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小正门小卖部》 第1章 《实小正门小卖部》作者：徐京【完结】 文案： 闻明离家创业失败，只能灰溜溜回家继承家族产业——实验小学门口小卖部。想到要和叽叽喳喳的小学初中生混在一起，闻明是打从心底拒绝的。 开小卖部有什么好，早上起得早，服务要到位，赚的还是小学生手里三瓜两枣，想想就没出路。他从来没想过，自己完全低估了小学门口的形势，那叫一个风起云涌，变幻莫测，大开眼界。 有豪横小学生豪掷千金请客全班，有家长痴心错付愤而寻对方八岁幼儿讨要说法，更有你的妈我的姨，我的姨你的妈等情感伦理大戏轮番上演。 豁，真的是好家伙，这小卖部还真能当正儿八经事业来发展。 温馨提示： 1.本文不涉及任何现实人物或事件，纯属虚构。 2.暂时每天24点更新。 排雷：主角所有行为请勿上升到作者本人，谢绝写作指导。 内容标签： 都市 美食 市井生活 经营 校园 日常 主角视角：闻明 郑晖 一句话简介：校园八卦汇集地。 立意：勤劳创造美好新生活 第1章 烫熟的脸蛋 闻明爷爷最为骄傲的一笔投资就是花了自己这么些年积攒的钱在以前的郊外买了一幢房，底下一楼还附带三间店面。刚买那儿的时候，所有人都说他们家是傻瓜。不要城里好位置，偏偏在郊区弄了那么一幢，自己有天有地又怎样，还不是住在荒郊野岭。 谁也没想到，没过几年，这郊区就变成了城区，再过几年，就在他们家对面建了一所学校。这学校越来越好，学生越来越多，倒是成了这个地方最出名的重点小学。 从建小学开始，闻明爷爷力排众议，把自家一楼店面收回来，自己开了小卖部，就专门做点学生生意，文具零食雪糕一应俱全，甚至还附带了一点小吃，谁看了不说一句全面。 所有人都羡慕闻明家住得离学校近，永远不会迟到。哪怕那边早读铃响了，他都能从家门出来压哨冲进教室门。 但是他烦死了住校门口这事。 只有住在学校对门的人才能理解他的痛苦。因为离学校太近，他妈那个迷你望远镜就能看他在学校里一举一动，比什么高清摄像头都好使。 因为离学校近，什么假期活动，回校打扫卫生——这些活儿他肯定都是头一个报名的。理由很简单：你家离学校近，总要照顾一下路远的同学，稍微奉献一下。 这一奉献就奉献了整个读书生涯。 还有家访，年年都到他家里家访，他这是什么定点npc刷新处吗？每次离开学校都先到他这里刷新一下。谢谢，但没必要。老师们就不能只是过来买个东西吗？更过分的是，实验小学它升级了，还有初中和高中部，都在这条街上。 也就是说，从小学开始，闻明活动范围就没离开过这条街。 闻明有时候真觉得，自己家是不是和这学校捆绑了，每个角落都充斥着学校的味道。学校里的老师看着他长大，从校工到校长，每个都对他家熟悉地不得了。 有时候他甚至想，他家是不是都要算实小固定npc了，写进规则里的那种——已知，实小门口必须要有个小卖部。 他觉得自己读书生涯最高兴的时刻就是高考结束填志愿，天南海北哪儿都行，只要能离开这里。谁想到，他差了两分滑档，呲溜一下掉进了这边大学城。 很好，有进步了，骑电瓶车20分钟。好歹算是技术升级，用上交通工具了。 那时候踌躇满志的他也没想到，自己到底还是被困在这小小的一幢房子里。 “老板，钱放这了——”外头清脆的嗓音打断他的思绪，闻明在店里头有气无力地应了声，“行，你放那。” 七点的小卖部人声鼎沸，好多小学生已经在门口扎堆。最早的这一批是提早到校参加社团训练的。对，得益于丰富多样的课外兴趣开展，同时帮助学生达到训练量。很多社团训练放在早上——早读开始之前。 小学生七点到校，听听这像话吗？初生的太阳们活力四射，叽叽喳喳，闻明感觉自己快挂了。早起不了一点。但是他不起来，太阳们会热情地拍打卷帘门，直到他不得不起来为止。 闻明曾经夸下海口，这辈子都不想回到这破地方。谁想到呢，他到底还是回到了这里。 此事说来话长，如果可以，他肯定不会回到这个地方，当这个无聊的店三代。但是——人万万不能和钱过不去是不是。 丁磊简直要被自己这发小笑死，那时候怎么说的，这辈子都不会回到这条街，以后只能在那些高大上朋友圈里稍微窥见他摩登的一角。现在怎么样了，摩登人灰溜溜滚回来当小工了？ “闻摩登，快点给我拿支笔，态度好点。不是和你说了，多进点单线本，太花哨的不要。我可是在班里吩咐过，这些花里胡哨的影响他们做作业的认真态度，就那种素色的就行。” 丁脑壳现在也敢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真的是风水轮流转，这样就不要怪他在丁磊学生面前搬弄是非了。“呦，丁大少爷不是吗？那时候谁说的，打死都不学师范，现在这位丁老师是谁？这么快就重生杀回来了？现在重生剧本也加速了？” 聊天就是不能找知根知底的朋友，什么事都给你掰扯出来。丁磊迅速举黄旗投降，“我走还不行吗？祖国的花朵等着我去浇灌。” 他怎么忘记了，这家伙从小就在这个学校附近长大，周围全是他眼线，和他说这些是他自不量力了。 唉—— 闻明重重地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应该怎么想。一开始其实是因为他爷爷忽然生病住院，大家都有事情要忙，闻明刚好毕业季，直接收拾东西去给爷爷当护工，护工当了三月，就业季也过了。好像也就阴差阳错留下来接手这祖传家业。 绝对不是因为知道自己室友已经开始当牛做马，天天九九六，闻明直接被这超长时间待机吓着了。他记得去照顾爷爷之前，室友们还是蓬勃少年郎，回来却都已成标准社畜。听到领导吩咐只有点头称是。 那浑身上下的班味儿简直让闻明不寒而栗。 他逃了，逃回到他熟悉而又拼命想要逃离的地方。虽然早上六点多就得起来开门，但等学生们上课之后，他可以暂时落下卷帘门痛痛快快睡个午觉啊。学生也不会半夜打电话问他，店里的报表能不能在两小时以内交上去，也不会整天pua他不够努力。 在这里，无论大小，进门就得客客气气喊他一句老板，要是在外头当打工仔，高低得受点气。这么一算，不过是在家里看店，每天和全家人住在一块儿，他可以的。 孝敬长辈怎么能叫辛苦呢，这都是家里对他的磨炼。更何况，只要他脸皮够厚，哪怕天天花爷爷退休金，爷爷也会把他当成捧在手心里的宝贝。宝贝孙子的含金量就是那么高。 在家当宝贝可以，但不能不干活。闻明也搞不懂自己家里人到底怎么想的，知道自己回来帮忙之后也不想着卸下重担出去耍两天，一个去学校里当校工，一个去当食堂阿姨。 不是，他们家是和这个学校绑定了吗？亲爱的爸爸妈妈，家里真的没有困难到这种程度，不要那么勤快，他害怕。有时候他都怕他们家成为实小最出名的一股势力，承包学校大小事。想到这，闻明都觉得头皮发麻，这四代还没有出生，他就感受到了肩上沉甸甸的压力。 别人家继承皇位，他们继承校门口小卖部。哇哦，也是棒呆了。 但有些时候吧，老闻也觉得早起为难，但他有个好儿子啊，儿子能帮忙顶岗。这是一个相当普通的早晨，目送一个个小学生叽叽喳喳进校门，闻明把卷帘门拉下来，拎着工具进了校门。 门口张叔和李叔都已经相当熟悉他了，一句多的都没问，直接把门打开了，“小明，今天又是你来啊。” 对对对，今天又是他。谢谢闻山先生，帮忙给儿子找了个兼职，还是不发薪水，没有五险一金，纯干活的那种。校工的活儿看着挺杂其实也挺简单，就是做做好些没有专人负责的杂活。修一下没必要喊维修工过来一趟的小问题，搬点学校要用的各种杂物，清扫小花园，修剪花草…… 扫地有专门的清洁阿姨，也用不上他。 要是整天在学校里坐着还有点无聊，但把它当成兼职来做还挺好的。但这事实在太有规律了，规律到闻山时不时就逃两天出去钓鱼。 这些事不全都落到他头上了嘛。比如今天干的就是清扫小广场地砖里的污渍。 话说闻明也不知道，为什么学校要把地上花砖里的泥清理干净。它是有花纹的行道砖，里面的黑都是经年累月留下来的，难道一下就能清干净吗？ 请个专业打扫阿姨觉得花费太多，直接拉上他这校工拿水管冲啊冲，好像这样能干净点儿。 第2章 真是棒啊。 只要拿着水管开始冲，地就能开始变干净。还是领导这脑瓜子棒，只要看着有人在冲水，就能把心里的灰尘冲出去，地上这些污渍自然能消失不见。 旁边喝水的小男孩就一直看着他——把脸直接塞到了直饮水机器喷头下—— 哎哎哎——这死孩子，不拿水杯就这样对着喝啊，干什么呢。“同学，不能这样直接凑过去喝水……” 刚开口，闻明就看到那胆大包天的家伙按下直饮水开关，冒着白烟的水浇在他脸上，隔着老远，闻明都感觉自己好像听见了滋啦声—— 听——这是肉被烫熟的声音。 等等，等等——那同学在等什么，烫着了不马上挪开？ 那同学明显停顿了一下，好像在用自己脸颊感受上面的温度，忽然反应过来，一下把脸扯了出来。估计也就在水龙头底下过了两三秒？但脸已经明显红了。 “同学，等一下，别走……”就他这情况现在就得马上冲水，不然等会儿立马起水泡，最近天热了，起水泡可难熬了。闻明想着马上把人拦下来按到卫生间去冲冷水。 但那学生听见有人喊他反而跑起来，越跑越快，生怕被人追上。他可能是上体育课中间偷偷溜过来喝水的，生怕被发现了，一听有人喊就立马溜走。 可他跑得再快也没有闻明掏手机快啊，掏出手机咔嚓给他来了一张，转头就直接发给了丁磊，“丁先生，你看看，这个学生你认识吗？” 丁磊刚好这节空课，消息一下就回了过来，“不认识，但看着可能是四五年级的，怎么了？这小子抢你水管还是偷拿你水桶了？这年纪的毛头小子都这样，就喜欢玩点他不该碰的东西。” “不，他把自己脸烫熟了。” “什么？？！”丁磊猛地起身，力道大到几乎要把椅子带倒。 闻明还不忘补上一刀，“自个儿把脸凑到直饮水机器底下去了。你要不找找到底是哪个班？” 实在不用费这些麻烦，刚下课这当事人就浮出水面——给自己包了老大一张餐巾纸，半边脸都陷在纸巾里头，就这幅模样，简直是黑暗里的灯塔，一找一个没错。 被班主任从队伍里提溜出来还强装镇定，“你这脸怎么了？为什么包起来？” “没什么啊。就是觉得露在外面风吹得凉，想要露出来一下。”都到这地步了还想着隐瞒呢。但他能死鸭子嘴硬，旁边同学可不会帮他瞒着一点，争先恐后地打小报告。 “老师老师，他刚刚脸在喝水的地方烫着了。” “他刚刚把脸凑到那个水龙头底下，用嘴去接水喝，结果嘴没接着脸接着了。” 还好是脸接着，要真嘴接上，是不是还得多看一个内科？班主任满腹的教育全都化为一声叹息，“唉——那我打电话给你家长接去看看吧。这个肯定要去医院的。” “我不想去医院。没事的。”倔强小孩站在原地，整个人跟定住了似的一动不动，“别打电话喊我爸妈。”他们总会把事情弄得更加糟糕。 但受伤这件事不是一个小孩子能决定的，他还是被打了电话喊了家长。 闻明本以为这件事算解决了。没想到刚到下午，外头就一阵吵闹，卷帘门又被拍得震天响——这才两点呢，谁有事没事这个点在校门口买东西啊。多半是过来找事的，是想他退卡片的钱，还是抗议他在校门口卖不健康小零食的？ 无论你卖什么东西，总有家长不满意。总感觉他们这东西存在就会伤害他们那脆弱的宝贝孩子。 但人都来了，他还不是只能开门营业，把外头这些大神们请进来——咋了，还没到清明节，这牛鬼蛇神们全都出来了？要跳大神也别在他门口，去先人那儿蹦跶下，说不准真能祖坟冒青烟。 实在不怨闻明脾气不好。在学校门口那么多年，这个点儿能在校门口吵吵闹闹的能是什么省油的灯？ 门一开——豁，人还挺齐全。班主任，当事人，管安全的副校长，还有一对看着就貌合神离的夫妻。 气势汹汹，来者不善呐。 那妈妈歇斯底里地喊着，“你让人家当着你面说说，是不是你儿子自己淘气把脸凑出水口底下的。所有人都这么说，为什么你就是不相信？” 看着像是爸爸的那家伙在旁边轻描淡写一句，“你说是就是吧。” 什么意思？这家伙什么意思？闻明在一边听着都感觉拳头硬了。但他还是好脾气地解释，“对，我那时候看见您家孩子一个人去直饮水边上，然后把脸凑在底下喝水，一下子就烫着了，我喊他他也不应，直接跑走了。” 看着现在气氛依旧相当严肃，闻明特意多说两句缓和一下气氛，“孩子这伤没事吧，我那时候就想把他喊过来冲会儿凉水来着，但他看到我好像有点怕。” 这是他——做为没有任何责任中间人——顾及家长面子说的话，让所有人下下台阶而已。 没想到那爹反而来劲了，“要是你那时候就拉着他冲凉水也不会那么严重了，这么大面积肯定要留疤了。都是你倒霉，遇到这样的学校和妈，毁容也是你活该的。” “童力铭，这事和学校没关系，和校工也没关系！就是一个意外！”学生的妈吼着，嗓子都哑了，可面前这个爹还是无动于衷，撇了撇嘴，用一种了然的腔调说着他的固执。 “我们就是普通打工人，在这个学校里总是要忍一点的，这也没办法，是我们当父母的没本事。” 什么意思？这句话什么意思？学校虐待他家宝贝蛋了？两嘴一张他就是编啊。 这时候副校长肯定要说点什么，他赶紧过来干预，“童俊家长，你的心情我们非常理解，我们也很关心童俊同学身体状况，但既然事情已经发生，我们就要用冷静的态度解决是不是……” “我哪里不冷静了？我要是不冷静现在就已经把你们校门口堵起来了。我算是知道了，是我倒霉，生到个没骨气的，都是我们的错行了吧。走走走，回家去！”童力铭伸手就要大力拖拽孩子胳膊，“走走走，在这里丢什么人。” 原本一声不吭的孩子总算说了第一句话，“我不走……” 啪——孩子爹一耳光扇过去，他动作又快又急，旁边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我就不走——”童俊也犯起了倔，两腿牢牢扎根地上，势必要和自己父亲对抗到底。 当妈的在一边绝望嘶吼也不能换回爹半点理智，“你干什么！在校门口就打孩子，有本事你先打死我！” 超雄爹一手拽着孩子妈，一手还要去揪孩子耳朵。 “你长本事了是不是！别人欺负你，屁都不敢放一个，到你老子面前来逞威风了？”童力铭胳膊高高举起，显然要给孩子一个大的，“我让你倔……” 巴掌带着风声直冲而下，半道却被一双大手牢牢按住，不能往前挪动分毫。童力铭艰难转身，对上一张全然陌生的脸，“你掺和别人家的事干什么？！” 他又用力甩了两下，没甩开。 对方只是拽着童力铭不撒手，“校门口那辆车是你的吗？挡路了。” “老子车停哪儿关你屁事，起开！” 豁，这么嚣张，估计要上演动作片。闻明一个闪身迅速窜回店里，把店里监控换了个方向，顺便打开自己手机摄像头护在胸前，又坚定地走出来，“这位家长，请您冷静一点……” “我冷静什么！”超雄爸一把甩开自己老婆，抬腿踹翻闻明支在前头的小桌子，反身又要给新来的帅哥一个飞踢。 只见那位一个后撤步——没踢着。 好机会！ 闻明偷偷瞄了眼地上，轻轻一脚直接把香蕉皮送到超雄爸脚底，前头帅哥超不经意一个抬腿，把超雄爸左腿往前一带。 砰——男主角华丽丽在地上完成标准一字马。 看不出来呐，虽然人老珠黄，但这身体柔韧性还真不错。 超雄爸被摔得呲牙咧嘴，一时缓不过神来，班主任姗姗来迟，一把扶住了他，“哎呦呦，童俊爸爸，你怎么那么不小心呢。都怪这地不长眼，都不晓得自己挪两步。” 第2章 正义英雄 噗嗤—— 是童俊没忍住。闻明活动了一下嘴角，努力摆出一副严肃的样子。不行，不能笑，死嘴快憋住，要是憋不住等会儿他和你砰砰砰怎么办。打赢了拘留，打输了住院，不好不好，你的爱与和平呢。 虽然他肯定能打赢，但和这种人进行自由搏击，多少感觉自己有点埋汰。闻明只能不动声色地再往后撤一步，撤退到童俊旁边，真心地问一句，“帅哥，你家里两位平时就这样吗？” 歇斯底里的妈现在好像已经彻底耗干了力气，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只能用无神的双眼看着自己孩子，而她充满希冀的目光被自己的儿子避开了。 童俊转过脑袋，良久才冒出一句话，“我讨厌他们，他们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反正，在所有人眼里，他都是那个问题源头。想要离婚直接离了不好吗？ 第3章 童俊妈蓄力一会儿，仿佛有了一点气力，转头看着自己那位超雄老公，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忽然奋力起身狠狠一口咬住了自己老公肩膀，她咬地那么狠，好像要把自己这辈子的气都撒在这块肉上似的。 “童俊妈妈，使不得使不得……”副校长跳了起来，也不知道她这么一个小个子哪里来的力气，硬生生拽住童俊爸挥舞的拳头，班主任也跟着过来，按住了童俊爸作乱的另一只手。无论家庭里存在怎样的矛盾，都不能让流血事件在校门口发生。 场面似乎被控制住了？ 突然到来的帅哥总算有机会再说句话，“那我的车怎么过去？这家伙车横在学校门口，把路堵死了。”他今天运货开的是大货车，校门口路又窄，过不去对所有人来说都是个大麻烦。 而现在破局的关键是面前这位超雄爸，要是他不乐意把车挪开，谁都没有办法。 “我来挪。”刚刚歇斯底里的妈冷静下来，抹一把唇角血迹，“我知道他车钥匙放哪儿。”熟练地倒车掉头，那瞬间相当飒，闻明甚至觉得自己是不是恍惚看见末路狂花照进现实。 你说说，好好的姑娘，为什么想不开非得跳进婚姻呢？ 路人帅哥没工夫围观这边的闹剧太久，看见路被让开，他直接开着货车离开了。之前纠缠的两位，总算能被扶起来去里头说话——什么事都在校门口闹，太难看了。 哪怕做家长的不需要脸面，在学校门口闹，也是把孩子的脸丢尽了。这年头，小孩比成人更在意自己在外人心中的形象。 进校门这件事好像又戳到超雄爸脆弱的自尊心，他跟有被害妄想症似的扯着学校大门大呼小叫。“进去干什么？有什么事我们就在外面光明正大，堂堂正正地说清楚。一定要我们进去说，是不是你们学校有鬼。我可听说不少，学校捂嘴公关可花了不少钱。” 所以老早说了，不要让人一直刷短视频，本来就欠费的智商，现在彻底离家出走了。你说人和人投胎就是不一样，有些人出生在个好地方，什么都不用努力就能上个好学校，有些人绞尽脑汁才能勉强获得这个席位。 世界的参差也在这时候显现出来。 这家伙大脑多少沾点脑残，绝对不是可以正常沟通的类型。要搁前两年，闻明这暴脾气，直接上去和他全武行。现在不行了，家里和学校捆绑太深，要讲究一些文明礼仪了。 他想要在外面掰扯，好嘛，他也有不少事想要跟人掰扯一下呢。他跟着上去拽人，“这位家长，你刚刚把我摊子踢翻了，这钱你是不是要结一下。我这摊子也不少钱，你把它踢翻了，摊子上剩下东西还怎卖？” “你别想到我这敲竹杠，就你那一堆破烂笔能值多少钱。”超雄爸毫不在意甩下两百，“拿着钱快点滚蛋。” 那这可不够。 现在小学生做点手账什么材料多贵啊。一个点点胶就十八，一个贴纸就二十多，他可揣倒了不少。就算有些捡起来擦擦还能继续卖，没个千八百可打不住。 谁让某些人腿上犯贱，非得和不能动弹的死物过不去。 “不够，我们这明码标价，你要是不信我可以把单子明细给你看。”现在轮到闻明抓着不让他进去了，他可是都按照建议指导价来的，绝对没有坑一点。 看着家伙态度，也不知道等会儿要生什么事端。老师和校长不能和这家伙对骂，他没关系，他就是校门口小卖部老板，要什么素质？ 谈到钱，所有人都能找回理智好好聊，现在那童俊爸看着倒有点正人君子的表皮，“这位老板，我是无心之失，你总也不能趁火打劫吧。打工人赚点钱不容易，我退一步，你也高抬贵手。” 这两句说得还有点人话模样，早干什么去了？在外头不是能和你讲道理嘛，怎么一步步硬生生把自己老婆逼成个疯子模样？ 这里头多半还有大瓜。按照他多年校门口吃瓜经验来说——不是外头有了人，就是乱花渐欲迷人眼，嫌弃起家里黄脸婆了。 眼看现在容易沟通，班主任急忙在中间调和一二，“我知道，童俊爸爸妈妈都是为了孩子健康成长，看到好好的孩子突然变成这样，心里着急紧张是人之常情。听到这个消息我们也十分心痛。邀请你们进校，也是为了我们以后更好的合作。学校已经把那段监控调出来了，我们一起坐下来看看？” 副校长也客客气气地说，“是的。我们童俊家长一看就是非常担心孩子的家长。也是，孩子能一步步走到今天，我们家长肯定是付出了无数心血……” 男人，嘴上念叨着自己是一家之主，被人捧两句就原形毕露。童俊爸嘴一撇，尾巴就翘起来了，“对，班主任你放心。如果是我家孩子的问题，我肯定请他回去好好吃点衣架。” 什么叫如果是你家孩子的问题？百分百就是你家孩子问题好不好。难道还有人在身后拿刀子逼他把脸凑热水底下？ well well well 皇太子的爹从来不认为自己家宝贝蛋有错，千错万错都是别人的问题。 找不到其他人埋怨是不是要怨学校，怨机器？就连地上路过那两只蚂蚁路过也绝对有问题！是不是它伸腿绊倒了你家宝贝蛋的脑子？ “我也不是不讲道理的。”蹬蹬，经典台词出现了！已知，人不会一直强调自己拥有的东西。同理可证，每个不讲道理的家伙开口定调就是我不是不讲道理。你讲道理在这掰扯什么呢，不是已经带孩子去医院包过伤口了吗？正常流程下一步应该是找保险报销，让孩子会教室上课。 而不是在校门口唱大戏。 闻明就在旁边站着，打算看看这家伙还能说出什么有新意的台词来。 “我们一直都很配合学校工作……”这是铺垫，接下去估计要放大招。“每天工作那么辛苦，风里来雨里去就是为了让孩子有一个好的未来……”这类台词真的太多了太多了，多嘴了。 “就算是我们家孩子自己把脸凑过去，难道他就没有什么原因吗？”还是要从别人身上入手。 “而且，也不是我这个人胡搅蛮缠，我的孩子上体育课，为什么他会突然跑去喝水，是不是学校管理上的漏洞呢？” “这个直饮水一直出来的不是温水吗？为什么会突然出来这么烫的水到烫伤的程度？不知道学校里有没有教育过呢？” 哇哦——闻明不理解，但是大为震撼。 合着教育全是别人的事，就您一身雪白，不占分毫。他要是能这么不要脸，估计小卖部早就开遍天下了。真是每时每刻都见证了生物多样性。 就这种精彩人物，他作为目击者，多少得见证一下历史。 反正副校长她们没拒绝自己进去，闻明干脆厚脸皮一次，趁着东风，跟着一块儿去看监控。得益于之前学校装的全方位无死角监控，能够清楚地看到童俊一路行动轨迹。他自个儿溜出来，在走廊上盘桓一会儿，然后站在直饮水面前，俯下身子，打开水龙头。从另外一个角度还能看到闻明制止他的努力。 这下子总铁证如山了吧。不能是闻明使了个隔山打牛，直接把他按到水龙头底下的吧。 即便这样，都能让无所不能的童俊爸找到问题关键点，他指着走廊上和童俊擦肩而过的学生问，“这家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莫名其妙朝我家童俊挥拳头，是不是他平时霸凌童俊了？是不是因为他的威胁才让童俊选择这样的方式？校长，我尊敬你们是有文化的人，但你们也不能这么欺负人啊。” 童俊妈只是冷笑，“童力铭，你要是脑子进水了就去医院，别在这胡搅蛮缠的。你还每天说我脑子不清醒，我看你才是疯了才对。” 对，她疯了。她早就该疯的，在和这个狗东西结婚的时候她就已经疯了，现在不过是那点为数不多的母爱支撑着她这副躯壳而已。 既然某些人不要脸，她又要这所谓脸面干什么。“童力铭，你想干什么就尽管干，离婚，今天就离婚，今天你不离你就是孙子！” 童俊爸只是扫了她一眼，相当轻蔑，“女人家家的这种场合有你说话的份吗？连个孩子都带不好。”转身往校长室椅子上一坐，仿佛笃定了副校长一定会让步，“校长，我也不想为难你，你看现在这情况，是你们学校出面赔偿，还是让对方家长赔？我们小家小户的，只是想要个公道。” 这话一下子把在场其他人都噎住了，你怎么不说你是趁火打劫来得更明确，这不是摆明了就想敲竹杠嘛，真是恶心透了，偏偏学校还只能调解。 问题是对方孩子不可能威胁他们家啊，他们家是…… 童力铭彻底沉浸在自己掌握大局的兴奋里，旁的话是一句都听不进去，只是一个劲儿地耍自己威风，“你们处理不了就让别人来处理，我要求很简单，道歉和一点经济赔偿，这总不难办吧。我又不想把场面闹得很难看，我讲道理的哇。” 第4章 副校长现在还想着能不能转圜一下，“童俊家长，不是学校不站在家长的角度考虑，只是这件事就是一个……意外。” “那你不要说了，我和你谈不了，喊警察来吧。”童俊爸一甩手，竟然真的报了警。 哇哦，事情更精彩了。 现在也还没放学，喊人过来也方便。路过的无辜学生和他的家长被叫了过来，加上两位出警的民警，一堆人把校长室塞得满满当当。校长刚开完会回校就遇上了这档子事也是一个头两个大。 大概在这里的没有一个能理解，看似简单的意外怎么能处理成这个声势浩大的模样。 还是童俊爸打头，趾高气昂地扔下一句话，“你家孩子霸凌我家孩子，逼迫他用热水冲自己脸，你也是当家长的，这件事怎么解决，你说说看。” 啥玩意儿？童俊爸真不应该在厂里干活，他就该当个幻想家，靠想象力创造新的奇迹。要是做梦能发家致富，估计他们现场就能见证首富的诞生。 怎么解决？和这种人就不应该讲道理。 对方家长也是一肚子火，“说我们家霸凌你们家的？证据呢？我们家孩子一向安分守己，哪怕别人揍他他也不会还手的，怎么可能做这种事。” 话也是没必要说这么绝对，容易风大闪了舌头。 “好么，你们家就打算不认是吗？那也别怪我不讲道理……”童俊爸挥舞着他看似有力的大拳头。 这双拳头在之前的无数个日夜里，带着他战无不胜，敲碎了多少童俊妈的反抗，让他成为家里真正说一不二的话事人，今天，他下意识以为也是这样，他依旧可以靠这个逆转局面。 只是今天他是真的想错了。 童俊爸这手刚举起来，对方爸爸带着的那个孩子也举起拳头，狠狠一拳揍在他脸上。那拳头又重又沉，一瞬间，他感觉自己半边脸都彻底没了知觉。 噗——童俊爸脑袋一歪，吐出颗带血的牙齿。 他摇摇欲坠，几乎马上要栽倒下去，“你……你们……当着警察的面还敢打人。” 副校长就和当初一样，急忙上前说和，“童俊家长，你大人有大量，不要和小孩子计较，他没办法讲道理的。” “小孩子不懂道理难道大人不会教吗？”童力铭一张嘴，只觉得半边脸都跟着抽搐起来——纯痛的。 “对，他就是没办法讲道理，要不把你家孩子和我家换换……” “因为这孩子智力方面有点缺陷……”副校长好不容易找到时机把话说完。 这是真智障啊。 童俊爸捂着嘴，还想要指点一下对方，“你家这种有暴力倾向的能放到学校里来吗？这是对其他孩子的不负责，我要举报你！” 砰砰——壮硕小孩又狠狠给了他两下，嘴里喃喃道，“打打……你坏……打你……” 第3章 魔法对冲 明明是个看似不起眼的小孩，力气却贼大，两下揍得童俊爸直不起身。都这样了，嘴还硬着，还想做大教育家呢。“你把危险的孩子这样放到外面来，是对所有人的不负责，我要去教育局投诉，让他滚回家去！怎么什么东西都能到学校来了，这是公立学校，不是垃圾回收厂。他有智力缺陷去特殊学校啊！” 这话像是戳中什么开关似的。 对方家长瞬间炸毛了，恨不得立刻跳起来抓花他的脸，“你干什么！他还是个孩子，你为什么要用这么恶毒的语言攻击他！他就是轻轻碰了你几下而已，一个大男人也好意思和孩子计较。” 刚刚被打下来的牙齿还在流血。童俊爸捂着脸不敢置信——这家伙知道什么是道理吗？警察和校长可都在呢，世界上难道没有王法吗？ “我有那句话说错了。你家不是有证吗？有证的不应该都去特殊学校？是孩子打人就不犯法了？他不懂事，你做家长的也不懂事吗？” 啊——爽！ 班主任在心里暗自叫好，虽然平时童俊爸不做人，但那个特殊学生安寰宇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大家也不是不能照顾特殊学生，每个老师都让其他学生多让让他，能够帮助他的地方就多帮点。但架不住他有个胡搅蛮缠的家长。每次他家孩子在学校攻击其他学生之后，非但不道歉，甚至还在旁边拍手称好——说他们家孩子力气真大？ 其他家长不乐意还说别人没有爱心，不知道照顾特殊儿童。 什么特殊儿童，几拳能把成年人打进医院的特殊儿童吗？说句最该死的，他们这虽然是最好的公立小学，多少还占了公立两个字——众所周知，义务教育阶段没有开除这件事。 这位学生家里还有点实力，学校还能怎么办？今天敢请这位学生回家，明天就会被挂网上。现在是个人都能把学校举报了，而学校压根什么都做不了。态度强硬一点铁定被骂。 也不知道这家长在家里是怎么教的孩子，每次就是追着其他学生，最多挥着拳头恐吓一下，没造成真正严重伤害他们也无计可施。只能对自己班里孩子嘱咐了又嘱咐，让他们看到这家伙就躲远点。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没想到这次还真的应在了这里。 特殊儿童大战超雄家长，简直是魔法对冲。不过，闻明还是投特殊儿童一票，人家年龄小又有证，简直是buff叠满，哪怕真去了派出所，民警估计还得给他点上两个炸鸡套餐。 这类人是真惹不起，不知道这位强力童俊爸会就此遭遇滑铁卢吗？让他们拭目以待。 看对方爸爸跟着娃挥起拳头，充满了攻击性。童俊爸战术性后退，就地躺下。“你们不讲理，行啊，有本事你们现在就把我从这里扔下去，不然我就不信这世界上没有地方讲理！” 这是啥路数？ 直接快进到撒泼打滚的环节了？按照他对一般人的了解，说这些接下来多半是为了要钱。所有这些行动都是提高价格的铺垫——之前看那些碰瓷家伙差不多都是这样路数。 寰宇爸冷笑一声，“躺地上就躺呗，谁能耗得过谁，有本事你就去医院检查一下，医院说赔多少我就赔多少，不然你就是故意敲诈。” 那这样不行，要是童俊爸拿不到钱，是不是也就没钱赔给他了？闻明看着童俊爸肿胀的脸，忽然想到一件极其关键的事，“哎呦呦，童俊爸爸，你牙齿掉了！牙齿掉了半小时以内还能种回去，万一种不回去可贵了，我记得之前我邻居种了颗牙花了三万呢。” 牙齿，今天就让他大出血！ 下一秒，童俊爸硬生生挤出两滴猫泪来，“我怎么那么倒霉啊，孩子在学校里被欺负就不说了，过来讨个公道还要被人打成这样，警察，警察你们都看见了，我刚刚可没有还手啊。都是这家伙干的。快把他儿子关起来，这种人就应该进少管我，或者什么特殊机构关起来，怎么能放出来这么害人呢。” 寰宇爸瞬间炸了，浑身气得发抖，“你说什么呢，说谁要关起来！你是什么好东西。明明是你孩子自己把脸凑到水龙头底下，还想着怨天怨地怨学校，怎么不想想有今天这事全都是你活该的！就你这种人，一辈子就是个垃圾！” “畜生爹生了个小畜生，畜生说什么呢！”仗着自己脸上有明显伤，童俊爸伸手指着那两人，嘴上这话压根没听过，“你们两个畜生等着，我一定告你们，把你们告到倾家荡产，把你们从这个学校赶出去！” 摇晃的手指仿佛什么信号。 安寰宇猛地扑过去连踢带踹。他动作快，力气又大，旁边几人全都没反应过来，只能眼睁睁看着童俊爸又挨了好几下。这下子民警也不能袖手旁边，一人拉着一边胳膊强行把他往旁边拖了两步。 即使半个人都被架在了空中，安寰宇依然趁着混乱踩了童俊爸好几脚。 哦豁——看着挺痛的。看看人家都已经彻底蜷成了一个煮熟的虾米，脸上红里透着铁青，仿佛生命遭受了重创——刚刚混乱的时候不会关键部位也遭遇打击了吧。 啧啧啧，不是早和你说了。遇到这种有证的，只能哄着陪着小心，你竟然还能直面攻击，果然是童俊爸，有自己的工作节奏。绝了绝了。 闻明巡回录像，力图把每个机位都录到位，但此时也只能录到一点侧面角度，简直是今天最可惜的事。你说，校长室里头怎么不能飞个无人机呢？多角度观测才能不辜负今天这场好戏啊。 现在轮到童俊爸躺在地上声嘶力竭了，“警察，警察，拘留他们，拘留他们！” 童俊妈自顾自捂住童俊眼睛，冷冷抛下一句，“你怎么不能冷静一点呢？有什么事不可以好好讲话的？大声喊太丢人了。警察拘留什么，把一个十岁小孩关起来吗？你听听这事像话吗？” 对。虽然安寰宇人高马大，人家也不过是一个刚过十周岁的小宝贝，完全不用承担刑事责任。遇到这种事，警察在也只能尽量调解。 “这样好了，大家都是一个学校的，这位家长赔点钱，这事就算过去了？”民警这边只能提出这样的建议。拘也没法拘，能拿到点钱就算了。 第5章 童俊爸就地一躺，闭上眼睛就是撒泼，“这不是钱能解决的事，我要公道，要把是非说个清楚明白。” “要不要我给你六万，直接把牙齿再打一颗下来？”寰宇爸这些年赔钱也赔地不少，还不知道这家伙到底打的什么算盘？不过就是觉得自己丢脸还没钱，想着从他这多弄点钱，“三万，现在签和解，你从地上爬起来，不然有本事你就把我们送进去。” “寰宇爸爸，都是一个学校的同学，我们没必要把事情弄尴尬了是不是，以后大家还要继续做同学的。”刚刚还在地上撒泼的人现在却是满脸堆笑，什么道理都能说了。 原来，他的所谓面子只值三万，未免也太廉价了一些。 接下来的流程闻明简直不敢想，童俊爸迅速签了和解的三方协议，赔了闻明的损失，带着自己被打掉的牙齿美滋滋地开车去牙科医院了。 他那笔账算得相当清楚。做最好的牙齿要三万，他都这个年纪了，随便弄颗牙齿镶一镶也就几千块，一来一回直接纯赚两万，世界上还有那么便宜的事吗？更何况他现在去医院，牙齿不一定救不回来，现在不谈拢价，以后怎么可能还拿得到？ 这边，他是拍拍屁股走得爽快，倒是把自己老婆孩子留在原地。 童俊妈鞠躬给每个人道歉，“对不起，是我们家的错，给大家造成那么大麻烦真是不好意思，我也没办法补偿，只能给您鞠个躬。” 她眼泪啪嗒啪嗒掉在地上，原本是小声呜咽，忽然变成了嚎啕大哭，不断地锤着自己胸口，“都是我的错，就让老天把我收走吧……啊……如果我真的有罪，就让我一个人承担，为什么要报到我的孩子身上。我给你们磕头，给你们跪下了。都是我命苦……” 扑通——她竟然真的结结实实跪下了，膝盖撞在瓷砖上的声音，听着就让人心惊肉跳。 她自己跪下不够，甚至还想要强行按着童俊跟着一块跪——不是，这娘们什么路数，一个比一个疯。 寰宇爸也从来没遇到过这种人，逃似的往外溜，“既然这事我们解决了，我就带着孩子先回去。麻烦领导们了。”副校长还等着寰宇爸继续在校长室发表长篇阔论，没想到人直接战略撤退，带着孩子溜走了。这倒是给他们省了点事。 对于学校来说，这事还没处理完，班主任是不是得安抚现在哭到几近抽搐的童俊妈，童俊是不是还得回班里上课？但现在校长室里所有人都手忙脚乱安慰童俊妈，闻明主动挑起大梁，“那个，校长，我现在闲着，要不我送童俊同学回班里吧，等会儿还有课呢。” 明明是陌生人，此时却有了无声默契，他俩一前一后走在阳光下，可闻明却莫名觉得眼前这个小少年几乎要被阳光吞没，只剩下一声叹息。 所以那时候他不是错觉，童俊是故意在水龙头底下停顿一下的，仿佛在用这种方式确认痛觉。他像一只惴惴不安的小兽，只能用这样的笨办法确认自己是被爱着的。 他这个年纪的小孩正是爱胡思乱想的年纪，越是早熟越喜欢开始思考天空大海和人生，每次这种时候，闻明都有奇招。他摸了两下，忽然从口袋里掏出一包大辣片，抖到童俊面前，“新到的大辣片，吃吗？” 管什么伤春悲秋，这点小心思统统被辣条的刺激味道冲散，童俊眼睛瞬间亮了，立马就想把辣条拿过去，“吃吃吃，老板你店里有没有进什么新货啊。” 可面前那只作乱的手却瞬间把辣条抽了回去。“你看看自己的脸，吃什么辣条啊，等着吃水煮菜配白饭吧。” “不是吧，小爷我金光不坏，老板，就我们之间的关系，真的不能给我来点辣条？” “我们什么关系？赊账的关系，你还欠我三包零食钱。小同学，要不是看在你班主任面上，我会让你赊账？什么时候还钱？再不还，我只能动用终极手段，向你妈要了。” “别别别，等我想想办法，下周肯定。”童俊整个人都活了过来，忙不迭保证。 “你不会是有什么违法的路子吧。小同学，看看前头小学生行为规范，你做到了几条？” “哪能呢？你等着，我给你看看实力。”童俊相当笃定地回答，离开的身影甚至带了三分潇洒。 但闻明更加确定一件事——这家伙肯定有鬼。他下意识拨通了一个电话，“大磊子，你就等着磕头跪谢我吧，我好像能给你找着个内应。” 第4章 一级代理商 丁磊在那头还不信，“你找到个内应？怎么找的？我每次一和他们打听，一个个那叫英雄无畏，那模样还以为在接受严刑拷打呢。多说两句就一副引颈就戮的态度。我想着，要是搁小说里，我就是那最讨人厌的反派男二，长得不咋地，还丑人多作怪。” 这些小崽子，怎么遇到这种事就那么会站在统一战线，咋地，就是问一下东西从哪儿来的，就跟要他们命似的，那是一句多余的都打听不出来。 丁磊甚至想着，难道他和学生关系那么差吗？一句多余话都不乐意搭理他？结果闻明说他一去就成了？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否则他这张老脸到底要往哪儿搁。 “你去试试。要是成功了，我就成为你小卖部里大客户，直接在你那批五百块东西。”这可是绝对斥巨资大手笔，是不是相当震撼人心？ 震不震撼另说，闻明还真是找到了突破口。 本来说好下周再还钱，没想到刚过了一个周末，周一放学，童俊就相当骄傲地带着自己小弟进店，张嘴就知道他肯定发达了，“店里这些零食你随便选，今天我请客。”转头就把一张五十元拍在收银台上，“老板，清账！” 这是转性了？昨天还是口袋空空，今天立马变成大款？这钱肯定不可能是从父母那里要来的，就他们家那情况，能记得给他早饭钱就不错了，多余的肯定都没。 那奇怪了，这钱到底是从哪儿来的呢？ 拉进和学生之间距离最好的办法就是你们共同拥有一些小秘密。给大人蝇头小利可能没什么用，但帮小孩长长面子，绝对有奇效。 闻明从冰柜里拿出几块棒冰，最贵的那块递给童俊，“你提早还钱了，还挺有信誉。这棒冰我请你吃了。这两块给你小弟吧，都是跟你来的，总不好厚此薄彼。” 这一下就把人架起来了。 人家那么尊敬他，童俊很容易放下戒备——毕竟面前这个又不是古板的班主任，就是校门口小卖部老板——他们应该站在同一条战线才是。 虽然年纪还小，但他已经有了点成年人的交际意识，甚至还想着投桃报李，“老板，你看得起我，这件事我记在心里，以后我有什么东西都到你这儿来买。” 气氛不错。 闻明半开玩笑道，“行啊，我都给你算便宜点。但是你这钱来路可得正当……我现在收一百都要收出阴影来了。前头刚有一个拿着一百块过来的，自己偷了压岁钱过来花，当天还没过就暴露了。家长就在门口开揍的。虽然人家最后也没把钱要回去，但我看着也心惊肉跳。你说说，为了点钱挨顿揍值吗？” 童俊撇撇嘴，脸上表情分明是不屑，“偷爸妈钱是最这个——”他拇指轻蔑地往下一指，根本不屑与他为伍，“都上小学了，还不能给自己挣点零花钱吗？” “那你的零花钱都是自己挣的？”闻明追问，还特意又给他拿了包辣条，“来来来，同学，好好和我说说，最近你们中间流行什么，我好去进货。” “不是什么大东西。”童俊还真大马金刀在凳子上一坐，显然是要给闻明上上课了。虽然现在已经放学，他却明显防备着有不速之客出现，特意压低了声音，书包上拉了极小的一个口子，“你看，这就是我赚钱秘籍，一般人我可不告诉他。就这小玩意儿，只要叠得好，一个一块轻松，五六块只要你敢喊，没有卖不出去的，才是真正的无本买卖。” 接着店里头灯光，闻明看清楚里头到底是什么——硬纸壳叠成大小差不多的长方形——烟卡啊。 这一代代小学生怎么还活回去了呢。有正儿八经的东西不要，偏偏去风靡烟卡。你说乐意出高价买各种各样包装好的卡片就算了，至少那玩意儿抽到稀有的概率低，卡片也印得花里胡哨。 烟卡算什么东西？换个地方直接是垃圾。要是去卖废品地方不是直接发家致富了吗？ 见闻明脸色变化，童俊刷一下把书包拉链拉上，特意压低声音警告，“老板，我是信任你才和你说这事，你可不要当出尔反尔的小人。” “怎么会，我肯定是和你们站在统一战线的。”闻明拍着胸脯保证。 这才找到了一个批发商，还有那么多上线下线没有浮出水面，他现在就出卖完全就是本末倒置。 为了让自己的话更可信，闻明甚至主动提供了一个秘密基地，“看着你玩这些，想到我们以前也集卡，还拍画片把别人的卡都赢走。那时候老师也总是抓我们来着，我们就躲旁边小区花园里，那里好找，花园里还有现成的桌子椅子。还挺隐蔽的。” 第6章 隐蔽是隐蔽，就是你们学校老师基本都知道——他们虽然不住那个小区，那小区里到处都是他们的眼线。你们就放心大胆过去吧。和他们玩这一出灯下黑还是太嫩了点。 忽然冒出个新地点，童俊下意识怀疑了一瞬。虽然每天都和老板见面，但是这老板有那么好心，乐意把这种消息都提供给他？但转念一想，这老板就是卖点东西，没必要和学校那些老师联合起来吧，难道也不怕在学生里面坏了口碑？ 想到这，童俊其实已经心动了，但他还是留了个心眼，故意说起烟卡的话题，“老板，你不会是想和我们抢烟卡的生意吧，这个可不是谁想要就能进的。” 但如果老板乐意，给老板一个机会也不是不可以，他们还想要找一个正儿八经分销的地方。 这小子个儿不高，心眼儿还挺多。闻明连连摇头，“我费这事干什么。倒是你们有什么想要的都和我说，有图片就行，基本都能进。过两天我打算在这弄个关东煮摊子，到时候过来尝尝味道。” 这句话倒是基本打消了他们的戒心。 只要老板还想要在他们身上赚钱，没道理直接把他们得罪死了。通过这件事，他们也确定了闻明的态度——对烟卡这玩意儿，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可以在他店里偷偷交易。 童俊估计在学校里人缘儿还不错，说话挺好使。闻明发现在店里头换烟卡的学生明显多了不少。虽然他们也知道要避开点摄像头，藏在最里头货架偷偷交易，还是让闻明的摄像头录下了不少证据。 放学到回家也就旺那么半小时功夫，特意走到最里面放日用品货架上的学生更是少之又少，那几个家伙一下子就在监控上找了出来。 猜怎么着。 丁磊班里还真不老少，三四个呢。看那鼓鼓囊囊的书包，也不知道里头到底装了多少。 真所谓捉贼拿赃，只要当场抓到几个，为了自己的幸福生活，他们就会和竹筒倒豆子一般，直接把事情倒个干净。这行动要雷霆出击，却又要温和落地，才能在学生中起到敲山震虎的效果。 那边学校老师也在积极行动，个别突破某些意志不坚定的家伙，迅速拿到了几个名单。 在这条链上，童俊最多只能算个大批发商，最大的问题还是得归咎于校外吹来的这股烟卡之风。只要在校内掐灭购买烟卡的风气，这个潮流很快就会过去。毕竟小孩也是相当善变的，今天还喜欢这个，明天可能就遇见更多感兴趣的东西，之前爱不释手的玩意儿立刻弃若敝履。 现在只需要给他们来一场震撼人心的见面。 这本来是一个极其平静的放学，所有人都觉得，这一天和其他日子并没有什么不同。唯一的区别大概就是，丁磊忽然走进了这家小卖部。 他脚步没有丝毫犹豫，径直走向最后一排货架。他的速度实在太快，快到在店里买东西的其他学生都来不及提醒—— “丁老师好！”听到这招呼，沉浸在交换中的两个学生猛地抬头——对上了一张似笑非笑的脸庞——啊！丁磊！邪恶吉娃娃，他怎么会在这！ 丁磊的声音犹如恶魔的低语，“我的两个小宝贝，能不能给老师解释一下，你们手上拿着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什么东西？没有啊。他们怎么会拿什么东西呢。 哪怕被老师直接撞上，他们俩脸都涨成了猴屁股，嘴上还依然强硬，“没有啊。我们没换什么东西……”“就是在这里蹲一下……” 他们到底在老师面前还是没这个胆子，编出来的瞎话再也说不下去，任由他们俩被堵在了角落里。这俩小鹌鹑老实缩着，不知道还以为是被丁磊虐待了呢。 看样子不给他们一点震撼，是绝对不会说实话了。这种时候就得来个钓鱼执法。 “你们脚底下踩着什么？”丁磊忽然朝某一个脚下一指，不等他们反应，直接反手从他们脚旁抽出张东西来，“烟卡？这东西怎么会在这儿？你们该不会说这东西是刚好掉在这吧……不要骗老师……” 丁磊没接着说，只是朝那两位伸出自己手掌。 原本蓄满的勇气忽然散了个干净，两只小鹌鹑老老实实，战战兢兢地从书包里掏东西——偷带的零花钱，藏好的零食，还有——烟卡——满满当当，花样繁多的烟卡。 “呦，还挺有钱，我听说这玩意儿稀缺的都已经炒到十多块一张了，你们还挺有实力的啊。”丁磊似笑非笑的神情更让人恐惧。 没有逼问胜似逼问。在这样逼仄的环境中，外面还有其他同学的吵闹声，只有他们俩在这个地方孤立无援。就连老板也被这样的气氛吓到，忙不迭避到外头去。 不等丁磊继续逼问细节，他们自己就先放弃了，“也没有十多块吧，大概也就五六块？”这话心虚地，他们都不敢大声张开口。 “那你们是吃亏了。人家大批发商往外批可就一块钱一张呢，合着这通货膨胀都膨胀到你们身上了。”丁磊一边一个搂着自己好学生，“来来来，要不要去找上流批发商聊聊？咱可以买贵的，但不能买贵了是不是。” 两个学生大气不敢出，磕磕巴巴地往外倒消息，“是童俊，他们说是童俊在卖，四（6）班的，听说他们最近经常在隔壁小区花园见面……” 一旦开始坦白，剩下那些话好像也就顺理成章全都流了出来，“我们还有何洋在买，他手上也很多。我的不是我们班里买的，是五年级的一个，我不知道他哪班，但是我认识他，他家也在学校附近……” 瞧瞧，早这么做不就好了，何必费这些事。 丁磊慢悠悠拿出手机，直接给自己同事打了个电话，“老朱啊，是时候收网了，今天一块儿要去家访不？”挂了电话，转头看向自己班学生，又是无比温柔，“你们也不着急回家，不如帮老师个忙怎么样？” 要是看到他们过去，那些学生肯定撒腿就跑。这时候就需要有几个叛徒在里头拦着，这样才不会放跑一个嘛。 童俊昨晚上只睡了四个小时，一直在叠烟卡叠得头昏脑涨的，此时和那些同伙交易也没了多少耐心，“你们把我当傻子吗？从我这一块钱拿走，转头给别人就是五块，你们赚得多，把我当冤大头是不是。” 另一个学生背着手，头发丝精心打理过，听到童俊这不客气的态度也没有半点生气，只是和他耐心解释，“童俊，你知道我们合伙做生意最重要是什么？渠道。没有我的渠道，你连一块钱都卖不出去。你要是不乐意供货，我再找别人也就是几句话的功夫。” 他逼近童俊，原本应该充满童真的眼睛里头只剩下算计，“童俊，是你需要我，不是我不需要你。我希望你能弄清楚这一点。” 他低头，欣赏着童俊脸上的茫然。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他和这些小学生是不一样的，他心中有着伟大的计划，这个学校，只是他宏伟蓝图的第一步而已。 “梁卓，这话要不要明天晨会时候和所有人说一遍？” 是哪个讨人厌的家伙在他思考的说话，不知道这样很没礼貌吗？梁卓撇撇嘴，转头想要教育一下那家伙，“丁……丁老师？” 姓丁的怎么会在这儿？该死。 就这零点零一秒，梁卓已经迅速调整好自己状态，找到一个看似无懈可击的借口，“丁老师，我和他在排练话剧，我的演技还可以吗？大家说，如果想要以后有更好发展，现在就得抓住机会……” 丁磊和他的班主任就站在旁边，什么都没说，只是一块儿朝他伸出了手—— “明天早读开始之前，把你们手上所有烟卡都交到讲台上，这是最后的机会。”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这点好，不用把所有事说得太明白，点到为止即可。 “你都不知道那时候梁卓脸色，跟吞了苍蝇似的。”丁磊一边大口吃着闻明给关东煮一边输出着，“啊，爽！让他平时总是把老师当成傻子糊弄。你真应该在现场看看他被当场逮住的盛况，人一下子就矮了三分。”只要当场抓住梁卓这个头头跟一级批发商，后头那些小喽啰根本不成气候。 丁磊嘴上吃着东西，还不消停，总想给闻明提点意见，“老板，你这个辣椒不够过瘾，以后要进步的空间还很大。” 怎么，这家伙还抖上了，闻明一下子就掐住他的命脉，“呦，真了不起，丁大老师，下次可别把自己教案或者作业忘在家里头了。” 让学生知道了，这脸往哪儿搁呐。 第5章 混乱关系 被抓住这些到底还是小学生，对老师还保持相当的尊敬，也没到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地步。早读时候，校长特意对烟卡危害做了一次严肃的广播教育。 班主任在早读结束后，特意离开教室，给了学生自己上交的机会。大家老老实实把东西都交上来，这股潮流似乎就结束了。 但某些冤大头高价买烟卡花的钱呢？难道就这样无声无息过去了？学校确实是可以对他们严肃处理，并且勒令他们退赃。可问题是退了之后呢？ 第7章 当初买这个烟卡的时候，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明码标价。身为同学他们也没坑对方。现在东西拿到了，钱花了。因为学校一句话，他们就得把钱退回去？这不是一两句话能搞定的事。就算退了，他们之间关系呢？学生有自己的交际圈，看似退的是烟卡的钱，实际上是让学生退出了他原本融入的交际圈。 对他们来说算好事还是坏事？不同学生心里的感受肯定是截然不同的。 而且一旦开始退赃，势必要告知很多家长，有些家庭对这样的事能做到一笑了之，轻拿轻放，有些家庭可能会爆发剧烈争吵。不如把这些情况私下反馈给家长，两边都捂着点处理。正所谓不聋不哑不做家翁，做事难得糊涂，这日子才能顺顺畅畅往下过。 有了这一次雷霆手段，让学生知道自己在学校一举一动不能逃过老师法眼，达到教育目的也算圆满。至于个人选择，只能说尊重个人命运。但也有人说学校这处理方式是不是太糊弄了一点。 说到糊弄，丁磊简直肚子里头一肚子火，“每次都说我们处理太糊弄人了，各打五十大板。让这个道歉，那个也道歉，遮羞布一盖也就过去了。怎么了，是我不想辨个清楚明白吗？” 今天你家娃和他家娃打架了，你们两边家长干起来还没个结果，你们两家娃又是好朋友勾肩搭背了，就问你们大人尴不尴尬。你要真刨根问底，说不准今天的干架源于对方骂人，闹起来没一个无辜的。最后还埋怨老师怎么不知道在中间劝着点。 啊对对对，他劝了，每次他劝的时候还要被骂啰嗦，和稀泥。 说了多少次了，遇到事情不要马上去找对方家长。次次家长会上千叮咛万嘱咐，不要自己一股脑就冲上去干仗。什么抱怨噼里啪啦往家长群一发，气势汹汹找对方麻烦，结果发现反而是自己家没理。一下子把脸丢光后总算想起来班主任了，还得班主任上去打圆场。 咋地，他是能消除别人记忆还是时光倒流啊。真棒，烂摊子想到他来收场。末了还来一句，要是你们老师早点说，我也不会那么尴尬了。 你嘴还长老师身上了？来来来，是我丁磊支使你在家长群出言不逊，是我让你不问清楚情况，直接脑子一热上去干仗的。 好的坏的，合着全都你们家长说了。你们都没问题，你们都是完人。完人们能不能不要把孩子送到学校来教育，就留在你们宝贝家里。他真的很害怕把你们这天真完美的孩子带坏了，他胆子小，真的承担不起这个责任。 真的是好的不灵坏的灵，丁磊屁股还没坐热，告状电话立马打到他这儿，“丁老师，你说我们家孩子玩烟卡，你有什么证据吗？我们家孩子一向安分老实，他不可能做这事的。” 又来了，死活不认型。 丁磊眼皮子都没抬一下，机械式回复，“你们家孩子自己主动上交，自己主动承认的。从头到尾，我都没有任何责骂，你们家孩子也是清楚的。具体情况，回家和你们家孩子坐下来好好聊，他已经认识到错误，以后不再犯就好了。这次也就是提个醒。” “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是他，肯定是别人把他带坏的……” 又来了，全天下都有错，就是我家娃完美无缺。你们家这个可是二级批发商呢。他无辜？对对对，一个无辜单纯宝贝，把一块烟卡拍卖出十五块高价呢，要是搁古代，这家伙绝对是投机倒把分子。丁磊都懒得来和他继续掰扯，“比起我这边说辞，您还是仔细回家和他聊聊吧……” “砰——”电话那头炸了，有人在哭闹—— “你打死我吧，我就是卖点烟卡，我犯法了吗？你就非得这样？” “说，是不是有人逼你这么做的——” 电话那头猛地挂断。 丁磊无奈地摊摊手，他能怎么办呢？就算再想干涉，他也不过是一个老师，对于家庭，能做的事相当有限。现在这些家长，有些确实自身知识储备上来很多，对家庭教育有了自己的见解。但是有些人，不过是助长了他的蛮横与偏见。 可惜的是，他只是个臭教书的，改变不了人的本质。 即使挂了电话，丁磊胸膛依旧剧烈起伏着，那股子怒气根本消不下去。上班之后，他真的每天都被提醒一次，有些人只是看着正常，其实早就已经烂透了。 但他还能怎么办，每天不还是得好声好气和他们沟通，美其名曰，保持家校友好沟通，形成共同教育合力。要是孩子放在学校就能自动变好，你这家长是不是做得太轻松了一点。自己什么努力都不想付出，倒是挺多酸，天天在家里阴阳自己家孩子，你瞧瞧，别人家孩子怎么怎么样。 怎么不瞧瞧你自己？别人家长能给孩子挣大别墅，你就天天只会在家里pua，逞威风。 闻明默默给他倒了杯苦丁茶，“来来来，喝口茶去去火气，没什么比自己身体更重要。咱还得健康工作三十年呢。”不然还没等到领退休工资那一天就噶了，多可惜不是。 丁磊接过茶，一饮而尽，原本让他尝一点就立马吐出来的苦，现在也变得好接受了许多，他甚至还能主动调侃两句，“清火挺好，你顺便再给我进点罗汉果，胖大海，没点中药我怕我顶不住。”虽然刚毕业没多久，他也到了要用中药保养的程度了。 硬抗是扛不住的，只能靠自己办法在这里生存下去。他难道还能辞职吗？就现在就业形势，找个有五险一金的工作不容易，要是他随便辞职，所有人都要说他不知好歹。 现在他们都还蛐蛐闻明呢，明明考上大学，最后还不是回老家开店。他要是一开始就乐意开店，怎么不读到高中就行了，白白浪费这几年大学学费。 就这样了，丁磊还在旁边拼命说服他呢，“小闻闻，有编还是挺不错的，只要你放开心胸拥抱，你也能从中体会到好处的。你这个年纪，正是适合考试的时候，多好不是。” 闻明就弄不明白了，怎么人到了一定年纪之后都话那么多呢。 他考什么，三不限？千军万马过独木桥？毛病。他是不是觉得自己舒服日子过久了，现在非得给自己找点事？不了不了，这福气还是他自己接着吧。 这个人不行，全身上下班味儿太重了，都已经影响了他这自由清新的空气。闻明直接把人往外赶，“走走走，端着你的碗快点走，丁老师，回去加班吧，为你的学生当牛做马去吧。” 熟悉的厢式货车在小卖部门口缓缓停下，上头下来个相当眼熟的帅哥，丁磊嚼着关东煮的嘴都要不动弹了，只是一个劲儿指着那家伙，“他他他……”不是那个货车被童俊家长拦住的小哥吗？他和闻明竟然认识？ 不是，他这大脑有点转不过来。 闻明相当熟络地跟对方打招呼，“郑哥，今天还是你送货啊。店里东西卖得还挺好的，郑哥你有什么推荐吗？”郑晖没搭腔，只是帮忙把所有货都搬进店里，这才仔细打量了眼他店里配置，“现在天气开始热了，你其实可以多弄点雪糕之类准备着。” 就这几句功夫，闻明已经端着一碗关东煮过来强行塞到他手里，“来来来，郑哥辛苦了，我这也没什么东西招待的，吃点关东煮，要是下次有什么好货记得喊我。” 他来去如风，拿了东西就上车，这雷厉风行的态度放在干活上肯定让人佩服。 但就是这态度——“他是不是和你关系不怎么样，瞧瞧从头到尾都没看你一眼，真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没想到我们小明明也想要吃爱情的苦了。” 丁磊是不清楚什么叫爱情，但他懂闻明啊。那么积极的态度肯定有问题。 “要是喜欢就大胆追爱，虽然你少了工作这条，但你家境殷实，现在也还年轻，正是最好的时候，要是一直等下去就年纪大了，行情会下降哦。” 催婚都催到他头上了，这结婚kpi都已经到这地步了？没必要吧。 闻明毫不客气翻了个白眼，“滚边去。哪里不熟，晖哥都给店里送了多少年货了，他就是外冷内热而已。我们俩熟得很。这些是没必要和你汇报，边去，写你的教案去。不是马上要教案检查了吗？你那手书写完了没。可别又把反思落下了。” 杀人诛心呐。 丁磊瞪了自己老同学一眼，迅速从锅里捞了一个鱼籽福袋转身就跑，“周一你可早点起，别耽误人家学生正常上课。” 他一个老师还管起小卖部老板来了，怎么管得那么宽呢。 但闻明还是老老实实把早上起床时间又挑早了半小时，六点半准备把店门打开。清晨这风还有点凛冽，吹着人浑身打寒颤。这边小学到校时间是八点到八点半，六点半实在有点太早了，路上只有小猫三两只。 在这时候，停在路上的那家伙就格外引人注目——他好像在路边椅子上写作业？写什么作业呢？ 闻明总不能看着这家伙就在外面吹冷风吧，主动招呼他，“梁同学，作业过来写吧。” 第8章 梁卓愣了一下，看着他的目光充满了不信任，“我认识你吗？”即使他是每天在学校门口的小卖部老板，忽然和自己说话可能也有鬼，无缘无故的好多半是别有用心。 “你不认识我没关系，我认识你。”闻明倒是相当自然地和他聊起来，“你忘了，你妈，特别漂亮那个，说来学校站岗没时间，雇了我帮忙给你站岗的，不是还得签字嘛。那时候记得你的。” 一说这个，梁卓倒是真有了一点印象，不过他依然和闻明保持一定安全距离，也不知道怎么的，一句否认下意识脱口而出，“那不是我妈，是我小姨。” 小姨？是不是有哪里不对。之前闻明接单的时候明明仔细问过的啊，贺媛媛是他妈啊。怎么到这家伙嘴里，亲妈不是妈，变小姨了？ 但这话闻明也不好意思直接当着学生面问，他只能站在一边给梁卓支了张桌子，“同学，不嫌弃的话你就坐这吧，有人在这也能帮我赚个人气。你就坐着没事的。” 都说到这份上，梁卓也不再推辞，大大方方地坐了下来，刷刷地写起作业来。他左右开工，竟然写得字迹还有差别——豁，这是专职作业代写。这么辛苦一通到底能赚多少啊。 哒哒哒——高跟鞋的声音越来越近。 来人一身红裙，在阳光照耀下分外显眼，一看到梁卓在这，她有些生气地跺跺脚，自然而然地带上了一点娇嗔，“小卓，你干嘛和你妈置气呢，她也是为了你好，快和小姨回去吧，小姨做了一桌子早饭就等着你吃呢。” “妈，你干什么，我要上学了。”梁卓自顾自收拾东西，完全不理会那位红裙美女的呼唤。 “是小姨。小卓你还是那么喜欢乱喊。”那美女朝闻明小小，仿佛在对他特意强调称呼，急忙去追前头梁卓，“小卓你慢一点，有什么心事可以和小姨好好说。” 啊——闻明想起来了，想起来那个瓜。 他几乎是立刻拨通了那个熟悉的号码，“晖哥晖哥，我碰到了，碰到了那对姐妹花了。” 郑晖几乎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接上了话头，“那个两姐妹住同一家的？” “对对对。” 闻明好险没克制住自己脸上表情，在真遇上之前，他还以为大家都是开玩笑呢。他以为就是两姐妹先后和同一个男的谈过。现在看来传言是真的。 就是某位家长娶了一对姐妹花，姐姐有证，上了户口本。妹妹没有，以小姨的身份一块儿住在家里。小姨生的孩子和姐姐的孩子都喊姐姐妈，户口都上在了姐姐名下。那么梁卓就是小姨生的孩子？？？ 这是现代社会应该有的消息吗？ 郑晖却见怪不怪，转头和闻明说了另一个大瓜，“这算什么。我前天去建材市场进货，那边工人和我说，他们老板五十多岁生的小儿子，是和他继女试管弄出来的。他们现在一大家子人其乐融融地生活在一起呢。你这边听到的还是少了。” 不是，这事对吗？ 第6章 消失的钞票 一大家子，其乐融融？听着他们家也挺有钱的，这家产怎么继承。钱给了我的弟弟，也是我的儿子，我妈是我妈也是我婆婆。 不过这下子倒是解决了亘古难题婆媳难题。 啊呸——不对，现在是考虑这个的时候吗？这玩意儿不对啊。继父女不构成抚养关系，但母子关系长期续存。这玩意儿要是给曝光了，他们家至少有一个要去坐牢吧。 “他们亲戚朋友没人觉得这有啥不对的吗？”闻明实在不理解。这事既然都能穿到郑晖耳朵里，说明几乎算是人尽皆知了。这么多人里头就没一个想去举报的？ “有什么不对。一切向钱看。”郑晖笑笑，“小明呐，你就是一直守着学校门口小店，经历的太少了。有钱之后离谱的事可多了，就是人家不离婚。所有人就扯着一张遮羞布勉强过着。过日子，有钱就行。” 那边为了钱，好歹说一句母女连心。这边姐妹齐上阵，两姐妹之间就没矛盾？他不信。可问题是每次看到户口上的妈都对梁卓关爱有加，他们姐妹之间就那么和谐，一点矛盾都没有？ 不可能吧。 闻明不太相信血缘家人之间的爱，倒是了解人性。你的姐妹肯定希望你过得好，但要是你过得比她好太多，抓心挠肝的嫉妒只有她自己知道。 贺媛媛三两步赶上梁卓，眼见自己儿子要进校了，连忙踉跄两步，嘴里一声轻呼，“哎呦——” 梁卓到底没办法对自己亲妈视而不见，半步迈进学校的脚又抽了出来，只是特意把贺媛媛扶到了旁边巷子里，“你不要在这和我聊，太多人了。” “怎么在家好好的，现在就嫌弃起你妈了？”贺媛媛揉揉脚腕站直了，说起无数次叮嘱过的事，“小卓，你要乖乖听话，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有好日子过，知道吗？” 那你早干什么去了。如果你一开始不选择加入那个拥挤的家，你至于一直患得患失吗？ 有时候梁卓真的压不住自己的火气，伤人的话就直接冒了出来，“你想我去争什么呢，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你就是一个小老婆而已。” “小卓！”贺媛媛实在忍受不了亲生孩子这么和自己说话，手高高扬起，却又停在半空，“小卓，你理解一下妈妈好吗？妈妈也是没办法，这是妈妈能给你找到的最好的生活。没有你爸爸，你能在这个地方上学吗？我们也没有大房子，只能搬到郊外的破房子，你能接受这样的生活吗？” 这本来应该是一个感人至深的场景，但梁卓只是冷静地把她的手推开，如同面对一个陌生人，“那不是我向往的人生，是你想要的。所以……不要再露出一副都是为了我的模样，我觉得有点恶心。” 她每时每刻都在念叨着钱对自己到底有多重要，却不想他直接提钱，想要他在那位父亲面前维持一种目下无尘的模样。怎么可能？ 他每份血液里都浸透了对金钱的渴望。 每天晚上他都在做噩梦，生怕一觉醒来，他就直接被扫地出门，什么都不剩下。家里唯一能让他安心的就是钱。只有握在他手里的钱才是属于他的，其他什么都不是。 贺媛媛还想说些什么，眼角却瞥见了另一个人——梁铭，他过来上学了？ 她神色一变，迅速挂上了温柔笑意，急忙迎过去，“小铭过来上学了啊。你哥哥铅笔盒没带，我特意给他送过来了。小铭在学校要好好上课。” 她拍拍梁卓肩膀，目送他们俩一块儿进校门，“小姨不耽误你们了，快点去上课吧。”这样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样，任谁瞧见了都得称赞一句完美一家。 一进校门，梁铭看了一眼自己哥哥，忽然从口袋里摸出两百来，偷偷摸摸塞到他手里，“卓哥，这是爷爷给我的红包，分你两百。”梁铭想了半天没想到正当理由，就没接着往下说，就当他突发奇想呗，“反正我有的都分你点。” 一个他不知道的红包。梁铭是到他面前耀武扬威吗？梁卓脸上的笑几乎挂不住，但他还是把钱收了下来。这是钱，和他那些虚无缥缈的自尊没有关系。 看梁卓手下，梁铭显然高兴起来。这就代表他们两个从现在这时候开始变成板上钉钉的同谋了，他勾着梁卓脖子确认，“哥，你不会告老师的吧。” 告老师干什么？只要他自己把钱放得好好的，神不知鬼不觉，谁会知道他偷偷带了巨款到学校呢？ 但问题是梁铭这家伙藏不住一点，刚吃过中饭就扒在栏杆上声声呼唤着闻明，“老板——老板——” 就隔着一条马路，闻明想装作听不见都不行。他放下自己还没吃完的饭，还是过来看看这边到底有什么重要的事，“在在在，同学，有什么事吗？” 梁铭潇洒掏出两张红通通的票子，相当嚣张，“这两百，全都换成零食。要挑好的。” 豁，梁大款出街了？一下就能掏出两百，在小学生里可是相当有实力了。那可得服务好了。闻明直接整箱零食搬过来让他现场选货，选好一个就从栏杆里给他塞一个。 梁大款确实相当有牌面，每个小弟都给一整包薯片，扎堆在栏杆边吃，看着还真有点豪横。 还是小学生好，一包薯片就能认你当大哥，年纪大了就不行了，至少得六位数，少了人家都不带多瞧你一眼的。看看这些天真幼稚的娃们，一个个还真就在操场边上开吃，半点都不晓得背着人。 他们以前偷吃可有办法了，藏在衣服里偷偷带回教室，等老师转过头去写板书，飞速往嘴里塞一片，一包零食能吃一下午。现在娃儿就不一样了，直接校门口旁边栏杆开吃，吃完扔在门口垃圾桶。 那么一大堆人挤在门口，真当老师是瞎的吗？ 但这事和他有什么关系，他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卖部老板而已。闻明收了钱，又把剩下零食端回店里锁好。拿起扫把大摇大摆地进了学校。 这两天樟树叶子掉地一塌糊涂。校领导说让校工帮忙扫扫。 第9章 一阵风吹过，樟树随风摇摆，上头红的黄的叶子落了一地，这玩意儿怎么扫得干净？一边扫一边掉，这压根就违反基本科学规律。更何况好好叶子掉下来，就不能让它安静在地上待着吗？反正晚上大风一起，这些树叶都会被带走，费这事干啥。 问题是他说了不算，哪怕是做做样子，他也得把叶子一堆堆扫起来。 以前小的时候觉得这竹扫把实在是重，学校里叶子怎么也扫不干净，到现在再扫，发现这活儿好像还行，没几下就能扫一大堆。只要他这边堆得树叶够多，就能证明他这活儿认真干了。 他正看着叶子发呆，忽然看到一道人影飞快从他眼前窜了过去——梁大款？这么着急上哪儿去，中午不打算午休了？ 钱滨滨紧随其后，几乎要跟着杀到男厕所中。 豁，什么时候班主任还得和学生开展追逐赛了？这事他怎么不清楚。 就这功夫还来了另外两个老师，三个人包抄，直接把厕所团团围住。咋地，梁铭要把厕所炸了啊，这阵仗可真是不可小觑。闻明扫地的手都慢了下来，生怕自己错过什么精彩瞬间。 哗啦啦——水冲了好几声。 梁铭终于舍得从厕所里出来，脸上还带着点诡异的潮红，面对老师们解释却半点不带磕巴，“我真的没带钱，是他们看错了，我就是带了两张游戏币而已。” 豁，年轻人胆子真大，谎话张口就来啊。 闻明好险没憋住。要是他带的都是□□，他收到的是什么。他的小弟们吃到的是什么，幻想中的空气吗？ 这话显然也是瞒不过老师们，钱滨滨都要被气笑了，站在厕所门口就开始教育，“不是钱？难道你嘴角的零食是别人免费送你的？梁铭，带钱来学校是件小事，但老师希望你诚实，把钱交给父母带回去。你这个年龄带大额现金来学校是很危险的。老师只是想要你成为一个正直诚实的人，所以，现在把钱交出去好吗？” 听到这话，梁铭反而无比坦然地伸出胳膊，“老师，我真的没有带钱，你说的这些事我都不清楚，不信你们搜，要么我现在就掏口袋给你们看。” 全身校服拢共就六个口袋，每个都干干净净，一点没看见钱的痕迹。那头梁铭教室里桌子也找了一遍——什么都没有。哪儿都找不到他同学之前看到的一沓钱。 你说其他东西可能会看错，钱这玩意儿大家都一清二楚，怎么可能会看错。 刚刚其他学生还在教室里看到了钱，现在他去了趟厕所，如此笃定地说他绝对没有带钱。他凭什么那么自信，除非他知道，其他人绝对找不到钱。 钱去哪儿了？ 钱滨滨忽然反应过来——这家伙不会是刚刚扔到厕所里冲走了吧！ 现在再去厕所看已经太迟，随着刚刚那几下水声，钱要是进了下水道，他们估计得掏底下那个池子。但是，难道就让这家伙直接逃出生天吗？ 钱滨滨不甘心，掏出手机打算打给他家长，“梁铭，你站着，我现在就问问你家里人，家里到底有没有少钱。” 平时他父母工作忙，接送这些都是他爷爷负责，接到老师电话也见怪不怪，听钱滨滨说了前因后果，只是轻描淡写来了一句，“钱老师，你说的情况我知道了。梁铭在家里一直都是很听话的孩子，怎么到你们学校就这不行那不行了？既然没有证据就应该选择相信学生，难道你们学校培养出来的尽是骗子和小偷吗？” “问题是梁铭爷爷，其他同学真的看到他带钱了，这件事你们家长总要重视起来吧。”钱滨滨还是不死心，试图让梁铭爷爷和自己站在同一阵线。 “难道我不相信自家孩子，要相信别人的三言两语吗？”那头梁铭爷爷说话毫不客气，“钱老师，我是看在你是铭铭班主任份上尊敬你几分。你这话什么意思，难道一定要我们家孩子承认撒谎吗？他在你眼中就是这么差劲的吗？如果你总是用偏见的眼光来看我们家孩子，那我们就得好好考虑一下转班的事了。” 钱滨滨被气了个倒仰，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梁铭，既然你觉得自己没有带钱就回去吧。” 其他几个老师虽然没有直面怒火，但也感同身受。 啊对对对，所有家长眼中自己孩子都是完美的，绝对不会有问题。但每次不也是家长被自己孩子当傻子耍。等到自己终于反应过来，不想着自己和孩子之间出什么问题，一股脑想把问题推到学校上。 而且转班是什么家长特有威胁方式。你爱转就转，转班能影响老师什么？ 就他们家这种课后不配合，意见却很多的家长，觉得自己很受欢迎吗？所有老师都得求着他来吗？不过就是因为你学区在这，必须得让你在这读书，必须捧着你。 免得你脆弱的玻璃心碎裂，直接跑去举报。 真的，求求你了，现在就转班吧，不，现在就转学。要是能离开这个学校，去往你向往中的完美私立学校，他明天就买十挂鞭炮庆祝，锣鼓喧天地欢送你走。 有些家长永远不会反思，自己这样纵容的态度到底会滋生怎样的怪物。 这次成功逃离只会让梁铭更加膨胀，放学时候，他甚至克制不住想要炫耀一番，“那个abb好笨啊。我就在厕所里面，当着她的面，直接把钱全都冲走了，就来一个死无对证。不过就是一两千块钱而已，她追得那么紧干什么。不然这时候还能请你们再吃一顿。” “铭哥威武。”旁边小弟簇拥着他，七嘴八舌给他出着主意，“那个abb那么讨厌，我们要不要过去把她车胎划了？” 藏在袖子里的美工刀露出锋利的一角。 梁铭却撇撇嘴，似乎不屑这样的小手段，“教师停车场那边有监控的，很容易被抓到。要弄也换个办法。” 第7章 弱小他妈 看那几个贼眉鼠眼的模样，不知道还憋着什么坏呢。 闻明最讨厌就是某些人，一遇到问题就喜欢拿年龄说事。什么他还小，他不懂事，为什么要对一个孩子这样。现在这孩子可和以前天真单纯模样截然不同。 全都是在信息大爆炸时代里头历练出来的，什么东西没见识过。说起脏话比成年人还六多了，网络热梗如数家珍。一旦有个什么坏心思，造成的破坏可比一般人强多了。 虽然闻明个人不大喜欢钱滨滨，这时候也免不得给丁磊提个醒，“大磊，钱滨滨班里有个学生要作妖，你提醒她防着点。”心里有个防备，出了事不至于措手不及。 钱滨滨班里要闹事的家伙？丁磊脑子一转，立刻就想到了那关键人物，“又是姓梁的那家伙？”这家伙可是年级出名了。成绩不咋地，小弟遍地走。在学校里拉帮结派那叫一个威风，明明才三年级，时不时还想去高年轻逞威风。要真让这家伙顺顺畅畅到了六年级，说不准就是校园里一霸了。 但他也实在是怕了钱滨滨这人。就一个公共场地，他们班同学没扫干净，他都说了自己知道了，会让班里学生去重新打扫过。巴拉巴拉给他发了一大串，小论文都没写得那么仔细。还从各个角度告诉他，打扫公共场地要仔细，教师要站在旁边指导。 丁磊是嫩一点，但好歹也当了三四年班主任。这些经验在她嘴里全都一笔勾销了。 他都说了是他们班的问题，会让他们班学生重新去扫过，还要怎么样。把他叫过去当学生一样训一遍，然后点头哈腰向她道歉？毛病。 真是在学校里当老师习惯了，想要当所有人的老师。 这事让她们去强强对决，总有一个能杀出重围。 丁磊是真不乐意去提醒人家，他这边是好心，说不准落在人家眼里，还觉得他是故意针对。吃力不讨好。 但他还是在办公室大大方方说了这问题，“有些家长实在太相信孩子了。我们班刚刚处理了一个，孩子偷偷把家里钱拿走了，转头说是我们班里有人勒索他，把钱要走了。家长还要到学校里来闹，我都把事实经过查清楚还不相信。” 丁磊这边一开口讲八卦，所有人耳朵都竖着呢，生怕自己错过了什么关键信息。 “后来怎么发现的，那家长发现他孩子电话手表上有一千多巨款。乖乖，这钱还能自己跑他手表里头吗？结果查清楚之后人家怎么着，倒打一耙，说我平时没教育好，没教育他儿子要诚实。豁，这是我家娃，还是我上辈子欠了他们家的，什么都是我的问题，要他家长干什么，直接送给我养得了呗。” 有些老师就当个乐子听，有些老师已经悄悄听进了心里。 时钟走到十一点，三（七）班家长群的乐子才刚刚开始。 梁铭妈妈率先在群里发难。 [钱老师，你睡了吗？为什么我家孩子作业做到十一点还在做，我尊敬你们是老师，平时班里有什么事情从来都没多余的话。但你们能不能考虑一下孩子身心健康。他们也是需要休息的！] 第10章 钱滨滨没回。 但还有其他家长醒着呐。 许安澜妈妈：[我们家安澜早就睡了。我一直和钱老师反映，三年级正是打基础的关键阶段，一定要给孩子们把基础打扎实了，上四年级才能轻松一点。] 子涵爸爸：[我们家这个兔崽子字又写得一塌糊涂，气得我把他作业本撕掉了。钱老师，我让他买一本重新补过。] 钱滨滨总算出现，在群里统一回复。 [班里现在作业量是相当合适的。觉得孩子需要提升的家长可以自己再给孩子多增加一些阅读时间。如果现在还没有完成作业的孩子让他们先休息，有什么问题明天在班里了解后，再和各位家长反馈。] 按理来说，这句话说完就应该结束了。但贺婉婉心里一直有股火气盘桓着，听到这样轻描淡写的解决方式实在没忍住爆发了。 [钱老师，我尊敬你是班主任，很多话我都没直说。现在我实在是忍不下去了。白天你诬赖我的孩子带大额现金，还搜身了。晚上又给他布置了那么多作业，基本每天他都要做到十一二点，我知道我们家孩子成绩是稍微落后一些，难道你们老师不应该多点关心和耐心吗？你们都是老师，应该比我们家长更懂得怎么教育吧！] 来者不善，这是冲着她过来发火了？ 她钱滨滨可不是什么软柿子，想到她头上逞威风，找错人了。钱滨滨直接劈里啪啦打下一连串。 [梁铭妈妈，可能之前没有和你沟通清楚情况。是学校门口监控拍到您家孩子在校门口附近请很多同学吃零食。学校方便了解到这个情况之后，想要帮忙保管您孩子带来的大额金钱。] [在这正常沟通中，您孩子拒绝承认带了现金，并且在上厕所后主动把口袋摊开给老师检查。这件事情来龙去脉，您可以找自家孩子再次确认的。] 不等梁铭妈妈说些什么，子涵爸爸立刻来劲了。 [我都听我家子涵回来说了。你们家梁铭自己把钱冲下去了。一千多直接厕所里冲走了，牛啊。还是你们家有实力。] 班级群里一瞬间活了过来，好多家长探头探脑凑热闹。 [真的？那个把钱冲走的是我们班的？] [我家孩子回来说的时候，我还以为她编的呢。] 班级群这消息刷屏，一下就把梁铭妈的推心置腹刷了下去。她实在有些不甘心，拼命想把话题扯回去。 [钱老师，我家小铭成绩问题呢。他只是成绩稍微差一点，不代表他不是一个孩子。难道因为他成绩不佳，都要剥夺他被尊重的权利吗？] 钱滨滨没有直接回答，换了个话题，[这个时间还没有完成可以先休息。] 没想到贺婉婉反而来劲了，在班级群发出夺命几连问，[今天他休息了，明天呢？难道他每一天都要在补作业中度过吗？难道他的人生只剩下好好学习几个字吗？偌大的学校难道不允许有弱小的存在吗？] 你家娃的问题是弱小吗？弱小他妈真的给人开眼了。 是欺上瞒下，把你当傻子哄呢。你确定自己孩子是作业没完成，还是偷摸拿着平板干什么了。门一关就是他在自由飞翔，家长只看见自家宝贝真辛苦，熬油熬到深夜，不知道人家精神奕奕，晚上甚至能再打两盘游戏。 和这种人讲不通道理的，要是讲得通，她现在就应该冲去自己儿子房间，把他从被窝里拖出来，搜搜他房间里到底藏着怎样的秘密。 钱滨滨直接手机一划，关灯睡觉。 你爱咋咋地，你乐意在晚上破防，她还要睡觉呢。她是不是家里钱多烧得慌，每天没事干就会在深夜破防。心里那么不舒服就出去给自己找个班上，保准你晚上闭眼就昏睡，什么别的想法都没有。 这下可真把弱小他妈气着了。撂下班级群就给钱滨滨打电话。 但钱滨滨有个工作习惯，晚上睡觉就定时关机，她想找人也找不着。 贺婉婉越来越气，压根睡不着，半个小时就给钱滨滨打电话，半小时打一个。一直打到早上六点，钱滨滨手机自动开机，这电话总算是拨通了。 “钱老师，你昨晚上这话到底什么意思。难道你的班级就是不能允许弱小存在吗？不能给他一点时间慢慢成长吗？”豁，连珠炮来了，看来这话是憋了一夜了。 弱小他妈连夜追击了，都想了一夜还没想明白问题到底出现在哪儿啊。 遇到这种家长，钱滨滨只是轻描淡写来一句，“每个人都有不同的教育理念，我尊重你，也请你尊重我，我要工作了。”撂下这句话，她迅速把贺婉婉电话拉进黑名单。 拜拜了您嘞，想说什么跟电话忙说去吧。她不奉陪了。 这一下可真把贺婉婉气着了，她胸膛剧烈起伏着，恨不得现在就去找钱滨滨干上一场。但她还是想着自己要有点属于成年人的风度，只是站在门口等着，等钱滨滨过来上班。 瞧她那模样，双脚分开，怒目圆瞪，时不时撇一眼门口——多半是过来闹事的，来者不善呐。 闻明一边给学生递东西一边偷偷拍了一张照片发给丁磊，“你瞧瞧，真假太子亲妈过来了，她过来干什么？找你麻烦吗？” 这家伙，怎么什么倒霉事都想到他身上呢？ “你忘了吗？我现在教二年级，和这家的两个孩子都没关系。真的是谢谢你啊，一有什么事全都想到我身上。我应该谢谢你对我如此密切的关注吗？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爱上我了。”丁磊咬牙切齿，恨不得现在就冲到学校，和闻明现场battle一场。 “你快来吧，迟了又要被领导在群里点评批评某某教师没按时到岗了。大家都在你不在，多尴尬呐。” 该死的，他怎么就忘记了这家伙兼职校工也在他们学校群里。可恶。 说话间，钱滨滨到了。她拎着包，大步流星，眼看就要走到校门，后头忽然传来一股大力，死死拽住了她头发，直接把她拽得后退了几步。 贺婉婉在校门口声嘶力竭地大喊，“我的孩子就是弱小一点，他犯罪了吗！” 看您这力拔山兮气盖世的模样，可看不着半点弱小的模样。但是——校门口不好打架，这是干什么呀。 钱滨滨不甘示弱，也揪住贺婉婉头发，显然也是发了狠，“在家里逞不了威风，把气撒我头上？来啊，真当我好欺负啊！” 闻明急忙冲过去，想要先制止住打架——问题是两个人紧紧纠缠在一起，根本没下手的地儿。 只见贺婉婉一个后撤，伸腿试图把钱滨滨绊倒，嘴里发出嘶吼，“你就是个垃圾老师！”钱滨滨狠狠一脚踩上去，死死压着她，手上越发使劲，恨不得现在就把她头皮揪下来，“你凭什么污蔑我！” 两人转了一圈，头发缠在一块儿，战况越发激烈。 梁铭看见了，却在旁边拍着手大笑，“精彩，太精彩了！贺女士加油！” 这是亲儿子吗？怎么看热闹不嫌事大呢？可不能让这家伙继续起哄下去。 原本站在一边维持秩序的保安拎着防爆钢叉侧面一点点靠近，闻明在正面吸引他们注意，“哎呀！有人摔倒了！” 两个人都下意识动作一顿。 保安抓住这机会，一叉子叉住贺婉婉，钱滨滨班家长急忙上前拉住了她——总算把她俩分开。 第8章 简单理想 之前还是体体面面两人，现在已经彻底变了模样，两人都一身狼狈，头发凌乱，地上甚至还能看见大团大团头发飘着——触目惊心呐。 闻明默默往前一步，把地上掉着头发往旁边扫扫。万一她俩一回头看见这些，不得又气血上涌。再来一场他们可拉不住。主要是身份不合适，现在门口都是几个大男人，知道的清楚他们是上去拉架，不清楚的还以为他们围着欺负人呢。 钱滨滨胸膛剧烈起伏了两下，算是勉强平静下来，她比贺婉婉略微高点，一低头就能瞧见她头皮上裸露的皮肤，圆咕隆咚的斑鸠蛋，心里的气忽然消散了一些。好歹自己没在这个撕扯里吃亏。 她这眼神直白地可怕，看得贺婉婉浑身发毛，她下意识扒拉两下头发，那原形斑秃就被大波浪藏在下头，再也瞧不着了。她瞧见自己都把钱滨滨衣服扯破了，迟来的后悔涌上来，自己也有了点服软的架势——这要是真弄到警局里去，她先动手可占不了上风，说不准还得给人家道歉，这多不值当呐。 但现在后悔晚了，她们俩也能一条道走到黑，继续杵在校门口等着有人过来给她们递台阶。 服软是不可能服软的，要是现在握手言和，不就是浪费了她们在校门口撕扯的这一场？她们可以继续僵持，但学校实在丢不起这脸副校长总算赶到，把这两位大神都请进了里头。 今早上这热闹算是看完了。 闻明赶紧拍了一张地上散落的头发图发给郑晖，“晖哥，今早上好大一个热闹，你不在这真是可惜了。”这吃瓜只有一个多少显得有些寂寞，两人一块儿叫热闹，三五人一起才算津津乐道。 第11章 一个人……他这些前线消息去找谁当面蛐蛐呢。 当然，这样的工作态度显然是对当事人没有应有的尊重，并不是一个值得提倡的行为。如果吃瓜有罪，就让地府去审判他吧！这些到地下以后的事就让以后再说，现在必须得抓住当下的快乐，否则人生是不是太平静了一些。 郑晖好像在送货，特意停在路边给他回了一条消息，“你说这个贺家大夫人啊，她估计压力积累到一定程度想要发泄出来也是很正常。”只是她疯的地方选错了地点，校门口人来人往的。 比起同情，大家更倾向于看热闹。 但是他们谁也没想到，贺婉婉的疯竟然还真是经历了大脑思考，是一场有预谋的行动。谁也不知道那天上午，贺婉婉和钱滨滨在校长室里面到底谈了什么，两个人出来时候都是言笑晏晏，只剩下成年人的和气，看着像是化干戈为玉帛了。 没想到转天贺婉婉在校门口对学校教育的质问片段就上了短视频前排。那数据相当漂亮。 打扮精致的少妇站在那里，望着校园内，声泪俱下地控诉，“我不知道现在的教育到底怎么了，难道只有成绩能证明他是一个好孩子吗？他在家里会记得我的生日，会主动帮我做家务，他只是成绩差了点，这代表他就不是一个好孩子吗？难道一个班里不能允许弱小的存在吗？” 豁，这事还真没完。 最近这段时间也不知道怎么了，骂学校好像成为了风向正确，只要看到有人控诉学校，总能收获不少流量。这条也不例外，很快就有觉得自己遭遇相似困境的家长在视频底下大排长龙。 [我家就是开学时候没有送老师礼，结果老师就一直对我家孩子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我就想问问，现在的师德到哪儿去了。] [我们家不是吗？一开口就是批评，怎么我们在家里好好的孩子，到学校就成这种样子了呢？] [我们家已经坐了一年多最后一排了，教室里那么多位置，难道就容不下我们家一个吗？难道差生就不应该在班里存在？] 看看这些人，都觉得自己不知道多委屈。闻明一个都不同情，他今天闷了一锅蚕豆饭，和郑晖坐在店里分着吃。学生放学之后，这条街就彻底安静下来，他们俩支张桌子坐在店门口，还真有点闹中取静的味道。 这季节正好吃蕨菜，闻明夹了一筷子，再看还是觉得气血翻涌，“你说说这些人怎么就那么闲呢，七八点在抱怨老师的视频底下盖高楼？”每个人都标榜自己是大教育家，但也不想想这是几点——晚上七八点，不正是孩子做作业的时候。 别人家家长在带着孩子上各种补习，陪伴写作业，亲子阅读，而你——在孩子写作业的时候刷短视频。嘴上叽歪两句就是完美家长了，孩子成材要是那么容易，那些全情付出的家长都是冤大头不成。 种什么因结什么果，都没付出什么还想着收获完美果实，这不就是痴人说梦吗？最后把所有责任都归咎于老师和学校，我家孩子不行都是你们学校的问题，自己美美隐身。有时候闻明真的想，这到底是谁的孩子？ 你说以前放学校里怎么都不需要家长操心，你瞧瞧自己，985考上了吗，大学毕业了吗？研究生证书拿到了吗？自己屁都不行，搁孩子身上许愿呢。 郑晖无声地笑笑，只觉得在他旁边絮絮叨叨的人分外可爱，他也乐得和闻明多说两句话，“现在老板里头比拼有了新风尚，不看孩子有多少特长，看谁家孩子考得高。估计是想到自己孩子不成器的成绩，有感而发吧。” “我每次在家长群看得就来气。平时天天作业不做的人，期末倒好意思问老师他家孩子成绩为什么那么差。为什么他自己不知道吗？每天别人挑灯夜读时候，你们家不是美美刷视频去了，天天怨这个怨那个，怎么不学着帮孩子改改作业呢。要是家长那么能，自己重新捡起来学又怎么了。” 瞧着这视频底下还真是好笑，甚至还有钱滨滨班里的家长在里头搬弄是非，说钱滨滨平时对他们相当苛刻。 [对。就是这个学校。三天两头就收钱，今天是买什么阅读书籍，明天是什么演出服装，还得买乐器，我看这些钱都捞到老师口袋里去了。] [还要我们家长每天晚上检查作业，我们家长哪里会检查这个。要是什么都让家长做的话，要老师干什么？] 啊对对对，你怎么不直接让孩子跟老师姓好了，这事到现在还没吵完。 闻明实在不理解，“他们怎么不出去打听打听人家做得好家长到底是怎么做的，两眼一闭就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好的家长，孩子都得感恩戴德给他们供起来？” “事实就是，每个人都活在属于自己的信息茧房中。”郑晖摊摊手，想摸摸面前这个毛茸茸的脑袋，但又克制地收回手，“他们只能看到他们自己乐意看到的信息，即使我们把事实摆在他们面前也无济于事，因为他们心里早就认定了客观事实，就像遇到技术差的，大家也只会觉得是女司机。” 哐当——黑色三厢车重重地撞上校门口路灯，一个后撤又往前窜了一大步。 即使遭遇这样重创，门口路灯依然非常明亮，明亮到闻明能看到车里坐着的司机——他不敢置信地揉揉眼睛，仔细再看一次，没错，以他多年在校门口开小卖部经验——这司机是个小学生啊！ 虽然看着他身高已经超过一米五，在车里也勉强够用，但看那张满是婴儿肥的笑脸，真的很难说服自己，这位年龄会超过十二岁。 咯吱——急促的刹车声也引起郑晖注意。 往往开的车能发出这种声音，司机不是鬼火少年就是飙车党，郑晖也紧张起来，急忙朝门外看去。 稚嫩的脸庞呼啸而过。 他发了狠，一踩油门直接加速出发。在校门口撞上这下好像激发了他心中的赛车潜能，原本歪歪扭扭的车也顺畅起来，一个摆尾消失在街角。 现在怎么办？视而不见还是？ 他们俩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做了一个决定。走！ 郑晖面包车就停在店门口，他们俩迅速上车，油门一踩直接出发。 他们动作迅速，刚好能捕捉到不远处汽车一个尾巴。夜深了，车的颜色有些拿不准，但那蓝色车牌却显得额外清晰。 闻明稳稳端着手机，放大，咔嚓，发送。“大家有没有知道这辆车车牌是哪位家长的，好像是孩子把家里车开出来了。” 孩子，开车？怎么可能，绝对是在开玩笑的。 一开始丁磊都还以为闻明是在搞抽象，还特意过来偷偷私聊他，“小明啊，平时你抽象一点就算了。这可是大群，发这类消息不合适吧。” 郑晖载着闻明一脚油门追上那车，小孩哥车窗没关，风吹乱了他的寸头，闻明默默举着手机开录。 或许这目光太过炽热，吸引了小孩哥注意，他忽然转头一下撞进了闻明的镜头里。 四目相对——尴尬——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闻明迅速抬手，一拍车门，“嗨，辣条批发需要吗？” 第9章 张府公子 对面的小孩哥脸上只有无语，他定定看了眼闻明，嘴角勾起一抹漫不经心的笑，正好把他自己装点成大人模样。“你们两个成年人了，能不能成熟点，这种借口你觉得我会信吗？” 他是如此自信，过于宽大的墨镜半挂在眼睛上，展现出一种特有的松弛——装装的。 就这一眼，把他整张脸暴露无遗。 闻明尴尬笑笑，坚强地跟他继续搭话，“我们这零食批发可全面了，要不要考虑一下，联系车上电话就行。”他觉得这理由挺好的——专业人做专业事，郑晖专业批发多少年，有口皆碑。路上忽然看到个目标客户主动过去接触一下也是很正常的嘛。 只有抓住一切机会才能财源滚滚来。 骄傲的小孩哥一甩头，送了他俩一个中指，“老板，你天天在学校小卖部晃悠当我认不出你吗？有多远滚多远，你们抓不住我！” 他一踩油门，车继续加速，只留给他们一个帅气的车屁股。 “视频看见了吧，我没说谎吧，这娃是我们学校的对吧，我看着他挺眼熟的。”闻明或许叫不出每个学生名字，但是不是他们学校还是分得清的。天天在那条路上来来去去，多少都能混个面熟。 教师群里沉默了几秒，好像这个点大家都已经休息，只剩下闻明演着独角戏。奇了怪了，难道大家都已经睡着了，不像是那么早休息的样子。 闻明甚至以为是自己手机出问题了——这消息发出去怎么没瞧见人回复呢？ 好歹也是一百多号人的大群呢，一个夜猫子都没有，这比例不正常吧。但他要是一直在群里发消息也显得他很焦急，半点没有稳重的样子。 甚至坐在车上，他都不知道此时窒息般的沉默还要继续多久。 下一秒，他的电话响了起来，跳动的那一场串数字闻明没存，但他也基本能猜到，这时候打他电话的到底是谁。电话接通，那头的人显然非常着急，“老板，你先跟着他，我这边联系他家长报警，一定要跟着，不要让他甩掉你们。” 第12章 “行，我们跟着呢。”闻明索性掏出另一个机位，直接架在副驾驶的手机支架上——专属机位，为自由骑士记录每一瞬间美好。 难道看到有个自己开车出来的，可不能把他今天的英姿全程记录下来，等到他结婚时候作为婚礼菜单，放到大屏上播放，这才叫物尽其用是不是。 郑晖一脚油门跟着转弯，就保持适当距离跟在后头，跟放风筝差不多，要是他远了就把线收紧一点，近了放松一点，这叫张弛有度。 适当的距离能让他们之间关系更加和谐友爱。 手机上迅速发来验证消息，估计是那边家长和班主任加他私人联系方式。闻明直接把加他的所有人都拉到一个群聊里，顺带在里头共享位置。 这样可不用一直给他打电话问具体位置在哪儿了，贵府公子走的每一步都在上头明明白白地标着呢。 先是属于闻明的小点亮着，紧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他们都在移动，以一定速度朝闻明这边赶来。速度还挺快。只是他们动归动，却没有一个人开口。 这氛围总觉得有点怪怪的，还得他先给大家来个引子。 “所以，我现在要做点什么吗？当个知心哥哥和小帅哥深夜来一场男人之间的对话？”虽然闻明也觉得这事挺扯的，但他不都被称为学校的优秀志愿者，两句话的事还是能掺和一下的。 曹菲愣了一下，迟钝的大脑总算开始运转起来。刚刚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她的理智全被这场突如其来的意外打断了，第一反应就是通知他家长。现在听到闻明那么松弛，难以避免的，她也跟着稍稍放松了一些，“闻老板，你就和他说，现在把车停下来就好，只要他愿意回家就好。” 这话怎么听着怪怪的呢。 那些自愿风险的家伙也乐意对出轨的另一半那么说——回家就好。合着这家是有什么魔力，只要回去，所有遇到的问题都能消失地无影无踪？ 郑晖仿佛知道闻明在想些什么似的，忽然加速又和那些出逃少年靠在一块儿，只是这一次还是有些不一样。他不但并排，还特意把他往最右边车道挤——再直行下去可得去市中心了，反而右转的路是去乡下的。既然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应该去哪儿，这次就让成年人帮他来做出选择。 面包车本来就高，紧紧靠在小孩的车旁边更是有种遮天蔽日的效果。即使他心里不乐意，手上还是下意识跟着右转过去。 但他自己乐意去右边是一回事，被人逼过去就另一回事。 小孩哥愤怒地按下车窗破口大骂，“你们两个大半夜发神经吗？一直跟着我干什么。” “咳咳，test，test……”闻明略微调整座位底下抽出来喇叭音量，也跟着把脑袋从车窗里探出去，“因为我喜欢你啊。喜欢每天多靠近你一点点~~爱你哦~（づ￣3￣）づ╭？？～” 说完还朝他抛了个媚眼。 “呕！”小孩哥瞬间破防，对他们大骂，“你们两个死基佬，能不能滚远点，大晚上不要出来吓人。”或许是被这场面彻底震撼到了，他的车速逐渐放慢，从刚开始的三四十码，到现在的十来码，几乎是龟速在路上爬。 对了。当人注意力在其他东西上的时候，会下意识把脚松开。年纪轻轻学什么大人拼命踩油门，安全驾驶最重要。 看小孩哥真生气，闻明又换了个说法打算给让他大脑冷静一点，“我知道你烦我，但我们玩一个游戏怎么样。只要你猜中我巧克力放在哪只手，我现在就走好不好？” 粉色的巧克力包装纸在夜色中都分外显眼。闻明当着小孩哥的面直接塞进左手。 不是，就这，当他瞎吗？连这玩意儿都看不出来？ 或许他也中邪了，小孩哥彻底被闻明的思路带着走，相当不耐烦地说，“行，我要是猜中了你现在就给我走。否则我明天就去教育局举报你。” 看吧，还是在学校里熟悉他的。否则举报他得去市场监督管理局。年轻人还是阅历太少。 闻明迅速左右手倒腾了一下，两只拳头扒在车窗上，“来，现在有请我们帅气的年轻选手，猜一猜，巧克力到底在哪儿呢？” 小孩哥随便一指，“左手。”反正大人都是一样的，只是喜欢找个理由来骗他而已。现在就按照他们意思来做，等他们觉得自己放弃抵抗，下车过来找他的时候，他再直接加速离开，不是可以好好刷一刷这两个傲慢的大人。 所以，这游戏到底什么结果，从一开始根本就不重要。 “左手吗？”闻明脸上飞快地闪过一丝心虚，但又立刻镇定下来，试图扭转小孩哥选择，“确定左手吗？真的不需要再考虑一下？” 他越是慌张，小孩哥越是笃定，“就左手，现在就开。” “锵锵锵——”闻明迅速把拳头摊开，里头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在空荡荡的掌心上，他的食指和大拇指迅速搓在一起，比了个心。“不过，它不是空的哦，里头有我满满的爱。至于巧克力，只能给我们最帅师傅郑师傅吃咯。” 闻明在郑晖耳边打了个响指，从他耳后拿出那个熟悉的粉丝包装巧克力，三两下撕开塞进郑晖嘴里，“榛子夹心口味，可甜了。” 果然！他们两个就是该死的有特殊关系，大晚上特意过来和他开玩笑吗？ 小孩哥恼羞成怒，一个急刹直接把车扔在路边，“你们两个怎么回事，大晚上喂巧克力？谈恋爱回家谈去，你们不应该苦口婆心劝一个离家出走的孩子回去吗？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这剧本有问题吧。 “人呢？你们喊的援兵到哪儿了？他们是不是已经追过来了？告诉你们，哪怕我现在就从这儿跳下去，我也绝对不会回那个冰冷无情的家！”小孩哥歇斯底里地路边怒吼。 可他表现地越激烈，越能巩固他在别人眼中的刻板印象——暴躁幼稚的小孩。 他都这样了，那该死的小卖部老板竟然还掏出块巧克力举着问他，“刚刚是最后一块榛子的了，加葡萄干的行吗？” 啪——小孩哥重重地拍开闻明的手，跳着脚在路边尖叫，“我到底要和你说多少次，我不吃巧克力，不吃，不吃，不吃！！！” 小孩尖利的嗓音甚至还带着点凄厉。闻明下意识往回一缩，嘴里免不了嘟囔几句，“不吃就不吃呗，好好说话不行吗？” 啪——第二声巴掌到达。那响动可比刚刚的大多了。 紧接着是他爸妈气急败坏的怒吼，“你翅膀硬了是不是！敢离家出走，是不是还想着给我跳个楼？” “跳就跳，我现在就从二十二楼上跳下去！”小孩哥捂着脸大叫，疯狂踢蹬着，“你们每天都在pua我，我要当我自己，我就要一点自由，不行吗！！” 第10章 追爱赤子人 后头又杀到两辆车，副校长，班主任都到了。今天这局是真热闹，来得够齐的。都能来个现场调解了，压根不需要另外凑人。 他们一到就听到了王琛这惊世骇俗的一句话，险些没控制住自己脸上表情——要真让他们学校跳一个，接下去这日子只剩黑暗了。可现在人家家长在，总不好意思他们越俎代庖，只能先看着家长打算怎么处理。 他爹怎么搞？他爹恨不得把这丢脸玩意儿塞回胎盘里去！ “要什么自由？”他亲爹实在忍不住狠狠给了他一巴掌，“吃老子的，喝老子的，用老子的，现在跟老子说要自由？要钱的时候怎么不要自由？” 这兔崽子，都是整天刷视频刷多了，现在开始要新潮，要自由了，都是那时候给他看的网太多，要是那时候没有这些乱七八糟东西，孩子长得多健康。 看他不依，当爹的更是火冒三丈。 “过来，你给我过来，你网恋还有理了？毛还没长齐就想着自由恋爱了，怎么不瞧瞧你自己配吗？你问这里上天入地，有谁乐意和你这种小屁孩在一起。” “真爱是没有年龄和性别差别的。”小孩哥振臂一呼，尖叫着苦求自己的爱情，“王宇坤，你根本不懂什么叫爱情，所以你现在只能成为一个老光棍！” 豁，好家伙，原来是为爱冲锋，佩服。 不过——闻明悄悄凑到郑晖旁边打听，“你觉得现在小孩子知道什么是爱情吗？”要是以前的小屁孩只会拿谁喜欢谁开玩笑，但现在小孩直接玩的是高端局——上真爱了。 听到这两个字，王宇坤就火冒三丈，“你说什么爱情，你连对方什么长相都不知道就想着跟人家奔现了。别人就是看你是个小孩好欺负，特意过来玩你的，你还把这事当真了？现在就和我回去。” “我不回去！”也不知道那小孩到底哪儿来的力气，一把甩开自己亲爸追踪，闪身直接藏在闻明身后。“世界上有很多不平等，但只有爱情是平等的。你看，他们两个虽然相同性别，但不还是那么幸福的在一起了吗？她就比我大六岁而已，你听着是大学生，我们之间也只相差了六年，这算什么差距！” 第13章 不是，他们说事归说事，怎么扯上他们俩了？ 郑晖大大方方地牵着闻明的手，十指紧扣，还特意在他面前显摆了一番，“我们俩可不是你想的那个关系，我们是好兄弟，好兄弟就是会晚上一起散步聊天的。” 他嘴唇有些薄，但唇珠看着又是饱满的，仿佛和他有些矛盾的性格般——面上冷漠，但有时又相当热情，不知道到底是谁能真正走进他的心呢？ 呸——你想什么呢。闻明，现在什么场合，你竟然还有心情想东想西。 闻明迅速把自己手扣上去，甚至特意凑到自己嘴边香了一口——自己的手。“怎么了，我们就是单纯关系好而已。难道关系好久要在一起吗？你觉得要为爱出逃，别人觉得你是她男朋友吗？该不会是你自己剃头挑子一头热吧。” 这话说得相当不客气，直接戳穿了小孩哥的色厉内荏，他甚至拼命翻自己手机，想到找到他们专属爱的证明，“我们是相爱的，在这个世界上，她说绝对不能离开我，我是她的唯一！她为了我，都在全服通知了，所有人都知道我们在一起了，她不可能反悔的。” 游戏里的爱情啊。 这玩意儿怎么说呢，三次元的这事都没把握，更何况游戏了。只要给的奖励丰富，是个人都能拉开做情缘的。而且看王琛这年龄，多半游戏打得不错。 “游戏里你是什么等级？”闻明忽然冒出一句。 这话却像触及到了王琛内心深处，他猛地跳了起来，“你什么意思。我在游戏里等级高怎么了，她难道就是为了找我和她打游戏吗？我们之间的感情不是你三言两语就能撼动的。” 你自己说的无坚不摧，现在不是怀疑了吗？ 一语惊醒梦中人。曹菲立刻想到了好办法。他们说话不管用，那肯定有说话好使的人。“王琛，你冷静一点。你这个年龄，对异性有一些好感很正常，这些都是人之常情。但是，你的好感和对方说过了吗？女孩子都比较矜持，不是和你聊两句你们就在一起了。” “不是女孩子。他没那些毛病。”王琛迅速投下一枚炸弹，自己却关心着另外问题，“他什么都不要我付出，每天都给我礼物，这件事你做得到吗？！” 豁，小学鸡的爱情真是可怕，令人头皮发麻。 不过闻明倒是真的很好奇一件事，对方知道自己恋爱对象是一个小学生吗？虽然王琛看着有一米七多，样貌端正。但他脸上婴儿肥都没褪，和这样的小孩谈恋爱没问题？ 正常人都不会做这事吧。 “好，老师相信你们之间是有爱情的。”曹菲咬紧牙关，竭尽全力还是吐出这句话，说出来时候，好像自己岌岌可危的三观已经被欺骗了，说出剩下几句话也顺畅许多，“在一起和喜欢不一样，需要正式的场合，家人的见证，我们也想看看对方是个怎样的人是不是。” 王琛压根不吃这套，“曹菲，你这个老女人别想着把我宝宝骗出来。他就是和我谈个恋爱，他有什么错。” 对对对，他当然没错。但人家这倒霉蛋也不想被恋·童直接送进去吧。将心比心，要是曹菲知道和自己打游戏做情缘的是个十二岁少年，还长那么一张脸，多半也会当做对方在搞抽象。 成年人都不容易。没必要这么整人家是不是。 这头少年还在为他的爱情抗争，那头另一位男主角等不住，主动打了电话过来。王宇坤眼疾手快，一把夺过自家儿子手机，直接按了接听。 那头声音听着相当年轻，“宝～你什么时候到，我已经点好外卖开好房间，就等你过来，我们大干一场。” 开房？！ 跟一个小学生开房！ 王宇坤气得手抖，立刻怒吼道，“你几岁要和我儿子开·房！他才十二岁！你这个畜生！” 这声怒骂实在让人有点莫名其妙，不过那头的人也没生气，反而好性子地解释，“不是不是，不是那种房，是电竞房，方便打团战的。今天是升级关键节点，我们得通宵打团。” 他还和自己兄弟们夸下海口，给他们请了个大神过来，没想到大神他爸杀上门来。拐带未成年小男生跟他们通宵，这事确实有点说不过去。 一提到这事，他都觉得自己心虚气短，说话怎么都不大利索。“那个，真是不好意思，我们不是故意的。实在是……”他一个大学生，撺掇小学生外宿通宵，怎么都是他的问题。 闫杰实在没脸继续给自己找借口，利索道歉，“都是我们这边的问题，真是不好意思。但王琛还没过来呢，是他坐车路上出意外了？我不应该就给他点打车费让他自己过来的……” 这些解释王宇坤其实都没太听清，他就在意一件事，“你没和我家这小子谈恋爱？” 谈恋爱？什么谈恋爱。 他？和小学生？！！！他是要进去吗？！！ 闫杰连连否认，“没有没有没有，我们之间就是纯洁的师徒情谊。小王老师一个带我们几个不成器的。我把他当我人生导师尊敬着。” 谁也不能破坏我们之间的特殊羁绊啊！ 他那边否认的话，王琛全都听得清清楚楚，每一句都像是在他心上开了一个大洞。他们曾经的海誓山盟，那些美好。在今天全都被否认了个干净。 他拼命挣扎，总算嘶吼出自己心底的疑问，“你不喜欢我为什么要和我绑情缘！为什么要全服通告！” “为了装备啊。”闫杰脱口而出，“而且我玩的女号，直接绑情缘是最方便的。” 他忽然觉得这么说话好像有些太伤人了，急忙找补，“我当然是真心把你当成师傅的。”这绝对不掺假，找到一个不嫌他菜，每次都能躺平的师傅多不容易吗？他简直恨不得把王琛供起来！ 但是——谈恋爱是不可能的。先不说他没和男的谈过，问题是他师傅是小学生啊，身材再成熟也是小学生，跟他谈恋爱？闫杰又不是变态，没有这种特别爱好。 王琛只觉得自己的心碎成无数，再也拼凑不起来。只是他依然没有放弃，继续追问，“那你每天为什么喊我宝儿，亲爱的？”难道这个称呼那么廉价吗？ “这不是想要舔你嘛。” “每天对我嘘寒问暖，给我转钱，给我买装备。” “讨好你，用糖衣炮·弹腐蚀你，让你不要甩开我找别的徒弟。” “约我出来同享美好夜晚。” “电竞房网速更快，能更快躺赢升段位。” “那不让别人加我，告诉其他人我已经有情缘了。” “当然是因为找你的人都渣啊，她们都是想从你这骗装备，就我对你最真心了。” 第11章 不屈灵魂 闫杰发誓，每次看到王琛上线，丝毫邪念都没有，只剩下对升级的渴望。好不容易认识这么一个金大腿，当然是要给人家好好供起来啊。怎么可能让别人轻而易举地撬走。 只是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习惯性的口花花竟然让一位童真少男误会了。那他不就是成了勾引单纯少年堕落的垃圾了吗？ 闫杰浑身一震，试图现场给他解释清楚爱情和队友之间的差别。“王琛，不，王同学。我喊别人亲爱的是因为我玩女号，称呼的时候有些不正经。如果是因为这些给你造成的误会，我在这里向你道歉，你想要怎么骂我都行。但是王同学，你现在应该做的应该是好好学习，和你之间的情缘我会尽快解除的。希望我们之间这些不要对你未来人生造成什么影响。” 那边态度相当诚恳，诚恳到王宇坤都不好意思继续为难下去。你说人家看王琛技术好，想要和他组队是很正常的事。现在不是老是有新闻说，小学生技术一流带飞大学生。只是他从来没想过，自家娃儿竟然还有爱情萌发的一天。 但现在情况就很尴尬了。 大家原本以为这是一场惊天动地的私奔戏，万万没想到就是王琛自作多情。那这些戏份不过就是他的自以为是。你说现在让王琛乖乖和亲爹回家不就证明他彻底是无理取闹。小孩子也要脸，铁定是万分不乐意。 但你说让王琛继续放飞自我下去，好像更没脸了。 如今的局势就跟把他架在火堆上烤似的，完全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王琛胸膛剧烈起伏了几下，心里依旧是不甘占了上风，“王宇坤，你死了这条心吧，我绝对不会和你回去的！我是自由的鸟，不是你养在家里的囚犯。我要去追求属于我自己的自由，无论去哪儿都好，我要离开你身边。” 实锤了。 这家伙就是叛逆期到了。 你说要是涉及到爱情，王宇坤还想着是不是哪个不长眼的勾引了他家单纯儿子。现在一看，纯粹是这小子傻帽。三天两天都说要自由，行啊，他想要自由。 王宇坤往前逼近了两步，指着王琛鼻子骂，“行，你不是要和我划清界限吗？那现在就把你身上穿的衣服全都脱下来。你没给家里赚过一个子儿，这些都是我给你买的。要走就干净点，这些全都还回来。” 第14章 “脱就脱！”王琛一脸悲愤，双手捏着自己衣服边缘缓缓往上，“王宇坤，你给我记着！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等你老了，哪怕你跪在我面前，我也绝对不会给你养老的！” 王琛俩胳膊往上移，掀起的t恤衣角遮住了他的视线。 就是这时候！ 王宇坤一个箭步上前，揪住王琛高举的两只手，顺势往下一拽，直接把人结结实实按在了地上。王琛想要脱掉的t恤成为最好的障碍物，困住了王琛的身体，让他只能在地上无力地扭动着。 看他一时半会儿没机会反抗，王宇坤甚至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扎带，直接把自己儿子两只手扎在了一块儿。 齐活儿——哪怕王琛有百般神通，也挣脱不了扎在他手腕上束带。本来是拿来捆货的，今天捆人也是额外地好用。 你瞧瞧，拼命扑腾的人现在不就老实了嘛。 王琛只能勉强撑起半个身体，眼里的愤怒几乎要实质化，但这一切全都被衣服盖住，一个人都看不见。甚至连放狠话都变得闷闷的，“王宇坤，有本事你就放开我！” “和你老子说什么本事。”王宇坤一把把孩子拽起来，还有功夫跟其他人道歉，“不好意思，麻烦大家跟着折腾这一遭。我现在就带他回去。” 看这粗鲁的模样，回去估计少不了一顿好打。 曹菲有些担心，在后面跟着劝，“王琛爸爸，不要对孩子那么严肃。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不能一味让孩子听家长的来。我们也要注意一点方式方法……” “没事。他就是整天关家里关傻了，让他出去干点活儿比什么都好。我们回去了。”王宇坤把人往后座一扔，马上就要发动汽车离开，左边大灯闪烁着，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这样回去真的可以吗？ “我总觉得这事没完。”闻明凑在郑晖耳朵旁说小话，“你说不会明天这家伙还打算闹出什么事吧。” 看他那样子，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永远不要低估这年纪男生的破坏力，他们有体力但是没脑子，时不时都能给你整个大的。 郑晖倒觉得问题不大，“他今天出来靠的是一股冲动，现在让人拿住了，心里那股气散了，估计不太能成事了。”看这个当爹的就是在家里说一不二，之前能让王琛拿到车钥匙是因为对自己儿子不设防，现在—— 所以情况都不一样了。 这家伙不是能嘛，往他房间里装个信号屏蔽仪马上就蔫了。郑晖急忙跟过去，拦住已经起步的车，“这位家长，家里wifi断路控制器需要吗？车上就有，今晚就能加急入户安装。” 人干事？他还在呢，就当着他的面要装wifi控制器？王琛在后头剧烈挣扎着，嘶吼着！ “上网是我的自由，你们怎么能用这么不人道的方法！我要去举报你们！” 举报了也没用。 无论哪个局都不管家长在自个儿家里装信号屏蔽仪。 虽然加急，郑晖也没坑他，只是王宇坤看了网上的报价，他再加个入户安装费，“这个可以家长远程控制，只要手机操作一下，无论是手机还是电脑都没有网络。” 什么手机，电脑，平板……通通用不了，一秒让你回到原始社会。 这玩意儿可比什么绿色上网卡实用多了。青少年模式还能用成年人身份证解锁。这玩意儿一装，再给他手机拔了卡。每次想要上网，王琛只能用家里固话祈求他。 多好。直接就能把他锁家里。 王宇坤一秒都没犹豫，“走，上车，现在就装。” 王琛不是喜欢网恋，不是喜欢在网上寻找自由，那就断了他的网。看他到底是喜欢学校还是上网。王琛乐意耗就耗，反正他有手机卡，能用流量。这当儿子的还能越过老子去？ 哪怕这家伙是神仙转世，也逃不过亲爹的手掌心。 看看，这岌岌可危的亲子关系马上濒临毁灭了。不过有一说一，这血缘关系要是因为一点儿事就能彻底掰了，他们之前也没什么情感支撑。 平时觉得娃儿给口吃喝就行，现在孩子出问题了又非打即骂，还想要孩子听你的话，怎么可能。 不是有句话说得好，富二代也觉得自己缺爱。养孩子可真不是给点钱就行了。 这些别人家的事也和闻明没关系。郑晖□□去了，曹菲主动招呼闻明把他带回去。这车也不是白坐的，曹菲也有一点自己的考虑，“闻老板，你店里是不是有监控？” “是有，怎么了。”闻明总觉得这家伙话里有话，他抢着把丑话说在前头，“先说，我监控不给家长看，也不会和学校共享。” 不要怪他狠心，要是乐意和家长共享，那这事就没完没了了，肯定有家长整天盯着监控，恨不得拿放大镜仔细看。 “不用不用，就是帮我留意一个学生就行。要是他拿着整张钱过来用通知一下我。”曹菲没说得太明白，但闻明哪里还有不懂的。 “偷家长的钱啊。”他没给准话，只是无声地看着窗外。 没反对就是同意，这是属于成年人的默契。 这年头小学生一个比一个精，家长老师天天跟斗法似的。闻明能帮忙都会帮一把，也算结个善缘不是。 这一天终于过去。新的周一总会到来。 有时候真觉得日子好像是在重复着，他就是学校门口的固定npc，每天都做着固定的事儿。开店门，收钱，卖关东煮。 七点半到八点是学校门口最热闹的时候。有的在门口买文具，有的吃早饭，还有的在校门口撒泼打滚。 多么充满活力的一天。 只是 在这里人里头，一个双眼红肿的女人引起了闻明注意。蓬头垢面的家长见得多了，失魂落魄的女人倒是稀奇。每天都已经被孩子吸干精力，上吊都没力气，哪里还有功夫哭啊。 遇到这种特别的家伙，闻明第一反应就是拍下来和郑晖分享，“报告老大，校门口又出现新的人物，请指示。” “保持距离观察。” 这个女人绝对不对劲！ 她焦急地在人群中寻找着，忽然，她在人群里看到了什么，几步过去，一把拽住了他，“你是龚远航同学是不是，我终于找到你了。” 这突然的行为把那学生吓了一跳，拼命想要甩脱她，“你干什么，我又不认识你！” “你爸爸呢，你爸爸最近回家了吗？！”她声音凄厉，整个人枯槁地仿佛一只在人间游荡的厉鬼。 问儿子找爹？这事稀奇。 第12章 父债子还 她拼命摇晃着孩子，好像这样就能得到她心里梦寐以求的答案，“告诉我，你爸在哪儿。或者你给你爸打电话，我的钱全被你爸卷走了，你不能当做不知道。你是龚自强唯一的儿子，他一定会联系你的！” 这话又快又轻，仿佛她也在说服自己。 龚远航想要挣脱这女人桎梏，可她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他压根没办法，“我不知道。龚自强一周没回家了！”找人能不能直接报警，找他干什么。 难道龚自强还会跟着小学生商量他的逃跑计划吗？ 这女人要是不在学校门口找人，龚远航肯定没办法逃脱。但她今天是找错地儿了。在学校门口找学生麻烦，当这些门口老师都是死的吗？ 值周老师立马冲过来把孩子护在身后，厉声问道，“你干什么。你是学生家长吗？”看她这样子就不是家长，他们每天在这门口看了多少亲子之间的声嘶力竭。如果是他家长，被这样拽住，学生绝对不是这样的反应。 一听到领导过来询问，那女子顿时泪流满面，仿佛有千般委屈想要倾诉，“我也是没办法，你让我和他说说话好不好，我就只是想问问他而已。” 奇了怪了，这年头还有大人找小孩聊正事？ 怎么，这家里难不成还是小孩子当家做主。值周的副校长直接接管话题，“孩子上学都要迟到了，哪怕是天大的事，你拦着孩子这事也解决不了。贺老师，现在带这位同学进去一下。” 要不是店里还有生意，闻明恨不得现在就凑到校门口去看个仔细。其他家长也是这么想的，随便那点东西在店里仔细看，可脚下却跟生了根似的，一步都不带动弹的。生怕自己漏掉一点精彩瞬间。 眼看学校老师要把孩子带走，那女人再也忍不住，直接哭嚎起来，“你们欺负人呐！他爹睡了我就跑路，我不过就是想找他孩子问一句他爸能联系上吗？你们连问都不让问一句。我怎么命那么苦啊……” 这种撒泼打滚的人，校领导可见得太多了。 平时这种无理取闹的都是学校家长，哪怕要求再不合理，学校也只能压了又压，现在可不一样，这家伙又不是家长。难道学校能让什么阿猫阿狗全都爬到头上来？ “这位女士，如果你和我校学生父亲有什么争端，麻烦你自己去找他父亲，这和我校学生无关。如果您找不到人的话，派出所就在那边。要是您担心的话，我现在就可以让保安陪你一起过去。” 第15章 这话说得实在硬气，听得人神清气爽。原来总觉得那两个五十来岁的保安病恹恹的，此时也显得身强力壮了，架着那女士往外走。这模样可叫其他家长看得稀奇。 “豁，看这力道，年轻时候干体力活的吧，这可比现在没多少肌肉的年轻人好多了。”他们一边看一边还在闻明这买了一份关东煮，边吃边看可带劲多了。 “所以这当爹的是谈了女朋友之后拍拍屁股走了？果然，男的就没一个好东西。”不知道哪个学生妈妈愤怒开口。 “这事不带连坐的，我觉得我这人还行吧。”带娃奶爸忍不住为自己分辨几句。 不过他们也没工夫继续分辨，剧情还有后续呢。 只见那女的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推开两个架着她的保安，一屁股坐在地上，“保安打人了，打人了！你们都不是好东西！龚自强骗了人还骗了我的钱，卷着我的钱逃走了！你们都帮着他，你们都是帮凶！” 这话可不兴说啊。他们干什么了，不过就是没站在她这边呗。 冤有头债有主，只听说过儿子犯事找老子要钱，还真没见过老子逃了要上小学的儿子负责这事。 咋地，你还能让人小孩子现在去工厂里打工还你。 不知道别人怎么想，闻明反正一律把来学校门口闹事的家伙打成脑子有问题。这世界上有那么多解决问题的办法，你空空如也的脑子只想到去学校大闹？ 好像在这个地方忽然不要讲道德法制，只要你闹了，肯定会得到你想要的结果。就是因为这样，他们才会越来越嚣张，总觉得可以从学校扒下一层皮来。 每每这时候，总有人站在一边说风凉话，“学校怎么这样呢，那女的多可怜啊。怎么不帮人家找找那学生他爸呢？” 闻明下意识朝那个方向看去——怎么说呢，好像意料之中。看着五六十岁的中年妇女。这个年纪这个文化程度，难怪。总爱把自己当人家婆婆，操心别人家里头事，也不管自己家里到底过成什么样。 那头学校领导已经带着保安控制住那个女人，校门缓缓关上。副校长就带着值周老师一左一右看着她。她们俩也不靠近，就用温和的态度劝人走——只要她们不动手，哪怕说出天去，也是学校这边有道理。其他人看见了只会称赞学校懂得保护自己学校学生。 那女的见没人搭腔，更是发了狠，直接撕扯起自己衣服，“学校欺负人了，他们就是看我好脾气，竟然把我衣服都扯破了。大家快来看，这些为人师表的家伙就是这样对待人的！” 副校长往后退了一步，拉开和她之间的距离，顺便举起手机，为她今天的惊世骇俗之举增加一点记录镜头。“这位女士，可能你不太清楚，我和你解释一下。我们校门口这两个监控是直接接入公安系统的，那边可以直接看到。” 她伸手一指，“看到校门口这几个没有，全都是公安局那边定期要过来检查的。全是高清摄像头，一只蚊子飞过去都拍得一清二楚。” 就她这大动作，真把警察招来，一个勒索没跑了。这种人越给她脸越来劲，副校长没耐心和她折腾下去，让保安拿钢叉在不远处随时观察。她和值周老师先进学校上课。 这家伙今天特意过来找事，但她们还有教学任务，班里还有那么多学生等着，可离不开一点人。 那女的好像本来还有挺多招数，但没人接招也只能自己灰溜溜从地上爬起来 。 热闹开始地快，散得更快，怎么有种虎头蛇尾的感觉。围观群众实在看不过瘾，时不时还得点评几句，“我说这女的还是得有点属于自己的事业，总想着从男人身上拿到点东西是不行的，你看看，现在什么都没了吧。” 闻明就挺讨厌这样的论断，难道男的身上就没有什么问题吗？听那家伙自己说的，娃一个人住在家里，亲爸常年不回家，在外头惹了桃花债加欠款，竟然一句都没给自己孩子透露。 娃是他亲生的吗？ 应该是亲生的，否则这种人压根不会给所谓的娃半点活路，说不准还觉得自己给孩子吃饱穿暖就是天下独一份好父亲了吧。真是没天理，学生天天大考小考，怎么当爹妈不需要考试呢？ 那头还有人把事情扯到孩子亲妈身上，“都出这种大事了，孩子亲妈怎么不在。我就说，这男人带娃就是不行，家里还是得有个女主人……” 然后女的就活该困在家里洗衣做饭，为家里付出最后一滴血汗？毛病。 这些站着说话不腰疼的竟然还同是女的，她们自己脑子瓦特了还想着把别的正常人拖下水。为什么没有妈妈，妈肯定早就离婚走了呗。孩子没带走多半是离婚官司没打赢。某些男的自己不养，争抚养权倒是积极。 闻明也不好明着说自己不喜欢这些话，自顾自开始收拾店外的桌子，“麻烦让一让，店里要暂时关一会儿。”孩子都上学去了，还在校门口待着干什么，该干嘛干嘛去，那么闲得慌给自己再找份工作。 手上有点事干就不会整天闲得只剩下嚼舌根。 校门口出了这大事，领导高度重视。龚远航待遇直线上升，立刻拥有独家vip接送服务。老师们排了班，每天轮流接送孩子，确保把孩子安全交到爷爷奶奶手上。 只是他们如临大敌，但那女的却再没出现过，一切风平浪静地好像那天出现在校门口的事不过是一场镜花水月。 难道他不能知道这事后续发展吗？最讨厌吃瓜只吃一半，不上不下的。 虽然每天防备着人过来闹事，总也不出现，大家神经也放松了许多。还能和龚远航开两句玩笑，“你瞧瞧你爹是个万人迷，你沉默寡言，怎么了，看到老师不开心？” 谁天天上学放学看到老师开心地起来。 龚远航只能勉强交际一下，“还可以。”日子凑合着过下去得了。他勉强勾起嘴角，露出个假笑，漫不经心地一瞥，登时瞪大了双眼。 “怎么了这是？”循着他的目光看去，送他的老师也发现了关键人物——英俊潇洒一八几大帅哥，最震撼人心的是，他把自己那头毛染成了绿的。 见到这家伙，龚远航肩一塌，头一低，转身就走。 第13章 隐形的爹 那样子恨不得跟他彻底撇开关系。 眼看自己小宝贝忽然远离，龚自强立刻追了上来，一把锁住他脖子，“宝贝儿，怎么了，一段时间不见，不认识你爸了？” 龚远航把他手甩开，沉默着往前走，倔强的背影把他衬得像株小白杨。每根发丝都透着不高兴。 “咋了，生气了？”龚自强凑到自家孩子脑袋底下，想看看他到底怎么了。“你不会是哭了吧。那么想爸爸？我就是出去几天。这不是很快回来了嘛。” 不是这个原因——龚远航鼻子一酸，眼睛湿润了。他用尽全力把眼泪往回憋，实在不想让那家伙看到自己脆弱的一面。 “别跟着我。”他们很熟吗？这家伙不是每天都去创造新天地。既然做出了决定就直接把他扔掉好了，他跟着爷爷奶奶也能活下去的。 比起他时不时回来惹出麻烦，他宁愿自己在这和爷爷奶奶一起生活。这家伙真的知道他需要什么吗？他就想要一个普通的家，和所有人一样，回去就有爸妈在等着，而不是—— 每天都活在担惊受怕里。 龚自强挠挠头，他自己散漫惯了，完全不知道怎么和青春期的孩子相处。现在也是两眼一摸黑。 但现在小孩子是不是都喜欢一些有点排面的东西。比如，大餐，手机，平板…… 他打算用点笨办法，“帅哥，和我一起去吃饭吗？” 见龚远航没答应，他自己主动凑过去，“好了好了，我知道都是我的错。再原谅我一次好不好？我请你吃牛排，火锅？你想吃什么都可以……” 这话他是一句都听不下去，龚远航猛地停下脚步，“我是小猫小狗吗？你随便拿点东西哄哄就行了？” 每次都这样，每次都让他觉得自己非常廉价，廉价到无论谁都能随便把他打发了。 “你能不能不要把麻烦带回家里。现在又把别人钱骗走了。你能不能……好好干点人事？” “我怎么不干人事了？我不过就是在外头躲躲风头，之前不是告诉你了。我过几天就回来，你耷拉着脸给谁看，我是你亲爹，你都不能给我个好脸色？”龚自强也懒得哄自己这孩子。早知道养小孩那么麻烦，那时候就应该让他亲妈带走，但他那亲妈也不是什么好货色。 整天在外面跑。难道还真让孩子跟着她天天吃外卖？好歹在他爸妈家，每天都热菜热饭候着。他实在不知道自己这次到底是什么得罪这孩子，现在也没了耐心。 “龚远航，你够了啊。别总是得寸进尺。你身上穿的用的，哪件不是我给你花的钱。供你读书让你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就是这个态度，让他厌恶至极，这家伙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凭什么对他指手画脚。 第16章 “你什么时候养过我，现在没有学费了，九年义务教育，学费都是国家出的！校服和我平时这些杂物是大伯出的，每天吃饭是爷爷奶奶，你呢，你干什么了！你就是跟养个小猫小狗一样，时不时回来看我一眼！龚自强，你这样算什么爹！”龚远航怒吼出声，转身指着那家伙鼻子骂，“前几天发生什么了，你知道吗？有人说你骗了她身体和钱，上门找你要债要到我这个儿子头上了！” 刚开始或许是愤怒的。 但愤怒褪去后，只剩无尽的失望与疲惫。算了吧，就让这一切结束吧。他不再希冀父亲的爱，更不想在这里反复损耗下去。 “你走吧，爱去哪儿去哪儿，但就是别当我爸！” “我可没骗她，是她想骗我。”看到儿子发那么大火，龚自强果断怂了，小声地给自己解释，“不是，那女的不是什么好东西，她是骗钱的。她接近我都是为了骗钱，但她没骗找，反而被我骗走了十万，这才气急败坏过来找你的。” 龚自强晃晃手里头拿着的卡，真诚地朝自己儿子发出邀请，“走，现在跟你爹出去搓一顿？” 他敢请，龚远航不敢吃。这样的意外之财他们手里肯定是留不住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还回去了。 他只是沉默地绕过自己爹，继续往前走。夕阳在他身上投下漫长的阴影，明明是年轻人，可一举一动竟然有些暮气沉沉。仿佛经历了很多。 你说说这事闹得。 郑晖恰好送货回来，路过这赶上了晚集。龚自强勾着自己儿子肩膀，脸上稚气更盛，“你要是不乐意，咱们等会儿去吃炸鸡也行啊。汉堡可乐简直绝配，走吧走吧。” 少年原本紧绷的脸莫名柔软了几分。嘴上虽然说着抗拒，但也没真的不乐意和爸一起走。 “他还是太好哄了。”闻明叹了口气，怎么也想不通这事，“你说这人是怎么想的，没见着时候，诅咒发誓，都说自己绝对不原谅。可到了现在，一切都变了。三言两语还是被哄了回去。” 刚刚就看得一肚子火，要不是校门口都是监控，那时候闻明就要冲过去和那家伙狠狠干一仗。你不乐意照顾孩子别生啊，人家难不成还是求着你才能来到这人间的？ 郑晖把车里的货卸下，相当自然地从冰柜里拿了瓶水，“因为这是他亲爸，孩子就是很容易被哄好的。人家这是打断了骨头连着筋，你想人家分开都不得行。” 但闻明就觉得心里堵得慌。 “你说对男的要求怎么那么低呢，只要乐意回去哄两句孩子，就能被称为好男人了。当妈的每天在家里辛苦做家务算什么。算她倒霉吗？” 今天闻明说话额外地冲，多半是心里有什么事。郑晖了然，也直接问了出来，“怎么？阿姨回去又受气了？” 闻明妈上头一个哥，一个姐，下头还有一个弟。长子长女总是喜欢的，小儿子又疼得跟眼珠子似的，偏偏闻明妈夹在中间，两头都不讨喜，脏活累活又都想着她了。 就这样，说起来街坊邻居都说她哥哥弟弟孝顺，为着家里两个男丁花大价钱帮忙盖了房子。闻明妈憋着一口气想给自己挣出点脸面，到头来却还是落得这样地步，总是被人说嘴。 闻明就是不服气，“怎么了，我在生意失败回来继承家业怎么了。我喜欢男的怎么了，都什么社会了，还盯着三从四德那一套。听听看，他家媳妇听吗？也就是去外人那点搬弄口舌找点存在感。” 在学校附近听听看到消失的爹，回去还得听那些爱丁族夸赞隐形的父爱。他真是听得够够的。 那么爱男，把这些家伙供起来好了。 郑晖尽力想把他火气往下压一压，“可能因为她们在村子里待久了，每天接触的人有限，只能聊这些话题，这是她们的思想局限性，让阿姨少回去就行。”他们生活早就不一样了，没必要强行捆在一块儿。 闻明翻了个白眼，压不住的火气冒出来，“下头可就和我有关了——他们给我介绍了个相亲对象——女的……” 不是，这些人脑子里是进水了吗？给一个出柜的家伙介绍女的相亲对象，是要害死谁啊。 她敢开口，闻明都不敢听。理由还相当充分。说什么，你家里终归是要有个后代的，不如找个知根知底的。咋地，他家这是有皇位要继承啊，就算是金山银山，直接扔水里也行，大不了他死之前全捐了，怎么都不会让钱没地方去。 越说越气，闻明收拾东西的手都重了许多。 郑晖看着不行，总不能让人脑子里一直想着不高兴的事，“那么生气呐，那晚上钓鱼不去了？我陪你去村子里挨家挨户找，哪家多嘴就在他们院子门口骂？” 嗨，这家伙。 “我都那么不高兴了还能不去钓鱼？”一码归一码，闻明迅速收拾好东西上车，“走走走，现在就去钓鱼，我今天要是钓不上来，我就拎根电线，把鱼塘里的鱼全电了。” 可问题有时候偏偏就是那么寸，闻明拼命地想要钓上鱼的成就感，今天鱼就和他对着干，怎么都不咬钩。“过分了啊，我可是问老板特意要来的饲料，还有两条钓竿。”怎么今天就死活不上勾呢？ 他就是想要一桶鱼而已，这个要求高吗？ 月光照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伴着星云荡阿荡，这样的夜晚，好像人也跟着安静下来。郑晖就在一旁看着他抱怨，等他抱怨完了，再上手给他调整一下鱼竿角度，“没事，我们再打打窝，先把鱼吸引过来，再想把它钓上来就容易了。”实在不行他车上还有渔网，来几网肯定能捞到东西。 闻明还是头一次坐下来耐心地看鱼钩，盯得久了，总感觉这玩意儿好像在一上一下，不远处水波流动，印着里头一个圆乎乎的黑东西动了一下…… 等一下，这玩意儿是啥？ 那玩意儿又动了一下，转了半圈。这一次，闻明看清楚了——圆咕隆咚的上头有一双眼睛眨巴着，原来是个脑袋。 闻明转过头去，继续盯着自己的鱼钩。 第14章 喜欢水 等一下？ 什么东西？！脑袋？？ 闻明猛地转过去，再仔细看那片区域，刚刚看到那个球形的东西已经消失不见，之前看到的仿佛不过是他的错觉。应该是他看错了吧，总不会有人大半夜不睡觉在水里吧。 尤其这个点，都有点像是魔幻世界了。 叮咚——有新的消息进来。闻明抓紧瞥了一眼，是丁磊发过来的——[你店里的监控能帮忙调一下吗？学校有个孩子到现在都没回家，家长急疯了，你店里能看到他往哪个方向走吗？] 他店里监控都是自动保存三个月的。闻明压根没把这件事放心上，“老闻在家，你直接把老闻喊起来给你开电脑就行。”找孩子这件事，无论学校想什么时候查都行。 这不年不节的，学校里孩子会跑哪儿去呢。 该不会是——没这么寸吧。闻明下意识打开手电筒往池塘里扫去，里头还是和之前一样。什么东西都没有。难道真是他看错了？ 闻明越想越觉得头皮发麻，如果因为他这次胆小导致严重的后果，那他这辈子也不会安心。 果然，还是要过去看看吧。 或许是他盯着水面的时间过长，久到郑晖都发现了他的不对劲，“怎么了，从刚刚开始就一直看那边，是看到什么东西了吗？水里有东西？” “我一直在想是不是我看错了……”闻明想了想，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怀疑，“从刚刚开始，我好像看到水里有个像人脑袋的东西，一转过去又不见了，我在想，是不是我看花眼了。” “这种东西不太可能看错。”郑晖迅速做出判断，“你会以为那东西和人有关，肯定是你的大脑发出警告，反正我们“带了手电筒，现在就找。” 既然会消失，肯定是活的。而且这地方乍一看没人，其实离主干道很近，有个风吹草动很容易被人发现，所以也不会是有人干点违法的事，剩下的可能性只有——不知道是谁在和他们躲猫猫。 今天带来的手电筒不够亮，只能照亮面前那一小块地方，他们得一边围着池塘绕圈一边仔细查看四周情况。这样月黑风高的夜晚，很适合说一些志怪的话题。 “小明，你知道吗？这个池塘有一个怪谈。从前，有一个女的，被自己家里人抛弃，她伤心欲绝，就跑到这个池塘边梳头，一下又一下，头上血肉簌簌往下掉。把池水都染红了，从那之后，这里就多了个传说。只要在这里掉下去的家伙，就再也上不来了。” 咔嚓—— 郑晖脚下一用力，踩断了一段枯枝。 “怎么了？！”突如其来的动静吓了闻明一跳。要不是他现在有个伴儿，估计立马得夺门而逃。 说归说，看归看，千万别在晚上开玩笑。虽然他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但再坚定也害怕这种突然袭击，每一下都好像在他小心脏上开个洞。 第17章 他年纪大了，实在受不了这种惊吓。 郑晖扶着他，等他略微缓一缓，“抱歉，刚刚没注意脚下。要不你拿手电筒照着脚下吧，我这个找就行。”只是需要时间稍微长一点，不过这好像也无所谓。 “没事没事。”闻明强装镇定，强行把自己跳跃的心脏按回去，“就是这里太安静了，突然来个声音没有防备。”他可以的，真的可以，他又不是什么胆小鬼。 “那行。”郑晖拿着手电快速晃过四周东西，上上下下一个都没放过。他刚刚不小心踩断树枝也是觉得有哪里不对，好像有人在哪儿看着他一样。 这种在意料之外的认知让他浑身上下都不自在——好像在哪儿有人窥伺着他们。 “唉——”不知从哪儿传来一声叹息，是女的声音！ 他们刚刚才听过怪谈，现在又听到这声音简直让人寒毛直竖，后背发凉。 “ 唉——又来了第二声！ “你在找我吗？”幽怨的语调仿佛在你头顶炸开。 隐藏的家伙也受不了这种心理折磨，下意识喊了一声，“卧槽——”下一秒他立刻反应过来，迅速捂住自己的嘴。 但这动作显然已经迟了，那两个家伙已经能迅速锁定他的位置。手电筒的灯照过来，把这片区域照地无比亮堂，也暴露了藏在树上的人。 哟，这技能还真点亮了不少，下水游泳，上山爬树。手里拿着芦苇杆，怎么的，是打算给他们表演个潜水吗？ 不，不是打算表演，是已经表演过了。难怪闻明看到了突然消失的脑袋呢。原来是直接给他表演了个原地潜水。怎么这么能呢。 手电筒的强光照着他，晃得人眼花，他尴尬地举起手挥挥，“嗨？” 打招呼了可不能揍他了哦。现在是法治社会，大家要讲道理。 闻明定睛一看，不但脸有些熟悉，身上那校服更是晃眼睛。豁，每天不止小卖部门口见，现在也要见是不是。同学，没必要，真的没必要，他们关系没到这份上，突然那么亲密他是真的害怕。 这位重磅级人物当然轮不到闻明来揍，后头还有一堆重磅级人物等着。他面无表情地拨通电话，“小磊子，你可以给我磕几个了。丢的那学生，我找着了。” 听到他说的这话，树上那人顿时紧绷起来，忙不迭求饶，“别别别，老板，我是你店里的忠实用户，没必要这么对我是不是，有事好商量。” 嘴上说着这话，但他依然固执地抱着树一动不动，整个人好像都和树融为一体。 他，秦子钧，哪怕是在树上变成干尸，也绝对不会下去的。没别的原因，就是爱这片土地爱得深沉，不想和它分开。 豁，这是打算和他在这杠上了？这招数对他没用。 过来找这位神仙的人离得不远，没两分钟就赶了过来。树底下立刻变得有些拥挤，把这棵树结结实实围了起来。 秦子钧看天看树就是不看底下的人，好像这样就能把他自己存在感降到最低似的。 又是这个死人脸，每次看到他这幅表情，秦子钧他爸就气不打一出来，随便在地上捡了根树枝就吼道，“你给老子下来，胆子肥了是不是，还敢自己跑到水潭旁边来玩，你怎么不直接死塘子里呢。” “或许我已经死了呢，现在你看到的我只是一抹幽魂。”秦子钧闭上双眼，仿佛这样就能逃离残酷的现实。 他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这小子还现场玩起了掩耳盗铃？真把他这个爹当傻子耍？秦斌实在受不了，抄起棍子狠狠打了一下树，“你下不下来，现在下来，我给你留条命，否则……今天就让你重新投胎！” “我不下去！”秦子钧把自己牢牢捆在树上，脸上只剩下视死如归。“秦斌，我今天和你断绝关系，无论我干什么都和你没关系，这样总不会丢你的脸了吧。如果回家每天都要挨打，我们还是各自生活比较好。” 这里头还有事？ 难道是因为为人父母在背后鸡娃，鸡到娃儿受不了，愤而离家出走？最近也是可多这样的事。家长们对孩子要求越来越高，高到忘记了自己孩子的承受能力，在某一天，这根紧绷的神经就咔嚓一下——断了。 类似事情实在太多，闻明做为旁观者都打算开口劝了。 只见秦斌一甩棍子，直接喝住其他人，“劝什么劝！你们知道什么就劝！”转头看着秦子钧更加凶悍， “秦子钧，你造什么谣！你都没回过家，我去哪儿揍你，去校门口弄你啊。我今天六点才下班，一下班就听你奶奶说你还没回家。整天在外面晃荡你还有理了！” 这次看来不是家长的错。闻明站在一边听着，眼睛紧紧盯着树上的孩子。要是一不小心脚一滑，接下来可就精彩了。 秦子钧依旧在树上对峙，“秦斌，你总是这样，无论我做什么你都看不上，如果你想要，你选一个自己喜欢的听话孩子吧。” 他表演完这一通，利索得从下树，绕过人堆，即将一猛子扎进水里—— 他以为自己即将逃出生天，脸上甚至还挂着幸福的微笑……一双大手牢牢拽住了他的后脖颈……猛地把他拽了回来。 “你还想到哪儿去。”秦斌早就防着自己儿子这一手，刚好把他抄回来。捞到人那一刻，他毫不手软，狠狠给他屁股来了两下。“让你撒谎，让你乱跑！怎么，你还打算今天在水里过了。” “我喜欢水，我和水密不可分。”秦子钧索性直接撒泼，“我就是喜欢游泳，你干嘛不让我下去游泳！” 这家伙就是单纯作死。挨点揍也丝毫不值得同情。 丁磊本来想拦，现在也默默把手放下——尊重个人命运，不好干预太多。但是吧，真要让秦斌那那么粗的棍子打，人要打坏的，骨折了怎么办。 家长后悔都来不及。 这可是在池塘边，除了枯枝最多的就是细长又有韧性的藤蔓。抽下去就是一道细细的印子，只有疼，绝对不伤人。 第15章 流动小推车 打孩子也要精心挑选工具是不是。又不是为了把孩子打出个好歹，主要让疼痛提醒他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给他一个完整的童年。 也不要和闻明扯什么爱的教育。爱与说理只适合那些平时乖巧偶尔犯错的孩子。要是和这种放学就钻池塘里玩的家伙说得通，他会不知道放学就得马上回家？ 家庭教育是得充满爱。但是讲不通，看到孩子撒泼时候，还是梆梆梆最管用。 撒泼，不讲理，恶作剧，一巴掌下去眼神立马清澈了。比他说千万句道理就够了。别听那些专家说，孩子要温柔教育，不能什么都用暴力解决。 咋的，孩子过来揍你时候你不狠狠给他来一顿，等着他大了之后把你当沙包揍啊。现在就要给他立好规矩，以后才不会有什么意外情况发生。 闻明没掺和这边家庭内部矛盾，只是往旁边走了几步，悄悄把地上一根细长的藤踢了过去。刚好在秦斌伸手就能够到的地方。怎么不能揍，别把孩子揍出毛病来就行。 秦斌也舍不得拿棍子揍，他知道自己力气不小，要是孩子有个好歹，家里四个长辈又要过来批斗他。但这一次，一定要让这家伙得到点印象深刻的教训。 这次偷溜出来是被发现了，要是下一次呢。下一次没有好么好运，是等他浮上来再发现呢。淹死的大多数都是会游泳的，要是他还是抱着这种吊儿郎当的态度，总有一天，他就得承受失去孩子的痛苦。 想到这，秦斌扔掉棍子，开始搜寻起周围趁手的工具。枯枝，太粗了，这个……好像可以，一根剥皮的藤条静静地躺在那儿，好像就是为了他此时准备的最佳单品。 藤条又细又柔软，狠狠抽在身上都不会破皮，但一下就一道印子，打起人来痛得狠。拿到趁手工具，秦斌有如神助，啪啪两下，狠狠两道抽在秦子钧背上。 火辣辣的痛蔓延，瞬间赌注了秦子钧喋喋不休的嘴。 所以他老早说了嘛，和孩子讲什么道理呢。暴力比什么更能让他们长记性。 藤条的效果简直出类拔萃，没两下就揍得秦子钧抱头鼠窜，连连求饶，“爸爸爸，我亲爹，我错了，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说，你错哪儿了！”秦斌步步紧逼，挥舞藤条压根没停。 丁磊站在一边口头上劝劝，“哎呀，秦子钧爸爸，不要生气，不要打孩子，打孩子没用的。咱们和他好好说。” 但他也就嘴上念叨两句，人早就躲得远远的，生怕凑近了自己被误伤。 该，叫你乱跑，就应该让你的童年完整一下，看这家伙还敢不敢乱走。 秦斌再揍了几下，眼看秦子钧缩成一团不敢动弹，这才停下来。“说，你以后还敢不敢自己来水边玩？” “不敢了不敢了。”要不是还有学校老师他们在，秦子钧真怕自己被打死。 第18章 “你要来也行。如果真是那么爱找死，不如我先把你打死，也省得要老天爷收了你。” 这一次秦斌再抓自己孩子，是真是毫无阻力，顺从地跟着他走了。 你看看，本来三两句能解决的事，非得挨顿打，这不是拿自己身体开玩笑嘛。抹干净眼泪，明天还得继续来上学，这乐子可就大了，秦子钧绝对是接下来一周班级流量top，谁见了都得调侃他两句。 第二天立刻就看到效果，他过来上课那叫一个万众瞩目，气氛热烈。每个看到他的都要和他打个招呼，“听说你昨晚上去池塘里当水鬼了？牛啊，兄弟。” 没觉得一点牛，只感觉自己的脸已经彻底丢尽了。 丁磊甚至带着自己班里的学生站在门口夹道欢迎，“来来来，欢迎我们勇士哥哥来校读书，目送他到达班级。” 真损啊。丁磊班里可有他亲弟呢。叫弟弟妹妹堵住他在门口来这一遭，他怎么好意思课间自己偷偷溜出去。门卫这些可都记住他这张脸了，插翅难飞。 秦子钧头一回知道，原来自己的段位和这些长辈们比起来，简直就九牛一毛，之前只是没把招数使在他身上而已。 不过，问题不大。你有张良计，他有过墙梯。他膝盖一弯，立刻就要在校门口躺下——要是他在众目睽睽之下一闹，是不是学校就得乖乖给他家里人打电话，这个点秦斌可是已经去上班了，只有他奶奶过来接人。 又水过一天，简直是完美计划。 他刷得一下躺下，丁磊眼皮子都没抬一下，直接掏出了手机，“来来来，大家走过路过不要错过，有个五年级学生耍无赖了。来来来，面对镜头，和你爸say hi。他上班也可以看看你在校门口的英姿……” 这家伙……不按常理出牌。 正常来说不应该是他躺下，和老师进行一番艰难磋商，最后看老师太过为难，他勉强给个面子起身嘛。但是今天为什么一切都不一样呢。他设想的不是这样的啊。 怎么就直接掏出手机来了。他们之间的关系至于到这种地步嘛。 秦子钧一个鲤鱼打挺起身，掸掸身上的灰，好像又把自己的面子找了回来。“丁老师，你瞧瞧我这鲤鱼打挺练得怎么样，可算找到机会给你来一手了。” 丁磊冷笑一声，压根没搭理他自说自话——你看他信吗？ 这些年轻人还是太嫩了，不知道天高地厚。这些手段都是他们当年玩剩下的，还想着到他们面前显摆。 一个蠢蠢欲动的歪心思直接被掐灭，闻明也放下心来，转头仔细研究自己的小推车。这不是周末了，学校门口没什么生意，刚好可以推着自己关东煮小车去卖点吃的，还能捎带个泡沫箱放饮料。 除了他自己累点，其实压根花不了多少钱。要是卖不掉，他就直接转战夜宵，他觉得自己做得也不孬，这些玩意儿应该容易出吧。 本来周末学校没啥生意，留他爷爷一个看店就行。他还能趁机睡个懒觉，但问题是，他妈整天念叨着让他找对象，或者考个编。 这编，他实在是消受不起，说不准今天入职，明天就把饭盖领导头上。 为了他们家和谐的亲子关系，他还是早早出去给自己找份工做。他们尽量减少见面，这样钱赚进来，关系也和谐了，简直是一本万利，从来没见过那么棒的事。 只是丁磊不理解，闻明推个小车过来卖关东煮就算了，为什么郑晖也在。他更简单些，推个冰箱就过来了，装了一冰柜的棒冰饮料。 他俩生意竟然还不错。 “老板，我要这个，这个……不加辣。”熟悉他的小学生捏着几块钱过来买，闻明就拿个塑料杯给人装。一两块钱的粉也乐意搭个杯子卖。 买完关东煮在旁边郑晖摊位弄个可乐，就算是齐活儿了。两三个人分着吃得可开心了。 这叫什么，夫夫搭配，财源广进？每次在赚钱上，这两个是真配。但偏偏他俩对外都说是好兄弟，倒是把丁磊看不懂了。咋的，男的也爱搞暧昧这一套？ 闻明也不想，但他总觉得自己拿不准郑晖态度。或许就是因为太熟了，熟到他觉得和郑晖谈恋爱不好意思，总也不能开口说这个话题。只能任由他们这样不清不楚下去。 可能他自己也在害怕，害怕万一告白了，他们就连朋友都没得做。 那就这样暧昧着呗。还能怎么样，难道和郑晖说再见，彻底斩断他们之间的关系？他要是能有这么干脆也不会让他们还继续这样下去了。 看到丁磊问，闻明就小声敷衍两句，“会告白的，会告白的。我就是找个良辰吉日而已。告白得有个仪式感是不是，我也不是整天做这事。” “你就嘴硬吧。”丁磊翻了个白眼，自己打算过去逛逛。今天是少先队组织的红领巾义卖活动，上头可有不少好东西，他还想着捡便宜去呢。 但他都晃到闻明眼前，还想闻明放他走？显然不可能。 闻明手一勾，直接把围裙穿到了丁磊身上，再把人往里头一推，接下去就是丁先生为大家服务。“来都来了，帮我顶会儿班。我也想去里头逛逛。” 刚好给他小侄儿进点新鲜的阅读书目，外加练习册。 这可是一年到头练习册最便宜的时候，无论是什么品牌，什么价钱的练习册，统统都能以极低价格买到，一两块是爱，三四块也不嫌少。只要给钱他们就敢卖。 闻明才刚走了两步，就瞧见地上放着一整套精装的儿童文学，要是买的崭新的，五百都打不住，但现在只需要——惊爆价五十。看他停下脚步，卖的人还主动降了个价，“您诚心要吗？要的话四十五也行。” 这叫他怎么砍，他砍不下嘴啊。每说一句都感觉自己良心在哀嚎。 如果可以，那他捎带点其他一块儿，也让这些好心同学少亏点。闻明眼睛一扫，看到了地上一个黄色吊坠。 第16章 真爱无敌 这玩意儿还没那么亮。 闻明把吊坠拿起来仔细观察——现在做工越来越好了，还知道用过的黄金不会那么亮，随时时间推移会稍微氧化一点。之前有些货一打开就锃亮，想当成真的都没办法。不是明显把人都当成傻子糊弄嘛。 他下意识放袖口上擦了擦，没掉色。掂掂重量也差不多。要是能知道店铺就好了，他什么时候空了也去那里弄点，弄个大镯子当臂环，拿出去多有牌面呐。人人都觉得他指定是在外头发了大财。 看闻明有购买意向，掂了好几下。相当有商业头脑的小摊主直接贴了上来，卖力推销，“叔叔，你买这个很划算的，是我从我妈梳妆台上拿的，我妈首饰很多，她能买肯定有品质保障。” “那我还是捡着了？”闻明觉得这故作成熟的小大人实在相当有趣，忍不住逗逗他，“来来来，你再说个理由，无论开多少价我都买。” 逗逗小孩子而已，不知道别人有没有兴趣，闻明觉得挺有意思。 和小孩子聊两句天，用比市价稍微地点的价格把东西换过来，又能打发时间，还能淘到好东西，他已经做好准备，来一个几轮唇枪舌战。 小摊主利索地把吊坠拿起来，直接放到闻明手里，“您看看，这东西成色多好啊。我妈放在首饰盒里一年都不见得戴几次，给您算找到它真正的作用了。要不我现在就包起来？” 这玩意儿越看越真啊。难道是他眼睛出问题了？不应该啊。 闻明还在仔细研究这玩意儿，看他迟迟不搭腔，那边小摊主倒先着急了，连忙报价，“这个真的很划算的，我也不收你多的，就一百，一百就能拿走。” 报这个价格他心里也虚，之前他也看到自己亲妈好多首饰都是几十块，他报一百是不是坑了这个叔叔。但是吧，如果没有这一百，他就不能带小芸去游乐场了，他凑了大半天钱就差这一点，他都和小芸说好了。 一百？这价格倒真让闻明迷惑了。 这小老板到底知不知道吊坠的真实价格。如果他知道，不可能报这个价格，如果这玩意儿是便宜的合金，在他这个年龄眼里，估计也就几块钱？一百这个价格倒是真让闻明摸不准了。 万万没想到在这个年纪，他还能体验一把过山车。 但无论贵还是便宜，这玩意儿都得先买下来再说，到他手里还能在群里问问，要是去别人那儿，那可就真的不知道漂流去何处了。 闻明也相当爽快，“行，看在这位小帅哥面上，一百就一百。” 他相当干脆地掏出一张红通通大钞，放到满脸都是期待的小孩哥手上，“来，仔细收好，这是你赚的钱。” 哪怕这时候，小孩哥都没忘记之前自己之前的单，“这个吊坠您要了，那书呢，这套是我珍藏的大全套，还可以送您几本没写过的全新阅读练习。”只要多个五十，就能给小芸买个漂亮冰淇淋了。 这么一算，好像无论怎样都充满了希望。 第19章 人家主动提出来，闻明也不大好意思拒绝，算是半买半送把那套书也收了。他本来打算拎着东西在这里好好转一圈，冷不丁收了个大货只能先回摊位把东西放好。 等他回去时候，丁磊丧着一张脸正帮他打关东煮。他也不清楚具体价格，反正都往低了买，素的一块，荤的两块，大概加一加，反正来人就给卖。 亏本又不是亏他的，丁磊只管打开瞎卖。 看丁磊卖得认真，闻明就想故意逗逗他，一声不吭把吊坠往桌上一扔——金灿灿的吊坠在不锈钢台面上滴溜溜打了个转，那露出的金黄简直能勾魂夺魄。 丁磊眼睛都转不动了，愣愣地盯着那东西看，“你刚刚抢珠宝店去了，怎么一会儿就拿回来这么个好东西？我就知道，你心里是有的。好兄弟，这些都在心里。” “这可不是给你的。”闻明一把拎起吊坠，在他眼前转悠，“我才过去几分钟，怎么可能去一趟珠宝店，猜猜我这好货是从哪儿收来的？” 丁磊心里早就有预料，不过现在的他怎么都不想承认这个惨淡的现实——他一点都不想知道，到底是哪个没脑子的把自己家里珠宝首饰偷出来卖了。 他就是出来快快乐乐看个场子，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即使到这个时候，他心里还存着一丝微弱的希望，或许是他听错了呢？或许这玩意儿是假的呢？ 但他该死的清楚自己学校的学生们到底是什么货色。这事一定就是他们能干得出来的。 他还能怎么办，只能拖着沉重的脚步出发，拎上那个沉重的吊坠，拍照发在他们教师群里，“请问，有哪个班里家长的吊坠被孩子拿走了？” “等一下。”闻明甚至还不让他走，温柔的脸上吐出无比残酷的言语，“你还欠我一百，这是我花一百块买回来的。人民教师应该不会让我们这种小摊贩自己承担损失吧。” 啊对对对，肯定不能让你出。当然是他出了，他就是世界第一大冤种。 丁磊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但那一眼中怎么都充满了哀怨，连带着他的眼神都变得软趴趴的，仿佛整个人的精力都被吸空了。教育果然害人至此。 所以他老早说了，他就不乐意考个编制。编制编制，套在脑袋上的紧箍咒。看似你是有了稳定的饭碗。实际上你也彻底进了套子，再也无法逃脱。 看着他沉重的步伐，郑晖还是有点担心，“丁老师没事吧。他会很快找到吊坠的主人吗？” “根本不可能。”闻明露出一点不怀好意的笑，“想想看，要是家长平时看得严，这个吊坠根本不可能被孩子悄摸拿走。既然他拿走了，家长肯定还要反应会儿。” 今天估计是找不到了。 郑晖倒是不那么认为，“要不我们打赌，截止到晚上八点，看他们到底能不能找到吊坠的主人。如果找不到，我明天继续陪你去游乐园门口摆摊。如果找到了，你明天陪我送货？” 一个自己能赚钱，一个帮郑晖赚钱，好像都挺不错的。 闻明想也没想直接答应下来，“行，就这样说定了。我今天回去多准备点食材，游乐园门口关东煮可好卖了。” 只要他把价位定低一点，销量不要太好，根本不愁卖。 说到他感兴趣的事，闻明整个人焕然一新，仿佛所有光都汇聚在他眼睛里，如此明亮，如此耀眼。就和第一次认识他那样，就这样固执地闯进他的人生，强行把他拉到阳光底下晒着。 或许是今天的阳光太灿烂，灿烂到往事都泛上来。 闻明脑子里也满是过去的事，“晖哥，你还记得吗？我们第一次见面。你一个人阴沉沉地坐在屋里，张嘴就是让我滚出去。那时候我觉得你可讨厌了。谁想到我们现在能成为好朋友呢。” 但我并不想和你做朋友——郑晖在心底那么说。只是对上闻明关切的脸，又只剩下一片明媚，“对，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没有一个比你更重要。” “既然是最好的朋友，那明天陪我去卖关东煮吧。”闻明趁机想把事情敲定下来，都是好朋友，在意这点细节干什么，反正无论如何他们明天都会出现在游乐场门口。 他已经决定好了。 “晖哥，好不好嘛。”闻明原地跃起，把自己挂在了郑晖脖子上，右手直取他胳肢窝——如果言语说服不行，那就直接捏住他的命门，叫他动弹不得，还不是只能任由他动作。 这遭屡试不爽，结果他才刚刚掏了一下咯吱窝，郑晖立刻就举双手投降，“我认输，我明天陪你去卖关东煮。”明明闻明也不愁吃喝，但他依然对这些赚钱的活动充满了动力，只要能赚钱，再小的活儿他也能认真完成。 有时候他也在想，为什么好好的周末得跟他在外面一起卖关东煮，明明他们可以选择一起爬山，跑步，泡温泉，哪个不比这个活动好？ 但是现在，他只能跟着站在摊子后面，帮他给客人装关东煮。 他们一人一个勺，速度明显能上来不少——旁边还放着一个做棉花糖的机器。要是有客人需要，也能马上变出一个来，主打网罗周围每一个潜在客户。 周末果然是谈恋爱的好时候，远远的就看见那边有好几对情侣过来，闻明赶紧招呼，“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又香又甜的棉花糖，吃一口比蜜甜。” 同时他迅速换了位置，开了棉花糖机器，分分钟弄出了一个可爱的蓬松蝴蝶结。 柔软的蝴蝶结在风中摇摆，仿佛勾动所有人的心，这样好像根本不需要犹豫。后头情侣立刻过来问价，“老板，你这个棉花糖多少一个？”要是太贵他们就不要了。 哪能呐。闻明的策略就是薄利多销，让便宜的价格吸引一大波固定购买人群。 “不贵，八块一个，十五俩。如果要这种有造型的，得稍微加点，十块。” 第17章 线下快打 前头那对情侣还没开口，另一个稚嫩的声音响起，“老板，我要一个，就要这个蝴蝶结的。” 没想到还是小大人出手阔绰，买个十块棉花糖半点都不带犹豫的。那些带女孩子出来的男生注意点，都约会了抠抠搜搜可不行。哪怕是就拿出来给人看看也得看，彰显你这个人实力的时候到了。现在打磕巴，以后怎么把老婆带回来。难道要让女孩子跟着喝露水吗？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抠搜的男人不能要。 大方是男生最好的医美。最近正是樱花绽放的季节，闻明弄着机器，迅速又做了个樱花，粉嫩的颜色和今天天气很搭——每个角度都在说服人购买。 不过这样一耽搁，到底是拖延了一点时间。闻明赶紧探出头去，把手里棉花糖递给小孩哥，“您的棉花糖请收好，而且因为你是今天第一位顾客，特别赠送你一个樱花造型。帮我尝尝看，这味道合格吗？” 越是年纪小的顾客，越是要把人高高捧起，他们才是真正坚不可摧的回头客。只要他们认准了你，那生意绝对源源不断。闻明遇到这种单独出门的小客人总是态度特别好。 只是今天脑袋探出去一看——豁，还是个老熟人。 那位出他家长首饰的小摊主。发觉闻明认出他来了，那小摊主瞬间紧张起来，拼命用眼神示意他，就怕闻明多嘴把事实情况说出来——要是让小芸知道他的钱是靠卖家里东西拿来的。不知道心里怎么想他呢。 会不会以为他是个妈宝男，会不会以后不乐意跟他一块儿？不行，绝对不行。他对小芸是真心的，无论什么都不能把他们俩分开。想到这里，他看向闻明的眼神明显紧张了许多。 没想到闻明直接略过了他，把两根棉花糖都递到了唐芸手上，“小美女，看一下，这两个造型满意吗？要是觉得不好看，还能重新做的。” 男的审美不指望，弄出来绝对巨土。还是女孩子的想法有参考价值，能帮他在这些小摊里杀出重围。 “老板，你是问我吗？”可爱的女孩子和他温温柔柔说话，“我的意见很重要吗？” 和女孩子说话，闻明都忍不住夹了起来，“嗯，你觉得好不好看。当然是要你喜欢才是最好看的呀~~” 可爱，好可爱。这么可爱的女孩子不知道能不能偷回家里养，让人心里都软软的，下意识忽略旁边这几个臭小子。 小女孩没有犹豫，两个都点了点，“我觉得两个都很好看，谢谢老板多送我一个。”她好像心里早就有了决定，留下了蝴蝶结，把另一个樱花给了小摊主，“老板，两个我都喜欢，但是蝴蝶结是童耀给我买的，所以我要留着这个。” 啊，她还特意和你解释了留下这个的原因——这样乖的小女孩真的不能人手一个吗？ 想到家里那几个臭侄子，闻明只觉得自己后槽牙都要咬碎了，全是混蛋。怎么就不能把那几个家伙放上去回收了，给他换一个香香软软小蛋糕回来。 有了童耀在前面打样，排后头纠结的小情侣迅速做了决定。那个男生过来张口就直接点单，“老板，要一个玫瑰花。”他眼睛在闻明身前的盒子里搜寻了一番，迅速选定了颜色，“要红色，大红的玫瑰才能显示我的爱。” 第20章 但是他这个红色很土啊。改成粉玫瑰不行吗？再退一步黄玫瑰也行。他女朋友今天穿的是一套相当小清新的浅绿裙子。和红色放在一块儿，这种撞色也太灾难了吧。 而且他刚刚在做决定之前犯了两个致命的错误——首先，他说款式之前没有问闻明能不能做，显得他这个人自大又独裁，其二，做玫瑰的时候自己直接定了颜色。拜托，这玩意儿难道是给他这个自大男买的吗？ 嘿，你女朋友就在旁边呢，她没有眼睛吗？不能自己选颜色选款式？非得你过来碍事？ 一般这种情况，闻明都是劝分的。反正爱作死的人也留不住，直接把他放生了吧。他自己一个能够做独立的大男人多棒，何必这样出来互相折磨。 闻明压根没搭理那男的，直接把画册翻开，递到女孩子面前，“好的，想要一个棉花糖是不是，花型有很多，樱花桃花牡丹都能做，还可以换一换，弄个小动物的。或者最近很火的考拉？” 女生点点头，手指轻轻点了下彩虹款式的，“这个就很好，我不太喜欢复杂的造型。” 那男的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闻明撇过脸一看，在给自己选关东煮呢。真棒。这家伙知道刚刚那几句话是在点他吗？估计是不知道的。要是闻明现在开口提醒指不定还以为他在搬弄是非呢。 每次这种时候，闻明能做的只有尊重个人命运。 他开动机器，原本松散的糖粒在机器里迅速拉丝，边长。在棍棍上卷出好看的图案。一切都好像截然不同。 闻明把糖递到女孩子手里，还是没忍住多句嘴，“瞧瞧，自己选的就是好看。千金难买心头好，人还是要知道自己喜欢什么，其他都是虚的。” 现在太多人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每天浑浑噩噩的活，就这样把一辈子过去难道心里没有遗憾吗？ 反正闻明受不了这气，有什么事一定会明明白白说出来。就是在郑晖这事上当了次胆小鬼——但话不能这么说，他只是谨慎对待自己的感情而已，这也算是人之常情对不对。 现场情况根本没时间给他感慨。后头客人已经把他围成一圈，想要仔细选选图案。另一头关东煮生意也开张，两个人干活收钱，生活都感觉有奔头多了。 两个小孩子拿着棉花糖蹦蹦跳跳地从闻明后头走过，每根头发丝里都透着快活——啊，这就是青春吗？ 让他也忍不住跟着陶醉一下。 “童耀！”一声暴喝打断了这里的静谧。所有人都停下动作，下意识朝声音的源头看去——这是干什么，有大瓜？ 只见一个资深美女拎着雨伞气势汹汹地走过去，风衣在身后卷起好看的弧度，细高跟剁地梆梆响，转眼就到了刚刚那两个小孩子跟前。 她想也没想，抬手就“啪——”，重重的一个巴掌扇在男孩脸上，再一扯，直接把男生拽到了一边。 刚刚还甜甜蜜蜜的一对小情侣，迅速遭到恶婆婆拆散。 干嘛呢，他们只是想要甜甜的恋爱而已。现在小孩子确实早熟哈。 糖丝一点点团起，渐渐占满了整个锅，容纳不了只能飘起来。甜甜的糖丝飘啊飘，直接飘到了闻明脸上。 他如梦初醒，急忙道歉，“对不住，对不住，刚刚走神了一下。” 这时候顾客十二分善解人意，贴心地说，“没事没事，我也不急着要。稍微等等也没关系。” 棉花糖买到手，不就得离开了。忽然一想，他好像也没那么着急一定要拿到，也要给老板一点准备的时间。 巧合的是，大家都是这么想的，所以一个都没走，全都老老实实站在后头等位，顺带，看一下面前这位小帅哥的命运到底会走向何方。 不是好奇，只是想要共呼吸一下年轻人爱情。 他们几个算盘珠子都要打脸上了，但童耀现在自顾不暇，没工夫管别人的目光。 他捂着脸，被迫承受着来自亲妈的狂风暴雨，“妈妈，妈妈，对不起。但是，我就是喜欢小芸，想要和她出来一块儿玩，这有什么问题吗？妈妈，你要学会尊重。” “尊重？我是你妈，你现在和我讲尊重？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时候怎么不说尊重呢？”他妈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不止上手，直接把雨伞挥得虎虎生风。 这下绝对是下死手了，打一下就听见孩子哀嚎一声。但哪怕这样，孩子也没改变自己的想法，依旧用倔强的眼神看着亲妈，眼里的感情好像都要化开了。 “妈妈，无论你怎样打我，我都不会放弃小芸的！”童耀一边说一边回头看唐芸，“小芸，你不要怕，没事的。我只是和妈妈有一点小问题，你先回家，我们明天见。” 哪怕一只手被拽着，身体在挨打，他依然努力对唐芸挤出一个笑容——这是什么当代情圣啊。 唐芸泪水涟涟，“不要，我不走，如果有错，我也有错。阿姨，你不要怪童耀。” “当然是他的错了。”后头又来了另外两位家长，把自己女儿带到一边，“你和这小子混在一起干什么。辅导班老师说你没去辅导班，你知道我们有多担心吗？没想到你是和这小子混在一起。走，现在就回家！” “我不！”唐芸第一次反抗自己的父母，拼命朝唐耀在的方向够去，“我要和唐耀在一起！” 她动作一大，脖子上挂着的某个东西划了出来，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就这光泽度，妥妥是钻戒，就是不知道几克拉。 第18章 无情手 童耀妈瞪大了眼睛，显然不敢相信，“童耀！这是我的婚戒，你从哪儿翻出来的！”还送给了那个女生。 虽然女孩人挺好，她心里也喜欢。但这事性质不一样，这家伙偷自己首饰出去养小女朋友。听听这像话吗？以后是不是要自己出钱养他一家了？ 这事得杜绝。 “好你个姓童的，偷拿了我的金项链不够，还把我钻戒拿走了。你这么有本事怎么不自己赚钱买呢？还打上我首饰盒主意了！”那么多合金首饰，不值钱的小珍珠，一挑挑了两个最贵的。 想到这，童耀妈更气了，下手也更有力。 就这，童耀本人还委屈上了，“你说过的，要是我以后有喜欢的人，就把这个戒指传给她。我现在找到喜欢的人了，你说话不算数。” 之前被妈妈暴打时候他没哭，受尽委屈时候没哭，想到亲妈可能反悔的时候，他是真的伤心，小金豆豆压根止不住，“你骗人，你骗人，你说过这个以后传给我媳妇的。” 童耀妈压根不吃撒泼打滚这套。看到这家伙在地上躺下，她收伞，直接一声令下，支使唐耀爸，“把他拎起来，要是拎不起来，就直接在地上揍。” 不是爱玩赖嘛，那就让他在自己心爱的小姑娘面前丢尽脸面。 有老爸出手，效果出类拔萃。一只手就把娃提溜起来，一个眼神直接让他站在原地，再也不敢挪动半步。 闭上嘴不哭闹时候，这样子看着就顺眼多了。 既然没有人在这里哭闹，他们也可以坐下来好好商讨一下事情的来龙去脉。 童耀妈早就在心里打好腹稿，此时说起来也相当流畅，“昨天我们家童耀说要去参加义卖，收拾了好多家里东西去。我想着反正是做好事，也就由着他去。谁想到晚上回家发现我一条黄金手链不见了，再一看班级群。老师说是这家伙一百块给我卖了。把我气的啊……” 她停顿了两秒，看了一眼唐芸家脸色再接着往下说。 “本来我昨晚上就想揍他，但想着他约好了今天要和朋友一块儿，总不好扫兴。谁想到，我和童耀爸打算一块出去逛逛街，我打开首饰盒找婚戒——婚戒不见了。”再结合昨晚上那么一遭，她拎着雨伞就赶过来了。 她只是暂时不打，又不是说不能揍。今天不让他屁股开花，明天这小子可不知道能给她惹出什么事来。 末了，她还不忘给唐芸家道歉，“真是对不住，刚刚阿姨这样吓着你了是吧。实在是童耀这事做得不地道，和同学出去玩就大大方方的，要多少钱阿姨都乐意给。非得把简单的事情弄成这样。真是不好意思。” 唐芸家本来心里也有火气——自家好好的姑娘这样被一个小子拐出去玩。但现在看人家被打得鼻青脸肿，天大的火气也消了。还在旁边劝—— “男孩子都这样，皮实地很，好好教育就行，揍不一定有效果的。” “没事，他皮糙肉厚着呢。”童耀妈一拍自己儿子肩膀，强行把人往下按，“快，和唐芸她们道歉，让人家也跟着着急这一趟。还撺掇人家翘了补习班，你是要上天吗？” 越说越来气，童耀妈索性揪着他耳朵，一边拖着一边数落，“一天天的，你就不能给我省点心吗？我给你赔的钱，费的心，都够我再生一个娃了。要是你还这样，我就重新练个小号，直接把你放生了……” 大家站在原地，目送这位雄鹰般的母亲渐行渐远，久久不能回神。 第21章 “这位客人，您是要玫瑰花是吧，来了来了。”闻明急忙开始张罗自己生意。热闹看完了，你再磨磨唧唧客人脾气可就要上来了。 “对对对。这样就挺好的。” 人走了，顾客们的讨论才刚刚开始。 “你说我要是遇上的熊孩子都有这样一个妈多好，再吵我都能相当理解。” “别提了，我前两天坐高铁，有个熊孩子从头到尾的跑。一和他妈说，他妈就崩溃了，大喊，我要是管得了会这样吗？我的意思也不是要你管啊。讲理讲不听那就揍呗，只要你在揍，大家谁不能理解？” 偏偏每个熊孩子背后都有熊家长。那边过道跑酷，后头家长还得拍手称赞真有劲。 全是惯的。 说起熊孩子，每个人都是一肚子火，这话题无穷无尽，全是素材。但偏偏你还得和自己家里熊孩子共存，因为他们背后都有家里无理长辈，说出来都是一把辛酸泪。 既然内心疲惫，不如多吃点好的。闻明趁机推销起自己关东煮，“关东煮要不要带点走，骨汤是自己家熬的，保管没有科技和狠活。”就是调料比在家里加得重点。 他也不想加很多味精，但是每次来外头出摊，味精加少了客人总说没有滋味。按照大家喜欢的口味来，多少调料都偏多点。但他这用的大牌正经调料，吃着绝对没问题。 这锅底汤，他自己也拿来煮火锅什么的，就是每次出摊之前，都得在里头额外再加一勺美味魔法——味精。 客人尝了一口，露出闻明熟悉的笑容，“对，就是这个味。入味了。” 对，那是味精在你舌尖共舞。人还是无法抗拒这种提炼产物，简直让人神魂颠倒。 再加上他自己特别炸的辣椒酱，网购的现成佐料，配上葱花香菜，再平淡的东西也能给化腐朽为神奇。闻明卖的价格也不贵，素的都一块，猪血之类两块，也就是那些看得出价高的鱼籽福袋，香肠之类贵些。如果就是想要简单吃点，弄点豆腐皮海带，细粉之类，满满一碗还不到十块钱，却能混个”肚圆儿。 在学校门口不见得多受欢迎，在游乐园门口简直性价比拉满。 在经历了一天十块钱的饮料，五十块难吃饭暴击之后，现在再看到这个平价关东煮小摊，购买的欲望不就蹭蹭蹭上来了嘛。 没一会儿就把里头存着的货清了大半，只剩下一些贵价的肠还放在里头——这些玩意儿怎么说呢。你没有，总觉得东西不像样，真要卖呢，又实在买不上价。 闻明一般称它是格子里的常驻嘉宾。 对，就像他在郑晖心中一样吗？重要的常驻，但从来都不是第一选择。 仿佛察觉到他的目光，郑晖动作一顿，举着纯肉肠也不知道要不要放回去，“怎么了，这个肠不是给我吃的？” 对，整天吃外卖的晖哥可好养活儿，随便扔点外卖都行，怎么能让他帮忙一天还是这个待遇呢。 闻明真把肠拿了回来，“对，放下别吃了。家里还有新鲜牛肉，回家炖牛肉去。我给你露露身手。” 没想到他这话一出，郑晖却是满脸戒备，“你确定？”他能吃上大餐？ “怎么了，看不起谁。平时我亏待你了吗？”这样一弄显得他这个人很小气，完全的残酷资本家作态，“晖哥，我平时没亏待你吧。怎么招待你吃顿好的反应那么大。”他记得平时没卖完的关东煮之类都是打包给丁磊吃的啊。 他们这几个年轻老师，每天下班之后在宿舍里发霉，给什么都能吃得下。但其实每天剩下食材也不多，哪怕剩一点，都被闻明爷爷带回老家喂鸡了。 每天可都是闻明在家里操持吃喝，他自认为还是有点手艺的，没想到郑晖竟然拒绝，他不应该欣然接受吗？ “晖哥，你该不会对我的手艺有什么怀疑吧，今天你一定得留下来，高低让你尝尝我的水平。” 话都说到这份上，郑晖还能不去吗？之前她都是作为朋友或者供应商去下面小店，真的进到他家里次数寥寥。还没到地方，郑晖给自己找了个借口，“对了，小明，我忽然想起来有件事没做，你等下，我马上就来。” 这借口听起来就很蹩脚，闻明看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怀疑，“哥，你不会觉得我故意想把你毒死，趁着这机会跑了吧。” “怎么会。”郑晖下意识否认，又迅速找补了一句，“是真的有事，我一会儿就来。” “你要是不回来，我就把菜打包了挂你门上。”闻明挥着拳头威胁，好像这样就能把他的心牢牢固定在自己身边似的。 无论郑晖最后到底回不回来，这饭还是得做。闻明按照自己原计划，炖了番茄牛肉羹，拌了个凉菜，两个蔬菜备菜备好等着炒，他正收拾虾呢，终于听见外头门有响动。 他手上湿漉漉的，也不方便开门，直接喊道，“晖哥你自己推门进来，我不方便开门。” 虽然门虚掩着，但想着不去接一接也不大好，闻明一手拎着剪刀，一手抓着虾，两人在过道里打了个照面——咔嚓——锋利的剪刀剪下半个虾脑壳，剪刀在他手里一转，虾头上脏东西连着虾线清地干干净净。 咔嚓—— 第二个虾头落地。闻明抄着和气的笑容热情邀请，“哎呀呀，晖哥你终于到了，来就来，带什么东西。” 第19章 需要称赞 明明语气那么温和，但总让人感觉背后有股杀意——今天他要是不回来吃饭肯定会完蛋吧。 郑晖往后略微退了一步，拎出背后临时买的礼品，“我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刚好看见水果不错，就给你弄了点。零食饮料这些你应该也是不缺的。”要不是海鲜市场离这太远，郑晖恨不得拎一箱螃蟹过来。 手上有了东西，他好像也有了无穷的勇气，能够踏进这个门，“第一次过来，我也不知道到底应该带些什么。” “什么都不用带。”闻明瞥了一眼他带的东西，直接把人往里拽，“不用拖鞋直接进来就好，家里地反正也不大干净。晖哥，你真的不用带水果，我家里基本上每天都是水果开会。” 郑晖往里走两步就到了客厅，电视柜底下堆着成箱的水果，苹果，梨，橘子，猕猴桃……琳琅满目。再多些简直可以在家里开个水果店了。 本来闻明不想做这种不礼貌的事，但既然郑晖过来带了水果，他也得回报一二不是。“来来来，晖哥，你看看，这边五箱是你的，等会儿吃完饭记得带走。” 一箱也是爱，两箱是人情。可是你主动拿的水果，那一定得把自己回礼拿走哦。 闻明忽然想到一件事，“晖哥，你今天开的是面包车——那肯定能装更多。要不凑个整，来个十箱？” 这玩意儿是能凑整的吗？ 无论看在谁的面子上，今天都得往回推一推。“十箱是不是有点太多了。”郑晖也不知道自己在心虚什么，步步后退，直到把自己贴在后头墙壁上。 闻明越凑越近，仿佛要看到他心底去，他身上好像有一股属于阳光的味道，暖融融的，照得他也跟着温暖起来——太近，太近了。 “晖哥，你躲什么？”闻明有些奇怪，从他身上拿下一片叶子，“你是去买水果还是打仗了？怎么水果叶子都在衣服上？” 扑通——扑通—— 这是他自己的心跳。只要一低头就能碰到闻明，扪心自问，他真的甘心吗？和闻明做一辈子的朋友，从一开始，他就不想成为所谓的朋友。只是—— 总有好多借口让他裹足不前。 从前他总是嘲笑别人遇到事就退缩，没想到轮到他自己，他也当了一次逃兵，总想着摊牌的那一天晚一点来，这样他依旧能窃据朋友的位置，再安稳地过一天。 可是天晓得，这样的安稳也不过是因为闻明还单身，给了他一种自己也可以的错觉。 但是，他们不可能永远这样下去，他比谁都清楚。 或许，因为他知道，从以前开始自己就是个胆小鬼。明明渴望很多东西，却从来不想着主动争取，反而希望站在原地，让人过来主动找他。 就像今天这样，他悄悄落后一步，给闻明一个可以忘记他的理由，站在门口，等着闻明什么时候可以发现他。 每一次，闻明都不会让他等太久。 他总是能迅速发现自己的存在，然后——直接把他从阴暗的角落里拽出来。这次也一样。他好像从来都没发现过他的这些小心思，但又能照顾到他的这些想法。 眼看郑晖还站在原地不动，闻明转头就是一个脑瓜崩，“晖哥，在门口看什么呢，外头有什么好看的，连我都不看了？” 不等郑晖回答，他直接把手里的脸盆塞到郑晖手里，“晖哥，你会处理虾吧。剩下这些虾统统都杀了，等着下锅。很抱歉，到我这吃饭没有坐着不干活的道理。” 哪怕他是郑晖，也得挥着铲勺在厨房里翻飞。 第22章 低头是一盆张牙舞爪的虾，手里还拿着满是海腥味的剪刀。这下子什么旖旎都消失地无影无踪，只剩下对工作的认真。按照闻明的性格，要是他弄不好这盆虾，估计这虾就得他打包带走了。今天要打包的东西实在太多，真的没必要再增加一些了。 闻明看看时间，炖番茄牛肉还要点时间，自己转头又拿了把剪刀，蹲下来一块儿收拾虾。这些活儿他都是做熟了的，几秒一个往旁边干净盆里一扔。 他手上弄着甚至还有功夫和郑晖聊两句有的没的，“这两天吃龙虾真是时候，天气开始热了，龙虾一个个都在水里头换壳，好剥又便宜。”收拾龙虾和这个也有异曲同工之妙，先把龙虾的脑壳掀开，把里头脏东西剪了，最后抓住龙虾尾巴中间那一片，一扭一扯，肠子什么都弄出来了。 最后再拿牙刷里里外外仔细刷干净，这样弄的龙虾才好吃。但这活儿只有闻明一个人，他干到一半绝对会翻脸骂人，现在不就想着立马给自己找个同盟嘛。 “晖哥，有空过来吃龙虾，我弄上一大锅，配点啤酒，别提多美了。”然后，你也喝点小酒，直接留在他这过夜，不就是最好的安排。 郑晖没有回答，只是低头收拾自己手上的虾，他那么专注，专注到都没注意到盆里的虾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空了。 “好了，你出去吃水果吧。”闻明利索起身，直接把人往外推，“去吧去吧，我虾下锅，炒两个蔬菜就好，你在客厅吃点水果，洗个手，马上开饭。” 滋啦——虾在油锅里翻滚——厨房里的香味越来越明显。 郑晖眼睛虽然还盯着电视，思绪早就飘到了厨房里那个人身上。对方自己一个在厨房里挥汗如雨，他却在客厅里看电视。仿佛自己幻想千万次的场景终于实现，他能得到自己梦寐以求的生活。 可他又无比清楚地知道，这些不过是他脑海中的幻想而已，他还是那个——孤单的人。 “开饭啦。”闻明端着菜出来，忙不迭喊他，“晖哥，吃饭，快尝尝我的手艺，要是说不好吃的话，我现在就从你嗓子眼里灌下去。” 说归说，闻明抬手就是一巴掌猛击他的背，郑晖绷紧身体一动不动——这样就没意思了。不应该受惊，猛地有下颤抖反应吗？丁磊就可好完了，一碰就下意识跳起来。 晖哥？有点过于钢板了。 “哥，你是不是应该配合一下？”闻明还是没忍住，“配合我跳起来一下？”这样他真的很没有成就感，感觉自己被包容了，所有力气都不过是小打小闹。 郑晖夹着虾，十分认真地回答，“很好吃。这个虾火候恰到好处，咸淡刚刚好，虾肉很嫩。是我最近吃过最好吃的虾。” 他专注地看着自己，仿佛世界上只剩下他存在。这怎么不能说是爱呢。 闻明很满意，看着他眼睛重复，“再来几句，蔬菜呢？” “鲜嫩可口。我们小明越来越厉害了。”郑晖由衷地感慨，他还记得第一次遇见的倔强小孩，明明是自己走错了，非得说他闯进他的地盘。 现在，他长大了。他们，都长大了。 能够笑意盈盈地送他出门，又在下一个地方相遇。但郑晖从来没想过，相遇也太快了一点吧，在他送货的另一个学校门口？ 那瞬间他还以为自己看错了，不敢置信地使劲揉了揉自己眼睛——没看错。是闻明，穿着另一个学校的志愿者工作服站在另一个学校门口指挥交通。 他甚至四处张望找了找有没有小卖部，既然闻明出现，周围总应该是有小卖部的。 这股冲击甚至让他忘记了这个学校正门根本没有小卖部这件事。最近的超市是在后门旁边，他也正好要转弯过去。 车前面的志愿者冲郑晖拼命挥手，没时间耽搁，他只能发动汽车缓缓往前开——视线交错，闻明特意朝他眨眨眼——没错，就是自己熟悉的人。 反正这也是自己今天最后一单，郑晖活也干不下去，火速和后门超市清点好货品把车停了，又跑回正门这边。他实在是不理解，“你怎么会在这儿指挥交通。” “你看，这边放学比小学晚一个多小时，小学那头没生意了，让老闻看店就行。我跑到这边给人跑腿站岗，一小时两百，上哪儿去赚这么容易的钱？” 小卖部的营业额会被老闻收缴大部分，但跑腿赚来的钱可都是他自己的，孰轻孰重，他还是分得清的。 这家伙—— 郑晖微不可察地轻轻叹了口气，主动接过闻明手里的指示牌，“把马甲给我，我帮你站吧，你去旁边休息……” “那这钱？”闻明捂紧自己的小口袋，从古至今，多少亲朋好友因为钱这两个人翻脸不认人，他们可不能重蹈覆辙。 “都是你的，我义务劳动。”郑晖别过脸，瞬间进入角色，“这位家长，车不能停在校门口，往旁边挪一挪。” “我孩子已经出来了，马上就走，马上就走。” 几个学生打闹着从校门口跑出来，后头一道身影更快的越过了他们，他好像早就有目标，没有丝毫犹豫，弯腰抱住其中一个人的腿，狠狠往外一拖—— 啪——被拖住腿的学生头朝下重重摔倒在地。 第20章 冷漠的娃 不是，这是在干什么？当街行凶？ 那学生狠狠拽到自己同学后，好像还觉得不解气。直接骑到那个学生上面，又狠狠给了他几拳。其他人也被这样的情况吓住了，站在一边半句话都说不出，只是一味退开。 这是对着学生有什么深仇大恨？直接拖腿把人摔在地上。 被摔的学生好半天回不过神，转头满嘴都是血，好不容易有了力气，想把身上的人推开，“你放开我！” 可那声音里早已带了哭腔，在这时候显得格外无力。明明周围到处都是人，但偏偏谁都差了一两步。 校门口的保安总算赶到，一把拉住还打算再补几拳的学生，“你干什么，在校门口打架？” 但这学生力气大得惊人，一个保安竟然拽不开，旁边老师总算跑到，两个人一块儿费劲吧啦勉强把人撕了下来。 不过他们俩也只是勉强把人拖着，胳膊拖开，腿还骑在别人身上。 校门口其他人也动了起来，还有那个男生的同学，两个一条腿，硬生生把两个人撕扯开。 “放开我，让开我！”那个男生歇斯底里地吼着，手脚拼命踢蹬着，面露凶光。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这家伙都不是什么好惹的家伙。 校门口出了这事，本来要接娃的家长都不着急了，全都车停在门口看热闹，没一会儿后头就开始大排长龙。 郑晖一点没忘记自己的工作内容，努力挥着手里的旗子，“这位家长，麻烦你往前走走，往前走走。” “我马上就走，我家孩子都到门口了。”车里家长不耐烦地甩了一句。 这话真是该死的耳熟，刚刚不是才听到过吗？你等一会儿，他等一会儿，校门口车到底要不要过了。明明学校稍远的地方还有不少空位，他们就非得让孩子在校门口上车。 就这么几步路还能累着他们娇贵的儿吗？ 郑晖压根不理这家伙叫嚣，杵着牌子让他往前走，“这位家长，请你现在往前开，这里不允许停车。” 滴——后头车配合着按喇叭。 “催什么催！催命吗？！”堵住路的家长探出车窗对后面的车破口大骂，“赶着去投胎啊！” 喊完后面的还觉得不解气，又转过头来骂面前的郑晖，“不过就是穿个红马甲，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学校给你多少钱，让你出来替他们当狗？” 附近听到的人脸色都不大好看，要不是他们都顾及这是在学校门口，高低现在就要下去跟那家伙好好谈一下道理。大家过来这边不都是为了孩子好，不都是为了大家方便。 要是没有人在这里交通劝导，所有人都一股脑往前冲，把学校门口堵得水泄不通，难道你就能过了？明明五分钟就能过的路，因为几个家长不文明，导致所有人都得等半小时以上，提早两小时过来抢车位。这样难道你就开心了？ 损人不利己的玩意儿。 这些总在校门口做志愿者的家长什么牛鬼蛇神没见过，看郑晖这个小年轻脸黑得跟锅底似的，拳头都攥紧了，连忙上来劝，“没必要没必要，总会遇到几个这种人讲不清楚的人。要是和他较真，这事就没完没了了。” 要把自己当成瓷瓶，一碰就碎的瓷瓶。 为了所谓一股气和人家较真，没必要，真没必要。 看到郑晖被人拦住，那家伙反而得寸进尺，直接朝他竖了个中指，“滚吧，学校狗！这么爱学校，学校给你钱了，还是让你给他卖命了？” “呸——”他毫不客气地直接往地上吐了口唾沫，顺带还按了两下喇叭，“这小兔崽子怎么还不出来，到底干什么了？” 砰——后头一个家长远远追过来，一眼看到了挡路这个人，毫不犹豫给了他一拳——这怎么回事？ 第23章 刚刚劝郑晖大度的家长志愿者急忙退开几步，大声喊着，“哎呦呦，你们两个家长怎么打起来了，不要打架。打架不好的。让孩子看见了多不好……” 只听见他们喊得激烈，拦是一个都没上去拦。 你说两个娃打起来还怕他们打伤了，大家怎么都得上去拦一拦。两个大人——都这么大了还不知道不能打架的道理？让他们狗咬狗去，打输了进医院，打赢了蹲局子。这事好办得很。 其他家长能不管，但校门口领导和老师总不能不管。他们疾走几步过来，也只能站在一边先劝两句，“两位家长，不要冲动，有什么事我们都可以坐下来好好说……” 刚刚堵路的家长好半天才把自己从对方手里撕开，肯定是一百个不乐意，“有什么好说的，这家伙冲上来骂我，这事没完，我要告他！” “你告！尽管去告！我进去，你家小兔崽子也得去少管所。现在打人，指不定后头当个杀人犯！”揍人家长情绪更加激动，恨不得现在就把他从车上撕把下来。 他们两紧紧贴在一块儿，倒是压根没人管这车到底要怎样。 趁着两边谁都没注意到自己，闻明悄悄绕到副驾驶那边，从开着的车窗那边伸手打开车门，再一伸手，直接把车钥匙拔了下来——车彻底停了下来。闻明再把钥匙往车座上一扔，深藏身与名。 坐在车上有铁挡着算什么真男人，有本事现在就下来，真刀实枪地跟人干一场，比划比划大家本事。 说时迟那时快，冲过来的家长迅速打开驾驶座车门，一个使劲，直接把人从车里拽了出来。 之前，他还是坐在车里，居高临下地其他人指指点点。现在下来一看，这家伙不高也不壮，被人群围在里头，甚至看着有些怯弱。 坐在车里时候不是牛逼轰轰的吗？怎么下车就老实了？ 说句不礼貌的话，有些人就是欠揍。车上司机被扯下来老实了，冲上去揍他的那位可不打算停下，找准时机，上去也是邦邦好几脚。差点没把人蹬飞出去。 行了行了，再踹下去那边执勤的警察要过来了。 志愿者组长这时候过来拦倒是带了两分真心。“好了好了，大家孩子都在一个学校，抬头不见低头见，都冷静一点，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呢。这位家长，你把车堵在校门口确实做法欠妥当，两边都给我点面子，现在先把车挪了，我们都能坐下来慢慢聊。” 后头车堵得厉害，要是再有一个脾气大的把他车划了岂不是得不偿失。想到这，那司机也冷静下来，回去打开车门，拎起副驾驶上的钥匙还真把车开走了。不过，他也没开远，稍微往前开了十几米就有车位，他把车往车位里一停，又折了回来。 嘿，这家伙还真没完没了。 这次还升级了，甚至还从车厢里拎出个家伙事来，估计是工地里用剩下的木棍，气势冲冲地直奔那家长而来。 几个志愿者抓着上来打人家长的手一松，齐刷刷地往后退了一步——这种巅峰对决可不是他们这些普通人能够掺和的，还不得退远点，免得血溅自己身上。 开车家长摆出了十二分架势，可打人家长却半点不慌，马步一扎，稳稳地站在原地。等到来人即将冲到自己面前时候，两只胳膊把人往前一带，长腿一伸——直接给他摔了个大马趴。 开车那位还想要拼命挥两下自己手里木棍，另一位也不是吃素的不是，直接压在他身上，用十字固定牢牢锁住那家伙胳膊，差点没给他勒地翻白眼。 豁，这事挑上练家子了。 有人手机铃声在响，打人家人一只手锁着开车家长胳膊，另一只手还有功夫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来接上，“喂，方老师，我在校门口了，要不你往外看看？我知道的，知道的，就是接耀辉出去看之前，我得先处理一下这边的事。” 方慧都要当场发癫了，这两个家长到底怎么回事。打电话一个都没出现，妈妈的口径倒是一样，都说今天爸爸到校门口接人。金耀辉爸爸第一个电话接了，说自己马上就到。 但是——人呢！ 金耀辉硬生生被摔掉一颗牙，要是半小时之内到医院，种回去的可能性很大，现在都十分钟了，说在校门口接人的爸爸，人没出现不说，电话也不接。 有什么天大的事比孩子的牙重要？难道就让他顶着一颗漏风的牙直到十八岁吗？你们家长无所谓，学生还要不要脸了！ 既然家长说了人在校门口，方慧姑且相信，她往外走了几步，仔细打量着附近来来往往的家长，还有地上——等等——地上？她忽然瞪大了眼睛，地上这两个是什么！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这两玩意儿，好像确实是她班里家长。 合着双方家长没到，是在校门口直接上演肉搏了。 几岁的人，还不知道孰轻孰重吗？ 方慧只能硬着头皮上，“耀辉爸爸，别弄了，快点带耀辉去医院把牙齿种上。”牙根还在，说不准还能种活。 说到牙齿金耀辉爸爸就来气，“不是他儿子把我儿子弄成这样的吗？要送也是他送！” 第21章 面子比天大 你刚刚揍了我，还想要我送你家娃？不干，打死他都不干。 付涵家长也不乐意，哪怕自己脖子还在别人腿上，都得奋力扑腾，“不行！你看看这家伙把我打成什么样了！我要告他，要他现在就去蹲监狱！我就不信这世道没有王法了！” “要是有王法就应该先把你家王八羔子送进去！”金耀辉亲爹恨不得指着付涵爹鼻子骂。 什么人啊，这是。是不是欺负他和耀辉他妈离婚，家里没个男人？这些家伙全都狗眼看人低。是，他是和孩子亲妈离婚了，但他这个亲爸还活着呢，不可能让人欺负到他家娃头上去！ 要他说那时候就不应该和孩子亲妈离婚，现在孩子变成单亲家庭了不说，还在学校里受欺负了。都被人那么摔了还是只能捂着脸在那哭。 归根结底还是家里没个正儿八经男人顶着，让一个女人自己带孩子就是最大的问题。 想到这，金耀辉亲爹更是下定了决心，直接拦住付涵爸，“我今天就拦在这了，看你到底还能往哪儿走。有本事你就从我身上轧过去！这人还就是得你送，谁说都不好使！” 豁，这到底是亲爹还是后爹。 孩子都还在门口哇哇哭，害怕自己以后说话漏风，亲爹还有功夫和人掰扯事情？面子重要还是孩子重要？难怪说好多人看着正常其实脑子有坑，面前这俩货看着都没个正常样儿，搁这玩魔法对冲呐。 但闻明还能怎么办，遇到这种人当然是离远点。虽然小孩子抱着牙齿的模样实在可怜极了，但他是真不敢管这闲事。万一等会儿一个大嘴巴子扇他脸上怎么办，这种人又不会赔钱，一旦沾上跟狗皮膏药似的，绝对能从你身上硬生生刮下一层皮。 自己几斤几两他还是清楚的。 就是可怜了这个小孩子，要为了两个大人斗气付出自己一颗牙。以后每天刷牙的时候，看着残缺的牙槽，可千万记得冤有头债有主，不要等父亲年纪大了，马上上演和解温馨名场面，那这故事可就太老套了。 郑晖也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却又无从下手，每次这种时候闻明都相当有办法，他下意识看了一眼自己身边的人，不知道他有没有什么损招。 闻明呲着大牙微笑——这学校面前也不是咱主场，也不知道能利用什么呐。要是在实小门口，他肯定直接给校长打电话。遇到大事，让校长出来扛雷铁定没错，家长再混不吝，也知道不能把拳头挥到校长脸上的道理吧。退一万步来说，他们要真有胆子揍校长一拳，这事也就解决了。 后头为了表达歉意，他们肯定相当配合。这效果，普通老师可万万达不到。 但现在——挺好。金耀辉他爸的腿还在付涵爸脖子上呢。闻明退后两步，见没有人关注他，直接小跑着去找在拐角指挥交通的警察。 他们这些人说不通道理，警察总行吧。闻明就不信了，这些家伙在警察面前也是这副嚣张的模样？——还真是。 当着警察的面，他们也只是放开了对方而已。 付涵爸甚至还在叫嚣，“这是我们俩的事，你管得着吗？就是一个破交警，管得倒宽。” 没事。外人管不了，家里人总能说上话吧。 耽搁这功夫，金耀辉亲妈总算赶到。她一向知道自己前夫到底是个什么鬼模样，什么话都不想听，拉着自己儿子就走。“耀辉，走，妈妈带你去医院看牙齿。” 一看到自己老婆这样说话，金耀辉爸更不乐意了，“别走，你什么意思？我这不是为了孩子出头，你在对我甩什么脸色？要是我今天不在这，是不是孩子被人欺负死了，你都不打算告诉我一声？”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金光宗，你几岁了，能不能成熟点，不要什么都用暴力解决问题，有用吗？” 第24章 又是这句话，成熟成熟成熟，就为了这两个字要跟他离婚？ 一个念头忽然在他脑海里闪过，或者说，这个念头在他大脑里盘桓很久了，只是在这时候脱口而出，“所以你就是在外面找小白脸了，这才铁了心要和我离婚。” 这话越说越过分。 白佳压根不想理他，直接带着孩子走，“耀辉，跟妈妈去医院，我们现在打车走。”就算她现在没车又怎样，打车不能带孩子去医院吗？ 金光宗死死按着付涵爸的车，眼里几乎要喷火，“为什么要你们自己打车走，就是得这家伙送。他都把耀辉害成这样了，让他送一下不应该吗？” 现在是掰扯这个的时候吗？你儿子的牙齿能等下去？ 现在已经过了校门口最拥堵的时段，门口的车渐渐变少。一辆箱车缓缓靠近校门口，竟然直接在校门口停了下来。车窗摇下，露出张熟悉的面孔。 闻明坐在副驾驶上招呼，“方老师，是不是要送个学生，走啊，刚好我们要去医院那头送货。” 这张脸刚刚方慧好像见过，但不是她们班学生家长，不过既然知道她姓方，多半是可以信任的。方慧也没多犹豫，直接拉着白佳上车，“耀辉妈妈，那我们先去牙科医院，其他等耀辉看完牙齿再处理。” “你们要去哪儿？”金光宗跑了两步，想要追上面前的厢车。郑晖一脚油门，扬长而去。 人怎么跑得过车呢。 付涵爸后头哈哈大笑，“怂货，你老婆不要你咯。她看不起你。” 这家伙缺心眼吧，明知道自己搞不定金光宗，还在人家面前拼命叫嚣，是觉得自己被揍得不够狠吗？ 金光宗攥紧拳头回身，眼看就要给这家伙来个终身难忘的教训。这次付涵爸倒是吃教训了，身子一矮，从下往上，狠狠一拳命中金光宗腹部。 原本坚不可摧的家伙咚一下栽倒，身上啤酒肚也跟着弹了几下——屁事没有。 但这头哀嚎声已经起来了，“哎呦，哎呦，我好痛，身上每个地方都是痛的。还有没有天理了，他儿子把我儿子打了，他又把我打了，你们都是我的证人，刚刚我可没还手，是这家伙莫名其妙过来打我的。” 交警就在他们面前，全程目击事情发生经过，这次是真的毫无辩解的可能性。 “你！”付涵爸气得发抖，当场扯过自己儿子就要走，但他车门被金光宗牢牢挡住，根本逃不了。他今天就是打定主意在这赖，哪怕赖皮也得把他失去的拿回来。 医药费，精神损失费，还有他儿子以后换牙的费用，一次性都得这家伙出了。 还真当他不清楚呢，学校保险里头，牙齿属于美容项目，不报的。如果不能逮住他们两个，他又要谁去赔？“别走，今天你要走的话，就把这车赔给我。” 付涵爸气急败坏，甚至开始骂人，“你欺负人是不是，我老母亲得了癌症，现在还在床上躺着，你要过来趁火打劫？把车给你，我拿什么赚钱？” “没钱还敢打人？你赔不起啊。再大点好啊，你儿子再大点都不用去少管所，直接去监狱。”金光宗一点都不同情那家伙，只听说家里没钱的都叫孩子做事小心点，没见过家里人生病又没钱，还整天在外头找事的，这又不是他儿子第一次打人，之前不过就是没把人打出毛病来，大家都想着糊弄一二。 现在—— 他可不是那种好脾气的家长，“你家里没钱你就有道理了？我儿子好端端走着还被你儿子打掉一颗牙呢？你儿子超雄啊，会不会是从基因里带出来的坏毛病。有什么样的爹就有什么样的儿子。” 一句句话都在扎心，付涵爸再也忍不了，大吼一声，“闭嘴！你们学校不管管吗？你们学校要是不处理好这件事，我就让孩子转班，这样的班级，我们孩子是待不下去了！” 真是搞不懂这些家长，转班或者转学是什么有效的威胁方式吗？老师和学校领导会在意班里多一个或者少一个学生吗？开什么玩笑。 像这种事儿精家长的娃想要转走，大家只会放两挂鞭炮庆祝。不过就是教育者的良心让他们每次都会竭力挽留，给足了家长下台阶的态度。 不过这家伙走了，大家都开心。 金光宗听这威胁都听笑了，“转班？你去打听打听，你家儿子全校都出名了，动不动就打人，跟疯狗似的。你当你家儿子是什么香饽饽吗？每个老师抢着要？你最好现在就转学，实在找不到地方接收，要不要我帮帮你？或者直接去社会学校好了，反正书也读不起，每天在学校里就是浪费粮食。” 啊——爽—— 虽然金光宗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但这些话说得真是太爽了。 “我真的最烦你们这些动不动就投诉学校，投诉教育局的领导了。好像谁都有错，就你们家孩子没错似的。撒泡尿照照镜子好吗？也就你自己觉得孩子不错，在别人眼里，就是瘟神！” 第22章 超强滤镜 金光宗也知道自己不算什么好东西，但他坦荡啊。他不是个东西那就用他的方法解决呗，绝对不让这事影响到其他人。 今天那个付涵爸爸惹到他算是踢到铁板了。学校要脸，他可不要脸，就是要把这事弄到大家都尴尬的地步。家里有癌症病人怎么了，家里有人生病就能不赔钱了？你弱你有理？ 呸！什么玩意儿！不就是看着班里其他家长都好说话，蹬鼻子上脸。 遇到他，这家伙算是遇到对手了。 金光宗干脆坐上付涵爸的车，摆明了就是不打算下去，“你儿子既然那么有本事，直接把我孩子牙打下来了，那就赔钱吧。我们家精神损失费很贵的。” 反正班主任已经跟着他儿子去医院看了，这里头可没有能调解的人。今天高低要让这家伙吐点东西出来。 校长本来想让两位家长在学校里坐下来好好聊一聊，但现在孩子刚带去看医生，没有确定那边具体情况，哪怕他从中斡旋，也觉得自己言语相当苍白，只能说一句，“大家能成为一个班的家长，都是缘分，有什么天大的事不能坐下来好好聊呢。” 到他面前演这些爱与和平？抱歉，他可不吃这套——同学什么同学，这家伙不是要转学走了吗？算哪门子同学！ 金光宗摆摆手，直接把校长怼了回去，“校长，我不难为你们学校，根本不是你们学校的问题。是这家伙从跟上就不正。惹到我算他们俩父子倒霉，不需要调解。他们俩多赔点钱就行了。” 他直接在车上一躺，看着比车上主人还大牌些。“你们是不是要回家吃饭？刚好我也没吃，怎么不请我这个苦主去你家里吃两口？我不挑，什么都吃。” 付涵爸敢怒不敢言，生怕自己两句话说得不对，又触了这个煞星霉头，他直接在这里打砸一通，他这个车怎么办。一时间竟然投鼠忌器，什么多余的事都不敢做。 “你刚刚打了我，我可以去告你，让你去蹲监狱的。” 金光宗舒舒服服闭上眼，半点都不带怕的，“你看见校门口的监控了没。那里头可是明明白白拍到你打了我，我没还手的。无论到哪儿去，都只会说我们俩互殴，要蹲看守所我们俩一起去也算有个伴儿。” 他现在和老婆离婚了，孩子也不跟他亲，户口本上只有他自己一个，他怕什么？只要他不杀人放火，他无论躺那儿，别人都得小心给他让个位置。 “没事。姓付的。我不动你儿子，你儿子还小，有什么毛病都是你这个当爹的不会管。你不管没事，我来管你。你儿子反正发作一次，我就过来揍你一次，我们俩把账算得明明白白。” 付涵爸索性耍起了无赖，“我们家付涵不会无缘无故打人的，肯定是你们家之前骂过我们家，他才反击的。他是个男孩子，有点血性很正常。” 和他说这些干什么，付涵哪怕去偷去抢也不关他的事啊。 金光宗撇撇嘴，目的相当明确，“别和我扯这些有的没的，医药费，以后补牙的费用，现在就给我结清了。或者你实在没钱也行，也让我摔你儿子一次，到时候掉下来几颗牙我可不能保证。二选一，你自己决定。” 打个人嘛，顺手的事。要是这父子俩不同意，那就连他爹一起揍，多两拳头，就当赠品了。 学校里头老师都是文化人，讲究礼貌，他就不一样了。彻头彻尾粗人一个，要是闹不到他想要的东西就继续闹。 都当了五年同学，他还不清楚吗？付涵家里也是有房子的，嘴上说着家里没钱，还没把家里房子拿出去卖了，说明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付涵还有钱上补习班。 他滚刀肉一个，就是死要钱。或者要不到钱，直接把付涵整走，都算他大功一件，学校里其他家长高低得给他磕一个。 他家耀辉成绩再差，他也不打人，班里还有三五好友，也就是他这个当爹的不争气，给娃拖后腿了。不过他这种不讲理的爹也有好处，现在不是见着了嘛，拿不到钱这家人甭想走。 第25章 两个家长的交锋倒是没影响付涵，他甚至还有功夫坐在后头玩手机——哟，这娃儿早就废了。 金光宗看着那娃儿，挤出一个笑来，但满脸横肉怎么都跟和善两个字不沾边 。“喂，小子，从今天开始，叔叔接送你上下学怎么样。要是你再敢对我家耀辉做点什么，叔叔就跟绞着你爸爸脖子一样绞你的脖子，可以吗？” 虽然金光宗之前已经展示过自己的力量，但健忘的孩子总会忘记成年人对他们的偏爱，让他们总是尝试着挑衅。 付涵两只手攥得死紧，猛地扑了过来。但他自以为的全力一击在对方眼中却显得那么无力。金光宗只用了一只手就把他的力量全都接了下来，然后——狠狠给他胃上来了一拳。 刚好够他痛地蜷缩成一团。 他抬起头，眼里只剩下震惊——明明之前他在自己同学里所向披靡，明明他一直以来都无往不利。为什么这次行不通了。 “付同学，你知道的，人体是很脆弱的，不小心碰到很多地方都容易死，我知道有些地方打起来很痛。或者你现在就站在原地不要动，让我狠狠给你嘴巴来一下？我保证，我速度很快，一下就行。”天色渐渐暗下来，路灯在这一刹那亮起，更衬地他可怖犹如修罗。 心理防线击溃就在一瞬间。“啊啊啊啊！下去，下去，你下去！”孩子在后座歇斯底里地大叫。 金光宗却缓缓看向坐在驾驶座的家长，和一个小孩子计较什么，没力气也没钱的，多说句话就是浪费。“付涵爸爸，我也不多要你的，加上我家孩子成年之前弄牙齿的额外费用，三万一点都不多，完全是合理价位。我还没算上三年的通货膨胀。现金还是转账？麻烦标注一下，是你自愿赠与的医药费。” 这种事就没必要麻烦学校签三方协议了。以后万一这家伙还弄什么幺蛾子，还得再麻烦学校一次？没必要。 他们俩能谈清楚的事没必要扯上其他人。 嘴上说着商量，其实步步紧逼，根本没给付涵他们家任何思考的机会，眼看着这家伙真的会打上门去。付涵爸爸还是怂了，“我给，我给，我现在就给！” 虽说他口袋里不一定有三万余额，但各个地方转一转还是能腾挪出来的。最重要的是他怕这家伙听到自己说没钱，直接按着自己借网贷怎么办。 他是离婚了孑然一身，什么都不怕。付涵爸爸家里还上有老下有小，大好年华刚刚开始，他可舍不得放弃。 手机银行一转，这钱立马到账。果然钱这玩意儿挺好，钱到账了，好消息也来了，八百年不联系的前妻也把电话打了过来，“金光宗，你现在在哪儿？干什么呢？你儿子牙齿没事，种回去了。成活可能性很大。” 听到这消息他能不能别瞎搞，儿子情况根本没到那份上就着急要赔偿，这事闹出来难道好看吗？ 医生说的这些金光宗什么都听不清，只听见一句话了，“不保证成活？那我儿子不就得缺这个大门牙过活了？不行，绝对不行。”这钱还是要少了。 付涵爸压根不想跟这家伙扯这些，就盼着早点把瘟神送走，听到牙齿还能种活的消息只觉得松了一口气，还没来得及心痛自己刚刚消失的三万，忙不迭帮忙打开了车门，“耀辉家长，那你去医院看看孩子吧。” 就这功夫，他好像瞬间把自己的涵养从垃圾堆里找了出来，恭送金光宗下车，一脚油门逃离现场。 方慧在医院也听到了一耳朵这边的惊世之举，她还能怎么样，为自己逝去的优秀等级吗？班里出了这种安全事故，又一个季度不能被评为优秀，这些也不是很重要，只要人活着，没缺胳膊断腿就行。 她要求不高。 只是这瞬间，闻明怎么看着年轻的班主任重重叹了口气，苍老了许多，染上让家长信任的神色。要不怎么总说班主任个个母老虎，这脾气不彪一点，也镇不住一班的牛鬼蛇神。 看她叹气，闻明觉得自己也跟着叹气，实在忍不住怜爱两分。“方老师，你家在哪儿？我们给你捎回家？” 方慧摆摆手，气若游丝，“不用，把我送回学校就行。下周要优质课评比，我课件还没做完，得回去加班。”希望晚上付涵爸爸不要越想越气，直接发癫到她这来。 要是她不接的话，付涵爸爸就会直接把电话打到校长那里……等一下，今天校长在门口也看见了…… 就让他打吧，还能怎么样呢，不过就是说些学校不作为，感觉学校针对他们家宝贝了。 这种人也挺可怜，都不知道要不是他们顶着公立牌子，说不准他家娃就是失学儿童了。 第23章 八班武艺 不过，无论如何，不管从任何角度来说，现在这事都算暂时告一段落了。一个两个都跟定时炸弹似的，方慧自己也不知道到底什么时候会彻底爆掉。反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大不了就摆烂，只听两边说话，她绝对不发表自己意见。 虽然每天只能赚点窝囊废，她好歹也有个编。再不济，教育局总不能因为两个家长在学校门口打架开除她吧。 要是开除她更好办，她也拉个横幅大字报上教育局门口哭去。家长能干她不能干？之前不就是因为学校和家长都要脸，她不好意思那么做么。现在她还真发现了个真理，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只要能放下脸面，没什么搞不定的。 只要她舍出一身脸面，绝对能立于不败之地。不过就是魔法对冲，谁怕谁。想到这，方慧脸上甚至浮现出一丝微笑，“算了，我想想还是不要回学校了，麻烦直接把我带回家吧。” 这活儿谁爱干谁干，今天老子就是要罢工，回家睡觉。 你气出的结节难道有人能代替吗？还不是只能花自己的医保，从现在开始，明哲保身，好好爱护自己才是正理。 闻明看着，方慧脸上甚至好像浮现出佛性的光辉——怎么办，总感觉面前这人已经疯了一阵了。 看到她这样，总让人有点担心起自己发小的精神状态。把人送回家后，望着实小里头还亮着灯的几间办公室，闻明还是打电话慰问一二，“丁先生？采访一下，您最近精神状态还好吗？情绪还稳定吗？”要不要出来吃个烧烤消遣一下？ “啊？”丁磊的声音听着气若游丝，仿佛随时都能栽倒，“哦，还活着。没什么重要的是我就挂了……” 要是平时，丁磊还能和闻明开两句玩笑，但现在是不行了，浑身上下力气都被掏空，他恨不得现在就彻底躺倒，长眠不醒。呸呸呸，长眠还是算了，没那么快想不开。 闻明多了解他，一听这声音就知道里头肯定有事，但多少还得顾及一下成年人的颜面，没有把这些戳穿，换了种方式，“要我过来帮你做手工吗？”他记得之前丁磊赛课时候薅他去帮忙画画来着，就他这艺术细胞，画出来也没个囫囵样儿，没两下就被淘汰，直接发配去剪板贴。 也就是那时候他才头一回知道，原来他店里头那彩色打印机还能有那么多功能，缩小放大，还能设置好距离叠在别的图片上。他也不知道做地那么花里胡哨干什么，但现在好像确实很多学科力求形式多样。 虽然人家嘴上没说要帮忙，但就那气息奄奄的状态，铁定要帮忙。闻明看看郑晖，眼里意思很明确——要不，我们就帮他这一次？再不拯救一下，这家伙估计就要完蛋了。 不用多说什么，一切尽在不言中。郑晖拎着一小箱东西跟着闻明出发。不过就是帮一个小学老师干活，为什么要带上电锯，电钻，梯子……这到底是去帮忙还是拆墙？什么时候他们承接学校装修业务了？ 他们俩到的时候，丁磊坐在高高的展板下发呆。那展板那么高，后头学生的储物柜窄窄的一溜儿，哪怕站上去也摇摇欲坠。闻明仔细观察了下，这展板比他前两年看到的又扩大了不少。 学校是打算让老师自个儿做一遍教师软装？ 虽然很不道德，但这时候闻明脑子跳出来第一反应也是，“这么多活儿，怎么不让你们班家长来？” 呸呸呸，闻明，你在干什么，难道你不应该站在家长的立场吗？怎么可劲给人出馊主意呢。要是让丁磊他们班知道是自己出的主意叫人过来，那他以后这生意怎么做？说起来简直千夫所指，这辈子头都抬不起来。 说到这事，丁磊更加幽怨，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不行。领导说了，坚决不能让家长来参加这个活动。全部得老师自己弄——因为前两天刚有个家长在学校里帮老师弄装饰把自己腿摔断了。” 偏偏摔断腿的还不是站梯子上帮忙的主力军，就是个过来凑热闹的爸爸，活儿没干多少，倒是干脆利落把自己腿摔断了。好么，这样一弄，马上召开领导班子会议，主题就是严控家长帮忙乱象。 家长进校干这些——不行。老师自己做可以。 咋的，家长在学校摔了要赔，老师在学校摔了没事？怎么不干脆弄死他得了。他现在就去投胎搞不好还能赶上下一个风口。 第26章 这就是所谓学校的人文关怀吗？真棒。每时每刻都感觉自己是廉价劳动力呢。 一边说着不能找人帮忙，一边还让他们参加班级文化建设。那么大一间教室布置都要他自己一个人来，真当他是神仙了？如果工程不大，他还能努力一下，现在这个工作量，丁磊只剩下摆烂。 要是过来对他指手画脚，他就直接在校领导面前痛哭流涕。那些家长不是经常这样嘛，一哭二闹三上吊。他也学一学这段数，只要他往地上一趟，小眼泪一流，立马占领了主动权。 但他脑海里设想实在美好，临到头却没这个胆子，还不是只能继续苦哈哈干活。 “怂货，要不要今天干脆别做了，明天给所有人一个惊喜？”看他那一脸惨淡的模样，闻明实在没忍住给他出点瞎主意。“大不了明天领导问你怎么回事，你就说自己生病了。” 丁磊指指自己这张脸，满是怀疑，“你确定？”装病不是重点，装病被当场抓住才是真的丢人。就他这什么都写在脸上的模样，他是能撒谎的人，未免太高看他了。 读书的时候没怎么装过病，现在工作忽然精通这项业务，也确实是为难他了。 闻明叹了口气，认命坐下帮忙，“来吧，你不是要在教室角落整个花架，装饰架嘛，来来来，家伙和人都给你带来了，什么都给你安排妥当。” 一回生二回熟，只要你有一个当老师的朋友，你肯定会莫名其妙增加很多技能，绘画剪纸小制作——力图全方位把你变成一个真正的完人。 闻明拉着郑晖看商家给的图纸，这东西其实也不难，也就是里头那些钉子多了点，商家给的东西都齐备，但放在学校里用肯定不够稳固，还是得在支撑的地方在弄一小块木头把这部分顶住，形成三角稳定这部分顶住，形成三角稳定结构。 小木条，闻明带了。电钻，电锯这些统统就有。工具箱一开，主打的就是专业。闻明组装，郑晖测量距离加固，没两下就把后头置物架稳稳当当地立了起来。 再回头看丁磊，还在苦哈哈地剪纸呢。 大学时候的十八般武艺，已经把他练成了一个合格的简笔画大师，几笔下去，一棵大树就成型了。再几笔，旁边多个可爱的云朵。先在白纸上画出大致图案，再贴在白纸上剪下来就是完美装饰了。当然也可以用现成的网购材料。但现在网购的好多东西零件那叫一个多，有这功夫，他都不知道能画几个了。 画画这件事闻明肯定是没办法了。但也有点取巧的办法——现场打印。 无论飞禽走兽还是特别装饰，通通可以彩印出来。没两下，连郑晖都上手了。丁磊负责总体把关，确定图案。闻明找素材调整大小打印，郑晖负责把这些东西完整地贴到厚泡沫纸上。有了两位主力军加入，一两小时下来，教室里简直焕然一新。 原本空荡荡的角落里钉上了不少装饰，分了基本板块，就等着丁磊把具体内容填进去。教室里的杂物都整理到角落的置物架上，连空间都好像大了许多。 但最高的那块板还是暂时空在那儿，等待着人们挖空心思填满。 丁磊是不打算今天就做的，“走走走，收工了，都十点了你们怎么还陪着我在学校加班。为这狗学校当牛做马又不会加几块工资。”做得太快显得他太积极，万一像美术组老师一样被薅走给学校画壁画怎么办。 大半面墙的绘画啊，外头随便找个人来画怎么也得三五万，这面积没个几月完不了工。但学校好弄，高帽子给你一带，提供点颜料就行，你还得自己用空课主动加班。 地主让长工干活都得给工资，学校剥削老师只用谈奉献。奉献那么好，校长自己怎么不带头上，天天坐在办公室指点江山。 丁磊沉默着往外头，整个人都快和黑暗融为一体，“小明，快回去吧，都早点休息。” 咚——什么重物翻到在地发出一声巨响——什么人会在这个点在学校里啊，连保安都睡熟了。一瞬间，无数可怕的猜测在丁磊脑海中闪过，“小明，我们学校是不是进了什么犯罪分子，我们会不会有危险？” “危险？你怕什么？”闻明单手拎着电锯，立刻拉响，脸上不自觉带了点跃跃欲试，“你瞧瞧，咱们可带着个大宝贝呢。” 第24章 学生静悄悄 电锯在手，哪怕面前有个鬼，也能试着去劈一劈，更何况在这夜深人静时候弄出大动静的，肯定是个会喘气的。 只要手上武力拉满，还有什么害怕的。 闻明腾出一只手，把小弱鸡丁磊往后一推，打头阵往前走去，郑晖接棒队尾，直接把丁磊护在正中间。该说不说，这个队形真的能让人安心不少。 丁磊都能稍微挺直脊背了，可是一张嘴，那股子怂还是各个角落溢出来，“虽然这样挺好，但会不会有人突然从侧方窜出来？” 无数画面从他脑海中闪过，每个都比之前更加恐怖，“闻明，你记得吗？我们小时候看那个安全宣传片，人在路上好好走着，哐当一下，楼上飞来一个花盆就在他头上碎了……” 哐当——又一声巨响。 “啊！”丁磊只来及发出短促尖叫，人往后一窜，郑晖条件反射把人往回捞，某个人就跟树袋熊似的牢牢缠住他。 这姿势未免有些太暧昧了。 到底谁是谁的cp啊，就算你是他一直的好友，也是绝对不能——暂时借他抱一下可以。否则他怕丁磊这小东西跳起来勒着他脖子。到时候可真就是拯救自己生命大作战。 现在这情况，闻明也不敢伸手碰他，在没有危险的地方，他，丁磊就是最大的危险。闻明干脆站稍远些喊他，“小丁，你下来看看，里面我看着好像没东西。” 手电筒的冷光在窗户上一闪而过，更衬得里头黑洞洞一片。 丁磊瑟缩一下，恨不得立马把自己埋在郑晖宽阔的胸膛里，从此做一个专心致志的小男人。现在也是如此，怎么都不愿抬头，“我不看，你和我说说里头有什么就行。” 说了难道你就敢看吗？ 只是丁磊这么一说，他好像也在里头听见属于人的呼吸声，只是隔着些距离，手上电锯声音又实在太响，他压根听不清，干脆把电锯关上。 家伙事一关，闻明还没怎么样，丁磊恨不得直接躺下，“小明，你干什么，说话归说话，你把电锯关上干什么？”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弄的，人还办挂在郑晖身上，一只手却伸出来紧紧拽住闻明袖子——这家伙是打算一个都不放过吧。 当然因为声音太响，影响他判断。你说这人没多大一点，胆子怎么也一咪咪呢。要不是这家伙是自己发小，真想把这家伙扔这儿。 闻明拼命把人往下撕巴，“丁先生，麻烦让让您的爪子，你不觉得现在我们之间的关系太紧密了吗？”扯着袖子影响领口，再扯下来，他都要窒息了。 这家伙是自己胆小也不让别人好过。 “你松手，我进去看看什么情况。”闻明硬生生把人往下撕，丁磊就跟菟丝草一般试图再次缠上来，几乎是哀求道，“不用看了，闻明，我们走吧。”到有光的地方去。 外头那亮堂堂的不好吗？为什么非得刨根问底呢？ 丁磊一边求闻明一边往外看着，手上力道松了两分，趁着这机会，闻明一下就把人蹬了下来，转头就往教室里冲。“你干什么！”丁磊阻拦不及，只能眼睁睁在后头看着，他仿佛看到闻明未来的命运，只能徒劳地闭上双眼。 啪——灯光大亮，把整个教室照得一清二楚。 嗯？他怎么忘了，所有教室灯开关都在门口，学校晚上也不断电，就是之前没什么人大晚上到教室里来而已。温暖的灯光洒下光辉，看着只让人觉得温暖。 刚刚失去的勇气一下又回来了。丁磊从郑晖身上爬下来，整整衣角，又是光鲜亮丽的人民教师形象。他轻咳一声，手别在身后，慢悠悠晃进了教室里，“走吧，闻老师，这个点多半是回学校拿作业的，要给学生留点喘息的空间。” 教室里藏人地方相当有限，所有桌凳都是整理好的，里头有什么人立马就会被发现。乍一看，空旷的教室里面应该什么都没有，但闻明的直觉告诉他，肯定有什么东西被他忽略了，非常重要的东西。 这里面呼吸声还在，即使藏着的家伙暂时能止住自己的呼吸，但不能一直藏着，只要他花费一点时间，肯定能让藏着的家伙原形毕露。 闻明眼睛一转就有了想法，“对了，丁老师，你之前是不是说要把这里头桌子换几张掉？直接搬下去太麻烦了，要不我直接在这里拆了运下去更快。” 说着他直接打开电锯，朝着放在教室角落的宽大讲台越靠越近，“这讲台看着也还新，这就有问题了？要不我给你再修修？” 嗡嗡——电锯的声音越来越近，某位的心跳也越来越响。 当电锯靠到讲台那一刻，讲台下忽然滚出一个瘦小的身影，避开闻明脚步，连滚带爬就往外冲——太慢了。郑晖反手关门，顺便拎住某位后脖颈。 第27章 十年逆子怎么能跟他们这些二三十年的老人比呢。他们现在用的招数都是当年玩剩下的，这时代在进步，怎么学生脑子里还是那三板斧？ 闻明举起手电筒照着他，刺眼的强光几乎让人睁不开眼，“呦，还真有个小东西，大晚上不睡觉过来干什么？你该不会想说回来拿作业的吧。” 现在都十点半了。晚上回来拿作业的确实不少，但到了十点多还来的那绝对凤毛麟角。但凡脑子里有点学习，怎么都不至于要到这个点才反应过来自己到底忘了什么吧。 他们三个把这个学生围在中间，也不责骂，也不踢踹，就这么看着。 还是丁磊轻咳一声，稳稳当当坐下，朝那学生伸出了右手——空荡荡的手心继续物品来填满。学生颤颤巍巍地……比了个心，胆战心惊放到丁磊手上。 啪——丁磊直接把他手拍开，意思很明确，又招了招手。 把你偷偷拿的东西交出来！ 学生彻底蔫了，丧丧地从口袋里掏出一本小册子，粗糙的纸张，散乱的字迹，一看就是自己徒手完成的大作。没想到这家伙还有点艺术细胞。 这也不是重点。 丁磊接过翻了两下里头内容，两个火柴人决战校园天台，那台词写得还有点意思，至少比交上来的作文有文采多了。丁磊把小人书放在一边，又朝那学生伸出了手。 “丁老师，我都交了，真没东西了！”学生苦苦哀求，脸皱巴成一团，要不是现在还有外人在场，说不准给丁磊当场来个抱腿痛哭。 他要是现在还吃这套就是压根对不起自己五年班主任生涯。五年，足够他从一个彻底的新手班主任蜕变成一个合格的牛马，学生再也不能妄图用自己虚假的演技从他那获得同情。瞧这家伙念唱作打的样儿，保管在班里头是个爱哗众取宠的闹腾鬼。 而且他现在是二年级班主任，跟五年级压根不在一幢楼，除了他自己班学生，一天到晚连同事都见不着几个，这个学生怎么知道他姓丁？ 学生不要每天用科目称呼他就不错了。 你能记住学校里几面之缘的老师到底姓什么吗？这家伙又是从何得知的？ 丁磊一声没吭，继续朝他伸着手，顺便换了种坐姿，整个人放松地半躺在椅子上——现在就是一场心里博弈，要是丁磊赢了，那家伙只能老老实实把东西交出来。要是他输了……不可能，难道教师还能输给学生？这让他以后怎么在学校抬得起头来。 一秒，两秒，三秒…… 学生从满含泪水变成心如死灰，到底还是从里面衣服掏出了个东西来。即使到现在，他依然试图为自己辩解一二，“老师，你相信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只是看到没人看这东西，我担心，心里实在放心不下，都是一个班的，我怎么可能做坏事？” 一只电话手表静静躺在丁磊手心——这家伙没从讲台底下偷零食？ 丁磊稍微有些意外，但看对方慌张的模样，心里又有了别的猜测，直接试着诈诈他。“你班主任教育过你吧，不是你的东西能拿吗？” 他眼睛往下一瞥，语气低沉几分，听着还是有点唬人的。 那学生瞬间慌了，小心思被戳破让他急急忙忙给自己解释，“不是，丁老师，你相信我，我真不是过来偷东西的。我就是看这抽屉没锁，绝对东西放这不安全，想要帮忙保管一下。” “偷回去自己晚上偷偷玩？” 啊对对对，他真的不是想把同学的财产占为己有，但不代表他不想借同学东西偷偷玩几天啊。这电话手表好哇，要是自己熟悉同学的，能够轻易打开锁屏，里头还能看小说，玩游戏。有些里头有钱，还能买点小东西。 更何况这是晚上悄无声息过来拿的别人设备，家长老师全都一无所知，晚上躲在被窝里头一玩就是一整夜。再白天时候悄无声息还回去，简直是卡bug大师。 只要他明天白天不因为熬夜在课上睡着，简直就是最完美的安排。 第25章 众筹打扫 但他从来没想过，为什么晚上十点多，学校里还有老师在。 可恶，明明他都靠自己完美演技骗过了门卫叔叔让他放自己进来。本来世界上只有他和门卫知道自己回来过。 现在——证人也太多了吧。 李诚，不要慌。你一定能想出办法的，只要现在把老师糊弄过去，你就一定能幸存。记住，老师都会相信自己的学生，道德绑架他！ 还没开口，他的眼眶里就蓄满了泪水，大颗大颗地落在地上，这样还嫌不够，他甚至微微侧过头，露出自己纤细的脖颈，仿佛等着人来采撷。 再一开口，如泣如诉，“丁老师，求求你，不要告诉我家长好不好，我就是想要借这个同学电话手表玩一下，我爸妈就是不乐意给我买这个，大家都有，只有我没有……” 不是，这丫的平时刷什么短视频，天天看带点擦的是不是。正常人会想着对自己老师露出脖子吗？是不是脑子有什么大病。 不对不对。要是这家伙把门关上，转头就举报他对年轻学生图谋不轨，他跳进黄河都洗不清。虽然天天痛骂编制，但这铁饭碗他还是想继续用下去的。 使不得使不得。 丁磊腿一抖，好悬没跳起来立马把门打开，转头一看大开的窗户，心里定了三分，再看教室上头明晃晃的监控，这才彻底把心咽回肚子里——前后两个机位拍着，总不能污蔑他对这家伙有什么非分之想了吧。 他生平最讨厌的就是学生不坦白从宽，还总想着些歪门邪道给自己开脱。他们每次撒谎的时候都不会想到自己的借口到底有多离谱，只会用尽全力隐瞒。 丁磊双手抱臂，一双不大的眼睛犹如鹰隼般死死盯着李诚，“真的？”这年头舍得给孩子买名牌球鞋的家伙会不给他买电话手表？ 骗鬼去吧！肯定是天天玩手表不肯在家里写作业被爸妈没收了。这种小鬼头的心思还敢拿出来骗他。 见丁磊态度好像松动了些，李诚连忙加了把火，“真的，丁老师，你相信我。同学们都有电话手表，没有这个，我都加入不了他们的话题。我就是太好奇了，丁老师，您能不能放我一马？”情到浓处，他甚至试图抓住丁磊衣角来博取他那一点儿同情。 丁磊却毫不犹豫挥开了，只剩下绝望的学生瘫坐在地上——为什么，为什么这个老师态度还是一样？这和他设想的完全不一样。 他的态度那么诚恳，哪怕再铁石心肠的家伙也得被他说动了。可他还是忘记了一点——自己的身份。 见他脸上满是不解，丁磊大发慈悲让这家伙死个痛快，他朝闻明招招手，伸手拿过刚刚对方录制的视频，放到李诚面前，“来，我们一起欣赏下李影帝的演技。” 视频里的他捶胸顿足，嚎啕大哭，乍一看像那么回事，多看两眼只觉得矫揉造作。 不好，戏过了。太夸张就显得过于虚假。 都怪他演得太投入，一下子没刹住车，倒是让这个老师抓到了错处。 只是他心里不服气，脸上也带出几分——哎，就这股倔劲儿熟悉。每次他们班里刺头心里偷偷骂他时候也这样。 不会觉得老师说的有道理，只觉得这次是自己倒霉才会落到现在这下场。 但其实—— “你一开始就浑身破绽。”丁磊勾起嘴角，当着李诚的面拨通他班主任电话，“一般，那么害怕老师的人，根本不会在老面前说那么多话，也不会离老师那么近。” 只会跟个木头桩子似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扑簌扑簌地掉眼泪。 半夜回学校偷拿电话手表这事可大可小。在班主任描述里肯定是和风细雨，甚至宽慰家长两句。但在李诚父母眼里不啻于一场地震。 人还没进家门就一场好打，看到班主任转发过来的撒谎现场又来次混合双打。 这个消息，丁磊他们几个还没去吃宵夜就知道了。毕竟给班主任打电话只需要一个家长，李诚的哀嚎就是他们联系的背景音。他班主任还得意思意思劝两句——对孩子不要太苛刻了，讲讲道理孩子会听的。 一听这句话，家长直接炸了，“要是讲道理有用，这家伙会趁我们睡着溜出去吗？！”啪一下，电话挂断。 丁磊总算能安心睡觉了。对，李诚这种家伙就是欠两顿好打，现在不吃爸妈的揍，以后去社会里吃陌生人的揍。陌生人可不会收手，直接把你骨头打断都是轻的。 怎么想的，半夜回来教室偷拿东西。在学校里大家给你遮羞布盖一盖，说你是借点东西，要换个地方，这不就是偷嘛。 再大点都好去蹲少管所了。到时候你家长还去和警察解释——我家孩子很本分的，平时连只鸡都不敢杀，他就是好奇，想要拿过来看一看。 啊对对对，他就是想要看一看，他很老实本分的。抢劫盗窃也就是因为人家把东西放得不好呗。千错万错都是别人的错，自己家孩子半点问题没有。 第28章 这种爱给孩子解释的家长还不如暴力输出的呢，至少人家是真心实意地揍。无论这顿揍到底有没有效果，态度是摆在这儿了，就听着学生那头的哀嚎都让人觉得心情舒畅。 丁磊就不明白了，现在这些家长整天吃了什么洗脑包，天天嘴上念叨着教育，总妄想着自己孩子说两句就会听，亲子关系只有peace和love，大家能够一辈子亲密无间。 想屁吃。 为什么说四五岁的小孩子猫厌狗嫌，就是因为那时候是他的秩序期，他想要挑战家长的权威。要是这时候家长被他建立了秩序，以后可有的你受的。 四岁都有反骨，还想着大了能够成为你的贴心小宝贝，还不如许愿来得更快些。 每次都有杠精说，谁谁家里那个孩子好听话。啊，对对对，你听见别人家里孩子总是听话点，这叫幸存者偏差。你觉得到你自己头上，你一定能有个听话乖巧又善良的好孩子？ 差生家长的苦你是一点都看不见呐。 这不就跟校长总是站着说话不腰疼pua老师，说什么没有教不会的学生，只有不会教的老师差不多嘛。你行你上。 真的很想把每个学校真正的差生甩到那些教育专家脸上，他们来试试看那些一年级就能靠不及格的家伙，看看能不能化腐朽为神奇。 教育界一大笑话，好多制定方针的教育家，几十年都不在一线教学。 他天天蹲办公室里看那点破数据，能知道现在新一代学生到底有多难缠吗？他偶尔过来上一次课是还可以啊。那不还是因为班主任，领导耳提命面，反复提醒，这是外面请来的教育专家，必须要配合一点。 学生一点都不傻，他们天生就会看眼色，根据你的脸色思考自己接下来到底应该怎么做。 这些话，丁磊都不想继续念叨了，没意思。人总是喜欢站在自己是角度看问题，他之前当家长时候也总是觉得老师为什么老是找他，好多事情不能老师自己做吗？ 但现在当了老师之后，他才知道，好多事哪里是老师想做的，班级群里的傻缺家长也确实非常多。通知发出去跟不认字似的，言语之间总感觉老师在为难他。 他是吃饱了太空天天和家长打擂台吗？这么弄，他自己不累吗？ 心里怨气越来越多，丁磊恶狠狠吃了两大盘肉，这才抱着自己圆鼓鼓的肚子回去休息。明天就是周五，熬过周五又是小长假，崭新的一周开始了，能够暂时看不见那些学生，简直就是假期最好的事。 最好假期作业也布置少一点，布置多了还得他回来改，有些家伙不做的还得催。催又不能催太急，怕某些人脑子一热想要来个跳跳乐，不催又不行，只能助长学生嚣张的气焰。 所以最好的办法还是直接取消期末考试，大家都不要用考试来衡量学业水平，这才能收获学生在小学阶段真正的快乐。学校家庭这些矛盾不基本上都是因为考试引起的嘛。要是没有考试，老师天天打电话和家长告状干什么，家长也没必要和孩子吹胡子瞪眼，大家都能收获真正的快乐。 但取消考试是万万不能——大家还要参加中考高考。 要是小学不考试，初高中老师绝对走上街头集体抗议。前几年他们这就奉行一二年级没有任何书面考试，就让大家快乐学习，快乐成长。结果——三年级第一学期所有班平均分才六十多。 你瞧瞧，快乐有用吗？ 学习要是快乐了，那还读书干什么，直接在家里歇着不是更加快乐？从上学那一刻开始，大家就开始了竞争，这件事无法改变。虽然无奈，但也只能这么继续下去。 就像他不情愿，也得在节后去上班。他打开自己熟悉的教室，顶上簌簌落下一地白灰。原本干净铮亮的教室铺了一层白，走两步就尘土飞扬。 怎么了？ 第26章 只有意见 他也就是过了个小长假，这是直接把教室来了个重新装修吗？有没有搞错，学校装修也不通知一下？ 丁磊愣了好几秒，这才打开自己教师群仔细查看，往上翻了好几条才看见领导发了一条消息——假期期间，有工人会进教室更换灯具和电扇，请班主任组织好卫生打扫工具。 他，一个人，独自打扫教室六十平？是不是太高看他了。要是他能有这专业技能，他还当啥老师啊，直接入职家政公司，拿的工资还能比这儿高挺多。 学生陆陆续续来了，一个个小萝卜头数量挺多，但在这里头怎么都算杯水车薪。总不能指望二年级小朋友能当个合格钟点工，把教室弄得一尘不染。 头顶掉下来的灰又细又厚，抹布擦了两遍风一吹好像又浮了起来。 丁磊带着学生苦干了一小时，整个教室看着还笼罩着一层朦胧，多半还得继续打扫。再一看教师群——天塌了。灯还没换完，明天得接着换。 他们这边打扫，那头顶上继续簌簌掉灰，他们这打扫还弄得完吗？但不扫又不行，大家总不能坐在灰里头上课吧。 每当遇到这种情况，丁磊脑海里跳出来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发家长群找家长。娃都压在他这儿，帮班里打扫下卫生应该不难吧。虽然按照常理来说，教室卫生应该让学生自己负责。 但学生还太小，自己都收拾不利索，还打扫这个，是不是有点强人所难。而且家长们总是不大舍得让自己家的娃来干这些粗活，能帮忙总想着帮点忙。 爬高爬低装饰教室不能喊家长，那他在班级群发个消息，家长自愿过来帮忙打扫总可以吧。要是连这个都不行，他就彻底摆烂，这玩意儿谁爱弄谁弄去，不过就是教室里有点灰，大家还不能活了吗？ 要是周末，说不准还能多喊几个来帮忙，但现在的工作日。平时积极的家长此时也犯了难。本来下班就不早，回家还得做饭，看着娃写作业。 然后他们还得回学校帮忙打扫？也不是不乐意，但这事确实有点难办。 看到群里新发的通知，家长们面面相觑，还真不知道怎么回地好。你说不去，是不是太不配合学校工作了，平时丁老师确实对孩子们尽心尽责，十分上心。不管出于什么考虑，他们多少也得过去帮点忙。你说去吧，大家心里都打鼓，打扫卫生可是苦差事，自己平时家里都是请钟点工的，现在反而要去学校拿扫把了？ 钟点工？ 群里忽然有个家长回复，[我们之前不是收过班费嘛，我提议，要么就用班费请打扫阿姨，让阿姨给教室扫得干干净净。] [打扫阿姨？扫教室请打扫阿姨？] 不断有家长冒头，开始仔细思考起他这个建议来。 这话乍一听有一点离谱，仔细想一下却不无道理。班费收起来就是为了大家用的。你说去教室打扫，肯定不可能每个家长都去，那是不是过去打扫的家长吃亏了？次数多了人家心里肯定不会乐意的。 但要是请打扫阿姨，班里每个家长都出力了，小丁老师也记着他们家长的配合。打扫阿姨大不了给五百一次，绝对把教室弄得干干净净，算下来一个学生十来块钱，大家还都不用去了。 跑学校这一趟花的功夫都远远不止十来块了。从这个角度看，还真是完美安排，比他们自己回去打扫划算多了。 同意的家长当然是举双手赞成了，马上在班级群里刷屏起来。[就请打扫阿姨好了，丁老师，我自己在家里都不怎么做家务，这事实在是搞不定。] [对对对，跑回来太麻烦了，就班费出出好了，我乐意的。] 更有财大气粗的直接包揽，[要是班费出不合适，这次刚好轮到我们家了，就我出也行。晚上我还要去应酬，实在没办法。] 几个人在班级群里一唱一和，倒是把氛围彻底炒了起来，最后由家委出来一锤定音。[既然大家都同意，那这次打扫就统一班费开支，大家都省点事。] 底下一片附和，看着就分外祥和，共同构筑了一幅和谐的画面。 谁看了不得说一句，这个班关系和谐。 闻明在群里蹲着总感觉有些不对劲。虽说是有人出来附和，但出来的人其实不多，六七个。只是因为他们刷屏刷地多，看起来花团锦簇而已。 在一个班里，最危险的可是沉默的大多数。 丁磊可能没有阴沟里翻过船，但闻明在的群多啊，见过的这些幺蛾子可不少。毕竟，他可是潜伏在无数家长群里的神秘男人。 本来闻明只是帮忙丁磊建群，作为一个工具人安静待在群聊里，只要有家长建群就功成身退。但是丁磊转头就忘了，直接把他继续留着了。 后来丁磊把通知群禁言了，又把闻明账号转去了聊天群。闻明还有点小副业，平时就爱搭着卖点折扣票，土特产，发点团购信息啥的，大家也就当他是什么专门做团购的家长。 还是某一次闻明忽然发了一个九块九电影优惠通兑卷，大家都在抢，那天就加了好多家长自己联系方式，发的这些信息多了，莫名其妙进了好多班里的聊天群。 第29章 聊天群还能聊什么，不就是家里长短，还有优惠信息。 闻明每天都在群里兢兢业业当个吉祥物，只发优惠信息，绝对不说话，天长日久，倒是让大家都下意识忽略了他的存在感，只把他当成群里吉祥物。 不是每个群都存在一个到处发各种优惠信息的工具人嘛，大家也从来不关心那个账号背后到底代表的是谁。各种讨论好像也都下意识忽略了他。 那头丁磊做完今天的工作收拾好准备入睡，那头班里的聊天群开始发动一场新的革命。 某位家长忽然在群里发了一条推送，【班费收取乱象到底应该何去何从？】 都快十一点了，该睡觉的都已经睡了，也就剩几个夜猫子还在，闻明要不是还在和郑晖聊天，他也早早休息——毕竟小学生们要是六点到校门口，拍着门也会把你门推开。 现在更了不得了，经常早来的那几个都知道闻明的房间在哪里，只要他不开门，直接就到他窗户底下喊。儿童的声音又尖又高，哪怕闻明昏迷了都得被这声音弄起来。 郑晖也要早起送货。小长假之后，闻明好不容易晚上和他聊点读书时候的事，不知不觉就聊迟了。他一直不知道闻明那时候失败的创业到底是什么，现在也只能小心翼翼地避开这个话题。但郑晖的直觉告诉他，现在闻明这个样子，和那次失败的创业肯定有些关系。 闻明可以是小卖部老板，但绝对不是整天在店里弄点关东煮，家长群里发点优惠赚点佣金。不是说这样赚不到钱，但他总觉得这好像不算很闻明的活法。他或许向往退休，但这个时间，未免有些太早了。 现在的他也只能小心翼翼地维系他们之间的关系。他想要改变却又不知道如何改变。 每当夜色浓时，大家好像总是很容易泛起愁绪。郑晖没钱时候去干快递分拣，一天12小时都从来没叫苦叫累，但面对闻明，他都总是不知道自己手脚到底要往哪儿放。 成为一个笨拙的木头。 他时常讨厌自己这样，但每次遇到闻明他好像只能当一根木头。 不过，木头也是有作用的，他不会质疑闻明的想法，简直就是最完美的捧哏。 闻明今天刚刚被某个家长骂了一顿，说他店里卖三无产品。这可把他气着了，他店里零食辣条是多，但都是正规厂家无菌车间，出来东西比家里旧厨房干净多了。 那家长一顿抢白，把他气得啊，直接把他家孩子钱退了。 [你说现在家长们到底什么心态，怎么那么爱事后举报呢。]你不让孩子吃一开始就找出来退掉啊，他当场退没有二话，非得等到东西吃完了，还得过来找麻烦。 闻明还在跟郑晖念叨这事，刚好看到丁磊的班级群里有家长来了这么个推送。这家伙不会还觉得自己很礼貌吧。 [这样暗戳戳的，绝对是要搞事。我得给丁磊打个电话。] 电话还没播。那家长实在憋不住，自己噼里啪啦发了一通。[我不是一个难讲话的人。但是，既然是班费，是不是都花在孩子身上，用班费请打扫阿姨，这件事我没听说过。而且，这件事也没有征求所有人同意，班主任老师这样是不是稍微有点欠考虑呢。] 豁——来了。 闻明几乎都要克制不住自己的白眼，同步和郑晖吐槽。“对对对，就是这个。消失的爸。平时孩子作业没做和他反馈都没见他关注。从来不看班级群的人竟然建议班主任每天在群里发作业。” 简直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 这种人的消息哪怕发在聊天群也回应寥寥。见无人问津，他更来劲了，[我觉得班费透明还是相当有必要的！] 第27章 举报精 就你长嘴了是不是，就你知道班费要透明，大家都算是在外头有点家业的，至于贪你班里这五百打扫费？ 这事到底省了谁的事，身为家长自己心里还没点数吗？真要让孩子干，不会转头又长吁短叹，说学校奴役童工，让他们天天打扫，也不学习。 反正无论怎样，这种人都能挑出刺来。 而且不知道这家伙到底怎么想的，都十一点多了，内心情绪泛滥，开始在家长群里发疯。讲真的，现在谁没有老师联系方式，那么不满意直接找老师去说啊。 钱花出去了，这里不满意，那里不舒服。之前是嘴烂了还是手断了不能发表意见？ 这种人出去买东西也特别挑剔，估计也就在烟酒上乐意出点。要是让这种家伙给爆个大雷，那日子可就太精彩了。 不管丁磊到底睡没睡，现在都得给他弄醒了。闻明直接打电话，“磊子，快醒醒，你班级群里有人在作妖，说你用班费请打扫阿姨有问题。” 丁磊眯瞪着眼抬起头来，整个人都是迷糊的。人还没清醒，嘴上已经下意识开始回复，“您好，我是丁磊，请问有什么事吗？” “醒醒，有人搞事了，你还不得起来先做一下准备？” 熟悉的声音让丁磊更迷糊了，有什么事还要让闻明过来提醒他？是不是这家伙又有了什么歪主意。 但丁磊还是强打起精神听他说话，“到底怎么了。” “你们班里那个消失的爸，说要举报你挪用班费请打扫阿姨。”虽然还没干，但话里话外就是那个意思，还在班里找同盟呢。 毛病—— 丁磊总算反应过来，“你在聊天群看到的啊。我不在那个群里，删掉了。”每天听那些家长叽叽喳喳简直是在浪费生命，一打开好多60秒长语音。 输入法烂了吗？ 不着急留言，着急打电话。他还得花好几分钟一条条听那种夹子方言的长语音？丁磊直接就从那个群退出，把讨论的空间还给那些自由家长们。 看他胸有成竹，闻明也好奇起来，“你都不怕明天这家伙真去举报，你要怎么解释？” “解释什么？”丁磊灯一关舒舒服服躺下，“是老子花的钱，请的专门干这行家长公司里的人。家长就是给打了个折，钱是老子出的。” 啊对对对。 花家长钱不行，孩子劳动不行，花老师钱就行，上天入地就他这么一个24k大冤种，就是他活该的。 他活该学师范，活该当班主任，活该跟孙子似的哄一群家长。不管闻明还打算说什么，丁磊两眼一闭就是睡。要举报就去，看他还能因为这事把自己工作举报没了吗？ 这边乐子没得看，闻明又转回班级群。消失的爸果然在群里发疯，[为什么老师整天要求家长管好自己孩子，但打扫这件本来应该学校做的事却要让家长负责。我一直全力支持学校工作，但我也想要一个说法。] 呦，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多上心呢。 其中一个家委实在没忍住，直接开麦，[朱睿爸爸，先别说这些，这个学期班费就您家没交了，我给你发了好些消息，打了很多电话也没见你搭理我啊。] [我不接陌生电话。] [从第一个学期开始，我就一直是这个电话，也没改过呐。] [你不要生气，我有一个小意见。班费收上去，具体的开支明细是不是也要让我们看一看呢？] 家委压根没废话，啪地甩了张消息截图，每个季度都有专门的班费收支公示，清楚明了，想再抵赖都不行。 运动会买活动道具，每学期买阅读书目，还有统一购买的书包，篮球……叠加起来，可不是就那么多了。 就拿孩子们这个篮球来说，一般的大家都觉得质量不好。她还是特意让自己老公去批发市场进的货，靠着和店家关系，出厂价一百多点给他们的。 这家伙不会以为这种质量，是随便网上三五十的货能比的吧。 不过说句难听的，这个朱睿爸爸，估计连教室大门朝哪儿开都不知道。 眼看自己被堵住，朱睿爸爸只能扫过来这学期班费，嘴上还得占点便宜回来。[你说我们以前怎么不需要那么多班费呢。有时候我还得发挥一下前头艰苦朴素的作风。] 这话听得怎么那么来气呢。 班费多一点怎么了，哪点没有花在孩子身上？ 现在说班费花的多，你怎么不说现在条件好了，学校里都有很多课外兴趣辅导。航模比赛，一个材料包就大几十，你想要出成绩，是不是至少准备个五六份材料都是少的，口风琴比赛这琴总得好点吧。要是想来个棋类，那花费更多，要找老师上网课，每天要联系吧。 再说运动会，班级里是不是要弄点不一样的，给孩子们来点道具，来点新衣服？这些都不用花钱吗？ 你当然可以什么都不准备，就穿着校服上场。但其他班都弄了各种各样东西，就自己班什么都没有，孩子心里不会有落差吗？ 这个当爹的平时活动不出现，现在能不能不要出来瞎讲话啊。说得好像她们几个家委和老师挖空心思想要把他钱花掉一样。 要不是班费还得小丁老师同意，家委现在都恨不得把朱睿的钱退给他，每个学期这点钱跟要了他命似的。自己倒是每天都抽好几十一包的烟。 第30章 这群里竟然还真有几个和朱睿爸爸一样意见的，现在也冒了头。 [我之前也想说，我们这两个学期班费是不是有点太高了，真的有必要花那么多吗？] [当然，大家把钱交给家委，肯定是信任家委会和老师，但大家也要体谅一下我们的心情，毕竟每个学期都那么好些钱出去，课外书一本本买也不知道有没有必要。] 豁，听这些家伙满嘴跑火车，闻明实在没忍住开口。 [买课外书啊，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给老师买按摩椅了呢。呵呵。] [你什么意思？]呦，还生气了。 闻明也不是怂的，马上回过去，[说你闲的呢。一次□□清多好，就等你这种人举报了，每一次买东西都收钱，要么你自己去买就老实了。] 平时消失的人能不能在这时候闭嘴啊。他这些所谓想法一句都听不下去。 偏偏这家伙竟然聪明了一把，立刻抓住了闻明没改名的漏洞，[你是谁，你怎么没把称呼改成孩子名和关系，不会是哪个莫名其妙地方混进来的吧。] 竟然让这家伙抓到把柄了。 闻明没任何犹豫，迅速改了自己这个号的头像和昵称。头像换成热热闹闹的大红月季，昵称也换成了上善若水。 不过这样还不够，容易被人发现。闻明干脆切成自己小号混在里头。[朱睿爸爸，这次对班费开□□么积极，是要竞选家委吗？欢迎欢迎，家委里头也应该多几个爸爸。] 刚刚还附和朱睿爸爸的人立马掉转方向，[对对。家委也可以流动起来，不要总是几个人做到结束。] [朱睿爸爸可以，考虑事情还比较全面。] [八个家委就一个男家长，比例不太对，也要公平一点。] 拱火成功。 朱睿爸爸没想到自己几句话反而被架了起来，急忙自谦几句，[不不不，我平时工作忙，做不了这些。现在的家委做得也挺不错的，只是有些细节要再改进一下。] 不干活？那你整天说个屁啊。麻烦事别人做完了，你坐后头指点江山？怎么那么闲呢。 啧，男人。 真是狗东西。呸呸呸，怎么连自己也骂进去了呢？他可不一样，他和郑晖都有良心，绝对不会干这种事。 看到这些闻明就一肚子火，边打字边骂，骂完又把自己写的那些一个个删了。生气归生气，这到底是在丁磊的家长群，他大杀四方干什么，把事情闹大了不还是要丁磊出来收场吗？ 闻明也觉得自己和这种人置气挺没必要的，倒显得自己格调都降低了。他一顿输出才想起来和郑晖的语音通话还没挂呢，急忙给自己找补两句，“晖哥，我平时攻击力不是这么强的……” 怎么解释？说他平时挺和善的？认识这么多年，人家也不信呐。 郑晖相当顺畅得接了下去，“我也觉得这家伙就是欠骂，应该是在家里作威作福习惯了，总觉得在任何地方所有人都得围着他团团转。” 对对对，就是这种鬼样子。 闻明干脆把闹心的群关上，眼不见为净。现在他总算明白，丁磊为啥不乐意进这个群，多个群，给自己多多少麻烦。到这时，他也以为这不过家长群正常的讨论，说完就结束。 没想到，这周还没过完，丁磊就没校长表情严肃得叫到校长室里头，开口就相当咯噔，“小丁老师，你也在我们学校工作几年了。和家长之间的关系怎么样呢？” 这种开场白，多半是有家长举报没跑了。 要是刚工作的丁磊还会慌张，现在就彻底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干坐着，一句多的话都没。 第28章 干不掉 丁磊在心里都想好校长台词了——年轻人正是奋斗的时候，不要因为一点小事就浪费自己大好前程。班主任是项伟大事业，得把工作落实在细微处才足够扎实。 校长嘴巴张合了几下，倒是吐出了他从来没想过的话，“听说门口小卖部老板也在你们班级群里，他算谁的家长？” 这里还有闻明的事？算他，班主任本人的家长行吗？ 不用继续旁敲侧击，丁磊迅速拿出电话就打，快到校长都来不及阻止，“闻明，你来校长室下，我们张校有事找你。” “年轻人就是着急。”丁磊都直接把人喊过来，张校还能怎么办，只能乐呵呵地接话，“我当然不是批评你的意思。只是一些善意的提醒。” 都是成年人，没必要把事情做得那么清楚，点到即止。 但丁磊直接把闻明叫上来，这事就有点尴尬了。按理说呢，闻明也不算外人，他多少算学校半个校工，经常在学校里来来往往干活。他爸又是和学校签了合同的。 但也难办在人家是合同工，做完这个月下个月直接就能甩手不干。张校还得反复斟酌和他说话的态度。 丁磊生气了，第二天还得乖乖出现在教室里。闻明气起来，给你把垃圾倒整个学校里，他们这些人还能怎么办？报警还是打他一顿？都不行。 看到闻明进来，张校更是软了态度，和颜悦色地先关心他的个人生活起来，“小闻老板最近在学校里怎么样，还适应吗？” 适应不适应的另说，有件事闻明倒真挺想说的，“那我就直说了，每天扫叶子这叶子不矛盾吗？一边和孩子们说叶子留下来是给植物提供营养。而且这叶子，风一吹就没了，每天扫费这事干嘛。” 他都遇上好几个扫哭了的。风一吹，叶子就哗哗往下掉，怎么也扫不干净。扫不好还要扣分，让人家孩子怎么办。可不是只能站原地哭了。 张校准备好的全都被堵了回去。他本来想着现在的小年轻虽然难办，但不至于那么不给面子。最后结果还是出乎他意料，得罪人的话张口就来，也不想什么迂回策略。 这让他之前准备的话术都毫无用武之地。但即使这样，该说的话他还是得说，“小闻老板，是这样的，听说你在丁老师的家长群里，这家长群是家长才能进去的地方，我们要以……” 就这事？又是朱睿爸爸举报了，这家伙怎么那么闲。 “家长拉我进去的，说既然是聊天群，他们也可以顺便看下优惠信息。”闻明直接打断，“丁老师不知道我在那个群里，因为他自己也不在里头。” 那时候是因为有些家长说在大群里头老是刷不到优惠信息，这才又把他拉进各个班级聊天群里。 “家长们想要看看我发的团购信息。”闻明相当大方地给校长展示自己一溜儿好几个500人大群。“我这个号加的好友已经到上限，加不了人了。他们就说把我拉群里，这样消息能看到，不行吗？” 本来就是家长们需要，他才在群里，顺手发一发。 “要是不行我现在退出来也行。”闻明按着群聊，大大方方展示给张校看。 他越坦荡，不是越显得张校刚刚那些话小肚鸡肠，他急忙按着闻明手机，“不用不用。既然是家长们自己组建的群聊，当然要给他们充分的自主空间。” 既然这个不行，丁磊的问题倒是可以好好聊一聊。 “丁老师，最近社会上对班费的怨言很大，我们在使用时候要小心谨慎。”张校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我知道，我们老师都是一心为了班级，但我们的好心也要得到大家理解不是。” 绝对就是那龟儿子在里头添油加醋了。 丁磊几乎克制不住内心的冷笑，人却放松地往后一靠，“我没用班费。教室打扫是我个人出的经费。因为我觉得，与其花费我大量时间在不擅长的事情上，不如花点钱。张校，你说对不对。” 张校脸上的笑都仿佛凝固了，打扫的钱老师自己出还要怎么样，管天管地也管不了老师自己的钱吧。今天这事不是还说明他这个当领导的没有水平吗？ 他只能最后给自己找补两句，“最近关于班费问题，外界的讨论很多。我们身为教师，谨慎一点也是为了保护我们自己。” 丁磊闻明齐齐点头，这场会晤在祥和的气氛中落下帷幕。 举报的事解决了，但还有其他的呢。闻明捅捅自己发小，“班费的事就这么过去了，你不打算做点什么？”忍气吞声可不是丁磊的性格。 “我哪里还有什么意见，一个个都金贵地紧，就我一个势单力薄，活该被人支使。不是觉得班费收太多了嘛，我哪里随便用他们金贵的钱？”有多少余额退回去呗。就严格按照文件要求，明确公开，一事一收，流程完备。 不过就是每次收钱都专门打申请，他都行。怕什么，反正麻烦的不是他。交几个人钱就买几份呗，还不用总是催那几位大爷了多好，最后没有就烦请他们自个儿去买。 他们神通广大，肯定不会占这边便宜的。 虽然已经打算这么做，丁磊还是和家委通了个气，得辛苦她们每次都收钱统计。但大家都合作两年，统计轻松得很，每次拖拉的其实也就那几个，大家心里都有素。 第31章 家委让朱睿那家伙一通抢白，心里也憋着气，利索地把这学期没用完的班费挨个退了回去——老子就不干集中采买的活儿。有什么玩意儿，你自己买去吧。 刚好这周他们班挺多人练字的小本子用完了。之前都是家委算着时间赶紧给班里补货，但是现在——自个儿买去吧，门口小店，网上，外头，哪里没有。不一样款式也没事，就是个本子而已，哪里不能买了。 问题是，如果只是几个人想要买本子店里肯定有存货，但要是一个人就买个三四本，好几十个涌过来买本子，货也没拉得那么快的。 这一本两毛的富贵，闻明一开始还有点接不住。 前头过来那些学生都买到了本子，后面再来就没有存货了，越是没有，学生越着急，“老师都说了，要用这个本子的。为什么就我没有。” 这事可把当爹的弄得一个头两个大，他倒是从来没想过，不过就是一个本子，怎么就让女儿泪水涟涟了。 “明天买行不行，今天下单，明天也能收到了，就一天能耽误什么。” 听到这句话，女儿更不乐意了，“前天你也说是明天买，昨天也是，都几天了，坏爸爸！” 小姑娘气性还挺大，一踢亲爸的腿转身就跑，灵活地跟个小土豆子在人群中穿梭。 当爹的一边拿着手机找本子一边追自己女儿，但网上本子那么多，他怎么知道什么本子是女儿想要的，只能转过头来问闻明，“麻烦你给我看看，老师要的是哪一种？” 闻明帮他看了眼，直接把刚刚加入购物车的全都删了，“都不对。要拼音田字本，刚刚那个就是田字格，没有写拼音的地方。下面那个又是单纯的拼音本。” 那个爹还真是搞不懂了，这些到底有什么差别呢？外面看封面不说，里头还得一模一样，他上哪儿找去，“那这个为什么又给我删了，翻开里头不是一样吗？” “这个是行。但是一行格子数不一样。”闻明好心地解释，“一般本子一行是十个字，您刚刚挑的这个是大本一些的，一行有十二个。” 可别小看了一行就多俩。老师布置作业是按行来的，每天你家娃就得比别人多做作业，没这种道理吧。娃知道这件事，还不得在家里跟你干起来。自己亲爱的家长竟然让她多做作业，这种沉重的爱实在是承担不起。 选完这些，当爹的又有了新的问题，“老板，为什么你这里本子写着1元一本，我看网上批量买不用啊……”他记得那时候家委公布的明细好像也不是一块一本，那些东西价格都有零有整的。 因为便宜他还多看了两眼。 现在这么自己出来买就不一样了呢。直到今天他才发现，原来一直孩子用的外面硬壳的本子在店里竟然要五块一本。他也不是想说什么价格问题，但和家委报上来的是不是差价有点大？ 闻明朝他耸耸肩，相当直接地解释道，“你知道的，线下有人工租金。”他这可不是黑店，只是维持最基本利润率的必要手段。 “要不这样，你一次性买一扎，我也按批发价给你。” “批发得多少本？”明知道数量超乎想象，当爹的还是想要多问一句。 “最少五十。”闻明还不忘在他伤口上撒盐，“要是家委过来拿货，至少都是五百本起的。” 这个数量多加几个班，他就能直接从厂里订货，大家都能得到实惠。 有班费实惠，大家没觉得怎么样，一旦什么都要自己买，麻烦真算是开了头。橡皮，尺子，篮球……上个学怎么要用这么多东西呢？ 第29章 落自己身上 没要自己做之前，温馨爸只觉得好像学校里隔三差五要买东西。但现在真要自己买了，才知道这事有多烦。 语文练字用拼田本，听写有方格本，数学算数本草稿本，写句子有个可爱的写话本，美术有图画本。这玩意儿耗得都挺快，隔一段时间就丢了，用完了，你就得出去买。 买多点堆家里没用，没买家里没了孩子又要和你闹。简直是把他难住了。 这两天甚至觉得一放学就钻小店里头，笔没了，尺子又要买。每天都在小店花钱如流水。 之前丁老师讲究一个统一。包，水杯，尺子，本子全班都一样。自己丢了就得扣小红花，一个两个都把自己东西看得可好了。现在一下子不由家委统一采购。 一样的东西你去哪儿找。哪怕找到了，好多东西你买一个两个人家也不送啊。实在找不到是不是得自己去买差不多的补上。 这样一补还补出问题来。班里各式各样的水杯、画笔、尺子……他家里这小公主看见那么多花样，立马撒泼打滚也要别的图案。 温馨爸实在不明白，为什么一夜之间，好像所有事都变了呢？某些家长到底懂不懂，哪怕他这个天天在厂里打工的也知道，采购是一个很重要的职位，天天想着要买什么东西到底有多麻烦。 这些人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上下嘴皮子一碰，所有事儿都落到了他们自己身上。那几个发表意见的当然轻松了，他们平时又不管孩子，当然什么话都说得出来。 不过，确实有些地方爆出来家委挪用班费的事，他也可以理解那些人的担忧。 所有人强按下来的理解在交研学费用时候彻底爆发。本来研学费用每次都是他们自己交的，今年变一变，换成了家长们直接交给旅行社，这也问题不大。 反正就是出去玩一天是不是，孩子们一块儿出去集体活动就是最难忘的回忆。 不为花多少钱，就为了自己孩子接下来和同学们有共同的话题好聊，出这一两百的就划算。偏偏学校考虑到低年级情况，安排的都是本地路线。 现在每个孩子都是家长捧在手里的宝贝，市内这些地方好多人都已经去玩过了。现在要跟班里再去一次，有些家长心里就犯嘀咕。 换句话说，你要是不想去自己悄悄和老师说了不报名，请个假让孩子自己在家不就行了嘛。就当孩子多一天假。 人家就不，心里不乐意一定要让所有人都知道。 [丁老师，我们这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就去市内这个地方就要收我们两百一天。这个价格正常吗？] 啊对对对，物价是他丁磊定的，他丁磊一句话，所有校领导加上教育局领导全都得老老实实听话。他们这是走正规途径招标的，旅行社都这个报价，他们能怎么办？ 要是不满意别找他啊，找上面举报去，要是能把这价格全部举报下来，算你们功德无量。 有一说一，干这种活旅行社也得计算一下自己收益率。总不能把学生拉去购物吧，从这个角度考虑，肯定没有家长设想的那么划算。 单从另一个角度来说，集体活动总归有不一样的意义，加上门票其实也不算亏。但那些总爱提意见的人能想到这些事也不会有那么多意见了。 [你们学校是不是就想从我们家长身上赚钱？] [丁老师，我们不是不愿意参加，是这个价位，是不是……] 对对对。他有返利，一个学生返10块，为了这四百块，他一个月薪好几千的人，为了四百块良心都不要了，就强行让学校选择了这条线路。海洋公园定价在这，他上下嘴皮子一碰就能让这地儿和旅行社都改价。 毛病—— 丁磊一句废话没有，只是机械发通知，【感谢各位家长朋友支持，今年的春季研学即将开始，愿意参加的家长和孩子请在群里接龙，不参加的可以选择请假在家休息或者在学校参与学习活动。】 够清楚了没有——你自己选！ 不去就不去，当谁很在意你吗？不去还得拿个大喇叭宣扬地全天下都知道？ 看到班主任发的通知，想要参加的家长迅速接龙，一下子把那些不和谐的声音刷了过去。 按理来说，接龙完就要收钱了。可这次等了一周，也没听到后续。可下周也就前半周天气好点，后面都下雨，出去研学也不合适。 家长们等了等，等到周日实在熬不下去，打算去问丁磊到底什么情况。还没等他们张口，新的通知已经到达。 【各位家长朋友:由于某些因素，学校决定把研学活动改为外出远足活动，有意向的家长可以和孩子一起参加，加入我们的队伍。】 研学取消了？学校可不太会突然改变计划，肯定是有人——又举报了？ 一天天的这是干什么，好不容易能让孩子们出去弄个研学，这活动也要举报？他们是不是真的天天吃饱了没事干，就净干这些无聊事了？ 研学多好啊。 现在研学每个班两个老师跟着，再配一个导游或者教官，还有专人负责前后队伍，保管一个都不会掉。去的海洋公园又算是半封闭场馆，最多就是在里头摔一跤，还能出什么事。 但要是去远足那意思就不一样了。走那么远，路上交通怎么办，是不是要家长志愿者出发，去乡下地方是不是得自己准备饭？仔细算起来都是事。那家长不去都不行了。 第32章 最绝的是，丁磊在班里弄了个奖励制度。要是孩子带家长一起参加远足，给孩子加十分，两个家长加二十。他们平时辛苦一周都不一定能干到十分，现在只要爸妈来就稳赚不赔。 回来温馨就在地上打滚了，“爸爸，爸爸，你陪我去远足嘛。别人家小孩子都有家长陪着，就我没有吗？” “可是爸爸要上班啊。”温馨爸试图跟女儿说理，“你看，爸爸去上班才能赚到钱给宝贝花是不是，爸爸保证，等下班肯定第一个在校门口接你好不好。” “可是马俊说他爸爸放着厂里生意不谈都要跟他一起去远足，走累了就直接上车休息，带他回家吃大餐。”女儿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仿佛已经彻底失去了希望，整个人都焉了吧唧的，“爸爸，所以赚钱比我重要吗？” “去去去！”当爸的一口答应下来，哪怕天上下刀子都去。 他还能怎么办？自己宝贝女儿怎么会有问题，千错万错都是那些举报的家伙错。跟脑子瓦特了似的，举报家委，现在无论什么东西都要自己买，举报研学。 现在好了，好好的空调不吹，大家都得下去走路。 那些念叨研学不好的家伙最好明天参加远足，否则——真想让这些搅事精转班。要是没有这些家伙，现在班里不知道多和谐。 无论他们想不想，远足这事已经成定局，再也改变不了。 一大早，所有孩子都背着书包在校门口集合，这一次，他们二年级十二个班全都要去一个地方远足，现在排队都觉得队伍浩浩荡荡。每个班旁边都至少站着十几个家长，他们也跟孩子一样背着小包。 此外还有几个开车的家长做为应急车辆，可以让中暑的孩子上去暂时休息一下。 对，休息完了还得一块儿跟到终点，除非你是真的残了，伤了，拿着医院开的证明才能真的休息，否则全都老老实实一块儿到终点，谁也别想逃。 今天是正常上学，按照考勤来算的。 闻明也开着店里运货车跟在后头，他就不一样了，前面可以坐三学生，后头还塞了两冰箱，雪糕，饮料一样一个柜，再加上超大移动电源——车门一开，秒变小卖部。 前两天丁磊和他提起这件事的时候，闻明就知道了地点，一路往山里走。最后停在荒无人烟的的溪流浅滩边。这地方好是好，还就在大路边上，但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最近的小卖部都得开车4公里。 他要是带点东西过去卖，岂不是解了大家燃眉之急？ 专门给孩子们准备的得和一般的有点区别。太便宜的不要。都出来了，肯定是要来点贵牌子，什么某哈根都可以，就是不要2块钱的色素棒冰。碳酸饮料就来个经典的几款，多的不用，剩下多来点nfc果汁，各种各样的牛奶酸奶。琳琅满目，总能在里头找到家长同意购买的一款。 大家计划地挺好，早上八点半就出发，走一个小时中间休息会儿，坐在草坪上看看风景，此时日头还没太猛，凉风轻拂，仿佛每一丝都浸满了安逸。 家长们体力不行，坐在地上有点不想起来，倒是小孩子个个都活力无限，还有力气在草坪上撒欢。 丁磊还有功夫关心下闻明的生意，“小闻老板，你这生意估计难开张。他们可都带了不少东西呢。”小小的书包几乎塞爆了。 “没事，现在还不到时间，等日头升高一点。”闻明半点不操心，甚至还觉得自己带的雪糕有点少，正给郑晖发消息，让他等会儿再送些来。 第30章 糕的诱惑 小学生嘛，只要兜里有点钱，会想着马上花掉的。更何况现在是大家一块儿出来，不要看轻小学生的购买能力。而且他们很容易受到别人的影响。但凡有个人过来买雪糕了，其他人肯定也得有。 一块儿出来那么多双眼睛盯着，这钱哪怕你再不乐意，也得结结实实地掏出去。这就叫阳谋。 休息的时光总是如此短暂。他们感觉自己还没干什么呢，那边老师又喊了集合。大家排好队，背起书包继续出发。 此时被孩子骗过来的几个家长才感觉不对。“这里不是终点？” “不是呀。”孩子认认真真地拿出地图给爸妈解释，“老师说了，我们先在草坪上休息一下，然后12点前到目的地，是在河滩边上，我们还可以抓小鱼呢。” 刚刚已经走了一个小时，等会儿还要再走一个多小时？天塌了。 太阳越升越高，无情地炙烤着大地，他们是觉得步伐无比沉重，就连腿脚好像也开始不听使唤起来。不是，那时候也没说过远足真的要走那么远啊。 不应该就是走几步意思一下吗？ 要以前可能就意思一下，但现在不一样。目标是要培养具有一定身体素质的学生，之前的那些训练强度不够。家长举报这事，刚好给了学校一个改变的契机，他们能够让孩子有一个锻炼的机会。 总之就是——继续走吧。 或许是大家都想要早点到达，还真提早点到了踩好点的河滩边。这个季节的河滩算枯水期，只能看到浅浅一汪水，甚至没过人脚踝都困难。 这条溪上游也没有水库，河滩上的沙子肯定也挺干净，旁边还有矮山树木可以遮去一部分阳光，就选择来说，简直是上上之选。 如果他们不是靠着自己双脚走过来那就太完美了。 二年级小朋友让他们野炊动火大家都不放心，所以主题还是野餐。每个小组都带了块野餐布，再把自己家里带出来各种吃的往上一摊。看着也相当丰富。 可是——太阳越来越高，把原本凉爽的饮料晒得温温的，完全不是之前的口感。不知怎么说，大家的兴奋劲儿还是打了折扣。这天气实在太热，有几个家长已经开始商量着去帮孩子买冷饮了。 就在这时，闻明把冰箱从箱车上推了下来，两个大冰柜在阳光底下简直闪闪发光。烈日，冰饮料，冰雪糕？！ 不在遥远的几公里，就在你面前。自己带钱的小孩子没有丝毫犹豫，里面窜到了闻明面前，高高举起自己手中的钱，“老板，我要吃这个！” 这变化来得实在太快，跟班的老师们都没反应过来，好几个小孩就已经跑到闻明面前了。拦？他们好像也没理由，人家买的都是正儿八经大厂出来的品牌货，好些他们自己也会买来吃。 就这等一等的功夫，有几个跟着的家长也帮孩子在排队。 算了算了，出来玩，难道还拦着学生消费吗？而且闻明也没涨价，原来自己小卖部里卖多少，这里还是卖多少。冰冰凉凉的饮料进肚，让暑气一扫而空。 哪怕有些家长一直觉得小孩子在外面不应该多喝饮料这些，这不还有冰的牛奶酸奶嘛，都是超市里大家常喝的牌子。你要再说这些也不行，多少是有些扫兴了。 闻明是做惯了这些的，收钱算账麻利得很，没一会儿就看见队伍明显短了很多。也是，小孩子的注意力很容易被转移，这时候还想吃雪糕，过会儿可能觉得吃点自己带的零食也挺不错。 不过就这一会儿功夫，他带来的两大柜子明显少了许多。闻明又赶紧从车子里头拿一些出来补货——这饮料不冰可没人要。 只是这次，除了饮料之外，他还拿了点别的东西——包装好的挖沙套装。也就是最简单的桶铲勺组合，但那缤纷的颜色立刻吸引了不少人注意力。 本来闻明想着在溪边，甚至考虑过要不要弄点玩水的玩具。但转念一想，不对，这两天虽然说气温升高，但早晚还是凉的，要是有个小孩在他这买了这种玩具，互相把水呲身上弄感冒了怎么办。 他这小店估计都要被搅和黄了。 算了算了，他势单力薄就是个破开店的，总不能凭他一己之力去挑战家长们的愤怒吧。多少小店，就是因为看不清自己的位置，直接被家长举报倒闭。 要是孩子生病了，家长们可不跟你讲这些所谓的因果关系，你直接洗干净等着赔钱吧。所以闻明在利润率更高的水木仓玩具和挖沙里头，毫不犹豫选择了后者。 这些小沙桶虽然一套只能卖十块，但实在是稳妥卖买。就这些塑料货，家长总不能说他毒害未成年人身心健康吧。 多年经验已经让闻明迅速成长为家长心理学精通者，能够从他们的言语中找到自己最应该关注的点。 就像他明明知道家长已经看上了他放在旁边的挖沙桶，他还得仔仔细细介绍一遍，“这边河滩很干净的，要不要挖点小螃蟹什么的。别看这东西不起眼，全都是大厂，你看看这质量，相当好。绝对没有任何毒害，有问题我帮你去找厂家去。都是老熟人了，不开价，十五一份。” 这话可没有半点作假，全都是闻明自己特意找来的货源，送他小侄子的也是同样牌子。他可是想着跟这些家长长长久久地做生意，肯定不会弄次品砸了自己招牌。 买东西这事，真的还学生干脆。这边家长还在犹豫，已经有个小男生走过来，利落递给闻明三十，“老板，我要两份。”一份他自己留着，另一份——他特意挑了份粉色的，转手送给了同班一个扎小辫的女生。 第33章 这可真应了那句话不是，你不乐意花孩子身上，他们找别人给出了，你心里更憋屈。 被送礼物的小女孩明显没有家长跟着，但人家接受礼物也是大大方方的，礼貌道谢，还不忘从自己包里拿出一大袋薯片，“谢谢你记得照顾我，我带了薯片一起吃吧。” 只要出来，小孩子就很快乐，在河滩上疯跑着，把所有烦恼都抛在脑后。原本觉得疲惫的家长此时也能三三两两找个安静的地方休息。 他们以前也过过这种集体生活的，只是现在回想起来，总觉得是不是有点累了。就是他们自己都忘记了，童年的自己从来都不害怕疲惫。 一码归一码——他们不能直接让老师带去景点吗？闲着没事举报什么。 可休息的时间总是短暂的，大家感觉还没过多久，又马上要收拾东西返程。头顶的日头看着还是那么猛烈——还能怎么办，硬着头皮走着呗。 只是过来时候大家还有股兴奋劲儿顶着，现在也已消散地差不多，只剩下一只只小鹌鹑蔫头耷脑地走着。之前吃进肚的零食也变成一种无言的黏腻，卡在喉咙口，浑身上下都开始不舒服起来。 “老……老师……”有个学生刚刚举手，话还没说两句，直接趴在路边吐了个干净。 中暑了？！ 旁边随时准备的志愿者们立刻动了起来，两个妈妈温柔地扶住他带到阴凉的地方，直接开始刮痧；领队老师找出藿香正气水；一直跟着的备用车开过来，让这个孩子上去休息。 一场意外在两分钟内迅速处置到位，谁不得说一句志愿者们费心了。 好死不死那个男孩子家长看到了，一眼就瞧见了自己娃肩膀上青紫一片，当场看着脸色有些不好。好半天才勉强劝通自己，“小丁老师，下次做处置之前是不是要和家长说一声呢。” 说什么？你家孩子身体不舒服，马上要晕倒了。请示你一下要不要送医院。这个天气中暑也很正常，不是把痧刮出来就好了？ 但既然家长说这话，肯定是她觉得不对，丁磊依旧好脾气解释，“对，看孩子比较难受，我们马上做了处置……” “但是——老师，你怎么能把他衣服直接掀开？”那个妈妈终于忍不住，说出了自己到底在意什么，“孩子已经二年级了，有自己的意识了，身为老师，随便让其他家长掀开他衣服也不合适吧。” 哈？在意这个？ 丁磊还以为他碰着人家隐私地位了，想着女家长碰男孩子总没关系吧，还特意多解释一句。“都是妈妈，怎么下手比较清楚一点。” “丁老师，我尊敬你是个老师，男女之别你总应该知道的吧。”对面的家长提高了音量，这边动静把其他人都吸引了过来。 闻明还在收拾冰箱，听到这理由差点没憋住自己脸上表情，只能抓紧时间把东西都收进去，发动车。 发动机的翁鸣暂时挡住了那位家长的控诉，从闻明的角度只能看到她嘴巴一张一合，看着情绪越来越激动，动作幅度越来越大。 她往外走了两步，一把拽住了闻明，“出来，负责！” 负责什么？ 第31章 糕的错（三合一） 啥玩意儿就跟他有关？ 闻明一脸莫名其妙站在原地, 但他又不敢直接把人手甩开，要是被拍下来发到小视频，肯定实锤他一个小卖部老板殴打家长。这名声不是彻底完蛋了？ 哪怕再莫名其妙, 闻明有还是放任自己衣领拽她手上, 甚至主动侧过脸去。“这位家长, 有话好好说。” 他也没干什么啊。运过来的雪糕饮料这些保管都是最新的出厂, 压根没有差的牌子。总不至于喝碳酸饮料喝出问题吧。这是不是有点太离谱了？ 那家长双眼通红，仿佛一只急眼的护犊子母鸡，“对, 都是你的错，要不是你把雪糕卖给我家孩子，他怎么会中暑！” 豁，听她这振振有词的，闻明还以为她真能说出什么大道理呢。就这—— 来来来, 小视频拍起来，他倒要看看这情况放上去, 公正网友到底会站在谁那边。肚子痛怨雪糕，那也是她家娃自己要吃的。难道他一个开门做生意的, 在人家过来买的时候坚决来一句—— “这东西吃了对你身体不好, 我不卖给你。” 天底下没这道理吧。 当要求离谱到一定程度，闻明反而冷静下来，“这位家长, 你看看，我这边进的货都是优秀厂家，你不放心的话可以给你看我的进货单。要是查出流程上有一点问题，医药费之类问题上，我绝不含糊。” “难道这些正规厂家出的东西就一定好了吗？”这话好像戳到那家长痛处似的, 立刻提高了音调，“从小到大，我儿子都管得好好的，从来不在外面吃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怎么一到你这就不一样了？” 这不还是怨他嘛。 闻明头一回知道什么叫有苦难言。叫你前头还嘲笑丁磊居委会调解员，现在到你这，知道这活儿多难干了。 丁磊和闻明这么多年发小情谊，出了这档子事多少得顶上来，急忙上前拦住这家长，“贾科妈妈，你不要着急。贾科吃的雪糕我们都看过，绝对正规厂家的。估计是因为今天天气太热，吃了点甜的身体有点受不了，很快就能好。” 但他这话一出，倒是让贾科妈妈拿住了什么似的，“你听听，连老师都说了，是雪糕的问题，是雪糕的问题，你还想抵赖。” 对对对，是雪糕的问题，他家宝贝金贵，除了有机蔬菜其他东西一律不碰，就连吃的肉都是自己家饲养的。 “我们家吃的菜都是自己种的无公害产品，丁老师，你知道我们废了多大力气才把孩子养到如今的样子吗？” 啊，出现了，有机娃，他认输。 出点钱保平安呗。 闻明实在不行继续掰扯下去，这冰柜运回去，他还等着下午接着放学卖一波，可不能在这儿耽搁时间，“行吧。贾科妈妈，算是我们这有点问题，你开个价，需要我赔多少。”少点他就赔，多了直接请警察调解。 如此明白地把价格摆在台面上，贾科妈妈倒是没预料到，脸上表情空白了一瞬，她咬咬牙，一跺脚，报出了个她自认为了不得的书目，“五百，少一分都不干。” 多少？五百？ 她在这一顿撒泼就值五百？她这脸是不是太廉价了。 看她这气势汹汹的态度，高低得敲诈他五万。结果——就五百？ 他今天这半天赚的都不止这个数。 就这人家还给仔细算呢，“老板，你给我家孩子吃了不对的东西，我还要带他去医院看，加上来回误工费差不多这价格吧。” 现场做的敲诈的事，他还试图让人理解一二，想要竭力和人家证明自己是个讲道理的人，不至于这么又当又立。 闻明本来想把这钱直接转给她算了。但转念一想，不对，这事还真不能就他们两个之间了了。要是这家伙转头不承认怎么办，岂不是要永不止境地在这件事上打转？ 不行。绝对不行。 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闻明换了种说法，“钱给你没问题，但是我要个保障，总不能你上下嘴皮子一碰，我就从口袋里往外掏钱。要是今天你说孩子问题和雪糕有关，明天又找到个其他理由硬是要栽到我头上怎么办？” 他难道还真得当定这个冤大头？ 听到闻明反悔，那家长立刻撒泼，“你这个骗子，你就是不想赔钱，那时候说那么好干什么，骗我这个家庭妇女吗？我家里花的每分钱都精打细算，这样有错吗？” 说到一半，她甚至把自己儿子拽过来试图说明，“你看看我这儿子，出生时候医生都说要精心些养，我好不容易才把他扒拉成现在的样子，要是我儿子有个三长两短，我跟你没完！” 就这功夫，吹了一会儿空调的人明显缓了过来，坐在车上脸色好转，也有力气和自己亲妈说话了，只是一开口还是怯生生的，“妈妈，是我自己不好，是我多吃了一口雪糕，你不要生气。我以后不吃了好不好。” 小孩脸上满是担忧，说这句话还时不时看两眼面前的亲妈，生怕亲妈生气。 明明是个小孩子，怎么现在就开始天天看眼色了呢？他瘪瘪嘴，这才勉强止住自己的眼泪，“妈妈，你别生气，都是我的错。我不应该吃雪糕的。只要妈妈你不生气，我做什么都可以。” 孩子都这么说了，当妈的还能怎么样，肯定是同意他说的每句话。 贾科妈妈此时也止不住自己脸上的泪水，好像多年的委屈在这一刻倾泻而下，“宝贝，你没有讨厌妈妈对不对。妈妈也很想让你像别的小孩子一样，每天在外面吃零食，和他们一样在阳光下奔跑，但是不可以。你的身体限制了，你只能被迫在这小小的一角生活，都是妈妈对不起你。” “不，妈妈，科科知道的。”懂事的男孩子拭去母亲眼角的泪水，再也按捺不住自己内心的情感，奔向自己亲爱母亲的怀抱，“科科知道妈妈都是为了我好，是科科不对，科科馋嘴才让妈妈担心。” 第34章 母子两个抱着哭成一团。 世界好疯狂，合着就他一个是坏人？ 闻明站在原地还有点不敢置信。这是打算怎么着，一下子情形逆转，他现在反而变成坏人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犯了什么弥天大罪，直接把母子俩逼上绝路了呢。 抱歉，他们乐意表演，闻明可不想掺和他们完美演出。 偏偏每次这种时候都有圣父出来管事，“老板，你看看人家母子俩被逼的，吃坏了就赔点钱呗。要不是因为在你这买了东西也不至于出现这种事。” “老板，各让一步。你就稍微赔点，这件事就算过去了。”让什么？没见过退让就让一方吃亏的。你要是觉得这玩意儿有问题，你家孩子怎么好端端的。 要是那么爱调解，怎么你不坐上去当个神，去管管世间不平事？倒是到他这来慷他人之慨了——从来没听过这么离谱的事。 闻明没搭腔，他直接拿出手机对准母子俩——开始录制。 “来来来，给大家看看，这就是我买的最新出厂时间的好日期雪糕，结果吃下去马上把人家好端端的孩子吃中暑了。现在孩子妈妈就在这，想要一点赔偿，不过分吧。现在请大家发挥自己的力量，帮助我们这位贾科妈妈向厂家讨回公道，以后不要再生产这种害人的产品！” 闻明这话说得慷慨激昂，还特意把镜头对准了贾科母子俩，他越是卖力宣传，贾科妈妈的眼神就越尴尬，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了。 见她躲闪，闻明直接把人又请了回来，“贾科妈妈，别走啊。你之前对我说的话，我觉得挺有道理。企业就是应该拥有社会责任感。只要把人吃坏了，不管什么原因，都是这个东西的原因。哪怕这玩意儿再安全，再符合生产标准，你也有权利向厂家索赔。” 见自己被推到台前，贾科妈妈反而谦让起来，一个劲儿往后缩，“不用不用，钱不钱的不重要，我就是想要一个说法而已。” “对啊。”闻明热烈邀请，“今天贾科妈妈就给我们敲响了警钟。不要以为做食品是那么简单的事。我也是这种畸形生态的受害者。贾科妈妈，来，我们一起抗议，让这个社会变得更加美好。” 来啊，当谁不会表演呢，今天就把你高高架起，看你怎么收场。 一听到闻明说这种话，贾科妈妈浑身上下都在抗拒，恨不得把自己锁起来，“老板，我只是要你有个态度而已。你这样我觉得就可以了。” “态度不够啊。肯定要真金白银。”闻明压根没管她心态变化，硬生生拽着她站在镜头前，所以想法全都晒在明面上，让她整个人都要燃烧起来。 “贾科妈妈，我们就得一次性让厂家了解到消费者拥有的无限力量。”那时候在他面前不是挺能的嘛，说到要和厂家刚就怂了？您可不能怂，怂了他怎么还有乐子看呢。“贾科妈妈，你说的太对了，今天我们就敲响发声第一波。来，对着镜头说出我们的诉求。” 这些话怎么能自说给他听呢，当然是要让所有人都听得清楚明白那才叫圆满，但凡少点都是他宣传不够到位。 黑洞洞的镜头对着她，后头对应着无限未知。贾科妈妈迟来的后怕一点点泛上来，原本的笃定全都变成了慌张，她急急忙忙把孩子护在自己身后，迅速给自己找了个理由，“不用了，这次就算了，你们做生意的以后小心一点，你能把我孩子情况放心里就好了。” 她越是慌张，闻明越是抓着不放，他甚至主动拿出手机，作势要付款，“那钱呢，之前不是谈好要我赔五百的嘛，速度很快的。我们去找学校做个见证，一起签个三方就好了，我能马上把钱转给你的。” 不过就是五百块钱竟然还要学校出现。这个小卖部老板到底想要干什么。 贾科妈妈从来没有那么慌张过，甚至连自己前后说法对不上也顾不得了，“不用了。我们家贾科生下来就身体不好，都是他倒霉，托生到我这个肚子里，怨天怨地也只能怨我自己。” 现在来装通情达理是不是有点太迟了。这和你先捅人家一刀再说对不起有什么差别？要不下次换换，他先把你儿子拿住说他偷东西，后头再和他道歉说抓错人了。要是这情况你能理解吗？ 但他们这位家长可以难讲话，闻明这个小卖部老板必须善解人意，他还得主动给人家递台阶。“当然了，养大个小孩不容易，我们是得小心点。贾科是吧，我记住了，以后他再来我这店里买东西，我肯定十二分小心。” 要是能让他从店里再买走一样东西，以后他就不姓闻。这种瘟神，他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本来还有些人没看清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但瞧着闻明温和的态度，还有贾科妈妈脸上尴尬的表情，多半也能猜到点。反正很多家长就爱找小卖部老板麻烦，总觉得有个小卖部自家孩子就整天在学校里吃垃圾了。 能不能别把自己那么当回事。 而且，哪个小孩不吃零食。他是哪儿来的，山顶洞人吗？你家孩子没吃过零食，别人不会有半点艳羡，只会觉得你老土冒，连这东西都没尝过。 在小孩子想法里，类似这种老土冒的人才是关系的最底层，别人都不乐意带着你玩。 这个事实可能让某些家长破防。在很多情况下，零食确实是一种打开社交的有效手段。一包零食在大人这里可能确实没啥用，但能让小孩子跪下对你磕头三呼万岁。 孩子的世界就是那么简单。 可偏偏有家长就想改变自然规律，做些逆天而行的事，闻明就等着看，这家伙到底能有什么好下场。她怀里的宝贝难道真觉得她这做法是自己想要的？青春期的小孩子可是很可怕的。 贾科妈妈等待着自己家小皇帝都要回家了，还是觉得心里头有些话不吐不快，专门转过头多来了一句，“老板，你现在还没孩子，肯定不能理解我的想法，没事，理解万岁。” 你说什么玩意儿？谁理解谁？ 闻明牙冠咬得死紧才克制住自己没冲过去给那女的来两下。那么以自我为中心就在自己家里好生待着，外头可没有老奴伺候你！ 丁磊看着自己发小脸色，实在不算好。真怕这次远足给他弄出阴影。这边刚放学，他就急忙带着两斤小龙虾冲进闻明房间，“好兄弟，今晚上我们弄点小酒喝喝，来一次秉烛夜谈怎么样。”说起来自从大学毕业之后，他们还没这样坐下来好好谈心过。 闻明虽然知道他的好心，但这情况真的很诡异啊。一个直男跟他说要谈心，谈什么？攻心计啊。 平时大大咧咧的人忽然变细腻了，真的让人浑身上下都不习惯，恨不得把身上鸡皮疙瘩全都洗下去，这是闹哪样啊。 闻明看着诱人的小龙虾，只觉得里头充满了陷阱，仿佛这就是丁磊给他设置的圈套，想要让他自动跳进去。“有话说在前头，请我吃宵夜归宵夜，但你要是有什么过分的要求，我绝对不答应。”他们之间关系还没到那份上，该说清楚的还是要坚决杜绝。 不能给丁磊一点丝毫幻想的空间，这样对他们俩来说都是一个极大的浪费。 “你干什么呢。”丁磊好险没被他气着，“你这家伙不要不识好人心。我不过就是看你今天遇到了问题，好心过来看看你。你这家伙，怎么那么不知好歹呢。” “你担心我？”这话倒是真当闻明觉得奇怪，“你这个整天受气的家伙还担心起我来了？最近没有家长莫名其妙给校长打电话，绝对自己日子过得太舒服想要去乘风破浪一下？没关系，有这种特别需求尽管和你亲爱的同学说，保管满足你这个愿望。” “呸！” 丁磊狠狠啐了一口，好险没被这家伙气死，都什么时候了，这家伙嘴上还没个把门。“你把我当什么人？我还不是操心你，那个贾科妈妈可不是什么善茬，那时候直接把以前的班主任气走了。” 以前班主任什么都好，人温柔可亲，还是名牌大学毕业。唯一美中不足的大概算不是本地人。这件事其实挺重要的，这里头许多人都有一双虚荣眼。你要是自身强硬，别人还不得不多敬你两分。但你要是本来是个软蛋性格，绝对会被欺负死。 原来那班主任就被欺负死了。 一天十几个电话，恨不得让班主任人挂在她宝贝儿子裤腰带上随时监督，就想要知道自己宝贝儿子每天在干什么。还觉得班主任是个年轻小姑娘，很多事情不方便做，天天搁那儿指挥。要闻明这暴脾气，高低得把人弄到学校里头来问问她到底想要干什么。 但前头那班主任要脸，每次遇到她不合理需求，全都忍气吞声地应了。到后头，那家伙变本加厉，只要有一点不顺心就威胁前头班主任要给校长打电话。刚毕业的大学生脸皮薄，哪里受得了这些，没两天就被挤兑得直接离职了。 一年级下半个学期就临时找了个班主任凑合，后头直接凑合到了丁磊手上。 第35章 仔细说起来，这还是丁磊正儿八经的第二批学生。刚开始，丁磊心中也是充满了教育理想，一心只想把他们好好扒拉长大，能够成长为优秀小学生。 但接手这个班没几天，丁磊立马发现自己好像掉到了大坑里头，这里头家长简直是全明星阵容——都不是省油的灯。难怪那时候前班主任辞职回家时候那么开心，甚至说这辈子再也不当班主任了。那时候丁磊只觉得是单纯的发泄之语，但现在他才真正知道里头苦楚。 所以，当闻明也遇到类似问题时候，他格外感同身受，甚至想和闻明促膝长谈，主题就是如何在这种情况下和难缠家长达成共识。 他也不是幸灾乐祸，只是单纯想要和闻明分享，让他知道自己不是孤单一个。 丁磊深吸一口气，打算劝慰他两句，“小明啊，看开点，我们总不能用自己的道德水准去要求所有人，只要能把我们自己的事做好就是最大的胜利。” 你瞧瞧现场这情况，多鼓舞人心，简直是让人的心也跟着雀跃起来。丁磊甚至试图把自己两个爪子放到闻明肩上，略微表达自己的想法，“小明啊，人生也会经历很多失去，不要强求。” 强求什么？这个人今天不对劲，忽然开始煽情了，闻明只觉得浑身上下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恨不得退避三舍，“你干什么，丁磊，你今天很不对劲，是不是忽然觉得我这个人挺不错，对我有非分之想？你搞搞清楚，你是直男就不要整天做出这种容易引起误会的举动，这样对我名声很不好的。” 丁磊当场被噎住，恨不得举起双手证明自己的清白，“闻明，你在想什么，我就是单纯过来关心你一下而已，你脑子里都是什么？” “谁知道呢？说不准你早就对我情根深种，情难自抑，只是这时候才终于把这些话都说出来。”闻明撇撇嘴，只想尽快脱离这种奇怪的氛围。“丁小磊，你好好说话。” 这家伙真的太不对劲了，惊地闻明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们俩这样合适吗？ “闻明！”丁磊低吼了一声，恨不得把小龙虾扣在他脸上，“你就不能提供一点情绪价值吗？哪怕不赞同我说的话，能不能伪装配合一下？”他们是朋友唉，怎么次次都怎么坑他呢？ 闻明坐过来一些，嘴巴微微张开，又迅速合上。不对，这场景不对。人不对，事情也不对。“不是，按理来说，我不应该和晖哥一起看月亮吗？为什么现在要和你在这吃小龙虾，还把桌子吃得油腻腻的？这些事从头到尾都不对劲儿。” “你说话能不能稍微带点缓冲？”丁磊现在什么心情都没了。他现在只确定一件事，刚刚那些事肯定没对闻明造成任何伤害，人家好得不得了，甚至有力气怼他。行，刚刚这一遭都是他自作多情，他就多嘴。但他还是愤愤不平，“行，你不要我安慰，别到时候别家长逼到门前，私底下找我哭。” 到那时候，他绝对会成为最冷酷的男人，坚决不会给这个家伙一个多余的眼神！ “但是我可以骂人啊。我又不是老师。”他可没有什么所谓的职业形象存在，不用被道德绑架。“家长骂我，我可以骂回去啊。大家都张嘴了，凭什么我就得让让他？”天底下可没这个道理。老师会被举报师德有问题，那些家长能举报他什么？偷税漏税？ 脑子没问题吧，他年年都是纳税标兵，无论什么都绝对能经得起查验。他就不信了，这些家长还敢砸小卖部，砸了就得赔，说起来闻明甚至还有点小激动。 你说，要是有家长怒气上头，猛地推了他一把，闻明他到底应该怎么办。和以前一样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还是直接就地躺下？好像这两个都是相当不错的选择。 直到真到这一天，当家长堵住小卖部门口。 闻明的眼泪立刻含在眼眶里打转，整个人摇摇欲坠，“这位家长，你怎么能这样说的，我一直都诚信经营，这么多年了，大家都知道我是怎么工作的，怎么到您这儿就全都是我的错了？” 对面的人看着就满脸横肉，相当不好惹，身体跟铁塔似的，把门口堵得结结实实。“不就是你们把卡卖给我家孩子的吗？退钱，现在就退钱！” 最新的游戏闪卡，镭射的图案相当好看，价格其实也不贵，就一块一张，但问题是这玩意儿还设置了概率，抽到稀有的概率很低，为了能集齐全部，喜欢这个的学生都是整包往家里买。十块钱的早餐能够轻松填饱肚子，但十块钱的卡就跟扔在水里头似的，连个响儿都没听着就消失不见。 无论听没听见响儿，他这可都是明码标价，童叟无欺。就没见过咽下的东西还带往外吐的。 闻明没见过，难道其他人就见过吗？他们也充满了好奇，悄悄躲在人群后头看热闹。在小卖部门前打孩子常见，找老板麻烦到底还是少。 在这些看热闹的人脸中，闻明找到了熟悉的那一张——贾科妈妈。她混在人群中，仿佛悄悄栖身的蝙蝠，静静地盯着事态发展。 她一定在里头说了些什么，只是闻明不清楚而已。 面前这位强壮的家长唾沫横飞，甚至想要揪闻明领子，“你，现在就把我儿子花的三千多元退回来，我把卡还给你！否则，我和你没完。” 哪怕被人逼到这种程度，闻明依旧保持风度，冷静地和他解释，“这位家长，是这样的，只要你孩子没有把外包装拆封，不管他买了多久，我都能给他退了。但他现在都把包装拆了，我又能卖给谁呢？真不能退。” 耳边还有孩子的哭声，“爸爸，我的卡，你不要退了我的卡！我好不容易收集了那么多，里面还有稀有的……”哭声一阵高过一阵，吵得人头昏脑涨的。 “闭嘴！”那爸爸毫不犹豫回头，给了他儿子狠狠一巴掌，世界瞬间安静，只剩下他们俩隔空对峙。 即使到这种关头，闻明依旧咬紧牙关，坚持自己的想法。“这位家长，真不能退。”要是今天让他退了拆封的卡，转天把吃过的辣条退回来怎么办，他生意还要不要继续做了。这个口子绝对不能开！ 耳边还有其他家长的议论，“你说这家伙怎么那么轴呢？之前他爸在店里时候不是挺好的，和大家关系弄得也好，果然还是年轻人不行，遇到事都瞎搞。” “人家小孩子都在卡上面花那么多钱，还要卖给他们，果然做生意做得没有良心了。” 无论那些声音到底在说些什么，闻明依旧坚持自己原来的态度，“这位家长，退不了就是退不了，这个我没有办法的。要是你觉得实在不能接受，那你叫警察或者工商过来，我随便你找别人来调解，我就是这个态度。售出的拆开包装的物品一律不能退换。” 这种卡最令人着迷的就是拆盒的乐趣，这些都是明牌了还有什么意思，除非这学生已经把卡整套集齐了。 他爸虽然是临时起意，但看着对这个卡真是深恶痛绝，恨不得现在就给他统统都撕碎了。当爹的没管孩子怎么想，直接把所有卡都扔在闻明面前，态度相当强硬，“按照你说的小卡一块一张来算，这里一共八百多张，我给你凑个整，给八百就行。”那家伙边说边举起自己的大拳头，一拳锤上了闻明胸口。 闻明犹如断了线的风筝，轻飘飘地落在地上。 这是把人直接揍飞出去？该使了多大的力啊。周围的讨论声更大了，几乎出现在每个人耳边。[这是干什么，别人老板也就是过来卖个东西，没必要做到这种程度吧。] [这种卡不是所有孩子都在玩，怎么就他们家自己买了不说还想退。] [因为他们算盘打得好，平时在家里什么都玩了，等东西旧了直接拿过来一退。家里就没有旧东西。] 有些声音实在有些刺耳，但那个家长充耳不闻。也是，人家眼里只看得到钱，哪里管得了别人怎么想？“你别躺在地上不动弹，起来，我们好好掰扯掰扯这事。” 钱要退，名声也是要有的。 闻明躺在地上气息奄奄，几乎说不出话，“这位家长，这样好了。原则上，卖出的这东西真是退不了。现在我就私人名义把你家孩子的卡统统都买回来。但这毕竟是旧东西，肯定不能用原价收，六折吧，我打个六折，所有卡都回收回来，你觉得怎么样？” 这个听着好像勉强可以。 哪怕心里已经相当心动，那家伙脸上还要做出一副为难的样子来。 “你瞧瞧我儿子这东西保存地多好，这才买来几天就变成旧货了，折价也太厉害了一点吧。” 他自顾自嘟囔着，一点没想到别的家长看他的表情。见过抠搜的，没见过抠搜到这种程度，连自家孩子玩的这些小卡都要扣下来的，家里就那么困难，等米下锅吗？就非得盯着这点钱？ 那家长明显不满意，又朝他挥舞自己的拳头，“要么就原价，要么你现在吃吃我的拳头。” 闻明可以退一点，但是一退再退只会让人觉得他软弱。此时他还在地上，但语气却坚定了很多。“这位家长，不行就是不行，和你对我做什么没有关系。”他闭上眼，仿佛等待着命运的裁决。 第36章 虽然大家平时也会念叨两句小卖部，此时难免对老板升起一点同情。 一推就倒的老板竟然拒绝自己？那家长一点忍不了，挥着拳头想要给闻明一个下马威，但他拳头挥到一半，却被一双大手牢牢按住。 闻明试探着睁开眼——郑晖？！ 晖哥死死拽住那个闹事的家长，硬生生把人薅了回去，一个回身直接拦在闻明面前。他什么都没话，但行动里的意思又相当明显。 闻明顿时腰不酸腿不痛，人立刻从地上蹦起来，甚至主动把自己脸凑到别人拳头底下。“来来来，你有本事照这打，我绝对不还手。你是在学校里梆梆梆习惯了，到我这也来逞威风？对，你揍老师一拳老师得忍着，你要是敢动我一下，我们就警局见，看看故意伤害到底要怎么判！” 前头还是个草包怂货，现在看着倒是格外不同。 闻明现在不止底气足得很，甚至还要当场打这家伙的脸。“来，小同学，你自己说，你要不要卖这个卡，你要卖我就收。但只能六折，多一分都没有，你直接把卡烂家里吧。”郑晖跟着往前一步，几乎把人赶出了店门。 找麻烦重要，但兜里的钱才是最实在。眼下老板来了帮手，之前那法子行不通，那家伙毫不犹豫答应下来，“行，六折就六折，但这些卡你得全都收了。” 这次闻明没拒绝，“六折，你家有多少我就收多少。” 成箱的小卡倒在地上，溅起的灰尘一片，仿佛学生逝去的童年。 那家长收到钱立马拽着自己儿子离开，“走，现在就走，以后再让我看到你在这，我就打断你的腿。” 门口看热闹的人散去，闻明索性早点关门，两个人坐在店里数卡。数一数整套齐全不说，里头还有几张特殊的，“你看看这种特别版闪卡，每一张都值个千八百的，这一箱可值不少钱。” 那家伙亲爹不但漠视孩子的喜好，对行情也不大了解。 英雄小卡，最近学生心中顶流，也是价钱的顶流，值钱得很。这一箱可是真正的宝藏。 第32章 卡片保卫战 多少？一箱上千？ 郑晖仔细看着面前这些卡片, 怎么也不能从里头看出身价高昂几个字，闻明店里兼职打印，他也知道点这种纸制品成本, “批量印的话成本也就几分钱, 加上包装才多少, 怎么就值？” 这个价钱了。学生的钱那么好赚吗？ “那你是低估现在孩子们的实力了。一个两个都是散财童子。”闻明把全套的拿出来另外放, 特别版的也另外挑出来，熟练地对着光源看瑕疵，“啧啧啧, 你看看这，反面有点划痕，估计得少点了。” 这划痕可能也不是人家想要的，就那亲爹态度，买卡都偷偷摸摸的, 怎么可能买专业的卡膜。 不过这事闻明专业。他相当娴熟地清理一下卡面，把上头灰尘全都轻轻吹走, 再小心地装入卡袋密封，外头再套个配套卡砖——那叫一个严丝合缝。 薄薄的卡搭配厚实卡砖, 这身价立马上来, 再叫他放在商品展示柜里。郑晖看着是不是有了点昂贵模样，“你现在说它值个几百我倒是相信了。” 人靠衣装马靠鞍，小卡也一样, 有自己的独特打包方式。“你瞧瞧，要是给它正儿八经配个卡座，底下灯光再那么一打。”谁会以为这是廉价货？这货到底值多少还得看放哪儿。 闻明这要是正儿八经那种快闪店，再把那种冷光源一照，加上透明玻璃展示柜, 那氛围感和价值瞬间拉满。后头能不能加个零就看他营销手段了。 多好的发家致富之路呐。 闻明叹了口气，还是把卡片又放了回去，“收来好好的，但估计留不住。”等那傻爹反应过来，估计还得把这东西弄回去。现在对这玩意儿不屑一顾是因为不知道具体价值，要是知道了还不立马动歪心思？ 他这个小卖部老板就是所有家长的阶级敌人，真要出事了难道还会有人坚决站在他这边吗？还肯定是要还回去的，甚至还不能让人家多出一分钱，得全额退款。他就是妥妥一个卡片保护工，但到底怎么还这里头可还是有大学问。 “晖哥，你觉得那个爹什么时候会反应过来。”对于这类人，闻明早就有属于自己的评价标准，“我觉得不会太久，估计明后天吧。他家娃损失惨重，肯定憋不住两天。” 要是被家长梆梆揍几下，肯定会一边哭哭啼啼，一边说着卡片的高昂价格，说什么，爸，你太过分了。这个卡一整套要三千多，我好不容易从同学那儿赢回来的。 那家伙闻明可相当有印象，高一航嘛，实小里出了名的恶霸，还经常拉着低年级小朋友请他吃零食的。一个好手好脚的男生发展到现在这样子，闻明是半点都不同情。 对，他爸或许真的不是什么好东西。但这就是他欺负其他小朋友的理由了吗？那些低年级学生到了什么霉，还得请你一个五年级的吃零食。 那股子性格上的恶臭简直让人敬而远之。 闻明会同情那些没有家长照顾的学生，但高一帆变成现在这样子可不是只有他爸的锅。难道他爸是个烂人，他就能顺理成章做烂事被人原谅？要是这种人都能被接纳，那些每天好好生活的人不是太讽刺了一点。 别人给他的伤害让他选择去做一个更烂的人，连努力读书都做不到。你说这种人以后会努力改变自己命运？闻明实在对扶贫没有爱好。 说真的，读书在这些事里头算是最简单了。高一帆脑袋里好像从来没把知识装进去过，五年级就经常考个位数。有没有搞错，这个分数，要么是从来不听，要么就是自己有证。 高一帆这情况用脚想想都知道到底是什么情况。 越是在学校附近开店，闻明看学生越有自己的评判标准，虽说某些成绩好的家伙也有道德败坏的，但学校里最垃圾那些基本上没一个成绩好的。 想想也能理解，成绩不好，每天读书读不下去，只能给自己找点别的事做做。你说要天天在学校里认真学习，你有功夫整天出来晃悠，有功夫集那么多卡。晚上不用上网课，不用写作业吗？ 郑晖仿佛也看穿了闻明的想法，转而说起自己的担心，“但你都说了，那一家都是拎不清的。要是扣着这些东西不放会不会造成更大的损失？” “所以我还是把钥匙放在老地方。”闻明摇摇自己手上的钥匙，“很多人知道我把钥匙藏在窗台这边的地垫底下。要是他们自己开门进来呢？” 这招叫守株待兔。他可没让那家伙来偷来抢，他锁上了自己店铺大门，要是有人进来把东西拿走了可是盗窃，按照金额数目大小可是能进去蹲几年的。店里头一圈的探头又不是摆设，绝对能把他们再细微的动作全都拍得一清二楚。 那家伙承认小卡不值钱还好，几百块钱基本上能和解，要是按照这些卡片的行情，一箱大几千，都够他家里人进去蹲局子。到时候这箱卡到底值多少不还是闻明说了算吗？ 这就叫化被动为主动。 如果那家伙没有别的想法，绝对不会变成之后难堪的局面，闻明也能顺顺利利把东西转卖出去。那么多家长也是个见证，亲眼看着他们把东西卖给小店。 “这么说起来，我甚至还有点期待他过来。”闻明摸着自己下巴思考着，“他们要是过来，我这一箱卡能够马上提现，而且他也不能要回去。” 毕竟赔偿是赔偿，买卖是买卖。要是过来偷，完全可以就要赔偿，东西当然还是要归苦主了。 闻明越这么说，郑晖越不放心，“这两天叔叔和爷爷都不在，你就打算自己一个人在这里面前他？”要是冷不丁两个人面对面，那家伙冲动想要干什么怎么办。 “你自己很宝贵，不应该把自己放在危险下。” 哪怕郑晖如何试图说服他，闻明依旧满不在乎，“能有什么事。我带着丁磊一块儿，还有那么多监控，能出什么事？” “丁磊身份是学校老师，处理和家长之间的事不方便。到时候被人拿住这一点，你们有理也会变得无理。”郑晖想也不想直接反驳。 “丁磊不行，那晖哥你陪我？”闻明半开玩笑说了句。 “行。” 郑晖没有丝毫犹豫，“这个星期我住在这边陪你，直到确定那个家长不会过来找麻烦。” 啊？晖哥过来陪他？ 不用了吧，他们之间关系到那程度了吗？忽然进展到这程度内心还有点小紧张。明明开心地不得了，闻明第一反应还是拒绝，“不用了吧，晖哥，我都多大的人了，还要你跟在我屁股后面吗？我可不是以前的小孩子了。” “什么小孩子？给我端饺子过来把碗摔了，还让我去帮你找一样的碗的那种小孩子吗？”郑晖没忍住摸了把他毛茸茸的脑袋顶。 看着有些毛躁，摸上去却暖融融的，好像被太阳晒化了，上头不可避免地沾满了阳光的气息。 第37章 最后一丝夕阳透过窗户照在闻明身上，在这昏黄中，他转头笑道，“晖哥，说好的不揭短。我都多大了，你还说这些我曾经小时候的事。” 对啊，他长大了，不再是每天缠着他一起睡觉的小男生。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他们再也回不到曾经的亲密无间。 郑晖拍拍膝盖上的尘土起身，“走吧，小闻先生，现在要和你晖哥继续同床共枕，还是老规矩，不允许尿床，老老实实躺着，也不准半夜爬起来去厨房偷吃。” “晖哥，都说了我不尿床，那时候纯粹是晚上水喝多了，你要尊重这客观的自然现象，不要总是用过去的眼光看问题。”闻明实在不明白郑晖为什么对他小时候那些事记得那么清楚，就不能正视一下，他面前这个人已经彻底长大了吗？他是个成年男人。 还是个喜欢他的成年男人。 郑晖没说话，只是又揉揉他脑袋，“好的，成熟的小闻先生，那能不能不要逞一时之勇，把自己安全放在第一位？”阳光把郑晖的身影拉得很长，投下一段阴影。 健壮的成年男性和蹦蹦跳跳的小学鸡身材。闻明有时候也操心自己身材，不管怎么吃就是身上没有几两肉的排骨架子多一点，按有些人来说还带着点少年感，换个角度就是还没长大。总是容易被人忽视意见，觉得他好像不能为自己的人生做决定。 其实闻明也想过很多次告白，但之前的他确实没有想清楚自己到底喜欢什么。在长久日子里，他一直觉得郑晖是自己唾手可得的所有物，只是等他毕业回来才惊觉——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 好像这样改变也不晚。 仔细想来，他那么笃定也是因为郑晖身边从没出现其他人，他没有关系好的亲戚，也没有特别的朋友，好像他就是郑晖身边最特别的那一个。正因为如此，当察觉到自己的特别被撼动的时候，闻明慌了。 但到底应该怎么做呢？ 网上说告白很简单，只要看着对方的眼睛，看到对方躲开，你再顺理成章说一句喜欢，两人就能顺理成章在一起了。如果出这个教程的不是以颜值出名的明星就好了。如果他有明星那么优越的脸，肯定也会觉得世界上所有人勾勾手指就会过来。但现在的他—— 还是得打感情牌。 但他们之间的记忆——上次印象最深刻的事，还是他们俩一块儿出去骑行，他不小心车歪了一下直接把他晖哥硬生生拽翻了。不行，搞笑男当多了，他现在根本不知道怎么谈恋爱。 如果他现在扑过去在晖哥嘴上狠狠啃一口，他也只会当自己大冒险输了。 闻明啊闻明，你看看自己平时干的都是什么事，不靠谱的玩意儿干多了，现在想要认真点就是这种狗样子——信用彻底破产了。 问题不大，要抓住男人的心先要抓住他的胃，先小试牛刀，给晖哥弄个正儿八经晚饭再说。闻明搓搓脸，再起身又是一条好汉，“晖哥，晚饭想吃什么？” “吃不了了。”郑晖看了眼时间，人已经开始往外走，“晚上还有三车货要卸，我争取早点弄完回来找你，顺便把我东西带点过来。” “人来就行了还带什么行李。”闻明笑眯眯地跟着追出去，顺便给郑晖塞了一瓶冰饮，“难道晖哥不乐意穿我的衣服吗？好伤心，我们应该穿一个尺码吧。” 晖哥其实也就比他高那么一点点，应该问题不大？更何况略微小一个size的衣服穿在身上才更有感觉嘛。衣服略微绷紧在身上，透出结实的肌肉。 哇哦——不能再想下去了。暴露地他太多。 闻明快走几步，硬生生又给他塞了俩沃柑，“来，晖哥，带着路上吃呗。记得早点回来，我煮好宵夜等你。”然后他们俩就能过上幸福的生活，这是多好的未来呐。 说实话，闻明甚至想要给那家长一点钱，让他过段时间再来闹事，这样他俩岂不是就能幸福快乐地生活好久。趁着这同居的日子，他二一添作五，直接生米煮成熟饭，彻底把他俩关系敲定下来。 闻明心里打着小算盘，手上动作也不慢，快手快脚包着大馄饨。最近这段时间天气热了，荠菜没了，但茴香正是时候，调点茴香肉馅，再弄点嫩嫩的小白菜在汤里一烫。菜肉全都有了，主打一个荤素搭配，营养全面。要是觉得滋味不够，还有他自己弄的辣椒酱油泼一下，什么香味都出来了。 唯一问题大概就是晚上吃辣椒稍微有点上火，偏重口了。煮点小米粥好像也不错。 要是继续想下去，闻明真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做些什么，心里念叨的菜单越来越多，想到这，他实在没功夫继续耽误下去，立刻拿出自己擀面杖开始擀馄饨皮。 平常这边基本上吃的都是小馄饨，那馄饨皮薄得几乎透光。但闻明家里头不大一样，喜欢吃大馄饨。皮是要自己新鲜现擀的，滑嫩又带点嚼劲，比一般饺子皮要薄些。但这馄饨皮擀出来一定要当天全煮了，冻到第二天这风味就大打折扣。面还得用滚水合，出来才有足够韧性。 这麻烦事，闻明一向都是不乐意做的，但碰到郑晖，原来打算全都化成其他念头。为了晖哥，辛苦一点他甘之如饴。 想着他，手上动作好像也快了许多，刚刚过了八点，他竟然把这些都准备好，坐在正对着楼梯的餐桌边包馄饨。闻明包两个馄饨看两眼楼梯——好像这样他思念的人就会立刻从那头出现似的。 闻明笑笑，低头盯着自己手上大馄饨——其实下次换成虾仁的也不错。要是秋天还能弄点蟹黄蟹肉包进去，那滋味绝对好得不得了。夏天就加点青菜进去，也挺好吃的。他自己不大喜欢吃纯荤的，包馄饨馅也这个思路。蔬菜多，肉稍微少些。 或者干脆换成牛肉的？弄个牛肉烧麦？ 想到之前旅游时候吃到的纯肉烧麦，闻明脸上笑容越发灿烂，仿佛人就坐在自己面前，“也不知道晖哥喜不喜欢牛肉馅，牛肉还是更适合包包子。茴香的会不会香味太重了点？” “我什么都喜欢你，和你一样。”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好险没把闻明吓一跳。 不知什么时候，郑晖就站在门口，手上还拎着一个背包，他转个身，拎进来几斤牛肉，“回来时候看到他们说这是自己家养的黄牛肉，想到你喜欢吃牛肉就捎了几斤回来。今天晚了，市场里没什么好海鲜，明早上出门给你带点回来，目鱼，鲳鱼？” “要不还是目鱼吧。”闻明没犹豫，马上选了出来，“刚好加点小咸菜爆炒。下饭，空口吃都行。”而且目鱼腥味轻点，哪怕冷了让晖哥中午带路上吃都行。 呸呸呸，想什么呢。晖哥就一定要从家里带饭啊。他就不能花点钱吃现成的吗？你在想什么，闻明。 这功夫，郑晖洗了手回来，也坐在饭桌旁帮着一起包大馄饨。郑晖包馄饨的手法还是闻明一手教的，两人包的馄饨放一块儿跟复制黏贴似的，排排站着。 咕噜噜——郑晖肚子滚了几声。 “晖哥，你没吃饭？！”闻明瞬间从凳子上弹起来，手忙脚乱开火烧水。“晖哥，你这个点还没吃饭怎么不和我说呢。” “没事，等这些都包完了再吃也不急。”郑晖按下他慌乱的手，“小明，也不差这点时间，我们两一块儿很快就包完了。” “馄饨本来就是给你包的，现在就得吃上。”闻明难得地反驳，强行把郑晖按在凳子上，“晖哥，吃饭的事得听我的。你现在就去调醋和辣椒，坐在沙发上等着，十五分钟，最多十五分钟就好。” 白白胖胖的大馄饨在汤里翻滚。 闻明往碗里放了好多虾皮紫菜，切了点香菜葱花，顺便烫了点小青菜，这么一弄，家里盛汤的碗看着都有些捉襟见肘。没见过煮大馄饨料那么放的，是打算在碗里装半锅菜吗？ 看闻明甚至还打算再开火给他炒个菜，郑晖急忙过去阻止，“小明，够了，真的很够了。我就一个胃，能吃下多少。” 郑晖还真怕闻明又加很多，干脆自己主动过去捞大馄饨。皮薄馅多的大馄饨，闻明足足下了三十个，堆在碗里都冒尖。这——甜蜜的负担。 第33章 不速之客 郑晖下意识咽了口口水, 碗顶的大馄饨也跟着颤了颤。虽然他知道自己一向吃得多，但堆成小山的大馄饨他也是头一回见。别人家三碗都没这多吧。 “小明，这是不是有点太多了, 吃不完也是浪费……”郑晖试着想要说出自己的意见。 “晖哥, 你不要跟我客气, 多吃点, 这是特意为你包的。”闻明恨不得亲自拿筷子喂到他嘴里去，“你都在外头辛苦那么久了，这么一点肯定能吃完的。饿着肚子晚上睡不着的。” 晚上吃那么多也不消化啊。 但是一对上闻明的眼睛, 郑晖就什么都说不出口了，只能愣愣地点头，“好。”心里再乐意，可面前这一大碗馄饨还是个问题。 闻明就在自己面前盯着，熟悉的目光一错不错地盯着, 郑晖不好叫他失望，只能硬着头皮舀起一个大馄饨。透过薄薄的馄饨皮仿佛能看见里头填满的内陷。 第38章 清澈的汤底, 胖墩墩的大馄饨——郑晖的手稳稳舀着，马上要到嘴边立马转了个弯又送到闻明嘴边, “陪我吃几个好不好？” 郑晖的勺子就在自己嘴边, 闻明也不知自己到底应该如何开口，木然地张嘴——该说不说，今天他调的馅绝了, 咸淡这些都刚好，简直是近期最佳。 “我简直是做饭天才。”闻明脑子里忽然冒出个想法，“要是我不干这个，转天去开个饭馆说不定也客似云来。”呸呸，他这脑子怎么想的, 看店还没看够吗？一天二十四小时困在同一个地方还觉得太舒服了吗？ 不过，要是晖哥乐意当他店里另一个老板，这日子才叫蒸蒸日上。 趁着闻明没反应过来，郑晖连忙往他嘴里塞了第二个，“小明这馄饨做得越来越好了，无论从哪儿都挑不出毛病，到时候真开馄饨店我帮你打下手。” “来，试试工。”闻明直接上手捏捏他胳膊上肌肉，“这胳膊是练得挺好的，来来来，把上衣脱掉看看资本。厨房打杂工切菜也得有点力量才行。” 郑晖哑然失笑，倒也没把闻明作乱的手放在心上，从小到大都是这样，闻明总是喜欢动手动脚的，有时候还会偷偷摸摸做坏事，他也没放心上，自顾自吃着馄饨。 在外面跑了这老半天，他是真饿了，三下五除二就一碗馄饨下了肚。“既然你做饭，那我洗完打扫吧，家里还有什么活儿要干的。” 地看着挺干净，衣服也洗好挂在阳台上，屋里剩下的活儿好像就是厨房的。郑晖自觉起身端着碗去厨房，收拾干净满是面粉的台面，油烟机上的油渍，还有堆满的垃圾桶，水池的漏网……顺带帮忙把整个厨房都擦了一遍。 弄完这些，郑晖干脆自己先去洗个澡。时隔好几年又来到这个房子，里头重新装修过，格局还是同从前一样。郑晖原本以为自己会相当陌生，可真站在这，无数回忆纷至沓来，将他拉回曾经初遇那瞬间。他们相遇或许源于一场意外，但现在还能当朋友，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算是命运为他们做出选择。 也许，是夜深地太快了。 等郑晖弄好一切回到房间时，另一个人背对着他，早就进入了沉沉的梦乡，空调被只在肚子上搭了一个小角，人侧躺着，倒是把床上更多的位置留给了他。 要是这样看，全然还是个小孩子模样。 郑晖轻轻拉起被子，生怕惊动了他，把人从头到脚盖好这才躺下。鼻尖萦绕的都是熟悉的气息，他略显别扭地转过头去，却正好对上了面前书架——有些花里胡哨的书脊应该是他们那时候去废品收购站淘的旧书。小小的相框里装着的是他们的合照。 看着曾经那么年轻的他们，郑晖的勇气好像又被戳破了。他们认识了那么多年，如果彻底把这件事捅破，如果他们连朋友都没得做，那他又将何去何从。 比起和闻明再也不见，他好像现在宁愿做个胆小鬼。 啪——胳膊重重地落到他肩膀上，一个家伙滚到了他身边，“晖哥，在看什么？”闻明强行把他胳膊拽过来，试图逼问，“是不是回顾起我们在一起浪漫的时光？我就知道，在晖哥心中，我最重要了……” 每次闻明用这种语气说话多半没什么好事，郑晖忽然感觉自己头有点痛，青筋一跳一跳的。“所以，你想说什么？”如果是什么不过分的要求就答应了，他从来都不能拒绝闻明，从来没有成功过。 “就一点小要求……”闻明眼睛都眯了起来，整个人像只作怪得逞的小狐狸，“晖哥，要不这样，你以后……”就搬过来和他一起住，他们俩从此过上幸福的生活。 但后半句话他实在没好意思说，只能在嘴里含糊几句。 郑晖侧过身，想要听得再仔细些。但睡在旁边的家伙倒是自顾自扭着，那脑袋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郑晖就笑眯眯地看着他动作，只觉得心里的空洞被填满了。 咚—— 楼下传来好大一声动静，像是什么重物摔倒了，紧接着是玻璃碎裂声。 闻明猛地起身，恨不得现在就下去跟那家伙干一场——不是，他脑子是不是有问题。不知道出去打听一下他这店钥匙放哪儿吗？小学生都知道的事，他一个大男人不知道？ 郑晖下意识按住他，“小明，先不要去，店里有监控。”万一这家伙带了什么工具过来，他们正面碰上起冲突没必要。店里监控那么多，他们不缺少证据。 “我那店里那么多门，非得要砸窗户，他是生怕自己不被发现吗？”闻明实在是被气着了，恨不得现在就下去跟那家伙干一场，没见过这种人，有没有搞错啊，上来就砸窗户，他知道这么大一面窗户多贵吗？ 想了想，闻明还是先把店里监控打开，总要先看看那家伙到底打算干什么——畏缩的身影蹑手蹑脚地走进店铺，他好歹还知道往自己头上套块布，把自己大脑袋遮住，但这个身形，这个步伐，哪怕闻明不是干刑侦的都能知道这家伙到底是谁，是不是太不把大家当回事了。 这瞬间，闻明甚至觉得自己跟他计较真是丢人。 “脚上还穿着自己的鞋，他是生怕自己不在案发现场被按着吗？”闻明一边看一边把吐槽。他实在是不理解，本来这家伙悄悄地来，悄悄地走，他还能给自己找个理解辩解一下，上来哐当一下就把他店砸了，完蛋——立马加好几年。 不过这家伙这么虎，之前怎么没给自己送进去呢？ 之前也差点有过，但那时候还有家里人看着，当场砸了后脚跟去道歉，别人也就算了。都是邻居，抬头不见低头见，没必要把事情做得那么绝。 闻明就不一样了，他这个人就爱较真。 他直接打了报警电话，甚至还狠狠心，在自己大腿上掐了一把，声音立刻带了点哽咽，“喂，警察局吗？你们快来，有人把我店砸了，现在好像在店里偷东西，我也不敢到处乱走，就在楼上看着监控……工具？不确定他有没有带什么……我现在就是把门锁好，不和他发生正面冲突。” 可不能下去。 要是这时候闻明和郑晖下去，一下子给人吓着了，他慌不择路随手扔点什么有杀伤力东西，他们俩岂不是冤大头。或者东西没扔，那高一帆他爸自己在店里摔着，是不是还得告他故意伤害？ 和无赖交流的最好办法就是避免和无赖正面接触。他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看闻明监控看得起劲儿，郑晖甚至给他端来点水果饮料，两人一块儿窝在小小手机屏幕前观察高一帆倒霉爹最近状态。 只见他精准地避开放在地上的商品，绕到收银台里打开看看——没找到钱。 这都打烊了收银台里怎么可能还放着钱，一看就是业务不熟练，差评。 店里头相当昏暗，所有的商品在黑夜笼罩下都仿佛朦胧的阴影，他拿着手电筒照亮，但也只能看到一小片，这样的视野很快让他不耐烦起来，边找边骂，“那小兔崽子到底把那些卡塞哪儿了，不会是放楼上了吧！” 他气急败坏地在店里转了两圈，终于在收银台后面的架子上发现了——原来看着灰扑扑的小卡现在都被精心包装放在架子上——看着就贵。 他低声骂了两句，“这小兔崽子玩卡还让他玩到钱了？这好东西不想着孝敬老子还自己藏起来。” 贱货，果然贱人的儿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又不知道骂了什么，直接把所有卡扫进袋子里转身要走，临出门，他又停下脚步，回头看着满满当当的商品。文具他用不上，但那些吃的喝的又不是作假的，听说那些羽毛球什么的也挺贵。 想到这，他不管三七二十一索性随便扫了点东西，把包装得鼓鼓囊囊这才摇摇晃晃往外走。 装满了东西的包又大又沉，拽着他人往一边歪，他还没抬脚走几步，不知道绊到了什么，身子一歪，结结实实摔了个狗吃屎。 哈哈哈哈哈哈哈，因果报应！ “哎呀呀，这才五月，拜什么年呐。”闻明压根止不住自己脸上的笑容，恨不得自己站在店铺里，硬生生受了这礼才是，“真是不好意思，哪怕你行了大礼，这该赔的东西还是得赔。” 窗户上印出红蓝光闪烁的影子，熟悉的声音渐渐靠近，他等的人到了。 人齐了，他这苦主怎么都得出现让大家看看实力。他看了眼自己和郑晖——浑身上下整整齐齐，脸上甚至带着气血充足的红润。 不行不行，他俩这样看着太开心了，一点没有受害人的惶恐不安，这样在道德上不能站在制高点。 闻明眼珠子一转立马有了主意，伸手头上一揉，把头发揉乱了，又去厨房切了两片姜，在眼底轻轻那么一按，一双眼瞬间红了，再加上匆匆换好的凌乱衣物，脚上换上的拖鞋。 你瞧瞧，这一看就是遭受意外的受害者形象，多典型。 但郑晖竟然还在正儿八经套外套，甚至打算把衣服扣子好好扣上。晖哥这是干什么，他们是去控诉小偷无耻行径，不是去走秀，穿这么好看干什么。 第39章 事出紧急，闻明也顾不得许多，直接扯着郑晖领口一拽，啪嗒——最上头两颗纽扣崩开，滚落在地。 原本严丝合缝的领子瞬间松垮了，露出一小片皮肤。郑晖愣在原地，木然地被闻明牵着走，“晖哥，为了受害者的急迫，你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好不好。” 第34章 道歉没用 警笛声戛然而止——到了！ 闻明脑海里所有想法都消失了, 只剩下战斗的兴奋，快走快走，走慢点可赶不上第一现场。今天就让那小子进去, 杀鸡儆猴, 看以后还没有人过来敲诈！ 高一帆爸虽然喝得醉醺醺的, 但还保护一丝剩余的理智, 他也知道自己闯进别人店里的事不对。但喝了二两酒，他就分不清天高地厚，做也就做了。 人虽然还晕乎, 但警车过来时候，人家还是知道跑的。 一个闪身直接从窗户跳了出去，跳的时候还记得把自己头套摘下来，也不知道那沉重的身体怎么一瞬间变得如此灵活，甚至还来了个灵活走位刚好和警车擦肩而过。他自以为伪装地相当完美。 但一个男人, 背着大包，有些踉跄地走在路上, 经过警车时还特意避开，无论是谁看到了都会想要过去多看一眼, 更何况警察每天都和犯罪的人打交道。 只是路上经过扫了一眼, 车上两个警察马上觉得不对劲，立刻下车喊住了他，“这位先生, 等一下，能不能……” 话音未落，高强想也不想直接把腿狂奔—— “站住，你跑什么！”警察跟着追过去，越过花坛, 三两下就追上前面的人，一下就把高强按在绿化带里，“你干什么了，跑什么！” 高强被酒精麻痹的迟钝大脑现在好像才开始运转，眼珠子骨碌碌一转给自己想了个理由，“你们追我才跑的，我就是紧张。看到警察我紧张不行吗？” 人都按在地上难道还能不仔细盘查一下吗？ 民警起身，“您好，请配合一下检查，把你包里的东西拿出来检查一下。” 看民警态度好，高强反而觉得自己心里有了底气，张嘴就是拒绝，“不行。我又没犯罪，你们凭什么搜我的包，警察就能不讲道理了。我要去举报，要去揭发你们警察随意侵犯公民隐私权。” 这时候倒是一套一套的，难道这家伙之前进去过，所以对这方面流程都有一定了解？ 别看这家伙说得相当有道理，但一般人心里没鬼，遇到警察都是让查包就给看包，绝对不会有怎么多废话。不过就是例行检查，你把东西给警察看看就行，难道警察闲得没事还会到处和别人说你包里塞辣条？ 但是，这家伙反应不对，下意识就拒绝了——他包里肯定藏了东西！ 民警语气顿时严厉了许多，“这位先生，请你现在配合我们工作，开包检查！” “怎么是你？”闻明故作惊讶地喊道，“高同学家长，总不能因为我之前不乐意给你退卡，你晚上就过来砸我的店吧。要是这事没谈拢，有什么都可以和我说的，这么弄我们之间多尴尬啊。” 这两人认识？ 民警闻言略微松开高强，让他能够勉强站起来。但看到闻明站在面前，新仇旧恨涌上心头，高强脱口而出，“都是你这个丧良心的，好端端把我儿子的卡藏起来干什么！剩下的在哪里。” 这么生气啊。 气到连自己到底在说什么都不知道了。这些话能随便说吗？你先开口现在可不能说他闻明不客气，“高同学家长，你怎么知道我把一部分卡放起来了？这件事我是闭店之后做的，该不会你就是……” 和蠢人说话就是方便，你都不用刻意引导什么，他自个儿就能把事情彻底搞砸。 民警立刻反应过来，现在也不用这家伙说什么允不允许了，强行把他身上背着的袋子打开——满满当当的东西哗啦啦掉了一地。明亮的路灯照着小卡，那光简直晃得人睁不开眼。 似乎他们都不需要再去找那位逃跑的小偷了，本人不是已经明晃晃站在跟前了吗？ 只是心里确定归确定，该有的流程还是要走一下的。两个民警一左一右直接把高强架了起来，返回熟悉的店铺。闻明不知道自己到底应该做什么，从二楼下来之后直接后门出去的。现在里头相当干净，只有高先生独自破坏的痕迹。 顶上的监控，地上清晰的脚印，再加上他整包的东西。 这玩意儿想要错认也相当困难。 虽然大晚上发生盗窃案很糟心，但这活儿明显能处理相当快。两位民警赶紧喊了同事过来支援，保护现场，在现场寻找证据，他们两直接带着高强回去做笔录。 本来他们车上挤一挤还能挤下闻明和郑晖，但邀请时候，闻明毫不犹豫拒绝了。“不用不用，我自己打车过去就行，附近这几个派出所我都熟，方便等会儿回来。” 这些都是其次，主要是他们一块儿挤着去算什么。闻明总觉得自己好端端一人坐在警车后座就是乖乖的，总感觉好像干了什么坏事似的。 直到坐在派出所里头，高强的酒总算醒了，他张口就喊冤，“入室盗窃？我没有！我就是去店里头拿点我孩子的东西回来！这犯什么法了，你们怎么不说这个奸商故意坑我呢。好端端贵的东西还说什么六折收回去，打量我不懂行情设套呢。” 一张张闪卡放在桌面上，高强声嘶力竭地喊着，“我就是拿回我的东西有什么错！” 闻明白了他一眼，整整自己衣服，条理相当清晰地把事情前因后果说一遍，“是这样的，之前店里卖了很多这种小卡出去，然后这个当爹的说我坑他儿子，一定要这些卡退回来。我想着开门做生意，他说要退就退，但这些卡都旧了，我就全部按六折给他退了。” 他握住郑晖的手，好像从他那儿获得了勇气和力量，立刻接着说，“本来我们开门做生意就是和气生财，他既然上门不太客气，那我们多多少少都要给人家退一点的。” 那家伙在一旁大吵大闹，“你就是故意的！那么便宜的价格就把卡都收回去了！” 闻明反唇相讥，“我也没让你卖我。不是你逼着我一定要收回去，否则就让我身败名裂。那时候一定要卖的是你，觉得亏了的也是你，怎么，全天下的道理都要让你一个人占了？” 那家伙明显被噎住了，思考了两秒，拼命挣扎着想要出来揍他，“你说什么呢！要是早告诉我这玩意儿值钱，我会卖吗！” “你不知道我就得知道了？”闻明毫不客气起身跟他对着干，怕什么，反正关系已经差到这种地步了，还怕再烂一点吗？“我就没见过一块一张的小卡全拆了之后，隔了大半年回来退的。卖得起价钱是你儿子从别人那儿赢回来，关你屁事。只见过老子养儿子，没见过老子还想从刚上小学的儿子里头抠东西的。” 不过就是拍桌子，吹胡子瞪眼，当谁不会啊。 难道现在对他笑眯眯这家伙就能泛滥醒悟了？不可能的。闻明是疯了才会相信一个酒鬼的醉话。 现在拍着胸脯保证地震天响，转头不还是拳头落在别人身上。这种家伙就应该蹲监狱好好受点罪，让他进去让那些真正蛮横的家伙好好教训一通，才知道什么是天高地厚。 看到闻明那么嚣张，高强恨得牙根发痒，恨不得现在就从闻明身上撕下两块肉。他赤红着眼，恨不得现在就把闻明撕碎了，“你是故意的，故意让我知道这些卡很贵！” “警察，我要举报，我砸他们店里东西都是因为他设计陷害！” 豁，真的不要脸。 “噗……”闻明实在没忍住，露出一点笑来，“抱歉，我真的忍不住，我还给你设下圈套呢，我每天闲着没事干就围着你打转吗？是我让你去砸我店里玻璃，还是我让你从我店里拿那么一大包东西了？你说就是去把我骗走的小卡拿回来，那剩下这些是什么？你打野获得的大自然馈赠？” 派出所里头的白炽灯亮堂堂，把一切都照得纤毫毕现，也照亮了高强自己。他总觉得自己是家里老大，所有人都得听他的。但，凭什么。 又赚不到钱又不给自己孩子爱，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高强还想凑过来干点什么，他一动，旁边民警彻底没了耐心，厉声呵斥，“坐下！” 郑晖跟着站起来，身上t恤根本绷不住他紧实的肌肉线条，一看这家伙身上肌肉根本不是作假的。 两边同时，顿时把高强气焰压了下去，他只能坐在凳子上，拼命试图用自己眼神杀死闻明。 正在双方对峙时，一声凄厉呼唤划破夜空。冷不丁一嗓子简直让人后背发凉。 “我的儿啊。”一个老太太牵着个人高马大的孩子进来，看也不看直接跪在地上哭嚎，“我的儿啊，你的命怎么那么苦。老婆跟别人跑了就算了，怎么还被人算计了。哪个天杀的要这么整你啊。” 表演艺术家来了哟，真热闹。 闻明半点不怵，径直走到这一老一小面前，直接掉出他手机里头存着的监控，“怎么，你儿子自个儿敲碎玻璃进来偷东西还有理了？对了，既然你来了，把你孙子的账给我结一下，上周在我这偷了一整个连包薯片，还赊了56块的账，你怎么付？” 第40章 他早就专门把高一帆顺东西的视频都剪好了，就等着什么时候直接甩在他家里人脸上。 大小混蛋加上一个只会包庇的奶奶，难怪一家子都这么个混蛋玩意儿呢。 那奶奶连连锤着自己胸口，甚至要把高一帆按下去给闻明磕头，“都是我的错，我没有把他们教好，他们犯什么罪就让我这个老太婆来抵吧。”泪水打湿了她沟壑纵横的脸，每一道好像都写满了生活的不易。 闻明压根不吃这一套。 “老太婆又要说什么，说他们都不是故意的，说这些都是误会。”闻明撇撇嘴，“怎么，你家不小心一星期三四回？要不是因为你家这个是学生，学校老师在中间调解，我早就报警了。” 他们倒是不介意自己在门口撒泼，但学校老师总想着扒拉他一把，每次都会出面帮他擦屁股。 就这种人，还每天叫嚣着威胁学校要转学。能够继续待在这个学校里都要感恩戴德了。 那老太太锤着胸口痛苦倒地，“我这个老太婆早点去死好了，要不是活到现在也不会这样。娘啊，老头子啊……老婆子我现在死了算了。” 没人管她，所有人都看着她在那静静表演。 这家伙是真找错地方了，抬头看看，这是派出所。去校长室大闹，学校要脸，肯定是会尽量满足她的要求。在派出所弄这个——是不是真把这里警察当傻子。 人家每天都处理这些撒泼打滚的事，见得还算少了吗？就这点斤两，也就去校门口偏偏涉世未深的学生。 唯一难办的就是这家伙年纪，卡到七十岁bug，没办法拘。惹不起人家还躲不起吗？直接无视你总可以的吧。深夜派出所里里外外人不少，还真就没人过来问一句这位“可怜”老太太，任由她在冷冰冰的地板上坐着。 躺了会儿，见实在没人搭理她，哪怕心里再不乐意，她也只能灰溜溜地站起来。 呦，老不死知道轻重，现在换策略了？别在他面前卖惨，没用。 闻明张嘴就开干，“号丧号完了？那先给你孙子的账结一下。要是不结，我可能要把这监控视频到处发一发，朋友圈也挂一挂。” 他反正也就损失一点小钱，可这片好几千人都要知道他高家出了一个当小偷的孙子。虽然别人也不一定在乎，但闻明爽就行了啊。 不蒸馒头争口气，他就乐意花点钱出口气。 “哎呦呦。”高强的妈捂着心口直叫唤，“老不死老不死，人就活太久，碍了别人的眼。老头子，你走的时候怎么不把我一起带走啊，免得我孤儿寡母在这受欺负。” “您这孤儿寡母可真厉害，在我这砸了上万的东西，现在不想赔钱，掉两滴猫尿就算了？”闻明冷哼一声，半点没给那家伙留面子，直接把这假面全都撕了下来。 派出所里头本来还有一对情侣闹分手呢，现在也不说话了，两个人靠在一块儿竖起耳朵听这边动静，生怕自己落下一星半点儿的关键信息。 闻明今天就是干，就是要做一个最刚的受害人，直接把这家人脸皮都扯下来。“这位奶奶，你也是当奶奶的人，怎么遇到事情还一哭二闹三上吊呢？之前你孙子到我店里偷东西也是这样，当着所有人的面直接给我跪下，东西是不还的，钱是不赔的。您这二两骨头值几个钱？还是你就是当乞丐当习惯了，觉得跪下别人就施舍你？” “要过来乞讨早说啊，我施舍你几个钱也行。当人家吃乞讨这碗饭的还会说几句吉利话，这么大年纪了，这点吉利话都没学过？” “你——”高强妈现在是真感觉气有些顺不过来，她这么大的年纪，什么时候被一个年轻人那么指着鼻子骂过，哆哆嗦嗦也只能挤出几句话，“老头子啊，你开开眼啊，让我这孤儿寡母让个毛头小子那么欺负……” “别嚎。你去打听打听，四里八乡哪里有哪个老太太像你这么不要脸，天天去别人那儿占小便宜，别人不给转头就骂人。这就是你当初造的孽，报应来了，你就老实受着吧。别装，你身体好着呢，昨天不是还去别人门口骂了两小时，当我们都是聋子吗？”闻明简直大杀四方，郑晖全程拿手机录像，顺便帮闻明看着点双方距离，免得一不小心沾上了什么东西。 “大家都冷静一点。”高一帆班主任朱雅匆匆赶到，还没弄清楚到底发生什么，嘴上已经开始劝和，“大家能遇见都是缘分……” “朱老师，你稍微站远点，这事跟你无关。”朱雅也早就想骂这家人，但倒霉催的，她不是高一帆班主任吗？无论如何都得出现在这里。 更重要的是，她心里对高一帆还是存在一丝同情——这孩子本性并不坏，只是周围从来没有人告诉他到底应该怎么做，他只能笨拙地模仿着自己身边最亲近的人。 想到这，她先把高一帆拉到一旁，温和地劝道，“一帆，我们遇到问题就解决，没什么大不了的。所以，你能和老师说说到底发生什么了吗？” 少年人的脆弱尊严在这个夜晚彻底粉碎，看到自己熟悉的班主任，高一帆再也绷不住，眼泪就跟开了闸似的，哗哗流，但嘴里怎么都说不出一句话。 第35章 大获全胜 少年人的眼泪总是格外令人动容。朱雅心软得一塌糊涂, 哪怕这家伙平时表现不佳，也给班里惹了很多麻烦，他到底还是个孩子, 还有着属于孩子的天真害怕。 她轻轻拍着高一帆的背帮他顺气, “没事的, 没事的。就是小事情, 老板不会把你送进去的，只要你把钱还给他就好了。” “我知道。”高一帆忽然开口，“朱老师, 我现在还是未成年人，还没有满12周岁，哪怕是犯一点小错也不用进监狱，只需要家长加强监管就好。” 说者或许无心，但这惊世之语还是让朱雅后背细细密密起了一层冷汗。这孩子到底在说些什么, 他真的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这话是一个五年级小学生嘴里应该说出来的吗？ 那就是说，他压根不是不小心, 这家伙在这个家里，从根上就已经烂了。 朱雅忽然松开了抓着高一帆的手, 心里密密麻麻地涌上失望, 甚至觉得他不可遏制地散发出一种腐烂的味道。他虽然还年轻，但好像已经死了。 她或许能凭着一腔热情去做很多事，但她真的救不了一个腐烂的人。 高一帆侧着眼睛死死盯着闻明, 那眼神怎么都和友善扯不上关系。这家伙肯定是被那个奶奶洗脑洗完蛋了。朱雅不方便骂人，她是人民教师，必须得保持应有的素质。但闻明又不是，他最擅长的就是骂人，保管喷得他怀疑人生。 “啊对对对, 你是不用进监狱，因为你就是垃圾，随便扫一扫都是你的监狱。”不过就是多骂一个人，顺嘴的事，闻明火力全开，毫不留情，“还每次都没事，你以为自己偷东西没被发现吗？还是学校老师过来做我思想工作，让我不要对一个学生太苛责。像你这种东西，以前想读书都读不上。” 还是现在义务教育工作做得太好了，阿猫阿狗都拉来读书。 骂完小的继续骂老的。 “还有你这个当奶奶的。发现孙子偷东西不道歉不说，还就是不赔钱。怎么，当你自己赚到什么了？你看看，你孙子你儿子彻彻底底都是烂人。你是该哭，向列祖列宗谢罪吧。好好一家人被你弄成了小偷骗子，我要是你祖宗，脸都被你丢光了，自个儿都想跳河不入轮回，免得在这被人戳着脊梁骨骂。” 闻明语速极快，连珠炮似的一连串输出，打得他们俩毫无还手之力。 他不但说，还把朱雅扯到一边，和那边两个划清界限，“朱老师，你过来干什么，你就是在学校教个书，他们自己家庭教育不管，这也要学校负责？怎么不让他家孩子跟着学校姓呢。” 朱雅张了张嘴，还是没说话——现在这情况好像真的不需要她说些什么，她就这样安静坐着，等着闻明为她冲锋就好。 毕竟是有关学生的事，没一会儿管安全的副校长也到了。他们俩站在学生旁边，仿佛两座无形的大山，让派出所里头气氛都开始变得凝固起来。 怎么说呢，学生时代的噩梦又回来了。 谁没做过这种被教导主任班主任一块儿盯着的噩梦啊。简直如芒刺背，让人坐立不安，恨不得现在就从这地方逃出去。 有了两位体面人加入，闻明也不跟那家人对骂，坐回自己位置上安安静静地确认自己这边口供。所有的情绪仿佛都和缓下来，大家沉默着完成属于自己的工作。 看大家都不说话，副校长轻咳一声，代表学校说两句，“高同学，家长是家长，你是你，只要你心里依然装着希望，总是能过上属于你自己的幸福人生的。” 他看向高一帆，眼神还是和之前一样，从未变过，“你还有无限的人生，难道真的要因为这点事把自己永远限制在这里吗？这是对你自己的不负责。” “负责？”高一帆忽然尖锐起来，气急败坏地反问，“负责什么，你们学校还会管我吃喝拉撒吗？不还是站在这里，随便说些不知所谓的话，真是恶心透了！” 第41章 “人家又不是你爹妈，凭什么管你。”闻明就受不了这家伙这模样，烦得要死，整天都觉得全世界对不起他。这里到底哪个欠他了？这些恶果不是他自己种下的吗？ 干坏事的时候只觉得肾上腺素飙升，现在被抓住了怨天怨地，简直和他那个爹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白眼狼。 要不怎么说教育都是爱的推动，没点爱心的人干不了这活。现在闻明看着那一家子只想上去梆梆给几耳刮子，但朱雅还在尽力用爱感化。 “一帆，我知道你觉得这个世界对你不公平，但你是知道对错的对不对。”朱雅苦口婆心继续劝，生怕这个孩子一不小心就走了歪路，“一帆，国家制定这个法律就是为了给你们重来一次的机会，只要你知道自己错了，并且坚决不再犯，大家都会接受你的。” 如果平时说这些，高一帆或许还能有耐心听进去一点，但现在，他只觉得这些人全都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对，他们尽可以站在道德制高点批判他，因为他们根本没有过过自己这种人生，凭什么对他说三道四？！ 哪怕他看似在听，脸上每一寸都泄露了他的不服气。 这家伙心里憋着坏呢。 闻明还不知道这些人心里想什么嘛。不过就是觉得其他人都有好家庭好出身，他天天在家里被打，要是别人到他这境地不一定比他过得好。 烂还有理了，怎么不直接来个比烂呢。那么多人比他做得好，愣是半点都看不着。听到这种话，闻明又觉得手痒痒，想要好好给这小子整整骨头。 郑晖摆摆手，拦住了蠢蠢欲动的闻明，转头盯着高一帆，“你至少还有亲爹，亲奶奶，他们都没有抛弃你。我也是从小没爹没妈关照，即使再难也没想过去偷去抢。” 习惯了伸手就来钱的日子，那就再也没办法习惯脚踏实地干活。 堕落都是从一瞬间开始的——精神小伙日子多好过呢，每天只需要到处晃悠就行，没得吃就去旁边找人要几个钱花花，一碗炒面就能撑过一天。 要是家里有个老人口袋里有两钱就更好了，回去家里怎么都有口饭吃，哪里需要你顾及那么多。 郑晖死死盯着他，仿佛把他从心底看透了，“我那是认识好几个也是没父母照拂的，认真读书的现在也已经有了好出路，一开始就没想着自食其力的基本上都进去过，大家都是同一条起跑线上，过好过差，全凭自己选择。我真挺看不起你的，既不想努力，又不想承担责任，一个只会躲在别人身后的胆小鬼。” 面前的人比高一帆高上许多，年龄阅历身高，方方面面都超出他许多。相似背景的人站在面前否定他，这种刺激无与伦比。高一帆哆哆嗦嗦，想要再给自己找点理由，却什么都说不出口。 这么多年在学校里，他真的不知道好赖吗？他真的不知道自己做的是错的吗？ 只是改正需要付出的太多，他实在不知道从哪里开始，只能放任自己糊弄过一日又一日。 闻明拍拍郑晖肩膀，示意他往后稍稍，这种人肯定要他这种无情判官来治，绝对不会因为一星半点鳄鱼的眼泪动摇。“劝什么，这家伙就是好吃懒做的黄毛一个，不过就是倒霉催的遇到个垃圾家庭让他还有地方甩锅，要是遇到好家庭，也是这种烂样子，这叫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听他放什么屁。” 派出所里头越发安静，副校长还出来和稀泥，“小闻老板，没必要，没必要，高同学也算是你看着长大的，何必要弄到现在这地步呢，带回去让家长好好教育一下就好了，我们学校方面也会做好自己这边的监管工作。” 看来他没搞清楚状况。 闻明一点都没给他们家留面子，高声把情况又大声说了一次，“这次可不是他儿子的事，这家伙亲爹把我店玻璃砸了，偷了一堆东西走。也是看在学校的面子，我才说是偷，砸玻璃这事说是抢劫都不为过。这就叫上梁不正下梁歪。” 其他人全都闭上嘴，安静地听着这边动静。 这大人做这事——不是蠢就是坏。看样子那家伙亲爹好像两样都占全了，一家子极品，竟然好像还是在实小读书的。多半是因为祖上阔过，给他们弄了个好学区。 你说说，这世道有时候还真有点不公平，这种家伙根本不想读书，却能上好学区，孩子做错事了，人家老师还得眼巴巴上门调解，但还有些手里有着大把钞票都不能给娃弄个好学校。 义务教育阶段怎么就不能开除学生呢？ 如今这情形看着，高一帆奶奶总算明白现在状况，她得求着面前这两个年轻人，哪怕她心里再不乐意，现在也得低头，“这位老板，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您能不能高抬贵手，放我们家一马，我现在给你跪下了好不好，只要你愿意放过我们，让我做什么都行，哪怕现在磕头道歉。” 浑浊的眼泪不住地往下流，那场面——真的有点难看。 闻明轻咳两声，旁边郑晖赶紧扶住高一帆奶奶，让她不要跪下去。当着这么多人面，让个老太太跪他，太难看了。 但他不让人跪下又不代表这事过去了？一家子法盲，是真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他打开手机，递到人跟前，“您仔细看看，这上头是法律条文，要是不识字呢我给您念念，您家儿子这事归刑事，我谅解了可没用，哪怕拿到我的谅解书，您儿子也得判刑。” 高强可是当场抓获，半点抵赖不得。 但他这句谅解却好像让高一帆奶奶抓住什么救命稻草似的，连忙说道，“没事没事，只要你乐意谅解就行了。无论以后怎么样，都是我这儿子活该。” “谁说我要谅解了？我不谅解。” 第36章 绝不谅解 这话一出倒是让所有人都陡然一惊。 高一帆奶奶几乎克制不住自己的愤怒, “你为什么不谅解，我家儿子干了什么，你一定要这么赶尽杀绝。你看看我家孙子, 他才这么一点点大……” 玻璃换一换也就几千块, 店里头东西都能追回来, 他又不欠这两钱, 谅解干什么。闻明压根没把这家伙当回事，“我谅解什么？那提条法律规定了受害者一定要原谅加害者了？我店里头还一片狼藉，你上下嘴皮子一碰就想让我签谅解书？门都没有。你这儿子早就该进去了, 在他把自己老婆快打死的时候……” 闻明这话说得实在响亮，亮到高一帆奶奶心里都打鼓，刚刚和他叫嚷的气焰瞬间消失地无影无踪，看着闻明的眼神里带上了别样的味道，仿佛什么隐秘的事被戳破。 “你这个小老板, 说什么呢。说什么打老婆呢，我们家强子就是喝醉之后脾气不太好, 哪里是会伤害别人的人？” 这老婆子心虚了。 他早该把这家人的假面全都撕下来，让所有人都过来仔细看看, 之前是他觉得没必要整天说别人的家里长短。但现在, 怎么也要给他们放到阳光底下晒一晒，才能知道对面到底是人是鬼。 怎么，以为全天下没人知道他们家里头那点破事吗？今天他还非得抖出来不可, 老闻与人为善，他闻明可不是软柿子。 “高一帆，你自己年龄小记不清，他们说什么是什么，但现在你自己有判断能力了, 也听听别人说法，不要一直被别人当傻子一样蒙在鼓里。” 闻明看了一圈竖起耳朵挺热闹的众人，压根没任何犹豫就扔下一枚重磅炸·弹，“你妈可不是他们说的跟野男人跑了，是被你亲爹打进icu，娘家人上门帮忙打了两年官司强制离婚的。在你上幼儿园之前，你家可不是住这片。是因为你亲爹在老家那边名声烂透了这才搬到这边来。为了解决他殴打老婆这事，他老家的房子也卖了，好不容易把事情平息下去。当初他可是跪在你亲妈面前求她原谅。” 可是人渣就是人渣。 昨天还当众磕头求原谅，转天就把老婆往死里打，这种人的誓言比放屁还不如。换了个地方，还以为这些事彻底消失了？ 原来这家人悄悄猫着生活也就算了，还非得到处找麻烦。 那现在就不怪他把这里面内勤掰扯地一清二楚了。 “对了。高一帆，你不知道吧，那时候你妈离婚时候想要带上你，但这家人不肯，说你姓高，这辈子都是老高家后代。别想着走。那时候你妈刚从医院出来没多久，没稳定工作，这家伙又会伪装，花了大价钱请律师打官司，把你的抚养权要到手。”闻明语速虽快，但吐字清晰，把里头内情说得清清楚楚。 不过，他倒是真有件事很好奇，“高强，是男人就出来说句话。我听说高一帆亲妈每个月给两千抚养费，这些钱呢？” 一提到钱，高一帆奶奶立刻慌张起来，急忙反驳，“什么钱，那个女人离家出走后再也没回来过，我们一帆的情况一句都不问。你现在提起这个狠心的女人干什么。” “狠心？”闻明只觉得可笑，“她要是狠心，你们把人家给的钱吐出来啊，还有送的衣服。有些衣服不是还拜托邻居送的吗？” 第42章 闻明本来不知道，但问题是高一帆邻居老婆是他们村里人，年年过年回来聊到这话题总要说一嘴。 “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每次你在外面游荡时候邻居都会让你去他们家？”闻明盯着面前这两个跟看二傻子似的，“你们之前邻居都知道，你这废物老爹是靠他前妻寄回来的钱过活的。你们卖了老家的房子换了这边学区房，你们家平时吃喝钱哪儿来的？靠这老太婆没几块的退休金，还是那混蛋老爹牌桌上赢点？” 闻明步步紧逼，问得高一帆奶奶毫无还手之力，只能勉强找几句反驳，“你又不是我们家里人，怎么知道我们家到底什么情况，都是别人说的。” “哎呦呦，你们家要是清白，怎么风言风语那么多。难道所有人就盯着你们家看？晚上看到你儿子喝得醉醺醺回来总不是假的吧。” 闻明最讨厌这种胡搅蛮缠的老太太，年纪大点怎么了，自己为老不修还整天想着别人让着她。那老脸可真是比城墙还厚。 [这家伙还打牌，五毒俱全啊。] [谁家孩子遇到这么一个老爹就彻底完蛋了。] 周围人的议论声越来越大，高一帆怎么都不愿相信这个事实，“不可能的，她从来都没回来看过我，怎么可能爱我。” “不爱你还要被这个人渣爹打好几年？他是第一年会打人会乱砸东西？”闻明反问，直接撕碎这残酷现实，“反正现在就在派出所，直接让他们帮忙找找你亲妈电话打过去问问呗。” 打个电话又不会少块肉。 这对峙也得双方家长到场才有意思，就一家之言哪里能辨出对错？ 还真不用费那么多话，副校长忽然给力一次，“不用那么麻烦，既然有转账，就有银行交易流水。高一帆家长手机里肯定留了电话，让他们把手机拿过来看一眼就行了。” 高一帆奶奶手机不方便，高强方便啊。手机已经在民警手上，翻个联系方式不就是顺手的事。 没两分钟就直接把疑似的号码排查出来。 高一帆不知道自己到底想些什么，期待还是恐惧。他只是死死地盯着民警手里的电话。“嘟嘟——” 才两声，对面就接起了电话。 “高强，你最好有正事，你要没钱养不起儿子就把儿子还给我。”哪怕深夜被吵醒，她还是第一时间接通了电话。 也不知道为什么，民警打开外放忘记关，就这样和她继续沟通，“是这样的，请问您是孩子母亲吗？我这边是……” 对面声音立马紧张起来，“一帆怎么了？我有钱的，你不要为难孩子，我现在马上过来。” 听到这情况，似乎其他不用再说，如果母亲不爱自己的孩子，她为什么会深夜那么快接起这个电话呢？多年的隔阂好像在这通电话里尽数溶解。 高一帆双目通红，他想要恨谁，却发现自己如此无力，无力到自己甚至找不到可以憎恨的对象。 恨父亲，恨奶奶吗？他们虽然不完美，但这些年的情分不是作假的。恨母亲吗？可就是他这个曾经憎恨的母亲毫不犹豫朝他奔来。 他只能面向墙壁，无声抬头，努力不让自己眼泪落下来。 副校长和朱雅对视一眼，他们什么都没说，只是陪着高一帆坐在了角落里。就像一开始说的那样，高一帆才五年级，还没满12周岁，这辈子最大的错事也就是从低年级小学生手里骗点钱，去小卖部顺点东西，他有真正无法挽回的恶念吗？ 能拯救的孩子他们总想着做多一点，再多做一点。 眼睁睁看着人滑向深渊，他们到底还是做不到。可现在他们能做的只有陪在这个孩子身边。 他们这边情节清晰，其实流程走得很快。店里已经取证完了，现在把店铺打扫一下也没关系。看闻明还打算在这待会儿，郑晖先回去看看有什么能做的，顺便帮闻明贴个歇业公告。 总不能叫人看见还是一片狼藉。 这些后续事宜交给郑晖，闻明是一百个放心。他坐在稍远处，就想看看高一帆亲妈是个什么人。 天蒙蒙亮，外头匆匆跑进来一个女人，她头发凌乱，明显过来相当匆忙，她不是一个人过来的，后头还跟着两个精瘦的男人。三人个头都不高，但那样貌如出一辙，一看就是同一家的。 田菊很快找到了自己日思夜想的人，来不及说太多，她立刻冲过去把高一帆搂进怀里，一叠声安慰，“没事没事，妈妈来了，没事了。” 她擦擦眼泪，转头看着闻明，已经在心里打好了腹稿，“您好老板。刚刚民警和我说了发生什么，赔偿这方面，我可以承担的，请你不要……” 闻明知道她很着急，生怕这件事影响到她心爱的儿子身上，但她先别急。 “这位姐姐？”闻明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通，忽然冒出一句，“姐姐，你们俩是离婚了对吧。离婚了两个没关系的人，管你前夫干什么？你把儿子欠我的钱赔我就好了啊。” 闻明直接把高一帆的账目发给她，“你看看，拢共438.5，我一分不多要你的。如果要的话，我还能给你开个收据。” 看她还愣在原地，闻明甚至催了一把，“你是高一帆家长是吧，他监护人都到了在这干什么，我又不为难小孩子，今天不要上课的啊。要么今天请假休息一下，作业总要写的吧。” 朱雅迅速反应过来，马上扶着田菊往外走，“对对对。一帆妈妈来了就好了，我刚好和你说一下一帆最近的情况，熬了一夜大家都累了，先送一帆回家休息。” 现在还不走啊。等高一帆奶奶反应过来，两家人又要撕扯起来。 高一帆奶奶刚想跟着走，闻明换了个位置挡住了她去路，“你们姓高的总得留个下来，你儿子没钱，你这个当妈的这么些年总不至于没存下钱吧。货款你打算什么时候赔，还是等你儿子判了之后我再告民事？” 刑事不用他操心，民事这边，该是他的钱一分都不能少。 第37章 找伥鬼 他们这战线实在拉得太长, 从曦光微露到太阳高照。 那头田菊带着自己儿子匆匆离开，忽然反应过来闻明给她的暗示。高家另外两个都还在派出所里耗着，家里空无一人。这个空档是她改变最好的机会。 哪怕多年未见, 田菊心里还是有点奢望, 奢望高一帆会选择自己。“一帆, 是妈妈对不起你, 这么多年都没有回来看你。但你也知道，现在家里是这样的情况，你愿意和妈妈一起生活吗？妈妈会尽力补偿你的。” 哪怕以后会被骂。朱雅也打算推一把, “一帆，现在家里没有人能照顾你，你总不能自己一个人待着家里吧。跟你妈妈一起生活是最好的。现在出去散散心，换个环境也不错。” 家门钥匙挂在高一帆脖子上，他打开这个熟悉的屋子, 木然地看着两个女人忙里忙外帮他收拾东西。 两个从未见过的舅舅沉默着一趟一趟上上下下搬东西。他们搬东西时还不忘给他带了一份早饭。 因为不知道高一帆到底喜欢吃什么，他们特意点了好几样, 都放在高一帆面前。和他说话都特意放低了音量，“没事, 跟我们回去住。”还是小学生, 能犯什么事。只要和亲妈在一起，都会好的。 高一帆觉得鼻头酸酸的，有时候他觉得自己已经烂透了。但直到这时候, 他才知道，原来他也想当个好孩子。 那边美美吃上早餐，郑晖也处理好店里的事买好早餐送回来，正好又赶上这边对峙。郑晖不止买了他们两个的早餐，甚至连所有民警的份都买了, 派出所里头还等着处理自己事情的其他路人也没落下，人人都捧着豆浆包子吃得开心。 本来民警不应该收群众给买的早餐，但人家给这里头每个人都发了，又没啥求你的，半推半就也收下了。郑晖真是下了血本，直接买的牛肉大葱和干菜肉馅的，只要有人咬一口，那股子干菜和葱香就飘满了整个大厅，更衬得高强两个人凄惨。 到现在——连口水都没得喝。 闻明二郎腿翘着，慢悠悠舀着粥，时不时喝上一口。“这位大妈，我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你现在赔钱为的可不是我，是你儿子以后的量刑，现在就把损失赔给我，之后判你儿子时候还有个态度积极，能够稍微少判点，这二到五里头差别也挺大的不是。” 他说得和善，可高强妈却不相信。这家伙刚刚还恨不得弄死他们家，现在这么好心，会给他们指条明路？ 但在一边看着的人全都跟着那么说，“真的，你快点赔钱吧。就算拖着也没用，之后该赔钱还是得赔。” 她也知道，这钱不是自己说不出就能不出的，但她还是留了个心眼，“我现在能赔，但现在说定了，钱给了你就得把那个和解书给我。” 闻明撇撇嘴，“你不想回去我还得回去呢，那么大一家店，难道我就关着不开门吗？你赔钱了，我们两边都得在民警这边签字的。签了字我还能反悔？” 第43章 他们两个之间算是民事调解，既然高强妈乐意赔钱，民警也是乐意帮他们出具一份协议的。熬了一整夜，高强妈所有心气都被熬没了，只能看着民警算出的价格发呆，在店里那么一通砸，最后的损失是一万三千元整。 一万三？！ 她差点又要跳起来指着闻明鼻子骂，“这什么价格，不就几块玻璃一点东西，怎么就要一万多了？而且他拿来这些东西不是等会儿还能还给你吗？” “砸坏的东西难道还得给你算折旧价？你给不给，不给我现在就走，就让你儿子在里头待着。”闻明压根不惯着他，撂下笔就打算走。 看他真要走，高强妈又后悔了，支支吾吾地喊住人，“那个……行……我现在给……” 难道还真让高强一直待在里头吗？田菊那女人肯定要趁着这机会把高一帆带走，绝对不行。只有高强出来，他们才能过上好日子。 这么干脆？看来还是要少了。 闻明心里有点后悔，但这里最后悔的可不是他，而是—— “张盼娣！你竟然还有钱，偷偷把钱放起来干什么！”高强嘶吼着，恨不得现在就冲出来。 豁，还想把亲妈的养老钱拿去打牌？这人渣程度还真是超出闻明想象。果然，像他这种正常人，怎么都不可能和这种家伙共情的。 生这种儿子，真的不如生快叉烧。不行，辱食物了，他这比喻不恰当，得好好斟酌。 张盼娣之前也想过自己儿子的反应，但现在听到这种话，也只能流着眼泪解释，“儿啊，不是妈不把钱给你，是妈想要留点备着，妈这里就这点了，只要你好好的，哪怕妈吃糠咽菜都甘心。” 这涕泪横流的表演还真是不错，闻明欣赏了一会儿，这才作为反派姗姗来迟。 “喂，你到底给不给，不给我现在回家睡觉了，你们俩爱表演自个儿表演去。”闻明作势要走，“弄完了没？你整天闲着我有正事，没工夫跟你在这耗。” 高强似乎现在才清醒，急忙说软话，“妈，救救我，我不想坐牢，我就是喝醉了，我不是故意的……是他，就是他陷害的我……” 真难看。 这事跟裹脚布似的，又臭又长，现在也该结束了吧。 闻明挑眉，按上调解书。张盼娣忽然反应过来，半个身子都压了上去，“老板，我现在转，现在就转。” 她也是经常外出买菜薅返利的，手机银行操作利索地不得了，一下就把一万三转了过来，眼巴巴看着闻明，只剩下祈求。“老板，这字……你总要签了吧。” 闻明当然签，钱到手，气就顺了，签个字而已，多容易。他在那张纸上龙飞凤舞地签下自己名字，起身就往外走。 张盼娣跟拿到什么圣旨似的，急忙放到民警面前，“那个，领导，你看他都已经签字了，我儿子是不是可以走了？” 走什么。 民事告一段落，但刑事又不归他管，两边压根不搭噶。 闻明就是过来要赔偿而已，她张盼娣给了，这叫调解成功，至于放她宝贝儿子出来，怎么可能呢，这又不是他签两字能决定的。 可张盼娣不明白，还在里头大呼小叫，“他都签字了为什么不能放我儿子走，他都签字谅解了。” 对，签了没啥用。该进去还是得进去。 闻明美滋滋地数着自己余额里头的零，从来没觉得那么畅快过，“咱有钱了，等睡醒了，我请你去吃这里最贵的688一位海鲜自助，海胆不限量畅吃。” 这钱拿得妙呀。这是她张盼娣自愿签的赔偿，等高强流程走完了，闻明这边还能再提起一次民事诉讼。不差这点儿律师费，就是要给他们找点事做做，省点天天在这碍眼。 不过，这里头肯定有人说了什么。 闻明翻着自己做的实小家长地址标记，总觉得自己好像漏了点什么。“这家伙过来找事时候，我是看见贾科妈妈站在人群里头了吧。” “她在。”郑晖无比确定，“还带着儿子，看了你很久。” 她过来时候，郑晖也觉得不对，仔细看了她好几眼。她的表情不对。其他家长看到这种热闹，脸上带着兴奋，但是她完全不是神色，有些深沉，或者说，故意板着脸，让自己面无表情。 这样的反应在平时或许能让自己藏在人堆里，但在一群生动的表情中，却有十二分不对劲。 太假了，假到她仿佛是一尊泥塑的普萨。 但人总会有属于自己的情绪，态度，总会在某个时刻泄露最真实的自己。 外头的阳光照过来，相当耀眼，真是个好天气，很适合和人battle一下。要是连夜过去思维不活跃，吵架估计要输。 闻明相当熟练地勾住郑晖脖子，把人带着往家走，“走走走，晖哥，我们先回家好好睡一觉。” 养精蓄锐，等着下午好好干一仗。 紧绷的神经总算略微放松，闻明一头栽倒在床上，昏睡地人事不省。他没有刻意调闹钟，但当学校下午第三节课铃响起之前，他还是瞬间弹了起来。 该死的生物钟，这个点得起来给学生煮关东煮了。 虽然今天煮不了，但人还是醒了。 闻明看着窗外的光发呆了一瞬，在心里默默盘算着等会儿的精彩演出。首先不能带任何能成为武器的东西，就赤手空拳。其次，为了防止那家伙耍赖，他得成为一个身上长摄像头的男人。最后，用词得优雅，不能影响到小学生健康成长。 “你醒了，那我们现在出发？”不知何时，郑晖已经做好出门准备，就等着闻明一声令下。 那这可真是太棒了，绝对不让那家伙的心理再多受一会儿折磨，他闻明简直是当代大善人。 贾科妈妈看了眼楼道——空无一人。但她还是觉得心里狂跳，好像有什么她没有预料到的事情发生。 能有什么呢？总不会小卖部的那个煞神现在追过来吧。 她定定神，拿出钥匙打开家门。 哐……一双大手直接把防盗门按了回去。她警惕抬头，对上了闻明似笑非笑的脸，“哟，贾科妈妈，又见面了。” 不等贾科妈妈说些什么，闻明开门见山说出了自己来意，“贾科妈妈，真有缘呐，不过来我还真不知道你家和高一帆家那么近。好奇怪，高一帆家长怎么知道那些卡片很贵的呢？” 第38章 温柔一刀 这家伙怎么知道她家地址？ 贾科妈妈脸上闪过一瞬慌张, 又瞬间冷静下来，“高一帆爸爸？我和他不太熟，但他儿子挺出名的, 好像在学校闹了不少事出来, 这种学生在学校里继续读书对其他孩子是一种威胁, 我觉得学校应该采取一些措施来进行管理。” 呦, 这话说得还真挺人模狗样的，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一位多么有教育水平的伟大母亲呢。 只有真正在这种家庭里头才知道，看似华美的外衣底下, 全是家庭教育细细密密的伤口。一个才小学低年级的孩子知道什么懂事，这年纪的孩子整天在外头惹是生非才正常。还知道看顾大人情绪，要么是这娃天赋异禀，要么是家里寄予过重期望。 但天赋异禀到底凤毛麟角，落到你家的基本上都是普通人。有些家长最应该做好的一件事就是接受你家孩子是个彻彻底底的普通人。 不要像面前这位妈妈一样, 牛不喝水强按头，还总觉得别人得高看她一眼。这心理绝对不正常。 闻明懒得和她每天玩这些猜谜游戏, “贾科妈妈，真是奇怪, 我说了是高一帆家长, 你怎么知道是高一帆爸爸呢？你为什么会下意识觉得家长是爸爸呢？” “高一帆妈妈不是离家出走了嘛。”贾科妈妈一句话脱口而出。 这就更加不妙了，岂不是证明了她一直在关注着高一帆一家？这和她前面表现出来的置身事外的态度截然不同，她自知失言, 立马换了个话题遮掩了过去，“我们这边挺多人议论他们家的，去买菜时候听到了一些。” 还挺会装样。闻明确实没有拿到实质性证据，但看着面前这个女人犹如困兽一般拼命给自己找理由，真的是相当有意思。 他从来不怕小人, 而是怕不知道小人是谁，只要把这种人放到阳光底下，她自个儿就能无所遁形。说实话，闻明真心觉得她儿子挺可怜的，才二年级，零食不准吃，和别人一起玩总是说别人弄了他。以后在班里，还有谁愿意和他做朋友？ 等到这家伙真的在班里孤立无援，这当妈的是不是还要去班里哭诉所有孩子都对他有异样目光，不乐意和他玩？但她也不想想，造成这种情况的到底是谁。 人呐，都是这样，永远看不到自己的缺点，抓别人小辫子倒是无师自通。 眼看闻明就是站在门口不走，贾科妈妈有些情绪上头，“老板，你什么意思？这事也得栽到我头上，我们之间的事不是已经结束了吗？还是你看我是个女人，觉得可以从我身上占便宜？要不你进来看看，我家里什么都没有，为了科科，我已经所有都掏空了，什么都没了。” 第44章 她越说越激动，眼看着又要来一场嚎啕大哭。 闻明是真的听够这种哭声了，挠挠耳朵冷不丁来了句，“贾科妈妈那么敏感干什么，我又没说你，我只是单纯好奇，高一帆爸爸每天回家就是出去喝酒打牌，他是怎么知道这些小卡值钱的？难道他牌桌上那些所谓朋友会告诉他？” 那些连家都不回的家伙难道会在意孩子们中间的潮流？ 这里头谁和高一帆爸爸关系还行，还对孩子们的事了如指掌，真的一点都不难猜呢。闻明本来还有点怀疑，现在已经基本确定。这家伙也就只能使出这点三板斧来，听说昨晚上出事了，就这胆子，是不是缩在被窝里瑟瑟发抖了？ “你说说，高一帆爸爸虽然平时不着调，但也没到把自己弄进去的地步。到底是谁在旁边当这个伥鬼撺掇的呢。真奇怪，高一帆玩卡这么久了，平时都没被发现，怎么就这两天被发现了，总不会是他爸忽然长了眼，开始了解自己儿子动态吧。” 他越说，贾科妈妈脸色越难看，几乎撑不住自己平静的假象。 闻明掸去身上不存在的灰尘，往后退了一步，给他们让出回家的距离，“贾科妈妈，下次记得带你们家宝贝科科过来消费呀，零食饮料不用，本子笔总需要的。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你说是不是。” 明明他在笑，贾科妈妈却感受到了无形的威胁——他知道了。 他知道是自己故意告诉高一帆他爸，高一帆在玩卡，她告诉对方这些卡值钱，她甚至满不在乎地说出让他自己上门去拿这种话。因为高强喝酒喝得醉醺醺的，本来想回家睡一觉再说，但因为她一直说这个话题，高强才改变主意过去的。 她以为高强最多就是去那边威胁老板把东西还给他，谁想到这家伙竟然直接把店砸了。 不是她的问题，不是她的。她没错，这是高强个人选择，对，个人选择。 但她还是不可抑制地慌张。高强要是进去了，他会不会每天都在脑海里复盘当时的情况，会不会觉得就是她故意说的这几句话导致的严重后果？ 盗窃才关多久啊，等他出来了肯定会报复她的。不，如果情节不算严重，甚至压根不会进去，可以缓刑。 也就是说那个家伙很快就会出来，要是他过来找麻烦怎么办。如果是盗窃，他们家是不是有罚金的，他们家丢了钱，难道会找到她这边来？ 不不不，哪怕不是她的问题，那个混蛋也会过来要钱的。他吃定自己不可能和这家伙真的撕破脸。 怎么办？贾科妈妈机械性地啃咬着自己指甲，从来没觉得那么烦恼过。 直到现在她才发现，自己根本不是做坏事的料，之前觉得自己好像可以是因为没有被人发现过，直到闻明上门，她才知道自己所谓的计谋多么可笑，一戳就破。 她这些想法都和闻明无关，他快乐地走在回家路上，接下来两天是周末，刚好把店里好好收拾一下，换下玻璃，等到下周一，这家店又能恢复往常的模样。 哪怕风吹来的弧度都刚刚好。 “但我还是觉得不对劲。”闻明忍了半天还是没忍下去，“虽然贾科妈妈问题挺多，但他家爸爸呢？我记得他们家没离婚，这个家父母都在，但他爸干什么去了。” 快两年了，闻明竟然从来没见过他爸爸，这件事正常吗？难道非得家里一个人随时准备，另一个人说去上班就可以当甩手掌柜了？ 看着贾科妈妈那模样，闻明有时候真觉得她这个人挺可怜的，每天在这强撑着也不知道为了什么。家里这两个从来没记挂着她的好，只是觉得她不自由，每次都说些家里长短的事。但你把人家困在家里头，不是只能和你说这些事了嘛。 有时候他真觉得，家庭主妇对人的打击是毁灭性，彻底让一个人的社会化进程消失，她的逻辑已经被彻底改变了，你想要帮助她都不知道从何着手。 郑晖帮忙把运过来的玻璃装上，仔细按照闻明吩咐把店里东西重新摆好。 坐在偌大的店铺里，闻明甚至有一瞬间恍惚，不知道自己到底应该做什么才好。虽然他并不排斥自己成为一个小卖部老板，但是每天这样数着日子过去是不是有点太无聊了呢？ 仿佛一眼就能望到生活的尽头。 打开手机，闲来无事看看自己老同学们都在做些什么，有在家里抠脚的，有在公司当牛马的。还是在it公司的最有意思，下午三点，才休昨天的班，今天让他回家休息，说晚上11点半还得开例会。 啥玩意儿？晚上？11点半？开会？ 每个字都是如此熟悉，加在一起却成了他根本不懂的故事。可以了可以了，忽然觉得自己好像也不是很需要忙碌。这样早六晚五挺好的，下午还能舒舒服服睡个午觉。 反正半下午也没人到校门口买东西，还能早早关门收工。除了不能到处出门玩，什么都相当完美，只要有一个人留在店里看店就行——等一下，老闻就打的这主意是吧。说是去海岛上度假，这一度直接一个月，乐不思蜀了。 正好趁着清闲，他还能享受两天安逸生活。 但现在还有个相当重要的事——他和郑晖之间的事。这可能要过来闹事的家伙已经进去了，郑晖是不是要搬回去了？可怜他小手都没拉几次，就要面临分离吗？ 闻明嘴长了几次，也说不出挽留的话，只能抓紧从犄角旮旯里头扫出个借口来，“晖哥，反正都周末了，你回去一个人也是一个人，不如我们俩搭个伙一块儿做饭？一个人的饭太难做了。” 啊呸——你找的什么破理由。这么说人家能信吗？ 郑晖还偏偏信了，“行啊。周末两个人吃饭方便点。你想吃什么，我现在去做？” 哪能麻烦他啊。 闻明早就做好了准备，“这段时间刚好是龙虾季，店里头一百块8斤，我们就弄个八斤回来慢慢吃。”再配上几瓶啤酒，把人往他被窝里一塞，那叫生米煮成熟饭。 光是想象就让人激动到战栗。 说干就干，下午时候去买龙虾还便宜点，老板给了个打包价，直接一百块九斤，这些龙虾在锅里甚至还有点炒不下，闻明分了两锅弄的。辣椒一加，那股子麻辣劲儿飘了老远。 真冲啊，闻明鼻子一酸，差点没涕泗横流。这辣椒，真给劲。 “阿嚏——”楼下一人打了个震天响喷嚏，抬头往上看去，双眼已经通红——咋地，他这辣椒有毒，直接把人害成这样了？闻明心里一紧，急忙往楼下跑去。 第39章 伤心龙虾 闻明定睛一看, 还是个熟悉人。 这不是他大主顾晴姐嘛。在实小里头算一等一有钱的富太太，家里自个儿就相当有实力。找了个老公也不错，算是强强联合。这种人物本来应该去那些顶级私立里头是不是, 但人家觉得实小这边学习氛围好, 就送到这边来了。 他和晴姐家娃也算熟悉, 毕竟给他们代过好几次志愿者服务。 江晴为人爽快, 给钱又大方，绝对的优质客户。 看到她双眼通红地站在门口，闻明怎么都要过去问一句的, “晴姐，怎么了，是我炒的龙虾辣到你眼睛了？都怨我，是我新选的这辣椒太辣了。刚好饭点在这碰上，要不上头赏脸对付两口？龙虾炒菜都是我自己弄的, 比不上大厨，但我也还算小有心得。” 听到熟悉的声音, 江晴迅速找回状态，掩饰般略微擦擦自己眼睛, 抬头又是那副自信模样, “不用打扰你了。我就是周末回来给孩子拿下作业。” 说是回来给孩子拿作业，手上也没拿着什么东西，也不是平常自己开的车, 估计还是打车过来的。不对劲，怎么都不对劲。 闻明怎么看着，她都想刚刚哭过。但他又不好意思直接戳穿人家，只能继续跟着说起学校这边的话题，“对。现在学校周末管理可严格了, 得班主任给门卫打电话才放行，有时候家长都放进去，得孩子自个儿去拿。你说孩子要是有那么脑筋清楚，那时候也不会忘带了。自己去找还不一定得找着。他们是以为家长会炸学校吗？非得这么防着咱们。要我说，就应该给娃来点教训，让他下次还敢忘带不。” 他说得绘声绘色，倒是把江晴逗笑了。 “小闻老板，哪里有你说的那么麻烦。潘老师一直都很通情达理的。”她眉眼弯弯，笑起来还是往常一样温和，“就是我家孩子又说本子已经找到了，就让我白跑这一趟。” 明知道是白跑，但也没看见她有埋怨自己孩子的意思，每次在校门口看着她，总是能用这样的温柔承接孩子所有的情绪。那时候闻明看到就挺羡慕的，要是有这样一个妈，无论有钱没钱，都算是走在人生巅峰了。他亲爱的妈咪，还是有点太……当然不是说他妈不好，是做不到像江晴这种程度。 有段时间，闻明甚至偷偷在背后喊江晴完美主妇来着。 不过现在显然是完美主妇遇到了难题，他肯定得上。虽然知道自己这个举动很冒昧，闻明还是又一次发出邀请，“晴姐，都认识这么久了，我还没请你吃过饭呢，家里都做好了，你一定得尝尝我的手艺……不会是担心我是男的？让姐夫放心，我们就纯吃饭局，或者现在马上把姐夫喊来也好，一大锅小龙虾刚出炉，我还怕一顿吃不了呢。” 第45章 刚巧郑晖下楼，自然地把手搭在闻明肩上，“小龙虾我帮你接着炒了一会儿，现在是盖盖焖一会儿对吧，等你回去收尾。” 闻明都没看过来的人，直接指使人去拿东西，“那边储藏间里还放着水果，你挑好的，给晴姐洗点。还有我自己酿的葡萄酒，陈了一年，纯地不得了，刚好让晴姐试试口感。” 有些默契即使不用任何言语说明，也能从各个角落泄露出来。 江晴抱着胳膊看着面前两个人，破天荒跟老板开了个玩笑，“老板，我今天作业也没拿到，你就这样在我面前秀恩爱，太过分了吧。” 我们不是—— 闻明下意识想要否认，但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 虽然暂时还不是，但他每分每秒都很想是，就是不知道郑晖给不给他机会。想到这，他偷偷给郑晖使了个眼神——人在专心致志搬东西，看都没看他这边一眼。 真是媚眼抛给瞎子看，他就不应该和郑晖走这些欲拒还迎路线。人家心里压根没有这根弦。 但今天他俩不是重点，正事可不能忘。闻明连忙把人往楼上请，现在郑晖不在，有些话他倒是能大大方方说出来，“晴姐，也不是说要故意瞒你这件事，但是你也知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没人问我也就没特意解释。所以，你和我在一块儿，包放心的。” 他们这辈子也就做做闺蜜，超出界限的想法，保管是丝毫都没。 楼上打扫地很干净，家具虽然看着有些旧了，但布置地都相当仔细，满是家的味道。想到自己的家，江晴也忍不住黯然，明明大家有钱了，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怎么就到这种地步呢？ 说是吃龙虾，闻明可半点都不玩虚的，满满当当两大锅直接放桌上。手套也准备好了，就等着人开干。冰镇的碳酸饮料咕噜噜冒着气儿，还有两盘凉拌菜做点缀。所以这些都在邀请面前人速速大快朵颐。 红彤彤的小龙虾刺激着你的感官，光是闻的都知道滋味到底有多好。 江晴也没废话，大大方方坐下来，“行。我也好久没吃小龙虾了，借你东风，痛痛快快吃一场。” 控制饮食，保持身材，她都多久没吃这样有滋味的东西了。难怪孩子在家里想吃泡面呢，她也想。这些属于调料的简单刺激，是那些健康食品无论如何都无法比拟的。 “小闻老板，家里有泡面吗？泡面泡在龙虾汤里应该很棒吧。”小闻老板这龙虾做得简直绝了，麻辣咸香，简直让人胃口大开。 看她这模样好像真要大吃一顿。闻明什么都没说，就是默默给她下了一包拉面。 说实话，这么好几年了，他从来没见过江晴吃那么多，好像要把自己心里的所有郁闷全都咽下去，几乎可以说是形象全无地狼吞虎咽。 “晴姐，慢一点，慢一点。”闻明拎着水杯在旁边等着，生怕她呛着。 可是，吃着吃着，江晴眼眶红了，泪水在里头打转儿。 刚开始她还想要掩饰，“我没事，就是这辣椒有点辣，我太久没吃了有点不习惯。”可越是这么说，越是大颗大颗眼泪滚下来，砸在手上，颗颗分明。 闻明只看到了一颗破碎的心。 他和郑晖对视一眼，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应该说什么，只是默默给江晴递纸巾。 不等他们问，江晴再也克制不住，自个儿把这些事全都倒腾了个干净，“不怕你们笑话，我老公，不，我家那个男的出轨了，他在公司里给自己找了个小三，在外面酒吧里还和其他人眉来眼去的。” 江晴实在不理解，“那个三，没我能干也没我好看，为什么？他就那么饥不择食吗？” 虽然闻明也是男人，但这点他还是得坚决抨击，个别渣滓绝对不能影响他个人的形象。那些人就算了，他可是正常人啊，晴姐可不能因为她的垃圾老公，影响在他这边下单子呐。 “晴姐，说实话啊。有些男的出轨可不挑食，是个女的就能下嘴。不能说明咱有什么问题，纯纯就是对方人品低劣，不堪重用，纯纯就是用下半身思考问题。”在这一刻，闻明就是江晴最好的代言人，必须要让她从各个角度清楚地认清现实。 什么以后不会再犯，都是假的。 狗改不了吃屎。要是不会出轨的人，一开始就不会越过那条雷池。你要是自己不想，别人还能强迫你起立吗？万一真的立正了，好手好脚的不会把人家推开啊，不知道转身就跑啊。怎么这两条腿就不听使唤知道钻进人家的屋头呢？ 这些借口全都是源自内心的冲动——那丫的根本就没有基本的道德底线！ 江晴看着面前感情甚笃的两人，倒是操心起他俩的关系来，“你们俩现在就挺好的，以后不要像我和他一样，把日子过成这副难堪的模样。” 这话，你让闻明怎么接呢？他俩八字还没一撇，现在就谈分手之后的事，是不是略微有点太早？ 但是——问题不大。 闻明立马把话头转回正题，“晴姐，你看这样啊，咱有钱又有颜，直接让这个拜拜，换下一个不就行了呗。到时候就谈恋爱不结婚，看到哪个伺候咱高兴了，赏他点，不是比现在日子爽快多了？” 反正他就是这个想法，无论结婚还是恋爱都是为了让自个儿高兴，要是连最基本的自由和快乐都没了，这关系强行留着干什么。别说是为了孩子，当孩子脸上那两窟窿白长的啊，看不出你们之间的暗潮涌动。所谓为了孩子都是感动自我的片面牺牲。 爱孩子就努力赚钱，有时间时候多陪陪孩子，做到这些比所谓的家庭完整有意义的多。 眼看江晴渐渐冷静下来，闻明忽然有了个想法，“晴姐，咱打算怎么做？就装作不知道那个渣男出轨了？我觉得吧，必须给他一个终身难忘的教训，哪怕分手，咱也得潇潇洒洒地结束。” 手撕渣男这事，闻明业务熟啊，保管把事做得妥妥当当的。 江晴看看坐在对面的两个男人，心里还真有了点想法，“你们两个……”年轻又帅气，小闻老板嘴皮子还利索，带出去怎么都有排面。 小闻老板这点还真说对了，得让那死东西付出点代价，省得一天到晚给她惹麻烦。但这事她又不想给自己娃造成任何影响，找一个看似无关的人参与确实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江晴越看闻明越顺眼，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再也按不下去，“小闻老板，你嘴够严吗？” 啥事还得嘴严？抓奸啊。 第40章 快闪代骂 闻明立马知道了她的意思, “晴姐，我们也认识好几年了是不是，我的人品你是知道的。这嘴严不严, 当然是看晴姐你的想法了, 晴姐, 你觉得我应该嘴严一点吗？” 就是这个服务态度, 才让江晴一直都选择闻明专属跑腿服务。别说帮忙站岗，就连接娃都不知道干了多少回，就差知道她家大门密码了。 江晴一抹脸上泪水, 又是闻明熟悉的刚强模样，“那说定了，小闻老板，你晚上随时听我信号。” 大客户都开口了，难道还有拒绝的道理吗？闻明立马答应, “好的，晴姐, 我就是你手下的兵，保准指哪打哪, 一声令下马上出现。” 不怪闻明太爱管闲事, 实在是晴姐给的太多了。别说是去帮忙骂渣男，哪怕是现在帮忙驱车三千公里，当场给渣男来几巴掌, 闻明也是不带丝毫犹豫的。 只是咱晴姐这体面人，指定不会让他干这种有进去风险的事。 他答应归答应，要是把郑晖一块儿拖下水，还是稍微有点小愧疚的。他只能试图用眼神打动郑晖坚硬的内心，“晖哥, 你看咱晴姐，是不是多少该表示一下，总不能让这种不良风气在社会上盛行。咱作为娘家人，是不是得去给晴姐撑撑场面？”闻明还不知道这些男的到底怎么回事，就会在异性面前逞威风，遇到比他凶的男的，好像顿时开化了，立马懂得什么叫礼貌。 “所以，我要做什么准备？”郑晖叹了口气，“按照你说的，江总平时出入的酒店比较高档，我们俩过去总不能继续t恤牛仔裤吧。”人靠衣装，他都怕按平时穿着，那些地方工作人员都不放他们俩进去。 “问题不大，晴姐包的。” 闻明拍着胸脯保证的时候，也没想过这一天竟然来得那么快，当江晴电话过来，他没有丝毫犹豫，立马抓着郑晖下楼，两人还特意开上家里最体面的车——他爹早两年买的二手宝马。 虽然不是新款，但多少还有个牌子货撑着，出门在外，车就是你对外展示的第一张脸，这车标多少还有点用处。 不仅仅是车，两个人还认真捯饬了，没穿西装打领带，但至少都得阳光干净——衬衫配风衣外套，加上马丁靴，把场子撑起来。 江晴一看到两人这打扮，原来心里头那点愤怒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甚至还有点想笑，“你们俩这打扮，是出来走秀的？别穿得太随便也别穿得……”跟她包的小开似的。 第46章 还真别说，两张脸叫光一打，显出了十二分俊俏。仔细一瞧，连发型都是打理过的，还喷了淡淡的古龙香水。 绝对是她会看上的类型——但这俩已经内部消化了。这事怪谁？ 江晴摇摇头，把自己心里杂念甩开，迅速给两人布置任务。“你们两个虽然是我雇来的，但是从头到尾，你们都不能动手，动手容易被人讹上，镜头怼着渣男，千万别拍到无关人士。听明白了吗？”她这前夫，道德水准不高，但还算有点歪脑筋。这两可别一下被抓到把柄直接吃官司。 她找人拍渣男是家庭内部矛盾，但要是拍到了其他人，那算侵犯个人隐私。 虽然那女的自愿当三也不算什么好玩意儿，但到底算别人家的，不用江晴出面收拾。苍蝇不叮无缝的蛋，楼怀远这只臭虫，也算是烂到一处了。 江晴准备了两个云台，闻明和郑晖一人举一个，正好多方位记录下渣男丑恶嘴脸，也免得漏下什么证据。 摄像头这种好东西，闻明也帮忙准备了——迷你运动相机。正好别在胸前口袋上，无论怎样激烈的运动，这台相机都能忠实记录现场状况，简直是出家旅行必备好物。 之前闻明准备做博主时候给自己准备的，万万没想到，自己博主计划没开始实施，倒是在今天用上了。 除了这个，他还特意带了包装好的水果礼盒，给自己和郑晖出现编了完美理由，“晴姐，我们俩是过来送水果礼盒的，您瞧瞧，这沃柑，这小梨瓜，砸起来相当顺手。” 绝对一下就一个包。 要是带点趁手工具，到时候人家还说江晴是故意带着工具上门伤害，水果就不一样了。任谁来了都得说，这是激动之下情不自禁。 就这专业程度，江晴都忍不住竖起大拇指，“牛啊，小闻老板。你真的可以考虑多开个兼职。”要不是这服务不兴续订，她高低得来个包年。 最后一次check，闻明仔细看了下自己和郑晖打扮——很帅，不会给晴姐丢脸。手上云台电量充足，录制键已经按下，画面流畅清晰。很好，就等正主登场了。 看后面两位大将做好准备，江晴深吸一口气，准备上前开门。她和楼怀远本来就是夫妻，报他的身份证号轻而易举套到了房号，以及另一张房卡。 江晴深吸一口气，拿着房卡打算开门。闻明却抢先一步，接过她手上房卡，高声道，“楼总，闻闻水果店给您送惊喜啦！” 咔哒——房门开了。 江晴快步上前，闻明和郑晖紧跟在身侧，几步跨过玄关来到床前。 他们来得太快，床上的两人还紧紧依偎在一起互诉衷肠。谁见了不得说句是对璧人？ 一看到江晴进来，床上两人彻底慌了，楼怀远再淡定，此时也难免手足无措，只能结结巴巴说一句，“小晴，你怎么过来了？” “我当然要过来，过来看看你在哪个温柔乡里乐不思蜀。”江晴一声冷笑，甚至直接坐在床边看着上头那两位。“来，让这位新人出来见见，丑媳妇也得出来见公婆，我还得等着喝茶呢。” 这话实在说得刺耳，楼怀远下意识护住藏在被子里的人，声音里带了三分他自己都没发现的不悦，“这是我和你之间的事，江晴，你能不能不要牵连到无辜的人身上……” 无辜？真是好一朵白莲。 他俩是自顾自开战，但闻明总觉得自己这钱拿着有点烫手，只能跳出来自己找找存在感，“那……那个……江老板，咱这周年视频还录吗？” 就这样干站着让晴姐一个人猛猛冲锋，闻明实在做不到。总感觉他这钱白收了，多少得发挥一下自己的价值是不是。 但晴姐又说了，不能让他和郑晖动手，他俩就纯当观察者角度来着。这钱实在收的有些亏心。 好歹闻明对男性心理有一定了解。像他这样年轻貌美的男士站在江晴身边，哪怕她前夫一时半会儿注意不到，等他主动吸引注意，那男人一定会转移目标，现在不就来了嘛。 楼怀远甚至都来不及继续骂江晴，指着闻明鼻子骂，“江晴！我们还没离婚呢，你就带着这种男人冲上门来了？” 哎呦呦，这家伙怎么说话那么难听呢。 这原则问题必须要澄清，“说什么呢，前夫哥，我和江总之间可是清清白白。江总还专门在我们店里预定了五千八百八十八专属赠送水果套餐，还附赠视频拍摄。那当然是要把江总服务到位。江总，您看看这个机位满意吗？需要几人上镜呢？” 说着他还真打算伸手扒拉一下床上另一位主演，让他们这情节连贯起来。 都开始录制了总要让大家把所有瓜吃得明明白白，免得人家还说里头没人，是晴姐无理搅三分。可闻明刚刚伸手，某位是真的着急了，立刻把闻明手拍开，“你干什么呢！” 哎呦呦，还护上了，现在正是让晴姐觉得物超所值的时刻。 “怎么？是丑媳妇不好意思见公婆吗？那么爱当然要把人家好好护着，知道拉人出来开房不知道给人一个名分吗？现在开房钱都是夫妻共同财产。豁，给别人花钱还得老婆出一半，果然是精打细算的男人。”闻明张口就来，这攻击力，差点没让江晴笑出声来。 楼怀远脸上瞬间绷不住，伸手就想揍闻明，可他现在身子可是光的，难道要撅着自己大白屁股舔着脸过去拿衣服？那不是更丢脸吗？ 他只能继续缩在被子里无能狂怒，“姓江的，你什么意思，故意找一个小白脸过来气我？” “楼先生，请你冷静一点。我和你家可没有关系，你这样侮辱我的人格，我可以告你的。我靠自己双手吃饭，挣钱挣地光明正大。”闻明一个蛇皮走位，直接溜到床边，一手拿着云台录制，另一只手也没闲着，直接把楼怀远衣服往后一扔。郑晖迅速补位，挡住了那些衣服，又往后踢了踢。 现在是彻底拿不到咯。 看人不起来，闻明直接一个贴脸开大，拿着云台凑进了楼怀远的脸，真诚提问，“楼先生，我真的很好奇，像你这样不懂得自尊自爱的男士，真的会有人真心爱你吗？看看你的皮肤，毛孔大地能养鱼，发际线也不太乐观。这位真爱，喜欢的是你滥情的本性，还是浅薄的灵魂？不会吧，不会有人真的爱一个连二两肉都管不好的垃圾吧。” “你！”楼怀远气急败坏，甚至下意识抄起放在一边的烟灰缸想要砸过去。 这破天的富贵当然要用自己脑袋接住了！ 闻明一个滑步过去，直接把自己脑袋塞了过去，“没出血五万，出血十五万，感谢楼先生送来的创业资金，请问是现金还是转账？” 第41章 乘胜追击 “你……”楼怀远的手哆哆嗦嗦地指着闻明, 差点一口气没捯过来。江晴是从哪儿找来的泼皮无赖，都不要脸皮的吗？看到有人想要砸他，竟然想用自己脑袋接！ 疯了, 全都是疯子。 但这效果立竿见影, 楼怀远哆嗦着哆嗦着把自己手里的烟灰缸放下了。 这样血管都不爆掉？看来果然是年轻人经造, 要是老人家, 闻明可得悠着些，不小心真把别人气中风了，他还得倒找医药费, 那就得不偿失了。 还是这些中年人扛造，气一下最多血压高点，还能来个续航。 看楼怀远明显被气得不行，闻明感觉再加一把火，“这位……男士, 接下来是江总和您的家庭内部事务处理，是不是要给无关人物清场一下。” 不等闻明接着说, 郑晖已经过去把门打开，大声喊道, “好的, 这边恭送楼先生婚外心爱的贵宾一位！请问是要送出门还是送楼下车上。需要提供面孔遮挡服务吗？” 神他妈面孔遮挡服务，这不是摆明了说丢人帮她遮一下脸面吗？ 酒店的格局真的是相当神奇，它本来可以互相之间把隔音做得很棒, 但问题是偏偏把所有的大门都做在一条走廊上。你要是在里头说话，隔壁房间肯定是什么都听不见。但你要是在走廊上说话，这条长长的走廊就跟扩音壁似的，有点风吹草动，可多房间都能听见。 尤其现在夜深了, 周围一片安静。郑晖这铆足了劲，气沉丹田的几句，简直是在酒店里头回荡。别说隔壁几个房间能听见，哪怕睡着了都得被惊醒出来看看情况。 楼怀远脸上那些伪装的淡定全都消失地无影无踪，披着被子就冲了过来，他这一披，倒是把里头那位彻底暴露了。闻明立刻闭眼转身，手上云台迅速跟上楼怀远，生怕自己拍到什么不该看的场景。 他们不方便看，江晴倒是没关系，她看着被抛下的那位楚楚可怜的女士——浑身上下只穿了件单薄的真丝睡裙。被子一扯，她避无可避，只能拼命把自己脸埋在枕头里。 她也知道，这事被发现了自己会被千夫所指，那干嘛非得这么做呢。 和这样脑子拎不清的小姑娘闹没意思。江晴随手扔了件睡袍过去，转身就去拦楼怀远，要走之前还是多说了一句，“少做让自己丢脸的事。” 第47章 自己也是漂漂亮亮小姑娘，眼神怎么那么不好，非得找个垃圾？十几年夫妻，楼怀远都能背叛，难道还会对她这种小姑娘忠贞不二？ 那姑娘没坑声，披着浴袍拿上自己东西立刻躲到浴室里，还不忘把门锁上。 这是怕她等会儿气劲儿上来直接把她拖着揍？江晴不由觉得有些好笑。 她何必跟个外人生气，揍楼怀远，说破天去，大家也说在家庭内部矛盾，哪怕把他脸挠花了，别人也只会劝楼怀远身为男人大气些，打这位可就不一样了，真的会进去的。 孰轻孰重她可一向分得相当清楚。 再看看楼怀远，他披着被子冲到门前，想要把门关上。但郑晖整个人死死挡着，愣是让他没能挪动分毫。就在他们俩僵持这时候，闻明赶到，让其他听众把这剧情续上。 “楼先生，你不是一向光明正大做事嘛。光明正大出轨，咱也能光明正大说这事对不对。敞亮的，把话敞开说，以后见面还能打个招呼是不。”闻明跟着堵在门前。 两个人高马大的男人一站，把门口堵得严严实实，保管楼怀远怎么都飞不出去。 江晴现在总算知道，小闻老板那时候为什么非得要带上自己好男友了。原本她以为两人如胶似漆，根本分不开一点。现在才晓得，原是得带个专业堵门的。 要是没有他男友，现在楼怀远说不准直接一溜烟跑路了，哪里有现在的热闹看？ 果然，小闻老板还是太专业了。 楼怀远被两个壮汉死死压住，所有手段只剩下无能狂怒，“江晴，就是因为你这样！每次都要把我当犯人一样监管起来，我才想在外面找到一丝安慰。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还有一点妻子的温柔吗？！” “哟，真是奇了怪了。我竟然看到有人不回家怨老婆？”闻明恨不得给他鼓个掌，再给自己来个小喇叭，他退后两步站在走廊上，大声说，“以前谈恋爱时候怎么觉得别人问你在哪儿是爱呢？现在结婚久了，就觉得人家问你是禁锢了？” “哇，我发现你这人真挺不要脸的。什么都吃干抹净了，翻脸不认人，直接掀桌了。你知道礼义廉耻怎么写吗？”闻明特意把摄像头对准了他的脸，一定要把这家伙的丑恶嘴脸随时随地播报出去，免得这家伙还想着那些似是而非的图狡辩。 楼怀远气急败坏，“你们干什么的，江晴给了你们多少钱，让你们过来这么整我！” “没收钱啊，我们就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看不惯你这个见一个爱一个的渣男。”闻明一个闪避，躲开了楼怀远的无能攻击，“哇哦，我说两句公道话竟然还想打人，太嚣张了吧。” 江晴再有本事也就是个女人而已，她最怕的就是自己名声受损，想到这，楼怀远立马露出了个受伤的表情来，情绪激动地控诉，“江晴，你真有本事，自己找了个小男友，还说我出轨？我知道了，今天这事就是你想让你的小男友上位，特意弄出来整我的是吧。” 啊，这个垃圾，真想给他俩嘴巴子。 啪——江晴抬手给了他两巴掌，看看两边不大对称，有顺便补了两下，“抱歉，你刚刚嘴太臭了，实在没忍住。但我们俩是法定夫妻，哪怕你告上去也没人管你。当老婆的忽然不耐烦，扇自己老公几巴掌，大家也都能理解吧。” 姐，我的姐，你真的好潇洒啊。 闻明见缝插针，做好自己工作，“没见过你这种男人，出轨还栽赃，那么不要脸怎么不把你脸皮拔下来镶城墙上呢。不对，你这种家伙哪怕是去当个垃圾，别人都当你碍事。” “这是我和江晴之间家事，和你们有关吗？请你们出去。”楼怀远抬手想要把人推外头，但他这小胳膊小腿压根抗衡不了闻明，那点儿推的力道欲拒还迎差不多。 这可让闻明拿到了，“楼先生，你这是干什么？为什么要故意摸我胸口呢？你该不会是对我有什么别样企图吧。” “你在说什么屁话？！”楼怀远气急败坏，“滚出去！她江晴就是吹毛求疵的挑剔鬼，谁能受得了跟她在一起生活？每天进门都要从头到尾把你挑剔一遍，好像你在她眼里压根就是个垃圾，谁能受得了跟她生活。每天吃饭姿势要说，上厕所要说，哪怕我穿个衣服也要让她念叨一通，我不过就是想要出来放松一下，有什么错，难道我工作一天，回家还得继续给她提供情绪价值吗？我也是人，我也会累。” 哇哦，难道厚颜无耻之人都是这样给自己脸上贴金的？ “我只听过老公在外面为家里奋斗的。没想到老婆说话竟然还能变成负担？要是觉得不舒服就离婚啊，难道你不知道民政局大门往哪边开？还是把你伺候地太好了吧，回家有吃有喝，娃也带好了，还得听你躺床上指点江山。”闻明这词一套接着一套，骂着渣□□本不会觉得累。 “什么时候管你上厕所也是罪了？怎么甩着你二两肉，把卫生间弄得脏兮兮就是你的骄傲了？难道这厕所还能自己变干净？”闻明掩住口鼻，上上下下打量着面前这个人，“你真的干净吗？哇，和你这种觉得保持干净都是为难的家伙一起生活，我们江总真的要收精神损失费了。” 骂到激动处，这好嗓子在走廊里回荡。看热闹的人们实在忍不住，悄悄打开一条门缝，就是想要看得再清楚些。 被人堵在门口这么劈头盖脸一顿骂，楼怀远情绪上头，大吼道，“你不就是想要离婚吗？离，现在就离，我看你以后还能找个什么样儿的！” 这家伙就是欠揍。江晴手痒痒，直接拽着楼怀远头发，硬生生把人拖到走廊里，楼怀远被迫踉踉跄跄跟着走，想要抬手，就怕身上被子掉下来。 但这娘们都把他拽到走廊里示众了，他还能忍着吗？楼怀远抽出一个胳膊，想要抓住江晴的手，“你发什么疯……” 手还没碰到江晴，闻明就大呼小叫开了，“你这个渣男干什么，出轨不说，还想打老婆？你这个狼心狗肺的家伙！” 闻明嚎了一嗓子，冲上去扯住楼怀远胳膊，郑晖紧随其后，锁住楼怀远胸口，顺带控制住他另一只手，两人一左一右，把楼怀远架得严严实实。 江晴上去就两脚，顺带再用巴掌给他洗洗脑子，“楼怀远，你还真的自我感觉良好，那就给所有人都瞧瞧，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她拎着被角往下一拽——楼怀远软趴趴的肚皮，松垮的皮肤暴露无遗。 以及底下——那玩意儿。 闻明伸手比了比，“啧啧啧，就这么点儿？看来还是给的钱多，让大家都开始说违心话了。” 求求大家能不能冷静点，不要随便哄抬猪价。 楼怀远羞愤欲死，爬起来就想要打人，“你们——” “快跑，出轨男打人了！”闻明迅速扯过被子往房间里一扔，郑晖顺手把门带上。两人相当有默契地把江晴护在身后，迅速跑路。 第42章 釜底抽薪 那家伙双目赤红, 好像要择人而噬。玩大了，看来打算不要脸和她拼个鱼死网破了。但是，惹不起她还躲不起吗？现在就撤。 江晴战术性撤退, 撒丫子转头就跑, 甚至顾不及后头帮忙的两个。 要是真把楼怀远惹急了, 她单打独斗可打不过那家伙, 毕竟男女之间在体力上还是有根本性差别。她跑得快，顺着安全楼梯一路跑到地下车库才觉得松了一口气。 可站在车库里，江晴才感觉自己漏算了一步, 出门时候怎么就特意没开车呢，现在跑路也晚了，要是和楼怀远继续撕扯，其中变数太大了。 她正烦着呢，面前缓缓停下一辆车, 上头坐着熟悉的两个人，不是闻明这对又是谁, 来不及说太多，闻明急忙招呼人上车, “晴姐, 走，现在就出发。我工具都带好了。” 他们还要带什么工具？难道打算回去一榔头敲死渣男？那这服务也太过了吧。虽然还有点不明就里，江晴还是老老实实上了他们的车, “小闻老板，我们现在要去干什么？” “回家换锁啊。”闻明面色如常，好像不过说了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晴姐，这家伙那样说你, 你难不成还打算让他回家吧。” 他锁都带上了，直接换个门锁，让那家伙睡在外头温柔乡。 郑晖也搭腔，“对，那位先生应该有挺多个家，不回咱这个家也无所谓。男人有时候就是贱，关心他，他就觉得你管着，不自由，现在正好让他自由选择。” 晖哥，看不出来啊。什么时候和他学会坏习惯了，嘴越来越毒。 但闻明深以为然，“对啊。晴姐，让他回来干什么，他不是觉得外头给他自由吗？让他去找自由去。” “可是时间够不够。”江晴从来没换过锁，实在不知道这活儿得花多少时间，要是楼怀远换了衣服马上追上来，这中间也差不了多少时间。 “啊——”闻明在副驾驶上转过头，脸上怎么都看着有点心虚，“可能那位渣先生不太容易那么快过来……哈哈……我把他蔽体的被子扔房间里了，晖哥顺手把门关上了。” 第48章 实在是江晴抢跑速度有点快，估计没看到他俩在后头做的这事。 “被子在房间里头，门也关上了？”江晴忽然反应过来，“那家伙岂不是赤身裸体站在走廊里？哈哈哈哈哈哈哈……” 爽啊，就要这感觉。 “这不是在家里习惯比较好，整天都记得随手关门。”闻明也就随口一说，“毕竟我们讲文明，懂礼貌，还有好习惯。” 那家伙不是爱显摆自己，觉得自己很了不起吗？就让那了不起的靠自己在酒店过活，想来很快就能解决这个问题。 楼怀远慢了一步，只能眼睁睁看着房门关上，他想要去追前面三人。但他一抬腿就能看见自己春光乍泄，只能紧紧夹着双腿，生怕被人看见更多。 原来还打开的几扇门，看到走廊里情况后，猛地关上，彻底把楼怀远一个人抛在了走廊里。 一个人光着身子，怎么证明他是谁呢？ 还好房间里还有一个人。楼怀远拍着门，焦急喊着，“宝贝，快点帮我开门，我锁在门外了。”他记得自己宝贝还在房间里面，只要喊住她，自己就能马上进去。 可他忘了，五星级酒店隔音相当好，他在走廊上低声喊了好几句，里头都没丝毫响动。他又是羞愤又是尴尬，只能硬着头皮大点声喊，“宝贝，快过来帮我开开门。” 闻明刚刚说的话到底还是在那个宝贝心里留下痕迹。 对，这家伙对自己原配都这样，她这个小三难道还能捞到什么吗？她多少也知道楼怀远发家史，公司好大一部分都是他老婆的，现在他老婆咬死要离婚。之前送她的都是婚内财产，人家都可以追回的。她这关头抱着人不放什么。 她想要的是钱，难道还对一个四十来岁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产生爱情？ 这家伙也多少照照镜子看自己模样。学生搞一下纯爱就行，都这个年纪了，别想着每天真爱无敌，回到现实行不行。跟着江晴过来的那男的有一句说得还真是有道理。 她现在就是第三者插足，苍蝇不叮无缝蛋，要是楼怀远自己没有想法，她还能霸王硬上弓吗？现在到她面前惺惺作态干什么。 要是她现在出头，确实是做了温柔体贴人，但不是彻底把自己弄进去了。万一以后和这家伙掰了，他还能继续找野花，自己名声可就全毁了。 这世道就是对女的更苛责些。男的出轨算什么，说不准就是成为别人嘴里头谈资而已，不痛不痒的。 想到这，她其实心里已经有了决定。彻底外头楼怀远唧唧歪歪，她抓紧时间把自己打理好，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还好她过来时候还特意拿了大围巾和口罩。” 现在直接裹在脑袋上，保管亲妈站自己跟前也不认识。 做完这一切，她狠狠掐了自己大腿一把，一双潋滟桃花眼瞬间盛满了泪水，声音里头也带了三分哽咽，“远哥，我真是没脸了。我只是喜欢你而已，难道喜欢有错吗？” 里头哭声凄惨，要是以往，楼怀远肯定要细细安慰一下，但他现在身上空无一物，脆弱得很，只是一个劲儿催促着里头人，“宝贝，我知道你很委屈，但是能不能先把我放进去，我们慢慢商量。” 门开了。 楼怀远还没来得及进去，就看到里头冲出来一个人，她跑得又快又急，以一往无前的气势，门一摔就开跑。楼怀远被撞了个踉跄，人还没爬起来就听到一声——咔哒—— 门又锁上了。 这娘们是不是有毛病，出来就出来，开门那么急干什么，直接把门又甩上了。楼怀远在后头想要追上去喊两声，“宝贝，宝贝……你等等我……” 前面的人只知道狂奔，恨不得长八条腿，后头这点声音哪里还听得见。 楼怀远夹着腿勉强追了两步只能停下来，前头就是电梯间，就这么一瞬他都看见外头好几个人经过，他急忙把自己藏回房门口。凹进去的门框多少能帮他挡住一点裸露的身体。 其实他也可以去找其他人求助，但这不代表着他要把这事情让更多人知道吗？他怎么拉得下脸。 这楼层其他人心里也想继续看热闹，大家全都装作自己睡着了，什么声音都没有。实在好奇劲儿上来，就凑到猫眼上看两眼，随时观察下那位最新动态。 楼怀远心里还在犹豫，但每层楼都有打扫人员会过来，打扫阿姨拖着自己工具车走过拐角，一眼就看到了面前这家伙，“啊啊啊啊啊——”那白花花的身体好险没给她吓个好歹，几乎是连滚带爬往外走。 不是，怎么会有人在走廊上干这个啊！ 要是让那个阿姨跑走，丢的脸更大。楼怀远也顾不得许多，只能上去拖住阿姨，“不是，姐姐，我不是变态，我是这边客人，就是出现了一点意外而已。” 他说是客人就是客人？身份证件呢？手机呢？正常人会这个造型在酒店走廊里？ 阿姨看他的眼神里满是警惕，看得楼怀远只能低声下气地哀求，“要么您行行好，给我一件浴袍挡一挡，我和你去前台证明一下，前台有我的身份信息的，身份证总不能造假吧。” 这家伙好说歹说，总算打动了阿姨，施舍了他一件浴袍蔽体——其实也是因为阿姨觉得看着一个光溜溜男的在自己跟前实在辣眼睛。 他这边如何证明我是我暂且不提，江晴那边进度倒是相当乐观。 他们几个一路绿灯畅行到家。闻明拎着工具，准备的还是名牌密码锁。这样和邻居说起来也有个由头。原来那密码锁不够智能，智能按按指纹，这个还加上了可视门铃，系统也升级了。 闻明还不忘在身上套了个罩衣，看着和外头开锁师傅没啥差别，一边换一边还和江晴介绍，“江总，你看看咱给换的这新锁，保管是名牌的，您要是使用时候遇到什么问题，打一下名片上电话就行，保管随叫随到，哪怕半夜也起床给您□□。” “专业开锁” 名片上面各种信息写得都很专业，一看还是精心设计过的，没有那种外头随便贴小广告那种的杂乱。江晴接过来仔细研究，实在是佩服，“小闻老板，有你这样的专业程度，干什么都会成功的。” 谁会为了做好换锁服务，竟然连名片都印得那么专业啊。虽然他店里是有打印机，这就是随手的事。但人家实打实付出的精力和时间，必须得到正面反馈。 “但这是真的。”闻明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我真的兼职开锁，这技能本来是我老爹会的，然后他又传给了我……”他甚至还传给了郑晖。 “你放心，我们都在派出所登记过的，专业开锁。就是不专门干这活，现在主要捎带着卖锁。”闻明还有些不好意思。 实在不是他不够义气，真的是因为店里这大几千的锁砸手里大半年了，怎么都卖不出去。他思来想去，好像也只有卖给有钱的晴姐，想来，晴姐应该不会计较这锁成本有些高的吧。 想到这，闻明更是把头埋了起来，生怕自己暴露，“晴姐，这锁虽然贵了点，但是用料扎实。你要是担心，回家之后把里头小锁锁上，那外头人无论如何都开不了门。” 第43章 扫地出门 这锁还有个好处, 要是没录进指纹的家伙把手放上去，多按几下它就会自动报警，声音贼大。 绝对能把有贼心没贼胆的某个家伙吓走。 江晴准备的这几天其实就是在给孩子打预防针, 告诉他们, 爸爸可能要在外头住几天。现在的小孩子多精啊, 立刻心里有了猜测, 看到现在又是两个年轻人在门口换锁。 江晴女儿儿子都还醒着，站在客厅里探头探脑，还是她儿子没忍住, 多问了一句，“妈妈，这两个是你给我们找的后爸吗？” “咳咳咳——”江晴差点没被呛死，这死孩子说什么呢，这种玩笑能开吗？“什么后爸, 他们就是我认识的朋友，喊叔叔。” 他儿子一抹脸, 只剩下坚毅，“妈妈, 没事的。既然爸爸在外面有了别的幸福, 你也可以去寻找属于自己的幸福，只是我和妹妹需要一点时间适应，不能很快改口喊他们爸爸……” “楼昊, 你是不是动画片看多了，脑子都看出问题来了。”江晴揪住自己儿子肉嘟嘟脸蛋，往两侧一扭，“我这么快就给你找后爸了，还一找找俩, 你有没有搞错。你瞪大眼睛仔细看看，小闻老板你都不认识了？不是天天还想去别人那买零食吗？” 楼昊总算从紧张情绪里出来，跑到闻明旁边讨嫌，“是老板你啊。你晚上接这私活，明早上还能准时开门吗？” 早上过去练球的同学可是七点就得进校门，他那店门六点半怎么都得开吧。 闻明人笑得温和，换好锁顺便把楼昊手指往上一按——指纹录入成功。 “我担心什么，等把你们送走我就可以回店里睡觉，楼同学，你难道还要在学校里打瞌睡？” 这家伙——楼昊狠狠瞪了他一眼，抱着妹妹转身回房间去。 第49章 还真让这家伙说对了，他就是得好好睡觉，养精蓄锐，明天任务可重了。 江晴也没闲着，自己动手直接把楼怀远东西都清了出去。本来她觉得自己给楼怀远买了挺多东西，现在一看，其实也就三个行李箱。就这么一点儿，直接给他们之间的感情彻底画上一个句号。 谈恋爱的时候，恨不得把所有好东西都捧到他面前，也能够毫不在乎的自我奉献。但当现在激情褪去，江晴只觉得以前的自己就是个傻叉。 这么些钱，花在自己身上不好吗？为什么非得给那个渣男充场面。你看看现在落着什么好？不过就是心痛自己白花的钱。 闻明眼里有活儿，看着江晴收拾出一个就往门外拎一个。 不知道怎么，明明没收拾出多少东西，但家里莫名觉得宽敞了。果然还是把垃圾清理出去了。 江晴看着面前两个小年轻，由衷地说，“今天，真是谢谢你们了。” 比起这些语言，江晴还是更擅长用金钱说话。她不但付了锁钱，还一人给了个大红包，里头金额让闻明都有点不好意思起来。“果然还是帮忙把视频剪辑出来。” 售后一定得做好了，不然人家还当他是黑店呢。 闻明继续絮叨着自己没做完的事，“明早上你多给我打几个电话，我怕起不来。”他看了眼手表，现在都凌晨两点了。 不是，都这个点了，姓楼的还没回来吗？ 真是奇怪。 “房间里不还留了一个帮他开门。”闻明有点想不通，“怎么，里头那个不乐意给他开门？”但没听说过当小的还会把给钱的得罪死。 里头估计发生了点什么，闻明真是抓耳挠腮地好奇，甚至有点不想离开小区。这热闹剩下一点儿没看完总觉得不够完整。 郑晖也不催，就陪着闻明在车上坐着，“要不这样，小明你先睡会儿，我看着有没有那家伙的车。他要是回来我再喊你。” 要不要这么贴心啊，小晖晖，简直都要感动到流泪了。 但他做人不能这样，闻明相当遗憾地看了眼窗外，“走吧，走吧，现在回去还能睡三四个小时。” 这渣男愤怒追问前妻的下半场还没来呢，瓜吃一半，不上不下简直如鲠在喉。 郑晖还不知道闻明心里到底想什么吗？哪怕启动车辆，车速也相当慢，一点点在路上挪着。 就在这时，一辆熟悉的黑车飞速进场，一个摆尾直接停在路上。上头怒气冲冲跑下来的男人怎么看怎么眼熟——抱歉，忽然穿上衣服有点不太认识。 你说说，人怎么就那么爱看热闹。看到又有事情来，马上就走不动道了。 郑晖又把车倒回来，甚至还递给闻明一个口罩，“走走走，上去再看半小时。”不看闻明接下来大半年都得记挂着这事，还不如现在就让他上去看。 之前是跟着江晴坐她们家专属电梯上去。电梯卡一刷，电梯只会停在她们那层。现在肯定坐不了电梯，他们俩只能偷偷顺着安全楼梯又上去。 安全通道的门永远都不会上锁，但沉重的门打开肯定会发出声音。闻明透过门上玻璃探头探脑地看。 呦，有个丧家之犬在门口蹲着。 楼怀远好像是在打电话，那边没人接。也是，这个时间江晴估计都已经睡熟了。谁还会把时间浪费在一个垃圾身上？ 他好像接连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没结果，开始狂拍门，一边拍一边喊，“江晴，你出来，你凭什么把我关在外面，这也是我的家。” 拍门的声音在走廊上回荡，楼怀远还是要脸，又怕一不小心把邻居吵醒，他脸丢得更大。拍两下停一会儿，拍两下停一会儿。 看里头一点儿动静都没，楼怀远彻底没了耐心，上手硬掰锁。智能锁面板快速闪烁着，好像是在警告。 呜——智能锁忽然发出警报。 那声音带着尖啸，在深夜里简直能给人吓个激灵。 楼怀远一哆嗦，下意识想要伸手捂住锁，可碰到面板又迅速缩回来。不对不对，这明显是换的新锁，要是他摸到这玩意儿，这玩意儿继续叫怎么办？ 再让锁叫下去绝对要把邻居招出来，他要怎么解释。自己被老婆关在门外？还是他连自己的家都管不好？无论哪点都是他绝对不乐意看见的。 楼怀远发了狠，狠狠踹了一脚门，拖着自己三个行李箱就往电梯走。 “行！江晴，算你狠。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你以为我很乐意留在这地方吗？你就自己抱着这破屋子过活，想要和谁住就跟谁住，有本事我们明天就去离婚！” 他这脾气也就只能在门上撒点，不还是只能灰溜溜走了。 但楼怀远走了，闻明可不好走，要是万一在楼下碰上怎么办，多尴尬啊。闻明干脆多蹲了好一会儿，一直等到电梯间没有丝毫动静，这才和郑晖下去。 不过出去前他也留了个心眼，先看一眼楼怀远的车在不在。原来黑色大奔消失，他们俩这才慢悠悠溜达回自己车上。你说说，怎么中年男子的气性也这么大啊。 老婆要是生气了不应该跪在家门口求着老婆原谅嘛。这才说了几句话就要走。 这样的人难怪留不住自己老婆。不不不，这话说得不够准确，首先他是个渣男，他就不应该结婚折磨另一半。其次，在渣男里头他甚至没有毅力，难怪是个直接被扫地出门的下场。这种家伙，哪怕拿去废物回收都是对社会资源的浪费。 看到这样的结局，闻明还有些遗憾，“这事一出，楼昊肯定不会在实小继续读书了，估计要转到私立学校。”楼怀远知道自己孩子在哪儿读书，肯定会过来骚扰。为了以后真正有安稳日子可过，江晴肯定要给孩子转学，和过去画个界限。以后他大客户少了一个，想想还有点小遗憾。 不过小学来来去去的学生很多，没必要一直被困在过去。今天他们暂时毕业，是为了以后更好的见面。无论如何，这个学校都会是他们母校。 以后想着童年回忆，还不是得到这里来吃路边摊。 不知什么时候起，天空竟然泛起了一丝鱼肚白——他们俩竟然熬穿了？没想到楼怀远那小子竟然在门口弄了一个多小时，可把他们俩坑惨了，跟着熬了个大夜。 经常熬夜的人肯定知道，熬穿之后压根不会感觉到身体的疲惫，反而有一种特别的兴奋感。但你要是现在去睡觉，肯定会睡得人事不省，闹钟都很难叫起来。那早上店怎么开门呢？ 反正都已经五点多了，吃个早饭熬一熬，干脆等学生都进去上课之后再回去补眠。 闻明干脆拽上郑晖，相当热情邀请，“走走走，都这个点了。去校门口那边吃早饭去，早上来碗豆腐脑，一天都有好精神。” 不等郑晖说什么，他们俩就已经坐在早餐店矮矮的凳子上。 这家店大饼豆腐脑做得最好，豆腐脑里头放了一点番薯粉丝，在锅里已经滚得相当透了。要是你想要喝豆腐脑，就给你舀起完整的一大块，平铺进碗里，来点酱油榨菜葱花，最后满上一大勺昨天熬好的鸡汁卤子。 早上来上这么热乎乎一大碗，真是舒坦。 要是平时，闻明肯定要来点壳煎得脆脆的煎饺，但今天毕竟是熬穿了，怎么都要吃得稍微清淡一点。他就帮郑晖点了葱饼。大饼在油锅里过了一圈却没留下多少油，只剩下外头酥脆，里面暄软。 要是觉得就葱加盐滋味有点寡淡，那就密密地刷上一层甜面酱，再夹跟油条。这就算早上也来个荤素搭配了。 第44章 请客王 但今天还是有点不一样。闻明请客啊, 怎么能就几块钱打发了呢？ 不管郑晖同不同意，闻明直接给点了这里头最贵的明星产品——小笼包子。一笼白花花十个，在蒸笼里头挤挤挨挨的。外头是暄软的包子皮, 里头肉馅还淌着肉汁, 沾点调好的辣椒醋, 这一天的精力都有了。 干完活来这样一顿早饭, 闻明甚至觉得自己还能再熬会儿。 郑晖就这样笑着看他，眼睛带着他暂时看不懂的情绪。或许，这是爱情吗？ 不不不, 闻明你在发什么疯，难道别人看你两眼就是爱你了，你是不是自我感觉太良好了？别人非得喜欢你啊。 闻明啊闻明，清醒一点，不要总是觉得你是世界中心, 别人只是出于朋友的礼貌好伐，你自己到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这么对自己说两次之后, 上头的情绪果然冷静许多。 他也能正确客观地看待自己。 你看看，晖哥哪怕吃个小笼包都这么专注, 说明什么, 这是人家每天保持的礼貌，才不是对你这个人另眼相待。你瞧瞧，闻明, 你还是太把自己当回事了，总觉得郑晖就应该围绕着你转。但世界上哪有那么想当然的道理。你要开始接受离开。 总有一天，郑晖会找到属于自己的人生，他会温柔地和你说再见。 真到了那个时候，你可不能哭得太难看, 不要给这些兄弟姐妹丢脸，知道吗？ 第50章 但闻明觉得自己大概忍不住。他本来就不是那种顽强人设的家伙。他就是个胆小鬼，只想要缩在自己安逸的范围里看着这一小角天空，不需要很多故事和浪漫，只要有一个地方属于他就足够了。 他又看了眼郑晖，挤出一个笑来。面前小笼包的水汽氤氲了他的视线——果然，还是豆腐脑太烫了，烫到他都都开始设想很多从未幻想过的未来。 不过，这点伤春悲秋迅速被他自己压下去，轻轻擦了下眼角，他又是那个活力满满的闻老板了，“你说这些家伙是不是太过分了，竟然每天都催着我上班。你看看，我早饭还没吃完，就催着我开工了。” 闻明手机接二连三弹出未接电话，不用看他都知道，肯定是那些早早来学校的家伙又在他门口蹲守了。不是，这个世界上是只有他一家小卖部吗？为什么每天都要盯着他，去别家买也是可以的。 嘴上那么抱怨着，身体却相当诚实，他老老实实起身往外走，还不忘接通最新打进来的那个电话，“来了来了，别催了，那么着急你自己找钥匙进去，所有价目不都标着嘛，你自己看着付钱。” 还是不一样的。 至少别的店家心不会那么大，让小学生自己在店里付钱，也不怕人家把他店里东西全拐走了？ 那头小孩哥还在催，“老板，你怎么还没开门，我们都到校门口了，你都没起床，太懒惰了。你不会就是那种寒号鸟，因为懒惰会得到恶果的。” “老板，不是和你说过了吗？让你在店里弄点早饭，我们这不是马上就过来消费了嘛。” 小孩子们的声音叽叽喳喳，一下就让闻明清醒了——想不清醒也不行啊，魔音绕梁，恨不得给你天灵盖都周开。他们这嗓子怎么能做到那么清亮，续航能力又强？ 嗓子不会哑吗？ 看看脆皮的丁磊丁老师，阴天下雨天，但凡有个天气变化，这嗓子必定先掉链子，比天气预报都准时。上大学那会儿还是清爽少年音，现在只剩下公鸭嗓。每天在他耳边嘎嘎嘎。 话还多。 言归正传，其实闻明看着别的小卖部捎带着卖早餐生意红火，心里也是痒痒的。只要略微付出一点，就能有大笔钱财入账，搁谁身上不心动呢。可问题是，这是早饭啊。 他哪怕稍微弄个粉，蒸个包子什么的，他得早上几点起床了？三点？四点？ 本来六点半被催着上班已经够郁闷了，还得被一群背着书包的小学生监工蒸包子？ 怎么想都是让人眼前一黑又一黑的程度。 闻明虽然平时老是起不来，但他也要脸，要让他被一群小学生嘲讽，这脸上怎么挂得住呀，还不是只能勉强维持住自己的所谓体面而已。 人生真的好艰难，为什么世界总要那么残酷地对待他这个脆弱的年轻人，他不过就是想要稍微偷懒一下，这有什么错呢？ 但无论这位脆弱老板心里到底想些什么，他都得老老实实出现在小卖部门口准时开门。看到他姗姗来迟，等了好久的学生们纷纷开始控诉，“老板，你这样不行的啊。赚钱不积极，思想有问题。你应该认真点，早点开门赚钱，不然早上这生意你就赚不到了。” “老板，你不打算以后讨老婆了？我爸说了，要是不能积极干活，以后连老婆都找不到。” 真是谢谢你们啊，还操心起我的个人问题。但真没必要啊，朋友们。他一个人过得很好，暂时不需要你们那么多的关心和照顾。 闻明板着脸把这些看热闹家伙往外赶，“走走走，天天在这看什么热闹，不读书了？” 小孩哥们也就笑嘻嘻往外走，走时候还不忘提要求，“老板，我们想看动画片，你这电视放着也是放着，开出来给我们看看呗。” “大早上看什么动画片，你们不要命别连累我。”闻明寒毛直竖，仿佛都感觉到有人透过窗户观察他一举一动。开什么玩笑，他读书时候的主任现在可还没退休呢，这个年纪被拎到学校里教训好看吗？ 这些小崽子在这里乱说的话，闻明统统当做听不见，直接把人往外赶，“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再多说几句就给你们班主任打电话。” 他可是在学校群里，有每个老师的联系方式，告状这件事，绝对不会耽搁到第二天。 一说到班主任，所有人都立刻闭上嘴，生怕老板真的翻脸不认人，直接把他们给卖了。想到班主任，还真有点怕怕。原本热闹的小卖部立刻安静下来。 他们安安静静地出去，又换了另一批学生进来。 早晨的小卖部，总是吵吵闹闹的。闻明经常也奇怪，这些家伙怎么就有那么多话好说，好像根本就不会累。只是他已经过了这个年纪，怎么都找不到以前那精力充沛的模样。 要是让现在的他那么活力四射地说几句话，他都怕自己立刻昏倒，每天能维持身体基本运转就已经很不容易了。还要干其他的？算了算了，还是小命重要。 不过——刚刚进来这几个看着脸色不大对。 他们径直走过闻明摆在门口小学生特供的五毛，一元区域，停留在了里头薯片牛肉干区域。这可不太正常。对于一般小孩子来说，五毛的辣条足够支撑他们一整天的快乐。甚至这五毛的量都能分个三五好友。 但面前这几个到底什么情况。一直盯着价值八块的整桶薯片。 不是闻明看不起现在小学生的购买能力，是一般会来买这种零食的都是家长带来的。对于学生自己来说，并不划算。当然学生里头肯定有几个豪客。 那些潇洒的主儿，闻明全都熟悉得很。可没包括这里头任何一个呢。 带着人来买东西，不是敲诈就是霸凌。闻明脑海里忽然冒出了这句话，人悄无声息地站在他们几个旁边，“怎么，还在想要买什么？早上带这个很容易被没收的，最近查零食查地可严呢，要是想要和朋友们分一分，这个就够了。” 说着闻明从底下提溜出另外一个大包装——三块钱一大袋。 经典工艺，绝对物超所值。三块钱都够全班请两片了，味道还好。反正闻明从小吃到大，盼盼分享装，绝对值得拥有。 拿着钱的那个小帅哥一言不发，倒是后头跟着来的帮忙做决定，“不用，我们豪哥不吃这么廉价的东西，是不是，豪哥？” 嘴上喊着哥，实际行动可没多少尊重，几乎是半推着人去前头付钱，“我们爽快的豪哥，请个这个没问题吧。兄弟们跟着你，从来没有别的要求，就是早上想吃个薯片……不想就算了，是我们命不好，配不上这个。” 在学生面前玩这个？多少有点不要脸了吧。 李子豪没犹豫多久，自己拿下薯片找闻明结账，“老板，我就要这个。他们说得对，既然请客了就吃好点，不能总是抠抠搜搜的。” 你岂止是大方，就是活脱脱一个冤大头。 一看到李子豪买了薯片，后头两人立刻态度大变，几乎要把他捧上了天，那好话不要钱似的往外冒，“豪哥大方啊。跟着豪哥果然跟对了，不像隔壁班那家伙，每次都要别人帮忙，却最多请个五毛钱辣条，当谁看得上他那辣条呢。” 这绝对是专业团伙，连踩地捧高都无师自通了，还不把这小年轻哄迷糊呐。 果然，李子豪完全无招架之力，自己薯片都没吃上一口就被他们几个哄进了校门。这冤大头一进去，后头几人嘴脸立刻变了，这追捧的人立马换了对象。 “你看看，还是孙哥有本事，冤大头手到擒来。下午放学时候，让他请我们整几根羊肉串？整天没点肉吃下去，总觉得肚子里空荡荡的。” “就吃点羊肉串干什么，奶茶也让他安排上。”孙玮得意洋洋地看着自己小弟，“让他请客是给他机会，他要好好谢谢我们。” 第45章 江湖道义 明明脸上都还挂着婴儿肥, 稚气未脱。却满嘴都是市侩算计。 闻明莫名叹了口气——现在有些孩子，真是被短视频弄坏了。不知道什么是小学生应该做的，满脑子只想要当网红赚大钱。但赚大钱哪有那么容易呢。 这玩意儿看多了是真感觉他们智商降低, 只剩下一股子熏人的味儿。腐烂的铜臭味儿。 学生看着不像学生, 闻明看见只觉得打从心底里厌烦, 恨不得那些家伙离自己有多远就多远。但开门做生意没办法, 还得好声好气地招呼他们。 闻明实在是搞不懂，这所谓面子就那么重要？主动请别人吃东西能给你脸上贴金吗？这钱是花了，别人不是照样在后头蛐蛐你, 甚至还觉得能让你请客是他自己的本事。 花钱可以，也要看看到底花在哪些人身上。 孙玮压根没注意到闻明视线，继续和自己狐朋狗友吹嘘，“有什么想吃的都和我说，怎么都能给你们弄个全套。别给我省钱, 要是请不了，说不准还会躲在被子里悄悄哭呢。” “那可不。咱孙哥让他请客是给他面子, 一般人咱可不带他玩。”旁边小弟吹捧的话更是让他飘飘然，几乎都想上九天揽月去了, “可不是我吹, 这个年纪的小孩子都这样，比起这点身外之物，更在乎面子。咱也是给他提供情绪价值。” 第51章 嘴上可真是一套接着一套, 他在这忽悠，冤大头本头知道吗？ 但这事他们也没勉强人家，闻明还不大好找老师说。小孩子嘴比鸭子还硬，他这边告状，转头人家和和美美一块儿玩耍。不是他里外不是人。最后还把他这条暗线暴露了, 岂不是得不偿失。 反正这种和请客沾边的朋友不长久的，等李子豪没钱了，这些朋友就会和出现一样，消失地无影无踪。 闻明也是从学生时代过来的，他比谁都清楚，他可喊不醒现在装睡的倔驴。一不小心把自己送上童年阴影就更不好了。到时候写起作文，都得经常提到他这个两面三刀的小卖部老板。 一下子跃升为童年终极反派。 那不是做好事让别人来骂他？他又不是这傻小子亲爹亲妈，做这费劲事干嘛。但要是他亲侄子这么干，现在就让他屁股开花。这有没有血缘关系还是至关重要的，有血缘可以直接物理说服，没有血缘——管他干嘛，没得费事。 人呐，是无法干涉他人命运的，尊重他们自己选择的人生。人自己要找死是没办法干涉这因果的，就让他大胆奔往自己选择的命运就好。 这年纪的小孩子就应该吃点教训，以后才不会长得有问题。 不过，和老师告状显得他有点小气，但没说过不能和自己朋友议论两声啊。闻明转头就打通了丁磊电话，那头丁磊在看早读，背景音都是学生朗读的声音，“牧童——” “不要拖音，重新来——” 就这忙乱的功夫，丁磊还抽空搭理他两句，“闻明，你最好有正经事……小眼睛，看哪里……和你说了多少次，我早上很忙的……” “我看到有学生被强迫请客。”闻明也不卖关子，三下五除二就把事情倒了干净，“我估摸着他们要是把李子豪掏空了，会把视线转向其他学生。你瞧瞧你们班里这些小傻蛋，脸上就写着好骗。” 偏偏有些家长对低年级学生更放心些，觉得他们还不太懂钱的含义，生怕在外头不够花。 “丁老师，你得看着点你们班学生哦。”闻明语重心长道，生怕丁磊不把这件事放心上。有些家伙无可救药，这些真的祖国幼苗得小心注意，好好保护他们脆弱的心灵。 一不小心把他们弄折了那可就相当不妙。 “买什么东西，他们口袋里都没钱。”丁磊一句话就把他们路子彻底堵上，“他们早上都是家长送来的，买块橡皮都得家长点头，去哪里找钱请客？” 不过丁磊还是担心，立刻在家长群里发了一条通知，让家长仔细检查孩子书包，不要让他们偷偷带钱和零食来学校。 零钱和零食在成年人那里，不过是一点数字而已，但对学生来说，这意义绝对不一般。一包零食就可以让你的同学当牛做马一整天，这性价比绝对拉满。 这些都是小孩子里头的事，对现在的闻明来说，最重要的是好好睡一觉。说实话，他现在整个人都感觉飘飘然，脚下像踩着云朵，再不睡，可能立马要噶。 看着学生基本都上学，他直接把卷帘门一拉，一头扎进了梦乡。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依稀记得学校的铃响了好几遍，他总算从梦中惊醒，学校打了最后一遍铃，三三两两学生从里头准备出来——这些是不准备晚托的。 一般看到不晚托的学生放学，他这店差不多就要开张了。今天是真的睡迟了，关东煮汤底都没开始煮，闻明打着哈欠，默默地把料一样样放进去。 问题不大。 等大部分学生放学还有一个多小时呢，足够这些煮熟了。要是他煮得太早，这锅汤反复沸腾，反而细菌更多。现在这时间，也就是做不了这些不晚托学生生意嘛。 闻明一向看得很开。人总不可能把全天下的钱都赚进自己口袋吧。把握住自己眼前的就行。 这汤底刚刚滚开，几个熟悉的人又凑在闻明面前，“老板，关东煮怎么卖？” 怎么卖，卖不了。这丸子都刚从冰箱里出来，里头梆硬，咋滴，卖给他们生啃吗？ “还得等二十来分钟。”闻明好脾气地回答，甚至给他们提供了其他选项，“要么你们先去别的店看看？” 他往旁边一看，烧烤店也还没开门，也是。他们还是早出来了半小时。学校门口这些小摊摊都没就位，就一个奶茶店开着，估计他们还觉得那家太便宜了，用的都是植脂末，想让人请喝个高端果茶。 孙玮圈着李子豪脖子，带着三分失望，七分怂恿，“没想到出来早了还没东西吃，豪哥你定，要不要就那家奶茶喝喝算了。” 就那家奶茶算了？这家伙是家里多有钱啊，看不起四块一杯的柠檬水？ 他们那时候同学请一瓶三块的可乐都得七八个人分着喝，每个人都喝得相当珍惜，到这家伙嘴里，这些全都不入流？那么看不起怎么不自己掏钱买呢？ 闻明实在不耐烦应付他们，语气自然急了些，催促道，“请问你们决定好买什么了吗？冷冻的饮料棒冰在里面。”外面冰箱冷藏，温度没有很多人想的那么低。 看到李子豪有些犹豫，孙玮赶紧下一记猛药，生怕这小子中途反悔。“豪哥，也不是我们想要吃好的，主要我们吃什么不是代表着您的脸面嘛。” 哎呦呦，明明才屁大点人，都整上脸面这事了。 从别人口袋里头祈祷弄点东西，难道还有啥面子？这叫打肿脸充胖子，别人看到只会觉得好笑。 闻明就打从心底里看不起这几个家伙。自己的钱一点儿都不舍得花，但别人口袋里的钱倒是轻而易举掏了出来，甚至还觉得花得不够。 看到李子豪犹豫不定，孙玮竟然还知道用点小计策，率先后退一步，“豪哥心里有顾虑，很正常。我们跟着豪哥也不是为了吃吃喝喝，这样好了，豪哥您犹豫，这顿就我请，毕竟是我起头说要不上晚托的。” 说着孙玮真的从口袋里掏出几个钢镚来，相当大方地放在闻明面前，“老板，来来碗粉，都要大碗的，一碗给豪哥，一碗我们三个分就行。” 看他这表现，好像还真清亮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其实就是两碗在关东煮汤里泡过的素粉，闻明往里头加点调料，一点荤腥都不带。 光从分量上看，三块钱确实相当扎实一碗。 四个人分两碗粉，拢共加起来才六块，早上那薯片可比这两碗玩意儿多多了。怎么到他这，好像在说李子豪小气呢？ 李子豪真的还不好意思起来，“怎么能我自己吃一碗，既然大家一起出来，那肯定得大家一起分享，我不是这种吃独食的人。”他又把自己手上这碗粉分了出来，一人一筷子吃得也快得很。 吃粉其实也有窍门，看你筷子功用得好不好。用得好的人，一筷子就能好大一团，一筷子下去，碗里的粉肉眼可见少了许多。使得不好的就难办了，拼尽全力也能挑起几根。 这边李子豪才勉强吃了一口，和他搭伴儿的已经往嘴了塞了好些。 你说说这家伙，可真是亏啊。粉没吃到多少，还被人阴阳了一通。而且正所谓吃人嘴软，你现在吃了人家的粉，等会儿奶茶羊肉串是不是得你请，这叫讲义气的有来有往。 叫人这样一算计，兜里还能剩下几个子儿？ 不过，比起这个，闻明倒是更关系其他事——孙玮起头说不上晚托？这晚托是能说不上就不上的？实小每个班学生晚托率都超过90%，不上晚托是要走请假手续的。 也就是说，这些家伙装作自己是家长提前请假过的学生，混在不上晚托的学生里头溜了出来？ 这可是大事。要是出了什么安全事故，老师和学校可赔不起。 想到这，闻明赶紧想了个折儿把人留下来，“等一下，同学们，刚好我要上新品，要不你们留下来试吃一下？”看他们有些不相信，闻明赶紧补几句，“这个粉我想要弄稍微辣点，但又怕太辣吃不消，你们有时间帮我试试吗？” 第46章 一碗粉 闲着也是闲着, 老板还主动说免费，这种便宜不占就是大傻瓜。 他们几个对视一眼，心里是一万个乐意, 但嘴上还得谦让两句, “老板, 我们嘴很挑的, 要是不好吃我们就说不好吃。我们等会儿还要去吃别的呢。” “很快的，现在就煮一锅。一会儿就好。”就这功夫，闻明当着他们面往锅里抓了一小把粉, 分量不算多，他们几个分一分轻松，“我现在拌，马上就好，对了, 这肠煮得有点久了，送你们现在吃吧, 等其他人来买，这肠完全没法吃了, 浪费太可惜了。” 不等他们拒绝, 闻明剪刀一剪，直接把肠分成了四节，均匀地放进每个人碗里。 自己炸的辣椒油加上陈醋以及一堆乱七八糟的调料在碗里汇聚, 把粉均匀搅拌好，最后浇上老板精心调配的大骨汤，再弄点葱花香菜装点，谁看得出这是一碗3块的粉？ 等会儿的羊肉串奶茶不一定能吃上，但现在手里的粉可实打实已经握在手心了, 谁能错过？ 第52章 短视频里学来的客套话全都消失地无影无踪，只剩下身体最原始的冲动——干他。他们毫不犹豫呲溜起来。也不知道老板这辣椒油到底怎么炸的，看着红通通，吃起来又香又辣，那点辣恰到好处地勾起你的食欲，又不至于让你鼻涕眼泪一把。 他们之前自己加调料时候怎么不知道让老板帮一把呢。这味道可比上一碗好多了。 唯一的问题大概就是这粉有点少，两口就见底了。看到剩下这些，他们不由得放慢了速度，一点点珍惜地吃着，生怕这点儿快乐转瞬消失。 见他们几个吃得开心，闻明乐呵呵地继续提出要求，“看来我这配方还行，不太用调整，你们等一等，我新进了几种丸子，你们也我尝尝，哪些好吃点。” 正所谓吃人嘴短，老板那么热情，他们吃完就走多少显得没良心，讲义气的人可千万做不出这事。他们老老实实站在门口等着闻明去里头拿货。 一到他们看不见的地方，闻明迅速掏出手机给外头几位来了个高清大合照，一边在仓库里找货一边把他们合照发到了学校大群里。“这几个学生是哪个班里的？刚刚听他们在小卖部讨论说逃了晚托，在店里游荡十分钟了也没看见有家长来接。” 按照常理来说，提早回家不参加晚托都是家里有什么事情，家长会过来接的，谁想到这些家伙一直不见家长。闻明是觉得，他们肯定是偷偷从学校里溜出来的，就是在大群里不能说得那么直白。 平时他虽然在群里，但都尽量缩小自己存在感，不对任何事情发表意见。但这事不一样，要是有个万一，学校和老师就彻底完蛋了。 哪怕他们现在出去剐了蹭了，某些头脑灵活点的家长都要找到学校来赔钱。 这事他见得可太多了。两小时内给你堵满学校门口。 四点来钟才刚开始晚托不久，不少老师要在班级群里布置下作业，或者看看学校有没有什么新的任务。这时候盯着手机的人真的还挺多的，一下就把这几个家伙找了出来。 “那三个高个的是五年级的，看着好像是2班的，不对啊。张老师今天是不是在外面培训，没在学校里晚托？” “对。临时派了代课老师去他们班。” “最矮那个是四一班的，他们班主任应该和张老师参加的同一个培训。” 话说到这，大家全都发现了里头不对劲的地方。等一下，这几个学生班主任都不在学校，代课老师真的知道他们今天要参加晚托吗？他们学校对晚托请假这件事比较松散，只要家长提前和老师说一声，老师都会把学生放出去。 但今天忽然发现，这流程有漏洞。 如果有学生故意和代课老师说，他家长已经和班主任提前请假过，代课老师一定会和班主任确认吗？不一定，他们会按照之前流程，让学生自己收拾书包去门口等家长来接。 可是学校本来就有一批不参加晚托的学生会在这个点离开学校。所以门卫也不会对这个时段进出的学生保持警惕。 这样一来，学生很容易钻空子溜出去。 所有看到消息的老师都心里一紧，急忙在自己班里再确定一次人数。分管领导连忙联系这两个班班主任，让他们确定一下，这四个家长到底有没有请假。 但大家心里其实早就已经有定论了，哪怕中间有人请假，也不可能这四个刚好都请假，这概率太低了。肯定就是这几个家伙溜出校门了。 这边其他老师把消息通知了在外培训的两位班主任，另一边副校长给闻明打电话，“小闻，你抓紧用点办法，把他们几个拖在你店里，不要让他们出去。” 肯定现在不能让他们提前得到消息逃走。他们组织几个老师，悄悄把小卖部门口围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接把他们拿下。看到老师，他们又没有胆子继续逃。 闻明半点风声没漏，还是接着拿了自己之前说好的丸子，又换了一种新的细粉，一块儿放到关东煮里。汤底冒着小泡，散发着好闻的味道。 在这一刻，他们忘记了一切，只剩下面前这锅散发着香气的关东煮。 “哎呀。”闻明一拍脑袋，终于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让你们帮忙尝点辣的竟然忘记请你们喝饮料了。酸辣粉肯定要配可乐，冰箱里有冰好的1.5l大可乐，一人来一杯？” 说到可乐，在场几个全都口舌生津，下意识咽了咽口水——虽然奶茶有它独特的风味，但这一切都没办法抹杀可乐在学生心中的制霸地位。 可乐，冰红茶……永远魂牵梦萦那一杯，如果是冰的，那滋味绝对加倍。 看他们这摸样，闻明什么都懂了，他直接把要尝的细粉和丸子都倒到一个大碗里，当着他们面拿到店里头，“来来来，到店里坐着吃，外面太阳晒着不热吗？进来吹吹电扇。” 丸子，可乐，凉风……全都在里头。简直是吸引人堕落的伊甸园。 他们下意识往里走了一步，毫无抵抗之力，伸手拿起筷子，又吸溜了一口粉——这次拌的粉更够味，也更辣，辣得他们不住地吸鼻涕，但又忍不住继续吃。 再来一杯冰冰凉的可乐，简直让人三伏天都透着痛快。 他们几个一口可乐一口粉，吃得不亦乐乎，压根没注意到危险在靠近。 “这不是我们孙哥嘛，怎么，今个儿不用晚托直接来这潇洒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吓得他们浑身一激灵。 孙玮撂下筷子就想跑，但现在跑已经太迟了。来人伸手一拽，直接拎着他后脖颈，强行把他搂在怀里，“哎呀，我们小孙那么不喜欢看见我？听到我的声音就跑？” 张……张巍…… 孙玮腿都软了，整个人轻飘飘往下滑，他听代课的老师不是说，张巍今天去参加培训不会回来吗？他怎么忽然出现在这？ 张巍可不管这三学生心里想什么，朝他们勾勾手指，“来吧，跟你们巍哥回教室去。” 明明嘴上说的是回教室，看他们战战兢兢的模样，活像是上断头台。这就叫一物降一物，千万别在老师不在的时候作妖。 闻明下意识别过脸去，装作不认识这几个学生，他就是招呼了几个客人进门，刚刚发生的一切都和他无关。不要找他，千万不要看到他。 张巍可还记得闻明呢，甚至不忘开两句玩笑，“哎呀，小明明还是喜欢喝可乐啊，之前从栏杆里偷偷拿可乐，现在还是请别人喝可乐，这饮料记得少喝，喝多了对身体不好。” 再看李子豪，被两个老师夹在中间，整个人挺直地像一块钢板。之前从来没受过这种待遇吧，今天也让他享受一次，什么叫校长室直送。 过来堵人的老师什么都没说，最后都由张巍打包送到了校长室。 校长室依旧是那副宽敞又明亮的模样，他们身下是柔软的沙发，在座的四个学生却都觉得死到临头了。因为校长开口就是一句，“在你们家长过来之前，我们好好聊一聊吧。” 聊什么？他们的犯罪事实吗？ 就和校长对上眼神，李子豪直接一个溃不成军，眼泪刷得下来了，“校长，对不起。我对不起爸爸妈妈，明明爸爸妈妈在家里努力工作，我却偷家里的钱，早上出来之前，我偷偷在妈妈钱包里拿了二十块，妈妈已经好久没有用过这个钱包了。是我上次偷偷去爸妈房间时候翻到的，我不应该偷偷拿家里的钱出来买零食吃，还为了面子请客。” 这反思，还挺透彻的嘛。 但校长也是一线教学出身，最擅长的事就是钓鱼执法，他轻咳一声，继续引导，“能知道自己错在哪儿就已经是个好学生了，还有吗？现在大家坐在这里就是希望能够开诚布公地谈一谈，把你心里迷惑不解全都说出来，以后才能更好的解决是不是。” “我还想要找人去打我隔壁邻居的小孩。他经常让他们家狗在我家地垫上撒尿，我想要和他们这几个打好关系，让他们帮我周末去揍那个家伙，然后把那条狗吊起来。”李子豪心里满是担心，生怕老师和他家长告状，“校长，能不能不要和我爸妈说我今天逃了晚托？” 要是他爸知道了，肯定会用皮带给他抽个好歹的。 第47章 轻讲重听 校长的笑容还是那么温和, 轻柔地抚平李子豪的紧张，“李子豪同学，我明白你的担心。但像你说的, 你们担心逃学造成的严重后果, 为什么一开始要逃出去的。我想, 你也是知道的, 要是大家在学校里没找到你，老师，同学和你的家长都会很担心的对不对？” 李子豪嘴唇张合了几下, 还是把自己心里想的和盘托出，“不是。我本来就想溜到小花园玩一会儿，是他们说一起出去溜达一下，然后……我们就溜出去了。” 说完这句话，他把头埋地低低的, 生怕他这点想法得到校长和其他老师的斥责，这样, 他就再也抬不起头了。 但校长只是温柔地看着他，“那我们知道你担心什么了对不对。李子豪同学, 你内心想要成为一个好学生, 那我们就努力朝着这个方向前进。这次的事情我会当成一个我们之间共同的秘密，暂时不会告知你父母，但是你也得答应我, 从今天开始，让自己成为一个足够优秀的人好吗？” 第53章 “至于你说的找朋友。”校长停顿了一下，给他另一个选择，“你担心的事情可以交给家长去解决，说不准他会有更好的办法呢。最后提醒你一件事, 靠金钱和请客是买不来真正的友谊的。你真正的好朋友会只让你付出吗？” 校长没有说什么，但这些话却让李子豪头越埋越低，到最后压根都不敢抬起来，他在害怕。害怕自己辜负了老师和家长的期待，也害怕自己成为别人眼中的坏学生。 对于这样对自己形象有要求的学生来说，轻轻点拨几句就已经足够。 李子豪吸吸鼻子，被自己班副班主任一路送回教室，沙发上另外三个可是真的大问题。 张巍跟今天代他们课的老师一左一右把两个学生夹在中间，校长坐在正对面，三个老师一个都没说话，只是一错不错地盯着他们，那眼神，好像能把他们看出个花来。 这样的沉默，比凌迟都要让人难受，到底怎么样多少给个痛快话啊。如果要惩罚的话，就让他们现在就有了结果吧。 还是孙玮没抗住，主动试图美化自己的行为，“张老师，我真的不是想逃出去，就是觉得肚子饿了，想要偷偷去校门口买点东池吃一下，你看我们还没走，是打算吃饱了就回来的。” 另外两个小弟连忙点头如捣蒜，生怕解释晚了自己就真的成了十恶不赦之人，“对对对，张老师，我们就是在门口看看外面风景，别的一点都不打算做。” 这两个家伙，是把他当傻子吗？两句话就能让他们给蒙了？ 还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都已经坐在校长室里，还试图说两句似是而非的话给自己减轻罪责，不知道什么叫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吗？ 但是没关系，他就喜欢这种有挑战性的，现在嘴硬说了多少谎话，等会被拆穿时候就有多么精彩。 张巍拍拍膝盖上并不存在的尘土，跟聊天似的开口，“小孙啊，我记得早上我过来看早读时候已经把你带的钱收走了，你哪儿来的钱买东西？早上还带了薯片，豪气啊，什么时候小金库那么充沛了，也给我介绍下生财之道？” 现在这情况相当不妙，要是让张铁耙知道他到底做了什么，他绝对吃不了兜着走。孙玮眼珠子一转，立刻有了新主意。都说最好的谎言要九分真一分假，他只需要把最关键的信息隐瞒掉就行。 “张老师，我就是想吃东西。早上在小卖部碰到李子豪，他不是想让我们帮忙嘛，那让他借我点钱应该也行。就找他借了点。”说着他还相当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试图把这件事坐实了。 这家伙说的话，张巍一个字都不信，瞬间戳破他的假面，“不是找人借钱，是强迫人家请吃你吧。” “我也请回人家了，放学我们吃的粉就是我付的钱，不信可以问问小卖部老板。”孙玮找到自己有底气的地方，立刻抖了起来。 “我信你？信你早上借了人家的钱，下午用人家的钱请客？这招借花献佛用得真妙，用人家钱请客，别人还要感谢你？”要是早两年，张巍非得狠狠踹这几个混不吝的几脚，但现在不行了，踹学生是体罚。 这些宝贝疙瘩一根手指头都不能动。 不用上手，他有的是招对付他们。他肯定是不能动手，喊个能动手的过来呗。张巍看了眼时间，也不打算继续问，“不用继续在我面前编瞎话，这些留着和你亲爹说去。” 撂下这句，他也不和孙玮说话，就把他晾在原地，有什么事都可以等家长来了再说。 这一等就等到了太阳落下，张巍甚至请他们三个倒霉蛋在教师食堂吃了个晚饭，这才等到正主姗姗来迟，一看来人，张巍差点没忍住自己拳头。 豁，过来这几个货不要太眼熟，是到他这来开同学会了？ 要是别人也就算了，这几个家伙，张巍张嘴就是讽刺，“总算能劳动几位大驾了，要不等吃了夜宵再来，或者我上门给你们带个早饭？” 一听到这熟悉的声音，那几个全都下意识立正站好，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根棍，好叫张巍看不见他们。一张嘴，那心虚地恨不得立马溜走，“张老师，我家孩子做错啦？真是不好意思。” 爹什么样，生出来的孩子也同样不靠谱。 这些都是他学生就好安排了，张巍拍拍闻明肩膀，让他把事情经过简单说一说，“他们不是说找四年级学生借钱，我把小卖部老板喊过来了，让他来和你们家孩子当面对峙，看看是不是这个情况。说吧，是你们让四年级的同学请客，还是你找他借钱了？” 孙玮之前也不知道张巍和他家老头子认识啊，早知道他那么资深，他老实交代了不是，但事到如今，只能嘴硬到底了，“是借来着，我明天就把钱还给他……” 啪——孙玮爸爸狠狠给了他一巴掌，动作之快，闻明压根没反应过来。 不是，孩子说错什么了？虽然他不想承认自己让四年级同学请客，但要还钱这句话总没错的吧。孙玮爸爸跟条件反射似的，伸手就是教训。 校长急忙安抚家长情绪，“孙玮爸爸，孩子知道错了就好，我们没必要每次都用这样的方式来教育孩子。”别打孩子啊，要打也被在校长室，当着别家的面打啊。 这年纪孩子面子比天大，你越大，他越不听话，还是要以说理为主，不能只想着勉强让他接受你的想法。 孙玮倒是没什么异样，立刻弯腰鞠躬道歉，“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不应该和四年级同学借钱，也不应该让他请我吃东西……”他支吾了半天，到底没把自己翘课的事说出来。 他不想说，张巍可不会帮他藏着掖着，一句话直击要害，“孙建，你这儿子够厉害的，大摇大摆就从学校门口走出去了。和你学的？以前你从狗洞爬出去，现在没有狗洞，你儿子更有本事，直接从门口出去了。有你们父子两真是我的福气。” 啪——又是一巴掌重击孙玮后背。 孙建就是机械性判官，手上这巴掌啪啪不停，“快，和老师们道歉，因为你给老师们增加了多少麻烦。” 他们俩现在看着老老实实，其实心里都有自己小九九，孙建老婆还不知道这父子两什么货色？读书时候就是这样，只看张巍脸色，张巍不在就恨不得上房揭瓦，现在又想在她眼皮子底下玩暗度陈仓这把戏，没门。 啪啪——孙建老婆连打两巴掌，儿子和老子一个都没落下，当着校长面就发话，“孙建，你给我听好了，从现在开始，你每天早晚都到校门口来接孩子，要是孩子和你不是一块儿六点前到家的，你们俩就一块儿给我滚。别想着偷偷瞒我，我每天早上到门卫室查放学监控。” 说完这些，她又忙不迭和其他人道歉，“校长，张老师，真是对不住，我们家孩子真是给大家添麻烦了。那位同学是哪个班的，花了多少钱我双倍赔，如果可以的话给个地址，我亲自上门道歉去。” 对方想要的其实就是个态度，只要你这边下手够狠，有什么不能和解呢。 孙玮妈妈都这么说了，他们还有什么调解的余地。剩下两家也纷纷表示了会严加管教的态度，这事就算告一段落了。校长站在门口目送他们一家离开，不由地感慨，“你说，家长要是有这样的决心和魄力，孩子能歪到哪儿去呢。” “那你是不知道。”张巍摇摇头，还是一样的无奈，“以前这样，现在还这样。出事情了给两巴掌，平时半点不管。你看她现在言之凿凿，等会儿早上根本起不来。” 但孙玮这人其实不算坏，最多算有点坏习惯，有这次震慑估计他下次不敢了。 现在问题是那两个不靠谱的爸妈，那两个家伙能不能起来都不一定，张嘴就是编，说监督孩子按时上学放学。在这学校五年了，这心大的家长接送过几次，之前不都是爷爷奶奶接送的吗？现在打包票，也不知道明天到底能不能起来。 张巍对他们笑得相当和善，“明天开始接送他啊，挺好的，希望你们说到做到。身为家长就应该以身作则是不是。” 明明张巍还是那个不紧不慢的吊子，但在场的所有家长不由地觉得头皮发麻，这熟悉的感觉回来了。 第48章 一丘之貉 都不要张巍多说什么, 他们都相当自觉地往外挪。 孩子啊，你是犯了大事了。爸妈知道要站在你这一边，要给你一些爱与关怀, 但是爸妈实在做不到, 我们自己也腿肚子打哆嗦。实在不是我们不救你, 是敌人力量太过强大。张老师在他们年轻时候, 也是令人闻风丧胆的一号人物。他们连对视都没有勇气。 难道以前不敢看他，现在年龄长了一些就敢了吗？ 一人做事一人当，你们既然在学校里违反了纪律, 那就老老实实改造，争取早日出来。真出了事情的时候，不要把他们这些为人父母的说出来就行了。 不求你为家里做多大贡献，只求你安分守己，不要让他们在来校长室罚站了。 第54章 眼看那几个跟后头有鬼在撵似的逃走, 张巍一把抓住闻明，想要从他身上找到一点儿自信, “小明，你说, 我长得很凶吗？为什么他们一看到我就逃了？” “张老师您当然不凶了。肯定是他们在校长室里得到了爱的感化, 不愿意在错误的道路继续走下去。张老师您功德无量啊。”闻明小心脏扑闪着，生怕张巍一个回马枪开始翻他的旧账。 他读书时候也不大清白，多少也是让张巍随手去家里瞧过几次的。但他还有一点长处, 就是学习好，每次考出来成绩都不孬，多少让张巍小小防水了一下。 奇了怪了，都说两国交战不斩来使，他就是一个过来作证的小卖部老板, 现在怎么好像还成为中心，遭到严密盘查了？ 闻明赶紧找个理由开溜，“张老师，这边事情解决了我可以走了吧，店里就我一个人在，没有人手可不行。您要是还有什么事，招呼我一声就行。” 张巍还真想起个事，“对了闻明，你不是大学考得还可以吗？怎么没在外地工作回老家了？和老师仔细说说？” 有什么好说的，就是创业失败，灰溜溜回家了呗。老师，虽然咱们是师生，但也是可以保持一点界限感的，万事没必要刨根问底是不是。 闻明充耳不闻，快速冲回小店，落锁熄灯。直到自己独自一人坐在空旷的厨房里，才感觉自己狂跳的小心脏渐渐安稳一些。 家里的厨房好像带着什么魔力，待在这里，没有人可以对他发动攻击，学业，催婚，动作都不行。人生难得糊涂，干嘛非得把这些事都问得清楚明白呢。 他坐在阴影里，没有开灯。整个人陷在黑暗中，月光在他身上投下阴影，拉出暧昧的弧度。 郑晖只觉得这个熟悉的人快要和黑暗融为一体，他有些担心，想了想还是开了灯——屋内灯光大亮，把里头照得亮堂堂的。冷不丁的强光，一下子把闻明惊醒了，他打了个激灵，擦擦嘴角，神情还有些恍惚，“怎么了？天亮了？” “怎么坐在厨房里，到房间去睡。”郑晖放下手里东西，眼里是难以掩饰的担心，“昨天熬了个大夜，晚上是不是要吃点好的，我买了点海鲜，你要是乐意吃就吃点，不乐意放着也行。” 郑晖可是下了血本了，螃蟹，蛏子，扇贝……零零碎碎买了好些，这些玩意儿要是晚上不做来吃了可就浪费了这口新鲜的。但一桌子浓油酱赤肯定受不了，闻明立马有了主意，“既然今天这海鲜不错，那咱就来吃个粥底火锅，让我现在去把粥熬一熬。” 家里高压锅熬粥简直一把好手，无论怎样的米粒，只要给它一小时，保管给你熬得你绵软可口。闻明还特意选了东北大米，出锅时候肯定米香更浓。 剩下就是刷刷海鲜，炒点下饭菜，等海鲜收拾好，这边粥也可以下肚了。 郑晖在厨房里打下手，顺便问两句自己操心的事，“小明，我刚刚回来时候看到你一个人坐在厨房里，还没开灯，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有。”闻明下意识扬起一个微笑，乍一看和平时一模一样，但郑晖太熟悉他了，一看就知道他心里肯定藏了许多秘密，只是他没有说，郑晖也不好率先开口，即使他们以后是世界上最亲密的人，也要给对方留足自己私人空间。 但闻明还是给了郑晖一个答案，“就是下午又去了学校一趟，有点累着了。你说，人为什么要生孩子呢。”他实在是心有戚戚然。 要是开到基因彩票还好，弄到个听话乖巧的孩子，但要是来个和孙玮这样的，闻明觉得自己马上都想自杀了，顺便把着倒霉孩子带走，一辈子脸面全丢孩子身上了。每天要做的事就是到处道歉。 本来在公司里就是个孙子了，下班回家还得帮孩子去当孩子。摊上这种娃绝对是上辈子欠了他的。 或许是今天的夜晚太温柔，郑晖一句话脱口而出，“要不和我在一起，和我在一起就没孩子了……” 话一出口，郑晖就会后悔了，这样的语气和方式都太随便了，随便到他好像完全没把闻明放在心上，但明明不是这样的，郑晖赶紧找补，“我就开玩笑，你随便一听。” “晖哥，你这玩笑一点都不好笑，在玩笑这方便，你太没有天分了。”闻明拍拍郑晖肩膀，恶作剧般拉近他们之间距离。两个人的吐息交织—— 郑晖的喉结上下滚动，他的唇近在眼前，触手可得——太，太近了。 闻明猛地一个后撤，拼命刷螃蟹，仿佛这样就能掩饰他自己内心的慌乱，“晖哥，你看看，这才是开玩笑好不好。你刚刚有没有被我吓到？” 真的是玩笑吗？ 郑晖没说话，某种怀疑在心里逐渐扩大。一般人会和自己好兄弟开这种玩笑吗？会有人在靠近好兄弟之后耳朵通红，而不是趁机在他身上扭两把吧。 如果是批发部那些兄弟和自己开这种玩笑会怎样？想到那些整天嘴里不干不净的家伙们，他们肯定会胆大包天直接啃上来，甚至试图堵住他的嘴。只要他抗拒，这个玩笑肯定会变本加厉，而不是快到碰到他的时候立刻退缩。 难道，真是因为他身上局中反而看不清事情的原貌？ 郑晖沉默着，心里做好了打算，但这时候，他还是选择退后一步，给闻明一点退缩的空间，“小明，蛏子好像沙子吐干净了，接下来我们干什么？” 如果他一直在原来的问题上纠缠，只会把闻明越推越远。现在的郑晖，就仿佛最高明的猎手，在角落里静静等待着，随时寻找着出击时刻。 他得给闻明一点准备时间，这样他才能心甘情愿落入自己的网袋。 不知为何，在这个时候，郑晖对自己相当有信心，一如他遇见了闻明那时候，他就有预感，他们俩会密不可分，成为彼此最重要的存在。 下火锅嘛，闻明一向没什么耐心的，哗啦啦直接把所有蛏子都倒了进去，“我们速战速决，早点吃完还得早点休息，明天可不能让学生喊我起床了。” 每天被学生敲后门喊醒这件事，怎么听都有点不像话。到底谁是老板了。 火开得挺旺，蛏子在里头过了两遍火就熟了，在锅里咕嘟咕嘟冒着泡，好像闻明的心思，总是在不合时宜的时候泛滥——你说，晖哥这肌肉到底是怎么练的，怎么能那么漂亮。 不是很夸张的肌肉，但充满了力量感。之前跟着工人抗货抗出来的。现在好了，批发部里有叉车，能用上工具。没有之前那么繁重的体力活，人能省力不少，但以前留下的锻炼痕迹不会消失。 闻明看看自己的白斩鸡身材，相当好意思给自己来个块大螃蟹——螃蟹这种东西，都是蛋白质，怎么吃都不会胖的。粥底火锅又没有油盐，相当清淡，这么吃还不得瘦死啊。明明是个普通人，却要进行严格身材管理，他都要为自己的毅力痛哭流涕了。 他要是停嘴，这螃蟹不是白死了嘛，指定不能这么干，珍惜它为自己付出的生命。不过五月的螃蟹还是有点太瘦了，闻明咬了两口想起了别的，“螃蟹果然还是11月的好，无论哪个都是满黄，而且蟹腿里的肉也满满当当。那才真是好时节呢。” 只是——不知道这样的好时节，他们还在一起吗？ 有时候人真的奇怪，总喜欢在高兴的时候想起不好的话题，明明他和郑晖现在依然在一起，晚上也睡在同一个房间，这就是一个挺好的安排不是吗？ 闻明摇摇头，甩开自己脑海里纷乱的思绪，他原本以为自己会睡不着，但没想到只是闭眼睁眼的功夫，已经天光大亮。外头只有树上小鸟三两只。 让他继续睡下去也睡不着了。闻明索性起身干点活——既然他们总说店里不提供早饭，那早上卖点粉怎么不行呢，他要做的就是把自己这锅底汤给熬上，然后把粉下下去，料配好就行。冰箱里还有那种图案花里胡哨的馒头包子，一口气全给喜欢看外表的学生蒸了，刚好命中他们痛点。 对，很多小学生纯粹就是看颜值买的。只要长的好看就要，其他一概不管。 蒸笼的水汽模糊了早晨，这儿依旧那么热闹，叽叽喳喳的小学生一波波进学校。闻明站在店门口垫着脚尖眺望，怎么也看不到那个熟悉的身影——等等，孙玮人呢？ 昨天被教育了今天就逃学，他气性那么大？ 第49章 煤气中毒 你说要是平常那种安安静静的家伙, 多一个少一个也无所谓，但忽然少了个噪音源，怎么都能感觉不对。 不对啊。平时孙玮哪怕没带钱也要进小店巡逻一圈的, 怎么今天到这个点就不见踪影呢？而且哪怕是踩点到, 孙玮也不敢不到。今天张巍可没有培训, 有班主任这个镇山虎在, 哪怕他有七十二般变化都不敢使出一星半点儿。 张巍绝对会让他知道花儿为什么那样红。 滴滴滴——学校大门缓缓合上。熟悉的铃声响起。 八点多了，学校大门都关了，这事情对吗？哪怕闻明平时都想避开和张巍接触, 现在都忍不住打电话问问，“张老师，我早上没看到孙玮来啊，他去哪儿了？”在家里被爸妈腿打断了？平时看他爸妈也不是那么狠的性格啊，总不至于一下就把自己亲生孩子打进医院了吧。 第55章 张巍还不知道他们家什么情况吗？以前当爹妈的就是起床苦难户, 三天两头迟到，现在当爹妈了难道这还能改？多半是又睡过头了。 之前也有过, 孙玮早早起床准备上学，他爸妈还睡着, 怎么都喊不醒, 把孙玮都急哭了，想方设法拨通了他的电话请假。 这么想想，一二年级的孙玮还挺可爱的, 怎么越大越露出点劣根性来。他这根长偏了的小树就是得时不时好好修一修，以后才不会闹出什么大事来。 “我给他们家打个电话，你在门口也看两眼，看那两个粗心的爸妈把娃送来了没，不会又落在家里头吧。”明明是正常说事, 但提到这两货，张巍也克制不住有点埋怨。 这两为人父母，是半点不靠谱。 出门送孩子，把孩子落家里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还有当爸的不看孩子上没上车，一脚油门就走。现在孙玮这死样子，当爸妈的得占很大因素。 不过这次有些不一样，张巍连打了三个电话也没见那头有半点动静——这几个胆大包天，就是不知道是故意把手机调成静音，还是有胆子不接他电话。 无论什么情况，这几个家伙都死定了。 张巍马上找了副班主任过来看早读，拎起手机就往外冲。不是有胆子不来嘛，那他亲自去，看这几个家伙当着他的面还怎么编。 只是人凭着一口气冲到校门口，张巍这才想起来自己车子送去维修还没开回来，现在打车过去再打回来，也不知道能不能赶上第一节课。 现在剩下的早读时间连上大课间笼共就四十来分钟，也不知道够不够。 正当他心生退意之时，闻明开着店里面包车和张巍打了个招呼，“张老师，要去哪儿，捎你一段？” 真是瞌睡来了枕头，张巍毫不犹豫上车，直接给了闻明一个地址，“走，现在就去这地址。” 闻明啊闻明，瞅瞅你这破嘴，怎么那么爱唠嗑啊，现在好了，要给人家当司机了吧。 但是给张巍当司机，心里头还是乐意的。以前指挥你干这干那的班主任，上了你的车，还不是只能老老实实听你的话，“张老师，系好安全带，要是觉得不舒服就把窗户放下来哦。” 而他，现在掌握了方向盘的命运之人，能够开着车带他在石子路上颠簸无数次，只为了让他接受命运的裁决。 张老师，实在不是咱不尊师重道，只是——讨厌老师和学校这件事是正常生理反应，和具体是谁没关系。咱也克制不了是不是，只能辛苦你多担待了。 张巍压根没空管闻明心里的小九九，他关注其他更严重的事——孙玮家电话为什么一直打不通？平时哪怕他家睡得再死，多少有一个会醒。 他家还有只小泰迪，泰迪一听到电话铃就会醒，醒了看孙玮他们几个没醒就会喊，那声势，非得把人弄醒了不可。但现在连狗都安安静静的，不太可能。 想到这，他语气里都带了几分焦急，“闻明，快点开，孙玮家里不对劲。他一直没来，打电话也没人接。” 电话没人接，这新闻他看得多。闻明随口接了句，“不会是煤气中毒了吧……呸呸呸，我这乌鸦嘴，人肯定没事，否极泰来。” 张巍脸皱成一团，更显得他额头的沟壑深邃。 闻明也不敢瞎插嘴，自顾自加快了速度，面包车穿梭在小巷里，没一会儿就到了目的地。 这地方张巍熟悉，每个学期都至少过来家访一次，一到地方他就往楼上冲。快退休的小老头，那腿脚还相当利索，闻明在后头好险没跟住。 他们俩一口气上了六楼，一模一样的单元门在左右两侧，张巍就停在其中一扇前面，哐哐敲门，“孙玮——你能听见吗？孙玮！” 要是人真昏迷了，现在拍门还能听见？莫不是诈尸了。 闻明凑到门缝上，深吸一口——对了，就是这个味儿，臭鸡蛋似的，闻着还有点犯恶心。 张巍猛地把他往后拽了一把，“你干什么，既然怀疑煤气泄漏了你还敢凑上去闻？”这个娃肉眼看着人好好的，怎么脑筋也跟着不打转？要是在这里又倒一个怎么办，他去哪儿再找个学生赔回来？ “没事，我们这空气流通，问题不大。”闻明往后撤了两步，“那我现在去楼外头打电话？”煤气泄漏这事每天都好像新闻上能看见，但真到自己遇上就抓瞎。 都说煤气泄漏房间不能接打电话，也不能按开关。那他打电话是不是也得走远点安全？ 闻明不知道到底应该怎么做，但盲猜，这个时间先打个119？反正不是小偷，抢劫这些案件先打119，要是119不接，他们也能提供其他方案。 但张巍想的是其他事情，他记得孙玮爷爷家也离这边不远，他爷爷家估计会有要是，他们过去拿钥匙可能速度更快些。对，以前也总是去家访他爸，还记得他们家老房子在哪里。 这一家人啊。 这边张巍刚拨过去，又是熟悉的忙音——对了，他怎么忘记了。孙玮爷爷出门买菜时候总是不带手机，就带一点现金就出门了。不需要时候没记着，一到关键时候就掉链子。 张巍急得团团转，拼命想要找到别的联系他们家的方法，外头熟悉的红色消防车呼啸而过，稳稳开进这个小区，训练有素的队员从车上下来，拎着斧头就往上冲，边走边和闻明确定楼层“是六楼吗？” “对对对。”闻明跟着一块儿跑，“刚刚靠近就闻到老大一股煤气味，我也不知道到底要怎么办，只能求助你们了。” 孙玮家的房门看着有好些年了，还是以前那种合金门，这种门看着厚实，其实强度也就那样。消防员拎着斧头，对着门锁就是一下—— 砰—— 门上破了个大洞。他们再伸脚一踹——看似坚不可摧的大门就这样被打开了。 里头煤气味儿更浓了。两个消防员冲到屋内，迅速打开所有窗户通风，紧接着把底下煤气阀门关闭。做完这一切，他们再回头搜索，屋里头三个人整整齐齐躺着，紧闭着双眼，看着相当安详。 咋了，这是提早往生了？ 消防员相当熟练地从口袋里掏出个小手电筒，对着瞳孔一照——正常能收缩，还活着。不知怎么的，在场所有人全都松了口气。三个人一条狗，全都抬了出去。 现在这情况还有些难办，三人主人家都在这，肯定得张巍跟着去医院，但他们家泰迪也是一条命，不能不顾。张巍想了想还是郑重地把泰迪交到闻明手上，“那你带着这条狗去宠物医院，我去人民医院，兵分两路，费用等他们几个醒了再还你。” 闻明倒是不操心费用问题，关键是，他跟着狗也不熟，等狗醒了给他来一口怎么办，别人还以为他偷狗呢。但全家都倒下了，他现在也只能硬着头皮上。 在宠物医院给泰迪办住院现场就极其尴尬，生动诠释了什么叫一问三不知： “现在登记一下信息，您家宝贝叫什么名字？” “不知道。” “是宝贝的名字——” “奶茶？”棕色泰迪挺多叫这个，随便取一个呗。 “年龄几岁了？” “不知道。你们看牙口估计下。” “之前有没有在我们医院建档过呢？” “应该没吧？” 还好宠物医院的工作人员见多识广，三下五除二就帮他把住院手续办好了。小小一只躺在高压氧舱里还有点小可怜。但问题是，孙玮家把它毛剃得太短了，这么一压，看着更像黄皮大耗子。 你要是这么说，自己在家里养条狗也挺不错的。二人三餐四季一条狗，这家庭不是无与伦比的稳固嘛。 小小的狗胸贴一起一伏，它也在努力地想要活下去，这样的努力让闻明都不由得眼眶湿润。 他们共同拥有的每个瞬间，都如此珍贵。他为什么要继续浪费下去呢？ 如果今天是他遇到意外，他不确定自己的明天会不会再来，他真的不会后悔此时的退缩吗？ 会后悔死的，会后悔一直没有和晖哥说喜欢他，说他从来没想过做朋友，想要的是另一个关系。 思绪在这小小的房间里蔓延，闻明却觉得自己飘荡着不知要往何处去。 在他这样专注的视线中，小小一只缓缓睁开了眼睛，和闻明对上了视线。 汪汪汪汪汪汪——它猛地发出一连串哀嚎。 [汪为什么会在这里！妈妈，这里有人要偷汪！] 第50章 拯救汪 这狗为什么看他一脸警惕, 这是对待救命恩人应该有的态度吗？以为自己被偷了？ 闻明这人，就爱逗逗猫狗，看着这只小可怜浑身毛都要炸了, 还特意凑近一点死死盯着它, 故意露出不怀好意的笑, “啧啧啧, 小东西，你是我路边捡回来的，你主人——不要你啦。” 哪怕是这种小东西好像也听懂了闻明的话, 立刻张牙舞爪威胁起来，强行支起身子想要给闻明一个威胁。 第56章 可出声却是一个温柔的汪？ 汪？汪的声音呢！为什么汪发不太出声音。 眼前的小狗明显愤怒起来，小胸膛剧烈起伏，气都要倒不过来了。 哟，这小东西, 气性还挺大。 这家伙不会经受住煤气考验，在这里被他三言两语气嘎了吧。无辜杀生可是大罪一条, 闻明实在承受不了这结果。 他感觉翻了孙玮一家的照片贴在玻璃上让小狗看，“没扔你, 没扔你, 就是你家里人没时间，托我照顾你两天，很快家里人就会来的。” 熟悉的照片总算让躁动的小狗暂时安静了下来。只是很快它的激动变成了呜咽, 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 这又什么情况。不会是这狗以为他主人嗝屁了，现在只剩下一张照片安抚它情绪吧。不信谣不传谣，这狗也会想太多。然后在汪圈也存在众多谣言？ 闻明急忙解释，“不是，你主人都还活得好好的啊, 就是在医院治疗而已，等你自己身体养好了，他们就会过来接你回家的。” 这么一个小宝贝，他可伺候不起。闻明生怕自己一句话说不对，这小东西给自己肺气炸了。还是他老家的大黄好，无论如何都不会嫌弃他，随便团吧也就是皱皱眉，哪里像这金贵玩意儿还得捧在手心里哄的啊。 眼看闻明转过头去不理他，小狗也兀自生起了闷气，跟着用屁股对准他。 你说说，家里养这么一个小玩意儿还挺有意思的。闻明看着它发呆，郑晖已经办好了宠物医院一切手续，连费用都结清了，还从医生那听了一大堆注意事项回来和闻明报告。 “它情况还可以，吸入量不多，在高压氧舱里待一天就差不多了，接下来几天记得回来吸氧就没关系。饮食要清淡一点，不要给它吃人类的高油高盐食物。” 有小孩子的家庭总是难免的。小孩子一看见小猫小狗就心软，有自己一口肯定要给猫狗一口，也不管这东西他们吃下去到底适不适合，主打就是一视同仁。 闻明烦心的是今晚——要是这家伙不住院，还得把它接到家里头去吗？他后头可是仓库，要是这家伙在仓库里发生点什么，这后果没办法预料，他要怎么弄？直接跟在它背后痛哭流涕吗？ 还好发现这事的是张巍，他一早了解这边情况，等医院里头那几个稳定之后，又掉头找来了孙玮爷爷，让他爷爷奶奶接手宠物医院这边的事。 张巍都干了那么多年家庭教育，对各种各样的家庭可谓是了如指掌，他甚至预判了老人家可能不大乐意付宠物医疗的钱，提前把宠物住院费转给闻明，还特意嘱咐道，“等那边爷爷奶奶来了，你就不要和他们说花了多少，就说医保能报，没花多少。老人家要心痛的。” 这只狗可身价不菲，刚到孙玮家里就动了大手术，算下来医药费都付了两三万。这些消息他们家是一点都不敢让老人知道，生怕老人知道了来气。 他们老思维里可不包括还要给狗花钱治病，他们都是让这些家伙自生自灭的。 看到孙玮爷爷第一眼，闻明就感觉有些不对，这爷爷好像不是很喜欢这条狗的样子，说起来就是一肚子厌烦。“老早说了，让他们不要在家里养狗，这种东西就养在乡下院子里就好了。对一只狗比对自己父母还宝贝，现在还要我过来照顾……” 闻明拍了一张照，说明狗已经在他们家里人那，让躺在医院的几位放宽心。 有外人在场，那爷爷只能勉强按下自己心里的不悦，小声嘀咕着，“知道了。我明天把狗带回去，在我那好好养着，绝对跟伺候你们一样精心。” 好不容易把娃养大了，结果还得接手养宠物。孙玮爷爷脸上那表情怎么都算不上乐意。 闻明心里有些打鼓，他要是那么不乐意，等会儿给狗横挑鼻子竖挑眼怎么办，那狗岂不是得在他家里哭成水帘洞。哎呦呦，这架势，爷爷可受不了哦。 只是，闻明心里总有点不好的预感，总觉得可能会发生什么。 但他就是个外人，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和张巍打电话确认，“张老师，你确定孙玮家里人会好好对待他的狗，我们这样弄不会出什么岔子吧。” 张巍在医院里转来转去，有些焦头烂额，也还是好好回答了，“应该没什么事吧，他们这边明天中午就能出院，狗那边是不是明天可以带回家。就是留个联系人，让晚上能有家长赶过来。应该不会出什么岔子，反正宠物医院电话也给他们留着了，要是中午他们出院早，自己出去接狗都行。” 他们今天来得及时，家里四口刚昏迷不久就杀到了，没造成什么严重的后果。 这事还真让张巍猜中了，一开始他们几个都没昏迷。孙建就是故意不接他电话的。明明自己起迟了，还想着和孙玮拉近关系，非得要大显身手，给他弄个早饭。 结果早饭一煮就觉得脑袋晕晕的，三个人竟然还说回去眯一会儿，直接翘掉早读和大课间，赶在第一节上课前回去就行。 谁想到，他们这一眯直接昏迷了。 要不是张巍来得及时，直接就成灭门惨案主角，永远被挂在那种警示教育宣传片上，成为典型案例。 现在看着这不靠谱的一家，张巍还是气不打一处来。“你们啊你们，那么多年，教你们的安全知识全都记到狗肚子里去了是吧。” 这几个，没一个靠谱的。造成现在的结果，只能说是活该。 叫张巍这么劈头盖脸一顿骂，他们几个倒还委屈上去，蔫头耷脑地给自己辩驳，“张老师，我们每天起那么早真的有苦难嘛，我们也就是想要当一下合格的父母。” “当合格父母差点把自己全家送走那种？”张巍指着爹妈鼻子骂，“你们两个，自己不靠谱就算了，就不能老老实实买点吃吗？非得要弄成这样？孙玮现在这样，和你们俩脱不了干系。你们要是起不来，下次要不要我早上上班之前先把你们家三个捎上？我亲自送你们上班上学。” 孙建夫妻两个头摇成拨浪鼓，恨不得现在就把自己缩到墙缝里头去。 这熟悉的感觉回来了，被班主任支配的恐惧。以前他们怕张巍怕地要死，现在也一样。 但这事就和闻明无关了。他空下来就跟郑晖一块儿回去整理一下店里新上的货，准备下午开店要用的东西。这一天天的，过得可太精彩了。他有时候都不知道自己第二天到底会遇到什么事，总感觉开店都开得有些七零八落的。 不过这些倒不是重点，这日子能平平安安一天天过就醒，平安最重要。他现在由衷觉得，这个才是硬道理，其他都是虚的。 和身边重要的人一起，看着夕阳点点落下，又迎来新的日出，然后和自己在乎的人，一块儿高高兴兴去吃午饭。本来中午也能闻明做，但厨师也要休息的，中午这大热天的做饭多辛苦啊，不如找家干净的小店吃饭，凉快又安逸。 他们俩饭刚吃几口，闻明眼角忽然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旁边走过，他显然是着急了，骑着自行车在大街上乱晃——中午，学生在大街上乱晃？这不都应该在学校午睡吗？ 闻明饭也吃不下去，下意识冲到门外想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炽热的太阳晒在路面上，中午外头没几个人影，但刚刚看到熟悉的身影好像消失地无影无踪。闻明站在门口张望了一会儿，又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孙玮！ 他不是刚刚出院吗？就能骑着车剧烈运动了？ 闻明急忙喊住他，“孙玮，你干什么呢？现在骑车，你不要命了。你要这样，我现在就给你班主任打电话！” 张巍的名头果然好用，孙玮刷地把车停下，抬头时候，脸上满是泪水，“老板，奶茶不见了！” 奶茶？那只小狗？ 闻明语气软了三分，好好地和他解释，“没事的，奶茶不是在医院住院吗？张老师昨天应该和你说过了。” “不是，不是的。”孙玮立刻急了，“我刚刚去医院看过奶茶了，医院说爷爷把奶茶接走了。但爷爷说奶茶不听他的话，自己挣脱牵引绳逃走了。奶茶一直都很听我的话，从来不乱跑。现在怎么会这样呢。” 他稚嫩的脸上满是焦急。闻明从来没见过他这样，忍不住动了一点恻隐之心。 现在这年纪的孩子，心里还满是希望与憧憬，要不要马上打破他心里对家里人的向往呢？闻明有些犹豫，但当着孙玮的面，闻明又不得不说出这些有些残酷的话语，“孙玮，你有没有想过，按照你这样说的话，你爷爷是见过奶茶的最后一个人。你是不是要和你爷爷重新确定一下。” 奶茶是真的逃走了？还是被某些人卖了。 第51章 狗肉馆 对于某些人来说, 一条狗压根和宠物沾不上边，只是他们展示自己控制力的工具，他们内心甚至相当享受看到孩子崩溃的表情。以孙玮的家庭条件, 真的容不下这么一条小狗吗？ 不是的。 第57章 但在某些眼中, 这条狗就是眼中钉肉中刺, 哪怕它只吃一口口粮, 也觉得这东西浪费了家里粮食。虽然闻明不想用恶意猜测他最信任的爷爷奶奶，但从之前的接触中，闻明还是觉得自己的判断是对的。孙玮的爷爷奶奶估计一点都不想看到这条狗, 只想要把它扔出去。 可是，他们要是想扔的话，早就扔了。为什么一直没有付诸行动呢？因为他们知道，这条狗会自己溜回来的，他们要是前脚扔了, 这条狗后脚溜回来怎么办？除非，他们找到了一个完美的理由, 让人不能拒绝，让他再也找不到自己这条小狗。 基本上只有一种可能——卖到狗肉馆了。 有些家长真的, 每天都在挖空心思逼疯自己家小孩。这条狗哪里是家里养的宠物, 完全可以说是孩子的精神寄托，非得把他们向往的东西毁灭给他们看吗？到底有什么毛病啊。 没时间犹豫太多，闻明迅速做了决定, “既然丢了，其实狗基本上路上找不到，可以去其他地方找找，是不是被大队抓走了，或者去看看狗肉馆……有些人会在路上套狗, 把狗卖给专门的狗肉馆子。” 狗肉馆子只管收不管来源。毕竟这些毛茸茸东西只要剥了皮看着都一样，只剩下肉了，还有什么品种的差别吧。最后都不过是沦为别人盘中的美味罢了。 看着面前的孙玮，闻明甚至心里升腾出一股同情，同情这家伙还在做梦的年纪，却需要被迫承受那么多。有些家长好像从来都不知道什么才是和孩子正确的相处方式。 孙玮都要急哭了，再也没有之前那股子中二的味道。他实在不知道应该找谁，只能拉着闻明的手求助，“老板，那我要怎么办，我去哪里找我的狗？奶茶它还那么小，它不能没有我的。” 可是——闻明看向坐在屋里的郑晖。 今天说好了一起吃饭的，没想到刚吃到一半他又要溜走了，他难免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感觉在很多时候总是下意识忽略郑晖。明明，不应该是这样的，他应该把郑晖放在前头。 说好了要认真谈恋爱，他还是下意识以自己为中心，闻明，你这样还怎么追人。难不成连谈恋爱都想别人追着你跑吗？那你是不是有点太不要脸了。 不要脸的闻明眼巴巴地看着郑晖从里头出来，手上还拿着打包好的饭菜，“走吧，不是要去帮这个小同学找狗吗？我开车，你们在车上先对付一口，下去一家家找不吃饱可不行。” 就在他们说话那功夫，郑晖已经迅速吞下一碗饭，顺带把桌上剩下的菜打包了，就等着现在出门当司机。 “晖哥——”闻明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感谢，只觉得这瞬间的郑晖整个人浑身都冒着金光，这就是他选择的晖哥啊。人品方面绝对没得说，完全就是超一流的。 有个人乐意开车，这事情就好办多了。 闻明不吃狗肉，但他和郑晖之前送货时候多多少少总认识一点狗肉馆的人脉，他就挨个打过去，这些狗肉馆其实也爱沾上别人家宠物，只是人家送过来捎带手的功夫而已。 “老张，你们那边有没有看着特别新的货？我这边一个小孩子家里的宠物叫人卖了，一只棕色小泰迪。我就是想要过来看两眼，给孩子找回去。你也知道的，孩子心里，这宠物位置不一般是不是。没有是吧，谢谢，那我问下一家……” 说是找，其实也有点靠蒙，有些人不大乐意和他们这种人打交道，但他这电话打出去多少能有点作用。至少在别人那儿放出一个消息，这里有只狗是有主人的，而且那边主人正在找，你要是想干点坏事，自己心里就得掂量着。 能吃的狗肉那么多，为什么非得抓着别人家宠物不放？他们其实也不喜欢弄上别人家的宝贝，万一主人家找过来也是个麻烦。 闻明这个电话其实就是在告诉那些店家，他们现在正在找一只棕色泰迪，要是真收了那就稍微掂量点，万一别人小孩子不来到你店里闹事，那结果你能承受吗？ 这话不假。 他们是不怕收到宠物狗，但怕主人家轴过来闹事，这一闹又要好久不能开张，影响后头生意。干什么都不能和自己钱过不去不是。 说话间，车已经到了第一家狗肉馆，闻明熟门熟路直接从后门走，一眼就看到了关在后厨里头的土狗，虽然这家也挺多只，粗粗扫过去没有孙玮想要的棕泰迪。 闻明特意大大方方地问老板，“老板，你们这有没有被家里人卖过来的泰迪狗啊，我亲戚家小孩大人一定要把家里养的狗卖掉，我都劝了他好久了，小孩养的狗卖掉会伤心的，非得要卖，你看看现在好了，小孩子书都不读了，拖着我出来一定要我帮他把狗找回去，作孽哦。” 他在这边说得大声，里头有些食客也听见了，过来这边凑热闹。吃狗肉也分个三六九等的，爱吃狗肉，但他们也不乐意弄别人家的狗来吃，损阴德的。 孙玮在旁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只剩下哀嚎，“我的狗，我的狗——” 有些就帮闻明说话，“对啊，老板，你好心点，给他看看，有没有卖到你们家，这种狗吃了会倒大霉的。” 老板擦擦围裙，眼见过来看的人越来越多，只能大声说，“我这的狗都是专门狗肉厂里来的，保管没有外面什么宠物狗，不信你自己过来看。” 闻明当然知道这家老板做生意还算有点底线，这不是要让他帮忙把消息放出去嘛，他们不上门，这老板怎么会在自己的同行群里发消息，让他们小心点棕色泰迪，这也算是暂时保住那条小泰迪一条命。 开这种店的人一般都有自己专门渠道就是买狗卖狗，和去乡下收狗的人都有联络。他们这边上心，那头狗肉贩子自然会想办法找过来。 毕竟卖到狗肉馆，这么一只小狗最多几十，但要是卖回给原主人，别说大几百，上千都有可能。一进一出，赚的数翻翻。为了赚的这些钱，他们都会特意和闻明或者郑晖联系的。 他们俩在这边开店开的久，有他们联系方式的还挺多，他们刚找到第三家狗肉馆，放出去的消息就有了回应。 有个贩子打了郑晖电话，“郑老板，你这边是不是在找一只有狗牌的泰迪？我这边有只还挺像的，但是吧，兄弟帮你找回来也不太容易，是不是要给点辛苦费？” 郑晖可太清楚这些人到底想要什么，根本没有丝毫犹豫，“你要多少。能给我肯定给你。但它毕竟只是一条狗，价格过分就没意思了。” “郑老板爽快，我也不跟你废话，一千八，就凑个吉利数你直接拿走……” “好，可以，我现在就给你拿钱……”孙玮毫不犹豫答应下来，略带点稚气的嗓音忽然出现，让还在砍价的几个都愣住了。 唉——到底还是着了道。闻明叹了口气，知道今天这价格是没法谈下去，这亏他们不吃也得吃了，“就这样吧，你先把狗带过来，这要是我们的，马上给你转账。” 没过多久，狗贩子就把狗送了过来，闻明打眼一看——狗脖子上还挂着牌子，上头清清楚楚写着奶茶还有孙玮家联系方式。豁，难怪那么肯定就是他们家狗呢，合着身份证都还在身上。 但这时候，闻明更确定一件事，奶茶估摸着不是被人偷走的。 你要是小偷，弄走了别人家的狗，头一件事就是把它脖子上这狗牌给扔了，现在好多宠物身上这牌子里头都带定位器的，主人能够用手机定位到具体地点，小偷会让自己冒那么大风险？ 闻明忽然觉得心情有些沉重，好像自己打开了什么潘多拉墨盒，在自己面前即将出现的是一场战争，一场来自家庭的大战。 原本趴在咯肝功能自理奄奄一息的小狗忽然支棱起来，凑过去舔舔孙玮的脸，孩子脸上绽放出幸福的笑容。比他之前强迫别人给他请客时候的笑容灿烂得多，也像人地多。 但很快，他表情冷漠下来，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奶茶，我们回家。这次如果他们要把你送走，不如把我也一起赶出家门吧。” 这种时候，闻明忽然觉得自己相当孤立无援。不过，他不擅长，张巍总可以吧，他都调解成功那么多家庭矛盾，只要把问题甩给他，肯定能够顺利解决的，他马不停蹄拨通张巍电话，“张老师，那个，我好像遇到了个问题。你说，要是家长偷偷把孩子养的小狗卖到狗肉馆，会怎么样呢？” “那家长疯了？嫌自己孩子活得太阳光健康？”张巍立刻反应过来，闻明说这话肯定是因为遇上了，“你碰到谁了？谁家里小狗被卖狗肉馆了，救出来了吗？” 明明自己做了好事，但在张巍面前，闻明还是下意识心虚气短——这毛病好像一时半会儿真的好不了。这是干嘛呢，你刚刚做了大好事，挽救了一个孩子的童年，硬气一点，闻明！ 他强迫自己挺直脊背，大声说出自己看到的，“孙玮家，好像是孙玮家长辈把他狗卖了。” 第58章 第52章 孩子不听话 眼看着孙玮那怒气冲冲的样子, 好像是要和家长上演砰砰砰了。 他头一次看到一个小孩子身上竟然出现那么愤怒的表情，好像下一秒他就能和全世界都好好干一仗。孙玮的家长现在很危险啊。就是不知道丢狗这件事，到底是孙玮爷爷奶奶一意孤行, 还是得到了全家的默认。 如果全家都同意这事, 那对于孩子来说, 这样的结果不亚于一生的潮湿。 那个家就那么小吗？小到连一个小小的狗都容不下？如果每天都要这么整孩子, 他们生孩子下来干什么，不如早点按照他们自己的想法弄个孩子去养养，免得整天在这折腾自己也折腾别人。 眼看孙玮情绪逐渐崩溃, 闻明也来不及想太多，第一个念头就是得把他的情绪先安抚下来，总不能让孩子自己骑着自行车瞎走吧。在这样的情况下很容易发生意外的。 闻明当机立断，给郑晖递了个眼神。郑晖直接把孙玮的自行车扛上面包车，两人一左一右夹着他, “孙玮，自己骑车回去干什么, 奶茶刚刚受了惊吓，不适合吹风吧。我捎你一程, 把你捎回家。” 让这么一个情绪激动的娃儿走上路上就是最大的危险。闻明都不等孙玮意见, 直接把人强行拖上车，“怎么？我们都那么熟了，你还怕我拐卖你？要是真有什么问题, 你拿电话手表给张老师打电话呗，张老师总不会把你给卖了吧。” 一提到张巍，孙玮的脸色立刻和缓了很多。虽然张巍在学生心中是不折不扣的头一号危险人物，但他也有着他家长从未拥有的优点——如果是张老师，肯定不会偷偷把他的小狗给卖了。张老师只会让他每天要学会照顾好小狗, 绝对不能因为自己的一点想法就随意遗弃。 对。学校和老师都在教他尊重生命，为什么他的家里人却对一条小狗的生命视若无睹。难道因为来的时候没有花钱就能那么轻而易举地放弃吗？ 小狗又有什么错呢？ “奶茶很乖的。”孙玮听到自己微弱的声音，“奶茶每天都送我上学放学。每天都在家里乖乖等我回来，它从来不在家里乱尿，每次都想把每个家人都迎接回来。它只是一只听话的小狗。” 它甚至都没有学会反抗家里人的命令，只敢对着外人稍微喊上两句。但只要是家里人回来，它就是全天下最乖巧，最听话的小狗。 被送到狗肉馆的时候，它肯定很绝望吧，觉得自己被抛弃了吧。即使这样，它也没有对孙玮伸出爪子，只是站在原地，等着孙玮把他抱起来。 “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呢？”孙玮喃喃道。 他实在想不明白，也不想明白。如果成长的代价是要接受自己家人都不是那么好的人，那这代价是不是未免太过惨痛？ “张巍不做人？”闻明假装听错，自顾自说起张巍曾经的骚操作，“以前张巍多鸡贼，他在班里统计谁带了零花钱，那大家肯定得遮掩一下。零花钱都得放起来偷偷用不是。他直接在班里说，能把你的零钱凑整，只要给他8块，马上给你换成十块。他在班里那么一说，肯定有人想试试。试了一个成功了。带了零花钱的全都挥着零钱上去，就想要从他那沾点便宜。没想到啊，这好小子直接把所有换过零钱的名字都记下来，挨个去家长哪儿告状，说偷带零花钱。” 虽然说这是为了缓解孙玮焦虑情绪故意说的，但一提到这事，死去的回忆又一点点泛上来。闻明真是气不打一出来，你说说，你这么一个优秀班主任，天天套路他们干什么。 经常让他们感受到自己智商的盆地。 一说到这事，孙玮也打开了话匣子，“对对对。上次他想查体育课到底有谁偷偷不去上，他在教室里藏了一个监控。还让我们上体育课时候亲眼看到他开着自己车离开学校，又从后门杀了一个回马枪。” 谁知道当那些躲在教室里吃辣条的人看到张巍脸出现在门上那一刻的惊悚，完全就是魂飞魄散，恨不得跪下给张巍磕几个。 都这样了，张巍还没放过他们，甚至把相关视频截出来再教室投影上播放——各个角度还原他们犯案过程。不是，张哥，求求你了，痛快来一刀吧。 一次一次又一次还没够吗？ “没想到啊。年年有当，当当不一样。”闻明叹了口气，“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我们还是搞不过老张。不过还好，老张没几年就要退休了，到时候……” 老张可以自己开业余辅导，把他们家娃送过去，继续让老张发挥余热。 你说要是张巍能来个什么课后托管，那效果简直出类拔萃。招生方面肯定从他以前的学生孩子里头来，家长方面肯定没什么问题。就他从前学生那些胆子，不被叫过来一块儿挨骂就不错了，还再告状？开什么玩笑。 这倒真是发家致富新路子。 遇到和自己一样曾经遭受过水深火热的人，现在孙玮看他的眼神完全不一样，哪是什么陌生老板，完全就是自己知音，恨不得把自己人生苦水彻底倒一遍。 “老板，真的不是我想要人家请我吃东西，你知道我在外头，多少也想要有点面子是不是。同学总是请我吃东西，我是不是要请回去。可是我爸妈都不给我零花钱，每次要点我就觉得我好像做了什么天大的，对不起他们的事一样。我每次要钱要打报告，想吃零食这些都不算理由，他们两个都说，零食家里会买。或者放学时候会买给我——但是——我难道每天放学都求着他们想要吗？” 孙玮抱着奶茶，不知何时，脸上已经满是泪水，“老板你说，明明他们是我爸妈，但我干什么怎么都要求着他们呢？” 每次看到其他同学都能自己拿着钱去买东西，他心里怎么不羡慕呢？他羡慕地都快要死掉了，但是没办法。他每次都只能站在原地，等着他们回来。 直到这个学期，他开始试着自己稍微晚点回家，一次两次……成功了许多次后，他每次都要在外面游荡到太阳下山才回去。 “我实在是受够了，在那个家里，我最喜欢的就是奶茶，如果奶茶没有了，我就和父母断绝关系。” 这明显又是气话了。 他们出来时候还是正中午，下午回去忽然发现家门口人整整齐齐，孙玮爸妈都在小区门口，看样子好像是打算过去找他。一看到孙玮抱着狗回来，孙建气不打一处来，当场就要动手，“你长本事了是不是，还学会离家出走了？那么有本事你还回来干什么？” “我就不想回来。”孙玮转身就走，“我和奶茶一起过。” “把狗放下！你自己离家出走就走，带上狗算什么，要让狗跟着你去过苦日子吗？”孙建实在是不明白，自己少他吃还是少他穿了，怎么一回家这儿子就对他横挑鼻子竖挑眼的。 他可是刚刚被叫到学校去批斗了一次，因为这孩子，他脸都丢光了。好不容易回来，说两句也不行？离家出走还有道理了，他这个老子是不是还得给儿子磕两个？ 孙建还非得跟他用上点强硬手段，他转身去旁边抄起一根竹竿就要揍人，“孙玮，你给老子站住，老子供你吃穿还养出个白眼狼来了？！” 竹竿高高举起，眼看就要落在少年人纤细的肩膀上。 “住手！”不远处传来一声暴呵，孙建下意识浑身一抖，停下了手中动作。张巍从不远处小跑着过来，一下就把孙玮护在身后，“孙建，你真是长本事了，孩子外面出去一趟回来，你什么都不问就直接打？我之前和你家庭沟通说的话都当耳旁风了？” 看到张巍，孙建十二分气势全都消失地无影无踪，只能嘴唇动了两下，喏喏道，“张老师，你怎么过来了。俗话说得好，小树不修不直溜，我就是想要教教他规矩……” 这么多年了，还是这么一个窝里横的架势，张巍气不打一处来，要不是这家伙现在升级成家长了，张巍高低在门口就得好好教育他一通。“无论教孩子打孩子，都给关起门来，在大马路边上算怎么回事，当你家丢的脸还不够多吗？” 有张巍在里头主持大局，在外头几人又全都回到了家里。 一看到那条讨厌的狗又回来，孙玮爷爷实在忍不住，“这脏兮兮的狗又拿回来干什么。阿健，老早和你说过了，要生二胎家里不能养狗，这玩意儿脏。” 孙玮瞬间炸了，“所以你就要把奶茶卖给奶茶馆？！奶茶也是一条命，它有什么错！” 这话倒是把孙建弄迷糊了，什么狗肉馆，什么把奶茶卖了？不是孙玮自己不听话跑出去玩了吗？怎么又和奶茶扯上关系了？ 孙玮爷爷爬满老树皮沟壑纵横的脸上看不出丝毫情绪，只是一味地指责自己孙子，“小玮，你是大孩子了，要为爸妈考虑一下。生二胎就这点时间，要是错过就不行了。你得有当哥哥的样子不是。” 八字还没一撇就为以后二胎做准备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孙玮不是这家亲生的呢。 第59章 孙玮爷爷不乐意说实话，这里头还有个目击者呢。闻明抢先开口，“孙玮爸爸，是这样的，孙玮说，他爷爷帮忙遛狗的时候，奶茶逃跑了，我帮他找狗，最后在狗肉馆找到了。” 第53章 矛盾根源 拢共就个把小时, 奶茶一路狂奔十几公里直接把自己送进了狗肉馆。只要它是金刚狗，这件事也不难做到呢。 孙玮一脸悲愤，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颤抖, “爷爷和我说, 是遛狗时候奶茶忽然逃走了, 但逃走的奶茶为什么会在狗肉馆里。难道有偷狗的偷到小区里来了吗？” 他们这个小区每个门口都有保安和监控, 他们也都认识奶茶，如果看到奶茶出去会不知情吗？但是他问过了，统统都问过了…… “我问了每个保安叔叔, 他们都说没看到奶茶出去。”孙玮抹了把眼泪，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孙玮，你不能崩溃，现在奶茶只有你了，你要是不能为奶茶发声, 他们根本不会把它的命放在心上。“孙建 ，我问你, 如果奶茶没有自己从小区门口跑出去，它是怎么出去的！” 倔强的少年在门口和自己亲生父亲对峙。明明什么都没说, 但孙建分明从他眼中看出了失望, 无与伦比的失望。好像从这一刻，他们之间的关系彻底走向不可挽回的地步。 他咽了口口水，甚至觉得嗓子有些艰涩, 许多能够脱口而出的话语在此时却显得如此艰难。他竟然不知道如何和自己亲生儿子沟通。 多讽刺啊，他亲生孩子竟然和他不熟。 孙建想要为自己解释两句，但又不知道从何说起，“小玮，我真的不知道……不知道你是出去找狗。只是……”你爷爷说你离家出走了, 他就自己着急上火。 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亲生父亲竟然会诬陷自己亲生儿子，他到底应该相信谁呢。这并不是所谓逻辑关系，他们是家人，家人怎么可以互相怀疑，家人怎么回到这种地步呢？他实在想不明白。 或许在他心中，有时候无关对错，完全是把双方放到天秤上衡量，无论哪一边都他来说都没差别。可孙玮受够了这种态度，“为什么不相信我？为什么爷爷奶奶说的一定是对的？！” 孙玮歇斯底里地尖叫，恨不得把自己心里全部愤懑全都喊出来，“爷爷奶奶他们又不喜欢我，他们喜欢的是堂哥，他们和堂哥才是一家人！为什么爷爷奶奶要跟我们住，还要把我的奶茶扔出去！” 哪怕算先来后到，也是奶茶先来到这个家的！凭什么！ 啪——狠狠一巴掌甩了过去，孙玮脸肿得老高。孙建这时候还想摆家长的架子，强迫孙玮道歉，“小玮，爷爷奶奶是长辈，不可以那么和他们说话。” 张巍都要被气笑了。 怎么，这是什么家族遗传吗？孙建小时候过来他这抱怨父母偏心，长大了曾经的那些怨怼全都消失不见，只剩下对父母的孝道了？真是好笑。他父母要是在乎他，会一个劲儿从他这拿钱补贴自己大儿子吗？ 钱给另一个孩子，养老送终还要这个不大喜欢的儿子来，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但是他想要尽自己孝心就自己去吧，逼迫自己孩子去干什么。难不成孙玮是靠他爷爷养活的吗？孙玮彻底崩溃，他也不知道怎样表达自己的需求，或许他曾经表达过很多次，只是被人冷漠地视而不见，所以现在的他也不在希冀这些虚无缥缈的信任，只想要用最直接的方法打成自己目的。 他双腿疯狂踢蹬着，用自己最大的音量哭喊出自己心底的想法，“我讨厌爷爷奶奶，讨厌你们！讨厌这个家！” 孙建扬起手，还想要再给他一巴掌，但这次没有机会了。孙建扬起的手被张巍牢牢握住，不能再前进一点。“孙建，我以前是这么教你的？这件事难道还是你家孩子的错吗？” 张巍其实个头不高，他们学生私底下还给他起外号叫霍比特人，但那个不高的身影此时挡在他面前却显得那么伟岸，几乎要把之前那些不好的回忆全都挡住了。 在这一刻，孙玮真的发自内心地尊敬张巍，打从心里地喊了一声，“张老师……” 他没想过，自己爸爸没站在自己这边，但张巍却坚定不移地支持他。闻明和郑晖也上前一步，拦住那头的孙建，趁着这机会，孙玮妈妈紧紧把自己孩子搂进了怀里。 “孙建，我一直没和你计较是因为他们毕竟是你父母，我得留着点面子情，但他们要是这样对待我的孩子，我告诉，这个家，有他们没我们，要么你现在就带着你父母滚出去！” 不过一瞬间，自己好像成了众叛亲离的存在。 他明明就是想要全家和美，这点要求也成了他的错？他的想法有问题吗？无论如何，他的父母都含辛茹苦把他养大，他想要自己孩子跟着一块儿孝顺不行吗？ 哪怕到这种时候，他失望的目光依然对准自己老婆和孩子，试图把他们劝回来，“老婆，小玮，既然奶茶都已经找回来了，我们能不能当这件事没发生过，就这样翻篇呢？” 哇哦，你真的好大方，对奶茶来说，这不是妥妥谋杀未遂，在你嘴里，上下嘴皮子一碰全都能一笔勾销了？这算什么？算他们几个倒霉蛋？ 李莉从来没想过自己和孙建会走到这个地步。之前看孙建还挺正常的，一遇到他爸妈就脑子犯浑。 在一起之前还整天说爸妈对自己不好，他就是个小可怜。现在他们好不容易日子好起来，觉得要补偿他们爸妈了？不是那时候一直说他爸妈怎么都不愿意给他钱去补习，他高中差点都没上完。但是给他哥读三万一年的私立高中。现在这些都变成爸妈给他的考验吗？ 这是一条狗的问题吗？问题在他爸妈压根没把孙玮他孩子当人看。 李莉的声音冷下来，“孙建，你忘记了吗？你大哥家也养了宠物，他家里养了两只猫，你爸妈可是恨不得把那两只猫伺候成皇帝。每次去还要给别人家宠物带玩具，怎么到我们家就不一样了？” 几十块就得把狗卖了？ 孙建想要给自己父母解释两句，好像他只要能把这件事解释好，就能证明他父母对他也没那么差似的。他哪里是不相信他父母会干这种事，是不愿意相信父母压根不怎么爱自己。他们只爱大哥。 “爷爷奶奶不是都说了嘛。是带出去遛狗时候不小心丢的，小玮，算爸求你了，你别闹了行不行，都是一家人，有什么过不去的坎？” “对，就是一对老夫妻把狗卖给我的，也没多要，就五十。我还特意问过，这小狗也没几块钱，一定要卖？”听筒里传来陌生人的声音，瞬间把所有人的视线都吸引了过去。 闻明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不小心又按到了另一条语音上，“就中午时候卖我的，喊我进这个小区收。我说这种小区进不去，他特意出来给我开的门。” 这不就是孙玮他们住的小区吗？ 难道说他们小区里还有一对老夫妻特意当雌雄大盗，专门偷别人的狗？孙玮爷爷奶奶脸上青青紫紫一片，煞是好看。果然还是人老成精，马上反应过来，“对，我把这个狗卖了。你们不是要二胎吗？生二胎家里不好养狗的。” “生二胎？有一个还不够吗？谁说的要生二胎？”李莉实在受不了这两个老东西，狠狠骂回去，“没听过怀孕就要送家里宠物去死的。也不怕这种事天打五雷轰？你们该庆幸奶茶没事，不然你们老两口做下的孽，都还到你的宝贝大儿子和大孙子身上。” 一听到这话，那两个老的接受不了了，指着李莉鼻子，哆哆嗦嗦骂道，“你……你……竟敢诅咒我孙子，你这个丧门星，早知道就不应该让你进门！” “那就把你儿子家搅合黄呗，你儿子这年纪还找得到老婆吗？”李莉难道怕他们吗，“那么无所谓，那我现在就去把你宝贝大儿子家猫杀了，炖锅里送你们当饭吃！” “你……”两个老人气了个倒仰，手指着李莉，却一句多余的话都说不出来，只能颤抖着手。 李莉倒是觉得自己心里那口气总算出来一些，她嫁给孙建，本来就是因为他们熟悉，他们之间有感情，但他要是这么拎不起，去父留子又怎么样。 不，她早该这样了。 李莉转身操起扫把，直接把两个老的往外赶，“你们不是喜欢大儿子吗？那也应该让你大儿子养老，赖在小儿子这里干什么。这房子是我花钱买的，是我婚前财产，滚出去……” 她把扫把舞得密不透风，简直像个斗胜的女战士，“孙建，你倒是站在谁那边，你要是不想为儿子考虑，那你也滚，我一个人能把孩子养得好好的，肯定不会让他受委屈。” 孙建夹在中间，一个人头两个大，“莉莉，求求你，你就不能大度一点吗？他们是生我养我的父母啊。” “又没养我，你自己和他们一块儿快乐生活去，别来打扰我和孩子。” 李莉直接推搡着孙建，让他往外走。张巍和闻明两个对视一眼，相当默契地往旁边让，也跟着一块儿推孙建。 第60章 “孙玮妈妈，不要激动，我们现在就走，别忘记让孙玮明天按时来上学。”张巍边说边猛推了孙建一下。 他脚下一个踉跄，倒在了自己父母身上，带着他们俩往外走。 闻明紧随其后，侧边一个发力，拉着郑晖往门口挤，一下把前面几个全都挤了出去。 砰——大门在身后关上。 所有人都站在外头，一个都没留下。 第54章 一家之主 多好, 没花过钱的一个都没留在里头。 闻明掩饰般摸摸自己鼻子，看天看地就是不看面前站着的几个人。他和郑晖是过来干什么的？对了，是过来帮忙把狗送回来的, 这剩下的家庭矛盾好像完全和他们俩没关系。 那他俩还在原地讨嫌干什么, 生怕这战火没烧到他俩身上吗？ 闻明随便找了个理由就撤, “哎呀, 店里又在催我们回去，说不知道东西放哪儿。我一直说他们，好好的东西从来不知道放哪儿, 天天就在这给我打电话，难道我长得像仓库吗？” 他打着电话巨大声，顺着楼梯往下跑。郑晖好险都追不上他。 这两个局外人离开，孙建再也绷不住脸上表情，对里头大喊大叫起来, “李莉你到底想要干什么，这不是我的家吗？我没为这个家出过力吗？你凭什么把我赶走！” 现在开始记挂自己花出去那几个子儿了？之前不是总觉得自己父母对自己很好吗？去找你全世界最好的爸妈要钱呗。他们不是帮你把钱存得好好的嘛。 为什么还要和他这个狼心狗肺的女人混在一起呢？ 按照他的话说, 看到他这样自甘堕落，他那爱面子爸妈会心痛的。 李莉只恨自己现在才看清, 他们这几个孙家才是一家人, 她和孙玮不过就是一个意外。现在她愿意成全他们快乐一家人，他们自己快乐去生活，她带着儿子在这边生活也挺好。 没有这个家伙, 难道她不能把儿子好好带大吗？是不是太看不起她了？ 孙建渐渐失去耐心，在外面重重地捶门，“宝贝，你能不能先让我进去，你一定要让场面变得那么难看吗？你说说看, 世界上哪有把父母关在外面的道理。” “那是你爸妈，不是我爸妈。”李莉这次是彻底下定了决心，无论孙建说什么也不打算回头。这次，那两个老的能把奶茶带出去卖给狗肉馆，下次呢，要是故意出门不关火，是不是要把他们全家的命都送走？ 更何况，这家伙要尽孝，那就让他自己去，拖着她算怎么回事，她又不是这边爹妈生的，不需要给他们养老送终。 孙建的爸妈还在那边装好人，眼泪鼻涕齐上阵，装作安慰他的样子，“建建，没事的，没事的，爸妈知道你孝心。跟你哥住也是一样的，莉莉不想我们来，我们少来就是了，你们两个好好的就行，不要吵架。” 现在装出一副白莲样儿给谁看？吵架？不就是因为他们整天在里头挑拨，她和孙建关系才变成这样吗？ “行，既然这样，那我就直说了。我和孙建两个人辛辛苦苦攒下了三十万，这三十万你一声招呼不打，直接给他哥凑首付里去了。我和孙建要换房子，你们现在就把这三十万拿出来。” 这些话她已经憋在心里很久了，现在不过就是总算找到个出口能够摊出来晒一晒。 平时她就是没说而已，真把她当成了被供着的菩萨，整天放不出个屁吗？她不是现在才知道反抗，是之前一直真的被洗脑，觉得大家都是一家人，现在才终于清醒了。 他们算什么一家人，不过就是凑在一起勉强生活而已。能够活在一起就继续凑合，不能那就全滚蛋。 还好那时候没听那个老虔婆瞎说，什么在家里看孩子就是一个女人对家里最大的贡献。她要是真在家当家庭主妇，现在这算怎么回事，算她倒霉活该吗？ 她赚钱，那老虔婆都得对她手里的钱指手画脚。要是当家庭主妇还了得，不得被他们当成免费的劳动力欺负死？ 李莉现在算是看明白了，他们那边才是和和美美一家呢。哪怕孙建爸妈把孙建当成血包，拼命从他这捞钱。他们还是他心里完美无瑕的好父母。他们几个就不一样了，是他们完美家庭的破坏者，就应该钉在耻辱柱上，敢反抗就是不要脸。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豁出去之后，李莉觉得所谓名声也没那么可怕。 “随便你们喊，哪怕警察来了也管不了家务事。你们爱待外面就待着。”李莉甚至当场给孙玮请假，挑明了接下来两天不去学校。 张巍当着剩下孙家人的面接了电话，直接应了下来，“好的，我知道了。你先带孙玮把家里事好好解决一下，上课这事，不着急的。” 啪—— 里头传来清脆的巴掌声，紧接着是孙玮的哭嚎，“妈，我犯了什么错你要这样打我？” 李莉的声音隔着门板也能听得清清楚楚，“我老早就想揍你小子了。胆子够大的你，竟然敢在外面威胁别人了？你是不是要把天捅破个窟窿？之前我想着当着别人面没必要，现在不一样了——” 他这鬼猴子还能从房间里逃出去？ “你这个倒霉鬼！我是缺你吃还是缺你穿了！让低年级的学生请你吃东西！亏你真想得出来！你不要脸我还要你呢！” 紧接着是藤条落在身上的声音，光是听着就叫人心惊肉跳。 这玩意儿铁定痛。 张巍口头上劝两句，“孙玮妈妈，教育孩子不能只靠暴力，孩子大了，要和他讲道理。” “我就是平时一个劲儿和他讲道理才让他变成了现在这无法无天的样儿！”那边李莉下手更狠，“他早该挨这顿了！” “还有你，奶茶！别人让你出去就出去？平时精地跟猴一样，撵都撵不上，现在一下就让人给卖了？只会窝里横的没用玩意儿！” 李莉这骂，总感觉意有所指。说了可不止一个人。 张巍摸摸鼻子火速撤——现在这情况可不是他能参与的。他也得小心着别让台风尾扫到自己身上，那可真是大事不妙。 叫一个小年轻这样指桑骂槐地教训着，孙建爸妈多少脸上挂不住，只能自己先开口，“小建，这样啊，爸妈在这耽误你了，这样，爸妈先去你哥那儿住几天，等莉莉气消了，我们再回来看你。” 孙建脸上只有气愤，抬脚跟着往外走，“她既然不要我，我干嘛还要贴上去。爸妈，我和你们一起走！一起上我哥家住去！” 他一个小叔子，住在别人家里算什么？ 他妈下意识反驳，“不用不用，你哥会照顾好我们的。你在这和莉莉好好的就行。” 孙建爸妈现在想把他赶走——晚了。 他无比自然地拎起自己爸妈的箱子，率先往外走，“爸妈，你们说什么啊。那时候不是说好了嘛。我出三十万，我哥那边分我一间屋。你们去就尽管住在我的那间屋子里，咱一家人在一块儿，那才叫天伦之乐不是。” 孙建爸妈从来不知道自己二儿子这力气那么大，几乎是生拉硬拽把他们拽到了自己大儿子家里。 一到这，孙建立刻开始参观起来，“爸妈，咱这家装修得还真不错。要不怎么说大平层的小区就是棒呢。” 看到路过邻居，他还特意主动上前攀谈，“你们好，你们也住这小区？这小区可真不错。那时候我哥让我帮他付了三十万首付，说要分我这里一间房呢。那时候看着不觉得，现在看看真不错。” 孙建爸妈本来想拦，但按他们现在这速度，怎么挡得住孙建那张嘴。只能在一边听他把那三十万的事说得一清二楚。 给大儿子买房却让二儿子帮忙凑首付，这老两口——听着就是有瓜。 邻居都没忍住竖起耳朵，想仔细研究下来龙去脉。“那你平时都不去过来住？这里装修可是花了大价钱的。”那激光电视，大理石瓷砖，都跟不要钱似的用下去。合着不是自己的钱花着不心疼。 站在门口，他们三又犯了难——孙建可不知道密码。他直接把亲妈的手按在指纹锁上，“妈，我不常来，没有我的信息正常，肯定有你的指纹吧……” 滴滴——[验证失败] 孙建忽然笑了起来，“妈，怎么你的指纹也没录进去？装锁那天你不在？别着急，我现在就敲门问问大哥到底是为什么。” 砰砰砰——他上去就把门砸得砰砰响，力道之大，好像都要把门旁墙灰震下来。 “来了来了，谁啊。”门开了，出来的一个一个头发带着点白的老阿姨，怎么看都有个六十来岁，她身上穿着睡衣，脸上还带着被吵的不耐烦。 只是，一看到站在门口的几人，她脸上表情顿时僵住了。 孙建才不管这些，拨开这家伙往里走。“嫂子，你爸妈住这了？也是，孝顺爸妈是应该的，你爸妈也给了三十万是吧。我过来看看我花了三十万的房间到底是哪个。” 在场所有人脸上都青白一片，站在原地不知道说什么——哪里有什么孙建花了三十万的房间。 第61章 这里一共四个大房间，一个主卧，一个孩子房子，一间孙乾老婆父母住，剩下一间拼了半间，一半是孙乾儿子书房，一半是孙乾健身房。 所有地方都塞得满满当当，连孙乾自己爸妈进来都没地住去。 孙建只觉得好笑，这就是他爸妈，为了大儿子从他手里弄走那么多，到头来，他的宝贝儿子连个房间都没给他留，真是可笑。 都这样了，他爸还想着在他面前逞家长的威风，硬是拽着他往外走。“孙建，你到底想要干什么，非得把你大哥家闹得鸡犬不宁才开心吗？” 他要什么？这还不够清楚吗？要他的钱啊。 第55章 无赖 他过来, 难道是和这对偏心眼表演什么父慈子孝的吗？ 孙建随便找了个看着舒服的房间往里一躺——该说不说，这花了大价钱的床垫就是比他那破屋子舒服。他直接闭上眼睛休息——从现在开始，谁都不能把他和这张床分开。 也是他之前没有想清楚。以前总觉得他们是一家人, 一家人不应该计较那么多。 现在想想——凭什么只有他不计较？孙乾不是他大哥吗？都说长兄如父, 只听说过当哥的照顾小的, 还没听过当哥的不要脸天天去弟弟家打秋风的道理。 他们要是想把自己赶出去——行啊。把他给的钱还回去呗。他们那么了不起, 肯定不在乎他出的这一星半点把。 一边和他说着一家人，一边还在背后下黑手，算哪门子家人？ 今天敢把奶茶卖了, 明天要是孙玮惹他们不高兴了，是不是还要让他换个儿子？每次孙玮犯事，都假惺惺过来拦。孙乾这边教育孩子，他们怎么就知道闭嘴呢？ 既然那么爱偏心，就和偏心的那个孩子一起过呗。过来为难他干什么。在他面前表演很有成就感吗？ 孙建眼睛一闭, 倒是前所未有的轻松。 果然还是当无赖好，只要够无赖, 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再也不用顾及所谓的逻辑关系。 你瞧瞧现在, 孙乾老婆不是只能在他面前摆脸色, 其余什么都做不了吗？ 他过来时候就是饭点，没一会儿饭好了。不用这边人招呼，孙建一骨碌爬起来自顾自坐下。为了找奶茶, 他连午饭都没吃，现在实打实真饿了。 看那几个跟看疯子一样看他，孙建狠狠给自己装了一大碗饭，自顾自吃起来，“大家吃饭啊。这亲家公手艺真不错, 吃得真痛快。” 沾满了口水的筷子在所有菜里翻来翻去。孙建把菜里头肉都翻出来夹进碗里，梭子蟹炒年糕也只盯着螃蟹夹。 那副风残云卷的模样，浑似几天没吃饭了。 姜佩掩住口鼻，实在受不了，小声和孙乾嘀咕着，“你现在就把你弟赶走，现在……这日子还怎么过。” 看没人过来吃饭，孙建还主动招呼，“这不是菜都做好了吗？过来吃饭啊。就我一个吃，别人还以为我没礼貌呢。” 这话说得实在扎心，戳得姜佩那敏感小心脏完全受不了，当场就要和孙建干起来，“孙乾，你弟弟说话还真是好笑，自己有家不回去，偏偏爱到别人家里去。” 要以前，孙建肯定满脸通红，灰溜溜地回去。 但现在他怕什么。难道还真让欠钱的当大爷吗？他这个人就是软硬不吃，今天要让孙乾知道下自己的厉害。 孙建大大方方过来，直接在沙发上一躺，开口就直戳他们心窝子，“行行行，你们一家都有文化，你们都是高级知识分子。就我一个，怎么摞都考不及格。但你们这种好家庭怎么还用我的钱啊。这房子我可实打实出了三十万。出钱的人都不能在这房子里住住了？你说这事还真稀奇。对了……物业里有我的信息吗？我得去看看。” 孙乾脸色铁青，再也绷不住自己以前那高高在上的模样。“孙建，那钱那时候是你自愿给我的，现在这样又有什么意思？” “大哥，你这话说得可有问题。那钱，是爸妈说，给我们两个买房子，我这才把钱给你的。而且，这自愿赠与也能撤销，我想要拿回我自己的钱还有错了？我可是出了整整三十万，在这个家里连个笑脸都没有？”孙建脸皮抽动了一下，径直在沙发上躺好了，“这钱不还也没关系。我把这三十万房租住回来也行。也就麻烦你们习惯一下，这屋子里头再多一个主人。” “这是我的家！请你出去！”姜佩气得手抖，但却拿这个无赖没办法，“你不是有自己家吗？为什么不回你自己家去？！” “那个家我可没了。要离婚了。我还等着拿这三十万去外头相个年轻老婆回来呢。你们要是挡了我的路，那我就跟你们没完。”孙建明明在笑着，可所有人都莫名感觉到了一股压力，让他们头皮发麻。 这小子绝对不是开玩笑的。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现在孙建什么都没有，站在这里他就是无敌。 “大哥大嫂，你们还是好好伺候我两天，不然我身体有个什么不舒服，我就想做点什么有的没的。说起来，大嫂在的公司还挺不错的，他们是不是不知道家里什么情况，我找个时间去一趟……” “行了！”孙乾脸涨得通红，感觉他血压随时都要爆掉，“不过就是三十万，我给你……但是家里现在没那么多钱，你得等我两天。” 来拖字诀了。真棒。 今天拖明天，明天说后天，总有不凑手的时候，三年五载过去，这玩意儿彻底变成一滩烂账。 孙建跟没骨头似的，呲溜一下又倒了下去，“大哥，你行行好，我身无分文被赶出来，就带了这个手机。在你钱打过来之前，我只能在这暂时住着了。” 就让他们互相折磨着，直到他把自己应该要的东西拿回来。 再看他俩父母，拼命捶着孙建，好像他才是这个家混乱的源头，一味地指责道，“你这是干什么，非得要把你大哥好好的日子搅和了吗？” 从以前到现在，他爸妈都是一模一样，永远都是让他退后一步，这一次，他不伺候了。 他们俩越是拖，孙建越要戳他们的心。“你们拉我干什么，买这房子三十万是我的，不还有八十万是你们的吗？这嫂子爸妈在这都有自己屋子，你们俩屋子在哪儿？也给我看看不是。”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愣在原地不说话。屋子里一时静地可怕。 孙建把一件所有人都下意识忽略的事挑明了——既然这房子花了钱的人都应该有份，为什么他孙乾没有把自己爸妈接过去住。 他孙乾可一直占着家里便宜呢。 每次听到他和爸妈吵架，这小子心里肯定暗爽吧。只要不咸不淡说两句所谓安慰的话，他就能继续稳坐钓鱼台，能继续坐收渔翁之利。装不装啊。 他难道不知道自己是既得利益者吗？ 他孙建确实是读书读不起，他自己承认。但没吃过猪肉还没过猪跑吗？那些知道孩子书读不起的家长都是怎么做的？拼命给孩子报个补习班，帮孩子找别的出路。 绝对不是把他扔到职校里就不管了。 那时候他一个月就两千多实习工资，还得省出一千交家用。 这三十万也是那时候他爸妈当着所有人跪下求他，他面子上实在过不去，只能给了。但现在风水轮流转，轮到他当这个舍得一身剐的角色。 孙建这时候还觉出点好处来——爽，真爽呐。 想到这，孙建在沙发上睡得更舒服了，甚至安排起他亲哥来，“孙乾，我也喊了你那么多年哥了，弟弟如今落难了，弄点你身上的衣服，这要求不过分吧。要是有什么新衣服能给我就更好了，能穿就行，我什么都不挑。” 嘴上说着不挑，但这架势已经把里头这些全都算得一清二楚。 旁边老婆泪水涟涟，沙发上是自己明摆着闹事的亲弟，孙乾把心一横，直接拽起孙建往外赶，“孙建，你有自己的家，我都说了会还钱，你还在这里干什么，还嫌事情不够大吗？” 要脸？要脸你就赔钱啊。和他唧唧歪歪这些干什么，利索点把钱给他。 当他孙建很喜欢整天蹲在别人家里吗？ 但他就是等着孙乾推搡他这一刻，看着门被打开，身后传来一股力道，没等孙乾用大力，孙建就软趴趴地倒了下去，脚死死抵着鞋柜，把自己卡在门口，“哎呦呦——这还是亲哥呢，亲哥都想要我的命啊。” 孙建本来就是天天在厂里上班的人，机器轰鸣着，嗓门不亮也磨炼出来了。现在这一嗓子，简直上上下下整栋楼都能听见，“这还是我亲哥呢，为了三十万就要逼死自己亲生弟弟，他还是人吗！” 这楼道上下贯通，有点风吹草动所有人都清楚得很。对面的门悄悄打开了一条缝，在业主群里给大家实时播报呢，“对门好像弟弟来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直接闹上了。” 看到对门有了反应，孙建更是来劲，马上把来龙去脉说得清清楚楚，“那时候说好的，我出三十万，这房子也有我的份，现在我一无所有，你连亲弟弟好不容易攒下的三十万都要昧下，你是不是人啊！” 第62章 “还有你，姜佩，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刚结婚时候，一口一个爸妈，弟弟，叫得亲热。现在呢，连你公公婆婆都不让住在这儿！你们一家子都是狼心狗肺的混蛋！” 姜佩气得浑身多哆嗦，又不敢去碰孙建，只能在一边和他吵，“不是都说会把钱还给你了，你还在这闹什么！” “我闹什么？！你们家孩子上私立学校，一年好几万，你现在说家里一分钱没有，三十万还得慢慢还，你听听，你们家说得是人话吗？欺负老实人欺负习惯了，现在连条活路都不给。要不，我就直接从你这跳下去，一了百了！” 住这里头的，家里多少有点资产，马上就有刻薄些的开始发表自己意见。[闹什么啊，这晚上孩子要回来写作业，整天吵闹那可不行，你过去说说呐。] [他弟弟躺地上又哭又闹的。] 第56章 幸福生活 [看着就像个泼皮无赖的样儿, 和有这样亲戚的人住邻居，你们放心吗？] 有些人关注孙建在地上豁出去的卖力表演，也有人透过表象看到了本质。[你们听清楚了吗？这个当哥的凑首付拿了弟弟三十万, 现在还说没钱不想还。我记得他们家前两天才刚刚花了十几万买了红木沙发, 还说什么, 现在这些木头不行, 要是有机会，还要换个更好的。] 十几万的红木家具说买就买，给弟弟的三十万是要打欠条的。这家人——啧啧啧, 到底什么情况，大家细品。 [这么说起来，他们家平时看着大方得很，难道是花别人的心不心疼？] 业主群里议论满天，每个人都能对发生的事议论两句。好不容易出了这个乐子, 还不能让大家发表两句了？甭管这当弟弟的闹成什么样儿，大家心里头都是门儿清。 归根结底还是钱的事, 孙乾家要是利索把钱还了，哪里还有今天这丢脸的事。 [你们说, 他连自己弟弟的钱都不肯还, 之前那么有钱，是不是纯打肿脸充胖子？]就想要在他们这充阔气。他们这不一定所有都是有钱人，但大家基本想法还是一致的。住这里头你可以有钱点, 没钱点，大家都是住一个小区的，能遇见算是缘分。但你总不能明明没那个钱还出来炫。 不管怎样听上去都是怪怪的。 孙乾邻居也是拼，直接在群里给他们实况转播，“看那个小叔子不走, 那边女主人开始哭嚎了，好像是男方父母也开始劝小叔子离开。” 发完这一段，他甚至还加上点自己的评价，“要我说，这大的和小的闹成今天这模样，多半是父母失德，一碗水没有端平。” [肯定是。我倒是看不明白了。明明是大儿子欠小儿子钱，怎么这父母一个劲儿帮大儿子，都不管管自己小儿子呢。] [这还不明白吗？一家子偏心眼，就趴在小儿子身上吸血呢。] 这话一出，刚刚还热闹的群里顿时安静下来。大家心里都有自己的考量，今天这家父母能当偏心眼子，改日呢。他们家孩子是不是也会把这事学起来？ 家里头拢共就两个孩子都弄成这样子，这家人绝对不是好相与的。不用他人分说，所有人在心里都默默有了一点自己的想法——以后可绝对不能和这家来往太多，这家子家风有问题。 孙乾真的头痛欲裂，耳边是一家人的吵闹声，所有人都想要他这个所谓一家之主出来平息事态。他还能怎么办？他心里不想还钱，但人都已经架在这了，哪是他不想还就行的。 他实在受不了，大吼一声，“还，我现在就还你，孙建，你给我从地上起来！” 早这么说不就好了，何必他费这么老鼻子事。孙建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直接打开自己网商银行，“哥，你看看，什么支付方式？就大哥这额度，三十万马上到账肯定没问题的。”那张卡是孙乾拿来还房贷的，前两千房产公司刚从里头划走了首付，区区三十万肯定手到擒来。 孙乾不知道自己此时应该作何表情。但他从来没那么难堪过。他被自己从来看不起的亲弟弟逼迫着给钱？这简直是他的奇耻大辱，但他又没办法，只能按照他说的那么做。 对，因为他被抓到了把柄。 他该死的要脸，他不能让孙建在这个地方毫无顾忌地继续闹下去。 事到如今，他还是试图再次确认自己在家里的地步，他的手按在手机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孙建，和他确认最后一次，“孙建，如果我现在把这三十万转给你，我们之间就再无可能了，你确定吗？” 有啥不好确定的。 怎么，他还得指望这亲哥扒拉他一把？以前他做过这种梦，现在可不敢想了。更何况，就按照孙玮那成绩，上个职校都够呛，哪里需要别人帮忙上好学校。 他这个最棒的一点就是有自知之明，知道什么能握在自己手里，什么握不住。 闻言，他根本压不住自己脸上冷笑，“哎呦呦，我的亲哥，你在说什么呢？咱打断骨头连着筋，哪是你想不认就能不认的呢？不过，我这边暂时也没有劳动您的地方……” 他要是那么爱在外头说三道四，他也不介意出门去给孙乾宣传宣传，看看到时候到底是谁更丢人。 叮咚——银行到账。 孙建满意地收起手机，脸上倒是挂了点难得真心的笑，“行了，这钱到账，我也应该退场了。希望你们一家人能够在这一直幸福快乐地生活下去。还有咱爸妈那宅基地都给你了，按理来说就应该是你家养老，但你要说逢年过节应要给的红包，我一分都不会少。平时的话，你们幸福生活就行，不用捎带上我。” 不等他父母反应，孙建逃似的溜走，恨不得再长两双腿出来，生怕自己慢一点，这两位又跟上自己。 在自己家里头说的那些话都不是假的。他多希望自己爸妈能多爱自己一点，只要他们愿意站在自己这边，哪怕和孙玮道个歉，他都不会把事情做得那么绝。 他设想了无数种可能，从来没想过，他们之前到底是走到如今这地步。时也命也。 世界上有那么多不爱自己孩子的父母，只是他刚好碰到了一对而已，概率问题，没什么好伤心。他走出小区大门，仰头望向天上星宿，真他妈的耀眼，刺眼到他眼睛都睁不开，只能化为泪水滚滚落下。 他抬手轻轻拭去，和打工时一样，无数次和自己说——孙建啊孙建，这有什么的，你还是不是男人了？怎么一点小事都要哭？ 但回到自己家里，再硬的真男人也得跪下。 李莉举着鸡毛掸子，死死盯着家里两个男人，“说吧，之前干什么好事了。” 这话差点没把孙建cpu给干烧——他干什么了？不带这样钓鱼执法的啊。他最近很乖巧听话啊，每天就是待在家里吃饭睡觉，也就是刚刚去拿回了三十万。 老婆生气的时候，把钱拿出来肯定没错。 孙建战战兢兢地把银行卡递过去，“老婆，我把家里借出去的三十万拿回来了。”要是孙玮犯事了，揍了他可不能揍我了哦。 李莉即将冲出的怒火被这样暂时浇了一瞬，但很快又重新熊熊燃烧起来，抬手拿起孙玮作业本扔在他面前，“你看看你的好儿子，每天回来和我说作业做完了。今天一翻，半本作业本都没做，期中过了也没看到期中试卷的影子。你和我说说看，你平时怎么监督的？” 作业这不都是老婆大人你负责的吗？ 但借孙建十个胆子，他都不敢在这时候那么说，他是真嫌自己活太长了吗？他一个激灵，利索地拿起藤条，马上开始充当最忠诚的打手，“对！老婆你说得对，是我平时管教不严，老婆，你说要怎么揍！” 孙玮恨不得栽倒当场，还来？ 前面他才因为让低年级学生请客挨了顿狠的，现在又要因为期中考试不行，作业没做继续来一顿？他们就不能把这些事攒一攒，一起全揍了吗？时不时来一下和凌迟有什么区别？ 但平时犯事多了，孙玮自有一点皮糙肉厚，他绷紧肌肉，脸上竟然显示出一种大无畏来——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就是给他来个痛快的。 这种暴力手段可能对平时不犯事的家伙有点作用，但对这种皮糙肉厚的半点效果都没。李莉正想着呢，忽然听到门铃响了。 开门一看，闻明和郑晖两个搬着防盗门站在门口。刚刚差点忘了，这头孙建刚和他家里人离开这里，那头闻明立刻打电话过来，说等会儿晚上能提供换门换锁服务，那价格也不贵，说起来甚至比她去品牌店里还便宜好多，她直接答应了下来，也没和孙建商量。 没想到他们来的这时间那么不凑巧，正是在这边教训人。哪怕是李莉，现在难免脸上带出几分尴尬。 叫人看到了自己教训孩子的现场要如何是好。 闻明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他这么多年在小卖部不是白混的，见过多少家长当场揍娃。说句难听的，有些家长嫌外面揍娃看到人太多，有些还会做饭特意带到小卖部角落里教训。 第63章 这些场面，洒洒水啦。 他甚至半开玩笑说，“又打孩子啦。现在孩子可皮糙肉厚了，要是有些想得开的，直接就不做作业，抗到期末，也就是挨两顿打，你难道还真能把娃打死了吗？” 话糙理不糙。孙玮现在就是一个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状态，梗着脖子等揍。他们还真不能把他揍出个好歹，最多用藤条抽几下。抽痛了他正好有借口继续不写作业。 闻明边说边往里头看了眼，那受罚的家伙还相当开心，仰面躺在瓷砖上那叫一个惬意——这家伙完全就是滚刀肉转世，现在就打算和父母对抗到底。 对付这种学生，闻明有的是妙招，“对了，我听说你们是不是都请了几天假，多简单，那就陪着他补作业呗。补不完那就别睡觉。我们以前有学生犯错就让他写说明书，从四百字开始加，加到后面最多那个写了四千，都差不多能够得到一个短篇小说了。” 写多少？四千字？这还是说明书吗？ 老板，你和我无冤无仇，你何必这样对我？ 第57章 长篇说明 孙玮从来没想过, 给他致命一击的，竟然是他平时视而不见的小卖部老板——老板，你在干什么, 你就是过来装门的, 为什么要给我爸妈提意见啊。 “他不是讨厌写作业嘛。那你们这两天请假刚好。一个娃, 但你们能两班倒啊。”闻明上下嘴皮子一碰, 就说出了个让人闻风丧胆的主意。 老板，我平时也没少在你那买东西吧，怎么一出主意就把人往死路上逼呢？ 孙玮瞪大了眼睛, 只剩下不敢置信——我们平时无冤无仇，何至于此，何至于此。 李莉一拍大腿，倒真觉得这是个不错的主意。她家这小子不是讨厌写字吗？就应该把他按在座位上好好写，不写到他思想态度端正, 绝对不能把他放出来。 她拎起作业本和自己没用的老公，把两个全都关到房间里, “进去吧，你们俩。直接滚过去写作业, 要是两个小时没有补好三个单元, 你们俩不吃不喝，也别想出来上厕所！” “等等！”孙玮一个滑铲，试图唤起自己亲爱的母亲为数不多的母爱, “妈妈，我会听话的，但是我现在就想上厕所怎么办。”他都这么大了，在房间里尿尿多丢人啊。 妈妈，能不能再爱他一次。 现在求饶, 晚了。 李莉直接把爷俩关进去，顺道把外头门锁上。少了这两个男的在耳边唧唧歪歪，甚至连空气都清新了不少，直接让人一整个神清气爽。她以前怎么没想到这个好办法呢。 要是孙玮以后再犯事，就让他坐下来写说明，说明写得不好说明反思没有到位，那就继续反思。总有一天能把他那脑子给掰回来。这个老板过来真是帮他打开了新思路。 对了，不要想着用暴力在他心里留下点什么，要看孙玮到底在恐惧什么。直接抓住他内心深处的恐惧，控制他完全就水到渠成了。 他们之前怎么没想到。 看李莉被点通了，闻明继续笑眯眯建议，“咱家长要做的最重要的是事情是什么？是陪伴。陪伴他们走过漫漫人生路。这么一点路上波折算什么呢。我们家长一人一个半小时，怎么都能守好看孩子作业这一班岗。” 只生一个这政策可太好了。两个家长对付一个娃，还能来个轮班制。熬也熬过你。 不是不爱做作业嘛，做不完就别睡了，马上就让你和这作业相亲相爱一整夜。 闻明平时最讨厌的一句话就是，我家这孩子没办法的，我管不了的。不是，你亲生的管不了还指望老师一个外人来管？你是不是想太美了？ 之前听说过孝心外包，没想到还有管孩子外包。这什么都外包，他这位家长本家长到底做什么呢？在家里待着当一尊完美塑像？哪里有管不下来的孩子，不过就是家长不愿意付出心力而已。当然天生的坏种除外。 孙玮其实不算那种这种垃圾的孩子，只是长久以来被忽略，没有被家长严密监督，他自己放纵习惯了，现在再想让他认真哪里是那么容易的。还不是要用上一点非常之法。 这些都是为了孩子能够真正的幸福，此时的努力是有必要的。这样才不会在自己年老的时候后悔此时的毫无作为。 郑晖欲言又止，到最后还是一句话都没说，只是小心试探，“小明，我们就过来装个门，是不是说的有点多？” “怕什么，聊天而已，他们乐意听就听，不乐意听当个笑话，笑笑就过了。”和他们又有什么关系呢？没什么所谓的好的坏的，只是选择而已。 他们现在所有的努力其实也就是为了当孩子年老的时候不后悔。 努力过不行，总比现在丝毫不努力更好。至少不会成为一辈子的遗憾。回想过去，对闻明来说遗憾是什么呢？是没有再努力一点，上自己梦中的学校？要是他再努力一点，如果是在他喜欢的学校读他喜欢的专业，这一切会不会不一样？ 闻明不知道。 唯一确定的就是——现在这样平淡的生活好像也不错，能够和郑晖数着身边每一个晨昏，不用把自己时间浪费在无畏的缝隙里。 落下最后一锤。闻明起身再检查了一下门的情况——很牢固。他相当自然地和李莉吩咐，“莉姐，是这样的。今天这门是装好了。但是以后有什么问题，你都直接打我电话，我都会过来的。” 要是孙玮还心里憋着什么坏，他就顺便去找张巍告状。绝对不让这家伙继续偷懒下去，就当是他免费赠送的附加服务，谁听了不得称赞他一句贴心。 郑晖扛着换下来的门走在后头，人陷在阴影里，有时候像一尊沉默的雕像。有时闻明甚至会忽略他的存在，好像从以前到现在，他一直在自己身边似的。 稍微有点自私，但在郑晖的问题上。闻明还是想要做一个自私的人，就这样一直一直和他在一起。他们俩命运早就纠缠在一起，不可分割，为什么现在要开始分个你我呢？ 今天稍微有点迟，闻明也就先把门在车上放放，等周末了再拉过去。 他和废品回收站也挺熟悉了，门拉到废品回收站，他还能顺带看看里头有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淘。那些旧书在这里可就值两三块一斤，只要你用心，总能在里头找到自己想要的。 看到闻明过来，回收站老板立刻笑眯眯招呼他，“闻老板又过来买书了？今天刚收了一批新的。” 整整齐齐的语文数学书真是鲜亮地刺目——这些玩意儿还簇新呢，就直接不要了？这些家伙是不是太浪费了？每次看到这些课本，作业本什么的，闻明总是乐意花几个钱收回去。 这不是给他小侄子存着嘛，等到他上小学时候，再也别再家里说书丢了，作业本丢了，备份多得是，马上就能给他送到校门口。除了这些还有看着颜色有些发黄的杂志旧书之类。 满是时间的气息。 闻明把这些统统买下，带回来消毒，重新整理，然后摆在店里小小一角，让那些孩子免费看。学校快乐读书吧要求的必读书目早就集齐了，还多了不少经典儿童文学。 反正都是从这些地方搜罗出来的旧书，被他们弄坏一点也不心痛。而且小卖部里有免费书看，对他这里来说也是个加分项，至少沾染点书香，家长都乐意孩子到他店里来一些。 人都在这看书了，是不是得买包零食，喝点饮料？这钱自然就滚滚来。 小孩子多了，他们直接也会互相监督，会尽量让店里保持干净。从这个角度来说，其实闻明需要付出的也就是一点地方，得到的却是源源不断的收入。 不过在收这些东西的时候，也会遇到一点小意外。 闻明仔细翻找成堆的书，直接在车里开干，把里面有缺页破损的都挑出去。这一包不知怎么的，挑着挑着就看到一本教科书，挑着挑着又是一本语文书。 真是奇了怪了。 按理来说，偶尔有一本语文书都行，没道理全部都是这些教科书吧。他又拆开自己挑到一边的笔记本仔细看。 这哪里是什么废书，完全就是一个个学生辛苦记下的笔记。 闻明立刻察觉到了不对劲。怎么会有人逮着笔记扔。而且按照他这十几年读书经验来看，翻到的这几本笔记都记得挺好的，一看就是班里好学生。 那瞬间，他大脑里闪过无数可能，每一种都指向糟糕的结果。 闻明和郑晖对视一眼，毫不犹豫跑了回去。 “老祝，老祝，你收来这批书里怎么还有笔记？是不是把别人学生抽屉给收了？”你说要是六月中旬或者六月底，学生考试考完了，那肯定有很多人会把自己笔记和书给卖了。问题是现在离期末考试还有一个多月呢。 忽然一下自己笔记找不到了，无论对哪个学生来说都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老祝头也奇怪了，他大字不识几个，每次都是靠预估大概给钱，听闻明这么说，也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娃娃的笔记丢了，这事可了不得。 第64章 他没犹豫，率先过去开路，“这两天收的书都在这边了，你们要不过来看看？”说起来好像是这边初三周末要模拟考，征用初一初二教室，都让他们把自己抽屉好好收拾干净了。 这么一想，这书估计是就是这两天收的。笔记和教科书在学校里每天都得摸着，总不可能丢了都不知道。 唯一的解释就是大家都没回学校，还不知道这事。 而且垃圾回收站本来就脏兮兮的，这几本还能清晰地看出原貌，显然是过来时间不久。 顾不得讨论这些有的没的。他们三个抓紧时间在书堆里翻找着。只要是课本还有类似笔记的东西，全都拿出来仔细看看，让闻明过两眼。 翻了一个多小时，总算又从书堆里翻出十来本。 闻明有预感，这些可能还不是全部，只是他在这能找到的，只有这些了。他也想要再努力点，只是做下这件事的人估计早就料想到这样情况，把某些笔记彻底销毁了。 现在中学门禁管得可严了，得你到门口打给老师才会放你进去，像高段的回去拿作业都是让学生自己进教室，家长能靠近教室都难。 剩下唯一的可能性只有——学生自己回去拿东西的时候，不止拿了自己的，还把别人的也顺了出来。 最近气温升高了许多，很多住校生都拖着大袋子回去换棉被，看到有学生拿着大包出来，门卫也不会觉得奇怪。 第58章 消失的笔记 再加上本来大家都在收东西, 把一些没必要的带回家，门卫根本不会太在意学生拎着一大包东西。 没想到就给了某个学生可趁之机。 闻明反正是不理解做这事人想法。封校时候回去的也就那几个人，学校里又都是监控。这不是立马就能查到他头上吗？非得做这损人不利己的事干什么？ 难道单纯为了报复？ 虽然在校门口的年数越来越长, 闻明却觉得自己好像越来越看不懂现在的学生了。有些还带着天真稚气, 有些却仿佛早已在社会这熔炉里几进几出, 只剩下市侩与斤斤计较。 还有些人更加可怕, 在这样的氛围中扭曲变形，彻底变成一个难以分辨的怪物。这是特殊家庭里诞生的怪物，闻明只觉得唏嘘, 但面对他们的堕落却毫无办法。 说到底，他们都只不过是外人而已，唯一能做的就是尊重他们的选择，做一个旁观者。 可不好随意干预别人命运，免得到时候人家还倒打一耙把事情推到你头上来。初中生——呵, 正是满脑子以自己为世界中心的想法。 闻明绝对是能避多远避多远，万一出点什么事, 说不准还得惹一身骚。 但翻了几本笔记，还是叫闻明从里头发现了点关键信息——不知道哪个学生在内页居然写了自己班主任联系电话。虽然不知道这位写的时候到底怎么想, 但这时候确实帮了大忙。 如果让闻明一个个学校问过去, 那未免动静太大了些。 这个电话确实解了燃眉之急，无论如何，闻明这时候都得打一个。 他直接打了过去, 不等对方询问，就把他这边情况都倒了个一干二净，“请问的钱老师吗？我在这边废品收购站收到了一些笔记，看着还挺新的，所以打电话过来问问你。”是不是你们班里丢的。 丢笔记？钱芬芳多少年的老班主任了, 立刻就知道里头利害关系。 只听说过中考结束扔书扔笔记，没听过这时候就能收到笔记。不管新旧，她都得过来看看到底什么情况。 她尽量让自己声音听着平静些，继续和闻明沟通，“笔记对学生来说肯定很重要，要不这样，你加一下我联系方式，把照片拍过来给我看看？” 哪怕闻明这么说，她内心还是存着最后一丝希冀，万一这是假消息呢。 为了方便学生们笔记保存，一个班没带回家的笔记和书都是放在同一间教室的。如果出现了丢笔记的事，唯一的可能性就是他们班有居心不良的人，故意把别人笔记丢了。 对于一个班主任来说，这差不多是最差的结果了。 消息来得很快，闻明几乎是立刻把笔记照片发了过去。 上面字迹清晰可见。无论是写的内容，还是字迹，都是那么眼熟。钱芬芳改了两年，怎么可能认不出来。 她长长叹了口气，为自己消失的周末，不，是为自己班可能被处分的学生。她从没感觉那么疲惫过，仿佛身体里所有气力都被掏了出去，“是的，是我们班这学期用的笔记本。请问老板你在哪个回收站，我现在就过来。” 既然事情已经到这个地步，能挽救一点是一点，难道还真让所有孩子抱着消失的笔记痛哭流涕吗？ 没有丝毫犹豫，钱芬芳立刻回校，清点自己班到底消失了多少份笔记和教科书。结果相当不容乐观——但凡是放在公共教室里教科书和笔记，全都消失不见了。 残缺的书目，就像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自以为的她脸上。在今天之前，她一直以为自己班里没什么问题，大家都一起朝着既定的目标出发。 没想到，她的班里还存在这种人，仿佛她之前所有教育都成了一场笑话。 或许是不幸中的大幸，他们班学习成绩最好的蒋蓉——她的笔记本顺利在这堆里找了回来。有些同学笔记现在再翻，意义也不大。钱芬芳干脆亲自出面，征求蒋蓉意见后，把她的笔记给全班都复印了一份。这样的努力聊胜于无，多少也能让人看见她的决心。 做下这种事的人，她最大的希望就是躲在阴暗的角落里，看着所有人为了找笔记惊慌失措。 只要大家有笔记，这件事的影响就能降到最低。剩下对个人的处理，钱芬芳有的是时间慢慢来。想到这，她彻底冷静下来，站在闻明面前时已经变成了那位经历过大风大浪的班主任。 “这位先生，很感谢你们救下了孩子的笔记，这些对学生来说非常重要，我在这里代表班级和学校向你们表示感谢。”钱芬芳朝几人点点头，望着废品回收站堆积的各种东西，眼里是前所未有的坚定，“老板，你不用管我们，我带着家长在这里再继续找一找，看还能不能发现别的。” 即使钱芬芳非常清楚，能找到其他的可能性很小，但她还是要带着家长在这里努力一番，这多少代表了她的态度——带着学生努力到最后一刻。 他们今天尽力找了没有找到，和轻飘飘告诉他们一句找不到，这里头蕴含的意义截然不同。 哪怕遇到真正的绝境，也绝对不能缺少改变的勇气。 结果和他们预料的一样，他们一直在废品回收站翻到月明星稀，也只找到了两本破破烂烂的书，上头依稀可以看见他们班学生的名字。 那头学校里监控也查出了结果。 在所有人周五离校后，只有一个人单独返校，而且进入了放书的教室。这结果其实已经相当明确了。只是他们总想要给他一个机会，一个解释的机会。 哪怕她在所有人眼里都做错了事，至少在这里，她应该有一个解释的机会。 钱芬芳把贺宁喊进了年级办公室。原来热闹的年级办公室里面只站了几个老师，甚至连副校长都在，这里面的意思，她其实已经有所准备。 只是，没有把事实摆在她面前，她依然有狡辩的余地，“老师们，这是要过来批斗我？我最近没犯什么事吧。”只要没被抓到，她就可以当做一切都不存在。 他们有证据吗？她不过就是从学校拖回去一麻袋属于自己的东西而已。 钱芬芳叹了口气，这两天，她叹的气比之前那些年都长，她实在不知道，这个在她眼里表现还算可以的女生，到底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但如果她要选择这样，她有毫无办法。 “贺宁，监控显示，在放学之后，只有你一个人靠近那间教室，而且里面丢了很多笔记和书，你真确定自己和这些无关？”副校长盯着她的目光分外严厉，还带着明确的审视，仿佛能把她这个人彻底看穿。 就是这个眼神分外讨厌，从以前开始讨厌到现在。怎么了？她就是拿走一点书而已，他们还真能把她开除了？所有人都知道，义务教育阶段不能开除学生。 想到这，贺宁甚至挺起了胸膛，理直气壮地说，“学校有证据吗？没有证据就是诬赖，我可以告你们的。” 到这时候说起法律倒是头头是道了。笔记这种东西，放到法院去衡量一二也算不了多少钱，他们还真拿这家伙没办法，不能把她送进去判刑，只能以说理教育为主。 副校长看着面前这个学生，其实心里已经有了大概想法——年轻人总是这样，充斥着属于自己的想法，并不是你三言两语就可以教育的。 他也救不了她。 副校长只是十分冷静地说，“鉴于现在的情况，你不适合继续在这个班里读书，我们为你联系了其他学校。希望贺同学以后在其他学校学习愉快。” 第65章 反而是贺宁拍案而起，声嘶力竭地吼道，“你们凭什么决定我的去留！我要去教育局告你们！义务教育阶段不能开除学生的，你们没有这个权利！” 看着她这幅撒泼的模样，副校长非常冷静，只是陈述一个事实，“培林校区也是我们教育集团旗下学校，相关资料已经给你父母看过了。去培林校区，也是为了你以后的身心健康发展，这也是原班级共同决定。” 贺宁固然有属于自己的权利，但班里其他学生也可以联合起来让她离开这个班。 人群总是能用极大力量的，贺宁还是没搞清楚事情的严重性。如果她仅仅是不喜欢某个人，把这个人的笔记和书都扔掉，那为了粉饰太平，说不准学校还真能轻轻放下。 但她一下子扔掉了半个班的笔记。这次是复印学霸的笔记，勉强挽回了局面。要是初三她再来一回呢？这种关键时刻掉链子，是不是会影响学生升学率？班里其他学生的前途还要不要了？ 哪怕是为了其他学生能够安心学习。学校和其他家长都会在一起联合去掉这个不稳定因素。 毕竟，对一个学生来说，以一己之力得罪整个班多少也算是天赋异禀。落得现在这下场只能说她活该。 贺宁还想要继续争取，“你们这样操作是违规的，我要去教育局举报你！” 她还想要继续说，但她身边父母却猛地拽了一下她，眼里带着警告，“够了！你把自己名额作了不够，还想要你弟弟跟着一块儿没书读吗？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一个讨债鬼！” 十一中是这个学期最好的学校，他们能够到这个学校就读，其实也是动用了一点关系。按理来说，他们算超出的名额，十一中随时都可以让他们离开这个学校，现在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第59章 选择 原来贺宁打从心底里厌恶自己的身份, 只想和十一中割席，真到了这时候，她才发现, 自己压根不想离开这个学校。她难道不知道十一中是好学校吗？坐在这学校里, 仿佛自己也能跟着学习好起来。 但现在全没了。 她就是扔了几本笔记而已, 又没霸凌, 又没打架，凭什么不让她继续在这个学校读书？她脑筋急转，还真让她找到了点所谓理由, “我只是看大家考前压力太大，想着把笔记扔了大家就不用一直为了考试担心。我这都是为了大家着想，我有什么错？而且，大家现在不是有了新的笔记吗？我也没有影响谁吧。” well well 这种理由真是破天荒头一次见。钱芬芳都要被气笑了。贺宁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她穿越进狗血爱情小说，所有人只关注主角进度, 丝毫不在乎基本逻辑？ 钱芬芳第一次被无语笑了。她还真没想过自己教的学生里头竟然还能出一个这种人才。现在只觉得自己可笑，这种人还给她机会干什么, 留着继续闹个大的吗？ 她的声音第一次变得如此冷酷尖锐，“贺宁, 你说了很多理由, 但没有解释，为什么你没有把自己的笔记扔掉？怎么？对着别人有那么多冠冕堂皇的理由。到自己身上就要讲究理解万岁，所有人都要为你的故事让步了？不要脸也不是这么个不要法。” 之前不过是想着顾及女孩子的面子, 没有把话说得那么清楚。既然她想要被撕破脸，钱芬芳也不介意当一次她们挂在嘴巴上念叨的老妖婆。 “贺宁，你真是虚伪。”钱芬芳锐利的眼睛似乎都能刺到她心底去，“你不就是利用大家对你没有防备心，故意想要折腾所有人吗？看到那些平时成绩比你好的人, 看到笔记丢失那瞬间的惊慌。是不是让你相当满足。感觉自己心底隐秘的角落被满足了？你就是损人不利己。学校容不下像你这种内心阴暗的学生！” 平时的好好小姐，此时终于站出来说了一句硬话。 但这句大实话瞬间戳中钱芬芳家长敏感的内心，立刻指着她鼻子骂道，“钱老师，你说什么话呢？我们平时尊敬你是个老师，所以从来不对你这样。你怎么还能对孩子说这种话？” “我也是看在她是我学生的份上，还想着调停一下这件事。否则，你们以为这事就转学就能解决？”往小了说，这就是学生的一次恶作剧。往大了说，这家伙就是纯坏，从根子上就废了。 什么人能想出在期末考试前期扔笔记这种损招，她压根就没想让这个班的人考出个好成绩。 “贺宁家长，我也这句话放在这，你们觉得我不够尊重你们家长，那我在这里道歉，也请你们孩子去班里给全班人道歉，为了她做的这事，昨天十几个家长跟我一起在废品收购站翻到半夜，这笔账又怎么算？” 她，贺宁，够胆子站在讲台上，看着所有人眼睛，拍着胸脯说自己问心无愧吗？ 面对钱芬芳的注视，贺宁退了两步，扭过头去——她怎么敢去班里。她心里比谁都清楚，她到底做了一件怎样的亏心事。说到去班里，贺宁家长也没话说。 他们就两个，对上半个班的家长难道还能落着好？指不定人家就在门口等着给他们来顿老拳。这玩意儿可是关乎着孩子前途，无论哪个家长都有的是力气和手段。 很多时候，学校充当的都是家长之间的缓冲，如果让两个暴脾气家长对上，谁能保证接下来事情不会升级，演变成流血事件？只是有的时候，学校包办太多了，让很多人都觉得自己好像也能居高临下地对别人指责一二。 毛病，谁惯着你呢？ 转学手续办得很快，第二天，贺宁直接去新的班级报道。接手她的班主任显然已经提前知道她的情况，给她安排了一个最后一排边角的位置。给的理由也相当充分——她来得迟，之前位置都已经有人了，后排方便安排位置。 还没开始学习，她就看到有人在悄悄议论。 不等她说点什么，班里有个女生已经过来，直截了当地把事情说清楚，“听说你在之前班里，把别人笔记给扔了？小子，够阴的啊。” 哐——她重重地踢了一下桌腿。 为首几个女生把她团团围住，脸上挂着的笑容怎么都算不好友好，“我们这校区虽然不咋地，但你最好别在我们面前耍些花招，那边学生不会打架，我们可不一样……” 她们是不喜欢学习，但她们更讨厌这种下黑手的家伙。就这两天，她做的这好事都传遍了。 你想要读书自己努力去吧，有谁拦着你去了？还要把别人笔记扔了。哪怕是她们，也是打从心底里看不起这种人。她们几个朝贺宁座位旁狠狠啐了一口，完全把她当做空气似的，自顾自离开了。 班主任老早叮嘱过了，绝对不能欺负她，欺负会被认为是霸凌。霸凌别人的学生会被开除，这件事她们可牢牢地记在心里。但是不准欺负又不代表不能忽视她。 她不是爱扔点东西吗？就让她一个人在教室后头坐着，估计也不是很想和她们这些人做朋友。 这事似乎尘埃落定，闻明也顾不上这边情况，数着日子，暑假已经近在眼前。 暑假对于校门口小卖部来说，他也不知道算是个好事还是坏事。生意肯定是要明显清减很多，但这也代表着他空余时间也变多了，甚至能够把店关一段时间。 毕竟，也没多少人会在放寒暑假的时候特意去学校门口买东西吧。他甚至觉得，很多学生都会特意避开学校走的吧。 谁那么想不开，放假了都还想去学校？ 只是期末临近，大家神经紧绷，某些暗潮涌动的家庭关系又浮上水面。天底下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是不幸，但成绩差的学生家里总有共同的烦恼——孩子到底能考几分。 平时嘴上总挂着快乐教育，没对孩子成绩有过具体要求，现在成绩不佳又想要开始给孩子打鸡血，试图二十天速成一学期知识点。世界上哪里有这种好事？满堂灌也不是这么个灌法。 每当这种供需矛盾产生，原本平衡的家庭关系就会被瞬间打破，进入狂风暴雨模式。闻明也不想误入这样的场景，但为什么总有些家长就爱在校门口打孩子呢？ 今天又是这样。 只听一声响亮的啪——某位家长赏了娃一巴掌，响亮的哭声在校门口回荡。原本要买零食的小朋友都停下了脚步，试图把自己包装成一个看不见的小玩意儿，从这个尴尬的地方逃离。 但闻明又逃不了，他店还在这呢，总不能现在就关门吧。 那爸爸显然是气急了，劈手夺过娃手上零食，“哭哭哭，你还有脸哭。你看看你自己到底考了多少分，我哭还差不多，全班那么多九十分以上，你怎么不给我考个回来？脸都被你丢尽了！” 他拿走零食还不算，甚至直接把零食塞到闻明手里，没好气地说，“退钱！零食不要了！” 等一下，这零食好像不是在他家买的。虽然他家是在校门口正对面没错，但侧门还是有两家小卖部的，这货应该是从那边买的。但如今情形如此紧张，闻明总不好直接反驳，他只能包着零食站在原地。 第66章 家长想要制裁零食，孩子不乐意。 孩子又把零食从闻明手上抢了回来，哭嚎着说，“你干什么，我就是考不好而已，我又不是坏人！我好不容易攒的零食，你凭什么不让我吃！” 他立刻撕开包装袋，疯狂地往嘴里塞着，脸上还挂着泪水。那模样，仿佛他此时嘴里吃的不是零食，而是对残暴父权的反抗。 啧啧啧，真惨呐。 但闻明心里怎么都没有丝毫同情呢？大概是因为那家伙每天作业不做，一直被通报家长，他都已经有免疫力了吧。你说这人也真是奇怪，每天没有付出一点努力，却想要有个好结果。你说这家伙是不是每天在白日做梦？ 现在事情暴露又做出这幅样子给谁看？怎么，还想要旁边的人过来评评理，说父母对你不好，过来帮你指责你亲生爸妈？那路人也是没有这么闲的。 他爸实在忍不下去，反手就是一巴掌。“唐俊杰，你闹够了没有，全天下都要围着你一个人转吗！” 唐俊杰捂着脸，眼泪一颗颗落下，那双眸里头迸射着怒火，没有对自己行为羞愧，只有十足的恨意。不是，这当爸的也没很过分吧。一下子就到仇恨频道了？要闻明说，这家伙完全是好日子过久了，家长管教一下就浑身上下只剩逆反，恨不得自己当家里唯一皇帝才好。 世上哪有这种好事，只需要躺平享受不用付出什么的。 唐铭最讨厌就是儿子对自己这样，活像他生了个讨债鬼。之前是他一直在外地工作没时间管孩子，才让家里长辈把他宠成了这幅无法无天的模样，现在他打算改了，好叫这家伙知道一下，什么是一个学生该做的！ 他拎着唐俊杰直接杀到闻明店里，轻车熟路地打开后门出去，进入后头僻静的小道。 啪——皮带重重击打在皮肉上，听得人心惊肉跳。 “我给你脸了是不是，好吃好喝供着你，养出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性格来，来啊，还敢对我瞪眼睛，唐俊杰！” 第60章 都是你们的错 啪——又是狠狠一记落下。那声响, 闻明听着都有点头皮发麻，绝对是下了死手。 要是那种轻描淡写的程度，绝对不可能是这样结实的声音。闻明甚至都能听到皮带呼啸而至带起的风声。这样的力道绝对下去就是一道印子, 绝对不打丝毫折扣。 平时教训一下孩子就算了。打这么狠要不要他过去劝一下？闻明刚想抬脚, 立马听到了后面传来唐铭的怒吼, “你还有脸瞪老子？那时候偷偷用你奶奶退休金去充游戏的时候怎么那么理直气壮呢？你这个混蛋玩意儿。要不是你奶奶拦着, 我那时候就应该打死你！” “那你就打死我好了。”唐俊杰梗着脖子和自己亲爹对吼，“那钱是我奶奶自愿给我的，她说过, 随便我去买什么都行。你凭什么拿走！” 要不是他爸一定要这么做，他们小队怎么会在团战里输了？明明，他们马上就要升级了。都是因为唐铭，他输了团战，也丢了好兄弟, 最后什么都没有。 现在还要因为一点破成绩在这里被这家伙死盯着，那么在乎成绩有本事他自己去考啊。整天都念叨着分数, 想让他帮自己圆大学梦，那么能怎么自己不去考？ 唐铭气到了极点, 又开始说起之前的故事, “当初你爸想上大学没办法去，只能放弃学业去打工。你呢！我好不容易给你弄到最好的学校，你却在学校里干什么！对得起我吗？！” “是我求着你要读书吗？”唐俊杰脸上只剩倔强, “每天都说我不如你，那么想读书，你自己再去考啊。别人家爸爸都知道自己考研究生，自己重新读博士，你那么有本事自己去啊。” “你——”唐铭气得哆嗦, 说不过自己孩子，拿起皮带又狠狠来了一下。 既然这家伙每天都说自己对不起他，那就干脆把这事情做实了，让他知道到底要怎么对待自己的孩子。 “你每天都把我和其他孩子作比较，怎么不说你自己呢？你自己怎么不和其他家长比较？别人考好了都能带他们去国外旅游，我呢，我有什么，我什么都没有。”唐俊杰脸上满是委屈，恨不得把自己心里的愤懑全都发泄出来。 “你要是那么喜欢别人家的，怎么不去重新生一个！就怕你没别人好命，下一个还不如我呢！” 啪——又是狠狠一巴掌。 鲜红的掌印留在脸上，仿佛把他们之间的情谊直接打碎，只剩下如今荒唐的现实。 “唐铭，你就是个伪君子，你压根不喜欢我。要是你整天就知道逼我，把我生下来干什么！”唐俊杰恶狠狠地抹了一把脸，仿佛现在就把自己所有脆弱都抹掉，只剩下最为坚硬的自己。 “从现在开始，我们桥归桥，路归路……” 不等唐俊杰发完狠，唐铭直接给了他一脚，“到我面前撂狠话来了。你就是个窝里横。那么有本事怎么不把我给你买的东西都脱下来还给我？” 眼看事态越发严重，闻明急忙进去打圆场，“外头人都走得差不多了，要不咱先回家？我着急关门出去吃饭……” 这边说着算闻明家后门，但一前一后绕过去路不算少。每次闻明关门前都要看看后门这到底有没有人——免得把人家关在这头耽误事。 看唐铭明显余怒未消，闻明真怕这台风尾扫到自己，不是他怂，而是人年纪大了，多少懂一点什么叫战略性撤退。他立刻又给自己找了另一个理由，“那个，我好像看到有交警路过，可能要贴条，要不出去看看你们的车？” “我今天骑的是电瓶车。”唐铭没好气地回了一句。但好歹人已经拖着儿子往外走。 老板进来倒真是提醒了他一件十分重要的事——千万不要在外面打孩子，再丢人也丢到里头就行，丢到外面多少影响不太好。但他显然心里的气还没过去，又狠狠推了唐俊杰一把，“还不快滚回去，还觉得在外面脸没丢够吗？” 只是他现在到底知道稍微压低点音量，闻明能听见他好像在嘀咕些什么，但听不清具体说了什么。不过看他脸上这表情，多半也不是什么好话。 唐俊杰就只剩下冷漠，无论唐铭说什么，他都当做听不见，人为地把所有隔绝在自己世界之外。 这样的亲子关系迟早会暴雷。他们都固执地觉得自己是正确的，而且绝对不想着理解对方。这样固执的两个人绝对会把事情导向糟糕的方向。 现在有些学生就跟个定时炸弹差不多，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给你来个大惊喜。 闻明看见这些家伙是打从心眼里害怕，生怕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爆出个大雷。惹不起还躲不起嘛，他绕着过总行了吧，无论这父子俩到底吵成什么样，他打定主意绝对不多说一句话。 生怕不知道什么时候这锅就甩到他头上。 这事他也没地方讨论去，只能坐在原地自己消化，最多也就是和丁磊念叨两句，开口第一句就戳人肺管子，“丁磊，最近学校是不是风水不行，流年不利，老是碰到这种学生，今天我门口又看见一个说要跳一个的。” “谁？”丁磊十二分神经都绷紧了，恨不得现在就扒开闻明脑子看看这家伙到底在想什么，跳一个这种话是能随便说的？他是真觉得学校开太久了？“快点，呸呸呸，不吉利的话不要说。” “行了。呸呸……行了吧。”闻明不明白为什么也照做了，“我这不是给你们提个醒嘛，那家伙看着可相当偏激，谁知道这个年龄的学生到底会做出什么来。” 他们不知道天高地厚，也对后果没有丝毫顾及，仅凭着心里一腔愤怒去报复他认为的敌对方。 或许是学校，或许是家长。 在这个年纪的小孩子眼里，最大的威胁莫过于从楼上跳下去，给他们一个真正难忘的教训。 比所谓教训更宝贵的——他们的生命，仿佛成了某种无足重轻的筹码。 “唉——”丁磊深深叹了口气，实在不想说起这个话题，“别说高年级，我这个班里还有整天念叨着要从十五层高楼跳下去的呢。” 怎么，正常的方式没办法宣泄自己的愤怒，非得把自己的命拿上去衡量一二才觉得痛快？ 念叨归念叨，丁磊还是和唐俊杰的班主任说了这事——先把这家伙列为重点关注对象，他们把警惕程度提高准没错。他们先把活儿做到细致，万一真的有什么万一，他们也已经尽到自己全部努力。 到底还是小孩子，和家长吵了几句这脸上完全挂不住。第二天，童俊杰一脸气鼓鼓地进了教室，直接一屁股坐在自己位置上，作业不交，同学过去和他说话也冲得很，张嘴就叫人家滚，“这是我的位置，你过来干什么，滚远点。”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这班里老大呢。 但四五年同学下来，其他人都知道他这个狗脾气，也不和他计较，他既然让滚，其他人就直接走开，留他一个人坐在座位上。这不是老师老早就开班会警告过，这不叫没有同学情，是保护自己。 第67章 当同学情绪不佳的时候，不要勉强觉得自己可以拯救对方，而是要先把自己放在一个绝对安全的位置，不然造成更大损伤对所有人来说都更是一个灾难。 看着唐俊杰这浑身是刺的模样，所有人都暂时让让他，一天下来，浑然把他当成个空气人。他一个人上课做小动作，有一搭没一搭地写作业。 一直到晚托时候，讲台上老师正在给同学们讲两句之前做错的试卷题目。唐俊杰猛地起身，“老师，你这是不是违规补课？新闻上不是都说了吗？托管时间不能上课。” 他这是上课吗？他就是有几个没讲完的题目顺便讲讲完。他这么辛苦不都是为了学生吗？难道托管时候，他一抱胳膊就坐在讲台上看他们写作业不快乐吗？非得给自己找事？ 但话肯定不能这么说，祝老师只能尽量放缓了语调和他好好解释，“当然不是授课，是大家之前对这个知识点理解不够透彻，刚好趁着这机会，我给大家再强调一下。” 本来就是你好我好的事，怎么从他嘴里一过，这味儿就不对了呢。 没事，他家里不顺，总要让一让。祝老师没在意，继续说着自己知识点。唐俊杰浑身上下都刺挠，怎么都不舒服，蹭地一下起身报告，“老师，我坐着难受，要去上厕所。” 那就去呗，还能拦着你不成？ 祝老师摆摆手，示意他自己安排。唐俊杰慢悠悠在走廊上溜达——外头什么人都没有。所有人都被锁在教室里，只有他一个是自由的。 看着看着，唐俊杰眼睛总盯着地上水泥地看，你说——要是那么大一个人突然掉下去，发出的声音到底是大是小？看着那块地方，他的思绪好像也会随着那地方飘走。 “唐俊杰，你干什么呢！”底下传来一声怒吼，唐铭一眼就看到了那家伙，心里那股火怎么都压不住，现在就想冲上去和他好好掰扯一下道理，“别人都在教室里读书，就你一个在外面晃悠！” 烦，真烦—— 平时看着到胸口的走廊也没那么高，唐俊杰轻轻一跃就坐在了走廊的栏杆上，伸出一双腿在外头晃啊晃。 这日子，他是真的过够了，没意思透了。 第61章 舆论战 唐铭脸色大变, 原本的潇洒全都消失不见，只剩下难以克制的慌张，“唐俊杰, 你要干什么, 你该不会想要用这种方法来吓我吧。告诉你, 我是不会因为你这点小伎俩动摇的。该学习就是要好好学习！” 真丑, 他脸上的恐惧。 他在害怕？怎么，那个男人竟然害怕自己跳下去？真有意思，太有趣了。 原来他也会怕, 他，唐铭不应该高兴吗？高兴他这个家里败类，丢人现眼的家伙终于消失。唐俊杰克制不住地笑起来，好像这两天的郁气一扫而空。 有意思，太有意思了。真应该看看他们脸上的表情。 或许是他坐在外面的声音太大, 甚至惊动了坐在里面继续讲课的祝媛，她慌慌张张冲出来的时候, 还不忘先安排好自己班里的学生。 里头坐着一教室满是好奇的学生。哪怕这时候，她依然没失了分寸, 转头吩咐班长, “把窗帘拉上，让大家开始背今天新学的课文。” 对。固然，今天的唐俊杰非常重要, 但睁着好奇的双眼看着她的学生也一样重要——如果，如果，事情真的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至少在她这里，她可以努力让自己班里学生少点阴影。 听说这样的场景和直面还是两个概念。 也许这样的力量极其微小，她依然试图保护每个孩子。无论此时面对的到底是怎样的困境。祝媛死死盯着坐在栏杆上的唐俊杰, 声音里带着她自己都未能察觉的颤抖，“唐俊杰，有什么事不可以好好说的呢？你先下来好不好？” 唐俊杰只是傲慢地看着自己面前的老师，居高临下地欣赏她的崩溃。你看看，只要他能占领高地，之前对他不屑一顾的人，现在也会彻底改变态度。 他算是知道，什么才能在学校里立于不败之地——跳下去。 只要他今天跳一个，从今天开始，他就是学校，家里的重点保护动物。没有人再敢对他指手画脚。这些待遇达成，比他付出任何努力都要轻易地多。 不，应该说是唾手可得。 你看唐铭多绝望啊。他都要跪在地上求自己了，“唐俊杰，你要干什么！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的，你非得用这种办法！你给我下来！” 真是好笑。 都到这种时候，他还想要在自己面前充家长的派头吗？ 唐俊杰转头微笑，忽然松了手——整个人犹如风筝一般飘落。 砰——落在了地面。 “唐俊杰！”唐铭嘶吼着跑向一楼，祝媛站在原地浑身发麻，一步都动弹不了。她第一次知道，当人惊愕到极点，甚至会失去对身体的控制力。 还好副校长也跟着唐铭一起进来，她第一个电话迅速打了120，第二个电话打给校长。这事，不是他们几个人就能扛下来的，必须上报。 祝媛实在不敢往下看，哆哆嗦嗦地往下走。 地上那位却是意识相当清醒，还能和自己亲爹继续吵——他躺在地上几乎不太能动弹，但嘴还能说出气人的话，“我怎么没死呢，是不是没如你的意？是不是三楼还是太低了一点？下次我选个十几楼下来。” 好歹教学楼不能超过四层，这下面又是草坪多少算个缓冲，才让这小子看着状态那么好。要是换个地方试试看？ 不过，他既然能说话，神志清醒，祝媛身上立刻有了力气。只要学生还有救就行，她至少不用承担那么重的责任。祝媛赶紧过去查看他的状态，“唐俊杰，你不要说话，就这样躺着，躺着就好。” “老师……我死不了，烂命一条，想死也死不了。”唐俊杰扯出个嘴角，脸上只有报复的快意——在学校里跳下去，所有人都是见证，唐铭无可如何都得捏着鼻子帮他治病。 痛快，实在是太痛快了。 祝媛默默退后了两步，她总觉得，这个学生，好像朝一种超出预期的方向发展，这副模样，让她打从心底里恐惧。 人送上救护车，但事情才刚刚开始。 学校发生这种重大安全事件想要瞒住是不可能的，现在临近晚托结束，校门口已经有了一批准备接孩子的家长，救护车进出的事大家都能看见。纸是绝对包不住火的，他们能做的，也就是尽量稳住局面。 首先校长先做好上报，各位老师到各个教室巡逻，确保没有学生看到这惊世骇俗的一幕。 还好现在是晚托，基本上学生都在写作业。天气热了，基本上教室都把遮光帘拉下来挡住刺眼的阳光，教室里不断运转的空调声也盖住了异响。 除了地上的血迹，似乎谁都不知道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校工动作相当快，立刻把水管拉过来冲干净血迹。 这里面又马上变得干干净净，好像一切都没发生过。 可外头的讨论已经开始，不会轻易停下。 “你们听说了吗？实小也有人跳了。”门口的家长们紧紧盯着大门，好像能从里面看到事情的真相，“你说今年教育局是怎么了，第几个了？第三个？” “要我说就是现在的学生矫情，一点苦都受不了。读书不行，想要跳一下。家长逼了就要死要活的，我们以前读书都没条件，哪里有这么多事啊。” “还不是跟那些电视上学的，都觉得自己是神仙，不管怎么弄都没事。” 在这些人里头，总有些危言耸听的声音，“你们说，有没有可能是老师逼的？” 但他这说法一出，立马遭到周围其他家长围攻，“你不要乱讲话，实小我们千辛万苦进来的，这里老师都很负责的。你家孩子不在这里读啊，张嘴就乱说这些。” 前段时间刚刚给家长和孩子都开了心理讲座。尤其快到期末，老师讲话都小心很多，和家长沟通都是要先顾及孩子情绪。 虽然这事发生，大家都很不乐意看到。但到底是哪边的问题，不好那么随便就下定论。对老师，对任何人来说都不公平。 阳光照在实小门口烫金的字体上，莫名让人有些眼眶发热。 你说，明明无论是谁，都想要让孩子的未来去往更好的地方，为什么，往往事与愿违呢？ 即使学校千叮咛万嘱咐，这个消息还是跟插了翅膀似的，在这个地方悄悄流传。 闻明肯定是知道的，但他没想到，第一个问他这事的竟然是晖哥，“小明，听说实小出事了？和丁磊有关系吗？” “不是磊子班的。不对啊，晖哥你怎么知道这事的？”闻明实在有些奇怪，郑晖平时不太会主动打听这方面的事。今天消息那么灵通实在有些奇怪。 “过来进货的老板说的。”郑晖简单说了下他这边情况，“这事好像已经传遍了，听说唐铭家里人可能要过来找学校麻烦。” 啥玩意儿就过来找学校？唐俊杰那小子不是为了和家里赌气才下去的吗？一下子片场就到要找学校麻烦了？ 第68章 学校是什么大冤种吗？是个人都能从他这讹点钱走。 孩子自己跑出去游泳溺水了是学校没教育，出交通安全事故是班主任没重视。合着教育都是学校的事，家长一点锅都没。现在出这事，孩子还躺在医院，现在就要和学校谈钱的问题了？ 这事来得比想象中还快，早上铃声响过，学校大门刚刚关上，唐铭就带着一群人把学校大门围上了。 他们还煞有介事地拉了条横幅，上头写着，“教育责任应该走向何方？” 听着这家伙还怪有文化的。 大喇叭直接整上了，声泪俱下地控诉，“我是唐俊杰家长，我只想学校给我一个答案，我好好的孩子送到学校来，怎么就是躺着回家了？他现在还躺在icu里生死未卜，我做为家长，实在不能忍气吞声下去。” 哟，还不能忍气吞声。 在校门口狂揍孩子的时候忘记了？把孩子关小黑屋时候忘记了？现在摇身一变，成了一心为儿子的好家长了？ 不管别人怎么想，在闻明这边，统称为孩子有病，家长更有病。 “你说，当家长怎么不需要审核了，什么脏的臭的都拉出来当家长了？”闻明一翻白眼，自顾自走远点，他真的怕离这种家长太近，身上沾了他的脑残，显得自己跟着脑子不好。 门口这些家伙一看就是专业团队，互相配合着把学校前后门都堵上了，甚至连凳子和地垫都带上了，看着是要在这长期工作奋斗。 这是打算好好说理的人做派？ 明显就是想要把事情闹大了，直接让学校，甚至教育局给个说法。闻明稍微往后躲了点，心里其实有了想法——如果让这家伙直接堵到校长或者班主任，谁知道事态到底会发展到什么程度呢？ 这边情况很快引起学校重视，里头应该开始动作。 现在就看到底是谁能占领舆论高地，才能在接下来的战斗中立于不败之地。如果实小输了，不仅得赔钱，生源估计都得一落千丈。所以，无论如何，实小都必须把这件事解决好。 或许唐铭就是抓住了实小的这个需求，这才有意识地对他们进行逼迫，试图让实小为他让步。 最大问题是，唐俊杰没死，而且听丁磊说，昨晚上他情况就稳定了，除了身上多处骨折之外，整个人其实活蹦乱跳，精神好得不得了。甚至还惦记着再来几盘游戏。 唐铭到底凭什么觉得自己肯定能赢的？ 第62章 不要脸 他是觉得只要自己舍出一身剐, 就绝对能在这场舆论战中大获全胜吗？ 还是他觉得自己之前对孩子做的一切都没有留下任何痕迹，现在他能理直气壮地站在道德制高点上指责学校，让学校彻底低头对他道歉？ 或许在具体的教育过程中, 学校和班主任存在某些言行不够妥当。但仅从关爱这个角度出发, 无论是谁都做得比他这个当爹的强多了。这些事, 所有人都牢牢记在心里。 包括总是在这种大事中被忽略的母亲。 杨虹抱着自己的儿子, 正细心地拿棉签给他润唇，她从来没想过，自己只是出差了一个星期而已, 自己儿子竟然变成了这副模样。早知道唐铭会这样对自己儿子，哪怕和他翻脸，她也应该坚定地把抚养权要回来。 但现在说这些话都已经太迟了。 大错已经铸成，她难道还能倒转时间，让自己孩子身上的胳膊腿不断掉吗？她能做的也只有继续照顾自己孩子, 好让他少受点罪。只是现在看着躺在床上的孩子，杨虹只觉得心里酸得不像话, 几乎是哀求道，“俊杰, 听妈妈一句劝, 你别闹了行不行？” 闹？自己的反抗在别人眼里不过是闹？ 唐俊杰眼里的温柔瞬间消失地一干二净，只剩下无尽的冷漠。即使身上缠着纱布，转身都很困难, 他依然别扭地转过头去，用自己的方式抵抗母亲的亲近，“你不是离婚了，去找寻属于自己的新生活了吗？那你走吧，为什么还要回来找我？” 我就那么贱吗？跟个小猫小狗似的。 你想要看就回来看我两眼, 没耐心了就弃若敝履。既然你都已经率先放开我的手了，现在就别过来再充当什么好母亲，他不稀罕！ 杨虹只觉得心都揪成了一团，她十月怀胎，好不容易生下的孩子，怎么会对她说这么冷漠的话，仿佛他们之间不是最亲密的母子，而是令人憎恶的仇敌。 她只想要儿子好好地看着自己，“俊杰，妈也是没办法，妈妈和你说过的啊，妈妈和爸爸日子过不下去了，但是你永远都是妈妈心里最重要的宝贝……” 都是假的，她已经有了属于自己的新生活，现在说出来这几句话也不过是敷衍而已。 如果以前，唐俊杰肯定会沉浸在短暂幸福中，但现在的他彻底清醒了，他实在不想继续在病房里和她表演母慈子孝，直截了当地戳穿了她，“所以呢？心里只有我的你，上次不是你为了给继女过生日，直接把我抛下了吗？”她自己答应的多久过来看他一次，但要是她出尔反尔。 尤其那位继女听说成绩相当不错，给她去开家长会肯定比给自己要长脸地多，在那边不用被老师点名批评吧。 唐俊杰几乎是享受般看着面前自己母亲脸上尴尬的神情，甚至不介意再加一把火，“家长会也是，你选择了她的，而不是我。全班只有我和另一个学生家长没来。而那个同学，我们全班都知道，他们全家因为一点意外，都在医院里。”也就是说，真正无人关心的可怜虫只有他一个。 从那时候他就无比清醒地认识到这一点。 对，老师和他说过很多次，如果不能考父母，只能靠他自己的力量站起来，让所有人知道，他，唐俊杰到底是个什么人。 但他这个人就是烂了，好吃懒做，实在不想受读书的苦。可他还觉得自己亲生父母实在过得太舒服了，明明根本没怎么管过他，却到处宣扬自己的辛苦。 他们凭什么？凭什么坐在后头享受别人的同情？！ 好像有他这么一个孩子是他们命运不幸一般！但搞搞清楚，明明是他们！是他们把事情弄到这种地步。是他们让自己成为一个别人眼里的烂人！ 他们没有任何责任吗！ 既然他都已经这样了，不如拖着这两个烂父母一块儿沉沦，也好过就他自己一个人受苦。唐俊杰忽然笑了，仿佛没有丝毫阴霾，“如果，我想让你们跟着我一起痛苦呢？” 不用他们知道自己有多难受，让他们一起跟着痛苦就行了。 杨虹猛地站起来，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儿子，“俊杰，你怎么会变成这种样子？” “妈，要不我们一起去死吧，或者带着唐铭一块儿跳下去，无论是谁陪着我都行，我不挑……”唐俊杰脸上笑容越发灿烂，似乎他眼前已经浮现自己梦寐以求的未来，“我试过了，跳下去好像也就那样，没想象中那么疼……” 杨虹连退几步，惊魂未定。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应该怎么回答，只能勉强把事情敷衍过去，“那个，好像到打饭时间了，妈去看看今天中午医院有什么菜色。” 她逃似的赶紧离开病房，那慌张的模样活像背后有鬼在追。 呵，什么所谓的爱，全都是在骗鬼。之前他还会被这点所谓的爱骗走，现在，他只想拖着这两个一块儿进地狱。至于学校，不过是他表演的舞台而已。 校门口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几乎把校门口围得水泄不通。 唐铭用喇叭录好话术，一遍遍播放着，“学校逼死学生，高压政策让学生跳楼。教育不能惟分数论，把时间还给孩子，让孩子真正拥有快乐童年！” 这口号喊得还真是漂亮，好像这么一喊，他自己也能变成好父亲似的。 但这效果该死的有效，瞬间就把学校架在了火上烤。为今之计，不是要和唐铭继续掰扯学校和家庭之间责任划分，而是要让大众知道跳楼事件始末，开诚布公才能进行有效解释，在大众心中重塑学校的公信力。如果他们打从一开始就打算遮遮掩掩，反而会导致最糟糕的后果。 所以，他们不是不放证据，而是证据出现就要彻底给事情下定论，不能贸然进行。 这里面最能扭转局势的，是唐俊杰本人的态度和说法。只要孩子还活着，其他一切都能慢慢商量。想到这，校领导动作很快，立刻行动起来。 还好校长一大早就去教育局参加会议，没有在学校里，他能够直接出面。学校昨天就说好，给祝媛今天课务排开，让她去医院密切关注孩子身心状况。 这两个人没有被困在学校里，一下子就让他们有了很多操作的空间。 祝媛本来想要自己先上去看唐俊杰的，只是人刚到门口就听到他和母亲在争吵，她特意先避开，给母子两人留下充分的沟通空间。她趁着这时间等一下校长过来，他们两个一块儿进去，多少也能表示学校的重视。 就这半小时功夫，杨虹已经把眼角泪水都抹去了，又回到那副女强人的样子。看到他们俩过来，急忙迎上来，“真是不好意思，明明是我们家孩子给学校添了麻烦，还要辛苦你们过来跑一趟……” 第69章 唐俊杰完全没了耐心，直接把校长来意挑明了，“你们是过来想要我说学校没责任的吧。想要什么就直说，没必要在这拐弯抹角，浪费我休息时间。” “俊杰！你怎么对老师说话的，快道歉！”杨虹赶紧一拉他胳膊，但换来的只有唐俊杰更加不耐烦的眼神。 “干什么？现在出来装好妈妈了？别碰我！” 唐俊杰压根没把她这点动作放在心上，对着校长就说出自己的需求，“我知道你们学校想要什么，但我变成这样确实和学校没什么关系，我也不讹你们，一人做事一人当，该是唐铭的事为什么要栽到别人头上。但是我在学校里确实待得不太开心，学习压力挺重的……” 都不用他说完，校长立刻表示理解，“对，现在学业压力确实比较重，每个学生都有自己习惯的学习方式，不应该勉强。好办，那我让祝老师给你指定一下符合你需求的学习任务。本来学校就是要关注每个人学生的成长。” 虽然唐俊杰知道面前的校长在给他打官腔，但要不怎么说人家有修养有文化，话说起来就是那么让人听得进去。学校老师可从来不会一股脑地指责他。 唐俊杰也知道自己现在的表现是个混蛋，但难道唐铭是什么正常人吗？怎么在家里永远只骂到他一个头上？他唐铭是当爹的就百分百正确吗？ 这算什么道理！ 想到唐铭可能被人攻击的模样，他脸上克制不住露出了微笑，“校长，唐铭昨天说要派人去堵校门口，他找人去了吗？你们绝对不要放过他，告他。如果不给他一个教训，像他这样的人以后肯定还会坏事。就要一次教会他道理才行。你们学校绝对不要让步，也不要和解。他是家长，学校就要让着他吗？” 他越说越激动，眼神里迸射的兴奋让人心惊。 祝媛越发悲哀地感受到一个事实——在这个扭曲的家庭关系里，彻底让唐俊杰变得面目全非。他父亲不正确的教育方式，让唐俊杰似乎也变成了一个怪物。 可在这个家里，他好像却是病地最轻的一个。 她好像只能作为一个旁观者，眼睁睁看着他滑向深渊，因为让唐俊杰变成今天这幅模样的罪魁祸首，恰恰从来都不在她的掌控之中。而现在他们能做的，真的只有保护学校和……不知道是否需要他们帮助的……他。 但唐俊杰已经准备好打响这场战役，他已经等待了太久。 那些话，唐铭从来都没有耐心听，只觉得他矫情，他做作。那他就说给全天下所有的人听。 第63章 亲人矛盾 面对着教育局帮忙找来的记者, 唐俊杰调整了一下表情，人看着还虚弱，说的话却相当坚定, “其实在学校的时间, 我一直过得很幸福。哪怕我不算一个别人眼里的好学生, 我依然觉得去学校很快乐。班里有自己好朋友, 老师上课的内容虽然很多时候不想听，但也有挺多有趣的。哪怕是打发一下时间也不无聊。但让我受不了的是——我的爸爸——唐铭——” 他握紧了拳头，情绪明显波动了许多, “我受不了，他为什么不能接受自己的孩子不擅长读书，他从来没辅导过我写作业，也没让我上过一天兴趣班，他却想要我考出好成绩。” 对, 他确实不是什么好学生。 他上课不爱听讲，作业经常不做, 还喜欢打游戏，把自己压岁钱基本上都冲到游戏里去了。但是, 现在这些小学生有谁不这样呢？他也不过是犯了一个学生都会犯的错误而已。一定要把他所有行为都放大了仔细研究吗？ 每次都说他不行, 他读书读不起，他辜负了所有人的期待。但唐铭作为一个父亲，他又做了什么呢？ 别人家爸爸每周都陪孩子出去玩, 每天陪着辅导作业，班里有什么风吹草动第一个就知道。而唐铭呢？他什么都没做。 平时没当个爹，这时候倒是冒出来收割胜利果实了？没见过脸那么大的崽种。他不是总爱说自己为他付出多少嘛，那么爱说，现在拿到所有人面前看看, 这家伙对自己的爱到底有多少。 别再整天在他面前装出一副好爸爸的模样来，真是让他恶心透了。 唐俊杰压根不用克制，他只要努力让自己情绪平静一点，再一点就好了。如果他带着哭腔说话，肯定有人会说他作秀，也会把一个孩子的哭腔当成他不满的发泄。 他得冷静一点，让所有人看到，这是他深思熟虑后的结果—— “你们可能以为我是冲动下去的。但是在这一天之前，我想过很多次。每次站在走廊上，我无数次地想，是不是只有我跳下去才能结束这一切。我只是不想每天都活在指责里。如果……如果……我那么不让人满意，不如让我来结束这一切。但我没想过要拖累学校，只是站在那里，看着这个人上来，我实在忍受不了了——” 唐俊杰没有继续说下去，侧过脸去默默看着窗外…… 此情此景之下，似乎多余的言语都不用多说。他这话触及到很多人内心深处——是啊。他这个做法或许有很多问题，但在一个健康的家庭里真的会出现纯粹的坏种吗？如果父母的羁绊足够牢固，他会做出如此不顾一切的选择吗？ 有句话真是该死的正确。他还是个孩子—— 人类就是本能地对幼崽有偏袒。这是来自血脉的本能。 祝媛和校长都一起松了口气，只要学生站在他们这边，不是整个家庭的对抗。他们学校就可以全身而退。虽然她知道自己现在应该关心唐俊杰，但此时却无法抑制地涌上一丝暗喜。 还好——他不恨学校，不打算用这样的方式报复学校。 否则，他们所有人真的在劫难逃。 听到唐俊杰说的这些，勾起杨虹无数回忆，新仇旧恨涌上心头，让她再也顾不得所谓体面，直接开始翻旧账，“唐铭就是个垃圾，我们还没离婚的时候，他就在家里作威作福，一有不顺心就回来对我们大喊大叫，俊杰做得不好就是一顿打，我在旁边都拦不住。现在他竟然还想找学校讹一笔，他怎么不想想，自己这个当爹的到底当成什么样了！” 一家人原来想法不一致，想要的新闻爆点全都有了。 再加上祝媛的工作很细致，和唐俊杰家长的很多次沟通都录音了，还有无数聊天记录，都能证明学校的无辜——他们确实已经尽了自己最大努力。 他们学校也从来都不是什么所谓的冷漠学习工厂，只想要产出成绩高的学生。 专业人士下场，整个澄清视频制作也非常迅速，就等着审核，统一意见后发布。这是一场教育系统和个别家长之间的斗争，如果今天让唐俊杰家长敲诈成功，对教育来说是一件致命打击。 倘若今天因为这个原因把责任全部推到学校身上。下一个再有厌学情绪的学生出现，学校是否还需要教育呢？ 如果让不学习的学生一直在学校里存在着，班风班纪又从何谈起？真的要等一个班里满是自由人才知道整改吗？ 在这样严峻的舆论环境下，教育系统竟然选择想要盖一盖，想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关起门来悄悄处理。但这一次不一样，怎么都要让对方知道——他们也是有底线的。 不能让个别家长趴在上面吸血！对学校为所欲为！ 如果任何家长都能这样随意折腾学校，学校不能站着教育孩子，学校的意义何在？他们将培养出怎样的人？ 这一次，他们动作足够快。在短视频没有持续发酵之前，直接把调查结果明明白白放在所有人面前。 幸运的是，唐俊杰没有死撑着非得把学校拖下水；幸运的是，他的落下角落可以，人很快就情况稳定，还能和父母继续干架；幸运的是，他们在之前的真诚里收获了许多家长，他们真心为学校解释，没有听信唐铭一家之言。 一切的这些，都让他们的澄清视频得到最快的扩散。 看着日头一点点倾斜，一晃儿又到了放学时候。过来接孩子的家长已经三三两两在外头等着，站在稍远的地方看着唐铭表演。他也不负众望，很快就开始了正片—— 他似乎是有些承受不住，身体摇晃了两下，一行清泪都眼角缓缓落下，噗通一下跪在了校门口，嘴里还悲痛地喊着，“儿子——我的儿子——我好好的儿子送到你们学校来，怎么就躺着回去了！” 字字悲戚，全是血泪， 如果大家没看过学校发的视频，估计也得站在他这边跟着一块儿讨伐学校。学校这边看了，再过来看这家伙表演，怎么都感觉不对劲。 他说自己儿子在学校跳楼了，要学校负责。可问题他儿子是实小出了名的问题学生唐俊杰啊。平时上课不听，作业不写，经常逃课，吊儿郎当地喜欢给别人找点小麻烦。 不会吧。他不会还想要哭诉自己儿子被霸凌吧。 这里头可有相当多苦主没找他麻烦呢。 你说要是平常，闲着没事，他们可以陪着你，在这边看热闹。眼看放学时间越来越近，这家伙把门口堵住了怎么行。他们家娃不要回家了？ 第70章 旁边的家长也不能继续把热闹看下去。甭管这边闹成什么样，也不能影响他们按时接娃，晚上还要去上兴趣班，迟到了损失贼大，总不能因为这点别人家的事影响他们正常生活吧。 眼看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围观家长越来越多，他们收缩包围圈，直接往前走了好几步把那些家伙围在中间—— “学校怎么你了？你要有事自己找校长，找班主任聊去，把校门口拦住干什么？你不上学，我们孩子不用放学啊。” 大家谁不忙呢？就他的事是正事，其他人都不用回去做事啊。什么毛病！ “把路让开！”有脾气火爆的家长马上上去扒拉他们几个，“我家娃六点有钢琴课，现在放学接了她就得马上吃饭。你要是拦着，我家宝贝晚上都吃不上。” 给他点颜色还开染房了？怎么那么不要脸呢。 学校是他家开的，他家孩子是孩子，别人家孩子完全不重要了？真关心孩子现在去照顾孩子去啊，整天蹲在学校门口想干嘛，人没了想着再赚一笔啊。 不过—— 他说不准还真是这个打算。想到这，其他家长看他的眼神全都不对劲起来。你说，昨个儿下午出的事，今天就能立马拉着一帮人围着校门口，这没点本事压根做不到。 再仔细一瞧，问题更多了。 “那家伙不是那个我以前村子里的二流子吗？听说在外面当小偷被抓了刚放出来没多久。”马上有人叫破某个人身份。有一就有二，大家忽然发现了更多—— “这个人手臂上有大面积纹身，哪个好人闲着没事在身上纹身的。” 合着这些人不是亲戚，是特意雇来的？豁，想要钱就直说，还想着把学校拖下水敲更多钱？那他们得出来当个见证，没得出了一颗老鼠屎，大家把他们都当成垃圾不是。 实小在学区里也是响当当的名号，说句实话，好些孩子能在这里读书，背后家长肯定是花了大力气的。人家那么辛苦努力一辈子，是为了让一个不知道哪儿来的家伙在这堵路的？ 人家完全不怕事。 这边声音一起，那头立刻有家长站出来发声，“我们都已经看过学校发的声明，这就是发生在学校这个特殊场合的一个意外，如果有什么问题，这位家长你可以私下和学校协商，而不是用这种无理的方式把门给堵了。否则，这件事问题出在你这边。” 唐铭就是过来闹事的，会因为这点事放弃就奇了怪了。旁边带着的这些家伙给了他无穷勇气，他挺着腰板就冲过来，“你们说什么呢，我就是不让这些老师溜走怎么了。要是今天不给我个交代，这事没完！” 第64章 一个逼斗 也有些热心家长在里头当好人, 两头劝着，“都是一个学校的，没必要把事情弄成这样, 你今天先回去怎么样？”马上孩子都要出来了, 当着孩子面闹多难看啊。 听到有人在里头充当和事佬, 唐铭反而抖了起来, 手臂一挥，直接把人推到地上，“滚边去, 别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这一下可真是出了大事。被推的人就地一躺，直接倒在了地上，拿出手机就打报警电话，“没天理了，有人在学校门口都敢打人了, 你们全都是我的证人！” 那家长之前就和唐铭有矛盾。那时候唐俊杰莫名其妙上来揍了他孩子一顿，这家伙怎么说的, 不过就是一点淤青而已。你们家孩子没打过是他们家孩子没本事，有本事揍回去呗。 他难道还真能和这种犯浑的人计较？孩子都还得再学校里继续读书, 多少都得忍一忍。 现在没关系了, 出了这档子事，他家还在这学校留得下去，开什么玩笑。教育集团这么多学区, 他就算再舔着脸，这个学区也是留不下去了。 唐铭不是横嘛。那他们就一起去派出所辩辩是非，看到底是谁有问题。 他可什么都没干，这家伙上来就推了一把，一个寻衅滋事总是少不了的。这家伙不是说, 大人和孩子计较什么嘛。对，他不和孩子计较，和他这个人大人好好算算总账。 整天做点混不吝的事。以前是为了孩子忍耐，现在也好叫他知道知道他们的本事。 看在学校面子上让你一步，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想到这，那个男家长无比坦然地在地上躺下不动，“我要验伤，在警察来之前，你和这些家伙一个都别走！” 这场面实在好看。 旁边围观的家长也七嘴八舌地添乱，“哎呀呀，还在学校门口打人，这么嚣张的吗？” “我看他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孩子出意外确实很可怜，但一般人会想着马上到学校来闹事？他人在这，孩子自己躺在医院啊。” 大家也算是经历过信息爆炸的经验人，就这点小九九难道还看不穿？ 实小这些个班主任，入学之前，他们这些家长哪个不是仔细研究过的。甭管人家教学质量怎么样，师德都是过关的。哪里会做特意侮辱学生的事。 倒是他这个爸——呵，名声在外。 校门口打孩子都不知道几次了。你家孩子犯事了非得弄到校门口打啊，那么多地方去，怎么不知道遮掩一下呢？ 再看看他现在这样儿，妥妥的情绪不稳定。大家的心早就偏了。 归根结底还是童俊杰成绩不行，人还老惹事，这种家伙说被学校针对了。谁信啊。你要是每天老老实实的，学校犯得着批评你？ 更何况，他自己儿子也不站他这边。视频他们刚刚都瞧见了——就这势如水火的模样，平时和孩子关系也不咋地。现在倒出来装好父亲了？ 呸—— 现在派出所出警速度可快了，这电话打出去还没多久，一辆警车就在校门口停了下来。 附近派出所其实早就知道这边情况，但是那几个人就是站在校门口，他们也没出警的理由。有人报警那就好办了，几个民警中间一站，执法记录仪一开。 所有人忽然就懂得文明礼貌，知道应该怎么好好说话了。唐铭硬生生挤出几滴猫泪，对着民警哭诉，“警察——我就是想要问问里面领导到底怎么想的，我好端端的孩子过来，躺着回去的。没想到这个人一过来就诬赖我打他……我知道我无权无势，但我就活该被欺负吗？” 呦呦呦，还无权无势，真是好笑。就他这程度，恨不得拽上天了。 其他家长也没工夫继续照顾这家伙所谓小情绪。学校里铃声响了两遍，在门口已经看见有孩子接近校门口。他们难道还能让这些家伙把门口堵住？ 靠的近些的家长一拥而上，直接把这些人和民警围在中间。人一多，谁也控制不了局面，他们被挤在中间，直接从校门口推开。 本来学校都安排好家长志愿者和保安在校门口引导，所有人都老老实实站在黄线外头等着接孩子。但既然唐铭打破了规则，把校门口堵住了，他们干嘛非得站在线外头等着。 所有人都冲上去堵在校门口，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里头出来的自己家孩子。 唐铭本来还想继续在门口僵持，但那么多家长，大家一人推一把，直接把你推开了，哪里还有他再上去的地儿。 刚刚还是众星拱月，现在就是烂泥地里垃圾，都没人乐意多看他一眼。 李佳家长也算是找到个好机会，换个地方继续和他掰扯。周围实在没空地，他们只能推到闻明店门口。 李佳家长顺势往后一倒，嘴里直喊疼，“头昏眼花，我坐都坐不住，肯定是你刚刚推我时候，我磕到脑袋了。赔钱，不赔钱你今天别走。” 豁，主战场竟然争到他这门口来了，简直是瞌睡来了枕头。你要这样，他可就不困了。闻明只恨不能搬个小板凳直接到门口看。 但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他悄悄调整了下摄像头方向，对准了那头的几个人，顺便给丁磊分享了监控。 他刚刚可看见了，丁磊把自己班学生送了出来，自己跟着混到了家长群里顺利离开学校。 平时他自己选择住在学校没关系，但总不能是被迫困在里头吧，那性质可就完全不一样了。 看到这边有乐子，有些不着急回家的家长自然聚拢过来，又形成了新的包围圈。 李佳家长躺着越发自在，把这家伙做的好事全都倒了个干净，“你别想走，就你这个要讹学校的人，能是什么好东西。今天走了，明天我还能找到你吗？一万，就在这给！” 说着他直接夹紧唐铭双腿，闭上双眼等着厄运来临。 那么多双眼睛看着，还有民警站在旁边，唐铭还真能揍他吗？真下拳头，他要赔的钱可就更多了。这还不给他心痛死？哪怕再不乐意，他只能咬牙道歉。 “抱歉，这位家长，刚刚是我不小心碰到你了……” “你说不小心就是不小心了？道歉有用的话要警察干什么！你这么大的人，还会不小心把人推倒？我看着很像傻子吗？你就是故意的！” 把这种强盗逻辑放到别人身上，可真舒坦呐。他早前怎么没想着那么做呢？只要舍下一身剐，什么事做不成。 第71章 李佳家长这么一躺，还真成了破局关键。唐铭没理由继续在门口堵着，民警有了过来处理理由，唐铭嚣张气焰瞬间被打压了。 闹事也讲究一鼓作气。刚起头就被人压下去，他们就做不到继续把校门口堵着这事了。 唐铭一口气被堵着，上不去也下不来。身边这些帮忙的人可都是他花了大价钱请来的，难道今天就打了水漂吗？让他现在回去怎么都是不能的。 可问题是面前这个一个劲儿要他赔钱，他要是乐意花钱，今天回到学校门口闹事吗？还不是想让学校付了医药费，顺便再来点赔偿金。 正当双方僵持的时候，杨虹终于杀到。哪怕面前乌泱泱一堆人，她依旧从人堆里准确找到了她最恨的那一个。 啪—— 清脆的巴掌声在人群里回荡，杨虹恨不得生啖其肉，“唐铭，你要脸吗？孩子还躺在医院，你过来这是干什么！当初离婚的时候，你说的好好的，你说你会好好带孩子的，结果你把孩子逼成什么样了！” 看到杨虹，唐铭理智彻底断了线，不管不顾地怼回去。“啊，全都是我不管孩子，你呢！你这个当妈的难道是什么好东西吗！那时候让你看作业，你不是天天说工作忙嘛，现在过来装什么好妈妈！” 杨虹记得快要呕血，要是以前，她肯定两眼通红，却要竭力保持体面，只能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悄悄哭，但现在不一样了。生活早就把她磨炼成一个别人眼里的泼妇，她再也不害怕在外头和人大声吵闹。 “这孩子是我一个人生的，也是我一个人管的，你这个当爹的干什么？天天在麻将馆里打麻将就行？”杨虹一巴掌挠上他脸，恨不得把这些年的恶气全都出了，“怀孕的时候让我好好安胎，让我辞职在家带孩子，每个月就给两三千家用，还问我说钱到哪儿去了。你儿子喝的用的从天上掉下来不成？孩子带到上幼儿园，我出去工作了，天天说我不着家，不管孩子。你这个人怎么脸那么大呢？孩子生下来自个儿喝露水就能长大啊！” 好不容易说完这一长串，杨虹深吸一口气，按了按眼角溢出的一丝泪水，又变成了一个无比坚强的女战士，“唐铭，你要闹事尽管闹去，但跟我和俊杰分开！唐俊杰可没有你这个混不吝的爸！你不就是想要敲点赔偿继续去打牌吗！” “你——你造谣！”唐铭从来没想过自己会被以前不放在眼里的杨虹指着鼻子大，一下失去先机只能节节败退。 但这幅模样落在路人眼里，不就是这家伙心虚嘛。 再结合视频捋一捋，事情已经水落石出了。这家伙自己不管，偶尔诈尸一下就是过来骂孩子，把孩子弄成这样还想要讹学校。 怨天怨地就是不在自己身上找原因是吧，还真以为自己是什么好东西吗？ 第65章 杠到底 最看不起就是这种人了。你平时不管那就好好和家里人说呗。什么都不干, 出了事出来找责任人了。谁搭理你啊。这种人就是以前在家里头过得太顺风顺水，就是要出来叫人给他狠狠骂一通，才知道什么是天高地厚, 因果循环。 旁边家长看着他尽是鄙夷, “什么孩子托生到你家都是倒大霉了。以后离他们家远点。” “这种不讲道理的人多半心理有问题。哪里是孩子脑法出了问题, 就是倒霉碰到了个有病的爹！” 晦气—— 唐铭抬头想要骂刚刚插嘴的人两句, 可一看，他忽然察觉到不对。为什么所有人看他的眼神都跟看垃圾差不多？凭什么？ 远处采访车渐渐靠近，记者带着摄像机冲过来, 张嘴就直戳痛点，“唐先生，您的孩子公开对记者说，这辈子最恨的是你，被你逼到想要跳楼地步, 对此，你有什么想说的呢？” 唐俊杰被他逼的？放什么狗屁！他什么时候逼他了。 唐铭下意识就想要骂人, 但看着那么多镜头在自己面前举着还是勉强把脏话咽下去，换上别的词汇。“怎么会呢, 我在外面辛苦工作, 不都是为了给他提供更好的生活条件吗？哪里有家长不希望自己孩子好的？” 旁边不知道哪儿传来一句冷哼，“哟，养孩子给口饭吃就行了？那还真是容易呢。怎么不干脆把孩子送人得了, 等到工作以后再接回来坐享其成。”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周围一片笑声。 所有人都在嘲笑他。 唐铭目眦欲裂，他想要解释，想要让那些人闭嘴，却看着面前这个黑洞洞的镜头只能勉强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来，“我心里总是记挂着俊杰的, 他是我唯一的孩子，我怎么会不爱他。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他更好，这不是全天下父母都有的心吗？” 在记者面前还继续瞎编呢。杨虹直接把这家伙所有脸皮全都扒了下来，“可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了，不知道还以为你多么爱孩子呢。每天晚上十一二点回来看一眼就是爱孩子了，从来不辅导，期末考差了就是一顿好打这是爱？唐铭，你心里爱的只有你自己。你怎么下地去手，那么小的孩子，你棍子都打断好几根，你到底把他当人了吗？” 周围一片哗然，四面八方的窃窃私语越来越大声。 “这家伙还拿棍子打孩子？我们那个年代都没多少这么虎的家长啊。” “要我说可不是什么教育，是自己打牌输了，心里不舒坦，故意在孩子身上撒气。” “难怪那孩子直接从楼上跳下去，有这么一个爹，知道他过来自己要挨打，那还不如直接从楼上下去呢。肯定是这家伙逼狠了。” 黑洞洞的镜头犹如魔鬼的洞穴，直愣愣地戳在唐铭面前，记者的嘴一张一合，不断逼问他细节，“唐先生，您妻子说你之前用十分暴力的手段对待自己孩子，请问是到什么程度？您怎么解释这一行为呢？此外，学校曾经建议您本人和孩子，双方都去医院进行心理干预，您有没有带孩子去过呢？” “什么病！我没病！”唐铭一巴掌拍开堵在自己嘴边的采访话筒，提高音量吼道，“滚开，滚开！你们都站在学校那边，你们都是学校的伥鬼！我要告你们，和学校一起告！” 真有意思。这是气急败坏了？ 用这个理由来告学校，那实小完全不用慌。无论官司还是舆论，都是彻底立于不败之地。果然，比起他们在这边努力澄清，还是对手的脑残更容易让局面明朗。 记者都差点做不好表情管理，几乎要泄露自己真实情绪——今天也算是看到24k纯种傻缺了。但他依然保持自己职业素养，继续逼问，“唐先生，请问你平时和孩子沟通也是这么情绪激动的吗？”看着就有病的样子。 不健康的家长怎么能养出健康的孩子呢？ 要是他的报道总是落脚点在学生身上，肯定会引起某些好事者的攻击。但换个角度，剖析学生家庭，比如这位爱打麻将又歇斯底里的爹，这些事情好像容易操作得多。 谁都没有错，只不过是一个忽视自己心理疾病的父亲导致了悲剧发生，多么合情合理的理由。大家顺理成章能把批评倾泻到唐铭身上。 毕竟，他可是一件事都没做对呢。骂他，百分百包没问题的。 当他想要主导的舆论落到自己头上的时候，唐铭总算知道被人追着骂到底是一件多么让人崩溃的事。只要一打开手机，短信，社交平台，铺天盖地都是对他的讨伐。所有人都在问候他的身体器官，问候他的祖宗十八代，用最恶毒的语言对待他。 这种全方面的攻击很快让他崩溃，唐铭实在受不了，打开自己账号发了一条消息，“我是做错了事，难道我没有活下去的权利吗？” 对，你当然有，不过—— “这事不是你想闹大的吗？你现在算得尝所愿。”骂他的id只是这样冷漠地回复。 他唐铭要是不打着把事情闹大的心思，这新闻哪里会爆，哪里会有那么多人知道他到底是个什么垃圾？ 这叫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因果循环报应不爽。按照他想要的出名了，他怎么不高兴呢？这难道不是那时候他幻想的结果吗？ 流量可是为他添砖加瓦了，没想到他自己现在反而不想要了，这事能怪谁。 唐俊杰被亲妈接走，住在宠爱他的外公外婆家。两人老人家本就心疼他，看到外孙受伤，更是把他宠上了天。所有人都幸福地生活，除了唐铭，生活彻底被拖入谷底。 就连他自己亲妈都整天埋怨他，“孩子不喜欢读书就不喜欢，为什么非得逼他呢。现在我孙子不回来了，你要怎么赔我？” 唐铭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生活一团乱麻，但他竟然丝毫找不到解决的办法。在这种时候，可笑的是他脑子里竟然回想起曾经班主任和他说的话。 “俊杰爸爸，我知道你平时工作比较忙，没时间看着俊杰学习。那可以把他放辅导班，经常给辅导班老师打电话，问他的学习状态。但是我觉得，尽量不要打孩子，俊杰很有自己的想法，通过打这种教育方式只会把他越推越远。” 第72章 他那时候怎么说的？ “这家伙就是犟，我把他打服了就好了。树不修不成器。”对，他现在可太成器了，把他亲老子都弄成这样了。 这次期末考试，唐俊杰没参加，一直在家里舒舒服服休息到了暑假。 新的时间开始了。闻明站在门口送走了一个又一个学生，才刚刚中午，学校里头看着已经是空荡荡的。每次假期来临，学校都空了。只留下他们这些家伙，继续在学校门口等待着。 不过这一次有点不一样——属于闻明的暑假来了！ 都放暑假了，他亲爹那度假该结束了吧，应该回来看店了吧。让他这个年轻人出去耍耍。再在店里困下去，他都觉得自己好像是个将行就木的老人，只剩下身体在勉强存活着。 不等老闻回来骂人，闻明率先带着自己行李撤退，直接冲到郑晖家里。 夕阳照在闻明身上，衬得他笑容格外灿烂，剩余的热气炙烤着大地，似乎有水汽在他眼前蒸腾着。 闻明在等他，郑晖忽然意识到这点。他不知道自己现在应该说些什么，但喜悦早就在心里充盈着，让他忍不住勾起嘴角。 “怎么过来了，家里待得不舒服吗？” “我要战略性撤退一下。”闻明大大咧咧地躺在沙发上，属于他的行李摊了一地，就等着郑晖帮忙收拾，“老闻每次都觉得我在家里好吃懒做，我们俩不对付。我现在是继续保持我们俩合适距离，这样才能挽回我们岌岌可危的父子关系。” 一切都是为了家庭的和谐，看他付出多少呐。 郑晖没戳穿他的小心思，聊起其他话题，“今年要出去自驾游吗？现在暑假刚开始，各个景点价格还挺合适，人也没八月那么多，要出去吗？” 那当然是要。 闻明下意识坐直，人也来了精神，“你说说，我们俩可以去哪儿？”他其实有点赚钱路子，但还缺个搭子，不知道郑晖到底怎么想了。 现在天气那么热，他们这隔壁省沙滩上弄了个啤酒节，他们要是跟过去凑个热闹，不论卖点什么小吃都是血赚，还能给车找个免费停车点，简直一举两得。 但是吧，老做这种事，闻明的良心还是有点痛的。嘴上念叨着要开启他们俩幸福双人生活，两眼一睁脑子里还是只剩赚钱。钱呐，卡住了他的脖颈。 你说人到底要赚多少钱才能满足。他怎么就不能简单赚点就此躺平，果然美好幸福生活呢？ 果然，他还是向往骄奢淫逸的生活，只是现在暂时没有条件。以前要求低，觉得自己彩票中一百万就能彻底躺平了。现在不行了，现在得两个亿。 他摊在沙发上，小心翼翼地撇了郑晖一眼，有点迟来的不好意思泛上来，让他手脚都不知道到底要往哪儿放。“那个，晖哥，要是跟我一起出去干活，行吗？” 这个要求听起来就很无理，但是—— “行。我刚收了一辆餐车，你看看这辆行不行，要是行，我们就直接开这个出去呗。有个车出去比租摊位方便。” 第66章 走出去 听到这话, 闻明都愣在了原地。什么餐车，他晖哥自己还偷偷弄了个大的？他们直接就能转型升级进入专业化道路？这是不是有点太快了？ 看闻明还愣在原地，郑晖倒是直接翻出他之前收藏的摊位消息, “你前几天不是一直在看这个市集报名吗？反正暑假了, 出去走走也不错。” 他比谁都清楚闻明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他虽然喜欢待在原地, 继续当小卖部老板, 但他也渴望出去，每天看到不一样的风景。有时随遇而安，有时却又渴望打破常规。 看着仿佛是矛盾的集合体。但无论闻明什么模样, 都是他喜欢的那一个，从来都没有改变过。无论什么事，只要和闻明在一起完成，都是最有意思的，他甘之如饴。 所以, 哪怕这次，他做得有些多, 郑晖也愿意先做一步。闻明一向是个执行力很强的人，这次如果不是他率先说起这个话题, 可能某一天, 他就会直接带着东西出发。 然后在前往目的地的途中，潇洒地告诉自己，他即将要去哪儿——虽然每次都会告诉他, 但却残酷地把自己排除在计划之外。 小明为什么不问问他，问问他乐不乐意和他一起出发？ 只是这些情绪转瞬即逝，郑晖迅速隐藏好，没有让闻明发现，他微笑着谈论起其他细节, “小明，你申请好摊位了吗？我看那边摊位明天截止，现在准备资料还来得及。不过，他们要求比较严，需要有正式的商标这些，必须是家正儿八经的店铺，你……” 准备好了吗？ 郑晖很不想让自己成为扫兴的那一个，但思虑再三还是想着多说两句，“现在摆摊审核挺严格的，如果不是真的注册了商标了的那种店铺很容易被刷下去。以前容易，有个推车就能在里面摆。但是……” 他眼神微暗，不知怎么的。闻明看着他总觉得这人身后的尾巴都跟着垂下去了，丧丧的。 怎么，怕忠言逆耳和他说了不高兴？他就是创业失败了一次而已，怎么好像在郑晖眼里生怕自己一蹶不振呢。 “嘿，你知道吗？这些我都有！”闻明一拍他肩膀，变戏法似的变出一大堆资料，一点点翻给他看，甚至连店铺门口照片都有，只是现在店铺的位置变更了，改成了他现在小卖部的位置。 没说不行。他家楼底下还有个后门，旁边有个小仓库，只要他把那儿稍微拾掇一下，谁能说那儿不能再加一家小店。而且现在这类店铺还挺流行的，主打的就是大隐隐于市。 就要这种费劲吧啦才能找到的调调才能吸引某些爱打卡的精致人。 郑晖下意识避开闻明创业失败的话题，他倒是不在意，主动和他聊起来，“其实我创业也不算失败，店挺成功的。问题就在于跟人合作。” 还真应了那句话，关系再好的朋友也别在一起合作开店，开一个掰一个，更何况闻明和那家伙关系也一般，弄成最后那种难堪的样子好像也是意料之中。 不过，他现在才发现，好像自己不在意的事，却被大家默认是他的雷区，小心翼翼地避开了。 “本来生意挺好的，我还在考虑后续扩大经营的事。没想到和我合伙的家伙飘了，总觉得自己能凭着这家店暴富，一天到晚找他的朋友来店里坐坐。每天都一堆人坐在店里快乐聊天。” 想到那个场景闻明就无语。人家是过来买东西的，哪里是来加入你们的私密聚会的。忽然涌进一个都是老板熟人的店跟公交车坐烫屁股有什么差别。 只会让人浑身不适。 时过境迁，再说起这个话题，闻明还能开两句玩笑，“这真的是相当宝贵的经验。告诉我，要是万一真的要合伙，绝对要找个没什么朋友的，每天听着他在店里和朋友咯咯咯笑，我脑袋都要炸了。” 既然打开了话匣子，闻明也没隐瞒的意思，一下子把这些全都倒了个干净。“你都不知道，那家伙到底有多无语，天天喊着要扩大规模，店里事情从来不管，也不管我们到底收回来多少成本，看着好像客人还挺多就高兴。是，客人是多，但都是他那些点一个点心坐一天的朋友，哪里有什么营业额。后面还开始夺权了，天天在店里阴阳我。真是无语。” 钱还没转进来，就想着霸天直接踢出局了，怎么脸那么大呢。还真以为自己是什么先天赚钱圣体，只要挥挥衣袖，这钱就能源源不断进来？开什么玩笑。 既然人家可能他不顺眼，闻明也没必要硬留下来碍眼，他直接相当干脆地就退出了。但谁想到，他退出人家也不高兴，天天发朋友圈说他先逃跑，把好好一家店扔给他。 真是有毛病。 “不过，我最后还是退出了，因为他们不想把钱留个我这个外人。”闻明一边说一边扒拉着这些信息，“但是，店那时候全部都是我注册的，也是落在我名下的，他们想要店没问题，我把营业执照带走了，顺便让他们把我投进去的钱还了回来。那小子还和我掰扯呢，没两月就付不出房租彻底完蛋了。” 完蛋之后谁还管这营业执照到底在谁那儿，就干放着呗。不过现在倒是可以拿出来废物利用一下。 大学毕业那时候去开店因为一个意外，闻明先是帮人遛狗，溜着溜着发现自己做点餐还有些天赋，就想着弄家宠物友好的小店，人有简餐，宠物也能吃上简餐。这个理念挺好，店一开就生意不错，过来遛狗的主人给宠物买吃的时候会顺便给自己买一份。后来，小店相当不够用，就有位同学主动找上他，他们合伙开了家大许多的。 在闻明以为一切走上正轨的时候，他们俩彻底掰了，最后就到了今天这地步。 复盘一下。闻明觉得自己一点问题都没有，唯一的问题就是脑抽了找了个所谓投资方。开店就开店，还非得给自己弄个活爹一块儿，真是…… 闻明主动开口，其他问题郑晖才能顺理成章开口，“那你的钱呢？” 第73章 “只能说小赚一笔吧。”看着窗外缓缓落下的夕阳，闻明重重地吐出一口气，“但是吧，人就是这样，一旦享受过幸福生活，再回到过去日子就浑身上下都不习惯，现在是不可能让我回去再当所谓的打工仔的。哪怕闲在家里，我也不可能出去打工的。” 他室友，给自己找了个大厂实习，一天给一百块，这实习工资对学生来说听着听不错的。工作时间早上十点到晚上十点，不跟着加班还要被正式员工pua。不是，这才给多少钱就要给他们当牛做马了？ 听着他回来吐槽说，晚上十点通知大家开组会。不是，他们这些在cbd工作的人都直接把睡眠进化掉了，换成金刚不坏之身？ 从那之后，闻明就想得很明白，在家里啃老只是赚不进钱而已，好歹身体还是自己的。人生一辈子就那么长，赚不到大钱那就凑合过，好歹得把自己照顾好。 不过这话就扯远了，闻明已经给自己的小推车弄好定位了，“我们也别整什么炒菜炒饭之类，烟熏火燎的还不得热死。我们就弄点中西合璧的，整点现成轻食沙拉，套餐饭，外加一个冰淇淋，柠檬茶。只要把套餐弄简单点，我们就能赚钱又不累。” 搁以前，闻明真是弄不明白，为什么有些店菜单看着不多，就弄几个套餐，饮料也不多准备几款。自己开了店才知道，花样越多，这备菜就越烦。上下嘴皮子一碰说种类不够丰富的家伙知道做饭备菜这些有多累吗？ 还有那炒饭之类，得颠锅，得爆炒，出个几单你就知道什么叫手臂跟灌了铅似的。难怪那些去当厨师的第一课都是锅里扔沙包，颠锅练一月呢。 没把子力气可是连铁锅都拎不起来。 他们这次过去，不但要赚钱，还得轻松休闲一下，难不成还真去沙滩边颠勺？那他怎么不干脆搁家里待着得了，这生活条件还更好，没得折腾这一趟。 闻明嘴上说得热闹，实际动作也相当迅速，没两下就把要用的家伙事都弄好了，甚至还给自己搞了台二手冰淇淋机。这机器好哇，冰淇淋粉放进去，前面机器就能有冰淇淋出来。唯一问题可能是最多只有三种口味，也不能往里加什么饼干碎。 不过他们就是推着小车出去卖，不是为了整什么高级gelato。那玩意儿也不是沙滩美食节对标的客户群不是。 载着满满一车工具，坐在郑晖的副驾驶，闻明心情好像也变得明媚起来。车子行驶在漫长的海岸线，湛蓝的大海从身旁路过，海风肆无忌惮，一如此时的心情。 郑晖恍惚间，好像听到遇见闻明那时的蝉鸣，一声声聒噪着他们的相遇。 而闻明转过头来，眸子里只盛满了他一个人的身影，阳光落入他的眼眸，把他也跟着照得亮堂堂的。 “晖哥，你看看我们现在像不像冲过去抢钱？晚一天就少赚一天钱。”闻明一张嘴，什么旖旎的氛围都没了，只剩下两个牛马奔赴岗位。 虽然他也知道钱很重要，但他们就不能聊点其他话题吗？海风，椰林，沙滩……和他们…… 闻明计算机噼里啪啦按着，手指都快搓出火星子，“晖哥，我们要是不亏的话，每天营业额怎么都不能少于一千。” 第67章 开张大吉 真是败给他了。 如果不是在陌生的地方, 陌生的地点。郑晖有时候都恨不得自己看掏钱给他补足营业额。明明童年中一直受困于金钱的他，但天天在算计的却是闻明。 他坐在车里，有时甚至有股荒诞感, 好像他和闻明的角色错位。整个世界陷入颠倒。但郑晖却什么都说不出口, 一味地看着身边这个人, “行行行, 不到一千营业额我们不收摊。” 在订菜单之前，闻明其实做了相当多考察。按照他在群里看到的那些摊主名字来看，最多的就是烧烤摊和各类风味小吃,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专门做饮料的，一些手工艺品小摊位。 闻明对自己手艺还是有相当了解的，还可以。但是想要凭借自己技术杀出重围，未免还是有点高看自己了。 既然这样, 他们就要做夜市里不一样的烟火——直接整个轻食摊位。 所谓轻食，不是说真的就减脂餐, 而是让大家看到一抹独特的绿色。按照他自己饮食摊位，吃了一天之后, 多少想要来点清爽的绿叶菜。要是他们实在不想吃菜叶子, 隔壁就是凉拌菜，绝对把握住他们味蕾。 q弹的木耳，脆脆的包菜, 薄如蝉翼的豆腐皮……加上香油辣椒酱油醋这些那么一拌，主打就是酸辣可口，打开味蕾，保管你吃了一口还想下一口。 要是觉得浑身黏腻，车上还有冰饮料和冰淇淋, 多棒不是。 但凉拌菜和轻食肯定是不能放在一块儿卖的。他另外给晖哥在车尾支张小桌子，他们两人就能直接开两个摊，多完美不是。 主要这玩意儿好弄啊。轻食那边蔬菜弄成丝就行，加什么酱都是客人自己选的。里头加的荤菜可以提前弄好，要什么加什么，临时加热一下就成。 从此告别爆炒灶台，迎来干净与祥和。他简直是个天才。 今天算是第一天，大部分摊位都没开，他们站在沙滩边上特意隔出来的位置，面前就是幽深的大海。海风吹拂着，还真有几分惬意。 滋啦——大鱿鱼在铁板上翻滚，油汪汪的，勾动着你的味蕾。 你说，人怎么那样呢，一到晚上看到烧烤摊子就走不动道。这就是人类身体里对油脂最基本的渴望与需求。再远些就是炒粉，哪怕隔了好几个摊位，那股鲜香还是一个劲儿朝闻明鼻子里钻。 和那边满是锅气的氛围比，他这些绿叶看着就清汤寡水，少了些吸引力。闻明也不慌，刚好自己第一个享受冰淇淋。说起来他以前在奶茶店打工的时候，打冰淇淋可是一绝，每次都能打得高高的，而且不塌。 现在就是找回手感的好时候！ 他眼睛紧紧盯着面前的冰淇淋机，握着甜筒的手腕轻轻一转——冰淇淋就在圆筒里盘了起来。再轻轻往下一带，一个标准的冰淇淋就在甜筒里出现了。 闻明李凯把冰淇淋塞到郑晖手里，“来来来，晖哥尝尝我的手艺有没有退步。”各种配方都是严格按照书上进行，出来的味道应该不难吃。 怎么说呢，闻明自个儿心里也不大确定。按照他和郑晖的关系，晖哥肯定不介意今天过来当个小白鼠，这是他们之间牢不可破的羁绊呐。 郑晖看着面前的冰淇淋，张嘴就是一大口，直接把上头尖尖吃掉了，第二口，他直接凑到闻明嘴边，“我觉得挺好吃的，小明你吃吃看？” 左右郑晖不会骗他，闻明压根没多想，也凑过来来了一大口。还真别说，他这个牌子口味买对了，就是最正宗的抹茶冰淇淋的味道，里头那点苦味几不可查，反而让人觉得抹茶香味更加浓郁。 “原味，抹茶，百香果，三个经典口味绝对无敌。”哪怕没有开摊，闻明莫名有种感觉，在这些里头，卖得最好的估计是冰淇淋。 但是呢，冰淇淋又不能单独买，总得捎带点什么才能销量更好。他这才精心准备了这些。 退一万步说，要是轻食卖不出去，他就都炒了，或者当场下火锅。总之就是要让客人看到他们原材料过硬，绝对不卖过夜食材。哪怕是在沙滩边，他也得做好自己的诚信商家。 冰淇淋做出来如果不尽快卖了那是真的浪费。闻明压根没犹豫，拿出提前准备好的试吃小杯子，每个都打得满满的，先一个个摊位送过去，送给自己接下来一周的邻居们尝个鲜。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你对周围邻居客气点，他们才不会给你下绊子。毕竟他们卖得产品不同，可以互相补充，说起来氛围也好些，不至于乌眼鸡似的死死盯着别人看。 一开始推销，闻明迅速找回了自己之前当老板的乐趣，这吆喝无比自然地从嗓子里冒出来，“来来来，走过路过不要错过，现做冰淇淋只要四块，超大甜筒只要四块，四块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但是能买一个大甜筒……” 这吆喝简直立竿见影，还没喊几声就看到那头带着两个娃的夫妻径直过来站在他们餐车前头。 父母两个看着年纪也就三十出头，估计挺早结婚的，带着一儿一女，女儿年纪看着大些，站的位置稍后，专注地看着闻明写的菜单。 这一看就是意向客户，而且开单说不准直接来个大的。 闻明也不小气，直接每种口味都打了两个小杯递过去，“来来来，遇见就是缘分。过来帮忙尝尝味道，要是觉得好吃再买，绝对不强买强卖。” 他们人多，闻明给地也多。在这方面他一向很想得开，要是会买的人，你给多点他们肯定会买的更多，不会买的人，给多给少都不会买。 但至少给多一点在别人嘴里，你多少还算个好人，不至于东西给了还要给人说一句小气。 闻明也乐意给大方的客人多一些。冰淇淋整桶做出来，就是要卖得越多赚得越多。要是定价高了，每天都只能卖一点点，单价就要更高，单价高了更没人买。这就会变成一种恶性循环。 第74章 还不如现在就价格第一点，痛痛快快把东西都卖出去，也算是成全他们之间的缘分。 他们带着的小姑娘相当斯文，拿着小勺一点点挖着吃，吃完还不忘对闻明说声谢谢。看着她这个小模样，闻明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融化了——要不是他自己是这种情况，高低得生个小姑娘抱在怀里好好香一香。绝对要把全天下最好的东西都给她。 现在他只能悄悄多看两眼——真可爱啊。大眼睛高鼻梁，还会乖乖和你打招呼。想到家里那些讨厌的小侄子，闻明感觉浑身上下都不对劲。 他们家怎么就没那么好命，多几个女儿呢。 但闻明还得克制一下自己羡慕的眼神。看多了别人指不定以为他是变态，对幼女有什么想法。 不过他也有自己套好女孩子的办法。闻明在餐车底下捣鼓了一会儿，变戏法似的掏出一个小面包，对半切开放在铁板上热着，接着把凤梨，肉饼都放上去热一热。最后把它们依次夹在一块儿——专属风味小汉堡就做好了。 为了方便她吃，闻明还特意切了两刀，分成四个小块，献宝似的捧到女孩子面前，“宝贝，这是哥哥请你的。” 一和她说话，闻明都情不自禁夹起来。没办法，都是面前女孩子太可爱了。 女孩子摆摆手，又把汉堡递回来，“哥哥，汉堡是要钱的，我可以自己出钱买。”软乎乎的手指在她的小钱包里掏啊掏，拿出一张五块纸币。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今天只带了这一点，哥哥，能不能给我少一点？”哪怕她年纪不大，但也看懂了菜单上标价，知道这样一个汉堡得十二块，她这点无论如何都是不够的。 闻明摇摇头，没有接她的钱，“没关系。这是哥哥做的新品，想要请圆圆帮哥哥尝一尝，告诉哥哥好不好吃。” 温暖的小姑娘近在眼前，简直让他的心都融化了。 见圆圆不好意思，她父母走过来帮她接过，“圆圆，和哥哥说谢谢。”他们无比自然地插起第一块汉堡，塞给了在一边等待已久的——弟弟。 等等？有什么不对。他不是请圆圆吃的吗？ 不过好歹他们还记得自己父母的责任，第二块给了圆圆，纸盒里还剩下两块。旁边等着的弟弟立马哭起来，拼命踢蹬着腿，“我要吃汉堡，我要吃汉堡——” 他爸妈急急忙忙拿起纸盒，一股脑塞到他手里，“这不是还有两块吗？小祖宗，你不要吵！” 但看到这个汉堡，他儿子看了一眼姐姐，明显不满意起来，继续撒泼，“我不要！这不是一个完整的汉堡！明明是我的，为什么要给她吃！” 圆圆还在慢慢地吃，听到这话愣在了原地。或许因为她之前一直在退让，这次也是一样，她慢吞吞地看着自己弟弟，努力想要和他解释，“但是我已经吃过了呀。” 如果她没吃还要让给她弟弟？开什么玩笑。 看到自己娃明显撒泼，他家长不打算做些什么？不揍吗？ 闻明实在不理解。要是他小侄子敢在这里撒泼打滚，闻明就敢把他从台阶上踹下去。小小年纪就知道吃独食，长大还了得。 要是有两个以上孩子的爹妈不知道什么叫一碗水端平，以后有的他们苦头要吃。 但是现在，闻明只能在旁边冷笑。 第68章 心偏了 既然耀祖要吃, 区区半个怎么够呢。肯定是要多些的。 闻明干脆伸手指了下菜单，挨个给他们介绍，“如果是汉堡的话, 我们新品芒果双层也卖得很好呢。芒果您现场看得见, 绝对是新鲜好芒果现切的。” 这个汉堡当然好吃啊。唯一问题可能就是稍微贵了点。普通汉堡只需要十来块, 这一款单独占据了top地位, 价格高达二十五元。一个汉堡就抵得上一个套餐。 定价的时候闻明就打算好，特意弄一个很贵的进行对比。这样大家才会越发觉得套餐划算，这就是属于老板的诡计。给你一个看似很不合理的单品, 再给个划算套餐，客人自然而然就会把关注点放在套餐上。 其实他本来想要买的就是套餐。 这些都是来自先辈的宝贵经验财富，他不过是发挥一下前辈的优良传统而已。生意的事情怎么能说坑呢，他们就是正常的生意往来，他难道没有给汉堡吗？他这芒果难道用的不是店里买的好货吗？ 闻明相当理直气壮地继续推荐, “刚刚给你们试吃的凤梨这款用料是还可以的，但你要说肉好, 肯定还是芒果双层好。里头牛排肉都是我自己搅碎自己做的肉饼。要是不好吃你拿回来，多少钱我都给你退了。” 他没有逼着这对父母现场就买, 只是拿出一个大芒果慢悠悠地削着。黄澄澄的果肉就在他们面前晃悠, 又大又甜的芒果整个削进他准备好的盒子里。 也不知道闻明到底怎么动作的，轻巧又迅速，一整个芒果就分解成诱人的小块, 只剩下中间的芒果核。哪怕是核上头也依然还有这不少果肉呢。 闻明也不小气，大大方方直接把芒果核递给面前的小姑娘，“来，请我们圆圆小朋友尝尝这味道行不行？芒果甜不甜？” 这种用了大半的剩料，高贵的耀祖肯定是不屑吃的。他撇了一眼自己姐姐, 高声叫嚷道，“我要吃芒果汉堡，不要吃剩芒果。多余人吃剩芒果。哈哈哈哈哈哈哈。” 明明是一家人，但看到自己亲姐姐黯然神伤，他却好像什么得逞了一般，笑得分外开心。甚至恨不得当面把她的所有伤疤全都挖出来好好嘲笑。 他们不是一家人吗？难道不应该互相照顾，互相体谅吗？ 闻明一时语塞，他甚至不想用自己的圆滑帮这样的场景打圆场，就跟复读机似的重复着推销术语，“我们这汉堡很好，想要来几个呢？或者也可以看看我们的冰淇淋，饮料，都是现做的。” 或许还是当妈的敏感一点，她赶紧打圆场，“弟弟，你不可以这样和姐姐开玩笑的。平时都是姐姐让着你的。” 弟弟撇撇嘴，看着又要开始撒泼，“圆圆小气鬼，小气鬼。圆圆最小气。”他一边喊一边绕着姐姐转，挤眉弄眼的样子摆明了就是故意的。 可他的父母好像忽然得到什么满意回答似的，忽然松了口气，挺直了腰背和闻明说，“麻烦了，老板。我们要一个芒果双层汉堡，一个百香果味的冰淇淋，这样就够了。他多了也吃不下。” “好的。”闻明相当自然地继续问，“那姐姐吃什么？” 这突如其来的问题一下子让两个家长愣住了他们面面相觑，显然觉得闻明这问题没头没尾的。只是碍于他提问，多说了一句，“哦，姐姐和弟弟吃一份就够了。他们一直都是分着吃的，对不对啊，圆圆。” 你都帮孩子做决定了还问啥。要不是当着客人的面，闻明恨不得现在就用白眼翻死她。 在校门口时候当着那么多家长的面，有些人还要遮掩一下，装一装，现在干脆演都不演了，直接区别对待。那么爱耀祖还生个姐姐出来干什么，让耀祖当家里唯一的皇帝啊。 有些时候这种爱，就跟那湿透的棉被差不多，盖着又冷又闷，没了也寒风彻骨。总之就是让你怎么都不舒服。 但偏偏所有这些，都加了个爱的名义。 圆圆好像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待遇，笑眯眯地和闻明打招呼，“谢谢哥哥，哥哥再见。” 临走时候，闻明还是速度快了一把，又塞了她一小杯试吃的抹茶味冰淇淋。“抹茶味我刚刚打多了，这些机器里多的请你帮我吃哦。不然下一个客人甜筒打出来不好看了。” 圆圆不知道闻明复杂的心理，只是一个劲儿对他甜甜地笑着。越是这样，闻明越感觉心酸。她太懂事了。 但这个年纪的小孩子本来不应该懂事的，她应该有些骄横，喜欢撒娇，有一点自己的小脾气。而不是到哪儿都是别人称赞的礼貌小孩。 海风依旧吹拂着。但闻明莫名觉得，有点儿咸，一如他现在的心情。 “我们没办法的。”郑晖拍拍他的肩膀，“这是她的家。” 哪怕再不乐意，他们也不过是旁观者。 见闻明还是有些情绪低落，郑晖绞尽脑汁想个办法，“要不这样，我们先把摊位收了，然后半夜偷偷给圆圆小朋友送爱心？我爬水管还是问题的。” “晖哥，我真的不想去局子里捞你。”闻明什么情绪都没了，只剩下对自己未来的忐忑，“行了。我们两个男的，大晚上去找小姑娘。无论是谁看见了都得说一句变态的程度。” “那我们明天等等她，悄悄给她带礼物，只给她，不让她那弟弟拿到一点。”郑晖继续出主意。甭管这意见到底能不能用上，主打一个存在感，让闻明感受到自己一直在。 哪怕不能帮忙，多少都得来点情绪价值是不是。 “晖哥——”闻明看着自己身边的人，忽然觉得有些陌生。原来晖哥就那么风趣的吗？不过晖哥还真是说对了，他自己在这烦恼一点用没有，还不如暂时把这点心思放下，做更重要的事，他定定神，继续开始吆喝，“汉堡，汉堡，超好吃的汉堡，冰淇淋，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第75章 七月初哪怕在海边也是挥之不去的燥热，三十来度的天气里吃点冰淇淋，无论是谁都乐意。看到人家过来，闻明就顺便问下要不要汉堡，或者饮料。 多问两句，总有人不好意思会多点些。 第一天备货本来就不算多，一番努力下来竟然还真的卖了大半。这样的情况一下给闻明注入了强心剂，“你瞧瞧，我这定位还是没错的。大家吃多了小烧烤，还是有人想要点清爽点的。” 反正就是他定位准确，决然不提这沙拉都是汉堡套餐捎带着一起卖出去的。 夜渐渐深了。在沙滩边溜达的人少了许多，但遛狗的主人家终于出动。尤其是大狗，基本都得11点往后，路上没多少人，他们开始出发。 就刚刚这一会儿，就好几个大狗从他们身边经过。 闻明眼睛跟着狗一起转，恨不得现在就跟着它们一块儿出去玩一玩。 郑晖也发现了那群小可爱，主动揽下其他活，“小明，你要不要去休息，这里剩下的活儿我一个人可以的。”还没等闻明回答，一只阿拉斯加就扭着大屁股蹭了过来。 它也不认生，直接一屁股就坐在了闻明脚面上。 软软的毛在闻明眼前飘哇飘，一看就是爱干净又懂礼貌的宝宝。闻明心软得一塌糊涂，立刻开始翻剩下的材料，“宝宝，今天店里剩下的肉不多了，你是想要吃牛肉还是鸡肉？” 这样的乖宝宝无论吃什么都是可以的。 闻明一通好找，翻出了没用完的三文鱼渣渣，蹲下仔细问，“宝宝，这种鱼鱼喜欢吃吗？”没等闻明再问他主人，阿拉斯加已经一口把鱼肉都吞到肚子里。 耳边是阿拉斯加主人的质问，“傻冬瓜，你认识人家吗你就吃，也不怕人家直接把你拐卖了！” 阿拉斯加眼神里满满都是信任，嘴角还挂着一块没吃完的鱼，敦实的大屁股现在恨不得直接坐在闻明腿上——不管人怎么认为，汪觉得他绝对是个好人。 这小可爱的模样一下子就融化了闻明的心。他实在没忍住摸了一把大屁股，嗓子夹得不像话，“谢谢宝贝信任，谢谢宝贝愿意和我做朋友。” 冬瓜主人已经习惯自己家狗在外的万人迷地位，拍着它屁股就让狗子起来，“行了行了，看到别人摊位上有肉就过来骗吃骗喝，摸摸你自己小肚子，都快碰到地了。” “嗷呜——”冬瓜抗议了两句。 汪才不是胖，汪就是毛厚一点而已。主人老是说汪，主人坏。 要不是现在外头，冬瓜高低都得和自己主人家吵一架，看看谁才有道理。小狗的事情怎么能说胖呢？只是它的可爱有些太超过了。这种让汪不高兴的事就少说。 毛茸茸的爪子直接按住主人的嘴巴，主打就是一个霸道。 这个话，汪不爱听，麻烦现在立刻收回去。 他主人一个后仰，躲开了小狗的汗脚攻击，“噫——冬瓜！你知道你是汗脚吗？出汗了滂臭！” 哪怕他再爱狗，这嗅觉还没进化掉，一爪子过来都是臭汗味，谁受得了啊。 每当这种时候，他就得骗骗小狗了，“你要是继续这样下去，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把你偷偷领到小树林里卖掉，让你从此去当流浪狗。” 哼—— 冬瓜一扭头，大屁股直接给主人拱了个屁股蹲。男人不一定有人要，汪一定有人要。不行汪就去找奶奶告状！ 第69章 捡个人类 臭屁小狗尾巴翘地高高的, 一看就是被家里人细心呵护的全家宠，根本不害怕主人现在说的两句要把它扔掉的话。汪可是全家的大宝贝，怎么可能舍得, 主人也就是在口是心非而已。 他超爱的。 想到这, 小狗还特意用脑袋去撞他肚子。一百来斤的敦实身材直接把人撞到地上, 它还有些不满意, 后退两步还想要再来一次——人，来玩啊。和汪一起玩摔跤。 汪超擅长的。 小狗没怎么样，人是真的怕了。这么大只的敦实小狗威力非比寻常, 就这么来一下，他半条命都要没了。完全就是生命不可承受之重。 主人从地上连滚带爬起来，恨不得现在就溜走，“行了行了，我怕了你了。我认输。我不可能把你扔掉, 都是骗小狗的假话，行了吗？” 十来斤的小狗撒娇叫有趣, 一百斤的大狗撒娇真的会要你半条命。再让它这样弄下去，狗没事, 人多半要进医院。这完全是先天体型上的差距。 就他这个弱鸡, 实在和冬瓜玩不了抱抱游戏。要是冬瓜生气，大屁股一撅，说不准还能直接把他拽到草丛里。扛不住, 实在扛不住。 他还能怎么办，只能把它当成手心里的宝贝，小心翼翼地哄着呗，“好了，宝贝冬瓜, 大家都知道你很乖。乖乖小狗是不是要和主人乖乖出门？走，我们接着去散步，散一会儿就回去休息了，外面那么热是不是……” 别人都穿短袖，冬瓜还是三层夹棉，要是一个不小心把狗热着了，它中暑可不是一瓶二十块藿香正气丸就能解决。怎么都得输液一个月，在家躺很久又要和他杠上。 千错万错就在于他不应该养狗，为什么要养这么一只狗呢，还是养一只自己都控制不住的大狗。你看看人家那小狗多好，直接抱在怀里亲香。是你去哪儿，狗去哪儿。 现在他是彻底没有丝毫选择权，只能任由冬瓜带着他到处溜达。 冬瓜的耐心也最多五分钟，它猛地起身，好像看到不远处新的乐趣，也不管主人家和闻明聊天有没有聊完，立刻迈腿朝那边走去。主人被硬生生拽着走，“等一下，等一下，走慢点，晚上不要跑那么快！” 如果他有罪，就直接惩罚他。而不是让他拥有冬瓜这个难缠的小东西，罚又不舍得罚，犟又犟不过，每天都是甜蜜的折磨。啊，要说甘之如饴还是欠点的。 小可爱迈着大屁股渐渐远去。闻明目光直勾勾地看着，仿佛那边就是他梦中情人一般，如此向往又眷恋。郑晖下意识问了一句，“那咱回去也养一个？家里地方大，有地方让它跑跑。” 大不了就放在仓库里头，总能找到个让它能舒展身体的地方。 但闻明看了他一眼，眼里明晃晃是不赞同，“这种吗？算了吧。毛这么厚，打理起来很麻烦的，而且这种狗在野外生存能力也一般，对人类太友好了，看门不行的。” 他要是想养狗，去乡下抱个大黄的崽子不行吗？保准听话又乖巧，一点多余的麻烦都不会有。大黄的崽子哪里会跟他犟着不肯走，也不需要溜。它们自个人能照顾好自个人，只要管饭就行。 这样的小狗，可爱是可爱，但是摸摸别人家的就行。让闻明付出那么多时间和精力去照顾，他实在有些为难。就光它身上那油光锃亮的毛发，都不知道耗费了多少时间。 “你说，把它身上那毛每天攒下来，半年是不是就能给它自己做个狗毛毯子了？”闻明忽然冒出来这么一句，把自己都逗笑了，“小狗盖着狗毛毯，哈哈哈哈哈哈哈。” 那可真是挺有意思的，指不定还能把毛毡手艺再发扬光大一下。 你说，要是专门有人接狗毛猫毛毯子定做，是不是也挺有市场的？总有些爱宠人士想要把宝贝的毛留下来，但却不知道怎么保存和处理的。帮他们打成毯子，说不准是条致富新路子。 打这种毛毯总比做棉花被工价高多了吧。 或许是因为天气炎热，也可能是闻明定位找准了。他们家这冰淇淋倒真是每天都卖得挺好，有一样爆款自然带动了其他产品销量。每天夜市没结束，他摊位上东西就卖得差不多了。 只是，每天他都会特意留点边角料下来等等冬瓜。要是冬瓜今天在这边散步，就给它加个餐。如果冬瓜不吃，就投喂附近流浪猫狗，总能把多余的那点儿原材料消耗掉。 不过今天好像有些不一样，闻明远远的看见冬瓜主人经过，竟然没带冬瓜。难道他主人真的打算吃独食？那回家冬瓜肯定要闹得天翻地覆，绝对会让他知道什么是小狗的愤怒。 要是空一点闻明肯定要过去跟他主人聊两句，但手上活太多，只能看着他这样过去。奇怪的是，冬瓜主人离开之后，再也没从他这边走，匆匆忙忙的，好像在着急干什么似的。 忙的时候没察觉有什么不对，空下来忽然发现刚刚遇见，哪哪都不对劲。 闻明忽然有了个猜测，“看他那么着急，是不是冬瓜走丢了？”这念头一闪而过，闻明又迅速否定了，“应该不会吧，呸呸呸，都是我在瞎想，好好一只狗怎么会那么容易都丢了。” 有时候还真的好的不灵坏的灵。他们刚收摊就刷到冬瓜主人发的找狗朋友圈，为了让更多人帮忙找。他们甚至主动提出了感谢金。只要给线索就给五千。 这不算多高，但多少也是让人能够认真对待这件事的金额。闻明只觉得心里七上八下的，下意识也关注起这方面。这样一只在爱里长大的小狗，让它独自一人在外头漂流，它受不住的。 第76章 想到这，闻明也跟着担心起来，回去路上总是下意识往草丛，往沙滩底下没人的地方看去。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自己耳边好像听到了狗叫声。难道他年纪轻轻就幻听了？不至于吧。 闻明扯了两下郑晖，“晖哥，你听见了吗？是不是沙滩那边好像有狗叫声。” 郑晖跟着停下来，屏住呼吸仔细听。 嗷呜——汪—— 在猛烈的海浪声中，真的好像夹杂着几声狗叫。这声音听着有些远，几乎要被海浪的声音彻底盖住。但是，这个声音的的确确存在着。 郑晖转头看着闻明，眼神非常确定，“要不过去看看？”要是因为他们今天犹豫，让原本能够得救的人错失良机，他们一辈子都会后悔。 他俩一对视，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决心。 总不能就这样放弃求证，无论怎样，都要到那边看一看才能真正放心。 轰隆隆——闪电划过夜空，雷声接踵而至。紧跟着的几声闷雷过后，天上忽然噼里啪啦下起了雨，下一秒，雨忽然变大，几乎是劈头盖脸砸了过来。 好么，直接来了个暴雨。完全就是给他们来个hard模式。 你说要是风平浪静，闻明直接拍拍屁股走了算了。但现在这么大的雨，他们俩高低都得过去看看。哗哗的雨声盖住大多数动静，但他们越是靠近海边的礁石滩，风中传来的狗叫声就越明显。 闻明甚至能从里头听到明显的哭腔。 刚开始还是从容不迫的汪汪，后面是嗷呜，现在是拉长了调子的嗷呜，说不准当事狗还正在掉金豆豆呢。 想到这，闻明加快了脚步，几乎是跑着过去。阿拉斯加黑白色的皮毛在雪地里是完美的皮肤，但此时在夜晚的礁石也跟披上一层伪装似的，看不太出来。 闻明忽然想到，每次冬瓜过来时候，身上穿着的胸带上都是有反光的，这次应该也一样。他立刻打开手电筒朝下面照着。 或许是他带的手电筒太小，闻明照了一会儿也没看见什么反光点。 可他们这样的寻找还是有点作用的，雨明显小了很多，他们也能听到更多的细节。 真是的，着急到完全乱了分寸，他们听不到狗的叫声，但狗能听见他们啊。无论他们听到的狗叫到底是不是冬瓜，他们都可以喊喊看。 想到这，他直接扯开嗓子大喊，“冬瓜！是你吗？冬瓜！” 闻明一边叫一边往下面看，郑晖拿着手电按顺序一个个仔细观察底下情况，力图不放过一个反光点。 终于，郑晖忽然看见底下有什么亮光一闪而过，紧接着狗叫声越发明显——汪汪汪！ 只是着嗓子明显没有之前有力，还带着点呜咽。 闻明心下大定，更大声喊着冬瓜名字，“冬瓜！是你！你怎么跑到下面去了！冬瓜！上来！” 他朝东瓜招招手，手心里还捏着今天没给它的三文鱼。但底下的小狗愣了一下，往后退了两步，反而朝着另一个方向走了几步。又喊了他们俩一声。 这什么情况？ 按照闻明多年短视频经验来看，多半底下有故事。不然这小狗不可能翘着尾巴那么积极过来，总不会是有人掉到下面去了吧。 呸呸呸，一天到晚说些有的没的，你到底在想什么啊，闻明。能不能盼望别人点好？ 哪怕他自己否定了自己这个想法，脚下动作却没停，马上跟着冬瓜到下头去。无论如何，冬瓜不乐意上来肯定是有原因的，它不是那种死撑的小狗。 还没等他完全靠近底下，闻明已经看见了冬瓜想要保护的东西——飘荡的小碎花裙。 第70章 情比金坚 本来应该湛蓝的小裙子在夜色下如此不明显, 几乎要和夜晚融为一体。要不是闻明动态视力不错，他也几乎都要忽略了这个小裙子。 不是，还真有人啊。他刚刚开玩笑的。 郑晖从另一块石头那边往下爬, 他速度快些, 看到这个小裙子立刻加快脚步, 没两下就到了底下。海浪无情地拍打着这块区域, 就他们下来这功夫，郑晖明显感觉潮水上升了一些。 似乎情况已经相当明确了。 应该是蓝色裙子的主人在这边游玩的时候忽然遇到涨潮，来不及回到岸上躲避, 只能直接在这里礁石暂时躲避。但是礁石比较难爬，她上不去，反而把自己困在了这里。冬瓜就是发现了这个走失的人类，特意过来陪伴她。 看样子前因后果相当明确了。 看裙子的大小，主人肯定是个小姑娘。闻明想了想, 还是稍微把自己嗓子夹了夹，免得他们俩五大三粗的把小姑娘给吓着了, “这里是有什么小宝贝在吗？我过来可以吗？” 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说什么，但就是大脑告诉他, 原则上, 女士应该都有属于自己的原则和底线。他应该给女士留一点自己的空间，让她可以准备一下。 那头的声音回应地很快，“是你吗？冰淇淋叔叔？” 这甜甜的声音, 还有独属的称呼很快就让闻明想到了一个名字。来不及想太多，他拎起手电往里头一看，果然是他相当熟悉的那张面孔。“圆圆，你怎么在这里？” 不是，重点不是圆圆怎么会在礁石下面, 而且只穿着小背心，是现在快要涨潮了。 看到熟悉的小姑娘，闻明也顾不得那么多，连忙把礁石旁边挂着的小裙子拿下来帮她套上。哪怕外头裙子湿透了，多少也能抵挡一点风雨。 “圆圆，这样子，叔叔背你，你抓紧叔叔，现在叔叔带你上去。” 圆圆乖巧地点头，小手紧紧抱着闻明的腰。他只觉得心里柔软地一塌糊涂，恨不得把天上的星星都摘下来给她。这就是有个小棉袄的感觉吗？果然，女孩子就是超棒的，比他家那些臭小子好不知道多少。 要是他那倒霉侄子趴在他背上，指定要偷偷拽他几根头发下去玩玩。半点温情画面都没有，只有他们两个之间纯粹的对抗。 眼看闻明背着人就要走，冬瓜着急了，感觉在后头汪了一声，提醒这两个人类不要忘记它这个宝贝。圆圆爬不上礁石，它也是。要是冬瓜能上去，那时候就去找主人过来帮忙了。这不是——汪也有自己做不到的地方嘛。 郑晖对待它就没那么客气了，直接把它跟扛水泥似的直接扔在了肩上，也不管冬瓜慌张的小爪子，直接开始爬。 这段路仔细说起来其实不算难，只是靠近底下的位置有些陡，再加上湿滑，难免容易走两步滑一步。冬瓜头一次走这样的路，还得带着个小姑娘，再大的胆子都让雨和海水浇熄了，只能在底下急得团团转。 郑晖帮着它走出最难走的位置就好办了，它踩着郑晖肩膀两下就把爬了上去，还在顶上等着他们呢。 这狗—— 过来时候，闻明慌慌张张，但回去倒是没那么多担忧，左边牵着狗，右手抱着娃，打伞走在海边甚至还有些惬意。不过圆圆浑身都湿透了，得赶紧喝点热乎的，洗个澡。 幸运的是，闻明他们那个餐车就是用房车改的，里头自己带了个小卫生间，圆圆自己简单洗洗也行。趁着她在里面的功夫，闻明赶紧把她衣服最大风力烘着。顺便给了她一件没穿过的t恤。 他们两个大男人还是头一回照顾这样的小女孩，实在有些手足无措。即使再慌乱，闻明也知道自己应该和这个年纪小女孩保持距离，无论什么事都让圆圆自己做，他和郑晖两个就远远看着。 圆圆湿了，吹风机吹吹就行。冬瓜湿了才是真的大功臣。它好歹知道在餐车外头甩甩水，进来就老老实实趴在地上。哪怕闻明在它身体底下垫了厚厚的毛巾，毛里的水还是一点点渗出来。狗感冒了这医药费绝对不是小数目。 不用闻明给眼神，郑晖立刻给冬瓜主人打电话，闻明在灶台忙活，给圆圆煮点热乎乎的巧克力牛奶喝。甭管外头到底多少度，吹了冷风淋了雨，就是得喝点热乎的。 其实回来路上郑晖就已经给冬瓜主人打电话了，但可能他一直在外面忙着找狗，反而忽略了这边消息。郑晖一连打了好几个这才打通。一看到他的号码，冬瓜主人跟炒豆子似的说了一大通，“我今天不过来了，冬瓜不知道跑哪儿去了，等它回来，我再带它去你那儿吃大餐啊……” “冬瓜在我这——”郑晖直接打断他的话，“冬瓜现在在我们餐车里，你现在过来领还是我们等下给你开车送过去？” “冬瓜真的在那你？”冬瓜主人嗓子里还带着颤抖，整个人的魂都要被抽空，只剩下那么一点儿惦念勉强给他留着一口气。“老板，你没有开玩笑吧，冬瓜真的在你那儿？” 哪怕耳朵听见了这个消息，他脑子还是不愿意相信。 不是对闻明他们俩的人品有所怀疑，是在经历了失去后，忽然听到这种好消息，总害怕听到的这些，不过是自己脑海中的幻想，所以不得不反复确认。 闻明拿着吹风机，噪音巨大，直接扯着嗓子喊，“给他开视频，打视频就行。”冬瓜身上全是海水，整只狗带着一股浓郁的海腥味。随着时间的流逝，发酵地越发明显。他感觉每个呼吸都是海腥味，简直让人头昏脑涨。 第77章 他实在对海的味道没什么特殊爱好，现在甚至对冬瓜都带上了一丝嫌弃。香香的小狗狗棒棒，臭臭的小狗狗现在就要塞到浴室里面从头再来。 要不是车上条件有限，闻明现在高低就把狗给洗了。 冬瓜主人过来速度相当快。几乎是撂下电话没几分钟，他人就在马路尽头出现了，三两下跳上车，直接冲进来抱住了湿漉漉的冬瓜，眼里都是失而复得的庆幸，“冬瓜，我还以为……” 还以为他要彻底失去它了。但是还好，它回来了。回到他的身边。 柔软的小狗在他怀里，鼻尖都是它的味道，浓浓的小狗味。 呕—— 小狗味里掺杂着一股浓重的海腥，熏得他头昏脑涨。不是，它下海去潜泳了？哪儿来的这么一股味道？ 冬瓜主人还想要继续抒发一下自己的爱，实在是有点张不开嘴，“啊，那个……要不冬瓜你还是先去把澡洗一洗？”他心里肯定是有他的宝贝冬瓜的，但是—— 气味这种东西，完全不是他想要克制就能克制住的。 现在哪怕对汪有再多的爱意，想要现在这个时刻坚持还是略微有些难的。冬瓜主人捂住它耳朵，温柔强调，“宝贝冬瓜，你是全天下最听话最可爱的汪是不是，所有我们乖乖回家洗澡好不好？” 别管冬瓜意见，今天这澡它再不想也得洗了，就让它知道一下，什么叫道理，什么叫做汪的本分。 冬瓜多聪明啊，在它主人脸色变化那瞬间，爪子跟踩了风火轮似的，猛地往后一窜，直接退到了后头。让汪洗澡，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汪不是刚刚还湿的吗？为什么现在还要去洗澡？ 卫生间的门开了。圆圆擦着头发从里头出来，下意识拦在冬瓜前面，“狗狗怎么了？你害怕吗？圆圆会保护你的。” 小小的女孩子勇敢保护在大狗面前，这样的画面无论怎么看都让人相当震撼。冬瓜主人cpu都要干烧了，刚刚这是发生了什么？他们家狗，认识了一个小女孩？这个小女孩还出现一对男男cp里面？这对吗？ 他转头看向闻明，那眼神怎么都不能说是和善，“老板，你们俩个收养了一个女孩？”他们收养女孩，这对吗？性别不一样能够在一起组成一个幸福的家庭吗？ 虽然不能用怀疑的眼光看待他们两个，但是新闻不是说了很多次嘛。有些人说着自己喜欢同性，其实拿这种身份故意骗女孩子。看着这两个老板浓眉大眼的，不像是会这种龌龊事的人呐。 闻明好像读懂了他的表情，连忙解释，“不是，我不认识这个小女孩。不对，也算是认识。她过来摊位上买过东西，是你家冬瓜找到她的，我就是把她带到这里来避避雨先。” 他可是清白的，这里窗户都开着，他也没说要进去给女孩子洗澡，或者有任何其他指向性行为，纯纯发好心。 冬瓜主人讪讪一笑，“那个，我就是有点好奇，你们这忽然多了一个女孩子。” “那你帮我找找？”闻明赶紧把这个烫手山芋甩出去，“我们俩车到处开，没个固定住所。既然是你家冬瓜找到的，你就把她带回去收留一晚。你认识的本地人多，帮她找找家里人呗。”他们过来，人生地不熟，什么人也找不到，也根本找不到安顿小女孩的地方。 这下倒是冬瓜主人尴尬了，“我也不认识那么多本地人啊。” 不用他做什么，冬瓜已经帮他做了决定，冬瓜紧紧抱住女孩子，仿佛拥抱属于自己的珍宝，无论是谁都不能把它俩分开——汪不知道人怎么想，汪想要，汪就拥有。 第71章 汪的宠物 几个意思啊？ 冬瓜难道想要养个人？不可以, 绝对不行。他主人差点从地上跳起来，指着冬瓜鼻子强调，“冬瓜, 你知道的, 你是一条狗, 你是我的宠物, 你是不可能给自己养一个宠物的。” 这家伙绝对是看别人女孩子可爱，起了不法之心。冬瓜主人头皮发毛，浑身上下汗毛倒竖, 恨不得现在就和这只法盲小狗讲清楚它这行为的严重性，“她是人，有家的人，绝对不能带回家去养的！” 一个不小心，它要给自己送进去啊。 这个汪, 不知道从哪儿学来的手段，诡计多端。把自己迷惑了不说, 甚至还想带着自己走上去违法犯罪的道路。不行，他必须得和冬瓜说清楚事情的严重性。 冬瓜主人蹲下, 认真地看着坐在自己面前的小狗, 试图和它好好地说清楚道理，“冬瓜，你知道的, 你是小狗。而那个小姑娘人类。小狗是不能养人类的。” 谁要养了！不带这么污蔑汪的。汪就是看她没地方去，想着把汪的窝分她几天。 冬瓜急得跳脚，大爪子跺着地板，把地踩得咚咚响——好像更证明了它的态度——想要把这个人类拐回家。 冬瓜主人还是头一回遇到这种事。犟肯定是犟不过家里小狗的，但好歹他还能略微折中一下。“这样好了, 冬瓜，我们先把她带回家，让她在我们家里好好找家人，等她找到家里人，你必须要让她回自己家了……你有我们，小女孩也有自己的家人对不对？” 眼看一人一狗好像把条件谈妥了。圆圆弱弱地举手，“那个……我知道我家在哪儿，帮我送过去就行。” 哦，她知道自己在哪儿……她自己知道？！ 冬瓜主人瞪大了眼睛，恨不得立马钻到车底下去。小姑娘知道自己家，那不是显得他刚刚说的那些话巨蠢？简直就是在自作多情。 如果可以，来道雷直接把他劈失忆吧。而不是让他反复回忆自己当着孩子面，试图拐卖她的事实。 他刚刚到底在做什么！ 但圆圆一向是个善解人意的小孩，她没有把时间浪费在戳破成年人的尴尬，直接给冬瓜主人送了个台阶，“我也想要和冬瓜多待会儿，刚刚没有先和大家说家里住在哪里。对不起。” 可爱的小姑娘和你说对不起。谁能受得了。反正冬瓜主人和闻明都不行，一叠声地反驳，“不不不，是我们当大人的没有问清楚。” “哪里要你一个小姑娘操心这些呢。都是大人的错，你在这歇着就行。” 闻明塞给她一大杯巧克力牛奶，脸上堆满不值钱的笑，“和叔叔说家里在哪里，叔叔开车送你到家门口。” 刚刚还让冬瓜自己跑回去，到小姑娘这就是送到家门口了，真是双标地明明白白。狗不如可爱小姑娘啊。他们冬瓜在可爱这方面难道输了吗？ 冬瓜主人梗着脖子没说话，硬是不打算下车，大家伙儿一块儿开到了圆圆家楼下。 这小区其实离闻明他们摆摊的地方挺近的，仔细算起来就是隔条马路的隔壁小区，郑晖开车五分钟就到了，停在圆圆家楼下。小区里风平浪静，两旁的绿植刚经历了风雨洗礼，显得更加苍翠。 一切看着都如此美好。 只不过——太平静了一些，平静到闻明的心不断朝谷底坠落。他甚至不敢抬头仔细看圆圆的眼睛。从他去沙滩找狗到现在已经过去两个小时，冬瓜主人找冬瓜已经找了一个晚上了。 这么好几个小时，小区里一点儿动静都没有，这代表着什么呢？ 闻明宁愿是自己想错了，宁愿因为自己是外人，不知道他们家里人到底家里人着急成什么样。平心而论，要是他家里有人不见了，还是在这样的雨夜，他无论如何都是坐不住的，这么都要到处找人。 但是现在——寻找的人呢？ 小区空空荡荡，安静地仿佛能听见他们自己的心跳。所有人都在舒适的地方安睡，只有他们几个，依然在无尽的路上走着。闻明不知道自己要走到哪儿去，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怎样的结果。 不过是直觉告诉他，这事情不对，相当不对。 或许是他真的是在校门口待久了历练出来。出来也记得在身上放个小型摄像头。本来是想着纪录他们摆摊生活，到时候剪辑出来，说不准还能给自己赚点外快。 但此时此刻，鬼使神差的，他打开了放在口袋里的摄像头，并把它挂在了自己领口上。闻明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想来或许是因为他潜意识里对圆圆父母的不信任吧。这种不信任感，让他下意识做出了自己能做的最大努力——打开摄像头，把他接下来可能要遇见的一切都纪录下来。 有的时候，如果你运气不好，遇到了一些不太讲礼貌的人，摄像头就是让他们记起自己文明礼仪的最好方式，它能让野蛮的人忽然长出文明的种子。 这样神奇的功效，他十分希望接下来不要出现。 但事情哪里都能如他的意呢。闻明能做的只有尽力保护好自己，以及身边所有人。 圆圆真是一个相当聪明的小朋友。不需要外人任何提醒，她轻车熟路地进电梯，按下按钮，一路把他们三个大人带到了自己家门口，在门口和他们笑眯眯打招呼，“谢谢叔叔们，叔叔们再见。” 叮咚——她按下了门铃。 第78章 闻明几个还是在门口笑眯眯地看着，想要看见圆圆和自己家人幸福地拥抱在一起，这样他们走这一趟就有意义了。里头传来凌乱的脚步声，门开了—— 熟悉的那对夫妻站在门口，他们怀里还抱着自己宝贝儿子，多像完美的一家。 看到圆圆在门口，他们先是震惊，紧接着是毫不掩饰的愤怒，“圆圆，你到哪儿去了！自己在外面乱跑不知道家里人会担心吗？进去！” 当爸的毫不留情推搡了圆圆一把，这下可把闻明惊着了。 孩子刚刚在海边礁石泡了那么久，好不容易回来不安慰不说，竟然还对孩子那么粗暴。他们真的爱这个孩子吗？在他们眼里，这孩子到底代表着什么？ 闻明无法接受。 他往前一步，直接用半个身体卡着门，相当强硬地质问两位家长，“她是小孩子不懂事，你们当大人的也不懂事吗？她在雨里淋了那么久，你们都不知道下去找找？” 当妈的也是一脸无所谓的态度，“她？她脾气大得很，又是和我们犟上了偷偷跑出去。家里头两个孩子，我们哪里有功夫天天看着他们。一个两个都是讨债鬼，都是过来要我命来了。”说着这个当妈的也推了她一把，语气更加恶劣，“你要是再在外面乱玩，以后就别回家了！” 闻明实在忍不住，“我不是在楼下捡到她的，是在海边，她差一点就回不来了。”而你们，竟然还用这么恶劣的态度对待她。闻明真不知道，他们俩到底是不是这孩子的亲生父母。 一说到这个，圆圆母亲瞬间崩溃了，她几乎是哭嚎着，重重两巴掌拍在圆圆背上，“圆圆，你怎么不干脆弄死我好了。你既然要讨债，怎么不干脆把我的命也收走。要是不喜欢你弟弟，你自己走行不行。非得把这个家弄到现在这种样子吗？” 圆圆父亲也是一样的态度，“之前家里人说要把你送走，是我一定要把你留下来的。现在看来，是我错了。你就是个灾星。好好的天气，所有人都在里面，为什么你一定要往外跑，为什么？” 她就是个小孩子，她有什么错？ 闻明就看不起这种重男轻女的家庭。他们要是喜欢儿子那就明明白白说清楚。还非得嘴上说着喜欢女儿，实际把女孩子贬到尘埃里，甚至还想着让人安慰他们的不容易。怎么那么不要脸呢？ 他这个人就喜欢把这些表现戳破，直截了当地问两位家长，“我就奇怪了。圆圆这小短腿，怎么能从礁石区爬下去？她自己会飞吗？” 闻明直接把自己之前拍的照片怼在两个家长面前，毫不客气地质问他们俩，“我请问，为什么我们是在礁石区发现她的？你们两个能解释一下吗？” 蓝色裙子在礁石堆里飘扬。如果是一般家长肯定会担心自己孩子的安慰，但面前这两个人，想的却是其他方面的事。圆圆亲爹张嘴就是污蔑，“裙子在外面飘着，你该不会是炼铜吧，看到小孩子裙子就把持不住了？不然怎么隔着那么远都知道要过去救人？你早就盯上圆圆很久了吧。” 圆圆亲妈也跟着说，“对啊，还直接找上门来，谁知道你心里到底想的什么呢？” 闻明都要被气笑了，这还是他头一次当好心人反而被污蔑的，他实在克制不住自己情绪。要不是打人犯法，这两个现在绝对会被他爆锤。但现在，他只能扯出一个微笑，冷冷地盯着面前两位，“你们知道吗？张嘴造谣是要进去蹲监狱的，希望你们在开口之前能够用自己并不存在的大脑思考一下。” 他用力地呼吸两下，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你们不算人，可我们这些有良心，知道关心身边发生的事，担心出事，总想着多看看。说实话，这么多年，我也没见过几次孩子在礁石旁边玩的，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家伙亲爹亲妈都死了呢。” 第72章 自证清白 吵架而已, 谁不会啊。之前是闻明想着与人为善，让一步而已。要真吵起架来，就这两个小趴菜难道还能干得过他？一个个都是垃圾而已。 闻明这句一出, 可真是把门里这两个气了个倒仰, 圆圆亲爹越发大声地和闻明吵, “那时候我看你对着圆圆的眼神就不对, 现在总算是露出狐狸尾巴了。你是不是就对圆圆有什么想法，现在总算找到机会了是吧。” 他揪着闻明领口，试图想要让自己显得更有气势一点, 但他也就勉强一米七的个头，在闻明面前，只显出他的猥琐和无力。现在这场面越发可笑了。 冬瓜主人死死捂住狗子的嘴缩在角落里，生怕下一秒就轮到自己倒霉。他就是过来找一下自己家的倒霉狗子，实在不想卷入腥风血雨中。当然, 要是老板需要他来证明一下清白，他肯定回去警察局帮忙的。 闻明最讨厌就是这类色厉内荏的家伙。他轻轻一弹, 把圆圆亲爹跟垃圾似的直接弹开，每一句张嘴都是诛心, “怎么？戳中你隐秘的内心了？说白了你就是不喜欢女孩子, 是想要把圆圆偷偷扔在海边让她自生自灭吧。海边可危险了，有那么多礁石，还有离岸流, 说不准一个浪打过来就会把她直接卷下去。可人家偏偏福大命大，在海边那么久还毫发无损，还被人好心人送了回来。你那时候和圆圆怎么说的，怎么让她待在海边的？” 这句话跟触发什么关键词似的，圆圆立刻把事情说清楚了。“爸爸让我在海边找小海螺等他。他说弟弟在家里有事情, 要先回去接弟弟，说圆圆挖到一百个小海螺爸爸就会出现的。可是，爸爸没有回来……” 事情不是很清楚了吗？圆圆亲爹故意骗了这个乖巧的女儿，直接把她扔在了海边。啧啧啧，都说虎毒不食子。有些人狠心下来，才叫真的狠心呢。 闻明只剩下冷笑，“圆圆父亲？把孩子一个人放在海边，还和她说自己会回去找她？你在等什么？等着大海直接把她带走吗？”这种人闻明见得可多了，直接吩咐郑晖，“报警，就说这里有父母试图谋杀自己亲生女儿。” 这种禽兽不如的家伙就应该去警察局里好好洗洗脑子，改造之后才知道自己身为父母到底应该做些什么。做父母怎么就不需要考核呢，什么脏的臭的都能上岗，弄出这么些事情来。 “你是不是打算等女儿出事了，你就去海边哭几场就行了？所有人都会同情你这个失去亲生女儿的父亲，你就能顺理成章生二胎，再生一个宝贝儿子。”闻明步步紧逼，把他心里的隐秘心思全都说得清清楚楚。 这些话可真是戳着人家肺管子了。圆圆亲爹立马狗急跳墙，“你算什么东西过来说这些话？我知道了，你是故意的是不是，故意挑拨我和圆圆之间的关系想要趁虚而入。我知道你们这些炼铜的家伙就是没安好心。是不是在海边看到圆圆就忍不住了？你这个炼铜家伙还敢到我这来。” 圆圆亲爹跟抓到什么把柄似的，大喊大叫起来，“快来看，这个炼铜的家伙，炼铜的垃圾对我女儿有不轨之心，竟然还想着上门威胁！苍天呐，这世界上到底还有没有王法了！” 他嚎的声音贼大，一下把左邻右舍全都吵醒了。但这毕竟是别人家的事，大家也不大好意思过来看，偷偷开了一条门缝在业主群里交流情况呢。 “你就编吧。”闻明一声冷笑，直接拽过郑晖在他脸上啃了一口，“我压根就不喜欢女的，更不炼铜。我男朋友跟我一块儿救你的女儿。我们好心把你女儿从海边礁石救下来，还帮忙把她送回来，你张嘴就是我们炼铜。就没见过你这种狼心狗肺的家伙。以后大家也别见义勇为了，直接就倒退封建时代，天天讲究男女大防就行。” 冬瓜主人也声帮腔，“人家是听见狗叫，想着过去救我家冬瓜，顺带救了你家女儿。而且他们俩是一对的事，去他们摊位的都知道。为了你女儿，人家还得提前那么多就带个伴儿过来？” 圆圆家父母偏心眼这事，小区里头的人都跟明镜似的，谁不知道啊。就是顾及大家都是一个小区，勉强给他留点脸面而已。牵着阿拉斯加的另一个一说，大家心里其实已经有了定论。 只是某些猜测不好在大群里直接说出来而已。 大家都是体面人，都要脸。有些话点到为止，没必要每句话都摊开说。太直白了，实在显得不够雅观。 但闻明怕什么，这家伙都把脏水泼过来了，他还要给对方留点喘息之机吗？话说得要多直白有多直白。 “我就没见过你们这样当爹妈的，外面又是风又是雨的，孩子自己在外面好几个小时了，不闻不问。都不关心一句孩子衣服湿了没，在外面受伤了吗？张口就诬赖别人炼铜 ，怎么，你还很希望孩子碰到这种垃圾人？” “你——”圆圆亲爹手指哆嗦着，指着闻明说不出一句话。 正常家长哪怕真的遇到这种家伙，为了孩子都是拼命遮掩，想着把这些消息盖下去，以免影响到孩子身心健康成长。哪里见过这种人，直接把这种事挂在嘴边。好像生怕自己孩子受不到伤害似的。 第79章 以前说有后妈就有后爹，现在看来，家里有个弟弟，女孩子就可以不用活了。你要是那么讨厌女孩，还结婚干什么，就应该和你最喜欢的父亲一块儿，一辈子打光棍，维护你们高贵的男性血脉啊。 娶老婆的时候觉得女孩好了？怎么那么贱呢？ 冬瓜主人跟着在旁边助威，“就是，人家好不容易把你女儿救上来，不对人家表示感谢就算了，竟然还给别人泼脏水。这样以后谁敢帮助你们家！” 郑晖这个平时锯嘴葫芦现在也开了口了，“家里有女儿的可都得瞪大眼睛瞧仔细了。他们家都是惯着儿子，不把女儿当人的，以后万一碰着了，可把自己女儿看紧点，指不定就把你们女儿怎么着了。” 他们爱护小动物，关心小孩子，肯定不会为难别人，这种连自己孩子都想扔在海边的才要注意，一不小心就把你家的也扔海边，你受得了？ 圆圆亲爹是真的气急败坏，什么话都敢往外冒，“这是我的家事，关你屁事。我哪怕现在就要让她把命还给我，我是她亲爹，难道不行吗？” 呦呦呦，现在这年头还有人这么当爹的啊。还是国内法律不够完善，这种人怎么能让他有孩子呢。那么多健康的家庭没孩子，偏偏要给这种人渣发一对双胞胎，人家还嫌太多。 要说语言艺术还得看闻明，当场就骂回去，“当然不行。人家倒霉到你家，你自己犯罪还得连累人家未来前途。你这种人，当初父母把你生下来的时候就应该直接摔死，免得牵连后代！” “你说什么呢！”骂走了两个，后面还有两个助威。圆圆爷爷奶奶姗姗来迟，一出来就听见有人在激情骂他们宝贝儿子，心里那口气怎么都顺不下来，“年纪轻轻怎么说话呢，有人生没人养吗？！” “哟，原来有爹妈啊。没爹没妈都知道什么叫礼义廉耻。”闻明冷哼一声，句句都往他心窝子上扎，“这有爹妈的还不如没爹妈的呢。” “年纪轻轻那么恶毒！”圆圆爷爷指着闻明鼻子骂。 “我恶毒什么，我可没想把自己亲生孩子杀了。”闻明直接骂回去，“哟，怎么两腿中间多长了东西脑子就被狗啃了？我家要是有了孩子肯定是捧在手心的。” 一看他们家把孙子护得密不透风，闻明什么都明白了，句句往他们心头上扎，“重男轻女就重男轻女，明明白白把事情摆出来。不要自己干了坏事还想着要脸。每天干的都是不要脸的事。” 被人这样指着鼻子骂谁能受得了，他们全家都试图伸手揍闻明。闻明非但没有被吓退，反而往前走了一步，“来来来，照这打，一巴掌三万，多打几下我都能直接发家致富了。你们家唯一的作用也就是帮别人弄点钱。” 人呐，就是这样。全凭一股子冲动做事。要是碰到俩姑娘，指不定就挥舞着拳头上去了，但面前是三个身高超过一米八的壮汉。 圆圆亲爹那拳头怎么也挥不下去，只能悻悻放下不说，甚至还给自己找补两句，“我可不是怕了你们，我对我自己姑娘好，放在心里就行，哪里需要整天说给所有人知道？” “你最好是。”闻明拍下他们一家合照，直接发到社交平台上，“我现在可把你们拍下来了，要是对女儿不好，我就让所有人都看看，圆圆爸妈到底是什么东西。” 咔嚓——旁边门开了。 邻居努力装作自己路过，但他们一家往前几步，实实在在杵在圆圆背后。光从样子来看，好像在给圆圆压阵。 一开口，他们那点儿心思大家全都听了出来，“圆圆爸，圆圆那么听话，肯定不会乱跑的。都说女孩子要娇养，圆圆肯定不能像儿子那样随便往哪儿一扔就行是吧。我们全家都挺喜欢圆圆的，有时间都让圆圆多来我们家玩——” 他们整个小区都是眼睛，要是他们还不干人事，怎么都要好好说道说道。 第73章 更进一步 他们并不是第一家, 一扇接着一扇门打开。原本冷漠的邻居笑眯眯地站在楼道里等待圆圆。模糊的脸一张张变得清晰，让圆圆亲爹不自觉往后退一步。 原本的底气不知道何时消失地无影无踪，只剩下他自己都难以察觉的心虚, “你们——你们干什么？”这是他家事, 这些邻居过来管什么？ 邻居们本来不想管。但听着过来的这几个年轻人说的话, 听着实在心酸。圆圆是一个多乖的孩子啊, 就这样他们还不满意，还把她单独一个扔在礁石上。 外面风雨那么大，圆圆那么小一个, 她躲在礁石边多害怕啊。今天她能好端端站在这里挨这顿父母臭骂，都是因为老天保佑。让那条狗发现了她，又碰到两个好心的年轻人，乐意在礁石滩上一寸一寸搜寻。但凡圆圆运气没那么好，就轮到他们家办白事了。 而且人家好心把孩子送回来, 他们张嘴说什么？说人家炼铜。真的是自己脏的家伙看别人都脏。要是他们总是这样张口诬赖人，以后谁还敢帮他们家一把？ 哪怕平时再冷漠的邻居, 现在都想出来说两句话。 事实到底怎么样，他们都看着眼里呢, 难道还真让他们家把一个小姑娘往死里欺负？世上没这种道理。 闻明站在原地, 冷冷得盯着他们一家人，“平生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你们这辈子最好都安分守己, 对你们姑娘好点。不然，谁知道有什么厄运发生在你们身上。” 这家伙敢咒他们？ 被邻居出现强行按下去的火气又熊熊燃烧起来。他们几个眼神里喷薄着怒火，恨不得现在就把闻明撕碎。 闻明怕什么，挂在领口的摄像头就是他最好的工具，他反而往前走一步, 说话更加不客气。“咒你们什么，我那句话说得不对了？对自己孩子不好的父母就是会遭报应。现在没应验是时候还没到，不过迟早的事。” 他冷哼一声还不忘补上两句，“你们不是说自己对姑娘很好嘛。对孩子好怕我说的这几句话干什么？该不会是心虚吧。” 当着那么些邻居的面，他们难道还能反驳吗？只能把这事认了下来。 圆圆亲爹梗着脖子，还在嘴硬，“我自己家孩子还会对她不好？这次就是不小心，谁能证明我对姑娘不好了？” 哟，谁能证明他对女儿不好，大家两只眼睛都看得清清楚楚。儿子想吃什么都给，女儿提点要求就说要让着弟弟，要学会分享，不要那么自私。明面上当然是让女儿吃饱穿暖了，但他有一次公平过吗？到底喜欢谁，他们自己心知肚明，只是没有勇气说出来而已。 这次叫闻明把所有脸皮都扒下来还想着给自己挽尊。那么要脸早干什么去了？真把所有人都当傻子糊弄啊，但也得看大家吃不吃你这一套。 就没见过有人教一个八岁小孩无私分享的。那么无私，怎么不把自己家产都分给别人呢？ 闻明也不想和他继续废话下去，这两位不是标榜自己对人很好嘛，那简单，这些都是假的，直接写份保证书签字呗。“你们物业办公室我刚刚看了还有人值班。你也别继续废话下去，现在就写保证书，保证以后绝对不虐待姑娘，而且不会用任何手段让她走丢，保证你以后家产会分给姑娘，现在就写，家里所有人签字按手印，不然你刚刚说的那些话我全都拍下来了，放网上去让所有人来评评理呗。” 摄像头在手，直接把人的回忆全都拉了回来，视频都拍下来还有谁能抵赖？僵持这么久，他们总算知道什么叫如鲠在喉，只能试图用眼神杀死闻明。 但他可不是吓大的，就这些家伙这点本事还想吓着他？开什么玩笑。闻明就在门口一坐，慢悠悠地问，“你们签不签？不签就是你们心虚，这么多人都能做个见证。要是心里没鬼，别人家做事可相当坦荡。” 到底是迟来的记忆让他们找回一点属于自己的理智，咬牙切齿地签下这相当屈辱的条约。他们家邻居也是有意思，还帮忙把整张协议都拍下来，直接发到物业群里。 你说说这是有没有意思。 路上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帮着一个只见过两三次的小姑娘争取她的合法权益，让她家里人对她公平点。而本应该爱护关心她的家里人却因为自己被拿视频逼迫浑身上下都是抗拒。 这么有意思的事情也是罕见。仔细说起来，到底谁是谁的家人呢？ 但身为外人，他们能做的只有那么多。他们家故意把女孩子落在沙滩的事很多人都知道了，以后出门，这个小区的人都会多问一句他家女儿在哪儿。这样多少能让他们投鼠忌器。 闻明也许相信，这种尝试可能出自瞬间的恶意，再让他们来一次，指不定再也没有这样的胆子。但他又不可抑制地感到悲哀。明明都是他们的孩子，为什么有一个不能被爱呢？他们难道不是一样的吗？ 就是因为这样才更让他感到悲哀。人的手指有长短，每个人都有自己偏心的对象。但因为自己偏心就要剥夺另一个孩子生存的权利吗？ 第80章 他试图不用最坏的程度猜测别人，但是做不到。 看似美好的家庭已经向这位无辜的少女露出狰狞的面容。但闻明只是个路人，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在一边眼睁睁看着，等着最后的时间来临。 如果可以选择，他也想做多一点，可现在怎么办呢？ 冬瓜主人到底没他那么多伤春悲秋的想法，他笑眯眯地摸着自己狗身上柔软的毛毛，三言两语打消了他的担心，“冬瓜挺喜欢这个小姑娘的。我们改一下遛狗路线，每天往这边走呗。反正冬瓜每天都要出来，我们就当是给冬瓜加个好朋友。是不是呐，冬瓜。” 汪——冬瓜一晃脑袋，把自己大脑壳悄悄挪走，并不是很想和自己傻瓜主人说话。 这样的话，倒是能省去闻明很多担心，只要圆圆每天都出门。周围所有人都是眼睛，都会牢牢盯着这边角落发生的事情。身为陌生人，他能做的其实也只有这些。 闻明越到后面越觉得，所谓的帮助，最后也不过是尊重个人命运。他们无法帮任何人做决定，就像现在，他们没办法一意孤行让圆圆脱离自己的家。 哪怕这个家有这样那样的缺点，对圆圆来说，终究还是不一样的。也可能是他想太多。 白天心里装了太多事，晚上总是翻来覆去的睡不着。闻明又翻了个身，重重地叹了口气，“唉……”圆圆还那么小，她以后要怎么生活呢？ 郑晖拍拍身边人肩膀，让他稍微放松一些，“小明，你已经做得够多了。你把他们对孩子不好的视频拍下来，你也告诉小区里其他人他父母到底做了什么，你也帮圆圆安安全全回家了。我们已经努力了……” 闻明忽然又想到了件事，“对了，还有网格员，可以和那片的网格员说说，让他们多关注。” 幸运的是，9月圆圆就要上小学了，这样的学龄儿童，社区对她的关注是超乎想象的。她的家长很难把她悄悄地扔在哪儿。 在这种时候，闻明开始觉得，学校管理严格实在是一件好事，确实给大家少了很多麻烦。 不过，还是有件事出乎闻明意料，他把圆圆亲爹对圆圆如此不客气的小视频放上网后，圆圆火了。 除了看到视频里家长的粗暴，大家关注点更多地放在圆圆的乖巧可爱上。圆圆的小鹿眼对着你眨巴眨巴，她藏在家里人身体后，悄悄打量着对面的人。 没有对家长发火的恐惧，只有对未知的好奇与渴望。 太可爱了，怎么就不能无痛拥有这样的娃呢？ 不过对于圆圆家里人表现，网上大致分为两大阵营。有人觉得这就是真实家庭生活，要批判他们家里人，也有人觉得这就是摆拍，还是自带狗血剧本的那种。 无论网上怎么吵，对圆圆来说，绝对算是一件好事。她出名了，记挂她的人越来越多。她的家里人不敢再把她跟小猫小狗似的随地一扔。 闻明总算能放下心来，“不过，虽然圆圆现在安全了，要是以后圆圆不能帮她家里人赚到钱怎么办？会不会又回到现在这个状况？” “无论能不能赚到钱，她大小都是一个网红了。”郑晖笑笑，“网红都是要直播的，哪怕为了不让她说出什么诋毁家里人的话，她父母都得小心些。” 毕竟所有人都知道，童言无忌。要是圆圆说点什么，他们全家都会被开盒，这样的结果，他们能承受得起吗？ 事情朝着出乎意料的方向狂奔。 闻明的小摊子也小赚了一笔，好像大家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大概除了一个人？ 郑晖忽然把车停在路上，有个问题在他心中盘桓了许久，只是现在才终于有机会问出口，他本应该继续等待，可他实在等不下去，“小明，你对我到底是什么想法？” 喜欢，还是无所谓？ 如果只是把他当成普通朋友，那——那天晚上那个吻，纯粹就是一个意外吗？他会亲一个普通朋友的嘴角吗？ 郑晖不相信，他实在不想这么稀里糊涂下去了，哪怕现在闻明要彻底跟他分道扬镳，他也要把事情问个清楚。 第74章 从未改变 夜黑风高, 他们刚结束今天的活儿，闻明脸上都是油，在这样的情况下, 郑晖忽然说什么？他甚至开始怀疑起自己的耳朵来。不会吧, 这是晖哥能说出口的话。 是天上下红雨了, 还是他幻听了？ 闻明下意识探头看了眼窗外——这不是月亮还好好地挂着, 没出现什么意外啊。怎么好好的人直接开始说胡话了。他甚至想要伸手摸摸郑晖额头，确定他精神状态可以，完全没什么问题。 “我好着呢。”郑晖看了他一眼, 只觉得浑身上下的脾气都跟着一声叹息出去了。他早该知道的，闻明就是他的劫，遇到他，自己是一点儿办法都没有，“我很清醒, 我也没有把习惯和喜欢弄错，我就是喜欢你, 从以前遇见没多久开始就是这样。很多年了，之前我怕我们之间朋友没得做, 一直没说……” “之前担心朋友没得做, 现在不担心了吗？”闻明压根没过大脑，下意识就冒出这句话。他也想要让自己看起来靠谱点，但是吧——他就是管不住自己这张破嘴。 “闻明, 你能不能认真点，我在向你告白。”郑晖强行固定住自己对面跟条泥鳅似的滑不留手的人。 他早该知道的，那时候就不应该让他选择，而是应该自己直接把事情给定了，免得现在还要和他在这推拉。他就是想要一个结果, 一个他们之间关系的定义，他不想继续拖下去了。 郑晖如此认真地看着他，仿佛实现之中只有他一个人存在着，一如那时候的选择，如此坚定。“小明，你知道的，这些年，我身边只有你一个，不是因为我习惯了你的存在，是我只想要你。无论是谁从我身边经过都没关系，那些人不是人，对我来说就没有任何意义。我只想和你在一起，无论做什么都可以，都是我获得幸福的方式。” “那我们现在就结拜也行啊。”闻明避开了他的眼睛，忽然冒出那么一句，“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证明我们俩关系好不是非得只有当情侣，当兄弟也行啊。” 情侣可容易因为某些事情闹掰了，兄弟总归还是在一起的。 闻明小小声对着自己说。其实他也知道自己其实是在害怕，害怕所有未知，害怕不确定的未来。如果他们是兄弟，哪怕因为一些事情起了矛盾，也能泰然自若地和好，继续在一起生活。但是情侣呢？如果分手，那就真的是一辈子再也不见。比起那些所谓的名分，他更害怕失去郑晖。 就像郑晖说的，他也已经习惯生命中有一个他。越是在意越是害怕，越是不能承受失去的后果。他知道自己是一个胆小鬼，这样面对郑晖也相当卑劣。 但他此时好像已经把所有勇气都抽走，只能埋在自己膝盖里忐忑不安。 真是太难看了。 一双手轻轻摸着他的耳朵，温柔又坚定。郑晖一点点把他从属于自己的仓鼠坑里挖出来，不容置疑地与他对视，“小明，看着我的眼睛，你觉得我会背叛你吗？我会对不起吗？” “不会，你之前也没做过这事。”闻明摇摇头，想要偷偷摆脱郑晖的控制，回到他自己舒适的圈子里。 “那就回答我的问题，你真的不喜欢我吗？”郑晖头一次如此急切，甚至可以说得上是逼迫，他逼迫着平时埋在地里的人要给自己一个答案，给他一个明确回复。“小明，你知道的，无论你拒绝还是接受，我都会一直在你接受。我只是想要……想要……”你爱我，法子内心的喜欢我。 这份习惯无法一直埋藏地底，每分每秒都在他心口狂跳，聒噪着他的记忆，让他不能停止自己的各种无端猜测。 “小明，我喜欢你，你知道的。这份喜欢从来都不是错觉。”郑晖珍惜地吻上面前的人额头，如蜻蜓点水，又如此坚定，“就像你一开始坚定地走进我的生命，现在我坚定的选择你，不应该吗？” 这一次闻明没有拒绝。 他只是愣愣地看着面前这个人。明明是自己喜欢的人，可他总是固执地站在原地，不肯往前一步，非得别人走九十九步过来等他。晖哥也不会永远站在原地等他。 闻明也觉得今天的自己多少沾点不要脸，他应该更积极一点，更主动一点，让晖哥清楚地知道自己的爱意。如果总是一个人单方面付出，他的热血也会渐渐冷却。他们之间迟早会陷入难堪的境地。 这一点，他无论如何都不希望。 “晖哥。”闻明轻轻抱住郑晖，头埋地死死的，好像多抬起来一点就会让人看清他眼底的脆弱，“我也喜欢你，我一直都想要和你在一起。” 只不过他是一个可耻的胆小鬼，不但不愿意大声说出来，还总想着他进一步，再进一步。 哪怕现在答应下来，闻明还没那么快完成角色转换，自己低着头嘟囔着，“那你现在就是我男朋友了，摸下腹肌看看实力……” 第81章 “你说什么？”闻明这话说得又轻又快，郑晖压根没听清就被他糊弄了过去。 “没什么，没什么。”闻明伸手捂住他的嘴，强行把话题岔开，“既然你现在是我的男朋友了，那你赚来的钱是不是应该归我？”四舍五入，他可是直接赚来一个免费劳动力，那时候喊上晖哥真是喊对了。 郑晖一脸无奈，“小明，我什么时候和你收过钱？”他不一直都是独属于闻明的长工吗？只是古代长工还有月钱，他纯粹是倒贴。还好闻明知道什么叫正确用人方法，不然他都生怕自己没半条命。 帮他上货时候是真的实打实干活，一个箱子好几十斤，一天就得卸两车货。他在自己那边都很久没干过这种重体力活儿，在闻明一口气全都补上了。 就这样，人家还振振有词，“晖哥，你要多往积极的方面想想，我们两个一块儿积极锻炼，这是一件大好事对不对。”对对对，他说得都对。 干活这件事怎么能说是剥削呢，这是为了他身体着想的免费锻炼机会啊。试想一下，干活干完之后，他收获了什么？除了强壮的身体还有健康，这可是多少金钱全都买不来的好处。这是他给郑晖的机会，怎么好一概而论呢？ 看到闻明眼睛一眨，郑晖就知道自己估计要倒霉了，前面指定有大活儿等着他。但看到闻明的笑容，那些辛苦好像又不算什么了，无论什么他都一叠声答应下来，“行行行，干什么都行，我跟着你。” 只要喜欢的人在身边，无论去哪儿都是最好的地方。 不过——郑晖看着面前一大片玉米棒子只觉得头脑发昏。不是，这什么情况？这紧要关头，郑晖也顾不得脸面了，直接把闻明扯到一旁，想要把情况问清楚，“不是，咱爷是怎么种了那么一大堆玉米的？” 刚开始他以为闻明说回老家干点农活是真的一点点，谁想到面前的玉米铺天盖地，一眼望不到头。爷爷到底去哪儿找来那么多地种的？ 闻明利落掰下几个扔进自己背篓里，“这样还多？算少了。他本来还想包十几亩水田，被我拼死拦下了。这老小子还打算自己偷偷过来种，我直接喊了插秧机帮他把活儿都干了。”但是玉米没办法，这几亩就得他们自己收。 要是他们喊人，这小老人马上躺在田埂上抗议，他们几个还真是拿这个亲爷爷没办法。总不能把他老人家真的抬下去吧。年纪大就是好啊，说耍赖就耍赖，他们这些人还拿这个小老头一点办法都没有。 完全就是投鼠忌器，进退两难，直接被拿捏了。 闻明拎起放在树荫底下的凉白开，顺带给郑晖擦了擦汗，“没办法，这新女婿上门都得帮忙干活，你这力气是省不下的。水里面我加了柠檬片和薄荷，喝着应该还行。这边玉米收完了，隔两天还得帮忙去摘桃子，要不桃子你就别去了？那玩意儿都是毛，不小心弄身上，浑身上下都不舒服。” 真男人怎么能说不行。他难道还能把闻明一个人扔在地里？ 郑晖深吸一口气，酸软的胳膊好像瞬间也有了力气，立刻接着掰玉米，“没事，不过是一点活儿，天气热，你去树荫底下坐着歇会儿，等我干完和你一块儿回家。” 就这功夫，老闻头骑着三轮车回来，还有些不满意两个年轻人的成果，“我喊了收玉米的过来收，今天就能把地里的收大半，你们动作快点，人晚上要过来装车的。” 老闻头还看不出他俩关系吗？闻明既然把人明目张胆带回家里来，就别怪他支使人拼命干活了。他可是搭出去一个大孙子，这家伙略微费点力怎么了，明天还有新的活儿等着呢。 闻明也有招等着老闻头，“这两天，你豇豆吃厌了吗？要是不想吃，我们俩晚上悄悄把那个豆全都烫死怎么样？” 第75章 深夜行动 郑晖好险没一口水憋喉咙里呛死。这是干什么, 烫死豇豆？这事闻明敢说，他不敢听。真干了这事，他们不会叫闻爷爷拿着拐棍赶出门去？ 他们那个年代过来的人, 骨子里刻着的都是勤俭节约, 好好的菜是绝对不会故意使个招儿弄死的。老闻头还指望这些能卖出点钱呢, 天天为着这些起早贪黑。 闻明反正是一万个看不爽。家里又不是没钱, 非得弄把自己弄这么累，种的东西越来越多，都快要把他们几个整死了。之前是他爸带着他一起干, 现在轮到他带着郑晖一起干。 要不是防火犯法，他现在高低就要给田里来把火，直接把他这破地里的东西全都付之一炬。要是开学就好了，他看到有人进店买东西就送一把，直接把这些豇豆全都送完。 不过——闻明看着地里头东西, 心里倒是真的有了点想法。 “晖哥，我们今晚就逃怎么样？”虽然他们是早上才来的, 怎么说不能晚上就走呢。不是他们这些年轻人没有耐力，实在是面前任务太过艰巨, 让他已经失去奋斗的勇气, 只想要摆烂，在原定直接躺平。 这么多活儿是他这个小趴菜应该干的吗？他只想安静地躺平，在这里美美地睡着, 一点儿努力都不想要。对，摊牌了，他就是这么一个懒惰肤浅的男人。难道他那么努力工作是为了让自己更加辛苦吗？不行，绝对不行。 哪怕被别人骂浪费，他今天也得做个不孝子孙。 入夜, 一切都已经陷入沉睡，只有闻明，拎着个开水壶蹑手蹑脚地到地里，郑晖跟在他屁股后面，整个人犹如惊弓之鸟惴惴不安，生怕不知道什么时候老闻头就撵上来，到时候他们俩都落不着好，不给他们几个巴掌都算他和善了。 事到如今，郑晖还想着劝一劝，“小明，要不我们走吧，要是爷爷生气就不好了。他会不会知道我们晚上偷偷摸摸干这事？或者，是不是有可能谁告发我们？” “告发什么？大家都晚上给豇豆浇地。隔壁大爷孙子还想要拜托我帮他浇，被我言辞拒绝了。”当然不是因为良心发现，纯粹是觉得这里头手续不合法。 怎么算啊。他自家地里东西，哪怕弄死了，也最多就是吃一顿拐棍。但要是别人地头的东西叫他弄死了，你说这事他要怎么算，他还得自掏腰包赔钱啊。 这种事他肯定不能干。 郑晖跟个小媳妇似的坠在后头，时不时回头看两眼。他总觉得后背发凉，好像有人藏在树丛里偷偷看着他。不会是爷爷醒了吧。虽然他们出门时候爷爷还是鼾声如雷，但也不能完全排除这种可能性。 他现在算是知道什么叫做做贼心虚。真的是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地方是对劲的，恨不得现在就出去好好给自己解释一番，他绝对没有任何不法之心。 闻明沉浸在自己的绝妙主意中，脸上那笑容压根止不住，一边给豇豆浇水一边絮絮叨叨，“我可都是为了你们的健康成长，到另一边之后可不能赖我。” 要怪就怪你们太会长了，老闻头又实在种了太多。再这么吃下去，他们都要吃成豇豆了。虽然他喜欢是酸豇豆，喜欢是豇豆肉麦饼，但也架不住一天三顿按点吃啊。 闻明现在看见这玩意儿就感觉自己胃里反酸水，恨不得当场把它们埋了。 这时候他还有功夫找个理由安慰自己。他也没做什么是不是，不过就是给这些漂亮豇豆来浇点水，不过就是水位略微高了点。滚水好啊，能够有效驱逐病虫害，让它在残酷的现实环境里能够更好地生存下去。他这完全就是无私奉献，为了它锻炼自己的抗病虫害能力。 至于这滚水下去，会不会把人家根烫坏了。这纯纯就是它自己的命了，半点不由人。 豇豆啊豇豆，不要怨他心狠手辣，要怨就怨它自己，为什么要长那么多，吃也吃不完。如果有下辈子，记住老闻，千万不要落在他手里。 闻明不过就是嘴上絮叨几句，下手相当狠，沸水浇在跟上那叫一个稳准狠，生怕自己下手慢一点就叫这家伙死灰复燃。“今天你好好的走，咱来年好好相见。”有点就行了。 为了证明自己晚上没干坏事，闻明甚至还深夜摘了一波菜，把地里头长成的蔬菜通通都摘了下来。 这天气热蔬菜长得可快了，半天不见，又熟了一大片，简直就跟闻明做对似的。长得那叫一个生机勃勃。 要是搁以前，谁家不羡慕。但现在所有人都发愁。家里老人好像都是这样，种要种一大堆，吃又吃不掉，卖也没人要，最后还不是要在地里烂掉。 偏偏烂了之后还要挨个批评过去浪费。哪怕闻明每天抻着脖子吃三斤，也吃不完这玩意儿呐。 反正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他和豇豆势不两立，必须要让它知道知道自己的厉害。 看着闻明那咬牙切齿的架势，郑晖甚至感觉自己后脊发凉，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要是自己说一句反对，等会儿这滚水会不会烫到自己脚面上？ 在这样紧要关头，郑晖默默闭嘴，自己悄悄在后面摘菜。只要他不出头当个显眼包，这巴掌就落不到他头上，自己到底应该干什么，他还是很清楚的。 第82章 或许今天还真有点运气在身上，今晚的月亮格外晦暗，仿佛这天气也在为闻明做的这事加油鼓劲，悄悄为他创设了一个完美的环境。闻明越浇越兴奋，恨不得立马回去再烧点水再来一次，“晖哥，你说这水够不够烫？”他真希望这水烫点，再烫点，最好把他们心里的那点儿希望全浇灭了才好。 这样才叫斩草除根。 郑晖看着闻明的脸庞，还是熟悉的那个人，但那脸上好像总写着狰狞两个人，让他下意识浑身抖了抖。小明好像真的挺讨厌豇豆的。他知道，为了家庭和谐，就应该识时务者为俊杰，该闭嘴的时候就老老实实把嘴闭上，一句多余的都别说，这样才能安安稳稳活到大结局。 他就当个沉默的搬运工，把闻明摘下来的菜全都叠到后备箱里。 第二天，这叶子应该就看得见有些泛黄了吧。然后闻明再来个几次，就能把这玩意儿悄无声息地弄成自然死亡。闻明想着可能出现的盛况，嘴角都忍不住带上了笑。 可是早上起来一看地里，所有植物全都郁郁葱葱，压根看不出谁昨天受过沸水的洗礼。不是，八九十度的开水都烫不死这丫的，这生命力是不是犯规了。闻明实在是不理解，都说植物受不住热呢，是他看到的知识点出问题了，还是他昨晚上烧的水还不够热？ 但从家里到地头就那么些距离，还想要再热点那就只能在地里放把火了。不过，他要是敢这么干，老闻头指定拿拐棍敲死他。为了他们之间岌岌可危的爷孙情，他还是小心着点吧。 老闻头丝毫不知道大孙子昨晚上到底做了什么好事，趁着大早上干完活，抽着旱烟舒舒服服午睡去了。外头骄阳似火，哪个脑子有问题才会在外头溜达。 中午天气实在太热，下一波干活肯定要等下午，日头下去之后。这不就是给闻明创造了绝佳空挡嘛。 既然沸水浇不死这玩意儿，他就来一波经典揠苗助长——把所有的根都拔出来，再给它种回去。他就不信，这么折腾一通，这玩意儿还能继续活下去。要是能活儿就算它有本事。 之前帮着闻明望风望了一回，现在还得再来一次，郑晖总觉得浑身发毛，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出乎意料之外，不出意外的话，估计马上要出意外了吧。 闻爷爷可不是什么好糊弄的主，一旦要是被他发现他们俩在背后做的小动作，他们俩都会完蛋。 郑晖一边回头看，一边帮忙摘上午刚熟的菜，“小明，我觉得我们要不算了？”好好的人天天在这干这种事，他这心总是不安定，生怕什么时候他俩就被逮着了。 “怕什么，天塌下来也有我顶着。”闻明满不在乎，直接把他手按到了豇豆根上，带着那么往外一拔。原本好端端种地里的豇豆根不就在他手里了嘛。 “呀，晖哥你看，你手上是什么？”闻明故作惊讶，特意晃了两下他手上的罪证，眼里满是狭促。 吃准了郑晖不会因为这点事和他生气，明晃晃就是故意。 “哎呀呀，晖哥，怎么办？你现在也是从犯了。”此时的他，眼尾上挑，捂着嘴偷笑，活像个刚偷腥的猫。 郑晖还能怎么办，当然是原谅他，甚至还帮忙出了个主意，“光是拔出来还不够，得在地里晒晒，种回去成活率才低。”否则就这样一拔，效果微乎其微。 但闻明到底是低估了老闻头的体力，快八十的人，地里种了那么老些，他叫太阳晒得头晕眼花，一直拔了两小时，这地里的菜还没弄完。 或许是他干坏事太专心，也可能是太阳太猛，阳光底下竟然走过来一个相当熟悉的身影，闻明还以为自己让太阳晒出幻觉了，急忙扒拉两下身边的郑晖，“晖哥，你帮我看看，那是爷爷吗？” 小老头拎着锄头气势汹汹的身影越来越近，那声音也耳熟，声如洪钟的，“闻！明！” 不好，是真货，快跑！ 第76章 豇豆之战 闻明也不管什么面子不面子的, 撂下家伙事转身就跑。郑晖紧随其后，迈开长腿跑起来，甚至还不忘把他们刚刚摘的菜捎上。 跑出去没两步, 闻明悄摸回头看了一眼。豁, 小老头拎着个锄头挥得虎虎生威, 老闻头宝刀不老, 他可真是太行了。跟他比起来，自己就是个彻彻底底的弱鸡，还不再跑快点？ 老闻头本来还看着地里头似乎有个人影, 喊两声诈一诈。一看人家都跑起来了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绝对是他们家小子没跑了。 别人家孙子回来帮忙干活，他家的就过来霍霍菜地来了？地里头这些玩意儿招他惹他了？非得把人家赶尽杀绝，但现在得先把人逮回来。 “闻明！站住！” 一听到这声儿，那两个跑得比兔子还快，一转眼直接冲上了自己的车。 好么, 连车都偷偷停在田垄里了，这是打定主意要干坏事, 作案工具都备齐了。他到底还是太相信自己亲孙子，竟然着了他的道。 老闻头气不打一处来, 但想着这是自己亲孙子, 又不能真下死手，一时脸皱成了一团。“你俩干的这事爹妈知道吗？我不揍你们，你自己回去和你爸妈交代去！” 他爸妈？ 烫开水这招儿就是他爸支的。要不是他还得看店, 今天干这事的还得再加俩呢。但今天要是把他们俩招了，赶明儿肯定有更大的事等着他。 闻明嘴巴可相当严实，自己把所有事都扛了，“爷爷，那么热的天还在外头种什么地。我都给你拔了, 以后白天都在屋里吹吹空调，看看电视，等天气转凉了，我再过来帮您刨地啊。” 等到秋天，他就直接把老闻头名下这些土地全都转包给村里的种田大户，就留两分地让他种点瓜果，看他还能每天干这么多吗不？ 也不是他们年轻人非得和这地里庄稼过不去，是家里老人一向不听他们意见。甭管是天上下刀子，还是七月流火，每天都得去地里转几圈。你说避开烈日去干点活，他们也没什么不乐意的。 但次次都得把自己弄得累半死。 就暑假开始半个多月，已经中暑七八次了。问起来还和家里人念叨两句，自己老了，身体不中用了，体力跟不上以前了。 但是，爷啊。快四十度的中午，在太阳底下干两三个小时，是个人都会中暑的。不是身体扛不住，是这两年的炎热完全和以前不是一个概念。 每个周末，老闻都带着爷爷去打针灸，去找医生调养。好不容易周末养好了，老闻一回去，他立刻又下地干活，又给自己干坏了。 这每个星期折腾着，打针灸的钱都花了好几千。这些钱能换多少蔬菜了？ 反正老闻是发狠了，这次肯定要把地里这些菜全都搞了，一次不行就两次。闻明就是他派出来的排头军。要是这个办法可行，改天就是老闻自己半夜悄悄出动。 这次就是要和地里这些菜不死不休。 闻山那些工具都已经准备好了，就等着夜幕降临，悄悄出动。老闻头虽然嘴上老是埋怨闻明，但心里实打实是真疼他。要是闻山自己来干这事，拐棍落下来绝对实打实的。但要是闻明，这些皮肉之苦都可以暂时逃脱。 到底还是心疼大孙子。 就这功夫，闻明两个一溜烟逃回车上。郑晖迅速把车掉头，眼看着他俩开了一圈好像又要回到老闻头身边——没办法，田旁边没正儿八经大路，绕一圈还是得回来。 但现在还是有些不一样的，他俩现在车上。老闻头总不能把他俩从车上扯下来吧。闻明拍拍肩膀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还不忘去老闻头那儿讨两句嘴上的便宜，“爷爷，那我们先回去了，店里还有好多活呢，下次再来看你……”下次绝对带着铁锹过来，给你顺带把地翻两边。 保管里头没有任何漏网之鱼。 老闻头一跺脚，扬了扬手里拐棍。闻明下意识脑袋一缩，急忙催着郑晖加速。哎呦呦，老头子年纪大了，脾气更大，所谓忠言逆耳是一句都听不进去了。只想着抱着他的菜地过活儿。 闻明见好就收，载着一车豇豆溜溜达达回去。 出发时候想着是自驾全国，边开车边旅行，但没想到，没两句就带着一车豇豆灰溜溜回来。 问题不大。 虽然旅行计划中道崩阻，他们改成在农田挥洒汗水。至少在成本控制方面他们做得相当到位，半点没亏，甚至还把投入赚回来了。 只要他们以后继续出去摆摊，四舍五入这个餐车加设备就不要钱。从这个角度来看，他们确实赚了。 出发的时候，他们只带了工具轻松上路，回来的时候，后备箱塞满了地里的蔬菜，甚至连餐车的地上都堆满了。要是多留两天，他这餐车都能直接走绿通了。 飘荡的豇豆就跟他现在的心情差不多，只剩惨淡。 这上百斤豇豆到底要怎么弄。难道真跟他们说的一样，支个小推车，只要有人来店里买东西直接送一捆？ 那这送的东西也太不值钱了。 第83章 也不是闻明嫌自己爷爷种的菜埋汰。但你既然要送，怎么都要送点正儿八经的东西，不至于这么一点点都当个噱头来送。不然别人还以为你这个人小气呢。 不过——闻明眼珠子一转，又有了新的主意，“要不我们干脆就别买东西送，让他们自取。”想要的自己肯定回来，来都来了多少会在店里转转。哪怕人就是单纯想要过来拿点菜，结个善缘也不错。他们开在这里其实主要都是为了周围邻居和学生。 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老熟人，哪怕是叫他们占点便宜，也算他们之间有了新的沟通方式。闻明反正不在乎那么一星半点儿。 让自己认识的老顾客拿点实惠怎么能叫占便宜呢？是他甘之如饴。恨不得喊他们拿多一点，再多一点。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就是这样，在一点点的交流中逐渐走进。每天看着新客人进门，心里头都是劲儿，总感觉希望就在前方等着自己。 有时候闻明在想，为什么自己创业失败之后还是选择了待在店里，是这个店里有什么特别的东西吸引着他吗？让他现在还能继续困在这小小的一方天地里？ 后来他想明白了，是人。这家店铺面积虽然小，但是里头的人都是他熟悉的，一切的一切都和他息息相关，让他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也让他与这个世界产生了难以割舍的联系。 他们一起在这里创造了难忘的美好回忆。 带着对美好的憧憬，闻明发了一条朋友圈，[刚刚回了老家一趟，豇豆这些蔬菜泛滥成灾，都是不打农药的纯正绿色蔬菜，如果大家有需要的可以自取。] 平时从他们手上赚了钱，总要让顾客们觉得自己可以薅一次羊毛，有来有往这关系才能更上一层楼不是。 有东西拿大家都是乐意的。消息刚刚发出去，群里就一片响应。但外面日头还相当烈。所以大部分都说的是晚上再来。 所以，当闻明看到一个人影现在就在外头架子上翻找时，还以为自己是眼瞎了。 那么拼命——这外头太阳那么猛，还得在外头加班干活？要是闻明有这个毅力，估计他早就发家致富了。 隔壁胖婶拎着大塑料袋在门口肆意翻找着，把上头她觉得不太好看的都翻到一边，再把底下好的整捆整捆装到她自己袋子里。 胖婶，她这是在干什么，到他这进货来了。 刚刚那些美好记忆都消失地无影无踪，只剩下被打劫的手足无措。哎呦，胖婶喂，免费的东西也不好那么拿的吧。 回来了，惨痛的故事都来了。 店里放在外面没及时收走的桌子，压在冰柜上面的大棉被——通通都会被胖婶用不浪费的理由捡回去。 这东西一旦进了她家门，再想要拿回来可就难了。甭管她到底从哪儿捡来的，只要在她家里的就是她的，哪怕报警了也没用，警察来了人家还是这句话。 时不时还得眼泪鼻涕一把，哭诉所有人都对她不好。怨天怨地，总归她自己是半分错都没有的。 要是平时看到她过来，闻明肯定是早早躲出去。但今天不一样，闻明不打算再退让，怎么都要让她把剩下的豇豆吐出来。 虽然他放在这就是让人拿的。但道理不能这样。 尤其他这还是学校门口，怎么也要有点风骨和坚持。要是所有人都没有原则，想干什么都干什么，那这个社会会变成什么样儿？ 想到这，闻明相当坚定地拦在胖婶面前，“对不住，每人最多只能拿两斤，多了没有。” “你这还有那么多呢，放着也是放着多浪费。”胖婶压根不管，继续往自己袋子里塞。 这次闻明是打定主意不再惯着她，一把抢过她多拿的袋子，“婶儿，我平时挺尊敬你的，但是——没有全天下好处都让你一个得了的道理。” 第77章 大战邻居 这话其实说得相当严重, 一下就戳中胖婶内心那点别扭儿——这家伙什么意思，说她这个人不要脸？她都这把年纪的人了，还被一个小年轻指着鼻子骂？ 她脸上登时就挂不住了, 语气也差了起来, “这好好的豇豆, 别人能拿, 我就不能拿？你这个小年轻动不动什么叫尊老敬老，你家老人没教过你吗？” 闻明皮笑肉不笑，“我们家老爷子心善, 但他相当有原则，只叫我别整天想着到别人家占便宜。” 这话几乎是明示了。 胖婶脸上登时有点挂不住，把豇豆往架子上一扔，立马开始撒气，“好哇你这个小年轻。这些话是故意到我面前来说的是不是。不过就是一点蔬菜, 我还不稀罕呢。还不是看这东西白白放着，想着浪费不好。你……你就是不识好歹。” “婶儿, 您受累让让地。”郑晖忽然出现，脸上带着笑, 手上力道却相当大, 直接把她架到了旁边，“这些都是小明给我留着，我这边兄弟人多, 老早就和他们说定了得每人分点，就不劳烦婶子帮忙分担了。” 两个男的站在一块儿，到底的有力气，一道儿把她往外挤兑。 胖婶哪儿看不出来，这是给她下马威来了。以前闻山在这的时候, 她拿点东西走哪里那么多话，现在好了，换成年轻人，她这个老人家倒是碍事。 她这口气憋在胸口怎么都出不去。要是这小兔崽子亲爹也就算了，怎么都是那么多年的老街坊，不看僧面看佛面。但是闻明——他毛都没长齐，倒是在这儿指手画脚起来。 胖婶掉头回来，指着闻明鼻子，张口就来，“小小年轻说话那么难听，也不是从哪儿学的。不知道修口德吗？” 哎呦呦，天上下红雨了。吝啬鬼开始教他做人道理了。果然还是要活得长，什么东西都能瞧见。闻明探头看看外面天气，“我还以为要六月飞雪，毕竟我可污了这么一个光鲜人儿的清白，看来这老天爷也没什么意见。说明我这话还有几分道理。胖婶，你说对不对？” “你——”胖婶这回是真发了狠，兜子里剩下那点豇豆也不要了，全都甩在架子上，一边甩一边哭诉，“果然，老而不死是为贼，我就是活太久了，现在小年轻看我都不顺眼，我还不如现在就去死。死了干净，一了百了。” 这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本事一看就是年轻时候浸淫已久，用出来那叫一个挥洒自如。遇到闻明算是遇到对手了，闻明赶紧拉着郑晖往后退一步，开口就直戳肺管子，“快快快，我们让让，要是不小心碰着了，咱就得管她下半辈子了。” 别当她听不出来，就是在说她是个碰瓷鬼呗。小小年纪，说话那么刻薄，都不知道是从哪儿学来的招数。 胖婶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嘴上还说着让步的话，“哎呦——要被气死了。我胸口疼，心都要从里面跳出来了。” 只是她念叨着心口疼，那眼睛却偷瞄地面和闻明脸色——怎么着，是打算提早给自己找个合适的地方倒下吗？闻明倒是头一回瞧见，碰瓷还带预演的。 瞧瞧这身子骨，动作再慢些，闻明都有功夫在她身下铺个垫子，再加个围挡，好叫这位老人家躺得再舒服些。尊老爱幼嘛，总要把事情做到位些。 不过这念头只是一闪而过，闻明利落拉着郑晖又往后退一步。现在好了，无论从哪个角度看，他们三中间都仿佛隔着天堑。 胖婶的痛好像终于发动了，她捂着自己心口顺着架子缓缓倒下，“都是……都是叫你们气得，哎呦呦……我这心一抽一抽的……” 她那胖墩墩的身子挨到了地面，仿佛连水泥地都跟着颤了颤——这一身实打实的肥肉。 滋啦——闻明似乎听见肉在石板上烧灼的声音。 天上这大太阳，可是把地面晒得滚烫，这拖鞋放上去走两步都能烫软了，何况这肉体凡胎呢？她现在感觉还行是因为刚好躺在店门口的地垫上，好歹没让皮肤和地面直接接触。 既然胖婶都想要和地面亲密接触一下，闻明这种善解人意的人怎么会拒绝呢。当然要满足人家这点微不足道的小愿望。 不过，在这之前，他一定得保持好和这位的距离，否则人家轻轻一弄可就彻底把他讹上了。闻明不怕事，但也不想整天都有人给他搞事，本来和和美美的生活都不舒服了。 他忽然捏住鼻子，手拼命地扇着，好像闻到了什么恶臭的东西，“晖哥，你有没有闻到什么，有个东西恶臭，快要把我熏死了。” 闻明四处找了找，忽然死死盯着面前的胖婶，“胖婶，是不是你袋子里什么东西漏了那么臭？我可是听你孙子说了，家里冻两三年的咸鱼干还要拿出来给他们吃，是不是里头的咸鱼烂了？” 这其实就是闻明在信口开河，他瞎掰，有些人相信就是事实呗。 一听他这话，胖婶下意识一翻身，皮肉碰到了滚烫的水泥板，“哎呦——”她喊了一声直接从地上弹了起来。 闻明立刻接话，“哎呦呦，胖婶，看您真是老当益壮啊。那么一下就从地上起来了，身子骨可比我们这些年轻人好多了。宝刀不老呢。” 第84章 “你——”胖婶气急，恨不得把面前这张作怪的脸挠花了，但她也知道，既然自己起来了，前面那点打算都不能作数。 她狠狠地瞪了闻明一眼，反手直接把”架子推倒。 哐当——架子落在地上，发出好大一声。 “哎呦呦。”闻明捂着心口一叠声叫着，“我的心脏好疼，肯定是被刚刚这声响吓着了。前段时间隔壁小区才走了一个心肌炎的。我这毛病指不定就是被吓出来的。” 耍无赖嘛，当谁不会呢。 平常闻明开门，笑脸迎八方客，还真把他当成什么傻瓜了？论耍无赖，他也算是精通，不如现在比一比，看谁更能？ 见人还站在原地不动，闻明一个踉跄，柔弱地倒进郑晖怀里，“晖哥，你说，我是不是生了什么病？如果我要是不幸走在你前头，你一定要记得照顾好我们的店，还有这些花花草草，经常去看看家里长辈。” 闻明努力一眨眼，硬生生让自己眼角泛起了泪花。要是有外人看见，肯定以为她这个老人家故意为难人。 平时自己使的手段用到自己身上，胖婶才知道什么叫如鲠在喉。 现在躺也躺不下，想要继续占便宜也没脸，胖婶只能悻悻来一句，“你这个小子就是没有当爹的做生意敞亮，都是心眼。要是送不起就别装大方。” “欢迎下次光~临~”闻明忽然来了力气，人也不打晃了，就站在门口欢迎她走。“胖婶，下次等我爹回来您再来呗。他老人家比我会做人。” 要是胖婶把他惹火了，老闻就用笤帚把她扫出去。一提到老闻，胖婶有再多话也只有憋在嘴里，脸蛋扭曲得很。 她最后撂下一句话，“行，你等着，这家破店我再也不来了。” “您走好！”闻明一鞠躬，在门口欢送她离开，甚至不忘给她指引下道路，“门口在这边，要送您一程吗？” 这家伙，佛口蛇心，要是不如他的意还不知道要搞什么幺蛾子。 “不用你赶，这破地方，请我来我也不会再来了！呸——”她恶狠狠地啐了一口，转身装作要走，身上宽大的棉绸裙子扬起，遮住了她粗壮的手臂，借着裙子遮掩，她从架子上顺走一大把豇豆，慌忙塞进自己的袋子。 做完这些，她跟打了胜仗似的，连忙迈开步子逃走，生怕自己慢一步就会被闻明拦下。臃肿的身材在此时却显得格外灵巧，三两步就逃离了小卖部门口。 “唉——”闻明克制不住摇摇头，实在不明白胖婶为什么要把自己日子过成这样，“你说她儿子已经开了三家工厂，家里住的是独门独户大别墅，她这样是何必呢？” 豪宅精装的底下休闲娱乐区，硬生生让胖婶挤进去一个杂物堆——堆满了她从各地捡回来的破烂儿，甚至还要用她儿子的好车去拉地上脏兮兮的矿泉水瓶。 日子过成这样是何必呢？ 说到这个也把郑晖的回忆勾了出来，“这么一说我有印象。她还过来我们那儿捡纸箱。” 他们那儿批发多，总有些拆开不要的纸箱，她就三两天过来转转。本来他们那经常有人过来转悠，郑晖都当视而不见，谁乐意来捡就给谁。 谁想到这家伙不但在外面捡纸壳，还直接冲到仓库里面，好险没把自己脑袋送到叉车底下。那时候她还穿着打补丁的衣服，冷不丁今天穿得齐整些，郑晖还有点没认出来。 说到这人，郑晖也是满肚子疑问，“小明，按照你这话来说，她不应该在家里安安心心当她的富太太吗？还得这大热天出来拿免费蔬菜？” 第78章 偷摸送货 “人家辛苦呢, 呕心沥血把儿子拉扯大，总觉得儿子过得那么幸福是有问题的。就应该和她一起继续过着辛苦的日子，每日回忆着当初母亲对他的无私付出。”闻明嘴巴一张, 说出口只剩刻薄了。 摊牌了, 他就是看不起胖婶。 人家儿子好不容易给自己挣出一条活路来, 他这唯一的妈非得拼命把人往下拽。纯纯就是觉得儿子飞得太高, 脱离人家掌控了。 哪怕这样会把儿子闭上绝路，人家也甘之如饴。这样才能体现自己存在感呗。一桩桩一件件，说起来闻明都觉得王老老板可怜。 虽然人家那么大一老板, 在这方面，闻明还是能挺直了腰杆点评两句。俗话说得好，要是所有人都正常，那世界上就没有那么多不可理喻的人了。 王老板真是倒霉，摊上这么一个妈。山窝窝里飞出了金凤凰, 这凤凰差点就被山鸡薅秃毛。 “人家不但到外头来找便宜，还在家里头亲自种菜, 甚至沤肥呢。”闻明没太说仔细，再说下去, 他们这对话就充满了某种特殊气味。 吐槽起这位来, 闻明真是说不完的话，都是他之前听到的炸裂故事，“不止这些, 她还把小区里邻居的垃圾桶通通翻一倍。但翻了人家也不整理，就把纸箱拿走，就留下一地垃圾。人家那别墅区，豪宅，总不能把门口垃圾箱上锁吧。” 本来主打的就是精细化管理, 每天物业一天三趟帮忙倒垃圾，绝对不让你为垃圾烦忧。有了这位，物业跑着不够，保洁都得一天三趟扫地。 但他们这小区，刚开始设计理念参考了一点圣托里尼，就爱用白的，白的装饰柱，白的门头。这厨余垃圾之类老是扔在地上，长年累月会沁进去，这颜色是怎么都弄不了的。 住在这小区的人谁差钱，不就是为了有个良好的环境才在这。结果现在一开大门就是垃圾，哪怕大部分时间都是从地下车库走，人也受不了开门脏乱差。 没多久就找她儿子聊去了。 大家都是文明人，没必要把话说得那么痛，略微点两句，正所谓闻弦歌而知雅意，话点到即止。 人家最多说两句，您这门口得多注意些。 要是把事情做绝了，那大家之间这关系不就彻底坏了嘛。多点脑子的人都做不出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别人家父母肯定要别人来管，他们自个儿远着些就成。 大不了就是他们隔壁邻居受受累，把门口垃圾桶撤了就成。 胖婶儿子买这儿也是有他自己的想法的，住这的家里都有些实力，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是他的贵人了。但现在，这些谋划全成空了。 但胖婶儿子刚起个话头，自己亲妈就捂着胸口倒下了，眼泪不断地流，“我知道，我这个乡下人过来给你丢脸了。你心里嫌弃我了。我知道我这个当妈的没给你长脸。铁柱啊，只要你给句话，妈现在就走，以后再也不给你碍眼成不？” 胖婶儿子也是肉体凡胎，难道还能眼睁睁看着自己亲妈在地上哀嚎？多的话那是一句说不出来。 现在—— “现在他们家已经被整个小区孤立了，谁也不往他们那边去。他家儿子在里头都找不到一个乐意搭理他的。”闻明是一点儿不同情对方，“老人家年纪大了难免有些想法有偏差，我们年轻人应该好好约束他们，不让他们捅出更大篓子来。” “怎么？你要爬我头上耀武扬威了？闻大先生？”闻山一回来久听到了自己儿子在卖弄学识，下意识就刺他一下。 闻明全然就当没听见，随意敷衍了句，“我和晖哥说胖婶家的事呢。老闻，你把这些蔬菜理一理，等你的客人上门来领。晖哥下午帮我理货可辛苦了，就该让人家休息一下。” 闻山可不乐意了，“你这样支使我，我老婆会心疼的，要干你自己干去。” “行啊。我干，那你去胖婶家送货去。”闻明还没招对付他吗，立刻提出另一个选项，“你自己看看，王老板光电话打过来，让往他家里送点烟酒，要不辛苦您劳动一下？” 噩梦忽然浮现，老闻倒吸一口凉气，连忙后退，“不不不，择菜挺好的，我就爱厨房里头的活儿。你们放心的去，等你们送完回来，这些菜保管给你们弄齐整了，再给你们备好六菜一汤。” 闻山是真的怕了，上次他抓到胖婶在店里顺东西，还没说两句话呢。这人刷地就把自己裙子掀上去了。 要不是闻山坚持锻炼，老当益壮，反应能力不错，立刻闭上眼再转头。他都怕自己夜夜做噩梦。 谁想到他退休的年纪还能有这一劫。 哪怕是六十多的老姑娘那也是女的，闻山还能盯着看不成。只能拿个软笤帚，用帽子盖住眼睛，囫囵把她“请”出去。 这样的惊悚再来一回，他这年纪可真是受不住一点。 看老闻这大反应，闻明也不再刺激自己老爹，带着郑晖坐上小面包送货去。他说要去胖婶家送货还真不是开玩笑的，他做生意厚道，卖东西标价实惠还乐意送上门，总能捞到点客户。 举个例子，要是你家孩子大热天吵着马上要笔，你难道还顶着烈日出去买吗？还不是要喊人送货。 闻明比较抠，大点的单子能自己送就自己送了，跑两小时赚一百跑腿费，他也挺乐意的。 今天也是这类鸡零狗碎的活儿，缺点文具，缺几条烟，还要些饮料。不论是啥，闻明都多放些在车上，免得到时候有生意他拿不出货来。 第85章 这样的小区管理都是很严格的，一般都是在门口给小区物业，物业再给你送进去。但王老板家待遇到底不一样。无论外卖还是快递，都得他们自己去。 还不是因为胖婶和物业也闹掰了，物业实在怕了，只能让外送的给他们上门。到现在为止，也就闻明头最铁，还敢给他家送外卖。 平台上的外卖快递都被投诉了个遍，理都不理他。但闻明不一样，他可是老板直送，难道还能把老板赶走不成。 郑晖开着车有些担心，“小明，这是在人家地盘，要是她说我们有些什么不好怎么办？” 闻明打开摄像头开关，光明正大挂在自己胸前，“你瞧瞧，咱可不是来送外卖，纯纯记录生活来了。” 他右手握拳放在嘴边，忽然转身把“话筒”递到郑晖嘴边，“郑晖先生，采访你一个非常严肃的问题——你，幸福吗？” 小面包车驶入地下车库，视线有一瞬间昏暗，郑晖依旧目视前方，认真开车，身体却不由自主朝着自己身边的人靠近，“我很幸福，真的。谢谢让我遇见了，我一生最珍贵的珍宝。” 只要和闻明在一块儿，无论做什么都很幸福。 温热的呼吸喷在他拳头上，让人浑身上下都乖乖的。闻明迅速撤回自己拳头，掩饰般在自己衣服上擦了两下，只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不对劲。 拳头上还残留着郑晖的余温，让他耳朵跟着发烫。他别过脸去，轻咳两声，自以为把这点小意外完美遮掩了过去，“晖哥，走吧，接下去就是我们记录生活时刻。人家有剧本，我们玩的就是真实，指不定还能给我们把账号盘活呢。” 别人发疯给他们赚流量，这才是奸商本色。 郑晖只是专注地看着面前的道路，仿佛他什么也没发现，给某人留下足够空间。“小明，我们怎么走？” 送了几次，闻明已经轻车熟路，“停这边，105住户常年不在家人也好说话，他家车位稍微停一会儿没事，千万别停到王老板家车位上，他家里人会发疯的。” 指不定回来时候就发现有人把垃圾甩你车头上。 王公子虽然刚上小学二年级，却相当潇洒，给自己订了一箱听装可乐，各色造型橡皮若干，以及花里胡哨本子一打。甚至还给自己班里关系好的女同学准备了密码锁日记本，以及公主文具套装。零零碎碎收拾起来其实也一大箱了。 闻明再仔细看了一眼下单要求——[放在围墙拐角，先发消息，千万不要按门铃。] 哎呀呀，王公子偷偷买东西没有过明路。这事精彩了。 闻明做为小学生之友，有自己的职业操守。既然学生提出这样的要求，他肯定不打折扣完成，坚决不让自己成为孩子的童年阴影。 他先悄悄给王公子发了消息，示意自己已经到达。接着带郑晖从安全出口楼梯悄悄绕上去。闻明在前面走得蹑手蹑脚，郑晖也在后头跟着小心翼翼，甚至连呼吸都放缓了。 终于，出口就在前方。他们甚至能看见出口旁边的围墙。王公子从二楼扔了个钩子下来，就垂在出口不远处。只要他们把带来的货物挂到钩子上，他们这任务就算圆满完成了。 但是—— 闻明猛地起身，噼里啪啦打了一连串发过去，[老板，您知道一箱可乐多重吗？这么多货拉不上去的。] 第79章 二战胖婶 迟则生变, 闻明总有些不好的预感，他闻到了——属于胖婶身上的麻烦的味道。要是真让胖婶逮着了，他今天这素材可过于丰富。 小绳子晃了晃, 王公子很有当老板的派头, 直接吩咐, [挂钩子上。] 就他这小绳子估计都要拉断了。哪怕不会断, 就那五十斤小身板，难道还能把十几斤的货拉上去？不是，他好好学习了吗？二年级应该学了千克和克了吧。学成这样, 怎么都要和王老板反应一下，趁着暑假好时光，正是赶超争先时。 总不能让孩子输在暑假吧。 王公子消息发过来略微有点慢——拼音也不太过关。最后还是语音。 [没关系，你拆出来一点点送上来。] 这萌萌的小奶音让人心都跟着颤了颤，可是这语音后头还有点意外, [金宝，你在干什么！怎么有钩子？你买什么了？] 豁, 还真被发现了。风紧，扯呼？ 闻明还没下几个台阶, 又来了条新语音。[别走, 送上来，从大门走。] 忽然那么光明正大，他还有点不习惯。闻明揉揉脸, 摸摸身后的郑晖，大步流星往上走，他就是过去送个货，送完了马上就走，这样还能出什么事？ 正门就在跟前, 闻明灵活避过面前堆满的纸箱，一个闪身抵达门前，用空闲的手指按响了门铃。 叮——门铃没响。 顺着往上看，闻明才发现原来连着门铃的电线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剪断了，可怜兮兮地挂在一旁。惨呐，好端端一别墅，连个门铃都没有。有什么客人过来还得靠最原始手段——嗓子。 你说把日子过程这种样子还能怎么说。闻明抬头看了眼顶上，又看看有些斑驳的大门，怎么都觉得这户人家画风和其他人截然不同。住在这院子里比一些乡下人家院子还埋汰也算是一种本事了。 还没等闻明接着动作，门开了。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后头，看见闻明那叫气不打一处来，简直现在就想冲过去狠狠在他脸上挠两把。 这个家伙，刚刚不是在店里趾高气昂吗？现在还想要赚她家的钱，毛都没有。 胖婶只把门打开了一条小缝，从缝里头斜眼看他，那股子鄙视几乎要从喉咙里冲出来，“哟，您还是上门了，我还以为您要把我当空气，就这样放了呢。现在怎么还过来了？生意不是好到不在意我这个客户吗？” 当然不在意你这个，但这个家里头又不是只活着你一个？ 闻明全当听不见，伸手把面前这个障碍拨开55，“是王先生要的货，请问王先生在家吗？请问是您这边代收吗？”闻明看了两眼里头，没发现自己想要找的人，自顾自站在门口继续喊着，“王先生，您订的货送到了，请问我给您放哪儿？” 看天看地就是不看对面的人，完全把那位胖婶当成了空气。 这胖婶可忍不了，强行把人扒拉回来，强迫闻明看她的眼睛，“你看什么呢？我儿子又不在家，这里头就我孙子。这家我做得了主，你哪儿来的回哪儿去。这里没人需要你的东西。” 真没人吗？ 闻明故意大声说话就是让她宝贝大孙子听见的，可不是他不送，是他亲爱的奶奶就是不收货。但来都来了，闻明还能一分不收直接回去？他死死堵住门口，两个人跟两堵墙似的，把这大门把守地严严实实，“是这样的，老板，我们店里送货上门需要运费十块，但只要你购买商品超过八十，我们一分运费都不会收。现在您让我们把东西运回去，还请麻烦你支付一下上门的费用。” 如果是别的客人，闻明肯定算了。一回不成还有下回生意，但面前这位——呵，他都怕自己裤子被人扒干净。一毛钱都别想少，拿来吧她。 “你卖我什么了就要收我的钱？我要去警察局告你！”胖婶气得手抖，那手指恨不得戳闻明脸上。 但是哪怕她现在恨不得一指头囊死闻明，这该付的钱还是得付。送了东西过来付运费这件事，天经地义。无论到哪儿都没的说。 闻明直接把自己二维码打开，杵在胖婶眼皮子底下，“诚惠十元，扫码还是现金？”蓝的绿的二维码在她眼前转悠，转地胖婶眼花缭乱，恨不得现在就拍拍屁股走人。 她往后退了一步，身子似乎支持不住，摇晃了两下。整个人忽然直直地往后倒——不是，讹人现在都那么直接了，不用来点什么前摇吗？ 闻明赶紧带着郑晖往后退了两大步，直接离开胖婶家房子范围，单纯嘴上关心两句，“哎呦呦，这是干什么呀。一下子就倒了，这不是身体有问题吧，有病抓紧时间治病，可不能耽搁了，我现在就给王老板打电话吧。” 她亲儿子可最不耐烦这位干这些乱七八糟的事，要是让他知道了，回来指不定要说什么呢。一听到闻明说这话，胖婶忽然浑身上下有了力气，也不继续往后倒了，还有功夫半靠在地上发表两句自己的意见，“你们现在这些年轻人就是浮躁，也没有同理心，看到老人家摔倒了也不知道上来扶一把。” “家里穷，可没有钱做这事。”闻明一句话下意识从嘴里冒了出来，半点磕巴都没打。 可不是害怕嘛。就她这情况，要是被闻明扶一次，指不定下半辈子都直接赖上了。但闻明还是能往后躲一躲的，他就拿着自己的小摄像头固执地站在门口，顺带给王老板看看他亲妈又干了什么离谱的事，“王老板，我是实在不行，我给您家里送点东西，没想到您母亲又这样了，要不我还是把东西放门卫那儿？” 听到这话，王勇实在是憋屈，他好歹大小也算个老板。天天被自己亲妈拖后腿，就那么一点钱都不乐意付，说出去别人只会说他这个当老板的不要脸。 第86章 但他还能怎么办呢？自己亲妈怎么都能帮她收尾。 王勇深吸一口气，把心里的郁闷强行压下去，“没事。你就把东西放下，或者直接给我儿子就行，他在家的。”王洋虽然年纪不大，但家里的事多少也能做得了主。 家里有个拎不清的长辈，多少都得年轻人辛苦点。小王年纪轻轻，已经被迫学会了很多技能。 但说实话，他这个年纪，正是爱面子的时候，有个这样的奶奶真的会让他在各个方面都抬不起头来。当他快快乐乐和同学们分享零食的时候，奶奶冲出来把他的东西夺走了。 他和同学说着请客时候，他奶奶跟防贼似的在旁边盯着他们。 虽然他也知道，不能吃亏。但天底下也没有只有他们一家占便宜的道理。这么弄，他怎么和自己同学正常相处呢？他就是想要和普通的小男孩一样普通地生活。 就像今天的可乐。 他打游戏打到一半，想要喝个可乐，家里没有，他就叫个外卖。人家也没多收他钱，就是帮忙把他买的货送来。他实在是不明白，为什么在他奶奶心里，这件事是不可以的？ 王洋固执打开门，直接拦在胖婶面前，“奶奶，这个可乐是我要喝的，我要的货，其他是爸爸要的，我们已经付过钱了，而且我们也不想退货。” 他们都是正常人，想要吃点正常人吃的东西，怎么了。他家里住着大别墅，他也没有浪费，哪怕天天点外卖，说破天去，他也没半点毛病。 王洋倒是觉得是家里三个大人病了，一个拼命想要当家里的老大，一个为了家里这摊子糟心事怎么都不乐意回家宁愿在外头工作，还有一个直接破罐子破摔天天外头潇洒。 合着就他一个倒霉，必须跟奶奶绑定在一块儿。他也是年轻人，想要每周能和自己要好的同学出去玩耍，想要邀请别人来家里玩。 但是现在这样——明明他自己也不赖，怎么就产生了一种自卑的情绪呢？ 若是闻明知道他现在想些什么，肯定会给他答疑解惑。这不是所谓自卑，是王洋有最基本的自尊，知道对错。所以胖婶做的一切都是在挑战他的固有认识，和他接受的教育不符。 不过现在既然有话事人出现，闻明利索把东西放下，“行。小老板你看着货，钱我自己会找王老板要的，以后要是有什么需要还是能打我电话，有什么东西都能送上门。” 他们俩这话不知道触到了胖婶哪根敏感的神经，她不来了。 人猛地往地上一坐，眼泪哗啦啦往下掉，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俩联合起来欺负老人家呢，“哎呦呦，我是倒什么霉了啊。家里一个孝顺的都没有，成天就知道气我，儿子儿媳妇整天不着家，辛辛苦苦带大的孙子都懒得听我说两句话，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不如死了算了。” 站着的两人都没说话，就静静地看着她表演。呦，最近这演技没更新，还是前头那三板斧，多少有点意兴阑珊。 第80章 表演家 闻明甚至还从口袋里头抽出一个新云台, 放进王洋手里。“小王老板，要不要看看这个手持云台，拍视频可方便了, 现在我给你划算点, 两千就行, 想要我找王老板要账。有需要的时候随时都能记录生活。” 说着, 他直接按下录制键，小小的屏幕上录制着胖婶涕泗横流的脸——有点难看。 本来应该是享受家里人尊敬的年纪，却总是把事情弄成现在这样, 是觉得自己人生实在太顺风顺水，非得给自己弄点口头吃吃才能显示自己的不忘初心？ 之前看着还没觉得，眼下仔细一看，闻明就看出了许多不对劲。都说人伤心到极致哀嚎几句也算正常，可看着胖婶这模样, 倒像是干打雷不下雨。 鼻涕倒是有了，怎么眼下看着有点干涸, 跟忘加水似的。这是即兴表演没工夫给自己准备道具？ 哎呦，都是他们的错。不晓得把表演场地往里挪挪, 里头就有正儿八经的水池了, 手指头轻轻一沾就是哭到昏厥的现场。多点眼泪，他们俩罪过可就大了。 看他们俩研究机器无人理会，胖婶竟然止住了自己的哭声——这独角戏实在难演, 她自己都有些不晓得到底应该怎样继续。 闻明多善解人意，肯定要帮人继续把这戏台子搭下去，主动帮忙起了个头，“胖婶，继续啊。刚刚说到家里人都没良心, 该举例子说明他们到底有多没良心了。上次你说什么，对了，自己躺在家里头受伤都没人照顾你。” 这事王洋可清楚地不得了，当着外人的面立刻揭短，“哪是我爸不照顾她。是奶奶非得自己搬五十斤化肥，搬不动把自己腰闪了。我爸想请人照顾，她非不肯，把人家都骂走了。” 最后躺在床上骂骂咧咧，说家里人都对她不好。这不是给自己找罪受吗？ 以前王洋不懂，总觉得天底下没有坏人，亲妈难道还会害自己孩子吗？但是现在，越是相处越觉得这个奶奶不对。虽然每天他爸都在说，奶奶把他带大很不容易，一定要孝顺奶奶。 但是他的大脑一直在告诉他。 不对。如果是正常的亲子关系绝对不是这样。别人家的奶奶不会让他们家里人难免难堪，也不会如此残忍地阻止其他人和他说话。这些全都不一样的。 直到现在，王洋忽然确定了自己的想法——自己这位奶奶，所谓的爱不过是挂在嘴边的空头支票。在这里，她只爱她自己而已。 爱肯定是相互忍让，不可能永远都是一方退步。而他退让的次数已经够多了，他想要为自己活一次，他已经五年级了，马上就要小学毕业，等到他上初中就可以承担自己的人生。他不想一辈子被人说是奶奶的走狗。 想到这，王洋挺起胸膛，站在了胖婶面前，“奶奶，不能这样，我们就是想要买点东西而已。我们有钱，可以买自己想要的东西。这件事天经地义，没什么不好的。” 怎么了，他就是想要喝个可乐，这样都不行？要实在不行，他就出去，给自己找个允许的地方！ 从今天开始，他也可以是这个家的主人。如果注定要让自由的灵魂被控制，他可以从现在开始选择改变，对一切不合理的要求勇敢地说不。 王洋无比坚定地站在自己最熟悉的亲奶奶的面前，说出了那句话——“我就是买点零食饮料怎么了，隔壁奶奶还给孙子买了一辆车，你要是不乐意，我就让我爸把你送回老家去！” 这话刚出口，王洋本来还稍微有点后悔，总觉得对自己亲生奶奶说这些话有些不太好。但看一眼乱七八糟的庭院，全都是被规划好的菜地，几只鸡在院子里闲逛，原来是他玩耍的沙坑的地方完全成了养鸡场，鸭子在他的金鱼池里凫水。学校里的记忆纷至沓来。 那些同学围着他只有嘲笑—— [王洋，你住大别墅有什么了不起的，你家房子臭死了，我爸妈都让我离你家远点。] [王洋，为什么你奶奶总是在捡垃圾，你家那么缺钱吗？是不是你扒破产了？] [我妈不让我和你玩，说上次你奶奶看见我妹妹在她推车旁边晃悠，一把就把我妹妹推地上了。还骂她是赔钱货。] 现在谁家的孩子不是金尊玉贵捧在手心里小心翼翼地呵护着的。他有那么一个奶奶就是最大的不稳定的因素。惹不起人家还躲不起嘛，肯定是想方设法离他们远一点。 只是他这样的态度，显然引起了胖婶不满，她故技重施，捂着自己胸口缓缓倒下，“小洋，你难道嫌弃奶奶吗？你忘记奶奶是怎么照顾你的吗？小洋，你这样真的要让奶奶伤透心的……” 浑浊的眼泪从她眼角涌出，那可怜巴巴的模样真的让人勾起无数回忆。 好耳熟的话。 闻明依稀记得，在以前看到那种狗血家庭剧里头不是看到很多次类似场景嘛。含辛茹苦把自己孩子抚养长大的母亲，却被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嫌弃丢人，把她们赶回老家之前基本上说得都是这样的话。 按照流程下来，下面不应该是老母亲冰天雪地出门，饥寒交迫冻死在路上，而原本不肖子孙悔不当初，流几滴鳄鱼的眼泪，说几句后悔，强行达成大团圆结局。 王洋一把甩开胖婶的手，脸上是压根控制不住的嫌恶，“我讨厌你！要不是你，我在这里会有很多朋友！我妈说了，你这些病都是装的，就是为了让爸爸同情你，你这个恶毒老太婆！你不来，妈妈还会在家里和我们一起幸福生活，都是你的错！” 这些话他脱口而出，甚至还狠狠推了胖婶一把。力道用的十成十，胖婶一个没防备被狠狠推倒，发出沉重的倒地声。 哎呦呦，听这声音，绝对是下了死力气，果然还是年轻人有把子力气，推人都特别使劲儿。要搁平时，闻明肯定要出去充当一下道德标兵，帮忙说句公道话。 但他现在就是双脚钉死在地上一言不发，甚至还有些幸灾乐祸。 该，就应该让她家里人来治她。 第87章 都这么一大把年纪了，脸上只剩橘皮似的皱纹，哭起来一点也不好看，甚至惹人厌烦。 王洋嘴一瘪，手一甩，张口就直戳人心窝子，“你说我爸为什么老是不回家，不都是因为有你这个老丧星！要不是因为你，家里生意不会变成现在这样，生意伙伴都要被你得罪完了！” 听到自己大孙子说这种话，胖婶一个前扑倒在了自己家院子里，整个人扑在土里，灰扑扑的。仿佛连生命都变得晦暗了许多。 要不怎么说人得接地气呢，这直接和泥土接触就好，快四十度的天气都能舒舒服服在地上躺着。要搁他们店门口水泥地，保管现在来个弹跳，身体好得不得了。 胖婶一个劲捂着胸口哭嚎，“这是要逼死我啊，我亲手带大的大孙子要逼死我啊，不如让我现在死了算了……” “要死死远点！在这威胁我干什么！”王洋可不吃这一套，还往外面躲了躲，生怕她脏衣服碰到自己身上。 场面简直可以说是一片混乱。 不过，现在这情况，王洋肯定自己搞不定。 闻明又往后退一步，直接给王勇打了电话，他轻咳一声，脸上表情一变，自然而然带上了焦急，“王老板，怎么办，您母亲在家里摔倒了，她捂着自己胸口说喘不上气……” 他可不敢送啊，万一被讹上了怎么办。 王勇在电话那头长长叹了口气，他也不知道自己要拿这老娘怎么办，认命般地拿起自己东西出门，“你稍微等一下，我很快就到。”他也知道家里多半没什么大事，要真有问题，肯定先喊救护车。 王洋看他给自己亲爸电话，给自己找了块干净地方，利索躺下。撒泼打滚嘛，当谁不会。他也跟着一块儿打滚，“爸啊，要是这样，那时候就不要生下我，我的命好苦啊……” 两位的喊声一声高过一声，此时此刻，似乎变成了最奇妙的双重重。也实在把闻明为难地够呛，只能悄悄帮他们把着大门——好歹不能让王老板把脸丢尽吧。 王勇回来速度相当快，真是几分钟到了门口，只是当门打开那一瞬，一切还是超出了他的认知——老的小的都在地上滚着，见到他还变着法儿喊得越发大声。 胖婶先开一局，作势要把脑袋往围墙边上撞，“勇啊，早知道妈就不应该拖累你，要是那时候妈死了，你这日子才能过得好，妈现在就去——” 王洋更是来劲，“爸——我过得没意思！你现在和我妈重新生个二胎吧。我现在就跟着奶奶一起走！” 说着他甚至抱着胖婶腰，两个人在水池边摇摇欲坠，马上就要滚下去。 王勇按着自己突突跳着的太阳穴，终于爆发了，“闭嘴！再说一句全都滚！” 第81章 尘埃落定 王勇从来没觉得自己那么头大过。一边是自己唯一的儿子, 一边是自己亲妈。他之前已经在妻子和母亲之间做出了选择，现在没想到又要在儿子和亲妈之间做出选择。 他不过就是想要两全其美，这问题很难吗？ 明明别人家就可以一大家生活在一起和和美美, 他只能每天回来处理家庭问题, 他到底是为了什么。王勇按着自己作痛的太阳穴, 努力压着自己脾气, 想让自己等会儿问话听着稍微温和些，“所以，你们谁能解释一下, 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这一次又是为了什么？ 上次是因为奶奶碰了孙子的内衣，上上次是放在院子里的鸡鸭把王洋鞋子弄脏了，那么这次呢，到底因为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要把他弄回来！ 王洋利索翻身，抹了把眼角的泪水, “爸，我和奶奶不对付。我不能跟她一块儿生活, 要么你放我走，要么我现在就收拾东西和我妈一起过去。” 他也不是没人要的, 之前都是王勇给他洗脑, 说什么奶奶很不容易，奶奶是和他们世界上最亲近的人，他才乐意留在这里了。现在他看清楚了, 奶奶才不喜欢他，她就是想要当家里老大。 说完这句话，他也不管王勇什么反应，自己直接冲上楼，听这动静应该是在收拾东西。 胖婶就坐在池子边继续哭, 整个人失魂落魄，她也不说王洋不好，一个劲儿说着埋怨自己的话，“都是我不好，要不是那时候我不够照顾孩子，孩子也不会和我离心。勇啊，你就把我送回乡下去吧，这样你这日子才能好起来。妈不生气，能够和你一起生活一段时间，妈已经心满意足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到底有多委屈呢。 闻明毫不客气在背后翻了个白眼，直接把手上拿着的云台递了过去，“那个，王老板，按理来说，这是你的家事，我不应该多嘴，但是我觉得刚刚拍下来的视频还真挺有意思的，你要不现在看一下？” 他也不管当事人到底乐不乐意，直接点了视频播放。 这角度卡得刚刚好，把胖婶的蛮横，故意倒下那点小心思全都拍得一清二楚。还有她在王洋看不见的角度，下死手狠狠掐的那几下——要是真把孙子捧在心尖尖上的奶奶，哪里舍得这样对自己亲孙子？ 所谓这些喜欢照顾，都不过是停留在嘴上，对自己行为的矫饰罢了。 都说君子论迹不论心。但瞧胖婶这所作所为，可真真是把所谓的喜欢全都停在了嘴边，实际做的事那是一点儿都没。全靠一张嘴换了天地。 王勇一时语塞，他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应该作何反应，是态度激烈地叱骂，还是语重心长地开解？但此时此刻，有一件事却分外清晰——他到底还是要在母亲和孩子间做出选择了。 现在这情况不能继续下去。 王勇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但很快又变成了坚定——如果现在就要给自己亲妈挪地方肯定不能喊外面搬家公司，知根知底的最好。这件事情越少人知道，对他来说肯定更加有利。 他看来看去，还是觉得面前这兄弟两相当合适。往远了说，他们其实和自己亲妈老早就有矛盾，绝对不会偏帮。往近了说，自己家这情况，他俩不能再清楚了，平时也没从他们俩嘴里听到点什么风言风语。在现在这情况下，他们显然是最合适的人选。 只要稍微再额外付出一点钱，他就能彻底解决这个麻烦。 即使听起来相当不孝顺，他也得把这句实话说出口——从胖婶过来到现在为止，给他带来的全都是麻烦。不过是他贪恋那点母亲的温暖，迟迟不肯醒悟而已。没有得到所谓家庭的快乐，倒是把事情弄成了如今这幅模样。 王勇只觉得嘴里尽是苦涩，一句多余的话都难开口。“闻老板，我记得你家里是有面包车和厢车的，搬家的活儿你接吗？”他加上闻明兄弟俩，肯定能把人和东西一趟儿都运出去。 他甚至悲哀地发现，要是只有他一个，他肯定降服不了自己亲妈。 一般来说，闻明肯定是不接其他活儿的，家里还有个小卖部要管，何必给自己弄个那么麻烦的活计？但是给胖婶搬家？这种落井下石的活儿怎么能少一个，哪怕是为了看热闹，闻明都乐意自己带着车加入了。 但话不能这么说，他眼珠子一转，立马给王勇想到了正当理由。 “王老板大气啊。村子里没给您多少帮助，这功成名就了，还是想带着老封君回老家去住。这叫落叶归根，不忘故土。”闻明给郑晖使了个眼色，让他去叫点人，他自个儿顺带把门关上，“是了，城里虽好，但也不是咱老家。非得让老人家留在这，也是我们强求了。” 闻明这话说得相当体面，一下子把这些全都圆了过来。 老人家想要和家里头住在一起是常理，城里住不惯更是正常，他们为人子女的，是不是也得考虑父母内心真实的想法。一味想要把他们困在自己身份，反而可能招致恶果。 王勇叹了口气，把自己亲妈扶起来，和接她过来时候一样温和的态度，“妈，既然你在这里适应不了，我还是把你送回老家去吧，在老家，你自己也能活得自在些。” 老家多好，他们自家就二亩地，独自在村尾。哪怕胖婶喊破喉咙都不带有人搭理的。 村里老人基本上都已经被接下山了，就剩下那几个老得走不动道的。哪怕胖婶打到门上，人家眼皮子都不带抬一下的。说白了，那几个老货其实也就是待在家里头等死而已。 光是想象都仿佛闻到了扑面而来的腐朽气息。 所有人都在好像会在那样的世界里慢慢腐烂，看不到任何出路。当夜幕降临，这山极其安静，安静到只能听见你自己的呼吸和虫鸣。 这样的环境是会把一个爱热闹的人逼疯的。胖婶一看就是喜欢人间烟火的类型，让她苦修未免有些太早了。 闻明还不清楚王勇的想法嘛，自顾自帮忙原话，“老家环境多好啊，开门见山，空气新鲜，一整座山头都是自己的。要不是我这里一摊子事，我也想天天待在老家不出来。城里张嘴就是一嘴巴灰。唉——也是我们做晚辈的平时工作太忙，都没工夫问问家里长辈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第88章 等到闻明说完这些，胖婶这才反应过来他们几个的意思——这是要把她赶走？ 这个家是她亲儿子买的，她住在里面天经地义，凭什么要把她赶出去！而且就为了这么一件小事？她就是不让王洋喝可乐而已，竟然就要把她赶回去？ 之前的眼泪多少有点装的意思，现在却是全然发自肺腑，胖婶从来没想过自己竟然还有被儿子放弃的一天，拽着他的裤脚哭嚎起来，“阿勇，你不是答应过妈吗？要带着妈过好日子的，这些都不算话了？” 要是以前，王勇看着自己亲妈的眼泪肯定会心疼到不行。但是现在—— 他只是把她甩开，“妈，这不是你想要的吗？这个家里，你看什么都不顺眼。我当然要把你送到你自己能当家做主的地方去。” 胖婶的哭闹其实也就是仗着她和儿子之间这点亲情，但当她儿子不打算继续纵容时，她才惊觉自己的无力——她没办法决定任何事，只能等着儿子给她的最终判决。 这一次，她儿子不想和她继续纠缠下去了。 不过就是帮忙搬个家，随便叫几个人的事。郑晖叫来了两个店里休息的员工，顺道还开来了叉车和一辆箱车。有这两个大家伙在，装点东西那是轻而易举。 闻明压根不管哪些东西需要不需要，一律都给打包上车。 看着是衣物这些贴身东西就戴着手套先放进蛇皮袋再封箱，房间里那些小玩意儿，每个都用泡沫板固定好装箱。 最容易的就是那些那些瓶子和纸壳，用绳捆一块儿，叉车运几趟直接搞定。 原本堆得满满当当的房间一点点被清理出来。没了这些东西，看着杂乱的庭院渐渐恢复了原来的模样。 王勇站在自己院子中央，缓缓呼出一口气——原来，这才是他自己家真正的模样。 胖婶实在受不了，直接把自己滚到了车轮底下，“你们要搬就把我先压死吧，我不走。这是我的家，我去哪儿！” “这是不是发了癔症啊。”闻明一脸关切，示意帮忙的员工倒车倒点，顺便掏出了个精神病院的介绍单子，“王老板，我们都这么熟了，那我说话就大胆点，您母亲现在这情况，会不会是脑子里……” 他拍了两下自己脑袋，说话相当直白，“这精神出了问题可比身体上出问题难治。要不先送去住院住一段时间？这家医院我有亲戚在那儿待过，医生护士都很专业。原本不对劲的人去了那之后就正常了。” 第82章 全是新的 看王勇脸上表情明显松动, 闻明又加了把火，“你说人要是有点自己爱好很正常，但要是往偏执方向走就不对了。也是我们以前没有相应医学知识, 都说是好好的人莫名其妙就自己走了。其实早应该送医院去看看……” 这话胖婶倒是听懂了。好小子, 这是要把她一个正常人送医院里去！ 从前头打交道她就知道, 这小子面慈心黑, 就不是什么好玩意儿！现在三言两语还想要把自己送医院里头去，那精神病院能是什么好地方吗？进去了可就出不来。 胖婶也没办法，只能更大声哭嚎着, “大家出来看看啊，有没有天理了，亲儿子要把亲妈送精神病院！早知道那时候就不应该生下你，现在多一个冤孽。都是我上辈子欠的债……” 粗粝的嗓子传遍大半个小区，太阳在水泥路面上蒸腾, 但周围一片安静，仿佛只能听到她一个人的表演。 这大夏天的人, 所有人都门窗紧闭在家里吹空调，谁听得见你这个疯婆子在路上哭嚎。更何况胖婶早就名声在外, 所有人都耳提命面, 千万别掺和他们家的事。 现在哪里有什么所谓正义卫士能帮她振臂一呼呢。 转身只会发现空无一人。不，应该说所有人都等着看她好戏。这时候也别怪人家落井下石，毕竟现在的果不就是她当初一点点种下的吗？ 闻明往后退了几步, 和地上这位保持应该的距离。现在就差临门一脚，总不能倒在这地方吧。 他甚至特意往王勇身后藏了藏，这才慢悠悠地继续开口，“王老板，您瞧瞧令堂这情况, 看着不太理智。咱总是吃点药，去医院住几天控制一下比较好。有病治病，总不能在家里一直闲着吧。” 这话一听，胖婶恨不得喷死闻明，“你这个小兔崽子，看着人模狗样的，怎么张嘴就喷粪。你没爹没妈吗？怎么不把你爸妈也送到精神病院去……” 闻明一句话没应，只是和王勇挤眉弄眼，指指自己的脑子，压低了声音，“王老板，暴躁易怒，有可能是双相，是不是得去医院给人评判评判？按理来说，这个年纪的老人家应该喜欢在自己老家待着的。” 看王勇神色难辨，闻明还不忘加一把火，“我昨天刚好去看了我爷爷回来，八十多的人，那叫一个精神，唯一问题是给家里开了十来亩地，隔一段时间就得回去帮他干农活。他老人家这辈子最怕的就是给子女添麻烦，我们变着法儿想要把人家请过来，他就是不乐意，非得守着他自己那个安乐窝……” 闻明这句话是真说到王勇心里了——是了。天底下的父母大部分都是为了孩子的未来计较，生怕自己给子女添麻烦，哪里像他家里这位。 只要有一点不顺她心意的就在家里大吵大闹，明明是一些小事，却弄得好像全家都对不起她。 见王勇脸上更加动容，闻明给了最后一击，“说句不客气的话，我是觉得，在这处不好多半是哪里出了问题，隔开一些一家人才能继续和和美美。婶子都这年纪了，肯定是要让她过舒坦些，我们强求不了。” 强求什么？这不是摆明了说她脑子有毛病。 他这话无异于把人架在火上烤，把问题粗暴得归纳为两个方面：要么胖婶就是精神有问题，要么就她就是和这个家气场不合。不合适的就应该趁早隔开。 当成年的孩子冷硬下来，做事的果决总是能超乎人想象。 王勇没有再听，冷漠地转过头去，“闻老板，家里东西比较多，麻烦不要落下。老人家就喜欢自己家这些东西，一样样都记挂着呢。” 以前的合照被压在层层叠叠的垃圾底下，就像他和母亲的关系，早就被这些垃圾混得一塌糊涂。现在分开，他们之间至少还能留下点脸面。否则—— 真走到撕破脸那一刻就太难看了。 闻明他们带来的人动作实在是快，快到王勇还没从自己纷乱的思绪离开，房子里属于胖婶的东西已经全都收进了车里。 那位熟悉的闻老板甚至还拿出一个包装盒在他面前晃悠，“王老板，监控要不要，随时都能看到那边状态，那边装网线应该挺快的，现在说不准就能预约上。” 只要把网线一连，胖婶的动态不就尽在手中。 闻明还不清楚这些孝子贤孙到底担心什么嘛，不就是怕老娘一个在家里待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点意外，那他一辈子都要叫人戳脊梁骨。 但现在这些算什么问题呢。只要有钱，再远的距离都不过是眨眼间。 要闻明说，早就应该这样了，不适合待在一块儿为什么非得在一个屋子里头演什么孝子贤孙呢。最后还不是苦了他们自己。要是胖婶自个儿待在老屋里头，孙子儿媳也只会说她这个当奶奶的节约了些，大家还能和和气气的。现在倒好，一下子把他们之间的感情几乎都消耗殆尽。 不过—— 往往会这样苛责的家里头指定不止一个孩子。闻明其实心里头大概有了想法，只是眼下不好意思说出口而已。在这家里头作威作福，多半是另外一个家里头有更记挂的呢。否则何必这样对人？ 他们这车还没出发，一个电话气势汹汹杀了过来，张口就是指责，“大哥，你怎么这样呢，妈在你那过得不开心，你不能多退让一点嘛？一言不合就要把人送回老家去，她一个人在老家怎么过？” 要是这个弟弟不说这话，王勇心里指不定还有点愧疚，听到这电话，之前那些愧疚全都消失地无影无踪，只剩下克制不住的愤怒。“怎么，我管不好你自己接回去！妈不是我一个人亲妈，你怎么不把人接回去养两天？” 平时藏下来那些钱他是半个子儿都没见着，现在到他头上演孝顺儿子了。那么爱亲妈，怎么平时不把她接过去照顾？合着他也知道伺候老人不容易，不想费这事？ 王勇算是看明白了，平时照顾是不想的，真有什么问题，是争着过来甩锅给他的。明明是一家人，却全都可着他一个人吸血。他那时候就应该听老婆的话，远着家里这些人。 但他就是想着大家一家人，想着能和所有人和和美美地过下去，稍微花一点钱没事，能用钱解决的事都是小事。 现在看来，倒全都是他的错，这些钱没养出什么亲情，倒是养出了一堆贪心不足蛇吞象的狼心狗肺家伙。这个弟弟既然不想要脸，王勇也不介意在所有人面前把他面皮撕下来，“王强，你弄弄清楚。钱和照顾，平时哪个不是我在弄的？老家那几百平别墅，我什么地方没给她装修好？还有每个月给的零花钱，每个月六千家用，我就问你，这六千到底到谁手上了？” 第89章 说出来不觉得好笑吗？ 他亲妈不止要六千生活费，还要他家里买东西的伙食费，甚至把王洋的零花钱克扣下来给他弟弟一家送去。他好不容易弄来的海鲜，大闸蟹，新鲜牛羊肉，他和王洋都没吃几口，全都整整齐齐出现在他弟弟家。 以前是他不想计较，毕竟自己和王洋两个在家也吃不了多少。但不代表他们能把自己当傻子糊弄。 他不但要养自己亲妈，还得养着弟弟一家，甚至他们还觉得自己给的不够多。是不是有一天还要让他把家业送过去？王勇不想继续和这些人说下去，吸血的人永远不觉得自己已经占到大便宜，只想要拼命再占多一点。 有一句话还真是说对了，钱真的能改变很多。比如现在他就可以无视另外几个的想法，直接把人送回家里去。“王强，你要是想照顾亲妈，自己去老家接去。以后我还是每个月打六千，多余的一分都没有。” 不是想要补贴王强吗？自己活该受着去，但这一次，别想着再把他拖下水，他不伺候了。 听着这是尘埃落定了，闻明看看时间差不多，直接发车。早点出发他们今天就能把货卸了回来。要是大家伙多待一晚上还得多出点钱。 说起来王勇老家其实离这边不远，开车一个多小时也就到了。也就是村子实在有些偏山里，大家全都迁移下去，只剩下王强家这幢孤零零的别墅。 风一吹，还有点萧瑟的味道。 郑晖可不管那么多，进去转了一圈，直接把货卸在地下室里。反正那里头看着就是被胖婶当成杂物间用的，再继续堆点垃圾那叫相得益彰。 崭新却陈旧的房子，一眼看去就知道那时候费劲装修好，压根没怎么住过。 看着闻明几个忙里忙外装好监控，王勇一脚油门直接离开这个村子，没有丝毫留恋。胖婶在后头踉踉跄跄地追着，脸上依旧挂着泪水，“阿勇，你回来，妈想和你在一起……” 村里夜晚的风真大，把这些呼喊吹得七零八落，半点都听不清。 闻明也上车加速，和黑夜里狂奔的人擦肩而过，还不忘看了眼手机，从上头删了个什么。 第83章 假期余额 郑晖刚好瞥了一眼, 看见了。“你删了什么，有什么消息不能让我看见？” “是追车那位的联系方式。”闻明摆摆手，相当潇洒, “想着以后我们应该不会有什么需要联系的时候。”就算以后监控需要维修, 那也是王老板联系他这边, 和这位可以说没什么关系。 他们出来做生意的, 当然要认清楚谁才是老板，否则这事多少弄得尴尬。 无边的黑暗在身后缓缓展开，无数故事被抛在身后, 剩下此时的闻明和郑晖，在这黑暗里往前奔跑，看不见后退的路。但闻明也从来没想过后退。 好像握紧身边人的双手，就能拥有属于自己的一切。闻明忽然对前路有了一些信心，他试探着对郑晖再多付出一点信任, “晖哥，如果我们俩现在离开这里, 去别的地方流浪，你愿意吗？” 不管不顾, 只要现在就出发。 郑晖看了一眼路线, 正儿八经地规划道，“可以是可以，但是这辆车油可能不够, 我们最多只能再跑一百公里就得找个加油站加油，这个时间可能也凑不上什么好的旅馆，我们得仔细规划下路线。” 三言两语间，郑晖就差给他把行动路径给规划出来。按照他这个角度来说，他们现在收拾收拾出发都可以。行动力不要太强了, 他晖哥。 看闻明没反对，郑晖需要操心的事情更多了，“小明，你看，如果走这条线的话，我们之前已经去过太多次了，既然出来肯定要选有新鲜感一点。但是这边在高速上时间太多，我们可能看不到多少风景。你觉得呢？” 他觉得都挺好的。 刚刚也就是他突发奇想，但要让他现在真的出发，闻明觉得——“要不再想想，这大晚上的，不如先回去睡觉？” 计划时候总觉得自己活力四射，一到真得上场就浑身上下都不对劲了，只想在温暖的床上畅游。这大晚上的，干嘛给自己找不痛快，舒舒服服躺家里不好吗？ 闻明迅速反悔，“不不不，我觉得这样出去也太突然了，我还是老老实实待在家里休息好了。什么都等明天睡醒了再说？”睡醒了再拖一拖，就能把这茬糊弄过去。 本来就是临时起意，干嘛弄得那么认真。聊天而已，不是每个念头都一定要达成的，人生有趣的地方就在于，它会有很多的变化。 但是——闻明悄摸看了郑晖一眼，人家都那么认真做攻略了，他忽然说不去，是不是有点太没良心了？显得他这个人好像不咋地，总是想一出是一出。 郑晖已经彻底摸到闻明的心思，看他一直沉默着不说话，心里已经大概清楚了七八分，顺势换了话题，“那我们就再想想，晚上回去要吃宵夜吗？一起去吃点小龙虾？” “不了不了，我最近要克制一下食量。每天吃宵夜太过分了，我这个年纪，也应该要做好身材管理了。”闻明这话说得轻松，等到家里估计又是另一幅光景。 不过郑晖没有给他泼冷水，听着这位给他安排就行。如果真想吃了，哪怕郑晖不想出门，某位也会准时过来把他拖出去。 在家里的时光过得相当快，仿佛眼睛一眨，转眼就到了暑假尾巴。闻明还在家里头呼呼大睡，店铺门口已经有了不小的动静，那砰砰砰的声音，绝对是某些熟悉的家伙。 不对啊，现在还没开学，那些学生这时候来他们这边干什么？ 但一个个都是活爹，没听见闻明这边有动静，他们倒是挺自来熟的，自己开了门直接进来，甚至还把电视和空调都打开了。 哎哎哎，这是打算在这安营扎寨了？ 闻明哪怕再想休息，现在也不得不爬起来待客。总不能让那群叽叽喳喳的真的在店里放肆。虽然不知道他们打算做什么，但真让他们自个儿在店里，闻明睡觉都得两只眼睛轮流放哨。 他们不会故意做点啥，就怕这不小心太多了，直接给他这小店折腾毁了。他这店就那么一点，所有人都能看着，实在是经不起任何风浪，只盼着各位大神能手下留情。 不过到店里仔细一看，情况倒是比他想象的好得多，他们自个儿拎着小凳子安安静静地坐着，还自觉把他外头的两张桌子支里头来了。店里鸦雀无声，只有笔尖在纸上滑动的沙沙声。 这是干什么？ 冷不丁那么安静，他都不习惯了。孩子静悄悄，必定在作妖，要么就是抄作业。闻明探头一看，不出意外的话还真是没有半点意外，一本本作业本整整齐齐地放着，每个人都在奋笔疾书，完全忘却了外头条件，眼里只剩下面前这几张纸。 要是早知道他们过来干这事，他就把店里空调关了。 闻明故意打趣他们，“哟，数着还有几天，要不缓缓，过两天再继续。现在出发有点太早了，要不咱们歇歇，再玩一会儿？”然后他顺便给老师们打个小报告，把他们全都举报了。 多少年了，头一次见到在学校门口小卖部抄暑假作业的主们，他们还真是有创新，这是生怕别人逮不到他们吗？难道他们已经熟练掌握基本技能，玩得一手好灯下黑？ 但是—— 闻明左看右看，都没从坐在这里的几个家伙脸上看出点聪明的痕迹。都说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但就他们这智商，摞在一块儿也看不出什么聪明样来。 笨蛋加笨蛋只会变成笨蛋plus，不能引起质的改变。 闻明看了一眼，又一眼，实在忍不下去，“你们带脑子了吗？有没有搞错，你们算得是周长，怎么可能就是长加宽，清醒一点。”他们最基本的公式背了吗？但凡带点脑子都不至于做成这种离谱的样吧，看拼音写词语也错得一塌糊涂，字一个个都像狗爬，主打的就是想要抓紧时间把空白填满。 光是看着，闻明都觉得有些呼吸不畅，不是，这些家伙脑壳没问题吗？明明都是一样坐在教室里学习，他们怎么连这点东西都想不明白呢？ 人果然没办法共情，闻明现在就是不能共情坐在这里的家伙。他按了按自己凸起的青筋，实在忍不住叹气，“要不你们去找个补习班上？”做了一堆正确率那么低，自己不发愁吗？ 再看一堆乱写的答案，闻明只想闭上双眼，“要不这样，你们交点钱，我给你们做点饭吧。一时半会儿你们这边也不能完事。” 让他们出去别的店买吃的也不太现实，外头那么热，路上中暑一两个他麻烦就大了，还不如他辛苦点，临时开个小饭桌。 埋头苦干的几人根本不在意到底吃什么，随口应道，“都行都行。”又立刻低头进行自己伟大的事业。 在作业补完之前，谁都不要和他们说话，这些一律不听。也就是在靠近学校的地方，感受到学校气息鼓舞，进度简直一日千里，手下几乎要快得看到残影了。 第90章 几分钟就一页写完了。 那字一个个都跟狗爬似的，简直不堪入目。闻明忍了忍，还是看不过眼，多说了两句，“你们这样写字，不怕交上去被班主任批评，或者让你们重写吗？” “怕什么。”他们这几个完全就是死猪不怕开水烫，“老板，你要知道，这么多暑假作业，老师又不会仔细看。也就是让小组长检查一下，只要能把事情糊弄过去就行了。到时候这些作业本都会卖了当废品。” 这流程他可相当熟悉。 说起来为首那个小不点还有点失望，“我去年都提前买到了被卖掉的暑假作业，但谁想到啊，今年学校换了个版本。”一下让他之前布局的成了空。 本来他也可以去书店买本崭新，带答案的是不是。问题就是像他这样的聪明人实在是太多了，竟然提早把这些都买空了。 可恶！ 这样不是显得他不够聪明吗？世界上聪明人那么多，他竟然没有赶上趟。不过没事，他还是对自己老师有着充分的了解，知道他们没那么多时间一本本仔细查过去，这不就是立马让他抓到了空子。 “只要我们把前几页弄好看点，后面随便啦。到时候作业本一卖，糊弄过去就得了。”说着，他甚至还给自己同学传授起快速写作业秘诀来，“你看这个抄写，两支笔夹着能同时写两行，格子填起来就得了……” 光是口头指导还不够，他甚至亲自上阵给对方来了个一对一专业辅导，务必要让他马上掌握这项新鲜技能。 闻明在一边总觉得心惊胆战，按照他的经验来说，不出意外的话马上就要出意外了，“要不你们换个隐蔽地方补作业？在学校门口这么大胆，我心脏有点受不了。” 好像他自己也回到学生时代，马上要被老师逮住似的。 “没事。”小不点摆摆手，开口又有些老气横秋，“这招叫灯下黑……” “哟，老熟人——”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头顶炸响，让他们几个浑身一激灵。 第84章 老熟人 不是, 他们就是随便嘴上念叨两句，怎么怕什么就来什么呢？他们班主任那么闲的吗？放假了还要来学校拼命？不对吧，不对吧。 哪怕心里一万个不相信, 他们僵硬着身体缓缓转头——看那熟悉的脸, 熟悉的身姿, 熟悉的语气——不是他们班主任又是谁。 这样子, 哪怕化成灰他们也认识啊。 可太是老熟人了，熟到午夜梦回都想偷摸在他身上揍几拳。不为别的，就为了他当初折磨他们那点积怨。谁没在背后偷偷骂过自己的班主任呢。 但是——退一万步说。难道你人都落人家手里的时候, 敢在他面前多说一句话？他是没这胆子，哪怕他以后从这学校毕业出去了，再见到班主任，估计也逃不过腿肚子发颤。 这不是他怂，是他打从心底里对班主任的尊敬。 何峰低头看着这几个家伙, 有他自己班里的，也有他不认识的。唯一相同的地方是, 所有人全都老老实实低着头，试图把自己缩小点, 再缩小点。 现在看着倒是像是有点本分的样子, 实际到底怎样谁也不清楚。 开学前在店里聚集，指定不是干什么好事，何峰没硬来, 只是朝他们几个伸出手，“不是补作业吗？拿来。”他就这样平平摊着手，没有说第二句话。 但无论是谁都已经感受到了其中蕴含的威胁与震慑。 有股子山雨欲来的危险。闻明一个后撤，连忙退了一大步，立刻把自己塞到隔壁货架里头。有一说一, 他就是提供了一个集合场所，他们在这抄作业和他没关系啊，应该不会骂到他头上吧。 他无辜啊。 他，闻明，就是一个再平凡不过的小卖部老板而已，只是每天都在迎八方客，他哪知道这些人会干出什么离谱的事情来。万一东窗事发，他们几个要被严厉批评，他就说自己刚刚去做饭了不清楚？ 但闻明还是担心，身体藏了起来，脑袋倒是趴在货架后头，偷偷观察那边情况。 钱瑞抖如糠筛，结结巴巴，几乎说不出个囫囵个句子，明明小店里头空凋温度打得很低，他额头上却密密麻麻出了一层汗。 紧张得很嘞，估计在紧急想自己还能找到什么借口。难咯。 闻明就在一边看好戏，现在就恨手上没抓一捧瓜子，多少有点不给劲。快快快，戳穿他们的假面，让他们在这里无地自容。这种迅速打脸的场景好看，爱看，就等着班主任云淡风轻制裁学生呢。 何峰还不知道这些家伙是干什么吗？快开学，聚众，摊着的作业本，不是一起抄作业都浪费他这么多年班主任经验。 但是被他当场戳破，指不定这些家伙就破罐子破摔，负隅顽抗到底。优秀的老师知道什么叫做点到为止。戳穿他们多没意思，当然是要给他们上上强度。 何峰装作没看见那几个家伙偷偷藏作业本的手，往前一步，拍拍钱瑞肩膀，“挺好的，知道叫同学们一起出来学习，进步挺大的啊。除了书面作业，实践作业也别忘了。开学我等着仔细看看你们作业。” 他好像就是为了过来说这么一句话，鼓励了两句后，买了瓶水就走了，一点没细究他们作业到底做成什么样。 目送何峰离开，钱瑞立刻没了力气，整个人瘫在地上，这大起大落，实在是让他扛不住。“不是，何老师怎么会过来，现在不是没开学啊。” 闻明不知道从哪个角落晃出来，“提早回来干活的吧。每个学期都有些老师要提早回来加班，假期也有老师过来值班的。”人数少，但碰见倒是挺正常的。 所有人都知道，只有这几个傻蛋下意识忽略了这种情况，精彩，真是精彩。 每次都会被他们的天真给打败，好像他们脑子里根本不会仔细思考，下意识就觉得，只要他们不在上学时间，肯定不会遇到老师，这条规矩也没人和他们说好了啊。 小学生，总想要把自己装成大人的小学生，在这时候就彻底露怯了，只剩下这点儿心气在翻涌。年轻人，真的是一点都沉不住气，这样出去是要吃亏的。 那几位遭受重击的年轻人愣愣地坐在原地，似乎已经被彻底掏空了灵魂和思想，只剩下一个躯壳在人间晃荡着。啧啧啧，看着就是遭受了沉重打击。 既然都已经这样了，闻明当然要出来添把柴，“怎么，这么快就失去信心了？你们这作业要不要重做？”毕竟一个两个都是上了班主任名单的人，别人不一定查，但他们铁定会被查处。 钱瑞如梦初醒，几乎是从地上弹了起来，“橡皮，快，把橡皮拿过来！”刚刚乱写的那些答案统统都得擦掉，否则被何疯子发现了，他们一定会死得很惨。 此时，身体上的一切不适都显得如此微不足道，只想催着自己死手快写吧。平时都见这手相当灵光，怎么到了这种关键时刻就一点使不上劲了。他们只能在心里暗暗着急。 钱瑞也想过要不干脆换个据点，可是转念一想，都是何峰手底下的兵，他难道不清楚自己到底住在什么地方吗？要是把何峰招上门，他又要和爸妈怎么解释老师上门这件事？这玩意儿简直是腹背受敌，让人无所适从。 现在他还能怎么办，他觉得自己就是那砧板上的肉，随时等着被何峰搓扁揉圆。小命岌岌可危，最害怕的还是他甚至不知道何峰什么时候还会再回来。 “小瑞呐……”熟悉的人影又在门口探出个脑袋，冷不丁杀了回来，戳心窝子的话他说得就和吃饭喝水一样简单，“我和你爸妈说过了，你在小店里认真写作业呢。我答应他们了，要是你写得好，把你作业放班里展览，我很看好你哦，加油！” 他在加油什么？让他的作业展览？ 这不是让他全家都彻底丢人吗？不行，绝对不行。钱瑞挥着自己手里橡皮，恨不得穿越回去，呼死那个提起要在这里补作业的自己。玩什么灯下黑，现在把自己玩脱了吧。 钱瑞千万种苦都说不出，只剩憋在自己心里，头一回感受到了什么叫泪水往心里咽的滋味，简直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可他这样的悲伤却无处诉说，被迫静静地憋在自己心里，简直要把自己憋成一个红彤彤的大西瓜。 看他脸上演的内心戏可真有意思，所有的情绪和内心活动全都写在了脸上，让人真的很想对他做些坏事。 或许是因为班主任突然出现给他们带来的震撼实在太大，这次会晤迅速落下帷幕，还没到半下午，他们几个就急忙散开。闻明估摸着是去寻找解决办法去了。 最差的办法就是给自己哥哥姐姐磕几个，求他们帮忙写作业。 郑晖也不理解，“现在小孩子写作业那么难吗？我们那时候有这么多问题吗？”童年的回忆好像都已经逐渐离他远去，只剩下一点斑驳的回忆，在那样的故事里，他记得自己好像每天都在很努力工作，想要为自己创造更美好的未来，这样悠闲的时光似乎都没留下什么痕迹。 第91章 “那肯定是不一样了，我们那时候皮糙肉厚。要是作业没做，学校里先挨一顿，回家再挨一顿混合双打。”闻明翻了个白眼，“现在不一样了，读书那是皇帝进宫，所有人都得小心伺候着呢，多批评两句还要说老师伤害到孩子脆弱的自尊心。” 真金贵呐。 要是那么娇贵，拱在家里好了，何必到学校里来受罪呢。读书要是都快乐了，那这玩意儿还有什么区分度呢。读书本来就是一个残酷的竞争，把智商不够，没有毅力的家伙全都筛选出去。怎么可能舒舒服服就把日子快快乐乐过好了呢。 你看到的那些所谓优秀家庭，背后付出的努力知道吗？ 别人家长陪着孩子挑灯夜读到深夜，每天陪着上网课，帮忙订正纠错。这些付出的努力，在某些家长嘴里或许就只剩下一句轻飘飘的——他们家孩子聪明点，我们家孩子不行的。 闻明到现在还是不明白，“为什么现在就是有家长觉得孩子不用揍呢？我现在想着我以前那熊样，都觉得我天天挨揍不冤。”要是靠讲道理就能约束住一个人，那么那位还会沦落到需要三天两天讲道理的程度吗？ 说到调皮，郑晖的记忆也跟着回来，“小明，你以前是真的胆子很大，都敢爬到葡萄架上去撵猫。”结果就是把无辜的猫吓个半死，自己还差点从顶上摔下来。 从那之后，他就被锁在屋子里锁了半个月。 往事不要再提，怎么能一直念叨往事呢。闻明挺挺腰板，马上给自己找到点借口，“那不是我好奇，想要和小动物亲密接触嘛。但至少我就是单纯和小动物玩，从来没想过让它们给我顶包。” 比如，把作业放到它们窝里，让它们把作业给撕了这种事。 钱瑞虔诚地把自己几本作业都捧到了他们家金毛窝里，甚至把金毛的大爪子按到了作业本上，“乖乖，铜板，你听话，两个爪子这样，把这个本子撕碎。” 第85章 当事汪 对不起了铜板, 这是为了所有人的幸福生活，事后，我一定会给你买一个月大骨头补偿的。但是现在—— 只有你能救我了！ 铜板叼着自己的玩具不说话, 转过脑袋, 用水润润的大眼睛愣愣地看着面前主人。 小狗的脑袋估计怎么也想不通, 为什么小主人要撅着屁股在这里拱来拱去。难道小主人想要从它窝里拿什么吗？汪不知道这些弯弯绕绕, 就是看着主人在它窝里拱啊拱，它也跟着一块儿仔细研究。 难道主人是在和它玩藏东西的游戏？铜板眼睛一亮，急忙把放进窝里的东西叼出来, 又放到钱瑞的手上，尾巴都要摇成麻花了。 主人，你看你看，汪是不是做得很棒？ 但是钱瑞毫不留情地拍开了它的嘴筒子，又把东西放了回去, “铜板，不是这样, 是把东西放进你嘴里，用户牙齿撕咬, 快点, 用力咬。” 铜板是只乖巧听话的小狗，自从成年之后，从来没有拆过家, 汪生最大的爱好就是和全世界最好的家人们一起生活。但是，哥哥忽然要让它干破坏的事，汪小小的脑袋想不明白。 只能试探着把自己嘴筒子放上去。平时汪做这个动作，小主人都很开心的，这次应该也这样？ 但这次不一样, 钱瑞没有像以前一样揉揉它的脸，反而把什么东西硬生生塞到它嘴里，语气相当焦急，“铜板，你是不是全世界最棒的小狗？最棒的小狗狗帮我把这个东西撕碎。” 但铜板只是含着作业本，口水把地板打湿了一滩，更加显得此时的钱瑞完全是在威逼利诱。家人们，谁能想到啊，这世界上竟然有人能够用这样残酷的手段来威逼一只小狗。道德在哪里，底线在哪里。 铜板坐在原地，用那双晶莹剔透的，真挚的眼睛望着钱瑞——也并没有唤醒他为数不多的同情心。 “对，就保持这样。”钱瑞一拍大腿，只恨自己之前竟然没考虑到这种方式。他已经在亲爹亲妈这里信誉破产，但铜板没有啊。这不过是铜板不小心犯下的错，看着这样可爱的小狗，哪怕它想要天上的星星，也会想方设法帮它拿到的。 铜板啊铜板，你不要怪哥哥狠心，是哥哥生活太苦了。这个世界上，只有你，最好心的铜板能帮他度过难关。 嘴上说着抱歉，但塞作业本速度一点不慢。为了提高效率，钱瑞甚至开启了撕咬教学，“铜板，你不要就直接把嘴巴合上，这样没用的，你要把犬齿卡进去，然后顺着这边用力一撕，你看，就像这样……” 看似锋利的犬齿卡在作业本上，进退两难。湿哒哒的口水把作业本打湿了，铜板专注地看着他，眼里只有信任。啊，他的心脏稍微抽动了一瞬，有点后悔涌上来，但是不行，他得坚持自己。 如果今天不让铜板背锅，今天他绝对会死定了。铜板活还是他自己活，当然是他自己更加重要。 想到这，钱瑞拽着本子使劲往外一扯，铜板顺着他的力道脑袋一仰，直接把自己牙齿脱了出来。撕拉——他自己用力过猛，倒是把本子顺着装订线扯了出来。 哦豁—— 钱瑞和铜板两个大眼瞪小眼，一时都感觉有些无所适从。他们现在到底要干什么呢？是继续他原来的打算，还是老老实实放弃这个诱人的想法？ “你干什么呢！” 忽然从头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里头还带着明显的怒气。这声音一出，一人一狗都齐齐打了个寒颤，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俩干了什么坏事，现在被抓了现行。 钱瑞下意识回答，“没干啥呢。妈吗，我就是和铜板在玩呢，你说铜板这么大的身体，是不是要给它好好洗个澡？我看它身上有些毛都打结了……” 铜板幽幽地转过头来，瞳孔在灯光下更显得清澈。这一瞬间，钱瑞甚至觉得自己好像被一只狗看穿了。它该不会知道自己刚刚被他诬陷了吧。不过他没做亏心事，不怕半夜鬼敲门，哪怕放到哪儿去…… 不对。他好像刚刚确实是在干坏事。 钱瑞脸上快速闪过一丝心虚，但很快被压了下去。但正所谓捉贼拿赃，只要亲妈没逮住现场，他就不算撒谎，想到这，他甚至都理直气壮起来，“没什么，妈妈，我就是想要多照顾一下铜板，铜板平时在我们家也辛苦了。我也要学着给家里分担一点……” 刚开始说的时候，钱瑞还觉得自己有点卡壳，但是越说越顺畅，到后头，他甚至觉得这些就是自己发自内心的真情流露，还特意在最后升华了一下中心思想。 “妈妈，你是全世界最好的妈妈，回想以前，我真是太不应该了，给你添了那么多麻烦，把我养到那么大一定很辛苦吧。” 按流程来说，应该是进行到母亲和儿子抱在一起痛哭流涕，细数过去点点滴滴。 头顶却传出亲妈的一声冷哼——呵—— 钱瑞心都要碎了，捧着自己小心脏柔弱地倒在铜板身边，顺手把自己拿出来的作业稍微往它肚子底下藏了藏，“妈妈，你不相信我吗？我原本以为你是全世界最相信我的人，我们之间永远不会到现在这情况，没想到……” 哪怕他现在不过是个儿童，也会痛彻心扉。心碎并不只是但属于成年人的症候。 “呵。你要不抬头看看？”亲妈已经彻底免疫这种做戏，干脆把事情挑明了。 装在吊顶上的，柜子上的，还有移动的宠物看家摄像头一动不动地对准这边。三个黑洞洞的镜头一言不发，却好像述说了无尽故事。 “客厅是所有人活动的公共区域，不是你的私人领域，不涉及隐私。我开摄像头是为了和铜板打招呼，逮着你这条大鱼是意外之喜。” 不等钱瑞给自己找个借口说明，亲妈已经把他想到的所有狡辩全都说了个遍，简直相当于在他身上buff叠甲。钱瑞这点小心思，已经被人家彻底看透了，跟透明的差不多。 钱瑞一时语塞，大脑疯狂运转，试图现在给自己再找个新理由——总不能就这样一直尴尬地坐着吧，这样让他的脸到底要往哪儿搁呢。 亲妈却从来不会给他逃出生天的机会，迅速制定新的方略，“你不用和我解释为什么要把作业本放到狗窝里，你去和班主任说明一下，你现在要怎么把自己暑假作业本交上去。” 说话间，亲妈已经打通了何峰电话，三个人就这样通过监控站在了同一时空。 “何老师，我们家这个混小子特意把作业本放到了狗窝里，您帮我出个主意，这个行为要怎么解决。虽然现在离开学也就一个星期，但也不能作业就不做吧。” 何峰好像正在外头骑车还是什么，电话那头相当多噪音，“没事的，钱瑞妈妈。你忘记了吗？群里我发过电子扫描版的，万一损坏了，你们自己可以用电子版打印，或者你到学校来，学校里还是多余的备份……作业本出现意外重新做一次就好了，索性现在还有时间。” 不妙，他让狗咬早了。 第92章 钱瑞一个弹射起身，慌张地从狗窝里抢救自己被四分五裂的作业本。他快速翻过几页，只感觉天都要塌了——他让铜板弄破的是自己做好的那半本。 剩下没做的白花花地摊着，那耀眼的白刺痛了他的双眼，让他捂着自己胸口缓缓倒下。痛，太痛了。 之前看那些网上教程，他们只出了这个主意，没指导具体细节呐，冷不丁来这一下，实在是把他打得溃不成军。也就是说，他这么操作了一通，只让他亲妈抓住了自己把柄，还把好不容易补好的作业给丢了？ “啊！”钱瑞一声惨叫，头也不回地钻进铜板笼子，打死不乐意出来。“从今天开始，我要和铜板当兄弟，再也不理你们这些冷漠大人了！” 如果他有罪，就让警察把他抓走，不要用作业跟他开玩笑，年轻人真的承受不起这个打击。看他这副模样，实在有趣地紧，亲妈实在没忍住，把他这段监控剪了出来，发在了自己个人短视频号上。 这种精彩翻车，当然是要给他保存好记忆，等着午夜梦回，他以后结婚，放在婚礼现场和现场所有宾客一块儿好好回忆，这样才叫物尽其用。 他亲妈的号之前其实都挺冷的，发出去最多也就是几十观看，好像被大数据彻底遗忘似的，但这一次可不一样，发出去没多久就有了好几十点赞，而且上赞速度相当快，一会儿不见就看到下面多了好多评论。这些评论还有些熟悉——来自她加过联系方式的好友。 在这种时候，大数据总算起了作用，尽职尽责地把这个视频推送到他们家的每个亲朋好友那，就连闻明都刷到了。虽然亲妈给脸打了码，但那小奶音，那身姿，简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最好写照。 第86章 冷漠哥 萌萌的小奶音说着绝望的话, 结合现场视频只剩下好笑。 对对对，冷漠哥遇到了一群冷漠的人，这怎么不能说是一种完美适配呢？今天遇到他们这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 只能算他倒霉。 围观小孩子出糗怎么能说他们挡大人的不讲义气呢, 这不是给孩子留住每个珍贵瞬间嘛。孩子一晃儿就长大了, 可没有多少时间能让家长这样折腾的。 如果把孩子生下来不是为了玩, 那这日子过得是不是太无聊了一些。他们不但自己看，还拼命把视频传给自己身边认识的所有人。 你说要是那些平时刷到的网红拍视频，大家也就当个乐子, 看过就算了。但钱瑞是大家都认识的，好不容易身边出现个网红，可不得仔仔细细看起来。 你还真别说，看身边人的热闹就是特别有意思。不但能看，还能实时给个反馈。 钱瑞照例出门去找小伙伴一块儿去小卖部补作业, 真是邪了门了，平时在一块儿热热闹闹玩着。遇到事了再约他们, 他们怎么都不乐意一块儿出来。 他只能采用强制手段逼问他们，“说, 到底是为什么不理我, 我们那时候不是说好了要当一辈子的好兄弟吗？难道我们之间的情感就那么脆弱？” 风略微一吹就散了？ 那他也要报复回去，让这些家伙知道一下他的厉害。可电话手表那头人的反应却出乎意料，比起分开, 更像是——刻意避嫌？ “不是，哥，您现在是出名的瑞哥。我们这几个没怎么见过世面，实在是扛不住这件事，我承认我们怂, 就让我们安安静静躲在角落里成不成？” 另一个也是同样的说法。 “瑞哥，我们现在还太年轻，握不住成名这条路。” 其实还是因为丢人。拽着自家狗子发疯，试图掩盖罪证，被当场拿住了不说，全程还被录下来了。就这情况，瑞哥竟然还能面色如常地继续好好生活，他们不得不佩服钱瑞绝对是这个。 但他们几个看见何峰怂啊。 要是何老师把他们跟钱瑞打成同谋，他们要怎么解释？说一切都是夜晚给的迷惑，他们不过是犯了全天下学生都会犯的错，求求老师再给次机会？ 啊，对对对。何峰当然会给他们机会，不会就是暑假作业再来一次。 想到这，他们几个什么胆子都消失地无影无踪，只想要老实躲着，给自己留条后路。“瑞哥，你在前面放心大胆飞，小弟们就先退一步了。有事，我们开学再见。” 要杀要剐，就冲着他自己一个人去吧。他们实在是扛不住呐。你如果要说他们怂，他们还真得认下这点。人贵在有自知之明，他们还是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的。 这话倒是越说越离谱了，钱瑞真的是二丈摸不着头脑，带着一肚子疑问推开了熟悉的小卖部大门。今天他过来可是揣着十五块巨款，张口先把自己午饭点了，“老板，我在你这吃午饭，来碗馄饨，来瓶可乐，剩下零食你随意搭。” 他一挥衣袖，轻薄的运动外套在他身后扬起好看的弧度，一如他此时的自信张扬。钱瑞微微仰头，谈论起他早就准备好的计划。 既然何峰总是出现在学校周围，他也经常出现在这里，嚷何峰不经意间偶遇自己几次认真学习的画面，之前的坏印象不是很快一扫而空嘛。只剩下对他的赞美。 他简直太优秀了，在这个地方，哪里还能找到他的对手，还有谁。要不是觉得这地方不合时宜，钱瑞简直想要为自己的天才想法鼓掌。 想到这，钱瑞甚至还想要给自己找个靠窗的位置——里面不是不行，但太不起眼了，瞬间就会被淹没在茫茫商店中。 只有窗边，才是他最完美的做作业场景。 试想一下，夕阳透过玻璃洒在他身上，投下一地的静谧。而他，坐在窗边的桌子上奋笔疾书。看到这样的场景，谁能不动容呢？ 大家都会感动身边出现这样一位优秀的学生吧。 当然，这个作业他肯定是会好好写的。但是在合理范围内，稍微给自己来点修饰也是人之常情是不是，总不能因为这点苛责他吧。 他只不过一个想要在班主任心里留下好印象的普通男孩而已。 看闻明在忙着店里的事，钱瑞也不用他招呼，相当自觉地就把桌子搬到了窗边。还特意把货架往后挪了点，恰巧能够露出他半张脸——主打的就是这种不经意地吸引人注意。 半遮半掩可比直接上去找更能吸引人注意。 精心摆弄好自己展示位，钱瑞几乎是迫不及待把自己作业挪了过去，拿起笔认认真真地开始写—— 但是，不太对…… 他捏捏手指，摆弄了两下铅笔盒，让铅笔盒直直地对准桌角的线这才接着往下写——扎耳挠腮——腮字怎么写来着？老师上课时候好像提过这个字的用法，他写对了吗？ 钱瑞不确定。 既然语文开始地不顺利那就换一门科目，他迅速翻到数学的部分。计算题还算简单，他流畅地写了两个大题，紧接着就是应用题。 你说明明是数学题，上头怎么那么多语文字呢？看着他头晕目眩，跟着不舒服起来。绝对是文字在里头搞了鬼。 他这么热爱学习的一个人，怎么可能被区区一点小题目打倒呢？肯定是误会。 但身上就跟爬满了虱子似的，怎么坐都不舒服，骨偷缝里都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让他只想给自己另外找件事情做做。 闻明看着实在好笑，拍拍郑晖肩膀，示意他往后看，“你看，这家伙有意思不。” 明明作业压根不怎么会做，非得把自己逼在这种位置上，简直是抓耳挠腮的最好诠释。 年纪轻轻就这么要脸，这样可不行，很容易被人拿住的。一下子就来个溃不成军了。 不过闲着也是闲着，闻明忽然冒出个相当损的念头来，“你说，我要是现在主动过去教他，他会同意吗？” 要脸的家伙肯定不会。但钱瑞就不清楚了。 郑晖已经相当熟悉这个流程，直接从裤兜里掏出一张红色大钞，放在闻明手里，“我赌一百他会同意被教。” “我赌不会。”闻明眨眨眼，满脸都是狭促，“年轻人，总是把脸看得比天重。你这钱，我赢定了。” 闻明拎着篮子，装作自己去上货，上着上着就走到了钱瑞旁边，就那么不经意地一瞥，顺理成章搭上了话，“哟，现在暑假作业版本都不一样了，没我们以前做的难。要我帮忙教教你不？” 他压根没想着什么迂回，直接说出自己提议。 钱瑞想也不想直接拒绝了，“不用。老师教过我们，学习要靠自己。如果靠别人得来的知识不会长久。” 真变性了？ 昨天还在这聚众抄袭，今天摇身一变，转职道德标兵了？这小脸变得，闻明一瞬间都觉得不认识他了。 不过这也是他想要的答案，闻明转头朝郑晖眨眨眼，手在虚空中挥了几下，意思相当明确——你输了。 可爱的小钞票归他了。 钱瑞嘴上坚定地拒绝了老板，但是他心里的苦只有自己知道。年轻人浑身上下只有嘴最硬。听到老板说要教他，钱瑞相当心动，但是又害怕，要是老板教地太高端，直接上方程，他又要怎么和自己交代。 第93章 之前他表哥回来教他就直接上的方程。真是谢谢他，有了一次非常特别的被批评体验，这辈子都记得。 拒绝他人帮助后，自食其力的人只能愣愣地坐在窗前发呆，手上当然是不老实的，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页脚，把平整的页脚一个个卷起来。 开小差的人自然而然看着窗外，和外头人对上了视线。 那人显然有些猝不及防，立刻移开了视线，甚至特意稍微走开了点。 好奇怪，他也不认识这个人，为什么两个人对视会反应那么大？好像他干什么坏事被逮到了似的。 钱瑞心里奇怪，眼睛怎么都聚焦不到作业本上，心里只剩下疑惑。就这时候，他又朝窗外看了一眼——刚刚路过那个人竟然拿着手机在拍照，在拍他！ 干什么这人！难道他对小男孩有什么特别的爱好？！ 钱瑞猛地起身，挥舞着双手，试图用这样方式来显示自己的威风。但这样的小动作只会显得他更加虚张声势。 那人非但不怕，还叫来别人一起对着他拍，指指点点着不知道说些什么。 他们在讨论自己？ 钱瑞心里的勇气一下子散了个干净，一溜烟跑回店里，想要让老板给自己压阵。“老板，老板，那两个人好奇怪，一直在看我。” “难道他们是冷漠哥的粉丝？”闻明一句话脱口而出，看到钱瑞迷惑的眼神，迅速反应过来，他应该不知道这事。可他不小心把这事说破，现在也只能给他解释清楚了。 “你还不知道吗？你妈给你拍了个视频，火了。” 第87章 升起的新星 “什么？”钱瑞愣了一下, 只觉得平时这个熟悉的大哥哥嘴里冒出来的都是他听不懂的话。 什么叫他妈妈拍的视频火了？ “我妈妈平时不喜欢拍小视频，她也不太会剪短视频。”甚至经常是抓他这个壮丁弄的短视频，她怎么会有爆红的短视频？他妈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偷偷进修过了？ 不可能吧。他们明明是世界上关系最亲密的母子, 他妈却背着他有了小秘密？钱瑞如遭雷击, 踉跄着往后走了两步, 眼里只剩不敢置信, “我妈背着我偷偷干的？” 明明说好一起进步的，亲妈却背着他偷偷进步了？不对吧。这不对。 闻明也觉得挺难解释的，干脆把那个视频找出来递过去, “怎么说呢，你自己看看就知道什么内容了。”总不至于让他把这个视频内容解释一遍吧。 他也是人，也会觉得巨尴尬的。 闻明直接把手机递到了当事人面前，郑晖帮忙按下播放，两个人齐齐往后看, 仔细研究着货架上的摆设。 “你看这些零食是不是摆地有些太高了，学生进来不方便拿。” “底下藏一点便宜的辣条, 小孩子自己会去找，在家长眼里又没那么扎眼。” 视频忠实播放着钱瑞嚣张的叫声, 后面怂怂的哀求。前后对比清楚地说明了某位人士是如何在抓包的情况下毫无底线地苦苦哀求。 真的是非常有生活了。 谁家里没有这样一两个偷奸耍滑的小孩子呢。他们总觉得把自己的小心思隐藏地很好, 但那点想法早就明明白白写在了他们一览无余的脸上。 看着他们前后矛盾，着急圆谎的样子——真的很有意思。 要是一下把事情点破就没意思了，一定要让他们觉得自己有可乘之机, 犹如待宰羔羊般一点点把自己送入绝境。最后在他觉得自己逃出生天那一刻，把他这些小心思彻底戳破。 这种爽感简直无与伦比。 每次”看这类视频的时候，成年人总容易把自己带入家长的视角，在这个视频里，他们就是上帝, 可以俯视这个小孩一下下把自己逼上绝路。 如果养孩子都是这样的easy模式，好像生一个孩子玩玩也没什么。 不但能带来情绪价值，还有金钱。就这么一个视频爆火，带来的流量，平台里都能让他们家赚不少，认真读书哪里有做这些来钱快。 要不怎么说现在好多孩子张口就说自己的愿望是当网红呢，干这活儿确实来钱快。不比苦哈哈读书好多了？ 但是—— 钱瑞抬头看看自己面前这几位熟悉的陌生人们，心里头总觉得不是滋味。自己突然红了这事有点开心，红的又是自己黑历史，而且每个人都晓得他这么一段，让他以后还怎么抬得起头啊。 难道每天遇到朋友，他们见面跟自己打招呼都是——“hello，冷漠哥？” 想一想都觉得只想脚趾扣地。他就是撒了一次谎而已，何必要这样对待他。一般这种时候不应该，他不问，我不知。发现了，我四处逃窜。 他追我逃几下把这事情糊弄过去就行了。 事情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钱瑞又抬头看了一眼老板两个，他们从窃窃私语到脸上挂着神秘的微笑。 两个老板肯定在偷偷蛐蛐他，没跑了。 钱瑞也不知道自己哪根筋不对，双手叉腰，直接来了段自由发挥，“两位老板，请专心听顾客讲话。你们这样的行为不行不行，放在外面是要被点名批评的。” 他虚空捏着两根手指，煞有介事地用隐形的教棒开始对闻明两个指指点点，“你看看，你们这样nonono，把你们的两只眼睛，都牢牢订在黑板上。you konw？” 这洋不洋中不中的，混合着一种奇异的味儿，倒是很符合闻明对班里调皮蛋的刻板印象——随时随地都想整个活儿。 这样的小孩，短视频爆火是必然，他每天自己就有很多节目。无论遇到什么问题，总能用自己的方式自洽。 用人话讲说，就是脸比城墙厚。 不管别人怎么想，钱瑞是真的把自己想好了，甚至开始了自己的职业规划。“我觉得我妈对我的开发还是不够全面，要是那时候给我学个才艺，我也能给家人朋友们更多精彩，你看看，现在就是把我局限住了不是。” 他振臂一呼，甚至当场发下宏愿，“从现在开始，我的目标是成为一个网红，让所有人知道，属于年轻人的力量。” 就这还局限？再给你个机会是不是要飞上天和太阳肩并肩？年轻人别的本事没有，想得倒挺美。 闻明笑笑，闻明不语。 他说服不了面前这位自信的年轻人。只能用老年人的眼光看待问题，提出一点老掉牙的建议。“小同学，你可能觉得我多嘴。你可能不清楚，未成年注册不了账号，你得征得家长同意。” 换句话说，没有他妈在后头看着，这位一个视频都发不了。 这完全就是小看人了。 这些app响应号召，给未成年人设置了专用的防沉迷模式，超过使用时间就直接锁定。但正所谓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这些都是小问题。 他未成年人的账号不行，难道不能用亲爱的退休老人身份证吗？奶奶今年八十八，平时也爱来几把游戏。这叫老当益壮，永远不被年龄束缚，心有多大，梦想就有多宽。 钱瑞不但想了，甚至还把这件事正儿八经炫耀出来，“老板，你们就不懂了。这账号只要用别人身份证绑定了就行，剩下就再也限制不了你。”他可是相当有经验的。 一个游戏用爷爷，一个靠奶奶，两边都不耽误。谁说短视频账号不能这么使呢。 可以是可以。 闻明欲言又止，还是咽下了到嘴边的提醒——问题是提款呐。必须得用和身份证信息统一的银行账号才能把账户里的钱提取出来，否则它们不过是躺在账户的一串无意义数字而已。 钱瑞能悄摸把奶奶身份证借出来使使，但他还能让奶奶跟着他一块儿重新去办张银行卡？这难度未免太高了一些吧。 还有个关键问题是，你自个儿不知道奶奶的卡密码，你爸妈可未必不晓得。 不过这里头的坑还得他自己亲自去体验一下。 想到这，闻明只是勾了勾嘴角，祝他好运。“果然是年轻人，什么都乐意尝试一下。试试呗，反正还年轻，干什么失败了你就是一个小学生而已。” 不像他，一失败就是大数目债务。 他算是知道了，想干什么都行，哪怕天天就在外头打零工，至少不会亏到哪儿去。创业就不一样了，一次就能直接让你倾家荡产。 闻明觉得自己现在这日子挺好的。每天日子数得着，钱进账有数，不会日日在焦虑中煎熬。 他真觉得相当不错。 钱瑞其实也不是征求闻明建议，问他一嘴不过是为了寻求来自大人的认同而已。哪怕全世界都阻挡他，也无法消磨他一往无前的勇气。 他说干就干，家里放着落灰的单反拿出来，还给自己架了双机位，一段自我介绍脱口而出，“家人们您好，我是瑞瑞，祥瑞的瑞，我觉得我就是我家的祥瑞，您不信？仔细听我给您往下说。自从我来到了我家后，家里的装修大改，换成了后现代简约风格，父母也懂得什么叫量入为出，再也不大手大脚……这些都是我给他们带来的肉眼可见的进步……” 第94章 谈到父母话题，钱瑞那叫一个滔滔不绝，恨不得把自己成长路上受过的苦全都给人吐得一干二净。 他看了眼自己表现，一气呵成，几乎没有什么要改的地方——小学阶段就能说出这些富有哲理的话，他简直是个天才。 钱瑞用自己现学的剪辑技术，把视频略微精简了一下，马不停蹄放到了自己账号上。他倒是想得挺美，要是这个视频能火，同类的题材他能想出无数个，或者直接把这做成一个系列。 小钱钱还不是源源不断嘛。 但事实倒跟他设想的截然不同，这个视频发出去石沉大海，根本没有激起什么水花。 奇怪了—— 钱瑞仔细复盘，人是一样的人，话题也是差不多的。为什么他妈那个能爆火，他自己这个就无人问津呢？难道是他有趣的灵魂暂时被乌云遮住了？没道理啊。 还是他选择的人不对，最近说自己学生时代很火，他要不也出个吐槽老师的？肯定能引起大家共鸣。 但年轻人不会轻易说失败，他再接再厉，甚至打算直接以量取胜——出了每科老师全明星阵容，主打雨露均沾，一个都没落下。 或许是他一次性发得够多，数据虽然惨淡，但看着明显比之前的强多了，底下也开始有了一些活人评论。 “按照你这话，你好像对学校老师挺不满的？”闻明半开玩笑说道。 “难道天底下还会有学生喜欢老师？”钱瑞下意识回复。 第88章 网红的破灭 豁, 果然是年轻人，这话还真是敢说，一来就上王炸。 既然这样, 闻明也想问问他一些死亡问题, “看来你平时是遭遇了很多, 要不展开说说？”或者到教你的老师面前说一说？总是在背后说这些总归有点不够爽。不如直面他们, 把所有心里话都说出来，这样才叫爽快是不是。 求生欲后知后觉地泛上来，他现在还在老师手里头, 就这样大放厥词真的好吗？ 不过——钱瑞一挺自己小胸脯，很快又变得无畏，“反正我在这说他们又不知道。”糊就是最好的保护色，他就是在自己视频说老师坏话又能怎么样。老师还能过来打他吗？ 想到这，他腰一扭, 不能再理直气壮了，“怎么了。我就是发了点吐槽视频, 也没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吧。要学会与时俱进，接受新知识的冲击。” 明明是个年轻人, 说起事情来一套一套的, 总是试图把别人绕到他的逻辑里。现在的年轻人，真是和他们以前不一样了。 闻明摇摇头，做了和以前的大人一样讨人厌的事, 总是在小孩子面前喋喋不休后果，“不要觉得这事很简单，只要做了就有暴露的风险。” 说完闻明就把事情撂下，自个儿拿着手机继续刷，没一会儿, 钱瑞的视频就被推送了过来。 有意思。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个app很喜欢推送手机联系人关注的内容。闻明也就看了一眼那个视频，还点了不感兴趣，按理来说是不太会向她继续推送这类内容。 唯一的解释就是——他关注的人在看这个视频。 这问题可就大了。 他手机里头联系人成份也相当单一，基本都是老师和家长，都在这一亩三分地里转悠。 不管是谁都很容易和面前这位扯上联系。 现在的小孩还沉浸在自己伟大的计划里，丝毫没察觉到危险在悄悄靠近。 大数据真的是相当神奇，它会精准地抓去你喜欢的内容投送，从这些纷繁复杂的数据中，总能找到最关键的那一组，准确拿到你面前。 忽然上涨的数据也许并不是一个好势头，也有可能是出自某些事被宣传了一下。比如，某些大家自己组建的群聊。 就这时候，丁磊忽然把闻明拉进了一个新的群聊。里头人不多，但看头像和昵称都相当熟悉。豁，不都是学校老师嘛。他们不是已经有两个大群了，现在怎么还拉个小群？ 闻明满肚子疑问，但也没直接问，就等着群里的人等不及主动跳出来给他答疑解惑。果然，丁磊很快就忍不住了，打开天窗说亮话，“闻老板，那个小子是不是在你店里？” 另一个老师紧跟着回答，“我都看见了，那小子打算在窗边表演写作业呢。他自己几斤几两不知道吗？还在那儿装认真。” 这话说得稍微有点重，但对钱瑞的评价来说，只能称为恰如其分。毕竟钱瑞他的戏精全校都出名了。时不时就给整个花活儿。 最后还是何峰出来主持大局，“闻老板，是这样的。我们看见钱瑞最新发的视频了。你也知道，他现在还是个学生，坐这些事情多少有点不合适，我们这么坐不是为了限制他的行动，只是想要让他知道身为学生的本职是什么……” 正所谓走一步看十步，钱瑞现在或许觉得出名很不错，但这对钱瑞自己来说真的是什么好事吗？ 才小学的孩子能接住账号背后带来的严重后果吗？一旦有了流量不止有他们幻想的鲜花和赞美，更多的是背后的风险和谩骂。一旦选择成为公众人物，就要接受带来的所有人的审视和批判。 如果想要给人找点缺点，那可不要太简单。 但你要说愤怒，当然也是有一点的。丁磊紧跟上，试图把闻明拉下水，“总之，你要和我们站在一条战线上，在适当的时候……” “给你们通风报信？”闻明脱口而出。 不就是报耳神嘛，这活儿他可太熟悉了。由于他家职业特性，从小到大，闻明经常兼职这活儿。可有可无的小事不用报，大事必须报。 这里头讲究的就是一个尺度。那他可太清楚了。不过闻明还有一点不清楚，“问题是，大家不是看得到他的视频吗？”何必让他这边再转一手呢？ 群里沉默了一瞬。 还是何峰打破了这个僵局，“因为身份。他是学生，我们是老师，家里是父母。哪怕我们关系再亲近，也是天然站在不同立场。”无论他们说再多感同身受，在真正遇到问题的时候，大多数孩子还是下意识选择隐瞒。 而闻明不一样。既然钱瑞现在选择了这里，万一遇到什么困难的时候，他也有可能率先过来这边寻求帮助。 他们能做的，只是在事情来临之前，把能做的事情都先做一些。希望他们做的这些不过就是未雨绸缪，希望他们想多了。 那头准网红新一天的计划已经完备，马上准备上新。他甚至还让闻明给他出个主意，“老板，你看看，我的新计划怎么样。” 这次他倒是知道给老师上个马甲，全都取了代号。 从五花八门的弹弹国王，大花，变成了同一的小美，大强——再来点其他元素，就可以转行电影解说赛道了。 钱瑞充满希冀的大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他，眼里只有对自己才华的满意和掩饰不住的跃跃欲试，“我真是个天才，这样我的老师们就不会发现这些视频是我做的了。他们总不能因为这个化名过来找我吧。” 啊，对对对。 声音听不出来，身形也看不出来。还有讲的就是你们身边的故事。这样还认不出来，他们是不是脑壳有问题？ 孩子，掩耳盗铃说得就是你这种人呐。 闻明一时语塞，不知道自己到底应该如何评价，“要不你再想想，用别人的故事来创作怎么样？” 钱瑞大手一挥，“不用，只有自己亲身体验过，做出来的视频才有灵魂。” 哈？灵魂是这么用的吗？ 这一期也是常规吐槽项目，吐槽老师是怎样对他特殊对待的。“家人们，在以前，我一直以为老师对学生的爱是无私的，是一视同仁的。现在我才知道，原来我一直被特殊对待了。都是在一个班学习的人，大强却总是对我的态度特别强硬。我也只是一个小男生，需要老师温柔对待……” well well 这个小年轻，勇啊。 小孩子造谣有什么后果？家长带回屁股开花？ 这是曾经发生在他身上的一件童年阴影，如今为了家人们，他也乐意把这件事翻出来给大家听一听——曾经，他以为父母很爱他，老师虽然严厉，但内心还是爱他的。 一切的不幸都源于这一天，他和另一个男生起了一个口角，他们本来在正常争吵，最后升级成了打架。当然，打架不是一件好事。 但老师进来，不管不顾直接给他定了罪，还直接告了家长。他爸妈进来，也没问前因后果，直接给了他几巴掌，最后压着他去和别人道歉。 钱瑞实在搞不懂，“我知道打架我有问题，但这真的只有我有问题吗？难道因为我平常是一个吵闹的小孩就不配在班里得到公平的待遇吗？” 这情况简直让人无比动容，心也跟着抽痛起来。 [他只是学习不好，又不是做错了人，为什么要这样苛责一个小孩子？] [最讨厌这种不公平的老师，好学生做坏事也是好事，差学生哪怕呼吸也是错的。] 第95章 …… 不过在这些评论里头还是存在着一些清醒的言论。 [未知全貌不予置评。人总是会说有利于自己方面的事。] [他隐瞒了很多细节，能不能让另外一个当事人出来说说？] 底下一个评论迅速被点了上来，[呵，平时手机就拿来做这事？把视频删了，手机交上来，然后去老师家道歉。] 这评论瞬间点燃大家怒火。凭什么，学生说两句就不行，难道老师就一定是对的吗？ [老师一定是对的吗？为什么上来就让孩子删视频！] [他是你家养的吗？说交手机就交，当你孩子一定很不幸吧。] [咸吃萝卜淡操心，少管别人家孩子，多看看自己家孩子吧。] 评论区怒火高涨，钱瑞战战兢兢，赶紧回复底下评论。 [大家冷静一点，她有权管我，有权，要她养的，她是我亲妈啊。] 但还是有人不太接受这样的回答，为什么当母亲的会不相信自己孩子呢？他们也不过想要为这个孩子多说两句。但他还是在这个残酷家庭下逐渐失去自我。 钱瑞妈可不惯着这些人，直接把当初的事说个一清二楚。 [你们说我和老师对他区别对待了，你们知道这小子干什么了吗？他一年级时候和别人女孩子玩互扇巴掌游戏，玩不过别人女孩子伸手把人裙子扯了下来。还就站在监控底下玩的……] 第89章 原生家庭 听到老师给他说这情况时候, 钱瑞妈恨不得打死这个家伙，把他塞到肚子里头重新来过。 真是全家的脸都被丢尽了。 和女孩子玩游戏输了没什么，但她可没教过玩不过扯别人裙子这事。这事说出去, 她这脸往哪儿搁。所有人都只会说她这个当妈的不教。 还冤枉呢。 前后俩摄像头, 把这家伙小肚鸡肠的行径全都原原本本地拍了出来。他班主任刚好坐在监控室里检查呢, 亲眼目睹全过程。 人家当场就把全过程发给她了, 哪里有什么上来就不分事实，直接让人认错。 钱瑞妈现在才反应过来，要不怎么说这小子每次被批评都是一脸不服气呢, 他自己原来还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这家伙…… 既然年轻人记性不好，她不介意让这家伙记记清楚，“对，你就是干了这种垃圾事，不但脱了自己衣服, 还把别人女孩子裙子拽下来了。虽然人里头也穿了打底裤的，但是……” 真的是把她家的脸都丢尽了。 钱瑞妈甚至都没想过, 到办公室的时候，人家女生的家长也没说跟他们家不依不饶, 还帮忙解释了两句。这年纪的小男生确实不大懂这方面, 就是贪玩而已。 人家越是通情达理，他们家这脸要往哪儿搁啊。 那是人家给你台阶下，你还真能给脸不要脸？偏偏这家伙在这时候开始犯浑, 梗着脖子说自己没错，是那个女孩子打他打重了。不是，你都把人家裙子扯下来了，人家多给你两耳瓜子都是理所应当。 年纪小就能不要脸了？从未见过如此倒反天罡的事。 钱瑞妈想也没想直接赏了钱瑞好几耳刮子。世界安静。所有人都反过来劝她，“没事的, 钱瑞妈妈，孩子不听话说两句就行，大家都能理解的……” “这个年纪小男生都是这样，分不清轻重，回家教育过就好了。” 只要她巴掌甩得够快，网暴就绝对追不上他。 但此时此刻，再想起当初的场景，那股子尴尬还是久久萦绕着，无法散去。她怎么这么倒霉，就摊上这么个儿子。 看看人家女儿，带着妈妈在空调房里美美玩过家家，而她每天在干什么，中午最热的时候，跟着她家这个狗东西在地上爬高爬低，她上辈子到底是做错了什么，这辈子要过来这么还债。 家里的狗和狗儿子在烈日下快乐地奔跑，崩溃的母亲晒中暑。 如果她有错就直接把她关掉监狱里，不要让她每天在这种无边地狱里苦熬，她受不了，实在是受不了。要不是不行，她真恨不得直接把这个死孩子塞回自己肚子里去。 但是不行。 即使亲妈把这件事说得那么清楚，钱瑞脑子里第一反应还是不相信，甚至直接在评论区和自己亲妈激情对线。 [不不不，这不是真的，我的那些委屈难道都是假的吗？]肯定哪里有问题，是不是他妈，为了立好自己好妈妈人设，在中间偷偷干了什么？绝对是这样。 钱瑞妈懒得和这个死孩子多说两句，直接一句话结束了复盘，[你有什么好不甘心的，那时候的视频我还存在手机里，要不要我现在拿出来给你看看？] 看吧看吧，早点看就能早点死心，免得一天到晚在那里念叨说自己被虐待了。怎么不说他虐待他们呢？一天到晚都弄出个事情来，为了这么个儿子，她都折寿多少年了。这中间受的苦，又有谁能为她说句话？ 这母子俩谁也不放过谁，一来一回说得旗鼓相当。其他人这热闹也是看得相当高兴，恨不得现在就给他们摇旗呐喊，让他们在多弄点精彩事项出来。 [来来来，仔细复盘一下，妈妈，我举报，我觉得宝贝在家里肯定有什么东西瞒着你。一定要把他隐藏的秘密找出来。] [钱妈妈，我举报，昨晚上凌晨两点，我截图到这个账号上线了，他半夜不睡偷偷玩pad！] [建议严查他的游戏账号，之前他在评论里说过，自己连续打了四个小时游戏，感觉眼睛都花了。到视频底下问我们，眼睛不舒服会不会瞎。] [破案了，绝对不是拿自己身份信息注册的。严查！一定要严查！] 见微知著，他肯定不是第一次偷偷打那么久的游戏！ 这些网友真的看热闹不嫌事大，一下子就把所有事情全都掀了出来。钱瑞完全就是觉得自己和网友是一头的，这才不管不顾把自己内心的想法全都倒腾了出来，谁想到这些家伙竟然直接把他踹进沟里，简直是太过分了。 他从来没想过这种事情竟然会发生在自己身上，一时间气得手抖。 嘴里也不停念叨着，“他们为什么要和我妈说这些，这么没有义气吗？” 评论里头还真有人提到了义气这件事，[小娃娃，给你上个课，义气这东西，不值半毛钱，傻眼了吧。] [我们不是不讲义气，是为了你好呀。只要抛弃外物，好好学习，你才能有更好的未来。] 这些话五花八门，无论出于何种目的，终归都是把钱瑞费心隐藏的小秘密暴露得一干二净。 谁说年轻人血管好，稍微气一气没事的。闻明在旁边看着颤抖的小家伙，只觉得再给这家伙来口气，他都能把自己吹上天了。简直是精彩到不行。 但他还真不打算多说两句，就在这等着看好戏。哎呦呦，现在感觉到被自己信任的网友背刺的滋味了？年轻人还是太嫩了，遇到点事情就扛不住了。 钱瑞着急忙慌地吵着，实在吵不过一气之下直接把视频删了，自个儿在闻明店里喘着粗气，他从来没想过，自己竟然会遇到这样的事。…… 明明这不关他们的事，他们为什么要把这些事情都说出来，他们之前难道没干过隐瞒父母的事吗？现在过来撕伞很有意思吗？ 这是真气着了。 闻明难得动了点恻隐之心，免费送了他瓶冰水喝，“来来来，喝点水冷静一点，要是肺气炸了可得在医院里头苦哈哈地住着。”他可不敢请这位喝可乐，一个气性儿上来，可乐估计得从鼻孔里冒出来。 钱瑞先是不理解，现在是急得团团转。刚开始，他只是因为自己以为瞒得天衣无缝的事被揭穿而着急，很快，这份着急变成了害怕—— 哪怕他平时是个不好的学生也明白自己偷偷拿别人身份证注册游戏账号是个天大的事。 虽然平时爸妈对他都还算温和，但这次他真算是把天捅了个窟窿。他不知道自己回去到底会遭遇什么，此时是真的六神无主，像只无头苍蝇急得团团转。 他看来看去，竟然把目光聚集在闻明身上。 “老板，怎么办？要不你收留我两天？”钱瑞都快要哭出声来，“我现在回家肯定会被我爸妈打死的。”那些未知的恐惧让他手脚麻木，根本不知道现在到底应该做些什么。 但你要让闻明来承担这个责任，这也未免有些强人所难。这可是在小学门口，汇集了全天下最通情达理和最胡搅蛮缠的人。要是小看了她们，肯定会摔个大跟头。 听到这件事，闻明蹭蹭蹭连退了好几步，生怕这倒霉事还真摊在他身上。有一说一，这事可跟他没关系，他就是进来让这个小家伙有地方休息一下。 “你不要乱说，无论如何都要回家的，你在这里干什么，这又不是你家。”这种事总要先说清楚，万一真遇到什么，这锅不会甩到自己身上。 闻明压根没有给这家伙反悔的机会，马上拿起手机联系他班主任，“你是何老师班里的，不乐意回家我让何老师过来接你。” 第96章 他想得很好，何峰到了，他总不至于还赖在店里不走吧。 “老板，求求你，现在能救我的只有你了！”钱瑞扑通一下跪了下来，恨不得当场给闻明磕几个，“老板，如果你不帮我我就不起来。” 他作势要磕。 说时迟那时快，闻明跟着跪下来，伸手硬生生拦住他的脑门，“钱同学，使不得使不得。如果你要这样，那我只能这么和你说话了。” 他都跪着了，那些道德卫士总不能再说些什么了吧。只要他磕得够快，舆论肯定追不上他。 但钱瑞是真着急啊，趁着闻明跪在地上起身不方便，呲溜一下爬起来直冲楼上。店里本来就是开门做生意的，谁会常年把去楼上的门锁着呢。 现在倒叫他钻了个空子，一路冲到了楼上房间。 也不知道钱瑞这家伙怎么想的，不但进了闻明房间，还脱了衣服直接钻进闻明被窝。开着16度空调，牢牢把自己裹在闻明的空调被。 他想法相当简单——他都已经把衣服脱了，闻明总不能把□□的他硬生生拖到外面去吧。 只要看他在这里僵持，总是能在别人家获得一丝喘息之机。 问妈妈是真的无奈又好笑，只能打何峰电话，让他帮忙过来收个场。 第90章 倔强少年 沉默在小小的房间蔓延。 闻明只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刺挠, 怎么就遇上这么个倔强的娃呢。他想要和家里对抗，行啊。但是能不能别把他拉下水。他好不容易能在学校门口开家店不容易的啊。真的别搞这种事。 涉及到小孩子方面的问题很严肃的，一不小心真要把他整进去。 要是现在躺他床上的是个成年人, 闻明肯定二话不说, 直接把人从床上拽下来, 再给他这白斩鸡身材来个一镜到底。保管让他被看得清楚明白。 但问题是钱瑞是小孩子啊, 他还能干什么。 要是他打人，那就是欺凌弱小。他给这家伙拍点照片，那就是炼铜没跑了, 把这种视频传上去是侵犯孩子隐私权，会被所有人讨伐。身体又脆皮，稍微给人家弄出点伤来都是后患无穷。这家伙简直buff叠满，让人无处着手。 反而稍微不注意一点，闻明自己的名声就全完了。他现在真的是对老师们感同身受了。遇到怎么些倒霉玩意儿还不能打不能骂, 不是，上辈子是欠他们的吗？这辈子非得这样回来还债？ 冤孽, 全都是冤孽。 就这时候，郑晖带着外头打包两个菜到家了。一进门就看到闻明在自己家客厅罚站, 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他实在觉得奇怪, 就往里看了两眼，“这是怎么了，连自己房间都不进去了？” 看到郑晖过来, 钱瑞更跟打了鸡血似的，刷一下把被子掀开，白花花的一片引入眼帘。 “咦——你这是干什么。”郑晖立刻背过身过，眼睛都不敢乱瞟一下，“脱衣服干什么, 快把衣服穿上。” 一个光着的娃躺在闻明床上？这件事实在让人有些费解。 不过郑晖迅速想明白其中关窍，肯定不是自己家这位对这小不点儿有什么想法，多半是他跟家里人有什么矛盾，到这来道德绑架了。 他这招，虽然损，但真的有效。他俩站在原地发愁，还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深深的无奈。唉——他俩也算是堂堂男子汉，现在直接叫个小孩子给拿住了。 他们没有血缘关系，做这些事难免有些放不开手脚，只能任由自己被限制在这儿。既然进去制裁不了这家伙，不如给自己找点事做。 闻明相当贴心地帮忙把门关上，拉着郑晖坐在客厅里休息。 他们互相看着对方，脸上的疲惫如出一辙，还都紧锁着眉头。闻明忽然放松了下来，想起了其他更重要的事，“晖哥，要不要吃馄饨？我昨天刚包的。有芹菜肉，玉米肉，还有笋丁肉的。” 四五月份存着的笋，闻明切了好多直接包了饺子。 年年都是这样，笋要冻一冰箱，一直吃到第二年冬笋上市都不一定吃得完。以前闻明惯着家里人，这次他干脆把冰箱库存清了大半，把那些老演员通通打包扔了出去。 原本拥挤的冰箱干净多了，他心里头也觉得亮了起来——看吧，其实往前走也没想象中那么难。好的坏的，一切都不过是选择而已。 闻明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勇气，主动握住郑晖的手，慢慢地靠在他肩膀上，紧绷的神经略微放松了一些。 夕阳透过窗棂洒在这小小的一角。空调默默吞吐着凉风，整个世界都仿佛安静了下来。只能听到闻明自己的心跳声。 如果每一天都这样，好像面前遇到的麻烦也不是什么大事。人生总是充满着无限可能。本来人生就是坦途，全看你想要什么方面而已。 不行！ 闻明猛地抬头，回头看自己紧闭的房门，还是觉得卡在喉咙里那股气下不去。倒反天罡了，他自己的房间被人鸠占鹊巢，他自己竟然进不去？世界上还有这种道理吗？有没有搞错。 他这次要是放过那家伙，岂不是证明他这位成年人在和小孩子的斗争中输得一败涂地吗？不行，绝对不行。 必须要让这个嚣张的家伙知道一下成年人的手段。这样他才不会在外头行将踏错。 闻明忽然想到一件事，“晖哥，对了，你说我们这位同学已经要五年级了，班里有没有什么他喜欢的女同学，或者玩得好的同学？” 他们是大人不好意思碰这家伙，但学生不一样。都是同学，大家只会瞪大眼睛看着他的笑话。 闻明越想越觉得这是个完美好主意，马上开始找一找和他一班的学生家长联系方式。之前卖得那些杂七杂八东西不是用上了嘛。仔细一数，他们班家长加了联系方式的都七八个，哪怕随便撞撞估计都能蒙到几个吧。 找到其中一个再找其他人就容易了，顺着那位家长找到了他们同学的社交账号，再看他的关注，没一会儿闻明甚至找到了那时候一块儿抄作业的几个搭子。 你看看，世界很小的，能够通过其他人找到正确的方向，他们之前也不过就是缺少一点指引而已。找到人不是重点，消息怎么发才能让他们过来呢？ 闻明略微思索了一下，很快找到了突破口——从他们都害怕被发现的秘密出发——游戏账号。 “钱瑞晚上偷偷打游戏被家人发现，速救。我现在藏在小卖部二楼，不知道要怎么办。” 紧接着给另一个发消息，“账号有暴露风险，顾好自己。” 那头回复更快，马上来了一个神秘符号，多半是在对暗号。他们之间的小秘密闻明肯定是不懂的，但他有脑子会思考。避开了这个问题，只回了一个字，“撤。” 反正闻明就是猜，这个年纪男孩子既然关系那么好，肯定有点什么特别的缘由。多半游戏账号就是认识的，他这不是为了他们创造一个挽回的机会。 那头一直显示正在输入中，反反复复，估计还在天人交战中。自己的队友显然已经陷在危机之中，但是自己突然过去也会引起自己这边家长怀疑。 营救还是袖手旁观，这也关乎到他们自己的命运。 但对闻明来说，已经没有犹豫的时间。 楼下传来一阵喧闹，原本还有点模糊的声音逐渐清晰，几个人混杂在一起的吵闹声一块儿朝楼上靠近，“小媛，你不要冲动，和孩子好好说，孩子也不是故意这样的。” “妈，你别拦着，这家伙已经无法无天了。要是不教训一下，他以后要干什么。钱瑞，你给我出来，躲在别人家里算怎么回事，滚出来！” 豁，主角其中之一到场了，不过还是三缺一，闻明不敢跟啊。 来不及考虑更多，钱瑞家里人已经冲到了楼梯口，两步就跨了进来。这时候钱瑞妈还保持着自己岌岌可危的理智，记得和闻明先打个照顾，再四处打量着房间里的一切，“老板，我们家钱瑞呢？他说要来你这里写作业就一直没回过家，他……” 说到自己儿子干的大事，钱瑞妈只觉得脸都丢尽了，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是一味地在房间里寻找自己这倒霉孩子，“老板，你别帮他瞒着，我自己儿子什么样我知道。” 闻明难道不知道吗？但现在这情况他还能怎么办，硬生生把那家伙拖出来啊。 他只是沉默地转动房门把手——没打开。 那死孩子从里头把门锁上了。真的是每分每秒都在不遗余力地给他找麻烦。 闻明按了按自己抽动的额角，转身掏出一整把钥匙，一边开门一边给自己解释，“我都不知道怎么说，这位直接闯进我房间，怎么劝也不乐意出去。” 门开了。 光屁股的某位在房间里上蹿下跳，那一览无余的身姿实在震撼，钱瑞妈一时失语，整个人都跟着哆嗦起来，“你……你……你在干什么！” 到别人家里耍流氓吗？！ 第97章 这死孩子！ 钱瑞妈一声尖叫，上来就要揪钱瑞耳朵，“钱瑞！我和你爸什么时候教你干这么不要脸的事情了！你是要把我们俩个的脸都丢尽了是不是！” 不好意思混着羞愤，让钱瑞妈开始口不择言，恨不得有最恶毒的语言攻击自己捧在手心里的孩子，“钱瑞！用你的奶奶身份证偷偷注册账号玩游戏不说，你还干这么不要脸的事，你是过来丢我的脸吗？早知道这样，刚生下来就应该把你溺死！” 钱瑞灵活闪避，躲过了亲妈的奋力一击，“妈妈妈，冷静一下！” 闻明跟郑晖两个悄悄往门口挪——现在这家庭伦理频道有点太亲密了，他们俩有些扛不住，总感觉被迫加入这不大和谐的一家人了。 但他们一动，倒是让钱瑞发现了他们的踪迹，也不知道是哪根筋不对，钱瑞突然冒出来一句，“这衣服不是我想脱的，是他们，他们两个……” 世界安静。 闻明和郑晖往外走的脚步停下，转头看向里头热闹一家人——什么意思？脱衣服还能是他俩逼的？不是，从天而降一口大锅啊。 被逼到在程度，闻明说话也没过脑子，直接来了句，“钱瑞你说什么呢，我和郑晖感情好着呢，有你什么事？” 第91章 百口莫辩 “我……你……”闻明真是头一回知道什么叫做有口难辩, 他要怎么解释。他对幼童没有任何爱好，他取向正常，就喜欢郑晖这种身高腿长, 样貌英俊, 还有八块腹肌吧。 这种毛都没长齐的小鬼, 他多看两眼都觉得伤害了自己眼睛, 只剩下他脸上拖着鼻涕的邋遢模样。 啊啊啊啊啊啊，脏东西，滚出去啊！ 但钱瑞这句话倒是给他亲奶奶出了个歪主意。对啊, 怎么这些不好的事情都是她乖孙子的错呢？里头肯定有人干了坏事，她立刻顺着钱瑞的话说，“对。不是瑞瑞的错，都是这两个人，他们把瑞瑞骗到这里来的。无缘无故, 我们瑞瑞脱衣服干什么。” “你说话是要付责任的。”闻明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音量，“你这话什么意思, 他自己衣服可都好端端在地上，我可没碰到。不信你可以去找人查验指纹。” 看到他那个在地里泥里滚的脏兮兮衣服, 闻明是真的一根指头都不想碰, 总感觉自己干净的房间现在好像都染上了外头泥土味。 只要把这家伙赶出去，他就把房间里头所有床上用品统统都扔了。让这样一个小孩钻过，他真的浑身上下都膈应, 只想快点把这玩意儿扔出去。 钱瑞却生怕他妈发现里头有什么不对，赶紧补上一刀，“老板，我知道我不是一个好小孩，但也不能拿我玩游戏这件事威胁我是不是, 我……” 他实在说不出话来，只能吧嗒吧嗒地掉眼泪，那模样看着好不可怜。 嘿，这小子——好的没学会，编瞎话倒是张口就来，他把这里当成什么地方，他的演技训练营吗？刚开始闻明对他还有点恻隐之心，现在全都消失了，只剩下不死不休的坚定。 要是让这小子得逞了，等会儿不知道要抖成什么样子呢。 闻明指指头顶监控，“钱瑞，你乱说什么。我家客厅可有监控拍着，我俩可没有进房间对你做什么，有也就是一两分钟。” “而且——”他停顿了两秒接着往下说，“有没有搞错，要是真有点想法，我这样就结束了？是不是太看不起我了。” 他那么快的吗？ 闻明这话说得又快又急，旁边的人甚至都没有阻止的机会，等到所有人反应过来他到底说了什么，只剩无尽的沉默在这个小小的空间里蔓延。 怎么说呢，都说话糙理不糙，但这话未免也太糙了一点。 哪怕他们这些老江湖都有些不敢听。 这忽然来的一句倒是叫钱瑞奶奶拿住了，她不管不顾地叫嚷起来，“好啊，平时我孙子在你店里听的都是这种玩意儿吗？这些坏事，指定都是跟你一块儿学的！” 她的愤怒好像忽然找到了一个出口，不管不顾地朝着闻明喷涌而出，“我们瑞瑞平时是一个多贴心的孩子，现在他作业也不想写了，整天在家里弄手机，肯定都是你挑唆的。年纪轻轻不干好事，你不觉得亏心吗？” 他亏心什么？别人家孩子不学好还栽到他头上了？这事倒真给闻明开了眼了，压根没给他们家留半点脸面，“这还能和我有关系？怎么，他也就是过来买点东西，蹭点网，孩子不学好我都有责任了。那你们家长呢，难道在家里就是给两口饭就是完美家长了？难怪孩子养成这个样儿。” 闻明那嘴跟淬了毒一样，一刀刀往他们心上扎，扎到在场人都破防了。 钱瑞妈也忍不住为自己孩子说两句，“我们家瑞瑞虽然成绩一般，但是他人品没问题，他从来都不会骗我们的，你们是不是太过分了？” 他过分？他过分什么了。这些家伙都这么栽赃他，他给自己多说两句就过分了？要是闻明开始骂人，这些家伙是不是要开始嘤嘤嘤哭泣了？ 这刀子肯定要扎在他们在乎的地方才痛是不是。 闻明翻了个白眼继续戳他们家痛处，“怎么？我说错什么了？家里管的好的，谁见过大白天不在自己家写作业，非得跑到别人店里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没人管的野孩子呢。” “你说什么呢！”钱瑞爸总算不装死，抬起胳膊就想给闻明一个巴掌，但他手才刚上来一点，郑晖就一把拽住了他。 整个人跟小鸡仔似的，被郑晖牢牢拽住，压根动弹不得。 一个是天天躺在家里的中年男子，一个是常年健身锻炼青年，这力气根本不是一个概念的。想要在这耍威风，找错地方了。 闻明也压根不怕这家伙过来找麻烦，反而把自己脸凑过去，“不能很牛嘛。来来来，照这张脸上打，有本事你就把我们俩都揍到，咱警察局见。” 莫名其妙跑到别人家里惹事，怎么着都能算个寻衅滋事。他们不是爱热闹场面嘛，来来来，戏台子给他们搭好了，接着唱呗。 楼下又传来说话声，一个个观众就位，这事越来越有意思了。 先到的是何峰，他过来有些匆忙，头发看着相当凌乱，脸上还滴着汗，不知道是从哪儿匆忙过来的。 紧接着钱瑞的那几个小伙伴也到了，身后也跟着爷爷奶奶——估计是家里老人不放心孩子单独出门强行跟过来的。 你看看这事，精彩了不是。 在班主任面前，哪怕是孙猴子也得捡起自己礼貌，钱瑞刚刚的勇气一下散了个干净，立刻就想扎到自己奶奶温暖的怀抱里。 看他那眼珠子一转，何峰就知道这小子铁定是做了坏事没跑。 再一看这家伙还没穿衣服，什么企图他其实已经明白了大半，但现在他先炸一炸这家伙，“怎么，钱瑞，是觉得吐槽学校这类视频没有流量，现在打算另辟蹊径了？” 钱瑞蹭一下红温了，从耳朵红到了脚脖子，恨不得现在有根地缝叫他钻下去。 平时和他玩的好的几个也没放过他，仔细研究他现在的造型，“瑞哥，你最近弄上皇帝的新衣了？审核能过吗？” 这尺度，一进直播间估计直接被封了吧。 闻明还在旁边搭腔，“何老师，您班里这学生可太厉害了，上下嘴皮子一碰，就说我对他有企图。再让他多说两句，我是不是还得进去坐牢了？” 夹木仓带棒的这几句话一下又让气氛紧张起来。 钱瑞妈实在不理解，为什么老师也没站在他们家这边，一上来就问钱瑞，什么意思？ “何老师，我平时当你是班主任尊敬你，所以平时你说什么，我们从来不反驳，但现在是什么意思呢？为什么一上来就问我们家瑞瑞，其他人没问题吗？”钱瑞妈有些着急，语气也显得尖锐。 要是刚工作的时候，何峰肯定就被这个问题问住了，但现在何峰都是多少年老江湖了，还会被这种话给问住？ 他手一摆，直接怼回去，“比起别人，钱瑞，你自己过来说，说清楚。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 如果别人，钱瑞可能还可以撑一会儿，但他完全不敢看何峰眼睛，说话的声音几不可闻，“我是自己把衣服脱掉的……” 他说完还不忘悄悄抬头看看周围人的脸色——好像，还可以？ 何峰不满意这家伙反应，随口造谣时候脱口而出，到了解释时候竟然支支吾吾。“男子汉就把事情解释清楚。大点声——” “那个——”叫何峰这话一激，钱瑞彻底急了，声音里带着哭腔，“我又不是故意的，我就是着急，实在没办法着急了，如果我有办法，我也不想这样的……呜……” 这瞬间，何峰忽然很失望，“钱瑞，学校和父母一直是怎样教育你的？你可以恐惧未知的惩罚，但不能因为你自己做错的事拖别人下水，造谣难道是什么好事情吗？” 钱瑞眼泪不断地往下掉，只觉得越来越委屈，“我就是想让他帮我一下，他不愿意。我就是想要和他开个玩笑，我们都是男的，又不会少块肉，说起来还是我吃亏……” 第98章 “钱瑞！”何峰语气从来没有那么严肃过，“这是开玩笑吗？如果有人你污蔑对其他人做了过分的事，你会乐意吗？” 看着的其他学生现在总算弄清楚什么情况，没忍住插嘴，“瑞哥，你那时候不是说两个老板看着就是一对，这八卦还是你和我们说的，怎么就想到……” 何峰转过头瞪了他们两眼，他们几个马上老老实实把私底下的议论全都吐了个干净，“那个，老师，钱瑞他知道的，他说过两个老板是一对，他可能是想靠这个事情脱身。” “对。钱瑞曾经说过，可以像电影里那样造谣……” 以前他们是看电影里说，小孩子陷害成年人很容易，只要制造舆论问题就能迅速转移矛盾。反正最后都会澄清的，他们就要个时间差而已。 但是看电影里小孩子说什么大人信什么，在现实里怎么那么不一样呢。叫老何问了两句就全都吐了个干净。 瑞哥，不是他们不坚定，是敌人太过强大…… 第92章 风波未停 事实已经相当明显了。这件事从头到尾就是来自钱瑞的一个玩笑, 一个造谣，一次脱口而出。 而让事情发展到现在这地步，离不开家长的纵容, 当事人的抵死不认。现在——还有其他人探头探脑打量着这里的发生的一切。他们也不过就是想过来看一下热闹而已。 何峰看着面前这些人, 把自己不该有的情绪全都压下去, “钱瑞, 知道自己现在要干什么吗？认真和他们道歉。因为你的一两句话，给他们带来了大麻烦。” 到现在，他还不明白自己到底错在什么地方吗？对, 他当然可以恐惧父母的惩罚，但是这边小卖部老板呢？可以直接把人拖下水吗？ 今天是这边老板，他可以为自己解释，可以把事情说清楚。如果转天换一个人，找不到任何给自己解释的证据。那人是不是一辈子都得背负这样的阴影。 做事不计后果是错。但这件事更说明钱瑞没有同理心。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在他的想法里，只在乎自己, 把别人当成他逃出生天的工具而已。 何峰只感觉到了教育的悲哀。他竭力想要让学生成长为正直阳光的人，结果——遇到事情第一反应就是甩锅, 而且是这种恶劣的造谣。 那瞬间冷却的血液再也热不起来。 当情绪被剥离, 那些爱恨也都远去。如果对钱瑞有期望的时候，他肯定是态度激烈，但现在——他只剩下平静。 他只需要履行自己身为班主任的职责就可以了。 “钱瑞, 给两位老板道歉，正式的。写好道歉信，过来认认真真地表达你的歉意……”何峰深吸一口气，提出这个要求。 “不行！” 钱瑞奶奶心痛得把自己大孙子抱在怀里，好像何峰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家伙, “瑞瑞不过就是说错一句话，对他那么熊干什么。说句对不起还不够吗？年轻人还对小孩子那么斤斤计较……” 她满是沟壑的脸上刻满了不耐，恨不得现在就和闻明大吵一架。 钱瑞爸爸也不装死了，一言不发却毫不犹豫把孩子护在身后。 这模样—— 好像他闻明是什么幕后大反派，在这里欺压他们全家人呢。 闻明也没抓着不放，往后退了一步把路让开。“行了，事情说清楚就算了，以后别这么做就行。”他和郑晖是成年人，又是开店的，以往总是退一步。 这么些年他都已经退习惯了。 和以前所谓的朋友合伙开店也是这样，和他们撕破脸纠缠下去也没有什么好结果，只剩下无止境的内耗。所以闻明当机立断，直接把店里设备全部卖了，店也转了出去，一个人扛下损失，把账算得清清楚楚。 这么一算，也不过就是把他自己本钱赔进去而已，没有陷入消耗战。 眼下这情况也差不了多少。 好多双眼睛看着，不就是等着老板大方原谅的戏码吗？闻明只是笑笑，说出了固定台词，“没事，不过就是小孩子一句戏言，说清楚就好了，下次和别人说可不会这么轻松就过关了。” 所有人又把目光转向钱瑞，想要看到他的回答。 要是以前，钱瑞肯定老老实实道歉，但现在——他也不知道哪儿开始犯拧，梗着脖子继续争辩，“我知道不对，但是有必要这样不依不饶吗？我就是想要开个玩笑而已，你们这样弄得我好像是全世界最差的人，我真的有那么差吗？” 翻涌的情绪让他开始变得面目全非，刚开始他只是觉得心里不舒服，渐渐地就变成纯粹的反抗。他也不是不知道对错，他就是觉得不爽，为什么家长，老师可以那么名正言顺地指责他，让他认错。 难道这些大人都不会犯错的吗？ 但所有人都虎视眈眈，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他没办法，只能让自己合群，勉强从嘴里挤出几个字，“对……对不起……” 这声音细如蚊呐，和之前一模一样。 但他的家人却有如神助，忙不迭把这宝贝儿子搂进自己怀里，不住地安慰着，“好了好了好了，道歉了就好了，没事了。” “快把衣服穿起来，以后不这么干就好了。”奶奶拍拍他身上并不存在的灰，把自己大心肝搂进怀里，生怕他留下半点心理阴影。 郑晖实在看不过眼，拦住了他们去路，“闻老板脾气好，道歉就行。我不可以。要是什么事都轻飘飘说两句就行，那这个世界还有所谓的规矩在吗？” 他的意思很明确，“我也不为难你们，现在就在自己朋友圈，还有公共社交平台，把你们孩子刚刚做的一切全都发上去，和我们道歉，并且挂在朋友圈三天。不然，我就把你们儿子刚刚干的事视频发到网上，让他再涨涨流量。” 这样或许听着并不通情达理，比起闻明的利益，他要这点通情达理干什么，能当饭吃，还是能让他们不受委屈？ 一直退让的次数已经太多了，继续下去，不过是助纣为虐。 郑晖一直都在健身，身上隆起的肌肉块看着相当有威慑力，他在门前那么一站，钱瑞爸马上就倒戈，“行行行，就是小孩子家家说错一句话，那么较真干什么，你想要我们发，我们发就行了，干什么不让人走。我们还要赶回家吃晚饭呢。” 念叨完这边，他又去絮叨钱瑞妈妈，“老早和你说过了，小孩子管管好，我把你娶回来，就是让你给我刚好孩子的，结果你看看你，把孩子看成什么样了。” 如果是以前，钱瑞肯定站在旁边一言不发，但他今天是打定了主意要反抗到底，梗着脖子和自己爸妈争辩起来，“为什么要发，我不是已经道过歉了吗？我有什么没说对，他就是喜欢男的，他就是喜欢小孩子，他看男的眼神不对劲，和看别人不一样！” 哟，这可不能混为一谈。 闻明毫不客气翻了个白眼，随手抄起桌上抹布扔到了某位小学生的臭嘴上，直接把那张破嘴堵上了。 搞搞清楚，他也是有基本审美的。 “钱瑞，你把话说清楚，说我喜欢小男生什么意思？我喜欢的也是郑晖这种有责任感，有能力，人品外貌都出众的成年男人，而不是你这种毛都没长齐，只知道满嘴跑火车的不负责任小鬼，和你这种人扯到一块儿，别人会以为我什么都不挑，垃圾都吃得下。” 退一万步来说，哪怕他真的喜欢小男生，他是不是得有基本审美，难道还真的不挑，什么都能好好捧在手心里？炼铜也不是瞎的是不是。 但这话肯定是说的不对，不能用一个垃圾去攻击另一个垃圾。 闻明也真是上火了，索性把脸撕地一干二净，“我让你们孩子进来店里乘凉写作业，是我这个人不错，和你们家有什么关系吗？就没见过这种放下碗骂娘的家伙，有本事你们家孩子脚别踏进来啊。而且这是我的房间，我的家，你们随随便便进来都把我家弄脏了不需要赔偿的？” 他上上下下打量着面前这个家伙，眼里是毫不掩饰的嫌弃，“而且你们家这个浑身上留着鼻涕的小鬼，也只有你们会把他捧在手心里，要不是他在我这里买东西，我压根不会让这种邋遢鬼进门，他来一趟，我这里所有的床上用品都要换了，家里还得大扫除，这个费用你们现在就出了，否则别出这个门。” 这一通输出可真是把他们气了个倒仰，指着闻明的手不断哆嗦。 “你……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钱瑞奶奶抱着自己大孙子，恨不得现在就冲上来和闻明上演一场全武行——闻明难道还怕这几个老弱病残吗？ 都不用郑晖上场，他自个儿就能把他们给收拾了。 “我喜欢男的怎么了，吃你家大米了？怎么管那么宽呢。我喜欢他，他喜欢我，我们就只有对方一个伴侣，这关系纯粹地不得了，有哪里不行了？反倒是你们，随便对别人事情评头论足的——没家教！” 闻明一旦火力全开，那可不是他们受得了的，“还有你们家钱瑞是什么好东西吗？平时作业不做，上课时候老是发出怪声，影响正常教学进度。碰到脾气好的，总喜欢去碰别人一下，打不过了到办公室哭唧唧，求老师做主了，怎么那么不要脸呢？” 第99章 “你觉得你家孩子很受欢迎吗？就是人家老师脾气好，总是容忍你们家，没把话说绝。你们家这种性质，但凡放到高中去，都是要开除的。现在和你们好好说话，都是你们之前命好，学籍在这里，别人得捏着鼻子把你们收下来。还不夹着尾巴做人，非得把自己的垃圾到处抖落一下？” 这些话实在辛辣，钱瑞一家人全都气得满脸通红，但又来不及说一句反驳的话。 郑晖赶紧把收款二维码放在他们面前，堵死通道，免得这些家伙趁机逃走。 闻明接过二维码，甩甩手，“诚惠三千，趁我现在脾气好，还没打算收精神损失费。” 第93章 大宣传 他现在床上用品可都还算了折旧, 要是这家人还打算和他辩论两句，闻明可就要按照发票上头收钱了。他们这种开店的，别的不多, 就是发票多。 店里头进的所有货这发票可全都留着呢, 有理有据, 哪怕是上了法院也得按照这个金额赔偿, 少不了一点。 闻明就等着这些家伙张嘴说要公事公办，有时候走流程可比私底下和解赔得更多。 但是他和郑晖硬气了，对面几个家伙又怂了。钱瑞爸马上出来打圆场, “老板，你这是干什么，我们也算是认识好几年了，不看僧面看佛面，何必把场面弄到这么难看呢。我们道歉, 就按照你说的办……” 前头好声好气和你说不乐意听，现在又想把自己面子里子捡起来？ 晚了。 闻明没回答, 只是把自己的二维码往前递了递，“道歉当然行啊。就是道歉之前先把该付的钱都给付了, 我们小本生意, 可赔不起那么多。我也不是什么黑心商人，买的东西尽管可以带走去验验货，看我这开的价到底值不值。” 夏天天热, 他这可全都换了桑蚕丝，这玩意儿定价可就没有便宜了，三千都是要少了，按照定价来至少能翻个两番。但这价要实在要得太高，落不到自己口袋里也是白搭。 闻明按照他们家情况, 给了个差不多的价位，刚好踩在他们心痛的角度上。三千是有些多，但也不是需要他们咬咬牙才能拿出来的价格，只是让他们浑身上下都难受而已。 就要这样明着刀一次才让人心情舒畅不是。 闻明抱着手臂盯着面前幸福一家人，说出口的话比冬天还残忍百倍，“我劝你们最好动作快点。时间久了，我总觉得自己这索赔亏了，想要把当年发票找出来，看看到底花了多少钱。这可是我家里人千里迢迢从原产地背回来的正宗桑蚕丝，可不是一般大路货可以媲美的。” 不装了，他就是趁火打劫怎么了？ 他们也可以不同意，让自己家孩子干的好事传遍大江南北啊，传完之后赔地更多。 钱瑞家里人总算想到站在一边的何峰，现在想要他出面帮忙商讨一下价钱了，“当着何老师面说什么呢，何老师，你看看，我们这……” 自己把人得罪死了，现在还想何峰卖面子帮他们圆过去，世界上哪有这么多好事？ 何峰转过头去，全当做听不见。他身为班主任能做的事情已经结束，剩下这些全都是他们家里人自己事。 他就是当个老师而已，难道还要负责他们家一辈子吗？无论到哪儿都没有这种道理。 像钱瑞家这类的，闻明平时可见过太多，要是现在不把钱收到，以后在线让他们出点钱简直难如登天。他既然打定了主意，就直接把门口堵得严严实实，“来吧，谁转账？早点解决我还得回去继续开店，别耽误事儿。” 郑晖掂了掂手中的哑铃，跟着往前走一步。明明只有两个人，但这气势却压得其他人都抬不起头。 从头到尾没说一句威胁，但这意思相当明确——这个钱不付，他们绝对出不了这个门。 他们总不能一直在这僵持下去，钱瑞爸看看对面的人，咬咬牙，一跺脚，还是掏了这个钱，“行行行，算我们家瑞瑞错了，这个钱我们付。唉——要不是为了我家瑞瑞，我也不会——” “因为他管不好自己这张破嘴。”闻明丝毫没有遮掩的意思，把话说得一清二楚，“这次因为是在学校旁边，看着何峰老师面子，让你们赔个床上用品事情就算过去了。要是以后到社会上，别人可不会就这样和你算了。” 他那么爱造谣，别人也会把一样的招数用在他自己身上，希望到那时候，这个家里黄金宝贝蛋不要哭得稀里哗啦才好。 钱一到账，闻明就往外让开了一条路，甚至还能说上两句场面话，“欢迎下次光临，以后再有大生意，记得多光顾一下小店。” 闻明和郑晖一人站一边，目送他们从楼梯上下去，一步步离开这个陌生又熟悉的地方。阳光从他们头上洒下来，模糊了他们两个的身影。 钱瑞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喉头堵了一下，让他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他刚刚……好像真的做了很不对的事情，但这个年纪的他还不知道应该如何道歉，只想着在这场战斗中扳回一局。现在的他，只是别扭地转过头去，想着以后还有两年呢。 有这么多时间，他不是还能继续和老板重新成为朋友。不是都说只要人知道后悔，总有冰释前嫌的机会嘛。 今天是当着家长和同学的面不好意思，等明天……明天就算是给老板磕头道歉都成。挑一个谁都不知道的时候，就他和老板在，他再过来好好道歉……超级认真的…… 正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闻明他们好不容易解决了这边的事，全家坐在一块儿吃个冷饮，那头闻明他妈就收到了一些消息，有认识的家长悄摸过来和她打听情况，“老板娘，你们家小老板是不是有对象了？对象怎么样？” “他们俩关系是不是还挺好的？” 这种消息要是只有一个，那叫偶尔关心，突然冒出来那么多，肯定是他们这些人故意过来看热闹，就想知道闻明妈到底怎么想的。 她怎么想，两个小的在一起她不知道？一个是她肚子里生出来的，一个是她看着长大的，他俩撅起屁股就知道他俩到底想放什么屁。他俩在一起这大事，他们家里人还能不知道？不过就是觉得小年轻暂时不想挑明，他们都跟着装糊涂而已。 但闻明妈到底年纪大了，老花有些明显，他俩手机用的都是最大的字体，闻明想装作看不到都不可能。他嘴边喝着的冷饮都觉得没那么甜了——按照流程来说，他是不是应该先给家里人磕几个？ 闻明妈直接把手机放下，压根不想管这些家伙的好奇心，“继续喝冷饮，看我干什么？”说完这句，她瞪了眼装作自己不存在的闻明爸和爷爷。 这两个男的，之前总是装聋作哑就算了，这关键时刻，还想把事情都扔给她？没这种道理吧。 “咳咳——”闻山赶紧把嘴里没喝完的冷饮吞下去，略微显示一下自己身为一家之主的存在感，“是这样的，小明，你找到自己喜欢的人很好，家里是支持的，这日子是你们两个过的，只要你们过得好就行，我没有意见。” 他这么敢有意见，要是现在多说两句，转天老婆就要把他脑袋拧下来。 闻明妈又给郑晖盛了一大碗绿豆汤，“小晖，在家里不要拘束，该吃吃，该喝喝。你和闻明认识那么多年了，大家都知道你是什么人，你们在一起，我们是放心的。但就是我这个儿子……” 说完狠狠瞪了闻明一眼，只剩下呼之欲出的嫌弃了，“平时好吃懒做的。也就是之前做生意亏了，现在知道在家里讨好卖乖几年，否则哪里看得到他人影？” 现在也挺好的，两个儿子都在家里看店，谁也不往外走。 以前总盼着子女有出息，天高任鸟飞，现在才知道，这孩子，在自己身边才叫自己孩子，要是他们都飞到远方去了，和没生过又有什么差别，就这样和他们一块儿待着也挺好的。下楼就上班，上楼就休息，家里人还能互相帮忙看顾着生意，怎么不算一种圆满呢。 闻明妈一锤定音，“行了，别管这些家伙到底说什么，日子是我们自己过的，管别人干什么。”听他们那个破嘴还能帮她弄个好孩子回来吗？ 郑晖只是一味地点头，闻明大大方方拽着他胳膊，直接把人纳入麾下，“我老早说过了，晖哥的就是我的，以后我的家务都是晖哥的。”他就在家里头做一只快乐的米虫就好。 以前还是年轻了，不知道软饭的好处。要是早点想通，直接让郑晖上门，他也少受两年罪，早就走上人生巅峰了。现在——唉，自个人在外头打拼的苦只有自己知道。 家里自然是风平浪静，但外头的风暴却刚刚开始。 这第二天开门，闻明明显感觉到了不对劲。路上对他们俩指指点点的人多了许多，好些学生和家长在门口窃窃私语，但却怎么都不进店买东西。 按理来说，早上是他们生意旺季，闻明会忙到脚不沾地，学生们排队等着算钱。但是今天却不一样，门庭寥落。甚至有人走到门前都被人神神秘秘地拉开。 第100章 就这鬼鬼祟祟的样子，闻明可太熟悉了。肯定都是在背后嚼舌根，说他和郑晖关系的。 怎么了？他就是找个男朋友而已，吃他们家大米了？不会到这个年代还认为取向这玩意儿是能被人影响的吧。 同性婚姻都合法几年了，还整天当个敏感肌呢？进来买个东西就能变成喜欢男的了？ 第94章 换条赛道 闻明算是看明白了, 这就是所谓的爱甩锅的人总有千万种理由。他们压根不是想要知道事实的真相，只是单纯地想要找一个背锅侠而已。 孩子最近成绩下降了——被校门口这对男男情侣吓得。最近孩子总是爱在家里说一些不礼貌的话，有样学样, 校门口有一个不好的示范。 都说孟母三迁是为了好的学习环境, 他们学校软件硬件都行, 怎么校门口偏偏多了一对拖后腿的？ 要说平时, 很多家长其实挺好说话的。但遇到自己孩子，所谓的原则全都丢得一干二净，只剩下原始的愤怒。在门口就把值班的副校长拦了下来, “校长，你知道了吗？我们校门口就有一对同性情侣，他们天天在校门口晃荡，这样会对孩子造成很不好的影响，学校方便不需要出面一下吗？” 突然因为这事被拦住, 张校和副校长全都愣住了。 不是，喜欢什么性别的人, 选择谁当自己伴侣，这不是别人自己的私事吗？怎么在这家伙嘴里, 好像就变成人家的错了。他们学校那么闲, 还管到别人家里去？ 这么多年，闻明他们家在校门口老老实实做生意，从来没有什么缺斤少两, 故意坑蒙拐骗的事情发生，而且家长要是有个什么意外不能来接孩子，把他们暂时放在店里，都是他们帮忙看顾孩子。按理来说，家长和他们应该没矛盾。 就因为闻明喜欢男的, 之前的那些全都一笔勾销，现在就恨不得他们立刻去死。 这也未免…… 张校咽下了到嘴边的讽刺，转而用更加柔和的方式询问，“咱也讲究一个求同存异，别人在认真过属于自己的日子，我们身为外人，也没什么立场置喙……” 但他这态度，反馈的家长肯定是不满意的。他要是个正常人，不想着为这件事挑刺，他就压根不会大早上把校长拦下来说这话。想想看，平时闲着没事，总想和校长聊两句的，他能是什么省油的灯吗？ 几个家长聚在一块儿叽叽喳喳，恨不得现在就给闻明定罪。 “不行，想到学校旁边有这样的人，我就睡不着。”这个家长孩子平时就是吊车尾。 “对对。好好的孩子因为有这些坏榜样，做坏事怎么办？”这位的娃上周刚把自己同学从主席台上推下去，害得自己同学胳膊断成了三截。 还有个过来掺和的，昨天刚和班主任大吵一架，班主任都把她踢出班级群了，因为这家伙孩子作业不做，家长却在群里大骂老师布置的作业太多。 “校长，这也不是我们身为家长的难讲话，是我们总要为孩子将来考虑，总想着让他们尽量在更好的环境里生活。” 何峰在旁边听着，直接翻了个白眼。什么更好的环境。就人品来说，闻明和郑晖两个都是他之前看着长大的，比这些胡搅蛮缠的家伙不知道好多少，考出来那成绩，他们家孩子做梦都不敢想。 就因为他们两个在一起了，在这些家伙心里就一无是处了？他懒得和这种眼盲心瞎的家伙说话，多给他们个眼神都觉得脏了自己的地。 这么宝贝这些小皇帝小公主，干脆给他们弄个金蒲团供起来好了，何必和他们这些俗人混在一块儿呢，没得脏了他们那晶莹剔透的心灵~~ 想到这，何峰心里那口气实在顺不下去，转身就进了闻明家小店，“来，把你们店里的好货通通都拿出来。” 他们不是不想买吗？他买。 他就可以把自己钱花在自己学生店里，这些家伙管得着吗？他不但自己花，还得让家里人都把钱花这。他大手一挥，跟点菜似的在店里一通瞎指，“把我点到的东西，通通包起来，手脚麻利点。” 闻明苦笑不得，忙不迭劝着这位脾气大的小老头，“何老师，没必要，真没必要，我这些货又不是卖不出去。”按照他这个买法，肯定是去郑晖那边批发更划算。 他哪怕想赚钱也不会赚到自己老师头上啊。 反正何峰点的东西，他一样没拿，还一个劲儿把人往外推，“何老师，你这是干什么，我又不是靠这个活的。店里生意没问题，你就放一百个心吧。” 人活着就为了一口气，他闻明还能被几句留言打倒了吗？ 但政策倒是随时会变——学校这边要求校内开的小卖部不能卖零食，只能面包饼干矿泉水牛奶这些，外加一些水果。 说实话，店里赚钱难道的靠那些大牌面包饼干吗？举个例子，某品牌的牛奶，一箱听着也要七八十，但整箱卖出去，其实也就赚个七八块。 更别提那些矿泉水之类了。能赚多少钱这不是大家都门儿清嘛。 这样一弄，其实已经把校内小卖部逼上了绝路。要么他们缩减自己规模，把大店变成小店控制成本支出，要么他们由校内转校外，换个地方继续开业。 学校里做的是学生的独门生意，细水长流，校外限制少得多，竞争也大。闻明这家店算是汇聚了两边的好处，学生的福利能吃到，旁边居民区客人也会过来。 要是没有这档子事，这地方绝对是十成十的旺铺。哪怕出了这件事，是这些学生不乐意在闻明手里买东西，和旺铺本身又有什么关系呢？ 就这一早上，闻明已经有了后续计划，“没事，何老师，你不用操心这些。我打算把这店转租出去。开了那么久小卖部，家里人从来都没一块儿出去玩过，总要留一两个看店。” 以前他们都觉得这样很正常。开店已经很好了，不过就是时间久一点，晚上10点以后关心，早上六点多就得开。但坐着就行，风吹不着，雨淋不着，也不永干体力活儿。怎么都算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了。 所以，一直以来，他们家里人都挺满意这份活计的。 但既然他们非得把谈恋爱这件事上纲上线，闻明倒觉得这是一个好机会——暂时放下老本行，去换个新生活的机会。 这么二三十年都干同一件事，无论是水都会烦的，尤其每天都和学生打交道。那真的每天都感觉脑瓜子要炸了。既然何峰问起来，闻明干脆把这件事确定下来，“没事，能卖多少卖多少，反正我也要连货一块儿转租。” 家里在乡下修的大房子也要人去住住不是，装修都大几十万，那房子就空置，想想都觉得浪费。 闻明一向是个行动派，说要转租店铺当天晚上就在吃饭时候说了这件事，“我觉得，要不我们干脆把店转租出去，回去住大房子，休息两年。要是在厂里上班，早两年就好退休了……” “你这个不孝子！”闻山头一个不乐意，站起来就要把他这意见打回去，“你吃穿用，哪个不是从这个店里来的，说关就关，你能往家里赚几个钱？” 闻山还想再骂两句，一抬头就看到郑晖迷茫的眼神，剩下的话只有咽回去了。他还真忘了，自己家这小子还真找到了个饭票，不用靠家里活。 他们一直教导闻明要努力，都是为了以后能有个衣食无忧的未来，他找到了一个能让他不操心的人——再继续和他说这个道理，好像有点站不住脚。 闻山赶紧给自己老婆使眼色——快，你说说他，我管不住我儿子了。 闻明妈倒是没什么想法，“你觉得好了就行。之前我和你爸老早商量过了，这房子和店是归你的，所以怎么处置你定。但要是以后亏了，没钱了，也别想着朝我们伸手。” 她有什么想不开的，孩子健健康康在自己身边，这样就比什么都强。难道真要自己一意孤行，强行把孩子推远吗？这样的日子就很好。 很好，家里两个已经没有意见了，闻明直接忽略了郑晖意见，一锤定音，“行，今晚上我就把转租贴出去，看谁给的价钱高就转给谁。” 校门口人来人往，时时刻刻都有很多双眼睛盯着。这头转租一贴，那头闻明的大群小群全都炸了。不是，闻明要是不干了，他们那些团购呢？团购也没了？代送也不送了？ 都是多年合作的老客户，闻明客客气气地和大家解释，[因为某些原因，校门口的店暂时不开了，但这边的团购还在继续，大家要是信任我，还是可以继续下单，和以前一样处理。] 这话一出，直接把群炸了。 那些天天盯着人家家里事看的家伙，直接把闻明赶走了，谁来继续便宜团购？本来他们可以团个水果饮料什么，放学接孩子时候顺便带走。现在呢——什么都不一样了。 店都不开了，那她们团购的东西是不是还得凑个跑腿费等着送上门。人家老板不在校门口，她们换个东西是不是也没以前方便了。 第101章 店一直开着时候没觉得有什么，关了才显出人重要来。如果不涉及到自身利益，所有人都能高高挂起，但现在—— 他就是喜欢个男的和开店有什么关系。 第95章 从头再来 但当很多人发现, 这次所谓抗议开始影响自己正常生活之后，他们好像再也没办法袖手旁观。 首先就是小卖部看孩子业务取消。本来在店铺里面有两张小桌子，就放在电视前头。要是家长没工夫来接孩子, 能让孩子在店里待上好一会儿, 看看电视, 写写作业, 直到家长过来把孩子接走。 现在店里头的小桌子撤了，墙上的电视也拆走了，只剩下一个光秃秃的墙面。 原本他们都是过来接送时候顺便提货, 什么事情都是刚刚好。但现在不一样了，闻明得带人看店铺，原本这些寄存服务全都取消了。小卖部里头格局也变了——原来特意留出来的空地全都密密麻麻摆上了货物。 看着和之前的模样截然不同。 校门口某些抗议的家长还在坚持自己的看法，就是要把闻明家这店彻底从校门口赶出去。他们甚至还把横幅拉了起来，可问题是, 他们自己也觉得攻击校门口小卖部老板性向这回事有点离谱，横幅上也不能说得太明显。 折中之后, 横幅上面的字就变成了——[净化学校周边环境，还学生朗朗乾坤。] 看到这标语, 不知道的还以为学校在净化周边水质环境呢。没有什么抗议的严肃, 只剩好笑了。这事从一开始也挺好笑的。这小卖部老板又不是老师，人家就在门口卖点东西。 怎么，卖你家孩子点东西就能用眼神改变你家孩子了？那你家孩子也不大坚定, 怎么不说在家里头就被改变了呢。 这头抗议如火如荼，原本并不在意的家长感受到迟来的影响。原本他们来接孩子时候，校门口太挤，可以站在小卖部门口等一等，让孩子过去, 他们也能快些回家是不是。 但是他们一站人家门前，就有好事的过来说，这边站着不好，让他们站旁边去。 大家都是火急火燎过来接娃，谁管你这事？这边矛盾不是就起来了嘛。 真当谁没有嘴巴，不会发声了？觉得无所谓的家长也跟着发了一个声明。 “我是真的无所谓校门口小卖部老板到底是什么人，只要人家卫生标准达标就行。你们看看，就学校门口这几个卖吃的店，也就这个小卖部最干净了。”原料，工具他们全都看得见，哪怕用的油都是大牌子的好油。 现在这个不让去，他们难道只能让孩子去脏摊吗？而且人家影响孩子什么了。 从感情上来说，人家竹马在一块儿，专一又稳定；成绩上来说，两个上的大学都不差；人品上来说，人家做生意讲诚信，从来都不缺斤少两。 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人家怎么可能影响孩子。要不是人家去喜欢男的了，这种娃，你求神拜佛都不一定能求得到。 这头群里吵得一塌糊涂。 “最讨厌你们这群家伙，什么都要掺和一脚。别人家事关你们屁事，整天在这里叽叽歪歪的。” “要是你家孩子喜欢同性，你高兴吗？你能乐呵呵把他迎进门吗？” “人家店老板自己的事，和你们家有关吗？咸吃萝卜淡操心。” “但他就要校门口，成天出双入对的。孩子每天看到这样的场景，它能是一个好的宣传吗？” “你家孩子看两眼就能喜欢男的了？那他读书看两眼也就会了？” “那能一样吗？你不要在这胡搅蛮缠。” “我看是你在胡搅蛮缠。好好的事情让你弄得一塌糊涂！” 要是以往，班主任老早出来平息纷争，两边做和事佬了。这一次，所有老师都装聋作哑，任由他们吵翻天。 闻明和他们关系都不错。以前有什么东西，和他说一声马上给你进货进来，价格也给得最实惠的。现在他店都不开了，这种便利肯定也没了。 他们难道还要为了几个拎不清的家长冲锋陷阵吗？他们是老师，不是孩子亲爹妈，也该对他们家庭生活保持一定距离。 否则某些家长又要开始老师有罪论了。我家娃不听话，老师惯得，我家娃和我不亲，老师威胁的。对对对，什么都是别人的错，就他们家长不用看孩子，还一点责任都没有，最后还想要别人称赞他们一句认真负责。 怎么那么不要脸呢。 老师不方便骂，其他家长可不惯着你，一下把他的脸皮给揭了下来，“人家老板认认真真谈恋爱，哪里像你这种人不要脸啊，家里红旗不倒，外头彩旗飘飘，怎么不说你家孩子是被你这不要脸给吓到了呢。” “这位家长，你说这种话是要负责任的！不要造谣！” “我造什么谣？我两只眼睛都看见了。难道是我逼你把手放在人家小姑娘身上的，还是我逼你跟人家口水拉丝的？不要脸！” 他不但说，还把自己拍到的照片一股脑在群里都放了出来。之前是想着大家总归是一个班家长，哪怕是为了孩子都得遮掩一二。现在人家不要脸了，他还帮别人遮掩干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都是同类人呢。 无论这边吵成什么样，从闻明角度来说，他们这店还真是关定了。先不说已经有人来讨论接盘店铺的事，家里消息灵通的亲戚也给他们透了点风声——实小快盖好的那个新校区会变成总部，整个学校都要搬到郊外去。本来说的是本部还是留在这个老校区，但是最新政策变化，又要把人都换到新校区去。 如果学校真要全部搬迁，无论这块地怎么处置，这个旺铺可能都不复存在。那还考虑这些干什么。 好像一切都在和闻明说，他现在做的决定是对的。 对有些人来说，转租需要很久，对闻明来说，只要对方给的价格合适，多点少点他其实都没那么在意，成交就行。这两天谈的人中，他直接选了个价格合理的签合同。 不过又是一个普通周末过去。 实小门口的师生忽然发现，原来熟悉的小卖部门口竟然换了招牌，店里站着的老板换了人，通往二楼的楼梯也封住了。店还是那么个店，但什么都不一样了。 丁磊愣了一下，忽然想起什么，直接给闻明打了电话，“好你个闻明，店铺转租了都不告诉我，是不是太不够义气了？” 闻明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大大方方地说，“我这转租的告示不是明明白白贴着吗？怎么就变成我没告诉你了？没事，这边的店你不喜欢，我在实小新校区那边开了家零食加盟店，你以后到新校区去记得去光顾。” 他什么时候连新校区都准备好了，丁磊记得新校区才落成不久，这家伙怎么动作那么快呢。一下就换了新赛道。 但是，店去了新校区，现在问题就不存在了吗？ 丁磊有些担心，“要是那些家伙继续弄你怎么办？他们好像对你很有意见。” “有意见就有意见呗，我反正不在店里。”闻明满不在乎，他接手店铺只是为了熟悉日常管理，换个地方都能当幕后老板了，何必自己苦哈哈地继续坐在前台。 只要你人坐在店里就有搞不完的麻烦事，仔细算下来，其实也就是多一个人工工资。但选的这个人要是亲戚朋友，万一做错事，不好骂不好开，还不如从一开始，就让这个店完全让陌生人管理。有点风吹草动他也方便管理。 学校建成，其实准备搬迁也就最多一个学期。学校装修好弄啊，又不用弄什么细致的软装，墙上刷大白，贴瓷砖，地上基本上都铺花岗岩，每间教室也是大差不差，批量化不用多久就完工。 一晃一个学期过去。过了年再开学，钱瑞他们就到了新学校。 新校区相当气派，校门口再也不拥挤，甚至大门口就是一个大停车场，粗略算算能停好几十辆，哪怕半个学校都在门口放学，也能给每个人找到地方舒舒服服站着。 瞧瞧这气派，才配得上实小在市里的地位不是。 再往学校四周看去，气派的四车道环绕一周，配合后头远山如黛，谁不能说句这学校环境好。 那可太好了，快递外卖什么都没，到这破地方跟与世隔绝了似的。共享单车，电瓶车都还没来得及设归还点。最近的一个超市是村里小卖部。 学校里设置的小店压根没有不健康食品。放眼望去，除了矿泉水牛奶，只有面包饼干水果——他们困在学校里，是想吃这些健康食品吗？！ 薯片，辣条，碳酸饮料！这些东西去哪儿了！ 再往前算，就是一公里开外的闻明开的连锁零食店。 只要想吃，学生们想方设法都会过来买的，他只要能把零食送到围墙旁边就行。开得离学校远些也好，和家长见不到面，发生冲突的机会也少。 这流水可比之前守着小店强多了，人也自由了，甚至还有功夫在校门口侧边拐角处支个摊子继续买关东煮。 第102章 前头许多家长对他校门口摊子是爱答不理，总觉得他就是想要卖高价，趁火打劫。现在学校一偏，看到他这摊子眼睛里都透着火热。 一声不吭人直接站在前头排队。 郑晖忙里忙外，放串，收钱，打包……两个人合作着，效率还挺高。不一会儿就排到了钱瑞和他爸妈。几人一对视，眼神里都透着尴尬，钱瑞拿着钱的手甚至有些哆嗦，只能随便找了个话题，“老……老板……你这生意还可以啊。” “怎么？过来赔偿我损失了？”闻明压根没放过他，怼了他一句，顺便先做一下学校里外卖单子。 钱瑞脸色铁青，还是挤出了一句道歉，“老板，实在不好意思，都因为我，让你小卖部开不下去……” “别介……”闻明装好关东煮，顺手递给郑晖，“我是哪个牌面上的人呐，可受不了您这道歉。叫你们说两句也是我活该受着的。吃什么？要是还没想好，往旁边稍稍，别耽误后头人点。” “那个……”钱瑞欲言又止，还是没把话说完，他站在路边，只觉得全身上下的血液都凝结了。所有人都在盯着他看，让他手足无措。 晚上放学其实也就那么一阵，这半小时忙过去，人变得稀稀拉拉。闻明也不在乎剩下那零星几个人，骑上自己小车，把没卖完的食材拉回零食店里继续卖。 郑晖把停旁边的轿车开过来，换下闻明，自己骑着小三轮回去。 旁边家长依然在窃窃私语，“你看看这以前小卖部老板发达了，这车，怎么都要一两百万吧。” “想少了，没两百多拿不下。” “谁想到他找的这老公那么有实力，这么能赚钱呢。” “你们不知道吗？”其他家长加入这个话题，“他老公做批发的，之前做的就挺好的，每年不少赚。别看人家天天在店里坐着，口袋里没少赚呢。” “这消息过时了。那边老房子拆迁了，他们家又是店面，又是幢房，赔了上千万。听说他拿那个钱一口气开了五家零食店，现在生意都可红火了。” “那他现在还自己出来摆摊卖关东煮？” “要不说人家生财有道呢。大钱抓得紧，小钱不放过。” 藏在角落里的低语越发大声，“你说那些人之前拼命想要把人家赶走，想过今天没有。人家这日子过得美滋滋，可压根看不上这里头一星半点。” “听说现在人家还给学校里供货。那时候费尽心思想要把人家弄出去，谁想到，娃每天吃的东西还是落在人家手里。” 钱瑞看着远去的关东煮摊子，愣愣地发呆。他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消失了，再也不会回来，只剩下风中这一声叹息。 他爸粗壮的手指毫不客气地戳在他脑门上，念叨着让他难堪的内容，“你的账号发上去怎么没有人互动了，是不是你最近不够努力？怎么不知道和人家打好关系呢？连一个账号都管不好。” 流量不过是昙花一现，短暂的关注之后，那些人气便如烟尘一般散了个干净，只剩被抛下的钱瑞，迷茫地站在路口眺望。 关东煮小车车突突突开进了店门口停车位，和另外一辆圆满汇合。 闻明实在控制不住翻白眼，一下车就开始抱怨，“我的亲爸亲妈啊，你们就不能消停点吗？之前说家里囤了太多丸子蔬菜，要做关东煮卖了，现在又说腰酸背痛起不来 ，要我去出摊，你们就不能在家里头好好待着吗？” 他算是知道了。 不给两位老的找份工，他们会挖空心思给自己多找几份。刚开始说要做关东煮，闻明还挺高兴，五点多出个摊，天气也不算很热，出去逛一逛也好，就当是锻炼身体了。真当这事开始，他才知道自己掉进了一个大坑里。 汤底是要他熬的，说他们自己熬的不行。串是要他们串的，说老眼昏花串地不好看。吆喝是要他们帮忙的，说他们不擅长和家长学生说话。 不是——那他们去干嘛，站在那儿当吉祥物吗？ 果然，今天两位不演了，直接让闻明顶岗了。 他俩这是干什么啊！ 闻明直接掀桌，“你们要这么闲着没事干，我给你们在学校门口开家店得了。刚好实验中学门口有家店要转租，我给你们盘了。” 这到处当个移动靶还不如固定下来呢。 小贴士:找看好看得小说，就来海棠书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