就没有姓氏哦。” “也就只有天——” 夏油杰惊愕地抬起头， “——皇？” “嗯。” 天元轻轻颔首， “我和优，是被抹除记载的内亲王。” 仓桥优是因为离经叛道的逃离，她则是因为要成为真正意义上的“天元”。 千年之前的世界，人口数量稀少，咒术师就更少，能够应对的咒灵数量十分有限。为了打败咒灵，咒术师和非术士之间并不像如今一样有着深深的隔阂。 尤其是在日本，天皇家族和“阴阳师”家族之间，更是极为亲密也极为长久的合作关系，哪怕是权力达到顶点的那几位幕府将军，也因此不得不一直留存着天皇家族。 “人心不足。” 天元冷哼， “不论是天皇家族还是将军家族，都不满足于支配咒术师，而是一心想要将咒术据为己有。” 实在不行，只为己用也可以。 但天不遂人愿，或者说，神明从不会满足贪心的人。 天皇家族也好，将军家族也罢，都从未诞生过咒术师——直到千年前，仓桥优和天元这对年龄差仅有一岁的姐妹一前一后的降生。 白发金眸的姐姐，黑发金眸的妹妹，咒力造成的异样外表，令姐妹两人自小便获得无边的优待，而随着年龄渐长，她们的术式也终于明了。 仓桥优可以调伏咒灵，天元则有着能够称之为“不死”的自愈能力。同时，姐妹两人又都在结界术上有着极高的天赋，经常借着召见咒术师的机会，与他们讨论现有的结界术，以及精进和改造的方法。 第66章 “那时候我们都没想到，他们会诞生如何卑劣的谋划。” 拇指头咒灵止不住地嗤笑， “优能够控制咒灵，我和优为了帮助阴阳师更快找到咒灵，解决麻烦，减少伤亡而研究出的结界，只要有合适的支撑，就能够扩大到整个日本。” 那麽——为什麽不直接这样做呢？ “……你成为支撑结界的‘活体咒钉’，咒术师搜集咒灵，仓桥前辈调伏咒灵。” 夏油杰不知道自己脸上究竟是什麽表情， “天皇一族可以依靠这样的结界彻底令咒术师们俯首称臣，还能依靠仓桥前辈调伏的‘咒灵军团’与幕府将军势力对抗，从而再次完全掌控日本。” “还挺合理的。” 五条悟评价， “但仓桥优不是离开了吗？” “术式的遗传性。” 天元给出解释， “有不少阴阳师家族中都出现了特殊术式的稳定遗传。” “所以他们就认为咒灵操术也会从此稳定在天皇血脉中遗传？” 简直是愚蠢到天真的程度。 夏油杰从牙缝里挤出一声笑， “很可惜，没有。” “很可惜——没有。” 天元赞同， “但仅凭我的结界也足够了。” 仓桥优逃离皇宫后，时任天皇的父亲大发雷霆，作为妃子的母亲以泪洗面，天元被看管得愈发严密，没过多久，就被送到贺茂神社，替代她的姑姑，成为新一任的贺茂神社斋院。 也是在那段时间中，她和身为贺茂神社族传巫女的羂索相识，成为好友，自此更加醉心于结界术和咒术的研究。 “进入薨星宫，第一次支撑起结界时，我希望能够让咒术师和民众不再为咒灵所苦。” 天元低着头， “但我总会老去。” 强大的自愈能力令她甚至只要有一部分完整的躯体就不会死亡，但也仅仅是不会死亡——细胞会衰老，曾经随风飞舞的乌黑长发会变成和姐姐相似而不同的白，曾经满心的善意，也和日益浑浊的眼白一样，变成了心知肚明的恶。 她不知道结界会让咒力无法逸散，造成咒灵越来越多的局面吗？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若说一开始因为人口稀少，情绪调动的咒力本就不多，所以没能察觉也就罢了，可随着时间的流逝，结界的弊端显露无疑。 “但你没打算调整。” 夏油杰凝视这位曾经的“善人”。 “我不能调整。” 天元平静地回答， “调整结界不仅需要钻研和改进，更需要不停地实践。” 她是无所谓，反正她又不会死，可谁也无法保证，在结界消失的那段时间中，会不会恰好有什麽强大的咒灵出现，并因为没能及时察觉而酿成大祸。 “说到底，是你不敢再承担这样的责任而已。” 五条悟撇撇嘴，显然相当看不起天元自认为的苦衷， “你享受着天皇家族和咒术界的供养，已经没了改变现状的勇气。” 他的语气十分冷漠， “事实就是，因你而死的人，早就多过因你而活的人。” 全世界第一的咒灵数量，全世界第一的咒术师数量，也是全世界第一的咒术伤亡数量——天元的结界在过去或许短暂的成为过蜜糖，但这糖果中暗含的毒素所催生出的白骨，早已累累如山。 可能是想不到辩解的话语，也可能是认同五条悟的话，天元没再解释什麽，只是摇摇头，等夏油杰把她看不见的东西埋入地下后，换了个话题开口， “我不知道你们打算怎麽解决羂索。” 她提醒道， “但羂索这一千多年一直没闲过，她非·常·喜欢用咒灵做实验，也一·直·在搜集咒灵。” “？” 搜集咒灵怎麽了？ 五条悟不理解，夏油杰倒是反应过来了， “她……囤试验品？” “嗯，大概一年囤个一万吧。” 天元微笑着回答， “看在这个消息的份儿上，麻烦你们解决她时也给她个痛快。” “……” 一年、一万？ 那一千年不就是—— “——一千万咒灵！？” 黑发亡魂激动得快要破音了， “怎麽可能！？” 那麽多咒灵不说怎麽管理，放在哪都是大问题吧！？ “你用来替代我的结界是优研究的雏形，对吗？” 天元没有正面回答， “优离开后的日子里，跟我一起研究结界术的是羂索。” “……位置。” 五条悟不想多说废话， “咒灵的位置。” “我说的条件。” 天元的脖子距离五条悟手中的天逆鉾mini只有细到快要看不见的缝隙，但她丝毫不慌， “答应我的条件，我告诉你们咒灵封锁结界的位置。” “不可——” “——可以。” 夏油杰打断五条悟的话，径直应下， “我会让她死得很痛快。” 有了夏油杰的保证，天元也不拖延时间，她将那座山峰的具体位置讲得清清楚楚，随后撞到天逆鉾mini上，亲手终结了自己过分漫长的一生。 只留下催动结界的夏油杰，和满脸写着不爽的五条悟。 用手机发送短信，确认了结界传递的信息能够顺利被五条宅中的小结界接收后，夏油杰回过头，看着仍在生闷气的恋人，又感动又想笑。 “悟？” “……嗯。” “还在生气？” “没有。” 五条悟瘪着嘴， “你都不在乎身体被臭抹布占据，我生什麽气。” “噗。” 还挺有长进的，要是放在十年前，恐怕只会说“老子根本不生气”一类的，不可能这样看似别扭地说出真实想法。 夏油杰憋笑， “好啦，悟，我只是说让她痛快的死而已。” “？” “至于死后……” 都到泥梨境了，还不是任由他处置？ “！” 五条悟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他又美滋滋地凑过来，光明正大地偷看夏油杰的手机， “杰给老头子发过消息了？” “嗯，投影结界运转正常，‘监测app’已经在正常地运行。” 夏油杰晃晃手机，上面显示的正是五条家这两天紧急赶工出来，名为“监测”的动态图片识别app——投影结界是用现世的咒具材料搭建的小型结界，能够和目前替代了天元结界的检测结界链接，将大结界监测到的异常咒力波动显示在自己身上，至于app，则是利用加装了和咒力眼镜相同镜片的高速运动摄像机，持续拍摄投影结界，从而将投影结界上显示的内容实时更新在app中，并智能判断大概地点，发出警报。 “猴子的科技还是有用的。” 教祖大人看了眼已经跳出两条绿色警报的app，无所谓地关上手机， “走吧，悟。” 下一个目标——总监会。 第57章 且憩片刻 尽管天元没做什麽抵抗，但两人从薨星宫出来时，天色也早就渐晚，夏油杰抬头看了眼天空，忽然露出非常礼节性的微笑，看得五条悟有点胃痛。 “杰？” 怎麽忽然露出这种标准皮笑肉不笑的盘星教祖式微笑？ 夏油杰没回答他，只是安抚地顺着他的手背摸了两下，继续保持微笑，对着五条悟眼中的空气开口， “您怎麽有空大驾光临？” “少阴阳怪气，小鬼。” 漂浮在空中的疤嘴亡魂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 “你要我找的人都找到了，地址现在告诉你？” “嗯……不用，刚好还有别的事情要跟你说。” 夏油杰还没说完，伏黑甚尔已经忍不住打断他， “哈？还有别的事情？” 他相当烦躁地落到地上，表情不善， “我已经在现世呆得够久了，我要回去见彩。” 先是找那个幕后之人的痕迹，然后是监控伏黑津美纪的病房，还要在这两个臭小子都离开咒高的时候帮忙照看学生，最后又要帮夏油杰找人——夏油杰这三个多月来来回回跑了好几趟泥梨境，他可是一次都没回去过，要不是还有伏黑惠在，怕擅自回去之后被木村美惠教育，伏黑甚尔早就扔了结界咒钉自己回去了。 虽然伏黑甚尔看起来下一刻就要跟他打起来，不过夏油杰完全不怕，他仍旧温和地笑着， “美惠姐给你写了信。” “——哦。” 伏黑甚尔像个被灭火器喷过的篝火堆， “什麽信？在哪？给我。” “在伏黑家公寓的邮箱里，还有些别的东西，放在同一个信封里了，我昨天找人送过去的。” 趁着伏黑甚尔还没立刻离开的空档，夏油杰重新递出方才的邀请， 第67章 “我和悟搞定咒高的事情之后，明天去找你。” “行——到底找我干嘛？” 伏黑甚尔其实有点疑惑， “按理说没什麽事了吧？” 也就那个异眸小姑娘的要求没弄完，但找灵魂碎片这种事，他一个天与咒缚怎麽都不可能帮上忙啊？ “没什麽别的事，就是我们打算后天去解决总监会。” 已故的盘星教祖轻描淡写地说道， “如果你愿意的话，就顺便一起把加茂家和禅院家都解决了。” “解决？” 伏黑甚尔挑眉，蓦地冷笑出声， “好啊、行，明天见。” 他的身影瞬间消失后，夏油杰立刻侧过头，凑到五条悟脸颊上用力亲了一口， “抱歉，悟，我没想到他会忽然来咒高找我。” “……哼。” 明知道夏油杰和伏黑甚尔说的都是正事，以伏黑甚尔的性格，也不可能耐心等夏油杰跟自己说明情况，但五条悟仍旧有些不满， “不够。” 他反手将一直在手背上抚摸的修长手掌握紧，又顺势拉进距离，柔软的唇便贴近了另一双冰凉的。 “杰，亲亲……” 六眼神子嘟嘟囔囔地蹭了两下，随后黏腻地亲吻起来， “喜欢……” “……” 夏油杰无奈又乖巧地仰起脸，被亲得迷迷糊糊时，恍惚地思考起来——悟到底打算什麽时候…… 算了。 家猫自有节奏。 ———————————————————— 今天到底也没能再给学生们上成课，好不容易给夜蛾正道解释完一切，并把五条家负责人的联系方式留下后，五条悟难得地打了个哈欠，拉着夏油杰便瞬移回了公寓。 自从夏油杰回到现世，五条悟就舍弃了咒高的小校舍，转而将过往大多数时间都被冷落的东京公寓当做最频繁的落脚点——无他，这里的床大，够两个人躺。 换好家居服，五条悟一边煮牛肉，一边问道， “杰让伏黑甚尔给你找什麽？” “嗯？悟没猜到吗？” “你的……‘家人’？” “嗯。” 夏油杰点点头。 羂索比预想中更早落网，伏黑甚尔确实本该就此结束工作，只要等身上的结界咒钉咒力耗尽，自然回归泥梨境就行，但夏油杰五天前离开时，还是专门去找到他，给了他这个新任务——查找盘星教原本那几位诅咒师的下落。 说起来有些冷血，但对于夏油杰来说，这几位“家人”在他心中的重量根本无法和五条悟相比，更何况除了未成年的枷场姐妹，以及刚刚成年的祢木利久以外，其余人都是成年的诅咒师，遇到他之前也都有各自的生活。 再加上三个月前，回到现世的第一天，夏油杰就看到了盘星教人去楼空的场景，自然也没有什麽刻意去查找他们的心思，只当他们都回归了原本的生活。 因为夏油杰有自信——不论如何，五条悟都不会对他的家人赶尽杀绝的。 只是他的悠哉，在和枷场姐妹的重逢后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作为高中的姐妹二人居然光明正大的逃学不说，还在咒术上不进反退，这令夏油杰内疚痛苦的同时，也忍不住反思自己曾经的行为。 “多亏真奈美……” 坐在柔软的沙发上，夏油杰忍不住叹了口气， “我实在不是个合格的领导人。” 其实在盘星教壮大的过程中，他的家人们之间就存在很多争论和矛盾，他却完全没有察觉——或者说，察觉了也不知道该怎麽调节。若不是菅田真奈美长袖善舞，处事圆滑，恐怕盘星教早就被他搞得变成一盘散沙。 “这不是杰的错，他们相处不好还愿意留在杰的身边，能证明的是杰有能力、有魅力。” 说到魅力，五条悟忍不住偷偷哼了一声，他把火关到最小，慢慢煨着牛肉，又洗干净手，才走到沙发旁坐下， “还有，米格尔在国外。” 他毫不心虚地坦白， “我觉得他实力还可以，就借来用了，杰不会介意吧？” “啊？不会。” 夏油杰点点头，紧接着头疼地算起来， “真奈美还好，她应该不介意到新的总监会上班，但是祢木那孩子……” “祢木？那个戴眼罩的？” 五条悟眯了眯眼睛， “他怎麽了？” “他和菜菜子美美子的经历比较像——还要更惨烈一点。” 说到这个，亡魂的脸上露出无法抑制的憎恶， “同村的猴子烫坏了他的脸，扯出了他的眼球。” 要不是咒术师的体质通常比非术士好，还恰巧碰到夏油杰，祢木利久恐怕就死在那个阴暗的房间里了。 五条悟沉默地揽住夏油杰，一下一下轻轻吻着他的额头， “抱歉，杰。” “？” 夏油杰抬起头， “什麽？” “……” 五条悟的话终究是没能说出口，他顿了下，平静地站起身，语气轻松地询问， “——牛肉好像炖好了，我去盛出来，杰要吃乌冬还是荞麦面？” “……乌冬吧。” 荞麦面虽然好吃，但配炖牛肉吃的话总觉得不太合适。 夏油杰跟在五条悟身后，看着他把两人份的乌冬从冰箱冷冻层里取出来，颇感好奇， “悟买的速食乌冬？” “不是。” 五条悟换了口锅煮上水， “五条家的人送来的，做成冷冻的形式比较好保存。” 他吃的所有看起来像速食的食物基本都是这样。 “……啧，万恶的财阀。” 夏油杰拿着筷碟坐到餐桌旁，大声谴责， “悟这麽有钱，我都没怎麽花过。” 高专那会儿甚至还是他经常用任务酬金给五条悟买甜品——想到这里，夏油杰愈发愤愤不平， “可恶的大少爷，惩罚你再给我煎一个蛋！” “好好好。” 五条大少爷举起双手投降， “杰要花也可以花哦，反正你的身份没有注销，我名下的卡你都可以随便用的。” “……我又没什麽用处。” 夏油杰摇摇头， “菜菜子美美子的生活以后都能依靠五条家，倒是可以给真奈美和拉鲁他们买个好点的房子，不知道他们需不需要。” “……” 五条悟又沉默了片刻，他端着两碗乌冬走过来，不轻不重地放在桌子上，发出“咚”的声响， “杰，我……” “嗯？” “……我去煎蛋。” 五条悟的背影带着些莫名其妙的狼狈，夏油杰又轻轻叹了口气，没再说话，温柔地看着他煎蛋的样子。 五条悟那头柔软的白发长了很多，往常大概是一个月就修剪一次的人，这次却连着三个月都没给自己剪过头发，连后脑勺原本剃到寸头的部分都变得毛茸茸起来。 教师制服和白绷带黑眼罩也不再是标配，五条悟现在偏爱穿各式各样的白衬衫搭配黑色长裤，从夏油杰目前的角度看过去，简直跟当年在咒高宿舍时的白发小猫没什麽两样。 ——但区别不会消失。 更加宽阔的背影，更加坚实的肌肉，更加稳重的处事风格，更加……别扭的性格。 夏油杰看着看着，忽然忍不住笑起来。 五条悟茫然地回过头， “怎麽了？杰？” 忽然笑什麽？ “没什麽。” 夏油杰仍旧在笑，他托着下巴，笑得眉眼弯弯，颊边的黑发都滑落下来， “就是觉得很开心——能吃到五条大少爷给我做的饭呢。” “……” 五条悟的脸可疑地红了一点， “杰是在打什麽坏主意，忽然说这种甜言蜜语。” “诶——怎麽这麽说？” 夏油杰相当无辜地反驳， “是真的哦，就是很开心而已。” 毕竟他们之间实在是隔了太久太久的时光，久到眼下的每一刻寻常，都美好得宛如梦境构造的天堂。 第58章 尘埃落定 待在五条悟身边时，夏油杰总是睡得很沉。互相道了晚安没多久，五条悟就察觉到身旁的气息变得平稳而安静，他轻手轻脚地侧过身，换了个姿势，好让自己能完整看到夏油杰的脸。 自从三天前在五条宅中，属于他的卧室里，早已死去的黑发青年扶着额角缓缓坐起身的那刻开始，庞大的、矛盾的、痛苦的喜悦就呼啸着填满了五条悟的心脏。 夏油杰。 27岁的夏油杰。 看起来几乎就是“活生生”的，只是与他分别了十年而已的——夏油杰。 其实尚在高专那三年，六眼神子就明确地知晓——自家挚友有张非常不错的脸。与自己精致漂亮中还带些可爱的风格不同，十五六岁的夏油杰已经显现出清秀俊美的帅气，哪怕是总被拿来打趣的小眼睛，实际上也是搭配着细长的眉型来看，非常温柔而勾人的狐狸眼。 第68章 杰就是只会骗人的臭狐狸。 “骗子。” 五条悟用细微到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谴责，眼神却片刻都舍不得离开。 夏油杰的额头上，那道曾因他的过失而被残忍切开的缝隙已经快要消失不见，漆黑的鬓发柔顺地垂落，没了少年时的婴儿肥，本就瘦削的骨相在轻薄的皮肉下像连绵的山一样起伏，血管则是潺潺的溪流，让山丘带上了柔软的生机，随着心脏跳动的频率，一下、一下、一下地颤动。 亡魂也会做梦吗？ 被眼帘遮挡着的眼球好像在轻颤。五条悟朝前挪了点，轻柔地环住恋人的腰，直至两人之间毫无缝隙——这下，他甚至能听到夏油杰血管内漆黑的血液流淌的声音了。 一切“夏油杰还活着”的表征都只是傀儡术的模拟，怀中抱着的不过是一具已经死亡四个月的尸体。 六眼清晰地告知着一切，但五条悟仍在继续向前，他紧紧贴在夏油杰的唇上，感受小而暖的气流从双唇上方呼出，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地缠在一起。 “杰……” 亲昵柔软的吻很快变了力道，六眼神子小心地不愿弄醒恋人，却又忍不住将手沿着睡衣下摆探入。 ——温热的、软韧的身躯，是死亡的吗？ ——会随着抚摸轻颤的、会感知到冷热的皮肤，是死亡的吗？ ——会发出声音、会热情回应的唇舌，是死亡的吗？ “唔嗯……悟、悟？” 夏油杰迷迷糊糊地半睁开眼， “怎麽、了？” “亲亲。” 五条悟的唇仍贴在他唇上，瑰丽漂亮的冰蓝色眼眸近在咫尺，可怜兮兮地泛起水汽， “杰，亲亲。” “……” 怎麽能可爱成这样子？ 夏油杰受不了地抬起手，按住五条悟的头，主动吻了上去，唇舌的交缠变得激烈起来，你来我往的进攻和防守中，闪烁的银丝从唇角垂下，又被恋恋不舍的红舌舔卷回去。 察觉到原本搂在腰间的手一点点下滑，夏油杰喘着气推开五条悟， “不行。” 明天还要去解决总监会呢，而且……反正肯定要等之后再说。 “摸摸。” 五条悟委屈地眨眼，将手收回来，明示地挺了下腰， “摸一下。” “……摸一·下·。” 夏油杰重复的重音不一样， “摸完就睡觉。” “嗯，嗯嗯。” 第一次被答应请求，五条悟的眼睛亮得像北极的星星， “杰，喜欢杰。” 夏油杰无语地白了他一眼，有些紧张地舔了下嘴唇——他也只给自己弄过，给别人是一样的吗？ 好消息是应该一样，因为五条悟看起来非常享受的样子。 坏消息是夏油杰也有些意动了。 黑发亡魂发誓这不能怪他——六眼神子半眯着眼睛，脸上微红，声音低哑又柔软地轻哼时的模样，实在是色得有些过头。 当然，如果让五条悟来评价，肯定还是脸颊红扑扑，眼眶红扑扑，低垂着眉眼，咬住下唇帮他“摸摸”的夏油杰更色。 所以当夏油杰着迷地仰起脸，想要重新吻过去的时候，五条悟同样忍耐不住地凑了过来。 于是—— “唔！” “嘶——” 两人都吃痛地皱起眉头，五条悟刚揉了下自己的鼻梁，又紧张地揉了揉夏油杰被撞红的鼻头， “杰？” “没事、不痛。” 夏油杰摇摇头，粘贴去亲了亲五条悟的唇角，然后绷着脸谴责， “笨蛋、悟是笨蛋吧。” “哈？” 五条悟故作委屈地瘪着嘴， “杰才是笨蛋，为什麽不知道往旁边侧一下？” “从我这个角度看刚好啊！” 夏油杰振振有词， “谁知道悟会突然凑过来。” “那也是怪杰太色气了。” 五条悟抗议， “杰这麽色气又这麽可爱，我当然会忍不住想要亲亲杰。” “噗。” 夏油杰终于还是忍不住笑了起来，只是笑着笑着，声音就被吻淹没，再次交缠的唇舌中，五条悟黏黏糊糊地伸出手。 “！” “我也帮杰摸摸。” 白发大猫说明行为，并把恋人微弱的抗议全都吞吃下肚。 ———————————————————— 虽然没有彻底做完，但胡闹了将近两个小时，第二天清晨，两人还是不出意外的起晚了。 抵达伏黑家公寓时，伏黑津美纪和伏黑惠都已出门上学，伏黑甚尔本来正盘腿坐在茶几旁，看儿子给老婆写的回信，听到门外的脚步声，立刻警觉地站起身。 “伏黑先生。” 夏油杰看他宝贝似的捏着张没见过的信纸，挑眉微笑， “看来你还是跟小惠沟通了。” 黑发亡魂刚抵达现世没多久，五条悟就把伏黑甚尔也回来了的消息告知了伏黑惠。 只是一来那会儿伏黑津美纪还处于昏迷状态，二来五条悟的短信实在是语焉不详——“你亲爸回来了，想跟他说话就来找我”。 这种信息怎麽看都会以为是伏黑甚尔偷偷回到日本，却不敢见儿子，所以还要儿子的养父传递消息吧？ 所以一开始，伏黑惠根本没想过“他亲爸已经死了”这个可能。直到昨天，一封信漂浮着停在他面前，与信一同漂浮着的手机上则显示出“我是伏黑甚尔”的字样，他才大概猜到什麽。 可惜的是，就算有伏黑津美纪在中间打圆场，父子两人的对话依然干干巴巴、毫无营养，无非是“过得怎麽样”之类的寒暄——伏黑惠甚至没想过询问父亲的死因，伏黑甚尔也没觉得这件事有多重要。 唯有在听伏黑甚尔转述木村美惠的信件时，两人才在沉默许久后达成共识。 “彩……有点太肉麻了。” “……嗯。” 伏黑惠的眼圈红红的，他小声请求伏黑甚尔放缓语速再读一遍，一笔一画地听写下那封信，并在伏黑甚尔的注视下，写好了后者手中正捏着的这封回信。 “我要怎麽带回去？” 伏黑甚尔的表情是相当罕见的严肃， “这个傀儡手只能帮我触碰现世的物品，没办法带回去吧？” 毕竟法则识别的是完整的人类灵魂，这些东西怎麽想都会被认定为无用的杂物，丢弃在现世。 “当然可以。” 要是在上次回去之前，夏油杰还不会给出这麽肯定的回答，但既然被天逆鉾mini插着的狱门疆都能够成功“偷渡”进泥梨境，他自然也就明白了“偷渡”其他现世物品的方法。 夏油杰扫视一圈，目光落在原本装信用的信封上，伏黑甚尔随之看过去，似乎明白了什麽， “还用这个信封装着？” “对，信封是用白垩沙特制的。” 夏油杰点点头， “只要密封好，并保证信封和你之间存在接触，法则就会忽略白垩沙制成的信封，将其识别为你魂体的一部分。” 因为白垩沙本就出自泥梨境，是不属于现世的东西。 “ok。” 伏黑甚尔将信折了四折，塞进信封里，想了想，又拆开一旁的相框，把里面伏黑惠和伏黑津美纪的合照拿出来，同样塞进去，最后把信封贴身放好，这才抬起头，重新看向夏油杰， “说吧，具体要我杀哪些人？” 他露出张狂的笑， “都杀了也是可以的，看在彩的面子上，给你们免费。” “……” 夏油杰的嘴唇抽搐了一下， “那倒不用。” 他们是要给咒术界一个新规则，又不是打算当咒术界的独裁皇帝。 “他说什麽？杀光禅院家？” 五条悟听不到伏黑甚尔说话，只能依靠夏油杰的反应猜测， “不会吧？真的这麽笨？用大脚趾想也不可能要杀光吧？” “——哈？？？” 伏黑甚尔额角青筋跳了几跳， “老子只是说给你们打折！” 谁说要杀光了？ “咳。” 夏油杰小声提醒， “悟听不到你说话。” 要是想跟五条悟沟通，最好把手机拿起来打字。不过，等伏黑甚尔从善如流地打了一堆*号出来，想要展示给五条悟看时，六眼神子已经闭着眼睛躺在恋人腿上，一副睡意朦胧补个觉的样子了。 “……” 伏黑甚尔确信——他跟这个六眼小鬼根本就是八字犯冲。 “……禅院家目前的结构中只有一个要杀的人。” 夏油杰一边摸着大猫柔软的白发，一边憋着笑意，将话题扯回正轨， “禅院直毗人是个识时务的新派系，天元既死，五条家之前对他提出的条件，他应该都能接受。” 第69章 “嗯，不杀老头。” 伏黑甚尔无聊地扣了下耳朵， “所以呢？杀谁？” “他儿子。” “？他儿子是谁？” “……禅院直哉，你的堂弟，也是原定的下一任禅院家家主。” 夏油杰无语地解释， “上次五条家派人去接触禅院家时，那家夥杀了五条家两个族人，对商议新总监会的态度相当恶劣。” 那天五条悟在咒高上课，他刚出完任务回来，还没多休息会儿，就从电话中得知这一消息，两人当时就意见相同地将禅院直哉列入了死亡名单。 “那小子很烦。” 五条悟仍旧闭着眼睛，平静地陈述， “从小就喜欢跟我比，还总说什麽我们是同类人之类的话——谁会跟垃圾是同类。” 就算是最没人性时期的五条悟，也自认做不出禅院直哉的畜生行径。 “当然啦，悟从小就是好孩子。” 夏油杰说起这话来毫不心虚，伏黑甚尔的白眼简直能翻到天上去， “我想起来了。” 他打断极有可能发生的腻歪对话， “那个把头发染黄的小子，我见过他一面——还有别人吗？” “你的两个哥哥。” 夏油杰接着说， “特一级咒术师虽然是重要的战斗力，但他们如果想要反叛，造成的后果也会比较严重。” 尤其是他和五条悟不可能全天候盯着禅院家的情况下。至于立下束缚？五条家都有好几种转移或替代束缚的方式，谁能保证禅院家没有呢？ “嗯，知道了。” 伏黑甚尔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我直接去杀？武器呢？” 夏油杰拍拍五条悟，白发大猫磨磨蹭蹭地坐起来，从怀里掏出那把融合了土御门纱织和伪人的两份灵魂碎片，变成现世咒具的天逆鉾mini，相当不舍地扔到空中，看着小匕首在空中停下，语气不爽地叮嘱， “这是杰送我·的·。” 他加重语音强调， “借你用一下，不许弄坏，下午回来还给我。” 伏黑甚尔拿着小匕首挥舞两下，感觉还算顺手，悠哉地朝着夏油杰点点头， “跟六眼小鬼说，归我了。” “……” 你们俩加起来有五岁吗？ 夏油杰无语地顿住，伏黑甚尔总算噎了他一下，哼笑两声，好心提醒， “其实我不建议只杀他们三个。” 作为从禅院家那个垃圾堆爬出来的鬼，伏黑甚尔相当清楚，禅院家扭曲的根本不在于几个人，而是整套的制度以及理念洗脑。 想到这里，他的语气也冷了几分， “你们大概知道，和五条家的放养以及加茂家的驱逐不同，禅院家所有没有术式，但拥有咒力，能够使用术式的后代，都被集合进了名为‘躯俱留’的私人武装中。” “嗯。” 夏油杰确实知道，但他有自己的考虑， “躯俱留只是听命行事，只要搞定禅院直毗人，他们不会掀起多大风浪。” “其他人还好，那家夥不行——禅院信朗，躯俱留的现任队长。” 伏黑甚尔摇头， “他也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要留着躯俱留，必须换个领队。” “你看着办。” 反正伏黑甚尔对禅院家肯定比他们更熟悉，夏油杰索性不再安排， “除了必须要杀的三个人以外，其他的你都可以自己决定。” “不怕我乱杀？” 伏黑甚尔话音未落，五条悟就像听到他说了什麽似的，嘲讽地开口， “要是惠有一个滥杀无辜的亲生父亲的话，不如还是改名叫五条惠吧——夏油惠也行。” “……啧。” 伏黑甚尔恶狠狠地翻了个白眼，想起五条悟看不见，愈发生气，连带语气都急躁不少， “时间？” “你现在就可以去。” 夏油杰刚说完，伏黑甚尔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他拍了下五条悟，与那双蓝眸对视的瞬间，两人都放声大笑起来。 笑了好一会儿，五条悟才颇感遗憾地开口， “可恶，要是能看到伏黑甚尔吃瘪的表情就好了，我一定要拍下来群发。” 他唇角上扬地跳起来，顺手将夏油杰拉进怀里， “老头子他们应该也出发去加茂家了，我们走吧。” ———————————————————— 总监会的烂橘子们走得很安详。 两个月前五条家开始异动，五天前五条家彻底脱离总监会，成立新的“窗”情报组，昨天，天元的结界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不知名的新结界。 但凡有点脑子的人也知道——咒术界要变天了。 所以其实想把这群烂橘子重新聚在一起还是挺难的。 不过，大概是五条悟实在修身养性了太久，乖乖做任务，乖乖开会，乖乖当老师的形象太过深入人心，因此当他主动发出消息，提出今天要在老地方再开一次会，商议五条家和总监会之间的关系时，九成的总监会成员都信以为真地赶到了这里。 而等所有人都坐到位置上，迎接他们的，便是笑眯眯的六眼神子，和笑眯眯的、死而复生的盘星教祖，以及两道颜色不同，却同样粗壮瑰丽的光。 被夷为平地的总监会旧址上方，夏油杰默默数了数咒灵空间中剩余的咒灵——刚才用了一个特级和三个一级，还把剩下的三级一下都用掉了，现在只剩一个特级和四个一级，还有大概十几个二级，消耗完之后…… “……杰？” 五条悟不满地拔高声音， “在想什麽？那麽专注？” “啊？没什麽。” 夏油杰眨眨眼睛，思索片刻后，放缓音调开口， “咒灵快消耗完了。” 他一字一顿，说得既慢又清晰，像是害怕五条悟听不清， “还剩几个，等九十九由基回来，我找个地方用漩涡打下去，这具身体就可以无害地处理了。” “……” 手腕上握着的力道变得极大，五条悟的胸膛起伏着，夏油杰垂眸看过去，丝毫没在意已经泛红的手腕皮肤，仍旧平静地询问， “怎麽了？悟？” 回答他的，是撕咬一般的吻，脖颈上的微痛，以及随之而来的黑暗。 第59章 缠绵悱恻 夏油杰是在一团热意中醒来的。 焦躁的、灼烧的、混沌的，从身体内部缓慢爬升，带着雪花般轻柔却无法忽视的麻痒。他茫然地睁开眼睛，又茫然地张开嘴，下意识顺从本能，发出夹杂在喘息中的低哑呻吟。 ——等等，刚才那种奇怪的、甜腻的声音是谁发出来的！？不是他对吧？！ 夏油杰瞳孔地震的同时，理智也终于彻底回笼——他好像、似乎、仿佛，正在被人□。 纠正一下，不是好像，是确实正在□——被五条悟□。 “……” 虽然也不是没设想过可能会出现这种情况，但真的发生之后，夏油杰还是觉得有点无法接受。他睁大眼睛，努力克制仍在不断攀升的快感，试图在漆黑一片的环境中看清五条悟的脸。 “悟、悟、停——” 正在埋头苦干的人终于察觉他已经醒来，短暂地停顿片刻后，又死死掐紧他的腰，一边继续干活，一边恶狠狠地回应， “谁是悟？我不认识。” “……？” 夏油杰无语， “悟，别闹——” 他咽下差点出口的转音，强撑着保持平静， “——别闹了。” “我说了，我不认识你说的五条悟。” 五条悟把头埋在夏油杰颈窝里，衔着一小块皮肤磨蹭，说话含糊不清， “我不认识——我不会停的。” “我没说五条悟。” 他只是说了“悟”而已。 “……反正我不认识，你现在是我的，哪里都不能去，只能永远呆在这里等我。” 五条悟不太想听他说话，又嘴硬地反驳了一句后，便侧过脸，用吻堵上了他的唇。 “……” 不是五条悟是吧？ 夏油杰无奈地深吸一口气。 夏油杰差点又叫出来。 夏油杰恶从胆边生。 “呜……嗯……” 他抬起手，搂住五条悟的肩膀， “慢点、别咬——我男友回来看到会生气的。” 察觉到身上的人猛地停住，夏油杰小声地“哼”了下，挤出不算多麽刻意的泣音， “别停、好舒服……可以咬——” 胸口怎麽好像还被盖着？亡魂思索一瞬，相当自觉地用一只手柄领口扯得更大， “——可以咬这里哦，他不会看到。” “……” “唔……别停下。” 这句话是真心的——五条悟停止动作后，不上不下的感觉逼得夏油杰眼眶泛红，他一只手仍紧紧勾着恋人的肩颈，另一只手却顺着身体向下，覆在自己突出的胯骨上，用力向下推了推， 第70章 “难受……” “……咬在这里他·看·不·到·？” 五条悟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 “为什麽看不到，你们不是恋人吗？” “嗯……因为我和悟还没有做过唔啊——” 话没说完，夏油杰就蓦地瞪大眼睛，惊喘着咬住下唇。 “为什麽没有做？” 五条悟咬紧牙关， “为什麽不做？” 五条悟连声逼问， “为什麽——？” 即便在涌动的浪潮中，亡魂也能感受到恋人话语里的颤抖和不安，所有原本打算说出口的妄言都被急切地撞散，组合成支离破碎的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 他下意识想要抬起手紧紧攀住，又担心未曾修剪的指甲在五条悟背上留下过深的抓痕，只好攥着床单，努力向上仰头，尽可能贴近恋人的耳侧， “悟……” 短短的七个音节，却像是废了全身的力气， “我爱你。” “……” 五条悟沉默地揽住夏油杰的腰，坐直了身体，用想要把他揉进身体里的力道搂住他，慢慢地从胸口向上亲吻，经过唇，吻上颤抖的睫毛，停留在光滑的额角， “杰。” “嗯。” “我想撬开这里。” 五条悟说， “撬开这里，把你的灵魂从那个小玩偶身体里拿出来，再藏进我的心脏里、脑子里，谁来也偷不走。” ……听起来有点恐怖。 夏油杰把头枕在他肩上，“吃吃”笑了起来，胸腔的震动沿着紧贴的皮肤传递， “我就在这里，悟。” 他往后稍稍仰去，好让自己能举起手捧住五条悟的脸，接着像小鸡啄米一样亲着，顺便晃了晃腰，用无奈的声音请求， “我哪里都不去，更不会离开悟——先……解决之后，再说，好吗？” “……” 五条悟从善如流地恢复动作。 ———————————————————— 夏油杰在思考——思考自己究竟是高估了五条悟，还是低估了五条悟。 他既没有像想象中一样被用结界困起来，也没有被物理意义上捆缚手脚。即便在那样刻意的激怒后，白发大猫居然仍保持着任他自由的态度，只是简单吃了顿肉，就满足地搂着他，有一下没一下地亲着，一副惬意的样子。 ……难道悟没有我想的那麽爱我？ 不、不可能。 亡魂几乎是立刻就推翻了这个莫名其妙的想法。 在死亡之前，他确实曾认为五条悟不过将他当作青春时代的挚友，有些特殊的同期生而已。但从死亡到现在，五条悟所做的每件事都能够证明——夏油杰不是他青春的璀璨点缀。 夏油杰就是五条悟的青春。 所以话又说回来了。 “为什麽？” 黑发亡魂腰还有点酸，好在身体已经清爽干净，他撑着胳膊翻了个身，直面恋人的瑰丽蓝眸——清理结束后，五条悟终于舍得拉开窗户，让月光照进来。 “什麽为什麽？” 五条悟疑惑地眨眨眼，同时委屈地反问， “这话不应该我来问吗？” 六眼神子的语气颇有些咄咄逼人， “杰从一开始就知道我在担心对吧？之前说的那些话也都是故意的，就是为了刺激我，让我生气对不对？” “……咳。” 夏油杰心虚地挪开视线，很快又重新看回来，一本正经地辩解， “那也是因为悟一直不肯说。” 他戳了下五条悟的脸颊，谴责道， “明明每次看到我说要回泥梨境都很不开心，明明一直在忧心解决巫女的问题之后我会不会再也不回现世……可是悟什麽都不问，什麽都不说，我怎麽会知道呢？” “哈！？” 五条悟的反应比夏油杰想象的大多了，要不是顾及怀里还抱着夏油杰，他恐怕能直接跳起来， “杰有资格这样说我吗！？” 提到这个，六眼神子愤愤不平地磨磨牙， “当初是谁心里藏了一堆事都不告诉我，我也问了杰，可是杰说什麽呢！？” “……” “只是苦·夏·而已。” 重复这句话的瞬间，那张漂亮脸蛋上夸张的表情也冷了下来，五条悟单手捏住夏油杰的下巴，盯着那双暖色的金棕色眼睛， “杰说：‘只是苦·夏·而已’。” 苦夏。 彼时年少的他信以为真，就那样傻傻地不再追问，放任夏油杰坠入他至今仍不能看清的深渊。 “杰才总是这样。” 五条悟控诉着， “杰才是那个什麽都不说，承受的压力也好，心里的想法也好，不仅不说，还喜欢撒谎的人。” 就像百鬼夜行的时候，明明都把所有的咒灵分散“销毁”了，明明怀揣着就此赴死也不错的打算…… “……抱歉，悟。” 夏油杰侧着脸，吻了下五条悟的掌心。 他那时候的想法确实很复杂，一方面确实想过，如果能够夺取里香，说不定能够开启对非术士的屠杀，另一方面，他又仿佛很清楚自己根本做不到，在最后的对决中自暴自弃般用“漩涡”提取了所有的咒灵，好让自己的死亡不会给五条悟带来任何后续麻烦。 诚恳的歉意被顺利接受，五条悟的眉眼缓和了些， “所以我不敢。” 他没有对夏油杰说出那些疑问和担忧，当然不是害怕夏油杰不回答他，而是害怕再次得到敷衍的答案。 六眼神子抿抿嘴，语气变得又弱又轻， “杰在十年前就把我丢下了，我一直都没能追上杰，像个胆小鬼一样——直到现在也仍然是胆小鬼。” 丢下？ 夏油杰哑然，过了半晌，才磕磕绊绊地开口， “我没有、我不是……我没有丢下悟。” 只是他要走的，是一条黑暗而无望的道路，是五条悟绝不能，也绝不应该踏上的路。 “嗯。” 五条悟只是轻轻地应了一声，又紧接着回复他的第一个问题， “杰说过，要尊重别人。” “？” “越是喜欢的、亲近的人，就越要保持尊重，不能被亲密的关系打破尊重，一旦丧失基本的尊重，就很容易在相处中犯下忌讳，最终导致关系的破裂。” “……啊。” 他是这麽教育过五条悟来着，但是——哦， “也就是说，就算我真的在结束一切之后彻底离开，悟也会接受吗？” 夏油杰既感动，又有点哭笑不得， “所以才没有想办法囚禁我，也没有利用结界术做出什麽束缚？” “嗯，我原本打算等杰离开之后，整理好咒术界的事情，就想办法去找杰——比如自杀什麽的。” 五条悟平静地眨了眨眼睛， “要不是杰今天说的话太让我生气和伤心了，我也不会忍不住打晕杰。” “……” 那还真是幸好他说了啊。 夏油杰无语， “不许自杀。” “我尊重杰的选择，杰也应该尊重我的选择，况且我说的——” “——不许自杀。” 夏油杰干脆用手捂住五条悟的嘴，免得嘴快的大猫又打断他说话， “而且，我也没有说会彻底离开现世吧？” 第60章 向死而生 夏油杰的承诺是认真的——在五条悟寿终正寝前，他都不会彻底离开现世。 “大概是为了方便管理，泥梨境的管理层设置非常简单。” 黑发亡魂靠在恋人身上，一点点解释， “人数最多的警卫部队以及各级队长，都需要依靠警卫总管的权能，所以实际上需要传承且完全不可离职的，就只有管理员和警卫总管而已。” “我记得杰说过自己是预备管理员？” 柔软的黑发蹭在脖颈上，带来酥麻的痒意，五条悟眨眨眼睛，干脆朝后挪了点，让夏油杰能整个人都贴进他怀里， “因为是预备管理员，所以没什麽权限，就不用全年无休的上班吗？” “是也不是。” 除了双方产生意见冲突时，泥梨境内的法则会优先承认正式管理员的命令以外，预备管理员所拥有的权能在实际上跟正式管理员没什麽区别——这是第一次伪人暴动导致仓桥优灵魂碎裂后，神为了确保预备管理员能够在第一时间接管泥梨境，不至于出现大规模动荡而添加的设置。 “哦。” 五条悟似懂非懂， “也就是说，杰虽然有很大的权力，但在那个六眼走之前，都没什麽责任要承担？” “差不多是这样——而且不用担心，五条前辈大概率不会选择提前转世的。” “诶？” 六眼神子迷惑又好奇地眨眨眼， 第71章 “地狱是什麽样子？过得很舒服吗？” 为什麽会不愿意提前离开？ “不是因为泥梨境本身的原因。” 夏油杰被五条悟可爱的语气逗得轻笑两声，仰起脸亲了亲他的下颌， “不过要说起来的话，跟传统地狱相比，泥梨境的待遇确实还算不错。” 虽然有可能随时被混进来的伪人吃掉，但大部分咒术师都不会惧怕最高也就只有二级咒灵能力的伪人。会在伪人日复一日的进攻中被消磨的，只有此世不幸成为非术士的灵魂。 可这些事情对管理员来说根本无关紧要。 说得冷血一点，就算真的每天都有亡魂被伪人吞噬或撕扯成灵魂碎片又怎样？反正伪人同样会死亡，所有的灵魂碎片最终都会归于死亡沙海，被沙砾和时间冲洗，等待漫长的岁月后，便能再次拼凑出足以成为人类的无垢灵魂。 万事万物都无法逃脱神明和法则设置好的循环。 “……好环保。” 五条悟感叹， “既然这样，死亡沙海那麽多年的累积下来，无垢之魂应该不少吧？那位小公主殿下为什麽不惜帮你回归现世，也要查找现世的灵魂碎片？” “‘无垢’和‘无垢’之间也是有区别的。” 夏油杰摇摇头， “理子妹妹那样的无垢之魂，是存在咒力亲和性，对法则来说‘无垢’的特殊灵魂，不论怎麽转世，都一定会成为没有术式，却拥有极强咒术师体质的‘星浆体’。” 而死亡沙海中诞生的那些无垢之魂，只是字面意义上的“无垢”——新诞生的灵魂，没有记忆，没有思维，一旦诞生就会被法则牵引着直接进入升天之井附近的领域内，随着亡魂们每日的转世而一同进入轮回。 土御门纱织需要查找的那片灵魂，并非死亡沙海中新生的这些“无垢之魂”。 知道五条悟大概没听明白，夏油杰继续解释， “实际上，仓桥前辈把自己灵魂的一半都给了纱织妹妹之后，残留的灵魂碎片已经失去了为人的资格。” 是土御门纱织利用母亲灵魂上残留的权能，将那部分灵魂碎片直接扔进了升天之井，希冀着会有奇迹出现。 可惜，事实证明——灵魂碎片再大也只是灵魂碎片，永远不可能真的投胎为人。 “仓桥前辈残存的那部分灵魂碎片，因为本身拥有残存的‘咒灵操术’术式刻印，所以在升天信道中不会被刻印上新的术式，但又恰恰因为本身拥有术式刻印，因此具备对咒力的吸引和操控能力。” 夏油杰的形容听起来相当耳熟，五条悟瞬间反应过来， “像星浆体一样？” “像星浆体一样。” 夏油杰轻轻地叹了口气， “总之，现在只差最后两件事了。” 第一件事，是等九十九由基回国，把她身上属于仓桥优的那片灵魂拆下来。 第二件事，是等拆好仓桥优的灵魂碎片送回泥梨境的时候，顺便把巫女的脑子和灵魂一起带回去。 “听起来很轻松。” “嗯……悟。” 夏油杰按住五条悟的手。 “？” “我腰疼。” “哦。” 五条悟乖乖把手的位置朝上挪了挪。 ———————————————————— 维持千年的天元结界消失，总监会几乎全数覆灭，禅院家特一级咒术师及族内数码高层莫名死亡，加茂家更是被五条家全数接手。 原“窗”成员中本还想着再等五条家加大筹码的那部分人，如今既不能依赖天元结界释放“帐”，更没办法继续接派任务，只能灰溜溜地联系上曾视为“叛徒”的同事们，希冀在咒术界的新体系中继续承担原有的岗位。 “很可惜。” 夏油杰没穿五条袈裟，换了身和服坐在高位，一脸惋惜地摇摇头， “新的日本咒术界，不需要那麽多虫豸。” 一片寂静。 总监会旧址坑洼不平，新的办公地点由五条家提供，会议室与整座办公宅邸的外立面一样，是相当传统的和式装修。来自禅院家、加茂家以及旧总监会的各位新总监会中高层管理者们，都端正地跪坐在蒲团上——没人敢接话，就连提出合并新旧“窗”，维持原有辅助监督工作和待遇的那位加茂家族人，都战战兢兢地闭上了嘴。 无他，害怕而已。 毕竟谁都不想步旧总监会长老们的后尘，沦为铲都很难铲下来，只能跟断壁残垣一同烧成飞灰的烂泥。 “杰和我的意思是，新‘窗’没有必要吸纳旧的‘窗’成员，顺便一提，今天的会议不接受新建议，如果一定想提，就去找老头子，别来烦我和杰。” 虽然和夏油杰一样换了身正式的和服，但五条悟仍旧没什麽坐相——他根本没坐蒲团，而是直接侧躺在夏油杰腿上， “回归正题——三天内拿出裁员和缩减非外勤员工薪酬的方案。” “而且要至少三份方案。” 夏油杰接上他的话， “同时，经过两周的运营，新‘窗’app的工作模式大家应该都比较熟悉了。从今天开始，二级及以上的祓除任务，报酬提高50%，并减少对咒高学生的任务推送频率。” “……” 裁员？缩减薪酬？三天？三份方案？50%？还要定向减少推送！？ 程序修改问题倒是小事，与非术士政府的对接也早在两天前就彻底调整完毕，但资金的存储和流动、任务的评定和派发、还有各层级的审批……所有人面面相觑，尤其是后勤和财务相关的几位管理，直接面露菜色。 再次静默了两分钟后，五条悠斗缓缓举起手， “家主大人、夏油先生。” “有话就说。” 五条悟玩着夏油杰的手指，漫不经心地回应， “是对杰的工作安排有什麽意见？” “不，没有。” 在众人的目光中，五条悠斗站起身来，面不改色地说， “只是目前咒灵事件的数量和使用‘窗’app的咒术师数量仍旧不成正比，如果咒高学生不参与祓除任务，人手可能会相当吃紧。” “好问题。” 夏油杰笑眯眯地招呼他坐下， “这也是我今天要说的最后一项任务。” 他拍拍手，门外的菅田真奈美便径直抱着一沓文档走进屋内开始分发，待到所有人手里都拿到那份文档，优雅干练的前盘星教主管清清嗓子，开始陈述发言， “这份文档中，是盘星教过去十年中所接触过的日本境内诅咒师名单及相关情报，接下来的三个月里，御三家需要分派人手，完成对这份名单的击杀、逮捕和教化工作。” 她简单讲了讲三种不同待遇的诅咒师要如何进行分类，并根据诅咒师的实力，对不同局域、不同目标所需的咒术师数量和质量做出要求，等她好不容易讲完，想要回过头找夏油杰核对还不太确定的几个诅咒师情报时，却发现身后早已空无一人。 “……” 人呢？那麽大一个突然复活的夏油教祖大人呢！？ “你刚开始讲的时候，家主和夏油先生就从窗户那边离开了。” 五条悠斗耸耸肩，他身边的总监会成员们也都松了口气，不再坐得笔直。菅田真奈美不敢置信地挑高眉头， “哈？” 离开了！？ “每次开会都是这样啦。” 刚刚成年的五条悠斗，声音中却带着菅田真奈美尚且听不太懂的死气沉沉， “安排完所有工作任务后就会直接消失。” 只留下他们这群社畜，为了这个新生的咒术界忙得不知天地为何物。 “……原来如此。” ——个鬼啊！ 她家勤勤恳恳任劳任怨平均一天调伏1.3个咒灵的教祖大人是死而复生一次之后被五条悟传染了吗！？ 职业装女性差点一口气没上来，顿了许久，才穿过已经嘈杂又忙碌的会议室，走到五条悠斗身旁， “那就辛苦五条先生跟我一起核对名单了。” ———————————————————— 新总监会的改革轰轰烈烈，咒术界的裁员和扩员如火如荼，连泥梨境的大家都在想方设法引诱智慧伪人。 但所有的一切，都和躺在夏威夷沙滩上的五条悟与夏油杰没什麽关系。 “说起来，九十九由基今年还在试图用那个缝合线咒灵的术式推进人造‘天与咒缚’实验。” 五条悟吸了口橙汁，给自己翻了个面， “杰好坏啊。” 明明知道一切的真相，却放任九十九由基做无用功。 “那是她的理想，我只是选择不去打破而已。” 夏油杰坐在他旁边，刚说完话就猛地停住，有些惊恐地低下头， “到时间了。” 从了结现世的事情之后，夏油杰就开始用固定咒力量的结界咒钉做“闹钟”，每根咒钉只能维持7天左右，一旦咒力消耗完，黑发亡魂就必须返回泥梨境。 第72章 “啊？” 怎麽会到时间？ 五条悟茫然地眨眨眼，然后想起来——日本和夏威夷有时差，所以原定在晚上消耗殆尽的结界咒钉，到了夏威夷就变成上午。 他刚接住恋人滑落的身躯，盖好小傀儡离开后微微敞开的后颈空洞，便敏锐地察觉到有人在拍照和拨打电话。 “……” 五条悟幽幽地叹了口气，指尖微动，细小的咒力球击穿那两部手机的同时，他已经抱着夏油杰的身体瞬移回了日本。 今年33岁的六眼神子戳了戳恋人毫无反应的冰冷脸颊，语气无奈而柔软， “幸好我会瞬移。” 不然要麽变成杀人嫌疑犯，要麽变成冰恋大变态——下周杰回来的时候，还是让他定个提前闹钟吧。 想到闹钟，五条悟又下意识地看了眼手机屏幕，时间刚好跨过0点，屏幕下方不太起眼的淡金色倒计时数字跳动着减少了1。 ——距离死亡，还有约19338天。 －－正文完－－ 第61章 番外珠胎暗结？ “最近教内的账目……” “还有明天一位教众介绍的新成员……” “以及……” “尤其是关于您说的‘百鬼夜行’……” “……夏油大人？” “啊？” 听见呼唤，夏油杰猛地抬起头，眼神还残留着茫然，脸上已经惯性地挂上标准的微笑， “怎麽了，真奈美？” “……” 她倒是没怎麽，关键问题在于——夏油杰怎麽了？ 从早上开始，抵达盘星教总部的教祖大人就一副心神不宁、仿佛在担忧什麽的样子，上午的传教草草了事，下午的开会漫不经心，连枷场姐妹撒娇说放学了想要去吃可丽饼都随口敷衍过去，完全是过于反常的状态。 菅田真奈美既有些无语，又有些担忧地叹了口气， “夏油大人，您是昨天——今天碰到什麽事情了吗？” “没有。” 夏油杰否认得非常迅速， “我昨天和今天没碰到什麽事情。” 说完这句话，他终于从恍然中回神，反应过来菅田真奈美为什麽要喊他，并尽可能回忆了一下刚才菅田真奈美都说了些什麽， “教会的事情你看着处理就行，需要我出面的直接定下时间告诉我，至于百鬼夜行。” 盘星教祖抿抿嘴，表情复杂地停顿了一瞬， “百鬼夜行……时间延后吧，我可能考虑得有些不足，等处理好剩余问题后再做打算。” “好的。” 菅田真奈美点点头，又接着温声询问， “今晚聚餐您还来参加吗？是菜菜子和美美子期待了很久的烤肉呢。” 聚餐？烤肉？ 夏油杰思绪恍惚一瞬，回想起今晚本是他主动定下的内部聚会——因为再过一周，他就要去咒高找悟宣战，然后等到平安夜那天…… 但是现在——哎。 黑发青年俊雅的脸上浮现出些许的无奈和纠结，他斟酌着，给出否定的回答，以及勉强说得过去的借口， “今晚有个比较重要的会面，关系到特级咒灵，抱歉。” “不用道歉，夏油大人。” 菅田真奈美微笑着说， “我会跟他们说一声的，您先去忙吧。” 夏油杰没再多说什麽，沉默地点了下头，随后走向窗口，身影飞速消失。眼见空中的黑点彻底消失在视野范围内，一直站在门口的拉鲁推开障子，抿着嘴耸了耸肩， “小杰也太不会伪装了，一看就是明显有心事的样子。” “但既然夏油大人选择不告诉我们，我们也不能过分好奇地去探究。” 菅田真奈美收拾好文档，站起身来， “米格尔，还有利久呢？” “跟菜菜子和美美子在一起哦～” 拉鲁看了眼窗外正在爬升的月亮， “真可惜，小杰不来的话，那三个孩子都会很失望的。” 最近这半年夏油杰像打了鸡血一样到处调伏咒灵，盘星教众人已经很久没有全员到齐地聚会了。 “那我也没办法。” 菅田真奈美无奈地撇着嘴，她拢了下散乱的卷发，抱着文档走到门口， “不过也算刚好，夏油大人不在，我想跟你们聊聊，关于‘百鬼夜行’计划的事情。” “……嗯呢。” 听她提到“百鬼夜行”，拉鲁的神色同样变得凝重起来， “确实，刚好算是个好机会，我也想聊一聊。” ———————————————————— 盘星教总部内的聚餐进展如何，家人们都在聚餐时聊了些什麽，夏油杰一概不知。嘴上说着有个重要会面的教祖大人，一离开总部，就径直朝着他某处鲜为人知的房产前行。 蝠鲼咒灵的速度一如既往地快，没过多久，夏油杰就抵达了位于东京郊区的小小一户建门口。从外部看，除了暖色的灯光从未拉紧的窗帘中漏出来以外，整栋屋子与他早上离开前没什麽区别，黑发青年在门口沉默地站了会儿，待到做足心理准备，才缓缓推开房门。 “杰！” 玄关与客厅隔着段走廊，屋内的孩童原本正坐在沙发上乖巧地看电视，听见走廊外侧玄处传来的动静，便迫不及待地蹿到玄关，对着夏油杰仰起灿烂的笑脸， “你回来啦！” “……嗯，我回来了。” 虽然也算是一手带大了枷场姐妹，但女孩们因遭遇问题都不是多麽阳光灿烂的性格，所以夏油杰确实许久没接触过这样热情可爱的孩子，他迟疑片刻，轻轻将手放在孩童的头顶揉了揉， “抱歉，今天没带你们一起出去。” “没事的，杰。” 孩童顺势抬起胳膊，牵住他的手， “杰能不能闭上眼睛？” “诶？” 闭上眼睛？ 夏油杰不解地挑眉，不过空气中没有半点危险的气息，面前孩子的身份也早在昨天就确认过无数次，所以他最终还是顺从地闭上眼，温和地询问， “难道是有什麽惊喜？” “笨蛋小杰，惊喜说出来就不叫惊喜啦。” 孩童一边带他走进客厅，一边小声念叨着， “而且杰不要觉得对不起我们哦，我们知道杰很忙的，不过没关系，因为我们两个已经是大孩子啦，就算一整天都待在家里，也不会觉得很无聊。” “大孩子……” 夏油杰忍不住勾起唇角， “你们才六岁，还不到上小学的年龄呢。” 两个小娃娃，怎麽能算是大孩子？ “六岁已经很大了！” 孩童不满地鼓起脸颊，停在餐桌旁，朝着另一个孩子摆摆手，等另一个孩子打开餐厅上方的小吊灯后，他才松开夏油杰的手，自满地仰起头， “杰，快看！” “嗯嗯，好。” 夏油杰睁开眼，随即愣在原地。 饭菜的香味是一早就闻到的，所以看见甚少使用的餐桌上摆放着的三份饭菜时，他也只是感到有些惊讶和欣慰。 但有一样东西，超出了他的预料——整张桌子的中央，被暖黄色吊灯直射的位置处，摆着一个不大不小的玻璃碗，即便盖着盖子，透明的材质也完全无法隐藏内部盛放的事物。 那是一堆不知情者看起来会颇觉怪异的小球。当然，知情者夏油杰看起来也觉得怪异——因为那堆小球是白色的。 “……这是什麽？” “是伪、咒灵球哦！” “伪咒灵球？” “嗯、嗯对、伪咒灵球。” 孩童眨眨眼睛，在另一个孩子恨铁不成钢的眼神中，顺势将差点说漏嘴的部分改成新名字，一本正经地解释道， “是杰，我是说我们那边的杰的咒灵球，因为和传统咒灵球不一样，所以叫做伪咒灵球。” 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可又说不上来到底哪里不对劲。 夏油杰拧着眉头，捏起一枚乳白色的小球。与他调伏的漆黑中透出金芒的咒灵球相比，这些“伪咒灵球”不仅有着看起来更加温润漂亮的光泽，尺寸也明显要小一些，如果非术士能看到，肯定会认定这些是玉石制成的球体。 “你们身上为什麽会带着这个？” 他放下那枚伪咒灵球，表情严肃地看向两个孩子， “是属于另一个我的吗？” “不是、不是。” 孩童连忙摆摆手，看到夏油杰脸上的表情没有变化，又凑得近了些，眨巴着那双透彻漂亮的大眼睛，可怜兮兮地说， “杰，相信我。” “……” 夏油杰丧失了抵抗能力，他深吸一口气，放缓神情， “所以是从哪里来的？还是说有比较特殊的方法可以让普通咒灵球变成伪咒灵球？” “是我们带过来的，但不是另一个杰的。” 第73章 另一个孩子默默拽开孩童，平静地编造谎言， “我也可以使用这些伪咒灵球，所以平时身上会带上一些。” “你也可以用？” 夏油杰惊讶地开口， “我以为你——” “——我的术式并不是只能召唤普通召唤物，这些、伪咒灵球也是可以的，不过用起来没有召唤物那麽顺手而已。” 另一个孩子抿抿嘴，清秀可爱的脸蛋上露出些许忐忑， “所以、所以我们商量了一下，想要把这些多出来的伪咒灵球送给你，就当是收留我们的报酬，谢谢杰愿意相信我们。” “……” 明知道两个孩子必然还有隐瞒的部分，比如这些伪咒灵球到底要怎样获得之类的，可夏油杰还是忍不住心软了，他轻轻叹了口气，将那些乳白色的小球端到一旁，放在餐边柜上，随后拉开有点高的椅子，把两个孩子抱上来坐好， “谢谢，我等下就去吃掉。但在这之前，要先把你们辛辛苦苦做好的晚餐吃干净哦。” “好——” 孩童晃着腿，如数家珍般介绍， “鱼很新鲜哦！汉堡肉也是上午听杰的话外卖买来的新鲜牛肉，味增汤里加了好多小蘑菇，可乐饼的土豆特意切得没有那麽软烂，吃起来会比较有口感……杰快尝尝看！” “嗯、嗯嗯。” 夏油杰下意识露出柔软又真诚的微笑， “我开动啦。” ———————————————————— 这两个孩子，是在昨天傍晚出现的。 昨日结束了教会内的事务，在离开盘星教的路上，夏油杰看到了两个从天而降的孩子。 没有特殊的咒力波动，也没有任何咒灵的痕迹，仿佛凭空裂开的漆黑缝隙里，呼啸着掉落两道小小身影，当时正坐在蝠鲼上的教祖大人还以为是什麽敌袭，直到看见其中一个孩子紧紧拽着另一个，陌生而熟悉的咒力扩散开来，两道身影下降的速度随之减缓，他才震惊地凑过去，用咒灵接住两个孩子。 而更令他震惊的是，这两个孩子对他非常熟悉，看见他之后明显地松了口气不说，还相当自来熟的—— “——杰，我们去洗漱然后睡觉啦！” 孩童站在厨房门前，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晚安哦。” 另一个孩子站在他身侧，同样困倦得有些睁不开眼， “晚安，杰。” “……嗯，晚安。” 被打断了回忆的夏油杰点点头，等他把碗筷洗干净出来时，两个孩子已经飞快地刷好牙换上睡衣，乖巧地躺进一楼卧室里，那两张今天上午刚送来安装好的小床上。 黑发青年在门口站了会儿，听着两道平稳舒缓、幼小稚嫩的呼吸声，轻手轻脚地关上灯，拉好房门，端着那碗伪咒灵球上了楼。 “确实是咒灵球……” 在台灯的光芒下，名为“伪咒灵球”的乳白色小球中央，闪烁着与他自己调伏的咒灵球相似的金芒——那是咒力流动的痕迹。 夏油杰的眉头皱得很紧，哪怕已经接受了两个小小“平行世界来客”的存在，可“伪咒灵球”的出现，仍旧让他生起浓厚的疑虑。 这两个孩子到底从何而来，他们所说的内容里欲言又止的那部分都隐瞒了什麽？另一个世界的自己，为什麽能够调伏出这种形态的咒灵球？还有最为关键的一点，这些咒灵球的味道，与普通的咒灵球相比，会有什麽变化吗？ 各种各样的问题在夏油杰脑子里乱飞，最终，他深吸一口气，决定不再纠结太多——反正咒灵操术没有任何预警，那两个孩子也没有任何跨越世界害他的必要，不管是他们提到的关于“平行世界差异”的各项内容，还是那些让他不敢置信的特殊情报，都有着令他不得不信的证明。 所以，吃吧、来吃吧。 万一这些“伪咒灵球”真的在味道上有所改进呢？ 就算味道没有改进，从咒力的角度来看，这些“伪咒灵球”也都有至少二级的咒力水平，作为咒灵的补充也完全够用…… 夏油杰说服着自己张开嘴，衔住一颗乳白色的小球，随后，在他惊讶瞪大的眼神中，那颗小球与普通咒灵球一样被艰难地吞咽下去——伴随着几乎没有任何味道的平淡。 “……” 没有味道？ 真的、没有任何味道？ 恶心的、如同擦拭呕吐物的抹布般的味道，在“伪咒灵球”上不复存在，乳白色的小球与它的外表一样，像极了一颗白色的糯米团子——卡嗓子，但没什麽异味。 夏油杰静静地坐在床边，沉默地感受了一下咒灵空间中“伪咒灵球”的存在。 确实如他所想，“伪咒灵球”是一个二级咒灵，虽然没有术式，但是拥有罕见的人形，只是不知为何人形的外表有些模糊，夏油杰没办法通过咒灵操术来看清它具体的样貌。 不过无所谓，既然确定了没什麽太大的问题，等需要用到的时候召唤出来用一下就清楚了。 黑发青年不再去纠结这些，没有味道的“伪咒灵球”吃起来飞快，他吞下最后一颗，随后第一次如此愉快地喝光杯中提前准备好的茶水。 明天好像有个需要前往教众家中调伏咒灵的会面？ 挺好，刚好可以试一试两个孩子送给他的这些二级咒灵。 夏油杰躺在床上，闭上眼睛，睡了一个难得一见的安稳觉。 第62章 番外珠胎暗结？ “欢迎回——” 看见夏油杰带着祢木利久推开盘星教总部的大门，菅田真奈美本想像往常一样道贺外加递上除味喷剂，可话还没说完，她就敏锐地察觉到夏油杰的脸色不太对。 不仅如此，祢木利久的表情也很奇怪——像是迷茫，像是疑惑，又像是了然，最多的则是震撼。 “……很难处理吗？” 菅田真奈美握着除味喷剂，小心翼翼地询问， “还是那群猴子惹您不开心了？” “没什么。” 面对家人，夏油杰勉强挤出一个笑脸， “咒灵已经祓除，不过那家人的后续问题还要麻烦你跟进。” “啊，好的。” 菅田真奈美刚应下，夏油杰就转身离开了盘星教总部，她呆愣地看了眼自家教祖飞速远离的背影，直到那背影化作天空中分辨不清的小点，才收回视线，茫然地开口， “利久？” “嗯。” “到底发生了什么？” “……” 听到菅田真奈美的问话，祢木利久的表情忽然变得有些痛苦，他捂住自己尚且完好的那只眼睛，瓮声瓮气地回应， “很可怕。” “？？？” 很可怕是什么？什么可怕？为什么可怕？ 菅田真奈美更加茫然了， “是说那个咒灵很可怕吗？” 可她明明记得今天这家教众在转述友人家情况时，只说了是莫名其妙倒霉，按理说不太可能是很强大恐怖的咒灵才对。 “确实是咒灵很可怕。” 祢木利久幽幽地叹息， “是夏油大人的咒灵太可怕了。” “……哈？” 菅田真奈美仍旧不能理解——他们跟在夏油杰身边不是一两天，身为诅咒师也对咒灵相当熟悉，怎么会觉得咒灵太可怕了？ “……” 闻言，祢木利久脸上浮现出一个虚弱的笑容， “总之，等你见到就知道了。” ———————————————————— 夏油杰推开房门的时候，黑发的两个小男孩正凑在一起玩电子游戏——事实上，从昨天夏油杰给他们买了三款游戏机，并看着操作攻略注册好账号，把自己的银行卡绑定在账号上之后，两个孩子就沉迷在各式各样的电子游戏中了。 从传统的横版游戏，到近两年比较火爆的各种类型，夏油杰沉住气先看了一眼——电视屏幕上正投放着的是一款老ip的新作，今年刚发行的开放世界探索游戏。 还挺有品位。 不、重点不在这里。 盘星教祖“咚咚咚”地走到电视前，“啪”一声扯掉电源线，尽可能温和地问道， “关于那个‘伪咒灵球’，你们还有什么没告诉我的吗？” “……” 诶？难道今天就用过了？好可惜——他没能看到第一现场。 散着头发的孩子眨眨眼，露出天真又无辜的表情， “我不知道呀，小杰今天用了‘伪咒灵’？发生了什么？” “真的不知道？” 夏油杰的声音冷了下来， “这样奇特的咒灵球，‘他’没告诉你们使用时都要注意什么？” “说过。” 另一个孩子不露痕迹地拍了下同伴的手背，示意他别插嘴， “他说过，‘伪咒灵球’中的咒灵是……是把咒灵吸收之后，打散咒灵的咒力，让他们回归到像是、像是蝇头一样的状态。” 第74章 他解释得有些磕磕绊绊，不过对于一个六岁的孩子来说，还算是能接受，不会立刻怀疑他是否在说谎的程度， “杰是这么告诉我们的——因为没有了原本支撑他们成为咒灵的具有指向性的负面情绪，所以‘伪咒灵球’里的咒灵，会根据用户本身情绪的不同而产生形态上的变化。” 黑发的男孩仰着脸，看似好奇地追问， “小杰是被‘伪咒灵’的样子吓到了吗？小杰看到的‘伪咒灵’是什么样子？” “……” 有哪里不太对，又好像哪里都很对。 男孩的解释听起来合情合理，夏油杰沉默片刻，最终选择相信，他重新插好电视的电源线，勉强笑了笑， “抱歉，你们继续玩吧——不过最多再玩30分钟，我们就该出去吃午饭了。” 昨天买的食材只是一顿的量，他瞥了眼厨房，今天两个孩子显然是沉迷于游戏中，并没有购买新的食材，所以午饭注定要去外面解决。 “好的——” 见男孩们乖乖点头，夏油杰轻叹一声，脚步略显沉重地走上楼。关上卧室门后，他就像软泥一样瘫倒在床上，躺了没一会儿，刚想坐起身来收拾一下，又瞧见身上皱巴巴的五条袈裟，瞬间气不打一处来。 “可恶、可恶可恶可恶——” 向来疼惜这身衣服的盘星教祖，此刻一边恶狠狠地扒掉袈裟，一边尴尬羞耻得连眼眶都隐隐泛红， “为什么、早知道、可恶……” 早知道今天会出现这种情况，他绝对不会带祢木利久一起！ 一回忆起上午在众目睽睽之下召唤出“伪咒灵”时的情形，夏油杰就恨不得立刻抓几个猴子科学家，最好能在半天之内研究出时光机，然后带着他回到召唤的前一刻，好让他制止自己。 制止自己——召唤出穿着兔女郎服饰、宝可梦阿宅服饰、以及社畜西装的三个“五条悟”。 三个！兔女郎！阿宅！社畜！“五条悟”！ 夏油杰把脸埋在脱下来的五条袈裟里，发出痛苦的呜咽声。 说真的，他甚至还清楚记得当时祢木利久的神情——可怜的孩子仅剩的那只眼睛瞪得大到极致，结结巴巴地“go”了半天也没“jo”出来。 夏油杰当然同样满脑空白，但好在业务熟练。可直到他下意识微笑着用“您家的恶灵现身了，非常恐怖”这一借口推脱过去之后，祢木利久也仍旧没彻底回过神来，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复杂得简直能开颜料店。 唯一还能庆幸的是，这家潜在教众，以及介绍这家人给他的教众都是不折不扣的猴子，压根看不见咒灵，所以看到那三个“五条悟”的，只有夏油杰和祢木利久。 “就说是幻觉。” 盘星教祖坐直身体，深呼吸两下平复心情——明天见到祢木利久，就告诉他其实是幻觉类的咒灵，会随机显示出一些奇怪的形象。 至于那三个‘伪咒灵’，还有剩下的那些，他尚未召唤的…… 夏油杰纠结地思索起来。 直接用“漩涡”消耗掉？ 可是剩下的几个悟里，会不会有穿着校服或者和服的悟呢……？ ———————————————————— 午饭的地点稍微远了点，这是没办法的事情。 毕竟自从叛逃之后，夏油杰就秉持着“远离猴子”的理念，所以不管是盘星教总部，还是他自己名下的几处房产，都处于各地的城郊——这栋东京郊区的房子自然也不例外。 虽然夏油杰本意是想要随便找家和食餐厅解决午饭，但两个孩子明显不太愿意。 “既然能出去吃，我们想吃kfc。” 散发的孩子用那双漂亮的大眼睛盯着夏油杰，可怜兮兮地恳求， “好不好嘛？我们没吃过真正的kfc，杰都只给我们伪造的。” “……” 伪造的kfc是什么？另一个自己到底怎么带孩子的？ 黑发青年清俊的脸上肌肉颤动一瞬，相当快速地点了点头， “那就kfc吧，我们打车过去。” “好耶！” 计程车的速度很快，一大两小很快就进入市区，找到一家最大的kfc坐下。 一口气点了四份儿童套餐和一份正常的单人套餐后，夏油杰端着盘子，领着两个孩子坐到靠窗的位置上。 他小口小口地吃着，专注地看向两个孩子，全然没注意到窗外有一个金发的身影，宛如被定身一样站了许久，临走前还犹豫着举起手机，拍了张照片。 “家入前辈。” 七海建人点开line上许久未联系的头像，选中那张刚拍好的照片，点击发送，并附带上一句疑问， “你知道这孩子吗？” “？” 家入硝子那边还没接受完图片，她先发了个问号，又在看清图片的瞬间瞪大疲惫的双眼，发了个连环问号， “？？？？？” 她咽了下口水，缓慢地回复， “你在哪拍的？” 咒术界瑰宝的大脑现下一片空白——其实当年对夏油杰使用反转术式的时候，她确实感受到了对方小腹处像是有什么异常。 但是。 可是。 就算是。 这个看起来只有六七岁大，和五条悟长得有点像，又更像夏油杰一样清俊帅气的、长·着·六·眼·的孩子—— ——不会真的是夏油杰给五条悟生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