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日逢冬》 第1章 [现代情感] 《迟日逢冬》作者：若筱【完结+番外】 文案： 岑攸高中时和大多数青春期女孩一样，敏感，安静，乖乖女的存在。 她的青春平凡又普通，也并不觉得会有人注意她。 毕业后的一年冬天，岑攸在手机里发现一条被遗忘七年的短信。 “亲爱的柚子小姐，你好。” “今天下雪了。” “我可以牵你的手吗？” 原来，她也是别人的青春。 —— 迟扬自年少时就是众人眼中的天之骄子，长相成绩皆是绝佳，性子冷漠桀骜，走到哪都是人群的焦点，是少女青春的心动暗恋。 但没人知道，迟扬高中时喜欢上一个女孩，还暗恋了她十年。 十八岁的迟扬，想对十七岁的岑攸说。 “高三五班的岑攸同学，你可以给我一个追求你的机会吗？” 而二十六岁的迟扬，想对二十五岁的岑攸说：“你好，我是迟扬，我们可以认识一下吗？” 他喜欢她的第十年，是她喜欢上他的第一年。 ——逢于冬日，忽觉情深。 ◎男暗恋女｜be ◎乖乖女x天之骄子｜战地记者x无国界医生 文案修于2024.2.23 内容标签：都市校园 悲剧 暗恋 be 主角：岑攸，迟扬 一句话简介：下雪了，我想牵你的手 立意：你是年少的欢喜 第1章 楔子 《迟日逢冬》 文/若筱 2023.12.22 - 2020年11月22日 喜欢你的第十年，希望今年我不再是胆小鬼。 ——《miss cy》 江城，2020年冬。 岑攸挂掉电话，回想起岑母的一系列催婚话术，岑攸略头疼地揉了揉眉心。 她属实是没想到，为了阻止她出国，岑母居然开始热衷于给她相亲。 岑攸很无奈，明明她今年也才25岁……也不用这么急吧。 恰巧领导发来消息，问她去国外当驻地记者的申请表什么时候交。 按道理来说，申请表在半月前她就该递上去，原计划她现在就已经在x国。 但是后面意外被岑母知道这事，她当初就不赞成岑攸学新闻，听说她要去当战地记者后更是态度强硬，就差来一句“出国和你妈选一个”，虽然现在也差不多了…… 岑攸叹了口气。 她打开电视，习惯性地调到国际新闻频道。 电视里国内战地记者语气严肃地播报着x国某地昨日发生的轰炸事件。 岑攸看着新闻里从当地现场传来的画面，那是隔着屏幕都无法掩盖的绝望气息。 她的心没由来揪了下。 岑攸眨了眨眼睫，低下头，手机屏幕暗了又亮，手指轻敲在上面一下又一下，不断重复。 岑攸抬头望向窗外。 是夜寂寥宁静，华灯初下，车水马龙的绚丽迷人眼。 安静的房间里，记者的声音铿锵响亮，循环播放，隐隐约约能听见丝丝颤抖声线，如同幻觉的孩童哭鸣声。 有白昼如同地狱，有黑夜恍若天堂。 光影明灭，世界形成割裂。 新闻结束的同一刻。 岑攸:[周一给您，麻烦了。] 看见对方回复“好”后，只简单一个字，岑攸却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好似心里压了许久的束缚终于卸下。 “嘀嘀嘀——” 没等放下，手机嗡嗡振动几瞬，骤然亮起的屏幕，岑攸瞥见界面跳出未读消息提醒。 ——是岑攸高中班级群。 毕业多年，大家要么漂泊四方，要么忙于生计，或许都是怕打扰彼此的生活，班级群建了许久，却鲜少活跃。 可今日，99+消息，岑攸着实震惊。 聊天信息太多，调整姿势，岑攸懒懒靠在软而舒适的沙发上，快速翻了翻聊天信息，最后提取出关键信息。 岑攸轻拧了拧眉，看见群里的聊天仍然有些不可置信，最后打开不知是谁发的江城一中的学校论坛链接。 贴子被顶上“hot”——“还记得你学生时代喜欢的那个人吗？”。 岑攸下意识将论坛贴子转发给好友赵欢，但很反常的是，她并没有像以往那样迫不及待地积极吃瓜。 隔了很久，岑攸收到赵欢的信息。 一条语音，她周围环境有些吵闹，饶如此，她声音却很平静。 欢:[暗恋就是一场盛大无声的失恋，听不见回响，窥不见天光。] 岑攸沉默了。 说不清是心疼还是无奈多一些，岑攸组织的安慰话语还没发出去，赵欢就又发出一连串问号。 欢:[等等，迟扬？？？暗恋？？！是我们高中那个迟扬吗？他居然也会暗恋别人？！] 岑攸:…… 搞半天，她光看见贴子的标题，都没点进去看。 不过……看这样子，这事好像是真的。 岑攸也好奇地点进贴子看。 ——学生时代喜欢的那个人。 时过境迁，这些词眼不经意勾起人们心中柔软之处，回忆几乎是扑涌而来。 [还记得那个时候，和朋友绕大半个教学楼去打水就是为了看他一眼。] [其实，我并不喜欢看篮球赛……] [说实话，真记不住她到底长什么样了，当时只敢偷看，不敢看她正脸。] [他不经意看过来的眼神，我都能偷偷脸红激动好久。] …… 留言有女孩也有男孩的暗恋故事，时隔多年，在这条贴子下说出那些藏于心底多年的暗恋心事，那些曾经青春里没说出口的喜欢，在这一刻释然，又或放手一搏。 讨论热度居久不下，围观留言的多是他们2013届的学生。 很大一个原因就是贴子的高赞第一回贴。 论坛是匿名的，但管理员实名。 这条回答的id主页赫然显示——2013届迟扬。 ——迟扬。 他们那一届江城一中的理科第一，她虽然在文科班也有所耳闻。 还记得两个班是同一个语文老师，迟扬是理科生，但却写得一手好字，卷面分堪称无敌，作文也出类拔萃，经常被拿来当范文。 他的名字，在这条贴子下面出现过不只一次。 可—— cy:[记得，她很好。这么多年我还是只喜欢她，即使她并不喜欢我。] 看似平静的叙述，落寞分明。 谁能想到，被别人暗恋一整个青春的迟扬，竟然也有暗恋的人。 并且对方还不喜欢他？！ 吃瓜群众很震惊。 而更令人惊讶的是迟扬的另一条回复—— cy:[喜欢她的第十年，希望今年我不再是胆小鬼。] 点赞早已破千。 [不是吧，这真是迟扬？] [这小子，搞暗恋就算了，还暗恋了十年……牛批。] [有没有知情人啊，他暗恋对象到底是何方神圣？] [这得多优秀，才能让迟扬喜欢十年。] …… 实名认证就在那里，是迟扬不假，贴子讨论热度很高，但愣是没一个人知道迟扬暗恋了十年的那个女孩是谁。 而迟扬在发完那条留言后就没再说话。 紧随其后的另一条高赞回复。 [兄弟别当胆小鬼了，给我去表白，明年就是你两在一起的第一年！] 评论底下大家纷纷附和，岑攸一个万年潜水人员，都没忍住评论了句。 岑攸:[别暗恋了，去表白！] 十年…… 这是得有多喜欢才能暗恋十年。 岑攸看完贴子下的所有评论时已经是半小时后，退出后，她没忍住给赵欢发了条信息。 岑攸:[真心希望他能表白成功。] 赵欢这次回得很快。 欢:[祝99。不过你说，有没有可能那个女孩也在看这条贴子，并且根本不知道自己就是故事的主人公？] 岑攸:[不会吧？这得藏的多好才会一点都没发现他喜欢自己，要真这样，那个女孩也挺迟钝……] 欢:[谁知道呢，暗恋不就是这样嘛，既想对方知道，又害怕她知道。] 岑攸抿唇未语。 十年…… 学生时代的校草暗恋一个女孩十年的故事，恍恍惚惚也乱了岑攸的心。 毕业多年，很多东西能忘记，有些回忆却又只是藏在心里，不时又被触动。 猝不及防，岑攸晃了晃神，脚踢到先前从杂物室搬出来的箱子。 这是岑攸搬家的时候从老家带过来的，都是她以前上学时用过的一些东西。 乱七八糟的，什么都有。 小学六年级的周记，初一时藏起来的不及格数学卷，用了一半的橡皮，和同桌上课时偷传的小纸条，高中攒零花钱偷买的专辑，还有高中用过的……手机。 古早的按键老年机，被塞在箱子底下七年，外围的漆掉了些，屏幕角还有当年不小心摔碎的痕迹。 第2章 瞥见箱子里还有当时配套的充电线，鬼使神差，岑攸抱着试一试的心态给它充上，给手机插上电源，过了一会，岑攸都要放弃时，漆黑的屏幕忽地亮起。 手机开机的瞬间，岑攸莫名有一种青春重启的错觉。 手机成功开机，没由得岑攸仔细探索一番，就跳出一条未读短信，吸引她全部的注意。 未读短信？ 岑攸猜测可能是通讯公司给她发的话费账单，或是陌生垃圾短信。 却偏偏没想到，按键按下的那一刻，打开的却是穿梭时空，来自七年前的短信。 ——亲爱的柚子小姐，你好。 ——今天下雪了。 ——我可以牵你的手吗？ 【发送时间2013年2月4日，发送人“椰子”】 淅淅沥沥的风雪声愈发响亮，拍打在玻璃窗上，悄无声息地戳着她的心脏。 岑攸低头望着手机里的短信，七年前的短信以一种令人意想不到的方式映入眼帘，不知为何，岑攸的脚就那样被钉在原地，愣怔无法动弹。 她清亮亮的眸子霎时蒙上迷茫的雾色，有点不知所措。 江城今年的冬天似乎格外早，这场雪好似也意外的大，雪如花，天地覆满银白，一如她记忆里那个相识的冬天。 柚子小姐…… 椰子先生…… —— 次日。 当岑攸站在短信末提到的那家咖啡馆时，她有些恍如隔世的懵懵然。 时间都已经过去七年了，没想到这个咖啡馆居然还在，岑攸感慨之余，有种不真切感。 室外的寒气逼人，岑攸扯了扯脖颈系着的红色围巾，包住嘴和下巴，鼻子呼出的热气喷在围巾上，有黏黏的水滴覆在双颊，她不适地眨了眨眼。 踌躇半天，岑攸还是推开了咖啡馆的门。 咖啡豆的苦涩醇厚混着似有若无的柚子花清香，清清脆脆的风铃声响起，四周的书架上还摆放着很多外文书，宁静又美好。 岑攸从昨日就一直慌着的心忽地静了下来，她随意找了个角落靠窗的位置坐下，却发现桌上插花瓶内放着一束清爽的柚子花。 咖啡馆放柚子花，很罕见的搭配，而且这个季节也不是柚子花盛开的时候。 又费人力又费物力养着，看来主人是真挺喜欢。 岑攸往四处扫了几眼，发觉咖啡馆内几乎每一处目光所能及之处都放着盛开的柚子花，绽放着不属于冬日的生机。 咖啡馆有花并不稀奇，但多是玫瑰这类热烈又四时的鲜花，少有人这么精养呵护着夏季的柚子花。 就像是—— 凛冬的夏日，沉默无声中的热烈虔诚。 岑攸突然对这间咖啡馆的老板有些好奇。 目光一转，岑攸又看见桌上还有一份今日江城日报。 岑攸看着这家时隔七年几乎还是记忆里一般模样的咖啡馆，从兜里掏出昨日找到的手机，眼睛一眨不眨地瞧着那条短信，抿唇深思，心蓦地有些堵。 既然他约她在这家咖啡馆见面，那这家咖啡馆的老板会不会认识他，她是不是可以和他打听一下…… 可，到底已经过去七年了。 或许一切早已物是人非，那个人或许早已忘记那条短信。 只是…… 岑攸捏着报纸一角，陷入纠结，忽然一道夹杂着不确定的冷咧男声唤了她的名字。 “岑攸？” 岑攸惊了瞬，抬起头，有些懵圈，打量男人好几眼后，只觉男人五官似曾相识，思考瞬，试探着问道:“你是……江措？” 岑攸本以为是时隔多年，自己的记忆有些错乱，认错了人，如果对方真的是她记忆里的那个江措，又怎么会记得她。 但下一秒，裹着黑色大衣的俊郎男人点了点头，看着她的眼神有些复杂，却独独没有陌生和惊讶，反而充满了熟悉的平静，像是一直就在等着她的到来。 这下，岑攸更诧异了。 她记得，她和这位同校不同班的高中风云人物并不相熟，虽说因为好友的原因她对江措这个名字并不陌生，但三年间打过照面的次数屈指可数，顶多算是同届校友。 岑攸斟酌了下，老同学见面，想着好歹要寒暄两句场面话。 可奈何她现在整个人状态也不太对，说出来的话干巴巴的，“那个……江措同学，好久不见。” 江措没说话。 岑攸摸不准江措的意思，“没想到，我们江城一中当年的大名人江措同学居然会知道我？” 后半句纯粹是岑攸敏锐察觉到气氛似乎不太对，想着开个玩笑调解一下气氛，却没料到，男人意外深长地看着她，黑眸中透着奇异的深色，欲言又止。 岑攸忽地抿唇不语，喉咙微微干涩，五指紧紧握住那只小小的老式手机，心脏不受控地加快，双眸无措地避开江措投过来的视线。 两人相视无言地沉默了会儿，谁也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十年的暗恋。 七年前的短信。 对她并不陌生的江措。 无声中，有什么尘封的秘密似要在这场冬日呼之欲出。 一个大胆的猜测不受控地要从岑攸心底钻出，可话临到嘴边，又吞吞吐吐难以置信。 怎么可能呢。 她都不认识…… 可身体却诡异地僵硬绷直，全身血液好似被凝固般无法动弹。 咖啡馆外的雪愈演愈烈，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仿佛要叫嚣至冬日的尽头。 蓦地。 她听见江措用一种平淡又冷凉的语气道:“我当然知道你。岑攸——” 江措顿了顿，注视着她，声音很轻，似有恍惚。 “迟扬喜欢了十年的女孩。” 【作者有话要说】 我又勇又虎地开文了！冬日专属小暗恋be，期待ing～ 就是全文存稿没成功……当我之前啥也没说，我果然更适合纯更。这两天考试，下一章12.24晚更，后面应该都是日更～ 开文撒花花，许愿新文新气象，会有读者小可爱！ 第2章 初识 2010年10月24日，霜降。 今天，我遇见了柚子小姐。 ——《miss cy》 秋天或许存在感总是没那么强，一不小心打了个滑，再抬头，冷风直直灌入衣内，身体不自觉打了寒颤，岑攸才发现，冬天不知何时早已来到。 岑攸赶紧噔噔跑上楼，拍了拍身上的雪，钥匙一转，推开门，岑攸就看见岑浔额头绑着nba发带，双手举着印有湖人队logo的横幅，又喊又跳地在看着球赛回放。 瞥见岑攸站在门口，岑浔眼神都没挪一下，疾速说了句“妈打麻将还没回来”，就继续投入到激情澎湃的呐喊中，暖气十足的房间里，岑浔喊得脸都涨红了。 为了防止岑浔的高分贝扰民惹得等会邻居过来敲门，殃及池鱼。岑攸没好气地从沙发上随手拿起岑浔的书包扔过去，提醒他小点声。 没理会屋外岑浔的呲牙乱叫，关上门，岑攸迫不及待地从兜里掏出手机，又从书包里翻出赵欢昨晚给她写的小纸条，上面是她的手机号码。 岑攸和赵欢的革命友谊从两人牙都还没长齐的幼儿园一直延续到高中，江城就这么大，好点的学校就那些，两人甚至可以说是一路同校，同班，最后高中同桌。 秋冬换季，天气说变就变，不少人中了感冒的招，很不幸，赵欢也加入了发烧输水大军，请了假。 岑攸趴在床上，余光瞥着纸条上的一串数字，慢慢地按键输入。 赵欢的手机是她外婆心疼她，瞒着她爸妈偷偷给她买的。 因此她特地在纸条背面用红笔大写，连续三个感叹号嘱咐“发短信！！！”。 编辑好短信，岑攸点击发送。 岑攸:[你感冒好点没有?] 等了半天，对方也没回。 岑攸想了想，可能是输液睡着了，她决定等会再问问。 半晌，等岑攸做完半张卷子，打麻将回来的陈女士正在和“发疯”被抓包的岑浔进行“小兔崽子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教育。 岑浔夸张的惨叫声从客厅传到岑攸耳内，她看了眼手机，一个小时过去了，还没回。 岑攸:[还没睡醒吗?告诉你个好消息，鉴于你的病号情况，老班特地开恩，落下的作业可以不补，怎么样，激不激动？] 依旧没回。 岑攸盯着另一边毫无反应的手机屏幕，凝眉疑惑。 不应该啊。 莫名的，岑攸的话痨属性爆发，她干脆开启了自言自语模式，美名其约是对她亲爱的好朋友的爱的关怀。 [我跟你说，今天食堂窗口的那个青椒炒肉真好吃，就是阿姨一如既往的手抖。] [教导主任还在厕所里逮住两个抽烟的男生，据说是他两以为教导主任是同学，朝他借火，最后一人被打一个人暴栗子火。] [下雪了，今天好冷，路上结冰了我差点又摔了唉。] 第3章 [岑浔看球赛又被我妈逮住了，现在在上演“母慈子孝”哈哈哈。] …… [欧巴欧巴，欢欢欧巴，你怎么这么高冷沉默?] 隔了许久，对面终于有了动静，只是岑攸在看见对方回复的那个问号时，却是一愣。 “赵欢”:[?] 岑攸登时睁大眼，清眸也闪烁疑惑，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岑攸:[???] [问号?你居然给我发问号???oh，没爱了，一天没见，爱也不见，唉唉唉。] 正当岑攸戏精上头，打算再来一波早八点狗血拉扯大戏对话时。 手机“嗡嗡”振动，显示有一条未读短信。 知道她手机号，会给她发短信的人不多。 岑攸犹豫了瞬，还是选择先看短信。 下一秒。 岑攸:…… “啊啊啊！” 岑攸瞬时从床上弹坐而起，在房间里无措尖叫，那颤抖的尾音，依稀还能听出几分崩溃。 悔，悔不当初，悔她手贱，就非得打那么多字，发那么多信息。 怎么，嫌钱太多，为移动公司做贡献吗！ “岑攸，你又给我在那发什么疯呢？” 屋外陈女士一声吼，岑攸果断识相闭嘴。 她挣扎着看了眼手机，随即，又绝望地抬头看天，似是想盯出个洞送自己上天。 [岑攸，没爱了，我发烧三十九度，输了一天水，你居然一句关心都没有?！无情的女人！！！] 这语气，不是赵欢是谁?！ 她是赵欢，那刚才那个是谁？！ 赵欢2. 0?！ 岑攸:…… 那边赵欢还在持续输出，手机响个不停，岑攸却是看着她刚才给“赵欢”陆陆续续发了七八条的短信，陷入沉思。 好尴尬。 岑攸想“毁尸灭迹”，正犹豫要不要把两人的聊天信息全删了，自我麻痹什么也没发生时。 命运就是这么地捉弄人。 一个手抖，岑攸反倒将刚才编辑完的文字发送了出去。 [行，我懂了。分手吧，就这样吧，再也不见了吧，希望以后想起来，你还能记得当年大明湖畔的我。——爱你的柚子] 陈女士说得对，电视害人。 岑攸:…… —— 岑攸从早上坐到座位到早自习结束，唉声叹气至少十余次。 一向心大的赵欢都忍不住问了句“怎么了”。 太过出糗，岑攸有些不好意思，也不知道该怎么来详说。 她摇了摇头，脖子转了个方向，伸直手臂，头枕在胳膊上，背对着赵欢，挤出一个僵硬的苦笑。 赵欢心大，见状以为岑攸是犯困了在补觉，轻车熟路地从岑攸课桌里掏出一本言情杂志乐哉看起。 岑攸盯着眼前的墙壁，心情复杂。 这般戏剧情节，换作其他人可能就觉得反正对方也不认识自己，丢人就丢人，过几天可能就忘了。 但岑攸这个人，是属于那种早上出门不小心和别人撞衫，晚上回想起来都能在被窝里纠结地翻来覆去的扭捏性子。 对此，岑攸也觉得自己很不争气。 可奈何…… 咬牙纠结三分钟后，岑攸决定了，就当这是一场梦，现在大白天，梦醒了，一切都结束了！ 结束个鬼…… 是夜，岑攸裹着被子，半跪在床上拱成一团，屋子里黑漆漆的，台灯在狭小的空间里明亮刺眼。 岑攸害怕半夜不睡觉被岑母逮住，只好做贼心虚似地佯装早睡，实则纠结地躲在被子里，咬着手指头。 关机键隔一会摁一下，眸前的光明明暗暗，眉梢微拧，艰难抉择。 终于，岑攸好不容易下定决心要删除的时候，发现一条未读短信。 打开一看。 岑攸:“……?！” 对方昨晚居然又回复了她一条信息。 [……啊？我没有吧。] —— 迟扬在收到对方第一条短信，关心他感冒好些没时，瞧见界面上方提示的“陌生来信”提醒。 他以为是江措又把他电话号码给出去了。 少年停下笔，手指抚上眉，修长而干净，指间轻轻点动，慵懒又随意。 许是生病的缘故，他掌背覆在额前，半遮在一只眼前，眼睫低俯，冷冷然下的乏惫有着别样的美感。 眸底闪过无奈，给江措发了条信息“以后别再把我手机号随便给出去，下不为例”。 随即翻过屏幕，打算静下心继续写完剩下的卷子。 迟扬发高烧请假在家呆了两天，临走时，数学老师塞给他两张数学竞赛试卷，让他好好准备下个月的省赛。 笔尖触在试卷，沙沙声不过几秒，忘了静音的手机就开始一瞬接一瞬的振动。 迟扬本想摁掉手机忽略。 可奈何，安静的房间里，短信提示声如同窗外喧嚣的飘雪般，一番动静响个不停，无法忽视。 迟扬索性拿起手机查看。 对方连续发了大概七八条短信，扫过去，像是在和朋友分享学校发生的事。 语气看着挺欢快的，似乎是个女孩子？ 瞥见说有男生在厕所抽烟被教导主任逮住，迟扬怔愣瞬，忽然反应过来。 她好像是他们学校的? 迟扬没去学校，但是下午也听江措跟他说了这事。 江城一中管理很严，教导主任刘海龙人送外号“龙哥”，是出了名的抓校风校纪一把好手，被他逮住有两男生违反纪律，几乎是一个课间就传遍全校，不出意外，明天就要全校检讨。 刚好，江措在网吧打完一局游戏，抽空瞄了眼手机，瞧见迟扬发给他的短信内容，一脸雾水。 江措:[什么意思？我没把你手机号给谁，出什么事了？] 这会，不用江措解释，他也发现对方是真的发错了短信。 迟扬:[没什么了。] 思索霎。 迟扬还是发了个问号委婉提醒。 可能是他的回复起了作用，又或是对方也发觉不对。 总之，大概有好一会，世界又恢复了安静。 但很快，宁静又被打破。 迟扬若有所思地挑了挑眉。 还是那个人发的。 又发错了? 还是…… 猝不及防，少年下颌微抬，漫出一声轻笑。 [行，我懂了。分手吧，就这样吧，再也不见了吧，希望以后想起来，你还能记得当年大明湖畔的我。——爱你的柚子] 少年的笑声很低，眼睑下垂，有些漫不经心，骨节分明的手指夹着一根笔，青筋分明，不经意的好看。 迟扬瞧见短信里某句很火的电视剧台词，猜想这位同学应该没少看琼瑶剧。 鬼使神差的，迟扬也回复了对方。 [……啊？我没有吧。] 对方的话很无厘头，也挺有趣。 他……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又回了。 迟扬也觉得自己反应有些奇怪。 他静静地坐在桌前，看着自己回复的内容，漆黑眸底划过一瞬懵然笑意，好像冬日冷感的阳光，有些不真切。 柚子? 不知为何，迟扬脑海里突然冒出一个词——柚子小姐。 只不过顿住刹那，迟扬就又收回视线，权当这只是个小插曲。 十月的霜降，偌大的江城逐渐笼罩着雪景，天地一瞬寂白。 明明冬天才开始，迟扬却开始期待春天。 其实，他不是很喜欢冬天。 只是…… 爱你的柚子？ ——柚子。 不知为何，迟扬又看了眼这两个字，嘴角毫无察觉地微上扬，弧度很小，恍若错觉。 起初，迟扬只是觉得有意思看了一眼，再又多看一眼。 起初，他并未觉得有什么。 也明明一开始，谁也不觉得会有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啦啦啦，我回来啦！霜降的初遇～ 第3章 朋友 2010年10月26日 那一天，我说。 “柚子小姐，你好。” “我是椰子。” “遇见你很开心。” 直到今日，我也很感谢那天的相遇，感谢你选择了我成为你的朋友。 后来的我，不止一次感谢缘分，开始相信命运真的有馈赠。 真的真的，很感谢你出现在我的生命里。 岑攸，遇见你很欢喜。 那是年少的迟扬，难以想象的惊喜。 ——《miss cy》 “造化弄人”在这一刻具象化，岑攸心里悔，尴尬得裹着被子，像只蚕宝宝在床上扭曲蠕动，仿佛每一根头发丝都在叫嚣抓狂。 岑攸自虐般又看了眼短信，闭上眼，又再看了眼…… 是真的。 她发错了短信，对方还继续回了她。 她…… 一来一回，恍若两人互相认识。 但其实—— 岑攸抬眼看向短信上方，发信人那里11个数字汇聚成的陌生号码提醒着她，对方和她素不相识。 第4章 好吧。 岑攸手里攥着手机，长叹一口气，算是坦然接受了现实。 岑攸忽地想起。 她听见身边同学提起过，他们在聊天软件上通过“条件查找”或是“可能认识的人”，还有“写信交笔友”、“贴吧”什么的，认识了一些本市或者其他地方的陌生朋友。 大家素昧平生，却又阴差阳错相识，用着简单又真诚的方式维持联系。 2010年的时候，网络并不算很发达，小灵通的使用也不算很普遍，陌生人和陌生人之间因缘相识的契机也并不多。 像她这样发错短信，然后莫名其妙和对方聊上两句的属实也算是少数。 不知道为什么，可能真是像岑母平日吐槽她的那样，电视剧和小说看多了。戏剧化的开场，岑攸竟也觉得或许这真是一场缘分？ 说不定就是冥冥之中自有注定呢…… 抱着这样的想法，素来性格被动的她，一反常态地冒出一个大胆想法。 岑攸轻凝眉，抿唇思索，手指无意识地抓着被子。 徐徐，她如同壮士慷慨赴死，手指在按键上胡乱摁了通，脑子有点乱嗡嗡的，匆匆扫了眼没有错别字后，或许是怕自己后悔，都没再多看一眼，当即就把短信发出去了。 出弓没有回头箭，饶是先前岑攸有多么的“豪爽”，此刻也不禁觉得丢脸。 对方不会觉得她有病吧。 她将脸埋进枕头里，害怕动静太大吵醒岑母他们，岑攸只能轻轻地发出哼哼唧唧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如同发疯般用脚不停踢着被子，一副“没脸活了”的样子。 乍一看，黑夜中，岑攸有些鬼上身的诡异。 不过消息也已经发出去了，撤回不了，无法改变事实。 岑攸闹腾了会，索性破罐子破摔地闭眼装死，手掌包住手机，冰冰凉凉的外壳触感，提醒着她刚刚的所作所为。 她仿佛是等待铡刀落下的受刑者一般，只等最后一刻的刀落。 闭上眼，世界黑暗一片，五觉不自觉被放大，全身心不受控地注意着手机，紧张又期待它的振动。 [……啊，没有吧。] 岑攸没忍住在脑海里一遍遍回忆着对方的最后一条回信，隔着一条网线，凭借着仅有的几个文字和标点符号，岑攸开始做起语文阅读赏析题，品味句子语气。 少时，岑攸不确定地暗道：应该不是生气吧，瞧着也不是很拒绝和介意的样子？ 岑攸琢磨了半天也没寻出个所以然，倒是因为胡思乱想越来越紧张，掌心都冒出一层汗。 过了许久，岑攸睡意来袭，刚睁开的眼又惺忪合上，迷迷糊糊就要睡着时，手机突地振动一下。 岑攸登时清醒，猛地一个鲤鱼打挺，打开手机，瞧见提示她有一条未读短信时，心脏跳动的速度开始加快。 岑攸深呼吸缓了缓，秉着“早死晚死都得死”的想法，打开短信。 眨眼，再眨眼…… 岑攸：？！ 岑攸不可置信地闭眼又睁眼，重复这动作三次后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是真的。 岑攸：[那什么，先前的短信是我发错了，对不起很抱歉打扰你了……但是，网络姻缘一线牵，不要998，只要一个“好”，便可享受一段来自24k纯金美少女的真挚友情，美女请问你这边觉得怎样呢？] ——[好。] 言简意亥，甚至似乎有点拽拽的感觉，但—— 好……好？ 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吧。 她：只要回复一个“好”。 对方：好。 很好，非常好，没毛病！ 岑攸腾地从床上跳到地上，尽量小动作地激动跺着脚，双手狂打空气地无声嘶喊。 岑攸现在心跳很快，脸也有点烫，不太真实，像是踩在云朵里。 就在刚刚，她问一个陌生网友要不要和她交个朋友，听着就离谱，而更离谱的是对方居然同意了？！ 再看了遍自己的“好友申请”，岑攸无法直视自己。 不仅电视看多了，广告也看多了。 对方没觉得她有病，还同意了，真的是好素质。 交到新朋友，还是网友，岑攸的心情有些奇妙，又很期待。 为了挽回形象，岑攸赶紧补救，仔细斟酌番用词。 岑攸：[姐妹你好，很高兴认识你！我们这应该算是网友？网友的话，大家似乎好像都是叫对方的网名，你想叫什么啊？] 发完，岑攸看了眼时间，快12点了。 今天周一，明天还要上学，觉得对方可能不会回了。 她缩回被子准备睡觉，明早起来再看消息，躺在床上的那一刻，对方回信了。 岑攸迫不及待打开看。 转瞬。 岑攸睡意全无。 [好。但或许不是姐妹，是兄弟？] 兄弟…… 兄弟？！ 不是姐妹！ 对方是男的！ 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个走向是岑攸没想到的。 男的，怎么会变成男的？ 不是姐妹吗？ ……好像对方也确实没说过他是女生，全是她自个儿揣测的。 岑攸仰天长叹。 这都是什么事，老天爷啊。 岑攸瘫在床上，圆溜溜的眼睛瞪大，盯着乌泱泱的天花板发呆。 传统的家庭和学校教育从小告诉岑攸的就是男女有别，异性之间要保持适当距离。 别说异性朋友，岑攸跟班级里的男同学关系都不算熟稔，最熟的男性可能就是她爸和岑浔。 哦，不对，岑浔不算男的，他是狗。 在那个男女交往稍微亲近一点就容易被误会为早恋，学校公开处刑，家长责骂，极易沦为他人茶余饭后闲谈指点的年代，大多数孩子都是岑攸这般的“乖乖女”。 放在人群里平平无奇，却又是万千大众里遵守学校规章制度的普通一员，家长老师眼中听话懂事的“好学生”。 但…… 黑夜能将人的恐惧无限放大，但又能让人徒生胆大，做出一些平常很难做出的，将其归之为“不理智”的事情。 岑攸想了想，只是交个朋友应该也没什么吧？ 人生嘛，总是要有一些大胆尝试的一刻！ 不就是男性朋友嘛。 举头三尺有神明，她坦坦荡荡！ 岑攸翻了个身，又从床上一跃而下，盘坐在地上，没敢开灯，举了盏小台灯，借着微弱的光艰难打字发信息。 [好滴兄弟！你可以叫我柚子，那我该叫你？] 岑攸顺着她名字里的第二个字给自己取的网名就叫“柚子”，身边人有时也会喊她“攸攸”或者“柚子”。 不知是不是岑攸的错觉，几乎是在她发出消息的瞬间，那边就回了，像是一早就编辑好了一样。 [椰子。] 椰子？！ 她柚子，他椰子。 都是水果。 缘分啊！ 岑攸虽有些疑惑，但也没多想，说不定是对方喜欢喝椰汁呢。 就这样因为一次短信乌龙交到一个新朋友，还是陌生网友，这种感觉很神奇，像是吃到一口奶油泡芙，入口即化，却又甜腻美妙。 新朋友，新开始。 岑攸略雀跃。 柚子：[那重新认识一下？] 椰子：[好。] 岑攸发完信息后，心潮澎湃，久久不能平静，还站起来绕房间蹑手蹑脚走了圈。 柚子：[椰子先生你好，我是柚子，很高兴认识你！] 月光落在岑攸兴奋的微泛红的脸庞，她眼睛很大很亮，明眸炯炯似剪水。 “嗡嗡——” 岑攸期待低头。 椰子：[柚子小姐，你好。] 椰子：[我是椰子。] 椰子：[遇见你很开心。] 橘黄的灯光将岑攸的影子拉得长长的，十五岁的少女手舞足蹈地昭示着遇见新朋友的喜悦。 是夜很宁静，月色也很美。 —— 迟扬本以为短信乌龙只是一个小插曲，毕竟在他发完第二条短信后，对方就没再回复。 只是在时隔一天后，迟扬在回复江措的短信时，即将摁下“返回键”，目光蓦地扫向未读短信。 犹豫瞬。 迟扬点进去，空空如也。 垃圾短信都没有。 对方发错短信，自己提醒后不再回复。 很平常，很普通的一件事。 可整整一晚上，迟扬的笔尖停在卷子上，墨水晕成一团，他才惊觉恍惚。 低头看，一字未动。 迟扬抿了抿唇，神情平静，好似一切再正常不过。 收到一条短信，迟扬看似不慌不忙地点开，但在看见是江措问他明天回学校不时，心中意外涌上失落。 转瞬即逝，又清楚真切。 他略敷衍地回了江措，转瞬拉开抽屉，将手机放进去，随即移开目光，继续看着数学题。 盯着盯着，迟扬又不在状态了。 第5章 奇怪，太奇怪。 手机放进去不过两三分钟，迟扬就又打开抽屉，取出来—— 陷入沉默…… 迟扬神情专注，本就好看的侧脸，在半隐半现的月光的勾勒中，下颌锋锐利落。 他指节修长流畅，手指落在按键上，长长的睫毛垂落，凝神认真的模样在灯光下很是赏心悦目。 安静黑夜的一刹响动，迟扬像是早已准备就绪，指关节微曲，目光顿在最新短信处。 [好。] 没有过多犹豫。 因生病带来的些许倦淡散去，瞳眸中漫着碎碎笑意，像是冷沉夜幕中坠落的星芒，明明看起来冷冷淡淡一张脸，扬起的笑却很耀眼。 不是冷声嗤笑，而是眉梢都散发着真实。 比迟扬先反应过来的是他无意识回信的动作。 恰巧，江措又给他发信息问他明早要不要一起去学校。 迟扬：[可以。] 江措：[……你遇见什么好事了？] 迟扬眉梢微扬，转瞬惊讶。 迟扬：[没有吧。] 江措：[呵呵。吧什么吧，咱两穿开叉裤的时候就认识了，你心情好不好我还能不知道，切。] 江措很不屑，迟扬挺黑线。 迟扬：[没有……] 这小子什么时候这么敏感。 江措：[打游戏吗？] 迟扬也没多想：[行。] 迟扬没料到的是，这句话像是点燃了导火线。 江措：[呵呵，我就知道。你自己看看几点了，平常这个点我要是找你打游戏，你都说要睡了，并且对我不屑羞辱，你再看看现在……] 迟扬手一顿。 迟扬：[没有。] 他继续否认。 江措：[把你嘴角的笑容收一收。] 嘴角的弧度登时僵住。 迟扬：…… 迟扬：[明天要上学，睡了。] 江措：[很好，又被我猜中了，开始转移话题。行了行了，明天老时间在你家楼下等你。] 江措也不再多问，迟扬顺势回了个“嗯”，也准备睡觉。 他关掉灯，世界一片黑暗。 只床头手机微弱闪烁着光。 收信人—— 柚子。 2010年的冬天。 十六岁的迟扬遇见了十五岁的岑攸。 ——很高兴认识你，我是柚子。 ——遇见你很开心，我是椰子。 这一天。 柚子和椰子成为了朋友。 【作者有话要说】 复健ing，手速不太稳定，还有点卡文，尽量日更，保底隔日！（一般晚十点） 第4章 分享 2010年11月15日 她好像一只快乐的小鸟，总是能发现很多幸福的瞬间，记录分享。 相比下来，我似乎太过糟糕无趣。 幸运的是，我遇见了柚子小姐。 她说，我听。 这就足够了。 她问我会不会嫌她话很多。 怎么会呢，我很快乐。 能成为柚子小姐快乐的被分享者。 是椰子的荣幸。 也是迟扬的求之不得。 ——《miss cy》 岑攸只猜测两人应该都是高中生，却没想到两人都是一中的。 尤其当对方提到刘海龙的时候，她知道，两人同是在“龙王”领导下的“黑暗”一届。 到最后，岑攸都只能感叹这真的是缘分妙不可言。 “诶诶诶，那边那个男生，给我站好了，嘻嘻哈哈是什么样子。” “五班的，你们班主任呢，全年级就你们班最吵，再吵吵每个人给我写八百字检讨。” “让你们出来跳广播体操是锻炼身体的，不是让你们来聊闲的。跳，给我跳起来，一个个连七八十岁的老头老太太都不如，朝气呢，我要的朝气呢！” …… 江城一中惯例，除高三外，其余年级在每日大课间都要到操场跳广播体操。 而这时，最夺目的风景不是十几岁的少男少女跳着三不像的操，而是教导主任刘海龙。 他穿着黑色运动服，脖子上挂着个哨子，手里举着喇叭，一双瞪得如鹰般让你的小动作无所遁形的眼睛，四处扫射，精神气十足，嗓门中气一吼，全体师生为之颤抖。 岑攸瞥见刘海龙往她们这边过来了，打着转身做动作的幌子，看似随意，实则略慌乱地拍了下蹲在地上偷懒的赵欢。 “快，龙王来了，赶紧起来。” 一中学生私底下对刘海龙的称呼不少，多有调侃意味，男生多喊他“龙哥”，女生则是“龙王”多一点。 “你西游记看多了吧，什么龙……” 赵欢蹲久了脑子有点晕，反应过来后刷一下站好，差点眼前一黑晕过去。 岑攸见机立即将她拉到自己后面挡住，给了赵欢喘息的时间。 顷刻，等刘海龙再走到这附近，瞧见她们认真的模样，满意点头离开。 赵欢听见刘海龙厉声训斥隔壁班躲懒的同学时，吓得“蹭”上前环抱住还在做操的岑攸。 吓她一激灵。 岑攸：“姐妹，你还不装样子做一下，万一等会龙王杀回来就完蛋了。” 赵欢倒是胆大：“嗨，不会的，放心。等会他要忙着给刚咱年级刚获数学省赛一等奖的迟——” 说到一半，岑攸听到新消息正好奇，赵欢却突然顿住。 怎么不说了，刘海龙要给谁颁奖。 迟什么。 岑攸听见赵欢似是小声惊了句“我天”，没等问个清楚，双肩就被赵欢摁住，左转，提下巴，剪刀手与她眼睛平行，45度角凝视斜前方。 “？” “看见了吗？” “看见谁？”岑攸四处张望，操场上清一色穿着校服的学生在做操，要真说有什么不同，也就是多了几个学生会检查纪律的学生。 但这样很正常。 岑攸没懂赵欢为什么这么激动，按在她肩膀上的手都在震动，她挣扎着想逃离。 赵欢干脆握住岑攸的手腕，举起她的胳膊，直直指向不远处明显是学生会的两男生。 “……戴袖章的那两个检查的男生，看见了吗？”赵欢语速稍快。 岑攸瞄了眼，语气无起伏地“嗯”了声。 “你不认识他两吗？”岑攸平静的态度令赵欢些许呆怔，道，“咱年级一班的迟扬和江措诶，你居然不知道？！” 她应该认识吗？ 懵懵然间。 岑攸耳边钻入有女生窸窸窣窣的议论声，灼热的视线扫向慢慢朝这边走过来的两人。 岑攸敏锐地摄取到她们口中谈论的名字，赫然就是赵欢口中，他们年级的名人，也可以说是“双子星”。 ——迟扬、江措。 岑攸低头咬唇，认真思索片刻：“是那个年级第一，作文写得很好的迟扬？” 一班和七班是同一个语文老师，岑攸记得每次考试完老师讲作文，都会给大家打印讲解优秀范文。 岑攸记得每一次都有一个叫迟扬的同学的作文，字写得很好看，铮铮利落，落笔遒劲大气，给人的印象很深刻。 赵欢：…… 重点是这个吗？ 岑攸比较内敛，除了在熟悉的朋友面前相对活泼，平日里也不太会主动和别人搭话，文文静静，可真要和她聊天又能感觉不错。成绩在年级中上游，偶尔超常发挥还能挤上前面，老师和同学又都对她还挺有印象。 岑攸也就和本班的学生比较熟，外班的同学别说认识的，听过名字的都没几个。 “江措啊，就那个校篮球队的队长，打篮球贼拉帅，每次体育课一堆女生跑去看他篮球赛，还给他送水，人气很高，前段时间我们和实验中学的篮球赛，就是他最后一个关键的投篮三分，让我们学校绝地反胜！” 岑攸看了眼赵欢指的左边那个男生，个子很高，额前没有碎发遮挡，冷冷的天还似反骨地将袖子卷起，露出一小截胳膊，肌肉线条流畅，用笔唰唰在本上记着各班级纪律情况，眉骨肆意，浑身散发着朝阳般热烈的少年气。 岑攸咂了咂舌。 “迟扬，这名我不信你没听说过。”赵欢一脸笃定，“进校以来就蝉联第一的宝座，他的照片在光荣榜就没下去过。竞赛也牛，等会龙王就是要给他颁奖，省赛第一，晋级国赛，听说国赛评委组的老师也很看好他！成绩好，长得也好看，老天爷真是不公平，就是好像话有点少？高冷沉默型学霸？” 赵欢碎碎念得沉浸，到后面有些自说自话。 副校长在进行长达十多分钟的工作总结讲话后终于结束，台下学生没忍住有些躁动，窃窃私语，微吵闹。 岑攸挪开目光，正要看向江措身旁的迟扬，耳边就响起刘海龙透过话筒传遍操场的响亮声音。 “迟扬，上来领奖了。” 刘海龙朝他招了招手。 迟扬背对着岑攸，听见刘海龙叫他的名字，他转身往台上跑去。 第6章 蓝天白云，风声飘扬，冬日的暖阳正好。 少年身上穿着最普通不过的校服，蓝黑色的外套，黑裤子，半张侧脸棱角分明，依稀可见削瘦的下颔线。他一往无前地跑着，额前的黑发有些乱，风灌进他的衣料边角，仿佛有股天然的少年意气。 她有些轻度近视，只模糊瞧见少年俊朗清越的廓形。 那一瞬间。 莫名的。 有一种—— 起风了的感觉。 迟扬站在中间，俯身低头，金色的奖牌荣誉彰显于少年胸前，对着镜头和台下一道道注视的目光，神态稀松平常，笑容礼貌，唇边透着似有若无的笑。 向来严肃的刘海龙罕见地笑得如同一只花孔雀，旁边的校长看着也十分和蔼。 岑攸抬眼盯着台中间拉着的巨大横幅，鲜红夺目。 ——恭喜迟扬同学获得省级数学竞赛一等奖。 学生时代的大多数人对学习成绩好的学生，或多或少都有一种敬佩的心情。 更别说这种考试文化分又高，还能拿竞赛大奖的超级学霸。 岑攸对这种级别的学神，除了钦佩就是羡慕。 当一个人优秀到一种别人只能瞻仰的地步时，你的心里更多的只剩下仰望。 幻想着有一天自己也能成为这样的人，成为人人艳羡的对象。 年少时的迟扬就是那般朗若清风的少年，如同天边高挂的一轮弦月，名副其实的天之骄子。 他身上有着沉稳的谦恭温和，也有着少年的不可一世。 少年时的他在鲜花和掌声的簇拥中也曾桀骜轻狂，以为这世间的许多皆是可得，随意又无谓。 却忘记这世上还有一个词。 ——求之不得。 岑攸收回目光的瞬，视线无意落在三人中间的迟扬身上。 这一次，岑攸看清了正脸。 站在两位成年男性的中间，迟扬的身姿依旧挺拔，甚至毫不逊色地多了几分少年的凛冽，居高临下地拿着话筒发言，不紧不慢地出声。 “大家好，我是高一一班的迟扬。” 很简单且普通的一句开场白，声音却意外地好听。 迟扬喉结滚动，吐出的字音清朗又低沉，撩起眼皮看了眼台下，似是随意又像是刻意在人群中寻找什么。 顿时引起一阵骚动，但在刘海龙的眼刀攻击下，又很快恢复安静。 平心而论，岑攸私以为，迟扬比江措更好看一点。 至少，声控的她挺喜欢迟扬的声音。 岑攸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顷刻间，隔着茫茫人群，两人的目光似有交汇，但又都没在意地挪开。 只是倏地。 岑攸想到，她和椰子会不会其实也已经在校园里擦肩而过，无意目视过许多次，可又谁都不知道。 岑攸装模作样地搓手跺脚哈了哈气，随即自然地将手放进口袋，握住里面的手机。 学校抓得严，大家私底下带了手机在白天的时候也只敢偷摸放在衣兜里。 岑攸虽然也胆大地把手机带在身上了，但还是不太敢过多在外面用。 手机关机了，岑攸也不知道椰子有没有给她发信息。 岑攸也没想到，两人竟然在谁也没暴露自己的真实信息，披着一层所谓神秘外纱的情况下，就凭借每天学校和生活里的一些琐事趣事，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聊了快半个月。 虽然，大多数时候都是岑攸在说。 岑攸这人就是一旦稍微熟了，或是聊着聊着就很容易不受控地话唠，莫名其妙就可以聊很久。 岑攸也尝试过控制自己，然而成效不佳。 曾几何时，赵欢对她的“高冷”滤镜，一度崩碎的天崩地裂。 其实岑攸说的也都是些可有可无的小事。 考试进步了，食堂哪个窗口的阿姨人很好，门卫大叔养的小土狗很可爱，校园里的猫猫们又在互相打架…… 岑攸话密，常常一下发许多条消息，而对方主动说的时候就没那么多，回复的话也比较简短。 起初，岑攸以为他是有点介意或不耐烦，只是不太好意思说出来。 岑攸鼓起勇气主动问他是不是觉得她话太多，有些烦，如果是这样，她会注意改正。 岑攸还记得，那一次，对方回复得很快。 文字也是第一次那么长。 椰子：[没有也不会嫌你烦，是我话比较少，也害怕说错话让你介意。我很喜欢听你分享这些快乐的日常，是我平常都会忽略掉的瞬间，谢谢你帮我记录，我很开心。] 椰子：[能成为你的倾听者，很幸运，应该是我谢谢你。] 椰子：[造成误会，让你自我怀疑很抱歉，这是我的疏忽，以后不会这样了，我一定改正。] 椰子：[所以，柚子小姐可以再给我一次继续和你成为朋友的机会吗？] 对方态度会那么郑重诚恳是岑攸没想到的，其实也只是一件小事，没什么的。 但被重视和尊重的感觉，却让岑攸意外触动。 为了向她证明他真的不是嫌她烦，他表示他会努力多做分享者，并且一定会回消息。 后来，岑攸发现。 这人岂止是会回，是每条都回。 或许是真的怕她多想，也是他真的不介意，只是话比较少。 哪怕岑攸发一句“哈哈哈”，他都会回复。 柚子：[哈哈哈。] 椰子：[哈。] 柚子：[那只橘猫真的很可爱。] 椰子：[可爱。] 柚子：[嗯嗯。] 椰子：[好。] …… 可以说是—— 句句有回响。 最后一项流动红旗颁布环节结束，刘海龙便宣布散会。 赵欢迫不及待地挽着岑攸的胳膊，在她还没反应过来时，拉着她从班级后面逆向混到二班的队伍里，有意无意地往一班靠。 岑攸疑惑地抬起头，就看见迟扬和江措站在她们前面，中间就隔了两三个同学。 她惊讶地扭头看着赵欢，却瞧见她直勾勾盯着江措看，笑得挺开心。 四周都是岑攸不认识的二班和三班学生，混进别人班的队伍，被他们疑惑打量，岑攸有点尴尬地想逃。 岑攸压低声音，拽着赵欢的胳膊想走：“你干嘛？走了。” 赵欢视若无睹，无所谓地拉着岑攸继续往前挤，离两人越来越近。 不断拉紧的距离，岑攸甚至能清楚地看见迟扬凛冽漆黑的双眸，懒懒撩起眼皮，看了两人一瞬，可能以为两人是路过的同学。 他嘴角还挂着笑，又似是完全出于礼貌，深邃的眼眸浅浅淡淡，分明的温柔感，眼底却满是漫不经心。 赵欢：“听听他们在说什么，马上就走。” 岑攸还想催促，却又无可奈何。 身后响起江措的声音。 “行啊你小子，刚拿奖就这么屌，居然敢光明正大地看手机，你是在回短信？谁啊谁啊？我发现你最近好像经常盯着短信看。” “什么玩意，校园里猫那么多，我怎么知道你说的哪个，你不是对猫毛过敏吗？行行行，我帮你问问行了吧。” “今天中午吃食堂呗，你上次说的那个新窗口味道还真不错，真是奇了怪。” 江措的话几乎没断过，迟扬只要说一句，他就能顺着扯n句。 岑攸汗颜，这人还真是像他外表看起来的那样，很阳光开朗。 而迟扬，似乎是截然相反的高冷话少。 一冷一热，这两人能成为好朋友，还真挺互补。 岑攸最后还是没顾赵欢的不情愿，卯足了力气把她拉走了。 走到两人前面时。 岑攸无意瞥见迟扬的手指移动在按键上编辑文字，少年垂下眼睑，长长的睫毛浓密，眼神专注，修长的手指在阳光照耀下，冷白感倍显，格外吸引人眼。 她不由感叹，年级第一就是不一样，都敢这么明面地把手机拿出来用。 也不知道是得多重要的消息才这么着急。 见此。 岑攸也不禁将一只手放进兜里，长按关机键开机。 几乎是瞬间，手机振动不停。 岑攸跑到厕所看消息。 意外又不惊讶。 扫到她昨晚发的最后一条消息。 柚子：[来自柚子的今日分享完毕，期待椰子先生的明日分享。] 椰子：[好。] 缓缓，又把目光往下移。 椰子：[柚子小姐早上好。] 椰子：[下面开始椰子的今日分享，请柚子小姐收看。] 岑攸心倏地软了下，异样感快到难以察觉，她眼里漾着无意识的笑。 回道。 柚子：[好的。] 第5章 新年 2011年2月20日 江措问我，想不想见你。 那一刻，我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有些愣住。 可当消息发出的瞬间，我竟忍不住在脑海里描绘你的模样，猜想我们见面的场景。 第7章 请柚子小姐允许我的冒昧。 我画了一幅你的画，虽然没有正脸。 但我觉得。 只要是你。 可以是任何模样。 不过。 我忽然有些期待我们见面的那一天。 新的一年，不知道你可不可以给我一个机会见到你。 迟扬的新年愿望。 希望今年，能见到柚子小姐。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 柚子小姐在新的一年也快乐幸运。 ——《miss cy》 冬日漫长，新年更迭。 2010年的冬天与往年也并无两样，繁忙的一学期后，度过期末考就迎来了寒假。 只是在今年。 一条又一条短信中，一天又一天的联络中，有什么又在悄然变化，滋长萌芽。 2011年1月1日00时00分。 跨年夜春晚。 “三，二，一！” 跨年倒计时结束的同一刻，窗外也绽放烂漫的烟花，短短刹那，火树银花笼罩漆黑夜幕，似有无限星空散落。 “嗡嗡——” 椰子：[2011好，新年快乐，柚子小姐。] 即使岑攸提前一分钟编辑好新年祝贺短信，等零点一到就点击发送，却还是晚了对方一步。 柚子：[新年快乐，椰子先生。] 新的一年，柚子和椰子成了很好的朋友。 春节期间，岑家父母照例带着姐弟两走亲拜访，热热闹闹的新年就这样，在眨眼间，在烟火炮竹声中倏然而逝。 赵欢过年跟着爸妈回乡下爷爷奶奶家去了，岑攸和她多是通过短信联系。 一来二往，岑攸猛地发现，新的一年里，和她短信聊天最多的人居然是椰子先生。 两人在过年期间也几乎保持每天一聊的频率，明明都是些可有若无的内容，却又好似都乐此不疲。 椰子：[隔壁奶奶家养的橘猫。] 椰子：[/图片。] 照片里。 圆滚滚的狸花猫懒洋洋躺在摇椅上打盹，尾巴绕成一圈搭在白白的肚皮上，阳光透过绿荫洒在它身上，浑身冒着舒适安逸感。 岑攸的注意力却鬼使神差地落在那只挼着橘猫翻滚的肚皮的手。 少年的手很大，白皙修长，骨节突出，手指懒懒搭在橘猫身上轻轻敲动，圆润的指甲盖在阳光下微微发光，拓下的阴翳中隐约可见手背淡淡的青色纹路，勾勒着令人心动的弧度。 岑攸不禁怔愣地看得有些入迷。 她想，这双手要是弹钢琴一定会很赏心悦目。 手和音乐都是艺术品。 “岑攸，你干嘛呢，对着手机笑得一脸花痴，看帅哥思春呢？” 岑浔正在打游戏，抬头看见岑攸盯着手机发呆，笑得还一脸……荡漾。 他目露狐疑。 “……啊？”岑攸慢半拍回过神，下意识否认道：“没啊，我看赵欢的信息呢。” 岑浔翻了个白眼，明显没信。 临了，还不忘损上一句：“就你这样，思肯定也是单相思，哪个帅哥能看上你。” 姐弟两向来都是三天一小吵，天天无时不闹。 岑攸听见这话，顿时羞怒，抄起背后垫着的靠枕就朝他扔过去。 一击必中。 岑浔捂着脑袋，夸张地哇哇叫。 岑攸也不甘示弱地站起，故作凶狠地瞪着他。 哪知岑攸还没做什么，岑浔就开始嗷嗷喊“妈”。 “妈，快来看啊，岑攸打人了，妈，妈。” 岑浔声音很大，高亢激愤，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岑母忙着打麻将，眼神都没给他一个。 “行了行了，大过年的闹什么，你别去惹你姐不就行了，都去写作业去。”岑母悠悠道，“糊了。” 岑浔：…… 他不想写作业。 岑攸懒得和他计较，阴阳怪气地对着他假笑瞬，随即回房间得个清净。 等关上门，岑攸躺在床上，双手举起手机，抬眼向上盯着。 仍是先前的那条短信。 她本想看看猫猫，可爱的事物愉悦心情，却没想到最后，注意力都被那只手夺去。 岑攸看着看着，再回过神，竟然已经过去五分钟。 岑攸：…… 她好像一个好色的变态。 人和她分享猫，她居然在这盯着人家手看。 道德告诉岑攸，她这样不好，但是…… 再看一眼，就一眼。 美好的事物就是让人欣赏的，她这是在陶冶情操，感受美。 岑攸很快就自我洗脑成功，心安理得地欣赏起猫（手）。 缓缓。 岑攸也不由张开自己的手。 窗外的阳光折射进屋内，摆动的手臂在墙上形成一道阴影，光穿过指缝，五指敲动，仿佛弹奏着光的韵律。 嘀嗒嘀嗒，悠扬美好。 可能是寒假有些吃多长胖了，原先瘦长的手指多了几分可爱的肉感，皮肤不是很白但也不黑，指甲干净又圆莹。 应该……也算还行吧。 岑攸的目光无意识移到那张照片上，徐徐又往上挪。 从他的手掌又看向自己的。 他的手指很好看，掌背宽大。 相比之下。 她的手，好像有点小。 岑攸不自觉地想，对方可能还真是个大帅哥。 而且是个很优秀的帅哥。 有礼貌，讲话温温和和，言出必行，很真诚，很尊重人。 感觉家教很好，性格也很不错。 手还这么好看，估计颜值也不低。 对，还是个学霸。 岑攸有一次随口抱怨了句周考数学最后一道大题一问都做不出来。 没过一会，对方就给她拍了一张写在草稿纸上的解题过程。 思路清晰，解题规范，字也不错，似乎还有点眼熟。 岑攸是既心疼一条彩信的钱，又佩服对方真把数学最后一道大题做出来了。 不过他好像还挺喜欢给岑攸发彩信的。 猫猫的照片，公园一角，雨后的彩虹，浪漫的晚霞…… 很简单，但又美好。 随处可见中，似是嗅到蔷薇的美。 但彩信分享多了。 岑攸姑且对他的印象又多了一个，零花钱不少。 至少她是不敢这么发，一条彩信她都得犹豫不决许久，最近这么发短信聊天快乐是快乐，话费账单也是真不敢给岑母看。 岑攸的小金库都快不保。 不过。 岑攸仔细回想了下学校里的男生，一中不缺学霸，自然也不差长得好看的帅哥。 只是…… 或许是岑攸的交际面有点窄，她光是想了想班级里那些男生，都觉得一言难尽，实在是无法对号入座。 一中还真有这么厉害一哥们? 长相好，学习好，性格也好。 岑攸琢磨半天，都没想到这么一个人。 正巧赵欢发来短信，激动地和她分享她今天去书店买漫画，遇见了江措。 赵欢：[啊啊啊你猜我刚刚遇见了谁！江措啊江措！他笑起来真的很像流川枫啊。他旁边还有一个戴口罩的男生，看着也很帅……] 赵欢：[等等，好像是迟扬，戴口罩可能感冒了?一下遇见两个校草，我天我这是什么运气，太欧了。] 赵欢：[我早上还跟你说我昨晚梦见江措给我表白，今天我就碰见他了，这都是缘分啊！怎么办怎么办岑攸，我连我两孩子的名都想好了。] …… 岑攸：…… 2011年的时候，言情小说和偶像剧在女生中风靡一时，赵欢则是迷上漫画，尤其是《灌篮高手》里的流川枫。 赵欢为什么会喜欢上江措呢？ 或许是少女时代的心动刹那。 年少时不能遇见太惊艳的人。 否则，心动就是一整个青春。 学生时代的江措，校篮球队队长，篮球打得好，成绩年级前列，父母从商家境优渥。再加上性格开朗，阳光帅气，球场上自信飞扬的身姿，总能惹来无数尖叫，是个骄阳般炽热的男孩。 这样的少年很难不让少女动心，成为女孩年少的暗恋对象。 只听见对方的名字，看见他的侧脸，就会忍不住欣喜万分。 一笔一划地在日记本上，欢喜激动地写下他的名字。 ——江，措。 赵欢暗恋的男孩，她的青春，她少女时代所有的酸涩甜蜜。 那个只要提及便忍不住一次次怦然心动的名字。 可岑攸感觉，按赵欢这个状态发展下去，很有可能暗恋变明恋。 至于能不能成功，那谁又知道呢。 岑攸：[姐妹，你冷静一点，注意一下形象。江措他……都还不认识你。] 岑攸还是选择委婉提醒，以免赵欢现在一个冲动，之后后悔莫及。 赵欢：[放心，我有分寸的。来来来，给你看看帅哥嘻嘻嘻。不得不说，我孩子他爸和他爸的朋友这颜值真高嘿嘿。] 第8章 岑攸：[……你清醒清醒，真的。] 回答她的是赵欢发过来的图片。 赵欢：[/图片。] 复古风的书店外，江措上身套着美式运动装，额头绑着一条印有英文字母的黑色发带，单指转着篮球，得心应手，松散随意。 他笑起来任情恣性，即使在二月的冬季，他身上也燃烧着如夏日般的热烈。 也不能说情人眼里出西施，过分美化心上人。 江措确实好看，无法否认。 不过，他旁边的迟扬同样也不遑多让。 江措另一只胳膊随意搭在迟扬肩上。 他就那样站在那，高高瘦瘦的，戴着口罩，沉默地敛着眸，中长款的黑色羽绒服穿在他身上也修整利落，身廓清越挺拔，双手闲懒地放在兜里。 冬日的阳光，灿烂又不过分灼眼。 金色的日光映在他脸上，碎发微遮住一双眸，半隐若现高挺的鼻梁，眼睑垂下，清瘦又疏离，站在那里就好像漫画里走出来的男主。 不知江措跟他说了什么，原本安静的人，似乎心情变得不错，漆黑的瞳眸里也勾起淡淡笑意，多了些自然的温柔感。 岑攸啧啧感叹。 这样的帅哥瞧一瞧就好，反正也不可能是她的。 赵欢显然是心情很不平静，隔了会直接给岑攸打来电话，在那头吱呀乱叫，如同一个怀春少女。 岑攸半天插不上一句话，感受到赵欢的雀跃，她干脆也不打断，只安静地倾听她诉说着少女心事。 挂断前。 本来大大咧咧的赵欢突然低了声音，细听似还有几分不自信和犹豫。 “岑攸，你说我能不能追到江措？他会不会……喜欢我啊？” 在岑攸的印象里，赵欢一直是没心没肺的形象，永远活泼向阳。 可是这会儿，听到她语气里的失落，夹杂的那丝似有若无的自卑。 她蓦地心疼，声音很轻，像哄小孩般：“会的，我们欢欢多优秀的小姑娘。他要是不喜欢，那是他没眼光。” 赵欢似是受到鼓舞，重新恢复活力：“好！我就不信高中三年我都还追不上他！我美少女欢高低让江措这小子尝尝爱情的苦。” 赵欢哼着欢快的尾音嗖一下挂断电话，岑攸无奈地摇头。 彼时的她以为赵欢对江措不过只是一时兴起，追着追着受了挫可能就算了。 毕竟谁能真地喜欢别人三五年。 还是暗恋。 可岑攸没想到。 暗恋如风，酸涩又热枕，欢喜交加，一年又一年，伴随两人的青春年少，成了刻在心底的难忘。 待多年后，回首往事。 原来故事的一开始，我们就已是戏中人。 再低头看手机的时候，岑攸才发现自己刚刚光顾着看图片，都没回复椰子。 岑攸慌里慌张编辑短信。 忽地手机又收到一条新来信。 是移动公司发的。 [尊敬的客户您好，截至2011年2月20日13时14分，您的手机即将欠费停机，请您及时充值。] 岑攸：…… 她的压岁钱不保了。 在手机即将停机的前一刻，岑攸半开玩笑地给椰子发了条信息。 柚子：[椰子先生该不会是移动公司派来的卧底吧，鄙人短信发太多要欠费停机了，我先去营业厅给咱两的友谊续个费，拜。] 祸不单行，好巧不巧。 短信成功发出的瞬间，岑攸的手机也刚好没电自动关机。 岑攸：…… 半小时后，给手机充好电的岑攸借口出门扔垃圾，随即风风火火跑向小区外的营业厅。 从兜里掏出一个印着“新年快乐”四个大字的红包纸。 她小心翼翼地取出里面放着的一张崭新二十元。 岑攸姐弟两的零花钱到手还没捂热乎，就被岑母收走了，美名其约替他们代为保管。 这是她奶奶昨天偷塞她口袋里的零花钱。 岑攸肉疼地将钱递出去，“充二十元话费，谢……” “谢谢”还没说全，岑攸的手机又收到来信提醒。 递钱的手顿在半空中，店员催促着问她到底充不充。 岑攸愣怔地抬起头，缓了缓，摇头说：”不……不了，谢谢。 她转过身，背后是店员疑惑的声音，而岑攸同样处在震惊中。 就在刚刚，她收到两条短信。 第一条。 [您好，您的手机账户已成功充值100元，您目前的话费余额为99.96元。] 第二条。 未知名：[话费充错了，不用还了，你用吧。] 岑攸：?！ 她没话费了，然后刚好就有人充错话费了?还让她不用还自己用？ 还是一百块诶，岑母留给她的压岁钱也才一百。 她这运气……也忒好了吧。 突如其来的好运和惊喜砸得岑攸有点晕，她活了十几年，第一次在金钱上这么好运，充错话费不用还这样的好事也能轮到她？ 想了想，岑攸在给对方回了条“谢谢，新年快乐”后，也欣然接受。 幸运之神眷顾，岑攸忍不住想分享。 柚子：[我和你说，我真的太幸运了，我刚刚收到了一笔一百块的话费！对方充错了说不用还让我用，好开心！] 椰子：[好，今天是幸运的柚子小姐。] —— 另一边。 迟扬坐在电脑前，在q｜q上和江措聊天。 迟扬：[谢了。] 江措：[嗨，小事。不过，你给她充发费就充，干嘛还要让我帮你发条充错的短信，多此一举。] ——“我真的太幸运了，好开心。” 迟扬唇畔扬起笑，很淡又真实。 [幸运的眷顾更让人快乐。] 江措：不理解但我尊重。 [对了，你过敏好没有?] 迟扬：[差不多了。] 江措：[你说说你，对猫过敏还天天跑去跟它打好关系，摸它干什么，你这是自己给自己找罪受。] 迟扬没反驳，只是在看到对方那条“哇，很可爱的猫，好喜欢”。 他的眉眼渐渐温柔，略苍白的唇也多了几分满足的笑。 眼见着江措又要开始叨唠，迟扬找了个话题打断。 江措：[啧。不过那女孩挺有意思的，还回了条短信和我说谢谢，祝我新年快乐。] 迟扬凝眉一挑，面上平静不显，黑眸却一动不动地盯着江措发的最新消息，食指状似随意地搭在鼠标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懒怠地靠在舒软的电竞椅背上。 灯光下，他的眼神平淡，恍若未曾掀起半分涟漪，并无什么异常。 半晌。 他抿了抿唇，长长的睫毛扑动，眨眼又顿住，像是闪烁着微光的黑曜石，漆黑又明亮。 迟扬：[不打了，家里停电了睡觉了。] 江措：[……咱两隔壁小区，同一个供电公司，你要不要这么敷衍。] 江措：[？？？等等，我靠，江措你不会在介意她和我说新年快乐吧？！我艹，震惊我一百年，迟扬你哈哈哈！] 迟扬：…… [没有。] 江措：[哈哈哈。] 电脑聊天界面，江措的“哈哈哈”刷屏。 迟扬略烦躁地抬手扶额，眉骨硬挺，眼底闪过一丝羞恼，耳后泛起淡淡的薄红。 [闭嘴。] 江措：[哈哈哈行不笑你了。不过说真的，你不想见见她吗？你不觉得你……] 江措说到一半忽然停住，不是他直爽的风格。 迟扬：[我怎么了？] 江措：[你对她挺不一样的。] 还有半句话江措没说出来。 ——不像是简单地对关系好的网友。 最近他发现迟扬明显经常盯着手机短信笑或者发呆，他好几次偷瞄了眼，是一个备注为“柚子小姐”的人。 应该就是迟扬提到过的那个发错短信，后来成为网友的女生。 时不时盯着短信秒回，替对方充话费都会考虑周全，时刻关注对方情绪。 这可不是普通地对待素未见面的网友的态度。 至少，他和迟扬认识这么久，都不会说这么注意彼此。 你不想见见她吗？ 你对她挺不一样的。 迟扬没回复，无意识拨动键盘。 江措见那边迟迟未有动静，正想着要不要再问一下。 迟扬：[有机会吧。] 江措不屑地“切”了声，知道他是在回复自己的第一个问题。 这不就是想吗？ 见气氛有些不对，江措半调侃道。 [你是不是担心见面了，她长得不好看，心里会失落？] 迟扬回复很快。 [女孩子生来就漂亮得不讲道理。] 江措：[？] 末了，迟扬又补道。 [况且，无论其他，她是柚子小姐，足矣。] 江措咂舌：[你小子就是平常话太少，不然怎么会到现在都没个对象。] 第9章 迟扬不置可否，轻敲键盘，短短几个字，嘲讽十足。 [你话多，你有？] [……] 迟扬：[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不要早恋。睡了。] 江措在那头翻了个白眼。 得。 你爱学习，你最正经。 希望你以后也这样。 [等等，下学期文理分科你是学理吧。] 迟扬：[嗯。] 江城一中的文理分科在高一下学期，迟扬虽然文理都不错，但由于数学竞赛和理科太过突出。 学理是毋庸置疑。 关掉电脑。 迟扬目光深深。 椰子：[下学期，你学文还是学理？] 柚子：[理科，怎么了？] 明明只是随口一问，但看见对方的回复，迟扬却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好像胸口有团堵住的棉花，在这一刻，散开轻松。 椰子：[没什么。就是挺巧，我也学理。] 挺巧。 挺好。 睡前。 他鬼使神差地取出铅笔和素描纸，没开灯，借着月光，坐在桌前。 静谧的房间，只能听见少年画笔在纸上的沙沙声，很轻很轻，似勾绘的不是线条，而是珍贵。 很久。 少年终于放下笔，他神色淡又专注地盯着画纸。 女孩扎着马尾，穿着简单的校服，蹲在路旁，面前有一只小猫。 寥寥几笔，没有正脸，只是大概廓形。 线条冷硬，但又透着说不出的温情。 只是。 当迟扬下意识将这张素描放进画本，藏在中间时。 他心跳有瞬间加速，如同做贼心虚般的猛烈，仿佛全身血液在沸腾，他不由屏住呼吸。 月夜寒光落在他的肩头，他俯身低头，风吹过，画纸乱飞。 最终，停在夹在中间的那张画纸。 那一刻。 他的世界似乎也按下暂停键，他只能清晰地听见自己乱了的心跳。 他静静地看着画纸上的女孩。 他想。 江措说得对。 好像……真的不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女孩子生来就漂亮得不讲道理。——林鹤连 第6章 欢喜 2011年5月5日 那天，航迹云划破天际。 夏日浓荫里，你伸出手，笑着问我。 “同学，可以接一下我吗？” 那一幕，成了我藏在心底小心翼翼，又最珍贵的回忆。 自此以后，年少的心动一发不可收拾。 我的青春，再也离不开你。 你的名字，成了我青春最大的秘密。 岑攸。 cy。 ——《miss cy》 高一下文理分科。 岑攸文理成绩相差无几。 她本也无所谓，文理皆可。 但可能是因为更喜欢语文些，岑攸在岑母询问她选科想法时，流露出文科也不错的想法。 临到寒假尾，岑母开始每日有意无意地语重心长地劝她还是学理好。 不知为何，听到岑母那句“你还小，不懂这些，要听话选理，爸妈不会害你” 。 明明也没什么，语气也很正常。 但许是青春期的那丝逆反因子作祟，岑攸故意唱反调说她现在挺想学文。 寒假的最后几天，岑家的饭桌上，岑父和岑浔是大气不敢出，时刻提心吊胆害怕自己连呼吸都是错误。 家庭气氛凝固，母女两半冷战，父子两如履薄冰。 岑攸也没想到事情会演变成这样，她也有些后悔，有心弥补，但又微扭捏，羞于先一步开口。 内心纠结揣着事，岑攸情绪不高，回消息也断断续续。 察觉不对，对方试探道。 [是遇见了什么不开心的事？] 岑攸抱着枕头，撇嘴。 两人虽是网友，但日常聊天相处却很和谐，甚至有时候岑攸会产生一种对方有意在纵容她的错觉。 普普通通的一句关心，明明对方和这事也没关系。 岑攸就是不由自主地，似是撒气般，没头没脑地发送一条短信过去。 [好烦，不想学理了，我偏要学文。] 随后。 她像是闹脾气的小孩子，手机关机扔进书包最里层。 翻身捂住耳朵，将脸埋进枕头，柔软的枕头很快有一处凹陷。 世界安静，似有若无的电流声，清楚可闻她的心跳声。 “咚咚咚——” 犹豫半天，不适感积在胸口，随着心跳上下起伏，心情反而更烦躁了，久久难以平静。 开学前一晚。 岑母和岑父商量，问问周围的同事，以后孩子要是学文，大学和专业可以选些什么。 岑父在单位上班，同事家的孩子差不多都是学理：“谁家孩子学文？我得想想。” 岑母没好气地拍了下岑父的肩膀：“想什么想，去问啊，自家女儿未来这么重要的事你也不知道上心。” 岑父瞬间讨好地憨笑：“重要重要。其实，女儿要是喜欢文科就让她学吧，人一辈子就这么短，难得开心。” 岑母瞪了他一眼，“呵，就你们父子两是好人，我凶神恶煞不讲理。” 岑父见状，扮起丑，看起来很是滑稽：“来，笑一笑嘛。你看看你这一天天板着脸，咱家什么时候才能晴天。” 岑母看似还在生气，但经岑父这么一闹，脸上的神色也松动不少。 岑攸站在门后，看见这一切，她心里忽地也很不好受，抿唇不语。 她走出房间，眼神乱扫，声音有些低，也不知道是在跟谁说话。 “学理也挺好的。” 开学后。 五班被划分为理科班，不出意外岑攸和赵欢会继续一起留在五班学理。 第二节课大课间。 岑攸帮班长送选科表到办公室，刚到门口，还没走进去。 岑攸就听见刘海龙熟悉的大嗓门，只是这会，他的语气中充满惊讶和不解。 “迟扬，你怎么会要学文呢？” 迟扬学文？ 如果这句话是别人告诉岑攸的，那么她一定会觉得对方是在开玩笑。 那可是迟扬。 年级第一，数学竞赛金奖，理科拔尖的学霸。 这样的人，仿佛注定就是要学理。 不然，总不由给人一种浪费好苗子的感觉。 不怪刘海龙这么激动，她也疑惑又震惊。 岑攸忍不住放慢动作，好奇地竖着耳朵听着那边的动静。 刘海龙谆谆劝了多久，迟扬就沉默多久。 转身离开时。 门口响起一道铿然的男声。 “报告。” 刘海龙没抬头，道：“进来。” 两人擦肩而过，岑攸下意识抬头看了眼。 是江措。 他喘着气，俊逸的脸带着运动过后的红，碎发微乱，像是一路跑过来的。 身后，是刘海龙苦口婆心地劝迟扬学理，他站在一旁，背挺得笔直，单手托着腕骨倦懒地交放在背后，松散的校服搭在身上，隐约可见清瘦的肩背。 他俯身倾听教诲，却又一声不吭，平淡的眼眸里是意外的坚定。 走出去时。 她看见刘海龙气得直拍桌子，江措则是笑呵呵地在两人中间调和，一只手悄悄挪到迟扬背后拍了拍他，暗示意味十足。 “没没没，迟扬是一下子没想明白，他肯定学理啊是不是。” 而迟扬则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安静半天忽地不咸不淡冒出句：“学文也挺好的。” 眼见气氛不对，岑攸也没什么看热闹的心思，脚底加快速度离开了。 直到中午，岑攸在书包里找饭卡的时候，才在隔层的最下面发现被遗忘的手机。 手机关上机，屏幕黑漆一片，躺在角落她许久没发现，乍然生出种被丢弃的可怜感。 给手机开机。 岑攸习惯性地点进短信，果然有一条未读短信。 椰子：[好，那就学文。] 门口是赵欢催促她去食堂的声音。 岑攸以为对方只是单纯安慰自己，也没多想。 回了条“还是学理了”，就又匆匆将手机放进书包。 “来了。” 两人牵着手奔向食堂。 要下楼梯时，赵欢猛地将岑攸拽住调转个方向。 赵欢按捺住雀跃，道：“从这边走，江措在那边。” 岑攸：…… 赵欢佯装平静，可挽着岑攸的力气实在是又紧又重。 她略吃痛，无奈至极。 赵欢想看又不敢看，投出望过去的视线不超过三秒，似是随意扫着四处的风景，却又都在最后有意落在站在楼道的江措上。 还想多看一会，又担心对方发现，忸怩得她耳根红透，手上力气更重，心脏扑扑乱跳。 “怎么办岑攸，我好紧张。” 岑攸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说出来的话很干白又略直接：“……别紧张，放心，他又没看你。” 第10章 赵欢：…… 莫名有些心堵是怎么回事。 对于赵欢这种偷看对方，既想他发现又害怕对方真地注意到自己的心理不太懂，但是谁叫是自己的亲姐妹。 岑攸只好乖乖扮演工具人，陪她故作镇定，给她勇气和望向的机会。 江措双手环抱在胸前，站在迟扬对面，端得是副吊儿郎当不着调的样，语气半调侃半嘲讽。 “哟，这不是咱年级第一的迟扬嘛，怎么大中午不去吃饭，搁这儿罚站呢。哦，原来是跟主任吵架，我心坚定地要去学文。” 不得不说，江措的话是有些损。 赵欢还在吸收江措话里的信息，有些没明白过来。 而刚刚经历过办公室插曲的岑攸则是不免有些惊讶地瞥向迟扬。 他居然还是要学文，还被主任罚站了。 这是有多热爱文科…… 二月底的江城，学校里的暖气仍开着，室内温暖，学生的着装也不复冬日般臃肿。 迟扬倚在墙边，单薄的校服里搭了件白t，宽宽松松的，外套敞着，往上一眼就能瞧见清孑冷感的锁骨，低着头下颚线条利落，看着是说不出的慵懒随意劲儿。 许是江措话太多，迟扬眉头微蹙，眸中透出几分不耐，眼神淡漠地看向他，凉意十足的脸上仿佛写着“闭嘴”二字。 江措站在过道中间。 岑攸和赵欢正要转个身往旁边宽敞的地方走。 却见迟扬抬手把江措拉到一边，两人眼前的视线顿时开阔。 他神色微敛，可能是心情不太好，说话的调子带着几分冷淡：“别挡道。” 江措愣了下，转过头，这才注意到站在身后的两人，忙也靠墙往边站，歉然道：“不好意思同学，你们过。” 迟扬也漫不经心地看了眼两人，随后很快移开，并没有过多停滞。 岑攸小声道了句“没事”，拉着还沉浸在江措和她说话的喜悦里的赵欢往食堂走。 待两人走出一段距离，即将下楼梯时，岑攸看见迟扬在空旷的廊道掏出手机，低头片刻。 依稀恍惚，她瞧见迟扬周身原本冷着的气息散去不少，神情也没那么的淡了。 转眼，他抬头又对江措说了什么。 隔得有些远，岑攸也听得不太真切。 只从江措抬高音量的话中知道一件事。 迟扬又要学理了。 岑攸摇了摇头，感慨学霸真是不一样，学什么都可以，反正都厉害。 不像她。 确实也都行，因为都是差不多的一般。 先前还一副油盐不进非要学文，怎么蓦地就态度十八变，像是打通任督二脉般又说要学理。 这是短短几秒，经历了人生四季？ 江措看着迟扬编辑短信闷不做声的模样，心中冒出一个大胆猜测。 “你不会是因为……” 话没说完。 迟扬便开口打断，将手机放回原位：“没什么，就我之前想学文，现在又想学理了而已。” 后又似无所谓般道：“反正对我来说，都一样是——” 迟扬故意停顿瞬，仰着头，虽有着开玩笑的意味，话语中却不自觉流露出些许自信和孤傲。 “第一。” 江措没忍住骂道：“给爷滚。” 阳光透过树梢落在长长的楼道，明亮灿烂，金色的光折射在少年脖颈处，镀上一层浅浅的光晕，一张脸干净又清然，眉间微挑的笑意又尽然若现少年的肆意。 他喉结滚动，侧过身，迈腿阔步向前走，半是嗤笑道。 “走了，今天刷我饭卡。” 其实。 他也说不太清楚。 只是。 在她说想学文的那一刻。 他忽然想。 学文也挺好。 楼道里，少年的脚步声倏然而逝，只余寂静里的满地阳光。 与此同时。 饭间空无一人的教室，突兀地响起“嗡嗡”声。 那只静静地躺在书包里的手机的屏幕忽然亮起，收件箱多了一条未读短信。 椰子：[好。] —— 转入夏季，岑攸进入理科的学习已有半学期余。 班级里的同学大多还是原来的熟面孔，岑攸的成绩依旧起伏不定，在半山腰和山顶的中间路段来回缩进。 课堂上听着似懂非懂的物理，下课后陪着赵欢绕教学楼一圈去一班门口走一圈——上（看）厕（江）所（措）。 一周下来，除了一班体育课和五班老师拖堂的时候，风吹雨打，绝不迟到。 准时准点，岑攸都想拍手叫好。 稀里糊涂，岑攸觉得她们都快成一班的编外人员。 不过每次课间，一班门口的外班学生不少，时不时就有女生在门外害羞地偷偷往靠窗的位置看。 焦点的中心无非是江措和迟扬。 前者总是聚在人群里张扬得不行，一眼就能瞧见。 后者则是冷淡内敛地坐在座位，什么也不用做，随随便便地就能吸引人的注意力。 偶尔单手托着下巴，出神望着窗外的天空，远处的风景。 落日余晖下，少年穿着校服裤和白短t，漆黑的眼眸像是黑夜里的星，硬挺的肩背同无边的火炽云融为一色，仿佛是燃烧不尽的烈火里走出来的神祗。 不得不承认。 有些人，他单是在那里，就已成了别人眼里的风景。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聊无赖地重复逝去。 赵欢暗恋了江措快一年，而岑攸也继续她普普通通的每一天。 “叮铃铃——” 闹钟的声音令岑攸惊醒。 从被子里伸出手，懒洋洋地摁掉闹钟，睡眼惺忪地看时间。 随后，她发出一声尖叫。 “啊啊啊完了，迟到了！” 岑浔昨晚发高烧，岑母陪着去医院输液还没回来，岑父值夜班也没下班。 家里除了她一个人都没有。 难怪这么安静，睡得这么好。 好到都要迟到了。 只剩最后二十分钟，岑攸慌里慌张地捯饬了下，拎过书包，嘴里塞了块面包，也顾不及什么形象，关上门就狼狈地往学校跑。 可奈何运气实在不好，就差一分钟。 岑攸站在校门口拐弯的小道处，心如死灰地看着保安大叔在刘海龙的指挥下将校门关上。 门里则齐刷刷站了一排被刘海龙揪住的迟到和穿着服饰不合校规的学生，他声音洪亮，气势汹汹。 本想浑水摸鱼的岑攸被吓得一抖，弱弱收回刚迈出半步的脚。 她还是不凑这个热闹了…… 岑攸望着一旁的学校栅栏，伸长脖子小心地往校门口方向探了探，恰好同一个被骂得蔫儿住的同学对视，在对方瞪大眼的“快走”暗示下。 乖乖学生惯了的岑攸决定她人生第一次翻墙。 确定刘海龙他们都走后，岑攸给赵欢发了条短信告知情况，深呼吸瞬，借着旁边的一棵树，踩上栅栏。 起初都很顺利，可翻到一半，腿搭在栅栏里侧后，岑攸努力想将另一只腿也翻进来，但栅栏的高度却让她卡在中间无法动弹。 担心有人路过，岑攸越来越紧张，动作也就愈发慢。 慌乱间，她瞥见一个戴着口罩的男生往她这边走过来。 而附近除了他，也没其他人。 他的出现好似就是为了救急，一时间岑攸也顾不得双方认不认识，她大着胆子朝男生道：“同学，同学。” 连着喊了两声，男生闻声看过来，看见岑攸坐在栅栏中间，露在外面的一双眼睛明显有些吃惊。 岑攸瞧着自己现下的尴尬处境，声音放得有些轻，赧然一笑，小心试探道。 “同学，可以接一下我吗？” 男生愣了瞬，随即点头。 岑攸欣喜地一遍遍重复说着“谢谢”，缓缓伸出一只手。 男孩也抬起手，握住岑攸套着衣料的手腕，力道不重不轻，不会让她感到吃痛。 岑攸借着力成功跳下栅栏，落地。 同一瞬间，男生也收回手，未曾多握一秒。 下一刻，他却又弯下腰，从地上捡起一张学生卡递给岑攸。 笑得略傻气的学生照，旁边的几行字赫然彰示着她的班级姓名。 ——2013级5班岑攸。 刚才太过慌乱，学生卡掉了岑攸都不知道。 岑攸接过，感激地又道了声谢。 男生微摇了摇头。 目光不经意扫过男生的手，岑攸这才注意到他的手背贴着一条白色输液贴，白皙干净的肤色下青筋脉络突起。 见对方不说话，戴着口罩看起来恹恹的样子，猜想他可能是感冒生病了，估计身体不是很舒服。 岑攸也不再多浪费时间，感谢的话落下，转身就往教学楼跑。 迟扬看着女孩仓促跑走的背影，看了眼手表上的时间，也随之离开。 第11章 早自习结束。 迟扬想起今早的事，习惯地就要发短信分享。 而这一次，对方的消息比他先发送。 迟扬勾唇笑了笑，低头的瞬，笑容又蓦然顿住。 课间的琅琅书声和欢笑闹声混杂，教室里喧然一片。 迟扬的指尖僵在屏幕上，神色凝定地盯着手机。 柚子：[吓死了，今天差点迟到，幸亏首次翻围墙成功，逃过一劫。多亏运气好，遇见一个男生接了我一下还帮我捡了学生卡，不然我可能真就卡在栅栏那里下不来。] 今早。 翻围墙。 捡学生卡。 遇见一个男生接了下。 …… 短信里的关键字眼刺激着迟扬的瞳孔，向来毫无波澜的眼里掀起翻涌的骇浪，平静下是难以平息的波涛汹涌，转瞬意识到什么后便又是巨大的狂喜。 饶是迟扬想过千百遍两人见面的场景，也没料到。 两人的相遇竟会是如此的意外，戏剧。 许久。 对话框里。 那条“我刚刚遇见一个女孩迟到翻墙”的短信，被一个一个字删掉。 取而代之，发送过去的是。 ——[今天也是柚子小姐的幸运一天。] 而这一天。 亦是。 迟扬的幸运日。 高一这年的夏天。 五月的蝉鸣鼎沸。 还记得那天。 航迹云划破天际，白色的机尾云在湛蓝的天空追逐灼灼日晕，如同宇宙浪漫的梦境坠入人间。 女孩声音很轻，笑得有些羞涩。 “同学，你可以接一下我吗？” 少年递过手，接住了女孩。 迟扬也终于遇见了岑攸。 那是属于两人的初遇。 那一晚，画里的女孩有了正脸。 女孩笑得可爱灿烂，极简的线条里藏着主人的欢喜。 画的背面。 白纸的一角。 他认真地写下两个字母。 ——cy。 这年。 十七岁的迟扬多了一个秘密。 ——岑攸。 自此。 一场名为暗恋的故事，就此开始。 永不落幕，永远欢喜。 第7章 公主 2011年5月21日 岑攸去办公室交报名表，我看见她报名了运动会的女子八百，但她好像很紧张。 比赛的前一天，我从教学楼下放了气球。 白色的气球，我用水笔画了一个笑脸，写上“cy加油”。 我知道，她那个时候会站在连廊处和朋友聊天。 不过，她好像误会了。 但没关系。 她看见了。 她笑得很开心。 怎么办呢，柚子小姐。 cy。 不是迟扬，是岑攸。 迟扬在悄悄地给你加油，也在偷偷地喜欢你。 而你，偏偏无法拒绝。 我亲爱的公主。 ——《miss cy》 5月底的时候。 江城一中举办春季运动会。 岑攸从小就没什么运动细胞，以往运动会的时候她一般都是充当后勤人员，给班级参赛的同学加油送水，或是写加油稿。 因此这次，岑攸自然也没有报名任何比赛。 也以为，不会有比赛轮得到她。 “啊？我去参加女子八百？”岑攸看着面前递给她报名表的体委，不可置信地指了指自己。 在体委第三次点头后，岑攸嘴角抽了抽。 她犹豫半晌，试探道：“我可以不去吗？” 她是真不擅长运动，万一要是比赛当天出了洋相给班级丢脸怎么办。 岑攸有些担心，也不太情愿。 体委是个戴眼镜的男生，看起来挺斯文，平日里也挺好说话的。 可这次。 他也叹了口气，摇头：“不行，咱班女生本来就少。班里其他女生基本都有项目了，而且上次你也没有参加过，轮着来的话也该你了。” 岑攸：…… 好像确实。 就连赵欢都罕见地报名了一项女子四百接力。 猜测岑攸可能是不愿意跑步，他又问道：“要不跳高？跳高也差一个人。” 说着，就要将另一张报名表递给岑攸。 岑攸连忙摆手摇头，当即接过女子八百的报名表：“我跑八百。” 既然无法拒绝，那就选一个她勉强还能撑下来的。 八百，再不济她还可以硬跑。 但是跳高……她到时候能不能跳起来都说不定。 体委见女子八百被推销出去了，顿时松了一口气。 岑攸看着也不禁同情。 理科班参加运动会的时候就是这样。 男生多女生少，女生类的项目别说挑人，能找到人就不错了。 体委自言自语道：“就差一个跳高，该找谁呢？” 语气明显头疼。 “跳高吗？”刚从教室外回来的赵欢猛地眼神一亮。 体委迟疑地点了点头。 “我报名我报名。”赵欢积极地从体委手中抢过女子跳高的报名表。 岑攸：？！ 体委：？！ 体委生怕赵欢反悔，忙点头，略显激动：“那就这么说定了哈，多谢多谢。” 转身走开时，他对着两人补了句：“岑攸，你两等会自己交一下报名表给老班呗，其他的我都交了，大课间的时候体委要开会。” 岑攸：“好。” 坐下来，岑攸刚大致看完报名表的信息，扭头，发现赵欢已经急急忙填完了。 活跃的劲头好像她不是要去跳高比赛，而是去旅游。 面对赵欢的反常，岑攸很奇怪。 “你什么时候对跳高这么感兴趣了？” 赵欢合上笔盖，举起报名表，左看看，右瞧瞧，欣喜得就差哼个小曲：“江措也参加男子跳高。我报名了，就能去看他比赛，给他加油。” 岑攸：“……好像你不报名，就不会去给江措加油一样。” 赵欢撇了撇嘴，转头很认真地看着岑攸，眼里是岑攸看不懂的亮光：“你不懂，这不一样。” “？” 赵欢盯着岑攸的眼睛，平日大大落落的她，此刻，脸上是前所未有的严肃，她的声音有些轻，话音里藏着些岑攸无法感同身受的辛酸和喜悦。 “这次，我可以正大光明。” 她可以借着给自己加油的名义，打着参赛的旗号。 堂堂正正地站在赛场，佯装一位随意的观察其他选手的参赛选手，大方地望向人群中的他。 正大光明的明恋和害怕被发现的暗恋是不一样的。 明恋是坦荡的，是她向往的。 而暗恋是偷偷的，是赵欢的。 赵欢害怕被其他人知道她对江措的喜欢，更害怕江措会因此看向她的目光充满异样。 虽然直到今天……他都不知道她是谁。 不过没关系，这样他就没办法拒绝。 她就能一直自欺欺人…… 她赵欢，总有一天会让江措喜欢她的，而且是他喜欢她不得了，把她吃过的暗恋的苦全都走一遭。 当然，这些“豪情壮志”她还是不好意思和岑攸说的。 只能每晚睡前在心底一遍遍偷偷许愿。 拿着报名表的那只手抬高，挡在窗外刺眼的阳光前，薄薄的一张白纸晕染在光中。 她歪着头，闭上一只眼，左眼盯着它看，余光望向窗外的方向，脸上是少女纯粹的认真和期待。 岑攸见状，不由语带钦佩道：“祝你成功。” “放心，到时候我陪你。” 赵欢扬起笑脸，扑过去抱住岑攸的胳膊，笑得很亮：“谢谢姐妹，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岑攸状似嫌弃地推开赵欢，朝她一笑，笑容略假。 随即，她低头微惆怅地填报名表。 事到如今，她只能期望到时候她的名次不要太丢人。 除了体育课，岑攸平常很少锻炼，许久没跑步，还是长跑，担心体力耐力不够用。 岑攸打算干脆到运动会之前的这一周，每天晚自习下课她都去操场跑几圈八百。 考试突击抱佛脚都还有点用，岑攸觉得这法子对于跑步应该也适用。 赵欢家离学校比较远，岑攸不好意思让赵欢陪着她。 放学后，她就一个人背着书包去操场，出发前看眼手表，估摸着时间。 无论短长跑，岑攸的速度都算不上多快。 因此，刚开始的时候，岑攸并不敢跑多快，慢慢地蓄着力，最后半圈的时候弯道加速，冲向终点。 不过可能是很久没跑，岑攸第一次尝试跑下来花了3分45秒。如果这是体测，那么她已经合格了。 但是比赛，岑攸不知道其他人的速度到底是怎样的。 要是只关乎到个人，那么她无所谓，尽力就行。可比赛到底和班级荣誉有关，岑攸不想连累别人。 第12章 万一赛场上她的表现太过垃圾，别人不知道她是谁，只会知道她是五班的学生。 这样想着，岑攸站在操场的路灯下，原地站着休息会调整好呼吸，又继续整装待发。 江城一中除了高一高二的1班是和高三一样，比正常放学多上二十分钟晚自习外，其他班级都是统一时间。 高中学业忙碌，时间紧张，到了放学的时间，大家几乎都是一溜烟冲出校门，更别说来操场跑步。 岑攸刚来操场的时候，还能看见几对散步的小情侣。 可等她跑了几次八百下来，再抬头往四周看。 别说人影，操场上的灯都关了大半。 此时此刻最亮的可能就是她头顶的月亮。 岑攸低头看手表上的时间，才发现不知不觉，都已然过了高三放学的点。 岑攸也是第一次在学校待这么晚，偏书包还放在教室，她又慌又怕地走回教学楼。 楼道很安静，每一间教室的门都是关着的，里面也乌黑一片，岑攸只能听见她略慌张的窸窣脚步声踏在地上。 一时间，岑攸的脑海里开始浮现各种鬼故事，心跳的频率明显快得异常，岑攸爬楼梯的速度不由愈快。 幸亏连廊和楼道都是开放式的，借着月光，虽艰难，岑攸也能摸索着走。 太晚了，教学楼只剩下一个门还开着，岑攸只能从一班绕回教室。 可意外的是。 一班的灯却还是开着的，在整栋教学楼都黑漆漆的时候，这束光格外珍贵，仿佛无人孤岛上的一盏指路明灯，使岑攸心中的害怕感悄然放下。 等真地站在一班后门口，感受到从里而外的亮光时，岑攸心中的忐忑才真的放下，长舒一口气。 走到前门时，岑攸忍不住往门内探了眼。 目光望去，教室空荡荡，只余桌上堆满了书和试卷，天花板上的风扇还在吱呀转着。 靠窗的位置坐了一个男生，他低着头，手里还攥着笔。 天色昏暗，再加上害怕偷看被发现，岑攸也只是匆匆扫了眼就收回目光。 只依稀瞧见男生硬冷的眉骨和清越的侧脸，灯光下，他安静专注的模样，稍显温柔。 感觉……似乎有些眼熟。 回教室的路上，岑攸不由在心里感叹。 难怪能进一班是学霸，这么晚了，教学楼都要关了，居然还没走。 真刻苦。 而在岑攸背上书包再次途经一班时，发现对方还没走。 岑攸又诧异地看了眼里面的男生，随后也事不关己地走出教学楼。 岑攸走后。 前来巡逻检查的保安看见一班的灯还亮着，以为是学生粗心忘了关，可走进去看，却发现里面还有个男生。 保安仔细看了男生好几眼，有些不确定道：“是迟扬啊？” 一中的学生很多，可保安大叔对于这个照片一直挂在光荣榜上的男生却并不陌生。 人来人往的荣誉墙前，时不时就有学生驻足讨论。 话题的主人中永远少不了一个迟扬。 男生听见声音，这才慢慢抬起头，好似电影里的充满质感的慢镜头。 见对方喊出自己的名字，男生礼貌地点了点头。 迟扬放下笔，拎过书包，单背在肩上，走到门口。 半明半暗的光线里，少年身形高瘦，校服外套的拉链敞着，袖口微微挽起，露出一截腕骨，冷白清透感尽显，手指瘦削，却又透着刚劲有力感。 保安略带关心地道：“这么晚了还在学啊？” 男生安静两秒，摇了摇头。 迟扬的长相并不是很温柔的感觉，相反，是带着少年感的清冷卓然，漆黑的眼眸很干净，也很好看，有着独属于这个年纪的清朗。 他声音有些低，顺着略带燥意的晚风，竟也溜出几分温柔。 “没有，在等人。”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男生的眼睛藏着月色过后的淌淌春水，有着别样的气质。 等人？ 从校门口走到教学楼，除了刚碰见一个女生离开时和他打了声招呼，就只有一班的灯还亮着，里面也就迟扬。 保安大叔有些疑惑地看着迟扬，但他也没多问：“赶紧先回去吧，要关校门了。” 迟扬点头也没再说话，斜挎着书包走出教室。 安静的楼道间，响起少年稳重的脚步声，一楼一步，并不焦急，恍若略显随意，隐隐间好似还能感受到少年心中的欢喜。 夜色很长，光在他眉宇间亮又灭，很短暂。 接下来的一连几天。 每当岑攸从操场回到教室再离开的时候。 教学楼里，一班的灯永远亮着。 而教室里，靠窗的位置，也总是坐着一个男生。 一盏灯，一个人。 等着另一个人。 有光的地方，天黑了也不会害怕。 因为。 无光之时，少年在默默地守护你。 —— 比赛的前一天，岑攸蓦地开始不受控的紧张。 人总是忍不住担心未知的事情，岑攸也不由担心明天的比赛，害怕关键时候掉链子，使自己这几天的练习都白费功夫。 课间，岑攸照常和赵欢去连廊中间透气，双手撑在瓷砖上，冰冰凉凉的，渐渐拂去夏日的烦热。 赵欢说着一箩筐加油打气的话，岑攸心不在焉地听着，望着远处的天空发呆，思绪飘远。 话说，也不知道椰子先生有没有报名运动会。 要不，她今晚问问？ 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岑攸，忽地手腕传来一道力气，耳边响起吵闹，不只赵欢。 “我去，岑攸快看，有人在放气球。” 岑攸顺着赵欢指的方向，从栏杆探头往下看。 四楼到一楼的距离。 一只只白气球被人从下往上放飞，然然飘起。 霎时，空中徜徉着白气球。 炎炎夏日，严肃的校园里，喧杂的课间，两栋教学楼的学生听见躁动的声音，都纷纷趴在栏杆上往一楼看去。 岑攸站着的位置正下方，一楼大道，迟扬聚焦了所有围观学生的视线。 而当气球飞到四楼时，岑攸不偏不倚地看清了气球上的笑脸，还有一句黑色水笔写下的话。 ——cy加油。 不少学生好奇地伸手去抓气球，也都看见气球上的笑脸和字母。 岑攸也不禁抓过一只气球，手指顺着上面的笑脸字符勾勒。 ——cy。 迟扬。 几乎所有人都以为这是迟扬在对自己说的加油鼓励。 周围喝彩声不绝，大家都被迟扬在学校放气球的举动震惊，少年们也争相加入这场青春的肆意，铺天的掌声响起。 岑攸悠悠扬起笑脸，澎湃着喜悦和激动。 多巧。 她的名字首字母缩写也是“cy”。 她姑且当作，也在是替她加油了。 岑攸再低头看去。 在漫天匝地的欢呼和尖叫声里，迟扬无视刘海龙的怒气制止，张开一只手，风吹起他的衣角，他仰头看着上方，黑眸锁在人群某处，轻挑眉。 少年勾唇一笑，桀骜张扬，漫不经心地放飞手里最后一只气球。 徐徐，俯身弯腰，朝着众人行了一个简单利落的标准王子礼仪。 耀光洒在他的后背，白衣金光，圣洁夺目，恍若落入人间的神明少年。 抬头时，他的目光在某个地方停滞几瞬，眼里的笑容和眼前人的笑颜重叠。 ——王子的礼仪，从来只献给他的公主。 少年潇洒一声：“cy，加油！” “大家——” “运动会加油。” 随即，更猛烈的掌声和喊声伴随着这场气球雨震响。 明亮的阳光，夏日浓荫里，一场白色气球雨，叫嚣着少年盛大的爱意。 天之骄子。 年少轻狂。 他和他的喜欢，皆是光芒万丈。 我的公主，你可开心？ 第8章 运动会 2011年5月23日 比赛那天，我穿着小熊玩偶服，陪岑攸跑完了八百。 冲过终点的时候，岑攸激动地拥抱了我，我高兴地傻笑好几天。 江措说是我的喜欢给她镀上一层金。 我说不，是因为她本来就很好。 我的喜欢，从来都是因为她值得。 在我眼里，她就是最好。 岑攸的终点是八百，而我的终点从来都是她。 到最后，她都以为我是学校安排的给参赛选手加油的同学。 没被发现，有点失落，但又很开心。 我又可以继续偷偷喜欢她了。 我的女孩，你真的很厉害。 ——《miss cy》 运动会当天。 乱而有序的开幕式结束后，江城一中2011年春季运动会正式开始。 学校给每个班都划分一块区域给以后勤补给，人手不够，岑攸和赵欢临时被拉去充当苦力，将课桌搬到操场。 第13章 又是习惯性地同赵欢从一班绕去，走到前门时，赵欢暗戳戳往里面看了眼，江措没在教室。 她撇了撇嘴。 岑攸见状，道：“应该在操场吧，现在各个班教室里都没什么人。” 赵欢折眉道：“也是。不过想想昨天迟扬放气球那事，我到现在都觉得真帅啊，一般人干不出这种事。” 岑攸也罕见地猛点头附和。 确实。 可以说是震惊全校。 刚开始的时候，还只有他们高一年级两栋教学楼的学生在围观，到后面，几乎全校都被那场白色气球雨震惊。 迟扬疯狂的举动震慑全场，当天一中论坛全在讨论这事，白色气球徜徉天空，仿佛年少的梦。 而迟扬。 少年的“王子礼仪”照简直杀疯，轻狂兀傲，也成了多少女生的梦。 盛夏骄阳似火，却不敌少年的光芒万丈。 “龙王貌似挺生气的吧？”岑攸记得昨天的全校狂欢里，刘海龙的愤怒一吼毫不逊色。 赵欢耸了耸：“气炸了好嘛，多狂啊。据说被叫去办公室骂了一下午，在班级门口罚站到放学，还要写一万字检讨。” 岑攸的脚步顿住，诧异：“没有记过吗？” 看刘海龙那么生气，迟扬的动静又很大，她还以为会被警告处分。 赵欢嗤笑声：“拜托，那可是迟扬诶，清北的好苗子，一中冲击省状元的希望，下个月他还要代表学校参加全国数学竞赛呢。要真让他背了处分，不让其他学校看了笑话？” 赵欢凑到岑攸耳旁道，挑眉一笑。 岑攸啧啧感叹：“真屌啊。” 这也就是迟扬，换作是他们这些一茬一茬的小普通，请家长记过是分分钟的事。 路过荣誉墙，岑攸下意识看向最上方，她们刚刚讨论的主人公。 一中刚结束一次月考，上面的不少照片都变了变，移了移位置。 唯独迟扬，他的照片从入学开始就一直挂在最上方，最中间的位置。 他从来都是第一，目光所及的第一眼。 照片是一张迟扬穿着校服的简单证件照。 夏日的阳光照在荣誉墙上，落在他的眉眼，鼻梁，嘴唇，每一处都恍若恰到好处的精雕艺术品，浑身透着干干净净的少年气。 他眉梢微扬，微分碎发下，少年锋锐的黑眸熠着光，唇轻启，看似是全然的慵懒随意，眼底却又有着势在必得的倨傲。 照片下方，有一行黑色小字。 高一（一）班迟扬，696分/1。 江城一中的第一，同样亦是这次八校联考的第一。 岑攸瞻仰了片刻大佬的风范，转头又瞧了眼一旁的第二面墙。 岑攸在这次联考中进步很大，在前两百几乎都被几个重点班垄断的情况下，考了一百多名，班级前三。 虽然也是前两百的尾巴，但她已经很满意了。 照她这过山车的成绩，下一次这么好的模拟考成绩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找到自己的名字后，岑攸嘴角的笑意再也压制不住，笑得美滋滋的。 ——高一（五班）岑攸，608分/198。 岑攸张开双手的食指和拇指，上下合在一起，比出一个照相机的手势，镜头的焦点对准自己的名字，记录下此刻的荣誉。 大片大片的阳光洒在贴着照片和名字的光荣榜上，洋洋肆意。 “走——” 岑攸正要催促赵欢离开，喊了声却不见动静，低头，发现她停在某面荣誉墙前，伸出手，对着某个名字画了一个圈。 没有任何悬念，岑攸走过去就看见那个被赵欢指着的名字——江措。 “得了，走吧，我两搬个桌子快搬半节课了。” 赵欢慢慢起身，嘴角的笑容未减，同岑攸站在一起往操场走着。 “不过姐妹，你这次进步有点大啊，是不是背着我偷摸熬夜学习了？”赵欢语带调侃，故作夸张道。 不说赵欢，岑攸自己都对这次的成绩惊讶。 但，也算是她应得？ 不辜负椰子先生的“学霸笔记”指导，每天深夜还给她发短信及时帮她解答各科疑惑。 她自己也算争气，说是头悬梁锥刺股也差不多，要是成绩再提不上来，她都觉得对不起椰子先生的一对一补习。 一中的学霸大佬，放到外面给别人私教补习，可贵了。 这不是知识，这是金钱的味道。 这么一个月下来，她的成绩不好才怪。 其实最开始的时候，岑攸只以为对方应该是重点班的，但随着后面岑攸有好几次能在课堂上同数学老师互动难题，对方两眼发光地看着她时。 她不禁在心里猜测，他肯定在重点班也是个超级学霸。 岑攸前面，光荣榜上的前一百多名同学的名字，岑攸看着看着总是会忍不住猜想。 这个会不会是椰子先生呢？ 岑攸曾经试探过对方到底是几班的，大概在年级排多少名。 可他却模棱两可的来了句。 [你猜？] 甚至还意味不明地来了句“说不定我们早就见过”。 不过岑攸也只当是在开玩笑。 岑攸拖长尾音，搞怪道：“因为姐妹我，就是这么优秀。” 赵欢阴阳怪气地“切”了声。 等两人搬桌子到操场时，部分比赛已经开始了。 体委看见岑攸，走到她面前，指向操场某地：“女子八百的预赛等会就在那，你注意听广播及时去那报道，加油哈。” 岑攸点了点头。 女子八百的预赛和女子跳高正好撞上，岑攸没办法陪赵欢一起，彼此给对方简单地加油鼓气后，前往各自报道点。 领了贴有数字的选手背心服穿上，岑攸站在操场最内侧的1号跑道，做好预备姿势，蓄势待发。 裁判员站在跑道外，一手拿着口哨，另一只手抬起，示意参赛选手看他手势。 岑攸弯腰屈腿，双眼直视前方，眸中有着跃跃欲试。 哨声即将吹响的前一刻，岑攸不经意瞥见操场内道旁站了一个穿着玩偶服的同学，他热情地朝她的方向挥着手。 岑攸猜想可能是学校安排的给同学加油的，活跃气氛。 哨声响起，裁判员登时将手挥下。 身体近乎本能地，开始迈腿往前跑。 岑攸按捺住想要冲到前面的着急，尽量仰着头，用鼻子有节奏地呼吸，匀速而不乱地跑着。 一圈下来，岑攸逐渐处于中后的位置。 或许是不少选手在最开始的时候太过加速用力，到了最后一圈左右，岑攸慢慢提速，位置开始一点一点往前移，前面的人越来越少。 离终点最后五十米的时候，岑攸看着前面仅剩的一个人，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咬牙坚持冲刺。 越来越近，岑攸的视线在炎炎日光和汗水下逐渐变得模糊，隐约间她好像看见她旁边也有谁在跟着她一起跑。 岑攸微侧目看向左方。 刚刚在起点看见的穿着小熊玩偶服的人，此刻也跟在她旁边，出现在了临近终点处。 岑攸看他手臂的动作姿势，他好像是也跟着跑了八百。 什么时候运动会可以陪跑了吗？ 再一次听见哨声，岑攸跨过了终点，预赛第二。 她走到一旁，俯身喘气，脸色略苍白。 忽地，眼前多了一瓶矿泉水。 她下意识接过，手指刚触上瓶盖，就发现已经被扭开。 疑惑抬头，是那个穿着玩偶服的人，他对着岑攸双手并对，竖起大拇指。 这是在夸赞她? 岑攸诧异瞬，扬起脸，对着他也比了个“赞”：“谢谢。” 待岑攸说完，对方突然朝她有模有样地做了几个小熊卖萌的动作。 单手叉腰，踢腿，敬礼正步，转圈跳舞…… 样子笨拙却认真，看着滑稽又可爱。 岑攸被逗笑了，轻轻笑出声，自然轻松。 这番动静引来不少人围观，可当其他人都聚过来看他时，他却又好似害羞似地捂脸跑了。 慢吞吞迈着小碎步跑步的样子，岑攸眯眼笑，这个姐妹真可爱。 待那人走远。 岑攸张望四周，才注意到，似乎只有她手里拿着他送的矿泉水。 到了第二天，女子八百决赛的时候。 岑攸又遇见了那个穿着小熊玩偶服的女孩。 说来奇怪。 岑攸今天特意留意了一圈，先前她都没看见他，怎么一到她比赛就像从天而降了。 她还问了赵欢，赵欢也说昨天没在其他地方看见过他，倒是一中论坛有人发了照片在捞玩偶服里的同学是谁，想认识这个可爱的妹子。 岑攸的目光不期而遇和对方撞上。 还是那个熟悉的“加油”手势，岑攸朝他笑了笑。 其他人也误以为对方是在和所有参赛选手加油，都纷纷投以短暂的好奇目光。 第14章 哨声响，所有人都进入比赛状态。 或许是以为他是学校安排增强同学意志的，一时间竟也没有人怀疑和阻拦他陪跑的行为。 不知是不是错觉，岑攸发觉对方的频率似乎和她相差无几，甚至有意无意地带她调匀呼吸。 一晃眼，岑攸周围的人越来越少。 恍恍惚惚快两圈，她已经前三了。 她不由震惊地瞪大眼，这是她？ 最后半圈，随着身边人的加速，岑攸身上的血脉似也激愤沸腾，忍住胸腔呼吸的难受，用尽全身力气，一咬牙。 再一回过神。 哨声在耳边响起，她低头看，已然冲过终点。 第一。 岑攸不可置信地愣了瞬，随即她看着面前蹦蹦跳跳为她喝彩的小熊，一个激动，岑攸猛地抱住对方，头埋进他的肩膀处，两个人离得很近，岑攸的脸紧紧贴着玩偶的头，姿态亲昵。 岑攸兴奋地涨红脸，颤着音：“谢谢你姐妹！” 玩偶里的人没说话，安静好一会，停在岑攸背后的手才轻轻放下，温柔地拍了拍她的后肩，回抱。 隐约还有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与有荣焉感。 玩偶服套在外面，明明看不见里面的人的表情，但岑攸却似乎听到对方热烈的心跳，仿佛在为谁呐喊。 颁奖时，那人仍朝着岑攸比心和比赞，毫不吝啬地表达夸奖。 浑身上下的因子仿佛都在跳动诉说一个事实。 ——看，女孩，你多棒。 你真的很厉害。 瞬时。 摄影师照片定格的那一刻。 她脸上的笑容更加大方自信，眼眸亮闪闪的。 是啊。 她真的很棒。 可等一切结束，岑攸再想找他时，却已不见他的身影。 好像他的出现，从来只是为了某个特定的时刻，和某个……唯一的人。 —— 酷暑夏日。 迟扬脱下玩偶服站在器材室的时候，校服皱巴巴地贴在劲瘦的腰身，半隐半现利落的肌肉线条。 额前碎发凝着汗珠，嘴唇发白，浓密的黑睫发颤，看着颇为狼狈。 “砰——” 门被打开。 是江措。 他没好气地递给迟扬一瓶水。 迟扬眼神倦惫，抬手的动作很慢，不经意流露出自然慵懒感。 饶如此。 他眼中的笑意真实且深。 江措注意到迟扬嘴角久挂不下的笑意：“你这是热傻了？” 迟扬仰着头，清澈的矿泉水顺着瓶口入喉，有几滴不小心洒出，滑落至下颌，喉结，又没入胸膛，漫着说不出的性感。 闻言，他摇头，没头没尾，笑音略带着些傻气：“她抱了我。” 江措：“?” 半晌。 “……” 江措没忍住冒出句“艹”。 迟扬浑身热得湿透，脸红得好似灼烧，根根手指劲有力地捏住空瓶，略虚无力地倚在墙上。 但眼中明晃晃的笑意，好似刚中了头奖，大喜过头，恨不得昭告天下。 这一刻，众人眼中难以接近的天之骄子，像极了陷入热恋吃到蜜饯的害羞大男孩。 江措似是嘲笑：“又是气球雨，又是陪人跑八百，迟扬我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这么会的？” 迟扬抿唇没说话。 脑海里浮现的是刚刚女孩夺冠的笑颜。 想着。 他嘴角又渐渐勾起笑，淡又满蕴温柔。 江措没眼看，听着吊儿郎当，神色却是难得严肃：“迟扬，你不会认真的吧？” 迟扬抬头，闻言只是默默地望着江措，说得很慢，黑眸透着浓浓的认真。 “她很好。” 江措听懂了，不置可否一笑：“呵。” 对于这个从来都是傲视睥睨的好友能够默默做这么多，连喜欢都不敢说出口的女孩，江措也自然好奇地观察过。 他以为她会有什么过人之处。 但他失望了。 不是什么大美女校花，顶多清秀耐看，典型的乖乖女性格，成绩中等，提分也是迟扬帮的她，似乎也没什么其他特别的了。 他实在没明白，迟扬怎么会喜欢上这么普通的岑攸，还为她做了这么多，对方却什么都不知道。 江措替迟扬不值。 “不过是你的喜欢给她镀上一层金，是你把她想象得太好了而已。” 迟扬垂下眼，看着地面，浓密的睫毛在眼睑笼上一层阴翳，看不真切他的神情，恍恍惚惚似失神。 他声音很轻，有些落寞，话语却是十分的认真。 近乎执拗。 “她就是很好。” 她一点不普通，只是她好像从来不知道自己有多厉害。 她站在那里，他就很喜欢。 喜欢没有标准，没有答案。 岑攸就是迟扬喜欢的理由。 在他的心里。 岑攸就是最好的。 毋庸置疑，无法反驳。 不是他的喜欢为她镀上一层金。 而是—— 她本来就很好。 第9章 儿童节 2011年6月1日儿童节 有点激动。 岑攸的好朋友来加江措，我没忍住用江措的号翻了她空间，在她的说说点赞下面找到了岑攸的账号，添加了好友。 还说了儿童节快乐，但没敢说名字。 岑攸的头像是一张夕阳下女孩怀里抱着小猫的画面。 很可爱。 我说的是岑攸。 今天天气不错，心情很好，我也换了头像。 嗯。 倒也不是情头。 只是刚好，我也很喜欢小猫。 她会误会吗？ 误会也行。 还有，晚霞很美。 你也一样漂亮。 orea。 ——《miss cy》 为期三天的运动会结束。 五月的尾巴，高考的倒计时钟声缓缓敲响。 盛夏蝉鸣聒噪，一张又一张黑色签字笔填满的试卷，凝聚着愈发紧张的气氛。 岑攸路过高三教学楼的时候，偶尔往教室里面瞟几眼，看到的无一不是学长学姐埋头认真刷题的模样。 旁观者见状，也不由得替他们心一揪，暗暗祈祷。 转眼到了儿童节。 许是考虑到高三临考前的压力，一中大方地放了全校的晚自习。 虽然只有一个晚自习，但对于连续高强度多日紧绷着神经的高三来说。 这已经是十分奢侈的奖励。 而其余两个年级，也喜滋滋地蹭上了这个光。 日落西沉，晚霞片片。 岑攸在看完借来的最后一本小说后，有些无聊地趴在桌上，盯着黑板右下角被叉掉的四节晚自习发呆。 岑攸转头，抬眼看着头顶墙上的白炽灯，明亮刺眼。 她眨了眨眼，在心里盘算着接下来这一晚上该干些什么。 写作业？ 她没病。 看小说？ 没买新的。 去小卖部？ 没零花钱了…… 岑攸：…… 她怎么把日子过得这么惨的。 不得不说，一中也挺损。 晚自习自由活动，但是又不许大家离校，只能在校园里待着，美名其约和同学朋友一起过儿童节。 然后也不说意思意思发个小礼物什么，真就纯纯“奖励”晚自习不上课。 岑攸叹了口气，冥思苦想半天，也不知道该干嘛。 难得晚自习空闲，还没有作业，不做点什么总感觉浪费。 趴久了，岑攸脑子也开始有点混沌，昏昏欲睡。 “嗡嗡——” 岑攸大方掏出手机，摆在课桌上看短信。 晚自习自由活动，这让平日里就偷摸带手机进校的学生在今日更加胆大，老师也在今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椰子：[儿童节快乐，在干嘛呢？] 柚子：[儿童节快乐椰子先生，无聊地趴桌上要睡着了。] 椰子：[在教室没出去？] 柚子：[嗯嗯。] 发完后，对方忽地没了回复，岑攸猜他可能是和朋友出去玩了。 毕竟不是谁都和她一样，有一个重色轻友的好友。 瞥向旁边空空如也的课桌，岑攸忍不住头疼。 赵欢去找一班认识的初中同学要江措q｜q，非要加他的好友，然后跟他说一句“儿童节快乐”。 岑攸鼓励她趁机当面说，赵欢却胆怯逃避话题。 少女心事总是愁。 或许每个人的学生时代总有那么一个难忘的名字。 经年难忘，我之青春。 感情上的事，旁人难以也无法言说，但愿她的喜欢到最后会有结果。 倏然，班级里忽然有些躁动。 一道好听的男声钻入岑攸耳中。 混着这个年纪男生变声期的沙哑，莫名有种别样的磁感。 第15章 “打扰，找一下你们班班长。” 冷冷淡淡，话音简洁。 恍若清凉的微风，敲在钢琴键上，每一个字符的尾调都清冽冽的，又带着点晚风醉人的温柔。 岑攸好奇地抬起头。 闭眼压着手太久，视线微模糊，努力睁眼看，岑攸只觉得男生的轮廓有些眼熟。 不真切中的那层朦胧帅气感，平添几分迷人吸引。 岑攸听见身后的女生尽力压低声音和同桌说话，语气难掩激动。 “迟扬怎么会来我们班？” “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真的很帅诶，不愧是校草。我要是一班的就好了，可以天天看。” “果然，帅哥都是别人班的，咱班这些男生真的一言难尽。” …… 迟扬？ 一班的迟扬吗。 岑攸愣了瞬，徐徐回过神。 眼前逐渐明了，岑攸再望向前门。 迟扬右手屈指轻敲门，另只手拿着一叠试卷，身姿挺拔，立在门前，漫不经心地往里扫了眼。 盛夏难耐，简单的白短校服撑起少年清瘦的骨骼，胳膊上是常年运动后形成的肌肉线条，紧实利落，极具力量感和少年感。 一如他那张看着就帅气却又冷冷淡淡的脸，迟扬眉眼淡然，曜光勾勒着他浅色的瞳孔，黑眸深深，清冷又肆意。 班长是岑攸的前桌，听见迟扬的话，在众人的注目中，慢半拍地站起来，道了声“这呢。” 迟扬不咸不淡地将目光往岑攸前方挪去，不偏不倚和岑攸的视线擦过。 双目交汇不过片刻，迟扬神情平平地移开，平声道：“王老师让我过来送联考的语文作文范文。” 一中每次大考后，都会将年级的优秀作文印发至各班，供大家赏析学习。 而不出意外，每次都少不了一个人的。 “作文范文吗？那不用说，铁定有迟扬的。” “理科生作文还写那么好，字也好看，没天理了。” “听说老师想让他代表学校参加作文大赛，但是迟扬忙着参加数学竞赛估计不会去。” …… 岑攸咂舌感慨，真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有些人仿佛生来就是万众瞩目的，格外得上帝的偏爱，优秀到近乎完美的造物主宠儿。 这样的人，岑攸很难想象，还有什么是他们不会，是他们得不到的吗？ 估计没有。 学霸大神怎么会像他们这般凡夫俗子一样，妄得又一场空。 迟扬这般的天之骄子，从来就是光芒万丈，俯拾皆是，令人生羡的存在。 班长见状连忙跑到门口接过卷子，道了声“谢谢”。 迟扬微点头，没什么多余的表情。 班长夹着一摞卷子，打算过会班里人多点再发，自然地转身就要回座位。 迟扬却倏然又补了句，“老师让尽快发下去。” 嗓音平平，再普通不过地转述老师的嘱咐。 班长愣怔顷刻，道：“哦哦好，谢谢，这就发。” 而迟扬也没着急走，竟还主动从对方手里抽出部分作文卷，在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迟扬已经数好两组的放在第一排，前面往后面传。 见此，五班班长干脆也发起试卷。 很巧的是，岑攸前面的人都出去了不在，她前桌的班长也在忙着发卷子。 看着滞留在第一排的八张卷子和面前空荡荡的桌子。 犹豫半刻，岑攸还是走到第一排，打算发她们这一列的试卷。 岑攸留了张在第一排的课桌上，拿起剩下的试卷就要往后走。 岑攸没注意身后。 一回头，猝不及防。 岑攸的头就要撞上硬邦邦的墙面，就在她以为逃不过这一重击时。 下一秒。 她的额头触到一只宽大的手掌，骨节凸起的手背抵向冰冷硬实的墙面，替她挡下重击。 少年掌心温热柔软，修长的手指抚在她凝起的眉间，仿佛在温柔地安抚自己。 预料之中的冰冷和痛感没有来临，鼻尖隐隐似扑来陌生的少年清冽气息，恍若清凉的薄荷糖，清朗，明爽。 岑攸微怔愣住。 她躲过一劫。 可惯力使然，迟扬的手和后背狠狠撞在墙面，发出不重不轻的一声动静。 恍惚间，岑攸好似听见少年克制的低低闷哼声。 她恍若受惊的小兔，睫毛眨眼，似羽毛般刮过他的掌心。 酥酥麻的感觉，刺激着少年的每一处神经，他绷紧了身体不敢动，呼吸变得异常缓慢，神情僵硬。 迟扬本就冷淡的脸看起来更冷，这番在外人看，就误以为迟扬是在生气。 岑攸紧忙往后退了两步，急道，“不好意思我没看见，对不起对不起。” 她双手合十，低头重复道歉，焦急诚恳，只差弯腰九十度鞠躬。 迟扬收回手，放进兜里，像是在刻意遮掩什么。 他抿紧唇，喉结上下滚动，声音像是夏日里的冰淇淋，冷冷凉凉，是他平常一贯的疏离语气，略深的语调却藏着隐忍克制。 “没事。” 慌里慌张，试卷又掉落地面。 岑攸手忙脚乱去捡，另只手的动作却比她先一步。 迟扬蹲下身，长臂一伸，捡起试卷尽数递给岑攸。 无意间，岑攸瞧见迟扬冷白的手背好似有一处乌青，映在青色血管间，有些辨别不出，但又突兀惹眼。 岑攸还没来得及再仔细看两眼，迟扬就一言未发地起身离开，像极了素不相识的陌生同学之间的客套相处。 待岑攸回过神，扭头看向门外时。 只留一道他匆忙离去的背影，细看，似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感觉。 岑攸发完卷，坐在座位总觉得哪里有些尴尬，赵欢也不在，思来想去岑攸决定去操场遛一圈。 临走前，岑攸不忘记从书包里拿出手机带上。 以防椰子先生再给她发消息她没看见。 岑攸走得太快，因此错过周围人的窃窃私语。 目睹一切的某位女生疑惑地道：“咦，刚刚迟扬好像也没站在岑攸后面吧，怎么突然就挡在她前面了呢？” 后排的女孩打断道：“你看错了吧，应该就是迟扬站岑攸后面，不小心被带着撞到墙。不然他两又不认识，迟扬无缘无故替她挡那一下干嘛，看着就疼。” 女生将信将疑地点头：“也是，我都没反应过来。除非一直盯着岑攸，不然怎么可能。” 她转身想和同桌搭话，却见对方低着头失神，“诶，林琦你怎么在发呆啊？想什么呢。” —— 来操场之前，岑攸想的是。 校园里，林荫下，云霞相伴。 散散步，吹吹风。 想必格外舒适悠闲。 然而，想象是美好的，现实是扎心的。 形单影只的岑攸，在看见不知道第几对路过她的，肩膀挨着肩膀，悄摸摸牵着手的小情侣后。 她面无表情。 右手拇指竖起，食指伸出，两指垂直。 比抢，抬手，歪头，闭眼。 行云流水的一套操作。 有的人看似还活着，其实没了有一会了。 岑攸干脆让道给真正有需要的人，也不当电灯泡，走到出口的阶梯处坐下。 她掏出手机。 几乎是同一刻。 手机“嗡嗡”振动。 岑攸挑眉，心中浮现某个名字。 打开。 却是赵欢的q｜q消息。 霹雳美少女欢：[啊啊啊我要到江措的q了，还和他说了儿童节快乐，好开心啊，现在在翻他的空间嘻嘻嘻。] 柚子糖：[你说你是谁了吗？] 霹雳美少女欢：[没敢说嘿。] 柚子糖：[你能解释一下为什么你的头像换成科比了吗？个性签名也变成“我的偶像是科比”……] 霹雳美少女欢：[科比不能是我的青春吗？我也爱篮球好不好！] 柚子糖：[……] 赵欢显然很激动，说话都语无伦次，后面更是半天不回消息，估计忙着翻江措空间。 岑攸呆坐了会，索性发了张刚才随手拍的一张晚霞图片。 暮色黄昏中，粉紫色的晚霞撒满天空，夏日里，每一抹云都好似无限缱绻温柔，藏着一封浪漫的情书。 更新完说说，岑攸正要退出账号，忽收到一条好友通知。 验证消息：[“a14”请求添加你为好友 对方留言：同学 来源：q｜q号查找。] 同学？ 时不时就有以前或者现在的同学添加岑攸好友，因此她也没太多想，再加上又是账号查找，也不是什么空间添加，岑攸顺手就同意了。 加了好友，可对方也没说自己是谁，岑攸打算主动打个招呼问问。 按键机的q｜q功能有限，回消息也不太方便，一个一个按键打字，速度比较慢。 等岑攸慢悠悠打完字，还没发出去就看见对方已经发过来一条消息。 第16章 a14：[儿童节快乐。] 柚子糖：[儿童节快乐，请问你是？] 好半天对方都没回。 岑攸心里疑惑，但也不好意思再继续问。 无聊中，岑攸研究起对方的头像和个性签名。 头像是只可爱的小猫，看着和岑攸前两天在浏览器找到的那张网图头像上的小猫有些神似。 个性签名是“orea”。 orea？ 不知道是缩写还是外文，岑攸看不懂，只觉得对方挺文艺。 岑攸思索刻，只当是某个不太熟的女同学。 她也没当回事地回了教室。 赵欢心情不错地在座位上哼着“今天是个好日子”，岑攸“啧啧”一声。 “哟，回来了。”岑攸调侃道。 赵欢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抛下好友一人留在教室，她有些心虚：“这不是想我们柚柚了嘛。” 岑攸打假似的嫌弃转过头，没好气道，“顺利加到江措好友了，开心吧。” 赵欢嘿嘿一笑，“我也没想到会这么顺利，明明最开始江措看我都很陌生，过一会看我的眼神都变了，那迫不及待的样子我差点以为他对我一见钟情了。” 转眼想到什么，她略带诧异道：“迟扬是真高冷，我才知道一班的人除了江措，都不知道迟扬的q｜q号诶。” 岑攸也有些震惊：“这要是谁有了迟扬的q｜q号，岂不是相当于捡了个情报？说不定是个商机。” 赵欢神来一句：“说不定都不知道自个儿加了迟扬，毕竟基本没人知道他账号。” 岑攸附和地点点头。 她忍不住想。 迟扬会主动加别人吗？ —— 江措看着用酒精给乌青手背消毒的迟扬，一双长腿无处安放地随意搭在桌上，嘲讽似的嗤笑。 迟扬转头淡淡看了他一眼，没说话，继续没事人般的用棉签往淤青处擦拭酒精。 他皮肤本就白，乌青明显，像极了一块染上瑕疵的白玉，令人叹息。 迟扬眉骨清单，却依旧是平平常常的冷漠样，没看出有什么一样，好像这处乌青不是受伤，而是喜悦的勋章，甚至似有若无翘起的嘴角，昭示着他还不错的心情。 江措受不了了。 他打开q｜q，低头翻了翻消息，清空未读，基本都是同学发的儿童节快乐。 无意瞄见一个头像是科比的联系人发来的“儿童节快乐”，江措翻了翻聊天记录，恍然想起是迟扬让自己加的那个女孩，好像是那人的好友。 有眼光，和他一个偶像。 江措也礼貌地回了句“儿童节快乐”。 退出账号之际，对话框最上列，某个小猫头像的联系人，实在扎眼。 若非有备注，江措也难以置信这会是迟扬，恐怕会以为是哪个女生。 一个对猫毛过敏，万年对猫无感的人居然用这么可爱的小猫当头像，说是女孩子差不多。 这世界，真是活久见。 江措咋舌，顺手点开迟扬主页，发现对方不知何时还改了昵称和个性签名。 他琢磨了会。 一言难尽地扭头看看不远处低头散发着冷淡疏离气息的迟扬，再又看看手机。 眼前的画面一时有些割裂。 迟扬弄完一切，打开好友动态不知看到什么，脸庞凝着清然淡去不少，绷紧的唇线向上扬，眼中荡着笑意。 盯着那张图片看了许久。 他保存了下来。 也发了一条说说，仅自己可见。 a14：[晚霞很美，你和晚霞一样漂亮。] a14：[orea。] a14：[/图片] 【作者有话要说】 orea，希腊语，意“很美丽”“我爱你”。 第10章 牵手 高考结束，学长学姐回到高中拍毕业照。 一位学长和他暗恋三年的学姐表白了。 学姐同意给他一个追求她的机会。 他好勇敢，也好幸运。 不知道两年后，我和岑攸毕业的时候，我也能这样幸运吗？ 上楼梯的时候，岑攸被挤得差点摔倒，我没忍住偷偷到她身后，牵住她的手，护着她走到四楼。 结果自己因为太紧张走到了五楼…… 她会知道是我吗？ 岑攸给我分享了一部电影《初恋这件小事》，电影里小水将星星连成喜欢的人的名字，这样魔法就会让暗恋的人也喜欢上自己。 嗯……我也试了。 心诚则灵？ 但江措说我神经病…… 最开始，我也以为喜欢是可以脱口而出的肆意。 后来我才明白，喜欢是小心翼翼的克制。 漂流瓶，星星里的名字…… 岑攸是迟扬年少的欢喜。 ——《miss cy》 2011年6月9日。 夏日蝉鸣不止，梧桐树下的阳光肆意。 一中2011届毕业生在结束高考的次日，回到母校拍摄毕业照，为高中三年画下一个句号。 “来，同学们看镜头。” “一，二，三，毕业了！” 五楼到一楼，高三两栋教学楼，一叠又一摞的试卷，从天而落，少年少女畅快的欢呼和笑声，好似一场梦幻的大雨。 一切恍如隔日，再仰首。 骄阳似火，那是少年风光无限的青春尽头。 叛逆的胡闹，是母校给予他们最后的礼物。 毕业的狂欢，送给高三。 听见动静，不少高一高二的学生也跑出来看，赵欢拉着岑攸去凑热闹。 人很多，学长学姐扔书的阵仗很大，亲眼目睹，心里不由震惊。 岑攸感叹：“我们高三的时候也可以这么扔吗？” 赵欢不忘鼓掌：“必须呀，不能厚此薄彼。那些试卷我特地没扔，就是等着一天，我要好好地出口气。” 不知是谁带头喊了句“毕业了”，整个校园都回荡着这一句话。 回音不绝。 见状，岑攸也不禁心生向往。 毕业了真好，自由自在，想做什么做什么。不像他们还得继续对着做不完的试卷和难题发愁，每天睁眼闭眼都是学习。 预备铃响。 岑攸和赵欢要往回走。 突然听见一道响亮爽朗的男声，扯着的嗓子微破音颤抖。 “高三一班的李思晴同学，我是七班的张岩。我喜欢你！高中三年，我喜欢了你三年！之前你说要以学业为重，还让我也好好学习。现在，我们毕业了，我也从年级倒数成为年级前一百——” 这是在告白？ 正在往回走的高一高二学生纷纷退回脚步，转头当起吃瓜群众。 周围瞬时涌起大片起哄声和口哨声。 四楼的方向，一个穿着校服的高个男生盯着对面某处惊讶呆住的女生，犹豫紧张片刻，又闭上眼大胆说出最后，也是全部的心意。 “李思晴同学，高考出分后，如果我考到你说的名次，你能给我一个追求你的机会吗？” 岑攸挑眉诧异。 只是追求的机会吗？ 她以为，学长趁势告白，说的会是“和我在一起”。 “给我一个机会”和“和我在一起”。 都是表白，却又天差地别。 原来，面对真正喜欢的人。 连追求都怕是一种冒昧和叨扰。 说完，学长像是忽然放开胆，目光炯炯地盯着女孩。 岑攸和其他人一样，都忍不住期待紧张起来。 全场诡异地沉默了会，他们听见，一道清脆的女声，有害羞，也含着惊喜的笑意。 “好！” 话音落下瞬。 欢呼和掌声络绎不绝，落下的试卷恍若彩带和气球。 在众人的注视中，男孩愣了一下，随即就大喜地在原地跳起来，有点憨，却又像极考完试拿到一张满分试卷的小孩，肉眼可见的满足和喜悦。 十几岁的少女，不时也曾幻想会不会有一个男生暗恋喜欢着自己，自己也是被他人珍藏喜欢的存在。 如今见到毕业季，学长对着暗恋三年的女孩勇敢表白，岑攸也有所触动，心有羡慕。 彼时年少，那份喜欢，真诚，纯粹。 不求结果，只为心动。 岑攸自侃一笑。 这种幸运的事，无论如何也轮不到她身上的。 告白结束，人群散开，有些拥挤。 上楼梯时，岑攸和赵欢被挤散，她不受控地被人推着往前走，从靠墙挤到中间，她步履维艰。 岑攸有些焦急，害怕踩到别人的脚，可自己又看不见梯子。 早知道，不凑这个热闹了。 越急越乱，不知是谁从后面用力挤，岑攸步子一个不稳，身旁也没有支撑点。 眼瞅着就要摔倒，慌乱中，一道力圈住了岑攸的手腕。 岑攸顿时怔住，下意识想回头看是谁，但人太多，她有心无力。 一中的夏季校服是简单的白t搭蓝白长裤，不少学生吐槽过老气。 第17章 统一的校服穿着，人又多，基本都低着头，若非熟识，除了性别，很难一眼辨别出谁是谁。 先前的岑攸，就像是被扔进水里的一块浮萍，就着水波不受控地移动，无措无助。 此时，有人握着她的手，在她身后，好似成了一圈保护罩，有意无意紧紧地护住她。 没有人挤岑攸了，她也慢慢地被那只手引到墙边。 那人的手很大，掌骨微凸，可能是太过清瘦，有些硌人。 好像……是个男生。 他攥住的力气不重，但又恰好能紧紧绕着她的手腕围成一圈，匀称有力，替她挡开人流。 指腹搭在她手上很轻，有种小心翼翼的珍重感，好似她是什么放在心尖的宝贝。 两人似牵着一条线，在嘈杂中，无声隐蔽下，一切仿佛停滞，只余彼此跳动的心脏声。 一下一下，像是蝴蝶在同频振翅，叫嚣着谁要溢出胸腔的欢喜。 是太热了吗？ 他的掌心似乎出汗了，手也好像……在抖。 不像是太热，反倒像是有些紧张激动。 岑攸想到小时候偷吃零食的自己，既防着大人发现，很紧张，却又在吃到心心念念的饼干后开心不已。 对于喜欢的东西，哪怕只是靠近，尝到一点点都是欢愉的。 靠着墙，有了扶着的物，安全感渐渐回来，楼层增高，岑攸步子也稳了不少。 直到最后走到班级所在的四楼，岑攸都还是稀里糊涂蒙着的。 她不自觉往四处看了看，身后没有其他人，除了她，几乎是三两结对，有单着的也都是生面孔，谁又会牵住她呢？ 岑攸不自觉腾出手，抚上白皙的右手腕，似还有余热，有着夏日中清凉的安全感。 那个同学，可能是牵错人了吧。 “岑攸，愣着干嘛呢，上课了，赶紧走啊。”赵欢从另一边的楼梯口跑过来，喊了声失神的岑攸，急匆匆挽着她回了教室。 转过身前，岑攸无意识地瞥眼又看向只剩下零星几人走动的楼道，凝眉沉思，好友的催促使她压下心中的异样。 应该不会是椰子先生的…… 他都不认识她。 或许，只是一个美丽的乌龙。 还是不要自作多情了。 岑攸心中自我腹诽，她可能真是小说看多了，刚刚又撞见学长暗恋表白的戏码，真当暗恋这种狗血幸运会砸在自己身上。 她一天，人普通，白日梦倒是想挺多。 丑小鸭会变成白天鹅，那是因为她本来就是天鹅。 而灰姑娘也本来就是公主。 她呢。 她只是岑攸，江城一中一个再普通不过的高中生。 这样的人，怎么会像优秀的学姐那样，成为别人青春暗恋的对象。 岑攸跟上赵欢的脚步，脚下步伐匆匆。 岑攸啊岑攸，少幻想这些不切实际的事吧。 有这功夫，不如多琢磨琢磨怎么提高分数，备战高考吧。 五楼。 刘海龙看见站在他班后门口的迟扬，对方看着自己的手发呆，神色淡淡，抿唇似不悦，却又仿佛在努力克制笑意，给人的感觉轻柔不少。 他疑惑上前。 “迟扬，上课了你怎么在这站着？一班不是在四楼吗？” “啊……刚刚人太多没看清走错了，主任再见。” —— 岑攸期末考成绩不错，较之前有所进步。陈女士龙心大悦，奖励了她心心念念许久的mp4。 领通知书那天。 路过荣誉榜，岑攸仰头。 全校第一。 高一（一）班迟扬，700分/1。 再撇眼。 单科第一那一栏，依然看见迟扬的名字。 语数外加上理综三科，共六科。 迟扬几乎断层包揽第一。 岑攸深吸一口气，逃也似地远离，仿佛看见什么骇人的东西。 迟扬站在岑攸先前顿住的地方，转头看向光荣榜，入目的是自己在期末联考大杀四方的成绩。 这个方向，这个位置。 岑攸看的应该就是他，那她为什么会跑呢？ 她很不喜欢他吗？ 少年秉着知错就改的好习惯，折眉问一旁悠悠咬冰棍的江措：“是我哪里吓到她了吗？” 他最近也没做什么，难道是牵手的时候暴露了？ 江措闻言，用一种近乎惊讶到无语的表情，上下扫了迟扬一眼。 语气无辜，却又似一把刀：“你想多了，她都不认识你。” “……” 江措懒洋洋补了句：“可能是被你的学霸光环挫伤了吧。” 迟扬若有所思，好像真的听进去了：“那怎么办？” 江措：“……” 迟扬眼神认真，试探道：“我假期想办法给她补习？” 这样，她成绩越来越高，就会经常来看荣誉榜，就会越来越开心，连带着在榜上看见他的照片也会多了些记忆和欢喜。 “……” 谁家好人大放假地还想补习？ 走出校门，迟扬突然想到什么，神情凝重，一本正经：“我贴在荣誉榜的那张照片是不是有点丑？我要不要重新选一张？” 说着，迟扬掏出手机，翻相册挑照片，纠结又懊恼。 江措余光瞧见身后两个对着荣誉榜和迟扬偷偷拍照的女生，只觉迟扬就是在赤裸裸的炫耀。 他忍无可忍地朝他愤怒道：“滚！” —— 岑攸假期沉迷于mp4，从电脑上下载好小说和视频后，每天就靠着它度日。 连带着，她和椰子先生的聊天少了不少。 这日。 岑攸刚看完《初恋这件小事》，心中一阵共情，一堆感想无处诉说， 倏然，手机收到新短信。 椰子：[你最近很忙吗？] 柚子：[有点……] 椰子：[补习？] 柚子：[看电影。] 岑攸发完，莫名羞惭。 对方以为自己是在补习，可她就这么直白地说在忙着看电影，显得似乎有些不务正业。 但没想到，对方反倒问她都看些什么电影。 岑攸正愁无处倾吐，分享欲旺盛的她，开始对着椰子先生滔滔不绝地分享。 而对方，耐心倾听回应。 到了兴头，岑攸还发了好几条动态分享她喜欢的其他电影，希望能遇见知音。 她也会不由在说说里感慨，自己是没有成为小说女主的运气，成为别人的暗恋对象了，也只能羡慕地在电影里看看别人的故事。 过了几天。 岑攸敏锐地发现，不管她看过还是没看过的，椰子先生似乎都很熟悉，两人的聊天很是轻松愉快。 常一聊，就是几个小时。 可岑攸忘记，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的巧合和缘分。 不过是喜欢的蓄谋已久。 柚子：[爱情类的电影你看？] 椰子：[嗯。] 柚子：[言情小说你看吗？] 椰子：[嗯。] 柚子：[有些震惊，没想到诶，为什么呀？] 椰子：[你不是在看？] 岑攸误会了对方的意思，以为他说的是她都能看，自己为什么不能看。 她想了想觉得也是，虽然这些面向的主要是女生，但男生同样也可以看。 但其实。 他说，你不是在看。 是说。 因为你在看，所以我看。 因为你喜欢，我想了解你的喜欢，和你有共同的喜欢，共同的聊天话题，更多的相处。 当然，也很想被你喜欢。 岑攸的每一条动态，每一次心情的变化，每一句随意的话语。 迟扬都会认真对待，重视。 情情爱爱的电影和小说，十几岁的男生大多是不屑一顾的。 在江措最开始听见迟扬说要玩电脑时，他是兴奋的，以为对方愿意陪他打游戏了。 结果，他居然打开网页，开始搜索《初恋这件小事》，看起爱情电影。 到最后，还有一系列江措觉得无聊又腻歪的言情小说。 江措无语且不屑，可他一个人也无聊。 破罐子破摔也跟迟扬看起这部电影。 呵。 迟扬哪里会喜欢这些呢。 不过是…… 江措在看第三遍时无语，但更无语的是。 当天晚上，他和迟扬出门打篮球，天上的星星很亮。 江措不觉有他，可迟扬却一脸深思。 回到家。 他看见迟扬，一笔一划，近乎虔诚地将星星连成一串，嘴里还在喃喃着什么，瞳眸都倒映着认真。 好像……是一个名字。 岑。 攸。 “……” 看了好几遍，他多少也能记住些剧情。 江措恨铁不成钢地骂了句：“神经病。” 这些骗小女生的把戏。 迟扬竟然也信？ 第18章 最后一捺落下，迟扬听见江措的话，绷紧唇线没说话。 他抬头看着星星，侧脸锋利，冷冽，身上仿佛也沾上夜的寒意。 唇张张合合。 近乎呓语低喃。 旁人眼中完美冷漠的天之骄子 ，背脊微弯，神色稍愣，眉眼间透着些落寞，风似也带来几分悲凉，又暗藏期待。 信。 他还是期待的，渴望的。 有病吗？ 或许吧，喜欢也是一种病。 名为心动，无解不息。 最开始，迟扬也以为喜欢是可以脱口而出的肆意。 可后来，他才明白，喜欢是小心翼翼的克制。 喜欢一个人的时候，谁又何尝不是胆小鬼呢? 是夜。 迟扬打开电脑。 设置昵称和头像。 少年扔下一个个漂流瓶，无声地诉说着心事。 [我很喜欢你。] [你的名字是我藏在星星里的秘密。] [我暗恋你，你是我青春的女主。] [你会讨厌我吗？] [我就是个胆小鬼，会被讨厌的对吧……] [好想表白……高考后吧。] …… 迟扬扔下的漂流瓶，岑攸会知道吗？ 会知道—— 原来，在她以为平淡无奇又充满烦恼的青春年少，曾有一个那样朗朗如日月的少年热烈而虔诚地喜欢着她，成为他青春的名字。 十六岁的岑攸于十七岁的迟扬而言，是年少的欢喜。 悸动又小心翼翼。 第11章 平安夜 2011年12月24日，平安夜 岑攸迟到了，还碰上学生会的突击检查。 她不知所措的样子有点呆。 她应该是想乱说个班级姓名，但好像不太行。 我借口支走了同学，她见到我，眼神依旧挺陌生。 什么时候，我和她至少能算是认识呢…… 配合她成功糊弄过去，她很惊讶，似乎没想到我这么好说话。 额……我在她心里到底是什么形象。 收到她的短信。 她说我人还不错。 我可以理解为，岑攸是有一点点可能会喜欢上迟扬的吗？ 至少……不讨厌对吧。 晚间五班教室没人，我悄悄往岑攸桌里放了一个苹果。 离开的时候差点被一个女生发现，好险。 应该不会打扰到岑攸吧…… 她好可爱，我说了个圣诞老人送礼物的故事，她就没再怀疑。 她很开心。 真好。 平安夜快乐，岑攸。 今天下雪了。 希望毕业那年的平安夜，岑攸可以送给我一个橙子。 ——《miss cy》 蝉鸣夏日在秋风中倏逝，秋去冬来，冬至后的江城又是凛冽的雪意席卷。 平安夜那日。 岑攸又起了冬日的赖床性，拖拖沓沓许久，又是卡在最后一分钟赶到校门口。 但或许是前几天的“准点”令岑攸得意忘形过头，她右脚刚踏进校门，另只还没来得及抬起，眼睁睁看着保安大叔上前关闭校门。 岑攸怔忡瞬，随即脸色一变，双手攥紧书包带就开始冲刺。 终于，在校门关闭的同一刻，她站在了里面。 听见身后被关在门外的同学可怜兮兮卖惨地求保安大叔开门的声音，岑攸长舒一口气，扬起庆幸的笑容。 有时候，人的运气就是这么的……差。 笑容在迎面对上学生会检查的同学，眼角瞥见四下除她再无人后，彻底凝固。 好消息：赶上了。 坏消息：赶上了。 犹记周一年级大会，刘海龙再三强调，言辞严肃，越是最后期末越要抓住学生纪律，严查迟到早退。 前几天岑攸都没碰到学生会查纪律的同学，侥幸心理使然，以为大冬天的，大家应该也没那功夫吹冷风。 然而…… “同学，你哪个班的？迟到了。”一个右胳膊别着“学生会”红袖章的男生朝岑攸走过来。 生面孔，听声音好像还挺严肃，瞧着也不像是好说话的。 简而言之，似乎……不太好糊弄。 “我……” “麻烦出示一下学生卡。” “……” 岑攸即将脱口而出的胡编乱造生生止住。 被查迟到。 平常的话就算了，写个检讨，可以临摹一篇。 可眼下风口正严，她这属于顶风作案…… 岑攸努力挤出一个抱歉的笑，打算借口说忘带学生卡。 可对方却像是猜到岑攸在想什么，见她迟迟未动，抬了抬方框眼镜，声音平静，先一步道：“也可以从书包里拿一本书，上面也写了班级姓名。” 眼见路几乎被堵死，岑攸一时也想不到对策，心中替自己默哀一秒，就要认命地掏出学生卡。 倏然。 “唐凡，刘老师走的时候喊你去他办公室，找你有事，这边我来吧。”清润的男声打破僵局。 岑攸扭头看去，微惊。 是迟扬。 他在一群人的中间，旁边站着江措，还有其他几个学生会的男生。 迟扬性子偏冷，女生大多觉得他不好接近，但他成绩好，各方面都很优异，在男生里挺受欢迎，出现时，不乏有簇拥和为首的感觉。 名叫唐凡的男声愣了愣，倒也没多想，看了岑攸一眼，笑着和迟扬点头比了个“ok”，往办公室去。 随即，站着岑攸面前的人就变成了迟扬。 一班和五班在四楼的对面，中间还隔了条长长的连廊，她的成绩与迟扬也相差甚远，也没有在考场打过照面。 唯一八竿子攀关系能扯上的可能就是上学期他来五班送卷子，她不小心连累他把手撞得乌青…… 额。 也不是什么好回忆。 总结下来—— 不熟。 不太可能放她一马。 认清局面，岑攸决定识时务者为俊杰，也不迟扬僵持了。 放进衣兜里的手动了动，正要往外抽，岑攸那颗悬着的心总算要死了。 事已至…… “没带学生卡？” 男生冷不防冒出一句，岑攸手一滞，好像有挽回的空间。 岑攸的手默默又缩了回去。 岑攸迟疑地点头，有些心虚，声音有点小：“嗯。” 她都说的什么。 什么嗯。 这一眼就能瞧出不对啊。 岑攸很后悔，机会在眼前都把握不住。 “没事。那你叫什名字？”听见岑攸的回答，男生并没有提出质疑，仿佛真的听信了她的措辞。 是岑攸期待的结果。 更是她的意料之外。 迟扬就这么相信了…… 学生会查纪律难道是雷声大，雨点小？ 岑攸诧异抬眸。 这就没了？ 迟扬这么好说话的吗？ 不期然，对上一双干净清澈的黑眸，平淡如寂然的湖，注视着她，给人一种格外认真的错觉。 可平静之下，又像是克制着翻涌的暗潮，暗芒明明灭灭，脸上偏又岑寂无异。 “陈……陈涵。”岑攸随口说了个无意间看见的一个上一届学姐的名字。 因为紧张，话略结巴。 本以为迟扬还会问班级，乖乖女长大，几乎没胡说八道地撒谎过。 岑攸正思索接下来怎么说，迟扬撩眼皮，扫了她一眼，像是忘了这一茬，声线平静：“好，可以回教室了。” 转而留给岑攸的就是冷冰冰的背影。 明明迟扬看起来很冷漠，似乎倨傲至极。 可不知为何，望着少年那张清俊的侧脸，岑攸心中莫名生出些温柔感。 他似乎……也没有传闻中的那么冷漠。 岑攸走进教学楼，再回头。 隔了点距离，模糊中，似和谁的目光对视。 刚刚……迟扬记她名了吗？ 她好像都没看见他拿记名册来着…… 迟扬意外的好说话。 岑攸惊喜的幸运。 剩下的迟到学生由学生会登记班级姓名，后将名单交由教导主任刘海龙处理。 想到刘海龙狮子怒吼的模样，一时间，校门口一阵哭嚎声。 手机振动，迟扬估摸了时间，猜到发信人是谁。 他嘴角翘起笑。 一旁的另一个男生看见后，只觉自己眼花。 迟扬怎么会笑得这么温柔，肯定是他的错觉。 柚子：[我感觉迟扬人好像还不错。] 椰子：[为什么这么说？] 柚子：[我今天迟到，他放我一马了。] 椰子：[你怎么知道的？] 柚子：[我对我的演技有清楚的自知之明……漏洞百出……] 柚子：[总之，我感觉他人还不错，挺好说话的，感谢感谢。] 椰子：[嗯，我也觉得。] 第19章 看见椰子先生的最后一句话，岑攸更加肯定迟扬在男生堆里人缘很好的猜测。 优秀的人果然自带磁场吸引力。 岑攸不禁羡慕。 校门口。 和迟扬经常打球的一个男生，试图和迟扬勾肩搭背套近乎，以兄弟情拜托他别记他名，或者随便乱记一个。 迟扬没说话，看了他一眼。 提笔，记下名字。 不讲一丝情面。 男生：“……” 真冷漠。 真迟扬。 明刚才心情不错的，怎么一下就晴转阴，搞得好态度似乎只是专属。 结束时，有人想起岑攸，问道：“刚刚那个女生记名了吗？” 迟扬笔一顿，眼皮垂下，阳光在他眼睑打下淡淡阴影，镇定自若地点头：“我记的。” 记了个……屁。 我看你是在日记里写了千百遍对方的名字还差不多。 江措的白眼在心里快翻上天，无声腹诽。 一行人都知道迟扬的性格，大多时候待人待事都是淡而不厌，也没怀疑他话的真假，况且谁也不会觉得一向异性绝缘体的迟扬还会和哪个女生关系熟稔。 迟扬好说话吗？ 对岑攸而已。 岑攸以为他对众人皆如此。 却不知，她是唯一偏爱。 —— 晚间下课，众人蜂拥往食堂或小卖部跑。 岑攸忘拿饭卡，中途折转回去，伸手往桌子里摸，却意外地碰到奇怪的东西。 一个盒子。 好像还是包装盒。 岑攸蹲下身，探头往里够，掏出一个圣诞可爱风盒子包装的苹果。 从中间透明层看，苹果又红又大，圆圆的，看着品相就很不错。 今天是平安夜。 虽说不是国内的节日，但学习之余大家也都喜欢凑个热闹，当图个好兆头。 方体盒子正上，圣诞老人手里夹着一张红色的小卡片，打开看，字迹清隽不失笔锋，就像作文范文的印刷体一样工整又好看。 [平安夜快乐。——to 可爱的岑攸] 这是给她的？ “林琦，刚刚还有谁来过我们班吗？”岑攸疑惑地四处张望，问向从她进教室前就在的林琦。 林琦是五班学委，成绩在班里几乎一直第一，没掉出过第一考场，性格也很温和文静。 林琦看着一头雾水的岑攸，握住笔的力气不自觉加紧，旋即低下头，声音微低，但能听清：“没有，就我在。” 岑攸手里端着苹果，左看看又看看，卡片也认真盯着看了一分钟。 懵。 是给她的。 但会是谁呢？ “嗡嗡——” 椰子：[平安夜快乐，柚子小姐。] 柚子：[快乐快乐椰子先生。好奇怪，不知道是谁送了我一个苹果，放进我课桌里。] 椰子：[朋友？] 柚子：[不是……] 赵欢今早已经送过岑攸一个。 况且如果是她熟悉的朋友，都是直接送。 谁会一声不吭，神神秘秘地直接塞课桌。 椰子：[那难道是……] 柚子：[是什么？] 椰子：[我听上一届的学长说，平安夜这天，有学生会扮作圣诞老人随机给一些幸运儿送苹果，祝愿她平安快乐。] 柚子：[我去，真的假的！我这么幸运？！] 椰子：[嗯嗯，知道的人很少。] 想也想不到谁，又听椰子先生这么说，岑攸犹豫不过两三秒就相信了，只觉今天她真是运气爆棚。 先是迟到逃过被记名，现在又收到幸运的苹果。 岑攸想法单纯，压根不觉有他，将贺卡放进课桌，拿出苹果，欢欢喜喜地往外走。 岑攸走后，教室里又只剩下林琦。 笔声沙沙，急切，猛地又静默。 迟扬看着岑攸分享收到苹果的喜悦的说说，平淡的眉骨，染上些许波澜，眼中溢着分明的笑。 哪有什么圣诞老人。 不过是少年表达喜欢的拙劣掩饰。 亲爱的岑攸，平安顺遂。 圣诞老人会保护你。 是喜欢，是祝福，也是承诺。 ——迟扬会保护岑攸。 永远。 夜间，江城倏地下起雪。 平安夜的最后一分钟，“a14”扔出一个漂流瓶。 [苹果喜欢橙子。] 其实。 迟扬并不喜欢凛冬。 他出生在春夏之际，四月的江城春暖花开，少年桀骜草长莺飞，肆意且盎然。 他不喜欢冬天，但冬天有岑攸。 他喜欢春天，可春天没有她。 迟扬想。 好吧好吧。 冬天也挺好的，他很喜欢。 很喜欢很喜欢。 如果可以。 毕业那年的冬天，平安夜，岑攸可以送给迟扬一个橙子吗？ 苹果和橙子。 迟扬和岑攸。 迟扬想要岑攸的橙子。 想要……她的喜欢。 【作者有话要说】 苹果和橙子——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 第12章 许愿 2011年12月27日 我承认, 在岑攸和我说她在折幸运星的时候。 我慌了。 她有喜欢的人了…… 那一刻，我好嫉妒那个人，凭什么他可以被岑攸喜欢。 她有了喜欢的人, 我又该怎么办。 嗯……好像除了继续喜欢她，我也没有其他办法。 只是这次，我不仅是胆小鬼, 还是小偷。 未经允许, 擅自偷偷喜欢她一年又一年。 还好还好, 她还没有喜欢的人。 今天的我也好幸运。 她问我有没有喜欢的人。 我说, 有。 她很好奇地问是谁，也疑惑为什么我发了两次有。 笨蛋。 有，you。 我喜欢的人从来都是你。 岑攸没折完的纸星星, 我偷偷捡起来装进许愿瓶里, 又折了许多将瓶子装满。 嗯，这是岑攸送给我的第一份礼物。 我会好好珍藏，很喜欢。 折满一百颗星星，可以许愿。 我悄悄许了个愿。 不能说。 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这是秘密。 我编了一条粉紫色的幸运星手链。 第二天我拜托阿婆送给她。 她收下了，她好像很喜欢。 我想, 魔法或许是真的。 她应该不会讨厌我。 ——《miss cy》 2011年的最后几天, 江城断断续续下着雪, 梦幻又缥缈。 在那个韩剧流行的年代, “初雪”是冬日韩剧必不可少的氛围景。 爱恋和心动总是藏在冬日的第一场雪里。 虽早已错过初雪, 但一次又一次的雪, 难免让人怀揣憧憬, 心有向往。 赵欢说是在电视剧里看见, 折一百颗幸运星, 里面放一颗许愿星，喜欢的人就也会喜欢自己。 岑攸委婉暗示过电视剧和现实还是有一定区别。 但见赵欢不经意流露的落寞和无措，回想起好友犹豫一小时最后又一个一个字删掉的发不出的打招呼消息。 她不再说话，接过星星纸。 打结，拉紧，折叠，重复几次，十来秒就捏出一个好看的星星。 赵欢惊喜地瞪大眼：“姐妹你快教我！” 她折了大半天，也就折出一个勉勉强强的星星，眼见岑攸手法娴熟，最后的成品也很好，她激动地挽着岑攸的手央求。 岑攸无奈地点了点头，手把手地耐心教着。 不厌其烦地一遍遍示范。 课间嘈杂。 赵欢目不转睛地看着，手上动作也没停，很认真。 没一会，上课铃敲响的前一刻。 继十个参差不齐的纸星星后，赵欢终于能慢慢折出一个好看的幸运星。 她激动地抱住岑攸，将剩下的星星纸收好，玻璃许愿瓶小心放进书包里。 赵欢想在一中元旦晚会那天送给江措，这样，她还能借口说是新年礼物。 但距离元旦晚会只剩下不到两天，赵欢初学，动作比较慢，离了岑攸的示范就更龟速。 岑攸只得一到课间，就和赵欢一起折星星。 她折，赵欢看着来。 本着心诚则灵，虽然慢，艰难，赵欢也坚持自己折。 一个又一个课间，一次又一次枯燥的重复，一颗又一颗纸星星。 少女的希冀藏在许愿瓶里，溢着满心的欢喜。 彼时的少女，爱慕喜欢，自卑又固执，但凡有一丝可能，便忍不住祈求得到回应。 却忘了。 男孩是她的男主，她却未必是女主。 陪着赵欢折了快一天的星星，岑攸也累得够呛。 等到她有空停下来歇歇的时候，已经是第一节晚自习下课。 瞧着旁边专注的折星星的赵欢，桌面是快被装满一半的玻璃瓶，岑攸松了口气。 第20章 她点开手机，好几条椰子先生的未读短信。 椰子：[一中元旦晚会的节目单出来了。] 椰子：[你有喜欢的吗？] 椰子：[听说有几个节目还不错，感觉你可以认真看看。] 椰子：[你喜欢听歌吗？有什么喜欢的乐器没有呢？] …… 椰子：[忘记带手机了吗？] 十条有八条几乎都是和元旦晚会有关，若非对方和她一样是学生，岑攸都要怀疑对方是学校宣传办的老师。 粗粗扫了眼前面的，岑攸习惯性先回最近一条。 柚子：[在呢，今天在陪朋友折纸星星，这会才看到消息，不好意思啊。] 经椰子先生一说，岑攸也不禁有些好奇这次元旦晚会。 一中惯例，元旦放假前一晚都会举办元旦晚会，每班必须有一个节目，学生也可自由报名表演，是繁忙学业之余难得可以肆意群欢的时候。 参加的人很多，每年都很热闹。 岑攸艺术细胞一般，也没什么唱歌跳舞的特长，就也没报名，今年和去年都乖乖扮演观众角色。 岑攸不好打扰赵欢，拍了下前排班长的肩膀，问道：“咱班都有谁报名啊？” 陈林转过头，想了想，掰着手指头算：“男生这边张一迪他们搞了个街舞，女生的话……哦，林琦今年报名了表演大提琴。” “林琦？”岑攸微惊讶，不由自主地往斜前方林琦处看去，她正侧着头认真地给同桌讲题。 理科班男生多，每年一个的节目基本都是男生凑出一个，去年也是这几个人的舞蹈表演。 林琦的大提琴…… 在她印象里，林琦一直是比较害羞腼腆的性格，除了竞赛，好像很少会主动参加这种人很多的表演。 陈林点了点头：“别看人安安静静不见响，林琦大提琴可牛了，据说还拿过全国比赛的第一名。” 赵欢也抬头补了句：“人家这专业水平上去表演，估计是全场瞩目，说不定还会多几个暗恋公主的骑士。” 说完却又话音一转，“不过，公主向来和王子般配，说不定大提琴是献给王子的呢。” 陈林吐槽：“什么公主王子，你童话故事看多了吧。那照这样说，迟扬的吉他又是王子献给哪位公主呢？” 岑攸惊道：“迟扬弹吉他？” 瞬时，连赵欢都放下折纸，看向班长。 “……你们不知道？”陈林以为按迟扬在女生群里的受欢迎程度，他元旦晚会要表演这事她们都知道。 两人同时摇了摇头。 一个忙着折纸星星，一个忙着教折纸星星。 真都不知道。 陈林：“我也是去交咱班报名表的时候看见的，迟扬要表演电吉他。” 赵欢好奇：“是什么歌？” 陈林：“……没看清，过两天不就知道了。” 陈林摆了摆手。 电吉他。 迟扬。 岑攸不禁也有些期待：“估计这个节目人气会很高。” 赵欢连道：“到时候咱迟大校草怕又要一战成名。有些人啊你说说，学习好就算了，长得好看也算了，还多才多艺……不让人活了。” 岑攸附和了声，又对赵欢道：“赶紧折吧。” 还有一分钟上课，岑攸看着亮起的手机屏幕，对方已经回复。 椰子：[折星星？] 柚子：[嗯嗯，送人。] 快上课了，岑攸正要关掉手机，对方却是秒回。 椰子：[送给喜欢的人？] 赵欢送给江措，送给的是她喜欢的人。 没毛病。 岑攸不疑有他。 柚子：[对。] —— “砰”的一声打破课堂宁静。 正在讲课的一班数学老师听到动静，皱眉看向声音发出处。 一中老师也都知道不少学生私下会带手机，但基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上课玩手机摔到地上，数学老师觉得有必要提醒一下。 视线往窗户处定住。 瞥见低头看着失神的男生。 嗯？ 迟扬？！ 批评将到嘴边的数学老师猛顿住，想到办公室新贴上的全国数学竞赛第一名颁奖照。 他看了眼迟扬，然后又无事发生般继续讲题。 疯狂戳迟扬胳膊提醒他的江措：…… 江措长吐一口气，余光瞥见一脸失魂落魄的好友，低声问道：“怎么把手机都掉地上了，出什么事了这副样子？” 少年根根修长的手指死死攥着手机，黑眸一动不动地盯着手机，薄唇抿紧，冬日的凉风打在迟扬眸中，眼底的沉郁越来越深。 指骨骨骼因过于用力而发白，青筋毕现，黑眸如浓稠的夜般沉寂，仿佛即将掀起一场大雨。 江措见迟扬半天不理他，好奇地凑上前去看。 看清短信后，他登时将板凳往右边移了移，离迟扬远一点，莫名有些紧张，明明是冬月，他却觉得额头有点冒冷汗。 教室的前角，迟扬的电吉他安静地放着。 气氛有些诡异。 [送给喜欢的人？] [对。] 喜欢的人。 这四个字深深刺痛迟扬，像是一把火灼烧他的心，痛不欲生，偏一句话也不能说出口。 他想问她，她喜欢的那个人是谁，却又发现他根本没有资格。 手指顿在按键许久，摁下的力气和勇气皆无。 他自嘲轻笑。 是了，他就是个连喜欢都说不出口的胆小鬼。 又有什么资格去阻挡她喜欢别人呢…… 他……活该。 她很好，像太阳一样闪闪发光，值得被很多人喜欢。 只是…… 迟扬好羡慕，也好嫉妒—— 那个能收到她折的纸星星的男孩，那个被她喜欢的男孩，那个他想成为的人。 凭什么他能得到他可望不可求的太阳。 他真的好嫉妒，也好不甘心。 止不住的暗色攀上迟扬眼眸。 她有喜欢的人了，要放弃喜欢吗？ 不可能。 迟扬想问，却又害怕露出马脚，被对方发现不对，到最后连朋友都做不成，最后一丝联系都要被斩断…… 之前的迟扬是胆小鬼。 现在的迟扬，偷偷喜欢着有喜欢的人的岑攸。 他的喜欢见不得光。 从今以后喜欢他的每一天，都是偷来的。 他是小偷。 见不到天光，得不到喜欢。 算了算了，就当什么都不知道。 别问了迟扬。 就这样吧。 反正偷偷喜欢不是已经习惯？ 没什么的。 迟扬一言不发，又像是丢了魂的样子，着实把江措吓到了，知道好友有多喜欢对方，连着半个月彻夜练习电吉他，就希望到时候对方能多看她一眼。 结果…… 眼瞅迟扬状态不对，摁掉手机似是又要逃避，多年好友，他几乎一眼猜到对方想法。 他干脆一把夺过对方手机，趁对方没反应过来，三两下编辑一条短信发过去。 [你喜欢的人是谁？] 迟扬争抢的动作，发怒的表情，在看到岑攸发来的短信的瞬间，僵住。 阴云散去，阳光探出头，照在少年疯狂上扬的嘴角，如雨后初晴，笑容耀眼。 柚子：[什么？！不是不是，我没喜欢的人，我教我朋友折，她送人。] 真好。 她没有喜欢的人。 —— 岑攸很懵逼。 是哪一步交流出错了，对方居然以为她有喜欢的人了。 不过，在看见他误会后，问她喜欢的是谁时。 岑攸也说不出怎么回事，短信随心编辑发出。 [不过话说，你有喜欢的人吗？] 问完，岑攸又觉突兀。 这个问题，似乎涉及隐私有点冒昧。 刚想和对方说当她瞎问，不用回时。 椰子：[有。] 岑攸震惊。 真有啊…… 还就这么告诉她了？ 真是一点不把她这个网友当外人。 不过都是网友，除了知道同校，其余也都不清楚告诉她似乎也无妨，兴许对方就是把她当作关系不错的朋友，分享一下心事。 岑攸下意识问道。 [是谁啊？] 问完，她又忽然想起，都不认识，别说对方也不愿意说，说了她也不一定认识。 她真是有点蠢。 椰子：[有。] 岑攸：？ 怎么还连发两遍有呢。 她知道他有喜欢的人，问的是谁呢。 连发两个有，岑攸有些疑惑，但以为对方是不愿意说，就也没再问。 而对方也似是很有默契地沉默良久。 其实，岑攸但凡再多想一下，再看看对方发的消息，甚至多自作多情一点，就会发觉些不对。 第21章 [你有喜欢的人吗？] [有。] [是谁啊？] [有。] 有。 you，你。 我有喜欢的人。 我喜欢的人是你。 —— 快放学时。 岑攸又收到对方的短信，问她折幸运星真的有用吗。 岑攸顿时激动，联想之前，自觉了然。 [可以试试，幸运星送给喜欢的人也是对她的祝福，这是一份很有心意的礼物！] [你试想一下，你收到喜欢的人送你她自己折的幸运星是不是会开心？] 离开教室时，岑攸将白天自己折的多余的纸星星放在一个袋子里，下楼后扔到靠近垃圾桶的草丛旁。 要是把这些带回家，岑母估计得碎碎念大半天，还会误以为她有情况，不如扔了省事。 而在她走后。 一个背着吉他的清瘦少年，小心提起草丛旁的口袋。 他打开袋子，瞥见里面的渐变蓝纸星星，嘴角翘起。 夜幕静悄悄。 少年坐在电脑前，跟着教程一步步地认真学着。 从一开始的笨拙，逐渐轻松起来。 不知折了多久，迟扬的肩膀微微发酸，手指却好似已形成机械记忆般重复折着一颗又一颗。 渐渐地，装了些许渐变蓝幸运星的玻璃瓶被装满。 少年额前碎发凌乱，眉眼染上夜寒，可唇畔的笑意温柔真诚。 你折了一半的星星，我折完装满放进许愿瓶里。 就当，是你送给我的礼物。 ——岑攸送给迟扬的第一份礼物。 嗯，收到喜欢的人的礼物，真的很开心。 迟扬将它收好，珍重地放在抽屉里，下面垫了层软软的垫子铺着，防止磕着。 夜很深了，迟扬仍继续折着幸运星。 折满一百颗粉紫色的幸运星装进另个空而透明的圆许愿瓶，粉紫色映入眼帘，梦幻又美丽，像极晚霞坠落人间的惊鸿一瞥。 迟扬又垂眸认真而虔诚地编织着幸运星手链。 黑曜石般的眼睛沾上惫意，眉梢却是笑意，月光落在他的脸廓，干净利落，偏又有说不出的温柔。 粉紫色的纸星星编织成一条手链，缀着喜欢。 你是年少的欢喜。 桌面上。 一颗写满少年喜欢的许愿星藏在许愿瓶里。 一如他的喜欢，静静的，默默的。 ——[愿有来年，愿来年又来年，愿你我岁岁年年。] 太阳能否有一天，会看见匿藏在角落里的星星，星星又能否窥见天光。 原来，暗恋也会使高傲者卑微臣服，祈求她的一丝喜欢。 第13章 合照 2011年12月29日 一中举办元旦晚会, 一班和五班的座位离得很近，我和岑攸之间只隔了三排。 我忍不住偷偷回头看她，刚好撞见她看向我的方向。 她会是在看我吗？ 元旦晚会, 江措怂恿我上台表演，说是保准到时候岑攸一直盯着我。 我报名了，希望江措说的是真的……岑攸能多看看迟扬。 我选了《橘子汽水》这首歌。 不知道她会不会喜欢。 怎么办, 对视了, 好紧张。 吉他不小心弹错了一个音。 没表现好。 今天真糟糕…… 论坛里有人发了一张我坐在观众席的照片, 我在镜头里发现了岑攸的身影。 阴差阳错。 这竟成了我和岑攸的第一张合照。 今天真的好幸运。 我把照片偷偷打印下来, 贴在了学生卡的背面。 就好像情侣的大头贴。 岑攸。 我想请你喝橘子汽水。 ——《miss cy》 岑攸摆动着手腕的粉紫色幸运星手链，眉眼弯弯，心情很不错。 今早路过冬日常去买糖炒栗子的阿婆家, 对方不仅塞给她一个又圆又大的红苹果, 还送给她一条手链。 说是自家孙女闲着无聊，折了这些东西，觉着小姑娘会喜欢这些，就送给她一条。 岑攸当即表示感谢, 欢欢喜喜地接过戴在手上，还拢了拢袖子, 将编织手链露出, 粉紫色衬得手腕愈发白皙。 今天元旦晚会, 学校对众人平日里一例被称作“违反纪律”的行为打扮, 都睁只眼闭只眼。 果然是小女生, 梦幻的少女心, 粉紫色的幸运星折得人比较少。 但恰好, 岑攸很喜欢。 自从那日在操场和粉紫色的晚霞来了一次浪漫的邂逅。 岑攸爱上了晚霞, 也爱上了粉紫色。 赵欢瞄了眼岑攸手上戴着的, 又低头看了下放进桌里的，折了好几天的一瓶幸运星。 她幽幽道：“手还没人上小学的小姑娘巧，扎心。” 岑攸瞥见赵欢的那瓶许愿星，安慰道：“你也已经很棒了，两天就折完一百颗。” 赵欢朝岑攸有气无力地扯了个笑，两天前斗志昂扬地说要送幸运星给江措时有多无所畏惧，等真到了今天就有多么的犹豫想要退缩。 不过，经赵欢这么一说，岑攸再看手链时，心中意外有种奇妙感。 纸星星很立体，也很好看，编织绳的款式也很特别。 不像是随便折来玩玩的，倒像是……认真又精心地折着送人的。 捡了个大便宜，得了份礼物，岑攸忍不住想要和全世界炫耀分享。 她发现了，她最近幸运得不得了，简直就像是被幸运女神眷顾了般。 柚子：[今天我收到一条幸运星手链，姑且当作是我2012年的第一个新年礼物！] 椰子：[挺好的。你很喜欢那条手链吗？] 柚子：[当然，小姑娘心灵手巧，折得可好看了！这要是个帅哥，我已经狠狠心动！] 椰子：[真的？] 柚子：[嗯嗯！] 岑攸口嗨开了两句玩笑，并未放在心上，转眼就继续好奇地和陈林讨论起今晚的元旦晚会。 只不过。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会对那个心灵手巧的帅哥狠狠心动吗？ 会对他……心动。 岑攸，他，心动。 这几个词，光是字音咬着，仿佛就有甜甜的汽水糖在迟扬口中融化，笑意洋溢眼眸。 暗恋就是如此。 她随意的一句玩笑话，他便信以为真地开心好久，在日后无数个日日夜夜，剥开一层糖纸，糖丝甜彻心底。 一颗糖，甜了一整个青春。 一心动，就是年少再难忘。 迟扬眉骨舒展，素日里清清离离的感觉淡了不少，眼尾扬起轻微弧度，眸中是说不出的胜利感，清朗肆意的少年感十足。 江措见状，猜都懒得猜，语气肯定：“哟，你家那位柚子小姐又和你说什么了？” 你家？ 将岑攸和他牵扯在一起，哪怕是一句话里隔了十万八千里不相干的语句，迟扬的嘴角都止不住地上扬。 迟扬转头，静静地打量江措瞬，语气又震惊又夹杂几分满意：“江措，你什么时候这么会说话了。” “……” 疯了疯了。 这还是之前那个对谁都一副爱答不理，拽酷得就差在脑门贴上一句“生人勿近”的迟扬吗？ 江措：“她说什么了？” 迟扬翻开吉他谱，凝眸认真，不疾不徐地回道：“手链她很喜欢。” 手链？ 江措挠头思考半天，恍然想起是迟扬昨晚熬夜编的那条幸运星手链。 向来是女生送男孩子的东西，迟扬竟也学着用来讨人欢心。 他可记得之前也有女生送给迟扬过一瓶幸运星，对方还说是什么节日礼物，他可是看都没看就拒绝了。 不过换作是他也不会要，送这种礼物不就是将“表白”二字摆在明面上了？ 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拒绝得干脆直接，也是对对方的尊重。 “没了？” 就这就要乐开花了？ 迟扬翻谱子的手指一顿，勾了勾唇角，状似漫不经心道：“哦，她还说对我心动。” “……” 大白天，做什么梦呢。 —— 体育馆。 找到五班所在的位置，随意挑了两座位，岑攸就拉着赵欢坐下。 赵欢手里还紧攥着一个礼品袋，十指僵硬紧张地放在拎绳上，胸口上下起伏，抿唇微坐立不安。 目光正前方。 音响震动似要掀翻耳膜，聚光灯夺目耀眼，四周嘈杂热闹，众人好似身临演唱会现场。 元旦晚会已然是一中传统，一中又是省重点，自然不吝啬这些舞台道具的钱。 被周围的气氛感染，岑攸的心也不由躁动期待。 晚会还未开始，现在陆续是各年级各班入座。 五班的位置在中间，前面还有一两个班。 岑攸本来就不太认识班外的同学，只下意识地扫了扫前方。 第22章 不期然，收回视线的同时，赵欢忽用力地抓住岑攸的手，嗓音激动，有些语无伦次：“排前排，江措和迟扬！” 岑攸扭头，对上赵欢涨红了的脸，顺着她忍不住一再偷偷望向的方向看去。 约摸隔了三排的距离，迟扬和江措坐在一班的最后排，他身旁还放着一把电吉他。 迟扬背影挺拔，舞台上的聚光灯四处乱射，光影打在他的侧脸，清隽少年感立显，眼尾是天生的锐利。 他低着头，人群喧嚣，他的表情淡淡的，心不在焉地听着江措和他说话。 倏然。 江措笑着和他说了句话，迟扬背影顿地一僵。 徐徐，他似是嫌周围太吵般，随意地往后看了眼。 刚刚好，是五班的方向。 凑巧，正对上岑攸的目光。 少年眼皮微垂，神色没什么变化，还是那张清清冷的面具。 很快，就又漫不经心收回。 只是，在少女敛眸看向别处的同时。 少年放在琴弦上的手，悄然收紧。 天之骄子果然是走到哪都是人群的焦点，鹤立鸡群的存在。 短短几分钟，岑攸就在一道道探向她方向的炙热视线中感受到迟扬的受欢迎程度。 甚至，岑攸还看见有大胆的女生举起手机，对准迟扬的方向在拍照。 岑攸也看到了镜头，说不定她也沾光入境了。 迟扬还真是名不宣传。 岑攸记得听谁说过，一中女生里私下流传的一段关于迟扬的话。 一中迟扬，桀骜轻狂。 见之一眼，年少惊艳。 人总是喜欢欣赏和靠近美丽的事物，岑攸也是俗人，自然不例外。 但对于迟扬这种美丽，看看就好，靠近……属实是难以靠近。 就也不自作多情地想入非非。 暗恋什么的，光是看看身边人就觉得心酸的程度。 她这要是暗恋迟扬。 夏天，可能都是酸涩的苦夏。 再说了，迟扬这种人可不缺暗恋他的人。 她只是喜欢帅哥，干嘛凑这个热闹。 有道是：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迟扬的节目是什么时候，都不用岑攸刻意关注，听见耳边登时拔高几度音的欢呼，岑攸就知道他出场了。 迟扬的人气真的很高，不管是男生还是女生，给他欢呼加油的人都很多，他人缘很好。 喧闹中，一声又一声的“迟扬”，使她不自觉就望向舞台中央的少年。 少年清瘦的肩背搭着件简单的黑色连帽卫衣，电吉他背在肩上，他抬手懒懒地将帽子放下，额前碎发微乱，眉眼清然，一双眼眸漆黑不见底，透着些似有若无的笑。 耀眼的聚光灯打在他背后，他站在那里，随意地往台下扫了眼，轻而易举地就夺去所有人的目光。 随着音乐前奏响起，台下欢呼兴奋的声音愈发激动。 迟扬拨动吉他，唇张合。 “我站在教室门口的小角落 偷偷看着你可爱的笑容 你就像天上的云朵我好想变成彩虹——” 旋律悠悠扬扬，混着少年清澈低沉的嗓音，缓缓钻入岑攸的耳中，温柔得要命。 迟扬右耳戴着黑色的耳返，随着节奏轻轻地摇曳头。 修长的手指轻轻拨动琴弦，抬头间，下颚线清晰利落，喉结上下滚动，勾着唇，漫不经心，诱惑又纯情，是说不出来的性感。 向前走几步，慵懒随意，却又带着与平日截然相反的温柔专注。 少年眼底桀骜，居高临下地睥睨一切。 他一边认真地弹唱，视线却又似乎在某一处定格，黑眸闪烁着温柔和情愫，唇畔的笑意愈深。 “橘子汽水的香味飘在空气中 你嘴角的奶油看得我好心动——” 全场不由沸腾欢呼，掌声络绎不绝，他吸引着所有人的关注。 岑攸也不由和众人一样，心中被调起的澎湃难抵，她将目光停在迟扬身上，认真聆听着他的歌唱。 凛冬寒日，空气中却仿佛都是盛夏橘子汽水的味道，少年的心脏似是在为谁呐喊歇斯。 舞台上的他，意气风发，光芒万丈。 目光锁在某道身影，迟扬挑眉冲着台下一笑，黑眸明亮，璀璨。 “我会努力变成属于你的流星 帮你实现心底所有期待的愿望 不管四季变化我的心意不隐藏……” 舒缓轻柔的最后一个音调落下，好似一杯特调的橘子汽水，夏天的甜蜜徜徉记忆的海洋。 对你，一眼心动。 ——心动万千。 这个冬天，我想请你喝橘子汽水。 【作者有话要说】 歌词皆出自歌曲——《橘子汽水》南拳妈妈 第14章 守护 2012年1月11日 岑攸家附近在施工, 听说那最近还经常有小混混出没，晚上她一个人回家我很担心。 放学后，我跟在她身后送她回家。 岑攸好像有些怕黑, 路过路灯坏了的那段路，她总是小心翼翼地攥紧书包肩带，走得很快。 施工还要很久, 工人晚上修灯又不方便。 我干脆拉着江措把路灯修好了。 这样, 她就不会害怕了。 她给我发短信, 很开心地说路灯修好了, 以后回家再也不用害怕了。 她说我是阿拉丁神灯，有什么事好像给我发个短信说两句，愿望总能实现。 阿拉丁神灯吗？ 好吧。 我是岑攸的阿拉丁神灯。 她一个人的许愿灯。 只要她需要, 只要我能做到。 我一定付出一切。 但, 岑攸。 我这个人其实没有那么厉害。 只是很幸运，我遇见了你。 因为喜欢。 纵然胆怯，也想勇敢地守护你。 我是胆小鬼，但我的喜欢不是。 ——《miss cy》 不出岑攸所料, 迟扬在元旦晚会的一首《橘子汽水》确实杀疯。 少年在舞台上慵懒地弹电吉他，清冷挺拔, 眉眼桀骜, 吉他疯狂热烈, 嗓音却低沉柔情, 望向台下的眼神仿佛若有光, 音线中似是藏着告白的情话。 每一个音调, 都像是在对谁说着爱意满满的表白, 勾着少女心澎湃。 一时间, 寒冷冬日, 学校小卖部的橘子汽水顿时走红，很快售罄。 岑攸都忍不住感叹，一中都可以试着搞一个“迟扬经济”，什么活动都拉着迟扬上去溜一圈，保准一片叫好。 “诶，岑攸，这是不是你？”陈林转过头，一脸惊讶地将手机递给岑攸，亮着的屏幕正放着一张照片。 岑攸疑惑看过去，随即也懵懵地点头，有些意外。 照片里，镜头对准的主人公是迟扬，岑攸在他后面三排的距离外，是众多背景板的一员。 像素不太清晰，除了迟扬，其他人的脸都比较模糊，但熟悉的人又仍能一眼看出。 明明是很简单的卫衣款式，穿在迟扬身上却就是不一样，愣是被他穿出秀场高定的感觉，光影打在他的侧脸，眉骨，眼眸，好看得过分。 周围人很多，修长的手指懒懒弹拨着琴弦，黑眸恹恹地拉着，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旁人说话，少年沉寂冷漠地居于喧闹中，气质卓然，好似漫画里走出的贵族王子。 岑攸恍然想起，应该就是元旦晚会的时候，她看见有人在前面拍迟扬。 她当时还猜会不会自己也被拍进去，没想到，阴差阳错，她还真地入镜了。 岑攸问：“这照片你哪来的？” 陈林按下返回键，岑攸眼前赫然出现一中论坛界面。 陈林手指往下滑动，短短十几秒，岑攸就看到了不知多少张迟扬弹吉他表演的照片。 不知道的，还以为迟扬是爱豆，误入了他的个人应援网站。 岑攸惊佩地竖起大拇指：“校草真不愧是校草，牛还是迟扬牛。” 随便弹个吉他，唱首情歌，就引起这么大动静。 陈林看着照片，也开玩笑般地道：“这下子，又有多少小学妹要芳心暗动，暗恋上迟扬了。” 岑攸若有所思地点头。 迟扬要是放进高中校园小说，那绝对是女生们学生时代趋之若鹜的白月光男神。 虽然现实也差不多了。 “照片？上面有江措吗？”原本蔫蔫儿趴桌上的赵欢忽地抬起头看向陈林，来不及等对方回答，就一把夺过手机。 几乎一眼，赵欢就认出迟扬旁边的男生是江措。 很巧，她坐在岑攸旁边，也幸运地被拍进去了。 于是乎，非常巧合且幸运的。 这成了赵欢和江措的第一张合照。 赵欢扬起唇，把手机还给陈林：“把这张照片发我呗，现在就发哈。” 陈林：“你要干啥？” 岑攸也扭头看着她。 赵欢语气轻快，笑道：“放大打印下来啊，这可是我和江措的第一张合照。” 第23章 陈林：“？” 岑攸：“？” 陈林和岑攸两人从高一开始就经常挨着座位，彼此关系不错，他和江措经常一起打篮球，赵欢隔三差五从他那打听江措的事。 渐渐的，都不用赵欢说什么，他也看出赵欢喜欢江措。 陈林额头似乎冒出三条黑线：“某人昨天不是说再也不要喜欢那谁了吗？” 赵欢昨晚鼓起勇气给江措送自己折的一瓶许愿星，毫不意外地被拒绝了。 甚至运气很不好的，瓶子还不小心被路过的同学撞到，摔破。 幸运星洒落一地。 松开的纸星星一角，少女心事猝不及防被人撕开外壳袒露，先前新年礼物的托词，就这样被戳破。 少女羞怯尴尬，当时就跑开，事后回想起来都是羞得蒙着被子不愿见人的程度。 明明江措也没做错什么，还很绅士地帮她一起捡起幸运星，维护她敏感的自尊。 可她就是很难过…… 夸她那句手很巧，折的星星很好看，应该也是出于礼貌吧。 分明折得……好丑。 赵欢耸耸肩，望着陈林，语气真诚：“那难道他拒绝了，我就不能继续喜欢他了吗？” 少女眼眸无辜，坦坦荡荡，听着哪里不太对，但偏生又无法反驳。 陈林语塞。 岑攸倒也不意外，从初中到高中，赵欢暗恋江措好几年了，怎么可能突然就放下。 “打印下来，然后用相框裱起来？”岑攸打趣。 赵欢摇了摇头，“那倒不至于……” 岑攸挑眉。 那是要干什么？ 赵欢语气稀松平淡：“贴在我学生卡背面。” 她掏出自己的学生卡，指了指平日被卡套遮住的背面。 一中进出校园需要学生卡，卡面单一老气，不少学生会在上面贴上贴纸，或者外面包上卡套装饰。 当然，卡套有时候也起到掩耳盗铃的作用。 譬如贴上自己喜欢的明星、对象，暗恋的人的照片。 淡蓝色的卡套，掩藏着少女的心事。 以另一种正大光明的方式宣示着喜欢。 岑攸凝眉：“这也行？” 赵欢笑得自信：“你信不信，就论坛里迟扬的这些照片，肯定很多人打印贴在卡上。” 陈林是男生，一向认为这些都是女生的花里胡哨，并不相信真有人这么大胆。 毕竟要是被别人看见，多尴尬。 岑攸也半信半疑地犹豫道：“不会吧……” 可当她晚上放学陪赵欢去学校附近照相馆打印照片，看见老板电脑上好几张迟扬在论坛疯传的照片时。 她惊讶地看向赵欢。 而赵欢，一脸淡定，仿佛早有所料。 等了会，拿到照片后，赵欢当即就开心地贴上。 待两人走后。 老板有些疑惑地同老板娘道：“咦，刚刚有个人好像也来洗过这张照片，只是拉近放大的人不一样。” 老板年见怪不怪，以为又是小姑娘来洗那个长得挺帅的小男生的照片：“嗨，人小姑娘就喜欢小帅哥，咱挣钱，你打印出来就行呗，还乐得生意好。” 老板挠了挠头，仿佛自言自语般喃喃道：“但是是个男生来的啊，而且……” 老板看了眼桌上刚打印好的一张黑卫衣男生低头弹吉他的照片。 男生眉眼清俊，低着头，下颚线利落清晰，从舞台上的朦胧光影中走出，好似走向人间的神明少年。 弹奏着吉他，是高高在上的桀骜。 但低头看向你时，眼眸的深情专注，仿佛又在告诉你“你是我的唯一臣服”。 好像还就是这些照片上的男生…… —— 岑攸有些苦恼。 从学校回她家的那条小路的灯坏了，还很不凑巧地碰上工地施工，耽误着不知道什么时候能修好。 岑攸晚自习放学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她之前一个人走着还没什么感觉。 结果昨天，路黑漆漆，开着手机手电筒都了无效果。 夜晚寂静，不知从哪儿传来的几声狗吠她都听得一清二楚，脑海中还不断浮现各种鬼故事和恐怖电影，一有点风吹草动就害怕前面冲出一个坏人。 越走越想，越想越害怕。 最后她干脆闭着眼，攥紧书包肩带，一路小跑回家。 但这么也不是回事，灯说不准还有几天能修好。 岑攸本来就有点怕黑，也担心万一像电视里那样闯出个坏人，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怎么办。 可她又有点不好意思让父母来接，年底了，岑家父母最近都在值夜班，忙得不可开交。 她也这么大人了，搞得多胆小。 只半夜发了条动态吐槽抱怨。 岑攸唉声叹气。 “嗡嗡——” 椰子：[你一般放学就走吗？] 岑攸不明所以。 问她放学什么时候走？ 好奇怪。 柚子：[对，你问这个干什么啊？] 椰子：[哦，就是最近快期末考了，听说好多人放学了还继续待在教室。] 柚子：[……不了，我过几天再说吧，我家那边路灯坏了，太晚了不行。] 本来冬天天就黑得早，灯还坏了，要是再晚点回去，多不安全。 椰子：[好，你注意安全。] 柚子：[好的，许愿路灯快点修好！] 正要退出短信界面，岑攸瞥见身旁傻笑地看着卡面背后“合照”的赵欢。 她迟疑半瞬，还是问道：[你们男生也会在学生卡背面贴照片之类的吗？] 这该死的好奇心。 椰子：[会吧。] 吧？ 那是不一定？ 想到对方说过他有喜欢的女孩，岑攸的八卦心起，忍不住调侃。 [你呢，你会贴你喜欢的那个女孩的照片吗？如果有她的照片的话。] 很不赶巧，上课铃响，数学老师眼瞅着出现在教室门口。 岑攸慌慌忙就关掉手机，放进书包。 而同一瞬。 她收到一条新短信。 椰子：[会。] —— 放学后，岑攸几乎是拎起书包就往教室外跑，生怕再晚一分钟，那一条路的人就没多少。 三分钟后。 当岑攸转进巷口，望着对面那条乌黑黑，恍若望不见尽头的地狱之路的道时。 她紧张地攥紧往下垂的书包肩带。 她暗暗在心里给自己加油打气。 没事的没事的岑攸，就几分钟，咱走快点。 登时。 岑攸就连走带跑地往前面冲。 闭眼根本不可行，在岑攸第二次差点撞到停在路边的自行车时。 她不情愿地睁开眼，眼皮颤抖。 是冷的，也是怕的。 不知是不是岑攸太神经敏感，她总觉得身后有人跟着她。 但她又不敢回头看。 岑攸只能在心理安慰自己，应该也是放学的学生。 可脚下的步子仍不由自主地变快。 她快，身后的人好像也快了。 是幻听？ 终于。 在走到单元楼门口后，岑攸总算长舒一口气。 一月的冬天，寒风交加，岑攸后背却冒出阵阵热汗，好似她刚才攀登完一座艰险的山峰，累得不行。 楼道的灯很亮，看得很清楚，岑攸跑到二楼，从拐角的墙口往下探头。 黑夜里，只闻树叶沙沙作响的声音。 除她外，不见半个人影。 真是她太紧张，想多了？ 岑攸皱着眉，转身继续爬楼梯回家。 她背影消失在二楼，随后一楼又一楼的灯亮起。 徐徐，暗下。 咚的一声关门声。 夜再次恢复宁静。 树后，一道身影慢慢走出。 少年冷然挺俊，单肩背着黑色书包，静静挺立，黑眸一动不动地望向七楼。 轻轻扬起的唇角，消散了些许融于夜色的寒意。 缓缓，少年默默转身，拨出个电话。 “江措，你等会出来的时候别忘记带手电筒。” 电话那头，名为江措的男孩骂骂咧咧。 “不是，迟扬你有病啊，大半夜的，你说你要修路灯？！为人民服务也不是这个点好吗？” 他的步子沉稳，又静默。 迟扬声音不疾不徐，很淡：“嗯，我有病，你速度快点。” “……” 漫漫漆黑的街道。 一个穿着藏蓝羽绒服的少年，对着另个吹寒风，踩梯子修路灯的少年，语气看似烦躁不客气，举着灯的手却没放下，余了还嘴硬地嘱咐小心点。 两人看着约莫都才十几岁。 黑衣服的男孩，略摇晃地站在梯子上，用工具修着坏掉的灯，神情专注，仿佛在完成一件重要的大事。 他明明看着似乎要更冷漠些，但深郁的眼底，是如星月的的耀眼。 第24章 —— 次日。 岑攸站在同样的巷口位置。 不抱希望地睁眼。 但眼前的光亮，令岑攸震惊地站在原地。 这就修好了？ 这么快？ 昨天不还说短时间内修不好吗？ 这惊喜，来得太突然。 岑攸心情顿时大好，蹦蹦跳跳着回家了。 到家后，她兴奋地发了条短信给椰子先生。 柚子：[我和你说，太惊喜了！灯修好了！] 椰子：[那很不错。] 柚子：[嗯嗯！我觉得，你简直就是阿拉丁神灯！] 椰子：[啊？] 柚子：[好像不管和你说什么，哪怕是随口许下的愿望，很快就能实现！] 椰子：[那你以后可要多多许愿，神灯替你实现。] 柚子：[好嘞神灯！] 少女笑得开心，单纯天真。 只以为是太幸运，也只以为那是一句玩笑话。 却忘记。 这世上哪有神灯。 有的不过是喜欢她的少年。 也不知道。 那是一句诺言。 迟扬会守护岑攸。 唯是她的阿拉丁神灯。 【作者有话要说】 单机的第n天，向完结进击！有一说一，be好凉……www 第15章 送花 2012年1月27日 新的一年到了。 我又喜欢了岑攸一年, 期待以后的岁岁年年。 新的一年，我穿玩偶服在游乐场扮作工作人员，送给她一束黑骑士。 她发动态说这是她收到的第一束花。 你看, 多巧。 岑攸，你的第一束花是我送的。 我第一次送花也是给你。 第一次，也是唯你。 岑攸, 你知道黑骑士的花语吗？ 你是我的独一无二, 我想守护你。 想要, 成为独属于你的黑骑士。 黑夜的飓风中, 我永远保护你。 哦，今天还很幸运地收到陌生人给我的漂流瓶的回复。 对方祝福了我。 还有一年多就高考，可以表白了。 加油, 迟扬。 ——《miss cy》 高二上的期末考, 岑攸成绩不错。 岑家父母欣喜之下，给岑攸发了个大红包。 历经一学期摧磨的岑攸拽着赵欢去游乐场玩，激动地发了好几条动态。 新年的游乐场人挤人，自从上了初中, 岑攸几乎没有再来过游乐场，入目所及也几乎都是半大的孩子牵着父母的手在游乐场跑来跑去。 霎时, 站在旋转木马前排队的两人显得略格格不入。 赵欢等得无聊, 摘下手套, 从兜里掏出学生卡, 取出, 看着背面的合照, 瞳孔中都是清浅的笑, 捧在手心里好似什么不得了的宝贝。 岑攸：“……你要不要这么夸张？” 出来玩还带着“合照”, 岑攸失语。 赵欢调皮地眨了眨眼, 周围都是不认识的陌生人，脱离了学校，她不用再贴上卡套伪装心意，可以大大方方。 甚至，希望别人误会她和江措的关系。 也只有在这个时候，她的喜欢才最肆意。 不用担心被发现，拒绝，嘲笑。 暗恋摆在阳光下，好似就也没那么的不见天日。 岑攸扶额，但也没说什么，眯着眼挤出一个假得不能再假的微笑。 赵欢撇了撇嘴。 天气难得晴朗，金色的光照临地面，将人影拉得长长，身影挪动，光摇曳，有风在光中轻轻飘荡。 赵欢抬头望向灿烂的天空，一只手背抵在额头，半眯着眼，灼灼日晕，光和眸的对视，生理性的水雾晕在眼尾。 视线陡然不真切，迷迷糊糊易勾起人的一些回忆。 旋转木马停，先前的人纷纷解下安全带离开，排队的他们接替上。 岑攸紧忙拉着赵欢小碎步跟上，可人太多，还是无奈轮到下一趟。 她叹了口气，转头，却看见赵欢失神地盯着太阳，脸颊还淌着泪痕。 岑攸扯着赵欢的胳膊，往后退了半步，挡住她的目光，阴影落下，光消失，世界逐渐清明。 岑攸凝眉不解：“你没事看着太阳那么久干什么？” 赵欢扭身站好，面上看不出什么异样，学生卡又放进衣兜。 她语气平静地唤了声岑攸的名字：“岑攸。” 岑攸轻蹙眉：“嗯？” 赵欢随意看向某处，张了张唇，她瞳孔里倒映着岑攸惊疑的面孔，欲言又止许久，她忽而一笑，又变成那副没心没肺的模样：“没什么，叫你一声而已。” 岑攸：“……” 在岑攸佯装嫌弃转头的瞬，赵欢脸上的表情忽又淡淡的，光落在她脸上，明亮而温暖，她的眉眼却是破天荒的平平淡淡，仿佛沾上冬日的一分寒。 是真的没什么。 只是，她突然想起。 她遇见江措的那天，阳光也和今天一样明媚。 如同过去十四年一般平常的黄昏，一身正气的少年救下被小混混欺负的女孩。 惊慌无助的少女，挺身而出的少年。 夕阳正好，大片大片的火烧云映在少年的背影间。 那是她怦然心动的十四岁。 等待间，赵欢往后乱瞟，猛地顿住。 “咦，那个蓝外套的男生怎么那么像江措？”赵欢狐疑地盯着人群后方的一个男生，拉住岑攸的衣袖，示意她看。 岑攸闻声看去。 她们身后，两个戴着口罩的少年，一蓝一黑，身高腿长，即使口罩遮住半张脸，浑身散发的凛然少年气是难掩的张扬，只站在那里，就是鹤立鸡群的存在，很难不注意到他们。 不知是不是错觉，在岑攸探眼下意识多看了几眼黑衣服的男生后，对方也看了她一眼，随后似乎往旁边躲了躲。 那样子，不像是讨厌他人的打量。 反而更像是……心虚。 岑攸皱眉，视线往蓝衣服的男生身上挪了挪，观察片刻，道：“应该就是长得像吧？” 赵欢不死心地又看了几遍：“我会连江措都认不出？” 岑攸幽幽道：“你觉得江措会是那种来游乐场玩旋转木马的人？” 赵欢：“……” 自信不由弱了几分。 岑攸不慌不慢地补充道：“再说，如果江措和哪个男生一起出现，那他一定是迟扬。还是说，你觉得迟扬像是会来游乐场玩旋转木马的人？” “……” 赵欢沉默半晌，实在是想象不出迟扬玩旋转木马的样子，默默收回心中那个不切实际的猜想，嗫嚅道：“你说得有道理。” 毕竟那可是迟扬，一中出了名的高冷倨傲存在，平日里最感兴趣的估计就是各种高难度数学竞赛题，除了学习心无旁骛。这种人素常娱乐消遣的方式可能都是玩音乐，绘画这类高雅艺术的操作。 这才符合迟扬的气质。 同样。 也是……旁人心目中的迟扬，应该的样子。 桀骜，肆意，完美…… 好似他的行径不能出现丝毫纰漏，不然就打破了他人对他的幻想。 仿佛神明永远只能高高在上，他不能有半分普通人该有的情绪。 但其实，谁都有渴望。 —— 迟扬确实不会来坐旋转木马，但喜欢岑攸的迟扬会。 在迟扬拉着江措说要来游乐园玩的时候，江措兴奋地以为会是过山车一类的刺激项目，还跃跃欲试，结果当他和迟扬出现在几乎都是刚到他们腿的小屁孩才玩的旋转木马前时。 江措想当场走人，并且也这么做了。 只不过他刚转身，就被迟扬张手拦住。 低头瞥了眼胳膊处多出来的一只手，攥紧他的用力程度好似他是个犯人。 迟扬什么都没说，但冷冷望过来的眼神，自幼不必言说的心照不宣默契。 江措仿佛还从中看出几分罕见的恳求。 “……我服了你了，我怎么这么倒霉，摊上你这么个朋友。”江措在看见自己和迟扬几乎被叽叽喳喳的小孩包围的处境时的瞬间，吐槽的心达到顶峰。 本就话唠的他，更是骂骂咧咧，但瞧着人多，他还是压低了声音， 只不过迟扬倒是一直没理他，且十分反常地有意无意往前面某个方向扫。 冬日寒冷，少年穿着休闲式的羽绒服，短款修身，昂然挺立，一双大长腿展露无余，更显身姿优越。 他专注地看着前方某道笑靥，明明口罩遮掩下看不见他此刻的表情，可就连随意的路人都能从他的眼中看出几分溢出的温柔和情愫。 迟扬周全地隐藏好了一切外表，克制伪装。 却忘记。 喜欢一个人的时候，看向她的眼神是藏不住的。 江措吐槽到一半也发现了不对，他折眉瞥过去。 “……” 呵呵。 江措被气笑了。 第25章 他说呢。 某人不仅拉着他非要来坐这个八百年不感兴趣的旋转木马，还要戴口罩，恨不得他两全身都包裹得严严实实，仿佛黑夜里的刺客，只留出一双眼睛就行。 所以他现在是僚机？ 陪迟扬来攻略……哦不对，人都不知道他。 说是某人自作多情一点不过分！ 江措冷笑声，舌尖抵住上颚，他单插兜，无语之情溢于言表，浑身上下大写“某人有病”四个字。 他张开一只手，在迟扬面前晃了晃，挡住他的视线。 迟扬凝眉扭头，眸中是浓浓的不满。 他上下淡淡扫了江措眼，没说话，但看过去的眼神似乎是在说“你又犯病了”。 口罩挡住的唇畔，他扬起一个笑，仿佛胜券在握的小人，语气吊儿郎当还很欠揍：“哟，前面那个女生有些眼熟啊，诶，这不是那个岑……唔唔唔。” 江措还没说完的“攸”字，被迟扬猛地捂住嘴打断。 迟扬面上看着镇定平常，声音很冷，尾音却带了几分颤和慌：“闭嘴。” 江措说不了话，比了个“ok”的手势，迟扬确定岑攸没看过来后，才松开手，给了江措一个警告的眼神。 江措“切”了声。 这小子，他现在算是抓住迟扬的命脉了。 有岑攸在，迟扬再看着怎么不好惹，瞧着似乎和平常一样，其实早就乱了阵脚。 岑攸就是迟扬的死穴。 不过，有一说一。 江措也很好奇。 迟扬是怎么知道岑攸今天会来游乐场的，而且偏偏是旋转木马？ 总不能在人身上装监视器吧。 他到底是怎么知道的呢？ —— 玩完旋转木马，岑攸和赵欢又陆续玩了大半其他项目。 最后路过摩天轮时，岑攸顿住脚步，看了好几眼，但还没玩。 赵欢恐高，岑攸也不想一个人去。 走到门口。 忽然一个穿着哆啦a梦玩偶服的人出现在岑攸面前，他挥舞着手和她打着招呼，她下意识以为是游乐场的工作人员。 礼貌地伸手配合了下，微社恐的她正想离开，对方却如同变魔术般从身前的百宝袋里掏出一束花送给岑攸。 纯洁的白色玫瑰花边缘喷染着神秘的黑色，花卉绽放，圣洁的白好似一颗剖开的真心。 黑夜里闪闪发光的那轮月亮，月亮冷而皎洁，高高悬挂。 寒夜凛冽，唯为你驻足停留。 岑攸在花店里看见过，好像是叫……黑骑士。 对方很热情地递给她，双手捧着送到她面前，意思很明显。 要送给她。 从小到大第一次被人送花，即使知道只是游乐园的安排，她很幸运地被选中而已，岑攸也有些不好意思。 但最后可能因为自己也确实喜欢，她还是接过，害羞地说了声“谢谢”。 岑攸离开后，哆啦a梦悄悄挪到无人的角落，接过江措嫌弃地递过来的一瓶水，取下头套，笑得如沐春风。 水从他唇畔掉出几滴，淌过下颚，锁骨， 喉结上下滚动，冬日暖阳照射下，透明的水珠好似闪耀的水晶，少年好看得惹眼。 风吹过。 漾着几声少年满足的碎碎笑意。 回去的路上。 赵欢连连表示羡慕，说游乐场服务也忒好了，这花看着很新鲜，包装也挺好看，更像是花店精心买来送人的。 岑攸看了看手中的花束，正正好好七朵。 这还是她第一次收到花。 没想到这样的好事也会砸到她头上。 她脸上扬起笑。 回到家，她将花朵取出，认真地放在插花瓶里摆着。 岑攸高兴地连发两条动态。 柚子糖：[今天去游乐场，超开心，还收到人生第一束花。配图，超好看的黑骑士.jpg] 柚子糖：[希望之后再去游乐园，能有人陪我坐摩天轮。] 正要退出的时候，岑攸突然心血来潮点开漂流瓶界面，从海里捞漂流瓶。 几秒后，她打开一个普通瓶。 对方的昵称叫“cy”，头像是个q版柚子。 [今天陪她坐了旋转木马，还送了她一束花，希望之后表白能成功。] 岑攸在生活里一向内向，就连在网上刷到什么视频和文章也很少评论，就是默默地看。 但可能是那个可爱的“柚子”头像，让她有种莫名的亲切感。 冥冥之中，好似是一种缘分。 她今天收到了惊喜和善意，不自觉地就也想传递。 或许她随便的一条评论，能温暖到别人也不一定呢？ 如果不能，那没关系。 如果可以，那很幸运。 岑攸敲动键盘。 [加油朋友，看好你！] 夜静悄悄，风声响。 白炽灯的照耀下。 绽放的花朵好似从黑夜里走出的骑士，默默地守护着女孩。 花如其名，黑骑士。 我这一生，唯是你的黑骑士。 守护，是我唯一使命。 【作者有话要说】 为什么是七朵呢？ —— 本章中关于黑骑士的花语相关来源于网络。 —— 今天遇见了小天使的鼓励，在这里给小天使说声谢谢，撒花花，感恩你给某位小扑街作者的惊喜鼓励~就像那句话，生活总是被不经意的惊喜和温暖治愈！ 另外俺给本文开了晋江新出的段评功能，收藏文章即可享受此功能，如果有正在追读的读者感兴趣可以试一试~ 第16章 十秒 2012年3月15日 一中在操场搭了个简易版观影棚, 组织全校看电影，是大森贵弘的《萤火之森》。 电影快结束的时候，灯忽然暗了, 全场只有投影幕布还在亮着。 喧杂黑暗，不知是谁先带头，表白, 狂欢, 尖叫…… 我找到岑攸的位置。 牵住她的手想要拥抱。 那一瞬。 “来吧, 萤, 我终于能碰到你了。” 电影里。 银拥抱了萤。 故事外。 迟扬放下了拥抱岑攸的手。 十秒的拥抱，十秒的牵手。 故事的最后，银终于拥抱了萤。 那迟扬什么时候可以拥抱岑攸呢？ 哪怕……只有一次…… ——《miss cy》 3月初, 春季伊始。 开学前一天, 岑攸回一中领新书和新校服。 步入校门，转弯走了半分钟，路过荣誉墙，岑攸下意识撇头看了眼。 迟扬期末全校第一的荣誉照依然高高张贴在最显眼的位置, 冲锋衣利落，眼尾弧度是与生俱来的锋锐感, 少年微扬唇, 春日的阳光映在他微微挑起的眉眼, 挥斥桀骜。 黑眸点漆, 眼角溢出春天的光, 灼灼耀眼。 再回首, 又好似窥见夏日限定的太阳。 这张照片怎么好像和之前不一样呢？ 岑攸扫了圈其他人的照片, 顿了会。 在清一色校服照里, 迟扬似乎换了一张他的日常照。 迟扬的颜值本就出挑, 就连一中学子惯常吐槽的老气蓝白校服搭在他身上，都有一种拓然的少年气。 黑色的冲锋衣，拉链被规整地拉到最上方，下颚廓线清晰，眼眸直直地盯着前方，微低头，对着镜头的方向。 明明是清孑的长相，眸中似是点着光，仿佛夏日微光粼粼的湖面，平静冷淡中，涟漪掀起热烈。 同样是迟扬，同样是所谓的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好看。 但莫名的，这一张照片。 仿佛是特地端着他最好的模样展现给谁看。 春日的风荡着暖，少年望向的眼眸，瞳孔中倒映的影像，好似是心间弥漫的悸动。 他透着镜头，又在想着什么呢…… 岑攸离开的时候，有女生举着手机在拍迟扬新贴上的照片。 不出一会，这张照片应该就会在论坛传开。 想来。 就算她没有在荣誉墙看见，也逃不过论坛。 毕竟她身边一个两个的朋友，都是论坛潜水一把好手。 总之，这张新换上的他们一中校草的个人照，注定是要被大半同级的学生看见。 恍惚中，就像是有一根线牵扯着命运的迷雾，光耀眼，哪怕看不见出处。 趋于本能，也能一眼瞧见光的方向。 —— 向来是省重点扛把子的一中，在开学第一天就打了他们个措手不及，连续两天的开学摸底考，过年的欢喜劲儿登时一扫而空，只剩下又是几个月累成狗的手忙脚乱。 “这道题怎么会选c呢？阿西，我为什么要改答案！还有这一问啊啊啊完了完了……陈林你这答案对不对啊！”眼看离及格线越来越岌岌可危，赵欢挣扎着开始怀疑答案的准确性。 “呵，我找林琦对的答案，她年级前二十，你质疑谁呢？”陈林无情打破赵欢的侥幸，拍了拍她的肩膀，劝她坦然接受事实。 第26章 赵欢：“……啊啊啊，我就不信了，我还能每一门都考得一塌糊涂？来，上化学！老李的课我最认真，我不信邪了！” 陈林在桌上找了一圈，过了会，皱眉：“我好像也没对化学。” “……靠不住。姐妹，你的呢？”赵欢用胳膊肘推了下一直沉默的岑攸。 岑攸自从高一成绩提升后，就像是遇到高人指点般，每一学期无论大考小考都能稳在年级前二百五，有时还能冲进年级前二百。 这个排名，在一中这个全省前三的重高来说，几乎是半只脚踏进名校的门。 学霸向来在哪都受欢迎，随着岑攸学习排名的提高，不仅家庭地位水涨船高，每次考试的试卷和平常的作业也是十分受欢迎的。 岑攸正在和椰子发短信，耳边听见赵欢在喊她，一时脑子懵，抬头看了眼，随便从桌上抽了张试卷，也没仔细看，反手递给赵欢。 “好，下面让我们来看下一位选手化——” 赵欢忽地顿住，看着手里攥着的英语试卷，她嘴角抽了抽。 “……” 陈林不明所以，凑头看去：“……” 缓缓，他转眼瞧着低头聊得嘴角上扬的岑攸，捂眼摇头。 赵欢叹了口气：“姐妹，我要的是化学，你给我语文干什么？别聊了，天天这么聊，你话费受得了吗？听听你姐妹我在说什么吧！” 岑攸倏尔从屏幕挪开眼，一脸认真地看着赵欢，盯得对方莫名其妙。 岑攸手抵着下巴，若有所思：“对哈，我话费怎么受得了的。” 不提也罢，经赵欢这么忽然一提，岑攸才后知后觉过来，就岑母每个月给她的那点话费额度，按道理来说早见底了。 怎么会…… 退出聊天界面，打开收件箱，认真地睃巡会。 岑攸终于在一堆她和椰子先生的聊天短信中，找到零星几条话费短信，以及陌生人发来的充错的话费短信。 一次两次就算了，怎么还四五次充错。 对方还都不要她还…… 她运气怎么这么好了。 而且在岑攸几乎周围人人一次就冲十几二十话费的情况下，对方回回都是一百一百地充。 这不看还好，一看。 她的话费余额居然还有两百多？！ 岑攸震惊了。 这两百多给她当零花钱多好！ 她一个月也才五十，精打细算的都日子难过…… 这是什么阔气。 世界的参差令她伤心。 “算了，快给我找卷子，这决定着我这个月的零花钱。”赵欢打断忽而愁眉苦脸的岑攸。 来不及深思，在赵欢的催促中，岑攸翻桌子取书包的找化学试卷。 五分钟后。 岑攸望着凌乱的桌面和眼前的刘海，迟疑三秒，弱弱道：“我好像落考场忘带回来了……” “……” 赵欢放下试卷，站起身，双手垂落在两侧，慢慢握紧成拳，闭上眼，似有怒喊要爆发。 赶在她名字从对方嘴里吼出的前一秒，岑攸立即冲出座位，匆匆道：“我去找林琦借！” 同林琦说明缘由，对方很爽快地转身就给她找试卷。 干站着就容易尴尬，岑攸和林琦也说不上多熟，等待的过程中她忍不住眼神乱扫，最终视线落在她翻书包的动作上。 “在这，给你。” 林琦话音落下的同一瞬，岑攸也专注地盯着她的手。 在她找试卷时，手不小心连带着扯出中间夹着的一张草稿纸。 白纸上映入眼帘的是一串又一串的数学公式，演算步骤。 黑色笔迹，沉稳有力，笔锋大气。 岑攸接过林琦的收卷，低头看，一笔一划是少女的娟丽工整。 同草稿本上的字迹，是截然不同的两种风格。 貌似是两个不同的人的…… 但林琦书包里放一张别人用过的草稿纸干什么呢？ 还小心翼翼地夹在中间，像是欲盖弥彰的珍藏。 可等岑攸还想再偷偷瞄一眼的时候，却发现林琦已经把书包拉链合上，看着自己，笑得文静。 岑攸有点不好意思，礼貌道了声谢就走回座位。 在岑攸转身的同时。 林琦紧绷的身子忽地放松下来，她抿紧唇。 林琦低头望向书包，掌心轻轻平放在上面。 目光中是似有若无的复杂，苦涩。 —— 赵欢在对完一张化学试卷后，终于雨转晴。 双手合十，拜天拜地，闭眼叨叨念个不停：“谢天谢地，总算有门不错的了，感谢感谢……” 陈林去办公室领练习册，离开时还不忘冷切一声：“封建迷信。” 赵欢没理会。 她这会心情不错，懒得和陈林计较。 赵欢想问问岑攸考得怎么样，却看见她转头又在盯着手机发短信。 又专注又开心，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恋爱了。 赵欢：“姐妹，你收收你的笑容，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岑攸没抬头，笑道：“他跟我说，下周五晚上，一中要组织大家在操场看电影。” 赵欢顿时惊讶反问一遍：“真的假的？消息保真吗？” 岑攸点了点头：“嗯嗯，他说听老师说的，绝对真。” 有活动就意味着可以不上晚自习。 她喜欢看电影，尤其还是免费的电影！ 赵欢激动地上蹿下跳，转头就要奔走四方，被岑攸一把拉住。 “嘘，老师还没说呢，你别声张。” 赵欢连连点头表示懂，嘴角的笑怎么也压不住。 太棒了，那天一定要多带点零食。 也不知道能不能还像上次元旦晚会那样和江措挨在一块。 其实不止看电影，椰子先生告诉她，后面临近6月的时候，一中还会领着高二年级去爬南山，山上有一座据说很灵验的寺庙，可以为高考祈福。 很多学生家长每年高考前都会去拜一拜，讨个好彩头。 至于为什么提前一年，老师间开玩笑是提前拜，他们又也还有一年时间。 天时地利人和下，一年后的他们个个定金榜题名。 岑攸这边刚给椰子发了几部她很感兴趣但还没看的电影，就见陈林咋咋呼呼地冲进教室。 “来来来，哥有个好消息告诉你们！”陈林一脸神秘地看着赵欢。 赵欢很积极配合：“什么什么？” 又来一个好消息！ 陈林伸出手比划，一个字一个字，仰着头，慢悠悠道：“学校下周五要组织我们……” 赵欢猛地抢答：“看电影！” 陈林猛拍手：“对，就是看电……嗯？你怎么知道？” 赵欢正要脱口而出，却想起陈林并不知道椰子的存在，考虑到自家姐妹。 赵欢也忽地端着一副神秘的架子：“嘿，姐就是这么神机妙算，一猜一个准！” 陈林懵逼皱眉，扭头去看岑攸，想从对方脸上捕捉到一丝惊讶的表情。 可岑攸也很淡定，一点不意外，好似早就知道。 陈林一头雾水，百思不得其解。 这两人是怎么知道的呢？ 他都是刚刚去办公室才听见老师说的，这离看电影还有一周多，老师不可能这么快就把消息传开。 再说，刚才办公室除了他就没其他学生了。 不对……好像还有一个人。 —— 作为省重点，一中虽然抓成绩，但也不会固执地只揪着纪律和学习。哪怕学业再繁忙，学校也很注重学生的课外之余，时不时就搞个活动让他们放松。 一吃完饭，赵欢提前去操场占座，岑攸回教室带着她和赵欢的板凳以及一书包零食去汇合。 学校在操场搭了一个简易版的电影棚，四四方方，每个班划分一块区域，不开灯的时候黑漆漆的，很有电影院的气氛。 不得不说，大家对看电影这种娱乐活动还是很积极的。 还没到点，甚至饭点都才刚过去二十分钟，人就不少了。 “你怎么这么高兴？不会我们真地又挨着一班坐的吧……”岑攸瞧着赵欢莫名的兴奋劲儿，道出心中的猜测。 赵欢念叨一周，也许愿一周，希望这次能像元旦那次，一班和五班挨着。 赵欢狂点头：“对！来，姐妹，我们坐第一排！” 赵欢指了指前面，岑攸不出意外地看见了一班的班牌。 她嘴角一抽，这是什么运气，还真让赵欢许愿成功了。 岑攸跟着赵欢坐到第一排，对方难得一改活泼没形象的大大咧咧样，扮着文静内向。 “……” 但伪装不过三分钟，赵欢就破功了。 “听说这次看电影的节目，场地布置，座位安排这些都是学生会准备的。平常他们事一堆，这次我真想给他们点个大赞。”心愿满足，赵欢现在看谁都是笑容满面。 第27章 岑攸不置可否：“还好吧……” 哪有这么夸张。 转瞬。 不远处的大幕布开始调试设备，眼前陡然出现《萤火之森》，岑攸霎时惊喜地睁大眼。 她宣布，她也要夸一夸学生会！ 居然是《萤火之森》！ 是她最近特别想看但一直没机会看的电影。 没想到，一中竟然真的放了它。 这简直是突然一块幸福的蛋糕砸向了岑攸。 要不是不好意思，岑攸真想对那位选电影的学生会同学说一句“同学好眼光，真是同道中人”。 电影快开场。 人越来越多，眼前的空位越来越少。 赵欢紧紧盯着面前最近一排，也是一班最后一排的位置。 岑攸从书包里拿出一袋薯片给赵欢：“行了别看了，你觉得江措会坐最后一排？” 赵欢没接过，瘪嘴道：“上次就是最后的……” 岑攸：“上次是上次。” 说话间，岑攸瞄见江措站在一班第一排的位置，他旁边是迟扬。 岑攸陈述事实：“看吧，他两这次要坐第一……” 话没说完。 迟扬瞄了一眼她这边，忽然转身往后走。 他走，江措也跟着一起。 最后，两人从第一排到最后一排，坐下。 偏偏，还又是两人前面正对着。 岑攸一抬头就能看见身前的迟扬，属实是对方一回头，两人就会对视的程度。 这或许是传说中的心动距离…… 岑攸：“？” 赵欢：“！” 场地空间有限，两个班之间的第一排和最后排只隔了一个人的距离，后面说话的声音和动静稍微大一点，前面都能一清二楚。 赵欢若非是为了维持形象，绝非只是攥紧岑攸的手，照往常一堆话要冒出。 但是现在，两人隔得太近。 她努力克制，可面部表情已然失控。 奇怪。 迟扬怎么突然跑最后一排坐着了？ 这种时候，大家都是想往前面坐，看电影能更清楚点。 他怎么反其道而行。 迟扬太受欢迎，旁边的江措也是个风云人物，谁都不缺关注度。 往那一坐，岑攸骤然感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一道道炽热视线。 这下子，谁还能分清是看电影还是看人。 少年太过惹眼，很难忽视他的存在。 岑攸也没忍住挪出一点余光偷偷观察着他。 近距离看，十七八岁的少年骨相优越，光是侧脸就有种令人怦然心动的清澈少年感，像是冬天的风，冷冷的，却又映在阳光下，耀眼灼热。 他背脊挺直，是少年的倨傲。 从岑攸的角度可以清晰的看见他的下颚，一点点往上，挺拔的鼻梁，漆墨的眼。黑色睫毛像是蝴蝶的羽翼，轻轻眨眼，表情淡淡。 他微失神地看着前方，好似对四处的动静并未察觉，只身子略显紧绷，像是有些紧张。 三月暖春，天气清爽，岑攸却莫名觉得脸有些热。 她紧忙移开目光，深呼吸，平稳住微躁动的心跳。 差点颜控属性就暴露了。 岑攸敛眸和赵欢说话的瞬时，前排的迟扬忽地动了动。 他没说话，用手机打了一行字，胳膊碰了鹏江措，给他看。 江措蹙眉，略不耐地低头。 有什么话不能直接说，两个人隔这么近还得用手机打字。 本来迟扬非要选这个动漫电影，不选他想看的《速度与激情》他就烦着，刚还把他从第一排拉到后面，连电影都干脆让他看不好。 江措现在简直邪剑仙本仙，一身怨气。 [我今天不好看吗？] 江措：“？！” 他懵逼地看着迟扬，偏对方一脸认真和郑重，一点不觉得他说这话有多惊悚。 “你……” 话刚说第一个字，迟扬就皱了皱眉，指尖在手机按键上轻按了按。 ——打字。 “……” 江措强压住怒气和吐槽，噼里啪啦气都不带喘一口地打字。 一分钟后。 [哥们，你眼睛有问题还是我眼睛有问题，你看不见这不间断往你这看过来的视线吗？] 迟扬顿了顿，又打字。 迟扬不疾不徐地样子看得江措直着急。 [那岑攸怎么忽然不看我了？] 江措一个激动，打字不过脑。 [她又不喜欢你，一直看你干什么？] 虽然这是事实。 但…… 迟扬收回手机，脊背微弯，大手随意搭在腿上，唇线抿平，面色不霁。 气质顿然从三月暖春跌至腊月寒冬，低气压一片，任谁都能迟扬此刻心情不太好。 意识到说错话，猝不及防又扎了自家兄弟一刀的江措，机智选择闭嘴。 怪他多嘴。 岑攸恰好抬头，无意瞥见迟扬低着头，额前碎发挡住眼，微露出的眼尾仿佛透着点落寞，无助…… 可没等她仔细看几眼，迟扬忽又挺直背，嘴角似轻轻翘起。 刚才的失落好像是她的错觉。 岑攸：“？” 目睹一切的江措：“……” 艹。 电影开始，灯光渐渐变暗。 入目是一贯的日系动漫治愈画风，萤和银从初见时的陌生，又在一个又一个夏日的陪伴中，成为彼此生命里不可或缺的重要。 夏日祭典，银隔着面具，亲吻了萤。 夏日的浪漫和心动，一切似乎都在变好。 可人类小男孩的误入，银触碰了人类，即将消失的瞬间，看着眼里闪烁泪花的萤。 银忽然轻松又开心地笑了。 就在这时，灯忽然暗了，全场只有投影幕布还在亮着。 喧杂黑暗，不知是谁先带头。 坐着的人们纷纷起身，座位乱了，人乱了。 心也不受控的乱了…… 岑攸也随波站起，安静的她也难得有些受感染的微激动，加入其中。 有人和她相碰，有人和她擦肩而过。 谁也不知道是谁。 少年们的欢喜是那样的突然又热烈。 彼时不知。 这是他们可遇不可求的恰逢年少。 老师们维持纪律的声音压不过十七八岁的少年少女的欢喜，猝不及防又时机正好的青春刹那。 火星点燃，青春的烟花绽放。 表白，狂欢，尖叫…… 幕布里银的声音清晰可闻。 “来吧，萤，我终于能碰到你了。” 不是很难挺过去的明年夏天。 而是今夏。 电影里。 银拥抱了萤。 故事外。 岑攸被一道陌生的力量圈住手腕，对方握住她的手。 黑夜中，视线被阻挡，看不清对方的长相。 感官敏锐，腕骨和指节的触碰，若有若无的清冽薄荷气息萦绕鼻尖，陌生而熟悉。 冷凉又温暖的掌心，错乱又灼热的呼吸，克制又怦然的心跳。 无声的黑暗，有什么似是在失控。 清冽的少年气息弥漫，清凉又热烈。 夏天在跳动，心动在怦然。 岑攸眼睫轻颤。 诡异地。 谁也没说话。 岑攸也没甩开。 二人隐隐形成一种僵持的局面。 耳边嘈杂，嘈闹和各样话语混荡。 青春的喧嚣中，她好像听到了谁的心跳。 一点一点的靠近，即将打破的界限却又猛然止住。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她的背后。 少年抬手想要拥抱，却又僵持滞在空气中，不敢也不曾动。 黑暗之间，少年喉结滚动，目光炙热，克制而隐忍。 不多不好，正好十秒。 十秒的拥抱，十秒的牵手。 仿佛是命运注定般。 在银消失的瞬间，那只想要拥抱的手也终于放下，少年也松开了牵住岑攸的手。 灯亮，眼前再清明。 岑攸恰看见漫天的萤火围绕在萤的身边，似是少年在叫嚣不舍和爱意。 眼前不再见少年的人影。 是牵错了吗？ 手中空落落，心也莫名好像慢了半拍。 她也失去，或是又会失去什么吗？ 岑攸呆呆地站着。 她的身后。 迟扬望着她，那一刻，电影里的萤火映在岑攸的脸上。 他抬手想要触碰。 萤火却从他手中漫过，最终，消失不见。 他脸上有片刻的恍惚和无助。 萤火漫过，他妄想抓住年少的梦，却又从指间倏逝。 我喜欢的女孩，你何时能回头看看我…… 故事里。 夏日青春，银终于拥抱了萤。 那迟扬什么时候可以拥抱岑攸呢？ 哪怕……只有一次…… 第28章 【作者有话要说】 十秒，十年。 —— “来吧，萤，我终于能碰到你了”引用电影《萤火之森》原句。 “十秒的拥抱”摘自《萤火之森》“你陪了我无数个夏天，却用一个十秒的拥抱来结束。” 第17章 fool 2012年4月2日, 凌晨 我给岑攸发了一条表白短信。 她笑我说连愚人节开玩笑都赶不上热乎的。 嗯，确实没赶上。 过了十二点，不是愚人节了。 笨蛋, 我喜欢你。 不是玩笑。 ——《miss cy》 电影的后劲确实大。 尤电影尾，停电的那十秒。 故事外。 意外牵错的手，似有若无的拥抱。 岑攸到现在回想起, 心里不时也空落落的。 是偶然还是其他。 岑攸不知道。 只是萤火消失的瞬间, 那人松开的手, 莫得给她一种故事从电影里走出的错觉。 共情心作祟, 外加青春期的女孩对待充满遗憾的电影和小说，不由自主会陷进故事里，惋惜人物的命运。 课间。 懒懒趴在桌上偷闲的岑攸, 又在脑子里编织了遍银和萤本该拥有的幸福生活后, 她掏出手机给椰子先生发了条短信。 柚子：[要是再来一次，希望银能知道小男孩是人类，这样他就不会去牵他了，他就能和萤继续在一起了。] 发完后, 岑攸又觉得自己有些矫情。 只是一部电影而已，她耿耿于怀就算了, 还要拉着别人。 也不知道对方会不会嫌她想太多。 嗡嗡一声。 椰子：[他会的。] 岑攸心一跳。 [为什么？] 他不答反问。 [他知道。] 岑攸有点懵。 他知道, 银知道？ 知道什么？ 她按键打字正欲追问。 那头秒回。 [小男孩是人类, 他知道。再给他一次机会, 他还是会那样做。] 岑攸打字的手顿住, 忽抿紧唇。 低着头, 眨了眨眼, 睫毛扑闪。 似是顿悟, 又或是早已明白。 是啊。 他怎么会不知道的, 他知道小男孩是人类，他知道他那样做会消失，但他依然…… 或许答案已然明朗，可岑攸还是明知故问般。 [为什么？] 椰子：[他等不到下一个夏天了，他想用这个误会，既不用让萤愧疚，也能在消失前，触碰到他的爱人。] 椰子：[比起消失，无法触碰的爱更让人难以释怀。] 爱这个词对于才十七岁的少女来说，太过遥远和深刻。 这个年纪，她能想到的最多的也就是喜欢而已。 就连喜欢，也很可能只是年少时刹那的欢喜，不过片刻。 柚子：[没想到你居然看得这么认真，这么细节都被你品出来了，你心思真细腻，我一个女生都自愧不如。] 岑攸的口吻半是开玩笑，但也确实是这么想的。 她是真的没想到，有些惊讶。 她以为男生都是比较神经大条的，不会很喜欢看着这种爱情类的电影，看的话应该也不会这么认真。 也以为，对方会简单应付两句电影而已，别想那么多。 但…… 有一种，在认真对待她的分享和情绪的感觉。 岑攸自己都没发觉，她眉眼间的低落淡去不少，悄然舒缓。 椰子：[听说过一句话吗？] 突如其来的一句，勾起了岑攸的好奇心。 [什么？] 椰子：[人生本就是一出戏，初看不知戏中意，再看已是戏中人。] 岑攸盯着短信愣了好几秒，才确信这真是对方发过来的。 少顷。 她话语忽而严肃。 [少年，我突然发现你这个人……] 疑惑又简略的问号。 椰子：[？] 柚子：[有些文艺！] 椰子：[可能？] 临了。 岑攸忽又想到什么，略显没头脑地问道。 [你觉得银这样做值得吗？] 椰子：[爱无关值不值得，唯有心甘情愿。] 最后的触碰。 是拥抱，更是爱。 十年，十秒。 这个短暂的拥抱，他等了十年。 于他而已，足矣。 岑攸深感震撼，忽觉今日的一番聊天，刷新了她对椰子先生的认知。 柚子：[阁下好哲学！] 岑攸关掉手机，一抬头，却发现赵欢正侧着身子，手支在桌面，撑着脸，一脸坏笑地盯着她。 岑攸吓了跳，鸡皮疙瘩起 ，道：“你干什么？” 赵欢眯着眼笑，语气暧昧：“姐妹，咱两谁跟谁，你老实跟我说，你两是不是谈了？” “你胡说什么呢？我们就是单纯的关系比较好的网友。”岑攸一脸震惊，转而又严肃正经：“请不要玷污我们柏拉图式的灵魂友谊。” 赵欢还是笑：“别着急否认嘛。” 岑攸皱眉，道：“人已经有喜欢的女孩了好吗？” 赵欢反问：“你怎么知道不是你呢？” 岑攸不假思索：“我两就是网友，面都没见过好吧。你觉得这可能吗？” 赵欢却像是杠上般，又道：“你怎么知道不可能呢？万一就是小说走进现实了呢。” 岑攸：“……” 眼见话题又要死循环，岑攸“好心”提醒道：“下节课数学小测，你还想活吗？” 秒懂话中威胁，赵欢顿时换了张面孔，笑得谄媚：“别介啊姐妹，我懂我懂，纯洁纯洁！下节课救救我呗。” 岑攸假笑，赵欢没个正行地和岑攸闹着，非逗得对方哭笑不得地点头后才肯罢休。 春日的阳光正好，温暖明媚。 喧闹的校园，风吹过树叶飘落地面。 春去秋来，时光也逝。 再回头看，原来你我真的早已是戏中人。 —— 四月的第一天，愚人节。 岑攸饶是再小心，也没提防过赵欢和陈林的整蛊，吃下了夹着牙膏的饼干。 她辣得眼泪水不争气地从眼里冒，扔下饼干就冲向洗手间。 漱了四五次口，岑攸才感觉口中的辛辣感淡去不少。 她真是，怎么遇见这么一群损友。 一抬头。 岑攸就被自己狼狈的样子惊了下。 慌乱中，水打湿了刘海，眼尾因难受红红的，像是哭过一样。 等她回去。 看她怎么报复他两！ 忘记带纸，岑攸正想随意用手抹把脸，简单擦擦水，回去的时候说不定都自然干了。 猝不及防，眼前。 骨节分明的手指夹着洁白又干净的纸巾。 岑攸顺手接过，轻声说了句“谢谢”，抬头却看见是迟扬。 接过纸巾的手愣住，她一时没反应过来。 一中春季的校服是简单的短白衬，扣子整整齐齐地系好，唯最上方的一枚扣子松开。 他的锁骨很好看，肤色冷白，淡淡的青色血管清晰，脖颈扬长，喉结突出，性感又不失美感。 迟扬没有看她，面色淡然地站着，黑眸深邃，眉眼间带着些少年的肆意。 迟扬声音低沉，简单又稍显冷漠地回道：“不用。” 他单手插兜，神色淡淡地转身离开，看着似乎真是随手帮忙。 岑攸看着迟扬的背影，心叹对方还真是高冷，笑也懒得敷衍，不过人还是挺心善的。 撇过头，又发现。 洗手台上，不知何时多了一包余量很足，刚刚开封过的纸巾。 一回去。 岑攸就用加倍的芥末饼干狠狠回虐。 当晚，岑攸没忍住小小地熬了个夜，也没注意时间。 正要睡觉，突收到椰子的新短信。 她打开。 椰子：[我喜欢你。] 愚人节的记忆太深。 少女只以为这是愚人节的一个捉弄，也同样开玩笑般地回了句。 [啊，真巧。我也刚好很喜欢你呢。] 睡前，她又补了句。 [愚人节快乐椰子先生，下次记得早一点，都要过了。对了，你可以借着愚人节和你喜欢的女孩表白，要是对方拒绝了你还可以说是愚人节快乐或是发错了，多好。加油朋友，祝你成功。] 但她没看见。 短信发送的时间点是“4月2日00时00分”。 愚人节早就过去了。 她也不知。 她随口的一句玩笑话，是暗恋的少年渴望的回音。 亦。 成了他往后多年，苦苦支撑的一点甜。 【作者有话要说】 电影的理解仅代表个人，关于电影的讨论算是一个伏笔。 —— 人生本就是一出戏，初看不知戏中意，再看已是戏中人。——来源于网络 第29章 第18章 祈愿 2012年5月30日 南山上的寺庙据说很灵验。 我不太信这些, 但我还是拜了拜。 木牌开过光，我将祈愿扔得高高，希望神佛能够保佑岑攸平安喜乐, 一生无忧。 江措说我不如大胆许愿之后表白成功，这样很像个胆小鬼。 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明明我也没那么胆小的，可唯独于此我一再小心。 不过。 岑攸。 瞒着所有人偷偷喜欢你一年又一年, 是我做过最勇敢的事。 ——《miss cy》 岑攸看着刚发下来的迟扬在全国作文大赛夺得第一名的参赛作文, 羡慕叹气。 “大佬什么时候能给我们这些小菜鸟一条活路。”岑攸故作夸张, 理工科的男生参加竞赛就算了, 居然连作文大赛也参加了，还拿了第一名。 岑攸真地很想指天大问，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是迟扬不会的吗？ 探讨的还是《诗经》相关, 几乎半文言文写作, 底蕴积累可见深厚，难怪能拿第一。 怀着膜拜大佬的心情，岑攸逐字逐句地瞻仰。 将试卷平平整整摊开，岑攸瞥见末尾一句“青青子衿, 悠悠我心”。 她不由自主地在心中念了遍，再又看了遍前后文。 末了, 岑攸轻轻蹙眉。 这怎么那么像在写情书呢？ 赵欢倒是平静：“嗨, 一切意外放在迟扬身上就没那么意外了。淡定淡定, 我等活在他霸榜两年全校第一的阴影下, 早该习惯了。准确来说, 还有一年, 高中三年, 迟扬蝉联。” 陈林忽插话道：“也不一定, 人高三保送后估计都不会来学校了。” “保送？”岑攸和赵欢同时惊呼。 陈林皱眉点头：“很意外吗？人可是竞赛大佬好不。我也是听龙哥说的, 年底数学竞赛冬令营的时候，迟扬只要能正常发挥，依他往常排名保送top2稳了。” 赵欢发出没见过世面的感叹：“看看人大佬，走的赛道都跟我们不一样。这差距，比不了了。” 岑攸不由思绪飘远，随口道：“那要是发挥失常了呢？” 说完。 赵欢和陈林神同步扭头，皱眉盯着岑攸，好像她说出了多么不懂事的话。 陈林语气理所当然：“拜托，那可是迟扬，一中神话。你见过他有出意外的时候吗？” “……” 岑攸摇了摇头。 赵欢也难得没唱反调地附和道：“别人就算了，迟扬的话，除非他没去参加比赛，不然不可能。” 陈林竖大拇指赞同。 在赵欢和陈林的一来一句里，仿佛迟扬已经保送了般。 不过依照他的实力，这也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 他好像就是这样。 高中两年，不管是省内外名校联考，又或是竞赛，迟扬从未出过差错。 饶如今保送也一样，只要他参加，所有人都默认那个名额一定有他，并且他必定夺魁。 仿佛，只要有他出现的地方，就注定以他光芒最盛。 只迟扬二字，就能让所有人信服。 正当年少，纵恣不羁。 桀骜无畏，风光无限。 十八岁的他，前途光明灿烂，一路繁花。 岑攸调侃：“等明年迟扬保送了，一中估计横幅喜报都得满天挂。” 陈林啧啧声：“你低估一中了，到时候礼炮都得放到省实验门口去，恨不得逢人就来一句‘呀，你怎么知道我们一中的迟扬保送了清北’。” 想到一中和省实验那一山不容二虎的较劲儿，岑攸觉得很有可能。 晚上聊天。 岑攸不知怎的忽和椰子聊到迟扬保送的事，被数学折磨得痛不欲生的少女，表达了深深的羡慕之情。 柚子：[羡慕大佬，保送后都可以不用来学校上课，提前解放了。] 椰子：[还是会来学校的。] 柚子：[你怎么知道？] 椰子：[猜的。] 柚子：[不可能吧，大佬这么喜欢上课？] 椰子：[说不定是有他喜欢的其他呢？] 柚子：[你比我还能猜。话说大佬能把他学霸笔记送我吗？我也想考top哈哈哈，开个玩笑。] 椰子：[ok，我送你。] 柚子：[我说的是迟扬好不，你又不是迟扬！好吧好吧，你也算是个学霸，要是愿意送我，我也来者不拒了。] 椰子：[是，愿意的。] 椰子先生最后一句话，岑攸看得迷迷糊糊的，没搞懂具体什么意思。 不过这么久了，岑攸也习惯了对方时不时说一些云里雾里的话。 她也没细想。 明天一中组织学生爬南山，对于跑个八百都能要死要活的岑攸来说。 她抓紧收拾完一切，麻溜躺床上睡觉去了。 睡梦中的女孩睡得香甜，一夜好梦。 台灯下。 少年从桌上掏出一个个笔记本，翻开外壳，无奈又认真地在纸上刷刷写下四个大字。 ——学霸笔记。 是夜寂静。 唯有笔落纸间沙沙作响声，以及少年轻轻的翻书声。 —— 南山是真难。 一场爬山下来，除了刘海龙还能精神抖擞，浑身好像有使不完的牛劲儿般举着个大喇叭维持纪律外。 其他学生大半都是蔫蔫儿，一脸生无可恋。 刚爬那会，岑攸还觉得不错，尚能和赵欢聊闲闹腾。 爬着爬着，一个比一个没了活力。 等爬到山顶，从上往下，俯瞰全市时，山间的风吹过，岑攸莫名有种心旷神怡的感觉，好似整个人都轻松下来。 果然，自古少年凌云壮志，抬头便是骄阳似火，脚下就是繁华锦绣。 山上有景点，还有寺庙。 到了自由活动的时间点。 本着“来都来了”的心态，岑攸和赵欢也凑热闹地往庙里跑。 寒窗苦读十二载，谁不想金榜题名。 虽说是事在人为，但是讨个吉利，求个心安也不是不可以。 可能是快要高考了，庙里有不少家长，两个女孩也跟着人流去拜了拜。 都说心诚则灵，那么许愿菩萨保佑她们高考必胜，不负韶华。 待走出去，赵欢拉着她的胳膊，看着侧方，小声道：“那不是迟扬吗？” 迟扬实在惹眼，身形瘦削高挑，穿着白色短衬校服，站在寺庙的树下，阳光懒懒洒在他身上，脸庞线条分明，透着一种清朗的少年感。 风灌进他的衣袖，清薄的纹理间有着似有若无的冷然感，看着好像什么都不在乎，无所谓，可望着佛像的眼神又莫名有些虔诚。 额前黑发微纷乱，他挺拔静立，似乎有些失神。 江措从另一边跑过来，拍了拍迟扬，模样瞧着有些不耐烦。 不知道迟扬和他说了什么，他像是妥协般跟在他旁边。 随后，两人往另一边走去。 那个方向，好像是说有祈愿树，将祈愿的木牌扔得高高，愿望就越容易成真。 岑攸挑眉，微惊。 还真是迟扬。 大佬也需要玄学加持吗？ 有些好奇。 迟扬会求些什么呢？ 他这样的天之骄子，好像什么都有了。 —— 寺庙里，佛音袅袅，菩萨慈眉俯瞰众生，香烟缭绕点燃尘世喧嚣。 迟扬双手合十，掌心处是那块大师开过光的木牌，他跪在蒲团前。 闭眼，仰头，祈祷。 少年脊梁挺直，背影如孤松，眉眼虔诚，眼睫轻颤，系着木牌的红丝带从他指间垂落，混淆在香火中。 江措站在门外，瞧见这一幕，悠悠散散地单手插着兜，轻嗤笑一声，有些没眼看。 某人不是说他信奉科学唯物主义，怎么这会又突然唯心了？ 但或许是迟扬的神情太过认真，江措也不太自然地双手合十，站直俯身一拜。 要说真求了什么，好像也没什么。 少顷，江措睁开眼。 寺庙香火鼎盛，来来往往的香客很多，皆是有所求。 既然有所求，那不该也为自己求一求? 江措睨了眼还跪在佛前的迟扬，没懂。 他先前依稀瞧见，木牌上的内容都与岑攸有关，但又尽与他无关。 求个喜欢的人喜欢自己又如何？ 为什么这个时候了，还要做胆小鬼。 直到后来，江措才明白。 爱使人勇敢，也使人怯弱。 迟扬是胆小鬼，但迟扬对岑攸的喜欢很勇敢。 瞒着所有人偷偷喜欢她一年又一年，是他做过最勇敢的事。 他拜佛，求的是她，也是自己的欲望。 若世间真有佛，唯物者也可虔诚信仰。 不盼来生，只愿意中人安好。 佛前祷告，私欲尽显。 世人皆有欲，你的欲又是什么？ 第30章 于迟扬而言。 ——岑攸。 祈愿树有些年岁，挂满了木牌，承载着一个又一个虔诚许愿，红带随风飘扬，光照在木牌上，光金灿灿的，好似神佛听到他们心中的愿望。 少年将木牌挂得高高，他站在树下，看着那处，清傲的眉眼透着些温柔。 岑攸愿你以后前途似锦。 不求我岁岁有你，但求你岁岁欢愉。 我的女孩，你要快乐。 【作者有话要说】 在更的，小红花没亮是章节字数没到3000。写了大半了，在收尾了，看看能不能日更完结，努力ing～ 第19章 未来 2012年7月17日 转角巷口新开了一家咖啡书店, 我在那碰见了岑攸。 我以为只是偶然，可当那天她很高兴地和我分享这家书店，还告诉我打算暑假常来后。 我也开始期待每天在书店和她相遇的日子。 说是常来, 但是不一定每天都能碰见岑攸。 她一般下午两点来，喜欢坐在靠窗的角落，安安静静地待上一个下午。 我就待在她一旁的书架后陪她。 她看书, 我看她。 她说要是有钱了, 她也开一家这样的咖啡书店, 然后在店里插满柚子花。 我问她为什么。 她说因为她是柚子, 喜欢柚子花。 嗯。 我也喜欢柚子。 岑攸说她以后想成为一名战地记者。 她问我以后想做什么。 以后吗？ 我的未来。 无国界医生和她。 她说无国界医生很酷。 父母的反对，她是除了外公外，唯一一个肯定我梦想的人。 她开玩笑说, 一个无国界医生, 一个战地记者，说不定未来我们还能成为并肩作战的伙伴。 那一刻不知道哪来的勇气，我说不如我们一起考京市的大学。 她说，好。 传媒大学和青大医学院。 战地记者和无国界医生。 所以岑攸你看。 我喜欢你, 命中注定。 岑攸，我很期待未来。 有你的, 迟扬和岑攸的未来。 ——《miss cy》 暑假时。 岑攸无意发现转角的巷口新开了一家咖啡书店, 她抱着尝新的心态, 却在意外找到很多平常书店很难买到的外文书籍。 恰巧岑母那段时间总念叨她快高考的事, 岑攸干脆借口去书店自习。 打着学习的幌子, 岑攸习惯性地在书店靠窗的角落待着, 安安静静一个人一个下午, 俨然一方小世界, 好不悠闲。 岑攸自觉好东西就是要和好朋友分享。 她先是和赵欢说了, 问她要不要暑假和她一起书店大本营。 既能看书还有咖啡喝，岑攸极力推荐这家的焦糖拿铁，因为其他太苦。 但赵欢忙着补习，拒绝了。 岑攸承认，在她看见赵欢发来的“不了，我要补习”这句话时，她惊讶的声音大了点。 咖啡书屋很大，明明亮亮，桌角四周都插着散发淡淡芬芳的鲜花，有客人进来时，门口的风铃会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 众人都不约而同地尽力保持着安静，午后的阳光明媚，落进开着冷气的室内，别有一番色彩，明明媚媚，好生舒适。 岑攸诱惑：[姐妹，有你找了很久的绝版漫画，你确定？] 按照赵欢的脾性，依往常，她定会欢天喜地地回一个“姐妹等我，我打个飞的过来”。 但这次，她再次义正言辞，一副“我爱学习”的不为所动地拒绝。 从来在学校都是多学习一分钟就半死不活，各种借口推着要溜的赵欢居然在假期补习。 太过匪夷所思。 岑攸不禁反思，快高三了，她这样是不是松懈了些…… 正要强忍心痛，将刚找到的小说放回书架，岑攸在看见赵欢的最新消息后，嘴角一抽，缩回动作。 欢：[看，我的帅气同桌。] 欢：[/图片。] 照片里，男生穿着美式黑色短袖，侧脸不羁，肌肉纹理紧实有力，衣料略贴身，隐隐勾勒出胸前腹肌纹路，一看就是常年运动后的成果。 这不是江措是谁？ 岑攸：[……] 她真的不能太高估赵欢。 赵欢忽略掉岑攸的无语，话语间溢着欣喜：[我跟你说，江措居然认出我了，还和我打招呼，问我是不是一个人补习，没有和朋友一起吗？还主动和我做同桌啊啊啊，我就知道，姐高中两年的努力没白费！至少这波脸刷成功了！] 欢：[姐妹，我决定了，我要考京市的大学！] 岑攸：[这么突然？] 她记得赵欢之前对考大学有点都行的佛系心态，没有太明确的想法。 欢：[江措要考青大体育系，我对自己很有自知之明，青大不太行，青大附近，京市的其他大学还是可以拼一拼的。] 青大？ 岑攸想到陈林说迟扬竞赛保送，估计就是top二选一。 迟扬和江措关系好，向来干什么都是一起，想来迟扬的目标应该是青大。 岑攸又和赵欢说了两句，对方就匆匆离线，说是要上课了。 岑攸：…… 行，她识相，不当电灯泡。 其实赵欢成绩也挺不错的，就是懒散了些，若真是假期因着江措这个助力能收收心，考一个京市的名校问题不大。 不管赵欢的追爱能不能成功，但如果她能因此成就更好的自己。 岑攸也替她开心。 赵欢没安利成功，岑攸转头给椰子发去短信。 柚子：[转角这里新开了一家咖啡书屋，超赞！极力推荐。] 椰子：[转角？叫什么名字。] 柚子：[遇，我有理由怀疑老板有故事。我暑假要常来，在这待上一个下午不敢想象有多幸福。] 椰子：[好。] 安利了一波，岑攸坐下，靠在软软的沙发里，像是被顺毛的小猫，眉眼舒展。 空调呼呼吹着冷气，阳光灿烂，岑攸双手举着书挡在头顶，饶有兴致地翻页，好生惬意。 —— 江措叨叨着要迟扬陪他去补习班，迟扬嫌烦，借口要刷竞赛题，索性关了手机。 黑笔在修长的指节间划过流畅弧度，漂亮地打了个转，笔帽顿在桌面，发出轻轻一声响。 迟扬拉开抽屉，看着里面静静躺在一块的两瓶许愿星，嘴角上扬。 骨节分明的手指停在玻璃瓶上，曜光照在冷白的皮肤下，平添几分暖意。 蓝色和粉紫色相碰，玻璃瓶清脆一响，仿佛少年的心跳也在怦怦。 徐徐，他站起身。 迟扬趿着拖鞋，眉眼慵懒，单手插兜，散漫地扭动门把锁。 打开房间门，热气和冷气将他夹在中间，他不适地半眯眼，冷凉的手背抵着眉骨，他轻轻蹙眉。 客厅空无一人，迟扬恍惚想起外公和隔壁老爷子一起去打牌了。 迟扬正着身，反手转动手腕，关上门。 打开冰箱。 迟扬抬手在冷藏室最上层取出一瓶橘子汽水，白色休闲t恤宽松，随着他胳膊抬起，一小截衣料缓缓上拉，露出片肌理分明的腹肌，少年气间多了些力量的美感。 拇指搭在冰冰凉的金属易拉罐上，食指微曲，扣在拉环中间，轻轻一用力，单手打开易拉罐。 橘子汽水咕噜冒着泡，有气泡溅在他骨节分明的手指，顺着指节滑至腕骨，意外的性感。 他眉眼淡淡，仰起头，灌了一口，冰凉的气泡水滑过喉咙，清凉爽朗，他喉结微微滚动，漫不经心间添了些撩人。 手机嗡鸣，外公发来短信，让他去超市买点菜回来。 先前刚睡了午觉，少年黑发略蓬松，额前发梢凌乱。 他随便戴上个黑色鸭舌帽就出门。 天气热，一路上他神情恹恹。 路过转角时，迟扬忽地没由来心一跳，他抬头，看见这里新开了一家咖啡书屋。 名字很有意思——遇。 遇。 遇见吗？ 唇齿间，无声地念出个名字，迟扬倏轻扯嘴角。 反正无事，迟扬推开门。 清脆的风铃声瞬时作响，好似百灵鸟美妙的歌声，冷气驱散炎热，迟扬莫名放松下心情。 他随意往四周扫了眼，忽地，顿住。 目光所及，书屋一角，临窗的角落，女孩眉眼弯弯地捧着一本书，灿烂的阳光洒在她身上，鲜活明媚。 舌尖抵在上颚，他舔了舔唇角，橘子汽水的甜味好似还余留着，咕噜的气泡声在耳畔回响，心跳也伴着眼尾的笑意怦怦。 下一秒，迟扬收到岑攸的短信。 柚子：[转角这里新开了一家咖啡书屋，超赞！极力推荐。] 迟扬眼底浮现笑意，盯着不远处的女孩，笑得温柔。 确实……超赞。 那天以后，书屋多了两个常客。 第31章 女孩一周来个四五次，坐在靠窗的位置静静地待着，捧着书不时翘起嘴角。 男孩每天都来，总是站在她身旁的书架后，高高的书架，繁多的书籍遮挡住少年的身影。 一个又一个午后。 他专注地看着女孩，眉眼温柔。 2012年的夏天。 转角巷口的咖啡书屋，迟扬和岑攸悄然度过一个盛夏。 转角巷口遇见你，命中注定我爱你。 —— 临近暑假末。 这日傍晚。 岑攸将借来的书籍分类整理放回原处。 她望了周围一圈，眼眸扫过熟悉的一切。 在书屋待了大半个暑假，这里几乎快成了她快乐老家，眼瞅着快开学，她还有些不舍。 望着咖啡馆随处可见的绿植和向日葵，岑攸掏出手机。 柚子：[等我以后有钱了，我也要开一家这样的咖啡书屋，然后每桌都插一束柚子花！] 椰子：[为什么是柚子花？] 柚子：[因为我是柚子啊，所以我喜欢柚子花。] 岑攸的语气理所当然，她是柚子，咖啡书屋放满柚子花，这样所有人都知道这家书屋是她的。 然后，她的书屋她想怎么办怎么办，没事就来这快乐一躺。 这样的日子，岑攸只是想想都幸福得不得了。 十七岁的女孩，没由来的，略显幼稚地幻想有钱后的生活。 椰子：[好，我也喜欢。] 岑攸以为他说的柚子花，还夸他好品味。 椰子：[所以你以后想开一家咖啡书屋？] 柚子：[我说的是有钱哈哈哈，能有最好。] 椰子：[一定会有的。] 对方的语气很肯定，似乎很相信她。 岑攸突道：[那要是我没有，你开个？] 椰子：[好。] 岑攸以为对方也只是在开玩笑，没当回事。 只是话题猝不及防扯到以后，开学后又即将步入高三，高考进入倒计时。 未来似乎不再那么遥不可及，后来的轨迹似可触碰。 倾诉欲冒出，岑攸打字。 [那什么，我告诉你你别笑我，其实我的梦想是当一名战地记者。] 发完后，岑攸忽有些紧张，猛地将手机放到兜里，不敢去看。 别说椰子，这话要是告诉赵欢，她估计都会很惊讶，觉得她在胡言乱语。 确实，岑攸虽然在朋友面前有时比较活泼没正行，但大多时候安静敏感，若非是成绩还不错，估计就是学生时代那类大家有印象但记忆不深的普通同学。 这样的乖乖女，说想成为战地记者，很是违和，令人难以置信。 但岑攸并不是心血来潮，她是真的很想成为一名记者，一名像她叔叔那样的战地记者。 岑攸是女孩，性格又安静乖巧，家里对她的期望就是考个好学校，选个日后就业相对稳定的专业就行，其他的没太必要。 并且时不时还拿她那位多年难以回家一次，常年奔赴战乱之地的“叛逆”叔叔当反面例子教育她。 岑攸小时候在大人们的思想灌输下，也不懂叔叔为什么名校毕业后要违背家里人的意愿，“愚蠢”地放弃铁饭碗工作，去那么远的地方做那么危险的事。 记忆太久远，很多事情岑攸都记不太清楚。 但直到今日，岑攸都记得叔叔谈起他的职业，说起他的经历时。 他的眼里有光，很亮很亮，像是一团火在燃烧。 他说，“有些事总要有人去做，如果你无法阻止战争，那就尽力把真相告诉世界。” 一年又一年的好奇，了解，到最后，看着新闻前穿着防弹衣，身后是战火纷飞的战地记者。 他们不一样，可他们眼眸里是一样的坚定。 那簇火苗经年不灭，他们的信念愈发坚定。 岑攸也很想成为那样的人。 当然，这个梦想岑攸一直悄悄藏在心底。 她知道，一旦她说出。 她面对的不会是支持，更多的是不当真，不解，劝阻。 但在她安静的青春里，这个叛逆的梦想，她不愿也不会放弃。 饶是再不可思议，她也有她自己的坚持。 椰子：[为什么要笑你？战地记者很伟大，很好，我相信你柚子小姐，加油。] 没有嘲笑，也没有问她为什么。 而是赞美，肯定她的梦想。 眉眼莫名松缓开，岑攸心中没由来的舒畅。 这是她第一次说出自己的梦想，得到的是她未曾想到的，意料之外的回应。 幼时悄悄萌芽藏在心底的种子，在多年后，不经意暴露在阳光下，浇下水，逐渐肆意长成大树，牢固不可摧。 柚子：[好！谢谢你椰子先生！] 柚子：[那你呢，你的梦想是什么？] 两人网友认识两年，但好似从未聊起过以后，细细算来，今天好像是第一次。 岑攸没忍住好奇询问。 椰子：[说起来和你的好像有些像，无国界医生。] 无国界医生？！ 柚子：[我去，好伟大的职业，好酷！咱两梦想都挺不错哈哈哈。] 椰子：[好。] 隔了会，对方又问：[你不觉得我这个梦想不太现实？] 柚子：[为什么会这样觉得。同理，你有觉得我的梦想不切实际吗？] 柚子：[为什么要去嘲笑别人的梦想，也不用在乎别人的质疑，因为实现梦想坚持到最后的是我们自己，是永远最坚定的我们！] 柚子：[梦想没有大小好坏之分，只有敢为不可为！椰子先生，请你记住，未来，在实现梦想的过程中，我们都不要轻言放弃，要去看梦想尽头的风景！] 柚子：[然后，再对辛苦多年的自己说一句，过去那些年谢谢你。] 柚子：[而且，我战地记者，你无国界医生，说不定未来我们还会是并肩作战的伙伴。] 须臾。 椰子：[既然如此，不如我们以后一起考京市的大学。你考传媒大学，我考医学院，如何？] 忽地多了个要并肩实现梦想的朋友。 少年人心怀热血，赤诚无畏，对未来充满憧憬。 岑攸此刻好像有熊熊斗志在燃烧。 柚子：[好。我志同道合的战友，我们顶峰相见！] 椰子：[一言为定，未来见。] 夏日的午后。 少年少女许下约定。 迟扬站在书架后，看着女孩，眸里闪烁亮光。 喜欢，本来就是向上的。 梦想和你，我都要。 未来，你我明亮灿烂。 【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你无法阻止战争，那就尽力把真相告诉世界。——来源于网络 第20章 forever 2013年1月4日 岑攸突然换了一个在下雨的头像, 她最近动态也没更新，和她聊天也怪怪的。 她好像遇见什么不开心的事了。 我发短信试探，岑攸不小心说漏了嘴。 原来是她之前帮了一个被小混混欺负的女孩, 结果现在也被那群人盯上了，他们威胁岑攸不会让她好过。 岑攸担心他们真来找她，有些害怕。 怪我没有早点发现, 让她担惊受怕这么久。 当晚, 我开始跟着岑攸一起回家。 她爸爸来接她了。 但我还是继续跟着。 那天, 我听见小混混要去她麻烦。 我给江措发了短信, 但等不及了，我和他们打了一架。 没注意到棍子打过来，手受伤了。 还能反抗, 但我听见他们说还要继续去找岑攸麻烦。 我放开了手。 血从额头流下的那一刻, 我看见江措带着警察来了。 伤得估计挺重，他们跑不了了。 有点疼。 幸亏，还好。 岑攸别怕，下雨了没关系。 我是柚子的伞, forever。 ——《miss cy》 又是一年冬季。 临近高考，高三生在得知一模的时间后, 又紧接着被告知寒假补习安排。 寥寥十天的假期, 学生纷纷拍桌子, 叠试卷, 对着宣布消息的班主任哀嚎, 叫苦连天。 老王给了他们一个不为所动的眼神让他们自行体会, 随即胳膊下夹着几本书, 拿起保温茶杯, 神态淡定地走了。 陈林转过头, 哭丧着一张脸，“我本来还想跟家里说过年出去旅游的呢，这下好了，假都没几天，泡汤了。” “旅游？高三了还想旅游，我看你像旅游。”赵欢瞪了陈林一眼，故意阴阳怪气道。 “……”这语气好像他妈。 “诶岑攸，你帮我看看这道题是不是这么解的呗。”赵欢指着一道几何题问岑攸，苦恼又认真。 平日里一向最激动嚷嚷假期的人，这会不仅安安静静一句抱怨没有，居然还在刻苦学习？！ 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赵欢吗？ 第32章 岑攸仔细地和赵欢讲解思路，在对方似懂非懂的茫然眼神下，她又耐心重复了一遍。 片刻，赵欢比了个“ok”手势，转而埋头争分夺秒地解题。 陈林：“……” 他略显不努力了。 赵欢罕见地专注，陈林不太敢惹她，轻轻敲了敲岑攸的课桌，小声问道：“她怎么了？突然醒悟发愤图强了？” 岑攸摇了摇头，微揶揄一笑：“她呀，要为爱考京市的大学。” 陈林顿时惊呼道：“啥？她要考京大？！” 岑攸：…… 赵欢一脸懵逼地转头，随后略带无语道：“陈林你知道吗，三人成虎就是这么来的。你耳背啊，谁考京大了，我是要考京市的大学！” 赵欢给了他一记眼刀。 陈林略尴尬地笑了笑：“误会误会，听岔了。欢姐你继续学习，好好学，我不打扰你了。” 赵欢果真不再理会他，沉浸式刷题。 陈林见状，一副活见鬼的模样，震惊地连连啧啧叹气，附上断断续续的自言自语。 他的小伙伴们都抛弃他了。 “……” 岑攸演技拙劣，暗示意味明显地咳嗽了好几声。 陈林听见动静，稍疑惑，看见岑攸握着笔也在做题时，他恍然大悟。 好嘛，这是在嫌他太吵了，打扰她们学习。 陈林懂事地捏着手指在嘴欠比了个拉拉链的动作。 转过身。 陈林看着自己干净得离谱，没有一张卷子和一本练习册的桌面。 他想，他真是堕落了，太没有高三生的自觉了！ 他紧忙从课桌内掏出几张试卷，二话不说也开始刷题。 行，不就是刷题嘛。 来，卷起来，看谁刷过谁！ 离一模的时间越来越近，岑攸的复习也越来越紧凑。 高三后的几次联考，岑攸的排名都很不错，最薄弱的数学也提起来了，现在妥妥稳在全校前两百。 这个成绩，考入传媒大学绰绰有余。 但新闻系是传媒大的王牌专业，全国第一，岑攸不敢马虎。 而且，既然约定了。 岑攸可不能拖后腿落下。 她还等着两人顶峰相见那一天。 深夜。 岑攸整理完错题集，瞥见桌旁的六本笔记。 她眉眼染上笑意，放到面前，又一一翻开认真查阅。 去年6月毕业季，一中传统，上一届的学子可以在高考前夕将自己的笔记或者书籍留给有缘的下一届。 其中就有荣誉榜前面的那些大佬，他们的学霸笔记分外抢手，但常常是可遇不可求，看运气。 岑攸本来也没抱太大希望，只是想碰碰运气。 却没想到，那天，她收到椰子的短信，说上一届的第一名这次也在，还告诉了她对方会在哪。 岑攸当时大喜，此等秘籍，向来是百家争夺。 她也没来得及管对方是怎么知道的，消息是否准确，当即就混进高三楼。 12级离校前一天，高三教学楼很热闹，到处是散乱的书籍，还聚着一堆高一高二的。 岑攸绕过人群，跑向另一边略冷清的自习室。 一中每年都有一批竞赛保送生，五楼的自习室是留给竞赛生平常上课或刷题用的。 算是一中给他们的一个小灶，后来也成了保送生专场。 别说，岑攸爬楼梯的时候倒是激动。 可等她真站在自习室门口，脚步骤停，莫名忐忑。 她有点勇。 也不认识对方，竟然就这么忽然站他面前要笔记，好像有点奇怪…… 要是等会他问起她怎么会来这她该怎么说，要不她多说些高考吉利话？ 岑攸愣在门口好几分钟，绞尽脑汁编祝福话，突地记起上一届的全校第一已经竞赛保送京大了来着。 “……” 对于这位高一届的风云人物，岑攸对他的印象除了“全校第一”、“竞赛保送的大佬”、“脾气不好的校草”这些外。 就是她高二，对方高三那年，他干了件轰动全校的事。 在他全国竞赛得金牌被保送京大，回一中学校给他开表扬会那天，他当着全校师生的面和一个叫初柠的女孩道歉。 “初柠对不起，我不该一直给你发消息打扰你学习，对此我深刻反省，你能不能理理我。” 教导主任闻言，当场被他藐视纪律的行为气炸，怒气冲冲就要上台，却被他同班的其他男生一人一胳膊腿给拦住了。 一时间操场起哄和口哨声不绝，台上的少年意气风发，满不在乎，只目光灼灼地盯着台下的女孩。 那个叫初柠的学姐到底理他没有不知道，但是第二天学长念检讨的时候是笑着的。 后来，等高考结束，一中放榜的时候。 岑攸看见了那个学姐的名字。 初柠，全省文科第一，京大历史学专业。 犹豫间。 教室里走出一个男生，高高帅帅的，美式短袖搭身上，眼尾狭长，锋利毕露，又显桀骜不羁。 对方单手插兜，微倚门口，上下扫了她一眼后，忽地笑了，长臂往里一探，递给岑攸六本笔记本。 先前设想的场景和对话一个没发生，对方什么也没说的就把笔记本给她了，也没有她之前听说的那么嘴毒不好惹，看着似乎还挺和善。 不知为何，岑攸感觉对方的目光仿佛还带着点探究和好奇。 岑攸下意识接过，微尴尬，不太好意思地磕绊着说了句“谢谢学长”。 岑攸以为，全校第一只和全校第一玩，大佬都是待在自己圈子的。 没想到，传言不可信，凡事不可全凭臆测。 对方全程也不说话，如同完成任务般，笑得也挺意味深长。 偏岑攸只顾得了个学霸笔记的大便宜，又道了声谢，便自己离开了。 因此，她也没听见身后简以寻打下的那通电话。 简以寻嗓音含笑，调侃。 “喂，笔记我帮你给了，没发现。别说，小学妹还挺可爱。” “呵，等明年你毕业表白的时候，我必定回一中看你那副不争气的样。” —— 周末，岑攸从书屋回家的时候。 路过小巷，她隐隐约约听见里面传来哭声。 警惕心使然，岑攸本想绕路走开，却在转身时意外瞥见里面的情形。 一个约摸刚上初中的女生，被一群混混堵住了。 岑攸站在柱子后瞧了几眼，是经常在这附近混的一群不良少年。 要说女生和他们认识那是不可能的，女孩抱着书包挡在面前，脸上还挂着泪，明显是害怕得不行。 听动静，好像是朝女孩敲诈钱，见对方抗拒，似乎还要动手动脚。 岑攸自问平常不是什么勇敢的人，遇见危险也确实应该明哲保身。 但是，岑攸做不到视若无睹。 这要是真地当做什么也没看见，坐视不管，万一女孩真的出什么事了，她肯定会后悔。 况且，代入一下她自己要是面临这样的境况…… 事后再回想起来，岑攸也不知道她当时哪来的勇气。 岑攸从隔壁小超市借了个灭火器，凭着在消防课上学到的知识。 她一边大喊着警察来了，一边用灭火器的烟雾乱了他们的视线，打了他们个猝不及防，趁他们没反应过来，拉着愣住的女孩就跑了。 一路上两人头也不敢回，直到跑到一中校门口，看见来来往往的人，岑攸和劫后余生的女孩才长舒一口气。 两人皆跑得满脸通红，上下喘着气，但彼此的眼里都是笑意。 女孩满脸感激，带着哭音连连道：“谢谢你姐姐，谢谢你。” 岑攸安抚似地拍了拍她的肩，口吻故作轻松：“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没事了，姐姐送你回家。” 岑攸边安慰女孩，边告诉她回去后要告诉父母，之后几天多小心。 女孩问她名字，她自诩侠女不留名，转身就挥挥手走了，没应女孩的询问。 但偏偏。 岑攸那天刚好穿的一中校服，慌忙中掉了本书，上面写着她的班级姓名。 女孩没事了，她却阴差阳错被盯上警告。 岑攸觉着自己多加小心注意就行，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他们应该也不会那么胆大。 可连着好几天放学，在校门口撞见那群人面色不善地蹲在门口后。 岑攸到底有些害怕了，第一次碰见这种事，一时慌了又不敢告诉父母，既怕他们担忧，也害怕解释不清反被他们误会，告诉朋友又担心他们受连累。 岑攸心里憋着事，紧紧张张的。 不知道该和谁说，岑攸无处倾诉。 她改了头像，下雨天的q版图，看起来灰沉沉的。 最近这几天，她的生活就像这般。 但不知是不是她最近太反常，连着好几天忘了回短信。 第33章 这天课间。 岑攸收到椰子的短信。 椰子：[最近遇见什么不开心的事了吗？] 椰子：[学习压力太大了？] 人的情绪有时候就是这么突然，在最紧绷的时候，他人忽然的一句关切，努力克制许久的情绪倏就爆发。 不知所措好几天，面对椰子的关问。 她忽就受不了了，她也是第一次遇见这种事，也不知道怎么做才是最优解的。 她简单将事情经过告诉椰子，将她这几天的迷惘无助也一并诉说。 最后。 椰子：[告诉老师和家长，他们会保护你的。] 柚子：[可以吗？我怕我爸妈他们担心……] 椰子：[你不说，万一出事了，他们是你最亲的家人，他们才是最伤心的。] 终。 再又一次在校门口撞见那些人后，想到椰子的话，岑攸忽后知后觉醒悟。 又不是她的错，她明明是见义勇为。 现在她遇见危险，寻求年长者和老师的帮助是理所应当的，也是正确的。 岑攸当晚回家将此事告诉了父母，岑母当场吓得腿都软了，急忙忙跑到她身边查看，问她有没有受伤。 岑父也难得沉了脸，自责是他们当父母的没有做好，让孩子这么久才说。 岑浔自告奋勇地要来接她放学，但他刚高一，放学时间比他们早，三中和一中又是两个方向。 岑父摇了摇头，道明天他会和老师说，后面他来接她放学。 没有设想的责问或是其他。 看着父母弟弟关心后怕的模样，岑攸眼泪也闪着泪花，只怪自己没早点说。 次日，班主任找她问清详细后，当天开始一中附近多了警察巡逻，保安也不时会在四处转悠。 学校也专门开设相关大会提醒学生遇见相关情况要及时告诉老师家长，岑攸还收到女孩家长的登门道谢。 一切似乎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 又是一晚，岑父接送岑攸，父女两安全到家。 而在巷口的另一边。 迟扬见岑攸安全到家后，也往回走。 恰好，和那些人碰了正面。 许是看见迟扬身上的一中校服，为首的一个混混语气不善，带着恶意同身边人道：“一中明天下午就放学，那死丫头她爸白天肯定不会送她，我们明天就去那条巷子堵她。呵，喜欢当侠女，那就看看明天有没有人来救她。” 迟扬的脚步忽顿住，几乎是瞬时，他给江措发了短信。 随即，他回头摁住说话那人，声音冷沉：“我救。” 在对方愣神时，迟扬抡起袖子，拳头用力狠狠砸在那人脸上，十几年泰拳傍身，又是用尽全身力气。 那人没回过神，当场狼狈地摔在地。 其他小弟见状，扶起那人，开始将迟扬围住。 黄头男生手擦了擦嘴角渗出的血，混痞一笑，不怀好意：“哟，也是一中的，认识那死丫头要替她出头？呵，看着是个好学生，原来也是成天勾引男人的贱……” 话还没说完，迟扬再一记又狠又利落的拳头揍向他，那一拳几乎要把黄毛的鼻梁打断。 迟扬脸上狠厉，手指沾着些血迹，浑身散发着寒意，话语冷怒：“把嘴巴放干净点。” 男人也被迟扬这一拳头激怒，恶狠狠道：“行，喜欢当英雄是吧，那今天就让你当个够。” 黄毛手一挥，其余几人也纷纷从路边捡起木棍之类能用来攻击的东西。 他们也是发了狠地往迟扬身上打，饶是迟扬有些功夫，寡不敌众，很快落了下风，身上挂了不少彩。 背重重挨了一棍，后方人趁他不备偷袭，眼瞧棍子就要落在头上，迟扬迅疾用手臂挡住。 棍子砸在他右手上，一时不察，腹部也被用力踢了一脚。 迟扬靠着墙，眼皮发颤，疼痛和不适席卷全身，几近头皮发麻。 不过对面几人也没好到哪去，被迟扬一拳一脚地揍得也是捂着肚子，龇牙咧嘴，嘶嘶流着血。 倏地，迟扬眼尖瞥见一个空口，估摸这会时间也差不多，江措他们应该快来了。 他正要瞄准时机跑。 黄毛看着迟扬狼狈苍白的模样，先前天之骄子的高高在上丝毫不见，以为他没了反抗的力气，不过只是任人宰割的蚂蚱。 他吐了口血，笑得阴险：“还想当英雄吗？呵呵，放心，等明天就是那个死丫头。哦，不对，后天，还有许多天，放心，她逃不过的。” 身旁人又是一棍子打过来，迟扬却忽地顿住迈出去的步子，不过眨眼，他心中似是下定某种决心，放开了要去挡的手。 迟扬没再反抗，竟就这样任他们一拳一脚地打着。 他浑身紧绷，双手握紧成拳，好似在强压着狠劲。 痛觉越来越重，胸腔仿佛也积着血，迟扬意识越来越模糊。 可他眼底却浮着笑。 他知道，他们逃不了了。 江措带着警察赶来的时候，就看见迟扬捂着手，一脸痛苦地倒在地上，嘴角还冒着血丝。 警察制止住其他人，江措赶忙上前查看迟扬情况。 看见迟扬白色校服染尽红，头上也不停流着血，几乎是失去生气的模样。 江措话都说不出来了，焦急道：“迟扬，迟扬……他们打你哪儿了，你手还能不能动……你别晕别睡，救护车就快到了，迟扬……” 迟扬听到江措的声音，挣扎着启唇，说话间有血流出，脸色虚弱，可嘴角分明带着笑。 江措依稀听见他似乎是在说“幸好”。 江措：“幸好什么？迟扬，迟扬你给我清醒点，迟扬！” 天上明月高挂，好似人间清风。 那个如月朗朗的意气少年，那双用来弹奏吉他，解竞赛题游刃有余的手，此刻指间满是污泥，血迹，脆弱不堪。 江措焦急地一遍遍唤着迟扬，要是他早一点，再早一点赶来就好了。 “迟扬，迟扬你疼不疼……你千万别死……你再撑一撑……救护车来了我们去医院……” 迟扬的意识逐渐混沌。 疼痛感却分外清晰，无法忽略。 骨头好像都要断了，无法动弹，扯哪儿都是散架般的痛。 很疼。 真得很疼啊，岑攸。 小巷里的少年终是撑不住昏了过去，狼狈，虚弱，仿佛生机都淡去。 可他唇畔的笑始终未曾抿平。 幸好。 幸好不是她…… 岑攸别怕，下雨了没关系。 迟扬是柚子的伞，forever。 【作者有话要说】 除夕快乐宝子们，龙年顺遂，早日暴富～ —— 大年初一啦，小可爱们龙年顺遂发大财！ 第21章 时间 2013年1月6日 手骨折了, 去不了冬令营了。 还有五个月，和岑攸一起高考。 2013年1月8日 学校组织老师同学来医院看我。 岑攸也来了。 她没事，值了。 岑攸走后, 外公和我说她很可爱，让我加油，胆子大点, 毕业后早点把女孩子带回来看看。 我说, 好。 还有五个月, 表白倒计时。 ——《miss cy》 办公室里, 岑攸听见老王告诉她那群小混混已经被警方抓捕后，她顿时长舒一口气。 岑攸紧绷了许久的心情，此刻终于得以放松。 在对方又告诉她, 他们估计会因为故意伤人罪被判入狱好几年时。 岑攸愣了愣。 但她只以为他们这几日又去干了些违法犯罪的恶事, 没想其他，也没多问。 故意伤人，判几年…… 离开时，再回想起, 岑攸也不禁一阵后怕，随后便是庆幸, 万一再晚几天, 说不定她也要遭殃。 还好, 虚惊一场。 法网恢恢疏而不漏, 那群人终是要遭受法律制裁了。 少女从整日担惊受怕的阴霾走出, 取而代之的是终见天晴的明媚。 她的心情也如天边阳光灿烂, 嘴角翘起笑。 迈着轻松的步子, 她欢快地回了教室, 迫不及待要将这个好消息告知好友。 也因此。 她错过办公室里, 老师们惋惜遗憾的话语。 “迟扬那孩子真是可惜了，你说说，就差几天了，眼看着马上就要全国中学生数学冬令营，这……” “唉，谁说不是呢，青大京大的老师都很看好迟扬。他只要去了，正常发挥，竞赛保送是板上钉钉的事。” “罢了罢了，那孩子，参加高考也照样是省状元预备役的实力。” “听说伤得有些重，手骨折了不说，还要住院一段时间，要不学校组织老师同学也去看看？” “行啊，老王你和老刘组织下，不用太多，一班派几个学生代表去就行，再两三个老师。” “好，我去安排。” 第34章 教室里。 赵欢和陈林正掰扯着袋子里最后一根辣条的归属权，彼此瞪着眼，面目扭曲，谁也不肯妥协。 僵持间。 一只手猝地伸进辣条袋，取出，放入嘴里，悠悠地嚼着。 低头。 看见不翼而飞的辣条。 赵欢：？ 陈林：？ 赵欢看见截胡的人的是岑攸后，她朝陈林“切”了声，随即松开扯住袋子的手，不忘略贱兮兮地补了句：“兄弟，麻烦你把垃圾扔了。” 陈林：…… 面上虽是一百个不情愿，但陈林到底还是什么也没说地绕到最后排垃圾桶处。 瞧着岑攸一脸激动，似乎是有什么大消息要分享。 陈林慌慌忙扔完，三步并作两步地往座位回，将坐在外面的赵欢往里挤，无视赵欢想要刀人的眼神，自个儿占了她的位置。 陈林好奇道：“什么好事把你高兴成这样？” 岑攸因为小混混威胁的事，最近心情一直很紧张，这会忽地松懈下来，不免令人猜测。 赵欢：“他们被绳之以法了？” 瞬间，陈林也不由瞪大眼看着岑攸，期待她的回答。 岑攸笑眯了眼，点头：“对！老班说他们因为故意伤人还可能会进去蹲好几年！” 赵欢当场拍桌而起，瞧着比岑攸还愤激：“我靠，好啊！那群人活该，就知道欺负威胁小姑娘，我呸！这下好了，进去吃牢饭吧。” 岑攸也语调轻松地附和：“嗯，总算可以睡个好觉了。” 虽说告诉家长后，岑父一直来接她。 但是岑攸因着那些人之前在校门口的围堵和威胁，到底是心里不踏实，总觉得每天似乎都有人在跟着她。 有时路上走着走着她就要回头看看，生怕后面突然窜出个人来。 也担心，在她毕业前，那群人要是没被警察抓到，或者进去了又在她毕业前出来了，反而加倍报复她该怎么办。 现在好了，他们因为故意伤人至少蹲局子好几年。 等他们出来，她都已经毕业了。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安全了！ 剩下的这段高三时间，她可以恢复正常的生活轨道了。 陈林敏锐地捕捉到某些意外的关键词：“等等，故意伤人？岑攸，你上次不是说他们是欺负威胁小女生吗？怎么变成故意伤人要进去几年了？” 岑攸摇了摇头，无辜道：“我也不知道，老班说的，可能他们又去干了其他更严重的坏事吧。” 陈林若有所思道：“要真是蹲几年，恐怕不是一丁点儿严重，估计是挺大的事。而且，老班他们怎么会知道？这其中，绝对有猫腻！” 忽地，陈林皱眉：“不行……” 他风风火火起身跑出去，嚷嚷道：“我去打探打探。” 岑攸嘴角一抽：“他怎么比我这个当事人还好奇。” 赵欢双手托着下巴，凝眉忽道：“我其实也挺想知道到底发生什么了。” 岑攸：…… 岑攸瞄了眼墙上的时钟，道：“你今天怎么没去一班门口？” 往常这个时候，赵欢早就去一班门口各种“不经意”看江措。 今天居然还稳如泰山地坐着，真是了个怪。 赵欢撇了撇嘴，把弄着垂在肩角的头发，瞧着有些郁闷：“一下课就去了，江措不在，问同学说是请假了。” 岑攸疑惑道：“快放假了还请假？” 岑攸又道：“那估计是真有什么急事。” 赵欢叹了口气：“可能吧……对了，迟扬也不在，好像也请假了，但估计是去提前准备竞赛冬令营了。” 作为一中竞赛扛把子选手，迟扬要参加全国中学生数学竞赛赢保送名额的事也不是什么秘密，甚至大家私下里还会讨论他最终会选哪个学校。 至于为什么不是探讨会得第几名，自然是因为那是迟扬。 从未出过意外，众望所归的迟扬。 岑攸喃喃道：“大神真忙啊。” 突想到什么，岑攸秀眉一皱，在心中嘟囔。 话说也不知道椰子这两天在忙什么，前天给他发的消息他到现在也还没回。 该不会被收手机了吧？ 脑海中浮现这个猜测的瞬，岑攸登时打了个寒颤，心一抖。 依稀记得，这两天岑母没少试探地提出高三下要收她手机的事。 说是商量，但语气几乎半强硬。 要真没收了，岑攸也没法子。 只希望岑母不要忽然收走，好歹让她提前吱一声。 思索间。 陈林急急嚷着什么，面红耳赤地喘着气：“号外号外！” 闻言，赵欢一把按住陈林，眉头一挑：“八卦速讲。” 岑攸也嗖地看过去。 陈林明显也是惊了，跑得又急，深呼吸好一会才匀了气息：“我知道为什么那群混混会是故意伤人罪进去，并且老班他们还知道了！” 岑攸瞬间激灵清醒，惊问：“发生什么了？” 陈林语气严肃，一字一句。 “他们把迟扬打了，迟扬直接重伤住院了！” —— 医院。 迟扬在昏迷一天后醒来，他躺在病床上，动了动手指，可还没怎么使劲，骨头就是撕心裂肺的疼。 想说话，喉咙却也好似冒着烟，张唇半天，只发出微弱气音。 迟扬薄唇泛白，浑身虚弱无力。 挣扎间，江措刚好推门而进。 瞧见迟扬醒来，他愣怔片刻，而后慌忙上前。 想到医生的嘱咐，江措收回下意识伸出想要查看情况的手，疾声关切：“现在还有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喊医生过来？” 迟扬刚要发声，忽又反应过来这会说不出话，他摇了摇头。 偏江措也没给他说话的机会，见他醒来，江措好似激动过头，一股脑说了半天话，各种问他身体情况，最后直接无视迟扬的无奈摇头，忙按了铃喊来医生。 午后阳光温暖，病房里也被丝丝暖意浸染。 迟扬轻轻扯起一抹笑，牵起嘴边的伤口，猝然疼得微“嘶”了声，黑眸却又明明亮亮，有种战损的帅感。 医生没多会就进来，大致检查遍迟扬的身体情况后，嘱咐后面住院这段时间要好好将养着。 特别是手，骨折比较严重，得休养休养。 迟扬听见医生说右手暂时用不了后，怔愣瞬，他表情依旧淡淡，黑眸没什么太大起伏，似乎对方只说了件诸如今日天气如何的稀疏小事。 闻言，江措倒是比迟扬这个当事人反应还要大：“啊？不是医生，他过几天还得去参加竞赛呢，右手不能写字的话他比赛怎么办？” 医生紧紧皱眉，用一种“只顾孩子成绩，不顾其死活”的不懂事的家长的眼神瞧着江措：“那你是想让他后面右手都用不了了？比赛重要还是身体重要？别说手，他现在下床都困难。” 说完，医生没好气地睨了眼江措。 走时，许是觉得他太不靠谱，这时候还想着让病人学习参加比赛之类的，医生一言难尽道：“后面还是尽量让家长来陪护吧。” 江措深深凝眉，食指指了指医生的背影，最后停在自己脸上，不可思议。 迟扬见状，胸腔漫出几声哼笑，混着轻微疼痛，低低的。 江措嘴动了半天，平日里爽朗大咧的男孩半天没说出个啥，徐徐委屈地看着迟扬冒出句：“我这不是看你准备那么久，眼瞅着胜利就在眼前了，结果出了这档子事……” 话音落，病房里一时相顾无言。 病房的老旧日历掀开，风吹动纸上的数字，清晰倒映在迟扬眼底。 ——2013年1月6日。 距离11日的28届全国中学生数学冬令营只剩下五天。 江措还想说什么，可看着迟扬面无表情，一言未发的安静样，终究是欲言又止。 阳光懒洋洋的，明亮极了。 同那晚巷子里的黑暗，淤泥，暴力，宛若两个极端。 少年沉默地瞧着面前蓝白条纹的病床被，空气中是挥之不去的消毒水味，他微不适地皱了下眉，不过黑眸并未显出多少波荡。 三年。 数不清熬了多少个夜，刷了多少张卷，比了多少场赛，又背负了多少压力和期待…… 机会就这么错过，说不遗憾是假的。 可…… 这三年他的付出并非就付之东流，无数日夜和试卷，功名成就早已在岁月中言说，无需多言。 只是一次竞赛，并非全盘皆定，再也无法扭转乾坤。 错过了这次，还有下次。 他还年轻，未来无限可能。 从他决定保护岑攸时，对于结果，他有预料，但不后悔，也心甘情愿。 他还有许许多多机会，许许多多可能。 但如果那晚他真地转头离开，她又真出了事。 他想，他永远不会原谅自己。 第35章 护她周全，本应如此。 她是他的公主，他是她的骑士。 骑士保护公主，他求之不得。 五天，五个月。 于他而言，并没有什么区别。 他还活着。 她也没事。 高中三年，最后的五个月。 他和她一起。 未来，也一样。 —— 因得受伤住院，迟扬难得在时隔半年后见到自家父母。 迟父是知名建筑师，斩获不少大奖，常年国内外来回跑。迟母是国内一家红圈律所的合伙人，业务繁忙，所在律所也并非在江城。 两人都是常年不在迟扬身边，迟扬和父母的感情一般，熟悉的陌生人，他也自幼是由外公带大。 许久未见，父子再见，寒暄也显得生硬尴尬，仿佛例行公事般。 知道迟扬无法再参加五日后的竞赛，迟父若有所思。 沉思片刻，他忽道：“那现在是打算准备高考？” 迟扬刚回复完岑攸这两天发来的短信，瞅见她一条又一条日常快乐分享的短信。 他嘴角轻扬，连带着语调都轻松不少。 “嗯，备战六月高考。” 迟父见此，沉厉的眼睛一动。 他工作忙碌，疏于亲子关系，孩子性格也成熟独立，后面等他再想做什么时，彼此间的关系又已经有了裂缝。 聊天间也多是严肃，父子温情实属罕见。 这还是头一次，他看见迟扬和谁，光只是隔着屏幕短信聊天就笑得很开心。 迟父顿了顿：“有目标了？” 迟扬实话实话：“青大医学院。” 迟父皱眉。 他之前从老人家口中听说迟扬想当无国界医生时，只当小孩玩笑，不成真。 可如今，看少年随意却又坚定的样子，他沉默半晌，道：“不考虑其他专业了？” 迟扬简明扼要，态度直接：“嗯，就医学院。” 又补了句：“青大的医学院在全国也是名列前茅，我挺喜欢。” 而且，离传媒大学也更近。 中年男人严肃的脸庞闪过不悦，皱紧眉：“我之前和你说的去……” 话还没说完，少年瞬时打断，话音也冷了不少：“我不去，我对建筑不感兴趣。” 男人脸上浮现怒气：“你……” 眼看就要陷入争吵，刚巧进来的迟母忙打了个圆场，迟父看着病床上还虚弱着的少年，到底把话咽了下去。 迟母拉着迟父离开病房前，对着迟扬嘱咐道：“外公明天过来，老人家年纪大了，你伤情悠着点和他说。” 提到外公，迟扬脸上表情温和了不少。 他轻点头，表示他知道了。 门关上，病房再次安静。 迟父没说完的话，他当然知道是什么。 可他不愿意，更不喜欢。 他闭上眼，微烦躁地揉了揉眉心。 迟扬受伤，江措也跟着请了几天假，说是怕他一个人待在医院无聊。 迟扬也懒得揭穿他想偷懒摸闲的真实想法。 江措安静没一会，看着艰难地使着左手端水喝的迟扬。 江措一边吐槽他逞强，一边就又开始愤愤地骂个不停，直懊悔当时没再踢几脚那几个小混混：“听说阿姨已经请了他们律所这块很厉害的律师，故意伤人罪他们没得跑，非得把那几个家伙送进去蹲个几年！” 喝了几口水迟扬就把杯子放下了，喉咙滚动，一时恍若和吞刀片无异。 这结果他不意外。 自己亲儿子出了事，他们又有能力追究，他今天看着这么惨兮兮的，还错过了竞赛，夫妻两这么多年本就对他有着愧疚，这下更不可能放过那些罪魁祸首。 他们必定会对那些人追究到底，绝不可能给他们任何逃脱的机会。 “不过，你也是，你当时看着打不过怎么不知道跑呢？你说你个大学霸平常那么聪明，怎么关键时候脑袋没转过来弯呢？” 江措像是唐僧念经般，开了口就停不下来，有的没的全在说，难怪江母说她哪里是生了个儿子，倒像个话痨的丫头。 迟扬原本正仰着头，闭眼假寐。 忽地。 他睁开眼，搭在额头的手背，缓缓握紧，清薄皮肤下青筋突起， 他抬头看着雪白的天花板，失神。 顷刻。 迟扬意味不明地道：“转过来了。” 他跑了，岑攸怎么办。 —— 岑攸得知小混混他们把迟扬打住院了，对方还因此错过竞赛保送，庆幸的大牙猛收回，出于人道主义关怀和惋惜之余，又狠狠痛骂了那群人。 一天天正事不干，欺负小姑娘，威胁人不成，还误人前途，危及到旁人生命安全，真的是罪有应得。 老王是一班语文老师，作为老师代表和其他师生去医院看望迟扬。 办公室里，他看着来问题的岑攸，想到她之前也被小混混们威胁的事，姑且也算半个受害者，临走前将她喊住。 岑攸就这样半懵着跟去了医院。 但因着基本是一班的学生老师，她和迟扬也不认识，她全程躲在角落，尴尬地降低存在感。 许是真的伤得重，少年黑发蓬松凌乱，半耷拉着眼皮，看着恹恹的，薄唇没什么血色，眼中有淡淡的红血丝，瞧着有些疲惫。 岑攸瞧着心情有些复杂。 一方面，她因为躲过一劫，坏人又将被绳之以法而庆幸。 另一方面又忍不住想，如果不是迟扬，那么躺在病床上的人是不是就是她了…… 又或者那群人会不会是因为暂时拿她没办法，就找了同是一中学子，但又无辜的迟扬来出气。 迟扬礼貌地回应着老师的关怀，只说话的声音有些低，像是被粗粝的沙磨过般。 大多时候是他外公在说话，老人家慈眉善目的，总是笑着，倒是和迟扬平日里冷淡淡的样子完全相反。 等老王介绍岑攸时，所有人都把目光转向她身上，就连迟扬也看了她一眼。 她不太好意思地红了耳朵，也象征性问候了几句，面对陌生的她，对方虽然语气淡淡，但也一一回应。 索性她只是个插曲，大家的注意力还是放在迟扬身上。 待了没多久，又碰上医生查房，一行人看迟扬病恹恹，恍惚的样子，也不好打扰他休息，就也离开了。 岑攸走后。 老人拍了拍盯着手机短信发呆，眉眼松展开的迟扬。 “那个扎马尾，站在角落里的女生就是你喜欢的那个女孩子吧。” 不是询问语气，是肯定的陈述。 老人家了解孙子，不用他刻意言说，只稍稍关注，他就知道迟扬的眼神一直有意无意，暗戳戳地偷看着小姑娘。 暗示江措喊医生来查房，估计也是看她在这待着不自在。 哪里是心不在焉，分明是兵荒马乱。 素来冷着个脸的少年，罕见地害羞红了脸，微不自在地咳了声，略带沙哑的声音杂着笑，点头道：“嗯，她叫岑攸。” 老人家也是过来人，看着小辈间的如此，眼神慈爱，半是调侃地认真道：“小姑娘很可爱，不错。但你小子现在别耽误人家小姑娘学习哈，有什么等高考完再说。” 迟扬轻声应下。 “还有啊，遇见喜欢的人要勇敢，胆子大点。男孩子追喜欢的女孩不丢脸，别错过了再后悔。” “外公等你毕业后把她带回家，早点啊，别让外公等太久，你小子争口气。” 迟扬也笑了，“好。” 他回答外公，也是在对自己说：“毕业后就表白，争取早点让她喜欢上我，然后……带她回家来见您。” 老人慈祥地握着孙子的手，暗含鼓励和支持。 少年眼角也漾着笑，眸中闪过女孩的身影。 挂着的日历又被撕下两张，时间悄然流逝。 还有五个月。 高考，表白。 倒计时。 未来还很长，他和她还有很多时间。 少年恣意无畏，总以为未来光芒灿烂，且有她。 然而。 上天总喜欢在你放松警惕，万般欢喜之际，给以致命一击。 阴差阳错，猝不及防。 兜兜转转，命运弄人。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两章就完结啦！不得不说我真是太拖沓了……下一章就是文案剧情～ 第22章 分别 2013年1月23日 回了一中一趟, 岑攸班里没人。 藏东西成功。 不知道岑攸会不会发现。 算了，没发现正好，毕业了再告诉她。 希望那时, 一切顺利。 2013年1月24日 车祸，外公没挺过去，去世了…… 临终前, 他告诉我, 遇见喜欢的人要勇敢。 对不起, 外公。 2013年1月28日 不想去瑞士, 不喜欢建筑。 第36章 2013年1月29日 吵架，烦。 小老头一个人待着估计挺孤单，去墓地陪他说说话。 2013年2月1日 又吵架了。 父亲晕倒了。 才知道他生病了…… 病床前, 父亲拉住我的手, 他说他已经在瑞士那边替我安排好一切，希望我能去eth学建筑。 想要拒绝时，我看见他鬓角的白发，瞧着他虚弱恳求我的样子, 我忽然说不出话来。 什么时候，我记忆里那个年轻高大的父亲成了这样。 原来, 他也老了…… 我答应去瑞士了。 父亲怕我反悔, 过年前就走, 毕业前不能回来。 外公, 你不在了, 他们都欺负我。 2013年2月3日 去瑞士以后, 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到岑攸…… 她会忘记我吗？ 差点忘了……她都不知道我。 赌一把。 如果走之前, 江城下雪了, 我就去和岑攸表白。 2013年2月4日 下雪了, 表白！ 她没来…… 2013年2月9日 再见了，岑攸。 我喜欢你。 ——《miss cy》 半月后。 迟扬恢复得不错，右手能够简单使力了，身上其他伤口也好得七七八八。 迟家父母为他办好出院后，意外地没有如之前一样因着工作而匆匆忙离开江城。 迟扬猜到他们的打算，但又懒得无意义争吵。 有些事，他自己有了决定就行。 没必要再去同他人言说，争取没必要的，也不可能的……无所谓的支持。 柚子：[快快放寒假吧！全校现在就剩下高三在补习了，受不了了！] 下学期开学就是高考生，江城一中在安排好寒假放假时间后，高三依然被留下来进行为期近一个月的补习。 高三紧迫，饶是重高也是争分夺秒地抓分数。 然而假期补习着实折磨人，尤其紧接着就是过年。 学生们的心或多或少蠢蠢欲动。 椰子：[快了，还有一周左右。记得一模的时候，某人可是豪情壮志，斗志昂扬。] 柚子：[往日之事不可忆。疲惫，心已死……] 椰子：[等会课间去小卖部买点吃的，缓一缓。] 柚子：[学校不是把大课间改成自习了？都大半个月了你还能忘？咱两不是在一个一中吗？] 柚子：[话说你们大学霸的时间是不是和我们不一样，有时候你上课时间也给我发短信，结果反而下课了我找不到你人，好奇怪。] 迟扬看着回信，愣怔瞬，笑了。 原来都半个多月了吗？ 这半个多月待在医院养伤，每天都是各种检查。 想岑攸了就用左手慢慢按键，给她发短信，然后静静等她回，确实也没注意时间。 有时候伤口发作，或是打了针，不知不觉就晕睡过去。 阴差阳错，倒是意外和岑攸错过时间。 他在，她不在。 她不在，他在。 椰子：[可能？毕竟学霸就是与众不同。] 柚子：[朋友，你真是一点不谦虚，姐也就是高一没努力，不然高低也是一班大佬的一员。说不定比咱年纪第一的迟扬还厉害！] 许是在经历补习折磨的缘故，岑攸的精神状态也很美丽，说起话来也可以不打草稿乱来。 迟扬不知想到什么，一边笑着打字回复，一边明知对方看不见，他竟还点了点头应和。 椰子：[你比大佬还厉害。] 对方似是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微惊。 柚子：[？！咳咳咳，你要是这么说，本大佬就勉为其难地接受了。] 迟扬隔着屏幕都能猜到岑攸此刻的表情，想来应该是有点小辫子要翘上天的臭屁。 反正……心情应该好了不少。 没有刚刚那么紧绷了。 柚子：[嗨，也就朋友间吹点牛了。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迟扬比不过比不过。他大佬，我菜鸟。我向他学习，敬礼！] 少女语调俏皮。 她以为他在开玩笑，殊不知屏幕那方的少年的眼神格外认真。 迟扬厉害。 可迟扬也得听岑攸的。 所以。 岑攸比迟扬厉害。 她最厉害。 柚子：[不和你聊了，要上课，没人权的高三狗……] 柚子：[再忍忍，说周末下午会放半天假缓缓，我可以的！] 椰子：[好，加油大记者。] 柚子：[共勉，大医生。] 直到对方下线，迟扬仍定定地维持着先前的姿势，眼神温情地看着短信。 忽而想到什么，迟扬给江措发了条短信，问他一中周日放假的事。 那边明显上课摸鱼中，秒回。 江措：[yes，龙王发话，看在大家如此刻苦学习的分上，周末放半天假。等再下一次就是过年了。] 江措：[等等，你不是在医院吗，你怎么知道的？] 迟扬：[她说的。] 这个她是谁，不用多说。 江措发来一串省略号问候。 迟扬：[那天我回趟学校，你到时候帮我打掩护。外公盯着我，不许我乱跑又把伤搞严重了。他信你，你帮我。] 江措：[……] 江措：[呵。这时候想到你大哥我了，滚。] 迟扬：[谢了，大哥。] 江措：[？！……] 几天后的周日。 江措借口推着迟扬去医院楼下花园转转，凭借着自然的演技，招牌的纯天然无害笑容，顺利从老人家手里接过迟扬。 一出医院两人就拦了计程车直奔一中而去。 门卫大爷自然是认识迟扬的，再加上江措平常也和大爷混得挺熟。 听说两人是回班里取落下的东西，他没怀疑，笑呵呵地给两人开了门。 迟扬右手插在兜里，看似随意，指节却好像在用力地攥着什么，背也挺得很直，微僵。 阳光下，脊背是清薄的少年感。 江措跟在他后面。 见到他径直绕过一班，大步往连廊方向走时。 江措一点不意外，反而饶有兴趣地手插在兜里，看热闹般，神态悠懒。 少时。 迟扬停在五班门口，里面空无一人，只余满桌的书籍，还有尚未来得及擦掉的黑板。 只一个眼神，江措就秒懂。 他转身，双手懒懒撑在栏杆上，背微倚：“速度。” 迟扬也未废话，从后门进去。 约摸三四分钟。 江措看见迟扬走了出来，双手自然垂放在两侧，表情平常，可眉眼明显松了不少。 但眼底仿佛又多了几分期待和紧张，矛盾复杂。 江措：…… 江措没问他干了什么，迟扬也什么都没说地侧身离开。 但又都心知肚明和谁有关。 少年的背影被午后的阳光拉得长长，他走在光影里，明亮耀眼。 他腿上的伤未好全，走路姿势不太自然，但背挺得很直。 他用左手笨拙地摁键回短信，嘴角弧度不自觉轻轻扬起。 江措在后面叹了口气。 迟扬不是行事冲动的人，他伤得重，但对那些混混同样是下了狠手。 没点恩怨牵扯不可能。 这般模样，他稍猜测试探，就已明白其中关键。 偏某人爱做那种好的坏的全自己一个人默默受了的事，平日里那张狂劲儿一点不知道去哪儿了。 也是。 一遇见和岑攸有关的事，迟扬就不迟扬了。 好友付出许多，对方却什么不知道。 他确实有过不满，也替迟扬不值过。 但他也知道，岑攸是无辜的，她不该被迁怒。 说到底，迟扬该。 要是他，早就跑到岑攸面前晃悠八百回了。 哪像迟扬一天天瞎搞。 玩什么暗恋。 纯爱是纯爱，可问题是对方到现在都还不知道他爱。 有个屁用。 得，他心甘情愿就行。 他是说不得。 况且。 再好的朋友，也不能随意置喙他人感情的事，那越界了。 他不是迟扬。 值与不值，不是他说了算。 不过。 到底认识这么多年，又高中这三年。 江措是看明白了一件事。 他这个好友这辈子算是栽了。 暗恋了三年，但若是对方不喜欢他。 恐怕是三年又三年，三年不止三年。 但愿他毕业后的表白一切顺利吧…… —— 医院。 天色阴沉，磅礴大雨未有丝毫停歇之意，反而愈演愈烈。 雨滴似凶猛的冰柱般，一下一下，猛烈地砸在地上，潮湿了空气，也揪住了颤抖的心。 “我们扬扬都可会喊外公了，真棒。” “嘘，今天放学了外公偷偷带你去买辣条吃，不告诉爸爸妈妈，这是外公和你的小秘密……拉钩……” 第37章 “我孙子真厉害，又拿了第一名，外公的乖孙辛苦了。” “不管你想做什么，外公都支持你。外公相信你，你一定会成为很厉害的无国界医生。” “你小子加把油，早点把小姑娘带回来见见外公，外公给她准备了个大红包。对对对，还有你外婆留下来的镯子……” “外公老了，不中用了。以前也不知道管，现在一个个倒是都来欺负我的乖孙。” “扬扬别怕，外公永远是你坚强的后盾。不想去留学就不去，别理他们，外公存了一笔钱，以后外公养你。” “好好好，外公等你长大后照顾我……” …… 迟扬想给很多种未来等他毕业后，他要如何孝敬这个陪伴，照顾，爱了他十八年的老人。 但唯独没想过。 在他什么都还没来得及的时候，在他最无能为力的年纪。 他的外公，他最爱的亲人，也是这个世上对他最好的人……死了。 一个稀松平常的日子，阳光明媚。 温蔼的老人如往常般买好孙子最喜欢的菜，或许还有一块精心挑选的大骨头，打算回家好好为受伤的孙子补补身体。 人行道前，过马路的那一刻。 他可能又在想明日定要赢隔壁老头一局象棋，杀杀他的威风。 …… 可这一切都毁于一场车祸。 一场……司机恶意报复社会，在绿灯亮起时，横冲乱撞人行道的车祸。 午间高峰，又是过马路的绿灯期间，受伤的行人有十几。 迟扬的外公则是……当场就不行了。 等送到医院，医生能做的只剩下一句“抱歉，节哀”。 冬日的黑夜很冷，寒意浸染，风吹得人骨头好似都在打颤。 医院的楼道一片漆黑。 少年隐没在黑暗的角落里，双手搭在膝盖上，头埋入。 不一会。 他的肩膀剧烈抖动着，隐隐约约的泣声在楼道回荡。 少年的背影孤单，无助又绝望。 十八岁的这一年。 迟扬失去了这个世上最爱他的亲人。 从今往后，再也没有一个小老头会等他回家，关心他累不累，在乎他开不开心。 他没有外公了。 —— 得知外公的死讯，迟扬的母亲几乎当场昏厥，但她和父亲都远在国外，一时半会赶不回来。 一时间，十八岁的少年倒成了操持一切的大人。 他什么也没说，只沉默地有条不紊处理着一桩桩他外公的身后事。 葬礼那天，来吊唁的人很多。 面对他们或多或少带着怜悯和同情的“节哀”。 迟扬只面无表情，近乎麻木僵硬地重复着一句“谢谢”。 直至宾客散去，灵堂又是冷清而了无生气。 少年的身子才微微动了动。 半大的少年，终是独自抗下一切。 等迟家夫妇从国外赶回来时，一切几乎都已尘埃落定。 少年也比他们想得要坚强冷静许多，好像……已经缓过来了，并无事。 他们也就忽略细想，匆忙地又去处理老人家的其他后事。 而少年，从始至终未曾得到过父母一句关切。 最后，平淡的眼眸闪过稍纵即逝的自嘲。 外公去世，就在迟扬打算一个人留在江城高考时。 迟父却又突然再提他出国一事。 他在行业里摸爬滚打多年，现今早已成就一番事业，自是希望唯一的孩子能够继承一切。 先前他不同意，又说着还要留在江城照顾外公。 可如今……老人家走了，他和妻子又工作忙碌无法常留江城。 若是只有迟扬一个人在这的话，何不让他出国留学，接任他的事业。 索性他也已早就在那边替他安排好一切，他只需去了便可。 然而对方却满不听劝，执拗倔强。 父子俩再一次发生激烈争吵。 从前往事，又因现下外公去世。 迟扬心中的不满，愤怒……委屈，更是皆数爆发。 父子关系一度降到冰点。 唯一在乎他的亲人又已不在，同所谓的父母也只剩下争吵。 迟扬也不愿再回那个家。 要么跑到江措家躲一躲，要么夜黑寂静时，他忽又跑到外公的墓地前，和他说上一整晚的话。 这天。 又是一次猛烈的争吵。 父亲对他执意留在国内学医，想要成为无国界医生不解，反对。 而他也早已失望，不愿过多解释。 可猝不及防，父亲却在他转身要离开家门那一刻。 “轰”地摔倒。 病床前。 看着父亲鬓角的白发。 那个他记忆里年轻高大的父亲，不知何时已经在岁月中渐渐老去。 积劳成疾，又因一时气急攻心。 他就这样倒了下去。 迟父攥着迟扬的手，盯着他，眉头紧紧皱着。 “为什么就非得去青大学医，为什么就非得当那什么无国界医生呢？” “就当爸求你了，去瑞士学建筑好吗？爸已经在那边给你安排好一切，你是个优秀的孩子，爸相信你以后你一定是比我还优秀的建筑设计师。” 不解的反问，虚弱的恳求。 迟扬没有说话。 见此，一旁的迟母也开了口：“外公走了，但你还有爸妈啊，爸妈不会害你的，这都是为了你好。你就听你爸的好吗？咱不学医了，去瑞士好不好？你看你爸这个样子，妈也跪下来求你了……” 是啊。 为什么非得学医呢。 为什么非得当无国界医生。 去瑞士不好吗？ 当建筑设计师不好吗？ 是啊。 他外公也走了…… 这个世上。 他只剩下这两个亲人。 而现下。 他血缘上最亲的亲人，他的父母。 一个躺在病床上握着他手哀求，一个扬言要给他跪下来。 而这一切，只是为了让他答应放弃学医，出国留学。 他该答应吗？ 他能拒绝吗？ 病房里。 少年沉默许久。 终是说出他们想要的那句话。 “好。” —— 然迟扬到底还是心有不甘。 明明一切只要按部就班，只要五个月。 他就可以和他喜欢的女孩表白。 他们会一起去京市念书。 未来，他们一个是战地记者，一个是无国界医生。 就算无法成为恋人，也会是志同道合，并肩作战的伙伴。 一年又一年，他相信，他总有机会的，他总能等到的。 余生，他追逐她的脚步。 可现在…… 少年决定赌一把。 倘若在他走之前，江城下雪了。 那么，他就和她表白。 是会唐突打扰她。 可就让他自私这么一回吧。 就这么一次，他不想留下遗憾，他想试一试。 将那份藏在心底的喜欢，宣之于口。 如果失败了，那么也无非就是再不见天光的暗恋。 但万一……她愿意。 那便是一生的欢喜。 或许真是命运眷顾。 2013年2月4日。 几日未曾下雪的江城，突然间下了一场雪。 这天，少年也不再顾虑，鼓起勇气决定放手一搏。 ——亲爱的柚子小姐，你好。 ——今天下雪了。 ——我可以牵你的手吗？ 椰子：[如果你愿意，就来转角的那家咖啡书屋找我，今天我会一直在那等你。] 发完短信，站在镜前又演练了好几遍，确定自己目前的形象还不错后。 他片刻不敢再耽误地去了咖啡书屋等岑攸。 因着想让对方一眼看见自己。 风雪寒冬。 迟扬就那样傻乎乎地，一个人捧着束黑骑士站在门口。 站了许久，少年单薄的身影微微发抖，但还是不曾挪移。 但随着天色渐渐暗下，暮色越来越沉。 少年眼底的光亮也一点一点黯淡。 不知过去多久。 书屋关门，街上的行人也只有零星几人。 迟扬依旧固执地，一动不动地等着。 他想，她约摸是还没看见。 再等等，再等等…… 等着等着。 直到他的身体逐渐发僵，发烫。 也还是只有他。 在他失去意识倒下的瞬间，匆忙赶来的江措将他送进医院。 最终，他还是没能等来他的姑娘。 后来，迟扬再想起那天。 只记得雪很大，月亮也很圆。 下雪了，我想牵你的手。 可你没有来。 月亮也终究不是他的。 第38章 —— 与此同时的另一边。 岑攸看着被自家小表弟摔坏屏幕的手机，在检查半天手机依旧没有反应后。 她死心了。 她顿时去找岑母要求修手机，但没想到对方趁机以“高三学业要紧”为由，直接将她手机没收了，说是毕业后再给她换一个新的智能手机。 岑攸愣怔瞬，想到什么，同岑母拉扯，要再争取几分钟时间。 她得跟椰子说一声啊。 就这么一声不吭地突然断了联系，对方别以为她这个朋友要跑路，要是产生误会就不好了。 然而母上大人态度坚决。 反抗无果。 少女只得作罢。 翌日。 岑攸凭借着记忆里的号码，借了赵欢的手机给椰子发去短信。 将自己手机被收，后面可能都无法联系的事告知对方。 高三最后几个月也确实时间紧张，她被收了手机，联系也不方便，说他们可以先等高考后再联系，毕竟他们还要一起报考京市的大学呢。 总之，言辞间，她再三强调她绝对没有断交的意思，就当这段时间他们都闭关了。 等高考完，他们的友谊火花继续点燃。 可等了半天。 岑攸才等来椰子的短信。 然而内容却令岑攸难以置信。 椰子：[那正好，反正也只是网友，不用再联系了。] 后又附上一句。 [女孩子还是要自重，请不要再来打扰，别耽误了他的前途。] 岑攸：“？！” 什么鬼？ 什么她自重？ 什么叫耽误他的前途？！ 岑攸被气笑了，少女自尊心强，本来是在乎好友，才特意发短信同他解释。 没想到对方竟然…… 真是一腔真心下错付。 好好好，他说得对。 他们就是网友而已。 她自重。 呵呵呵。 少女太过生气，也并未注意到短信前后间口吻的不太对劲。 昨日和岑母争吵，央求还她手机同好友说一声被骂了一顿的场景，好似个笑话。 她也作气地故意道。 柚子：[行，不会再联系了。正好，也别耽误我的前途。] 椰子：[希望你能说到做到。] 柚子：[放心，绝对不可能再联系！] 发完。 岑攸也删掉赵欢手机里，两人间的短信对话。 自那后。 岑攸仿佛较着劲般，势要争一口气。 她再也没提起过椰子，反而愈发发奋学习。 行，他大学霸，他前途风光，他不得了。 什么她耽误他的前途？！ 呸。 姐的未来也风光无限好吧！ 走着瞧！ —— 高烧加伤势复发，迟扬在医院昏了好几天。 醒过来后。 迟扬从迟父手里接过自己的手机。 他看着两天来没有任何一条未读新短信的手机。 终是彻底死心。 不来，不回。 意思何其明显——她委婉地拒绝了他。 或许，这是她给他这位好友的最后体面了。 他知道了。 他也不会再打扰她了。 就这样吧…… 他冷淡又沉默，好像还是从前那个淡漠完美，肆意轻狂的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子。 但有什么，好像又变得不一样了。 临走前。 迟扬去了趟外公的墓地，看着冰冷墓碑上老人笑开了眼的红底证件照。 擦拭墓碑灰尘的手顿了顿。 这张照片是老人今年过生日时，迟扬陪他去照的。 老人家平时很少照相，这是他为数不多比较正式的照片。 阴差阳错，竟还成了他的墓碑照。 天昏昏暗，迟扬的眼底也变得微模糊。 对不起外公，我还是没能把她带回来见您。 迟扬走得匆忙，除了迟家夫妇。 离开那天，只有江措来了机场送他。 少年间的友谊，无需多言，一个拥抱包含许多。 向来话痨的少年也难得沉默住。 最后。 江措先开口：“照顾好自己，保重。” 迟扬：“好。” 他寂了会，动唇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加重握紧行李箱拉杆的力道，欲往安检口走。 转身刹。 迟扬的脚步倏尔顿住，半晌未曾说话。 就在江措以为他就要这么离开时。 他听见迟扬说了一句话。 很没头没尾，但又都知道是何意思。 迟扬声音很低，但也很重。 “多年好友，拜托了，谢谢。” —— 2013年的除夕。 阖家团圆之际，迟扬踏上前往瑞士的飞机。 飞机舷窗外。 航迹云划破天际，一如初见那日。 盛夏时分，少年接住少女。 从此，怦然心动年少时。 飞机冲向云霄的刹那。 正在和父母一起准备年夜饭的岑攸并不知道，多日未曾上线的账号里多了一条好友未读消息。 小猫头像不知何时悄然切换成一把伞，印有柚子的q版伞下，可爱的女孩快乐地踩着水，无忧烂漫。 a14：[新年快乐。] 迟扬眼前的景象忽变得不太真切，喉中止不住的涩意涌现。 缓缓，他闭上眼。 压下心中酸楚，轻启唇，默道。 ——再见了，岑攸。 我喜欢你。 至此今年，再难相见。 岑攸…… 你是年少欢喜，可望不可及。 【作者有话要说】 岑攸发过去的短信是迟父回的，迟扬醒来后没看见短信记录是因为迟父给删了，所以产生了误会。 —— 剩下最后一章啦！时间即将来到2020年！ 第23章 最终 2020年11月22日 第十年, 我不再是胆小鬼。 岑攸，等我。 ——《miss cy》 江城的这场雪突如其来，又猛烈, 雪簌簌地落着，无声无息，莫名有着空落落的茫茫。 屋内, 柚子花的清香随风扑向鼻尖, 明明是清甜的, 却又好像是混糅着咖啡的苦涩, 偏生心脏突地疼得厉害。 相对无言，沉默良久。 岑攸动了动唇，好似失声了般, 每吐出一个字都那样艰难。 她脑子又乱又懵, 有很多话想说，有很多事想问，但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而江措，也一直没有开口。 他出奇地沉默着。 对于岑攸的反应, 他并不意外。 他站在她面前，将她的难以置信, 疑惑, 失措, 尽收眼底。 岑攸想, 江措大抵是在和她开玩笑吧。 可是, 穿着黑色大衣的男人表情格外严肃, 认真。 她如至风雪迷雾中彷徨, 而江措的出现就好似替她拨开清明。 仿佛一切都结束了, 她该都知道了。 好半晌, 岑攸听见自己道。 “他……还好吗？” 高三学业繁忙，父母的期望，模考的失利，对未来的迷茫……岑攸也如椰子最后的回信般，再也没有打扰，再也不曾联系。 曾经的好友，竟也就在时间的长河中渐形同陌路。 那缘分，恍如露水般短暂。 岑攸对迟扬最后的记忆便是高三下学期，她从同学口中得知对方出国的消息。 那个本应竞赛保送的天之骄子，因为意外受伤转而参加高考，是一中争夺省状元的希望，同届学子中永远的第一名。 是十八岁，永远万众瞩目的少年。 可猝不及防地，在高考最后五月之际，他留学他国。 没有人知道原因，众人也只以为少年选择了更为风光的锦绣前程。 闻言，江措终于动了动。 他看着岑攸，异常的平静。 岑攸忽抬眸看向江措。 她这才发现，七年未见，从前那个阳光开朗，好似活成一个太阳般的爽朗少年。 不知怎的，他没有笑，一双眼平淡静默，同从前的他判若两人，很陌生。 兀地，岑攸心里隐隐有着疼瑟的感觉，恍若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 江措没有回答岑攸的问题，他语气平平稳稳似是没有任何情绪的波澜起伏，开始自言自语地陈述。 每一句话，每一件事，都是岑攸不曾知晓的那些关于迟扬……和她的过去。 “那年，他在这里等你等到发高烧晕过去被我送进医院。你知道吗，凌晨十二点的街道，只有他一个人傻乎乎地在捧着束花在雪中等了你八个小时。” “你没有来，他以为你拒绝了他……” 岑攸无措地摇了摇头，张唇想解释，她不知道。 她当年根本没有看见那些短信，更不知道……他等了她那么久。 第39章 江措打断，他语气复杂，辨不出情绪：“但不重要了……” 他顿了顿。 “岑攸，你别怪他。” 重提旧事，岁月更迭。 他是唯一知晓他十年爱意的旁观者。 “那时，他外公去世，父亲重病，母亲恳求。他不能，也无法拒绝。你没有回信，他也只当是你想保留朋友最后的尊严。离国的时候，他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 岑攸的手很凉，她愣愣地听着，眼中有酸涩之意。 江措闭了闭眼，随即轻叹一声，再睁开眼时，他道：“他一直想和你一起去京市读大学，可……去了瑞士后，因他父亲担心他又反悔回国，掐断了他同国内的联系。我也是大半年以后，才和他联系上。” 岑攸咬紧牙关，红唇微泛白。 那个约定吗？ “既然如此，不如我们以后一起考京市的大学。你考传媒大学，我考医学院，如何？” 她记起。 十七岁的夏天，她和他也曾一同约定过未来。 大记者。 大医生。 可最终…… 原来年少约定，也不过是梦一场。 岑攸垂下眸，手迷茫地攥紧衣角，她如同被僵硬的木偶，无法动弹，只能呆愣地听着江措接下来的话。 “他大学从eth建筑系毕业后，就又重新攻读临床医学。因为这，他和他父亲爆发了很大的矛盾。他断了和家里的联系，独自一人在瑞士一边打工，一边完成和你的约定。” “他去瑞士的第五年，他父亲去世，他回国处理他父亲的后事。也是这时，他知道，当年他昏迷时，他父亲用他的手机给你发过一些伤人的短信，他更觉对不起你。” “他偷偷去见过你一次，知道你在江城电视台工作，那天他在你家楼下站了一晚上。第二天，他就买下这家咖啡书屋，还是从前的模样，一点不变，只是……” 江措话没说完，可岑攸看着满屋的柚子花和江城日报，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为什么是柚子花呢？ 为什么是江城日报呢？ 为什么……一切都还如她记忆里的那个夏日？ “等我以后有钱了，我也要开一家这样的咖啡书屋，然后每桌都插一束柚子花！” “好，一定会的。” 时隔多年，当初的口嗨壮志早已忘记，提起也不过是年少玩笑。 但有人偏傻傻地将她的随口一言放在心底，替她完成自己都已经忘记的少时的梦想。 “他回到瑞士继续完成学业，同年，他开始参加各种国际志愿者活动，并且跟随无国界医生组织前往战乱的国家进行人道主义援助。” ——我想成为一名战地记者。 ——我想成为一名无国界医生。 迟扬想，他不能在打扰岑攸了。 那样，她会讨厌他的。 可他也忍不住幻想，或许未来在世界的某一个角落，他们再次重逢。 到那时，无国界医生遇见战地记者，他们一起为了心中的信仰而坚守，他们共同开始新的故事。 但上苍又怎么会如此遂人愿。 江措：“上个月，x国战乱严重，急缺医疗援助，他去了。” x国？！ 岑攸登时惊怔抬眸，眸中是浓浓的不可思议，这不是她申请前往成为战地记者的国家吗？ 按照计划，她今日本应该就在x国。 如若一切顺利，此时此刻她或许，已经和迟扬相遇。 但……岑攸拧紧眉，眼中是说不出的微妙和复杂。 江措声音变得很低，脸色更加肃沉：“他在论坛留言，意外引起关注。他想，那些回复他的人里面或许就会有你。那小子，倒是莫名胆大了，立即订了最早一班回国的飞机，他想来找你，他想……” 江措淡漠地望着岑攸的眼睛。 “像你说的那样，不再暗恋，去表白。他想再博一个追求你的机会，这是他十年来，最大的妄想。” ——喜欢你的第十年，希望我不再是胆小鬼。 所以，他来找她了。 这是他七年来最想做的事。 又是安默许久，岑攸望了望四周，周围的人不知何时都已离开。除了她和江措，她再没看见其他身影。 犹豫再三，明明话就在嘴边，可心里就是有一道声音不停地阻止着她。 但最终。 岑攸轻声但又颤着音道：“那他在哪儿？” 江措不答反问：“你觉得为什么我会在这呢？” 岑攸没有说话，心脏却开始似有所感地刺痛。 江措：“离开x国的时候，那里刚好爆发轰炸事件。他本可以置之不理，可他还是从安全区回到了战场。他为了救一个和家人走散的女孩，被流弹击中，失血过多……而死。” 江措像是再也忍受不了般，平静的面具被撕破，好友的去世终是令他难以接受，像是迁怒，又像是发泄，他近乎绝望。 “岑攸，他死了!死在……来见你的前一天。” 不知怎的，岑攸抬手摸了把黏湿凉感的脸庞，指尖触上柔软的那刹，她发现不知何时已挂上两行清泪。 她面上依旧平静，可眼里的泪就是不受控地掉着，怎么也收不回。 江措的话语也带上哽咽，他面色颓败，勾起一抹难看的笑：“我让他赶紧回来，他却挂断了电话。他说他是医生，他成为医学生的第一天就宣誓过希波克拉底誓言。如果他真地走了，他对不起那个自幼想要成为无国界医生的小男孩。他也辜负了他心中的信仰。” “呵，你说他是不是很搞笑，都特么这个时候了他偏还要逞英雄。为什么他不走，为什么他不能自私一点呢？但凡他自私些，但凡……” 话语蓦地止住，语气看似嘲讽和责怪，可江措眼里分明有了雾气。 但凡他自私些—— 她和他便可重逢。 他或许就能如愿以偿，苦尽甘来。 “挂断电话前，他的最后一句话是——” 江措一字一句，带着悲凉，道：“如果他还活着，他一定来见你。从今以后，他用一生追求你。” 克制，微弱，最后岑攸捂着脸放声痛哭，就好像弄丢什么重要珍贵的小孩。 无措，无助，千般复杂交织心底。 如果可以，余生，她和他的故事未完待续。 但偏偏，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 2020年的冬天，江城迎来第一场雪。 岑攸终于知道，有个男孩喜欢了她十年。 原来，她也是别人的青春。 他死于，喜欢她的第十年。 而这年，是她知晓他爱意的第一年。 —— 临走时，江措给了她一本很厚的日记，牛皮复古封面已有些岁月的痕迹，又莫名带着些答案之书的神秘感。 回到家中。 岑攸翻看起日记。 打开第一页，夹着一张学生卡，学生卡的背后贴着一张放大后的合照。 照片有些模糊，像素也并不那么清晰。 可岑攸仍认出了。 那是高中元旦晚会时，论坛里。 旁人偷拍迟扬时，她也意外入镜的一张照片。 但没想到，这张照片，竟然是她和他的唯一一张合照。 ——如果你有和你喜欢的女孩的照片，你会贴在学生卡后面吗？ ——会。 岑攸的手指紧了紧。 一页又一页日记翻过。 高中三年，异国七年。 是他关于她的十年青春，是他的十年暗恋。 她这才知道。 原来，她和他有过那么多擦肩而过。 原来，无数次，他暗暗表露过心意。 原来，原来…… 谁都没有错。 只是恰巧，那年他自卑，那年她迟钝。 在看见纸星星和笔记本的时候，岑攸瞬时在箱子里翻找起那条压在角落的，褶皱的幸运星手链和六本笔记。 她想到什么，手忙脚乱地打开纸星星，似是要求证什么。 高中毕业时，岑攸在六本笔记本中间的每张空白页角，发现一个字母。 原以为笔记本是简行给她的，这几个字母或许是对方随便乱写的。 可现在她知道了，是迟扬送她的。 六本笔记，六个字母。 ——cywxhn。 最终，岑攸果然在拆开的六颗幸运星里发现六个字，字迹飘逸有力，是那样的熟悉。 ——六颗幸运星，岑攸我喜欢你。 岑攸忽然笑了，笑着笑着，她又哭了。 指尖紧紧攥着笔记本页角，泪水在白纸留下一道不深不浅的水痕。 原来，他想说的是。 岑攸，我喜欢你。 ——六本笔记本，岑攸我喜欢你。 迟扬说，他是胆小鬼。 可岑攸想，她何尝不是。 倘若她也能勇敢点，他们是否也会早就相逢。 第40章 —— 临走的前一天。 母校的老师给岑攸打来电话，说是有样她的东西遗落在学校很多年。 岑攸想了许久，也不知道是什么。 阔别多年，再次回到江城一中，这个承载她和迟扬高中三年回忆的地方，万般苦涩席卷心头。 到了办公室，岑攸见到一道意想不到的身影。 顿了会，她试探道：“简以寻学长？” 简以寻笑了笑，神色明亮，相比岑攸记忆里那个轻狂张扬的他，再过多年，如今他身上多了几分成熟的沉稳。 见到岑攸，他并不陌生，主动打了个招呼，温声道：“岑攸小学妹，好久不见。” 是了。 他和迟扬认识，又帮他给她送笔记本，自然是认识她的。 他身边还站了一个长相温柔大气的女生，高挑靓丽，见到岑攸也是温柔地点了点头。 岑攸也礼貌地笑了笑。 女生对着简以寻说了句“我去门口等你”，转身就离开，简以寻点了点头，看着她的背影笑得温柔。 路过她时。 岑攸看见女生脖子上挂着张，还未来得及取下的工作证。 社科院考古研究所研究员——初柠。 女生走后。 岑攸看了四周一眼，办公室里只有她和简以寻，以及靠墙站着的三个男生，时不时对她投以好奇和猜测的目光。 岑攸道：“简以寻学长，是你给我打的电话，说我在学校落下一样东西？” 简以寻点了点头。 从京大数学系硕士毕业后，他就回到一中成为一名高中数学老师。 面对岑攸的疑惑，他忽敛了敛笑意，指了指不远处站着的三个男生。 见此，她有些茫然。 而中间的那个男生在见到简以寻的动作后，看了眼身旁的两个同伴。 他忽地走到岑攸面前，犹豫瞬，道：“你好，请问你是2013级5班的岑攸学姐吗？” 她轻轻点头，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少年霎时松了口气，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泛黄的纸，递给岑攸。 十几岁的少年，脸上还有着稚气，但此时，他眼里满是认真，庄重。 “岑攸学姐你好，我是2021级5班的一名学生。我在我的座位，也是学姐当年的用过的课桌角落里，发现一封2013年高三一班的迟扬学长写给学姐的情书。” 岑攸：“！” 少年又道：“简老师说他认识你们，可以帮忙联系学姐你。岑攸学姐，我想告诉你，2013年有位叫迟扬的学长喜欢你。” 岑攸僵住好一会，才动作迟缓地接过信。 她慌又慢地打开。 入目第一眼，就是少年熟悉又认真的文字。 信的开头。 [亲爱的岑攸，见信好。] 还没来得及往后看，只是这样短短一行字，岑攸的眼眸便开始蓄上泪，手止不住地发抖。 简以寻和三个少年不知什么时候悄悄地离开，偌大的办公室一时间只剩下她。 她有些无力地蹲下，低着头，压下眼底的酸涩，看着纸上少年清隽的字迹。 许久，她肩膀微微抖动，黑色的字迹被小小的水圈晕染。 一滴一滴。 释放着女孩再难压抑的情绪。 那封藏在桌角七年的情书。 七年后，才终于被女孩打开。 脑中再响起先前少年最后的话。 2013年的岑攸学姐，你知道吗？ 那年，有位叫迟扬的学长很喜欢你。 他喜欢她十年，却又不只十年。 终是十年又十年，爱她无期。 —— 岑攸前往x国那天，她带走了两瓶幸运星和一本日记。 走的时候，江城又下起了雪。 她仰起头，眨了眨眼。 雪花落在她的眼睫，鼻梁，脸庞，冰冰凉凉的触感稍纵即逝。 那天的雪，也像今天这样冷吗？ 恍惚中，她好似又看见——穿着白衬衫的清然少年，他的眼里永远有着亮光，噙着浅浅的笑，轻扬桀骜。 他又怎知。 她何尝不是少女青春也热烈的记忆。 无论过去多少年，她记忆里的他。 十八岁的少年，飞扬肆意。 雪飘落，她轻轻握住。 可张开手，最后什么也没留下。 曾几何时，明明他们的故事早就可以从一场雪，一束花，一次正式的表白开始。 可偏偏，命运的齿轮下，轨迹一次次反方向。 饶是心动，却又错过。 2010年的冬天，十六岁的迟扬遇见十五岁的岑攸。 2020年的冬天，二十五岁的岑攸认识二十六岁的迟扬。 他们于冬日相遇，相识，却没能在冬日重逢。 也未曾，等来一个春天相恋。 她轻轻眨了眨眼，瞳孔里倒映着雪花，停留，翻涌，那影像是她一整个青春年少。 刹那，少年清隽的笔迹再浮现眼前。 泛黄页角，情书末。 少年的爱意经年未逝，一如初时那般热烈，虔诚。 “高三五班的岑攸同学，你好。我是高三一班的迟扬。” “我喜欢你。” “你可以给我一个追求你的机会吗？” 逢于冬日，忽觉情深。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可以。 十八岁的迟扬，很想对十七岁的岑攸说。 “高三五班的岑攸同学，你好。我是高三一班的迟扬。” “我喜欢你。” “你可以给我一个追求你的机会吗？” 而二十六岁的迟扬想对二十五岁的岑攸说：“你好，我是迟扬，我们可以认识一下吗？” 相遇十年，暗恋十年，爱你不只十年。 2020年冬天，他死于最爱她的那一年。 这年，也是她喜欢上他的第一年。 至此今年，再难相忘。 逢于冬日，忽觉情深。 ——end—— 迟日逢冬｜若筱 2023.12.22-2024.2.22 【完】 —— 桌角情书灵感来源于网络，谢谢～ 这本be虽然只有十万字，但写得很慢，又因为数据不好，写得内耗又艰难，但所幸完结啦！完结就是胜利。我们下一本书再会。 很感谢在绿江春节送祝福活动给我送上祝福的两位读者（这里用化名？）——静静和小白！谢谢两位小天使！ —— 第24章 番外 迟扬的日记 2014年冬, 晴。 亲爱的岑攸，晚上好。 这是我来瑞士的第二年。 圣诞将临，苏黎世的街头很热闹。 冬日的晴天, 阳光很惬意。 苏黎世湖畔还有闪着光的天鹅。 如果有机会，你可以来这里看看。 路过常去的书店。 店主是个头发花白，像极了圣诞老人的小胖老头, 很慈祥。 他塞给了我一盒巧克力。 说我可以送给喜欢的女孩, 和她一起度过这个圣诞节。 我没回答, 但还是笑着接过, 道了声谢。 你一向喜欢吃甜品，想必会喜欢的。 礼盒上涂满红色的枫叶。 我在里面铺了一层渐变蓝幸运星。 一共一百零一颗。 一百颗幸运星。 一颗许愿星。 秋天，我偶然走进一家偏僻的小店。 推开陈旧的木质门。 耳边风铃声响起的那刻。 我的目光, 恰好对上片片枫叶。 那时。 我的脑海里, 突然浮现一句话。 ——赠尔枫叶，遥寄相思。 我托江措将这份圣诞礼物送给你。 江城与苏黎世。 四千多英里的距离。 二十多个小时失去信号的高空。 跨越千山，去到你的身边。 好巧。 写下这些字的时候，苏黎世刚好下起雪。 恰如, 我初见你的那个冬日。 似乎，我们的故事总是在冬天。 如果, 我们相遇于春暖花开该多好。 可偏偏, 我们时不逢春。 但我仍旧, 执着地期待一个春天。 一个属于我和你的春天。 我好像说了很多很乱的话。 有点怪。 好吧。 其实也没什么。 就是, 我有点想你了。 晚安, 我的姑娘。 ——cy 【作者有话要说】 生日快乐祖国妈妈！国庆快乐宝宝们！ 小贴士:找看好看得小说，就来海棠书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