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对我产生了食欲怎么办?》 反派对我产生了食欲怎么办? 第1节 《反派对我产生了食欲怎么办?》作者:四藏 简介: “不小心把反派当男主攻略了,他对我产生了食欲怎么办?” “我是一名警探,不小心把上司的上司攻略了,但我发现他似乎是食人魔大反派,最近对我产生了食欲怎么办?” “起先是我捡到一个手环,在手环里发现一个撸动物的游戏,里面有肌肤渴望症的触手、戴止咬器的狼、情热期的兔子等,我热爱动物就在游戏里安抚了它们,没想到这些动物是我上司、食人魔、统帅的异能体,游戏里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他们因为游戏里那些安抚爱上了我,并且以为他们是我的唯一,可我只是随便玩了个游戏,我想甩了他们,却发现食人魔(那只触手)早就发现了我脚踩几条船,他最近对我产生了食欲怎么办?” 沈初一在ai求助里一遍遍详细自己的问题,最后不耐烦的全部删掉,重新输入问题:“杀死触手食人魔需要注意什么?” ai突然死机一样黑屏了,三秒之后一行行字出现在黑屏上—— [起先你捡到了一枚手环,冒名顶替成为了探员,你需要身为侧写师的我来帮你答疑解惑找出真凶。] [所以你用一些手段,威胁我、利用我、爱抚我、亲吻我。] [我知道你是个冒牌的探员,我明白你就算向ai求助也会习惯性撒谎,我深知你的野心、能力、滥情花心,可这些正是我爱你的原因。] [请不要误会我从不吃人,对你产生的食欲只是我强烈的爱欲。] [可你知道,我从不会伤害你。] [以及,杀死我不需要注意什么,只要你想,我不会反抗。] [到地下室来,解开我的手铐,让我抱抱你。] ps:完全架空的星际未来时代,私设很多,请勿带入现实。 ps:女主非善类。男主就是文案里那只触手怪。 ps:男主犯法就会受到法律的制裁。 内容标签:异能 悬疑推理 爽文 成长 萌宠 万人迷 主角:沈初一,章典 一句话简介:错把反派攻略后他对我产生了食欲 立意:身在底层也不放弃自己 第1章 30世纪未知星球撞击地球,爆炸、辐射……巨大的灾难下,人类迎来了“躯干异变”——躯体异变出动物的形态,蛙形人、虎头人、人鱼身体…… 这场人类异变在经过数百年的基因编写优化后,终于从灾难更改为了【基因进化】。 人类可以自助掌控身体异变,随心切换正常人形与异变体,异变成为了人类的异能。 而在3134年的今天,沈初一尤为感恩人类的这场进化。 “砰”的一声枪响,她狂奔在暴雨下的赌场一条街,双脚骤然变成两只山羊蹄,蹬掉鞋子急转进入右侧的死胡同。 黑色的羊蹄蹬在墙壁上,三两下跳过了那堵挂电网的高墙,“哐”地一声落地,砸进了满是机械废品的垃圾堆中,身体随着堆成小山的废品一起滑落下去。 “墙上有电网!绕路过去!” “抓住她把她的蹄子剁了!” 大雨中那群人在墙外骂骂咧咧:“沈初一你要是不想在f市混下去就尽管跑!敢在赵总的地盘出老千你活腻了!” 这群人是赌场的看门狗。 “再强调一次。”沈初一靠在废品上喘出一口气:“可以侮辱我的人品但不能侮辱我的赌品,出千这种没技术含量的小伎俩我是不会干的。” “沈初一你别跑!乖乖把表还回来这事儿就算了了!”看门狗还在跟她讨价还价。 沈初一抬起右手看了看腕上镶满钻的名贵手表,男款的手表戴在她腕上大了一圈,但丝毫不影响满钻的璀璨。 满钻的百丽翡翠表,在黑市至少卖到八十万,八十万啊,让她还回去不如让她去死。 这可是她光明正大赢来的,虽然用了一点她的特殊异能,但绝不是出老千,感恩人类的基因进化。 “输不起就别赌,哪能输了就说人出老千呢?”沈初一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抬头看见垃圾场对面矗立的晶体高楼。 它在暴雨中如同虚拟光屏一般播放着政府的记者会影片,警署署长美丽的脸出现在屏幕上,一头银色的短发下是琥珀色的眼睛,听说这位美丽的署长异化体是北极狼,他的声音冰冷清晰的透出屏幕:“……虽然章典教授已经退出特别犯罪署,但我们已邀请新的侧写探员加入,请相信我们将尽快侦破这起案子,保护a市每位市民……” 变幻的光将漆黑的废品场映照成一片废墟。 沈初一所在的城市可不是尊贵和平的a市,是一江之隔的f市,被称为a市垃圾场的下等城市,有著名的赌博一条街、兔女郎大酒吧。 她又欣赏了两眼“八十万”,在心里盘算,八十万够她在a市付个首付,拿个尊贵的a市人身份了。 这一把赌得真值。 她美滋滋起身,正要从另一头翻墙离开,脚下踩到一样东西“嗡”的震动着亮了起来。 挪开蹄子,她看见陷入泥水里一闪一闪亮着的东西,是终端手环,还是最新款。 她捡起来擦了擦,非常新的手环,不知道还能不能用。 如今的手环兼具了手机、电脑、身份终端信息各种功能,贵得很,她用的还是廉价的二手货。 出门不捡就算丢,沈初一把终端手环在戴钻石表的手腕上试了试,想看它还能不能用,没想到刚碰上她的手腕,手环腕带就自动扣了住。 “叮”一声,手腕刺痛了一下,闪烁的屏幕停下来,紧接着她耳朵里传来机械的电子音——“已重新绑定,绑定完毕。” 什么绑定完毕? 她下意识想摘下来,却听见远处传来的狗叫声。 是废品场的狗,那群打手应该追过来了。 顾不得摘手环,她纵身起跳直接跃到西墙边,从另一堵墙跃了出去。 一路抄小路,狂奔回家。 其实不能算是家,只是一栋廉租房,三层的公寓楼里隔断出三四十间小宿舍对外出租,共用一个浴室和卫生间,价格便宜不用身份信息登记,住满了黑户。 沈初一租的稍微好一点,有独立卫生间,她自己在狭小的卫生间接了个管道,可以淋浴洗澡。 暴雨夜里,公寓楼里一片漆黑,是几户租客不交电费,房东把电断了。 沈初一摸黑冲了个澡,冲澡时都没舍得把钻石表摘下来,戴在身上她才放心,反正是防水的。 洗完澡,她躺在狭窄的单人床上鼓捣手腕上的终端手环,发现手环没有坏,这个手环的主人是个叫沈于蓝的女孩儿,年纪和她一样大。 手环里没有任何银行账户、通讯录、软件,只有一个名为【基因动物园】的app。 她试着打开了【基因动物园】,虚拟屏幕在她眼前展开,白色的星光转动,三秒之后显示——【游戏已激活】【梦境卡已激活】【请选择您要使用的对象】。 在一片白色星光中出现了四个3d画面选项——第一个是戴着止咬套的雪白北极狼、第二个是垂着耳朵微喘的红眼兔子、第三个是双目流血的雄狮、第四个是一片漆黑的水族箱中一只暗红色的野兽眼睛。 只有第四个选项上标注了【不可攻略】。 这似乎是个攻略游戏?前三个可攻略,第四个不可攻略。 不可攻略为什么放上来?肯定是隐藏了什么彩蛋才设定为不可攻略迷惑人。 沈初一直接点击了第四个,界面里立刻弹出——【本角色不可攻略,您是否要继续选择消耗您唯一的梦境卡?】 她毫不犹豫选择【是】。 “叮”的一声后,腕上的手环一震,沈初一毫无预兆的眼前发黑,身体失重—— 惊呼声没出口,她就砸进了水中,漆黑一片,冰冷的水瞬间将她吞下去,她下意识伸手抓住了什么东西。 才在水里稳住身体,掌心里抓住的“东西”忽然动起来卷住了她的手臂。 什么东西? 她慌忙挣扎,却发现越挣扎手臂上的“东西”卷得越紧,甚至多了很多根那“东西”在水中缠住她的腰、双腿。 同时一具滚烫的身体倒进她怀里,发出痛苦的呼吸声,随着这声呼吸水中无数细碎的声音传出来—— “是什么东西?凉凉的好舒服。” “是蹄子,硬硬的蹄子。” “有毛毛唉!” “好软的毛毛,卷卷的毛毛……” 沈初一感觉到那些“东西”缠裹着她应激后变出来的羊蹄子,在她微卷的山羊毛里钻来钻去,发出奇怪的声音。 她没有再挣扎,因为她清晰感觉到腰上缠绕着她的“东西”力量大到可以卷碎她的内脏,越挣扎越紧。 她先眨了一下眼,黑暗中她普通的眼睛变成了金色横瞳的山羊之眼,熠熠生辉。 这就是她的特殊异能,山羊之眼可以在黑暗中视物,可以放大任何微小的事物,她凭借着这点异能才能逢赌必胜。 现在她靠着这双眼睛看清了水里的“东西”——触手,黑色的章鱼触手,挤满了巨大的浴缸环绕着一个昏过去的男人,争先恐后用小小吸盘探索着她的蹄子、羊毛、身体。 每一根触手似乎都在发出声音。 “是狗毛毛?” “不,狗没有蹄子,是牛。” “牛的毛毛不软。” “毛毛缠住我了……” “我摸到人的皮肤了,凉凉滑滑的……” 一根触手从她的大腿绕上来探索器一般贴着她湿漉漉的睡衣来触碰她的脖子,沈初一立刻警觉地抓住那根触手在掌心里用力一拉,力道大的触手发出尖叫,小吸盘被挤到“啵”一声喷出水,整根触手蜷缩着在她掌心里颤抖。 紧接着所有触手都在水中尖叫,发出一个个“啵啵”的声音,卷在她身上的吸盘像是同时被挤压到了敏感的痛点全部蜷缩起来…… 而倒在她身上的男人也跟着痛苦地呻|吟了一声,蜷缩着从她身上滑进水里。 沈初一这才看清了男人的脸,那真是一张令人惊叹的脸,无瑕的皮肤透着不正常的红晕,浸入水底如同魅惑人心的海妖,连黑色睡袍下裸露的锁骨上都仿佛泛着贝母的光泽。 好|色如她,硬生生看呆了两秒。 两秒之后她突然想起来在哪里见过这张脸,在网上、在各大媒体报道里,这位不就是大名鼎鼎的罪犯克星——侧写师章典吗? 怎么会是章典?那这浴缸里的触手是他的异能体?可章典明明是皇室血脉,异能体是巨鹿啊,全世界都知道他的异能体是巨鹿。 可沈初一试着用手指揉了揉掌心里触手上的吸盘,吸盘敏感地收缩,水里的章典跟着一起颤抖着蜷缩身体,侧过身体和脸带动所有触手紧紧贴上了她的身体。 无数个吸盘吸附上她的肌肤,他的额头贴在她大腿边,隔着湿透的睡衣也能感觉到他滚烫的热度。 反派对我产生了食欲怎么办? 第2节 她在波光粼粼的水中看见他耳后蓝色的血管和……鳃? 鱼鳃一样的器官,在他耳后轻轻颤动。 沈初一几乎以为自己看错了,她用手轻轻碰了碰他的鳃,颤动的鳃闭合了起来,水里的章典突然无法呼吸一般呛了水挣扎起来。 她立刻托起他的脖子,将他的脸托出了水面。 他像一条濒死的美人鱼紧闭着双眼在她掌心里用嘴巴猛烈呼吸,嘴唇红的异常。 好色像本能一样驱使着沈初一动了动手指,拇指揉了两下他饱满的下唇。 又热又软。 她的手指不小心从他的下唇滑进了他的口腔内,他像是抗拒,用舌尖顶着她的手指。 又烫又柔软,越抗拒越像在卷动她的手指。 这真是血统高贵,大名鼎鼎的章典吗? 沈初一看着他,越看越想用力按住他抗拒的舌头,可这个念头刚一起来,被她玩弄的章典忽然微微动了动眼皮,黑发下一点红色的瞳孔透出来,瞳孔偏了偏盯向了她。 糟了! 几乎在那一瞬间,冷飕飕的信息素扑面而来,所有的触手利刃一般从浴缸中涌向沈初一,猛地卷住了她的脖子! “咚”房间里的钟声敲响—— ※※ “滴滴”漆黑的房间里电子表在她枕头边响起来。 沈初一猛地睁开眼,慌忙摸上自己的脖子。 没有触手。 眼前是矮矮的天花板和关闭着的天窗,外面在下雨,她躺在自己狭窄的小床上。 她又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初一忙去看腕上的手环,虚拟屏幕里游戏界面仍然开着,界面上显示着——【您的梦境卡已使用完毕】。 难道梦境卡是指“进入”选项角色的“梦境”里? 重新退回选项界面,还是那四个动物的3d画面选项,不同的是最后一个水族箱画面变成了一张动态照片——昏睡在浴缸中微微喘|息的章典。 沈初一坐了起来,马上去看自己的腿,是人腿,也没有被水打湿。 要不然她真要以为自己刚才确实被“传送”去章典的卧室里了,可别说现在还没有这么厉害的技术,要是真有这种“传送”技术了,世界还不乱套了?也绝对轮不到她这种下等贫民体验。 不可能是真的,况且章典的异能体全世界都知道是巨鹿,他的父母是旧皇族,虽然皇族到现在已经是名存实亡,只偶尔在国家庆典上露面,但他确确实实是皇族血脉,而旧皇族的异能体全部是巨鹿。 如果他的异能体是触手,要么是他瞒天过海冒充了皇族的血脉,要么是他母亲出轨。 哪一种都不太可能,因为章典曾经在公众面前不小心展示过他的巨鹿异能体,抓捕罪犯。 沈初一又躺回了床上,这游戏未免也太逼真了,就连触感也模拟的这么逼真。 她手指上仿佛还残留着他嘴唇和舌尖的温度。 这沉浸式体验感真不错,可惜时间太短了。 她又看其他三个选项,盲猜这些动物应该是异能体,【戴止咬套的北极狼】对应的不会是警署署长白世舟吧?他的异能体是极其罕见的北极狼。 那雄狮和兔子呢? 梦境卡要是使用在其他三个可攻略的角色上,会不会时间更长?该不会直接梦里就能睡上了吧? 她试着又去点击北极狼的选项,界面上出现一行红字——【您已没有可使用的梦境卡】。 还真有点好奇。 ※※ 暴雨夜又打起了雷,雷无声地照亮巨大的落地窗和一双暗红的眼睛。 章典坐在浴缸里身体上热度未退,他看着浴缸中漂浮着的白色微卷毛毛。 那是……羊的毛? 身体里无数的声音窃窃私语起来:“是羊吗?” “我摸到了她的蹄子,像一只小鹿。” “她的毛毛香香的。” “她身体凉凉的。” “可以吃掉她吗?” “不要吧,我喜欢她的手弄我……” 章典摸了摸耳后发烫的鳃心,嘴巴和舌尖上被揉动的触感仿佛还在,他的舌尖在发麻,这种被侵入的感觉令他新奇。 真奇特,他似乎做了个“真实”的春|梦。 他起身穿着湿漉漉的睡衣走出浴室,走进卧室,卧室正中央的墙壁上悬挂着一对巨大的鹿角,在漆黑中就如同两条伸展开的人骨手臂。 他停在沙发旁,闭上眼用手指轻轻抚摸了几下真皮沙发,不像,侵入他口腔的手指触感更粗糙。 她是谁? 第2章 她是谁?! 沈初一顶着乱糟糟的头发站在镜子前,瞌睡一下子就醒了。 沾着水渍的镜子里是一张陌生的脸,除了眼睛没变,其他五官全变样了。 她惊恐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手腕上松垮的钻石表和终端手环撞在一起,冰冷的触感让她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 怎么一觉睡醒她就变样了?皮肤也变白了! “砰——” 楼下突然传来一声枪响声。 沈初一心头一跳,在尖叫声里听到有人大声喊:“沈初一是不是住这儿!叫她滚出来!” 她立刻走到小窗户旁看出去,果然看见公寓门口停了一辆黑色轿车,轿车外站着的正是昨晚追的赌场打手。 糟了,找上门来了。 她抓起外套披上就要从天窗跑,腕上的手环冷不丁震动着响起来,弹出来一个【白署长】来电。 白署长?警局署长白世舟? 沈初一迟疑了几秒,接通了来电。 她没开口,听见对面传出一个男人的声音:“沈于蓝小姐,你住在哪家酒店?我派人去接你。” 居然真是白世舟的声音。 她对这个声音再清楚不过了,听着有礼貌有风度,其实冰冷没有一点人情味。 沈于蓝正是这个手环主人的名字,她和白世舟是认识的?多熟的关系? 沈初一马上点开手环里的身份信息,想找到点蛛丝马迹来判断她和白世舟的关系,却在看到那张电子身份证时呆了几秒。 身份证上沈于蓝的脸,和她的新长相一模一样。 “沈于蓝小姐?你有在听吗?”白世舟再次出声:“我需要你尽快赶往案发现场。” 沈初一在电子身份证下找到了另一个证件,是沈于蓝的毕业照,她毕业于巨鹿警校。 “沈初一别让我一个一个房间找你!”楼下砸东西的声音清晰传来。 沈初一转头看向镜子里的自己,开口回答白世舟:“我把地址短信发你。” 白世舟没有听出任何异样,说:“好。” 挂断了通话。 天窗投射下清晨的阳光,砸东西的声音朝着楼上传来。 沈初一飞快的查看手环里关于沈于蓝的一切信息。 这个终端手环似乎是个新的,除了白世舟这个电话没有其他电话记录,只有身份证和毕业证,以及一份[特别犯罪调查警署]的外聘手续证明。 沈于蓝作为实习探员被外聘来特别犯罪调查署协助调查。 沈初一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捡到终端手环后发生的一切:她变成沈于蓝的样子是因为佩戴了她的手环吗? 她试着摘下终端手环。 果然镜子里自己的脸又重新变回了自己本身的样貌。 她又再次戴上终端手环,腕间轻微的电流刺痛和昨晚佩戴时一模一样,紧接着镜子里自己的脸又变成了沈于蓝。 这是什么新科技手环? 沈初一从来没有见过有这样功能的手环,但保命要紧。 她飞快换上自己最体面的衣服——白衬衫和黑色西裤。 将钻石表脱下来亲了一口,藏进西裤下的袜子腿里。 然后,拉开门走了出去。 ※※ 楼下的赌场打手听见脚步声抬起头,目光落在她身上。 靠,出动这么多人? 楼下的打手少说有十来个,就为了个钻石表?未免也太输不起了。 沈初一虚张声势的下楼,却惊奇的发现腕上的终端手环弹上可以显示每个她眼前人的异能体,就像现在她绕开这群打手下楼,手环屏幕上显示出一群狗头。 好高科技啊。 反派对我产生了食欲怎么办? 第3节 刚走到公寓门口,她就被拦了住。 “认识沈初一吗?”打手盯着她的脸看。 沈初一的“不认识”就在嘴边,大门外传来了急刹声。 一辆黑色警车风驰电掣而来,扬起一片积水停在门口。 后排车窗降下,白世舟的目光扫出来时门内外的赌场打手全慌了。 “警署署长?他怎么会来?” “特罪署怎么会被惊动?” 前排驾驶座的门被推开,一左一右出来两个人,没看清楚人脸就先听见一声:“yue——” 一个高挑纤细的男警官扶着副驾的车门弯腰干呕,黑色警服下是窄窄的腰和翘翘的屁股:“鲍啸!这是警车不是赛车,yue——你能不能改改你的车速yue——” “已经很慢了好不好?”驾驶座出来的女警“砰”的关上车门,目光扫着一群持枪的打手笑了一下,拔枪朝沈初一走过去:“嘿,真热闹啊。” 她径直走到沈初一面前,手里的枪直接指住了拦沈初一的打手,抬抬下巴说:“手离沈探员远一点,靠墙蹲下。”甚至抽空朝沈初一笑了一下。 沈初一扫了一眼手环,屏幕上显示出女警的异能体是一只黑豹。 “特罪署!”干呕的男警官慌忙快步跑过来,掏出警员证,按照流程的高声说:“卸枪蹲下!身份证、持枪证拿出来!” 手环上男警官的脑袋上多了一对竖起来的兔子耳朵,翘翘的屁股后一条短短的兔子尾巴抖来抖去。 “别害怕沈探员。”男警官又对沈初一说:“我们是特罪署的。” 说实话,沈初一从出生起还没被这么光荣保护过,往常她都是靠墙蹲下那一拨,她在心里偷偷向沈于蓝道歉,躲过这一遭她肯定想办法找到她把手环还回去。 “误会警官,我们是丢了东西来……”身侧的打手试图打哈哈,话却没有说完就停了,他的目光看向警车的方向慢慢地往后退了一步。 一股凛冽浓郁的信息素从门外扑进来,其他打手本能畏惧一般后退,慢慢举起了手。 而门外,白世舟跨下了车就站在车边看过来,属于他异能体北极狼的特有信息素压进来,那是一股暴风雪下浓烈的硝烟味。 信息素释放,这是属于野兽异能体的异能,他们的信息素对其他异能体有着天然的压迫和霸凌。 就连沈初一也被压迫的浑身紧绷,心率过速,她后槽牙收紧,好久不见白世舟。 当初他就是带着这样的信息素压迫将她按倒在地,无论她怎么苦苦相求,他依然毫不留情把她送进了警察局,害她被从巨鹿警校的录取名单中除名。 白世舟带着他的信息素一步步走进来。 沈初一腕上的手环震了一下,她低头看见屏幕上弹出来一个熟悉的画面——【戴着止咬套的北极狼】,交叠在了白世舟的身上。 这不是那个游戏里的选项之一吗?止咬套北极狼还真是白世舟? 她抬头再看白世舟,手环的虚拟屏幕自动出现在白世舟身上,只有她能看见的屏幕里显示出他银发上的一对狼耳朵,蓬松的雪白狼尾垂在地上。 早知道是白世舟,她昨晚就该选北极狼使用梦境卡,进入他的卧室狠狠抽他几耳光,喂他吃大便过过瘾。 白世舟停在她面前收起信息素压迫,垂下高贵的脑袋看向沈初一,冰冷的嘴巴里吐出刻薄的话:“沈于蓝小姐,f市那么多的酒店你偏偏选中了犯罪分子集中地,真不错。” 这张傲慢的嘴就适合吃大便。 ※※ f市的警察接到白署长的电话光速赶来,白世舟一秒没多耽误上车离开,赶往犯罪现场。 沈初一坐在后排,身侧就是低气压的白世舟,她怕露馅没敢多说话,好在另外两名警员非常健谈,没一会儿的功夫她就弄清了“前情提要”。 女警员叫鲍啸,另一位晕车的男警员叫安嘉树,两个人是第一次见沈于蓝,却对沈于蓝的名字不陌生。 因为沈于蓝是巨鹿警校全a毕业的第二人,第一个全a毕业的是“罪犯克星”章典。 沈于蓝的成绩总分只差九分就打破了创造历史最高分的章典,所以在章典拒绝特罪署的返聘邀请后,巨鹿学院的院长力荐了沈于蓝来协助特罪署破案。 沈初一想起这两天占据各大热搜头条的新闻——贵夫人连环被杀案。 一周的时间里,在a市高档别墅区接连有三位贵夫人被杀,不知道是谁偷拍了一张被害者的照片曝光在网络上,引发了轩然大波,因为那张照片非常的残忍。 照片上被害的女性看起来有五十多岁,衣衫完整地躺在床上,眼睛被用黑色胶带粘住,整个乳||房被整齐地切掉,摆在尸体旁边。 特罪署接手案子,立即就想返聘章典回归,协助破案,但章典拒绝了。 章典的拒绝让各大媒体炒作,制造出前所未有的恐慌,就好像离了章典就不可能破案,为此白署长不得不亲自露面,安抚恐慌的a市民众。 这让沈初一想起了昨晚在大屏幕里听白署长说,会有新的侧写探员协助破案。 原来就是沈于蓝。 原来沈于蓝这么厉害。 “学妹这么厉害,是不是能像章教授一样隔空破案?”鲍啸开玩笑。 安嘉树却很认真说:“章教授可不是隔空破案,是根据犯罪现场的蛛丝马迹和犯罪手段,分析出罪犯的性格、生活环境、职业、成长背景,从而侧写出罪犯。犯罪侧写是一项严谨的科学调查手段。” 鲍啸无语的猛踩油门,车子飙上高速,安嘉树紧张的立刻抓住扶手发出干呕声。 沈初一低头翻看着电子案件卷宗,心里在打鼓,虽然当年她也是考上过巨鹿警校,又因为赌||博被抓被除名,但她对【犯罪侧写】的了解仅限于——网络小说里看来的。 比如连环杀人凶手的童年三大要素:尿床、虐待动物、纵火。 还有那些营销号里的章典传奇破案故事。 比如多年前的连环食人案,刚毕业的章典只是到案发现场看了看,就精准侧写出罪犯的画像,精准到罪犯喜欢戴一顶老旧的绿色棒球帽。 那名罪犯被抓获时头上就戴着一顶已经褪色的绿色棒球帽。 这成了他的封神之案,他因此加入特罪署,但只是几年后他就辞职退出了特罪署,才二十七岁就过起了退休生活…… 她不由自主想起昨晚“游戏”里的章典,浴缸里的章典看起来是真诱人,不知道现实里的章教授是不是这个样子? 屏幕的光照亮沈初一的眼睛,她收回思绪认真翻看每一张受害者照片和尸检报告。 这个凶手是真变·态。 一周内连杀三位住大别墅的女主人,被害者的年龄最小的也五十四岁,最大的已经六十一了,全部是勒死的,勒死后割掉被害者的乳··房。 没有性·侵,没有其他伤口,被害者都被黑色胶带缠住了眼睛。 而且凶手杀人之后还把被害者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都砸碎、毁掉。 沈初一看着现场照片里的名牌包包和珠宝感到肉痛,这可都是值钱货。 “沈于蓝小姐有什么看法?”白世舟冷不丁问。 考她? 沈初一心虚但气壮,目光依旧看着卷宗说:“凶手仇富又性··无能。” “?”安嘉树捂着嘴回头看她。 “毁了这么多值钱的东西想必是仇富仇到了变态。”沈初一说:“只敢对上了年纪的女人下手,现实生活中肯定是个不敢跟女人说话的懦夫·性·无能。” 她用词绝对又粗暴,令白世舟皱了皱眉,语气冷的像在质疑她:“但新的被害者是一名男性,今天清晨八点四十被害者的保姆报的案,沈于蓝小姐。” 沈初一顿了一下,抬头问白世舟:“新的被害者是个有钱的老男人吗?” 白世舟眉头没松开,虽然她问的很糙,但确实是。 “沈于蓝小姐怎么推断出来的?”他问。 “请先回答我是不是,白世舟署长。”沈初一学着他的口气,连名带姓叫他。 车子里氛围微妙的冷了下来,安嘉树敏感的偷偷瞟署长的脸色。 白世舟脸色如旧说了个:“是。” 那就对了啊。 沈初一尽可能有文化的说:“这不就佐证了我刚才的推测?凶手是个仇富的懦夫,只敢对反抗不了他的老年人下手。” 她看见白世舟的眉头皱的更深了。 真无语,有话就直说,在那儿皱什么眉。 第3章 警车一路开进高档别墅区,案发现场已经被封锁,站着许多警察。 沈初一第一次被这么多警察客气对待,鲍啸和安嘉树一左一右请她进去,激动的仿佛看到了破案的曙光。 骑虎难下,如果现在承认她不是沈于蓝,手环是她捡的,会有人信她吗? 不会,她是个劣迹斑斑的赌徒骗子,白世舟第一个就会怀疑是她偷的手环,说不定还会怀疑她杀害了沈于蓝。 “被害者七十三岁,独居,和前妻离婚多年,子女跟着前妻在国外。”白世舟一边进去一边告诉她:“平时照顾他的是他的保姆。” 沈初一在他身后眨眨眼,暗自开启了山羊之眼,从前门进入别墅大厅,目光扫过之处变得无比清晰。 豪华大别墅四周全是修剪整齐的草坪,刚下过雨的草坪看起来像一张崭新的绿绒地毯。 大厅进去的鞋凳旁放着保姆换下来的鞋子和自动鞋套机,鞋套机里的鞋套看起来只用了一两个。 换完鞋子朝右走就是开放式厨房,冰箱旁的洗碗台上放着今早保姆取出来的早餐食材,保姆在取出食材后转身看到了二楼书房和卧室的门开着。 “保姆说被害者通常会睡到早上十点才起床,她上班时才八点多一点,所以她看见卧室和书房门开着觉得奇怪。”安嘉树将保姆的最新口供叙述给她们:“就上楼去查看被害者是不是已经醒了。” “她为什么第一反应是被害者早醒了,而不是有小偷来光顾?”鲍啸问。 沈初一站在冰箱旁,代入自己是保姆——她看见客厅整齐干净,大理石地板光可鉴人。 “因为地板很干净。”她说:“昨晚下了一夜雨,别墅外是草坪,如果有小偷进来地板上、楼梯上一定会留下脚印。” 楼梯上也没有脚印。 她们上了楼,先到了书房门口,开着的门内一片狼藉,书房里的收藏品、瓷器、古玩全被砸了个稀巴烂。 沈初一眨眨眼放大书房的地面,凌乱的书房里居然也没有脚印。 书房隔壁就是卧室。 沈初一走进卧室,迎面是浓烈的血腥味和一具倒在地上的尸体。 肥胖的老年男子全||裸着躺在地上的血泊中,喉咙被割开,下|体的生|殖|器也被割掉丢在地上。 她终于看到了脚印,满屋子血红的脚印从衣柜旁开始,密密麻麻混乱成一团,像是一个人血红的愤怒。 沈初一盯着那些脚印,眼睛突然冒金星一般闪烁过几秒凌乱的画面——一道瘦矮人影从衣柜旁转过身猛地用一根细细的线从背后勒住了老年男人的脖子,将挣扎的老年男人死死按在地上,戴着手套的手勒紧细线再勒紧,血从老男人的脖子上喷溅出来…… 反派对我产生了食欲怎么办? 第4节 就仿佛喷在沈初一的眼睛里,她下意识后退躲避,一只手轻托了一下她的后背。 她在剧烈的心跳中扭头看见白世舟的脸,听见白世舟皱眉说:“沈于蓝小姐真的晕血吗?” 眼睛里的金星渐渐平复,沈初一看清楚白世舟脸上显而易见的失望,他松开手让她退到门口,说了一句:“安嘉树把你的薄荷糖给沈于蓝小姐一颗。” “是,署长。”安嘉树忙掏出自己口袋里的薄荷糖递给沈初一:“这是缓解我晕车的,不知道对你晕血管不管用,你试试深呼吸。” 薄荷糖刚刚塞进她手里,白世舟就又吩咐安嘉树和鲍啸进去取证。 只有沈初一站在门口没有被叫进去,显然白世舟认为她这个被推荐来的实习探员不够合格。 鲍啸和安嘉树熟练地进入取证。 白世舟检查尸体:“致命伤和前三个被害者不同,不是颈部缠绕窒息,是割破了动脉,大出血后死亡。”他仔细辨认:“凶器是鱼线吗?” “脚印看起来像是四十几码的男士鞋,但鞋底印看起来不像皮鞋,也不像球鞋,这是什么鞋?”安嘉树一边拍照取证一边说:“只有这个房间里有脚印,凶手是杀完人脱了鞋离开的?” 鲍啸蹲下给尸体拍照,目光落在尸体的手上:“珍珠戒指?这是上一个被害者丢失的珍珠戒指?” 珍珠?细细的线? 沈初一突然开口说:“凶器应该是钢丝线,串珍珠那种。”她对那种线很眼熟,因为买来防身过,锋利又结实。 三个人看向她。 “鞋子不是凶手的。”她目光点了一下地上的血脚印,脑子是刚才闪现的画面,画面里的凶手将这个老人按倒在地时脚上是一闪而过的鞋套,而老人脚上……是一双包跟居家鞋。 沈初一眨眼放大鞋印,忽然看出来这些鞋印是什么鞋了。 是老年人的居家鞋,高档养老院里会给老人穿的那种包跟居家鞋,防滑的鞋底。 “鞋子应该是死者的居家鞋。”她仔细辨认着混乱成一片血污的脚印,目光移动到衣柜旁的鞋柜上:“看看鞋柜里。” 白世舟狐疑的皱眉,过去拉开了鞋柜,一双沾着血的包跟居家鞋赫然摆放在众多鞋子中间。 “真有一双沾血的鞋子。”鲍啸眼睛都亮了。 安嘉树马上过去,用戴手套的手小心翼翼取出那双鞋子,对比鞋底,雀跃不已,“就是这双鞋!我就说巨鹿院长明知道沈探员晕血恐高还极力推荐,就证明了她绝对优秀!” “沈探员怎么判断出来的?”鲍啸惊奇的问。 白世舟仔细对比鞋印也看向沈初一:“你怎么知道死者有一双这样的居家鞋?” 怎么判断出来的?她又不能说是刚才离奇的“通灵”看到的。 沈初一低头把薄荷糖丢进嘴里“嘎嘣”嚼碎了,抬头说:“我眼神比其他人要好。” 安嘉树:“?” 鲍啸:“?” 白世舟:“……?” “我是说好几百倍那种。”沈初一尽量合理化地指了指地上混成一团的血脚印:“可以从脚印的轨迹看出来,这个鞋印应该是从尸体旁边开始,在房间里乱走了一遍,最后朝向鞋柜的方向停下结束。” 安嘉树和鲍啸低头看地上的脚印,惊呆了,那些脚印早就被血混成了一片,甚至故意被人涂抹过,只能从零星几个比较清晰的鞋印看出来鞋底的样子,就算能看出来是什么鞋子,但怎么有人能看出脚印的轨迹?从哪里开始哪里结束都看得出来? “眼神好是我的异能。”沈初一找补,因为白世舟一直在盯着她的眼睛审视。 “院长没有提起过你的这项异能。”白世舟果然说。 “没有规定要求所有的异能都要向院长报备吧,白世舟署长。”沈初一嚼着薄荷糖碎片,很有些咬牙切齿的不爽感。 安嘉树抽动了一下鼻子,似乎闻到了她的负面情绪,马上笑着说:“当然没有这种规定,署长的意思是这么厉害的异能没写进简历里,沈探员太低调了。” “我没有这个意思。”白世舟没有要接受安嘉树打圆场的意思,依旧公事公办地问:“沈小姐还能看出什么信息?” 沈初一环臂看着他说:“看出你巨大的偏见和令人惊叹的傲慢。” 白世舟皱眉看向她。 安嘉树惊得傻眼。 鲍啸发出了一声难忍的笑,又立刻憋住低头装忙,她从来没有见过跟署长这样针尖对麦芒的人,人怎么能有种成沈探员这样? 很快尸体送尸检,沈初一和特罪署带着现场取证一起回了局里。 ※※ 中午天又阴得很厉害。 尸检报告送过来时正是午饭时间,沈初一盒饭还没吃完就被白世舟叫进会议室中,开始新一轮的侧写分析。 会议室里除了安嘉树和鲍啸之外,还有一位沈初一没见过的男警员,高瘦且白得惊人,中长发松松扎在脑后,戴着一副无边框眼镜,清秀至极。 但刚一看到他,沈初一的手环就震了震,虚拟屏幕展开弹出来一个垂着耳朵微·喘的红眼兔子画面,就交叠在那位男警员脸上。 游戏里那只“发·情”的异能体兔子居然是他?他是什么来头能和章典、白世舟同档次地放进游戏攻略列表里? 沈初一看着他晃神的时候,白世舟叫了他的名字,让他先将之前对凶手做的侧写总结一遍,也让“沈于蓝小姐”了解一下之前的案情。 沈初一没听错的话,他叫司康?司康面包? 司康起身走到光屏前,将四起案件的卷宗、尸检报告、现场照片等信息展开简单的介绍了案情。 这些案情沈初一在车上就看过了,她的注意力一直在司康的背后,他的品种似乎和安嘉树不一样,像垂耳兔。 透过虚拟屏幕她看见他的两只白色长毛兔耳朵从黑发中垂在肩后,可他的兔子尾巴却是黑色的。 在他黑色的西裤后,抖动得很厉害。 兔子这样快速的抖动尾巴好像是它不安的一种防御,警告威胁者它很厉害,快点离开。 沈初一看的很想笑,司康却回过头目光笔直的落在她身上说:“目前调查排除了仇杀,这四位受害者互不认识,没有任何关联的人际网。” 是,四个被害者住在不同的高档别墅区,互不相识,没有共同的朋友,没有交集点,不曾跟人结仇。 司康继续说:“从我们之前做的侧写分析里可以得出几点,第一:凶手是预谋性连环杀人,他有针对性地选择有钱且独居的中老年人下手,说明他应该是对自己力量不自信的下层人员,贫穷,仇恨有钱人。 “但凶手受过一定的教育,因为他作案很谨慎有条理,他蹲点观察过几位被害者,熟知她们的家庭环境、监控死角、作息时间,选了最有利的作案时间。并且会清理作案现场,除了最后一起案子,前三起作案现场都没有任何脚印、指纹留下。”他依旧在看着沈初一:“第二:凶手应该随身携带了背包或者工具箱,里面放着凶器、胶带、清理现场的物品,作案后又随身带走。” 因为现场没有发现凶器、胶带和被使用过的清理工具。 “第三。”他的目光锁定沈初一,尾巴抖动的更快了:“凶手一定很渴望引起轰动,所以在第四起案发现场留下了珍珠戒指,告诉特罪署四起案子都是他做的。包括流传到网上的那张被害者被杀照片,也是他用被害者的手机拍下并发在网上的,从警方追查到的ip地址看,就是被害者家中。” “也就是说,他在杀完第一位受害者后,冷静的用受害者的手机拍下照片,在受害者的房间里发上互联网。”鲍啸忍不住说:“变·态。” “确实是符合了沈探员在车上分析的。”安嘉树说:“凶手仇富且性·无·能,因为贫穷所以极端仇富,因为性·无能所以切掉被害者的·乳·房,通过身体凌·虐和引起轰动来满足精神上的性·欲。” 连沈初一自己都没想到她在车上本能的随口胡诌,居然对上了。 怪不得白世舟在车上眉头皱成那样,原来简单的“仇富、性·无能”能说出这么多有理有据的道道。 她突然遗憾起来,如果她能够顺利地去巨鹿上学,现在是不是也能像司康一样说出这么多有用的分析? “那第四起案件为什么会截然不同?”白世舟认真的看着光屏上的信息问:“除了被害者有钱和是老年人之外,没有其他共同点。” 被杀方式、混乱的现场、满地的脚印,这完全不像前三起案件整洁干净的案发现场。 司康没有回答,他的目光从始至终锁定在沈初一身上,这时才开口问道:“沈于蓝探员认为呢?您身为章典教授的代餐,一定有自己的分析吧?” 代餐这个词让沈初一感受到了明显的恶意,甚至比替补品还微妙,因为代餐一词说明这个小面包把章典当他热爱的主食。 她现在明白他的尾巴为什么抖个不停,他本能的想吓唬走她。 第4章 “沈于蓝探员有什么看法呢?”司康语气里的挑衅毫不掩饰。 所有目光集中向沈初一。 “我不知道。”沈初一迎上他的目光坦诚又毫不示弱说:“在我看来凶手选的第四位受害者很合理,又老又有钱,还是独居,说不定他一开始选择受害者的标准就没有性别之分,因为他没有想要性·侵,他只想要割掉ta们的性·别·器官。” 司康一愣。 白世舟定在她身上的目光顿了顿。 “对啊!”安嘉树激动地锤了一下桌面:“凶手割掉了被害者的乳·房、生·殖·器,我们被前三位受害者全是女性误导了,以为凶手的选择对象是中老年女性,但这分析可能是错的,凶手的选择是中老年人。” 司康的脸色明显变得更苍白难看,他想再开口。 沈初一又说:“至于现场的血和脚印,我需要去前三个案发现场亲自看看再分析。”这个她确实不知道怎么编。 “不过还有一点我不认同。”她玩味的看着司康:“我说过凶手仇富,但凶手一定不贫穷。” “为什么?为什么?”安嘉树问。 所有人在等着她回答,这样的关注从未有过。 “因为现场没有丢失任何贵重物品,凶手只是毁了那些值钱的。”沈初一说:“但对于贫穷的人来说这很难。”她将右腿交叠在左腿上感受到裤腿下、袜子里硌人的钻石表才安心:“穷人是很难把值钱的东西毁掉不偷偷揣走一点的。” 几个人明显愣了一下,让沈初一仇富的心一下子就起来了,这群出生在a市该死的有钱子弟根本不懂穷人! “而且一个贫穷的下层人员根本不可能随便进入高档别墅区。”沈初一又说:“门卫不但要登记身份证,还要人脸录入、打电话给尊贵的别墅主人确认,根本不可能不留下踪迹,查不到门卫登记。” 她虽然不懂侧写分析,但她懂这个该死的社会。 “也就是说,凶手是一位经常出入别墅区,还不被门卫登记的人员?”安嘉树看到胜利曙光一样兴奋起来:“还有吗沈探员?” 真没了。 “下午我去其他案发现场看看。”沈初一祭出了缓兵之计。 “我陪同你去。”白世舟合上笔记本。 “我拒绝。”沈初一毫不留情,在白世舟错愕的目光中说:“我申请鲍啸警员陪我前去。” 鲍啸一愣。 “理由呢?”白世舟不解。 沈初一站起来笑着说:“因为鲍啸警员对我更礼貌和善。” 鲍啸被她勇的头皮发麻,怎么有人敢直接对老板这么说! 白世舟明显被僵住了,目光顿了顿收回来低声说:“批准。” 啊啊啊! 鲍啸和安嘉树几乎是逃出的会议室。 等沈初一出来,鲍啸立刻拉着她离开局里去案发现场,忍不住跟她说:“你不想转正了?署长虽然脾气不好,但人不是真的坏,他不是针对你,他是情商低的对每个人都这样。” 反派对我产生了食欲怎么办? 第5节 沈初一笑了,转什么正啊,她这个冒牌货说不定明天就被揭穿跑路了,干嘛要看白世舟脸色。 “还有司康,你别把他说你是代餐的话放心上。”鲍啸一边拉开警车,一边低低对沈初一说:“他这个人性格一直很古怪,特罪署里除了章典教授他谁也不服谁也看不上,他有点像章教授的狂热粉,之前做章教授的助手连穿着打扮也爱模仿章教授。” “这有点变态吧?”沈初一坐进警车副驾。 鲍啸笑了一下说:“天才哪有不变态的,当年是章教授力保他进入特罪署的,他的学历和身份信息到现在大家也不清楚,但他能力确实没得说,他对凶手的心理和犯案手段极其了解。”她示意沈初一扣好安全带,又说:“而且他今年才十九岁。” “这么年轻?”沈初一刚想说他有没有上完学啊,警车就飙了出去,快到她下意识抓住扶手。 鲍啸还安慰她:“放心,我身为警察是一定不会超速的。” 是没超速,她卡在超速的边缘一路风驰电掣。 到达第一个犯罪现场时,沈初一的午饭在胃里晃荡的要反刍了,她扶着车缓出一口气问:“你说天才都变态,那章典教授也变态吗?” 鲍啸想了想说:“完美到变态,你见过有人永远一丝不苟,聪明温柔,跟ai一样没有一丁点脾气和毛病吗?” 她递了一颗薄荷糖给沈初一:“共事两三年,我从来没见过章教授穿衬衫以外的衣服,从没见过他出错,更没见过他发脾气。”她惊奇地说:“我和安小树曾经怀疑过,他是不是都不出汗的?酷暑盛夏他衬衫领子也没有解开过。” 沈初一脑子里浮现的是浴缸里的章典,梦境卡里的章典和真的章典简直判若两人,没想到梦境卡里海妖一样的章典,现实里是个这么拘谨的人。 她把薄荷糖丢进嘴里和鲍啸一起进了第一起犯罪现场。 根据调查,前三起中老年女性被害的第一现场都是卧室里,凶手勒死她们后将她们的乳·房割掉,然后为她们穿好衣服,整齐地放在床上,并且清理了现场的血迹、脚印、指纹。 沈初一想试试看,是不是在每个犯罪现场都能眼前闪过“凶手杀人的画面”,但她接连去往了三个犯罪现场没有一次眼前闪过画面的。 真奇怪,为什么只有有钱老男人的被害现场会闪过画面?难道是偶尔?还是只有“新鲜”的犯罪现场才会激发这项异能? 沈初一用戴着手套的手指拉开卧室里的衣柜,这是第三位被害女性的衣柜,和前面两位被害者一样,衣柜里挂着一排名牌衣服、丝巾,每件衣服都用灰蓝色的防尘袋套着。 她摸了摸防尘袋,也是尼龙的材质,有钱人连防尘袋都用同一个牌子吗? “都是奢牌的衣服。”鲍啸认得这些牌子:“一件大衣抵得上我一个月工资了。” 沈初一吃惊的扭头看她:“特罪署一个月工资这么高?”那沈于蓝这位实习生一个月工资多少? 这一件羊绒大衣至少要八··九万吧? 鲍啸嘿嘿一笑说:“所以让你忍一忍署长的脾气争取转正加入特罪署嘛,特罪署虽然辛苦但待遇很好,破了案还有奖金拿。” 还有奖金…… 沈初一很难忍住不问:“奖金很多吗?” “论功行赏。”鲍啸悄咪咪说:“我之前听说章教授头等功的奖金是我们一年工资,但我们的奖金就没那么多了。”她拍了拍沈初一肩膀:“我看好你沈探员。” 沈初一被惊到重新思考:她卖掉钻石表是八十万,特罪署转正一个月工资八··九万,头等功奖金是一年工资,她如果能冒名顶替一年就能赚到一百万,能破一个大案子立头等功就是十万…… 她的良心垂死挣扎了一下。 理智又告诉她,凭她这种社会混子有什么能力能冒充优秀的沈于蓝一年不被发现啊?还想转正?想立头等功? 跑了一下午,看了三个犯罪现场毫无所获,就不要做美梦沈初一。 “天黑成这样,估计晚上又会下雨。”鲍啸看了一眼外面黑透的夜空,拍了拍沈初一的肩膀说:“已经九点多了,一会儿我先带你吃晚饭,如果今晚不加班就送你回酒店。” 沈于蓝不是a市人,她被外聘来a市,特罪署替她订了酒店暂住。 鲍啸说,酒店是安嘉树替她选了,离特罪署很近,方便她上下班,又特地嘱咐她24小时开机,因为特罪署要随时待命。 她点点头跟着鲍啸离开,刚跨出卧室又顿住了脚步,垂眼看着脚下的地面。 走廊里没有开灯,只有楼下和卧室开着灯,两边的光微微照亮走廊,令地板上拖把的痕迹明显起来。 她蹲下身斜着脑袋扫视过整条走廊,眨眨眼,山羊之眼在灯光上隐隐生辉。 “怎么了?”鲍啸回过头看她这么个奇怪的姿态在看地板。 “鲍姐过来看。”沈初一把她拉到身边,让她以同样的姿态看地板:“你看走廊的地面和卧室的地面有什么不同?” 鲍啸仔细的看,认真的对比,眉头都看皱了说:“好像卧室里的地板更干净一点?” 没想到沈初一真点头笑了:“拖地痕迹不一样。” “?”鲍啸惊呆。 沈初一指着走廊地面说:“你看走廊里能看见拖地后留下的干水渍印,但卧室的地面干净得像镜子,一点干水渍印也没有。” 鲍啸几乎趴在地上去看,惊叹:“还真是。你这是什么显微镜异能啊,不但能看出脚印踪迹,连拖地痕迹也能看出来……” 沈初一低下头在她脸前眨了眨眼。 近距离之下鲍啸清楚的看见她的瞳孔里金色的暗光转动了一圈,瞳仁在金光下变成了横瞳,羊一般的眼。 “山羊之眼,我的异能。”沈初一嘿嘿笑着对她说:“只给你看。” 鲍啸愣了一下,沈初一憨笑着的脸已经收了回去,说实话,没有人愿意告诉别人自己的异能,就连鲍啸也轻易不暴露自己的异能,越隐秘才能越出奇制胜。 况且现在对异能和异能体管控非常严格,每个人在上户口时都会植入监管芯片,一旦你使用异能或是异能体就会被立刻监控,监测到你使用异能、异能体做违法行为立马准确定位,用不了三分钟你就会被警方抓住。 可沈初一就这样随便地对她展示了异能,鲍啸有一种被她信任的感觉,可其实她只是对她和善一点而已。 沈初一全然不知道鲍啸的心理活动,她用山羊之眼把楼梯、客厅的地板全看了一遍说:“楼梯和客厅的地面也有干水渍印。” 鲍啸疑惑地说:“卧室的地面没有干水渍更干净是因为凶手杀人后又清理了现场地面,这能说明什么?” “说明凶手只清理了卧室的地面,走廊和楼梯、客厅的地面是之前被害者的保姆清理的。”沈初一蹲在走廊尽头看地面,又将特罪署之前的调查报告复述了一遍—— 首选排除了凶手翻窗进入被害者卧室,因为每位被害者的窗户下都是一片草坪,没有踩踏痕迹。防盗窗上装有报警装置,翻窗进入也一定会引发报警。 并且是被害者认识的人,因为没有敲门、打斗的痕迹,邻居也没有听见被害者的呼救声。 其次是除了第四起案子现场有大量的血迹和脚印外,前三起被害者的整栋别墅里都没有发现脚印。 所以特罪署认为凶手杀人后清理了卧室,以及他经过的所有地方。 “这一点不对。”沈初一很直接地说。 鲍啸反应了过来,立马将沈初一的发现记录下来,又问:“那凶手为什么只清理卧室?难道他确信自己不会在其他经过的地方留下脚印?可案发当天a市下雨,要想进入房间不留下脚印除非换鞋或是光着脚。” 沈初一没有回答,眨眼将每平方地面放大再放大,终于看到了除被害者、被害保姆、警方勘察鞋以外的脚印。 “鞋套,凶手换上了鞋套。”她看见干水渍和微尘之中的半个模糊印子,肉眼根本看不到的印子,那是套了鞋套的半只脚。 因为凶手套了鞋套,所以他确信经过的地方不会留下能被查出来的脚印。 她立刻起身和鲍啸去了楼下别墅的大厅入口,却没找到被害者家中有鞋套。 “这么说凶手是自带鞋套,在门口换上鞋套进去。”鲍啸皱眉,似乎有了点进展,但又找不到突破点。 自带鞋套能说明什么? 两个人走出别墅,果然下起了小雨。 鲍啸电话向白世舟汇报了沈探员的新发现,询问要不要回局里开会。 白世舟说他现在不在局里,让鲍啸和沈探员先去吃饭休息,随时待命。 他那边听起来像在车里,鲍啸就多问了一句他要去哪儿? “去见章教授,请他回来。”白世舟简单的回答。 鲍啸开着免提,听到这个回答马上看了一眼旁边的沈探员,怕她心里不舒服,随便应了一声就挂断了电话,想安慰她两句。 沈初一玩笑说:“我不是敏感肌,没那么敏感。”毕竟她很清楚,自己怎么可能有传奇的章教授厉害,能请章典回来,白世舟根本不会考虑其他实习探员。 “走,请你吃饭。”鲍啸揽着沈初一进车里。 ※※ 吃完饭鲍啸把沈初一送到酒店门口,就回了局里。 沈初一拎着打包的剩菜,找到特罪署给她订的房间,还是一间行政房,别说特罪署挺舍得。 她还从来没住过五星酒店里的行政房,刷卡进去后正要找插卡通电的地方,就在一片漆黑中看见模糊的人影——有人坐在沙发上。 她警觉的眨眼,山羊之眼开启的瞬间看清了沙发上的人,居然是司康。 靠,这个变态,半夜偷偷入侵她的房间,坐在沙发里想干嘛?偷袭她?吓死她? 他就那么坐在黑暗中静静看着她,装逼的等着她开灯是吧? 沈初一不想满足他,她要给他个教训。 黑暗中,她身形一闪,豹子似得扑过去扼住司康的脖子和手臂直接将他脸朝下按倒在沙发上:“哪里来的小偷敢偷到我头上!” 司康完全没预料到她会动手,刚要张口说他是司康不是小偷,手臂就被她扭到身后,脑袋被死死按进了沙发里闷住了嘴巴,紧接着他感觉沈初一拽开了他的皮·带。 这下他更惊了,奋力挣扎着喊:“放开我沈于蓝,我是……”可他的声音闷在皮沙发里只能发出呜呜声。 他没有想到她看着那么文弱居然这么大力气,几秒钟之间就抽走他的皮带,用皮带绑住了他扭在身后的双手。 “啪”一声,一巴掌重重打在他的屁·股上。 他惊的浑身抖了一下,应激一般异能体直接暴露出来——两条兔子耳朵颤抖着垂在他的肩上。 背后的沈初一笑了一声,她很清楚,异能体一般在应激状态下会被激发出来。 第5章 没开灯的房间里一片漆黑,沈初一却能清晰看见沙发上的司康。 他凌乱的黑发下两只兔耳朵垂在双肩激烈地一抖一抖,沈初一手掌下也有东西在剧烈的抖动。 是他西裤下的兔子尾巴。 “沈于蓝!”他的声音在沙发里又闷又激烈:“马上放开我!我是司康!” “你个小偷还敢鬼吼鬼叫!”沈初一故意装听不清,隔着西裤捏了一下他剧烈抖动的兔子尾巴,感受到他应激的浑身弹跳,忍不住又笑了,白天就想这么干了。 “非法入侵我的房间你想偷什么?”沈初一的手指伸进他的黑发里,找到了兔耳朵的耳朵根稍微用力揉了一下。 他发出了可怜的叫声,身体绷紧得像一根弦,耳朵根热得出奇。 “还不招啊?”沈初一没有打算放过他,手指撸着兔耳朵根撸下来,好柔软的手感,毛绒绒的兔耳朵里面快烧成红色了,不受控的一抖一抖。 兔尾巴抖得更厉害了,简直像个电动小马达。 “那我就不客气了。”沈初一这次没有隔着西裤,直接抓住了抖动的兔尾巴。 “啊……”这一次他的叫声听起来像是在哭,衬衫下的背全是汗,呜呜着像在说:“放开、放开……” 反派对我产生了食欲怎么办? 第6节 沈初一突然闻到了面包的味道,刚刚烤出来黄油夹杂着奶油的面包香气,似乎就是从司康的身上散发出来。 这是……他信息素的味道? 她记得食草系异能体是没有办法释放信息素的,除非是情·热期。 腕上的手环冷不丁亮了起来,弹出一条游戏提示——【ta已提前进入情·热期,现在是您使用梦境卡攻略ta的最佳时机,是否使用梦境卡?】 屏幕上显示的画面正是那只【垂着耳朵微喘的红眼兔子】。 沈初一愣了愣,现实里司康应激下“发·情”了,游戏里他对照的红眼兔子居然也提前发·情了…… 难道这个游戏是真的?游戏里发生的一切也是真的? 这个想法把沈初一惊到了,愣怔间,手底下的司康趁机挣扎着滚下了沙发,终于说出了一句清晰的话:“我是司康沈于蓝!” 声音又哑又抖,还带着哭腔,仿佛怕沈初一看不清他,他奋力按亮了沙发旁的落地灯。 橙色的灯光照亮他的脸,从脸到脖子都红色了,脸上潮潮的分不清是汗还是泪,两只兔子耳朵垂在凌乱的黑发中更是红得像发烧。 他就那么被绑着双手坐在地上,惊恐又愤恨的仰视着沈初一,还真挺漂亮,但灯已亮起来她不好再装下去,只能发出惊讶的“啊”声,又说:“怎么是你啊?司康警官半夜偷偷溜进我房间干嘛?” 她是真的不知道吗?一点也听不出来他的声音? 司康盯着她气得要命,可身体上的反应太厉害了,令他无法控制自己的颤抖和信息素,那气味太明显了,他感觉自己的肌肤一直在流汗在战栗,像是再有人一碰他就会爆炸成一滩水。 他甚至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兔耳朵和尾巴收回去。 不能再待下去,他要尽快回到自己的安全区域,让自己平静下去,停止散发信息素。 “解开我。”司康忍着气和身体的不适说,声音抖得不成样。 沈初一笑着伸手过来去解开他手上的皮带,手指才刚一碰到他皮肤,他就剧烈一抖马上说:“别碰我!” 信息素的气味一下子更浓郁了,从他的脖颈后、身体的每个毛孔里散发出来。 “这是什么味儿啊?”沈初一明知故问,一边慢腾腾的解绑,一边在他颤抖的兔子耳朵旁轻声说:“司康警官不会发·情了吧?” 司康再也忍不住,撞开她起身逃离了她的房间。 沈初一靠在沙发里笑起来,没有去追他,只是过去把房门关好。 房间里黄油面包的香味浓郁得腻人。 她坐回沙发打开终端手环里的【基因动物城】游戏,如果这个游戏是真的,那她能不能通过这个游戏……利用一下章典? 她只是问几个问题…… 她也是为了破案顺便拿一次奖金就跑路…… 案子破了对大家都好…… 可惜,她点开游戏后发现如果没有【梦境卡】进入不了任何攻略角色的选项内,根本去不了他们“那边”。 就连章典的选项也需要【梦境卡】才能再次进入。 这个【梦境卡】就像是一道传送门,把她传送去他们的“卧室”。 现在她没有能够使用的【梦境卡】,系统也没有提示她怎么能获得【梦境卡】。 而上一次已经使用了的【梦境卡】,变成了一张触手章典在浴缸里的高清照片,无法再次使用。 这可怎么办? 沈初一盯着那张高清照片看了很久,下定某种决心将照片截图保存。 然后她找鲍啸要了章典的通讯号码,用自己原本那个二手的手环给章典发了第一条信息——【章典教授想请教你几个问题。】 她自己的手环虽然是二手的,但里面托道上的朋友装了反监控、反定位系统,加上她沈初一本来就是个黑户,所以这些年她使用异能坑蒙拐骗才没有被抓到过,因为根本差不多沈初一这个人。 很方便。 她从袜子腿里掏出那块钻石表摸了摸上面闪亮的钻,黑市现在出价四十万收她这块表,就是看她着急出手拿捏她,做梦,她可以再等等。 将钻石表套到腕上,她进了浴室里洗澡,等洗完澡出来章典还是没有回复她。 这在她的预期内,她也只是先礼后兵。 她边吹头发边再次给章典发了信息,这次直接发了那张触手章典的高清浴缸照,附带一句话——【章教授也不想你的异能体是触手这件事人尽皆知吧?】 如果章典回她,那就说明游戏里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他真的欺骗皇室、欺骗公众他的异能体是触手不是巨鹿。 虽然她不知道为什么章典要隐瞒自己的真实异能体,但这里面一定隐藏着章典不可告人的秘密。 吹风机嗡嗡的鼓吹着沈初一的心,赌一把,反正她从不怕输。 ※※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大雨下的晶体大厦,那如同异形一样的晶体大厦之下是银龙般的a市夜景,站在章教授的客厅内就能将a市最瑰丽的夜景尽收眼底。 可白世舟却无心欣赏,他背对着落地窗外的夜景看着长桌前章教授,已经不记得自己是第几次来请他回特罪署了,他该说的能说的全说遍了,除了得到一顿章教授亲手做的晚餐之外,依旧毫无收获。 “凶手已经从两天作案一次,发展成了连续每天作案。”白世舟语气里多了很多无奈:“也许明天就会有新的受害者,凶手不缉拿归案就会不断有人牺牲,章教授。” 章典垂着眼在翻看一本黑色册子说:“白署长就算没有凶手也每天会有人死去,这是世界正常运转的秩序。” “章教授。”白世舟有些难以接受地皱了眉:“您能告诉我为什么您不愿意再回到特罪署吗?” “因为一切变得无聊了。”章典平静的抚摸着黑色册子上的书页,平静的回答。 “无聊?”白世舟无法接受这个理由。 章典抬头看向他,对他歉意地笑了:“抱歉,我知道你很难接受,但我确实对惩恶扬善、救人性命不感兴趣。那时候加入特罪署纯粹是对犯罪手法和动机感兴趣。”他注视着白世舟:“当然,还有对白署长强烈的头狼人格感兴趣。” 白世舟愣了一愣。 昏暗灯光下,章典的目光柔和、冰冷:“我知道你出生在严格的军人家庭,祖辈的异能体皆是北极狼,你没有兄弟姐妹,理所当然被当成下一代头狼来培养长大,你的童年没有获得过一件孩子该获得的玩具。” 白世舟的脸色变得非常凝重,没有人愿意被分析。 可一向礼貌的章典没有停下来,“你不负众望地成为军人、署长、英雄,就像头狼一样带领着特罪署守护你a市的领地,你优秀强大,无法容忍任何民众受到侵害,是所有人心中头狼该有的样子,所以我从前很好奇你的性格底色是什么?你的阴暗面什么时候会战胜头狼人格?” “章教授。”白世舟终于忍不下去地站了起来,他也看清了那本黑色册子里面是一页一页的皮料展示,章典的手指在轻轻抚摸那些皮料。 “无意冒犯,我只是想解释清楚你关于我为什么不回特罪署的提问。”章典的手指轻轻抚摸着那些皮料,微笑着看着他,突然说:“我最近想做一张新沙发,可惜始终找不到满意的皮料。” 他遗憾地翻看着每一张光滑的皮,不是太软太细滑,就是太粗糙。 短暂的安静中,他的手环亮了一下,屏幕显示是一张图片和一条未知号码的短信——【章教授也不想你的异能体是触手这件事人尽皆知吧?】 他的手指停了下来,点开那张图片,听见白世舟说:“章教授对惩恶扬善没有兴趣,但或许有一天我和你都会成为受害者。” 受害者。 就像现在,他似乎遇到了敲诈勒索犯。 他惊奇地看着自己的图片,又产生了一种被“强行侵·入”的感受,这是他第二次体会到这样的感受,还是来自于同一个人。 令人新奇。 第6章 手环再次亮起来时,沈初一正在重新翻阅案子的卷宗,她左手戴着沈于蓝的终端手环进入特罪署内部网看卷宗,右手里把玩着自己的二手手环,手环一震她整个人跟着一激灵,立刻低头划拉开手环。 一条信息弹在她眼前——【拍得不错。】 赫然是章典的号码! 靠靠靠!游戏里发生的一切居然是真的,不然章典只会把那张照片当成一张可笑的ai生成图,压根不会回她! 沈初一心脏狂跳,脑子里不停闪过浴缸里发生的一切,这么说章典隐瞒异能体诈骗了全社会,这么说她还真对大名鼎鼎的章教授上过手了。 嘿嘿,手感还真不赖。 她激动的在膝盖上搓了搓掌心,思考着怎么回复。 章典这条信息既没有问她是谁?也没有问她想干嘛?就回了【拍得不错】。 没有显露出他丝毫的吃惊、恐惧、急切,按兵不动的等着她下一步。 沈初一知道,越急切的人越容易被拿捏,就跟她着急卖钻石表一样,急着用钱就必定会被狠狠宰一把。 所以她不能急,现在优势在她,她才是“敲诈”的那一个。 她给受害者章典回——【视频比截图更不错,章教授在视频里像海妖一样诱人。】 嘿嘿,游刃有余! 章典那么聪明肯定能明白她在暗示他,她手里除了照片还有完整的小视频呢。 虽然她没有,但反正得敲诈,不在乎多一个诈骗。 二十几秒后,章典就迅速回了过来——【方便语音吗?】 靠! 沈初一盯着这五个字心率飚上了高速,不愧是犯罪克星,这么直接进入。 是因为语音能够暴露的信息更多吧? 哪怕可以变音,但环境音、语气、用词习惯也能找到更多的信息来揪出她,毕竟他就是干这个的。 她想了想,回——【章教授,其实我是个杀人犯,每次杀人我自备脚套,大摇大摆从正门进去,我确保现场没有我的任何指纹、血迹、脚印,你能抓到我吗?】 她直接提问,不回答,牢牢掌控住主动权,决不能被章典牵着鼻子走。 至于鞋套这个点,她不确定白世舟有没有对章典透露案情、透露今天刚发现的这个点,但无所谓,“敲诈”章典本来就是赌博,他那么聪明用不了多久就能揪出她,揪出她又怎样?大不了她就跑,反正她不可能永远冒充沈于蓝,捞一笔奖金消失,不亏。 手环震动,章典很快回复——【语音更方便我回答你的问题。】 沈初一才看了三秒信息,一个电话就打了过来。 拟屏幕上跳动着章典的号码,寂静的房间里来电震动一下快过一下,震得沈初一心跳加速。 她只迟疑了两秒就快步跑进浴室里,关紧门,打开花洒和水龙头。 在密室中、水流声中接通了电话。 她心跳咚咚,没有先开口。 然后她听见那端传来一声很温柔的笑,笑声中包裹着章典的声音,他说:“你该挂断我的电话,拒绝我掌控节奏,只对我发出指令,命令我按照你的节奏行事。” 沈初一也笑着回他:“赌局里总要显得蠢一点才能钓到大金主,蠢一点,让大金主时刻以为胜券在握才能不停加码。” 反派对我产生了食欲怎么办? 第7节 ※※ 安静的客厅里只有她的声音。 昏暗的灯光下只坐着章典,在她的声音中用手指摸了摸展览册子里的一块小羊皮料子。 她用了变音器,声音变成了粗哑的男声,混杂着水声、一点点回响声。 应该是在一间不算小的浴室中。 他的触手从身体四周探出头来,好奇的朝着手环靠近,每根触手里的每个大脑都在思考—— “是那只小羊?” “声音怪怪的。” “我认识小羊的毛毛。” “我认识她的手。” “骗她过来抓住她……” 这些触手的可怜的脑袋小到既蠢又容易激动,它们显然对她很感兴趣。 “你很聪明。”章典温和的说:“如果你没有接起我的电话,我会确信你不是那一晚的不速之客,我不会再和你继续对话。” “为什么?”她问。 章典唇角有了些笑意:“从那晚你的举动和情绪来判断,你不是有预谋出现在我的浴室里,你看到我也很吃惊。我猜你不是个谨慎的人,你有赌徒一样的心态,所以你不会拒绝接起这个电话搏一把。” 对面沉默了几秒,然后传出带着笑的声音:“大金主现在是不是觉得我这么蠢的人敢威胁你,既构不成威胁又有趣,可以陪我玩一玩?” 刚好对应她上一句的钓金主理论。 章典唇角的笑意就更浓了,他再次说:“你很聪明。” 这一次近乎温柔,回答她说:“我确实对你非常好奇。好奇你是怎么进入我的卧室?好奇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那你就乖乖听话,我会满足你的好奇心。”她又换了变声器,用一个苍老的女声下达指令:“回答我考你的问题,章教授。” 她又复述了一遍她是杀人犯的问题,问章典有没有本事抓到她。 自带脚套,确保现场没有脚印、指纹、血迹。 这才是章典更好奇的地方,她勒索他,没有要钱要名利,而是出了一道题考考他? 要么她真的是杀人犯,自恋型杀人犯通常喜欢挑战权威,与权威博弈满足他的自恋欲望。 要么…… 似乎是因为他回答的不够快,她不满意的“啧”了一声:“章教授,这对你来说很难吗?” 章典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语气,她对他耐心有限:“请问你杀了几个人?” “十七八个吧。”她随口答。 目前全球也没有连杀十七八个还在逃的犯人。 章典笑了一下回答她:“如果你连杀这么多人,每次杀人自带脚套,我会很快抓到你。” “怎么抓到我?”她问。 “共同点。”章典像个耐心的老师一般:“连环杀人犯不过就是找每起案子的共同点,你已经告诉我你的共同点。” 手环那端传来轻轻的“咚”声,像是她从什么地方跳了下去,拉开了什么柜子门。 洗手台吗?她坐在洗手台上和他对话? 然后,电话突然挂断了。 章典疑惑的看着熄灭的手环,她就这样挂断了? 四周安静下来,他产生一种“隔靴搔痒”的不满足感,她骗了他,她没有满足他一丁点的好奇。 触手窸窸窣窣的全涌向手环,探头探脑的点击手环说:“怎么没声音了?” “没电了吗?” “把她骗过来。” “她为什么挂断了?” “她今晚来不来?” 手环“嗡”地亮了一下。 一条未知号码的信息弹出来——【你暂时安全了章教授,在下次联系你之前你的无·码·高清·触手视频我不会公之于众。】 这既是在威胁他,也是在告诉他,还有下一次,让他随时待命。 令人惊讶的自信和胆量。 她怎么确信他无法抓到她? 章典回复她——【至少告诉我,怎么称呼你山羊女士。】 她很快回了他——【叫我宝贝。】 章典愣了愣。 第7章 接近凌晨一点,a市的雨还在下。 沈初一打车到特罪署大门口的时候,身上还裹着酒店的浴袍。 鲍啸和白世舟一起从局里出来,看见穿浴袍的她都一愣。 “你怎么穿浴袍就出来了?”鲍啸立刻上前,把伞撑到她头顶,抓住了浴袍的大领子怕她走光。 “里面穿衣服了。”沈初一让她放心,浴袍里面是她今天穿的衬衫和西裤,“外面下雨我没外套,就披了这个。” 鲍啸这才想起来,沈探员今天来报到好像没带行李。 “你发现什么了?”白世舟疑惑地问她,在五六分钟前她突然打电话给鲍啸,让鲍啸马上开警车载她去一趟案发地,很急。 沈初一作为实习探员没有配枪、没有独自进入案发地的批准。 “你打电话给我的时候,署长也刚好在旁边加班。”鲍啸解释说:“你是想到什么关键点了吗?这么着急?” “是,我要去第四起案发现场再看看。”沈初一不想浪费时间,着急要验证。 白世舟也不啰嗦,亲自开车载上她与鲍啸赶往案发现场。 入冬的雨夜气温很低,车厢里没一会儿就散满了柑橘加古龙水的香气。 这香气白世舟不陌生,是大马仕洗发水的香气,他常住的那家酒店提供的洗发水就是这个气味。 他从车镜里看了一眼沈初一,她似乎刚在酒店里洗漱过后匆忙赶了出来,黑发被雨水打湿了不少。 白世舟调高了车内温度,加快了车速。 ※※ 入夜的别墅区格外安静,车子开到案发别墅门前,沈初一直接推门进去,套好勘察装备不等鲍啸开别墅的灯,一路跑上了二楼卧室。 现场散发着难闻的血腥味,她在漆黑中拉开了第四位死者的衣柜——衣柜中几件昂贵的大衣套着灰蓝色防尘袋,静静陈列在她眼前。 就是它!共同点! 沈初一激动得心跳咚咚。 灯“咔哒”打开。 她在灯光中扭头就对门口的白世舟说:“我知道凶手是什么人了!” 白世舟顿在原地,看见穿着可笑浴袍的她拎出一件装在防尘袋里的大衣兴奋的走过来,对他说:“防尘袋!” 又对鲍啸说:“所有被害者的防尘袋都是一样的!你记不记得?” 她兴奋极了,整个人像在冒出腾腾的热气。 鲍啸刚跑过来,显然没跟上她的节奏,“好像是一样,她们用的防尘袋是同一个牌子?” “有钱人的奢牌大衣都有专门的干洗店护理。”沈初一直接将防尘袋脱下来拍在白世舟怀里,命令一般:“打电话问保姆她的雇主用哪家干洗店,或者去找附近的高级干洗店,用这种防尘袋的高级连锁干洗店。” 白世舟立刻明白了过来,拿着防尘袋先给被害者的保姆打了电话,没接通。 太晚了,这个时间正常人都在梦中了。 “保姆就住在附近,我去一趟。”他转身快步离开,边下楼边打电话通知特罪署其他人排查几位被害者住址附近的所有干洗店,找出连锁店,再从连锁店中找出几位被害者都曾经光顾过的。 又吩咐:“查一下被害者近一年的消费记录有没有干洗店。” 沈初一拉着鲍啸一同快步下楼,边走边和鲍啸说:“你去问别墅区的管家物业,经常来别墅区上·门·服务的干洗店有哪几家,我没有警服物业肯定不鸟我。” “你怀疑凶手是干洗店的员工?”鲍啸反应过来,所有的被害者家里都有同样的防尘袋,而干洗店都会提供上门取衣送衣的服务,所以沈探员怀疑是干洗店员工。 如果是干洗店的员工就合理地解释——凶手自带鞋套,可以不在门岗做登记就光明正大进入被害者家中,甚至是卧室。 “我在酒店里发现酒店提供干洗服务,柜子里挂了几个类似材质的防尘袋,客人把脏衣服放进防尘袋里会有专门的人收走,干洗好之后再送过来挂进衣柜里。”沈初一听到章典说[共同点]之后就想起了前三名被害者似乎用同一种防尘袋,拉开酒店的衣柜看到提供干洗服务的白色防尘袋,立刻想到她在第四名被害者卧室里闪现的画面里,凶手正是从衣柜旁转身勒住了被害者的脖子。 所以她着急来确认第四名被害者衣柜里是不是有同样的防尘袋,如果有,那就几乎可以确定凶手是干洗店员工,提供上·门·服务时作案。 “干洗的员工光明正大出入我的房间我根本不会防备。”沈初一说。 是啊! 鲍啸激动的握紧了沈初一的手,来不及多废话快步去了别墅物业。 同一时间,留在局里的安嘉树带领着其他组员将所有干洗店排查,找出符合要求的连锁干洗店。 凌晨一点多特罪署整个楼层灯火通明,所有人员各司其职,只是很奇怪,平时破案最积极,几乎把特罪署当家住的司康却不在。 安嘉树给他打电话通知他这个重大突破点,他却破天荒地请假三个小时。 安嘉树本想问他出什么事了,但他挂断的很快。 应该是生病了,司康的声音听起来又虚弱又发抖。 ※※ 大雨之下的a市冷得出奇。 反派对我产生了食欲怎么办? 第8节 白世舟敲开保姆的家门,肩头已经湿透。 睡眼惺忪的保姆听他询问干洗店,疑惑地想了想摇头说:“我刚在他家工作不到一个月,平时做饭、打扫完之后就回家了,不知道他用哪家干洗店。” 白世舟不意外,被凶手选中的被害者皆是独居、没有住家保姆,这样才让凶手有作案时间。 但已经找到了“线头”,顺着线头查下去就找到了那根针——宝格高奢干洗。 这是一家全球连锁干洗店,专门做高级干洗护理,光是在a市就有二十家连锁门店。 和两家高奢牌子有合作,为这两家高奢牌子提供免费的售后干洗护理,所以一开始查被害者的消费记录,没有查到干洗店的消费,因为是免费售后。 特罪署很快就从二十家连锁店里锁定了其中一家,因为这家店的老板负责三个区域的高奢大衣售后干洗,这三个区域刚好就是四名受害者的居住区附近。 凌晨四点多,特罪署的车子停在干洗店附近,没有靠太近。 鲍啸带领着其他警员埋伏在四周以防万一,白世舟只带了安嘉树和沈初一过去。 干洗店门面不算大,在繁华地段的商场下,总共有两层楼,一楼的干洗店,二楼老板一家自住。 “老板叫高杰,六十八岁,离婚又再婚带着老婆和儿女住在这里。”安嘉树小声汇报查到的信息:“他总共有十四名员工,除去女性,有六名男性员工,年纪在21岁到36岁之间。” “查他的员工排班记录,找到被害者被杀当天是谁上·门·服务的这案子就结了。”沈初一已经脱·了湿透的浴袍,只穿着薄衬衫,冷的搓手,嚼碎薄荷糖直接上前拍响防盗卷闸门,拍得“哐哐”响。 没一会儿,二楼的灯就被吵的亮了起来,有人在里面一边怒问:“谁啊这么一大早?”一边下楼来。 脚步声停在门口,防盗门内的黑色大门拉了开,一张又老又胖的男人脸伸出来,不等他发火,沈初一就把安嘉树的警员证亮出来:“警察,问你点儿事。” 白世舟眼皮动了动,学院里是这么教的吗?她这口气不像警察,像地痞。 安嘉树马上要正经的补充,他们是特罪署的,才张嘴就被沈初一胳膊肘戳了一下。 “开门啊,愣什么愣?”沈初一又撒谎说:“你店里有员工在上门取衣服的时候偷了人家顾客的东西,我们要查一下你店里的员工排班表。” 老板刚睡醒被唬得一愣一愣,慌忙拉开了防盗门,裹紧睡衣说:“偷东西?不能吧警官,我们店里的员工全是经过专业培训工作多年的老员工,不可能小偷小摸,会不会弄错了?” “有没有弄错查了才知道。”沈初一问他要排班表。 老板马上带着她们到前台看电脑端里的排版记录:“这是一个月的排班,全都在这儿了。” 密密麻麻一排排时间、人名,沈初一自动让到一边:“你来。”安嘉树记忆力超群,他精准地记得每起案发时间、死亡时间、报警时间,让他来做对比最高效。 白世舟看她让开之后目光扫视着店里,又不得不承认她非常的聪明、机敏又圆滑,很知道该怎么不公开案情又让老板配合,谎话张口就来。 她看了看整排的防尘袋,正是和被害者同款的灰蓝色防尘袋,又看向角落里放着三四个灰蓝色工作箱,看起来像是提供上·门·服务时会携带的工作箱。 ——凶手应该随身携带了背包或者工具箱,里面放着凶器、胶带、清理现场的物品。 她想起司康侧写分析时说的话,走过去打开了工作箱查看,里面放着鞋套、便携熨烫机…… 两步外通向二楼的窄小楼梯上有人影晃了晃。 谁在哪儿? 沈初一警觉的快步过去,和楼梯上一个人看了个脸对脸。 “你是?”沈初一问,目光扫着他,一个瘦弱的男人,看起来才十九、二十的样子,内向得不敢把目光放在她身上。 第8章 矮、瘦、白、怕生。 是沈初一对楼梯上站着的男青年第一印象,因为他显然是被吓到一般,僵站在那里。 随后抿了抿嘴,紧巴巴的回答沈初一:“我妈让我看看,出什么事了……”回答完转身快步就躲回了二楼,像是在对他妈妈说:“是警察查什么东西。” “查什么东西啊?不是让你问吗?”另一个女人的声音传下来:“你没问?你能干什么事啊,问句话也问不明白,大半夜的查什么查!” 女人的声音越来越不满,干洗店老板也听见了,看向沈初一说:“警官,楼上是我们家自己住的卧室,我老婆和女儿还在睡觉,不需要上去打扰她们吧?”他也很不满,不想让沈初一上楼去打扰:“我女儿还小,大半夜看到警察会害怕,麻烦警官体谅体谅。” 是老板的儿子? 沈初一回头看见安嘉树指了指电脑屏幕,像是找到了,她就走了过去。 安嘉树飞快把八个员工的信息调了出来,看向白世舟。 这八个员工分别在四位死者被害当天提供了上门送衣服服务,每一次上门·服·务都是两个员工作伴。 “警官我看要么是误会要么是栽赃,我们公司每次上门·取衣服送衣服都是两名员工一起上门,就是为了互相监督。”老板再次解释说。 白世舟看着那些记录开口问:“你们店里每次外出服务应该都有监控打卡吧?打开监控,就查这几个时间段的出入监控。”要虚假排版打卡很容易,监控对照这几个时间段一查就清楚。 老板还没回答,楼梯上就下来一个女人说:“到底查什么啊?我们干洗店可是大牌子专业服务,员工每次上门·服·务都有手机全程监控,微笑打卡。” 是老板的老婆,穿着羊绒针织睡衣睡裤,看起来三四十岁的样子。 二婚的年轻妻子。 “老板娘这么年轻漂亮。”沈初一笑着和老板娘说:“刚才下来问我的是你儿子?你这么年轻就儿女双全了?儿子看起来二十了,你还这么年轻。” 老板娘冷笑着过来说:“我哪有儿女双全的好福气,那是前老板娘的儿子。” 老板前妻的儿子。 老板也不生气,只是说:“这么冷你怎么下来了?” 老板娘让老板起开,亲自人脸识别打开监控,嘴上还在不停说要是查不出来警方也要给她们个说法。 可点开监控记录之后话就停了,疑惑的在触屏上点来点去:“怎么没了?你把监控记录清空了?不能啊前两天还有……” “你儿子平时也在店里帮忙?”沈初一突然问老板。 白世舟听到她的问话后立刻明白了过来,干洗店里能随意造假排班、清空监控记录、任意查看所有顾客信息的人除了老板、老板娘也就只有他已经成年的儿子了吧? 天花板上传来很轻的声音,像是珠子散落一地的声音。 那声音太轻了,连沈初一也没听见,白世舟耳朵却动了动,猛地转身朝楼上去。 “唉!你干嘛!”老板娘惊怒的要追上去阻止白世舟:“警察就能随便……” “看好她们!”沈初一拽住老板娘推给安嘉树,在他腰上摸了一把就闪身跟上楼。 她身形快得像只羚羊。 安嘉树就见人影一晃,人就没了,他慌忙拦住老板和老板娘,丝毫没察觉腰间的配枪不见了,“警察办案!不要……”没说完脸就被不知道谁挠了。 ※※ 等白世舟奔上二楼,踹开主卧的门就已经闻到了血腥味。 他举起枪看见昏暗的卧室里,一个矮瘦的男青年用钢丝线死死勒住床上六七岁女孩的脖子,女孩眼睛、嘴巴和鼻子贴着黑色胶带无法呼喊喘息,只剩下羸弱的挣扎。 门刚一开,男青年就吊起女孩挡在身前退到了衣柜后挡住身体:“别过来!” 满地散落的假珍珠里混着女孩儿滴下来的血。 “放开她你还有从宽的机会!”白世舟不敢妄动,他的视线只能看见女孩儿悬空的脚在颤动,她随时会被勒断脖子,高大的衣柜一步外就是窗户,窗外是步行街,鲍啸和其他组员就埋伏在那附近,想办法让凶手挪到窗下:“说说你的要求吧?” “叫章典教授过来和我说话!”凶手大声又激动的喊着:“我会是击败他的第一个人!” 白世舟看见衣柜正对面的老旧手环,手环亮着,似乎正在录像还是直播? 他想起第一起案子的被害者照片就是凶手发布在网上,凶手杀人的目的果然是挑战权威、引起轰动。 “好,我现在拨通章教授的电话。”白世舟飞快的拨打手环里章典的电话,在拨打声中又说:“你先把女孩放下来” 凶手听见拨打电话声,慢慢将吊在半空的女孩儿放了下来,可手里的钢丝线没有松,至少在章典来之前她还不能死。 响了三声还没人接。 “你还想击败章典?”沈初一闪身进来出现在白世舟身侧:“你连我这样的实习探员也击败不了,我抓到你只用了不到二十四小时窝囊废。” 她还发出一声嘲讽的冷笑。 白世舟想示意她别轻举妄动,她却先用眼神示意他——窗户。 又比口型:相信我。 “你是谁?”凶手语气警惕。 “都说了实习探员。”沈初一看向衣柜对面的手环,眨眼放大屏幕,看见屏幕里的直播画面,凶手勒着女孩流血的脖子躲在衣柜后,正在用眼睛警惕地朝她这个方向看:“你在直播啊?直播让全世界知道你是个没用又窝囊的性·无能吗?” “闭嘴!”凶手突然激动地大吼:“我会杀了她!” “你当然会,你这种缺失母爱的性·无能就只敢对比自己还弱的弱者动手。”沈初一语气强硬,“你以为你作案手法很高超,能让全世界看见你逼章教授出马吗?事实上你那点手法除了展示你的性·无能外,还展示了你像巨婴一样渴望母爱。” “闭嘴闭嘴!你根本不懂!”凶手激动到又将女孩的脖子勒紧:“你没资格和我说话!叫章典!” 白世舟趁着他注意力在沈初一身上,快步到了衣柜侧面,握紧手抢看着沈初一,他决定相信她、相信老院长的推荐。 “我分析的不对吗?你杀那三名中年女性割掉她们的·乳·房,不就是恨你母亲的失职。而你又故意发在网上,让全a市知道你把特罪署耍的团团转,如果连犯罪克星章典都被逼得亲自来抓你,全世界都将看到你。”沈初一滔滔不绝的说:“你幻想着全世界看到你精彩绝伦的作案,包括你母亲,你既想要全世界一起审批你母亲的抛弃,又想让她后悔丢下这么优秀的你。你一定想到时候她肯定会痛哭流涕悔恨:要是我好好教育他抚养他,他一定会成为优秀的人而不是杀人犯。” “你没有资格分析我!”他吼得声音也在发抖。 “但你就是个失败的窝囊废,章典不会来,全世界只会知道你被我这个实习探员二十四小时内就抓到了。”沈初一身体侧了侧,让自己出现在手环的摄像范围内,让凶手通过手环直播屏幕里看到自己,对着镜头甩了甩头发:“你现实生活里没和我这样的美女说过话吧?是不是连被我这样优秀漂亮的女精英看一眼的机会都没有性·无能?” 那双盯着直播画面的眼睛终于被彻底激怒:“闭嘴!”凶手怒不可遏地从衣柜后侧身,右手握了一把枪朝着沈初一开枪—— “砰砰砰!” 三声枪声几乎同时响起。 白世舟在凶手伸出一只手开枪的瞬间闪身冲到衣柜后一枪射穿凶手的肩膀,趁机将女孩救下。 沈初一在看到枪口对准自己后就立刻闪躲、举枪,胡乱地只打中了凶手的腿。 凶手连中两枪,跌撞在身后侧的窗户上。 “砰”又一声枪响,射穿凶手背后的窗户,直接击中他握枪的另一只肩膀。 玻璃划拉碎了一地,凶手被白世舟按倒在地,双手扣上手铐。 沈初一捂着流血的肩膀头子,骂了一句,上前把女孩儿鼻子、嘴巴、眼睛上的胶带撕开。 女孩终于“呜呜”哭出声来,满脖子的血在流。 一只手突然紧紧按住了沈初一流血的肩头。 “痛!”沈初一龇牙咧嘴地回头看见白世舟,他用一条毛巾压着她的伤口,宽大的手牢牢抓着她的肩不许她躲,脸色冰冷。 “忍一忍。”他用毛巾紧紧裹住她肩头的伤口,从她腋下系牢,压迫止血。 “真的很痛。”沈初一咬牙切齿的忍着说,她很想阴阳白世舟两句,手里的枪就被白世舟抽走了。 反派对我产生了食欲怎么办? 第9节 “哪里来得枪?”白世舟垂眼看了枪上的编码,几乎失语了。 沈初一心里咯噔了一下,实习探员还没有配枪持枪的资格,她不会奖金拿不到还要受处罚吧?那白世舟也太不近人情了。 楼下传来许多脚步声。 安嘉树第一个跑上来,捂着枪带着急的说:“署长我的枪丢……” 没说完,白世舟就抬了抬手里的枪:“是你的吧?” 沈初一看见安嘉树脸色都吓白了,开口说:“是我从他身上偷的,他不知道跟他没关系。” 偷的,很好。 白世舟就蹲在她眼前看着她,一句话也没有再说,抱起地上哭泣的女孩先出了卧室,吩咐警员叫救护车。 正好遇上赶上楼的鲍啸,他对鲍啸说:“沈于蓝探员肩膀中枪了,你送她去医院。” “是!”鲍啸二话没说跑上楼。 白世舟清楚的听见背后传来沈探员激动的声音:“一级牛鲍啸!你真不愧是神枪手!一击必中!我就知道你埋伏在窗户下,只要人影一晃你就能狙击!我当时真怕白世舟那个傲慢的蠢货看不懂我的眼色不知道把人往窗口引……” “嘘嘘……”鲍啸拼命地让她小声点。 白世舟只当没听见,等他把小女孩交给她父母,才留意到手环里章教授的电话已经接通了,一直没有挂断。 他从免提切换到耳麦,就听见了章典玩笑一般的笑声,和他说:“白署长是不是第一次被人骂蠢货?” 第9章 白世舟确实第一次被骂蠢货,而那个人还是他的实习下属。 他无奈的说:“章教授不要取笑我了。”又一边吩咐特罪署其他人将疑犯押上警车。 “抱歉,我接通太晚了。”章典歉意的说:“希望你和那位实习探员没有受很严重的伤。” “没有,伤的不严重。”白世舟说。 才说完这句话,鲍啸和安嘉树就一左一右的扶着沈探员下楼上了救护车,鲍啸还在叫嚷:“天啊这么严重!快快快!抬上救护车!” 白世舟皱了皱眉,他记得沈探员的伤口应该是子弹擦伤,没那么严重,难道里面有弹片? 他朝救护车走了走,又听见手环里的章典说:“实习探员很聪明敏锐,她很了解疑犯的痛点,善于利用痛点掌握主动权,也果敢。” 看来章教授是听到沈探员激怒凶手的那些话了。 “是很聪明果敢。”白世舟承认沈探员确实抓住疑犯的性格弱点,迅速做出了最有利的判断——激怒疑犯,将疑犯注意力吸引到她自己身上,救下人质。 但是…… 他目光看着救护车的方向,有些头痛,“不顾自身安全的果敢就是莽撞,她似乎完全不把纪律放在眼里。”聪明的撒谎,果敢的偷枪。 “没有聪明人会遵守规则。”章典带着笑意说:“规则、纪律在她们眼里只是文字游戏。” 白世舟顿了顿,他很少听章典夸赞谁,从前对司康也只是说:还算聪明。 “看来章教授对实习探员印象不错。”白世舟试着问:“你有没有兴趣带一带她?就像当初带司康一样,带她两个案子。” 在他看来,沈探员确实聪明、敏锐又擅于发现细微的线索,二十四小时内找到突破点,抓住疑犯,确实超出了他的预期。 她是个优秀的人才,只是有时候看起来没有章法、太蛮干了,或许是因为她缺乏经验,如果章典愿意带她几个案子,她一定会成为极其优秀的探员。 可遗憾的是章典拒绝了他,说最近有要忙的事。 白世舟很想问:忙着做沙发吗? 又听见章典问:“白署长还记得五年前,你曾在绿洲缉拿了一批赌场里的赌徒吗?” 白世舟记得这个案子,因为这个案子非常轰动,那年他还不是署长,带领特罪署和特警队在绿洲的大赌场里缉拿了一批贩卖异能体器官的罪犯,缉拿时他们正在销金窟里赌钱。 “其中有一位叫沈一的女孩你还记得吗?”章典又问:“那年她大概十九岁,异能体是山羊,你亲自将她抓获。” “沈一?”白世舟仔细想了想,却没有什么印象,“不记得了,当时抓获了太多人,其中混杂了很多赌博的,她们被交给当地的警方了。”又问:“章教授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 章典先说了一句:“没什么。” 而后,白世舟在嘈杂的车声、人声里又听见章典说:“那位叫沈一的女孩儿在刑拘释放之后就死亡销户了,真奇怪。” 白世舟没太明白,章典已经挂了电话。 他和章典这么多年抓过的重犯数不胜数,五年前一个赌场里被抓获的女孩,为什么会让章教授突然问起来? 白世舟实在想不起来这么一个不起眼的赌徒女孩。 救护车呼啸离开。 “署长。”安嘉树丧眉搭眼地过来,心虚地说:“配枪这件事我也有责任……沈探员是因为紧急情况才取走了我的配枪,而且她伤得非常严重,可能会截肢……” “截肢?”白世舟皱眉,有什么严重? 安嘉树肉眼可见的更心虚了:“可能会……署长这种高危情况下的自我防卫,您能不能不要处罚她使用我配枪这件事?” 取走、使用,安嘉树多么努力的在合理化偷枪这件性质恶劣的事件。 白世舟看着他忽然明白了过来,什么严重到要截肢,是沈探员为了免于责罚编出来的吧? 居然连安嘉树和鲍啸也跟着她一起撒谎、包庇。 他气的无语失笑。 安嘉树听见笑声偷偷看他,摸不准署长笑了意味着什么? 白世舟把枪还给安嘉树的时候就不打算追究这件事了,他本来是愿意宽容对待沈于蓝探员,情况危急她的行为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她非但没有意识到这件事的严重性,反而策反安嘉树和鲍啸替她一起合理化违规行为。 她需要认识到错误。 “既然沈于蓝探员严重到要截肢,那这件事就暂时不追究她的责任。”白世舟说。 可不等安嘉树高兴,就又听到白世舟说:“但你违法纪律丢失配枪,暂时停职。” 安嘉树的脸色一下子就吓白了:“署长……” “正好你可以去医院照顾即将截肢的沈于蓝探员,鲍啸回局里。”白世舟除去安嘉树的配枪,转身上了警车离开。 ※※ “凭什么处罚?我是为了抓罪犯!”沈初一坐在病房里,刚包扎好的肩膀气的疼痛加剧:“他是不是有情感缺失症啊?活的跟个人机似的!不讲人情不知道变通!” 安嘉树忙按住她气到挥舞的手臂,小声说:“你别激动小心你的肩膀。”鲍啸走的时候再三嘱咐要照顾好她,她肩膀擦伤都见骨头了,又忙说:“没事的,我只是暂时停职,署长虽然收走了我的枪,但警员证没有收走,也没有通报,说明他可能打算小惩大诫,让我停职两天就算过去了。” “处罚一天也是处罚!我破了案还要惩罚?”沈初一不服,处罚就说明她犯错了,那她的头等功奖岂不是没了?!休想!这个头等功奖金她必须拿到手! “不是处罚你,你破案立了功,怎么会处罚你。”安嘉树忙和她说:“是处罚我,我丢失配枪确实是很严重的大过。”又耐心的说:“但我知道这件事不怪你,当时情况确实紧急,如果没有拿走我的枪第一时间击倒疑犯可能你和署长都会有危险。” 他放低声音悄悄说:“我其实知道署长没有真想给我们处罚,只是他如果不处罚我,岂不是鼓励违反纪律的事情发生?你想如果人人都可以拿走警员的配枪,只用加一句[情况紧急]的免责声明岂不是乱套了?” 安嘉树就坐在病床边,双手温柔地扶着沈初一肩膀,一双大眼睛眨啊眨的,像哄孩子一样哄她:“这真的是非常危险的事儿,有些纪律、规定其实是用来保护我们警员的,署长是不想他的任何警员出事,包括你。” 他说了很多,但沈初一被他身上的香气吸引了注意力。 那是香香的柠檬树气味,随着他温柔的语气飘散过来,有一种舒缓情绪的奇异效果。 沈初一凑近他的脖子,吸了吸鼻子:“你在对我释放你的信息素吗?”这是他信息素的味道? 安嘉树慌忙往后撤了撤身体,捂着被她嗅过的脖子,脸一下子红了,支支吾吾说:“你、你别误会,我的信息素是让人放松不是让人发情……我只是想让你别太生气……” “是吗?”沈初一透过手环的虚拟屏幕看见他立着的兔耳朵跟着脖子一起红透了,紧张地摆了摆手。 安嘉树像是怕她不信,又解释了他的异能,他除了超强记忆力和数据分析之外,还有一个很鸡肋的【信息素镇定】,他能释放信息素让人感到放松和舒服。 这原本是个不错的加分项异能,但是他释放信息素的前提是,他放松的情况下。 可他根本没有那么强的心理素质,比如面对罪犯时,他很难放松,根本无法释放信息素。 确实,他此时紧张起来那股香香的柠檬味就淡了很多。 沈初一近距离看他,发现他的睫毛很长,安嘉树不只高高瘦瘦屁股翘翘,长得也很漂亮:“好像有点用。” 她逗他说:“那你再离我近一点,让我多闻闻。” 安嘉树脸更红了,“真的有用吗?” 沈初一朝他点头,他鸡肋的信息素难得显得有用,他紧张的垂下脑袋把脖子凑近她一点点。 虚拟屏幕里他的两只兔耳朵随着他的脑袋一起垂下去,像两根柔软的、毛绒绒的天线。 可爱死了。 沈初一鼻子尖快贴到他发红的脖子上,笑着抓了一下他的手腕说:“别紧张,安嘉树。” 他一下子更紧张了,他没被这么闻过…… 沈初一心神荡漾,完全没有想到此时此刻,她藏在袜子腿里的另一个二手手环收到了“被勒索者章典”的信息。 他主动的给她发了一条信息——【是你落网了吗?山羊女士。】 可惜那枚二手手环处于休眠状态。 ※※ 雨到晚上终于停了,可特罪署里乌云密布。 从疑犯就医后没有生命危险,被押送到特罪署接受审问开始到现在已经过去十二个小时了,他拒不认罪,一个字不说,只咬死说:他只是差点杀了他妹妹,那四名顾客不是他杀的。 白世舟和其他组员跟他耗了一天,也没有撬开他的嘴。 下午请假的司康也匆忙回到特罪署,一起去审问疑犯,直到晚上八点半,疑犯才终于开口说话了。 可他说:“你是章教授带出来的那个心理侧写探员吧?网上说你有望成为第二个章典,但现在看你也不怎么样?” 司康抿紧嘴唇,如果是平时他根本不会被这种疑犯影响情绪,可他刚注射过信息素抑制剂,身体和情绪非常紊乱。 而重伤的男青年疑犯垂着眼睛,内向却嘴毒的说:“你连刚加入特罪署的实习探员都不如,她打败你只用了不到二十四小时。” 第10章 ——“你连刚加入特罪署的实习探员都不如,她打败你只用了不到二十四小时。” 疑犯的话像针扎着司康敏感的神经,他盯着疑犯猛地伸手抓住疑犯的手铐,将他扯趴在桌子上:“你说什么?” 反派对我产生了食欲怎么办? 第10节 趴在审讯桌上的疑犯痛得打颤,他肩膀上的伤口又渗血了。 “司康。”旁边的白世舟伸手按住司康的肩膀,对他失控的情绪感到疑惑,只是一句话而已,司康怎么会这么容易被激怒?他平时不是这样的性格。 司康当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松开手,身体和情绪却还在躁动。 都是因为沈于蓝!该死的沈于蓝!她干扰了他,现在连疑犯也要用沈于蓝来羞辱他! 他从案发开始追凶,一周的时间也没有找到凶手,可沈于蓝才来特罪署不到二十四小时就抓获了凶手……他恨沈于蓝! “你以为你不开口招认,就定不了你的罪吗?”司康努力压着情绪说。 疑犯却说:“我只是差点杀了我妹妹而已,说我是连环杀人犯证据呢?现场有我的指纹?脚印?还是有目击者亲眼所见?” “四名被害者被害的时间点是你提供上门送衣服务的时间点。”白世舟说:“你父亲干洗店的监控录像已经恢复了,监控中拍到是你调换了员工的排班表,替他们去为被害者送的衣服。” 他打开虚拟屏幕,把那几段监控录像在疑犯眼前播放。 视频上的时间显示就是被害者被杀当天,疑犯高佳佳替班那几名员工,换上工作服,替他们去送的衣服。 疑犯高佳佳趴在审讯桌上没有动,只看了视频一眼:“那几天我确实替生病的员工去送了衣服,但我把衣服交给顾客就离开了,走的时候顾客还好好的,我连她们的房间也没有进去,谁知道是不是我走后又有人去杀了她们。” 他依然不承认是自己杀的四位被害者,仿佛就是确信特罪署没有最直接的证据给他定罪。 案发现场没有他的脚印、指纹、任何直接信息。 他一动不动坐着,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不看任何人,最后说了一句:“那位实习探员不是很厉害吗?” 白世舟看见他在笑,那是挑衅地笑。 白世舟明白,他不会再回答特罪署其他人的任何问题,他在挑衅的不是特罪署,是沈探员。 白世舟带着司康离开审讯室,让他不必再跟疑犯耗下去,没用。 又跟刚给疑犯父母录过口供的鲍啸说:“沈探员的伤如果处理好了,就让她回特罪署。” 鲍啸一喜,这是真的不打算追究偷枪这件事了,“是!我这就给她打电话!” 司康却极其反对:“署长是认为沈探员回来审问就能让疑犯招认了吗?你是觉得我能力不够?” 白世舟皱眉看向司康:“你今天怎么了?” 司康今天的情绪实在异常敏感,容易被激怒,尤其是关于沈探员时,他平时不是好大喜功的人,也不会被任何人影响情绪。 白世舟还闻到他身上有一股很浓的香水味,平时没见他用过香水,突然用似乎是想掩盖什么气味。 “我没事。”司康不想让其他人知道他被沈于蓝玩尾巴强迫发情这件事,这简直是奇耻大辱,“我只是不赞同署长的做法,疑犯高佳佳现在明显就是在挑衅特罪署,他作案的目的一直是挑衅权威证明自己给他的亲生母亲看。” “这个案子从一开始就是我在跟。”司康锁紧眉头看着白世舟:“一周的时间我没有离开过特罪署,睁眼闭眼全是疑犯分析,难道署长认为沈于蓝比我更了解疑犯吗?” 除了今天因为被迫发情他请假几个小时外,他这一周连睡觉都在局里,他怎么能输给沈于蓝:“我会去努力说服他的亲生母亲过来,很快就能撬开高佳佳的嘴。” 鲍啸看着司康也很理解他的心情,他对案件有一种痴迷状态,这个案子刚发生他就全身心投入调查,有时候饭也顾不上吃,而沈探员才加入特罪署一天就揪出了疑犯……天才之间的比较真残酷。 “司康,我没有否定你的努力和优秀。”白世舟语气缓和了一些说:“只是你也明白疑犯高佳佳的作案目的是挑衅权威证明自己,但他心中权威的代表不是特罪署。” 白世舟告诉他:“高佳佳挑衅的权威在之前是章教授,现在是沈探员。” 司康的脸色变得非常难看,沈于蓝怎么能代替章教授成为“权威”!这比他自己输给沈于蓝还难以接受! 她只是个刚接触案件的实习探员而已!她连做章教授的代餐都不够格,怎么可能赢过章教授成为权威! 可白世舟轻轻拍了他的背,没有改变决定,继续让鲍啸打电话给沈于蓝。 电话很快接通,但沈探员要白署长亲自和她说。 鲍啸点开了免提。 白世舟就听见沈探员姿态高高的声音:“我伤的特别严重,差点截肢,但既然白署长和特罪署这么需要我,我自然要重伤上阵,没办法,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鲍啸真的很想乐,但沈探员得寸进尺地又说:“我已经和安嘉树警员在疑犯家中了解点紧急情况,但他好像暂时被停职了,我又是个实习生没有警员证,入室调查不符合规定,不知道是不是需要白署长亲自来一趟协助我?” 司康听的咬牙切齿,她难道不是在先斩后奏、趁机要挟吗? 可白世舟居然很好说话的说:“安嘉树的停职到今天下午六点结束,现在是晚上九点。” 手环里传出沈于蓝得意的笑声:“哦,原来停职可以按小时算啊。” 这么嚣张! 司康不明白为什么署长对她这么宽容厚待? 纵容了她,白世舟还好言好语的问她:“什么紧急情况?你发现了什么?” 沈探员回:“还在了解。” 什么还在了解,司康不信她能在疑犯家中了解到什么他没发现的情况,他和特罪署的人已经把该了解的全了解了,疑犯的父母也审问到半个小时前才放走。 司康没有听下去转身就走,他要在沈于蓝之前找到直接证据,告破案子。 他又去联系疑犯的亲生母亲,这次是她的律师接的电话。 在疑犯高佳佳被捕之后,特罪署就联系了高佳佳的亲生母亲,她也配合询问回答了一些问题,但拒绝来特罪署见高佳佳。 之后全是交给她的律师处理。 从高佳佳母亲这里得不到什么有用线索,司康重新钻进侧写会议室里,对着虚拟屏幕里本案件的所有信息,重新一条一条整合、过滤。 疑犯高佳佳的亲生母亲在他八岁的时候就离婚去了别的城市,父亲很快再婚,继母对高佳佳十分冷淡,在高佳佳十三岁的时候,父亲和继母通过试管技术生下了一个女儿。 就是差点被他杀害的妹妹高优优。 那之后高佳佳父亲重心全放在女儿高优优身上,因为高佳佳生下来就有[异能障碍症]——他没有异能体,身体发育比正常人要缓慢很多。 在高佳佳十岁之前他父亲还会带他去治疗[异能障碍症],通过每年注射激素药物来激发他体内异能的发育。 但在娶了他继母之后,治疗就停止了。 高佳佳的父亲已经放弃了他,而他妹妹高优优在案发前一个月第一次成功发育出了异能体,高优优是正常的异能者。 ——[这正是激发高佳佳决定杀人、挑战权威证明自己的爆发点。] 司康在虚拟屏幕中重重写下这一句。 而在高佳佳的卧室里发现了大量的章教授破案纪录、采访、特罪署大案报道等。 高佳佳显然仔细研读分析了章教授的每个案件,并且从资料的下载记录看,是在几年前就开始下载研究章教授告破的案子,他还曾经参加过章教授的讲座,跟章教授合过影。 可随后就匿名在网上发布过一篇名为《章教授告破连环杀人案有运气的成分》,他认为那些连环杀人凶手都不够谨慎。 他认为自己可以击败犯罪克星章典。 司康盯着高佳佳文件档里一张张章教授的资料、视频,完全明白高佳佳的心理——弱小的蚊虫总会被火光吸引,在劣等品高佳佳的心里,击败章典就是一种极致的能力证明,他崇拜章典又想要击败章典。 他完全赞同这一点,所以他无法接受高佳佳“移情”沈于蓝,那就意味着承认沈于蓝比章典更强。 不可能。 司康的后颈又一跳跳的躁动起来,该死,抑制剂的药效太弱了。 他摸出一枚抑制贴贴在了后颈上,给章教授打了一通电话。 过了好一会儿,电话接通。 ※※ “章教授您在忙吗?”司康的声音从手环里传出来。 章典坐在办公桌前,面对着巨大的虚拟屏,问了一句:“什么事?” “您知道今天刚抓住的疑犯高佳佳吗?”司康没有拐弯抹角:“我们在他房间里发现很多您的破案纪录,他曾经在讲座上跟您合过影,我发照片给您,您看一下对他有印象吗?” “没印象。”章典有些没耐心地说:“我对平庸的人,和这类没有新意的模仿犯罪不感兴趣。” “章教授,他想挑战的权威原本是您。”司康忍不住说:“他研究您侦破的案子,完善犯罪手法,就是想要挑战您,可现在就因为实习探员误打误撞通过鞋套、干洗店抓住他,他就认为……” “鞋套?”章典挂断通话的手指顿了顿,没等到司康继续说就听见他那边传来开门声。 紧接着他听见另一个年轻的女人声音,这个声音他在白世舟手环里也听过,是那位叫沈于蓝的实习探员。 她语气很轻很戏谑的说:“发·情这么快就结束了兔子警官?” “住嘴!”司康咬牙低声呵斥她。 在司康匆忙挂断通话之前,章典又听见实习探员得意洋洋的说:“住嘴可不行,接下来我要讲一讲我发现案子里的不同点了,你会叹为观止、腿软……” 通话“嘟”声挂断。 章典的目光重新定格回巨大的虚拟屏中,第一次露出了疑惑的神色。 蓝色的虚拟屏幕上是一个个人名,这些人名全来自于某个【终端手环代理商】。 在昨晚和那位山羊女士通话后,他就查到了她使用手环的终端,不意外,是个没有户口的账号,也就是黑户。 有很多边缘人物因为犯罪或者没有户口,不能注册自己的终端账号,她们会选择【终端手环代理商】,这些代理商会为她们提供虚假的账户,或者通过暗网给她们注册“僵尸账号”,让她们正常使用终端手环。 章典很快就找到了山羊女士使用的【终端手环代理商】,通过侵入代理商的暗网找到了所有顾客名单,又从这些名单中筛选出——二十岁左右、女性、异能体为山羊的顾客。 有将近十万名符合标准的顾客。 他花了点时间在这十万名顾客中找她,惊讶地发现了一名叫【沈一】的女孩儿。 因为她在这十万人中唯一和他有关联性的——她在五年前被白世舟抓获,赌博罪入狱。 章典从不相信巧合,他认为每件事存在就有动机。 十万人中唯独她和白世舟有交集点,而章典也和白世舟认识,一个关联点将他与沈一关联,怎么可能是巧合。 他原以为自己要找到她了,可沈一五年前就死亡销户了,在刚出狱的时候就死于意外,有死亡证明,有警方认证。 之后再也没有【沈一】的任何存在痕迹,线索就这样断了。 这让他更好奇了,他喜欢难解的题。 所以他又试着联络了山羊女士,希望再次通话时重新定位她的终端,看她现在在哪个地区。 却没有收到她的回复。 夜晚将近十点,在他对着十万个名字重新查找时,他突然从司康嘴里听到【鞋套】这个关键词。 这个词出现在这里,总会有它的动机。 昏暗之中,章典挥手关闭虚拟屏幕上的名字,进入巨鹿学院的内部网,查找一名叫【沈于蓝】的学院信息。 反派对我产生了食欲怎么办? 第11节 第11章 疑犯高佳佳再次被带回审讯室,他看见大马金刀坐在正中心位置的实习探员沈于蓝,特罪署署长白世舟反而在她身侧坐着,后侧站着狙击手鲍啸和另一位审讯过他的司康警员。 一个实习探员反而成了中心人物,高佳佳对她的情绪很复杂,他自认自己是可以击败章典的天才罪犯,可却被这么一个实习探员24小时内击败。 他迫切的想要证实她只是纯属运气才抓到了他。 所以这一次他主动开口对她说:“又见面了实习探员,你抓错人了。” 这句话让沈初一坐的更舒坦了,甚至得意的看了一眼白世舟,仿佛在说:这个中心位我不白坐。 司康看着她斜着身体的散漫姿态,气的心绪难平,他当然明白疑犯主动对沈于蓝开口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真的把沈于蓝当成了新的对手。 “你有直接证据证明我就是连环杀人凶手吗?”疑犯高佳佳坐在她的对面又说了一句。 “你不该主动开口。”沈初一靠在椅背里笑着看高佳佳:“你越急切就显得越心虚,你应该稳稳的坐下,不回答我的任何问题,看着我气急败坏,掌握这场审讯的节奏。”这是她从章典那里学来的,别管有没有真本事先高高把姿态装起来。 高佳佳抿了一下嘴,明显是在控制自己的情绪。 沈初一没有给他再说话的机会,边划开手环边说:“你母亲不愿意来看你,你知道了吧?她已经有了新的家庭,还生了一个儿子,听说很优秀,异能体健全……” “你想说什么?”高佳佳盯着她,不想在听这些事情。 她却点开了手环里的一段录音,录音里传出一个女人的声音:“我已经在尽量配合特罪署调查了,也希望警方能考虑一下我的不便不要再要求我去特罪署见高佳佳,我儿子最近在参加异能体竞赛,我不希望所有人都知道a市的连环杀人凶手是他同母异父的哥哥……” 那声音……陌生又熟悉,不正是他的亲生母亲吗? 高佳佳盯着她的眼神发红的像野兽,重复几次:“关掉,关掉,关掉!” 可她依然在播放,还将手环往高佳佳耳朵边凑了凑。 母亲的声音继续传来:“……我真的不知道佳佳怎么会变成这样,唉,他从出生起就像他爸,连异能体发育畸形也是遗传的他爸,当初他爸总因为他的异能体畸形怪我,但我现在的孩子异能体健康正常,他就是遗传了他爸的劣等基因……” “关掉!”高佳佳嘶吼着站起来要抬手去抓她的手环。 白世舟几乎在他站起来的同时释放信息素压迫,将他压坐回去。 像一场在审讯室里掀起的暴风雪,几秒之内压满整个房间。 高佳佳双腿发软摔回椅子里,被这气息压得几乎无法抬头、无法呼吸,身体本能地颤抖起来,鼻子里忽然一热有什么液体涌出来,他慌忙侧头用手臂捂住了鼻子,头发却被人抓了住。 沈初一在浓郁的信息素下撑着桌子站,伸手抓住高佳佳的头发将他的脸扯了起来,果不其然看见他的鼻血流了下来,滴在桌子上:“你流鼻血了。” 她在高佳佳通红的目光中笑,用一种戏弄的语气说:“哦,我忘了告诉你,你妹妹高优优醒了,她问我:哥哥是不是因为她害哥哥流鼻血所以生气要杀了她?” 所有人都疑惑地看着她。 白世舟收起信息素,对她这种暴力审讯的行为不赞同,却没有立刻阻止。 因为她说:“她告诉我,一个月前她不小心在家里展现了异能体,散发的信息素害你流了鼻血。我查了一下,这是你治疗异能体障碍,注射激素药剂留下的后遗症,闻到某些信息素会流鼻血。” “你妹妹的异能体是猫鼬,就那么巧,第四位被害者的异能体也是猫鼬。”沈初一说:“我猜你们干洗店一定不会登记顾客的异能体,不然你就不会选择那位中年老头做第四位被害者了。” 高佳佳盯着她身体还在颤抖。 司康也在盯着沈探员,他明白了她的意思——不同点。 “之前我一直没有想明白,为什么第四位被害者的被杀现场和前三起那么不同?”沈初一说:“为什么第四起案子你没有清理现场?还故意用被害者的鞋在房间里踩满血脚印?是因为你尤其恨像你父亲一样的老头吗?” “我就是恨他。”高佳佳死死盯着她说。 “不,你是为了掩盖。”沈初一低下头看着他说:“因为在杀他的时候,他应激状态释放了信息素,你流鼻血了,对吗?” 高佳佳的鼻血还在不停留。 沈初一却没有想让他回答,丢开了他的头发转身对着司康说:“让我来侧写一下。” 她在得意,在学着他当初的样子戏弄他! 司康抬手按住后颈的抑制贴,咬紧后槽牙。 “当时你按照惯例去给第四位被害者送大衣,在他的客厅门口换上鞋套,然后跟在他身后一起上楼上的卧室替他挂衣服。”沈初一说:“被害者就这样背对着你,对你说:挂在衣柜里。你按照吩咐打开衣柜,挂好衣服,然后转身勒住了他的脖子,当时你或许想捂住他的口鼻,可没想到应激状态下被害者释放了信息素。” “你发现你流鼻血了,只能手忙脚乱将他按倒在地,用力勒断了他的大动脉。”那是她在案发现场看到的画面,高佳佳将被害者按倒。 沈初一回过头看高佳佳:“你的鼻血就像现在一样止不住,你很清楚这种状态下鼻血不可能在十分钟内止住,而他的保姆很快就会来上班,你来不及清理现场,只会在现场留下越来越多你的鼻血。” 白世舟惊讶地看着她,她和章教授、司康的侧写方式完全不同,她带入凶手的视角,仿佛她就在现场。 “所以你简单擦干净你留下鼻血,粗暴的割掉被害者的生·殖·器,套上他的鞋子,在房间里走动,让被害者的血充斥满整个房间。”沈初一抽了一张纸巾递给高佳佳:“我的同事已经在那间卧室里找到不属于被害者的血迹了,你猜是不是你残留在地板缝隙里的?” 高佳佳盯着她的眼神从愤怒到嫉恨,他隔着纸巾死死抓住了她的手指:“不可能,你只是个没有名气的实习探员,你连一个案子也没有……” “你就是我破获的第一个案子。”沈初一抽出手,无比自信地对他说:“很快全世界就会知道我这名刚毕业的实习探员居然二十四小时内告破连环杀人重案,他们会记住我的名字,说不定还会把我的名字和章典放在一起对比……” 背后的司康忽然拉开门,转身离开了审讯室。 “怎么走了啊?”沈初一回头对着离开的司康说:“是要抑制不住对我的崇拜之情,自惭形秽了吗?” 白世舟伸手关上了门,目光无奈地看着沈探员,她确实优秀,可是她……太炫耀了。 ※※ 很快,安嘉树带着血迹对比报告回到特罪署,激动兴奋的交给白世舟,现场地板缝隙里确实找到了高佳佳的血迹。 证据确凿,这次高佳佳就算不承认也足以定罪。 而高佳佳在看到血迹报告之后,也终于认罪了。 轰动a市的连环杀人重案在这个阴雨夜告破,当天夜里就有许多媒体记者围聚在特罪署外面。 这桩案子本就在网上沸沸扬扬,加上高佳佳劫持妹妹被抓获时又开了直播,哪怕警方立刻关停了直播,很多视频也已经在网上流传。 白世舟接了上面的指令确实要向媒体公众正式回应案件告破,但现在星际网和媒体的焦点从案件本身转移到了沈探员身上。 热度最高的相关词条是#实习探员能不能成为第二个章典#。 白世舟打了几个电话要求网站清除关于沈探员的信息和照片、影像,又让警方发公告禁止媒体散播沈探员的信息。 办公室门被敲响。 他挂断电话说了一声:“进来。” 沈初一推门进来,不知道白世舟叫她进来干嘛,过去坐下,就听白世舟说:“你今晚不要回酒店住了。” 干嘛? 她正疑惑。 白世舟拿出了一张房门卡推给她:“这是我在a市的房子,你今晚可以暂住。” “白署长什么意思?”沈初一吃惊,这就给她房卡了? “你的信息泄露,那家酒店外蹲守了很多媒体在等你。”不安全,白世舟解释说:“这套房子我平时不住,租给了司康一间,之前鲍啸也住过,你别误会。” 他看着狐疑的沈初一又说:“今晚暂住一晚,明天你再找房子搬出去。” 事实上他可以再给她找另外一家酒店,但酒店安全性太差了,他这套房子安保系统更好些,她先暂住两天再慢慢去找房子、租房子。 “只是一些媒体,我能应付。”沈初一不想住白世舟的房子。 白世舟手指依旧放在房卡上,看了她两眼说:“你知道章教授刚加入特罪署的时候被罪犯在家中安置过炸弹吗?” 她当然听说过。 沈初一没想到是为了这个,白世舟居然是在为她的安全考虑?? “我有责任保护特罪署的每位成员。”白世舟带着不容置疑的语气。 沈初一震惊了,她盯着白世舟的嘴,那么冷冰冰的嘴居然也能说出人话来。 她在震惊之后,身体前倾靠近白世舟低声问:“白署长的意思是,我转正了?” 白世舟无语地沉默了。 她又得寸进尺问:“那这次头等功奖励我大概有多少?白署长能不能透露一下?” 白世舟看着她皱紧了眉,她这些地痞式的语气、用词是哪里学来的? 一堵墙之隔的侧写会议室里,司康对着满屏幕的案件信息,脑子里全是沈探员的声音、表情、动作…… 手环突然响起来,他颤了一下看见手环里弹出【章教授】来电。 第12章 章教授主动找他? 司康接通了来电:“章教授?” “恭喜告破重案。”章教授的声音从手环里传出来。 司康只觉得羞愧,“不是我破的案,章教授应该也看到网上的热门词条了。” “看到了,和我名字并排在一起。”章教授语气里带着笑意:“实习探员应该叫沈于蓝吧?青出于蓝胜于蓝,很适合她的名字。” 这样称赞的话,他没有听章教授对别人说过。 司康的手指握紧了些,他很想问章教授专程打电话过来是为了称赞沈于蓝吗? 门先被敲响了。 他对章教授说了一句稍等,没挂断,回头看见推门进来的白世舟。 “可以下班了,安嘉树开车送你和沈探员回绿湖。”白世舟简短的说:“沈探员会暂时住在你隔壁,鲍啸之前住过的房间。” “什么?”司康几乎本能的要拒绝,房子不是他的他没有权利做主,但他可以搬走,他看见白世舟身后的沈于蓝得意的冲他招招手,开口就要说:我今晚留在特罪署。 可耳麦通话里的章教授先说:“说好,司康。” 他那些到嘴边的话又全压了回去,从11岁开始,章教授就来到孤儿院看望他,为他提供足够的饮食、衣物、零花钱,甚至会亲自教他读书。 当进入特罪署侦破重案所有人夸赞他天才时,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聪明来自于章教授的指点和他的千倍努力,因为他很清楚一旦他不再“聪明”就会立刻被章教授丢弃。 可现在,他千倍的努力在真正的天才面前那么不值一提,沈于蓝轻而易举赢了他。 他恨她…… “不要挂断。”章教授的声音再次出现,像是下达第二道指令。 “为什么?”司康下意识地问出口。 白世舟以为是在问他,回答说:“沈探员现在住在外面的酒店不安全。” 反派对我产生了食欲怎么办? 第12节 耳麦里同时传来章教授温和的声音:“我要听一听沈探员的声音。” 司康意识到,这个电话章教授就是为了沈于蓝特意打来的。 ※※ 离开特罪署已经接近零点,白世舟给特罪署几个人放了明天半天的假,让她们好好回去休息,明天不用起早上班。 鲍啸急着回去照顾家里的病人,先走了一步,安排了安嘉树送受伤的沈探员和没有驾照的司康。 夜里起了风,气温很低。 安嘉树怕副驾的沈探员着凉,将车子里的暖气打得很高。 司康坐在后排,热得后颈在冒汗,仿佛将抑制贴融化失效了一般,他看见沈于蓝抽走安嘉树口袋里的薄荷糖用手指推开了盖子,身体就一阵热潮。 他闭上眼又闻到她身上酒店沐浴乳的味道,脑子里全是酒店沙发上她手指压在他尾巴上的触感…… 他恨她。 他抬手用力地按住后颈上湿淋淋的抑制贴,又听见她在和安嘉树嬉笑,说什么:“让我再闻闻,说不定我伤口就没那么疼了……” 他恨死了她。 司康猛地将车窗打开,冷风一下子灌进了车厢里。 安嘉树惊讶的问:“司康你怎么打开车窗了?多冷啊?”可司康不理他,他从车镜里看见后排司康紧闭着眼,脸颊像发烧一样很红:“你不舒服吗司康?” 沈初一在冷风里闻到黄油面包的气味,她有些惊讶,司康不会是跟她坐在同一辆车里都会发情吧? 好在绿湖小区距离特罪署不远。 车子刚停在楼梯旁,司康就推门下车,头也不回地快步进入电梯,先一步上去回了房间。 他连灯也顾不上开,跑进自己的卧室里锁上房门,就去了浴室。 在浴室抽屉里找出抑制剂,给自己注射了一针,才慢慢好受些,低头看见章教授的通话在他下车后就被章教授挂断了。 身体因为注射抑制剂在发酸发麻,他的舌头和胃好像也跟着一起发酸发麻,他像是一件没有价值的工具。 卧室房门被轻轻敲响,安嘉树在外面问:“司康你还好吗?需要带你去看医生吗?” 司康用巨大的关门声回应了他,不需要。 ※※ 时间太晚了,安嘉树怕打扰沈探员休息,替她铺好了床、摆好新的洗漱用品,还倒了一杯水放在她床头,才安心离开。 凌晨一点,沈初一用保鲜袋缠裹了自己肩膀上的伤,慢慢地泡进了浴缸了,舒服地叹出一口气。 她正对面有一扇斜着的天窗,天窗外是a市晶体大厦的侧面,巍峨的大厦顶端挂着一轮弯弯的月亮。 几百平的大平层,全屋恒温在24度,还有这样大的浴缸。 老天,这种好日子白世舟居然天天在过。 沈初一把钻石表套回手上,简直嫉妒死白世舟了,她这辈子最大的梦想也不过是有个能放下浴缸的、属于自己的房子。 而她现在就算八十万把这块表卖了,可能也买不了白世舟这套房子里的这间大浴室。 人生真不公平。 沈初一在刚被拉进入的特罪署工作群里,接连转发了三篇关于章典的新闻,这三篇新闻都是章典刚加入特罪署时的报道,章典没毕业就破大案,破例特聘进入特罪署,根本没有做过实习探员。 她又@了白世舟,发文字说:[天才没有实习期,我为什么不能明天就转正?] 她勉强也算天才吧?章典可以没有实习期,为什么她不能马上转正? 她真的很急,她不知道自己还可以做多久沈于蓝。 白世舟似乎在忙,没有回她。 但【基因动物园】游戏里却弹出来一条未读信息。 她点开游戏,星光璀璨的白光中一张金色的卡片出现在她眼前——【恭喜您获得一张梦境卡。】 梦境卡! 她惊喜地坐直了,果然在系统里看见一张没使用的【梦境卡】。 这是怎么获得的?难道是因为她破案?破一个案子奖励一张梦境卡?还是和什么声望?好感度相关? 系统里没有一点相关介绍,她也完全不知道获得梦境卡的规律,只觉得喜从天降,自己这几天走运的不可思议! 她喜滋滋地去看那几个可攻略的动物选项,却有些不舍得使用这张梦境卡了。 司康不值得浪费这唯一的梦境卡。 白世舟……为了扇他几个嘴巴子用一张梦境卡,好像也不太划算。 沈初一想:除非去睡·奸他,不然就太浪费梦境卡了。 她在热气腾腾的浴缸里看看【戴止咬套的北极狼】,又看看发·情的兔子、流血的雄狮……还有诱人的章典…… 这可真的难以抉择,要是有四张梦境卡就好了,她可以在死遁离开之前把这四个全睡·奸一遍,想想就爽。 现在只有一张。 她目光落在浴缸章典的图片上,像是刚想起来自己还在“勒索”这位章教授,就把自己的二手手环开了机。 才开机,就弹出来一条章典的信息——【是你落网了吗?山羊女士。】 她落网?章典是以为今天落网的干洗店杀人犯是她? 不可能。 沈初一想,章典不可能没看新闻,新闻里已经说了落网的杀人犯是男性,而章典很确定她是女士。 那章典这么问…… 难道是在试探她? 沈初一不知道新闻和网上流传那些报道、直播视频,有没有透露这次案子里的关键信息:脚套。 如果透露了,章典很有可能猜测到她和这个案子有关,在故意试探她。 他该不会猜到她是沈于蓝了吧? 沈初一越想越心乱,不会吧,这么快就猜到了?怎么能这么快啊? 她奖金还没到手,表也没有卖出去。 他决不能猜出来。 沈初一打开花洒,果断地给他打了过去。 只响了三秒就接通了。 水流声中,他轻轻笑了:“看来山羊女士没有落网,还可以在浴室里泡澡。” 沈初一摘掉了沈于蓝的手环,看着自己身体恢复成本来的样子,开口说:“章教授怎么不叫我宝贝?” 手环那端安静了两秒。 ※※ “原来你的声音是这样的。”章典站在虚拟屏幕前,查数据的手指顿了顿,她没有开变声器。 这个声音,和沈于蓝的声音不一样。 挤在虚拟屏幕前翻看着屏幕上沈于蓝照片的触手们,也齐齐扭头“看向”他的手环。 她很轻快的笑了一下,似乎动了动身体,有水声,是在泡澡。 “喜欢吗?”她问。 大大小小的触手涌过来,缠绕住他的手环。 “你是指什么?”章典也问。 “我的声音。”她又笑:“不然还能指什么?难道章教授会喜欢上勒索你的勒索犯?” 章典感到一丝困惑,眼前的屏幕中是沈于蓝从满月到毕业的照片、视频、终端监控记录,没有一个声音可以和现在的山羊女士对得上。 她的声音却很像某一段来自于警局的监控录像,那段录像是五年前绿洲警局里,十九岁的沈一在为自己辩解:“难道不赌·博就不能出现在赌·场里吗?警官,我在那里做清洁工也不可以吗?” 真奇怪,她难道是死去的沈一? “你听起来很年轻。”章典顺着她的话说,试图再多听一听她的声音:“刚毕业?” “章教授不用再试探了。”她很大方的说:“你想见我吗?” 章典顿在那里,他竟然摸不透她的节奏了。 她突然用自己真正的声音和他说话,并且发出见面的邀约。 为什么?突然加快了节奏? 触手争先恐后地发出声音—— “见她见她。” “快说想想想。” “骗她过来,做沙发。” “她在泡澡,小羊在泡澡,喜欢她卷卷湿湿的羊毛……” 章典被她打乱了节奏,说:“你方便见我吗?” “章教授真有礼貌。”她似乎很爱笑,在水声中声音也显得潮潮闷闷的说:“我见你自然不是白见的,总要勒索点东西。” “你需要我付出什么?”章典问。 她嘿嘿两声,刚要答他,手环那边传来一声很低很低的闷响,她的声音也跟着停了一两秒。 随后,她似乎故意开大了水声,对他说:“见面了再告诉你,现在章教授只需要等待。”又说:“我要挂电话了,但这次让你听了我的声音不能白听。” 章典等着她“勒索”。 听见她低低说:“章教授说:晚安宝贝。” 章典又一次为她的行为感到意外。 她的动机、目的到底是什么?勒索他什么? “说啊。”她催促。 反派对我产生了食欲怎么办? 第13节 触手缠绕着他的手腕、手环,细细碎碎地全在说—— “晚安宝贝。” “晚安宝贝。” “说呀说呀,这没有什么。” “要抓住她,就要先哄着她,不然她就没耐心了……” 第13章 在十几秒之后,沈初一听见章典的声音传出来。 “晚安宝贝。”语气依旧平静如常。 但沈初一知道能让章典沉默十几秒,那必然是他不愿意,又深思熟虑之后才说出了口。 他越不愿意,沈初一越愉悦:“章教授说的这么生涩一定没谈过恋爱,处男?” 章典又沉默了两三秒,仿佛没被这么直白的“冒犯”过。 他没有回答,而是问:“山羊女士这么熟练,想来是交往过不少异性?” 沈初一笑了一声回道:“顿顿少不了。” 章典在沉默中笑了。 要不是她着急出去看看外面是什么东西在响,倒是想和他多聊聊。 “不聊了,警察追来了,章教授等着我下一次勒索吧。”她胡扯着从浴缸里起身,又说:“晚安章典。” 不等章典回复,直接挂断了手环。 她飞快把钻石表和自己的手环藏好,裹上了浴袍,刚才外面是什么动静?像是有什么东西砸在地上,砸碎了什么。 该不会是白世舟回来了吧? 沈初一走出卧室,拉开了房门,赫然看见倒在隔壁卧室门口的司康,他浑身像是淋了雨一样湿透了,手边散落着摔碎的玻璃杯和一大袋冰块。 整个客厅里都充斥着他那股黄油面包的信息素气味。 他这是…… “司康?”沈初一走过去看见他脸快熟透了一样,手上不知道哪里被玻璃碎片划破了在流血:“你还清醒吗?” 她伸手想把他扶起来,手指刚碰到他的手臂,他的身体就受不了似得痉挛起来。 “别碰我……”他颤抖着抗拒,兔耳朵和兔尾巴却失控的冒了出来。 沈初一再迟钝也知道他这是发·情了,她能看见他手臂上青紫的针孔,应该是注射抑制剂留下的,很显然抑制剂对他失效了。 他痛苦地蜷缩起身体,试图抓住一点冰贴在滚烫的后颈上,可地上太多玻璃碴子了,他的手流了很多血。 “你别乱动。”沈初一还是抓住了他受伤的手,被这个热度吓了一跳:“这么烫。” “别碰我!放开……”司康颤抖着挣扎起来。 “你都烫成这样了,一会儿在我门口烤熟了怎么办?”沈初一强硬地把他拽起来,受伤的手不敢使力只能一只手把快熟的司康搂在怀里:“我送你去医院。” 司康却挣扎的更厉害了,死活不愿意去医院,只说他需要抑制剂。 沈初一只好先把他扶进他的卧室丢在床上,捂着自己扯痛的伤口,去找他的抑制剂。 等进了他满地水的浴室里找到抑制剂,沈初一才知道他刚才已经连着注射了三针抑制剂,这明显已经注射过度了,抑制剂注射过度是会导致肝脏损伤,猝死的。 “你是真不怕死。”沈初一没给他继续注射抑制剂,只拿了毛巾裹了几块冰过来,先按在了他滚烫的后颈。 “啊……”司康发出一声难以形容的呻·吟,融化了一样陷在床单里颤抖。 腻人的黄油蛋糕味也快要把沈初一的鼻子糊住了,她觉得卧室像烤箱,自己也跟着身体热起来:“不行,你得去医院。” 她用受伤的手划拉开手环,要叫救护车,握冰袋的手就被滚烫的司康抱了住。 他的脸颊贴在她手上,滚烫又湿淋淋,不知道是汗还是眼泪:“你杀了我吧……” “我杀了你干嘛。”沈初一无语,“杀了你搭上我的大好前程吗?想得倒是美。” 他烧的已经睁不开眼,整个人都迷糊了一样,抱着她的手不自觉用兔子耳朵蹭,紧抿的嘴里发出难忍的“嗯……”声。 太热了。 沈初一的手指穿过他汗津津的黑发,摸到他的兔子耳朵都很烫,“你这样……”不行两个字没说出口,他就无法控制一般把滚烫的身体贴在她的袍子边。 兔子尾巴在潮湿的衣服下颤抖着一跳一跳,是和紧张、恐吓她时的状态不一样,更像是身体在对她发出邀请。 “帮帮我……”他汗津津的脸上在淌眼泪,兔耳朵蹭在她掌心里仿佛不够一样,越蹭越用力。 她被毛绒绒热乎乎的兔耳朵蹭的也很热,忍不住握住兔耳朵问他:“帮你什么?” 但他只是痛苦地不住哀求,把兔子尾巴贴在她腿边:“帮帮我,帮帮我……求求你……” 这谁受得了。 沈初一垂眼看着他,他的手还在流血,混着他的汗水弄得衣服上、床单上都是,连嘴唇也红的往她手臂上贴,“求求你帮帮我……”他发·情的样子可比游戏里的兔子更可怜更诱人。 手环里弹出游戏信息——【ta已进入第一次发·情·期,是否使用梦境卡进行攻略?】 第一次。 这还用什么梦境卡。 沈初一手指微微用力抓着他的兔耳朵让他微微抬头,俯下身对他说:“这可是你求我帮忙的,事后你可不能赖我。” 他像是烧得耳朵也听不见了,只闻着她的气息就把脸贴过来,本能地想吻她。 沈初一捂住他的嘴将他按回床上,跨坐下俯身低声说:“不能亲嘴,咱们还不是太熟,xing和爱还是得区分一下……” 他滚烫的舌头包裹住了她的手指,无意识的吞进嘴里…… 沈初一抓住他的兔子尾巴,扭开他的脸颊低头咬住了他的后颈,他发出急促的呼吸和低吟,绝望一般落下泪…… 她的异能体是没办法标记任何人的,山羊异能体是一种奇特的存在,既没有信息素,也没有标记异能。 但是她知道,发·情期的兔子异能体需要一些标记行为。 所以她用力咬破他的后颈,他失控的抱紧她连呼吸都快没了…… 谁也没留意到,他丢在浴室里的手环亮了又灭,那是来自章典的未接来电。 ※ 没接通? 章典还是第一次没打通司康的电话,他原想通过司康确定一下刚才沈于蓝房间外是不是有声音,他想排除一下沈于蓝是山羊女士的可能性。 司康居然没接,他在做什么? ※※ a市终于放晴了。 司康再醒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他被响个不停的手环惊醒了。 满屋的狼藉,他身体和后颈痛的要命。 他呆滞了几秒,仿佛意识到什么猛地下床跑进浴室,扭头在镜子里看见自己被咬破的后颈又红又肿,脖子上还有很多青紫的咬痕,他身体一下子凉透了。 昨晚发生的事……居然不是梦…… 他和沈于蓝真的……沈于蓝居然真的标记了他?!她怎么能这么做! 她人呢? 司康没去捡震动的手环,裹上浴袍快步冲出房间,走到沈于蓝的卧室门口,刚要敲门,客厅的大门就被推开了。 安嘉树拿着房卡进来,看见他愣了一下:“司康你醒了?怎么我给你打电话不接啊?我还以为你病昏过去了。” 他挂断了正在拨打的电话,手里还拎着一些粥和面包:“沈探员说你病了,替你请了一天假,我下午没事来给你送点吃的,你好点吗?” 司康下意识抓住了浴袍的领口,怕被安嘉树看到咬痕,皱着眉问:“沈于蓝在哪里?”她不在房间里? 安嘉树的眼睛一下子亮了:“你猜猜看沈探员在哪儿?” 神经病,谁要猜。 司康不想理会他,他却神秘兮兮把客厅里的虚拟屏幕电视打开了,沈于蓝的声音传出来:“抓捕罪犯、凶犯是我的职责,虽然身为实习探员,但我从小的梦想就是惩恶扬善、成为一名专业的警员。” 什么? 司康吃惊的看向屏幕,屏幕里是a市焦点新闻直播,这么正规的中央新闻里却出现了沈于蓝的脸,她和白署长一起站在特罪署大楼下接受官方采访。 “惊不惊喜?”安嘉树笑着边看电视边打开保温杯把粥倒出来:“署长说这是上面的意思,说既然沈探员抓捕罪犯的直播视频已经流传出去了,不如直接让沈探员在官方新闻里露面回应这次的案件,好让大家不要再恐慌了。” 他丝毫没有留意到司康惨白的脸,很开心地说:“我听鲍啸分析说,上面应该是想将沈探员打造成第二个犯罪克星,起到一个正面振奋的作用,你也知道章教授离开特罪署之后不少媒体编造犯罪率上升之类的虚假消息……” 多可笑,他在几天前刚用“章教授代餐”试图羞辱过沈于蓝。 司康盯着屏幕里的沈于蓝,脑子里却全是昨夜捂住他嘴巴不许他亲吻、不许他叫的卑鄙沈于蓝…… 屏幕里却是穿着特罪署制服,衣冠楚楚的优秀探员沈于蓝,她挂着正派的笑容,谦虚的回答采访说:“没事,我这点小伤不算什么,能以实习探员的身份参与抓捕行动我很荣幸,希望我能尽快成为正式的特罪署成员。” 主播自然而然的顺着她的话问白世舟:“白署长,不知道沈探员能不能打破最短实习记录的特罪署探员?” 沈于蓝微笑着看白世舟。 白世舟像是无奈的低头笑了一下,刚想开口回答,镜头外突然传来一片尖叫惊呼声—— “快看!那是什么?大屏幕里!那不是失踪几天的影后吗?” 第14章 “真是影后翁雪?她不是失踪了吗?是在炒作新电影吗?” “天啊她剃了光头……要是炒作新电影牺牲也太大了!” 吵闹惊呼声中,镜头慌忙从沈初一、白世舟身上调转向惊呼的人群。 沈初一和白世舟几乎同时看过去,一眼就看到了众人惊呼的源头——斜对面的商场大屏幕中正在播放一段画面粗糙的视频。 反派对我产生了食欲怎么办? 第14节 视频里,一个女人双手双脚被绑在椅子上,身上、脸上沾满血迹,头发被剃成了乱糟糟的寸头,对着镜头哭着颤抖说:“我、我是演员翁雪,我要向公众坦白我的罪行……我滥用资源打压新人演员……我靠潜规则上位抢走新演员资源。我诱骗新演员参加酒局,灌醉新演员送上狮子高官的床……” 她像是被什么胁迫一般眼神看向斜对面,惊惧地哭着一连声说:“是我胁迫,是我联合高官逼迫新演员就范,ta是被迫无辜的……都是我和高官的错……” “鲍啸。”白世舟立刻警觉,侧身吩咐鲍啸赶去对面商场播放室,又让焦点新闻直播的工作人员关掉了镜头,“这可能不是炒作。” “是。”鲍啸应声瞬间就已经带人冲了出去。 “确实不像炒作,她的伤还在流血,不是特效妆。”沈初一马上就要跟上鲍啸,却被白世舟拦了住。 “你有伤,别跟过去。”白世舟轻轻抓住了沈初一没受伤的手臂。 沈初一想说什么,背后屏幕里传来翁雪惊惧的哭声:“救救我!” 紧接着画面突然消失,大屏幕里重新恢复了之前播放的商场广告。 ※※ 刚刚放晴的天,在临近傍晚又阴掉了。 沈初一被安排在特罪署里等待行动,她其实伤得不重,只是昨晚不小心扯到伤口有点撕裂,今早去医院换药被医生夸张地把整只左臂吊起来加固,避免她乱动再扯开伤口。 她实在无聊,把那段翁雪的视频重复看了好几遍,试图看出什么线索,心里却乱糟糟的,一个案子才结束,她奖金还没拿到就又了新案子,白世舟会不会暂时压着奖金不给她?等第二个案子破了再给? 这怎么能行,她是随时准备跑路的冒牌货,万一明天就被拆穿,岂不是白挨了一枪?白忙乎一场?白做一场正派人生的春秋大梦? 她手边放着其他警员送来的新鲜果切,身上穿着一大早鲍啸带她去买的新衣服,就连眼高于顶的白世舟也对她客客气气…… 可这都基于,她是沈于蓝,她占用了人家沈于蓝的身份。 她产生了一点焦虑情绪,手指无意识地按着键盘,将虚拟屏幕里的视频不停慢放、慢放……突然在翁雪慢放的背景声音里听到一段消音。 只有三秒钟的消音,就在翁雪说:“是我联合高官逼迫新人演员就范。”这句话中间。 因为消音时间太短了,正常播放时根本听不出来,只以为是视频卡了一下。 为什么会出现这么短的消音? 没等她想明白,特罪署的所有人员风风火火全回来了。 她回头居然看见了司康,他和安嘉树一起进来的,制服里面穿了一件高领黑毛衣,很显然是为了遮住脖子上的咬痕,她也不是故意给他留下这么多痕迹,实在是昨晚他自己要求的。 她没心思想昨晚的事情,只看司康一眼就起身问白世舟和鲍啸:“怎么样?翁雪真失踪了?” “确实报了失踪,失踪两天了。”白世舟一边答她,一边带着所有组员进会议室。 司康看着她跟在白世舟身后,亦步亦趋的样,目光简直要将她盯穿。 从一进门,她只看了他一眼,目光冷淡的像是什么事也没发生,她怎么能当什么事也没发生?她标记了他! 司康冷着脸跟进会议室,鲍啸还知道问一句:“沈探员不是替你请了一天病假?病好了吗?” 沈探员却看也没再看他,接过安嘉树手里的资料。 “我没事,不需要请假。”司康盯着她,回答鲍啸,语气很冷,声音不小。 沈探员像是没听见一样,皱着眉说:“还真失踪了……” “报失踪案已经两天了。”安嘉树将从警局那边调取来的案件卷宗投在虚拟屏幕上,“是在亚海市当地警局报的案,报案的是翁雪的经纪人,经纪人称翁雪在亚海海边拍摄新电影的时候失踪了。” 鲍啸也汇报了,她和白世舟在商场、翁雪家人那边了解来的情况。 商场那边也不知道广告视频什么时候被人动过手脚,里面夹了一段“翁雪认罪”的视频,播放室的负责人和接触过广告视频的人都派人去录口供调查了。 而翁雪没有家人,最亲近的人就是一手捧红她,跟了她十几年的经纪人赵明。 赵明目前还在亚海市当地配合警方找翁雪。 “失踪绑架案,特罪署要介入吗?”沈初一问,她记得特罪署只负责重案,类似上一起变态的连环杀人案。 “原本这类案子不需要特罪署介入。”白世舟看向她说:“但翁雪的认罪视频在官方新闻直播时出现,显然是绑架犯特意选择,我接到了内阁的指示,内阁希望由你来负责调查这桩案子。” 鲍啸立刻朝安嘉树交换了个眼神,那意思:我猜测的没错吧?上面确实想把沈探员打造成第二个罪犯克星。 沈初一有点惊讶,“可我只是个实习探员,只能做副手吧?” 白世舟取出来一份文件袋放在了她的手边:“原本今天采访时就要交给你的。” 沈初一打开文件袋,看见了里面的警员证和临时持枪证。 她将警员证抽出来,那上面是一张沈于蓝的照片,应该是从毕业照上直接调来用的,她穿着衬衫,梳着利落的马尾,神采飞扬。 证件上写着:特别犯罪署警员沈于蓝。 “沈于蓝警员,起立。”白世舟在她身旁说。 沈初一抬起头看他,被鲍啸从椅子里拉了起来。 白世舟比她高出一个脑袋,他看着她眼底似乎不全是冷漠和高傲,“今天起你正式成为特罪署的一员,这是你的配枪。” 他抬起了手。 沈初一低头看见他手里是一把装在枪囊里的配枪,和安嘉树那把型号一模一样。 白世舟弯腰将枪囊亲自佩戴在她警员的腰带上,对她说:“你只是临时持枪,枪里只有一枚子弹,这次案子结束你需要去考核持枪证。” 他扣紧枪囊,直起身理正了她今天刚领取的警帽,那警帽上暂时还没有警徽,“案情紧急,你的警徽只能等告破案子再正式授予。” 沈初一望着他,手指轻轻抚摸着枪囊,她居然真的成为了一名警员,正式的特罪署警员。 那是她五年前梦寐以求的东西,也是她五年前不再奢望的东西。 兜兜转转,她以这种方式达成了19岁沈初一放弃的理想。 偷用别人人生的方式。 说实话,她有一点难过,但她又羞辱产生这种矫情的情绪,所以她低下头笑了一下,之后抬起头换上嬉皮笑脸的样子问白世舟:“那我的头等功奖金能不能现在发啊?” 白世舟这次没有皱眉,因为他闻到沈探员身上,除了洗发水、黄油面包、新衣服之外的另一种气味。 那是一种类似“芥末”的鼻酸气味。 很少有人知道白世舟的异能,除了信息素压迫外,他的嗅觉极其敏锐,敏锐到可以在近距离内嗅出别人的情绪。 她在难过? 就这么想要奖金?很缺钱? 白世舟困惑,他记得沈探员的父母死后给她留了一笔不小的遗产,但她看起来又很缺钱。 ※※ f市却是个大阴天。 章典从f市重点高中的校长办公室里走出来,校长笑脸相迎地送他,一边还在惋惜说:“沈一确实是可惜,章教授一问我就记起来了这个孩子了,她是从福利院高分考进来的,当初就她一个考进了优等班,成绩一直很优异,大考几乎都是第一名……” 校园里的晚自习铃声响起来。 章典侧头从走廊里望出去,看见操场上的学生鱼群一样涌入教学大楼,天边乌云压着,操场之外就是灯红酒绿的赌场一条街。 十九岁之前的小山羊女士就是在这里上课,她也会挤在这些平庸的鱼群里,交朋友、上课吗? “她还是我们学校那一届唯一考入巨鹿学院的学生,她的异能体考核拿了满分。”校长确实对她有印象,因为她不只是学习好,还是个刺头,经常被老师在赌场一条街抓到,只是她成绩好,老师总会睁一只闭一只眼:“可惜啊,谁也没想到她年纪那么小就出了意外……要不是出意外,她现在应该从巨鹿学院毕业了,说不定也能像章教授您一样成为一名优秀的探员。” 章典笑了笑没说话,只是停在一扇门前问校长:“您说她过世后,她的东西被学校收在储藏室里,我能去看看吗?” 校长一愣,才发现自己和章教授已经停在储藏室门口,“当然,当然可以。” 他叫来管理人员打开储藏室大门带章教授进去。 空气中弥漫着灰尘和旧物的气味,章典停在一个小小的储藏柜前,管理员打开了其中一扇格子门:“那位学生原本东西也不多。” 小小的柜子里,放着一个旧旧的书包。 章典还没有伸手去拿,他的触手就在昏暗中涌出来,争先恐后挤进旧旧的书包里。 好在,普通人看不见他的异能体。 可它们太吵了,在书包里把所有东西摸来摸去叽叽喳喳—— “一支笔。” “一本破破的书。” “发圈,这是小山羊的发圈,可是没有她的味道唉。” “这是什么?我看不清,是个男人的照片吗?” 照片? 章典伸手用戴着手套的手,从书包里抽出了那张“照片”,看见了熟人。 其实不是一张照片,是一张巨鹿学院的招生册子,册子页面上印着历代优秀学员的照片,自然有他。 奇特的是,排在他后面白世舟的照片被用红色的笔圈了出来,还被画上了一副很丑的眼镜。 是十九岁的山羊女士圈的?为什么单独圈出白世舟? 触手们争先恐后说—— “一定是讨厌他。” “可是小山羊画的是爱心眼镜唉。” “爱心是喜欢,她喜欢白世舟。” 太吵了。 章典用精神力将触手全部压了回去,看着册子上丑丑的眼镜,不觉得这是个爱心的形状。 或许不是她画的。 可她为什么只画白世舟,不画别人? 他不喜欢一场游戏里有第三干扰者。 第15章 特罪署居然有专机。 沈初一在狂风中看着停机坪上印着特罪署警徽的飞机时,内心震荡,她只在文艺作品里见识过专机,这就是a市公务员的待遇吗? “我扶你,沈警官。”鲍啸笑着扶住她上了飞机。 反派对我产生了食欲怎么办? 第15节 好宽敞的座位,好丰富的飞机餐。 沈初一坐在靠窗的位置,伸展腿、往后靠,她不止可以躺平,还可以翻身。 飞机餐和咖啡送过来,每个人的餐食都不太一样。 白世舟见她探头看了看他的飞机餐,就把自己刚打开的餐食也推到她手边说:“你可以把你的餐食喜好告诉空乘,下次她会按照你的喜好准备餐食。” 下次,还不知道有没有下次,这次就要享受到。 “我和你换一下。”沈初一也不客气,把自己没动过的餐食换给了白世舟,她的是鸡排鱼排餐食,白世舟的是牛排,“我喜欢吃红肉。” 她从小到大就喜欢吃扎实的红肉,饱腹感强的碳水。 白世舟没说什么,吃了她的餐食,见她边吃饭边点开虚拟屏幕查看翁雪失踪案的卷宗。 这次翁雪失踪案的卷宗信息很少,她翻了两下就翻完了问:“绑匪绑走翁雪两天,没有要钱也没有勒索她的经纪人,只在今天播放了翁雪的认罪视频,绑匪图什么呢?” “是啊,绑匪绑架后没有任何勒索行为,所以当地警方一开始以为翁雪是在海边遇险困在哪里了。”鲍啸说:“搞不懂绑架犯的目的是什么?难道只是为了审判翁雪?” 勒索行为。 沈初一想起了章典,在章典的视角一定也很困惑她这个勒索犯目的到底是什么?他大概从没遇到过她这个“动机不明确”的勒索犯,所以才好奇地配合她,想要找到她的动机。 一旦动机找到,她和章典这场猫鼠游戏也就结束了,以章典的人脉和能力想抓到她,封她的口太容易了。 况且她手里也就一张章典的浴缸触手照片而已,她的底牌太小了,只能诈唬他,不能真亮牌,那必输无疑…… “落地后,先去当地警局了解情况。”白世舟说:“沈探员可以对疑犯初步侧写分析。” 要命。 沈初一盯着虚拟屏幕,简直咽不下去这口肉,搜肠刮肚地试图找到一点专业用语、职业侧写干货。 但她连半吊子都算不上。 坐在隔壁位置的安嘉树隔着司康和白世舟,递了一个小杯子过来,里面装着一枚剥好的鸡蛋:“鸡蛋给沈探员,她受伤了不好剥鸡蛋。” 鸡蛋味令人作呕。 司康真想推开安嘉树伸过来的胳膊,可白世舟已经抬手替沈于蓝接过去放在她的餐盘里,之前没发现安嘉树这么殷勤?白署长这么好说话?沈于蓝到底有什么魔力让组里所有人都神魂颠倒? 他吃不下一口饭,直接将餐食装进了垃圾袋里,点开虚拟屏幕开始查看翁雪失踪案的卷宗。 “你不饿吗?”安嘉树惊讶问他:“还是不舒服没胃口?” 他看也不看安嘉树,翻阅着卷宗刻薄的说:“我对鸡蛋过敏,闻到就想吐,把你的精力用在讨好沈探员身上吧,不用讨好我。” 安嘉树被司康冲的有些无措,他不记得司康对鸡蛋过敏啊? “别理他。”沈初一听不下去说:“他就是昨晚吃太饱了。” 安嘉树看见司康肉眼可见的红了,从脖子到耳朵再到整张脸,像是被怒火点燃一般,司康解开安全带站起来,直接走到了沈探员的座位前。 所有人朝司康看过去,都不明白司康怎么就被一句话激怒了? 只有沈初一认真地吃肉,不看他。 “沈探员,我有话单独和你说。”司康盯着沈探员说:“能跟我来一下吗?” 明明是请求,却说的杀气腾腾。 沈初一把最后一口肉吃完才抬头看他,她还没开口,一旁的白世舟先说:“司康,沈于蓝的加入是为了更快的侦破重案,希望你可以接受新同事。” 司康简直气的心梗,白世舟以为他生气是嫉妒沈于蓝排挤她吗?他生气是因为沈于蓝标记了他,却又当做什么也没发生!甚至拿这件事暗里羞辱他! 沈初一目光在司康身上定了定,忽然笑了一下,非常好说话的解开安全带站了起来:“司警员想在哪里和我单独谈谈?” 飞机上空间有限,能单独谈的地方只有洗手间。 司康已经忍到了极限,多一秒也不想等,所以径直走向了洗手间。 沈初一也跟了过去。 众人看着两人一前一后进入洗手间,都有些担心。 “这不好吧?”安嘉树看见洗手间的门也关上了:“要不要跟过去看看?” 鲍啸站起来看着,犹豫了一下说:“不要吧,沈探员既然过去,肯定是认为自己可以处理,不想我们插手。” 白世舟也有些头疼,司康为什么这么激烈地针对沈探员?他从前也没有这样针对过其他实习探员。 他看了一眼时间,决定过三分钟两个人不出来就过去敲门。 ※※ 没想到专机的洗手间这么大,还有独立的淋浴、洗漱用品。 沈初一感叹,洗手间都快比她从前住的房间大了。 “你为什么标记我?”司康近乎愤怒的站在她身前,将她逼到洗手台边:“你知不知道标记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他这辈子只能属于她,他将不能违抗她的命令,成为她的终身伴侣,除非一方死亡,不然标记永远不能解除…… “谁标记你了?”沈初一靠在洗手台上无语的看他,见他明显愣在那里,惊讶问:“你不会误以为我标记了你吧?拜托,谁会标记自己不喜欢的人啊?” 司康僵愣在原地,原本发红的脸失去了血色。 沈初一又说:“不过你昨晚倒是求着我标记你来着。” “你胡说!”司康咬牙反驳。 她却抬起手点开了手环里的一段音频—— “标记我……求求你标记我……咬我、脖子、咬腺体……” 那是司康自己的声音,带着意乱情迷的哭腔,在这安静的空间里格外清晰,格外耻辱。 “啊沈于蓝标记我……求你了……” 司康的脸色在自己的哭声中苍白到了极致,他恼怒至极的伸手抓住她的手环:“删掉!你居然录音,沈于蓝你真卑鄙!” 沈初一不去阻拦他的手,伸手直接抓住了他的后颈,手指探进黑色高领毛衣的领口按住了他红肿的腺体。 “啊……”司康的声音听起来像呻·吟,身体不自控的颤抖着软下去,连抓着她腕子的手也立刻冒出了密密的汗水,“放开……” 他试图挣扎,沈初一手指用力揉了一下腺体,他就轻而易举被按倒马桶上。 “我卑鄙?”沈初一抓着他的头发让他抬起头,站在他的两膝之间笑着对他说:“我可是帮你度过发·情之夜的大好人,要不是我你昨晚说不定已经高烧挂掉了,你不好好感恩,还敢骂我卑鄙?” 腺体肿的厉害,她只是动动手指,他就撑不住的冒出了兔耳朵,颤抖着用汗津津的手慌忙抓住她的手:“放开……沈于蓝……不要!” 连叫她的声音都在发抖,听起来像求·欢。 沈初一抽出手捂住了他的嘴巴,“叫的太大声了。” 外面有脚步声,有人敲了敲门问:“还好吗?” 是白世舟的声音。 “很好。”沈初一捂着司康的嘴巴扬声回答白世舟:“署长,我们马上就好。” 这话听起来也怪怪的。 沈初一等白世舟走开,才松开了司康的嘴,“你放心吧,我录下来只是习惯性留证据,怕你日后非说我主动对你干了些什么,赖上我。”低头看见自己手指上有一点血,应该是司康腺体上的血,昨晚她不小心把他的后颈咬破了。 司康气得眼眶发红,身体酸软得要命,咬牙说:“删掉,马上删掉,我们以后井水不犯河水。” “这么怕被人知道?”沈初一笑着又靠近他。 他警惕地立刻捂住了后颈。 “这样吧,比一比。”沈初一逗他说:“如果这次翁雪的案子你能比我先一步找出罪犯,我就删掉。但你要是又输给我……” 司康闻到她的气味都觉得难受,侧开头不看她,等着她提出要求。 可她迟疑了几秒后说:“你太白给了,输了也没什么能给我。” 司康扭头盯着她,简直要气疯了。 她像个没事人一样拉开门走出了洗手间。 司康“砰”地将门锁上,在镜子里看到自己不成样的脸,又渗血的腺体,在心里一遍一遍恨她,恨死了她。 他一定要赢她,一定会赢她! ※※ 飞机落地亚海市是晚上九点半。 特罪署一行人直接前去当地警局,了解到翁雪失踪时间是新电影《封神令》的开机晚宴后。 《封神令》的开机晚宴是在一艘剧组包下来的珍珠号游轮上,晚宴从晚上八点持续到第二天早上八点,游轮才会从海上慢慢驶回港口靠岸。 但晚宴当天夜里十二点半,翁雪声称经纪人派了快艇来接她回酒店有重要的事,她独自搭乘来接她的快艇下了游轮。 至此失踪,没有人再见过她。 而警察调查经纪人赵明的通讯记录,他当天夜里并没有联系过翁雪,更没有派快艇去接她回酒店。 特罪署连夜登上了那艘被警方封锁的珍珠号游轮。 三层的豪华大游轮依旧灯火通明,香槟塔满地,残留着欢宴的气味。 沈初一戴好手套脚套,跟着众人的脚步,她也很想验证一下上次山羊之眼出现的“闪回画面”,还会不会再出现。 但这次没有死人,而翁雪被绑架的地点显然也不是这艘游轮,是那艘接走她,下落不明的快艇。 第16章 游轮一楼是巨大的餐厅、宴会厅,二楼是酒廊和泳池,三楼是提供给宾客过夜的房间。 根据同剧组的演员回忆,晚宴当天翁雪只在一楼餐厅和二楼酒廊里玩了几个小时,十二点半的时候接到电话搭乘快艇离开。 她是独自去换乘的快艇,原本剧组的女演员想送她,被她拒绝了,所以没有人近距离看到那艘接走她的快艇。 特罪署众人将游轮全部搜查了一遍,没有什么特别的线索。 沈初一在翁雪可能待过的地方来来回回,也没有触发之前的“闪回画面”,她不确定那次案发现场的“闪回画面”是不是偶然。 她一筹莫展的停在一楼餐厅里巨大的花束前,花就摆在香槟塔旁边,是一大束黑色百合花,一束花摆在那里比她还高,像一棵花枝繁茂的黑色花树,少说得有一千支吧? “一千一百支黑百合。”安嘉树过来告诉她:“同组演员说,是晚宴当天翁雪的一位神秘朋友特意送来的,祝翁雪开机顺利。” 反派对我产生了食欲怎么办? 第16节 “这花很特别。”沈初一没见过这么黑的百合花,黑色的花瓣曲卷,中心的花蕊是橙色的,有一种诡异的美感。 “这种黑色百合花叫秘密之吻,因为少见所以是比较昂贵的花。”安嘉树说:“听说是翁雪最喜欢的花。” 沈初一克制住了问多少钱一支的欲望,怕自己的贫穷暴露了。 安嘉树笑笑说:“沈探员在上学的时候一定没少收到花吧?” “那肯定啊。”鲍啸过来说:“沈警官是巨鹿学院的优等生,又这么漂亮,追她的人能少?” 沈初一顿了顿,“嘿嘿”笑了一声没答话,沈于蓝应该确实很多人追,她既优秀又漂亮,就连沈初一自己每天看到镜子里沈于蓝的脸都会感叹:这张脸、这样的人生太爽了。 但沈初一本人没收过花,被人追倒是经常,最多的时候是赌场的打手一起追。 这个笑话,把沈初一自己逗乐了,她笑着转过身正对上司康盯着她的眼,阴冷的像个鬼,吓了她一跳。 “看来沈探员很享受被人追求。”司康阴阳怪气说一句,转身走了。 跟有病似的。 下了游轮,特罪署赶回警局重新整合案件信息和晚宴当天所有人的口供。 ※※ 凌晨一点,进行第一次本案疑犯的侧写会议,白世舟示意沈探员第一个分析。 司康却先说:“我可以先说吗?” 白世舟看向沈探员,这次行动该由沈探员主要负责。 沈初一大大方方说:“可以,谁先不是先,大家都是为了尽快破案。” 太可以了,等的就是你这只阴阳怪气的兔子先来。 白世舟也就点了头。 司康起身到虚拟屏幕前,将所有的口供、信息、案件相关,提纯出主要线索后整齐排列。 案件一目了然的呈现在大家面前,他简单的概述翁雪失踪案的时间、地点、疑点、要点。 清晰明了,没有一句赘述。 沈初一再低头看自己电子屏幕里写的案件发言,那真是乱七八糟,想到什么说什么。 “翁雪于剧组晚宴当夜失踪,有六名同剧组演员在游轮二楼的甲板上看见登上快艇的翁雪。”司康点开口供要点:“根据她们的口供——当时游轮在珊瑚岛附近,翁雪接了一个电话声称经纪人有重要事情派了快艇来接她,大概十几分钟后一艘快艇靠近游轮,翁雪独自下游轮登上快艇离开,她们六人都在甲板上看见快艇上的翁雪对她们挥手再见。” 之后翁雪失踪。 “也就是说这艘快艇是翁雪最后出现的地点。”司康说:“派来快艇接翁雪的最有可能是疑犯。” “翁雪声称是经纪人赵明派来快艇接她,但根据警方调查,赵明案发前三天出了车祸,腿部受伤,案发当时他正在医院里,医院监控和信号监控显示,他当晚没有拨打任何电话。”司康将赵明的信息也拉了出来:“所以翁雪在撒谎,那通电话不是经纪人打给的她,经纪人也没有派快艇来接她。” “那通电话很有可能来自绑架翁雪的疑犯,疑犯先打电话给翁雪,让她等待接她的快艇,然后带走了翁雪。”司康概述完之后,思路清晰的给出自己的侧写分析:“我认为绑架翁雪的疑犯是她认识的人,疑犯知道翁雪的电话、行程安排、经纪人住院这些信息,甚至知道翁雪当天游轮晚宴没有带助理。” 他说:“疑犯有一定的经济实力,社会地位,能够结识翁雪,并且有私人快艇和私人停船海域。” 他给出佐证:“接走翁雪的快艇没有在亚海附近的任何港口出入登记记录,根据在场的同剧组演员回忆,那艘快艇没有牌照,是一艘黑色的小型快艇。” “安嘉树找到了那艘快艇的型号。”他把安嘉树查出来的数据放上屏幕:“是三年前的旧款,到目前为止有103人购买过该快艇。” 沈初一看到密密麻麻的数据,安嘉树把这103个购买客户牌照登记、停船港口、最近有无出入亚海市全查清楚了。 最后只有一艘同型号的快艇既没有牌照,也没有任何出入海记录,停泊港口记录。 “厉害。”沈初一忍不住对安嘉树竖了个大拇指低低说。 司康的眉头一下子就皱紧了,明明是他在分析,可她却认为厉害的是安嘉树。 他停顿了好几秒,以至于白世舟都抬头看他。 他才慌忙侧开盯着沈探员的视线,重新回到虚拟屏幕上,可思绪已经被打乱了,说出了一句重复的话:“一,疑犯是个有社会地位的男性。” 该死。 他握了一下手指,把脑子里卑鄙的沈于蓝全赶出去,重新说:“二,翁雪认识疑犯且和疑犯有不方便公开的关系,比如情人关系,所以当天翁雪才会谎称是经纪人派快艇接她。” “三,翁雪不认为疑犯会伤害她。”司康说:“她自愿登上快艇,沿途没有呼救、抵抗。” “四,绑架的目的通常是勒索,或是作为人质,但目前来看绑架的疑犯并没有勒索行为,只在公众场合发布了翁雪认罪的视频。”司康说:“从认罪视频里可以得出,疑犯认为翁雪靠潜规则上位、和高官保持不正当关系,所以我认为疑犯对翁雪有强烈的报复心理,报复是他的动机,让公众审判翁雪是他的目的。” 他最后调出一张整理好的[翁雪关系图],把和翁雪有密切关系,且有经济实力、社会地位的人全列了出来。 “只要从翁雪的关系网开始排查,我相信很快就能找到疑犯。”司康说完才转过头看向沈探员,可她没在看他,她低着头在电子屏上比比划划的像是在发呆。 为什么不好好听他说话?为什么不看着他? “沈探员有什么要说的吗?”司康问她,他不信这次她还有什么他没发现的信息点可说。 她终于看向了他说:“你列出来的关系网全是男性,为什么疑犯不可能是女性?” 司康愣了住。 她展开她乱糟糟的电子屏幕,将屏幕中黑色百合花束的照片放大说:“这是翁雪失踪当晚收到的花束,没有署名,同剧组的人也不知道是谁送的。我问了翁雪的经纪人和助手,她说翁雪经常会收到这样的黑色百合花,没有署名,连他们也不清楚送花的人是谁,但翁雪每次都会收下让他们插起来,显然翁雪知道送花人是谁。” “这种花叫秘密之吻。”她指着自己乱糟糟的屏幕说:“我查了一下,一般是女性之间送的花,既稀少又贵,而且我也查了,翁雪好像没有公开表示过自己喜欢这种花,一定是和她很熟的朋友才会知道她喜欢这种花。” “我简单问了一下亚海市当地的各大花店,都没有一千支黑百合的大单子。”沈初一又说:“所以这束昂贵的花可能是从外地冷运过来送给翁雪的,她这位关系隐秘又很熟的朋友也符合你有经济实力、社会地位的侧写。” 鲍啸敏锐地捕捉到,“你的意思是翁雪可能是拉拉?” “翁雪公开过三段恋情,全是男性。”司康否认说:“这束花也可能是男性送的。” “查一查就知道了,一千支黑百合的大单子应该很好查。”沈初一刻板地认为,男人不会有这样的审美、花这样的心思送花,尤其是有钱有地位的男人,他们送花总是为了在女人身上得到些什么。 但秘密之吻的花语是:我欣赏你。 不是爱,不是追求,是秘密地欣赏。 而且翁雪和这位送花人的关系秘密到,连她的经纪人赵明都不知道? 当然她知道,这些猜想只是猜想,所以司康不认同她很正常。 她主动提议说,既然意见不同,那不如就司康去查那艘无牌照记录的快艇,她去查这束花的源头。 “我和你去。”白世舟看了她一眼,主动说,她现在有伤在身,独自行动不安全。 第17章 这一次沈初一没有拒绝白世舟同行,因为有些事办起来还是署长出面方便。 夜里两点,特罪署兵分两路,沈初一和白世舟去查黑百合花的源头,其余的人继续去查那艘无证快艇和翁雪的关系网。 要查到花的源头并不难,查送花的冷运公司就能找到客户了。 沈初一直接让白世舟出面,请当地警方马上查冷运公司,以及客户信息。 又趁着等结果的空挡,和白世舟去见了翁雪的经纪人赵明,他目前住在亚海市酒店里配合警方找翁雪。 开车过去的路上,白世舟开了一点车窗让温暖的夜风吹进来,因为副驾的沈探员热得脱下了制服外套,只穿一件蓝色衬衫,还热得脸颊通红。 亚海市临海,典型的热带海洋气候,哪怕已经是冬季十二月温度也像春夏。 凌晨两点半,海边只剩下星星点点的装饰灯在亮着。 车厢里很安静,只有她吸空红参浓缩剂的声音。 白世舟留意到她在刷网上的信息,嘴里叼着空掉的红参浓缩剂管子也不丢,牙齿咬着管口,手指划拉着虚拟屏幕。 他记得这红参浓缩剂是鲍啸给她的,说提神,她问了多少钱一支后瞪大了双眼说:“这么贵,我发奖金了把钱转给你。” 她好像真的很缺钱,可她不止有父母的大额遗产,还有学院的奖学金,怎么会这么缺钱? “在看什么?”白世舟主动问。 沈初一惊讶地抬头看他一眼,没想到他会主动开口说话:“上网。” “网上有什么有用的信息吗?”白世舟很想伸手把她嘴里叼着的空管子抽走丢掉,但这样显然是没有边界感的。 “网上在扒翁雪认罪里提到的新演员和狮子高官是谁。”她把空管子拿在手里,还是没丢,又念了一遍翁雪认罪视频里那句——“我诱骗新演员参加酒局,灌醉新演员送上狮子高官的床……” “翁雪认的这些罪一定是绑架犯逼她说的。”沈初一说完,又学习司康的用词补充:“我认为疑犯未必是和翁雪有情人关系的熟人,也未必是有社会地位的人。” 白世舟示意她说说看。 沈初一微微朝他侧过身体来说:“你看,翁雪的认罪视频里提到了四次“新演员”,第一次是承认她打压新演员,第二次是承认她抢走新演员资源,第三次和第四次是承认她诱骗新演员参加酒局,陪高官睡。” “四次,每一次都在替“新演员”证实清白。”沈初一说:“你不觉得这个认罪视频更像是疑犯在替新演员报复、洗白、打抱不平吗?” 她也没等白世舟回答又说:“你再看,视频里翁雪的头发被疑犯剃光了,剃掉女人头发这种手段在很古早之前,是用来羞辱惩罚通·奸·不洁女性的手段,如果是和翁雪有情人关系的成功人士,ta应该很清楚翁雪是个什么样的人,她绯闻不断,公开交往的恋爱有三段,非公开但有拍到实锤的恋爱有四段,这样的翁雪 ta怎么会突然被翁雪的不洁激怒报复她?” 白世舟认真的听她说。 “这段认罪视频里绑架犯的情绪很明显是:ta认为不洁的翁雪,诱骗迫害了纯洁了新人演员。”沈初一说:“当然,这只是我的直觉,我没有其他佐证,所以我没有在侧写会议里提出。” 她自知没有司康那么厉害,司康每一条侧写分析都有很多佐证来验证。 没想到,白世舟居然点了点头认真的问:“你为什么认为疑犯未必是有社会地位的人?” 为什么? 沈初一脑子里跳出了章典:“因为疑犯不像上位者,真正的上位者很难被激怒。” “嗯?”白世舟侧头看她一眼。 “一个拥有私人海域、随便一个电话就可以让翁雪半夜登上快艇去见ta的有钱人士,在和翁雪的关系里一定属于上位者。这样的上位者怎么会为了翁雪不洁、打压新演员、逼迫新演员陪睡而愤怒到绑架?”沈初一觉得:“很奇怪、很矛盾。” 司康分析出来的疑犯侧写,和翁雪认罪视频里疑犯传达出来的情绪很矛盾。 章典会为了她的勒索愤怒吗? 不会,因为在和她的谈话里,章典一直处于上位者,他或许觉得她只是一只不怕死的老鼠。 白世舟在昏暗的车镜里看她,她给他的感觉也很矛盾,她拥有天才般的直觉和敏锐,远超于司康,甚至让他有时候让他吃惊。 但她又没有将直觉合理化的能力,明明这些能力是在学院里就能学到的。 为什么? 她还在思考,又把空管子放进嘴里吸了吸。 白世舟无奈的笑了:“喜欢红参?” 沈初一被他冷不丁地提问问住了,顿了一下才答:“还行,苦苦的。” 反派对我产生了食欲怎么办? 第17节 但挺贵一条,两口就没了,她必不能浪费。 她划拉着网上扒出来的“狮子高官”和“新演员”名单,清一色是跟翁雪有点恩怨的新人女演员和男高官,名单老长一页,翁雪放浪不羁的性格在娱乐圈没少得罪人。 手环忽然震了一下弹出来一条游戏信息,吓得沈初一立马侧过身去,怕被白世舟看到。 是《基因动物园》这个游戏,提醒她——【狮子已重伤,您是否立刻使用梦境卡救赎狮子?】 那只双目流血的雄狮图片在闪烁。 狮子? 难道说游戏里这只雄狮对应的是那位“狮子高官”? 沈初一困惑至极,但白世舟就坐在她身边,现在也不可能使用梦境卡…… 抵达酒店,见到经纪人赵明是凌晨三点多。 但赵明确实不知道常年送黑百合的那位“神秘朋友”是谁,他只知道这种黑百合花送了五六年,每次翁雪重要的时刻必会收到这位神秘人的黑百合。 他也问过翁雪是谁,但翁雪只告诉他是她混了这么多年最大的靠山,让他别打听。 沈初一还想再问翁雪的交际网,白世舟就收到了当地警方的来电。 她立马凑过去听,听见警方说,送一千支黑百合的冷运公司查到了,客户单也查到了,但是可能需要白署长亲自致电过去询问。 因为那位送花的客户是一位叫王可的人,而王可,是内阁大臣、首相候选人秦荣的助理。 秦荣的名字一出来,沈初一整个人都惊了,她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位秦荣女士,满大街都是她的演讲、宣传,她是最有望当选下任首相的候选者。 而她的异能体正是狮子。 老天,怎么查到了这么大的人物头上。 沈初一这个冒牌货本能地想退却。 ※※ a市难得又是个晴天,清晨七点半的太阳就已经为坐标大厦镀上了金边。 “秦部长在等您。”助手客气地为章典拉开客厅的门。 章典礼貌地谢过她,走进中式装修的客厅时,秦荣刚挂断电话。 她从沙发上站起来,穿了一身得体的衬衫西裤,“好久不见章教授。”笑着朝章典走过来伸出手和他握手。 章典这才摘下皮质黑手套,和她很轻很快的握了一下:“好久不见秦部长。” 然后又将手套戴了上。 秦荣见怪不怪,她熟知章典讨厌肢体触碰,尤其是不喜欢别人碰他的手,能摘下手套和你握手已经是最大的礼貌了,“真不容易能把你请来,打了两次电话才把你请来。” 秦荣确实给他打了两次电话,第一次是想让他来查翁雪绑架案,他拒绝了。 第二次是今天凌晨六点,秦荣说,绑架犯不只是绑架了翁雪,而特罪署的新探员沈于蓝凌晨三点多就查到了她头上…… 所以他想,他该来一趟。 第18章 沈于蓝的名字又一次主动地出现在他耳边。 就在他顺着沈一生前的生活轨迹,一路查到她的死亡地点时。 他从f市沈一的学校查到她的死亡地点——绿洲警局,找到了她的死亡证明,却没有找到她的尸体。 警方说,她是在绿洲赌场的大火里烧死的,应该是刚出狱就又去赌了,刚好遇上赌场失火,她的尸体成了一堆枯骨,她又没有亲属、朋友,所以尸体直接火化处理了,没有墓地,和一堆无人认领的骨灰埋在一起。 关于沈一的线索又一次断了。 章典第一次遇到如此难解的“题”,他甚至一度认为自己陷入了被动的境地——只能等着勒索者山羊女士再次联系他,从中找寻新的线索。 就是在这个时刻,秦荣打通他的电话,和他说:“章教授知道那位被称为你的代餐的探员沈于蓝吗?后生可畏,她刚接手绑架案就查到了我头上……” 沈于蓝、沈一。 两个生活轨迹毫不相干,没有任何交集点的陌生人,却这样频频出现在他生活里,一定是因为某种动机。 是什么动机?沈于蓝会是“已亡故”的沈一吗? 章典落座在沙发里,听秦荣说起特罪署,说起沈于蓝。 她说她凌晨就接到了助理王可的电话,王可向她汇报特罪署将近四点的时候电话询问了她。 询问王可送给翁雪的一千支黑百合,是王可本人赠送还是替秦荣送的。 打电话询问的是白世舟,但通过一束黑百合查到秦荣头上的是那位新探员沈于蓝。 “不愧是被拿来和章教授比较的探员。”秦荣笑着说:“不仅聪明敏锐,还很有勇气。她说要见我,连夜乘机飞回来,现在应该到了。” 刚才她接的电话就是白世舟的电话,白世舟和他的新探员已经候在门外了。 “章教授要不要一起见见?”秦荣不确定章典是不是对这桩案子感兴趣,因为一开始他不愿意接这个案子,今早却又改变了主意。 没想到,章典没有犹豫的答应了。 ※※ 步入这座中式老宅子,沈初一被阳光晃的眯了眯眼,她跟在白世舟身后,秦荣的助理王可在前面引路,带着她们穿过长长的花园走廊,抵达客厅门口。 “两位请进。”王可礼貌的停在门口。 沈初一下意识握了一下腕上的手环,左眼皮突突跳个不停。 她不确定自己这把赌的对不对,或许她不该来见秦荣,她这个冒牌货就该低调的苟着,但是偏偏好像叫她又抓到一块筹码,不赌一把她实在不甘心。 “别紧张。”白世舟等了她一步,低声和她说:“秦部长没我这么难相处。” 是吗? 沈初一抬头对上白世舟冷冰冰的脸,忍不住就笑了,也对,还有谁比白世舟看起来更不近人情? 可她的笑容没维持三秒,跨进客厅,她脸和头皮浇了冰水一样木住了。 偌大的客厅,两个人坐在沙发上,一左一右盯住她,那目光像捕食者锁定猎物。 而其中一双目光在锁定她后又慢慢放松,蛇一样环绕着她的脚步,等着她靠近、再靠近。 章典。 为什么章典会在这里?是巧合吗? 可怎么会这么巧?他是不是猜到了什么?怀疑了什么? “白署长。”秦荣笑着站起身和白世舟握手,又看着沈初一伸出了手:“沈于蓝探员,你比新闻里更年轻,看起来就像大学生。” 沈初一握住了她的手,迫使自己忽视掉章典,笑着说:“秦部长也比新闻里更和善,看起来比我们署长好说话很多。” 秦荣被年轻的女孩儿逗笑了,“你可比你们白署长风趣。”她又向沈探员介绍章典:“这位是你的前辈章典教授,不用我多介绍吧?” 章典的目光始终凝视着她,从她的双脚到她的双手,再到她的眼睛。 他与她对视,从沙发里站起来,黑色西服下是黑色衬衫,凝视她的眼底仿佛藏着笑意:“你好,章典。” 沈初一看见他脱下柔软的黑色皮质手套,朝她伸出了手。 那是一只很白的手,细长而消瘦,手背上透出青紫色的细小血管,就像你握上去就能揉痛它。 没关系,她现在是沈于蓝的样貌,沈于蓝的身体,连这只手也是沈于蓝的手。 “你好。”沈初一握住了他的手,对他微笑:“沈于蓝。” 他的手掌很冰,没有茧子一般细滑,触感就像被蛇缠绕。 她能清晰感觉到,他的手指收紧,牢牢将她的手指包裹在掌心里,一秒、两秒……越包裹越牢。 明明只是握手,她却觉得窒息,手指、眼神、紧紧的裹住她…… 她看见章典的喉结动了动,下一秒他松开了她的手,轻轻微哑说了一句:“我有位朋友也姓沈。” 他在试探她? 可他为什么这样试探?他知道勒索他的山羊女士姓沈? 他怎么会这么快就知道?他还查到了什么? 沈初一心在狂跳,可她脸上依旧挂着笑,嘴里本能一样说:“是吗?那很巧啊,不知道你那位朋友叫什么名字?说不定我们是本家。” 这是她在赌场上习得最有用的技巧,拿再小的牌也要像拿王炸一样胡说八道。 章典望着她笑了笑,“或许吧。” 太有趣了。 她的声音和山羊女士不同、气味不同、手感不同、连指尖的茧子也不同……她们仿佛就是两个不同的人。 可他的异能体在刚才握手的瞬间起了反应,他用了些精神力才将它们控制在体内,可它们不停在说—— “我闻到了小羊的味道!” “是小山羊!是小山羊的味道!” “是她吗是她吗是她吗是她吗?” “可她们摸起来不一样。” “吓唬她!吓出她的异能体,我一摸就知道是不是那只浴缸里的小山羊!” “吓唬她吓唬她吓唬她吓唬她……” “再摸摸再摸摸再让我摸摸……” 章典坐回沙发里,在空气中捕捉到她身上的气味,那是沐浴乳混杂着红参的气味,令他闻不到她身上本来的气味。 她多么镇定的在与秦荣说话,语句正经,也不像山羊女士。 “说说吧。”秦荣请她和白世舟一起落座,笑着问她:“沈探员要见我,是为了审讯我送花的事情吗?”她大大方方的承认说:“确实是我吩咐王助理订花送去的游轮,我和翁雪是多年的好朋友,送花是为了庆贺她开机顺利。” “这些年翁雪收到的黑百合都是您送的吧?”沈初一问:“您就是翁雪那位神秘的朋友。” 大靠山,可真是个不方便透露的大靠山。 “知道她喜欢黑百合的朋友应该只有我吧。”秦荣并没有否认,点点头说:“沈探员是怀疑我绑架了翁雪吗?” 反派对我产生了食欲怎么办? 第18节 “您没有理由绑架翁雪。”沈初一摇头说,说完就发现注视着她的章典玩味的笑了笑。 该死,他一直在观察她、审视她、眼神黏在她身上。 这感觉令她不爽,所以她看向章典问:“章教授笑的意思是认为我说得不对吗?” 她这一问,让白世舟和秦荣都有些惊讶,因为她问的很直接很不客气。 章典却没有感到冒犯,而是歉意的说:“抱歉,我的笑没有其他用意,我认为你分析的很正确,只是我观察到你的眼神总会扫到我,你在留意我。” 沈初一有一瞬通体生寒,仿佛她再怎么精心伪装也会被该死的天才章典一眼看穿。 但她仍然笑笑说:“我确实在留意你章教授,因为我把你当成我的对手。”她用一些真话来伪装谎言:“大家都拿章教授来和我对比,认为我可以成为第二个您,但我觉得我比章教授更厉害一点。” 她听到了秦荣的笑声,那不是嘲笑,因为秦荣对章典说:“我说什么来着?新探员不只聪明,还胆识过人。” 她看见章典望着她,眼底的笑意真诚的蔓延了出来,他对她说:“很荣幸,成为你的对手。” “后生可畏,希望我没有看错人。”秦荣赞赏地看着沈初一,像是考验一样问:“沈探员这么聪明,应该很轻易就排除了我绑架翁雪的嫌疑,为什么还要执意见我?” 她很想对白世舟说:你看,这才是上位者的姿态,上位者很难被激怒被冒犯,哪怕现在秦荣最亲近的人或许也和翁雪一起被绑架了,她依然可以微笑着坐在那里考验新探员。 因为他们手里有太多筹码了,输一点也没关系,但贫穷的沈初一手里只有一张小小的底牌,她怕输。 可她又那么想赢,想搏一把。 沈初一看向秦荣,没有再绕圈子说:“您有一个没有对外公开过的儿子对吗?” 第19章 “您有一个没有对外公开过的儿子对吗?”沈初一的声音清晰干脆。 偌大的客厅安静了几秒。 秦荣果然顿了顿, 看着她又答:“我确实有一个儿子,没有对外公开是为了他的安全,但熟悉我的人都知道我儿子的存在, 应该不难查到。” “他也被绑架了对吗?”沈初一再问:“就在翁雪失踪后,他也失踪了。” 秦荣的笑容消失了。 白世舟吃惊地看向秦荣, 她儿子也失踪了?可她没有报案,甚至看不出一丝紧张。 “看来我说得没错。”沈初一知道自己又赌赢了, 她赌的就是——《基因动物园》游戏里那只双目流血的雄狮是秦荣的儿子。 因为那么巧,在她和白世舟去见经纪人的路上,雄狮需要被拯救的信息弹出来。 如果这个游戏里每只动物都对应着大人物的异能体,比如章典、白世舟, 那么这只雄狮一定不是普通人。 秦荣的异能体是雌狮,而她有一个儿子,她儿子百分之九十会遗传她的基因, 异能体是只雄狮。 沈初一在冒出这个猜测后就问过了白世舟,是谁指定她来负责翁雪失踪案的? 白世舟告诉她, 是秦荣。 秦荣不但破例通过了白世舟提交的【沈于蓝转正申请】, 还授意她来调查这个案子。 为什么呢? 因为秦荣希望这桩案子能尽快侦破,就像沈初一24小时就侦破的连环杀人案。 “我果然没有看错人。”秦荣看着沈初一笑了笑, 这次的笑里裹了无奈和担忧,“我儿子确实在翁雪失踪后的第二天就失踪了。”所以她打电话给章典, 希望章典来调查, 尽快救出她儿子。 沈初一终于松出了一口气。 只有白世舟皱着眉一言不发, 沈探员没有告诉他这件事,她只是说要见秦荣,有些重要事情要和秦荣当面确认。 她是特罪署的一员,特罪署是一个团队, 可她似乎完全没有“集体”的意识,就像她没有遵守纪律的意识一样。 为什么会出现这种状况?难道这就是章教授说的:聪明人的共性吗? 白世舟忍不住看章典,发现章典眼神一直在沈探员身上,那眼神很奇怪,从她的脸到她的唇角、又到她的发丝……环绕着她,就像在“抚摸”。 是他多心了吗?可他从来没有见过章教授用这种眼神看其他人,至少不会这么看司康。 白世舟到底是开口问:“秦部长的儿子是什么时候失踪的?您为什么没有及时报案?” 窗外明亮的阳光照进来,落在秦荣脸颊上,她终于显露出了疲惫的神色,叹息着说:“他一直住在疗养院里,我也是昨天才得知他不见了。” 她没有正面回答白世舟的问题,而是问他:“白署长应该很清楚,大选在即,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我,如果让人知道我的儿子被绑架了,会有多少新闻、舆论风波,又会引发多少公众的恐慌。” 白世舟知道她说的没错,一位首相候选人的儿子被这样“轻易”的绑架,会引发民众人人自危的恐慌,而舆论、她的对手一定会拿这个大做文章,她的公众形象势必会变得“不可靠”,失去公信力。 可那到底是她的儿子,唯一的儿子,就在一分钟之前她还在谈笑风生。 白世舟理解她的做法,但无法理解她的情感。 “所以我通过秦部长的考核了吗?”沈初一难以压制自己心里的得意,“秦部长选我来调查翁雪失踪案,不就是在等我来找您吗?现在您可以告诉我您儿子失踪的具体经过了。” 她这话得意的连白世舟都伸手,暗自拍了一下她的膝盖,她有时候“勇”的莽撞。 章典的目光落在白世舟的手上,脑子里那些触手的声音沸腾了一样—— “白世舟摸她了!” “我也要摸小羊的腿!” “白世舟也喜欢摸小山羊?” “她也许不是小山羊……” “为什么白世舟要摸摸小羊?” “他们在恋爱!” “爱心眼镜爱心眼镜爱心眼镜……” 真吵。 章典交握住戴手套的双手,将那些吵闹的异能体彻底压制,禁言。 脑子里安静下来,他能更清晰听到沈于蓝女士的语句习惯—— 1:她和山羊女士一样无法克制自己的得意。 2:她用词很通俗,很少出现“分析”“动机”“疑犯”这种探员的习惯用词。 3:她并不抵触白世舟的触碰。 为什么呢? 是她单单不抵触白世舟?还是她认为这样的触碰是合理的?无所谓的? 可她似乎又不喜欢和他握手,刚才握手的时候,她出现了明显的身体抗拒。 章典没有继续分析下去,因为秦荣提到了他的名字,干扰了他。 “我确实在等你,如果你没有查到我,这个案子我会拜托章教授来调查。”秦荣流露出真正的赞赏,对沈初一说:“你非常聪明,比我预期中更快来找我。” 事实上,她原本就有两套方案,同时拜托章典调查和授意沈探员调查。 显然,沈探员远超出她预期,在几个小时内就查到她,查到她儿子也失踪了,并且如此聪明地明白了她的用意,连她心里怎么想的也说了出来。 何止是通过了她的“考核”,是令她完全相信——沈探员有能力尽快破案。 秦荣没有再废话,伸手拿来了助理整理好的信息,递给沈探员,“这是我儿子失踪前后的行动轨迹、见过的人、接过的电话。” 沈初一接过巴掌大的文件平板,点击打开,蓝色的虚拟屏幕展开,上面整齐专业的记录着秦荣儿子失踪的所有信息。 该说不说,能做到部长这个位置,秦荣真不一般,儿子失踪还能这么冷静。 虚拟屏幕里映照出来白世舟冰冷的脸,沈初一突然想起来自己还有个顶头上司在,她马上把屏幕往上司那边挪了挪,示意他一起看,心想:白世舟应该不至于怪她先斩后奏又处罚她吧?可不许扣她奖金。 白世舟真的困惑了,沈探员怎么又突然意识到他们是一个集体了? 沈初一心思却放在了秦荣的儿子身上,原来秦荣的儿子先天基因缺陷,接近全盲,怪不得住在疗养院里。 秦荣的儿子叫秦听,信息里没有写父亲是谁,只写了他出生就一直在接受治疗,但效果不佳,十四岁的时候视力退化到接近全盲。 之前一直由他的姥姥在照顾他,前两年他姥姥去世,他自己提出要住进疗养院里。 秦荣解释说:“一开始我请了几位24小时的专业护理工来照顾他,但他很不喜欢,赶走了三四个护理工,最后提出要住进亚海疗养院,那家疗养院其实是学校,会为一些语言障碍、视力障碍的孩子授课,他小时候在那里读过几年书,很喜欢那里,所以我也就放心送他去了。” 她叹了一口气:“原本已经计划好,等他满二十就可以做手术再生眼球,没想到出了这种事。” 再生眼球的手术成功率不高,要求患者至少满二十才能做这个手术,秦听今年十九,还有几个月就可以做这个手术了。 沈初一想起【双目流血的狮子】图片,这个是指秦听本来就双目失明,还是指秦听的眼睛又受伤了? 她仔细看这些记录,秦听失踪之前没有见过什么特别的人,除了日常照顾他的护工、老师、秦荣的人,也没有其他人接触过他,给他打过电话。 他是在翁雪失踪后一天失踪的,失踪时间是晚上八点半之后,失踪地点是疗养院里他自己的卧室。 照顾他的护工是最后一个见到他的人,护工说:晚上八点半他照常地帮秦听收拾好床铺,看着洗漱好的秦听上床睡觉后,他离开房间。 第二天早上七点,他去为秦听送早饭,发现秦听不见了。 这期间,秦听卧室外的监控显示,没有人进入过他的卧室,他也没有走出过卧室。 秦荣派去的人调查之后,怀疑可能是有人翻窗进入了秦听的卧室,绑架走了他。 因为秦听卧室外是临海的礁石群,他的窗户是开着的。 “但没有发现除了秦听和护工之外的脚印、指纹。”白世舟又在下面看到,护工的不在场证明。 护工李毅是和另一名护工同住一个卧室的,另一名护工证实李毅当晚没有离开过他们的卧室。 而且疗养院里有24小时值班的护士,有些类似医院的护士站,在秦听卧室外几米的距离就是值班护士站,如果有人半夜进入秦听的卧室,护士一定会看见。 可护士甚至没有听到秦听卧室里有呼救声。 “为什么秦部长会觉得翁雪失踪案会和秦听失踪有关?”沈初一头也没抬问。 秦荣没答反问:“沈探员认为呢?会是同一个人绑架了翁雪和小听吗?” 又考她。 沈初一张口想说:她们很多共同点啊。 但抬眼就对上了章典的目光,他又在看她。 她就换了一种说法说:“秦听的失踪地点是亚海市疗养院,翁雪也是在亚海市失踪的,两个人相隔一天失踪又都是在“海上”失踪,很有可能是同一个人作案。” 而且秦听失踪到现在,也没有绑匪给秦荣打勒索电话,这也是一个共同点。 反派对我产生了食欲怎么办? 第19节 “还有一点。”她问秦荣:“秦听认识翁雪吗?” “认识,翁雪没成名之前帮我照顾过小听。”秦荣回答说:“大概是在小听五六岁的时候,照顾了他两年。” 沈初一眼神古怪了起来,“冒昧问一句,秦部长和翁雪只是朋友关系?”又补充:“我只是想确认一下,翁雪认罪视频里说的和高官潜规则是不是您。” 一旁的白世舟想:至少沈探员这次学会了加上“冒昧问一句”。 “不是我。”秦荣笑了笑说:“我一向支持性取向自由,但很可惜我确实是异性恋,我和翁雪确实只是朋友关系。”又说:“但我猜翁雪认罪视频里提起的狮子高官是指我。” 狮子高官是她,那认罪视频里说:翁雪把新演员诱骗上了狮子高官的床,真的假的?她有没有做? 但这次沈初一没有问出口,因为她很清楚前面和翁雪关系的问题只是私生活问题,但这个问题就意味着利用职权和接受性贿赂了。 什么能问,什么不能问她很清楚。 所以她点点头说:“那段认罪视频是绑架犯逼翁雪说的,大概率是绑架犯的臆想,ta认为您和翁雪存在不正当关系,您帮翁雪抢新演员资源,翁雪逼迫新演员做您的情人。” 秦荣看着她,身体微微靠在了沙发背上,交握着十指搭在膝上。 章典轻扫了一眼,又垂下眼笑了,秦荣看似轻松,肢体却是下意识地戒备、警示,年轻的探员女士打了个十球全中。 而她看起来又是如此的没有章法,全凭天赋的又问秦荣:“秦部长,我能问问,您有在和演员或是艺人在交往吗?” “我这么问是为了破案。”沈初一又补充说:“因为秦听失踪和翁雪被绑架,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共同点。”她看向秦荣,“那就是她们都和您相关。” 章典手套里的手指忍不住动了动,沈探员多么混乱的分析、多么糟糕的整理信息能力,可她又是多么惊人的天赋。 在这么混乱的信息中,精准地找到最重要的关键点。 他真想教她理清这些信息,可这些难道不是在学院里该学到的吗? 他很难不再总结一点,沈于蓝探员与沈一的共同点:糟糕的天才,毫无经验的天才。 这一刻,章典由衷地希望沈于蓝就是沈一,哪怕她们都不是他在找的山羊女士,至少沈一还活着。 天才早亡总会令人惋惜。 “我不太明白沈探员的话。”秦荣没有正面回答她,“我的艺人朋友除了翁雪,似乎也不多。沈探员怀疑绑匪和我的艺人朋友有关?你能说得更清楚一点吗?” 沈初一皱眉低头看虚拟屏幕,她倒是想像司康一样条条道道地说个1、2、3分析点,但是她不会,又怕学司康的那套在章典面前露馅。 “或许沈探员需要开一次侧写会议。”章典开口说:“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听听沈探员的侧写分析。” 没有机会。 沈初一关掉虚拟屏幕说:“我需要去秦听失踪的卧室看看,如果秦听是被绑架,那他被绑架时没有呼救的原因是什么?” 她也觉得自己脑子里的信息乱乱的,但这混乱里有个关键点:“如果排除他被药物迷昏的可能性,那他就和翁雪一样——认识绑匪。” 非常正确。 章典手套里的手指发痒,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类似于每句话都是正确答案的舒爽感。 她如此混乱,却又如此聪明。 可惜她要走了。 章典目送她和白世舟离开,拿起了她放下的文件平板,屏幕上留下了她半个模糊的指纹。 他开始对这个无聊的绑架案感兴趣了。 ※※ 离开秦荣的宅子是早上九点半,阳光正好,沈初一快步上了车,才觉得终于可以呼吸了。 在章典的注视下,她莫名其妙觉得窒息,他的眼神好像有黏度。 白世舟直接开车赶往机场,想抓紧时间搭专机去亚海市疗养院,察看秦听的卧室。 可才把车子开出去,沈探员就面露疲惫说:“署长你能一个人去疗养院案发地吗?我实在太累了,想回特罪署睡一会儿。” 白世舟有些惊讶,下意识说:“飞机上可以睡四个多小时。” 说出口,车厢里就静了下来。 沈初一真想一拳打昏白世舟,她不是真想睡觉,她是想用梦境卡去游戏里验证一下那只雄狮是不是秦听、他现在被关在哪里。 她不确定使用梦境卡,是不是连同她的身体一起“穿越”到梦境里,怕自己凭空消失把白世舟吓个半死。 不近人情白世舟。 她把车座猛地后调放平,平躺在车座里闭上眼不再跟白世舟说话,仔细想了想,使用梦境卡进入章典浴缸里又回来时,她身上的衣服没有湿,那就应该不是身体一起穿进梦境里。 或许可以在飞机上用。 没想到,十几分钟后车子在特罪署门口停下。 白世舟把她的车座调起来说:“会议室里面有间休息室,里面有休眠太空舱,用警员证可以刷开,你去休息吧。” 沈初一惊讶至极,看着他不近人情的侧脸,低低嘟囔问:“你不会因为这个扣我奖金吧?” 白世舟有些哭笑不得,他在她心里就这么刻薄、不近人情吗? “不会。”他按键打开了她那边的车门,对她说:“你昨晚算加班,今天休息抵昨晚的加班。” 好吧。 沈初一解开安全带,立刻下车离开。 甚至没有和白世舟说一声再见,白世舟看着她羚羊一样快跑的背影,叹了一口气,她简直像逃跑一样离开。 ※ 沈初一一路跑下电梯,跑进会议室里,掏出警员证刷开了休息室的门,果然在里面看见四个崭新的太空休眠舱。 特罪署待遇是真好。 她锁好门,挑了一个太空舱躺进去,划拉开手环里的游戏,直接点击【使用梦境卡】,使用对象【双目流血的雄狮】—— 第20章 沈初一听到“叮”声, 失重的身体落在了什么实地上。 穿进来了? 她立刻睁开眼,眼前一片漆黑,黑得仿佛在没有光源的地下。 她眨了眨眼, 山羊之眼在漆黑中暗暗亮起来,先看见自己的羊蹄子, 她又变成了异能体沈初一。 又看清了身侧的“墙壁”,这里似乎不是一间屋子, 像是一个放倒的大铁桶,或者是什么管道,只有半人高的直径,没办法站起来, 也没办法伸展双臂。 尽头是一堵铸铁墙,没有门。 沈初一回头看见了两步外有什么“东西”蜷缩在一堆垃圾里。 不像个人,因为她看见了金色的皮毛和毛很短的尾巴。 狮子吗? 她矮着身体蹲步过去, 果然在那一堆海草、塑料瓶垃圾里看见了一只狮子,雄狮。 和第一次用梦境卡进入章典的浴缸里不同, 这次的【雄狮】不是异能体加人类的身体, 是一只真正的狮子。 她还从没有见过真狮子,才发现原来一只雄狮的身体这么大, 看起来有两三米长,四肢无法伸展开地蜷缩着, 被乱糟糟鬃毛覆盖的脑袋像地球仪一样大。 就这么躺在垃圾堆里一动不动, 如果不是狮子的腹部一起一伏, 沈初一真要怀疑它已经死了。 这是秦听吗?可为什么和章典的异能体不同,直接是只狮子?没有一点人类的形态? 她没见过这样直接动物形态的异能体,大多数异能体都像她这样——人类的身体进化出了动物的一部分肢体,比如擅长奔跑的羊蹄子, 比如司康的兔子耳朵、尾巴。 “秦听?”她试着低低叫了一声,不敢贸然去碰一只这么大个头的雄狮,在半步的距离歪头去看它鬃毛下的眼睛,又叫:“秦听你听得见吗?” 狮子突然抬起硕大的脑袋,张开口急促的呼吸了两三下。 沈初一看见了狮子紧闭双眼下的血迹,红色的血已经干在了它眼睛下的绒毛上,黏住糊了它的眼皮令它完全睁不开眼睛。 可它应该是醒了,它在费力的急促呼吸之后发出了一声人类的声音:“水……” 太好了!会说人话! “你要水?”它看起来快要死了一样,沈初一在垃圾堆里翻出来一瓶新的矿泉水,像是被人特意丢在这里给人质喝的。 矿泉水的标签被撕了,用山羊之眼放大后也没有看到指纹。 绑架犯是一直戴着手套吗?这么谨慎。 沈初一拧开了矿泉水,慢慢挪过去说:“我给你水喝,你别咬我。” “我是来救你的人。”她怕秦听误会他是绑匪,边解释边挪到了他的脑袋边:“你能自己喝吗?” 狮子虚弱的动了动脑袋,又重重砸进垃圾堆里,显然不能自己喝。 “那我把你的脑袋托起来,喂你喝,你别怕。”沈初一伸出手穿过狮子乱糟糟的鬃毛托住了它的脑袋。 好重的脑袋。 她在垃圾袋里坐下,把那只沉重的狮子脑袋放在了她的腿上,慢慢把水往它嘴巴里倒。 水流进嘴里,它似乎真的很渴,没有抗拒开始用舌头吃力地把水往嘴里卷,喝一半流走一半,全流在沈初一的羊腿上。 它红色的大舌头在乱糟糟的鬃毛里不小心勾到了她腿上卷卷的羊毛,它愣了愣,发干的鼻子轻轻嗅了嗅,碰到她潮湿的羊毛。 “羊?”它像是困惑又不太清醒的喃喃:“羊……救我?我又在做梦……” “严格意义上来说这确实是你的梦境。”沈初一明白过来,梦境卡是穿进了这些人的“梦境”里,而秦听的梦境里,他梦见自己是一只被困的狮子。 那他眼睛上的血是真的受伤了?还是他梦见自己眼睛受伤了? 她不能告诉秦听自己是谁,不然秦听被救之后所有人都会知道,她有这个“进入梦境”的作弊神器,章典立刻就能猜到浴缸那一晚是怎么回事,太容易掉马了。 “虽然是梦,但我确实是来救你的。”沈初一用手指理了理它乱七八糟的鬃毛,低声问它:“你知道你被关在哪里吗?或者你知道绑架你的人是谁吗?” 它虚弱地摇了摇头,“我吃了药睡过去了,再醒就在这里……” “吃什么药?”沈初一又问。 秦听说了一种药名,说是它平时治疗眼睛的药。 沈初一还想再问什么,突然听见外面传来“轰隆”的声音,像是谁推开了一扇厚重生锈的门。 她立刻捏住了狮子的嘴筒子,在寂静中仔细听着外面的声音——轰隆声之后是很大的风声,然后又是轰隆声,门好像关上了,几秒之后又是“嘎吱”打开了什么的声音,是开了另一扇门吗? 反派对我产生了食欲怎么办? 第20节 紧接着她听到一声很短的“呜呜”声,非常的短,只有两三秒,就被“哐”的关门声隔绝了。 太短太模糊了。 沈初一几乎把耳朵贴在铸铁墙壁上,还是没听清。 手掌小的狮子嘴巴动了动,她松开手听见狮子说:“是翁雪的哭声。” 是了,那“呜呜”声就像被人堵住嘴后的呜咽声。 “翁雪也被关在这儿?”她凑得很近,几乎贴在狮子耳朵边用气音问:“你还听到了什么?” 狮子的耳朵被她的热气呼的抖了一下,虚弱地说:“海边,这里好像是海边,绑匪来过三次,第一次我听见翁雪在哭在说话。” 是绑匪逼翁雪录认罪视频的时候吗? “第二次是来挖走了我的眼睛。”狮子没有力气支撑它的脑袋,只能枕在那潮湿的羊毛里说:“大概是在六七个小时之前……因为挖眼睛的时候绑匪给我注射了麻醉,麻醉药效应该是六七个小时……我刚刚才恢复痛觉清醒一点……” 也就是说,他才刚被挖了眼睛从麻醉里苏醒? “第三次是这次……”狮子吃力的说:“我知道的就这些……” 沈初一看见狮子的眼角还在往外渗血,似乎是痛,狮子的身体也不自控的一阵阵发抖。 她这样铁石心肠的人也有些于心不忍,用手掌轻轻抚摸了狮子颤抖的背:“很痛吗?我能为你做点什么?还喝水吗?” 能为他做点什么? 狮子在她的手掌下动了动,她的手掌很轻,手指在抚摸中轻轻理顺他乱糟糟的毛发,他想要是他能看见就好了,看看这梦里到底是谁? 他梦见了谁? “你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秦听轻声问她。 名字? 她不能告诉他,只是说:“我会来救你的,你一定要挺住……” 再想说什么,突然她听见巨大的震动声,将她震的魂飞魄散,猛地睁开了眼—— ※※ “沈探员你在里面吗?你还好吗?” 沈初一躺在太空舱里,听见外面着急的敲门声,这里是休息室,她从梦境里回来了。 难道梦境卡的使用时长和有没有外力干扰有关?比如说她被人叫醒,或者是像章典那次一样被章典攻击就自动抽离出梦境? 来不及想明白,她已经听见外面要砸开她反锁的门了。 “我在!我醒了!”她立刻应了一声,跳出太空舱过去拉开了门。 外面站了四五个警员,着急的看着她说:“吓我们一跳,以为你在里面出什么事了,白署长给你打了几个电话你都没接。” 沈初一低头翻看手环,发现不止白世舟给她打了五通未接电话,秦部长居然也给她打了一个电话。 出什么事了? 难道是……眼睛?绑匪挖了秦听的眼睛来勒索秦部长了? 沈初一快步往外走,立刻给秦荣回了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秦荣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的说:“我派车去接你,立刻过来。” “是不是秦听出事了?”沈初一先说:“绑匪联系您了?” “是。”秦荣说:“我收到了小听的眼睛。” 沈初一在她语气里听到的全是冰冷和愤怒。 她快步下楼,一辆车已经停在特罪署外,显然秦荣和白世舟打过电话,知道她留在特罪署里。 “沈探员,请上车。”来接她的是秦荣的助理王可,王可拉开车门请她上车,一句废话也没有。 沈初一在车上把睡乱的头发重新抓了一下,头绳却断了。 她想打个结凑合用,王可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根黑色头绳递给她:“沈探员不介意的话就拿去用吧。” 沈初一有些惊讶,“王助理是短发,怎么会随身携带头绳?” 王可看起来三十多岁,长相很清秀,头发理得很短干练地拢在耳后,她笑了一下说:“是我妹妹的头绳,她平时爱穿我的大衣,头绳总是随便放在我大衣口袋里。” “你们姐妹感情真好。”沈初一接过头绳,绕在指尖突然眼前冒金星一样闪过几秒零碎的画面——一只戴着黑色手套的手掏出头绳,利落地把黑发扎起来,弯腰打开了一辆车子的引擎盖,剪断了什么东西。 “沈探员?”有人叫她。 沈初一打了个哆嗦,在眼前的金星里一点点看清眼前的王可。 “您怎么了?是太冷了吗?”王可见她愣在那里打哆嗦,手里的头绳也掉了,以为她是冷,把车内温度调高了。 沈初一盯着她两秒,之后弯腰捡起头绳扎住头发,随口说:“你妹妹的年龄一定跟你差的不多,不然有代沟,感情很难这么好。” 王可笑笑说:“只差三岁。” “只差三岁啊。”沈初一笑着看向王可:“让我猜猜看,你妹妹是不是也在秦部长手下工作?” 王可露出了惊讶的表情:“这是怎么看出来的?侧写分析吗?” “随便瞎猜的,她也是助理吗?”沈初一又问。 王可说:“是,她是负责秦部长日常生活的助理。” 日常生活,那她一定很清楚秦荣的一举一动,秦听的生活习惯。 翁雪也一定和她很熟。 沈初一侧头看向了车外,阳光明媚的a市高架桥下是波光粼粼的江面,王可的妹妹是绑匪吗? 佐证呢?分析呢?动机呢?王可是不是同谋?不能再问,再问说不定会打草惊蛇。 她好像得到一个答案,却不知道过程。 如果是沈于蓝本人的话她会怎么分析?她一定会分析的比司康还优秀,因为她原本就是天才优等生。 沈初一将额头贴在了车窗玻璃上,而她是个腹内空空的草包。 她恨白世舟,可恨来恨去,她是赌·博被抓,就算说出去也会被骂活该。 那她能恨谁?恨她不负责任的父母,可她连他们长什么样子也不知道。 手环响起来,是白世舟打来的电话。 她接起来就听见白世舟说:“电话要保持24小时开机,我打了很多次电话……” 又来教训她。 她挂断了白世舟的电话,给他连发几条信息—— 【查查王可的妹妹现在在哪儿,去过哪里。】 【在亚海市海边找找废弃的管道,或是类似的地方。】 【你还记得翁雪经纪人赵明是因为什么出的车祸吗?是不是引擎内哪个线路出的问题?】 她发完之后突然意识到,一切的发生或许都有动机,就比如赵明为什么会在翁雪失踪前几天突然出车祸住院了? 如果赵明没有出车祸住院,那么翁雪就没有落单被绑架的机会。 头绳里看到的画面,是王可的妹妹剪断了赵明车子里的某根线吗? ※※ 车子停下,沈初一才发现不是开去秦荣的老宅子,而是开进了一栋别墅里。 “这里是秦部长另一栋房子。”王可解释说,秦部长就在里面等她。 沈初一跟着王可进去,看见客厅外还有露天泳池,一个男人裹着白色浴袍湿淋淋地坐在泳池旁的躺椅上,低头慢慢地擦着头发。 他对面站着一身黑的章典,章典站在没阳光的地方,手臂里搭着西服外套,像是在问他什么。 章典怎么又在? 沈初一虽然知道,秦荣和章典是好友,请章典来帮忙很正常,但她还是要蛐蛐他。 但别说,只穿黑衬衫的章典身材挺好,她喜欢屁股翘的男人。 “章典对面的人是谁?”沈初一问王可。 王可只是笑笑没回答,请她进入客厅。 客厅里只有秦荣在,她坐在餐桌旁,对着餐桌上的东西愁眉不展。 那是一双装在密封玻璃罐里的眼珠子。 原来秦听的眼睛是浅金色的。 沈初一走过去,想起狮子心里也不好受,“秦部长。” 秦荣这才惊醒一般抬起头,脸上的疲惫毕露无疑,声音也没有电话里听起来那么冷静,微微沙哑的说:“沈探员,这是绑匪送到这里来的。”她没有动那玻璃罐子里的眼睛,像是不敢动,不忍心动,只是把一个纸盒子递给沈初一。 “眼睛是装在盒子里,连同一封信一起送到这栋别墅外的。”秦荣尽量叙述清楚:“别墅外的监控今早被故意破坏了,没拍到送来的人,盒子是蓝封拿进来的,他以为是粉丝给他寄的礼物,打开却是……小听的眼睛。” 沈初一从盒子里拿出了那封信,信上的字很凌乱,上面写着—— [信由翁雪代笔,秦部长一定认得出来老朋友的笔迹,也一定认得出你儿子的眼睛。 想让他活着就在今晚八点的新闻承认你和翁雪联手逼迫新演员性·交易、性·贿赂。 准备两亿,一千万现金交给蓝封,剩下的打到蓝封账户,派专机送他去绿洲。] 沈初一忽然想,使用梦境卡在狮子那里听到绑匪打开了关押翁雪的那扇门,距离她梦境醒过来也只过了不到一个小时。 一个小时的时间是没办法从亚海市,赶回来a市。 如果绑匪是王可的妹妹,那么她现在一定还在亚海市,这封信和眼睛是她早就准备好,在这个时间点投送过来的。 身为生活助理,王可的妹妹有足够的能力破坏这栋房子的监控。 沈初一意识到,调查到现在,一切都在绑匪的预料中,绑匪甚至就密切在观察着秦荣和特罪署的一举一动。 绑匪的目的不只是报复翁雪和秦荣,还有勒索。 勒索的也不只是钱财,还有要“带走”蓝封。 沈初一抬头看向了玻璃门外的泳池,直接问:“那个就是蓝封吗?” 泳池边穿浴袍的男人终于抬起了头看向章典,阳光下他有一双湛蓝的眼睛,美的像蓝宝石一样璀璨。 反派对我产生了食欲怎么办? 第21节 对不起,本章节内容暂缺! 反派对我产生了食欲怎么办? 第22节 他苦笑了一下:“可你知道,拍电影至少要进组半年以上,做演员怎么可能没有亲密戏份?” “所以你们吵架了?”沈初一觉得奇特,她很难把眼神从他那双蓝眼睛上移开,她就那么注视着他的眼睛,看着他苦涩的笑容,不忍心怪他什么。 他轻轻“嗯”了一声,双臂一撑从水面出来,坐在了沈初一脚边的地上。 水珠滴在沈初一的裤腿和鞋子上,渗进来贴上她的皮肤。 他在阳光下肌肉线条美的像雕塑,苦笑着说:“不算吵架吧,我说我不想做个见不得光的人,我也是科班出身,也有做个好演员的梦想,当初和她在一起是想和她正常的恋爱……可我忘了她是内阁部长,我们怎么可能平等的恋爱?她打了我一巴掌把我打醒了……” “秦部长打了你吗?”沈初一侧头看他的脸。 刚好他也侧过脸看她,她们离得很近,她的眼神完全坠入了那双蓝眼睛里,像投进一片海里。 他望着她很轻地笑了一下:“沈警官的眼睛很漂亮,一定很多人喜欢你吧?” 泳池被风吹动,水面闪烁着金子似的光。 沈初一想:他是不是也这样和王敏说过? 或许就是他挨巴掌下跪那天晚上,他也这样坐在泳池边,苦笑着和王敏说了这番话,然后望着她的眼睛说:你的眼睛很漂亮,一定很多人喜欢你吧? ——擅长使人产生恋爱的幻觉,除了他的脸,他的眼,还有他与生俱来的“异能”。 ※※ 客厅里,章典慢慢把玩着玻璃罐子,看见波光粼粼的泳池旁,沈探员伸手摸了摸蓝封的脸——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这只鱼!” “他诱惑小羊!他用他的异能魅惑小羊!” “臭鱼臭鱼臭鱼!” “小羊中招了!” 会吗? 天才的沈探员会这么轻易被一双廉价的蓝眼睛诱惑吗? 第22章 波光粼粼的光, 泳池边年轻的男女就像一对情窦初生的恋人,连风也在轻抚她们的发丝。 蓝封在她的手掌下注视着她,微微扬起了头, 仿佛要迎接一个吻。 多么熟练。 章典看着阳光下的沈探员,她像是着了迷一般微微垂下脸朝蓝封的唇靠近—— 背后的门忽然被推开。 章典回头看见了司康和鲍啸。 两人风尘仆仆赶过来, 看见章典都是一愣:“章教授?” “您怎么在这里?”司康眼睛亮了起来,开心的朝他走过去。 章典却听见一声清脆的巴掌声。 ——“啪”。 他立刻收回目光看向泳池边, 只看见沈探员落下的手和蓝封被打偏的脸。 章典轻轻笑了,你瞧,她怎么会看得上这种廉价的魅惑? ※ 泳池边,蓝封被一巴掌打懵了, 这一巴掌很重,半边的脸都像着火了一样,沈警官却又用手抓住了他的后颈, 在他耳边很轻的说:“你也是这样魅惑她的吗?” 谁? 蓝封不明白的扭头看向她,她却突然很激烈的一把将他推进泳池里, 站起来大声呵斥说:“你对我用了你的异能对不对?你用你的异能勾引我!” 蓝封掉进泳池里溅起巨大的水声, 他浑身冷透了,沈警官声音那么大一定会惊动秦部长, 他仓皇的挣扎着站稳身体想解释:“我没……” “你在用你的异能引诱我干扰我办案?你为什么这么做?是想让秦部长误会我吗?”沈初一的反应很大,看起来就像气急败坏。 “出什么事了?”鲍啸和司康连忙过来。 来得正好, 沈初一没想到特罪署的人会赶来。 鲍啸先拉住了沈初一, 低声问她:“什么状况?” 司康看了一眼泳池里湿淋淋的蓝封, 他只穿了泳裤,可怜兮兮地在辩解他没有这么做,他真的没有。 可特罪署在办案,蓝封穿成这样在警官眼皮子底下游泳, 真的没有别的用意吗? 司康是不信的。 “沈警官请你不要造成不必要的误会。”蓝封看着沈初一试图辩解:“我只是在正常回答你是审问,是你主动摸了我……” “闭嘴!”沈初一愤怒的打断他,狗急跳墙一般说:“我现在怀疑你和绑架犯是一伙的,为了协助绑架犯使用你的异能干扰特罪署办案,你现在什么也不用说,跟我回特罪署自然有人审问你!” 她直接下令:“把他带回特罪署关进审讯室里!” 鲍啸和司康是接到白世舟的命令,以最快的速度赶过来协助沈探员的,对这里的状况完全不清楚。 所以鲍啸没有立刻抓人,想把沈探员拉到一边问一问。 但蓝封气坏了:“凭什么抓我?沈警官有什么证据就要逮捕我?就凭你猜想怀疑?那我是不是也可以起诉沈警官利用职权性骚扰我?” 鲍啸冷了脸,她遇到过太多这种状况了,特罪署哪个警员没被不配合的疑犯、家属等以性骚扰、暴力执法这些理由起诉过?尤其是没经验的年轻警员,没有处理这些状况的经验很容易挨处分。 “蓝封是吧?”鲍啸将沈初一拉后一步,上前出示警员证说:“你有权起诉沈探员,这是你身为公民的权力,但秉公办案、保护纳税人也是我们特罪署的责任,沈探员有权请你去特罪署协助调查,请配合我们。” 她抬抬下巴吩咐司康:“拿件遮体的衣服给蓝先生,请他走一趟。” 司康也没有犹豫,把地上的浴袍拿起来递给蓝封,他虽然讨厌沈于蓝,但他更讨厌什么都不懂就只会干扰破案,质疑探员的一干人等:“穿上吧蓝先生。” 她们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蓝封,轻而易举就能带走他、审判他,蓝封那种熟悉的无力感又涌上心头,从小到大他被人一次次指责“勾引、魅惑”,因为人鱼蛊惑的异能,他连和人对视都有罪。 但现在不同了,他现在有秦部长,没有人可以轻易欺负他。 “我要见秦部长。”他打开司康的手,从泳池里出来,直接要去找秦荣。 沈初一却扭住他的手臂,干脆利落的甩出手铐“咔”一声将他双手铐在了一起。 鲍啸慌忙摸了摸自己的腰间,果然自己腰间的手铐不见了,真的是!沈探员手也太快了,她是忘了自己刚被处罚过偷抢吗! “你干什么!”蓝封终于急了,应激一般激烈起来:“放开我!你凭什么这么做!部长!秦部长!” 这么大的动静,早就有仆人去禀报了秦荣。 秦荣快步从书房走进客厅,看见被铐住双手激烈挣扎的蓝封也皱了眉,“沈探员这是做什么?” “部长!”蓝封被从后押在沙发上,侧头看见秦荣,惊惧的眼瞬间得救一样红了红,“不能这样对我……” 秦荣对上他的眼,心软了很多,想起很多时候蓝封都会很没有安全感,他害怕被关起来,害怕大声呵斥,她跟他争吵最凶的那次赶他走,他应激一样跪下来哭着求她。 那不像是一个成年人该有的反应,倒是像个一直处于应激状态下的小孩儿。 她也后来在翁雪那里得知,蓝封因为人鱼的异能小时候被母亲怀疑勾引他的继父,经常关起来打骂,几天不许出门,后来他母亲病死了,是翁雪资助他上学,远离了那个糟糕的家庭,他才慢慢好起来。 “沈探员可以先解开他的手铐。”秦荣走过去说。 “秦部长难道不觉得蓝封很可疑吗?”沈初一却不松手说:“绑架犯如果不认识他,怎么会为他报复翁雪和您?又怎么会勒索您的钱要带他一起走?刚才在泳池边他对我使用了异能,我有理由怀疑他和绑架犯认识,且他对绑架犯使用的异能操控绑架犯为他做这些。” “我没有,我如果有可以操控别人的异能为什么还会过成这样?”蓝封发红的眼睛看着秦荣像是要哭了。 秦荣垂眼看着蓝封皱了眉:“你对沈探员用了异能?”在她的眼皮子底下? 蓝封哑了一样,张张口又不知道该怎么辩解。 秦荣的眼神变得无比失望。 “有没有使用异能带回特罪署查一查终端监控就能证实了。”沈初一示意,鲍啸和司康押着蓝封,就往外走。 特罪署的警车就停在别墅外。 “秦部长!”蓝封的声音都叫得发抖。 秦荣眼看沈初一把人带出客厅,就要押上警车,到底是转身快步跨出客厅,伸手按住了沈初一的肩:“沈探员要带走我的人,至少要经过我的允许吧。” 她连语气也重了,不只是因为蓝封,更因为沈探员冒犯了她的“权威”。 沈初一却没有停下的意思,再次示意鲍啸和司康把人带上警车,又侧头很低地对秦荣说:“秦部长要是想救儿子,就配合一点。” 秦荣一愣,感觉自己的手臂被沈探员抓了住。 “谈一谈。”沈初一声音更低了,微微用力拉她,下巴示意她上车。 什么意思?她这是在暗示什么? 秦荣不解,但她看见章典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特罪署的警车旁,也示意她上去。 秦荣下意识地由着沈探员把她带上警车。 章典关上警车门,又从另一边的监控死角拉开另一扇车门,对车里的司康、鲍啸低低说:“带他坐前排。” 虽然不明白,但司康和鲍啸还是照做,押着蓝封做到了驾驶座那一排,三个人挤在一起。 章典却大大方方坐进后排,秦荣的身侧,按开“私密隔板”的按键,将驾驶座和后排之间的特殊挡板升了起来。 特殊材质的挡板隔音效果很好,将后排隔绝出一个私密空间。 车门关上,沈初一看着就那么坐在秦荣身侧的章典,有点无语,她想和秦荣单独谈谈,他倒是大大方方的插了进来。 但时间紧迫,她忽视章典的存在,展开自己手环的虚拟屏幕,将白世舟给她发过来的调查短信给秦荣看,直接说:“秦部长,王可的妹妹王敏是您的生活助理,她平时负责照顾秦听对吗?” 秦荣愣了,看着那些短信里写:秦听被换了药、失踪当天王敏去看过他…… 怎么可能不明白沈探员的意思,但王敏跟了她将近十年,王可更是7岁就送到她身边被她一手培养出来的心腹。 “您和翁雪平时往来也是由王敏负责吧?”沈初一飞快的说:“绑匪不只是熟知翁雪的电话、晚宴时间、经纪人赵明不在身边,还知道怎样能一通电话就把翁雪带上快艇,且翁雪毫无防备。” “绑匪也熟知秦听在疗养院的作息,并且能接触到他每日服用的药物,不被察觉的更换他的药物,出入疗养院也绝不会被怀疑。”沈初一看着秦荣问:“您觉得谁能同时做到这些?” 还能有谁? 秦荣脑子里几乎自动跳出“王敏”这个答案,王敏作为她的生活助理,不但认识翁雪,还和翁雪、赵明很熟,每次她要见翁雪都是由王敏或是王可安排接送。 而小听的一切生活安排,都由王敏安排,包括他的加药减药,小听失踪当天王敏刚去看过他。 反派对我产生了食欲怎么办? 第23节 秦荣的手指发僵,浑身发凉,可小听几乎是王敏看着长大的,王敏见小听的次数比她这个母亲还要多,王敏怎么下得去手挖出小听的眼睛…… “王敏有您这栋房子里的监控权限对吗?”沈初一问出最后一个问题。 这次秦荣的脸色一下子就白了,喉咙里僵了几秒说:“不只是这栋房子。” 王敏有她所有监控的权限,这甚至是她授权的,因为王敏的异能是信号干扰,所以她每次谈重要的事情一定会带上她,因为她可以干扰所有可能存在的监控、录像、监听。 “如果绑架犯是王敏,刚才发生的一切她都在监控里看见了。”沈初一更低声的说:“她一定会阻止蓝封被带去特罪署。” 秦荣的手环突然震动起来,虚拟屏幕弹出来,上面显示是来自【翁雪】的来电。 沈初一握了一下手指,yes!中了!逢赌必胜沈初一! 第23章 手环来电的光闪烁在车厢内。 秦荣吃惊的抬头看沈探员, 所以沈探员刚才和蓝封发生冲突要押他回特罪署是故意演的?为了激怒绑匪? 她的心蓦然冷透了,因为这通来电意味着沈探员推测的全对——绑匪有这栋房子的监控权限,绑匪熟悉翁雪和小听, 绑匪是王敏。 “你接起来不要主动说任何话,让绑匪说。”沈初一飞快地和秦荣说:“免提放大音量, 我要听听她在哪里。” 秦荣立刻明白她的意思,绑匪现在一定就在囚禁小听和翁雪的地方。 她接通了电话, 还没开口就听见了翁雪的哭声。 “我说我说……”那哭声非常地惨烈,像是有人在一旁恐吓她,翁雪痛哭着说:“把蓝封带回来!秦部长不想小听出事就、就马上把蓝封平安送上专机!还有还有姓沈的探员,沈于蓝, 把沈于蓝也铐上手铐一起押上专机!她要在绿洲机场见到蓝封和沈于蓝才会放了我们……呜呜呜……” 沈初一在秦荣的目光下俯身贴近手环,仔细去听对面的声音,她的马尾垂落到肩前, 轻轻摆动在秦荣和章典的腿边。 章典放在膝上的手指微微动了动,皮质手套拂过她的发尖, 她全神贯注在听声音, 什么也没察觉。 多么聪明的沈于蓝,她擅长利用每个人, 欺骗每个人,这难道不像那位勒索他的山羊女士吗? 她如此敏锐地抓住了疑犯的愤怒点——蓝封。 不但顺利激怒疑犯, 直接向秦荣证明疑犯在监视她们, 还在这场与疑犯的博弈里掌握了主动权。 一个人越愤怒越容易露出马脚, 显然,疑犯这通电话是将自己所在环境完全暴露给了沈探员。 章典翻转手掌,掌心托住了她的发尖…… 她突然单膝跪了下来,抓住秦荣的手腕, 几乎将耳朵贴在手环上。 “马上,马上去做!呜呜快去做!”翁雪哭的更激烈,重复绑匪的指令:“现在把蓝封带回来!立刻去!” 秦荣试图让翁雪安静下来,好让沈探员听周边环境听的更清楚,所以开口说:“我会去做,翁雪冷静点,绑匪在你旁边?” 可绑匪直接挂断了这通电话。 车厢里顿时一片寂静。 秦荣马上问:“沈探员听到了什么?” “消音。”沈初一忽然明白了,为什么翁雪的认罪视频里会有短短几秒的消音,因为刚才在通话里,她听到了背景里有一声很短的什么音,是什么声音? “你放一遍刚才的通话录音。”沈初一说。 秦荣开最大音量放了刚才的录音。 沈初一另一只膝盖也跪下来,膝盖却压住了什么冰冷柔软的东西,她低头看见是一只黑色皮鞋,皮鞋的主人正在看着她。 是章典的脚。 “抱歉。”她忙往旁边挪了挪。 章典有些遗憾的说:“没关系。” 身体里的触手却不乐意了—— “你怎么能说没关系!你应该说非常乐意!” “就是就是,你要说请压着吧!这样我就能摸一摸她的小羊腿来判断是不是小山羊了!” “这么好的机会你给放过了!” “唉!你虽然很聪明但嘴巴总是笨笨的!” 他当然不会觉得这群脑容量很小的触手,能聪明地分辨出山羊女士,它们的脑回路总是很简单。 “这里!”沈初一丝毫没有留意章典,注意力全在录音里,她倒回三秒重新听。 这一次连秦荣也听见翁雪哭声里面的背景音中有一声很短的“轰隆”声,像是风声,又像是一列车迅速驶过。 “这是什么声音?”沈初一仔细到连眉头也皱紧了,“像很大的车子带起来的风……” “什么样的车子?”章典也仔细听了听,那声音不长,听起来应该是一列速度很快,体积却远没有高铁长的车,他引导性地问她:“多长多大的车子?货车?高铁?” 她突然抬头,眼睛发亮的说:“轻轨,轻轨从废品厂上面的轨道开过的声音就是这样的!” 废品厂? 章典有些疑惑,她经常待在废品厂吗?不然怎么会记得这种无关紧要的背景音? “亚海市哪些轻轨下面有可以藏快艇,又有废弃铸铁管道的地方?”沈初一问秦荣。 “为什么是亚海市?”章典询问她。 她下意识答:“因为绑匪用快艇绑完人之后,没有路过任何港口、会被拍到的海域,她大概率是就近把人带去了私人海域……” 说到这里,她自己停了,眉头轻轻皱起来看住了章典,章典没有打断她,而是等着她在继续说下去。 一定是亚海市吗? 沈初一反问自己,亚海市确实更方便就近藏人,可是亚海市距离a市来回飞机都要至少八个小时,这么远的距离,如果她是王敏,她不会选把人藏在亚海市,因为还要上班啊。 像王敏这样的生活助理,要24小时随叫随到,如果王敏不想引起秦部长的怀疑,肯定要在这个期间保持正常上班,她怎么能做到正常上班的同时飞去亚海市逼翁雪录认罪视频、挖秦听的眼睛? 把人藏在亚海市太不方便了。 “秦部长昨晚见过王敏吗?”沈初一问秦荣:“她最近几天内有请假吗?” “她只有今天请了假。”秦荣和她说:“昨晚王敏正常上班,晚上十二点的时候她才和我请假说身体不舒服,是王可送她去的医院。” “王可昨晚在医院里还发了短信给我。”她点开了短信界面,给沈探员看。 很简短的短信:【秦部长,敏敏高烧需要打针,我今晚留在医院照顾她,明早会准时六点到。】 “王可也确实是今早六点来的,为王敏请假的时候还带来了她的诊断单。”秦荣不得不怀疑:“王可会是同谋吗?” “不确定。”沈初一说:“如果王可不是同谋,没有替王敏撒谎,那王敏至少在王可离开她之前都在a市的医院里。” 王可六点离开,王敏就算当时立马搭乘飞机赶去亚海市,也需要四个多小时才能出现在翁雪和秦听的身边。 这期间她还要安排人送秦听的眼睛,未免太赶了。 亚海市并不是一个对王敏来说最好的选择,那她会选哪儿? 会选择她最方便、最熟悉的地方。 沈初一抬眼看住了秦荣,直接问:“秦部长,您有私人海域吗?或是私人海岛?外人不知道,但王敏平时会替您打理,随便出入的地方。” 秦荣顿了一下之后,明白她的意思,马上回答:“有,前任部长落马之后,他的一片私人度假村落到了我手里。” “在哪里?”沈初一连语调都快了。 “在临近f市的鹿港,鹿港那一片的海域原本是要建设度假区的。”秦荣说:“前任部长看中了那片海域可以直达亚海市珊瑚岛,所以要下了那片海域,修自己的私人度假村,后来他入狱这片海域就暂时留在了我手里,平时是……” 她还没说完,沈初一就迫不及待降下了隔板,让前排驾驶座里的司康和鲍啸也听见她的话,她对秦荣说:“我去找人,麻烦秦部长和我的同事继续演戏给监控看,一定不要被监控背后的疑犯发现我走了。” “什么演戏?谁在监控?”鲍啸不明白,疑惑的问:“你要去哪里找人?单独去?不行,署长特意嘱咐你不能单独行动,太危险了。” 来不及了,只有趁绑匪现在注意力全在要被带回特罪署的蓝封身上,她才有机会杀绑匪一个措手不及,越犹豫越容易让绑匪警觉。 沈初一看了一眼章典,当机立断说:“我不是一个人,章教授和我一起行动,我再带两个警员。” “什么?”司康立刻看向章典。 可不等他和鲍啸再发表意见,沈初一已经推开另一边监控盲区的车门,矮身钻出了车子,朝特罪署警车旁的两名同事招了一下手。 章典非常配合的也矮身跟她下了车。 ※※ 监控锁定在院门外。 一双眼睛在昏暗的管道里盯着手环中的监控画面,旁边地上坐着被捆绑了好几天的翁雪,她倒在地上嘴巴重新被胶布粘上发不出声音,只有一双虚弱的眼睛盯着眼前站着的人——一身黑的冲锋衣,手上戴着手术手套,脸上也戴了口罩。 可依然能从眼睛认出来她是王敏。 那个总是替秦荣开车来接她,送花到她家中的助理王敏,翁雪做梦也没想到王敏会绑架她,为什么?就为了蓝封?为了一个男人背叛秦部长,做这种事王敏是疯了吗? 王敏手环里传出轻微的监控声音,翁雪能听见秦部长的声音,秦部长似乎在对特罪署发脾气,要她们立刻放了蓝封,把沈于蓝铐上。 但特罪署不但没有听,反而大声说:“秦部长要想带走我们的警员总要符合程序吧?您以什么理由带走沈探员?” 秦部长冷声说:“我以部长的身份命令沈于蓝马上下车出来!” 之后闹嚷嚷的声音,像是秦部长的人要强行把沈探员拉出车子,被特罪署呵斥后退。 再然后,是车子开走的声音。 翁雪只看见王敏眼神变得愤怒了。 王敏确实愤怒了,她在监控里看见沈于蓝坐进特罪署的警车都没有下车来,特罪署的警员保护着她,直接命令警员开车将车里的沈于蓝和蓝封一起带走了! 秦部长喜欢蓝封吗?她真的对蓝封有一点爱意吗? 但凡有一点爱意,秦部长就不会允许一个小警员铐走蓝封!她是部长,要是真动怒难道还拦不下一辆警车?归根结底她只是把蓝封当成玩物! 看来还是威胁得不够! 王敏拿着翁雪的手环,拉开铸铁门离开囚禁翁雪的管道,直接去了尽头的另一个废弃管道,从管道上方打开一扇门跳了进去。 狭小的管道里气味很难闻,除了血发臭的味道,还有很多呕吐物,秦听就躺在呕吐物之中,奄奄一息。 他因为麻醉过量,呕吐了很久,胃都吐干了,嘴唇和脸上没有半点血色。 王敏弯腰用戴着手套的手抓起他的头发,把他虚弱的脸对准镜头,拍了几秒钟的视频,然后用翁雪的手环发送给了秦荣。 发短信告诉她:【你儿子的时间有限,在十分钟内我要见到蓝封平安坐上去机场的车,还有沈于蓝的一只手。】 反派对我产生了食欲怎么办? 第24节 是的,她要砍下来沈于蓝的手,那只打蓝封耳光的手。 秦荣的电话很快打过来,她直接挂断。 秦荣连打两次,她每一次挂断心里的快感就多一点,你看秦部长急了,到底是血浓于水,儿子再没用也是自己生的。 脚边的秦听像是听到手环震动的声音,手指和脑袋动了动,吃力地张开嘴巴好办法才发出一点游丝一样的声音:“水……给我一点水……” 多可怜。 王敏蹲下身看他,其实他也算是秦部长野心的牺牲品,要不是秦部长为了追求生下一个超a异能的女儿,怀孕时就接受基因强化,这个孩子怎么会生下来就残疾? 他只是秦部长打造出来的残次品而已。 王敏拧开了矿泉水,捏开他的嘴给他喝了一口水,可惜他现在连水也咽不下去了,全呛吐了出来。 真的像是快要不行了,嘴里还在不清醒的说着什么:水、羊…… 外面忽然传来了废弃铁门被打开的声音。 谁?谁进来了? 王敏立刻打开了这废水站里她布置好的监控,一眼就看到废水站的大门被打开了,而一名穿警服的女警员带着两个人正在打开囚禁着翁雪的管道大门。 打开管道大门的瞬间,女警员就回头,一双眼笔直地盯向了她的监控。 沈于蓝?居然是沈于蓝?她怎么会找到这里?怎么可能这么快找到这里? “王敏。”沈于蓝忽然在监控下叫她的名字,清晰明确:“我知道你就在这里,在看着我。” 王敏不可思议的盯着她,从哪一步沈于蓝发现了她? 更令她吃惊的是,沈于蓝在那么多废弃管道中,径直的朝她所在的方向走过来,无比自信的和她说:“让我猜猜看,你在囚禁着秦听的管道,那个管道在……” 她朝她的方向快步跑过来。 王敏抓起地上的秦听,通过监控对沈于蓝说:“你最好停下来,给你十秒钟离开这里……” “我猜你不会现在就杀了秦听,不然你就没有任何筹码活着逃去绿洲了!”她打断王敏的话,非但没有停下来,反而突然加速,足尖一点。 “哐哐哐”的声音响在王敏身侧的铸铁管子上,就像坚硬的羊蹄攀上了这个废弃管道,最后一声落在她头顶之上。 糟了! 王敏抬头看见入口处人影晃动,沈于蓝一枪朝她射过来,肩头中枪的瞬间,她猛地按下手环里引爆的按钮—— “轰!” 爆炸声从沈初一头顶传来,是闷响声,就像是……水中爆炸的炸弹,紧接着她抬头看见头顶的钢筋水泥土在剧烈地震动中裂开了一道道缝隙! 完蛋,头顶就是废水处理池! “快出……”沈初一只来得及回头对跟过来的警员喊出两个字,她的声音连同人一起被轰隆而下的巨大水流吞没了。 就在她以为自己要被水流冲碎了的时候,背后一张网铺天盖地的兜住她,将她猛地拽了过去。 冰冷的水灌满她的口鼻,她仿佛产生了错觉一般,感觉那张网是粘的、活的,裹紧她的身体,爬上她的腿、脸、鼻子、嘴巴、眼睛。 她在水中听到很多怪异的声音—— “小羊小羊小羊小羊!” “抓住小羊了!” “抱她抱她抱她!” “是羊蹄!是小羊的蹄子!” “可毛毛怎么不是卷的?毛毛不是白加黑色的?” “别让水淹死她,快捂住她的鼻子和嘴巴……” “你会闷死她的!别这样!” 是什么? 沈初一感到无法呼吸,拼命在水里挣扎,想要甩开那些黏糊糊的网,一只手从网中伸出来抱住了她,冰冷的手拉开她脸上黏糊糊的“网”,另一只手抓住了她挣扎的蹄子。 她听见了章典的声音:“别踢,很痛。” 是章典!他的异能体是章鱼一定很通水性! 沈初一一把抱住章典的手,在水中勉强睁开眼,吃力的说:“救秦听!”别管她!救秦听啊! 章典幽深的眼睛在水中静静看着她,唇角多了一丝笑,那是看起来不怎么高兴的笑,“沈探员真伟大,舍己救人。” 可他不是谁都救的。 第24章 浑浊的水呛的沈初一无法呼吸, 她本能的胡乱挣扎,抱着她的手猛地一紧,顺着水流朝上。 只是几秒的时间, 沈初一就被托举出了水面,破水而出的瞬间她猛烈呼吸, 剧烈的咳嗽,混乱之中她像抱住浮木一样紧紧抱住托举她的人。 章典冰冷的手抹掉她脸上的水, 轻轻拍打她的后背,她抱得他很紧,手指贴在他的肌肤上指甲快要扣进他肉里,像是死也不愿意撒手。 可下一秒, 他听见她在咳嗽中挣扎出一句:“秦听,秦听……” 这么混乱的状况下,她还在被淹没的废水站中找秦听。 “秦听!”她朝某个方向一指, 挣扎着拉开了章典的手,奋力朝那个方向游去。 章典看过去, 果然看见翻涌的水中王敏正拖着奄奄一息的秦听往快艇上爬。 王敏早就做好了炸掉废水站的最坏打算, 快艇停在废水站外,炸掉废水站她就带着秦听乘快艇离开。 水流汹涌, 沈初一逆水游过去的速度远没有那么快,眼看着王敏已经把秦听拖上快艇, 发动了快艇, 气的高声喊:“你带走秦听秦部长一定会弄死蓝封!” 她的语气像个恶棍。 王敏右臂中枪, 血将半边的衣服染成了深红色,她在快艇上扭过头看向了沈初一,眼神里的愤怒像两簇火,恨不能立刻要沈初一的命, 可她很清楚自己已经暴露再不逃就来不及了,只要秦听还在她手里,就有机会救走蓝封。 她拼命发动快艇,可只听嗡嗡声,却始终没有发动引擎。 怎么回事? 沈初一看见她始终没有“打着火”,忽然想到刚才冲进废水站时章典故意留在外面看这艘藏在角落里的快艇,他对快艇动了手脚? 她没有犹豫,甩开受伤手臂上的绷带费力朝快艇游过去。 王敏明显急了,握着枪朝靠近的沈初一“砰砰”两枪,可动荡的海水中她很难射准,只能把枪口对准脚边的秦听大声呵斥:“你再过来我就一枪打死他!” 并且“砰”地开枪,一枪射穿了秦听的肩膀。 秦听微弱的痛呼声,令沈初一不得不停下来,她很清楚王敏这个疯子是真会狠下杀心。 要是鲍啸在就好了,一枪狙了王敏。 沈初一这个念头刚起来,就看见远方右侧的礁石后有人探头出来,朝她比了个她看不懂手势。 是她带来的队友! 哪怕不懂这个手势,她也知道这个距离很难一枪命中王敏。 “打死他,你连最后一点筹码也没有了。”她开始吸引王敏的注意力:“你觉得秦听死了,秦部长会怎么处置蓝封,处置你姐姐?” “你不用恐吓我!”王敏用流血的手臂握着枪,另一只手仍在不停发动快艇:“秦荣很清楚王可不会背叛她,她宁愿牺牲自己妹妹也不会背叛秦荣!” 牺牲妹妹?王可牺牲了王敏吗? “秦部长已经下令将王可暂时拘留了。”沈初一故意说:“就算最后查清楚你姐姐不是同谋,你杀了秦部长的儿子,王可怎么可能还被重用?你已经毁了蓝封,还要毁了你姐姐……” “是她们毁了蓝封!”王敏恼怒的打断她的话:“是翁雪是秦荣,是蓝封的父母!只有我在救他!” 沈初一眨眨眼,使用山羊之眼看见王敏后方,自己的队友扎进水里,正在慢慢靠近快艇,“救他?你是不是有什么精神上的问题?比如被爱妄想症?你该不会觉得蓝封爱你,等着你来救赎吧?他只是个擅长使用异能的捞男而已,你没看见他连我也可以诱惑?” “是你利用职权压迫他!”王敏再次抬枪指向沈初一。 ——“砰!砰!” 两声枪响几乎同时射·出,王敏和她的队友同时开枪。 沈初一为躲枪子来不及看王敏有没有中枪,一脑袋扎进水里朝快艇游去,可入水的瞬间被惊呆了。 水底仿佛长出了无数黑色的出手牢牢的黏在快艇船底,树根一般将它固定在原地。 这是……章典的异能体? 远远比她在浴缸里见到的更多更大,更令人窒息,像海底的牢笼,无处不在,铺天盖地,只要他想随时可以将你笼罩。 就像章典的眼神,令人窒息。 而此时,章典是不是也在不远处看着她? 沈初一的羊蹄蹬在根一样的触手上,借力游向快艇,在密密麻麻的出手之中,伸手要攀上快艇,一根黏在船底的小触手突然转过“头”来,一粒粒小小的吸盘贴在了她的手背、手腕上,顺着她的手腕往她袖子下的手臂上黏。 坏东西。 沈初一抓住那根触手用力扯开,听见吸盘发出“啵啵啵”的声音,触手在她掌心里缩水一样颤抖,其他触手仿佛过电一般也齐齐颤抖着发出“啵啵”声,松开船底激动的朝她而来。 这又是碰到什么敏感·点了? 她立刻攀住快艇的边缘,踩住触手猛地钻出了水,跃上快艇,直接将俯身躲在船底的王敏按倒,羊蹄死死踩住了王敏握枪的手,干脆利落卸走她的枪,指住她的脑袋,才敢喘出一口气,剧烈的呼吸起来。 王敏腹部已经中了那名警员的一枪,倒在地上血淋淋的丧失了挣扎的力气。 沈初一腾出一只手,蹲下身去摸了摸秦听的鼻息,感觉到他微弱的呼吸,真怕他就这么断气了,轻轻拍了拍他的脸叫他:“秦听,别睡过去,千万别睡。” 秦听仿佛听见一般在她手掌里动了动,像动物似得嗅了嗅她。 是谁?那是谁的声音?谁的手? 秦听在巨大的水声、风声中听见一个女人的声音说:“我是来救你的,秦听你要撑住啊,你千万不能死……” 是那只……羊吗? 他又做梦了…… 可很快,他就被那双冰冷的手抱了住,她托着他的脑袋,把他抱进怀里又拍了拍他的脸:“别睡秦听,拜托别睡……” 她的声音那么着急,就好像很怕他死了。 可这个世上还有人在乎他的死活吗?连他的母亲都不在意…… 反派对我产生了食欲怎么办? 第25节 他闻到血的味道,不是他自己的,是那只手上的,她受伤了……手腕上、掌心里很多血…… 是为了救他吗? 他吃力地抬了抬脸,多么想有一双健康的眼睛,可以睁开眼看看她是谁…… 可他还是昏了过去。 ※※ 特罪署的警车呼啸着停在医院门口。 白世舟推门下车,带着安嘉树快步进入医院,直奔急诊室。 他的一张脸冰冷至极,像一座移动的冰山,路过的护士都不敢挡他的路。 等他推开急诊室的门,看见里面正在处理伤口的沈探员时,他愣了一下,下一秒立刻退出去“砰”的又将门紧紧关上。 紧跟着他的安嘉树也是一愣:“怎么了署长?沈探员不在里面?” “在。”白世舟后悔万分。 里面的医生已经呵斥了起来:“不知道敲门吗!急诊室也乱闯!” “抱歉。”白世舟在外道歉,耳朵有些发热,是他的错,他确实不该直接闯进去,他不知道沈探员正光着上半身在处理伤口。 他看见了她光着的背。 “真的抱歉。”他耳朵热起来,再次道歉。 ※※ 里面的沈初一听到他的声音才回过头看向紧闭的房门,白世舟来了? 心里却紧张起来,她这次应该没有犯错吧?顺手用了鲍啸的手铐算违规吗?她也没有私自行动,有章典和其他警员…… 医生处理好肩膀上的伤,重新把她的手臂固定好,再次警告她:“绝对不能再撕裂伤口、伤口沾水了,你的伤口已经二次撕裂了。” 沈初一敷衍地应着,从换药台上下来,她上半身只穿了被体温烘干的胸·衣。 衬衫和制服全湿透了,只有一件放在椅子上的西服外套是干的。 这外套是章典的,来医院的路上章典把自己没弄湿的西服外套披在她身上,把她送来医院就走了。 什么也没说就走了。 沈初一心里不安的猜测章典有没有猜出来什么?她在抓捕王敏的时候用了异能体,在水里那些触手也摸到了她的羊蹄,但是她戴着沈于蓝的手环,就连异能体也是沈于蓝的异能体——绵羊。 她的异能体是山羊,蹄子形状和毛色都和沈于蓝的绵羊不一样,应该不会猜到是同一个人吧? 可对方是章典,她有时候觉得自己的行为被他一眼看穿,真吃不准他有没有怀疑什么…… “我帮你。”护士直接把西服外套拿起来小心替她穿了上,扣好了扣子。 “谢谢。”沈初一被包裹在他的外套下,总想起包裹住她的那些触手,这衣服里子又滑又凉,她不喜欢。 沈初一谢过医生和护士,走出了急诊室。 外面等候的白世舟看见她出来,目光就立马移了开,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了。 “沈探员你怎么样?还好吗?”安嘉树忙过来问她:“你怎么又受伤了?” “没受伤。”沈初一指了指西服下的肩膀说:“还是之前的伤,撕裂了。”又偷偷看白世舟,那副死人脸怎么看也不像是来嘉奖她的。 所以她先问:“秦听和翁雪怎么样了?” 试图提示白世舟,她可是救下人质,抓捕了绑架犯,又立了功的。 “翁雪没事,只是受了些皮外伤。”安嘉树告诉她:“秦听比较严重,目前还在抢救。” 但沈初一心里知道,秦听在几分钟前刚刚脱离了生命危险,因为她手环里的游戏发送了提示——【您已成功救下双目流血的狮子】。 并且她获得了一张新的梦境卡。 她现在大概可以确定,梦境卡的获得要么和破案相关,要么和“攻略角色”相关。 因为这次是在她救下秦听之后就发了梦境卡,严格来说王敏还没有定罪。 “我去看看秦听。”她不想对着白世舟的冷脸。 白世舟却开口说:“你先回去休息吧。” 他看向她,连眼神也像在叹气,她不知道她现在这个样子看起来多可怜,头发乱了湿了,身上只披着个大一圈的西服,脸上没有半点血色。 “让鲍啸陪你回去,帮你换身衣服,睡一觉。”白世舟语气不自觉的柔和下来,“你今天吃过饭吗?” 沈初一愣了愣,才想起来自己今天好像一天都没有吃饭了。 “去吃饭,睡觉。”白世舟从口袋里掏出什么东西,放进了她宽大的西服口袋里:“剩下的事,交给特罪署,交给你的队友。” 沈初一低头看见口袋里是两条红参浓缩剂,她突然觉得白世舟有些像她高中的班主任,总是凶巴巴没有一点笑脸,但在赌场一条街抓到她时,会叹着气无奈的塞两百块钱给她说:“这次我就当没看见,下不为例。” 虽然她还是恨白世舟,除非让她以后每天过上白世舟这种好日子,否则她这辈子都恨他。 “从我的奖金里扣。”她掏出红参浓缩剂对白世舟晃了晃说:“还有房租。”她可不接受白世舟的小恩小惠。 白世舟闻到她身上的情绪——那是刺鼻的“辛辣”气味。 这种情绪气味他在很多人身上闻到过,无一例外他们都讨厌他、恨他。 她在讨厌他。 为什么? 沈初一正想走,走廊尽头的电梯里走出来了一个熟人——王可。 王可脚步匆忙的过来,脸色很差,看见她却还是礼貌的挤出一个微笑:“沈探员还好吗?” “怎么了?”沈初一没和她客套:“是秦部长有事找我。” 王可点了一下头:“小听他麻醉之后出现了异常,能麻烦您跟我去一趟吗?” 秦听出现异常,找她做什么? 白世舟不解,可沈探员毫不犹豫应道:“好,我跟你去看看他。” 他想替她说话,让她休息,也来不及开口,她已经风风火火的跟着王可朝电梯走。 白世舟只好对安嘉树说:“去买份营养餐。”又补充:“有牛肉的就选牛肉的。” 安嘉树反应过来,署长是要给沈探员买饭吧?沈探员说过她喜欢红肉。 第25章 沈初一跟着王可赶到特护病房外。 秦荣就等在外面, 看见她这副憔悴的样子也有些动容,“辛苦沈探员了。” “没事。”沈初一心想:这副样子就得让领导看见,这样领导才能知道她有多努力, 这叫活干到刀刃上。 况且这辛苦才哪儿到哪儿啊,这些有钱人是真没吃过底层人民的苦。 “秦听怎么了?”她装出严肃的样子问秦荣, “我听王助理说他脱离了危险,但出现了异常?什么异常?” 秦荣没有多说, 直接带沈初一进了特护病房里。 一进去,沈初一就听见吃力的喘息声,那不像是人的喘息声,像是濒死的野兽拉风箱似得喘息声。 病床边站着护士和医生。 沈初一先看见了垂在病床边的狮子尾巴, 再走近,看见了侧躺在病床上的狮子。 巨大的狮子奄奄一息侧躺着,胸口起伏剧烈, 处理过的眼睛绷带全掉了,正在渗血。 而那些医疗仪器全掉落在病床边一样也用不上, 医生手足无措的在用药棉处理他渗出来的血, 可他每一次靠近,狮子就会抗拒的抖动, 像是试图站起来抵抗又动弹不了。 “医生刚给他注射了镇定才让他安静下来。”秦荣握住冰冷的手指对沈初一说:“他急救之后刚送进特护病房就退化成了异能体形态,并且在麻醉效果下反抗情绪也很激烈, 吐了很多, 把缝合的眼睛又挣扎开了……只能再补一针镇定。” 地上有一趟黄水, 显然他肚子里已经没有任何可以吐出来的东西了。 “为什么会退化成异能体?”沈初一始终对秦听能变成完全狮子形态不了解。 秦荣像是顿了一下,才回答说:“这是一种基因缺陷,异能体那部分基因增强到完全抑制了他正常的人类基因,就会在应激状态下完全异能体化。” 沈初一明白了, 异能体就像是一种寄生在体内的隐性基因,它只占十分之一,可以由人类掌控利用它,就像她自己这样,只有在她想要使用异能体的时候山羊之眼和山羊蹄才会出现。 她的身体选择了异能体最有效的两个部位,只进化出了——超强视力的山羊之眼和擅于奔跑的羊腿。 所以她还是人类形态,不会完全“山羊化”。 但如果异能体的基因完全超过了她人类基因的那部分,她的身体就只能被异能体完全寄生、掌控、兽化。 就像现在的秦听这样。 可是她不明白,秦听怎么会基因缺陷到这种地步?秦荣是最出名的优秀狮系异能体,她的儿子差成这样? “他退化成这样,根本没有办法治疗。”秦荣看着病床上的秦听,除了担心还有内疚。 沈初一点了点头,确实没办法治疗,或许可以请兽医。 “沈探员。”秦荣伸手轻轻握住了她的手臂:“他应激状态下重复在说[羊][救我],我听急救的医生说,是你把秦听抱上的急救车,当时你是异能体状态,他说的[羊]是不是你?他在找你救他?” 必须是。 她那么拼命救他,等的可就是这一刻。 “找我吗?”沈初一摆出困惑的样子,不能功利得太明显:“我能为秦部长做什么?” “我不确定。”秦荣找她来也只是想试试,“或许沈探员可以试试安抚他,让他放松下来恢复正常,他只要不在应激状态下,就能恢复正常。” 沈初一皱着眉说:“我可以试试,希望能够帮到秦部长和秦听。” 但事实上她也不太确定怎么安抚狮子状态下的秦听,他又不是像兔子一样发情了。 “能请医生和护士先离开吗?”她对秦荣说:“最好只留我一个人,或许能让秦听感觉安全点。” 秦荣点了点头,带着医生和护士离开了病房,关上房门站在外面的窗户后看着病房里。 寂静的病房里,沈初一走到病床边轻轻叫了一声:“秦听,你能听见我声音吗?” 病床上的雄狮仍在剧烈地呼吸着,没有一点动静。 她心里没底,对于兔子这种异能体她更了解,因为她曾经交往过一个异能体是兔子的男朋友,从他身上她明白异能体会影响到人的性格。 反派对我产生了食欲怎么办? 第26节 比如兔子是容易发情,还会假孕的动物。 她那个富二代兔子男友只要碰碰耳朵就会哼哼,和他分手他情绪激烈那段时间出现了假孕的症状。 但在秦部长之前,她没有接触过狮子异能体,她唯一能确定的是秦听呢喃的[羊]就是自己。 甚至可能是梦境里真实的她,因为那时候她答应过会来救他。 “是我,我答应过救你,秦听你还记得吗?”她停在病床边,不确定秦听能不能听见自己的声音。 镇定效果下,狮子连嘴巴也闭不起来,红色的舌头耷拉在合不拢的嘴巴缝隙中,但看得出来哪怕是在麻醉状态下,他仍然很不安,因为他伸在病床外的爪子一直在抽动。 像是在努力地挣扎想站起来奔跑、搏斗,连眼皮也在剧烈抖动。 沈初一试想一下,如果自己双眼被挖出来,又在昏昏沉沉中被带上手术台,一定也会应激,因为她无法分清楚手术台边的医生是好是坏,是要救她还是要伤害她? 该怎么让他确定自己是救他的人?他没有眼睛,或许还听不见她的声音…… 嗅觉,她记得狮子、狼的嗅觉都很敏锐。 沈初一试着把自己的手掌放在狮子的鼻尖,又叫他:“听不见的话给你闻,秦听你闻闻看,是我,来救你的人,你记得我的味道吗?” 病床上吃力呼吸的狮子,鼻子细微的动了动。 沈初一能感觉到狮子干裂的黑鼻子顶在掌心里,他在嗅,他真的在嗅她的气味。 “别害怕秦听,我不是伤害你的人。”沈初一耐心的让他嗅,慢慢坐到了病床边,将自己的腿挨在狮子的脑袋旁,“你闻。” 狮子的鼻子从她的掌心缓慢移动到了她的腿边,很费力地呼吸着、嗅着。 沈初一看见狮子眼角淌下来的血,那是他刚刚挣扎渗出来的血。 “不要怕,我已经把你救出来了。”她的语气非常温柔,手掌也轻轻地从狮子鼻子边缓缓摸上去,摸到他的鬃毛,像抚摸一只受伤的小狗:“没事了秦听,你安全了。” 狮子挨在她的腿边,没有抗拒她的抚摸,仿佛确认了气味一般,抽动的四肢一点点放慢了。 “你闻出来我了对吗?”沈初一手指轻轻理过他的鬃毛,在鬃毛里找到了他的耳朵,狮子喜欢被摸耳朵吗? 狮子喜欢被摸哪里? 她试着揉了揉他的耳朵,他没有抗拒,只是又吃力的抬起鼻子去闻她的手。 像是随时要闻到她才觉得安全。 沈初一就小心翼翼托起狮子的脑袋放在了她的腿上:“这样你会觉得好一点吗?” 狮子发干的黑鼻子在她西裤上蹭了蹭,嗅了嗅,将眼睛上的血蹭到了她裤子上。 “别蹭。”她托起了他的脸,手指不敢碰到他的眼睛:“你眼睛受伤了,在流血。” 他居然真的没有再蹭,只是闻着她的掌心,吃力的一次又一次呼吸着。 他想活下去对吗?他在努力的撑下去对吗? 沈初一心里有点可怜他,腾出一只手轻轻的,一下一下的抚摸他的脑袋、鬃毛、耳朵。 受伤的狮子终于卸掉力气将脑袋枕在了她的腿上,金色的鬃毛柔顺地垂在她的膝边,他防备的抽动渐渐变成了细微的颤抖。 那是疼痛时的身体反应。 她就那样摸着他的金色皮毛,问他:“很痛是不是?” “放松下来秦听,让医生来替你看看,治好了就不痛了。”她不懂狮子喜欢被怎么安抚,她只能像哄小狗一样哄他。 她低下头把脸颊贴在狮子的脑袋旁,就像对她曾经照顾过的流浪小狗:“我会陪着你,让你一直闻到我,你要听话一点。” 柔软的脸贴在乱糟糟的鬃毛里,受伤的狮子发出了一声低低的吼叫。 ※※ 病房外的秦荣看见秦听在那声低吼之后,变回了正常人类形态。 她忽然有些说不清的无力感,那低吼声她只在秦听很小很小的时候听到过,不是攻击的低吼,是因为不安向母亲、同类寻求帮助和安抚的低吼声。 可那次她勒令他恢复正常,并且对他总是应激退化成异能体感到失望和暴躁。 也许在那次之后,她的儿子就不再信任依赖她了,他对她这个母亲也充满了抵触,愿意信任刚刚救下他的探员也不愿意再相信她。 在他心里是不是觉得,会救他的人只有沈探员? 哪怕她也在努力救他,但小听或许从被绑架开始就不信她会救他。 秦荣叹了一口气,请医生和护士进去,又吩咐让沈探员就留在里面,暂时待在小听身边。 她自己却没有再跟进去,她怕自己反而会引起小听的抗拒。 病房里的仪器重新插上亮起来。 秦荣背后的王可轻轻屈膝跪了下去。 “部长。”王可就跪在她身后,声音干哑的说:“等小听苏醒,我会辞去职位去特罪署接受调查,我知道再怎么解释也无法挽回对小听的伤害,和您的信任,是我辜负了您,我没有办法替敏敏赎罪,也没有办法弥补……”她声音有些发哽,脑袋像是压了千斤重,抬不起来:“无论结果如何,我接受部长的任何处置。” 死也可以,对她来说死也不足以消弭她心中的愧疚,她的亲妹妹绑架了小听,伤害了小听,背叛了将她们养大的秦部长。 她不愿意替妹妹再做任何辩解,背叛就是背叛。 秦荣没有回头,她想起王可第一次来到她身边时才不到十岁,一个父亲入狱母亲自杀的可怜小女孩却拥有狮系异能体,那时她也这样跪下来,紧张地和她说:“我会听话,求您连我妹妹一起留下来吧,不要把她送去孤儿院……我会很听话。” 她真的很听话,很努力,优秀地完成每一件任务。 秦荣甚至有时候想,如果王可是她的女儿就好了,她很希望有一个像王可这样完美继承狮系异能体的女儿。 没有人能明白她此时此刻的心痛,这心痛胜过在看到小听被挖出来的眼睛时。 因为她在王可和王敏身上投入了很多心血,而王敏为了一个玩物男人背叛了她,不惜毁掉她姐姐王可的未来。 蠢货。 “站起来。”秦荣不回头地对她说:“你知道我不喜欢看到你软弱,既然错误已经发生就去想办法止损、补救,而不是跪下认错。” 王可抬起头,愣愣的看她,部长的意思是给她补救的机会? ※※ 等白世舟和安嘉树赶过来的时候,王可已经不在了,只有秦部长站在特护病房外。 白世舟走进去,透过透明玻璃看见病房里的沈探员握着秦听的手,一直陪在病床边。 而昏迷的秦听半张脸都贴在沈探员手背上,就像是……离不开她一样。 这太奇怪了。 沈探员在今天之前从来没有见过秦听,他们熟到了这种地步吗? “白署长。”秦部长开口说:“你之前和我说实习探员沈于蓝或许有望成为第二位罪犯克星,与章典齐名。” 那是白世舟向上级提交沈于蓝的转正申请时,内阁认为没有才实习两天就转正的先例,所以他向秦部长说了这番话。 “我想我们都低估了沈探员。”秦荣侧过头来看他说:“或许她会超越章典。” 白世舟没说话,他没有想到秦部长会给出这么高的评价。 但秦荣很清楚,不是“或许”是一定,因为她在沈探员身上看到了章典没有的东西——欲·望、野心。 章典更像一台难以掌控的ai侧写机器,他没有欲望也没有野心,对案子不感兴趣就会停在原地。 但沈探员不同,她野心勃勃,抓住机会就会拼命向上爬。 就像她被王可带过来说的是:我能为秦部长做什么? 她目的清晰的在抓住她这个机会,而秦荣非常乐意多一个聪明的助力。 第26章 样貌不同、血型不同、异能体种类不同。 真奇怪。 章典坐在地下室的“储藏间”里, 四周是各种实验的器皿、步入式冷藏室,面前是虚拟屏幕里并排列着两个人的血型结果、异能体毛发结果。 他从沈探员身上得到的血和异能体毛发,检测出来的结果和[沈一]完全不同。 沈探员的异能体是绵羊, 而沈一入学检测显示的异能体是山羊。 他将从沈一校长那里拿来了沈一每一年的体检报告,她每一年体检的血型、异能体检测都是一样的, 不存在弄错或者造假。 而沈探员的血型和异能体毛发检测也和[沈于蓝]过去几年的体检报告吻合,没有出入。 这个结果很清楚地告诉他, 现在的沈探员就是沈于蓝本人,没有冒名顶替,也和已经死去的沈一毫无关系。 她们是两个完全陌生、没有交集的人。 是他的直觉出错了吗? “可是她们摸起来很像。” “她捏我的时候感觉也很像。” “蹄子有点不像,但力气一样大。” “不是她可怎么办?是不是找不到小山羊了?” 触手从他身侧游荡出去, 黏在放着两根异能体羊毛的器皿上,像在认真研究似得找相同点。 “都是卷卷的羊毛。” “一个是白色羊毛,一个是白色加灰色羊毛, 都有白色。” “山羊和绵羊都是羊,一个人不能有两种异能体吗?” 多么蠢的问题。 至少目前为止不存在一个人身体里进化出两种异能体。 她们真的不是一个人吗? 章典从不怀疑自己的直觉, 这一次却动摇似地重新点开虚拟屏幕中的一段影像——【沈于蓝模拟测试】。 这是一段巨鹿学院的模拟考试视频, 通常会模拟一桩案子,三名学生一组来做侧写分析。 这一组里的组长是沈于蓝, 她主控侧写会议。 视频里沈于蓝穿着蓝色校服,头发扎成利落的马尾, 等所有组员发完言才起身做信息整合, 她的思路非常清晰, 排除错误信息、提炼主要信息、佐证、分析,找到突破点。 反派对我产生了食欲怎么办? 第27节 很奇怪不是吗? 从前的沈于蓝和现在的沈探员明明是一个人,却又是天差地别的发言方式,就像……沈探员突然忘记了在学院里学到的所有东西。 问题出在哪里? 章典第一次耗费了这么多时间和精力, 却仍然没有找到突破点。 他现在非常希望得到“山羊女士”的再次联系,从她这里得到更多信息。 可从上次对话之后,山羊女士再没有一点踪迹。 过去的两天两夜里,她没有再次联系他。 而这两天的时间里,沈探员正忙着抓捕罪犯,一秒钟的空闲时间也没有。 是巧合吗? 章典看了一眼时间,已经是晚上九点多,沈探员应该可以空闲下来了吧? 他想验证一下,沈探员空闲下来之后,山羊女士是不是会再次联系他。 划开手环,他拨通了司康的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他问司康:“你和沈探员在一起吗?” 司康顿了一下,才回答:“没有,沈于蓝在医院里陪护秦听,您找她吗?” 陪护秦听? 他有些意外,秦听为什么需要沈探员陪护? 他没说话,司康主动又问:“您打过来就是要找她吗?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要找她吗?为什么不直接打给她?” 司康的情绪明显不怎么愉快。 章典没有回答,沉默了几秒,就听见司康说:“抱歉……我不该这样问您。” 他没有说没关系,只是依旧沉默着。 司康就再次主动说:“鲍啸马上要去接沈探员回去休息,您有什么事需要我转告她吗?” 他这才开口说:“你去接她,送她回去后告诉我。” “我去接?”司康终于忍不住问:“我不太明白,您为什么那么关注沈于蓝?” 可手环里只传来挂断电话的忙音。 ※※ a市夜晚的天空看不到太多星星,只有一轮窄小的月亮挂在晶体大厦旁。 司康等在医院门口,被风吹的思绪很乱,想起来小时候章教授来福利院看他,每一次都会带礼物,用精美包装袋包好的礼物。 他会站在走廊里等着司康,朝司康伸出戴手套的手。 那时候福利院所有人都很羡慕他,他一直觉得自己和他们不同,他是被章教授看好的“天才”,他拥有章教授的资助、礼物、关爱,他不觉得自己是个孤儿。 所以他总是很努力地表现自己,他迫使自己看起来像个“天才”,因为只有“天才”才能得到章教授的“礼物”。 可他真的是天才吗? 夜风吹乱他的发,他听见脚步声转身看过去,看见了真正的“天才”在不明亮的灯光中朝他走过来,穿着宽大的西服,黑发没有扎起来,只是松松地挽在两只耳朵后,被风一吹就乱了。 夜风里好像有了香气,仿佛风将她的气味也一起吹乱送过来。 “怎么是你?鲍姐呢?”她疲惫的脸上一双眼却亮晶晶的像星星,眨动着问他。 司康下意识抬手按了一下后颈腺体上的抑制贴,什么也没说,拉开车门让她进去。 她身上穿的西服,像是章教授的。 司康坐在驾驶位,很难不猜到,她大概才是章教授想要的“真正的天才”。 “你不是没驾照吗?”沈初一坐进副驾,狐疑的问。 “昨天拿到了驾照。”司康不想和她过多的解释,他不是没有驾照,只是考完还没有拿到证件,昨天就已经拿到了。 “昨天才拿到你就来接我?”沈初一却不乐意了:“你行不行啊?不然我打车回去,反正能报销。” 她作势要下车。 司康锁上车门,侧身抓住她的手,拉过安全带直接替她扣了上,很近很近地看她。 表情很凶,眼神里全是恨意,像是要对她说出什么恶毒的话。 可沈初一闻到他身上渐渐浓郁的黄油面包气味,听见他恨恨的说了一句:“麻烦你坐好。” 然后,收回手带着恨意发动了车子。 沈初一侧头看见他后颈上贴着的强效抑制贴,若有所思笑了一下。 “你笑什么?”司康敏感地问。 沈初一摇摇头,靠在椅背里闭上了眼休息。 司康却不依不饶又问:“是觉得我很好笑吗?” 沈初一只好回答说:“是觉得兔子这种异能体很有趣,365天200天在发·情,哪怕心理上再讨厌这个人,生理上还是会对她发·情。” 车厢里一下子变得沉默。 沈初一睁开眼看见司康难看的脸色,语气温和的说:“我不是在羞辱你,只是真心建议你可以找个匹配的伴侣标记你。”像她的前男友一样,找到终身伴侣,被标记后就彻底结束了没完没了的发·情期。 司康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他握着方向盘的手指紧了紧,他不明白她怎么能说出这种话,他人生第一次发·情是因为她。 她和他刚发生过关·系,她在那一夜刚刚咬过他的腺体临时标记了他。 现在却可以这样“真心建议”他。 对她来说,那一夜似乎不存在。 可他却一直在为那一夜,信息素不稳定。 “我没有在对你发·情。”司康想告诉她,他不需要被标记,他也不需要她的建议,却发现她靠在椅背里居然就这么睡着了。 车子驶过高架桥,她就那么侧着脸,靠在他手臂旁边睡着了。 路灯飞速的闪过她的脸颊,将她的黑发照的毛绒绒。 司康在车镜里看着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安静疲倦的她。 原来她也会累、会停下来不羞辱他吗? 司康将温度调高,放慢了车速。 他闻到身侧她的气味,不可抑制的想:她其实说的没错,他恨她,可是他的身体在对她发·情。 ※※ 车子在停车场里停了很久。 司康没有叫醒她,她睡得很熟,像是真的累坏了,脑袋整个歪靠在了他的手臂上。 车厢里很安静,她睡得也很安静,让人不忍心推醒她。 司康静静坐着,一开始只是想让她睡三分钟就推开她,叫醒她。 但不知道是不是温度开得太高,将她身上的气味越烘烤越多,整个车厢里塞满了她洗发水的味道、消毒水的味道、红参的味道……她的味道。 司康觉得很热,抬手按了一下后颈的抑制贴才发现已经被汗浸湿了,腺体又红肿起来。 而她的呼吸就在手臂边,热热地吹在他胸口。 司康垂眼看到她垂在他膝盖边的手,脑子里不自觉的想起那一夜,这只手从他的耳朵到腺体、再到尾巴的触感…… 情动时她还将手指塞进他的口腔里找他的舌头…… 司康忍不住伸手轻轻碰了碰她的手指,她没动,依旧睡着。 他在剧烈的心跳声中握住了她的手指,她指腹薄薄的茧子磨在掌心里,痒痒的要命,他慢慢缓缓的蹭着她的手指,另一只手隔着抑制贴揉动着自己的腺体…… 沈于蓝、沈于蓝……他真恨她…… 车厢里他的信息素气味越来越浓郁,他紧抿着的嘴巴也开始颤抖…… 手环突然震动了一下,惊得他汗津津的魂飞魄散,慌忙松开沈于蓝的手,在手环的蓝光中看见她只是皱了皱眉没有醒。 他的心快要跳出来,看见手环里章教授发了信息问——【送回去了吗?】 司康突突跳动的心就像做贼一样。 他推开车门先一步下车,让冷风灌满自己的身体,迫使自己冷静下来,不能这样,不能再这样下去。 ※ “沈于蓝。” 沈初一被叫醒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在车里睡着了,车门大开着,司康站在车外叫她。 车厢里满是甜腻的黄油面包味。 她睡意惺忪地下车,顾不上别的,只想好好回去睡一觉,就对司康挥挥手直接乘电梯上楼去了。 到门口才想起来,房卡放在特罪署了。 正想打电话给白世舟,背后有人伸手过来用密码大开了房门,对她说:“密码是849,你记住密码就能进来。” 她回头看见跟上来的司康,才留意到他的脸很红。 司康绕过她进了房间里,将手里的饭盒在微波炉里加热说:“这是鲍啸给你买的,你吃了再睡吧。” “我在医院里吃过了。”沈初一却只想睡觉,“你替我放冰箱吧,我睡醒了吃。” 头也不回地进了卧室,强撑着脱掉外套和裤子,进浴室里简单给自己清洗了一下,倒在床上要睡觉,突然又想起什么,用爬的姿势爬到床边,伸手到床底下,往床板上摸了摸。 摸到了她用胶布粘在床底板上的钻石表和自己的手环。 还在她就安心了。 ※※ ——【送到了,她进卧室了。】 司康的消息发过来已经二十分钟了。 章典的手环却没有再次亮起来,“山羊女士”没有联系他。 反派对我产生了食欲怎么办? 第28节 他划开手环,主动给勒索者山羊女士发了一条信息——【从医院回来了吗?】 这是一条试探目的太明显的短信,在发出这条短信后他就知道,他先变急切了。 他迫切地想要找到突破点。 无论她回什么,都会带来新的信息。 第27章 这条信息发送出去, 一个小时没有得到回复。 章典再看向手环时,意识到自己这一个小时里都在等待。 等待,是陷入被动后最明显的信号, 这意味着游戏的节奏已经交由对方来掌控,被动者只能等待。 他皱起了眉, 手指划过手环将和勒索者山羊女士的对话框全部清空,然后拉黑这个未知号码。 他需要重新掌控节奏——等她迫切地想联络他, 自然会想尽办法再次与他对话。 越心急越会暴露更多信息。 没脑子的触手却一个个叫起来—— “你拉黑她她怎么找你!” “我不同意你的做法!她都不回你了,说明你对她已经没用了,你还装!她才不会想办法再找你!” “我也不同意!” “不同意不同意不同意不同意!” 章典关掉手环,屏蔽异能体, 起身离开地下室。 昏暗灯光下的客厅里,摆着一张沙发架子,架子中间一根根龙骨光溜溜地泛着白光, 不像是木材,像是某种大型动物的脊骨。 他还没有找到合适的填充物和皮革。 ※※ 电子钟在滴滴走动, 房间里温度适宜, 加湿器在自动工作,一切都是人体最舒适的状态。 沈初一已经很久没有睡得这么快了,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怎么睡过去的。 等她再睁开眼,发现自己还趴在床边, 手耷拉着, 地上掉着用胶布裹着的钻石表和她的旧手环。 她愣怔几秒, 马上清醒一般抓起了钻石表,抬头去确认自己的卧室门有没有锁。 门反锁着,还好她有随手锁门的习惯,不然司康随时能推门进来。 她翻了个身重新躺回床上, 感叹人太累的时候是会放松警惕,这一觉睡得一个梦也没有,跟断片了似的。 撕开胶带,她用钻石表看了一下时间,凌晨四点半,居然没翻身睡了四五个钟头。 这一觉睡得质量太好了,她挪到枕头边没那么困了,打开了自己的旧手环,想看看黑市朋友的报价,钻石表一天不卖她就总怕丢了。 才打开手环,就挤进来三条信息。 两条是黑市老板:【有人出价60万你卖不卖?】 隔了半个小时又发一条:【我可以帮你提价到68万,你就别想80万了,赶紧出手得了,留着也不能下金蛋。】 第三条弹出来是章典的信息:【从医院回来了吗?】 看到的第一眼沈初一险些以为自己开错了手环,开的是沈于蓝的手环,而不是自己的旧手环。 因为是章典把身为沈探员的她送去的医院,他问她有没有从医院回来如此自然正常。 如果不是先看到黑市朋友那两条短信,刚睡醒的她一定会混乱的以为自己在看沈于蓝的手环,说不定下意识就回复他:【回来了】。 靠!好奸诈! 沈初一坐起来看着那条短信,一点也不困了,章典什么意思? 他怎么会给勒索犯发这条短信?难道是错把给沈探员的信息发给了她这个勒索犯? 不可能,章典这种人怎么可能犯这种低级的错误。 那就是故意在试探她。 如果是故意试探她,那可就太糟了。 他发这条短信试探她,不就是说明他已经怀疑[勒索犯]就是[沈探员]了吗? 他为什么会这样怀疑?她哪里露出了马脚让他这么精准的怀疑上? 他还有没有查到其他信息?比如,她不是真正的沈于蓝。 没开灯的卧室,她坐在床头,旧手环的蓝光将她的脸映照得苍白。 她很清楚,无论这条信息她回复什么,都没有办法打消章典的怀疑。 人一旦怀疑,就会不停去找佐证,来验证自己的怀疑,更何况是章典。 他是不是去调查过沈于蓝的背景、过往了?说不定他还找到了沈于蓝在巨鹿学院里留存的那些影像来对比验证,她是不是沈于蓝。 一定是这样,不然他怎么会出现在秦部长家里,一直在观察她? 该死,她一定漏洞百出,她怎么可能有沈于蓝优秀,她的发言一定让章典更怀疑:优秀的沈于蓝怎么会退步成这样? 沈初一脑子里冒出的第一个念头是:要是能杀了他就好了。 她现在不能撤退,她那么努力救出秦听,一切按照她想要的在进行,秦听需要她,秦部长看好她。 她马上就能赢得奖金,赢得筹码,攀上秦部长,怎么能现在离开?现在被揭穿? 不,她不要输在这一步。 沈初一认真的在想:能使用梦境卡杀了章典吗? 她点开了手环里的《基因动物园》游戏,里面有她刚获得的梦境卡。 只迟疑了两秒,她就将沈于蓝的手环脱下来,重新戴回了她的旧手环。 旧手环“滴”声后自动与她绑定,疼痛的肩膀一下子不痛了。 她低头才发现,肩上的伤口不见了。 原来换回样貌,就像换了一具身体,连伤口也会一起消失。 那可太好了。 沈初一直接点击使用【梦境卡】进入【章典的梦境】—— ※※ 床突然陷下去一块。 章典能感觉到有人“出现”在他床上,能闻到突然而来的“陌生人”气息。 可他没有办法睁开眼,像是陷入一场梦魇里,怎么努力也无法醒过来,连身体也无法操控,只有他的异能体纷纷涌出被子朝着突然出现的“陌生人”涌去。 下一秒,触手被一只手紧紧握了住。 他听见了那个声音。 “章教授,你的异能体很欢迎我啊。” 是她,是勒索犯山羊女士。 她怎么又一次突然出现?这是梦吗? 可他如此清晰的感觉到,她的手指揉了揉触手上的吸盘,指尖的薄茧粗糙的按着吸盘的底部,用力一捏。 章鱼触手发出长长短短的叫声,战栗着流出吸收的水。 连带着他的身体也被这些敏·感的异能体带动,轻轻抖了一下。 “章教授在发抖吗?”她的气息朝他靠近,近到就在他的身旁,带着恶趣味的笑意明知故问:“是哪里不舒服吗?” “还是太舒服了?”她越贴越近,呼吸若有似无地碰在他脸颊上,手指从他的额头轻轻摸下来,到他的鼻尖、嘴唇…… 这样的触感令他又痒又难受,抗拒地操控触手缠绕上她的手,制止了她下一步的动作。 她却笑了一下说:“章教授还记得之前我说过,不能让你白见我吧?” “你不是那么想见我吗?”她没挣扎,任由那些激动的触手抚摸她、探索她,在她的肌肤和羊毛里蹭来蹭去,另一只手在触手下像抚摸小狗的尾巴一样从上面慢慢拨过一个个吸盘,一点点朝下朝下,找到了触手的最底部,手指一抬,碰到了章典的腰。 章典身体不自控的在她指尖颤抖,喉咙里发出呼吸声,抗拒的想躲避,可所有的触手战栗着紧紧缠裹住她的手臂,发出刺耳的声音—— “喜欢喜欢喜欢喜欢!” “摸摸摸摸摸摸摸摸……” “小羊小羊小羊小山羊小羊!” “啵啵啵啵啵啵啵……” “留下她留下她拜托留下她!” 它们变得毫无抵抗能力,轻而易举放她的手靠近他、触碰他。 “原来它们喜欢被摸这里。”她的气息压下来贴在他的口鼻前,没有带笑意低低说:“想见我就要付出的代价。” 她的手指从他的腰,顺利无阻地滑到他的脖子上,温热的手指碰到了他耳后隆起的腮心,那一下过电一般贯穿他的全身。 他在颤抖中猛地睁开了眼睛—— 房间里的灯“滋滋”亮了又灭,巨大的虚拟屏在漆黑的客厅中瞬间展开亮起来。 沈初一吓了一跳,立刻收起掌心里的钢丝线,对上章典微微睁开的眼,心险些不跳了。 他看见她手里的钢丝线了吗?他察觉到她想要杀了他吗? 幽蓝的光源从身后射过来,照亮沈初一的侧脸,也照亮他浓密睫毛下微微透出来的暗红瞳孔。 他眼尾和耳朵透出绯红的颜色,微张的嘴在细密的过着呼吸。 似乎想说什么又无法开口。 沈初一扭头看向突然自己打开的虚拟屏幕,赫然就见屏幕中一行白色的字—— 【不要碰】 反派对我产生了食欲怎么办? 第29节 她吃惊地又看向章典,“是你打出来的字?还是你的异能体?你的异能不会是能用脑子操控电子设备吧?” 屏幕上又出现新的文字—— 【你用什么控制了我?】 还真是他在操控这些设备。 沈初一大概猜测到他的异能了,也大概猜测到梦境卡是让这些【角色】困在梦境里吧? 并不是她穿进了这些【角色】的梦里,她是真真实实摸到了章典,摸到过狮子秦听,只是他们以为他们在做梦,被梦魇住了没办法动弹,所以章典以为被她用某种方式或者药剂控制了。 这卡该叫【睡煎卡】。 她下意识扫了一眼房间里的角落,章典的房间里有监控吗? 虚拟屏幕上的摄像头是开着的吧? 真遗憾,不能继续下手杀他了。 “你在用摄像头拍我吗?”沈初一对着虚拟屏眨了一下眼:“既然让你看清了我的脸,那我就更不能走空。” 屏幕上文字重新输入——【你想要什么?】 她回过头重新看向陷在黑色丝绸枕头里的章典,他出了薄薄的汗,在微光下散发着盈盈的光,像漂亮的贝母,既然杀不了他…… 处男很好拿下吧? 她俯身双臂撑在他身侧,看着他的嘴唇问他:“章教授初吻还在吗?” 他眉头很细微的蹙了一下,像是不明白,又像是很吃惊。 “kiss。”她望着他,贴近他的唇低声说:“你是不是第一次kiss?” 他下意识抿紧了唇,但她显然没有要他回答,低头贴在了他的唇上,用力吻了一下,然后伸手托起他的脖子,又吻了两下。 这是吻。 章典几乎静止在这一秒,他没有被吻过,更没有接吻的欲·望,可她的嘴唇很柔软,很有技巧,像饱满的布丁。 他没有动,没有抗拒。 她托着他后颈的手指却轻轻蹭了蹭他耳后的腮心,电流感再次涌上来,他下意识张口想呼吸,想推开她,却在张口的瞬间被她吻进来…… 他碰到了她的舌尖,大脑也像过电一般乱码了。 幽蓝的屏幕在这一秒闪过密密麻麻的字母,仿佛混乱中凑不出一个中文文字。 第28章 接吻是有声音的。 呼吸声、口腔粘稠声、心跳声、颤抖声, 以及触手乱七八糟的叫声。 章典在这些声音里感到耳鸣,感到失重,感到身体在电流感中的失控感……这些全是令他讨厌的感受交织在一起产生了一种奇异的迫切感——想要快点进行下一步, 就像自己被包裹在一层密不透风的水膜里,挤破它, 才能得到真正的释放。 这种迫切感,随着她的吻、她的舌头和她揉着他腮心的手指, 越来越紧迫。 他仿佛被弄得痒到了极点,她却一直在隔靴搔痒。 她的身体离他那么远,她的手臂贴在他睡衣上动来动去……一切都让他急迫得汗津津、连呼吸也要黏住了…… 吻是让人痛苦的,这痛苦在他体内一点点叠加, 身体里的触手喷涌一般挤出来,在闪烁的屏幕光芒中疯狂的缠住她、抱住她,将她束缚住搂进了怀里。 她的身体紧紧贴在了他怀里, 她松开他的唇闷闷呼出一口气,潮潮的气息和她热热的体温终于贴在他躁动的肌肤上。 可还是不够, 怎么才能够? 她结束的这个吻让他更感到痛苦, 微微呼吸着重新去找她的唇,他吻上她的唇, 禁锢住她,迫切地从唇到齿, 再到舌头…… 好像要把她的舌头吃掉才能结束这种紧迫的痛苦。 脑子里无数的触手发出声音—— “吃掉她吃掉她吃掉她吃掉她……” “吞进去吞进去吞进去……” “舌头……” “羊……” “把她吞进身体里, 吞进去吞进去……” 触手像是某种失控的欲望, 不可控的裹紧她,从她的脸颊要挤入她的口腔里。 她抗拒的挣扎起来,可越挣扎触手越裹紧她,缠住她的脖颈, 找她的唇、她的舌…… “章典。”她挣扎着叫他的名字,猛地挣出一只手一巴掌重重扇在他脸上。 “啪——” 他的身体和触手在巴掌下齐齐颤抖、静止。 虚拟屏幕“砰”地短路一般黑屏了。 一片漆黑中,章典如同惊醒一般睁大眼睛,怀里什么也没有。 她不见了? 他梦醒了? 可他的身体还在发烫,某种急迫的感觉并没有消失。 漆黑中的无数触手在床上床下疯狂地找着突然不见的她。 床单上全是湿漉漉的水和汗,他甚至能感觉到脸上热热的巴掌痛感,和身体急切的躁动。 怎么可能是梦? 章典起身下床,快步走进浴室,在昏暗中看见自己的脸——红肿的嘴唇、右脸上微微发红的巴掌印。 不是梦。 她刚刚真的来到了他的房间,和他真真实实的接吻了。 章典站在镜子前困惑至极,从未有过这么多的疑惑。 为什么她能突然出现在他床上?又突然消失? 为什么她能控制住他的身体不能动? 为什么她要吻他? 一个人的行为总会有动机,可她突然吻他是为什么? 她到底想要从他这里勒索什么? 一个吻?只是一个吻? 章典第一次觉得他的脑子像黑屏的电脑一样,坏掉了。 她的出现像乱码一样,让他找不到修复的路径。 她的每一次行为仿佛都没有节奏、没有动机,打乱他所有的猜测,为什么会这样? 身体的难受感一点也没有消失。 他当然知道这是什么感觉,只是他很惊奇,他居然产生了欲·望。 就因为一个吻。 没开灯,他冲了个冷水澡,让肌肤凉下去一些才重新回到卧室里,看见床单早就被那些异能体触手弄的又湿又黏,没有理会它们,重新去开启了虚拟屏。 想从虚拟屏自带的监控中找到刚才录下来的回看,看清楚她到底是谁。 却发现这台ai电脑真的在刚才黑屏时坏了,连正常启动也不行,可能里面的数据全部“烧”坏了。 章典坐在沙发上,很明确的知道,这台电脑是由他的异能体神经系统侵入控制的,他刚才确实“神经过载”导致电脑坏了。 因为那一巴掌。 他对自己的身体也感到困惑了,她到底是谁? 脑子里闪过一些她的脸、她的表情,可当时那种状况下,他就像是在梦魇里一样,没能看的太清楚,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不是沈于蓝。 那张脸比沈于蓝的脸更窄小,鼻子没有那么挺,眼睛很大,嘴唇饱满柔软。 而且她的肩膀上没有伤。 沈于蓝肩膀上的枪伤二次撕裂很严重,可山羊小姐的肩膀光滑的没有一点伤口。 她不是沈于蓝吗? 他托腮的手指按住了嘴唇,鲜少的怀疑起自己的猜测。 那她是沈一吗? 他用手环打开了沈一高中学校的网站,侵入了这所f市重点高中的内部网,却只找到了沈一的学生证件照片。 她似乎没有参加过学校的任何大型活动,比如运动会、晚会、夏令营……她没有留下任何视频。 而这张唯一的学生证件照里,沈一才十四五岁,头发是厚刘海妹妹头,瘦得近乎脱相,整张脸只能看清楚一双很大的眼睛和紧抿的唇。 眼睛很像。 但这世上像的人太多了,他无法只凭一张这么久远的照片就百分百确认是她。 更糟糕的是,五年前沈一在绿洲警局的那段监控录像里,她画了很浓的兔女郎妆,蓝色的眼影,花掉的红唇,眼睛里甚至戴了金色的美瞳镜片,几乎看不出她原本的样貌。 他闭上了眼,把这段短短的视频听了一遍又一遍,沈一的声音和刚才笑着和他说:“kiss,你是不是第一次kiss?” 交叠在一起,完美吻合。 她不就是沈一,“已死”的沈一吗? 章典在睁开眼,看着视频里五颜六色的沈一,却没有想象中破解谜题的开心,因为他忽然觉得是她故意让他“猜到”她是沈一。 她突然出现在他面前,没有掩饰自己的声音、样貌,多么明显想要引导他发现她是沈一。 然后他就会陷入更多的疑团里——沈一为什么假死?沈一假死后去了哪里?沈一勒索他的目的是什么?亲吻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他似乎已经在跟着她的节奏走。 反派对我产生了食欲怎么办? 第30节 真糟糕。 他重新把她的号码从黑名单里拉出去,感觉很糟糕,因为她或许都没有发现他曾把她拉入过黑名单,试图掌控节奏。 更糟糕的是,他很想拨通她的电话,迫切地想要知道她今晚为什么这样做?又为什么突然消失了? 章典看着手环里的[未知号码],又很清楚,这个电话打过去,她一定会洋洋得意说:我就猜到章教授会打给我。 或者会说:才离开章教授就想我了? 甚至她会不接他的电话,让他陷入彻底被动的处境。 ※※ 手环在浴室里震动起来。 沈初一站在花洒下,看了一眼腕上手环来电是【章典】。 没有接,她冲完澡裹上浴袍在镜子里看了看自己的脖子,脖子上有几个并排的红印子,是章鱼吸盘吸出来的,看着像吻痕一样。 她这次能确定【梦境卡】会在她被攻击的时候自动结束,将她抽离送回来。 这让她很满意。 她挂断了章典的来电,给他回了一条信息:【我看你没搞清楚,你是被害者,我才是勒索犯,你没有主动权。】 这次章典回得很快:【你在生气?因为我的异能体让你感到了不适?】 这一巴掌倒是扇明白了。 沈初一拿着手环出去,换上睡衣的功夫他又发来一条。 章典:【抱歉,身为被害者我确实不该以同样的方式回击。】 沈初一笑了,这是道歉吗?这明明是在说:她也同样侵犯了他,让他感到不适他的异能体才回击的。 他高傲的自尊心既不允许他承认,他和他的异能体很享受她的侵犯,她的巴掌,享受得失控了。 也不允许他落于下风。 可他明显已经着急了,不然也不会这么着急给她打过来电话。 他现在一定很混乱,至少推翻了她是沈于蓝的猜测。 沈初一的目的达到,没有回他,摘掉了手环,换回沈于蓝的手环,重新将旧手环和钻石表藏了起来。 电子表“滴滴”闪烁了两下,才早上整五点。 她也睡不着了,只觉得胃和身体都很饿。 干脆出了卧室,去客厅里弄早饭吃,才走到冰箱旁就听见大门解锁的声音。 门被拉开,她看见穿着制服的司康在门口愣了一下。 “你昨晚在加班?”沈初一看他的样子像是一晚没睡,身上的特罪署制服也没换。 “嗯。”司康应了一声,低头进来,把手里的饭盒放在了餐桌上:“署长让我给你带回来的早饭。” 饭盒里是热气腾腾的粥、鸡蛋、包子、牛肉卷。 司康看她胳膊不方便,将饭盒一样样打开。 沈初一走到他身边嗅了嗅。 他突然敏感的往旁边侧身,捂住后颈,警惕的皱眉看她。 沈初一也被他的反应惊到了:“干嘛?我闻闻是什么粥而已。” 他不知道是羞愧还是别的,耳朵和后颈慢慢红了,退开两步说:“你别靠我那么近。” “为什么?”沈初一坐在高凳上明知故问。 司康像是生气一般抬头瞪她,为什么她不清楚吗?他在发情期,而她是他的发情源。 可她就那么坐在高高的凳子上,拿起一次性筷子用嘴巴掰开,看着他又问:“为什么呢?” 为什么为什么!她就一定要这么对他吗? 司康气的咬牙对她说:“因为我闻到你的味道就想吐!” 她却挑眉笑了一下说:“不会是假孕了吧?” 司康整张脸红透了,站在原地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反击她。 因为她又说:“你的抑制贴好像又失效了,要不要求我帮帮你?” 她的嘴唇很红,就像是刚刚接过吻。 司康想她一定临时标记了他,哪怕她不承认,不然他为什么没办法控制自己的信息素,拒绝她,远离她,不要对她散发·情热的气味。 他迫使自己转身离开,快步回到卧室,将门关得很大声。 沈初一吃了两口牛肉卷,忍不住笑了,某些方面司康和章典还挺像的,都禁不住容易失控,摸一摸,亲个嘴巴就不行了。 要不是章典的异能体失控,这会儿说不定她已经享用过他了。 可惜,梦境卡用完了。 她三两口把牛肉卷吃完,边吃包子边在特罪署工作群里发消息:【怎么样?王敏招没招?我一会儿就过去。】 群里立刻有人回她。 安嘉树:【沈探员怎么醒得这么早?】 鲍啸:【你不多睡会儿?早饭吃了没?也没有必要这么热爱工作,你可以休息一天,是不是署长?】 她还没有继续回复群里,白世舟单独找了她。 白世舟:【你的奖金批下来了,两笔,八点上班时会转给你。】 沈初一立刻问:【多少奖金?是头等功奖吗?】 白世舟:【是。】 沈初一急死了,倒是告诉她多少啊! 第29章 多少?! 沈初一坐在特罪署的休息室里, 把账户里刚到账的奖金看了又看,又把自己的脸摸了又摸,终于确信这个数字是八十万。 奖金, 八十万。 她快要觉得自己在做梦,心心念念的奖金就这么进账了, 确确实实的打进了她的户头,那么巧就是八十万。 白世舟私聊告诉她, 这是两笔奖金加伤病补贴。 甚至和她说:【没你想象的多,奖金是特罪署组员论功分配,你虽然是头等功,分下来也不会有鲍啸和你形容的那么夸张。】 这还不夸张?只是破了两桩案子而已。 这个数字对她来说太梦幻了, 她一时之间五味杂陈,除了兴奋之外还有很多其他乱七八糟的情绪。 原来八十万可以这么容易赚到,不用被赌场追杀, 不用逃离f市。 原来赚到八十万对“沈于蓝”“白世舟”“章典”这样的人,可以这么容易, 她们只用努力做自己擅长的事就可以轻松赚到。 她说不清这感受, 有一点不安,又为过去的自己感到无奈。 因为对于过去的沈初一来说, 她一天打三份工才能赚到三百多块,勉强可以吃喝上学, 可如果要上学就不可能有时间打三份工。 她在高中从不住校、不参加任何活动, 因为放学后还要去打工, 如果不靠异能赌博,她那个时候连高中的学费都凑不齐。 她第一次靠异能赌钱是9岁,福利院的一个老头儿偶然发现她的异能,偷偷把她带去了牌场, 玩最简单的比大小。 那一晚上她帮老头儿赢了六万块,老头儿给她买了一双新鞋,一袋子零食。 那个时候她就知道自己的异能可以换钱。 后来她考入重点高中,离开福利院自己养自己,她几乎没有犹豫就走进了赌场一条街。 一旦使用过异能赌博,就真的很难停下来,十赌十胜,一本万利。 她是个贪心又品德败坏的人。 到现在她还记得,当初被白世舟抓到要送去警局的时候,她求白世舟放她一马,白世舟和她:“每个成年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她那时愤恨的和白世舟说:“穷人有选择的权利吗?谁不是为了吃口饱饭?我只是想赚够学费而已!” 可她又很清楚,去绿洲赌场已经不只是为了赚学费,她想要更多钱,想要捞一笔大的,暴富,买a市的房子,成为a市人,一辈子再也不用打工。 而她那个时候对暴富的定义是——赢够一百万。 一百万可以让她铤而走险,把整个人生赌上去,可现在发现一百万对“白世舟”们来说并不算多。 真不公平。 她低头看着账户,休息室的门被推了开。 “在干嘛?”鲍啸进来,递给她一杯喝的:“红参咖啡,请你喝。” 沈初一关了账户,接在手里闻到一股很浓的红参味,能想象到红参加咖啡能有多苦,“这喝完今晚都不用睡吧?其实我没有那么喜欢喝红参。”她就是觉得贵贵的肯定是好东西。 鲍啸笑了,伸出一只手托起她的脸看了看:“怎么看起来没有那么高兴呢?你不是一直盼着发奖金吗?” “高兴啊,对了我把之前买衣服的钱转给你。”沈初一想起来要还鲍啸的钱,就要去转账给她。 鲍啸却拉住她的手说:“买的时候就说送给你的,你带着我们连破两大案子,我光奖金都拿了二十万,怎么还能要你钱?” 沈初一刚想说都是团队的努力。 鲍啸就嫌客套挥手打断她,直接说:“我和安嘉树商量好了,等绑架案结案就请你去泡温泉,算是犒劳你这位大功臣。”她又说:“白云山那边的有药盐理疗温泉,刚好对你的伤有好处。” 沈初一仰头望着鲍啸有点说不清的感动,她因为假死换了户口和身份,所以和从前的朋友全部断了联系,这些年没什么朋友,也没有参加过集体活动。 现在的工作、同事、社交都健康的让她不安,怕自己太开心了,被收回时痛苦。 “好啊。”她笑着答应鲍啸,却提醒自己别太当真,她冒名顶替沈于蓝是为了捞钱不是为了交朋友。 ※ 外面很快传来安嘉树的声音,他负责审讯蓝封,用了终端检测仪和测谎系统,这会儿才终于排除了蓝封的嫌疑。 反派对我产生了食欲怎么办? 第31节 沈初一和鲍啸出去,一起听安嘉树汇报。 安嘉树对白世舟说:“对于绑架案蓝封确实不知情,我们查了他的通讯记录和监控,对比了他的口供,他确实和疑犯王敏不熟。” 他把蓝封的口供和测谎数据展开,又打开了蓝封的通讯记录、监控记录。 通讯记录里显示,案发前三个月,蓝封只私底下和王敏联系过三次,第一次是身为秦荣生活助理的王敏,把蓝封接到了秦荣的那栋别墅里。 其他两次是蓝封向王敏问询,当天秦部长会不会过来。 至于监控记录,是秦荣别墅里的监控、以及蓝封车子里的监控和手机里的监控。 和秦荣在一起之后,蓝封自愿在手机、车里装了监控定位器,让秦荣随时随地能查到他在哪里,做了什么。 鲍啸小声的嘀咕了一句:“倒是很有职业素养。”金丝雀的职业素养。 安嘉树又说,别墅里的监控他们全部看了一遍,蓝封和王敏单独相处的时间倒是不少,三个月里大概有快两个月的晚上,都是王敏过来给他安排晚餐。 秦荣除了第一个月来得勤之外,后面两个月来这个过夜的次数并不多。 秦荣不来,就会派王敏来送花、送礼物。 “王敏有时候会和蓝封一起用晚餐,但没有说什么暧昧的话。”安嘉树说。 沈初一好奇的看了看王敏和蓝封单独相处的监控—— 王敏第一次和蓝封单独吃晚餐,是蓝封的生日,蓝封亲自下厨做了秦荣爱吃的,但秦荣突然打电话过来说有事来不了了,派了王敏给蓝封送来了一辆新车和一车的鲜花。 蓝封拿着车钥匙却自嘲地笑了一下对王敏说:“这是我收到过最贵重的生日礼物,我该开心的。” 然后他把自己布置好的香薰蜡烛一根根吹灭,看着一桌子饭菜问王敏要不要和他一起吃? 王敏看着他蓝色的眼睛就那么坐在了餐桌旁,从口袋里掏出一份巴掌大的礼物盒递给了蓝封,和他说:“生日快乐。” 蓝封打开那份礼物,再抬起头看王敏时眼眶是红的,对她很低哑地说了一声:“谢谢。” 放大画面,才看清,那份礼物是一块小小的奖牌,奖牌上写着——亚高中学游泳冠军。 “蓝封说,他收到这份礼物很感动是因为,他闲聊中和秦部长说过他小时候想当游泳运动员,中学的时候还拿过游泳冠军,被市里看中要带去游泳队训练,但他妈妈不许他去。”安嘉树补充说:“他没想到随便说过的话,秦部长没有记住,当时在一旁的王敏却记住了,还做了一块一模一样的奖牌给他。” “蓝封喜欢王敏吗?”鲍啸问了一句。 安嘉树摇头:“他说不喜欢,只把她当能说话的人。从测谎结果看,应该是没有撒谎。” 沈初一再点开其他的监控视频看,王敏和蓝封的独处时间大多数都是蓝封在说话,说的也都是些闲聊的话,确实没有什么暧昧的。 最暧昧的一段就是秦荣和蓝封争吵扇了他一巴掌那次。 当时王敏就在场,蓝封仿佛应激一般跪下哭着求秦荣别赶走他,别打他。 王敏似乎想去扶他,却又顾及着秦荣在场止住了。 之后她把秦荣送回家,又来了一趟别墅,看见泡在泳池里的蓝封,拿了浴袍过来对他说:“晚上太冷了,进去吧。” 她替蓝封披上浴袍,陪他坐在泳池边将近一个小时。 蓝封和她说起自己的小时候,说他怎么被妈妈打,被妈妈骂勾引他继父,还把他的头发全部剪了关在家里不许他上学。 他问王敏:“我说我没有你信吗?除了秦部长以外,我没有勾引过任何人,我那时候根本不懂什么叫勾引,我只知道我看向她们,她们就会答应我的请求……后来我才知道这是我的异能,所有人都觉得我的异能好,只有我知道它为我带来了多痛苦的事……” “我信。”王敏声音微微发哑说:“不是所有人都喜欢拥有异能。” 蓝封看向了她,她望着他蓝色的眼睛轻轻地说:“我也不喜欢我的异能,有时候我感觉我像台机器,随时要被使用。” “你不是机器,至少我把你当唯一的朋友。”蓝封就那样望着她,像是为她悲伤一般伸手理了理她被夜风吹乱的黑发说:“有没有说过你的眼睛很漂亮?” 安嘉树指着监控画面说:“我们认为是在这个时候蓝封对王敏使用了异能,令王敏认为自己和蓝封情投意合,互相爱慕。”他又指了另一边的数据说:“但我们通过蓝封从小到大的终端异能监控发现,蓝封的这种【恋爱幻觉】异能是被动触发,也就是说他大部分时候并非主动想要使用技能,而是在对视过程中被动触发了。” 所以蓝封认为自己没有勾引过任何人,因为有时候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动使用了异能。 这样的异能到底是好是坏? 沈初一确认了一下监控的时间,正是王敏动手绑架翁雪的前一周。 蓝封的口供和监控里发生的事,所有的时间、事件都对得上,说明他确实没有撒谎。 白世舟点点头,把对王敏姐姐王可的调查和口供也整合在一起说:“王可也证实了她对绑架案不知情,疑犯王敏承认这两起绑架案都是她一人所为,蓝封和王可均不知情。” 王敏被抓之后就全部招认了,审讯非常顺利,昨晚司康就已经结束了对王敏的审讯。 王敏承认是她先在翁雪经纪人的车上动手脚,导致经纪人出车祸,翁雪晚宴落单。 然后她又在那天晚宴上打电话给翁雪,假借秦部长要见翁雪,使用快艇接走了翁雪,囚禁她。 后来她又借着生活助理的身份便利,换了秦听的药,在晚上同样使用快艇绑架走了秦听。 之后的挖眼睛、勒索都是她一个人做的。 动机是为了:报复秦部长,拯救蓝封。 沈初一实在好奇的拉开椅子,坐在了白世舟旁边,查看了审讯王敏的监控录像。 镜头下,王敏坐在审讯椅里双手交握放在审讯桌上,表情沉稳淡定,没有一丝被捕后的慌张。 她面对司康和白世舟的审问,几乎是有问必答,条理清晰,脸上还带着笑意,就仿佛她在开记者会。 当司康问她:“你为什么绑架翁雪和秦听?还录下一段翁雪的认罪视频?” 她笑得很礼貌说:“那位天才探员沈于蓝没有解析出我的动机和犯罪心理成因吗?那你们就当我是为了报复秦部长和拯救蓝封吧。”又笑着补充:“当然,还为了钱。” 之后传出司康冰冷的声音:“王敏,你七岁时父亲入狱,母亲自杀,是秦荣部长收留了你和你姐姐,这些年一直是她在资助你们姐妹上学,毕业后她直接将你们调到了身边,你们名下的房产、车子、地皮几乎全来自于秦荣部长,而秦听是你看着长大的,这样的情况下你为了拯救一个刚认识三个月的男性,绑架秦荣部长的好友、造谣她的丑闻、伤害她的儿子?” “怎么?不可以吗?”王敏耸耸肩问他:“我就是这样狼心狗肺的恶毒女人不可以吗?” 她变得极其不配合,直接靠进椅背里,不耐烦回答任何问题,只是说:“我已经认罪了,还有什么问的必要吗?该怎么判就怎么判,我既不想争取减刑,也没有什么想说的。” 审讯到此结束。 背后特罪署的大门也被推开,回去休息了几个小时后的司康重新回来上班了。 沈初一回头看向他,他换了一身衣服,头发也洗过了,身上闻不到一点信息素的味道,只有一股很浓的洗发水香气。 他的目光很刻意地掠过她,径直走到白世舟旁边说:“署长,我想再提审王敏一次,她一定还有什么隐情。” 白世舟明白他的意思,王敏虽然对她的罪行供认不讳,但是她的动机一点也立不住脚。 审讯犯人不仅仅是为了获取口供,它还涉及到还原真相、保障人权、心理分析、完善犯罪心理,是一个复杂而重要的司法程序。 只是他不认为司康能突破王敏的心理防线,他想让沈于蓝和司康一起去提审王敏,没想到刚提出来就遭到了司康的强烈拒绝。 “署长是认为我现在连独自提审疑犯的能力也没有了吗?”司康手指攥得很紧,和沈于蓝在一起他永远只是个愚蠢的边角料,站在一边看着她表演。 他只是想要更努力一点,去了解犯罪的心理,去精进自己的能力。 白世舟还没说话,身侧沈探员的手环就亮了起来。 是秦部长的来电。 沈初一站起身去旁边接了电话:“秦部长?” “沈探员休息得怎么样?”秦荣语气很平静,带着笑意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伤有没有好一点?” “好多了。”沈初一猜测可能是秦听醒了,需要她过去陪同。 果然,秦部长在寒暄之后说:“小听醒了一直在问昨天是谁在陪他,今天还来不来看他,如果沈探员有时间的话,午休过来看看他?” 沈初一没有拒绝的理由。 秦荣等她答应之后才说:“刚好中午王可和律师申请了和王敏会面,她可以接你一块过来。” 王可申请了和王敏会面? 按照规定,犯人在审讯期间是不能与家属会面的,除非是特殊情况并且得到特殊批准,在律师的陪同下才可以会面。 沈初一当然知道,秦荣替王可拿到特殊批准很容易,但她有些不明白,秦荣为什么还会准许王可和王敏会面?王可又为什么要见王敏? 秦荣挂电话之前语气很轻的说了一句:“这次麻烦你了,沈探员。” 沈初一想:她这句话是在感谢她去医院看秦听?还是在暗示她,王可来会见王敏时麻烦她照顾一二? 挂了电话,沈初一也不想跟司康一起去提审王敏,就让他自己去了。 她问白世舟,王可申请的特殊会面是什么情况? 王可要来和犯人王敏见面,当然要经过白世舟的批准,他没有故弄玄虚和她说:“是因为一个月前王敏做的虹膜基因匹配出结果了,她和秦听的虹膜,匹配成功。” ※※ 中午十二点,王可和她的律师准时到达特罪署。 在一个半小时之前,司康刚刚提审结束,还是没有问出来他想要的答案。 按照规定,特殊情况会见犯人也要在警员陪同下,在审讯室进行。 沈初一主动申请了这次会见的陪同,她迎上王可和律师,带她们进入了审讯室。 监控亮着的审讯室内,王敏已经铐住双手坐在审讯椅里等着了。 她看见王可进来,目光定了定,并没有什么太激烈、异常的情绪。 “谢谢你,沈探员。”王可先和沈初一握了手,谢过她,才坐进妹妹对面的椅子里。 隔着一张审讯桌,王可看见消瘦的妹妹,她身上很多伤,嘴唇没有多少血色,黑发也粗糙地扎在脑后。 一时之间,她不知道还能跟这个妹妹说什么,就说了句:“头发乱了。” 平时敏敏很爱惜她的头发,舍不得染烫,总是梳得整齐漂亮。 王可记得小时候她头发留得很长,舍不得剪短,被秦部长要求剪短后抱着她哭了好大一场。 所以王可转过头询问沈初一:“沈探员,不知道能不能让我帮她把头发梳好?她现在受伤了不好梳头发,要是不可以,能请您帮忙吗?” 沈初一想了想,规定是王可不可以靠近犯人,但她可以。 “好。”她点了一下头,过去要替王敏重新扎头发。 王敏却很抗拒地侧头甩开她的手,本就凌乱的头发又垂下来几缕:“不需要,你用不着这样,我不会连累你,有什么话就赶紧说吧,我累了。” 王可看着妹妹像是无力的垂下了眼,她到现在仍然不觉得自己错了,自己不该背叛秦部长,伤害小听。 自己承受吧。 王可从律师手里拿出了一份文件,放在桌子上推给妹妹:“你和小听的虹膜匹配成功了,这是捐赠虹膜的同意书,如果你愿意可以签,就当是你弥补小听。” 薄薄的文件摆在王敏眼下,她忽然笑了,像是喃喃自语一般说:“我说你为什么还会来看我,原来还是为了你的主子秦部长。” “捐赠是出于自愿,你可以选择签或者不签。”王可语气很平静地对她说:“我不会逼你,没有人可以逼你。”又补充似地说:“蓝封的匹配结果也出来了,他也很合适捐赠。” 反派对我产生了食欲怎么办? 第32节 王敏抬起眼盯住了她,那双眼睛里终于有了激烈的情绪——怨恨。 “不会逼我,是啊,从小到大你一直说不会逼我。”王敏笑起来,眼眶发红得像是恨也像是要落泪:“是我自己逼自己剪掉头发,是我自己逼自己给秦荣当看门狗,是我自己逼自己每天打针……” “敏敏。”王可语气冰冷地打断她。 王敏却更激烈地笑了:“你怕什么?怕你的主子拿我和她儿子做异能体提升试验的事情暴露吗?” 王可攥紧了手指,立刻说:“你是自愿的。” 沈初一在这一刻才明白,秦部长为什么会暗示希望她陪同会面。 “自愿,是,蓝封也是自愿的,自愿做金丝雀,自愿被监控,自愿挨巴掌。”王敏坐在审讯椅中,眼泪从眼角滑下来,她没有动没有擦,依旧红着眼眶怨恨地盯着她说:“姐,你记得你小时候唯一骂我的那次吗?因为我不愿意剪掉头发,我不明白只是头发而已我为什么没有选择留长发的权利?就因为秦部长的一句:女孩儿要把心思用在学习上,剪短更方便……” 王可紧抿的嘴唇在发抖。 “你骂我不懂事,你亲自拿着剪刀剪掉了我的头发。”王敏怨恨的眼神变得委屈和无助:“我从那时候开始觉得自己就是一件工具,你报答秦部长的工具,秦部长试验的工具,我不被允许留长发,不被允许只是普通异能,我要每天打针成为对秦部长最有用的狮系异能,像一台机器一样为她工作,防止她被监听……你从来没有夸过我……我也很可爱很漂亮不是吗?” 沈初一看见了王可的眼泪。 第30章 王可的眼泪在明亮的灯光下闪烁, 可很快那眼泪背后的眼神变成了失望,她问自己的妹妹:“所以蓝封夸你漂亮是吗?” “他的几句夸奖你就神魂颠倒背叛秦部长,把自己的一辈子都搭进去了。”王可每个字都咬的很重。 王敏只是落着泪说:“你不明白, 你根本不明白……” “我是不明白!”王可在她的一句句不明白里突然情绪激动起来,几乎站起来痛心疾首地问:“我不明白你为什么那么没出息!漂亮有用吗?被夸漂亮有用吗?我会夸一只猫一只狗漂亮可爱, 因为它们是宠物,被欣赏就够了!可你是个人, 是个继承了狮系异能体的优秀的人!你从小接受最好的教育,享受最顶尖的资源,为了让你用功学习秦部长在学校附近买了房子给我们,你现在告诉我你只是想要像宠物一样被夸漂亮?你要我明白什么!” “我为什么一定要成为优秀的人!是因为秦部长需要!”王敏哭着愤怒:“是因为你想要我像你一样优秀!可我就是没有你那么优秀那么厉害!你轻松考到的成绩我要付出千倍万倍的努力、要注射异能体进化剂才能勉强达到!而你只会觉得我还不够努力会让秦部长失望!你有没有想过我想要成为什么样的人?秦部长有把我当成一个人吗?” 王可伸手一耳光打在她脸上。 沈初一立刻上前按住了王可, 低声说:“你这样会提前结束会面,别激动。” 王可的肩膀在颤抖,她知道监控后是监管员, 这样违反规定的行为会被勒令提前离开。 她说:“对不起,沈探员。”迫使自己冷静坐回椅子里, 眼眶里的眼泪始终含着没有准许自己落泪。 她看着妹妹凌乱的头发, 脸上浮起来的巴掌印,无比心痛又无比难过, 这是她第一次打敏敏,从小到大她当姐姐当母亲, 能给敏敏的全给了。 她不明白为什么会把敏敏教成了这样?她给错了吗? 她希望敏敏努力成为优秀的人, 努力和她一起留在秦部长身边, 因为像她们这样父亲入狱的家庭,离开秦部长想找一份高薪体面的工作都难,多少人想要攀附秦部长得到她的扶持和资源,这样好的机会难道努力有错吗? 为什么这么没出息? 审讯室里一片寂静, 只有王敏抬手时手铐的声响,她抹掉了脸上的眼泪,扭过头来再次看向王可,眼神里是破罐破摔的笑意:“你看,从小到大你都不会允许我自己选择,我也不敢反抗你代替我做的决定。” “但我现在自己选了。”她靠近椅背里,报复性地对王可说:“我可以告诉你,我就是要毁掉我的人生,毁掉你和秦部长为我规划好的人生。我知道蓝封不喜欢我,那有什么关系呢?我不需要他喜欢我,我只是要得到他,虽然失败了,可路是我自己选的,我认。” 她笑着的眼睛里又挤满泪水,可她抬抬下巴仿佛要把泪水咽回去,“至少我让秦部长感到痛苦了,你不知道我有多讨厌她,就像讨厌我们那个死在牢里的父亲一样讨厌,在她眼里只有有用的人和没用的垃圾,你别以为她把你真当女儿培养,哪一天你没用了她一样像对蓝封一样对你。” 很短暂的几秒,王敏又低下头,用戴着手铐的手拿来了笔,飞快地在那份文件上签了自己的名字,将笔和文件都推给王可说:“你的任务完成了,没有必要再跟我这个没出息的人浪费时间,走吧。” 她自己站了起来,要求结束会面。 王可紧抿嘴唇看着她,在她转身被沈探员带走时,终于忍不住落下了眼泪,哽着声音叫了一声:“敏敏……” 王敏停住了脚步,却没有回头,只是抬起手对她挥了挥。 就像小时候,她每次生气都会在上学路上不理她,在进学校时又堵着气对她挥一下手。 王可低头泣不成声。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敏敏小时候很乖很听话的…… ※※ 是报复。 沈初一抓着王敏的手臂将她送回监管室中,那昏暗的过道里,王敏哭了一路,就像一个不愿意认错又倍感痛苦的小女孩儿,只会在姐姐看不见的地方哭。 或许王敏真的被王可保护的太好了,怕她吃苦为她做了每件事、每个决定,小到头发的长短,大到人生的规划。 懦弱的王敏依附着强势的王可,既离不开她,又想要“自由”。 “为她好”和“掌控”的界线到底在哪里? 沈初一也不懂,但她想如果她在小时候遇到秦荣,一定会比王可夸张百倍,她一定会豁出去一切得到秦荣的认可,讨好秦荣、攀附秦荣、抓住每一次表现的机会让秦荣觉得自己有用,可以留下来。 人在吃饱饭都是问题的情况下,根本不会在意自己被当成工具,只会在意自己这个工具是不是表现的够好。 她把王敏带进监管室,看着头发乱糟糟黏在脸上的王敏,忍不住开口说:“要我帮你把头发抓一下吗?” 王敏愣怔的抬起头看她,满脸的泪水。 沈初一走了过去,摘下她快掉下来的头绳,重新替她理顺了黑黑的头发:“你姐姐曾经借给过我一次头绳,就当我谢她那次吧。” 王敏坐在冰冷的窄床上更想哭了,她抿着嘴忍了忍眼泪才开口说:“沈探员对我的侧写分析应该是[愚蠢]吧,为了一个男人搞成这样……” “不是,是懦弱。”沈初一用手指拢着她的头发说:“你是个很懦弱的人,需要依附她人才能活下去的懦弱人格,所以哪怕你怨恨秦部长和你姐姐的掌控,你也没有勇气去反抗她们、报复她们,你只敢选择用秦部长身边的人来伤害她,就像你报复你姐姐的方式是毁掉自己。” 王敏愣在那里,如被雷声震耳。 背后的沈初一替她扎好头发,静静说:“好了。” 她干脆利落地离开监管室,没有再朝王敏看一眼,仿佛王敏已经没有再细看的价值。 多么像秦部长,像她的姐姐。 王敏浑身冰冷的想笑又想哭,是啊,她从小到大都是个资质平庸、懦弱的人,或许姐姐想要的妹妹是沈探员这样的强者…… ※※ 特罪署午休的时间规定是两个小时,但不是硬性规定,绑架案的后续有鲍啸和安嘉树、司康负责,所以沈初一申请了三个小时的午休时间,跟王可去了医院探望秦听。 她刚走,鲍啸就给她发信息说:【署长给全组订了午餐,超豪华,可惜你走了,他还给你的餐加了一份人参药膳汤。】 还附带了一张豪华午餐的照片,居然是a市很有名的一家米其林三星餐厅的套餐!贵得要命! 沈初一心痛的马上回复:【把我那份放冰箱,我下午吃!】 她在这边和鲍啸说午餐,工作群里司康提交了一份案情总结、犯罪心理解析。 真拼。 她点开看了一下,对王敏犯罪心理的解析落脚点是【被爱妄想症】,她觉得不对。 就在备忘录里补充了几条,她认为王敏的犯罪心理更像是一种懦弱者的自恋投射,她不是渴望被蓝封爱,而是渴望自己像个强者一样拯救那个像她的“蓝封”。 她把自己懦弱那部分投射在了蓝封身上,顾影自怜。 写完之后没发群里,因为她写的太不像样了,既没有格式也没有司康那么有理有据,她只是想自己学着总结一下,进步一下。 王可一路上没说话,只是在抵达医院时,重新整理好自己的头发和状态,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带着沈初一下车。 午休的时间,秦部长也没在。 王可解释说,今天内阁议会,所以秦部长要下午才能结束工作过来。 沈初一点了点头,跟着王可去了秦听的病房。 刚推开病房门,就听见有护士在轻声说:“真的不需要我帮忙吗?青菜在这里……” 沈初一看见秦听靠坐在病床上,正在艰难地用午餐,面前小桌板里的营养餐被他的筷子夹得七零八落。 旁边的年轻护士想伸手帮忙,被他躲开了。 “你可以出去吗?我没有什么需要你帮忙的。”秦听的声音还是很虚弱,两只眼睛缠了纱布,窄瘦的脸上还有一些青青紫紫的淤青。 房间里没有其他人。 沈初一昨天在照顾他的时候就发现,秦听有很强烈的防备心和抵触心,他防备任何靠近他的人,包括秦部长特意带过来平时照顾他的那位男护工。 更抵触人的触碰、帮助,不愿意被人当成残疾人。 也是,绑架他挖走他眼睛的人,是他最熟悉的生活助理,他怎么可能再信任谁? 王可轻轻敲了敲门,笑着说:“小听,沈探员来看你了。” 病床上的秦听抬起了头,朝着门的方向“看”过来,轻轻嗅了嗅。 沈初一就走过去,笑着把手伸到了他脸前。 阳光中,他低下头嗅着气味靠近她的手,鼻尖几乎贴在她掌心里时停了下来,声音很轻的说:“你喝咖啡了吗?” “这也闻得出来?”沈初一惊讶,刚想把手收回去自己闻一闻,秦听就抬起手拉住了她的衣袖,手指在衣袖上慢慢摸了摸。 “你袖子上有咖啡渍。”他说。 沈初一低头才看见他摸的地方果然有一块雨点大的咖啡渍:“天啊你鼻子也太灵了吧,以后办案带上你,你帮我闻一闻说不定就破案了,到时候奖金分你一点。” 秦听抿了一下嘴,像是在笑,“你在说我像警犬吗?” 沈初一笑着抬头摸了摸他的脑袋,他浅金色的头发在阳光下变得蓬松可爱,“人家警犬也是有编制的。” 秦听没有动,左侧透进来的阳光把他的耳朵照得又透又红。 是啊,就算做一只小狗,他充其量也只是一只看不见,没人喜欢的残缺狗,连吃饭也需要人照顾。 她现在愿意亲近他,来看他,是因为他的部长母亲吧? 那救他呢?如果他不是秦荣的儿子,沈探员还会不顾一切的来救他吗? 第31章 “还闻到了什么?”沈初一随口问他, 看了一眼他的营养餐,是一些蔬菜、高蛋白质的鱼块和豆子米饭,以及一碗排骨汤。 一看就健康不好吃。 “还闻到了面包味。”秦听很认真的回答:“黄油面包, 你午饭吃面包吗?” 这也闻得出来?是司康信息素的味道? 沈初一仔细闻自己的衣服,怎么也没闻到黄油面包味, 今天她和司康接触得也不多,怎么会能闻到黄油面包味? “我还没吃午饭。”沈初一撒谎说:“可能是早餐吃面包的味道。” 反派对我产生了食欲怎么办? 第33节 早餐吃了面包吗? 秦听还闻到了包子的味道, 也许她吃了包子加面包。 “知道沈探员还没吃午餐,就给你订了午餐。”王可在路上就订好了,这会儿刚好送到,她拿着营养餐笑着过去放在沈初一旁边的小桌子旁:“医院里的营养餐, 和小听的一样。” 王可动作很利落地打开餐食、拆出来筷子、叉子放好,又递了消毒湿巾给沈初一。 沈初一忙接在手里谢谢她。 王可又笑着去帮秦听拆勺子,想要帮他把饭菜弄到勺子里。 秦听却说:“谢谢, 我不需要。”他的语气非常冷淡,又说:“能麻烦你出去吗?我想单独和沈探员待一会儿。” 王可送勺子的手顿了顿, 但依旧笑着放在了餐盘旁说:“好啊, 你们可以聊聊天。”又对沈初一说:“麻烦沈探员了。” 然后转身出去,轻轻带上门。 沈初一目送王可出去, 想起来,其实王可也还没有吃午饭。 “你是不是觉得我对王助理很差?”秦听仿佛敏感的察觉到她的情绪, 主动开口问她。 沈初一坐在床边的椅子里, 拿起筷子说:“可以理解, 她的妹妹那样伤害了你,如果是我,哪怕知道她不知情也很难和她亲近了。” 秦听听见她似乎开始吃饭了,很轻的咀嚼音就在身边, 他心里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有些开心。 她没有“讨好”他,她如实说了自己的想法,又真的在他身边认真吃饭。 既没有主动帮他吃饭,也没有等他先吃饱自己再吃。 就像是在对待一个正常人,不是瞎子,不是秦部长的儿子。 秦听知道这些听起来很矫情,但他的身边从来没有一个人把他当正常人对待。 有时候分不清身边照顾他的人是谁,因为她们说着差不多一样的话,做着差不多一样的事,像是机器人一样尽可能在“讨好”他。 他知道,是因为他的母亲是她们的上司。 秦听低下头慢慢摸索着夹住餐盘里的食物,放进嘴里才知道是西蓝花。 “你那么吃不好吃。”沈初一突然伸过手来,拿起他的勺子把他餐盘里鱼肉压碎,把所有食材都拌在了一起,递了勺子给他说:“鱼排拌饭,你尝尝看。” 秦听摸着她的手指接过勺子,舀了一勺子放进嘴里,听见她在身边问:“怎么样是不是好吃点?” 他其实还没有尝出味道却点了点头,听见她笑着边吃边和他说:“我在学校就爱拌饭吃,食堂里的菜再难吃拌上米饭就好吃多了,米饭加白糖都好吃。” 秦听听着她的声音,忽然有一点开心的难过。 这一刻,他们好像朋友,真正的、正常的朋友,一起吃饭聊天。 没人知道他有多珍惜地记着这一刻的各种声音、阳光、气味,和她的语调。 他努力的想要像个正常人一样跟她聊天:“是吗?下次我试试看。”怕冷场一样又马上问:“巨鹿学院的伙食那么不好吗?我听说巨鹿学院很厉害,原来伙食这么差?” 沈初一顿了一下说:“我觉得不好吃,可能不合我口味。” 她不想让秦听顺着这个话题聊下去,怕和真实的巨鹿学院对不上,就换话题说:“对了,翁雪今早就出院了,她的伤不严重,但确实吓着了,可能会息影一段时间修养修养。” 秦听点点头说:“她给我打过电话,想来看我,但我暂时不想见她。” 沈初一看向秦听,她还以为秦听和翁雪关系不错,毕竟翁雪在他小时候照顾过他。 “你能分析出我为什么不想见她吗?”秦听朝她的方向扭过头来,微微笑着问她:“她们说你是天才探员。” “你真想听?”沈初一把最后一口饭吃完,看着秦听想了想说:“因为翁雪是你母亲的朋友。” 阳光下,秦听唇角的笑容顿了顿。 沈初一知道自己猜对了,凑近了观察他脸上的微表情说:“就像你排斥王可和那名小护士一样,你觉得她们都是因为你母亲才对你好的。就像有钱人不喜欢别人爱他是为了他的钱,仿佛除了钱之外,他本人并不值得被爱。” 秦听脸上的笑意一点也没有了。 所以沈初一没有继续说:或许根本的原因是因为他认为母亲也不是真正地爱他,只是用钱请了很多人来照顾他,却很少像个母亲一样陪伴他长大。 他心里是不是也像王敏一样觉得,自己只是秦部长的“失败品”? 他是不是自己也认为他本人不值得被爱? 窗外的阳光很大方地照进来,将他的头发照成了金色,像一只羸弱的小狮子。 “那你呢?”秦听动了动嘴唇很轻地问:“你是因为我的部长母亲才对我好的吗?” 沈初一望着他,很清楚这种脆弱又可怜的有钱人想听到什么。 她伸手理了理他耳朵边金色的碎发,手指碰到他的耳朵感觉他抖了一下,微微缩了缩脖子不自在的想躲开。 “就算你不是秦部长的儿子,我也会救你。”她说:“这是我身为警员的责任。” 秦听眉头轻轻皱了皱,似乎想追问,可脸颊被她用手背轻轻摸了摸。 他能感觉到她在凝视他,在跟着她的手指看他的脸颊,又看他的嘴巴、下巴,她的手扫过他的下巴。 他听见她很温柔的声音:“你不知道你当时看起来有多可怜,我想就算我不是警员我也会救你。” 秦听的耳朵和脸颊一起热起来,他不知道为什么很喜欢被她这样温柔地凝视、抚摸,就像……就像她在“怜爱”他。 他不喜欢被可怜,但他希望被爱。 他没忍住,狮子耳朵从金发里冒了出来,不等他慌张和懊恼,她的手就摸了上来。 “原来你可以只冒出来耳朵,我还以为你只能直接兽化。”她惊奇地揉着他的狮子耳朵说:“真可爱,你不介意我摸摸吧?” 秦听僵坐在病床上,低着头脸和脖子红的厉害。 他感觉很不自在,像是自己的“丑东西”第一次被夸可爱。 可他没有动,因为他总会失控的“异能体”第一次被夸奖。 ※※ 秦部长是在沈初一快要走的时候,才匆忙赶到医院。 她没进病房里,因为秦听很抵触她,每次她一进去秦听就会本能似得应激,昨晚她进去看秦听,他紧绷的坐起来导致点滴回血了。 之后她就没再进去过。 “小听午饭吃了很多,刚刚医生检查他也没有应激。”王可轻声在她身后汇报:“他难得还吃了苹果。” “苹果?”秦荣站在病房门外,透过玻璃朝里看,看见病房里只有秦听和沈探员,沈探员在穿外套和小听告别。 小听问她,什么时候还会有空过来? 她先说:“不清楚,我很忙的。” 然后笑着伸手抱了小听,拍了拍他的背说:“明天午休来和你一起吃饭。” 秦荣看见,小听的异能体狮子耳朵就那么轻易的从金发里冒了出来,沈探员像抚摸小猫一样抚摸了他的耳朵。 不用问,秦荣也已经知道他为什么吃了最讨厌的苹果,大概是沈探员给他削的。 他显得那么愚蠢,被沈探员钓的轻而易举。 秦荣没有再看,走到了病房外的长椅旁坐下。 王可递过来一杯咖啡和文件:“蓝封和敏敏都已经签下了自愿捐赠,等小听身体好一点就可以做捐献手术。” 秦荣接过咖啡,抬头看了王可,“哭了一场吗?” 王可没想到被她看出来,有些慌张的垂下眼如实说:“是,毕竟是我一手养大的妹妹,我恨她没出息。” “是没出息。”秦荣喝了一口咖啡才接过文件,叹息一般说:“这份捐赠书原本不该有敏敏。” “我知道。”王可垂着的眼微微发红,她很清楚在秦部长的计划里,原本是由蓝封一个人捐赠。 当初她、敏敏、蓝封以及数百名人一起做了虹膜再造匹配检测,蓝封匹配成功,但他不是最合适的选择,因为他不是狮系异能体,用了他的虹膜再造眼睛,小听会限制一部分异能。 敏敏才是最合适的人选。 但秦部长把她和敏敏剔除了人选名单,她说,对她来说敏敏的价值大过秦听。 “我明白的。”王可很明白,秦部长这次让她去见敏敏,签下这份捐赠同意书,是让她和敏敏割席,是对她的考验和惩罚。 她想要继续留在秦部长身边,就要表明态度:“这是敏敏该承担的错。” 原本小听可以保留眼球,只需要再生虹膜,可敏敏却把小听的眼球摘除毁掉了…… 秦荣看着王可,到底是叹了一口气:“使用蓝封的眼球,只用敏敏一只眼睛的虹膜做再生。”她把文件递回给快要落泪的王可:“替她找个好律师,我会让翁雪和小听签谅解书,争取减刑。” 王可吃惊的看着秦荣,几乎是在瞬间落泪。 病房的门被推开,沈初一看见了落泪的王可和长椅上的秦荣:“秦部长?您来了怎么不进去?” 秦荣笑着站起来对她说:“不进去了,我下午还有慈善活动,过来看一眼小听就走。” 不进去看一眼就走吗? 沈初一确实能明白秦听对母亲的失望,有时候她也觉得秦部长对王可或许都比对秦听有感情。 但转念又想:如果是她双眼瞎了,她连做手术的钱都没有,更别说找无数个人来进行虹膜匹配…… 难说,人好像永远也不会满足。 就像她现在明明已经到手80万了,却还舍不得离开。 “沈探员要回特罪署吧?我送你。”秦荣大方的邀请她:“谢谢你救回秦听和翁雪,还抽空来看他。” 沈初一没有拒绝,她珍惜秦荣对她发出的每个邀请:“能帮到秦部长就好。” 秦荣对她笑了,她喜欢聪明人表露出来的明确野心。 等上了车,秦荣又问她:“沈探员的奖金收到了吧?” 沈初一意识到,这两笔奖金发的这么快,应该也是秦部长开了先例批准的吧? 不然,按规矩奖金应该和工资一起发。 “收到了,谢谢秦部长。”沈初一知道她想听这句,没有人施恩是不图回报的。 秦部长一再为她破例亮绿灯,必然是希望她明白这份好意。 秦荣果然笑了,“这是你应得的,你很聪明,又不只是聪明而已。”她说:“我和白署长说过,你迟早会超越章教授,因为你比他更渴望成功。” “章教授不渴望成功吗?”沈初一好奇。 秦荣笑着摇摇头说:“他只喜欢解题,破案对他来说就像一道谜题,他只想解开谜团,但你想赢得奖励,获得成功。” 沈初一望向秦荣,没有否认。 反派对我产生了食欲怎么办? 第34节 秦荣忽然说:“沈探员听说过十年前的“选美小皇后被杀”案吗?因为受害者的异能体是狐狸,这个案子也被传成了九尾狐惨案。” 九尾狐惨案太著名了,沈初一当年才十四五岁,但街头小巷都在传这个案子,最广为流传的是被害者的异能体是九尾狐,从小就喜欢勾引男人,做各个高官的情·妇,最后被某位高官的妻子买凶杀了。 但这个案子一直没有找到真凶,成了一大“桃·色”疑案,被拍成过大尺·度电影。 她不知道秦荣怎么冷不丁提起这个十年前的案子? “我在六年前曾收到过一封匿名信,信中说杀害“九尾狐”的是她丈夫。”秦荣从包里取出一封装在透明公文袋里的信递给沈初一:“沈探员想看看吗?” 第32章 沈初一接过那封信, 她已经十几年没有见过这种普通的信封了,上面既没有邮票,也没有地址。 “这封信是直接夹在我的一堆快递中间的。”秦荣告诉她:“但六年前我住的地方没有监控, 后来我也查过信封内外的指纹,没有任何人的指纹, 连当时负责我们那栋楼的快递员的指纹也没有。” 开车的王可贴心的递过来一副一次性手套。 是有备而来,看来今天秦部长不只是为了让她来陪秦听, 还为了特意给她看这封信。 为什么呢? 沈初一戴上手套,拆开了那封信,里面除了一封打印出来的黑体信件外,还有一小团黑色的头发。 信很短, 非常直接地写着—— [头发是九尾狐的头发,我在清理地漏的时候偷偷藏起来的,我想我丈夫真的是凶手, 但我没有办法,我真的没有办法, 我把头发寄给你, 希望你能帮到死去的人,求你别找我, 也别和任何人提起是我给你寄了这封信,抱歉] 用词、语句都很通俗, 也很乱, 最后的标点符号也没有写。 “沈探员能看出来什么?”秦荣问她。 沈初一看着信皱眉说:“写信的, 应该是个很怕老公的家庭主妇,接受过不错的教育,但很久没有工作了,我想可能是因为有孩子, 全职带孩子。” 秦荣一直在看着她,此刻笑了笑说:“这么短的信沈探员是怎么看出这么多信息?” “我想您也一定看出来了。”沈初一抬头也对她笑了:“写信的人说是在清理地漏的时候偷偷藏起来的被害者头发,那不就说明她经常负责清理地漏,所以她清理地漏这个举动不会引起老公怀疑。” “还有她连续写了两次“我没有办法”,说明她就算知道老公是凶手也没有能力和办法揭发他。”沈初一说:“那她大概率就是没有经济来源且有孩子做软肋,甚至与社会脱节的全职主妇。”她又说:“我见过很多全职太太,她们大多数都困在家庭这个……” 她想找个有文化的措词,所以顿了一下:“茧房里,与社会严重脱节,并且害怕重回职场。” 秦荣留意到她脸上闪过一瞬很得意的表情,似乎很为自己这段话满意,这让秦荣又奇怪又想笑,“那接受过良好的教育这点是哪里看出来的?”这封信写的也没有什么文采。 沈初一把信装好,晃了晃信封:“从信封,信封内外都没有指纹,信是打印的,头发是装在密封袋里,这些都说明写信的人既谨慎,又知道该怎么做才能保存证据、不暴露自己。” 车窗外阳光掠过,她脸上眼睛里闪烁着自信得意的光。 秦荣望着她,听她说:“我猜这位寄信人一定不是突然发现自己的老公是凶手,她早就发现,并且在被害者被杀当天或许次日就保存了被害者的头发,经过了几年的挣扎才在案发三四年后给您寄出这封信,她一定在心里计划过无数遍怎么来做这件事,她甚至挑选了同为女性的您。” “六年前您应该才刚刚进入内阁吧?”沈初一记得六年前的秦荣还只是内阁里负责文化宣传的边缘人物,因为漂亮,经常出现在官方的新闻里,所以她有印象,“她选择把这封信寄给您,一定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她应该认为您是最有可能帮助这位被害者,并且不会揪出她的人。能考虑到以上这些,至少是接受过不错教育的人。” 真聪明。 秦荣望着她,像欣赏一块璞玉,沈于蓝的天才之处远不止于聪明,还有很擅长揣摩人心,了解社会和不同阶层的人。 很奇妙。 明明她才刚毕业,偶尔还会流露出“孩子般”的得意,但又好像在社会上混了很久。 “我果然没有看错人。”秦荣出于真心地说:“我如果有你这样的女儿,一定会为你感到骄傲。” 沈初一笑了笑,她不知道该怎么应答这句,她的父母都不一定还活着,就算活着她也当他们死了。 她没说话,等着秦荣的后续。 可没想到,车子开到特罪署楼下,秦荣也没有再说什么。 沈初一真好奇了,在下车之前问她:“秦部长给我看这封信,就只是给我看而已?” 她以为秦部长打算重启这个没有找到真凶的疑案。 秦荣笑着说了一句:“不着急。”然后又递给她一张邀请函:“下午六点的慈善活动,如果沈探员想来的话可以过来看看。”又说:“那封信就先放在沈探员这里吧。” 沈初一接过邀请函,困惑的下了车。 秦部长到底是什么意思?为什么给她看这封信?又为什么邀请她去慈善活动? 她带着一肚子疑惑上了楼,回到特罪署。 ※※ 鲍啸和司康、安嘉树她们还在忙,白世舟也在开会。 她回到自己工位上,看见上面贴了个便签条——【你的午饭在冰箱,安嘉树给你切的水果也在冰箱,回来记得吃。爱你的鲍】 她私下便签忍不住笑了,去冰箱里拿了贴着她名字的果切,便签也舍不得扔,夹进了她新买的笔记本里。 这个笔记本上是她“抄袭”了司康会议上的专业用词和心理分析,还有一些记账,别人给她花的钱她每一笔都记下了,写得乱七八糟,只有她能看懂。 她坐在椅子里边吃果切,边进入了内部网找【九尾狐疑案】的卷宗。 没想到,十年前的案子居然还真靠关键词找到了——【选美小皇后被杀案】。 点开卷宗,赫然映入眼帘的是被害者的死亡照片——赤身裸体的女性躺在一堆垃圾里,手臂、双腿被肢解后又用钢丝线缝在了一起,嘴巴和眼睛也被用同样的线缝了起来,她的背后还被缝上了三条白色的狐狸尾巴。 看起来就像一个被丢弃的玩偶。 这张照片曾经在网上流传过,因为照片里的受害者非常美,且浑身雪白没有血迹,还有三条狐狸尾巴,曾一度被网友称为“最美死者”“最美九尾狐”。 可当沈初一再往下翻,紧接着就是被害者生前的照片——她穿着性感的连衣裙戴着小皇冠,过生日的照片,她有一双非常美丽的琥珀色眼睛,笑起来阳光自信。 而这张生日照片是她被害前一周的照片,她死亡时才21岁,比现在的沈初一还要年轻。 沈初一嚼碎嘴里的草莓,仔细看着卷宗里的信息。 被害者背景:白雪芙,出生绿洲红山市,5岁当选绿洲选美小皇后,9岁父母离异,随母亲生活。 生活状况:高中辍学,独自来到a市工作,曾签过模特公司,曾和几位老板保持不正当关系。 案发过程:凌晨三点四十分,市民在f市赌场一条街附近垃圾堆发现尸体后报案。 案发现场无血迹,非第一案发现场。 经法医鉴定,尸体被肢解再次缝合,血被排放干净,并且使用福尔马林清洗浸泡过尸体,尸体上未发现指纹,胃中没有食物残留,推测死亡时间为三天前。 调查过程…… “看什么呢?”有人拍了一下沈初一的肩膀,把全神贯注的沈初一吓的一抖,回过头看见了鲍啸的笑脸。 “看得这么入迷啊?”鲍啸探头看向她的屏幕,疑惑问:“怎么看这么久远的案子?” “你还记得这个案子?”沈初一问她。 “当然记得,这个案子很轰动,网上全在讨论,我不想关注也很难不知道。”鲍啸说:“可惜线索太少了,一直没抓到凶手,想一想都十年了吧?”她有些惋惜:“凶手逍遥法外十年了,如果凶手不再犯案这种案子很难水落石出了。” 沈初一重新扭过头快速翻看卷宗,是啊,线索这么少。 因为那个时候还没有全面实施终端手环的异能监控,所以凶手靠异能杀人、抛尸,非常难被发现。 这个案子警方介入之后,几乎没有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盘查了白雪芙的关系网,发现她同时和好几个有钱人交往,关系混乱,又因为舆论引导,全在猜测是“情杀”。 可所有和她有关系的人盘查下来,都有不在场证据,一直没有找到关键性证据。 后来就这么成了疑案。 “那个时候异能作案犯法的人很多。”鲍啸叹气说:“有些人仗着异能为非作歹,还抓不到证据,幸好后来推行了异能监管。” 沈初一记得,好像就在这起案子一两年后就开始实施异能监管了,每个人的终端手环24小时监管每一次异能使用。 她那时候还因为这个政策才去想办法办的黑户,因为她要使用异能在赌场赌钱…… “怎么想起来翻这个案子了?”鲍啸吃了她的一颗草莓。 秦部长没公开的事,沈初一不好透露,就关了卷宗说:“没什么,只是闲得无聊想起来这桩疑案了。”又问:“你们忙完了?” “差不多了。”鲍啸满脸的开心:“今晚下班一起去吃和牛吧,我和安嘉树商量好了请你吃顿好的,放松一下。”又朝会议室努努嘴:“司康也去,他心情不好,难得肯和我们去吃吃喝喝。” 沈初一朝会议室看过去,只见会议室里就司康一个人,在对着虚拟屏幕写写画画,“为什么心情不好?” 鲍啸在她耳边低低说:“因为他提交的结案心理分析被章教授否定了。” “章教授?”沈初一惊讶:“他不是离开特罪署了吗?怎么还管特罪署的事。” “你没看工作群里啊?”鲍啸说:“不知道为什么署长又把章教授授权进工作群了。” 什么?? 沈初一马上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工作群,果然在特罪署的工作群里就看到了【章典】的名字。 而聊天记录里,章典评价司康提交的那份心理分析报告就几个字——【你真让我失望。】 搞什么? “章典……”沈初一又问鲍啸:“我是说章教授不会又要回来了吧?” 鲍啸耸耸肩说:“我也不知道,咱们等通知就行。”又问她:“晚上咱们八点就去吃饭啊。” 沈初一忙拉住了鲍啸:“我可能去不了。”她老实地拿出邀请函说:“秦部长给了我慈善活动的邀请函,我不去也不太好。” “你也要去慈善活动啊。”鲍啸拿着看了看:“署长也要去。”她有些遗憾:“这种活动你去了肯定吃不饱。”都是一些明星高官,吃的也是冷盘冷菜自助:“我们可以把时间改晚一点,你几点能结束?” 沈初一不知道,她翻看着工作群,发现章典进来就说了那一句话,没有再说别的,更没有主动提起她,或者添加她。 这是不是说明,上次使用梦境卡的目的达到了?他已经排除了“沈于蓝”就是山羊女士,所以他对“沈于蓝”不再感兴趣了? 要是这样就太好了。 第33章 说起来这样正经的慈善活动, 该穿什么衣服? 沈初一没经验,总不能像电视剧里那样穿华丽的礼服裙,她打算参考一下白世舟的穿着, 不然就找鲍啸借一套正装。 她不想给自己买太多衣服,没必要, 反正逃走的时候也带不走。 要是可以穿特罪署的制服去就好了,她上学的时候就巴不得每天穿校服, 既方便又耐磨保暖。 谁知道五点的时候她就收到了一个快送包裹,王可打来电话和她说:“秦部长怕沈探员来不及回去换衣服,就替你准备了一套,沈探员的身量和我差不多, 按照我的号码选的,应该合适。” 反派对我产生了食欲怎么办? 第35节 太贴心了,甚至说的是“怕沈探员来不及回去换衣服”, 而不是“怕你没有合适的衣服”,给足了她体面。 沈初一打开包裹, 看见里面是一套看起来很贵的正装——深灰色的西服、西服裙和浅口皮鞋, 还配了同色系的衬衫和丝袜。 “这个牌子好。”鲍啸凑过来说:“是正装的高定线,料子和裁剪一等一, 我刚毕业的时候我父母就送了我一套,庆祝我步入社会, 穿了好几次, 到现在还跟新的似得。” 是吗? 沈初一用手摸了摸, 有些感慨,父母没给她的,她靠自己也赚来了。 真不错,沈初一。 鲍啸催促她去试试, 她有点开心的带着衣服去了休息间里换上。 等她换好了出来,发现所有人都在外面,像是等她似得齐齐转过头来看向她,就连白世舟也换好了一身深灰色正装,站在司康座位旁停下来朝她看过来。 凝视令人尴尬,沈初一理了理还没梳好的头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这一套真适合你啊。”鲍啸先说:“看起来干练又年轻,就是看起来气色差点。” 她转身去自己工位上翻翻找找,回来时手里多了一对珍珠耳坠和口红:“过来,坐这里。”她把沈初一拉坐下,把珍珠耳坠替她戴上。 “不用的鲍姐。”沈初一不好意思,“我没有耳洞。”她每天逃跑,戴耳坠太麻烦,从来就没打过耳洞。 鲍啸看了看,还真是没耳洞,“你居然没打过耳洞。” “我怕疼。”沈初一撒谎说。 鲍啸就把口红打开说:“那涂个口红提提气色,这是新的,我妈送给我,我一次也没用过。”她用手托起了沈初一的脸,认真替她涂了口红,小拇指轻轻抿掉生硬的唇线。 她身上香香的。 沈初一望着她,想起来自己小时候幻想有一个姐姐,不就是鲍啸这样的吗?强大、厉害,又有很多女性特有的真心和温情。 “鲍姐。”她笑着伸手抱了鲍啸一下,“你闻起来香香的。” 在一旁的安嘉树看不下去的打趣说:“你没机会了,鲍啸不但是异性恋,还已婚了。” “已婚了?”这倒真让沈初一惊讶,“谁能配得上鲍姐啊?” 可不知道为什么安嘉树笑笑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 鲍啸也没有接着话说,只是替她梳好头发,让她和白署长一起过去。 白世舟看了一眼时间,他确实在等沈探员,因为秦部长特意打电话给他,让他照顾沈探员,和她一起过去。 ※ 等沈初一上了白世舟的车,白世舟才冷不丁说:“鲍啸的丈夫曾经也是特罪署的警员,只是后来在执行任务的时候出了事,抢救回来成了植物人。” 沈初一愣了一下,忽然想起来很多时候,鲍姐都匆匆忙忙的回去说要照顾病人,原来这个病人就是她丈夫? “所以大家很少提起他,怕勾起鲍啸的伤心事。”白世舟轻声说。 像是在对她解释。 沈初一坐在车里,忽然有些愧疚:“对不起,我下次会注意。” 白世舟笑了一下在车镜里看她,像是叹气一样说:“我没有在怪责你,你不用道歉。” 她似乎总是把他当成会训诫她,不近人情的上司? 她“嗯”了一声,没有再说话。 车厢里陷入一片漫长的死寂,白世舟几次从车镜里看她,她都侧着头看车窗外,仿佛跟他没有什么好说的。 跟他在一起这么无聊吗?明明她跟其他人都能聊起来。 白世舟试图找些话题,就问她在那套房子里住的还适应吗? 她先说适应,后又说:“房租我住满一个月就付给你,按照那片区域的房租给,我查过了,一个月六万整套,但我和司康算合租,我付三万可以吗?” 白世舟无奈的沉默下去,过了好一会儿才说:“你知道我不会收你房租,鲍啸和司康我也没有收过房租。” “还是要给的,我不喜欢受人恩惠。”沈初一说,尤其是他。 白世舟再次看她,她又侧过头去看窗外,夕阳的光芒掠过她的脸,她看起来很不喜欢他。 迟钝如白世舟也能明确的感觉到她的不喜欢,因为她愿意接受鲍啸给她买衣服,安嘉树给她买早餐买水果,却不愿意接受他的好意,连红参浓缩剂的钱也转给了他。 为什么? 那之后他们陷入了更加尴尬的沉默。 ※ 抵达慈善活动会场时,离六点还有十分钟。 沈初一下车就被会场外乌泱泱的记者和新媒体,围聚了过来。 闪光灯和话筒朝她伸过来,她听见很多人七嘴八舌地问:“沈于蓝探员是受谁的邀请来参加慈善活动?” “沈探员可以和我们讲讲翁雪被绑架案的结果吗?官方说抓到了真凶却不对外披露真凶是谁?为什么?” “沈于蓝探员怎么看待你是章典代餐的称呼?” “您认为您能超越章教授?比得过章教授吗?” “有人拍到您在医院和秦部长同进同出,请问绑架案是不是和秦部长有关?狮子高官是指秦部长吗?” 沈初一没想到会有这种阵仗,晃眼的闪光灯下她才意识到,翁雪绑架案特罪署保密的再好,也早有媒体猜出来狮子高官就是秦部长。 而她自己顶着“第二章 典”的名号连破两桩重案,早已处在舆论的风口浪尖。 不能乱说,不能随便回答。 背后伸过来一只手臂拦住了朝她靠近的镜头,另一只手虚虚托着她的背,隔开她和记者的距离:“抱歉,请让开。” 白世舟冰冷的声音传过来,他的冰冷像一道屏障,令人望而生畏。 沈初一趁着他拦的工夫直接从他手臂下钻过去,快步避开乌泱泱的人,进了会场里。 刚进去就遇上了匆忙赶出来接她的王可。 王可带着她从贵宾通道进入会场。 偌大的礼堂会场里已经坐满了人,沈初一看见除了大人物之外,右侧几排座位里整整齐齐坐着一堆小朋友,穿着校服戴着紫金花校徽,正襟危坐。 有一些小朋友戴着助听器、闭着眼。 她们应该就是这场慈善活动的“主题”——残障孤儿。 王可直接把她带到了前排秦荣的身边。 秦荣正在和几个西装革履的人说话,看见沈初一,笑着把她拉到了身边向那些人介绍说:“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沈于蓝探员。” 这些人里有一些沈初一可以对上号,是电视里见过的议员、部长、副部长。 全是大人物就对了。 沈初一微笑着和他们握手。 秦部长又把她带到了那一堆小朋友跟前,有一对穿正装的中年夫妻正在和小朋友们交流。 沈初一目光落在那位夫人身上,她穿了白色的大衣加正装连衣裙,黑发低低扎着,正在弯腰对一位聋哑小朋友比手语。 看样子应该四十多岁,可保养得当,非常地温柔漂亮,望着小朋友的眼神充满了怜爱。 “钟老师和夫人真用心,夫人还特意学了手语吗?”秦部长笑着叫了这对夫妻。 夫人像是吓了一跳,收回手朝秦部长看了过来,又看向了沈初一。 沈初一察觉到她的目光在自己身上顿了几秒,才移开对秦部长露出一个礼貌的笑容却没有先回答她,而是等她的丈夫钟老师和秦部长握手打招呼之后,在丈夫温柔的目光中回答说:“秦部长,我从前做老师时去福利院教过课,那时候学过一些手语。” 然后,钟老师又说:“这些孩子第一次见这种场面,太紧张了,我太太过来帮忙安抚一下他们。” 他的夫人没有要继续说话的意思,朝她们点点头,转身去帮老师们给这些孩子发水果、面包和牛奶。 秦荣也向钟老师介绍说:“这位是特罪署的沈于蓝探员,我带小朋友来和钟老师打个招呼。”又对沈初一说:“这位曾经是我的老师,也是我敬佩的前辈。” 沈初一认识他,钟康明,是任如今的副首相一职,是下届首相的大热人选,也应该是秦荣最强劲的政敌。 “您好,钟先生。”沈初一和他握手:“非常高兴能见到您和您太太。” 钟康明握住她的手,望着她笑了笑:“我对你有印象,被称为有望顶替章典的天才探员,没想到比新闻里更年轻漂亮,看起来像我的小女儿一样大。” 他的手指有些粗糙,像有薄薄的茧子。 沈初一收回手,又看他,他的样子又不像是做过烦劳工作的人:“是吗?您的小女儿今年多大?” “她今年才十八岁。”钟康明提起女儿目光也变得柔软,像个父亲一样望着沈初一:“大学还没毕业,沈小姐太显小了,你有二十?” 沈初一还没说话,钟康明的背后就传来叮叮当当的声音。 是他的夫人不小心把果切盒掉地上一份,红色火龙果弄脏了她的浅米色连衣裙。 “没事吧?”钟康明忙过去,从西服口袋里抽出口袋巾,一边去拉夫人的手,一边帮她擦裙子:“没关系,没伤到人就行,我来收拾,别弄脏你的衣服。” 他又笑着对那位小朋友说:“没关系的,还有很多水果。” 沈初一站在一旁看着,忽然觉得好像有人在看她。 可她四周看了看,没看到有谁在留意她。 ※※ 二楼走廊里,几根触手被猛地收回。 章典皱眉用精神力将那些不听话的触手压回身体里,听见它们的抗议声—— “是她是她是小羊!” “为什么不下去?下去和她坐在一起,那我就可以仔细闻一闻摸一摸,再次确定她是不是小山羊。” “找不到小山羊,小绵羊也行的!她的手和小山羊的手感觉一样!” “你不能相信证据,相信你的判断,你要相信我们的感觉!我们感觉沈一不是小山羊,沈于蓝才是!” “你也很想要再被她啵啵不是吗?” “你晚上都在做春·梦了!想得不得了!” “就是就是,不然你干嘛要来!” 闭嘴,一群轻而易举就被欲·望支配的蠢东西。 他来只是为了履行对皇室的义务,毕竟他答应过他的“母亲”。 反派对我产生了食欲怎么办? 第36节 章典将它们全部静音,他暂时不打算再追查“山羊女士”,他相信,她会再次主动出现。 她既然喜欢掌握主动权,那就让她掌握。 第34章 慈善活动开始之前, 沈初一去了一趟洗手间,整理自己肩膀上伤口的纱布,她总觉得磨来磨去又渗血了。 没麻烦忙碌的王可, 她顺着指示标找到了二楼的洗手间,推门进去就看见了站在洗手台前清理裙子的钟夫人。 沈初一愣了愣, 忙看门上的牌子,上面是写着[洗手间], 没有写[贵宾洗手间],她还以为副首相夫人这样的贵宾应该有专属的洗手间,但后来一想这可是慈善活动,总是要装作“平易近人”的, 当然不能设有贵宾休息室。 “抱歉,我不知道您在里面,打扰您了。”她礼貌的说, 打算换一个洗手间用。 “没关系。”钟夫人却很好说话:“我只是清理一下裙子,请进来吧。” 沈初一只好进去, 看见钟夫人重新低头清理裙子, 也就没有耽误时间,慢慢将自己的西服外套脱了下来, 对着镜子检查肩膀上的伤口,纱布歪了, 是有些渗血。 她撕开胶带重新清理血、整理纱布。 “需要我帮忙吗?”旁边的钟夫人从镜子里看到她衬衫下露出来的纱布, 主动开口。 沈初一忙拒绝, 她怎么好意思让副首相太太帮她。 “是渗血了吗?”钟夫人从手包里掏出来两枚创可贴:“这个能帮到你吗?” 她过来递给沈初一,又看了一眼那伤口有些惊讶:“伤得这么重,那创可贴可能帮不到你。” “可以的,刚好我需要重新固定一下纱布。”沈初一不忍心拒绝她的好意, 笑着伸手接过她的创可贴,碰到她的手指时眼前突然闪回破碎的画面—— 砸在地上的花瓶,低叫着躲避的钟夫人,四溅的玻璃碎片中她跌靠在沙发角落里,惊恐的像只雀鸟,光洁的小腿被飞溅的玻璃碎片划破,血淌下去。 一只手猛地朝她伸过来…… 沈初一本能的伸手抓住那只气势汹汹的手,眼前的画面蓦然消散。 她在晕眩中看见站在面前惊讶的钟夫人。 “怎么了沈探员?”钟夫人拿着创可贴的手被她紧紧抓了住。 沈初一在短暂的几秒内心跳得飞快,她说了一句:“抱歉。”慢慢松开了钟夫人的手,随口撒谎说:“我有点创伤后应激,会下意识挡住靠近我的东西。” 她在钟夫人眼睛里看到很柔软的东西,像一个母亲看着可怜的女儿。 “没什么好抱歉的,沈探员是为了救人才受伤。”钟夫人把创可贴放在她手边的洗手台上:“要是能帮到你就好了。” 沈初一拿了创可贴,闲聊一般问:“夫人怎么会随身带创可贴?是您哪里也受伤了吗?” 她看见钟夫人脸上的笑容有几秒地“卡顿”,随后又温温柔柔笑着说:“没有,今天要见福利院的小朋友们,所以特意带的,我曾经在福利院里教过书,孩子们总有不小心的时候。” 撒谎,就意味着那些伤口是不能摆在明面上说的。 沈初一目光扫到她的小腿,她穿了丝袜,裙摆刚好盖住受伤的位置。 摔碎花瓶的、伸手要拉扯她动手的人是谁?是她的丈夫钟康明吗? 门外,有人轻轻叩了叩门:“夫人,活动要开始了,副首相担心您迷路,让我来带您过去。” 钟夫人应了一声,朝沈初一道了别,快步离开了洗手间。 太奇怪了。 钟康明和钟夫人“恩爱”的很奇怪,她忽然出现的“闪回”也很奇怪。 她的“闪回”难道不是在案发现场才会出现的异能吗? 怎么会在碰到钟夫人手的时候“闪回”出这些她被家暴的画面? 沈初一对镜粘好纱布,无端端冒出一个猜想:寄出那封信的人会是钟夫人吗? 可这个猜想没有丝毫根据,甚至很荒谬不合理。 比如:以钟夫人的身份她还需要自己做家务清理地漏吗? 再比如:如果九尾狐案的凶手是钟康明,他为什么要把抛尸在那么明显的地方?把案子闹得这么大?他应该有很多办法让一个人、一具尸体无声无息地消失吧? 荒唐的直觉。 沈初一想自己该改一改自己凭直觉做事的习惯,办案是要靠侦查和证据的,办案不是赌博。 她对着镜子穿好外套,拉开门出去。 ※※ 距离活动开始只有五分钟了,她匆忙下楼,看见楼梯口站在的白世舟。 他很高,低头在看手环,深灰西服下是笔直的两条腿,银白的头发修得很短,从背后看过去像个男模。 “署长在这里干嘛?”她走过去问。 白世舟朝她了过来,皱了皱眉说:“你是拉黑了我吗?” 沈初一一愣,马上低头看手环,果然看见有一通来自白世舟的未接来电:“没拉黑啊,只是没听到。”只是把他设置成了来电静音而已,谁想天天接到上司的电话啊? “署长找我有事?”她问。 白世舟有些无奈:“你知道自己的座位在哪儿吗?” 沈初一忽然反应过来,他是怕她不知道座位在哪里,在这里等她吗? 可为什么不直接说呢?为什么要用反问句呢? 她不高兴,直接说:“不知道,但王助理会带我过去,署长等在这里是因为也不知道你的座位吗?我可以帮你问问王助理。” 白世舟愣了一下,就见她绕过自己径直朝王可的方向走去。 他张了张口想叫住她,他当然知道自己的座位在哪里,他是在等她,要带她一起过去。 可才张口就听见楼梯上有人轻笑了一声。 他回头看见从二楼下来的章典,“章教授?”章典也在二楼?章典居然出席了这场活动,他不是一向不喜欢这些活动的吗? “看来白署长和新探员相处得不太愉快。”章典笑着走下来,到他身边好心建议说:“有本书可以推荐白署长看看,叫《说话的艺术》。” 白世舟错愕的站在原地,不明白是不是他的错觉,章典好像在讥讽他? 这又是为什么? 会场的灯依次亮起来。 白世舟回到自己的座位,看着王可亲自把沈探员送到了他身边的座位,笑着和她耳语说了什么,又朝他点点头离开。 她像是在生气一般,并不和他说话。 他闻到她身上很淡的血的味道,她的伤口应该又渗血了。 她侧着身体,似乎尽量让外套不碰到她的伤口。 舞台的灯光全部亮起来,福利院的残障儿童被带上台唱了一首开场歌曲。 白世舟在歌声中抽出口袋巾递给了她:“垫着你肩膀的伤口。” 孩子们唱:“同一片天空下,同样的你我,同样的阳光下,我们拥有同样的梦想……” 沈初一接过口袋巾,搅在手指里看着舞台上精心打理过的孩子们,不知道白世舟还记不记得他曾经也在这样的台上讲过类似的话? 他那时非常年轻,是巨鹿学院优秀的学生,是最年轻的督查,来到f市最好的高中做未成年普法演讲。 他说:“这世界有诸多不公平,但读书这条路最公平,只有你不放弃自己,世界才不会放弃你……” 是因为他,沈初一才知道巨鹿学院招生不看年龄、不看家庭、出身,只要足够优秀就可以被录取。 那时她还未成年,天真地以为,自己可以凭借努力、聪明改变命运…… “不要和秦部长、钟副首相他们走的太近。”白世舟低声和她说:“你会被卷进去。” 他不好明说,但沈初一怎么会不明白他的意思,他想告诉她,她会被卷进秦荣和钟康明的政治斗争里,会被迫站队。 无论她站队谁,都意味着走上了更复杂的道路。 她该做好一名探员,明哲保身。 但是,白世舟难道不明白,她救下秦听就是她的投名状吗? 她早就选好了自己的道路,她不止要做探员、警员,她为什么不能试试做督查?做署长? 舞台上的歌曲唱完,一个孩子拉着舞台后的一个人上了台。 居然是翁雪。 沈初一没想到能在这里看到翁雪,这是她绑架案之后第一次露面。 她没有穿华丽的礼服,只穿着最简单的衬衫、西裤,戴了黑色假发,化了非常淡的妆,站在台上牵着两个双目失明的孩子,朝台下微微鞠躬。 哪怕是受过伤害,翁雪依然美丽的像明珠。 福利院的院长一同上台说:“很感谢翁雪女士,这六年翁雪女士每年都会向学校捐赠百万,帮助这些失明的孩子做虹膜修复手术。还有秦荣部长……”院长带着孩子朝台下的秦荣鞠躬:“感谢秦荣部长为残障儿童成立基金会,让这些孩子都能上得起学,看得起病……” 秦荣站起来,几个孩子就跑下台抱着她叫她:“秦荣妈妈。” 无数的镜头在沈初一身后推进,她想:当初白世舟在f市学校的演讲和眼前的这一幕其实是同一个性质,不过是一种表演。 她跟随大家一起报以热烈的掌声,在掌声里对白世舟说:“如果不是秦部长特批,我现在恐怕还没有转正吧?” 白世舟侧头看向她,灯光下她虚荣的微笑着,他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在这一刻很想问一问沈于蓝:她为什么会想成为一名警员、探员?她是不是还记得巨鹿学院的校训是——【至诚至公,敏学笃行】? ※ 前排坐着的章典微微歪了歪头,饶有兴趣的看着台上的“表演”,可耳朵里却是触手的声音—— “小绵羊说:如果不是秦部长特批,我现在恐怕还没有转正吧?” “白世舟在看她,眉头皱成了这样。”一根触手在他身体里模仿。 “什么意思呀?我没有听懂,是吵架的意思?还是和好的意思?” “没有吵架吧,小羊在笑,她还接过了白世舟的丝巾,垫在衣服里。” “我就说让你主动点!你应该坐在她身边,然后问她:痛不痛?我的心都痛了。” 章典托住了腮,这位沈探员很奇怪不是吗? 反派对我产生了食欲怎么办? 第37节 就算她不是山羊女士,可她也很不像“优等生沈于蓝”。 如果没有记错,沈于蓝在一些课堂录像里,表现出最大的性格特点就是:对正义的执着追求。 第35章 慈善活动结束是九点, 沈初一收到鲍啸发来的地址和信息。 告诉她,她们在这家和牛餐厅等她,千万别在活动上吃太饱留着肚子吃和牛。 沈初一笑了, 活动上根本没有吃饭这个环节,她饿的前心贴后背。 原本白世舟要载她一起去和牛餐厅, 但刚起身就见秦荣的助理王可从人群中过来,俯身对她说:“秦部长在那边等你, 这边请。” 白世舟站在原地看着她,装作没听到地问:“是去和牛餐厅吗?一起……” 还没说完,沈探员就做了选择,她起身对他说:“署长先回去吧, 我搭秦部长的车。” 她脸上看不出犹豫,转身和王可一起离开。 熙熙攘攘的宾客中,白世舟看着她的背影有一种说不出的惋惜, 她是如此聪明优秀,是当之无愧的天才, 这样的天才除了章典, 他只见过这一个。 他多希望她能成为特罪署的“定海神针”,告破所有疑案、冤案、重案。 可惜, 她太年轻了,她还不明白“捷径”总是需要付出一些代价, 不明白只要被卷入权力之中就不可能再有正义二字。 她的背影被人群吞没。 白世舟低头扣好西服扣子, 叹息一般想:她总会明白的, 要允许她试错。 ※※ 冬至的夜晚冷气逼人。 沈初一踏出会场看见乌泱泱的记者、媒体围着刚出来的钟康明、秦部长。 没见到翁雪。 王可托着她的后背,低调的带她绕开那些媒体人上了一辆黑色车子,低声说:“这是秦部长的车,麻烦沈探员在车里等一下。” 沈初一坐进去就看见了翁雪。 翁雪居然也在秦部长的车子里, 看来是秦部长一早就安排王可先将翁雪送上车,避免她被媒体骚扰。 “沈探员。”翁雪见到她就欠身对她笑:“上次说要亲自登门谢谢你,一直没有机会。” “这是我应该做的。”沈初一忙让她坐好,“翁小姐修养好身体最要紧。” 翁雪看起来气色不错,并不像媒体传的那么一蹶不振:“我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过两天就会恢复正常拍摄。” 这么快就恢复工作了? 沈初一诧异,翁雪笑笑说:“之所以对外声称精神受创要修养是因为想维持住绑架带来的热度,等到电影拍摄完成,宣传期我再露面,对我对电影都更有利。” 是为了热度。 沈初一忽然发现,她和外界一样把翁雪想的太脆弱了,能和秦部长成为朋友,从底层混到现在影后地位的女人怎么可能没见过大风大浪?那么轻易就被击溃? 车门再次被拉开,秦荣在王可的护卫下上了车。 等王可将车子开出人群、开上高架桥,秦荣才笑着问沈初一:“对钟老师他们夫妻的印象怎么样?” 她问的直接。 沈初一马上就明白,这次秦荣邀请她来慈善活动的主要目的应该就是——钟康明夫妇吧? 很难不怀疑,秦荣是不是也在怀疑寄信的主妇就是钟康明的妻子,要不然为什么秦荣先给她看了那封信又紧接着邀请她来慈善活动,引荐她见钟康明夫妇? 她不相信只是巧合。 “钟夫人似乎人很好。”沈初一只是略一思考就如实说:“钟副首相也似乎很需要好丈夫这个人设,他们看起来很恩爱。” “看起来?”秦荣笑着望她:“你好像不认为他们是真的恩爱。” “我不了解他们的相处模式,但真正恩爱的夫妻,应该不会产生畏惧感。”沈初一说:“钟夫人似乎每句话都会在得到钟副首相的许可后才开口。” 钟夫人眼睛里的疲惫感太重了,很难让人相信她是幸福的。 “我在洗手间遇到了钟夫人。”沈初一掏出一枚创可贴递给秦荣:“我清理我渗血的纱布,钟夫人好心给我的,我好奇问她怎么会随身携带创可贴。” 秦荣接在手里听她说。 “她说是从前保留下来的习惯。”沈初一又说:“可我看见了她腿上好像有伤口,贴着创可贴。这有些奇怪,如果钟夫人随身带创可贴是因为自己受伤了,可能会有渗血需要更换创可贴,她为什么要撒谎呢?要么她是一个习惯性撒谎的人,要么是因为腿上的伤口不想让别人知道。” “这两种原因都很奇怪。”沈初一补充:“钟夫人的形象怎么也不该是个习惯性撒谎的人,她腿上的伤口为什么不想让人知道?” 秦荣看了一眼翁雪,仿佛再说:你看,我说过她很聪明。 她再看回沈初一,脸上露出非常明显的赞许表情,笑着说:“你猜是哪种原因?” 沈初一在这样的目光下感到前所未有的自信,“我猜两种原因都有,钟夫人或许需要随时配合钟副首相撒一些谎来扮演恩爱夫妻。而她腿上的伤不能让人知道可能是因为和她们恩爱夫妻的人设不符。” 秦荣笑着鼓了两下掌,毫不掩饰对沈初一的满意说:“我就知道沈探员不会让我失望,天才也不过如此,你这样的聪明还有什么破不了案?” 沈初一耳朵热起来,她的人生中很少收到这样直接的夸赞,上学时每一次老师夸赞她聪明都会带着恨铁不成钢的惋惜,仿佛她糟蹋了自己的聪明。 “你猜测得没错,好丈夫好父亲不过是钟康明的人设。”秦荣没有再隐瞒,直接告诉沈初一:“我在十几年曾做过钟康明的助理,不止一次听到过他家暴自己的妻子,可惜他的妻子事后总会替他隐瞒撒谎。” 她语气中有一些不屑,和沈初一说:“到现在她还在帮丈夫维持着良好的形象,让钟康明走到现在的位置。” “所以。”沈初一看着秦荣的双眼问:“您为我引荐钟康明夫妇,是因为您怀疑那封信是钟夫人寄给您的?” 秦荣近乎惊讶的凝视着沈初一,为她的聪明和敏锐,为她的洞察人心,聪明是天生的,可洞察人心一定是她和很多人打过交道、吃过亏。 她小小年纪怎么会有这样的阅历? “是。”秦荣不打算再对她试探、隐瞒,直接说:“当时我没有多少实权,我想不通谁会寄这封指认自己丈夫的凶手的信给我?我查过一段时间,知道我住址的人本身就不多,其中知道我住址且丈夫和被害的九尾狐有关联的人,只有钟夫人林夕木。” 沈初一坐直了身体问:“钟康明和被害的九尾狐有关联?我不记得案件卷宗里有提到过钟副首相这么个大人物。” 秦荣从公文包里取出了一份文件递给沈初一:“你在数据库里看到的案件卷宗是有所缺失的,十年前的案子,当时的特罪署甚至还弄丢过一大批的案件卷宗。”在白世舟还没有进入特罪署之前,特罪署根本不是现在的样子,那时候的署长是某任部长的儿子。 沈初一接在手里,翻开文件,看见好几页详细的【九尾狐案件】卷宗,其中就有警方当时查到的被害者详细的关系网,已经她死前一年内和谁有过接触。 这些是数据库里那份卷宗没有的。 沈初一飞快的浏览着这份卷宗,在众多名字里,看到了一个名为【钟天泽】的人。 上面明确写了:钟天泽,a市市长钟明康的儿子,曾在被害者白雪芙被害前半年的时间,与白雪芙有过三次密切往来。 但钟天泽声称他和白雪芙既不是朋友,更不是男女关系,只是在朋友的聚会上见过白雪芙三次,那之后就再也没有往来。 警方调查的结果也确实是证实了,钟天泽只在白雪芙被害半年前和她在酒店来往过三次,之后没有查到任何往来。 “您还有其他证据吗?”沈初一没抬头问秦荣,老实说白雪芙在被害的一年时间里和59名男性有过密切往来,钟天泽只是其中之一,很难作为什么推测的理由。 “没有。”秦荣很直接:“我没有查到其他证据和线索,只是猜测寄信人是钟夫人林夕木。” 沈初一抬头看了她:“所以您是想要我重查这桩案子?” “对。”秦荣说:“我打算重启这桩疑案,但要重启一桩十年前的老案子在规定上需要有新发现,所以你需要尽快找出新证据。” 沈初一明白,只有她找到新证据、新线索,才能重启十年前尘封的旧案子。 可这谈何容易,已经过去十年了,线索也早已被时间洗涮干净了。 “于蓝。”秦荣突然叫了她的名字,在昏暗的光线下注视着她说:“我知道你能办到,你也一定知道该从哪里入手。” 沈初一与她对视:“您怀疑凶手是钟康明?”她当然明白,秦荣希望她从钟康明身上开始查。 秦荣笑了一下说:“我希望是他。” 她希望凶手是钟康明。 沈初一在短暂的对视后重新低下头去看手里的案件卷宗,上位者的“希望”不只是“希望”,更像是一种指示。 “秦部长,这个案子您没有找章教授查过吗?”她好奇的问,按理说秦荣应该不是到今天才怀疑到钟康明身上,她之前也一定想过重启吧?那最佳的人选不该是章典吗? “没有。”秦荣说:“章典的母亲和钟康明走得很近。” 沈初一明白了过来,因为钟康明是“保皇党”,他和巨鹿旧皇室走得特别近,担任a市市长后也有意想要恢复部分的皇室政权。 章典的母亲就是旧皇室最后一个公主。 “我明白了。”沈初一很清楚地知道接下这个案子,就意味着她要成为秦荣的枪,她当然不会犹豫站队,但她心中产生了一些愧疚,对沈于蓝的愧疚。 她这样做就意味着哪怕自己离开,沈于蓝也很难独善其身了。 她在心里暗自想:万一凶手真的是钟康明呢?她可以公正的查明真相,还被害者一个公道。 可她又很清楚,自己在粉饰她的卑鄙。 昏暗的车厢里,一直没开口的翁雪望着秦部长,秦部长的目光没有从沈探员身上离开,那种注视,就像母狮子注视着她期待的小狮子。 有一瞬间,翁雪觉得秦部长期待孕育诞下的后代,是沈探员这样的女儿。 研究表明,人类的性格会受到异能体的影响和投射,这种影响在翁雪在她们狮系异能体上感觉尤为明显,因为狮系异能体的异能只能百分百被女儿继承。 近几十年的统计显示,百分之九十的儿子都无法继承来自于母亲的狮系异能。 很多时候,翁雪都能感觉到秦荣像狮系异能体中的大家长,像个母狮子一样帮扶她们这些狮系异能者,尤其是生下小听之后,秦荣仿佛对繁衍后代彻底失望了,培养王可王敏都比对小听用心…… 她是个糟糕的母亲,可她又是个天生的领导者。 ※※ 车子停在餐厅楼下。 沈初一下车后才发现飘了小雪,想起来今天是冬至。 秦荣递了一件羊绒披肩给她:“太冷了,和朋友玩别太晚回去,小心着凉。” 沈初一接过披肩,在细细的小雪里裹在自己脖子上,柔软温暖的披肩上是很淡的香气,贴着她的脖子、她的脸颊,她莫名其妙在想:她母亲披肩里的味道是不是也是这样的? 她快步跑进餐厅里,刚进去就听见鲍啸在叫她。 “于蓝这里!”鲍啸在不远处的沙发座里站起来朝她招手。 沈初一跑过去,忍不住笑着先说:“外面下雪了,你看我的头发上。” 她笑着把脑袋凑到鲍啸跟前,晃了晃头发上的雪花给她看。 雪花早就凝成了小小的水珠,在她晃动的黑发里像一粒粒晶莹的露珠,鲍啸身旁的白世舟看见一滴小小的露珠掉在他的西裤上,看见灯光下她冻红的脸和比露珠还亮的眼睛。 反派对我产生了食欲怎么办? 第38节 她还那么年轻,对一切都充满了好奇。 白世舟摸了摸西裤上不见的露珠,很轻的叹了一口气,转身对服务生招了招手,示意他可以上食材了。 “早看见下雪了。”鲍啸拉她坐到自己身边。 安嘉树主动挪了个位置,把自己的位置让给沈探员坐,自己坐在沈探员旁边,替她擦干净了碗筷,倒上了大麦茶。 “我快饿死了。”沈初一坐下才看向对面坐着的白世舟和司康,这两个人脸一个比一个冷,她懒得理他们,拿过菜单翻了翻。 好贵的和牛,一盘薄薄的四片居然要两千多?? 鲍啸抽走了她的菜单说:“今晚是我、安嘉树和司康一起请你,你不用看菜单,我们已经点好了。” 沈初一想说aa,白世舟忽然说:“我来请吧,算是欢迎沈探员加入特罪署。”仿佛怕她拒绝又补充说:“鲍啸她们加入时我也请过,是特罪署的惯例。” 是特罪署惯例的话,她可就要多点几盘和牛了。 这顿饭她没客气,一连吃了好几盘和牛垫底,才开始吃一些蔬菜,还和鲍啸她们喝了一点清酒。 她不怎么喝酒,三两杯清酒下肚子人就热乎乎、红彤彤起来。 等快吃完饭,她才意识到自己有点晕乎乎的了,她怕自己真醉了不小心说漏嘴什么,就起身去洗手间想洗把脸清醒一下。 刚绕过大厅,走到洗手间的那条廊道里,就遇上了迎面而来的司康。 “你怎么在这儿?”她都没有留意到司康从餐桌上离开去了洗手间。 司康站在她面前,刚洗过的脸很红,身上的香水味很大,就像是刚进洗手间是为了洗脸喷香水。 他怎么在这儿? 司康自嘲的笑了一下,很想知道她是不是压根没注意到他也在同一张餐桌上吃饭? 可看到她灰色衬衫下的肩膀,又忍下了讥讽的话语,对她说:“你伤口在渗血。” 他在餐桌上闻到了好半天,不知道为什么他对她血的味道很敏感。 “又渗血了吗?”她下意识伸手去摸。 司康下意识抓住了她的手。 在碰到她手腕的短暂几秒里,司康脑子是空的,几秒之后他被电到一般慌忙松开手,心跳如鼓。 灯光昏暗的走廊里,只有她和司康两个人。 沈初一闻到很浓郁的黄油味,连香水也盖不住他的信息素。 那气味让她晕乎乎的大脑想起很多那一夜的画面,他哭得很厉害,他有很多很多眼泪和很柔软的舌头…… 打湿了她的大腿,又餂的很舒服。 饱暖思那个。 她朝他走进一点点,很轻的问:“你闻起来味道这么浓,想我亲你吗?” 她的气息带着清酒的气味,扑在司康滚烫的脸上,他的身体一阵阵收紧,想后退想推开她,可信息素让他本能地双腿发软、大脑空白,什么也做不出来,只能盯着她的嘴唇、闻着她的气味,被信息素操控着朝她的唇靠近…… 她抬手捂住了他的嘴,笑着轻轻说:“不是嘴巴,是腺体。” 司康不知道她的手什么时候抱在了他的脖颈后,温柔的手指揉开了他的抑制贴,轻轻触摸着他红肿的腺体……看着他溃不成军地冒出耳朵和尾巴,几乎站不稳。 她才满意地按住他的后颈将他按到她的肩头,低头用嘴唇吻住了他的腺体…… 好热。 “不要……”他站不稳的抱紧她,喉咙里发出颤抖的声音:“不要在这儿……” ※※ 脑子里的声音一下子炸开锅似的—— “啊啊啊啊!她亲了他!她亲了他!她kiss了他!!” “啊啊啊啊啊啊啊小羊亲了司康!该死的司康勾引小羊!他对她发情了!” “她吻了他的腺体!是腺体!啊啊啊啊啊是kiss!她还kiss了别人!” “我们完蛋了!不只白世舟喜欢她!司康也喜欢她!还用信息素勾引了她!” “呜呜呜呜我们完蛋了!我们没有信息素!” “完蛋了完蛋了完蛋了!是kiss!” “杀了司康杀了司康杀了司康!” “都怪你都怪你!你为什么不出去!” 章典手里把玩的杯子“铛”一声落回了桌子上,他像是被那些触手的声音吵疯了,不可思议的轻轻皱眉:她亲吻了司康的腺体? 为什么? 沈于蓝什么时候对司康有的好感?司康不是恨她,讨厌她吗? 什么时候开始的?什么时候又到了这一步? kiss? 旁边的钟夫人林夕木为他添了水。 钟康明还在问他:“你母亲近来身体好多了吧?我前些日子去看望她……” 和脑子里那些触手“啊啊啊她还摸了他的兔尾巴!手伸进去了!”的尖叫声混在一起。 章典站了起来,扣上西服的扣子说:“失陪一下。” 他转身离开包厢,踏出去的瞬间又停住脚步,她又一次打乱了他的节奏。 他不该过去,他不该如此过度地关注她。 明明都不确定她是山羊女士,他就一再被她打乱节奏。 触手却叫得很尖锐刺耳—— “万一她是呢!万一她是,可是她就被司康和白世舟抢走了!她会爱上他们!他们有信息素!” “你都没有信息素勾引她!她万一是也不会喜欢上你!你还不主动!” “她到现在也没有给你发信息!她跟你玩腻了!她要跟司康玩!” “杀了司康杀了白世舟!她才能专心跟我们玩!” “你根本不懂信息素的厉害!你是个没有信息素的残缺异能者!你一点也不性感!没有办法钓住她!” “你好装!那么多的餐厅你为什么来这家餐厅你清楚的很!” “外面在下雪,我的心像雪一样冷!” 第36章 洗手间的走廊里只有空荡的壁灯, 没有人了。 章典嗅到空气中的黄油味,他知道那是司康信息素的气味。 她们走了。 他压制住身体里吵闹的触手声音,却还能在它们奋力地挣扎里听到一两句。 ——“她们今晚肯定会发生比kiss还可怕的事!她会标记司康!” 他慢慢摘下手套, 合拢手掌,再次使用精神力将他的异能体镇压。 所有的声音顷刻消失。 他转身回包厢, 路过大厅时扫了一眼,特罪署已经全部走了。 他记得司康和她一起租住在白世舟的那套房子里。 ——她会标记司康。 不, 她不会,因为羊系异能体没有标记的能力,没有信息素,也不应该被信息素引诱。 章典一直认为羊系异能体在某些方面和他的异能体很像, 已经完全进化掉了动物性的缺陷,比如信息素、发情期、腺体。 异能体只是为他们服务的工具。 是的,她不应该被司康的信息素引诱, 可她亲吻了司康的腺体。 她喜欢司康吗? 那还真是令他失望,天才如她居然会被一个平庸的男人吸引。 或许她真的不是山羊女士, 他不认为勒索他的山羊有着这么差的品味。 章典进入包厢, 没有再待下去,拿了他的大衣就向钟康明夫妇告辞了。 外面的雪还在下, 米粒一样的细雪落在地面上就融化成水,除了湿冷没有任何值得驻足的地方, 却能吸引一群一群的年轻男女在雪中拍照。 章典没有停留上车回去。 他没开灯, 在昏暗中洗了澡, 再拿起手环时是晚上十点十一分,没有来自【勒索犯】的任何信息。 这是他见过最不积极的“罪犯”,他感到困惑,怀疑这场“勒索”是不是她的一时兴起?现在玩腻了? 不然她怎么会如此没有“目的性”和“主动性”? 他主动给【勒索犯】发了信息——【晚安, 山羊女士。】 ※※ 这条信息沉睡在床板下关机的旧手环里。 而此时此刻沈初一正在隔壁卧室,司康又哭了。 身上的兔子耳朵和尾巴湿淋淋黏黏的抖着,他似乎觉得羞耻侧头将脸闷在旁边的枕头里,尽量不让自己的声音和眼泪被她听到、看到。 但还是忍不住伸手去抱她的腰。 她今晚好烫,不知道是不是喝了酒,几次趴在他身上任由他抱她,抚摸她,就仿佛……他们是一对真正的情侣,她真的有点喜欢他似得。 他能贴着她的肌肤,抱紧她的身体,听见她猛烈的心跳和喘·息声,她汗津津热乎乎的脸甚至就贴在他脸颊旁,这一切都令他目眩神迷,快要疯了。 可他忍不住的去吻她,她又侧开了脸,嫌弃一般扭过他的脸去咬他的腺体。 反派对我产生了食欲怎么办? 第39节 极致的快感和极致的屈辱之下,司康分不清自己是在痛苦还是在享受,他产生一种很强烈的被使用感。 就像这一切结束后,她会很快收拾好自己离开他的床,他的卧室,回到自己的房间里睡觉,第二天醒来依旧像是什么也没发生。 这算什么?她既然不喜欢他,为什么要这样对他…… 他闷在枕头里落泪,她滚烫的手突然伸过来抬起他的下巴,指尖蹭着他的眼泪哑声问他:“你的眼泪怎么这么多?” 他恨透了她,抱紧她,用了很大的力气…… ※ 凌晨一点多,她离开了他的房间。 司康不想清理自己,趴在床上贴着很潮的床单思绪很乱,心情很差。 他不知道该怎么对她,她像是一道超出他理解范围的习题,他找不到解题的思路。 她把他变得一团糟。 他把脸闷在枕头里,发现自己又哭了。 手环震动了一下。 他侧过头看了一眼,在朦胧中看见是沈于蓝发来的信息。 她发了个截图给他,上面记录着——王敏是懦弱者的自恋投射…… 这是她对王敏的犯罪心理分析,每一条都令司康吃惊。 司康问她:【什么意思?瓢·资吗?】 她很快回他:【你不是白给吗?】 司康气的失语,你看,她根本对他没有一点好感,只有厌恶和羞辱,那为什么还要主动和他做这些? 手环又震了一下。 她又发了一条信息:【按照我的思路,帮我写一份案件总结。】 司康气得坐起来,直接给她电话打过去,在她接了之后马上说:“自己写。” 然后直接挂断。 他是白给的、免费的劳工吗? 司康越想越气,摘掉手环去了浴室。 可等洗完澡躺下后,已经气得睡不着了,他又翻看了她备忘录的截图,就那么短短的四条总结,却是他想不到的。 这才是章教授想看到的结案犯罪分析报告吧? 他只用了几分钟就按照她的思路写出了一份新的结案报告,发给了沈于蓝。 他不是想帮她,他只是想看看章教授对她的评价。 司康点开特罪署工作群等着她提交,却一直没有等到。 ※※ 隔壁的卧室里,沈初一边吹头发边认真看了司康写的那份结案报告,删减了一些,又补充了一些。 然后上床睡觉。 是在第二天,她在特罪署的工作群里看到章典说:【沈探员不是翁雪绑架案的主负责吗?你该尽快提交结案报告。】 她才提交了这份结案报告。 完全猜对了。 她就猜章典回到特罪署一定没有那么简单,明明之前章典拒绝了白世舟的返聘邀请,却又在被她“梦境”里kiss之后空降工作群里。 很有可能就是,他虽然排除了沈于蓝就是“山羊勒索犯”,却依旧觉得她这个沈于蓝很奇怪。 章典一定查过沈于蓝毕业期间的相关记录,清楚的知道优等生沈于蓝的说话方式、心理分析方式,才会对她这个沈于蓝起怀疑。 那他回到特罪署可能是为了再次验证她,是不是真正的“沈于蓝”。 沈初一昨晚在看到旧手环里章典主动发来的晚安信息时,就知道他开始变得着急了。 因为“勒索犯”给他留下的信息太少了,他目前能怀疑的只有沈于蓝,所以他肯定会观察沈于蓝。 她猜测:他会主动问起结案报告,会仔细对照她这份结案报告。 果不其然,短短的一份结案报告,他查阅了二十分钟后才在群里回复。 章典:【嗯,写得不错。】 短短几个字,显示出了他的失望和兴趣丧失。 沈初一在工位上险些乐出声,那当然,她可是在司康的基础上,照着沈于蓝本人过去的一些作业改的。 工作群里,白世舟正式宣布,章教授将作为外聘教授返岗。 鲍啸探头过来低声对她说:“我听说,这次是白署长亲自拜访了章教授请他短暂地回来一下,带带你。”她一脸为沈初一自豪的样子:“署长很看重你,加油。” 沈初一比了个“ok”,她已经不在意章典回不回来了。 在昨天她接下秦部长交给她的案子时,她就想好了,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她就要“装”好沈于蓝,尽可能地赚更多钱,走上更高的位置。 “沈于蓝”的身份就像是头等奖一样,被她捡到了,她怎么能不好好体验一把? 她的学习能力一向很好,她一定能扮演好沈于蓝。 章典在看了她的结案报告之后,没有再发言和露面,仿佛真的对沈于蓝这个人丧失了兴趣。 特罪署也闲了下来,没有新的案子,白世舟就放了全组人两天假。 沈初一趁着这个时间,开始独自查九尾狐的案子,试图找到一点新线索,重启这个案子。 可时间过去太久了,十年的时间,当初发现白雪芙尸体的垃圾堆早就不见了,盖成了公厕。 而当时第一个发现白雪芙尸体的目击者,是一名年老的清洁工,在两年前就重病过世了。 抛尸地的垃圾堆就在赌场一条街外,沈初一对这一片的地形非常熟悉,她之所以来这一趟是因为她记得这垃圾堆附近有很多小吃店,从她有记忆以来就开在这里,有一些是通宵营业。 她想找一找还有没有其他目击者,抛尸总会留下点痕迹吧? 可她把几家小吃店吃了一圈,旁敲侧击的询问九尾狐案子的“八卦”,没有听到有用的信息。 已经过去十年了,就算再轰动也会被淡忘,大家只记得案子背后桃色的八卦,比如那具尸体是□□的,比如听说“九尾狐”是来赌场陪客的高级兔女郎…… 沈初一败兴而归,又去医院里看望了秦听。 秦听显得很高兴,跟她说,他已经答应做虹膜再造手术了,虽然失败几率很大,他从前也不想做这个手术,但这次他想试一试。 沈初一心不在焉地随口问他:“为什么不想做这个手术?怕疼吗?” 秦听忽然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脸,问她:“你是不是很累啊?很累的话可以不用来陪我。” 沈初一愣了一下,抬头看他,看见他苦笑了一下。 “我能听出来,你不是太想跟我说话。”秦听没有生气,他只是觉得自己说太多话了,这些话又都是关于自己的,她对他的事其实没有那么感兴趣,对吧? “对不起。”沈初一握住了他的手,叹了口气说:“我确实有点累了,今天坐了一天的车,背痛。” “背痛吗?”秦听马上就说:“那你不要陪着我了,快回去休息吧。” 他很怕会让她觉得厌烦累赘,可她没有松开他的手离开,反而是轻轻趴在了他的双腿上,把他的手放在了自己背上说:“让我趴一会,你替我揉揉。” 秦听感觉到她的重量,她热热的呼吸。 他的手掌贴在她的衬衫上,能摸到她的体温,不知道为什么他有点感动,有点受宠若惊。 就好像她哪怕很累,也想陪着他。 “好,我帮你揉一揉。”秦听轻轻地揉她的背,原来她这么瘦,他摸到她的脊骨、背肌,脸莫名其妙越来越热。 听见她问:“为什么不想做这个手术呢?是因为害怕失败吗?” 秦听摇了摇头,她连声音也变得很柔软,像是在被子里和他聊天:“是觉得我这样的人没有必要再牺牲一个健康人的虹膜。” 沈初一明白过来,秦听知道他这个虹膜手术是需要健康人捐赠的健康虹膜,他不想牺牲一个健康人,他认为自己不配。 “那为什么又同意做这个手术了?”她又轻轻问他。 可他这次只是脸很红,没有立刻回答她,过了好几秒之后才说:“也许你不信,我其实做梦梦见过一只羊来救我……应该是羊系异能体,她说让我别死,她一定会来救我,那个梦很真实,我闻到她的气味,喝到她给我的水,我一度分不清是不是在做梦……后来你就来救我了。” 沈初一趴在他的膝上没说话,她既不能告诉他,那就是她,也不能告诉他,那才是真实的她。 他的手掌热热的抚摸她的背,很小声的说:“我想看看你。” 第37章 ——【晚安, 山羊女士。】 沈初一躺在床上打开旧手环,就看到了章典主动发来的这条信息。 她忍不住笑了,这是章典第一次主动发晚安短信。 看来他是真的心急了, 她当然不会认为章典是因为亲那一次就心急了,大概率是因为章典被她的kiss搞混乱了, 迫切的想要知道她到底想勒索他什么。 对于章典这种天才来说,他很难接受世界上有他不明白的“题”吧? 这张梦境卡真没白用。 沈初一猜这条短信发出来, 章典应该会装作“不动声色”的时不时看一眼有没有回复。 章典有被人这么对待过吗? 一想到,这世上可能没人敢戏耍章典,她就有些兴奋,想了想, 回了他一条很短的信息:【错了。】 就两个字,然后关闭旧手环,心安理得的关上灯睡觉了。 ※※ ——【错了。】 章典几乎是第一时间看到了这条回复。 错了。 只有两个字。 反派对我产生了食欲怎么办? 第40节 章典在想:难道她在生气?为上次他异能体试图进入她口腔而生气? 他迟疑了几秒钟, 回她:【是指我对你的称呼吗?】 还是指他上次的行为? 他猜大概率是指称呼,因为她强调过称呼她宝贝, 她似乎很喜欢“逼迫”他做出一些他不太喜欢的行为, 比如称呼,带着一种恶趣味的调·戏。 可信息回复过去很久, 没有得到再次回复。 章典托腮望着落地窗外的夜景,笑了一声, 他意识到这场游戏的节奏被山羊女士牢牢掌握住了。 她今晚不会再回复他了, 就像她说的那样:他是被害者, 她是勒索方,他没有主动权。 他只能等着她回复、她联系、她出现。 而她自信地认为,他一定找不到她。 为什么她会有这样的自信?是因为她确定自己是“已死”之人吧? 已死的沈一。 章典划拉开手环,使用从钟康明那里得到的密钥, 进入了终端手环的监控数据库里。 沈一这个人确实销户找不到了,但在这个到处是人脸识别的国家里,只要她还活着,哪怕换了终端户口也能通过人脸识别找到。 只是需要点时间,从无数张相似的面孔里找到她…… ※※ a市一连下了三天的雪,路面上总算有些积雪了。 特罪署这几天没有新案子,难得空闲了下来,沈初一除了报道就在查九尾狐的案子,却丝毫进展也没有。 这期间她还偷偷查了钟康明儿子钟天泽,发现钟天泽的花边新闻真不少。 他从刚成年就开始传出交往各种名模、小明星,之后出国留学了三年,回国后看似收敛了,但其实依旧经常参加所谓的“朋友的聚会”。 他认识白雪芙就是在富二代朋友的生日聚会上,那时他24岁,白雪芙二十岁,作为被邀请来的小模特,陪他们在绿洲的豪华酒店里玩了三天。 根据当时的调查说,钟天泽的朋友包下了那家豪华酒店,同时请了二十多名模特、网红,和他的好朋友,钟天泽是受邀之一,他没有在酒店过夜的记录,只在白天去玩,晚上回家,但三天都在。 钟天泽的笔录里声称,他没有和白雪芙发生过性·关系,当时他带着现任女友一起在酒店里给朋友过生日,他甚至不记得这些模特里有一个叫白雪芙的,是案子发生后他才知道。 酒店服务人员的笔录里也声称:没有留意到白雪芙和谁在一起,因为当时人很多,除了模特、网红还有很多受邀来的宾客。 当时警方也调查了酒店监控,但监控只有大厅和自助餐厅的,没有游泳池、客房走廊这些场所的。 问就是涉及到客人隐私,所以这些地方酒店没有安装监控。 沈初一调出了当时的酒店监控,但监控只保存了有被害者白雪芙的那几段。 第一段是白雪芙单独进入酒店大厅,录像里她穿着一条黑色大露背连衣短裙,人如其名,肌肤白似雪,涂了红唇,披着黑色卷发,走进来看见大厅里其他的模特、网红,没有和她们打招呼,径直走到前台拿出了邀请函。 之后是前台让她在沙发等一会儿,她皱了眉对前台说:“我要和她们一样等着吗?是方少亲自邀请我来的。” 她的话引起来一群模特、网红的嘲笑声。 白雪芙在这些嘲笑声里,涨红脸,转身离开站在了大厅门外,给谁打了电话。 调大音量只能隐约听到:“方少,我到了……” 应该是给举办这次聚会的富二代方少威打电话。 很快,就有一名酒店服务员匆忙出来,请她上了楼。 ※ 第二段监控录像,是白雪芙独自一人在自助餐厅的角落里吃饭。 监控显示时间是当天的晚上十一点半,餐厅里只有她一个人,她裹着酒店的浴袍,扎着丸子头,没有化妆,低头不停在进食。 这段监控有半个小时,她从头到尾一直在进食,并且进食得非常快。 沈初一特意看了一下,监控是没有加速的,而白雪芙在半个小时里吃了六盘意面、七八份大龙虾、生蚝、青口,有时候几乎没有咀嚼直接吞咽。 白雪芙有暴食症吗?她这么瘦的情况下,暴食一定伴随着催吐。 可警方的调查里,没有白雪芙精神、身体上的调查记录。 之后还有三段录像,两段是白雪芙来餐厅吃饭的,一段是第三天离开酒店的监控记录。 从离开的画面看不出她有什么异常,只是换了一身运动服,戴了墨镜。 她独自来的酒店,在酒店里住了三天又独自离开。 沈初一不确定是白雪芙真的没有和钟天泽接触过,还是监控没拍到、被删除。 这些警方留下的监控录像里根本没有钟天泽到酒店的录像,只有酒店登记记录和前台笔录可以证明钟天泽是和一名叫王昭昭的女生一起来的。 王昭昭就是当时钟天泽对外公开的女友。 可这些都是可以作假的。 沈初一甚至怀疑,警方是不是故意漏掉了很多信息?比如白雪芙本人可能有暴食症等精神类的疾病。 而且她仔细对照了一下时间线,白雪芙虽然在被害前一年里和59名男性有过往来,但在她参加过方少威那次的酒店聚会之后,她有四个多月没有再参加过这类聚会,也没有和别的男人密切往来。 尤其是被害前三个月内,警方调查里她有往来的男人只有她的经纪人李沙。 李沙的笔录里说,白雪芙被害前三个月说身体不舒服,推掉了所有工作,回她的老家绿洲去了。 但具体是哪里不舒服,李沙不知道,警方也没有调查出来。 警方只调查到,白雪芙没有回绿洲她的母亲家里,她母亲在她被害前一年内都没有见过她,只每个月收到她打回来的赡养费。 她母亲说,当初她不听话离家出走去了a市做模特,从那时候开始她们母女关系就很紧张,只有她去a市看过自己的女儿,白雪芙没有回过绿洲的老家。 ※ 沈初一又去查了白雪芙的社交账号,账户显示已经被关闭。 被网站关闭的?还是被她自己、或者她母亲关闭的? 沈初一通过网络搜到一些,她从前发过的内容,大多数是一些漂亮照片和名牌货,没有什么特别的信息。 只是看到很多,她刚被害时网络上对她的造谣和“扒坟”,说她是高级陪玩、职业情妇。 还有一些为她惋惜的,用她小时候当选绿洲小皇后的照片和现在的精修照片对比,说她把一手好牌打烂了,明明可以童星出道,却走上了做外围这条路,她就不该和李沙签约,该好好去考艺校,李沙就是专门给有钱人拉皮条的…… 沈初一靠在办公椅里,闭上了眼,把这几天收集到的所有信息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她几乎看到了白雪芙短暂的一生。 出生在绿洲中等水平的家庭里,童年漂亮得像洋娃娃,五岁就成为选美小皇后,她的童年一定活在赞美里,对容貌的赞美里。 她的母亲会怎样夸她? ——“我的女儿生下来就是大明星。” 她的父亲疼爱她吗? ——大概率是一般,因为没有疼爱女儿的家庭,让她从五岁起就不停接拍广告、上综艺,她好像快九岁才正式上小学一年级,在此之前她一直出现在大大小小的综艺和选秀活动现场,忙碌的像个大人。 而也是在九岁,她上一年级时,她的父母离婚,父亲离开之后很快重组家庭,她跟着母亲渐渐失去了小时候“小皇后”的光辉,没有广告没有综艺,像普通人一样上学,可成绩一直很差。 高中辍学,她不顾母亲反对离家出走去a市做模特,那时她才18岁,年轻漂亮,很快就被李沙签下。 她是不是也以为自己要重新迎来她的“明星”花路了? 但那之后是拍一些边边角角的广告,是不停周转在各个有钱人身边、聚会上。 就这样活到了21岁,她独自出现在方少威的聚会上,她或许以为方少威亲自邀请她,她和其他来的模特、网红不一样。 但其实对于方少威这些有钱人来说,她们没什么不一样,只是他们的“漂亮饭”而已。 她是不是在那一晚情绪崩溃?所以来到餐厅里用暴食解决情绪,就像往常的很多次一样。 她调整好心态,三天之后照常离开…… 可为什么会突然减少了和“男性”来往的频率?又在被害前三个月说生病请假回绿洲? 她生了什么病?没有回绿洲是去了哪里? 被害之前她遭受了怎样的对待? ——断手断脚、放干净血、重新缝合、极具羞辱性的抛尸赌场外垃圾堆里。 对,羞辱。 羞辱才是凶手对她的情绪,不是恨,是带着“玩乐”性质的虐·杀,就像方少威他们对待模特一样的“漂亮饭”。 她被害前的“生病”是因为凶手吗? 她被害前的“三个月”是去找了凶手吗? 因为她主动送上门,所以凶手选择了她来“玩乐”? 方少威最可疑。 可寄信那位太太如果真是钟康明的夫人,那钟康明怎么会和白雪芙扯上关系?她们的交集点只有钟天泽。 难道她去找钟天泽时被钟康明看上了? 一个个问题汇聚在沈初一脑子里,少了什么线索,少了什么重要线索把这些问题都串联起来……那就是凶手的杀人动机。 要是能看到尸体说不定能发现什么,可是尸体早在九年前就火化了。 要是知道案发第一现场就好了,她一定能看出什么。 如果寄信那位太太的丈夫真是凶手,她能在地漏里发现被害者的头发,那是不是能说明被害第一现场是凶手家里? 凶手怎么敢在家里杀人还分尸?他怎么处理的血迹…… “睡着了?”有人突然拍了她一下:“该下班了。” 沈初一猛地睁开眼,对上了安嘉树漂亮的脸。 他眨眨眼说:“我吓到你了?” 沈初一对他笑了:“吓到了,快让我闻闻你的信息素镇定一下。” 安嘉树脸红了红,下意识看一眼不远处工位上的司康。 司康冷着脸拖动椅子,站了起来,拿起外套就要走,走到玻璃门前又停下,转过身来看着沈初一问:“我要回去,你要坐我的车回去吗?” 沈初一看向他,没想到他会主动提出载她回去,他看起来一脸冰冷,但握住门把手的手指很紧,像是鼓足了勇气才问的她。 反派对我产生了食欲怎么办? 第41节 “你要回去吗?”安嘉树问她说:“我刚想问你要不要一起去吃漂亮饭?之前我和鲍姐去吃过,很好吃也很有氛围。” 漂亮饭。 沈初一扭回头看住安嘉树:“你和鲍姐吃过的漂亮饭?” 把“漂亮饭”当乐趣的人,不会只吃一次,就像方少威那样的聚会开了一次又一次。 她记得司康在某次分析会议上说过,虐·杀一般分为功能型和变态型。 功能性是说,拷问、惩戒。 变态型是为了满足某种癖好,通过虐·杀来满足某种情感上的需求,通常伴随了性·虐待,以及重复作案。 第38章 白世舟结束工作, 抬起头发现落地窗外的雪下的更大了。 晚上九点半,特罪署其他人已经下班了,整栋楼都很安静。 他关闭电脑, 拿着外套离开办公室却看见了还在工位上盯着电脑的沈探员。 她怎么还没下班?白世舟记得安嘉树要约她去吃什么漂亮饭来着,没去? 白世舟走过去, 她不知道在看什么,全神贯注地没留意到他, 目光依旧盯着屏幕。 似乎是在看卷宗,还是一些过去的旧案。 “怎么没下班?”白世舟问了一声。 她像是吓了一跳,双肩一缩扭过头来看他,“哦, 白世……署长。” 她似乎是想直呼他的名字,临时又改了。 “我一会儿就走。”她又看回屏幕,解释说:“我想把过去特罪署的案子看一看, 学习一下,反正回去也没事做。” 白世舟目光又落回她身上, 她手边还放着吃了一半的面包, 晚餐只吃了这个吗? 她盯着屏幕,手指快速翻阅过一份份卷宗。 白世舟发现她看东西也很快, 一目十行,她身上确实有很多优秀的品格, 天才资质却又很努力, 怪不得巨鹿院长那么极力推荐她。 “别待得太晚。”白世舟没有打扰她, 只是提醒她:“门口有雨伞,雪下大了。” 她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清,随便“嗯”了一声打发他走。 白世舟也就没有再说话,离开之前把外面走廊熄掉的灯打开了。 沈初一只隐约留意到白世舟走了, 特罪署里好像只剩下她一个人,寂静的房间里能听见她咀嚼面包的声音。 面包还是安嘉树离开时留给她的,她拒绝了安嘉树和司康,想趁着特罪署空闲把过去关于[女性被分尸]的案子筛选一遍。 找出没告破的案子,然后在这些案子里找和“九尾狐案”的相同点。 如果九尾狐案的凶手虐杀白雪芙是为了满足某种癖好,那就很可能重复作案——白雪芙未必是凶手的第一个受害者,也未必是最后一个。 凶手犯案越多,线索就越多。 查了案宗之后,沈初一才知道原来有这么多没告破的女性被杀案,只是20年以来就有两百多起,被害女性从年龄最小的刚满月,到最大的83岁。 而这些案子基本集中在九年前,发生惨案最多的是15年前,光是15年前就有190起没告破的女性被害案,因为15年终端手环并没有实行异能监管,那个时期全球异能犯罪率都高的吓人。 是在九年前才严格实施了终端手环的异能监管,当时反对浪潮声势浩大,认为24小时的异能监管是在侵犯公民隐私和自由。 那时候异能监管还有一条引起众怒的监管——异能发·情监管。 被大众称为“异能·勃····起监管”,因为这项监管会在异能发情期严格监管每一次异能高·性·欲。 沈初一可以理解这项监管,毕竟大多数异能发·情期就跟野兽没区别,那时候很多犯罪都是由异能发·情引起的。 但大众完全无法接受这一项,激进的抗议,最后政府取消了这条监管,顺势实施了异能监管。 现在看来,这条异能发情监管更像是政府为了让大众接受24小时异能监管想出来的“拆屋效应”。 沈初一好奇地去搜了一下当年的这项监管,没想到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秦荣。 异能发情监管居然是秦荣提出来的。 秦荣在收到那封“信”之后的一年,提出了这项监管。 沈初一忍不住去想:或许秦荣早就想提出这项监管,或许她在提出时遗憾过应该早一点实施异能监管,这样白雪芙可能不会死。 秦荣会这样遗憾吗? 她对秦荣的感官很负责,她不认为秦荣是“善良”“正义”的,秦荣重启这个案子的目的是将政敌钟康明拉下马。 可秦荣在某些时候又很宽容,比如对伤害了秦听的王敏,对王可。 秦荣更像是价值之上,对她有价值她就会格外宽容。 门外突然传来“叮咚”声。 沈初一探头看过去,玻璃门外一个外卖机器人在闪烁着灯光,叮咚叮咚的重复:“您有外卖沈小姐。” 她没点外卖啊。 沈初一过去拉开门,从机器人手里接过一份热乎乎的外卖,看见上面确实是自己的名字和号码,而点餐人是:白先生。 白世舟给她点的外卖? 她很吃惊地拆开了外卖,里面是一份看起来很贵的牛排套餐。 手环震了一下,白世舟用工作号发给她一条信息:【趁热吃。】 沈初一坐回椅子里,打开保温的外餐盒,牛排还是热的。 她夹了一块放进嘴里,嫩嫩的牛肉像黄油一样融化在她牙齿间,真好吃。 她靠在椅子里,端着外卖转动椅子面向了背后的大落地窗,看见繁华夜景下鹅毛一样的大雪,大雪将晶体大厦装点成了圣诞树一般。 冬天居然可以美成这样。 沈初一的心情忽然很复杂,她记忆里的冬天是刀子一样的寒风、永远暖不热的手、下雪时被打湿的鞋子和裤腿……还有舍不得开的空调。 她在这一刻才意识到,今年冬天她没有觉得冷过。 因为办公室和白世舟的房间里永远恒温在最舒适的温度,a市就连街道上也铺了地暖。 原来冬天是很美的。 她也在这一刻意识到,原来白世舟只是在沈一眼里不近人情,因为他压根不信赌徒的话,不信一个赌徒能有什么好前途被毁掉。 但其实在特罪署所有人眼里,白世舟都是一个负责的好领导,他为鲍啸、司康提供免费住所,他对加入特罪署后的沈于蓝也格外照顾,甚至为她点了外卖。 原来换个身份,人生可以顺心到这种地步,可以一点苦也不吃。 如果她真是沈于蓝该多好啊…… ※※ 手环亮了一下。 章典拿起手环看了一眼,发现是特罪署工作群里的消息。 鲍啸@了沈于蓝,问她怎么还没回家? 顺带着发了一张沈于蓝好友圈的截图,是沈于蓝刚发的照片——透过落地窗的雪景。 又问白世舟:【我们家于蓝怎么还在加班?】 沈于蓝回她:【没加班,是看卷宗看上头忘了时间,马上就回去了。】 安嘉树:【天才就是不一样……看卷宗还能上头……】 章典点开了那张沈于蓝拍的照片,落地窗上有她模糊的身影,她坐在办公椅里,腿上似乎还放着餐盒,身上只穿了灰色的衬衫,放松的歪靠着。 他再抬起头看向虚拟屏幕里,那一张张照片是他筛选出来的“沈一”。 每一张需要人脸录入的照片里,“沈一”都警惕而紧绷。 其中有一张照片也是下雪的冬天,“沈一”穿着长到脚踝的羽绒服,拉下围巾露出一张苍白的脸做人脸录入,脸颊上还有一小块淤青。 这是一家f市医院的人脸录入照片,她当时不知道是病了,还是受伤了。 她这个时候用的终端手环身份证叫【沈初一】,时间就在一年前。 章典仔细盯着这些面孔,和床上的山羊女士比对,不就是同一个人吗? 而这个沈初一和已死的沈一也几乎一模一样。 可他想不通,只是赌博被拘留了五天,她离开警察局后为什么会突然假死销户了? 更奇怪的是,在她假死后的一年里,她真的消失了,她这张脸没有出现在任何场合。 是在一年后【沈初一】这个终端账户才被激活,她这张脸才出现在银行、车站、医院等人脸识别中。 为什么会突然消失一年?这一年的时间她在哪里?发生了什么?是被监禁了吗?还是她自己躲在哪里? 章典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山羊女士现在叫【沈初一】,住在f市,经常出入的场所是赌场一条街,她确实不是沈于蓝。 因为她在医院录入人脸识别的时候,沈于蓝还在学院里参加圣诞联谊晚会。 手环还在一闪一闪。 他扫了一眼,看见特罪署群里安嘉树和司康都在说去接沈于蓝下班。 天才优等生沈于蓝,似乎从在学院时就很受欢迎,同学爱慕她,老师呵护她,连院长也怕明珠蒙尘极力向特罪署推荐她。 而天才【沈一】从福利院到重点中学,都瘦小警惕,赌博为生,又因为赌博刑拘被巨鹿学院除名,毁了唯一可能翻身的机会。 唯一的机会毁灭,【沈一】这个身份也死去,一年之后世上多了一个叫【沈初一】的女孩,没有上学和正经就业的信息记录,倒是在一个月前就被赌场一条街拉入了黑名单。 这样的人才能是勒索他的【山羊女士】吧,聪明狡猾,却有不怕死的赌徒心态,因为她们的人生已经比死还糟糕了。 章典屏蔽了特罪署工作群,认真看着虚拟屏幕里【沈初一】的生活轨迹。 她最后能查到的生活轨迹是:一周多前她被赌场一条街的老板在黑市悬赏找她,提供信息就给两万块,抓到人给十万。 他不就是在半个月前被山羊女士开始勒索的吗? 章典闭上眼,整理这些信息,大概能猜到【沈初一】被赌场拉黑,被地头蛇悬赏捉拿,已经没办法在f市混下去,所以她找上他,勒索他,是想搞一票大的,然后换个地方生活。 她是怎么知道他的异能体不是巨鹿是触手?又是怎么控制他“空降”他的浴缸里? 反派对我产生了食欲怎么办? 第42节 是她的特殊异能吗? 可她为什么没有勒索金钱? 按照目前了解到的信息,她应该很爱钱,很需要一大笔钱远走高飞。 章典睁开眼,依旧没有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她没有要钱,她除了第一次的时候问了连环杀手的相关问题外,之后只是一再“戏弄”了他。 他看不出她的行为逻辑,她想要得到什么。 特罪署工作群安静下来,谁去接了沈于蓝,他不再感兴趣。 ※※ 大雪的街道上车辆开得很慢。 司康没想到她会选他去接她,他以为她和安嘉树更亲近。 等红灯的时候,他偷偷看她,发现她在看车窗外的一棵巨大圣诞树,那是商场为迎接圣诞准备的,很多人在圣诞树下拍照。 司康看了看路线问她:“要下去拍照吗?”车子调个头就能过去。 她有些惊讶的回过头看他,“你怎么对我这么友好了?” 司康被她一句话又气堵了,她却凑过来嗅了嗅说:“又想要了?” 他气得再也不和她说话,等红灯结束一脚油门踩到底,直接开回了住宅区。 车子停在地下车库,他听见她解开安全带要下车,忍不住按下了锁车门的指令。 “咔哒”声中,沈初一转头看他,他就那么在昏暗之中欺身过来按住她的手,贴在她的唇边,微微发红的眼恨恨地盯着她。 “为什么不和我接吻?”他问,手指抓的她很紧。 这些天,她每晚和他做ai,不是喜欢他吗? 可是喜欢他,又为什么每次都不许他吻她?不和他接吻? 她们现在到底算什么关系? 车厢里全是他信息素的气味。 沈初一知道他又发情了,望着他轻轻笑了一下:“是为了你好,怕你真爱上我,到时候分开你会因为异能体出现假孕反应,不是开玩笑。” 司康愣了愣,这听起来多么荒谬,可是她看起来一点也不像在找借口敷衍他。 他知道他的异能体有可能出现“假孕反应”,在没被标记成功,或是被标记成功又和伴侣分开后。 但是…… “为什么一定会分开?”他握紧她的手,赌气一般再次主动去吻她,怕她躲开另一只手捧住了她的脸,在碰到她嘴唇时又说:“你不说分开就不会分开……” 她亮晶晶的眼睛轻轻眨动一下,这一次犹豫了一下没有躲开。 他吻上了她的唇,兔耳朵和尾巴统统失控,用力又没有技巧地吻得自己无法呼吸。 她抬手托住了他的后颈,教他一样张开口回吻他的唇…… 他有点想哭。 他想,他不是恨她,是嫉妒她,是讨厌她临时标记他又不许他亲吻她,是恨她好像一点也不喜欢他。 热吻中,沈初一隐约听见手环“叮”了一声。 她没顾上看,等结束后她在司康的浴室里洗澡才发现,她又获得了一张【梦境卡】。 就在刚才,她和司康在车里的时候。 奇怪,难道梦境卡不是破案获得?是攻略里面的对象获得? 司康……爱上她了? 她有些后悔起来,不该接吻的,接了吻就真像情侣了,可她谈不上喜欢司康,她只是……太好·色,抵抗不了诱惑了。 车里如果是安嘉树,她也会忍不住亲他的。 她打了一下自己的嘴巴,贪财好色。 浴室门外,司康轻轻敲门,递进来一件浴袍,声音微哑的说:“要不要我把你的枕头拿过来?” 他暗示得太明显了,他想她留下来过夜。 沈初一接过浴袍还是狠心说:“不用了,我今晚还要再看看案子的卷宗。” 第39章 圣诞节之后就是元旦的假期, 特罪署难得迎来了最闲的年底假期,鲍啸提议大家元旦假期一起去泡温泉,可以热热闹闹的一起跨年。 沈初一其实心里知道, 鲍姐这么提议是因为考虑到她独自一个人在a市,怕她过节的时候孤单难受。 这些日子相处下来, 她能感觉到特罪署里每个人都很友善,像妹妹一样尽量地照顾她, 就连白世舟也没那么难相处。 她很感激,难得大方承包了大家的温泉酒店住宿费,两天一夜的行程,花了快四万。 没办法, 本来那家温泉酒店就贵,元旦更是涨价到离谱,好在酒店送了她免费的自助餐, 她们一行五个人总能吃回来。 离元旦假期也只剩下两天了,特罪署上上下下都没什么心思上班, 只有沈初一照旧每晚留下来看卷宗看到十二点才离开, 忙的让大家不理解。 鲍啸见了几次司康黑着脸下班谁也不理睬,偷偷问沈初一:“你是不是和司康闹不愉快了?所以不想回去?” 沈初一从屏幕里抬起头否认说:“我们不是一直不对付吗?” 她确实不是为了躲司康, 只是心里着急,从她接下秦部长那封匿名信到现在已经快半个月了, 她依然没有找到重启案子的新线索。 虽然秦部长从来没有催促过她, 但她每一天都在催促自己, 她急于求成,急切的想要“表现”,就像小时候每次竞赛,她努力拿第一不是为了自己, 是为了老师的夸奖和看重,因为这会给她带来切实的利益。 “总觉得你跟司康之间怪怪的。”鲍啸说不清哪里怪,低声说:“我前天下班时看见司康明明下班半个小时了还没走,他的车还停在停车场,他人也坐在车里,半个小时唉,他坐在车里那么久却不走,我想过去问他是不是有事,他看见我就马上开车走了,鬼鬼祟祟。” 沈初一没说话,因为那是司康在等她,起先他会在停车场里等到她十二点,一起回去,后来…… 手环震了一下。 是安嘉树发来的信息:【今晚下班我继续留下帮你整理档案库,差不多快好了。】 后来,安嘉树主动留下来,说可以帮她把档案库里的案件类型全部分类,方便她更快速地查看同类案子。 这确实是个更高效的主意,而安嘉树很擅长做这些,她就同意了。 那天她给司康发信息,让他别等,她会和安嘉树一起打车下班。 那之后司康就没有再等过她了,她觉得挺好的,她们最近太暧昧了。 ※ 今天司康依旧是第一个下班。 她请安嘉树吃了外卖,两个人就开始忙。 安嘉树的专业度超出她想象,不到十点半安嘉树就将20年内的案子全部整理筛选完毕,从之前她筛选出的几百桩女性被害案里,又精确筛选出案件中有肢解、放血、缝合的案子。 “总共有37桩,未告破的只有9桩。”安嘉树吐出一口气,给她看:“其中19桩是白署长和章教授加入特罪署后,重启告破的。” “真厉害。”沈初一靠过来翻阅着这些案子,居然筛选得只剩下9桩,她早该找安嘉树帮忙。 “是啊,要不大家都说白署长整顿特罪署,章教授整顿连环杀手呢。”安嘉树加入特罪署晚一点,没有一起经历白署长和章教授双剑合璧的辉煌历史。 “我是说你厉害。”沈初一纠正说:“才两天就帮我筛选了几百桩案子,厉害的安嘉树。” 安嘉树一愣,忍不住脸红,抿嘴笑了笑说:“也没有很厉害,你和章教授才是真正厉害的天才。” 但她已经投入在案子里,不回他了。 安嘉树看她飞快的过着这九桩案子,筛选什么似得,只留下了三桩,这三桩是里面同时包含了肢解后缝合尸体的案子,其中就有最著名的“九尾狐惨案”。 “你怎么对这类案子感兴趣了?”安嘉树不太明白,她似乎在筛选某一类的案子。 她没回答,只是看着这三桩案子皱眉说:“是不是有点奇怪?” “哪里奇怪?”安嘉树凑过去看。 三桩案子时间跨度很大,最久远的那桩案子是18年前了,距离现在时间最近的就是“九尾狐惨案”。 “你看这三个案子。”沈初一将三个案子的卷宗全部展开在屏幕里:“18年前案子的被害者是一名刚毕业的女大学生,被杀害后肢解、切除子宫、又缝合尸体,没有性·侵痕迹。” 她又点第二个案子:“11年前的案子被害者是性·工作者,被性侵后杀害,肢解又缝合尸体。” 最后一个案子是九尾狐惨案,她标红了尸检报告:“只有这个案子的尸检报告没有提到有没有遭受过性·侵。” 安嘉树仔细看,果然是,九尾狐惨案的尸检报告只写了,杀害后尸体被肢解、放血后缝合,没有关于性·侵方面的检查。 “就连18年前的尸检报告都会提及的重要尸检检查,九尾狐惨案却没有记录。”沈初一回忆秦荣给她那份完整的九尾狐惨案案件卷宗里,也没有提及是否有被性·侵。 她那时以为是时间太久远,所以尸检有遗漏,但现在发现18年前的尸检报告都会提及这一项,十年前的案子怎么会遗漏这么重要的一项? “我记得当时九尾狐惨案被害者的尸体被福尔马林清洗浸泡过,可能无法检查出有没有被性侵过。”安嘉树猜测说。 那至少应该写明【无法确认是否遭受性侵】吧?可尸检报告里完全没有提及这项检查。 沈初一试图调取九尾狐惨案尸检时的录像,法医尸检时要求全程录像,以保证尸检的透明度和公正性。 可却发现,十年前很多的尸检录像丢失了,其中就包括九尾狐惨案的录像。 是巧合吗?尸检报告出现这么多“遗漏”,尸检录像又丢失了。 沈初一很难不怀疑是有人暗箱操作,是当时的a市市长钟康明吗? 她谢过安嘉树,替他打了车送他回家,她却没有回去,而是在特罪署给秦荣打了电话,问她关于尸检报告忽然录像的事。 秦荣有些意外,因为她这份尸检报告是直接从当时负责尸检的法医那里获得的,不应该有遗漏。 她也不知道尸检录像丢失这件事。 “当时负责这个案子尸检的法医是谁?”沈初一直接问。 秦荣告诉了她一个名字,又说:“只是她在6年前就退休了。” “您有她的联系方式和住址吗?”沈初一又问。 秦荣没有在电话里回答她,而是问:“你现在还没下班?刚好,十五分钟后我路过特罪署,顺路送你回去吧。” 沈初一明白她的谨慎,应了好之后,穿上外套,又拎了一个袋子下楼去等她。 ※ 反派对我产生了食欲怎么办? 第43节 不到十五分钟,秦荣的车子就开了过来,王可笑着下车来接她。 车厢里暖气很足,她带着一身冷气上车,把手里的袋子递给秦荣说:“您之前借给我的披肩,我干洗好了。” 秦荣笑着没有接:“跟我客气什么?”她递了一张名片大小的卡片过来:“那位法医的通讯号和住址。” 沈初一接过来,扫了一眼,发现这位法医目前的住址居然就在她们定的温泉酒店附近。 “她退休后就搬到了汤山别墅疗养。”秦荣说:“目前只有女儿陪在她身边。” “您和她关系好吗?”沈初一问。 秦荣笑了说:“她是个聪明圆滑的人,和内阁百分之九十的大臣关系都很好,包括钟康明。” 沈初一明白了她的意思,这位法医很可能为了不得罪秦荣,也不得罪钟康明,给了秦荣一份表面看不出问题的尸检报告。 如果真是这样,尸检报告上缺失的一定是重要线索。 “你打算怎么做?”秦荣问她:“需要我再去拜访一下她吗?虽然大概率什么也问不出来。” “不,不需要。”沈初一抬头对她笑笑说:“您突然去拜访她,说不定会打草惊蛇,您要相信我。” “当然。”秦荣很温和地笑着望她:“小听最近很积极的在配合术前准备,他很少这么听话,是因为最近你每天午休都去陪他吧?” 沈初一迎上她的目光,她在笑也在叹气又说:“我很少见他这么开心过,辛苦你了。” “没什么辛苦的,我最近很闲。”沈初一坦诚的说:“他其实很讨人喜欢。”至少很会迎合她,讨她的喜欢。 她能天天去看秦听也不完全是为了秦荣,如果秦听是个脑满肠肥的丑人,她一定不会去,她宁愿多帮秦荣对付几个政敌。 秦荣无奈的笑了,讨人喜欢在她这里可不是一个褒义词,至少她不希望出现在自己儿子身上。 可她又无法不承认,她的儿子是在努力讨好沈探员。 “把我放在路口就行。”沈初一看了看车窗外说:“离我住的小区没两步路。” 王可应了一声。 秦荣在她下车之前递了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盒给她:“快元旦了,不知道送你什么好,就挑了个小礼物。” 沈初一惊讶的接在手里,不好意思起来:“那我是不是该给您回礼啊?” 秦荣笑了,难得见她愣头青的一面:“不用,你只用做好你的事。” 沈初一明白地点点头。 “外面太冷了,让王可开到地下车库前吧。”秦荣说:“你从地下车库搭电梯回去,不用吹冷风。” 沈初一没拒绝,在地下车库前下了车,等走进车库,秦部长的车子才开走。 她边走向电梯,边忍不住拆开了礼盒,里面装着一件新的羊绒披肩。 就送了这个? 贪财如她,稍稍有些失望,但也只是稍稍,羊绒披肩也不便宜。 她把披肩拿出来想现在就戴上,从披肩里掉出来一样东西,她慌忙用手接住,居然是一把车钥匙。 如果她没有认错,应该是迈赫车的车钥匙,这车最便宜的也要七八十万。 她心跳的很快,有种不敢相信的心虚,该不会是秦部长不小心落在礼物盒里的吧? 或许是车钥匙模型? 她试着按了一下车钥匙,听见电梯对面的车位传来“滴滴”两声。 她回过头就看见两束车灯照过来,一辆崭新的迈赫车停在那里,随着她按下的按键自动解锁启动,亮起来了车灯,黑色的车身如同一架钢琴,亮亮的在发光。 她走过去,再按一下车钥匙,车子自动打开。 驾驶座放着一束花和一张卡片。 她拿出卡片看到上面写着——【天冷了,开车上下班方便些,王可会帮你办好手续,等伤好了再开。】 落款没有名字,是一句——【元旦快乐。】 沈初一坐进车里,摸着崭新的方向盘和真皮车座,心突突跳,这谁能不心动不踏上歧途? ※ 差十五分十二点。 司康在卧室里听见了客厅门打开的声音,是她回来了。 他的卧室没关灯,门也没有锁,如果她想来找他…… 隔壁卧室的门被打开,又被“咚”的关上。 她直接回了自己的卧室。 司康气的将头闷进了被子里,胃里翻江倒海的恶心,不明白她为什么忽冷忽热,是因为她又喜欢安嘉树了吗? 隔壁传来“咚咚”的闷响声,她像是在上蹿下跳一般。 但很快,安静了下来,他听不到任何她的声音。 ※ 隔壁卧室里。 沈初一激动地从床上跳下来,冲进浴室开了水龙头要泡澡。 这怎么睡得着?她恨不能现在就冲进那位法医的家里,入侵她的终端,挖地三尺找出白雪芙完整的尸检报告。 她脱光衣服和沈于蓝的手环,戴回自己的旧手环泡进浴缸里,欣赏着架子上她的积蓄——闪闪发光的钻石表和漆黑的车钥匙。 当然,她还有九十多万的存款。 谁能想到连身份也失去的f城黑户沈初一,也有这么富有的一天。 她真要笑出声了。 冷静了好一会儿,她才划拉开了手环里她和章典的对话。 对话结束在章典上一次的:【是指我对你的称呼吗?】 之后他再也没有给她发过晚安短信。 她想了想,把上次她用梦境卡kiss完章典后,游戏里更新出的“床·照”发给了章典。 这张照片里有她的背影,是她坐在章典身上扇了他一耳光的画面,看不到她的脸,却把章典拍得很清晰。 他上半身的睡衣脱到了手肘处,满床黑色的触手,他的身体和脸一样红,身体和触手一样湿淋淋,挨巴掌的表情真是难以形容。 她在照片后跟了一条短信:【欣赏一下。】 十几秒后章典就回了她:【要开始新一轮的勒索了吗?】 真聪明啊,都学会自己抢答了,根本不用她说出威胁的话。 沈初一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回他:【很期待吧?】 ※ 期待? 章典在亮着灯的床边,慢慢收回了关灯的手。 非常奇妙,她总能猜中。 他确实非常期待她新一轮的勒索,这意味着游戏又开始了,她会暴露越来越多的线索。 她又发来了一条信息:【你是不是在想我今晚会不会突然出现在你床上?】 他坐在床边,身体里压制着的触手又在蠢蠢欲动了。 ——“快问她今晚会不会来!” ——“不要问!邀请她来!引诱她来!学一学司康的样子!” ——“我已经好多天没有见到她了!” ——“快疯掉了!” ——“让我来回!让我来回!” 他没有理会它们,回复:【我猜你不会出现。】 她那句露骨的问话明显是在试探他,试探他是不是在“期待”她再次出现。 他猜,她会把再次出现当这次勒索的筹码。 她回:【当然不会,你要完成我的勒索我才会奖励你。】 章典轻轻笑了,原来不是筹码是奖励。 她难道觉得kiss、巴掌算奖励吗? 但他很好奇,她到底要勒索什么,回道:【你的勒索是什么?】 她回的很快:【我要你入侵一个人的终端账户,我知道你做得到。】 终端账户? 她这样断定,是因为上次她出现时发现他的异能能侵入、控制他的系统吧。 可她想的太简单了,他的异能如果能入侵一个人的终端账户早就可以入侵她的终端,查询到她的踪迹了。 他没有那么大的能力,而且一旦入侵他人的终端账户,他的异能就势必会被异能监管发现。 他问:【你想入侵谁的终端账户?】 她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说:【你不用问,只用回答我,你的异能要在什么情况下才能侵入其他人的终端账户?】 章典如实回答她:【我只能侵入他人的电子设备或是系统,且需要连接他的设备。】 她回了一句:【就像病毒?】 脑子里的触手抗议起来。 ——“不是病毒不是病毒是触手异能!” ——“你快告诉她,我们不是病毒!是厉害的粒子干扰、侵入!” ——“呜呜呜病毒听起来很低端……” ——“你跟她讲讲清嘛!” 反派对我产生了食欲怎么办? 第44节 章典却回:【你可以这么理解。】 没想到她真回了一句:“听起来不怎么高级。” ——“啊啊啊啊你看你!你好让我们丢脸!” 章典没有顺着她的话说,而是回:【那你还要勒索吗?】 她回的很快,但却是一条冷淡的:【说晚安吧。】 就仿佛对他的异能不再感兴趣似的。 可他再去解释什么,询问她要不要勒索就显得太急躁了。 章典最后还是发了一条:【晚安。】 她却不满意:【语音发:晚安宝贝。】 章典有些失语地笑了,她果然很喜欢戏耍他。 落地窗外不知道哪里在放烟花,远远的在夜空中亮起来又熄灭。 章典抬头看过去,看见落地窗旁的虚拟屏幕,那上面是【沈初一】在便利店买东西结账时的画面,日期是上一年元旦。 她在便利店买了一盒速冻汤圆和速冻饺子。 难得她脸上有些笑意,脖子上戴着红色的围巾,可她的眉头上却贴着创可贴。 她似乎总是在受伤。 不知道处于什么心里,他按下语音录制,给她发了一句:“晚安,还有提前的元旦快乐。” 她没有回他。 ※ 浴室里蒸腾着热气,空气变得很热。 沈初一缩在浴缸里,整个人被泡的很红,她重新又点击了一下章典的语音。 “晚安,还有提前的元旦快乐。”他的声音在潮湿闷热的空气里流动,显得格外温柔。 沈初一都怀疑自己听错了,他干嘛祝她元旦快乐?斯德哥尔摩综合征了? 她可是勒索犯。 但她又听了一遍,仿佛今年元旦把过去二十几年没听到过的元旦快乐全补回来了。 ※ 之后两天,沈初一一直在忍着没有炫耀她的新车,在去泡温泉那一天她才悄悄和鲍啸说:“要不要开我的车去啊?我用奖金买了一辆车。” 鲍啸惊讶的看她:“你买车了?什么时候买的啊?什么车?多少钱?你怎么不叫我一声啊,我有认识的朋友能给你便宜点!” 等她看到沈初一的车,惊的咋舌:“迈赫暗夜啊,一百多万那款?你怎么这么舍得啊!我早就想买一直没舍得,你才发奖金就全花光了?” 沈初一解释说,用了一点之前的积蓄。 她大大方方把车钥匙给鲍啸:“原来你也喜欢这款啊,借你开几天,反正我伤没好开不了。” 鲍啸嘿嘿笑着搂住她,也不跟她客气:“这样吧,这几天我当你的司机,接送你上下班。” “那好得很。”沈初一心里美滋滋,反正车子她跑路前肯定要黑市卖掉,在这之前让鲍啸开着过过瘾也好。 黑色的车子在大雪里开出地下车库,一路飞驰停在大家约好的集合点——特罪署大楼下的咖啡店。 鲍啸打下车窗朝咖啡店里的众人招招手。 安嘉树、司康和白世舟走出来看见这辆新车无比惊讶的,可在听说这辆车是沈于蓝新买的,白世舟眉头就皱了起来。 是到了订好的温泉酒店,白世舟又单独问沈初一:“那辆车是你自己买的?你的奖金够买那辆车吗?” 沈初一高高兴兴的脸一下子僵掉了,她收起了要拍酒店雪景的手环,回头看白世舟:“是我偷的抢的,骗来的,都跟你没有关系吧?” 白世舟愣在那里,她看起来那么愤怒,走近一步对他又说:“我的奖金不够,难道我没有积蓄吗?我只是你的员工,你有什么资格管我的私事?” 白世舟意识到,他冒犯到她了。 “我没有恶意……”他试图解释,可他不知道自己的话会令她如此愤怒。 她推开他,直接走向自己的房间,没有想要再听他说话。 直到晚上大家一起吃自助餐她也没有和白世舟说一句话,原本约好大家一块去室外雪山下泡温泉跨年,她也只泡了一会儿就说累了想休息,自己回房间了。 鲍啸不放心去找她,发现她真的躺在床上要睡觉。 “怎么了蓝蓝?”鲍啸坐过去推了推她:“署长那个人说话就是那样,你去骂他,我们都帮你骂他,别一个人生闷气。” 沈初一在昏暗中看她,她披着泡温泉的浴袍,黑发挽着显得少见的温柔,“我没生闷气,就是真的困了,想睡觉。” “那我陪你吧。”鲍啸要掀被子陪她躺下。 沈初一推她说:“你快去泡温泉,我钱都花了,不泡多浪费啊,我睡半个小时就去找你们。” “真的?”鲍啸摸她的脸,确认她没有哭,才放心的替她盖好被子说:“那你睡一会儿,醒了来找我们。” 沈初一点了点头,看着鲍啸在昏暗中离开,又转身看向了没拉窗帘的窗户,外面是白茫茫的雪山,听说今晚零点会放烟花。 她打听到,那位法医的佣人、护工只有今晚放假。 酒店隔音不好,她听见走廊里嬉笑的声音,忽然觉得很孤单。 但没关系,她有了很多钱,她马上会有更多钱。 她看了一眼时间,十点就动手。 第40章 走廊里的声音渐渐没了, 酒店的表演活动十点开始,零点开始放跨年烟花,所有大家全去看表演和占位置了。 沈初一躺在房间里感觉四周一片寂静, 她看了一眼时间,整十点。 她起身摸黑换了一身轻便的黑色紧身衣, 又在外面套上了准备好的安保制服,拉好拉链, 将腕上沈于蓝的手环摘掉,换回了自己的手环。 不能以沈于蓝的样貌去做这事儿,很容易被查到。 反倒是现在沈初一这个身份最适合做“上不了台面”的事,就算被拍到, 沈初一也可以直接“消失”。 她拉上了黑色口罩,从窗户利落地翻身跳出去。 白天她踩过点,知道酒店哪里没有监控, 现在直接绕开监控,翻墙离开了酒店。 还在下雪, 不远处的汤山一片白茫茫。 沈初一点开手环确认了一下魏岚风的住址, 这位法医教授如今住在汤山温泉附近的高档别墅区,雪山下那片红屋顶就是。 魏岚风只有一个女儿, 目前在国外读书,身边只有住家的保姆和护工。 不出意外的话, 保姆和护工今晚会放假。 沈初一绕到了别墅区外的护墙下, 毫无障碍的翻墙跳了进去, 这对她来说是熟练工种。 她很顺利地找到了魏岚风的住宅别墅,躲在监控后将这四周的环境在眼里放大再放大,发现不只是住宅外有监控,住宅内的院子里也有。 她猜门窗上都有红外线自动警报器, 翻窗进去就会引发警报器。 抬头再看,监控上有蓝色的光点在闪烁,那是异能监管探头,一旦在这个区域使用异能就会被探头定位监控,躲不开的。 沈初一踢了踢脚边的一块石子,将石子踢到了别墅的黑色大门上。 “咚”的一声后,里面传来狗叫声。 养了狗,听叫声还是一只中大型犬。 沈初一将安保的帽子往下压了压遮住大半张脸,又往嘴巴里塞了口腔变音器。 再次用石子弄响了门。 狗冲到了门后,对着门缝狂叫不止。 她听见院子里传出一个中年女性的声音:“呼噜不要叫了,来,过来,进屋子里来……” 沈初一使用口腔变音器很大声的吼道:“叫什么叫!能不能管管你的狗!大半夜扰民!再叫我报警了!” 变音器将她的声音变成了浑厚的男人声音。 狗听到声音叫得更激烈了,中年女性慌忙不停呵斥自己的狗,又问外面:“是谁?邻居吗?” 那说话的声音离门口越来越近,已经走到了门后。 就是现在。 沈初一直接绕到侧墙下,没有用异能,攀上不算高的墙壁,翻墙跳入院子,果然看见一个中年女人在院门后看外面的人,而客厅的大门是开着的。 她落下的瞬间才使用异能,山羊蹄在地上一点就窜入了开着的客厅门,快的连狗也没有察觉。 房间里开着灯和电视机,一个人也没有。 但她的时间不多,马上魏岚风就会带着狗进屋来。 沈初一动作迅速地先将门口的电闸开关全部关闭,在漆黑中眨动眼睛开启山羊之眼——茶几上放着脱下来的女士手表和耳环,看起来不便宜。 电子平板在沙发上、智能电脑在餐桌上。 “怎么回事?断电了?”院子里的魏岚风转过头来。 沈初一已经快速地抓起巴掌大的电子平板,又顺走了手表、耳环,冲到餐桌旁揣走了智能电脑,目光却顿了一下,餐桌上摆着两个喝了一半的红酒杯。 不是魏岚风一个人在? 不远处突然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谁在那儿?” 沈初一抬头看见楼梯口站着一个二十多岁的高大男人,她立刻转身就逃。 “进贼了!站住!”男人不知道操起什么东西直接朝她砸过来。 沈初一避了一下,客厅门口魏岚风的狗已经吠叫着冲进来。 她直接用手里的电脑砸碎窗户玻璃,在迎面而来的碎玻璃中撑着窗户一跃而出。 刺耳的红外线警报“哔哔——”响起。 沈初一丢下电脑,收起异能,直接从开着的大门冲了出去,在几秒钟内就逃窜到了异能监控范围外,才使用异能跃出了别墅区的围墙。 反派对我产生了食欲怎么办? 第45节 狗叫声、警报声、叫喊声在非常短暂的时间内被她远远甩开。 她狂奔在雪夜里,只用了不到十分钟就逃窜到了事先踩好点的地方——烟花燃放点。 这个时间点几乎没人,只有远一点的地方燃放烟花的工人在检查烟花。 无人注意一身安保服的她。 她直接走到了垃圾桶旁边,打开里面全是一些烟花爆竹的残渣,她脱下自己的安保服和帽子丢进桶里,摸出打火机打着火一起丢进去。 然后又去了不远处的厕所,将从魏岚风家里偷来的手环、耳环全丢进马桶里,又脱下手套和这些东西一起冲掉。 只留下了电子平板。 她坐在马桶上长长吐出一口气,扯了很多卫生纸卷住自己流血的手掌,这是刚才翻窗户出去时划伤的,谁能想到魏岚风家里还有个二十来岁的男人。 好在她戴了手套,现场不会有她的血迹和指纹。 监控也应该只拍到了她的背影,至于那个男人可能连她是男是女也没看清。 拉闸断电是个好习惯,宝刀未老沈初一。 她毫不吝啬的夸奖自己。 ※※ “快十一点半了,要不要再去叫叫蓝蓝?”鲍啸看了一眼时间:“马上烟花表演就开始了。” “要不然我去吧?”安嘉树看了看白世舟,“她来之前还一直说要吃自助餐吃回本,过十二点自助餐就不提供了……” 一直坐着的司康突然站了起来,刚要借口去洗手间去看看沈于蓝。 就听见白世舟说:“我去吧。” 所有人一愣。 白世舟站起来说:“我说了些冒犯她的话,我去和她解释清楚。” 鲍啸拉住了安嘉树点点头说:“确实该署长你去,你说的话太没边界感了,虽然你也是好心,但归根结底怎么花钱买什么东西是人家的私事,我们只是她的朋友没有资格干预她的生活,她高高兴兴开新车带我们来玩,我们就玩嘛,干嘛要在这个时候教育她?” 白世舟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是啊,他有什么资格“管教”沈于蓝?哪怕他是出于担心,怕那辆车是秦部长送她的,她也在之前就和他表明过立场。 他有什么立场管教她?他只是她的领导,或许连朋友都算不上。 何况又是在今天,这样的跨年夜。 他转身要离开餐桌。 “可算找到你们了。”沈于蓝的声音从不远处传过来。 他转过身就看见了穿着酒店桑拿服的沈于蓝,她笑眯眯跑了过来,仿佛没生过气一样和鲍啸她们说:“我还以为你们在泡温泉,去那边找了一圈。” “怎么不打电话问?”鲍啸拉住她,又指挥安嘉树去拿海鲜过来:“你不是说想吃海鲜吗?所以我们替你占个位置,怕你醒了之后这里没位置,而且你看。” 鲍啸朝对面指了指:“这里正好能看到烟花,是绝佳的好位置。” 沈初一回头果然看见这个餐桌是观景位,大窗户外就是雪山和烟花表演区。 “你可以一边吃一边看烟花。”鲍啸拆筷子给她,像哄小孩儿一样:“咱的钱不能白花。” “还是我鲍姐好。”沈初一靠在鲍啸怀里,察觉到白世舟一直在看她。 她不想搭理他,目光也不放他那边去,她压根不想要他的道歉,她不接受,除非让她锤两拳。 “我把每样海鲜都拿了点。”安嘉树大盘小盘的端过来:“你喜欢吃什么我再去拿。” 手边放过来一杯水和擦手的热毛巾,沈初一看见是司康放过来的,他坐在角落里既不说话也不看她,但擦了手闷不吭声扒了两只螃蟹放在她盘子里。 其实,特罪署的大家都是很好的人。 沈初一低头吃海鲜,慢慢地将自己紧绷的脊背放松下来。 鲍啸帮她把散着的头发扎起来,看她吃生蚝只用一只手,右手摊开了掌心朝上放在桌子上,好奇问:“手怎么了?”去看她的手。 沈初一下意识想躲,又忍了住:“没事,睡觉的时候压麻了。”甩了甩手,放到了自己腿上。 她没想到换回沈于蓝的手环和样貌,掌心里的伤是不见了,但痛感还在。 这和之前她沈于蓝这个身份受伤,她换回沈初一的身份,伤口和痛感就全不在了不一样,原来真实的她受伤,哪怕换成沈于蓝的身份,她还是很痛。 想不明白为什么。 烟花表演快开始了,人越聚越多。 沈初一抢在自助餐收摊之前,又拿了很多海鲜。 烟花在窗外“咚咚”燃放时,她还在埋头吃生蚝,时不时抬头看两眼,忙得像是在赶场。 司康看着她,忍不住笑了,从来没见过她这么怕吃亏的人,海鲜要吃回本,烟花也要看,花了钱就什么也不能错过。 “咚——”巨大的烟花一簇簇照亮她抬起来的眼,她手里还在忙忙碌碌的扒着龙虾。 司康偷偷划开了手环,点了拍摄动态照片,刚好拍到白世舟将一盘拆好的蟹腿推到她手边。 人声鼎沸,烟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她并没有察觉到谁给她拆了一盘蟹腿。 司康却看见,白世舟的目光从她身上垂下去,慢慢擦着手笑了笑。 他忽然意识到,署长这个笑和他刚才的笑几乎是一样的。 在他偷偷觉得她可爱时,署长也在看着她…… “新年快乐!”鲍啸端起杯子,在烟花中和沈初一碰杯:“祝蓝蓝新的一年在特罪署发光发热!” 沈初一腾出手和她碰杯,和安嘉树碰杯,被司康碰杯,最后也大方的和白世舟碰了杯,笑着说:“新年快乐!” 烟花“砰砰”声中,她听见白世舟和她说了一句:“新年快乐,沈于蓝。” 她在心里和自己碰杯,新年快乐沈初一。 烟花表演结束已经一点多了。 大家各自回房睡觉,沈初一也回了自己房间里,锁好门,又换回了自己的旧手环,把偷来的电子平板叼在嘴里。 划拉开游戏,找到那张梦境卡。 她想试试看,能不能携带着电子平板进入章典的“梦境”里。 点击使用—— ※※ 房间里的灯和虚拟屏幕突然自动熄灭。 坐在沙发里的章典像是被什么力量操控一般,眼前突然一黑,瞬间入睡。 这感觉太熟悉了,不就是她每次出现时,他猝不及防被迫“入睡”的感觉吗? 昏昏沉沉之中,有人结结实实落在了他腿边的沙发里,发出短短的低呼,像是要摔了一般伸手抓住了他的衣领。 他想伸手,身体里的触手已经本能一般涌出去牢牢将她抱住,拽进了他怀里。 她坐在他腿上,身体很凉。 他闻到了血的味道,是从她抓着领口衣服的手掌里传出来的。 她又受伤了吗? 这个念头刚起,熄灭的虚拟屏就亮了起来,他的异能触手连接上智脑,激动的在屏幕上展现出一片文字—— [你又受伤了吗?] [你的手在流血,天啊,是不是很痛?] [伤得重不重?让我看看好不好?] [可怜的小羊,怎么总在受伤。] [真的受伤了,真让我心痛。] 章典听见怀里的人发出了狐疑的声音:“几天不见章教授转性了?变得好恶心。” 触手突然全部呆住了。 章典无奈地使用异能将触手与智脑断开,虚拟屏熄灭。 房间里重新陷入一片漆黑。 不知道是不是沈初一的错觉,缠裹着她的触手们好像变僵硬了,只有少数吸盘在悄悄地吸吮着她的手臂和羊腿上的毛毛。 虚拟屏再次亮起来,上面只有一行黑色的字——[冰箱旁边的柜子里有药箱。] “又变回来了?”沈初一都要怀疑是章典有几个人格,还是他的电脑刚才中病毒了? “不对。”她看向了靠在沙发上微微闭着眼的章典:“你刚刚问我又受伤了?又?你调查过我且查到了我?” 不然怎么会知道她从前也受伤?总在受伤? 他居然找到她了吗?找到她沈初一这个身份还是沈一?亦或是……沈于蓝? 屏幕上又出现一行字——[药箱里有止血药。] 沈初一心惊地扭过他垂靠在沙发上的脸,笑了一声问他:“告诉我,你查到了什么?我的名字?” 章典卷长的睫毛吃力的动了动,却没能睁开眼。 只有屏幕上重新输入了文字——[你在流血,先处理好伤口好吗?] 缠裹着她的触手变得黏糊糊,顺着她手臂上流下的血往上吸吮,越裹越紧。 沈初一感觉到章典胸口起伏也变得明显,耳后的腮心似乎在颤动。 屏幕上再次输入——[你的味道,它们很喜欢,不处理我很难控制它们不冒犯你。] 第41章 屏幕闪烁了一下。 他似乎用精神力短暂压制了缠绕着沈初一的触手。 触手如藤蔓一般从她身上褪去, 沈初一从他怀里跳下去,看了看手臂上一个个吸出来的红印,又看章典:“你是很难控制自己?还是很难控制它们?” 他睡袍上湿了一片, 不知道是不是触手的水。 反派对我产生了食欲怎么办? 第46节 章典脑袋歪靠在沙发背上昏睡一般,但耳后的腮心很细微的在开合, 像是在颤抖,也像是在捕捉她的气味。 很快, 那些褪去的触手就窸窸窣窣从地毯上来寻找她的脚,吸盘发出“啵啵”的声音,就像一张张嘴巴在说她听不懂的话。 沈初一捂着流血的手掌转过身。 房间里的监控突然亮起微弱的光,齐齐集中在她身上, 随着她的走动而转动,就像一双双章典的眼睛。 沈初一扫了一眼,至少在四个不同方向看到了不同的监控探头, “上一次来的时候还没这么多监控,看来是为我准备的。” 她既然来, 就无所谓沈初一这个身份暴露, 拍就拍吧。 监控注视下,她走到冰箱前, 还没问是哪个柜子,冰箱旁边漆黑的柜子就亮起蓝色灯条自动打开了。 柜子里放着医用药箱。 她手伸过去, 药箱的盖子“滴”一声自动掀起。 “你连药箱也是智能的啊?”她仔细观察了章典卧室里的柜子、家具, 几乎全是智能控制系统:“那你平时用异能操控房间里的所有设备, 岂不是连床也不用下了?” 他的异能还真方便啊。 沈初一在药箱里找到了止血贴,刚用嘴撕开。 虚拟屏幕中就出现一行字——[消毒药棉在止血贴旁边,先消毒。] “来之前我消过毒了。”沈初一嫌麻烦,直接用抽纸擦了血后贴上了止血贴。 屏幕中多了两个字——[你撒谎了。] 沈初一懒得跟他狡辩, 她重新回到沙发旁,被湿漉漉的触手激动地缠住的脚踝,她也没挣扎,只是从沙发上捡起了巴掌大的电子平板,万幸她叼在嘴里的东西还真能一起带过来。 她用电子平板在章典昏睡的脸上轻轻拍了拍:“新的勒索,通过这个平板入侵这个人的终端账户试试。” 他耳后的腮心颤了一下,触手卷上来缠住了她的手腕。 “真难缠。”沈初一被触手颤的跌坐在沙发里,用贴着止血贴的手抓住腕上的触手,它们立刻就往她的手指上绕,像用脑袋蹭她的狗一样,急不可待在她手指间蹭来蹭去。 她抓住那些触手在掌心里狠狠捏了两下,它们就像爆掉的水蛋一样发出“啵啵啵”声喷出很多黏糊糊的水,在她掌心里颤抖着变小又涨大。 身侧的章典发出重了很多的呼吸声。 沈初一看过去,他耳后的腮心红得惊人,从耳后一直红到眼尾、脖子、胸口露出来的肌肤。 “摸它们你喘什么?”沈初一当然知道,异能体原本就是身体的一部分,甚至比身体的感官更敏感,就像摸司康的兔耳朵和尾巴,比摸他的脸更让他受不了。 “你有没有在听我发布指令?”她故意用脚用力踩住了乱爬的触手。 触手和他一起受不了地打颤,他眉头痛苦地皱起来。 虚拟屏幕飞快的出现几行字—— [别碰] [别动] [停下来,否则我没有办法好好跟你对话。] 屏幕突然全黑了。 在这一瞬间,沈初一听见许多细小的声音从“啵啵”声中传出来—— “啊啊啊啊不要让她停下来!” “不要让她别动!” “不要让她不碰!” “你说要kiss!!” “你不要和她说话!你根本不懂怎么跟她说话!” “啊啊啊你明明也很喜欢!你为什么……” 这声音只出现了三四秒,就突然被静音一般,同时缠裹着沈初一的触手颤抖着全部消失了。 只留下一滩滩水和啵啵声。 五秒之后,虚拟屏幕再次亮起来,照亮了章典绯红又痛苦的脸,他眉头仍然皱着,似乎在用强大的精神力压制着自己的异能体,胸口和脖颈上起了一层薄薄的汗。 在蓝光下薄汗像细粉。 沈初一每次看都想感叹:真漂亮,像美人鱼,章典是她见过出汗能这么漂亮的。 怪不得鲍啸说,章教授夏天也会把自己裹得很严实,不爱出汗,也很讨厌出汗。 她很想伸手摸摸,但今晚有要紧事,她怕他受不了。 “用你的异能侵入这个账号。”沈初一点亮了电子平板,界面上是密码输入,账户是【魏女士】。 这应该是法医魏岚风平时用来看书、娱乐的平板。 “不只是要侵入这个平板,我要你侵入这位魏女士的终端账户,找一样东西。”沈初一把平安放在了章典的膝上:“这对章教授来说不难吧?” 他说可以通过电子设备侵入账户和系统。 她侧头看上虚拟屏幕,上面正在输入一行文字—— [你的伤是窃取它的时候留下的?] 真聪明。 和章典这样的人打交道最好真假话参半。 所以沈初一说:“是。”又说:“反正你很快就能查到,我这次偷平板是接了一单生意,要从这位魏女士终端账户里找一份十年前的尸检报告。” 她说得很直接也很诚实:“不过我劝你别查,因为这次的单主章教授也不一定惹得起。” 既然章典大概率已经查到她沈初一这个身份,那她就坐实了。 之后九尾狐的案子肯定会重启,他也肯定会知道这个案子是“沈于蓝”找出关键证据重启的。 与其到时候被他怀疑“山羊勒索犯”是沈于蓝,不如怀疑她是帮秦荣做事的沈初一。 她故意他引导去怀疑,她背后的大单主是秦荣。 屏幕上输入短短的一行字——[你似乎不怕我找出你是谁了,给了我很多明确的信息。] “你不是已经查到我是谁了吗?”沈初一笑着伸手拿了他茶几上的红酒。 红酒装在醒酒器里,旁边还放了一支喝了一半的红酒杯。 她一点没客气地起身去餐桌上拿喝水的玻璃杯,冰箱旁的恒温酒柜“滴”声后自动打开,顶端的架子缓缓推出来,上面挂着一支支红酒杯、香槟杯。 仿佛章典在对她说:请用。 “你查到了沈一还是沈初一?”她像是摊牌一样问,取了一支红酒杯,给自己倒了一点红酒。 屏幕上的字全部消失,蓝屏上出现了密密麻麻的照片。 沈初一看到了从她福利院开始时的每张照片,从沈一到沈初一,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原来她留下过这么多的照片。 她甚至看到了一些自己去医院、去便利店的人脸扫码动态照片。 章典连这个也能查到,她毫不怀疑章典可以入侵每个监控、区域网、系统。 她僵站在原地。 每个监控聚焦在她身上,放大着她的脸。 章典无法睁开眼,只能侵入监控观察放大着她脸上的每个细微表情,她被吓到了吗?她在想什么?她……有一双非常漂亮的眼睛。 他很难不被她的眼睛吸引,昏暗下她的瞳孔在眨眼后变成了横瞳,暗暗的金色横瞳,像一双神秘又冷漠的山羊,静静地观察着照片,没有一丝情绪。 宁静的令人惊叹。 他居然无法分析出她的情绪,她笑了一下,回到沙发旁和他喝了一半的红酒杯轻轻碰了一下说:“答案正确,你找到我了。” 她坐下,靠在他身旁,仰头喝了一口他的红酒,黑发垂在他的肩头和脸前,丝缎一样柔软冰冷,像她这个人,柔软的肌肤下是一颗坚硬的心。 她没有被吓到,甚至没有太多惊讶,靠在他肩头欣赏着那些照片,和他说:“你查到我这么多踪迹,找到你想要的答案了吗?” 没有。 他依旧不知道她勒索他的动机、她为何能突然出现在他房间里操控他、以及她这些日子躲在哪里。 从赌场悬赏抓她之后,她的踪迹就再次消失了。 他没有找到她近期的任何踪迹。 她仿佛知道他的答案,笑了一下说:“所以找到我又有什么用呢?你依旧反抗不了我的勒索。” 她把最后一点红酒倒在了他的电脑终端控制器上。 小小的终端立刻发出“滋啦”声,烧坏一般,整个虚拟屏幕熄灭了。 房间里陷入一片漆黑,只有她点亮的平板光芒,她捏住了他的下巴,手指几乎插进他耳后的腮心里,用命令的语气说:“现在做正事吧。” 她手指冰冷,插在他开合的腮心中,令他呼吸都变得不适。 身体里的触手快要压制不住,他无法在通过电脑端和她对话让她把手拿开,只能先侵入了她手里的平板—— 平板在她掌心里“嗡”了一下,密码解锁。 沈初一看见解锁的平板界面展开虚拟屏幕,上面先出现了一行字——[手拿出去。] 她却看着章典,手指滑过他的脖子,透过耳后腮一样的地方,插的更深了些。 他发出了痛苦的呼吸声,身体也跟着收紧,黑色的触手尖尖从他的耳后冒出来,又很快被他压下去。 “快点做,比你求我拿出去效率更高。”沈初一贴近他的耳朵说:“我要魏岚风十年前在特罪署做过的所有尸检报告。” 她的手指能感觉到他颤抖、想闭合的腮心,越往里腮心就越收紧的厉害。 一根触手伸出来猛地卷住了她的手腕,可却没有攻击她。 是不是因为聪明的章教授已经发现规定——她受到攻击就会离开? 平板的虚拟屏幕打开了无数窗口。 沈初一看的眼花缭乱,只隐约看见窗口里夹杂着很多账户登录的界面,一层叠一层,越开越多…… 界面突然变成了红色,上面显示:【请输入指纹,验证是本人登陆】。 是终端监管局吗?章典的侵入被发现了? 可沈初一却看见章典输入了一串密钥,然后红色的警告界面消失,魏岚风的终端信息展开在虚拟屏幕中。 反派对我产生了食欲怎么办? 第47节 那是什么密钥?章典也是用这个密钥找到她那么多踪迹的吧? 界面还在不停变换,很快定格在一份加密文件上。 只是停顿了几秒,魏岚风的电子身份证照片、通讯录后台登陆界面一一展开,登录界面中显示着她的登录密码,密码是她的身份证后几位加她女儿的生日。 章典在加密文件上输入了这个密码,解锁成功。 沈初一立刻收回黏糊糊的手指,松开了章典打开那份文件,看见了三份尸检报告,其中一份正是十年前九尾狐惨案的尸检报告。 她一面将这三份尸检报告发送给自己,一面点开名为【白雪芙尸检报告】的文件,迅速下划看到了一条检查结果——【因·阴··道、子宫被完整切除遗失,无法断定是否存在性···侵。】 沈初一盯着这短短的一行字心跳得很猛烈,白雪芙子宫被切除,并且没有找到,这不就和她查到18年的那桩肢解案作案手法一样吗? 果然,不是法医失误漏掉了一项检查,而是法医魏岚风故意删除了这一项。 她为什么删除这一项?如果没有人授意她这么做,她怎么会多此一举? 谁会授意她这么做?只能是凶手。 凶手为什么会独独删除这一项?只能是因为这一项很大概率会暴露他。 沈初一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兴奋,那是接近真相的兴奋…… 背后突然有触手轻轻卷住了她的手。 她回头看见章典像是控制不住一般喘息着,脸颊和脖子红透了,无数的触手从他身后涌出来推着他的身体跌靠进沈初一怀里。 “啵啵啵”声中,她听见很多细小的声音在重复——“kiss、kiss、kiss……” 第42章 ——“kiss、kiss……” 那些声音不停在重复, 将呼吸很重的章典紧紧推进她怀里。 沈初一轻轻笑了:“倒是很会替你们的主人讨赏。” 异能体拥有独立的意志吗?它们会受到“主人”的情绪影响吗? 沈初一能感觉到章典的呼吸浮动在她锁骨上,她托起章典的脸问他:“你的异能体受你影响吗?是它们想要kiss?还是你本人?” 章典垂着的睫毛一直在颤动,像是努力想要睁开眼。 平板虚拟屏幕上一直显示着[文字正在输入……], 但章典迟迟没有回复她。 以至于沈初一都听到了“啵啵”声中那些着急、细小的声音变成了乱糟糟的—— “快回答想要想要想要!” “你也很想要很想要很想要很硬!” “你的嘴巴动不了脑子也坏掉了!” “再不回答她就走了!!!” 同一时间,缠裹着她的触手似乎急切地想要挽留她, 绕着她的手腕绑在了沙发扶手上,缠着她的双腿和章典的腿紧紧裹在了一起, 太紧,导致她失去重心和章典一起跌靠在沙发背上,她喘出一口气抓住触手对它们说:“冷静点,弄得我不高兴我可就走了。” 收紧的触手果然停了停, 只有吸盘更黏糊地吸附在她皮肤上啵啵啵啵的碎碎念:“别走别走别走……kiss、kiss、kiss……” 触手将章典的脸推正,他微张着喘息的嘴唇正对向她的唇,落在她的眼底。 她听见很远的地方传来“砰砰”声, 掀起眼帘看见沙发背后巨大的落地窗外,一簇簇烟花绽放在夜空中, 不知道是什么地方在放烟花。 平板“哒哒”地出现文字输入界面。 她扭头看见虚拟屏幕中慢慢地出现了一行字——[元旦快乐, 沈一。] 元旦快乐,沈一。 她看见那个遥远的名字, 那个她真正的、最初的名字[沈一]。 因为她被福利院员工在门口捡到时是新年的第一天,所以她就被随便取了个名字, 福利院的小孩儿名字都很随便, 就像等待被领养的小猫小狗一样, 等它们到了新的家庭会有新的名字、正式的名字。 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被人叫过沈一了。 章典的呼吸声中,茶几下的抽屉自动打开。 虚拟屏幕上多了一行字——[你的礼物。] 沈初一低头看见抽屉里放着一件扎着黑色蝴蝶结的礼盒。 她觉得很滑稽,被她勒索的“受害者”居然给她准备了礼物。 绑着她手腕的触手自动松开, 缠绕着礼盒递到了她手边。 这是章典操控的吧?他这不是能控制住他的异能体吗? “你怎么确定我元旦会出现?”沈初一拿过那个礼盒,托在手里轻轻地。 屏幕上——[不确定,但你总会出现。] 就像在告诉她,这不是一份由时间、节日决定的礼物,而是他想要送给她的礼物。 “不会是个定位器吧?”沈初一玩笑一样拆开了那份礼物,笑容却凝在了脸上。 是一支笔,一支三色的钢笔,宝蓝色的外壳上刻着银色的羽毛。 和她初一时偷的那支钢笔一模一样的三色钢笔,那原本是班级第一名的奖品,可她被举报使用异能作弊被取消了第一名的成绩。 奖品被第二名的同学获得,她在课间偷了这支笔。 沈初一耳朵里听不见烟花的声音,仿佛幻听一样只听见老师问她:“钢笔是不是你拿的?你现在还回来老师就当什么事也没发生过,偷窃是很可耻的行为沈一。” 那时她说了什么? 她似乎什么也没说,但很愤怒,就像她被白世舟质问车子时,心虚的愤怒、委屈的愤怒,可又没有办法替自己辩解的愤怒。 因为她确实是个品德败坏、可耻的人,可她又觉得不公平。 她那时12岁,从来没有见过那样的三色钢笔,她听见同桌和其他人说这是很贵的笔,f市还没有。 她看见同桌用那支笔给同学们签名,黑色、红色、金色…… 从小到大她就是一个难以抵抗诱惑、品行败坏的人。 “为什么送我这个?”沈初一没有去拿那支笔,她看向章典问他:“你在炫耀你把我查了个彻底吗?” 屏幕上很快多了一行字——[只是觉得你该获得奖励,我看了你的试卷,满分的试卷应该获得想要的奖励。] 她看着章典笑了笑:“你不会以为我会很感动吧?” 她很随便地把那支笔取出来,轻飘飘的笔对她来说已经不值钱了,“我已经长大了,可以买一千支这样的笔。” 章典却在屏幕里输入——[试试看,你那时一定没有使用过那支笔。] 是的,她没有用过那支偷来的笔,她小心翼翼地藏着,每次看到那支笔就仿佛看到自己的可耻和糟糕,那支笔变成了痛苦的记忆点,她把它藏在鞋盒里再也没有拿出来过。 该死的章典,她讨厌章典像剖析罪犯一样剖析她。 她惩罚似得拔下笔帽,用每一种颜色在章典的胸口重重的画了三个[x],错误,错误,错误。 尖锐的笔尖几乎扎进他的皮肤里,他呼吸和胸口一起战栗了两下,触手缠紧了她的腰和腿,她的腿就缠在他的腿间。 她又扭过他的脸,在他脸上重重划了个红色的[x],没想到他皮肤薄的冒出了血珠,耳后的腮心像鱼鳍一样快速的颤动着。 “怎么不攻击我了?”沈初一扭回他的脸看他,他汗津津的脸贝母一样,脸颊的血珠轻轻滑下去,发红的薄唇微微开合着呼吸着:“是因为还没有从我这里得到奖励怕我走吗?” 触手只是裹的她更紧,紧到她贴着他,呼吸也变得费力,每一次呼吸胸口都起伏的贴在一起。 她很想弄得他更痛一点,看他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虚拟屏幕中却出现了很短的一个词——[kiss]。 像是他的精神力又控制不住触手一样。 沈初一抓着他的脸,在很重的呼吸中低头很用力的亲他,咬他的嘴唇,手指伸入他耳后的腮心,感受他浑身颤抖,缺氧一样张开口,就更用力的侵入他的唇齿间。 虚拟屏幕不停在响,失控一样满屏幕输入——[kiss、kiss、kiss、kiss、kiss……] 显然章典不知道还有比kiss更快乐的事情。 沈初一挣出被触手缠裹的手,摸到了他薄薄的胸肌和腹肌…… 他反应很大的用触手裹紧她,紧到她无法动弹,想松开嘴让他控制一下触手,却在离开他嘴唇的瞬间被触手抱住后颈,紧紧贴回去…… 她感觉章典的手猛地抱住了她,耳边传来“叮”声—— ※※ 下一秒,她汗津津地出现在酒店的房间里。 她睁开眼,翻身坐起来,没搞明白梦境卡怎么就结束了,先伸手去摸怀里和身边有没有平板。 在手边摸到了平板才松出一口气,还好带过去的东西会跟随她一起再带回来。 没开灯的房间里,外面一片寂静,只有远远的地方时不时传来烟花声。 她看了一眼时间,已经两点十五分了。 这次是怎么突然结束的梦境卡?是因为章典抱了她?章典抱她意味着章典醒了?所以梦境卡结束了? 那这梦境卡也太难受了……只能靠她“自动”。 她身上汗津津的很不好受,先划开旧手环的账户,把接收成功的那三份尸检报告先发给了沈于蓝的账户,然后起身想去洗个澡。 走到浴室门口又犹豫了一下,身体的情绪到了,但没吃到嘴里真难受…… 她换回沈于蓝的手环,发现在一个小时之前司康给她发了信息。 司康:【睡了吗?】 这是他自己睡不着的。 沈初一回他:【没有,怎么了?】 司康几乎秒回了她:【没什么,随便问问。】 沈初一:【你过来找我吧。】 司康正在输入好一会儿才发过来:【找你做什么?】 沈初一没回,心想:难道他不知道做什么吗? 反派对我产生了食欲怎么办? 第48节 果然,没一会儿她的房门就被轻轻敲了敲。 她也没问是谁,直接拉开,看见穿着桑拿服的司康站在门口,对上她的目光脸就红了红,还想问:“你有什么事……” 没问完,沈初一就握住了他的手。 司康浑身过电一样呆呆看她,她今晚好不一样,脸颊红彤彤、眼睛也亮晶晶……掌心里着了火一样。 司康握紧她的手,忍不住跨进去关上门去吻她。 她不但没有拒绝,反而很热情地回应了他。 司康被吻的发蒙,什么也忘了……只记得她捂上他的嘴哑声说:“小声点,隔音不好。” ※※ 卧室里只有水流声。 章典洗了很久的澡,他对自己的身体感到很困惑。 从前没有过这样,他也一直以为自己早就摆脱了动物性的欲·望,可是…… ——“睡袍上是你自己留下的,不是我们的!” ——“你就不要装了!你的身体比嘴巴诚实!” ——“呜呜呜你干嘛这个时候醒过来!你就不能忍一忍嘛!” ——“小羊都被你吓跑了!” ——“还有你送的礼物很糟糕!小羊都没有感动没有喜欢!你应该送一些贵重的钻石和包包!” ——“你的表现也很糟糕!她在你身上画了x!说明不喜欢!她可是在白世舟的眼睛上画了爱心!” 蠢货。 章典疲惫地将它们禁言,裹上浴袍离开浴室。 寂静的客厅里,茶几上放着两个红酒杯,地上还掉着那只三色钢笔。 章典走过去捡起来,慢慢放回了礼物盒里,他送礼物原本就不是为了讨好她,让她喜欢,而是为了“击碎”她。 她这样的天才,要击碎她,才能看到她的弱点。 事实上,他浏览了她过去那么多的踪迹,看到过受伤的她、孤独的她、坑蒙拐骗的她,却始终没有看到她的脆弱。 哪怕她被白世舟送进警局,毁了唯一翻身的机会,她也从沈一变成了沈初一,用黑户的身份到处捞钱,越活越好。 她像顽强的野草一样,被火烧干了,也会留下一粒种子继续生根发芽。 就像他送她这样的礼物,想看到她的脆弱,她却只是用笔尖划伤了他。 章典抬手摸了摸脸上细细的伤口,她是在惩罚他吗?原来这种疼痛是惩罚。 ※※ 第二天吃完自助早餐,特罪署一行人就回了a市。 沈初一连房门也没进,丢下司康就打车去了医院,借着看秦听的幌子,约见了秦部长。 她在车里把那三份尸检报告全给了秦荣,告诉秦荣:“这才是白雪芙完整的尸检报告,白雪芙被人切除了子宫,如果有这份新的尸检报告就可以重启当年的案子。” 她又点开另外两份尸检报告说:“这两份尸检报告我查过了,是魏岚风当初帮两位内阁高官动的手脚,更改了尸检报告,一个案子找了替罪鬼,一个案子疑案未结,我猜魏岚风就是靠着这三份尸检报告才和内阁诸位关系都这么好。” 秦荣听着她说,目光定定地看着她。 “像魏岚风这样圆滑的人,替人办事一定会留下把柄握在自己手里自保。”沈初一就是猜到如果当年的法医真的在尸检报告上动了手脚,就一定会留下真实的尸检报告来自保,所以才想要侵入魏岚风的终端账户。 秦荣不可思议地垂下眼看尸检报告:“你居然想到了这一点,还真拿到了完整的尸检报告……”忍不住又笑了:“我今早听人说魏岚风家中昨夜失窃,还在想会不会是你做了什么,因为你刚问过我魏岚风的家庭住址,没想到真是你。” “是我请的人。”沈初一说:“不瞒您说,我在黑市请了个专门做这些生意的人,偷了魏岚风的电子设备,入侵她的账户找到了这三份尸检报告。” 她希望知情人都误会,是她请了小偷沈初一来干这事儿。 “不过您放心,她做的很干净。”沈初一又说。 秦荣抬起头对她笑了:“不干净也没关系,既然有这三份尸检报告在我手里了,还怕魏岚风不帮着重启九尾狐案吗?” 就是这个路子。 沈初一真想和秦荣握手,秦部长就是秦部长,不用她说明就能明白她的意思。 窃取到这份尸检报告,是为了要挟魏岚风“自愿”地协助特罪署重启九尾狐惨案,对外承认是她“自愿”提供了白雪芙的尸检报告,这样才能让这份尸检报告的来路光明正大。 “剩下的我来做。”秦荣收起魏岚风的电子平板,笑着看她:“温泉酒店玩的开心吗?” 沈初一点点头:“开心,温泉很不错,大家也都很照顾我。”不止玩的开心。 “那里的温泉对身体是好。”秦荣笑着递了一样东西给她:“之前我在那里买了一栋温泉入室的房子,一直没有空闲过去住,闲置了好几年,你要是喜欢可以冬天住过去。” 沈初一看见她手里的房卡,愣了愣没有接。 秦荣却拉过她的手放进了她掌心里:“只是给你暂住,不用有压力,那套房子的户主是王可,你对外就说是租的民宿。”她拍了拍沈初一的手背:“带朋友去玩玩。” 第43章 秦荣的车子开进别墅区, 远远就看见了一辆警车。 警车停在魏岚风的大门前,几名警察在检查入室抢劫的现场。 魏岚风一晚上没睡看起来很憔悴,披着羊绒外套站在窗户旁听着警察和她说, 没有发现可疑的指纹和脚印,只在碎掉的窗户玻璃上发现了一点布料的残渣。 他们初步分析是高科材质的布料, 这种布料柔软贴肤却有很好的隔水性,一般用在工业上。 他们怀疑入室抢劫的疑犯可能就是戴了这种手套才没有留下指纹和血迹。 魏岚风的背后是另一名警察在为她的新男友做口供, 问他有没有看清楚疑犯的长相。 “太黑了脸没看清,个子很高,大概到我这里,不胖不瘦, 看起来很敏捷,我家里的狗也没有发现进贼了。”他废话连篇地形容:“应该是个女人,但我不确定, 因为从身形看我没有看到那个人的女性特征,头上戴着帽子也看不清长发短发, 但我感觉是女人, 我的第六感很准。” 魏岚风有些烦躁的将碎发理到耳后,问警察:“所以那么多监控没有拍到疑犯的样子, 异能监控也没有拍到?我不明白终端的异能监测是用来监测什么的呢?” “魏教授您别着急,异能监控没有完全没有拍到, 只是没有拍到疑犯的样貌, 我们已经可以确定疑犯的异能体是羊系, 只是疑犯很狡猾谨慎,似乎懂得怎么避免触发异能监控,所以只拍到了ta逃跑时的背影……” “我只想知道能不能抓到人?”魏岚风打断警察:“除了异能体和背影,你们还查到了什么?” 警察面对着她略微皱了皱眉没有回答, 而是问:“您被盗的只有手表、耳环和电子平板是吗?” 魏岚风的新男友一听就火大了,走过来说:“你的意思是我们被抢的东西太少不值得浪费警力吗?要不是我及时从楼上下来吓跑了抢匪说不定整栋房子都被搬空了!” “林瑞。”魏岚风本就疲惫的大脑被吵的开始一抽一抽痛,伸手想拦住新男友。 开着的大门被敲了敲。 她抬头看过去,看到了令她意想不到的人。 “办事路过这里,听说魏教授家里出了点事过来看看你。”秦荣站在门前,身侧是为她敲门的王可,她对魏岚风笑了笑问:“魏教授还好吗?” 魏岚风心里抽紧了一下,秦荣这个人怎么可能好心地顺便来看看她?她为什么事来? “秦部长。”几名警察忙朝秦荣走过去。 秦荣客气的和她们握手说:“你们继续忙,别妨碍你们公务。”她跨进了院子里,看见狗窝里一只胖胖的金毛在晒太阳,笑着蹲下身对它招了招手。 金毛热情的摇着尾巴。 魏岚风明白,她看来是有事而来。 ※ 送走了警察,魏岚风把秦荣和她的助理请进来房间,看着她的新男友殷勤的为秦荣倒茶就心烦,开口让他先离开了。 房间里还保持着昨夜的凌乱,窗户下一地碎玻璃和碎花瓶。 秦荣端着茶环顾了四周,这么多监控、红外线警报器和异能监测,居然没有拍到有用的信息,看来沈于蓝找的人手脚是干净。 除了做得干净,还让秦荣惊讶,什么样的技术居然可以侵入魏岚风的终端账户,破译密码,找到尸检报告? 不但侵入了,还没有引起终端监测的警报系统。 到目前为止,她手里最厉害的黑客也做不到这一点,她原想培养王敏,开发她独特的异能将她训练成这样的人才,可惜了。 如果可以,她倒是不介意将沈于蓝找的这位也收为己用。 “家里很乱,秦部长别介意。”魏岚风关上门重新回到沙发旁,为秦荣添茶:“几年没见,秦部长比之前更年轻了。”这不是恭维的话,秦荣只比她小几岁,今年也四十五六了吧?可她看起来倒像是越活越年轻了,没有一根白发,不显一丝疲态。 “魏教授倒是没以前精神了。”秦荣笑着打量她:“退休后也没有睡过安稳觉吧?” 魏岚风笑容顿了顿,看住秦荣,她这话明显另有深意。 “也是,手里握着三份动过手脚的尸检报告,怎么会睡得了安稳觉?”秦荣依旧笑着,轻轻放下茶杯,看见魏岚风握茶杯的手抖了一下,整张脸顷刻间没了血色。 魏岚风不可思议的盯着秦荣。 秦荣抬手接过王可递过来的电子平板,放在了桌子上:“魏教授丢的是这个吧?” 魏岚风头皮刺痛,几乎立刻反应过来:“昨晚的人是你派来的?” “当然不是,我怎么会知法犯法?”秦荣露出一个惊讶的笑容,又说:“是我的助理今天偶然在二手网站上看到了有人在售卖这个电子平板,她留意到平板侧面刻有魏教授的名字,所以买了下来。” 撒谎。 魏岚风手指发僵,怎么可能会这么巧,才刚刚失窃就被她的助理看到了? “只是恐怕魏教授的密码已经被破译,你里面的重要信息说不定很快会泄露到网络上。”秦荣审视着魏岚风的表情:“包括那三份单独设了密码的尸检报告。” “直说吧。”魏岚风已经很清楚她的用意了:“秦部长既然看到了那些东西,就不用和我拐弯抹角了,你这趟来不就是为了威胁我吗?” “不是威胁,是帮助。”秦荣微微靠进了沙发背中说:“我可以帮魏教授控制信息泄露,至少可以保证三份尸检报告不会泄露,但需要魏教授做一点事。” “能把威胁说得这么动听也只有秦部长了。”魏岚风嘴唇上也没有多少血色:“秦部长不如直接说想要我做什么?” “很简单,带着白雪芙的尸检报告去特罪署投案自首。”秦荣看着她在这句话之后抿紧了嘴唇,嘴唇都发紫了。 看来当初能让魏岚风改尸检报告的人来头不比她秦荣小,那不正是她猜的那位吗? “当然,我不会逼迫魏教授,只是就算你不去自首,白雪芙这份尸检报告也会泄露到网络上。”秦荣说:“到时候泄露的可就不只是白雪芙这份了。” 她没有继续说,她知道魏岚风很清楚能选的路只有两条:一是自首,配合她重启白雪芙的案子。二是三份尸检报告全部“泄露”到网络,到时候就不只是白雪芙的案子重启了。 没人说话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安静,秦荣目光落到了楼梯口挂着的照片,照片上是魏岚风和她女儿的合照:“魏教授的女儿今年就要回国发展了吧?圣贞德学院最年轻的医学博士,如果你不出事的话她回国后前途一定远比魏教授远大。” 秦荣颇为遗憾的看着魏岚风:“如果魏教授自首立功的话,我会尽力帮帮她,你知道我一向爱惜人才。” 反派对我产生了食欲怎么办? 第49节 魏岚风紧绷着的唇终于抖了抖,泄气一般将抽痛的脑袋埋在了手掌里。 ※ 接到白世舟的电话,是在元旦的晚上八点刚过,沈初一和鲍啸、安嘉树在附近的西班牙餐厅吃饭。 这是鲍啸和安嘉树推荐的那家“漂亮饭”餐厅,开在迈赫车子会员餐厅里,非常难预约,尤其是在元旦这样的节日里。 安嘉树找了朋友才预约到了今晚。 为了拍好看的照片,鲍啸都卷了发、化了妆。 沈初一没什么高档的衣服,就把参加慈善活动那套衣服又穿了出来。 三个人才装模作样地落座,鲍啸的手环就响了起来,弹出来【署长】的名字。 她接起来刚叫了一声署长,就听见白世舟问:“沈于蓝和你在一起吗?” “在啊。”鲍啸看了一眼身侧的沈初一:“你找她有事?我开免提。” 她一边对沈初一说:“署长找你,他怎么不给你打电话?”一边开了免提。 “沈于蓝。”白世舟的声音清晰从手环里传出来:“把我从你的黑名单里拉出来。” 鲍啸差点笑出声。 安嘉树低低问:“你怎么把署长拉黑名单里了?” 沈初一忙看了一眼自己的手环,看到白世舟给她打了两个未接来电,她把白世舟设为[来电不提醒],忘了取消了。 顾不上取消,她先问白世舟:“怎么了?是有案子了吗?” 她猜秦荣去和魏岚风谈过了。 白世舟“嗯”了一声说:“通知司康,二十分钟后赶来特罪署。” ※※ 白世舟挂了电话,加快了车速。 不到十分钟,他赶到了特罪署,在办公大厅里见到了已经退休多年的法医魏岚风。 魏岚风抬头看见他,憔悴的脸上勉强维持出一点笑容,等他走近,她站起来对他说:“现在该称呼你白署长。” 当年她退休时,白世舟还只是个警司。 “魏教授。”白世舟和她握手,向她确认:“刚才通话里魏教授说您来自首?” 魏岚风点了点头,还没开口。 特罪署的大门就被人再次推开,三个人步履匆忙的跑进来。 白世舟回头看见盛装的鲍啸、西装革履的安嘉树,以及穿了裙子、烫了卷发的沈于蓝,她甚至还化了淡淡的妆,涂了口红。 她脚步没停的走过来,白世舟闻到了她身上的香水味,是他没在她身上闻到过的香水味。 “什么事?”她问白世舟,目光却在魏岚风身上。 魏岚风抿了一下嘴,问白世舟:“白署长还记得十年前的九尾狐惨案吗?” 沈初一猛握了一下手指,等的就是你,秦部长办事就是高效。 第44章 审讯室里, 魏岚风交出了那份真实的尸检报告,几张没人见过的尸检现场动态照片。 白雪芙苍白的尸体清晰地出现在虚拟屏幕中,她的腹部几乎被掏空, 子宫不见了。 屏幕的光闪烁在几个人脸上,饶是见过许多血腥场面的鲍啸也皱了眉, 为同为女性的白雪芙感到生理性的痛苦。 司康下意识看了沈于蓝一眼,怕她会因为这样的照片感到不适, 她目光认真地盯着那一张张动态照片几乎没有眨眼,问魏岚风:“当时尸检全程的录像你有保存吗?” 沈初一当然会感到不适,但为了重启这个案子她走的太多弯路,终于才光明正大看到白雪芙被害的真实状况, 她只想破案,尽快破案。 “没有。”魏岚风如实说:“白雪芙尸检当时的监控摄像被人动过手脚,没有留下录像。” “是谁动的手脚?”白世舟问魏岚风:“魏教授当年能逼迫你在尸检报告上动手脚的人, 一定不是一般人,是谁?”他观察着魏岚风的表情又说:“既然你选择了来自首, 希望你能如实供述。” “当然。”魏岚风既然来就明白没有回头路了, 她比任何人都希望秦荣真的能将凶手绳之以法,这样至少她和女儿是安全的。 她提供了一份很短的录音, 录音是一个自称“赵助理”的人约她在某个地方见面,说他的老板已经在等着她了。 “这位赵助理叫赵友, 是外交部副部长方源的助理。”魏岚风说:“约见我的人就是方源, 让我在白雪芙尸检时动手脚的也是他, 包括尸检监控、以及后来特罪署数据库被入侵,数据大量丢失,都出自他的手笔。” 鲍啸和安嘉树都吃惊的看向白世舟,十年前那次特罪署数据库丢失的重大事件, 居然是跟白雪芙的案子有关,是为了掩盖白雪芙的案子,入侵、故意丢失了那么多重要的案件卷宗。 “当时见面方源警惕性很高,我只偷偷拍下了这张照片。”魏岚风又提供了一张照片,照片看起来是在很远的地方拍的,只拍到了方源的侧影,以及他对面还坐着另一个人:“他对面坐着的是特罪署的前署长安思危,我想白署长能认出他来。” 白世舟看着那张照片眉头一直没松开过,他当然认得出来,因为安思危曾经是他的恩师,也是他亲手将安思危送进的大牢:“所以入侵特罪署数据库、更改白雪芙尸检报告、毁掉尸检监控这些都有前署长安思危的授意、协助是吗?” “是。”魏岚风像是终于说出了积压在心底的秘密,姿态反而放松下来:“如果没有特罪署署长的协助,怎么可能做得到这些?只是我拿不出证据,因为他们很谨慎,联系我都是方助理约见,每次会面是他们选的地点,要交出手环才会开始对话。” “不过我想这也不重要了。”魏岚风笑着看白世舟:“安思危坏事做的太多不差这一件。”早在八九年前白世舟就将安思危送进大牢判了无期。 白世舟重新整顿了特罪署,成为了新的署长。 可以说,白世舟创造了崭新的特罪署,真正公正、正义。 “如果这件案子交给现在的特罪署,我愿意坦白我知道的所有事情,积极配合白署长破案。”魏岚风表明自己的态度,也表明:“十年前我有很多次挣扎,但他们用我的女儿威胁我,如果我不帮他们更改尸检报告,我的女儿随时会遭遇危险,如果白署长有孩子就明白我的身不由己了。” 白世舟皱紧眉头,不认同她的说法,想问她当时为了女儿助纣为虐,十年后的今天又因为什么站出来? 身侧的沈初一先开口问:“当初你们有在现场找到白雪芙丢失的子宫吗?或是有找过吗?” 魏岚风看向了她,问道:“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沈于蓝探员吧,我……” “回答我的问题。”沈初一不耐烦的打断了她,“我想你没有搞清楚你的身份,你现在不是法医魏教授,是帮凶疑犯魏岚风,我问什么你答什么。” 魏岚风被她呛了住,说实话就算是当初威胁她帮忙的外交副部长也没有对她这么不客气。 而白世舟并没有制止沈探员的不客气,甚至是没有再发言,将主控权交给了她。 魏岚风只好不计较地回答:“没有。” “没有,是没有找到,还是根本就没有找过?”沈初一再问。 “现场没有找到。”魏岚风再答:“我想警方得到安思危的授意也没有积极去找过。” 所以白雪芙案的线索才会那么少,因为警方和特罪署根本没有去找。 沈初一将虚拟屏幕中白雪芙尸检时的照片放大、再放大,圈出了她大腿上的一点点模糊的纹路,问魏岚风:“白雪芙子宫被切除是因为怀孕吗?” 魏岚风愣在原地,不可思议的看着沈初一,又去看那张照片,照片放大之后并不清晰,看不太清死者肌肤上的纹路,可她却这么准确的问出了这个问题。 审讯室里的人没有不吃惊的。 就连司康也站了起来,凑近认真去看那张放大后的照片,不明白沈于蓝是从哪里看出来死者怀孕了。 “这是妊娠纹吗?白雪芙身上几乎没有皱纹,只有大腿上有这些看起来像皱纹的东西,你当时没有怀疑过这是妊娠纹吗?”沈初一看住魏岚风:“回答我,魏岚风。” 魏岚风收回目光再次看住沈探员,叹息一般吐出一口气:“是,那应该是妊娠纹。” 鲍啸的眉头一下子锁紧了,白雪芙死前怀孕了,且已经出现了妊娠纹,至少怀孕有五六个月了,她难以想象白雪芙死前经历了什么。 “我当时怀疑死者大腿上是妊娠纹,但因为她子宫、卵·巢、输·卵·管完全被切除,所以我只能通过她残留的血液进行了血检。”魏岚风垂下眼,像是整个人憔悴下来一般:“她死前确实怀孕了,应该怀孕五六个月。” “那份血检报告呢?”沈初一不记得她加密文件里有关于白雪芙的血检报告。 “在我女儿的电脑里。”魏岚风忙解释说:“她不知道这件事,是我偷偷压缩后加密存在了她的电脑里,我想就算我出事了,至少可以让她凭这个证据自保。” “你女儿现在在哪儿?”白世舟问。 魏岚风看了一眼时间,像是自言自语一般说:“应该已经被秦部长接到了。” “秦部长?”白世舟问。 她再抬起头恳求的对白世舟说:“该坦白的我全坦白了,白署长,我女儿对我做的事毫不知情,请你一定保证她的安全。” 沈初一坐直身说:“你现在该做的不是恳求白署长保护你女儿,而是配合我们尽快将凶手抓到。”她居高临下的看着魏岚风,意有所指的说:“你应该很清楚,凶手只要知道你出卖了他,他就会想方设法灭口知情者,他可不会管你女儿到底知不知情,所以你要想清楚凶手到底是谁?是方源?还是他只是凶手的保护伞?” 桌子下,白世舟的脚轻轻撞了一下她的脚,示意她停下来,审讯室里有监控,她这样引导性地审讯很容易事后被人投诉。 沈初一扫他一眼,她说的话有什么错? ※※ 不到十分钟的时间,秦部长的车子停在了特罪署门前。 王可将魏岚风的女儿魏霄送进了特罪署。 白世舟看见魏霄时,安嘉树正在向他汇报:魏岚风的电子平板失窃,信息泄露,她手里那份白雪芙真实的尸检报告已经流传到网络上了。 现在热门、热搜全是关于九尾狐惨案、白雪芙尸检报告的。 “我猜就是因为知道这份尸检报告泄露了,魏岚风才来自首。”安嘉树说:“这是她唯一能自保的机会。” “她为什么会提前知道尸检报告一定会泄露?”白世舟感到疑惑:“这么重要的尸检报告她一定藏在终端账户最隐秘的地方,怎么会丢了电子平板就泄露了?” 安嘉树也陷入了疑惑,要想入侵一个人的终端账户有多难,他很清楚,怎么会这么轻易被一个入室抢劫的贼给入侵泄露了? 魏霄就是在这个时候被带了进来,身侧还站在王可。 白世舟抬起头看见王可,看见沈于蓝起身迎过去问:“她的电脑带来了吗?” 他忽然就明白了什么,魏岚风能来自首一定不只是因为尸检报告泄露,一定是有人对她施压,为她指明了这条路。 而这么做的人,显然就是秦部长。 那魏岚风的平板失窃、尸检报告泄露……以及这么短时间内就掀起的网络浪潮,和秦部长有关吗?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是因为杀害白雪芙的凶手可能是外交副部长方源吗?可方源和秦荣没有竞争的关系,他压根不在这次首相的大选名单内。 白世舟来不及多想,沈探员已经接过魏霄的电脑,找到了那份白雪芙的血检报告。 “我妈妈呢?”魏霄脸色苍白地问:“她在哪里?你们把她拘留了吗?我想见见她。” “抱歉,你现在不能见她。”鲍啸过去先将魏霄和王可带去了另一间办公室。 白世舟再去看沈于蓝,她在自己的工位上不知道忙什么,手指划来划去,目光盯着屏幕,又忽然握拳锤了一下桌面,抬起头眼光发亮地对白世舟说:“你来看。” 看什么? 白世舟起身走了过去,安嘉树和司康跟在他身后,几个人挤在她的工位旁,看见她的电脑屏幕中除了白雪芙的血检报告,还有另外一份被害者的尸检报告。 反派对我产生了食欲怎么办? 第50节 两份报告放在一起对比,同样是年轻的女性被害,同样是虐杀后肢解、缝合,并且同样是切除了子宫。 更惊人的是,两位被害者尸检报告中血检这一项都显示:死前已有身孕。 “这不是你之前整理出来的……”安嘉树险些说漏嘴,马上闭嘴看了一眼沈探员。 沈初一直接说:“我之前在查阅过去案子的卷宗时就发现九尾狐惨案和这桩18年前没告破的疑案很像,但是缺少了[血检]和[性侵]这两项检查,现在拿到白雪芙完整的尸检报告再看,两桩案子很可能是同一个人做的。” 查阅旧案宗时发现的?发现10年前的案子和18年前案子相似,这比大海捞针还困难吧? 白世舟抬起头看她,想到前段时间她一直加班加点的在查看旧案宗,她发现这两个案子相似纯属巧合吗? 还是说,她接到了秦荣的授意,要重新调查这两桩案子? 白世舟忽然想到,方源副部长似乎和副首相钟康明关系不错,他是钟康明竞选首相的助力之一。 两个小时后,重启[九尾狐惨案]的批准文件已经到了白世舟手里。 同时到的还有秦荣本人,她带着那份几年前收到的匿名信来到特罪署,将匿名信、匿名信中死者的头发全部交给白世舟。 也如实交代了自己的猜测:“当然我只是没有根据的猜测这封匿名信是钟太太寄给我的,因为知道我住所,以及和白雪芙相关的人我只能想到钟康明老师的太太。” 白世舟的脸色沉的很明显,声音也冰冷的说:“秦部长,如果这是你没有证据的猜想,还请你不要对外公开,在白雪芙案子抓到真凶之前都请你不要对外发表任何言论,避免打草惊蛇,更避免伤害到无辜的人。” 秦荣点点头说:“我明白的,我也不想对钟老师及他的家人造成任何困扰。” 是吗? 白世舟很难相信她的话,他在秦荣离开特罪署之后立刻吩咐特罪署的人:清理网络上泄露出关于白雪芙的所有信息、封锁秦荣关于匿名信的消息、安顿魏岚风的女儿魏霄。 可还是晚了。 两个小时后特罪署外赶来了一批媒体人,网络上关于白雪芙尸检报告的泄露不但没有制止住,还多了一条#钟康明太太匿名信#的热搜。 秦荣带着匿名信来特罪署的消息就这么快传了出去,甚至连她的猜测也一起传遍了网络。 副首相钟康明可能是凶手这件事,特罪署还没有查明就已经全网皆知了。 白世舟脸色难看至极,他很清楚这条热搜就是秦荣所作所为,除了她还有谁知道的这么清楚? 这样龌龊的政治手段,他见得太多了。 他推开会议室的门,光线昏暗的房间里,沈于蓝、司康、安嘉树正在对18年前那桩女性肢解缝合案进行关系网的排查。 桌子上放着没吃几口的早饭。 “从现在起,特罪署所有人员没有批准不许单独行动,案子结束前就留在特罪署休息。”他停在沈探员跟前说。 沈初一回头看他,“这个命令是专门对我说的吗?” “是。”白世舟整个人的气压都很低,看着她说:“白雪芙案子告破之前,特罪署所有人员不能私下联系任何人,向任何人透露案情。”他又非常明确地补了一句:“包括秦部长。” 沈初一皱眉站了起来,面对着白世舟问:“你什么意思?” 安嘉树慌忙拉住了她的手臂,小声劝说:“别误会,大家都别误会对方,好好说,好好说嘛。” “安嘉树、司康,出去。”白世舟命令说。 安嘉树犹豫了一下,想再劝一劝,但白世舟又重复一遍:“出去。” 安嘉树已经明显闻到他身上的“火药味”。 “出去吧,放心。”沈初一拨开了安嘉树的手。 安嘉树只好离开了会议室,在外看了一眼司康。 司康从椅子里站起来,对白世舟说:“署长没有必要在这些事上苛责,特罪署的存在不就是为了破案吗?”只要破了案,将凶手绳之以法,别的重要吗?他不明白白署长为什么总要对沈于蓝发火。 白世舟看也没看他,只是吩咐他出去关上门。 司康走出去关上门,又透过门看里面的沈于蓝,希望她不要脾气上头跟署长硬碰硬,有气可以私底下解决。 安嘉树马上朝着审讯室跑过去,推开门就对里面的鲍啸低低说:“鲍姐来一下。” 鲍啸正在和魏霄谈话,回头看他一眼:“怎么了?” 他过来在她耳朵边耳语说:“署长和于蓝吵起来了,还把我们赶了出来。” 鲍啸马上起身。 ※※ 会议室里。 白世舟将窗帘全部拉了上,打开灯照亮她的脸,直接问她:“重启白雪芙的案子是不是秦荣早就授意了你?” 沈初一不回答。 白世舟压着火气走近她,低声说:“你那么聪明的人,难道还看不出来秦荣在把你当枪用吗?她重启这件案子是为了什么还需要我提醒你吗?” 沈初一看着他,居然没有生气,反而有些趣味性的审视着他说:“白署长,你是不是在批评中长大的?” 白世舟一愣。 她眼底里趣味性的笑意更浓了:“你很爱用反问句,我猜在你的成长过程中你没有得到过认可,哪怕你很出色很优秀,你的父母或是长辈对你说得最多的也一定是反问句,比如:你觉得失误在哪里?你认为自己满分就很厉害吗?所以你无法接受犯错,因为你不被允许犯错。” 白世舟愣怔的脸上出现了一丝难以形容的恍惚和难堪,就像是眼前过了一幕幕小时候被批评的情境。 然后他愤怒了,打破了该有的距离逼近沈初一,离得很近:“不要用你分析罪犯的手法来分析我。” 沈初一她抬眼能看清他瞳孔中有一圈浅浅的蓝色,她心里爽了。 她从章典那里学到,没有人喜欢被挖出过去的痛苦和难堪来分析。 “你是一名警员,难道你不明白你的一点错误就可能造成严重的后果吗?”白世舟质问她:“就像现在,秦荣在用舆论来给人定罪、用舆论来诱导我们朝着她想要的方向查案,沈于蓝探员这是你在学院里学到的侦查手段吗?这是你的老师教授给你身为一名警员该有的办案准则吗?” 沈初一闻到了他信息素的味道,那味道带着天然的压迫,本能的让她想后退,可她不服,她伸手压在白世舟胸前冷声说:“你是在对我使用信息素压迫吗?这是你身为警察署长、我的上司让我服从的手段吗?” 白世舟几乎瞬间熄了火,他僵站在原地看着自己高大身影笼罩下的沈于蓝,她脸上是绝不屈服的表情,眼睛里燃着火一样与他对抗。 他闻到她身上浓烈的“炮火味”,那是愤怒的气味。 他意识到自己居然失态到信息素泄露,逼近她,压迫她。 他立刻后退几步,后腿撞在椅子上,停下。 背后的门被敲响,鲍啸在外面说:“署长,我点了咖啡要喝吗?大家一起喝吧……” 他知道,鲍啸她们在担心沈于蓝。 白世舟垂下眼冷静了两秒,吐出一口气就像叹气:“你很聪明,所以我知道你一定明白,秦荣并不在意真凶是谁,她只是想攻击政敌,这个案子才刚刚重启,所有人就已经在网络上断案了。你有没有想过凶手如果不是钟康明,他和他的家人会遭受这场无妄的舆论审判?” 他抬起头看向沈于蓝,“退一万步,就算钟康明是真凶,现在全网络在讨论那封匿名信,他妻子的安全你有没有考虑过?” “所以才要尽快破案。”沈初一握了一下手指,她其实并不知道秦荣会将匿名信的消息也透露到网上,虽然她并不意外秦荣会这么做:“如果真凶不是钟康明,尽早破案尽早还他清白。如果真凶是钟康明,他也不会在这个风头上动自己的妻子,只有蠢货才会在全世界盯着他的时候杀了妻子灭口。” 白世舟看到她脸上冷漠至极,听见她近乎残酷的说:“如果凶手真是钟康明,那他的妻子作为知情者,让无辜女孩十年含冤枉死,她吃点苦头不是自找的吗?” 白世舟眉头一点点蹙紧,像是重新认识了沈于蓝一般。 沈于蓝在这一刻带给他的感觉太熟悉,和当初的章典何其相像——天才,却对生命漠视。 他之前以为沈于蓝和章典不同,她有野心有对人性的了解和体察,有对案子的着迷和对公正的追求,有时候她像个小女孩一样和大家说说笑笑。 他认为她是比章典更能撑起特罪署的天才,他对她寄予了厚望,所以才会这么失望。 第45章 静下来的会议室里, 白世舟的眼神仿佛是有声音的。 那声音沈初一很熟悉,是从小到大老师们对她失望的声音,认为她浪费了自己那点聪明的声音, 认为她终究扶不上墙的声音。 就好像她辜负了他们的期待。 沈初一很无所谓的笑了一下,“署长不必用这种眼神看我, 更不必对我有不切实际的期望。” 她从不认为自己需要去对得起谁的期望,就像她也从不认为自己“扶不上墙”, 她认为自己很厉害,既没有饿死自己,也没有随便结婚随便生孩子、随便把自己陷入糟糕的困境里,她自食其力活到现在, 没缺胳膊断腿,没委屈自己,还攒了很多钱, 怎么不算厉害? 这些人从来没有养过她一天,施舍给她一毛钱, 倒是自顾自的对她失望起来。 真好笑, 她沈初一只要对得起自己就行。 “如果署长认为我有违法规定的地方,给出证据我会接受处罚。”沈初一看了一眼时间:“但现在我希望署长不要把时间浪费在跟我争吵上。” 白世舟看着她, 没有再说一句话,转身打开了会议室的门。 门外站着鲍啸、安嘉树和司康, 他们齐齐朝会议室里张望, 让白世舟觉得好像自己会把沈于蓝吃了一样。 “署长喝咖啡。”鲍啸笑着递过来一杯咖啡。 白世舟说了不用, 直接叫上鲍啸和司康跟他一起去监狱提审前署长安思危,留了安嘉树协助沈于蓝。 等他们一走,安嘉树就端着咖啡进了会议室,小声问:“你们没吵架吧?署长看起来脸色那么差, 你顶撞署长了?” “我只是打破了他不切实际的期望。”沈初一面对着虚拟屏幕,屏幕中是18年前受害女性林娟丽的信息和关系网。 在脑子里和白雪芙做对比。 这位受害者和白雪芙完全是“不同的类型”,她出生在家境贫寒的多子女家庭,有一个姐姐一个哥哥,父母是普通打工族,但她本人很争气,从小就成绩优秀,勤工俭学,考上了非常好的大学,一毕业就进入国企做新闻采编工作。 她的社交圈和关系网比白雪芙简单太多了,朋友都不超过10个,日常联系的人只有两三个。 被害之前没有交往过男朋友,没有暧昧的异性对象,日常生活两点一线。 她和白雪芙的共同点只有年轻、漂亮、不安于现状。 沈初一没有在她的交际网中看到和白雪芙重合的地方,李娟丽甚至不认识钟康明,以及钟康明相关的人。 18年前的案子,太多信息都没有收录了,她觉得一定是有所遗漏,就问安嘉树能不能查到李娟丽工作上打过交道的人,以及他报道过的新闻。 安嘉树说他可以试试。 而白世舟那边抵达了a市郊外的青山监狱,提审了已经关了几年的安思危。 特罪署灯火通明,重新忙的全员脚不沾地。 早上七点十分,白世舟回到特罪署通知在会议室,整合信息、做第一次侧写会议。 这一次沈初一主动站起来,先做了第一次侧写分析。 她将自己查到的信息全部放在虚拟屏幕中,密密麻麻的没有规律,也没有做分类。 她早就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司康发言的“格式”,但她还是认为用自己的方式最简洁明了,所以她直接将信息投放,只分成了两类:“左边是18年前李娟丽肢解案,右边是10年的白雪芙肢解案,两桩没找到凶手的疑案,凶手作案手法一模一样。” 反派对我产生了食欲怎么办? 第51节 她将两名被害者的尸检报告和照片提出来对比:“被害者全是被虐杀之后,肢解、放血、缝合,而被害者的子宫都被完整切除。” “尸检时血检结果两位被害者死亡时都怀有身孕。”她除了标红这一点,还标出了最重要的一点:“最明显的一点是两名被害者死之前都身体不好了一段时间,然后失联了一个星期以上。被害者的家人、朋友在她失联之前都收到过她要“回老家”的信息。” 白雪芙是提前告知经纪人,她要回老家一段时间之后失联的。 而李娟丽是向公司请假一周说她要回老家。 “身体不好的原因应该是两位被害者怀孕了。”沈初一说:“之后的失联应该是被凶手囚禁、虐待了一周以上,然后被杀害肢解再抛尸。” 她把两位被害者的尸检报告放大,被害者手腕、脚踝处有明显的捆绑痕迹和淤青。 尸检报告里也写了:死之前遭受过长达四五天的捆绑、饥饿。(胃中没有食物残存。) “所以我认为。”沈初一把自己写的分析结果放上来,非常简短,只有五条。 “1:两桩案子是同一个人所为。” “2:两位被害者曾在被害之前,因为怀孕去找过凶手,被凶手囚禁虐杀。” “3:凶手的身份地位远高于被害者,甚至可以操控特罪署署长、高官为他更改尸检报告,包庇他。” “4:凶手极其憎恶被害者以怀孕为理由的纠缠,所以切除被害者的子宫,是一种上位者对玩物变态型的惩戒。” “5:钟康明是最大嫌疑人。” 她将五条说完,白世舟的眉头就紧紧皱了起来,仿佛不能理解她这第四条是怎么推测分析出来的。 “因为我查过两位被害者的关系网。”沈初一将李娟丽和白雪芙的关系网图张开:“她们二人共同打过交道的人,只有钟康明。” 她在冗杂的关系网中点亮两条:白雪芙曾参加过[方少威]的酒店派对,三天时间和钟康明的儿子钟天泽待在同一家酒店。 另一条是:李娟丽曾经采访过当时刚成为a市市长的钟康明。 “而两位被害者全在这一次的接触之后,半年内有孕、被害。”沈初一标出她们和钟天泽、钟康明接触的时间,又标出她们的被害时间。 两个不同的女孩儿,全在和钟家父子接触之后半年内怀孕、失联、被杀后肢解抛尸。 这难道不明显吗? 可白世舟问:“你还有其他佐证或是间接的证据吗?” “暂时没有。”沈初一说:“但只要调查钟天泽和钟康明就一定会找到线索和证据。” 白世舟看着她,将一份口供记录投屏说:“这是安思危的提审口供,他在见到我们之后就认罪了。” 什么?认罪? 沈初一回头看向虚拟屏,又听见白世舟说:“他承认当初是他杀害了白雪芙。” 沈初一在口供里看见,安思危详细地供认了十年前他杀害白雪芙的全规程。 “和你分析的吻合,白雪芙在方少威那次酒店派对后发现自己怀孕,认定孩子是方少威的孩子,以怀孕为由勒索方少威,方少威的父亲也就是外交部副部长方源拜托安思危解决掉白雪芙。”白世舟标出安思危自己承认的那一段口供:“安思危见色起意,囚禁白雪芙,性侵数日导致白雪芙流产,失血过多而死,他为了掩盖性侵和白雪芙怀孕的事实才切除她的子宫和□□器官。” 凶手是前特罪署署长安思危? 沈初一仔细盯着那份口供。 白世舟示意司康进行他的分析。 司康起身过去,看了一眼还站在虚拟屏幕前的沈探员,心里一点也不开心。 他原以为看她“失误”,或是“赢过”她,自己会开心。 司康将自己的侧写分析投到虚拟屏幕中,却没有按照自己原本写好的来说,而是在沈探员原有的分析,补充说:“沈探员漏掉了几点重要信息,1:白雪芙和方少威的关系。2:方少威父亲方源和安思危的关系。3:更改白雪芙尸检报告以及法医检测的始作俑者是方源和安思危。” 这些都是有佐证来证明的。 1:白雪芙当初是方少威亲自邀请去酒店参加的派对,有白雪芙的经纪人作证,方少威对白雪芙很感兴趣,亲自要了白雪芙的联系方式,并且以过生日为由邀请了白雪芙参加他的生日派对,还支付了两百万的“劳务费”。 据白雪芙的经纪人说,白雪芙在去参加生日派对前做了全身美容,提前吃药将经期推后,声称要拿下方少威嫁入豪门。 经纪人也提供了白雪芙另一个手机里,她和方少威在酒店派对之前的暧昧聊天记录,方少威表现的就像是要追白雪芙,想要和她认真恋爱。 其中有一句是方少威和白雪芙说:【我对其他女孩儿从来没有这种心动的感觉,真的。】 2:方少威的父亲是外交部副部长方源,而方源和安思危是世交,安思危唯一的女儿安敏是方少威的妻子。 方少威和安敏在安思危落马入狱之前就已经订婚,结婚时间是在安思危落马入狱之后,方家低调的没有举办婚礼。 3:法医魏岚风的口供和证据表明,当初威逼利诱她更改尸检报告的就是方源和安思危。 “安思危供认的杀害过程,和白雪芙的身体特征也完全吻合。”司康标出了口供中的一点,安思危说白雪芙的牙齿很丑,不整齐还缺损,性侵的时候刮伤过他的…… 他留意到沈探员不适地握了一下手指,所以他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说:“目前来看,安思危和方源父子嫌疑最大。” 沈初一忽然问:“那封匿名信呢?安思危的供词里说他不知道那封匿名信。” “是。”司康回答:“他妻子12年前就和他离婚了,之后他一直没有再婚,他说他不知道匿名信是谁寄的。” “你们没有问他记不记得18年前的李娟丽案子。”沈初一看向司康和白世舟:“他也没有回答他为什么要将尸体肢解后又缝合。他过去有家暴或是暴力的行为吗?” “应该没有。”司康说:“他和前妻是和平离婚,他的前妻在他入狱后还来看过他很多次,应该不存在家暴行为,但还需要具体调查。” “他在撒谎。”沈初一再看向口供说:“他记得白雪芙的身体特征,记得杀害白雪芙的详细过程,可他却说忘了第一案发现场?” 她指着口供里的几句话,那几句是白世舟问安思危杀害白雪芙的第一犯罪地点在哪里,安思危先说:太久了,记不太清。 后来又补充说:是在他郊区的一套房子里,但那套房子已经拆迁改成了温泉酒店。 “凶手囚禁了白雪芙七天以上,怎么会忘记这个地点?”沈初一说:“这很明显是安思危不知道、或者不方便说出案发地点,怕暴露真正的凶手,所以撒了谎。” 白世舟没有否定,他也认为安思危这份口供疑点重重,很可能是为了替人顶罪才认罪。 但他和司康全都认为,方源、方少威父子嫌疑更大。 “安思危已经判了无期,他是无论如何不会说实话的,提审他没有用。”沈初一走向白世舟,对他说:“现在该先将方少威和钟天泽带回特罪署拘留审问,如果可以我希望署长能把钟康明和他的妻子也带回来。” 白世舟抬头看着她:“你应该清楚现在的舆论导向,媒体在盯着钟康明夫妻,网络在引导钟康明是凶手,如果我们特罪署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就将钟康明带回来,舆论会直接给他定罪。” 他再次问:“除了钟天泽曾经可能接触过白雪芙之外,你还有其他证据或是线索吗?哪怕是白雪芙可能私下与钟康明会过面的证据。” “我需要去调查,我需要特罪署批准我去调查钟康明父子。”沈初一说。 “沈探员,刑侦不是你毫无证据的怀疑谁就去调查谁,[司法公正]、[保障人权]这八个字你是全然不记得了。”白世舟慢慢站了起来:“如果没有某些原因的引导,你会认为钟康明父子的嫌疑最大吗?如实回答我。” 他的语气很严厉。 安嘉树和鲍啸各自拉住了沈初一的一只手臂,示意她不要冲动。 “会。”沈初一笃定的回答,因为那封匿名信、因为慈善活动现场她在钟康明太太身上看到的闪回、因为两桩案子两位被害者唯一共同有接触的人只有钟康明、因为她的直觉。 可她知道这些根本算不上什么证据,白世舟也根本不会认同。 白世舟仿佛认为她在“犟”,拿起警帽吩咐:“白雪芙案由司康主要负责,你和建安去联系安思危的前妻了解情况,其他的不用做。” 什么意思?要把她踢出这个案子? 沈初一脸一下子冷了,伸出手拦住要走的白世舟,尽可能地和他解释清楚:“能做出虐杀、肢解切除子宫的凶手一定不会是第一次作案,他可能从小就有暴力倾向,并且仇恨女性包括他的妻子,而安思危和他的前妻离婚后还保持不错的关系,说明他没有家暴历史,至于方少威……如果他的凶手,安思危要替他顶罪,那面对一个虐杀肢解女性的变态凶手,安思危怎么会把女儿嫁给他?” 难道不是吗?安思危只有一个女儿,一个人该多恨自己的女儿,才会在明知对方是这样变态的凶手之后还把女儿嫁给他? 她压低声音:“我百分之百确定钟康明有家暴历史,只要你给我批准令让我去调查钟康明,我一定会很快找出证据破案。” 白世舟停下脚步看她,产生一种困惑,她好像不明白司法程序的重要性,要先有证据来启动调查才能对公民进行调查,不是怀疑就可以。 “沈于蓝,学院里没有教过你作为警员应有的司法公正吗?”他困惑的问她。 沈初一愣在那里,像是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冰水,没有教过,差一点她就能在学院里学到什么是司法公正了。 ※※ 七点半,白世舟带着特罪署核心成员浩浩荡荡离开,去调查方源、方少威父子,以及从昨天到今天有没有联系过监狱里的安思危。 只有沈初一留在特罪署里,和一名刚来的实习警员建安,给安思危的前妻韦书玉打通了电话,请她到特罪署一趟。 沈初一在一旁听着,又看了一眼建安,建安看起来很老实,一板一眼,说话也慢慢的。 她听见电话里安思危的前妻说自己在医院陪护女儿,不太方便过来。 她听到“女儿”两个字,直接问:“你在哪家医院?我们过去一趟。” 等韦书玉报了医院的名字,是一家a市很权威的妇科医院。 沈初一戴上警帽,让建安开车去了这家医院。 距离不远,只是路上下了雪,建安把车子开得很慢,急得沈初一几次提议她来开。 建安却忙说:“沈前辈手臂的伤还没好,这不安全。” 沈初一扭头看车窗外的飘雪,开始想念鲍啸了。 好不容易到了,沈初一按照地址直接找到了病房门口。 vip病房里只有安思危的前妻韦书玉和她的女儿安敏,韦书玉正坐在床边替女儿按摩小腿和肿胀的脚,看见两位警察站在门口,先对女儿轻声说了一句:“你先看会书,妈一会儿就回来,别担心。” 安敏却握住了母亲的手说:“没事儿的妈,有什么事不能当着我的面问的?”又对门口的沈初一和另一名警察说:“请进来吧,是为了我爸改白雪芙尸检报告的事吧?” 沈初一不意外,全网都知道白雪芙的尸检报告是方源、安思危威胁法医改的,安敏不可能不知道。 她走过去,看见安敏高高隆起的肚子,又看了一眼安敏的病历显示卡,原来她已经快到临产期了,在住院等着临产。 “安小姐现在方便回答几个问题吗?”沈初一怕刺激到安敏,所以还是问了问。 安敏还没回答,韦书玉先说:“她现在不方便,你们有什么问题就问我吧,十年前她还小,在外上学根本不清楚她爸爸那些事。” “十年前安敏小姐应该是十八岁?”沈初一依旧看着安敏问她:“你现在的先生方少威比你大五六岁,那个时候你们认识吗?” 十年前白雪芙也很小,很年轻。 安敏没想到她问这样的问题,困惑地看着她回答说:“认识,我和少威从小就认识。” “哦,世交、青梅竹马,那十年前他在绿洲酒店的生日派对一定邀请了安小姐吧?”沈初一微微笑着又问,目光就定在安敏的脸上。 安敏短暂的愣了一下,随后脸色很难看地说:“他没有邀请我,我爸也不会允许他邀请我去那样的派对。” 看来,安敏很清楚沈初一在说哪一场派对,且对这场派对的性质非常了解、厌恶。 “安小姐认识王昭昭吗?”沈初一又调转矛头,问了一个没头没脑的问题。 “王昭昭?”安敏被问得有点转不过弯,想了想这个名字才回答:“哪个王昭昭?我只是认识一个王昭昭,她是钟天泽的前女友,我跟她不太熟。” “你有她的联系方式吗?”沈初一又问。 “有加过通讯,很久不联系了,不知道她有没有把我删除。”安敏倒是拿出了手机,搜索了一下王昭昭的名字,没想到居然真找到了。 沈初一马上留下了王昭昭的联系方式。 反派对我产生了食欲怎么办? 第52节 安敏不解的又问:“你们特罪署到底是来问什么的?我老公怎么了吗?是因为十年前的九尾狐案子?可是他十年前不就接受过调查,他只是请了一些模特、外围来开派对,那个白雪芙的死跟他没有关系啊。” “有没有关系要调查清楚了才能断定。”沈初一看她一眼,把那句:你知道你爸承认是他性侵虐杀了白雪芙吗? 换成了:“你知道你丈夫方少威和白雪芙之间的往来吗?” 安敏扶着肚子说了一句:“知道,但他说他没碰过白雪芙,他只是请那些女孩儿来陪朋友玩。” “陪哪位朋友他有说吗?”沈初一又问。 安敏皱着眉有些不耐烦:“我怎么知道,十年前的烂事他怎么可能跟我说这些?” “他不是跟你特意解释了他没碰过白雪芙吗?”沈初一看着他:“是什么时候解释的?为什么会突然解释十年前的事?” 安敏被问愣住了,抬头对上她的眼睛就像是要被她看穿一样。 韦书玉忙要插话拦住沈初一继续问。 沈初一先说:“安小姐你有看过白雪芙小时候的照片吗?” 她划开了手环,将一张白雪芙六岁时的照片展开在安敏的面前,那是一张戴着生日王冠小帽子,脸上涂了奶油的照片,小小的白雪芙像小花猫一样冲镜头笑。 安敏看着这张照片难以把她和网络上流传那张“九尾狐惨死”的照片结合在一起。 “安小姐,你口中的“那些女孩儿”,模特、外围也是普通家庭里的普通女孩儿。”沈初一说:“你也是即将做母亲的人,我想你很能明白孕育一个生命的不易。” 安敏忽然有些鼻酸,手掌下肚子里的孩子在动,是啊,孕育一个生命多么地不容易,她从怀上开始就住院保胎,几个月没下床…… “方少威为什么会突然跟你解释他没碰过白雪芙呢?”沈初一又问。 安敏垂下眼,喉头酸涩的说:“不是最近解释的,是我们订婚前,他追求我,我爸问起这件事,他发誓说他绝对没碰过白雪芙,白雪芙全程在陪他的朋友……” “哪位朋友?”沈初一马上问。 不奇怪吗?白雪芙是方少威亲自邀请,甚至还互加联系方式聊天暧昧过的女孩儿,可他邀请来酒店却没有碰她? 要么就是方少威在撒谎,可他当着安思危这位署长的面撒谎不是找死吗?安思危有一百种方式调查他。 安思危能同意他和唯一的女儿订婚说明,安思危认为他没有撒谎。 要么方少威没有撒谎,白雪芙确实全程在陪别人,是谁能让方少威割爱呢? 钟天泽吗? 可安敏摇摇头说:“他没有提过,我爸也没追问……我不知道。” 第46章 临走之前, 安敏的手环亮了起来,沈初一看见来电显示是[老公]。 安敏接起来,没戴耳机, 沈初一隐约听见了一个男人在说:“老婆我今天有点事不能去医院看你了,你自己多注意, 妈在你身边吗?” 安敏看了一眼旁边的韦书玉,“在啊, 怎么了?你出什么事了吗?” “没有,你别担心,帮我和妈说要是今天警察找她问话,就有什么说什么, 不知道的就别提。”方少威说。 安敏下意识抬头看了沈初一,伸手取来耳机戴了上,才说:“警察已经来了, 现在就在旁边,到底是什么事啊?” 沈初一听不到对面方少威的声音, 但大概猜到方少威没想到她这个警察居然来的这么快。 方少威只和安敏说了两句, 安敏就摘下了耳机递给沈初一说:“我先生想和你说两句。” 沈初一接过耳机刚挂在耳朵上就听见对面的男人说:“你叫什么名字?警号多少?” 这熟悉的傲慢语气。 “沈于蓝。”沈初一直接说:“我想方先生对我不陌生。”她最近很红的。 “沈于蓝?你就是那个天才探员沈于蓝?”方少威果然知道她,语气压低了一些, 傲慢却丝毫没减少:“我不管你是谁,警告你在我妻子面前说话小心点, 她马上要临产了, 你要是刺激到她出一点事儿……” “会刺激到方太太的不是我吧。”沈初一打断他, 不想听他废话:“是她的疑犯父亲,从犯丈夫,帮凶公公。”她语气里带着笑意:“我劝方先生还是好好配合特罪署调查,早日将真凶缉拿归案, 不然方先生可能就要在特罪署的审讯室里错过方太太的临产期了。” “你……”方少威气恼地想再说什么。 沈初一已经将耳机摘下来还给了脸色苍白的安敏,公事公办的说了一句:“打扰了。” 然后带着实习警员建安离开了病房。 建安跟在她身后紧张的小声问:“沈前辈这样说会不会不太好?很容易被方少威抓住机会投诉的。” 沈初一却没说话,她低头在看手环没太听清建安在说什么,她完全不在意方少威会不会投诉她,对她来说她的目的只有一个——找出真凶。 其他的她不关心。 她拨打了从安敏那里得来的王昭昭的号码,果不其然没打通,现在这个号码是空号。 她又用王昭昭的名字和这个号码网络搜索了一下。 找到了王昭昭的社交媒体主页,点进去之后看到很多她十年前发的照片和vlog,但最后一条动态是在九年多前,她用文字回应说:【已经和小天和平分手,希望各自安好,就让这个号停留在我们最美好的夏天。】 再往上倒的动态是她发布的最后一个vlog,记录了她和钟天泽恋爱三百天的纪念日。 沈初一点开视频快速浏览了一下,这条viog是王昭昭和钟天泽在绿洲度假时拍的,里面有一段是王昭昭说:“过几天是小天发小的生日,我们现在要出门去为他挑礼物,这是我第一次参加他朋友的生日宴,一起来帮我挑一条适合的裙子吧。” 那这个视频的录制时间点应该就是参加方少威生日派对之前。 而发布这条视频之后王昭昭五个月没有更新,再更新就是发布了她和钟天泽分手的消息。 之后她舍弃了这个几百万粉丝的媒体账号、换了手机号码、从网络上消失了。 沈初一把王昭昭的媒体主页大概全浏览了一遍,提取了一些信息:王昭昭的家境很好,从小就在国外生活、上学,父母身份不方便透露,但在国外有几套房子,她和钟天泽是在国外的知名大学里认识的,钟天泽那时在留学,王昭昭是他的学姐,他主动追求王昭昭,告白告的很轰动。 王昭昭是他公开的唯一一任女友,他还带王昭昭见过父母,两个人原本已经在准备订婚了,又突然分手。 在发布分手动态之后的两个月,白雪芙被杀,而在十年前特罪署调查的口供里,特罪署传唤了钟天泽和王昭昭。 钟天泽声称自己没有留宿在方少威包下的酒店里,和他的女友王昭昭住在钟康明绿洲的别墅里。 王昭昭也替钟天泽作证,方少威生日那三天,钟天泽确实一直和她在一起,没有留宿酒店,也没有和白雪芙接触过。 可除了口头作证并没有其他证据。 多好笑,特罪署十年前的笔录里记录,参加酒店派对的有十几个富二代、官二代男,却每一个都声称自己没有和白雪芙发生过关系。 而酒店很多监控缺失,那么多的酒店服务人员都对白雪芙这个人:没什么印象、没有留意、她好像一直待在自己的房间,没有陪同过其他宾客。 敢情方少威是花钱请白雪芙去度假的吗? 这明明不该是个难查的案子,可就是因为杀人的有权有势,帮凶的尽心尽力,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提供证据,硬是让这个案子埋了十年,所有的线索都难以追查。 沈初一想:这么铺天盖地的舆论下,当初的知情者、或是当初在酒店里目睹过白雪芙遭遇了什么的知情人,是不是也躲在网络背后看着?如果让这些人知道,就算真凶有权有势也一定会被缉拿归案,这些是不是会更有勇气站出来提供线索呢? 要找到突破点,要利用这场舆论。 就算程序不正义,只要真相是公正的又有什么不可以? “在前面的路口把我放下。”沈初一朝前面的路口指了指,对建安说:“我住的地方在附近,我回去取个东西。” “取什么东西?是重要的东西吗?”建安问:“署长吩咐了不能单独行动,我陪沈前辈一起回去吧。” “取卫生棉条。”沈初一坦然撒谎说。 建安的脸一下子红了,支支吾吾说:“那我在沈前辈的小区门口等你吧。” 沈初一随他的便,下车后直接上楼回了住的地方。 快中午十点了,阳光从客厅的落地窗洒进来,金灿灿地铺了一地,司康不在,房间里格外安静。 沈初一回到自己的卧房锁上门,从床底下摸出了自己的旧手环,开机,给章典发了一条信息。 ※※ 手环亮起来。 章典很意外地看到是来自【山羊】的信息。 他坐在疗养院的特护病房里,对面是餐桌旁是他的“母亲”,旧皇室最后一位巨鹿公主章凤仪。 她精神很好,面色也不错,五十多岁的年纪却不显疲态,裹着羊绒披肩正在和钟康明夫妇说话,目光却时不时扫向章典,像是在留意他的一举一动,生怕做错一般。 “看您恢复的这么好我就放心了。”钟康明笑着对章凤仪说。 章凤仪笑着应和一句,扫见章典垂眼看着手环,脸上难得露出意外的神态,她很少在章典脸上看到这种神态,更没见过他看着一条短信看这么久。 是谁给他发了信息? “原本佳期也要一起来看您,她还给您织了一条围巾兴冲冲地想拿给您看。”钟康明无奈的笑笑又说:“可这两天网络上的风波波及到了她……”他停下来叹了口气。 章凤仪收回目光看向了他:“佳期怎么了?那些谣言我看见了,太荒唐了,我以为没人会信,什么杀人什么匿名信摆明了是在竞选之前的舆论操控。” 钟夫人林夕木慢慢坐回了椅子里,垂下眼看着桌上的红茶杯子。 “舆论攻击我没关系,但让我夫人和女儿受到波及我很愧疚,媒体这两天堵在佳期学校的门口,导致她无法正常上学。”钟康明笑容也苦涩了起来,他歉意地握了一下林夕木的手。 林夕木拿茶杯的手抖了一下,她本能一般惊恐的抬头看他,又马上低下了头抿紧了嘴,仿佛在努力掩盖自己的失态。 “佳期还好吗?可怜的孩子。”章凤仪真情实意的说:“要不然先替她请几天假,让她住过来我这边,这里安静,我也可以陪陪她。” 钟康明很感激的谢过章凤仪,一边用手指安抚一般蹭了蹭妻子的手背,一边又说:“要是她愿意来当然好,只是怕她不肯麻烦您,况且马上就要大考了。”又看向窗下的章典:“她倒是托我帮忙问一下,章教授方不方便添加她,她有些题目想问章教授这位学长。” “不方便。”章典拒绝的很干脆,脸上挂着笑意,目光却还在手环上,像是在等待谁的回复一般,对钟康明说:“我最近很忙。” 钟康明没想到他拒绝得如此不留情面,又笑着问:“章教授最近是又回特罪署了吗?在忙白雪芙的案子?” 章典依旧没有看他,只是侧身用手托腮看着手环没有回答他。 手环里【山羊女士】非常罕见地给他发了三条信息—— 【替我查查王昭昭十年前在绿洲的行踪。(附带发了一张王昭昭的照片)】 【十年前七月十三、十四、十五号,她住在哪里。】 【你不是能入侵终端数据库找到我过去脸部识别的所有行踪吗?她的一定也不难查吧?】 他有些失望,但又很有收获。 三条短信透露给了他很多信息,他现在至少可以百分百确定,山羊女士在帮秦荣做事,之前让他入侵魏岚风的终端就是为了帮秦荣重启白雪芙的案子。 不知道秦荣给她多少劳务费,但愿她开价不要太低,至少不要低于秦荣想收买他时开的价。 他给她回了一条:【你第一次在白天联系我,看来你很着急。】 但她到现在还没有回他。 反派对我产生了食欲怎么办? 第53节 章典莫名耳朵发痒,像是那一晚上她手指探入腮心的触感又浮现上来,真奇怪。 ——“不奇怪,你这两天想她想得没有一晚上睡着,是思·春啦,快点和她说:好的,我马上去办。” 他皱了眉,重新将冒头的异能声音压下去。 第47章 手环再亮起来, 章典看到她的回复。 山羊女士:【给你个抓到我或是杀了我的机会,天黑之前查清王昭昭的行踪,我会在你清醒的状态下去见你。】 章典看着这条回复禁不住笑了一下, 她真的非常聪明,她已经意识到现在只靠威胁对他不怎么有用了。 几次的接触下来, 她或许发现了,那些所谓的私密照、他异能体的秘密已经不足以“勒索”他, 他更感兴趣的是她本人。 所以她调整了策略,给出了更有吸引力的“奖励”——在清醒的状态下和他见面。 正确。 章典产生一种奇异的同类感,她是如此地了解他,百分百清楚他真正的需求, 甚至比他自己更了解他的需求。 这才是他真正想要找到的“天才”吧,不是司康那样后天塑造的,是生来就有别于其他人的“异类”, 她孤独地长大,无论在何等环境下都是孤独的, 没有亲人、朋友、爱人, 没有人可以和她产生共鸣,哪怕是她身边环绕了无数的人也依旧是孤独的…… 她才是他在找的伙伴。 “失陪一下。”章典站了起来, 向章凤仪和钟康明夫妻告辞,匆匆离开房间。 钟康明皱皱眉, 却又很快换上笑容, 对章凤仪说:“唉, 总觉得章典没小时候爱说话了,好像自从出了那次的事之后他性格就变得孤僻了些?” 章凤仪只是尴尬地笑笑不说话,有些秘密说出来对谁都不好,她需要一个出色的天才儿子, 而章典想要一个母亲。 她们各取所需,角色扮演罢了。 门轻轻合上。 ※ 沈初一走出了卧室,将旧手环也贴身藏在了内衣里,章典能查到她曾经黑户身份时的踪迹,就一定能查到王昭昭十年前的踪迹,只要他愿意。 她猜她开出的条件对章典还算有诱惑力,毕竟章典能耗费精力跟她这个勒索犯周旋这么久也算是一种投入成本,他怎么会不想要彻底抓住她?或者除掉她? 只是现在她没有梦境卡使用,无法确定真和清醒的章典见面,她能不能全身而退。 章典会杀了她吗? 应该不会,至少在弄清她的“底牌”之前,他对她还算有兴趣。 她一边这样想,一边把章典那些“床照”和异能体的秘密编辑保存为定时发送的短信,暂时存在了后台里。 锁好门,她匆匆忙忙下楼,看见建安老老实实地等在小区楼下,看见她就忙下车替她拉开车门。 等她坐进车里,他又塞了一样东西给她:“沈前辈拿着暖暖,我听说这个挺有用。” 沈初一低头看见是个暖宝宝贴,上面还贴着便利店的标签,像是他刚去买回来的。 虽然他长的普通了点,但人是不错。 “多少钱?我转给你吧。”她看向建安。 建安不自在的笑笑说:“很便宜的,沈前辈不用转给我,之前你还请我们喝过咖啡呢。” 沈初一记得是她奖金发下来后请特罪署全组喝的咖啡,她低头撕开袋子又听见建安说:“沈前辈是我的偶像,不对,应该是我们实习警员的偶像,我们都想像沈前辈一样厉害……虽然我们肯定没有沈前辈那么聪明厉害。” “你们在背后讨论过我?”沈初一好奇地问他:“那你们认为我和曾经的犯罪克星章典谁更厉害?” 建安一下子被问住了,支支吾吾的红着脸不敢正面回答。 沈初一把暖宝宝捏在手里心想:她可以使用章典,怎么不算比他厉害? 她低头划开手环,搜索到了安敏的社交媒体主页,低头认真地往十年前翻。 ※※ 回到特罪署是中午十一点多。 鲍啸和安嘉树重新调查审讯白雪芙的经纪人和朋友。 方少威父子已经被带回了特罪署,由白世舟和司康负责审问。 沈初一在审讯室外,通过审讯室里的监控看到,白世舟负责审问方少威的父亲方源,司康负责方少威。 半年前,方源就卸任了外交部副部长的职位,退休养老了,在他退休前他就为自己的儿子方少威铺好路,那么多花边新闻的方少威现在居然任职检务督察。 真讽刺。 沈初一看着不同审讯室里的两父子,两父子各自坐在审讯室中,神态自若,连说话方式都那么像。 面对着白世舟,方源说:“当年我确实和安思危一起见过魏岚风教授,但我们只是正常聚餐,根本不存在要挟魏岚风教授改尸检报告。我不知道这当中有什么误会,我已经记不太清十年前的聚会上我说了什么话,不知道特罪署有没有当时的录音?或是其他证据?如果可以我能不能请魏岚风教授过来叙述一下当年在那场聚会里我说了什么?” 另一间审讯室里,方少威对司康说:“我确实不知道我岳父是杀害白雪芙的凶手,我现在也很吃惊,只是我不明白特罪署把我带回来是想问什么?就因为我十年前邀请过白雪芙参加派对吗?可当时已经调查清楚了,我在那次之后和白雪芙没有过联系,不知道特罪署是不是有什么新的证据怀疑我是帮凶?如果没有,我希望特罪署对这次提审我和我父亲、以及骚扰我妻子做出合理的解释。” 根本不可能审问出什么有用的线索,他们之所以如此镇定自若的撒谎,是因为他们背后还有更加权势滔天的靠山,他们确信只要把杀人罪全推给牢里的安思危,就可以像往常的每一次一样脱身。 他们确信,他们的靠山足以摆平一切。 “可以给我一杯咖啡吗?”方少威甚至微笑着对司康旁边的另一名女警员说。 令人作呕的嘴脸。 沈初一看见女警员推门出来接了一杯咖啡,过去伸手说:“我来吧。” 女警员对上她的目光点点头,把咖啡交给了她。 沈初一端着咖啡进入审讯室,拉开椅子坐下,把咖啡放在自己跟前问方少威:“加糖吗?” 司康和方少威一起看向她。 司康没想到她会进来。 方少威没想到她敢出现在自己面前。 沈初一却用手指点了点桌子说:“警官问你要不要加糖,你是不会回答吗?” 语气和动作不客气至极。 司康下意识想阻止她,但被她用手在桌子下先按了住,她的手凉的很也不知道在外吹了多少冷风。 方少威哪里受过这样的语气,脸色一下子阴了,盯着她连名带姓的叫她:“沈于蓝是吧?我想你没有弄清楚,我不是疑犯,我只是来协助调查,原来你们特罪署就是这么办案……” “哪儿那么多废话。”沈初一直接打断他,语气冷硬的说:“回答是或不是。” 方少威气的怒目圆睁:“你以为有白世舟这个保护伞就没人……” “方少威。”沈初一再次打断他,直入主题问他:“你妻子说你曾经对安思危保证没有碰过白雪芙是吗?” 方少威被问愣了愣,张口想说什么,又一次被沈初一提前打断。 “只回答是,或者不是,不用解释,我只问你有没有。”沈初一命令一般说。 方少威被一而再再而三地打断,彻底激怒,伪装不下去的说:“你在命令我?叫白世舟过来见我。” 沈初一点开了自己手环里的录音,录音里传出方少威妻子安敏的声音——“不是最近解释的,是我们订婚前,他追求我,我爸问起这件事,他发誓说他绝对没碰过白雪芙,白雪芙全程在陪他的朋友……” “你妻子的声音你应该认得出来。”沈初一再次问他:“现在回答我,白雪芙全程在陪你哪位朋友?” 方少威在听到这段录音之后,像是破防一样愤怒的站起来,指着沈初一骂道:“你算什么东西审问我?还敢去骚扰我妻子!如果她出事拿你的命也赔不起!” 沈初一笑着靠进了椅子里,说了他前面没说完的一句话:“原来检务督察就是这么用权势压人的。”这才是他真正的嘴脸,对付他这种天龙人就是打断他、像对待底层人一样对待他,他就会受不了。 方少威被僵在了原地,他下意识看向监控,来之前他父亲嘱咐过他,现在秦荣正操控舆论盯着他们,一定不能被抓住一点把柄,不然就会被秦荣推上风口浪尖。 可沈初一根本没有给他平息怒火、重新伪装的时间,她又将一张截图展示在了审讯室的虚拟屏之上说:“这是你妻子的社交媒体主页,这张照片是你吧?” 方少威看见虚拟屏幕上,是十年前他向安敏表白时,安敏发的两个人的合照,照片里有城堡和烟花,两个人拥抱在一起,可以清晰看到他的脸。 “你是在她发布这条图文当天告白的吧?”沈初一说:“告白的时间是那年圣诞节之后。”她又展开一张白雪芙的尸检报告图,白雪芙被肢解的照片交叠在那张告白合影之上:“你告白三天后白雪芙被抛尸,你告白两天后是白雪芙的死亡时间。” 尸检报告上有法医检测出来的白雪芙死亡时间,正好是方少威向安敏告白的两天后。 连司康也有些吃惊,这两个时间挨的太近了。 “是巧合?还是你因为某些事突然决定要向安敏告白?”沈初一看见他的目光躲闪了一下,不敢直视虚拟屏幕中白雪芙的肢解照片。 “我听不懂你是什么意思?”方少威的愤怒不见了,皱着眉不明白地看向沈初一:“我向我的妻子告白和白雪芙有什么关系?你想诱导我什么?我和敏敏从小认识,我早在她满十八岁的时候就向她告白过了,那天只是刚好陪她去城堡餐厅玩,想要哄她开心又告白一次而已。” “是吗?那当天安思危在场吗?”沈初一再问他。 方少威顿了一下,没有立刻回答,像是在思考什么。 “你是在想如果安思危是杀白雪芙的凶手,他当天应不应该在场吗?”沈初一揭穿他说:“还是在回忆安敏这条图文里有没有提到安思危在场?” 方少威脸色变得更难看了,就像被戳穿一样,虚张声势起来:“你到底什么意思?你在诱导我……” “如果我这么简单的话方先生都听不懂,就直接回答。”沈初一再次打断:“安思危在你告白当天有没有在场?”她双眼盯着方少威,又补一句:“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 “我不记得了。”方少威回答说:“十年前的事情我不记得很正常吧?” “不记得就好好回忆一下!”沈初一音量也加大了,冷声说:“方先生是以为特罪署请你和你父亲来走个过场吗?还是方先生认为凭着你检务督察的身份可以敷衍了事?那是一条人命,你岳父是杀人的疑犯,你和你父亲都有包庇、帮凶的嫌疑!” 方少威僵站在那里脸色惨白如纸,一点嚣张的气焰也没有了。 审讯室中安静下来,连司康都没有敢开口,他非常具象化的明白他和沈于蓝之间的差距,她在每个方面都比他更优秀。 那是他努力一辈子也追不上的。 ※ 直到下午两点多,审讯才结束,方源和方少威被暂时扣留在特罪署。 但大家都很清楚,如果没有进展,扣留不能超过24小时。 而现在的审讯结果很明显,没有进展,没有有用信息。 从安思危认罪开始,白雪芙的案子就陷入了僵局。 连魏岚风法医也不清楚凶手是谁,她能提供的线索只有尸检报告和威逼她改尸检报告的指使者,可指使者方源矢口否认,将所有的罪责都推给了安思危,说是安思危组的局,他并不清楚安思危和魏岚风的勾结,也不清楚安思危和白雪芙的事情。 魏岚风虽然咬定,当时在场的方源是知情的,但她拿不出更多的证据来指认方源才是主控,安思危只是替他办事。 会议室里,沈初一听着白世舟他们发言,自己却一言不发的低头吃盒饭。 直到白世舟叫了她的名字,问她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反派对我产生了食欲怎么办? 第54节 她才抬起头说:“我没有什么想说的,我只是负责去了解安思危的前妻而已,我了解到的情况建安不是已经向你汇报了吗?”还能有什么说的? 白世舟看着她,像是被呛到了,她却又重新低下头吃手里的盒饭。 他只好收回目光,安排人手和他去调查安思危、方源父子的住处…… 没说完,沈初一就开口说:“署长我下午要请两个小时的假。” 请假?现在? 白世舟看向她,她捂住肚子说:“经期第一天肚子痛,请两个小时假在休息室躺一会儿。” 白世舟抿了抿嘴,没有拒绝她。 ※※ 半个小时后,白世舟带着人马离开特罪署。 沈初一躲进休息室里锁好门,把内衣里的旧手环拿了出来,果然看见有两条未读信息,全来自于章典。 刚才会议室里旧手环震动,她就猜是章典。 他这么快就查到了? 沈初一点开未读信息,先看到一条巨长的短信,里面夹杂着动态照片、文字标注、时间、地点。 是王昭昭十年前在绿洲的所有行踪记录,章典以时间轴做成了表格发给她。 七月十一号,王昭昭和钟天泽搭乘飞机抵达绿洲。(附带乘机记录、航班记录照片。) 下午入住钟康明在绿洲玫瑰园的别墅。(附带钟天泽豪车出入别墅门岗的人脸录入,以及王昭昭的人脸录入登记。) 七月十一、十二号,王昭昭和钟天泽都住在这套别墅里,期间钟天泽带着王昭昭去过奢侈品商场、海边冲浪。 这些都有每天出入别墅门岗的人脸录入,和在商场、海边的消费记录。 七月十三号,钟天泽带着王昭昭来到方少威包下的绿洲大酒店,参加方少威的生日派对。 有钟天泽豪车开入停车场的录入和照片,以及钟天泽和王昭昭进入酒店的监控。 以上这些和王昭昭口供里没有出入。 再往下,是七月十三号晚上十点十一分,酒店停车场钟天泽那辆豪车开出停车场的记录。 可在当天十点四十的时候,钟天泽这辆豪车就又开回了停车场,有停车场的监控画面——车子停在贵宾停车位,钟天泽穿着一件t恤独自下车,进入了电梯。 而王昭昭在十点二十五分的时候,用打车软件打了一辆车子,从绿洲酒店附近的机场开往a市。 (有她软件订车的记录,以及她在机场外的监控画面) 沈初一点开了这段只有五六秒的监控画面,看见王昭昭只拿着一个包,脚上还穿着酒店的拖鞋,站在机场大厅外在给谁打电话,还抬手擦了脸,似乎在哭。 再往下翻,是王昭昭十四号凌晨八点二十分,在a市一家高档小区人脸录入的照片,当时录入登记的身份是【9幢106业主的客人】。 这是她的朋友家吗?她连夜离开绿洲回了a市她的朋友家? 后面直到十六号,王昭昭都没有离开过a市。 这条信息就到十六号为止。 沈初一又点开了另外两条未读。 章典:【如果你为你的雇主提供钟天泽这三天的行踪,她会给你开价多少?】 沈初一很清楚,章典这是开始反钓她了,以钟天泽的行踪为诱饵。 她也知道,章典一定是真查到了钟天泽的行踪。 章典这条信息其实是在问:如果他为她提供钟天泽的行踪,她会给他什么价码? 沈初一靠在沙发背上闭上了眼,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这些信息。 钟天泽、方少威、王昭昭全在撒谎。 王昭昭当天确实陪同钟天泽参加了方少威的生日派对,却在当天晚上的十点多,穿着酒店拖鞋独自离开,并且没有回钟天泽的别墅,直接去了机场,在机场外哭泣,订了一辆车,连夜乘车回到了a市朋友家。 穿着酒店拖鞋,说明是临时决定要离开,并且匆忙着急到不愿意再回去换鞋子,只想离开。 她不只是想要离开酒店,是想要离开绿洲,所以她先去了最近的绿洲机场,或许是发现没有当天的航班了,可她等不到明天,所以在机场大厅外打了一辆车回a市。 要知道从绿洲开车去a市至少需要十个小时以上,是什么导致她必须马上离开绿洲,连一晚上也不能等,宁愿坐车十个小时也要离开? 之后钟天泽穿着t恤开车匆忙离开酒店,应该是去找她了,也许没找到,或者她根本不想见他,所以促使她马上打车,搭上车离开? 他们之间一定发生了激烈的争吵,或是她看到了什么令她极其愤怒、恶心、害怕的事情,所以她迫切地想要回到让她觉得可以投靠的地方——朋友家。 是什么事情?关于白雪芙吗? 钟天泽在回到酒店后又做了什么? 如果她没有记错,白雪芙在当天十一点多的时候出现在餐厅里,疯狂进食。 这期间一定发生了什么,王昭昭也一定知道些什么。 可沈初一很清楚,王昭昭当初既然愿意帮钟天泽撒谎,做假供,现在就不可能轻易站出来推翻自己的供词说出真相。 一定要证死她,逼得她不得不站出来才行。 沈初一睁开眼,先给王可发了信息,请她帮忙查一查王昭昭投奔的那位【9幢106】的业主朋友是谁? 又给章典回了信息:【今晚八点在f市红区废品站门口等我。】 这一面是一定要见的。 很快,王可给她打来了电话,告诉她了那位业主的具体信息。 很巧的是,这位王昭昭的朋友现在就职在外交部,曾经是方少威的父亲方源的下属。 只是碰巧吗?还是为了收买王昭昭的朋友,方源给了她这个职位? “她知道什么是吗?”王可问她。 “应该是。”沈初一简单和她说了王昭昭的情况。 王可应了一声说:“我明白了,我来处理这件事。” 沈初一挂断电话,越来越明白这么轰动的案子当时是怎么成为疑案,并且十年内没有任何相关线索出现的。 因为这张权势滔天的网将所有人关联在内,没有人敢第一个挣脱冒头。 权势真是样好东西。 第48章 章典开车到达f市是晚上七点二十, 半路下起了雪,天黑得很厉害。 按照导航他找到了短信上说的红区废品站,车子停在废品站外的空地, 他看了一眼时间七点四十。 还有二十分。 漫天的夜雪铺在漆黑的路上,他坐在车里太阳穴有些发涨, 因为脑子里那些异能体的声音太吵了,从收到短信开始没有一刻是安静的。 现在仍然在窸窸窣窣的讨论他的衣着打扮、建议他用点香水、求他去买一束花…… 它们似乎以为这是一场约会。 但这对于“沈一”来说是一场交易、一场和他的博弈游戏。 她一定想好了对策怎么从他手里套走钟天泽的行踪又能全身而退。 她甚至未必会真的如约出现, 和清醒状态下的他见面。 章典可以想象到如果他拿着一束花出现,她那张嘴巴里会说出多么刻薄的讥讽。 ——“她讥讽你又有什么关系?你也不会难过得死掉。” ——“就是就是。” ——“你都没有做怎么知道她会讥讽?上次她惩罚你是因为你送的礼物不好,但送花肯定没问题。” ——“就是就是。” ——“虽然她嘴巴讥讽你,但说不定她心里很开心, 她开心就会跟你kiss,你的目的就达到了啊。” ——“就是就是。” 他的目的从来不是kiss,不过它们小小的脑袋向来不擅长思考。 章典压了压太阳穴, 让它们安静下来,想将车熄火, 就看见有人从废品站门口探头出来。 车灯照亮细细的雪, 也照亮那张探出来的脸,她在光芒中眯了眯眼走出来, 就站在车灯中朝他招了招手。 是沈一。 章典有几秒的愣怔,他假设过这次和她见面的可能性, 她那么狡猾谨慎一定不会轻易地和清醒时的他见面, 可她现在就这样随便地走出来, 朝他招招手,就像是他们是寻常的朋友,这是一场寻常的碰面。 大雪下,她穿着黑色的大皮衣, 宽大的遮到大腿,脚上是一双黑色的皮靴,像是很怕冷,她缩着脖子藏起半张脸在毛绒绒的领口里看他。 ——“老天她真可爱!!!” ——“她就像一只小羊!可爱的小羊!!” ——“呜呜呜呜她在等你唉!她一定一直在想着你什么时候来!天!这就是约会!” ——“就是就是!你冰冷的心也被她可爱到了吧!” 章典想:她这样轻易的出现,是有别的计划吗? 车灯中,她朝他的车子走了过来,敲了敲他的车窗,歪下头透过玻璃看他。 她眨眨眼,浓密睫毛下的眼睛横瞳出现,淡淡的金色在她瞳孔中心流转,隔着玻璃准确的找到了他。 章典的心奇异的跳快了两下,那真是一双非常漂亮的眼睛,你很难不被吸引。 他推开车门,闻到冰冷空气中她的味道,不是香水或是洗发水的气味,是她本身的气味,他形容不出这种气味,但她靠近他时这种气味就会勾起她每一次亲密接触时的记忆。 像是闻到食物的香气,就会开始觉得饥饿。 “走吧。”她在大雪里看他一眼,既没有防备也没有更多的话,只是转身带着他往废品站里走。 她要带他去哪里?她有什么计划在等着他?她打算怎么从他手里得到钟天泽的行踪? 章典对她好奇极了,望着她的背影跟着她走进废品站。 反派对我产生了食欲怎么办? 第55节 原来她这么高,应该到他的下巴。 原来她这么瘦,两条腿在靴子里晃荡。 她身上没有任何配饰,黑发也只是随便用黑色头绳扎着。 她似乎很怕冷,手指缩在袖子里。 她没有回头看他,只往前走,带着他绕过成堆的废品,又穿过废品厂中的一条小路,走进了废品厂后面的老旧居民楼,上了一层楼梯,打开了一扇生锈的防盗门,把他带进了一间漆黑的房间里。 是她曾经住的地方吗? 章典听见她又转身去了门口,猜想她是想在这里迷昏他?还是抓住他绑了他? 就听见“咔哒”一声,她似乎拉开了电闸,章典头顶上的灯亮了起来,橘色的光照的他短暂的眯眼,然后听见她关门的声音。 “坐吧,这里是干净的。”她掀开了单人沙发上的沙发布,对他说了第二句话。 章典睁开眼,看清了这间屋子,很小的空间,看起来不到五十平,没有厨房和洗手间,只放了一张床、衣柜、一张单人沙发和矮桌子就已经显得很拥挤。 可这样拥挤的房间里堆了很多纸质书和各种各样的玩具,床边有投影仪,墙边摆放着很多相框。 这些都是她的东西?和他想象中有些出入,他以为独自长大、东躲西藏的沈一是极简主义,居住的地方不会有这么多没有实用价值的东西。 “坐啊。”她抬起头看他,又对他说:“你站着太占地方了。” 他在这狭窄的房间里显得格外高大,站在沙发旁成了最高的“家具”。 “抱歉。”章典坐在了单人沙发里,看着她在小小的房间里忙来忙去,陷入了困惑,不知道她要干什么?打算干什么?她似乎没有要问他钟天泽的行踪,而是开始整理她的房间。 她从角落里拖出来一个很老的取暖器,插上电,确定它还可以用,像是满意地拍了它两下。 然后她又看了一眼手环,从床头摸出了一个更古老的遥控器,打开了投影仪。 投影仪居然也可以亮起来,只是颜色变得饱和度很高。 “你先随便看。”她把遥控器放在了小桌子上:“我马上回来。” 章典看见她起身要出门,忍不住问:“去哪里?” “取外卖。”她重新拉好衣服,和他说:“外卖送不进来。” 她居然还提前点了外卖。 章典看着她关门离开,不明白她的用意。 ——“这就是约会啊!” ——“你没有约会过你不懂,这就是约会,她把你带回了她的家,还给你点了外卖,等一会儿你们会一起看电影,看着看着就在沙发里kiss了!” ——“没错!是约会!天啊她奖励你一次约会!” ——“昏倒!” ——“说不定你是第一个被她带回家的男人!” ——“昏倒!” ——“我就说你应该带束花!你真的很不浪漫!” 约会? 章典更困惑了,这是约会?是她对他的奖励? 投影仪的光照亮狭小的房间,电暖气发出轻轻的嗡嗡声。 章典坐在窄小的沙发里环顾这间小屋,这里是她曾经的“家”吗? 对面的地上堆了很多乱七八糟的书,书的旁边放着空花瓶、和一些反扣过去的相框。 章典伸手将那几个相框拿了过来,相框里是奖状。 沈一初中异能竞技赛第一名的奖状。 沈一年级第一的奖状。 沈一f市优等生冠军的证书…… 各式各样的第一名她有十三个,旁边的书本里还夹着几张年级成绩第一的奖状。 原来她把自己的奖状全部好好装裱了起来。 不只是奖状,她用过的书本、试卷也有好好的收着,从初中到高中。 章典翻看着她的课本,在课本上看见许多她的涂鸦,她似乎很喜欢在课本上写写画画。 这么喜欢读书的沈一,在被巨鹿学院除名后痛苦吗? 这里没有她变成沈初一后的痕迹,只有沈一的痕迹。 她是不是很久没有回过这里了? 她从几岁开始独自住在这里?初中? 他记得她应该是十二岁读的初一,十二岁的沈一就开始独自生活了吗? 章典看向她的床铺,窄窄的单人床上铺着毛绒绒的床单。 他摘下手套伸手摸了一下她的床,窄小的床铺的很柔软,床垫是好的床垫,被子是羽绒被,枕头旁边还放着几个玩偶。 原来小时候的沈一也像普通小孩一样喜欢玩具和玩偶。 投影仪的光芒下有灰尘在飘动。 章典仿佛看到小小的沈一抱着玩偶坐在床头,一个人看着影片。 她会看什么呢? 她在那个时候有没有幻想出来一个妈妈陪在她身边? 章典掌心贴在毛绒绒的床单上,忽然产生一种极其强烈的共情感。 就好像曾经躺在这张小床上的人是他。 曾经独自长大的人是他。 他和她都没有父母,亲人,朋友,像个异类一样独自抚养自己长大。 不同的是,沈一比他更顽强。 十二岁的沈一扮演着自己的母亲,把自己照顾得很好,她装裱自己的奖状,为自己买玩具,让自己睡在柔软的床上,温暖的小屋里。 他伸手轻轻抚摸沈一的枕头,幻想着小小的沈一在枕头上哭泣。 背后的门忽然被拉开。 沈初一站在门口狐疑地看他:“你在干嘛?” 章典收回手,回头看她,她靴子上粘了一圈雪,手里拎着两包外卖,鼻子和脸颊冻得发红。 她在门口脱了靴子,光着脚进来在矮桌子旁的地毯上屈膝坐下,打开手里的外卖,是几瓶酒和一些卤味、烤串。 “你吃晚饭了吗?”她很自然的问章典:“我还没吃,陪我吃点吧。” 就像约会。 章典快要忘了今天为什么而来。 她把一切都变得自然平常,打开卤味,倒了两杯酒,递给他一杯。 “我不喝白酒。”章典闻到白酒很浓烈的酒精味。 “从来不喝?”她好奇地问章典,见章典点点头就更有兴致地说:“我们来玩个游戏吧,输的人喝酒或者要回答一个问题,不能撒谎。” 章典看着她的双眼,“这就是你今天的计策吗?” “不是,只是喜欢逼你做你不喜欢的事情。”沈初一坦诚的说。 章典又问:“你今天的计策是什么?” “赢了我,我就回答你。”沈初一把酒杯添满酒,“你不是对我很好奇吗?只要赢了我就会回答你任何问题,绝对不撒谎。” 任何问题。 这无疑对章典是有诱惑力的,他非常好奇她为什么“勒索”他?勒索的目的是什么?又是怎么每次出现都让他无法清醒? 所以章典问:“什么游戏?” 沈初一从桌下摸出了一副扑克牌:“比大小,各抽一张牌谁点数大就算赢,很简单。” 章典看着她笑了笑:“我记得你是赌场的常客,逢赌必胜。” 沈初一脱下了厚重的皮衣,坐在电暖器旁边抽出牌,手指翻飞地将一副牌洗得花样百出,“但比大小比的是运气,我运气一向很差。” 她里面穿着最普通的黑色高领薄毛衫,可不知道为什么章典觉得她穿得很漂亮,或许是因为她看着他洗牌时露出的得意表情。 她说着谦虚的话,却露出志在必得的表情。 非常可爱。 所以他抽了第一张牌,红桃十一。 他抬眼看对面的沈一,她在看了自己的牌后对他说:“你输了。” 然后她翻开了自己的牌——黑桃十二。 章典有些好奇:“你知道我是什么牌吗?如果我是十三呢?” “你是红桃十一。”沈初一笃定地说。 章典握着自己的牌惊奇的问:“你的异能似乎没有透视这一项,是通过观察我的瞳孔吗?” “好奇啊?”沈初一手肘放在桌面上,探身靠近他的脸,轻轻笑着说:“赢我啊。” 她的气息飘散在他鼻尖,他听见身体里的触手在尖叫。 “喝吧。”她把满满一杯的白酒推到他手边:“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不喝酒,把钟天泽的行踪告诉我。” 章典放下牌,端起酒喝了下去。 一整杯的白酒喝下去,他从喉咙烧到了胃,感觉身体也热了起来。 沈初一重新洗牌。 他抽了第二张牌,这次没有看,也没有翻开,而是直接扣在桌面上。 沈初一笑了一下,抽出牌看也不看直接翻过来:“你又输了。” 反派对我产生了食欲怎么办? 第56节 那张牌居然是一张黑桃十三,最大的点数。 章典意识到,在赌牌上他确实不是她的对手,她有一百种技巧来赢他。 她重新倒满一杯酒,边推给他边说:“但我可以告诉你,你在抽牌时我就能知道你的牌,我也能抽到自己想要的任何牌,你喝完这杯我可以告诉你原因。” 章典接过酒,皱眉喝了下去,这次感觉火烧的他想吐。 沈初一伸手抓住了他的手。 她的手很热,抓在章典没戴手套的手上,他下意识想缩回。 可不知道是不是酒精的作用,精神力渐弱,体内压制的触手在她一碰之下涌了出来,从掌心里缠绕上她的手腕。 她也惊的一顿,随后又笑了:“你别误会,我只是想告诉你,你的指甲反光,我眼神很好的。” 章典愣了愣,她的异能居然可以通过指甲反光看出牌?怪不得她逢赌必胜…… 她想抽回自己的手,可触手越涌越多,撞翻桌子上的酒杯缠住她的手臂,从桌子下缠住她的腿,发出乱七八糟的声音。 太禁不住撩拨了。 初一被它们热情的包围,立刻往后撤了撤,手臂压到桌子上的遥控器。 投影仪亮了亮,不知道是按到了哪个按钮,自动开始播放上一次关闭时的影片。 亲吻声、喘··息声和男女之间的呻··吟声充斥满整个小屋。 章典困惑地抬头看过去,看见虚拟屏中在播放一部大尺度的赤··裸电影,从13分钟开始播放,而影片显示的播放来源是十年前的终端下载。 沈初一拿起遥控器退出播放,抓着触手说:“控制一下你的异能体。” 章典想说“抱歉”,但他的嘴唇因为酒精发麻变得有些迟钝。 他又看了一眼虚拟屏幕上的界面,她退出了那个影片播放,回到的界面是【播放记录】。 播放记录里只有这一部大尺度电影,而这部电影的下载终端显示是【来自王**的终端连接】。 很显然,不是沈一自己的终端,是另一个人在她的小屋里连接了她的投影仪下载了这部影片。 ——“是谁!王**是谁?谁下这样的电影教坏了小羊!” ——“十年前小羊才十八岁!是谁这么坏!” ——“只看了13分钟,是不是13分钟那个人就开始kiss小羊了!” ——“好坏的人!” ——“她的初吻不是你是王**唉。” ——“你也不是她第一个带回家的,王**才是!” ——“她有交过男朋友啊,原来她不是没有朋友,只有你没有朋友,孤单单一个人……” 章典头痛的将额头低下去抵在了手指上,指尖按压太阳穴,用精神力将涌出来的异能体全部压了回去。 “这么快就醉了?”沈初一歪头看他:“还玩吗?” 他从手指里抬起眼看向她,眼尾和眼球都有些发红,喉咙被白酒烧的有些发哑:“回答我三个问题,我就把钟天泽的行踪给你。” 他看起来就像是醉了,不想玩游戏,只想进入主题。 谁心急谁就会先开出条件,只要开出条件,她就能想办法应对。 原本她还想,等灌醉了章典再问钟天泽的行踪。 没想到,他先心急了。 为什么心急? 沈初一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喝下去身体暖烘烘的,虽然不明白章典为什么心急,但她发现了章典的新弱点。 她看看他没戴手套的手指,又看他发红的耳朵,他手背上和耳朵后红了好几片,他是对白酒过敏? 她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耳后的红色皮肤。 被他紧紧抓住了手。 他的手指变得热起来,盯住她的眼神也变得有温度,哑声说:“别碰。” “又不是没有碰过。”沈初一凑近他,几乎贴在他唇边说:“你清醒的时候可没有睡着的时候听话。” 她的呼吸带着热热的酒气。 章典的理智告诉他,这是难得的机会,一定要找出她的软肋,问出他想要的答案。 可他耳后的腮心不可控地微微颤动起来,酒精令他自控力变差,异能体快要压制不住…… “要不要先接吻?”她的唇离得那么近。 章典脑子里的思绪一下子全乱了,只听见异能体的叫嚣。 他的身体失控,本能一样吻上了她的唇。 热热的唇贴在一起,越吻越密,越吻越不够。 她主动的攀上他的脖子,推开桌子,挤进他怀里坐在他的膝上与他在沙发中热吻。 脑子里在嗡嗡作响,章典大脑停滞一般,只有感官被无限放大:她的手很热,她的嘴唇很软,她的舌尖怎么也吃不到…… 她亲吻他,抚摸他,手指玩弄他的腮心,被他抓住手又低下头将舌尖送入他的腮心…… 触手失控地挤满狭小的房间,将桌子、书本、衣架压倒,散落一地。 章典被她压在沙发上,快要被这种异样的感觉折磨疯掉,不知道该怎么发泄出来低头咬住了她抓在肩膀上的手指。 她的手指伸进去压住了他的舌头。 他听见她在腮心旁低喘着说:“不要咬,tian。” 她的指尖在他舌头上微微用力,像是不满意他的迟钝,抽出了手指,重新吻上了他的唇,舌头卷着他的舌头,像是在教他。 他只想吞掉她的舌头,托住她的后颈,吻的更深咬住了她的舌头。 她吃痛一样,推他,推了两下没推开,被章典紧紧抱进怀里,像是要将她嵌入自己的身体内。 痛。 沈初一只觉得舌头被咬破一样痛,奋力挣开,一巴掌打在章典脸上。 章典却抓住了她的手,像是在努力克制一般重重呼吸,盯着她、看着她,用热热的唇吻她的手指,又舌尖包裹住她的手指,着迷一样低低说:“我轻一点……我轻一点好吗?” 他舔她的手指、手臂、隔着薄薄的毛衫吻她的肩膀、脖颈,学着她的样子含住她的耳垂,低低哑哑说:“我会轻一点,沈一。” 沈初一浑身像是要热融了一样抓住他的肩膀,他滚烫的唇吻过她的脸,又来吻她的唇。 她用仅存的理智捂住了他的嘴,哑声问:“你的问题呢?” 触手缠住了她的手腕,攥紧她的袖子。 他在掌心里抬起眼看她,发红的眼睛和微红的眼尾带着湿热的重量黏住她。 她的手被触手拉下去,他吻上来,托住她躲闪的脑袋在唇齿间含糊不清地问她:“你交过坏朋友吗沈一?” 沈初一没听明白他的问题,坏朋友?什么坏朋友?不是该问她勒索他的问题吗?他好奇的不是她怎么让他陷入迷昏的吗? 他找到她流血的舌尖,舔舐着她的伤口,又重重闷闷的问她:“我会给你钟天泽的行踪,现在只需要回答我一个问题,你从前有交过亲密的……坏朋友吗?” 带你看大尺·度电影。 在这里和你kiss,和你亲密的坏朋友。 第49章 坏朋友? 湿热的呼吸中, 沈初一还算认真的想了一下他的问题,可她不明白什么叫亲密的坏朋友? 所以她努力侧开头收回自己的舌头,重重呼吸着问:“什么叫坏朋友?我带回家的都是好朋友……” 他的手托住她的脸扭回来, 目光在她的唇上胶着,“你有很多亲密的好朋友?” “什么又叫亲密?什么程度叫亲密?”沈初一觉得他的问题问的太抽象了, 皱眉问:“你到底想问什么?” 章典从她的唇望到她的眼,微微愣怔, 不知道是不是酒精的作用,他觉得自己的脑子也“卡顿”了,是啊,他到底想问什么?坏朋友、好朋友、亲密的朋友…… 问出一个明确的问题对他来说怎么会变得困难起来? 是因为脑子里那些异能体太吵了, 一个说:“带小羊看瑟瑟电影的朋友就是坏朋友!好朋友也是坏朋友!” 另一个也说:“可小羊不觉得他是坏朋友!小羊一定是喜欢他!认为他是好朋友!” 其他的又着急说:“亲密朋友就是会kiss的朋友!是男朋友!小羊是不是交过很多男朋友?你问她问她呀!问她是不是带很多男孩子回家!和他们kiss!你都问!好朋友、坏朋友、会kiss的朋友都有谁都叫什么名字,你一个一个问!你就是都想知道嘛!” 他意识到,问题难以明确是因为他想要问得太多了, 他对她的探究欲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 而她的嘴唇被吻的通红,开开合合就在他眼底下, 他的舌尖还有她血的味道, 这个味道引诱的触手涌过来想要去找她流血的舌头。 章典抓住触手,自己重新吻了上去。 沈初一被吻得大脑缺氧, 明明在热吻,却还是听见了章典的声音。 “和你kiss的叫亲密。”他的声音好像从每一条异能体上传来, 又好像直接传入了她的脑子里, 问她:“这样的朋友你有很多吗?” 沈初一含糊不清地随便答他:“很多。” 吻突然停了, 他停下来看她:“很多?” 沈初一对上他的眼睛,有些惊讶的想:他不会以为她只亲过他一个人吧?他不会以为自己是最特别的吧? 显然他对这个回答不满意,所以他又重新明确了他的问题:“你有很多可以带回这间房子,挤在沙发里亲吻的朋友吗?” “这是第二个问题。”沈初一问他要:“钟天泽的行踪。” 他还抓着她的手, 看着她胸口和腮心都因为亲吻后的余韵起伏不定,像是要生气又想继续亲吻,低了一下头。 沈初一的膝盖就抬起来抵住了他的肚子,阻止他亲上来,又重复:“钟天泽的行踪。” 他握住了她的膝盖却没有拉开,因为知道她有随时“消失”的能力,他不想就这样结束今晚。 钟天泽的行踪对他来说原本就只是钓她的诱饵。 所以他用异能体打开手环,当着她的面将一份存在存稿箱里的短信发送给了【山羊女士】。 反派对我产生了食欲怎么办? 第57节 她的手环“嗡”一声亮起来,她马上就要挣出手去查看那条短信。 触手缠住了她的双手,章典拉下她的膝盖,扭过她的脸重重吻她说:“我不会骗你,现在专心回答我的问题,你从前有过几个亲密的朋友?” “你每一个都会带回来?亲吻他吗?” “他会给你看刚才的电影?会在13分钟时亲吻你?你允许他这么做?” “然后呢沈一?” “你允许他睡在你的小床上?允许他翻看你的奖状?允许他留在这里陪伴你?” 他问了很多很多问题,在越来越激烈的吻里。 沈初一身体和大脑被情欲充斥着,已经听不清他在问什么,只觉得他啰啰嗦嗦问的很好笑,因为他重复的问:“沈一他们是你的朋友吗?他们了解你的聪明、孤独、与众不同吗?他们不是你的同类,怎么会是你的朋友?” 是不是喝了太多酒?他变得像他的异能体一样啰嗦。 沈初一不想回答也不想听,用脚踩住了他冰凉的皮带,按住他的双肩将他往下压:“你只会接吻吗?” 他顿了顿。 “你不知道接吻之后要做什么吗?”沈初一懒得解释,伸手摸到遥控器,直接点开了刚才的小电影。 影片中男女的声音才出来,投影仪就发出电流声,和头顶的灯一起“滋啦”一声灭了。 黑暗中,他的异能体将她双脚分开,他压下来说:“我不需要影片,我不是不知道姓爱的过程。” 他只是不屑,只是以为自己不会有这样低级的欲·望。 可现在酒精和她的气味令他的大脑卡顿,他无法控制异能体,异能体低级的欲·望全面干扰了他,食欲、情·欲、爱抚·欲…… 他的双眼在漆黑中是暗红色的,他看着沈初一问她:“你也这样邀请你那位姓王的亲密朋友吗?沈一。” 什么东西?谁姓王? 沈初一根本没明白他的脑回路,她第一次觉得这个时候还是话少的好,不耐烦的去摸他的腮心,随便应付他:“我只邀请过你。” 他在她的手指下费力呼吸,握紧她的手,哑声说了一句:“撒谎。” 黑暗中,他咬了一下她的膝盖,又抓住她怕她逃跑一样细细密密吻她的腿,她是个习惯性撒谎的坏孩子…… ※※ 凌晨十二点多,老旧居民楼里有人披着衣服出来,看了一眼整栋楼,发现整栋楼的灯都灭了。 两个中年人在检查楼道里的电路和电箱:“怎么会又短路了啊?这一晚上短路多少次了啊?真是奇了怪了……” “是啊,从九点开始就时不时短路,也不知道哪儿出问题了。”披着衣服的人回到楼道里说:“大冬天的要把人冻死了。” 电路重新通上,楼道里的灯亮起来,几个维修电路的人就看到尽头那一户有人打开铁门走了出来。 是个高高的年轻姑娘,穿着宽大的皮衣,眼睛很亮,看他们一眼就锁好门离开了。 “那户原来有人住啊?”几个人低低议论:“我还以为没人住,好几年没见过那户有人啊,之前那户是不是住了一个小女孩?说是爸妈很有钱,在这里给她买了个小户型让她上学方便?” 沈初一走进大雪里,很快就听不见背后的声音了,没想到他们还记得她当初撒的谎,那都是好多年前的事了,她刚住过来怕被人盯上,就谎称她不是一个人住,父母有钱又很忙,在这里给她买房子上学方便,父母偶尔会过来一起住。 后来她带前男友回来住过,谎称是她哥哥。 这套小小的房子,是她曾经花光了所有积蓄长租了七十年的房子,也算是她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家。 雪还在下,路上积了很多雪。 她快步走出废品站,在无人的街道上查看了手环里那条来自于章典的未读短信。 短息在大雪中展开,她先看见了一段只有几秒的视频。 她点开视频——摇晃的画面定格在一扇写着【观海】的酒店房门前,机械的声音传出来:“您好,您的酒水送到了,请开门。” 这是机器人送餐车的声音? 然后那扇门打开,穿着浴袍的钟天泽出现在画面里,同时房间里传出女生的哭声,和另一个男人的声音说:“哭什么?你收钱来这里不知道自己是来干嘛的了?少哭哭啼啼给人添堵,钟少已经够烦了……” 这是方少威的声音。 沈初一立刻听了出来,而那个哭声……难道是白雪芙? 她不太确定,只看见画面里的钟天泽弯腰拿走了送餐车上的酒水,重新关上了门。 视频结束。 沈初一立刻去查看了视频的来源和时间。 果然,视频来源是绿洲酒店机器人送餐1号车,而录制时间是十年前的七月十三号,晚上十一点。 那不就是方少威生日派对第一天晚上,而王昭昭是当天晚上十点二十五分离开酒店,打了车。 钟天泽是当晚十点十一分开车离开停车场,十点四十分又开车回到了酒店停车场。 刚好和这个视频接上了。 只要确定这个视频里的声音就是白雪芙,那就能证实,钟天泽不但留在酒店里,还和白雪芙待在一个房间里。 她猜测钟天泽他们一定没想到酒店的送餐机器人上会有自带的监控系统,所以他们清理了一切痕迹,唯独忘了清理送餐机器人。 再往下翻,是送餐机器人记录的送餐记录,那一晚送的东西除了酒水、冰块,还有安·全·套。 最后几张照片,是绿洲酒店停车场拍到钟天泽最后离开停车场的画面,他离开的时间是七月十五号下午四点。 根本不是他声称的十三号晚上就和女朋友王昭昭一起离开了。 ※ 凌晨两点半,沈初一回到a市,快速洗了澡换回沈于蓝的手环。 打开手环就看到王可的未接来电和短信。 王可在晚上九点的时候发短信告诉她,王昭昭的那位朋友许煦愿意匿名作证。 她立刻给王可打了过去,又想起现在很晚了,或许王可已经睡了。 没想到,只响了两下王可就接了起来。 她没有废话,直接问:“许煦能不能和我一起去见一见王昭昭?” “现在吗?”王可和她确认时间。 “最好是现在。”沈初一不想等,怕夜长梦多。 王可很快就说:“好,你现在去机场,剩下的我来安排。” 沈初一随便套了个外套,下楼去停车场开上她的新车直奔机场。 抵达机场时,有空乘人员已经在等着她了,叫了她一声:“沈探员。”直接将她带上了秦部长的专机。 不到十分钟,王可就带着疲惫的许煦出现在她面前。 许煦已经三十多岁了,黑发只简单扎着,不安的和她握手,恳求一样说:“沈探员,我不是不想作证,只是我也有难处,我在方源身边工作,我儿子才刚刚三岁……我得罪不起他,更得罪不起……钟少。” 沈初一握着她冰冷的手指想:这桩案子从重启那一刻开始就是秦荣和钟康明的权力博弈,许煦得罪不起钟康明,却又不敢得罪秦荣。 权势真是好东西,前提是你手握权势。 第50章 王昭昭所在的城市和a市有两个小时时差。 许煦按响王昭昭住宅的门铃时才刚刚五点, 天空才泛白,阳光里没有一点温度,她只穿了羊毛大衣站在寒风中冷得身体在打颤, 强绷着神经将门铃按了一下又一下。 洋楼别墅里的灯亮了起来,是王昭昭家里的阿姨先出来开门, 问了姓名又进去告知王昭昭。 没一会儿就重新回来请她们进去。 沈初一和王可跟着许煦一起进去在客厅里落座,在来的路上王可就把王昭昭的近况简单告诉了沈初一。 王昭昭退网之后又去读书考博, 后来接管了她父母的公司,与这座城市的副市长王盾结婚几年,前年才刚生了一个女儿。 “煦煦你怎么突然来了?”声音从楼梯上传来。 沈初一抬头看见披着羊毛开衫下楼来的王昭昭,三十多岁的王昭昭比年轻时丰腴了些, 看见她和王可微微顿了一下。 “这两位是?”王昭昭走过来问许煦:“你的朋友?” 沈初一起身和她握手说:“沈于蓝,a市特罪署的警员。” 王昭昭握上她的手愣了几秒钟,脸上的笑容也有些凝固:“特罪署?” “我来是为了十年前的白雪芙案。”沈初一开门见山说:“有几个问题想要问王女士。” 她拿出了自己的警员证。 王昭昭的笑容彻底消失, 收回手说:“白雪芙的案子十年前我就已经接受过特罪署的调查了,我知道的早就说清楚了, 我不明白这位警员找我问什么?” “看来王女士知道这桩案子重启了, 你也一定在留意着案子的进展吧?”沈初一却依旧笑着说:“不然也不会我提起白雪芙的名字你立刻就能对上号,已经过去十年了, 王女士却还记得白雪芙这个名字。” 王昭昭冷了脸,下意识拉住开衫毛衣的领口, 变得防备起来:“当然, 这桩案子最近在网络上那么热门, 我也上网,我当然会看到。”她又看向许煦,皱眉问:“煦煦该不会是被你们特罪署强行带来的吧?” 许煦脸色很差,看起来很疲惫。 王昭昭反应过来, 她和许煦已经五六年没见过面了,连她孩子的满月酒许煦都忙得只送了礼物人没来,怎么会突然在早上五点来“拜访”她? 原来是被特罪署强行带了过来。 “沈警员有调查令吗?”王昭昭的声音不高,语气却变得异常冷硬看着沈初一说:“a市的特罪署跨国来到我家中,没有出示调查令就对我进行盘问合规吗?况且我朋友和这桩案子有什么关系?特罪署以什么理由将她带来这里?” 她才刚说完,楼梯上就传下来脚步声。 王昭昭回头看见自己的丈夫王盾从楼上下来,似乎刚换上衬衫,还在扣袖口的扣子,目光却已经望下来。 “你怎么下来了?吵到你了?还是小葡萄被吵醒了?”王昭昭忙迎了两步,放低声音问。 “没有。”王盾摇了一下头,目光越过她又看向客厅里的几人,和她说:“秦荣部长打电话过来说,她的助理陪同有位叫沈于蓝的探员来调查一些事情,请我多照顾。” “秦荣部长?”王昭昭惊讶的回过头再次看向沈初一。 这次沈初一身边的王可才朝王盾伸出手说:“王先生,您还记得我吧?” 王盾握上了她的手,笑了一下说:“记得,王助理。”他当然记得王可,经常跟在秦荣部长身边的那位万能助理,他和秦荣部长的几次见面都是这位助理安排的。 “抱歉,打扰您和您的家人了。”王可歉意的说,又向王盾介绍沈初一说:“这位是沈于蓝警员,是秦部长的好友。”又笑笑用一种轻松的语气说:“也是秦部长的恩人。” 沈初一被给足了面子,她没有谦虚,和王盾握手,被王盾重新邀请坐回沙发里。 反派对我产生了食欲怎么办? 第58节 这一次,王昭昭紧抿着嘴唇,交叠着双手坐在王盾身边,脸色和身体都变得紧绷。 显然,她不想当着丈夫的面提起那些旧事,而她又很清楚丈夫是不会去得罪秦荣部长的。 “不知道沈警员登门是为什么事?”王盾带着困惑主动开口问:“我太太被什么事情牵连了吗?” 沈初一接过阿姨送来的茶,望着王昭昭说:“只是有一些情况想向王女士了解一下,不知道王女士方不方便单独谈谈?” 王昭昭抬头看向她,几乎是立刻点头,请她去书房谈。 沈初一起身带着许煦进了书房,王可心领神会的留在外面和王盾寒暄。 ※ 书房门关上。 王昭昭脸上的焦虑情绪彻底显露出来,主动说:“沈警员到底想了解什么情况?十年前我该说的都说了,当初我只是见过白雪芙一面而已。” “王女士要是还装傻,就没必要单独谈了。”沈初一看着她说:“你应该很清楚,我可以在你丈夫的面前说出你十年前在特罪署为钟天泽做假供的事实。” 王昭昭抿了一下嘴,想为自己辩解什么。 沈初一直接展开了手环虚拟屏,调出了王昭昭十年前在绿洲机场半夜打电话痛哭的监控记录:“王女士还记得这是什么时候吧?” 视频里年轻的王昭昭映照在现在王昭昭的双眼里。 “如果你不记得,我提醒你一下。”沈初一没有等她回答:“这是七月十三号当晚,你在当晚从绿洲机场打车去了a市,在第二天早上八点多住进了你a市朋友家中。”她又看向许煦,问许煦:“她在你家中住了两天对吗?” 一直紧绷着的许煦交握着双手看向沈初一,点了点头。 沈初一再看向王昭昭,直接问:“那为什么王女士在十年前的口供里说,十三号到十六号你一直和钟天泽住在绿洲的别墅里,从来没有分开过?” “你从哪里弄来我的行踪?”王昭昭没有回答先恼怒说:“我不是嫌疑犯,也不是a市市民,你们特罪署以什么权利调查我的行踪?这是违法侵犯我的隐私!” “王女士替杀人疑犯做假供时有没有想过自己在做违法的事?”沈初一毫不客气说:“还是说王女士认为以钟家的权势能让假的变成真的,就算违法也能瞒天过海?” 她朝王昭昭走进一步,又打开了一段监控——监控里钟天泽穿着浴袍开门,方少威的声音传出来…… 王昭昭连嘴唇也没了血色,怔怔的盯着画面里的钟天泽,做不出任何表情管理。 “看来王女士不是很清楚,我既然登门来问你,就是有确凿的证据。你认为是谁能查清楚你、许煦、钟天泽的行踪?特罪署确实没有这样的权利,但有人有。”沈初一又逼近王昭昭,放低声音说:“不是特罪署在调查这桩案子,是秦荣部长。” 王昭昭被逼得后退,眼前的沈警员停下脚步语气却依旧咄咄逼人:“我坦白告诉王女士,就算你今天继续装傻隐瞒,我手里的证据也足够将你和钟天泽带回特罪署,你做假供的罪名是逃不掉的,到那个时候你父母的公司、你的先生都会被你牵连,你认为钟天泽父子是会捞你?还是会想办法灭口你?” 王昭昭冰冷的手指扶住了椅背,听见她又说:“或许用不着等到那个时候,可能再过两三个小时钟天泽父子就会知道我和秦部长的助理来拜访了你,我猜他们会防患于未然,你觉得呢王女士?” 王昭昭后背抵着椅子,已经无路可退。 许煦忽然过来抓住了她的手臂,语气里带着快崩溃的恳求:“昭昭拜托你和秦部长说清楚,我真的不能出面作证,这桩案子原本就和我没关系,当初我是好心收留你,你不在a市可以什么也不害怕,但我父母和孩子都在a市,我谁也得罪不起……” 王昭昭看向许煦,很清楚她会被带来这里是遭受了怎样的威胁。 她对许煦感到愧疚,当初许煦接到她的电话,毫不犹豫就收留她,让她去投奔……这对许煦来说简直是无妄之灾。 王昭昭低下头沉默了很久,这桩案子对她来说已经不是要不要站出来为白雪芙说话了,而是她要选站队秦荣还是钟天泽父子。 她手臂冷得厉害,像是无法冷静思考一般走到书桌前,从抽屉里取出了烟盒,走到窗户下推开一点窗户,点燃一支烟抽了一口。 她已经戒烟很久了,生了宝宝更是烟酒不碰。 可现在,尼古丁让她的大脑重新动起来,她想:就算她什么也不说,钟天泽父子一旦被调查就会想办法让她开不了口,而她的丈夫和秦荣部长一直有所往来。 她在烟雾中转过头重新看沈初一说:“你想问什么?我可以告诉你我知道的,但我有一个要求。”她看向了许煦:“这件事和许煦没关系,秦荣部长能不要把她牵扯进来吗?” 许煦看着她忽然很想哭。 “可以,我可以现在就答应你。”沈初一说:“但我也有要求,你要现在就跟我回a市特罪署录口供。” “现在?”王昭昭皱紧眉。 “这是为了你的安全考虑。”沈初一问她:“你难道要等到钟天泽父子回过神来再动身去特罪署吗?” 王昭昭闭上了嘴。 ※※ 早上八点半的特罪署忙得不可开交。 白世舟、鲍啸她们几个人通宵工作,没有休息过。 再过一个半小时就要将方少威父子释放,白世舟可以想象到特罪署上上下下会收到怎样的投诉,但他没有功夫管这些,他又问了一次鲍啸:“沈于蓝的电话还是打不通吗?再打不通派人去接她,半个小时后必须在机场见到她。” 鲍啸能感觉到他在压着怒火,昨天于蓝不舒服走的很早,署长让她好好休息一晚,明早要一起赶去绿洲的那家酒店调查。 可于蓝的手机从早上七点开始就打不通,她人也没来。 怎么回事啊?于蓝不是那种消极怠工的人啊,难道是病了?起不来了? 鲍啸又重新拨打了于蓝的电话。 从审讯室才出来的司康看见电话还没打通,直接过来说:“我去接她。” 才说完,电话就接通了,不等鲍啸说话,于蓝就先说:“我马上到。” 她的马上快到惊人,电话才挂断没两分钟,沈于蓝就推开特罪署的门出现在众人眼前。 鲍啸立刻站了起来,看见她身边还有一个人,一个陌生的女人。 “怎么回事?”鲍啸过去拉住她低声说:“怎么连我打你电话都打不通啊?署长等你一个小时了。” “在飞机上没开机。”沈初一脚步没停,带着身旁的王昭昭直接去推开了白世舟办公室的门:“署长,到审讯室来。” 白世舟坐在办公室里本来一肚子怒火,被她这句话说懵了,就好像她才是署长一样,但他还是站起来冷着脸跟上了她。 鲍啸怕她和署长再吵起来,也拉着司康一起进了审讯室。 审讯室的门关上。 沈初一向他们介绍:“王昭昭,钟天泽的前女友。” 白世舟愣了一下。 紧接着她打开虚拟屏,将两段王昭昭、钟天泽十年前的监控录像,以及两人的行踪图投在屏幕上,简短说:“十年前七月十三号钟天泽在绿洲酒店内的监控录像,他那时候和白雪芙住在【观海】这间套房里。这段监控是送餐机器车录下来的。” 鲍啸立刻站了起来,将监控录像的声音放大,听见了一个女人的哭声,还有方少威不耐烦的声音。 “这个哭声是……”鲍啸问。 “是白雪芙。”坐在审讯桌对面的王昭昭平静地说:“十年前方少威在绿洲酒店举办生日派对那三天,钟天泽一直在酒店和白雪芙在一起。” 司康和鲍啸都下意识看了白世舟一眼。 白世舟抬眼看向沈初一,她从哪里来的这些个人行踪?监控?是秦荣给她的? 他没有在此时此刻问她,而是看向王昭昭问:“王昭昭女士,你在十年前的口供里说生日派对那三天你一直和钟天泽在一起,并且为他证明,他没有和白雪芙碰过面。” “是,当年是因为钟天泽求我让我替他做假供。”王昭昭交握着双手说:“他说他不是杀害白雪芙的凶手,他只是那时候贪玩和白雪芙发生了关系,他只是不想惹上一身骚……他父亲那时候刚升任副首相,也来找我,话里话外都是请我帮忙说点假话,我那时候害怕他父亲,也想着他不是凶手,我撒谎只是帮他避免一些麻烦而已,就做了假供。” 她看向沈初一。 “所以当初钟天泽和白雪芙发生过关系是吗?”沈初一把话题从她做假供上引回正题:“十三号当晚,你从酒店里突然离开,半夜打车回a市是因为什么?什么原因让你等不到明天的飞机,一定要在晚上坐几个小时的车子离开绿洲?” 王昭昭握了握手指,没有过多地犹豫坦白说:“因为我看到钟天泽在泳池里侵·犯白雪芙。” “侵·犯是指什么样的侵犯?”沈初一问:“明确一点。” “性·侵·犯。”王昭昭说。 “白雪芙当时是自愿还是非自愿?”沈初一再问。 王昭昭更紧地绞住手指说:“我无法断定,因为当时很晚了,大概是晚上十点钟左右,天很黑,泳池里早就没有人了,我去健身房找钟天泽路过泳池听到了一个女生的哭声,走进去才看见是钟天泽和白雪芙。” “也就是说,你看到钟天泽侵·犯白雪芙时,她在哭?”沈初一继续问:“你除了听到她的哭声还听到了什么?” 王昭昭低下头有些痛苦的说:“听到她好像在说:别这样钟少,我是方少的女朋友,我不干这个……” “所以你当时明确地听到白雪芙在拒绝钟天泽对吗?”沈初一明确结论。 “应该是。”王昭昭说。 “所以你当时明确的看到钟天泽在强行·性·侵·犯白雪芙对吗?”沈初一再次明确。 王昭昭手指握紧到发白,像是再说起来还觉得痛苦:“是,如果只是一些肢体接触和亲吻,我不会恶心到崩溃,一定要在当晚离开钟天泽。”她抬头看向沈初一和白世舟他们:“我明确看到了钟天泽性·侵白雪芙,在泳池边的长椅上。” 沈初一抿紧了唇,慢慢靠在椅背上。 是性·侵,是强·奸,是两个有权有势的富二代用金钱、用权势将白雪芙哄骗到那样的派对上,分食了她。 就算钟天泽不是杀人凶手,他也是强·奸·犯。 “署长。”她看向白世舟:“现在有足够的理由逮捕钟天泽了吗?” 白世舟明白了她从昨天开始的“消极怠工”,她不是真的累了病了,她是在和秦荣暗中调查钟天泽父子,用她的办法来找到这些新的证据。 她看向他的眼神也不是为了证明,他是错的,她是对的,只是迫不及待想要逮捕钟天泽。 ※※ 下着雪的a市早晨,特罪署的警车呼啸着驶过高速大道,进入最繁华的地段,停在了市中心大厦门前。 大厦门口人山人海,今天是a市的消防宣传日,由市里几位领导和消防大使一起在市中心大厦前宣传演讲,官方的媒体记者正在拍摄。 警车鸣笛而来,就停在人群外,引起记者、媒体骚动。 台上正在演讲的消防部部长钟天泽被打断,他停下来看过去,一眼就看到了白世舟,以及那位最近很红的天才探员沈于蓝。 特罪署的警员两侧分开将舞台包围一般。 白世舟带着那位天才探员和另一名女警,穿过人群朝他走过来,就停在台下。 钟天泽推了推无框眼镜,笑着说:“白署长是来参加消防宣传?还是有什么要事?”他目光扫到天才探员,那真是一张年轻漂亮的脸,一双明亮干净的眼睛,像是未经人事的优等生,听说异能体是羊,可爱的哺乳类:“如果是为了要事能不能等我结束这场活动?” 镜头在闪烁。 白世舟还没回答,身侧的沈于蓝就跨步上了台,像是生怕他会同意钟天泽的要求一样。 她迫不及待走到钟天泽面前亮出拘捕令说:“钟天泽是吗?白雪芙小姐你还记得吗?” 钟天泽看住她,镜片后的眼睛在她身上很快的打量了一下,依旧笑着说:“白雪芙?那最近重启的那桩九尾狐案子吗?” “是你十年前在绿洲酒店性·侵的那位白雪芙。”沈初一看着他,没有一丝顾忌地说:“你涉嫌强·奸·罪,现在依法逮捕你。” 她每个字都说得很清晰,清晰到台下的媒体、记者每个人都听见了,镜头全对准了她。 钟天泽脸上笑容没淡,目光却冰冷的像枪口,扫了一眼她的证件说:“强·奸·罪是非常严重的指控,沈于蓝警员有什么确凿的证据吗?如果没有我会联系我的律师……” “联系你的律师不如联系你的父亲。”沈初一打断他,放轻声音说:“如果没有确凿的证据我怎么敢诽谤副首相的儿子?” 反派对我产生了食欲怎么办? 第59节 钟天泽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冷森森的盯着她。 白世舟立刻上台站在她身侧,半个肩膀挡在她与钟天泽之间,对钟天泽说:“你可以联系你的律师,但现在跟我们回特罪署。” 钟天泽的目光从白世舟身上又看回沈于蓝,非常冷的笑了一下,多么有勇气的年轻探员,看来她还不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 特罪署的审讯室内。 方少威坐在椅子里看着手环上的时间,还差最后一分钟就到了拘留审问的最长时间。 他抬头看了一眼那位叫安嘉树的警员,拿起了自己的西服外套穿上,笑着说:“沈于蓝警员还没来上班?等我走了帮我转告她和白世舟,很快就会收到停职检查的通知了。” 安嘉树没说话,看着他站起来慢条斯理的扣好自己的西服扣子,一脸的得意,心里恼火却也没有办法。 最后一分钟结束。 安嘉树只能站起来,打开了审讯室的门,才刚拉开,一只手按在了门上。 沈初一站在门口,看他一眼,又越过他看向方少威说:“恐怕方少还得继续坐回去配合我们调查。” 方少威阴着脸推开安嘉树,刚要斥责她,却看见了钟天泽。 钟天泽怎么会被带过来?谁敢把钟天泽带回来调查?又怎么会调查到钟天泽身上?不是做得很干净吗?怎么会…… “要不要跟你的老朋友打个招呼?”沈初一笑着和他说:“毕竟说不定还要一起坐牢呢。” 方少威愤怒的瞪向她,看见她脸上比他更得意的表情,怒火中烧想上前,却被安嘉树警惕的拦住,警棍抵在他胸口。 方少威抓住警棍低声对她说:“你这是在找死。” “你在威胁我吗?还是在暗示动了钟天泽就会有人杀了我?”沈初一笑了一下,眼神没有一点退让,“那你们可快点动手,毕竟我很快就要把真凶缉拿归案了。” 她这个人没别的,就是命硬。 第51章 “证据呢?”钟天泽坐在审讯椅中姿态轻松, 他看一眼时间用很平静的语气和对面的白世舟说:“我希望能尽快结束,两个小时后我还有一场重要的会议。” 就像在他的办公室中。 白世舟没有说话,而是等着沈于蓝进来, 坐在了她的身侧,因为他很清楚, 这桩案子里沈于蓝比他更了解钟天泽。 “钟天泽,你说你不认识白雪芙、从未和她接触过是吗?”沈初一落座后问他。 钟天泽坐在椅子中双手交握着放在审讯桌上, 饶有兴趣的看着她微笑:“原来是沈探员负责调查这桩案子吗?沈探员的派头倒是比白世舟更像署长。” 你看,有权有势的天龙人从不会回答低位者的问题,他们擅长掌控节奏,擅长亲切的表达:你不配问我问题。 可惜, 他比章典还差远了,他只是有权势却没什么脑子。 沈初一没有再问,直接将王昭昭的口供录音、酒店送餐车拍下来的钟天泽那段监控, 播放给他听、给他看。 虚拟屏幕的光一闪一闪照亮钟天泽的镜片,他脸上笑意全无, 在还没有听完时就开口说:“这就是沈探员说的确凿证据?” 他甚至叹气笑了一下:“沈探员为了污蔑我, 不远千里去骚扰我的前女友,真是辛苦了。” 然后音频结束, 他更放松的靠进椅子里问:“然后呢?沈探员打算就凭一段监控、一个人的口供诬蔑我性侵了白雪芙女士?强'奸这样重的罪名,可以在没有物证的情况下就定罪的吗?” “我现在问的是, 你认不认识白雪芙?”沈初一再次问:“看来你和你的朋友一样不清楚, 坐在这张审讯椅里的人叫嫌疑犯, 嫌疑犯该做的是警官问什么你答什么。” 钟天泽看着她,眼神变得冰冷,却依旧没有回答,而是看向白世舟说:“看来白署长培养出了一名了不起的警员。” 白世舟依旧没有说话, 他既然把主控权交给沈于蓝就不会代替她发言,尤其是在钟天泽面前,他对沈于蓝的轻蔑,何尝不是对特罪署的轻蔑?对法律的轻蔑?他以为他可以立于法律之上。 “钟先生还有心情扯闲篇,看来你的时间也不紧迫。”沈初一干脆侧头对白世舟说:“署长,不如就让钟先生在这里坐着,冷静地回忆回忆十年的事,我们继续去调查?” 白世舟对上她的目光,明白她的意思,看了一眼时间说:“也好。” 然后起身,带着她和司康要离开审讯室。 钟天泽没想到他们是真的走,一下子冷了脸:“白世舟。” 白世舟停下脚步,开门抬抬下巴让沈初一和司康先出去,回头看向了钟天泽。 “白世舟。”钟天泽依旧坐在椅子里,眼神却带着居高临下的压迫:“你倒是对你的下属言听计从,要不要我提醒你,是谁一手提拔的你父亲?帮扶你的母亲?” “不需要提醒。”白世舟表情没有变化,“我很清楚我父亲是为维护蔚蓝星而捐躯,我的母亲是因为自己的能力而被委以重任,这些和任何人无关。”他看钟天泽,目光坚定而冷漠:“沈探员也不是我的下属,她是蔚蓝星特罪署的一名警员,是保护蔚蓝星公民的公职人员,不存在谁该对谁言听计从。” 钟天泽恼怒的忍不住在心里骂:少他妈给我打官腔! 可白世舟那副高尚的嘴脸像刀枪不入的冰山,又对他说:“需要我帮你联系律师吗?还是联系钟副首相?” 钟天泽气的攥紧手指,等白世舟离开,审讯室的门关上才一拳打在桌面上,靠在椅子里脱下眼镜,捏了捏太阳穴,整理自己的思绪,沈于蓝一个小小警员怎么敢查到他身上?怎么有那么大本事去找到王昭昭?还能逼动王昭昭站出来作证? 是了,沈于蓝背后绝不是白世舟或是特罪署,而是更大的靠山。 这个靠山除了秦荣还能有谁? 钟天泽终于想明白了,从这个案子重启开始就是秦荣利用特罪署和沈于蓝在对付他父亲,沈于蓝是她的枪,所以沈于蓝才这么胆大包天的跟他叫嚣。 沈于蓝根本就是秦荣的人。 他当然没杀人,但在这个节骨眼上查出十年前他和白雪芙那点烂事,就算可以想办法不定性强·奸·罪,也会被秦荣抓住舆论造势把他父亲拖下水。 马上就首相大选了…… 审讯室的门重新被推开了,一名小警员进来坐在他对面却也不说话,不提问。 钟天泽不知道特罪署搞什么鬼,厌烦的重新戴回眼镜,决定还是要先和他父亲通个气,就对那名小警员说,他要找他的律师。 没想到,小警员和他说:“按照规定审讯没结束前,律师不能在场和你会面。” 钟天泽站起来走到警员面前问他:“什么叫第一次审讯没有结束?现在有警员在对我进行审讯吗?” 小警员指了指自己说:“我啊。” 钟天泽气愣了,顿时明白过来,这个小警员走进来坐在他对面是沈于蓝的主意吧?明明不审问他,却要装作在审问他,占用他的时间,让他无法联系他的律师。 小聪明用到了他身上。 “去告诉白世舟,我要和他谈谈。”钟天泽重新坐回椅子里,西服还没整好。 就听见小警员说:“署长和沈探员她们去调查了,不在特罪署。”而他也没有打算审问钟天泽的意思。 钟天泽脸上的表情终于维持不住,好,这是打算扣留他,让他在冷板凳上坐着等待是吧? ※ “砰”的一声,白世舟将车门按上,站在车边皱眉看着沈初一:“你要去内阁议事厅提审钟康明?” “不应该吗?”沈初一看着他说:“署长也听到了,王昭昭说当初逼她做假供的也有钟天泽的父亲钟康明,也就是说钟康明知情自己儿子性侵白雪芙的事情,我不应该将他带回特罪署审讯吗?” 这次连鲍啸也觉得她太冲动了,拉住她的手臂说:“我们可以通知钟副首相过来特罪署,或者先去重新调查绿洲酒店的服务员和白雪芙的经纪人,掌握更多的证据……现在媒体全在盯着特罪署和钟副首相,我们特罪署一旦冲去内阁议事厅提审钟副首相一定会闹的惊天动地。” 虽然司康和安嘉树已经派去调查酒店服务员和白雪芙的经纪人了,但就这样冲去内阁议事厅太冲动了。 “就是要闹的惊天动地。”沈初一看鲍啸又看白世舟:“难道署长还不明白吗?白雪芙的案子当年之所以会成为疑案,根本不是因为凶手多高明,而是因为凶手权势滔天让所有知情人都闭嘴,如果不趁着现在的舆论造势让所有人知道,就算是副首相也会被逮捕被提审,怎么能给更多知情人胆量站出来提供线索?” 她的目光变得沉重起来,握着车门的手不肯松开:“十年了,就连第一案发现场都可能不复存在了,还有多少证据留给我们?如果不想办法让更多的知情人出面作证,这桩案子可能永远也无法水落石出了,署长,白雪芙已经等了十年了。” 鲍啸抓着她手臂的手轻轻动了一下,十年,如果白雪芙没有被害,她现在或许成为了大明星,或许碌碌无为放弃娱乐圈梦想成了个小职员……哪一种都好。 “就算钟康明父子不是杀人凶手,也是强·奸·犯和帮凶。”沈初一说:“他们就该受到舆论的审判。” 白世舟一直看着她,她眼神里是愤怒、是痛恨、是绝不退让的坚定,就是没有畏惧。 她好像一直如此,有用不完的勇气和赌徒式的决心,就好像刀山火海也要试一试。 他当然知道她说的对,可是这意味着她将赌上她的未来,如果钟康明父子不是凶手,或是瞒天过海再一次逃脱了,那她将会面临什么?她知道吗? 她不能这么做,她这么年轻前途无限,不该赌上未来,但他可以。 白世舟抬手握住了她抓在车门上的手腕,轻轻用力按下她的手:“提审钟康明不是你该做的,你和鲍啸去配合安嘉树调查绿洲酒店的所有服务员……” “怎么不是我该做的?”她反握住了他的手,不让他禁锢自己,带着一些恼火说:“对我来说副首相和干洗店老板没有分别,杀人犯就是杀人犯,如果害怕得罪钟康明我从一开始就不会接下秦部长递过来的那封匿名信。” 她挥开白世舟的手,拉开车门坐进了驾驶座。 “砰”的关门声,像是震开了白世舟的“一扇门”,他回过头看她,有一瞬间的矛盾,她说的没错,如果畏惧钟康明她从一开始就不会战队秦荣。 她渴望获得权势,可她从不畏惧权势。 这对她来说是好是坏? ※ 车子奔上大雪茫茫的大道,驶向a室最高的建筑晶体大厦。 内阁议事厅中,二十几位内阁大臣和秦荣、钟康明围坐在圆桌旁进行着将近两个小时的会议。 门外突然传来吵闹的声音,似乎有人在阻拦:“不好意思,不能进……” 却被一个声音打断:“特罪署办案。” 门被敲响,秦荣抬起头问:“进来,出什么事了?” 蓝光粼粼的晶体门一左一右打开,白世舟站在门外,他右侧是拦下安保人员的鲍啸,左侧是跨入议事厅的沈初一。 沈初一在众目睽睽之下走进去,目光落在钟康明身上,亮出证件说:“特罪署警员沈于蓝,抱歉打扰各位的会议,有桩十年前的案子想请钟康明副首相协助我们调查。” 钟康明看向她。 一双双目光中,只有秦荣的目光带着微笑,注视着她,那是一种毫不掩饰的欣赏和赞叹,像是在说:她选的人果然没有错。 沈初一与她对视,很快挪开,她想秦荣看到了,她的价值。 第52章 钟康明被带出晶体大厦, 堵在外面的媒体、记者如潮水般涌过来,他很清楚这是秦荣早就安排好的,他只是没想到一名小探员会越过安思危、方少威, 直接查到天泽。 还如此迅速。 他面对着镜头微笑说:“注意安全,请诸位不要堵在这里影响交通。”他回答七嘴八舌提问的媒体:“我当然会尽力配合特罪署查出十年前的真凶, 我想没有人比我更希望尽快找到真凶,好让我的家人安宁。”又说:“抱歉, 现在我对案情也一无所知,我想等水落石出那天特罪署会公布真凶和经过,请大家耐心等一等。” 警员拦开人群。 白世舟带着钟康明上了警车,他生怕沈于蓝冲动, 在媒体面前透露案情,没想到这一次她面对媒体什么也没说,迅速地和鲍啸上了另一辆警车。 反派对我产生了食欲怎么办? 第60节 钟康明在车上温和的问白世舟:“我可以给我夫人打个电话吗?不然她看到新闻会很担心。” 白世舟看向他说:“您不必担心, 您到达特罪署的时候,钟夫人应该也被带过去了。” 钟康明侧头看车窗外, 果然看见沈于蓝那辆警车朝着相反的方向驶去, 他再看向白世舟没有再和他说话,因为很清楚说什么都是废话, 沈于蓝是秦荣的人,她敢接连提审他和天泽, 就一定会去骚扰他的家人。 他划开手环给妻子林夕木拨通了电话。 白世舟坐在他对面, 目光不掩饰的监视着他, 他只能和妻子说明情况,然后安慰她说:“你不必担心,一会儿特罪署的警员会去找你,只是例行办案, 了解一些情况,你知道什么回答什么就好,别害怕。”又嘱咐说:“你给佳期也打通电话,我怕她看了网上的新闻胡思乱想害怕。” 白世舟看着他的每个表情,听见电话那端钟夫人一一应下,怎么听都像是恩爱夫妻。 从钟康明结婚起,他就一直是爱护妻子,疼爱孩子的形象,一个人可以伪装几十年吗?可以滴水不漏地扮演着好丈夫,又一边杀人分尸? ※ 挂断电话。 林夕木手脚冰冷得根本坐不住,墙上的虚拟钟表显示时间是十点二十分,窗外在下雪。 她想她该上楼去换一身得体的衣服,等着特罪署的警员来。 可她很累,好像呼吸都累,就那么静坐了三分钟才不得不起身,上楼去换下居家服,换上了得体衬衫、裤装,又去给女儿养的小猫添上猫粮,嘱咐家里的阿姨说:“不用准备午饭了。” 她拿着羊绒大衣走到楼下,给女儿佳期打了电话。 电话接通,就听见女儿慌张的问她:“妈妈网上说哥他……性侵了那个叫白雪芙的,是真的吗?爸爸怎么也被带去特罪署了?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就盯上我们家了?”语气说到最后是快要烦哭了一样。 “没事的佳期,你别担心。”林夕木带着笑意温柔地和她说:“只是一些误会,你爸爸和哥哥会处理好的,你就待在章阿姨那里什么也别管,最好也别看网上的消息,过几天就好了。” 门铃被按响,林夕木对要去开门的阿姨说:“我去吧。” 最后和女儿说:“什么也别管佳期,安心的读书,等这次大考结束你就去国外念书了。” 林夕木挂断电话,拿着外套走过去开了门。 “钟夫人。”门外的沈初一和鲍啸向她微微点头,沈初一说:“有些事情想向你了解一下,方便跟我们走一趟吗?” 林夕木点了点头,穿上大衣。 她的表情如此平静,仿佛早就料到了会有这一天。 沈初一看着她,等她穿好后问:“我可以进去看看吗?” 林夕木抬起眼看她,有几秒的愣怔。 “我想查看一下钟天泽的房间。”沈初一出示了搜查令。 林夕木反应过来说:“他不住在家里,但沈警官想看就看吧。”她还是侧身让开了。 “小心些。”鲍啸低声说,留在外面留意着四周。 沈初一套上鞋套和手套,走进了钟康明的住宅。 客厅里是简约的装修,沙发用的都是环保木材。 不是这里。 沈初一眨眼点亮山羊之眼,从楼下到楼上,每个房间都大致过了一遍,却没有找到当初和钟夫人握手时“闪回画面”里的场景。 闪回画面里,钟夫人是坐在沙发上被花瓶碎片划伤的,她记得沙发腿应该是黑色的实木,和这套房间里的任何地方都对不上号。 钟康明名下有几套房产?难道会是他在绿洲的玫瑰园别墅? 沈初一很快出来,带着林夕木上了警车,又问她:“钟天泽平时住在哪里?” 林夕木如实答了,又听她冷不丁的问:“您腿上的伤好了吗?” 林夕木抬眼看她,几乎是条件反射的将右腿缩了一下:“什么?沈警官问我什么我没太听清。” “慈善活动那天,我在洗手间看见您右腿上有伤口,像是被划伤的。”沈初一看着她,再问:“那是怎么弄伤的?” 林夕木一向温柔到没有生气的目光定定看着她,过了几秒才回答说:“修花木时不小心刮伤的,这个跟案情没有关系吧?” “什么花木?在什么地方?”沈初一追问。 连鲍啸也看住了她,有些不明白她怎么抓住这个问题问。 林夕木先是回答说:“在阳光房里。”又说:“不记得什么花木了,这是我的私事,沈警官。” 沈初一却依旧没有停下再次问:“那您在洗手间里为什么要对我撒谎呢?” 林夕木像是被问住一般,紧紧抿住了嘴。 沈初一的目光像没有情绪的玻璃,静静的说:“希望林女士能明白,您说的每句话都可能是抓到真凶的关键信息,我想您也希望尽快抓到真凶,不是吗?” 林夕木无法再和那双眼对视,收回目光看向了车外,动作很快的将碎发理到耳后说:“当然,我也不希望我的家人在受到媒体的骚扰。”声音轻的像在自言自语。 ※ 特罪署里空前的气氛紧张,所有人都忙碌而紧绷着神经,副首相才被带进审讯室,副首相的妻子就被带了进来,特罪署上下弥漫着一种:干完这个案子就要完蛋了氛围。 沈初一请鲍啸带林夕木先进审讯室,又招手叫来了建安和另外两名警员,吩咐他们说:“去给方源部长、方少、钟少都送一杯咖啡。” 建安不明白什么意思,只是照做。 他端着咖啡进了钟天泽的审讯室里,就听见背后沈前辈大声说:“泡壶茶给钟夫人。” 审讯室里的钟天泽坐直了身体,没接咖啡皱眉问:“钟夫人?哪位钟夫人?” 建安不知道该不该回答,就没回答。 钟天泽立刻又说:“白世舟回来了吧,让他进来,我要和他谈话。” 建安放下咖啡如实的说:“抱歉,署长现在要给钟副首相录口供。” “谁?”钟天泽的身体一瞬间坐直,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刚才他说钟副首相?所以钟夫人真的是指他的母亲?白世舟他们居然把他父母也逮捕了?他们怎么敢的! 他等不及建安回答,站起来就要朝外面走,被建安拦了住。 “审讯还没结束,你不能离开。”建安挡在他身前。 钟天泽后槽牙收紧,到底是坐不住说:“你们署长没空,叫沈于蓝来,不是要审讯吗?快点进行,别浪费我的时间。” 建安朝另一名小警员示意,让他出去请沈前辈。 小警员出去没一会儿就回来说:“沈警官暂时没空,说请钟先生继续坐坐。” 钟天泽气的维持不住形象,摘下眼镜大声叫了一句:“沈于蓝!” ※※ 门上挂着的什么东西掉了下来,发出“咚”的声音。 手环“嗡嗡”的在震动,蓝光照亮章典的脸,他像是被吵醒一般皱紧了眉头,好一会儿才睁开眼,他的大脑里出奇的安静,从未有过一刻是这样安静的,就仿佛那些吵闹的异能体全都不在了,他的脑子、身体里只有自己。 在这一瞬间,他甚至怀疑自己还在梦里,可他闻到浓郁的白酒气味,以及一种特殊的气味,那是他的气味混合着沈一体味的复杂气味。 眼前老旧的窗帘静静垂着,他躺在柔软的窄床上,脚和手臂在地上,可怀里的沈一不见了。 他坐了起来,看见狭小的屋子里一片狼藉,地板上、沙发上、书本上挤满了他的异能体…… 满地的黑色触手像是“死”了一样全部瘫软在地上,如果不是时不时听见吸盘发出的“啵啵”声,他真的要怀疑这些异能体全面坏死了。 脸上的异物感很重,他抬手摸到脸上沾了一张便签条,撕下来看见黄色的便签条上用钢笔写着:【多谢款待】。 身上那些异样感就随着这四个字全部“苏醒”了,耳后的腮心红肿,胸前和背后也有隐隐的痛感,连嘴巴也是发麻的。 他低头看见胸口的牙印,青青紫紫,渗血的地方已经干了。 脑子里很多做梦一样的画面在闪回,他昨晚……白酒过敏,失控的非常厉害,有很多细节都记不清了,后来断片一样昏睡了过去…… 他只记得沙发被弄得很湿,沈一在她的桌子下面翻出一盒很久以前的安全tao…… 然后他有些生气,用异能体很紧的绑住了她的手脚,然后…… 他看向床头的架子上,上面还锁着一副坏掉的情·趣·手·铐。 床单上有些血,是他的血。 他背上的痛感很明显,摸了摸果然摸到几道血痂干掉的划痕,他记得她惩罚他,铐住他也不许他动,用钢笔在他背上很用力写了什么字。 是什么字他不知道,他只知道他大脑一片空白,身体又失控了…… 他和沈一融为了一体。 章典仔仔细细看着床上、房间里的痕迹,有些不可思议,他昨晚失控到这种程度? 后来具体几次他也不记得了,只记得沈一趴在他胸口说累了,他就断片了一样…… 她什么时候走的?这张便签又是什么时候贴的? 他的异能体竟然跟他一起昏睡过去,连她走了也没察觉。 章典又看见桌子上瘫软的触手身上也贴着一张便签条,拿过来,上面写着——【走的时候把门锁好,电闸关了。】 他轻轻动了动身体,在床对面的落地镜子里照了照自己的后背,红红的划痕好像是个【狗】字。 他愣怔了几秒,又忍不住笑了,想到她坐在自己身上写这个字就觉得既可爱又好笑,原来是这么复杂的字。 像小孩子报复性地标记。 他再低头看那两张便签,忽然有一种聪明的沈一其实一直在扮演大人的可爱感,她爱咬人、爱挠人、□□是不计较后果的、惩罚也是小孩一样的惩罚,可她会留纸条叮嘱他记得锁门,记得关电闸。 而这样的沈一带他体验了失控的快感。 他慢慢将两张便签条叠好,手环突然又震起来。 是个陌生号码来电,打了好几个。 是沈一吗? 他接通了电话,听见那边传来一个陌生女孩子的声音。 “是章典章教授吗?”她有些着急,怯怯的问。 “你是?”章典声音很哑。 那边马上回答:“我是钟佳期,我们之前见过的。” 第53章 钟佳期? 反派对我产生了食欲怎么办? 第61节 钟康明的女儿。 章典想挂断, 又想起沈一。 沈一从他这里得到了钟天泽的行踪,一定去给了秦荣,现在钟康明的女儿突然找他, 想必是钟康明那边出了什么事。 动作真快,她昨晚有睡觉吗? 章典想知道沈一做了什么, 就没挂断,他一边敷衍的问了一句:“什么事?”一边想操控异能体清醒一点, 把沈一的房间收拾一下。 太乱了,他甚至找不全自己的衣服。 可异能体像是“宿醉”一般,乱七八糟地回应他——撞桌子上、碰门上、贴在门上、东倒西歪、吵吵闹闹地开始说胡话。 ——“不要这里……一一不要……” ——“小羊的舌头……” ——“受不了&” ——“是狗,小羊喜欢狗, 章典是狗……” ——“喜欢喜欢喜欢喜欢……” ——“章典太慢了……” ——“变狗变狗……变小狗……” ——“受不了要昏倒了……” 怎么能神志不清成这样? 章典一时之间不知道是昨晚的白酒过敏引发的异能体“瘫痪”,还是其他原因。 他还是第一次遇到异能体这个状态,他在一堆乱七八糟的醉话里, 听到手环那端钟佳期的回答。 “对不起打扰章教授了,我听章阿姨说您回特罪署了是吗?”钟佳期语调着急:“您能帮帮我哥吗?” “钟天泽怎么了?”章典引导她继续说下去, 在小床上花了很大的精力才将那些神志不清的异能体收回身体里, 因为异能体的原因,他的身体变得酸软敏感, 头也晕起来,闭上眼缓了好一会儿。 听着钟佳期说, 她哥哥被冤枉性侵了白雪芙, 现在特罪署把她父母都带去审讯了。 “我想章教授也一定能明白这是秦荣对付我爸的手段, 如果我爸和我哥哥真的是违法乱纪的恶人,他们怎么会去配合调查?”钟佳期着急为父亲和哥哥自证:“他们大可以利用职权让针对他们的小警员闭嘴……” 章典猜这个“小警员”指的是沈于蓝。 他没耐心听她发表这些愚蠢的言论,打断她问:“你找我是为了说这些?” 他从床头找到了自己的皮带,床边找到了裤子, 衬衫在沙发上…… 房间被异能体搞得既乱又脏,地板上全是干掉的水渍,他的衣服裤子也干净不到哪里去,但他没有其他选择,暂时勉强穿上,将凌乱的书本一本本捡起来放好。 “不是的章教授,您先别挂……”钟佳期怕他挂断,忙说:“我想求您回特罪署帮我哥哥调查清楚真相,现在特罪署里的人全是秦荣的人,尤其是那个新人警察沈于蓝,她根本就是在针对我哥哥和爸爸,故意帮秦荣把事情闹大,煽动舆论给我哥哥定罪,您那么厉害,如果是您一定能查清真相,逮捕真正的真凶,平息舆论。” 她对她的父兄有一种天真的信任,不然也不会自投罗网来找他查清真相。 杀害白雪芙的真凶,他还不确定,但至少钟天泽确实性侵了白雪芙,沈于蓝虽然是秦荣的枪,却没有冤枉他。 “你怎么就能断定你哥哥和父亲是无辜的?”章典立好那些倒下的相框,问她:“十年前你只有九岁?你清楚你父亲和哥哥做了什么吗?” 钟佳期被问得语塞。 “想要我帮你查明真相,至少要给我一些你哥哥和父亲不在场的证据。”章典引导她,他想以沈一的性格,大概只有需要他的时候,才会再次出现。 他捡起钢笔,指尖抚摸着尖锐的笔尖,背上的痛感和昨晚的快感一起出现在脑子里、身体上。 床单被弄的很脏,他回忆不起太多昨晚的混乱,却很清晰的记得沈一趴在自己胸口,声音被撞的很碎,呜咽着咬他肩膀的那一刻。 她像只野蛮生长的小兽,会因为太舒服而攻击让她舒服的人……非常可爱。 他胸口好像还有沉甸甸的重量感,他从未体会过这样灵魂和肉'体都融为一体的亲密感。 他形容不出这种感觉,只是很明确的知道,他很想要再见见沈一。 “我记得你母亲曾经做过护士?对吗?”章典冷不丁的问钟佳期。 钟佳期不懂他怎么突然问起母亲,下意识说:“护士?没有啊,我妈妈是医学生。” “方便见面谈谈吗?”章典装作温和的问。 ※※ 学医的? 特罪署里,沈初一快步迎上安嘉树,接过他手里递过来的文件。 安嘉树和司康兵分两路去调查,司康负责重新去审讯白雪芙的经纪人。 安嘉树原本要赶去绿洲酒店调查酒店的服务员和经理,却被沈初一叫了回来,让他帮忙查钟夫人林夕木的信息,从她的家庭到她的学历、社交圈,把她的过去全查一遍。 虽然不清楚她的目的,但安嘉树动作很快,没多久就见了沈初一过来看。 钟夫人林夕木是学医的,毕业于国外一家医科大学,父母皆是大学教授,算得上是书香世家。 但很奇怪,安嘉树查不到林夕木就读的小学和初中,高中查得到,转了两个学校,是插班生,却没有查到毕业相关的成绩。 “能查到的信息就这么多?”沈初一看着屏幕上,林夕木的信息集中在她大学和大学毕业后嫁给钟康明,她在嫁给钟康明之后又拿了硕士学位,然后投身在公益事业里,去福利院做老师,去贫困地区医院开义诊,到她生下儿子后也没有停下过做公益。 这些信息就仿佛在为钟康明的形象锦上添花。 而林夕木的过去,她的高中、她的初中、她的小学统统查不到。 “是,只能查到这些。”安嘉树也疑惑:“有点奇怪,按理说林夕木的父母家境不错,她就读的小学、初中都不应该很差,至少能查到才对,但不知道为什么没有相关信息。” 为什么? 沈初一比任何人都清楚,为什么一个人过去的信息统统查不到,因为她可能换了一个名字、一个户口。 “钟夫人”的本身就像一个谎言,像是被钟康明精心包装出来的谎言。 沈初一开始怀疑,林夕木是她的真名字吗? 她垂眼看了安嘉树,很想问他能通过人脸识别侵入终端信息库吗? 就像章典通过人脸识别找到她曾经“沈一”这个身份。 但到底是没问,这是违法的,安嘉树完全没必要为了一桩案子搭上自己的事业,但章典可以…… 要命。 她收回目光真想锤自己一下,她又在想走捷径,就像从前一样,靠着山羊之眼逢赌必胜就再也无法收手了,捷径让人上瘾,可是不能,人不可能永远幸运。 越利用章典,她暴露的就越多。 特罪署的大门打开,司康带着一身雪花急急忙忙走了进来,对上沈初一的目光就迫不及待说:“白雪芙的经纪人提供了一个新信息,白雪芙曾经有两个通讯号。” 果然,钟康明被带回特罪署调查的舆论闹得越大,就会有越多的知情人开口。 她要给所有人绝对的信心——就算真凶是副首相也一定会被缉拿归案。 “一个号码是工作的,一个是私人号码。”司康快步走向她,把调查来的信息递给她:“之前特罪署调查的是她的工作号码,她的私人通讯只绑定了她另一部通讯手环,知道的人不多,那个通讯手环在她被害后就找不到了。” 沈初一接过来司康的调查笔录,飞快翻了翻。 白雪芙的经纪人在这一次才坦白承认,十年前特罪署的署长安思危亲自审讯的他,特意提点过他:不该说的不要说。 他知道白雪芙的被害和安思危有关,才隐瞒了这么重要的信息。 他没想到十年后这个案子会重启,更没想到能看到副首相父子被提审,这给了他莫大的勇气…… “他说白雪芙的私人号码连她父母都不知道,她本身朋友就不多,应该只有他知道那个私人号码,白雪芙很可能是用私人通讯号和方少威那群人联系的。”司康耳朵被冻的很红,飞快说。 沈初一找到笔录里经纪人提供的那串私人号码,递给安嘉树说:“你能查到这个号码的通讯记录吗?” “可以。”安嘉树马上去查。 可号码输入进去,却发现这是个根本不存在的号码。 沈初一不意外这个结果,要清理掉一个号码的存在痕迹对钟康明来说应该毫无难度。 她拿了外套,对安嘉树和司康说:“把林夕木父母的详细地址发给我。” 司康马上反应过来,她要去调查林夕木的父母,“我和你一起去。”怕她不肯又说:“不要单独行动。” 沈初一没有拒绝,点了一下头,和司康一起又开车离开了特罪署大楼。 ※ 去的路上,司康都很想和她说话,可她低着头一直在查看白雪芙和林夕木的信息,他做了好几次心理建设才在她拿水喝的时候开口问:“你昨晚没回去睡?” 她的手指顿了一下,抬眼警惕的看他。 “我没有监视的。”司康立刻解释说:“是家里的智能门锁有出入记录推送,我看到你是凌晨两点多才回去的。” 是了,沈初一记起来白世舟那套房子从房门开始都有智能监控,她喝了一口水敷衍说:“去朋友家了。” “朋友家?”司康几乎是下意识想问:什么朋友?男朋友女朋友?怎么他不知道她在a市还有朋友? 可他又觉得自己有什么立场这样问她?只会惹她厌烦。 犹豫间,她已经说:“不要继续问,我会烦。” 司康握紧方向盘,心里像是被注入冷气一样难受,他从车镜里看她,她低着头继续在查看信息,碎碎的黑发从耳后散落。 他想:她一定有很多朋友,巨鹿学院的优等生,追求者数不胜数,更何况现在她这么的优秀,比肩章教授,前途无量,他不过是她众多“朋友”中不起眼的一个。 昨晚她去的“朋友家”就比他更好吧? 车子停在一栋很老的小洋房前。 林夕木的父母是土生土长的a市人,家境虽然比不上富豪,但绝对殷实,这栋老洋房的价格已经翻了十几倍了。 沈初一和司康下车敲开门,先看见了林夕木父母家的保姆,出示警员证之后保姆依旧很警惕地说:“我没有听太太说,有警察要来。” 她口中的太太是指林夕木。 沈初一脚尖抵住了她要关上的门,直接推开门进去说:“你们太太现在在特罪署接受调查不方便给你打电话。” 保姆自然拦不住她,只能跟在身后有些气愤的说:“我不知道你要调查什么,但家里只有老太太一个人,她说话都不利索……” 沈初一进入客厅,看见了坐在窗边轮椅上发呆的老太太,应该是林夕木的母亲林明君,她已经七十二岁了,头发花白,早些年就患上轻微老年痴呆症,丈夫去世后她更是恶化到人也不认得的地步。 林明君不知道在看窗外的什么,看得很出神,也可能只是在呆滞状态内。 沈初一没过去打扰她,回头对保姆说:“林夕木女士的房间在哪里?麻烦带我去看看。” 保姆想拒绝,司康已经出示了搜查令请她配合。 反派对我产生了食欲怎么办? 第62节 保姆只好带着她们上了二楼,打开了一间卧室门。 林夕木的卧室空间并不大,但收拾得很干净温馨,白色的床上铺着碎花的床单被罩,书柜占据了两面墙,上面除了书之外还有很多林夕木的奖章、相框。 窗下不是梳妆台,而是一张小书桌,上面摆放着林夕木带着女儿和父母的合影,还有一些字帖。 沈初一目标很明确的去翻看了林夕木的奖章和相册。 司康略微思索了一下问她:“你是想找林夕木高中之前的信息吗?” “是。”沈初一把相册翻了遍说:“真奇怪,就连相册也只有高中以后的林夕木。” 司康也觉得很奇怪,书架上的书、收在文件夹里的成绩单全部没有高中之前的,就仿佛这个房间只存在过高中以后的林夕木。 沈初一走到书桌前,眨了眨眼,看见字帖上细微的灰尘,这个房间应该很久没有住人了,保姆打扫只会擦桌子,字帖、毛笔这些小东西上积了一些灰。 她又看向书架,暗暗生光的山羊之眼停在一本书上,因为两面墙的书架都有些积灰,唯独只有这一本书上是干净的。 有人近期拿过这一本书。 沈初一过去戴上手套,抽出了这一本书,是一本医学相关的书,中间像是夹着什么东西。 她翻开书页,在厚厚的书页中看见了夹着的东西——是一篇打印下来的报道。 而这篇报道正是十八年前,李娟丽采访钟康明的报道。 “钟康明的报答?有什么特别的?怎么会单独打印下来夹在书里?”司康过来看了一眼。 沈初一拿着那份报道很慢地笑了一下:“或许是因为采访的记者是李娟丽。” “李娟丽?”司康惊讶:“那位十八年前肢解缝合案的被害者?” 这说明了什么? 沈初一没有作证的大胆猜测一下,这说明林夕木不只知道钟康明杀了白雪芙,她也知道或是怀疑钟康明还是杀害李娟丽的凶手。 不然她为何单独复印下来这一份报道? “是林夕木故意打印下来的?她为什么打印下来?”司康疑惑不解。 是啊,她为何打印下来这份报道? “或许是她当初寄匿名信的时候打印下来的。”沈初一猜测:“她想将这份报道也放进匿名信里,透露更多信息给破案人员,但后来又觉得不妥取了出来?” 司康吃惊的看她。 她依旧在盯着那张报道喃喃自语:“为什么觉得不妥?是因为她也不确定李娟丽是不是他杀的?那就说明她百分百确定白雪芙是他杀的……百分百确定……可为什么几天前又抽出了这本书?” 司康开始听不懂她的喃喃自语。 “是在重启案子的时候抽出了这本书?”沈初一抬起眼扫视整个房间,眨眼放大再放大,看见书桌其中一个抽屉的缝隙中没有积灰。 她过去抽开抽屉,里面放了很多各样的纸张、文房四宝、以及牛皮纸文件袋。 “她在几天前也打开了这个抽屉。”沈初一突然理通顺了,回头看向司康说:“或许在几天前她想再次寄出匿名信,用这些文件袋装上那篇报道。” 可她犹豫了,又重新将抽屉关上,将报道夹回书本里。 为什么呢? “可她这么做是为什么?”司康想不通:“如果那封匿名信真的是林夕木寄的,她的行为就很矛盾,既想提供证据,又想替她丈夫隐瞒?”他不懂。 是啊。 如果林夕木明知钟康明以那么残忍的手段杀害了两个女孩儿,并且在不断家暴她,她又为什么忍受?为什么一面想提供证据一面又想替她丈夫隐瞒? “或许是因为她认为自己没有自保的能力?又或许这桩案子还牵扯到她的儿子?”沈初一却在想,如果林夕木是十年前就知道钟康明是杀人凶手,以她这样殷实的家境没有办法和平离婚吗? 她总觉得林夕木身上藏着什么秘密。 她把书本交给司康,快步离开卧室,趁着保姆不注意溜去了楼上的主卧里。 推开门,老旧的家具被收拾的很干净。 她眨眨眼,放大房间里的所有痕迹,地板刚刚拖过、床铺也是新洗过的、床头柜上摆放着林明君老太太和丈夫的合影。 只有她和丈夫的合影,却没有一家三口的合影。 沈初一走过去看那张照片,却在相框的背面看到了另一张相片,这是双面的相框。 翻过来背面是一张林明君和丈夫抱着小婴儿的合影,那婴儿看起来才刚满月的样子,是林夕木吗? 她拆开相框把那张照片抽了出来,在背后看到一行娟秀的小字——爱女书臣。 书臣?不是林夕木? 沈初一再翻过来相片看,忽然猜想:这个家里没有林夕木高中之前的痕迹,是不是因为林夕木是被领养的?高中才带回来? “谁准许你动的!”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 沈初一回过头就看见一名十八九岁的女孩儿怒气冲冲的朝她走过来,伸手就要夺走她手里的相片,她躲开了女孩儿的手。 “还给我!”女孩儿顿时大怒,抬手就要推搡沈初一:“你是警察就能随便闯入别人家中搜查吗?拿来!” 她的手才刚刚按在沈初一胸口,就被沈初一擒住手按倒在了床上。 她痛的叫了一声。 “嘘。”沈初一嫌吵地押着她轻声说:“你是钟康明的女儿钟佳期吧?别这么吵吵闹闹,你也不想吵到你外婆。” 钟佳期气得说要起诉她,起诉她利用职权骚扰她外婆、暴力执法。 “出什么事了?”司康慌慌张张跑下楼,刚要冲进来却又定住了脚步,“章教授?” 沈初一抬起头看见站在门外沙发旁注视着她的章典。 她立刻低下了头,眨眼将山羊之眼熄灭,心却突突猛跳了几下,随后又觉得自己心虚什么?章典又不是没有见过“沈于蓝”的山羊之眼,同为羊系异能体,山羊之眼一样很正常。 这个章典,醒了乱跑什么?怎么哪儿都有他? “您怎么在这儿?”司康一边问章典,目光一边看见主卧,担心地立刻跨进来低声问沈初一:“有没有事?她是谁?” 沈初一松开了钟佳期,“钟康明的女儿。” 钟佳期站起身气红了双眼,胳膊都快断了一样痛,盯着沈初一的警员证说:“沈于蓝是吧?你有搜查令吗?你在没有告知家属的情况下擅自骚扰生活不能自理的老人……” 沈初一懒得听她说话,抓着司康肩膀把他挡在自己眼前,“你来处理。”然后绕开司康就走出了卧室。 沙发旁的章典依旧在看她,手臂里搭着他的大衣外套。 他好像换了一套衣服,也洗过澡了,身上散发着淡淡的洗发水气味。 但沈初一的眼神太好了,隔着几步还是看见了他脖子上的咬痕和耳朵后的红肿,他的腮心已经完全不见了,但耳朵后面像过敏一样红红肿肿。 一想到他背后刻着一个【狗】字,她就想乐,她记得自己写得很用力,都出血了,应该是洗不掉的。 活该,谁让他那么爱咬她舌头,又那么爱用触手绑住她的手脚。 她走过他的身侧,要径直走向窗下的林明君老太太。 章典忽然说:“沈探员不和我打声招呼吗?” 她停下脚步侧头看他,迎上他带着微笑的双眼,装模作样说了一句:“好巧啊,章教授。” 她看见他轻轻嗅了嗅,像是疑惑一般微笑着问她:“真奇怪,我在沈探员身上闻到了,我一位朋友的气味。” 靠。 沈初一抿了一下嘴,头皮收紧,他是什么狗鼻子?能辨认出来她的味道?? 难道哪怕她变成沈于蓝的样子,气味也是一样的? 可是她没有信息素,从来没有人说过她身上有什么气味?也没人从气味就分辨出她是“沈一”。 连白世舟那个异能是嗅觉很灵敏的人,也没有在她身上闻出什么异样啊。 诈她的吧。 沈初一也摆出疑惑的表情:“是吗?章教授的哪位朋友?”脚步却走向了窗边,敷衍的很明显说:“不会是司康吧?那我们确实用同一种洗发水。” 她像是对章典和他的言论都不感兴趣,笑着停在了轮椅旁,俯身将手里的照片递到了呆滞的林明君老太太眼睛下,轻声说:“您女儿书臣长的真可爱。” 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书臣”的名字,老太太看向窗外的目光动了动,慢慢移回来先看向了沈初一,薄薄皱皱的嘴巴动了动,含糊不清地说:“书臣,书臣病了。” “书臣病的严重吗?”沈初一惋惜的说,手指点了点照片上的小女孩儿:“这是书臣还是夕木?您记得吗?” 老太太的目光随着她的手指落在照片上,颤巍巍的手抬起来想拿照片,却不知道为什么哭了起来,更含糊不清地哭着说:“书臣、我的女儿书臣病了,病了……夕木不是书臣,书臣病了回不来了……”她又指着外面:“救护车马上来,救护车马上……” 沈初一顺着她的手指看出来,看见她一直在看的窗外是洋房区的通道入口。 她在等救护车吗? “你干什么!”钟佳期挥开阻拦的司康冲过来,抱住轮椅上痛哭的外婆也快要哭了,气的瞪沈初一:“你们帮着秦荣针对我哥哥,带走我爸妈还不够!连我姥姥也不放过吗?” 沈初一直起身看钟佳期,多么年轻又没有烦恼的一张脸,她想林夕木一定有在尽力保护这个女儿,或许钟康明这个好爸爸扮演得也确实成功,令他的女儿对他深信不疑。 可李娟丽、白雪芙被害的时候也不过比她大一两岁。 “钟小姐,你母亲林夕木是领养的吗?”沈初一问她。 她那张脸肉眼可见的变白了,眉头皱的像即将喷发的火山。 钟佳期没有立刻否认,看来这个信息是对的。 第54章 真奇怪。 他在沈于蓝身上闻到了沈一的气味。 章典站在几步外看着窗下的沈于蓝, 仔仔细细闻着她的气味,那气味是和其他人不同的,不是洗发水、也不是信息素, 是来源于她肌肤、血液、体··液的特殊气味。 因为品尝过,所以他对沈一的气味格外清晰, 她的气味和所有人都不同,他找不出词语来形容这种气味, 但只要闻到他体内的异能体就先有了反应。 或许是她“荷尔蒙”的气味。 可他居然在沈于蓝身上也闻到了这种独属于沈一的气味,太奇怪了。 除非她刚刚和沈一亲密接触到沾染体··液的地步,不然他真的要再次怀疑,她就是沈一了。 章典的目光从她的脸, 到她的脖子、再到她的手腕——她的脖子上没有吻痕,露出来的手腕上也没有吸盘吸出来的淤青印子。 这些属于沈一的痕迹她全部没有。 反派对我产生了食欲怎么办? 第63节 他狐疑的轻轻皱眉,样貌可以易容、身份可以盗取, 但身体是不可能换成另一个人的吧? 她的个头似乎也比沈一高一点,西裤下的腿看起来也没有沈一的肌肉感明显, 这些怎么可能造假? 可她闻起来又那么像沈一的气味。 太令他困惑了…… “钟小姐请配合我们工作。”背后传来司康的声音, 他着急的从章典身侧冲到沈于蓝面前,伸出手臂拦住了激动的钟佳期, 也不知道是怕钟佳期动手,还是沈于蓝动手, 又说一遍:“请配合我们工作。” 章典闻到了司康信息素的味道, 那股甜腻的黄油面包味越靠近沈于蓝越明显, 他在对沈于蓝发情? 章典忽然想到前阵子司康频频注射抑制剂,而那段时间似乎就是沈于蓝住到他隔壁的时间,原来他喜欢上了沈于蓝。 可惜,他认为沈于蓝不会喜欢司康, 因为司康太平庸了,而沈于蓝是像沈一一样真正的天才,天才和庸才怎么可能同频共振。 就像王**。 “看来钟小姐是知道你母亲林夕木是被领养的,并且你母亲告诉过你不要告诉任何人这件事,不然你也不会这么愤怒。”沈于蓝面对愤怒的钟佳期依旧清晰的问。 “我妈妈不是罪犯你们没有权力调查她!”钟佳期愤怒的大声叫保姆去喊安保人员过来驱赶沈于蓝她们。 这只能更加说明,沈于蓝分析的没错。 正常人被突然问:你母亲是被领养的吗? 会先困惑,而不是像钟佳期这样被戳破秘密似得愤怒跳脚,着急的叫安保人员驱赶她们。 章典注视着沈于蓝,她的目光在钟佳期和嚎啕大哭的林明君老太太身上来回了一下,像是确定了继续跟她们纠缠下去也得不到更多有用信息,收起照片转身就走,不浪费任何时间。 甚至没有和他再打招呼,只有司康和他匆忙告别又快步追上她。 章典回头看见特罪署的车子飞驰离开,笑了一下,他想用不了多久他又可以见到沈一了。 因为沈于蓝一定会去查林夕木的过去,最简单的办法就是让沈一来找他侵入终端数据库。 他心情不错的对哄着林老太太的钟佳期说:“先告辞了。” 钟佳期抱着痛哭的姥姥一愣,慌忙说:“章教授您不是要帮……” 可话还没说完,他就走的干脆利落。 外面的雪刚停,章典走到自己的车边,低头给沈一发了条信息——【午安,沈一。】 他喉咙里有些反酸,应该是那些异能体还没有“酒醒”过来。 ※※ 手环震了一下。 车里的沈初一划拉开,看见了建安发来的信息。 建安:【沈前辈,钟天泽说他想起来一些事情,一定要见了你才说。】 少来这套。 沈初一冷笑,钟天泽这可不是要招供,是听到他父亲也被提审之后冷板凳坐不住了,大概率她过去见他,也只会听到一些没有用的屁话。 她给建安回:【让他继续等着吧,等审完他的副首相爸爸,贤内助妈妈自然就轮到他了。】 冷板凳继续坐着吧。 “回特罪署吗?”司康问她:“还是去查一查林夕木的朋友?要不然去一趟她的高中,或许能查出来一些她过去的信息。” 沈初一摇摇头,这样查太低效了,她要在24小时内就知道林夕木过去的名字、户口。 如果没有办法在24小时内找出能拘留钟康明、林夕木的重要线索,那就得释放他们,到时候钟康明一定会反击,就更难查到什么了。 她重新看向手里那张【爱女书臣】的照片,吩咐说:“回特罪署。” 车子开的飞快。 沈初一下车后就直奔特罪署大厅,找到安嘉树对他说:“帮我查查林明君夫妇,能查到的信息我都要。” “林明君夫妇?林夕木的父母?”安嘉树坐到工位上,一边查一边问:“查她们做什么?” 沈初一拖了张椅子坐下,没回答只是盯着安嘉树的屏幕。 在众多的数据中,她看到林明君曾经为自己的女儿办理过死亡证明。 安嘉树惊讶的把那份死亡证明提出来,是一份《婴儿死亡报告书》,登记的婴儿姓名是:林书臣。 “林明君还真的曾经生下过一个女儿。”司康站在椅子后说:“没满月就病逝了。” 沈初一查看了一下死亡证明的时间,是在林明君快四十岁的时候,高龄产子,女儿没满月就病逝。 她又对照了一下安嘉树之前查到过林夕木高中入学的时间,就在林明君办理了死亡证明半年后。 可是查不到领养证明,就像是林夕木是她们养在外面的女儿一样,到年纪带回来了。 是钟康明清理掉了这些信息吗? 沈初一又重新翻林明君夫妻的信息,发现她们夫妻从年轻开始就资助过很多贫困家庭、福利院里学习优异的孩子,其中有11名是女孩儿。 因为资助是通过正式的手续资助,所以每位被资助的孩子信息都是登记在册的。 沈初一专门挑着女孩儿的信息点开看,在其中找到了一个叫王盼好的女孩。 只有这个女孩没有信息,没有照片,只有一个名字躺在资助名列里。 “不可能没有信息啊。”安嘉树皱眉进入这个资助儿童的[麦苗基金会]系统中,可怎么也无法在数据库里找到这个女孩的信息。 “在资助名列里说明曾经她的信息入过档案。”司康说:“现在又找不到她一个人的信息,那就只能是被人清除了信息。” 谁能有这么大的本事? 沈初一其实有想过找章典走“捷径”,但他今天已经在用气味试探她了…… 她盯着屏幕只思考了十几秒,就站了起来,她决定试一下。 既然林夕木寄出过那封匿名信,就证明她动摇过要揭发钟康明。 走到审讯室门口时,她回头对跟着她要一起进去的司康说:“你别进去。” 司康愣了一下。 她已经推门进去。 ※ 审讯室里,鲍啸正在负责审讯林夕木,也没问出什么来,林夕木温温柔柔的坐在对方,问什么都很礼貌的说:她确实不知道。 沈初一手掌落在鲍啸的肩膀上,对她说:“鲍姐你出去休息一下,我和钟夫人谈谈。” 鲍啸点点头,起身离开了审讯室。 门轻轻在背后关上,沈初一拉开椅子坐下,看着对面的林夕木问:“我该称呼您林女士?还是王盼好?” 林夕木看着她的眼睛定了住,手里握着的一次性茶杯发出一声很轻的响动。 是她手指收紧捏出来的声响,但很快她就眨动了一下睫毛问:“什么?王盼好是?” “是你。”沈初一将口袋里的照片拿出来丢在审讯桌上:“这才是林明君夫妇的亲生女儿。” 林夕木看见那张父母怀抱着一个婴儿的合影,如果她记得没错,背面写着【爱女书臣】。 “你去了我父母家?”林夕木再抬起头,温柔的神情也变得冰冷,蹙着眉说:“你问了我母亲关于书臣的事?她那么大年纪你……” “我还在你卧室里找到了这个。”沈初一把那张打印出来的新闻报道也放在了桌子上:“李娟丽的采访,是你打印出来的吧。” 她看见林夕木顿时发白的脸色,听见林夕木指甲划过纸杯的声音。 “李娟丽,十八年前被杀害,肢解缝合,挖出子宫。”沈初一说:“死法和白雪芙如出一辙,你是想告诉我,杀害白雪芙的凶手也杀害过李娟丽是吗?” 林夕木垂着眼不敢看她,很勉强的说了一句:“我听不太明白沈探员在说什么。”可手指却在轻微的颤抖。 虽然她很快握住手指,把手收到了膝盖上。 “你明白。”沈初一对她继续用肯定句,称呼她:“林女士你明白的,你明白能重启这桩案子的人只有秦荣。” 所以寄给了秦荣匿名信。 “你明白如果真凶不抓到,你很可能是下一个被害者。”她看着林夕木。 “你也明白,我有能力查出真凶,逮捕真凶。”她坐直了身体靠近她,声音很低的问:“所以你在几天前就想把这份报道提供给我,你甚至拉开抽屉要拿出压在下面的牛皮袋……” 林夕木睫毛一颤的掀起来看住她,吃惊到忘记伪装情绪,沈于蓝怎么知道?怎么像是在房间里装了监控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为什么又把它放回了那本书里?”沈初一问她:“你在担心无法将真凶绳之以法他报复你?还是在担心毁了你孩子的前途?我猜都有,也都不是,你女儿钟佳期马上就要出国留学了,我查到你在几年前就为她存了大额信托,足够她吃喝玩乐三辈子。” “而你的儿子,你很清楚可怕的基因是会延续下去,从他性·侵了白雪芙开始你就意识到,他和他的父亲一模一样,你害怕他会走上他父亲的路,是吗?”沈初一看定她。 林夕木紧紧抿住了嘴,可手指抖的太厉害了,她冷的出奇,她生理性的恐惧爬满了脊柱。 “如果不是感到绝望,你怎么会寄出那封匿名信?”沈初一想,没有母亲是不想保护儿子的,揭发钟康明无疑是毁了儿子的大好前程。 林夕木被家暴那么多年都可以忍受,怎么会突然在白雪芙被害几年后寄出了那封匿名信? 不是良心发现,是因为她的生命受到了威胁,对吗? 审讯室里一片寂静,林夕木发抖却紧紧抿着嘴巴。 沈初一站起来突然走到门口锁上审讯室的门,将所有监控全部关闭。 林夕木震惊的抬起头看她,这是不合规矩,是严重违规违法的…… 可沈初一看着她,声音轻却坚定的问:“你发现钟康明下一个目标可能是你对吗?” 林夕木抖的快要坐不稳,她朝她走过来很低声的说:“现在只有我和秦部长能救你,你听得明白,林夕木。” 林夕木抬头看着她,心里早就枯萎的求生欲望像是又被点燃,她突然很想抓住她的手,大声呼救。 可是还来得及吗?或许从十年前就来不及了…… “秦部长会保障你的安全。”沈初一更低声的说:“我也不会逼你站出去作证,你只需要回答我一个问题。” 外面传来敲门声,林夕木浑身都被惊的一颤,沈初一的手落在她的肩膀上,有力的像是能敌得过所有人,问她:“白雪芙的第一被杀地点在哪里?” 林夕木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她,她是天才探员,她是秦部长的人,她能那么快查到钟康明,能查到她曾经是王盼好…… 或许她和秦荣真的可以。 第55章 反派对我产生了食欲怎么办? 第64节 审讯室里, 白世舟头顶的监控警报突然“滴——滴——”响起来。 怎么回事? 坐在他对面的钟康明也抬头看了一眼闪烁着违规警报的监控,笑着说:“白署长要出去了解一下吗?看来是特罪署那位年轻的警员违规审讯了。”他再看向白世舟:“该不会是哪位沈于蓝警员吧?” 白世舟冰冷的脸上没有什么情绪,只是眉头细微蹙了一下。 钟康明却露出很理解的表情:“天才嘛, 总是不服管教,不知天高地厚, 你身为特罪署署长该提点她,别毁了大好前途。” 白世舟怎么可能听不懂他这番话的意思。 警报声仍然在响, 显然是违规审讯的人依旧没有停止违规行为。 白世舟起身将钟康明交给另一名警员,开门离开了审讯室,一眼就看见不远处的另一间审讯室门口围聚着的鲍啸、安嘉树和司康。 唯独没有沈于蓝。 “怎么回事?”白世舟快步走到审讯室前抬头看了一眼,原来是这间审讯室里的监控被关闭了。 他心里已经猜到是谁在违规审讯, 却还是问:“谁在里面负责审讯?” 几个人都没有立刻回答,直到白世舟伸手去推门发现门也被从里面反锁上了,再次问:“是沈于蓝在里面吗?” 鲍啸马上说:“肯定是操作故障。” 什么操作故障能同时关闭监控、反锁门? 白世舟简直感到头痛, 她怎么能一次性把所有违规的事全做了?她什么时候才能明白规定是为了维护程序正义,更是为了保护警员自己?她为什么从来不把她的前途放在心上? 他拉开鲍啸, 抬手要敲门。 门从里面打开了。 沈初一从里面快步走出来, 没有丝毫解释,只是对白世舟说:“我着急去办事, 违规的事等案子结束你再给我处罚。”根本不等白世舟回答,直接对鲍啸说:“鲍姐拿车钥匙陪我走一趟。” “沈于蓝。”白世舟抓住了她的手臂, 几乎是拖拽着将她拽进了自己的办公室里。 沈初一明白挣扎只会更浪费时间, 所以干脆任由他拉进办公室。 门关上的声音都带着怒气。 沈初一先说:“我知道我违规了, 但如果不这么做林夕木根本不会说实话。” “那你知不知道你关闭监控,就算林夕木说了实话,你的笔录、她的口供也根本不能作为证词使用?”白世舟尽量让自己平静地和她说,和她讲:“全程录像的存在是为了证明审讯程序的公正性, 而现在哪怕林夕木直接指认凶手是钟康明,钟康明也可以起诉作废她的指认,因为没有录像证明你没有威逼利诱,没有严刑逼供,钟康明甚至可以以这项违规将你免职。”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但这不重要。”沈初一随口应付,快步走向白世舟低声说:“林夕木说钟康明杀害白雪芙的地方是她名下的林木马场。” 白世舟愣了愣,没想到她居然问出了白雪芙的案发现场,更没想到凶手竟然真是钟康明,而林夕木就是投放匿名信的那位妻子…… 这一切在重启案子那一刻就全被她预料对了。 他低头看见她眼里精亮的光,闻到她“兴奋”的气味,那是一种类似硫磺的气味,就好像现在的她,只需要一簇火就能烧起一场大火,她丝毫不在意这场火会不会把她置于危险之地。 “趁着现在钟康明和钟天泽被拘留在特罪署。”沈初一飞快说:“不要再浪费时间了署长,等到钟康明被释放一定会销毁所有证据。”她像是真的打算干完一票就不干了似得:“案子结束我愿意接受你的所有处罚,哪怕撤职。” 白世舟越来越看不懂她,每个案子她似乎都当成最后一次,为什么?明明她拥有这样惊人的天赋,连秦荣都看好她,可她好像从来不觉得自己前途光明。 “鲍啸留下。”白世舟到底是说:“我和你去。” “不行。”沈初一说:“你要继续回去审问钟康明,免得他起疑。” 白世舟没有再说话,她说得对,钟康明能安稳的走到今天除了权势,还有足够谨慎,他突然离开不出现,钟康明一定会猜出来他是发现什么线索了。 就算钟康明无法和外界联系,但他的手下一定在暗处盯着。 如果他没有记错,钟康明的异能体是蛇雕,而钟康明的助理异能体也是蛇雕,他们的异能除了听力、视力之外,还有特殊的音波感应。 ※※ 审讯室中。 钟康明闭着的眼睛重新睁开,他再次抬头看向监控,警报器已经不响了,导致监控警报响起来的人是沈于蓝吗?如果是沈于蓝,那她应该在负责审讯他的妻子。 有意思。 沈于蓝从他妻子那里得到了线索吗? 毕竟他的妻子近些年来没有那么听话了。 会是什么线索呢?白世舟出去这么久,是去调查这条线索了吗? 门被推开,白世舟重新走进来坐在对面,没等他开口,钟康明就先笑着问:“那位天才探员在负责审问我妻子吗?” 白世舟看着他说:“钟先生不用试探。”他低头又看了一眼钟康明的异能监控,确定钟康明在审讯期间没有使用异能。 “怎么会是试探,我只是对沈于蓝探员很感兴趣。”钟康明微笑着注视白世舟:“这么年轻又这么优秀,我一向很欣赏这类女性,她们意气风发,有能力也有野心,认为凭着自己的聪明可以改变命运。” 不知道为什么,白世舟感到强烈的不适,他迎上钟康明的目光,听着钟康明说:“从慈善活动上第一次见沈于蓝探员,我就知道她和其他女孩儿不同,她太聪明了,没有根基的聪明会让她更迫切地想要走捷径。” 白世舟闻到他身上“傲慢”的味道,像一种埋在沼泽中腐尸的气味,随着他的侃侃而谈挥发出来,令人作呕。 如果他是杀害李娟丽、白雪芙的凶手,那他现在无疑是在将沈于蓝和那些被害者类比。 白世舟忽然想:他挑中的下一个受害者会不会是沈于蓝? 这个念头令他毛骨悚然,也许从慈善活动秦荣把沈于蓝带到钟康明面前,他就已经知道沈于蓝是秦荣用来对付他的枪,那时候沈于蓝在钟康明眼里就是白雪芙、李娟丽,他只是没想到沈于蓝会如此迅速,在他没来得及动手之前就已经把他扣留在特罪署里…… 手环一震。 他低头看到安嘉树给他的回复:【异能检测显示,钟康明的助理、司机、保镖都没有异常,但林木马场出现了异能监管故障。】 白世舟心里猛地一沉,林木马场出现监管故障,而沈于蓝正在赶去调查,如果钟康明早就盯上了沈于蓝,那他一定在今天被提审之前就已经筹划要杀她…… 连环杀人犯会挑选某种特定类型、重复作案。 钟康明是打算在林木马场杀沈于蓝? 白世舟站起来,将安嘉树和司康叫进来审讯钟康明,快步离开审讯室。 他一面朝电梯走,一面给沈于蓝打电话,可只听到忙音。 该死,她还没有把他从黑名单里拉出来。 他又给鲍啸打了电话,直到他带着一队特罪署的警员乘坐电梯下楼之后,鲍啸才接起来。 他立刻说:“你们到哪里了?停下来,别去林木马场,我现在带人去马场,你们留在原地。” 没想到,通话断了。 挂断的?一定是沈于蓝挂断的。 他气得咬牙,带着警员全部上车赶去林木马场。 ※※ “奇怪,这里居然会没有信号?”鲍啸的车子才开进通向林木马场的林间道路上,通话就断掉了。 手环显示没有信号。 “这个地方不对劲。”鲍啸马上警惕起来,林木马场就在a市之内,现在a市怎么可能有信号覆盖不到的地方?除非有人故意屏蔽干扰了信号。 “是不对劲。”沈初一低头看自己的手环,发现连异能监管都受到了干扰。 能在监管局眼皮子底下做到这种程度,还不被警方调查的能有谁? 车子越行驶,道路两旁的树木越茂密,几乎遮天蔽日的看不见天空,阴沉沉的光将车子吞没。 沈初一在车子停到林木马场的铁闸门前时,摸出了枪,低声对鲍啸说:“小心些,你就在这里等我。” “你一个人进去?”鲍啸皱眉。 “我要偷偷翻墙进去。”沈初一小声说:“要是大摇大摆进去还能查到什么?你留在这里一来接应白署长他们,二来万一有什么可疑的人靠近我,你就立刻开枪将他击毙。” 鲍啸忍不住笑了,配合的说:“行,保证击毙。” 沈初一开门下车,透过铁闸门朝里面扫了一圈,偌大的马场没有看到一个人,且四周居然没有一个监控。 或许是马场的主人很清楚,监控容易被侵入,只要被拍下来就有泄露的风险,所以没有在这个地方装任何监控。 铁闸门高高立在阴沉沉的雪天下,白雪芙是不是曾经从这扇门走进去,再也没有走出来过? 她抓了一下铁闸门,足尖快速蹬在车顶上,利落的翻身一跃进入,干脆利落的落地。 鲍啸掏出枪,视线锁定在她左右。 第56章 马场里静得诡异, 既没有安保人员,也没有打理马场的工作人员。 就算是钟康明送给林夕木的私人养马场,也不该一个人都没有。 “小心点。”鲍啸在她落地后低低说。 沈初一回头看见铁闸门外的鲍啸在枪上装上了异能扫描器, 但她猜大概率扫描器也会被“干扰”。 整个马场范围内连终端局的监管都能干扰,更何况是小小一个扫描器。 “鲍姐如果我没有鸣枪呼救, 你就不要冲进来。”沈初一又低声嘱咐了一句。 她很清楚这个马场哪里都透露着不对劲,她也很清楚有一双眼睛现在一定就在盯着她, 等着她进入腹地。 在审讯室里林夕木告诉她白雪芙是从林木马场消失的,但她又极力的阻止沈初一前去马场。 她说:“任何人都可以去,但沈探员你不能去。” 在沈初一的一再追问下,她也只是说:“沈探员不觉得自己跟李娟丽、白雪芙很像吗?” 沈初一怎么可能听不懂这句话的含义, 她忽然想起慈善活动那一次,钟康明和她握手交谈时,林夕木不小心打翻的水果盒子。 是不是从那时候开始, 钟康明就盯上了她?而林夕木敏感的察觉到了钟康明挑选“猎物”的意图? 雪还在下,落在马场的土地上很快融化成泥泞的路。 马场建在大片的山林内, 进去是个门岗亭, 但没有人在,右边是宽阔的跑马场地, 左边是几排红屋顶的马房马厩,从中间的石子路朝前走是临湖而建的休息区。 整个休息区都建得像景区一样豪华, 只是潮湿的空气中飘荡着草料味和马屎味。 沈初一朝里走, 留意到马厩旁还圈出一块地养了许多山林黑猪。 猪圈里清理得很干净, 红砖砌成的矮墙上一圈积雪,只有喂食的地方积雪凌乱,像是有人刚刚喂过猪。 背后的休息区传来开门声,沈初一下意识撑着矮墙想跳进猪圈里躲一躲, 手在碰上矮墙时眼前突然像掉帧的电影一样闪过几帧画面——穿着胶靴的一双脚走过来,将手里端着的一盆东西全倒进了猪圈的食槽里,热气蒸腾而起喷在一张黝黑的脸上,那张脸上长着一双鹰似的眼睛。 反派对我产生了食欲怎么办? 第65节 “你是谁?”背后有人在远处问。 沈初一猛地收手回过头,在短暂的晕眩中对上一双金色的、鹰一样的眼睛。 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他就站在不远处的休息处大门口,和闪回画面里的男人一模一样,只是年纪比闪回里大一些。 是十年前的他? “你是谁?”中年男人穿着胶靴和背带工作连体裤,一双眼盯着沈初一又问一遍,然后看向铁闸门外停着的警车。 沈初一扫了一眼,发现鲍姐已经不知道躲哪里去了,只有一辆车子在门口,就顺势亮出警员证说:“特罪署警察。”她朝中年男人走过去:“你叫什么名字?和钟康明是什么关系?” 既然钟康明认为她像白雪芙,那她就当一次“白雪芙”。 中年男人看了一眼她的警员证,目光又落回她脸上,像是确定了什么似得回答说:“我是马场的员工,钟康明是我老板林夕木的丈夫。” 他没有说他的名字,也没有问沈初一是怎么进来的,而是问:“警官来找谁?我老板和她丈夫都不在这里。” “马场里只有你一个人?”沈初一问他,目光扫进他身后的房间里。 他依旧没有正面回答,只是错开身问:“警官要进来检查吗?” 沈初一抬眼看他,他没有想回答问题,他只想快点请她进去。 她没有犹豫,跨步进去,偌大的休息室里融合了开放式餐厅、咖啡台和几张餐桌,右边是更衣室和单人休息室,左边是整面墙壁的虚拟屏幕。 屏幕中正在播放一部很老的恐怖片,血浆横飞,尖叫连连。 背后的休息厅大门“砰”的关上,中年男人朝沈初一走过来。 他脚步又轻又快,沈初一回过头,他已经站在自己一步外,这远超出了社交距离,近得令人感到不适,他却开口问:“警官要喝咖啡吗?还是喝茶?” “不用,我什么也不喝。”沈初一没有后退,只用不悦和警告的眼神盯着他:“你是马场的负责人吗?把马场里所有员工叫过来,我要了解一些情况。” 他依旧没有回答,也没有其他废话,异常配合地说:“好的警官,我马上去叫他们过来。”又领着她到虚拟屏幕的沙发旁说:“请警官在这里稍等片刻。” 沈初一踏在沙发旁的地板上,停住脚步,点了一下头,等看着他走去单人休息室里才用脚尖踏了踏脚底的地板,空的。 电影里的尖叫声在身后,沈初一看向沙发,白雪芙当初是被这样请进来坐在沙发上的吗? 她扶着沙发扶手坐在了沙发上,可眼前什么画面也没有闪现,沙发像是新的。 虚拟屏幕里鬼怪尖利的爪子捅入人类的胸腔,血浆飞溅。 沈初一脚尖点了点左右的几块地板,全是空的。 她弯下腰去系鞋带,手指摸在了冰冷的地板上,尖叫声和眼前闪回的画面同时出现——地板突然下陷,沙发上的女孩随着沙发一起翻进了“地板上”,她手里的咖啡洒在了地板上…… 不等沈初一眼前的画面消散,她就感觉指尖下的地板细微地震动—— 沙发下的一片地砖蓦然下陷,连带着沙发一起反转,坐在沙发里的沈初一整个人失重随着沙发的反转栽倒进一片漆黑中。 扑鼻的药水味涌上来,沈初一在掉进“地板下”的瞬间眨眼、手臂撑地。 落地的瞬间翻身一跃,山羊蹄和山羊之眼齐齐触发,她在跃到角落的刹那就听见“哐”的一声巨响,一个大铁笼子砸下来,就在她刚刚掉落的地方。 漆黑之中,一扇门轻轻推开。 她看见一双穿胶靴的脚,抬头对上一双暗金色的眼睛。 他也看到了她。 沈初一跃起的一瞬拔枪朝他开枪。 “砰砰”两枪响在漆黑的地下房间里,一枪是沈初一射·向他,一枪是他射·向沈初一。 双双打空之后,沈初一落在沙发上,撑着沙发翻身跳到沙发后,眼前又闪起了画面——砸在地上的花瓶,惊恐着躲在沙发角落里的林夕木,迎面伸来一只手抓住了林夕木的头发,林夕木痛叫着抬起头,对上的是钟康明微眯着的鹰眼,那双眼阴冷至极盯着她问:“我听说秦荣手里有一封匿名信,是揭发自己丈夫的,你知道是什么匿名信吗?” 林夕木惊恐地摇着头说:“我不知道,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 “是吗?”钟康明伸手很温柔的拨开她脸上的碎发,可抓着她头发的手指紧到像是要把她头皮掀掉:“夕木,你该清楚面对谁可以撒谎,面对谁不可以撒谎。” “我真的没有……”林夕木想解释,却被他扯着头发拽走了。 “躺上去。”钟康明的声音结束了画面…… 沈初一在晕眩中看不清四周,只听见很轻的脚步声逼近她,她凭着声音开枪,凭着记忆再次跃起躲避。 可对方太快了,在她落地的一瞬扑身而来。 视力没有恢复的情况下,沈初一只感觉后颈一凉,她被一只冰冷的手抓住后颈猛地按倒在了什么地方上。 “铛啷”的声响中,沈初一的手腕被按在身下的台子上狠狠扭了一下,枪脱手飞出去,她在疼痛中眼前浮现出无数画面—— “躺上去。”钟康明将林夕木按倒在冰冷坚硬的台子上,伸手打开了台子上刺目的灯。 那是一张手术床。 林夕木瑟瑟发抖地哭起来,跪下去紧紧抱住他的腿不停重复:“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没有撒谎……别杀我……” 沈初一的手腕被冰冷的皮质带子紧紧扣在了台子上,眼前的画面中哭泣的林夕木突然变成了另一张面孔—— “别杀我!”白雪芙苍白的脸在刺目的灯光下,没有血色,她挣扎着,可双手双脚被皮质带子紧紧扣在手术床上:“别杀我……我没有撒谎,我肚子里的孩子真的是钟天泽的!是他的!我从酒店里回去后再也没有陪过其他男人,我没有撒谎……” “是吗?”钟康明的脸出现在她惊恐的眼睛里,他垂着眼在手术床边看她。 她美丽的脸上全是泪水,不停地点头说:“是真的,是真的,我怀的是你的孙子……不不我马上去把孩子打掉,我不要钱了,我也不要钟天泽对我负责,我会彻底消失……求你别杀我……” “嘘嘘。”钟康明竖指让她闭嘴,有些遗憾地说:“你其实不太够格,你不聪明,甚至可以说是愚蠢,但正因为你够蠢,才让你拥有了超出常理的野心,你居然以为打电话给我会比直接威胁天泽有用。” 他的手指轻轻摸过白雪芙裸露的肚子,“女性的子宫是伟大的器官,怎么能被当成筹码?” “别杀我……”白雪芙惊恐地叫起来。 钟康明欣赏着她的惊恐,深感遗憾:“可惜你太蠢了,除了没用的求饶呼救,不懂怎么跟我博弈,我还是喜欢聪明一些的美丽女性,她们躺在这张床上会因为惊恐说出很多聪明话,想尽办法说服我求生,直到被解剖开也没有放弃……那种生命力才是我喜欢的……” 双脚被紧紧抓住拉直。 沈初一猛地剧烈呼吸,晕眩令她想吐,她听见皮质绑带拉开的声音,双腿被擒住的恐惧感瞬间占满她的身体,不能被绑住双腿,绑住就再也逃不了了,死也不能。 她立刻大声叫了一句:“鲍姐在这里!” 抓住她双腿的人一顿。 在这愣怔的几秒内,她用足浑身的力气挣出一只脚,羊蹄狠狠踹在中年男人身上,听见惨叫声,又在晕眩中用力挣扎绑住双手的皮质扣子,用力到整张床跟着晃动。 中年男人再次扑过来,手里的枪指住了她的脑袋:“别逼我现在就打死……” 话还没说完,沈初一就明白,钟康明一定下令只让他们抓住她,囚禁她,钟康明喜欢亲手解剖“被害者”。 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开枪打死她。 她猛地仰头顶在中年男人身上,山羊角异能触发的刹那,她听见了“砰”的枪响声。 血喷在她脸上、身上。 有人冲过来,“砰砰”又补了两枪,一脚将被羊角贯穿胸口的中年男人踹开。 “蓝蓝你怎么样?” 沈初一眨眼再眨眼,终于看清了眼前的人,是鲍啸。 真的是鲍姐,沈初一没想到随便一喊鲍姐真的会出现,击毙中年男人。 “你受伤了吗?能动吗?”鲍啸飞快解开绑住她双手的皮质手铐,却又立刻举枪看向门外。 沈初一看见她黑色的豹子耳朵立在黑发中,仿佛听到了什么动静,拉着沈初一蹲在手术床下低声说:“还有人在。” 一道影子从门外飞快晃过去。 鲍啸“砰”的一枪打出去,身形快似闪电,眨眼就冲到门口背抵着门举枪用异能扫描扫出去,却听见了“滴滴”声。 什么声音? 她寻着声音俯下身,耳朵贴近地面时那“滴滴”声就更清晰了。 沈初一握着右手快步过去,眨眼目光落在了一块地板上:“这块地板的缝隙不是实的。” 鲍啸立刻抽出腰间的瑞士军刀,撬开了她指的地板。 地板掀开的瞬间,“滴滴”声就像清晰的倒数声。 地板之下是如同蛛网一样的炸弹线管,一块拳头大的炸弹控制器正在倒数,倒数数字是89秒。 看来钟康明早就做好了准备,一旦失手,被发现案发现场,就会炸掉现场,亦或是炸弹整个马场。 “快走。”鲍啸拉住沈初一。 沈初一却回头看向了漆黑的地下房间,她看见黑色的实木沙发、看见手术床、看见晶体冷冻柜里摆放着各种解剖器材、依旧泡在福尔马林里的人·体·器·官…… 满屋子的证据,满屋子惨死之人的痕迹。 白雪芙曾在这间房间里被囚·禁、被解·刨、被杀死。 李娟丽是不是也死在这里? 还有其他死者吗? 她不甘心,这桩案子何其艰难,她好不容易找到案发地点,马上就能将钟康明绳之以法,她怎么能甘心看着这么多证据被炸毁? 沈初一没有犹豫地冲到晶体冷冻柜旁,盯着密码锁眨眼再眨眼,将密码锁放大百倍,仔细看清显示屏幕上的指纹痕迹:8两下,3一下,0三下。 她飞快地在密码锁上试着这几个数字。 鲍啸站在一旁快要急死了,破案比命重要吗?什么都没有命重要! 在沈初一试错第三次的时候,鲍啸想击昏她带她出去,却听见了“咔”的声音,冷冻柜打开了。 鲍啸目瞪口呆。 沈初一抓了浸泡人·体·器·官的透明器皿塞给鲍啸,“你速度快,拿着先去车上,我跟在你后面,50秒绰绰有余。” 鲍啸不疑有他,马上答:“好。”抱着三个瓶子窜了出去,疯狂地朝马场外冲。 沈初一却在门口停下,又低头去看地板上倒数的炸弹显示器,还有60秒。 以她异能体的速度,要从这里冲出马场三十秒足够了。 为什么不试试?不赌一把? 沈初一蹲下身再次眨眼放大炸弹显示屏幕和四周的线管,雷'管在哪里?哪个是雷'管? 她用沈于蓝的手环直接拨打了章典的电话。 没想到他秒接起来:“沈于蓝?” 沈初一将镜头反转对准地板下的炸弹:“雷·管是哪个?拆哪个可以阻止爆炸?” 反派对我产生了食欲怎么办? 第66节 章典很明显愣了一下,就听见她说:“沈一是我的人,帮我拆了这个炸弹,我就让她再见见你。” 倒数还在“滴滴”。 章典说:“镜头近一点,对准倒数器侧边。” 沈初一立刻俯身将镜头贴近倒数器侧面,却听见章典说:“这不是炸弹的主控倒数器,只是这个房间的控制器,你就算拆了这个房间的,其他区域也会爆炸,马上离开,沈于蓝。” “那就告诉我这个房间的怎么拆。”沈初一马上说,她只用三十秒就可以撤离,拆一点是一点,能幸存多少是多少。 滴滴声听得人心烦。 章典在一秒之后就说:“倒数器右侧全拆。” 沈初一抽出配备的瑞士军刀将右侧的导线全部割断。 显示器“滴”的一声全部归零。 沈初一立刻拔身跃出地下房间,回到休息大厅却站住脚,看见地板上有一些不清晰的泥脚印,这些泥脚印是从外面进来,又跑出去的。 不是鲍啸的,是个成年男人。 而脚印的方向指向一间开着门的单人休息间。 是匆忙之下忘了关门吗?还是认为没必要再关门了? 她快步过去,一进门就看见了伪装成电闸的机关控制装备,以及正在倒数的炸弹。 “这个是炸弹的主控吗?”她过去第一时间就对准倒数器右侧。 “不是。”章典仿佛已经预判了她下一句话,直接说:“右侧导线割断。” 沈初一手起刀落,倒数器再次归零,可这次归零的瞬间,她听见外面马厩的方向传来震耳欲聋的爆炸声。 “轰——” 右侧的窗户直接被爆炸波冲碎。 “跑……”她听见章典的声音,身体却已经被爆炸波冲得飞跌回去。 背后一只手猛地抱住了她,强烈的硝烟味、爆炸波之中她几乎什么也看不见、听不见,只感觉自己的身体被什么毛绒绒的东西卷了起来,她和那个毛绒绒的东西一起翻滚出来。 她听见了一声低吼声,抬眼在硝烟中看见了一只白色的巨狼环抱着她,被火光一瞬吞没,而在那一瞬间她被紧紧抱着卷进了它的肚子下。 ※※ “轰——”的爆炸声让整个马场都在震动。 鲍啸和特罪署的组员在马场外眼睁睁看着署长冲进大厅的瞬间,四周的马厩马棚、跑马地轰轰爆炸,没有爆炸的大厅也被火光和硝烟吞没,地动山摇。 她们齐齐后退,眼前的铁闸门也轰然倒下,地面下陷。 “署长!” “叫救护车和消防车,马上!”鲍啸立刻下令。 声音刚落地那爆炸的硝烟中就翻滚着冲出一匹白色巨狼,它背毛全着了火,怀里卷着什么东西,翻滚扑灭背上的火焰,“哐”的摔在铁闸门之上。 “署长!”鲍啸立刻冲过来,看见它巨大的四肢下完好无损的沈于蓝,她吓得心快不跳了,破案那么重要吗?为什么一个两个都不明白没有什么比自己的生命更重要!什么破案,什么伴侣,都不应该比自己的命重要才对! 第57章 冰冷的雪花落在沈初一脸上, 她在巨狼的身体下睁开眼,感觉到眼球剧烈的震颤感,终于忍不住俯身趴在地上吐了。 她抬手压着眼睛, 在震颤感中晕眩恶心,怎么回事?她的眼睛是怎么了? “于蓝!” “沈探员!” 耳边有很多声音, 似乎有人想拉她起来,可震颤感、晕眩感令她浑身的毛孔都张开一般, 每个声音在放大,每个触碰都变得极其“重”。 她的身体像是无法承受那些声音和触碰居然开始抖了起来。 一只毛绒绒的手把她从地上抱了起来,她听见白世舟的声音:“开车门,让她进去。” 然后她被抱送进车里, 那只长毛的大手掌托起她的脸,和她说:“你的眼睛怎么了?让我看看沈于蓝。” 她在长毛的手掌上睁开了眼,晕眩中看见冰蓝眼睛的巨大白狼头在车门外盯着她的双眼愣了一下。 “瞳颤?”白世舟用狼爪覆盖住了她的眼睛, 让她闭眼休息。 车门被关上,声音和寒冷一起减弱大半, 沈初一干脆躺在了后排的车座中, 意识到现在眼球的“震颤感”可能是闪回画面带来的。 在地下房间时她就意识到,频繁地闪回受害者画面会加重晕眩和短暂的“失明”。 她在触发闪回画面时看不见眼前任何东西, 这太糟糕了。 如果在危险的情况下,闪回这项技能会让她丧失抵抗和躲避的能力, 处于更危险的境地。 右手腕的痛感越来越清晰, 她自己捏了捏骨头确定不是骨折了, 可能是脱臼,也可能只是拉伤,她一面感觉糟糕,一面又安慰自己没关系, 她现在知道“闪回”的弊端了,下一次就能避免了。 她的哪项异能不是在一次次危险状况下提升和熟练的? 或许她也该搞一个章典的手套戴着…… 她又听见爆炸声,车子跟着地面晃动,她在晃动中紧抿着嘴唇,是哪里又爆炸了?地下房间保得住吗? 乱糟糟的脑子里很多碎片画面在晃动,她压着眼睛仔细回想自己在闪回中看到的画面,仔细回想如果地下房间被毁还有什么证据可以明确证明杀人凶手就是钟康明…… 不知道想了多久,车门突然打开,冷空气扑进来她的肌肤和头皮敏感到被冷空气刺痛了,好在一只毛绒绒的手将她抱了住。 “救护车来了。”是白世舟的声音。 沈初一没有睁眼也知道自己又被白世舟抱出了车子。 她听见救护车和消防车的声音,闹哄哄的声音,鲍啸在高声喊:“尽量保护案发现场!” “注意安全 !” “先检测爆·炸·物!” “快快!” 她的耳膜也跟着鼓胀起来,雪落在眼皮上都能令她惊到似得抓紧了抱着自己的手臂,柔软的触感让她好受一点。 她听见白世舟在和医生说:“她爆炸之后出现晕眩、呕吐、瞳颤的状况。” “瞳颤?”医生的声音出现在她耳边,“放上来,坐着我先看了她的瞳颤。” 她似乎被放在医疗小床上,硬而冰冷的触感无比强烈,她下意识抱住毛绒绒的手臂,不想坐上去。 “怎么了?”白世舟问她。 同时她听见医生戴上手套的声音:“来,睁开眼让我看看。” 戴着手套的手托在她脸上,“冷”的触感放大百倍,她下意识推开那只手:“很不舒服……” 没说完,她就听见了另一个声音。 “她应该是感官过载,尽量不要在这个时候触碰她。” 是章典的声音? 她吃惊地睁开眼,章典的双眼出现在她眼前。 章典看见她暗金色瞳孔轻轻“颤动”,像蝴蝶抖动翅膀,她很快又不适的闭上眼睛,手指又抓紧了一些白世舟的兽化的手臂。 “是瞳颤。”章典放低声音说:“极少数羊系异能体会出现的状况,通常会出现在羊之眼异能上限极高、使用极其频繁之后,她的身体感官过载引发的不适,让她待在安静的环境里,找条毯子把她缠起来。” “什么?”沈初一有些没听懂。 章典已经上了救护车,找出两条毯子过来从她的腹部开始裹。 沈初一本能的抗拒,她觉得她贴着温暖柔软的东西会好受点,就像白世舟毛绒绒的手臂。 “沈探员配合一点。”章典语气很轻地说:“还有尽量别睁眼,瞳颤严重的状况下你会失明。” 这么严重? 沈初一无法想象自己失明,那比杀了她还痛苦。 她没有再动,任由章典和医生用毯子把她缠得像个粽子,又在她头上搭了一条柔软的毯子盖住她的耳朵和半张脸。 “把她放到驾驶座。”章典说,又补充:“空间越小越好。” 她被抱起来塞进了驾驶座,挡板和车门全关上,暖气轻轻吹着她的双腿,她缩在毯子居然真的感觉好很多,像是被紧紧包裹着和所有声音、触感隔开了。 眼球的震颤在减轻,她脑子里疯狂翻涌的画面也在一片片平静,她忽然觉得这种包裹下的“安全感”很熟悉:是不是在妈妈子·宫里就是这种感觉? 这个念头也有种熟悉感,她在昏昏沉沉中想起来,好像在小屋里和章典做···爱之后,他的触手变得很热,紧紧缠着她的身体,她趴在章典怀里时就有过这个念头:在妈妈子·宫里是不是这种感觉? ※※ 火扑灭得很快,大概半个多小时后所有爆炸点的炸药也全部拆了出来。 大厅坍塌了大半,但好在大厅下的炸药没引爆,消防员清理坍塌之后发现大厅下面的地下室没有坍塌。 白世舟也终于在变回人体后没多久就撑不住的昏厥,被送去了医院。 他背上的伤口在变回人类形态后严重到吓人,整个背全是血淋淋的烧伤、撕裂伤,他被送上救护车时还在往下淌血。 但他嘴硬得要命,要不是昏厥,还不肯去医院。 鲍啸被他和沈于蓝气死,吩咐赶过来的安嘉树陪他去医院,自己带着其他警员和消防员在清理通向地下房间的通道,尽可能的保护现场。 章典顺着她们清理出来的通道下到地下房间,托沈于蓝的福,除了天花板龟裂、部分角落坍塌,这间地下房间保存的还算完好。 晶体冷冻柜已经断电,地上倒了许多柜子,漆黑的房间里弥漫着浓烈的硝烟味和血腥味。 章典拉上口罩走进去,看见死在手术床下的中年男人。 他蹲下身查看尸体,中年男人脸朝下趴在血泊中,脑袋上有枪伤、胸口有贯穿伤。 贯穿伤? 他用戴着手套的手检查了一下尸体上的贯穿伤,发现这伤口像是被什么弯曲的、不规则的尖锐利物从胸口捅穿所致。 不是棍、不是剑,像是……犄角? 他又环顾房间,没有发现房间里有尖利的犄角。 “章教授要小心点。”鲍啸带着法医进来和他说。 反派对我产生了食欲怎么办? 第67节 法医也忙和章教授打招呼。 章典让开了一些,听着检查尸体的法医和鲍啸对话。 鲍啸复述了当时的状况——沈于蓝被中年男人绑在手术床上,她听见沈于蓝的声音在暗处一枪打穿了中年男人的脑袋。 “他胸口的贯穿伤呢?”法医问。 鲍啸面露疑惑,凑近看了看说:“不太清楚,当时很昏暗,状况很混乱,或许是他在和于蓝的争斗中自己弄的吧,又不是致命伤,我一个人写报告就行了。” 法医看她一眼,冷笑了一声,没说什么,她可太清楚鲍啸了,警员就算在合法合规的情况下打死疑犯也需要写详细的报告上报,鲍啸就是不想让沈于蓝也写报告。 “红姐,好红姐,你是不知道于蓝这次多拼命,报告这种事情我来做就行了。”鲍啸笑着低低说。 章典用戴着手套的手拨了拨手术床上的皮质手铐,想起沈于蓝手腕上的一圈红肿淤青,原来她是被绑在了这张手术床上…… 他闭了闭眼,脑子里大概能想象到被绑着双手困在手术床上的沈于蓝,和抓着她双脚的中年男人,从血的痕迹看,这个时候的中年男人应该还没有胸口的贯穿伤。 应该是在鲍啸开枪前,沈于蓝为自救贯穿了他的胸口。 在这个手术床边能抓到什么利器?什么利器也抓不到,那就只能是她自己身上的利器——犄角。 沈于蓝的异能还有【山羊之角】吗? 可是,如果他没有记错,沈于蓝应该是羊系中的绵羊,绵羊异能是没有【山羊之角】的。 章典睁开眼,惊讶至极。 他想起沈于蓝给他打的那通电话,问他怎么拆炸弹。 她用沈一来做筹码,可她怎么知道他和沈一的关系亲密到他愿意为了再见沈一而帮她? 而且她说的是“我就让沈一再见见你”,这意味着她清楚他和沈一见过面。 沈于蓝怎么会那么清楚他和沈一之间的事? 他不认为以沈一那样谨慎的性格,会和沈于蓝分享这些私密事…… 沈于蓝身上有沈一的气味。 沈于蓝或许拥有沈一的异能【山羊之角】。 他很难不怀疑,她们就是一个人。 “于蓝你怎么来了?”鲍啸的声音响在身后。 章典回头看见从门口走进来的沈于蓝,她的脸色还是很苍白,但她重新扎了头发,看起来精神了很多,眼睛也恢复了平时的琥珀色,看他一眼又很快挪开。 “我已经好了。”沈于蓝理好自己手上的手套,没有多废话,进来后在手术床边停留了一会儿,像是在回忆什么。 章典嗅了嗅,她的气味真的和沈一太像了。 脑子里异能体的声音大着舌头出现—— “是小羊吗?是不是呀?别管是不是,先对她好,万一是小羊呢?” “nono,这样不行,这样一一会吃醋。” “就是就是,既然我们是小羊的人了就要洁身自好,章典只能做一一的狗,狗要忠诚……” “忠诚忠诚!” 闭嘴。 章典额角痛起来。 第58章 章典又在沈于蓝身上闻到了和沈一类似的气味。 他没说话, 也没离开,只是退让到一边静静注视着沈于蓝,她走到手术床旁边抬起头看了一眼会翻动的“天花板”。 那应该是她, 以及其他被害者掉进这间地下房间的位置。 她戴着手套的手没有去碰任何东西,只站在那里不动, 像是在整理自己的思绪。 章典凝视着她的侧脸在想:如果他来为沈一和沈于蓝做侧写画像,那么她们必定是完全重合的“一个人”。 因为她们身上有太多相似的语气、动作、眼神、情绪, 这些都来源于她们高度重合的内核——赌徒心态。 沈一是个喜欢以小博大的人,她从一开始选择的勒索对象就是他,而她的筹码只有一张所谓的床·照,以及他异能体的信息。 之后她每次见他, 都是在拿很小的筹码从他这里勒索她想要的信息。 她不是觉得她会万无一失,一定能勒索到他,而是她在“赌一把”, 赌她赢的概率。 沈于蓝也是如此。 她明明可以不要管炸弹,顺利地脱身, 却要“赌一把”拆炸弹。 拿沈一来做筹码, 给他打电话,她也不是百分百确信, 他会帮忙,她也在赌一个赢的概率。 万一他帮忙呢? 万一能阻止爆炸呢? 哪怕是知道地下房间的倒计时器不是炸·弹的主控器, 她也在想:拆一个是一个, 万一能保存下案发现场呢? 而她们的性格还有最为明显的重合点:成功成瘾性, 渴望成功,难以理智地及时止损,面对一次的成功会更加难以接受现实,产生“不甘心”的状态, 想继续“搏一把”。 19岁的沈一已经考上巨鹿学院,却想再“搏一把”赢更多钱。 如今的沈于蓝已经拆了一个房间的雷·管,却想再“搏一把”,拆更多炸弹。 背后的心理机制是完全相同的,因为自身足够聪明,所处环境又足够糟糕,才会产生强烈的不甘心,促使成功成瘾性,无法收手,无法止损。 可沈于蓝所处的环境远没有沈一糟糕,她原生家庭不错,直到成年后父母才意外去世,可她经济条件并不差,顺利进入巨鹿学院后也因为优秀被老师、乃至院长格外照顾。 章典看过她的考核录像,她的内核远比沈一稳定的多,她也从未在考核中表现出赌徒心态…… 他不是没怀疑过沈于蓝就是沈一,是什么令他打消了这个怀疑?误导了他? 章典仔细想了想,是第一次“kiss”,她在那一次突然,他没有从她身上看到沈于蓝肩膀上的伤口,她和他kiss,让他把注意力从调查她是不是沈于蓝上,完全转移到了:她为什么kiss他? 真聪明啊…… 原来连“kiss”也是她的手段和计策吗? 真聪明,真令人心碎。 沈于蓝转过脸来看向他,琥珀色的眼睛里是绝不服输的坚毅。 章典望着她轻轻眨了眨眼,沈一不笑时的脸在他脑子里和眼前这张脸重合。 他突然之间兴奋的心跳加速,这才是真正的天才,连他都被算计在内,被利用,被误导。 这才是他真正的对手、同类。 ※ 他在一直盯着她。 沈初一实在无法忽视章典黏在她身上的眼神,带着不悦的瞪了他一眼,没想到他居然盯的更明目张胆了。 她现在没心思理会他,听着法医和特罪署现场勘察警员在收集现场的证据、信息。 这里有大量钟康明的指纹、脚印,房间右侧的洗手间里也提取到钟康明的毛发。 只是除了钟康明,还有林夕木的指纹、脚印、毛发。 以及房间里、沙发上还有另一名马场工作人员樊毅的指纹、脚印,而樊毅就是被鲍啸击杀的中年男人。 没有发现白雪芙和李娟丽的指纹、毛发等信息。 “这里还有一个……子宫?”鲍啸吃惊的从晶体冷冻柜角落里托出一个翻倒的玻璃器皿。 沈初一快步过去,看见鲍啸小心翼翼托着的玻璃器皿,器皿已经摔破了,福尔马林流出来一半,里面是一个被浸泡的器官。 “是子宫。”法医过来小心接过去。 “怎么会还有一个子宫?”鲍啸吃惊地抬头看沈初一:“我已经抱出去两个……” 在爆炸前沈初一就交给鲍啸两个子宫先抱了出来,现在又发现了另一个子宫。 “说明受害者不止两个。”沈初一让开路,等法医和其他组员清理晶体冷藏柜。 很快就清点完毕,晶体冷藏柜里除了子宫,还有两个婴儿胚胎,除此之外没有其他器官,只剩下一些麻醉剂、消毒水之类的液体。 法医红姐初步判断,从这些器官能看出了的被害者有三名女性。 “三名被害者?那另一具尸体呢?”鲍啸皱眉,沈于蓝盘查了近二十年内的所有分·尸·肢·解案子,没有第三个能够对应的被害者。 沈初一忽然说:“猪圈。” “哪里?”鲍啸扭头看她,猪圈两个字令她瞬间毛骨悚然。 ※ 沈初一带着一组人出去,赶到养了山林猪的猪圈旁。 猪圈已经是一片废墟,矮墙倒了一片,山林猪被炸死、压死了几只,剩下的全跑了。 沈初一吩咐组员将猪圈清理出来,仔细勘察一下矮墙、地缝、食槽里有没有其他被害者的dna。 没有人说话,所有人都在埋头做事,在浓烈的臭味和硝烟味中仿佛身处在恐怖电影里。 直到有人在猪圈食槽下的泥土里找到了一片指甲,人类的指甲。 雪已经停了,可这天晚上格外地冷。 是凌晨零点十分离开的马场,回特罪署。 鲍啸的车子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无法发动,其他组员和法医挤在另外两辆车里。 章典邀请沈初一上他的车。 沈初一没有拒绝,她只想赶快回到特罪署见林夕木,其他不重要。 车子里似乎提前开了暖气,她坐进副驾就觉得暖和起来,不知道是不是眼球的问题,她这次感觉特别的累,索性靠在车座内闭了眼休息。 可脑子里却没有停下来,一个一个问题冒出来。 ——第三位被害者是谁?她的尸体为什么会被肢解喂了山林猪?如果她的家人没有找到她的尸体一定报的是失踪案。 反派对我产生了食欲怎么办? 第68节 ——只有这一个案发地点吗?钟康明只杀了这三个人吗?他为什么执着地要肢解、保留子宫? ——案发地点那么多钟康明的指纹,可那些肢解被害者的凶器已经被消毒清理的找不到任何人的指纹…… ——没有直接性、可以直接给钟康明定罪的证据。 ——三位被害者一定是被邀请来的马场,然后从沙发上掉入地下房间,那么她们一定联系过钟康明,是不是可以找章典侵入钟康明的终端手环调取他曾经的通讯记录? 她脑子里乱七八糟过着信息,扭伤的手腕突然冰了一下。 她惊的立刻睁开眼睛缩回手,就看见章典一只手拿着一张冰贴在她手边。 “抱歉,我只是想给你的手腕敷上冰贴。”章典抬了抬手递给她:“你是右手腕扭伤了吧?” 沈初一看他一眼,才接过来将冰贴裹在了红肿的右手腕。 “你该找医生看一下。”章典说。 “我会找的。”她等案子结束就会去找医生,贴好冰贴她一抬头就对上了车镜里章典的眼睛,他又在盯着她。 车子开的很稳,驶过山林。 “你为什么总盯着我?”沈初一皱眉问他:“这样开车安全吗?” 她不自觉的语气不好起来,因为她不喜欢被这样凝视,像是随时随地都被一张视线的网兜住一样。 可章典却没有生气,依旧很温柔地说:“我只是想等沈探员不休息的时候问一下,我什么时候可以见到沈一?” 沈初一想起来,她答应了拆除炸弹就让沈一去见他。 “等案子结束。”沈初一回答他,又问:“你这么想见沈一吗?” 她很好奇,他为什么想见沈一? “我以为你在对我提条件时就已经清楚,我很想见沈一。”章典依旧从车镜里看着她,像是在留意她的每个表情:“难道沈探员只是试一下,赌一把?” 沈初一对上他车镜里的目光,意识到这是他的试探,自己似乎暴露太多,再一次引起他的怀疑了。 她不回答他,转头直接看住他的侧脸问:“章教授这么想见沈一,你不会喜欢上她了吧?” 章典明显愣了一下。 “不然你怎么会帮沈一侵入终端?”沈初一尽量在转移章典的注意力,让他多想情情爱爱,少往沈于蓝身上调查:“你喜欢沈一?” 章典没有立刻回答,身体里的触手却叫起来—— “搞什么嘛!你回答呀!” “说喜欢啊!” “这个时候嘴巴闭得那么紧干嘛呀!嘴巴是用来说话的!” “你喜欢得不得了!那天晚上你被一一包裹住就宕机了!你身体喜欢得要死呢!” “你大脑宕机当都侵入大楼所有的电器把电器烧坏了!” “说喜欢说喜欢说喜欢!快一点!” 章典没有回答,而是问:“沈一认为我喜欢上她了吗?” 沈初一简直想发笑,“我发现章教授这种习惯了分析别人的聪明人,每句话都在试探,永远在把问题抛回去。我问你喜不喜欢沈一,你试探我沈一和我透露过多少你们之间的事、沈一对你有没有意思。我真好奇,章教授是不是没有朋友啊?你这种性格能跟人正常沟通吗?” 章典在车镜里看着她笑了,多么聪明,多么具有攻击力,和沈一一模一样。 “我确实没有朋友。”章典依旧没有生气,挂着笑容说:“但我认为我和沈一会成为朋友。” 沈初一顿了顿看他。 他带着微笑很友好地在回答说:“没有回答你喜不喜欢沈一这个问题,是因为我认为喜欢不足以表达我对沈一的情感,与其说喜欢,不如说是同类。”他把收回去的眼睛又看回车镜里的她:“我认为这个世界上只有沈一能和我成为朋友,亦或是对手。” 他的眼神真诚而平静,有那么几秒钟沈初一几乎要被触动了,朋友亦或是对手。 在这个世界上她也没有过长久的朋友,她也孤独过、渴望过朋友,后来发现她根本不需要朋友,她只需要很多很多钱,找很多很多男人。 “沈一未必这么想。”她对章典说:“我听沈一说她的朋友多得很,哪条道上的朋友都有。” 她不想继续和章典聊天,侧过头准备继续闭目养神,就听见章典说:“包括她那位坏朋友吗?” 什么坏朋友?坏朋友到底是指谁啊? 沈初一不想理他,就当没听见。 他停了一会儿,仿佛确认她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又冷不丁换了个话题:“沈探员知道钟康明的出身吗?” 沈初一闭着眼“嗯?”了一声。 “钟康明的母亲在他十一岁的时候死在家中,死因是小产后抑郁症自杀。”章典说。 沈初一睁开了眼,等着他继续说。 “根据法医的尸检和死亡证明来看,钟康明的母亲是跳楼自杀,在她小产后的第六天。”章典静静地说:“家中有护工和保姆作证,也有十一岁的钟康明提供的证词,说母亲在自杀前就不正常地大哭和说要自杀,警方最后也断定非他杀。” “但我了解到她在自杀前一天预约了周五的美容和美甲上·门·服务。”章典说:“她还订好了一个月后的盆骨恢复训练。” 他又说:“她在小产当天账户里收到了钟康明父亲的大额转账,据说她小产是因为自己不小心摔下了楼梯。是不是有很多奇怪的地方?” 沈初一扭过头看他,是,通常喊着要自杀的人不会真的自杀,更像是在用自杀威胁什么。 而不小心摔下楼小产听不起来不奇怪,可结合着小产后就收到她丈夫大额的转账就有点奇怪了。 更奇怪的是,章典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又干嘛告诉她? “我母亲是钟康明父亲的朋友。”章典说:“所以对钟家的事了解一些。” 是啊,钟家从钟康明爷爷辈起就是内阁大臣,一直和旧皇室交好。 沈初一想了想问:“钟康明的父亲家暴吗?” 章典看向她,露出了很欣慰的表情,点点头说:“是,钟康明的父亲曾经“不小心”家暴过他母亲几次,只不过她没有闹大,很快就原谅了。” “钟康明的母亲出身不太好吗?”沈初一又问。 “是,她家乡是偏僻的小县城,她是空姐。”章典再次肯定。 沈初一忽然就明白了,家暴和杀人犯的基因是会“遗传”的,生物上、心理上、家庭环境之下,钟康明会成为一个更恶劣、更完善的杀人犯。 ※ 特罪署的门被推开。 沈初一快步走进来,没有废话,直接问:“林夕木还在审讯室里?” 司康立刻站起来迎上去,还没说话就看见她身后的章典,章教授最近好像很频繁的出现在她身边? “跟我进去。”沈初一这次特意叫上了司康,避免违规审讯,不能作为证据。 她推门进入审讯室内,看见了静坐在椅子上发呆的林夕木。 林夕木像受惊一般抬起头,看见沈初一吃惊到了极点:“沈探员……你、你还好吗?” 她看起来疲惫又苍白,手腕上还贴着冰贴,但一双眼亮得惊人。 监控镜头亮着正常的光。 沈初一把口袋里装在特殊密封袋里的指甲放在了林夕木的面前:“第三名受害者是谁?除了李娟丽、白雪芙还有谁死在钟康明手下,尸体被喂给了山林猪?” 林夕木盯着那枚指甲,整个人惊惧得像是丢了魂儿一般,她没想到沈探员真的能活着回来,真的能查到了…… “林夕木,你不觉得你和钟康明的母亲很像吗?”沈初一盯着林夕木问:“那么多的女孩儿在你眼前被害被肢解,你不害怕吗?你不害怕你的儿子也成为下一个钟康明吗?” 林夕木浑身颤抖着抬起头,眼泪无知觉的从眼眶里流下去,她崩溃一般说:“我当然害怕,我没有一天不害怕!所以我才寄出了那封匿名信,可是我没办法……我真的没有办法说出真相……” 为什么没有办法? 沈初一再次想起那封匿名信里的被害者毛发,林夕木说她是在地漏里发现的,可她进过地下房间的浴室,没有触发任何被害者闪回画面。 也就是说白雪芙并没有进过那间浴室,那么林夕木在哪里得到了毛发? 沈初一盯着林夕木,回忆起林夕木在地下房间里被打的画面,她被钟康明拖到了手术床旁边,也就是她是被允许进入地下房间的,她害怕那张手术床,因为她很清楚躺上去的女孩都是被怎么解剖的…… 林夕木爱撒谎、出身不高、被林明君夫妇收养后,读了医学。 沈初一忽然手指冰冷,看着林夕木问:“林夕木,你也参与了解剖白雪芙吗?” 林夕木骤然抬起头盯住她,突然停止了哭泣,只有泪水在往下流,一秒又一秒,像是过了很久才低低、无力的说:“我是被逼的……被钟康明逼迫的……” 站在沈初一身后的司康,听见身侧的章教授轻轻深呼吸了一下,他下意识朝章教授看过去,发现章教授目光牢牢的盯着沈于蓝,眼睛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热烈”,仿佛热烈到需要深呼吸来平稳情绪。 为什么?这也太奇怪了…… 第59章 匿名信里白雪芙的毛发根本不是在地漏里捡到的, 而是林夕木在被逼迫着参与解剖白雪芙的时候偷偷保留下来的。 林夕木之所以没有办法揭发钟康明、屡次动摇揭发钟康明,不是因为孩子、畏惧,而是因为她已经被钟康明变成了共犯。 审讯室里充斥着林夕木的痛哭声。 司康已经惊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只看着沈于蓝终于慢慢地坐进了审讯椅里,像是叹气一样说:“所以你的行为像那封匿名信一样矛盾, 提供线索却又无法站出来直接指证凶手。” 林夕木的所有矛盾行为在这一刻全部合理了,因为她内心是矛盾的, 她很清楚钟康明被抓她这个帮凶也逃不了,可她又很清楚钟康明迟早会杀了她,而她的儿子钟天泽也早晚会成为第二个钟康明。 “我是被钟康明拿着枪逼迫的……”林夕木崩溃的哭着为自己无力地辩解:“我跪下求过他,可是没用, 真是没用,如果我不听他的话我就会被绑在那张手术床上成为第二个白雪芙……” “那时候白雪芙死了吗?”沈初一看着她,问她:“你解剖白雪芙的时候。” 林夕木满脸泪水地点头, “是钟康明杀了她,杀了她之后逼迫我……切除她的子宫……” 她抖的牙齿撞在一块, 一句话说的很零碎。 沈初一却很平静地又对她说:“林夕木从犯如果有立功表现可以减刑, 告诉我第三名被害者是谁?” 何止是聪明,她很擅长“看人”。 章典站在她身后注视着她, 感受到从未有过的同频共识感,看她审讯仿佛是一场享受, 她的每句话都是正确的, 直击要害的, 这是司康这样的人努力一辈子也达不到的。 就像她会在这时候先问林夕木:解剖白雪芙的时候,白雪芙是否死亡。 这无疑像一枚定心丸,给林夕木辩解的机会,也给林夕木希望来证实自己不是杀人凶手, 只是被逼迫解剖了一具尸体。 然后她没有反驳,而是肯定了林夕木,告诉她还有立功这条路可以选择。 沈探员会这么和林夕木说,是因为她很清楚林夕木是个“利己主义”,只有对林夕木有好处她才会招供。 反派对我产生了食欲怎么办? 第69节 所以她立刻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周晓晨。”林夕木握紧双手没有再有丝毫犹豫说:“她叫周晓晨,是钟康明的实习助理,六年前被钟康明骗去马场杀了。” “六年前?”沈初一又问:“是在你寄出匿名信之前?” 那封寄给秦荣的匿名信正是在六年前。 林夕木没意识到她反应这么快,顿了一下才点点头。 “你在周晓晨被杀之后才寄出的那封匿名信。”沈初一看着满脸泪水的林夕木说:“因为你突然意识到,钟康明连身边的助理都敢杀,下一个很可能就是你对吗?” 林夕木愧疚地点点头,不敢直视沈探员的眼睛,仿佛要被她看穿。 “周晓晨能成为钟康明的助理,一定是个极其优秀的女孩子,能培养出学历突出,能力优秀的孩子,她的家境很可能并不比你的家境差。”沈初一依旧看着她说:“这样家世不错、社会背景复杂的助理,钟康明都敢下手杀害解剖她,你一定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慌,所以你终于下定决心,把保存几年的白雪芙的毛发寄给了秦荣。” “你既希望秦荣抓住这封匿名信扳倒钟康明,又不想案子被彻底查清。”沈初一问她:“对吗?” 林夕木低着头轻轻点头,眼泪一滴滴落在紧握的手指上,她知道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必要隐瞒了,她的所有谎言、伪装在沈探员面前都显得很可笑。 “我不是没想过救白雪芙……”林夕木握紧发抖的手指:“我虽然不是什么好人,可我也是个女人,是个做母亲的人……我听见白雪芙的呼救,看见她被绑在手术床上折磨得生死不如……我试图救过她,我想把她放出去,可是我被钟康明发现了……” 沈初一看见她抖得很厉害,那是生理性的恐惧,所以钟康明逼她参与解剖了白雪芙? “钟康明很生气,他认为我背叛了他,我不够听从他……他让我看着白雪芙被杀死……用枪指着我,逼我取出了白雪芙的子宫……”林夕木像是无法再讲下去一样,在剧烈的抖动中,剧烈的颤抖,然后缺氧似得倒了下去。 沈初一立刻站了起来冲过去,听见章典在身后说:“惊恐发作,过度呼吸导致的碱中毒,找个纸袋或是口罩罩住她的口鼻。” “好。”司康马上冲出去拿了个装面包的纸袋子回来,罩在了林夕木的脸上。 沈初一托着林夕木的背,抓着她颤抖又冰冷的手,感觉她在纸袋中奋力地调整着呼吸,像一只濒死的飞蛾。 惊恐发作。 所以林夕木一直都有焦虑症?或是抑郁症? 沈初一忽然想:钟康明的母亲会不会也是这样被他的父亲,折磨成了抑郁症?或许是自杀,或许是被钟康明的父亲所杀……但她在死之前一定就已经非常痛苦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林夕木的呼吸才慢慢平稳下来,她抓着沈初一的手又哭起来,在纸袋里闷闷说:“我真的有想过救她……救她们……” 沈初一任由她握着自己的手,说:“我相信你。” 她怔了一下,忽然嚎啕痛哭。 她愿意相信她,哪怕她撒了那么多谎,她也愿意相信她没有那么坏。 花了一些时间,林夕木终于平复下来,她重新坐回椅子里,脸上精致的妆容早已被泪水洗刷干净,只剩下苍白的脸和漆黑的眼,她很轻的说了一句:“谢谢。” 然后漆黑的眼里是前所未有的坚定,望着沈初一说:“我保存了白雪芙和周晓晨被钟康明约到马场的通讯记录,在我母亲的手环里。” 沈初一迎上她的目光,这才长长吐出一口气。 这才是她要的直接证据。 “我的手环一直被钟康明监控着,我只能保存在我母亲林明君的手环里。”林夕木说:“她并不知情这件事,她连手环的密码也忘了。”她脸上多了一丝苦笑:“密码是她的亲生女儿林书臣的出生年月日。” 她在沈初一起身的时候,又说:“沈探员,求你在去取通讯记录的时候,不要告诉我母亲我被拘留了……她虽然认不得人,糊里糊涂,但是有时候能听懂话,不要再让她伤心了。” 沈初一看着她,点了点头。 离开审讯室,沈初一吩咐其他组员去调查“周晓晨”这个人,联系她的家人。 一刻也没停地要亲自再去一趟林明君家中,其他人去她不放心。 “我开车和你一起去。”司康马上拿了外套,可他没想到章教授会按住了他的肩膀。 “我陪沈探员去一趟。”章典收回手,笑着看了一眼司康:“你留下。” 司康顿了顿,他很想开口问章教授不忙吗?章教授什么时候对特罪署的案子又重新感了兴趣?章教授是对案子感兴趣?还是对沈于蓝感兴趣? 可他对上章教授似笑非笑的眼睛,忽然发现自己从来没有违背过他。 他从来没有对章教授说过:不。 他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对章教授的话,有不同的意见。 只是犹豫的几秒钟,沈于蓝已经头也不回走出了特罪署的大门,章教授跟在她身后,随手替她取下了搭在椅背上她的外套。 司康再想跟上去已经晚了,她并不会等他犹豫几秒,她不在意搭谁的车、司机是谁,她只在意如何能更快的达到她的目的地。 ※※ 漆黑的夜幕又下了雪。 章典的车子飞快驶过高架桥,他从车镜里看了一眼副驾的她,她又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除了上车时她说了一句“开快点”,就再也没有说过话了。 “在想什么?”他轻轻问她,他无法抑制对她的好奇,她在思考什么?她此刻的感受是什么? 他对她精神领域的好奇,远超过肉'''体。 她睫毛动了一下,却没有睁开眼:“你猜啊,你不是很擅长分析吗?” 章典笑了笑,认真想了想说:“我猜你在想王盼好。” 她睁开了眼看向他,眼神里是吃惊。 章典感到一种满足,一种精神上的满足,你看,他和她就是能够同频共振的唯一同类。 他知道她在想什么,而她也能轻而易举看透他,她们完美契合。 “从审讯室出来你的情绪就很低迷。”章典说:“我想你在这种情绪里想的一定是带给你这种情绪的人,那就应该是在想林夕木。” “那你为什么不用林夕木这个名字,而是用王盼好?”沈初一好奇地问他,王盼好是林夕木没被领养前的名字,而她也确实是在想王盼好。 “因为你之所以情绪低迷是因为从她身上看到了曾经的王盼好。”章典从车镜里看着她说:“在她说出直接证据时,在她求你不要让她母亲伤心时,你或许看到了她身上唯一真实的底色:穷苦出身的女孩,对养母的感恩。” 他问她:“或许王盼好触动了你,因为你觉得你们有相同的底色?” 沈初一迎上他在车镜里的视线,笑了一下,“我们可不一样,你不是调查过我吗?你应该知道我父母没去世之前全心全意爱我,我是独生女,她们恨不能把所有的爱和钱都用在我身上。” 是吗? 章典看着她。 她却翻了个白眼冷笑说:“不过你确实猜对了,我是在想王盼好。但我只是在想,这世上有很多穷窝里出生的“王盼好”,林夕木已经是最走运的那一个,她幸运地被高知家庭林明君夫妇收养,上好的学校,出国留学,但她为什么会活成这样?” 章典认真地听着,和她探讨一般说:“我想是因为她的自身条件不够优秀,她高中的成绩并不好,大学的学历也有作假的水份,说明她既不聪明也不想刻苦,所以她选了一条看起来最简单的捷径——嫁给钟康明,做市长夫人。” 她难得认同他的点了一下头,又侧头看向了黑茫茫的雪夜。 “如果是你,你会怎么选?”章典又问她。 她笑了一下说:“我……听沈一说过一个道理:赢男人的钱比卖乖讨好骗男人的钱容易太多了。我很认同。” 章典依旧在看着她,忍不住轻轻笑了,聪明的孩子。 到林家时,林明君老太太已经睡觉了。 沈初一没有吵醒她,很顺利从她手环里拷贝下来一份密码文件,用林夕木女儿的生日打开了这份文件。 在里面看见了两段录音,和几张截图。 第一张截图,是白雪芙发信息给钟天泽,告诉她自己怀孕的事情。 钟天泽给她回的是:【谁知道是不是我的,要钱你就说。】 之后是白雪芙给他打电话的录音,她语气很激动,说如果钟天泽不负责就去起诉他强·奸,要闹到他父亲那里,让所有人知道钟市长的儿子干了什么好事。 再下面的截图是白雪芙和钟康明的信息截图,白雪芙真的发信息给钟康明,告诉他,她被钟天泽性·侵并且怀孕,要么钟天泽给她两千万和一套房子,要么她去起诉。 而钟康明给她的回复是:【白雪芙女士是吗?方便来林木马场谈谈吗?我的司机会去接你。】 最后面的几张截图和录音是来自于【实习助理小周】。 每一张截图都是动态视频,每一段录音都有具体时间。 林夕木把最直接的证据保存了下来。 第60章 沈初一再回到特罪署已经是凌晨, 大雪的凌晨特罪署外却围满了媒体和记者。 她忙得连轴转根本没有功夫留意网上的舆论动态,所以不知道从马场爆炸开始,舆论就再次发酵, 这一刻的全网热点全是钟康明和凶案的相关词条。 即便她没有来得及向秦荣透露案情的相关信息,秦荣的人也早在马场爆炸之后就知道了一些案情进展。 乌泱泱的记者、媒体人朝刚下车的沈初一、章典围过来, 警员慌忙过去阻拦。 沈初一在嘈杂的声音里听到很多句以章教授为开头的问话。 “章教授!钟康明的案子交由您来侦查了吗?” “章教授凶手真的是钟康明吗?” “章教授认真网上传的白雪芙、李娟丽和不知名第三位受害者是死于钟康明之手吗?钟副首相是连环杀人魔吗?” 这让沈初一非常不爽,明明案子是她侦查, 备受瞩目的是她,可章典一出现她就不再是中心人物,她讨厌这种感觉,就像她讨厌得第二, 她喜欢永远做第一名。 好在章典还算有点眼色,对众人说:“这个案子一直由沈于蓝探员负责,我只是作为沈于蓝探员的朋友来看看她, 对案子进展不了解。” 谁跟他是朋友? 沈初一提高声音说:“请不要妨碍公务,我理解大家对案件进展很关注, 但在案件未告破前不要随意引导舆论破案, 钟副首相现在只是配合调查。”所有视线回归她身上,她松展开眉头对着一个个镜头说:“我也希望大家相信特罪署、相信我, 无论是过去十年还是二十年、无论真凶是普通人还是首相,我一定会找出真凶, 让他接受应有的惩罚。” 她听见很多人叫她的名字, 向她提问, 这才跨步朝着电梯走过去。 章典跟在她身后,一起进了电梯,看着她,想起她那间小窝里的奖状和成绩单, 不免又有些遗憾起来,她拥有天才资质,又有争强好胜的野心,如果可以进入巨鹿学院,或许早已超越了他的成绩。 “章教授很闲吗?你可以回去休息了。”沈初一低头翻了翻网上的热门词条,没好气的说。 章典忍不住笑了,“沈探员卸磨杀驴未免也太快了些,我才刚刚做完你的司机。” 沈初一却没再顾上回他,网络词条前几全是——#钟康明林木马场# #林木马场猪圈里发现被害者指甲# #第三名被害者# #副首相连环杀人魔#。 她大概能猜到特罪署或是法医部门也有秦荣的人,所以秦荣能第一时间就得知林木马场的进展,并且再次掀起舆论高潮。 一时之间她心情也很复杂,因为她想:当初钟康明的权势是不是也这样侵入了特罪署、各个执法部门?才能瞒天过海几十年。 正义掺杂的权力就很难保持正义。 可是她又想:现在有秦荣可以扳倒钟康明,那如果秦荣犯罪,也一定会有下一个掌权者来将她绳之以法。 反派对我产生了食欲怎么办? 第70节 这个世界上有秦荣这样的弄权者,可是也有白世舟这样偏执的正义执法者,不是吗? 她虽然怨恨白世舟,可她认同白世舟的存在,她最多只是想锤两拳白世舟从来没有想过他去死。 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是还没有苏醒吗?不然他早就闹着要离开医院回来办案了…… 沈初一划拉开通讯录,把白世舟从免打扰里拖了出来。 旁边的章典听见脑子里触手的声音—— “糟糕,她把白世舟从黑名单里拖出来啦!” “她要给白世舟发信息了!” “章典你马上就没机会了!” “我们已经确定她是小羊了吗?是小羊吗?” 是吗? 章典忍不住垂眼去看了她的手环,只看到她将手环关闭了。 她主动给白世舟发了信息?发了什么信息? 异能体纷纷回他—— “好像没法!她打了几个字:醒了吗?然后又删掉了!” “是的是的,小羊没有发!” “为什么不发?如果是普通同事的话关心一下也是正常的呀?小羊不发才不正常呢!” “是这样吗是这样吗?” “应该是这样,没错的,近情情更怯,我懂这个。” 章典皱了皱眉,随后又笑着问:“白世舟受伤了,你要不要发信息关心一下你的上司?” 沈初一狐疑的看向他,“章教授为什么突然很关心我的事?我们似乎并不熟。” 章典像是被她的眼睛看穿一般,竟然没能回嘴。 电梯门“叮”一声打开。 沈初一没有一秒耽搁转身走出了电梯。 ※ 推门进入特罪署,吵闹的声音扑面而来,沈初一差点以为自己走错了,只见大厅里一群人在打架一样拉拉扯扯,哭声、骂声、叫喊声。 之间还夹杂着安嘉树和司康的声音。 “住手!停下!这里是特罪署!”是司康的声音。 “请清静一点!我理解我理解……”是安嘉树的声音。 “滚开!”安嘉树的声音被另一个声音打断,“你动手了是吧?” 是钟天泽的声音。 沈初一立刻快步过去,就见乱糟糟的人群里有几位上了年纪的男女正在哭着奋力挣脱警员的阻拦,要上前去打钟天泽。 而钟天泽被他的律师拦着,脸上居然被抓伤了一道,要推开律师。 “谁准许你离开审讯室?”沈初一高声呵斥,直接上前,取下手铐干脆利落的扭住钟天泽的手腕将他铐了住。 钟天泽咒骂一声,他的律师已经先一步对沈初一说:“沈于蓝探员,钟先生只是配合调查,你们特罪署有确凿的证据指控钟先生吗?如果没有请打开手铐,审讯时间只剩下不到半个小时了。” 沈初一根本不和律师废话,挥开他,扭着钟天泽的手臂就将他推进开着门的审讯室,直接将他脸朝下按在了审讯桌上。 钟天泽从未受过这样的对待,一瞬间异能体【鹰爪】就激发了出来,要回击。 律师立刻跟进来,按住他的手说:“不要冲动。” 钟天泽看了一眼监控,又咬牙忍下,收起利爪,任由她押着,听律师在和她说:“起诉她暴力执法……” 可没说完,沈初一就毫不合规的说:“滚出去。” 律师气得还没来得及反击,就被安嘉树以“审讯期间,律师不能陪同”为由拦了出去。 审讯室的门关上。 钟天泽脸贴在冰冷的桌面上都气笑了,“沈于蓝你以为有秦荣给你做靠山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吗?你有证据证实我强·奸了白雪芙吗?就靠我前女友几句话、你的几段小视频?白雪芙是收了钱的……” 沈初一听的恶心,直接划开了虚拟屏幕,展开在他眼前。 钟天泽看见屏幕上居然是他父亲和白雪芙的通讯记录。 白雪芙联系过他父亲这件事,钟天泽知道,他知道白雪芙用怀孕和强·奸的事威胁过他父亲。 可是他不知道,他父亲给白雪芙回过信息,那条信息还是约白雪芙去林木马场…… 钟天泽有几秒的愣怔,随后突然意识到,难道……杀害白雪芙的人真是他父亲?? 他浑身如坠冰窟,白雪芙的死,他一直以为是安思危为了巴结他父亲,替他做的……他一直以为凶手真是安思危。 怎么会是他父亲亲自杀的人? 他想不通,明明他父亲只需要一句话就可以解决掉白雪芙,怎么会亲自动手? “你父亲的号码你认识吧?”沈初一问他:“林木马场你也熟吧?” 她又把林木马场里的地下房间、房间里肢解人体的工具、浸泡器官的器皿、房间里钟康明的帽子、外套、剃须刀…… 这些收集来的罪证一一展示在钟天泽的眼前,看着他从愣怔到愤怒,狗急跳墙似得怒斥:“你随便拿几张通讯记录就能作为证据吗?我父亲从来没有联系过白雪芙,他压根不认识白……” “这些通讯记录是你母亲提供的。”沈初一打断他说。 钟天泽一下子愣了,猛地从桌子上扭过头看沈初一:“你说谁提供的?” “你母亲,林夕木女士。”沈初一清清楚楚告诉他。 钟天泽的瞳孔突然变成了金色。 沈初一听见头顶的监控“滋滋”声,红光闪烁着,像是受到了信号干扰一般:“这就是你们蛇雕系的异能之一,怪不得林木马场范围没有任何信号。” 她感觉到手下的钟天泽猛地震开了她的手,在他没挣开手铐之前就掏枪——“砰”一声射·穿了他的大腿。 钟天泽完全没想到她敢在审讯室里开枪,吃痛惨叫的刹那,枪口就指住了他的脑袋。 干扰的监控“噗”的彻底烧坏了。 连沈初一都吃惊的抬头看突然爆掉的监控,这次可不是她。 只见章典背抵着审讯室的门,对她抬了抬手,一副“请便”的姿态。 是他爆掉了监控? 沈初一听见外面的敲门声,转回头看脸色苍白的钟天泽,忍不住笑了一下:“章教授和异能检测都可以作证,是你使用异能破坏监控,对警员我发起了攻击,我还手纯属正当防卫。” 被权势喂大的蠢货,还以为自己可以无法无天。 “沈于蓝你敢动我,你活不过明天!”钟天泽被枪口抵着额头,语气却硬的很:“你以为抓了我和我父亲就能安然的活命吗?想明白,秦荣能护你几天?我就算判了强·奸也不过是关押几年而已,想清楚,沈于蓝。” 多么明目张胆的威胁。 沈初一“砰”的一枪打穿他的手臂回应他。 他的惨叫声还没出口,枪就抵在了他的下··体·上。 沈初一低头看着他问:“你刚才是承认你对白雪芙实施了性·侵·犯、性·暴·力是吧?” 她可不管能活几天,她这种人原本就是活一天算一天。 钟天泽满脸是汗的盯着她,这一刻丝毫不怀疑她会开枪,她根本不像警员,像一个知法犯法的亡命之徒。 门边,章典双手在身前轻轻交握,将兴奋躁动的异能体压回去,你瞧,她和他是多么的像,多么的契合。 他很希望她能继续开枪,处决钟天泽,体会一次身为智者审判罪人的感受。 但他也明白,她现在不杀钟天泽是获利最多的选择。 她想继续做警员沈于蓝,想获得成功,想功成名就,就不能杀他。 ※※ 怎么会有枪声?就在隔壁? 审讯室里的钟康明听着枪声,察觉到越来越不对劲,已经过去了一夜,可还没有传来沈于蓝和白世舟的死讯。 而此时特罪署里却响起了枪声? 是谁开的枪? 难道马场的炸药没有引爆?还是谁连炸药也没有炸死沈于蓝? 他看向对面坐着的两名年轻警员,他们从白世舟离开后就一言不发的坐在他对面,并不审讯,只是在看着他。 “还有不到半个小时审讯时间就结束了。”钟康明主动开口,温和的问他们:“白署长和沈探员还没有回来吗?那恐怕很遗憾,我不能等她们了。” 两名警察都低头确认了一下时间。 审讯室的门就被推了开。 钟康明看见完好无损的沈于蓝走进来,身侧是和她一起去马场的鲍啸,以及司康。 居然没死。 “很惊讶吗钟副首相?”沈初一笑着拉开了椅子坐下,“我不但没死,还带回来一些东西。” 钟康明在她身上闻到一股血的气味,那血的气味像是…… 沈初一打开了虚拟大屏幕,将一张照片投在了屏幕上问他:“钟副首相认识她吧?周晓晨,你曾经的实习助理。” 钟康明看着那张照片,意识到,她不但没死,还找到了一些不该找到的东西。 她在屏幕上一张一张地播放:食槽下的指甲、地下房间的照片、被害者的器官、通讯记录…… 钟康明只是看着不说话。 直到她展开了一张记者李娟丽的照片。 钟康明终于看向她,抬手松了松领带,笑了一下说:“这位又是谁?沈探员要把所有无头疑案都栽赃到我身上吗?那你可真辛苦了。” “钟副首相可能记不太清了。”沈初一直接说:“那我来替你回忆一下。” “第一位受害者死于18年前,她叫李娟丽,是一名年轻的记者,在一次采访钟副首相……那时候你还只是钟市长。”沈初一清晰地说:“钟市长收下了李娟丽的名片,并且在私下与她联系,发生了关系。” 反派对我产生了食欲怎么办? 第71节 钟康明没想到,她展开了一张他和李娟丽的通话记录,那上面是李娟丽给他发来的验孕报告。 她从哪里得来的这个记录?他早就清理得一干二净才对。 “你收到李娟丽的验孕报告之后,把她约到了林木马场。”沈初一说:“在地下房间里杀害她,并且解剖她,保留下了她的子宫。” “沈探员在哪里得来的这份通讯记录?”钟康明问:“连我自己都没见过……” “第二位受害者死于十年前,她叫白雪芙。”沈初一没有回答他,直接打断他说:“这位受害者你熟悉吧?你儿子钟天泽性·侵了她,导致她怀孕。” 屏幕上是白雪芙与钟天泽的通讯记录,以及白雪芙与他的通讯记录。 钟康明忽然明白过来,看向沈初一直接问:“是林夕木提供的这些记录?” 沈初一依旧没有回答他:“你如法炮制,把她约到马场,困在地下房间内杀害了她,并且在你的妻子试图救下她失败后,你威胁你妻子林夕木协助你解剖白雪芙,逼迫她成为你的同伙。” “是林夕木告诉你的?”钟康明脸上没有一丝笑容,语气里也早没有一点温和,眼神里阴骘暴戾毕露:“回答我。” “第三位受害者的被害时间是六年前,她叫周晓晨。”沈初一坐在那里,不回答不回应,只是陈诉着他的罪行:“你使用对付李娟丽那一套,以上位者的姿态诱导她,追求她,让她成为你的情人,直到她怀孕,并且告诉你,她要生下这个孩子,你认为她用孩子在威胁你,再次起了杀人……” “这些只是你的臆想。”钟康明打断了她,“证据呢?” “钟康明你为什么会在她们怀孕后起杀心?为什么会保存她们的子宫?”沈初一靠近一点看着他:“是不是因为你的母亲也是靠着怀孕“上位”?一名家境贫寒的空姐能嫁给你从政要员的父亲,且在婚后第二月就生下了你,是因为什么呢?” 钟康明盯着她,眼睛里的杀气被点燃一般一字字问:“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当然知道,再说我的臆想。”沈初一坦白承认说:“你母亲在四十多年前去世,我很难查证她真的是自杀?还是死于你、或你父亲的手,但我查到你父亲屡次家暴,每次家暴之后就会转给你母亲大额金钱,而最大额的一笔是在你母亲不小心流产之后,据知情人士称你父亲当天就在家中,他和你的母亲在一起怎么还会发生这么不小心的意外?我很难不怀疑,你母亲是不小心流产,还是那天你父亲再次对她家暴……” 钟康明像被激怒的野兽扶着桌子站了起来,紧绷的嘴唇像是维持着上位者的君威,不发一言用眼神压着沈初一。 可鲍啸立刻站起来举起电击棍抵在他胸口两指宽的位置:“钟副首相请坐回去。” 沈初一看着他慢慢笑了一下,这才是他不能提及的要害。 一个看着母亲屡次被家暴,又在拿了钱后屡次原谅乖乖做金丝雀的孩子,并不会去恨他的父亲,因为他很清楚父亲是权威的执法者,而他身体里携带着父亲暴力的基因。 他只会痛恨他软弱的母亲,并且成长为他的父亲。 她要在激怒他之后再罗列证据,这样他才会丧失思考的能力。 第61章 钟天泽被监管着送去急救中心处理伤口, 安嘉树端了几杯茶水走到四位中年男女跟前,一一端给她们,又从自己口袋里取出一枚创可贴递给了其中一位哭泣的妇女。 妇女抬起头看他, 才意识到自己的指甲在刚才抓挠钟天泽的时候弄断了,流了一些血。 安嘉树看着她那张疲惫苍老的脸, 心里酸涩,她是第三位被害者周晓晨的母亲周铮鸣, 她的女儿和她很像。 “谢谢。”周欧明接过创可贴,手仍然在抖。 她的丈夫握住她颤抖的手,也在落泪。 安嘉树难以形容自己的心情,周晓晨的父母只有这一个女儿, 六年前她父母报了案,因为没有找到尸体警局一直按照失踪案在办理,这六年她们从来没有放弃过找女儿, 可现在终于有了女儿的消息,却是死亡消息。 任由谁也经受不住这样的打击。 所以她们才会见到白雪芙的母亲和钟天泽厮打就立刻冲过来, 要他们父子还她女儿。 安嘉树又看一眼安静下来的白雪芙母亲, 她从来到特罪署就开始要见钟天泽,见到从审讯室里出来的钟天泽二话不说就冲过去给了他一巴掌, 怎么拦都拦不开…… 这一刻全都安静了,就好像在看到钟天泽被送去医院急救那一刻, 她们终于相信, 罪犯一定会受到制裁。 特罪署重新恢复安静, 只有忙碌的人来人往,电话铃声响起来没多久,建安就放下电话快步走过来对安嘉树说:“安前辈,有位自称是白雪芙朋友的人打电话过来, 要和沈前辈说话。” “白雪芙的朋友?”安嘉树立刻放下盘子,跟建安去了电话端前,接起电话说:“您好,我是警员安嘉树,您是白雪芙的朋友?” 电话那端的声音顿了顿,才说话:“沈于蓝探员不方便接电话吗?” 是个女人的声音。 “沈探员现在在审讯室里审讯钟康明,您有什么可以和我说吗?”安嘉树声音尽量柔和的问:“我是沈探员的同事。” “沈探员在审讯钟……副首相吗?真的在审讯副首相……”女人在那端像是自言自语,又犹豫了好几秒问:“大概要多久?我是说审讯,我等沈探员审讯结束再打过来。” 安嘉树知道她自称是白雪芙的朋友,这个时候打来,一定是在舆论之下想站出来提供自己知道的信息,可她显然不信任除了沈于蓝之外的人:“等一下,您稍微等一下。” 不能等她再打过来,万一她改变主意,或者发生什么意外呢? 安嘉树立刻转身去了审讯室,敲开门,进去在沈初一耳边说:“你方便接个电话吗?白雪芙的朋友。” “接进来。”沈初一起身,接起了审讯室里的电话端。 很快,安嘉树就将那通电话接进了审讯室中。 沈初一先说:“你好,我是沈于蓝。” “沈探员?真是您吗?”女人不敢确信地问。 “是我。”沈初一回答她,又问:“你是白雪芙的朋友?可以问一下你的名字吗?” 对面很明显犹豫了一下,但很快回答:“张缇娜,我不能算是白雪芙的朋友,我是和她一起被方少威邀请去绿洲酒店的模特,我……我有些线索想提供给您,但是沈探员能不能保证我的安全?我不能出庭作证,我只能把手里的证据私底下给您行吗?” “当然可以。”沈初一的目光看向一直在盯着她的钟康明,轻声说:“谢谢你信任我,我一定会以你的安全为前提,亲自去见你,你现在能告诉我是什么线索和证据吗?” “视频,是钟天泽性·侵白雪芙的视频,还有白雪芙向我求救……的音频。”女人的声音低了低:“当天在观海房间里不只有白雪芙,还有我和另一个模特,我们是拿钱去陪方少威和钟天泽的,但白雪芙好像是被方少威以谈恋爱的幌子邀请去的,她一直在哭在说她不是干这个的,也不想和钟天泽发生·关系……但方少威他们绑了她的手脚,把她送给了钟天泽……” “我不是不想救她,我只是没有这个能力,我和另一个模特也一直在劝他们不要这样,但那群有权有势的二代怎么会听我们的?”她越说越无力。 她说得有些乱,但沈初一听明白了,她所说的时间点应该是送餐车监控拍到的那段——观海房间里,钟天泽开门出来拿酒,房间里传出白雪芙的哭声,和方少威不耐烦的威胁声。 也就是说,她手里有钟天泽二次侵·犯白雪芙的视频证据,且当时白雪芙被绑了手脚。 还有什么比这份证据更确凿的? “还有……”她顿了一下又说:“白雪芙在死之前几天联系过我,求我给她作证,证明她被钟天泽性·侵,她说她已经联系到了钟康明,如果钟天泽不给她一个交代,她就要起诉钟天泽·强·奸……我当时很害怕,根本不敢去给她作证……我也没想到她会死……” “我明白,我明白你的害怕。”沈初一说:“你现在能站出来告诉我这些,已经足够了。” 对面的女人像是低低哭了一样:“谢谢你沈探员,我这些年心里一直不好受……我要是知道白雪芙会死,我一定会想尽办法阻止她去见钟康明……她死之后我不是没想过把证据交给警察,但是连特罪署署长安思危都是钟康明的人……” “我理解。”沈初一不想怪责她,任何时候以自身安全为首要没有什么可指责的,况且她现在站了出来,“你有保留白雪芙死前和你的通话记录吗?她说她要去见钟康明,请你作证那些通话。” “有,我有录音,也有截图。”女人忙应声:“我愿意提供给你沈探员……钟康明会被判死刑吗?” 她不放心地问。 沈初一知道她只是探员,不是法官,没有资格给钟康明定罪,但她还是说:“会,我一定会竭尽全力让凶手偿命。” 她想,秦荣也不会让钟康明活着,有东山再起报复的机会。 电话挂断,她回到钟康明面前,他冷笑着先问:“让我来猜猜,是哪位热心人士为你提供新的证据了?秦荣买通的人吗?” “钟副首相应该很清楚几年前新改订的法律吧?”沈初一低头看着手环里传过来的各种法医报告,笑着问:“轮·奸·加重处罚,要判无期徒刑还是枪决来着?” 钟康明怔了几秒,眉头轻微地皱起来,这条法律是秦荣和几位内阁大臣推动,几次内阁会议,他也支持的情况下在四年前正式实施的——轮·奸·属于强·奸·罪的加重处罚情节,处无期徒刑或枪决。 她刚刚接的电话是“白雪芙朋友”的电话,她在接了电话之后问他这个问题…… 天泽是和其他人一起轮·奸·了白雪芙?还是沈于蓝在诈她? 天泽这个蠢货…… “钟康明。”沈初一抬起头看他,目光又冷又得意:“你以为你自己很聪明很谨慎,没有留下任何证据吗?” 她在虚拟屏幕上投了法医对地下房间的检查和化验。 他的指纹、脚印、毛发、液体遍布在房间各个角落,而在解剖三名受害者的凶器上也残留有他的指纹。 怎么可能? 钟康明看着那件凶器和自己的指纹,那是一把手术刀,可怎么会有他的指纹? 他每一次在使用之后都会给每样工具消毒、清理,从无例外,怎么可能有残酷的指纹?他不会这么粗心…… “是秦荣指使你做的伪证吗?”钟康明盯住她:“和那位白雪芙的朋友一起伪造证据来将我们父子一网打尽吗?” 沈初一笑了,点了点那把残留指纹的手术刀说:“这份证据是你的夫人提供的新证据,她在你逼迫她成为从犯之后就偷换了你的一把手术刀。” 她看见钟康明脸色彻底黑了,那双眼像是要将她,将林夕木,将所有“背叛”他的人全部生吞活剥了一般。 “钟康明你和你的儿子一样蠢。”沈初一站起来双臂撑在审讯桌上,俯身看着他:“你还不明白吗?你能逍遥法外这么多年,不是因为你聪明谨慎,而是因为你的权势,现在……” 她想了一个有文化的词:“大厦将倾,你完了。” 钟康明无法忍受她的俯视,霍然站了起来。 没等鲍啸起身,一把枪就抵在了他脑袋上,握枪的是沈初一。 她“咔”一声将枪上膛,枪口顶在他太阳穴上,目光里全是嚣张的笑意,与他对视,低声说:“你也想像你儿子一样被送去急救吗?” 刚才的枪响……是她对天泽开了枪? 钟康明在冰冷的枪口下忽然意识到,这一刻站在他面前的不只是沈于蓝,还有秦荣,原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权势已经向秦荣倾倒…… ※※ 晶体大厦下,秦荣和几位内阁大臣从大厦中走出来,媒体的镜头潮水一样涌向她。 警卫将媒体拦在几米外。 秦荣停下脚步对警卫示意,准许媒体靠近她。 争先恐后的问话声中,她面色沉重地抬手说:“不要着急,我明白钟副首相父子牵扯进几起恶劣的谋杀案中引起了民众的恐慌,我会一一回答大家的问题,也请大家相信法律,相信特罪署,也相信我们,我们的存在就是为了维护法律秩序,保障民众的安全。” 她身后的王可侧过身去,看了一眼亮起来的手环,是医院打来的。 她使用耳麦接通了电话,听见照顾秦听的护士说:“小听眼球配型的排异反应很严重,秦部长能过来一趟吗?” 王可看了一眼面对媒体的秦荣,恐怕一时半刻去不了。 护士又问:“那……能请沈于蓝探员来陪陪他吗?” 王可有些语塞,沈探员恐怕也去不了:“大概两个小时后,秦部长会过去一趟……” 她还没说完,就听见那边传来秦听的声音,他对护士说:“不用了,不用麻烦她们了。” 第62章 车子停下, 钟佳期坐在车子里透过车窗看见特罪署大楼下乌泱泱的人群,几乎都是一些媒体人、记者,还有开直播的自媒体。 反派对我产生了食欲怎么办? 第72节 不用下车, 她就能听见很多人在吵吵嚷嚷的对着直播间喊:“直播间的朋友们还有五分钟!再有五分钟就到拘留审问的时间上限了!如果钟副首相父子不是凶手五分钟后肯定会被放出来,如果五分钟后没有放出来……” “朋友们看好了, 这是特罪署的正门口,五分钟后就可以确定钟家父子是不是变态连环杀人凶手了……” “四分钟了!” 那一张张兴奋的面孔让钟佳期作呕, 他们根本不是真的关心凶手是谁,他们只是想要蹭流量,真相是什么不重要,他们巴不得“网络断案”直接给她的父亲、哥哥定罪, 只是因为他们一个是副首相,一个即将成为新部长。 秦荣真是操控舆论的一把好手,她深知#副首相是连环杀人魔#这样的戏码比#重启十年前的凶杀案#更劲爆, 比起真凶,大家更想看到真凶是位高权重的副首相, 好让那群下层阶级的人参与这场“正义”的围猎权贵。 这根本不是正义, 是政治手段。 钟佳期恨透了秦荣,也恨透了特罪署里以沈于蓝为首的那群秦荣的爪牙, 如果她父亲、哥哥真的有罪自然有法律来审判他们,不该是舆论, 特罪署也不该利用舆论办案! “小姐还是不要下车了。”司机王义看了一眼外面的人群说:“要是被那些人认出来, 他们一定会抓住机会骚扰您。” 钟佳期当然明白, 她不能露面。 她坐在车里每一秒钟都觉得难熬,特罪署对面的商场大屏幕上就有巨大的虚拟钟表,她却要一再低头确认自己手环里的时间,会出来的, 她父母、哥哥一定会被准时释放。 特罪署不能对无辜的人强制拘留超过规定时间,她的父亲和哥哥一定会走出那扇大门,对着乌泱泱的媒体说:这只手一场误会,希望特罪署能尽快找到真凶。 然后她会打开车门,爸爸一定会看见她,走过来抱住她说:“没事了……” 车外的人群忽然骚动起来,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特罪署的电梯亮了!有人下来了!” 钟佳期惊的立刻低头看时间,还有五十多秒……一定是她父母、哥哥下来了! 可太多的人涌过去,她什么也看不见,在听见吵嚷的人群里有人喊:“下来了!” 她终于忍不住推开车门下了车,朝着人群拥堵的特罪署大门靠过去。 “小姐!”司机慌忙跟下车,知道拦不住她就护着她穿过人群。 钟佳期还没能看见下来的人是谁,就先听见前面的人嚷嚷:“钟家父子没有出来!直播间的朋友们钟家父子没有被释放!他们就是连环杀人凶手!” 钟佳期如遭雷劈,不信的拨开人群挤进去,她听见四周媒体人提问的声音,句句都在问她父亲、哥哥是不是杀人魔,不是不是,他们怎么可能是!她父亲从小到大没有对她说过一句重话,怎么可能是那么残忍杀害肢解几个女孩子的凶手? 是秦荣动的手脚吗? 她被人群挤着,用尽力气终于挤到前排。 特罪署的警员拦住她,呵斥她后退。 她却僵站在了原地,她父母哥哥真的没有出来…… 特罪署的大门外只有沈于蓝和她的几个组员。 “抱歉,在案件没有经过法院审判之前我不能回应各位的问题。”沈于蓝就在几步外,面对着一个个镜头回答道。 有人很大声的喊着问:“沈探员不方便透露案情,那可以告诉我们钟夫人林夕木为什么没有被释放吗?她的拘留时间也该结束了,特罪署继续拘留她的理由是什么?难道她也是钟副首相的帮凶吗?” 钟佳期脑子嗡嗡作响,像掉进了海里,她惊醒一般才意识到,是啊,为什么她母亲也没有出来……为什么? “抱歉,不方便透露。”沈于蓝再一次这样回答,然后又说:“请各位后退,不要妨碍特罪署办公。” 她带着几名警员要走去停车场,钟佳期再忍不住喊了她的名字:“沈于蓝!” 那么嘈杂环境下,沈于蓝像是听见了她的声音,停下脚步回过头来在人群中看向了她。 钟佳期浑身发冷,连愤怒都冻结了,她无法思考,只感觉自己僵掉的手脚在拼命往前,想朝沈于蓝挤过去。 司机护着她,也拦住了她低声一遍遍说:“小姐我们先回去,去见律师,律师会想办法带您去见副首相和夫人……” 可钟佳期像是听不进去一样,脑子里只是不停的在问:为什么连母亲也没有出来? 她根本不敢思考,因为一旦思考,白雪芙、小周助理……那些女孩惨死的照片就在她大脑里播放,她根本无法想象是她最亲爱的父亲和哥哥杀了她们、肢解了她们……甚至还有她的母亲? 不,不,这怎么可能?一定是秦荣命令沈于蓝陷害她父母! 她僵站在原地嘴唇发抖问:“是不是秦荣要你陷害我爸妈……是不是?是不是!” 她因为害怕而变得愤怒,发抖的大声质问沈于蓝:“沈于蓝你是个警察,你怎么能帮秦荣陷害无辜的人!你是个警察!” 几步外的沈初一看向钟佳期,她站在拥挤的人群里苍白的跟快死了,愤怒的质问,试图通过质问来给她自己洗脑——她父母哥哥是无辜的。 但很快,钟佳期就被四周的镜头瞄准、捕捉,她站在枪炮一样的镜头下像天真的羔羊,很快就被更多质问声吞没。 “钟佳期你说你沈于蓝是秦荣的人,是有什么证据吗?” “钟佳期你对你副首相爸爸是杀人魔这件事知情吗?” “你父亲哥哥母亲杀了三个人你毫不知情吗?” “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你的副首相爸爸是无辜的……” 沈初一没有走过去,转身离开,带着鲍啸和几位警员上了警车。 她有太多重要的事要做,没工夫安慰心灵受创的羔羊。 手环亮起来,她看了一眼是来自秦听的信息,没有点开细看,吩咐开车的鲍啸:“直接去终端局。” “但查终端局的批准令还没有下来。”司康看向沈初一,当然要查终端监管局,林木马场那么大一片区域十几年来完全没有终端局的异能监控,怎么可能没问题,用脚指头想也知道是终端监管局和钟康明沆瀣一气。 可这个案子越牵扯越大,白署长还在医院昏迷不醒,终端局的搜查批准令也没有下来,就这样直接去吗? “会下来的。”沈初一一秒也不想耽搁的说:“说不定我们抵达终端局批准令就下来了。” 鲍啸没有说话,只是一脚油门踩到底,她很清楚于蓝的着急,这桩案子查到这一步何其不易,所有人都拿命在查案,不能失败。 警车呼啸着开出特罪署,直奔终端局。 ※※ 而另一边,巍峨的晶体大厦下,秦荣与终端局的局长任长风面对着媒体的长枪短炮,身后是所有内阁大臣。 秦荣没说话,她只是看着任长风等他回答媒体的问题——林木马场为什么会出现十几年的无监管情况? “对于此事我很抱歉,我一定会对终端局的监管系统进行彻查,给民众一个满意的答复。”任长风回答。 媒体不满意的争先恐后发问:“十八年的时间终端局都没有发现的问题,任局长打算用多久彻查?还需要我们等多久才能等到答复?” “林木马场那么大的一片山林十几年没有被监管难道任局长毫不知情吗?终端局是只对我们普通民众进行24小时的监管吗!” “请任局长给我们一个准确的时间……” 秦荣在众多质问声中抬手阻拦下大家,说:“我在这里替任局长给大家一个准确时间,今天,今天之内特罪署会彻查清楚林木马场的终端监管问题。” 任长风看向她。 她却没有看任长风,依旧面对着镜头说:“我在这里向民众承诺,不只是终端局,和案件相关的所有部门我都会彻查,给民众一个满意的答复。” 何止是终端局,所有钟康明的势力,她都会彻查,没有禁得住彻查的官员,她会将“钟康明”连根拔起。 而沈于蓝是她最锋利的剑。 ※ 天雾蒙蒙的没有阳光。 抵达终端局时,沈初一在门前看到了王可,她明白,她的“批准令”已经下来了。 她跨步下车,带着鲍啸、安嘉树和一队警员走向王可,她明白这是秦荣在利用她来清除钟康明的党羽,可如果不清除钟康明的党羽根本动不了他。 就像在审讯室里,钟康明面对着如山的铁证,依旧慢慢拨开了她指着他的枪,盯着她说:“你以为找到证据就可以为我定罪了吗?你很聪明,但还太年轻了。” 他连那一刻都对她带着轻蔑。 她当然知道就算铁证如山也无法轻易给钟康明定罪,特罪署只负责查案,而审判定罪的是法院,这些程序需要经过一个个部门,这些部门里多的是钟康明的党羽,多的是钟康明的保护伞。 但没关系,先从终端局开始,她会拿到一张张批准令,将每一个包庇连环杀人魔的帮凶缉拿归案。 沈初一接过王可递过来的批准令,听见王可低声对她说:“章教授已经申请拿到终端局的密钥,在里面等你。” 章典愿意协助办案,有些出乎沈初一意料,从林木马场爆炸开始,她就隐隐约约觉得章典对她和从前有些微妙的不同。 她猜想过是不是自己露了太多马脚,章典猜出来什么了? 但现在来不及细想这些,她会抓住能利用章典每一个机会,她非常乐意章典协助办案。 “特罪署沈于蓝。”她对终端局的警卫亮出警员证和批准令。 ※ 满街的虚拟屏幕中、网络上全在播报最新的讯息。 钟佳期几乎每个小时都能看到新的报道、讯息。 她刚从特罪署躲回家中就看到终端局局长任长风被提审的报道。 没过多久,又传出爸爸的另一位故交好友被带进特罪署。 一个接着一个…… 钟佳期哭了一场心慌的要命,她联系律师想要申请去特罪署见见爸爸,可特罪署居然以特殊案件为由拒绝了。 她给爸爸的朋友打电话,那些内阁大臣、检察院检察长、督察长……每一个都没有接她的电话。 窗外的天越来越黑,她在新闻里看到她打过电话的叔叔伯伯们一个又一个被带去特罪署提审,她突然觉得走投无路。 也突然意识到,原来秦荣已经权势滔天,要趁着这个机会清除异己。 这样的权势操控下还有真相可言吗? 她感到无力的愤怒,她不想坐以待毙,又试着去联系律师,没想到先接到了从特罪署打过来的电话。 她立刻接起来,听见了妈妈的声音。 “佳期?”妈妈的声音从手环里传出来:“我是妈妈,我现在还在特罪署,怕你着急所以申请给你打一通电话……” 那样温柔的声音令钟佳期不适。 “网上说的那些都是真的吗?”钟佳期手脚冰冷的打断了她,“真的是你指证……爸爸是杀害白雪芙、小周姐姐的凶手吗?” 手环那段沉默了片刻。 钟佳期终于听见妈妈回答说:“是。” 钟佳期扶着桌子眼泪决堤一般:“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是特罪署……是沈于蓝逼你的?沈于蓝是不是拿姥姥逼你……” “不是的佳期。”林夕木的声音依旧温柔,语气却变得冷硬了许多,她近乎冷漠的平静说:“我这么做,是因为凶手就是你爸爸。” 钟佳期耳朵嗡一声,像是被抽空了骨头一样站不住,她甚至听不见自己说了什么,只听见妈妈残忍的在说:“这件事跟你没有关系,你什么也不用做,我已经安排好了你的留学手续,等案子结束会有人去接你,送你出国读书……” 她崩溃的尖叫了一声,怎么可能和她没有关系?她最爱的父亲是杀人犯!他真的杀了那么多人……甚至还有接送过她上下学的小周助理……她妈妈是觉得她能独善其身吗? “对不起佳期……”她听见了林夕木的哭声,林夕木哭着向她道歉:“我试过揭发他……我也试过为你忍下去……可是每条路都是死路……我不知道还能怎么保护你……” 反派对我产生了食欲怎么办? 第73节 骗子骗子!所有人都在骗她! ※※ 紧闭的门被打开。 拘留室中的钟康明从窄窄的床上睁开眼,看见送饭进来的警员,依旧是那个叫安嘉树的警员。 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每次来送饭的都是他,他从不说话,只是沉默的看着钟康明把饭吃饭,收拾了餐具就离开。 钟康明得不到任何外面的信息,他不知道沈于蓝查案查到了哪种地步,也不知道天泽有没有从医院急救回来。 他只能通过每一餐饭来确认时间,应该是早上七点。 “谢谢。”他坐起来,用戴着手铐的手接过餐食,平静的吃完,看着安嘉树收拾餐具要走,才开口问:“沈探员好吗?” 安嘉树顿住脚步回头看他,对上他微笑的眼睛,忽然觉得毛骨悚然,他是什么意思?为什么突然问沈探员好吗? 不详的感觉升腾上安嘉树的心头,他立刻锁上门离开,几乎是跑着出了拘留区,给沈于蓝打电话。 很快就接通了,他听见沈于蓝的声音:“安嘉树?突然打电话是怎么了吗?” “你现在还在特罪署休息室里休息吗?”安嘉树问她。 他先听到了电梯的声音,随后听见了脚步声。 沈于蓝回答说:“没有,我和鲍姐要去一趟任局长家里搜查。” “你等一下,先别去。”安嘉树不知道为什么阻止她,但他就是觉得不安,他快步赶去特罪署大厅:“我和鲍姐去,你留在特罪署。” 可他还是听见了关车门的声音,沈于蓝困惑的问他:“为什么?” “我……”安嘉树再想说什么,突然听见手环那端传来“砰砰——”的枪响声。 他在枪响声里听见鲍姐喊:“于蓝!” 第63章 “嗡——” 王可的手环震动起来, 她正在开车,车子驶向秦听所在的医院,两天没合眼的秦荣在后排闭目养神, 她怕吵醒秦荣立刻接起了来电,小声询问:“什么事?” 车厢里寂静, 后排的秦荣听见王可紧迫的问了一句:“沈探员现在情况怎么样?” 闭目养神的秦荣睁开了眼问:“沈于蓝出事了吗?” 王可挂断电话,从车镜里看秦荣, 立刻回答:“是,沈探员在特罪署楼下被一伙冒充媒体的歹徒枪击,现在已经送去医院,具体情况还不清楚。” 秦荣的脸色一下子凝了住, 她几乎不用猜也知道那伙枪击沈于蓝的歹徒是谁的人,“派去保护沈于蓝的人呢?” 沈于蓝得罪了太多人,她早就料到了会有这一天, 可她明明派了人在暗中保护沈于蓝。 王可说:“死了,现场发生了小型爆炸, 死了很多人。”她看见车镜里秦荣的脸色已经凝固的像寒冰。 “看来, 钟康明是真的狗急跳墙,要不惜代价除掉沈于蓝。”秦荣冷笑了一声, 反倒觉得钟康明这是走投无路了,所以才会以一种同归于尽的方式要杀了沈于蓝。 现在对沈于蓝动手, 傻子也猜得到是钟康明指使的, 可他非这么做不可, 因为沈于蓝越查越大,从终端局到检察院……几乎要将钟家几代的关系网连根拔起。 他只有杀了沈于蓝,阻止她再查下去,才能保存一部分人, 有翻身的机会。 “沈于蓝现在在哪家医院?”秦荣问。 “军医院。”王可答。 “调头去军医院。”秦荣没有犹豫地说。 王可却是顿了一下,从车镜里看向她说:“您不去医院看小听了吗?他马上就要手术了,您也答应了去看他……” 秦荣看了一眼时间,“先去军医院看沈于蓝,再去看他。” 王可很想说:这么做或许会让小听更加怨她,所有孩子都希望被母亲放在第一顺位。 可秦荣说:“现在所有眼睛在看着沈于蓝,她不能有事,也决不能退缩,一旦她被钟康明击溃,那所有愿意站出来指控钟康明的人也将被震慑。”她看向王可:“我要让沈于蓝和所有人明白,我是她坚不可摧的靠山,任何时候我都会信任她、支持她、第一时间给她庇护,明白吗?” 王可对上她车镜里的眼睛,轻轻点了一下头:“明白。”调转方向,开往军医院。 ※ 军医院门岗附近已经聚集了很多媒体。 秦荣的车子毫不避嫌地开进了门岗,也没有故意躲着镜头下车直奔医院电梯。 没想到,在电梯里看到了章典。 他似乎也是匆忙赶来,脸色不怎么好,与秦荣、王可同在电梯里也没有一句寒暄,只盯着电梯上行的数字。 在电梯门打开后,先一步跨出了电梯。 秦荣走在他身后,看到他也是朝着沈于蓝的特护病房前去,有些狐疑,章典只和沈于蓝合作过小听那桩案子,以他孤傲冷漠的性格,会第一时间赶来看沈于蓝实在是意外。 特护病房的走廊里有特罪署的警员守着,秦荣和章典快步过去,在病房门外看见了“意外之人”。 鲍啸身边站着一男一女,都是一头银灰头发,男的很高,穿着军士服,站在走廊里肩背宽的像一堵牢固的墙,他正在低头和那位银灰头发的女性说什么。 那位女性看起来四十多岁,白衬衫黑西裤,脸色没有多余的表情。 “胡教授?”秦荣惊讶地走向那位女性。 她转过头来看向秦荣,脸色依旧淡淡的,称呼了一声:“秦部长。” “胡教授怎么会在这里?”秦荣与她握手,再看向她身侧的男军士:“白少将也在。” 男军士朝她点头,也和她握了手。 没人留意到,一起过来的章典脸色变得更难看了。 这两位不是别人,胡教授是白世舟的母亲胡捷,而那位高大的白少将是白世舟伯父的儿子白世行。 她们怎么会在这里? “世舟拜托我们照顾一下沈探员。”胡教授简单解释说。 脸色苍白的鲍啸忙说:“是这位白少将阻止了二次爆炸,救了于蓝。” 那么,白世舟呢? 章典看了一眼紧闭的病房门,白世舟在里面吗?他不是刚刚做了清创手术?居然这么快就能动弹了? “沈探员现在怎么样了?”秦荣问胡捷和鲍啸:“她中枪了?受伤严重吗?” 鲍啸握着自己冰冷的手,将状况简单地说明,当时她们刚上警车,就遭遇了枪击,前两枪只是击碎了车窗玻璃,没人受伤,可特罪署外围聚了很多媒体人,枪响之后一下子变得混乱。 混乱中一辆车冲进特罪署,在她们几米之外爆炸了,她和沈于蓝跳出车子就看见一群人冲过来,根本分不清谁是歹徒谁是那些媒体人,所以不敢开枪。 为了避免造成误伤,沈于蓝朝人群之外的方向跑,只有想要袭击她的人才会追着她跑。 但袭击她的人身上都贴了炸弹,她开枪击杀一名歹徒,却也引爆了肉身炸弹,炸伤了手。 幸好,白世行带着他的部下出现用异能抓住了那些人,拆掉炸弹,避免了再次爆炸。 “沈探员的手伤的不严重。”胡捷说:“皮外伤,她严重的是瞳颤。”她对秦荣说:“她近期内不能再使用异能了,她已经出现一过性黑矇了。” 一过性黑矇是短暂性的视力丧失,通常只持续几秒到几分钟,但这很可能会引发永久性失明。 胡捷看着秦荣,像是在和她说:不能再过度利用她的异能。 可这件事,秦荣确实不清楚,她不清楚沈于蓝的异能会引发瞳颤。 章典没有和任何人说话,忽然走向病房,伸手要去推开病房门,却发现门被从里面抵住了。 是什么抵住了? 他低头看见门的缝隙中透出一丛丛白色的动物毛发。 白世舟在里面显化了他的异能兽态? 章典微妙的有些不快,想要再用力推开门,背后有人阻止了他。 “章教授。”胡捷开口说:“沈探员现在需要休息,你是有什么要事必须马上见她吗?” 章典回头看向胡捷,他确实没想到,白世舟都重伤昏迷了,还抽空搬救兵请他的母亲、堂兄来照看沈于蓝。 脑子里响起了大大小小的惊叹声—— “天啊,一一如果知道一定很感动吧!” “那肯定的啊,白世舟伤成那样还打电话给他妈妈哥哥,请她们保护一一,如果是我我就感动哭了。” “白世舟现在还在病房里照顾不舒服的一一,他好像还用了兽体,之前一一好像说过她喜欢毛绒绒的异能体,不需要滑溜溜的触手。” “天,我们完蛋了。” “完蛋了,我们真的完蛋了。” “章典你为什么不努力!就算你在帮一一查终端局,你也可以请你的妈妈。” “可是章典的妈妈不是他妈妈,他没有妈妈……” 章典握着门把手对胡捷轻轻笑了一下:“是,非常重要的事,必须马上见到她。” 可不等他再推那扇门,门缝下的白色毛毛突然消失,抵着门的力道里消失了。 他听见白世舟在门内说了一句:“好。” 然后,门被从里面拉开,穿着病号服的白世舟走出来,和他迎面撞上。 “章教授?”白世舟脸上没什么血色,宽大的病号服领口透出一圈圈纱布。 章典没有回应他,侧头想去看病房里的沈于蓝。 却听见白世舟说:“秦部长,沈探员请您进去。” 秦荣从他身后走过来,走进了病房中,白世舟非常自然的走出来顺手关上了病房门。 门在眼前紧闭。 章典站在门口,听见白世舟在和鲍啸说:“你别担心,她没事了。” 又听见白世舟向胡捷和白世行道谢,低低和胡捷说:“我想让她暂时住在白家,至少等这桩案子了结……她现在一个人住太危险了。” 胡捷没什么情绪起伏的答:“知道了。”又问:“她愿意吗?” 白世舟非常轻地“嗯”了一声。 反派对我产生了食欲怎么办? 第74节 她愿意了? 章典回过头看向白世舟,慢慢眨了一下眼,忽然产生一种“这世界居然不是围着他和沈一在转”的荒谬感。 这世界的中心人物明明该是他和沈一,她们是天才,她们是孤儿,她们是彼此唯一的同类。 这个世界应该是为他与沈一而创造的,所有剧情都为了让他遇到沈一,与沈一发现彼此而产生。 可为什么会偏离了主线? 她怎么会愿意搬去白世舟的家里?她不是该恨透了白世舟吗?白世舟毁了她的“未来”。 她会被一次袭击吓到要找庇护所吗? 不会,当然不会,如果会她就不是沈一。 那她为什么会同意和白世舟住在一起? ※ 病房内。 秦荣伸手接过了沈于蓝递过来的密封袋,袋子里装着一条很细的黑色绳子,像是手工编织出来的细手链。 “这个人应该叫赵显,异能是蛇雕,他是钟康明的人。”沈初一坐在病床上,一只手缠着纱布,脸色不太好,瞳孔却是恢复了正常:“我一直在查终端局局长任长风和钟康明的勾连,一直没查到有用的,没想到钟康明自己送来了。” 秦荣看了一眼密封袋里的黑色绳子,等她继续说。 “麻烦秦部长去查这个赵显,他的身份、行踪、往来关系网。”沈初一说:“如果不出错,赵显是钟康明暗中培养出来的“黑手套”,但他曾经做过一段时间任长风女儿的司机,这条编织手链也是任长风女儿送给他的。” 秦荣吃惊的看着她,她怎么得知的这些? “我猜赵显对钟康明和任长风暗地里勾结做的那个事非常清楚。”沈初一又说:“赵显现在被羁押在特罪署,他还活着。” 她没有说透,她知道秦荣很明白她的意思,赵显还活着,查清赵显,找到赵显的软肋撬开他的嘴,就能得到钟康明和任长风做的那些勾当。 “这些事我不方便去查,因为钟康明和任长风的人现在都在盯着我。”沈初一轻轻托着自己受伤的手,脸上显露出一点得意:“所以我得装的严重点,吸引钟康明的人再次找机会动手,秦部长的人好趁机去查。” 虽然她就是皮外伤,但她还是答应了白世舟搬去白家,这样显得她确实被重创到找庇护所了。 秦荣一直在看着她,直到她又笑了一下说:“谢谢您赶过来看我,其实没什么大事,晕过去是我装的。” 可她的脸色很苍白,嘴唇也少很多血色,听说她瞳颤反应下晕眩呕吐的很严重。 不知道为什么,秦荣生出一点不忍心来,“你晕眩得还厉害吗?” 沈初一愣了一下,没想到她会这么问,摇了一下头说:“不晕了。” 秦荣露出了一个温柔到无奈的笑意,拿着密封袋说:“你就是从这一条手绳分析出了赵显可能和任长风的女儿有交往?你见过任长风的女儿编织手绳?还是……这是你的另一项异能?” 真敏锐。 面对秦部长这样的聪明人,很难滴水不漏。 沈初一看着她也笑了,“有些事我不方便告知秦部长,但请秦部长相信我,我绝不会做出对您不利的事。” 秦荣迎上她的目光,笑着说:“我当然相信你,因为我是你能抓住的最好的靠山,你不会希望我倒台的。”她笑着伸手摸了摸沈初一的脸:“不要频繁使用你的异能,你这么年轻,人生的路还很长,欲速者不达。” 沈初一近乎愣在那里,静静的望着秦荣。 她的手掌是热的,柔软的,温柔的,就像沈初一曾经幻想过妈妈的手掌。 第64章 章典在病房外像等待被叫号的病人一样, 这期间鲍啸接了一个又一个电话,有司康的、安嘉树的,还有其他人的, 每一个都是为沈于蓝打来的。 鲍啸压低着声音对他们说:“别过来,她现在需要休息……有人照顾她, 署长和胡教授会照顾好她的……” 他第一次意识到,“沈于蓝”的朋友真多啊。 秦荣离开, 章典才被允许进去。 这感觉令他极其地排斥,不是讨厌等待,而是讨厌他和鲍啸、其他人居然是同一“等级”,他既不是第一个见到沈于蓝的, 也不是她第一个想要见到的人。 他与她之间的唯一感在这一刻荡然无存,就像他只是她最普通不过的访客。 不应该是这样。 如果她是沈一,她就该明白只有他才是她的伙伴, 唯一的伙伴,可显然她如今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她被太多人和事干扰了视线, 无法专心投入和他的游戏中。 章典起身走进病房里,望见病床上正在单手回信息的沈于蓝, 她甚至没有抬头看他就问:“终端局查到什么东西了?” 他很轻易就看到她正在给【秦听】回信息,很简短的一句话——【我受了点小伤不能去看你, 你要听医生、护士的话配合治疗, 别害怕, 手术一定会成功的,等你一觉醒来你就能看见我了。】 像在哄小孩子。 ——“这样哄小孩子的短信小羊从来没有给你发过。” ——“一一和秦听又是怎么回事?天啊,怎么又多出来个秦听?一一也喜欢秦听吗?” ——“5555小羊怎么会既喜欢白施粥又喜欢秦听?” ——“还有司康,她们亲亲了。” ——“55555一一是不是绒毛动物控啊?那我们岂不是真的完了?” ——“怎么办怎么办?这么多的坏朋友在努力, 章典你想想办法啊!” ——“章典拜托你好好说话,说些甜蜜的话。” 它们以为那么多朋友的她,甜言蜜语听得少吗? 章典没回答她,走过去脱下了手套。 他这个突兀的举动令沈初一狐疑,关掉手环,抬起眼看他,不明白他脱什么手套。 “我看看你的眼睛。”章典的手轻轻托住了她的下颚。 他的手指很冰,没有温度似得。 沈初一下意识拨开了他的手,一双眼依旧狐疑的看着他,“我的眼睛没事了。” 不奇怪吗? 对于“沈于蓝”来说章典这个举动太突兀了,是在试探她是不是沈一吗?他果然是已经怀疑她的沈一了。 章典站在她面前没有动,他看见她衣服上、裤子上有一些白色的绒毛。 是白世舟的吧。 “是吗?”章典问:“白世舟帮你平复了瞳颤吗?” 沈初一看着他,皱皱眉:“章教授见我不是有重要的事吗?说正事。” 章典明白,她的重要事是指终端局的调查,他收回手,决定顺着她说:“我在任长风的终端里,查到了他另一个账户,没被终端局登记监管的黑户,他应该就是用这个账号和钟康明他们往来。” 沈初一果然松开眉头,“账户发给我。” 章典慢慢戴回手套,拉了一张椅子坐下,在床单上居然也看见了白色绒毛,什么样的安抚满病房狼毛? “今晚沈一方便见见我吗?”他开出条件一样问,双眼望着她。 沈初一心突突跳快了两下,这句话试探性更明显了,就差直接问她:你是不是沈一?今晚身为沈一的你方不方便和我见面? “我想亲自交给沈一。”章典依旧望着她说:“方便吗?” 可今晚沈初一答应了白世舟,搬去白家,他的母亲胡捷教授和那位白少将会亲自开车护送她,她脱不开身,又没有新的梦境卡。 章典是故意的吧? 沈初一很难不怀疑章典是得知了她今晚要搬去白家,趁机试探她是不是沈一。 她能说些什么、做些什么再次打消章典的怀疑吗? 她猜不太可能,以章典的聪明和一百个心眼,既然已经二次怀疑沈于蓝就是沈一,一定是真的有什么确凿证据了,几乎不可能再次蒙混过关。 况且再一次以沈一的身份见他,他必定会想出八百种方式来确认沈一就是沈于蓝。 沈初一看了他有十几秒才开口说:“我说过等案子结束会让沈一去见你,章教授就这么等不及吗?” 她脸色不好。 章典望着她的眼睛,第一次从那双眼睛里看到红血丝和疲态,这些天她有睡过觉吗? 恐怕没有。 疲惫、频繁使用特殊异能、爆炸……接连导致她两次瞳颤,她是真的不怕自己会失明吗? 章典仿佛叹气一般垂下眼,从口袋里取出了一枚芯片递给她,妥协似得说:“算了,沈探员确实该好好休息了。” “芯片连接上终端,你就能进入任长风的另一个账户。”他把芯片放在了她的膝上。 沈初一感到意外,她没想到章典会退让,她自问章典对沈一或许有些喜欢,但更多的是想找到她,赢过她吧?绝没有喜欢到愿意“妥协认输”吧? 为什么? 章典这又是哪一种试探方式? 可章典没有再开出条件,只是和她说:“或许沈探员不信,但我确实不希望看到你失明。”他站起来却依旧在看着她,显露出难能可贵的诚恳说:“无论是沈探员还是沈一,我都不希望看到天才陨落,好好休息。” 沈初一呆了住,她完全没有想到章典会说出这种话。 天才陨落?她是天才吗?章典不会是在说真的吧?他退让是害怕她这个“天才”失明? 这太好笑了……这世上恐怕也只有章典会认为她是“天才”,会为什么“天才陨落”这种离奇的理由退让吧? 真的太好笑了,她不过是借着特殊异能开挂,有点小聪明的赌徒而已。 她想:章典根本不了解她,章典不过是被她那些特殊异能、梦境卡,和自吹自擂的自信迷惑了,误以为她是像沈于蓝一样的天才。 章典转身走到病房门前又停下,回头看向她最后说:“劳烦沈探员转告沈一,如果她方便,也请回一条信息给我。” 也? 沈初一立刻看他,他说“也请回一条信息给他”。 是因为看到她给秦听回信息了? 章典拉开病房门离开。 沈初一握住芯片,一边连接自己的手环,一边心绪不宁的想:他这句话已经不是试探了,是明示的程度。 章典到底是发现了她是沈一的什么确凿证据?她身上的气味?拆炸弹时她那通视频暴露了什么?难道视频里拍到了她的羊角? 反派对我产生了食欲怎么办? 第75节 ※※ 天阴下来。 秦荣赶到秦听所在的医院时,他已经被推进手术室十分钟了。 照顾秦听的护士在和她说,秦听的身体状况和情绪状况都不太好,排异反应导致他最近疼痛和呕吐,自从沈探员不来探病之后他几乎整天说不到一句话,吃饭也很少,体重远远不达标…… 秦荣皱眉听着,她既担心秦听的手术会失败,又有些说不清的恼火,她不明白她的儿子为什么会这么弱?他是个已经成年的男人,为什么连吃饭、说话、养好身体都这么难?见不到沈于蓝连吃口饭也咽不下去吗? 只有软弱的人才会轻易把别人当成救赎,就像秦听现在对沈于蓝,他爱她吗?那爱不过是弱者逐光的慕强心理罢了。 因为他无法自救,所以他把沈于蓝当成他的救命稻草。 “手术需要多久?”秦荣问。 “至少要两个小时。”护士说。 秦荣的手环亮起来,她划开手环,护士自动侧身避开。 手环的虚拟屏幕中,是沈于蓝发来的图片、录音。 沈于蓝:【沈一拿到了任长风的另一个账户,这是任长风和钟康明、几位高官的往来,他们经常乘船登陆一座小岛。】 暗岛。 秦荣心中一个答案立刻涌出,她几乎要笑出声,终于让她找到钟康明、任长风他们是暗岛幕后黑手的确凿证据了。 这才是她真正要查的,白雪芙、李娟丽她们不过是个引子,钟康明这群人就是一群披着人皮的禽兽,他们早就被异能体侵噬,根本就不是正常人。 终于让她找到了。 秦荣在虚拟屏幕的光影下露出了遮掩不住的笑容:“35分钟,从我离开到现在不过35分钟,沈于蓝就再次交出了满分答卷。” 她抬头看向王可:“不只满分,沈于蓝远远超出我对她的预期。” 王可从她眼神里看出发自内心的欣赏和赞许,这是王可第一次听到秦部长如此盛赞谁。 她看得出来秦部长对沈探员的喜爱,她有些遗憾地想:如果沈于蓝是秦部长的女儿,或许对秦部长、沈于蓝和小听来说都更幸福一些。 羸弱的小听承载不了秦部长的厚望和野心。 ※※ 暗岛的词条在半个小时后登上各大热门头条。 暗岛客人的名单很快就传遍网络,几乎是和特罪署的调查同步,一天的时间内全公众皆知“暗岛”上发生的可怕罪行,也都知道暗岛的幕后黑手是以钟康明、任长风等几位高官为首,他们每个人或参与、或欣赏、或包庇这座把人类当成玩物的罪恶之岛。 等到沈初一被白世行少将接去白家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路上又开始飘雪花。 身侧的白世舟接了个电话,他黑色大衣下还穿着病号服,窗外的路灯飞快闪过他的脸,令人看不清他的情绪。 沈初一能闻到他身上消毒水和血的气味,他这次被炸伤得很严重,背上、后腿皮肉全烂了,听说送到医院光是伤口清创就用了两个多小时。 在病房里时,他显现出完全兽化的异能体环保住她,她也在白狼的脊背上摸到了血。 可他仍然裹着她,用他毛绒绒的尾巴裹紧她,直到她停止颤抖和痛苦,才松开她,帮她清理了呕吐物。 明明他还不能出院,却坚持要亲自送她去他的家里。 沈初一从车窗玻璃上看他的侧脸,心情很复杂,她心里对他有怨恨,可是又很清楚他就这样堂堂正正的好人,这个世界因为有他这样的人存在,才会有公平、公正。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 白世舟挂断了电话看向她,“任长风在特罪署赶到之前,饮弹自杀了。” “畏罪自杀了?”沈初一侧过头看他。 他的眉头紧皱着,看着她很低很低地问:“秦荣提供给特罪署那些暗岛的证据、名单,是你给她的吗?” 车灯掠过,将两个人的脸照的明明暗暗。 沈初一看着他,嘲讽地笑了一下,你看,哪怕她拐了个弯让秦荣将暗岛这些证据提供给特罪署,白世舟还是会怀疑,是不是她知情在先,先给了秦荣,才导致媒体和特罪署几乎同步拿到暗岛的名单。 “不是。”沈初一毫不犹豫否定:“我人在医院怎么去查暗岛的事?你为什么总要怀疑我?” 明明秦荣把暗岛的名单同时提供给特罪署和媒体,更合理一些。 白世舟看着她的双眼,似乎意识到她生气了,松开眉头说:“我不是怀疑你,我是……” 他顿了一下,移开目光看前方的道路。 好半天,沈初一几乎以为他不会再继续说下去了,又听见他说:“沈于蓝你非常优秀,你是足以比肩章典的天才,我只是不希望你被人利用,成为政治武器。” 车子平稳地穿过黑夜,细雪从车窗外纷纷扬扬飘散。 沈初一看着他,特别想问:天才是沈于蓝,还是此时此刻的她? 如果知道她是当年的赌徒沈一,白世舟还会觉得她非常优秀吗? 不过不重要,她只需要秦部长看到她的优秀,白世舟的认可一毛钱都不值。 第65章 车子过了一个警卫门岗, 又缓缓开了四五分钟才在一栋洋楼前停下。 沈初一跟着白世舟下了车。 开车的白世行过来,一手扶住白世舟,另一只手臂伸到了沈初一眼下, 示意她扶着自己。 “我不用扶。”沈初一露出了一个笑脸,摆摆手说:“我已经不晕了。” 虽然不喜欢白世舟, 但他的堂兄白世行和胡捷教授确实救了她,沈初一还是很感激她们的。 “我也不用扶。”白世舟试图拨开白世行的手, 他的伤全在背上,可以自己走路。 可白世行却像抓犯人一样不松手,说了一句:“少啰嗦。” 然后又客气的对沈初一说:“好,那沈探员跟我进去吧。” 沈初一第一次在白世舟脸上看到吃瘪的表情, 她跟着他们进了院子,院子远没有秦荣的别墅庭院大,但花草假山布置的很雅致。 四层半的洋房是老式的红瓦白墙建筑, 是这军区住宅的统一风格。 客厅门推开,热气和饭菜香气一起扑出来。 沈初一走进去, 客厅里坐着的两个男生就立刻站了起来, 都很高很帅,比白世舟年轻很多, 看起来只有十七八的样子。 他们看向白世舟和白世行老老实实的称呼他们:“大哥,三哥。”又看向沈初一, 其中一个主动问:“这位是沈探员吧?” 沈初一朝他们微微点点头。 白世舟向沈初一介绍:“白世行的两个弟弟。” 还没来得及说名字, 他的母亲胡捷就从书房里走出来, 摘下了耳麦,看过来说:“饭也好了,先吃饭吧。” 等沈初一跟着白世舟一起坐在长餐桌旁,胡捷才简单介绍说:“沈探员就暂时住在二楼的卧房, 和我住隔壁,世舟回医院住,世行暂住楼下的客卧,世安和世清住在四楼不会打扰到你。” 沈初一看向对面坐着的两位年轻大男生,他们应该就是世安和世清吧,谁是世安? “你不用分清谁是谁,有需要叫他们就是了。”胡捷语气依旧很平静,“我还有一个女儿,叫白世珩,她现在在军队工作,不经常回来住。家里只有一位煮饭的阿姨,所以平时打扫洗衣服要自己来做,如果沈探员需要帮忙,可以叫世安和世清来帮你清洗衣服和打扫。” “不用,我自己可以来。”沈初一客气的说。 胡捷点点头说:“沈探员住在这里不用太客气,明天开始世行会接送你上下班。” “不用了吧。”沈初一更拘谨了:“我已经没有大碍了。” “是为了你的安全。”胡捷不容置疑地说:“沈探员也不想再发生枪击事件,等案子结束,罪犯伏法,沈探员就可以回家了。” 白世舟似乎觉得母亲太强硬了,开口说:“明天办完出院手续,上下班我和沈于蓝同行。” 胡捷看向他,淡淡说了一句:“我见过你的主治医生,她说你要一周后才能出院,吃完饭你就回医院去。” “我已经没事了。”白世舟说。 胡捷垂着眼在切牛肉,眼都没抬问:“你是医生吗?” 白世舟语塞。 胡捷不语,只是把牛肉切完,然后将那一盘分切好的牛肉端给了沈初一:“我问过医生,沈探员需要多吃优质蛋白,一会儿再喝碗鱼汤。” 沈初一没想到胡捷是在给她切牛肉,愣了一下,胡捷将叉子放在她手边,对她又说:“养伤这些天尽量别用你受伤的手,如果有什么想吃的提前一天和我说。” 她抬眼看了胡捷。 白世舟的眼睛和妈妈很像,胡捷的瞳孔颜色很浅,眉眼都淡淡的,不笑的时候像没有温度,可她确实在尽心尽力地照顾沈初一,“牛肉应该是你喜欢吃的。” 她连沈初一的口味也打听了。 “谢谢。”沈初一没有再说什么,低头吃饭。 白家吃饭几乎没有人说话,沉默的用餐,沉默的等待最后一个人吃完才离席。 胡捷吩咐白世行送白世舟回医院,亲自把沈初一带去了卧房。 卧房是刚打扫过的,床单被褥全部是新的。 沈初一甚至在浴室里看到了胡捷为她准备的,一次性内裤、袜子。 为了避免她少用手,牙膏也是挤好的。 原来这就是白世舟生长的家庭。 她在胡捷的身上看到了很多白世舟性格的相同处。 她站在镜子前刷牙,忽然明白了为什么章典要调查“沈一”的过去,他在从她的成长轨迹里分析她、侧写她的“画像”。 所以,章典怀疑她,可能不是她暴露了什么,而是越和她接触,越会发现她不像沈于蓝,更像他侧写出来的沈一? 该死的章典,他就像一把双刃剑,利用的时候锋利高效,可也会成为她的隐患。 手环亮了一下。 居然是白世舟发来的信息。 沈初一划开虚拟屏,她备注名为白xx的信息弹出来。 白xx:【抱歉,胡教授没有恶意,她只是有些强势。】 他称呼自己的母亲为“胡教授”。 沈初一有些意外,没想到白世舟会说抱歉,会去察觉别人的情绪。 反派对我产生了食欲怎么办? 第76节 她擦干净脸,躺到床上给他回了一条——【我知道,胡教授挺好的,我很感谢她。】 ※※ 手环亮起来,在昏暗的车厢里照亮白世舟的脸。 他看着那条沈于蓝回过来的短信,有些困惑,她的意思是没有因为胡教授的强势感到不适?可明明,她会对他说出:你有什么资格管我的私事? 她应该不喜欢被干预、安排……难道只是不喜欢他干预? 开车的百世行扫了副驾的他一眼,冷不丁说:“你喜欢她?” 白世舟吓得心头一跳,“咔哒”关闭了手环界面,吃惊地皱眉看白世行:“你在胡说什么?我只是不想我的警员遇到危险,这次就算不是她,是其他任何警员我也会尽所能的保护她。” 白世行笑了一下,“我当然知道,你会尽所能保护特罪署的每个警员,但你会字斟句酌给其他警员发信息说:抱歉,我妈没有恶意吗?” 白世舟一时愣住了,是啊,如果今天来的是鲍啸,他会给鲍啸发这条短信吗? “你会主动告诉胡教授,其他警员的口味偏好吗?”白世行又问,语气里充满了看透人心的淡定:“你知道你在饭桌上看她看的有多频繁吗?” 白世舟更加吃惊了,他有频繁看沈于蓝吗? “你像是生怕她吃不好、待不习惯、不喜欢你的家庭一样。”白世行淡定的说出惊人的话:“我猜胡教授也看出来了。” “看出来什么?”白世舟心头突突跳的问,不等回答又皱眉说:“她只是我的警员,你们不要胡说八道,尤其是在她面前。” 白世行无语地又笑一下。 ※※ 手环的光渐渐暗下去。 章典又重新按开,虚拟屏幕的界面仍然停留在他给【沈一】发送晚安短信的界面。 从之前的【晚安,山羊女士】到最近几天的【晚安,沈一】。 整个界面上都是他单方面发送的信息,沈一已经很久没有回他了,这次依旧没有回他。 这是他与沈一“失联”最久的一次,他意识到他和沈一的这场游戏越来越被动了,仿佛只要她关机就能从他的世界里消失。 他哪怕猜到沈于蓝就是沈一,也没什么用,既不能抓住她,也不能拆穿她。 因为他不确定,拆穿“沈于蓝”这个身份,她会不会套上另一个身份、变成另一个人?会变成谁?他又要怎么再次找到她? ——“55555想小羊,想一一,章典你再给她打打电话呀。” ——“打了也没用,小羊关机,小羊一定和白施粥在一起,顾不上接章典的电话。” ——“那怎么办?总得想想办法。” ——“虽然但是,小羊一开始就喜欢白世舟,她现在住进白世舟的家里,见白世舟的妈妈,好像很顺理成章。” ——“我不同意我不同意!先来后到!小羊先kiss了我们,又和章典发生了关系,那可是章典的第一次!章典已经是她的人了,她得负责!” ——“是狗,她写的是狗……” 章典按灭了手环,等案子结束吧,他确实不希望她过度使用异能导致失明。 ※ 终端局局长任长风的自杀,就像一枚炸弹,把“暗岛”彻底炸到明面上,暗岛名单上的人惴惴不安。 在秦荣的推波助澜下,特罪署只用了三天时间就将暗岛事件、暗岛名单上的人员全部查清,缉拿了七名高官。 议事厅席位上的内阁大臣重新大洗牌,这一次几乎半数都是秦荣的人。 舆论的推动下,最高检察院破例公开审理了钟康明的案子,而暗岛的案子将由最高检察院与议事厅一同审理。 而在钟康明的案子开庭当天,被押去庭审现场的钟天泽逃逸了。 就在押送的半路,高架桥突然发生爆炸,混乱之中,一群绑着炸药的佣兵用肉身做盾牌救走了钟天泽。 爆炸之中,晶体大厦正在直播着钟康明的庭审,他穿着整齐的狱服,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面对镜头微笑着认罪。 混乱的惨叫声中,沈初一带着特罪署的众人从庭审现场赶到爆炸现场。 警车呼啸着停在一片废墟中,满地受伤的警员,她回头看向阴沉天际下的晶体大厦。 钟康明认罪,忏悔,熟练地向民众认错,说出他悲惨的童年往事,说他如何看着狂躁症的母亲打骂自己、流产、自杀…… 他甚至流下了眼泪。 可沈初一没有从他脸上看到一丝悔过,他不是在认罪,他并不后悔自己虐杀了那几条年轻的生命、在暗岛上为所欲为。 他只是面对如山的铁证,明白自己已经不能脱罪,所以在表演痛苦、表演认罪,试图争取缓刑。 多讽刺,他在镜头前表演悔过,痛哭流涕,而他的佣兵炸伤警员救走了钟天泽。 沈初一感到愤怒,法律、正义对这些畜生来说太轻太轻了,就算是立刻执行死刑也太便宜他们了。 他们就该被凌迟,被肢·解,被剖·出·下·体,一点点放·干·血。 “终端异能监控监测到救走钟天泽的佣兵全是蛇雕异能。”司康快步过来和她说:“他们分了十一个方向逃窜,钟天泽不知道在其中哪一队。” 沈初一拉过司康的手看终端监测动态,这么多的逃窜方向,可现在的a市已经全城戒备,每个路段、海域、港口都在缉拿钟天泽,要想马上逃离a市几乎不可能。 最可能的就是这群佣兵使用异能,吸引终端监控和异能局,而钟天泽收起异能暂时躲起来,等过了这个风头再想办法逃。 “查这附近的每个路段监控。”沈初一说:“他应该就躲在附近。” “这附近的监控全被炸毁了。”司康说。 沈初一抬头看向远处高架桥下的商场、店铺:“查那些商场、店铺的监控。” 那些商场、店铺就在高架桥的进出口,钟天泽要逃也总是要下高架桥的,只要路过那些商场、店铺,就有机率被拍到。 阴天的夜黑得很快,六点多时天已经黑透。 特罪署也终于在高架桥下的一家快餐店监控里,锁定了一辆黑色的轿车,虽然没有拍到钟天泽上这辆车,但这辆车从爆炸开始前就停在快餐店外,一直到爆炸时,所有车辆和人都逃离现场,这辆车却依旧停在原地,直到爆炸十二分钟后这辆车才飞速驶去。 而钟天泽被救下押送车、逃下高架桥差不多就是十分钟左右的时间。 ※ 六点半时又下起了雪。 章典开着黑色的车子停在了一家猪肉加工厂外。 四周漆黑,没有路灯,也没有监控,只有终端局的异能监控。 章典没下车,只是熄火闭上眼,黑色的触手从他身体里扩散而出,消失在黑夜里。 猪肉厂内的机器还在运作,全自动化的厂子工人很少,往里走是需要消毒进入的区域,一名工人在消毒器下消毒,然后拎着手里的饭盒进入了囤放猪肉的无菌库。 库门缓缓打开,里面一道人影慌忙躲了起来。 “是我,钟老板。”工人忙小声说:“我来给你送饭。” 躲到猪肉后的人这才缓缓走出来,正是穿着黑色衣服的钟天泽,他握着他包扎好的左手腕,脸色很苍白:“放下就快走,别被人看见。” 他的左手削掉了大拇指和大半的手掌,就是为了脱下该死的电子手铐,他不得不让佣兵削了他的指头。 “明白明白。”工人将盒饭放下,刚要走,头顶的灯突然灭了。 “滋啦——”一声,像是电路问题一般,整个无菌区陷入一片漆黑。 钟天泽听见“咚”的一声,像是有什么重物摔在地上,他下意识往后退叫了一声:“老赵?” 可工人没有回应他。 漆黑中,一双暗红色的眼睛在老赵站着的位置轻轻眨了眨。 “谁?”钟天泽立刻握住枪,快步后退躲起来。 却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 “为什么还要垂死挣扎?乖乖认罪等死多好?” 章典的声音? 钟天泽吃惊至极,不敢确信的又问一句:“章教授?” 那双暗红的眼突然出现在他眼前,章典的声音清晰无比响在他两步外:“案子查了这么久终于可以结束了,你们父子却还要浪费沈探员的时间,真的很该死了。” 钟天泽吓了一条,想后退却被什么冰冷的东西猛地攥住了脖子,他被用力拽倒在章典的脚下,又听见章典很无奈的说:“你是我处理过,最没有价值的人,能有这种待遇,你该好好感恩沈探员。” 第66章 钟天泽死了?? 沈初一冲在白世舟前面进入猪肉厂的无菌库中, 血腥味盖在猪肉的腥味中,使不流动的空气变得令人作呕。 四周一片漆黑,只有她暗金色的横瞳在流转。 她举着枪, 盯住前方吊在猪肉钩子上的“一扇肉”,一阵阵恶寒。 那是…… 背后的白世舟追过来, 伸手先按住了她的肩膀,又抬手阻拦司康上前, 低声说:“别过去,地上是血。” 白世舟打开手环上的光源,明亮的光照亮地上粘稠的血,顺着血再往前、往上, 是一双悬在空中的脚,血正从脚尖一点点滴落。 光源顺着脚照上去,是被掏空的下···体…… 那双吊着的脚忽然动了一下。 还活着? 白世舟立刻上前, 光源照亮吊在猪肉铁钩子上的人脸。 “钟天泽??”建安吃惊的后退半步,白光下钟天泽光溜溜的被吊在猪肉钩子上, 黑色的铁钩子穿过他的肩胛骨静静悬挂在那里。 他就像一扇刚被切下来的猪肉……只有一双睁着的眼, 不停地颤动。 “还活着,先救下来。”白世舟叫司康和建安过来, 拖住钟天泽的身体,连同钩子先一起取下来。 无菌库里温度极低。 沈初一握了握持枪的冰冷手指, 绕开血泊走过去, 眨眼看清钟天泽垂死的脸——他的喉咙被切开了, 却插上一根输送氧气的喉管,腹·部被很整齐地剖开,不知道取出了什么器官,只能辨认出他的下··体被全部切割了。 地上血泊中钟天泽的衣服、鞋子被整齐摆放在一边, 还有一把枪,那是钟天泽逃跑时从警员手中抢走的配枪。 是谁做的? 反派对我产生了食欲怎么办? 第77节 沈初一看见地上的血脚印,以及没有打开的盒饭。 “拿一罐氧气,快。”白世舟发现提供给钟天泽的氧气罐已经空了,钟天泽快要窒息的痉挛起来。 沈初一没有动,建安快步跑了出去。 她收起枪,带上手套蹲下身去看钟天泽:“还能说话吗?” 钟天泽剧烈地痉挛和呼吸导致喉管里进了血,很明显是不能说话,快呼吸衰竭了。 沈初用戴手套的手指检查了一下钟天泽被剖开的腹部,刀口非常的整齐,甚至没有引发大出血,包括他被切割的下··体也做的非常“干净”。 茎、丸、输·精·管、精·囊·腺全都切割了。 她很难不承认,这一刻她心里非常痛快。 这样的畜生就该阉··割干净,不是吗? 她只是很好奇,是谁干的? “氧气!”建安跑回来将氧气罐迅速递给白世舟。 沈初一扫了一眼四周,没有找到他被割掉的器官,又看了一眼氧气罐,已经空掉了。 她有一种很奇特的感觉,对钟天泽动手的这个人似乎是计算了她们赶来的时间,刚好就提供给钟天泽这个时间内的氧气,像是故意让她们看着钟天泽死亡。 为什么?这个人的动机是什么?似乎不是纯粹为了杀死钟天泽,也不像是为了报复,因为带着仇恨的报复是很难冷静地还给这个畜生留一口气。 更像是一种……审判? 钟天泽像种猪一样被吊在猪肉钩子上,阉·割、放血、静待死亡。 沈初一起身走到了钟天泽那些衣物旁,整整齐齐的衣物和鞋子被血弄湿了一半,她猜这是阉·割钟天泽的那个人叠放的,因为钟天泽那个时候恐怕没有心情叠好自己的衣服。 她蹲下身看着那些衣物,或许她可以通过触碰这些衣物,获取一些“闪回画面”,找到那个人的一些线索。 可再次使用特殊异能恐怕会第三次瞳颤。 为了钟天泽,引发瞳颤? 沈初一又站了起来,她又不是真的警员,她只是冒名顶替的劣等货色,可没有那么伟大。 头顶的灯“滋啦”一声亮了起来,是特罪署的警员修好了电路。 沈初一在白茫茫的光中重新回到白世舟身侧,他们忙着抢救钟天泽,而钟天泽像死白的猪肉一样瘫软在血泊中,瞳孔逐渐涣散了。 所以说逃什么呢?乖乖等死明明是对他最大的仁慈。 ※※ 门外传来“滴滴”地解锁声音。 拘留室里的钟康明睁开了眼,是到他晚饭的时间了吗? 他很期待地看着门,猜测今天给他送餐的还是不是那位安嘉树警员? 如果天泽被救出去成功,那么特罪署的核心人员应该全调去追查天泽的下落,安嘉树警员应该没有功夫来给他送餐…… 门打开。 钟康明看到了意料之外的人,“章教授?” 晶体门上的蓝光划过章典的脸,以及他胸前的特级警官证件。 外面两位看守的警员朝章典敬礼之后,检查了他手里的餐食,确定没有问题,请他进去。 “辛苦了。”章典很温和的向两位警员点点头,端着餐食进入了拘留室。 晶体门重新在他身后关闭,他走过去将手里的餐食放在了钟康明戴着手铐的手上。 “没想到会劳烦章教授来为我送餐。”钟康明抬起头望着他笑了笑:“特罪署是真的没人了吗?” 章典一如既往的温和,对他说:“钟老师不是很清楚吗?你的佣兵劫走钟天泽,害得特罪署上下不得不加班,白署长重伤上阵,我只好返岗替他分担一些。” 钟康明托着餐食笑容不减:“我的佣兵?章教授这样说是有切实的证据?还是你的推测分析?” 章典没有回答,只是站在两步外抬抬手说:“先用餐吧,等用餐结束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一问钟老师。” 钟康明露出一个惊喜的表情:“能让章教授亲自来审问我,也算是一种特殊体验。” 章典没有再说话,垂眼注视着钟康明使用特质筷子将餐食送进口中。 第一口时,钟康明有些疑惑地停了一下,因为往常他的餐食都是统一的牛肉或是鸡肉,可今天肉质的口感很奇特,不是牛肉,也不是鸡肉,像是带着筋膜的猪肉? 但囚犯的餐食是经过监管部门,统一制作配餐,在送进来时也会经过检查,不可能被动手脚,所以钟康明只觉得是今天换了肉类,没有怀疑什么。 狭小的拘留室里只有钟康明咀嚼的声音。 章典耐心地看着他吃完肉排,又将淋满酱汁的肉丸吃下去,才慢慢抬起眼,看了一眼监控。 他熟悉拘留室里的每个监控位置和异能监管,因为曾经他在这里审讯过无数个穷凶极恶的杀人犯。 他知道一旦监控出问题、或是触发异能监管,特警会在十几秒内冲进来。 时间很短。 钟康明放下了餐盘,好整以暇地用纸巾擦了擦嘴,姿态像是在高档餐厅里。 “口味怎么样?”章典问他。 “和平时的餐食有些不同,似乎更丰富一些。”钟康明抬眼看章典,还有心情玩笑:“难道这是我的最后一餐吗?” 章典瞧着他慢慢笑了,“怎么会?钟老师的判决还没有下来,你不是在争取死缓吗?不然也不会在法庭上落泪演那一场忏悔的戏码。” 钟康明跟着笑起来,他没说话,章典慢慢地收起餐盘继续说:“我猜,钟老师很清楚自己一定会被判死刑,所以你只是争取死缓,死刑缓期两年执行,如果争取到,你有的是本事在这两年期间想办法离开监狱。” 钟康明扫见他西服外套下的枪囊,里面装着他的配枪,是了,章典这样的特聘警官是不需要在进拘留室时缴枪的。 “如果没有争取到死缓,你也有另一番计划。”章典端着餐盘看他:“和这次劫走钟天泽这样,你的佣兵们会在你被押送去监狱的路上发起暴乱,救走你。” 全对。 钟康明惊讶的看着章典,这些是他推测出来的?可怎么能丝毫不差? “章教授怎么会觉得我被关在这里还有能力联系什么佣兵来救我?”钟康明很吃惊的问章典:“我的一言一行都在监控下,我但凡使用异能就会立刻拉响警报,在这里我每天能够见到的人只有那位安嘉树警员,难道他也是我的人?替我通风报信吗?” 章典笑了笑说:“你知道人心虚最明显的表现是什么吗?连续发问式的试探、通过将好人拉下水来激怒对方让对方自证。” 钟康明的笑容顷刻消失,又听见章典说:“你确实做不到被捕后联络你的人,但你早在被捕之前就计划好了自己的后路。” “坏事做多的人怎么会不给自己留后路?”章典的笑容没有丝毫变化:“在你的妻子投出那封匿名信之后,你就已经在布置今天的后路了。”他看见钟康明变得凝固的表情,笑着继续说:“你雇养了不少异能佣兵,你在这几年的时间将自己的资产以你女儿留学的名义一点点转到了国外,你从那时就告诉你最忠心的下属一旦你被捕,就启动佣兵,救下你和你的儿子,逃离蔚蓝星。” “所以你才会在被捕后,甚至面对审判时如此地淡然、不在意,因为你知道很快你忠心的下属就会启动计划来救你。”章典说。 钟康明的嘴唇紧紧抿成了一条线,好一会儿才僵硬的笑一下说:“精彩,真是精彩的猜测……” “你那位忠心的属下在明面上从未和你有过往来,你很自信特罪署查不到他。”章典打断他,垂下眼凝视着他的双眼:“但我发现在你的妻子投出匿名信的一周后,有一家猪肉加工公司迅速建厂、成立了。” 钟康明的手指攥了攥,被凝视的瞳孔很不自然的动了一下,映照出章典没有变化的笑容。 这一瞬间钟康明感觉自己的大脑被看穿一样,他甚至不敢开口说一个字,好像只要多说一个字就会被章典解析出全部秘密。 他怎么知道的这些?甚至连猪肉厂都知道?是从哪里分析推测出了这么多? “不是猜测。”章典冷不丁说,像是在回答他上一句,也像是看穿了他的心理活动一般。 钟康明明明没有看到他的嘴巴动,耳朵里却响起他的声音,就好像他钻进了耳孔里说:“是钟天泽招供了。” 什么? 钟康明骇得下意识侧头,紧紧盯着他的嘴巴,又立刻抬头去看异能监控。 异能监控没有异常,那么……章典没有使用异能“传声”进他的耳朵里?可他明明听到了章典的声音。 是怎么回事? “你……”钟康明有那么几秒中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 可章典笑着说:“钟老师还不知道吧?沈探员已经带领特罪署抓到了钟天泽,就在那家猪肉厂中。” 明亮的灯光下,钟康明终于变得脸色问:“天泽被抓到了?”猪肉厂暴露了?怎么可能…… “钟老师太低估沈探员了。”章典的笑容也终于有了变化,多了许多讥讽:“可以理解,毕竟以你们普通人的想象力无法理解什么是天才。”他的眼神轻蔑得像在看一扇猪肉,“天才的能力是没有上限的。” 真正的天才是在任何环境都能脱颖而出。 真正的天才是就算没有良好的教育也能无师自通。 真正的天才是无法被蠢货理解的,这些平庸的蠢货想破脑袋也想象不出“天才”到底有多聪明。 因为蠢货的想象力有限,但天才的能力会不断提升,没有上限。 就像沈一,他猜沈一现在还没有完全掌握她天才“异能”的使用,所以才会一次次引发瞳颤。 “天泽现在在哪儿?”钟康明坐不住地站了起来,没有了一点往日的从容,“我要见沈于蓝。”又看向监控,像是在对监控后的警员重复:“我要和沈于蓝谈谈。” “她很忙。”章典像是叹气一样说:“你们搞的她很忙。” 明明该死了,却还要垂死挣扎,浪费时间。 钟康明重新看住章典:“你来这里不只是为了告诉我天泽被捕吧?你想知道什么?试探什么?你在诈我?”他盯着章典的每个微表情:“如果你们已经查清楚,掌握了你们口中佣兵的证据,为什么还要劳动你来审问我?” “我不是来审问你的。”章典将餐盘里的筷子摆正说:“我只是替班安嘉树警员来送餐,顺便告诉你,你儿子的下落。” “他在哪儿?审讯室?”钟康明从章典脸上看到一些玩味的笑容。 章典抬起眼看他,漆黑的瞳孔在红色的餐盘映照下仿佛是暗红色的,他笑着说:“钟老师喜欢今天的餐食吗?” 钟康明愣在哪里,眉头一点点皱紧,“你……是什么意思?” 他就那么托着摆放整齐的餐盘,笑笑说:“没什么意思,只是好奇,钟老师会觉得今天的餐食口感亲切吗?” 钟康明盯着他的眼,仔仔细细分析着他的每个字,不知道为什么喉咙发紧,嘴唇发麻,胃里涌出一阵恶心:“你、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轻轻眨了一下眼。 钟康明幻觉一样看到他眼底的红光,耳朵里突然再次响起他的声音,这一次是清楚地从耳朵孔里响起的。 他说:“我特意将一些难嚼的部位搅碎做出了丸子,钟老师吃得出是钟天泽身体上的哪部分吗?” 钟康明脑子“轰轰”作响,抬起戴手铐的手捂住耳朵,不可思议的盯着章典,就好像听不懂他说的每个字,可肉丸的口感重新被回忆起来,就算搅成肉泥也有一些难嚼的部分……那是……那是天泽的…… “好像是输精管。”章典站在那里,没有张嘴,可钟康明耳朵里全是他的声音:“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但也可能是羔·丸。” “是你在说话?是你的声音?你在胡说什么!闭嘴!我让你闭嘴!”钟康明压着耳朵却无法阻止他的声音渗透进耳孔、脑子、每个器官,他不信,他怎么会信章典几句话…… 可身体比他先崩溃,他发麻的嘴唇彻底没有知觉,舌尖全是那些肉、丸子、筋膜的口感……他张开口就吐了出来,吐得佝偻,恨不能将胃整个吐出来。 反派对我产生了食欲怎么办? 第78节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章典是警员,就算天泽被捕也绝不可能被章典割下来……器官,更不可能被自己吃下来…… “别吐,吐出来就浪费了。”章典却上前一步,用脱下来手套的手轻轻搭在了他的背上。 一瞬之间,钟康明脊背发寒,像是有什么冰冷的东西钻进了他的身体里,他猛地抬头对上章典一双暗红的眼睛,在那片暗红中突然眼前一黑——像断电,像电脑系统被侵入,钟康明的脑子里在这几秒之间涌入一帧一帧陌生的画面。 那些画面是被悬挂在猪肉钩子上的钟天泽…… 是章典握着手术刀轻轻比划在钟天泽腹·部…… 是剪开冰袋,把里面带着血的器官带入清洗池…… 是章典将用绞肉机“嗡——”一声搅出红色肉泥…… 钟康明头痛的像脑子被搅碎了,停下来停下来,他在漆黑之中试图推开章典,忽然摸到了章典的枪囊,没有犹豫直接抽出了章典的枪,抓住章典手臂朝着他扣动扳机—— “砰!” “砰砰砰——” 三声枪响同时响起,钟康明身体被震得后退,听见刺耳的警报声、警员的呼叫声:“章教授!” ※※ “章教授!” 办公室门被推开。 章典抬眼看见进来的人是司康,眉头就蹙了起来,压着手臂上的伤口说:“出去。” “您中枪了?严重吗?怎么不去医院?”司康快步过来,想查看他的伤势,可才走到他的跟前就迎上了他近乎厌烦的目光。 “出去这两字你现在也理解不了吗?”章典皱眉看着司康,语气恶劣到司康僵住停在几步外。 司康清清楚楚从章教授眼神里看出“蠢货”两个字,他僵站在原地羞愧的手足无措,他好像被章教授彻底厌烦、淘汰了…… 门外有人进来,脚步很快,语气也很快的问:“真受伤了?” 章典闻到沈一的气味,看过去看见了匆忙进来的沈于蓝,她穿着特罪署的制服,头发被风吹得有些乱,似乎一直在奔波,脸颊和鼻尖被寒风吹得发红。 章典的眉头和眼神一下松开,压着伤口很虚弱地靠在办公椅上,出气多进气少的呼吸,对司康说:“我没事,你出去忙吧。” 司康还僵站在原地,有些困惑地看他,章教授只穿了白衬衫,右臂的衬衫被血浸透,也许是因为受伤他从前一丝不苟的头发也变得散乱,潮湿地垂在苍白的脸颊旁,衣领也罕见地敞开着两粒扣子,露出很白的脖子和锁骨。 此时此刻,章教授靠在椅背上托着自己受伤的手臂,微微抬起头,紧蹙的眉、乱乱的呼吸都让他看起来很痛苦很脆弱。 可不知道为什么,司康微妙地感觉章教授……好像在演。 “严不严重?”沈初一走过来问,她看见章典搭在扶手上的苍白手背,他脱了手套,衬衫袖子挽到手腕以上,血顺着他的手腕滑下来,把他的腕和手指染红了,衬得他的手更白了。 “不严重,只是被打穿了手臂。”章典没抬头看她,垂着头有些疲惫的说:“是我失误了,钟康明怎么样了?” “在医院抢救。”沈初一没想到在拘留室里钟康明会突然枪击章典,她看了一眼章典的手臂,血还在从他的指缝里往外渗,看起来是挺严重:“司康,送章教授去医院。” “不用,我不用去医院。”章典拒绝,他用沾满血的手扶着椅子慢慢站起来,拿起了自己的西服外套:“回去我会自己处理。” 他手臂上的伤口只是简单包扎了,随着他站起来还在渗血。 伤成这样他还在试图穿上西服外套。 沈初一有些搞不懂他,伸手抓住了他的外套,另一只手托住了他受伤的手臂,再次问他:“你确定不用去医院?” 章典的目光落在了她缠着纱布的左手上,没头没脑地问:“你的手好一些吗?” 沈初一顿了顿,觉得很怪,她不适应章典突然这么“刻意”的关心她。 “好多了。”她回他,又收回手说:“既然章教授觉得不用去医院那行吧,让建安送你回去。” 章典有些愣怔,抬眼看她,她已经收回手转身出去高声叫了一句:“建安,来,章教授受伤了不方便开车,你送他回去。” 他眉头又一点点皱住了。 ——“哎呀怎么回事?装可怜对小羊不管用?” ——“怎么会不管用呢?书里都有写男人脆弱时会激发女人的保护欲,她对可怜的秦听就很好,经常去陪他,还给他发温柔的短信。” ——“是不是章典演技太烂了呀?他都没有表现的很痛很惨。” ——“可他的胳膊真的被打穿了……” ——“章典你流点眼泪试试呢?说不定一一就会同情你,亲自送你回家了。” ——“呕——我再也不要侵入别人的脑子了,钟康明的脑子好恶心,章典下次我不要干这个了……呕——” 章典抿了抿嘴,那股恶心感在他身体里蔓延,侵入异能者的大脑确实是一件令人反胃的事,比白酒过敏恶心百倍。 真蠢,他的异能体怎么会蠢到以为沈一吃装可怜这套?她对秦听好,不是因为秦听可怜,是因为秦听有一位厉害的部长母亲。 他闭了闭眼,感觉眼眶很·胀,是瞳颤反应刚过去后的不适感,他太久没有侵入人脑,没想到会引发瞳颤。 他强忍着恶心,拿着外套走出了办公室,对门口的沈初一说:“不用送,我叫了车。” 他也没有再停留,跨步穿过忙碌的众人,离开特罪署。 地板上滴了许多他的血,沈初一看着他的背影轻轻皱了皱眉,都这样了为什么不去医院? 司康从她背后走过来,欲言又止地看着她,最后还是没有说:章教授好像是希望她能送他去医院。 他不想说,他也不希望沈于蓝去送章教授。 “你要看看拘留室里的监控吗?”司康问她。 第67章 白世舟还在医院里盯着昏迷不醒的钟康明。 沈初一仔细看了安嘉树调取出来的拘留室那段监控, 想知道具体的来龙去脉,钟康明为什么会突然袭击章典? 按理说,钟康明在争取死缓, 想趁着死缓的期间逃跑,没有理由在这个时候突然袭击章典。 而且章典为什么会出现在拘留室里? 监控画面从章典停在拘留所门前, 被特警检查了餐食开始。 他走进拘留室里,看着钟康明用餐, 并没有什么异常。 用完餐之后他开始和钟康明交谈,他先是客套地问餐食怎么样?随后又非常准确的揭穿了钟康明在争取死缓,等待转去监狱的时机他的佣兵来救走他。 他精确地说出了钟康明的全盘计划,甚至连猪肉厂老板就是他的下属都知道。 在他的这些言论下钟康明明显变了脸色, 然后监控画面突然变得一阵模糊一阵清晰,声音也像是出了故障什么也听不清了。 直到钟康明剧烈呕吐将章典吸引得靠近他,他拔走章典的枪开枪, 声音也没有恢复,连画面也变得很模糊。 “查了异能监控, 是钟康明的异能干扰了监控, 导致部分画面和声音缺损。”安嘉树又调出了异能监控给她看。 上面确实显示,钟康明在拔走章典的配枪时使用了异能, 试图损坏异能监控没成功,却把监控录像损坏了很多。 “看样子是钟康明得知钟天泽被抓, 他的逃脱计划无法进行才想要袭击章教授。”安嘉树说。 沈初一没接话, 只是将监控倒回到章典揭穿钟康明计划的时候, 皱眉问:“章典为什么知道猪肉厂的事?” 那家猪肉厂老板她们才刚刚抓获,审讯出他是钟康明的下属,替钟康明培养了一批佣兵,等待劫狱。 这件事还没有来得及上报, 除了一起行动的白世舟、特罪署组员,其他人不该知道,可章典为什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是署长告知他的。”司康对她说:“在你审讯猪肉厂老板的时候,署长接了章教授的电话。” 沈初一扭头看司康。 司康向她解释清楚,在她审讯猪肉厂老板的期间,章典给白世舟打了电话说,他在钟康明女儿钟佳期的终端账户里发现了异常——钟康明使用她的账户给一位叫王鑫的人转了几次账,金额很大。 这位名叫王鑫的人是为钟佳期办理留学业务的代理人,但章典从王鑫的账户里查到,王鑫把钟康明这些钱转给了另一位叫刘剑的人。 而这位叫刘剑的人正是那家猪肉厂的老板,这位老板是退伍军人,他厂子里许多工人都是军人出身。 所以章典怀疑,刘剑可能是帮钟康明培养佣兵的人,也是救走钟天泽的人。 章典说的这些信息,刚好和她们调查、审讯出来的信息吻合,白世舟知道章典已经推测出了刘剑就是这次劫狱的主谋,也就把她们审讯出来的结果,和钟天泽的事情告诉了章典。 章典在得知这些之后,对这个案子很感兴趣,所以就申请去拘留室审讯钟康明。 沈初一听着,司康说的这些刚刚好解答了她那些疑问,听起来合情合理,以章典智商和侵入终端这项异能,他能查到猪肉厂老板刘剑很正常。 可是他查出来为什么不给她打电话?而是给白世舟打? 她低头查看了一下她的手环,居然发现在一个小时之前章典确实给她打了一通未接电话。 但她完全没有印象,手环响过吗?是因为那个时候她在审讯刘剑把手环静音了? 不确定。 她再次看向监控,章典被袭击看起来很“顺理成章”,可是又有很多奇怪的地方。 就像章典为什么会突然对这个案子感兴趣?要主动去审讯钟康明? 钟康明又怎么会被章典几句话就激怒了?就凭章典几句话他就信了?崩溃了?他袭击章典对他完全没有一点好处啊,就算杀了章典,他也逃不出去。 她总觉得章典出现在钟康明面前就很奇怪,“突然对案子感兴趣”是一个合理的动机吗? 可章典这个人本身就不正常…… 沈初一的手环亮起来,是白世舟的来电。 她接起来,立刻问:“钟康明怎么样了?还活着吗?” 她记得子弹打穿了钟康明的脑子,还能活吗? “大脑皮层严重损伤,可能抢救回来也是植物人状态。”白世舟说。 沈初一没忍住低笑了一声,想说什么刻薄的话,手环颤了一下。 她低头看见久违的游戏通知,就在刚刚她获得了两张【梦境卡】。 两张?是因为钟康明和钟天泽两个畜生父子得到了审判?所以奖励给她两张? 她越来越搞不清【梦境卡】的奖励方式了…… “章教授怎么样?”白世舟问她。 沈初一随口答:“不清楚,他不愿意去医院,自己打车回去了。” 白世舟却不惊讶说:“章教授一向不喜欢去医院,我会打电话给他的私人医生问清状况。”又说:“你回去休息吧,剩下的事交给司康和安嘉树。” 反派对我产生了食欲怎么办? 第79节 沈初一看了一眼时间,晚上快九点。 钟康明父子一死一植物人,佣兵团的主控刘剑也全招供了,这桩案子几乎要尘埃落定了。 她确实可以下班休息一会儿。 “我通知白世行去接你。”白世舟说。 沈初一却开口说:“先别让他来,我今晚想去医院看看秦听。” 她随便找了个理由,她今晚还有点别的事,白家太多监控和军卫了,一旦回去就很难溜出来。 “这么晚了去看秦听吗?”白世舟问。 “秦听刚做完手术,需要人陪。”沈初一说:“不到九点,也不晚。”又说:“不用叫人送我,王可助理回来接我。”她随口就撒谎,只想把白世舟先应付过去。 白世舟顿了几秒钟,才又说:“好,注意安全。”又问:“你大概在医院待到几点?我通知白世行那个时间去接你回去 。” “不知道呢,也许会很晚。”沈初一渐渐有些不耐烦:“你不用麻烦白堂哥,王可助理会把我送回去的。” 说完就挂了。 这几天待在白家实在不方便,胡捷教授会每晚准时十点要求她熄灯睡觉,早晨还要等她一起吃早餐,虽然不会催她起床,可一大家子都在餐桌旁等着她用餐,她实在很难心安理得地睡懒觉。 每天白世行和他的两个兄弟准时在特罪署楼下等着接她,她想做点什么都没有机会和时间。 她想明天就和白世舟说一声,钟康明父子死的差不多了,佣兵团的主控刘剑也落网了,她现在已经非常安全了,不需要再住在白家了。 “你要去看秦听吗?”司康等她挂了电话才问她,“要我送你吗?” 沈初一对上他的眼,看见他视线相撞的瞬间耳朵就红了红,这个生理反应她很熟悉,她曾经那个兔系异能小男友,只要每次对视就会耳朵发红,产生生理反应。 她微微侧头,果然看见他后颈上还贴着抑制贴,这几天司康每天都会贴着抑制贴上班。 她感到头痛,司康这是完全把她当成了[假性标记对象]了,他的信息素认定她标记了他,所以靠近她就会释放,催生他的生理反应。 这会让司康产生“爱上”她的错觉。 “不用,有人来接我。”沈初一同样拒绝他,拿了外套说:“剩下的事交给你们了。”她拍了一下安嘉树的肩膀:“辛苦了。”然后离开。 司康看着她从晶体门走出去,抿了一下嘴唇,为什么她愿意和安嘉树肢体接触,却要刻意回避他? 为什么又要冷着他?明明在没有搬去白家之前,她并不排斥他晚上和她睡在一起。 司康走到晶体门旁的监控显示器下,调取了特罪署楼下的监控,看见楼下停着那辆熟悉的黑色车子,车旁站在穿军服的白世行。 和往常一样,白世行会在八点半离开军队,来特罪署楼下接她。 没多久,沈于蓝就走进监控镜头下,她有些意外的望着迎过来的白世行,和他说:“白堂哥?白世舟没打电话让你别跑一趟吗?我要去医院看一个朋友,一会儿有人来接我。” 白世行笑笑说:“世舟通知我了,只是我还要完成胡教授的任务。”他转身从车里取出一个保温杯,递给她说:“胡教授吩咐阿姨给你炖的猪手汤,你不回去吃饭汤就浪费了,她命令我给你送过来,正好你和你在医院的朋友可以一起喝。” 沈于蓝接在手里,说了一句:“还麻烦你跑一趟,我回去也可以喝的……” “不麻烦。”白世行和她说:“胡教授是怕你们特罪署又要熬夜加班,你忙的顾不上吃饭。” 他没有走的意思,站在台阶下和她说话:“胡教授只是和世舟一样不擅长表达好意,她们习惯了软话硬说。” 沈于蓝被他逗笑了,抱着保温杯在毛绒绒的小雪下笑眯眯的望他。 司康感到厌烦,对自己的性缘脑感到厌烦,他明知道署长和白世行只是为了保护沈于蓝的安全,可在信息素的影响下他还是会胡思乱想,对白世行、对署长、对一切靠近沈于蓝的男性产生敌意,甚至是对章教授…… 哪怕他们只是很正常地站在她旁边,和她说一些很正常的话,他都会觉得他们在演戏、在刻意地引诱沈于蓝。 他按灭显示器,抬手压了压后颈的抑制贴,该死的信息素让他变得愚蠢。 ※ 王可很快赶来接她。 沈初一上了王可的车子,白世行才放心的开车离开。 车子开远一些,沈初一对王可说:“谢谢你跑来接我。” 王可笑笑说:“是我该谢你,谢谢你这么忙还抽出时间去看小听,他要是知道你去看他一定很开心。” 会吗? 沈初一这些天只有在秦听手术结束后的那天去看过他,那时候他麻醉还没清醒,可能也不记得她去看过他。 她确实太忙了,看秦听像是一项次要任务,只有在特别空闲的时候才会想起做。 车子开到医院,王可把她送上电梯,却没有跟着上去,“小听不希望你是为了秦部长才陪他,对他好,所以我就不上去的,不然他会以为是秦部长要求你来的。” “我明白。”沈初一点点头,又和王可说不用等她,她可能会待得很晚。 九点的医院已经没什么人了。 沈初一在护士台登记之后,轻手轻脚的进了特护病房。 病房里只亮着微弱的夜灯,床边仪器的蓝光照在秦听的侧脸上,他躺在病床上眼睛还缠着纱布,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 才刚虹膜移植手术没几天,他的眼睛没拆线,也不确定手术有没有成功。 沈初一没叫他,脚步很轻地走到床边放下了保温杯。 病床上的秦听耳朵动了动,侧过头来,声音很低很哑的问:“是你吗?” 他的手慢慢朝她的方向摸索过去。 沈初一握住了他的手,“是我。” 秦听顿了顿,喃喃自语一般:“是我又做梦了?” 沈初一产生了一点点愧疚,“不是梦。”她伸手轻轻放在秦听的脸颊上,摸了摸他:“怎么会是梦呢?”她的手指又摸秦听的鼻子:“你闻闻看。” 秦听慢慢的握住她鼻尖的手,鼻头一点点红了,“真的是你呀。” 那声音听起来那么可怜,他说:“我做了好多你来看我的梦,我以为自己又做梦了……” “我确实来看过你。”沈初一摸着他的脸和他说:“只是你刚下手术台还不太清醒,可能以为自己在做梦。” “真的吗?”秦听不敢信地向她确认:“是手术那天吗?你有来看我?” “有的。”沈初一凑近他,轻轻理他柔软的发:“最近不来看你,是因为我也受伤了。” 秦听果然一下子变得很紧张,去拉她的手忙问她:“哪里受伤了?严重吗?怎么受伤的?” 沈初一就那么看着他紧张的摸索,在心里轻轻叹气,他怎么能这么好哄骗? 就好像她哪怕故意一年不来看他,只要随便找个理由,他就可以轻易谅解。 她把缠着纱布的手放在秦听手里:“这里受伤了。” 秦听捧住她的手,很小心地捧着,不敢乱动问她:“这么严重?疼吗?” 病房门外的监控红光一闪一闪,像一只眼睛盯着病房内。 ※ 章典在昏暗的浴室里,闭上了眼,恶心感再次袭来,搭在浴缸边的手臂已经不流血了,但伤口血肉模糊地袒露在空气里。 他的精神力在下降,近期内这具身体不能再频繁使用特殊异能,一旦异能超出了身体能承载的范围就会引发瞳颤。 侵入人脑耗费了他太多精神力,他显露出前所未有的疲惫,任由触手在浴缸里涌动,窸窸窣窣、吵吵闹闹。 “5555小羊先去看了秦听,她宁愿去看秦听也不来看你。” “她明明下班了,明明有时间了,明明都去看秦听了,也没有回你短信。” “这真的很糟糕,章典不但不是一一的优选级,她甚至空闲了也想不起来章典。” “这感觉很坏。” “怎么会这样?一一和章典约过会,做·过·爱,她们应该是情侣了,可是她不忙了也不回他短信,不来看他,问题出在哪里?” “是情侣吗?” “约过会就是。” “做·过·爱肯定就是。” “就是就是。” “章典应该主动再打电话,要粘人一点……” 章典的手环亮起来,触手齐齐发出尖叫,缠住他的手臂,贴在他的手环屏幕上。 “是一一!” “是小羊!” “小羊来电!” “快接快接,章典的手拿过来!” 章典微微睁开眼看它们,蠢货,一群可怜的蠢东西。 第68章 章典接通来电, 听见了沈一的声音。 她说:“我以为你昏过去了,接得这么慢。” 触手挤过来贴在手环的屏幕上,激动的喋喋不休。 ——“她在关心你!” ——“她担心你昏过去了!” ——“555真的是小羊, 你快说想她,拜托了章典!” 章典感到头痛, 他的异能体蠢到听不懂这句是讽刺,不是关心。 它们还在试图狡辩:“你别管嘛, 你就把她的话当关心有什么问题?” ——“完全没有问题。”一个一个附和。 当然有问题,讽刺的底层心理是不满,因为他晚了几秒接通她的电话而不满。 她会产生这样的心理,是因为她认为她能打给他, 是“施恩”是“奖励”。 如果他没有“感恩戴德”,她就会马上结束这个“奖励”。 反派对我产生了食欲怎么办? 第80节 可他费了这么多功夫是为了见她一面,只有见面他才能从她身上获得更多信息:确认她就是沈于蓝、为什么能“变成”沈于蓝、又怎么来去自如。 章典压了压鼓胀的太阳穴, 不得不承认,在这场游戏里他不知道从哪一个环节开始渐渐处于下位, 但没有关系, 他不在意这场游戏的输赢,他只想要让她明白, 他们才是同类,唯一的同类。 其他人的存在只是为了让他们相遇。 “抱歉, 只是没想到你会打给我, 确认了几次你的号码。”章典回应她。 手环那端的沈一沉默了几秒。 章典先开口:“忙完了吗?” 她“嗯”了一声, 语气缓和了不少,和他说:“沈于蓝说你受伤了,还能动吗?” “当然。”章典声音里带着疲惫说:“如果你想和我见面,我很方便。” 她笑了一下说:“一个小时后, 打开你家门禁,我去找你。” 浴缸里的触手发出刺耳的尖叫。 ——“小羊要来了!章典你快弄弄好!梳梳头发,弄的干净一点!” ——“我的天,一一是丢下秦听来见你,章典在她心里你比秦听重要的!” ——“555我们终于可以见小羊了,她说的话好甜蜜。” 沈一已经干脆地挂断电话。 章典靠在浴缸上,笑了一下,他猜她不是单纯的想见他,她一定是对钟康明突然发狂的袭击感到困惑,她那么聪明必定会对他去见钟康明的动机产生怀疑。 她来见他,更多是为了查一下他吧? 不然,她一定会选择去她的小窝见面,而是来他的住所。 他的住所对她来说,满是监控,并不安全。 ——“你为什么要把小羊想的那么坏?她可能是因为你受伤了,不想让你再开车跑去她的小窝啊。” ——“章典你不能因为你很坏,就把一一也想的很坏。” “这怎么能叫坏?这只是因为她足够聪明。”章典难得回应它们愚蠢的发言:“如果她不怀疑我,我会感到很失望。” ※※ 沈初一从楼下搭乘电梯上来,发现一路上的监控都是关闭的。 她停在章典的房间门前,门轻轻一推就开。 廊灯在她头顶微微亮起来,她走进去关上门,客厅里的灯亮起来。 偌大的客厅里没有看到章典。 她抬头看了一眼头顶的监控,居然也是关闭的状态。 章典在努力的向她友好。 沈初一站在客厅看见开放式厨房的垃圾桶里丢着一个类似破壁机的东西,旁边还丢了两把刀具和一些碗碟。 看起来都很新,却要丢掉了吗? 她再朝台面上看过去,发现之前放着的小型烤箱不见了,也丢掉了? 为什么要丢掉这么多厨房用具? 她感到疑惑,章典平时居然会下厨做饭吗? 房间里浮动着淡淡消毒水的气味,地板光洁,看起来章典才将整个房间大扫除过。 她看向了厨房里的冰箱,透明的冰箱上凝着冷气,她眨眨眼放大,就可以看清冰箱里的食材,有不少蔬菜、水果,还有一些看起来很新鲜的内脏,像是猪的肝和肺。 不知道为什么,她想起来猪肉厂,想起了被剖开的钟天泽。 她朝垃圾桶走近几步,弯腰想去看垃圾桶里的那几把刀具。 背后传来章典的声音:“沈一。” 厨房的灯带应声亮起来。 沈初一在暖色的光里回头,看见站在卧室门口的章典,他裹着黑色浴袍,头发还有些微湿,像是刚洗过澡,苍白的脸上只有一张唇还有血色。 “怎么在那里?”他对她很虚弱的笑了一下:“抱歉,我在卧室里处理伤口。” “怎么把这么多东西丢了?”沈初一很平常的问:“这些刀具和破壁机看起来都很好啊。”她弯腰要捡起垃圾桶里的刀具。 一条柔软的触手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轻轻卷住了她的手腕。 “别捡。”章典朝她走过来,语气非常温柔:“很脏的。” “很脏吗?你用它切什么了?”沈初一看着走过来的章典,他浴袍下什么也没穿,走动间能看见他胸口若隐若现的淤青和咬痕。 这么多天了居然还没有消下去,他的身体恢复能力也太差了。 他留意到她的目光,却像是没留意到一样走到她面前,眼睛停在她的黑发上:“你是冒雪来的吗?”他抬起手,指尖轻轻的揉了揉她垂在肩头的发尾:“头发被打湿了。”手掌又很自然地落在她的肩头:“衣服也湿了。” 沈初一只穿了一件黑色带帽卫衣,因为她在a市所有的衣服都是“沈于蓝”穿过的,这件卫衣是她在路过的商场现买的。 “怎么穿这么少?”章典问她。 他的手指很冰,压在沈初一的肩头,和潮湿的衣服一起让她感到冰冷,她不喜欢的抖开他的手:“你的手好冰啊。”又甩了甩缠在她手腕上的触手:“触手也好冰。” 触手发出“荜拨荜拨”的气泡声,把吸盘紧紧吸在了她的手背上,像膏药一样粘着她。 章典伸出手握住触手,说了一句:“她讨厌你。”指尖略微用力,触手就像一个气泡破碎消失了。 沈初一听见了一声小小的尖叫,虽然知道他只是用精神力将触手压了回去,可那声音太像小猫小狗的悲鸣,显得很可怜:“我只是不喜欢冷冰冰的触感。” “你的前男友是兔系异能体吧?”章典冷不丁问:“你喜欢他异能体的触感?”所以喜欢司康?喜欢白世舟? 沈初一眉头皱了起来,“你还在调查我?” 章典顿了一下,有些无奈地叹气说:“没有再调查了,是在收拾你的房间时不小心发现了他的终端账号。” “然后你就不小心地侵入了他的终端?”沈初一更生气了,上前一步抓住了他的脖子,“不要调查他,骚扰他。” 她的手很凉,扼住他的喉咙真用力。 章典望着她愤怒的双眼,心里冷冰冰一块,只是一个很久以前的坏朋友王※※而已,她就这么怕他去调查他?骚扰他? “你很在意他?”章典语气依旧是温柔的,可眼底很冷:“他只是带坏你的一个劣等兔系异能体,样貌一般,家世普通……” 沈初一抬手用手背扇在他脸上,打断了他的话:“章典你不要真惹恼我。” 脸上热热的痛,喉咙的手指也更加用力。 章典看着她的双眼,发现她好像真的要杀了他一样,为了一个八百年前的坏朋友。 异能体在他身体里尖叫,让他停下来,不要再说话毁了今天的约会。 约会? 不,这是一次互相试探的会面。 章典没有挣扎,只是慢慢垂下了手,握住了她刚刚扇过自己的左手,轻轻握着问:“怎么这次用手背?是因为手上的伤痛吗?”他缓缓用了些力气握她的手。 沈初一完好无损的左手传来清晰的痛感,她心中警铃大震,章典在非常明确的试探她是不是沈于蓝。 因为沈于蓝的左手被炸伤了…… 令她心惊的不是章典猜中她是沈于蓝,而是章典怎么会猜到沈于蓝的身体受伤,她身为沈初一时的身体也会有同样的痛感? 痛感加重的瞬间,沈初一摸出口袋里枪,朝着他抓着自己的手臂猛地开枪。 “砰——”一声枪响。 章典疾步后退,低下头看见自己的手臂在流血,她真的开枪打穿了他的手臂。 而在他低头的刹那,沈初一快步上前一脚踹在他胸口,将他踹的后退几步,又欺身上来抓住他的脖子将他重重按倒在了沙发上,跨坐在他身上“咔哒”一声将枪再次上膛,枪口顶住了他的脑袋,冷冷冰冰说:“你真的很让我生气。” 章典在枪口下抬起眼看她,她坐在自己身上脸上有一种六亲不认的冷漠,在暖色的灯光下杀气腾腾。 他就那么望着她,慢慢笑了起来,她不只是聪明、敏捷,还有一颗坚硬锋利的心。 她根本不明白,她和他有多像。 第69章 章典本就有伤的手臂又被打穿了, 血在黑色的浴袍里不明显,但没几秒就将沙发渗出了一片红色,连带着沈初一跨坐在他手臂旁的裤子也被浸湿了。 这么大的出血量他却还在笑, “出手敏捷,爆发力像一只豹子。”他像是在发自内心的夸赞沈初一, 没受伤的手轻轻握住了她的脚踝很温柔的笑着问她:“为什么生气?是因为我弄痛你了?还是因为我调查了你的坏朋友?” 他又抚摸上她结实的小腿,像是在随便聊天一样说话:“还是说我猜中了你不想让我猜中的?” 客厅里的暖色灯光下, 他的浴袍敞开,露出了一大片雪白的肌肤和薄薄的胸肌,淤青和咬痕因为他的苍白肌肤显得格外明显。 如果不是因为他的手臂还在流血、对面的巨大落地窗玻璃上嵌着她的子弹,这一幕就像是她们在调情。 “看来你不只身体不老实, 嘴巴也贱的很。”沈初一顶着他的枪口往下移,插··进了他明知故问的嘴巴里,垂着眼冷声警告他:“沈一已经死了, 死了很多年,不要再去调查她的过去, 更不要去骚扰她的朋友, 不然我下次开枪就不只是射穿你的胳膊了。”她手指用力,将枪捅得深一点弄痛他。 章典被枪口塞得舌尖痛楚, 却在她说出“朋友”两个字的时候眯了眯眼,她对身为沈一时的过去很敏感。 从他之前拿出那只三色钢笔礼物送给她时, 他就意识到她很抵触被人知道她的过去, 沈一的过去, 她很容易被那些过去激怒、刺伤。 这在心理学上很常见,因为巨大的挫败她将她的过去全盘否定,重新开始,她将过去的自己认为是失败的、令她耻辱的。 他想这个巨大的挫败就是十九岁时因为赌博被白世舟送进警局, 失去了她进入巨鹿学院的机会,她将进入巨鹿学院理想化,认为人生翻盘的机会就是进入巨鹿学院,所以一旦失去这个机会,她过去十几年的努力就被彻底摧毁了。 只是他没想到,那位王某某会让她这么在意,被她用“朋友”来相称。 根据他的调查了解,她不只交往过王某某这一个男朋友,她的男朋友简直数不胜数,事实上是她先和王某某提出分手,随后无缝连接交往了新的男友。 所以他认为她没有多喜欢王某某,可王某某确实是她唯一带回“小窝”的男友。 王某某也是她考入重点高中后第一个站出来跟她坐同桌的人,是她整个高中唯一的同桌。 她这样从福利院考进来的优等生,其实并不受欢迎。 他在她的班主任那里了解到,她刚入学就打架,因为同学开玩笑叫她“孤儿”“吃百家饭的”,她把十几个同学全打了,绑在厕所里。 那之后没人敢招惹她,却也没人愿意和她坐同桌、做朋友,只有这位王某某愿意。 虽然后来她也有过其他朋友,但王某某一直坐在她身边,和她一起上下学。 所以她把王某某当成了朋友吗? 反派对我产生了食欲怎么办? 第81节 可她应该很清楚,平庸的王某某根本做不了她的朋友,他无法理解她的野心,无法适配她迅速的成长,更无法与她共鸣,所以她才会和他分手不是吗? 已经分手的王某某居然值得她生气?值得她开枪“杀”了他? ——“啊啊啊啊闭嘴章典!不要说话章典!” ——“拜托你闭上嘴巴章典!不要把你想的说出去!小羊不喜欢!” ——“你不要剖析她的过去!她不喜欢!” ——“你不要评价她的朋友!她不喜欢!” ——“你为什么要这样嘛!你为什么要说让她生气的话!她生气打你你就高兴了吗!” 可章典的声音已经传进了沈初一耳朵里。 “你杀过人吗?” 沈初一眉心蹙了蹙,看着枪口下的章典,他嘴里还插着她的枪没有动,可他的声音很清晰响在她耳朵里,是他的异能? “你要为了一个十年前的前任试试杀第一个人吗?” 是章典的声音。 他在她的枪下,眨了一下生理性泛红的双眼,有恃无恐地凝视着她。 像是认定她不敢杀人,也像是在试探她敢不敢为了过去的朋友杀了他。 可是他错了,她想杀了不是从今天开始的。 沈初一猛地扣动扳机—— “砰!” 握枪的手被触手卷住举起,没能射穿章典,射穿了落地窗,“轰”一声整面玻璃碎成蛛网,安全警报声响起。 沈初一的手腕、脚踝被触手缠住,胸口被章典的膝盖撞了一下,整个身体被章典掀翻在地毯上,脊背撞进了柔软的触手里。 她听见此起彼伏的触手尖叫声,在章典擒住她手腕欺身压下来之时,手肘猛力撞在章典受伤的手臂上,趁他痛挣出握枪的手,“砰”的再次朝他的额头开枪。 章典侧头避开,子弹“轰”一声击碎了天花板上的晶体灯,晶体碎片四溅炸下来。 沈初一屈膝一脚踹开章典,翻身滚出几米外,躲开砸下来的晶体碎片,单手撑地起身,在微弱的灯光中瞄准章典“砰砰”连开两枪。 章典却纵身躲到了沙发后。 触手刺耳的尖叫声中,她听见章典在沙发后笑了一声说:“你真的要杀我?” “怎么会?我只是跟你玩玩。”沈初一眨眼放大墙壁上的影子,试图分辨章典的方位,杀了章典就没人知道她是沈一了。 她还剩下一枚子弹。 章典的影子在墙壁上动了一下,沈初一足尖一点,拔身跃上沙发朝着影子的方向开出最后一枪。 “砰!” 子弹击中地上的靠枕,章典不在这里? ——“啊啊啊章典!” ——“小羊后面后面!” 沈初一听见触手的叫声,回头的瞬间将枪口顶了出去,而她的腰和脖子被冰冷的手攥住,压在了沙发里。 枪口顶住了章典的胸口,她跌坐在沙发上,脖子上是章典冰冷的手指。 昏暗的灯光下,章典侧脸上也流了血,不知道是被碎片划伤的,还是被她的子弹划伤的。 浅金色的竖瞳撞上他暗红色的眼,她们盯着彼此,微微喘息。 门铃突然响了,门上的显示器亮起来,屏幕上是安保人员,他们站在门外对着显示器问:“章先生您在家吗?您家是出了什么事吗?警报器一直在响。” 章典朝沈初一竖指“嘘”声,然后使用触手关闭警报器、接通了显示器上的通话,依旧轻轻捏着沈初一的脖子,盯着她的双眼,礼貌地对外面安保人员说:“没出什么事,我不小心把落地窗的玻璃打碎了,很抱歉,我已经联系了维修人员。” 真能装。 沈初一很难忍住不撕破他的嘴脸,她将抵在他胸口上的枪下滑、左移,抵在了他还有咬痕的那一点红色上。 他敏感的险些发出不体面的声音,皱着眉用触手卷住了她的手腕。 外面安保服务态度很好的问:“是落地窗户的玻璃全碎了吗?章先生有受伤吗?需要我们帮忙吗?” 沈初一手里的枪用力揉了揉,他果然受不了的松开她的脖子,用手拉开了她的手,欺身压下来贴在她的眼前很低很轻的说:“你想让人发现你在这里吗?” 那么近的距离,沈初一能清晰看到他耳后的腮心在微微开合,她更近一点,几乎贴在他的唇边低声说:“装什么?我看你受用的不得了,打你都能发··情?” 章典盯着她,她的每个小表情都如此生动,她的气味就在那么近的距离,让空气和他的呼吸变得粘稠炙热。 “章先生?”安保人员再次叫他。 章典高声回了一句:“不需要。” 他挂断显示器,低头吻住她的嘴,迫不及待撬开她的口腔。 她也用力回吻了他,咬他的舌尖、嘴唇,挣出手去拨动他耳后的腮心,令他发出更浓稠的喘息声,手里的枪故意的摩擦着他的皮肤…… 触手紧紧抱住她,黏住她。 章典把她带入怀里,抱紧她转身坐在沙发上,将她抱坐在自己双膝上,搂进怀里,仰头又吻进去,在她唇齿间尝到不知道是谁的血…… 他又一次感到饥肠辘辘的感觉,他不是个有食欲的人,可从和她接吻开始,他每次品尝她都感到饥肠辘辘,热烈的吻不够、拥抱不够、侵入也不够…… 他的手掌抚进她的卫衣,抚摸她光洁的背…… 托起她,她抓着他的双肩脸颊埋进他的脖颈里,发出短短的呼吸声。 章典受不了的又去找她的唇,他感到晕眩,感到窒息,感到急需要她的吻和味道来“饱腹”…… “沈一……”他边吻边叫她:“一一、一一……” 沈初一听到好多声音,是章典、是他的异能体。 它们喝了酒一样不停地重复叫她。 一一,沈一、小羊…… ※ 好多血。 沙发上、床上、浴室里全是章典的血。 蛛网似的落地窗玻璃摇摇欲坠,地毯上满是晶体碎片。 整个房间像是凶杀现场,可蒸腾着热气的浴缸中沈初一靠在章典的胸口舒服的快要睡着了。 温度很热,那些触手也变得很热,像毛毯一样裹着她浸在水里,让她产生一种在“妈妈肚子”里的察觉。 章典环抱着她,手指在温柔的梳理她湿漉漉的黑发,仔仔细细看着她露出额头的完整脸庞。 她算不上白,脸颊上有些雀斑,可她有饱满的额头,大大的耳朵,看起来很聪明。 她的左手向上摊开放在他的膝上,像是怕被碰到一样。 是什么让她完好无损的左手痛? 章典心里有一个清晰的答案,但在这一刻他忽然不太想去验证了,因为她看起来这么疲惫,像是已经很久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 在白世舟家里也睡不安稳吗? 他低头吻了吻她饱满的额头,她没有抗拒,只是侧身缩在他怀里,像个baby一样睡在他怀里。 很奇异,他在这一刻感受到一种没体验过的感觉,那是一种类似于“家庭”的感觉。 第70章 “九尾狐案”和“暗岛”的调查随着几位高官被捕、钟康明宣告脑死亡, 终于结案。 内阁大臣大洗牌,舆论浩浩荡荡地将秦荣发表那番#公民正义#掀上高潮,随之而来的是首相大选, 秦荣毫无疑问当选首相。 蔚蓝星公民认为是她们票选出了新首相,取得了公民的胜利。 可沈初一很清晰地看到了秦荣是如何使用权力, 让公民自愿地走上她预设的道路。 她们出于自愿,愤慨地推倒“钟康明”, 推选出她们认为公正的“秦荣”。 而沈初一也是走在这条道路上的一员,她很清楚白世舟的担忧,当公正沦为政治手段,就很难保持真正的公正。 在她搬离白家之时, 胡捷教授找她谈了一次话。 就在楼下的长餐桌上,只有她和胡捷教授两个人。 她没想到胡捷教授会很直接地和她说:“如果你愿意,可以继续住在这里, 等你有些积蓄能够在a市扎根后再搬走也可以。” 其实在白家住的这快一个月以来,她和胡捷教授相处的时间并不多, 通常是在早晚饭一起用餐, 她看不出胡捷教授喜不喜欢她,所以对胡捷教授的挽留很意外。 她很坦诚的问了为什么。 胡捷也很坦诚说:“你非常优秀, 我理解世舟对你寄予的厚望,但我和他想法不同, 我不觉得你会成为下一个章典, 我认为你们完全不同, 他是个几乎没有共情能力的人,可你很能共情痛苦,每个人的痛苦。” 共情痛苦? 沈初一自己都惊讶,更惊讶的是胡捷对她说:“你是个善良的好孩子, 继续住在这里吧,我虽然不能为你提供什么资源,但至少可以为你提供一条退路。” 退路。 沈初一吃惊地望着胡捷。 胡捷依旧是那样平静的情绪,“免费的住所和三餐,可以让你拒绝你不想做的事,不用担心没地方落脚。” 沈初一良久没有说话,她想无论她留不留下,她都会感激胡捷。 因为她的人生里,没有人为她考虑过“后路”,更没有人为她提供过免费的住所、三餐,她所获得的任何东西都需要交换,她所做的事都由自己买单。 她明白胡捷会对她这样说,是因为胡捷意识到她在为秦荣办事,胡捷和白世舟一样认为秦荣在利用她,不想看到她沦为秦荣的枪杆。 可胡捷和白世舟的出发点又不同,白世舟是因为她的能力而惋惜,胡捷是因为“她是个善良的好孩子”。 虽然她清楚,胡捷只是被她伪装的“沈于蓝”误导了,但她还是很感谢胡捷。 “谢谢您。”沈初一对她笑了笑,隔着长桌轻轻握了握她放在桌面上的手:“但我知道自己的后路在哪里。” 胡捷望着她,明白她不会留下来,她熟知自己的聪明超于常人,她擅长利用自己的聪明当筹码赢得高额的报酬。 反派对我产生了食欲怎么办? 第82节 或许在她很小的时候,她就被这样对待,所以这是她熟悉的路径,她很难再像普通人一样一步一个脚印地工作、生活。 胡捷回握了一下她的手,没有再留她。 ※ 沈初一搬离白家三天后,升职的红头文件下达特罪署,她在开春的第一个月升职为特罪署副署长。 这次升职引来了不小的舆论风波,因为她是特罪署成立以来升职最快的警员,入职第一个月转正,入职不到三个月升为副署长,连曾经的章典也没有从警员直接升为副署长。 她成为了先例。 舆论对她升为副署长的异议声很大,但支持的声音也远比她想象中更多,因为钟康明和暗岛一案,她已经被捧上了一种令人胆战心惊的“高度”。 所以异议的声音刚出来,另一种声音就出现了,一大群媒体号发声说:章典可以创造神话,为什么沈于蓝不可以?沈于蓝比章典差在哪里?出身?背景?性别? 她完全没想到舆论朝着“阶级”和“性别对立”的方向上升,吵到最后已经和她升不升级无关了,而是反阶级、反男权的大混战。 但很快她就得知,这场反阶级的舆论战也是秦荣暗中操作的。 秦荣和她说,激化群众矛盾永远是最有用的舆论手段,现在没有人会异议她够不够格升为副署长,而是异议女性为什么不能打破先例、创造先例? 她不知道这种手段对不对,但她不得不承认这是非常有效的手段。 升职之后她又一次接受官方焦点新闻的采访,这一次她坐在中心的位置,白世舟坐在她身侧。 采访稿上的问题只关于钟康明、暗岛,既没有提及最近关于她的舆论战,也没有令她难以回答的问题。 她一开始以为是秦荣向台里授过意,规避掉了一些不好回答的问题,后来发现,秦荣没有授意,也无需授意,因为台里只是隐隐约约听说她是秦荣扶持的人,就会主动规避掉令她为难的问题。 采访结束后,她收到了秦荣的电话。 秦荣像是刚从议事厅出来,身边很嘲杂,笑着叫她:“沈副署长。”又问她有没有空? 当然有空。 沈初一拒绝了白世舟的聚餐邀请,从电视台出来,没等多久王可的车子就停在楼下。 她上车却没看见秦荣。 王可说,秦荣在别的地方等她。 沈初一满肚子狐疑坐在车里,看着王可将车子开向了熟悉的道路,并且越开越熟悉,等过了一道军区门岗她才问:“秦首相在这里等我?” 这里不是白家所在的军部住宅区吗? 王可只是笑着对她眨眨眼,开进军部住宅区停在了a区第一栋洋楼前。 黄昏下,四层半的洋楼噌噌亮着灯,外面停了一辆送家具的大货车。 沈初一下车,跟着王可进去,看见秦荣站在洋楼宽阔的客厅里和她的秘书说:“沙发换个颜色,年轻人不一定喜欢这么老气的颜色。” 满屋子的工人在搬装家电和大型家具。 “秦首相。”沈初一停在她身后叫了一声。 秦荣回过头来,看见她就笑了,仿佛欣赏最得意的门生一样欣赏着一身新警服的她:“做了副署长就是不一样,比从前看着更精神饱满了。” 沈初一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她好像从来没有被女性长辈这样欣赏过。 “来的正好。”秦荣伸手拦住她的背,将她带到身侧,指着客厅里的新沙发问:“这个沙发的颜色你喜欢吗?你们年轻人会不会觉得太老气了?” 黑色的沙发上还套着透明的保护袋。 沈初一心头跳了跳,她很想装傻回答:“您喜欢就好。”装作猜不出这或许是在给她挑选沙发,但事实上从车子停在洋楼外那一刻她就大概猜到了。 所以她说:“我喜欢黑色。” 秦荣望着她笑了:“那这房子呢?你喜欢吗?” 沈初一的心跳的飞快:“您已经送我一栋房子了。”温泉区那套。 秦荣轻轻拍了拍她的背:“这套房子不是我送你的,是以你副署长的身份申请下来的,是你身为副署长的应有住宅。” 应有住宅。 沈初一感觉心跳快到她脸也热起来。 秦荣也不隐瞒的说:“之前白世舟安排你住进白家时,我就想你确实住在军部住宅区更安全。” “可我有这个申请资格吗?”沈初一仍然不敢信,能够被国家分配房子,住进军部住宅区里的都是什么人?为国家立过战功、上将军衔的军人家庭。 哪怕她现在是副署长,也不够格申请到军部住宅区的住宅,秦荣就这样公然破例给她这套住宅合适吗? 秦荣抬手扶正她的警帽说:“军功不一定要在战场上立,查出暗岛名单你救了数百名无辜的受害者和家庭,当然有资格。” 就算没有资格,她也会想办法让她的人有资格。 秦荣笑着拍了拍沈初一的肩膀:“上楼去看看。” 沈初一走上二楼、三楼、一层层走上四楼的大露台,在露台上看到了春天的黄昏。 红色的太阳将黑色的云层染红,远处的晶体大厦已经亮起了蓝色的光,整片军部住宅区安静得像是没有人,只有门岗的军卫在有序地巡逻。 她侧过头在住宅区里去找白家的房子,隐隐约约能看见灯光。 离开白家时,她从来没有敢想过自己也能够在这片军部住宅区拥有她自己的房子,她这辈子都没有敢奢想过。 从前她最大的梦想也不过是在巨鹿学院上学、在a市有一套九十平的房子就好了…… 可现在,她没能进入巨鹿学院却成为了特罪署副署长,没有九十平的房子,却在军部住宅区有一套国家批给她的洋楼。 晚风吹来,她轻轻闭上了眼,好像这风都和平日里不一样了。 原来权势带来的好处,是渗透在生活中每个细节处,每个人都对你充满善意,每个关卡都为你亮起绿灯。 她想,她的后路绝不是有收留她的住所和免费的三餐,而是哪怕有一天身份暴露也不用逃跑的权势庇护。 她要借着秦荣的权势在a市扎根,牢牢抓住这片土壤,屹立不倒。 ※ 房子的过户手续在第二天就办好了,虽然是以沈于蓝的名字过户,但确确实实是她的房子了。 她本来想低调一点,但王可告诉她,申请这套住宅的时候,白世舟也为她写了申请信。 那封信王可拿给她看,她看的都吃惊,没想到白世舟对她极尽赞美之词,又详细说明了她的爷爷、父亲是警察,家庭背景、学院优秀记录。 对她的违规行为只字不提。 她没想到,白世舟会同意帮她写这封信,因为这套住宅的申请明显是走了秦荣的后门。 她不知道白世舟在写这封信的时候内心里有没有挣扎过? 因为这封信,她主动邀请了白世舟和鲍啸她们,一起去她的房子里聚餐,算是为自己暖房。 鲍啸立刻答应,憋不住似得和她说:“我早听到你申请到军部住宅的风声了,可你不主动说,我还以为你不想声张一直憋着没问,可憋死我了。” 她看起来比沈初一本人还高兴,“你的房子装修好了吗?需不需要人手帮忙啊?” 安嘉树也说:“军部住宅好,你住在那里最安全,我们也不用担心你了。” 只有司康没有说话。 沈初一被她们环绕着,能看出她们是真心在替她开心,没有人置喙她是不是走后门、够不够资格申请这套住宅。 就好像,这个“便宜”给她抢到,她们都为她偷着乐。 沈初一伸手抱住了鲍啸,她现在幸福的太不像话了。 开春之后还是很冷。 新房子有王可帮忙,没两天该装的家电就全装完了。 她着急搬进自己的房子里,就定了周五晚上下班后一起吃暖房饭。 特罪署最近只有钟天泽被开膛破肚那桩案子要调查,所以组里不太忙,临近下班鲍啸她们就开始和沈初一商量一会儿开车去买食材,吃火锅。 没想到,沈初一先接到了王可的电话。 王可在电话里先问她忙吗? 才又和她说,秦听的手术失败了,今天拆线虹膜坏死,眼角膜溃烂严重,需要做眼球清创,将移植的“眼球”重新摘除、清创、再造新的虹膜和眼球,然后再次移植。 可秦听情绪崩溃,不愿意做清创,也不愿意再做二次移植。 沈初一没有细问,直接说:“我马上过去。” 她挂断电话,回到工位将新家的门卡交给鲍啸说:“鲍姐你们一会儿先过去,我要去一趟医院,大概要一个小时左右赶回去。” 鲍啸大概猜到是医院里的秦听出事了,看她神色凝重就没多问,接过房卡说:“不着急,你慢慢来,我们今晚大不了睡在你的新房子里。” “好,今晚谁也不许走。”沈初一笑着拿了外套,连警服都没换,直接下楼开车去了医院。 等她赶到医院病房门口时,就听见病房里传出来秦听声嘶力竭的声音。 “放开我!你不能像对待你的实验品一样对待我!我是人……” “我为什么不能?”秦荣的声音又冷又愤怒:“你的命都是我给的,我有什么不能?”她像是下命令一样说:“不用征求他的意见,马上注射镇定剂送他上手术台。” 沈初一快步跑进病房里,被眼前的阵仗吓了一跳。 两个男护士按着病床上的秦听,旁边还站着三个医生,秦听双眼和脸上全是血。 而秦荣站在床尾,王可在给她流血的手掌处理,紧张的阻拦她。 病床上的秦听听到注射镇定剂像是彻底崩溃一般,歇斯底里的怒吼一声:“放开我!”瘦弱的身体顷刻间异化成了一头羸弱的雄狮,盲着双眼挣扎嘶吼。 医生想上前给他推镇定剂。 “别这样!”沈初一快步过去拉住医生的手,错步上前手掌按住了病床上挣扎的雄狮:“秦听,是我,是我!” 可他应激反应太厉害了,只怒吼着挣扎。 沈初一对秦荣说:“秦首相你们能先出去吗?这里交给我,让我和他单独待着。” 秦荣愤怒的双眼在落到她身上时,才平静了一下,她到底是带着其他人离开了病房。 门关上。 沈初一一只手按在雄狮的胸口,另一只手去解他双手双脚上绑着的固定带,不停的叫他:“秦听,秦听,他们都出去了,我替你解开,你不要怕,安静下来好吗?” 像是终于听到了她的声音,闻到了她的气味,挣扎的雄狮在病床上一点点安静下来,鼻子碰到她的手掌嗅到她的气味,他彻底停止挣扎变回了人身,挣出固定带里的手紧紧的抱住了她。 她感受到他的颤抖、他的崩溃、他的血和泪,在她怀里一点点浸湿她。 她听见秦听崩溃地不停重复说:“她不能这么对我,我是人,我是人,我不是她的实验品,我不是笼子里的白老鼠……” 反派对我产生了食欲怎么办? 第83节 “我知道,我知道秦听。”她抚摸着他潮湿的头发,紧紧抱着他说:“没事了秦听,如果你不想二次手术我们就不做了,不做了好吗?你不要害怕。” 秦听在她怀里忽然哭了,把她抱的很牢很紧,很轻很低微的说:“救救我……救救我或者杀了我……” 沈初一心头像被重重击了一下,她很清楚这是濒死之人最后的呼救声,因为她也这样呼救过。 她抚摸秦听的脸,让他抬起头来和他说:“我带你离开这里好吗?把眼睛处理一下,我们离开这里。” 秦听感觉到她温柔的手指,听见她的所有声音。 她的声音那么笃定,那么充满力量,好像带他逃离苦难的战神一样。 病房外,秦荣坐在长凳上,任由王可替她清理着掌心的伤口。 那伤口是秦听用针头划伤的。 夜风从开着的窗户吹进来,吹散她一丝不苟的发丝,她忽然感到疲惫,或许她该承认她是个失败的母亲,她生了一个懦弱的孩子。 她该接受秦听的“缺陷”和懦弱,就像接受她此生最大的失策就是选择成为一个母亲。 第71章 病房门推开。 沈初一走出来看见坐在长椅上的秦荣, 她罕见的看起来很疲惫,问沈初一:“他怎么样了?” 将门关好,沈初一屈膝在秦荣跟前蹲下了身:“他好多了, 您的手找医生看过了吗?” 秦荣看着眼前的女孩儿,在心里很轻的叹气:“我没关系, 别为我担心。” 她用很低的声音和秦荣说:“如果您相信我的话今晚就让我带秦听离开医院,我会想办法让他同意进行下一次手术。” 秦荣顿了两三秒, 不是在犹豫要不要答应她,而是在仔仔细细的看着她,她是如此明白其他人的需求,并且擅长抓住每一次解决需求的机会。 这绝不只是因为聪明, 更像是她见过很多人,吃过很多苦,只有苦头吃多了的人才懂得抓住机会。 “我相信你。”秦荣伸出手擦了擦脸上蹭上去的血污, 倦声说:“我知道你从来不会让我失望,你是个聪明的好孩子。” 聪明的好孩子。 沈初一握住了脸颊上秦荣的手, 她想:秦荣对她的欣赏是真的吧?是因为她的能力, 而不是她是沈于蓝吧? 她不确定自己对秦荣的利用价值有多大,能不能让秦荣欣然接受她不是真正的沈于蓝。 她唯一能确定的是, 秦荣的感情建立在“利己性”上,她爱一个人首先是要这个人对她有价值。 那她就要让自己更有价值一点。 “您放心。”沈初一对她说。 医生进去简单替秦听处理了眼睛上的脓血, 重新缠上了纱布。 在沈初一的陪同下, 他果然很安静, 没有抗拒,只等到处理完之后就抓住她的手问:“可以了吗?她会放我走吗?” “别担心。”沈初一替他穿上厚外套,找不到他的鞋子,就只好让他穿着医院的拖鞋, 扶着他离开了病房。 秦听没有听见秦荣的声音,没有人阻止她们,可他知道秦荣就在病房外,他闻到了她的气味。 那气味像无形的网一样压迫着他,他抓紧沈初一的手加快脚步朝着前面走,前方是哪里不重要,他只希望快点离开,离开秦荣的视线范围,他害怕秦荣会突然反悔把他绑回去。 可秦荣自始至终没有发出声音,直到看着秦听的身影被电梯门吞没,她才低低叹了一口气,苦涩的说:“母子像仇人……” 王可看着她,忍不住似得柔声说:“您或许可以对小听温和一点,就像您对沈探员那样。” 秦荣苦笑了一声问:“你以为我没试过吗?我也想好好跟他说话,可他是那么没用……我对他苛刻吗?”她回过头来问王可:“我为他提供最好的医疗,为他挑选最适配的虹膜,我只需要他忍耐手术的痛苦,好好地配合治疗,可就连这样他都做不到。” 她真的很不能理解,秦听已经是个成年人了,可为什么就连做手术这样的事都需要别人哄着他来做? 她甚至不要求秦听像沈于蓝一样聪明优秀,她只是让他正常一点,坚强一点,很难吗? “也许小听不是怕痛。”王可也轻轻叹气,“是怕一次次期待落空,手术失败不只是忍受身体上的痛苦,还有希望破灭……没有人不希望自己恢复视力,变成正常人,他一定承受了比我们旁观者更忐忑的煎熬和挫败。” 她看到秦荣眼里的不屑,知道秦荣无法理解这种害怕失败就放弃重新做手术的“懦弱”行为。 在秦荣的字典里从来没有“放弃”两个字,对秦荣来说只要还有一线机会那就可以东山再起,她的人生全是成功案例。 可对于小听来说,他的人生从未成功过,他生下来就是个失败的残次品,他没有做成功过一件事,所以他对成功的期望非常地渺茫,他认定了自己总会失败。 他就这样失败地活着,或许在很多时候都在想:这样活着有什么意义?就算恢复了视力又能怎么样? 他对活着都很消极。 “可可,我也不想这样对他,我也想接受自己的孩子就是个懦弱、失败的人。”秦荣到底是叹了一口气,看着降到底层的电梯说:“可是,我曾经对自己的孩子寄予了厚望……”她再看向王可,问了一个问题:“如果你可以选择于蓝做你的妹妹,你还会选敏敏吗?” 王可被问的愣了一下,如果可以选择谁来做她的妹妹,优秀聪明的沈于蓝和那样的敏敏,她会选谁? 或许是个人都会选沈于蓝,从人类到动物,生存的本能天性就是喜欢强者。 可是在王可回答时,想起靠在她怀里唱歌的敏敏,想起小时候在被窝里抱着她低低哭泣的敏敏。 那时候敏敏还很小,可她会抱紧她小声哭着说:“我不要大房子,也不要漂亮衣服了……我可以花很少很少的钱,你不要这么辛苦好不好?” 王可喉咙泛出酸涩,低低说:“我还是会选敏敏。” 秦荣很意外的看向她,听见她又重复一次:“我会选敏敏。” ※※ 车子开进初春的夜里,风还很冷。 沈初一将车窗打了上去,握着方向盘看副驾上的秦听,他非常的安静,任由风吹散他的发,吹着他的脸,一动不动,一言不发,只是手紧紧抓着她的另一只手。 “不问我要带你去哪里?”沈初一问他。 “去哪里都可以。”他侧过头面向她:“只要你和我一起,去什么地方都可以。” 他的手指很冰,沈初一将车窗彻底关上,和他说:“去我的新家,我有大房子了。” 车子抵达新房子时是下午六点十分,鲍啸她们还没有过来。 特罪署不忙时是六点下班,沈初一猜测她们可能在买食材,要半个小时才能到,就先带着秦听进了她的新家里。 “小心台阶。”沈初一扶着秦听进入客厅。 踏进去,客厅里的灯带和主灯就自动打开。 秦听闻到“很新”的味道,很新的房间,很新的家具,这里很大,因为她说话都有回音。 “沙发在这里。”沈初一扶着他走到沙发旁,将他的手掌放在沙发上,让他扶着慢慢坐下去。 秦听摸到连沙发似乎也是崭新的:“是你刚买的房子吗?你从白署长那里搬过来了?一个人住?”他之前听她说过,她借住在白世舟的一套房子里。 沈初一站在秦听的眼前,笑着说:“我升职了,这套房子是分配给我的。” “你升职了?”秦听面朝向她,语气听起来比她还雀跃:“是升为高级警司了吗?” 沈初一弯下腰,拉起秦听的手放在自己的肩膀上,她还穿着警服,黑色警服上佩戴着肩章:“你摸摸看。” 她的气息吹拂在脸前,秦听仔仔细细的抚摸着她的肩章,指腹在冰冷的麦穗和太阳上来来回回,他摸到了两枚太阳,吃惊的说:“副署长?你升为副署长了?” 特罪署署长的肩章上是三枚太阳,副署长是两枚。 沈初一“嗯”了一声,语调上扬地和他说:“你面前的可是特罪署沈副署长。” 秦听看不见她的样子,可她的语气那么可爱,他想她说这句话的样子一定也非常可爱、得意。 他忍不住用手指去抚摸她的脸、她的鼻子、她微微上扬的嘴唇,“要是我见过你就好了,我就能脑补出你现在笑着说话的样子……” 沈初一没有躲开,她摘下警帽,将自己的脸更完整地袒露给秦听的手指,在他的手指下轻轻说:“或许以后有那一天。” 秦听的手指顿了顿。 沈初一握住了他的手指,放在自己嘴唇上声音很轻的问他:“你只想脑补我笑着说话的样子吗?你不想看看我生气的样子?快乐的样子?” 她的嘴唇带着潮潮的气息触碰在他指尖,很像一个吻。 秦听喉咙里发酸,很想哭,他当然想,他在医院里每一天都在想,他撑下去忍受每一天痛苦的换药就是因为想要“看见她”。 “想不想?”她的嘴唇停留在他手指上,真的很像在吻他的手。 秦听声音和身体都微微哽咽:“想,我当然想……可是我怎么会成功?我从出生起就是个失败品……奇迹不会发生在我身上。” “秦听。”沈初一叹息一般闭上了眼,轻轻吻了他的手指,难过地说:“不要这样说秦听,命运会眷顾永不服输的人,我一直是这样相信着。” 她一直这样坚信着,靠着这样的信念,她一次次绝地逢生,走到今天。 “我相信,只要你想赢就一定会赢。”沈初一和他说。 “真的吗?”他像是要哭,低下头脸颊贴在她的脸颊上,像是一只可怜的小狗寻求她的爱抚。 “真的。”沈初一侧过脸轻轻吻了一下他的脸颊。 他浑身都在发抖,哽咽着叫她的名字,将脸颊再次贴过来,想要她的吻、她的触摸、她的爱…… 门却被轻轻叩响。 沈初一抬起头看见章典站在开着的客厅门前,手里拿了一束花,朝她歪头笑了一下说:“抱歉,我是打扰你了吗?沈副署长?” 章典怎么会来? 沈初一的眉头皱起来,松开秦听站起身问:“我不记得我有邀请过章教授。” 章典却自顾自走进来,将手里的蔷薇花放在了崭新的餐桌上问:“为什么不邀请我呢?” 他回过头看沈初一,带着一点不解和伤心说:“你连实习生建安都邀请了,却没有邀请我,这让我很伤心,我以为我们的关系有所进展了。” 沈初一看了一眼秦听,抬手指了章典一下,示意他闭嘴不要胡说八道,然后对秦听说:“等我一下,我先招待章教授。” 秦听点点头。 她快步走向章典,伸手拉开了厨房的推拉门,请他进去。 章典也很配合的走了进去。 她将门关上,打开水龙头,又点开烧水器,让这个空间里充斥着各种噪音,才低声问:“我和章教授还没有那么熟吧?没有邀请你,自然是不想和你做朋友,不欢迎你。” 她说的很不客气,在热水器的噪音里回头看章典,一副请他离开的样子。 不熟吗? 章典望着她这张脸,白皙没有一点瑕疵,可额头不够高,耳朵也不够大,他更喜欢沈一原来的样子。 他以为那一晚,沈一应该清楚,他知道她就是沈于蓝了。 反派对我产生了食欲怎么办? 第84节 他以为她们关系有了新的进展,可没想到她离开之后,没有再和他联系过。 一个多月的时间,他发了无数条晚安信息,她既没有回他的信息,也没有提出新的勒索要求。 像是单方面结束了这场游戏。 后来他才明白,因为她沈于蓝这个身份升职加薪、分配了新的房子,迎来了新的生活。 她是打算抛弃沈一这个身份?不屑再利用他、和他玩勒索游戏了吗? 那怎么行呢? “沈副署长这么讨厌我吗?”章典想,她想装不认识,那他就配合一点:“是因为我没有一位首相母亲吗?” 沈初一真的很想扇他。 背后的热水器发出“滴滴”声,是水烧热了。 院门外也传来了车子停下来的声音,她听见鲍啸的声音。 “是这里吗?我的天也太大了吧!” “门开着,是蓝蓝先回来了吗?” “要不要换鞋啊?” “咦?有客人先来了?” “秦听?”是白世舟的声音。 沈初一眉心跳了跳。 章典走过来按灭了“滴滴”响个不停的热水器,站在她的身侧轻声对她说:“沈副署长真的不想和我做朋友吗?我就住在隔壁,远亲不如近邻。” 第72章 “章教授就住在隔壁?”鲍啸吃惊地看向章典, 问他:“我记得章教授住在万圣的空中花园那里啊?是我记忆出现了错乱?” 满桌子的菜和肉卷摆出来,正中心的鸳鸯火锅煮得沸腾。 章典就坐在沈初一的左手边,脱下了外套, 只穿了一件黑色的衬衫,慢慢摘下了手套放在沈初一的手边回答:“之前住在万圣, 前段时间那套房子出了点问题暂时住不了人,只好暂时借住在朋友家。”他看向沈初一, 笑笑说:“刚好可以和沈副署长做邻居。” 所有人的目光落在他脱下来的手套上,黑色的皮质手套整整齐齐挨着沈初一的手臂放。 鲍啸和章教授共事那么多年,很少和他同桌吃饭,他不怎么参加聚会, 午饭也不和大家一起吃,更别说是见他脱手套了,那双手套鲍啸记忆里只在他办案的时候见到他脱下过。 这很怪。 一向不合群的章教授会来参加聚会, 会主动坐到沈于蓝旁边,说话时会看向她, 会把脱下来的手套挨着她放…… 真不奇怪吗? 鲍啸忍不住偷偷和安嘉树、司康交换眼神。 但安嘉树在认真帮大家调蘸料, 司康在打开一份份配菜,谁也不看她, 只有小实习生建安笑着和她对视,但一副“好多人啊, 我真荣幸”的傻样子, 根本看不懂她的眼神。 所以鲍啸笑着又说:“怎么感觉章教授和蓝蓝很熟的样子?”她看沈于蓝玩笑一样问她:“我怎么不知道你和章教授这么熟?” “我们不熟。”沈初一说。 章典在她身侧也笑笑说:“我在努力和沈副署长做朋友, 希望她下次聚会可以邀请我。” 沈初一不想理会他。 白世舟却仿佛怕章典怪罪她,主动开口说:“沈探员说请组里的人,是我忘了在工作群里说一声,漏掉了章教授。” 他不说话还好, 他一发言章典就淡笑了一下,“是吗?”侧头很故意的问沈初一:“原来你是想邀请我的吗?” 沈初一很想狠狠踩他的脚,但她知道章典这个贱兮兮的货,越搭理越来劲,就只是笑了一下看向安嘉树:“锅开了你快坐下吧,谁吃蘸料就自己调。” “都调好了。”安嘉树笑着把每个人的蘸料一一递过去,又说:“我不清楚章教授的口味,您是喜欢麻酱料还是油碟?” 章典看见沈初一接过一份蘸料,又起身去了安嘉树身旁说:“秦听的我给他调,他不吃辣椒和蒜末。” “我也不吃辣椒和蒜末。”章典很自然的和沈初一说:“沈副署长能帮我也调一份吗?和秦听的一样就可以。” 沈初一抬起眼看向他,那句:“你又没瞎不能自己弄?”就在嗓子眼了。 司康站起来说:“我来帮章教授弄吧,我记得他的口味。”他走到沈初一身侧,抽了一张纸递给她:“你去坐着吧。” 热气腾腾中,章典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就没了,他听见脑子里触手小小声的在说。 ——“你肯定被扣分了,你怎么能使唤一一啊!老天你真的是很减分的男人!你看看司康!你还说人家蠢,人家才不蠢!” 章典没说话,他看着沈初一端着蘸料过来放在了秦听的手边,又贴心地拉着他的手放在碗上,轻声和他说:“用筷子吧,一会儿我涮些肉卷给你放在碗里。” 秦听很乖巧的点点头,小声说:“你不用照顾我,我不饿,你和你的朋友快吃吧,不要因为我打扰了你们。” “不打扰。”沈初一伸手轻轻摸了一下他的脑袋,坐下说:“人多了才热闹。” 鲍啸也笑着说:“秦听多大了啊?看起来跟小孩儿似的,乖乖的。” 秦听握着筷子,扶着自己的碗认真回答说:“十九,我已经十九了,只是我眼睛不方便会麻烦一点,希望没有打扰到你们。” “不打扰,这打扰什么啊。”鲍啸没想到秦首相的儿子这么可怜又乖巧,连语气也变得像哄小孩:“你想吃什么就说,我们夹给你。” 安嘉树也说:“没事的,我喜欢照顾人,我帮你涮菜。” 沈初一侧向秦听,笑着和他说:“说话的这个是你安嘉树哥哥。” 秦听点点头,叫了一句:“安嘉树哥哥。” ——“你看你看!章典你看!一一她喜欢这样的!” ——“何止是一一,一一的朋友也喜欢!章典你学一学!” ——“可是章典很老了,他叫别人哥哥有点恶心吧。” ——“装的可怜一点,大家都喜欢可怜的小猫小狗。” 品味真差。 章典冷着脸看司康递过来的蘸料,黏糊糊的麻酱蘸料,油气腾腾的牛油锅底,大家虽然用公筷将肉卷和配菜涮进锅里,但最后还是会用自己的筷子夹锅里的涮菜。 每一口肉、菜都很烫,混着香过头的麻酱蘸料吃什么都一个味道。 他压根就不喜欢火锅,太烫了,他难以忍受很热、很烫的东西。 只是热气熏一会儿,他的脸颊就开始发红发热。 沈初一给秦听夹了他喜欢吃的肉卷和蔬菜,开了啤酒和她们碰了个杯,就连白世舟也喝了不少啤酒,板着的脸柔和下来,有一句没一句加入她们的聊天。 唯独章典从头到尾没说一句话。 等沈初一吃的差不多侧过头才发现,章典蘸料看起来根本没动过,筷子干干净净的摆在碗上。 他一口没吃?一口不吃留下来干嘛? 沈初一再看他手边的啤酒杯子,酒倒是喝了一大半,他坐在那里目光凝视着手里的啤酒杯,橘色的灯光下他耳朵和脸颊红得很明显,不知道是热的,还是喝多了。 他连啤酒也过敏吗?这么一杯就上脸了? “章教授不饿吗?”沈初一问他。 章典才从啤酒杯子上移开目光看向她,很轻的说:“我吃不了太烫的。” 沈初一才想起来,他的身体对热非常的敏感,夸张到和她一起泡澡,她醒来的时候发现他皮肤红得像熟透了。 是连喉咙和舌头都对热不耐受吗? 真娇气。 “你可以放凉了吃。”沈初一说。 他望着她迟疑了两秒,然后贴过来在她的耳边很低很低的说:“我只能接受和沈一交换唾液。” 明明很低的声音,但沈初一还是惊的在桌子下踩住了他的脚,侧开身盯住他,在几秒之后又立刻收回目光假装去喝酒。 章典没有抽回脚,安然地任由她踩着自己,靠进椅背里,他知道一旁的司康一直在看着她们,那司康一定留意到了沈探员红透的脸和脖子。 桌子下有什么东西在白世舟脚边响了一下,他低下头看见一只筷子掉在他脚边,下意识弯腰去捡,非常轻易就看见了交叠在眼前的两双脚。 一只女士的黑皮鞋踩在一只男士的红底黑皮鞋上。 那是……沈于蓝和章典的脚? 白世舟呆住了,直到他拿着筷子起身,才愣愣的发现他的筷子并没有掉,手里多了一只没用过的新筷子…… 他忍不住去看沈于蓝和章典,她正在和鲍啸、安嘉树、建安喝酒玩一副纸牌,没有丝毫的异常。 可她身侧的章典一直在注视着她,唇角和眼睛里裹满了毫不掩饰的笑意。 如果是别人,白世舟不会怀疑什么,可那是章典,章典的目光从不会在任何人身上停留。 白世舟觉得困惑,沈于蓝和章教授……私底下关系很好吗?好到桌底下脚踩脚? 他变得心不在焉,连鲍啸叫他都没听见,还是安嘉树轻轻拍了拍他,他才回过神,看见秦听把一副摊开的纸牌递在他眼前。 “怎么署长喝多了?”鲍啸笑着说:“孩子等你抽牌呢,快抽一张,我们比大小,谁的牌最小就请全组喝一周咖啡。” 白世舟抽走了一张,也忘了看,直到摊牌时才知道他抽到了最小的2。 全桌在起哄。 司康将牌丢到了脚边,他觉得奇怪,白世舟在桌下看到了什么变得这么心不在焉? 他弯下腰去捡牌,刚好看见沈于蓝的脚抬起要放回去,却被章典用鞋尖顶了顶她的鞋底,像是挽留一样放在了她收回去的双脚之间。 一顿饭吃到快十一点才散。 都喝了一点酒,沈初一原本要替她们叫代驾,但白世舟说他的两个堂弟在家,让他们来送就行。 白家两个小堂弟很快过来,手里一人捧了一盆花,说是送给她的乔迁礼物。 白世舟像个主人一样,帮着把鲍啸她们送上车,回头看见客厅里还坐着秦听和章典,他忽然觉得很混乱。 他不太明白章典和沈于蓝的关系,秦听和沈于蓝的关系…… “秦听是等王助理来接回医院?还是我找人送他?”白世舟主动问她。 沈初一的手环震了一下,她低头划开看见了来自于司康的短信。 司康:【你在和章教授交往吗?】 反派对我产生了食欲怎么办? 第85节 简短有力的令她眼皮跳了跳,然后她听见秦听很小声的问她:“你要把我送回医院吗?” 沈初一抬起眼看了白世舟,对他说:“不用,秦听今晚留在这里。” 白世舟眉头轻轻动了动,他很努力在克制自己不要对她皱眉,不要这样,她收留秦听也许只是好意。 一直没说话的章典从椅子里站了起来,慢慢拿起手套和外套,走到她身边像是好奇的问:“或许这么问有些冒昧,沈探员有在交往的人吗?” 沈初一看向他,到底是口出恶言:“和你有关吗?” 章典却没有生气,笑着诚恳地回答说:“有关的,如果没有我就可以光明正大追求沈探员了。” 当然,如果有也没有什么关系。 空气像是凝固了一般。 白世舟没有动,他明知道自己该离开了,可是他看着沈于蓝不知道为什么没有挪动自己的脚步,是个傻子也看得出来章教授喜欢她,而秦听也很依赖她,那种依赖绝不是普通朋友的依赖。 那她呢?她心里是怎么想的? 沈初一笑了一下说:“有一些交往对象,章教授不是我的菜,就别追了。” 第73章 有一些交往对象。 顿顿少不了。 章典细细品味着她的回答, 忍不住笑了,她或许自己都不记得她身为山羊女士勒索他时也做出过类似的回答。 看来她确实有不少坏朋友,从前有王某某, 现在有司康、秦听、安嘉树?白世舟看起来也在为她失魂落魄。 ——“你还好意思笑?要是白世舟也喜欢小羊她们就是情投意合,你怎么插足都插足不进去了!” ——“就是就是, 章典你怎么笑得出来?” ——“5555秦听今晚要和一一住在一起了,她们说不定会亲亲。” ——“肯定会, 秦听看起来很会勾引一一!” ——“章典你说点什么呀!” 章典依旧笑着望沈初一说:“没关系,沈探员这么年轻总是要多尝一尝才知道自己真正喜欢什么口味。” 他慢慢戴上手套,笑容不减:“今天的聚餐很开心,感谢沈探员的款待。”脸上没有一丝被拒绝的不愉快, 离开了客厅,对门口的白世舟说:“走吗白署长?” 白世舟没有什么留下来的理由,点点头, 和沈初一说:“如果有什么事可以找我。” 虽然他知道,沈于蓝不是会麻烦别人的人。 他和章典走出沈于蓝的家门, 入春的夜里还很冷, 他踩着月色往白家回,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沉甸甸的, 总想起桌下章典的红底鞋…… 章教授那样的人愿意参加她的聚餐,愿意由她踩着脚, 一定是真的很喜欢她吧。 那她呢?她拒绝了章教授, 是因为不喜欢, 还是因为她在考虑秦听? 白世舟越想脑子越乱,他走到家门口却没有进去,在院子里的摇椅上坐了下来,低头看自己的手掌, 上面因为之前的爆炸留了一点疤。 他想起那次在医院,她瞳颤时吐的非常厉害,他显出了异能体抱住她,裹紧她,试图让她好受一点,她汗津津的脑袋贴在他怀里很久很久,突然冷不丁和他说:“你的信息素味道安抚不了我……” 其实不是他故意在释放信息素气味安抚她,是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的信息素在释放。 “怎么坐在这里?”院门被推开,刚下班的白世行走进来,看见他坐在院子里有些疑惑的问:“喝酒了?” 白世舟抬头看他:“喝了一点。” “在沈探员家里喝的?”白世行走过来问他。 白世舟知道沈于蓝也邀请了白世行,只是白世行没办法提前下班去。 白世行见他不想说话,也就不再问什么,刚要推门进屋去,他又冷不丁问:“你怎么也穿红底鞋?” 把白世行给说愣了,“我怎么不能穿?谁还穿了?” 白世舟不想和他说话,起身推门进去了,搞得白世行摸不着头脑嘟囔一句:“在发什么邪火?” ※※ 已经很晚了。 沈初一把秦听带上楼,秦听比她想象中好照顾的多,把他带进浴室里,拉着他的手走了一圈,让他摸索什么东西在什么地方,很快他就记住,不再需要她陪着。 沈初一就在浴室外的卧房里等着他。 浴室门没锁,她怕秦听摔倒出意外,仔细听着里面的动静,听见流水声猜测秦听应该在洗澡了,才抽空给秦荣回了一条信息说秦听一切都好。 秦荣秒回了她:【辛苦你了。】 秦荣是一直在等着她的信息吗?秦荣也在担心秦听吧。 沈初一感到矛盾,秦听无疑是痛苦的,他的痛苦是生来就有的,而这份伴随他十几年的痛苦是秦荣带来的。 可是她又打心底里觉得,秦荣已经做得够好了,秦荣为他提供最好的医疗资源,甚至为他挑选了最适配的眼球,努力要治好他。 这些资源是普通母亲根本提供不了的,秦荣的权势带来了这些资源,可一个人想做到首相这个位置意味着她付出了全部的心血,她怎么能再分出精力和时间去做一个“好母亲”? 她想,秦荣也是痛苦的。 浴室里的水流声渐渐小了。 沈初一起身去衣柜里翻翻找找,想找一套能够给秦听穿的睡衣出来,可她的衣服本来就少,更没有男士的。 她只好找了自己穿过一两次的白t和睡裤。 “我洗好了。”秦听裹着浴袍摸索着走出浴室。 沈初一马上过去扶他,牵着他的手走到床边,把t恤和睡裤放在他手里说:“这个是我穿过一次的,但洗过了,你凑合穿一晚?” 秦听摸摸了衣服,很小声说了一句:“你没洗过我也不介意。” “什么?”沈初一没听清,低下头来凑近了想让他重复一遍。 他却脸热起来,不好意思地说:“没什么,我说我不介意。”又拿着衣服说:“我可以自己穿,我没有那么麻烦的。” 像是很怕给沈初一添麻烦。 “你不麻烦。”沈初一笑了笑,见他直接拉开了浴袍要换衣服,马上转过了身,飞快的说:“我也去洗漱了。” 才要走,手臂就被秦听匆忙抓了住。 “别走。”秦听的手很热,声音也因为赧颜变得低低黏黏:“你今晚可以不走吗?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我对这里不熟,听见你的声音会让我好受点……我可以睡沙发可以睡在床边的地上,铺一张毯子就可以。” 他的影子投在墙壁上,瘦的可怜。 一个完全看不见的人,独自待在陌生的环境里一定比正常人要恐惧千倍。 “可以。”她没回头对秦听说:“我今晚不走,现在也不走,我就在这个浴室里洗漱。” 秦听的掌心更热了,小声说:“我可能把你的浴室弄得有点脏……”他不确定自己沐浴的泡沫有没有冲干净,也不确定洗手台上的水渍他有没有擦掉。 “没关系,我没有洁癖。”沈初一确实不在意这些,她跟不少人合租过,唯一“洁癖”的地方是性,她接受不了非处男。 她拿了自己的睡衣进浴室,发现其实秦听有将洗手台上的水渍擦掉,牙刷也摆的很整齐,他尽可能的在不给她制造麻烦。 等洗漱完出来,她看见秦听已经换好了衣服,非常拘谨乖巧的坐在床边等着她。 “我换好了。”秦听听见声音,扶着床站起来含羞到声音像蚊子一样:“我就睡在床边就行。” 昏黄的灯色下,秦听连穿她的t恤都有些宽。 “我邀请你来,怎么能让你睡地板呢?”沈初一过去,笑着掀开了羽绒被说:“床很大,你睡左边我睡右边。” 她伸手拉住了秦听的手,扶着他:“上来吧。” 秦听不知道她能不能看见自己通红的脸,可他知道她一定没乱想,因为她的话就像在对待一个没有性别的朋友。 他牵住她的手,摸索着慢慢上了床,碰到她的衣角马上停下,尽可能规矩的躺下去。 他听见关灯的声音,感觉到身侧的床垫下陷。 她在他的身侧躺下来,将柔软的被子盖住她们。 漆黑中,秦听不知道为什么有些想哭,低低的说了一句:“好软啊。” “嗯?”沈初一侧过头去看他。 他静静躺在黑暗里说:“我已经好久没有睡过这么软的床了。” 沈初一才意识到,他似乎从绑架被救回来之后,就一直住在医院里。 再好的医院,床也没有这样软。 沈初一在被子下握住了他的手。 他忽然侧过身来紧紧抱住了她,脸颊埋在她脖颈上,像是要哭一样哑声说:“我现在太幸福了……幸福的很害怕……” “怎么会害怕?”沈初一也轻轻抱住了他,隔着t恤摸到他明显的脊椎骨。 柔软的床,温暖的被子,空气里弥漫着她的香气,幸福的太像假的了。 秦听讲不清楚,只是更紧的抱她,热热的脸颊贴着她的肌肤和黑发,“我怕明天你就把我送走了……我怕你很快就会觉得我麻烦了,你能不能一直让我留在你身边?就像收留一只狗或者一只猫……” 他很想丢下自尊去求求她,可他怕她厌烦,就像他的母亲讨厌他哭,他软弱,他做不到一样。 他不敢让自己落泪,不敢让自己继续求下去,只能更紧的贴着她。 沈初一被抱得快要透不过气,他的脸好烫,手也很烫,好半天不再说话。 她低头去看他,又听见他在她的脖颈里闷声说:“你喜欢我好不好?” 她顿了住。 他整个身体挨过来,热热的嘴唇就那么贴在了她的脖颈上,恳求一样带着哽咽说:“你有很多交往对象也没有关系,你不是最喜欢我也可以……你只要稍微喜欢我一点点就好……我知道我配不上你,我哪里都配不上你……” 他的声音像颤抖的琴弦,沈初一听的心酸,他真的就像是没有眼睛的小狗一样可怜。 “不要这样说秦听。”她低下头,捧起他的脸轻轻吻了他的脸颊:“你会好的。” 这个吻让秦听颤抖的更厉害了,他觉得难过又觉得幸福,因为她没有说喜欢他,而是说他会好的。 那是不是意味着,她很难喜欢上瞎子的他? 可他好喜欢她,喜欢的快要死了。 反派对我产生了食欲怎么办? 第86节 他喉头里发苦发酸,寻着她的呼吸凑近她的唇,很小心的去吻她,很小声的问她:“如果我好了你会喜欢我吗?” 沈初一垂下眼睑看他,他瘦瘦小小的脸上缠着纱布看不出表情,可他的情绪漫溢到耳朵、脖颈上,他快要熟透了,因为自卑、因为怕她拒绝他、推开他。 那么地可怜。 沈初一托住他的脸,吻上了他小心翼翼的唇,含糊不清地回答:“现在也喜欢……” 她感觉到秦听从嘴唇到身体都在颤抖,生疏又被爱欲涨满的吻她,碰到她的牙齿,碰到她的舌头,热热的手掌更紧更紧的抱住她,像是宁愿窒息也不要结束这个吻。 扪心自问,沈初一是有些喜欢秦听的,可她分不清对秦听的喜欢里有多少可怜和秦荣的成分在。 就像她分不清这个吻是情动的成分多,还是想引导他回到医院再次手术的成分多…… 漆黑的房间里,她们吻了很久很久,两个人都汗津津地贴着彼此,她的手掌揉进潮潮的t恤里,可到底她没有继续下一步。 他太瘦了,这个时机也不合适。 他却像是什么也不懂,只是接吻就很满足的贴着她,慢慢睡着了。 入春的夜里,开暖气就显得有些热。 沈初一被抱的出了一身汗,等他睡着小心翼翼的拉开他的手,下了床。 轻手轻脚的离开卧室,去楼下冰箱里拿了一瓶冰水喝。 才刚刚扭开盖子,手环就亮了起来。 她看见来自章典的信息—— 章典:【睡不着吗?】 沈初一猛地侧头,透过厨房的玻璃看向院子外的异能监控器,他入侵了异能监控器在偷窥她? 他连侵入军部的异能监控器也这么容易? 她回复问他:【你侵入异能监控器在监视我?】 章典秒回了她:【我怎么会做违法的事情?只是看见你客厅的灯亮了。】 沈初一走到窗户边,推开窗探头看了出去,果然看见了隔壁二楼亮着灯的落地窗旁站着一个人,除了章典还能是谁? 阴魂不散的偷窥狂。 她关上窗户不打算回他,怕骂他变态给他骂爽了。 他却又发短信过来:【沈一现在有空吗?】 这条短信很微妙,像是在向沈于蓝询问沈一,也像是直接问的沈一。 沈初一靠在冰箱上喝了两口水。 他的短信再次发送过来:【帮我转告沈一:晚安,宝贝。】 晚安宝贝。 沈初一知道从那一晚之后,章典每晚都会给沈一发一条这样的晚安短信。 他对沈一的称呼从山羊女士变成了宝贝。 她想起那一夜,他裹紧她叫她一一。 已经八百年没人这样叫过她了,沈一像是真的死了,因为这个世界上早就没人记得她了。 可从章典出现,死去的“沈一”好像重新“活了”过来。 她蹑手蹑脚上楼确认了一眼秦听还在熟睡,才进了自己的卧室,锁上门,把她的旧手环拿出来,重新开机。 无数条章典的晚安短信弹出来,短信没弹完章典的来电就弹了出来,混在一堆弹窗里。 沈初一不小心就接通了。 她听见章典的声音传过来—— “沈一?没想到你会接。” “我是不小心接到的。”沈初一说:“你发了八百条短信和未接来电,我光是删除都要花很久,你怎么那么阴魂不散啊?” 她的语气不怎么好,可章典却笑了,声音很温柔地说:“你很爱和我发脾气,也总是对我很凶,在心理学上这是一种安全感的表现。” 沈初一愣了愣,下意识想反驳他,可又意识到,人似乎总会对最亲近的人脾气最坏。 “是因为你觉得对我再坏,我也不会离开你。”章典说。 沈初一冷笑了一声击碎他的自恋:“是因为我希望你快点离开,别再缠着我,所以我不在意你的感受。” 他突然沉默了。 然后沈初一听到那端很多窸窸窣窣的说话声音,争先恐后在说。 ——“你又搞砸了!都怪你太自恋了!” ——“装可怜装可怜装可怜,你快点装可怜……” ——“章典你快求她不要挂电话,这是她一个多月以来第一次接我们电话!” ——“555一一肯定讨厌我们了……” 沈初一被逗乐了,她倒是不讨厌章典的那些异能体,它们虽然有时候很吵,但是嘴巴都很甜,也很好用。 所以她说:“章典,要是你能和你的异能体分开就好了,我更喜欢你的异能体。” 手环那端传来无数触手的尖叫声,但很快就消失了。 她想是章典将它们禁言了。 随后她听见章典语气酸溜溜地说:“你怎么总是喜欢蠢东西呢?它们不过是一些再低端不过的生物体。” 沈初一惊讶,他刻薄起来连自己的异能体都骂。 ※ 因为睡得晚,第二天沈初一睁开眼,身侧的秦听就已经醒了一会儿了。 他也没动,一直躺在她身边抱着她,抚摸她的头发和背。 等她们一起洗漱吃完早餐,沈初一要去上班,刚想和秦听说他可以留在这里,她会请一位阿姨来陪他。 秦听自己就主动说:“你送我回医院吧,我愿意再做一次移植手术。” 沈初一不意外,事实上她一直在等秦听这句话。 她给秦荣发了信息,开车送秦听回了医院,临下车前秦听忽然不安的问她:“你还会来看我对吗?” “会。”沈初一毫不犹豫和他说:“午休时间我就会来看你,等你手术结束可以出院的时候,我就接你去我家里休养。” “真的吗?”秦听惴惴不安的问她,她答应的这么快,就像是早就决定好的,他很怕她只是为了帮他母亲来说服他做第二次手术,一旦他下车走进医院,她就会像从前一样忙的顾不上来看他。 沈初一看见车外等着的王可助理,柔声对秦听说:“真的,我最近不忙。” 她最近确实不忙,除了钟天泽那桩案子,特罪署暂时没有其他新案子,而钟天泽的案子她查得不怎么用心,也不想查到真凶。 这一点就连白世舟也已经看出来了。 她开车回到特罪署时,白世舟叫了她们几个人开会,问她钟天泽的案子一点进展也没有吗? 她说没有。 白世舟就拧着眉没有再和她说一句话,直到会议结束,他才问她:“你认为钟天泽被杀是一种“正义的审判”吗?” 她看向他回答说:“当然不是,我只是确实找不到新的蛛丝马迹。” 白世舟看了她很久,才叹出一口气,像是一种无奈的妥协,回到办公桌抽出一个文件夹说:“钟天泽的案子你不用负责了,你来查这起案子吧。” 沈初一接过文件夹,打开看见是一桩最近发生的失踪案。 按理说,这种失踪案是当地警局办理,用不上特罪署来查,为什么提交给了特罪署? 第74章 沈初一翻开文件夹, 扫了一眼这起失踪案,是一名叫张静婉的中年女性凌晨来特罪署投案自首,声称她绑架了十三名儿童, 并交出一份儿童名单。 建安和两名实习警员根据这份儿童的名单查了一下,发现居然真的是近十年内失踪的儿童。 可疑犯张静婉在自首后就不再交代任何失踪儿童的下落, 执意要等沈于蓝来亲自审问她。 “疑犯张静婉现在就在审讯室。”白世舟又说:“安嘉树已经查了这些失踪儿童的信息,有很多疑点, 你去找他吧。” 沈初一点了一下头,正要走,背后的门就推开了。 她回头看见了很少在特罪署露面的章典,他穿了一身黑色正装西服, 佩戴上了特罪署的“工作证”,这幅样子像是要正式回来上班。 章典给了她一个微笑,明知故问:“沈副署长看起来没睡好?” “睡得好极了。”沈初一也笑了一下, 绕开他出去。 才跨出去就听见白世舟说:“既然章教授愿意回来,钟天泽这起案子就交给你来负责吧。” “交给我?”章典有些惊讶, 但随后笑着说:“抱歉, 我对钟天泽这起案子不感兴趣,倒是那起儿童失踪案我很感兴趣。” 白世舟沉默了。 办公室的门开着。 沈初一走到安嘉树旁边, 忍不住回头看一眼,看见白世舟起身把门关了上像是要和章典进行一场谈话。 “署长的磨砺又开始了。”鲍啸坐在椅子上滑过来小声说:“同为天才, 章教授可比你难搞多了, 他从前就是只负责自己感兴趣的案子, 署长每次都要挖空心思让他对不感兴趣的案子感兴趣。” “还能这样?”沈初一愤愤不平:“他怎么敢活的这么爽?”凭什么啊? 鲍啸耸耸肩说:“可能是因为他破案纯属爱好,不在意职位,更不在意工资,就算被开除也无所谓。” 沈初一在心里骂了一句脏话, 她都难以想象章典的人生有多爽,出身旧皇室,从小就不差钱,年少成名直接破格进入特罪署,一路高升,只查自己感兴趣的案子,不想查案了就离职休息。 现在想回来了,白世舟还亲自哄着他办案。 而她自认不比章典蠢,人生却像狗屎一样,想想真不爽,章典就该狠狠的吃苦头。 “所以署长真的很看重你。”安嘉树笑着和她说:“特罪署也很需要你。” “是整个蔚蓝星都很需要我们沈探员。”鲍啸也笑着捧她:“你不只是天才,你还充满了正义感。” “行了行了,可别夸了。”沈初一被逗笑了,她可没有什么正义感,但她现在算是明白了,白世舟为什么明明不赞同她的很多做法,却还是在关键时刻给她写推荐信、免除她的一些违规处罚。 反派对我产生了食欲怎么办? 第87节 就像那次她关闭审讯室的监控录像,白世舟虽然说了一定要惩罚她,但到现在她依然没有受到什么处罚,她听鲍姐偷偷跟她说,白世舟提交报告说是他操作失误导致的监控故障。 她本来还有点感激,现在看来,对于白世舟来说她这个员工可比章典“听话”多了。 “那份失踪儿童的名单给我看看。”沈初一用文件夹拍了拍安嘉树的肩膀:“还有疑犯张静婉的信息资料,以及你查到的疑点。” 她又问:“现在谁在负责审讯张静婉?” “司康和建安。”安嘉树回答,一面把自己查到的信息一一展开给沈初一过目:“张静婉她不是a市人,祖籍和居住地都在绿洲,我查到她是昨天乘坐十一个小时火车来到了a市,也没有入住酒店,直接来了特罪署投案自首。” “绿洲人特意坐火车来特罪署自首?”沈初一俯身起看屏幕。 安嘉树吸了吸鼻子,表情变得有点微妙,他在沈探员身上闻到了一股信息素的气味,那种气味像皮革混杂着麝香的气味,虽然她可能已经换过衣服洗过澡了,可这股信息素的气味依旧顽固地残留在她身上。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这种麝香味的信息素是狮系异能者特有的气味,而秦首相的儿子秦听就是狮系异能。 昨晚……秦听对沈探员释放了信息素吗? “这十三名失踪儿童不是同一时间丢失的。”沈初一滑动屏幕,扫过这一排失踪儿童的信息,失踪儿童从九年前到前一周:“时间跨度这么大。”她又看一眼张静婉的个人信息,“她还一直在打零工,确定是她做的案吗?” 沈初一伸手点开张静婉的详细信息:“她未婚已育,有一个儿子,没有正经的工作,一直在打零工做保洁……”她顿了一下问:“她儿子不在了吗?” 安嘉树抬头看她,她反应真快,“是,我在绿洲警局查到了张静婉的报案记录,她儿子在十年前失踪了,一直没有找到。” 沈初一忽然有些明白了:“她儿子十年前失踪,她自称九年前开始诱拐绑架,九年的时间诱拐绑架十三个不同地区的儿童,然后她在今天千里迢迢来特罪署自首。” 她翻了一下绿洲警局那边张静婉的报案记录,在儿子失踪后张静婉几乎每一周都去警局报案,提供一些没有用的线索,直到后来绿洲警局已经不再记录她的报案、给她录口供,要求她不要报假警浪费警力,“她是为了让特罪署帮她找儿子吧?” “不是她诱拐绑架的?”鲍啸惊讶:“可她手上确实有上周失踪儿童的头发。” 安嘉树点开一份检测报告,那是张静婉自己交出来的一缕头发,检测结果确确实实是上周失踪的儿童蒋思涵。 蒋思涵是绿洲本地人,也是在绿洲本地失踪的。 “张静婉儿子的信息呢?”沈初一问:“失踪时多大年纪?失踪地点是哪里?” “八岁。”安嘉树找出张静婉儿子的信息:“失踪地点是绿洲特殊儿童学校门口。” 信息在屏幕中展开,沈初一的目光落在张静婉儿子的照片上突然愣了住。 她的心猛烈跳了几下,不可思议的盯着那张照片仔细的确认,一再确认,仍然不敢相信的把目光移到他的名字上——【张聪聪。】 脑子里一张不聪明的脸从记忆里涌出来,很瘦的男孩笨拙地把一个馒头放在她跟前,说话时目光不敢与人直视:“你吃,可以吃,我是聪聪不是坏人,馒头给你吃,很干净……” 沈初一盯着那张照片很久没有说话,照片里的聪聪很壮,很结实,穿着校服对着镜头比了个耶。 和她记忆里瘦瘦脏脏的聪聪那么不一样,如果不是那双眼睛,她一定认不出来。 沈初一握了握冰冷的手指,听见自己说:“我和张静婉谈谈。” 背后办公室的门推开,章典从里面走了出来,他看向站在安嘉树身旁的沈初一,朝她走了两步,她才听到声音似得回过头看向他。 章典顿住了脚步,她居然敷衍又机械的对他抬了抬唇角,像是一个微笑,她怎么了? 这太奇怪了,她怎么可能给他好脸色?她似乎在晃神想别的事情,才会机械性的给出一个微笑,是什么事情能让她晃神? 第75章 审讯室的门推开。 坐在审讯椅里一直低着头沉默的张静婉猛地抬起头看过去, 在看到走进来的沈初一时激动地想站起来:“沈探员。” “坐下。”建安立刻站起来让她坐回椅子里。 没想到,张静婉非常配合地坐下去,一双眼紧紧盯着沈初一难掩激动地说:“我坐下, 我知道规矩,沈探员我会把知道的都告诉您, 请您来审问我。” 她那副样子像是恨不能过去帮沈初一拉开椅子,锁上门。 司康越来越怀疑, 张静婉根本没有绑架那么多儿童,她撒了一个足够严重的慌,好引起特罪署的注意,见到沈于蓝。 “不用着急。”沈初一带着鲍啸进来。 建安让了位置给鲍啸, 司康也起身把主审的位置交给沈初一,自己坐到了沈初一身侧,把笔录给她看, 低声说:“她什么也没说。” 笔录上空白一片。 从张静婉被带进来审讯室,她就一直沉默不语地坐着, 问什么都不答, 只说要见到沈于蓝探员才告诉他们失踪儿童的下落。 “你现在见到我了。”沈初一坐在张静婉对面,仔仔细细看那张脸, 发现张静婉的眼睛和聪聪很像,但她看起来不像四十岁, 像五六十, 散乱的头发花白了一大片, 神容憔悴,“可以告诉我失踪儿童的下落了。” 谁知道张静婉直接跪了下去,举起戴着手铐的双手朝沈初一“咚咚”磕头,含着眼泪说:“沈探员求你救救我儿子聪聪, 我知道你很厉害,这个世界上只有你能救回我儿子了。” 沈初一看到她粗糙的手指上深深浅浅的冻疮痕迹,她的指甲修得很短,脖子和衣领下的肌肤色差很大。 是做清洁工的吧。 因为沈初一也做过清洁工,所以她很清楚清洁工的冬天有多冷,夏天有多晒,冻疮和晒伤很难避免。 她想,张静婉一定从未放弃过找她儿子聪聪,所以她生怕错失了这次见到“沈探员”的机会,抓住一点时间急切地表明来意,下跪磕头是张静婉习惯的乞求方式。 “你先起来。”沈初一示意建安去把她扶起来,说:“那十三名失踪儿童不是你诱拐绑架的对吗?你这么做只是为了见到我,让我帮你找你儿子张聪聪。” 张静婉立刻点头,像是看到一丝希望,急切地说:“沈探员能把钟康明都抓进去,您一定能帮我找到聪聪,您一定会帮我的,网上都说您是大好人,女人会帮助女人……您一定会帮我是不是?” 她说到最后近乎哀求。 沈初一在心里轻轻叹气,秦荣利用舆论把她捧的太高了,仿佛她是不畏强权,正义的使者…… 可她这次,或许张静婉会失望了,因为聪聪也许已经不在了。 死在某天夜里,他用瘦小的身体抵住铁门,害怕的朝她大声喊:“快跑快跑,快跑沈一,抓到会被打死……沈一跑,聪聪跑不快……” 他那么害怕,却依旧死死抵着门让她跑。 沈初一握了握自己冰冷的手指,平静地望着张静婉问:“如果可以我当然会帮你,前提是你冷静下来把知道的事情一五一十说清楚。” “好好,我冷静,我全都告诉您。”张静婉坐回椅子里用袖子抹了一把眼泪,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那十三名失踪儿童的名单是怎么回事?”沈初一问她。 张静婉擦干净眼泪立刻回答:“我没有绑架她们,她们是我们失踪儿童互助小组里丢的孩子。”她用嘴巴点开了自己的手环,给沈初一看:“你看,就是这个小组,聪聪丢了之后我就一直在找他,找到了很多和我一样丢孩子的家庭就组建了这个小组,互相帮助找孩子。” 沈初一让她把手环解下来,交给了鲍啸,“让安嘉树去小组里核对一下失踪儿童的信息,是不是对得上。” “好。”鲍啸接过手环离开审讯室。 沈初一又问:“上一周失踪的蒋思涵也是这个小组里丢失的儿童吗?你怎么会有她的头发?” “是她妈妈给我的。”张静婉回答:“她也很想请沈探员帮她找女儿,所以我说可以用这个办法见到沈探员,求您帮忙,她立刻就同意了,给了我蒋思涵的头发,她现在就在特罪署外面的快餐店等着,您可以找人带她进来问问。” 建安低声说,他去把蒋思涵的母亲带进来。 沈初一点了点头,有几秒钟没有说话,因为诱拐绑架十三名儿童是撒谎,所以张静婉才执意要见到她才说话,因为张静婉很清楚,如果失踪的十三名儿童没有关联,这样的儿童失踪案轮不到特罪署来查,会被一一移交回每个儿童失踪的当地警局。 她沉默的这几秒对张静婉来说无比煎熬,张静婉又想跪下,忍着眼泪哽声恳求说:“他们说特罪署只办大案,可、可孩子丢了不叫大案吗?那是要了妈妈的命……怎么不叫大案啊沈探员?我找了聪聪十年,我发现很多和聪聪一样失踪的孩子,他们说不定都是被同一个人绑架的,是同一个人就是大案对不对?” 沈初一的心像是在被油煎,她很想告诉张静婉,当年她逃走后报过警,警察抓住了那伙人,解救了那批被关在地下室里的孩子,可里面没有聪聪。 她猜测过,聪聪或许是被抓住,打死了。 可她没有办法开口,她现在是沈于蓝,不是当年的沈一。 她又怎么能凭猜测就告诉找孩子找了十年的张静婉,她的聪聪可能死了? 她做不到,所以她问:“你找了张聪聪十年,这期间有没有找到什么蛛丝马迹?” 张静婉重燃了希望,马上说:“有有线索!” “什么线索?”沈初一也心头一跳,聪聪没死吗? “我三个月之前见到聪聪了!”张静婉说话声音因为激动变得颤抖:“在绿洲旁边的缅市,缅市的布施河上,聪聪坐在一条小船上,我看见他了,我还叫了他,他回头看我了,一定是聪聪!” “你当时有拍下来吗?”司康问。 “没有。”张静婉摇头,很着急地说:“我太着急了我、我以为我又出现幻觉了,只想冲过去看看是不是聪聪,但我在大巴车上,等我下去聪聪就不见了。” “你确定真的是他?距离你儿子失踪已经过去十年了,或许他的样子和小时候不一样了。”司康有些怀疑,她也许是认错,或者产生幻觉了,连她自己都怀疑是自己又出现幻觉了。 “不会的不会认错的。”张静婉极力的想证明:“聪聪是山羊系异能体,他的眼睛在晚上时是暗金色,会变成羊的横瞳,我肯定不会认错的。”她着急的看沈初一:“我叫他了,他真的回头看我了,是聪聪,不是我产生幻觉疯了。” 她含着的眼泪忍不住掉下来,“可警察不信,他们以为我找孩子找疯了,不愿意去查,就告诉我那条河附近没有监控,没办法查……” 司康低头看了一眼安嘉树给的信息说:“十年期间你在绿洲的警局报了一百四十多次警,几乎每次都声称你找到线索、看到你儿子了。” 一开始绿洲当地的警察还会出警认真去找,可每一次都一无所获,好几次是张静婉看错了人,把别人的孩子认成了她的儿子张聪聪。 报警次数太多了。 说实话,司康也很怀疑这次她声称看到了张聪聪,是不是她认错了。 身侧的沈初一却开口问:“你还记得他当时身边有其他人吗?他穿什么样的衣服?他回头看见你了吗?” “他当时身边还有很多人,但天太黑了,我没有看清其他人。”张静婉无比感激地看着沈初一,“我只记得他当时穿一件印花短袖,头发很长,人也很瘦……他应该是看见我了……”回答着回答着就落了泪,“谢谢,谢谢沈探员肯相信我……您是唯一一个肯相信我的人……” 沈初一垂下眼,她受不起张静婉感谢她,如果聪聪还活着,她的良心会好受一些。 她一定会竭尽全力找回他。 ※※ 等沈初一和司康从审讯室出来。 鲍啸和建安也已经给蒋思涵的母亲录完笔录了,确实和张静婉说的一样,蒋思涵的头发是她母亲提供的。 蒋思涵的母亲见到沈初一,也哭着哀求她救救自己的女儿。 沈初一找了擅长安抚受害者的警员去安抚她,又安排了一名犯罪画像师,去根据张静婉的口述画一张张聪聪现在的肖像图。 又挥手叫了安嘉树等人进会议室。 她关掉会议室里的主灯,把十三个失踪儿童的信息全部投屏,又吩咐安嘉树联系缅市当地的警局,查一下布施河附近有没有监控。 一起进来的司康说:“这十三个失踪儿童之间看起来毫无关联,你要接这个十年前的失踪案?”他有些不明白她怎么会对这种案子感兴趣,这样的案子应该移交回当地警局,因为当地警方查起来更高效。 “按照过往的案例来说,儿童失踪的黄金时间是24小时内。”司康看着她说:“张聪聪已经失踪十年了,找到的概率几乎为零,现在也无法确定张静婉三个月前看到的就是张聪聪。退一步来说,如果是张聪聪,他既然还活着,看起来也可以自由活动,十年的期间他怎么会没想过联系他的母亲?” “也许因为他是个智力有缺陷的低能儿呢?”沈初一没有看司康,她看着屏幕上所有失踪儿童的信息,“也许他非常好哄骗。”给他一个肉包子就可以哄他帮你偷偷逃跑。 她知道这桩案子该移交绿洲警局,可绿洲警局已经不再相信张静婉的话,他们不会去找一个失踪了十年的人。 她的目光移得很快,在几名儿童身上来回,伸手圈出来那几名说:“这三名失踪儿童和一周前失踪的蒋思涵全是残疾儿童。” 鲍啸和司康走过来看。 反派对我产生了食欲怎么办? 第88节 她圈出来的四名儿童,包括张聪聪在内,其余的一名儿童是肢体缺陷、一名是盲人,一周前失踪的蒋思涵是听力障碍。 “除了蒋思涵是a市人以外,张聪聪和其他两名失踪儿童全是绿洲和绿洲附近市镇的人。”沈初一一遍遍看着她们的信息。 “可她们的失踪时间间隔很大。”鲍啸觉得这几个关联点有些牵强:“是十年期间陆陆续续失踪,如果是同一个绑匪,ta十年期间陆陆续续的绑架四名残障儿童的动机是什么?” 是啊,动机是什么? 不可能是骗保或是骗取国家低保,因为那需要审核每个残疾者,不可能查不出是失踪儿童。 “缅市警局说布施河附近确实没有监控。”安嘉树从屏幕里抬起头对沈初一说:“我查了一下,缅市临近废墟星,热污染很严重,已经不适合人类居住,属于被蔚蓝星放弃的边缘市镇,连异能监管也没有太普遍,监控就更少了。” 沈初一忽然伸手将那四名残障儿童的失踪地方放大圈出来:“除了张聪聪以外的三个孩子,失踪地方全是游乐场外、动物园外、海洋馆外。” 类似的失踪地点,同一类残疾儿童,还有什么共同点呢? “把这些失踪儿童的家庭信息都发过来。”沈初一说。 第76章 章典敲开会议室门的时候, 看见沈初一带领着她的“信徒”们正在大屏幕前看一些密密麻麻的信息。 他扫了一眼,是一些失踪儿童的家庭信息,没想到她居然真想接这个无聊的案子。 “沈探员对儿童失踪案感兴趣?”章典在她身后几步外开了口。 沈初一回头看见他, 眉头一下子就皱了起来:“什么事?” 章典发现她做了副署长之后,派头十足, 只是这么短的时间她就已经适配了特罪署这个环境,并且迅速的向上攀登, 成长为“上司”的姿态。 她是能在贫瘠的土壤都茁壮成长的人,更何况现在秦荣、白世舟、特罪署每个人都为她提供了足够的“养分”。 章典对她笑笑:“我借用一下沈副署长的两位下属。”他用眼神点了点司康和安嘉树:“司康和安嘉树跟我去负责钟天泽的案子。”又看着她说:“白署长批准的。” 像是特意强调了,白世舟批准的。 沈初一懒得理他,直接说:“司康你可以带走, 但安嘉树我还有用,你找建安跟你吧。”她需要安嘉树强大的信息搜集功能。 章典看向司康,发现司康明显脸色变得难堪了许多, 他在看着沈初一欲言又止,像是不满意她这样安排。 “真可怜。”章典声音不高地对司康说:“看了你对她来说很鸡肋。” 司康一张脸彻底白了, 鸡肋这个词用来形容他真的再合适不过了, 他对沈于蓝来说是可有可无的鸡肋,对章教授来说或许连鸡肋也算不上…… ——“你还可怜人家, 鸡肋好歹在小羊嘴巴闲的时候会被想起来吃一口,可你连吃一口的机会都很难争取到。” ——“我们才可怜。” ——“就是就是, 因为章典不争气, 我们连做鸡肋都不行。” ——“555做鸡肋也很好。” 章典发现最近他的异能体越来越不服管教, 就像司康,从前司康永远是积极争取做他的副手,现在司康像是恨不能黏在沈探员身上,“走吧, 司康。” 司康又看沈初一一眼,见她没有看自己才彻底心寒地将资料放回桌上,负气的朝章典走过去。 章典带着司康才走到会议室门口,就有人从外面急急忙忙推门进来,章典侧身避了避才没和门撞上。 “章教授!”建安快步进来,趔趄着停在章典眼前说:“f市警局刚接到报案,在小旅馆里发现了一具男性尸体,下··体被完整切割,署长请您一起去案发现场。” 沈初一立刻回头看向了建安,皱了眉问:“下··体被完整切割?” 和钟天泽的死法一样? 章典露出了讶异的神色,随后回头问她:“沈探员要一起去看看吗?” ※※ 特罪署很快赶到案发现场。 案发现场是在f市的一栋老旧居民楼里,f市警局的人已经将现场戒严,看见特罪署的车子组长和市警局局长立刻迎了下去,没想到不止看见了白署长和沈副署长,居然连离职很久的章教授也一起来了。 市局长诚惶诚恐地过去一一握手。 不等打完招呼白世舟直接说:“说情况。”脚步没停,带着沈初一和章典、司康、法医组的人直奔楼上。 负责案子的市警局组长马上跟上,边走边说明情况,目光不由看向大名鼎鼎的沈探员,内心忍不住感叹:沈探员比电视里看起来更年轻,太厉害了,他二十出头的时候还只是个小片警,看到血就心慌。 沈初一也看了他一眼,但掠过的很快,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这位组长叫赵安,很多很多年前他还只是个小片警,在赌场一条街堵到过她,本来是要把她带回警局的,但发现她未成年又没有监护人,就拍了她的照片警告她说他会把她的照片投到这条街的监控里,以后她但凡敢再来这条街就抓她。 是的,赵安放走了她,没有打电话给她的学校,她的班主任。 “赵组长认识沈探员吗?”章典突然开口问。 沈初一心头一跳露出诧异又疑惑的表情看向赵安和章典。 赵安也愣了,“我怎么会有荣幸认识沈探员啊。” 章典“哦”了一声笑笑说:“赵组长一直在偷看沈探员,我还以为是你认识的人。” 沈初一无语的瞪了一眼章典,有病吧?他整天在留意什么? “没有没有。”赵安不好意思地摆手,笑着说:“我偷看沈探员是因为她是我的偶像,没想到被章教授发现了,实在不好意思啊。” 这下好了,连沉默的白世舟也开口问:“沈探员是你的偶像?” 赵安却大大方方的说:“何止是我啊,我们局里年轻的小姑娘小伙子都拿沈探员当精神偶像,虽然知道自己肯定比不上沈探员,但也希望自己能向沈探员一样不畏强权,不忘自己当警察的初心。” 不畏强权。 沈初一听的脸红,她不是不畏强权,她是依附强权,她是最不应该成为别人“精神偶像”的人…… 白世舟却很认真回了一句:“是,她确实有很多值得学习的地方。” 沈初一下意识抬头看白世舟,说不清为什么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像是很受不了被人这么认真的“夸赞”,立刻就想说:你不用讽刺我。 哪怕她很清楚,白世舟这句话没有讽刺的意思。 所以她只是说:“你别这样说。”然后挪开了眼,快步上楼。 章典听见了脑子里异能体的叫声。 ——“完了完了,你又输了!白施粥夸了一一,一一害羞了!” ——“你为什么不夸小羊啊!你的嘴巴就只会说酸溜溜的醋话!” ——“大家都好崇拜小羊,我们的情敌也太多了!” ——“这个赵安看起来也有点帅气,万一他也追求小羊……” 他从前没发现,他的异能体这么的性缘脑。 ※ 案发房间在四层401,虽然警方戒严了现场,但仍有不少住户在对面、楼道里看热闹。 沈初一和法医组一起穿过警戒线,在房间外戴上手套和护具,扫了一眼门口堆放的垃圾,都是外卖,看起来是堆了好几天。 她蹲下身看了一眼这堆外卖上的单子,点单人叫王国军,匿名号码,最晚一次点外卖是在两天前的晚上11点多。 章典停在她跟前,在戴上护具前嗅了嗅:“尸体还没有腐烂,但不新鲜了。” 沈初一看着他,站了起来,她只闻到房间里的酒味、香水味,还有空调的气味。 “感兴趣吗?”章典问她:“要不要交给你负责?我不介意做你的副手。” “不用,我对这个案子不感兴趣。”沈初一之所以跟过来,是因为她想确定凶手是不是杀害钟天泽那位。 跨进房间里就能感觉到室温比外面低很多,复杂的气味里混合着冷气味。 符合赵安说的情况——报警的是401的隔壁住户,她听见401的空调制冷昼夜不间断响了三天,觉得很奇怪,因为现在是室外温度16度的初春,晚上温度只有1到2度,这个季节怎么会开制冷?所以她过来敲门想问问是不是空调坏了。 但敲了半天没人开门,推了推门发现门没锁,她试探地进了401,看见了绑在床上的被害者,立刻就报了警。 房子很小,只有一室一卫,客厅就是卧室。 沈初一走进去两步就看见了一张双人铁艺床上绑着一具浑身赤裸的尸体——像天使一样双手张开绑在床头的架子上,喉咙被切开插着氧气管,下··体被整齐干净地切除了,血渗透进床单里,流淌在地上,已经干了。 氧气罐也早就空了。 死者为男性,36岁,离异独居。 法医组初步判定,死者死亡时间应该是两天前,下··体和钟天泽一样,被切除了所有男·性·器·官。 死者应该在被切除男·性·器·官之后还活了一段时间,但氧气罐耗空之前他就已经死于失血过多。 他的身体被清洗过,没有指纹、脚印和死者以外的其他人信息。 沈初一没往里走,她眨眨眼点亮山羊之眼扫视了一圈现场,房间也明显被清理过,但这种清理像是只为了擦掉“凶手”的痕迹。 桌子上的酒瓶还倒着,东西也堆得乱七八糟,但地板和桌面干干净净,明显是被擦过。 被害者被害之前穿的衣服鞋子呢? 沈初一没有在床边看见衣服和鞋子,沙发上倒是丢着一些旧衣服,有些是洗过但没收拾的,有些是穿过的,分不清哪件是他被害前穿的。 她又走进狭小的浴室里,闻到一股返潮的臭味和尿·骚味、烟味,简直像进了男公共厕所。 她忍着恶心踢开了马桶盖子,在马桶边缘看到了一些黑色灰烬,像是有人烧了什么东西然后冲进了马桶里。 叫了法医组进来拍照取样,回去检查是什么,她听见章典在客厅里说了一句:“死者是嫖·娼·的常客吧。” 她踩开卫生间的垃圾桶,里面除了纸和烟头,还有非常多用过的安·全·套·和锁·静·环之类的情·趣·用品,甚至还有测·性·病·的用品。 她想拿出来看看测验的结果。 “我来吧。”司康过来拦了她一下,弯腰从垃圾桶里捡了出来。 测验结果是阳性。 死者还是个性·病·携带者。 沈初一离开卫生间,看见章典捏开了死者的口腔看了一眼,又检查了死者的手指,没什么语气地说:“他感染·性·病应该只有六到八周,他和妻子离异7年,大概率是嫖·娼·感染的。” “牙齿发黄,手指不发黄,他抽烟时间应该没有七年之久。”章典又看了一眼他的牙齿,问赵安:“赵组长,死者赌·博吗?” 赵安一愣,先点了头说:“是,死者周维七八年前因为赌·博被拘留过。”又求知若渴的问:“章教授是怎么看出来的?从牙就能看出来死者赌·博?” 看出来抽烟或是·嫖·娼·这还好,但赌博是怎么看出来的? 章典却是个很不好相处的人,他没有回答,就像没有听见一样,检查了一下床单。 沈初一走过去,也捏开死者的嘴巴看了看牙齿,第一反应是:好整齐的牙,他一定箍过牙,还是那种高级的整牙换牙。 反派对我产生了食欲怎么办? 第89节 “沈探员能看出来吗?”赵安小声问:“赌博的牙有什么不一样?” 沈初一想了想,回头对赵安说:“赵组长张开嘴,我看看你的牙。” 赵安很配合地张大了嘴巴给她看。 章典和司康的眉头几乎同时皱起来。 章典停下手侧头去看沈初一和赵安,赵安张着嘴还发出自作可爱的声音问:“我刚洗过牙,沈探员放心看。” 真恶心。 “好了。”沈初一又对白世舟说:“署长,我看看你的牙。” 白世舟愣了愣,下意识的想张嘴。 “太吵了。”章典皱眉对白世舟说:“白署长应该知道,我不喜欢案发现场这么多人。” 白世舟要张的嘴就闭上了,客气的请特罪署以外的人——赵安和市警局局长先在门外等着。 “明白。”赵安一点也不介意,又小声和沈初一说:“沈探员记得告诉我答案。” 沈初一点点头。 赵安他们才离开,刻薄的章典就开口问她:“沈探员看出什么了?” 他直起身温和的与她平视:“和我交流交流。” 和刚才刻薄的样子真是两幅面孔。 “要不要我的牙也给你看看?”他用客气的语气,说着阴阳怪气的话。 “不用,你没有参考价值。”沈初一拒绝他,章典太特别了,她甚至不知道他是怎么“假冒”的旧皇室公主的儿子,他真实的身份是什么?他有过小时候吗? 有段时间,她怀疑过章典是不是和她一样拿到了一个可以冒充别人的手环,但她故意摘下过他的手环,他还是那副样子,并没有什么变化。 “我确实和他们不一样。”章典傲慢地说:“我不是普通人,沈探员也不是。” 沈初一生怕他说出那句:我们是天才,是同类。 他不怕尴尬,她怕,这种话自己私底下说说得了。 “署长箍过牙吗?”沈初一打断章典,转移话题问白世舟。 白世舟点了一下头,他记得现在箍牙已经纳入儿童医保了,非常普遍。 “箍牙就算医保报了一部分也挺贵,要是加上整牙换牙之类的就更贵了。”沈初一也看了看死者的手脚说:“死者周维应该在小的时候箍过牙或是整过牙,他手、脚都是没有干过苦力的样子,说明他小时候、年轻的时候应该家境不错,可他现在却租住在这么小的房子里,衣服、鞋子、吃喝都是最廉价的,加上他七年前离异,离异后才租住到这边。” 沈初一又看了一眼沙发上的一条皮带,皮带旧的已经开裂了,扣头上奢牌的logo也褪色了,但她猜那应该是个正品,所以哪怕开裂,死者也没舍得丢。 “我猜他大概是因为什么事情导致破产,一无所有变得穷困潦倒。”沈初一说:“赌博是最快让人一无所有的,做生意还有翻身的机会,但赌博没有。” 白世舟还没说话,门外的赵安就探头进来,两眼放光的朝沈初一比了个大拇指,小声说:“受教了。” ——“啊啊啊章典你也夸一一!” ——“章典快点!” ——“别输给赵安!女人最喜欢被崇拜了!” 章典望着沈初一慢慢笑了一下:“不一定,博·彩·这种东西对于天才来说只是一种数字游戏。” 沈初一扭头看向他,打心底里惊叹。 他看起来那么认真地说:“普通人是赌一个自认为的“概率”当然会输,但对天才来说那不是概率,是规律,她很容易就能掌握规律,捕捉漏洞,百玩百胜,游戏而已没什么翻不了身……” “章教授。”白世舟开口打断章典的话,他不认同章典的言论,更不喜欢他和沈于蓝说这套荒谬的言论:“赌博是违法行为,你身为警员要谨言慎行。” 章典没有理会他,只是对沈初一笑了笑,她该明白,这个世界都是她的游乐场,没什么翻不了身的事情,她可以尽情享受任何游戏。 沈初一在他的笑容下很快移开了目光,可她的心在咚咚跳得很厉害,她不停告诉自己,不要听章典胡说八道,他这个人就不正常。 可是,从来没有人把她的错误,合理化,甚至带着褒奖和她说:天才是这样的、游戏而已没什么翻不了身。 她不可抑制的开始嫉妒章典,他像是把整个世界当游戏,所以他活的这么爽。 可她的人生却像在走钢丝一样,随时会掉下去再也不能翻身。 明明她也“捡到”了另一个身份,和章典一样冒充着别人在生活,却是完全不同的心境。 该死,她就应该学学章典的狂妄。 白世舟忧心忡忡的看着沈于蓝,感到头痛,他现在不止希望沈于蓝远离秦荣,也希望她远离章典。 之前特罪署里经常有人感叹:幸好章典做了警员,感兴趣的是破案,不然那对社会来说将是一件可怕的事。 一想到章典喜欢沈于蓝,会追求沈于蓝,他就更头痛了,两个天才要是真在一起了,不可怕吗? 沈初一蹲下身看了看床底下,床底下倒是放着两双鞋子,一双拖鞋和一双皮鞋,但上面积了灰,显然不是死者被害前穿的鞋子。 她想了想,没有脱下手套去摸什么东西。 一来,是因为她怕自己使用闪回这项技能再次引发瞳颤,对她来说不安全。 二来,她确定这个凶手并非杀害钟天泽那位。 既然章典负责此案,那就让他查吧。 ※ 两个小时后,所有人回到特罪署开侧写会议。 赵安有幸也进入了这间传说中的特罪署侧写办公室,他整个人都变得紧张而兴奋,最后一个落座,脊背挺得板板正,表情严肃得像是在全国公民面前。 “赵组长。”白世舟刚叫他一声。 他马上就起立:“到!” 把他旁边的安嘉树吓了一跳。 鲍啸忍不住笑了,招手说:“赵组长坐下就行,不用站起来也不用这么紧张,特罪署没这么多规矩。” “是这样吗?”赵安不好意思起来,红着脸摸了摸后脖子说:“我做梦都想加入的地方,很难不紧张。” 白世舟眼底也带了些笑意,“坐下就行,你将f市警局关于死者的信息全部投上去。” “是。”赵安依旧掷地有声的应答,快速将死者周维以及前妻的信息投了上去。 “死者周维家里是做废品回收生意的,生意做得不小,他接管家里生意的时候能查到的资产有一千多万,十年前被朋友带去绿洲赌场赌博,陆陆续续两年内输得倾家荡产,连公司也抵押了,八年前的除夕夜他赌博被抓,拘留了几个月,释放之后他的妻子和他协议离婚。” 虚拟屏幕上的大别墅消失,换上了一张旧小区的一室一卫。 “离婚后没多久他就把房产也输掉了,租了这套小房子住。”赵安说:“两年前有他聚·众·嫖·娼被抓的记录,根据我们的走访,他的邻居有多次见到不同的女人出入他的出租屋,案发前一周还有邻居目击了要债人上门要债。” 他又提供了小区外面街道的监控和异能监管:“该小区里没有监控,我们排查了小区外的监控,死者被害前他是独自回到小区的,回去后就没有再出来,知道他被害。” “因为小区的住户人很杂乱,所以我们也很难排查有没有可疑人员进入小区。”赵安说:“目前还在排查小区的住户,暂时就这些信息了,汇报完毕。” 白世舟点点头,将尸检报告和尸体照片投上去,直接问章典:“章教授认为这次的凶手和杀害钟天泽的凶手是同一个人吗?” 是连环作案吗? 章典很诚实的说:“不是。” 沈初一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章典马上就捕捉到她,笑着问她:“沈探员也认为不是同一个凶手吗?” 他很想听听她的看法,她对杀害钟天泽凶手的评价。 第77章 “我确实认为不是同一个凶手。”沈初一确实认为不是同一个凶手。 章典望着她, 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白世舟和其他人也看向她。 沈初一看着虚拟屏幕上的尸检报告和马桶里残留物的检测报告,过了一会儿才说:“衣服没叠。” “衣服?”赵安发出小声的疑惑。 沈初一在屏幕上投了两张照片,一张是钟天泽被害现场他的衣服、鞋子整齐叠好的照片, 另一张是最新被害者周维家里沙发上堆积的衣服照片。 照片一放出来大家就都明白了过来。 “只是因为不叠衣物?”白世舟问。 当然不是。 “我认为杀害钟天泽的凶手是有些洁癖和强迫症的,他不止整理了钟天泽的衣服、鞋子, 他甚至没有弄脏钟天泽的衣物。”沈初一说:“钟天泽的衣物上既没有凶手的指纹、痕迹,也没有他自己的血迹, 这说明凶手在解剖钟天泽时,钟天泽已经处于失去反抗能力的状态,但钟天泽的体内没有类似麻醉剂的残留物,也没有电击、手腕脚踝捆绑等痕迹, 也就是说这个凶手有其他方式来让钟天泽没有反抗能力,而且他对解剖、插喉管很在行,切割口非常整齐干净, 喉管也插得很干脆。” “这一点在钟天泽的尸检报告里可以看出来,钟天泽的喉管没有受到太大的损伤。”沈初一补充。 章典靠在椅背里微笑着注视着沈初一, 她在一点一点了解他。 “死者周维的下·体·切割、被害方式看起来确实很像杀害钟天泽的凶手。”沈初一又点开了死者周维的尸检报告, “但是尸检报告里周维的喉管损伤严重,至少喉咙上的这个切割方式看起来并不熟练。” “这份马桶残留物的检验报告结果显示, 马桶里的黑色残留物是烧过的衣物。”她点了点旁边的检验报告:“我猜是周维被害时的衣物,因为小区路边的监控里周维最后回到小区时穿的这身毛衣没有在他的家中找到。” 另一张照片投上去, 是从监控里截取出来的画面, 周维在被害前最后一次回到小区时穿的是棕色的旧毛衣、防风裤和一双黑色运动鞋, 这些衣物没有在周维的家中找到。 “你是怀疑,周维被害时穿的这套衣服被烧掉了?”白世舟问。 “是。”沈初一说:“我猜测杀害周维的凶手并不熟练,ta在动手时没有先脱掉周维的衣物,在周维的衣物上留下了可能会暴露ta的痕迹, 所以ta选择烧掉冲走。” “而且,报告里说周维手脚坏死,有挣扎痕迹,捆绑时间至少在三天以上,他的死亡时间是两天,也就是说他死前就被绑住了手脚且挣扎过。”沈初一把报告里的结果圈出来:“这些就和杀害钟天泽的凶手完全不同。” 她说得很肯定:“杀害周维的凶手没有除捆绑之外令周维丧失反抗的能力,作案手法和切割、插管手法都很生疏,ta也肯定没有洁癖。” 章典好奇地笑着问:“没有洁癖这一点是怎么推断出来的?” 沈初一从现场信息里翻出一张照片点开,是一张外卖单子照片:“这是周维住所外的外卖,点单人是王国军,王国军是周维为了躲避债主用的假名字,那一堆外卖单子上点单人都是王国军,这份外面是最后一次点单,时间是两天前的晚上11点多,而这个时候周维是被绑着且已经被割了生·殖·器,他是不可能点外卖的,会是谁在他的家里、案发现场点了一份干锅外卖?” 赵安激动的锤了一下腿,忍不住抢答:“是凶手!” 沈初一看向他笑了:“我认为是凶手,ta能在周维家里脏兮兮的环境吃得下去饭,怎么会有洁癖?” 很正确。 章典认同地点了点头,那确实是一个肮脏的环境,地板油腻腻,沙发上满是头发和碎屑,连床单也很久没换了,在那样的环境下能吃下饭的人应该也曾经长期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下,并且文化程度不高,模仿手法很拙劣。 白世舟吩咐赵安说:“派人去查一下最后那份外卖的送餐人,也查一下那份外卖里有没有用过的筷子、残留的dna。” 反派对我产生了食欲怎么办? 第90节 赵安马上说:“外卖已经按照沈探员的吩咐送检了。” 白世舟又看向沈初一。 但沈初一清楚,那份外卖里到了很多类似酒精的液体,应该是凶手为了清理掉ta的痕迹,检验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 “还有一点。”安嘉树开口说:“刚刚排查了附近的异能监管,在周维最后一次回家前半个小时,那个路段的异能监管被触发了一次。” 异能监管被触发说明有人在那个时间段使用的异能,触发了监管。 “但触发后对方的异能马上消失了,所以异能监管没有继续监管,将这个异能处理为正常异能失控。”安嘉树说。 因为很多人的异能会偶尔出现“失控”,比如一个人生病、精神力很差的时候无法使用精神力控制异能,就会导致异能体自己冒出来,但通常会在几秒后就被压回去,所以这种异能失控属于正常范围内。 而异能监管会在触发后等待十秒,如果十秒后异能消失,就会自动分类到【正常失控】范围,不再监管。 沈初一几乎和章典同时问—— “异能监管被触发那个时间段的监控正常吗?”沈初一问。 “异能失控时间段的监控在吗?”章典问。 会议室里安静了几秒,目光不约而同落在章典和沈初一身上。 章典挑了挑眉头,十分开心的看着沈初一轻声问:“沈探员不考虑和我做朋友吗?” 谁能和她这么心有灵犀?只有他,他理解她,明白她,和她的思想共振。 章典就坐在她身边,气息和贱兮兮的话一起吹过来,沈初一顶着那么多目光耳朵不可抑制的红了,皱眉在桌子下踢了章典小腿一脚,脸上不动声色说:“安嘉树,异能失控的具体时间,赵组长查一下那个时间段的监控。” 就像是没听见章典说话。 可大家听得一清二楚,白世舟的眉头皱了起来,他不喜欢章典在工作场合和沈于蓝说这种话,就好像章典是为了“追求”沈于蓝才顺便来办案一样。 气氛变得微妙起来。 鲍啸偷偷将三人扫了一圈,想跟司康、安嘉树递个眼神,却看见司康低着头眉头皱的比署长还夸张。 唯独赵安一点没察觉,他根据安嘉树的具体时间,找出了那个时间段的监控,瞪大了双眼:“这个时间段的监控故障了……怎么会这么巧?难道是凶手故意用异能干扰了监控?” 虚拟屏幕里,这段时间的监控全是黑屏,上面显示着【故障中】三个小字。 蠢得惊人。 章典听到赵安的发言就被蠢的头痛,“真令人惊讶,赵组长居然也能猜出来。” 沈初一无语,章典刻薄的也令人惊讶。 赵安却不在意,不好意思的笑笑说:“我就当章教授夸我了,我这个蠢人也有灵光的时候。” 沈初一被逗乐了,忍不住看向章典,果然章典像是吃了苍蝇一样脸色难看。 “什么异能能在十秒以内干扰监控?”鲍啸说:“蛇雕系。” “蛇系也能够做到。”司康补充。 “这是异能监管局发来的监管信息。”安嘉树把异能失控那段时间的异能监控视频投在虚拟屏幕上。 这段视频只有六秒,异能监管被触发后摄像头捕捉到使用【异能】的人,可画面里却是个移动公厕。 公厕里没有摄像头,异能监管的摄像头也只能拍摄到公厕的大门,没有拍到使用异能的人。 “看来那个人躲在移动公厕里使用了异能。”鲍啸皱眉,又对安嘉树说:“把这个时间段前后公厕外的路段监控找出来,ta总得从公厕里出来吧。” 安嘉树应了一声。 “没用,ta既然有干扰监控的异能,就会干扰附近所有拍到ta的监控。”司康说:“所以可以初步断定监控被干扰的这个时间段是凶手进入小区的时间。” “晚上九点二十一。”赵安确定了一下监控故障的这个时间段说:“这个时间小区外还有烧烤摊,我可以去走访一下,说不定有人看见且记得有可疑人员在这个时间进入了小区。” 白世舟点点头,看向章典说:“章教授要做第一次凶手侧写吗?” 赵安有些激动起来,他做梦都想围观一次传说中的犯罪克星章教授做犯罪侧写。 但章典却看了一眼沈初一说:“我想听听沈探员的分析,可以吗?” 沈初一一直在屏幕上翻着各种检测报告,闻言顿住了手指。 如果是从前,她可能会怕说不对说不好暴露身份,但现在她一点也不担忧。 因为她发现,她不需要像司康那样做专业的侧写分析,她只要能破案就行。 她故意问章典:“章教授认为使用异能干扰监控这位是凶手吗?” “我认为不是。”章典温和地回答她:“凶手应该有一到两个帮凶。” 沈初一笑着点了一下头:“我也这样认为。” 她没有卖关子,直接重新点开了尸检报告和现场信息收集的初步汇报:“尸检报告和现场来看,现场没有打斗痕迹,周维身上也没有跟人斗殴、拉扯的伤口痕迹,只有他捆绑的手腕脚踝有挣扎痕迹,说明他是直接被“控制”后绑在了床上,之后又醒了过来。” “但他身体里没有药物注射、电击创伤,脑部也没有重创。”沈初一说:“那他很可能是被某一种异能短暂地控制住,但这种异能持续的时间又很短暂,所以凶手不得不绑住他,避免他中途醒来反抗。” “短暂控制人的异能?这种异能存在吗?”鲍啸想了想说:“我只知道有可以令人短暂致幻的异能。” 蛙人系。 沈初一也知道,能让人短暂致幻的也只有蛙人系了。 “蟾蜍系。”司康说了一个官方的叫法:“蟾蜍系异能没有异能体,异能触发的时候只有皮肤会变得像蟾蜍一样,皮肤上会有黏液,触碰后可导致短暂致幻,持续时间只有几秒到一分钟。” 沈初一点点头:“一个人会同时拥有两种异能体吗?” 干扰监控的异能,致幻的异能,这完全是来自两类异能体,会同时有人具备两种异能体? “所以你和章教授认为凶手不是一个人?”白世舟看向她和章典。 章典感觉很好,是的,他和沈一认知相同。 第78章 “凶手应该不是一个人。” “凶手应该在监控故障这个时间段进入了小区, 也就是晚上九点二十一。” “在凶手进入小区的同时,ta的帮凶在公厕内使用异能干扰了路边的监控,也就是说凶手早就来小区附近踩过点, 摸清楚了周维的生活习惯,附近的监控和异能监管。” 沈初一说完这三句, 又把周维最后一次回小区的监控点开,监控是晚上十点, 周维快步走进小区,手里拎着一个袋子,因为离得远所以视频很模糊,看不清袋子和里面的东西, 只能确定是个蓝色可降解的袋子。 “这种可降解袋子应该是超市、或者便利店使用的袋子,因为国家管控所有商场、便利店营业场所必须使用可降解的袋子,但路边摊是无证经营, 一般会选更便宜的不可降解袋子或者纸盒纸杯。”沈初一说:“也就是说周维在回家前从附近的超市、便利店买了东西,我在周维的垃圾里看到了这种蓝色的可降解袋, 被丢在他最后一份外卖里, 已经被特殊药水降解了一大半,那包垃圾里面还有一桶吃过的随心杯泡面、火腿肠和这个。” 她把现场采集拍的垃圾照片投上去, 那份汤汤水水的外卖袋子里混着小泡面杯、火腿肠袋子和一包跳跳糖。 “糖果的袋子。”沈初一说:“如果只是一袋糖果或许可能是周维本人爱吃糖,又或者他有什么令人恶心的性·癖, 但这个随心杯泡面看起来像是小孩子会喜欢的。” 小小的泡面桶上印着一些小鱼、贝壳之类的丸子图案, 像是食玩。 “你是怀疑, 周维是买给小孩子的?”赵安疑惑:“可周维和前妻没有孩子,走访邻居也没有听人说周维家里来过小孩子,会不会他是买给上·门·特·殊服·务的女性?” “查一下他最近的转账记录就清楚他在被害之前有没有在出租屋里·嫖·娼。”沈初一皱了皱眉说:“如果没有,那很可能是他带了一个小孩子回家, 而且他最后一次回小区前就知道家里有人,才特意买了这些东西。” 她大胆地说:“我猜测周维最后这次回小区可能就是他从家里出来买东西了,而半个小时前的监控故障,是他带了什么人回家,那个人要么是凶手,要么是个未成年人。” 众人的脸色变得尤为凝重,如果死者周维真带了未成年人回出租屋,那这案子的性质就变得更复杂了。 白世舟看着沈初一有几秒钟的沉默,她比从前更精确了,她已经完全可以在杂乱的现场环境里精确的找到有用信息,以及从方方面面来佐证。 她这么快就可以解析、推断出周维和钟天泽的凶手不是同一个人,杀害周维的凶手不是一个人,以及现场可能还有一位未成年人。 那么钟天泽的案子对她来说难吗? 不,不难。 她可以说出钟天泽案子中的那么多细节,她不是没有能力查下去,而是她不想查。 因为她认为杀害钟天泽的凶手是“正义”的。 白世舟眉心揪紧垂下了眼,这是他最不想看到的。 “按照沈探员的思路,凶手杀害周维的动机就越来越清晰了。”章典开口说。 “动机是什么?”赵安仍旧满头疑云,抬头问章教授。 章典还没有回答,会议室的门就被敲响了。 “进来。”白世舟看过去。 建安推门进来,飞快的说:“署长网上出现了一段死者周维的视频。” 什么视频? “投进来。”白世舟说。 几秒之后,会议室的虚拟屏幕上出现了一段视频—— 视频没有声音,只有画面,画面里周维将一名穿校服的女生压倒在床上,女孩看不清楚脸却能明确看到她在挣扎推搡,双腿试图踢开周维。 但周维直接压在她腿上,从床头柜上拿了安·全·套…… 只有十几秒的无声视频,却传达出了巨大的信息量。 视频拍摄背景是在周维的出租屋,拍摄角度是从进门口的视角,这个视角刚好能看到沙发前的小茶几一角,半个随心杯泡面桶出现在镜头里,上面印着小鱼、贝壳。 “视频的拍摄时间是什么时候?”白世舟问安嘉树。 安嘉树立刻就开始解析视频的拍摄时间、设备,只用了不到一分钟就回答说:“视频没有经过后期处理,第一拍摄时间是四天前晚上十一点,是用终端手环自带的镜头拍摄,拍摄时没有开录音器。” 那不是正是周维最后一次回小区后吗? “发送这段视频的ip所在地址也查到了,是来自于周维的终端手环。”安嘉树飞快说。 “周维的终端手环确实丢失了,目前还没找到。”赵安马上接,又问:“安警官能定位目前手环的位置。” “可以,给我五分钟时间。”安嘉树回答,手指却没有停下来,在搜索周维的终端手环定位。 沈初一将视频倒回,暂停在床上女生能看得最清楚的一帧,虽然仍然没有拍到脸,但看身高、身材像是十二三岁,而她身上的校服…… “这校服是f市实验中学的校服。”赵安马上认了出来:“这个小姑娘看起来才十二三岁。” “完全吻合了沈探员的推测。”章典从视频里移开目光看沈初一:“周维被害前确实带了一名未成年人人回到出租屋,他外出购买泡面时,这位女孩应该就在出租屋里等着他。” “那周维被害时这名女孩也在现场?”鲍啸皱眉,她很不想怀疑,但这名女孩会是凶手的帮凶吗?还是凶手在“解救”这名女孩? 虚拟屏幕上又投上来网络上的热门、热点、评论。 反派对我产生了食欲怎么办? 第91节 “这段视频在三十分钟之前匿名发在了网络上,现在是热点第一。”安嘉树在网上看到了大量的信息泄露:“死者周维的信息不知道被谁全部公开了。” 沈初一看见网页上几个热点词条都关于周维,他的信息就在热门上:赌·博、嫖·娼、侵·犯·未成年。 在这条热门第一条热评里,就是周维的死亡照片——他被绑在床上,下·体·切·割。 评论里几乎都在叫好,直呼这种人渣就该·阉·割。 而就在她们看这段视频时,新的词条出现在热门里#钟天泽、周维#。 这两个人关联在了一起,评论里全在议论是不是同一个人做的?断言就是同一个人。 甚至有将近20万的点赞人数将一条评论为——#这怎么不算是人民英雄,正义的审判?#推上了第一热评。 安嘉树每次刷新都能看到#正义的审批#这个话题热度飙升。 “模仿犯罪。”司康突然开口说:“杀害周维的凶手在模仿钟天泽的凶手作案。” 赵安惊呆了,他那难以理解的问:“他模仿犯罪的动机是什么?为了当“正义的审判者?”这太荒唐了,就算周维犯法也该由法律来审判啊。” 谁都清楚这一点,但人类的愤怒会在网络上放大,试问谁看了周维侵·犯小女孩这段视频,不觉得阉·割他很爽? “如果是模仿犯罪,那凶手很可能会再次作案。”鲍啸说。 “不是可能,是一定。”司康肯定地说:“这种模仿犯罪一般都有极其强烈的证明欲·望,把这段视频发在网络上就证明ta并不觉得ta在犯罪,ta认为自己和杀害钟天泽的凶手一样是在审判该死之人,是在执行正义,而网络上这么多支持ta的声音只会让ta越来越膨胀,ta一定会在短期内再次作案。” 他看向章典,发现章教授在看着沈探员,并不在意他说了什么。 而沈探员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像是没有听到他说话。 “很快就会出现下一个受害者。”白世舟说这句话时看着沈初一,他想她那么明白,一定不需要他再说什么。 沈初一当然明白,白世舟在告诉她这样看似“正义”的施·暴并不是真正的正义,是犯罪,如果没有遏制就会像现在一样,出现模仿“正义”的犯罪。 白世舟是不是也在告诉她,他很清楚她没有认真去查钟天泽的案子? 也许有吧。 但沈初一不在意,她的正义感没有强烈到自己谴责自己,钟天泽就是该死,再重来一百次她也会为他的惨死感到痛快。 至于周维,他或许罪不该死,可如果他不侵·犯那名小女孩,他会被盯上有生命危险吗? 她知道这种念头很阴暗,她身为警员沈于蓝不该被害者有罪论,但是身为沈初一可以这样阴暗的原谅自己。 她沉默不语只是因为在想一个荒谬的猜测,杀害周维的凶手至少有一个异能是干扰监控的、有一个异能是让周维短时间内失去反抗能力的。 这两项异能,应该是蛇系、蛇雕系和致幻的蟾蜍系。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那四名失踪的残疾儿童中,有两个是蛇系和蟾蜍系? 她低头飞快地翻出失踪案的案宗,找到了她特别圈出来要了详细信息的四名失踪儿童。 张聪聪,智力低下,山羊系异能体。 孟泽,下肢残缺,蛇系异能体。 汪淼淼,盲人,蟾蜍系异能体。 上一周失踪的蒋思涵,听力障碍,猫科系异能体。 虽然她知道这世上很多蛇系、蟾蜍系异能体,但……凑在一起只是巧合吗? “沈探员。”白世舟忽然叫了她。 沈初一抬起头看向他,听见他说:“案情紧急,我希望赶在下个受害者被害前抓到凶手,所以你能和章教授一起来负责这桩案子吗?” 她有些惊讶,白世舟居然是询问的语气,而不是下达命令。 “可以。”这一次她没有拒绝,只是提要求说:“但我要同时负责张静婉自首的儿童失踪案。” 她略微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开口说:“我怀疑杀害周维的凶手和儿童失踪案有关。” “因为异能吗?”章典开口问她。 “是。”沈初一也没有隐瞒。 连着白世舟在内的其他人更加疑惑了,什么异能? 沈初一把那失踪的四名残疾儿童信息投在了屏幕上,圈出来其中两个人的异能说:“她们的异能和杀害周维凶手的异能类似,最可疑的一点是上周失踪的蒋思涵是在a市郊区的动物园外失踪的,那里离f市很近。” 也就是说,绑架蒋思涵的绑匪上周就在a市。 “可是我们还没有证据证实这四名失踪儿童是同一个人绑架的。”司康觉得这样推测太牵强了,首先要证实这四个儿童是同一个绑匪作案,才可能进一步推断出绑架了这四个儿童的绑匪可能是流窜到a市、f市,利用这些儿童的异能,杀害了周维。 “残疾儿童却拥有比较特殊的异能、失踪地点都是儿童娱乐场所外,且这四名儿童都是离异家庭。”章典又一次为司康感到遗憾,他有一点天赋,但到底只是一点点,“要认真推敲每个共同点,这世上的巧合是被人忽略的线索,司康你退步了很多。” 司康紧张地攥了一下手指,脸色白了白。 第79章 周维的视频立刻被下架, 他丢失的手环也找到了定位,就在f市一家洗浴中心附近。 特罪署结束会议兵分几路行动,鲍啸带队一起负责和a市、f市警局协作盘查各个路段、娱乐场所、住宿场所。 司康和安嘉树去终端局将最近f市的各路监控再排查一遍。 建安他们联系死者周维的前妻。 白世舟和章典、沈初一前往f市的那家洗浴中心。 赵安和他的组员去走访小区附近的住户和商贩, 以及周维经常出入的赌场和娱乐场所。 车子一辆辆从特罪署驶出,争分夺秒。 “你们俩盯着终端局的监管, 一旦出现异能警报,无论超不超过十秒马上定位, 通知最近的警察赶过去。”白世舟在车上吩咐司康和安嘉树,因为那很可能是凶手再次行凶。 章典坐在白世舟和沈初一中间,空间不大,他只要睁着眼就能看见沈初一打开的虚拟屏幕, 她正在查看周维终端手环的定位,手指放大地图一一查看附近的场所,她屏幕的右上角有三条未读信息, 这一会儿功夫又来了一条。 她看也没看,直接划拉点了【忽略信息】。 但章典看到, 是秦听发来的。 ——“小羊看起来没有很喜欢秦听唉, 她都不会马上看他的信息。” ——“可一一也不会马上看章典的信息,如果是章典的信息她可能会直接删掉。” ——“那一一会马上看白世舟的信息吗?” ——“好像不会, 她之前还把白世舟设置成了【免打扰】。” ——“太好啦!一一不是不喜欢章典是谁也不喜欢!” ——“小羊只喜欢工作,章典你多在工作上展现你的魅力, 和她探讨案情准不会出错。” 章典听着脑子里叽叽喳喳的声音, 又看见她把那几位失踪儿童的照片以及张聪聪的最新画像发给了赵安, 发信息给他——【赵组长查一下f市的监控,最近这几个人有没有出入在f市。】 她什么时候加上了赵安?赵安可真积极,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拿到了她的号码。 章典张口想问她怎么会允许赵安加她,还没开口就听见了异能体的尖叫。 ——“不要章典!” ——“闭嘴章典!” ——“错误章典!” ——“这样问很糟!” ——“你吃醋也不能这么明显!没有女人会喜欢爱吃醋、嫉妒心强、管东管西的男人!” ——“对的对的, 你这样问小羊肯定会说:关你什么事?你管得着么?” ——“你懂不懂谈恋爱呀章典!刚刚不是说了让你聊工作嘛!你要投其所好,她喜欢查案你就和她聊查案,这不是你擅长的吗?” ——“你不行就让我们来和小羊说话!” 章典被吵的按了按太阳穴,但到底是没问出口,因为确实沈一会那么回答,他甚至能想象出她说:“你管得着吗?”时的冷漠表情。 所以他换了一句话,问她:“我很好奇,你为什么会对张聪聪失踪案这么感兴趣?” 她果然手指一顿,侧头看向了他,纠正说:“不是张聪聪失踪案,是儿童失踪案。” 多年前在绿洲失踪、山羊系异能体,这两点和当初的沈一吻合,难道不是因为张聪聪她才对儿童失踪案感兴趣吗? 章典是这样认为的,但他从善如流的配合说:“抱歉,是儿童失踪案,沈探员怎么对这个案子感兴趣?” 沈初一也没否认,回答说:“儿童是蔚蓝星的希望,我身为警员自然要保护每一个蔚蓝星的希望。” 一派胡言。 但章典很配合的露出一个惊叹的表情,夸赞道:“沈探员真伟大。” 沈初一快被他逗乐了,回了一句:“没办法,生来使命感太强烈了。” 章典忍不住笑起来,她胡说八道也这么可爱。 白世舟挂断手环,才发现章典的身体侧着面向沈于蓝,两个人居然在说说笑笑。 他插不上话,目光垂下去想让自己去看案件信息,却怎么也没办法专心。 ※ 半个小时后,特罪署的车子停在洗浴中心外,现场附近早就被f市警察先戒严了。 沈初一她们几人穿过警戒线过去,就有警员快步过来迎上她们,边带她们往手环的定位走,边说:“情况有点不对劲,手环的定位在洗浴中心外面的停车场里,我们找过去找到了一辆罩了防晒车罩的车子,车罩是直接粘在车上的,我们的人怕破坏现场,先在做指纹采样……” 沈初一快步进入露天停车场。 说的停车场,其实就是一片废弃的篮球场随便改成的露天停车场,这样的停车场收费便宜,经常有没车库的人把车子整晚整晚停在这里。 因为简陋,停车场里也只有出入口这里有一个监控。 沈初一带着章典、白世舟几人一路进去,在最角落里看见了那辆粘着黑色防护罩的车子。 刚一靠近,沈初一就闻到了一股化学物品的气味,这种气味她在周维的被害出租屋里也闻到过,是凶手用来清理现场痕迹的化学物品。 “里面应该是第二位受害者。”章典在沈初一的身侧低声说:“我猜凶手在杀完周维之后,就已经对第二位被害者动手了,这样作案对ta来说更安全高效。” 是的。 沈初一认同,毕竟一旦ta把那段周维的视频发在网上,就意味着在向特罪署宣战,各地警局都会开始严防死守,包括异能监管也会特别注意,那个时候再作案会增加ta的作案难度,暴露ta。 “如果是这样,那凶手很可能已经在向第三名被害者动手了。”沈初一看了一眼白世舟,对他说。 反派对我产生了食欲怎么办? 第92节 白世舟果然脸色沉得像冰,快步到车子旁。 特罪署的人员上前将车罩撕下,将车门强行打开,浓烈的化学物品气味夹杂着肉腥味扑面而来。 沈初一俯身看进去,看见副驾上放着一具赤·裸·的男性尸体,喉管被割开、下·体·被切割,血清理得非常干净,车内没有血迹喷射的痕迹,显然是被杀害后才放入了车内。 而尸体的手腕上戴着上一位死者周维的终端手环。 章典换上专业的手套、口罩俯身进去检查,“车内不是原始犯罪现场,尸体是死后被挪动进了车里。”他手指检查了一下死者的头发:“这位死者家庭条件比周维要好,半年前刚做了微生物植发和医美。” 死者看起来至少四十多岁了,这个年纪的男人做了医美? 沈初一又看了一眼死者的正脸,顿了一下,立刻低头去划开手环,找出了失踪儿童蒋思涵的家庭信息,翻到她爸爸的照片停住,抬手和尸体比对。 她身后的白世舟完全愣住了。 新的死者居然是失踪儿童蒋思涵的爸爸。 “看来沈探员又做出了非常正确的判断。”章典毫不吝啬的夸赞:“伟大的天才。” 第80章 车里不是第一案发现场, 该清理的痕迹也已经被凶手清理干净。 章典很快检查完尸体,认为尸体和车子里没有多少有用信息:“作案手法一样,依旧是先令死者失去反抗能力再捆绑作案, 不同的是第二名受害者是先割开喉管致死后,才切割了生·殖·器, 他身上没有挣扎的痕迹。” 这一点和周维不同,周维是先切割了生·殖·器, 才插·入氧气管慢慢致死的。 “可能是因为这次的作案时间不够,或是插氧气管后不方便移动。”章典又蹲下检查了一下轮胎,“车子停放在停车场时刚洗过。” 白世舟立刻吩咐f市警方:“查一下这辆车最近的行驶记录。” 沈初一看了一眼在检查车外的章典,探身进车里, 伸手去摘下尸体手上周维的终端手环,摘之前她就做好了会触发“闪回”的准备,趁着现在车里没人就算闪回也不会引人注目。 可手指碰上手环却无事发生。 她有些疑惑, 闪回触发的条件到底是什么?按理说周维被害时手环一定在案发现场,而这第二位死者死后又被戴上了手环, 手环是曾经在两位被害者身上存上过的, 怎么会什么也没有触发? 她将手环摘下来,发现外面的一层晶体保护膜已经没有了, 像是被什么化学物品浸泡清洗后导致保护膜被腐蚀。 但没想到手环是正常运行的,既没有被破坏, 也没有被格式化。 沈初一甚至在周维的手环里看到了“周维罪行”那段视频的定时发送记录, 以及这枚手环打了两通电话给#蒋栋#。 蒋栋正是眼前这第二名死者。 “有什么发现吗?”白世舟弯腰看向她, 问道。 “周维的手环里有两条记录,是两天前打给第二名被害者的电话,一通电话是两天前的晚上九点,一通是九点十分。”沈初一说:“应该是凶手用周维的手环打给的第二名被害者, 可连着打两通,说了什么?” 粗略的翻了一下,手环里没有其他有用信息。 沈初一把手环递给了白世舟,又环顾了车内一周,目光落在后排车座上贴着的贴画,大大小小的恐龙贴画,有一些撕了没撕掉留下残损的一半。 她扶着副驾座椅椅背探身过去检查,手指在碰到椅背后的贴画时瞳孔突然收缩了一下,眼前闪过一张两三岁男孩尖叫的脸—— 小男孩在后排尖叫着抬起手重重打了旁边的小女孩几下,开始大哭起来:“是我的!是我的!” 前排驾驶位里蒋栋从车镜里看了一眼,不耐烦地说:“思涵你不要抢弟弟玩具,马上还给弟弟。” 后排挨了打的小女孩耳朵上戴着助听器,脸上、头发上贴着恐龙贴纸,捂着自己被打到的脑袋,眼眶很红的看蒋栋,慌张的用手比划。 蒋栋露出了更不耐烦的表情,在男孩尖叫的哭声中大声说:“不要比划,说话,你不是在做康复训练了吗?花那么贵做手术、做康复训练你老比划钱不是白花了吗?” 后排的小女孩忍不住掉眼泪,很吃力的张大嘴说话:“没有,我没抢,弟弟贴我脸上……” 可她的声音太小,发音吃力又含糊,在男孩的嚎啕大哭里根本听不清。 整个车厢只有男孩的哭声和尖叫:“她弄乱了!我的恐龙战队弄乱了!”他气不过的又伸手去打小女孩:“赔我!” 小女孩又挨了一巴掌,也不敢还手,只是捂着脸掉着眼泪眼巴巴的看蒋栋。 蒋栋忍不住的怒吼一声:“蒋越!你再哭试试!弄乱了不会再贴吗!哭什么哭!再哭给我滚下去谁也别去动物园了!” 哭声爆发得更加刺耳,沈初一快要被划破耳膜,在哭声中有人猛地抓住了她的手臂—— “沈于蓝?”白世舟的声音像一块石头砸进薄冰里。 沈初一蓦然侧头看向他,手指下意识的抓住了他的手,西服的纹理和他肌肤的温度传递在她手指间,尖锐的哭声和所有的闪回画面瞬间消失,眼前只有车外弯腰看着她的白世舟。 “你还好吗?”白世舟皱紧了眉,担心的看着她的双眼,很低声的问:“是又瞳颤了吗?” 她的瞳孔看起来没有异常,可刚刚她仿佛“断片”一样,他怎么叫她都没有反应。 “没有。”沈初一没有晕眩的感觉,她甚至比前几次更快的恢复了视力,没有眼前发黑,是因为她的特殊异能进化了?还是因为及时被白世舟的声音、触碰阻断了? 她看向了手臂上白世舟抓着她的手,发现另一只手慢慢收了回去。 等她扶着白世舟的手下了车,才留意到和白世舟一起伸手的是章典。 章典站在车边,目光从她和白世舟的手又移到她的双眼,很冷的笑了一下,用惯常的语气说:“沈探员是触发了什么异能吗?我很好奇,沈探员的异能除了羊系的奔跑和观察,还有什么?” “我也很好奇章教授的异能都有什么,你会告诉我吗?”沈初一反问他,章典真实的异能简直多的令她惊叹,异能体与他人类的身体能够分离、侵入任何区域网、每个触手异能体都拥有独立的语言系统……还有什么她不知道的? “当然会。”章典几乎没有思考的回答:“我非常乐意被你了解。” 沈初一当然不会信他的鬼扯。 f市警员已经找来了停车场的老板,调取了停车场的监控。 和预想中一样,这辆车入场的监控也被干扰的故障中,没有拍到有用的信息。 白世舟吩咐在终端局的安嘉树和司康接下来一旦在a市f市出现异能监管被触发,就立刻汇报定位赶过去。 因为凶手很可能已经在实施杀害第三名受害者了。 第二位被害者蒋栋的尸体被送往f市警局的法医部,特罪署的两名法医赶去一同协作尸检。 很快,蒋栋的家人就赶来了f市警局,一位是蒋栋的前妻何虹,也就是蒋思涵的母亲。 另一位是蒋栋现在的妻子,陈灵。 前妻和现任辨认尸体后没有不落泪的,可一见陈灵赶过来,前妻何虹就擦干净眼泪走了出去,像是不愿意和陈灵待在同一个空间里。 “你审问陈灵。”沈初一低声对章典说:“我负责何虹。” 也不等章典答应,她径直走向独自抹眼泪的何虹,把她带进了市警局里的审讯室里。 章典只好挥手吩咐警员把痛哭不止的陈灵带出来,就在验尸房外的长椅上问陈灵:“蒋栋这几天有和你联系吗?” 他坐着,陈灵站在他对面哭得难以正常回答,一直在说:“不可能,不可能是老蒋啊,他前几天去省外出差了,他明明出差了怎么会死在f市?肯定是哪里弄错了,他昨晚还给我发了消息……” 章典很不喜欢安抚受害家属的情绪,就停下来等她又哭了一会儿,才再次开口说:“蒋栋和你是婚内出轨吗?” 哭泣的陈灵一下子呆住了,不可思议的瞪着章典,如果不是章典大名鼎鼎她一定会开始怀疑他是不是警察。 “你和蒋栋的儿子今年快三岁,你和蒋栋去年十二月登记结婚,蒋栋去年十一月才办理的离婚。”章典随便划拉了一下警局调取过来的信息,抬眼看陈灵,露出了一个自认温和的笑容:“问这个问题,是想确定一下凶手杀害蒋栋的原因。” 他似乎也没指望陈灵回答,在她哭声停止后又抬起手说:“我能看一下蒋栋这几天给陈女士发的信息吗?” 旁边的小警员马上小声和陈灵说:“请您配合警方调查,如果不尽快抓到凶手,很快就会有下一个人被害。” 陈灵看向小警察无助的又哭了,却还是配合的摘下手环递过去,“怎么会是蒋栋啊?他从来没有得罪过什么人……他人不坏的……” 章典接过手环划开,果然看见了蒋栋昨晚给陈灵发的信息——【还在陪客户吃饭,老婆带着越越先睡吧,别等老公了。】 再往上翻,蒋栋几乎每天上午、中午、晚上都会给陈灵发条信息,汇报自己在干嘛,然后找个理由说不方便打电话给她,有时候为了安抚陈灵还会转账给她,转账数目都是四位数。 章典把聊天记录翻到蒋栋出差之前,发现凶手很聪明,完全模仿了蒋栋的语气、用词和爱转账的行为,所以这三天蒋栋没有和陈灵通话,陈灵也完全没有怀疑。 章典的手指停在八天前,陈灵发给蒋栋的一条信息上——【你前妻怎么又要钱啊?前段时间不是刚给她三万吗?】 蒋栋回她——【唉,我也烦着呢,说是三万都给思涵做康复训练了,谁知道真的假的,老婆别生气我回去跟你说。】 蒋思涵。 这个名字让章典想起沈探员,他没抬头又问陈灵:“蒋栋对他的女儿好吗?” ※※ “蒋栋对蒋思涵好吗?”沈初一在审讯室里问何虹。 何虹握着水杯惊讶的抬起头看她,先点点头,又问:“沈探员这么问……是什么意思?” “没别的意思,只是了解更详细的情况。”沈初一问:“蒋栋和你婚内存在过家暴吗?”她看见何虹的手指缩了一下,又问:“有,是吗?” 何虹眼眶红了红,点点头说:“我也动手了,他也没占到便宜,头发被我薅掉一大片。”像是忍不住,何虹又说:“以前老是想他死了才好,现在人真没了又开始想他也不是十恶不赦……” 她说的眼泪往下掉,沈初一抽了纸巾递给她,问:“他对你和你女儿都不好对吗?” 何虹这才诚实地点点头,她说她刚跟蒋栋的时候他生意还没做起来,那时候蒋栋对她是好的,甜言蜜语,还在她孕期洗衣做饭,女儿生下来有严重的听力障碍,他虽然嘴上不说,但时不时就会提要二胎的事情,说他父母那边给他压力很大,他也想有一个健康的孩子。 思涵一岁多的时候他赶上了风口,生意一下子做起来了,那一年就赚了几百万,人也就不常回家了。 何虹早就发现他婚内出轨了,但她那个时候每天要忙着带女儿去治疗,去做耳蜗手术,去做康复训练,忙得根本顾不上,就想着只要他给钱出轨就出轨吧。 谁知道,他出轨的对象陈灵怀孕了,还生了一个健康的儿子。 蒋栋就跟何虹提了离婚。 “一开始我不同意,凭什么啊?苦日子我陪他熬过来,有钱了要把我踹了?”何虹低头不断擦着眼泪说:“可我们成天吵架打架,没有一天好日过,我发现思涵开始故意不戴耳蜗,也不愿意去做康复训练了,问她为什么,她说害怕……害怕吵架……” 何虹哽咽的说不下去。 沈初一没有逼她。 “所以我下定决心跟他离了,我和女儿两个人照样能把日子过下去,可谁想到思涵出了这种事……”何虹根本控制不住眼泪,拉住沈初一的手像拉住救命稻草:“沈探员我知道人命案比思涵失踪重要,但是没有思涵我还有什么活头啊?她那么小,又不太会说话……” “我明白。”沈初一任由她抓住,和她说:“所以你要老老实实回答我,蒋思涵有和你说过恨她爸爸吗?” 何虹愣了住,摇摇头说:“没有啊,思涵怎么会恨爸爸啊?虽然蒋栋出轨,但那都是大人的事,蒋栋对思涵还是不错的,他从来没有打骂过思涵,顶多是对思涵不上心……”可她觉得怎么也不该恨爸爸啊? “离婚后他也按月给生活费和思涵的康复训练费用,每个月也都抽空带思涵去玩。”何虹很如实地说,又不解的问:“沈探员为什么会问这个?难道你怀疑……思涵是蒋栋故意弄丢的?!” 不是,当然不是,蒋栋有生意有新家庭了,他只是一个月给点抚养费给蒋思涵,没有必要犯法也要把女儿弄丢。 沈初一只是觉得奇怪,如果绑架蒋思涵的凶手是杀害蒋栋的凶手,那这个凶手使用周维手环给蒋栋打的第一通电话就应该是用蒋思涵威胁蒋栋,把蒋栋骗去了某个地方然后才实施的绑架杀害。 可是蒋栋的手环里有两通凶手的来电,如果第一通电话是用蒋思涵来威胁,为什么蒋栋不立刻报警呢? 还接了第二次电话,然后被害。 太奇怪了。 反派对我产生了食欲怎么办? 第93节 沈初一又想到闪回画面,问何虹:“蒋思涵失踪那天是她爸爸蒋栋单独带她和蒋越一起去的动物园对吗?你在当天没有一起去。” 何虹点头说:“对,那天本来约好了是蒋栋单独带思涵出去玩的周末,但蒋栋来接思涵时车上还带了他儿子蒋越,说是小孩子非得跟着一起去,我虽然不高兴但也不想当着思涵的面说什么,把思涵送上车的时候我还嘱咐了蒋栋一定要看好孩子,他跟我说的是陈灵在动物园等着了,我这才放心把思涵交给他……谁知道他和陈灵两个大人会让我女儿一个小孩儿单独上厕所……” 蒋思涵是在动物园里单独上洗手间失踪的,当时陈灵带她儿子在忙气球,蒋栋把女儿送进卫生间就在门口等着,等了半个小时没见人才进去找,孩子就丢了。 可查看监控,没有看到蒋思涵出来。 “你把蒋思涵送上车的时候,有没有看到蒋越在玩恐龙贴纸?”沈初一又问。 这个没头没脑的问题把何虹问懵了,她仔细想了想,点头说:“好像是。”又问:“沈探员,这和思涵失踪有关系?” 沈初一没有回答,她脑子里充斥着一些乱糟糟的直觉,可她暂时还找不到证据来佐证她的直觉。 一些关键词不断在重复:失踪儿童、儿童娱乐场所、赌·博、嫖·娼、正义审判、多种异能、绿洲的聪聪…… 门被轻轻敲响。 沈初一说了一声进来。 赵安推门进来说:“沈探员录完笔供了?白署长让我和您说结束后在会议室开会。” 沈初一没有耽误时间,跟着赵安去了f市警局的会议室。 ※ 会议室里,白世舟和章典已经在了,还有几位赵安的组员。 “时间紧迫,我们汇总一下目前的信息。”白世舟很清楚,第三位被害者随时可能死亡,他没有啰嗦,把赵安和特罪署、终端局传来的信息全部投屏说:“市局找到了蒋栋车子的路段监控,他两天前从省外开车进入f市,车子开去了娱乐一条街外,和他一起下车的还有一位中年男人,两个人一起进了这家店。” 沈初一看到了店的照片,这家会所啊,说是品茶的会所,其实里面有一些男男女女兔系服务生提供一些特殊服务。 “蒋栋是上午十点和朋友进的会所,晚上九点他开车离开了f市,似乎是朝着回a市的方向,但在上高速前,车子停在了路边,然后再次出现了监控故障,等监控恢复他的车子就不见了。”白世舟说:“这是他那位朋友和当晚与蒋栋一起入住酒店的女郎,两个人的笔录。” 笔录也投在屏幕上。 沈初一大概扫了一眼,蒋栋那位朋友是他生意上的伙伴,这次出差就是跟这位朋友谈生意,蒋栋从f市外把他接来赌场一条街的会所玩乐谈生意。 蒋栋的这位朋友说,当天晚上六点的时候他和蒋栋就谈好了生意,他回房休息了,直到晚上快九点蒋栋给他打电话说家里有点事要先回a市,之后他就没有再见过蒋栋,他以为蒋栋回家了。 沈初一看着蒋栋“消失”的时间点,两天前的晚上九点,不就是凶手用周维的手环给蒋栋打第一通电话的时候吗? 他是因为接到凶手的电话才突然离开的会所吗?可为什么不报警?凶手第一通电话到底和他说了什么? 那九点十分的第二通电话,蒋栋是在开车路上接的,就是他突然把车停在路边的时候吗?这通电话又说了什么? 一个又一个问题在沈初一脑子里冒出来。 赵安和他的同事接着汇报说,他们盘查了周维小区附近,和蒋栋停车场附近的商贩和居民没有发现可疑人士,也没有人见过沈探员给的那几名失踪儿童,更没有见过画像上的张聪聪。 他们也查了最近f市的车站、机场和酒店、宾馆,也没有发现有那几名失踪儿童和张聪聪的出入记录。 “f市有很多不需要实名登记和监控录入就能住的地方。”沈初一说,她黑户的时候没少住这些地方,这些地方根本没有监控,你只需要网络转账,房东就会告诉你房间密码,直接入住就行:“想来f市也可以自驾开车,凶手有干扰监控的异能,想不被高速路段的监控拍到很容易。” “还有别的信息吗?”一直没开口的章典问赵安:“你们盘查商贩和附近的超市、居民就只得到这些信息?” 他摊手指了指屏幕上那些没用的盘查笔录。 赵安说:“因为这个小区就在娱乐一条街后面,所以人员一向很杂,很多外地人来娱乐一条街玩也会住在这里,所以附近的商贩、店主看到陌生人习以为常了。” 是很难问出什么。 沈初一看向赵安,看见他手边放着一个用宣传单叠出来的纸战斗机,顿了顿,忽然想到什么问:“哪里来的宣传单?” 赵安顿了顿,顺着她的目光把纸战斗机拿起来说:“哦,在周维小区盘查的时候,警车上被放了一张,我随手拿来叠着玩,小区附近开了家大商场在做宣传……” “这几天都在发传单?”沈初一再问:“你看到发传单的人了吗?他们是不是穿玩偶装?或是商场提供的充气玩偶服?” 章典的眼皮抬起来笔直地看向沈初一,突然明白了她的意思——动物园外、海洋馆外、儿童游乐场外最多出现又不会被监控拍到脸、不会被监控录入的是什么人? 穿玩偶装的宣传人员、穿动物装的小商贩。 真聪明啊。 章典靠近椅子里望着她,轻轻笑了,没有什么比聪明的大脑更令人着迷。 第81章 赵安立刻重新调取监控, 将周维被害前几天小区外、小区附近、从商场到小区整条路段的所有监控全部调出来。 白世舟也将蒋思涵在动物园失踪前后的监控调过来。 所有人挤在屏幕前眼睛眨也不眨地查看着一段段监控,因为这次查看监控的目标明确,所以只用了不到半个小时就锁定了目标。 赵安又将监控倒回一点, 虚拟屏幕中一辆面包车上下来五名穿着商场拟人动物装的人,每个人穿的都是袋鼠的动物装, 手里拿着厚厚一叠宣传单,分开朝着不同的方向去分发宣传单, 其中有一个袋鼠装的人朝着周维小区的方向去了。 “应该就是这个人了。”沈初一暂停,将这两名袋鼠装的人圈出来。 又看另一个屏幕中的监控,那是热闹的动物园外,监控日期是蒋思涵丢失那天, 监控里显示在蒋思涵被父亲送进卫生间后,有个穿松鼠动物装的“工作人员”也跟着进去了,过了十五分钟又从卫生间出来离开。 连沈初一自己也觉得有些牵强, 但这一次白世舟立刻下令吩咐:“赵组长你马上去动物园,问清楚当天有没有穿松鼠服装的工作人员。” “建安你回特罪署把其余几名失踪儿童的监控调取来, 找失踪当天穿动物装的。”他又吩咐特罪署的人。 “我们不先去商场查当天负责分发传单的人员名单吗?”赵安着急的问。 “我和沈探员、章教授便衣去查。”白世舟说:“凶手可能已经抓了第三名受害者, 如果警察兴师动众的去商场查会打草惊蛇,我们要尽全力保障第三名受害者的安全。” 赵安明白过来, 点头应是,带队离开。 沈初一找警局的女警借了一身便装换上。 白世舟也借了赵安的夹克穿上。 只有章典好整以暇把黑色西服脱了, 破例摘下手套说:“我不习惯穿别人的衣服, 只穿衬衫应该不会引人注目。” 沈初一打量他一眼, 忍不住开口说:“在f市逛商场穿红底皮鞋、成套的奢牌西裤和衬衫比穿警服还夸张,况且你这张脸就够引人注目了。” 她的本意是章典太出名了,他这张脸很多人都认识。 可章典显然会错意了,很无奈地笑着说:“谢谢沈探员对我样貌的肯定, 不然我戴上口罩吧。” 沈初一无语。 ※ 没有带其他组员,三个人十分钟后就赶到了商场,直接见了商场的负责人。 负责人一听是特罪署的人已经吓坏了,尽可能的积极配合,把最近负责宣传的小组长叫过来,让她把最近几天招来发宣传单的人员名单拿过来。 小组长直接调出来最近的人员记录说:“外出发宣传单的人员是我们招聘的临时工,工资很低所以我们只是登记了身份证信息……” “有祖籍地是绿洲的人吗?”沈初一看着一排排人员名字问。 “好像有。”小组长在人员名单里搜索了[绿洲],有一个人员的登记被系统标绿。 沈初一马上点开这个人的信息:“孟鲲鹏,男,26岁,祖籍绿洲。” 她目光落在身份证件上的照片,有些浮肿的一张脸,薄薄的唇勾起来一点,不是在笑,而是在挑衅似的。 这个表情她莫名有些熟悉,可是又对不上这张脸,这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 “你知道这个人住在哪儿吗?”沈初一问。 小组长摇摇头:“这个真不知道,我们招临时工不问住址的,几乎每天的人都不太固定。” 白世舟立刻将孟鲲鹏的信息输入手环里特罪署的内部网,去筛查他的住址和暂住信息、出行信息。 小组长见没她什么事了,示意着问:“我能走了吗?” 章典伸手把门关上了,和办公室里的商场负责人、小组长说:“还请在这里等两个小时,感谢配合。” 很快,白世舟就查到了孟鲲鹏的大部分信息—— 孟鲲鹏出生在绿洲,母亲是孟巧,父不详,初中辍学,没有正式的工作记录,以及住房、车辆登记。 也没有最近订购机票、船票、车票的记录。 “他的异能体是什么?”沈初一拉过白世舟的手去看他的屏幕。 白世舟很自然的挪向她:“他是先天右腿残疾,没有异能体的普通人。” 右腿残疾?没有异能体? 那他是控制了几个失踪孩子,让她们使用异能协助他作案? 沈初一脑子里莫名其妙浮现一个人,在绿洲她被绑架时见过的小瘸子,可是小瘸子和孟鲲鹏身份证上的长相完全不同,甚至连瞳孔的颜色也不同。 “查不到他的暂住信息。”白世舟一边说,一边把孟鲲鹏的照片发给安嘉树,让他查找孟鲲鹏最近一周的所有监控录入。 “f室很多地方入住不需要登记。”沈初一脑子里飞快的过着f市不需要登记,没有监控人脸录入的住处。 章典看着沈初一,开口说:“如果他没有异能,大概率是利用了几个失踪儿童的异能,那他就需要随时携带着几名失踪儿童,其中可能包括刚被诱拐的蒋思涵……” 这么多孩子,其中还有可能随时会哭会逃跑的蒋思涵。 沈初一想,如果她是孟鲲鹏她一定不会选择很多人一起住的隔断房,以及…… “如果我是他,除了绑架儿童,我还要有地方给蒋栋做生·殖·器·切·割手术。”章典依旧看着沈初一,他知道她脑子像一台机器在过滤着她在f市里见过的所有“黑户”住处,她一定很快就能找到…… “我知道了。”沈初一抬起头看向白世舟和章典,两只眼亮的出奇:“跟我走。” 没有多说一句废话,她直接带着白世舟和章典上车,在车上飞快说:“署长你通知特罪署和市警局马上赶去这个地点。” 她手指在车载导航里输入了一个地址。 那是一个建在f市郊区,离高速路口很近的废品处理厂。 “这个地方离大部分居民楼都很远,离蒋栋的车子消失的高速路口很近。”沈初一和白世舟解释:“这片区域附近根本没有监控,废品处理厂停工一年多了,平时这片处理厂没有人,会租给一些躲赌债的、黑户的边缘人,里面地方非常大,有高压冲洗的设备,很容易清理血迹,距离f市很近,距离a市动物园也只需要过一个高速口。” 如果是她,她会选在这里。 白世舟听得惊讶,“是吗?你对这里好像很了解。”她对f市怎么会这么清楚?连这个废品处理厂有什么设备都清楚。 沈初一顿了一下,还没开口,后排的章典就笑着说了一句:“看来署长还是不够了解沈探员,她从前经常来f市玩。” 白世舟下意识地想:章教授连她从前经常来f市玩都清楚?她们已经这么熟了吗? 他一脚油门踩出去,黑色的车子从商场地下车库开出去直奔高速路口。 一路上没人说话,车子开得飞快。 在远远能看见那片废品处理厂的时候,沈初一就说:“车子不要直接停在废品处理厂,开过去,在应急车道停。” 反派对我产生了食欲怎么办? 第94节 白世舟明白,他将车窗打上去避免被看到,直接将车子开过废品处理厂,看见沈初一弯腰脱下了鞋子,将借来的大衣外套也脱了,将配枪藏在t恤下,和他说:“我比你们敏捷,我先下车从小门进去,你和章典从正门进。” “不要单独行动。”白世舟没同意,但车子才刚刚在应急车道停下,她就推门跃了出去:“沈……” 白世舟不敢大声喊,只看她足尖一点护栏化成山羊蹄,借力凌空翻身跳下了高速路,钻进路边的树林稻田里像一只加了倍速的兔子一样掠过金灿灿的太阳,翻身跃入了废品处理厂的电网墙。 章典望着她的背影笑着说:“你怎么会觉得她会听从命令?”他看向白世舟又说:“从前她是实习警员都不听你的,现在她可是副署长了。” 白世舟脸色不好的推门下车,没功夫和章典斗嘴,翻身想跃下护栏,又听章典说:“她说让我们从正门进去。” “她的意思是,我们从正门进去,如果凶手藏在里面可以替她分散、吸引凶手的注意力,她更方便潜进去动手。”章典推开车门,看一眼白世舟,有点不明白沈一当初怎么会把白世舟当偶像啊? 白世舟是个好军人、好警员、好署长,但脑子并没有多聪明,尤其被他的正义感占据头脑的时候,他会变成孤勇的蠢材。 ※ 太阳光照在废品处理厂上的节能棚板上。 沈初一轻轻落地,眨眼点亮山羊之眼,放大着水泥地上的所有脚印。 地上还积着冲洗过地砖的水,有一些凌乱的水痕脚印像是刚留下的,从高压水管这边,到大棚下停着的旧车子,然后去了西边的仓房。 大铁门朝里锁着,不能从正门进去。 沈初一利落一跃掠向仓房侧边,足尖猛地点地抓住仓房的窗户,窗户开着,她很轻易就钻了进去,扒着窗户没有声音的落地。 一股化学药剂的味道弥漫在仓房里。 她蹲下身躲在废弃的设备后面,眨眼将地上的脚印放大再放大,跟着脚印悄无声息地往里走,看见了一间员工休息室。 门虚掩着,她环顾四周没有发现人,试着捡起一根钢管轻轻顶开了一点虚掩的门,立刻握枪躲在角落里。 等了一秒、两秒、三秒…… 里面有人影动了动,似乎靠近了门,小心翼翼的探头出来。 乱糟糟的头发下,沈初一看见一张小女孩的脸。 蒋思涵! 沈初一耐着心又等了几秒,既没有出来,也没有人呵斥蒋思涵,休息室里没有人。 她立刻冲向蒋思涵,推开门枪和眼睛一起扫进休息室,确实没有其他人在才抱紧了蒋思涵,低声说:“别怕,姐姐是来救你的。” 低头看见蒋思涵的双脚上锁着电子环,这种电子环一旦离开某个范围就会发出警报和电击。 “别怕啊,别发出生气,我马上解开。”沈初一一边低声安抚她,一边低头去看电子环,是指纹解锁,这怎么办?章典能不能入侵电子锁解开? 蒋思涵看着她,又抬起了头。 她抬头的瞬间,沈初一就听见背后的风声,立刻握枪转头,枪口对准背后站着的人时,那个人也握枪对准了她。 “别动她,别动,我会打死你。”背后握枪的人站在那里,一双山羊蹄踩在地上,语气很重的威胁她。 沈初一却愣在了原地,“聪聪?张聪聪?” 第82章 聪聪!是张聪聪!他真的还活着! 他暗金色的山羊之眼在昏暗的仓房里和沈初一的横瞳相视。 沈初一听见自己心脏的跳动声, 他长大了,很高的个子、很长的头发,脸型也变了, 可那双眼和偶尔会抽动的嘴唇和小时候一模一样。 他盯着她,又很快低下眼, 唇角抽动的愤怒说:“别动!你不能来这里!我会开枪打死你!” 他握着枪指着沈初一的脸,很用力很紧张。 “聪聪。”沈初一放着自己指着他的枪, 语气很温和的叫他,问他:“你认识沈一吗?” 他紧张的枪口顿了一下,睁大眼惊讶的再次看向她,嘴巴动了动重复:“沈一, 一一。”他唇角抽动叫着这个名字笑了笑:“一一是朋友,是我的朋友。” “对,你的朋友一一。”沈初一心里的愧疚像块烂肉在这一刻隐隐作痛起来, 这个傻子还记得她,她那时骗他说把他当成唯一的朋友, 他就信以为真了。 可她不过是为了哄着他, 帮她逃跑。 “我也是一一的朋友。”她现在又在骗他,对他展露友善的微笑, 哄着他说:“她一直在找你,非常担心你, 她拜托我帮她来找你, 我带你去见她好吗?” “我也担心一一。”聪聪马上说:“聪聪也担心沈一。” “那我带你去见她好不好?”沈初一抬起没有拿枪的手慢慢靠近他持枪的手腕, 温柔的说:“现在你把枪交给我,我们就去见沈一,她见到你一定很开心……” 手却在快要碰到他时,被他很激烈地挥开。 “不可以!”聪聪激动地再次用枪指着她, 唇角因为抉择而痛苦地抽动着说:“不可以离开,聪聪要看着妹妹,不可以离开,谁进来我就打死谁!” “是谁这样和你说的?”沈初一还想要再继续劝说聪聪,仓房门外两道身影冲进来,抬枪对准了聪聪。 “别开枪!”沈初一猛地上前推开聪聪,高声说:“他不是凶手!” 聪聪被推开的瞬间因为惊恐扣动了扳机,“砰!”的枪响声和他惊恐的喊叫声一起响在仓房里。 那一枪掠过沈初一的后颈射穿了门板,响在她脑后,她惊得偏头,立刻又喊:“别开枪白世舟!” 可聪聪已经吓坏了,捂着一只耳朵喊叫着扑身抱住蒋思涵冲进了休息室里。 “聪聪!”沈初一转身踹开要关上的门,看见聪聪抱着蒋思涵一跃而起扒住窗户要跳出去。 身后白世舟和章典握枪追过来,白世舟再次抬枪的瞬间就被沈初一抓住手按下去。 “别开枪,他是张聪聪。”沈初一紧紧抓着他的手、他的枪。 只是几秒的时间聪聪已经跳了出去“咚”地落地。 白世舟眉头皱的很紧,一双眼看着沈初一仿佛并不赞成她的做法。 章典伸手轻轻撩开了沈初一脖子后的散发,果然看见了她后颈的擦伤:“你受伤了。” 白世舟听见她受伤了,眉心一动,马上侧身去看她的后颈。 可当事人沈初一像是没听见,依旧看着白世舟说:“把张聪聪交给我,我一定会把蒋思涵平安救回来,你们不要去追,留在这里盘查。” “你不能再次单独行动,太危险了。”白世舟看见她脖子后的擦伤在流血,尽量温和地跟她说:“他就算是张聪聪,现在也劫持了蒋思涵……” “相信我。”沈初一打断他,诚恳地跟他说:“我们一起去追张聪聪只会让他恐慌,他虽然智力有缺陷容易失控,但他非常听话,让我一个人去找他,相信我一次。” 白世舟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对张聪聪有这种“信任”,可她说得这么诚恳,她从来没有搞砸过一件事,哪怕她冲动行事也没有出现过一次失误,这也促使她从不改正,白世舟非常矛盾,不是每次她都能侥幸没有生命危险…… “你不需要让他相信你。”章典开口对沈初一说:“你只需要相信你自己的决定,就可以去做任何事。” 白世舟紧皱眉头瞪向章典。 沈初一飞快看了章典一眼,像是得到某种信号一样,转身一跃跳出了窗户。 章典在她跃出的瞬间伸手紧紧抓住了白世舟的手臂,拦住了他。 “章典!”白世舟近乎愤怒的反手擒住章典,呵斥说:“你知道你这样会害了她吗?你忘了韩严是怎么被打穿脑袋成植物人的吗?我们死了多少警员你不记得了吗?纪律是为了保护她,保护特罪署每个警察!” 章典看见白世舟的眼眶红了,除了愤怒,白世舟眼睛里还有愧疚和痛惜。 韩严是鲍啸的未婚夫,曾经特罪署最神速的警官,在一次抓捕任务中他单独追着罪犯进入密林,再找到时已经中枪只剩下一口气,后来白世舟调用了最好的医生、最先进的仪器也只保住了韩严的命,却成为了植物人。 章典清晰的看到白世舟的创伤,可以说如今特罪署里的每个人都是白世舟挑选、培养带入了队伍,他像是头狼一样保护着他队伍里的每匹狼,痛失警员是他永恒的创伤。 可沈一不一样。 “她和他们不一样。”章典平静到冷漠的和白世舟说:“你的规则只会限制她,你的这些担心仍旧基于不信任她的能力,你认为她是冲动。但这完全错误,她清楚自己面对的是谁、要用什么方式来逮捕他最高效。” “不了解她也不能怪你。”他拨开白世舟的手:“事实上,连她自己也不够了解她的能力上限,她把每次的正确判断归功于“直觉”和“运气”,但这世界上不存在运气,运气差只是能力不够,而走运的人完全是因为她在人生每个选择中都做了最正确的选项。” 就像沈一,她在怎样的逆境里都拥有翻身的能力,都作出了最优的选择。 这不是运气,是她的能力。 章典很清楚她有能力对付张聪聪,但他也能够理解白世舟的担心,这完全是因为白世舟智商上与沈一不够匹配,平庸的人总认为天才在走钢丝。 “不要用你的诡辩来偷换概念。”白世舟很清楚自己从来都说不过章典,他只是在尽可能降低沈于蓝的危险。 章典笑着理了理自己的手套,环顾这间不大的休息室,走到冷冻柜旁,掀开冷冻柜笑了:“你瞧,沈探员好像带领我们找到了凶手的老巢。” 白世舟走过来,在冷气中看见冷冻柜里放着一瓶瓶化学药剂、注射器、提取器,还有一瓶装在不透光瓶子里的液体。 章典取出不透光的瓶子,打开盖子轻轻嗅了一下就露出了了然的表情,将瓶子交给白世舟,问他:“还记得五六年前你带队去绿洲赌场缉拿的那批要犯吗?” “贩卖异能体器官那批要犯?”白世舟马上反应过来,接过瓶子闻了闻,惊讶的看向章典。 “没错,这瓶子里就是异能信息素提纯解离液。”章典很肯定的和白世舟说:“凶手和那批要犯脱不了关系,从一开始沈探员的判断就是正确的。” 他突然抬头看向门的上方,和一个很微弱的红光“对视”,哦,是监控啊。 “这里还真装了监控。”章典侧头对白世舟说:“我们已经暴露了。”他朝监控指了指。 白世舟马上伸手拨开这档监控的装饰物,果然看见了一枚微型监控,“我在进来前已经通知终端局屏蔽这个区域内的所有信号,这个监控应该处于无信号无法查看状态。” “那也已经暴露了。”章典说:“凶手发现监控无法查看就会猜到了,他应该会联系留下来看管蒋思涵的那位张聪聪,联络不上的话会采取预留措施吧。” “什么预留措施?”白世舟问。 章典嗅了嗅:“比如引爆之前布置好的炸药,炸死我们,顺便销毁证据。” 白世舟蹙眉:“这里有炸药?”他并没有问道什么炸药之类的气味。 章典露出了一点疑惑的神色,居然没有弄些炸药吗?凶手这么自信不会被发现吗? 白世舟皱眉看着章典,觉得章典的想法真可怕,也许凶手都没有想过要炸死找到这里的警察。 ※※ 非常轻易,沈初一就找到了张聪聪的躲藏地点,废品处理厂外就是荒地,他在荒地上留下了太多脚印。 脚印跑进防护林,跑向这片荒地曾经的灌溉水库里。 沈初一停在水库外,回头看一眼确定没有人追过来,将自己腕上的终端手环解下来,走进水库。 阳光从她的头顶一点点消失,她走进阴暗的水库中脸和身体变幻成了她原本的样子。 “别过来!”张聪聪根本不擅长躲藏,听见脚步声就握枪大吼大叫起来,他像只受了惊的野兽,单手抱紧蒋思涵,单手握着枪指向前方,激动得大口喘气,焦虑的不停踱步、重复喊:“别过来!我会开枪打死你!打死你!我会开枪!” “聪聪。”沈初一在几步外停下来,开口叫他:“张聪聪是我啊。” 张聪聪听见她的声音,觉得那么耳熟,这才把发着光的眼睛抬起来看向她,在看到她的脸时,他整个人停在了原地,嘴角抽动:“一一?” 沈初一还没有来得及回答,就听见他大叫起来:“沈一!一一!一一!” 反派对我产生了食欲怎么办? 第95节 他丢下蒋思涵突然冲向她,伸手一把抱住了她,大叫着哭起来:“一一!一一我打死人了!我开枪打死你朋友!我不想!我叫她别动!我不想打死她!” 沈初一被抱得紧紧,他的个子已经比她还要高,可是他这一刻还像小时候一样害怕得哭起来,大吼大叫,用发抖的手重重锤了两下自己的脑袋。 “聪聪。”沈初一伸手抱住了他,紧紧搂着他发抖的身体说:“没有,你没有打死她,你没有杀人,她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她没有生你的气,是她告诉我你在这里,你别害怕。” “别害怕聪聪。”沈初一像小时候一样抚摸他的背,安抚他:“深呼吸,深呼吸聪聪。” 他死死搂着她,很听话的深深吸了一口气,又哭着吐出来叫她:“一一……一一我没有想开枪,我只是吓唬她,她是一一的朋友,我不会开枪打你的朋友……” 沈初一有点想哭,“我知道,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你不想伤害任何人。” 她的目光看向几步外的蒋思涵,小小的女孩站在那里,没有哭,也没有惊慌,只是理了理乱糟糟的头发在望着她。 而蒋思涵脚上的电子环没有响起警报,也没有电击。 沈初一留意到,聪聪手腕上也戴着同个型号的电子环,应该是用来控制蒋思涵脚上的电子环,两个电子环只要没有相隔设定的距离,就不会响警报和电击。 她再看蒋思涵,小女孩不害怕不逃跑,说明至少聪聪没有伤害她,她不怕聪聪。 蒋思涵突然抬手朝她比了个手语。 可沈初一看不懂。 小女孩又指了指聪聪,然后很吃力地开口,发出了含糊不清的一句话:“聪聪,是,好人。” 第83章 没有太多时间安抚聪聪, 特罪署的警员随时会赶来。 沈初一等聪聪平复一些就和他说:“聪聪,你能帮我个忙吗?” 聪聪马上点头,哪怕还在哭也毫不犹豫地说:“朋友就要互相帮忙, 一一是我最好的朋友,我肯定要帮忙。” “好聪聪。”沈初一抬手擦掉他脸上的眼泪, 快快地和他说:“我跟你说过我因为赌钱被警察抓过,所以我不能被警察发现。” “警察是坏的。”聪聪不迭点头说:“见到警察就要跑, 被抓住就会打死聪聪。” “谁跟你这样说的?”沈初一皱眉,她清楚聪聪的性格,几年前被绑架见到聪聪时,他还会说遇到麻烦要找警察。 他妈妈把他教得很好, 他会背报警号码、火警号码、救护车号码、他妈妈的电话号码。 可现在却说见到警察就要跑,如果不是别人教他,他肯定不会这样认为。 “老大说, 警察抓到聪聪会枪毙。”聪聪表情变得畏惧又难过:“因为聪聪变坏了,聪聪犯罪了。” 沈初一立刻明白聪聪口中的“老大”就是诱拐绑架蒋思涵, 和杀了两个人的凶手。 她不确定“老大”有没有教唆犯罪, 她知道很难在短短几分钟内问清楚聪聪、和聪聪讲清楚警察是来帮助他的这件事。 所以她干脆说:“不害怕聪聪,我来就是带你逃跑的, 你还记得刚才跟你说她是我的朋友那位姐姐吗?”她用手比划眼睛:“眼睛和你我一样都是山羊眼的姐姐。” 聪聪马上点头,又慌张:“我对她开枪了……” “没事, 她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她一点也不生气。”沈初一说:“她是我很好的朋友, 和聪聪一样的好朋友,她叫沈于蓝,是个非常厉害的探员,等一会儿她会来带上你和蒋思涵一块离开这里, 去见你妈妈。” 聪聪顿了顿,看着她嘴唇抽动好几次才说出话:“妈妈死了,妈妈找聪聪被警察打死了……家里没有,电话打不通……”他又嚎啕大哭起来,痛苦的拉扯自己的头发。 “聪聪,聪聪他骗你的!”沈初一知道肯定是那个老大这样哄骗的聪聪,她拉下来聪聪的手,捧住他的脸和他说:“你妈妈没有死,她一直在找你,你要是不相信就让沈于蓝带你去看看,你妈妈就在沈于蓝家里等着你,我发誓绝对不骗你。” 聪聪看向她,流着泪的眼睛眨啊眨:“相信,聪聪相信朋友,相信一一,一一从来不骗我。” 傻瓜。 沈初一握紧他的手说:“那我现在躲起来,让我那个朋友沈于蓝来接你和蒋思涵去她家,你别害怕,我和你妈妈就在她家里等着你。” “不可以,不可以。”聪聪突然抗拒起来,“老大说不能离开这里,我答应了……” “我会给老大打电话,让他也去沈于蓝家里。”沈初一马上说:“你们是不是在躲警察?现在这里已经被警察发现了,不安全了,沈于蓝家里非常安全,你带着蒋思涵先去,我马上就打电话给你们老大打电话,让他也过去躲在沈于蓝家里,这样你们就都安全了。” 聪聪变得动摇,好像无法做出这个抉择说:“现在打,一一现在打,老大说可以离开聪聪才可以离开。” 沈初一没有犹豫就答应:“好,你把老大的号码告诉我,我现在给他打。” 聪聪却犯难了:“我没有号码,老大不告诉我号码,他说会打给我。”他抬了抬手上的电子环,告诉沈初一:“这个会响,老大用这个和我打电话。” 电子环上不只有定位器、范围警报器、还有通话设备。 沈初一猜那个老大从来没有想过给聪聪配备终端手环,他要控制聪聪,不能让聪聪接触到太多外部信息,他也怕匆匆记住他的号码会随口泄露出去,所以平时只用这个电子环来监视聪聪、联系聪聪。 “那我们先离开这里。”沈初一出主意说:“警察马上就来了,我们待在这里都会被抓走,先逃去我朋友沈于蓝家里,等你老大联系你了,你直接让他过去不就行了?” 她心里着急,故意说了重话:“你听你老大的话还是听我的话?为了等你老大,我被警察抓了也没关系吗?” “不是没关系!”聪聪慌忙摆手说:“有关系,一一不能被警察抓!不是不听话……” “那是什么?”沈初一问他。 聪聪扯着腕上的电子环着急的解释:“要老大打开才能走,会爆炸。” “爆炸?”沈初一拉过他的手,翻转过来,果然在电子环的内环内看见红色的闪烁光,那是炸弹的控制器? 她又立刻到蒋思涵身边,蹲下身查看蒋思涵脚上的电子环,和聪聪的一样闪烁着红光。 肩膀被轻轻点了点,沈初一抬起头看见蒋思涵边比划边吃力的说:“不能跑,坏人会看见,会让这个爆炸。” 沈初一对电子环了解不多,她猜“老大”会通过监控和定位器监视着聪聪,一旦聪聪和蒋思涵脱离范围就会引爆电子环。 而这附近的信号已经被白世舟切断,“老大”查看不了监控和定位,用不了多久就会起疑,他会直接引爆吗? 沈初一来不及多想,拿出沈于蓝的手环,使用特罪署内部传呼设备联系了章典,接通后直接说:“电子手铐你能解开吧?马上过来水库这里,就你一个人来。”又补充:“张聪聪和蒋思涵的电子手铐上有引爆器,暂时不要让署长和其他警察靠近。” 她知道章典一定听出来她的声音了。 但他什么也没问,直接说:“好。” 沈初一挂断之后,又和聪聪说:“马上会有个男人过来帮你们解开这个电子环,你别害怕别紧张,他也是我的朋友。” “一一好多朋友。”聪聪有些失落的说。 “但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沈初一哄着他,“只有你跟我一起挨过打,我跟他们是一般朋友,跟你是最好的朋友。” 聪聪扬起嘴笑了:“一一也是我最好的朋友,第一好,老大第二好,他会打我骂我傻子,一一不会。” 沈初一又抱了他一下,“那你要最听我的话,第二听你老大的话。” 聪聪抱着她很认真地点头:“最听一一的话。” “好。”沈初一松开他:“我现在得躲起来了,我走之后我朋友沈于蓝会过来,你也要听她的话知道吗?” 聪聪不想让她走,可又害怕她被警察抓住,只好为难的点点头:“那我几分钟能再见到你?” “三十分钟。”沈初一给出他一个很明确的时间,“我会在沈于蓝家里等你。” 她听见外面传来的脚步声。 聪聪也马上看出去,拦在她身前:“快跑一一,躲起来躲起来。” “是我的朋友,他叫章典,你要听话。”沈初一来不及多说,侧身蹬在墙上,从窗户窜了出去。 落地的瞬间,拿出沈于蓝的手环戴上。 ※ 夕阳已经渐渐西落,风吹过荒草地。 章典在风中闻到沈一的气味,她在里面吗? 他走进废弃的灌溉水库,先听见里面传来一声喝问:“你是不是叫章典?” 章典看见一道身影晃在生锈的灌溉机器旁,是那位张聪聪躲在机器后,“我是叫章典。” “只有我一个人,出来吧。”他微微抬起两只手给张聪聪看:“我没有拿枪。” 张聪聪这才抱着蒋思涵从机器后走了出来,手里还拿着枪却没有指向章典,而是警惕地看着他身后是不是没有人。 “沈一呢?”章典没有看到沈一,有些遗憾:“她叫我来帮你解开电子环。” “她去哪儿肯定不能告诉你。”聪聪对他仍然不算信任,但他答应了一一听话,就肯定要做到:“那你过来解吧。” 章典刚走一步,背后就有人靠近。 “是我,沈于蓝。”背后人开口:“沈一让我来接你聪聪。” 章典回头看见发丝被吹乱的沈于蓝,她对聪聪笑了笑,“你刚刚见过我的。” 章典勾了勾唇角,她倒是很会演戏,一人分饰两角不在话下。 聪聪这次没有再抗拒,听话的让她们过来替自己和蒋思涵解电子环。 章典检查了张聪聪的电子环,听见沈于蓝催促他:“快点。” 他侧头看了她一眼,在随时会引爆的炸弹面前,她也没了假客套和“跟他不熟”的伪装,紧皱着眉和他低低说:“你不是能侵入所有电子设备吗?电子手铐也算是电子设备,快点侵入解开啊。” 她这个样子才像拿着枪和他做··爱的沈一,好胜、不服输、凶巴巴催他快一点或是慢一点。 因为她对谁都擅长伪装,所以显得对他袒露所有坏脾气格外可贵。 “我只是能侵入区域网和端口,不是所有电子产品。况且……”章典笑着也和她低低说:“我在这里使用异能,如果引发瞳颤很容易暴露异能体。” 沈初一吃惊地看了他的双眼,原来他也会瞳颤?那章典是不是知道为什么会引发瞳颤?怎么避免瞳颤? 她倒是想看看他的瞳颤和自己的是不是一样,朝外看了一眼,她难得对章典和颜悦色说:“你如果瞳颤了,我带你和聪聪他们先走,不会让你暴露。” 章典还没说话,就听见脑子里激动的叫声。 ——“章典快点瞳颤!” ——“章典有用一点!现在是你表现的好时候!你快点证明自己很有用!” ——“装可怜装可怜!章典快快的瞳颤装可怜让一一保护你!” ——“学秦听!学秦听!章典让我们出去证明给小羊看!” 章典望着沈初一,叹了口气说:“好吧。” “闭上眼聪聪。”沈初一抬手捂住聪聪和脚边蒋思涵的眼睛。 黑色的触手纷纷从章典的手套下钻出来,缠绕上聪聪和蒋思涵佩戴的电子环,触角探进红光内。 沈初一甚至没来得及看清它们是怎么侵入的,就听见“滴滴”两声,电子环损坏一般从蓝屏到彻底黑屏,红光没了。 触手像锋利的刀,缠住电子环直接将损坏的电子环切割开。 反派对我产生了食欲怎么办? 第96节 两个电子环掉在地上。 章典闭上眼使用精神力将触手收回去,感觉手臂被沈初一扶了住。 “怎么样?”沈初一凑进去看他的脸:“你睁开眼让我看看。” 她凑的很近,就算闭着眼章典也能清晰感觉到她的视线、气息飘动在他脸前。 他在这一刻倒是真希望自己产生瞳颤反应。 可损坏这普通的电子环,实在无需多少精神力。 而他不会装可怜。 他掀起眼睑,睁开眼与她对视。 她漂亮的眼眸仔仔细细在观察他,凝望他,又露出一丝遗憾:“你哪有瞳颤?” 她的手和视线一起收回去。 ——“啊啊啊章典你好没用!” ——“装可怜你怎么都不会!” ——“你就别睁眼嘛!你装头晕装呕吐装昏倒!” ——“你这样很没用!” 章典轻轻眨了一下眼看着沈初一,她没有再理会他,弯腰抱起了蒋思涵,伸手去拉张聪聪。 张聪聪警惕地将手背到身后。 “我带你去找沈一和妈妈。”沈初一没有逼他,“你不是答应了沈一要听我的话吗?” 张聪聪垂着眼,上前抱走了她怀里的蒋思涵,硬邦邦说:“我抱着妹妹也跑的很快。”又说:“不拉手也能跟上。” “好。”沈初一带着他们往外跑。 章典忍不住开口叫她:“沈……”可不知道叫她哪个名字。 她也没有听见似得,带着张聪聪跑出水库,奔进荒草地。 他慢慢走出水库,看见空中飞行着特罪署的微型攻击武器,远处的高速路上停着几排警察和躲在警车后的警员。 沈初一朝她们摆了一下手,抓着张聪聪的手臂跳跃而去,避开所有人落在了高速路口的那辆空车旁。 那是来时她们停在路边的车子,去商场时为了避人耳目,开了章典私人的车子。 章典叹了口气,她会同情秦听,会保护张聪聪这个低能儿,却对他总是很坏。 沈一和张聪聪是什么关系?她们身上有很多共同点:绿洲、失踪、山羊系。 当初沈一在绿洲被白世舟送入警局拘留,只拘留了十几天,她被释放后却假死消失了。 直到[沈初一]这个黑户再出现,这期间有一年的时间,章典都没有查到沈一任何的行踪,她就像是人间蒸发了。 难道这一年的消失和张聪聪的失踪有关? 第84章 “为什么不引爆!” “那会连聪聪一起炸死!你要炸死聪聪吗!” 弥漫着化学药剂气味的冷冻室里, 一名戴着口罩和黑色帽子的女人夺走手环愤怒地喊。 她对面站着一个比她高出一头的男人,在听到她的怒吼之后僵住了要夺回手环的手。 只是几秒的犹豫,手环上的虚拟屏幕弹出警报——【电子环已损坏】。 两个人都停了下来。 她们很清楚, 警察一定解开了电子环,带走了聪聪和蒋思涵。 “就该引爆连警察一起炸死!”男人恼怒的抓过手环。 “杀了警察我们的性质就变了, 你忘了我们是为了什么吗?”戴着口罩的女人深呼吸了一下,冷静的和男人说:“试试打开高速路的路段监控。” 男人想起来, 她们为了抓蒋栋在高速路的入口也装了微型监控。 他操控手环,打开几个程序,找到了高速路入口的监控,果然可以正常进入观看。 女人凑过来和他一起查看了入口的监控回放, 看到许多特罪署的警车,又远远地看到一个女人抓着聪聪翻身跃过围栏,钻进了一辆黑色的轿车里。 “羊系?”女人把监控画面放大, 虽然隔得很远看不太清楚五官,但她已经知道是谁了:“是那位天才探员沈于蓝吧。”这张脸她在无数个视频里、直播里、电视里看了无数遍, 绝对不会认错。 “是她?”男人皱眉仔仔细细看, 果然在一帧比较清晰的画面中辨认出了那张脸,“真是她……她怎么会这么快就找到这里?” 女人没有再看, 而是直接说:“现在打电话给周维。” 男人惊讶的扭头看向她。 “打给周维。”女人也看向他,眼睛里掩不住地兴奋:“我要和她聊一聊。” ※※ 军区住宅里, 特罪署的警车远远的停了好几辆, 警员蹲守在沈于蓝的洋房外。 就连白世舟和章典也只躲在院子外, 尽量不惊动房间里的张聪聪。 沈于蓝的声音从白世舟的手环里传出来,是她打过来通知白世舟把张聪聪的母亲带过来,白世舟让她保持通话状态,好听见她和张聪聪的对话, 做出应对策略。 “你妈妈马上就过来。”沈于蓝和张聪聪说:“这里很安全,你放心待在这里。” 张聪聪顿了一会儿才说:“那一一呢?她说在这里等我。” “她好像还要去接你的老大过来。”沈于蓝说:“你的老大是叫孟鲲鹏吧?” “你怎么知道我老大的名字?”张聪聪惊讶的问:“他都不让我告诉别人他的名字。” “是一一告诉我的。”沈于蓝问了一句:“喝饮料吗?”似乎拿了饮料给张聪聪、蒋思涵。 张聪聪哦了一声说:“原来是一一告诉你的啊,一一还认识我老大啊?” 沈于蓝顺着他的话问:“你以为一一不认识你老大了吗?” 张聪聪似乎在喝饮料,语气也轻松起来:“一一认识他的时候他的脸不是一样的脸,我以为一一认不出来了,不过一一聪明,她最聪明。” 沈于蓝有十几秒没有发出声音。 白世舟抬头看向了章典,抽空低低问他:“你知道她们说的一一是谁吗?是凶手的另一个帮凶?” “不知道。”章典随口答他,心里却很清楚,张聪聪口中的这个老大孟鲲鹏是沈一认识的人,那么沈一此刻的沉默是因为她已经猜出了孟鲲鹏是哪位,再问下去只会把她沈一的身份暴露的更多。 不远处传来车子驶进的声音,一辆警车停在十几米外,车门推开,鲍啸带着张聪聪的母亲张静婉下车匆匆忙忙跑过来。 “聪聪、聪聪在哪儿?”张静婉整个人都处于魂不附体的状态,她不敢相信聪聪真的这么快找到了。 “我带她进去。”章典主动说:“张聪聪见过我。” 白世舟没办法提出异议,确实章典见过张聪聪,由章典带进去更稳妥,他点了一下头。 章典带着张静婉刚要进去,就听见“嗡嗡”声。 白世舟的手环里挤进来一个来电,上面显示是——【安嘉树】。 白世舟挂断了沈于蓝的通话,接起了安嘉树的来电,立刻就听见安嘉树说:“署长,蒋栋给周维的手环打来了电话。” 短短一句话,章典停住了脚步,第二名被害者蒋栋给第一名被害者周维打来了电话,那不就是凶手特意打给特罪署的吗? 白世舟马上抬头看住章典,低声和章典说:“通知沈于蓝出来。”然后又马上回复安嘉树:“把那通电话转接到我的手环。” “是。”安嘉树马上应声。 章典这才带着张静婉快步进了沈初一的院子,他推开客厅门的瞬间,张静婉就冲了进去,扑过去紧紧抱住了张聪聪的手臂痛哭起来。 来不及欣赏母子重逢的场面,章典走到沈初一身旁低声说:“蒋栋给周维打来了电话。” 沈初一立马抬头看住了他,她几乎瞬间明白这通电话的含义。 章典用下巴点了点外面,她没有丝毫停顿跟着章典离开了客厅,出了院门才问:“已经接通了吗?凶手说什么?” 她很清楚这通电话是凶手打给特罪署的,因为第二名死者蒋栋的手环还在凶手手上,原本她猜测凶手会像第二起案子一样带走被害者的手环,发布新的“正义惩罚”视频,再把蒋栋的手环留在第三名被害者手腕上。 现在看来,她们带走张聪聪和蒋思涵,彻底打乱了凶手的计划,所以凶手在明知周维的手环在特罪署的情况下打来了这通电话,只能是故意打给特罪署的。 章典喜欢这种无障碍、不需要多加解释的沟通:“我猜凶手是为了联系你。” 沈初一侧头看他一眼。 “因为你找到他们的老巢,带走了张聪聪和蒋思涵。”章典带着她往特罪署警车走,低声在她耳边说:“如果我是凶手,我一定会非常想击败你。” 没什么比击败公认的天才更有成就感、存在感的事情了。 车边的鲍啸朝她招手,拉开了车门。 沈初一看见车里的白世舟,他已经将自己的终端手环连接上了特罪署的追踪器,在屏幕上追踪着信号来源。 同时白世舟看向她,和接通的手环那端说:“沈探员来了,你有什么话可以说了。” 沈初一跨步上车坐在白世舟身侧,看了一眼屏幕上的号码,果然是来自蒋栋。 通话开的是免提,她听见一个明显经过变音处理的声音从追踪器里传出来。 “沈于蓝探员是吗?”处理过的声音听不出男女和语气,“你比我想象中要更聪明一些,找到我也更快一点。” 章典挨着沈初一坐下,听见沈初一很轻蔑的问:“只是一点吗?” 连白世舟都看向了她,她的语气非常傲慢,对那端的人说:“在我看来你无论是作案手法还是反侦查能力都非常拙劣愚蠢。” “聪明的人不会在要杀人之前还绑架一名需要看管的儿童。”沈初一说:“除非你一开始的目标就是蒋思涵,杀她父亲是顺便。” 对面沉默了。 沈初一却没有停下:“你绑架蒋思涵是因为她的异能吧,你收集了四名不同异能体的残障儿童,因为你从出生起就是没有异能体的普通人,所以你要通过异能信息素提取、注射的方式来让自己短暂的获得异能。” “你抽取张聪聪的异能信息素,分离、注射进自己体内获得山羊系异能,用来捕捉你要杀害的对象,并且潜入他们的房间。”沈初一继续说:“你抽取蛇系异能信息素,用来干扰监控,抽取蟾蜍系异能体让被害者短暂陷入昏迷,而蒋思涵的猫系异能中有你最需要的异能——听力和软骨。有这两项异能你几乎可以躲藏在任何狭小的空间,窃听你想知道的信息。” “可惜,异能信息素提取注射的方式只能让你短暂的获取几分钟异能,所以你不得不携带着你绑架来的儿童们。”沈初一将对方的声音放大,仔细听对面的背景音,更傲慢地说:“哦,对了,这种获取异能的方式你是从你贩卖异能器官的老爸那里学来的,但你爸没有告诉你这个私生子,信息素注射的副作用大到会改变人的骨骼、器官,所以你完全变样了,孟三。” 对面突然传来一声:“谁告诉你的这些?那个傻子?” 虽然也是处理过的声音,但这个声音语速非常快,像是震怒后的质问,但很快这个声音就消失了。 反派对我产生了食欲怎么办? 第97节 几秒钟之后,处理过的声音再次出现说:“很精彩,但你猜错了天才探员。” “两个人,孟三和他的帮凶。”沈初一笑了笑说:“原来孟三不是主控者,他的帮凶才是真正的主控,刚才那个声音是孟三,那现在让我来猜猜你是谁。” 章典轻轻靠在车座上也笑了笑,这世界上总有人以为自己可以击败天才、成为天才,但事实上真正的天才从来不会想要去击败谁、挑战谁,因为所有人在她看来都很蠢。 第85章 “你是谁呢?”沈初一看着定位器始终没有找到对面终端手环的定位, 尽可能的拖延时间。 其实很容易猜到电话那端是谁。 现在能给特罪署打来电话的除了凶手孟鲲鹏,也就只有他的帮凶。 在已知凶手孟鲲鹏就是绑架残疾儿童、利用残疾儿童的异能体来作案的信息,就可以很好的从那几名残疾儿童中排除了。 排除掉张聪聪和蒋思涵, 在孟鲲鹏身边的就只剩下蛇系异能体的孟泽和蟾蜍系异能体的汪淼淼。 “你是汪淼淼吧。”沈初一轻轻松松说。 鲍啸露出了惊叹的表情。 就连白世舟也难掩吃惊的凝视了沈初一几秒,又很不自然的挪开了眼神, 盯着追踪器的虚拟屏幕。 沈初一在虚拟屏幕上飞快的打出一行字:找异能监管被触发的地方。 白世舟看了一眼,马上反应过来, 定位器之所以定位不到对面的终端位置很可能就是孟鲲鹏他们中的蛇系异能在使用异能干扰终端定位,那现在只要锁定各个地区触发异能监管的位置就可以找到这个蛇系异能。 他马上文字联系了安嘉树。 一旁的章典目光在沈初一和白世舟之间来回,他想:白世舟会喜欢上沈一太正常了,她只要稍稍展露自己的聪明, 就能令普通人惊叹,更何况现在的沈一还没有了解到自己的强大,所以显得如此“平易近人”。 但他相信沈一很快就会对白世舟“祛魅”, 当她自己拥有了金钱、地位、成就,就会明白白世舟除去金钱、地位、家世是个再普通不过的蠢男人, 既不聪明更不值得她当成“偶像”。 “你猜错了。”对面说。 沈初一却没有一丝迟疑说:“我有没有猜错你很清楚, 孟三现在要对第三名被害者下手,他的帮凶一个是可以致幻的蟾蜍系异能, 另一个是干扰监控的蛇系,就算是蠢货也知道怎么选。” 当然是安排蛇系异能的孟泽在外干扰监控和追踪器, 而蟾蜍系的汪淼淼跟着他一起行动, 使用致幻异能帮他控制住第三名被害者。 “况且孟泽双腿不能行走, 要潜入你们现在所在的地方很不方便带上他吧。”沈初一说。 “你不用套话。”对面很快就明白沈初一在套话试探她的方位,直接说:“你们特罪署不是在找我的定位吗?那就试试看,看看是特罪署找到我快,还是第三名被害者死的更快。” “你在挑衅特罪署吗?”沈初一看着白世舟虚拟屏幕上, 安嘉树发来的异能触发点,这么多,这个时间点a市和f市的异能触发有十几个地方。 “我在挑衅你。”对面非常干脆的说:“天才探员。” 沈初一收回目光,困惑地蹙了一下眉,听见对面说:“沈探员不应该把我当成敌人、罪犯,我在做的事情和你没有什么不同,你抓捕罪犯,我审判罪犯。” 对面说的理直气壮:“我杀的那些人难道不该死吗?” 白世舟禁不住看向了她,很想知道她心里是不是也认为那些人该死。 “该不该死不应该由个人来评判。”沈初一几乎没有犹豫说:“就像现在我认为你该死,可我也没有权力直接杀了你,任何人都没有权力以暴制暴。”她当然知道法律和程序的必要性,正因为知道所以才时常觉得无力和愤怒,所以才刻意忽视钟天泽被杀现场那些线索。 法律的审批对恶人来说太轻了。 “沈探员没吃过什么苦吧?你一定从小就生活在良性的环境里,从来没有遭受过不公正的事情。”对面人说:“这很正常,如果沈探员像我一样长大就不会这么想了,你会知道有时候以暴制暴是唯一的正义。” 沈初一忽然觉得对面这个人多么像十九岁时的自己。 “你今年十八?还是十九?”她冷不丁地问:“我这个年纪时也这么想过,但我算过一笔账——杀了那个人我要付出什么代价?坐几年牢?浪费多少时间?出狱后我还能找到工作吗?” 没人说话,所有人的目光落在沈初一身上。 “我深知以暴制暴的代价是让我自己再也翻不了身,为了一个恶人搭上我自己非常不划算。”沈初一是真的这么计算过,她养大自己花了多少钱多少心血只有她自己知道,她不可能为了任何一个人毁掉自己。 非常正确。 章典静静望着她,他想沈一和其他人最大的差别还有一点,她永远有向上生长的能力,因为她懂得自己的价值,绝不允许自己陷入泥潭。 对面沉默了几秒,像是冷笑一声说:“说的真好,但我的人生早就被毁了,唯一的翻身机会就是现在。” 现在? 沈初一意识到ta杀人的目的可能就是为了“翻身”。 “赌一把吗?”对面说:“我可以很坦诚的告诉你,第三名被害者现在还活着,就赌你能不能在我完成审判前抓到我,救下第三名被害者。” “你想从我这里赢什么?”沈初一问,她不明白对面的动机是什么? 杀人动机是什么?挑衅她的动机又是什么?ta的翻身又是指什么? 对面笑了一下说:“如果你没有能力抓到我,那就把你身上的一样东西送给我吧,送给真正的天才。” “什么东西?”沈初一又问。 “等我赢了会告诉你。”对面没有回答,直接说:“现在赌局开始。”电话干脆的挂断。 挂断的同时,虚拟屏幕上的异能触发定位有一个地方迅速熄灭了。 “精确定位。” “定位这个地方。”沈初一和章典踩着彼此的话尾说。 鲍啸看了她们俩,总觉得这两位天才同步率惊人。 白世舟已经精确定位了这个地方,他知道挂断电话之后熄灭的异能触发定位点很可能就是暂停了异能干扰的凶手定位。 虚拟屏幕上定位不断在缩小,几秒之后锁定在了a市一家高端养老中心。 没有时间耽搁,白世舟立刻下令警署和特罪署封锁养老中心附近所有路段,不许任何人出入养老中心,他带队立刻出发。 沈初一临走之前匆忙下车进了客厅里,将张聪聪和蒋思涵拜托给了聪聪的母亲张静婉,虽然外面还有特罪署的警员把守,但她担心聪聪会犯浑硬冲出去,她不希望聪聪无法回头。 “我明白我明白。”张静婉慌忙抹掉眼泪连连点头,恨不能给沈探员跪下感谢她,却又怕自己啰嗦耽误了沈探员办案,只是说:“您放心。” 沈初一刚要走,聪聪忽然说:“是去接老大和水水吗?” 水水是指汪淼淼吧? 沈初一点头说:“你老大给我打电话让我去接她们,但我忘了问是两个人还是三个人,不知道是开大车还是小车。”她露出为难的神色来哄骗聪聪。 聪聪看着她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下,朝外面指了指说:“小的车,就可以,刚才我们坐的车,老大和水水坐后面就可以。” 沈初一明白过来,说了一句:“好。”转身快步跑出了院子。 跳上特罪署的车,她拉上车门飞快说:“凶手应该只有两个人,孟鲲鹏和汪淼淼。” “两个人?”白世舟示意鲍啸开车,又问沈初一:“不是三个人?孟鲲鹏绑架的儿童里,除了张聪聪和蒋思涵,应该还有两名才对。” 一名是蟾蜍系的汪淼淼,一名是蛇系孟泽。 沈初一没有隐瞒说:“张聪聪问我是不是去接他老大和汪淼淼,如果有三个人他一定会加上那个人的名字。” 她有些不知道怎么解释聪聪这种行为习惯,他是数数一定要从头数到一百的人,少一个数字都会令他抓狂的从头数起。 就像在被囚禁那段时间,如果她问聪聪要吃的。 聪聪一定会把自己藏的馒头、包子、面包……一样样向她报一遍才会问她要吃哪个。 所以他只说了老大和水水,那就一定是只有两个人。 “刻板行为。”章典为她补充道:“智力障碍者通常会存在对顺序、秩序的刻板行为,他们无法像正常人一样使用[省略]这种方式,他们会刻板的把每个人、每样东西都数到。” 开车的鲍啸疑惑问:“如果只有两个人,那谁在使用异能干扰监控和定位?之前章教授和蓝蓝不是猜测还有一名蛇系异能体者吗?汪淼淼和孟鲲鹏都不是啊。” 沈初一又想起刚刚通话时,对面人和她说:你猜错了。 她或许真的推测错了。 “一个人不可能同时拥有两种异能。”沈初一说:“但一个人可以同时使用两种异能,前提是提取到了另一种异能的异能脊髓。” 车子在飞速前进,不知道为什么她有些想吐,可能是因为晕车,也可能是因为她脑子里在飞速回溯的那些记忆——地牢一样的地下室,十几名孩子关在同一个小房间里,她是年纪最大的,被单独绑住手脚缩在更小的房间里,每天晚上来送饭的除了聪聪还有一个年纪更小的女孩儿,看起来才四五岁。 可她只见了两次,第三天来送饭的只剩下聪聪。 她问聪聪,小女孩去哪儿了? 聪聪很伤心的和她说:“上楼打针,回不来了。” 她那时候还不懂“上楼打针”的意思,直到她被带上楼,亲眼看见很小的孩子被绑在电击椅子上,电击刺激下他的异能体在不停挣扎,医生会将某种物质注射进他的体内,迫使他的异能体无法收回体内,然后提取异能体的脊髓。 成功提取的概率很小,通常在提取不到两分钟时电击椅上的孩子就会心脏骤停。 那把椅子上死了一个又一个,她被带过去按进椅子里…… “沈探员?”沈初一的手指被轻轻碰了碰,她猛地一颤,反应剧烈的抓住了那只手,那只手里的矿泉水就掉在了脚边。 水溅在她和章典的裤腿上,她盯住章典的双眼,听见自己重而紧迫的心跳声。 “你不舒服吗?”章典被她抓着的手没有戴手套,感觉到她冰冷的手指力道大得惊人,像是要把他手折断:“你似乎有些晕车,不想喝水吗?” “不想……”沈初一松开了他的手,垂下眼紧紧皱住了眉,让自己吐出一口气说:“我没吃午饭,空腹坐车有点恶心。” 她想去捡脚边洒了一半的水,另一只手已经捡了起来。 是白世舟。 他将矿泉水拧上盖子,没有再递给她,而是从口袋里摸出一块能量棒撕开了递给她:“先吃一点。” 沈初一接过能量棒塞进嘴里,又看见白世舟换了一瓶新的矿泉水,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条人参浓缩剂挤进了矿泉水里,晃了晃才递给她。 她什么也没说,接过就灌了两三口。 白世舟看着她,突然觉得章典并不适合她,她不擅长照顾自己,而章典从来都是需要被照顾、迁就的那一方。 他从她手里接走了能量棒的袋子,看着她被打湿的裤腿,心里轻轻叹气,天才章典一向是等着别人为他打开水瓶,记住口味,把每一餐送到面前,他怎么会懂得照顾另一个人? ——“完蛋了,我们忘了白施粥其实是人夫那一种。” ——“完蛋了,忘记了白世舟从前就随身带能量棒。” ——“章典拧开矿泉水盖子显得很鸡肋了。” ——“怎么办?可怜比不过秦听,照顾人比不过白世舟,章典你显得好没有竞争力啊。” ——“明天开始带能量棒吧!” ——“明天开始给一一做饭吧!她老是忘记吃饭可不行!” 章典却像是没有听见,他看着沈初一垂下去的眼,她刚才有一瞬的表情是惊惧,他从来没有在她眼睛里看到过这种情绪。 反派对我产生了食欲怎么办? 第98节 他一直想要击碎她,看到最原本最脆弱的她,可从来没有做到过。 就在刚才,他好像看到了惊惧下脆弱的沈一。 什么让她这么惊惧?是谁曾经真正地击碎了她? 章典脸上没有一丝情绪,心情降到了冰点,击碎沈一的怎么能是别人?究竟是谁?是她刚才说十八、十九岁时想要杀了的那个人吗? 那ta真该死。 湿掉的裤腿贴着他的脚踝,这种潮湿黏腻的感觉令他厌烦,他忽然想起沈一说过她不喜欢湿湿黏黏的触感,她更喜欢蓬松柔软的绒毛。 是不是一个人糟糕的情绪太多,就会厌恶起黏在身上的触感? “养老中心的人员名单和监控。”白世舟将虚拟屏展开,把安嘉树那边调取来的信息打开给沈初一和章典看:“这是今天养老中心的出入记录和监控,出入养老中心的人不多,但今天有市小学的同学来做义务工。” 沈初一凑过去,在养老中心的门岗监控里看见一群穿着市小校服的学生被带进去,人很多,所有统一由带领的老师做了登记,然后带着所有学生进入。 白世舟刚想说,或许凶手和帮凶会混在这群学生之中进入养老中心。 章典就冷冰冰开口说:“查看这些只是在浪费时间而已,这样的义务工活动,老师会在上车前后、进入养老中心时多次点名对号,混进学生之中是最愚蠢无效的选择。” 白世舟没有说话。 沈初一查看了那段学生进入养老中心的监控时间,又拉近白世舟的手环,对那端的安嘉树说:“筛选出来上午九点半之后,养老中心监控异常的位置。” 凶手不会选择混在学生队伍中,却会选择在学生进入养老中心后冒充学生随意走动,找到第三位被害者。 十几秒后安嘉树回复说:“只有一个地方监控出现过异常。” 他把监控异常的区域发过来,是一个601的住宿房间。 安嘉树又说:“住在601的是一名叫霍林的老人,他……” “错了。”沈初一皱紧眉头突然说:“我们找错地方了。” “找错地方了?”白世舟看向她。 章典这才朝监控异常的地点看了一眼,确实错了,“如果凶手及其帮凶在养老中心作案,不可能只有一个监控异常,也不可能只有这么短时间的监控异常。” 就算凶手能避开监控混入养老中心,ta找到第三名被害者期间也很难完全避开监控,更何况这监控异常的时间只有一分钟左右。 一分钟的时间,不正是凶手给沈初一的通话时长吗? ※ 车子停在养老中心外,警察和特罪署的警员已经埋伏在养老中心外,调取了中心内、各个路段的监控,确定这期间没有人出入。 沈初一下车直接冲去了601室,房间里没人,负责人说601的老人霍林这两天被外甥女接去过寿了,都不在。 但今天有一份霍林老人的同城闪送,上面写的是给霍林老人的寿礼,所以负责人放在了老人的柜子上。 沈初一在柜子上找到了那份用红色盒子装的闪送,打开盒子里面整整齐齐地放着一个终端手环。 她拿出来划开手环,看到一条编辑好但没发出的信息——【你错了,天才探员。】 这个手环正是第二位被害者蒋栋的手环,可手环开了【转接】的功能,将蒋栋的来电、通话都转接到了另一个未知的终端手环上。 凶手用转接的功能,让她和特罪署以为ta就在养老中心打来的那通电话,其实只有蒋栋的手环在这里。 生气吗? 章典站在她身边,观察她的情绪,只看见她没什么情绪的翻了翻手环里的记录,里面有几分钟前的定时发送——第二名受害者蒋栋出轨、赌·博、嫖·娼、虐·待女儿的证据和视频。 凶手完成了第二次的“审判”,并且开始了第三次的“正义”谋杀。 沈初一突然抬头看向了房间里的监控,“你在看着我吗?”她对着镜头笑了一下说:“你会录下来发到网络上吧?” 挫败她,这么有成就感的事,ta怎么会错过?怎么会舍得不炫耀出来? ta想证明ta才是真正的天才?还是想让所有人看到ta的“正义”? 章典的目光慢慢从沈初一脸上移到监控上,监控一下子短路似的熄灭了。 沈初一皱眉看向他。 章典无辜的耸了一下肩说:“不是我,虽然我不喜欢ta这种行为。” 自以为聪明地窥视沈一,就像某些杀人犯喜欢回到作案现场欣赏ta的杰作。 “不是你还能是谁?”沈初一低声说,还能有谁随随便便一眼就让监控短路了? 第86章 没时间回特罪署, 沈初一和特罪署几位在警车里又做了一次罪犯侧写。 安嘉树和司康在视频对面,鲍啸坐在对面,白世舟、章典一左一右在她身侧。 沈初一习惯性的将所有案件信息乱七八糟的叠加堆在虚拟屏幕中, 说到什么信息就点出什么信息。 没有人意识到这桩原本章典负责的案子,在不知不觉中由她“主控”, 连她自己也没有意识到。 “凶手应该是两个人。”她将两张照片从一堆信息里点出来,一男一女的照片:“男的叫孟鲲鹏, 女的叫汪淼淼。” 她又点出了孟鲲鹏另一张身份证照,这张照片上的孟鲲鹏和现在完全不同,眼睛、鼻子、连脸型都都变了。 而这张身份证上的名字是【孟三】。 “这是孟鲲鹏十六岁时办理的身份证,那时候他叫孟三。”沈初一把孟鲲鹏的母亲信息也调了出来:“他的母亲叫孟巧, 曾经是绿洲赌场里的发牌员,后来做了赌场大老板杜坤生的情妇,孟鲲鹏是杜坤生的私生子。” 这些信息从孟鲲鹏的母亲孟巧就能查到, 孟巧一直住在杜坤生的一栋别墅里,杜坤生按月给她打零花钱。 “署长应该对杜坤生不陌生。”沈初一把杜坤生的信息点出来:“六七年前, 你曾带领特罪署在绿洲赌场将他和一伙人缉拿归案。” 杜坤生的照片出现在虚拟屏幕中, 这张照片是他的入狱照,那时候他39岁, 右边的眉骨有一道很长的伤口。 白世舟连这道伤口都不陌生,因为那是他留下的。 “异能体器官贩卖案。”白世舟说:“当年特罪署查这桩案子查了两年半, 牺牲了一名卧底, 才终于查到异能体贩卖幕后的大老板是杜坤生, 他绑架、诱拐儿童,抽取他们的异能体脊髓和异能体器官贩卖,早已形成了产业链。” “我们在绿洲赌场抓捕了连杜坤生在内的41名涉案人员。”白世舟语气平静地回顾着当年的案子:“其中有杜坤生的妻子和儿子,但没有孟鲲鹏。” 章典在白世舟的声音里看向沈初一, 他一直有一个疑惑,为什么当年白世舟会把沈一当成贩卖异能体器官的同伙?白世舟还没有蠢到分不清赌场的玩家和杜坤生的同伙,那么当时沈一一定在杜坤生身边,不然白世舟不会亲自去追捕沈一。 虽然后来特罪署查明沈一确实和这桩案子无关,只是按照赌博拘留了她十几天,但那之后沈一就消失了。 “或许是因为杜坤生的情妇太多,私生子也太多了。”沈初一语气也很平静地说:“根据杜坤生的转账记录、购房记录,他给二十六名女性买过房子,孟鲲鹏应该是他最不起眼的私生子,因为孟鲲鹏生下来就没有异能体,他一直叫着【孟三】这个名字,直到他满十八岁成年后才改名叫孟鲲鹏。” 白世舟查看着屏幕上的信息说:“你认为孟鲲鹏学着他父亲那样,绑架儿童提取异能体脊髓为自己注射?” 这也解释了,孟鲲鹏的样貌突变,注射异能体脊髓有非常大的副作用,肾脏负担、坏血病和骨骼变形。 “也许不是绑架。”沈初一说:“至少汪淼淼应该不是绑架,而是因为某些原因自愿和孟鲲鹏在一起,组成了这个审判罪人的杀人组合。” “还有张聪聪。”她把聪聪的照片点出来,以及他母亲张静婉发来的一段语音。 她点开那段语音,三倍速播放。 是张静婉问聪聪,这些年他去哪里了?是不是被孟鲲鹏绑架了? 聪聪回答的东一句西一句,但他很明确的说了:“不是绑架,老大救了我,救了水水和阿泽。” 他口中的水水和阿泽,就是另外两名失踪儿童——蛇系异能的孟泽,和蟾蜍系异能的汪淼淼。 他说:“一一逃走了,大恶人要打死我,然后警察来了,好多警察要抓走我们,老大就带着我和水水跑了。” 他又说:“老大说妈妈死了,警察会抓走我,我没有地方躲,没有饭吃,老大和水水给我饭吃,让我跟着她们,老大是好人,水水也是好人,虽然老大脾气很坏,还抽我的血,但他是好人,他还救了阿泽。” 过了一会儿他又强调说:“那些死掉的人才是坏人,他们做了坏事该死。” 张静婉说了一句:“那你们……你们这些孩子也不能偷偷带走思涵啊,思涵的妈妈急坏了。” 张聪聪停顿了好一会儿才说:“我们要救阿泽,才偷偷带走思涵妹妹,我们不是想让思涵妈妈急坏。” 后面都是一些车轱辘话,聪聪一直在着急的问:老大和水水怎么还不来? 沈初一听完语音说:“张聪聪说的那些死掉的人应该是指被杀的受害者。” “在张聪聪的视角,似乎孟鲲鹏是救下他、孟泽、汪淼淼她们几个失踪儿童的好人。”章典说:“他口中的抽血就是孟鲲鹏抽取了他的异能体脊髓,给自己注射吧。” 他手指在几名失踪儿童的信息上点了点,将她们划分开——孟鲲鹏、张聪聪、汪淼淼在一排,孟泽和蒋思涵在另一排。 “按照张聪聪的口述,他和汪淼淼应该都是先被“大恶人”绑架,然后在“大恶人”被警察缉拿时,孟鲲鹏救走了她们,哄骗她们跟着自己、自愿被抽取异能体脊髓,提供给孟鲲鹏。”章典说:“孟泽是她们三人在一起后才又诱拐来的残障异能体儿童。” 他又点了点蒋思涵的信息:“至于蒋思涵,是因为他们要救孟泽才诱拐的。” “如果相信张聪聪的供述,就有几个疑点要弄清。”章典手指飞快地将沈初一杂乱的信息分类整合,提出了几个疑点:“1:绑架张聪聪、汪淼淼的“大恶人”是谁?” “2:当初诱骗张聪聪、孟泽的主谋是孟鲲鹏还是汪淼淼?她们诱拐残障儿童、提取异能脊髓的目的是什么?” “找到她们当初的目的,就可以解开第三个疑点:孟鲲鹏、汪淼淼她们的杀人动机是什么?” 虚拟屏幕上杂乱的信息分成了两大类——当年的诱拐儿童案和现在的连环杀人案。 章典把孟鲲鹏和汪淼淼两个人的照片放在两桩案子的中间,“找到她们的杀人动机,才能知道她们要杀的第三名被害者是谁,知道第三名被害者是谁,凶手此刻的所在地就清晰明了了。” 他看向沈初一,像是单独的在和她说:“动机是出发地点,共同点是路径。” 沈初一从虚拟屏幕中看向他,忽然明白过来:动机如果是凶手的出发地,那凶手作案的共同点就是ta动机的佐证。 因为每个共同点的路径都是由ta动机而来。 就像连环杀人犯总会寻找“同一类”被害者下手,究其根源就是ta的犯罪动机。 “可目前来看,被害者周维和蒋栋的共同点好像只有曾经去过赌场一条街?”鲍啸皱眉说:“都赌博?嫖·娼?对家庭不忠?” 沈初一垂了一下眼,再抬起来时像做下了一个决定,“张聪聪口中的大恶人应该是杜坤生。” “杜坤生?”白世舟和鲍啸她们几人全皱了眉。 一直没说话的司康开口说:“杜坤生早在七年前被捕入狱,判了死刑,立刻执行。” “是啊,他早就死了。”安嘉树马上调出了杜坤生被执行死刑的信息,上面清楚的记录着他在绿洲监狱关押了半个月后,审判结果下来,立刻执行了死刑。 “他没有死。”沈初一说:“我虽然不清楚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我有一位线人,在六七年前的绿洲被绑架过,绑架她的人就是杜坤生。” 白世舟的脸色都变了,紧蹙着眉听她说。 “杜坤生和孟鲲鹏一样注射过异能脊髓,完全变了另一个样貌,不但没有死,还在绿洲重操旧业做起了异能体脊髓贩卖的生意。”沈初一盯着屏幕看:“我那位线人和张聪聪一样被杜坤生绑架,关押在某个地方的地下室里,那里还关押了很多失踪儿童。” 她脑子里回溯着一张脸——宽额头、高眉骨,眉骨上有一道疤痕,站在电击椅前捏起她的下巴看着她,和她说:“用你厉害的山羊之眼看看我,能认出来我是谁吗?” 她在惊惧中盯着那张脸,放大他的每个纹路、每颗痣,在他的眼白里看到非常小的一块黑色斑块。 反派对我产生了食欲怎么办? 第99节 “杜坤生……你是杜坤生?”她看见那张脸对她笑了。 他用手指摸了摸她的脸和她说:“真厉害,不愧是我看中的人,用你提取脊髓实在太可惜了……” “你那位线人叫什么名字?”白世舟的声音响在她耳边,问她:“她还知道什么?” “既然是线人,知道她的名字你是想让她死的更快一点吗?”章典少见的蹙紧了眉头,目光却仍然在沈初一身上,他清楚的知道沈初一说的这位线人就是沈一。 但他不明白,沈初一为什么要暴露自己沈一这个身份信息?就为了这桩案子吗?还是为了把逍遥法外的杜坤生抓住? 她恨杜坤生?那个令她惊惧的人就是杜坤生吗? 沈初一却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说:“如果我这位线人提供的信息没有错,杜坤生活着重操旧业,那张聪聪、汪淼淼就是被杜坤生绑架抽取脊髓的被害者,孟鲲鹏也是杜坤生的试验品之一。” 她记得孟三,那时候的孟三还不长这样,很高很瘦,就站在杜坤生的身后盯着电击椅上的她。 她身后的医生问:“要把刚抽取的异能脊髓注射进她体内试试吗?” 杜坤生却挥挥手说:“我还指望靠她赚大钱,拿孟三试。” 孟三惊恐的眼看向杜坤生又看向她…… 沈初一垂下眼,停止回溯这些画面,出奇平静的问安嘉树:“四年多前绿洲警方接到一通匿名电话,找到一个叫玫瑰酒庄的葡萄园,在那里找到了十几名失踪儿童,这桩案子你能查到吗?” 安嘉树马上查询,几秒钟之后就回复:“找到了,绿洲玫瑰酒庄绑架儿童案。” “把抓到的罪犯照片发过来。”沈初一说。 虚拟屏幕上立刻投来十几张儿童绑架案的罪犯照片,沈初一却没有看到杜坤生。 “这桩案子的主谋是杜坤生?”白世舟问,看见沈初一点头后又问:“这里面有改头换面的杜坤生吗?” “如果我的线人提供的信息没有错,这里面没有杜坤生。”沈初一握了一下手指,假设一样说:“如果我是汪淼淼、孟鲲鹏,我被杜坤生绑架,当成畜生一样囚·禁抽取脊髓,终于逃出生天,却发现杜坤生仍然逍遥法外,我活着最大的目的就是让他死。” 司康皱了皱眉问:“死的两名被害者和杜坤生有关联吗?” 他有些跟不上她的思路,就算杜坤生没有死,就算她假设的这些是正确的,可是目前死的周维和蒋栋和杜坤生完全没有关联,凶手要报复杜坤生怎么会杀两个无关紧要的人? 似乎太偏题了。 第87章 两名死者和杜坤生有什么关联? 司康将周维和蒋栋的信息调出来, 两个人无论家庭、工作还是交际网都没有重合的地方,更找不出有什么地方和杜坤生有关联。 “赌博吗?”司康顺着沈初一的思维猜测:“或许他们都去过绿洲的赌场,和杜坤生有过什么交易?” “难道他们都购买过杜坤生的异能体脊髓?”鲍啸也猜测, 又说:“嘉树查一下周维和蒋栋过去几年内有没有去过绿洲。” 安嘉树应是。 沈初一看着虚拟屏幕里的信息开口说:“也许这就是凶手的动机。” 所有人看向她。 “也许ta的动机就是让我们去调查周维、蒋栋和杜坤生的关联。”沈初一目光定在汪淼淼的照片上,“如果刚才那通凶手来电是汪淼淼在和她对话, 那么汪淼淼显然不认为她在犯罪,她模仿杀害钟天泽的凶手作案, 是不是也在试图模仿钟康明一案?” “她想让我们顺着两名死者查出当初杜坤生绑架儿童抽取脊髓的真相?想让我们找出逍遥法外的杜坤生?”沈初一交握了手指,就像她和特罪署当初从九尾狐案查出钟康明父子,查出暗岛一样。 “我明白了,凶手如果是那群被绑架的孩子, 她们这么做是希望警方和特罪署重查杜坤生的案子。”鲍啸说:“那她们模仿钟天泽被害的作案手法,在网上审判两名被害者就很好理解了,她们就是为了闹大, 闹到所有人知道当年杜坤生的罪行,以及杜坤生现在仍然在逍遥法外。” 一切就都合理了。 如果凶手是异能脊髓贩卖的受害儿童, 她们的杀人动机是“杜坤生”, 那么周维、蒋栋一定是和杜坤生有过脊髓交易,而第三名被害者必定也是杜坤生脊髓交易的客户之一。 司康在这一刻才明白沈于蓝的思考路径, 她省略了很多步,直接先假设出了凶手是谁, 杀人动机是什么, 然后再从杀人动机返回推测两名被害者的“共同点”。 他看见章教授望着沈于蓝轻轻笑了一下, 心里很清楚,章教授对她越来越“满意”,她们同为天才,她们连思考路径都是一样的, 这些是他怎么努力也做不到的。 那沈于蓝呢?她是不是觉得找到了真正可以和她共鸣的人? 她已经非常久没有找过他了。 司康视线落在了沈于蓝身上有些走神,直到听到白世舟叫他的名字。 他回过神却没听清白世舟和他说了什么,还是和他同在终端局的安嘉树在他身侧低低和他说:“署长要你把当初杜坤生异能脊髓贩卖案的交易记录和名单调出来。” “是。”司康忙低头去调取当年的卷宗,耳朵却烧红了,他觉得自己现在像个蠢货。 “这样查太慢了,当年和杜坤生交易过的人那么多,更何况后来杜坤生改头换面重新贩卖脊髓一直没有被查出来过。”沈初一想,这些交易名单还没排查完,第三名被害者就已经被放干血了。 “把这家养老中心的人员名单调出来。”章典对安嘉树说:“凶手趁着601号房间的人不在把蒋栋的手环寄过来,又连接上了601房间的监控,意味着她们调查过601,知道601会在几号离开房间,她们费这么多功夫,肯定不只是为了把沈探员引过来,凶手是希望沈探员能查到第三名被害者,从被害者身上查到更多杜坤生脊髓交易的相关线索,所以凶手一定会留下点暗示。” “章教授怀疑第三位被害者会是养老中心里的人?故意把蒋栋的手环寄过来是凶手的暗示?”鲍啸边说边把建安那边的回复投到屏幕上:“建安已经打电话给601住着的霍林老人,他确实在外甥女家里过寿,没有什么异常状况。” 章典没回答,凶手的意图很明显,ta即想让沈初一查出杜坤生事件,又不想被查到的那么快。 ta自认为可以让沈初一按照ta的节奏来,太天真了。 屏幕上展开密密麻麻的人名、信息。 “这家养老中心入住的老人有167名,护士、护工、各类员工有213名。”安嘉树一栏一栏说着。 “这么多。”沈初一扫了一眼屏幕上的名字,“太慢了。” 一个一个盘查排除太慢了,这样查无疑就是跟着凶手的节奏在走,沈初一甚至能想象到等她们查到第三名被害者,感到新的案发现场只会看到一具尸体,和凶手挑衅的留言——你输了天才探员,猜猜第四名受害者是谁。 太慢了。 沈初一忽然问:“这里距离凶手暂住的废品处理厂多远?” “19分钟路程。”章典看着她回答,他大概猜出来她想回去找线索,那里现在还有特罪署的人员在做现场勘察,如果能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早就打来电话了,他也仔细走了一圈,除了凶手和失踪儿童的指纹和脊髓液之外没什么有用的线索。 他很好奇沈一还有什么找线索的特殊异能? 谁知道沈初一直接对白世舟说:“你开车和我去一趟。” 章典的眉头皱了起来,刚想问:他不能陪她去吗? 沈初一已经对他和其他人说:“你们就留在这里排查这些人员。” “我……”章典刚张嘴。 她就直接说:“不用。”推开车门利落的下车,挥手找一名警察借来了她的摩托警车,对白世舟说:“这个快,我来开。” 白世舟跟着她问:“你考了摩托驾照吗?”从她手里拿走钥匙说:“我来开吧,头盔戴上。” 章典不用探头出车子也能从车镜里看见,白世舟伸手替她调整了头盔,扣紧了头盔卡扣。 ——“你快去啊章典!你死皮赖脸非要一起去啊!” ——“就是就是!白世舟又拿你没有办法!” ——“你为什么不跟上去啊!搞不懂你在矜持什么!” ——“555一一会和白世舟单独相处19分钟,19分钟将会很漫长。” ——“没关系的没关系的,反正章典死皮赖脸跟过去,小羊也会选白世舟陪她去。” ——“一一为什么选白施粥陪她去呀?她就那么不喜欢章典吗?” 章典听见摩托车呼啸而去,第一次感觉无法判断沈一在想什么,她就那么讨厌他吗? 为什么? 第88章 只用了十四分钟赶到废品处理厂。 现场已经拉起警戒线, 特罪署的人员还在搜集线索。 摩托车刚停下,白世舟和沈初一就同时收到了检验科的一份报告,是检验仓房冰柜里那些瓶瓶罐罐的检测报告, 那些液体里除了异能信息素提纯解离液,还有两瓶未使用过的蛇系异能脊髓液。 “蛇系?”白世舟马上就想到了失踪儿童里的蛇系儿童, “难道是孟泽身体里提取的脊髓液?” “大概率是。”沈初一猜测:“这么看,孟三和汪淼淼这次来绿洲杀人确实没有带孟泽, 只是带了孟泽的异能脊髓液。” 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作案现场应该只有孟三和汪淼淼两个人,却检测出了有三种异能——山羊系、蟾蜍系、蛇系。 “人不可能拥有两种异能,但是可以通过注射脊髓液暂时获得两种异能。”沈初一想起, 杜坤生曾试验给孟三同时注射了三种异能脊髓液,想看看人体获取异能的极限,可惜孟三的体能本身不够优秀, 三种异能直接导致他如同癫痫发作一样抽搐呕吐,心脏骤停, 险些死了。 “你猜测孟鲲鹏和汪淼淼其中一人注射了蛇系脊髓液?”白世舟和她一起往仓房走, 问道。 “我猜是汪淼淼。”沈初一直接锁定了汪淼淼:“因为孟三的身体状况很差,他只能适配、使用羊系异能, 他也根本承受不了两种异能。应该是本身就有蟾蜍系异能的汪淼淼又注射了蛇系异能。” 白世舟忍不住看了她一眼,疑惑的问:“你似乎对孟鲲鹏和异能脊髓这方面很了解, 也是你的线人告诉你的吗?” 沈初一没有看他回答说:“我的线人曾是杜坤生手下的受害者之一, 她见过杜坤生的私生子孟三, 机缘巧合下我救了她,从她口中得知了这些。我知道你想知道什么。”她停在仓房前看向了白世舟:“这位线人是秦荣首相的人,在九尾狐案子期间秦首相把她引荐给了我,帮了我一些事, 其他的我不方便告知。” 她像是掀开了自己的底牌,和白世舟打明牌。 白世舟微微蹙起来的眉,哪怕他知道她早就站队秦荣,他也仍然非常不赞同,她为秦荣卖命。 但沈初一不打算再多做解释,她停在那间小小的休息室外,挥手请仓房里的特罪署人员暂时离开,对白世舟说:“我要单独进去看一圈。” 那间孟鲲鹏他们住过的休息室并不大,一眼就可以看全。 白世舟看见她只戴上了左手的手套,扫视着休息室做了一个深呼吸:“你要使用你的异能吗?” 是羊系的眼睛异能吧。 他记得很多次,她在案发现场眨眼之后瞳孔会变成横瞳,亮着暗金色的光,这是羊系的异能。 只是…… “你现在可以使用异能吗?会再次瞳颤吗?”白世舟问她,他很清楚她瞳颤时的痛苦,也知道多次瞳颤会引发失明。 “可能会。”沈初一自己也不确定,“所以我带了你一起来。” 白世舟愣了一下。 她看向他,放低声音对他说:“如果一会儿我叫你,你能给我再做一次安抚吗?” 白世舟的脸莫名热起来,他想起医院那次,她瞳颤反应非常严重,他母亲胡教授让他使用异能体和信息素来给她做一次“安抚治疗”,如果不管用再使用稳定剂注射。 很少有人知道,狼系异能的信息素除了镇压之外,还有“异能控制”这项功能。 胡教授做过一项研究,认为“异能暴动”“发情期”以及“瞳颤”这些异能问题,是来源于人类身体虚弱的状态下无法控制异能体,导致异能信息素紊乱,异能体试图摧毁人类的身体。 反派对我产生了食欲怎么办? 第100节 这种紊乱状况可以通过异能控制、信息素安抚来疏导和稳定,避免滥用药物。 只是这项研究仍在实验阶段,没有对外公开,而那一次也是白世舟第一次做这种安抚。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怎么做到的,就是使用了信息素压迫,然后……使用异能体抱了她一会儿。 “不行?”沈初一见他迟疑,不明白的皱眉。 “不是。”白世舟马上否认,又犹豫说:“可以,只是我不清楚我的信息素和异能体……对你还能不能奏效。” 他记得胡教授说过,她们做过数百次的试验数据,安抚治疗成功的只有一半,因为大多数出现异能体、信息素暴动、紊乱的人,本身的身体和精神力就很差,再次使用强大的信息素对ta进行镇压稳定,很容易导致ta直接崩溃。 “试一试就知道。”沈初一也想要再试一下,她想要找到办法彻底解决自己的瞳颤,这样她才能更好的使用这项特殊异能,而不是让特殊异能成为她的弱点。 她走进小房间里,现场已经做过指纹、液体、毛发等收集检测,空气中是各种化学液体的气味。 之前她为了追聪聪没有仔细看过这里,现在她也不确定还能不能触发闪回。 房间里靠墙放着两张床,床头摆着一台冰柜和廉价的长桌子,床上的被子、毯子看起来都是新买的,桌子上堆着一些没吃的泡面和速食品,没什么垃圾,更没看到作案工具。 或许这里只是孟三、汪淼淼她们睡觉的地方,她们大概率不会当着聪聪和蒋思涵的面讨论怎么杀人、下一个杀谁。 孟三谨慎的甚至没有告诉聪聪他的联系方式,显然她们对智力只有几岁的聪聪也不放心。 这种状况下她更加不确定自己能“闪回”到有用的信息。 沈初一不想让白世舟看到她触发异能的过程,伸手要将背后的门虚掩上,手指从门把手滑到坏掉的门锁上,眼前突然就黑了,耳朵里传来猛力的踹门声—— 门锁被一脚踹坏,老旧的门几乎擦着沈初一的背撞在墙壁上,发出“哐”的巨响声。 孟三从门外冲进来,怒气冲冲盯向缩在小床上的张聪聪和蒋思涵,三两步过去拽起聪聪的手腕,看见了他手里正亮着光的手环。 那手环的虚拟屏幕上显示着【正在与爸爸通话中】。 时间是21:04。 孟三立刻挂断了电话,抬手一巴掌扇在张聪聪脸上:“傻子!你是想死吗!” 聪聪吓坏了,他却不解气地把聪聪从床上拽下来连踢两脚,破口大骂:“弱智!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你自己找死也想害死我们了!” “别打我!别打我!”聪聪护着脑袋叫起来。 床上的蒋思涵也吓坏了,哭着缩在角落里不敢动,嘴里吃力的说着不熟练的话:“别打、别打……” “你还学会偷东西了!谁教你偷的手环!”孟三抓起聪聪的脖子,又重重打了他一巴掌,指着蒋思涵说:“是她教你的?你跟她爸都说了什么?说了什么傻子!” “不是妹妹不是妹妹!不要打她!”聪聪哭着抱住孟三的手。 “她不是你妹妹傻子!”孟三恨得牙痒痒:“说!你跟她爸说什么了!有没有说我们的名字?我们的地址?!”他气疯了抓住聪聪的脑袋就往桌子上撞。 “孟三!”汪淼淼冲进来双手抓住了孟三的手,盯着他呵斥:“你要打死他吗!放手!” “这个弱智偷走手环给蒋栋打电话!我就该直接把他的脊髓抽完让他死!”孟三发怒的眼睛充血。 “冷静下来!不要逼我对你用异能!”汪淼淼语气变得冰冷,不容置疑。 孟三很明显地顿在那里。 汪淼淼甩开他的手,把哭泣的聪聪拉到身后对孟三说:“既然发生了现在就动手解决蒋栋,你先出去,我来问聪聪。” 孟三瞪了聪聪一眼转身离开,将门“哐”地拉上。 所有的声音突然变得不清晰,沈初一感觉到了自己的手指,太阳穴鼓胀地突突跳动,是要结束闪回了? 她在晕眩的黑暗中快步朝前走,膝盖撞在床边,她伸手抓住冰冷的床邦,蒋思涵的哭声陡然清晰以来,漆黑的眼前重新出现闪回画面—— 聪聪缩着手脚坐在床边,汪淼淼轻轻摸了摸他被扇肿的脸问他:“不哭了聪聪,孟三发火是因为你做了很错误的事情,你知道吗?你忘了我们为什么来这里?为什么把她带来这里吗?” 她拆开了一枚棒棒糖递给哭到发抖的聪聪。 聪聪掉着眼泪抬起头看看她,慢慢伸手拿走棒棒糖仍然在哭,嘴角抽动的说:“没忘,聪聪没忘……为了救阿泽,妹妹可以救阿泽……” “是啊,我们把妹妹带来这里是为了救阿泽,所以你为什么要给她爸爸打电话,透露我们的地址?”汪淼淼声音很轻的问他。 “没有,我没有!”聪聪着急的抬头解释:“没有说地址,没有说名字,聪聪没有。” “没有吗?”汪淼淼擦掉他的眼泪问:“那你为什么给蒋栋打电话?你和他说了什么?” 聪聪流着泪看了一眼角落里吓坏的蒋思涵,低着头说:“妹妹说想爸爸,只听听爸爸的声音……没有说话,我们没有说话……” 汪淼淼扫向了角落里的蒋思涵。 蒋思涵吓坏了,流着泪也不敢哭,只吃力的小声说:“你们要杀了我爸爸……对吗?” “谁告诉你的?”汪淼淼俯下身,声音很温柔地和蒋思涵说:“我们只是要帮你教训一下你爸爸,不是你自己说爸爸很坏,偏心弟弟,想要我们帮帮忙吗?” 蒋思涵头顶的光都被她遮住,眼泪挂在下巴上瑟瑟发抖不清晰的说:“可我、我不想爸爸死……”她祈求一样交握着双手朝她拜拜:“不要杀爸爸……我听话,我不逃跑,我愿意抽血……” 汪淼淼伸手摸了摸她的头,也取了一个棒棒糖递给她说:“我们不会杀了你爸爸,只是替你教训一下你爸爸,你乖乖的,抽血不疼。” “真的吗?”蒋思涵怯怯地看她,不敢去拿棒棒糖。 她笑着手指向下,指腹轻轻摸了摸蒋思涵的后颈,叹息一样说:“真的,我们只是抽一点点,足够我们用十分钟就好……” 沈初一抓着床邦的手指开始颤抖,她太阳穴快要爆开一样刺痛起来,眼皮一鼓一鼓,像要压爆她的眼球。 再忍忍。 她松开手,凭借着记忆伸出扶住了床头的冰柜—— 蒋思涵的哭声尖利的出现,仿佛要刺破她的耳膜,她眼前的画面也变得一鼓一鼓跳动起来。 画面里,蒋思涵被按坐在小床上,孟三死死抓着她的双手,汪淼淼站在床边将软针头从蒋思涵的后颈一点点刺进去,嘴里不停在说:“别害怕别害怕,马上就好,只抽一点点……我知道很疼……” “不要,不要……”蒋思涵的哭声和沈初一记忆里很多孩子的哭声交叠在一起,她脑子里嗡嗡声越来越大,大的她嘴唇发麻,快要吐了。 她猛地收回手,找不到自己声音的胡乱叫:“白世舟……” 她甚至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发出声音,白世舟有没有听见,因为张口就发出了干呕声…… 背后突然伸过来一只手抱住了她。 “沈于蓝!” 她听见白世舟的声音,感觉到另一只毛绒绒的捂住了她剧烈颤抖的眼皮,将她整个人搂进宽阔的怀里。 “闭上眼,沈于蓝,放轻松靠着我,靠着我。”白世舟的声音不断出现在耳边。 沈初一闻到一股熟悉的气味,那是风雪中的硝烟味,带着压迫感盖下来,她本能地想抗拒,颤抖着挣扎了两下。 被两只毛绒绒的手臂紧紧箍住,“别挣扎沈于蓝……” 可她的本能在挣扎,后颈突然贴上来毛绒绒的东西,像是狼的耳朵,紧接着湿湿热热的舌尖舔在了她的后颈上,像是在找她不存在的腺体。 巨大的狼系信息素从唾液、舔舐滚滚而来,将她整个人紧紧裹住。 她猛然睁开眼睛,在一片漆黑中晕眩,感觉到湿湿热热的舌尖一下一下舔着她战栗的后颈,直到她的身体从抵抗变成轻轻颤抖,然后逐渐麻痹放松下来。 “放松下来沈于蓝,接受我的信息素,我不是伤害你。”白世舟的声音很轻很轻地出现在耳边。 沈初一的眼睛重新被他捂住,双脚被毛绒绒的尾巴裹住,她感觉自己被托起,抱坐在了小小的床上,毛绒绒的四肢环抱着她,像是将她拥进柔软的毛绒玩具里。 跳动的太阳穴一点点平息,她混乱的脑子里像被一场暴雪侵袭,暴雪却只是温柔落下,覆盖了她的疼痛。 第89章 没人留意到狭小房间里早就断掉电源的微型监控, 忽然红光闪烁了一下又很快灭掉。 紧闭房门的空间里充斥着白世舟浓郁的信息素气味,他感觉怀里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她那张柔软的脸卸了力气一样埋进了他兽化的手臂里, 贴着他白色的绒毛一下一下轻轻呼吸着。 她的呼吸很热,脸也很热, 令他的整条手臂和身体也跟着热起来。 他低着的头埋在她后颈,舌尖和整个嘴唇都莫名在发烫, 他甚至感觉到自己的腺体在突突跳动,一种本能的冲动随着鼓胀的腺体蔓延舌尖和牙齿,这种冲动令他头昏脑胀,无意识地将牙齿贴在了她热热的脖颈上…… 标记她。 脑子里闪过这个念头的瞬间, 他猛地惊醒一般收起牙齿,紧抿住了嘴唇。 像是一个吻落在了她后颈,可他生怕她误会, 侧开滚烫的嘴唇,将脸颊贴在那节湿热的后颈上, 快要失控的抱紧她, 连“好点吗?”这三个字也说不出口,他的舌尖熟透了一样。 “白世舟。”她忽然闷声叫他。 白世舟大概有十几秒才在灼热里找回自己的声音, 说了一句:“好点吗?” 她用手掌抓了抓他手臂上的绒毛,在他臂弯里睁开了眼, 侧过头, 慢慢地睁开眼眨了眨, 惊奇地说:“是你的信息素管用?还是兽化的身体管用?” 她转过头来将一双眼看向他:“居然真的遏制了瞳颤。” 离得很近,白世舟在她明亮的眼睛里看到半兽化的自己,他眼神在失焦,狼耳红的那么明显, 他甚至一时没办法听清楚她说了什么话。 直到外面传来敲门声,有人问:“署长?沈探员?你们还好吗?这股信息素的气味是署长吗?” 白世舟才回过神来,他的信息素已经失控到充斥满偌大的仓房。 “没事。”沈初一应了一声,拉开了白世舟紧抱着她的手臂,低声说:“我好了,你可以恢复正常了。” 白世舟坐在窄小的床上感觉身体的热度一点也消不去,后颈的腺体鼓胀的要命,他动了动喉咙和沈初一说:“你先出去等我。” 沈初一狐疑地看他,半兽化的白世舟比正常人体型庞大一倍多,脸还是人类的模样,可手臂因为绒毛显得格外庞大,将衬衫袖口撑爆了,此刻坐在床上垂着发红的狼耳和狼尾,看起来很不舒服:“你还好吗?” 她没有信息素,所以不是太清楚他使用信息素压迫之后,会不会不舒服,可她记得之前他使用信息素压迫的时候不是收放自如吗? “没事,我需要……整理一下我的衣服。”白世舟随便找了个理由,他很难说清楚自己现在的状况。 她似乎也有些着急离开,说了一句:“好,我在外等你。”然后干脆利落地离开了房间。 门关上,白世舟听见她在外吩咐说:“有没有多余的外套?拿一件给白署长,他衣服不小心划破了。” 他抬手压住了自己后颈鼓胀的腺体,果然摸到湿湿热热一片,他的腺体在分泌信息素,而这种信息素分泌和之前他使用信息素压迫不一样,这种“分泌”是他无法使用精神力控制停止的。 这种状况令他大脑一片混乱,他不是没有上过生理课,只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发生了“腺体分泌”。 “腺体分泌”会促使情热期来临。 “情热期”这三个字对他来说太陌生了,在他看来“情热期”是基因进化后伴随而来的生理缺陷,是最该进化掉的缺陷。 人类和动物的分别不就是可以克制自己的欲望吗? 可他居然也会有“腺体分泌”…… 他试图说服自己,这一刻的腺体分泌是因为他过度使用信息素压迫导致的信息素紊乱,不是因为别的。 “署长,这件衣服行不行?”门被推开,拿着外套的特罪署组员看见半兽化的白世舟吓了一跳:“署长你这是……” 反派对我产生了食欲怎么办? 第101节 “没事。”白世舟伸出尖利的狼爪抓过了外套,头也没抬问:“你有抑制贴吗?” “啊?”组员有些傻眼,浓郁的信息素中他终于反应过来,署长不会是……不会是快进入情热期了吧?署长居然也有情热期?? ※※ 等白世舟再出来,却没看到沈初一,他问了其他组员:“沈探员呢?” 年轻的组员忙朝远处的高速路上指过去:“沈探员说她去看看蒋栋的消失地点。” 白世舟远远看过去,西沉的太阳下她的身影在长长的高速路上变得渺小,她就静静走在护栏旁手指抚摸过每一节护栏,猎猎的风吹散她的黑发和衬衫,像是随时要将她吹倒,可她依旧逆着风往前走、往前走…… 他足下发力,几个纵身起跃奔向她,她忽然回过头来看向他,瞳孔里是暗金的碎光和冷漠的横瞳,冷不丁和他说:“蒋栋接的第一通电话是张聪聪偷走了周维的手环,打给了蒋栋,那通电话非常短,聪聪没有说话,但蒋思涵一定叫了爸爸。” 什么? 白世舟望着她,风把她的衬衫鼓吹起来,她的手指依然搭在护栏的一处缝隙上。 “然后蒋栋匆匆忙忙开车离开了那家会所,为什么没有直接报警?因为当时周维那通电话没有关闭定位,显示了定位就在f市附近的这处废品处理厂,距离他不过十分钟左右的车程。”沈初一说:“所以他急急忙忙开车来到了这里,在这里接到了第二通周维的来电。” “这次打给他的应该是汪淼淼,她大概率是骗蒋栋说她在废品处理厂看到了他女儿,要带他过去找。汪淼淼的外表看起来像是十三四岁的小女孩,对蒋栋来说毫无威胁感,所以他打开车门下车。”沈初一指尖抚摸着护栏,她在这处护栏上闪回到了非常短的画面——蒋栋在这里停车,然后看向车窗外,开门下车,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就昏倒在了护栏上。 “我猜是汪淼淼在这里对他使用了致幻的异能。”沈初一边说边理着自己的思路:“她们在这里迷昏蒋栋,把他抬回车里,然后去了哪里?蒋栋的被害现场在哪里?” 白世舟终于跟上她的思路,说:“废品处理厂和附近都做过了勘察,没有发现作案工具和第一现场的痕迹。” “是不在废品处理厂内,她们没有打算当着蒋思涵和张聪聪的面杀人。”沈初一记得闪回画面里,汪淼淼她们是哄骗着蒋思涵自愿被抽了异能体脊髓,她们骗蒋思涵说要帮她教训她爸爸。 所以在沈初一刚找到蒋思涵时,小女孩并没有想逃跑,也没有流露出害怕的神色,是因为蒋思涵一直认为她们只是抽一点她的“血”,帮她教训偏心的爸爸而已。 沈初一抬头朝远处高速路口的自动收费站看过去,如果她是汪淼淼,她不会把昏迷的蒋栋带出f市再下手,因为要将他的尸体和车子重新停回f市的停车场,这意味着要一出一进过两次自动收费站,干扰两次收费站的监控,太麻烦了。 “那会在哪儿?”沈初一蹙眉:“十分钟又是指什么?” “十分钟?”白世舟不明白地问。 沈初一看向他却没有回答,汪淼淼和蒋思涵说:只抽一点点“血”,足够她们十分钟就好。 这十分钟的猫系异能她们一定是用在带走第三名被害者上了,什么地方需要使用十分钟的猫系异能? 风把她的气味吹过来,白世舟闻到她身上的气味里夹杂着他的信息素味道,后颈的抑制贴就又变得汗津津了,他很想朝她再走近一点,但她的手环突然响了。 她接起来,虚拟屏幕上弹出【章典】的名字:“什么事?” 她没戴耳麦,章典的声音隐隐约约传出来:“鲍啸她们检查了601房间的监控,那台监控被输入了转接的指令,和蒋栋手环里的转接指令差不多,你要回来看看吗?” 转接指令,所以汪淼淼才能通过那台监控监视着她。 ※ “转接指令无法远程输入。”章典手指压着额角说,脑子里的声音快要吵死他了。 ——“啊啊啊啊你说的简单点嘛!说这个线索很重要快点回来!” ——“啊啊啊啊章典白施粥都舔了一一!你还在装什么装呀!火烧眉毛了!” ——“怎么办怎么办!章典你快点找更厉害的线索,勾引一一回来!一一不能再和白世舟单独在一起了!白世舟那么可恶!” ——“该死的白世舟好会勾引小羊!他舔小羊的脖子!还露出毛绒绒的尾巴和耳朵!可恶!小羊本来就喜欢毛绒绒的异能体!” ——“没事的没事的,小羊这样只是为了缓解瞳颤,她只是在利用白世舟,没事的5555……” ——“拜托章典你快把一一骗回来!你破案不是很厉害吗?找重要线索!” 章典太阳穴像针扎一样跳痛着,这群爱吃醋的蠢货根本不明白重点在哪里,案子根本不重要,白世舟也不重要。 不过是一个为了缓解瞳颤的拥抱和肢体接触而已,如果他要去在意沈一和谁拥抱和谁亲吻,早就该杀了司康了。 但他很清楚沈一和他亲密接触后,就再也没有找过司康,说明她也认为肉·体上,和他更契合。 这很好。 重要的是,沈一通过“触碰”获得了什么线索吗?她触碰了破旧的门、那张床……引发的瞳颤。 她的特殊异能是“触碰”?“触碰”能让她获得什么? 第90章 沈初一和白世舟很快赶回了养老中心。 “你是说, 601的那台监控的转接指令只能现场操作?”沈初一站在车外问车内的章典,转接指令不能远程操作,也就意味着凶手去过601的房间, 对监控动了手脚? 车内的章典动了动鼻子,看向她时眉头轻轻皱了起来, 她身上那股白世舟的信息素味道真难闻,把她原本的气味全部覆盖掉了。 他很想讥讽白世舟, 可这么多人在,他不想让其他人误会白世舟和她的关系,毕竟信息素覆盖在大众眼里是一种暧昧、侵占性很强的行为。 “是,这种转接指令需要编入一组代码, 只能现场操作。”所以章典忍着刻薄的言论,回答了沈初一,但还是忍不住递给她一张消毒湿巾:“你脖子上有点脏。” 脏?可能是不小心蹭到了什么。 沈初一随手接过来, 却没顾上擦又问:“有查601最近几天的访客记录和照顾他的人员变动记录吗?” “查了。”鲍啸说:“章教授查到转接的指令输入是昨晚,601的霍林老先生前天下午就被外甥女接回家了, 这两天除了每天下午四点去打扫的阿姨, 和今天的快递员外,没有任何人去过601的房间, 这些都可以从601门外的监控查看到。” 她又补充:“唯一可疑的地方是601房间内的这台监控在昨晚出现过一次干扰故障,就是章教授推算出监控被输入转接指令前一分钟, 所以我们怀疑那次监控出现的干扰就是疑犯进入601房间输入监控指令, 先使用异能干扰了监控, 避免自己被拍到。” “可是疑犯是怎么进入又怎么离开的房间啊?”鲍啸疑惑地皱眉,“养老中心的其他监控都没有被干扰过,疑犯想要混进来、又进入601的房间肯定会被拍到……”她说着说着吸了吸鼻子,转头看向了身后的白世舟, 惊讶地说:“署长你身上怎么一股抑制贴的味道?” 白世舟一愣。 车内外的特罪署组员齐齐看向白世舟,她们不是没有闻到白世舟的信息素气味,只是信息素偶尔泄露一点也算正常就没问,但是白世舟身上出现抑制贴的气味那就太不正常了。 抑制贴是抑制情热期的信息素紊乱啊,白世舟怎么看也不像是会有情热期的人。 白世舟的耳朵不可抑制红了,第一次觉得鲍啸的嗅觉灵敏真烦人,“你闻错了,不是抑制贴是膏药。” “啊?膏药?”鲍啸更疑惑了,抑制贴和膏药味区别很大的好不好。 但沈初一心思全在监控上,像是想了什么又说:“那台监控还在原位吗?我再去601看看。” 章典自然而然地跟了上去,下车的时候还将那包开封的消毒湿巾拍在了白世舟胸口,低声对他说:“处理一下吧白署长,你现在味道大得熏人。” 白世舟顿在原地,尴尬的抬手按了按后颈的抑制贴,说了一句:“抱歉。” ※ 601房间贴了封条。 沈初一戴上手套,推门进去,目标很明确地走到了监控下,抬头看向悬挂在头顶的那台监控,目标又移向了旁边的中央空调出风口。 章典站在她身侧忽然碰了一下她的手指说:“你的手……” 她下意识收回目光,看向自己的手:“怎么了?” 章典抬起没戴手套的手轻轻托住了她的手,隔着她那层薄薄的手套捏了捏她的手指。 “我的手怎么了?”沈初一更狐疑了,搞不清楚章典是什么意思。 章典却抬起头看向了她的眼睛,在几秒之后松开手,手里捏着一根头发说:“有一根头发。” “?”沈初一看着那根头发满脸问号,她当然知道章典肯定不只是为了这一根头发,但她现在心思不在这些人身上,没有理他,推开了他的肩膀从床边拉过来一张椅子放在了出风口下,踩上椅子用手晃了晃出风口的罩子。 居然轻而易举就晃开了。 章典扶住了她脚下的椅子,抬头看见她把出风口的罩子推开,脚尖踩在椅背上,双手抓着通风口用力探身,直接将脑袋伸进了出风口里。 “小心点。”他用力扶住了摇晃的椅子,听见她在出风口里笑了一声。 “还真是从这里进来的。”沈初一低下头看章典,脸上、眼睛里是得意到不行的表情:“叫勘查组进来。” 章典忍不住笑了,很希望他那些无脑的触手明白,她不需要任何提示就可以找到重要线索,给她提示是对她的轻视。 不用他出去叫人,白世舟已经带着其他组员赶过来。 “你先下来。”章典抬手去扶她。 她双手抓着出风口,纵身跳了下来,对勘查组的组员说:“上去检查一下新风系统的管道。” 白世舟一愣,不等组员上去,自己先踩着椅子探头进入出风口,狭窄的管道在昏暗的光线下居然有很多剐蹭的痕迹。 “沈探员怀疑疑犯是从新风系统的管道爬进来的?”勘查组组员惊讶地抬头看向出风口:“如果我没有记错,新风管道是320毫米*200毫米的尺度,这么窄小连一个幼童也很难在里面爬行吧?” “如果是使用了猫系异能呢?”沈初一无比笃定地说:“我记得猫系异能可以将成年的身体缩骨装进一个玻璃罐子里。” 白世舟跳下来吃惊的看着沈初一:“你是认为疑犯可能抽取了蒋思涵的异能脊髓,获取了她的猫系异能,利用这项异能从新风管道里爬进了601室?” “是。”沈初一毫不犹豫的回答,又问勘查组员:“你能计算出从这个出风口爬出养老中心需要多长的时间吗?” 勘查员目光扫着管道,一路走到窗边,朝窗外的新风系统外机看了一眼说:“这里离外机很近,大概需要五六分钟?” 十分钟。 沈初一走过去朝外看过去,墙外就是相邻的公园,从新风管道的外机可以直接跳到公园的绿化丛里,原来汪淼淼口中的十分钟异能使用是指这个,来去十分钟的猫系异能。 勘查组员攀上出风口做了勘查,很快就发现了管道内的“痕迹”是橡胶手套磨蹭过的痕迹,在角落里还找到了一些衣物上的纤维。 这里确实有人进入、爬行过。 “为什么?”白世舟对沈初一的判断毫不怀疑,可他仍然疑惑:“疑犯从新风管道进来,先干扰房间里的监控,然后在监控里输入了转移指令,就离开了?ta费那么大的劲潜入601室就是为了更改监控?” 是啊,为什么? 沈初一盯着出口风陷入了深思,汪淼淼她们费那么多功夫进入601不可能只是为了更改监控,一定是为了第三名被害者。 可是601的霍林老先生确实没有任何异常,现在还在外甥女家,由外甥女陪着。 那汪淼淼她们潜入601到底是为什么?601和第三名被害者有什么关联? 章典看看沈初一,又看看四周,也暂时没有想明白,霍林身上有什么是凶手非得到不可的? “601的霍林没有儿女吗?”沈初一问:“怎么是他外甥女接走了?” “有。”白世舟回答说:“霍林老先生有一个女儿,但他女儿因为先天性疾病本身就需要人照顾,所以没办法照顾霍林老先生,他在中风之后就自己申请入住了这家养老中心,平时也是由他的外甥女在负责照顾他。” “先天性疾病?”沈初一看向他问:“什么病?” “先天性肌无力综合征。”白世舟语气里带着一点惋惜说:“霍林老先生是我母亲的恩师,老年得女,对这个女儿很看重,女儿检查出来这种先天性疾病后他和妻子带着女儿一直在治疗,小时候他女儿好了一些,但几年后又严重恶化,站立都困难,他妻子也因病去世……” “好了一阵子?”沈初一打断他的话,又问:“怎么会好了一阵子又恶化?是怎么好的?” 白世舟摇摇头说:“这些我也不太清楚。”又问:“怎么了?” “霍林是胡捷教授的老师?他也是研究人类异能基因的吗?”沈初一又问。 反派对我产生了食欲怎么办? 第102节 “是。”白世舟跟不上她的思路,只尽可能的回答她:“他和妻子都是研究院的院士,异能体现在的谱系分类他和他妻子都有参与。” 研究异能的老教授、女儿先天性肌无力、却突然好了一阵子又恶化…… “这种病可以好一阵又恶化吗?”沈初一手指搭在窗台上,看着房间里的每个角落,眨眼放大再放大,清洁工打扫得很马虎,房间里充斥着霍林的痕迹,白头发、皮屑、指纹…… 她突然抬头看住白世舟,立刻问:“霍林的女儿现在住在哪里?医院?还是自己家?她是独居吗?” 白世舟看见她眼睛里暗金色的横瞳,“自己家,她每周会去医院治疗,所以霍林老先生在医院附近给她买了套小公寓,她平时自己住在那里……” “马上赶去她女儿住的公寓。”沈初一不等他回答完,快步往门外走。 章典顿在原地,竟然在这一刻才反应过来:指纹,凶手潜入601室是为了复制霍林的指纹。 他吃惊地回头看沈初一,她成长得如此迅速,看似乱糟糟地发言,却每一句都是重点,只是其他人跟不上她的思路。 ※ 门铃响了起来。 卧室里的汪淼淼猛地扭头瞪向旁边连接氧气罐的孟鲲鹏。 桌子上霍展颜的手环亮了一下,孟鲲鹏用戴着手套的手划开虚拟屏幕,上面显示是——【您的外卖已送达,就放在您的门口啦。】 “外卖。”孟鲲鹏赔着笑脸说:“从昨晚到现在都没吃东西,快饿死了。”又说:“给你点了你爱吃的炸扭扭薯片,天塌下来也得先吃饱嘛。”他语气轻松地跨过地上的血泊,走出了卧室,脚上的鞋套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汪淼淼看了一眼绑在床上的女人,低声对孟鲲鹏说:“小心一点,别被门外的监控拍到。” “知道。”孟鲲鹏把手上的清洁工专用手套又往手臂上拉了拉,只拉开一点点门缝,躲在门后伸长了手把外卖拿了进来,锁好门,在客厅的餐桌上把外卖拿了出来招呼汪淼淼:“先来吃吧,特罪署的人没那么快查到。” “你怎么知道没那么快?她能那么快找到蒋思涵,你还是别太低估她了。”汪淼淼心里很烦躁,她总觉得每一步都不如计划中完美,而打破她完美计划的人就是那位天才探员。 她原以为可以通过601室的监控看着那位探员,但没想到监控那么快就被发现了。 “我就是知道,就算告诉他们我们去过601室,也很难想到我们要杀谁吧?”孟鲲鹏低头咬了一口汉堡,“你不饿吗?” “不饿。”汪淼淼垂眼看着陷入昏迷的苍白女人,常年卧床导致这个女人非常消瘦,血管也细得惊人,她托起女人的脸,戴着手套的手指在女人的喉咙上摸索,找着喉管,试图比杀周维时做得更好一些。 周维那一次她没什么经验,喉管插的很艰难,导致周维生理性呕吐,弄了她一身。 这次她就有经验很多了。 找准位置,她利落的拿起手术刀比划在女人的喉咙处,背后传来孟鲲鹏很大的咀嚼声,令她厌烦:“吃东西能不能不发出声音?烦死了。” 孟鲲鹏有些不满:“谁吃东西没有声音啊?你脾气越来越……” 话没说完门铃就再次响了。 汪淼淼手里的手术刀一顿,扭头看向孟鲲鹏。 孟鲲鹏也停下了咀嚼,盯着门口,轻轻放下手里的汉堡快步走进卧室,拿起了桌上霍展颜的手环,打开了她门口的监控查看实时监控——门外停着一台送餐机器人,在门铃下重复说:“您好,您的番茄酱忘了放进去,真抱歉。” “是外卖机器人。”他松了一口气:“忘了送番茄酱。” 他一边回复外卖机器人放在门口,一边朝门口再次走去。 汪淼淼却猛地想起什么,立刻回头对孟鲲鹏说:“别开……” 卧室的落地窗“轰然”裂开,巨大的破裂声中一只羊蹄踩碎龟裂的玻璃,纵身跃入房间。 玻璃碎片飞溅,汪淼淼来不及看清是谁就被一脚踹翻在地上的血泊中。 同一时间背后传来门被重力撞击的声音,孟鲲鹏大喊:“快跑!” 那道身影直接扑向汪淼淼。 汪淼淼看见一双暗金色的眼睛,她只来得及翻身滚入床底,纵身一窜试图朝破开的窗户跃出去,后背却被重重踩了住,一把枪顶在了她的后脑勺上。 她根本不怕死地扭头挥出手中的手术刀,手腕被擒住的瞬间,她盯住了那双暗金色横瞳。 一瞬之间,沈初一看见她的眼睛变成了漆黑的洞,是蟾蜍系的指环异能,她立刻侧头避开视线,脚下的汪淼淼却像是一条湿滑的蛇一样挣了开,纵身跃出了窗外。 “汪淼淼!”沈初一心惊的探身出去试图抓住汪淼淼,可她太滑了,只在掌心里留下一手心的粘液,她消瘦的身体被大风卷住从11楼坠了下去!她不怕死吗! 沈初一盯着一层层阳台,下意识想纵身跃下去抓住急速下坠的汪淼淼。 “沈于蓝!” 沈初一的肩膀猛地被抓住,将她往后一拉。 她看见章典苍白的脸,他抓着她皱眉低声说:“很危险。” 风从破来的窗户外吹进来,11楼的风灌的猛烈,将两个人的头发全吹乱了。 他的手抓得她又紧又牢,强调一样又重复:“很危险,不要拼命。” 什么事也不值得她拼命去做,不要以身犯险。 客厅里的争斗声停了下来,孟鲲鹏激烈的叫着说:“特罪署不去抓罪有应得的人抓我干什么!该抓的是杜坤生!是杜坤生那群畜生!” 白世舟快步走进来,叫了一声:“沈于蓝……”看见窗户下的章典和她,顿了一下,又快步冲到床边抓起被子裹在了半裸的受害者身上,扬声说:“立刻叫救护车!” “先给她止血。”沈初一马上说,推开章典又问接通手环对楼下的组员说:“西面窗户下,汪淼淼跳下去了。” 她快步走到床边,伸手摸了摸昏迷的霍展颜的脖子,摸到她脖子上浅浅的伤口和微弱的脉搏松了一口气,喉管还没有割开。 “你也姓沈?” 沈初一听到了孟鲲鹏的声音,她扭过头穿过卧室的门看见客厅里被押在地上铐上手铐的他。 他一双眼直勾勾盯着她说:“我认识一个被杜坤生称为天才的人,她也姓沈。” 沈初一看着他,难以把他和几年前的孟三重叠在一起,样貌不同、眼神也不同了。 那个时候的孟三眼睛总带着讨好和害怕,他胆怯的讨好着杜坤生,愤恨的盯着她。 是的,孟三恨死了当初的沈一,在每一次杜坤生用他来做试验失败后、在杜坤生带着沈一走过他身边时,他都会恨恨的盯着她。 可她几乎没怎么跟他说过话,甚至没怎么正眼看过他,她忙着帮杜坤生做事,忙着和杜坤生周旋,更忙着找机会逃跑,孟三只是一个不起眼的瘦小子。 但是他恨她,连带着恨经常围在她左右的聪聪,总是欺负聪聪,骂聪聪:“蠢狗,人家是杜老板都捧着的天才你再跪舔也沾不上她的光!” 几年的功夫,孟三被异能脊髓注射折磨的换了一个样子,走上了彻底万劫不复的路。 沈初一看着他,觉得后怕,就好像从11楼跃下、被警察押在地上的人是她,是走错一步路的她。 也许很多人不能理解,像她们这种出身就拿了一把烂牌的人,只要走错一步就会万劫不复,她不认为自己是“天才”,因为她自己很清楚,她很努力,她每一步都走得竭尽全力。 章典站在她身后,侧头看向了孟鲲鹏,货真价实的蠢货,把每一步都走错的蠢货,他的每一步都有机会止损,但他每一次都没有选对。 完全不值得同情。 第91章 汪淼淼逃了。 沈初一赶到楼下, 看到一地玻璃碎片和四溅的血。 “副署长。”早就赶来的组员抬手指了指二楼阳台碎掉的玻璃护栏说:“疑犯身上携带了逃生器,借力抓住了二楼阳台的护栏,然后荡出了小区。” 逃生器是一种类似岩爪的伸缩绳索, 一般是用来户外探险的。 沈初一抬头看了一眼二楼护栏上留下的岩爪,又转头看向小区一人多高的围墙, 围墙上还沾着不少血迹。 这么多的血,汪淼淼一定伤的不轻。 就算使用了逃生器, 再加上蟾蜍系的粘液异能保护,从十一楼跳下来不死也重伤。 汪淼淼像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在做这些事。 “已经去追了。”组员说。 “不用追了。”沈初一的声音被呼啸而来的救护车警笛声盖过,她朝停在楼下的救护车看过去,医生、护士争分夺秒跳下车去救人, 与押着孟鲲鹏的鲍啸几人在楼道入口错身而过。 杀一个人只用汪淼淼和孟鲲鹏两个人,救一个人却要这么多医生、护士。 之前两名被害者周维、蒋栋没有给她带来多少触动,或许是因为她心里认为他们如果不盯上未成年女孩、不和杜坤生交易就不会死。 可现在…… 哪怕沈初一心里很清楚, 第三名被害者霍展颜一定是注射过异能脊髓液,才会被汪淼淼她们盯上, 可是霍展颜也是一名饱受病痛折磨的残疾人, 她瘦的像一把骨头…… 不该这样,这不是正义, 就算霍展颜购买过异能脊髓液也罪不至死。 沈初一难以形容此刻的感受,她不是个正义、富有同情心的人, 可是她也不以看到别人惨而为乐, 尤其是像霍展颜、汪淼淼这些原本就很惨的人。 这是和钟康明一案完全不同的案子, 这桩案子里的所有人都是痛苦的人…… “在想什么?”有人忽然问她。 她收回眼才发现章典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她身边,他望着她,像是对她的一切都很好奇。 他递了一包消毒棉给她,示意她的手背擦伤了:“不疼吗?” 沈初一接过消毒棉难得回答了他:“在想也许白世舟才是正确的。” 章典的眉头轻轻蹙了蹙, 他并不认同。 可不等他说话,白世舟已经快步走出了楼道,朝沈初一看过来,脚步很快的走向她。 “怎么样?”白世舟问她。 “汪淼淼逃了。”沈初一指了指围墙上的血。 白世舟看着她,像是语塞一样顿了顿才说:“我知道,我是问你怎么样?” 沈初一少见地愣了愣。 白世舟隔着衬衫抓起她的手,确定她手上只是擦伤才要开口,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说什么呢?规定他已经说得无力了,道理他也讲过很多遍,可她还是会违抗命令,单独从十二楼的露台纵身击碎玻璃进入十一楼的卧室,不佩戴任何护具。 他真的对她感到头痛。 可也是这样的她,才能争分夺秒地救下了第三名受害者。 或许天才真的不可以用规定来约束,只能尽可能地提醒、保护。 所以他最后也只是说:“去车上消一下毒吧。” 沈初一轻轻“嗯”了一声。 章典眉头皱的更紧了,听见耳朵里异能体感到不满。 ——“糟糕,白施粥发动了男妈妈技能!小羊好像有点吃这套!” 反派对我产生了食欲怎么办? 第103节 ——“明明是章典先注意到小羊的手擦破了!章典就是嘴太笨了!” ——“就是就是!章典你不能只是给一一递消毒棉,你应该替她消消毒,说些关心的话语!” ——“555小羊好像开始没那么恨白世舟了,这可怎么办?” 不恨了吗? 章典望着沈初一的背影,却觉得不恨更好,恨比爱更深刻,沈一如果能释怀就说明白世舟在她的过去里已经变得无足轻重了。 ——“555章典嘴巴这么硬才不会说好听的软话。” ——“承认吃醋也没有什么丢人的,章典。” 章典将唇抿了住。 ※※ 警笛声、救护车声响在黄昏的a市下。 孟鲲鹏被带回特罪署。 沈初一亲自审讯了他。 坐在审讯椅里孟鲲鹏却依旧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和她说:“特罪署不管饭吗?我一天没吃正经饭了,饿了,我要先吃饱警官。” 沈初一身侧的鲍啸伸手一警棍敲在他敲着的二郎腿上,敲的他吃痛放下腿,才冷声说:“警棍吃不吃?” 还想吃饱饭,特罪署上下一天没吃上热乎饭了。 孟鲲鹏放好腿,又没骨头似的靠着扶手说:“说实话,你们也别跟我浪费时间了,抓紧去调查案子吧,好好查一查几个死者说不定能找到我的同伙,我反正是不知道她逃去哪里了,也不知道她下个人会杀谁。” 他一副烂泥样。 “她快死了。”沈初一看着他,很平静地说:“汪淼淼从十一楼摔下去,受了伤,流了不少血,不尽快就医用不了多久就会死。” 孟鲲鹏看向她,愣了愣。 “汪淼淼今年才十七岁吧?”沈初一问他:“未成年,如果她愿意自首,或许可以不判死刑。” 孟鲲鹏勾起唇角很讥讽地笑了一下说:“你觉得我们会怕死吗?” “你们当然不怕死。”沈初一说:“但你们一定怕死在杜坤生落网之前。” 孟鲲鹏脸上的笑容凝固,直勾勾地盯着沈初一:“你知道杜坤生没有落网?你们查到了?” 鲍啸打开了录音笔,低头做笔录,她冷笑一声,再不老实的人在于蓝手里也硬不过几句。 “你们杀这么多人的目的就是为了让特罪署查出杜坤生不但当初没有死,还逍遥法外这么多年吧。”沈初一看着孟鲲鹏:“你们想知道杜坤生现在在哪儿是吗?” 孟鲲鹏盯着沈初一一字字问:“他在哪儿?” 果然,她们的杀人动机就是要借助特罪署和民众的愤怒查出杜坤生的下落,复仇才是他们的目的。 “我也想知道。”沈初一坦诚地说:“我比你们更想抓到杜坤生,所以既然目标相同就不要再兜圈子了。” “继续耗下去不但汪淼淼会死,杜坤生也会知道你们杀这么多人,闹这么大就是为了找他报仇。”沈初一没有停下和他说:“杜坤生不是傻子,如果不尽快抓到他,他一定会想尽办法再次改头换面。” “把你知道的告诉我。”沈初一没有问他汪淼淼在哪里,而是问他:“杜坤生怎么逃过的死刑?他新的身份名字、年龄、样貌,你知道的所有信息都告诉我。” “这些你该去问问你的上司!”孟鲲鹏盯着她,语气和眼神都变得愤恨起来:“你去问问你上司当初杜坤生是怎么能逃脱死刑逍遥法外的,去问问那位研究院的霍林老教授他是怎么帮杜坤生开的死亡证明。” 沈初一顿了住,她的上司,是指白世舟?还是指秦荣? 鲍啸皱紧眉头看了一眼沈初一。 孟鲲鹏双手放在审讯桌上,更紧地盯住沈初一:“你不是天才探员吗?你不是连钟康明都敢查吗?为什么不去查查当年轰动全国的脊髓贩卖案,怎么就能让罪大恶极的死刑犯杜坤生神不知鬼不觉地逃了?霍林的女儿霍展颜为什么能突然站起来又突然恶化?你的上司对这些都不知情吗?” 沈初一怎么可能不明白,杜坤生能假死逃脱,隐姓埋名继续做违法的勾当必定是有不可撼动的靠山庇护。 可是她很吃惊,杜坤生的靠山和白世舟亦或是秦荣有关吗? 她忽然想到,秦荣一直在试图帮秦听恢复眼睛,而白世舟的母亲胡捷教授是第三名被害者霍展颜父亲的弟子。 如果和她猜想的一样——霍展颜当年突然病情好转是因为霍林和杜坤生做交易,为女儿注射了异能脊髓。 那么,霍林做这些违法事情的时候,胡捷教授知情吗?白世舟知情吗? 不,怎么可能。 她几乎第一时间推翻了自己这个怀疑,如果说秦荣可能和杜坤生有过交易,还有些可信度,但白世舟怎么可能对这种事情知情不报? “我是不会说的。”孟鲲鹏每个字都咬的很重说:“除非你能把杜坤生那些靠山全抓了,就像你当初抓钟康明一样。” 沈初一与他那双眼睛对视,在这一刻意识到,她们是不是从一开始就将她谋划在内? 她们想要找杜坤生报仇,可是她们清楚的知道凭自己的力量根本杀不了杜坤生,因为她们怀疑杜坤生是被靠山庇护了起来,而那个靠山她们根本动不了。 所以她们要杀一个又一个人,闹到全民皆知,闹到她查下去、继续查下去,查出那个无可撼动的靠山。 ※ 从审讯室里出来,建安就快步过来说:“医院那边传来消息,霍展颜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只是失血过多还在昏迷。” “署长还在医院那边吗?”沈初一问。 “在。”建安说。 沈初一点了点头和鲍啸说:“我去一趟医院。” 鲍啸知道她的意思,又问:“需要现在联系胡捷教授过来问一问吗?” 沈初一想了想说:“我先问问署长,你等我电话。” 她是要去一趟医院的,不只是把情况和白世舟说明,还要先去见一见秦荣。 快步离开特罪署,她单独开车去医院,在车上时才查看了这两天秦听给她发的信息,原来他今天要做第二次的手术。 她给秦听回了个电话,接起来的是王可助理。 “沈探员,小听进手术室了。”王可声音很轻地和她说:“他进去前特意托我拿着他的手环,就怕你打来电话他如果没接你会着急。” 沈初一听的莫名有些愧疚,如果不是为了找秦荣,她应该想不起来秦听…… “他的状况怎么样?”她只能顺着问了一句,听王可回答还不错,就迫不及待问:“秦首相在医院吗?” “在。”王可说。 “我有些事需要和她确认一下。”她看了一眼时间:“大概十分钟后我到医院。” “好。”王可没有废话的说:“我在电梯口等你。” 挂了电话,沈初一沉默的想:如果秦荣是杜坤生的靠山,她打算怎么做? 她问自己。 车子飞快行驶,前方路口的绿灯在倒数。 沈初一盯着倒数的秒数【4】,猛踩下油门,从【3】到【2】,在最后一秒飙过了红绿灯路口。 不,她不要做选择,如果杜坤生的靠山真是秦荣,那么该做选择的人是秦荣。 秦荣是选继续庇护杜坤生,还是选择她。 她是一定要让杜坤生伏法、伏诛的。 不然她这么努力拥有的权力有什么用? ※ 电梯“叮——”的停下。 章典进入特罪署,看到了办公桌前的鲍啸却没看到沈初一。 他将手里的饭盒轻轻放下问:“沈探员呢?” 鲍啸抬起头看他,“章教授好,蓝蓝她去医院找署长了。” 找白世舟了。 他的笑容和饭盒一起沉下去。 鲍啸却没察觉到,她吸了吸鼻子,目光看向章典手里的饭盒问:“好香啊,章教授点了什么外卖?我也要点这家。”她凑过去看,却发现那饭盒是最新款的恒温饭盒,不是外卖盒。 “不是外卖。”章典冷淡地回答了一句。 第92章 电梯门打开。 沈初一果然看见了等着她的王可助理, 细细想来王可从来没有迟到过,或是让她等待过。 “用过晚饭了吗?”王可笑着为她引路,一边问她。 “吃过了, 吃了个汉堡。”沈初一跟着她,一路上没有碰到一个人。 她猜测是王可提前安排过了。 秦荣就坐在特殊手术室外, 在翻看着什么文件,听见脚步声将电脑合了上, 侧头望向沈初一就笑了:“不忙了吗?” 她拍了拍身侧的长椅让沈初一坐在身边,像个温和的姑姑一样和沈初一说话:“还以为你最近会很忙。” “是很忙。”沈初一也没有客气,坐下后先问了她秦听的状况。 秦荣说:“我看着比上一次手术前要好,至少这次他很希望手术成功, 这是一个好现象。”她望着一身制服的沈初一又问:“是出什么事了吗?” 她知道沈初一这个样子是还没有下班,马不停蹄的赶来肯定不是为了看小听。 “有件小事想向您确认一下。”沈初一和她坐的很近,能闻到她身上很淡的香气, 不是香水,更像是衣服上、头发上残留的一些香气, 她望着她, 很耐心的等着她继续说。 于是沈初一轻声问:“您认识杜坤生吗?” “杜坤生?”秦荣略微困惑地在大脑里搜索了这个名字。 “六七年前他因异能器官、脊髓贩卖被抓,判处死刑。”沈初一注视着她的双眼和表情补充道:“绿洲赌场的合伙人之一。” 秦荣这才“哦”了一声说:“这桩案子我听过, 这个名字倒是第一次听。” 不认识吗? 沈初一没从她的表情里看到一点伪装。 她问:“怎么了吗?他是你新案子要查的人?” 反派对我产生了食欲怎么办? 第104节 “是。”沈初一没有隐瞒说:“新的案子和他有关,他没有死, 他在几年前被人包庇, 改名换姓潜逃了。” 秦荣在这一刻仿佛明白过来, 瞧着她笑了:“所以你是怀疑包庇他的人是我?因为他是贩卖异能器官的?” 沈初一不知道她有没有因此而不快。 但她笑着伸手扶正了沈初一的警帽,语气依旧温和说:“你应该知道的,如果我想要一样东西,我会让对方自愿捐赠。” 沈初一突然心头一颤, 她想到王敏,想到蓝封。 是啊,她简直太低估秦荣和权势了,走到首相这个位置的秦荣就算想要一双眼、几双眼,都有的是办法让对方自愿捐赠,根本不需要和任何人交易。 这么简单的道理,她应该明白的。 “没关系。”秦荣笑着理好她的碎发,用手背轻轻摸了摸她的脸:“你才刚刚起步,刚刚成为副署长,不知道很正常。” 她像个温和的长辈,玩笑一样告诉她:“等你以后成为署长、进入内阁,你体会到权势带来的便利性,到时候你就知道很多时候你什么也不需要做,就什么都有了。” 沈初一在她的笑容下内心震颤。 她一点没有生气,并且问沈初一:“需要我帮你查一查杜坤生的靠山是谁吗?” 沈初一摇了摇头。 她也很理解地说:“好,有什么需要的地方告诉王可就好,别把自己搞得那么累。”她点了点沈初一手背上的小擦伤,像是很不赞成她弄伤自己。 手术还要继续至少一个小时。 秦荣也没有让她等着,沈初一离开那条寂静的走廊,搭乘电梯去找白世舟。 电梯门合上,她抬头注视着上升的楼层号,轻轻捂住了自己擦伤的手背,她难以言喻自己的心情,但刚刚她产生一种自己也有靠山的踏实感。 可她的潜意识里觉得,把秦荣当靠山是危险的,把任何人当靠山都是危险的,会让她变得脆弱。 电梯门再次打开。 她眨了一下眼,再看向前方时已经不去想秦荣了。 走廊里站着几名特罪署的警员,她一眼就看到了陪同一位老人在特护病房外的白世舟。 那位老人就是霍林老先生吧? 沈初一跨出电梯,警员纷纷朝她行礼叫了一声:“副署长。” 白世舟朝她看过来,有些意外,起身迎向了她,低声问:“怎么了?” 沈初一朝几步外的霍林看了一眼,他坐在轮椅里,头发花白,看起来非常苍老虚弱。 所以她抓着白世舟的手臂将他拉到远一点的窗下,低声说:“孟鲲鹏说霍林老先生和杜坤生做过交易。” 白世舟其实没有多少惊讶,只是说:“你也怀疑,霍展颜之前能突然好转到站起来,是因为注射了异能脊髓液?”不然她怎么会猜测第三名被害者是霍展颜,孟鲲鹏她们选受害者的共同点不就是:曾经和杜坤生做过交易吗? “是。”沈初一看定他,又说:“并且霍林当初为了和杜坤生交易,替杜坤生开过假的死亡证明,帮杜坤生逃脱了死刑。” 白世舟这才吃惊地皱眉,可不等他细问,沈初一又出了更令他震惊的话。 “孟鲲鹏说这件事你母亲胡捷教授可能也知情。”沈初一把声音放的很低,在他的震惊中问他:“我需要和你确认一件事,霍展颜注射过异能脊髓液的事你知情吗?” 她没有问白世舟知不知情当初霍林和杜坤生交易,因为她很难怀疑白世舟,她甚至很难怀疑胡捷教授。 所以她只是想确认:白世舟和胡捷教授知不知情霍展颜注射过异能脊髓液的事。 白世舟在震惊中看着她,很简要的说:“我不知情。” “好。”沈初一点点头说:“你现在给胡捷教授打个电话,和她说明情况,告诉她特罪署请她过去问几个问题,不是大事。” 白世舟抿了一下唇,“你就这么相信我了?” “你是什么人我清楚得很。”沈初一露出一个她从前常有的“小混混”表情,拍了一下他的胸口说:“别这么如临大敌,孟三这种人随便乱咬人太正常了。”又问:“霍林现在方便问话吗?会不会被刺激的昏过去?” “不会。”白世舟垂眼静静地看她,明明她总是很讨厌他,却在这个时候说很清楚他是什么样的人。 她这个人像是有一套自己的法则,恩怨分明,坚持她认为的“正义”。 胡教授说得没错,她的底色是善良的。 “他女儿还没有苏醒吗?”沈初一看了一下时间,想着要不要等他女儿苏醒后再去审问他。 白世舟低头将自己的证件、配枪摘了下来,交在她手上:“既然案件牵扯到我和我母亲,那就按规矩办事。” 沈初一接在手里,既无奈又不意外,听着他说:“通知鲍啸去提审胡捷教授吧,在查清之前我不方便给她打电话,这个案子就只能由你和章教授来负责了。” “白世舟你这个人……”她抬头看他,真有种想骂他的冲动,“蠢驴一头。” 她接过他的配枪和证件,毫不怀疑如果胡捷教授真和这个案子有点牵连,白世舟能大义灭亲。 “行,你回局里等着被提审吧。”她懒得说他,挥手叫了两名特罪署的警员跟她一起去找霍林。 白世舟停在原地望着她,她和警员停在霍林老先生和霍林外甥女面前,亮了证件之后先问了霍展颜的情况。 霍林老先生早就哭过一场,如今再见到她又老泪纵横的感谢她救下自己的女儿。 她并没有急着审问霍林,只是说:“有些问题需要霍老先生做一下笔录,不知道方不方便跟我们回一趟特罪署?” 霍林望着她迟钝了数秒才缓慢的开口说:“可以等我女儿苏醒过来吗?等她醒过来我一定马上跟沈探员去特罪署。” 沈初一很快地点了头,站在霍林的轮椅旁透过特护玻璃看向病房里昏迷的霍展颜,叹息一样问:“霍老先生应该很清楚异能脊髓注射只能让人短暂地获得那项异能,怎么还会那样选?” 霍林搭在轮椅上的双手在颤抖,望着女儿的眼掉下眼泪,好半天才哑声说:“展颜……只是想过几天正常人的生活……她从来没有像正常孩子那样出过门、上学、交朋友……我和她母亲对不起她……” 窗下的白世舟心沉下去,所以,霍林真的给女儿注射过异能脊髓液,他真的和杜坤生交易过? 那他母亲知情吗? 锁着的窗户外是风声,白世舟低头摘下了警帽,托在手里转身登上电梯。 ※ 在白世舟做完口供之后,胡捷被鲍啸带进了特罪署,陪她来的还有白世行。 白世行隔着人忘了一眼脱去警服的白世舟,什么也没说,接过胡捷的外套和手环:“我在外等您。” 胡捷点了一下头,又拿过手环问:“鲍警官,手环是不是要交给你们?你们需要查我的通讯记录吗?” “需要的。”鲍啸抬手接过去,尽量轻松的说:“很快,检查完就还给您。” 她请胡捷去审讯室,刚想找同事来一同审讯,大厅的门就打了开。 沈初一马不停蹄进来说:“我来问胡捷教授。” 还没坐下的白世行看向她,她朝他笑着说:“别这么紧张,喝不喝咖啡?” 白世行提着的那口气莫名就松了下去,“不麻烦,我自己来就行。” “那你给我和胡教授各来一杯。”沈初一不客气的指使他,拍了一下鲍啸的背语气轻快的说:“走,还是咱们俩。” “你不休息一下啊?”鲍啸拉住她,又朝会议室里抬抬下巴小声说:“章教授在里面等你。”又更小声的凑到她耳边说:“他好像给你带了饭,自己做的饭。” 什么? 沈初一惊讶。 鲍啸露出一个也很吃惊的表情,耸耸肩说:“你还是休息一下去吃个饭吧,他等了蛮久。” 沈初一搞不懂章典的行为,怎么突然就自己做饭给她带过来了?她和他表面上没有那么熟好不好。 “也不差这一会儿。”沈初一接过白世行的咖啡,和鲍啸往审讯室去。 会议室的门就在她路过时推了开,章典站在门内看着她,却笑了一下,伸手从鲍啸手里抽走笔录薄和录音笔说:“辛苦了,我来陪副署长审讯吧。” 鲍啸看了一眼沈初一。 沈初一看着章典,居然没有从他的表情里看出一点点生气的意思,这么能忍? 第93章 “辛苦了。”沈初一路过白世舟, 听见他这么轻声的说。 这语气简直是陌生到她忍不住停下脚步,白世舟站在那里只穿了白衬衫,像是被剥下傲慢外壳的虾仁, 他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说完之后就安静地退回了他该在的房间里。 沈初一觉得不适应, 她还是认为白世舟应该是傲慢冷漠到让她忍不住咒骂,在心里怨恨他才对劲。 因为他的傲慢来自于他的道德感。 她恨他, 但这不妨碍她认为白世舟是个正直的好警员、好署长,如果他这样的人不能不可撼动的存在在特罪署,存在在体制内,那这个世界就更没有正义可言了。 沈初一忍不住低声说了一句:“放心吧, 霍林说胡捷教授不知情。” 房间里的白世舟扭过头看她,她已经走过了他的门前。 脚步声快又笃定的朝前走去,他听见她语气轻快地叫了一声:“胡教授晚上好。” 说不上来的感觉, 他很清楚按照规定她不该再告诉他案件相关的信息,可是他没有办法否认她的话令他悬着的心落下来。 白世舟站在寂静的房间里, 突然觉得自己似乎总是活的很“沉重”, 带着父母期待的降生,背负着家族信条的长大, 父亲殉职后他更不敢行差踏错一步,因为错一点就是对不起父亲, 会让母亲皱眉。 进入特罪署之后, 他更是不敢放松半刻, 他的一言一行都代表了特罪署,他每一天都在践行学院的校训,活在秩序内。 可沈于蓝那么不同,她是轻盈的, 对她来说,什么事情都可以轻松的说一句:“晚上好。” 连带着他的沉重也像是变得轻盈一些。 ※ ——“完蛋了,小羊好像开始可怜白世舟了……” ——“完蛋了,怜悯会产生爱的错觉……” ——“我就说一一吃装可怜这一套!连白世舟都开始显得可怜了!章典你又晚了一步!” ——“可是之前章典手臂被打穿装可怜也没有用啊,一一都没有同情他,还又打了他一枪。” ——“可是那晚虽然被打了,但酣畅淋漓的做··爱了!小羊还睡在我们怀里呢!难得的幸福时刻!这说明小羊嘴上不说,但心里还是吃这套的!” ——“有道理!” ——“有道理!” 章典沉默的关上审讯室的门,无法忍受脑子里乱叫的异能体,交握了一下手指用精神力让它们安静下去。 “只是例行问话,喝杯咖啡。”沈初一把咖啡推到胡捷手边,笑着说。 胡捷看向她,对她轻松的语气有些意外,说了一句:“谢谢。”又问:“霍教授的女儿脱离危险了吗?” 反派对我产生了食欲怎么办? 第105节 “已经脱离危险苏醒了。”沈初一回答她:“只是她伤得严重,还需要后续的手术治疗。”她没有说,霍展颜手腕神经损伤很严重,可能要面临彻底瘫痪的危险。 “那就好。”胡捷点了点头,主动说:“我被带过来的路上,鲍警员和我简单说明了情况,特罪署是怀疑当年霍教授的女儿突然好转是因为注射了异能脊髓夜?” 沈初一也没有隐瞒说:“霍林已经承认了,当年他从杜坤生手里购买过异能脊髓液,并且给自己女儿霍展颜使用了。” 胡捷的脸色一下子沉下去,她当然知道杜坤生是谁,因为当年轰动一时的杜坤生案是白世舟一战成名的案件,杜坤生是他亲手抓住,送进了法庭。 霍林老教授怎么会那么糊涂,知法犯法,明知异能脊髓液只是短暂地有用还做了这种昏头的选择。 明亮的灯光下,胡捷交握手指,嘴唇动了动说:“这件事我不知情,霍展颜突然好转应该是六七年前吧?六七年前我的丈夫刚过世一年,我因为他骤然离开离职了两年,这期间我情绪出了很大的问题,几乎不和外界联系,也没有经常和我的老师霍教授联系。” 她条理清晰地交代:“我那时候是听世行提起来过,霍教授带着女儿出国治疗了,好像有所好转,我是后来重新回归研究院才又联系了霍教授,听说他和女儿闹僵了,女儿搬出去单独住了。” “为什么闹僵的?”沈初一问,霍展颜确实单独住在一套小公寓里,而霍林老先生也是单独住进了养老中心。 “具体情况我不是太清楚。”胡捷说:“那时候霍教授申请了入住养老中心,我作为他的弟子问过他和女儿之间有什么事情不能解决?不能住在一起互相照应?他和我说,女儿恨他,不愿意看见他。” 霍展颜恨他。 她抬起眼看沈初一,语气变得沉重:“她们的关系恶化,好像就是霍展颜病情又恶化后。” 她告诉沈初一,霍展颜的病情在国外似乎也就只好转了不到一年,她是后来听同事说,在国外那段时间霍展颜好转到可以站起来自行走路了,好像还恋爱了。 可不到一年就重新恶化到从前肌无力的状态了。 沈初一低头看着给霍林做的口供,那时间就对上了,霍展颜好转那段时间是她刚注射了异能脊髓夜,后来的恶化也不过是脊髓液失效了,她又被打回了从前的状态。 但她有一个疑惑,是什么导致霍展颜和父亲闹僵到自己单独住,甚至几年都不愿意去养老中心看他的地步? 就因为脊髓液失效吗? 这个疑惑她问霍林的时候,他就只说:是他没有给她一个健康的身体,她恨他是应该的。 却没有正面回答。 “我和霍教授这几年的联系通过终端系统应该都能查到。”胡捷说:“这两年我经常去养老中心看望霍教授,有时候会单独待着,我确实没有办法自证自己对霍教授购买脊髓液的事情不知情。” “霍林说这件事您和其他同事都不知情。”沈初一告诉她:“他说连霍展颜也不知道脊髓液是他从杜坤生手里购买的。”她从笔录里抬眼看胡捷:“但他帮杜坤生伪造了一份死亡证明,这件事您知道吗?” 胡捷皱住了眉,摇摇头说:“我不知道,杜坤生当年不是由绿洲警方执行死刑吗?霍教授怎么能给杜坤生开死亡证明?” “看来您确实不知情。”沈初一没有打算向她透露案情,手环里发来安嘉树那边的一份信息。 确定了胡捷在杜坤生被抓捕之前的一年就因丈夫殉职而重病不起,离职在家养病两年后才重新回到研究院,这期间霍林教授负责的研究工作她都没有参与。 胡捷大概率是真不知情。 她没有再问死亡报告的事,而是问胡捷:“霍展颜和父亲决裂之后单独居住,您知道平时是谁在照顾她吗?” 胡捷说:“有护工和保姆,听霍教授说,她不喜欢有人在家里,所以护工和保姆不住家,平时是她的姨母廖英在照顾她。” 沈初一垂眼看了霍林和霍林外甥女的笔录,和胡捷说的没有出入。 她对胡捷笑了一下起身:“没什么问题了,您可以回去了。” 胡捷微微愣怔,也站了起来,这么简单就结束了? “只是请您保持通话顺畅,我们可能随时会请您再来一趟配合调查。”沈初一又说。 “我明白。”胡捷点了点头,跟着她离开了审讯室。 等候在大厅里的白世行立刻迎了过来,目光询问地望着沈初一。 “没事了。”沈初一朝他笑笑,轻轻揽了一下胡捷的背,很小声地说:“您什么时候用空再炖猪蹄汤电话我,我去蹭一碗。” 胡捷被她逗的忍不住笑了,望着她点了一下头。 白世行为她披上大衣,走之前又和沈初一说:“多谢,等这桩案子结束,我和世舟再好好谢你。” 沈初一毫不客气说:“到时候好好谢我。” 白世行沉了一晚上的表情也因她松弛下来,笑着说了句:“当然。” 不知道为什么,章典感到很不愉快,他当然没有性缘脑到认为白世行也爱上了沈一,但他很清楚地感觉到胡捷、白世行她们都喜欢沈一。 他清晰地看到、察觉到,沈一如此令人喜欢,只要她想要她就可以那么轻易地被一个家族接纳、喜爱。 秦荣如此,胡捷也如此。 这不是他想看到的,他希望沈一孤独,希望她孤军奋战,希望她没有亲人、朋友更没有爱人,希望她像他一样。 孤独的长大,只有和他在一起才会觉得灵魂被填满。 ——“可是没有人能不喜欢一一,喜欢她的人太多太多了,一一对于我们来说很特别,但也许我们对她来说并不特别。” ——“我们也许就像司康,像她过去一起睡过觉的坏朋友一样普通。” 章典错愕在原地,怎么可能? “来会议室。”沈初一对他说,脚步不停的挥手招来鲍啸和其他组员,在进入会议室的时候又回头,看见章典还皱着眉站在审讯室门口根本没动,又叫他:“章典?” 他慢慢朝她走了过来,停在她眼前看着她,忽然很想见沈一,是沈一,不是现在的沈于蓝。 沈一是只有他知道的沈一。 “开会,发什么愣啊。”沈初一被他盯的不自在,嘟囔一句转身进入会议室。 在会议桌上看见了黑色的恒温饭盒,不用猜她也知道是章典的,因为她记得这个什么粒子饭盒贵到离谱,一个饭盒可以买台经济实惠的车,她相信除了章典没人这么奢靡。 果然鲍啸进来后朝饭盒和章典努努嘴。 沈初一靠近饭盒就闻到了很鲜的香气,不知道章典做了什么饭菜。 “谁的饭盒?”其他组员也闻到了香味,吸吸鼻子问:“好香啊,是炖了汤吗?”想伸手去看饭盒。 鲍啸马上说:“章教授的。” 组员立刻缩回了手,不好意思的看向章典。 章典依旧是那副不近人情的样子,走进来却将饭盒丢进了垃圾桶里。 所有人都愣了。 沈初一也吃惊地看他,干嘛?那么贵的饭盒不要了? 章典却抬起眼皮看向她说:“开会,发什么愣。” 异能体又叫起来。 ——“章典你不要这样自暴自弃!” ——“凶什么凶!” 第94章 他是真没挨过社会的毒打。 沈初一很看不上章典这种浪费行为, 就明知故问的讥讽了他一句:“章教授真有趣,自己不吃干嘛要做呢?真浪费。” 知情人士鲍啸心里打鼓的看看沈初一又看看章典,章教授也是, 自己要给蓝蓝送饭你就说啊,不是每个男人献殷勤她们女人都要欣然接受的。 章典却依旧面无表情说:“做的不好丢了也不可惜, 下次会换猪蹄汤试试。” 沈初一顿了顿,她很清楚这句话是对应着她和胡捷那句话, 说的真刻意,是他的小触手教他的吗? 很不必。 沈初一不再理他。 会议室的灯光调暗,虚拟屏幕中安嘉树和司康已经正襟危坐在等着了。 白世舟不在,沈初一自然而然的成为主控, 她将几份笔录和调查的信息丢在虚拟屏幕中,迅速的和众人简述案情。 “根据霍林的口供,当年杜坤生被捕入狱后, 他正在负责一项机密的异能体临床试验。”沈初一将霍林的那份笔录放大:“而这项试验获得内阁批准,可以从死刑犯中挑选合适的异能体来做。” 所有人惊讶的看向了那份笔录, 因为她们从未听说过使用人类来做异能体实验, 可这项实验在六七年前就已经开始进行。 只有章典没什么表情的靠在椅背里,目光看在屏幕上却又像是飘到了别处。 ——“是abnormal evolution实验吗?” ——“那不就是创造章典的实验嘛?可是当年这项实验不就被叫停了吗?我记得所有实验品和数据全部销毁了呀, 居然又偷偷重启了?” ——“搞不懂为什么重启,当年费那么大劲销毁我们又是干嘛, 人类好爱重复错误哦。” ——“说起来, 章典要是人类生下来的小孩, 也有像胡捷、秦荣那样的妈妈是不是能在一一那里加分啊?我觉得一一好像很喜欢别人的妈妈,她是不是想有个温馨的大家庭?” ——“章典现在也有个人类妈妈啊,章典你拜托你现在的妈妈和小羊搞好关系行不行?让她也炖点什么汤给小羊送,说不定能加分。” ——“可是章典和他现在的人类妈妈关系不好啊, 一点也不温馨,小羊不会喜欢的。” ——“章典要是有个温馨的妈妈就好。” 他有过吧? 章典目光停留在笔录上【异能进化实验】几个字上,他的记忆里残存着一些有关“母亲”的碎片记忆——浅金色的眼睛、干燥温暖的手、他头枕在她双膝上柔软又安全的触感…… 可也只有这么零星的、破碎的几个画面,他缺失了一部分记忆,记不起来是怎么缺失的,连他那么多的异能体也回忆不起来那部分记忆,他猜测可能是在abnormal evolution实验大销毁时,他记录那部分记忆的异能体被销毁掉了,所以那些记忆也丢失了。 没想到这项引发整片星域荒废的实验,居然又重启了。 他少见地赞同异能体的说法:人类总爱重复错误,因为他们总是高估自己的能力,认为这一次一定能比上一次更可控。 “这项实验是严格保密实验,所以当年知道的人只有霍林教授带领的那支研究队伍。”沈初一说:“但根据霍林所说,杜坤生也知道这项实验。” 当年霍林带着两名研究员去绿洲监狱挑选适合的死刑犯来做临床试验,是杜坤生买通了看管监狱的官员,主动和霍林通了话,告诉霍林,他手里有治好他女儿的异能脊髓液,只需要霍林选他成为试验者,为他开一份死亡报告,就可以为霍林提供。 杜坤生不但知道异能进化的这项研究,还大言不惭地和霍林说:“你是搞异能研究的,我也是搞异能研究的,只不过我是替自己干而已,这些年靠我的脊髓液活下来的人也不少。” “霍林教授就那么信了吗?”鲍啸皱眉问:“霍教授做了这么多年异能研究,怎么会不清楚异能脊髓注射本质上只是一种短暂的异能激素强化?” “他清楚,但是他说霍展颜那阵子几次自杀几度住院。”沈初一想起在医院里霍林和她说这些话时的表情,“抢救室都进了两次。” 霍林说,他妻子临死之前仍然放心不下女儿,托孤似得求霍展颜的姨母,求娘家人帮衬着照顾女儿。 他怎么能狠下心看女儿去死? 他说当时自己只是想让女儿过一阵子正常的日子,希望她能产生活下来的欲·望。 “杜坤生怎么知道这项机密研究?”司康仔细看了那份笔录:“霍林说他不知道?” “是,霍林说他不清楚杜坤生是如何得知的这项机密研究,他猜测可能是杜坤生和其他官员有过交易,在其他官员那里得知的。”沈初一继续梳理案情。 反派对我产生了食欲怎么办? 第106节 之后霍林依照杜坤生的要求,挑选他作为试验者,并为他伪造了一份试验中排异反应导致猝死的死亡报告。 沈初一把那份伪造的死亡报告投到屏幕中,“这份死亡报告和试验者挑选漏洞百出,可杜坤生就是借着这份死亡报告假死逃过死刑,改头换面用了黑户,继续在外做着异能脊髓贩卖的勾当。” “疑犯孟坤鹏原名叫孟三,是杜坤生的私生子。”沈初一把孟鲲鹏和汪淼淼的照片、信息投屏:“在杜坤生逃脱出狱后,他住进了曾经买个孟三母亲的别墅,把孟三带在身边重操旧业,疑犯汪淼淼和张聪聪就是他从拐子手里买来的一批“货”,他在别墅附近的福利院中建立了新的窝点,将买来的几十名儿童、青年关在福利院下面的地下室,用来抽取异能脊髓和异能器官。” 章典看向了沈初一,她目光淡漠坚定得看不出丝毫情绪,但他很清楚她之所以这么清楚这些,是因为当年她也被关在这家福利院的地下室。 “杜坤生在逃脱一年间购买、绑架近百名儿童、青年,与过去那些顾客重新建立交易。”沈初一很清楚地记得,福利院里有时候一天死三四个孩子,这些非正常死亡的孩子会在晚上被杜坤生的手下带去与他有勾结的火葬场,直接推进焚化炉里。 “直到一年后绿洲警局副局长接到匿名人士的报警电话,才发现了福利院中的窝点。”沈初一平静地将刚刚从绿洲警局调取过来的那通匿名电话录音,点开播放。 经过处理的声音响在会议室中:“杜坤生在绿洲福利院,他绑架了很多孩子。” 只有简单一句,电话就挂断了。 这通电话是谁打来的? 章典听不出来,但他目光看向了沈初一,是当初逃跑的沈一打的这通电话吗?为了救张聪聪?为了救那些孩子? 他有些悲哀地想:或许胡捷说得对,沈一的底色是善良的。 哪怕她表现得那么痛恨这个世界,可她和他还是不同,她只是痛恨世界却爱着一些具体的人。 “这桩案子我知道。”安嘉树说:“但当年这桩案子是绑架儿童案,卷宗和报道里也都在说绿洲警方抓捕了一批拐卖、绑架儿童的罪犯,救下来了一批被绑架的儿童,根本没有提起过杜坤生和异能脊髓液贩卖。” “是。”沈初一又把当年的卷宗和报答一一点开,和众人说,当年这桩案子绿洲警方是以绑架儿童案结案的,并且在警方赶到时杜坤生再次逃跑了。 “是警方有人通风报信吗?”鲍啸不得不怀疑,这种情况下杜坤生还能逃跑,并且绿洲警方隐瞒不报,再次造成了杜坤生逍遥法外。 沈初一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离奇的是,在这桩绑架儿童案之后,当初带队捣毁福利院窝点立了功的副局长温征主动离职了。” 不用推测,众人也明白“主动离职”含义有多么复杂。 温征那时候不到四十岁,已经是副局长了,正是上升的好时机,却在处理了杜坤生的案子后主动离职。 那么只能说明:有什么人,什么事逼得他不得不主动离职。 而杜坤生能够逃过死刑,两次逃脱还安然无恙,只能说明绿洲警方和政府早就从里面烂透了,有不少人和绿洲赌场大老板杜坤生同流合污吧。 “杜坤生再次逃脱之后,他的私生子孟三在混乱中带走了被绑架儿童里的张聪聪和汪淼淼。”沈初一继续说:“孟三和汪淼淼饱受杜坤生的折磨,早就想要报仇,在这次绿洲警方上下隐瞒杜坤生的存在之后,他们决定要自己报仇。” 孟三学会了杜坤生抽取异能脊髓液那一套,和汪淼淼一拍即合,哄骗着张聪聪加入她们的“复仇组织”,张聪聪和另一位没有露过面的孟泽是作为异能脊髓液提供者存在的。 孟三会抽取张聪聪的脊髓液,获得山羊系异能,而汪淼淼身上另一种干扰信号的异能是来自于孟泽的异能脊髓液。 沈初一把孟三的笔录和张聪聪那边问出来的关键信息提取了出来总结说:“她们来到a市模仿钟天泽之死来杀人犯案,是为了引发舆论轰动,引起特罪署关注,利用特罪署去查当年的杜坤生一案,查到现在杜坤生的下落。” 她把三位被害者的信息点出来。 周维、蒋栋、霍展颜。 然后叫了一声安嘉树。 安嘉树立刻应声,把他和司康查到的信息投屏说:“我们查到周维和蒋栋都曾经在几年前去过绿洲赌场。” 周维是八年前去的绿洲赌场,他留下的记录是在绿洲待了两周,最后一周几乎住在赌场内,似乎是赢了不少钱,他回到a市投资扩建了家里的厂子,但之后几年又因为赌博陆续输空了。 蒋栋则是近两三年多次去往绿洲,但他赌钱很少,似乎只是去旅游的。 “还有一点,蒋栋前期去绿洲几乎都有他现任妻子同行。”司康补充道:“他和现任妻子第一次出入绿洲时还没有和前任妻子离婚。” 沈初一看着蒋栋和现任妻子出入绿洲的记录,集中在三年前,那一年他们去了绿洲十一次,之后就几乎都是蒋栋一个人去绿洲。 “三年前,蒋栋的现任妻子刚好在孕期。”司康说:“我联系过f市的赵安队长,让他又去找了蒋栋的现任妻子陈灵,询问了她和蒋栋那一年出入绿洲的行踪。” “她怎么说?”沈初一看向司康。 司康陡然撞上她的视线顿了一下,眨了眨眼回答说:“陈灵一开始什么也不说,但蒋栋的前妻主动联系赵安队长提供了一些蒋栋那一年和陈灵的聊天记录,聊天记录里蒋栋提起带陈灵去绿洲打针,生下一个豹系异能体的男孩儿就离婚跟她领证。” ——“你看司康,你看他那个样,上班还给一一抛媚眼。” 章典脑子里的异能体小声嘟囔了一句。 “打什么针有说吗?”鲍啸问。 司康摇头。 “应该是异能脊髓促排针。”章典在会议上第一次发言,“这是一种可以改变胎儿性别、异能种类的针,但技术并不稳定,很容易促使胎儿畸形、先天性疾病。” 沈初一想到了秦听,她从未问过秦荣关于秦听的事,但她猜测秦听应该就是这种针剂下诞生的不幸儿。 “有没有查过陈灵儿子的异能检测和住院记录?”章典问司康。 司康一顿,紧张的回答说:“只查了陈灵的生产记录和陈灵儿子的异能检测。” “那就现在查。”章典的语气变得很严厉,仿佛司康是很差的学生。 司康应是低下头马上去查。 很快就把查到的信息投在屏幕中。 陈灵的儿子出生后就住了一段时间医院,之后几乎每年要因为大大小小的病频繁住院。 “心肌功能、免疫力都有问题。”章典下结论说:“这是异能脊髓促排针最常见的副作用,不过蒋栋本人的基因治疗本来就差,也可能是他基因的问题,没有畸形已经算是幸运了。” 他还是一如既往的刻薄,但沈初一赞同他这个结论。 “所以副署长和章教授怀疑这三名受害者都曾经是杜坤生的顾客?”其他组员问:“他们和杜坤生做过异能脊髓夜交易,所以被想复仇的孟坤鹏、汪淼淼盯上,故意杀害,吸引咱们去调查?” “可是受害者周维为什么要注射异能脊髓液?”鲍啸不明白:“他有什么注射的动机?” “为了赌博。”沈初一说:“羊系异能体有一样异能,可以放大任何看到的细节,镜片、扣子、指甲、瞳孔……一些人会利用这个去赌博。” 章典望着她,补充说:“这项异能也不是每个羊系都拥有,只有山羊系中极少数的优等异能者才会拥有极致放大的异能。” 羊系中的山羊系,山羊系中的极少数,所以沈一才会被杜坤生如此“看重”,刚逃脱死刑出狱就绑架了沈一。 “所以周维是靠着注射了羊系异能脊髓液,在赌场大赢了一笔?”鲍啸再看安嘉树他们调出的一份财务记录。 是周维这几年的财务记录,果然在他去绿洲赌场那一年,他账户里多了三百多万,且入账时间就是在他离开绿洲前一天。 但这一点也只能说明周维赌钱了,目前还没有其他周维注射过脊髓液的佐证。 沈初一看着周维的户头在心里叹气,三百多万,周维赢了三百多万都没有事,而她当年只是想赢一百万就倒霉的撞上了白世舟。 她十九岁被拘留的时候经常在愤愤不平,既然赌博不合法为什么又允许绿洲赌场合法地存在? 后来她才明白,绿洲曾经是前帝国的都城,在帝国战败后,联邦政府允许绿洲成为自治区,绿洲拥有自己的宪法、法律、政府机构,也保留了它从前的面貌。 绿洲上居住的大多数是前帝国的官员、将军、民众,他们相当顽固地捍卫着所谓的“家园”和“特权”,其中就包括凡是绿洲户口人员,组织、参与□□合法。 那片地区政府烂透再正常不过。 “这是赵安队长从周维前妻那里得到的口供。”沈初一从赵安发来的信息里找出一份口供,“周维前妻提到,那次从绿洲赌场赢钱回来后她劝周维不要再赌博,但周维说他有一项外挂,只要花一点钱就可以逢赌必胜。” 但这依旧不能作为证据。 沈初一很清楚,要想找到三位受害者都和杜坤生有过交易的证据,只能从孟三和汪淼淼那里获得。 “孟鲲鹏不肯说话,汪淼淼也暂时不知所踪,很难找到其他证据,佐证这些推测。”鲍啸说。 “不用找汪淼淼。”沈初一说:“她暂时没有能力再作案了。” 她说得很笃定,又从屏幕中找到了汪淼淼的信息。 众人看见她圈出了一点说:“汪淼淼是先天失明。” 大家几乎都忘了汪淼淼是先天失明,因为在抓住她的过程中她不但视力正常,甚至身手惊人地矫捷。 “她应该是通过注射孟泽的蛇系异能脊髓液,短暂的恢复视力,在这期间作案。”沈初一又点出检测科的信息:“我们在废品处理厂的冰箱中找到了蛇系异能脊髓液,这应该是汪淼淼准备用来下次作案时注射的。” 是的,这些脊髓液已经被特罪署全部带回来了,汪淼淼很快就会回到失明状态,根本没办法继续作案。 “不用浪费警力在汪淼淼身上,只要抓到杜坤生,她就会投案自首。”沈初一把话说得很笃定。 笃定到章典觉得白世舟应该在这里的,因为白世舟一定会反驳她,白世舟一向不赞同这种激进、没有佐证支撑的办案方式,哪怕这是最高效的。 ——“就是就是!白施粥要是在肯定会和一一吵起来!一一会讨厌他给他扣分!” 他的异能体少见地赞同了他。 章典看见她将一张侧写画像投在屏幕上,说:“这是杜坤生改头换面后的样子,他逃脱死刑之后注射过量异能脊髓液换了另一幅样貌,也换了一个新名字——昆山。” 她的目标非常明确,从会议一开始每条信息都在指向杜坤生,她就是要抓捕杜坤生。 “这幅画像是根据张聪聪的口述侧写出来的,可能和杜坤生有所出入。”她补充说:“也可能杜坤生又再次改变了样貌。” 撒谎。 章典侧身托住腮看那张侧写画像,张聪聪那样的智力障碍者怎么可能精确的描述出杜坤生外翻的下嘴唇,和眼睛的形状,令人恶心的样貌。 是沈一自己提供的侧写信息吧。 这么短的时间内,她收集了这么多信息、和这么多人有效的沟通,她的每一秒都没有浪费。 ——“不愧是天才小羊!” ——“一一好辛苦啊,这么辛苦还没有吃上热乎饭,章典你真的不对。” ——“你那么聪明肯定知道小羊不喜欢浪费的人,你还在她面前浪费,搞不懂你在做什么。” 是啊,他在做什么。 章典望向她,为自己感到困惑,他自认丢掉饭盒是个愚蠢又无效的行为,可是当下他在众多正确的选项里依旧选择了最错误的选择。 为什么? 他想可能是因为他有点生气。 ——“没事啦是吃醋啦,你以后大度点就行了。” ——“初恋是这样的,容易小心眼。” 他的异能体火上浇油式地安慰他。 ※ 会议进行了两个多小时。 白世舟再次看到会议室的门推开,沈于蓝跨步出来,脚步和话语都没停的说:“安嘉树你去医院,等霍展颜状况好一点之后再问刚才提到的。司康、鲍姐你们你们带队先去绿洲警局了解情况,查一查昆山这个身份的行踪,之后我会赶过去。” 她停下脚步侧头看回去,看进会议室里最晚走出来的章典,笑了一下说:“章教授,麻烦您和我一起行动。” 章典愣了一下。 白世舟也有些诧异,因为她从来没有对章典如此的……尊敬、和颜悦色。 反派对我产生了食欲怎么办? 第107节 她朝章典眨了一下眼睛,再次走过来,看见白世舟惊讶的说:“你怎么还没走啊?” 白世舟不知道怎么回答好,按照规定他现在不能再参与这桩案子,他也已经向内阁打了报告,他是该离开特罪署,暂时“休假”。 但他已经不适应休假,不适应闲下来了。 沈初一停在他跟前,想了想说:“那你帮我个忙吧,带几份饭去我家。”她大大方方把自己的房卡递给了白世舟:“聪聪和他妈妈、蒋思涵母女这两天应该会住在我家里,你帮我照看一下。” 白世舟愣了愣,她伸手把房卡插·进了他胸口的口袋里,凉凉的房卡贴着他,她志在必得似得说:“让你看看我的破案速度。” 白世舟沉甸甸的心又减了几分重量,像是什么样的事对她来说都可以轻松解决。 第95章 离开特罪署已经是晚上九点半。 沈初一坐在车里, 章典坐在她的副驾,车子开过一个红绿灯,章典开口问:“说说看, 你想利用我做什么?” 沈初一看向他露出一个表演痕迹很重的表情:“章教授怎么说利用啊?我们可都是为公家办事。” “你只有在想差遣我的时候,才会这么和颜悦色。”章典看着她的小表情觉得好笑又可爱, “你知道的,我不为任何机构、人办事。” 是啊, 他破案只是兴趣所致。 “是想让我侵入绿洲洲长的终端?还是绿洲警署署长的终端?”章典直接问。 沈初一眨眨眼笑了,“两个都要,还有昆山这个黑户的暗网终端。” 真是狮子大开口。 但章典说:“可以。”又问:“那我可以得到什么?” 沈初一仿佛预料到了一样,看向前方道路开过红路灯说:“这就不是利用了, 是交易。” “有什么分别?”章典喜欢和她说话,引诱着她说话。 “分别很大。”沈初一说:“利用是我单方面地使用你,显得你深情一点。交易是我们互惠互利, 就别装的多深情了。” 多么清晰的思辨能力。 章典忍不住笑了,又问:“那勒索呢?” 沈初一看他一眼, 回答说:“勒索是犯罪, 但如果受害者享受勒索,那就要考虑他是不是有哪方面的心理疾病。” ——“一一说话好有趣。” ——“小羊嘴巴也狠毒辣呢。” 享受勒索。 章典笑着认同, 他确实享受每一次和她的博弈,“或许是因为他太孤单了。” 沈初一脸上的笑容停顿了一两秒, 车子驶过下一个绿灯, 她直接跳过了这个话题, 问章典:“你想要什么?开条件吧。” 她回避掉了他上一句话。 章典更清晰地意识到,她不喜欢太认真的感情交流,一旦别人想要认真地和她表达感情,她就会立刻回避掉, 甚至觉得不耐烦。 不主动、不深入、不建立密切的情感关系。 所以她享受肉···体关系,但没有和任何一个人成为正式的男女朋友。 ——“我知道我知道,回避型人格,是因为小羊从小就没有父母,没有建立过正确的亲密关系,所以她不知道怎么建立。” ——“555可怜的一一。” 章典没有勉强,顺着她的话说:“我想了解你,想你回答我几个问题。” 只是几个问题而已,作为交易这个要求并不难。 但她没有立刻答应,而是停了一会儿问:“真心话大冒险,你选什么?” “嗯?”章典没跟上她的思路。 “你没玩过?”沈初一脸上重新出现了游戏一样的笑,从车镜里看他说:“真心话就是说实话,选大冒险你可以让我做任何事,比如kiss。” 章典望着她的侧脸,没有立刻回答,她似乎很不愿意袒露自己,宁愿kiss也不想回答他的问题。 她的话其实是在极力的推荐他选大冒险,她不想让他了解她。 ——“kiss!kiss!选kiss章典!” ——“天哪章典你在犹豫什么!当然选大冒险!不只可以kiss!还没有跟小羊做很多事!” ——“拜托章典选大冒险,我们已经好久没有和小羊kiss了,问问题有什么重要的,你可以自己查嘛。” ——“我要kiss!章典不管!选kiss!” “大冒险很有诱惑力。”章典坦白地说:“但我更想了解你。” 诚然他喜欢和她kiss,他从第一个kiss开始沉迷和她亲密的□□接触,可从一开始吸引他的是她的“大脑”。 她脸上出现了一丝讥讽的情绪,像是压根不信他的回答,因为“了解她”是她不熟悉的路径,她不信有人接近她,是为了了解她。 “一个问题。”她没有啰嗦,和章典规定:“你替我侵入三个终端,我回答你一个问题。” 虽然听起来很不公平,但章典见好就收:“很公平。” “你问吧。”沈初一驶上高架桥等着他提问。 章典反而变得慎重了,只有一个问题。 他既想问她为什么能“变成”沈于蓝,又想知道她是通过什么方式令他陷入昏迷,在他昏迷时来去自如的出现在他浴室里。 他也更想知道她如何知道他不是真正的章典、她做沈于蓝的目的、她在绿洲时被杜坤生绑架后经历了什么…… 他对沈一的好奇远超过一个问题,真的是难倒了他。 ——“不然你就问她喜欢不喜欢白世舟吧。” ——“那不如问她怎么样才能让你做她男朋友。” ——“牺牲kiss换来的问题,要问点有用的,章典知道吗?” 他的异能体委委屈屈为他提供思路。 “不着急,你可以慢慢想。”沈初一贴心的说:“你可以先帮我查,问题等你想好了随时问。” 章典第一次体会到,如果机会难得,人就会变得难以抉择,这是他之前从未体会过的。 车子开下高架桥,很快进入了军区住宅区的路段。 “先回去一趟,我有些事要办。”沈初一把车子开过门岗,和章典说:“顺便把你送回家,你在家里侵入那三个终端。”怕他不信任还又补充:“我答应的事就一定不会赖账。” “我当然相信你。”章典没有多话。 她把车子停在了章典的家门前,还下车替他开了车门,低头对车里的他笑着低声说:“当然,你也可以随时把真心话换成大冒险。” 夜风吹在她脸上,把她的表情吹的很生动。 章典下车时又想,该和她讨价还价再要一个kiss的。 可她着急办事,已经快步回了自己的房子。 他站在她崭新的车边,看见洋房外的特罪署警员朝她行礼、称呼她副署长,她一身黑色西服略微点头说了一句:“辛苦了。”脚步却没有停下。 章典忽然具象化的看到了她迅猛的成长——昂贵的车子、身份象征的房子、特罪署副署长。 她早已超过了当初他的晋升速度,说不定用不了多久她就会成为署长、进入内阁。 ※ 沈初一刚进自己的新家就闻到了很陌生的饭菜香味。 蒋思涵的妈妈何虹正在厨房,聪聪的母亲张静婉正在给蒋思涵擦嘴巴。 沈初一想起来,她打电话和两位妈妈说过,她冰箱里有涮火锅剩下的菜,可以随便吃。 “沈探员?”瞧见她,张静婉马上站起身,还没来得及说话,聪聪就恶狠狠地把碗重重一放站起来说:“骗子!” “聪聪不可以这样。”张静婉忙拉住儿子,小声说她。 聪聪却恼怒的朝着沈初一说:“老大和水水没有来!一一也没有来!骗子!她就是骗子!” 沈初一笑着走过去摸了摸乖乖吃饭的蒋思涵,蒋思涵抬起头眨巴着眼睛看她。 何虹也从厨房出来热情的问她:“沈探员吃晚饭了吗?我们用冰箱里的东西做了晚饭,特意盛出来一些,是干净的,您要不要吃一点?” 她确实有些饿,闻了闻问:“是包了饺子吗?” “是饺子。”张静婉笑了:“我看有小葱和五花肉片就切了做饺子,吃几个吧,饺子不占肚子。” 何虹马上去盛了一碟子饺子出来。 沈初一没推辞,坐在聪聪的座位旁边说了谢谢。 聪聪很生气的把自己的椅子拖了老远。 “聪聪。”张静婉抱歉的过去想说儿子,却又实在不忍心,所以只是低低说:“沈探员救了你和思涵妹妹,你不可以这样。” “没关系。”沈初一低头先吃了两个饺子,夸了两个妈妈的手艺,才对聪聪说:“再等五分钟,五分钟后你去楼上卧室里。”她放低声音:“一一在等你。” 聪聪眼睛立刻朝楼上看,下意识就想上去。 沈初一又提示:“不是现在,是五分钟后。” 聪聪着急的停住脚步,找来妈妈的手环,盯着上面的时间嘟嘟囔囔的计算:“五分钟,五分钟是几点?9:46……五分钟后是几啊?” “九点五十一分。”张静婉小声告诉儿子,眼眶红红的理着他的头发:“妈妈教过你的,还记得怎么看时间吗?” 聪聪点头,认真的盯着时间:“九点五十一分钟,后面变成五十一就是九点五十一分钟。” “聪聪真聪明。”张静婉说。 沈初一吃下饺子,抬头看她们,何虹抱着女儿蒋思涵坐在沙发上,替她热敷着脚踝上的淤青。 两个平凡的母亲竭尽所能地守护着自己的孩子,哪怕在别人眼里,这是两个残障的孩子,她们也从未放弃过她们。 她低头把最后几个饺子吃完,说了谢谢,就上楼去换衣服了。 卧室里的窗帘一直没拉开。 她没开灯,在黑暗中解下了沈于蓝的手环,将西服换成了一件黑色t恤,戴回自己沈一的手环才开了灯。 反派对我产生了食欲怎么办? 第108节 很快外面就传来脚步声,那脚步很着急的停在房门外,却还是乖乖敲了门。 沈初一躲在门后拉开了门,看见聪聪傻乎乎的走进来没有发现门后的她,很小声又很着急的叫了一声:“一一?你在不在?五十一了……” 沈初一将门关上。 聪聪吓一跳似得回过头来,看见她激动的冲过来用力抱住了她,嘴里乱七八糟地说:“一一!骗子没有骗我!一一妈妈没有死,她在楼下,还有妹妹的妈妈,我带你去看……” 沈初一拉住了他的手,靠着门低声说:“我是偷偷过来的,不能被发现。” 聪聪一知半解:“这里没有警察,只有聪聪和妈妈,还有你那个朋友。” 沈初一也不能说外面有很多警察,就和他说:“我有一件急事,你有没有联系汪淼淼的办法?” 她用最简单的语言和聪聪说:“水水她受伤了,找不到她,她就会死,你能联系到她吗?或者你知道她会躲去哪里吗?” 聪聪吓到了,问了她好几句水水怎么会死?他不要水水死。 等沈初一抱住他,一再表示她会去救水水,他才平静下来,可他根本不知道怎么联系汪淼淼。 是啊,汪淼淼那么谨慎,怎么会告诉聪聪她的联系方式。 沈初一想了想,换了另一种方式问:“那水水有没有告诉过你,如果遇到警察抓你,你该怎么办?带着蒋思涵逃去哪里?她有说教过你吗?” 这次聪聪不迭点头,着急的回答说:“有教,水水有教,遇到警察跑上船!但我太笨了,忘记船停在哪里,太着急跑进了水库里……” 船。 ※ 货船不大,飘飘荡荡的不知道是不是已经停下了。 汪淼淼缩在货物间的缝隙里因失血而昏睡了好一会儿,再醒来时发现自己什么也看不见了。 她知道是孟泽的异能脊髓液过了时间。 黑暗中,她既冷又痛,手指和受伤的腿几乎麻得没有知觉了,她摸索着找到了放在脚边的一份盒饭。 应该是孟泽的姑姑过来送的盒饭,腿上和手上的伤口也被孟泽的姑姑简单处理过了。 她在盒饭上摸到了一盒药和一瓶水。 药盒上似乎写了字,她努力的去摸字的痕迹,靠猜测猜出来是[消炎,一次一粒]的意思。 她僵着手打开药吞服下去,又打开冷掉的盒饭低头吃了两口,用力吞咽,莫名的眼泪湿湿的流了一脸。 要吃饭的,她现在还不能死,杜坤生都没有死,她绝对不能死。 她囫囵地往嘴里塞饭,在摇晃的风声中突然听见舱门被打开的声音,立刻抱着盒饭缩进角落里,一点声音也不敢发出来。 脚步声却准确地停在她跟前,她下意识抓住袖子里的瑞士军刀,一样东西轻轻碰在了她的手背上,她吓得一颤,先闻到了肉的香气,又感觉到热。 碰在她手边的东西热乎乎地冒着香气,是荷叶鸡? “是姑姑吗?”她缩在缝隙里很小声的问,除了孟泽的姑姑没人会来给她送吃的。 黑暗之中,她听见一个陌生的声音说:“我是沈一,你应该听说过我。” 第96章 摇摇晃晃的昏暗空间里, 充斥着鱼腥味和货物的气味。 汪淼淼心情复杂的低头吃着荷叶鸡,她当然听说过沈一,那个被杜坤生带在身边, 当成金字招牌的山羊系天才。 那个利用了聪聪逃跑,没少被孟三咒骂的恶徒。 她听说过很多关于沈一的事, 但很奇特,聪聪口中的一一和孟三口中的沈一完全不同。 聪聪一直认为沈一是他最好的朋友, 不会骂他打他,好吃的都会带回来给他吃,还会在他被打的时候保护他。 可孟三认为那不过是沈一为了利用他,沈一就是个自私自利的女人, 为了不被抽脊髓讨好杜坤生,甚至帮着杜坤生去拉客户、赌博、袖手旁观,逃跑的时候也压根没有管过聪聪的死活。 如果不是警察赶来, 聪聪已经被打死了。 每次孟三这样骂沈一的时候,聪聪都会很生气地重复:“一一是好的!他们打我, 只有一一保护我!一一还求大坏人给我打针看病!你不许骂一一!” 但沈一又确实为了不被抽脊髓, 帮杜坤生做事。 汪淼淼不了解沈一,更不清楚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只告诉她,是聪聪拜托她来救汪淼淼的。 “吃这个药没用。”沈初一将那盒消炎药丢回她脚边, 又看了看她的伤口说:“吃完我带你去黑诊所, 你这个伤口需要缝合。” 汪淼淼真的困惑了:“你为什么帮我?就因为聪聪?”她实在不信, 沈一这样的天才会真把聪聪当好朋友,还愿意为他来帮一个逃犯。 “是为了聪聪,但也为了利用你。”沈初一坦诚和她说:“我也想杀了杜坤生,我需要你替我去做一些事。” 汪淼淼愣了一下, 语气里多了一丝讥讽:“你也要杀杜坤生?你不是做了杜坤生的干女儿吗?他对你可比对自己的亲儿子孟三好多了。” 她记得孟三说,沈一比他这个私生子会讨好多了,杜坤生大摆宴席收她做了干女儿,见大客户全带着她。 她以为沈一听了会生气,没想到却听到沈一的轻笑声。 “怪不得你会选最得不偿失的方式来杀杜坤生,他对自己养的花猪也很好,但养它就是用来吃的。”沈初一知道她不一定听得明白,她看着汪淼淼,很难对她说出什么刻薄的话,因为她明明已经十七八了,可看起来身形和样貌却像十四五的小女孩。 是因为多次、大量地被抽取异能脊髓液导致了过早停止发育吧,汪淼淼能活到现在真的算命大。 某些方面她比汪淼淼幸运太多了,她在十九岁被杜坤生绑架,如果她像汪淼淼一样在十三四岁,或是更小的年纪被绑架,她不见得能逃生。 “你用不着讥讽我,更用不着知道我为什么想杀杜坤生。”沈初一语气平和地跟她说:“你只用听我的话,我可以帮你找到杜坤生,杀了他。” “你怎么找到他?特罪署都不一定找得到他。”汪淼淼不信。 沈初一眼皮都不眨地撒谎说:“你对章典不陌生吧,他是我在特罪署的内线。” 果然,汪淼淼吃惊的抬起了头:“你是说……犯罪克星章典?” 沈初一不能说沈于蓝是自己的内线,因为很难保证汪淼淼不会出卖她,不如直接卖了章典,反正他有身份有背景,也不在意丢了工作。 “吃完了吗?”沈初一没再继续说,看了一眼时间对她说:“再有三分钟货船会在f市的鱼货港口停船,我带你下去缝一下伤口。” 汪淼淼更吃惊了,“船怎么会去f市?”这艘货船是孟泽姑姑一家的船,日常路线就是从a市与f市的大江交界点,运输去别的城市,不会去f市。 孟泽姑姑并不清楚她们具体的计划和要做什么,只知道她们来a市调查杜坤生的行踪,所以好心把她们从别的城市带进了a市,并且让她们必要的时候可以逃上货舱内躲一躲。 “有钱可以让船去任何地方。”沈初一没想到自己也有一天说这种话。 ※ 船很快停靠在鱼货港口。 沈初一把汪淼淼装进了大货箱里,直接连同货箱抬上了送货车。 她对这一片太熟了,吩咐货车抄小路开到了一家美容店前,花了点钱又让司机把货箱抬进美容店。 等她进来后,美容店的老板就将卷闸门拉了下来,闭店了。 “快一年没见你了,哪儿发财去了?”老板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女人,叫倪霞,和沈初一没少打交道。 沈初一是真想炫耀地说:发公家财去了。 硬是给忍了下来,打开箱子说:“这个小妹妹伤得很严重,你看看怎么弄好点。” 汪淼淼晕乎乎的被从箱子里抱出来放在了一张像手术台一样的床上,紧张的立刻要起身,被沈初一按了住。 “你不是不怕死吗?紧张什么?”沈初一把她按回去:“别动。” 倪霞把头发扎起来,戴上了一次性医用手套,低头替她检查了一遍说:“还行,没伤到骨头,这些伤缝合一下就行。但是她几岁了啊?发育的不太正常啊,脊椎都有些畸变了,得去大医院检查看看啊,趁着年纪小,矫正说不定还来得及。” 汪淼淼紧张的抿了抿嘴,想说不用废话,就听见沈一问:“十七了,这个年纪矫正还来不来得及?打点激素针能再次发育吗?” 她仍处于失血后的晕眩感,在晕眩感中她产生了一种令人困惑的错觉,就好像沈一是她的妈妈,是她的姐姐,是真的想要替她治疗一样…… 这种错觉太荒谬了,以至于她觉得自己幻听或是在做梦了,梦里那些对话还在继续。 “十七了啊?”倪霞惊讶至极:“早干嘛去了?”又在她脊背上的骨头摸了摸,“女孩子十四五岁骨骺就闭合了,十七岁……去a市的中心医院找专家看看,说不定能恢复一点。”又问汪淼淼:“十七了,骨头畸形成这样你脊椎、腰椎、腿不疼啊?” 汪淼淼侧过头去没说话,只是想把眼泪藏起来。 但怎么藏得住啊,沈初一看着她偷偷哭,无奈地和倪霞说:“行,你先给她缝合伤口吧。” “上不上麻药?”倪霞问她:“呼入式的价格可涨了,有点贵。” “上啊。”沈初一坐到旁边的沙发上,小人得志地说:“最近发了点财,不用考虑价格,用点好的。” 倪霞瞅她一眼笑了,看样子是发财了,从前她对自己可抠搜的很。 没等一会儿,沈初一腕上的旧手环亮了起来。 居然是章典发来的信息。 她起身去了洗手间,点开信息看到章典把[英达安]这个账户和[杜坤生]、[昆山]这两个账户所有联系记录都盗下来,用时间轴整理好发给了她。 他倒是知道把这种违法的信息发给沈一而不是沈于蓝。 沈初一简单拉了一遍看,英达安是绿洲警署署长,却明目张胆的用自己的账户和杜坤生来往密切。 章典又发来了英达安妻子名下的一家高档洗车店的账户明细。 一家洗车店,账户内却几乎每个月进账几百万到千万不等,而这些大头的进账,都来自于杜坤生的手下、妻子、儿子。 沈初一看着一排排惊人的数字,快要不认识数字了。 她心里反复的重复:太明目张胆了,就这么明目张胆居然从未被调查过。 这么多的钱从杜坤生的赌场孝敬给绿洲警署的署长…… 她感到一股无名的愤怒,不是为了正义,是觉得不公平,几百万、几千万明目张胆的汇进英达安妻子的账户,他们高枕无忧,显得因为一百万而毁掉人生的她多么可笑。 章典又发来信息:【杜坤生的终端账户在他死后被注销清除了所有记录,如果想恢复记录,我需要侵入终端局内部操作,但前提是我需要从秦荣那里弄到新的密钥。】 钟康明死之后,终端局的密钥就由秦荣和内阁大臣重新更改设定,这一点沈初一知道。 章典又一个信息进来:【至于昆山这个黑户记录,我需要借助他的设备来侵入。】 也对,要不然当初章典早就可以侵入暗网,找到她如今这个黑户了。 沈初一飞快回了他:【那绿洲洲长皇甫沛的终端呢?你不会也不行吧?】 过了几秒章典发送过来密密麻麻的终端账户联络人记录、交易记录、出入场所记录…… 这份信息大到沈初一点开都花了十几秒才载入完成,往下拉怎么都拉不到底。 很显然,是章典没有整理,直接从皇甫沛的终端账户里盗取下来的。 反派对我产生了食欲怎么办? 第109节 她火大的想问章典,为什么不像英达安的账户那样整理一下,只把有用的部分发给她。 章典就打了电话过来。 她打开水龙头,接了他的电话,先听见他笑着说了一句:“是在什么不方便的地方吗?怎么又需要用水声来做背景音?” “说正事。”她翻着皇甫沛的账户记录:“我只需要皇甫沛和杜坤生相关联的账户信息。” 她语气的命令的语气,但章典的语气颇为愉快,耐心地解释说:“皇甫沛没有和杜坤生、昆山,以及他身边的相关人员联系过,也没有交易记录。因为没有记录,我怕你不相信,怀疑我能力不够,所以只能都发给你。” 沈初一皱眉,“没有记录?”她的手指却还在翻着记录,一页一页的看。 章典忽然说:“你看,你还在翻看,说明你确实不够信任我的能力。” 沈初一停下手指,扭头朝四周看,几乎怀疑章典的异能体是不是有偷窥技能?在什么地方偷窥着她? “好像停下来了。”章典又说:“你滑动虚拟屏幕时袖口会有摆动的声音。” 沈初一低头看自己宽大的t恤袖口,皱着眉说了一句:“你真变态章典。” 简直像个变态狂,窥视她、闻她的气味、听她袖口摆动的声音。 他却笑着说:“我就当这是你对我能力的另一种肯定。” 第97章 缝合结束之后, 汪淼淼麻醉还没醒。 沈初一没时间等她醒,结了账之后又多给了倪霞十万块说:“让她在你这里过个夜,你多照顾着她点, 明天下午麻烦你把她装货箱里,送上鱼货港口的一艘货船, 船老板会接应你。” 那艘货船就是孟泽姑姑的货船,她已经付过钱安排好了, 让孟泽姑姑的货船直接把汪淼淼送回绿洲。 倪霞看着沈初一说:“那也用不了这么多钱啊,发财了也不禁你这么造啊。” “还要拜托你帮她从黑市买个暗网的手环。”沈初一笑着说:“她犯了点事儿用不了自己的手环,你搞个黑户给她,把账户发我, 明天我会联系她。” 倪霞并不惊讶汪淼淼的身份,能来她这里就医的几乎都是犯了事的黑户,她只是又说:“那也用不了这么多钱, 住宿和特护费我收你两万,买手环收你两万, 剩下的六万给你在我这儿冲个美容卡吧, 以后你来治疗打九五折。” 沈初一心想:还是这么黑,住一晚就敢收她两万块。 但她现在确实有钱了, 钱不花等于没有,所以她大手一挥说:“行, 你办吧。” ※ 大概是太累了, 汪淼淼在麻药的作用下昏睡了三个多小时, 再醒的时候整个人都是蒙的,什么也看不见,只听见电子表的声音和咕嘟咕嘟的声音。 这些声音里飘荡着粥的香气。 有短暂的十几秒内,汪淼淼想不起来自己在哪儿?做了什么? 直到感觉到身上缝合后的痛感, 和听见走人走过来问她:“醒了?” 她才渐渐回过神来,这个声音是替她缝合那位医生的声音,她应该是在…… “来,先喝点水试试。”她的脑袋被轻轻拖起来,吸管塞进了她的嘴巴里。 她想动感觉到手上有什么东西。 “你别动,吸就行。”倪霞和她说:“你身体太虚弱了,我给你输了点营养液。” 汪淼淼吸了几口水,喉咙舒服了不少,听见倪霞又说:“等十五分钟,你头不晕不想吐了,就起来喝点排骨粥,我特意炖的。” 汪淼淼第一次被这么热心对待,不适应的说:“谢谢,太麻烦你了……” “不麻烦,带你来的人替你付了钱了。”倪霞没说沈初一的名字,怕替沈初一说漏嘴什么。 “沈一吗?”汪淼淼问:“她……呢?还在这里?” “不在,她付了钱就走了。”倪霞又把手环套在了她腕上:“这是她从黑市买来的黑户手环,警察查不到,你暂时用这个,她说会跟你联系。” 还给她买了手环? 汪淼淼一下子接受沈一这么多的“好处”有些摸不着她的底,马上问倪霞:“她替我花了多少钱?” “怎么?你还打算还给她?”倪霞在切菜声里笑着说:“花了小十万块呢。” 这么多! 汪淼淼怎么也没想到缝合伤口就花了十万块,她这些年和孟三坑蒙拐骗攒的钱全用来杀人了,一时之间也还不了这么多。 “她走之前有说什么吗?”汪淼淼又问,沈一不是想利用她吗?利用她做什么?沈一没说吗? 倪霞利落的将葱花下锅,边翻炒边高声回答说:“她就让我照顾好了你,明天下午送你上船,她会联系你。” 上船?去哪里? 汪淼淼一头雾水,摸了摸腕上的手环,什么时候联系她? 等倪霞扶着她下去吃完一顿饭,沈初一才打了电话过来。 背景有水流声,像是在洗手间,她直接说:“明天孟泽姑姑的船会送你回绿洲,到绿洲之后我会发给你一个地址,你去这个地址帮我盯一个人,能和他成为朋友最好,做不了朋友就想办法接近他。” “什么意思?”汪淼淼不太能理解她的意思,“你花这么多钱救我,就是让我去和一个人做朋友?” “那可不是普通人。”沈初一说:“我打听过,他时不时会去社会福利机构做义工,你这样的最适合接近他。” 她的语气真是全是利用。 汪淼淼倒是喜欢这样明晃晃的利用和交易,这世上就没有白吃的午餐,更没有不图回报的好人,她反而平静地问:“是什么人?” 况且回了绿洲就更好办一点了,虽然没有孟三,但孟泽和其他人还在。 “等你到绿洲再说。”沈初一在水流声中又说:“少注射点异能脊髓液,别死在没杀了杜坤生之前。” 汪淼淼听着她的声音,忍不住问:“你真的能找到杜坤生?” “当然。”她回答的非常笃定:“等你到绿洲就清楚了。” 汪淼淼仍然一头雾水,她不明白沈一怎么这么自信能找到杜坤生?是因为沈一从特罪署章典那里得到了什么内部消息吗? 手环震动了一下,像是有信息进来。 沈初一在那端说:“把我发你的信息全部发送给特罪署沈于蓝警员。” “你发了我什么信息?”汪淼淼更不明白了,但她没有多做解释,只说照做,就挂断了电话。 汪淼淼躺在床上摸索着手环,找到了语音模式,让手环语音为她读了未读信息。 “匿名信息,信息内容——英达安与杜坤生、昆山的来往记录1……”机械音突然响在寂静的卧室里,汪淼淼听到这两个名字,立刻惊的将音量关小,贴近了手环去听,越听越心惊。 这是绿洲警署署长英达安和杜坤生的来往记录、交易记录!甚至包括了杜坤生假死之后,昆山这个身份的记录!沈一从哪里搞来的这些证据? 汪淼淼听了很久很久才听完,发现里面还有一条通话记录是:英达安和昆山提到,带他去见“大人物”,让他带上“货源”去,给大人物先过过目。 大人物是谁?货源又是指什么? 汪淼淼在这一刻才真正确信,沈一是真的要查出杜坤生的下落,哪怕杜坤生背后有更厉害的大人物庇护。 她没有再犹豫,按照沈一吩咐的,把这条信息匿名发送给了特罪署的沈于蓝。 她想:她现在也别无选择了,孟三被捕,她的异能脊髓液又全被特罪署带走,全盲状态下她什么也做不了,不如信一次沈一。 天才沈一,一定能帮她找到杜坤生吧。 ※ 飞机还在飞行中。 沈初一从洗手间出来之后,在座位里盖了毯子睡了很短的一觉,迷迷糊糊中察觉到脚踝和手腕上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爬,她闭着眼下意识摸了摸,摸到手腕上湿润的触手,惊得睁开了眼睛。 头等舱里只有她和章典两个人,她不用掀开毯子也知道毯子下缠着她手腕脚踝爬来爬去的东西是什么,可章典在她旁边的座位里歪着头、闭着眼一副睡着的样子。 真睡假睡啊?睡着了异能体还在偷偷摸摸耍流氓? 她气恼的不管三七二十一,一胳膊肘朝章典捣过去,直击他的胸口。 章典险些一口气没喘过来,捂着胸口痛的惊醒,一脸错愕的盯向她,满脸写满了吃肘子后的疑惑。 “少跟我装。”沈初一掀开毯子给他看自己手腕上黏糊糊的小触手。 章典的脸色肉眼可见的沉下去,变得很难堪,立刻交握手指用精神力将那些触手全部收了回去。 他说:“抱歉。”用那种难堪的脸色解释说:“我真的睡着了,我的异能体会在我精神力差的时候失去管控,它们对你只是生理性喜欢。” 可沈初一看起来一点也不信他,抽了纸巾去擦她腕上残留的粘液。 章典看到她脸上很明显的嫌弃表情,忽然觉得胸口那一下还在闷闷地疼,这种痛觉是他很少体会的,或许是他从未在别人脸上看到过这种厌恶的表情。 ——“555你和一一好好解释一下,我们只是想和她贴贴,我们忍了好久了。” ——“对不起章典,我们真的没忍住,离的好近,闻到小羊的味道,好难忍住,想她摸摸。” ——“你不要生气章典,我们和一一解释,你真的睡着了,你侵入几个人的终端网太累了真睡着了。” 不用了。 他想:如果这一刻坐在她身边的是白世舟,缠住她手腕的是白世舟的异能体,是毛绒绒的尾巴,她还会这么厌恶吗? 如果白世舟和她说:抱歉,我真的睡着了。 她会信吧,毕竟她那么轻易就相信白世舟对霍林与杜坤生的交易毫不知情。 可她对章典说的每句话都持质疑态度。 ——“不要生气嘛,小羊不是一直这样对咱们吗?这没有什么好生气的,追求别人是要吃点苦头的。” 是啊,她一向对他很坏,他没有生气。 章典轻轻解开了安全带,起身去了洗手间。 直到飞机快要降落,他才回到自己的座位,而沈初一戴着眼罩睡着了,仿佛根本没意识到他离开了很久。 他叹了口气坐回去,不打算和她说话,免得再遭厌恶。 但飞机落地滑行颠簸,她醒过来拉下眼罩迷迷糊糊问:“到绿洲了?” 他忍了忍还是“嗯”了一声。 ※ 绿洲警署外停了三辆特罪署的车子。 警署内热闹纷呈,一群穿着绿洲警察制服的警员围着特罪署的警员,乱糟糟的在嚷嚷什么。 反派对我产生了食欲怎么办? 第110节 而特罪署的警员之内,是持着枪的鲍啸,以及站在她对面的绿洲警署署长英达安。 “鲍警员这是要干什么?”英达安冷着脸,定定的看着鲍啸问:“特罪署目前还没有证据证实我做了违法的事吧?既然没有,鲍警官以什么理由持枪限制我的自由?就算我只是一名公民,特罪署也没有这样的权力。”更何况他是绿洲的警署署长,这是在他的地盘。 鲍啸却笑笑说:“我也是奉令行事,英署长就别为难我们这些小警员了,在您的太太、儿子们被带来警署之前,请您安安稳稳的待在这里。” “奉谁的令?”英达安抬抬手,让他的警员们安静,也像是在告诉鲍啸,只要他下令,特罪署全体都可以被他的警员拿下:“是奉了特罪署白世舟的令?还是奉了秦荣首相的令?” 鲍啸不说话,在安静之后听见了外面传来的刹车声。 刹车声之后是人声和脚步声,一群特罪署的警员走进来,带头的警员惊讶说:“这是在干什么?干扰特罪署执法?” 英达安侧头从人群里看出来,看见了一张年轻的面孔,这不是那位经常出现在中央新闻里的天才探员沈于蓝吗? 第98章 沈初一带着她的人走进去, 目光扫过那群围着鲍啸的绿洲警察,冷笑了一声问:“英署长是你下的令让绿洲的警察干扰特罪署执法办事吗?” 英达安从头到脚的打量她,心中冷笑, 好大的官威,不过是个副署长而已, 一进来不自报家门直接兴师问罪,好像默认了他理所当然会认识她一个小小副署长。 所以英达安故意问:“你是?” 她却一点不生气, 笑着说:“我是谁不重要,英署长还认得刑事拘留令就行。” 她伸手将一样东西递给英达安,甚至脸上还挂着笑容。 可英达安将那份薄薄的红头文件接在手里打开,脸上一点淡然都不见了, 居然真的是一份由内阁下达的刑事拘留令,上面写着他英达安的名字。 “不知道特罪署是以什么名目对我进行刑事拘留?”英达安盯向沈初一问她。 沈初一毫不遮掩扬声道:“绿洲警署署长英达安与其亲属涉嫌与贩卖人体器官、绑架、异能脊髓非法抽取的重犯杜坤生交易、受贿,协助重犯杜坤生假死逃脱。” 在场所有的警察都被惊得纷纷看向英达安, 没有人不知道杜坤生的名号,这一项项罪名如同惊天霹雳。 连英达安也被惊得一时愣怔住了, 他既没有料到沈于蓝敢在没证据之前这么给他定罪, 更没想到她居然能说出杜坤生假死这件事,她怎么会知道?她到底拿到了什么证据? 而沈初一说完之后, 抬抬下巴下令说:“把干扰特罪署执法办案的警察抓起来,有一个算一个。” “是!”特罪署的警员齐声应是, 训练有素的持枪上前。 绿洲警察看特罪署真掏了枪也不敢硬着来, 纷纷侧头去看英达安。 有刑事拘留令在, 英达安没了幌子,只好抬抬手让绿洲警察退开说:“既然是内阁下的拘留令,那想必沈副署长有什么确凿的证据了,我倒是想知道知道是什么证据。” “原来英署长认识我啊?”沈初一讥讽地看他一眼, 毫不给面子,依旧下令将一众绿洲警察拿下。 英达安彻底黑了脸,却又摸不透沈于蓝的底,她怎么敢真查这桩案子?如果她真了解这桩案子就该清楚,杜坤生牵扯的人可不是她能动得了的。 要么是她不清楚这案子,要么是她以为可以像之前搬到钟康明一样搬倒他和那位大人物。 太天真了,当初她能搬倒钟康明完全是因为权力之争中钟康明输给了秦荣,而她是秦荣的枪杆子罢了,但绿洲不是a市,她有命查案也得有命能在绿洲待下去。 “鲍姐带英署长去审讯室。”沈初一给了鲍啸一个气定神闲的眼色。 鲍啸笑笑收起枪对英达安说:“请吧,英署长。” 这还是英达安第一次坐审讯椅,他看着对面的沈副署长和鲍啸,尽量不动气地说:“拿出你的证据吧,沈副署长。” “不着急,我还有些问题要问英署长。”沈初一太清楚审讯这些人是绝对不能跟着他们的节奏走:“你认识杜坤生吗?” 英达安也没有被用这样的语气审问过,冷着声音回答:“绿洲赌场的大老板,前几年因罪入狱,关在绿洲的黑崖监狱,他的死亡报告是我审批的,如果我说不认识你信吗?沈副署长不用试探我,有证据就拿出来。” 他的语气很不客气。 但沈初一仿佛没听出他的不客气,无视他的后半句,继续问:“你的妻子认识杜坤生吗?” “沈副署长这是什么意思?”英达安皱皱眉,明显有了怒气。 鲍啸厉声开口说:“你只需要回答问题,英署长是做太久署长不知道疑犯没有权力审问警员吗?” 英达安怒气升腾,盯着一唱一和的两个人,冷笑了一声,不配合的回答:“不清楚。” 沈初一依旧没有生气,再问:“你认识昆山吗?” 英达安的怒气因为吃惊僵了住,昆山这个名字知道的人少之又少,她既然这么问出来就说明,她不但知道昆山是谁,还知道昆山和他有往来。 “也不清楚吗?”沈初一很轻松的看着他,又一次问:“那英署长认不认识沈一。” 沈一这个名字在英达安脑子里转了一圈,才隐隐约约记起来,似乎昆山带来见大人物的那个山羊系异能体干女儿就叫沈一? 这一次英达安的心沉了下去,如果说特罪署查到昆山还没有什么,但能查到那么一个身为“货源”的女孩名字,就意味着特罪署查到的、掌握的,一定比他想象中要多。 况且,“沈一”这个货源直接关联到了那位大人物,所以他连愤怒也忘了,皱着眉问:“那又是谁?我应该认识吗?” “回答你认不认识。”鲍啸再次冷声提醒。 英达安盯向鲍啸,一字字的丢出来:“不认识。” “是吗?”沈初一看定他说:“英署长要不要再想想,你是忘了?还是故意在撒谎?” 英达安反倒笑了:“如果你有证据证实我在撒谎就直接点,不用这么套我的话,沈小姐我做警员审问犯人的时候你才刚出生。” 称呼从沈副署长换成了沈小姐,语气里轻蔑都快把屋子熏臭了。 沈初一划开了手环,虚拟屏幕升起来,她从一份匿名短信里找到一段几秒的录音,点击播放。 一个男人的声音传出来:“你怎么还敢给我打电话?” 英达安的脸色一下子变了,手指因吃惊而收缩了起来,那个声音……居然是他自己的声音。 而很快另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传出来:“沈一跑了!匿名报警电话一定是沈一打的!必须马上把沈一抓回来,她见过您和那一位,她敢报警就一定敢揭发您和那位!” 这个声音…… 英达安在这个声音下险些失去表情控制下。 录音结束,沈初一在陡然静下来的审讯室里又问:“英署长听得出来这是谁的声音吗?” 是昆山,他妈的沈于蓝到底从哪里弄来的这段录音?当年他和昆山的所有通话、信息全部是随手删除,怎么会被录音了?? 英达安几乎要怀疑自己身边所有人了,谁在他身边装的窃听器?他妻子? ※ ——“沈一跑了!匿名报警电话一定是沈一打的……” 章典按下暂停键,没有让这段录音播完,他耐心缺缺,看着眼前沙发上坐着的女士,直接问:“这段录音是你录下来的吧英夫人,你还要继续撒谎吗?” 沙发里的董芳云听着那段录音,手指捏紧,根本不敢抬头对上章典的眼神,一旦对上她一定会被看穿,所以她只能继续糊弄说:“我不清楚你在说什么,我没听过这段录音,更没有录过。” 为什么?为什么这段录音会被特罪署的人发现?她明明存在…… “这段录音你存在妹妹董芳舟的手环私域里,密码是你的虹膜。”章典心情也不怎么好,一下飞机就被沈初一派遣来审讯英达安的妻子,他只想快点结束:“私域里除了这段录音,还有这些年杜坤生、昆山和英达安的其他联络信息、交易,我想你留了一手存这些,就计划有一天和他撕破脸撇清自己吧?” 他连劝说也懒得:“既然如此,我们就不要再浪费彼此的时间了,英达安现在已经被刑事拘留……” “什么?”董芳云吃惊地抬起头看他,手脚冰冷,不相信的问:“谁下的拘留令?已什么名义拘留我丈夫?你们特罪署有什么实证跨洲对警署署长进行拘留?” 章典很难不对她流露出厌烦之色:“你觉得是什么实证?当然是你私域里亲自保存整理的那些证据,那些证据你应该最清楚。”他看了一眼时间又说:“这会儿英达安应该也听到了这段录音,你猜他知道是你录的,会不会顺水推舟把罪名都推给你?” 董芳云抿紧嘴,什么也不愿意再说,她不相信特罪署真的能动得了她丈夫,就算特罪署查到实证,也有人能让这案子不了了之。 章典的手环突然响了。 董芳云的目光立刻亮起来,盯过去。 章典垂下眼看了来电号码,一个来自绿洲当地的号码,他没存名字,但大概记得这个号码是谁。 他接起来,听见了一个女人的声音,很亲切的叫他:“典典。”又问:“还听得出来我的声音吗?” 章典在记忆里搜刮这个声音,大概在非常小的时候,他刚做章典时,见过这个女人,名字不记得的,只记得她是皇甫沛的妻子。 不等他回答,那个声音就又说:“我是皇甫婶婶啊。” 他又记起来一点,皇甫沛的妻子也姓皇甫,没有血缘关系,单纯是很巧姓氏相同。 “什么事?”他问,目光留意到沙发里的董芳云透过虚拟屏看到了那个号码后,整个人都放松下来了。 “听说你和特罪署来绿洲办案了?你叔叔想请你吃饭,为你接风。”手环对面的女人语气很轻快:“不是正式的接风宴啊,你叔叔安排了明天设宴为特罪署接风洗尘,今晚就是咱们自家人吃个饭,对了,你叔叔特意说请上那位叫沈于蓝的副署长,他对她久仰大名。” 听起来轻松热情的几句话,但事实上章典和这位“叔叔”“婶婶”没有见过几面,更谈不上熟络亲切。 这个时候打来电话说这些,是想告诉他:皇甫沛对他和特罪署的行动了如指掌,甚至对“沈于蓝”也了如指掌。 这顿饭不过是一顿敲打他与沈于蓝的鸿门宴,所以董芳云松弛下来,是觉得英达安的大靠山来善后了。 可惜,她们还是不够清楚沈初一。 章典没有直接拒绝,而是说:“我做不了主,等我问过之后给你答复。” 他挂断电话,想了想,当着董芳云的面打给了沈初一。 她很快接起来,语气很公事公办:“说事。” 章典也就没有啰嗦:“皇甫沛今晚想请你吃饭,为你接风。” 沈初一笑了一声说:“告诉皇甫洲长,我今晚忙着审问英署长一家,实在是抽不出身,婉拒了。” 说是婉拒,却丝毫没有遮掩她要和皇甫沛、英达安对着干。 章典挂断电话,看向吃惊的董芳云问:“我没戴耳麦,你应该听见了吧?今晚只能请你们全家一起到警局待着了。” 董芳云怎么也没想到,那位沈副署长这么油盐不进,这里可是绿洲,是拥有绿洲自己的宪法! “带她去警局。”章典吩咐警员。 ※ 门锁上。 汪淼淼躲进洗手间里,点开了沈一发给她的最新语音信息。 沈一的声音从耳麦里传出:“今晚混进圣女福利院,明天一早绿洲圣德大学的志愿者会去圣女福利院做义工,你想办法接近一个叫皇甫熠的人,这对你来说应该不难吧?” 皇甫熠?这个人是谁?接近ta干嘛? 汪淼淼回复语音追问沈一,可沈一只是和她说,到时候会告诉她下一步计划。 她试图搜索皇甫熠这个名字,也没有找到相关的信息。 但皇甫这个姓,很难不让她想起洲长皇甫沛,皇甫沛有一儿一女,他对自己的孩子保护得特别好,从未公开过子女的姓名、年龄、照片,以及学校。 汪淼淼一时之间很难查到,她只好按照沈一的计划做,混进福利院一点也不难,尤其是向她这样的残疾人。 反派对我产生了食欲怎么办? 第111节 她推开门,摸索着出去,听见病房里的电视正在播报一条新闻热点:“……据目击人士称,英达安署长的妻子、儿子、亲属等均被带进了警署拘留审问,目前已经过去三个小时,仍未被释放……” 她有些不敢相信,特罪署真的要彻查此案吗?哪怕英达安的背后是绿洲的“洲长皇帝”?是旧皇室的亲戚? 她慢慢走到病床边,手被孟泽轻轻扶了住。 “椅子在这里。”孟泽把她的手放在了椅背上,看着她坐下又低声问她:“需要我帮你做什么?” 汪淼淼摸索着握住他的手,小声说:“如果我猜的没错,沈一让我去接近的人,是皇甫沛的儿子或女儿,这是我们的机会。” 第99章 审讯进行了一晚上, 先撑不住的是英达安的小儿子,他坐了一晚上冷板凳,水都没有给他喝一口, 到后半夜他的精神和脑子全被愤怒占据了,在章典重复给他听, 他父亲和杜坤生的通话记录时,他终于忍不住怒吼着打断那些声音, 指着章典说:“看在你叔叔是皇甫先生的面子上我才好心提醒你一句,别做多余的事情,这案子继续查下去死的人是谁还不知道呢!” 章典看着他,像在看一个蠢货:“所以如果我们继续查下去, 你和你父亲的靠山皇甫沛会对我们怎么样?” 这个蠢货居然回了一句:“你猜猜会怎么样?智商超群的章教授。” 章典伸手调了调桌面上,特罪署自带的监控录像,对准英达安的小儿子, 笑着和他说:“这些录像等我们出事后,是要作为呈堂证供的。” 英达安和他太太董芳云就比儿子镇定的多, 抗压的多。 董芳云一晚上重复最多的话就是:不清楚、不认识、不了解、车行不是我在管。 而英达安被沈初一审讯了一晚上, 他心里已经很清楚,这位特罪署的副署长拒绝了皇甫先生的晚餐邀约, 看来是吃硬不吃软。 让他想不通的是,一晚上的审讯, 沈副署长除了那段录音之后, 再没有拿出什么他与杜坤生来往的实证, 眼看提审的最长时间就要过去了,他几乎要怀疑特罪署手里是不是没有更多的实证?只有这段录音,拿出来诈他。 天黑了又亮,墙上的虚拟时钟显示【8:59】。 英达安脊背做麻了, 看着时钟跳到九点,刚想说,拿不出实证,他可就要结束提审了。 沈初一突然在提审时间结束前一个小时,将他与杜坤生、昆山近15内所有的联络、信息、汇款等证据一股脑倒了出来。 密密麻麻展示着英达安眼前,有些记录连他自己都忘了,怎么可能会有这么详细的来往记录?除非侵入他的终端网,可这不但是违法的,也根本不是人能做到的。 他目光盯在那些记录上,听见沈初一在这一刻才说根据这些实证,要暂时对他进行刑拘。 他不明白的看向她,“你既然拿到这些所谓的实证,干嘛还要跟我耗一晚上?” 他真想不通,为什么不在审讯刚开始时就拿出这些证据,将他刑拘?要等到现在?她的目的是什么? “那要感谢你那位皇甫先生打来的邀约电话。”沈初一没有说透,起身命特罪署的警员将他带去拘留室。 原本也没打算和他耗一晚上,但皇甫沛那么快就打来电话,布置了一场鸿门宴,不就是在告诉她,她和特罪署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吗? 那她当然要耗一耗,至少要给汪淼淼一点时间。 绿洲警局的警察差不多一半都被暂时拘留了,所以英达安被送进拘留室里没引起什么轰动。 倒是英达安的妻子、儿子提审时间结束被放出去时引起来不少的骚动,警署外围了很多绿洲当地的媒体记者,堵着母子三人争先恐后地问:“英达安局长为什么没有和你们一起出来?他是真的犯法了吗?” “英达安局长是不是杜坤生的保护伞?杜坤生是不是还活着?” “英达安局长是被特罪署刑拘了吗……” 绿洲的警察在护着母子三人,呵斥媒体记者让开。 警局内,鲍啸咬了一口汉堡探头往外看了看:“媒体记者得到消息的速度每次都令我惊叹,他们是怎么知道杜坤生还活着这件事?”又回头看沈初一说:“会不会是那个给你提供了英达安和杜坤生来往证据的匿名人,故意透露给媒体的?” “谁知道呢。”沈初一和一桌子特罪署的同事啃着汉堡,心想:这要是白世舟在,肯定就怀疑是她故意透露给媒体的。 但这次真不是,她马不停蹄赶来绿洲,还要安排汪淼淼,分身乏术。 司康将吸管打开插·进了拿铁咖啡里,推到了她手边,刚要和她说话,身后就站了一个人。 他扭头看见章教授垂下来看他的眼,没来由觉得很有压迫感。 “我有事要和沈副署长说。”章典手指点了点他的椅背。 司康怎么可能不明白,他是在示意他让位置,可是……可是她另一边是鲍啸的位置,为什么不让鲍啸起来,要让他让位? 章典等了三秒钟,见他没有起来,眉头皱了皱:“司康,我的话你没明白吗?” 司康到底是站了起来:“明白。” 真没用。 沈初一真的非常好奇,司康是把章典当爹吗?怎么那么听他的话啊?一个不字都不敢说。 罪魁祸首章典坦然落座,组员递给他一份早餐说:“司康替您点的,芝麻叶法棍,没有加芝士,他说您不吃芝士。” “谢谢。”章典接过来,没有看向司康。 活该受气。 沈初一吃完汉堡,又吃了一份炸猪排和鱼排,她熬了夜之后就会很需要大量的油炸食品和碳水,不然总感觉饿得慌。 等她吃完,猛喝了半杯咖啡,扭头看章典正在慢条斯理的撕着法棍吃,吃的味同嚼蜡,看着就没食欲。 “你刚刚要跟我说什么?”沈初一问他,但心里已经猜到,他不过是在找司康的茬。 他将法棍咽下去才说:“在绿洲这几天不要单独出行,尽量待在警署。” 沈初一知道他的意思,她们昨天拒绝了皇甫沛的鸿门宴,必定会迎来更强硬的警告。 会是什么警告呢? 她想起那位绿洲警署副署长温征,当年温征带队前去福利院抓昆山,他那个时候有想过自己会遭受后来的事吗? 昆山逃脱没多久,温征的妻子、女儿被绑架,温征被一辆逆行而来的货车撞得险些丧命,截肢一条腿才保住了命。 所以她才犹豫,要不要将温征找来,他一定知道不少英达安和昆山的事,但那势必会再次打乱温征的生活,让他和他的家人过上被特罪署24小时保护的日子。 可是到目前为止,她们找不到一条能指向皇甫沛的线索,明明她很清楚皇甫沛就是英达安和杜坤生最大的靠山,可是她却找不到理由提审皇甫沛。 皇甫沛做得太干净了,他从不在终端和英达安提起任何杜坤生相关的事,也从不和杜坤生联系,他和杜坤生之间由英达安来牵线,甚至直接见面的次数都少之又少。 沈初一想起秦荣和她说过的话,权力带来的便利性是你什么也不用做,就有人自动送上来。 也许皇甫沛不是做的干净,而是只要他想要的东西,别人就会干干净净的给他送来,根本不需要他动手。 就像当初的她,被以昆山义女的身份带去一场以皇甫沛妻子名义召开的慈善晚宴上,然后她被推到皇甫沛跟前,皇甫沛很亲切的和她握手,笑着问她的年纪、名字,又像是闲聊一般说:“我听说你是罕见的山羊系异能体。” 很巧,他的儿子也是,只可惜先天残缺。 警署外重新安静下来,董芳云母子已经离开。 早餐之后,特罪署并非三路,司康带一队人留下来继续提审董芳云的妹妹和亲属,鲍啸带队去调查董芳云的车行、以及昆山曾经经常出入的场所。 沈初一打算去黑崖监狱见一见杜坤生还在服刑的妻子和大儿子。 她特意钦点了章典一同去。 鲍啸临走之前不放心,问她:“要不然我和你去黑崖监狱,章教授带队去车行调查?好歹我看起来更凶神恶煞一点,跟那些犯人打交道不能太面善。” 沈初一瞅了一眼章典笑了,“他看起来还面善?”一副阴郁样,一看就很难搞,“不过你确实看起来比他强壮,比他像警长。” “那当然。”鲍啸毫不客气地抬起手臂展示自己的肌肉线条。 沈初一伸手摸了摸,还真的比章典的要夸张。 但她还是选择章典跟她,因为目前她就像个靶子,指不定收到什么警告,跟着她太危险了。 ※ 绿洲的天气热的要命,沈初一脱了制服外套,只穿看衬衫上车,把冷气打足。 章典却依旧西服西裤,戴着手套,看起来仿佛没有温度感应功能一样。 沈初一发动车子,一路开上高速。 章典忽然问:“我的肌肉应该不比鲍啸差多少吧?” 沈初一嘲讽他的话就在嘴边了,但想到他刚帮自己侵入了三个人的终端网,还附赠的侵入英达安妻子董芳云的终端,查到了那些录音和记录,就把嘲讽的话咽了回去说:“差不多。”接下来还有用到他的时候,先对他好点。 谁知道章典又说:“你不是喜欢薄肌吗?” 把沈初一说愣了,“我说过我喜欢薄肌?”她确实喜欢薄肌,但她有跟章典说过吗? “你和安嘉树说的。”章典说:“我不小心听到了。” 沈初一感到恶心的看他:“什么不小心,你故意偷听的是吧?你怎么那么变态啊,我的一举一动你都要监视!” 章典想说什么,她的手环响了起来,虚拟屏幕上显示【秦听】,真会挑时候打电话。 沈初一犹豫了几秒,还是接了起来,想着他一定是手术刚清醒,自己既没有去看他,也没有主动问他,再不接他可能会伤心。 电话接通,她叫了一声:“小听,你刚醒吗?感觉怎么样?” 章典在副驾发出了一声意义不明的笑。 沈初一皱眉瞪他一眼,听见耳麦里传来秦听虚弱的声音:“嗯,我醒了有一会儿了,只是才有点力气坐起来说话,你是不是在忙啊?” “我在绿洲办案。”沈初一报备一样说:“这会儿有十分钟时间可以和你聊,你有力气和我聊天吗?” 她的语气自然而然变得柔软亲切,章典听着觉得可笑,她从来没用这种声音和他说话。 秦听小小声地抱怨:“好难受,听见你的声音才觉得好点。” 沈初一听得心软,想安慰他,手环震了震,她看见虚拟屏幕里有另一通电话打进来,是个来自绿洲的陌生号码。 是谁? “绿洲风景是不是很好?”秦听主动找话题和她聊:“我从来没有去过绿洲。” “等你好了随时可以来。”沈初一看见那个号码响到自己断掉,然后又再次打开,这一点是重要电话。 “后面两辆大货车跟着我们。”副驾的章典忽然说。 沈初一从车镜里看了看后面两辆并排行驶的大货车,几乎将高速路占满了:“小听我这边有点事,一会儿打给你。”不等回应,她挂断秦听的电话,接起来那个响个不停的陌生号码。 刚接起来就听见对面的人急切说:“下高速!快下高速!他们要撞死你!” 沈初一看见后面的两辆大货车突然急速前进,而前面一辆运送天然气的大货车猛然调转方向,发出刺耳的预备横停在高速路上,“来不及了。” 她立刻打下车窗,拔枪对章典说:“你来开车!”踩着话音探身出去,朝着后方的两辆货车“砰砰砰砰——” 每一枪都射在轮胎上,货车发出刺耳的轮胎滑动声,却仍在撞向他们。 章典一手握住方向盘,一手抓住沈初一探出去的身体,怕她甩出去,却听见她说:“章典你自己能保护自己吧?” 章典一愣,就见她在疾行的车子中,抓住车窗,足尖踢开他的手,纵身一跃跳了出去—— 反派对我产生了食欲怎么办? 第112节 “小心!” 章典只见她像被急速的风撕开的风筝,在空中被甩在后面,可她摔落地上的瞬间足尖化成黑色羊蹄,牢牢稳稳的扼住了地面,只在地面上停留一秒,就猛冲向前方撞过来的天然气大货车。 快的只留下一片白色残影。 异能体在他的脑子里发出震耳欲聋的叫声。 第100章 ——“哐!”一声, 眼前的挡风玻璃被尖锐的东西踩碎,一只黑色羊蹄踩进驾驶座,货车司机甚至还没看清飞过来的是什么东西, 就被一枪打穿了手臂。 司机的叫声都没出口,羊蹄绞着他的脖子直接将他按倒, 方向盘脱手,飞进来的人猛打方向盘。 刺耳的轮胎摩擦声响在高速路上, 横停在道路上的天然气货车陡然拐了个头,让出窄窄的应急车道。 特罪署的车子擦着天然气货车的边缘发出震耳欲聋的摩擦声,硬生生开了过去。 而后面的两辆货车仍然擦着地面撞了过来—— 章典听见了剧烈的撞击声,他几乎在瞬间释放了他的异能体。 两辆货车撞在天然气货车上, 驾驶座里沈初一因惯性被撞的身体飞出破开的挡风玻璃,她下意识想抓住撞过来的货车稳住飞出去的身体,下一秒就被湿滑的触手紧紧裹住身体。 是章典。 她吃惊, 章典不怕被路段监控拍到触手异能体吗? 但也顾不上多想,她在触手中看见两辆货车里的司机, 直接借着触手凌空翻了个身, 窜进驾驶座内,用枪抵住了司机的脑袋:“别动, 再动打死你。” 司机脑袋上被撞出了血,只感觉双手被绞到身后“咔哒”一声铐上了手铐。 沈初一握了一下腰间的触手, 示意它们可以退回去了。 没想到, 它们像是真的动了似得“啵啵”几声消失了。 沈初一用膝盖压着司机的背, 侧身举枪瞄准了刚逃下货车的另一名司机,直接“砰”地开枪,一枪打穿了司机的大腿。 司机倒在地上。 章典快步而来,看见驾驶座里的沈初一, 提在喉咙口的那口气才慢慢吐出来。 “去铐上他。”沈初一对章典说。 章典上去将倒在地上的货车司机铐上,司机这会儿反应过来了,大声嚷嚷着说:“铐我干什么!我就算违反交通法,警察也不能随便乱开枪!” 章典抬手用枪把重重击在他的鼻梁上。 血和惨叫声一下子就把他令人厌烦的嚷嚷声止住了。 他回头看见沈初一一脚将铐了手铐的司机踹下车,从货车上跳下来,抬手摸了摸碎发凌乱的额头,她的额头流血了。 “别用手。”章典快步过去,抓住了她乱摸的手,仔细去看她额头上的伤口。 “是被驾驶座里铜佛挂坠划到的,没事。”沈初一又看了看自己的手指,指甲和指腹在地面上摩擦破了,这个倒是很痛。 章典捧着她的手看了一眼,无语地用牙齿把手套拽了,从口袋里摸出了消毒湿巾,“这是可以清理伤口的。” 他抽了一张先替她擦了手指上的伤口,听她疼得发出呲呲声,莫名被这声音弄得心绞痛。 “谢谢你的异能体。”沈初一冷不丁低声和他说:“路段监控你最好想办法删掉。” 章典又抽一张消毒巾,拨开她的碎发替她清理额头的伤口,忽然有点吃味:“只谢谢我的异能体吗?是我怕你受伤。”明明异能体是他来操控的。 可她这会儿又故意和他计较说:“那我也救了你,扯平。” 很大的风把章典的情绪也吹乱了,他很少有起伏的情绪在风里被吹得鼓胀起来,鼓胀到喉咙都有些发酸,她就是这样,连一点口头的“奖励”也非常吝啬的给他。 每句话她都要赢,都要姿态高高的站在上风,像是在和他比拼。 章典只好放软语气先说:“谢谢你救我。” 沈初一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他不和她斗嘴,而是道谢,太认真了,她不知道说什么好。 一辆车从远方疾驶而来,她看过去,那辆车停在几步外,一个中年男人匆匆忙忙推开车门下车,惊魂未定地盯着她们。 “温征?”沈初一认出了他,居然是温征。 章典也看过去,看起来五六十岁的男人,右腿是义肢,戴着一顶很旧的棒球帽站在那里,这就是那位当年接到沈一匿名电话的绿洲警署副署长温征吗? “刚才是你给我打的电话吗?”沈初一快步朝他走过去,反应很快的问,刚才那通陌生号码着急的喊她下高速是温征吧?不然还有谁那么清楚皇甫沛撞死人的伎俩?又可以这么快赶来。 温征望着她,点了点头:“是我,幸好你们没事……”他的一颗心掉回肚子里。 “谢谢你温副署长。”沈初一朝他伸出手。 温征慢慢抬起手,和她握手:“我早就不是副署长了,叫我温征吧。” 沈初一摸到他粗糙的手上有很多小疤痕,料想他这些年一定过得很不好,是啊,得罪了皇甫沛,他恐怕连在绿洲找一份像样的工作、过普通人的生活都很难。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货车司机要撞我们?”沈初一问他,但很快又说:“如果你不想再牵扯进这桩案子,就当我没有问,我不会对外透露你联系过我。” 温征却说:“我今天原本就是为了来见特罪署的。” 他在风中眼神坚定:“我希望能为特罪署提供一些信息,尽快将昆山和他的靠山缉拿归案。” 风吹动他的裤腿贴裹在他的义肢腿上。 沈初一想,其实她对温征是愧疚的,当年那通匿名电话是她有意选择了副署长温征,因为她知道英达安和昆山早有勾结,绿洲警署里她唯一知道被昆山嫉恨的警察就是温征。 她那时太弱小了,能求救的只有温征。 但现在不同,她成为了特罪署副署长,她有能力,也有靠山了。 “好。”她松开温征的手,和他说:“你的妻子和女儿现在在哪儿?我通知特罪署去把她们接到安全屋。” 温征嘴唇抿紧了一下,几秒之后才说:“我妻子去世了,我女儿跟着她外公外婆定居a市很多年了。” 沈初一心轻轻震了一下,她不敢问他的妻子是怎么去世的,就像她不敢问这几年他过得怎么样? ※ 手环亮起来。 白世舟的眼神才从呆滞变得清明,他看见手环上显示着【沈于蓝】,立刻就接了起来。 他坐在自己家的客厅里,母亲在楼上办公,阿姨在厨房煮饭,只有他被迫空闲了下来。 听见她的声音从手环里传出来,他才觉得这一天真正的开始了。 “你那边情况还好吗?”白世舟问。 “还行。”她在那端声音不高的说:“有件事我想拜托你去办。” “什么事?”白世舟仔细听着她的声音,“你是不是遇上什么麻烦了?”不然怎么会找他去办事?她不是会求助他的性格。 “是有一点小麻烦,不过很快就要解决了。”她没有和他解释,只是说:“a市有一所叫英才附中的学校,初一优等班里有个叫温晓晨的女生,你能帮我去暗中保护她几天吗?” 白世舟先应好,才问:“温晓晨是你重要的人吗?” “她是温征的女儿。”她迅速的和他说:“你还记得绿洲警署里的副署长温征吧?他找到特罪署,愿意做证人指征英达安和皇甫沛与杜坤生有过交易,虽然他的女儿在a市,但我担心皇甫沛会派人去找她。我找你是因为目前还没有人知道温征女儿的具体位置,温征也不想打扰女儿的正常生活,所以不想惊动特罪署。” “我明白。”白世舟很快说,又问:“你有他女儿和妻子的详细住处吗?” “他妻子去世了。”她说。 白世舟心像是被这几个字压了住,当年他和温征打过交道,温征是个坚毅的军人,刚正的警察,却妻离女散。 挂断电话,他起身。 沈初一推开洗手间的门走出去。 绿洲警局外一台外卖机器车停在警局门口,对门口的警员重复说:“沈于蓝小姐您的外卖,沈于蓝小姐您的外卖。” 特罪署的组员快步走出去从外卖车上拿下外卖,转身进去说:“沈副署长你点了外卖吗?” 她的外卖? 沈初一停下了脚步,伸手接过自己的外卖,她没有点外卖。 但她看见上面的外卖单子上写着——刘记私房菜荷叶鸡。 她曾给汪淼淼送过荷叶鸡。 汪淼淼得手了? 沈初一转身重新走进了洗手间,在洗手间打开了外卖的包装袋,撕开荷叶鸡的锡纸,里面除了一只荷叶鸡还有一枚手环。 居然是手环,皇甫熠的手环吗? 她只是吩咐汪淼淼接近皇甫熠,想办法偷到他的电子设备,没想到汪淼淼居然偷到了他的手环? 沈初一伸手拿出那枚手环,手指在碰上手环的瞬间眼前突然开始闪回—— “砰”的一声响,惊动了正在清洗饭盒的青年男人,他抬起头朝声音的方向看过去,看见走廊的台阶下一个很瘦小的女孩正在努力推着轮椅,轮椅上瘫坐着一个更为消瘦的男孩子。 两个人看起来都只有十三四的样子。 青年男人忙放下饭盒,擦了手走过去问:“你们好,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小女孩吓了一跳,缩着肩膀侧过头来,阳光下她的眼睛泛着不正常的白色,凭着耳朵来听他的声音。 青年男人看着她的眼睛,意识到她可能是视力障碍者,就解释说:“我是今天来的志愿者,我叫皇甫熠,我帮你把轮椅推上去好吗?” 小女孩这才点了点头。 青年男人扶住轮椅,又将自己的手臂放在小女孩手下面说:“你也可以扶着我。” 小女孩胆怯地伸手,小心翼翼扶住了他的手臂,听着他说:“旁边是台阶,要小心哦。” 像在哄小孩一样将她们带上了台阶,又轻声细语问:“你们要去哪里呀?我推你们过去好了。” “我要推我哥哥去卫生间。”小女孩朝前面的卫生间指了指。 “原来是你哥哥啊。”青年男人看着只到他胸部以下的女孩儿,语气中多了几分惋惜:“你多大了呀?” 小女孩不说话。 直到卫生间的门外青年男人说:“我推你哥哥进去吧,这里是男卫生间,你在门外等就好了。” 小女孩点了点头。 青年男人推着轮椅上的男孩进去,又把他推进了残障专用的卫生间内,正想说什么背后突然有人关上了残障卫生间的门。 反派对我产生了食欲怎么办? 第113节 他回头就对上了小女孩儿盯着他的双眼,那双眼像蛙类眼睛上的瞬膜一样眨了眨,白膜消失,一双黑色瞳孔盯住他。 他连嘴巴都来不及张就失去知觉,栽头倒了下去…… 小女孩立刻蹲下身去摘他的手环,对轮椅上的人说:“孟泽快点,我们要在他苏醒之前帮他绑起来运出去……” “咚咚咚”。 卫生间的门被敲响,鲍啸在外面问:“蓝蓝你在里面吗?我着急上洗手间,你好了没?” 沈初一眼前的闪回消失,在晕眩中扶住了冰冷的洗手台,闭上眼缓了几秒感觉好一些才说:“马上好。” 是汪淼淼和孟泽,她们……是绑架了皇甫熠吗? 第101章 “这是我知道的全部信息。” 温征在审讯室中将这些年自己搜集来的所有信息展示给沈初一她们看。 “当年我接到那通匿名电话, 赶去绿洲福利院抓人时就很清楚是杜坤生。”温征说:“因为杜坤生被选为试验对象这件事就很值得怀疑,绿洲警署署长英达安并没有向内阁汇报,直接就审批通过了这件事, 当我知道时他已经为杜坤生开了死亡证明,证明杜坤生在试验中死亡。” “可死刑犯就算死亡后, 尸体也要经由警局火化后,再交给家属处理。”温征记得很清楚:“我当时要求亲自监督火化杜坤生的尸体, 英达安却说因为试验特殊性,杜坤生的尸体已经由研究院的人员进行了生化处理,我至始至终没有见到过杜坤生的尸体,也没有见到研究人员开出了任何生化处理报告。” 他指了指自己提供的信息里, 两段录音,一段录音是他去找英达安询问杜坤生的尸体在哪里,那时他已经生疑, 所以偷偷录了音。 另一段录音是他妻子、女儿被绑架后,收到了一通威胁电话, 他录了音。 温征点开这段录音, 陌生的男人声音传出来—— “温征,你应该很清楚你得罪了谁。” “是杜坤生派你绑架我老婆和女儿的?”温征的声音。 “你到现在还没明白杜坤生背后是谁啊?那你等着给你妻女收尸吧。”陌生男人的声音。 “皇甫沛!叫皇甫沛放了我老婆女儿!你们想要我做什么都可以!”温征的声音。 “要你做的事很简单。”陌生男人说:“你既然是警察, 查出来给你打匿名电话报警的人不难吧?她一定很信任你,把她约出来, 用她来交换你老婆和女儿。” 录音里温征沉默了几秒, 才紧绷的说:“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是谁,也不知道怎么找到那个人,我不知道。” “那就等死吧。” 电话挂断。 审讯室中安静下来。 章典抬眼看向沈初一,她平静地沉默着, 手指在无意识拨动着指尖缠着的创伤绷带。 “当年打匿名电话的人你确实不知道是谁吗?”鲍啸问:“ta有没有留下什么信息?如果绑架者是杜坤生的人,他这么着急要找这个人,说明ta对杜坤生很重要。”她询问的看向沈初一和章典:“是不是能找到这个人?” “是,也许能找到。”沈初一说。 章典很清楚那个人是当年的沈一,当年杜坤生拿沈一做了什么?以至于兴师动众的绑架温征的妻女,也要找到沈一。 这绝对不只是沈一对杜坤生很重要,是她对英达安,乃至大靠山皇甫沛都很重要,不然英达安在那个档口一定会告诉杜坤生低调点,不会让他搞出绑架温征妻女这样的事。 “匿名电话应该是一名被杜坤生绑架的女孩儿打的,她叫沈一。”温征说:“当年解救了那些被绑架的孩子后,我问过她们绑架她们的人是谁,长什么样子,但她们说很少有人能见到绑架她们的大老板,只有一位叫沈一的女孩经常见大老板,她在我收到匿名电话前逃出了福利院,所以我猜那通匿名电话是她逃离福利院后打来的。” 温征又在信息里找出了几张照片和定位:“这是那通匿名电话当时的定位,她很聪明,她应该是溜进了一家茶社,用茶社的前台电话打给的我。” 照片是他拍下茶社破开的窗户、被损毁的监控。 “这些照片是我私下去拍的,我没有让茶社老板报警,也没有惊动警署里的人。”温征说:“绿洲警署太多英达安的人了,一旦惊动他们,我担心这个女孩会被很快抓到,重新送到杜坤生手里。” 沈初一没想到,当初她也被温征保护了一次,温征本可以拿这些信息去交换自己的妻女。 如果是她,她一定会换,她是个自私鬼。 “沈一?”鲍啸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又问沈初一:“这个沈一是不是张聪聪说的一一啊?他的好朋友?” “是她。”沈初一说。 “不知道能不能通过张聪聪找到她。”鲍啸说。 “找到她没有用,她不会站出来指证皇甫沛和杜坤生的,不然当年也不会匿名报警之后就消失了。”沈初一平静地说。 温征却说:“这不怪她,当初我身为警署副署长都自身难保,更何况她还只是个孩子?如果她站出来只会多死一个人。” 沈初一没有说话,翻看着温征这些年搜集来的信息和证据,除了杜坤生假死的很多疑点,还有他去救妻女,被货车故意撞过来的行车记录仪。 以及一段“昆山”进入英达安妻子董芳云车行的录像。 沈初一点开那段录像,有些不清晰的画面里,一个穿花衬衫的男人从黑色的车子里下来,走进了车行大厅,朝右侧拐了。 之后镜头就一直对着车行的门口,大概六分钟之后,英达安的妻子董芳云开车抵达车行,下车也进入了车行大厅内,也朝右侧拐过去。 “这个男人就是化名成昆山的杜坤生。”温征马上说:“我离职后,偷偷走访了那些被绑架儿童,从一些儿童口中问出了昆山的长相,做了一份侧写画像,之后我就一直盯着英达安妻子的车行,因为我之前怀疑杜坤生贿赂英达安就是通过董芳云的车行。我在车行外蹲了四年,终于让我蹲到了一次。” 他站起身指给她们看,“虽然不清晰,但我确定就是昆山,我抓过杜坤生,见过杜坤生,他就算换了张脸我也能闻出来他身上的味儿。” 沈初一看见温征眼神里的恨意,就像如果这辈子不把杜坤生再次缉拿归案他死都不会瞑目。 在这一刻她心里坚定了一个念头:要对付皇甫沛就要用一些非常规的手段。 ※ 离开审讯室,沈初一吩咐鲍啸和两名组员保护温征,又抬手抓住了章典的肩膀:“陪我去买杯咖啡,透口气。”又很大气的对所有组员说:“把你们想喝的发群里,我去买。” 忙碌的组员难得松口气,高声嚷嚷:“谢谢副署长!” 司康站起来想说他去买,现在这个阶段,她还出去不是很危险吗?她刚刚才险些出车祸。 那两名货车司机,死活不松口是故意撞的,只说自己喝了酒失误。 可他刚站起来,章典就冷飕飕扫了他一眼。 “走吧。”章典收回目光跟着沈初一离开警署,伸手替沈初一拉开了副驾的车门:“你手受伤了,我来开车吧。” “变绅士了啊。”沈初一笑着坐进副驾,本来要扣安全带,想了想又没有动。 等章典坐进来,关上车门,她才说:“我手痛,你替我扣上安全带吧。” 章典看向她,听见触手激动的在喊——“哇塞章典!小羊在奖励你!她都允许你帮她扣安全带了!这么暧昧的事情!你要好好表现!” 是奖励吗? 他侧过身从她手边拉过安全带,轻轻理好,扣在她的另一边,就在那么近的距离问她:“你想让我做什么?” 沈初一眨眨眼笑了,难得夸他:“章教授就是聪明啊。” 章典很近的看她:“你只有在使用我的时候才会给我点好脸色。” 他的气息和用词都很暧昧。 沈初一因此想起了一些色·色的事情,某些时候他确实很好使用,非常合她的心意,算是目前使用感最好的。 但某些时候他又非常讨人厌,会剖析她,故意揭她的伤疤刺痛她。 “你如果对我少点好奇心,我会对你更友好一点。”她从口袋里掏出手环,用冰冷的屏幕轻轻碰了碰章典的脸,看他很轻微的抖了一下,觉得赏心悦目,所以故意用手环从他的脸划拉到下巴:“帮我侵入这个手环的终端,找些我想要的线索。” 章典感觉她要用手环碰他的嘴巴,忍不住握住了她的手不敢用力,怕碰到她的伤口:“很脏。” 别人的手环太脏了。 他抽走了手环,没去看,先问她:“我能得到什么?” 很好,沈初一喜欢明码标价的交易,这样让她更有安全感,毕竟人情最难还。 “真心话或是大冒险。”她再次和他说。 章典看着她,只有两三秒的思考就作出了选择:“大冒险。” 这次他要大冒险。 沈初一轻轻笑了:“可以,你想要我做什么?kiss?做··爱?”她确实也很久没放松了。 章典却有些皱眉,□□对她来说就像吃一顿饭似得简单,他很难不想她“顿顿少不了”的话,或许不是玩笑话。 她快贴在他的嘴唇边,章典却抬手摸了摸她的脸颊说:“今晚沈一有空吗?” 沈初一愣了一下。 他有正式的提出大冒险:“我想要沈一的kiss,今晚没空,明晚也可以,实在没空案子结束后我也可以等。” 他要沈一的kiss,不是沈于蓝的。 沈初一像是被偏执地选择了一次,她很难讲清这一刻的感受,只是觉得心变得软了一些,不那么想奚落他,攻击他了,她说:“好,等案子结束,离开绿洲之前。” 章典心满意足地撤回身体,看了手环,刚划开就说:“这是皇甫沛儿子的手环?你怎么弄到手的?” 手环的屏幕上是皇甫熠和父母、姐姐的合照。 “好心的市民匿名送给我的。”沈初一说:“手环需要本人的人脸、虹膜识别才能打开,我打不开,但你一定可以。” 当然。 章典发动了车子说:“我把车子开远一点,我需要使用我的异能体,这里的异能检测很敏锐。” 警局外异能监管比其他地方更严格。 “去绿洲赌场附近。”沈初一说:“那里有些地方有异能监管屏蔽器,我知道在哪儿。”又说:“你先破解手环,用这个终端账号,把一些东西发网上。” 章典明白过来她想做什么,笑了一下说:“做这种违法行为如果让你亲爱的白署长知道,他会对你非常失望的。” 沈初一皱眉,一拳打在他手臂上:“少这么茶言茶语,听着恶心。” 她收回不想攻击他的念头。 第102章 下午三点多, 绿洲发起了台风预警,比台风先来的是网络上劲爆的风波。 皇甫沛的一场会议还没有结束,就接到了秦荣首相的来电。 他抬手示意暂停议事, 接起了秦首相的电话,笑着说:“秦首相是有什么要事吗?百忙中亲自来电。” 手环那端也传来了秦荣的笑语声, “要事谈不上,是一点私事想要托皇甫先生去办。” 反派对我产生了食欲怎么办? 第114节 “您说。”皇甫沛有些意外, 秦荣可从未因为私事找他。 “特罪署的沈于蓝探员皇甫先生见过了吗?”秦荣开门见山说:“我听说她清晨在绿洲被三辆货车故意撞了,好在人没什么大碍,但我实在不放心,想托皇甫先生帮我查一查那三辆货车司机背后是什么人, 敢故意撞特罪署警员一定不只是货车司机。” 皇甫沛脸上的笑容一点点凝固。 但秦荣的语气依旧带着笑意说:“或许皇甫先生不太清楚,沈于蓝这位年轻的探员救过我儿子,我心中对她非常感激, 又十分爱惜她的才干,特罪署能有她这样优秀的警员才能真正地震慑犯罪发生, 所以于公于私我都不想看到沈于蓝探员出事, 皇甫先生一定能理解。” 皇甫沛靠在椅背里又笑了:“当然理解,沈于蓝探员的事迹我也早有耳闻, 昨天我就想邀请沈探员用餐,可惜被她婉拒了, 没想到今天居然在绿洲内发生这种事情?沈探员受伤了吗?状况怎么样?” “她很好, 只是受了点皮外伤, 不然我这会儿人可能已经抵达绿洲了。”秦荣玩笑似得说。 皇甫沛却很清楚,秦荣在告诉他,沈于蓝的重要性,或者可以说是敲打。 他确实没有想到秦荣会如此看重一个探员, 别说什么救了她儿子,坐到秦荣这个位置多的是人愿意为她赴汤蹈火,而她手下聪明的棋子不计其数,却唯独为了一个小探员来敲打他。 皇甫沛也笑着说了一句:“怪不得沈探员连顿接风宴的面子都不给我,原来是秦首相如此看重人。” 他和秦荣打过交道,他深知秦荣是个面面俱到的圆滑人,城府颇深,从不在口头上得罪任何人,不然也不会让钟康明掉以轻心。 所以他以为秦荣至少会说两句,年轻人不懂事,改日让她亲自登门拜访。 没想到,秦荣居然笑着说:“她是去绿洲办案的,不方便与案件无关的人员接触,皇甫先生要是想请她吃饭,等下次她私人行程的时候可以试试。” 皇甫沛听笑了,沈于蓝好大的面子啊,让秦荣这样高高捧着,可这里是绿洲,他的地界,他想要一个人还用自己动手吗? 会议室外有人敲门。 他只随便应付了秦荣一句,就说有事先挂了。 通话挂断,他的脸色已经不太好了,门外匆匆走进来的秘书凑过来在他耳朵边低声:“少爷的账户好像被盗了,有人用他的账户发了一些……对您不利的截图。” 皇甫沛皱眉看向秘书,秘书立刻把手中的光幕平板递到了他眼下。 界面上是他儿子皇甫熠的社交网主页最新动态——【我也是受害者。】 下面配了几张聊天记录的截图。 皇甫沛点开第一张,看见是他儿子和妻子的聊天。 [皇甫熠]:你们为什么要骗我! [皇甫熠]:给我注射的异能脊髓液根本不是研究院的新研究成果,而是从昆山那个杀人犯手里买来的!是抽取了别人的脊髓液!你们难道不清楚被抽脊髓液的人都是被昆山绑架的吗?你们明明知道为什么还骗我! [妈妈]:小熠你接电话好吗?你现在在哪儿啊?妈妈可以跟你解释清楚。 [皇甫熠]:解释什么?你们还要编造出什么谎话来骗我?难道要告诉我脊髓液是人家自愿抽出来给我的吗?! [妈妈]:我们没有骗你小熠,为你提供脊髓液的女孩是昆山的妹妹,你爸爸帮了昆山一点忙,是他妹妹自愿帮助你治疗的,小熠先接电话。 [皇甫熠]:你还在撒谎!根本不是自愿!她也是被绑架的!被强行抽取的!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皇甫熠]:昆山就是杜坤生对不对?你说的一点忙是我爸爸帮杜坤生逃脱了死刑对不对?我已经全部知道了,你们还要继续撒谎! [皇甫熠]:你们觉得这是为我好吗?不是不是不是! [皇甫熠]:妈妈你为什么也变成了爸爸那样的人?你教我和姐姐善良,帮助弱势群体都是演出来的吗?为什么要逼我做个坏人? [妈妈]:小熠接电话,妈妈求你先回家来好吗? 皇甫沛没有继续翻下去,只是先笑着起身和会议室里的诸位说,他有些私事需要处理一下。 然后起身带着秘书离开会议室,才跨出去脸色就彻底沉下去,“这些截图发出去多久了?清网了吗?联系小熠了吗?” 这些聊天记录是几年前他妻子和儿子的对话,当初那个山羊系女孩突然逃跑,还神通广大地联系上小熠,将一切都告诉了小熠,导致小熠和家里闹决裂很久。 可他记得当年他清空了小熠的所有聊天记录和联系人,怎么会还有这些聊天截图? 小熠绝对不可能自己发这些,那要么就是小熠的终端账户被入侵了,要么就是小熠出事了。 “发出去二十分钟了。”秘书快步跟上他立刻低声回答:“看到之后我就已经联系人封号、删帖、清网,可是应该有人买了热门,故意操控舆论,现在连外网热门也全是这些截图,一时之间很难全部清理干净。”似乎怕皇甫沛发火,她赶着声又说:“最重要是现在联系不上……” 没说完,远处的走廊里就有熟悉的面孔快步朝他走过来,着急的叫了一声:“老公。” 是他的妻子皇甫湘。 她走的又急又慌,眼眶也是红的:“小熠联系不上了,我去圣女福利院找他也没找到人,他是不是出事了?” 皇甫沛伸手抱住了妻子,安抚她:“没事的,也许小熠是有事先走了,手环丢了、被盗了是常有的事。” “是吗?”皇甫湘红着眼眶看他,“可是……网上有人用小熠的账号发了截图,你看到了吗?是不是什么人在对付你?所以才偷了小熠的手环?那小熠不是很危险吗?” “我现在派人去找他。”皇甫沛轻轻抚摸妻子的背:“没事的,相信我,只要在绿洲小熠肯定不会有事的,说不定他现在正在往家里赶,让司机送你回家,你安心的在家里等着。” 他拉住妻子的手,语气温和地说:“我送你出去。” 走廊里却传来脚步声,一个年轻的女人声音在不远处说:“皇甫先生和皇甫夫人都在啊,那就不用多跑一趟了。” 皇甫沛看过去,看见了□□名穿着特罪署制服的警员,带队走来的不就是大名鼎鼎的沈于蓝探员吗? 她看起来比镜头下更年轻,警帽下是一双异常明亮的眼睛,唇角带着笑,但眼睛里没有一丝笑意,而她身侧的正是皇甫沛的好侄子章典。 “章典?”皇甫湘也看过去,一时竟有些没认出来章典,因为她们原本见得也不多。 她们一大群穿警服的人走过来,气势压人,皇甫湘的目光又从章典挪到了停在她眼前的女警员身上,认出来这是那位很有名的沈于蓝警员。 “特罪署沈于蓝。”沈初一将证件亮了一下,毫不废话说:“有桩案子还请皇甫沛先生和皇甫湘女士跟我们去一趟警局,协助调查。” 皇甫湘第一次遇到这种状况,心突突跳,手却被皇甫沛轻轻拍了拍像在安抚她。 “没想到第一次见沈副署长是在这种情况下。”皇甫沛瞧着沈初一和章典说:“虽然不清楚是什么案子,但我很乐意协助特罪署调查,只是我有些很着急的事需要处理一下,能够给我半个小时的时间。” 沈初一直视着他说:“是什么事?” 语气很不客气。 皇甫沛的脸色也没那么客气了:“我的家人有些急事。” “家人?”沈初一眼神里多了一点戏谑的笑意:“是你的儿子皇甫熠吗?” 皇甫沛眼神一凝,竟在这一瞬间怀疑是不是她对小熠动了手?但她怎么敢? 她又说:“我们也在找皇甫熠,他和一起异能脊髓贩卖案有关,请两位先跟我们回警局,联系上皇甫熠,他也会被带去警局的。” 真猖狂啊。 皇甫沛从未见过如此猖狂的年轻人,她对绿洲还是不够了解,她不了解绿洲死一个人有多么容易。 他又看向章典,他的侄子站在那里,看他像看陌生人,那就别怪他了。 “别怕。”他轻声安抚妻子,拉着妻子跟随特罪署离开议事厅,上了特罪署的车子。 ※ 车子发动,他看向了一眼沈于蓝探员手上的绷带闲聊一样温和说:“秦首相打电话给我,说沈探员在绿洲出了点小事故,看来还真的是。沈探员初来乍到,不清楚绿洲的路况,难免会出事。” 沈初一听的发笑,手环就很适合的亮了起来,她看都没看号码接了起来。 她没戴耳麦,坐在她后排的皇甫沛隐约听见通话里有人说了句:“把通话接给皇甫沛。” 沈初一回头看他,露出很惊讶的表情:“这个号码你认识吗?找你的,怎么打到我这里了?” 皇甫沛看了一眼,吃惊的发现来电号码居然是他儿子的号码。 沈初一开了免提。 皇甫沛对着手环试探性叫了一句:“小熠?” 里面传来一个女人的冷笑,声音听起来像个孩子,语气却很阴冷的说:“皇甫洲长,你儿子希望你好好配合特罪署查案,早日将昆山缉拿归案,不然他也很难安心活下去。” “你是谁?”皇甫沛刚问出口,对面人就挂断了手环。 皇甫沛立刻对沈初一说:“马上追踪这个号码目前的定位,找到这个人,她可能盗取了我儿子的手环,或者绑架了他。” 沈初一低着头按灭手环,很散漫地说:“是吗?会不会有什么误会啊?这个电话里的声音听起来像个小女孩,皇甫先生的儿子皇甫熠今年已经二十了吧?一个健康的成年人会被小女孩绑架?” 她抬起眼笑着看皇甫沛:“我看是皇甫先生太敏感了,也许就是皇甫熠的朋友拿他的手环开玩笑呢。” 皇甫沛盯着她,后槽牙发紧,太明显了,如果他还看不出来这位沈探员知道他儿子失踪了,这通电话可能就是她和“绑匪”联合起来打给他的,他就太蠢了。 谁给她的胆子,身为探员用这种手段? 沈初一笑着收回手臂,慢悠悠说:“绿洲的路况是复杂,我会小心的,皇甫先生。” 第103章 病房外, 秦荣挂了电话之后想了短暂的几分钟,又打了一通电话。 她很清楚绿洲“独政”太久了,皇甫家上下几代集权, 根本不是她一两句敲打的话就能唬住的,绿洲是她成为首相之后迟早要解决的问题, 只是她没想到来的这么快。 背后的病房门推开了,她侧头看见王可推着轮椅里的秦听出来, 就嘱咐了一句:“嗯,现在就去。”挂断了电话。 “她真的没事吗?”秦听刚手术苏醒,有气无力却很着急,沈于蓝突然中断了电话, 他大概就猜出来一定是出什么紧急的事了,拜托王可助理问了才知道是出车祸了。 “她真没事。”秦荣语气温和的说:“我打电话详细问过了,手指有些轻微的擦伤。” “好端端的怎么会在办案的途中遇上车祸?”秦听并不傻, 很多事情他只是不关心,不想去多想:“是不是她查到了什么不该查的人?” 秦荣望着他, 没有隐瞒他:“是, 她查到了绿洲洲长和警署署长。” 事实上她很希望秦听能够有点“上进心”。 “那她继续留在绿洲不是还会遇到危险吗?”秦听语气变得更急切了,因为他很清楚沈于蓝哪怕是遇到危险也不会放弃调查:“你能帮她吗?你……不是很看重她吗?你不会让她出事对吗?”他像是很艰难地开口:“你帮帮她行吗?” “当然。”秦荣笑了笑, “小听,就算你不开口, 我也会保障她的安全, 她是我的人, 如果我无法保障她的安全以后谁还会为我做事?” 是啊,她一向很爱护对她有用的人,哪怕是伤害过他的王敏,她也愿意宽容, 因为王敏的姐姐王可对她还有价值。 秦听心情复杂,又问:“那你打算派人去绿洲保护她吗?她恐怕不会愿意放弃调查。” 廊下从远处吹来一股凉风。 秦荣起身,亲自把秦听推进病房内:“派人保护她没用,绿洲的状况复杂,你知道当初白世舟去绿洲调查异能贩卖案牺牲了多少特警吗?当年白世舟能成功除了这桩案子轰动全球,还因为他调用了军部的精锐军。” “你不能调动军队去协助特罪署吗?”秦听问。 秦荣耐心的和他说:“就算我调动军队去协助她,也没用,因为当初白世舟调查的只是赌场老板杜坤生,但沈于蓝调查的是绿洲洲长皇甫沛。” 秦听手指僵冷,他明白她的话,当初只是调查杜坤生都需要调动军队,而现在沈于蓝调查的可是洲长和警署署长:“那该怎么办?” 秦荣停在病床边,拉了椅子坐下问他:“你觉得该怎么办?” 秦听意识到,她似乎仍然对他带着一点希望,没有完全放弃他,至少她肯和他说这些,等着他去思考。 反派对我产生了食欲怎么办? 第115节 不等他回答,秦荣的手环就响了,她接起来说了一句:“知道了。” 然后秦荣挂断电话,划开虚拟屏幕看到了发来的几张截图,是皇甫沛儿子发在网上的截图。 她笑了一下说:“小听,于蓝已经想出了解决的办法。” “什么办法?”秦听看不见,忙问:“是她打来的电话吗?” 当然不是,到目前为止沈于蓝没有向她打来过任何“求助”的电话,车祸这件事还是小听告诉她,她主动打给沈于蓝的。 但网上这些热闹的词条,说明她已经掌握了皇甫沛儿子的手环,或许连这个人也掌握住了。 “要一个人安全不是派多少人去保护她,是除掉对她构成威胁的。”秦荣想,既然沈于蓝已经深入腹地,不如就趁现在。 她愿意再相信沈于蓝一次,相信她有能力做到。 秦荣抬头向王可示意说:“去帮帮沈探员。” “是。”王可点头,离开病房。 ※ 审讯室的房门关上。 沈初一仿佛闲聊一样问皇甫沛:“皇甫先生,你儿子是羊系异能体中罕见的山羊系异能吧?” “如果特罪署怀疑我什么,就直接问。”皇甫沛看着她与章典,没有一点好脸色:“我能配合的时间很有限。” 沈初一却像是没听见他的话,依旧笑着又说:“据说山羊系异能视力惊人、体能惊人,你儿子一定非常优秀,这么优秀的儿子却在十三岁的时候确诊了渐冻症,真遗憾。” 皇甫沛看着她,不再说话,因为他明白,沈于蓝敢把他带来就说明已经掌握了足够的线索和证据,他说什么她都会按照自己的节奏继续。 “渐冻症目前医学都无法完全治愈,只能尽可能地延长寿命,没想到皇甫先生的儿子居然在短短四年内就治好了。”沈初一弹出巨大的虚拟屏,在屏幕中播放了皇甫熠十七八岁时参加校园运动会的记录视频。 视频里高瘦的男孩子,足尖是黑色山羊蹄,奔跑在阳光下超越所有人,在跨越最后一道障碍后迎来满操场的喝彩,他回过头暗金色的横瞳熠熠生辉。 章典坐在沈初一身侧,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皇甫熠的羊蹄、瞳孔和沈一几乎一模一样。 就算是同类的异能体,也会根据人体的不同,有些微的差别,一模一样的异能体几乎只存在在双胞胎、龙凤胎这些特殊人体上。 可皇甫熠和沈一连籍贯都不同,这么相似的异能体是因为什么?答案根本不用猜。 章典皱起了眉,昆山当初也抽取了沈一的异能脊髓对吗? 昆山口中的大人物是皇甫沛,他口中带给大人物的“货源”,是沈一对吗? “真是医学奇迹。”沈初一表情不曾有过变化,语气很诚恳的问:“皇甫先生能告诉我,你儿子是怎么治好的吗?” 皇甫沛透过虚拟屏幕看她,笑了一下:“哦,我明白了,特罪署是根据网上传的那些自称是我儿子和妻子的聊天记录内容,怀疑我和杜坤生做了什么违法交易?比如异能脊髓抽取贩卖?” 沈初一看得出来他没什么耐心,甚至不打算装傻,直接和她又说:“没有,我不会知法犯法,那些聊天记录截图是假的。” 皇甫沛确实不想跟她耗下去,他要尽快找到小熠:“特罪署什么时候开始凭借几张截图判案了?可能你不清楚,绿洲的法律中聊天记录不能作为证据。” “当然不只是聊天记录。”沈初一说:“但不着急,皇甫先生先回答我的问题。” 她很有耐心地再次问:“你儿子皇甫熠的渐冻症是怎么治好的?” “不要浪费我的时间。”皇甫沛看了一眼时间。 警局之外突然传来一声剧烈的爆炸声,整个审讯室都在爆炸声中震颤。 背后有人敲门,是特罪署的组员,他推门进来,带进来一片嘈杂之声。 他低声在沈初一耳边说:“副署长,警局外咱们组的车不知道被谁贴了炸药爆炸了,一伙绿洲军队的人冲进来要见皇甫沛,说有急事找他们洲长处理。” 沈初一看到皇甫沛眼底浮现出的笑意。 “沈副署长,我说了我还有些急事要处理,事关绿洲,要不然我处理完你再审问?”皇甫沛慢悠悠站了起来,扣上了西服的扣子。 就像在明目张胆的告诉她,放不放人由不得她,他的军队会踏平这里。 沈初一却低下头,也看了一眼时间。 背后的门再次被推开,这次进来的是司康,他看了一眼皇甫沛说:“副署长,皇甫熠的账号在网上直播他自杀倒计时。” “哦?”沈初一抬头看向了皇甫沛,说:“什么自杀倒计时?投过来看看。” 司康马上将皇甫熠的账号投到了虚拟屏幕上。 皇甫熠的账号更新了一段几秒钟的视频,点开来整个环境一片漆黑,只有一束光打在一只手上,然后一把瑞士军刀猛地切断了那只手上有块黑色胎记的小拇指。 皇甫熠的惨叫声响在视频里,响在审讯室中,也响在皇甫沛的耳朵里,不亚于警局外那声爆炸带来的震颤。 他盯住虚拟屏幕,这段视频上面的配文是——【抓不到罪魁祸首昆山,我将在五分钟后切断全部手指赎罪。】 章典有些惊讶地看着沈初一,听见她说:“这是真的手指假的手指啊?不会是盗号人的恶作剧吧?” 她脸上戏谑的笑容坏得很。 他发现,只要脱离白世舟的束缚,沈一就会更像她自己,原本的她自己。 这才该是沈一,手段没有好坏,没有正义邪恶之分,只有有效和无效的区别。 皇甫沛突然双臂撑在审讯桌上,逼近了盯着沈初一:“我儿子在你手里是吗?你想用他来威胁我?沈于蓝你还记得你是一名特罪署警员吗?” 沈初一对上他的视线,露出惊讶的神色:“皇甫先生,难道相信这些是真的?这真是你儿子皇甫熠的手指啊?天啊,他真想自杀啊?” “少跟我装傻!”皇甫沛收紧后槽牙,他很难不相信这是真的,小熠的声音他认得出来,小熠手指上的胎记他认得出来,就算这些都可以造假,可小熠现在下落不明,连同手环和终端账户里的所有内容一起被劫走了。 她如此精准的卡着时间,用切手指的视频来警告他,还跟他装什么傻! 第104章 她绝不可能让皇甫沛离开绿洲警局, 因为她很清楚,一旦皇甫沛离开他就会调动一切资源,将绿洲翻个底朝天找的皇甫熠, 到时候她就没有能够制衡皇甫沛的东西了。 车子爆炸、绿洲军方威胁……皇甫沛越强硬她就越要扣着他。 门外蓦然传来碰撞声和呵斥声,像是那伙绿洲军队的人要硬闯进来了。 然后沈初一听见了外面的一声枪响。 “谁开枪了?”身侧的特罪署警员脸色发沉, 他担心是绿洲军方的人对特罪署的人开枪了。 怎么办?他下意识看向沈副署长。 沈初一唇角下沉,猛然起身, 掏枪抵在了皇甫沛的脑袋上,手上动作干脆利落的将手铐铐住了皇甫沛。 皇甫沛不可思议的看了看额头上抵着的枪,这辈子还没有人敢用枪指着他:“沈于蓝,你觉得你杀了我能活着走出绿洲警局吗?”他语气里满是不遮掩的威胁:“你和你的特罪署一个也走不出绿洲。” “皇甫先生在说什么话?我身为特罪署警员怎么会滥用私刑杀人?”沈初一将枪挪到了他的后颈, 推了推他:“我只是想请你配合特罪署调查而已。” 司康和另外一名组员还没反应过来,章典已经起身拉开了审讯室的门。 沈初一推着皇甫沛走到门口,看见了拦在门外的鲍啸和组员, 而她们对面就是一群身穿军服持枪的绿洲军士。 所有人齐齐盯向她,像一个个枪口。 他们吃惊的发现皇甫沛手上铐着手铐, 后颈被枪顶着。 一名佩戴少将肩章的男人拦住了他的军士。 “这副架势不知道的人还以为皇甫先生要带着绿洲军队搞独立, 公然向政府宣战呢。”沈初一闻到风中的爆炸后的硫磺味,用玩笑的语气和那些军士说。 “据我所知皇甫洲长只是来配合调查。”少将语气不善的说:“沈副署长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很简单。”沈初一看向他说:“少将不明白吗?” 她的眼神冰冷, 手里的枪也冰冷,像是带领着特罪署, 劫持了皇甫沛在和绿洲军队对抗。 那名少将看向了皇甫沛, 他实在摸不清这个沈于蓝的路子, 她真敢开枪吗?她是真不打算活着走出绿洲了? 皇甫沛一直没有说话,只是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虚拟钟表,过了几分钟了? 这一刻像是个僵局,他有的是方法找到小熠, 让沈于蓝去死,可前提是他要先离开她的枪口。 他心里清楚沈于蓝不敢这么轻易杀了他,可他的人也不敢在现在和她“鱼死网破”。 该死,明明是在绿洲,可他却觉得陷入了被动。 他还是低估了沈于蓝,低估了她的速度和手段,没想到她身为特罪署警员会走出绑架小熠这步阴招。 她从什么时候开始计划绑架他儿子?从什么时候摸清楚他儿子的生活轨迹?她从哪里摸清楚的? 她才抵达绿洲两天而已。 “几分钟了?”沈初一冷不丁看向身侧的章典和司康问。 司康没反应过来,章典就已经先开口说:“一分二十九秒。” 像是在打哑谜一样。 但皇甫沛很清楚,她们是在说距离他儿子“五分钟后切手指”过了几分钟了。 他不能拿小熠的命去赌,他在这个儿子身上倾注了太多心血。 皇甫沛到底是开口对少将说:“明辉少将要是有紧要的事就先和副洲长商议,或者等我提审结束,我想沈副署长也不会故意拖延时间。” “当然。”沈初一笑着说:“我比任何人都想尽快破案,只要皇甫先生配合用不了多长时间。” 皇甫沛没有再理会她,看着明辉少将又说:“麻烦明辉少将找一找我儿子,特罪署的沈副署长还等着审问他呢。” 他的意思明辉少将很清楚,点了一下头,带着部下退出警局,却故意留了一队人守在警局外。 沈初一怎么会不明白,这是在等着找到皇甫熠就冲进来扫荡了特罪署。 她现在比任何人都担心汪淼淼,连她也不知道汪淼淼把皇甫熠关在哪里,会不会被找到。 ※ 重新回到审讯室内,皇甫沛耐心耗尽,直接说:“不要再浪费时间,直接告诉我,你要怎样才能放了小熠。” 偏偏她还继续跟他装傻:“怎么会是我放了皇甫熠?皇甫熠可不在我手上,不过我可以帮皇甫先生找到他,想必你也了解到了我的能力。” 皇甫沛压住火气看她的双眼:“直接说你的条件,沈副署长。” “我的条件一直很明确。”沈初一也直视他:“如实回答我的问题。” 章典冷不丁又报时:“两分三十秒了。” 皇甫沛要紧后槽牙:“你问。” “昆山就是假死逃脱的杜坤生,是不是?”沈初一问。 反派对我产生了食欲怎么办? 第116节 皇甫沛刚想说:你不是知道吗? 沈初一就冷声说:“不要浪费时间,回答是或者不是。” 皇甫沛只好咬牙回答:“是。” 章典唇角勾了一下。 “英达安夫妻接受杜坤生的贿赂,帮杜坤生假死逃脱的,是不是?”她又问。 皇甫沛回答:“英达安的事我不清楚。” “你不清楚英达安的事情是怎么知道杜坤生假死逃脱,还换名成了昆山?”沈初一抓住漏洞就问。 皇甫沛被问的来不及反问,她就又问:“那只能是你和昆山有过往来才知道,是不是?” 皇甫沛忽然意识到,第一个问题就不该回答是,一旦回答是,之后的每个问题他都无法再装不知道,她随时能“两头堵”。 “是不是?”沈初一看着他再次问。 “有过一两次接触。”皇甫沛说。 “接触是指你从昆山手里购买了医治你儿子的异能脊髓液,是不是?”沈初一步步紧逼。 皇甫沛皱紧眉否认:“不是。” 她居然没有再追着问昆山,而是问:“你曾经见过一个叫沈一的山羊系异能者,是不是?” 皇甫沛愣了一下,才回忆起沈一这个名字,那个逃跑了的山羊系“脊髓包”。 “不记得了。”他回答。 “是不记得她叫沈一,还是不记得有没有见过山羊系异能者?”沈初一再问。 皇甫沛回:“都不记得了,我见每天要见的人那么多……” “皇甫熠整容过吗?”沈初一打断他问。 皇甫沛被问到觉得荒谬,冷笑一声说:“当然没有。” 沈初一又问:“皇甫熠注射过异能脊髓液,是不是?” 皇甫沛立刻否认:“没有。” 沈初一突然将两张照片投在虚拟屏幕上,是两个长相完全不同的男生,她问:“你认得照片里的人吗?” 皇甫沛盯着这两张照片脸阴冷至极,他又着了她的道。 这两张照片全是皇甫熠的学生照,一张是他十五岁时的,一张是他十八岁成年礼时的,只隔了三年,可是样貌完全不同了,从眼型到轮廓,彻彻底底地变了样。 “这两张都是你的儿子皇甫熠,是他相隔三年的学生照片,无p无滤镜。”沈初一看着他问:“皇甫先生能不能告诉我,他既然没整过容为什么容貌变化如此大?难道不是注射异能脊髓液的副作用吗?” 皇甫沛跃过虚拟屏幕看向她。 “皇甫熠是不是注射过异能脊髓液?”沈初一再次问:“这个问题你就算不回答,特罪署也可以通过对皇甫熠的身体检测查出,他是否长期注射异能脊髓液导致骨骼发生变化。” 皇甫沛紧紧抿了一下唇。 章典在这时又一次报时:“三分三十秒了,一分多钟来得及救人吗?” “皇甫沛。”沈初一连名带姓叫他:“昆山是不是为你提供了山羊系异能脊髓液?” 皇甫沛被许多问题、被紧迫的时间降低了敏感度,他在一时之间竟然难以思考这个问题会带来多少麻烦。 时间跳动的声音仿佛都一瞬间放大了。 来不及了。 他不再思考直接说:“是,你不就想证实这个吗?我可以告诉你,是昆山主动联系我说有一位山羊系异能者自愿提供异能脊髓液,我那时候不知道他是杜坤生,心存感激接受了这位好心异能者的捐赠,不可以吗?” “可以,当然可以。”沈初一笑着说:“绿洲洲长皇甫沛先生想要的东西当然会有人自愿送上门,所以我最后一个问题是:昆山在哪里?” 皇甫沛眉头一瞬锁紧。 “不要回答不知道。”沈初一说:“异能脊髓注射不被正规采用很大的原因是它无法永久治疗,只能阶段性注射阶段性假性恢复,你儿子至少两三年需要注射一次吧?如果不是长期注射他也不会彻底换了张脸。” 她像是不给皇甫沛喘息思考的时间,凑近了说:“昆山一定为你提供了非常良好的售后,持续提供异能脊髓液让你儿子健康到现在,所以你们一定有联系。” “他现在在哪儿你可以不清楚,但他联系你的方式你一定很清楚。”沈初一再问:“昆山的联系方式是什么?” 皇甫沛在这一刻才惊觉,她的每一个问题有明确的目标,一句句把他问到了绝路上。 “只剩下一分钟了。”章典语气里竟然多了些愉快的笑意。 “我救你儿子也需要时间,除非你想他一根指头也留不下来。”沈初一说。 “他每次联系我,会去英达安妻子的车行打电话给我女儿。”皇甫沛立刻说:“先救下我儿子。” 沈初一猛然起身,“看着他章典。”她快步离开审讯室,直接进入旁边的洗手间,靠着门掏出了自己的旧手环,迅速发送信息—— 第105章 手环在昏暗的空间里亮起来。 汪淼淼停下了靠近皇甫熠的脚步, 划开手环,看见了那条来自沈一的信息——【暂时别动手,皇甫沛松口了, 等我确认线索的真假。】 皇甫沛供出了杜坤生的下落? 汪淼淼立刻回复问:【什么线索?杜坤生在哪里?】 沈一秒回了她:【也许是陷阱,找到杜坤生的下落我一定会告诉你, 别冲动。】 像是怕她冲动,沈一又追加一条:【皇甫沛已经派军队去找皇甫熠的下落, 别走动,联络之后断掉网络,遇到状况逃来警局找沈于蓝,她会保你。】 汪淼淼看着最后那半句话觉得荒诞, 沈一居然嘱咐她一个杀人犯逃去找特罪署的警察保护。 沈于蓝会保杀人犯? 她不信沈于蓝,但沈一这么说一定是有什么安排,也许特罪署的沈于蓝真是沈一的人。 “你要再切断我几根手指吗?”几步外被绑在角落里的皇甫熠声音很哑的开口, “还是要杀我了?” 他的语气平静,没有一丝愤怒。 汪淼淼走过去蹲在他身边, 他眼睛上戴着遮光眼罩, 手脚全用电子手铐铐紧,被切断的小拇指已经不流血了, 只是嘴巴干得厉害:“你要喝水吗?” 皇甫熠被问得怔了怔,然后慢慢点了一下头, 他喉咙干到发痛。 汪淼淼拧开了矿泉水, 递到他嘴边看着他慢慢喝了两口, 低声说:“只要你爸告诉我杜坤生的下落,我就可以放你走,虽然你死有余辜。” 皇甫熠喝完水,很轻声的说了一句:“我确实死有余辜。” 汪淼淼看着他, 一面觉得他很虚伪,一面又觉得他能被她和孟泽骗进卫生间,何尝不是一种对伪善的惩罚? 可惜他确实不知道杜坤生的下落,汪淼淼从他口中能问出来的信息只有,他每隔两年就会有家庭医生来给他注射新的异能脊髓液,他并不知道是谁提供的,他父亲是怎么联系杜坤生的。 这些话大概率是真的,但仍然让汪淼淼很愤怒,有权有势的人甚至什么也不需要去做,就能享用从她们身体里抽出的脊髓。 “你既然觉得你死有余辜,为什么不早点去死,还要一次次接受异能脊髓液?”汪淼淼讥讽的问他:“你难道不知道注射进你身体里的脊髓液是从另一个拐卖儿童的身体里抽出来的吗?” 皇甫熠静了几秒,才轻声说:“我知道……我知道这么说显得我很无耻,但我第一次接受脊髓液注射时以为她是自愿的……所有人都和我说她是自愿捐赠,连她自己也没有反抗,我就以为是真的自愿捐赠……” “第二次呢?”汪淼淼问他:“第二次你不但知道她是被绑架强迫的,你还知道她已经逃走了,可你还是心安理得接受了新的人为你提供的新异能脊髓液。你是要告诉我,第二次你爸也骗你,新绑来的山羊系异能体也是自愿的吗?” “所以我说我死有余辜。”皇甫熠没有想为自己开脱,他苦笑了一下说:“如果你有机会恢复健康了两年,你就会明白从健康变回残疾,比一直残疾更痛苦……” 汪淼淼抓住他的头发,重重扇了他两个耳光,恨得手指发抖:“我明白,我当然明白,对你们这些有权有势的人来说抽取我们的脊髓太轻松容易了,享用我们的脊髓你们只需要愧疚一下而已,愧疚一下就能换来健康你怎么舍得不干啊?可你知不知道你的两年健康,需要从一个人身体里抽多少脊髓液?” “需要200毫升!你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吗?”汪淼淼抓住他的脖子,恨不能让他去死:“那意味着要抽干一个10岁小孩儿的脊髓液!意味着15岁的孩子会被抽到永久瘫痪!” 孟泽是怎么变成这样的?他不是生下来就残疾! 皇甫熠快要喘不过气,可他惊的不再挣扎,他从来不知道自己每次注射的脊髓液有多少……他只记得每次都是像输营养液一样静脉注射四十分钟就可以健康两年…… 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缺氧,眼前发晕,耳边幻听一样响起很多年前那个叫沈一的女孩儿打给他的那通电话。 她语气那么平静的问他:“我的脊髓液好用吗?” 他用了她那么多的脊髓液吗? 可她平静的就像在讲别人的事,告诉他一切,和他说:“你就当我的脊髓液是卖给你的吧,我需要一笔钱,现金,现在就要。” 他那时给了她多少钱?他不记得了,只记得被这个真相砸得发蒙,把身上、书包里所有现金和值钱的东西全按照她的吩咐丢进了指定的垃圾桶里。 他甚至没有见到她的面,后来他听说她逃了…… 汪淼淼猛地松开了快要窒息的他:“你和你爸死一百次也不够!” 皇甫熠撞在墙上,听见什么燃烧的声音,这个狭小的空间里变得像个烤炉一样热…… ※ 审讯室的门关上,鲍啸和司康以及两名警员目不转睛的盯着皇甫沛。 章典被沈初一带出审讯室,带进了隔壁的洗手间。 “你留在警局里看着皇甫沛。”沈初一再次和章典说。 “你应该知道,现在你只要离开警局去车行就一定会被埋伏。”章典不认同她的做法,但他也很清楚改变不了她的决定,他只是希望能和她一起去车行查杜坤生的行踪:“皇甫沛给出的这个信息或许是真的,但他一定会借着这个机会抓住你救他儿子。” “我知道,所以必须得是你留下看守皇甫沛。”沈初一走进一点,手指放在他胸口更低声说:“一旦我那边出什么状况,你就杀了皇甫沛,杀了他绿洲必定会先内斗。” 皇甫沛一死,那些集中在他掌心的军方势力、政府势力,不会先想着除掉她的,他们一定会想立刻夺权。 真聪明。 章典垂眼看胸口上她的手,笑了笑:“原来你偏要我留下来不是认为只有我能看守住皇甫沛,是因为杀人这件事你只希望我来做。” 他握住了胸口上的手,有些不服气的问她:“为什么只让我做杀人的事?司康不能做吗?鲍啸不能吗?我也是声名在外的警员,杀了人这一生就毁了。” “你那么聪明,想无责任地杀人应该不难吧?”沈初一没有立刻把手抽出来,看着他说:“以你的身份、地位就算因为杀人丢掉特罪署的工作也没什么。” 但其他人不行,鲍姐有家要养,司康无父无母只有工作,特罪署里的其他人就更不行了,大家都是辛辛苦苦的打工人,但章典不一样。 章典的笑意里多了一点无奈:“我不知道该开心,还是该失落。” “当然是开心。”沈初一说:“我这是对你能力、家世、地位的肯定,我很确定你能做得万无一失才会交给你,如果你只有家世、地位,没有脑子我是绝对不会让你留下来看守我重要的底牌。” 他的异能体神魂颠倒起来—— “一一说我们有脑子!有能力!有地位!有家世!” “章典是你表现的好机会!她都不选别人就选了你!” 反派对我产生了食欲怎么办? 第117节 “就是就是!她说皇甫沛是她重要的底牌!那很看重我们了!” “小羊肯定了章典,她把章典当最信得过的队友!” 章典想,她多么会哄人,只用几句话就让人为做她的枪杆子而开心,所以她攻击他、激怒他,也确实是故意的。 ※ 不到三分钟的时间,沈初一带着鲍啸和十人队,将拘留的英达安提出来押上了开去他妻子车行的警车上。 一路上英达安问什么都没人答,只有在停在车行时,沈初一抓住英达安的手铐将他一起拽下车,英达安问她为什么带他来车行? 她答了一句:“别紧张,只是请英署长来做个盾牌。” “做什么?”英达安脸色发黑,被她径直带进了车行内。 “英署长最好祈祷我平安无事。”沈初一在他耳后很低声的说:“不然我这么自私的人一定用你挡枪。 第106章 “特罪署办案!所有人到大厅来!”鲍啸步入车行高喊一声, 熟练地吩咐组员在车行外拉起警戒线,又吩咐其他组员把车行内所有人集合到大厅,避免有人趁乱离开, 趁乱袭击沈于蓝。 警戒线迅速拉起。 沈初一押着英达安进入车行大厅,扫了一眼车行内的人, 人非常少,没有顾客, 只有四五名穿制服的员工和前台。 鲍啸监督着所有员工聚集在大厅,问那位前台女士,车行员工就这么多吗? 前台三十多岁的样子,一脸惊慌地看了看沈初一, 又忙回答鲍啸:“董老板昨天给大部分员工放了假,只留下我们这几个正常上班,因为……上了新闻后也没什么顾客来了。” 鲍啸知道她说的新闻就是英达安和董芳云被提审、拘留后的报道, 报道之后自然没什么顾客敢这个时候来车行了,只是鲍啸没想到董芳云没直接把车行关门, 这有点不合常理。 确实不合常理, 董芳云又不指望这个车行赚钱生活,这个节骨眼还留下几名员工正常开门, 除非是为了给谁看。 还能是给谁看?当然是杜坤生。 正常营业是什么信号吧? 那么杜坤生人就在绿洲内,甚至可能在这附近。 沈初一回头朝车行外看了一眼, 车行建在海边不远, 这片区域都没有监控。 员工却低着头不敢看英达安回答说:“店里的系统坏了, 所有监控记录和通话都格式化了……” 意料之中地回答。 沈初一看向那位前台,目光在她刚做的睫毛、美甲、腕上戴着的翡翠手镯上来回,看起来不像是假货。 她回忆温征提供的那段视频,他录到过那次昆山来到车行的视频里有这位前台女士吗? 那段视频里看不清, 但她记得昆山进入车行后有一个抬下巴的动作,这个动作像是在用下巴示意前方的人去哪里? 她的手环亮起来,是安嘉树的来电。 沈初一在来之前就让安嘉树进入绿洲的电网终端,查这家车行的通讯记录。 没想到这么快就有进展了? 她使用耳麦接了起来,先问:“拿到绿洲电网的终端密钥了?”绿洲终端密钥是由绿洲政府单独掌管,她以为拿到密钥要费一番功夫。 但安嘉树快速汇报说:“拿到了,秦首相主动联系了绿洲军政,给我开了密钥。” 沈初一没想到秦荣主动帮忙,下意识想:秦首相是不是想借着这个机会打破绿洲军、政、警集权在皇甫家的局面了? “我查到了那家车行的所有通讯记录,使用车行电话打给皇甫沛女儿皇甫黛的记录不多,距离最近的一次是四个月前。”他报了详细的日期,又说:“但皇甫黛人在国外,她在近五年内没有回过绿洲,似乎只是负责传话。” 四个月前,正是温征录到昆山在车行出现的日期。 沈初一也查了皇甫黛,她已在国外结婚定居,应该只是负责传话,把昆山提供的异能脊髓液存放地点转告给她父母。 “通话时长只有三分钟,使用的电话端登记的是会议室电话。”安嘉树说。 沈初一一边听着安嘉树汇报,一边看向前台女士,对她抬了一下下巴说:“带我去会议室。” 前台愣了一下,下意识看了一眼英达安。 英达安冷声说:“配合特罪署的警员办案。” 前台才点点头,抬手请沈初一右侧转弯,穿过一条回廊,前方就是会议室。 沈初一押着英达安右拐,这不就是那段录像里昆山拐的方向吗? 皇甫沛为了救儿子给了一条正确的信息。 耳麦里,安嘉树还在语速很快地向她汇报:“还有,霍林老先生主动联系了我,说他隐瞒了一些信息。” “什么信息?”沈初一诧异。 “霍林老先生说他和女儿彻底决裂的原因是因为他女儿霍展颜想要再次注射异能脊髓液,让他联系杜坤生。”安嘉树说:“他答应女儿,也确实又去联系了杜坤生,想要再次购买异能脊髓液,但杜坤生和他提出了新的要求,他无法答应这个要求,所以拒绝了交易,女儿这才和他彻底决裂。” “杜坤生向他提了什么新要求?”沈初一问。 安嘉树回答说:“霍林老先生说是关于国家那项秘密的异能基因研究,他已经向秦首相汇报了这件事,等到秦首相批准,他会具体的告知特罪署。” 又是那项异能基因研究。 沈初一暂时无暇去管基因研究,又问安嘉树霍林是通过什么方式联系的杜坤生?是几年前再次联系的? “将近四年前。”安嘉树回答:“通过一个电话联系,那个电话就是董芳云车行的电话。” 看来,车行就是昆山的“交易行”。 沈初一挂断电话。 前台打开了会议室的门:“这里就是车行的会议室。” “进去帮我打个电话。”沈初一对前台说,又推了英达安往前走。 前台只好进入会议室,走到了通话端前,看沈初一:“您要打给谁?” “打给昆山。”沈初一看着前台说。 前台又看了英达安一眼,面露困惑和紧张的说:“昆山是谁?您需要告诉我号码我才能帮你拨打。” 四个月前昆山出现在车行。 四个月前这个房间里的电话端联系了皇甫黛。 四个月前皇甫熠注射了新的异能脊髓液。 这是她目前所知昆山出现的最近时间,但四个月的时间,这间会议室人来人往,她应该不可能在从会议室、通话端读取到关于昆山的“闪回”。 但是,车行故意开着让她确信昆山一定还在绿洲境内,他随时盯着车行的动态,那么车行里的某些员工会不会就是他的眼线、他的人? 沈初一将英达安推给身侧的特警,走向通话端,停在前台面前的瞬间抬手握住她的手腕,将她扭按在会议桌上。 前台的叫声和眼前的晕眩一起而来,沈初一甚至不确定是因为碰到那枚翡翠手环,还是因为碰到前台的手,眼睛里闪雪花一样出现画面—— “昆哥。”女人伸手将很大的牛皮袋递给了船边坐着钓鱼的男人,腕上的翡翠镯摇摇晃晃:“我们老板让我和您说,这几天要是看风头不对您就暂时离开绿洲,出去躲躲,从无政府海域走,袋子里有英局长之前替您准备的假身份信息和一些现金。” 金灿灿的阳光下,船边的男人抬起头看向了她,样貌居然和沈初一记忆里又不太一样了,只是外翻的下嘴唇依然顽固地长在他脸上。 他夹下嘴里的烟,皱眉问:“英署长还没有被放出来?” “被拘留了。”女人坐到他身边,手自然而然的搭在他膝上,抽走了他的烟,按灭在烟灰缸里:“老板说这次特罪署来的人不好对付,不但没撞死,好像还盯上了洲长。” “是那个沈于蓝?”男人皱着眉又问:“洲长有打电话给你们老板吗?” “暂时还没有。”女人说:“我们老板才从警局放出来就让我来通知您,昆哥这次好像真的不太妙,不然您还是先跑吧。” “不急。”男人看着自己的鱼竿说:“等洲长发话,再厉害来了绿洲也得死这儿。” 鱼竿忽然剧烈抖动起来。 “咬钩了!” “砰——”的一声枪响打碎了闪回画面。 沈初一在晕眩中抓着前台蹲下身,听见鲍啸喊:“小心于蓝!” 紧接着“砰砰砰”的枪响声击碎了会议室的玻璃窗户,前台吓得尖叫,沈初一刚掏枪就听见破窗而入的声音,她来不及看,抓住前台挡在身前朝会议室外躲。 砰砰的枪声直接朝她的方向扫来,猛烈得像一阵暴雨扫射过前台全身,血和飞溅的东西全喷在沈初一脸上,她当下大脑什么也来不及想,化出羊蹄猛然窜身穿过血雨,丢下前台的身体窜出了会议室的大门,伸手抓住门把手“哐”一声死死关了上。 “走!”她抓住英达安和特警说。 可紧随而来的又是一阵扫射声,将走廊的窗户全部击碎,大厅外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气流将大厅玻璃冲碎,整栋建筑震颤。 她听见鲍啸急喊:“是军部的军火!” “你跑不了了。”抱头躲在她身侧的英达安和她说:“你要想保住一条命就不要抵抗,老实的配合……” 沈初一抓住他猛然起身挡在身前,会议室里门内就响起一阵枪声。 “砰砰砰砰——”射穿白色木门,震得门荡开。 浓烈的炮火味中,沈初一心跳的紧迫,死死将英达安挡在身体前,脑子里飞速的过着接下来怎么做对她最有利,首先皇甫沛第一选择肯定是抓住她来换儿子,不会要她的命…… 她忽然从荡开的门中看见会议室地上倒着几名黑衣覆面的武装者,应该就是袭击她的武装者,他们怎么? “是我,沈于蓝。”一道身影率先出现在门口,军服军靴,微微拉下放闪光面罩露出半张脸,朝她快步走来:“是我。” “白世舟?”沈初一吃惊地看着他,怎么也没想到白世舟会出现在这里。 而他身后还带了一大批的武装军。 她的第一反应是:“你来这里谁在看护小女孩?”温征的女儿。 白世舟上下打量她一眼确定她没受伤,也来不及多解释,只说了一句:“白世行在,你放心。” 他伸手将沈初一和英达安拦到身后,大厅又传来一阵枪击声。 沈初一被几名武装军围护着,只看见白世舟带领一队武装军迅速冲去了前厅。 她也来不及等一切平定,抓着英达安进入会议室,在混乱的枪声中一枪先射穿了英达安的右腿,等他惨叫着跌跪在地上,又用枪口顶住他的脑袋按在会议桌上,问他:“昆山在哪艘游艇上?不要说你不知道,我知道你刚为他办了新的假身份,让他从无政府海域逃离绿洲。” 英达安额头上痛出了冷汗,震惊的盯着她,她怎么会知道假身份的事?她不是刚进入车行,没有任何人告诉她这些……她怎么知道的? 就在他犹豫的几秒内,沈初一“砰”地又一枪射穿他的另一条腿,抓住他的头发不让他摔在地上。 特警听见枪声回头看她。 沈初一丝毫不顾的低头对英达安很小声说:“这么混乱的状况下,我说你被袭击我的人枪杀了,秦首相一定会相信。” 反派对我产生了食欲怎么办? 第118节 英达安惊惧的看向会议室外,发现那些回头的特警,又把头转了回去! 他再看沈初一,她满脸的血,眼神冰冷得惊人,在这一刻她和杜坤生没有分别,她会真的开枪杀了他。 “不用担心皇甫沛会报复你。”沈初一更低声地说:“他自身难保。” 英达安痛到呼吸困难,白世舟带着军队的人出现在这里,一定是秦首相批的令,如今这个局面已经不只是皇甫沛、杜坤生的案子了…… 她突然扣动扳机。 “我说!”英达安骤然开口说:“在珍珠湾附近的游艇……” 沈初一丢下英达安,看了一眼外面的狼藉一片,快步去和她的特警组员说:“我去拦截昆山,一会儿你们向白世舟汇报,在珍珠湾附近。” 不等组员说什么,她以足下生风似得从会议室的破窗户窜了出去。 “副署长!” 第107章 珍珠湾, 珍珠湾…… 沈初一奔到最近的海边,想找一艘快艇,突然听见有人叫她。 “沈警官。”那声音不大, 却让沈初一惊得猛然转头。 看见挤在游客快艇中的一艘旧快艇上有人站起来朝她看过来,那人穿着防晒服, 脸上还戴着遮住全脸的防晒帽和口罩,完全看不出样貌, 可只凭身形和声音,沈初一就听出来是汪淼淼了。 她快步过去,把声音压的极低问:“你怎么在这里?这里全是警察。” 四周早因为爆炸和袭击空无一人了,这让快艇上唯一的人显得格外扎眼。 “是沈一让我来接应你。”汪淼淼非常镇定的说。 沈初一简直要笑了, 很显然汪淼淼不知道沈一就是她本人,才撒了这个谎,她认为这么紧急的状况下沈于蓝也不会去找沈一确认。 “我没有告诉过沈一我在这里。”沈初一轻而易举就能拆穿汪淼淼, 但她需要快艇,跨步跃上了汪淼淼的快艇, 快艇的发动机还是热的, 汪淼淼是才赶来这里,“你是怕我言而无信, 不告诉你昆山在哪里吧。” “那你会告诉我吗?”汪淼淼只露出一双眼睛看着她,眼神里是绝不退让的狠劲:“我要亲手杀了杜坤生, 沈一答应过我会让我亲手杀了他。” 沈初一看着她那双眼睛, 没有去纠正沈一答应的是帮她杀了杜坤生, 不是让她亲手。 她只是拨开汪淼淼,启动快艇,因为她清楚那种仇恨的分量。 启动隆隆声中,她飞快地和汪淼淼说:“昆山在珍珠湾, 他随时可能逃入无政府海域,你知道怎么能尽快赶去珍珠湾吗?”她看向汪淼淼。 汪淼淼忽然之间产生一种被共情、被许可的错觉,她以为……以为沈于蓝会秉公办理,根本不会真的告诉她杜坤生在哪里,所以她才会跟踪特罪署的踪迹到了这里,试图跟着特罪署找到杜坤生…… 可沈于蓝却告诉了她,还允许她一同赶去追捕杜坤生。 “我知道!”汪淼淼难以形容这一刻的惊喜,立刻上前说:“我来开,我对绿洲很熟,从这里赶去珍珠湾最短的路线只需要十五分钟。” “好。”沈初一让开了位置。 快艇激起海浪,飞速驶向更深的海。 沈初一将枪内的子弹重新补满,抬头看向了前方,已经接近黄昏,半轮太阳沉入海平线,眼前是一片昏暗天色下夕阳残红的海面,蓝的海玫瑰色的光,摇晃起来的海浪也变得梦幻。 “真美。”她轻声喃喃:“让他死这儿真便宜他……” ※ 审讯室的门被急促敲响。 司康推门进来,快速到章典身侧,俯身低声和他说:“车行出事了……” 对面坐着的皇甫沛笑着靠近椅背里,等着年轻的警员汇报完,慢条斯理的问章典:“沈副署长死了还是被劫持了?” 司康眼神刀子似得扫向他:“袭击的人是你的人对吗?” 章典侧头让他出去。 房间里只剩下他与皇甫沛,他才和皇甫沛说话:“你和钟康明都犯了一条最严重的错误,低估沈于蓝。” 皇甫沛笑容顿了顿,什么意思?沈于蓝没有被劫持? “但这不怪你们,生来就拥有权势的人很容易以为自己无所不能。”章典露出一个理解的表情:“也很容易高估自己,低估其他人,因为你们容易错把权势带来的便利性误认为是自己的聪明才智。” “你到底想说什么?”皇甫沛只想知道沈于蓝现在的状况。 章典却很耐心地说:“我想说你比钟康明更蠢一点,或许是因为皇甫家世代集权,你生下来就知道自己将会成为绿洲的洲长,这让你丧失了判断力,你认为当初白世舟带着军队都没能查出你,没能真正在绿洲掀起风浪,一个初出茅庐的女探员只带了几组人又能有多大的本事。” “所以你从第一步就错了。”章典露出了一些讥讽:“想一想你的第一步棋居然是设下鸿门宴邀请沈于蓝,试图警告她,真是滑稽的招数。”而那时候的沈一已经在安排人手绑架他的儿子了。 “你那时候一定没想到,沈于蓝会在第二天就有足够的理由提审你、拘留你吧。”章典很难不发笑,当年一无所有十九岁的沈一就能单枪匹马逃脱昆山的囚禁、逃离绿洲,更何况现在已经是副署长、有秦荣这个大靠山的沈于蓝。 “我倒台对你有什么好处?”皇甫沛恼怒地倾身看他,压低声音说:“别忘了你父亲也姓皇甫,没有皇甫家的支持,你母亲这位皇室最后的公主迟早会被秦荣清算!” 他真不清楚,帮着特罪署、秦荣对付皇甫家对章典有什么好处?章典不照样享受着皇甫家权势的庇护吗! 可章典看着他,依旧是那副表情说:“人类的进步必定带来对旧制度、旧权势的摧毁,皇室制度早该消失,而皇甫家也早晚被新的权势替代,这是规律,谈不上好处坏处。” 皇甫沛简直不明白他的脑回路。 他却又冷不丁问:“在你离开这里之前,我还有一个问题,希望你能如实回答我。” 他问:“皇甫熠使用了沈一多少异能脊髓液?” 皇甫沛看他像看一台机器、一个脑回路异于常人的试验品,“这个问题重要吗?”他不在意他和他母亲被清算,却在意他儿子注射了多少异能脊髓液? “对我很重要。”章典说。 皇甫沛懒得回答他,看了一眼时间说:“提审时间马上结束了,但愿你的沈副署长能在这个时间内平安赶回来。” 房间里的灯突然灭了,四处传来滋啦的电流声。 皇甫沛还以为自己产生了幻听,抬头去看,发现监控全部灭了,怎么回事? 不等他发问,脚底下突然被什么凉冰冰的东西缠了住,他惊的低头,就看见一条黑色触手状的东西从桌面下窜上来紧紧缠住了他的脖子,将猛地从椅子里拎起来。 章典依旧坐在他对面,不知道什么时候脱下了黑色手套,一双眼在没有灯的审讯室暗生红光,看着挣扎的他又问:“你儿子在第一次注射后,应该是健康了两年,两年健康需要沈一多少异能脊髓液?” 皇甫沛被吊在半空中挣扎着抓住脖子上的触手,发不出声音。 “之前汪淼淼抽取脊髓液注射,恢复了十几分钟的视力。”章典说:“我粗略的算了一下,两年的时间,皇甫熠注射了沈一200毫升左右的异能脊髓液吗?” 皇甫沛快要窒息,他不得不拼命点头,试图让章典先放他下来。 可他听见章典失去情绪的说了一句:“你们抽取了沈一那么多的脊髓液吗?” 审讯室外有人着急地推门,没推开,就在外面高声说:“章教授,鲍啸打电话来说沈于蓝一个人赶去珍珠湾抓捕昆山了!这里离珍珠湾更近,她让我们马上带人先赶过去!” 一个人? 触手陡然收起,皇甫沛重重的摔在了地上,发出“砰——”的声音。 ※ “砰砰——” 枪声先响起来,随之疾驶的快艇猛然撞上刚刚启动的游艇,发出剧烈的碰撞声。 沈初一在猛烈的动荡中拔身而起,羊蹄踩住游艇三两步翻身跳上了游艇顶部,扫见快艇上的人冲出来,不等他们举枪就已经侧身翻下,一枪击碎窗户玻璃,眨眼放大山羊之眼,探头进入舱内去找昆山。 不等她看到人,突然传来了“轰”的爆炸声,游艇震的险些将她甩入海里,她仓皇中抓住破碎的窗户才堪堪没有被甩出去,却看见游艇船头滚滚硝烟吹进来,倒了一地人,只有个瘦小的身影跳上了游艇。 是汪淼淼。 她在动荡的海浪中利落地脱下防晒服,露出了贴在身上的一排排炸药,疯了一样喊:“杜坤生我知道你在这里!我数到三,你不出来我们就一起炸死吧!” 沈初一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扫见舱内人影晃动,翻身窜入窗户,轻轻落在沙发上又矮身躲在了摆满海鲜的圆桌下,又一次眨眼,盯向那道人影。 原本只有一道人影,之后又有两道人影朝着那道人影靠过去,那道人影竖了竖指,比了个“二”的手势。 是杜坤生吗? 杜坤生知道她们是两个人? 他似乎是在吩咐他的手下去找另一个人。 他身边只有两个人影晃动,是只剩下两个手下了吗? 一道人影嗅了嗅,突然朝她所在的舱内过来,直到他出现在舱内精准地朝沈初一的方向开枪,沈初一才听到他的声音,看见他豹子似得脚。 沈初一翻身躲开那一枪,跃身而起踢掉他手里的枪,却被他抓住持枪的手和喉咙猛力地砸在碎开的玻璃桌子上。 刺痛袭来的瞬间,沈初一用另一只手拔出腰间的军刀,一刀刺入他的喉咙用力割开,血喷涌而下,她顾不上喘息踢开他的身体,跃出舱内,朝着另一道要过来的身影开枪。 “砰砰——” 两声枪响,沈初一被击中握枪的手臂,跌撞在舱壁上,而她几步外的人被击中脑袋跌摔进大海里。 与此同时她看见最后一道高瘦的身影纵身要跳入海中。 “快艇方向!”她已经握不住手里的枪,急喊一声,希望汪淼淼能明白。 汪淼淼比她想象中反应更快,朝着快艇方向开枪的同时,一条蛇尾已经鞭子似得重重甩在要跳海的人身上,将他甩回了游艇上。 这是蛇系异能体,是孟泽的异能。 沈初一不知道孟泽又为汪淼淼提供了多少异能脊髓液,她只知道手臂痛的要命,被炸毁的游艇着了火,满身炸药的汪淼淼狂奔向倒在地上的那个人。 像是要孤注一掷,烧光所有异能脊髓液。 “你还想跑杜坤生!”汪淼淼的声音和枪响声一齐传来。 沈初一压着伤口快步过去,听见“砰砰砰砰”至少四声枪响。 等她看见汪淼淼,只觉得汪淼淼瘦小的身体快要被愤怒压垮,她握着枪浑身发抖,一枪接一枪射穿地上人的腿、手臂、就是不射他致命的要害。 像是就要听他惨叫、看他流血、在血泊中忏悔求饶。 沈初一过去,抓住了她的手,发现她在哭。 她颤抖着停下开枪,可眼泪一直在流,愤怒的抓起地上人的脖子,让他抬起脸看她。 这一刻,沈初一才终于见到了杜坤生,他又变了样子,可外翻的嘴唇、脸上的每一颗痣都没有变化。 “杜坤生你还认识我吗?”汪淼淼抓着他的脖子问。 杜坤生浑身是血,脸上也溅满了血,痛的痉挛睁大了眼睛看她,可他怎么会记得,他绑架了多少人、害死了多少人……他自己都记不清了。 “我是汪淼淼。”汪淼淼一字字对他说:“你肯定不记得我,你也不会记得孟泽、记得孟三、记得张聪聪……但没关系,我不需要你记得,也不需要你忏悔,你只需要记得我是被你绑架来抽脊髓的那些人,是那些被你活活抽干丢进焚化炉里的人,我们来找你报仇了!” 反派对我产生了食欲怎么办? 第119节 枪里的子弹用光了,她又拔出瑞士军刀,用力捅进杜坤生的手臂里、眼睛里…… 杜坤生惨烈地叫起来,努力的伸手居然要来抓站在汪淼淼身边的沈初一,他像是拼死挣出来的声音喊叫着说:“特罪署……警官!我可以供认英达安!供认皇甫沛!我愿意认罪判刑!抓我回去!抓我……” 多好笑,他像是在寻求警察的保护,因为抓他回去至少不用被活活捅死在这里,抓他回去或许还可以戴罪立功,争取死缓…… 沈初一按住了汪淼淼颤抖的肩膀,让她停了下来。 “杜坤生。”沈初一蹲下身看着只剩下一只眼睛的他,“记得沈一吧?” 沈一这个名字让他变得激动:“沈一……记得,我记得沈一,我至少、至少对她不错……我只抽过她一次脊髓液……” “是不错,给吃给喝,没有侵犯她、打过她,还给她买了新衣裳,带她去见了你的大客户,让她做你大客户的脊髓包。”沈初一又冷又淡的笑了一下:“所以她很惦记你,托我给你带点东西。” 杜坤生瞪大唯一的眼睛看她:“什么……东西?” 沈初一抬起握枪的左手,瞄准他的眼睛,“砰——”一声,血和莫名的液体喷溅在崭新的游艇上:“枪子。” 杜坤生身体仍在痉挛。 很远的地方传来轰隆隆的快艇声。 沈初一抬头看了一眼,十几艘快艇在朝着她们的方向而来,是特罪署的人吧? “警察来了。”她将枪递给了汪淼淼:“用我的枪杀了他,我会告诉特罪署,致命枪是我开的。” 汪淼淼却没有接过她的枪,双手握住手里的刀,尖叫着一刀捅穿了杜坤生的喉咙。 那尖叫声像干呕的人,要把仅剩的生命全部呕出来。 快艇越来越近。 “刀扔了,你什么也别说,我会说你是我的线人。”沈初一伸手想去抽走她手里的刀。 汪淼淼却猛然推开她的手,起身后退了好几步,背撞在围栏上,几乎要翻进海里。 沈初一意识到不对,立刻要上前,汪淼淼却把刀尖抵住了自己的喉咙,像是没力气的说:“别过来了。” “汪淼淼!”沈初一停下脚步急忙说:“你不一定会判死刑,你还没有成年,我可以帮你,我可以帮你改过重新开始……” “孟泽快要死了。”汪淼淼打断她,在猎猎的海风中眨眨眼,眼睛里清晰的光像是快要消失了:“我早就不能重新开始了,我快抽光孟泽的脊髓液了,我也做够了残疾人,你不会明白……” “我明白!可以治疗!”沈初一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生气,她近乎愤怒地说:“你的身体可以治疗!你的眼睛也可以治疗!你才十七岁!就算坐二十年三十年的牢也还有机会重新好好生活……” 可汪淼淼突然说:“谢谢你,麻烦你也帮我谢谢沈一。” “汪淼淼!”沈初一冲过去抓住她的手,撞得她一起翻身掉入海里。 风声和海水灌满沈初一的耳朵,她用力握紧汪淼淼的手,可不知道为什么很多很多的血翻涌在海里,将她淹没。 她忽然想,如果她说她是沈一,汪淼淼会不会有一丝迟疑?会不会至少认为沈一能够明白她?共情她? 可是她的自私让她倍加谨慎。 她看不清汪淼淼,她什么也看不清,只看到红色的海水,她和汪淼淼在一起下坠…… 红色的海水里突然涌来什么东西,紧紧卷住了她的手、她的脚,她的身体,把她拽入了一双手臂里。 第108章 章典将她和汪淼淼打捞上赶过来的快艇, 海面已经将太阳吞没,天与水面黑沉沉摇晃,只有游艇在着火。 她非常潮湿, 其实温度不低,可是这种潮湿感让她想起小时候发霉的房间、下雨就返潮的墙壁和冬天又沉又不保暖的棉被。 所以她错觉自己很冷, 冷得发抖。 很多亮着灯的快艇,白世舟跨步到她跟前似乎在叫她。 她听见自己在嘈杂的声音里对白世舟说:“止血, 汪淼淼需要止血,伤在喉咙,昆山在游艇上……” 还有什么话,她后来记不太起来了, 只记得她的手压不住汪淼淼喉咙上流出来的血、记得章典按在她手臂上的手很紧,弄得她奇痛无比。 她因为痛似乎重重撞了章典一下,试图把他撞开。 但章典却固执抓着她的手臂说:“你也需要止血。” 她在这句话后才突然有了实感一样, 像生存欲击碎了她闪回出来的潮湿感,脑子里的优选项变成了:先活下来。 就那么松开了汪淼淼。 她说:“对, 我也需要止血……右手臂, 枪伤。” 去医院取子弹处理伤口的工夫,她接到几通电话, 知道了皇甫沛突发脑梗进了医院,但已经脱离了危险。 知道了, 绿洲政府因绿洲军部私自行动而对军部发动制裁, 秦荣已经在混乱的内斗之中落地绿洲。 知道了, 绿洲即将大变天。 也知道了,汪淼淼抢救无效。 而在她死亡的前五分钟,沈于蓝的手环亮起来,是一条来自汪淼淼手环的信息, 信息上只有一个地址——【圣山殡仪馆。】 她想,这应该是汪淼淼赶去车行前就编辑好的定时短信。 这个地址大概率是关押皇甫熠的地址。 她有些累了,不想再亲自带队过去,就将这条短信转发给了鲍啸,告诉她汪淼淼可能是在告诉特罪署,皇甫熠的下落。 局麻的作用下,她没有太疼,只是浑身乏力至极,躺在窄小的手术床上就睡了过去。 睡梦里,她梦见了圣山殡仪馆。 那里曾经是杜坤生的产业,离关押绑架儿童的福利院不远,每一个死掉的孩子都会被推进那个的焚烧炉,烧得干干净净。 她去过一次,是杜坤生为了警示她乖乖听话,特意带她去看着他的手下处理那些死掉的孩子。 梦里她又回到了那里…… ※ “声音在这里!” 鲍啸化出豹子耳朵,听着殡仪馆内所有的声音,终于找到了在焚化场地之后的一间小房间,门非常窄小,不仔细看根本注意不到这里有门,像是配电器一样的地方。 可鲍啸听到微弱的“咚咚”声就是从这里传来。 她带队赶到门口,暴力破开了这扇小门,冲进去就看见了倒在地上的青年人,他眼睛和嘴巴贴着黑色胶带,倒在地上一动不动,身下是一滩不再流淌的血。 而“咚咚”声是从他手边的一枚手环里打出来的。 鲍啸快步过去,伸手去摸青年人的鼻子,发现已经没有气息了。 皇甫熠,已经死了。 “鲍姐,这枚手环是汪淼淼的。”建安捡起手环,递给她:“咚咚声是手环里的录音,汪淼淼是什么意思啊?” 鲍啸接过手环,发现汪淼淼的手环早已格式化,只有这段“咚咚”的录音,和定时发送给沈于蓝的那条地址信息。 汪淼淼在离开这里之前就已经杀了皇甫熠,可她仍然指引特罪署来到这里,找到这具尸体。 为什么? “鲍姐,这里有好多……名字。”跟进来的组员在她身后叫她。 鲍啸在尸体旁回过头,随着组员的手指看见对面斑驳的白色墙壁上,用黑色的马克笔、蓝色的圆珠笔、刻刀,写这一个又一个名字—— 王安、李晶晶、赵赵、宋菲菲、孙景明……最后一排的两个名字是:汪淼淼、孟泽。 那些密密麻麻的名字在昏暗的空间中,像是静静地在这里等了很久很久,才终于被看见。 鲍啸不敢去数有多少个名字,因为她猜这些名字是那些被杜坤生绑架后死去的孩子们…… ※ 梦里醒过来,沈初一已经躺在柔软的床上,她侧头看见绿丝绒色的大窗帘才反应过来,这里是酒店。 是章典把她送过来的,酒店是秦荣包下来的,秦荣和王可暂住在这里,特意安排了沈初一在这里休息。 可能是失血过多,沈初一昏睡了整整一天,这会儿醒过来仍然是晕乎乎,在床上坐了好一会儿才感觉好点。 她感觉自己得吃点东西补一补血,划拉开手环想叫酒店客房服务送餐过来,看见了几条信息。 有鲍啸和司康的,还有白世舟的,都是在说让她好好休息,别着急来警局。 还有一条秦荣的:【好好休息,剩下的我来处理。】 她想回复秦荣,章典那么巧发了信息过来。 章典:【醒了吗?要吃点东西吗?】 她下意识扫视房间,怀疑是不是房间里有监控,章典又侵入监控在盯着她。 但很快她发现,不是章典在盯着她,是章典每隔半个小时就会发条相似的信息过来。 手环里,已经有几十条来自章典的未读信息,每条内容都是问她醒了吗?饿不饿? 章典没有在工作吗? 她确实饿的发晕,回了秦荣之后就回复章典:【要吃。】 发完又觉得等章典送饭来太慢了,不如酒店叫餐快。 她又给他回了:【不用了,我叫酒店的餐。】 才按开床头灯,给酒店打电话,门铃就被按响了。 “谁?”她下床去开门,居然看见了酒店的工作人员推着餐车。 “为您送餐的。”工作人员很礼貌地说。 沈初一惊讶的看着手环,“我还没有打电话叫餐啊。” “是一位章先生提前为您准备好的餐食。”工作人员说:“他吩咐我们等你醒了就送过来,我为您推进去?” “好。”沈初一说了谢谢,侧开身让工作人员推进去。 工作人员轻手轻脚地将餐食一样样摆好在餐桌上,又安静地离开。 沈初一过去坐到餐桌旁才发现,餐桌上放着医院开的药和一张便签纸,纸上写着——【黄色药粒餐前吃一粒,胶囊餐后吃一粒,如果不懂打电话给我。】 是章典写的吧,因为是他陪她在医院处理的伤口,她昏昏沉沉都不记得医生开了药。 她打开药袋,看见黄色药粒和胶囊被从药瓶子里分装到了一个个透明的密封分装袋里,每个袋子里装了一粒黄色药粒,一粒胶囊。 反派对我产生了食欲怎么办? 第120节 她想医院一定不会贴心的替她分装好。 抽出一个分装袋,她就算只用一只手也很方便搓开密封条,吃了黄色药粒。 手环又亮起来,章典的新短信提醒她:【餐前先吃黄色药粒。】 吃了。 她从前怎么没发现,章典这么啰嗦? 餐桌上的餐食多得惊人,一份切成块的牛排、一份什么都有的沙拉、一份煎青花鱼、汉堡、水果……居然有两份汤。 沈初一掀开汤盅,看见一份是鸽子汤,还有一份是猪蹄汤。 每一份餐食都是热的。 时间是夜里十点钟。 她一个人坐在绿丝绒窗帘下,将餐食一份一份吃完,忽然觉得很孤独。 好像真的一直是一个人。 从沈一到沈初一,再到沈于蓝,她身边来来去去,却没有能留下谁。 从前为了活下去努力赚钱,努力学习,努力东躲西藏,从来没有想过孤独这个问题,但在这一刻她吃得很饱,身体很暖,却心情很差,没有人可以说说话。 杜坤生死了,她报仇了,真正意义上地安全了,再也不用怕被杜坤生的眼线找到。 但她心情还是很差。 手环再一次亮了亮。 章典提醒她:【餐后记得吃胶囊,不要洗澡,牙膏我已经替你挤好了。】 沈初一看着这条短信,忽然想向他再勒索一点东西。 她回复他:【你去哪里了?】 ※ 车子在开向皇甫家。 章典坐在秦荣身侧,低头看向了亮起来的手环。 那条短信展开,他心脏莫名其妙“惊悸”了两下,他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只觉得这条短信很特别。 她不是问“你在哪里”,而是问“你去哪里了”,就像是她觉得他理应在她身边,不满意他离开她。 连异能体也少见地赞同他的理解,它们说—— “一一现在一定很需要你陪伴,我们就不要管什么绿洲暴动什么秦荣、皇甫家了,就算天塌了也没有陪一一重要。” “但是……皇甫家把章典的“妈妈”请来了,他不去解决的话也不行……毕竟要顾及一下他皇子身份的人设,太崩人设我们就不能继续当章典了。” “可是小羊一定在伤心。” 章典低头快速回了她:“和秦荣去皇甫家处理一点事情,怎么了?你需要什么?” 回过去之后,他又有些后悔,她一定会回:不需要。 她连餐都不想让他帮忙安排。 他等了几秒,没有等到她回复,抬头对秦荣说:“秦首相前面停一下车,我有些急事要回去。” 秦荣错愕的看向他,不小心扫到他手环上的聊天界面,是正在和沈于蓝聊天。 “是很紧要的事吗?”秦荣问他:“你母亲还在皇甫家等你。”章典的母亲赶过来,意味着她还是站队皇甫家,至少是想保下皇甫家的其他人,她需要章典表明态度,皇室最好明哲保身,不要干预她处理皇甫家。 章典的手环亮了亮,她只给他回了两个字——【算了。】 他按灭了手环对秦荣说:“我会打电话给我母亲,让她马上离开绿洲回a市,她一定会配合。” 如果不配合,就让她也突发脑梗进医院好了。 “是很要紧的事。”章典再次说:“前面停车。” 秦荣收回目光,对王可说:“前面停下。” 很要紧的事,是于蓝吗? 第109章 下了车, 章典婉拒了秦荣派车来接他的意见,派车过来至少需要十几分钟,不如直接从这里返回酒店。 他罕见搭乘了出租车。 车子里的气味和座位上污渍让他如坐针毡, 他尽量忍耐,拨通了母亲章凤仪的电话, 接通之后直接吩咐她:“现在马上回a市,除非你想和皇甫家一起死, 我也可以送送你。” 对面显然被他不客气的话噎住了,似乎起身走去了更密闭的空间内才压着声音和他说:“你不用这样威胁我,你选中我不就是为了皇室的身份吗?皇甫家倒台对你也没有好处,秦荣迟早会取缔皇室制度, 为什么不趁着这个机会笼络皇甫家和秦荣谈谈条件……” “我不是在和你商量。”章典懒得听她的蠢话,打断她说:“停止你愚蠢的思考,立刻乘机回a市, 我还可以保你安安稳稳的继续过舒坦日子,不然……” 他没有继续说, 而是闭了闭眼睛, 将异能侵入手环。 几秒之后,章凤仪在“砰砰”的声音中尖叫。 章典再次和她说:“十五分钟后秦荣会抵达皇甫家, 客气一点,请她安排飞机送你回a市。” 说完他就挂断了手环, 再睁开眼时, 复杂的气味加重了他刚使用过异能的不适感, 居然有些晕车感,他不适的抿紧了嘴唇。 前排的司机自然是听到了他的话,一直在偷偷从车镜里打量他,忍不住开口说:“您是章典章教授吧?我在网上看过您, 没想到居然让我拉到了您……您刚才是在办案吗?您放心我绝对不乱说,我懂……” 章典根本不想理会他,手环直接支付了五百元整。 惊得司机忙说用不了这么多,只需要35块。 章典说:“剩下的钱是买你安静点。” 司机马上闭了嘴。 ※ 车子抵达皇甫家。 秦荣走进皇甫家客厅时疑惑了一下,晚上十点多,皇甫家的灯居然全部都坏了。 仆人正在抓紧时间修线路,养尊处优的旧皇室公主章凤仪在昏暗的光线下,脸色很不好,站起来看向秦荣说:“秦首相,麻烦你送我回a市……” 秦荣很意外,章典的电话这么管用吗?明明这位公主瞒着所有人气势汹汹来到绿洲,大有一副要借助皇甫家重振皇室的意思。 她扫了一眼大厅里的其他人,皇甫沛的妻子、女儿,以及副洲长等一干人脸色都不太好,显然是刚刚争执过,大概是对章凤仪临时倒戈不满。 “王可安排专机送公主回a市。”秦荣温和的笑着走向章凤仪,替她拿起了外套,姿态尊重的问:“您看起来脸色不好,用不用先送您去一趟医院?” 章凤仪摇摇头,顺从地接受秦荣替她披上外套,说了一句:“绿洲一大半公民是旧帝国的人,你要是对皇甫家做得太绝也很难收场。” 秦荣笑了,章凤仪出生时皇室就已经失权,她被当成皇室的象征养大,没想到还有几分野心在,虽然不多:“我的车在外,王可会照顾您。” ※ 车子停下。 章典压着不适感进入酒店,在电梯里脱下了沾满烟臭味的外套,不想带着这个味道过去,就随手将外套丢在了电梯外的垃圾桶上。 走廊里安静至极,章典停在沈初一的客房门前轻轻敲了门,却发现门没有上锁。 她出去了?还是…… 没等他多想,门就在他眼前拉开,他抬眼看见了为他开门的白世舟。 有那么一两秒钟,他是错愕的,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了房间,直到他跃过白世舟的肩膀看见坐在沙发上探头朝外看的沈一。 脑子里很多声音叫了起来—— “白施粥为什么在一一的房间里!” “他来干什么!他是不是安慰了一一!他会不会趁虚而入!” “啊啊啊都怪打车太慢了!从小羊发短信到现在也只过了十六分钟!十六分钟就被白世舟捷足先登了!” “老天白世舟脱了外套!他只穿了衬衫!他想干什么!” “呜呜小羊是不是也给白世舟发了信息?” 章典的目光扫回白世舟,他脚上是军靴和军裤,似乎是忙完之后没来得及换衣服就赶来看沈一了。 外套已经脱了,衬衫袖子挽到手肘,手里拿了擦过东西的湿巾。 章典闻到一点苹果的气味,白世舟是刚给沈一削了苹果吗? “章教授?”白世舟倒是露出了意外的表情,似乎他不该在这个时间点来到这里。 可不该来的人是谁呢? “你怎么来了?”沈一走过来看着章典问:“你不是和秦首相去处理事情了吗?” 章典这才真真正正地看住沈一,她穿着酒店提供的蓝色睡衣睡裤,脸色疲惫而憔悴,眼眶有一点点发红,不知道是刚睡醒,还是刚哭过,很困惑地望着他。 有那么几秒钟他是有些伤心的,聪明如沈一,她难道不懂他为什么来吗? 她难道不知道,她发出那条短信后,他就会赶过来吗? 她难道不明白,他的优先级一向是她吗? 还是她不清楚他赶过来只需要十几分钟的时间,她连十几分钟也不愿意等他。 可是在几秒之后,她又说:“我不是发信息和你说算了吗?” 是啊,她发了【算了】。 原来她在发【算了】的时候是因为白世舟来了吗?她的【算了】是真的不需要他了啊。 章典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这个问题,他只能看向白世舟:“白署长怎么在这里?” 语气冲的让白世舟也错愕了一下,好像不该在这里的人是他,“我来看看她,鲍啸和司康她们腾不出手,我刚好有两个小时的时间,所以帮她们带些东西给沈于蓝。” “酒店里应有尽有,白署长很没有必要多跑一趟。”章典语气咄咄逼人:“晚上十点半也不是探望病人的好时间。” 白世舟被他冲的一时无言,只能说一声:“抱歉。” 沈初一看不下去的开口说:“章典,你有什么事找我吗?” 他有什么事? 反派对我产生了食欲怎么办? 第121节 章典感觉晕车带来的不适感越来越强烈,她这句话无疑是在告诉他:没事就走。 他很想问:他打扰她和白世舟了吗? 脑子里的声音却乱糟糟阻止他—— “算了算了章典,不要这样问,你这样问一一肯定生气。” “不要吵架嘛,你越凶白施粥就越显得可怜,一一就会同情他讨厌你,忍一忍嘛。” “小羊受伤了,章典。” “肯定是白世舟自己过来的,和小羊有什么关系。” “别这样章典,我们现在没有资格吃醋,我们又不是小羊的什么人。” 多可笑,原来生气也要讲资格。 他可能真的因为搭车而不舒服,望着她有些疲惫的妥协了,将那些话换成了:“吃过药了吗?” 沈初一也因他这句话面色稍缓,回答了他:“刚刚吃过了。” “是饭后吃了胶囊吗?”他又确认。 沈初一点了点头,到底是说:“你们先进来吧。” 她累的不想久站,转身进去坐回了沙发上。 章典从白世舟身边走进去,看见白世舟的军服搭在餐桌的椅背上,餐桌上的餐食已经吃的七七八八,他忍不住想:白世舟是不是和她一起用餐了?他做这些餐食是给沈一一个人吃的,白世舟怎么配吃他做的餐食? 可他不能直接问,她看起来太憔悴了,他不想因为白世舟和她吵架。 “吃了不少,看来我做的餐食很合你胃口。”章典尽量语气平和的说。 “你做的?”沈初一惊讶的看他:“酒店送来的都是你做的?” “汉堡不是。”章典说:“其他的做起来也不麻烦,只有两道汤需要点时间。” 沈初一脸上硬邦邦的神情果然没了,语气也比刚才好了不少:“你居然真的会做饭。” “你喜欢吗?”章典看向她:“如果喜欢以后我可以经常做。” 这话说得有些暧昧,沈初一顿了一下说:“也不用,我请了做饭的阿姨了。” 白世舟重新擦了手,也坐在了沙发上,拿起削了一半的苹果继续削。 章典无端端来火,“你不是不喜欢吃苹果吗?”他问沈一。 白世舟的手指一顿。 连沈初一自己也愣了愣,她确实不爱吃苹果,但是她不记得有和章典说过啊。 章典似乎看出来她的疑惑,和她说:“你第三次来我家那晚,说想在浴缸里吃水果,特意强调不喜欢吃苹果,要吃橘子。” 沈初一警铃大作,想让他闭嘴,但他已经说完了。 好像确实有这件事了,可他知道什么场合说什么话吗?故意要当着白世舟的面这么说是不是?有病吧。 他还想说什么,沈初一瞪过去他倒是闭了嘴。 安静的房间,每个人都很尴尬。 白世舟却低头把苹果削完,分切好到碟子里推给她说:“苹果对身体好,不爱吃也要吃一点。” 他目光坦诚的望着沈初一,对她笑了笑说:“太晚了,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皇甫沛的案子你不用担心,安心的养好伤。” 他起身拿起了自己的军服外套,向章典告别,又在走之前对她说:“吃一点苹果。” 也没让沈初一起身,离开房间替她带上了门。 沈初一不知道为什么觉得白世舟像个退出女儿生活的老父亲,她在门关上之后忍不住抓起茶几上的烟灰缸朝章典砸过去:“你发什么神经?” 章典伸手接住,烟灰缸砸的他掌心发麻,很明显她不是在跟他闹着玩,是真的想砸他,重重的砸他。 真让人伤心。 他将烟灰缸放在餐桌上,声音很轻地说:“我该让你砸到我,砸伤我,这样也许你会对我产生点同情心,就像你对汪淼淼,对秦听。”对白世舟。 沈初一看着他简直无语:“那你怎么不让我砸?你来就是给我找麻烦的吗?” 章典皱眉看向她,晕车感更强烈了,她怎么能说出那么让人生气的话?她明知道他来是因为担心她,是想陪她,是因为她那条短信,是…… “滚吧。”她更伤人心的说。 章典第一次被人用这个字,她简直把他当成一条狗驱赶。 他的不适感令他喉咙收紧发麻,快要吐了,他抿紧嘴唇转身就走。 拉开门踏出去那一秒,他听见她气得闷在枕头里吼了一声,像是真的气到了。 脚步就不知道为什么顿了住,有好几秒他没有再听见她的其他声音,他忍不住回过头去看她,看见她趴在床上,脸埋在乱糟糟的被子和枕头里,昏暗灯光下只有她的背在轻轻起伏。 是哭了吗?沈一会哭吗? 他很轻地关上门,重新走回了床边。 她像是听到动静,猛地从被子里抬起头,发红的眼睛看见他,困惑了一秒又生气:“你为什么还不滚?” 她应该没哭,但额头上的伤口被她蹭得又红起来,像是要流血。 他心里就像泄了气一样,摘下手套去拨开她额头乱糟糟地散发。 她重重挥开他的手,他也只是挨一下打抓住她的手,叹气说:“等一会就滚。” 他另一只手捧住她的脸,“再蹭就又流血了。” 她还要挥开他,章典伸手抱住了她,抱的很紧,把脾气很坏的她箍在怀里,没有办法的说:“不要对我那么坏,沈一。” 第110章 她对他很坏吗? 或许吧。 沈初一知道他在伤心, 知道他每句带刺的话是因为白世舟在这里,她怎么可能不知道章典“喜欢”她,虽然她不认为这种“喜欢”是健康的爱, 很有可能是章典错把赢过她的征服欲和肉'体'欲'望当成了喜欢。 但她很知道说什么话能让他人更伤心。 所以她说:“你自找的,你自己非要来, 我对你这么坏你还不滚。” 她越用力挣扎,他越用力抱紧她, 两个人在昏暗的房间里拥抱着又在较量着,呼吸都要缠裹在一起。 章典像是熬不住似的先松了力气,“我会弄痛你受伤的手,别和我吵架了。”可他的异能体却涌出来牢牢缠着她的身体。 “我向你道歉。”他低头隔着睡衣吻她的肩膀:“下次不会说那些话了。” 沈初一的肩头是他热热的呼吸, 这么冷冰冰的人呼吸也是热的。 他的鼻尖和嘴唇埋在她的肩头喉咙发哑的说:“我来是怕你在伤心。” “原来是怕我伤心?我以为你就是想在白世舟面前击碎我的伪装。”她仍然很尖利的攻击他:“你不是一直想要击碎我?看我伤心吗?” 章典顿了顿,抬起头看她。 沈初一居然真从他冷漠的眼睛里看到些难过,“我有说错吗?” 章典嘴唇动了动却没有说话, 因为她没有说错,他曾经确实试图用她的过去击碎她, 他想要她无依无靠的痛苦, 投入他的怀抱,明白他才是她唯一的同伴。 可是为什么, 在她真的伤心时,他又怕她真的心碎?真的在哭? 章典自己也困惑了。 他的异能体缠绕在她身上却七嘴八舌的发出细小的声音。 ——“不是的不是的一一, 他不是想让你伤心, 他只是想让你在伤心的时候依靠他!” ——“他只是不懂恋爱!他只是嘴巴很硬, 他不是真的想要击碎你!” ——“你伤心他也会心碎!” ——“拜托小羊原谅他吧,他只是笨笨的恋爱新手!” ——“章典你快道歉嘛!” 章典不知道她有没有听到那些吵闹的、很小的声音,可他也有开口说:“你也报复回来了不是吗?” 异能体崩溃的尖叫起来。 沈初一也笑了一下,像是气笑的:“是啊, 所以你用不着说担心我伤心,我伤心你该开心才是。” 章典不得不承认,她就算生气的时候思路是也清晰的。 “滚吧。”她用没穿鞋的脚踢开他挨着她的腿,“我没什么好伤心的,案子破了,皇甫沛抓了,秦首相很满意,有什么事好让我伤心的?” 为什么要伤心?她马上就要领取一笔高昂的奖金,她的梦境卡又多了两张,她就算孤独也随时可以找人来陪她,她不伤心。 沈初一挥开黏在身上的触手,起身自己去浴室里清理额头上的伤口,站在镜子前又看到他瘦长的影子投进浴室,慢慢走了进来,伸手拉下她拿纸巾擦伤口的手。 “不要用纸巾。”他手里多了碘伏棉签,轻轻替她擦了擦额头上的伤口,说了一句:“对不起。” 不知道为什么,沈初一有一种胜利的快感,像是她验证了,无论怎么攻击他,他都不会走。 她想更恶劣的攻击他,可他轻轻理好她的碎发,托着她的后颈在额头贴上医用纱布,很轻的问:“沈一不伤心吗?” 她愣在那里,感觉他的手指在很轻地抚摸她的后颈,连带着他的眼神也变得很轻,问她:“破了案子的沈于蓝不伤心,那没有救下汪淼淼的沈一伤心吗?” 房间里那么静,静得让沈初一听见自己围墙坍塌的声音。 “被抽取了200毫升脊髓液的沈一伤心吗?”他的掌心包裹着她的后颈,像是那里有道没有愈合的伤口。 失去了围墙的沈初一情绪无处遁形,她想否认。 但章典很狡猾的说:“真心话。你还欠我一个问题,现在我问了,你要用真心话回答我。” “你要在这么蠢的问题上浪费你唯一的机会吗?”沈初一被情绪冲的颤抖,问他:“知道我是不是在伤心对你有什么好处?” 但他抱住了她,手掌从后颈到后背轻轻抚摸她,像是抚摸她颤抖的情绪,“没有好处,但如果你在伤心我就不走了。” 沈初一在他怀里崩溃的咒骂他,她不想哭的,她几乎没有哭过,抽脊髓液的时候也没有哭过……可是章典真的很该死。 她明明说:“没有,我努力了就不会伤心。” 他却非要抱紧她,揭穿她说:“原来沈一就算真心话也会撒谎。” 反派对我产生了食欲怎么办? 第122节 ※ 深夜的绿洲少见地下了雨。 白世舟在酒店外的车子里坐了将近一个小时,没有看到章典出来,突然就觉得自己很有病,他在等什么?想确认什么? 等章典出来,确认他和沈于蓝不是恋爱关系吗? 可是就算确认了又怎么样? 他不明白自己在想什么,只觉得此刻的感觉糟透了,像是在做贼一样,却还想确认另一个男人是不是也同样是没有得到屋主许可就进入的贼。 太可笑了。 白世舟发动车子,想快点回警局投入工作,结束自己这种糟糕的感觉。 ※ 雨只下了一会儿。 章典的异能体小心翼翼将床头灯也关了,绿色丝绒窗帘缓缓拉上。 整个房间变得一片漆黑,章典才慢慢将沈一埋在他怀里的脸抬起来,放好在枕头上让她能好好呼吸。 她已经睡熟了,脸上的泪痕也在他身上蹭干净了,只有睫毛还湿湿的盖着,看起来像是受了很多艰辛苦楚。 章典很想吻她,但她现在还是沈于蓝的样子,他想吻沈一。 所以只是用手指轻轻抚摸她的脸,她的耳垂,她的黑发……她不舒服的动了动,又将脸埋进他怀里,脸颊挨在他衣领敞开的胸口,匀称的呼吸。 她的呼吸和体温一样热,搞得章典又痒又潮'热。 异能体钻进被子里,很轻的缠住她的腿和腰,却被章典伸手抓住了往她肌肤上贴的小触手,不可以。 异能体立刻不满意起来,在他脑子里发声—— “为什么不可以?你就可以,我们就不可以!” “我们也要和小羊一起睡觉!要在被窝里一起睡!” “章典你好自私!” “就是就是,我们刚才还帮你说了好话!” 章典嫌它们吵,想将它们收回身体里,沈一的手环先亮了一下。 他马上伸手捂住了她的手环,怕把她晃醒了,确认她还在睡梦中才松开了手,看见手环上有一条来自【秦听】的信息。 他看不到内容,但大概能猜到,无非是【醒了吗?】【还好吗?】【想你了。】之类的信息。 秦听除了会发这些还会做什么? 如果不是因为他的母亲是秦荣,是首相,沈一会看上这样软弱无能的人吗? 他想不会,但又想到沈一睡过司康,那么平庸又没有首相母亲的司康…… 好好的心情被这条信息搅得很乱,走了一个白世舟,a市还有一个秦听。 她身边环绕了太多人,章典完全可以想象到如果他“滚开”立刻就会有别的什么人来到她房间里,安抚她。 而她又是那么来者不拒的人…… 手环又亮了,依旧是【秦听】。 他轻轻托起她的手环,只用很轻易他就可以侵入她的手环,看到秦听和她说了什么,他还可以回复秦听:她睡了。 ——“不要不要,你最好别这样!一一一定会大发雷霆!” ——“拜托你不要这么善妒!” ——“拜托你不要被嫉妒冲昏头脑!” ——“拜托你搞搞清楚你的身份!你现在都不是她男朋友,这样做名不正言不顺!” 他当然知道。 就算做了她男朋友,她也不会允许他查看她的信息,删掉那些她的坏朋友们。 他已经清楚她的边界感,他明白她很难真正的建立亲密关系,她回避自己真实的情感需求、脆弱表达、崩溃哭泣。 她不允许自己依靠别人,也不擅长表达情绪。 建立真正的恋爱关系对她来说或许是件困难的事,就像她和曾经的王某某,真正交往也没有多久,她几乎是无缝开始了另一段肉、体关系。 她需要真正触及底线的约束关系,强制的围墙关系。 第111章 沈初一休息的第二天绿洲就发生了一起惊人的暴动, 警局和皇甫沛所在是医院同时被炸,街道上一片混乱。 暴动虽然很快被军队镇压,但混乱才刚刚开始, 不知道是谁牵头的一伙民众街头游行,要求公开皇甫沛、英达安、杜坤生这么多年的罪行, 将他们和相关官员实行枪决。 而皇甫沛在三天后才抢救回来,人虽然苏醒了, 但脑梗导致了半身不遂,话都说不利索。 沈初一在回到警局查看了皇甫沛突发脑梗那天的监控,发现监控故障就已经明白是章典做的,她干脆就没有在报告里写明这件事。 案子虽然告破, 但绿洲的混乱愈演愈烈,之后的一周多的时间里沈初一几乎都在秦荣身边,一来保护她的安全, 二来秦荣密集地带她参与了许多绿洲军政和内阁的会议,甚至私下会面也特意带上了她。 沈初一很清楚秦荣在为她日后铺路, 有两天夜里绿洲的副洲长偷偷找来酒店见秦荣, 沈初一下意识想回避离开秦荣的房间。 秦荣会抬手示意她留下,有意让她听她们的计划。 她像是又一次被秦荣肯定了。 秦荣毫不吝啬的向她展示野心和手段, 有意的提点她,教她。 沈初一能明确地感觉到, 秦荣对她的期望不只是特罪署之内的攀登, 是走到离秦荣最近的位置, 但越是如此沈初一内心越挣扎。 她能做一辈子沈于蓝吗?真正的沈于蓝到底还存不存在?她能永远不翻车不被发现吗? 就算可以,她难道不想做回沈一吗? 她当然想,想所有奖金可以光明正大转入沈一的账户,想名下的房产落户沈一, 想警员证上印着【沈一】的名字,堂堂正正地成为一名警员。 可是,谈何容易。 就算杜坤生死了,皇甫沛也苟活不了多久,她不用再怕被他们抓到,但沈一已经销了户,沈一因赌·博坐过牢。 这样的沈一想要清理掉过往,成为警员,需要足够强大而牢固的靠山扶持。 秦荣是吗?秦荣能够谅解她的欺瞒、冒名顶替,接受劣迹斑斑的沈一吗? 拉着窗帘的房间里,沈初一起身将绿洲副州长送出门,门外是一直守着的王可,她朝副洲长低声说:“我送您。” 沈初一望着王可离开的背影想,秦荣可以谅解伤害过秦听的王敏,是不是说明只要对她足够有价值,她就可以谅解? 关上门,她再回到房间里,看见秦荣正在接电话。 很短的电话,挂断之后秦荣有些疲惫的坐进沙发中揉了揉眉心。 “您要休息吗?已经快一点了。”沈初一看了一眼时间,将近深夜一点。 “这么晚了?”秦荣抬起头看她问:“你吃过药了吗?晚饭那会儿是不是没来得及吃药?” 沈初一仔细看着她的表情,每个表情都很真切,她想秦荣也没有什么演的必要,多少人上赶着得到被首相利用的机会。 “吃过了。”沈初一笑了笑说:“饭前就吃了。” 章典现在每天像个闹钟,餐前餐后准时提醒她吃药。 “那就好。”秦荣朝他招手,让她坐过去,看了她的伤口,额头和手指上的伤好的差不多了,只有手臂上的枪伤还不能乱动:“这几天辛苦你了。” 秦荣倒了点酒喝,彻底放松下来才和她说:“刚才副洲长贝铭家的话你也听见了,绿洲的局势不是短期内能平息下来的,可能还会暴动几次,剩下的事不是特罪署的管辖范畴,明天白世舟就会回a市,你也一块回去吧。” 沈初一看向她问:“您有什么事需要我回去办吗?”不然秦荣有的是理由让她留下。 秦荣靠在沙发上笑着摸了摸她的脸,“真怀疑你有没有不聪明的时候。”又说:“是我的私事想劳烦你。” 劳烦两个字出口,沈初一就猜到了是关于秦听。 果然秦荣说:“小听明天拆纱布,不知道这次手术能不能成功,我这边明天恐怕很难回去,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回去看看他。” 沈初一没有什么好拒绝的,于公于私她都会选择去陪秦听,所以她说:“您放心。” 特罪署的专机是早上九点起飞,距离起飞也剩不了几个小时了。 沈初一回去联系了白世舟,告诉他明天她也一起回a市,倒头就睡。 ※ 第二天一大早,白世舟开车来接她,没想到在电梯口遇到了章典。 两个人都有些意外,白世舟看见章典手里拎着餐盒,“是给沈于蓝送早饭吗?”他又看了一眼时间:“可能来不及吃早饭了。” 章典听到他这句话,忽然皱了眉,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白世舟今天要带特罪署返回a市,他出现在这里不是来告别,而是来接沈一一起走的吗? 可他没有听沈一说过她也要一起返回a市,她不是应该和秦荣一起留在绿洲吗? 电梯由上降下,门“叮”声打开,穿着特罪署制服的沈初一站在电梯门被外面的两个人吓了一跳。 两个人脸色一个比一个冷,章典更是眉头拧紧,视线带着重量落在她身上,什么也没说却像是说了千言万语。 沈初一才想起来,昨晚定下来返回a市太晚,她忘了和章典说,他今天和往常一样亲自做了早餐给她送来了。 一时之间,她有些尴尬,走出来难得用很好的语气和章典说:“昨晚忘了和你说,我临时决定今天要回a市。” 章典的眉皱的更紧了,来不及和他说,来得及和白世舟说?她忘了之前许诺过的“大冒险”吗? 他一直在等她忙完,等她兑现离开绿洲之前让他见见沈一,可她似乎什么也不记得了。 可她又伸手过来拿他手里的早餐,“早餐可以飞机上吃。”手指碰到他的手指,语气很好的问他:“要不要一起回去?” 他那些气恼就很难讲出口,因为她很少这么和颜悦色地对他说话,甚至带着一些不避人的亲密。 ——“这没有什么章典,这已经很好了,一一都肯哄你了!” ——“对呀!她解释了,她忘了告诉你嘛!忘了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愤怒是魔鬼,章典不要当着白世舟的面惹一一生气,这是在给白世舟创造机会!” 章典在心里叹气,慢慢拉开了她的手,“我来拿吧。”又看向白世舟:“这么突然,不知道白署长有没有位置留给我。” 白世舟回答了他:“如果章教授不介意的话,位置还有。” 反派对我产生了食欲怎么办? 第123节 上了飞机章典才知道,位置确实有,但因为这一趟飞机塞满了特罪署的警员,空位置在非常后排,并且是三人位,旁边是两名年轻的警员。 沈初一的位置在最前排的宽敞双人位,旁边是白世舟。 故意的吧? 机舱内闹哄哄的,大家几乎都已经找到自己的座位。 鲍啸和司康她们也歪在座位里等着补觉,看见章典也一起来了,惊讶的坐直了向他打招呼:“章教授不是说暂时不回去吗?” 前天,署长就通知过章教授今日返回a市,但章教授说不走啊。 章典看了一眼闹哄哄的过道,根本不想走过去坐到那么后排,这一趟绿洲他坐了糟糕的出租车,现在还要乘坐飞机尾。 他停在了司康的座位旁。 司康下意识站了起来。 异能体却先尖叫起来—— “不要逼司康和你换位置!这是错误选项!这只会让一一更可怜更心疼司康!” “吃点苦头吧章典!你坐到后排说不定一一就会心疼你了!” “怜爱是女人喜欢一个男人的开始!拜托这是你绝佳装可怜的好机会!” “拜托章典听我们一次吧!我们又不会害你!我们也讨厌坐飞机尾巴上!但是为了小羊我们可以吃苦!” 章典到嘴边的话硬生生忍了回去,他伸手将餐盒递给沈一,“记得餐前吃药,我去后排了。” 他没有再停留,转身朝后排走去。 司康惊讶至极,他以为……以为章教授会和他换座位。 “章教授真去后排啊?”鲍啸小声说:“他不是有严重洁癖,还会晕机吗?从前只坐第一排啊……” “他晕机?”沈初一朝他看过去,一身笔挺西服,还戴着黑色手套的章典侧着身在往后排走,虽然大家已经在很尊敬地让出过道位置,但人太多,他握着手指尽量不碰到其他人。 “还晕车。”鲍啸更小声说:“他听觉、视觉、嗅觉和触觉都很敏感,所以对气味和环境要求很高,我开的车他都不喜欢坐。” 那他就该拒绝跟她一起搭这趟飞机回去,等下一趟专机不是更好。 沈初一看着他一丝不苟的背影,简直和年轻的警员格格不入。 “你坐吧。”白世舟替她放好了随身包,叹了口气说:“我和章教授换位置。” 司康却拉住他说:“还是我去换位置吧,我习惯了坐后排。” “算了。”沈初一坐进自己的位置里说:“飞回a市也就几个小时,别换来换去了。” 有飞机坐就不错了,后排也没那么难受吧。 章典坐在最后排,飞机起飞时就感觉不太好了,他塞上耳塞、闭上眼,尽可能地屏蔽感官,可他的异能体太多,太敏感了。 飞机飞没多久,它们就在身体里晕的发出大大小小的干呕声。 章典忍着恶心,吩咐了他不需要用餐,只希望快点降落。 没想到,空乘还是在半途轻声叫醒了他。 他睁开眼,看见空乘递了橙汁和一盒药过来轻声和他说:“章教授,这是沈副署长给您的。” 沈一? 他接过来,发现是缓解晕车的药。 他说不上来开心和不开心,像是得到一种“反馈”,告诉他吃点苦头对沈一有用。 因为她擅长同情“弱者”。 第112章 飞机落地a市, 章典已经快撑不住要吐了,他紧抿着嘴去了一趟洗手间洗了脸,整理了自己, 勉强好受点。 前后不过六分钟,可他再出来发现沈一已经走了。 白世舟也不在, 只有鲍啸和司康在等他。 鲍啸和他说:“蓝蓝着急去医院看秦听,他今天拆眼睛上的纱布没人照顾他, 所以署长先送她去医院了。我和司康送章教授回去。” 章典才明白过来,沈一那么突然地决定今天回a市,原来是为了照顾秦听。 他什么也没有说,坐上车, 划开手环,没有看到任何新短信。 a市在下雨,下午不到两点天就暗得像黄昏。 章典看着手环自嘲的笑了笑, 为了照顾秦听,她会忘了答应过在离开绿洲之前以沈一的身份见他。 为了照顾秦听, 甚至不愿意等他六分钟, 连个招呼也来不及打吗?那发条短信告诉他很难吗? 不难,只是完全不在意他而已。 可明明在绿洲那些天, 她们如此亲密,她每晚睡在他怀里, 她每日三餐都在等着他做好送去, 她甚至会在夜里突然醒来用力地抱住他, 和他说刚才做的噩梦。 他以为,她们已经有了新的进展,至少她也开始依赖他了。 难道不是吗? 章典感到困惑,就像绿洲发生的事情在飞机降落a市后就被沈初一全部回档清零了。 ——“555在绿洲多好啊, 绿洲没有秦听,白施粥也很忙,小羊只有你。” ——“那章典排的很后面……” ——“一一肯定是为了秦荣才去照顾秦听的,这根本不是纯粹的喜欢,一一对章典和咱们是不一样的,我们不能灰心!” 不一样吗? 章典想,或许是吧,她的坏脾气全用来攻击他了,她会对秦听说难听话吗? ※ 车子开往医院的方向。 白世舟听见沈初一在忙着联系保洁阿姨去她家里收拾房间,开口低声说:“如果不介意,可以让赵姐去帮你收拾。”又说:“你的房卡我还放在家里。” 沈初一去绿洲之前把她新房的房卡给了白世舟,一直没有收回来。 沈初一看向他问:“赵姐有空吗?”赵姐是他家里的保姆,她一直很喜欢赵姐的手艺。 “有。”白世舟没有多说,直接联系了赵姐,吩咐她拿房卡去帮忙收拾一下房间。 沈初一在旁边小声问:“赵姐如果方便的话可以帮我炖点补充营养的汤吗?我可以多给赵姐一周的工资。” 赵姐在那边听见了,没犹豫说:“这有什么不方便的,一会儿我去菜场买菜的时候连沈小姐的一块买了就行,沈小姐想喝什么汤呀?” 沈初一忙答她:“是给刚出院的病人喝,赵姐比我有经验,你看病人适合喝什么就炖什么好了。” 赵姐应了一声。 挂了电话之后,白世舟忍不住开口问:“是要接秦听去你那里住吗?” 沈初一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嗯”了一声说:“秦首相和王助理不在a市,秦听需要人照顾。” 其实很合乎情理,她和秦荣的关系在这趟绿洲案中已经内阁皆知了,秦荣力排众议派遣军队去绿洲协助她,镇压皇甫沛。 如果不是秦荣的果决,内阁一定不会同意军队进入绿洲,因为这意味着向绿洲军政宣战。 这其中当然有秦荣为了统一绿洲的野心,但她能在第一时间就力保沈于蓝,不让沈于蓝有后顾之忧,绝非没有私心偏袒。 白世舟很难不承认,秦荣这次救了沈于蓝,沈于蓝帮她照顾秦听非常合情合理。 但他仍然忍不住猜想,沈于蓝对秦听是单纯的朋友吗?那她对章典吗?她和章典没有在交往吗? 因为如果在交往,她至少应该等一等章典?或是打声招呼? 白世舟从车镜里偷偷看她,她好像瘦了一些,绿洲这一趟她负伤而归,人也显得憔悴了:“你休假三天吧,案子剩下的事我来处理。” 沈初一有些意外的看他,刚刚好撞上他匆忙收回去的视线,“我以为你会让我写检查。”她这次可不只是私自行动抓捕昆山,还有许多不合规的地方。 白世舟笑了,像是玩笑一样说:“不错,你已经意识到违规,自觉要写检查了,既然想写就写吧。” 她看不透白世舟的表情,“真要写假要写?我因公负伤也得写检查?” 白世舟看了她一眼,有些无奈的说:“沈于蓝,我对你没有那么不近人情吧?” 其实没有,她屡屡违规,但每一次他说要处分要写检查,也只是口头说说,她没有真的挨过处分。 沈初一看着他,不知道为什么,被他连名带姓这样叫,觉得有点遗憾。 因为她曾经幻想过,有一天她可以进入特罪署成为他的警员,被他连名带姓地点名,她会得意洋洋地告诉他:“这不是我们第一次见面,之前在f市的xx学校里我听过你的演讲。” 这个幻想被她在无数个深夜里细化过无数次,可以说是一种类似于对美好生活的“性幻想”。 他并不是一个具体的人,而是一个符号,一个代表了她能拥有最好的人生的符号。 可惜,实现了又没完全实现。 沈初一收回目光,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句:“有的。” 白世舟对沈于蓝很宽容,可对沈一非常不近人情。 他应该听见了,诧异的问了:“有吗?你是这样认为的?” 但沈初一没有再回答他。 到医院时,雨下得很大,白世舟拿了伞送她进医院,又说:“我在楼下等你吧,你不方便开车,我送你和秦听回去。” 她却拒绝了:“秦首相的秘书会送我和秦听,你去忙吧。” 说话的时候脚步也没有停下,像是着急进去见秦听。 白世舟停在原地,目送她进入电梯,觉得一下雨的a市变得很闷,透不过气一样。 她真的觉得,他对她不近人情吗? 他重新回到车里,却没走,坐在车里回了几天未读信息,又递交了一份汇报。 其实这趟随军队去绿洲,是他主动申请来的,原本该是白世行,他拜托白世行帮忙才申请到了随军,也要写一份检查汇报。 白世行又发信息过来:【胡教授问,今晚沈探员方不方便来家里吃饭?如果特罪署不忙,请她来吃饭吧。】 白世舟不知道怎么回答,她今晚恐怕要陪秦听。 反派对我产生了食欲怎么办? 第124节 ※ 医院里,秦荣的秘书快步迎上沈初一,将她带去病房里。 秘书低声飞快地和她说,秦听眼睛上的纱布已经拆了,这一次的手术是成功的,但他因为本身从来没有过“视觉”,所以产生了很大的不良反应——眩晕、呕吐、无法直立行走。 “视觉”已经超出了他身体承受的极限,医生只能暂时又换上了纱布,需要等他逐步适应“光”和“视觉”才能一点点拆掉。 沈初一没想到这么复杂,她以为手术成功他就可以像个正常人一样看见东西了。 推开病房门她就听见了秦听的干呕声,房间里窗帘拉着,光线很暗,医生和护士站在床边,秦听伏在床上薄薄的背吐到颤抖。 她走过去手掌轻轻落在他背上:“秦听。” 秦听抖了一下,朝她的方向“看”过来,不敢确定的问:“于蓝?” “是我。”沈初一应他。 “真的你回来了……”他发抖的身体朝她靠过来,很小心地摸她的手臂:“你手臂上的伤怎么样了?你不是要过几天才能回来吗?” 沈初一看见他眼睛上的纱布薄了很多,握住他的手轻声说:“我答应过拆纱布的时候陪你,当然要赶回来。” 她知道自己在骗他,并且会继续骗下去。 因为秦听眩晕得剧烈,医生给他打了止晕针,开了药,又和沈初一谈了谈他的状况。 先天眼盲就算手术成功,也需要漫长的康复过程,秦听身体又差,所以需要更长的时间去适应光线、适应视觉。 起初肯定是痛苦的,光是眩晕就足够痛苦了,还可能伴随干眼症和其他并发症,需要家属遵医嘱来照顾和陪同康复。 沈初一接过三四张的注意事项和康复训练,谢过医生,秦听忽然拉住了她的手指,像是怕她嫌麻烦似得说:“我会很快好起来,我现在已经没有那么晕了。” 嘴上是这么说,可等沈初一扶着他出院时,他还是晕得走不了路。 哪怕是有纱布加压,外面阴天的黄昏光线也不强,可秦听仍然感觉到了“光”。 他对这种感觉既痛苦,又开心。 他坐在轮椅里忍着晕眩和沈初一说:“原来光是有重量了。” 沈初一头回听这种说法,笑着问他有多重? 秦听就拉着她的手,把她拉到眼前很认真的说:“我说不上来具体的重量,但我能感觉到你身体的重量比光的重量要重,你站在我眼前我能感觉到比光重的重量。” 下着雨的春天风还是凉的,他的鼻子和脸颊被吹的发红,抬着脸像在很认真的看她的身影:“等天再黑一点,我能不能解下纱布看看你?” 他很着急,因为他怕这双眼随时会恶化,又重新回到起点。 沈初一替他拉上了帽子,弯下腰和他说:“你会有很多时间看到我,以后天黑天亮都能看到我。” 不太远的雨里,白世舟坐在车里看着沈于蓝将秦听扶上一辆车,目送那辆车离开才发了短信,问沈于蓝要不要晚上一起吃饭,特意说明是胡教授想邀请她。 沈于蓝很快回了他:【帮我谢谢胡教授,今晚我不太方便。】 白世舟将一条短信打了又删,最后只发了一个:【好。】 ※ 雨下了一会儿倒是停了。 沈初一扶着秦听进没开灯的客厅,闻到了很香的肉汤味,连秦听也说了一句:“好香啊。” “我提前麻烦赵姐帮你炖了汤,一会儿你要多喝点。”她侧头去看厨房,客厅里的灯却先自动亮了起来。 她下意识捂住了秦听的眼睛,听见有人笑了一声,扭过头就看见坐在客厅餐桌旁的章典。 他没穿外套,只穿了白衬衫,一双手没戴手套搭在餐桌上,干净得透出粉红色,眼睛盯着她,又轻又冷地说:“赵姐有事来不及炖汤。” “是章教授吗?”秦听听出来这个声音。 章典没理他,从椅子里站了起来走到沈初一跟前,故意伸手拨了拨她脸颊旁的碎发,碰她的耳朵,她很喜欢被舔耳朵…… 沈初一慌忙侧开头,抓住他的手瞪他。 秦听却听出来动静似得问:“怎么了吗?不是章教授吗?” “是我。”章典见她恼怒,冰冷的眼神里透出了些笑意,指尖轻轻摩挲她擒拿着他的手,语气很暧昧的和她说:“何必麻烦赵姐,平时不都是我炖汤给你喝吗?” 沈初一打开他的手,发出很清脆的一声响。 章典的声音比这声响还烦人:“好痛啊。” 沈初一被他膈应出一身鸡皮疙瘩,盯着他贱兮兮的表情真想给他一拳,他在装什么装! 秦听显然听出了不对劲,张张嘴又没说什么。 倒是章典开心了,笑着说:“汤炖好了,去洗手吧,我给你盛汤。” 秦听再笨也听得出来这话是对沈于蓝说的。 他忍着眩晕被扶坐在沙发上,又拉住她的手问:“我们是不是太麻烦章教授了?我可以吃外卖的。” 章典在厨房听到这句话都要笑了。 ——“老天秦听好绿茶!你输了章典!” ——“他说我们!他不是说我!他的意思是说他和一一才是一家,他们一家麻烦你炖汤了!” ——“受不了,章典他比你还能装!” ——“那怎么办?他看起来今晚要住在这里的样子,他说不定会和小羊一张床睡,他还会对小羊释放信息素,小羊哪里把持的住啊!” 第113章 ——【吃完饭你就走。】 这是章典收到沈一回a市的第一条短信, 甚至是在他刚盛完汤,给她夹完菜之后。 章典坐在她对面,看着手环里冷冰冰的短信, 又抬头看她细心的照顾秦听,觉得好笑, 也觉得气闷。 在绿洲那几天,他连牙膏也舍不得让她自己挤, 饭恨不能喂进她嘴里,就怕她手臂上的枪伤会痛,可现在呢? 她替秦听夹菜、盛汤、筷子手把手的让他捏好,他只是瞎了又不是瘫了。 他真的有些猜不透, 沈一对秦听有多少真心,多少是为着秦听的首相母亲。 “找个保姆吧。”章典说:“秦听既然连吃饭也不能自理,就找个喂饭的阿姨来照顾, 免得饿死他,你也吃不好饭。” 他这样说, 秦听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堪, 握住了沈初一给他夹菜的手说:“我可以自己来,很多事我都可以自己做, 你也受伤了不用照顾我,快吃饭。” “没事, 我在飞机上吃过了。”沈初一看向章典, 当然知道他这些夹枪带棒的话是因为吃醋吃到发神经, 她觉得绿洲的几天亲密让章典误会了,误会她们在谈恋爱。 她慢慢喝完汤,说实话章典手艺确实不错,尤其是炖汤, 总会在一些基础上去掉她不喜欢的,加入她喜欢的食材。 一顿饭吃的三个人沉默,等秦听吃完后,沈初一送他上楼先去休息,和他说:“我有些事和章教授谈,你先休息。” 秦听也没有说什么,只是点点头说他能自己照顾自己。 沈初一要走的时候又回头看卧室里的秦听,他摸索着慢慢往浴室去,样子很可怜。 下了楼,果然章典还没走,依旧坐在椅子里对着一桌子的残羹剩饭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 “走吧,我送你回去。”沈初一看了一眼外面又飘细雨的夜空,拿了一把伞。 章典很意外,完全没想到她会主动送他,想问她,秦听今晚就要住在她这里了吗? 异能体立刻警示他,不要说破坏气氛的话,一一好不容易主动送他。 是啊,难得她肯主动靠近他。 她走下楼梯,只穿了一件衬衫显得格外消瘦,绿洲这一趟她瘦了很多,需要好好补回来。 算了,她走到今天何其不容易,别人不知道,但章典知道,那些艰辛苦楚会更让她害怕失去现在的一切,所以她为了秦荣,亲近秦听在所难免,她总是要先得到后才能“祛魅”。 算了,一个废物秦听而已,她总会厌烦的,就像对司康。 章典什么也没说,起身拿了外套,接过她手里的伞,和她一起走出客厅,撑开伞遮在她头顶,外套也搭在了她肩膀上盖住她受伤的手臂:“淋到不好。” 沈初一没拒绝,和他并肩走进雨里,走向隔壁他暂住的洋房。 细蒙蒙的雨被路灯照得像千万条金丝线,让章典错生出一种朦胧的爱意,他在西服下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她没有拒绝,和他一起进了这栋新房子。 客厅的灯自动亮起来,章典揽着她的背说:“这里你还没来过,比之前你去的地方多了一间阳光房,要不要带你看看?” “不用。”沈初一却停下脚步,就站在客厅的入口认真地看向他说:“章典,我送你回来是有些事想跟你说清楚。” 章典注视着她的眼神,心中的爱意要被她冰冷的眼神冲淡了。 “你是不是误会了我对你有意思?”沈初一擅长快刀斩乱麻,语气很温和地说:“绿洲那几天,我们确实相处得很愉快,老实说在那些方面我们确实很合拍,但仅此而已,我不喜欢你。” 短短的一句话让章典的眉头越皱越深,她说的太清楚,太果决了,没有一点委婉的措词,就像生怕他会继续误会一样。 她不喜欢他,不喜欢却可以发生关系,她拿他当司康吗? 不喜欢,但对他的服务很满意是吗?她的性和爱可以这么泾渭分明吗? 脑子里的异能体不停在告诉他,不要吵架。 他很不想和她吵架,她很累了,飞机上不知道有没有睡一会,为了照顾一个废物落地就赶去医院,他尽量让自己忍下去。 可她又说:“所以收起你对秦听的敌意,不要说一些让人误会的话。” 还是为了秦听。 章典忍不住问她:“不喜欢我,你喜欢秦听?喜欢他什么呢?废物?还是他有位了不起的首相母亲?” 她的脸色一下子就沉了,挥开他揽着她的手,不耐烦的说:“章典你知道我为什么总对你最坏吗?” 原来她知道对他最坏。 “因为你太自恋了,给你两句好话你就觉得我对你有意思了,和你睡两次你就认为自己和别人不一样了。”沈初一比他更刻薄的说:“事实上你就是司康的替补品。” 章典听愣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有一天有人会说出他是司康替补品这种荒谬的话。 沈初一看到他脸色发白,也很无奈,她有想过好好跟他谈话,但他太容易蹬鼻子上脸了。 她叹了一口气,火气又压回去一些说:“希望你能明白,发生关系不代表什么,我喜欢谁,做什么,跟你没有关系,更不需要你插手我的事。” 她把外套还给他,“谢谢你的汤,下次不用做了。” 外套搭在沙发上,她走的没有一丝迟疑。 反派对我产生了食欲怎么办? 第125节 章典却像是被她真的伤到了,听见她开门,听见外面的细雨声,忽然使用异能体缠住她的双手双脚,“砰”的一声重新将门关上,人已经到她眼前,逼近她,紧紧锁上那扇门。 “我不明白。”他困惑至极的看着她:“司康知道你是沈一吗?你会和司康讲你的噩梦吗?你哭的时候也让他安慰吗?” 他不是要等她回答,他早就有结论:“没有,只有我知道你是沈一,你从来不敢在司康、秦听其他人面前展露真正的你,你对我很坏,因为你知道我是真正了解你的人,你知道我和他们是不同的,你只是不想承认。” 沈初一听见缠裹着她那些异能体发出的小小声音。 她能隐约听见它们在求章典和她不要吵架,在替章典说好话,很多时候她都能听见。 “为什么不想承认?”他托起她的脸,困惑的看她。 沈初一第一次被他问的语塞了,因为他确实是不同的,只有他叫她沈一,只有他真正喜欢的是沈一。 可她为什么不想承认? 因为一旦承认,他就会报以更浓烈的“爱意”黏住她。 太麻烦了,比现在麻烦百倍。 所以她说:“你看,你又在自恋了,你以为只有你可以接受我是沈一,但秦听也可以。” 他愣了一下:“你告诉他你是沈一了?” “没有,但我清楚他有多么自卑,如果我告诉他我是劣迹斑斑的沈一,他只会窃喜他可以配得上我了。”沈初一说得很笃定:“他的自卑会让他更努力为我付出,我很清楚只要我提出要求,他就一定会想办法替我做到。” “我不可以吗?”章典问她。 “你不可以。”沈初一没有犹豫的说:“你这个假皇子自身都难保。” 她用力推开了他,握着缠裹她的小触手轻而易举拉下来,“你也没有多聪明,你根本不明白秦听的无能和自卑对我来说不是缺点,是优点。” 她重新拉开门走出去,夜风吹进来带着凉凉的细雨,吹得章典浑身冰冷,他忽然意识到对于沈一来说,他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 旧皇子和首相的儿子,她很聪明地选了最有用的。 她根本不需要秦听多聪明、多优秀,他只需要是秦荣的儿子就够用了,而自卑在首相的儿子身上怎么会是缺点? 细蒙蒙的雨打在她身上,背后忽然追过来一把伞。 沈初一回头看见一根小小的触手卷着伞把手,将伞撑在她头顶。 它似乎在发出声音,可声音太小了,不细听以为是雨声,其实是它在叫:“一一、一一……” 沈初一接过伞,揉了揉它,叹气似得说:“回去吧,外面有异能监测。” ※ 回到新家,她情绪不太好的上楼,推开了卧室门想看看秦听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卧室门推开,闻到了类似太阳烘烤过被子的香气。 那是……秦听信息素的气味。 没开灯的卧室里,秦听就坐在床边,在用衣架撑着什么衣服,听见声音侧头问:“你回来了吗?” 她“嗯”了一声走过去,看见秦听已经换上了准备好的睡衣睡裤,头发洗过也吹过了,手里正拿着她的睡衣在往衣架上挂:“在做什么?” 秦听朝她抬起头,脸颊和耳朵在昏暗的光线中红的不明显:“我想替你把睡衣挂到浴室里,这样你洗完澡方便换。” 沈初一这才留意到,床是铺好的,她的拖鞋、浴袍整整齐齐摆在浴室门口。 “我可以自理。”秦听的声音很轻,“我也可以照顾你的。” 他在很努力的为她做事。 沈初一坐下伸手拿走了他手里的衣架和睡衣:“你不用替我做这些,也不用把章典的话放在心上。” 秦听在昏暗中伸手,小心翼翼摸索到她的手握了住,歉意的说:“对不起。” “为什么道歉?”沈初一看他。 “你是不是和章教授吵架了?”秦听很小声的问:“因为我吗?” 他离得很近,散发着好闻的信息素气味。 沈初一低下头像在闻被子一样闻他柔软的发、发红的脖颈:“没有,你不要多想。” 秦听被她的气息拂动得耳朵快要烧起来,紧紧握着她的手哑声说:“我会努力的……我很快就能看见了,我不会给你添很多麻烦,我也可以照顾你、帮你……” “我知道。”沈初一闭着眼轻轻吻了他滚烫的脖颈,他整个身体颤抖起来,信息素的气味快要淹没她。 他热热的手撑在她腿边,低下头将后颈贴在她的唇上,声音又哑又颤抖着说:“你喜欢我的信息素吗?” 太阳的气味包裹着她。 她真的很喜欢,就那么吻了他的腺体。 他像是没忍住地闷哼了一声,撑在她腿边的手失控地变成了毛绒绒的狮爪,又颤抖着说:“对不起……我太容易失控了……” “别总说对不起。”沈初一握住了他毛绒绒的爪子,故意去吻他的耳朵,看他更失控的冒出狮子耳朵,才抬起他的脸吻了他的唇:“我喜欢它们。” 秦听快要烧着了,偷偷学习的什么吻技全忘了,笨拙地由她吻下来,撬开他的唇,吻进去。 他只感觉到自己滚烫的舌头被她卷住又放开,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抱紧她,一下一下去掠夺她的氧气…… 没开灯的卧室里,她身上也热起来,他颤抖着不敢乱碰她,只在一个一个吻里不停问:“可以吗?可以吗……” 问多了,她咬住了他毛绒绒的狮耳,他的身体一下子就不受自己控制了。 他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好像一股本能在身体里乱窜,控制了他的身体,他的脑子。 他听见她发出的声音,只想更卖力一点…… 卧室里的空气仿佛都变潮了,热得要融掉两个人。 秦听脑子发空的没有意识到自己眼睛上的纱布蹭的松动了,在乱糟糟的呼吸里眼睛突然看到了她——她居高临下闭着眼微微仰头,黑色的发汗津津的黏在她的脸上、脖颈上、身体上…… 他在那一瞬间天旋地转、目眩神迷。 他想,他这辈子永远忘不了这一幕…… 第114章 细雨窸窸窣窣打在窗外的爬藤植物上, 房间里气温仿佛也在升高,沈初一起起伏伏的呼吸声和秦听失控地叫她名字的声音交叠在一起。 窗户发出“咚”的细微声响,像是被什么果子落下来砸中了。 沈初一在喘息中看见窗帘缝隙中一闪而过的黑色影子, 猜想是章典的异能体吧,她手指插入秦听的湿漉漉的发揉他的狮耳, 激得他挺身来吻她才满意…… ※ ——“我们完了。” ——“一一真的和秦听做了跟章典做的事……” ——“她有了新的床伴,她玩腻了章典, 就像玩腻了司康。” ——“她kiss了秦听,我有点伤心。” ——“秦听太坏了,他用耳朵、尾巴、爪子勾引一一,一一本来就喜欢毛绒绒!” ——“章典你想想办法, 喝酒是没有用的!” ——“章典也很伤心,我们不要再凶他了……” ——“没关系的章典,一一那么容易腻, 她也会很快就腻了秦听的。” ——“说得对,等她腻了秦听我们就还有机会!不要气馁章典!” 房间里没开灯, 章典看着酒杯里的圆形冰块像在发呆, 冰在杯上凝出冷霜打湿他没有血色的手指,冰的触感渐渐变成痛觉。 他的异能体罕见没有大呼小叫, 哭哭闹闹,甚至在安慰他, 就像是察觉到他是真的伤心了。 但这些安慰是无用的, 因为全错。 她当然会腻, 但秦听不同,秦听背后是秦荣。 她这样对性直接的人,要想和秦听发生关系早就发生了,毕竟秦听主动的有目共睹, 可她在之前一直没有真正和秦听发生什么,他猜不是因为不喜欢,而是因为她深知秦听是秦荣唯一的儿子,她不能像对司康、对他这样“使用”完了就丢开。 所以她一直很理智地对待着秦听,可现在她突然和秦听发生了关系,那意味着她理智的决定要和秦听进一步发展了。 ——“什么??你是觉得小羊要让秦听做她的男朋友了???” ——“这怎么能行!她虽然发生关系很随便,但她承认过的男朋友只有一个!现在秦听要做第二个了!那不行,那我们不是更没有机会了?” ——“是因为小羊想和秦荣关系更密切点吗?她想做秦荣的乘龙快婿吗?” ——“你看章典!你选的妈妈好没用!早就该选秦荣做她的儿子!” ——“现在还来得及吗?不如我们杀了秦听想办法做秦听?” 她为什么突然想和秦听进一步发展了?从绿洲回来就已经决定好了? 章典想到死去的杜坤生、汪淼淼,是因为她已经报了仇,并且不用再担心被杜坤生、皇甫沛抓到吗? 当人类的基础生存欲望被满足后,人类就会开始追求被社会认可、尊重,建立亲密关系。 所以沈一在报仇之后,想要更高的需求非常正常。 章典不怕她和秦听交往,结婚也无所谓,他只怕更糟糕的是她想要通过和秦听的深度绑定获得认可。 因为她想要的认可一定不是“沈于蓝平步青云”,沈于蓝不是她。 她想要的认可一定是沈一被看到、被尊重、出人头地。 章典再次回想沈一离开前的话——“我清楚他有多么自卑,如果我告诉他我是劣迹斑斑的沈一,他只会窃喜他可以配得上我了。” 她难道是想通过秦听和秦荣深度绑定,然后做回沈一? 如果真是他猜想的这样,她就一定会告诉秦听,她是沈一。 章典仰头将杯子里的酒喝尽,从喉咙到胃都着了火一样烧起来,如果真的这样,他和司康有什么分别呢? 他心里也像着了火一样,多么好笑,他居然成了司康的替补品,对沈一来说,他和司康居然没有分别。 有生以来,他第一次被这样重创。 心里的火烧到皮肤上似得,脖子变得又烫又痒。 他将冷冰冰的杯子贴在脖子上,冷的触感激的他闭着眼呼吸了一下。 ——“别再喝了章典,我们快要过敏了,你忘了你对白酒过敏吗?” 反派对我产生了食欲怎么办? 第126节 ——“会发荨麻疹的。” ※ 雨在半夜就停了,天亮起来时太阳好的像是被洗干净了一样。 沈初一睡得太晚,早上被闹钟叫醒时头昏脑涨,险些以为自己要迟到了,下意识匆匆忙忙去洗漱,才想起来白世舟批了她两天假。 又忙探头去看床上的秦听,却发现秦听没在床上。 去哪儿了? 她慌忙套了睡袍下楼去,在楼梯口就闻到了黄油的香气,走下去听见秦听在小声说:“牛排等一会儿再煎,等她醒了。” 餐桌上昨晚没收拾的碗筷已经收拾了,摆上了一束鲜花和西式早餐,厨房里秦听正在和一个穿着围裙的中年女士低低说话。 “咖啡我来做吧。”秦听背对着厨房的门,手在摸索着咖啡机,“我之前做过,会做。” 中年女士不放心的帮他装上咖啡豆:“那少爷要小心点。” “放心吧,我真的会做。”秦听摸索着按下了磨豆器的按钮,干净的手指托着手里的接粉器。 沈初一没进去,靠在厨房门口看着秦听做咖啡。 他眼睛上的纱布昨夜早就掉了,他换上了医院开的遮光眼罩,像戴着黑漆漆的眼镜,显得脸更瘦小了,下巴只有那么尖尖的一点,身上穿着沈初一的白t恤和黑色丝绸睡裤,白皙的手臂和手指快要被阳光照的透明。 因为太白,显得他后颈被沈初一咬出来的痕迹格外明显,腺体仿佛都淤血了。 他还算利落地将咖啡粉装进机器里,又托着杯子启动咖啡机。 嗡嗡声中,咖啡的香气散在阳光充足的厨房中,他侧过头去拿牛奶,嘴唇的线条和他母亲很像。 沈初一突然生出一种朦朦胧胧的“家庭感”,这种感觉她身为沈一时从来不敢想,那时她只希望自己能隐姓埋名,买一套房子,有一百万存款,可以不用再疲于奔命。 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秦听不是第一个给她做早饭的男人,章典也做过,但这种感觉只在此刻有过。 她想,大概是因为在她的房子里,在她计划内和他发生关系,并且将会在她掌控内让秦听知道她是沈一,而秦听的反应她都能想象到。 秦听好就好在,既拥有强大的母亲,自身又那么弱。 她因为这些很坏的算计,对秦听多了些愧疚,轻轻笑着说了一句:“好香啊。”然后走过去下巴放在他肩上朝他手里的咖啡嗅了嗅。 秦听的脸一下子就红了,手里的牛奶差点洒出来,“你什么时候醒的?我吵醒你了吗?”又介绍说:“这是负责照顾我的秦姨,我想你这里需要人做饭就打电话请她过来了。” 秦姨笑着和沈初一打招呼,洗了水果先端了出去。 沈初一笑着低头吻了一下秦听的肩膀:“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虽然是隔着t恤,但秦听觉得像吻在他皮肤上,他心跳的特别厉害,将那些忐忑不安全都驱散了,他本以为昨晚那些事,她会在醒过来之后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 他以为……她不会真的想要和他在一起,毕竟他那么无能,既没有工作,也没有好的能力来匹配她。 可是她却当着阿姨的面吻了他的肩膀,那是不是说明,她不介意别人知道她们的关系? 他不敢问,怕只是自己多想了:“太开心了,睡不着。”像在做美梦一样。 ※ 早饭之后,沈初一陪他去医院做康复训练,没想到却在医院门口碰到了同事:“司康?你怎么在这儿?” 司康匆匆忙忙下车,身上还穿着特罪署制服,看见她扶着秦听也愣了愣,走进她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阳光气味,混杂着皮革味,很难不想到是狮系信息素的味道。 她……有了新的床·伴吗? 他抬起眼看她,脖颈后的腺体莫名热得很痛,胃里也开始不舒服,“我来看看章教授,他突发荨麻疹,好像很严重。” “荨麻疹?”沈初一诧异至极,她脑子里很难把章典这种变态和正常人联系起来,章典怎么会像正常人一样发荨麻疹?生病? “我也不太清楚情况,早上署长打电话让他回特罪署汇报绿洲相关事情,他说他在医院。”司康的腺体和胃越来越不舒服,大概是因为他对沈于蓝身上其他的信息素排斥,所以不想多留,简单说了句:“我先去看章教授。”就匆匆忙忙进了医院。 沈初一扶着秦听也进医院,去康复楼,低头划开手环看章典有没有给她发信息,很少见,章典昨晚居然很安静的没有给她发任何信息。 秦听感觉到了什么,到康复室门口时对她说:“你要不要去看看章教授?不用陪着我,有医生和护士在。” 沈初一想了想说:“不用,司康去看他就行了。” 她要是去了,章典一定又会乱脑补,她现在有要做的事。 ※ 医院的走廊里只有消毒水的气味。 可司康还是没有好多少,胃里翻江倒海,他忍着恶心找到了章典的输液室。 推门进去只看见了章典一个人闭眼靠在沙发里,手上输着液。 这画面非常少见,司康有记忆以来没有见过章典生过病,更没有见过他输液、打针,在他记忆里章典就像个精密又完美的“虚拟人”。 聪明、强大、从不犯错、也没有多余的情绪。 但现在的章典侧脸和脖子上红红一片,身上的黑色衬衫也有了褶皱,眉头紧紧蹙着,像是在闭眼忍受痛苦。 司康走过去,他就警戒地睁开了眼,目光定在司康身上没有什么情绪,又重新闭上了眼,哑声说:“你来做什么?” 司康不知道该说什么,他能感觉到章教授现在对他的厌恶,他看了一眼快输完的液体说:“署长让我来看看您,医生说您的情况严重吗?” 章典没有回答他,沉默了一会儿问:“她没有去上班吗?” 司康再蠢也知道章教授问的是沈于蓝,“嗯,她请了两天假。” “在陪秦听吧。”章典声音里依旧没有情绪:“秦听今天应该要做康复训练。” 司康没有说话,他嘴唇有些发麻,恶心的太厉害了,忍不住跑去了洗手间,进去就吐了。 干呕声清晰传来。 章典睁开了眼,眉头越皱越深,直到司康走出来,他闻到司康身上浓郁到刺鼻的信息素气味,忽然猜测,是司康的异能体假孕了吗? 他居然想发笑,多么厉害的沈一,让这么多男人肝肠寸断。 身上又着火一样痒起来,他想他现在未免太像“人”了,无用的情绪那么多,身体也居然会被情绪左右生病。 第115章 “不告诉她吗?”章典看着脸色苍白的司康, 在想,沈一知道司康假孕了会怎么样?秦听知道了会怎么样? 他对人类的情感不了解,但对沈一有所了解, 她大概率会冷处理,她会觉得麻烦, 一旦她开始觉得麻烦就会想办法甩掉。 就像对他,昨晚那场谈话已经让她觉得麻烦了, 所以哪怕知道他在医院,她也绝不会主动来见他,或是发信息给他。 她生怕被他缠上了。 司康愣了会儿神,听见他的问话才回过神来看他, 迟钝地过了好一会才想明白他的话是什么意思,他看出来了…… “假孕症状”不是今天才有,其实在绿洲时司康就出现过两次剧烈的恶心和干呕, 这两次都是因为他看见章教授留宿在沈于蓝房间里。 他上过异能体生理课,大概知道自己这是由信息素紊乱带来的异能体“假孕症状”。 这种症状非常麻烦, 会越来越剧烈, 还会出现其他生理症状,解决的办法要么是被沈于蓝彻底标记, 要么是打抑制针,通常是要打三个月针才能稳定信息素。 回a市后, 他也去私人医疗中心打过抑制针了, 可惜一见到沈于蓝、一靠近她, 抑制剂就完全失效了。 司康摇了摇头,告诉她能怎么样?她现在看起来已经和秦听在一起了,她就算知道也不会重新跟他在一起,不, 事实上她从来没有和他在一起过。 “这是我自己的事,没有必要给她带来麻烦。”司康很低声说。 章典看着他笑了一声,这就是沈一想要的床伴吧,怪不得她认为自卑不是缺点,因为自卑的人永远不敢争抢,不会给她添麻烦。 或许她是真的喜欢这类男人,自卑才会足够听话。 多可惜,他在被创造时被赋予最完美的人类形象、最高的人类智慧、最稳定的情绪阈值、最敏捷的身体机能……唯独没有被赋予他自卑这种特质。 他闭上眼,忍受异能体的晕眩和身体上的痛痒,想他大概永远学不会她喜欢的自卑。 哪怕到现在,他依旧认为只有他才是足够匹配沈一的完美伴侣,他只是有些遗憾,没有早点掌握更多权力,早点除掉秦荣。 这样就不会成为她口中“自身难保的假皇子”了。 ※ 康复训练的时间很久,过程又很枯燥,秦听总是担心沈于蓝会觉得无聊,时不时要找些话和她说。 他问她绿洲的风光,问她案件相关的事情。 关于案件她能透露得很少,但关于绿洲风光她又显得兴趣缺缺。 秦听越努力聊天,越觉得他能和她聊的很少,他与整个社会脱节太久了,可她是连破奇案的天才探员、特罪署副署长。 他非常清晰地意识到,如果没有他的母亲,他这辈子都不可能被她看见。 所以他在康复训练结束后,难得接了秦荣打来的电话。 电话被接通的那一秒,连秦荣也意外的说了一句:“是小听?”她以为是秦听身边的沈于蓝、或是护工接了这通电话。 秦听刚刚和沈于蓝一起上了车,她就坐在身边,他没戴耳麦,手环那端的声音应该多多少少能被她听见,所以秦听语气很好地回了句:“是我。” 秦荣语气里就多了些笑意:“没想到你会接我电话。”昨天她也打了电话,但秦听没接,她也习以为常了,“今天好些了吗?我听于蓝说今天她陪你去做康复训练,效果怎么样?” 秦听能听出来,她主要是想问他的眼睛到底能不能恢复正常,什么时候能恢复,那句“今天好些了吗?”只是顺便一问。 但这次他没有觉得不舒服,因为确实是因为她,他才能得到虹膜,得到恢复光明的资格,也是因为她沈于蓝才从绿洲回来,接他出院,和他靠这么近。 他只要想到在晕眩中看到沈于蓝那一幕,就觉得一切的痛苦都值得,或许将近二十年活在黑暗中的痛苦,就是为了积攒运气让他遇到沈于蓝。 “好多了。”他握住了沈于蓝的手,非常耐心地回答秦荣:“今天试着看了一些东西,晕眩感已经减少了很多,医生说我适应得很好,应该很快就能完全康复。” “是吗?”秦荣的笑意就更明显了,甚至带着一些难得的温柔,问他今天看到了什么? 秦听也都回答了她。 秦荣就那样听着,说着:“那就好,那就好。”短暂的沉默了几秒,在几秒之后又说:“于蓝在你身边吧?” “在。”秦听把手环朝旁边人挪了挪。 沈初一凑近手环笑着叫了一声:“秦首相。”又说:“不用担心小听这边,您在绿洲要照顾好自己。” 秦荣说:“我该好好谢谢你,于蓝。” 沈初一不客气的笑说:“那我等您回来谢我。” 没有直接回家,她带秦听去了一家还不错的餐厅吃饭。 秦听很少在外面吃饭,他这样失明的状况外出就餐很麻烦,也怕给别人添麻烦。 反派对我产生了食欲怎么办? 第127节 但她好像一点也不觉得他麻烦,带着他用餐,告诉他每道菜是什么食材,陪着他在商场里闲逛,她挽着他的手就像每对情侣那样走过一家家吵闹的店铺。 秦听记得这路上她说过的每句闲话,记得她松开过几次他的手,记得她带他第一次坐扶梯。 他有很多个瞬间都在幻想,她们以后的生活,幻想有一天她真的跟他结婚的婚后生活。 这种幻想最强烈的那一刻是她带他进了一家店,说要给他买一套新睡衣,拿了什么衣服在他身上比划。 当下的感觉像在做梦,他去握她的手想找到点实感,她却自己握上来问他:“你喜欢什么颜色?你今天看了很多颜色,最喜欢哪个?” 秦听握住她的手说:“蓝色,你今天衬衫的颜色。” ※ ——“她今天穿蓝色的衬衫。” ——“她买了好多东西,好像还有很多套男装。” ——“我猜是一一买给秦听的,她好像真的喜欢秦听,她从来没有给其他男人买过东西。” ——“她扶着秦听进去了,她没有想来看你……” ——“小羊一定是不知道你病的很严重,不然她肯定会来,因为她是很有同情心的人。” 章典没有屏蔽异能体,它们因为酒精晕到输完液才好点,今天安静的让他不习惯。 他站在卧室的窗边,看着沈一扶秦听进屋,有说有笑的,真像一对新婚夫妻。 她不会来,哪怕离得这么近,哪怕他病死了,因为她已经对他进行冷处理了。 果然,之后的两天沈一没有给他发过一条讯息,更没有来看过他,像是存了心不碰上他早出晚归,那么近的距离他一次也没有在门前遇上她。 再见到沈一是在三天后的特罪署,她回来上班。 章典也选在这天回去上班,他走进特罪署,看见穿着蓝色衬衫、黑西裤的沈一正在带着司康进审讯室。 司康跟在她身后,脸色苍白,再要进去的时候握拳压了一下鼻子和嘴巴,像是要吐。 沈一侧头看他,皱眉问:“怎么了你不舒服?” 司康连她的视线都不敢对上,压着口鼻哑声说:“感冒了。” 章典刚刚好走到她们几步外的办公室门口,出于对司康的同情,他上前说:“你去休息吧,我来配合沈副署长。” 司康愣了愣。 沈一却只是看他一眼,就像面对普通同事一样说:“行。” 推开审讯室的门,带他进去。 审讯室的空间太狭小,章典落座在她身边能那么清晰的闻到她身上残留的信息素气味,阳光、皮革、草原,那是秦听的信息素。 她和秦听同床共枕三天,衣服上、头发上、皮肤上全是他的味道。 他听见自己的异能体期期艾艾想靠近她的声音,在这一刻觉得没有信息素应该算缺陷,他唯一的缺陷。 “张康,钟天泽死的时候你在猪肉厂工作对吗?”沈初一问对面坐在审讯椅里的人。 听到钟天泽的人名,章典才回过神看了一眼手里的案件信息档,居然是【钟天泽猪肉厂分尸案】。 他都快忘了,在杜坤生案子前是要查儿童失踪案和钟天泽案,这个案子绕了那么大一圈,还是交在了沈一手里。 “沈警官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对面叫张康的人都快哭了:“我对天发誓,我真的只是猪肉厂的卸货工,在钟天泽死在厂子里之前我压根不知道这个厂子有问题,我就是个苦力工,只想多赚点钱给老婆治病,我真不是杀人犯沈警官……” 他说着说着居然真哭了,那么大一个人哭的瑟瑟发抖。 “哭什么啊。”沈初一被逗笑了,把纸巾递给他说:“没人怀疑你是杀人凶手,带你过来只是问你几个问题,你别紧张,先把鼻涕眼泪擦擦。” 张康接过纸巾,哭着说谢谢沈警官。 “害怕什么,沈警官只是问问你在钟天泽被杀当天有没有看到什么人,或是发生什么奇怪的现象。”沈初一用尽量轻松的语气问,她收回手放在审讯桌上。 章典的目光落在了她手上,她的无名指多了一枚戒指。 “人……”张康边擦眼泪边想:“没看到什么人,我装货那个点大家都下班了……而且厂子里停了一会儿电,我离开厂子去找了维修工,回来的时候您和其他警官就都在了。” “停电你为什么出去找维修工?”沈初一问他:“不能打电话叫维修工过来?” 张康说:“手环没信号,那晚手环不知道怎么回事没有信号,还黑屏。” “没有信号?”沈初一皱了一下眉,无名指突然被冰凉的东西托了起来。 她下意识想缩手,看见章典用戴着手套的手托着她的手指,看无名指上的戒指冷不丁问:“求婚戒指吗?连钻石都没有?” 第116章 章典恋爱脑起来真惊人。 沈初一以为这两天冷处理他能清醒一点, 明白她是不可能和他在一起的,没想到他真是不服输啊。 他的荨麻疹看起来倒是好了,脸上、脖子上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沈初一收回手没有理会他, 将笔录的电子平板拍在章典手上,提醒他现在在办公, 好好做正事。 她又问对面的张康:“当晚是你的手环坏了吗?你有去维修过吗?” “没有。”张康摇头说:“我手环没信号黑屏之后,我就去找维修工来维修电路, 离开厂子我的手环就自己好了。” 沈初一抬起了眼看张康,再问:“离开猪肉厂多久你的手环好了?好了是指黑屏好了,还是连信号也恢复了?” “全好了,信号也有了。”张康说:“但什么时候好的我不确定, 因为我出厂子就骑了电动车,到维修工家附近的时候才看手环,发现手环好了。” 沈初一垂下眼翻动了数据平板上钟天泽案子的案宗, 她之前没想调查所有都没有仔细去看过案宗,这桩案子司康和鲍姐她们一直在跟进, 把当晚在厂子里的人都查问了一遍。 猪肉厂很大, 平时也是在正常经营的,但那几天为了帮钟天泽藏匿, 老板给厂子里的大部分员工都放了假,只留了看厂子的自己人, 但他们每个人都声称当晚他们没有见过任何人进入厂子, 唯一奇怪的点就是厂子里突然停电了。 停电之后没多久, 特罪署就带人找到厂子里,发现了被解剖的钟天泽。 而这名叫张康的卸货工,因为不是厂子里正式员工,所以没有接到放假的通知, 他正常的来厂子里卸货,才进厂子就停电了,手环也跟着没信号。 他在安保室没有找到人,就想去找住在附近的维修工来看看,等他和维修工一起回到厂子门口就看见了特罪署的车子,吓得根本不敢露面,和维修工一起躲回了家,最近才查到他。 沈初一又翻了那名维修工的口供,和张康说的没有出入,时间也对得上。 张康没有撒谎,那钟天泽被害当天猪肉厂里不只是电路烧坏,还有信号源被干扰了。 这个疑点之前特罪署没有发现,是因为猪肉厂老板为了让钟天泽顺利躲进厂子里,把厂子内外的监控和异能监管全部关闭、故意损坏了,他甚至要求当天在厂子里的自己人不许佩戴手环,防止有人通风报信。 猪肉厂老板的谨慎,也帮了凶手的大忙。 毕竟要切断厂子里的电路很简单,可是要屏蔽信号源、干扰厂子内的手环就不简单了。 不知道为什么,沈初一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章典,因为她很轻易就想到章典的异能可以侵入、干扰任何信号源、电子设备。 当然,蛇雕系异能也可以干扰信号源,也有其他异能体有这样的能力。 但章典在当天去给钟天泽的父亲钟康明送了餐,引发了钟康明袭击他的那次事故,章典是会好心替班同事去送餐的人吗? 章典迎上她的目光,忽然笑了笑。 ※ 沈初一很快就结束了审讯,离开审讯室,她吩咐安嘉树把张康放了,因为张康确实知道得不多。 白世舟在办公室里边接电话,边透过透明的玻璃朝她招手,示意她进去汇报。 她原以为章典会跟着她,一起进去,没想到章典径直回了自己的办公室,就好像刚才问她戒指的事没发生一样。 搞什么? 沈初一看他一眼,进了白世舟的办公室,等他挂了电话和他说了张康提供的信息。 白世舟知道张康那里问不出什么,也没有多问,又和她说了绿洲那边的状况,皇甫沛虽然醒了但瘫痪了,他脑损伤引发了记忆缺失,但不影响他出庭受审。 “脑损伤?”沈初一知道有秦荣在,皇甫沛必死无疑,所以她的关注点停在了脑损伤上。 皇甫沛在被章典审讯时突发脑梗,现在成了脑损伤。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钟康明是脑死亡。 是巧合吗? 章典有没有侵入“人脑”的特殊异能? “怎么了吗?”白世舟问她。 沈初一摇了摇头,没有再多说什么。 她离开办公室,回到自己的座位上陷入了沉思,她心里很清楚皇甫沛突发脑梗和章典脱不了干系,她也故意没有上报这件事,不想查清。 那钟康明的脑死亡呢? 猪肉厂里突然被干扰的信号源呢? 他为什么在那天突然好心去替班给钟康明送餐? 送餐时监控消音的几秒,他说了什么让钟康明爆发攻击他? 她不想怀疑章典,但大脑忍不住将这些疑点关联上章典,这个案子……她要查下去吗? 如果要查下去她就势必要去查章典的异能,可大家所知的章典异能体是巨鹿,她并不想拆穿章典假冒皇子,那对她并没有益处…… “发什么呆啊副署长?”鲍啸用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转动她的椅子说:“你是不是又忘了,你现在的办公室在那边,不在这里了。” 沈初一回过神来看向对面的办公室,是啊,她现在有独立办公室了,和白世舟的一样大,但她还是习惯性地坐在这个工位上,她对鲍啸笑了笑:“副署长想坐哪儿就坐哪儿,行不行?” “行,怎么不行?”鲍啸四下看了看,确定旁边没人神神秘秘地拉起她的手问:“这个戒指怎么回事啊?你可一向不爱戴配饰。” 沈初一摊开手看了看那枚简约的金戒指,笑着说:“秦听自己做的。” “秦听亲手做的啊?”鲍啸又仔细看了看戒指,非常简约的款式,金色的戒圈上就刻了两个字母【sq】。 不就是沈和秦的缩写吗? 鲍啸就更小声地问:“你们俩……在谈了?” 沈初一露出一个很难讲清的表情说:“不算吧?我也不确定。” “他没告白啊?”鲍啸惊讶,“你们难道还在暧昧?” 沈初一还没答话,建安就高声说:“沈副署长,有人来给您送午餐了。” 给她送午餐?这才几点? 反派对我产生了食欲怎么办? 第128节 沈初一看了一下时间,才十一点多。 她和鲍啸一起过去,在接待台看见了秦听的司机小安。 小安拎着大包小包放在接待台,见到她笑着说:“沈副署长,这些是少爷给您的同事们订的午餐和饮品。”又单独拎了一个恒温饭盒双手交给沈初一:“这是少爷单独给您做的午餐,您伤还没好,需要忌口,所以少爷在家里给您做的。” “哦,亲手做的爱心午餐啊。”鲍啸用胳膊肘轻轻戳了她一下,语气很暧昧的在她耳朵边低低说:“在家给你做的,他都把你家当自己家了还没在谈?” 小安还在从送餐车上取午餐。 沈初一招呼大家都来取餐,请大家吃午饭。 她确实没想到秦听会给特罪署全员订餐,等她打开自己的饭盒看见里面荤素搭配,还有她昨晚随口一提想吃的可乐鸡翅。 这种“普通人”的菜,秦听甚至没有听过,他在昨晚还问她是什么口感?用可乐做的吗? 没想到,他今天做了一份。 章典的办公室门推开,进去送餐的建安又拿着午餐走了出来,愁眉苦脸的过来和她低低说:“章教授说他不吃,怎么办?” 沈初一透过玻璃门看过去,看见章典坐在椅子里低头盯着手环,也不知道发什么呆,“他不吃就是不饿,这份放着谁不够吃谁拿走。” 等建安走了,她的手环震了震。 她看见一条来自章典的信息。 章典:【大冒险,今晚。】 沈初一在这一刻才想起来,她答应过章典的“大冒险”,离开绿洲前要用沈一的身份去见他。 她忘的一干二净,章典居然忍到今天才说。 可惜她今晚没空,所以如实的回他:【今晚没空,明晚如果有空我会通知你。】 隔着玻璃门,章典抬起头看向了她,眉头皱着,突然站了起来像是要朝她走过来。 沈初一太清楚他的口不择言,他说不定会走出来直接问她:今晚为什么没空跟我在一起? 为了避免麻烦,她又飞快给他发了一条信息:【你荨麻疹好点了吗?】 章典停住脚步,低头看向了手环,几秒钟之后,像是无奈似得叹了口气,回她:【你真的关心吗?还是只为了暂时安抚我?】 她回得很快,快到没有诚意,可她回的却又是:【下次不要再喝酒了。】 那么轻易地就让他以为她真的在关心他,她至少知道他是喝酒引发的荨麻疹,她这两天有留心过他是吗? 章典抬起眼隔着一扇玻璃门再次看她。 她也抬起头看了他,却没有过来。 章典多么清楚,聪明的沈一连“真心话”时都会撒谎,随便说两句话骗骗他轻而易举。 但他听到异能体小声说——“至少一一肯撒谎哄哄你,已经很好啦,我们已经两天没有见到她、收到她的信息、闻到她的味道了……太痛苦了章典。” 他心里居然是赞同的。 被冷处理太痛苦了,所以他没有走出去,他回到了自己的座位想,倒不如沈一真的将钟天泽的案子查下去,她一定会全身心投入地找到他这个凶手。 ※ 目前只有钟天泽的案子在手上,沈初一一天都不怎么忙,准时下班回了家。 秦听早就和秦姨一起做好饭在等她了。 他这两天康复训练效果很好,在晚上微光下已经可以摘下眼罩看一会儿东西了,他很珍惜每天可以看东西这会儿时间,总是会留到和沈初一躺在床上的时候才用。 他很爱盯着沈初一看,看她的眼睛、她的脸、她的头发和身体。 他发现她享受时会微微仰头闭上眼,他喜欢看这个时刻、这个姿态的她。 尤其今晚,她用手指抓着他的尾巴按在胸口时,无名指上的戒指轻轻闪烁,秦听又开始觉得晕眩。 到很晚了,他才舍得抱着她沉沉睡去。 沈初一却睁开了眼,轻轻挪开他的手进了卫生间,在黑暗中划开了自己的手环,点开了那个很久没开启过的【基因动物园】游戏。 截止到今天,她已经积攒了七张梦境卡没有使用。 她没有骗章典,今晚她确实没空。 她点击了一张梦境卡,选择使用目标为——【昏睡的雄狮】。 第117章 像在做梦一样, 秦听又闻到那股熟悉的腐臭气味。 四周好像又变成了当初的密封管道里,眼睛的痛感也那么熟悉,就像刚刚被王敏挖掉眼睛时一模一样…… 他害怕的想动, 却发现四肢也变回了狮子形态,无力的根本动不了。 是做梦?还是他从来没有被救出来?没有离开过那里? 这个念头宛如冰锥瞬间贯穿他, 他的身体、五脏六腑也惊悚而产生了痛感,他用尽所有力气想睁开眼, 想确定这只是一场梦,他有被救出去,他有眼睛恢复,他有遇到沈于蓝…… 发生这一切怎么可能只是他在腐臭管道里的一场美梦? 不可能, 不可能…… 他拼尽全力终于挪动的爪子,尖利的爪子朝眼睛上去抓希望自己睁开眼。 一只手突然按住了他的爪子。 “你怎么又回到这里了?” 他听到一个声音,那个声音令他浑身一颤, 陌生又熟悉的声音不正是当初在管道里第一个发现他,答应要救他的羊系异能体女生吗? 那么一瞬间他脑子全乱了, 难道他真的又回到管道里了? “别抓眼睛, 会真的受伤。”她按着他的爪子,又伸手来轻轻拨开他眼睛上乱糟糟的狮子毛, 像是自言自语在说:“你不能动吗?真奇怪,异能体应该是能动的才对啊, 你现在不就是异能体形态吗?” 他听不懂, 脑子里一片混乱, 张开口想试着说话,没想到真的发出了声音:“是做梦吗?” “应该是梦吧。”她手指抚摸着他的脑袋,吃惊的问:“你怎么在发抖?” 她像是非常关心他,手掌托起他毛绒绒的脑袋放在她腿上:“是因为这个梦境让你害怕?还是这个梦境里你还是会像当初一样难受?” “这是梦?”他仍然不确定地问。 “是梦, 别害怕秦听。”她这次肯定的回答了他:“你又做了被绑架时的噩梦。” 她叫他秦听,冰冰的手指很温柔地穿过他的绒毛,很熟练地揉他的耳朵,像是在努力安抚他。 很奇妙,这样的抚摸让秦听想起来于蓝,她的语气也像于蓝那样温柔的问:“你经常做这个噩梦吗?” 秦听几乎以为是于蓝在问他,所以他朝着那个声音呆了好一会儿才回答:“以前经常,和于蓝在一起后就没有梦到过这里了……”又说:“可我从来没有再梦到过你,为什么……又梦到你了?” 她像是笑了一下,却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只是抚摸上他的肚皮,唉声叹气说:“本来还想好好撸撸你,但这个噩梦里你的毛毛好脏,都打结了。” 秦听越来越困惑,她好像知道会出现在他“梦”里? 他忍不住问:“你是谁?你能告诉我,你是谁吗?”他努力的挪动爪子,摸到她硬硬的羊蹄:“当初是你先发现了我,给了我水喝,我真的想知道你的谁,好报答你。” “你想怎么报答我啊?”她笑着理他打结的鬃毛,“以身相许?做我的宠物?” 秦听想了一下说:“我可以用钱报答你,或者你有什么需要的都可以,但我有喜欢的人。”他说的很认真:“可以告诉我你叫什么吗?如果这是梦,等梦醒之后我好找到你,感谢你。” 她的手指停在他的耳朵上,无奈地说:“我没办法告诉你我是谁。” “为什么?”秦听不解。 手指从耳朵摸到眼睛,她声音很轻地说:“因为如果被人知道我是谁,我现在拥有的一切就会化为乌有。” “怎么会化为乌有?”秦听仍然不明白,他感觉到她手指上有什么冰冰的东西划过了他的耳朵。 “因为我拥有的一切都该是别人的。”她手指变得很慢,像是在笑,可不知道为什么让人觉得沉重,最后说了一句:“算了。” 很奇怪,她的声音和于蓝并不像,可她的语气有几个瞬间都让秦听错以为是于蓝在和她说话。 她到底是谁? 秦听太想知道她是谁了,那次绑架之后他拜托于蓝帮他找过这个人,可是一直没有找到。 “你就当我是你梦里的npc吧。”她语气又变得轻松一些,托起他毛绒绒的大脑袋说:“不过下次再见希望你能做些美梦,不要再梦到这里了。” “你要走了吗?”秦听马上问,怕她会像泡沫一样消失又说:“你不想告诉我名字,那你能让我摸摸你的脸吗?” 她犹豫了一会儿,才说:“好吧。” 秦听感觉到自己的爪子被她握起来,轻轻放在了她脑门上、脸上、下巴上…… “你的爪子有触感吗?”她嘟囔着疑惑。 这一次他的爪子更清晰感觉到,她手指上冰冷的东西,似乎是个戒指…… ※ ——“轰隆隆。” 闷雷声猛地惊醒了秦听,他睁开眼的瞬间迎来不适应的晕眩,在晕眩中听见窗外的雷声、风声,看见昏暗卧室里简约的吊灯悬在头顶。 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没有在脏臭的管道里,他在于蓝的卧室。 那是梦…… 他迫切地想要找到一点实感,在晕眩中去找身侧的于蓝,却发现她不在。 他几乎在瞬间惊出了一身冷汗,猛地坐起来叫了一声:“于蓝?” 怎么会不在?他还在梦里? 卫生间传来响动,他听见了于蓝的声音。 “我在这里。”她拉开了卫生间的门,探头看向他:“怎么了?被雷声吵醒了吗?” 他看着她的脸好几秒,心仍然因为找不到她的惊惧在急促跳动。 她朝他走过来,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你怎么出了这么多汗?不舒服吗?” 他握住了她的手,冰冷的手上冰冷的戒指,是真的,不是梦。 窗外雷声越来越大。 秦听伸手抱住了她,紧紧抱着才踏实地吐出一口气,哑声说:“找不到你,我以为自己在做梦……” 反派对我产生了食欲怎么办? 第129节 以为他和于蓝在一起是做梦,他一切美好的事情是做梦。 “怎么会是做梦。”沈初一轻轻抚摸他的背,笑着说:“谁的梦会这么漫长啊?” 是啊,谁的梦会从被她解救开始,漫长到现在。 可秦听想,被她救下来,和她做朋友,住进她家里,和她在一起的每一晚不都美好的像梦吗? 他甚至做梦也想象不到自己会有这么幸福的今天。 她好的太不真实了,而这么好的她居然跟他在一起了。 秦听更紧地抱住她,很小声问:“我们是在一起了吧?” “当然。”她温柔的回应他:“我们最近一起在一起啊。” 不,他问的不是这个,他问的是她们是在交往吗?是在同居吗?是在稳定的走向婚姻吗? 他想问,她愿不愿意让他做她的男朋友?愿不愿意和他结婚? 他从发生关系第一天就想要问了,可是他不敢,怕被她拒绝后连现状也不能维持下去了。 对她来说或许太快了,她还那么年轻,正是事业上升期,春风得意,怎么会想这么快就步入婚姻呢? 秦听不想绑住她,可他真的很怕失去她。 黑暗中,他捧着她的脸仔仔细细看她,又去吻她的唇,吻着吻着就过了火。 她想推开他,提醒他,他才出院没多久要注意身体…… 但他俯下身去服务她,卖力的像是最后一次似的…… 她的声音就渐渐散了,手指抓在他发间,摸出他的狮子耳朵,一下下揉着…… ※ 第二天下了很大的雨。 秦听送她上班时,和她说了又梦见了那个当初发现他的羊系女生,她很奇怪,两次的梦境也很奇怪。 说的时候秦听抓着她的手,摩挲着她的戒指,不确定的问:“你昨晚有做梦吗?” 沈初一知道,他是在怀疑会不会她也做了同样的梦,她们在梦里“相遇”了。 所以她故意没回,岔开话题和他说:“今晚要加班,我可能会回去晚一点,你别等我吃饭,自己乖乖吃饭睡觉。” 秦听被转移了注意力问:“会很晚吗?” “应该会。”沈初一答应了今晚见章典。 下车时,秦听突然又拉住她,很快的在她脸上亲了一下,他自己倒是先脸红了。 沈初一没怎么谈过恋爱,唯一认真的一次恋爱是八百年前的事了,和秦听这几天倒是真有种重回初恋的感觉。 但这种感觉时不时会让她有点内疚,连带着她真产生一种“如果能做回沈一就踏踏实实和秦听过日子”的念头。 特罪署这两天不算忙,司康请了假。 她听鲍啸说,司康好像从绿洲回来就不太舒服,有两次见他在洗手间吐,说是重感冒。 沈初一听到“吐”顿时就想到了她的前男友,她那位兔系异能体的前男友在分手那段时间就大病一场,一开始也是吐得很厉害。 司康不会是假孕了吧? 可是她和司康已经分开很久了,要假孕也该是在她去绿洲之前啊。 她思来想去给司康发了条信息,问他怎么样了? 司康倒是很快回了她:【没事,在绿洲感染了乙流。】 他这样说,沈初一也就没有再追问。 午餐前白世舟开了一个简单的会,问她钟天泽一案接下来打算怎么查? 她没有立刻回答。 白世舟展开了一份报道给她看,是媒体把杜坤生一案的重心放在了汪淼淼模仿钟天泽案杀人上,在网上引发了一场讨论,讨论汪淼淼、孟三是不是杀害解剖钟天泽的凶手。 因为汪淼淼本身是受害者,她的凄惨和极端又强的报复手段,在网上引来了一批她的支持者。 “以暴制暴一直是个争议不休的话题。”白世舟看向沈初一说:“如果可以在皇甫沛和杜坤生一案宣判时,将钟天泽一案的凶手也缉拿归案,也许能平息网上这股风潮。” “署长是在担心会有更多模仿犯借着这股话题作案吗?”鲍啸问。 “是。”白世舟展开了更多网上极端的话题,“很多人已经把汪淼淼当成一种精神图腾了,他们认为钟天泽也是汪淼淼所杀,他们统计了所有被害者的罪行,包括刚脱离生命危险的霍展颜,她收到了大量的攻击短信和遗照。” 犯罪该由法律来审判,不该是发动另一场“暴力”。 一直没说话的沈初一放下了手里转动的笔说:“下午我和章典去猪肉厂再看看。” 章典没说话的注视着她。 ※ 下午仍在下雨。 沈初一只带了章典去猪肉厂查看。 大雨里,章典撑着黑伞和她一起进入猪肉厂。 偌大的厂子早就被警方封锁,如今空无一人,只有修好的监控和异能监管在闪烁着微弱的红光。 无菌库的大门打开,血腥的气味飘散出来,在潮湿的阴雨天令人犯恶心。 沈初一拉上口罩,戴好手套走进去,那枚吊着钟天泽的猪肉钩子还悬在那里。 章典就走在她身侧,看着她戴手套的手问:“你的特殊异能是触碰吗?” 沈初一顿住了脚步,看向他。 白光灯下,两个人穿着同样的黑色制服,带着同样的审视目光看向对方。 猜到得真快,他从什么时候开始猜到的? 沈初一仔仔细细看着他的表情,不答反问:“钟天泽死的时候你在哪里?” 章典没有表情的脸上慢慢多了一些笑意,他垂下眼离得很近看她,眼神里是毫不遮掩地欣赏。 在这个世界上,能成为他的朋友、敌人、爱侣的人只有沈一。 没有人能比她更聪明。 因为她的出现,他无聊的生活变得有趣,也因为她,他无法再忍受过去无聊的生活。 第118章 无菌库的温度很低, 大雨被隔绝在门外,章典能听到她细微的呼吸声,也能闻到独属于她的气味。 异能体在躁动, 小小声地在说—— “怎么办章典?一一要发现了……为什么真的要完蛋了。” “小羊会抓捕章典吗?不要啊……” “小羊香香的,今天秦听的味道很少。” 是啊, 她似乎穿了刚洗过的新衣服,身上秦听的信息素气味终于少了。 “你在怀疑我?”章典语气很温柔的问她, 他不认为沈一想抓捕他,至少目前她还不想,因为她如果想查钟天泽一案的真凶,早就可以查到了。 她根本不需要现在问他, 打草惊蛇。 她之所以会突然问他,是因为他猜到了她的特殊异能吧,她在警告他不要继续“研究”她。 沈初一的语气也没有很强势:“钟天泽被杀时猪肉厂突然断电、信号源、异能监管被干扰, 而你的异能体刚好有这些异能,我怀疑你很合理。” 章典笑着点点头:“确实很合理。”他笑容里没有丝毫慌张, 朝她走的更近一点问:“那你要把我带回特罪署里审讯吗?” 他几乎要贴到她脸上来, 沈初一伸手推住他的胸口制止他,皱眉说:“你认为我不会这么做吗?” “我想, 你应该暂时不会。”章典说:“因为审讯我就一定会暴露我的异能体不是巨鹿,我假皇子的身份就瞒不住了, 当然这对你来说不重要, 但白世舟也一定会彻查我, 查我的杀人动机,查我和钟康明父子的往来,有很大概率会查到我拿到钟康明的终端密钥,几次侵入终端局, 那会暴露你。” 沈初一没有说话,因为她意识到章典或许就是真凶,没有无辜的人会去假设自己“如果是真凶”的后果。 可显然,章典早就想好了。 她的心情变得极其复杂,如章典所说,调查他对她没有一点好处,只会增加暴露“沈一”的风险,尤其是在这个时候……她那么努力想做回沈一,她绝不能让沈一再有任何污点。 偏偏是在这个时候。 沈初一盯着眼前的那张脸,所有的复杂情绪变成了恼怒,她伸手抓住了章典的领口,险些将他拽倒,低声又冷硬地说:“你最好现在就明白,如果你犯了事,我会在你被捕前就杀了你。” 钟天泽确实该死,但如果章典毁了她的计划他也该死。 章典垂眼看她,发现她眼底的怒意是真的,杀意也是真的,叹了一口气说:“钟天泽被杀时我和我母亲在一起,她可以作证,房间外也有监控可以查。我不会牵连你。”他又有些伤心的问:“我什么时候做过对你不利的事?沈一。” 是吗?有人证和监控证明吗? 沈初一不想探究这些证明是真是假,有就可以。 她松开了章典的衣领,章典却又抓住她戴手套的手,“你已经向秦听坦白你是沈一了吗?”他隔着手套摩挲她的戒指问:“他答应了帮你说服他的首相母亲,助你做回沈一吗?” 他果然猜到了。 沈初一想,她无法和章典在一起的原因之一就是他也很聪明。 两个聪明人,互相猜忌,互相博弈地做情侣吗? “处理好你自己的烂事吧。”沈初一挣开他的手,冷笑说:“我就算不和秦听在一起,也不会和你在一起,假皇子,杀人疑犯。” 章典被伤到似得蹙了蹙眉,杀畜生怎么能叫杀人犯? 他认为杀钟康明父子,是他做过为数不多的善事。 她也这样认为,不是吗? 不然她也不会只是在猪肉厂里走过场一样逗留了几个小时,却没有使用她的特殊异能。 回特罪署的时候雨下得更大了,六点的天空黑得像晚上。 她一路上都不和章典说话,章典也不想惹她不开心,临下车之前才问了一句:“今晚你还会兑现承诺吗?” 可她依旧没回答他,仿佛存心要让他忐忑不安的等着。 反派对我产生了食欲怎么办? 第130节 章典毫无办法,等到下班收到了她的信息。 沈:【回你的大平层等着。】 他透过玻璃门看她,她正抬起头和鲍啸说今晚她留下加班。 她不要在军区洋房里和他约会,是怕秦听察觉到吧。 他像她见不得光的地下情人一样。 ——“地下情人也很好了,章典我们不要得寸进尺,快说好的。” ——“我们已经好久没有和一一在一起了,拜托不要惹她生气,破坏这次约会好不好?” ——“拜托章典,你明明也很想她,为什么老要跟她斗来斗去嘛,在爱情里输就意味着赢。” ——“哇!好有道理!我们输给小羊,却能赢得小羊的kiss和抱抱!” ——“就是就是,况且我们拿什么赢嘛,小羊现在都不需要利用你了,她现在只需要秦荣。” 是啊,他早就处于劣势,没有什么筹码可以赢。 章典起身,拿起外套离开了办公室下班,开车回到他之前住的“大平层”。 ※ 门打开,冷光灯随着他进入渐次亮起来,碎掉的落地窗已经换好了,特质玻璃外是大雨瓢泼的a市夜空,阴云里隐隐有闪电在照亮云层。 他很久没有回过这里了,保洁来清理过两次客厅和厨房,他不喜欢有人进他的卧室,所以卧室还维持着原样。 异能体比他更开心,涌出来争先恐后的去清理卧室、换床单被罩…… 就像沈一会在这里过夜一样。 但他很清楚,她不会过夜,因为秦听还在等着她。 异能体满屋子忙来忙去,他拉开冰箱将里面放了很久的食材清理出来丢掉,又拉开门将门外刚送来的新鲜食材拎进来,分门别类的填补进冰箱。 将清理好的猪蹄重新清理了一下,放进高压炖锅里,再将新鲜的牛排和鱼、虾清理好。 ——“是给一一做晚饭吗?” ——“要做的要做的,一一赶过来肯定没吃晚饭!” ——“那章典你要做好一点,一定要赢过秦听,绑住小羊的胃!” 有什么用呢? 章典做了一份沙拉,腌制好牛排和鱼,就去了浴室洗澡,牛排和鱼等她来了再煎才好吃。 浴室里没开灯,他才简单的洗好就看见异能体在浴缸里放满了水。 ——“一一喜欢泡澡。” ——“小羊喜欢在泡澡的时候被我们抱抱。” ——“像以前一样,在浴缸里和小羊抱着睡觉吧。” 热气腾满浴室,厨房里的肉汤香气也渐渐炖了出来,卧室的床单被罩刚刚换过。 章典有几秒的愣神,这套冷清的大平层因为沈一要来变得像一个“家”了。 如果沈一永远留下就好了,他也可以帮她做回沈一,只要她想,他什么都可以帮她做到,可是她是那么的不信任他,甚至不愿意向他透露一丁点她的打算、她的心思。 他明白她的性格是因为从小每一步路都只能靠自己,要让她信任很难,让她依赖更难,但他愿意花掉漫长的时间获得她的信任和依赖。 他弯腰伸手去试水温,却在碰到水的瞬间突然眼前一黑,像被拽进梦里一样失去控制,整个人栽进了浴缸里…… 可他的意识还在,听觉、触觉也在,只有身体像睡着一样不在他的掌控内,这种感觉他再熟悉不过了,不就是之前沈一“操控他的身体后”来见他吗? 他呛了一口水,被一只手从浴缸里拽了出来,听见沈一得意洋洋的声音:“你瞧,我要想杀你轻而易举,明白吗章典?” 水沾湿他的脸,他吃力的掀起一点眼帘努力看到她,心也像是被呛了水一样,他炖了汤,收拾了房间,做了这么多只为和她待在一起几个小时。 可沈一,只想警告他,惩罚他,赢过他。 她其实对这次见面,没有一点期待对吗? 昏暗中,她轻轻吸了吸鼻子:“好香,你在炖汤?” 第119章 沈初一从浴室走进客厅, 看见开放式厨房里亮着的汤锅、操作台上腌制的牛排、鱼。 章典的触手紧紧跟在她身后,争先恐后的小小声说—— “章典给你炖了汤,是你爱喝的猪蹄汤。” “章典想等你来了给你煎牛排和鱼。” “还有你爱吃的沙拉, 里面没有你讨厌的羽衣甘蓝。” “他非常想你,我们也很想你。” “一一不要和他生气了好不好?” “典真的很期待这次见面, 一一让他醒过来吧,拜托拜托。” “他想和你一起泡澡的, 他已经把自己洗干净了,他想和你说说话,想kiss kiss,他等这一天好久好久了, 小羊不要让他昏迷不醒好不好?” “求求你了一一。” 她听到无数个“求求你、求求你”,它们就像小动物一样环绕上她,用触手轻轻拱她的掌心, 祈求她的抚摸,试图讨好她替章典求情。 她低下头去看它们, 一些触手就在她的掌心变成了小狗、小猫、小蜗牛的形状, 可怜兮兮地说:“拜托拜托。” 叫人狠不下心,章典身上唯一讨喜的也只有这些异能体小触手。 她摸了摸它们, 轻轻叹了口气说:“我要是现在让他清醒过来,我就消失了。” “啊?” “怎么会这样?” “一一不要消失!” “555我们才刚刚见到小羊, 我们好久没有见到小羊了……” 它们缠裹住她, 几乎是将她托回了浴室, 轻轻放在浴缸上,不停在说:“不要走、不要走。” 沈初一看向靠在浴缸旁的章典,他只裹了浴巾就被她使用了梦境卡,湿淋淋的歪靠在她脚边, 努力地睁开一点眼帘在看她,耳后的腮心像呼吸的心脏轻轻鼓动,嘴唇也因热气变得绯红。 他这个样子比平时看着顺眼得多。 卧室的虚拟屏投影亮了起来,蓝盈盈的光幕中,沈初一看见上面多了一行行刚刚输入的字—— 【你来见我,就是为了警示我、惩罚我吗?】 【你就那么不想和我说话吗?】 【这就是你利用之后许诺我的“大冒险”?】 【你……】 沈初一没看完就不轻不重的踢了他一脚,有些无奈的说:“你都这样了还要跟我吵架,章典你就这么不服输吗?” 光幕中正在输入的字停了,过了几秒钟那一行行字被删除,多了一行—— 【你一直都是赢家。】 小触手在努力的替他补充:“你一直都在赢章典,章典没有不服输,他只是有点伤心,他很期待这次见面,但你弄昏了他,他甚至没有办法和你说话。” “但他没有怪你的意思,就算你让他伤心,他也很喜欢你,只喜欢你,永远永远都喜欢你,再伤心也没办法不喜欢你。” 沈初一被小触手逗笑了,轻轻揉捏着变成小蜗牛的触手:“要是章典像你们一样会说话,我也不至于对他那么坏。” 更多触手来蹭她的脸激动的说:“我们说的就是章典的想法,我们是章典精神、思想、几千个分身,他之所以聪明是因为他的蠢念头、小心思、不好的念头都演化成了我们,我们说的就是他最真实的心里话。” 沈初一惊讶,刚想问:真的吗? 虚拟光幕里就立刻多了一行——【不是。】 沈初一心里那点愧疚烟消云散,想讥讽章典根本不该拥有这么可爱的异能体。 光幕中又输入了一行字——【蠢念头是假的,我没有那么多蠢念头。】 文字还在输入——【喜欢这个说法也是不正确的,我把你当同类,我认为最终我们会在一起,无论你现在喜欢多少糟糕的朋友,最后和你在一起的都会是我。】 沈初一看着那些字笑了,“你真的很自负。” ——【这不是我的自负,是因为我熟知你的过去,了解由过去构成的你。】 ——【你偏爱听话的伴侣,但你又会很快厌倦听话,因为听话对你来说意味着无聊,比如王某某、比如司康,你在驯服他们之后就会厌倦。】 ——【秦听也相同,等你从秦听身上获得你想要的之后,你还能忍受一个除了爱你,毫无长处的无聊男人吗?】 ——【你在迅速的成长,而他们只是平庸的男人,无法跟随你的脚步,沈一。】 沈初一用冰冷的脚踩在了他热热的胸口上,看见他因为凉而生理性地皱眉头,笑着问他:“你就不是平庸的男人吗?你就能跟上我的脚步吗?” 章典潮湿的睫毛轻轻颤动,腮心也“呼吸”的更厉害了。 光幕上几个字出现——【至少目前为止你觉得我使用感最佳,不是吗?】 小触手环绕上章典,急急忙忙顶开了他的浴袍,让他一览无余在沈初一眼下,仿佛齐齐在对她说:请使用。 他的肌肉非常漂亮,薄肌在苍白的皮肤加持下赏心悦目,因为太白,他身上很多地方是粉色的。 沈初一忍不住脚尖向下,看他发抖却动弹不了,腮心一开一合的散发出贝母的光泽,她脚尖只是用力揉过,他肌肤上就留下明显的红痕:“给你刻的字没了吗?要不要再给你补一个?” 不得不承认,在利用、使用这方面,章典确实是体验感最佳。 因为他知道她是沈一,她不需要在他面前伪装,沈一多恶劣他都很享受。 ——【你也会这样戏弄秦听吗?】 光幕上的字一个一个跳出来。 “当然不会。”沈初一就拿了他的电动牙刷,坐在他身上,将他的剃须泡沫喷在他前胸,用刷头在他紧绷的胸口恶趣味地写——蠢货。 复杂的两个字,才写一个部首他就受不了的腮心抖动,光幕上失控一样不停出现文字—— 【不要沈一,不要】 反派对我产生了食欲怎么办? 第131节 【停下,沈一】 【痛】 【沈一沈一沈一沈一沈一沈一……】 他呼吸的太急促,试图掌控触手缠住她的手。 沈初一低下头凑近地看他说:“你要是反抗,使用精神力我可就消失了。” 缠在她手腕上的触手停了停,他睫毛和胸口都颤的很厉害。 光幕上多了他求饶似得一句——【用笔好吗?不要用牙刷沈一。】 沈初一喜欢看他求饶的样子,把牙刷开最大档速,故意刷过他受不了地方说:“又不是真要给你刻字,是为了看你难受。” 他胸口起起伏伏,在电动牙刷的嗡嗡声里痛苦的脸颊绯红,腮心快要无法闭合。 光幕上不停的出现没有标点符号的、乱七八糟的词组——【我认输认输沈一沈一痛很痛不要这样沈一很糟糕沈一kisskisskiss……】 肉香蒸腾满客厅,汤锅第二次发出“滴滴”声,提示汤已经炖好,可浴室里的喘·息声、触手的声音盖过了提示声。 浴室里的水漫进了卧室里,触手将到处都弄湿淋淋。 落地窗外的大雨也将整个a市浇透。 古董钟敲响凌晨一点半的钟声时,沈初一才从湿淋淋的卧室里出来,身上裹着章典的新浴袍,头发也是湿的。 走出卧室,就有触手将一双新拖鞋放在她脚边。 卧室乱码很久的光幕重新亮起来,多了一行字——【地板很凉,盛汤时小心烫。】 沈初一看了一眼在床上乱糟糟被子里的章典,笑了:“你真的很怕我走。” 居然忍到现在不出声不反抗,任由她摆布。 她穿好拖鞋过去,将汤锅电源关闭,跟着她的小触手马上拿出勺子和碗递给她。 ——“太烫了,我们盛不了汤。” ——“一一要小心烫烫。” 可爱。 沈初一接过碗给自己盛了汤,在热气中看见开放式厨房的果蔬冷藏柜旁边居然有一扇很不起眼的门,灰色的门和灰色的墙壁几乎融为一体,如果不是门旁边有个金属色的按钮,她怎么也看不出那是扇门。 之前每次过来,她都是做完爱就走,没有留意过厨房这个空间,不知道厨房还有另一个房间? 她眨眨眼仔细看,才发现金属色的按钮上有向下的标志,向下?大平层怎么还能向下? 她好奇地走过去,还没有伸手去按那个按钮,背后的触手突然涌来卷住她的手。 床上的章典睁开眼—— 沈初一瞬间消失。 ※ 等沈初一再睁开眼,已经回到了特罪署的办公室中。 梦境卡结束了,因为章典反抗了她? 沈初一坐起来,章典为了阻止她开那扇门结束了梦境卡? 那扇门不能开的程度居然超过了他不想她离开?门后面到底是什么? 她背后的窗户外电闪雷鸣。 ※ 雷声中雨下得很大。 秦听坐在床上,没开灯也没拉窗帘,静静的看着窗外的雨,已经快两点了,于蓝还没有回来。 怎么加班到这么晚? 他低头看光线很暗的手环,想给她打电话却又怕她觉得自己是在查岗。 他当然相信于蓝,但是……十一点的时候他点了宵夜送到特罪署,送餐机器人却显示特罪署里没有人,连大门都关了。 于蓝不在特罪署加班?还是她一个人加班锁了大门? 这么晚了…… 他突然听见楼下客厅开门的声音,想也没想就下了床,摸黑下楼。 客厅里的灯被打开,他被光线晃的闭上了眼叫了一声:“于蓝?” “你还没睡?”沈初一马上又把灯光了,怕刺激到他的眼睛。 昏暗中,他睁开眼朝她快步过来:“我不困。”他伸手摸到她的大衣湿了,“怎么淋湿了?我吩咐了司机在特罪署楼下等着接你下班,他没接到你吗?” “接到了,从院门口进来时淋湿了一点。”沈初一脱下淋湿的大衣,才伸手拉住秦听:“我的鞋子和裤腿很脏,别把你弄脏了。” 秦听却伸手抱住了她:“弄脏了也没事。” 他只穿了睡衣,体温和信息素的气味温暖的包裹住沈初一,她听见秦听说:“加班到这么晚你累吗?饿不饿啊?我今天学了最好吃的泡面做法,给你煮碗面好吗?” 她的心因为秦听这样说而产生了一点愧疚,就像偷腥回家的糟糕丈夫。 “我不饿,在特罪署吃了汉堡。”沈初一骗他,却回抱住他,抚摸他的背,格外温柔的说:“下次不要等我,特罪署工作特殊,经常会通宵,你要好好睡觉把身体和眼睛养好。” “是有新的案子了吗?”秦听下意识问她:“只有你一个人加班吗?” 沈初一却没有正面回答他,只说案子不能透露,松开他让他先上楼,弯腰在门口换鞋子。 秦听看着她的侧脸,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自己好像问错话了,是不是让她觉得他在怀疑她? 雷声中,他忙蹲下身取出了她的拖鞋,放在了她脚边,仰头看她说:“我是不是问的太多了?下次我不问了。” 沈初一垂眼看他,他的轮廓像秦荣,可他那双眼睛是完全不同的浅蓝色,虹膜在昏暗中像一汪碧蓝的海,或许是因为第一次手术失败后,他用了蓝封的虹膜。 这双眼让他显得格外楚楚可怜。 她伸手把他拉了起来,亲了亲他的脸说:“不用这么讨好我的,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秦听抱住她,嘴唇埋在她肩头,像是被今晚的孤独冲昏了头脑,没忍住问:“于蓝,你……向往婚姻吗?” 雷声隆隆,他心跳的很快,哪怕是冲昏头脑他也没敢问,她想不想和他结婚,他只是问她想不想结婚。 她却没有回答,只是说:“秦听我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好,你向往的是和沈于蓝结婚……” 秦听有些听不明白,她不就是沈于蓝吗? 第120章 这场雨断断续续下了一周才总算放晴了。 特罪署没有新的案子, 钟天泽的案子沈初一也没有推动进展,为了平息网上“汪淼淼极端正义”的舆论风波,她和白世舟配合官方新闻做了一次有关钟康明、杜坤生案子的访谈, 又一起去了几个城市的校园里做了几次普法活动。 也算是没有空闲下来,一周都在出差。 出差的期间她和白世舟同行同住, 渐渐发现他这个人确实如鲍姐所说的那样很像个大家长,衣食住行全由他亲自安排, 也会替她推掉没必要的饭局,甚至会在每次早晚餐有意削个苹果或者橘子给她吃。 她有一次实在忍不住问他,为什么总要给她水果吃? 出乎意料,白世舟居然说:“胡捷教授吩咐的。” 他少见地解释说:“你在我家住的那段时间, 胡教授发现你好像不爱吃水果,提醒我纠正你这个饮食习惯,蔬菜水果也是每日必须摄入的一部分。” 沈初一听愣了, 她自己都没留意到这些,但仔细回想她确实没有吃水果的习惯, 因为她从小的穷观念就是有钱多吃肉, 吃肉吃到饱,蔬菜水果属于配菜, 不值得每天花钱吃。 现在想来在胡教授家里住的那段时间,每一餐都像是营养师精心搭配过似的, 杂粮、肉、蛋、蔬菜、还有餐后水果, 没有少过一样。 “胡教授真细心。”她越想越羡慕白世舟:“被她这么精心养大, 你真幸福。” 白世舟有些意外地看她。 “怎么?有胡教授这样的母亲你不幸福啊?”沈初一心想,他根本不懂每顿饭都这么精心搭配的含金量。 “不是。”白世舟摇摇头,又说:“你父母在世的时候对你不好吗?” 沈初一被问的眼皮一跳说:“好啊,所以说你幸福。”她看向他多了一点真诚:“有妈妈在身边的时候你要珍惜。” 白世舟似乎意识到这个话题勾起了她的伤心事, 轻声说了一句:“抱歉。” “没关系。”沈初一侧过了头看车窗外陌生的城市,陌生的街景,她现在太得意忘形了,都快忘了她是沈于蓝。 天已经暗下来,路灯飞快地掠过。 白世舟在她身侧又轻声说:“胡教授很喜欢你,她其实很希望有一个你这样的女儿。” 沈初一看见车窗玻璃上白世舟的影子,他在注视着她,眼神奇怪地有些伤感。 可当她回过头去看他时,他又立刻收回目光装作没有那样看她似的说:“你可以随时来吃饭。” 为什么要假装没看她? 手环在两人之间亮起来。 白世舟和她一起低头去看,发现是她的手环来电,来电人是【司康】。 司康不是休了病假吗?这个时候给她打电话是有什么事? 沈初一接了起来,听见司康声音很哑地问:“你现在方便通话吗?” 应该是要和她说什么不方便别人听的话,沈初一就把耳麦打开,侧过身说:“方便。” 白世舟也很有眼色地侧开头,避免听到她的电话。 “是有什么事吗?”沈初一等了几秒,没见司康说话,又问他。 司康像是犹豫了很久,下定决心和她说:“你出差回来方便陪我去一趟医院吗?” “医院?怎么了?”沈初一有些费解,就算他是假孕也没有到需要住院,更没有到非要她陪着的地步吧? “我想切除腺体。”司康很冷静的说了令人震惊的话。 他要切除腺体? 沈初一皱着眉,不想被白世舟听见,含糊的问:“为什么啊?你应该清楚切除后你会丧失一部分功能。” 像司康这样拥有腺体和信息素的异能者,如果切除腺体不止会没有信息素,还会影响到性·功能,甚至有些人的异能也会受损。 反派对我产生了食欲怎么办? 第132节 这样的手术要求非常严格,不到非切除不可的地步大部分医院都不会同意给患者做。 “我清楚。”司康语气却很坚决,“我是了解清楚后才做了这个决定,原本我不想打扰你,但是切除腺体的手术一定要家属、伴侣、本人都签署同意书才可以做,我没有家属,也没有伴侣,医院不同意做,我想拜托你假扮伴侣帮我签个字,只用假扮几个小时就可以。” 他像是怕她拒绝,又说:“手术后我一定不会打扰你。” 沈初一有太多话在电话里不方便问,他是因为假孕才决定要做这个手术吗?到了非要做不可的地步吗?她假扮他的伴侣医院就会相信吗? 她虽然不喜欢司康,但也不是讨厌他,不希望他因为“假孕”作出冲动的决定,他可能是被激素影响了,才做了这个决定。 “你先别着急。”沈初一低声和他说:“我明天就回a市了,等我回去陪你去一趟医院。”打抑制针不可以吗? 司康说:“好。” 挂断电话后,白世舟侧头看她,发现她皱着眉脸色不太好,问道:“是司康出什么事了吗?” 沈初一靠在椅背里心里乱糟糟的说:“嗯,他病了,可能要做个小手术。” “这么严重?”白世舟想问清情况。 她却闭着眼说:“我累了,睡一会儿。” 白世舟也就没有再问,只是有些狐疑,她和司康的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下个路口时,白世舟将外套盖在了她身上,低声提醒司机:“麻烦冷气关掉吧。” 她睡着了,脑袋轻轻歪靠在他手臂上。 ※ 另一端的a市,秦听已经订好了明天的食材,吩咐秦姨明天里里外外打扫一遍,还专门订了一束花打算去机场接她的时候带上。 她明天就返回a市了,这次出差太久了,她差不多一周没有在家里过夜,秦听攒了好多话想和她说。 虽然她无论多忙,每晚都会给他打个视频电话,但他还是很想她。 他洗漱好,在床上等着和她打视频,抽空看了学习资料。 他康复的速度比想象中快,现在已经可以换成小孔眼镜在白天正常出行了,康复训练也从每天一次,调整成了隔天一次,空闲下来以后他学了厨艺和烘焙,打算等彻底康复后考驾照和报考巨鹿学院。 他知道自己永远赶不上于蓝的步伐,但他希望自己除了照顾她,还可以每天有话题和她聊,所以他想报考和她同样的大学,同样的专业。 学习资料没看多少,他定的闹钟就响了,九点半,她每晚差不多这个时间会空下来打视频电话。 秦听主动给她拨了视频通话,这次响了很久,她才接起来:“于蓝?” 她那边一片黑,还有窸窸窣窣布料摩擦的声音。 秦听听见她不知道跟谁说:“帮我把灯打开。” “好。”那边回话的是白世舟的声音。 几秒之后灯亮起来,他在视频里看见睡眼惺忪的沈于蓝,“你才睡醒?”她衣服却穿着整齐的衬衫。 “车上睡着了。”她回答他,坐在沙发上解下了领带,目光抬起来看向了她对面的人。 “外套和帽子放这儿了。”是白世舟的声音,他说的很低声,但仍然听得很清楚:“我叫了酒店的晚餐送过来。” “我不想吃晚饭了。”她抬头看着白世舟在说话:“下午吃的那顿饭现在不饿,我想睡觉。” 白世舟又说:“不饿就算了,今天确实累,你早点休息。”似乎要走,又递了什么东西过来低声说:“把苹果吃了再睡,明天早上我来叫你。” 她叹了口气,像是无奈似得接过来说:“就非得是苹果吗?明天换成橘子吧。” 秦听听见白世舟很轻的笑了一声,忽然之间,他觉得自己像个局外人,怎么也融不进沈于蓝生活圈层的局外人。 他不是想怀疑猜忌沈于蓝,他也相信这可能只是同事之间、朋友之间的正常对话。 只是沈于蓝太优秀了,他总觉得她身边的人无论男女都会被她吸引,白世舟不会被她吸引吗? 如果白世舟喜欢她,他连一点胜算也没有,他哪里比得过白世舟?或许只有母亲这一点优势吧 。 秦听心神不宁,等着白世舟离开,想和她聊天。 她却满脸困倦地说:“明天你不用跑来机场接我了,特罪署那边有点急事要处理,我落地后要先去一趟特罪署,忙完我自己回去就行。” 秦听忐忑不安的心就更没有着落了,他怕她累怕她困,没有多说什么就挂断电话不打扰她休息了。 可他却一晚上没睡着。 第二天起床后,他眼睛里的血丝多到吓人,本来快消失的晕眩感重新袭来。 秦姨被他的眼睛吓了一跳,说什么也非要他去医院看医生,生怕他这双眼睛再出什么问题。 他自己也担心,没有多犹豫就去了医院。 好在没什么大问题,医生只是一再跟他强调,他现在的眼睛必须要多休息,多睡眠,少用眼。 他拿了人工泪液和眼贴离开,才刚从医院的电梯下去,就看见了电梯外的章典。 “章教授?”他有些意外:“您怎么来医院了?” 章典看向他,笑了笑说:“我来看司康,真巧。” 秦听记得司康,是于蓝的一位同事,就随口问了一句:“他生病了吗?” 章典进入电梯说:“身体出了点小毛病。”要按四楼,又看向他:“你要下去吗?” “哦,要。”秦听忙下了电梯,看着电梯门合拢,好奇的又看了一眼楼层四,是腺体科。 腺体出问题了? 秦听慢慢往外走,让眼睛逐步适应光线,脑子里却胡思乱想:于蓝会来看同事吗?她说的特罪署有急事会是同事这件事吗? 他走到停车场,很不凑巧看到了于蓝的车,那辆黑色的迈赫。 于蓝真的来看同事了?她和这个司康关系这么好?那为什么不直接和他说要去看同事? 秦听回头朝四楼看了看,他想只是看同事而已,那刚好他也在医院,去找于蓝和她一起回家不是正好吗? 他重新返回了大厅,乘电梯上了四楼,找到了腺体科,在提示光幕上很容易就找到了司康的名字,他在2号专家室。 整个科室人很少,他的听力在安静的环境下格外敏锐,所以走到2号室门前,轻而易举就听见门内的说话声。 似乎是专家在问:“你既然是他的伴侣,为什么不考虑临时标记他终止他的假孕症状?现在医院可以帮助没有信息素的人临时标记伴侣,你这种羊系异能也能通过医学手段临时标记伴侣。” 秦听脑子里发蒙,觉得自己可能走错了,马上又去看2号室上正在就诊者的名字——司康。 没错。 然后他听见了另一个声音:“临时标记可以彻底终止他的假孕反应吗?还是只可以缓解?” 他怕自己听错,闭上了眼睛,让听力更清晰敏锐。 那个声音又问:“临时标记期限是多久?” 是于蓝,他怎么可能听错于蓝的声音。 秦听闭着的眼睛感到晕眩,他伸手扶住了冰冷的墙壁,努力想消化这几句简短的话。 专家还在耐心的和她们说:“临时标记的期限可以长达四个月,那就可以终止他这次假孕,假孕这种病症属于信息素过度紊乱,一般伴侣之间很少发生,更少见严重到他这样胃出血的地步,你们在一起多久了?怎么严重到这种地步不进行安抚的?” 秦听站在门外像是在听一对夫妻的面诊,他就像是第三者。 第121章 那扇门里传出司康的声音, 他很坚定地说:“我已经决定要切除腺体了,我的伴侣也同意,您不用再建议我别的治疗方案, 直接安排手术就好,我希望尽快。” 医生却叹气说:“你现在是受激素影响才会有极端的想法, 不是我不给你直接安排手术,是切除腺体的手术要求必须上报, 切除腺体百分之九十的概率会丧失性·功能、繁殖功能,异能体残缺,国家要求非必要不能建议患者进行切除腺体的手术。就算我给你开手术,现在也不能马上做, 得先打抑制针,等你信息素稳定后再手术。” 切除腺体?为什么假孕就要切除腺体? 秦听扶着冰冷的墙壁在晕眩中脑子发僵,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进去吗?进去问清楚于蓝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是如果于蓝告诉他, 她是和司康在交往……那他要怎么办? 不不,他没办法和她分开, 他恢复眼睛是为了跟她在一起, 他每天的锚点都是她。 他甚至无法想象和她分开,他要怎么继续过之后的每一天。 秦听在这一刻无比后悔, 为什么要来这里?如果不听到这些就好了…… 现在离开还来得及。 他想转身离开,就当自己没来过, 却又听见医生问:“你们俩以后不打算要孩子了吗?” 秦听的脚就像灌了铅一样钉死在原地, 他想听听她怎么回答。 过了很久, 也或许只是几秒,他没有听见她回答,听见她问医生:“临时标记治疗需要我做什么?” 秦听忽然觉得透不过气,她这样问是打算临时标记司康吧, 她不忍心司康落下残缺…… 他不想再听下来,转身要走。 突然有人不轻不重的叫了他:“秦听?你怎么在这里?” 他被叫得浑身一抖,抬头看见了几步外站着的章典,根本没想明白章典怎么会才到这里,身侧的那扇门就拉了开。 “秦听?”她就站在门口,皱眉看着他,眼神仿佛有重量似得压在他身上,无声的质问他:你为什么在这里? 那么一瞬间秦听只想立刻消失,从来没有来过这里。 章典朝这边走过来,带着笑在问他:“你是特意来找沈于蓝的吗?你到这里多久了?” 秦听看见沈于蓝的眼神一下子变得冷厉,刀子一样扫向章典,可很快又冷下来,变成了一种嘲讽的冷笑。 那表情让秦听心慌,几乎是脱口而出:“没多久。” 他不会撒谎,更不想对她撒谎,可在这一刻他几乎本能的撒谎说:“我听章教授说你来医院看同事了,就想来找你一起回家,找了很久才刚刚找到这个科室,正要确认上面的名字是不是你同事……” 和沈于蓝分开的恐惧大过一切,他愿意装作什么也没听到,只要她不要离开。 她望回他,眼神因为愧疚而变得柔软。 秦听看见她背后站起来的司康,他记起来这位司康,没想到司康变得这么消瘦苍白,嘴唇也没什么血色,眼眶凹陷的很深。 司康像是很抱歉地看着他说:“你别误会……” 沈于蓝却抬了抬手让司康停下。 她伸手握住了秦听冰冷的手,将他拉过来一些介绍说:“司康,我的同事,我们之前算是短暂的在一起过。” 反派对我产生了食欲怎么办? 第133节 她异常的坦然,令秦听有些发蒙,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既然你来了,那就等我一会儿。”她又回头问司康和医生,介不介意秦听进来。 得到司康和医生的许可,她牵了秦听进来,“砰”的一声将门关上,独独留章典一个人在外。 章典隔着门听见她在对医生说:“宋主任,其实我和司康分开了很久,因为分开导致他信息素出了问题,出现假孕的严重症状,所以我没办法对他进行安抚,但我也不赞同他选择切除腺体。” 她说:“我们哪怕分开了也还是同事朋友,没有人希望朋友留下终身残缺。您能告诉我临时标记的具体治疗方案是什么吗?” 章典忽然笑不出来了,他没想到在这种状况下,沈一的应对方法是坦诚。 她既没有选择哄骗秦听,也没有选择不管司康。 不知道为什么,他感到失落,像是费尽心机,也不过是自讨没趣。 他坐在了门外的长椅上,听见医生说:“现在的年轻人……临时标记的治疗是应对信息素紊乱、假孕这些病症最好的治疗方案,它只需要患者的配偶,也就是促使他信息素紊乱的伴侣抽几管血,提取信息素血清,用这些血清来做针对性抑制剂,前两周每天注射,信息素逐渐稳定后每周注射一次,连续注射三个月就够了。” 医生又补充:“只是如果你们已经分开了,那在临时标记治疗结束后,要保持距离,不要亲密接触,不然他还会再次假孕,重复假孕。” “那就做临时标记吧。”她几乎没有多迟疑就说:“我们之后也不会再有什么亲密接触了。” 房间里安静了几秒,司康似乎想说话:“你没有必要为我抽血……” 沈一强势地打断了他:“这是最好的解决方案,不要磨磨唧唧了,抽几管血就能解决的事,你没必要切除腺体留下永久伤害,就好像因为我才变成那样,一辈子给我添堵。” 司康忽然静音了一般。 她又说:“我不想对你的以后负责,就这样决定吧,做完之后我们就没什么牵扯了。” 她把话说得很冷静,冷静到近乎绝情,不想再为自己留下后顾之忧。 但她一定不知道,这样只会让司康更难不喜欢她。 话说的那么绝情,可她却又在为她做过的事负责,她在问医生:“今天可以抽血吗?” 章典很想看看此刻沈一的表情,她明明不喜欢司康,却愿意为了他抽血。 或许一直以来是他判定错误,沈一和他是不同的,她的底色是善良,甚至是真诚的。 他又听见秦听问:“宋主任,要抽几管血啊?会对她的身体有影响吗?” 章典低头自嘲的笑了笑,忽然觉得很没有意思,他以为秦听和司康总要有一个和她闹僵,可其实最可笑的是他自己。 好歹沈一把秦听暂时当成伴侣,好歹沈一愿意抽血帮司康。 他呢? 如果假孕的是他,他想沈一只会拍手称快,笑他活该,不会愿意为他抽血。 自讨没趣。 章典起身要离开科室,那扇门先拉了开。 “章教授。”沈一在门内叫住了他。 他回过头看见沈一脸上讥讽的笑意,她对他说:“章教授既然来了就帮司康把费缴了吧。” 她递了一张费用单给他,还明知故问:“你不是因为关心司康来看他的吗?顺便把单子上的药、针剂取了。” “我自己去就行。”司康忙说。 沈一却说:“你别动了,一会儿又吐血了。” 她会可怜司康,会怜惜秦听,唯独不会对他手下留情。 章典伸手接过了单子,转身下了楼。 等他交完费,取好药和针剂再回来时,沈一已经抽完血了,正坐在诊室外的长椅上休息,她披着外套,一只手压着抽血的地方,身边是小心翼翼的秦听。 秦听一只手拿着营养剂喂在她嘴里,另一只手拿着医院提供的冰袋,很轻声的在和她说话:“晕吗?要不要再喝一支啊?我来替你压着吧,你靠着我休息一会儿。” 沈一就那么歪靠在了秦听的肩膀上。 秦听放下冰袋轻轻搂着她,拉了拉她的外套,还在说话:“我打电话给秦姨了,让她这两天炖点汤给你补一补……司康那边我会帮你照顾他,你什么也别管了,好好休息两天,抽了那么多血……” 章典不想再听下去,走过去将单子和东西放在她旁边的长椅上,说了一句:“好好休息。” 他看见沈一抬起的眼里满是嘲讽,就像在告诉他,他就是个跳梁小丑。 他想,他确实是。 他高估了秦听和司康,两个下位者怎么敢跟绝对上位者沈一闹僵?沈一能和他们短暂的在一起,他们就该感恩戴德了。 ※ 司康也没想到,秦听一点也不介意,秦听甚至在他打完第一针后主动提出和沈于蓝一起送他回去。 回去的路上,秦听也主动和他说:“明天我也要去医院做康复训练,我让小安接上你一起去医院好吗?这样于蓝可以在家里休息一天。” 司康没有拒绝,因为拒绝显得他像是故意在等沈于蓝亲自来接他,他已经给她带来了很多麻烦,不想再麻烦她了。 安静的车厢里,他甚至没有办法从车镜里再偷偷看沈于蓝一眼,她为他做了太多了,而她现在的伴侣很好,比他好得多,他不该再对她抱有幻想。 可他想,爱上过她这样无可挑剔的人,他怎么可能再去爱上其他人? a市没有下雨,可他在下车后觉得空气那么潮,脸上也湿湿的一片。 ※ 回到家,天已经黑透。 沈初一确实有点晕,随便吃了点东西,就回卧室去躺着了。 半梦半醒间,她听见秦听小心翼翼的脚步声,他在黑暗中尽量轻声地上了床,在被子里轻轻抱住了她。 他身上是沐浴后的气味,令他的信息素像被打湿的原野。 她睁开了眼,看见他长长的睫毛下蓝色的眼睛,在黑暗中像宝石一样漂亮。 “还疼吗?”他的手很轻的抚摸她抽血的手臂,拉过去小心吻了一下,“要是可以抽我的血帮他就好了。” “你不生气吗?”沈初一伸手摸了摸他的脸。 他就像小猫一样挨进来蹭她的掌心:“其实我在门外听到了一些,但我不是生气是害怕,怕你会跟我说分手。” 他靠近她,嘴唇几乎贴在她脸上很亲昵的说话:“是我误会你了,我应该先想到司康只是你以前的男朋友,你只是想帮他。” 他这样反省自己,让沈初一觉得自己很坏,但她又想,她没有害他们失去什么,他们和她在一起都很快乐不是吗? 某种意义上,秦听在她身上获得了重新生活的勇气。 她只是要收取一点“价值”。 “不算男朋友。”沈初一说:“我认真交往的只有你。” 秦听愣愣的看她,眼眶一点点红了,抱住她吻上了她的唇。 昏暗的房间里,两个人吻的彼此都很热,她在热潮中听见秦听难以自持地说:“你想结婚吗?我们结婚吧……我想和你结婚,和你真正成为配偶……” 沈初一知道,时机成熟了。 她吻住秦听的唇,什么也不说,房间里只剩下两个人重重的呼吸声…… 是在快要结束时,她才失神的和秦听说:“我也想和你结婚,但是不能继续骗你……我没办法和你结婚……” 秦听在大脑一片空白的时候很难去思考她这句话…… 他汗津津地抱着她呼吸了很久很久,才重新回想起这句话,想问她是什么意思,却发现她似乎已经睡着了。 不忍心叫醒她,秦听吻了吻她的额头,抱着她也渐渐睡着了。 隐约中好像感觉她从怀里离开了,他想睁开眼看看,眼前却彻底黑了。 浴室里,手环的微光亮着,沈初一再一次使用了【梦境卡】,如果顺利,这将是最后一次进入秦听的梦境。 第122章 像是溺水了一样。 秦听感觉自己坠入了黑茫茫的水里, 水从四面八方包裹他,淹没他的口鼻,他无法呼吸剧烈的挥舞着四肢想要游上水面, 却隐约意识到自己的四肢好像又变成了异能体的形态。 为什么? 这又是梦境吗? 秦听分不清梦境和现实,只觉得水像浓稠的胶水裹住他, 浑身冰冷,快要窒息了, 他拼尽全力想睁开眼,让自己清醒过来,快清醒过来…… 他听见破开水面的声音,黏裹住他的水忽然开始流淌了, 他奋力地仰起头突然意识到自己的眼睛可以感觉到“光”的存在,光从头顶人来,就像有人划开了黑沉沉的水带着光朝他奋力游过来。 水流声越来越大, 一双手猛然穿过水流抓住他,紧紧将他抱进了怀里。 这个怀抱太熟悉了…… 秦听忽然想起来, 这个场景、是不是当初于蓝救他时, 爆炸的水库? 他是又梦到了被解救的场景吗? 那救他这个人是……王敏? 他记不太清了,只隐约记得自己好像被拖上一艘快艇, 然后在快要昏过去时于蓝用湿淋淋的手拍他的脸,不停叫他醒过来。 这个人是王敏吗? 秦听不确定, 只想快点离开水底, 就努力攀着她, 奋力往上游。 在破水而出之时,他剧烈的呼吸,拼命的想甩开抱着他的人。 却听见了熟悉了声音:“别动,别踢我秦听……你怎么又做这么糟糕的梦啊?” 这个声音是救他的羊系异能体女生? 秦听下意识抓住她的手臂, 睁开了眼。 光线刺入他的眼睛,他有几秒钟眼前白茫茫一片,头晕的要吐,可在几秒之后,他在白光中一点点看清了眼前人的轮廓——湿淋淋的黑发下是下颚线清晰的脸…… 他盯着那张脸,用力地眨眼再看,终于在轮廓中彻底看清她的鼻子、嘴巴、眼睛。 那是一张陌生的脸,小麦色皮肤,额头饱满,潮湿的睫毛下是一双褐色的眼睛,眨动下会有一圈暗金色的光在她瞳孔里流转。 他没有见过这张脸,可不知道为什么这双眼注视着他让他那么熟悉,熟悉到,他莫名其妙觉得很像于蓝…… 怎么会像于蓝? 反派对我产生了食欲怎么办? 第134节 他努力的眨眼眨掉睫毛上的水,想要更仔细的看清那张脸。 他看见她饱满的嘴唇在动,在叫他:“秦听?你的眼睛……” 太真实了,他能看见她脸上细小的绒毛、额头上有一块很小很淡的疤痕,他甚至感觉到抱着他这双手在由冰冷变得温暖起来。 这是梦吗? 秦听不确定的伸出手,想摸摸这张脸是不是真实的。 却在快碰到时被她抓住了手,她掌心里潮湿一片,无名指上有什么凉冰冰的东西贴着他。 “你是眼睛看见了?”她吃惊的问他:“你看见我的样子了?” 秦听却呆滞地盯着她的无名指,那凉冰冰的东西是一枚金色的戒指,素环上像是刻着什么字母。 他那一瞬间脑子是凝固的,无法思考,只是盯着那个戒指去确认,是不是他亲手做给于蓝的情侣戒指?那是什么字母? 秦听撑起身体凑近去看,匆匆看见她戒指上的两个字母是【sq】,那是沈于蓝和他姓氏的缩写,她怎么会戴着他送给于蓝的情侣戒指? 他张口想问,面前的她却像是留意到他看她的戒指,慌忙收回了手,推开他。 秦听被推的摔在地上,只听见她说:“你就当没有看见,什么也别问……” “你是……”秦听发出声音的瞬间眼前的光全部消失,他像是被抽空思维一般失去了意识…… ※ “……谁?”秦听猛地睁开眼,汗津津地惊醒。 眼前是昏暗的卧室,他梦呓一般愣怔的几秒翻身坐起来,去身侧找沈于蓝,却看见空荡荡的床。 她不在。 “于蓝?”他马上叫她,朝亮着微光的洗手间看过去:“你在洗手间吗?” 他等不及回答,下床快步去了洗手间,推开门在微光中看见站在洗手台前发呆的沈于蓝,她似乎在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发愣,没听见他的声音。 “于蓝?”他上前从背后抱住了她。 她才惊醒一般回过神,握住他的手臂从镜子里看他:“我吵醒你了吗?” “没有。”秦听手指摸上她无名指上的戒指,脸从她肩膀里抬起来,有些困惑地看着镜子里的她说:“我做了个很奇怪的梦,我又梦见了那个曾经救过我的羊系异能体女生,这次我看见她了……我看见她无名指上戴着我送你的这枚戒指……” 怀里人的背一下子绷紧了。 秦听看见镜子里的沈于蓝脸色变得很差,差到他有些害怕,“怎么了?于蓝你不舒服吗?” 她没有回答他,就那么在镜子里凝视了他好一会儿,才开口说:“如果我的样子变成你梦里那个女生的样子,你还会喜欢吗?” 她表情太严肃沉重了,导致秦听没有办法把这当成一个“玩笑话”来回答。 他被问的喉头堵了一下,心里居然在想:于蓝是认真在问他? 可这多么荒谬?梦里的事情怎么会是真的?那只是梦啊…… 再说,如果当初在管道里救他的那个羊系异能体女生就是于蓝,她为什么不说呢?她大可以告诉他啊,他只会更感激她。 也许是他迟疑太久了,于蓝失望是说了一句:“算了。” 她拉开了他的手,从他怀里离开声音冷淡的说:“太晚了,睡吧。” “你生气了吗?”秦听忙跟上她:“我没有不回答你,我只是在想。” “没有,我不想知道答案了。”她在床上躺下,闭上了眼不想再和他说话似得说:“睡吧,我明天一早要出差。” “又出差?不是说请假休息一天吗?”秦听小声问。 可她已经不回答他了。 秦听再蠢也感觉到,她生气了。 可他想不通,她为什么生气? “对不起。”他和她说,在背后小心翼翼抱住她,更轻声地说:“你无论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会爱上你,我爱你不是因为你的样子,你是谁我都会爱上你。” 她依旧闭着眼,只轻轻“嗯”了一声,像是真的很困了。 秦听没有再打扰她,抱着她,很快就睡着了。 ※ 第二天再醒,她已经不在了。 秦姨说她七点就起床离开了,说要赶飞机。 秦听总觉得心神不宁,发信息问她登机了吗?她也不回。 等他再上楼去换衣服时,发现衣柜里少了好几件她的衣服,床头柜上放着那枚他送给她的情侣戒。 他的心就更不安了,出差带衣服很正常,可为什么要把戒指脱下来? 他马上给她打电话,发现对面是关机状态。 为什么关机?现在就算在飞机上也不用关机了…… 秦听很难说服自己,她没事。 她一定生气了,为昨天的事。 是对他的回答不满意?还是…… 秦听冒出一个很可笑的猜想,他居然真的在想,梦里那个女生会不会真的是于蓝? 不然她昨晚怎么会是那个表情? 他又想起她说:她也想和他结婚,但她不能再骗他了。 她甚至说过:他想结婚的对象是沈于蓝,不是她。 这些话在现在想来都像是在告诉他,她或许不是沈于蓝? 这可能吗?她明明就是沈于蓝啊,怎么会是另一个人? 秦听想的脑子快要昏了,一整天的时间,他都在想到底是哪里出错了。 好不容易晚上打通了她的电话,她却说:“我这边很忙,有些事等回去再说。” 之后的两天里,她再也没有回过他信息,接过他电话。 他心慌的要命,忍不住问了司康,知不知道她这两天是在哪里出差?为什么出差? 司康人很好地帮他问了特罪署的人,告诉他,这趟出差是去绿洲善后皇甫沛的案子,原本只需要白世舟带人去,但沈于蓝突然临时申请了一起去。 临时申请,更验证了她那天是对他失望了。 秦听等的煎熬,思来想去主动给秦荣打去了电话。 秦荣接到他的电话很意外:“小听?这还是你第一次主动联系我。” 他不好意思直接问沈于蓝,就挖空心思问她最近怎么样。 秦荣却笑着说:“你是有什么事吧?直接说就可以,你这样嘘寒问暖,你别扭我也尴尬。” 秦听在她面前就像个演技拙劣的小丑:“我想问你这两天有没有见到于蓝。” “于蓝?她在绿洲警局那边忙,我在绿洲政府,她来的第一天见过,之后没有。”秦荣问他:“怎么?你们吵架了?” 秦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就说闹了点矛盾,又问她:“你是不是后天就回a市了?于蓝会和你一起回来吗?” 秦荣笑笑说:“我要问问于蓝才能答复你,我不想为了你们俩的私事,利用职权胁迫她。” “当然。”秦听马上说:“我只是想知道她哪一天回来,不是要她一定跟你一起回来。” “知道了。”秦荣挂断了电话。 秦听等了半个小时,查了去绿洲的航班,打算好了,如果她要很久才能回来,他就去绿洲找她。 先收到秦荣发来的一条简讯,是特罪署返回a市的航班信息,也是后天,和秦荣一起返航。 之后的两天,秦听在新闻里看到了沈于蓝。 她和白世舟一起在绿洲新闻里正式回应了皇甫沛的罪行,杜坤生能在绿洲风生水起这么多年,绑架拐卖、杀人、抽脊髓贩卖,全是因为背后有皇甫沛在庇护。 很快,皇甫沛的判决就要下达了。 而绿洲也选出了新的下一任洲长——贝铭家。 新闻里直播了他当选洲长的那场会议,秦听对他们的发言不感兴趣,他只是在会议上找沈于蓝的身影,在秦荣身后的位置里找到了一身警服的沈于蓝。 整场会议她都没有发言,秦荣也很少发言,但每个发言人在发言之前都会先向她点头示意。 那么多政员、军方要员,秦荣坐在首要位置,她脸上没有笑容,每句发言都代表了蔚蓝星最高决定。 秦听第一次如此清晰的看到[秦首相]的权力含义。 也第一次如此直观地意识到,秦荣的能力,她超越了所有男人女人,她是个绝对成功的、优秀的人。 如果她不是他的母亲,他一定非常敬佩她。 ※ 返回a市那天绿洲在飘小雨。 秦荣知道秦听在机场等着接机,特意把沈于蓝的座位安排到了自己的座位旁。 飞机起飞后,秦荣递了一份文件给沈于蓝。 沈初一接在手里打开,看见是霍林老先生的判决书,他利用研究院的职权帮杜坤生伪造死亡证明,替女儿购买异能脊髓液,将要面临九年的刑期。 老实说,光是身为研究院人员,泄露国家机密研究,利用职权伪造死亡证明,九年的刑期已经不算多了。 但霍林已经七十岁了,九年的刑期对他来说可能就是老死狱中了,而且他的女儿又是需要人照顾的残疾人。 沈初一不同情却唏嘘,只是她不明白秦荣给她看这个的意思是什么。 “你记得霍林说过不能透露的那项国家机密研究吗?”秦荣声音很轻地问她。 “记得。”沈初一抬起眼看她。 “霍林可以争取缓刑。”秦荣说。 沈初一隐隐觉得,秦荣是不是想要告诉她这项机密研究是什么?她不会是想要重启这项研究吧?不然霍林怎么能争取缓刑? 秦荣却没有继续说这个话题,而是说:“落地a市应该下午五点多,晚上一起吃个饭吧。” 沈初一知道,秦荣有话跟她说,不方便在飞机上说,“好。” 反派对我产生了食欲怎么办? 第135节 空乘端了饮品过来,蹲下身微笑着端给她和秦荣。 是两杯酒。 秦荣端起来和沈初一轻轻碰杯说:“喝一杯,这趟苦差事终于结束了。” 沈初一此时此刻才放松下来,笑着和她碰杯:“恭喜秦首相。” 她和她都知道这声恭喜是在恭喜什么,恭喜拔除皇甫家,恭喜平复绿洲。 “也恭喜你。”秦荣也向她道贺,因为这场胜利中最大的功臣无疑就是沈于蓝,奖金显得微不足道,所以秦荣低声说:“有没有想过不做警员,试试做政员?” 沈初一惊讶的抬头看着她,心头一动,秦荣有意将她领上更高的位置。 那么,现在就是最佳的时机。 她静了几秒,之后很轻声的说:“其实,我拒绝了秦听的求婚。” 秦荣无所谓的笑笑:“你们年轻人的私事我不插手,看你喜不喜欢他,如果不喜欢也不用勉强,你还这么年轻,多试几个才知道自己适合什么。”她又玩笑一样说:“我看章典和白世舟也不错,他们似乎都对你有好感。” 沈初一惊讶地顿了顿,秦荣看出来章典对她有意思可以理解,但白世舟对她有好感吗? 他一直对特罪署每个人都很好,但这不重要。 她和秦荣说:“秦听很好,是我不能再这么继续下去了。” 飞机遇到气流颠簸,空乘的播报响起来盖过她的声音,她没有继续说下去。 第123章 是这家美容店吗? 章典撑伞站在一家小小的店面前, 透过透明玻璃门可以看见亮着灯的店里,一位中年女士正在给年轻的男顾客种睫毛。 看起来平平无奇的一家店面。 章典再次从手环里确认了一下地址,确实是这家店, 老板叫倪霞。 店里的中年女士抬起头朝他看过来。 章典将伞放在门外,推门进去, 中年女士的目光从头到脚的打量他,最后才落在他的脸上说:“您是章典章教授吧?经常上电视那个。” 正在种睫毛的少年人也马上睁开眼侧头来看他, 惊讶的抬手捂住了下半张脸:“真是那位章教授啊!天,我今天没化妆!” 中年女士又把他按躺回去,盖住他的脸:“你先躺一会儿,我先招呼新客人。”擦了擦手站起来笑着迎章典落座:“没想到我这小店还能迎来明星, 章教授是来美容?还是做造型?” 章典看了一眼起球的沙发没坐下,打开手环展示了自己的订单说:“我来取这块手表。” 虚拟屏幕中,是暗网二手网站上的订单, 一块满钻的百丽翡翠表,成交价是70万。 倪霞看到订单时惊了一下, 她没想到居然有人实名制在暗网上下单, 还实名制来代收点取货……并且这个人还远近闻名。 “代收点是在这里吧?”章典语气很平常的问,就像是通过正规途径, 合法购买。 倪霞忍不住又看他一眼,招招手带他进了包间, 从柜子里取出了黑色盒子递给他, 又低声问:“我很好奇, 像章教授这样吃国家饭的,上暗网不怕被查到啊?” 章典接过来打开,果然看见了那块满钻的手表,这块表昨天突然出现在暗网交易中, 写着【降价10万急售可议价】。 如果他没有猜错,这应该就是沈一当初从赌场一条街赢走那块昂贵的表,导致她不得不离开f市的表,她一直没有没有售出想必也是不愿意低价出售,却在昨天折10万急售。 这么急售的原因,要么是她急需要用钱,要么是她急需要把手里的东西变现。 现在的沈一根本不可能缺钱,她最近的种种举动都在朝着一个方向努力——做回沈一。 章典猜,她急需要变现的原因是在为自己留后路,随时逃跑的后路。 她是不是计划了,如果“做回沈一”失败,她就丢掉沈于蓝这个身份跑路? 章典扣上了盒子,回答倪霞:“我自然是想了点办法不被查到。”他语气很好的又说:“您这里可以购买到黑户账号吗?” 倪霞瞧着他,摆手说:“我这儿只是个快递代收点,什么黑户账号,违法的事情我可不敢干。” “沈一介绍我来的。”章典低声说。 倪霞皱眉困惑地问:“谁?章教授不是在钓鱼执法吧?我这里可真的只是代收点,您要是不信,找特罪署来查好了。” 章典没有再问,他想要的效果已经达到了,如果这块表是沈一出售的,他提起沈一的名字,老板一定会警惕的给卖家沈一通个气,告诉沈一他的可疑行为。 他只是想让沈一知道,他买下了这块表,他知道她的打算,她就算再换一个身份他也依旧会找到她。 ※ 飞机落地,雨小了很多。 秦听果然在机场里等着,他装作什么事情也没发现,开心的迎上秦荣和沈初一,想拥抱她却又怕她不喜欢,整个人变得拘谨,只轻轻问了一句:“累吗?” 秦荣看着秦听的双眼,在叹气之后又笑着说:“你是在问我,还是问沈副署长?” 他这才把目光移向秦荣,很不自然的说:“都问。” 他那双眼是浅蓝色的,秦荣即便听过医生汇报也还心存侥幸,他的眼睛能够继承一点狮系异能,但现在来看,他应该是拥有了蓝封的鲛人系异能。 也好,只要他能看见就好。 况且秦听现在对她的态度好了很多,至少不再是仇视她。 “行了,我们先上车,回去再说。”秦荣笑着揽了揽沈初一的背,“我叫秦姨做了你爱吃的,什么事都等吃完饭再说。” 沈初一点了点头,跟着秦荣上车去她的老宅。 在车上,秦听坐在她身边,试探性的碰碰她的手指,又问她:“累不累?” “还好。”沈初一对他笑了一下,却把手收到了膝盖上。 秦听的心一下子就沉了,抿着唇,不知道该怎么道歉,怎么和她和好如初,他恨不能她能和他大吵一架,直接告诉他,他哪里不够好,做错了,他一定会改正。 车厢里沉闷得一点声音也没有。 好不容易到了秦荣的老宅,秦荣上楼去换衣服,对沈初一招招手说:“来,于蓝。” 沈初一快步跟着她上了楼,进了她的卧室。 偌大的卧室里燃着不知道什么香,秦荣去了浴室头也不回和她说:“关上门。” 沈初一关上了门,又听见秦荣在浴室里说:“我书桌上的智脑里有一份要给你看的东西,你可以直接打开智脑。” 是秦荣在飞机上和她说霍林相关的事吗? 沈初一走到了书桌前,果然刚到桌前,智脑就自动亮起了虚拟屏幕,屏幕中展开了一份红头文件,上面写着——【abnormal evolution实验】。 异能进化实验。 那不就是霍林教授当初参与的机密研究吗? 这似乎是当初这项研究、实验的详细记录,秦荣给她看这是难道真的想重启这项研究?还是其他? 沈初一只扫了一眼主页面上的目录,从开启研究到研究进度,然后最后的目录是——【abnormal evolution实验大销毁】。 大销毁? 她很好奇,但她没有点进目录,没有看这份详细文档。 秦荣从浴室出来,身上换了舒适的居家服,看见沈初一站在书桌边却背对着智脑光幕,诧异的问:“怎么不看?” 她很直接的和沈初一说:“看完后我有件重要的事交给你办,这件事暂时不能经过特罪署,只能你去办。”她停在沈初一面前,扶住了她的双肩又说:“于蓝,这项任务事关蔚蓝星所有公民,我能信任且有能力去办的人只有你。” 双肩上的手像是变得千斤重。 沈初一很清楚,秦荣这份信任的含金量,更清楚秦荣想让她做的事或许比平定绿洲还要重要。 那么,就赌一把,最后赌一把,赢了就可以做回沈一,输了她就金蝉脱壳,换个身份换个城市重新再来。 “秦首相。”她握了握手指说:“在看这份文档之前,我有件事要向您坦白,您这么信任我,秦听又对我这么好,我没有办法再继续隐瞒下去,我愿意接受一切后果。” 暖色灯光下,她脸上是一种绝望的坚定。 秦荣看着她,在她眼神里看见了从来没有过的紧张神色,能让她如此严肃紧张的一件事,一定不是简单的事,所以秦荣收回手也收起了笑容:“你说。” 房间里那么安静,秦荣没有笑容的脸带着冷毅的压迫。 有那么一瞬间,沈初一动摇了,可这是她唯一的机会,在秦听最爱她的时候,在秦荣最信任、最需要她能力的时候,是她把握最大的时候。 她要做回沈一,哪怕赌输了一败涂地,她也要做回她自己。 沈初一握住腕上的手环,在秦荣的面前将沈于蓝的手环摘掉—— 智脑的光幕和灯光莫名闪动了一下,她看见秦荣眼睛里的震惊,看见秦荣瞳孔中自己变了的样貌。 “我不是真正的沈于蓝。”她心头紧绷着的弦突然松了开,没关系,她永远有重头再来的勇气和能力,“您现在看到的才是我。” “您还记得我和您说过,帮我破解魏岚风终端手环、暗中调查钟康明的那位黑市做生意的人吗?”她连语气也变得坦然了许多,“其实就是我,我真正的名字叫沈一。” 秦荣的目光依旧凝固在她脸上,一个字都没有说,但当初侵入魏岚风终端盗出尸检报告那个人她记得,她那时认为这个人也是个不多得的人才。 而沈一这个名字,她有那么一点印象,是不是给皇甫沛儿子提供异能脊髓液那个女孩?那个在杜坤生手里唯一逃跑,还报了警的女孩? 居然都是她? “被杜坤生绑架,抽取异能脊髓液提供给皇甫沛儿子的那个供血包就是我。”沈初一越说越觉得轻松,“当年我从杜坤生手里逃走,一直被杜坤生和皇甫沛的人四处寻找,我怕被再次抓回去,所以一直隐姓埋名不敢用真实姓名生活,机缘巧合下我见到了这枚手环。” 她抬起手里的手环对秦荣说:“这是那位叫沈于蓝的实习探员的手环,我不清楚是什么原理,我试着带上这枚手环居然可以变成沈于蓝的样子,连指纹都会变得一样。” 秦荣目光看向手环,皱着眉拿走了那枚手环,然后戴在了自己的手上,似乎为了验证的她的话。 可她的样貌一点没变,那枚手环上震动着提示——【验证错误,信息不匹配,三秒钟后将自动关闭账户】。 这才是正常的,手环是和这个人的所有信息、血型、芯片绑定的,其他人根本不可能佩戴、启动。 秦荣抬眼看向了她。 “我试给您看。”沈初一重新拿回了手环,在她的面前重新戴上。 手环“叮”响了一下,屏幕上显示——【已重新绑定,绑定完毕,重新为您开启】。 光幕闪缩。 秦荣亲眼看着她那张脸,重新变回了沈于蓝。 很奇特,明明是两张完全不相同的脸,可仿佛只是光影变化,自然而然地变成了另一副样貌,自然到秦荣需要眨眨眼才确信,她是变成了另一副面孔。 为什么会这样? 秦荣吃惊至极,这是什么新技术?还是……当初的基因实验…… 反派对我产生了食欲怎么办? 第136节 “请您相信,一开始冒充沈于蓝我只是想逃过一场追杀,只是为了活命。”沈初一坦白说:“但刚好遇上了来接沈于蓝探员的特罪署,我上了特罪署的车,被带去了案发地,就那么破了案……我曾经也考过巨鹿学院,也梦想过做警员……” 她停下来这种像是为自己辩解的言论,看秦荣:“我不是想为自己辩解,冒名顶替这件事是我做的,我有很多次向您坦白的机会,但被您信任栽培的感觉太好了,功成名就的感觉太好了,做沈于蓝的感觉太好了……我的人生从来没有这么好过……” “那为什么又要选择坦白?”秦荣问她:“继续做沈于蓝,做一辈子沈于蓝不好吗?” 这是秦荣在她坦白后说的第一句。 沈初一在脑子里想了很多冠冕堂皇的回答,比如不想继续欺骗秦听,不想辜负她的信任…… 最后还是诚实的说:“我不甘心。” 她说:“我不甘心做一辈子假冒者,真正的我也有过漂亮的成绩单,也有能力有才智,也希望被您看见,委以重用。” 秦荣看着她,她眼睛里写满了不甘和野心,这双眼和刚才沈一的眼重叠在一起,就像同一个人。 沈于蓝、沈一是两个人,却又都是面前这个人。 秦荣一时之间心情很复杂,她难以接受信任的人欺骗,可“沈于蓝”又是那么的有价值。 一个没有经过专业训练的人,冒名顶替成为探员,却连连破案,超越章典创造新记录。 除掉钟康明父子,连根拔起皇甫家,助她迅速收复绿洲……没有比“沈于蓝”更好用的枪。 失去“沈于蓝”,无异于折肱之痛。 门外突然响起敲门声,王可在外问:“首相,小听问是不是可以先用餐?你们累了一天,他担心你们饿。” 秦荣闭上了眼,吐出一口气对她说:“你先下楼吃饭吧。” 沈初一望着她,发现她松下来的黑发里夹杂着几根白发,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难受起来。 像是一个对母亲撒了谎的坏孩子。 第124章 秦荣很快来到餐厅, 脸上的笑容一如既往,对沈初一招手说:“来,你和小听都坐我旁边。” 沈初一和秦听一左一右落座在秦荣身边。 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秦荣给她添菜,语气平静的和她、秦听聊他的康复状况, 时不时笑笑说:“多亏你在小听身边,小听该好好谢你。” 沈初一猜不透秦荣的打算, 她不知道自己这把有没有赌赢。 但这一刻她感到无比轻松,无论输赢,她都为自己尽力一搏过了,结果她认。 整个餐桌上只有秦听在忐忑不安, 饭没有吃多少,想着等晚餐结束后就可以好好和于蓝聊一聊。 却没想到,餐后秦荣说:“外面还在下雨, 今晚你和小听就留在这里住一晚吧。” 秦听想拒绝,但于蓝答应了下来, 他只好跟着留下。 他在老宅有自己的房间, 虽然不经常过来住。 王可替于蓝安排了客卧,他自然不好非要和她住一间, 就想找机会和她聊聊,故意问她想不想逛逛老宅的花园。 她却拒绝了。 她站在客卧门口, 扶着门, 轻轻叹气和他说:“秦听, 我有点累了,明天我们再谈好吗?” 秦听从她脸上看到很少见的疲惫,在他记忆里,她只和他说过一次累, 在查九尾狐案的时候,那时候秦听就知道她只有在快要顶不住的时候才会说累。 所以此时此刻,秦听就算有千言万语也不想拖着她讲下去。 “对不起,我该让你先休息。”秦听向她道歉,把千言万语化成一句:“你去休息吧,那晚安。” 他想看着她进去,关上那扇门。 她望着他,目光柔软下来伸出手抱了他一下。 秦听被抱得有些泪涌,闻到她的气味、感受到她的温度真好,像是游魂突然归体又活了一样,他抱紧她,抚摸她的背,听见她很轻声地在他脖颈里说:“秦听,无论我们结局如何都不是你的错,你很好,非常好,不好的是我。” 秦听的心一下子更慌了,搂紧她说:“我们不是很好吗?我们一直很好的,你也一直很好,如果没有你,我不会有勇气接受第二次手术,不会有现在。”他隔着衣服吻她的肩膀:“你怎么会有错?好好睡一觉,明天起来我给你做咖啡,我们有任何事情都可以解决。” 只要她愿意继续喜欢他,就没有什么不可以解决的。 沈初一靠在秦听的肩膀上,在这一刻是真的认为,秦听是最适合步入婚姻的对象。 ※ 房门被敲响。 王可推开门,走进了秦荣的卧室,看见刚刚沐浴过的秦荣坐在书桌前,对着虚拟屏幕像是在想什么,桌上放着没喝完的威士忌和抽了一半的烟。 这让王可有些意外,秦荣在生秦听之前就戒了烟,这么多年她从来没见过秦荣再抽烟。 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首相。”王可走到她身边,将烟按灭,又将酒杯拿走,换了一杯安神茶过来:“您找我是有什么事?” “替我查个人。”秦荣将虚拟屏幕调转过去,给王可看。 王可看见屏幕上是一个叫[沈一]的终端芯片记录,从她在f市福利院注射终端芯片之后的每个学校记录。 记录很少,只记录了学籍和成绩,连照片也只有几张,而且只记录到19岁。 这个女孩的成绩几乎每科都是第一,异能体综合测试也是a级,但她19岁死亡,记录地是绿洲警局。 王可仔细看了之后,想起来点什么:“这位叫沈一的女孩是不是为皇甫沛儿子提供异能脊髓液的女孩?” “是她。”秦荣闭上眼揉了揉额头说:“这份她的死亡证明是绿洲警局伪造的,那个时期她应该已经被杜坤生绑架了,你去详细查一下她,包括她逃离绿洲之后。”顿了顿又说:“再查一下沈于蓝。” 王可顿了一下,看她:“您想查沈于蓝哪方面?” “查她毕业到进入特罪署这段时间去了哪里,做了什么,还有……”秦荣再睁开眼,看向王可说:“查她现在在哪儿。” 王可有很短暂的错愕,但很快明白过来,秦荣突然让她查沈于蓝在哪儿,难道……现在这个沈于蓝是假冒的? 虽然荒谬,但她深知秦荣不可能没有根据的让她去查,一定是发生了什么。 秦荣没有和她明说,她也就没有追问,只应是。 “小听去睡觉了吗?”秦荣又问。 王可说:“他刚刚和沈探员告别后,回房了,但他房间的灯一直亮着,应该没睡,您要见他吗?” 秦荣摇了摇头,在查清和做好决定之前,她不打算告诉秦听这件事,因为她深知对于现在的秦听来说,他根本离不开“沈于蓝”。 王可要离开之前,秦荣忽然又问了一句:“聪明的孩子就该得到多一点的宽容对吗?” 王可停下脚步回头看她,卸去妆容的秦荣显现出一种母亲般的温柔,带着一点疲倦对她笑笑说:“就像我对你和敏敏那样宽容,因为我知道培养出你们的成本,不只是钱、时间和精力,还有你们这样优秀的异能,健康的生下来是需要运气的。” 王可知道她是又想起来小听。 秦荣那样优秀的基因,伴侣也是优秀的狮系异能,甚至花了很多心思想要诞下继承她异能基因的女孩,却事与愿违。 生下秦听后,她迎来伴侣意外身亡和事业高峰期,她既不想再婚,更不想再孕。 只有王可知道,秦荣不是没有动过体外子宫代孕这样的念头,但她要为自己树立无可挑剔的形象,就不能留下任何把柄,体外子宫代孕一直是争议不休的议题,她不能沾。 王可记得秦荣和她说过,她能进入内阁多亏了她意外去世的伴侣,她在办完伴侣丧事后就马上回到岗位,带着她残障的儿子出现在公众面前,将她强女的形象炒作到极致,但这也意味着她绝不能放弃秦听。 或许也正是因为秦听的存在,秦荣才会收留她和妹妹,才会那么惜才。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王可回答说:“但我想您对我和敏敏宽容是因为您真的把我们当您的孩子抚养长大。” 秦荣望着她愣了愣,王可是这么想的?王可居然不认为她是以“价值”来衡量她们?这世上恐怕也只有可可这样认为了。 “已经很晚了,您该休息了。”王可笑了笑提醒她。 秦荣看了一眼时间。 ※ 晚上九点半了。 沈初一坐在没开灯的浴室马桶上,启动了自己的旧手环,看见到账的70万和新的黑户身份卡。 也看见倪霞发给她的一条信息。 倪霞:【你知道购买者是章典吗?他今天亲自来店里取货,还有意提到了你沈一这个名字,我什么也没透露,你自己注意点。】 章典购买的? 沈初一皱住了眉头,他又想搞什么?想告诉她,他掌握了她的所有踪迹吗? 可很奇怪的是,自从医院那次之后章典没有再给她发过任何信息、打过任何电话,就仿佛真的和她一拍两散了。 一面明示她,他知道她在做什么。 一面又不再纠缠她。 沈初一这次是真看不懂章典的意思了。 但她现在心思也不在这个上,她把自己的所有资产转到了沈初一的账户上,打算从暗网上过一遍手,再转入自己的新黑户账户上。 她有点伤感,好像从19岁开始,她就过着一种随时跑路的生活。 可这种伤感很短暂,当她看到自己账户里的存款时,伤感就消散了,不包括车子在内,她现在光存款有590万。 虽然远比不上章典他们这些可恶的天龙人,但这些钱也足够她换个国家生活了,来a市这一遭存这么多钱怎么都是她赚到了。 等真要跑路之前,她再把车子和那套温泉区的房子急售甩卖,凑不够一千万,也至少有九百万。 值了。 ※ 第二天,秦听起了个大早,却还没有见到沈于蓝。 秦荣也很意外。 家里的阿姨说,沈探员早上五点多就接到特罪署电话出警去了,让她转告首相和少爷。 又发生新案子了? 秦荣刚刚在餐桌前落座,王可就过来在她耳边低声说:“霍林教授死了。” 什么? 秦荣抬眼看王可,丢下筷子起身直接带着王可去了书房。 在书房里王可详细向她汇报,今天清晨五点二十分霍林教授的护工报警说他吊死在了床头,特罪署赶到后确认死亡时间是凌晨两点半,死亡原因也确实是缢死。 反派对我产生了食欲怎么办? 第137节 目前还在调查,不能断定就是自杀。 “你会在女儿需要人照顾、又刚刚得到机会可以戴罪立功不坐牢的时候自杀吗?”秦荣皱眉问,答案显而易见。 霍林的女儿霍展颜现在人还躺在医院里,需要钱和照顾,而她在几天前才和霍林谈过,重启abnormal evolution实验,他可以戴罪立功不坐牢。 这个节骨眼上他怎么会突然自杀? “不会。”王可也回答,又说:“沈探员也这么说,她在七点的时候打电话给我,让我跟您说,霍林教授并非自杀,而是被人逼着“自杀”的。” “被人逼着自杀?谁会逼着霍林自杀?”秦荣狐疑,“她还说了什么吗?” “暂时没有,她还在调查。”王可说。 她又打开了手环的虚拟屏幕,和秦荣说:“您让我调查的沈一,我查到了这些资料,她父母不详,刚满月就被放在福利院门口,一直在福利院长大,因为成绩和异能优异被破格录入f市重点初高中,后又以第一名的成绩考入了巨鹿学院。” 第一名。 秦荣看着虚拟屏幕中,沈一考入巨鹿学院的成绩表,她的总成绩超过了第二名110分,一骑绝尘。 这其中她的异能测试拿了a+,当初白世舟考入巨鹿学院时也只拿了a,异能测试中拿到a+的只有章典。 “这么好的成绩为什么没有录取?”秦荣不明白,这么好的成绩如果被巨鹿学院录取,不可能寂寂无名,完全没有必要冒充沈于蓝。 “她在绿洲因为赌博被抓。”王可也有些惋惜说:“原本绿洲赌·博当地警方管得不严。”何止是不严,“但因为是被白世舟白署长亲自送入了绿洲警局,所以绿洲警方严格对待,巨鹿学院也将她除名了。之后她就被杜坤生绑架,报了死亡记录。” 秦荣看着虚拟屏幕中她的十九年,只觉得唏嘘。 天才的基因,糟糕的人生开局,一路几乎碾压式考入了巨鹿学院,却行差踏错一步,又偏偏撞上了白世舟,毁了一生。 第125章 霍林教授为什么会死在这个时间段? 沈初一坐在警车里, 垂着眼小口小口喝着白世舟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红参茶,脑子里过着刚才在霍林死亡现场读取的“闪回”画面。 死亡地点是在霍林的卧室,死亡方式是霍林用一根绑在床头架子上的尼龙绳吊死了自己。 她在进入卧室后触碰了吊死霍林的那根尼龙绳, 眼前闪回了霍林吊死时的画面—— 昏暗的卧室里没开灯,霍林的眼睛充血一样盯着前方, 惊恐的像是在看鬼魂,苍老的脸上汗津津地弥补着痛苦的挣扎, 一点点将自己的脖子套进绑好的尼龙绳里,死死盯着对面,然后身体往下挪,又往下挪……直到他脸色涨紫, 开始无法呼吸…… 房间里,只有霍林奋力挣扎的呼吸声,他的手开始失控地去拉扯尼龙绳, 可尼龙绳的结越拉越死,他的双腿蹬在床单上, 失禁了…… 画面就到此结束。 非常奇怪, 整个死亡过程看起来就像是他自己吊死了自己,可是他脸上的惊恐和痛苦的挣扎是为什么?他在盯着什么看?他的正前方是卧室门口, 可门口没有发现任何脚印、指纹、毛发等踪迹。 车门拉开,白世舟和鲍啸带着一些潮潮的雨珠坐进车里, 吩咐开车的建安说:“先回局里等尸检报告。” 建安应了一声, 发动车子开离现场回特罪署。 白世舟看了沈初一一眼, 目光落在她的手指上,她那枚情侣戒指不见了,她和秦听吵架了吗? 目光的存在感太强,沈初一侧头看向白世舟:“怎么了?”这么看着她干嘛? 白世舟慌忙收回了视线, 找了个理由说:“没怎么,看你有没有出现瞳颤反应。” “没有。”沈初一看得出他在撒谎,但懒得揭穿,“人是会进步的。” ※ 回到特罪署,司康也回来上班了,只有章典不在,他从那次医院之后就一直请假没再来过特罪署。 沈初一带着众人进入会议室,虚拟屏幕亮起来,各项报告、现场勘察照片投在屏幕上。 她回头看见熟悉的众人,突然想起第一次来到特罪署的场景,也是这些人坐在会议室里,不同的是那时候她也坐在她们之中,现在她与白世舟对面而坐成为会议主控。 也许这是她参与的最后一个案子,那就不想那么多,用最快的速度结案。 “这是尸检报告。”白世舟把尸检报告投屏:“死者霍林确定是缢死,身上没有体外伤,胃里有残留的食物,化验结果他最近两天没有吃药,也没有注射、饮酒等行为。” “这是霍林最近的通讯记录,和见过的人。”安嘉树也把自己查到的信息投屏:“因为霍林是被保释出去的,所以他这半个月内处于被监控状态,他除了和办案人员、他的女儿、家人接触外,就接触过秦荣首相和她的助理王可。” 鲍啸接着说:“霍林的房间内外也没有发现人员进入的痕迹,他的房间内没有监控,只有他的门外走廊里有监控,查了监控从昨天到他死亡,只有负责给他送饭的保姆在晚上七点半时来过,八点十分离开,之后没有人员进入或者路过他的门前。” “还有一点。”安嘉树补充:“我查到了他近期把自己的所有房产、流动资金都过户给了他的女儿霍展颜。” “这很像是自杀前的善后举动。”鲍啸靠在椅背里晃着转椅问:“会不会是因为霍林知道自己即将面临十年左右的刑期,不想老死狱中,所以选择了自杀?” 其实从不知情者的角度来看,霍林坐牢已成定局,他已然身败名裂,即将在高龄入狱,老死狱中,是有自杀的合理动机。 但偏偏就那么巧,在昨天秦荣刚告诉她,霍林争取了戴罪立功。 “不会。”沈初一没有过多的犹豫,开口说:“杜坤生一案中,霍林一直在积极配合,争取戴罪立功,他这次争取保释的机会也是因为他不放心躺在医院里的女儿,这种情况下他怎么可能自杀?” 她顿了顿才又说:“秦首相见霍林那次,是询问他当初的abnormal evolution实验,虽然我不清楚具体的情况,但秦首相和我透露过,有些实验相关的事需要霍林来做,霍林也主动为自己争取缓刑的机会。” 白世舟和其他人惊讶的看向她。 “他这么积极地争取戴罪立功,争取缓刑,是为了活下来照顾瘫痪的女儿,不可能突然自杀。”沈初一说。 “按照于蓝这么说,霍林这种积极的状态确实不像是要自杀。”鲍啸欲言又止,因为于蓝这些话意味着需要提审秦首相或者王可助理来核实。 “下午我会亲自去见见秦首相。”白世舟开口说,又问安嘉树:“霍林最近的消费查了吗?” “查了。”安嘉树把霍林的消费记录投屏:“他除了日常的消费外,昨天预约了下周全屋装修,我核实过,是霍林打算把自己另外一套老房子重新装修,还置办了病人专用的床,应该是计划霍展颜出院后接到这栋老房子里。” 鲍啸点点头,霍展颜在之前住的房子里遭受了那么可怕的谋杀,她出院后肯定不想回原先的住处了。 “争取缓刑、翻新房子,这么多待办事项,怎么看也不像是要自杀的人。”沈初一看着屏幕里的尼龙绳照片又说:“最关键的是那根尼龙绳,我们在霍林家里全部检查过,没有发现需要尼龙绳的地方,他的购物清单里也没有购买过尼龙绳,那这个尼龙绳是哪里来的?这种尼龙绳应该是用来捆绑、固定重物的,出现在卧室里不奇怪吗?” 白世舟也看向尼龙绳的照片。 一直没发言的司康忽然说:“尼龙绳上没有其他人的指纹吗?” “检测报告上显示,尼龙绳上只有霍林一个人的指纹。”沈初一看向了司康,他的脸色还是很苍白,但精神好了一些,目光与她对视时也坦然了一些,看来临时标记的治疗让他激素稳定了很多,脑子也清楚了很多。 “如果是捆绑物品的尼龙绳,肯定还会有其他触碰者的指纹。”司康说:“没有其他人的指纹只有两种情况——1:新购买的,包装袋也是霍林亲手拆掉。2:有人特意清理、刻意避免了尼龙绳上的指纹。” “但霍林的购买记录里没有尼龙绳。”鲍啸仔细看消费清单:“会不会是其他人帮他购买的,或者是很久之前购买?” “有这种可能。”沈初一吩咐说:“谁在给霍林的保姆护工录口供?让她重点问一问有没有在霍林的房间里见过这根尼龙绳。”霍林腿脚不方便,他的房间平时都是由保姆打扫整理,如果他早就购买了尼龙绳这种非必需品的东西,保姆会有印象的。 “这根尼龙绳很有可能是其他人购买,故意清理了指纹。”司康补充完:“那个人应该就是促使霍林死亡的凶手。” 是的,霍林死前惊恐盯着的方向,应该就是那个人所在的方向。 沈初一看着屏幕里有限的信息皱眉说:“可是动机呢?” 逼霍林“自缢”之人的动机是什么? ※ 会议结束后,沈初一避开其他人,先给王可打了通电话,告诉她特罪署会例行办事,问一问秦首相见霍林是为什么。 王可也早有准备,她和秦首相都很清楚,霍林保释期间见的外人只有她们。 王可问了她时间,然后告诉了她这个时间点秦首相在紫金台。 沈初一谢过她,就主动和白世舟说了秦荣在紫金台。 她自然和白世舟一同前去。 去的路上,白世舟到底是没忍住问了她:“你的那枚戒指丢了吗?” 沈初一在短暂几秒后反应过来他的委婉发问,她摸了摸空荡荡的手指,笑着拆穿他说:“你是想问我为什么没有戴情侣戒?是不是分手了?”还丢了吗? 白世舟被问得沉默。 过了好一会儿,沈初一都以为对话终止了,听见他说了个:“是。” 她惊讶的侧头看他,他能这么认真的回个“是”,一定是很想知道答案。 他为什么想知道这个答案?明明和他无关。 沈初一很难不怀疑他,是不是真对她有点意思? 如果是之前,她一定会直接问白世舟这么问是不是喜欢她? 感情这方面她一向不喜欢对方悬而未决,吞吞吐吐。 但是,她马上就要脱下沈于蓝这个身份,没必要知道这些了。 所以她说:“这是我的私事,署长再打听就过界了。” 白世舟从车镜里看了她一眼,而她侧开头看了车窗外,不想再和他有任何交流。 他说了一声:“抱歉。”没有再说话。 她也一直看着车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车厢里,她的气味渐渐变得潮湿起来,像是在回忆一场淋过的大雨。 白世舟忍不住又看了她,很想问她在想什么?为什么闻起来那么不开心。 到了紫金台,王可已经在等着她们。 她们进去就见到了刚从议事厅出来的秦荣,秦荣非常配合地回答了白世舟的询问,说那次见霍林是询问他abnormal evolution实验相关的事,并且说了可以为他争取戴罪立功的机会。 白世舟又问:“您许诺了他戴罪立功的机会?” “不是我许诺,是内阁一致决定给他戴罪立功,争取缓刑的机会。”秦荣坦诚说:“只是目前还不能对外透露,应该很快了。” 她又提供了些证据,证明和霍林见面时,还有其他两名研究院的教授在场。 白世舟也就没什么好问的,他起身向秦首相告辞。 沈初一跟着他要离开时,秦荣忽然叫住了她。 “沈探员。”秦荣的语气一如既往带着笑意:“两位一定还没来得及吃午饭。”她伸手接过王可递来的两份便当,笑着递给她与白世舟:“我让王可定了两份餐,你和白署长路上应付两口。” 沈初一接在手里,发现是她爱吃的那家和牛馆套餐,盒子的底部还是热的。 “你早饭也没吃吧。”秦荣和她说话声音轻了许多:“记得吃,别饿的低血糖。” 沈初一望着她,心里酸酸涩涩的,她是原谅她了吗? 第126章 反派对我产生了食欲怎么办? 第138节 回到特罪署, 司康就将霍林保姆的笔录交给了沈初一。 根据霍林的保姆回忆,她不记得霍林家里有过那根尼龙绳。 她很肯定地说,在霍林死亡四天前她才替霍林全屋大扫除过, 如果有这根尼龙绳她一定会有印象。 那么尼龙绳是谁带去了霍林的卧室? 临近下班,沈初一又独自去了一趟霍林的卧室, 站在卧室门口看着吊死霍林的那张床,昨夜霍林到底看到了什么令他那么惊恐?又是什么能迫使他甘愿自杀? 她能想到可以迫使霍林自杀的, 目前只有他的女儿霍展颜。 可今天一早她就调取了医院的监控,霍展颜一直没有离开过特级监护病房,她又想到章典。 不能怪她总怀疑章典,实在是他的异能特殊, 可以侵入监控不留痕迹,但是这次病房内24小时有护工监护,就算有人可以躲得过监控, 也躲不过护工啊。 再说章典有什么动机杀霍林? 那会是谁? 沈初一手指抚摸过卧室门、卧室的地面,却什么画面也没有读取到。 她又去医院看了看霍展颜, 霍展颜现在还不知道她父亲去世了, 她目前虽然脱离了生命危险,但精神状况很不好, 她并不想活下来面临后半生的瘫痪生活,只是因为看到父亲和姨母这么努力救她, 不想让她们再伤心。 沈初一只是在外面看了看霍展颜, 询问了几句霍展颜姨母最近有没有什么人来看过霍展颜, 或是比较异常的状况。 没有得到有用的信息,沈初一离开医院时雨停了,天也黑了,走到停车场没想到遇到了章典。 她很意外的叫了一声:“章典?” 他拉车门的手停下, 回过头来看她,眉心还紧紧皱着。 沈初一看见他格外苍白的脸上有几片红色的疹子,走近一点才看到他脖子上也有红疹子,“你又发荨麻疹了?” 章典抬手下意识捂住了脖子上的红疹子,语气不冷不淡地说:“沈副署长没有看我的病假条吗?” 他的病假条写得清清楚楚,但很显然沈初一没有看。 章典一点也不意外,她不会对他的事情留心的。 她跳过这个问题又问:“你怎么老发荨麻疹?不是又喝酒了吧?” 章典没说话,就在空气潮湿的路灯下看着她,有十几秒那么长的沉默后开口哑声说:“最近总是睡不着。” 不像回答的一句话,却意外地,像是在对沈初一坦诚,像是在告诉沈初一因为睡不着才喝了酒。 这样的回答却让沈初一愣了愣,她没有想到他会坦诚,对于他的坦诚她下意识不敢再继续追问,怕他会说出:因为你所以睡不着。 她既然决定不再和他纠缠,就不想听这些话。 所以略显尴尬地回了一句:“睡不着喝酒没用,不如找医生开点安眠的。” 章典望着她,像是彻底绝望一般地自嘲笑了一下:“谢谢沈副署长的建议。” 沈初一不想再面对这样尴尬的场面,说了一句:“开车注意安全。”转身离开,上了自己的车,看着章典的车离开,她才轻轻叹了一口气,搞不懂章典为什么明知道自己喝酒会发荨麻疹还要喝,自我折磨有什么意义,她只是一个女人而已,没了她,他还有钱有大房子,有尊贵的皇子身份,怎么活都很爽啊。 而她…… 手环亮起来打断了她的思绪,她看到来电是秦荣,在几秒之后接起来:“秦首相?” “下班了吗?”秦荣语气很好的问她:“小听邀请我去你家吃饭,说今晚要亲自下厨露一手,我还从来没有吃过他做的饭菜,不知道他会做成什么样。”她语气里都带着笑意,“我刚从紫金台出来,要不要路过接上你一起回去?” 沈初一心快速的跳动起来,“我已经在回去的路上了,您不用接我,我很快就到。” 挂断电话,她发动车子往军区洋楼开,秦荣的态度一点也没有变,她是要当什么事也没发生吗? 如果秦荣就这样默许她继续假扮沈于蓝,她要接受吗? 车子飞快地掠过一个个路灯,沈初一心里的答案愈见清晰:不,她坦白就是为了做回自己。 ※ 她到家时,秦荣和王可已经到了,刚进客厅就听见秦荣在笑着和秦听说:“怎么你会做的都是于蓝爱吃的?请我来做客至少问一问我的忌口吧?” “我知道你不吃蒜和洋葱。”秦听说:“这份是特意给你做的。” 秦荣忽然不说话了。 沈初一走进去,看见厨房里的几个人,秦听戴着围裙在煎肉,王可在打下手,秦荣就站在一边似乎在录像,目光淡淡地带着一些说不清的伤感,像是没有想到秦听会记得这些。 王可先发现了她,秦荣回过头来看见她就笑了:“我们的副署长回来了。” 沈初一笑着进去问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吗? 秦听在煎肉声音里抽空回头对她说:“你快去换衣服洗手,马上就可以吃了。” 沈初一原本觉得在秦荣面前让秦听干活不好,但秦荣却一点不介意,也抬抬下巴让她去换衣服等着吃饭。 等她换好衣服下楼来,饭菜已经摆好了。 这顿饭,秦荣吃的很开心,全程都在惊讶自己的儿子居然真的会做饭,还做的不错。 秦听也很开心,这个场景是他从前根本不敢幻想的幸福场景——健康的他,挚爱的伴侣,温和的母亲,还有从小到大照顾他的王可姐姐,大家说说笑笑在吃一顿简单的晚餐。 有几个瞬间他发现自己一点也不怨恨秦荣了,因为他很清楚,自己恢复健康的眼睛和愿意坐在他身边的于蓝都离不开秦荣。 晚饭结束后,秦荣主动让沈初一带她参观一下星空露台。 沈初一明白,真正的宣判时刻来了。 露台在最高层,刚下过雨的黑夜没有星月,玻璃顶棚上落满了雨滴。 这片区域住的人不错,隔壁的章典搬走后,四周没有再亮灯的房子,放眼望去像是园林里。 “要喝茶吗?”沈初一问秦荣。 秦荣摇摇头,扶着围栏望着寂寥的深夜感慨说:“小听和你在一起之后变得开朗了很多,快乐了很多,似乎对我恨也少了一点。”她自嘲地笑笑,回过头看沈初一:“他知道你不是沈于蓝吗?” 如此开门见山。 沈初一摇了摇头。 秦荣叹了口气说:“你该早一点坦白,至少不该瞒着小听到这种地步。” “对不起。”沈初一说:“我会向他解释清楚。” 秦荣像是很无奈的说:“我看得出他对你的爱意,哪怕你不是沈于蓝他对你的爱意也不会减少。” 所以她才等到现在摊牌。 沈初一卑劣的想,她确实利用了秦听的爱意,为自己增加赢的筹码。 “我派人调查了沈于蓝的下落。”秦荣放低声音说:“她在去特罪署报道前,不知道什么原因连夜去了f市,然后失踪了,人间蒸发一样,既找不到她目前人在哪里,也找不到她的尸体。” “连您也找不到她吗?”沈初一疑惑问:“我之前托朋友去找过沈于蓝的下落,想把手环还给她,但也一直没有找到。” 秦荣再次看她,审视她一般:“也许沈于蓝已经死了,可可查到她没毕业之前曾协助过警察查获了一起毒··品·案,当时逃了两名毒··贩,或许她遭到了他们的报复。” 被杀害,被毁尸灭迹了。 “您能告诉我,沈于蓝最后出现的地点吗?”沈初一问:“或许我可以试试找到她,哪怕是被杀害,我也想找到她。” 秦荣在她脸上看到了诚恳,她居然是真心想要找到沈于蓝? “我顶替了她,已经得到了太多东西,我不希望她真的遇害了。”沈初一没有为自己狡辩,而是说:“至少让我找到她。” 秦荣凝视了她片刻,问:“如果她死了,你就可以做一辈子沈于蓝。” “我不想做一辈子沈于蓝。”沈初一几乎没有犹豫说:“在向您坦白时我说过,我不甘心永远冒名顶替,这不是一句谎话。我大可以继续隐瞒,您很清楚如果我想隐瞒,就算是您也很难发现。” 她的语气笃定而自傲。 秦荣确实很清楚,她说得对,在她坦白之前秦荣根本没有怀疑过她不是沈于蓝。 “我想您也已经查过我沈一这个身份了。”沈初一坦诚地说:“您应该明白,我不是一个甘心做烂泥的人,我努力学习努力考取巨鹿学院,是想出人头地。哪怕后来我被白世舟送进警局,在拘留所里的每一天我也在想被巨鹿学院除名后我还能怎么翻身?怎么做能争取到破格录取的机会?” “如果不是后来我被杜坤生绑架,为了保命不得不换了黑户生活,或许我现在也争取到了新的翻身机会。”沈初一对的表情平静而笃定,“如果没有见到沈于蓝的手环,我想我也会寻求别的出路。” 秦荣从她眼睛里看到一种平静的生命力,她就像是烧不尽的野草,哪怕被烧成灰烬也会在灰烬里重生。 她想,哪怕沈一没有冒名顶替沈于蓝,她也会遇到沈一,喜欢上沈一这个女孩儿,因为沈一是如此地聪明坚韧,在哪里都会拼命向上攀爬。 她愿意给这样的天才多一次的机会。 所以她叹了口气说:“那你就只剩下最后一条路可选了。” 她走进沈一,看着沈一说:“我给你一次做回沈一的机会,能不能抓住就看你自己了。” 沈初一的心突突猛跳起来,比任何一次考满分、比被巨鹿学院录取时跳的还要猛烈,猛烈到她的手指发麻,握紧了才能平静地说:“您需要我做什么?” “我需要你帮我去调查章典。”秦荣没有任何犹豫,直接说:“如果成功了,我会对外宣称,是我让你以沈于蓝的身份、面貌,卧底在特罪署接近章典,调查章典。” 沈初一吃惊的看着她,听见她字字清晰地说:“只要调查成功,我就可以有理由帮你恢复身份,公开你的真实身份是卧底沈一,你之前的拘留根本不算污点,你可以继续做你的特罪署警员、副署长。” 卧底沈一。 沈初一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她假设过一百种秦荣原谅她的可能性,却从来没有想过,秦荣不但可以原谅她,她还可以以沈一的身份,光明正大的做警员,做副署长。 这简直是天大的诱惑,如果不是调查对象是章典,她几乎要狂喜的振臂高呼。 可是…… “您想让我调查章典什么?”沈初一不明白,哪怕章典就是杀了钟康明父子的凶手,也不值得秦荣特意找她去调查。 秦荣笑了笑,仿佛一早就确定她一定会答应下来,“昨晚让你看的那份abnormal evolution实验文档,你还记得吗?” abnormal evolution实验,章典和这个实验有关? 第127章 等到秦荣和沈初一从露台下来, 已经很晚了。 秦荣对秦听招了招手,让他跟她一块回老宅。 秦听下意识看向沈于蓝,他想要留下来, 但如果沈于蓝不同意,他有什么理由、用什么身份留下来? 可他却看见沈于蓝拿起了他的外套过来, 帮他披在身上说:“先回去吧,明天我接你去医院做康复训练。” 秦听一时之间五味杂陈, 她没有让他留下,可是又主动说明天会来找他,这是什么意思? 他完全猜不透她的心思,也不想惹她生气, 只好跟着秦荣上了车。 在车上他心情差到极点,他从来没有觉得秦荣的老宅是他的家,事实上他从小到大住得最久的地方是疗养院。 反派对我产生了食欲怎么办? 第139节 他以为和于蓝住的这栋房子是他的家, 可现在又被赶出来了…… “你真的这么喜欢沈于蓝?”秦荣忽然开口问他:“如果她不是沈于蓝呢?你还会喜欢她吗?” 秦听听愣了,扭头看向她, 彻底怀疑自己的梦或许就是真的。 沈于蓝这样问, 现在连秦荣也这样问。 “你为什么会这么问?”秦听皱紧眉:“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今晚你们谈了什么?” 路灯掠过的光交叠在秦荣脸上,一时之间秦听看不出她的神色, 只听她轻声再次问:“你喜欢的是沈于蓝,还是她这个人?” “当然是她。”秦听毫不犹豫回答, 他有一种想剖心自证的冲动:“我喜欢的是救了我, 一直陪在我身边, 从来没有嫌弃过我放弃过我的她,是她这个人,无论她是沈于蓝还是张于蓝,无论她是什么样子, 我都不在意,我就是喜欢她。”他从前也看不见她是什么样子,对他来说她的名字、样貌一点也不重要,“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他莫名地害怕起来,怕她出了什么变故。 或许是因为他的反应太激烈了,秦荣叹了一口气才说:“我知道了。” 秦听快要急疯了,“到底是怎么了?你不想说就停车,我去问于蓝。”他转头要让王可停车。 秦荣伸手按在了他的膝盖上,“如果她能说早就跟你说了。” 车子飞快前进,秦听看向她,听见她说:“她不是沈于蓝,沈于蓝只是她执行机密任务的一个身份,在这项任务没完成之前她不能向任何人透露,更不能以沈于蓝的身份和你结婚。” 秦听盯着她有几秒的晕眩,脑子里出现了梦境里见过的羊系女孩,有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觉,怪不得她在他替了结婚之后开始变得奇怪,怪不得她会欲言又止地问他喜欢的是沈于蓝还是她,也怪不得他会在那个女孩的手指上看到那枚戒指…… 原来她真的不是沈于蓝,她真正的样子就是梦境里那个羊系女孩的样子吗?居然那个救他的女孩也是她…… 可梦境又是怎么回事?他为什么能在梦境里见到真实的她?她又到底是谁? 秦听的脑子里一片混乱,他在混乱里努力理清思绪问秦荣:“那项机密任务不可以告诉我,那她的真实身份我也不能知道吗?”他心里急得要命,他后悔至极没有在那天晚上回答她,“我想和她谈谈,我……至少要让她知道,我喜欢她和她是谁没有关系。” 她生气太应该了,他应该在她提问的时候就立刻回答她,他爱的是她这个人。 “你还不明白我今晚为什么带你回老宅吗?”秦荣望着自己的儿子,轻轻叹气:“因为刚才那些话只有我可以告诉你,她不可以,她但凡对你透露了半个字,今晚我带走的就不是你,而是她。” 秦听忽然反应过来,秦荣口中这项机密任务的严重性,今晚秦荣和于蓝漫长的对话是不是在拷问她,有没有对他“泄密”? “秦听,你难道不想让她恢复真实身份,光明正大地和你结婚吗?”秦荣语气柔和了一些:“我可以告诉你的是,完成任务是她唯一恢复身份的机会,所以配合她,不要为了一时的情爱干扰她,除非你想毁了她。” 秦听望着秦荣,慢慢抿紧了唇,他很想知道她是谁,她要执行什么任务……想知道关于真正的她的一切,可他也很清楚秦荣把话说到这种地步已经是在警示他了。 他静静坐着,脑子里一遍遍浮现出梦境里她的脸,她一定很想恢复真实身份吧。 过了很久,他才开口再次问:“那项任务,危险吗?” 秦荣“嗯”了一声,如果章凤仪提供的信息没错,这项任务曾经让一座研究岛变成了废墟,且没有成功,当然危险。 她不知道“沈一”能不能成功,但目前来看“沈一”是最有希望成功的人选。 至少他允许沈一接近他,但只是允许接近没用,她要沈一调查清楚,并且抽取他的异能脊髓液。 秦荣打开车窗,思绪被风吹的很乱,霍林突然被杀和abnormal evolution实验重启有关吗? ※ 卧室里的灯亮着。 沈初一裹着浴巾坐在床上翻看着王可发过来的一份文件,里面有两张照片,是当初真正的沈于蓝破获毒··品案后潜逃的两名罪犯,一男一女,是一对中年夫妻。 之所以会逃脱,是因为案发时这个女人怀着身孕,装作要临盆,在被送去医院的过程中,她的丈夫劫车击杀了警察和医护人员逃跑了。 现在王可能查到的踪迹很有限,唯一能查到的就是他们最后出现的地方,是荒芜星附近。 是逃进了荒芜星吗? 那片星域是因为辐射污染早就无法居住,被放弃的领土,也因为是无管控区域所以一些亡命之徒会冒死躲在那里。 距离他们潜逃到现在,过去了两年多的时间,他们如果躲在这片辐射地里,还活着吗? 沈初一盯着虚拟屏幕想了很久,脑子里有个计划逐步成型。 ※ 第二天是个大晴天。 沈初一请了半天假来接秦听去医院康复训练。 在车上秦听忍了很久不去问她,即将下车时还是忍不住抱了她,很低声的说:“无论你是谁都不会影响我爱你,我会等你,多久都等你,一定要注意安全。” 沈初一也就明白,秦荣帮她和秦听透了底,这很好,解决了她的后顾之忧。 她也抱了抱秦听,轻轻吻他的脖颈说:“会有那一天的,到时候我就可以心安理得地答应你的求婚。” 安静的车厢里,秦听被吻的有些想哭,他很怕她出事,如果可以让他去替她执行这项任务就好了。 医院里人很少,沈初一把他送进康复室,又去了另一个科室,还没到输液室就遇上了披着外套出来的章典。 他像是刚输完液,压着手背上的血管,肩上披着黑色西服,看见她顿了一下。 “输完了吗?”沈初一很自然的问他,又很自然的说:“我刚好有时间,送你回去吧。” 章典就站在那里皱着眉看她。 直到她低声说:“帮我查两个人。” 章典自嘲的笑出了声,“也只有在利用我的时候,你才会主动出现。” 但他还是上了沈初一的车,让她送自己回了家。 沈初一还替他倒了温水,问他:“你的荨麻疹要不要涂药啊?” 章典坐在沙发里望着她端水的手,看了一眼手环上的日期,“6月24号,是你第一次给我端水的纪念日。” “你别搞这些。”沈初一觉得肉麻,水递给他,拿了医院开的外涂药膏过来坐到他身边,“你要是不得寸进尺,我们还是可以做朋友的,毕竟你真的很好用。” 章典闻到她身上沾着的狮系信息素气味,却又看到她贴近的脸和放大的瞳孔,感觉到她手指化开药膏的温热。 这一切交织在一起,让他的情绪变得复杂,他厌恶那气味,可他又不自控被她吸引着。 她轻轻用手指替他涂药膏,碰他的脸、他的脖子。 他明知道她这些举动是为了利用他,才做出来的,可是他已经好几天没有睡着过了,他不舒服的身体和脑子在她的手指下一点点松弛下来,他生了病的异能体发出虚弱的、期期艾艾的声音,在叫她的名字。 章典注视着她,感觉着她,伸出手落在她的膝盖上,重重的揉了两下,像是在惩罚式的泄愤,“你对朋友的定义是可以kiss、可以亲密接触吗?” 她抬起眼帘看他,瞳孔印出他苍白的脸。 只是对视,空气就仿佛变得有粘稠的重量。 章典一直认为她是有“信息素”的,只是其他人闻不到,他闻得到。 他揉着她的膝盖,凑近了去吻她的唇。 她放在他脖颈上的手就那么自然地攀住了他的脖子,迎上他的吻,从浅浅的吻到撬开唇舌的吻,吻到快要缺氧,吻到她的手已经在他衬衫下,抓痛了他的胸口。 章典抓住她的手将她按在沙发里,往下吻…… 她却按住了他哑声说:“不行……我一会儿要去接秦听。” 章典抬头看住了她,手却没有停下来,听她呼吸越来越乱,脸颊越来越红,低声说:“不是要我帮你做事吗?那就不要去接秦听。” 他像是多了很多只手,亦或是异能体触手,在她的身上,寻找她喜欢的部位深耕。 沈初一张口很难控制住颤抖的声音:“不行……” 章典没有停下来,深耕到她眼神快要失焦,望着她问她:“你想要查谁?告诉我名字。” 沈初一靠在沙发上看见他眼底的笑意,他就是故意的,故意在这个时候问她这种正经事。 “沈探员怎么不说话?”他的手指轻轻揉开她紧咬着的唇:“别咬。” 她的声音禁不住溢出来,脚踩在他膝盖上说:“去拿……” 他明知故问:“拿什么?” 见她恼怒地皱眉,他又吻住她,从沙发旁的抽屉里取出了她上次没用完的计···生··用品,很故意的问她:“不走了吗?不去接秦听了吗?” 沈初一气的用力将他踩倒在地毯上,跨···坐在他身上捂住了他的嘴,恨恨说:“闭嘴。” …… 这一次他的异能体出奇地安静,安静到沈初一不适应。 问了才知道,他前天喝了点酒,异能体醉到现在还没有清醒。 他把她抱进浴室,在热腾腾的浴缸里拥着她。 热气蒸腾下他脖子上、身上的红疹更明显了,像一片片红云。 他对着虚拟屏幕在查询沈初一要的人。 沈初一给秦听打了个电话,撒谎说:“我有些工作上的急事要赶去现场,估计要晚上才能赶回去,我打电话给小安让他去接你回去好吗?” 章典故意低下头来吻她的脸。 她推开他,听见秦听懂事的说:“你忙你的,我这边不要紧,要注意安全,晚上我等你一起吃饭。” “好。”沈初一匆忙挂了电话,给了章典一拳。 章典抓住她的手,吃痛的皱眉,却又吻了一下她的手:“不能留下来吗?你走了我会睡不着。” 他这个时候的声音很哑,听起来居然很像哀求。 沈初一看着他,手指摸了摸他脖子上的红疹,又慢慢摸上了他的后颈,他没有腺体,像她一样,那么他的异能脊髓液就只能从异能体上抽取…… “说了不要得寸进尺。”沈初一拍了拍他的脸,“查到了吗?” 章典握着她的手,把虚拟屏幕在她眼前展开,让她靠在自己怀里看:“你为什么突然要查这两个人?” 沈初一看见屏幕里,是那对毒··贩夫妻潜逃前的行踪,以及近两年的行踪。 果然看见了,在她见到沈于蓝的手环前一周,这对夫妻曾在f市出入过。 “你是在找沈于蓝吗?”章典理着她潮湿地发问:“你怀疑是这对毒··贩夫妻导致了沈于蓝的消失?” 沈初一很难不承认,和章典交流非常省事。 她只回答了一个“是”,章典就告诉她:“之前我也查过沈于蓝,她最后出现的地点确实是f市,这对毒··贩夫妻也在她之前就躲进了f市的赌·场里,但没有直接证据证明她消失前见过这对夫妻,你捡到沈于蓝的手环时里面有什么通话记录吗?” “没有。”沈初一皱眉说:“我见到手环时,里面只有她和白世舟的信息交流,其他的一概没有,甚至通讯录里也没有她的朋友。” “会不会是被格式化了?”章典说:“她在学院里人缘不错,应该不至于没有朋友。” 被格式化了吗?被谁格式化了? 沈初一仔细看屏幕里那对夫妻近两年的踪迹,近两年内监控、终端的人脸识别里非常少拍到他们,从他们抵达荒芜星边界拍到一次,之后就只有两次是那个女人在边界附近的地下商城里出现。 反派对我产生了食欲怎么办? 第140节 “她去地下商城里买东西吗?能查到她的购买记录吗?”沈初一问章典。 “地下商场不属于蔚蓝星管理范围,终端覆盖不到,除非接触到那边的仪器,不然我也很难查到。”章典回答她,又吻她的耳朵。 弄的她很痒,听见他轻声问:“你那么想找沈于蓝是想把手环和身份还给她吗?如果她真的不在了呢?” “那就找到害她的凶手。”沈初一被吻的闭眼:“替她报仇。” 她顶替了她这么久,至少为她做点什么。 章典却停了下来,抬头看她:“你难道打算要去荒芜星吗?”霍林的案子她不查了? 沈初一没有回答他。 第128章 沈初一很快就离开了。 章典的房间重新安静下来, 他睡不着的坐在沙发上,抚摸着沈一留下的痕迹看着落地窗外的a市夜景。 她这么急着查找沈于蓝,是因为向秦荣摊牌失败, 要金蝉脱壳逃走了吗? 可是最近几天,秦荣对她没有丝毫变化, 看起来并不像是摊牌失败了。 他想:秦荣应该已经向她提出了条件,只要完成这项条件就会帮她做回沈一, 她完全没有必要涉险去荒芜星查找沈于蓝。 这让他有些头疼,所有人都在他的计划内,唯独沈一总会脱离他的计划,让他猜不透。 荒芜星那样的辐射地, 太危险了。 他不希望她去,他希望她能留在a市继续查霍林的案子。 但之后两天的派遣令彻底落实了他的猜想。 秦荣将沈一派遣去了缉毒署,让她协助缉毒署调查边境贩毒案。 章典知道这个消息时, 他正在医院,打来电话的是白世舟。 白世舟非常简要的和他说, 沈于蓝被派遣去边境协助缉毒署办案, 霍林的案子就暂时交给他来查。 虽然已经猜到了沈一一定会想办法去荒芜星抓到那对夫妻,但章典听到白世舟的声音就厌烦, 他刚刚输上药剂,语气不善地对白世舟说:“你就这么同意了?边境距离荒芜星那么近, 你不清楚危险性吗?” 章典知道, 沈一想做的事任何人都阻拦不了, 他纯粹只是想讥讽白世舟。 白世舟仍然耐心地和他解释:“那伙毒贩中有两名是沈于蓝曾经调查过、抓捕过的,她和他们打过交道更熟知他们……” 章典懒得听他长篇大论,直接挂断了电话。 但很快白世舟又打了过来。 这次他再接起来,白世舟直接吩咐说:“我现在要送她去边境缉毒署, 来回两天,这两天特罪署和霍林的案子就暂时交给你了。” 章典这才明白过来,白世舟是要和沈一一块去边境啊。 原来不近人情的白世舟也学会了以权谋私,沈一出公差,用得着署长送她? 他再次挂断白世舟的电话,叫来医生拔了针,压着冒血的针孔缓了一会儿,起身离开了医院,不知道还能不能赶上沈一去边境的星舰。 ※ 沈初一从未跨过星域,也没有搭乘过星舰,落地后简直头重脚轻到要吐了,又马不停蹄的坐车去边境缉毒署,开会的时候整个人魂飞天外。 好在开会的时间不长,她强撑着没吐去了缉毒署给她安排的住所。 住所在警署内,虽然他们一再说,边境的住所条件没有那么好,让她多担待,但其实比沈初一想象中好太多了,该有的都有,也收拾得很干净,只是边境的空气潮湿闷热,蚊子和白蚁多得惊人。 她顾不上这些,到房间就吐了。 白世舟跟着她,等着她吐完递了水给她漱口,和她说:“这里离辐射区近,自来水不能直接饮用,喝水、刷牙用净水机里的水。”他指了指水龙头旁边的另一个净水管。 沈初一点点头,实在不舒服随便洗了把脸,就去床上躺着了,闭着眼和他说:“你去忙吧,我躺一会儿就好。” 却感觉有人抬起了自己的脚,她睁开眼看见白世舟弯腰替她脱了鞋子,她吓了一跳忙说:“我自己来就行。” 白世舟也没说什么,只是将她脱下来的鞋子放好,又取出了一小瓶药和她说:“刚来这里你可能会水土不服,这是特效药,这两天你每天吃一粒,吃三天就够了。” 她想起来,白世舟参军那几年好像在这里当过边境军。 “门窗别开,这边白蚁很多,新风系统开着就行。”白世舟将窗户关好,“你睡吧,我一会儿就走。” 沈初一却见他从抽屉里拿出了灭蚊器,像是要将她房间里的蚊虫消灭干净才会走。 她躺在床上晕乎乎的看着白世舟,他只穿了衬衫,肩背很宽,拿着小小灭蚊器到处找蚊虫的样子有些好笑,让她想起刚上初中那会儿,寝室里来帮女儿收拾床铺的父母。 父亲打水擦桌子,母亲替女儿铺了一层又一层的羽绒床垫。 她那时就坐在对面的床铺上看着他们忙忙碌碌,隐隐约约有点羡慕。 沈初一就那么看着看着睡着了,昏昏沉沉的梦里还梦到了自己是热带雨林里的猴子,在树藤上荡来荡去,另一只白色毛毛的猴子跟在她身后着急的要替她捉虱子…… 灭蚊器“荜拨荜拨”的小声响着。 白世舟再留心去看她时,发现她枕着自己的手背蜷着身体睡熟了,黑发松散的垂在脸颊和领口上,眉头还紧紧皱着。 他轻手轻脚过去替她盖上了毯子,留意到她的手指上真的没有再戴过那枚情侣戒了。 是真的分手了吗? 他在床边的小沙发里坐下来,时不时用灭蚊器杀掉围上她的蚊虫,时不时地看她,没忍住伸手轻轻摸了摸她紧皱的眉头,想抚平她的不开心。 他也搞不懂他在想什么,只是觉得这一刻他心里是宁静又开心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房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白世舟才意识到窗外的天都黑了。 他立刻要起身阻止,床上的她却先醒了。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看见门边的白世舟有几秒的愣怔,像是没反应过来这里是哪里。 门外传来缉毒署同事的声音:“沈探员好点了吗?晚饭要不要给你送过来?” 沈初一看了一眼窗外才反应过来,先应了一声:“不用,我马上过去。”然后惊讶地问白世舟:“你一直没走吗?” 白世舟几乎是下意识撒谎说:“不是,我刚过来想看看你睡醒了没有。”他总不能承认他看她睡着到现在。 可这个谎言满是破绽。 沈初一看向他手里亮着灯的灭蚊器,又看他原样挂在衣架上的制服外套,就清楚他根本没走。 她也没拆穿他,去洗手间洗脸、整理了自己,和他一块离开房间去会议室吃饭。 缉毒署的同事见到她们,就笑着说:“下午没见到白署长,您是外出了吗?” 白世舟尴尬的耳朵发热,只能继续撒谎:“是,随便转了转。” 沈初一忍不住笑了,也故意揶揄他,他却递了药给她。 “吃一粒,免得晚上肚子不舒服。”白世舟拧开水瓶放在她手边。 是治疗水土不服的特效药。 沈初一揶揄的话就咽了回去,他和章典太不同了,他是个好人,欺负好人会让她有点心理负担。 缉毒署的同事都很热情,张罗了一大桌特产给沈初一尝,光是水果就十来样,每样都甜到惊人。 沈初一小时候听人说边境的水果长得巨大,芒果比人还高,她好奇地拿出网上流传已久的巨型芒果照片给缉毒署同事看,问他们真的假的。 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但他们提醒她,这种巨型水果、植物是在辐射区内,因为辐射异化了,所以千万不能食用。 “那人在辐射区内会异化成什么样?”沈初一问。 他们拿出几组照片和视频给她看,“这就是躲在辐射区内异化的逃犯。” 照片里的人像是退化了一般,异能体直接生长在了他们的身体上,有些人双脚异化成了蛙足,有些是脑袋逐渐人鱼化…… 异化的人具有一定的感染性,他们再三和沈初一说,如果见到这类异化者,别靠近,直接通知他们。 “有进入辐射区生活却没有异化的人吗?”沈初一狐疑地皱眉,划开她的手环,将章典查到毒··贩夫妻中那名女人最后出入边境地下商城的照片展开,给他们看:“这是我之前追查过的毒··贩夫妻,我查到她最近出现的时间就是七个月前,在地下商场附近,从照片上看她似乎没有被异化。” 缉毒署的同事们全凑过来看那张照片,有人说:“也可能是身体上的皮肤异化,如果她躲进辐射区生活,不可能不被异化。” 旁边另一名女警说:“不可能不异化,但可能短暂的控制异化。有一种特效针,注射后可以让异化者在五分钟内恢复原本不异化的状态,很多异化的逃犯会注射这种针试图躲过边境监控、巡查,逃离辐射区。” 她又和沈初一说:“这种针副作用很大,被严格管控,但地下商场里屡禁不止。” 地下商场也是让边境缉毒署头痛的存在,它开在边境的隔离墙外,不属于蔚蓝星范围,但那片区域辐射相对较低,被一些毒··贩、违法·分·子利用,几年内就形成了规模很大的地下商城。 她们在追踪的一批毒·贩就是逃窜进了地下商城。 缉毒署想要联合边境军进入地下商城缉拿毒·贩、清·剿违·禁·物品,首先要摸清楚盘根错节的地下交易城,以及这伙毒·贩交易的具体位置。 她们之前派出过卧底前往地下交易城,但在三天前卧底发出求救信号后,音讯全无,不知道是被囚·禁,还是已经牺牲了。 “这是我们收到他的最后一条信息。”女警将卧底最后的一条信息给沈初一看。 是一串数字——【4199】。 沈初一把盒饭扒拉完,仔细看卧底的前前后后提供的信息,信息不多,但都很关键。 这名卧底叫阿泰,他摸清了要想真正进入地下交易城需要通过内部人的介绍,有“货”在手里,才会被领进交易城,不然只能在“地下商城一层”来回。 并且,如果是生人在出现在“一层”很快就会被“盘查”,“清理”。 盘查是指调查,清理是被带进辐射区灭口,而“货”是指各种违·禁·品。 目前的信息就这么多,缉毒署想尽快找到那名卧底,也许快一点还能救他。 “沈探员怎么看?”女警见她很久不发言,虚心地问她。 沈初一的目光停在卧底阿泰的信息上,带阿泰进入地下交易城的“内部介绍人”,是一名叫大海的走·私·犯,卧底阿泰做了三个月他的手下,才被他带进了地下交易城里。 要想再找卧底进入交易城需要太长时间了。 “进入辐射区可以多久不被感染异变?”沈初一问。 白世舟皱了眉,她这么问是想进入辐射区吗? “穿戴防护服加注射抗辐射剂,可以在四个小时内防止感染。”女警回答说。 沈初一想了想,决定道:“如果能够抓获逃入辐射区的那对毒·贩夫妻,就能问道更多交易城内的信息。” 她抬起眼看众人说:“今晚我进入辐射区试试。” 反派对我产生了食欲怎么办? 第141节 试试? 她的用词太轻松了,白世舟看住她,立刻反对说:“派军方的专业人士进入更安全。” “不,只能我一个人去。”沈初一也看向他说:“那对毒·贩夫妻认识我,只有我落单出现在辐射区内,才能引出他们对我动手。”派一个军队进去,她们只会躲得更隐秘。 缉毒署的众人没有赞同,因为这确实危险性太高了。 会议室外,去买特色果饮的同事回来了,大家也就先让沈探员吃饭,吃完饭再开会。 可白世舟已经食难下咽,他趁着众人加餐烤鱼的时候,叫了沈初一出去。 夜晚的边境连风也是闷热的,灯源下欢聚着一群群蚊虫。 白世舟走远一点和她说:“你一个人进入辐射区太危险了,你知道那个地方藏匿的都是什么人吗?等会会议选其他人去。” 沈初一惊讶地抬头看他:“署长,你是在教唆我推诿塞责,临阵脱逃吗?” 白世舟愣在原地,看着她说不出话来。 是啊,他竟然在教唆她逃避责任…… 他的心里竟然在希望,她在这种时刻做一名不要那么称职的警员。 闷热的夜风里,他在这一刻才惊觉,他心中的天平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早就倾向了她。 第129章 白世舟在龙花树下抱了她。 连这个拥抱也是克制的, 更像是朋友之间的告别拥抱,只是他的心跳得非常快,快到沈初一想叹气, 他是喜欢上她了吧,所以他的正义才会倾斜向她, 让他说出那么不像他的话。 可越是这样,沈初一就越感到痛恨, 她卑鄙的想,既然他不是绝对公正的,为什么当初不能听听她的哀求和辩解,通融通融她? 如果19岁时, 他没有把她送进警察局,她是不是就可以趁着杜坤生被抓捕时就逃离绿洲?是不是就不会有后来的绑架、监禁、做脊髓供血包? 也许是快要做回沈一了,她没什么心理负担的问出了口:“你还记得我有位线人吗?” 白世洲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这样问。 她轻轻推开了他, 看着他说:“她曾经也被巨鹿学院录取了,还是以第一的成绩, 但很可惜她因为在绿洲赌博被抓, 被学院除名了。”她笑了笑:“说起来她还是被你亲手抓住的。” 白世舟困惑的表情有了些松动,他记起来有这么一个人, 因为这个人曾经被章教授提起,又在杜坤生的案子里被提起, 他不记得也记住了, 她是叫…… “沈一, 她叫沈一。”沈初一很轻松地说:“你应该有点印象,因为她在被拘留释放后又被假死的杜坤生绑架了。我提起她,是好奇如果你当初也能像现在一样,不那么公正的放走她, 会怎么样?” 白世舟愣怔在树下,会怎么样? 他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也不明白她怎么提起这个,想问她,她的目光已经跃过他看向了他身后不远处。 白世舟回过头,看见了站在灯源下的章典,他穿着黑衬衫,手里拿着西服外套,看起来很疲惫,脖子上红红的像是疹子:“章教授?” 章典的目光却一直在沈于蓝身上。 白世舟再蠢也明白过来,章典是为了沈于蓝来的。 沈初一却不意外的笑了笑说:“麻烦署长和缉毒署的同事说,会议等我一会儿。” 她绕过白世舟径直的走向了章典。 白世舟站在原地,看着她停在章典跟前,伸手轻轻扭开他的脸,看他脖子上的红疹说:“还没好?” 举动是骗不了的人的,她对章典的亲密举动是和他不一样。 白世舟忽然泄了气一样,就算她和秦听分手了又怎么样?她似乎对他一点好感也没有,她和他单独在一起时闻起来总是不开心的。 他转身进了会议室,不小心看到她将章典带去了她的休息室。 ※ 房门关上。 沈初一和他说的第一句话是:“你的异能体恢复了吗?异能还能用吗?” 黑色的触手突然从章典背后探出,环绕着她,将她拥在了背后的房门上,章典有些无奈地靠近她说:“至少先问一问我路上顺利吗、有没有不舒服吧。” 不用问,沈初一就听见触手细细小小的声音,在叫她,在说。 ——“我在星舰上都要吐了一一。” ——“本来就酒精过敏,上星舰更晕了。” ——“好痛苦的一一,但见到你就好多啦。” 沈初一摊开手掌,它们就小猫似的蹭进她掌心里。 她望着章典问:“那你好吗?见到我,有没有好一点?” 章典明知道这只是她利用自己的惯常前摇,却依旧很吃这套,慢慢低头贴在她脖颈间,闻她的气味才觉得好受一些,却也闻到了白世舟的信息素气味:“和我说说,白世舟拥抱你,是向你告白了吗?” “你既然看见了,那也一定都听到了。”沈初一不给面子的说:“少明知故问。” 章典隔着衬衫轻轻咬了一口她的肩膀,她想推开,他却抱的她更紧了,哄着她一样说:“你想利用我帮你找沈于蓝吧?说说你的计划。” 果然,她就顾不上推开他了,任由他抱着问:“这么爽快就答应了?” 章典蹭在她黑发间叹气说:“我既然千里迢迢追过来,就是想帮你。” 沈初一真有点意外,从前章典可没这么好说话,他不会在算计什么吧? 她受不了他这么黏糊,让他收起了异能体,推开他看着他问:“你的异能可以侵入人脑对吗?” 章典顿了顿,没想到她这么快就发现了。 “钟康明和皇甫沛都在见过你之后,脑死亡、大脑突发病变。”沈初一像是已经没有耐心再和他绕圈子:“你不用辩解,我也不想调查你,我只想知道你侵入人脑后可以获取他们的记忆吗?就像你侵入电子设备可以获取设备库内的内容一样。” 章典注视着她,发现她变得很心急了,像是在加速完成一些事,急着“脱身”一样。 这种感觉从她们上次发生关系开始产生,她非常投入,甚至会主动撩拨他的异能体,指引它们进入她。 尤其刚才他听到,她和白世舟说起沈一,他产生一种强烈的感觉——她要借着这次边境任务“脱身”了。 可她是要做回沈一?还是使用她新购买的黑户,去没有他们的地方,过另一种生活了? ——她要逃走了。 这种感觉强烈到章典不安,毕竟她真的有能力从他的房间突然消失,来去自如。 章典到现在都没有弄清,她是怎么假冒的沈于蓝?又是怎么突然出现、突然消失? 不确定感,让他迫切地想要被她利用,想要和她一起去做她要做的事,这样他是不是就能跟着她、盯住她,防止她突然消失? “可以。”章典笃定地回答她,“我可以帮你侵入人脑,获取你想要的记忆。”虽然以现在他过敏的状况,那一定会引发他的瞳颤。 太好了。 沈初一说:“我会进入辐射区找到那两名毒··贩夫妻,到时候你侵入他们的大脑找沈于蓝的下落,还有那对夫妻中的女人进入了地下交易城,你试试看能不能找到交易城里和数字【4199】有关的地方、信息。” “好。”他答应得很痛快,然后直截了当说:“这次的报酬,我要知道你用什么方式出现在我浴缸里,又用什么方式变成的沈于蓝。” 沈初一仿佛又回到了勒索他的初始,那时候他好奇的也是这些。 她答应了他,他却执意要现在知道,像是怕她言而无信跑了似得。 “我答应过你就一定会告诉你。”沈初一退一步说:“如果你不放心,你可以等我告诉你之后,再告诉我你从毒··贩夫妻记忆库里找到的信息。” 听起来似乎很公平。 章典到底还是答应了。 等沈初一带着章典再次和缉毒署开会,没有再多商议,她直接部署了今晚进入辐射区的安排。 她带着章典进入辐射区,缉毒署和军队在辐射区外蹲守,随时准备冲进去接应她们。 所有人都认同她的部署,白世舟没有说什么的余地,他想代替章典陪她进入辐射去,但沈初一直接拒绝说:“章教授的异能体巨鹿在辐射区可以寻路,也没有信息素,不易被发觉,但你的异能体无论是体型还是信息素在辐射区都太明显了,会打草惊蛇。” 况且他返航的星舰就在今晚零点二十分。 其他人也和白世舟保证,缉毒署和军方一定会全力以赴保障沈探员和章教授的安全,让他安心离开。 白世舟没有办法再阻拦,缉毒署的同事哪一位不是冒着生命危险在奋战? 晚上九点半,边境特种部队与缉毒署人员抵达隔离墙下部署。 九点四十,沈初一与章典注射抗辐射药剂,将辐射服穿在冲锋衣内,校对时间和通讯设备,越过隔离墙进入辐射区。 白色高墙外,是如蟒蛇般粗壮的藤蔓和散发着腐臭味的巨大捕蝇草,她的身影在捕蝇草下小得像是随时会被吞食的蜻蜓。 白世舟后来午夜梦回总是会梦到这个场景,她和章典走入漆黑夜色中的辐射区,她身边的巨大捕蝇草突然活了一样张开口要吞掉她,他着急的叫她:“沈于蓝,快回来!” 可她自始至终没有回过头、停下脚步,直到她被吞噬。 ※ 进入辐射区之前,沈初一看过边境军方提供的地图。 这片区域曾经是一座城市,后来建设了研究基地和生化武器库,就将城市的居民迁出,再后来生化武器库炸毁,研究基地的辐射站大规模泄漏,死了无数人才建起隔离墙,将辐射范围控制在之内,这片星域也变成了“荒芜星”。 几十年的时间,这片辐射区植物疯长,动物灭绝了。 沈初一看见被巨大苍耳压塌的地铁站,看见被不知道什么树木顶起来的超市……她很快就迷失了方向。 空气中的湿度浸湿她的头发,她将防护眼镜上的光幕面罩调高了防护度,寻找着人类的痕迹。 章典停下脚步,低头看着脚边的牛奶盒子:“生产日期是三个月前。” 三个月前,有人在这里丢了垃圾。 沈初一过去脱下手套,伸手捡起了牛奶盒子。 章典没来得及阻止,她的瞳孔已经瞬间变成了浅金色,不聚焦地涣散开,她这是触碰后读取的异能? 沈初一的眼前闪回了非常短暂的几秒画面—— 一个瘦小的短发孩子,弯腰从一具尸体上拿走了一盒新牛奶说:“姐,这个人身上有牛奶还有压缩饼干。” “丢掉,别乱捡!一会儿传染你!”前方另一个女人的声音传过来,“快点,车要走了!” “等等我!”短发孩子立刻丢掉了牛奶,快步跑过去。 画面结束。 沈初一松开牛奶盒子,手臂被章典拉了住。 反派对我产生了食欲怎么办? 第142节 短暂的眩晕里,章典用什么东西替她擦了手,和她说:“尽量不要碰辐射区的东西。” 她眨眨眼,眼睛恢复正常,眩晕感也消失了,“这里之前死了一个人,但尸体呢?” 章典指了指旁边粗壮的藤蔓和捕蝇草说:“这些异变的植物会把尸体吞进去,慢慢分解成养分,你不觉得很臭吗?” 沈初一再看向那些比人还大的捕虫囊,悬挂着像一个个“猪仔笼”,确实闻到了一股恶臭,该不会尸体还在里面吧? “这里应该有地方通车。”沈初一恶心的重新戴回手套。 第130章 章典虽然可以变成巨鹿异能体, 但他没有巨鹿系的异能,只能靠着触手延伸出密林找到了附近的“车站。” 沈初一顺着触手的方向走出了这片林子,看到了像是荒废的公交车站。 车牌早就盘满了藤蔓, 马路也被奇特的笋顶裂了不少,看起来没有人的痕迹。 但沈初一发现道路上的车轮印迹是近期留下来的, 路中央的几颗壮硕的笋也被割断清理过。 “看起来这里还真有车会来。”沈初一检查四周说:“但应该不是每天有车过来。” 她不清楚这个被隔绝的荒废小世界里到底是怎么运行的,是需要联系车子来接人?还是有自己的时刻表? “这里通车应该是接送躲在这里的逃犯去地下交易城的。”章典觉得奇妙, 躲在这种辐射区,承受着身体畸变的痛苦,居然还有活下去的欲望,在这里建立出了自己的一套生存运行规律, 他不明白这种超强的求生欲,“或许他们有内部交流的联系方式,有人需要了车才会来接送人。” 沈初一抬头看向伫立在雾霾里的信号塔, 倒了一大半,又低头看自己的手环, 惊奇的发现这里居然还有微弱的信号。 章典也看了信号塔说:“这里的信号是不是使用了地下交易城的信号源?”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 地下交易城使用的各类信号源也不属于蔚蓝星,所以蔚蓝星无法监管。 那很有可能, 地下交易城为荒芜星这片区域里的逃犯提供了生活必需的水、电、信号源等等。 “应该是。”沈初一说:“有信号,那躲在这里的人有自己的交流网络, 说不定还有自己的打车app。” 章典看着她笑了, 觉得她幽默的时候也很可爱。 “不能在这里等。”沈初一当机立断和章典说:“你能找到他们的电路吧?” “可以。”章典已经猜到她要做什么了。 果然她说:“我们兵分两路, 你在暗处去切断他们的电路,到时候他们一定会去查看维修,我就可以朝着他们人多的地方去。” 章典皱了眉说:“你现在是沈于蓝的样子,我想不只是毒贩夫妻认识你, 那些亡命之徒也一定认识你,他们发现一名入侵的警察,一定不会放过你,你打算怎么脱身?” 她没打算脱身,可她还是哄骗着章典说:“就是要让毒贩夫妻以为我一个人入侵,她们肯定会报复我,只要她们露面我有的是办法缉拿她们脱身。” “什么办法。”章典还是问,且不说被那些畸变的亡命之徒抓住会怎么样,只要被他们困住超过四小时就有被辐射的危险。 沈初一朝他眨眨眼说:“你忘了我可以随心所欲在你的房间里来去自如?在这里我也可以随时脱身,被传送出隔离区。” 章典没说话,他一方面见识过她的来去自如,好像是没有什么能困住她,一方面又不放心怕她在骗他。 “别啰嗦了,我们只有三个半小时了。”沈初一又说:“你担心什么,反正你在暗处随时可以救我啊。” 章典也就没有再啰嗦,他看着沈初一灵活的跳上一颗巨大的红杉树,爬到最顶端朝四处眺望,才离开去寻找这片区域的电路主线。 大概在二十分钟之后,沈初一在树顶远远看见朝东的方向出现了一辆黑色的面包车,正在驶过一条看似废弃的公路,朝着某个地方去。 她立刻眨眼放大、再放大,追随着那辆车的方向,直到看到他们停在了某座大楼下——安泰银行。 跃下大树,沈初一在这片辐射区将异能体的速度使用到极限,只用了不到十分钟赶到了那栋大楼,躲在废墟中,终于听到了人类的说话声音—— “老大已经在修了,不知道怎么回事。” 车子外站着一名蟾蜍化的中年男人,他双脚畸变的厉害,脑袋却还像个人类,正夹着电话、叼着烟在路边撒·尿,和电话那边的人说:“今天肯定送不了人,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修好,车空不出来,你等明天吧。” 他提上裤子,拿着很老式的全屏手机又说:“你们楼里几个人要出去?两个人太少了,不值当我冒一次险送你们。” 沈初一的手环无声的轻震了一下,她捂着手环矮下身看了一眼。 微弱信号下是章典发来的短信——【三个人。】 他是说进去修理电路的有三个人。 沈初一浅金色的瞳孔盯着车边抽烟的蟾蜍男,这个应该只是负责开车的小弟,进去维修的才是他们的“老大”和有能力维修电路的人。 他说的“不值当我冒一次险送你们”应该就是开车送这里的人去交易城了。 沈初一想了想,越是“骨干”“老大”越难套出话,也越难对付,要花费更多时间来周旋,但眼前这个人就刚刚好。 他看起来很好对付,而且刚好是负责送人出去的司机,毒贩夫妻中的女人之前又出去过,他一定认识她们。 沈初一飞快回复了章典:“你方便全杀了吗?不方便就只杀领头那个人。” 章典没有回复她,回复她的是不到一分钟之后大楼里传来的一声惨叫。 车边打电话的蟾蜍人立刻警觉的回头看向大楼。 沈初一在这个时候飞窜了出去,几秒钟之内就将他猝不及防按在车子上,枪口顶住了他的脑袋:“别乱动,我只是跟你打听个人。” 蟾蜍男从车窗玻璃上看到了她,一个他从来没有在辐射区里见过的女人,但这个女人又很眼熟,像是在哪里见过…… “你是刚进来的吧?”他试图用友善的语气迷惑她,转头要去看她。 沈初一猛地用枪把手重击他的眼睛,血和什么液体喷出来,他痛的惨烈尖叫,沈初一直接扭住他的胳膊将他的双手铐在背后,按跪在地上说:“你是蟾蜍系吧?蟾蜍系的异能是致幻,你最好别再看向我,不然你另一个眼球也保不住。” 蟾蜍男痛的快昏过去,嘶哑着问:“你是谁!你他妈还想不想活……” 还没喊完,她就将一张打印出来的照片递到了他流着血的眼睛下,问他:“这两个人你认得吧?” 蟾蜍男拼命地眨着眼,用仅剩的一只眼睛勉强看清楚照片上的人,这不就是刚才给他打电话的王冰夫妻吗? 这对夫妻算是他的大顾客了,在外面他们就是毒·贩·龙头,逃来这里之后也依旧在做制··毒·生意,几乎每个月都要去一趟交易城交易、购买制··毒·用品,平时出去的都是王冰老公李富和她们的干儿子李立,因为李富脸部畸变的不是原来的样子了,不容易被边境警方监控侦查到。 他突然想起来身后这个女人是谁了,不就是当年缉拿王冰夫妻,这几年声名赫赫的特罪署警察沈于蓝吗?? 她怎么会进来?她怎么敢进来?她就不怕被这里面的人分··尸吗? “想这么久,看来你认识。”沈初一收回照片捡起了地上他的手机,她只在电视和黑市里见过这种老式的全屏手机,划拉她之后提醒她需要虹膜识别才能解锁。 她伸手把手机对准蟾蜍男仅剩的眼睛,用枪让他睁眼。 手机解锁之后,沈初一就看见他刚刚通话的对象名字叫【天鹅洋楼7幢蝮蛇王】。 蝮蛇应该是异能,王是姓吧。 “你是特罪署的警察吧?”蟾蜍男抬起流血的脸忍痛和她说:“你上过电视,你这张脸我们这里没有人不认识,我劝你最好快离开,不然被其他人看见一定会把你分··尸。” “蝮蛇系,姓王的好像就这一个。”沈初一翻了他的手机通讯录,他的手机里每个人差不多都这样备注,居住地加异能体加姓,也许是因为这里的人都肢体畸变成了异能体的形态,“我要找的王冰、李富好像就是蝮蛇系异能者,不会这么巧,刚才给你打电话的就是王冰吧?” 蟾蜍男几乎变了脸色,他根本没想到她这么简单就猜出来了,他自己都不记得通讯录里有几个蝮蛇系,蝮蛇系里又有几个姓王的,他刚想狡辩那不是王冰,就从车镜里看见她正在按自己的手机,像是在打字。 “你不用绞尽脑汁撒谎。”沈初一用蟾蜍男的手机飞快给【天鹅洋楼7幢蝮蛇王】发了一条短信——【他妈的刚才手机摔了,王冰你们明天到底几个人?】 几秒之后对方就回了一条短信:【两个啊,我着急送货,这趟给你加钱】 沈初一笑了,抓起蟾蜍男塞进了车里,绑在副驾上,她自己坐在驾驶位一手发动车子,一手握枪指着他脑袋说:“带个路去天鹅洋楼7幢。” 蟾蜍男痛的咬牙,他从头到尾什么也没说,她居然就找到了王冰! 他脸上分不清是血还是流出来的汗,从车镜里看她一眼,真的开口给她指了路。 因为他很清楚,天鹅洋楼里光毒贩就住了十来户,沈于蓝这张脸可是在毒贩那里挂了号的,她只要一在小区里露头就必定会被那伙人杀了。 她也一定不会真杀了他,因为她还想着抓他回去透露给多辐射区罪犯的地址吧。 可显然,他高估了她身为警察以破案优先的职业素养,低估了她的能力。 在看到天鹅洋楼小区时,她就突然开枪,一枪射·穿了他的脑袋。 蟾蜍男震惊的倒在副驾里,到死都没想到,她居然会直接杀了他。 沈初一脸上溅了点血,她先用蟾蜍男的手机拍了一张自己闭眼的侧脸照片,才从车兜里找出纸巾,擦了擦自己脸上喷溅的血,她太清楚这些犯罪分子有多狡猾了,绝对不能给他们一点喘息的时机,也更不要妄想利用他们,这群人为了活命什么都干的出来。 况且,她不是来破案的,只要找到那对夫妻她就可以使用章典的异能,当然是多杀一个就少一个祸害。 她用蟾蜍男的手机把刚才自己的照片给【蝮蛇王】发了过去,编辑短信:【你认识这个警察吧?她溜进了辐射区刚被老大抓到,老大让我送过来给你处置,我到天鹅洋楼外了,你过来带人吧】 蝮蛇王过了一会儿打电话过来。 沈初一挂断,又发短信——【都他妈说手机摔坏了,进水,打电话听不见,赶紧出来带人,我还得回去接老大。】 沈初一将蟾蜍男的尸体拖到驾驶位摆正,自己坐到了副驾。 ※ 与此同时,安泰银行外,章典皱着眉拨打“沈于蓝”的号码,却发现打不通。 他看着地上残留的血和绿色粘液,很清楚这是畸变者的血,刚才这里应该有辆车,车上是等候接送“老大”的司机。 沈一已经通过司机去找毒··贩夫妻了吗? 章典心中顿感不妙,沈一这趟来太激进了,仿佛不要命似得,她不能脱离他的视线。 他探出异能体让它们嗅那摊血的气味,找那摊血的方向…… ※ 天鹅洋楼这套别墅区从外面看起来像是荒废了,墙壁被酸雨腐蚀得严重,但沈初一听到了别墅区里隐隐传来的发动机声音,像是老式发电机的声音,从很多个方向传出来,跟靠近了工厂似的。 整个别墅区的住户都好像在断电后自己用发电机发电,不能断电。 是在制··毒·吗? 沈初一想不出来除了制··毒·还有什么东西完全不能断电,如果是制··毒·那这片区域此起彼伏的发动机声真令人惊叹。 不到十分钟,有两个人从小区门口走了出来,一个佝偻的年轻男人,另一个是脸部完全畸变成了蛇皮的中年男人,如果不是他右手臂没了,沈初一根本认不出来他是王冰的丈夫李富。 脸畸变得根本看不出原本样貌,但他的右手臂是当初被缉毒警察炸断的。 两个人看见车子,眼睛的瞳孔在雾霾中变成了蛇瞳。 蝮蛇系的视力都不怎么好,这样的距离隔着防窥玻璃最多只能看清隐约的轮廓。 沈初一没有动,看着两个人走过来、靠近车子。 直到佝偻的年轻人停在车门边,探头要朝车内看过来,沈初一突然抬手—— “砰”的一声轻微枪响,血和粘液四溅开,不等中枪人倒地,另一声枪响再次“砰”的响起来。 畸变的蛇皮中年男人在刚转身要逃的时候被射穿后脑勺,他倒在地上仍然在抽搐一只脚将他踢转过来,正面朝上,他在雾霾中看到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张开口:“沈、沈……” “对,沈于蓝。”沈初一“砰”地又补一枪,断了他最后一口气,蹲下身从他身上找出手机,她只需要留一个活口给章典就行,其他人不需要活着,也更不必求饶。 反派对我产生了食欲怎么办? 第143节 第131章 怎么还没有回来? 王冰从制··毒的楼层上来, 脱下手套看了一眼时间,李富和李立已经出去快半个小时了,居然还没有回来。 去小区门口带人回来需要这么久吗?别是出什么事了。 可就在小区门口能出什么事? 王冰甚至觉得辐射区比外面安全百倍, 逃来这里的人全是像她们这样犯了重罪的人,这片小区也全是她们的“同类”, 大家默契地遵守荒芜星的规则,建立了新的、只属于她们这类人的乐园。 而她们这类人在这里找到了前所未有的自在和归属感, 所以更加团结的守护这片荒芜之地,按理说不可能出什么事。 但王冰的心在见到司机张毅发来的那张照片后就莫名地不安,她这辈子都不会忘记沈于蓝的名字、样貌,当初如果不是沈于蓝死咬着不放, 她的哥哥、嫂子、儿子都不会死,还有她肚子里的孩子。 这个仇她做梦都想报,几年前她差点就可以将沈于蓝分·尸了…… 她一想起沈于蓝, 心跳就加速,既兴奋沈于蓝居然不知道死活敢进来荒芜星, 还被这片区域的老大抓了, 又担心警方不可能只派沈于蓝一个警察进来,沈于蓝出现就意味着警方要真的行动了。 警方会派部队进来吗?是针对她们还是要将这里的人一网打尽? 这些可以慢慢审问沈于蓝。 她等的心焦, 拿了手机给李富打过去。 电话铃声却在门外响了。 已经回来了吗? 王冰拿着手机走到门口,手机被挂断, 门被猛力拍了两下。 “敲什么门啊!自己不会开吗?”王冰握住了门把手, 想解锁开门却又顿了住, 门外的李富和李立怎么不说话? 这不太对劲,李富那个人一定会大嗓门的喊,让她开门。 可外面安静的出奇。 王冰没有开门,透过猫眼看了出去, 却什么人也没看见。 她再次拨打李富的电话,铃声依旧在门外响起来,一定是出什么事了:“李富?” 话音未落,背后的窗户突然“哐”一声碎开。 王冰本能的躲闪,伸手去抓桌子上的枪,却还是慢了一步。 “砰”的枪响声,她伸出去的手臂瞬间被射穿。 她倒在地上之时,一双羊蹄出现在她眼前,一把枪顶住了她的脑袋。 太快了,门外的铃声甚至还在响,只是几秒钟的时间,开枪人从门口到院墙外,再到破窗而入,快得惊人。 王冰不可思议的抬起头,看见了一张完全陌生的脸,一个非常年轻的女人,瞳孔是羊系的横瞳,没有情绪冷漠的注视着她。 这是谁? 王冰脑子里并没有这张脸,既不是仇家也不是在毒·贩之间挂过名的警察,甚至不是荒芜星里的人。 逃来这荒芜星里的人并不多,大家都互相认识,但凡有新人逃进来,也要先经过老大的审核,再介绍给老居民们,所以王冰很确定她不是荒芜星的人。 “哪路人?是不是认错人了?”王冰忍住痛,稳住情绪想眨眼使用致幻,眼睛却突然被枪口猛戳到流血。 她痛的紧闭双眼惨叫,却听见那个人语气无比轻松地说:“没认错,跟你打听个人。”又说:“你最好别用致幻,我不喜欢。” 王冰痛的天旋地转,根本摸不清她的路数,又听见她很直接的问:“你们在逃来荒芜星之前,是不是在f市杀了沈于蓝?” 王冰有些发蒙,怎么又是沈于蓝?这个人和沈于蓝什么关系? 她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说:“你要找沈于蓝啊?她现在就在小区外面,你可以出去找她。” 回答她的是又一声枪响,握着枪的人射穿了她的大腿,用枪口狠狠地插入了刚射穿的伤口。 王冰惨烈地大叫,颤抖着想反抗,被她踩住了没受伤的左手。 “看来你是不想说。”沈初一把枪口对准她的左手臂,半蹲着踩着说:“不想说也没关系,留着你的脑子就行,胳膊和腿就不用留着了。” 她根本没有给王冰谈条件的机会,直接开枪——“砰砰”连开两枪直接将王冰的左手臂从胳膊肘的地方射断了。 血和断肢还挂在王冰的手臂上,她满脸是飞溅的血,惨叫的已经听不出人声。 沈初一用枪口塞住了她的嘴,竖指说:“嘘,小点声,不然我只好连你的舌头也割下来,反正你也不想回答我的问题。” 王冰瞪大眼睛惊恐的在枪口下呜呜说:“我回答!我回答!” 有时候沈初一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这种臭虫一样的败类反而很惜命,不择手段都要活下来。 “我听听看。”沈初一把枪从她嘴里拔·出来,指在了她的眼睛上说:“闭上眼说。” 王冰脸上血汗交加,闭着眼颤抖着说:“是……我们在来荒芜星之前是在f市对沈于蓝动过手,但她……她消失了。” “消失了?”沈初一不明白这个意思,说:“说详细点。” 王冰努力地呼吸,忍着痛说:“当时我们确实想杀了沈于蓝报仇,也确实已经把沈于蓝引来了f市,在一座废品站里抓住了她……” “哪个废品站?”沈初一突然皱起了眉,她想起自己捡到手环的红区废品站,她曾经的住所就在红区废品站后面。 王冰痛到颤抖地回答:“红……红区废品站。” “红区废品站哪里?”沈初一再问:“详细的位置。” “切割房……”王冰说:“我们把她绑进了切割房,捆在了切割机床上,想把她切碎……” 沈初一紧皱的眉就像压了秤砣一样压到心头上,切割房离她住的地方很近,住在那里时她每天都能听见切割机轰隆隆的声音。 她难以想象,也许某一天的轰隆声中就在切割着真正的沈于蓝。 握着枪的手指冰凉到极点,她脑子里不停在想:沈于蓝被这两个畜生绑进切割房那晚她在哪里?她有没有回到那间住处住? 如果,她那晚在红区住,她说不定就能听到些什么、察觉到些什么,救下沈于蓝。 “继续说。”她的枪口紧紧顶着王冰的眼睛。 王冰不敢睁眼,喉咙沙哑的说:“我们没能杀了她……在切断她的右腿时她、她突然消失了。”她自己也很难解释清楚:“你可能不信,但她真的就凭空消失了,明明被紧紧绑着上一秒还在,下一秒她就不见了……真的是不见了,我们在现场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她是怎么消失的,连她那条快切断的腿也不见了……” 凭空消失。 沈初一忽然想到手环里的那个游戏、想到梦境卡。 沈于蓝当时是不是用了梦境卡,被传送去了什么地方?后来呢? “后来呢?”沈初一问。 “后来我们就不敢逗留,逃到了这里……”王冰失血到发昏:“后来沈于蓝就在电视上了,我们没有杀了她,我说的全是真的……” 后来就是沈初一捡到沈于蓝的手环了?沈于蓝再也没有出现过?为什么没有出现过?难道沈于蓝也为了躲避这两个毒贩换了身份?不应该,沈于蓝如果能逃脱,一定会想亲手把这对毒贩缉拿。 沈初一时间有限,又问:“那地下交易城的4199是什么地方?” 王冰忽然抿了一下嘴,没有立刻回答。 沈初一知道,王冰之所以会回答沈于蓝的问题是因为回答这些不痛不痒,反正她们没有真的杀了沈于蓝。 但“4199”一定是地下交易城里核心的地方,王冰如果告诉了她,被地下交易城的人知道,在这个辐射区也不能待了,那才是真正的走投无路。 沈初一还想再问,门把手突然“咚”地掉了下来,她立刻抬枪却见门把手的洞里钻出一只探头探脑的触手,它像有眼睛似的看见她立刻就冲过来,细细的低低叫:“找到啦!我找到一一了!” 是章典的异能体,章典找来了吗? “一一快走!”触手卷住她的手臂,叽叽喳喳说:“这里的人从监控里看到你了!他们全出来要抓你了!跟我走!章典在外面开车!我们开车跑!” 王冰也听到了触手的声音,立刻大声地喊:“条子在这里!” 沈初一抬手一掌砍在她脖子后将她击昏,把她推给触手说:“你带着她出去找章典,我跟在你后面。” 触手刚想喊不要,沈初一就厌嫌的说:“别废话了,我比你跑的快。” 说完起身就朝门外去。 门刚一拉开,触手就听见“砰砰砰”一连串枪响,沈初一立刻踢上门转身就朝窗户边奔去,飞快对它说:“快,从窗户走!” “是!”触手生怕跟不上她,卷住昏过去的王冰冲向窗口,跟着沈初一一跃而出。 沈初一却没有落在院墙上,而是抓住粗壮的藤蔓就势跳上了院墙外的大树,站在树上看着触手拽着王冰飞快冲向小区外,很快就要看不见了。 而她回头看见冲进王冰家的人,有五六个人。 低头看见四面八方还有十几名持枪的男男女女朝这栋洋楼包抄过来,这些应该都是小区内的毒·贩。 沈初一没有一秒迟疑,迅速的换回沈于蓝的手环,躲在树干后听见“砰砰”的枪响,心跳的飞快,她划开手环,再一次点开那个游戏,看着里面剩下的三张梦境卡,深深呼吸,再赌最后一次,就赌这个手环会被章典找到。 “在这里!”院墙下有人发现她,朝她举枪。 沈初一猛地纵身一跃,跃上更高的树冠,在落地的瞬间将身上携带的炸弹朝院墙内掷去,引爆的瞬间点击使用梦境卡—— “一一!” “小羊!” 地震一般的爆炸卷着火焰、硝烟四散开,“轰——”一声。 章典脚下的地面都在震动,他猛地睁开眼,无数条触手伸展进小区的触手在硝烟中被炸断,疼痛和晕眩像炸弹一样袭来,他几乎站不稳却又立刻闭眼,伸出更多的异能体:抓住沈一!找到沈一!救出沈一!蠢货蠢货,这群蠢货为什么要听沈一的吩咐!王冰根本不重要! 可爆炸又接连响起“轰!轰!” 整个小区的制··毒房间就像是炸药库一般,在第一个爆炸的明火中接二连三的爆炸。 气流将他的异能体冲的四散,也卷着浓烟将他整个人推得跌撞在车子上,他几乎要吐出血,一只被气流撞回来的残破触手上紧紧卷着一样东西摔在他脚边。 “一一、一一……”触手痛得翻滚。 他低头看见一枚手环,触手紧紧卷着触碰亮了手环的虚拟锁屏,锁屏上是一张温泉酒店度假时“沈于蓝”和特罪署全组人的合影照,唯独没有他。 他记得那应该是沈一刚刚加入特罪署没多久的跨年聚餐活动,那时他还不知道“沈于蓝”就是她,那次聚会他没有参加。 爆炸声轰鸣,他耳朵里、脑子里也响起巨大的轰鸣声,她的手环在这里,她呢? 他使用所有的精神力,伸展出树根一般多而庞大的异能体进入爆炸区,找到她,一定要找到她…… ※ “轰隆——” a市响起了闷雷,像是要下雨。 反派对我产生了食欲怎么办? 第144节 秦听在去医院做康复训练的路上,靠在车里突然睡着了。 他又做了这两天总做的梦,梦里不再是痛苦的铁罐子、淹没他的水库,而是健康的他考上了巨鹿学院,在学院里遇到了“沈于蓝”。 这个沈于蓝不是真正的沈于蓝,而是救过他的羊系女孩,是他爱的“于蓝”。 她就坐在最后排靠窗的位置,趴着在睡觉,他很想走过去,坐在她的旁边,问她的名字,可每一次的梦里他都像是不能自主操控他的脚一样,每一步都走得很吃力,一直没有走到她身边。 这一次他也在梦里努力走向她,却在走出第一步时,她从课桌上抬起了头朝他看过来。 秦听愣了住,和之前的梦不一样。 窗外的光照在她的脸上,她有饱满的额头,麦色的皮肤和暗金色的眼睛,她望着他,对他笑着招了招手。 秦听的双脚一下子就属于他自己了,朝她走出的每一步都又快又轻,他停在她身边,听见她说:“这次的梦蛮不错的,比前几次好。” 这个场景因为她的声音忽然变得无比真实起来。 秦听一时之间竟然分不清是在梦里,还是真的发生了。 他僵硬地伸出手想摸摸她。 她握住了他的手说:“你可别乱动,也别那么快醒过来啊,我现在离开你的梦说不定真的会被炸死。” 什么意思? 秦听不明白,可他不敢乱动了,他真的怕她收到伤害,哪怕只是在梦里。 他就僵站在那里,呼吸都放轻的说:“好,我不乱动,那我能问你的名字吗?你真实的名字。” 她望着他,轻声说:“沈一。” 第132章 沈于蓝出事了。 爆炸的震感和爆炸云从辐射区内传来。 白世舟带着军队和缉毒组的人员冲入辐射区接应沈于蓝和章典, 一秒都没有敢多耽搁,他其实早该登上星舰返航,但他不放心。 是他带着沈于蓝来到边境, 他就该负责将她平安带回去,所以他将返航的星舰改成了明天。 可当他在爆炸中找到半昏迷状态的章典时, 他就已经开始后悔,后悔为什么会同意沈于蓝进入如此高危的荒芜星, 后悔为什么会同意调遣她来边境。 他来不及细问,只听章典说沈于蓝在小区内引爆炸弹没有出来,就丢下章典使用异能体冲入了浓烟滚滚的爆炸区。 军队紧随其后,要不惜代价找到沈于蓝探员。 章典的防辐射服亮着了红灯, 他已经不能在辐射区逗留,缉毒组的人员将他和昏迷的王冰紧急送回缉毒署内治疗。 脱下冲锋衣内的辐射服时,章典的伤口还在流血, 他却强硬地让治疗人员离开,独自坐在休息室内面对着昏迷的王冰。 门关上, 他身体里的异能体就失控一般跌撞出来, 摊满地面,蓝色的血从它们断开的身体上流下来沾满地面。 房间里塞满它们痛苦的叫声。 他已经没有精神力再控制它们了, 瞳颤带来的剧烈反应让他看不清眼前的任何东西,俯身干呕到浑身颤抖。 骗子, 骗子沈一又一次骗了他。 他早该清楚, 沈一是个连说真心话都会撒谎的骗子, 他怎么还能一次次相信她的话? 她没有兑现承诺告诉他真相,就这么消失了。 是消失了,他不信她会死,那么顽强的沈一怎么会死? 况且就算是炸死也该有她的身体、她的气味、她的血液……可他的异能体在整片爆炸区没有找到任何她残留的痕迹, 没有血液、没有尸体、连气味也在渐渐消失。 这不合理,她一定是用了什么办法金蝉脱壳逃走了,在来之前她不就准备着要逃走吗?她一定不是死了,一定不是。 章典一次一次重复着,笃定着。 可她为什么会消失了?她甚至没有利用他侵入毒贩夫妻的脑子,她不是要找沈于蓝吗?她至少该等到利用完他再消失…… 除非她已经问出了沈于蓝的下落。 章典在片刻后睁开眼看向地上的王冰,眼睛充血一般赤红一片,王冰和她说了什么? 触手猛地卷住王冰的脖子撑开她的眼皮,章典盯住她的瞳孔侵入她的大脑,他等不到恢复精神力了,他迫切的想知道沈一在哪里,他要找到她,抓住她…… 消耗的精神力使他瞳颤的更剧烈,恶心感也令他窒息,他迅速的找到王冰记忆里的沈一,听见王冰颤抖的和她说:“沈于蓝凭空消失消失了……” 凭空消失? 他仔细“翻阅”这段记忆,又侵入更深的记忆中,找到了被捆在切割房中的沈于蓝—— 轰隆的机器声,飞速转动的电锯切入沈于蓝的大腿,她被堵住了口叫不出声,惊恐的瞪大双眼,她腕上的手环突然亮了起来,然后她突然消失了…… 章典撑不住,一口血吐了出来,满屋的异能体像泡沫一样碎开消失了。 他摸出口袋里“沈于蓝”的手环,这个手环是可以帮她凭空消失的吗? 昏在椅子里时感觉到皮肤上熟悉的痛痒感又出现了,他知道是消耗了太多精神力异能体“损坏”了,恐怕这次要很久很久才能重新听到它们的声音。 ※ 整整四个小时地搜查寻找,依旧没有找到沈于蓝。 白世舟和军队撤离隔离区之后,他又再次注射辐射针剂,换了一身防护服进入辐射区,没有人能劝住他。 边境下了一会儿雨,将本就潮湿的空气蒸腾的更黏糊。 章典是被破门而入的声音吵醒的,他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 缉毒组的人和医护人员在外叫了很久没有听到他回应,怕他出事直接踹开门冲了进来。 地上蓝色的血液早消失干净了,王冰还在昏迷,像是死了一样。 章典的状况也不好,他在满身是伤的状况下居然又发了荨麻疹,医护人员紧急给他输液、处理伤口,等他的状况稳定下来时外面天都黑了。 雨停了,潮湿的热气从窗外扑进来。 章典输了半瓶药剂,晕眩感少了一些,人也清醒了些,他听见外面的人在商量接下来该怎么办。 似乎白世舟也倒下去了,他们说白世舟已经三进三出辐射区,在辐射区内昏了过去,有被辐射感染的迹象,绝对不能再进去找人了。 有人又说,辐射区里的逃犯能抓的抓,不能抓的杀,现在已经没有活人的迹象了,沈于蓝探员要么已经死了…… 没说完就被低声呵斥住了。 过了一会儿,那个人才哑着声音说:“就算沈探员遭遇了不幸,我们也要找到她的遗体把她送回家。” 整个缉毒署都在为沈于蓝愧疚、自责。 好伟大的“沈于蓝”,和毒贩同归于尽,因公殉职, 好自私的沈一,她不在意任何人的感受,她明知道以这种方式离开,会让多少爱她的人痛苦、自责,可她依旧毫不犹豫。 她不只是不在乎他的死活,她也不在乎白世舟、鲍啸……所有人的死活。 章典在潮湿的空气中自嘲的笑了笑,他该很清楚她就是这样的人,她的童年、成长期从未建立过亲密关系,所以她不清楚如何跟人建立友情、亲情、爱情,她就是这样长大的,这样离开很正常。 是他自负地认为,可以用“利用”的形式和她建立关系,试图用一点筹码留下她。 沈一说得对,他太自以为是了,他手里从来没有任何能够留下她的筹码。 缉毒署和边境军方忙碌着审讯那些缉拿的毒贩,王冰也被带走了。 章典对这些全然不感兴趣,他只想快点恢复精神力,侵入“沈于蓝”的手环,看一看到底是什么能让她凭空消失。 他没有向任何人透露手环在他手上,这是仅存的一点希望,他不希望任何人比他先找到沈一。 等输完液,他总算恢复了一点精神力,回到他的休息室中使用那一点精神力侵入了“沈于蓝”的手环。 很容易他就发现了,一个奇怪的游戏app,因为这枚手环里只有这一个游戏app,而且他检查到沈一在爆炸时曾经点开过这个【基因动物园】的游戏。 这太奇怪了。 更奇怪的是,他在侵入这个游戏后,看见了四个“动物”的选项——北极狼、兔子、雄狮、以及浴缸里的触手。 而浴缸里的触手这项选项里,他看到了【山羊女士】曾经发给过他的照片,他的床·照。 游戏中还有两张名为【梦境卡】的东西。 再蠢的人也能意识到,这个游戏、这个【梦境卡】一定和沈一能在他“浴缸”里来去自如有关。 那这四个选项对应着的,应该就是现实中的人的异能体吧? 他对应的是浴缸里的触手,那么雄狮是秦听还是秦荣?兔子是司康还是安嘉树? 他唯一能猜出来的是北极狼,异能体是北极狼的少之又少,和沈一交集最多的只有白世舟。 她也像出现在他浴缸里一样,去过白世舟的浴缸里吗? 用什么方式?【梦境卡】是进入梦境的意思?怎么使用? 章典又感觉到了瞳颤,恢复的一丁点精神力马上要耗尽了,他当机立断点击了【梦境卡】,弹出了四个选项,正好是那四个动物的选项。 他想也没想,就点了浴缸里的触手,眼前瞬间一黑…… 是精神力耗尽,他昏过去了?还是使用了【梦境卡】的作用? 章典分不清楚,只感觉身体完全失去了掌控一般,连眼皮也支撑不开。 一片漆黑之中,他隐隐约约听见有人在靠近,他闻到了那股熟悉的气味,是沈一,一定是沈一,除了沈一谁还会有这样刻骨铭心的气味? 他不敢睁开眼,因为他记得每次只要睁开眼她就会消失,他恨不能连呼吸也关闭,怕哪一次的呼吸会终结这个“梦”。 可靠近他的人却停了下来,她什么话也没说,像是在看他,又像是离开了,他心里不安的要命,直到听见转动门锁的声音…… 她要走,她又一次要离开。 他猛地睁开眼,漆黑消失,头顶的灯还在亮着,他在剧烈的晕眩中听见“咚”的一声,立刻扭头,他在天旋地转之中看见跌坐在沙发里的人。 他甚至没有看清她的脸,就已经支撑着身体冲过去将她按回了沙发里,整个身体撞在她身上,她痛的皱眉抬眼看住了他。 章典看见她饱满的额头,暗金色的眼睛,听见她不高兴的说:“你要撞死我吗?” 是沈一。 是真正的沈一,是有温度、活着的沈一,好像他没有在做梦。 不是梦,是她真的被自己抓到了。 反派对我产生了食欲怎么办? 第145节 章典感觉到自己的手指在颤抖,也可能是整个身体在颤抖,他晕眩的厉害,恶心得厉害,可是他不敢眨眼,不敢松开,他怕只要一松开她就消失了。 他盯着她,紧紧握着她,心中山呼海啸的愤怒却又不敢对她说一个字,因为她会消失,会逃走。 【梦境卡】只剩下一张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再找到她,她什么也不在乎。 他紧抿着嘴,在快冲昏头的愤怒里虚弱的挤出一句话:“我已经侵入王冰的脑子找到了沈于蓝的下落,你不想知道了吗?” 她果然顿了顿,“王冰知道沈于蓝的下落?她和我说沈于蓝消失了,她不知道沈于蓝去哪儿了。” “她骗了你。”章典哑声说:“毒贩的话怎么能信?” 骗子沈一的话怎么能信? “和我交易吧。”章典盯着她不敢眨眼:“利用我吧,你做回沈一也可以利用我。” 沈一就那么看着他,只是沉默几秒。 他就等不及的再次说:“如果你还是要走,我会去告诉白世舟、告诉所有人沈于蓝没有被炸死,她变成了沈一。” 他在用最笨的办法威胁她,因为他已经没有其他办法了。 “北极狼是白世舟吧,雄狮是秦听……”章典说。 她果然吃惊地皱眉:“你侵入了我的手环?” “是。”章典毫不犹豫说:“如果你要走,我会将手环里的所有信息展示给特罪署、秦荣……” 他还没说完脖子就被沈一抓了住。 沈一并没有用太大的力,可血还是从他脖子上的纱布下透了出来,她下意识的松了松力道,他忽然栽下头没有力气似得用体重抱住了她。 她听见他哀求地说:“不要走,沈一。” 又说:“为什么要走呢?你不找沈于蓝了?你不想做探员了?你难道还想从头开始吗?不要这样沈一,除了我没有人认识你是沈一,我会帮你骗过所有人让他们以为沈于蓝殉职了,你就在我身边做回沈一,继续利用我,我可以帮你重新去读巨鹿学院,你想做探员也可以,就用沈一的身份成为一名探员……我可以为你铺路……” 他像是死寂的光脑一样,不停地输出着打动她的话,他说他有很多钱、房子、车子、权势,为什么不利用起来要离开他重新辛苦打拼呢? 沈一感觉到他很多伤口的血都渗了出来,他的脸也很烫,红疹子一片片烧在他脸上。 说实话,就算不是为接近他、调查他,这样一番话也令她心动,如果是十九岁的沈一听到这样一番话,一定会牢牢抱住他的这根金大腿,去巨鹿学院读书,去做探员…… 可是她已经不是十九岁的沈一了,她有了更大的靠山,而她需要的是关于他的秘密,是他的异能脊髓液。 “你不喜欢秦听了吗?”他突然没头没尾的说:“如果你想,你也可以继续和秦听恋爱,我不会再吃醋了。” 沈初一惊讶,她已经做好了被他“威胁”留在他身边的打算,没想到他让她继续和秦听恋爱。 所以她问了一句:“真的假的?” 他停下来,在她脖颈里很自嘲的苦笑了一声,然后说:“真的,你留下来什么都可以,如果你走我会杀了秦听和白世舟,让他们跟你一起消失。” 他的手指隔着薄薄的衬衫游动在她的背上,然后轻轻攥住了她的后颈,像是一个拥抱,可他的手指凉得像蛇,牢牢黏在她后颈上,贴着她的皮肤。 “还有鲍啸、司康、安嘉树……我看到你们的合照了,我想你应该是交到了朋友,你也不希望朋友去死对吗?”他用一种很温柔的、哀求的语气说。 沈初一想,章典以后一定会后悔今天的哀求,他被可怜的爱冲昏了头脑,认为是他用手环把她抓回来了。 如果他没有那么爱她,可能就会想到,如果手环那么重要,她又怎么会在消失之前故意脱下手环、遗失手环? 第133章 那个梦结束得很猝不及防。 秦听醒过来之后, 一直在想和沈一做同桌的梦,她叫沈一,真的叫沈一吗? 他很想去查查, 确认一下,但又怕查不到这个名字, 也怕“于蓝”知道后生气。 这一觉睡的很久,耽误了医院的康复训练, 他干脆回了老宅,想问问秦荣,于蓝那边的情况。 这两天他给于蓝发的信息她一条没回复,他担心她出事。 可最近秦荣也很忙碌, 他在老宅里等到晚上十一点多,秦荣的车子才开进老宅。 他从卧室下楼去,就听见王可在问秦荣:“首相, 沈探员的事要告诉小听吗?” 秦听的心提了起来,停住脚步偷偷地听, 于蓝是出什么事了吗? 却听见秦荣有些疲惫地说:“暂时先不要告诉他, 等到白世舟返航时瞒不住再说吧……” 一定是出事了。 秦听一秒没多等,快步下楼问:“于蓝是出事了吗?什么事不告诉我?” 秦荣和王可同时回头看向他, 随后王可又看向了秦荣,像是在向她请示。 “告诉我。”秦听心已经涌到了喉咙口, 如果于蓝只是受伤了, 秦荣不至于瞒着他, 是出什么大事了要瞒着他? 他走向秦荣,近乎哀求的说:“她是不是受伤了?或是在辐射区感染了?” 他心中抱着侥幸,他想或许她只是受伤了,感染了, 那他就申请明天一早的星舰,赶去照顾她。 可他从秦荣的表情里读取出一些更难开口的答案。 秦荣就那么看着他,在沉默了几秒之后对他说:“于蓝,她在辐射区失踪了。” “失踪?什么叫失踪?”秦听不明白这是什么答案:“怎么失踪的?没有人去找她吗?白世舟不是和她一起去了辐射区吗?” “小听。”秦荣伸出双手握住了他因为紧绷而发颤的肩膀,轻声说:“失踪的意思是目前还没有找到于蓝,她或许没事,只是被困住了,军队和缉毒署一定会全力寻找她的。” 她怎么能说的这么轻松? 秦听甚至很难从她眼里看到真的担心和着急,她不是很喜欢于蓝吗?不是恨不能于蓝做她的女儿吗? 于蓝在辐射区那么危险的地方失踪了,她就不担心吗? 她又说:“你要相信我,我会把她找回来。” “那现在我们就赶去边境,调遣最快的星舰赶过去。”秦听立刻说。 可她却轻轻叹了气说:“小听,边境现在非常混乱,军队已经进入辐射区在搜寻于蓝的下落了,我和你现在赶过去除了给边境军队增加压力,毫无用处。” 秦听听不下去,“你永远在权衡利弊。”他挥开她的手快步要离开,要拼尽全力了才知道有没有用处,他没有办法像秦荣那么冷静的等着。 “小听!”王可叫了他一声,看他头也不回地出去,马上看向秦荣:“首相,他一定会去边境,要不要告诉他真相?” 秦荣却摇头,看着秦听的背影无奈的说:“他这么沉不住气,告诉他只会坏了于蓝的事。”这也是她从未对秦听透露过于蓝真实身份的原因,他太幼稚太愚蠢了。 “没有星舰他去不了边境,通知星舰将他暂时列入黑名单。”秦荣坐在沙发里揉了揉眉心,于蓝……不,沈一还顺利吧?她应该是金蝉脱壳成功了吧?章典会像她计划的那样信任她吗? ※ 天再亮起来时,沈初一已经和章典住进了距离边境有些距离的酒店公寓。 一套loft公寓,边境小城的住宿条件再好也没有a市好,但距离医院很近,方便章典治疗。 他强硬地要搬出缉毒署治疗,也没有人有异议,因为所有的精力都放在搜找沈于蓝和审查抓捕的毒贩上,白世舟更是被辐射感染直接强制隔离了。 缉毒署和军队在接下来几天要将地下交易城一锅端了,边境必定会陷入一片混乱,所以章典换去更安全的地方治疗也是更好的方案。 沈初一却很清楚章典要急着搬离的用意,他怕她和白世舟碰面,既怕白世舟会认出她,也怕她会对白世舟心软。 章典也没有否认,目前他的状况不佳,无法使用异能和异能体,所以一旦发生什么事他没有把握杀了白世舟,更没有把握再次抓住沈一,而接下来特罪署的人、白世行也势必会赶来边境,最好的办法就是暂时将沈一和白世舟那群人物理隔离。 回a市也不是一个明智的决定,a市有秦荣,秦荣是比秦听更让他担心的存在。 这里很好,远离a市的边境小城镇,只有夏季的热带城市,没有那么发达,街头还能看见老式的摩托车穿行。 他和沈一住在只有一百平的狭小房子里,睡在同一张床上。 头一天晚上他没有睡着,他看着身侧睡熟的沈一,总是怕自己一闭眼她就消失了。 虽然那枚有梦境卡的手环还在他手上,短期内他不会还给她,沈一自己的旧手环也坏了,可能是爆炸时她换回手环,手环被炸坏了,小小的屏幕碎得很厉害,无法开机。 她想找个地方修一修,但第二天快递就送来了一枚新手环。 是章典买的,他和她说:“昨晚我已经申请了重新恢复你沈一的身份证,应该三天后就能办下来,到时候我们回a市为你重新激活芯片,沈一这个终端账号也就重新激活了。” 他脸上的红疹消退了一部分,下巴和脖子上还有不少,和她说话时一直盯着她看:“等你做回沈一后,我会尽快安排你去巨鹿学院读书,a市我那套房子我也申请了过户给你,等你身份证办下来就能过户。” 沈初一没想到他动作这么快,一晚上时间做了这么多事,她沈一那个身份已经销户了,要重新恢复手续非常的麻烦,“你昨晚没睡吗?” “没有。”章典依旧看着她说:“总觉得你又要骗我了。” 沈初一抬抬眉说:“骗你干嘛?只要你真的能帮我恢复沈一的身份证件,安排我去巨鹿学院上学,我还有什么好骗你的?我原本想要的也就是这些。” 是啊。 章典想,她这么努力,又放弃掉沈于蓝的身份,想要的不就是做回沈一,光明正大的去上学,重新过自己的19岁吗? 他现在什么都给她,她还有什么好骗他的? 可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像是她答应留下来只是假象,只是为了更大的谎言…… “你真能安排我去巨鹿学院上学?”沈初一拿着新手环坐过去问他:“我现在已经二十六七岁了,又有过赌博拘留的前科,巨鹿学院会录取我吗?” 章典没有立刻回答她,而是问:“你有向秦荣或秦听坦白你沈一的身份吗?” “当然没有。”沈初一眼皮都不眨地撒谎。 她看着章典,像是犹豫了一下才说:“其实来边境之前,我向秦荣坦白了我不是沈于蓝,只是没有暴露我的真实身份,她当时什么也没说,我以为她会原谅我。”她有些难过的苦笑一下说:“但我发现她把秦听带回老宅之后,在偷偷调查沈于蓝和监视我。我猜她这趟把我派遣来边境,要么是想支开我更好的调查我,要么是想接着这一次除掉我。” “所以你才打算接着这次机会逃走?”章典注视着她,她的话像是真话,因为秦荣将秦听带回老宅住是真的,秦荣突然把她派来边境这么危险的地方也是真的。 按理来说,缉毒署不是非“沈于蓝”协助不可,秦荣不会让自己的心腹来这么危险的地方办理缉毒案,这一点也不像秦荣从前对她的作风。 而且章典很清楚,她在来边境之前就甩卖了那块钻石表,转移了她的所有财产,这确实是要跑路的样子。 她应该没有骗他吧? 章典总无法相信她。 她轻轻“嗯”了一声说:“反正我也已经赚到了,走之前还替沈于蓝报了仇。”她脸上在笑,但语气却听起来有些难过,有点可怜。 章典不忍心再询问更多细节去验证真伪,他拿来新手环问她:“你想暂时用回你旧手环的黑户账户?还是先关联上我的账户用几天?回a市后就能用回沈一了。” “用你的吧,我担心秦荣查到我的黑户账户。”沈初一又问:“我用你的账户不是能看到你的信息和记录?还能刷你的银行卡?” 章典笑了笑,将自己的账户申请了关联虚拟账户。 这种虚拟账户只能使用两周,是给手环出问题的人,使用备用手环时使用的虚拟账户,当然可以使用他的银行卡、查看他的全部信息。 但同样,章典也可以在自己的手环上,看到虚拟账户的动态,她联系过谁,浏览过什么,去过哪里,现在在哪儿他都可以看到。 反派对我产生了食欲怎么办? 第146节 “你可以随便看,随便用,我没有什么需要对你隐瞒的。”章典希望她用,如果可以永远使用那就再好不过了。 “是吗?”沈初一看了他一眼,真的没什么隐瞒的吗? 小镇下了一场雨,没有车不方便去医院,所以章典请了护士上门来替他换药、输液。 护士上门来时,章典刚好把鸡和香菇炖进高压锅里。 沈一开了门请护士进来,就坐回地毯上继续用老式的游戏机打游戏,这种老游戏机她没玩过,正在兴头上。 章典过来把切好的水果放在她手边,坐在沙发上挽起袖子等护士扎针。 护士是军部医院的护士,知道章典,却还没见过沈初一,替章典扎上针,笑着问:“这位是缉毒署的同事吗?” 沈一没意识到是在问她,抬头看护士,就听见章典说:“不是,她是我的未婚妻,特意千里迢迢赶来照顾我。” 护士惊讶的又看沈一:“原来是章教授的未婚妻啊,抱歉抱歉。” 等送走护士,沈一皱眉过去和章典说:“我可没答应做你未婚妻,你少造谣我。” 章典压着出血口看她:“你可以考虑一下和我结婚。” “想得美……”沈初一马上要拒绝,却听见他说:“和我结婚再离婚,可以分走我一半的财产,你应该也知道我不但自己有钱,还继承了旧皇室的所有资产,包括基金、地产,这是一笔稳赚的生意,反正只是一张结婚证而已,我不会干涉你和别人恋爱、交际,如果你想和秦听结婚了,我们就离婚。” 沈初一惊讶地看向他,他看起来平静的脸上荨麻疹好像又严重了,反反复复,就像他现在的镇定、平静只是假装的,他不安的情绪烈火烹油一般在煎烤着他的心和躯体。 他紧绷的脸上再也没有从前胸有成竹的笑意,他盯着她,不停不停地加大筹码,试图伪装出他会赢的假象,试图把她留在牌桌上。 “如果我不幸死了,你可以带走我所有的财产。”他强撑的笑了笑,“不诱人吗?” 沈一看见他眼睛里的红血色,问他:“你昨晚又没睡吗?” 没有,他这几天没有一晚敢闭上眼睡一觉。 他伸手抱住了沈一的腰,仰头望着她,很虚弱的说:“考虑一下吧沈一。” 像是在祈求她,可怜一下吧沈一。 第134章 沈初一没想到会和章典在这座小城里住十天之久。 一来是章典的伤总也不好, 荨麻疹也一直在复发,医生说是因为他异能体严重受损,严重到异能体进入了休眠状态, 需要先治疗异能体,他身体上的伤口才能痊愈。 他现在的身体状况不能搭乘星舰。 二来是因为白世舟一直不肯放弃搜找她的下落, 不肯接受她已经“殉职”了,搜查行动持续到第九天, 白世舟辐射感染加重才被他的母亲胡捷教授和白世行强制带回了a市治疗。 沈初一有意在逃避回去面对痛苦的白世舟和愁云惨淡的特罪署,她希望他们能够尽快地淡忘她,恢复正常的生活。 还有秦听,她也希望秦首相能安抚好他。 虽然有些可耻, 但是她已经在努力走向新的生活了,她希望他们接受“沈于蓝”离开了这件事。 他们总会淡忘的,人不可能真的因为一个朋友、一段感情活不下去。 沈初一是这样认为的, 她没有体会过对一个人、一段感情刻骨铭心,所以她不相信章典能“爱”她爱到真为她付出一切的地步, 给她房子、钱只是因为这些东西他拥有太多了, 损失一些对他来说无足轻重。 但要是她想抽取他的异能脊髓液呢?想调查他的身世呢? 她不确定,秦荣查他的身世是为了预防他的异能带来又一次的“灾祸”, 还是想要重启那项基因实验。 但无论是为了什么,都意味着章典会失去现在的一切, 包括自由…… 边境小城总是下雨, 偶尔下雨的晚上沈初一看见章典又严重的荨麻疹, 会想:他要是总也不好,异能体永久休眠,或许就不用抽取他的异能脊髓液,秦荣也不用担心他会带异能灾难了。 空调开着抽湿, 可仍然有些潮湿。 沈初一轻手轻脚的起身想去拿东西,身侧的章典忽然睁开眼抓住了她的手。 “去哪里?”他哑着声音冷不丁问。 “你还没睡啊?”沈初一总会对章典的一些行为感到吃惊,比如他没有一天晚上睡整觉,只要她翻身或是起床去厕所,他都会第一时间睁开眼,抓住她。 哪怕她强调了一百遍,答应了他不走就不会走。 “去给你拿药。”沈初一无奈地开了床头灯,拿了柜子上的药膏转过身来看他红了半边的脸:“明天去输液吧,看起来更严重了。” 她用手指舀了绿色的药膏,轻轻揉开在他发红疹的脸上、脖子上。 他就那么看着她,额头慢慢的贴在了她的腿边,很受用似得闭了眼:“你最近对我好了很多,让我有些不踏实。” 沈初一笑了:“你是m吗?要不然明天开始我就每天抽你一巴掌。” 章典贴着她的腿笑了笑,在她的手指下更红了,呼吸是热的,嘴唇也是热的,一下一下吻在她腿上,热热的手掌也轻轻揉着她的腿,揉到内侧。 沈初一受不了的推了推他:“别闹,你又不能……” 他却抬起了沈初一的腿,没有停下来。 “别……”沈初一撑着身体又推他埋下去的脸:“……我怕你猝死了。” 他抬头望着她,眼神也变得粘稠,热热低低的说:“不做什么,我只是想让你舒服一点。” 他又低下头去找那粒桑椹,开垦着,又那么望着她、观察着她的表情。 她只两下就手臂发软地靠近枕头里,手指抓住了他的头发,膏药蹭了他满脸…… 潮湿的房间里,只剩下哼哼声。 ※ 这一晚,章典难得睡熟了几个小时,因为她满足之后窝在他怀里睡得格外熟,一晚上都没翻身,他抱着她才格外的安心。 第二天他再醒时,发现她不在怀里了,吓了一跳坐起身看见她在开放式厨房里站着,他简直又要以为是做梦了。 好在她回过头来看向他说:“醒了啊?你昨晚睡得还挺熟。” 她只穿了大t恤站在岛台边,正在刷着手环吃三明治,见他醒了就去拉开了窗帘,推开了一点窗户。 阳光和微风吹入房间里,她光着脚像踩在金色的晨光里,手里还拿着吃一半的三明治。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幕让章典看了很久,沈一的皮肤是浅蜜色的,沈一的腿部肌肉结实而线条流畅,沈一是那么富有生命力的。 “你吃吗?”她端了剩下的三明治过来问他。 盘子里是做得很潦草的鸡蛋、牛肉、生菜三明治。 “你自己做的?”章典有些意外地问,在这里十几天每天的三餐是他来做,导致他忘记了,沈一其实是会做饭,会照顾自己的。 她“嗯”了一声说:“别看样子潦草,但料很足,一个管饱。” “闻起来很香。”章典夸赞她,捧场的接过盘子,第一次没刷牙没洗漱,就在床上吃了早餐,意外的好吃。 “不错吧?”沈初一也盘腿坐在了床边,和他一起吃早餐。 章典的洁癖、强迫症、从来不在床上吃东西的规矩在这一刻全没有了。 他甚至喜欢沈一这样和他一起吃早餐,弄脏床单和被子,像是……她们已经新婚很久了。 沈初一将最后一口三明治吃完和他说:“我买了一辆二手摩托车,一会儿就送到公寓楼下。” “二手摩托车?”章典惊讶地看她:“怎么突然想买摩托车?” “送你去医院输液啊。”沈初一把订单给他看,刷的是他的银行卡,非常便宜:“我现在没有驾照,别的车开不了,但摩托车在这里不需要驾照就能上路,二手的很便宜,买一辆平时送你去医院、代步,等咱们走了再卖掉。” 章典看见她下单的平台是同城二手交易,这辆二手摩托车才一千五。 “你会开摩托车?”章典不放心。 沈初一很得意的一笑:“开玩笑,我就没有不会开的车,之前我连重机车都开过。” 她的样子看起来很开心,像是入手了一样新“玩具”。 “你可以买台新的。”章典觉得她花他的钱太节俭了,新的摩托车也没有多少钱。 “二手的就行,等回a市我再买新的。”沈初一没有要和他客气的意思,她只是不喜欢浪费钱。 “你喜欢机车吗?”章典吻了吻她的肩头,手又滑进了她t恤下的腰上,想和她腻一会儿。 没想到摩托车送来的那么快,沈初一推开他,随便套了个裤子就要下楼。 “我陪你去。”章典立刻说。 沈初一已经拉开门,无奈的说:“我都说了不会跑,你就这么不信任我?” 章典知道再说下去她肯定会生气,他现在不能惹她生气,就说:“我也想看看你的摩托车。” “少装。”沈初一指了指他,拉开门径直下了楼。 章典走到窗边朝楼下看去,看见公寓楼下有个穿花衬衫的年轻男人坐在一辆摩托车上,边抽烟边打电话。 没多久,沈一就出了楼道走向他。 年轻的男人看见沈一眼神呆了住,黏在沈一脸上、身上,令章典感到不适。 好在沈一没有给他好脸色,皱着眉挥了挥手,似乎让他把烟灭了,又无视他,绕着摩托车检查了一遍,要了车钥匙跨坐在摩托车上启动车子,“嗡嗡”的将油门轰到最大声。 等她再上来手里多了个头盔,美滋滋地朝他转了转手里的车钥匙:“换衣服,带你坐坐我的新车。” 昨天才下过雨,今天的太阳新得像是被洗过。 章典穿了衬衫和西裤,和穿了黑色背心的沈一一起下楼,像是两个世界里的人。 她把新的头盔给他用,还帮他扣好了头盔带子,心情很好地跨坐在那辆亮蓝色的摩托车上,大手一挥:“坐我后面。” 她穿了紧身的牛仔裤和马丁靴,章典第一次如此直观的发现她的腿这么长。 他配合地坐在她后面,抱住了她,没等提醒她注意安全,车子已经飙了出去。 风吹着沈一的黑发荡在他脖颈间,阳光金灿灿地照下来。 沈一在风里大声地问:“要不要去海边看看?这里离海很近!” 从她们公寓的窗户可以望见那片不算蓝的海。 沈一穿过几条公路,开进一条小巷,冲出小巷之后就是一片黄色的沙滩和深蓝色的海。 海边的公路上种着一排排龙树,开着红色的花。 这里游客很少,只有零零碎碎的人在海边捡贝壳、晒太阳。 她在风里仰起头,风和阳光抚摸过她的眉和脸。 反派对我产生了食欲怎么办? 第147节 章典听见她笑着高声说了一句:“我们去海那边看看吧!” 她低下头将油门踩得轰轰响,光着的手臂在阳光下散发着健康的光泽。 章典忽然觉得,他其实在这一刻才窥见沈一,19岁的沈一,爱玩的沈一,健康、自由的沈一。 他闻着她的气味,听着她的笑声,在大海和阳光下开始了独属于他的盛夏。 快乐明媚、富有生命力的盛夏。 第135章 有了那辆摩托车之后沈一白天几乎没在家里待过, 她每天送章典去医院时都要从海边绕过去,美其名让章典多晒太阳补钙。 起先她还会在医院里陪着章典输液,后来她实在无聊等章典扎上针她就说去买午餐, 骑着摩托车满城镇乱逛。 章典知道不能拘着她,况且在这小城镇里她没有认识的人, 没有证件,不能搭乘任何交通工具, 手环是他的虚拟号,他随时可以查看到她的坐标、动态,也就没有阻拦她。 她会在午饭的点准时回来,带一些稀奇古怪的本地食物, 下午她会载着他去逛一圈菜市场,买菜、买水果,黄昏的时候她们才会一起回家。 他在厨房做晚餐, 沈一就在客厅里打游戏,等晚餐之后章典会陪她去逛夜市。 每晚她们都会做···爱, 她似乎有用不完的精力, 章典希望消耗她的精力,让她得到满足。 这种闭塞小镇子里, 和她规律的生活,很大程度的治愈了章典, 他忘了从哪一天开始他晚上开始睡整觉了, 只要抱着她有时候能睡到第二天快十点, 心情和精神也跟着好了一起。 他的荨麻疹已经有好多天不再复发了,伤口也在逐渐地愈合,他能感觉到休眠的异能体在渐渐恢复知觉。 但这种生活对沈一来说,新鲜劲一过就变得枯燥而煎熬。 章典在有一天晚上发现独自去买水果的沈一不太对劲。 她出去一个多小时还没有回来, 章典查看了手环上她的地位,没有在附近的水果店,而是在海边的公路附近。 他给她打了五通电话她都没接,在章典要出门去找她的时候,楼下传来了她的摩托车声。 她推门进来,带进来热腾腾的一股气。 章典看见她的黑色背心被汗浸湿了一点,这阵子她黑了一些,人更舒展了,看过去美得朝气蓬勃。 “你去哪里了?”章典尽可能让自己的语气温和。 她将一兜子水果放在桌上,又将另一只手里拎的牛皮袋丢在地上,没封口的牛皮袋里掉出一沓沓崭新的现金,她灌了一大口柠檬水,得意洋洋地看章典。 章典呆了一两秒,然后弯腰拉开牛皮袋,发现里面全是现金,“你哪里来的钱?”他几乎要怀疑她去赌·博了。 “赢的。”她坐在地上把钱全倒了出来,神采飞扬的说:“咱们之前经常去的海边公路,晚上有飙车赛,第一名可以赢走所有赌注,我的新人第一次参加飙车,几乎所有人压我输,你猜我赢了多少钱?” 满地的现金,章典看到她眼睛里的兴奋和得意,她整个人容光焕发。 “19万!”沈初一拿着一沓现金在他脸上轻轻拍了拍,开心的不得了:“钱也太好赚了,九十分钟的比赛,我闭眼都能赢。” 可章典脸上却没有一丝笑容,他问她:“你缺钱吗?我的钱不够你花吗?你知道这也是赌钱吗?” 沈初一笑意盈盈的脸一下子就冷了,她丢下钱一言不发转身要去浴室。 章典追上去伸手推在她要关起来的浴室门上,才叫了一声:“沈一……” 就被她一脚蹬了出来。 “滚。”她将浴室门“砰”的关上,震的墙壁颤抖。 章典看着衬衫的脚印,听见里面传来的水流声,慢慢的叹了口气。 他回到客厅,把地上的现金一沓沓装回牛皮袋里,洗好了水果,坐在沙发上等她。 不该那样说,他明明知道沈一不是缺钱,也不是爱赌钱,她只是喜欢赢。 天才的脑子、a+的异能体、旺盛的精力和超越常人的体能,就注定了她永远不可能像普通人一样“安生”地过日子。 她的天赋就像炸弹一样,如果不被放在正途上,就必定会在歧路上爆炸,她会害了自己。 章典在这一刻才突然意识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不希望沈一踏入歧途,变成他的“同类”了。 因为那会让沈一受伤,他不希望沈一受伤了,他希望她一直这么健康、蓬勃、开心。 他想要和沈一好好过日子。 浴室的门拉开。 他扭头看向她问:“吃水果吗?” 她却没理他,穿着睡衣径直去了床边。 这栋房子客厅、卧室一体化,床就在客厅尽头。 章典起身过去,见她闷头躺在床上,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头发吹干了吗?” 她还是不理睬他,把整张脸盖到了被子下准备睡觉。 章典关上了所有灯,脱下了衬衫,从她脚边钻进了被子里。 “滚。”她在被子下胡乱踢他、推他。 他挨了几脚,握着她的脚从小腿亲了上去,不论她怎么骂怎么打,他都贴上去,将那粒桑葚品尝出汁夜,感觉她蹬的力气都变小了才松开,在被子下凑近她的脸哑声说:“对不起,一一,我不该那么跟你说话。” 沈一在被子里脸闷得发红,呼吸也热热的,看着他湿漉漉的嘴唇又气又无语,伸手重重地打了他两下。 两下打在他的脖子和脸上,几秒钟就红了一片,像又发了荨麻疹一样。 “对不起一一。”他又说,握住她的手亲了亲,吻她的腕、她的手臂内侧、她的心口:“别和我生气了……你离开我快两个小时,打电话也不接,我是急昏头了才乱说话……” 沈初一被他吻的气息不稳和他吵架:“你心里就是那么想的,你觉得我就是死性不改的赌鬼。” “没有。”章典抬起来脸皱眉看她,手上却没有停:“你应该很清楚我从来不认为你在绿洲赌钱有错,更不会认为你参加飙车赛赢钱有错,如果你喜欢我们可以去更大的地方玩牌,但你要事先告诉我。” 他吻她的脖子:“要告诉我一一,你要去哪里,去多久,去做什么……” 他又吻她的锁骨:“要接我电话、要让我随时知道你的定位、要和我一起去……” “我又不是你的犯人。”沈一呼吸加重。 “我是你的犯人。”章典凑近她的嘴唇,单手托住她,看她发红的脸,慢慢吻她:“你怎么能把你的犯人单独丢下?你要24小时监·管我,监·视我,调查我的行踪……” “我没那么变态。”沈初一推开他的脸,受不了的跨坐在那张漂亮的敛上,嘴巴现在不用用来说话…… ※ 第二天一整天,沈初一都待在家里没出去。 到了晚上九点,公寓楼下突然传来一阵阵摩托车的轰鸣声。 章典推开窗户就看见楼下至少有五六个骑摩托车的年轻男女轰着油门在漂移、绕圈,时不时往楼上吹口哨。 其中有两个染黄、绿头发的男人看起来长的不错,宽肩窄腰,像是沈一会喜欢的。 章典不用猜也知道,这几个暴走族应该就是什么飙车赛里认识沈一的。 他回过头看沙发上玩游戏的沈一,问她:“是找你的吧?” 今天一天沈一都不怎么搭理他,他改了策略过去和沈一说:“今晚不去参加飙车赛吗?我陪你去。” 沈一从游戏里抬起眼看他。 “我拿一百万押你赢,也让我体验一次稳赢。”章典又说。 沈一终于笑了,嘲讽他说:“你真贱兮兮的,我不去了你又不高兴。” 她说:“我不是因为你不去,是赢他们没意思了。” 门却被敲响了。 章典起身去开门,看见门外站着一个年轻的短发女孩,和绿头发的男人。 两个人看见他都是一愣,又忙看看门牌号。 “是找沈一吗?”章典问她们。 沈一从他背后走过来,看着她们皱眉说:“你们怎么还找来了?我不玩了。” 短发女孩拉着沈一把她拉出来,小声和沈一说:“干嘛不玩了啊,替我再去跑一圈嘛,今晚好多人特意来看你,押你输得比昨天还多,他们都不信邪,这不是轻轻松松赢钱嘛。” 绿头发男人看了一眼章典,低头低声问沈一:“你哥啊?还是……你有男朋友了?” 坏朋友。 章典站在门内静静看着她们,不能再继续住在这里了,这座闭塞落后的小城从来没有出过像沈一这样优秀的天才,她在这里太容易被很多人盯上。 沈一不能和这群带坏她的坏朋友交往。 “不去了。”沈初一说:“赢他们也没劲,那条路跑来跑去就那样,没什么意思。”又说:“赢的钱也不多。” 小城镇里的人几百几百下注,最高赌注也才十几二十万,对于现在的沈初一来说确实不算多。 两个人悻悻的被打发走,绿头发男还不甘心的又回头说:“明天有越野赛,你要不要去?我来接你。” 章典听见沈一回答他说:“明天再说吧。” 她在这里过得太枯燥了,太容易被一些坏朋友吸引找乐子、打发时间了。 等门关上,章典切好水果端给沈一,和她说:“你的户口和入学都办好了,明天有一班回去的星舰,你想回a市吗?” 沈初一当然知道他突然决定回去的用意,但她确实也该回去了。 在这里将近一个月,她都处于失联状态,她的旧手环早就修好了,几天前她才找机会戴回旧手环看到了来自秦荣的信息。 秦荣问她:【一切都好吗?】 她享乐太久了。 “你的异能体恢复了吗?”沈初一问他。 “还没有完全恢复。”章典摸了摸她的脸,“但可以搭乘星舰了,这里没有治疗我的异能体的特效药,回a市我能好的更快些。” “你的异能体需要什么特效药?”沈初一好奇。 章典笑着低头亲她说:“秘密。” ※ 星舰回a市需要一天一夜的时间。 落地a时天刚蒙蒙亮,下着小雨,将沈初一身上的热带气温一下子冲散了,她从机场出来,坐上章典的车,看着道路旁熟悉的景象一幕幕从眼前掠过,看向伫立在阴云下的坐标大厦,突然觉得恍如隔世。 反派对我产生了食欲怎么办? 第148节 在路过灯火通明的特罪署大楼时,她像是从一场热带的梦中醒过来,这里才是该她存在的地方,她曾经多么想堂堂正正地来到这片繁华地带,步入那座灯火通明的大楼只有她自己知道。 “你累吗?”章典问她:“先回去睡一觉,吃点东西,我约了明天给你激活终端。” “不累。”沈初一回过头看他:“现在不可以吗?” 章典其实已经晕眩想吐了,他需要休息一会儿,但她这样说,他就点点头说:“当然可以。” 他改了预约时间,直接改道载沈一去a市的市政大楼,户口、终端、芯片植入在这栋大楼里办理。 只是他没想到,会那么不巧地碰上白世舟。 在户口办理中心的楼梯口,因为他今天穿了便服,又暴瘦很多,所以章典和沈初一走过来时没有认出他。 直到走近了,他回过头来看向她们。 章典才意识到,不该改时间今天来。 他清晰的感觉到沈一的目光在白世舟脸上呆滞了几秒。 “章教授?”白世舟那张脸瘦的更锋利了,脸上、眼睛里没有一丝温度:“你今天回来怎么不通知特罪署去接你?”然后他的目光落在了章典身旁的年轻女士身上,他觉得很眼熟,可是一时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她有非常漂亮的小麦色皮肤,饱满的额头,那双眼与他对视时有种奇异的熟悉感:“这位是?” 章典伸出手握住了沈一的手,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轻声问沈一:“你想和他认识吗?” 白世舟目光落在她们交握的手上,皱了眉,章典不是喜欢沈于蓝吗?沈于蓝才失踪不到一个月,章典就移情别恋了? “无所谓。”沈初一看着白世舟的目光变得很坦然了,无所谓他现在认不认识她,因为她的名字注定要深深的烙进他的记忆里。 电梯门很适时地开了。 白世舟和她们都是去户口办理中心,三个人同时踏入电梯。 “章教授也去办理户口?”白世舟没有再问那个女孩的来历,而是作为同事询问章典。 “是,带她处理一些户口问题。”章典也没有细说,怕他追问又主动问他:“白署长来这里办理什么?” 白世舟看着上升的数字,抿了一下唇,在电梯即将开启之前说:“失踪超过一个月终端账户会冻结,我来替沈于蓝申请延期,万一她想联系我们,也不会无法使用。” 电梯门打开。 白世舟头也没回地跨了出去。 章典掌心里握着的手指有些凉,他握的紧了一点,侧头看向沈一,她脸上没有什么表情,问他:“往哪边走?” 往没有白世舟的方向走,他多怕沈一会可怜白世舟,会动摇和他在一起的心。 白世舟可怜吗? 他不过是找了沈于蓝快一个月,失魂落魄快一个月,可如果把沈于蓝换成特罪署里的其他人,鲍啸、安嘉树……他都会这么做。 他会为了特罪署里的每个人伤心。 但章典只会为了沈一伤心,白世舟会很快振作起来接受其他人,但他不会,他活了这么久才在那么多平庸的人中找到沈一、遇到沈一、抓住沈一。 如果白世舟动摇沈一的心,他就只能杀了他了。 第136章 重新激活终端不复杂, 章典已经把需要的手续都办完了,只需要沈初一在户口中心做人脸、虹膜、血型识别,就可以更换新的终端, 重新激活【沈一】的终端身份。 全程不过一个半小时,死去的沈一重新出现在这个世界上, 重新被这个社会接纳。 她没有再遇到白世舟,也没有什么喜悦。 章典问她要不要去吃顿饭庆祝她“重获新生”, 她也说累了要回去睡觉。 开车回去的方向是章典的大平层豪宅,沈初一靠在椅背里翻着她的新手环,终端有自动备份功能,沈一的终端激活后, 手环里就会把过去的备份自动更新到了新手环里。 从前她能联系的人就少,通讯录里只有美容院的倪霞和帮助过她的班主任。 信息她也有每天删除的习惯,但唯独有一条信息她收藏在收藏夹里, 是巨鹿学院发给她的录取通知,提醒她及时收取纸质录取通知书。 人生可以重来吗? 好像不可以了, 19岁的沈一只想要一个翻身的机会, 天真的以为进入巨鹿学院就逆天改命了。 但现在快27岁的沈初一已经很清楚,“巨鹿学院”只是一阶台阶, 踏进去不意味着翻身,被除名也不意味着再也没有出头之日, 翻身是抓住一次又一次的机会, 踏上一阶又一阶的台阶。 “不通过我的添加吗?”章典笑着问她。 沈初一才想起来通过了章典的添加, 刚添加就收到了章典将她绑定为亲密账户的验证信息。 “绑定亲密账户之后,你就可以随意使用我的银行卡了。”章典说:“我没设额度上限,如果你不想我看到你的消费记录,可以在后台设定。” “我自己有钱。”沈初一没有验证, 她把自己沈初一户头里的910万转了一半过来,她名下那辆秦荣送的车已经卖掉了,但温泉度假别墅还没有出手。 现在也不着急了。 章典之后就没有再说话,他听见她似乎在买东西,可她却不愿意再用他的钱了。 才到达a市几个小时,章典却觉得越来越不安,他希望她像在小城镇一样用他的账号,用他的钱,他可以知道她的行踪、她的动态、她买了什么、浏览了什么…… 他需要通过给她金钱、物质、服务来获得一点安全感,来感觉他是被她需要的。 可她不要他的钱,是不是很快她也不要和他住在一起了? 天阴沉沉,章典脖子又痒起来,像是要发疹子。 到家时,章典又说:“我重新布置了房间,如果你不喜欢我们再重新买套房子,只写你的名字。” 他推开了房门,带沈一进去。 廊灯亮起来,沈初一看见熟悉的大平层变样了,卧室和厨房没变,但宽阔的大客厅多了个开放式书房,就在落地窗旁,大地毯上多了书架、书桌和落地灯之类的东西。 沈初一走过去发现书架上摆放的书居然是她从前的那些旧书,连玩偶也是摆在她那套旧房子里的玩偶。 最底层甚至是她的试卷、课业本。 “我把你小窝里的东西搬过来了一些。”章典观察着她的表情说:“那套房子太潮了,你的这些书本不方便保存,会发霉。”她看起来既没有不开心,也没有开心。 “随你,都是些没用的东西,发霉就发霉了。”沈初一确实无所谓,哪有人永远活在过去啊。 她回头看章典,又看向厨房,发现之前那扇门不见了。 那到底是扇什么门,不能让她看见? “我买了些衣服之类的东西,一会儿会有快递送上门,你帮我拿进来,我去躺一会儿。”她熟门熟路地进卧室去简单冲了个澡,出来时就看见床头多了一杯她喜欢的柠檬薄荷水。 她探头往外看,看见章典在厨房像是在腌牛排和鱼。 他不累吗?明明伤口还没有好全。 她喝了两口柠檬水,躺下休息,迷迷糊糊之间感觉有人从背后轻轻抱住了她。 是章典的气味。 他小心翼翼地把她圈在怀里,在她脖颈里吻了吻,抱着她一起睡了一会儿。 ※ 等沈初一再醒的时候,外面天都黑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下雨了,落地窗上是细小的雨点。 她闻到油脂和迷迭香的味道,章典像是预料到她会醒一样从外面走进来,笑笑说:“饿了吧?牛排煎好了。” 他穿着黑色围裙,沈初一看见他脖子上好像又泛红了。 “过来。”沈初一让他过来想看看他的脖子。 他却误会了,解下围裙过来低头吻了她,又将她从床上抱了起来,笑着问她:“还很累吗?” “我没让你抱。”沈初一无语,摸到他脖子上热热的一片,果然是又发疹子了:“你怎么又复发了?” 她有些搞不懂章典的身体状况了,异能体休眠后他的身体居然会弱到这种地步吗?累一累就会复发荨麻疹? “可能是太想讨你喜欢了。”章典把她放在餐椅里。 沈初一才留意到,餐桌上铺了黑丝绒桌布,摆了鲜花、烛台,还有三层高的蛋糕。 章典吻了她的脸颊说:“欢迎回家沈一。” 欢迎回家。 沈初一看着蛋糕上的牛奶小羊,既觉得章典居然把27岁的她当小孩儿一样哄很好笑,又有点不想承认的感动。 要是在19岁的时候遇到章典该多好啊,19岁的沈一还没有遇到秦荣,要得很少,27岁的沈一已经太贪心了。 章典把刚煎好的牛排递给她,又替她倒上了红酒:“今天是我们在一起的第三十天,庆祝一下。” “怎么我们就在一起三十天了?”沈初一不明白他怎么自顾自就和她在一起了?从哪一天开始算? 章典却装出困惑的样子问:“那我们在一起多少天了?从同居开始到现在是三十天了,要不然我们从第一次kiss开始算?” “你怎么不从我第一次勒索你开始算?”沈初一讥讽他。 他笑着给自己倒红酒说:“也可以。” 沈初一把他倒好的红酒杯挪到了自己跟前说:“你又发疹子了还喝酒,不能喝。” 章典笑着在烛光里看她,恬不知耻的说:“沈一,你也有点喜欢我对吗?” “没有。”沈初一吃了一口牛排斩钉截铁的否定:“我只喜欢你的异能体,不希望你害死它们。” 章典冷不丁凑过来亲她,将她嘴角的酱汁亲干净说:“那也很好。” 之后的两三天一直在下雨。 章典动作很快,把这套大平层过户到了沈一名下,又买了一辆贵到惊人的哈雷摩托送给她,说给她代步。 沈初一看到车的时候惊呆了,要在a市骑摩托车不但要考专业的驾照,还要申请通行证,手续复杂得要命。 章典却说:“你只需要考驾照就可以,手续我来办,况且这类驾照你以后成为警员也需要考。” 沈初一没有想这么长远的事情,章典却连考驾照都替她预约好了。 连续一周的时间,沈初一在章典的陪同下把能考的车类驾照都考了。 ※ 周六的时候a市才放晴。 内阁会议才结束,所有大臣离开,只有秦荣还坐在议事厅中。 王可关上了门,走到她身边把一份申请递过去,低声说:“沈一下周一去巨鹿学院参加考核,有章教授和其他两位教授的推荐信,这次考核应该只是测验一下她适合插班进入哪个年级。” 反派对我产生了食欲怎么办? 第149节 秦荣接在手里翻了翻,“一向不喜欢社交的章典却为沈一拿到了两封教授推荐信。”她笑了笑:“听说最近还申请了通行令?” “是,最近沈一考了很多驾照。”王可有些犹豫地说:“您赠与她的那套温泉别墅她已经出手了。” “赠与她就是她的,随她处置。”秦荣说。 “可我担心她是不是……”王可几番措词。 “是不是对章典动心了?”秦荣抬眼看她:“你担心她不想为我办事了?” 王可点了点头。 “是啊,章典无论哪方面都很优秀,她现在已经做回沈一,甚至还可以如愿以偿的进入巨鹿学院。”秦荣问王可:“你也觉得她应该动心?” 王可不想撒谎:“她想要的似乎都已经在章典那里得到了,我不知道她还会不会继续您给的任务。” “如果她只是这样就满足了,那就当我看错了人。”秦荣靠在椅背里想着曾经的沈一,“她和其他人不同,可可,一个经历过那么多次九死一生的苦难,却还挣扎着要翻身,要往上爬的人,是不可能满足的。” 她看着王可:“或许十九岁的沈一只是想进入巨鹿学院,有钱有房子。但经历过死亡、抽脊髓液、以黑户身份苟活那么久却还能成为探员,屡破奇案的沈一是不会满足于章典给的那些。” “因为她知道以自己的能力可以攀上更高的地方,且她如今就握着这样的机会。”秦荣笑了笑,“如果她是可以被章典满足的人,从一开始她就不会选择投靠我。不要小看她的野心。” 王可顿了住,她想起第一次来见秦荣的“沈于蓝”,那时秦荣还是秦部长,而“沈于蓝”只是一名实习探员,那时的“沈于蓝”就选择了秦荣。 秦荣想了想,又吩咐王可说:“安排白世舟去负责她周一的异能考核,就说我对沈一很感兴趣。” ※ 周一那天是个大晴天。 白世舟心情很复杂的赶去巨鹿学院,他又将考生沈一的资料翻了翻,确定无疑,她就是当年在绿洲被他亲自缉拿的赌徒,也是那天在户口办理中心章教授拉着的女孩儿。 他脑子里反反复复出现边境缉毒署里,在花树下,沈于蓝告诉他,她有位线人叫沈一。 她说:“她曾经也被巨鹿学院录取了,还是以第一的成绩,但很可惜她因为在绿洲赌博被抓,被学院除名了……之后她就被杜坤生绑架……” 她问他:如果当初他能不那么公正的放走她,她会怎么样? 白世舟很难说清楚自己的心情,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导致了十九岁的女孩儿被杜坤生绑架,人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赌博正确吗?当然不正确。 可是他扪心自问,如果当时那个女孩儿是沈于蓝,是他认识的沈于蓝,他还会义无反顾地将她送入警局吗? 不会,他一定会想她是不是有苦衷才去赌博,她不是个坏孩子,她那么优秀不能被一次犯糊涂的错误就毁掉人生…… 车窗外的阳光照进来,白世舟有些透不过气,在沈于蓝失踪的一个月之后,他才开始慢慢明白很多事情,比如他没有办法做到百分百公正、比如他也会犯错、比如他没有一天不后悔当初同意沈于蓝踏进那片辐射区…… 车子停在校园停车场。 他推门下车听见熟悉的铃声,看见久违的旗帜和一栋栋红色大楼,心口在闷闷地痛。 因为他总是在想:曾经沈于蓝是不是也从这条小径上走过去?她坐在哪个教室里?听到铃声后会和好朋友一起跑下楼吗? 他走过每个地方都像是和曾经路过的沈于蓝重逢,每一步都让他后悔。 司康说得对,他既然把她带去了那么危险的地方,就该把她平安带回来,他该为沈于蓝的“失踪”负责。 阳光晒得他发晕,他走向考核场,在偌大的场地中看见了院长、考核老师和章典。 章典手臂上挂着一件女士外套,手里拎着一双黑色女士皮鞋,正在望着旁边做拉伸的一个女孩儿。 沈一。 白世舟没有走进,就知道她是沈一。 她穿了一身短袖短裤运动服,手臂和小腿肌肉紧实,被阳光晒出蜜色的光泽。 “别紧张。”章典轻声对她说。 她直起腰想对章典说什么,却看见了走过来的白世舟,嘴就抿了住,连同眉头也皱了起来。 章典也回过头,对白世舟皱了眉。 显然她们并不知道这次负责考核的老师之一是白世舟。 院子笑着开口说:“白署长是异能考核这部分的考核老师之一。” 章典忽然冷笑了一声:“白署长这么闲吗?还是你听说考生是沈一特意来监督?” 沈初一的眉皱得更深了。 白世舟没说话,要来了沈一其他的考核看了看,除了理论课和英语,她其他笔试都拿了满分。 而理论课的成绩也远超过入学考试的平均分,甚至比她之前那次入学考试拿的分还要高。 真让人惊讶,她脱离学校六七年了,分数不减反增,就好像被“耽误”的这几年只是她的备考时间。 “开始吧。”老师拿来异能监测环交给沈一,提醒她在手臂上扣紧。 沈初一扣好之后,听见白世舟说:“你的情况特殊,分数必须得超过优等生才能破格录取。” 她忽然很想冷笑,是啊,她是个有前科的人,哪怕她为警方提供过杜坤生的信息立过功、哪怕她做过“沈于蓝”的线人,所以获得了格外考核的机会……她必须要比所有人优秀百倍,才能得到平等对待的机会。 所以才要往上爬。 沈初一盯着前方的跳板,猛地纵身,双足在阳光下化成山羊蹄,拔地而起—— “她……”白世舟盯着她阳光下的横瞳眼睛,突然有一瞬间心头猛跳,她的眼睛异能化之后为什么那么像沈于蓝? “她之前的成绩是山羊系异能a+级别。”院长看着面前的异能监测仪惊讶说:“现在看样子,她还能突破之前的成绩。”他又有点惋惜,和章典说:“其实当年将她除名之前,我们联系过她,想核实清楚她的情况,她的成绩太优秀了,学院也怕误判毁掉一个优秀的学生,但当时没能联系上她。” “当时她因为杜坤生和绿洲警方的勾结,被销户绑架了。”章典在阳光下皱着眉说:“白署长缉拿她时没有向巨鹿学院核实一下吗?” 他看向白世舟:“是因为要缉拿杜坤生没时间?还是你根本不信她说自己是巨鹿学院的录取生?” 白世舟没有说话,他已经记不得缉拿她时的具体经过了,只隐约记得她说自己第一次赌博、才刚满十九岁、是为了凑巨鹿学院的学费…… 可她那时浓妆艳抹,也根本不是第一次赌博的新手,她熟知绿洲赌场的每条规矩、每道暗门,他本能地认为她谎话连篇,她这样的赌徒怎么可能被巨鹿学院录取? “不过没关系,天才没有白走的弯路。”章典毫不遮掩对她的喜爱之情,过了一会儿突然把手伸到了白世舟眼睛下:“对了,我和沈一准备订婚了。” 白世舟低头看见他没戴手套的右手无名指上戴着一枚情侣戒,玫瑰色的戒指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他到底是没忍住问章典:“章教授之前不是在追求沈于蓝吗?可以这么快就爱上别人?” 章典抬抬眉望向场中迅速奔跑的沈一,笑着说:“沈一是沈于蓝的线人,我之前接近沈于蓝只是为了追求沈一而已。” 白世舟一股火气燃起伸手抓住了章典的衣领,把院长和老师们吓了一跳,忙伸手阻拦。 章典却笑着又说:“你生气了?为什么呢?” 为什么? 之前章典追求沈于蓝表现得那么热烈,恨不能人尽皆知,而现在沈于蓝生死不明失踪了一个月,章典不但移情别恋,还说出这种话! 白世舟气的脸色苍白,章典却变本加厉说:“难道你暗恋……” 沈于蓝三个字还没说出口,白世舟的拳头就挥了上去。 章典也没躲,他看见汗津津的沈一停下脚步看过来,似乎看到老师们也在拦架,她快步冲过来一把推开了白世舟。 “白署长是特意来扰乱我考核的吗?”沈初一胸口起伏,盯着白世舟,然后转身托着章典的脸看了看,看见一片红肿,无语的瞪他,低声说:“你少装,他的拳头你躲不开吗?” 第137章 沈一的异能检测已经超过了a+等级, 她被破格录取毫无悬念。 只是白世舟没想到秦首相会这么重视沈一,当天晚上秦荣就特意来见了他,目的只是为了询问沈一的成绩。 “她的异能检测结果已经超过了你当初入学时的成绩。”秦荣调取了她的各项成绩, 一一查看,笑着和白世舟说:“真神奇, 她脱离学习环境几年再复考还能考出比过去更好的成绩。” 她又抬头问白世舟:“白署长怎么看?” 她身后是落地窗外a市的夜景,脸上的笑容让人看不懂。 “以成绩来说她确实很优秀。”白世舟不明白她的用意, 只是很清楚她一定认识沈一,不然不可能这么关注一个学员的复考,所以他问:“只是首相这么关注她,不只是因为她的成绩吧?” 秦荣笑容明朗了一些, 话语也更明朗了:“她曾经做过于蓝的线人,是个难得的人才,我有意让她进入特罪署, 所以这次是为了让你提前了解一下她。” 沈一果然也是秦荣的人,怪不得沈于蓝刚毕业就能认识沈一这样的线人, 是秦荣派给她的人吧。 白世舟希望更多优秀的人进入特罪署, 他也认为以沈一的成绩如果她能规范自己,顺利从巨鹿学院毕业绝对可以进入特罪署, “她才刚刚被录取,现在谈这些太早了。” 秦荣却露出一个不置可否的笑容, 说了一句:“也许用不了多久。” ※ 没几天, 沈初一就插班进入了优等班。 学期已经开始几个月了, 她插班进入课程落后一大半,学院建议她住校,优等班有针对学生的补习夜班。 但被章典拒绝了,他也可以给沈一补课, 他不认为那些学院里的老师有能力教好沈一,事实上他在学院也只待了一年就跳级毕业了。 之所以送沈一去巨鹿学院,只是为了完成她的缺憾,让她体验一下大学生活,学习最次要。 但沈一看起来积极性并不高,他替她准备了午餐便当她也不愿意带上。 理由是:现在哪有人带盒饭上学啊? 他开车送她去学院,她也会在快到达学院的车站让他提前停下,要自己走一站路去学院。 理由是:他太引人注目了,她27的年纪做插班生已经够特殊了,不想再被其他人知道她们的关系哗众取宠。 章典尽量顺着她,毕竟她能同意不住校已经很难得了。 她下车,挎着背包埋头往前走,和巨鹿的学生们汇集成河流。 章典坐在车里静静望着她,其实穿上学院制服的她看起来非常显小,和其他学生没有什么分别,但她刻意的避开人群,独自往前走,还是让章典觉得很遗憾。 有些缺憾过了就没有办法弥补了。 他能够想象到如果是19岁的沈一走向巨鹿学院,她会有多开心。 要是他在她19岁时就能遇到她就好了,他会将车子开到学院门口,拎着她的书包送她进入学院,嘱咐她午饭在哪栋楼加热,有事要记得打电话给他,放学后他会来接她。 她或许会说他啰嗦,但她心里一定是开心的,至少比现在开心。 这样想着,他又低头给她发了一条信息:【如果午饭不想和其他人一起吃,可以去a楼的体能馆,那里平时没人,刷你的学员证就可以进入。】 她不回他。 他又补一条:“晚上我来接你。” 反派对我产生了食欲怎么办? 第150节 等他开车回到家时,才收到她发来的回复:【不用,我坐地铁。】 章典从她简略的回答里能猜出来,她在学院里过的不开心。 他的情绪变得很复杂,只要一想到那么优秀的沈一也可能会在学院里被孤立、被非议、被针对,他就会替她痛恨白世舟。 打开门进入房间,他又给她发了一条信息:【在学院不开心吗?】 她照例没有回他。 章典叹了口气走到厨房冰柜旁的墙壁前,摘下了手套,抬手按在了墙壁上——掌纹和指纹激活了墙壁一般,黑色的墙壁上显现出蓝色的光幕,光幕上出现人脸和虹膜识别的系统,锁定他的脸和瞳孔。 “滴”声后,蓝色的光幕像电梯门一样打开,那面漆黑的墙壁上出现了一枚金属按钮,图标向下的按钮。 章典将拇指按在按钮上,按钮再次识别他的指纹,墙壁上隐秘的门才被打开——门后是电梯,只能向下的电梯。 电梯里什么按钮也没有,章典进入,门自动合拢直接向下,抵达了他的“地下室”。 壁灯随着他走入亮起来,正面墙壁的光幕也亮起来,将昏暗的地下室照亮。 这里像个“数据库”,除了光幕就只剩下墙壁式的晶体冰柜,冰柜旁丢着一把没完工的沙发骨架。 他对这个沙发骨架早就不感兴趣了,径直走向晶体冰柜,解锁打开,从里面取出了一支药剂,熟练的给自己手臂消毒后注射了一瓶药剂。 这是他根据当年实验室的记录,为自己调配的药剂,用来促进他的异能体恢复和二次发育。 刚注射完,他有些晕眩,坐在椅子里闭眼靠了一会儿,隐隐约约听见脑子里异能体小小的声音。 它们现在虽然苏醒了,却仍处于损伤状态,时不时就要发出一些“好痛好痛”的哀叫声。 这次在这些哀叫声中多了一些叫“一一”的声音,还有一个章典从来没有听过的字眼——“y教授、天气晴、错误……天气阴……” 章典猛地睁开了眼,那道身影随着他睁眼消失了。 真奇怪。 他身体中的异能体似乎发育出了一条从前没有的“异能触须”,声音是陌生的,触须中的“神经元”也是陌生的…… “y教授?”他没有从记忆里找到相关的记忆。 ※ 与此同时,秦荣从研究院那边得到了一份修复好的文件。 当初基因实验很多宝贵的数据、资料被核心成员故意销毁,这些年前首相和钟康明一直在试图找回、恢复这些宝贵的资料,到秦荣接手之后总算有了进展。 秦荣在车子里打开文件,看到是一份【代号1日记】—— [xx号,天气晴。y教授要我写日记。] [xx号,天气晴。y教授说日记是记录。] [xx号,天气晴。y教授说可以写我今天吃了什么。] [xx号,天气晴。y教授说错误,今天下雨。] [xx号,天气晴。y教授说再次错误,今天阴天。] 秦荣往下扫了一眼,之后每一天的日记【代号1】都写的是天气晴,看起来非常笨拙,可她在最后一页看到了唯一一个不同的天气—— [xx号,今天下雪了y教授,我知道你会读我的日记,不要通过日记来观察我,人类应该明白就算是日记也可以撒谎,请来和我谈谈好吗?] 这是最后的日记。 秦荣很想知道这位y教授和【代号1】谈了什么,可据说当时【代号1】房间里的监控被侵入了,只有当事人y教授知道发生了什么,而那次交谈之后,y教授就提出实验应该终止,代号1的“发育”远超过了她们能够检测到的,它在撒谎,它在隐瞒,它甚至在“观赏”她们。 可当时所有参与的研究员、教授都持反对意见,认为这是巨大的突破,所以最后y教授提出她不再负责监管代号1。 没过多久,实验室的数据库就被大规模侵入,众多危险物质泄漏,紧接着发生辐射、爆炸、实验岛上所有核心成员几乎全死在了那场大泄漏之中,其中也包括y教授。 活下来的只有像霍林教授这样不在实验岛上的非核心研究人员。 太遗憾了。 车窗外的夜景闪烁掠过,秦荣看了一眼黑下来的天色,问王可:“小听是后天回来的飞机?” “是,后天早上。”王可回答她。 她点了点头,“希望他这次回来能成熟点。” “他只是太喜欢沈探员了。”王可叹了口气,小听太爱沈于蓝了,她很难想象他没有沈于蓝该怎么好好活下去,可目前来看……变回沈一的沈于蓝似乎没有打算回到秦部长身边。 ※ 天阴得厉害,空气里像是闷着一场雨。 沈初一到了离学院最近的地铁站口,就看见了章典的车。 他推开车门下来,对她笑了笑,走到她面前接过她的书包说:“想搭地铁还是搭车?” 一副要陪她搭地铁回去的样子。 天很闷热,他衬衫领口下的脖子隐隐泛红,是又想复发荨麻疹的样子。 沈初一坐进了他的车子里,闻到一股油滋滋的香味。 他侧过身从后座上取过来一袋子炸鸡套餐递给她:“昨晚你不是说想吃炸鸡吗?是这家吧?” 昨晚? 沈初一抱着炸鸡袋子想了几秒才想起来,好像是她睡前刷短视频刷到了一家网红炸鸡店,随口说了一句:看起来很好吃。 她看了看包装袋上的[老式炸鸡],确实是她昨晚刷到的那家网红店。 “擦擦手再吃。”章典抽了消毒湿巾,替她擦了两只手,像个家长一样嘱咐她:“别吃饱了,我做了你想吃的海鲜炒面。” 车子发动,开上大路,繁华的a市掠过车窗。 沈初一坐在车里吃了两口炸鸡,听见他问:“今天在学院里过的开心吗?” 她心里累积的遗憾在这一刻凝聚成一场雨。 她看着章典好一会儿说:“你要是在我十九岁的时候出现就好了。” 章典慢慢的看向她,有些难过的说了一句:“对不起。” 他没有办法和她说:现在也不晚、以后可以慢慢弥补回来。 不过她很快又说:“没事,试过我就祛魅了。” 她把炸鸡丢回袋子里,吐出一口气说:“学院里的蠢货真是多。” 章典看着她,轻轻笑了,她是在向他吐槽吗?她终于肯和他亲近一点了。 “你是指老师还是学员?”他欣慰的引导着她继续吐槽。 第138章 章典听说沈一在学院里跟人起了冲突。 班主任打电话给他, 委婉地表示是沈一先言语攻击了男同学,之后又动了手。 起因是小组任务,沈一在被分到和两名男同学一组后, 公开拒绝跟他们合作,要自己单独完成, 给出的理由是:他们只会拖慢她的进度。 之后两名男同学不服,和沈一在课堂上争吵起来, 激烈之时说了一些“裙带关系”“前科、赌鬼”之类的话。 被授课的教授呵斥叫停,并且给了两名男同学处罚。 可沈一还是在课间休息时殴打了两名男同学。 章典听完之后“哦”了一声,又问:“这件事不是已经解决完了吗?谢老师致电的意思是?” 班主任被问语塞了,章教授的意思仿佛是沈一打完两名冒犯她的男同学就叫解决完了? 她只好礼貌地说, 学院一向严禁暴··力行为,所以希望沈一能写份检讨,向两名男同学道歉。 她不是没找沈一谈过, 但沈一拒绝写检讨,更拒绝道歉, 甚至不承认是她打的人。 沈一的情况特殊, 她也不怕扣学分、被退学,学院难以约束只能致电送她入校的章典。 但显然这也是个错误的决定。 因为章典说:“我不赞同学院的处理方式, 如果优等班里出现会拖累其他优等生的平庸学生,学院该将他们先筛选出优等班。至于打架这件事, 请问是有监控或是其他人证明是沈一单方面殴打他们吗?”他认为沈一不会犯低级的错误, 在监控下打人。 “是监控死角。”班主任说:“但是那两名同学严重到住院, 沈一毫发无伤……” “这并不能证明是沈一主动且单方面殴打他们。”章典很满意地说:“只能证明他们实在不该待在优等班,我会建议校长重新对这两名学生评估,以他们这样的能力是怎么进入优等班的?” 班主任感到头痛。 晚上章典去学院接沈一的时候,她没有主动提起这件事。 是晚上泡澡的时候, 章典提起说:“你的班主任给我打电话了。” 沈初一满不在乎地说:“你又不是我的监护人,给你打电话有什么用?” 章典环抱着她,笑着扭过她的脸亲了她说:“我是你的第一联系人。” 第一联系人。 她在换回沈一身份后,所有的信息、材料、手续中的第一联系人都填的是章典。 如果她出事,警察第一个联系的就是章典。 这种关系是从前她没有过的。 沈初一在热气腾腾的浴缸中感觉到有什么滑溜溜的东西柔软的卷住了她的脚踝,像是……他的异能体。 她伸手要去摸,又被另一条柔软的东西卷住的手腕,拽着她的手抱住了章典。 “你的异能体恢复了?”沈初一伸手去摸他的耳后。 他闭合很久的腮心果然滚烫的重新打开了。 他在她的手指下发出颤抖的呼吸声,侧了侧脸,将湿漉漉的腮心在她指尖蹭了蹭,眼睛微微发红地看她:“你摸摸看。” 沈初一的手被卷着伸到他的腮心里,另一只手也被柔软的异能体卷着环抱住他,抚摸上他的后颈、脊背……被更多柔软的触手缠绕住,紧紧裹在他怀里。 她听见他黏糊糊地叫她:“一一。” 听见很多细小的声音也叫她:“一一、小羊、小羊……kiss、kiss……” 他的身体被泡得很烫,微微泛红。 反派对我产生了食欲怎么办? 第151节 其实他和他的异能体都不喜欢热的温度、热的水泡澡,但他又总是要和她一起泡澡。 “亲亲我,一一。”他像是被泡的要融化,变得柔软又黏糊。 沈初一被异能体揉的情动,吻了他的脖子、他的耳朵、舌尖探入了腮心内,他就受不了地颤栗起来,绷直了脊背任由她摆布…… ※ 这一夜闹得太厉害,第二天沈初一差点迟到。 章典把车子直接开到了学院门口,她也没阻止,下了车就往学院里跑,他下了车就那么看着她奔跑的背影就觉得开心。 阳光崭新的照在学院的大门上,将她奔向的方向照的亮堂堂。 送她上学这两周,是他度过最幸福的一段时光,他能很清晰地感觉到,她不再抵触他接送她上下学,不再抗拒别人知道他们的关系。 她开始和他吐槽学院里的蠢货,开始问他不懂的课题,开始主动发信息和他说:晚上吃烤肉。 放假的周末,她会很愿意和他一起去超市购买食材。 就像他们真的开始了一段健康的亲密关系。 她甚至在他昨晚试探性问:“要不要抽个时间先订婚?”时,回答说:“我考虑一下。” 这远超出章典的预料。 章典回到车里,把脖子上被她抓出来的伤口拍下来发给她,故意逗她:【现在有点痛了。】 她很快回了他:【不要在我上课的时候发这种东西!】 章典笑着调转车头回去,收拾了狼藉的房间,又把她的衣服洗过烘干,炖上了汤,才出门打算去找一找她最近想吃的网红店,手环里进来一条信息。 是一位叫方卉的同学。 他不放心沈一单独在学院里,花了一点时间和钱,安排了方卉做她的同桌,有什么事方卉会在第一时间告知他。 他点开了方卉的短信,看见她很简短的汇报——【今天和其他普通班一起小组测验,普通班的秦听加入了我和沈一的小组,他添加了沈一的联系方式。】 章典走向车子的脚步顿了住。 秦听这个名字居然再次出现在了沈一的世界里,而他居然没有留意到秦听什么时候进入了巨鹿学院? ——“一定是你最近和一一过得太快乐了!你的警惕性变低了!” ——“没有我们在的日子你变迟钝了!” ——“章典你太掉以轻心了,就算一一马上要和咱们订婚了也要保持警惕性啊!虽然秦听肯定认不出一一就是沈于蓝,但他会爱上一一扮演的沈于蓝就一定会爱上一一的!” ——“不能光是防白施粥!秦听也是心头大患啊!” ——“没错没错,说得没错,章典你被恋爱的幸福冲昏了头脑,你都不知道秦听也考入巨鹿学院了!” ——“就是就是,没有我们你真的不行的章典。” 异能体吵吵闹闹的声音久违地重新出现在他脑子里,他忽然意识到,少了这些吵闹的蠢东西,他的警惕性真的在变低,他居然把秦听忘了。 “沈于蓝”刚刚失踪的时候,秦听做了一系列要去边境找她的愚蠢行为,激怒里秦荣,其中包括用自杀威胁秦荣。 秦荣在他自杀威胁后,就把他送出了国。 他听说是送到了军事化学校,那之后秦听的消息他就没有再浪费精力打听。 他以为秦荣会让秦听在军事化学校里待到毕业,没想到只待了几个月就把秦听转学回来了,还偏偏是巨鹿学院。 是秦荣的主意?还是秦听自己的主意? 秦听知道沈一就是沈于蓝吗? 章典皱眉走向车子,拉开车门坐进去,很难说服自己秦听不知道曾经的沈于蓝就是沈一。 因为那枚沈于蓝手环里的【基因动物园】游戏。 游戏里雄狮指的就是秦听吧? 而显然,她使用过【梦境卡】进入过雄狮的选项。 他可太清楚【梦境卡】的作用了,沈一每次出现在他“梦境”里用的就是她自己这张脸,他不信秦听没有在“梦境”里见过她。 ——“天啊!这么说秦听知道一一就是沈于蓝?” ——“那他不就是故意转学过来接近一一的吗?” ——“糟糕糟糕!他那么爱沈于蓝肯定会疯狂追求一一!一一会不会重新喜欢上秦听啊?” ——“怎么会这样!我们才和一一过两天好日子……秦听为什么会出现啊!” ——“天气晴、错误……” 乱糟糟的声音里,又出现了那个没头没脑的声音,很快出现,又很快消失。 章典心烦的无暇顾及它,他想:如果秦听知道沈一就是消失的沈于蓝,那么秦荣知道吗? 他不担心一个愚蠢的秦听,但如果秦荣也知道,那就麻烦多了。 他在车里给方卉发了信息问:【秦听和一一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过了很久,他把网红餐厅预订好,方卉才回复了他。 方卉:【没说太多,就是正常的小组合作,秦听添加沈一联系方式是为了做小组作业方便,他中午想请我们吃饭,但沈一拒绝了。】 ※ 沈一拒绝的很干脆,她说她带了三明治,让其他组员和秦听去吃。 她没有给其他人劝说的机会,很迅速的回了班级里拿章典塞进她包里的三明治,也没加热,直接坐在课堂里吃。 秦听为什么会在巨鹿学院?是他想读巨鹿学院?还是来找她的? 她想,大概率是故意来找她的,不然他不会主动加入她的小组。 沈一的心情极其负责,她意识到之前进入秦听梦境里,告诉他,她叫沈一,是个错误的决定。 以章典的聪明,他一定能从手环里游戏的选项状态猜出来,秦听知道她沈一这个身份。 她不怕章典猜忌秦听,她就怕章典会从秦听身上猜到秦荣也知道——沈一就是曾经的沈于蓝。 那不就摆明了告诉章典,她曾经说秦荣不知道她沈一这个身份,是撒谎。 那这几个月秦荣故意不和她联络,她们装作互不相识就显得极其不合理,简直是在告诉章典这当中有问题。 太糟了。 沈初一皱着眉,咽不下去那口嚼了很久的三明治,错就错在,她没有来得及告诉秦荣,秦听知道她是沈一,甚至见过她这张脸。 不然秦荣一定不会允许秦听在这个时候出现在学院里。 秦听好像在两周前就转学回来了,转进了普通班,两周的时间没有出现在她眼前……他也在尽量的装作不认识她。 可章典不是一般人,他一定很快就知道秦听出现在巨鹿学院,和她有过交集…… 手环突然震了一下。 她低头看见来自章典的信息,因为章典大平层已经过户赠与给她了,所以她开玩笑说章典是住在她房子里的保姆,把他的备注改成了保姆d。 保姆d:【小组测试结束了吗?和同学配合得愉快吗?】 沈初一眼皮跳了跳,她昨晚是告诉了章典今天是小组测试,但他以前根本不会问她和同学配合的愉不愉快。 他很快又发了一条:【我订到了那家你想吃的网红窑烤披萨店,今晚要不要请你的小组同学一起?】 章典一定是已经知道秦听的出现了。 沈初一太清楚章典了,他从来不会让其他人打扰她们单独在一起的时间,更不可能突然心血来潮邀请她的同学吃饭。 她抬头看监视里的监控、扭头看走廊里的监控,章典侵入了学校的监控?还是这学院里到处都有他的眼线? 这两样对章典来说轻而易举。 他在试探她,他也一直在监视她。 沈初一忽然就想到了,该怎么回答他。 她给他回了信息:【好啊。】 ※ 手环亮起来。 章典看到备注为[女朋友一一]的回复,只有简单两个字——好啊。 她居然同意了。 天黑下来之前,章典的车子就停在了学院门口,静静看着日落西山,天渐渐黑透,放学的铃声和学院大门一起打开。 他推门下车,站在车旁看着潮水一样涌出来的学生,等待着他的女朋友。 很快,沈一就出现在人潮中,她正在和两名女生说话,脸上挂着笑容,眼睛闪闪烁烁。 他笑着朝她们走过去,叫了一声:“一一。” 她看向他,笑容先是一顿,随后又笑着带她的两位女同学走到他身边,很简单地介绍说:“章典。”又向章典介绍:“我的同学方卉、颜菀。” 章典笑着伸出戴手套的手和她们握手,再一次自我介绍:“你们好,我是沈一的男朋友。” 方卉和颜菀齐齐看向沈一,见她没有否认,也笑着和章典打了招呼。 章典收回手又问:“没有其他人了吗?” 沈一笑了一下讥讽说:“你嫌人少吗?要不要请全班去?” 方卉和颜菀都有些惊讶她讥讽的语气,她平时和她们说话非常温和友善的,唯一一次起冲突就是对那两个蠢货男同学。 章典却完全没有生气,笑着接过她的包说:“如果你想,当然可以。” 沈一想骂他装货,他从前的人设不是高冷孤傲、独来独往吗?现在装得像个大度得体的妻管严。 “车在那边。”章典请她们过去。 颜菀有些兴奋的抓住沈一手臂,低低说:“没想到章教授真是你男朋友啊,我还以为他们在造谣!” 沈一讪笑着说:“随便谈谈。” 颜菀笑着捣了她一下:“随便谈谈你都谈上了大名鼎鼎的章教授,你要是认真还想跟谁谈?” 方卉也好奇的凑过来小声问:“那之前学院里传谣言说章教授和特罪署的白世舟署长因为你互殴是真的假的?” “那个是假的。”沈初一马上说:“不是因为我,纯属是他们的私人恩怨。” 反派对我产生了食欲怎么办? 第152节 两个人全惊了:“居然是真互殴啊???” ※ 网红店人很多,没有包间,只有露天庭院的位置,章典把前后左右四个位置全订了,不想太吵或是太挤。 方卉和颜菀落座后,看看外面排长队,再看她们四周全是空位也都猜到是为什么。 颜菀觉得不太好,但又想章教授也是花了钱订的位置,她听说过章教授的为人作风,包括极度洁癖、独来独往、从不在学院食堂用餐……甚至传说没有同学和老师碰过他的手…… “你们来点吧。”章典尽量在伪装的平易近人,但烤披萨的窑炉就在庭院里,烟熏火燎不说,他实在接受不了做披萨的厨师不戴手套。 所以他全程陪着,没吃。 听她们边吃边聊小组作业,提起说:“我在群里和其他人说一声。” 章典擦了手,倒了可乐给沈一说:“还有其他人,怎么不一起请过来吃披萨?” 方卉不敢抬头。 沈一放下了吃一半的披萨说:“既然你那么想邀请秦听,那就叫他来吧。” 她直接在群里@秦听,给他发了地址,问他要不要来吃披萨。 秦听的电话几乎秒打过来。 沈一没戴耳麦,开着公放。 章典听见秦听倒胃口的声音,可怜兮兮地叫她:“沈一。”问她:“我方便过来吗?会不会不好?” 时隔几个月这副装可怜的德行依旧没变。 很快,秦听就出现在披萨店门口,目光看进来,径直落在沈一和章典的身上。 秦听走过来时,章典才发现几个月不见,他长高了许多,肩膀宽阔,穿着白体恤能看见手臂上的肌肉线条。 真令人惊叹。 是秦荣送他去国外做了狮系异能的二次激活吧? 秦听装作和沈一不熟的样子打招呼,落座,目光非常努力的不落在沈一身上。 但现场气氛尴尬到连颜菀都感觉出来了,她隐隐约约觉得章教授在审问秦听,比如会问秦听什么时候回国的?为什么偏偏选了巨鹿学院? 秦听被问毛了似得说:“我没有必要向章教授交代这些吧?” 气氛降到了冰点,方卉起身说:“我去趟洗手间。”又拉颜菀:“陪我去吧,我不太认识这里的路。” 颜菀呆呆的站起来,跟着她一起走了。 只剩下三个人的大桌子上,章典笑笑问秦听:“看起来,你已经走出沈于蓝因公殉职的伤感了。” “她只是失踪了。”秦听忍不住冷了语气,皱眉看着章典说:“我不会放弃找到她。” 章典还没有再说话,就听见沈一不高不低的说了一句:“也许她只是在另一个地方过另一种生活。” 这句话几乎是明示了,秦听毫无遮掩的看向她,眼眶被风吹的发红。 章典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他看着沈一,她就那么靠在椅子里回以秦听安慰的眼神。 异能体在他脑子里尖叫—— “愚蠢愚蠢!” “为什么非要叫秦听来!” “为什么非要试探秦听认不认识一一!” “装不知道不就好了嘛!只要一一还肯跟咱们过!” “试探出来能怎么办嘛!” “现在可怎么办嘛!” “555一一今晚会不会就跟你摊牌,跟秦听走了?” “蠢货章典蠢货章典!你被嫉妒控制了大脑!” 章典在烟熏火燎之中有些伤心,沈一又骗了他,她的心怎么能像冰块一样,永远捂不热? 第139章 一顿披萨吃到气氛凝固, 章典维持着平静结账,开车送沈一的同学们回家。 他没想到秦听也会上他的车,死皮赖脸的坐在后排, 等着送完方卉和颜菀也没有下车。 车厢里很安静,章典再次发动车子往秦荣的老宅方向去, 秦听才说:“我现在住在军区洋楼,于蓝曾经的房子里。” 他的目光一直在副驾的沈一身上, 这句话显然也是对沈一说的。 他是在告诉沈一,他在等着她回到曾经她们的“爱巢”。 车子还在飞速前行,章典没有调转方向,只是从车镜里看沈一, 想知道她此时此刻在想什么,是不是在考虑和秦听重温旧梦? 大概过了十几秒钟,沈一开口说:“前面的路口离军区洋楼很近, 你在那里下车走回去吧。” 章典将油门踩到底,飞速的飙到那个路口, 将车停下, 一键打开后排的车门,从车镜里盯着秦听连下车两个字也不想和他说。 秦听什么也没说, 跨步下了车,却又走到副驾的车窗外, 对沈一说:“明天学校见。” 章典的怒火已经快要压不住, 猛地踩下油门将秦听和他的话甩在车窗外。 车子一路飙到频频提示他超速, 他也没有减速,闷着一口气飞飙回家,擦着墙壁进入独立停车场。 刺耳的剐蹭声令沈初一紧皱眉头,等他将车子停下熄火, 解开安全带下车看也不看他一眼,跨步走向电梯。 章典拎着她的书包跟在她身后,却在进入电梯的时候被她伸手推了出来。 她看着他,眼神冰冷无情:“我不想和你搭同一趟电梯。” 电梯门在他眼前关闭。 章典站在原地深呼吸,不想和她吵架,至少不要在外面,现在已经很晚了,如果激怒她,她会离开家,天气预报说今晚会下雨。 他慢慢调整呼吸,等下一班电梯才进入。 电梯不断在上升,他心里的火气却在一点点下降,他想:至少她跟他回家了,就算骗了他又有什么办法?她是连真心话都会撒谎的惯犯。 他想要验证的并不是秦听知不知道她沈一的身份,而是秦荣知不知道。 如果秦荣知道,那么她骗他的就不只是身份信息了。 因为秦荣如果不能接受她假冒沈于蓝,骗她这么久,怎么可能允许她“金蝉脱壳”逃了之后又出现在a市?还顺利的进入了巨鹿学院? ——“也可能是秦荣她很喜欢一一,允许她换回自己的身份,开始新生活呢?” ——“是啊是啊,秦荣一直很喜欢一一,欣赏她的才能。” 如果秦荣真的惜才到可以原谅她的欺骗,那她就没有假死逃离。 秦荣一定会想尽办法帮她名正言顺地做回沈一,继续为她效力。 这才是秦荣的性格,她的欣赏和喜爱是建立在“价值”上的,如果沈一不能为她效力,她不会如此宽容。 ——“什么意思嘛?” ——“我有点听不懂,你难道不是在吃秦听的醋吗?” ——“我听懂一点点,章典好像在怀疑一一在为秦荣效力。” ——“效什么力啊?一一现在也不是探员了呀,她只是个学生……” 电梯门打开,几步外就是回家的门。 异能体忙说——“无论如何不要和一一吵架,不能怀疑一一,怀疑是杀死爱情的利刃!” 是啊,他和沈一好不容易才过了几天幸福的日子,他不想毁了这一切。 可当章典推门进去的时候,仍然呼吸一滞。 卧室的门开着,门口丢着一堆衣服和一个牛皮袋。 章典走过来看见她把衣柜里她自己买的衣服一件件拿出来,胡乱塞进牛皮袋里,一副要走的样子。 “为什么要走?”章典明知故问地抓住她的双手,异能体涌出来将地上、袋子里的衣服一件件又拿出来塞回衣柜里。 “放手。”沈初一抬头看他,胸口起起伏伏显然在生气:“不要逼我跟你动手。” “如果是因为今晚秦听的事,我向你道歉。”章典没有松手,可语气也很不好,“我很抱歉在知道你骗了我的情况下,对你的前男友不够友善。” 异能体慌忙缠住她叫起来——“不是的一一,章典的意思是他错了,他不够大度,不够信任你,他以后会改的。” 沈初一气得根本听不见它们的话,猛地一脚踹在章典的胸口,将他踹跌在地之后,摸出了牛皮袋里的枪指向他:“你在监视我。” 七嘴八舌的异能体突然静了下来。 “从我入学开始你就一直在监视我对吗?”沈初一语气冰冷:“不是侵入学院的监控系统、不是通过你认识的教授,因为侵入学院系统迟早会被监测到,而你认识的教授并不是天天和我在一起。” 她走进一步枪指住章典的脑袋:“你的眼线是方卉还是颜菀?”只有她们天天和她在一起,熟知她在学院里的每个举动。 多聪明。 章典胸口痛的要烧起来,可看着她却无法抑制悸动的心跳,他想:爱是会在对抗中诞生的。 他在每一次的对抗中更爱她一点,因为她是这么聪明、冷血,永远不被干扰地做出正确判断。 “你怎么会认为那是监视?”章典的异能体缠住了她手里的枪,语气比刚才温柔百倍的说:“我只是担心你在学院里过的不开心。” 他又说:“如果你为这件事不开心,那你开枪吧。” 他的话才刚刚说完,缠住沈初一手指的异能体就按动了扳机。 “砰——”地一声,子弹打穿章典的肩膀,血喷在他脸上。 沈初一惊得呆住了,他却只是痛得皱了皱眉,微微喘息说:“我向你道歉,如果你不满意也可以打穿另一边……” “你发什么疯!”沈初一猛地拽出被紧紧缠裹的手,收回枪,气得手臂发麻。 他却开心的笑了笑说:“你开始对我心软了,一一。” “少这么叫我!”沈初一泄不出去火,他这样的疯子连挨枪子也能理解出“爱”。 “监视就是监视!我没有办法和一个完全不信任我、利用我身边人监视我的疯子在一起!”沈初一衣服也不要了,只拎了牛皮袋里的现金要走。 反派对我产生了食欲怎么办? 第153节 异能体涌过来卷住了她的腰。 章典血淋淋的手抓住牛皮袋,半跪在地上用另一只手揽住了她,“可你也骗了我。” 他抬起头看她,苍白的脸上沾着血,“你说秦听和秦荣不知道你沈一的身份,一一,你连这个也骗了我。” “我是骗了你,秦听早就在梦境里见过我,知道我是沈一,那又怎么样?”沈初一很冷静地说:“我就是个骗子,骗了秦荣、骗了从前认识的所有人,骗你不是很正常吗?” 章典微微发愣,她是如此理直气壮,以至于他要相信:也许秦听只是在梦境游戏里见过她,所以知道她是沈一,秦荣确实不知道她是沈一,这一点上她没有骗他。 她抬手拔下无名指上的情侣戒,怒极反笑说:“我和你住在一起,配合你戴情侣戒,允许你对外公开我们的关系,我骗你,你损失了什么吗?” “如果不是你今天执意要约秦听,我原本没有想和他再联系,我有想过和你好好生活,重新开始。可是你监视我,你始终不信任我。”她抓着他的手,把戒指用力套在他的无名指上:“既然你没有办法信任一个骗子,那就不要再继续了,免得以后每一天都在彼此怀疑、猜忌。” 她连牛皮袋里的现金也不要了,踢开他就走。 ——“一一!” ——“不要不要不要!” ——“一一不要走!” ——“不要吵架拜托不要吵架……” 异能体潮水一样涌过来,撞在门上,死死封住那扇门。 落地窗外突然闪烁了一下,闪电穿过阴云像在酝酿着一场暴雨。 “沈一。”章典从背后抱住了她,她紧绷着身体要撞开他。 他知道,这场气她很难消下去,所以在被她撞开后又握了一下她的手腕说:“这里是你的家,就算要离开也是我离开。” 外面要下雨了,她离开这里能去哪里? 他既不想她孤零零走在夜雨里,也不想秦听或是其他人的门被她敲开。 “这是你的房子。”他把牛皮袋还给她,松开她的手,走向了门廊,收起潮水一样的异能体打开那扇门走了出去。 她听见很多异能体期期艾艾叫她的名字。 门廊的感应灯亮起来,又熄灭。 是啊,这里已经是她的房子了。 沈初一丢下了牛皮袋,疲惫地坐进沙发里托住了额头,地上残留着他的血,衣服、现金七零八落。 偌大的房间突然变得很安静。 她搞不懂,平时章典的话也不多,可他在的时候她好像没有觉得这么安静。 落地窗外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暴雨。 她抬头看见厨房岛台上切好的果切、和腌制着的青花鱼。 最近她很爱吃青花鱼,每晚洗漱之后就会开始觉得饿,所以章典每晚都会准备一条青花鱼等着她饿。 在忽然间她意识到,她在这座房子里从来没有自己煎过鱼、清理过地板、收拾过衣服。 她甚至没有自己放过洗澡水。 她没来由的生气,气章典好狡猾,一点一滴地渗透她的生活,瓦解她独立的习惯,让她变得这么四肢不勤、难以忍受安静。 手环震了一下,是来自秦听的信息。 秦听:【他有为难你吗?】 沈初一没有回他,起身去拿了一双旧鞋子去了浴室,在浴室中把鞋底抽出来,取出了一枚旧手环芯片。 那是她【沈初一】这个黑户账户的终端芯片,之前她骗章典说坏了,其实没有,只是她怕他侵入这个账号。 已经很久没有使用这个账号,她将芯片推入手环内,重新启动。 属于【沈初一】的联络簿亮起来,她打开水龙头放洗澡水,在流水声中拨通了秦荣的号码。 很快就接通了。 那端传来秦荣的声音:“是你吗?” 时隔几个月,这是沈初一假死后第一次和秦荣通话。 “是我,秦首相。”她回应之后,听见秦荣如释重负的轻笑声。 秦荣没有追问她任务的事,而是用很温柔的语气问她:“你过得好不好?” 无端端的,沈初一有些鼻酸,“好。” 秦荣却笑着说:“真的好吗?如果真的好怎么会联系我?你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 沈初一想秦荣那么聪明,一定也动摇过、怀疑过她是不是不打算执行任务了,可秦荣没有主动找过她,没有干扰过她现在的生活。 就仿佛在告诉她,如果她选择放弃任务,那么秦荣也理解她。 沈初一没有犹豫地说:“秦听今天和我见面了。” “我知道。”秦荣说:“是小组任务吧?我没有告诉他,你沈一的身份,你放心他不认识你……” “不,他认出我了。”沈初一打断她说:“秦听知道我就是曾经的沈于蓝。” “他知道?”秦荣的声音变得吃惊:“他怎么会知道?” 沈初一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而是说:“不但他认出了我,章典也已经知道他认出了我。” 秦荣那边静了好几秒,之后立刻问:“那你目前安全吗?” “我很安全,他暂时还没有怀疑到我和您身上。”沈初一说:“但您最好暂时让秦听回老宅住,告诉他,我要重新开始生活,和我保持距离。” 不要再靠近她,那只会激怒章典,让章典从秦听身上去调查更多,章典甚至可能会对秦听下手,他有的是异能让秦听“脑死亡”。 “我知道了。”秦荣应她,又很快说:“如果你遇到什么麻烦就立刻结束任务,一切以你的安全为先。” 沈初一应了一声,马上挂断了电话。 她心里在慌张,因为有一些时刻,她动摇过。 将芯片拔出来重新藏好,她从卧室里回到客厅,看向了晶体冰柜旁的那面墙。 自从搬进来之后,她还没有过独处的机会,她一直很好奇那扇有向下按钮的门,为什么会不见? 她走过去,用消毒湿巾擦干净手上干掉的血迹,然后将手指从晶体冰柜旁一点点摸过去,摸那扇墙,摸到曾经她看到过【向下】按钮的位置,眼前突然闪回出了章典的手—— 他苍白的手就像她这样摊开按在这个位置,墙面海浪一样波动起来变成一面蓝色的光幕,光幕上出现虹膜识别、指纹识别的智能扫码,扫过章典暗红色的眼睛,蓝色的光幕从上到下消失,露出了一面真实的墙壁,墙壁上有一扇隐蔽的门、【向下】的金属按钮…… 闪回蓦然结束。 沈初一背后的落地窗外电闪雷鸣,暴雨已经将玻璃冲得看不清夜景。 太奇怪了。 章典煞费苦心隐藏了一扇门,他到底在藏什么? 她慢慢转身扶住了岛台,这里到处是章典的指纹,可虹膜…… ※ 暴雨来势汹汹。 秦荣坐在车子里看着挂断的手环,皱眉想了半天。 王可开着车子,将刚才的对话听的七七八八,开口问:“首相,现在要不要就去接小听回老宅?” 秦荣却摇头说:“不,今晚不要联系小听,她在今晚打来这个电话说明章典不在她身边,也许章典已经在盯着小听了。” 她有些后悔准许小听回国转去巨鹿学院,她不是没想过小听会遇到学院里的沈一,她也想过或许小听会再次爱上如今的沈一。 她仍然同意小听转去巨鹿,其实是想对沈一软性“施压”,她算计着也许沈一会和小听再次相爱,那样沈一会想要再次回到她身边…… 她想要利用小听推一把沈一,可她唯独没有想过小听会知道沈一就是沈于蓝。 更糟糕的是,章典也知道了。 “替我预约明天的体检,让小听请假陪我去体检。”秦荣吩咐王可说,现在不能立刻送走小听,那只会让章典更怀疑。 王可应了一声,心里却在担心秦听,如果章典真是杀了近千人的那个“实验品”,小听一个人住在军区洋楼不会有事吗? ※ 暴雨夜里,章典的车子开进军区洋楼,开过“沈于蓝”的洋房,停在了隔壁,他曾经住过的地方。 他看见“沈于蓝”洋房的卧室楼层亮着灯,看来秦听还没有睡,他躺在和“沈于蓝”曾经的爱巢里,给沈一发着信息是吗? 推开车门,他冒着雨下车,走到了沈于蓝的洋房下,按响了门铃。 很快,可视门铃亮了起来。 “谁?”秦听的声音从可视门铃里传出来。 章典站在监控镜头下,苍白的脸上是湿淋淋的雨水,对着他笑了笑:“秦听,方便谈一谈吗?” “章典?”秦听皱眉:“你有什么事吗?” “我来为今晚的不愉快向你道歉。”章典黑色西服也在滴着雨水,镜头里看不见他脚边积了血色的雨水,他语气礼貌而温和:“你是一一的同学,是她在学院里的朋友,虽然我不赞同她和你做朋友,但我不希望因为你,闹得她不开心。” “你到底想说什么?”秦听不明白雷雨夜,章典冒雨前来就是为了说这些激怒他吗? “不请我进去谈谈吗?”章典再次礼貌地说:“我知道你喜欢沈一,但我们马上要订婚了,你的出现让我很苦恼。” 暴雨声大得惊人。 秦听有一种冲动,想冲出去告诉章典,沈一是他的未婚妻,她们差一点就结婚了。 但章典的手环先亮了起来。 镜头里他低下头去看手环,没有表情的脸出现了一些情绪,他拨通了一个电话,在那个电话被接起来后,整个人和声音都变轻了:“饿了吗?不要自己煎鱼,如果你允许的话,我回去帮你煎,煎完我再走。” 第140章 沈一发来信息问他:【橄榄油在哪里?】 像是她饿了, 想自己煎鱼吃。 但章典很清楚,沈一完全可以自己点外卖,她不是轻易向人求助的性格, 她愿意发来这条信息是在给他台阶下。 这是沈一第一次在激烈争吵后,主动联系他。 反派对我产生了食欲怎么办? 第154节 对于她的性格来说, 踏出这一步很不容易,如果没有得到足够满意的反馈, 她一定会责备自己这一次的“主动”,并且不会再有下一次。 所以章典立刻开车回去。 在回去的路上他想了很多,想一开始勒索他的山羊女士,想后来对他充满敌意的沈于蓝, 又想边境小城里会在晚上给他涂药膏、开车载他去医院的沈一。 这难道不是爱的轨迹吗? 只是从未建立过亲密关系的沈一不相信自己会爱上谁。 这不怪她,她的成长环境里关于“爱”的体验都太差了。 重新打开那扇门,廊灯亮起来。 章典看见狼藉的房间里没开灯, 只有虚拟大屏亮着,播放着很吵闹的综艺节目, 而沈一就侧躺在沙发里, 安安静静的看着屏幕。 这一幕让章典心碎,她显得那么孤独, 像是变回了小时候的沈一,孤零零的沈一。 他将大屏的声音关小了一些, 上前半跪在沙发边俯身轻轻抱了沈一, 摸到她微微潮湿的发叹息一般说:“不吹干会头痛, 打开灯吧,这样看电视对眼睛不好。”又觉得对她的嘱咐一句根本说不完,所以把她抱的更紧了一些,“对不起一一, 我们不吵架了好吗?” 沈一在他怀里动了动,泄愤一般故意推了一些他中枪的手臂。 他却把她牢牢抱紧,任由她按痛自己才哀声说:“很痛,一一。” 她的手终于泄了力,垂到他胸口任由他抱着生气的说:“你真的是活该。” “是,我活该。”章典埋在她的黑发里将姿态放到最低认错:“我向你认错,也挨了一枪认罚,原谅我吧一一。” 他把自己的手环打开,让她看他和方卉的每一条信息。 只有几条,是从沈一入学第二天没找到器材室,他给方卉发了第一条,请方卉做她的同桌,带她在学院里逛逛,认认路。 剩下的几条也是一些很琐碎的日常小事,只有最近两天他询问了沈一打架的事,以及方卉提起了秦听。 他的初衷是关心她无法适应学院,可方式全错。 他把方卉拉入黑名单,在自己的终端账户添加了沈一的人脸识别,让她可以随时进入他的账户,查看他的所有信息。 章典轻轻蹭动她的黑发,哀求说:“外面下了很大的雨。” 他淋透了。 沈一摸到他又开始发烫的脖子,知道他这是又要发荨麻疹了。 他是那么活该又可怜。 “起来,你把我弄湿了。”沈一再次给了他台阶下:“换个干净的衣服再煎鱼。” 章典抬起头在闪烁的光中静静看了她一会儿,低头吻了她的额头:“我也爱你一一。” 他起身去收拾伤口换衣服,沈一从沙发里坐起来看向他的方向,搞不懂他那句“我也爱你”。 她没有说爱他,她也不爱他。 她只是在共享的行车记录中看到他去了军区洋楼,他去找秦听了…… ※ 客厅的灯亮起来,暴雨还在下,青花鱼的香气却让整个房子变得温暖起来。 触手忙忙碌碌将地板、房间重新收拾干净。 穿着黑丝绸睡衣的章典把煎好的青花鱼端给了沙发上的沈一,看着她慢慢将一份青花鱼吃掉,心里感到出奇的平静和幸福。 她穿着他买的情侣睡衣,吃着他煎的鱼,在暴雨夜拥抱。 就这样生活该多好,为什么总有该死的人来打扰他和沈一的生活? 他望着她嘴唇上的油脂,望着她喝气泡水的手指凝成的水珠,食欲和爱欲都感到膨胀,忍不住低头去亲吻她的唇,越吻越感到焦渴,异能体轻轻卷起她的双脚,俯身去吻她的另一张唇。 “章典……”沈一忙伸手去抓他的黑发:“你的伤不痛吗?”怎么还有兴致? 可隔着丝绸料子章典感受到,她也情动了。 “痛。”章典抬眼看她哑声说:“所以你轻一点。” 异能体钻进丝绸里,他的手指也跟了进去…… 沈一靠近沙发里微微呼吸,手指很难不用力抓他的黑发…… ※ 争吵之后的欢爱比往常温柔漫长。 两个人在卧室里陷入一种快乐后的失神,贴着彼此耳鬓厮磨,就像真正的爱侣一般。 章典甚至想:秦听的出现也未必完全是坏事,至少验证了沈一现在会对他心软,会给他和好的台阶,她们的关系似乎在争吵中更近了一步。 因为她蜷在他怀里摸着他的脖子,很柔软的和他聊天,好奇的问他:“章典你有妈妈吗?还是你和我一样不知道自己的妈妈是谁?” 这是她第一次对他的身世感到好奇。 章典不想骗她,拇指轻轻抚摸着她的脸颊说:“我没有人类的母亲。” 她趴在他怀里抬起头看他,微微发红的眼睛里有几秒的愣怔,随后好奇的问:“你没有母亲是怎么诞生的?你是我见过、听过唯一一个异能体是章鱼类的,我很好奇你是怎么诞生的?” 昏暗的光线,她好奇的像一只羊羔。 章典抚摸她饱满的额头、红润的脸颊、挺翘的鼻子、丰润的唇,充满爱怜地说:“人类能孕育出你,真不可思议。” 她抓住他的手,贴在唇边又问:“你不是人类吗?” 她吻他的手指,令他悸动。 异能体温柔的环绕着她的脸,想获得她的亲吻,争先恐后的说。 ——“亲亲,亲亲。” ——“章典是从章鱼肚子里生下来哒~” ——“是异化的巨型蓝环章鱼哦,非常厉害的章鱼母体。” ——“章典很特别的,世界上只有他一个章鱼异能体,特别厉害……” ——“kiss、亲亲小羊……” 七嘴八舌的异能体被章典收回。 卧室安静下来。 沈一眨了眨眼望着他:“你是蓝环章鱼生下来的?怎么会有章鱼能生出人类?” 他却又吻上了她,在唇齿间低低轻轻地说:“我们结婚吧一一,那样你就有很多很多时间了解我……” 她勾住了他的脖子,将浅浅的吻变成深吻,含糊不清的说:“不要在床··上说扫兴的话……” ※ 暴雨在天亮后才停。 秦听请了半天的假赶去了医院,陪秦荣体检。 他以为是秦荣哪里不舒服才要做体检,没想到,秦荣说,只是为了见见他。 他很费解,见他需要绕这么大一个弯子吗? 秦荣冷不丁问:“昨晚章典是不是去找你了?” 他下意识认为秦荣在监视他。 却听秦荣说:“沈一告诉我的。” 听到沈一这个名字从秦荣口中说出来,他一下子确定了很多事情,在没有人的候诊室里低声问:“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沈一就是……于蓝?” 秦荣望着他,几秒后说:“你还记得当初让你去国外军校改造时,我许诺过你,会把于蓝找回来。” 他当然记得,如果不是为了她的这句许诺他是不会离开边境,不会放弃继续找于蓝。 “你那个时候就知道。”秦听有一种被欺骗的愤怒,“你既然知道为什么不告诉我?要看我那么痛苦。” “如果不是你已经知道了沈一的身份,我依旧不会告诉你。”秦荣坦诚说。 她看着自己唯一的儿子,从心底里叹出一口气:“小听,你怎么还是想不明白,我不向任何人透露沈一的身份,是在保护她,而你的出现已经让她的处境变得很危险了。” “你什么都不告诉我要让我怎么明白?”秦听觉得可笑至极,“你可以告诉王可,却不可以告诉我,因为你觉得我比王可蠢,会坏了你的计划。” 秦荣沉默了,难得不是吗? 她的表情让秦听心里发凉,从前看不见的时候她瞧不上他,现在他恢复视力,顺从的接受基因激活、考入巨鹿学院,她依旧那么的看不上他。 “为什么不相信我呢?”秦听连愤怒也变得可笑,“为什么不想想,如果你更早一点告诉我,我会比现在更谨慎,做得更好?” 他喉头里发涩,他的母亲看到过因为于蓝的离开他多么痛不欲生,看到过他崩溃的轻生,却没有一次肯告诉他,沈一就是沈于蓝,她还好好活着。 只是利用他对沈一的爱,和他交易:只要他肯听话出国改造,她就倾尽军队之力去找沈于蓝。 现在告诉他,是因为担心他愚蠢到毁了她的计划。 “小听,沈一在做的事很危险。”秦荣依旧不愿意透露的说:“如果你不想她身处险境就不要再接近她,不要再联系她,等过阵子我会找机会送你走。” “既然那么危险你为什么还要派她去?”秦听觉得她无比虚伪:“既然你那么在意她的安危为什么要指派给她这么危险的任务?” 秦荣愣了住,她看见秦听脸上出现一种嘲讽的笑意,他对她说:“你不是在意沈一的安危,你只是在意她能不能顺利完成你的任务。” “不要再为你的利用找冠冕堂皇的理由了。”秦听看向守在外面的王可:“你不就是用这一套迷惑王可们为你效力吗?但不要这样利用沈一。”她真的把秦荣当成过可靠的后盾、长辈、母亲。 他丢下了诊疗单,起身就走。 “秦听!”秦荣语气里有了些愤怒,示意门外的王可和保镖拦下他。 可如今的秦听早已不是当初的病人,他轻而易举就将保镖撂倒在地,擒住王可的手臂推开她。 秦荣意识到,她不能再用从前的方式对待秦听了,他有了反抗的能力,顽固地思考,如果她继续隐瞒他,他只会用更激进危险的方式去调查、去探索。 那更糟糕。 “站住秦听。”秦荣再次开口说:“你不想知道她在执行什么任务吗?” 门外的秦听停住了脚步,回头看向她。 “今晚跟我回老宅。”秦荣提出条件。 ※ 秦听到底是在放学后,上了王可的车,回了老宅。 秦荣对外宣称她检查出了一点小毛病,需要休息两天,同时她也安排了特罪署去为巨鹿学院优等班的学员,进行案件授课。 反派对我产生了食欲怎么办? 第155节 因为她知道,章典对白世舟出现在沈一身边很警觉,至少这样能让章典把注意力从秦听身上转开。 到了老宅,秦听连顿饭也不肯陪她吃。 秦荣带他上楼,在自己的卧室里打开了钟康明、皇甫沛的检查报告,以及钟天泽的尸检报告。 秦听看着这几份报告皱眉:“这些案子不是已经结案了吗?” “钟天泽的凶手一直没有找到。”秦荣说:“钟康明突然脑死亡,和皇甫沛在被章典审讯后突发脑梗很像。” “你怀疑凶手是章典?”秦听一下子就听明白了:“所以你是在让沈一调查章典?”他又疑惑:“可为什么要让她假死去调查?她不能以沈于蓝的身份调查吗?” 秦荣看向秦听,他是聪明的,但这聪明是肤浅浮躁的。 如果真的告诉秦听,沈一在执行的任务是调查当初【abnormal evolution实验】逃跑的实验品,他会是什么反应? 当初实验品【代号1】的潜逃带来了毁灭一个实验岛、污染源泄漏、几千人丧命、数万人感染,可以说当初参与的研究人员除了没有登岛的霍林几人外,无一人生还,甚至连当初的数据库、资料库也被侵入销毁了。 而现在沈一执行的任务是抽取章典的异能脊髓液,验证他是否是【代号1】。 这样的任务,秦听或许在得知后就质问她:为什么这么危险还要派沈一去? 秦荣不是不信任他,是他太爱沈一了。 他把沈一当成全部,怎么可能理智地、冷静地袖手旁观看沈一涉险? 章典何等聪明,只要他露出一点破绽,就一定会猜到她和沈一的计划。 “假死只是为了让她做回沈一。”秦荣半真半假地说:“在露台谈话那天晚上,沈一向我坦白了她假冒沈于蓝的事,她说她想要离开特罪署,做回沈一。” “她要离开?”秦听皱紧了眉。 “做回沈一,她就得离开。”秦荣告诉她:“特罪署和蔚蓝星的公民怎么可能接受一个有前科且冒名顶替的犯人继续做副署长?” “她不是犯人。”秦听脸色苍白低声说。 “其他人不会这样认为。”秦荣叹气说:“或许你不信,我对沈一的扶持和栽培有利用,却也有真心。她是我见过最出色的天才,才能远超过章典,我不忍心看她自毁前途,所以才想出了边境假死这条路。” 她说了些真话:“只有她用沈一的身份接近章典,调查清楚章典就是真凶,我就可以向公众说明,她沈于蓝这个身份是我安排的,她以沈于蓝的身份在暗中调查章典。只有立了这样的功,我才能帮她以沈一的身份再次回到特罪署。” 她少见的有些头痛,疲惫的托住了脑袋。 “你为什么那么肯定章典就是杀了钟天泽的凶手?”秦听问:“连特罪署都没有怀疑过章典。” 她决定再说些真话:“因为章凤仪怀疑章典。” 秦听愣住了,章凤仪?章典的亲生母亲怀疑章典是凶手? 秦荣抬起头看他:“皇甫沛脑梗送进医院没多久,章凤仪就偷偷联系了我,她说她怀疑是章典对皇甫沛和钟康明、钟天泽下了手。” 其实,章凤仪那次和她说的话里还有一句:“也许有一种异能可以侵入脑子。” 像是一句玩笑话,但章凤仪的脸上出现了几秒惊恐的表情,虽然很快镇定。 在当天晚上,章凤仪就心脏病突发送进了医院抢救,现在还没有苏醒。 秦荣很轻易就查到,这世上唯一可以侵入人脑的异能是当初是abnormal evolution实验的实验品【代号1】。 那是异能最强化、最成功的实验品,成功到超出了人类的掌控。 手环亮了亮,秦荣扫了一眼就默不作声的起身盖住了手环,对秦听说:“现在你全知道了,如果你还想沈一回来,就听她的话不要再联系她,接近她,耐心的等待她。” 秦听终于没有再质疑,妥协一样低下了头。 秦荣打发走他,才打开那条来自【初一】的短信。 【初一】:[代号1是怎么诞生的?] 秦荣不知道,当初这项研究的所有信息、资料、记录全被销毁了,如今恢复的一部分资料是对【代号1】的成长观察。 她想要知道的就是【代号1的诞生】。 不只是她,前首相和钟康明也一直在试图恢复研究资料,寻找再次创造【代号1】的方式。 可当初这项研究是高度保密,只有核心成员参与且知情【代号1】的基因编写,像霍林这样的外部研究人员根本不知道。 而以y教授为代表的核心成员已经全部死在了研究岛上。 秦荣突然又想到什么,打开了自己的终端,调出了一份恢复的文件发给了沈一。 那是一份y教授的就医记录,她在代号1潜逃前一周申请离岛就医,记录里写的是——她有孕24周。 第141章 y教授? 沈初一第二天去学院, 在学院的洗手隔间里才查看,那份秦荣发来的资料。 这份资料里有当初参与abnormal evolution实验的人员名单,有恢复的【代号1】日记, 还有一位特别的核心研究员y教授的离岛记录。 她看了这份资料才知道,原来当初死了那么多人。 整座研究岛上的研究员、工作人员全部丧命, 附近污染源也造成了上万人感染,但这些新闻全被当时的政府压住了, 迄今为止大部分民众都不知道这座研究岛的存在,更不知道这项研究和潜逃的【代号1】。 包括当初在岛上丧命的研究人员的家属,也不知情具体的研究。 所以在研究数据被销毁之后,无人知道当初是怎么“创造”出了【代号1】。 沈初一翻看着【代号1】的日记, 眉头皱得越来越紧,原来那个时候y教授就提出了停止这项研究,认为【代号1】在扮演一个看不懂天气的低能实验品, 祂通过扮演来观察那些研究员、欣赏那些研究员。 y教授那个时候就已经觉得危险了,可大部分研究人员都沉浸在创造出“高智生物”的巨大喜悦中, 怎么可能停止研究。 这项研究的初衷就是通过基因优化来创造出突破人类极限、异能体极限的“高智人类”, 只要能够成功就会军队实行。 她能理解人类对突破基因枷锁的野心,哪怕这项研究已经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之后的每一任首相,都在试图找寻潜逃的【代号1】, 从祂身上找到核心密码, 恢复这项研究。 每一位攀上权力巅峰的赢家, 都认为自己可以掌控“高智生物”。 那秦荣呢? 沈初一回想秦荣当初对她说的话,秦荣说她只是想要找到危险的【代号1】,将祂管控,避免祂再次带来毁灭性的灾难。 秦听真的只是想管控【代号1】, 不是再次启动这项研究吗? 其实她心里很清楚,如秦荣这样的野心家一旦掌控了【代号1】就不会甘心只是管控。 她心里满是疑虑:章典真的是潜逃的【代号1】吗?他真的有【代号1】那么危险吗?当初的研究数据库到底是谁销毁的?是章典?还是其他研究员?章典那间隐藏的房间里藏了什么秘密? 以及……她真的要帮秦荣重启这项研究吗? 她看完日记,点开了y教授的离岛记录,里面还有她离岛时开的医院证明,证实她有孕24周,有流产征兆要就医保胎。 y教授离岛之后并未再次登岛回到研究基地,她的死亡证明是难产。 这是唯一一位核心研究人员,不是因为【代号1】死亡。 沈初一仔细看了y教授的死亡记录,她在生产当天大出血死亡,腹中的孩子生下来就是死婴,她的死亡日期是元月一号。 沈初一愣了住,因为她的出生日期也是元月一号,所以在后来她给自己取的名字叫初一。 是巧合吗? 她立刻去确定了y教授死亡证明的年份、研究岛毁灭事件的年份,刚好是她出生那一年。 沈初一的身体僵冷到起了一层寒颤,她再次去确认abnormal evolution实验最初启动的年份,是在她出生前六年。 之后又被两任首相重启,最后一次重启是杜坤生假死的时期,幸存者霍林已经作为骨干研究成员全权负责这项研究,打算利用死刑犯来就行研究。 因为霍林利用职权协助了杜坤生假死,造成她人生发生巨变,所以她的记忆里一直以为这项研究是在她十九岁时诞生的。 她从未想过,原来研究岛毁灭事件发生在她出生那一年,【代号1】诞生在二十多年前。 而y教授死亡时间,是她的诞生日。 真的只是巧合吗? 沈初一产生一种巨大的荒谬感,盯着那些数字,完全忘了自己置身在何地,只是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去确认、对照…… 隔壁突然传来冲水声,她惊得猛然回神抬头,听见了课间休息结束的铃声,像是魂魄归体。 她再次低头飞快给秦荣发了一条信息:【我需要y教授的详细信息。】 姓名、年纪、住在哪里、父母是谁、伴侣又是谁。 关闭手环,沈初一冷静地将终端账号换回来,手指却仍然是僵冷的。 以至于她再回到课堂中,看见白世舟和司康才想起来,今天下午的课是特罪署来为她们讲案件。 她有些走神,同桌方卉突然戳了戳她,她才回过神看到所有目光集中在她身上,授课的白世舟和司康也在看她。 方卉低着头朝她使眼色,用气音说:“提问你了,这题……”她手指点着自己的课本。 可惜沈初一没看清就被再次叫了名字。 “沈一。”白世舟皱着眉对她说:“你有在听我的提问吗?还是你一直没有在听?” 沈初一看向白世舟,又看向他身侧虚拟大屏中是案件——《九尾狐疑案》。 那不正是她负责过的白雪芙一案吗? “我没有听清白署长的问题,你能再复述一遍吗?”沈初一坦诚的说。 白世舟的眉就皱的更紧了,他看着她就像在看一个无可救药的问题学生,“不用回答了,如果你对这堂课不感兴趣可以调课,或者现在离开。” 沈初一心里恼火,白世舟真的没有故意针对她吗?他对所有人说话都这么冷漠刻薄吗? 她站了起来说:“我确实对白署长的授课不感兴趣,你讲的很无聊,除了公式化的分析也没有什么可用之处,我也不认为沈于蓝探员当初对这桩案子的突破点是最有效的。” 那时候她摸索着凭直觉破案,其实走了很多弯路,比如到后来她才找到酒店送餐机器人的送餐记录。 白世舟的脸色肉眼可见地黑了下去。 沈初一却利落的合上电脑,抓起书包离开了课桌,走出课堂。 路过司康时,他下意识抬眼看她,鼻尖闻到一种很熟悉的气味,那气味像刻在他血液里一样,没等他想起是什么,后颈的腺体就微微跳了跳。 怎么会这样? 他立刻扭头目光追着她的背影,太奇怪了,他甚至怀疑起自己是不是就是会对羊系异能体产生反应…… 没有人觉得她的味道闻起来很像沈于蓝吗? ※ 反派对我产生了食欲怎么办? 第156节 沈初一离开课堂直接去了洗手间。 她迫不及待查看秦荣的回复,秦荣果然已经回复了她。 y教授的真实姓名叫[杨熠],父亲是警察,母亲是科研人员,在她没登岛研究之前就过世了,她在父母过世后和数十名研究人员启动abnormal evolution研究,在半年后取得重大突破,建立了研究岛,率领数百名研究人员登岛,封闭式研究。 她的丈夫只是一名医生,由于研究的保密程度,她的丈夫对她在做的研究并不知情,只知道她每年只有不到一周的假期。 聚少离多的情况下,她们在研究岛毁灭事件前三个月签了离婚协议,只是没等到她有空去领取离婚证就死于难产了。 她死亡的医院也正好是她丈夫孟江就职的医院,负责她的医生也是孟江。 而孟江也在那次研究岛污染源泄露中,被污染源感染,在杨熠去世后两个月内因感染病逝。 之后,孟江的父母也在三四年里陆续病逝。 秦荣发来的信息里,还有当初杨熠所在的医院信息,明明这家医院距离研究岛很远,却还是出现了研究岛上泄露的污染源。 当时被污染源感染的不只是孟江,还有接触过孟江和杨熠的其他护士、医生,全部感染去世。 所以当时的调查员怀疑,杨熠离岛时已经被污染源感染了,她本身就携带了污染源。 等于说,当初接触过杨熠的知情人员全死了…… 那当初泄露的“污染源”到底是什么? 沈初一又重新去看了之前秦荣给她的资料,关于“污染源”有一份孟江所在医院保存下来的记载,记载里写“污染源”是一种类似羊水的“透析液”。 羊水内的透析液?杨熠怎么会携带了这种东西离岛? 沈初一越来越想弄明白当初发生了什么,如果章典是【代号1】,那他一定清楚。 她下定决心,给秦荣再次发送信息:【我需要虹膜解析复制器。】 下午两节特罪署的体能课、实践课,沈初一都没有去上。 她知道会被记过,不过已经无所谓了,她打消了踏踏实实毕业、进入特罪署的念头。 放学时,她不可避免地被班主任叫去了办公室,询问她旷一下午课的原因。 她直言不讳地回答:“白世舟署长请我离开的,您可以调课堂监控,我没有撒谎。他不喜欢我出现在他的课上,我也不想上他的课。” 班主任被堵的噎住半天,不等她再说,门就被敲响了。 章典出现在门口,礼貌的对她笑了笑:“是有什么事要留沈一谈话吗?” 班主任已经意识到,章教授是来带走沈一的,沈一的难以管理百分之九十都因为章教授,因为他不但不配合,还干预学院对沈一的训导。 班主任无奈地回答章典,她旷课,也懒得解释,又对沈一说:“好好想想你进入巨鹿学院的初衷吧。” 沈初一被章典带出办公室,心情差得要命。 “是旷了白世舟的课吗?”章典接过她的背包,又解释:“我没有监视你,是工作群里看到白世舟和司康今天来巨鹿授课,他针对你了吗?” 沈初一跨步下楼梯,恨恨地说:“他就是天生克我,我恨他。” 章典轻轻蹙了眉,他不喜欢这个说法,就好像她和白世舟是天生一对似得。 他也不喜欢沈一恨白世舟,白世舟应该是沈一人生中无关紧要的配角、路人甲。 “以后白世舟授课我会提前来接你,不用上他的课。”章典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岔开话题告诉她,晚上炖了她爱吃的炖菜,试图把白世舟赶出她的脑子。 没想到,在学院门口看见了司康。 穿着特罪署制服的司康就站在人来人往的院门外,一副等人的样子,远远地就朝沈初一看过来。 沈初一的手指僵了僵,立刻收回与司康撞在一起的目光,希望他千万别是在等她,别走过来。 可司康还是穿过人群朝她走了过来,叫她的名字:“沈一同学对吗?能耽误你几分钟吗?” 沈初一感觉章典的手指紧了一下,把她握的更牢了一些。 司康又向章典点头:“章教授,我想和沈一谈一谈,方便吗?” 章典的笑容又冷又淡,语气平和地说:“你只需要询问她的意思。” “有什么事吗?”沈初一问司康,不要多事,就好好过自己的生活不好吗? 司康望着她,迟疑了一下说:“我听说你之前是沈于蓝的线人,她……有没有再联系你?” 闷热的空气蒸的人又热又潮,司康更清晰地闻到她身上的气味,不是信息素的味道,说不清那是什么气味,他只知道从前每次靠近沈于蓝这股气味就会令他的腺体发烫。 “没有。”沈初一回答说:“她最后一次联系我是在调查皇甫沛的时候,那之后就没有再联系过我了。” “那她……”司康还想问。 章典忽然说:“司康,你有闻到你的信息素味吗?” 司康愣了住。 沈初一也愣了,因为她没有闻到,来来往往的人那么多,闷湿的空气里混杂着很多人的味道,她连一丁点司康信息素的味道也没有闻到。 可司康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后颈。 “你知道我和沈一在交往吗?”章典脸上没了笑容,上前半步。 他的手一下子被沈一抓紧、拉住。 他看向沈一,很清楚她是在担心他对司康动手。 他在心里叹气,她怎么会有这么多坏朋友?哪怕她做回沈一,他们还是会被她吸引,一个一个狗一样靠近她、勾引她。 第142章 人来任务的学院门口, 沈初一只想快点让司康离开,别引起其他同学的注意力。 她拉住章典,对司康说:“我和沈于蓝只是雇佣关系, 我为她提供线索,她付钱给我, 我们见的面甚至都很少,拜托你们不要再问我关于她的事了, 我不知道,我也有自己的生活要过。” 司康的脸色变得苍白。 她拉着章典从他身边走过,消失在人群之中。 司康抬手压了压后颈的腺体,低着头半天没有动, 他一定是想念沈于蓝想的走火入魔了,才会在沈一身上看到她的影子…… 她们说话的语气、神态也那么像…… 等他走出学院,走回自己的车旁时发现白署长的车还停在原位上, 白署长也没有走? 车里的白世舟对上他的视线,很快就将车子发动开出了停车场。 天际的夕阳烧成一片红云。 白世舟眉头皱的很紧, 不只是他一个人的错觉, 连司康也觉得沈一像沈于蓝对吗? 为什么会这样?明明她和沈于蓝样貌不同、出身不同、成长环境也不同,可沈一反抗、讥讽他时的语气神态那么的像沈于蓝。 最初的沈于蓝也是那样用讥讽的语气叫他白署长, 问他:没人说过你不近人情吗? 他晃神地想:是他和司康都疯了吗? 夕阳烧的那么不真实,沈于蓝失踪的几个月后, 特罪署仍然保留着她的办公室, 她的日常用品, 所有人经常会记不起来沈于蓝不在了,鲍啸会在点咖啡时习惯性点上沈于蓝那份,安嘉树经常会在会议上安排沈于蓝的位置…… 他最近经常觉得“失真”,就好像沈于蓝还在, 她只是去出任务了,再过几天就会回来。 可明明他心里很清楚,爆炸中失踪这么久,她活着的概率几乎为零…… ※ 车子飞快驶过高架桥,江水被夕阳照得美丽异常。 章典从车镜里去看沈一,她侧着头看窗外可眼神是空的,眉头也紧紧皱着。 “你在不开心吗?”章典伸手轻轻落在了她的膝盖上。 她回过神一般眼神聚焦,说了一句:“没有。” “为什么不开心?”章典却问,手指温柔的揉着她光洁的膝盖。 沈初一侧头看向了他。 他看起来很平静,语气也很温和,耐心地说:“我知道你不开心时的神态,是我让你不开心了吗?” 窗外的夕阳将章典渡上柔和的光,有几秒钟沈初一觉得确实章典才是最适合她的,因为他总能看穿她,却又接住她所有的愤怒和攻击,无论她怎么伤害他,说多少次滚开,他都不会真的走。 就像现在,她沉默着不回答,他已反思的说:“抱歉,我不想因为司康让你不开心,下次我会尽量不和他发生冲突。” 沈初一望着他,卸了力气似得靠在了他的手臂上,静静说:“不是因为他,是我在想……我究竟是谁?他们找的沈于蓝是我,曾经的沈一也是我……我现在是沈一,好像又没有办法完全做回曾经的沈一,沈于蓝成了我不可切割的一部分。” 她困惑又混乱地皱眉:“你能明白吗?” 章典的手离开她的膝盖,轻轻摸了摸她的脸颊:“我明白,我明白的一一,你的烦恼和困惑,是人类对根源缺失的本能困惑,就像弃婴长大后会执着于寻亲,因为她们成长的过程中根源缺失会让她们不停叩问自己:我是谁?我为什么会被遗弃?” 沈初一在他的手掌下,静静望着夕阳,她知道只要她提出需求,章典就会想办法替她解决。 所以很快,她就听见章典问:“一一,你想找到你的亲生母亲吗?” 她眨动了一下眼睛,侧过头看他:“你能帮我找到吗?” 章典没有犹豫说:“如果你想,我就会尽力帮你找到。” “想。”沈初一想,如果她的亲生母亲真是y教授,如果章典真是【代号1】,那章典在调查清楚时会不会后悔现在答应她?恨她居然利用他来调查他自己?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沈初一亲了亲脸颊旁章典的手。 章典顿了一下,从车镜里看她,将车子开下高架桥,停在了路旁,侧身托住她的后颈很深很激烈的吻了她。 车子一辆辆从旁边掠过,沈初一被吻的一塌糊涂,在潮潮的呼吸里听见他又一次说:“我也爱你一一。” ※ 第二天,白世舟再去巨鹿学院授课时听说沈一请了假。 他在案件课结束后,找了沈一的班主任,和她说,下次案件课特罪署会派章教授和鲍啸来授课,请班主任向沈一转达。 班主任当然明白他的意思,尴尬的不知道说什么好,她也没想到沈一真的因为和白世舟的矛盾就直接请假,不上他的课了。 白世舟走之前又说:“她的成绩和各方面能力都很好,希望您能和她好好谈谈,珍惜学习的机会。” “我会的。”班主任其实对沈一也感到惋惜,这么好的资质,又好不容易争取来进入巨鹿学习的机会,怎么会这么不珍惜啊? 她欲言又止地对白世舟说:“沈一其实学习很勤勉,有一些违反校规的行为她认错态度也很好,只是……她的男友章教授……不好沟通,他直接联系过我们授课的老师,直言说不需要我们教导沈一,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白世舟毫不意外,他能想象到章典的语气和态度,章典在学院上课时就是个特例,现在章典又要用他那套来带坏沈一。 反派对我产生了食欲怎么办? 第157节 沈一的情况本就特殊,她那么不容易才进入巨鹿学院,章典完全不考虑她会不会毕不了业吗? 白世舟很想亲自去和章典沟通,可事实上沈一能不能毕业,未来怎么样和他有什么关系?他没有立场为她操心。 他不过是惋惜她的才能,如果可以他很希望更多天才进入特罪署。 离开办公室下楼,他在走廊里看到了秦听。 秦听在和优等班里的颜菀说话,像是在讨论小组作业。 白世舟走近一些听见秦听有意无意说:“直接交上去吗?我们不需要和沈一讨论一下?” 颜菀说:“一会儿我发给沈一看看就行。” “她今天没来上课?”秦听问:“是病了吗?” “没有吧。”颜菀随口答他:“她说家里有事,具体的我也不清楚。” 家里有事?是指她和章典的家吗? 秦听心里烦躁起来,没有再多问,因为他看见了走过来的白世舟,不想被白世舟发现什么。 ※ 颜菀的小组作业发过来时,沈初一正在车里。 车子刚刚进入f市,章典听见她的手环震动,随口问了一句:“怎么了吗?” “颜菀,小组作业。”沈初一已经习惯了他看似随意一问,实则在意每一个联系她的人。 因为得到了她的答复,所以章典忍不住微笑起来,问她:“需要我帮你们把把关吗?” “不需要。”沈初一让他好好开车,随便浏览了一遍,让颜菀和方卉交上去。 车子很快开到了目的地——爱之湾福利院。 这是沈初一长大的福利院,据她所知,她当初是被遗弃在了福利院的门口。 她在这里住到读初中才真正离开,一开始是住校,后来自己租房子住。 “紧张吗?”章典停好车,替她开了车门。 “这有什么好紧张的?”沈初一下了车,看着熟悉又陌生的福利院,没想到自己还会回来。 章典握了一下她的手,想问她在这里过的好不好,但又觉得多此一问。 他之前调查过她,很清楚她在福利院待的十几年不好不坏,这所福利院算是f市最有名的福利院,时不时要带福利院里的孩子参加爱心活动,没那么多污糟事。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在这里过的还不错。”沈初一坦诚地对章典说:“我比其他孩子过得都要好一点,有新衣服穿,零食和蛋糕也经常吃。” “是吗?”章典有些心碎:“因为你从小就很聪明吧。” 沈初一耸耸肩,露出一点无奈的得意:“是啊,因为我聪明还有用。我的成绩一直很好,是重点培养学生,我的特殊异能也能帮看管我们的老头赢钱,他会分一点给我买零食。” 章典知道这些,可这些被她轻飘飘地讲出来他开始感到难过,她很擅长利用自己的聪明,因为她从小就是这么被利用的。 福利院里有人快步出来迎上他。 是一位三十出头的女性,她是福利院的新院长,刚刚上任没多久。 昨晚章典就和她联系好了,他以沈一的名义捐了一笔非常可观的慈善款,说沈一想回来看看。 新院长和几名福利院的老师一早就在等着了,热情的和章典握手,拥抱了沈一。 几位老师里有一位年纪最大的老师,是曾经带过沈一的小康老师,她原本已经退休离开福利院了,今天又被新院长请了回来。 她看见沈一也很开心激动,不停说沈一从小就是最聪明最听话的,从来不需要管,她就知道沈一将来会出人头地。 沈初一却对她印象不是太深刻,她被热情的迎进去,旧地重游了一番,直奔正题问新院长:“您有曾经在福利院当过育保员的人员名单吗?” 新院长倒是给了她,福利院育保员的人员名单,但只有近十七年的人员记录。 和章典昨夜侵入福利院系统查到的一样,爱之湾福利院的系统只有近十七年的记录,十七年前的就职人员记录、弃婴记录、监控都没有了。 因为在十七年前这家福利院是基督教堂,虽然也像福利院一样收留了很多孤儿、流浪老人,但在十七年前才正式成为“爱之湾福利院”,建立了正规的系统记录。 这些名单里没有她要找的育保员。 “我想找一位叫小慧的育保员。”沈初一问年纪最大的小康老师:“您还记得大概十九、二十年前有一位育保员叫小慧修女吗?她信耶稣,右手只有三根手指。” “小慧修女?”小康老师认真想了想,摇头说:“二十年前我还没来福利院上班,不知道这个人。”又想了想说:“二十年前的事……你倒是可以去找找后勤的王丰,他爸爸是福利院的老员工了,从前负责看大门、后勤、修建花木,你应该还记得吧?总带你出去玩那位王老爷子?” 沈初一点了点头:“王邓,总是带我偷跑出福利院,被育保员警告的王伯伯。”那位第一个带她进入赌场的老东西,“但我听说他十年前就死了。” 章典目光动了动,慢慢落回她身上,死了吗?她记得这么清楚,心里一定是恨这个人的,王邓伤害过她吗? 小康老师惊讶地问:“过世了啊?那我就不清楚了,我和王丰没什么人情往来,没听他提起过。” “可能是因为死得不光彩吧。”沈初一的语气很平静,没有再细说,又请新院长带她去见见那位王邓的儿子王丰。 新院长直接打了一通电话,将后勤的王丰叫了进来。 王丰没有认出沈一来,听院长介绍了沈一才惊讶的再次看她,笑笑说:“我都认不出来了。” 当然认不出来,王丰也只在十八九岁的时候见过两次沈一,那时候的沈一才十四五岁,住在初中宿舍里。 第一次见面是大冬天的晚上,王邓被追债的人砍的满身是血,跑来她寄宿的学校说是她的爷爷,要让她出来。 她说不认识他,他就在学校门口大闹,闹到警察都来了,他的儿子王丰也赶过来把他拽回了家。 第二次见面,是王丰自己来的,哭着说他爸被赌场追债的砍断了一条腿,让他过来求她救命。 王丰还给她跪下了,泪流满面地说:“你不是很会赢钱吗?你就救救我爸,再去赌场帮他赢一次把债还了,我以后当牛做马赚钱报答你!” 沈一没有帮他,但她还是因为他们被学校约谈了,她赌博的事在学校传得沸沸扬扬,同寝室的室友也一起去找老师申请调宿舍,把她单独调出她们的宿舍。 后来她就自己租房子住了,再也没有跟人同寝室过。 而王邓没几天就因为还不上赌债自杀了。 过了这么多年,王丰老了胖了,当初那些怨恨的情绪也早没了,他也觉得他爸挺不是人,所以对沈一笑笑,公事公办的问,找他什么事? 沈初一也直接问他:“你有听你父亲提起过一位叫小慧的育保员吗?” “小慧?”王丰皱着眉想了想,很快就问:“是右手缺了几根手指的修女慧恩吗?” 沈初一心头跳了跳:“是,你认识她?还有她的联系方式吗?” 第143章 离开福利院, 沈初一和章典去了王丰提供的地址。 是一家叫白鹭洲的教会。 王丰说他和那名叫小慧的育保员也不是太熟,只在很小的时候见过她,她来找他爸谈事情, 后来不知道因为什么大吵起来,之后好多年没再见过她。 最后一次听到她的消息, 是他爸赌博被抓非说是小慧报的警,要去砍死小慧, 找到了这家白鹭洲教会,他怕他爸真的闹出事就跟着过去阻止,却听教会里的人说小慧早几年就癌症去世了。 她果然是去世了。 沈初一对小慧去世的消息并不吃惊,因为在她的记忆里小慧阿姨就总是胃痛, 后来小慧去医院检查了一次,检查回来没多久她就辞职离开了福利院。 “也许那个时候她就检查出来癌症了。”章典轻声和她说:“她是照顾你长大的育保员吗?” 沈初一“嗯”了一声,又说:“她离开的时候我八岁, 我记得很清楚,因为那天元旦, 她给我买了生日蛋糕过生日, 还留给我两千六百块,嘱咐我一定不要让任何人知道, 自己偷偷花。” “元旦真的是你的生日?”章典从车镜里看她,有些意外, 他调查她的时候以为元月一号是她被福利院捡来的日期。 就像司康, 他并不知道自己真正的出生日期, 他的生日就是被捡回去那天。 “是我的生日。”沈初一侧过头去仔细看章典脸:“捡到我的人就是小慧阿姨,她告诉我,我的生日是元旦那天。” “她怎么会确定你的出生日期?”章典问。 沈初一没有从他脸上看出什么异样的神色,“她有一次像是说漏嘴, 告诉我捡到我时我的手腕上还有医疗腕带,上面有我的出生日期、血型、异能类别这些基础信息,但她又说腕带早就丢掉了。” 章典顿时明白了,她为什么要去找这位小慧育保员:“你怀疑你的医疗腕带她还保留着?” “我不确定。”沈初一说:“也许真的没有了吧,毕竟她已经死了那么多年。” 章典又看她一眼,像是怕她失落一般腾出一只手,握住她的手放在了自己膝上:“她对你好吗?” 沈初一点了点头:“她对我很好,福利院有规定不能抱那些捡来的孩子,也不能陪床哄睡,但我记得小时候总被她抱着,她会偷偷带我回她的寝室,帮我洗澡洗头发,哄我睡觉。有段时间我以为她是我妈妈,所以她走的时候我很恨她,从来没有想过去找她。” 她的语气很平静,又带着一点困惑:“后来我很快又得到了另一名老师的特殊照顾,就再也没有想念过她。很奇怪,我就算再喜欢一个人,只要有新的替代者出现我就能很快移情。”她看向章典问:“我这种性格是什么性格?章教授分析一下我。” 因为她幼年时就没有建立过长久、稳定的亲密关系,迅速“移情”是她的一种自我保护。 章典把她的手指握得更紧了一点,用一种轻松的语气和她说:“一一,试试和我建立长久的、稳定的亲密关系吧,试着相信这段关系是绝对安全的。” 可他心里一点也不轻松,因为他知道有太多“替代品”在环绕着沈一,都不用沈一暴露她曾经是沈于蓝,这些人就已经被她吸引了。 他怎么可能放心不盯着她的每条信息、每个动态、身边的每个人? “什么叫稳定的亲密关系?结婚可以离婚,父母也可以遗弃不想要的孩子。”沈初一说:“这个世界上就没有稳定的亲密关系。” “有的。”章典平静又认真地告诉她:“同类之间的本能吸引是绝对长久稳定的关系,我们就是同类。或许你现在还不相信,没关系,我们可以花长一点的时间来验证。” 他吻她的手指,又想去吻她的脸。 他的手环和沈初一的手环同时震动起来。 他看见自己的手环里弹出一条门锁的实时监控——【有人在正门前。】 沈初一接起了她的来电,开着公放,章典听见一个陌生女人的声音:“沈女士我已经到你家门口了,麻烦你把门开一下吧。” 沈初一就那么随意的应了一声:“好,我现在开。” 然后侧头对章典说:“你把家里的门开一下。” 章典脑子错乱了一下,困惑的看向她,“嗯?”了一声,一方面是他的房间从来不许任何陌生人进入,他连家政都没有请过,他防备着每个侵入他领地的人。 可另一方面她那么自然地说“把家里的门……”让章典有一种少有的亲密感,好像她真的把那栋房子当成了她们俩的家,她们真的组成了一个家。 “我请了工人上门安装晶体智能墙。”沈初一挂断电话,非常自然的拉过章典的手环,用自己的脸解锁之后打开了那扇从来不对陌生人开放的门,又和章典说:“我要把我现在的书房用晶体墙隔开,弄一个私密空间出来,现在这种开放式书房太干扰我学习了。” 章典虽然排斥陌生人进入家里,却还是忍下让她开了门,和她说:“你觉得我平时在客厅里干扰到你学习了?” “不干扰吗?”沈初一抬眼不满地说:“没有人喜欢在学习、工作的时候被一直盯着看,时不时还要过来接吻,释放异能体骚扰我。” 章典只否认了:“异能体不是我释放的,是它们喜欢环绕着你。” 手环里再次提醒——【四名陌生来客进入门廊】。 反派对我产生了食欲怎么办? 第158节 他心中的警戒和不快涌上来,想用一种委婉的语气告诉沈一,或许她可以和他商量一下,他找人来安装。 沈一先说:“一会儿给你看我设计的晶体墙书房图片,我打算把书架去掉,弄成电子书墙……” 她的语气是开心雀跃的。 章典看见她脸上的笑意,像个小孩子拥有了自己的独立房间一样开心,他那些话就说不出口了。 他不想浇灭她的开心,她好不容易将这里当成“家”,认真地在改造布置她们以后的“家”,这难道不是在和他建立稳定的亲密关系吗? 当初把这套房子过户给她,就是想要她有安全感,能留下来。 她渐渐的适应这个房子,适应和他同居,现在他怎么能和她讲:他从不允许陌生人进入,也不太喜欢她不商量就改造。 他要为她建立起安全感,况且她只是想改造书房而已,如果她真想在家里动什么手脚用不着这么明目张胆,她有无数次偷偷动手的机会。 所以他压下所有警戒和不快说:“我相信你的眼光,一定很不错。” 她果然得意的挑眉笑着说:“那当然了。” 他也跟着她笑起来,听见她说:“以后我想养一只狗,我小时候就想养一只狗……” 他脑子里的异能体也嘿嘿笑起来—— “一一在计划和我们在一起的未来。” “我们真的有家了,和一一组成的小家庭。” “养小狗,一一会不会就移情到小狗身上?没那么爱我们和章典了?” “章典总算没有说错话了!就该这样嘛,一一想怎样就怎样,我们不就是为了让一一开心吗?干嘛要说让她扫兴的话呀?” “可是地下室怎么办?那些人会不会乱搞发现地下室的墙壁?” “那怎么会,地下室的墙壁只有典的指纹和虹膜才能激活,别人就算用电钻钻墙壁也发现不了的。” “发现了我们就对一一坦诚,我们要和一一结婚了,我们和一一是一家人了,要对一一绝对坦诚。” “可是一一知道章典是实验品接受不了怎么办?还有章典杀的人……她会不会举报章典?” “我们要相信一一啊,不是要建立稳定的安全的爱吗?当然要彼此信任啊!” “不好不好,一一万一接受不了我们就没办法跟一一在一起了……” 太天真了,他的异能体。 章典看着喋喋不休的沈一,心里却很清楚,她远没有那么爱他。 至少现在还不是坦白的时候,她还没有完全习惯他,需要他,她对他的喜欢脆弱到经不起任何一个秘密地暴露。 再等等,会有那么一天的。 ※ 车子开下高速路,停在白鹭洲大教堂时,已经是下午三点多。 这里临近郊区,快要出f市了,人很少,一片竹林被风吹的沙沙作响。 沈初一和章典进入教堂,找到了负责人,说要找一名叫惠恩的修女,又说她是惠恩修女照顾过的孤儿。 负责人带她们去见了一位六十多的老修女,老修女叫赵小静,她是惠恩的好朋友,在惠恩病重的时候一直照顾惠恩。 她听沈初一说起“爱之湾福利院”,突然就问:“你是沈一吗?” “您认得我?”沈初一马上明白:“小慧阿姨是不是和您提起过我吗?” 赵小静点了点头,看着她好一会儿起身去了自己住的寝室。 等沈初一和章典跟过去,赵小静已经拿着一个黑色的布包出来,递给她说:“这是小慧留下的遗物,她说如果一个叫沈一的女孩来找她,就让我交给沈一。” 赵小静又出神的望沈一,喃喃说:“你都长这么大了……小慧临死之前一直放心不下你,想见见你,但她又觉得没脸见你……” 没脸见她? 沈初一接过了布包,又问:“小慧阿姨为什么会觉得没脸见我?她有留下什么话给我吗?” 赵小静却只是说:“你别怪她,她过得很苦。” 教堂里时不时有游客来拍照,赵小静请沈初一她们留下来在教堂吃顿晚饭,就去忙了。 沈初一和章典坐在教堂外的红色长椅上,拉开了那个绣着教会标志的布包。 初夏的天气还不热,沙沙的树影晃动在脚边。 沈初一看见布包里有几枚她小时候用过的发夹、一封老式信封和一张银行卡。 “瑞安银行的存储卡。”章典拿过那张银行卡看了看日期:“二十八年前的旧卡。”他划开手环试着输入看卡号查看信息,随手输入了个密码试了试,惊奇的发现居然对了:“卡的密码是你的生日,里面余额为零。” 沈初一打开了信封,抽出里面的信,从信纸中间掉出来一条粉红色的医疗腕带,掉在她的膝上。 章典查银行卡的手也顿了一下:“这是你的出生腕带?” 沈初一看见腕带上快要花掉老化的医院名——[抚湖州第一医科]。 那不正是y教授丈夫所在的医院吗? 沈初一的心砰砰跳起来,她伸手将腕带捡起来,眼前突然闪过一张女人的脸—— 苍白的脸上满是红色、蓝色血点,她躺在床上头发掉了大半,眼睛充血一样赤红不停在淌眼泪,气若游丝的问:“孩子……有没有感染?” 病床边一双沾满血的手抱着个啼哭的婴孩,飞快的在婴儿身上检查什么,又摸了摸婴儿的后颈低声说:“没有,孩子没有感染。” 病床上的女人哭着点点头,伸出细到吓人的手臂想要摸一摸啼哭的婴儿,却没敢碰,只是抓了抓包裹婴儿的医疗被,哑声说:“快送走,孟江……现在就送女儿走……被发现就来不及了……” “沈一?”章典轻轻叫了她一声。 眼前的闪回画面蓦然结束,沈初一垂着头立刻闭眼,缓了几秒之后才又睁开,翻看着腕带说:“[抚湖州第一医科],这个医院你听说过吗?” 她抬头看章典,眉心蹙着审视他每一个微小的表情。 章典凝视着她的双眼,点了一下头说:“听说过,二十几年前被研究岛污染源感染的一所医院。” 他的眼神平静而困惑:“你出生在那里?” 第144章 是啊, 她出生在抚湖州第一医科,她的母亲就是y教授杨熠。 可章典似乎对这个医院没有一点异样的情绪。 他在伪装吗? 不,以沈初一对章典的了解, 她这一步已经算是明示了,面对这样的明示章典不会用装傻的蠢办法。 他是还不清楚, 芜湖州第一医科出生意味着什么吗? “杨?”章典在仔细看着那条医疗腕带,腕带上除了血型、出生日期、异能类别, 还有一栏[母亲],填写的是——[杨]。 “只有一个姓。”章典依旧表情疑惑:“原来你姓杨?” 沈初一没有回应他,展开了那封薄薄的信纸,信上是小慧阿姨的笔迹—— [一一, 我是小慧阿姨,不知道你有没有机会看到这封信,也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 无论你记不记得我, 我都要向你道歉,小时候你总问我, 为什么知道你的出生日期?我知不知道你的妈妈是谁?我从来没有回答过你, 因为心里有鬼不敢回答。现在我可以把你的医疗腕带还给你,也可以回答你, 你的亲生父母大概率在二十几年的污染源感染中去世了。 因为我在刚捡到你的时候,照着腕带上的医院地址偷偷去找过, 想找一找那个日期、那家医院、姓杨的产妇, 但被告知这家医院已经完全被封控了, 连带着去过医院的、医院职工家属都要被隔离监管,我害怕刚出生的你也被带走监管,所以隐瞒了你的存在。我那时猜想,也许你的母亲在生下你后也是为了保护你, 才偷偷把你送到福利院门口的。 我想你的父母肯定是迫于无奈才把你送走,因为在你的婴儿包里还放了一张银行卡,密码是你的出生日期,卡里面有98万,那应该是你的父母留给你的,但这些钱被我和王邓分了…… 对不起一一,这些年我怀着巨大的愧疚面对你,尽可能的对你好,我不想为自己找理由,也不敢祈求你和你父母能原谅我,无论出于多么困苦的原因我都不该贪下不属于我的钱……因为这个巨大的谎言我不敢对你提起腕带、提起你的出生医院,我甚至开始害怕你的父母回来找你,索要这笔巨款…… 好在上帝惩罚了我,癌症反而让我好受一些……] 歪歪扭扭的字,临终的忏悔。 沈初一看着那些字,脑子里自动浮现出小慧阿姨的样子、声音、说话时总喜欢手跟着动来动去…… 她以为自己早就忘记了小慧阿姨,没想到记忆记得这么深。 原来她的父母是迫于无奈才将她送走,原来她的父母留了很大一笔钱……98万,或许是父母所有的积蓄,情急之下一股脑塞进了她的婴儿包中。 信的后半部分除了忏悔,还有小慧阿姨对王邓的憎恨,她说得知王邓利用沈一的异能去赌博,她很愤怒,她试图阻止、举报王邓,但都无果。 王邓用那98万来绑死了她,警告她,他们是同一条船上的。 最后一次找王邓,她们吵得非常厉害,她报了警打算和王邓一起坐牢,但王邓威胁她,就算他被抓出狱后也会先捅死她,再杀了沈一…… 信纸被风吹的颤动。 章典的目光从信中挪到沈一身上,她会伤心吗?那个唯一对她好的育保员也是个懦弱又无能的人,如果不是因为懦弱,或许沈一早就可以弄清楚自己的身世了。 他看着她读完信,收起了那封信,又自嘲似地笑了笑说:“98万……把这么大一笔钱放在婴儿怀里怎么可能轮得到婴儿自己用?” 章典握住了她拿信的手,轻声说:“也许你的父母很清楚这些钱轮不到你用,但她们希望捡到你的人,能看在这笔钱的份上善待你。” 沈初一惊诧地抬起头看他。 树影筛在她的脸上,她眼眶被风吹得发红,露出一种鲜少的表情,那是一种不聪明的呆滞,她不确定她的父母是不是真的期待她来到这个世界上。 “对于普通家庭来说,那应该是全部积蓄了,如果她们不爱你怎么会把全部积蓄放在小婴儿的身边?”章典轻轻摸她的脸:“你看,小慧因为那笔钱对你很好,也许她们认为花98万换育保员对你好一点就足够了。” 是这样吗? 沈初一被他温柔的抚摸,听见他看穿她似得回答:“是的一一,她们一定是爱着你,期待你降生的。” 竹叶沙沙中,她垂下头靠进他怀里,掩饰自己眼底那一点点泪意。 无论以后如何,爱不爱他,沈初一都没有办法不承认,章典是最能安慰到她的。 ※ 回到a市已经是半夜十点多了。 书房的晶体墙安装完毕,房间里也没有章典想象中的那么狼藉,显然是工人清理过,但地板上仍有一些不明显的印子、指纹。 沈初一倒是很满意,绕着晶体墙来来回回欣赏大半天,还向章典介绍了半天这些晶体墙壁的功能。 章典听得有些走神,他的心神全在那些陌生人的痕迹上,等到沈初一过了兴头去洗澡,他立刻释放出异能体将房间大扫除,顺便重新里里外外的检查了一遍有没有人动过什么手脚。 他也从客厅监控看过了这些工人,她们确实只在装晶体墙的区域活动,也没有碰过其他东西。 异能体不满意地抱怨他—— 反派对我产生了食欲怎么办? 第159节 “你怎么能不信任一一啊!你难道还怀疑一一会让人进来装监控偷拍你吗?” “就是就是。” “你们可是亲密的伴侣,要互相信任,不能猜忌。再说一一干嘛偷拍你呢?” “没办法,章典的秘密太多了。” “没办法,章典就是会在一一身边装监控监视她的人,这样的人没办法信任别人。” “真没有办法。” 章典腌了一片青花鱼,听见花洒关掉的声音,系上围裙开了火。 煎鱼的香气很快蔓延进卧室,沈初一裹着浴袍出来看见地板被异能体擦得光可鉴人,很显然,章典检查过房间了。 她没有装监控,她只是在新装的晶体墙里装了虹膜复制器,在刚刚向章典介绍晶体墙功能时,就扫过了他的脸。 “吃鱼吗?”他做好了才问她,因为知道她可能会嫌需要等、麻烦就不吃了。 沈初一过去轻轻抱住了他的腰。 他停下手里的动作侧头看她:“怎么办?不开心吗?” 她说没有。 但章典还是吻她的额头,安抚她说:“无论你的父母还在不在,我都会帮你找到她们。” 他这样说,也确实这样去做了。 第二天沈初一去学院之后,他就又一次下到了他的“地下室”中,侵入了政府的系统网络,找到了二十多年前的[抚湖州第一医科]的污染源感染事件,以及当时医院里的入院名单。 关于这家医院的感染信息很少,因为感染源涉及到了研究岛的机密研究,所以政府第一时间封控,不允许报道,没有对外公开。 只有内部网才记录了详细的感染经过、感染人数、死亡人数。 令章典困惑的是,明明这家医院的感染源就是研究岛的污染源,并且死了十几名相关人员,可他完全不记得这家医院是怎么被污染源感染的。 他的记忆里,他并没有去过这家医院。 他在内部网中很快找到了答案——感染源头是携带了污染源的研究人员[杨熠]在医院就诊。 而[杨熠]的入院记录是先兆早产。 杨熠?姓杨。 她难道就是沈一的母亲? 章典突然意识到什么,立刻查找[杨熠]的病历,却看见杨熠是死于难产大出血,连孩子也没有保住,生下来就是死婴,没有记录性别。 负责她的医生是她的丈夫孟江。 他又查找了这个时间点医院里其他姓[杨]的产妇,居然还真找到了一名叫[杨湘君]的产妇,也在同一天分娩,生下一名女婴后,产妇感染死亡,女婴被留在医院中观察管控。 奇怪的是,这名被管控的女婴没有后续记录,是也感染死亡了?还是被家人接走了?都没有记录。 异能体绕在屏幕前—— “那一一的妈妈是谁啊?是杨熠还是杨湘君?” “天啊,好像不管是哪个妈妈都是被我们的污染源感染去世的……” “不要啊,一一会不会恨我们啊?” “不要啊不要啊!污染源不是我们搞的,是那些研究人员自己弄出来的,不能算到我们头上,一一不能恨我们!” “可是是因为章典炸了研究岛才导致污染源泄漏的……” “可是可是章典也是为了逃生啊,那些研究人员都要销毁章典了!不反击的话我们就死翘翘了!” “一一会理解的吧?” “但害死了一一的妈妈……” 章典脸色冷得像一块冰,他侵入终端网,查找[杨湘君]这个名字,在成千上万的人中又查找曾经就诊于这家医院的[杨湘君],却发现查找信息为[0]。 没有这个人。 这家医院就没有接收过名为[杨湘君]的产妇。 他再去查看在元旦为这名[杨湘君]产妇接生的医护人员,居然和为[杨熠]接生的医护人员一模一样,同样是孟江医生于他手下的护士们。 而两名产妇的手术时间只间隔了一个小时,甚至是同一间手术室。 这太假了。 章典几乎可以断定,[杨湘君]这名产妇、她的这份病历是伪造的,且是主治医师孟江伪造的,没有这名产妇,也没有被管控的女婴,所以才无后续记录。 为什么要伪造? 那就只能是为了替另一个人打掩护。 杨熠生下来的真是一名死婴吗?孟江可以轻而易举伪造,孩子生下来就已死亡。 章典将[杨熠]的名字输入终端内网,很快他就在众多[杨熠]中看见了一名生物研究的教授杨熠,她辉煌的履历中写着——【abnormal evolution实验】核心成员。 异能体在他脑子里震惊地叫起来,众多声音里他再一次听见了一个陌生的、不同频的声音,在重复——“天气晴,错误,y教授……请和我谈谈……” ※ 放学时,沈初一接到章典的电话,和她说:他堵在路上,还有五分钟到,让她在咖啡店先等一等。 真奇怪。 章典来接她从来都是提前半个小时就到,没有迟到过。 沈初一在学院门口等了一会儿,侧头发现几步外秦听也站在学院门口,像是等车。 可她的手环震了一下,是秦听发来的信息。 秦听:【他没来接你吗?我可以和你说话吗?】 沈初一飞快回了他:【不要秦听,他很快就到,你现在上车回去。】 夜晚的风中,秦听朝她看过来,看了她很久才挪开视线,转身去了停车场。 他才刚刚走,两束车灯就照了过来。 沈初一逆着光看见章典的车,以及坐在车中静静凝视着她的章典。 她想章典一定看到秦听了。 她心中一股莫名的火气,看见了又怎么样?她连一句话都没有和秦听说,他用不着像个变态一样。 车子开到她跟前,车门打开。 她带着火气将书包丢进车里,侧身坐进了副驾,却闻到一股浓郁的花香。 回过头就看见后排堆满了玫瑰花。 “搞什么?”她狐疑的看章典。 章典在静了几秒之后说:“一一,和我结婚吧,今晚或者明天你都有空。” 沈初一愣了几秒之后意识到,他这是在求婚吗? 第145章 章典打开手里的丝绒盒子, 里面躺在一枚流光璀璨的钻戒,钻石大到惊人,似乎想要通过足够大的钻石来打动沈初一。 “我想过一些求婚的策划。”章典语气很平静地说:“但我想, 你或许更喜欢私密一些,毕竟你不希望别人知道我们在一起了。” 昏暗车厢里章典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和他之前的每次求婚都不同。 就像这次求婚是破釜沉舟、一定要做到的。 沈初一注视着他的双眼,忽然问:“你是不是查到什么了?” 章典眼神里的情绪动了一下。 “你查到了我的母亲, 是吗?”沈初一盯着他的双眼,他知道了她的母亲是y教授吧。 因为查到了一些会触及她底线的事情,所以他慌了,他仓促的、迫切的向她求婚, 试图通过婚姻来增加一点留下她的胜算。 是这样吧,章典。 安静的车厢里,章典被她久久凝视, 泄气一般抬手摸了摸她的脸,“真聪明, 一一。”是一种无奈的夸赞, “你这么的聪明……我在你面前毫无胜算。” 他很清楚,婚姻不能绑定沈一, 但婚姻可以增加她的心理负担。 他坏心眼地想:沈一确实和他不同,她的底色是善良的, 她永远在被引上歧途时做出向上的选择, 而不是向下堕落, 她一再拒绝他的求婚,不正是因为她认为婚姻是一种约束,她会对婚姻产生责任心。 如果男人可以孕育生命,章典真的考虑过为她孕育一个孩子, 他认为沈一是会为了孩子留下来的,毕竟她吃过那么多没有父母的苦头,她是善良的人。 沈初一扣上了丝绒盒子,是一种明确的拒绝,看着他问:“你查到了什么?” 章典仿佛也料想到这枚钻戒会重新被扣起来,他开车载沈一回家。 廊灯亮起来时,客厅的虚拟屏也亮着。 沈初一看见虚拟屏幕中是[抚湖州第一医科]感染的内部记录。 “你的母亲应该叫杨熠,她曾经是【abnormal evolution实验】核心研究员y教授。”章典很坦诚的告诉她:“这是我能查到的所有记录。” 沈初一走过去,仔细看着这份内部记录。 “你的父亲是医院的主治医生叫孟江,他为了保护你,伪造了你的死亡记录,还伪造了一名叫杨湘君的孕妇。”章典真的在告诉她,他查到的真实信息。 “你父母送走你的原因,大概率是因为你母亲y教授在实验岛上被污染源感染了,所以才匆忙离岛去你父亲所在的医院保胎。”章典站在她的身后注视着她的每个表情,试图得知她心里在想什么:“她在离岛时应该就预料到了几个月后会爆发的污染源大感染,也清楚一旦感染发生,她肚子里的你就一定不会被允许生下来,才会在生下你之后就让你父亲伪造死亡证明,然后送走你。” 沈初一滑动虚拟屏,一页一页的认真看,却没有看到她想看的,关于【abnormal evolution实验】的。 章典是真不知道【abnormal evolution实验】相关的事情?还是他只想坦白能坦白的那部分? 所以她问:“你知道【abnormal evolution实验】吗?” 她回过头看章典的脸,再问:“你知道我的母亲为什么会感染吗?” 他用冰冷的手轻轻捧住了她的脸,先说了:“抱歉。”又低头很轻的碰她的唇,在她唇边说:“和我结婚吧。” “所以你还知道什么?”沈初一没有再绕弯子:“你隐瞒了什么让你这么着急跟我求婚?” 章典吻了她,异能体涌出来紧紧绑在她、抱住她,像一个茧将两个人牢牢包裹在内。 反派对我产生了食欲怎么办? 第160节 她听见无数的声音在重复——“和我结婚吧一一。” “求你了一一。” “拜托答应结婚吧……” 沈初一被吻得快要窒息,她忽然觉得章典的聪明是可以被击溃、被瓦解的。 他应该很清楚,现在的他满身漏洞。 他的行为变得急切,再蠢的人也看得出,他一定隐瞒了什么会令她离开他的事,才会如此慌张。 她在这一刻明白了,章典为什么总想击溃她,因为一个崩溃的人根本没有办法再隐藏自己,他会变得赤裸、脆弱、愚蠢、漏洞百出,迫切的想要依附身边的人。 就像现在的章典。 沈初一用力推开了他,手抓在他的衣领上微微喘息着说:“可以。” 章典因为亲吻而失神的双眼愣怔了住,仿佛不敢确定她这样轻而易举的答应了他的求婚。 “我可以和你结婚。”沈初一手指向上就轻轻抓住了他的脖颈,她体会到一种胜券在握的快感:“前提是,现在向我坦白。” 她握住这一次机会,直接问:“我的母亲是不是因为你感染的?” 他怔在原地,异能体顷刻消失。 她再问:“你是不是在abnormal evolution实验中诞生的实验品代号1?” 偌大的房间里有几秒静到好像连心跳都听不见了。 这几秒钟章典在想什么?在如何抉择?如何想办法应对? 沈初一不知道,但她知道在她露出失望的表情,要收回握在他脖颈上的手时,他的一切衡量、抉择都被击穿了。 他立刻伸手握住她的手,让她的手指紧紧贴在他的喉咙上,说了一句:“是。”又更牢的抓紧她说了一声:“抱歉一一。” [是]是回答第二个问题,[抱歉]是回答第一个问题。 抑或是两个问题,他都对她感到抱歉。 很奇怪,沈初一没有想象中的情绪激涌,她出奇的平静,就像是在问出口那一刻她就反复验算过,她会赢。 而她赢得毫无意外。 ※ 第二天a市起了大风。 白世舟接到两个很意外的电话,第一个是优等班班主任老师的电话,她很无奈的说:沈一又请假了,这次请了半个月的假,她希望白署长能和她谈一谈。 这个电话是上午打来的,白世舟在办公室里听的皱紧眉头,他想说这不管他的事,他和沈一根本不熟。 可又想,班主任也很无辜,她能给他打来电话就说明她和章典沟通过,完全无效,才不得不向他求助,因为他是章典的“上司”,也曾经说过希望沈一能好好毕业。 没有哪个巨鹿学生会请长达半个月的假。 沈一为什么不珍惜好不容易得来的学习机会呢?她19岁时不是那么可怜的恳求他放她一马,她想上学吗? 挂断电话后,他思来想去没有去联系章典,而是给秦荣首相打了电话。 是她的助理王可接的,说她正在开会,有什么事可以替他转达。 白世舟说:“麻烦你转告秦首相,沈一的班主任打电话来特罪署找章典,说章典替沈一请了半个月的假,她想知道沈一是什么情况。” 王可顿了一下又听见白世舟说:“秦首相曾向我推荐过沈一,现在看来她可能连毕业都很难,不适合进入特罪署。” 大概是白世舟挂断电话的两个多小时之后,正是午饭的时间,他接到了章典的电话,听到了意外又符合情理的消息。 章典说,他和沈一在今天登记结婚了,晚上在紫金台酒店设宴,请特罪署的几位来吃顿简单的婚宴。 白世舟没忍住问:“原来你为沈一请假半个月是为了登记结婚?” 章典在电话那头笑笑说:“是的,我们打算度个蜜月,她没有坐过游轮,我订了半个月的游轮环球游。” 白世舟很想说:他没有想听她们的蜜月计划。 他只是提醒:“看来沈一是不打算毕业了。” “怎么会呢?”章典依旧心情很好地笑着说:“我在巨鹿时曾休学半年,仍然提前毕业了,对于沈一这样的天才来说毕业很简单,她不需要像你们这样苦读。” 白世舟无名火起,立刻挂断了电话。 他原本不想去这场突然告知的婚宴,可下班时鲍啸她们过来问他,是不是要去章教授的婚宴?可以一起过去。 他才发现章典连建安也邀请了,这很不像章典的作风,章典在特罪署这么多年,从不邀请同事去他的家,也极少参加同事聚会。 他甚至怀疑,章典有没有记住建安的全名。 他实在搞不懂,章典为什么突然这么热情的邀请大家,却到底是上了鲍啸的车。 晚上的风更大了,紫金台酒店外的热带树都快被风吹秃了,满地红红紫紫的花瓣。 这片地界不是寻常人能踏入的,酒店也从不对外开放,只为政府提供。 所以白世舟在看到酒店外的立牌时很惊讶,立牌上写着——【贺:沈一女士与章典先生喜结连理。】 “这家酒店原来也可以搞这个啊?”鲍啸发出了和白世舟同样的惊讶。 迎宾人员西装革履地将她们引入酒店,带去了酒店顶层的国宾厅。 偌大的国宾厅只摆了三桌,鲜花堆砌在桌旁,巨大的香槟塔在落地窗前。 白世舟带着特罪署的几人进去,看见其中一张桌子坐着几名优等班的学生,应该是沈一的朋友,沈一穿是很日常坐在她们中间正在玩扑克。 而章典居然西装革履的在沈一身旁,陪她们在玩牌。 看见她们,章典笑着侧头对沈一说了一句什么,然后起身朝她们迎过来。 “感谢你们能来参加我和一一的婚宴。”章典眉角眼梢全是笑意,连态度和语气都变得前所未有地好。 鲍啸、安嘉树和建安、司康把带来的礼物递给章典,也都给了祝福。 唯独白世舟递了个红包:“我没有时间买礼物,这是礼金。” 章典笑着推了回去,“你祝我和沈一白头到老就够了。” 白世舟却不知道为什么,没办法把祝福说出口。 沈一打完那把牌才起身过来,和她们打招呼,她穿着简单的衬衫、西裤,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是自己的婚宴。 但鲍啸却莫名觉得她眼熟,上上下下打量她,又不好意思的笑着说:“第一次见你的真人,真奇妙,你和我的一位老朋友有点像。” 沈一心里压了块石头似的。 司康的目光不再躲避,径直落在她身上,仿佛终于有人和他有同样的看法了。 “像吗?”安嘉树其实没看出来样貌上哪里像,但他闻到一种很熟悉、奇特的气味,那是他曾经在沈于蓝身上闻到过的。 “五官不像,我也说不出哪里像,就是气质很像。”鲍啸没有提起于蓝的名字,可每个人都知道她在说谁,这些日子于蓝的名字像一道忌讳,大家默契的不提起,怕难过。 鲍啸把手里的花递给她:“祝你新婚快乐沈一女士。” “谢谢。”沈一接在手里,也不知道为什么有些伤感,腰被章典轻轻环了住。 “她只像她自己。”章典拥着她,目光完完全全垂落在她身上,接过她手里的花才对众人说:“还请大家以后不要在她身上找沈于蓝的影子了。” 他一向不会顾及其他人尴不尴尬,他请她们来也只是为了见证他和沈一的婚姻,祝不祝福的不重要,知道他和沈一已经是合法夫妻最重要。 “坐吧。”他请大家落座,又看了一眼时间。 沈一坐在他身边皱眉问:“还有其他人吗?你邀请了多少人啊?” 原本登记结婚之后,章典说请她的同学和特罪署的同事吃顿便饭,她以为真的只是吃顿便饭,没想到章典搞的这么正式,还连同建安也邀请来了,他认识建安吗?他估计连建安的名字都不记得。 章典侧过身在她耳边低声说:“只剩下秦首相了,但她说刚好没空,应该会派王可助理来一趟。” 沈初一无语的瞪他,是不是要全世界都知道她们领证了? 章典却笑着问她:“你饿了吗?那开餐吧。” 他挥手吩咐开宴,又牢牢握住了她挣扎的手,放在自己膝上对她说:“谢谢你,谢谢你答应我的求婚,也谢谢你愿意配合我吃这顿饭。” 沈初一挣扎的手就无奈的停了下来,任由他摊开了十指相扣。 她侧头看向了落地窗外风起云涌的夜晚,为什么会答应和他结婚?又为什么会配合他吃这顿饭? 其实她自己也说不清,或许是他被击溃后显得有点可怜,也或许她在体会到赢过他、掌控他之后开始喜欢这种感觉,适当的给他点甜头,像人类驯化狼犬那样。 那天晚上,他坦白他的身份,承认他就是【代号1】。 但他说,他真的不记得y教授这个人,他不知道y教授是怎么感染的。 他连那份他曾经在研究岛上写的观察日记也拿给她看了。 可他依旧很困惑地说:“我不记得这份日记,在我刚离开研究岛那段时间我就意识到,我好像缺失了一部分记忆,或者说是缺失了一部分脑神经,从前我不知道是哪部分记忆,这两天我才想起来,我缺失的应该就是关于你的母亲y教授的记忆。” 他的困惑是真的,坦白也是真的。 他像曾经剖析沈初一一样,剖析了他自己,他说:他不记得怎么感染了她的母亲,所以他才这么慌张,因为他怕是他有意、直接感染了她母亲。 他学习着向她解释清楚,炸毁研究岛、泄露污染源是他的自保行为,因为那时他被宣判为失败品,要立刻被销毁,他被关在研究仓内灌满了一级核销毁源,他炸毁了研究仓,炸毁研究岛,清除了关于他的所有数据。 而那些核销毁源和他“母体”蓝环章鱼的“透析液”一起泄漏,成为了污染源。 他没有祈求沈初一原谅他,他只是重复向她求婚,求她留下来。 那天晚上,他看起来那么脆弱,像是会答应她提出的一切要求,沈初一几乎就要提出让他提供一针剂异能脊髓液了。 可闪动的晶体墙提示了她,他没有坦白那间地下室,他在这样脆弱的时刻还是保留了一些秘密。 那意味着,他还不够脆弱,他还有底线,如果她提出触及他底线的要求,他一定会变得强硬、疯狂。 风刮得那样大,将江面上的船只刮得不得不靠岸。 一个炸毁整座研究岛、逃离研究仓的实验品,好不容易做了人类,获得了人权,怎么可能会愿意回到研究院,配合提供自己的异能脊髓液? 哪怕,秦荣许诺只是想验证他的身份,监管他。 那么秦荣呢? 厅里响起了浪漫的大提琴曲。 沈初一收回目光看向几步外为她们演奏的大提琴手,今早她已经告知了秦荣,他承认他是【代号1】,他目前只是想继续做章典,没有危险性。 她想要看看秦荣的回应。 如果只是为了验证、监管,就没有必要再继续抽取他的异能脊髓液。 反派对我产生了食欲怎么办? 第161节 除非秦荣骗了她,这个计划除了调查章典、验证代号1、监管他之外,还有重启abnormal evolution实验。 她想要验证一个答案,早就怀疑过的答案。 “我去一趟洗手间。”沈初一在饭菜上来之前离席去了洗手间。 在洗手间内从发夹中抽出了那张终端旧账号,更换手环账号,切回沈初一的号码。 先看到了一通来自[秦荣]的未接来电。 又看到了[秦荣]的信息:【是他逼你结婚的吗?你不必通过婚姻来监管他,按照计划提取他的异能脊髓液就可以离开。我需要他的异能脊髓液,才能让研究院研制出针对他的镇定药剂,以防他的危险性再次爆发,也可以保护你离开他之后不被他伤害。】 很显然,秦荣已经得知她和章典登记结婚了。 沈初一产生一种微妙的不适感,因为这条信息里秦荣似乎在无知觉的“矮化”她,和往常完全信任她能力的秦荣产生了一种割裂感。 秦荣认为,是章典胁迫她结婚,结婚是她对章典的监管手段,并且她没有能力掌控章典,从和章典的关系里安全离开。 这不符合她对秦荣的期待。 她认为从前的秦荣会完全信任她——能调查清楚任何案件、掌控好每个危险人物,不然秦荣怎么会让她去调查钟康明案件?怎么会放手让她去搬倒皇甫沛? 她想,不是秦荣现在不信任她的能力了,是秦荣怕她不再按照计划抽取章典的异能脊髓液,所以要矮化她,让她觉得危险,让她为了自保也要抽取异能脊髓液。 秦荣果然想重启实验…… 手环突然震了一下,秦荣居然打了电话来。 她立刻接起来,听见秦荣飞快说:“你的另一个电话打不通,我就猜你或许是切号码了,秦听去找你了,我让酒店的人把他拦在楼下……” 第146章 沈初一匆忙下楼, 在大厅里看见了秦听。 他被阻拦在楼梯口,还穿着巨鹿学院的制服,像是直接从学院跑了过来, 脸色很苍白,一双眼在沈初一出现的那一刻就锁定在她身上。 沈初一走下楼梯, 在他开口之前就先说:“出去谈吧。” 她知道他在这个时候赶过来,一定是为了她和章典结婚的事, 谈谈吧。 她带着秦听走出大厅,走进夜晚的大风中。 风将她的头发吹乱,秦听跟上她将自己的制服外套裹在了她身上,忍不住紧紧抱住了她。 “你真的和章典登记结婚了吗?”他高了许多, 低下头埋在她的肩膀里几乎将她的身影全挡住,只是声音依旧那么地脆弱。 沈初一站在江边,望着狂风掀起的江面, 狠下心说:“是的,秦听, 今天中午一点一分, 我和章典登记结婚了,他选的日子, 为了迎合我的名字。” 秦听抱着她的双臂开始发抖,像被风吹动的枯树一样, 仿佛只要沈初一松开他, 他就会被狂风撕碎, 再也活不下去。 “为什么?为了调查章典要做到这种地步吗?”秦听困惑又痛苦的问她:“如果……是为了调查章典,那你任务结束后,会和他离婚对吗?” 沈初一皱了眉,秦听已经知道了她调查章典这项任务?秦荣告诉了他? 是在章典那次邀请秦听吃饭之后吧? 沈初一能明白秦荣的用意, 大概是想让秦听明白她和章典在一起全是为了任务,不要冲动行事。 可显然,秦听在她的事情上很难理智,不然也不会今天出现在这里。 沈初一产生一种很熟悉的厌烦感,就像和她的前任分手之前的那种感觉,她意识到她永远会在对方最爱她的时刻感到厌烦,一旦他因为爱她变得脆弱、变得离开她就不能活下去,她就会开始讨厌这段关系,轻视对方。 为什么会这样? 她不喜欢这种感觉,也不喜欢这样的自己。 “我不会耽误你的任务,我可以等。”秦听又抱住她的双臂,眼眶被吹的发红,“等你完成任务和章典离婚后,我们就登记结婚好吗?于蓝,一一……”他希望听到一个答案,希望再次抱住她。 可沈初一推开了他,她脸上出现一种尽力压制着的厌烦,她从来没有这样看过他。 “不要等我了,秦听。”沈初一的手掌安放在他胸口,认真地说:“就算我任务结束和章典离婚,我也不一定会和你结婚。” 秦听感觉自己要被风吹透了。 “秦听,世界在变,我在变,沈于蓝已经是过去式了,你明白吗?”沈初一尽可能的耐心和他说:“人不能永远沉溺在过去,你现在是个健康优秀的狮系异能体,你不需要我了,你可以开始无限可能的未来,我也是。” 话说出口,她突然觉得轻松了好多。 她意识到她确实不喜欢秦听了,人总是在不停攀登、经历,怎么可能永远只喜欢一个人?只有同一种需求? 她没办法想象在任务结束之后,她还和秦听结婚,住在军区洋楼那套房子里,过着和过去同样的生活。 或许很难让秦听明白,她就是那种从不怀念过去的人,哪怕做沈于蓝时很快乐,她也从来没有怀念过,因为她在想人生的下一步。 “我的未来只有你。”秦听却无法接受,紧紧抱住了她:“如果恢复视力做回正常人会失去你,我宁愿一辈子做个瞎子!”他因痛苦而变得激动,“我一次次手术,恢复视力是为了你,是为了配得上你,不成为你的负担一一……我的过去、未来、活着的每一天都是为了和你在一起……” 他的眼泪打湿了沈初一的脖颈,太沉重了。 “可我已经不喜欢你了……”沈初一告诉他,还想说什么,却看见了站在酒店大厅门口的章典,他站在台阶上很远很远的看着她,风将他的头发吹散,令人看不清他的神色。 他停在那里没有过来,手里握着一件披肩。 “冷静下来秦听。”沈初一抓住秦听紧紧抱着她的手臂,低声说:“未来的事未来再说吧,如果你还想我完成任务现在就马上回去,不要再纠缠下去了。” 秦听手臂一僵,被她用力推开后才从她的视线看到了远处出现的章典。 是因为章典的出现,她才说了那些绝情的话吗? 她是为了任务吗? 秦听很想就在章典的视线下拥抱她、吻她、终止这项任务,这桩婚姻…… 可他又很清楚,那样做沈一会真的恨死他,再也不会原谅他,他不想惹她生气。 “回去。”沈初一再次说。 她的语气和眼神变得很冷,命令似得。 秦听就那样又看她一眼,服从的转身离开,迎着风上了他的车,发动车子冲出紫金台。 大风中,沈初一走回酒店门前,皱眉看着章典。 章典苍白的脸却温和的对她笑了,“你喜欢吃的黑鱼子黄金鲍上了,快进去吃吧。” 他走下台阶将她身上披着的宽大制服外套脱下来,随手丢到了门口的垃圾桶上,用手里的披肩裹住她,轻轻拥抱抚摸她的双臂,温柔又大度的说:“谢谢你和我结婚一一,如果你还喜欢秦听可以继续和他做朋友,我不会再干涉你交朋友,哪怕我认为他是个糟糕的朋友。” 沈初一抬头看他,忍不住笑了:“是吗?你从前也说过不会监视我的信息、查我的手机,哪一次你没问是谁发的短信?谁的电话?你少装大度了。” 章典无奈地笑着抱了她:“从前是因为我们没有结婚,我没有安全感,但现在不一样,我们是合法夫妻,我信任你,我相信你是个有责任心的人。” 沈初一受不了地推开他:“这套话又是你的异能体教你的?” 章典没有否认,只是问她:“喜欢吗?” “很恶心。”沈初一上了台阶。 ※ 秦家的老宅里。 秦荣在监听中听见了秦听压抑的哭声,她终止了监听。 一旁的王可确定了一眼,秦听的定位移动方位似乎是老宅,她不放心地问道:“需要去接小听回来吗?他这个状况容易出事。” 秦荣的心思却不在秦听身上,皱着眉问:“沈一似乎是真的想和章典结婚。” 王可没有说话,她其实不赞同秦首相偷偷监听小听,也不赞同秦首相重启abnormal evolution实验的决定。 秦荣的脸色不太好,手指轻敲着桌面上的一张请柬,那是章典送来给她的婚宴邀请函。 “沈一没有向我汇报和章节结婚的决定。”秦荣皱着眉说:“她不是为了任务和章典结婚,她好像真的对章典心软了。刚才的对话,沈一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她不想再和秦听结婚,这桩婚事是她自己的选择,所以我没有意会错,她确实不想再继续抽取章典的异能脊髓液了。” “首相。”王可到底是忍不住开口说:“或许是沈一猜到了您真正的目的是重启abnormal evolution实验,她从一开始就不太赞成重启这项实验。” 秦荣看向了王可,是啊,从一开始露台谈话,沈一就不赞同地问她:“您调查章典,寻找代号1,是想要重启abnormal evolution实验?据我所知那项实验造成了很多人死亡。” 所以她才告诉沈一,她只是想要监管【代号1】,避免再次发生毁灭性的事故。 “可可,你知道为什么几任首相在明知这项研究有危险的情况下,还会一次次重启吗?”秦荣问王可。 王可欲言又止。 “说你想说的。”秦荣说。 王可才说:“或许我考虑得很狭隘,但我想重启的原因是在这个位置上诞生的野心。”她坦诚地说:“因为想连任,想打造一支突破基因限制的军队。” 秦荣望着她笑了,肯定了她的话,“是这样,也不只是这样。” “可可,哪怕是坐到首相这个位置上,我也从不敢松懈。”秦荣叹了一口气,可眼神没有一丝疲态:“我不只要坐上首相的位置,我还要坐稳,坐长久,打破历史一直坐下去。所以我一定要做到前几任首相都没有做到的事情,只要abnormal evolution实验可以成功,不但人类基因可以再次打破极限,我的名字也将在历史的长河中永远被记住。” 王可难以想象秦荣的野心,从前她以为秦荣的野心是成为首相,可现在她发现秦荣的野心是永远无法停止的。 “所以我一定要拿到【代号1】的异能脊髓液,解析它的基因密码。”秦荣将那张请柬丢进了垃圾桶中,“沈一也一定能做到。” “可是……”王可轻轻蹙眉说:“您应该明白,像沈一这样的天才,是无法被永远掌控,除非是她自己想做,否则就算是您,她也……” 王可的话还没说完,秦荣的手环就亮了一下。 是一条来自沈初一终端账户的信息:【明晚八点,您方便和我见面吗?我想和您确认一件事。】 就算是秦荣,也无法掌控沈一这样的人。 窗外的狂风中响起了闷雷,终于是要下暴雨了吗? 暴雨落下来没多久,秦听就湿淋淋的冲入了秦荣的卧室,他浑身湿透,苍白的脸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对秦荣说:“我知道你在监听我,我也知道沈一已经复制到了章典的虹膜。” 秦荣望着他,眉心一蹙,她立刻意识到秦听在她和沈一通话时,使用了狮系异能——监听。 而她和王可居然没有检测到其他狮系异能的监听,大概率是那天她刚切了结节,王可不在,秦听陪着她。 她对这个病弱的儿子没有设防。 “看来异能激化对你很有用。”秦荣不怒反笑了:“看看你,从异能缺陷到现在可以监听我了。” 秦听不想浪费唇舌,直接说:“把章典的虹膜给我,我会在最短的时间内调查清楚他。” 秦荣愣了一下,想到那个被沈一提起的“地下室”,想到如今沈一大概率不想继续抽取章典的异能脊髓液…… 她当然完全不信,凭秦听能抽取到章典的异能脊髓液。 但是秦听可以进入“地下室”,可以调查到章典杀害钟康明父子的证据,然后让特罪署介入抓捕章典。 只要章典反抗,她就完全有信心说服沈一抽取异能脊髓液,制作能麻痹章典的特效药。 反派对我产生了食欲怎么办? 第162节 毕竟是为了不让更多特罪署的同事牺牲。 秦荣在很短暂的抉择后,对秦听说:“太危险了,你不能一个人去。” 她决定让白世舟介入,和秦听一起调查章典。 第147章 约见秦荣的这天, 章典要去办理新房过户手续和杂七杂八的财务咨询,他约了晚八点的律师,和沈初一说大概会在九点左右结束回家, 可以等一等他一起吃晚饭。 她不知道章典找律师办什么,她只知道登记结婚后她的名下就多了好几套房产和一大笔流动资金, 章典迫不及待地把他的钱交给她管理,像是为了向她展示结婚的好处。 某种意义上, 和章典结婚后她确实暴富了。 “我也要出门,回学院取作业。”沈初一找了个合情合理地出门借口。 章典克制着自己干涉她的活动,只说了一句:“作业不写也可以。” “我和你可不一样,你旷课、不写作业只会被夸天才, 但我只是请假就会被人说是不珍惜读书的机会。”沈初一酸溜溜的说。 但章典敏感的觉察出来,她这句话里提到的是白世舟,她似乎对白世舟的看法很在意。 他凑近亲了亲沈初一的额头, 无奈地说:“你不用在意其他人的看法,你和他们不同, 蚂蚁是无法理解大象的。” 白世舟只是平庸的蚂蚁, 他一点也不特别。 “行了,走吧。”沈初一推开他没完没了地吻, 又和他说:“你回来的时候给我带一份炸鸡,今晚就不吃晚饭了。” “好吧。”章典意犹未尽的起身, 问她是上次那家网红炸鸡吗? 沈初一应了一声, 去房间换衣服, 听见临出门的章典又嘱咐她说:“今天外面有些冷,记得穿外套。” 好啰嗦,她活这么大的还不知道天冷加衣服吗? 等章典出了门,她也出门了。 昨晚的狂风暴雨把道路边的树刮倒了几棵, 沈初一打车去巨鹿学院,却在快到学院时下了车。 她和秦荣约了在学院附近的一家公寓里见面,这套公寓是秦荣之前买给王可、王敏住的,方便她们上学,现在空着了。 她有公寓密码,直接输入密码开门进去。 ※ 亮着灯的公寓里,秦荣正在看一些文件,王可在做咖啡,听见开门声两个人一起朝她看过来。 秦荣望着她轻轻笑着合上电脑说:“是不是比之前见你更结实了一点?” 沈初一已经记不起来上次用沈一这个身体见她,是什么时候的事了,她最近饮食规律,高蛋白摄入比从前多很多,加上学院里的体能训练,肌肉含量增加了不少。 所以她摸了摸手臂上的肌肉说:“最近吃的好了一点。” 秦荣又笑了,招手让她过来,也伸手捏了捏她手臂上的肌肉,又问她吃没吃晚饭?吩咐王可做一杯咖啡给她。 “咖啡就不用了。”沈初一拒绝说:“太晚了。” 她不想寒暄,只想直入主题。 所以她直接将带过来的电子文件打开,对秦荣说:“这是我从章典那里找到的,abnormal evolution实验的部分信息。” 秦荣看着面前的蓝色虚拟屏幕,上面有研究岛核心成员的信息、实验过程、以及这项实验的起源和【代号1】的诞生。 这些信息早已缺失很久,几任首相都没有调查出来,却这样轻而易举被沈初一带过来了,她果然没有看错人。 她一目十行的看着那些信息,原来这项实验是起源是以杨熠教授为首的几名研究员,发现了新的未知异能体——巨型蓝环章。 在此之前,人类进化出的异能体从未出现过章鱼类,而这第一例巨型蓝环章异能体在被发现时感染腐蚀了一艘巨型游轮。 游轮上的七千名客人均在触碰过被巨型蓝环章腐蚀的地板、食物、饮水后半个小时内死亡。 杨熠带领研究人员将巨型蓝环章带回研究院,在蓝环章的身体内发现了婴儿形态的人类,只是“婴儿”未发育完全,且已失去生命特征。 她们推测,这是新异能体巨型蓝环章进化人类形态失败。 她们也很快发现,蓝环章的异能惊人,除了污染、感染任何靠近它的生物,它还有超出想象是模仿能力、思考能力、甚至可以侵入任何电子设备获取信息…… 在11天的时间内,蓝环章居然学会了使用各种电子设备。 半个月时,蓝环章学会了人类的语言,可以通过操控电子设备,使用文字和人类交流。 意外也很快发生,23天时蓝环章侵入了一名研究人员的大脑,导致研究人员脑死亡。 而蓝环章离奇地开始模仿这位研究人员的说话方式、使用虚拟数据模拟出了这名研究员的虚拟形象,开始用虚拟形象和她们交流,表达:不要使用“它”来称呼他,请使用他。 杨熠和众人商议,新异能体无疑是具备极强的危险性,却也可能是人类突破基因极限,再次进化的“密码。” 所以她和众人决定,带着蓝环章登上了政府批下来的研究岛,隔绝开蓝环章感染的危险性,投入多蓝环章基因的研究。 很快,她们就有了研究方向——将蓝环章当成“母体”,在它的体内移植入高智人类的胚胎,试着结合它与人类的基因来创造一名拥有蓝环章异能体的“新人类”。 实验进行了很久,却出奇地顺利,【代号1】的诞生令整个研究岛的研究员看到了人类突破基因枷锁的希望。 【代号1】在蓝环章的体内迅速生长,在几个月内长到了人类10岁的形态,在一年内长大19岁的人类形态。 随着它的快速成长,它的母体蓝环章也在迅速萎缩,仿佛被它吸收进体内一般,直到19岁形态时母体彻底龟裂成为一张死去的“胎衣”,【代号1】也脱离母体成为了一名独立的“新人类”。 可她们发现,【代号1】智力极其低下,它的语言能力、思考能力都只有三四岁孩童的水平,远不如当初的蓝环章。 直到研究员发现【代号1】在“伪装”智力低下。 第一个提出终止研究,对【代号1】进行销毁的也是杨熠教授,但销毁理由暂时没有调查清楚。 这一次提出销毁被全票否决,没多久杨熠教授因为先兆性流产离开研究岛去往医院。 在她走后两个星期内,所有研究员一致同意对【代号1】进行销毁。 这次销毁带来了【代号1】的反击,它逃离销毁仓、清除所有数据、炸毁研究岛、全岛无人生还,乃至它的透析液和销毁液流出,带来了【污染源感染事件】。 而逃离研究岛的【代号1】,遇到了车祸死亡的真“章典”和他的母亲章凤仪,他当着章凤仪的面腐蚀了“章典”的尸体,代替他成为了章典。 “之所以没有杀掉章凤仪,是因为他认为他需要一个母亲,他想要获得社会身份,成为真正的人类。”沈初一补充说。 “这是章典告诉你的?”秦荣的眉头一直皱着。 “是。”沈初一回答说:“您看到的这些信息,大部分来自于章典的口述,当初他销毁了所有研究信息,这几年他自己也只恢复了一小部分。”她再次补充道:“关于杨熠教授,也就是y教授那部分记忆他也缺失了,所以他不清楚为什么所有研究员会一致同意销毁他。” 秦听有几秒钟的沉默,因为她感到吃惊,如果这些信息真的来自于章典的口述,那章典对沈初一的坦诚超出了她的想象。 他坦诚到,秦荣完全理解沈初一的动摇,沈初一认为她已经拿到了想要的,并且章典就在她的掌控内,为什么还要继续抽取异能脊髓液? 如果只是想要调查【代号1】,监管【代号1】,到这种地步沈初一已经感到满意了。 可秦荣的目的不只是如此。 所以在几秒之后,秦荣问沈初一:“你潜入过章典的地下室吗?” 沈初一顿了一下说没有。 秦荣说:“也许章典的口述中有隐瞒或是不真实的部分,就像关于记忆缺失那部分,为什么研究员会突然一致同意对他进行销毁?这些可疑的部分或许就在他的地下室里藏着,你既然已经拿到了章典的虹膜,为什么不去地下室查一查?” 沈初一看着她,目光在她说出这句话之后变得莫测起来,“因为我认为没有必要。” 她说的如此直接,令秦荣产生一些不快,初一似乎没有明白她是她的上级。 “您不是为了调查、监管【代号1】吗?现在已经调查清楚章典就是【代号1】,他的过去、他的诞生都已经清晰明了,他如今的目的也只是想继续做章典,您想要的结果都已经达到,至于研究员为什么要销毁没有那么重要。”沈初一认真说:“如果你想要核实章典口述的部分是够真实,我们可以通过其他调查。” 秦荣突然笑了一下,这个笑不再温和:“初一,你是对章典心软了吗?不想潜入地下室是怕调查到其他对章典不利的信息吗?” “您对我拿到的信息不满对吗?”沈初一反问她:“是因为您的目的不只是调查、监管【代号1】,而是重启新人类实验对吗?” 室内一下子静了下来,连王可也停下了所有动作。 沙发上的两个人盯着彼此,像两只雌狮毫不退让地压迫着彼此。 而沈初一先开了口,带着咄咄逼人的语气:“如果是,那我现在就可以向您表明立场,我认为现在没有研究员可以进行这项研究,我不赞同在危险性百分之百的情况下再次重启。” 她已经想得很清楚,当初所有研究员一致同意销毁【代号1】,那一定是因为所有参与研究的精英都认为这项实验继续下去只会为人类带来灾难。 在当初都没能销毁掉【代号1】,现在怎么可能安全的对他进行研究?再造出一批危险性极高的【代号1】? 而沈初一不再调查下去的最大原因是:继续调查当初销毁的原因势必会调查到y教授,调查到她自己。 当初她的父母为了隐瞒她的降生,伪造出那么多证据,那她身上一定存在什么秘密,虽然不知道这个秘密是什么,但她清楚一定是这个秘密才导致她不能降生。 她隐瞒下自己身世的信息,因为她没有办法再信任秦荣。 或许从前的秦荣她可以信任,但如今的秦荣是首相,是赢了世界上所有男男女女的胜利者,她认为她有能力可以完成这项从来没有成功的实验。 秦荣的野心已经燃烧到可以牺牲一切来突破人类基因极限,创造风光伟绩。 如果她身上这个秘密和当初的新人类研究相关,秦荣一定会也会把她当研究品。 所以即便秦荣缓和下来情绪,对她一如既往温和的笑了笑说:“你不信任我吗初一?关于基因的研究一直在进步、在发展,或许你还不了解现在我们已经拥有了更好的技术,更精锐的研究人员……” 沈初一也只是感到伤感之后的释怀,她曾经在秦荣身上“找到”自己理想的母亲,但秦荣从不是一个“母亲”,她是部长、是首相、是大赢家。 她连生下秦听成为母亲,也是为了创造出更优秀的接班人。 这没什么不好,这很好,只是她也“长大”了,结束对理想母亲的幻想,作出对她自己最有利的选择。 手环震了一下。 沈初一垂下眼看见是章典发来的信息—— 章典:【医院那边说我母亲需要做检查,我要去签字陪同,可能会回家晚一点,你在学院附近吃点东西,别饿着等我。】 第148章 从律所离开时已经快九点了。 章典这次是立了遗嘱, 在他死后他和皇室所有的动产、不动产、基金……都归沈一所有,前提是沈一不和他离婚。 虽然他认为以他的特殊基因来看,他至少可以活到一百多岁, 他也认为会和沈一白头到老,但他希望可以通过一些物质增加沈一留下的概率。 她会对男人丧失兴趣, 总不会对金钱和物质丧失兴趣,离婚时大概会看在那么庞大的遗产上稍微犹豫一下。 ——“这是非常正确的选择。” ——“一一看在钱的份上会爱我们久一点。” 反派对我产生了食欲怎么办? 第163节 ——“对的对的, 反正那么多钱我们也没用,不如都给一一。” 异能体鲜少全部赞同了他的做法。 又刮起了大风,像是酝酿着另一场暴雨。 章典先打电话给了网红炸鸡店,花了一点钱预订了一份炸鸡, 又开车赶去医院。 等他到医院时,他的“母亲”章凤仪已经被推进了检查室。 医生和他说,章凤仪误食了异物要马上检查, 确定异物是什么再想怎么取出来。 他签了字,很快检查结果就出来了, 章凤仪误食了她的两枚宝石戒指和一对耳坠, 必须马上做手术取出来。 章典看了一眼时间,感到厌烦。 他没有立刻签手术同意书, 先进了病房内看章凤仪。 也不过才住院几个月,章凤仪就消瘦成了一把骨头, 看见章典进来本就痛苦的脸上多了惊恐。 章典请护士、医生先出去, 走到病床边看着章凤仪问:“有件事想和你确认一下, 你是想自杀吗?” 一个成年人,怎么会误食四枚首饰? “如果你想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我会尊重你的选择。”章典非常好说话的对她说:“手术就没必要进行了。” 章凤仪腹痛的不停在流汗,趴在床上盯着章典说:“我想你死……” 章典抬头看了一眼病房监控, 监控在他的视线下熄灭。 “你关监控做什么?是想杀了我吗?”章凤仪惊恐又痛恨的发起抖,声音像哨子一般提着:“你这个怪物杀了我儿子你以为你还可以伪装多久!我不怕死了!我不会再替你隐瞒下去……” “嘘。”章典看想她。 黑色的异能体顷刻攥住她的脖子、缠绕住她的嘴巴,她的声音全吞回肚子里。 章典叹着气说:“你是我最不想沟通的那类人,非常的蠢且情绪化,仿佛无法听懂别人的语言。” “你明明看到车祸现场你的儿子当场身亡,我只是处理了他的尸体,替代了他。”章典无奈地解释说:“虽然我不介意多少一个人,但现在我和沈一结婚了。” 他自顾自的脱下手套,展示手上的婚戒给惊惧的章凤仪看:“你应该很清楚一直以来我都想和沈一共同生活,现在我们终于成为合法夫妻,我希望做一名好丈夫,不要为我的家庭、我的伴侣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章凤仪瞪大了赤红的双眼,快要无法呼吸。 可他仍然在平静地说:“原本留下你是因为你非常配合,也非常听话,你需要一个优秀的儿子,我也想要体验一下人类的家庭。” “可惜,你没有带给我很好的家庭体验。”他显露出一点遗憾:“从绿洲回来后,你就变得极其不配合,我知道你私底下见过秦荣,不过别怕,我不在意你和秦荣说了什么,相反我认为正是你和秦荣说了什么,才促使秦荣派了沈一来到我身边。” 章凤仪脸色越来越紫,她没想到章典居然知道!知道她找过秦荣……可他居然没有阻止没有追究…… “追求沈一是需要一些风险和付出的,感谢秦荣给了我和沈一相处的机会,不然我可能还要花更久的时间才能打动沈一。”章典认为这一切都是值得的,“只是现在你已经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他操纵异能体要入侵她的大脑,脑子里突然闪烁了一下,他听见神经元中的异能体叫声—— “是陌生人!” “陌生人进入空间内!” “陌生人在破译空间光脑!” “陌生人使用了章典的虹膜,解锁成功!” 章典猛地收回异能体,将所有精神力集中在脑子里,与地下室那些异能体的神经元连接。 很快,他连接上“地下空间”的系统,在一片亮起来的虚拟大屏幕下看见了两个不该出现的人——秦听和白世舟。 秦听正站在虚拟屏幕的光脑前,使用手里的虹膜复制器解锁他的系统。 白世舟却凝固在了他巨大的冰柜前,盯着里面一张鲜活的人皮,慢慢拉开了柜门。 而在秦听手边不远的地方,放着一枚手环,如果秦听拿起那枚手环去看,就会发现那是沈于蓝的手环…… 章典睁开眼的瞬间,侵入章凤仪的口腔,几秒之后就迅速离开病房呼叫医生对她进行抢救。 等医生涌入章凤仪病房时,章凤仪已经昏厥。 响起的抢救声中,章典一秒也没耽误地离开医院,脑子里闪烁的画面一直没有停止过,他们在侵入他的系统、查看他的秘密、秦听吃惊地说:“章典居然是abnormal evolution实验的实验品……” 狂风中他一路超速,在冲入停车场中时脑子里听见白世舟说:“这枚手环……是沈于蓝的?她的手环怎么会在这里。” 该死,他们全都该死。 章典拽下手套,使用全部精神力将地下室完全封闭、系统切断、电路切断…… ※ 蓝色光幕一瞬消失,整个地下室陷入一片漆黑。 白世舟立刻掏枪,与秦听背靠背,盯着四周低声说:“我们可能被发现了,你先走,马上走。”他将沈于蓝的手环塞给秦听,最后问他一句:“她,还活着吗?” 秦听到底是点了一下头,他不想告诉任何人沈于蓝还活着,可他又很清楚,白世舟迟早会知道。 “走。”白世舟快步到电梯门前,伸手拽开了电梯的面板,想强行连接上他自带的备用电启动电梯。 电梯的按钮突然亮了起来,向下的按钮散发着蓝光,带来电梯向下的声响。 “糟了。”白世舟护着秦听快步后退,同时举起手里的枪。 在电梯门打开的瞬间,枪响声和黑色的触手同时充斥在地下室中! 黑色触手如海底怪物一样撞在秦听和白世舟身上,又要缠裹住他们。 “砰砰砰——”白世舟连开几枪,全击中黑色触手后显露出的人身上,可全被触手挡了住,他看见章典那张苍白的脸在触手内越逼越近。 枪对他没用。 触手越来越多想缠住他,白世舟立刻显现出异能体,撕开身上的触手冲向章典,尖利的爪子抓住章典的脖子将他按在墙壁上,喊道:“马上走秦听!” 四周的墙壁却在断电的情况下隐隐散发出蓝色光芒,白世舟看见蓝色光芒从章典的大脑旁蔓延扩散,如同蓝色的筋脉布满地下室所有墙壁,空气突然变得潮湿,带着腥腥的海水味。 秦听也显现出异能体冲向电梯门,伸手碰到电梯门的刹那,蓝色的筋脉迅速向他的手爪靠拢,一种腐蚀的刺痛感从指尖蔓延而来。 秦听惨叫一声迅速后退,低头发现手爪在极其迅速地腐烂,他惊骇地喊道:“别碰墙壁……” 没等他喊完,白世舟就闷哼了一声。 白世舟的双眼被触手侵入,即便他在侵入的瞬间急速后退,却依旧浑身麻痹地倒了下去。 秦听甚至来不及看向他,脖子就被黑色触手缠裹住,整具身体被拎了起来。 房间里充斥着黑色触手和蓝色筋脉,这里就像章典的“母体”,他和白世舟毫无逃生的机会。 秦听挣扎着,怀里沈于蓝的手环和虹膜复制器被触手轻而易举夺走。 他看见章典的脖子在流血,那张脸苍白到快要变成蓝色,暗红的眼盯着他问:“我的虹膜,是谁给你的?” 秦听的喉咙被越攥越紧,双腿和双手也被触手缠住,“是我自己拿到的……” “凭你?”章典平静的脸上没有一丝情绪,可他的异能体是疯狂、愤怒的,因为他多么清楚,除了沈一没有人能复制到他的虹膜。 他想到几天前沈一兴致冲冲装的晶体墙书房,想起她在那时反常的计划和他的未来,说要养一只狗…… 为什么要骗他?为什么要把他的虹膜给秦听和白世舟? 她想要调查什么他没有向她坦白?他对她,还不够坦白吗? “是沈一对吗?”章典痛苦地问出口。 可秦听不回答他,只是愤怒的喊叫道:“就算你杀了我,沈一也马上就会知道你不止杀了钟康明父子,你还不是真正的章典,你是实验品代号1!你不要想继续再骗她了!” “她什么时候给你我的虹膜?是在我们结婚前?还是结婚后?”章典再次问,这对他来说很重要,如果是婚前那或许是他还没有向沈一坦白,她仍然在调查他很正常。 如果是在他坦白后、结婚后…… 可该死的秦听仿佛听不懂人话,依旧叫着:“你一直在骗她!你根本不配爱她!” 他的忍耐已到极限…… 地下室的蓝色筋脉蓦然闪烁了一下,章典的脑子里听见客厅的大门被指纹解锁的声音。 所有的触手凝固,低低叫起来—— “一一回来了!” “是一一!” “怎么办怎么办要被发现了?” “啊啊啊啊该死的秦听该死的白施粥!” 秦听趁着他愣神那一秒,异能体暴涨,撕开缠裹着他的异能体,猛力地冲撞上电梯门大声喊道:“于蓝!” 声音才脱口,他的嘴巴就被触手挤满,他抬头看见章典赤红的双眼,神经被控制一般呆滞了住。 “你真的该死了。”章典轻声说,盯住他的双眼,侵入他的大脑…… 一只强壮的雄狮委顿在地上,失去所有挣扎。 第149章 门廊的灯自动亮起来, 客厅却没有人回来的痕迹。 “章典?”沈初一试探性叫了一声,没有人回应。 没回来吗?可她在车库看到了章典的车。 客厅里的监控是关闭的,自从沈初一住进来之后她就要求关闭了房间内的所有监控, 理由是她不喜欢被监控。 当然还有一些别的原因。 沈初一在门廊查看了门锁上的监控,发现在几分钟前章典确实开了门回家。 人呢? 她换了鞋, 径直去了卧室,也没看到章典, 不知道他又在搞什么。 她怕衣服上沾了狮系信息素的气味,就先将衣服换下来塞进全智能洗衣机里,简单洗了个澡换上睡衣又出了卧室。 客厅里亮着灯,章典只穿了衬衫和西裤坐在沙发上, 他出门前的外套不见了。 岛台上放着一份网红店炸鸡和蓝色的文件夹。 “你刚才去哪儿了?”沈初一诧异的问他:“你不是回来了?” 反派对我产生了食欲怎么办? 第164节 章典朝她看过来,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章典的脸色极其苍白, 鬓发间也像是洗过一样湿湿潮潮。 她走近,很清晰的看见他暗红色的瞳孔在震颤。 “我想起你的炸鸡还放在管家那里, 就又去取了一趟。”章典回答她, 声音也变得极其沙哑。 “你瞳颤了?”沈初一吃惊的问他:“你怎么了?” 她伸手托起他的脸去看那双眼睛,手指碰到他的鬓发发现确实是湿的, 很凉:“你怎么会瞳颤?” 房间里安静的出奇。 章典抬头望着她,短时间内侵入章凤仪和秦听的大脑、连接地下室的异能体神经元……超负荷使用异能让他无法控制自己的瞳颤反应, 头晕的想吐, 愤怒的想杀掉白世舟、杀掉秦荣、杀掉所有沈一认识的人…… 可她坐在他身边, 捧着他的脸又紧张地问他:“发生什么事了?” 她身上是她们共同使用的沐浴乳的香气。 她的手指是沐浴后的温热温度。 她靠近他、触碰他、注视他、询问他,让他痛苦的身体感到舒适。 章典能清晰感觉到她在关心他,这种感觉太好了,他诞生于人类的实验, 人类对他的“关心”是一种对实验品的关心,他成为人类后曾期待过获得一些人类的情感对待,但都没有成功,直到他遇到沈一,她既不怕他,也不把他当“异类”,她强大到把他当成“普通人”,平等的勒索、诈骗、利用、伤害又关心……这感觉真好。 就像第一次被她kiss,因为没有体验过所以对那种感觉困惑又着迷。 “抱我,沈一。”章典痛苦地说。 “到底怎么了?”她虽然再问,却没有犹豫地伸手抱了他。 她穿着他买的情侣睡衣,她身上的一切都是他熟悉的味道,属于他的家庭味道,使这个拥抱变成了安抚剂。 “让我躺一会儿好吗?”章典又提出要求。 她就托着他的脑袋放在了自己的双腿上,随手拉了一张毯子像裹粽子一样裹紧他,又用手压盖住了他颤抖的双眼:“这样会好点吗?” 她试图在缓解他的瞳颤反应。 她是爱他的,不是吗? 虽然她从来不说爱他,每次在他说爱她的时候都反驳:我不爱你。 虽然她复制他的虹膜,交给秦荣,帮秦荣调查他。 虽然她关闭屋内所有监控,为白世舟、秦听提供了所有侵入他地下室的条件。 虽然她总在骗他,甚至动过提取他异能脊髓的念头…… 但她和他结婚了。 她和他成为合法伴侣,配合他办了那场婚宴。 她在拿到他的虹膜后并没有亲自潜入他的地下室,她也没有真的提取过他的异能脊髓液…… 这难道不是爱的证明吗? 爱是行动,是眼神,是拥抱,是亲密接触,是生活在一起。 章典确信她是爱他的,也确认自己对她的底线是可以一再降低的。 只要她没有和他离婚,还愿意和他生活在一起,拥抱他、亲吻他,那其他的事情可以变得不重要。 他可以原谅她帮秦荣调查他,当然也可以原谅她复制他的虹膜、原谅今天地下室里发生的一切。 她做这么多伤害他的事,不过是为了做回沈一而已。 她从小连自己都可以利用,当然也可以利用章典,这不能怪她,她只是没有被好好的抚养长大…… 章典枕在她的双腿上,感受着她的手掌、她的手指,轻轻抱住了她的腰,沙哑地说:“我母亲吞了大量饰品自杀了。” 沈初一顿了一下问:“章凤仪吗?” “嗯。”章典问她:“你是不是觉得,我不过是顶替了她的儿子,她根本不是我的母亲,有什么好痛苦的?” 沈初一回答说:“是,我以为你对她没有感情。” “确实没有感情。”章典坦诚说:“但我有过期望,我逃离研究岛之后非常想要体验做正常的人类,我想拥有人类的身份,想被人类的社会接纳,想有位母亲,有个稳定的家庭……我有试图和她好好相处,但她太怕我了,我稍微放松警惕她就会尝试杀掉我,或是将我的身份泄露给她认为能够杀掉我的人。” 沈初一想起秦荣说,是章凤仪找到她,告知她,章典是个怪物。 她理解章凤仪对章典的恐惧,所以她说:“没有人在看到你腐蚀了她儿子的尸体后变成她儿子,还能和你好好相处。” 但她也理解了一点章典对“母亲”“家庭”的期望。 因为她曾经也渴望过有个母亲,为她带来稳定的家庭。 “那你呢?”章典拉下了她的手,睁开颤动的眼望她,问她:“你为什么会在知道我是代号1后还和我结婚?你不恐惧我吗?” 沈初一摇了摇头,在迟疑了几秒之后才开口说:“可能是我发现你是最适配我的人。” 她很难讲清楚,只是和他在一起她很轻松,因为他很坏,他很强,他受到伤害也能快速恢复,所以她跟他在一起从不会产生同情感和内疚感。 她可以对他很坏,可以骂他打他,甚至可以出轨,他都可以很快自行消化,不会为她带来一点负罪感。 可章典似乎又一次理解错了,捧着她的脸闭着眼吻她,低声的重复:“我也爱你,沈一……” ※ 暴雨是半夜下的,她们少有的做了个温柔又沉默的爱。 不开灯的房间里,章典闭着眼亲吻了她很久很久,哪怕结束后也又抱着她亲了好一会儿,好像比起真正的发生·关系,他更喜欢亲吻、拥抱和“品尝”她身体的每个部位。 也许是瞳颤的原因,他的异能体没有出现,他像个正常人类一样和她缠在一起亲吻,直到两个人都筋疲力尽地昏睡了过去。 沈初一是被闪雷晃醒的,客厅里的落地窗没有拉窗帘,闪电像夜光灯一样晃着。 她小心翼翼摆脱章典的手脚,出去关闭了窗帘,回头见章典依然在昏睡,才轻手轻脚地走到门廊,再次查看了门锁监控。 发现智能门锁的监控坏掉了,无法启动,也无法查看记录。 明明在她回来的时候,监控还是好的。 她再次看向岛台上放着的网红炸鸡,章典今晚对她撒了谎,他确实比她先回来了,但是……他似乎没有再次出门去拿炸鸡,或者是在她洗澡的时候他才出门去拿炸鸡,然后故意弄坏了监控。 为什么呢?他为了隐瞒什么? 她也不相信他的瞳颤反应是因为章凤仪死亡引起的。 难道……他用异能杀了章凤仪?他发现了章凤仪向秦荣揭发他身份的事? 可这依旧没办法解释,为什么他提前回来却没有在房间里的事。 他提前回来是去了他的“地下室”吗? 沈初一看向那面墙壁,他去“地下室”做什么? 那间“地下室”里到底有什么,他向她坦白【代号1】的身世却不肯透露“地下室”,除非是“地下室”里不只有他身世的秘密,还有其他秘密,她知道了会翻脸的秘密。 或是他的“弱点”。 沈初一想确实该去看看他的地下室,但不是现在,她太清楚章典的异能了,他的“神经元”似乎可以侵入系统、监控。 她有时候觉得他的异能就像系统网,密布在他的每个房间里,随时可以连接查看房间内发生的一切。 那间“地下室”也一定连接着他的“异能网”,只有启动电梯向下就一定会被他发现。 她需要一点时间更了解那间“地下室”,或许她可以让他自愿带她下去…… 卧室里突然传来“嗡——”声,震得沈初一心头一跳,下一秒将手放在了门把手上。 就见嗡声中蓝光亮起来照亮章典的脸,他睁开眼几乎立刻清醒看向了沈初一。 沈初一推开门时听见他问:“你去哪里?” 客厅和门廊的灯全部亮起来将她照亮,是章典的异能操控。 她回过头看见坐起来的章典,他光着的上半身苍白而紧致,手环在“嗡嗡”震动着闪烁,他却只盯着她没有接起来电。 “我去地下车库拿东西。”沈初一说:“我把作业落车上了,怎么了?” 她摆出一副困惑又即将生气的表情,“这你也要管?” 章典呆滞了几秒,神色立刻温柔下来说:“外面下雨了,我去替你拿。” 他光着身体下了床,挂断手环来电,裹上睡袍,走向了沈初一,轻轻拥着她,吻了她不高兴的脸:“没有要管,是怕你生病,你任何事都可以使唤我去做,好吗?” 沈初一推开他的脸,看他又震动起来的手环说:“又打来了,是谁?你不接吗?” 章典看了一眼,叹气说:“是医院,我想是通知我,我母亲已经抢救无效。” 他当着沈初一的面接了起来,开了免提。 果然是来自医院的电话,护士着急又遗憾地和他说,他母亲章凤仪在他离开后就一直在抢救,医生已经尽力了…… “嗯,我现在去医院。”章典说。 沈初一没有从他脸上看到痛苦的表情,可他挂断电话后又疲惫地抱了她问:“可以开车送我去医院吗?我头晕的很厉害。” 他突然变得很“脆弱”,看不出一点演的痕迹,毕竟瞳颤是真的,他的痛苦也似乎是真的,这让沈初一困惑:他在为什么事情痛苦?总不能是因为章凤仪的死和背叛。 第150章 暴雨的深夜, 沈初一开车送章典去了医院。 她原本想查看一下章凤仪的病历、死亡原因,确认是不是章典杀了章凤仪,没想到刚到医院就碰上了王可助理。 王可匆匆忙忙赶来, 说是秦首相接到了医院的消息,不敢相信章凤仪女士的抢救失败消息, 派她来确认一下。 章凤仪毕竟是皇室最后一位公主,她逝世, 首相赶过来也合情合理。 但对秦荣来说不正常。 章凤仪是在向她告密之后突然死亡的,以秦荣的聪明怎么可能猜不到,章凤仪的死亡可能和章典有关? 这个节骨眼上秦荣更不该第一时间派人来现场。 沈初一看到王可的第一秒就意识到,秦荣一定有什么急事找她, 因为联系不上她,所以才让王可出现在她面前。 什么样的急事等不到她明天回复? 沈初一陪着章典确认完遗体之后,找机会去了一趟洗手间。 她没有随身携带那张沈初一的终端身份卡, 只好用现在沈一的终端卡给秦荣打去了电话。 反派对我产生了食欲怎么办? 第165节 几乎是秒接。 她开口刚问:“您找我……” “秦听和白世舟可能出事了。”秦荣急不可待的打断了她的话。 沈初一第一次听到秦荣这么急迫的语气,能让秦荣这么反常一定不只是“出事了”这么简单, 她立刻想到了“地下室。” 就听见秦荣直截了当地说:“秦听和白世舟在今晚你来见我时, 就潜入了章典的地下室,可到现在他们俩都失联了。” 沈初一的心蓦然一沉, 几乎恼火的问:“您派秦听和白世舟潜入地下室?为什么这件事没有提前告知我?为什么不和我商议?” 一时之间她不知道秦荣的太自大,还是太低估章典了。 她连您这样的敬语也顾不上了, “章典是代号1, 他的异能复杂到当初的核心研究员也没能统计完全, 你怎么会认为秦听和白世舟有能力潜入他的地下室不被发现?能安全脱身?” 她愤怒的不只是秦荣的狂妄,还有秦荣对她的不信任,以及胁迫! 秦荣是不是认为,不告知她, 偷偷让秦听和白世舟参与进对章典的调查中,她就不得不为了保全秦听和白世舟,对章典下手继续完成任务了? 秦荣少见的沉默了几秒,然后异常冰冷地问:“你在质问我吗沈一?” 沈初一明白这句话中压制着多少对她的警告。 是啊,她居然在质问首相吗?她只是首相的下属、任务的执行者,首相凭什么要和她商议?首相只需要她乖乖执行。 一直以来是她太狂妄自大了,错把首相当成引导她的“母亲”。 那一瞬之间,沈初一无比清醒地看到自己的愚蠢,秦荣的引导、温柔、栽培和母性,不过是为了让她好好卖力的一种手段,如果她不再听话就丧失了利用价值,秦荣可以随时收回给她的一切。 因为秦荣是首相,是不容冒犯的上位者。 虽然秦荣很快重新温和下来,对她展露出疲惫说:“沈一,你要为了章典和我决裂吗?一直以来我看重你,欣赏你,把你当成我的女儿在栽培,我原谅你对我撒谎,协助你做回沈一,将你未来的从政路为你铺好,你要站在我的对立面吗?” 像是一种更温柔的威胁。 沈初一却明白了为什么从她决定和章典登记结婚之后,就总对秦荣的话产生不适感,因为秦荣总会模糊焦点,将她的每句话每件事都引导向——她爱章典,她要为章典放弃自己的道路,与秦荣为敌。 秦荣太擅长掌控人心了,她明知道沈初一追求的一直是翻身、做自己。 所以她试图将沈初一做的每个“不听话”的选择,模糊成沈初一与自我背道而驰。 但不是这样。 沈初一不再深入调查是为了保护自己,她此刻的愤怒是因为秦荣的自大和愚蠢可能已经害死了秦听和白世舟,且打乱了她的所有计划。 为什么不等等呢?等她彻底摸清“地下室”的状况。 沈初一这样想,也这样说出了口:“我想您也明白秦听和白世舟或许已经死在章典的地下室,所以才那么急切的联系上我。您可以直接说需要我做的事,像上级吩咐下属那样,不需要和我谈其他的。” 是的,吩咐她。 沈初一想,不是她愚蠢把上司投射成“母亲”,是她的上司试图通过她的渴望来更好掌控她。 秦荣仿佛愣在了对面。 “今晚我回到那栋房子时,章典已经在了。”沈初一主动告诉秦荣她想知道的:“如果秦听和白世舟是在我离开后潜入地下室,到目前处于失联状态,那应该是被章典发现困在了地下室里。” 她坐在马桶上托住了额头,今晚章典的所有失常反应都有了解释。 他比她先到家却没有见到人,是因为他在地下室中对付秦听和白世舟。 他撒谎、删除门锁监控,是为了不让她发现他没有下楼去取炸鸡。 他的瞳颤也是因为耗费了太多异能对付秦听、白世舟。 那么,他完好无损的坐在沙发上,大概率是彻底制服了秦听和白世舟,他们俩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现在他粘着她一起来医院,是为了不让她有机会进入地下室。 “秦听和白世舟只是困住了?”秦荣语气再次急切起来。 “我无法确定。”沈初一如实说,“我会想办法进入地下室救人。” “不,沈一不需要你涉险去地下室。”秦荣说:“你想办法把章典困在外面一晚上,我派人去地下室救人。” “那只会让更多人死在地下室。”沈初一说:“您还是没有明白章典的异能,他的异能是可以侵入任何系统和监控,他在第一时间就发现秦听和白世舟潜入地下室,说明地下室里密布了他随时能侵入的监控网,任何人进入都会被他立刻发现。” “如果被他发现后呢?”沈初一问秦荣的打算:“您有绝对的把握控制住他?或是杀掉他吗?” 她提醒秦荣:“当初研究岛上的研究员试图销毁他,结果是什么您也很清楚。如果没有百分百的把握控制、销毁代号1,最好不要激怒他。” 秦荣在短暂的几秒后说:“我需要他的异能脊髓液,只有拿到他的异能脊髓液才能让研究院研究出麻痹或杀死他异能体的特效药。”代号1的异能体太特殊了,没有研究样本怎么有控制他的特效药? 沈初一还没有来得及说话,手环就震动了起来。 是来自章典的电话,他在找她了。 “我来想办法。”沈初一飞快的和秦荣说:“如果您还想再见到秦听就不要轻举妄动。” 她挂断电话,也挂断了章典的来电,离开隔间在洗手台慢慢地、仔细地清洗自己的手,直到思考好下一步该怎么做才擦干净手走出去。 章典已经站在洗手间的走廊中,正要朝她所在的位置过来,黑衬衫将他的脸衬托的更加苍白,在冷光灯下仿佛要透出蓝色的血脉。 她走向章典,在他没开口之前冷声问:“你做了什么?” 章典愣了一下。 “你是不是对秦听做了什么?”沈初一继续压低声音追问:“不然秦荣怎么会打电话给我,旁敲侧击的问我,你今天几点回的家?有没有什么异常?” 她能看到章典轻轻眨了一下眼睛,神色缓和地伸手揽住了她的双臂,温柔抚摸着说:“我什么也没做,你很清楚我今晚去见了律师,没结束就接到医院的电话赶来医院,我的律师和行车记录仪都能作证我没有去别的地方,我怎么会有时间对秦听做什么?” 他难道就不是骗子吗?他多么擅长伪装和撒谎。 “你最好不要对我撒谎。”沈初一看着他,很认真的说:“章典,你难道不明白我选择和你结婚意味着什么吗?” 章典也仔仔细细望着她的眼睛,“意味着你想和我在一起,意味着你也爱我。” 沈初一无语地拉开他的手臂,将他推后几步避开监控,低声说:“意味着我将不再被秦荣信任,代号1。” 她离的很近,眼睛盯着他,脸上带着隐隐的怒气,章典脊背贴在墙壁上望着她的样子、听着她微怒的话,心很猛烈的跳了几下。 章典想,这是一句比告白更有力的话,她是在告诉他,明知他是代号1,是秦荣要她调查、抓捕的实验品代号1,她依然选择了和他登记结婚。 意味着她违抗了秦荣的命令和他在一起,意味着她放弃了秦荣许诺给他的大好前途和他在一起,也意味着她和他登记结婚后就没有再想过帮秦荣对付他了是吗? 他忽然想明白了,为什么秦听和白世舟今晚会出现在他的地下室,明明沈一进入他的地下室更有胜算,秦荣怎么不派沈一,怕了那两个没用的东西? 是因为沈一和秦荣决裂,不再帮秦荣对付他了,所以秦荣才当机立断派了秦听和白世舟来…… “你根本不明白。”沈初一撂下一句话转身就走。 章典忙追上她:“去哪里一一?” 沈初一挥开他的手,头也不回说:“少管我,你忙完就自己打车回去。” 章典追着她到楼下,看她怒气冲冲地上了车,发动车子“轰——”一声冲进大雨里,既怕她出事,也怕她回家。 打电话给律师,将章凤仪的后事全权交给律师,他叫了一辆车,但已经追不上沈一的车子了。 好在,他在沈一车子的定位中查看到她的去向,她回了她们的家。 脑子里无数声音响起来—— “完蛋了完蛋了,一一肯定是回去检查我们的地下室了!她马上就发现你把秦听杀了!” “肯定是秦荣告诉了一一!把秦荣也杀了!” “秦荣应该没有告诉一一吧?不然一一肯定不只是小小的发脾气,她会想杀了章典。” “就算秦荣没有说,那秦听和白施粥不见了,一一马上就会怀疑到章典身上,她那么聪明很快我们就瞒不住了!” “怎么啊章典!一一是不是要和我们离婚要离开我们了?她现在回去收拾东西了吧?” “555不要啊,我们才和一一过几天好日子……” “都怪章典太冲动了!干嘛要杀了秦听嘛!明知道秦听是一一的前任!” “可是秦听知道了典的所有秘密,还要叫一一下来救他!很该死啊!典就算不杀了他,难道囚禁他一辈子?那也会被发现啊!” “好像没有更好的选择……那现在怎么办啊?” “我觉得一一好像爱上了典,她刚刚不是说为了典和秦荣决裂了吗?典误会了一一,虹膜不是一一给的,她也不知道秦听和白世舟潜入了地下室,她是真的想和我们在一起。” “好讨厌啊这些人!总是打扰一一和我们在一起!要是所有人都死光就好了!” “快点快点,叫车开快点!” 章典沉默地注视着前方,是啊,要是所有人打扰她们的人都死光就好了,要是一一没有那么在意其他人的死活就好了。 他杀掉秦听不是冲动,是最好的选择。 既然秦荣敢派秦听潜入他的地下室,就说明无论他怎么选,秦荣都不会放过他,也不会容忍一一和他在一起。 与其忍受着秦听无休止的骚扰,不如杀了他,杀了秦荣,让一一接受秦听的死亡,恨秦荣就好了。 一一迟早会明白,她和他才是同类。 章典有些晕车地闭上眼。 ※ 进门之后,沈初一没有在那面墙壁前停留,径直进入卧室,拿了睡衣、鞋子去浴室。 在浴室中切换了沈初一那张终端账号,凭借记忆回忆起安嘉树的号码,打了过去。 已经接近凌晨三点,电话响了很久很久,沈初一以为他会不接的时候,终于被接了起来。 “喂?你是……”安嘉树迷迷糊糊的声音传过来。 “安嘉树,我是沈于蓝。”她没有犹豫直接说。 那边传来非常剧烈的声响,像是安嘉树猛地起身了:“于蓝?你真的……” “我没有太多时间,你别问,听我说。”沈初一飞快说:“别查我在哪里,除了鲍啸暂时别告诉任何人我打电话给你,你和鲍姐帮我做件事。” 她一面将手环里【abnormal evolution实验】核心研究员的资料发送给安嘉树,“帮我去查查这六名研究员的家庭成员信息,要详细到她们的住址、终端账号,如果可以你和鲍姐帮我去找她们,询问她们知不知道【abnormal evolution实验】,认不认识杨熠教授,把她们的回答都发给我。” “好。”安嘉树立刻应道。 “还有,帮我查一下杨熠教授的丈夫孟江医生的父母、亲属还都有谁活着,现在在哪里。”沈初一说:“把详细地址发给我。” “明白。”安嘉树没有多问一句。 沈初一也来不及和他说明什么,就挂断了电话,换回手环。 她简单换上睡衣,躺回了床上。 反派对我产生了食欲怎么办? 第166节 没多久,就听见了开门声,她知道是章典回来了。 客厅和卧室没有开灯,昏暗中章典看见侧躺在床上的沈一,体会到一种难以言喻的幸福感。 她没有收拾东西离开她们的家,她没有要丢下他,就算她生气也只是回到她们的家,睡在她们的床上。 他忽然体会到了曾经在研究岛时,困惑的问题——人类为什么需要伴侣?家人?人类孕育生命似乎已经不只是为了繁衍,还为了获得亲密关系。 亲密关系存在的必要是什么? 是此时此刻,是这栋房子变成了她们的家,是想到以后每时每刻她们都会在一起的幸福感,是想到没有她的孤独感。 遇到沈一之后,他开始理解亲密关系的重要性,所以他无法再失去她。 章典弯腰将她丢在地上的衣服捡起来放进洗衣机,将她的鞋子摆好,然后在昏暗中躺在她的身后,抱住她。 “不要生气了一一。”章典贴着她的后背,哑声说:“我怎么会不明白你的让步?谢谢你愿意和我结婚,和我在一起。” 沈初一没有推开他,他就隔着睡衣吻了她的背、她的脖子,在她渐渐混乱的呼吸声中喃喃说:“一一,你想要个孩子吗?” 沈初一突然睁开眼,侧过头来盯着了他,眉头皱得很深立刻就说:“不想。” “我是说,如果我可以孕育孩子。”章典想了很久这件事:“目前不是没有这个技术,只是蔚蓝星的法律还没有通过,如果你想的话,我们可以去其他星系,我来孕育我们的孩子,像你的女孩……” “你疯了吗章典?”沈初一不可思议的看着他:“你以为生孩子是过家家吗?你一个假冒别人身份的代号1,怎么对一条生命负责?” 章典有些伤心:“你也只把我当成实验品吗?” 沈初一不说话了。 “我也为人类作出过不少贡献,章典的身份是冒名顶替,但章教授这个社会身份是我自己获得的。”章典声音中有疲惫,有难过:“我只是想做人类。” 他显露出一种前所未有的脆弱,使沈初一一再沉默,是啊,他只是实验品代号1吗?他明明也是个活生生的人,如果秦荣只是想要监管他,沈初一相信他会愿意被监管。 可他有没有杀掉秦听和白世舟? ※ 这一夜两个人几乎都没睡,即便是沈初一闭着眼也能感觉到章典一直在注视着她。 天刚亮,他就轻手轻脚地起床。 沈初一听见他在客厅里做早饭、打电话,似乎和律师确认了几件葬礼相关的事情,又将环球旅行的日期提前了。 她在他打电话的间隙,去了洗手间,打开花洒换上沈初一的终端账号。 果然,安嘉树已经给了她两条回复—— 六名核心研究员只有四名研究员是结婚且有孩子的,他昨晚已经联系过这四名研究员的家属,约好了今天去见她们,其中有两户家属比较抗拒他和鲍啸的拜访,听到他说【abnormal evolution实验】直接就回绝见面,说是前几位首相和现在的秦首相已经找过她们无数次,能提供的信息她们也都提供了,希望不要再来打扰她们。 还有一条的凌晨五点,安嘉树查清了杨熠教授丈夫孟江的亲属情况,孟江是独生子,他的父母已经过世了,没有其他亲属。 他的父母过世前住在侄女孟静家。 安嘉树也查到了这位孟静女士的住址和信息,目前就住在a市,也是一名医生。 客厅中章典似乎挂断了电话。 沈初一将终端账户切回来。 章典轻手轻脚的进入卧室,听见水流声,看见晶体玻璃上沈一模糊的轮廓,她在洗澡。 章典将她丢在地上的睡衣睡裤捡起来,找了一套居家服挂在了门把手上。 等他将早餐摆好时,沈初一也换上新的居家服出来,擦着头发问:“我听见你改了环球旅游的时间,是提前了吗?” “我吵醒你了?”章典拉开椅子让她坐下,把切好的牛肉放在她面前:“是提前了,今天我会去处理我母亲的丧事,明天我们就去环球旅行。” “这么急?”沈初一诧异看他:“你母亲的丧事只用一天就处理得完吗?你不用配合皇室走什么流程?开什么发布会?”死的可是皇室最后一位公主。 “这些事我交给律师来做。”章典吻了吻她的脸颊:“我不想为别人耽误我们的时间,刚好旅行回来你还可以参加考试。” 沈初一没说什么,只是在吃了两口牛肉后说:“我今天不陪你去处理丧事,我不喜欢。” 章典当然不会勉强她,“好,刚好雨停了,你可以找颜菀她们出去逛逛,午饭在外吃,我会尽量赶回来做晚饭。” 沈初一敷衍的应了他。 章典上午十点出门,沈初一十一点半打车到了孟静所在的儿童医院,很快就找到了坐门诊的孟静。 “是张爽的家属吗?”孟静头也没抬地问她。 沈初一将门关上,走到办公桌前说:“是杨熠、孟江的家属。” 孟静愣了一下,抬起头看她,在看到她之后紧皱的眉也愣住了一般,“你是谁的家属?” “或许我该叫你姑姑。”沈初一将手里的医疗腕带推到了孟静手边:“您认识这条医疗腕带吗?” 孟静拿过那条老旧的医疗腕带,在上面看到了孟江所在的医院,以及杨熠的名字,脸色一下子白了,反反复复的确认,才又抬头盯着沈初一看:“你……你是……” 她没有说完,而是起身快步走到洗手间门前,示意沈初一过来。 沈初一立马明白过来,孟静是知道内情的,至少知道孟江和杨熠的女儿没有死,且不能让人知道没有死。 她跟着孟静进入洗手间,听见孟静锁门之后才难掩激动的问她:“你被送去了哪家福利院?你……都这么大了……” “f市的爱之湾福利院。”沈初一又将父母留给她的那张卡递给了孟静,“这是我被捡到时身上塞的一张卡。” 孟静拿到那张卡才终于确信了她的身份,因为卡是孟江的卡,是她帮孟江开的新卡。 她再看着眼前的女孩儿眼眶有些红,“原来在f市……怪不得我找不到你……你怎么找到的我?你过得还好吗?” 她有好多问题,可沈初一没有那么多时间。 沈初一只简单地回答了几个问题,又问:“当初我父母的事您知道多少?她们为什么把我送走?有没有留下什么东西给您?” 孟静先是摇头,说她也不清楚孟江和杨熠的事,就是元旦前几天,孟江突然让她以她的名义转一笔钱进这张卡里,元旦当天又用医院的公用账户打了通电话给她,说把父母托付给她。 后来,孟江和杨熠感染去世后,她在孟江父母的口中听到一些事——先是孟江的父母拜托她打听打听a市有没有福利院的孩子是元旦捡到的,她们想领养元旦出生的小女孩。之后在她的追问下才知道,原来杨熠生下来的女孩儿没有死,而是被孟江秘密送去了福利院。 但到底为什么送走,老两口也不知道,只是说孟江告诉他们,孩子送走是为了保住她的命,如果让人知道她还活着就是害了她。 所以这些年她们一直不敢大张旗鼓的找沈一,直到老两口去世,孟静才放弃了继续找人。 孟静说的有些想哭,沈初一握着她的手再次追问:“我的父母有留下什么东西吗?手环?笔记本?” “手环和笔记本在他们去世后就被政府收走了。”孟静想了想又马上说:“但你父亲在你出生前寄回来一个病历本,让你爷爷奶奶一定收好,不要给任何人……” “现在在哪儿?”沈初一立刻问,她想她的母亲杨熠教授怎么会不留下来一点关于自己苦心研究相关的信息? 和代号1相关的信息。 第151章 沈初一不方便暴露身份, 也不方便和孟静走的太近,就在医院楼下的咖啡厅里等着孟静取那份孟江留下的病历本。 很快,孟静就出现在咖啡厅外。 沈初一起身出去, 孟静提着医院的可降解袋和她说:“沈女士,你落了东西在诊室。” 她接在手里, 孟静隔着袋子握了一下她的手,又轻声和她说:“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一定要来找我。” 沈初一第一次感受到血缘的奇妙,明明是第一次见面,可孟静对她有一种天生的爱意。 她不想麻烦孟静,更不想将孟静牵扯进代号1的事件中, 可她还是说:“好。” 孟静眼眶发红的笑了笑,在松开她手的时候说:“好孩子。” 风吹窗户外吹来,带着潮潮的湿意, 阴沉的天际压着乌云,沈初一知道马上就要下暴雨了。 她在医院的洗手间里打来了那份病历本, 看见上面字迹潦草又没有规律。 试着用指尖抚摸那些潦草的字迹, “读取”留下字迹的人,眼前居然真闪回出一个女人的画面——病床上, 一个极其消瘦的女人吃力地在病历本上写着什么,隆起的肚子上贴着什么检测芯片仪。 房间内只有她一个人, 仪器和她的笔尖发出声音。 有人轻轻敲了门, 她惊到似得立刻收起了病历本, 塞进枕头下…… 那是杨熠,她的母亲。 沈初一睁开眼,她已经可以越来越稳定地“读取”闪回,不出现晕眩、瞳颤反应。 这本病历本是杨熠在怀她时写的, 那个时期应该是已经在孟江的医院。 写的是什么? 沈初一仔细去辨认,是一些中英文夹杂的词,词后面的括号里写着:只有麻痹作用,时长11个小时。 下面又是一串中英文夹杂的词,括号里越写越简单:麻痹,8个小时。 一连几行中英文夹杂的词,每一行的英文都在变换,而括号里的麻痹时长越来越短,最短的一次是10分钟。 沈初一往后翻了一页,这一页上写着一串纯英文缩写,后面是更加潦草的中文:阻断成功,但仍然不能完全杀死异能复生源。 后面几页都没有再写什么,直到最后一页斜着写了一句:异能体侵入大脑,用更高精神力控制。 沈初一看到这一页仿佛能看到杨熠在什么紧急的状况下,倒着翻开病历本歪歪斜斜记下这句话。 她试着把那些英文缩写输入手环内搜索,发现是专业的药品、化学品用词。 重新翻到第一次,她忽然明白了杨熠写的这些是不是对代号1使用的药剂? 她在来到孟江的医院后就一直不断地在研究可以杀死代号1的“药剂”,可这些“药剂”都只能对代号1起到麻痹、阻断的作用。 并且麻痹效果一直在减弱,也就是说每次对代号1用“药剂”他都会自行产生“耐药性”? 沈初一生出一种惊悚感,研究员每一次对代号1的销毁,都促使他变得更强。 而代号1似乎从来没有反抗过这些销毁,他明明已经强大到可以反抗,但他愿意配合是为什么?为了筛查出自己的缺陷? 如果真是这样,那最后一次对他进行的销毁就是真正有效了,所以他才反抗、才炸毁研究岛和所有研究数据。 沈初一立刻翻到了[阻断成功]那一页,果然在这一页的专业名字里找到了类似“透析液”、“核源”这样的词。 她记得当初的感染源中就有这些液体,是章典在反抗对他的销毁后,炸毁了销毁仓,导致仓内的这些液体泄漏,造成了大污染。 所以最后一次对代号1进行的销毁也只能有效的“阻断”了他的异能体与人体的连接?并不能完全杀死异能体重新在他体内复生? 连最后一次杀死他也没有成功,他真的杀不死吗? 沈初一又到最后一页,看着那行——[异能体侵入大脑,用更高的精神力控制]。 这应该是杨熠留下的最后一句话,这句话一定也是针对代号1的。 反派对我产生了食欲怎么办? 第167节 她的意思是不是:无法杀死但可以控制? 异能体侵入大脑……是指让代号1的异能体侵入大脑,然后用比代号1更高的精神力去控制他的异能体吗? 因为这世上只有代号1的异能体可以侵入人脑。 可是要怎么确定精神力比章典更高?异能体一旦侵入人脑就可能会导致脑死亡,想在这种情况下用高强精神力控制章典的异能体……能做到吗? 沈初一问自己,她能做到吗? 寂静的洗手间里,她认真思考了很久,把可以麻痹代号1,10分钟的那一串药剂名称发送给了秦荣,告诉她:[我需要一支这样的药剂,方便携带注射,半个小时后在网红炸鸡店门口,,交给我。] 她没有解释是什么药剂,也没有将病历本上记录的其他信息给秦荣。 她想,她的母亲杨熠通过这么私密的方式记录下来这些,一定是不想让政府知道这些信息,不然杨熠大可以直接交给政府。 她现在还不能给秦荣,至少要等到她确认自己和代号1没有关系。 ※ 中午的时候,章典发信息问她有没有吃饭。 沈初一没来得及回,下午的时候她发了炸鸡店的照片给他。 大街小巷都在议论着最后一位皇室公主病逝的消息,晶体大厦也在直播《告别最后一位公主》的官媒仪式。 沈初一拎着炸鸡出了店门,抬头看见天幕一般的晶体大厦屏幕上,章典一身黑色西服,正在接受官媒采访,低头看了一眼手环。 她上了车,就收到章典的回复:【经常吃炸鸡对身体不好,我很快结束,晚饭在家里吃吧。】 很快就可以结束吗? 沈初一打车回到家是晚上七点十分。 章典是七点四十到的家,比她想象中要快很多。 他拎着大包小包的食材进门,看见客厅的餐桌上插了鲜花,摆上了很多烧烤、几样卤味、炸鸡、披萨和酒。 沈初一正在开放式厨房切水果,头也没回说:“结束了吗?” 章典看了一眼那面安静的墙壁,拎着食材走过去,“你别动,我来切吧。”放下食材,他脱了手套、洗了手才从身后抱住沈初一,脸颊贴着她的脸,右手按住了她拿刀的手:“怎么自己切水果?晚饭要吃卤味吗?” “是啊。”沈初一也就把刀给了他:“好久没吃这些了,你别做晚饭了,一起吃点垃圾食品喝点酒。” 她给出了一个很好的理由:“明天就要出门旅游了,估计有一阵子吃不上这些。” “你如果想吃,我也可以做。”章典利落的将水果切好,端上餐桌,看见桌子上的酒是烈酒和白酒:“要喝这个吗?”她知道他对这些酒精过敏。 “你可以不喝,我自己喝。”沈初一拉开椅子坐下,给自己倒了随便买来的白酒,没有等他,自己先闷了一大口,吃了一串五花肉串。 等章典坐下的时候,她那杯白酒已经喝完了。 “这么喝容易头疼。”章典按住了她要倒酒的手:“你不开心吗?” 她说没有,可她又说:“我们玩个游戏吧章典。” 她拿过餐桌上一副扑克牌,像从前玩游戏时一样手指翻飞地洗牌、推开牌,看向他说:“还是比大小,还是真心话大冒险。” 她重新又倒上了一杯白酒:“大冒险不做别的,就喝酒。” 章典望着她,心像是往下沉了沉,他想她一定知道了什么。 是白世舟的母亲找她?告诉她白世舟也不见了?还是秦荣又找了她?她今天去了哪里?见了谁?她想要问他什么? 他静静望着她,她伸手抽了一张牌直接翻开——红桃2。 这几乎是最小的牌,他想输都很难。 只要抽出比2大的牌,他就可以问她:为什么在生气?明天还和他一起去旅行吗? 所以他伸手抽了一张牌——黑桃k。 他抬眼看她,她一点不悦的神色也没有,输的很平静说:“我选真心话,你问吧。” 章典突然拿到了主动权,又不知道该从哪个问题问起,他很想问她:知道了什么? 不然她今晚也不会这么反常。 可他又很清楚,如果问出口她们之间维持的平衡就会被打破,因为她很可能回答:知道了秦听的失踪和他有关。 他不想任何人打破她们明天的旅行计划。 所以他问:“要怎么样才能不生气?” 沈初一顿了住,看着他一点点皱紧眉头,静默了好几秒才回答他:“不要对我撒谎,不要伤害我认识的人。” 章典与她对视,很难再说服自己她什么也不知道,她已经在明示他了。 沈初一又抽了一张牌——梅花2。 又是最小的牌。 章典忽然意识到,她今晚就是打算输给他,一直输给他,等着他把那个问题问出口——你在怀疑我杀了秦听和白世舟吗? 永远聪明的一一。 他随便抽了一张,看也不看就问她:“你爱我吗?” “不爱。”她没有犹豫地回答:“喜欢是有的,爱却够不上。” 章典仿佛对这个答案不满意,先一步抽了牌——黑桃10。 不等沈一抽,他就问:“我和秦听比呢?你选我还是选他?” 沈初一抿了一下唇,却说:“我还没有抽牌。” 她的手指划过排列整齐的扑克牌,抽出一张牌压在章典的牌上——是黑桃a。 最大的牌。 章典笑了,赌牌他怎么会赢得了沈一?她可以抽到任意她想要的牌,来拒绝她不想回答的问题。 “你想要问什么一一?”他不想再继续这个游戏,他有些伤心的问她:“还是你想让我喝下这杯会过敏的酒?我都会愿意。” 沈初一站了起来,就站在他的眼前,离得很近很近,伸手捧住了他的脸问:“你有没有杀了秦听和白世舟?” 落地窗外,电闪雷鸣。 章典仰头望着她,原来她什么都知道了。 “章典,这是你最后对我坦白的机会。”沈初一手指轻轻摸到他的耳朵,他的后颈,认认真真的说:“不要对我撒谎,你在地下室里杀了他们吗?” 章典的脸上没有了一丝表情,他说:“谁告诉你的一一?” 沈初一猛地抱住了他的脖子。 冰凉尖锐的东西瞬间刺入他的后颈,章典眼神巨变手和无数的异能体同时涌出扼住沈一的脖子、抓住她的手—— “不要!” “章典不要!” “停下来!一一!” 异能体尖叫着甩开沈初一按在他后颈上的手,一支非常小的针剂掉在了地上。 “一一你……”章典愤怒起身的刹那,身体和所有异能体齐齐栽在地上。 他的手从沈初一脖颈上滑落,她伸手接住栽下去的他,用力将他推回椅子中,他已经昏了过去,整个身体无法依靠的又滑落在地,重重的摔在沈初一脚边。 暴雨轰隆隆而下。 沈初一看着脚边的章典,心跳得飞快,10分钟,她只有10分钟。 她立刻掏出口袋里的虹膜复制器,快步奔到墙壁下,使用复制器内章典的虹膜、指纹轻而易举打开了那面晶体墙,向下的电梯门出现在她眼前。 她踏进电梯,迅速向下。 在电梯门打开,她终于进入那间地下室时,她的大脑还是崩溃了。 正对面的巨大晶体冰柜内冻着秦听,他像一具尸体,已经开始发紫。 “呜!”角落里有东西发出了声音。 她扭头看见角落里的电子束缚椅上牢牢绑着白世舟,他看着很不好,脖子上、脸上有一些腐烂的伤口,一双眼盯着她,不停地朝她摇头,示意她快点离开。 沈初一切断地下室的电源,快步奔过去先拉开了晶体冰柜,秦听冰冷的身体掉出来接在手里就像一块冰。 她去摸他的心脏,却摸到一个冰冷的洞。 他的胸口开了一个整齐的菱形洞,心脏被完整地掏空了。 沈初一的大脑冰冻一般凝固了几秒,几乎靠着本能将他放下,去将电子束缚椅上的白世舟放了下来。 她的手被白世舟抓住,她听见白世舟再说:“快走沈于蓝,这里的网络连接着章典的大脑,他立刻就能发现!” 他活着,秦听死了,至少还活了一个。 她抬起头看着白世舟,情绪在崩溃,可大脑却出奇地冷静:“你带秦听离开,秦荣的人在楼下接你们。” 她转身抓起冰冷的秦听,交给白世舟,带着他们一起上电梯,迅速离开地下室。 可电梯门打开的瞬间,黑色的章鱼异能体和章典就砸了进来,像喝醉的人。 沈初一立刻伸手抓住章典的脖颈,反身将他按入电梯内,胳膊肘猛地将白世舟撞出去:“走!去和秦荣汇合!” 她很清楚,章典第一优先阻拦的是她,只要她不走,章典就不会去追白世舟。 “沈于蓝!”白世舟转身又叫她。 沈初一重击向下的按钮,怒不可遏的吼道:“滚蠢货!” 她的身体、脖颈被异能体紧紧缠裹住,电梯门“砰”地关上,迅速向下。 沈初一的手指死死压在章典后颈中的针头上,麻痹的效果居然只维持了不到两分钟。 可他看起来并没有太清醒,眼睛猩红却混沌,手脚无力,只有他的异能体死死的缠着她,不放过她。 电梯门打开,地下室的墙壁闪烁起蓝色的脉络,像是无数根“数据”触手一样朝她涌过来。 无数的尖叫声和虚拟屏幕中的文字疯狂涌出—— ——“一一,一一!” [为什么要逃跑?] ——“不要走一一!” 反派对我产生了食欲怎么办? 第168节 [为什么要为了秦听白世舟背叛我?] ——“不要和秦听白世舟走!一一!” [为什么要帮秦荣伤害我?] ——“不要这样对我们一一!” [连你也把我当怪物当实验品吗?] ——“我们从来不想伤害你一一!我们只是和你在一起一一!” [我杀了秦听,所以你要杀了我吗?] ——“不要不要不要!一一我们只是怕你离开,怕你不爱我们……” [爱我吗?爱我还是爱秦听?沈一,爱我爱我爱我爱我……]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闭嘴闭嘴章典!”沈初一崩溃扼紧章典的喉咙,将他的脑袋重重撞在地面上,“你早就杀了秦听却一直在隐瞒我!你明知道杀了秦听我们就没有可能了!” “所以你要杀了我吗?”章典的声音从她的手指下虚弱的传出来。 “是!”沈初一盯着他,猛地拔出鞋子中的另一支药剂,直视着章典的双眼说:“我恨你。” 她将药剂对准章典的太阳穴,毫不犹豫扎下去—— 章典的异能体从黑发中、耳朵里、后颈里齐齐涌出来,本能一般自保,抓住她的手,对准她的眼睛要侵入:“我也爱你,一一,忘掉所有人,只记住我吧……” ——“不要!” ——“y教授,您的女儿叫什么名字?如果可以请让我为她取名字吧。” 异能体齐齐停下。 章典眼前闪过许许多多画面,仿佛缺失的一段“异能体神经元”在这一刻复生,他看着穿着白色制服的y教授杨熠。 她站在几步外,鼻子和沈一很像,饱满的额头也很像,宽大的制服令她看不出有孕。 她吃惊的看着他,问:“你怎么知道我怀孕了?还是个女儿?” 他走进一点,却被晶体隔离墙挡住,“您在为我注射的时候,我的异能体感应到了她的存在,事实上这些天我一直对她感到好奇,她非常聪明,是个罕见的异能体,我想她是遗传了您的基因,因为我了解过她的父亲,基因太平庸了,我试图将她父亲平庸的基因进行删除,将我的基因侵入她的基因体中……可她很厉害,完全抵挡了我的异能体侵入……” 章典蓦然停下来,静止一般看着眼前的沈初一。 沈初一手里的针头刺入他的太阳穴,她脸上露出了一种吃惊的表情,仿佛在吃惊他为什么没有侵入她的大脑…… 药剂液体推入他的大脑,他忽然想起来,原来他在很早很早之前就选中沈一,成为他的同类,他的伙伴。 原来,他这部分记忆、连同承载记忆的异能体一起被阻断了。 在人类对他进行最后一次销毁时,他失去了这部分异能体,忘记了自己是要去寻找刚刚诞生的沈一。 他残留的精神力点亮地下室所有的虚拟屏幕,文字如乱码一般承载他的爱意—— [我也爱你我也爱你我也爱你我也爱你我也爱你……] [沈一沈一沈一沈一沈一沈一……] [到我身边来,不要离开,不要离开不要离开……我永远不会伤害你,不要离开不要离开不要……] 沈初一松开手,扭头看见如果章典大脑一般的地下室,那密密麻麻的文字、层层叠叠的蓝色脉络是章典神经元、是章典杀不死的异能源。 他没有侵入她的大脑,她没有办法去实施最后一步——用更高的精神力,控制他的异能。 她感到浑身冰冷,盯着快要涌出来的蓝色脉络,脑子里闪过很熟悉的感觉,就像……这些蓝色的脉络在哪里见过似的。 在哪里? 第152章 警车鸣笛声和救护车的鸣笛声交织在暴雨之下, 直升机盘旋在晶体大厦之上。 整片区域被封锁,特警、军队同时出动,冲进了a市最昂贵的大楼。 所有人都以为将会是一场恐怖的激战, 可枪声一直没有响起。 只有晶体大厦和整片区域的灯突然熄灭。 带领军队的白世舟第一个冲入章典的客厅,偌大的客厅中一片漆黑, 只有落地窗外的电闪雷鸣,一下下照亮厨房墙壁旁的电梯。 电梯门开着, 章典躺在电梯内一动不动,黑色的触手瘫软一地,而沈初一右手抓着他的脖子,左手压着自己的眼睛。 “沈于蓝?”白世舟举枪朝她靠近, 特警和他的部下也纷纷涌入。 章典涣散的眼睛却始终盯着沈一,声音脱力的轻声说:“下雨了,记得穿上外套……” 他盯着沈一, 慢慢的摊开双手,不再反抗, 束手待毙。 无数的枪口冲过来抵在他脸上、身体上, 混乱之中他看见瘦了一圈的白世舟伸手将沈一抓出了电梯,抱进怀里, 一句句叫她:“沈于蓝……沈一你还好吗?” 章典看不见沈一的表情,只能看见她紧抓着白世舟的手臂, 猛地呕吐起来。 “你怎么了沈一?”白世舟伸手想去托起她的脸, 看她是哪里受伤了。 沈初一却死死按住了他的手, 黑发散乱在她脸颊旁,遮住她剧烈颤抖的暗金色瞳孔,她的眼前闪过一片蓝色的“脉络”,那是章典的神经元, 她想起来在哪里见过了—— 在她自己的身体里,在她的脑子…… 为什么?这段闪回画面是什么时候发生的?她什么时候在自己的身体里看到了章典的蓝色“脉络”? 雷鸣之下,章典慢慢闭上了涣散的双眼,安静的平躺在枪口下,所有的声音在沈一的干呕声中变成了一首宁静的交响曲,他在这一刻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安宁。 啊,原来沈一在未曾降生时就和他交集,原来她就是他选定的同类。 ※ 暴雨要将整座城市淹没一般。 秦荣近乎狼狈的冲入医院,在停尸间中见到了秦听。 她听见自己问:“为什么不进行抢救?” 也听见院长和相熟的医生非常抱歉的回答:“他已经死亡超过12个小时了,身体器官早就……心脏也没有找到……首相请节哀……” 秦荣没有走过去,她仿佛没有走过去的勇气,在几步外直接拨打了沈一的电话。 漫长的忙音之后沈一才接起来,她迫不及待问沈一:“找到秦听的心脏,马上送过来。” 她在这一刻丧失了手段和平静,她命令的语气暴露无疑,可她只想尽快的找到秦听的心脏。 她又马上向医院确认:“只要心脏还保存完整,他就可以救活不是吗?哪个器官损坏就再造新的器官,全部再造,统统再造……” 可电话那端的沈一轻声说:“首相,秦听的心脏被切碎了……” 之后医生和院长说了什么,可秦荣已经听不太清楚了,她莫名其妙地耳鸣,好像听见秦听小时候的哭声…… 他刚生下来时很爱哭,医生说是因为视力障碍他比别的孩子更缺乏安全感。 他一直爱哭到三四岁,发现哭声对她没用,还会换来训斥之后就不爱哭了…… 他在三四岁之前是很爱叫她妈妈的…… 她改掉他爱哭的毛病,为他寻找适配的虹膜,寻找更好的医生来治疗他,她一步步将他从“残缺儿”打造成健康的、优秀的狮系异能体…… 她为他耗尽了心血…… “首相!” “首相!” 很多惊呼声响在她身边,一双冰冷的手紧紧托住了她,她才发现自己居然站不稳的险些昏倒。 王可紧紧抱着她,声音和身体都在颤抖,带着哭腔的不停和她说:“您坐下来,先坐下来……” 不,她不能坐下来,她不能停下来,一定还有解决的办法,小听的心脏不在了就再造心脏,章典不是已经抓到了吗?他是更高级完美的新人类【代号1】,用他的基因来再造小听…… 没有什么是她秦荣做不到的,只要她不停下来。 她抓紧王可的手,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吩咐说:“沈一怎么样了?她不能有事,只有她能掌控章典,我需要她抽取章典的异能脊髓液……” “首相!”王可哭着打断了她,“您还要继续下去吗?” 当然!她必须继续下去,她为了这项实验已经搭上了自己唯一的孩子! 她绝不停下来。 “去联系媒体。”秦荣没有犹豫的说:“按照之前的计划,让沈一恢复身份,公布她是为了逮捕代号1的卧底……” 王可看着秦荣,明明是苍白到没血色的脸,可在一句句吩咐之后,秦荣的脸色越变越平静,她逐渐恢复了往常的状态,就像身后停放的不是小听的遗体,就像一切仍然在她掌控中……她甚至没有再去看一眼小听的遗体…… 王可有几秒钟怀疑,秦荣的悲伤和失态是因为唯一的孩子被害?还是因为她耗费了诸多心血的狮系继承人被毁掉了? 再造心脏,再造器官,再造一个新秦听,那还是小听吗? ※ 这是秦听的心脏,在地下室中的晶体冰柜里找到的。 沈初一抱着一罐冻成冰的“心脏切片”木然的走出大楼。 暴雨和媒体的镜头一起涌过来—— “看这里!沈一女士请问你的丈夫章典是杀害钟天泽的凶手吗?” “章教授因为什么罪名被逮捕?” “她手里是什么?镜头快、快……” 沈初一抬起头看见特警和军队将踊跃的媒体拦在道路旁,镜头的光闪烁在她脸上,几秒钟之后她反应过来,这是秦荣安排的媒体人吧。 这是计划中公布她“卧底”身份的第一步。 她没想到,此时此刻秦荣还能分出心神来完成许诺她的计划。 “我扶你上车。”白世舟侧了侧身,想替她挡住闪光灯似得镜头。 沈初一却抱着手里的玻璃器皿走进暴雨中,停在了媒体的镜头下,轻轻调整呼吸之后说:“请诸位不要干扰公务,关于章教授案件的具体事项等特罪署调查清楚后,会通过官方渠道公布。” 暴雨将她浇透,她冷得有些发抖才意识到,是该穿上外套。 ※ 反派对我产生了食欲怎么办? 第169节 沈初一和秦荣一样没有时间悲伤。 章典在当天夜里被押入特别监狱,第二天沈一就是沈于蓝的新闻就出现在星际网和各大媒体上。 第三天,秦荣就带着沈一回归特罪署,向特罪署所有人公布她的身份,告诉所有人“沈于蓝”是沈一的卧底身份之一,沈一卧底是为了调查【代号1】。 第四天,沈一以特罪署副署长身份出现在官方媒体前,正式回应“章典”案情的真相,以及她的卧底身份…… 一切都在按照秦荣和沈初一原先计划的那样顺利进行,而危险的【代号1】出奇的安静,他没有做出任何反抗行为,甚至在白世舟亲自审问他时无比配合,坦白了钟康明父子是他所杀,钟天泽身上遗失的器官也是被他烹饪后做了钟康明的餐食…… 代号1只在沈一召开发布会那天提出了想要观看直播。 秦荣接到看管人员的电话后,同意了他提出的要求。 在满足他的要求后,秦荣在车内打开了特别监狱中的监控,她看见监控下的章典依旧得体平静,哪怕身上穿着狱服,也将衣服打理得没有一丝褶皱,他就那么靠在椅子里观看着直播,唇角时不时扬起,怡然自得的就像在自己家中,连他手腕上、脖子上的电击手铐、项圈也变成了装饰物。 他越平静,秦荣越愤怒,他用解剖动物一样的方式杀了她的孩子,怎么能不受到一丁点惩罚? 她要他的基因、他的器官,他身上能研究、榨取的所有东西。 监控下他突然抬起了头,笔直的与监视他的秦荣对视,微笑着说:“她很完美,不是吗秦首相?与其耗费精力再造一个秦听,不如想办法留住她,扶持她。” 秦荣愣了住,他知道她在看着他,他的话是什么用意? 沈一已经作出了选择,章典难道还在幻想沈一会冒着和她决裂的风险选择他吗? 车子开入研究院。 秦荣关闭监控,吩咐王可:“把章典的审讯视频交给媒体。” 王可顿了一下,想说什么,秦荣又说:“让你调查的事调查清楚了吗?” “还没有。”王可回答。 “尽快。”秦荣没有再多说话,推门下车,迎上在等待她的科研人员。 她听见秦荣问:“怎么样?找到分解复制代号1基因的方法了吗?” “我们需要解剖他。”科研人员回答说:“我们通过恢复之前的研究资料了解到他体内应该还保留着异能蓝环章的母体,我们需要先找出孕育代号1的母体,才能将章典的基因复制、再次孕育。” “那就解剖他找母体。”秦荣毫不犹豫说。 科研人员请她进入大楼说:“要解剖就需要先麻醉,可麻醉对他都失效了,我们要拿到他的异能脊髓液,通过脊髓液配比先麻醉他的异能体……” 王可下车,站在车边看着秦荣的背影陷入一种从未有过的迷茫中:秦荣选择的路永远正确吗?她要永远无条件跟随秦荣踏上一条她认为不正确的道路吗? 她在车边点了一根烟,抽了几口后,按照秦荣的吩咐将章典的审讯过程发给媒体。 她很清楚,审讯过程一旦发布到网络,那么“章典”就将彻底身败名裂,成为可怖可憎的杀人狂、食人魔。 他罪有应得,他该接受审判,判处极刑。 但解剖他,创造出一批他这样恐怖的【代号1】真的可行吗?甚至是在还没有找到方法彻底销毁【代号1】之前,就要创造另一个代号1。 烟雾中,她又给沈初一发了一条信息:【秦首相在调查杨熠和孟江的家人,你几天前去过孟江家人孟静的医院是吗?】 第153章 信息发过来时, 沈初一正在直播现场。 等直播结束,她才看到这条来自王可的信息,她没有太多惊讶, 因为很清楚秦听一死,秦荣更加不会放弃对代号1的研究再造。 而想要破解、复制代号1的成功就必须要找到当初杨熠团队的所有研究数据、资料。 秦荣一定会再次调查杨熠等人的家属, 寻找可能保存下来的研究资料,查到孟江的堂妹孟静太正常了。 她唯一意外的是, 王可居然告知了她这件事。 王可明明该秘密调查,却故意发信息询问她,不就是为了透露给她? 她想原因很简单,王可想让她阻止秦荣继续这项研究。 沈初一回了她:【是, 我也是去调查杨熠教授的。】 她等着王可下一步行动,才离开直播间,鲍啸和安嘉树就快步迎了过来低声说:“有人将章典的审讯过程发到了网络上。” 沈初一皱眉, 跟着她们先上了车,在车上打开了虚拟屏。 果然看见星际网头条就是——#特罪署章教授食人魔#。 下面是一段审讯的监控视频。 沈初一点开, 看见特殊监狱中的章典时有几秒胸闷, 从章典被逮捕那天开始她就没有再见过他,连审讯也没有去。 监控中是白世舟、司康和安嘉树在审讯他。 隔着特殊防护层, 章典被电子手铐、项圈、头环控制在电椅中,平静地回答白世舟的提问:“是的, 钟康明父子是我杀的, 钟天泽也是我亲手解剖的, 至于他的器官……” 他笑了一下对白世舟说:“如果你再聪明一点,可以通过解剖钟康明,发现他胃部未消化的食物,那些食物就是钟天泽消失的器官。” 他的神情是如此坦然, 语气又是那么平静的叙述着他的烹饪过程:“不过我把一部分生殖器官打成肉泥做成了肉丸,只通过外观确实不好分辨出来,倒是钟天泽的肝我没有怎么处理,做了一道红酒肝,口味应该不错,钟康明全吃光了。” 监控下的白世舟紧皱着眉头,脸色苍白得如同一张白纸,很久很久才哑声开口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是在问我的杀人动机?”章典严谨的问:“还是作案手法?”他平静的眼睛里多了一丝笑意,定定地看着白世舟又问:“亦或是,你在问我更深层的因由?” “你的杀人动机,作案手法。”白世舟字字冰冷的问:“你冒充章典以来杀了多少人?你为什么要冒充章典?又为什么要进入特罪署?为什么杀害秦听?” 他将所有问题抛出来,他不明白为什么曾经和他一起破案,被称为犯罪克星的章典会是个杀人狂?是代号1? 章典却笑笑说:“为什么不请沈一副署长来审讯我?我想如果是她,就不会问出这么多毫无意义的蠢问题。” 他的身体被电椅禁锢,可神态怡然自得,掌控着审讯的节奏说:“共事这么多年,你很清楚我不喜欢解答愚蠢的问题,我们的审讯到此结束吧。” 视频到此结束。 “是谁泄露的?”鲍啸发动车子皱眉问:“现在网上吵翻天了,不只影响到特罪署,甚至出现了章典的拥趸者。” 舆论的可怕之处就是不知道会怎么发酵。 沈初一飞快翻了翻那些带节奏的媒体词条,在里面看到了#章典的真实身份#这样的词条。 点进去,只看到扒出了章典不是真正的章典,他的异能体也不是巨鹿,是更恐怖的异能体,没有关于他是代号1的相关信息。 这个词条下讨论的人并不多,却在热门前十里。 沈初一马上就明白了,这个词条才是这场舆论的真正目的。 审讯监控是秦荣故意泄露的吧?她的主要目的可不是让舆论审判章典,而是引导舆论慢慢揭露章典是【代号1】。 秦荣想要重启实验,想要通过解剖代号1,实现人类的基因再突破,就一定会先用舆论试试水。 她会引导舆论,让所有人认同基因实验的正确性、必要性。 她很擅长这些。 手环在安静的车厢内亮起来,沈初一看了一眼是秦荣打来的,她没有立刻接,而是抬头问安嘉树和鲍啸:“之前拜托你们帮我查的有结果了吗?” “那批研究教授的家属都走访过了吗?”她在对上安嘉树的视线后才发现他一直在看她。 安嘉树脸红地躲开视线,回答说:“是,都走访过了,没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都已经过去二十多年了,就算那几名研究人员有留下什么信息给亲属,也早就被两任首相调查得一清二楚收走了。”鲍啸开着车说,她从车镜里也偷看沈一,说实话,到今天为止她和安嘉树还在沈一就是沈于蓝的余震中,可太忙了,她们根本没时间细问…… 那么不相同的两个人,居然是一个人,而沈一的解释是:真正的沈于蓝早就死在了毒贩手里,秦首相隐瞒下了沈于蓝的死讯,选中她,让她继续扮演沈于蓝,卧底在章典身边。 听起来离奇,可调查之后确实如此,真正的沈于蓝几年前就死了…… “倒是那位姜杉研究员的女儿姜好找到了两样,她母亲的遗物。”安嘉树说:“是一块手表和坏到不能再坏的录音笔。” 沈初一马上问,两件遗物在哪里?没有被政府收走吗? “录音笔当年被政府收走了,但确定无法修复之后就又还给了家属。”安嘉树回答说:“那毕竟是姜好母亲的遗物,她不同意我们带回特罪署,只愿意给我们看,如果你有需要我们可以再去一趟姜家。” 政府都无法恢复的录音笔,沈初一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找到什么有用的信息,要是章典还可以使用就好了…… 她脑子里闪过章典的脸,逃避似得,她甩了一下头将秦荣的来电接了起来:“首相。” “采访结束了吗?”秦荣的语气一如既往温和,就像什么也没发生,带着笑意和她说:“来一趟研究院,我带你见见几位聘请回国的教授。” 沈初一应了一声好,挂断电话之后和鲍啸说送她去研究院。 车子临到研究院时,她别别扭扭的开口说:“对不起,之前骗了你们,害你们为我担心。” 鲍啸和安嘉树有些吃惊的看向她,安嘉树忙摆手说:“干嘛道歉啊,你是在做卧底嘛,也不是故意隐瞒我们。” 沈初一心里就更别扭了,因为她就是故意骗了她们。 车子停在研究院大门前。 沈初一推门下车,又被鲍啸叫了住。 鲍啸从车子里出来,走到她面前认认真真看着她,用力捏了一下她的脸:“现在这个你是真的你吧?不是什么碟中谍?卧底中的卧底吧?” 沈初一被捏得有点痛,又因为鲍啸这份打破界限的亲密举动而感到开心,轻轻笑着说:“是真的我,我是来自f市爱之湾福利院的沈一。” 她说出这句话突然觉得无比轻松,就像在翻山越岭之后校正了她的目的地。 从开始到现在,她的目的不就是“出人头地”“翻身”吗? 什么是出人头地?什么是翻身? 是她沈一光明正大的追逐她的理想,她的抱负,不用再隐藏真实姓名,不用再认为“沈一”是自己的污点。 她是来自f市福利院的沈一,不是沈初一,不是沈于蓝,是因赌博被拘留过的沈一,那不是她的污点,只是她走过的一点歧途。 而她现在又踏回了坦途,以沈一的身份。 她的人生永远不会完蛋,永远可以翻身。 沈初一笑着抱了一下鲍啸,“请多多关照。” ※ 研究院内,王可已经在等着她了。 王可笑着请她进去,一路上没有和她提起任何短信里相关的话题。 两个人心照不宣地进入研究大楼。 沈初一在秦荣的引领下见了好几位不同星域、国度聘请回来的教授、年轻的天才,她们带着同一个目的来到蔚蓝星,试图通过解析出代号1的基因密码,为人类带来里程碑式的变革、突破。 秦荣向众人介绍,她就是抓获代号1的大功臣,对代号1的异能脊髓液提取还需要她来协助诸位。 反派对我产生了食欲怎么办? 第170节 提取[代号1]的异能脊髓液才是秦荣带她来的目的,秦荣没有和沈初一再商议,她当着诸位研究员的面直接下了这道命令。 没有问沈初一能不能做,是要她必须做到。 沈初一没有开口说话,她知道如今已无法阻止秦荣。 离开研究院时,阴云密布,a市即将进入梅雨季。 时间已是晚上八点,秦荣在车里显露出疲态,问沈初一要不要陪她吃晚饭。 车窗外的路灯明明灭灭在秦荣脸上,她疲惫的脸上没有了笑容,沈初一没有拒绝。 她陪秦荣回到老宅。 灯火通明的老宅里已经布置好了饭菜,秦荣脱下外套听见了雷声,她站在了原地,缓缓回过头看窗外的电闪雷鸣,好一会儿才疲惫地坐到了沙发里,将额头埋在手掌中。 “首相您不舒服吗?”王可忙过去问她:“是头又痛了吗?” 秦荣摆了摆手,让她和其他人都下去吃饭吧。 偌大的客厅只留下她和沈初一两个人,那么安静,可以清晰听到秦荣缓慢的呼吸声。 “首相,您还好吗?”沈初一站在几步外看着她。 她将脸从掌心里抬起来,沈初一才看到她脸上的泪水。 “过来沈一。”秦荣的声音又哑又虚弱:“坐到我身边来。” 她在这一刻看起来那么孤独。 沈初一走过去,坐在她的身边,她抬手摸了摸沈初一的脸,艰难地笑着和她说:“我曾经以为可以看到小听和你结婚……但我错误的决定害死了他……” 沈初一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她想击溃秦荣的不只是秦听被杀,还是秦听出现在章典的地下室中是秦荣允许,秦荣决定的。 秦荣本可以和她商量,等一等她,可秦荣那时候已经不再信任她,所以才选择让秦听和白世舟潜入章典的地下室,因为秦荣认为这一步可以逼她彻底和章典决裂。 因为秦荣知道,她会救白世舟和秦听,会不得不对章典动手。 秦荣有没有想过,秦听会遇险? 或许想过,但她一定认为章典不会那么轻易杀掉秦听和白世舟,她设想的是章典会抓住他们、软禁他们,用他们做人质来威胁沈初一。 毕竟杀掉秦听是最不明智的选择。 可是秦荣不够了解章典,章典的傲慢和自大超出常人,他根本不可能受人要挟,他认为世界上所有人都是来为他和沈初一作配,死一个秦听不过是他和沈初一爱情路上的小磨难。 “你怪我吗?”秦荣疲惫的脸上是痛苦的泪水,她问沈初一:“怪我害死小听,怪我逼你和章典决裂吗?” 沈初一摇了摇头,握住了她的手,“我理解您的野心和痛苦,我明白您能走到今天正是因为您的野心和狠绝。” 她也明白此刻的秦荣大概只有五分真情实感,她的慈母眼泪和适当展现的脆弱,也是她收买人心的武器。 就像从前她对沈初一展露的温柔,当然是有真心在的,但如果沈初一不听话,她就会收回给于的温柔,想办法让她听话,不惜赌上她唯一的儿子。 她太清楚沈初一的价值,太需要沈初一为她推动【代号1】的实验。 “但您明白,重启这项实验可能会付出的代价吗?”沈初一最后一次向她确认:“他可能会再次带来污染源,造成不可挽回的感染……” 可秦荣甚至没有耐心听完,她握住沈初一的双臂说:“你要相信我带回来的研究精英们,人类的每次进化势必会带来牺牲。” 是的,她说得没有错。 只是沈初一也明白了,如果秦荣调查到她是杨熠的女儿,她的体内或许也有[代号1]的蓝色“脉络”,那么秦荣会毫不犹豫牺牲她。 客厅门外,王可又走了进来,低声说:“首相,白世舟想见您,现在就在老宅门外。” 第154章 白世舟? 沈初一朝电闪雷鸣的门外看过去, 看见王可请白世舟进来。 他还穿着特罪署的制服,人瘦了很多,脸上、脖子上的伤还没有好, 看见沈初一后顿了一下,才又跨入客厅。 “白署长是有什么急事吗?”秦荣已经擦干净眼泪, 重新换回平时沉稳的状态,请白世舟落座。 白世舟没有坐, 开门见山的问:“您驳回了特罪署对章典的起诉?为什么?” 沈初一在沙发中抬头看向了白世舟,她知道白世舟早晚会来见秦荣,因为秦荣压着章典的案子,没有允许特罪署向检察院提交章典的案子审判章典。 这也是秦荣放出那段审讯监控之一的原因吧, 她并不想【代号1】受到法律的制裁,因为【代号1】是她珍惜的实验品,她只需要公民明白他有罪。 “还没有到公审他的时候。”秦荣也没有和白世舟绕圈子, 告诉他:“你也明白章典是潜逃在外的【代号1】,在研究院没有研制出能够真正销毁他的方法之前, 任何刑罚对他都没有意义。” “是刑罚对他没有意义, 还是您想用他重启[]abnormal evolution实验]?”白世舟到这一步怎么可能还不明白秦荣的用意。 他问的很直接,秦荣也没有否认, 只是问他:“如果【代号1】能为人类带来新的进化,研究他难道不比审判他更有价值?” 白世舟紧紧皱了眉, “所以, 那段审讯监控也是您授意泄露的?” 秦荣向后靠进了沙发里, 抬头看他却带着极其轻蔑的俯视感,没有立刻说话,而是在气氛凝固了许久之后才带着笑意说:“这是特罪署调查后的结论?还是你白世舟的猜测?” 白世舟沉默地站在原地没有回答,因为他并没有确凿的证据。 “听说最近胡捷教授的身体不太好, 她身边需要人照顾。”秦荣笑容依旧的说:“章典的案子交给沈副署长全权负责吧,你好好休息一阵子,等休息好了再回特罪署。” “我不需要休息。”白世舟脸色苍白,皱着眉拒绝,秦荣这是在停他的职。 秦荣却站起来,温和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你不需要休息,你母亲也需要人照顾,特罪署和章典的案子交给沈副署长你就放心吧。” 她没有再多给白世舟一个眼神,绕开他径直走向餐桌问:“白署长要留下一起用餐吗?” 沈初一静静凝视着白世舟,突然发现他不只是消瘦了,也暗淡了,仿佛秦听的死亡重重的挫败了他,击溃了他,从地下室逃出来之后,他几乎没有休息,拼着一口气要将章典绳之以法。 “不用了。”白世舟没有看沈初一,低头望着手中托着的警帽慢慢转身,离开明亮的客厅,走进雨夜中。 沈初一看着他的背影很想知道,他望着警帽那几秒在想什么?他还想要坚守他那份近乎天真的正义吗? 她起身走到餐桌旁,坐在了秦荣的手边。 佣人安静的走进来,为她们布餐。 秦荣问她:“你喜欢白世舟吗?” 沈初一看向她,她就笑着推了红酒给沈初一:“他的家世不错,人也不错,和他结婚对你来说,是很好的选择。” 她很直白的告诉沈初一:“他的爷爷父亲为国捐躯,母亲是声望很高的胡捷教授,白世行和姐姐都在军中担任要职,你和他结婚可以弥补上你家世上的不足,对你的日后的政治形象大有益处,你如果不讨厌他,可以考虑一下。”又说:“不用顾虑你和章典的婚姻,你们的登记是无效的。” 章典都不是真正的章典,当然是无效婚姻。 沈初一接过那杯酒,望着秦荣打心底钦佩她,她好像把情绪完全戒掉了,在几分钟前她还落着泪说想看到沈初一和秦听结婚,现在就可以摈弃感情,计算婚姻的最优选项。 也只有这样的秦荣,才能走到首相的位置吧。 “你努力走到现在只为了做个小小的副署长吗?”秦荣喝了一口红酒,带了点真心说:“到我身边来吧沈一,你那么聪明应该明白,我才是你的登云梯。” 沈初一无法不承认,她的心被撼动了,秦荣带来的诱惑力远超于任何人。 秦荣和她轻轻碰杯,没有逼她立刻决定,而是抬抬下巴说:“尝尝这道菜,应该是你爱吃的口味。” 晚饭之后,沈初一没有留在老宅里陪秦荣,她又住回了军区洋楼里。 她喝了酒,秦荣特意嘱咐王可送她。 一路上王可都没有开口说什么,只是在到达军区洋楼前,她将车子停在了一家便利店门前,问她:“要不要吃点解酒的东西?” 沈初一知道她有话要说,就跟着她下了车。 王可买了份热乎的关东煮递给她,和她一起坐在便利店外的长椅上。 门廊外还在下着大雨,让初夏的夜晚也变得有些冷。 沈初一吃了两口关东煮,听见王可点烟的声音。 烟雾吐出来很快就被潮湿的水汽打散,王可夹着烟,侧头看沈初一吃魔芋结,笑了笑说:“敏敏小时候就喜欢吃这些没营养的东西,她偶尔会偷偷带给小听吃。” 沈初一抬头看她,从她眼睛里看出些打不散的悲伤,秦听的死亡似乎也让她动摇了。 “人真的很复杂,明明敏敏小时候也很照顾小听,可后来却又做出伤害小听的事。”王可抽了一口烟,苦恼的说:“明明我的初衷只是想保护好敏敏,让她有依靠的长大,可怎么就……” 因为人不可能不被诱惑,就像赌博,一开始只是想赢一百块,可当你看到还有一百万可以赢时,怎么会甘心只赌一把? 而秦荣能给的远远超过一百万,所以王可鞭策自己,鞭策妹妹,成为让秦荣满意的人就能得到秦荣的扶持,如果不是因为王可的父母是□□,秦荣现在一定已经将王可带入了内阁。 这种诱惑谁能抵抗? 沈初一没说话。 王可又问她:“沈探员的初衷是什么?” 沈初一笑了一下,真诚地回答她:“我小时候的初衷是赚很多很多钱,离开f市。初中的初衷是有更多更多钱,考入巨鹿学院,在a市立足。再后来的初衷是躲过皇甫沛的抓捕,捞足够多的钱去其他星系重新开始。” “后来做了沈于蓝,初衷就变成了做回沈一。”沈初一喝了一口热的汤:“也许我就没有初衷,只有目标。” 王可有些愣怔,某种意义上来说沈一和秦荣那么像,只有目标,每个阶段有每个阶段的目标,所以一直在攀登。 秦荣选中沈一,是如此地命中注定。 烟在她指尖快要燃尽,她好奇的问沈一:“那你现在的目标是什么?” 她看着沈一将最后一个丸子吃掉,将盒子丢进垃圾桶,侧过头来对她说:“我现在的目标是踏上登云梯。” 落雨的夏夜,沈一的目光比廊下灯还要亮,亮到王可被撼动。 “我知道你今晚想和我谈什么。”沈初一直接说:“你想让我阻止秦荣重启abnormal evolution实验,你不赞同秦荣不惜代价的再造一个新秦听。” 王可夹着烟的手指在微颤,原来她都知道,她什么都知道。 “我也不赞同,并且我认为就算重启实验,结果也只能是失败。”沈初一无比坦诚的说:“但现在没有人能阻止她。” 王可皱紧了眉。 沈初一站了起身,侧过身站在她眼前,垂眼看着她说:“想要阻止她,只能先站在她身边,借助她的力量获得更多话语权。” 成为她,超越她,代替她,才能阻止她,不是吗? 沈初一用一种真诚的语气说:“王可,我们都不想看到她为这次失败付出惨痛的代价,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 和她联盟吧,停下对杨熠教授亲属的调查。 王可目光动摇的望着她,很久才问:“你想怎么做?” ※ 反派对我产生了食欲怎么办? 第171节 大雨里,王可的车子开进军区洋楼,她把沈一送到那栋为秦听带来过最多快乐的房子下,却看见了白世舟。 白世舟就站在门廊下,弯腰刚将什么东西放在门口。 车停下,他也朝内的人看过来。 沈初一推门下车,和王可道了别才走向白世舟,她看见门口放着的东西是保温杯。 “是什么?”她问白世舟。 白世舟重新把保温杯拿起来递给她:“猪蹄汤。”像是怕她拒绝,又补充:“胡教授特意让我给你送过来的。” 闷雷在雨夜作响。 沈初一望着他感慨万千,“胡教授身体还好吗?” 白世舟点了点头说:“她今天好多了。” “那就好。”沈初一接过了保温杯,“帮我谢谢她。” 这是她做回沈一后,与白世舟第一次单独相处,发生了太多事,熟悉的人死去,熟悉的人是杀人魔……她对他的那点陈年旧恨变得轻飘飘。 她不想继续说什么,刷开门,要推门进去,听见白世舟说:“对不起。” 她握着冰冷的门把手停在原地。 “对不起,沈一。”在那么多年后,他向19岁的沈一道歉:“我想过很多次,如果重来一次我还会像当年一样把你送进警局,毁掉你进入巨鹿学院的机会吗?” 沈初一回过头看他,固执傲慢的白世舟居然和她说:“我想不会,赌博应该受到惩罚,但不该毁掉你……” 她更紧地握住了门把手。 他在夜雨里自嘲地笑了一下,比哭还难看:“绑架杀人的杜坤生可以逍遥法外,杀人分尸的钟康明可以做那么多年副首相……正义在权势面前显得多么可笑。” “你说得对,是我太傲慢天真了。”他的头发被雨打湿,更像一头被击败、驱逐的狼:“你不需要原谅我,因为我的失误才让杜坤生和皇甫沛逍遥法外那么多年,才让你被他们绑架,受了那么多不应该的苦难,你该恨我。” 赌博是该受到惩罚,但她遭受的惩罚已经远远超过她犯下的错误。 她遭受的苦难几乎全来自于他,如果他当年能更严谨一些看着杜坤生执行死刑,如果他当年可以查到皇甫沛……如果他当年肯相信她的话,相信她以那么优秀的成绩被巨鹿学院录取,他会手下容情。 她那时才19岁,那么年轻,那么努力,任何人都会给她一次犯错的机会。 他毁了19岁的沈一,而沈一又付出百倍坚信和努力重回正轨。 白世舟很清楚,强大的沈一早就不需要他的道歉,他只是想让曾经的“沈于蓝”知道,他看到了自己的傲慢和愚蠢。 他傲慢的认为法律之下人人平等,愚蠢的认为法律可以保护每个人,可这世上没有绝对的正义,权势会让正义倾斜。 沈初一却笑了一下说:“我原谅你,虽然你确实傲慢又天真,但这世上总需要你这样的理想主义。” 如果没有白世舟的“天真”和坚持,就不会有现在的特罪署,她希望他不要被动摇,不要被驱逐,坚定的维护他心中是绝对正义。 “特罪署也需要你这样的署长。”沈初一慢慢推开门,松开门把手:“晚安。” 她转身进入院子。 白世舟的背被大雨淋透,这一次他没有在她身上闻到潮湿的味道,她早就放下过去踏上新的征途了。 第155章 沈初一在第二天就接到了秦荣的命令, 让她亲自去审讯章典。 审讯只是个名头,秦荣说的很直接明了:“我需要他的异能脊髓液,我想除了你没人能做到。” 沈初一没有拒绝秦荣, 她是该去见见章典了。 她打电话给特罪署,想带安嘉树和鲍姐去特殊监狱审讯章典, 出门却看见了院门外等着的白世舟。 “要去审讯章典吗?”白世舟站在车边问她:“我送你去。” 他拉开了车门,意图很明显, 他不想就这样停止对章典的调查、起诉。 “我不会让你为难,我已经申请了以副手的身份配合你调查。”白世舟和她说。 沈初一想,秦荣大概率会同意,她只是不想白世舟执着的将章典送进法院公审, 并不想真的动白世舟和白家、胡家。 现在白世舟退让一步,作为副手他没有资格做任何决策,秦荣已经达到目的了, 会给白家这个面子。 她也没有拒绝白世舟,上了他的车。 车子开过潮湿的地面, 白世舟很想问她昨晚睡得好不好?汤喝了吗?她现在一个人住在洋楼里, 没有请阿姨,怎么吃饭? 他留意到, 她的衬衫领子有些皱,她一定没来得及吃早饭。 “饿吗?”他在车子开进停车场时终于问出了口, 想从包里取出准备好的三明治, 她却说:“不饿, 我吃过早饭了。” 吃过了吗? 沈初一解开安全带下车,她确实吃过了,冰箱里塞了一堆安嘉树和司康做的三明治、包子,她恐怕再吃一周也吃不完。 她当然也闻到了白世舟包里面包的气味, 知道那是他想拿出来给她的,但她没心思和他绕来绕去。 安嘉树和司康已经在大楼下等着她,鲍啸今天出警了所以没来。 沈初一带着白世舟走过去,将警帽戴上,想起来,如果秦听没有死,今天她和章典应该已经在环球旅行的海上了。 他后悔吗? ※ 过了一道道检查,她才终于在一层层晶体墙壁后见到了章典。 他依旧绑在电椅上,身上却换了衬衫和西裤,头发也打理过,目光追随着她,引领着她到自己面前。 像是等不及她接通通讯设备,四处的监控齐齐转向她,锁定着她,响起他的声音:“早上好,一一。” 警报器在特殊监控中陡然响起,所有看守的特警拔枪涌过来,包围瞄准电椅中的章典。 白世舟和司康、安嘉树抬头看向那些监控,意识到监控设备已经被章典侵入,可电椅上、晶体墙壁内全是阻断章典异能的设备,居然没有一样设备能真正的有效,他轻而易举的侵入监控,就像在告诉所有人:他没有逃离是因为他暂时不想逃离。 沈初一停在监控下,抬手命人关闭鸣叫的警报器,又吩咐特警收枪退开。 晶体墙壁后的章典轻轻笑了,依旧使用监控和她对话说:“我为你感到开心,你得到了你应该得到的,你现在看起来非常神气,只是你的衬衫没有熨好。” 沈初一走进了一些看他。 他的目光和监控一起黏在她身上,像是他有几百双眼睛,仔仔细细、里里外外的看着她,怎么看也不够。 “没有人帮你熨好衬衫吗?”他的声音也变得温柔:“没有人比我更擅长照顾你,你上学时每件衣服我都会提前熨好,你的鞋子永远是干净的。” 他的声音从每个监控传出来,毫不介意被所有人听到。 白世舟皱起眉,很想切断全部监控,章典仿佛真的把所有人当成不重要的npc,既不在意他们,也不在意他们会不会因为这些言论对沈一造成误解。 他看向沈一,她站在那里平静的出奇,甚至笑了一下说:“过几天就好了,我的新伴侣会学习怎么照顾我。” 她没有打开通讯设备,可章典听得很清楚,他脸上的笑意冷了冷,然后又笑着问:“是吗?你已经物色好新伴侣了吗?是谁呢?让我猜猜看。” 他的目光冰冷地看向了白世舟,却不屑于说出他的名字,他配吗?一一怎么会允许一个伤害过她的人成为她的伴侣? 可沈初一大大方方的说:“也许是白世舟,也许是白世行,我还没有想好,不过两个都不错。”她也丝毫不在意白世舟就在身后,看着章典轻声说:“你知道的,现在的我需要一位体面的伴侣,政治形象良好的婚姻,白家很合适,刚好两个人我都不讨厌。” 章典静静地与她对视,目光中出现一点难过的神色:“我们的婚姻让你觉得不体面吗?” 沈初一觉得好笑,打开了通讯设备,伸手从安嘉树手里拿过一份文件贴在晶体墙壁上给章典看,使用通讯设备清晰的告诉章典:“我们没有结婚。” 章典愣了住,他看向那份纸质文件,那居然是一份无效婚姻的证明。 “你不是章典,你是代号1,和我登记结婚的章典早就死亡了,这种婚姻当然是无效的。”沈初一用极其讥讽的语气和他说:“你怎么变蠢了?你的身份一旦暴露只会成为我的污点,不是知道我们的婚姻无效,我怎么可能和你结婚?” 贴着文件的晶体墙壁突然龟裂了两层,警报器再次刺耳的响起。 章典在警报声中盯着沈初一叹气说:“一一,不要这样激怒我,你知道我非常看重我们的婚姻。” “那你就不该杀了秦听。”沈初一在警报声中打开了一层层晶体门。 “沈一。” “副署长。” 白世舟和安嘉树、司康想阻拦她进去,可她抬手让他们留在原地,跨入了这间特殊监牢中,紫色的瞄准光如同蛛网一样扫描她的身体、她的轮廓。 她关闭警报器,关闭无用的瞄准光,走到了章典的双膝前。 章典凝视着她,闻到她的气味,不可抑制的吞了吞喉结,脑子里的异能体疯狂叫起来,每个声音都在叫她的名字。 “一一,我非常想念你。”他已经好几天没有见过她、闻到过她、触摸过她……他的每根神经元、每条异能体想她想的发疯。 可她面目冰冷的站在他眼前,不回应他的思念,依旧和他说:“你很清楚杀了秦听会激怒我,可你还是这么做了,因为你认为没有人能控制你、杀了你。” “因为你以为,只要你缠着我,我总会原谅你。”沈初一的手指搭在了电椅的椅背上,垂下眼看他:“我当然会原谅你。” 章典如此清晰的看见她的双眼、她的额头、她的唇……她唇齿间吐出来的气息让他想起她们在一起的每个夜晚,他的精神力波动,异能体失控的蜂拥出身体紧紧抱住了她。 “沈一!” “沈副署长!” “小心!快后退!” 无数的枪口瞄向章典,可沈初一只是命令关闭晶体门、关闭监控、关闭通讯设备。 她有秦首相的特令,没有人能违抗她。 特殊监狱里的所有监控、设备关闭,晶体门在白世舟面前徐徐关闭,将她和章典的声音一起关在密不透风的监牢内,所有人只看见密闭监牢内无数黑色触手缠裹住沈一副署长,整座大楼的电路断掉一般,灯和全部设备瞬间故障。 整栋大楼暗下来,监牢内暗下来。 沈一副署长依旧站在那里,手臂撑在椅背上,摸上代号1耳后的蓝色腮心,笑着和失控的代号1说了什么,然后将掌心里的一枚取液针扎进了他的腮心内…… 大楼里所有故障的监控里突然传出无数尖叫声,那声音不像是人类发出来的,尖叫声爆发的同时监牢内的黑色触手痛苦的击打着晶体墙壁,几乎要将墙壁击碎。 代号1挣断了电椅上的束缚,紧紧抱住了沈一的腰。 “白署长怎么办?”特警立刻请示白世舟。 白世舟握着枪,盯着监牢内的沈一,看见晶体墙壁上被喷溅上许多不明的蓝色粘液,那是什么?是代号1的“污染源”? “所有人撤离大楼,封锁大楼!”白世舟下令,“我一个人留下。” 他快步走向晶体门,在滋滋啦啦的通讯设备里隐约听见沈一吃力的声音:“……你觉得没有人能杀了你吗?包括我?” 反派对我产生了食欲怎么办? 第172节 第156章 “……你觉得没有人能杀了你吗?包括我?” 取液针被推进了更深的地方, 痛苦从大脑、从骨髓而来,章典所有的异能体都在痛苦地惨叫,悲哀地祈求。 求她停下来, 求她不要这样伤害它们,求她可怜可怜它们……那么多乞求的声音, 她却像是什么也没听见。 章典抱着她的手在发抖,指甲陷在她冰冷的制服里, 她垂着眼用同样冰冷的眼神看他,可她扼在他脖子上的手指轻轻地抚摸他浮起的青筋。 “我当然会原谅你。”她用一点语言来安抚他,“因为我需要你,章典我需要你的异能脊髓液……你也希望我原谅你不是吗?” 她冷冰冰的手指用力压住他挣扎的脖颈, 原来只是为了将取液针捅得更深。 疼痛从腮心钻入他的大脑,章典后颈不可抑制地涌出蓝色触手本能地向她攻击。 ——“不要!” ——“不要这么做章典!你会后悔你会后悔!” ——“停下来停下来!” ——“你爱她你爱她你爱一一……” 他爱她。 章典在剧烈的疼痛中抬手扼住了她的脖子,蓝色触手却停在她的脸前。 他的手和身体在颤抖, 说出口的每个字也在颤抖:“一一,你要帮秦荣解剖我、研究我、销毁我吗?” 她看着他的眼睛里没有一丝恐惧, 只有胜券在握的笃定, 没有犹豫的回答:“不是帮秦荣,是帮我自己。” 啊, 多么自私的一一,多么坚定的一一, 她的人生百赌百胜不只是因为聪明, 还因为她永远笃定的相信自己会赢, 会赢到底。 她永远忠于自己,只忠于自己。 章典在这一刻可悲的相信,她会杀了他,只要对她有利, 她就会想尽办法杀了他。 真令人难过,她或许真的没有爱过他,没有想要和他步入婚姻,成为终身伴侣。 可他依旧那么爱她,甚至比过去更爱她,比上一秒更爱她,哪怕她真的能够杀了他,他也会带着恨意的爱她…… 没有人类能比她完美,比她强大,比她更能伤害他、摧毁他。 他很想告诉她,他多么爱她。 可她猛地拔出取液针,按住他的脖颈径直捅入了他后颈涌出的蓝色异能体。 ——“啊啊啊!” ——“不要不要一一!” ——“章典!” 他的所有异能体痛苦的撞击在晶体墙壁上,墙壁碎掉的瞬间,他的蓝色异能体失控的刺入了沈初一的瞳孔。 他惊惧地松开手,试图将她推开,她却用双手紧紧托住了他的脑袋,睁大双眼直视他—— 她暗金色的瞳孔在被刺穿的瞬间变成了蓝色,蓝色光幕在她瞳孔里展开,与入侵她大脑的蓝色异能体交汇,他所有的异能体在刹那间静止,像被更巨大的精神力压迫停下。 章典的脑子里听到她的声音。 “我可以杀了你。” 她的声音居然送进了他的大脑里,她的精神力恐怖地压制着章典所有的异能体。 她再次重复:“我可以杀了你,代号1。” 章典不可抑制的颤抖。 她的声音在大脑里不停重复:“我拥有足够的精神力掌控你、杀了你。” “只要我想,我就能杀了你。” “我是杨熠的女儿,我的母亲创造了你,我当然有能力销毁你。” 是的,她是杨熠的女儿,她在还没有降生之前就抵抗了他异能源的侵入,从那时候他就知道她是这世上唯一能对抗他的人类,完美的人类。 章典的瞳孔剧烈震颤,是瞳颤反应。 可她的精神力更强势地压下来,没有一丝退让,从容不迫地松开手,手指再次按住了他后颈蓝色异能体上的取液针,一点点抽出去蓝色的液体。 在她拔出取液针那一秒,章典彻底失去对异能体的掌控,和他的所有异能体崩溃的倒在地上。 他贴着冰冷的地面剧烈呕吐,只看见她的警靴迈过瘫软的异能体一步步走了出去。 她将那支蓝色异能脊髓液放入特殊保存箱中,降下一层层崭新的晶体墙,然后头也没回的走出了那扇门,没有再说一句话,没有再回头看他一眼。 章典的后颈和腮心淌出蓝色的血液,他伏在地上呕吐到双目涌出眼泪,他的身体和大脑像被强势地侵入洗劫一般,他的心在震颤,她完完全全击败了他,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她更适配他…… ※ “沈一?”白世舟快步跟上沈一。 沈初一在步入电梯那一刻,撑不住地扶着墙壁栽倒下去。 “沈一!”白世舟冲过去牢牢抱住她,她趴在他手臂里剧烈干呕起来,手却努力的按住了关闭电梯的按钮。 离开这里,她不能让章典发现她也产生了剧烈的瞳颤,她要让章典认为她的精神力强大到可以游刃有余的控制他,而不是勉强。 她要他的异能体恐惧她,信服她,放弃抵抗她。 “去负二,别让其他人看见我。”沈初一抓紧白世舟吃力的说。 “好。”白世舟迅速按下楼层,在抵达负二的时候抱起沈初一快步离开电梯,找了一间吸烟室,撞开门进去。 里面没有人,他将门上锁,没有放下沈初一直接显露出异能体,将她牢牢搂进了怀里。 “你瞳颤了是吗?”白世舟收起利爪,用绒毛的手背托起她的脸看。 她紧紧闭着眼,苍白的脸上全是汗水,眼皮都在颤抖,紧抿的嘴唇没有一点血色,在极力地克制着呕吐。 白世舟将她的脸搂进怀里,覆盖着她颤抖的眼,尽可能的裹紧她,他为她感到痛苦,如果是从前的沈于蓝或许他会问她:为什么要拼命到这种地步? 可她是沈一。 他抱着痛苦的她,感受到巨大的愧疚,如果没有他,她顺利进入巨鹿学院,顺利进入特罪署,她或许就不用这么拼命地抓住每次机会向上攀登。 她原谅了他,可他没有办法接受这份原谅,因为他一次次看到她是多么优秀,她甚至超越了“章典”,她的人生本可以更加轻松…… 她的手环一次次亮起来又熄灭,是安嘉树,是司康,是秦荣…… 她蜷缩在他怀里,抓紧他的手臂。 房间里安静的只剩下她的呼吸声,白世舟已经不记得抱了她多久,只觉得每一秒都变得很慢,他观察她的呼吸,她的睫毛,她额头上浅浅的一道疤痕…… 这张脸陌生又熟悉,他轻轻拨开她潮湿的发,擦干净她的汗水,很低很低地又一次说:“对不起。” 她应该没听见。 ※ 蓝色的异能脊髓液很快送去了研究院。 秦荣赶到研究院看到那支奇特的异能脊髓液,难以掩饰不住喜悦,她就知道沈一做得到。 王可在向她汇报沈一提取异能脊髓液的过程:“所有监控和通讯设备被代号1的异能体损毁了,特警也撤离……只有白署长在现场看到了提取异能脊髓液的过程。” 秦荣不在意过程,她只看重结果,“沈一有没有受伤?” “没有。”王可隐瞒下了她的瞳颤,“她和白世舟已经回特罪署了。” “好。”秦荣露出了久违的笑容,这笑容是兴奋的,就像失去秦听的痛换来的结果令她满意至极,“让她好好看管代号1,这项研究我打算全权交给她。”她回头看王可:“我希望她会喜欢科研部部长这个职位。” 部长。 王可想,秦荣直接省略了许多个台阶,着急地想要带领沈一进入内阁,因为沈一是如此出色,远超过秦听、也远超过她王可。 沈一才是秦荣一直在寻找的接班人。 “我想她会喜欢的。”王可说。 秦荣笑着拍了拍她的肩,又问:“希望她也喜欢白世舟,不喜欢白世舟,白世行也不错。” 她希望沈一是认真在考虑和白家人结婚,白家的军功和胡捷教授的研究建树太适合为她铺路了。 她想了想又吩咐王可:“晚饭让她和白世舟、白世行一起来老宅用餐。” 王可望着她,欲言又止,她是不是忘记了今晚小听去世的第七天。 第157章 晚上, 沈初在秦荣老宅见到白世行时就明白了秦荣的意思。 她和白世舟直接从特罪署过来的,制服没来得及换。 白世行看样子也是刚下班的样子,手里托着军帽站在客厅, 看见白世舟和沈初一有些诧异。 同样诧异的还有白世舟,他以为秦荣只邀请了他和沈一, 是要询问白天特殊监狱里的事,没想到他堂哥也在。 “都到了, 一一过来坐。”秦荣笑着从沙发里起身,一面吩咐阿姨布餐,一面对沈初一招手:“世舟和世行也坐,别拘束着, 就当在自己家吃顿便饭。” 秦府的阿姨熟练的接过沈初一的外套、警帽。 沈初一也没客气,过去坐到了秦荣手边的位置,王可随后坐在秦荣另一边。 白世舟和白世行也依次挨着沈初一落座, 开始了一顿奇奇怪怪的晚餐。 仿佛秦荣真的只是为了请他们吃顿便饭,只是问他们胡捷教授恢复的怎么样?这道菜味道怎么样?没有提一句工作相关的事。 白世舟先开口说:“今天特殊监狱一事, 饭后我会向您汇报。” “今天不谈工作的事。”秦荣笑着喝了一口酒。 那谈什么? 白世舟困惑, 却听秦荣问起了白世行的私事。 她问:“世行比世舟大两岁?” “算是两岁。”白世行放下了筷子回答。 反派对我产生了食欲怎么办? 第173节 “有恋爱过吗?”秦荣问的非常直接,她如今已经不需要任何说话技巧了, 唯一会对沈一修饰言辞。 白世行被问得有些尴尬,如实回答说:“没有, 太忙了, 也没有心思考虑这些事情。” 秦荣算是满意地点头说:“快三十岁了, 可以考虑了。”又看向白世舟说:“世舟似乎也没有恋爱过,你们白家兄弟倒全是恋爱新手,和你们的父亲一样,初恋就步入婚姻殿堂。” 她亲自夹了菜给沈初一, 笑着和沈初一说:“狼系异能者,似乎一辈子就认定一个伴侣。” 是不错的结婚选择,干净、忠诚。 沈初一自然听明白了她的意思,吃了两口菜也玩笑着说:“那和我们羊系异能者简直天壤之别,羊的一生通常没有固定的伴侣数量。”谁适合交·配就和谁交·配。 秦荣迎上她的目光,像是无奈的笑着摇了摇头:“你是羊系异能者,不是羊。” 沈一还太年轻了,她还没有弄懂,婚姻只是她的社交名片,她当然可以既拥有忠诚的伴侣,又拥有一些玩伴,做得体面一些就好。 晚餐吃到后来,迟钝如白世行也隐约察觉出来不对劲了,因为秦首相非常直接地把他和世舟的私事问了个遍。 像是一场盘查。 结束后,白世舟和白世行顺路把沈初一送回了军区洋楼。 等看着沈初一开门进去,白世舟才坐回车里慢慢的开始回家。 白世行总算吐出一口气说:“秦首相这顿饭是什么意思?不会要介绍对象给你和我吧?” 车子缓慢的开着,白世舟皱着眉轻轻:“嗯。”了一声。 他不是傻子,他今天在特殊监狱里听到了沈一和章典的那段关于婚姻伴侣的对话,起初他以为沈一只是为了刺激章典才说出:白世舟和白世行都不错。 但这顿晚餐让他明白,沈一不是随便说的,是秦荣和她谈过。 秦荣是不是告诉她,婚姻只是政治手段,白家是不错的选择,选白家的谁都可以? “你知道啊?”白世行惊讶的看他:“我不是太明白秦首相的意思,她想介绍谁给你?又介绍谁给我?” 白世舟没有立刻回答,他将车子开进院子里的停车房中,才侧过头看白世行说:“沈一,秦首相在让沈一挑选你或者我。” 白世行惊得人都呆了,“这怎么能行?这太荒唐了,你不是喜欢沈一吗?” 荒唐吗?但对于秦荣,对于现在的沈一来说应该是非常合理的操作,他想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秦荣有意在培养沈一成为她的接班人,而沈一……一直都想去往更高的位置,她也认同秦荣对于婚姻的看法吧。 “我喜不喜欢对她来说不重要。”白世舟泄气的说:“我知道她不讨厌你,你也不讨厌她对吗?” 白世行一拳打在了他肩膀上,气恼的说:“你在说什么混蛋话?我明知道你喜欢她,难道我会做出横刀夺爱的事吗?” 他没有否认不讨厌沈一。 白世舟其实很清楚,只要了解沈一、接近沈一之后没有人能够讨厌她,喜欢上她太正常了,“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清楚她大概不会选择我……” “你表白了吗?争取了吗?”白世行看他这幅样子就恼火,“从沈于蓝变回沈一后你就这幅愁肠百结的德行,喜欢又不敢喜欢,释怀又无法释怀,搞什么?” “你要是愧疚当初的事就诚恳地道歉,想办法弥补。”白世行解开白世舟的安全带,直接把他推下了车,恨铁不成钢地皱眉说:“既然知道她想挑选体面的结婚对象,你就抓住机会去争取,她拒绝你你就再想办法,跟我说什么昏话!” 白世舟被推站在车门外,看着恼怒的白世行瞪他一眼径直回了家。 刚刚下过雨的夏夜,空气潮湿闷热。 白世舟的衬衫发潮,心也在发潮,他看着客厅里亮起来的灯,听见白世行在屋里和他母亲胡捷教授说:“别管他,让他自己想想明白。” 他其实早就想明白了,在章典的地下室中他知道原来沈一就是沈于蓝,那个时候他就已经想明白了。 他明白他毁了19岁的沈一,明白她从前对他的讨厌,明白为什么她在他身边时闻起来总是“潮湿”的。 哪怕她说原谅他,他也不能厚颜无耻地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他的喜欢在她这些年受过的苦难面前不值一提。 潮湿的夜里,他重新拉开车门,弯腰去车上取了一包东西出了自家院子。 这包是瞳颤之后的医疗用品,有止吐止眩晕的,有缓解瞳颤的针剂,他下午拜托他母亲开的一些药剂和用品,忘了拿给她。 等他走到沈一门前时,却隐约听见了另一个声音从紧闭的院门里传出来。 “我要怎样安抚你?” 他停在门口,仔细听就能分辨出那是安嘉树的声音。 “抱着你吗?还是……用异能体搂着你?”安嘉树的声音里带着担心:“我这样安抚你会有效吗?我担心你会再次瞳颤……” 潮湿的夜里,他在门外清晰闻到柠檬树的气味,那是安嘉树信息素的气味。 白世舟说不清楚心里的滋味,他不想误会什么,但他又很清楚安嘉树早就对她有好感,不止安嘉树,还有司康……事实上他完全相信,只要沈一愿意让白世行靠近她,白世行喜欢上她是早晚的事。 多的是人为她提供安抚,缓解瞳颤。 他只是有些难过,她或许连“利用”也不怎么会考虑到他。 他想将医疗包放在门口,却又真的放心不下,万一安嘉树不能安抚她,她再次瞳颤呢? 闷热的空气里,他的衬衫全贴在了身上,脑子里莫名重复着白世行对他说的那些话,他没有资格争取她的喜欢,但他至少可以找机会弥补。 他的勇气在身体里潮涨了,抬手按响了门铃。 很快,门上的通讯设备就接通了,里面传来沈一的声音:“谁?” “是我,白世舟。”他抓了抓手里的医疗包,对她说:“胡捷教授开了一些缓解你瞳颤反应的药剂和用品,下车的时候我忘了拿给你,方便我现在送进去吗?” 她似乎犹豫了一下,才说:“好,你进来吧。” 门在他面前打开,他带着医疗包进去,在客厅里看到了正襟危坐的安嘉树,客厅里还弥漫着他信息素的气味,他望着白世舟有些心虚的笑了笑,耳朵和脸很红:“署长,我有些事找沈一。” 白世舟点了点头,把医疗包放在桌子上,然后回头看沈一,争取似得问道:“你的瞳颤好点了吗?需不需要我再帮你安抚一次?” 第158章 需要。 沈初一坐在沙发上交握着双手抬眼看着白世舟, 不然她为什么准许他进来? “你不舒服吗?”白世舟对上她微微充血的眼睛,留意到她交握的指尖在轻微的发颤:“你又瞳颤了?” 白世舟没有犹豫地快步过去,在她眼前迅速脱下外套, 显露出异能体将她结结实实抱进了怀里,一点点释放信息素安抚。 沈初一靠在他细软绒毛的手臂里闭上眼, 闻着他特殊的信息素气味,接纳着他的信息素包裹、安抚她。 “怎么会又瞳颤了?”白世舟宽大的狼爪托着她的脑袋将更多的信息素释放, 这句话却是问一旁安嘉树的。 安嘉树被他浓烈的信息素熏的不自觉后退,看了一眼沈初一没有立刻回答,他不确定沈初一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白世舟。 沙发前的茶几上放着黑色的袋子和一支老旧的录音笔。 在白世舟进来之前,沈初一刚刚将录音笔拿出来, 就感觉不妙地放下去立刻叫安嘉树坐过来,用信息素安抚她。 可是安嘉树的信息素太弱了,安抚效果远没有白世舟的快。 沈初一闭着眼脑子里不断回溯着刚才的闪回画面——她看到了一名脸色苍白的研究员在一片漆黑中, 将这支录音笔狠狠踩碎,又捡起来丢进了什么液体里。 如果她没有记错, 这名研究员就是录音笔的主人姜杉教授, 而录音笔的外壳被某种化学药剂腐蚀过。 居然是姜杉教授亲手损毁了自己的录音笔?是因为录音笔里记录了什么不能公开的东西? 可这支录音笔是出事后特警在姜杉教授的公文包里发现的,发现时就已损毁。 是谁又把损毁了的录音笔放回了姜杉的公文包里?是她自己吗?如果是她自己就更说不通了, 亲手毁掉又故意保存下来? 沈初一有太多疑问了,也更加确定这支录音笔里一定有什么重要信息。 她太想立刻读取所有信息, 但今天她控制章典消耗了太多精神力, 如果再强行读取信息一定会引发剧烈瞳颤。 她眼眶热得厉害, 也疼得很厉害,像是眼球要掉出来一样…… “你不能再使用异能里。”白世舟大概猜到她又使用了异能才会导致瞳颤:“再这样下去你会虹膜脱落。” 他吩咐安嘉树将医疗包拿过来,取出安抚瞳颤的针剂,解开沈初一的衬衫扣子, 在她的肩膀上注射了一支药剂。 她痛的微微屏住呼吸,脑袋抵在白世舟白绒绒的手臂缓声说:“没事,我现在好多了……” 所以她需要白世舟,她需要尽快的读取这支录音笔,最好的办法就是读取的同时白世舟为她提供信息素安抚。 可她要让白世舟知道这支录音笔的存在吗?要让白世舟知道她在做什么吗? 她可以向白世舟透露她的身世吗? 她能够信任白世舟吗? 她在做的事是“正义”的事对吗?虽然夹杂着她自保的目的,但也是为了将abnormal evolution实验的代价降到最低,白世舟没有理由不站在她这边不是吗? 可如果,她通过录音笔、通过一系列的调查发现她是控制或者销毁代号1的“唯一办法”,白世舟会不牺牲她来救其他人吗? 她没有办法确信。 所以她到底是什么也没说,等平复之后请安嘉树和白世舟一起离开了。 外面应该又下雨了。 她没有洗漱蜷在床上,听见窗户外淅淅沥沥的雨声。 漆黑的卧室里窗帘没有拉上,她身上的衣服也没有换,潮湿的空气把她也变得很潮湿,这种感觉让她像是回到了很久以前,那个一天打几份工,疲惫到不想脱衣服洗漱就倒下睡觉的以前。 明明现在的房子很大,床很柔软,可她的感觉很糟糕。 因为她如今的一切秦荣可以轻而易举收回去,她的身世像是悬在她头顶的剑,让她不得安宁,不敢信任任何人。 她是杨熠的女儿,她不清楚自己和代号1到底有什么关系,她脑子里出现的“蓝色脉络”是不是代号1的异能体? 她要更快一步弄清自己的身世,和当年研究岛到底发生了什么,才能自保。 安抚瞳颤的针剂在发挥药效,她眼皮发沉,变得很困,整个身体都变得沉重无力,她抬不起手脱掉衬衫,就只吃力地解开了内衣,让自己稍微舒服一点。 她昏昏沉沉的陷在被子上,忽然有一点想曾经的章典。 想半夜煎鱼给她吃的章典,想会替她放好洗澡水、抱她进去、替她洗头发吹头发、收拾好每件衣服的章典…… 想着想着,她又觉得或许她只是需要一个奴隶,像章典这样妥帖细心的奴隶,不一定要是他。 如果秦听还活着,他也会做这些。 这样想着,她又开始恨章典,他不该杀秦听,杀秦听是他做过最错误的选择,他应该为这个决定付出代价,感到后悔…… ※ 明亮的特殊监狱中,章典被全副武装的绑在束缚仓内。 反派对我产生了食欲怎么办? 第174节 束缚仓非常狭小,只能容纳一个人平躺,仓内只有一根管道提供氧气,一旦犯人试图挣扎,氧气就会自动停止,手、脚、脖颈上的束缚带也会同时产生高伏电压。 章典就那样平躺在笼子似的束缚仓内,双手双脚和脖颈被束缚带牢牢绑着,口鼻上压着氧气装置。 不同的是,他腮心的地方也被插入了监测仪,用来监测他的异能,防止他使用异能侵入系统,这令他非常的不舒服。 蓝色的液体和红色的血在微微渗出腮心,他的异能体也少见的安静,提取脊髓液和沈一的精神压制令它们受到了重创,它们需要一段时间的修复。 太安静了。 章典不适应这样的安静,所以倍感孤独,那孤独感像蚂蚁一样啃食着他的身体,等脖子和脸颊开始又痛又痒时他才意识到,自己好像又发荨麻疹了。 他需要一些药,需要沈一。 他开始在脑子里回忆从前这个时间他和沈一在做什么? 回忆在边境小镇时,沈一半夜起身拿了药膏替他一遍一遍涂药。 回忆她骑着摩托车笑着大声和他说:“我们去海那边看看吧!” 回忆她在他们的房子里看电视、吃宵夜、光着脚踩在他背上和他说:“明天我们也吃这个炸酱面吧。” 他才意识到原来她们共同生活了这么久,原来他积攒了这么多关于沈一的回忆…… 沈一会想念和他在一起的日子吗?会想念他吗?她现在和谁在一起?开心吗? 这么多的回忆,比不上一个秦听吗? 如果她把秦听看得这么重,他更要杀了秦听。 他在这一刻体会到一种痛苦的感情,像爱又像恨,是想起她会痛苦,不想她会更痛苦,是他心里总在反复地怨恨:秦听比他重要、秦荣比他重要、白世舟也比他重要,甚至安嘉树、司康也比他重要……沈一的心从来没有偏向过他一点点。 他不后悔杀了秦听,他只后悔没有早点杀了他。 他痛苦地闭上眼,听见脑子里微弱的异能声音在轻轻说:“想一一……” ※ 第二天一大早,沈初一就看见站在院门外的白世舟。 还在下小雨,天刚蒙蒙亮,沈初一开门让他进来,看见他肩膀已经被雨水打湿了:“你什么时候来的?” “十五分钟前。”白世舟说,其实他每隔半个小时就来看一次,看她醒了没有。 他把手里的保温杯和饭盒放下打开,“胡捷教授吩咐阿姨给你炖的药膳粥,你趁热喝一点。” 沈初一刚洗过澡,头发还是湿漉漉的,坐在餐桌前闻了闻:“好香啊。” 白世舟递了勺子给她,看她埋头喝粥,目光又落在她湿漉漉的头发上,想了想起身问:“你家里有吹风机吗?我帮你吹干头发好吗?”像是怕她介意,又说:“你别误会,我只是想让你舒服点。”解释完又觉得还不如不解释。 沈初一看了看他,却抬手指了客卧洗手间的方向说:“楼下客卧有一个,你进洗手间就能看到。” 她没有拒绝他。 白世舟心中雀跃得不可思议,“好。”他转身去客卧,听见自己的心跳的很快,她愿意接受他的弥补,他的示好。 他忽然觉得,狭隘的是他,沈一说原谅就是真的原谅,真的释怀了。 她肯让他接近她。 白世舟拿着吹风机感到轻松和快乐,他走回客厅语气都是轻快的:“是这个吗?” 客厅里的沈初一却在接电话,像是没听到他的声音。 “他发荨麻疹了?”沈初一皱眉看着碗里的粥,听特殊监狱的少校向她请示。 “是,看起来很严重,呼吸也有些吃力。”大校说:“沈副署长,要不要向秦首相请示,替代号1请医生?” 多好笑,那么强大的代号1,却总是会发荨麻疹。 是因为昨天她抽取异能脊髓液击溃了他吗?那为什么他不逃走呢? 他要想逃离特殊监狱,一定不难吧。 沈初一没有留意到白世舟来到她身边,和大校说:“不用请示秦首相,也不用管他。” 她挂断电话,黑发刚被白世舟托起来。 他按开吹风机,不太熟练地替她吹头发。 她却没有再喝粥,像是没胃口似地把保温杯重新盖起来说:“我有事要办,粥就留着回来好,不会浪费胡教授的好意。” 她也没有耐心等他吹干头发,起身上楼去换衣服。 白世舟只好将吹风机重新收好,将一罐罐粥放进她的冰箱里。 他想和沈一一起去特罪署,沈一却说她今天要去议事厅参加内阁会议。 内阁会议? 沈一没有和他多解释,但很快白世舟和全特罪署就接到了通知,沈一在保持副署长职位不动的情况下,暂时兼任蔚蓝星科研部部长。 白世舟和安嘉树、鲍啸心照不宣的明白,秦首相不只是在提拔沈一,还在为重启abnormal evolution实验做准备,她是打算让沈一来负责这次的abnormal evolution实验。 一整天的时间,白世舟都没有见到沈一,只在官方新闻里见到了她。 晚上,他又去给沈一送饭,洋楼里却没有亮灯,她还没有回来?是在秦荣那里用晚餐了吗? ※ 沈一的车却从特殊监狱大楼下离开,她没有上去见章典,只是把章典过去用过的荨麻疹药给了大校。 她一路开回洋楼,在门口看到眼熟的保温饭盒,那是白世舟经常提过来的,他又来给她送饭了。 沈一拿了饭盒进客厅,打开之后热气散出来,白世舟应该刚走没多久。 她看了一眼时间,九点四十分。 耐着心等到十点,她带着那支封存的录音笔上楼,从抽屉里取出了那枚很久没用过的手环——沈于蓝的手环。 章典被抓捕后,她将这枚手环留了下来。 黑色的手环承载了许多记忆,她再一次把它戴回手环上,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变成沈于蓝,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也许沈于蓝才是她可以完全信任的人,她扮演着沈于蓝,她和沈于蓝的人生早就不分你我了。 她启动手环,再一次看到了【基因动物园】的游戏,里面又多了一张【梦境卡】。 这一次她点击对【北极狼】使用【梦境卡】—— 第159章 入梦那一刻, 沈初一就被潮湿的空气和茂密巨大的植被包围了。 她落在一片森林里,空气中弥漫着腐臭和浓郁的花香,眼前是一株株比人还高的猪笼草, 分泌着黏液。 这里是……边境外那片辐射区? 沈初一回头果然看见了眼熟的白色高墙,这不就是当初她和章典为抓捕毒贩一起进入的辐射区吗?白世舟怎么会梦到这里?白世舟呢? 她想寻找白世舟, 却突然听见一声狼吼。 来不及看清一匹白色的北极狼就将她扑倒在地,她刚要动手就听见白世舟的声音:“不要进去, 沈于蓝!” 北极狼口中喷涌出潮潮的呼吸,那双冰蓝的眼睛盯着她,她闻到浓郁的冰雪和硝烟味,那是白世舟信息素的气味。 他的信息素失控的散发在潮湿森林里, 呼吸急促地再次重复:“不要进去,沈、沈一……不要进去。” 沈初一明白过来,他梦到的是阻止她和章典走进那片辐射区。 已经过去这么久, 她也恢复沈一的身份重新回来,他依旧对当初的决定难以释怀吗? 她一时之间无法体会白世舟的心情, 大概他对她的喜欢里夹杂着许许多多的后悔吧。 那么巨大的北极狼低下嘴巴, 张开轻轻含住了她的肩膀,微微俯下身, 用力将她甩到了背上,驮着她转身朝辐射区外走。 他在试图把她带离辐射区。 沈初一没有挣扎, 趴在他的背上伸手轻轻摸了摸北极狼的脖子, 他雪白的绒毛很厚, 毛峰内是更密的底绒,揉起来厚实又丰盈,她的脸贴在绒毛上觉得有些遗憾。 其实,她在高中时曾短暂地憧憬过白世舟, 如果没有被抓,她顺利进入巨鹿学院,毕业的目标一定是被特罪署录取,她或许会很顺顺当当地和白世舟谈一场恋爱…… 身下的北极狼穿过白墙停了下来,在路边的一辆吉普军车旁将她放在了地上,低下头用舌头轻轻舔她被叼湿的肩膀。 他的舌头又大又热,包裹着肩膀直接舔到了她的脖子和脸上。 “别舔我。”沈初一痒的抓住了他的嘴筒子。 他喷出一下热热的气,又用嘴筒子拱她的身体,像是提示她上车去。 不知道他想带她逃去哪里。 沈初一时间有限,又抓住了他的嘴巴和他说:“我需要你帮我。” 他停了下来,冰蓝色的眼睛注视着她,等着她说帮什么。 沈初一拍了拍地面示意他:“你坐下。” 巨大的北极狼慢慢坐了下去。 沈初一将自己的身体全靠进他两只前爪之间,挨着他胸部的绒毛说:“你现在可以使用信息素安抚吗?” 他低下嘴巴,用长长的脸蹭了蹭她的脸,低低的咕噜声中发出人类的声音:“可以,你不舒服吗?” “我需要你信息素安抚。”沈初一没有回答他,只是吩咐他。 他用尾巴裹紧她,信息系源源不断的包裹她,他热热的舌头再次舔上了她的脖子,像是在做信息素覆盖。 沈初一忍下痒,伸手摸进了裤子的口袋中,果然摸到了带过来的录音笔,她还没有试过在梦境里使用闪回的异能,希望可以成功。 她打开保存袋,将自己的手指伸进去握住了录音笔,眼前骤然一黑,耳朵里响起很多嘈杂的声音—— “卫斯你在做什么?卫斯你在给他注射什么?!停下卫斯!卫……你、你不是卫斯了,你是代号1?老天……” 一个女人在说话,之后警报声陡然响起,这个女人再次厉声说:“别靠近我!停在原地否则我开枪了!” 紧接着另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来,语调平缓温柔:“姜杉教授会开枪射杀你的师弟吗?我不会过去,请不要紧张,您很清楚枪械对我是没有作用的,它只能杀死卫斯这具身体。” 更多的脚步声出现在录音笔里,似乎有许多人赶过来,姜杉立刻高声说:“卫斯已经被代号1侵入了,控制住他!” “什么?连卫斯也被代号1侵入了?” “控制他别伤害卫斯的身体!” 乱糟糟的声音里代号1似乎没有抵抗,也没有动,只是平静的开口说:“你们不必这样,我对诸位对卫斯研究员没有恶意,我只是想见一见y教授,她已经离岛了对吗?姜杉教授身为她的好友一定知道她离岛去了哪里,可以告知我吗?” 反派对我产生了食欲怎么办? 第175节 “代号1你不能离岛。”姜杉用命令的语气回应他:“放弃侵入研究员的身体离岛,你这么做只会让自己走向被销毁的结局,从卫斯的身体里出来!” “为什么呢?”代号1叹了一口气问:“你们赋予了我人类的一切功能,却剥夺了我的自主权,这是不公平的。” 这次回应他的只有轰隆的仪器启动声和射击声,紧接着录音笔也关闭。 ※ 沈初一松开手之后再次握住录音笔,果然“闪回”再次出现,这一次有了画面—— 穿着研究员制服的一张女性面孔出现在画面里,头发短短地扎在脑后,有些散乱下来,戴着眼镜,看起来疲惫又焦虑。 是姜杉教授。 她似乎在一间办公室里,对着录音笔说:“代号1再次侵入了一名研究员的身体,这是一周内的第三次侵入,糟糕的是特质麻醉的效果越来越弱,这次只麻醉了不到30分钟,更糟糕的是我们在短暂的麻醉时间内对被入侵的研究员做了检测,发现他的脑神经、部分基因完全被代号1更改……这意味着被入侵的研究员已经成为了代号1是复制品……杨熠教授猜想的没错,代号1拥有更改人类脑神经、基因的异能,或许我们真的该承认人类目前无法掌控更高异能者……” 她按下录音暂停键,在思考几秒之后再次按下录音键说:“小组会议决定等杨熠教授生产后再确定是否销毁代号1。” 她又一次停止,几经犹豫之后再一次录音:“我向核心成员透露了杨熠教授离岛前和代号1的对话,我不为这个决定感到后悔,我只是感到抱歉。” 这一次她终于停下录音,收起了录音笔离开办公室。 ※ 她母亲杨熠在离岛前到底和代号1说了什么?是什么促使杨熠那么迅速的离岛?坚决地提出销毁代号1? 沈初一又一次松开、握紧录音笔,这一次她明显感觉到了眼球的震感,震感中画面冲击性地闪回而来—— 似乎在会议室中,四周是明亮的灯光,长桌旁数十名研究员激烈的争吵着什么。 “十六名了,看管代号1的十六名研究员、特警被侵入成为了代号1的复制品!继续下去只会有更多的牺牲!”一名年轻的女性研究员言辞激烈地提出说:“哪怕是使用杨熠教授提供的最新阻断药剂,我们也只能暂时阻断代号1对大脑的侵入,并不能完全杀死那些侵入的神经元,让被侵入的研究员恢复正常!代号1在以恐怖的速度进化完善他的异能,应该马上销毁他!” “我不赞同销毁代号1。”另一名研究员开口说:“代号1的母体异变蓝环章,是目前发现的唯一一例,如果彻底销毁代号1,我们将失去母体,无法再次启动这项研究了,我认为可以将代号1暂时封冻,保存他的母体、基因、细胞,等到我们能够完全控制代号1的侵入时再重新启动这项研究。” “我赞同,这是目前最好的选择。” “我不认为这是目前最好的选择。”另一名头发斑白的男教授皱眉开口说:“目前最好的选择是再等两周,等杨熠教授的孩子降生。” 一直没开口的姜杉紧握着双手看向他。 他也看向姜杉说:“代号1亲口说,她的孩子是目前唯一抵抗住他异能侵入的人类,或许那个孩子身上有我们要找的答案。” 会议室中忽然静了几秒。 女研究员皱眉说:“对一个婴儿进行研究?没有任何星际的法律会支持用新生儿做研究,更何况杨熠教授不会同意的。” “如果可以救被入侵的18名研究员呢?”男教授问:“如果在那个孩子身上可以实现人类基因再进化呢?这项研究是杨熠教授启动,带领核心团队走到今天这一步,我想杨熠教授也不想功亏于溃。” “所有的星际法律都在禁止对未成年做任何试验性质的研究,我们不能因为她是杨熠教授,就对她进行道德绑架!”女研究员极其抵触地站了起来。 “我们未必要对一个孩子进行伤害性的研究,或许只需要一个检测。”长桌上的其他研究员也激烈争论起来。 那么多的声音里,姜杉终于开口说:“我赞同封冻计划。”她的声音压过众人:“现在开始准备封冻装置,销毁代号1的人类身体,只保存他的母体、异能体、异能神经元。”她又看向那名男教授,在他抗议之前说:“在杨熠教授生产之后正式实施封冻计划,如果无法通过无伤害的检测找到控制代号1侵入的方式,就封冻他。” 所有人明白了她的意思,她也支持从杨熠教授诞下的孩子身上找控制代号1的方式,只是用了一种更温和的表述方式。 ※ 沈初一眼压大到恶心,瞳颤反应已经要袭上来,白世舟留意到她的反应把她抱得更紧,湿热的舌头完全包裹住了她的后颈,试图对她进行更深入的信息素安抚,她被这股信息素压得浑身颤抖,再一次松开手猛烈握紧录音笔—— 更混乱的闪回画面冲击着她的眼球、脑子,她听到许多爆裂声、喊叫声、甚至有直升机的声音…… 这些声音里夹杂着姜杉浓重的呼吸声,她像是撞进了一件房间里,才将录音笔取出来。 画面中出现她狼狈的脸,赤红的眼,她的眼白底出现了蓝色的脉络,那脉络像是活着的脉搏一样跳动着…… 她用力的按下录音笔开关,颤抖的说:“代号1失控,封冻计划提前,但失败了,我和几名教授已被代号1侵入……我们将启动研究岛销毁装置,三分钟后我将和研究岛一起销毁……录音笔交给杨熠教授……杨熠……目前的状况是:代号1的部分异能脑神经只是暂时被阻隔,他或许会陷入短暂的沉睡、失忆……但难以保证多久会清醒,他一定会去找你,马上对他进行再次异能神经元阻隔,阻隔之后马上封冻,不要试图销毁他,他的异能源一旦脱离身体就会迅速寄生在所有靠近的人类体内!” “谨记不要销毁他的身体,更不要试图复制他的基因,他会大规模的侵入制造出无数代号1……” “以及杨熠,你的孩子不但没有被他的异能神经元侵入,还在他侵入时切断吸收了他的一部分异能神经元……你的孩子身体里一定有控制他的东西,找到这个答案杨熠……” 剧烈的爆炸声中,姜杉教授背后的门被热浪撞开,她回过头看见身体已被大面积腐蚀的代号1,他如同一台损坏的机器人,身上流淌着蓝色的血液,蓝色的触手如同电线一般挥舞、缠绕在他残缺的肢体上,他暗红色的眼睛注视着姜杉,困惑地问:“我好像在找谁?不是你,是……” 姜杉盯着他,意识到他的异能神经元被阻断了一部分,他暂时“失忆”了。 那么录音笔就一定不能落在代号1手里。 她没有犹豫将手中的录音笔摔在地上,重重踩裂,又捡起来丢进了背后的液体中。 代号1目光看过去,姜杉立刻说:“你在找你的同伴,她是一名人类,你要想找到她,就停止对人类的侵入伤害。” “同伴?”代号1目光挪回她身上,问她:“我的同伴是谁?” 没有等到姜杉回答,代号1就被赶过来的特警轰断一半身体。 姜杉撑着快被控制的身体,撞翻那些液体,不顾腐蚀地抓起录音笔丢进了她的公文包中,她捂住眼睛剧烈地惨叫…… 沈初一无法承受的跟着痛呼出声,眼球震颤的流下眼泪,握着录音笔的手指在颤抖。 北极狼发出低吼声,来不及多想低头轻咬住她的后颈,试图使用临时的信息素“标记”安抚她如此剧烈的瞳颤。 可就在他牙齿碰上她后颈的瞬间,她如泡沫一般从眼前消失…… “沈一!” 第160章 梦境卡结束—— 沈初一猛地睁开眼, 在漆黑的浴室里双目赤红地流泪,扶着洗手台晕眩地呕吐起来。 梦境卡结束,强烈的瞳颤快要将她击溃, 她站不住的倒在地上,干呕的立不起脑袋, 那枚录音笔躺在她的口袋里,就像有温度一样烫着她。 她现在终于清楚了, 为什么父母会伪造她的死亡把她送走,为什么她的脑子里会有和章典一样的“蓝色脉络”…… 一切的答案她都找到了,而这个答案势必会将她推向“实验品”的境地。 她也明白了,章典为什么在被提取了异能脊髓液之后还不逃, 因为研究他、复制他的基因不会创造出“新人类”,只会创造出“新代号1”。 他强大的异能神经元可以让每个人变成他的复制品。 他当然不会逃,他只要安静的配合, 看着秦荣使用他的“基因”再造秦听的心脏,就可以轻而易举在秦听的身体里“寄生”, 将秦听变成另一个他。 他甚至可以让整个研究团队变成“他”, 到时候,秦荣要想拯救局面, 就势必要更深入的调查杨熠,以秦荣的能力调查到沈初一是杨熠的女儿只是时间问题。 走到那一步, 沈初一就势必要与秦荣彻底决裂, 因为她不想做牺牲品, 做实验品。 章典早就想到这些了对吗?他就是要看她和秦荣决裂,她恨他!可恨来恨去她和他不过都是实验品而已。 太讽刺了,她的母亲创造了代号1,到死之前都在努力寻找阻隔代号1侵入的方法, 可最后不得不为了保护她,把她送走。 而长大后的她亲手将章典逮捕,最后的结局却仍然逃不过成为实验品。 像一场荒诞剧,人类想要打破基因局限,就势必会伴随牺牲的诅咒…… 她被自己的冷汗打湿,扶着洗手台试图起身去注射瞳颤安抚剂,门铃和砸门声同时响起来。 “沈一!沈一你在吗?”白世舟的声音从楼下传来。 沈初一来不及回应,窗户就被一脚踹开了,白世舟越窗而入,冲进洗手间将她抱了起来。 “你果然又瞳颤了。”白世舟身上只穿了睡裤,光着上半身,像是从睡梦中赶过来,他没有犹豫托着沈初一的脑袋,低头在她后颈咬了下去。 汗液、□□、血液都可以带来信息素的临时“标记”,临时标记可以迅速安抚瞳颤。 可沈初一很明显的颤抖了一下,抗拒的挣扎身体都绷紧了。 白世舟的牙齿就舍不得咬破她的皮肤,他托起她的脸,心跳如擂鼓的说:“吻可以吗?” 沈初一没有抗拒,他低头吻住了她的嘴,头脑发木,信息素爆炸一般充斥满整间浴室。 他感觉到她紧闭着的眼在颤抖,感觉到她张开嘴,舌尖自救一般的搜刮他的舌尖,他的身体不可控的挨近她,抱紧她,呼吸也忘了的吻下去,吻的更深更紧密。 她不知是痛还是不够,手指插··入他的黑发里、攀在他的脖子上、紧紧抓进他的皮肤里。 他的狼耳和狼尾失控地冒出来,支棱在黑发里和裤子上。 他身体的变化太明显了,以至于越吻越分不清他在做什么……直到她的手不小心碰到他的狼尾,他才触电一般回了魂。 在浓重的呼吸声中迫使自己冷静下来,松开她的唇,握住了她的手。 她脸上分不清是汗水还是冷水,和他一样急促的过着呼吸。 “你……好点了吗?”白世舟抬手轻轻擦她脸上汗津津的水,“瞳颤的还厉害吗?让我看看你的眼睛……” 沈初一潮湿的睫毛抖动着,睁开眼在晕眩里看见他,因为阵痛又闭了起来攀着他的肩膀跨坐在了他身上,手指抓着他短短黑发里热热的狼耳,胡乱的去找他的嘴唇。 白世舟托住她将她抱进怀里,迎上她乱糟糟的吻,尽可能的用信息素安抚她,抽空问她:“还痛吗?很痛吗?瞳颤安抚剂放在哪里?” 他用宽大的肩臂将她抱起来,抱出浴室想找安抚针剂,却被她又热又抖的手抓住了狼尾,他浑身过电一般打了个冷颤,闷闷呼出一口气,想说什么又被她吻上来。 吻得他跌坐在卧室的床边,她的手已经摸到了他的胸口,整个身体都烫起来,很显然是被他过量的信息素刺激过头了,她虽然没有腺体不会发情,但在过量的信息素安抚下非常容易出现“醉酒”的状态。 白世舟快控制不住的握住她乱抓的手,另一只手托住她的脸叫停:“沈一你……你需要安抚剂,我的信息素扰乱了你……你现在不清醒……” 他不能继续下去,在这种状况下继续,无异于趁火打劫,她清醒后会后悔的。 她睁开赤红的眼,瞳孔仍然在震颤,带着一股愤怒喘息着看他:“你来不就是为了安抚我的吗?” “是,但不是这样安抚……”白世舟的呼吸也很混乱,紧紧抓着她的手,看着她殷红的唇,“你清醒后会后悔。” “我从来不为这种事后悔。”这种事情对她来说就和吃饭一样,沈初一挣开了他的手,抓住他的下巴用力揉了一下他饱满的嘴唇,在高浓度的信息素气味中问他:“你要不要坐?不要就离开,我找别人。” 白世舟的眉头轻微皱了皱,更紧地抓着她的手,没敢问别人是谁?安嘉树?司康? 他盯着她,喘息着,在她要抽走手时抱住她的脸用力吻了下去,她在热烈地吻里按倒他,挣出一只手从床头的柜子里取了什么东西。 白世舟在一阵不真实的晕眩中隐约看清,是安全用品…… 他没有一点经验,可她经验丰富到让他焦虑,怕自己做的不好,怕她拿他和章典、和秦听、和她许许多多的别人对比…… 所以他愈发卖力,迫切地想要证明点什么,可又不知道自己在证明什么…… ※ 卧室里的信息素越来越浓郁,几乎要到呛人的地步。 天微微亮时又下起了小雨,屋外潮湿闷热,屋内降温系统调得很低,沈初一仍然出了很多汗。 她潮潮的蜷在白世舟怀里,他的狼尾和狼耳也全黏糊糊的湿了,分不清是不是她弄的,他的手掌热热轻轻的在抚摸她的背,抚摸了好一会儿又低下头来很轻的吻了一下,在她的背上哑声问:“还晕吗?” 早就不晕了。 反派对我产生了食欲怎么办? 第176节 沈初一没说话。 他又垂下眼看她,更低声问:“睡着了吗?” 她掀起眼,瞳孔里还有些红血丝,只是不再震颤了。 他像是被她看愣了,呆了几秒之后又忍不住吻她的额头,发自内心的感叹:“你的眼睛好漂亮。” 章典也这样说过,她都已经听腻了,他连她的额头都夸饱满。 “我抱你去洗澡好吗?”白世舟又吻她的脸颊,问她。 她却摇了摇头,依旧不说话。 “怎么了?”白世舟拨开她垂在脸边的黑发,看她问她:“是不舒服?还是……心情不好?是我哪里做得不好吗?” 他变得焦虑忐忑,不知道她此刻的沉默是因为他表现的不好?还是她后悔跟他发生关系了? 她说:“没有。” 可语气依旧听起来不开心。 “你在想什么?”白世舟不安地把她圈进怀里,吻她的头发:“能不能告诉我?” 沈初一又一次抬眼看住他,像是下了某种决定似的说:“胡捷教授是abnormal evolution实验的反对者是吗?”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 白世舟愣了愣,没想到她问这个,还是如实答:“是,胡捷教授一直是abnormal evolution实验的反对者,也一直在抗议重启这项实验,当初因为霍林教授支持重启abnormal evolution实验,她带领她的弟子、团队退出了霍林教授的实验组。” “你想替秦首相游说我母亲吗?”白世舟试探性地问。 沈初一没有回答,仔仔细细看着他。 他用宽大的手掌把她的黑发理到耳后,抚摸她的脸,叹息一样说:“她不会同意的,虽然我无权干预你的选择,但……一一如果可以,不要再帮秦首相重启这项实验了。” 他像是忍了很久不想说教,只想告诉她:“这项实验争议性一直很大,以胡捷教授为代表的一部分研究员一直在反对重启这项实验,因为二十多年的abnormal evolution实验付出了惨痛的代价,蔚蓝星损失了上千名骨干精英,无辜感染了近万名公民,到今天研究岛附近的海域仍然没有恢复正常。” “以目前的研究根本不能在完全安全的情况下重启这项实验。”他带着一些后悔说:“如果我在和秦听潜入章典地下室之前就知道章典是【代号1】,知道秦荣的目的不是为了抓捕罪犯而是为了研究【代号1】,我不会同意参与这次行动。”他行动时一直以为是为了调查钟天泽被分尸案。 沈初一在他的手掌下听着、看着他,慢慢握住了他的手腕说:“如果没有你和秦听贸然潜入章典的地下室被困,我不得不抓捕章典救你们,我已经带着章典离开蔚蓝星。” 白世舟愣了,愕然地问:“你不知道我和秦听的那次行动?你不知情?” 沈初一摇了摇头,认真的告知了他:“在你和秦听行动前我就已经拒绝了秦首相,拒绝协助她重启这项实验。因为我很清楚重启这项实验的代价是再次感染,和注定失败的牺牲,我只是没有算到秦首相会派你和秦听潜入章典的地下室。”她低估了秦荣的决心和狠绝。 白世舟彻彻底底呆在他眼前,他一直认为沈初一是重启这项实验的主力推动者。 沈初一遗憾的叹了口气:“你们彻底打乱了我的计划。” 她曾经是真的想和章典去环游世界,暂时离开蔚蓝星,等到她查清当初她母亲和这项研究失败的所有原因后再决定要怎么做。 秦荣走了一步自伤一百,逼她不得不做的棋。 沈初一弯腰从床边捡起了她的裤子,将口袋里的老旧录音笔抖出来给白世舟看,告诉他:“这支录音笔是当年abnormal evolution实验核心研究员姜杉教授留下来的,损坏严重已经无法修复了,我试着用我的异能读取过,读取到一些重要信息。” “所以你才引起瞳颤?”白世舟反应过来,她这次的剧烈瞳颤是因为什么,只是他还是没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做梦梦见她瞳颤了? 那个在辐射区的梦太真实了,以至于他醒过来第一时间就赶来找她,她果然真的瞳颤了。 “这些信息我想告诉胡捷教授。”沈初一看着白世舟说:“我已经无法在阻止秦首相重启这项实验了,如果可以我希望胡捷教授可以帮我,把实验失败带来的感染和牺牲降低到最小程度,她会帮我吗?” 她需要一支研究团队,而胡捷教授是最好的人选。 “当然。”白世舟几乎没有犹豫回答,他握住她的手说:“我母亲和她的团队反对重启abnormal evolution实验就是不想有更多的人牺牲。” 沈一在十几分钟前下了一个决定,如果她一定要被牺牲,就要牺牲的有价值一些,她可以做实验品,但至少要换取些什么。 第161章 才清晨六点多。 胡捷教授和白世行在客厅里很意外的见到了沈初一。 沈初一就坐在餐桌前, 吃着一份三明治。 家里的阿姨一般七点才会来做饭,白世行探头看见厨房里正在拌沙拉的白世舟,脑子宕机了几秒。 “胡教授。”沈初一礼貌的从餐桌前站了起来, 对穿着运动服的胡捷教授和白世行说:“早上好,您和白大哥要去晨跑吗?” 胡捷下意识点点头, 看看白世舟又看看沈初一,她能很清晰闻到白世舟的信息素气味, 说不清是沾在沈初一身上的气味,还是白世舟自身的气味。 她不爱瞎猜,就笑着走向了沈初一,笑着和她说:“早上好, 好久没见到你了,现在我该叫你沈一对吗?” 沈初一松了一口气,胡捷教授很轻易就重新接纳了她:“您叫我沈一, 一一都可以。”又问:“您身体好些了吗?” “已经好了,多谢你挂心。”胡捷就停在她面前, 仔细端详着她的脸, 笑意一直没有消失过,这次大病之后她变得柔和了许多, 和沈一郑重的说:“一直想当面谢谢你救回世舟,今天能请你吃顿饭吗?” “当然。”沈初一说:“我就是在等您。” 白世行悄悄走进厨房, 拉下白世舟的衬衫后领果然看见他的后颈腺体上贴着强效抑制贴, 脖子上还多了好几道抓痕, 他惊呆了。 白世舟立刻拉上衣领皱眉看他,低声问:“做什么?” “你做什么?”白世行拉上厨房的玻璃门,压低声音问他:“你和沈一确定关系了吗?” 白世舟却没有回答他,因为不知道怎么回答, 他和沈一算是确定关系了吗?显然不算,发生了关系,可沈一并没有接受他的表白。 他说喜欢她,问她要不要考虑一下他。 沈一只是说:“再说吧。” 他再不解风情也听得出来,这是个敷衍的回答。 “不回答是什么意思?”白世行怕被沈初一听见,不方便多问,只是低声对白世舟说:“你要是干了什么事就必须得负起责任,不然被胡捷教授知道你就完了。”傻子都闻得出来、看得出来,白世舟和沈初一发生了些什么。 “我知道。”白世舟把柠檬汁挤进沙拉里,酸味涌了上来,他当然想负责,前提是沈一愿意让他负责。 他端着沙拉和白世行走出厨房,沈初一和胡捷教授已经在餐桌前坐下。 “你这么等我,是有什么急事吗?”胡捷问沈初一。 “是有急事。”沈初一已经下定了决心,也就没有隐瞒,只是抬眼看了看白世行。 白世行马上领回到,“需要我回避吗?” 胡捷看着沈初一的脸色,起身说:“我们上楼谈吧,去我的办公室。” “好。”沈初一跟着胡捷教授上楼,进入她的办公室。 胡捷关上门,听见她说:“您知道秦首相计划要重启abnormal evolution实验吗?” 果然是关于这个。 胡捷回过头看她,坦诚地说:“我知道,新的研究岛已经建成,研究界的精英全部来到蔚蓝星,我想很快他们就要登岛了。”她猜测着沈初一是来秦荣游说她的吗? 所以她率先说明:“你知道我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做了这个手术吗?你那么聪明,一定猜得到吧。” 沈初一猜到了,胡捷教授在白世舟被救回来之后就做了个不大不小的手术,这个手术不是非做不可的,但她依旧选择在这个时候做手术,大概是为了合理地拒绝掉秦荣的“邀请”。 “从上一任首相在位时我就是abnormal evolution实验重启的反对派,但现在依然是。”胡捷说:“我拒绝了秦首相的登岛邀请,也怕秦首相在我的女儿、儿子身上动心思,所以干脆做了这个手术,可以有理由好好休养。” 她点到为止的停下来,没有说出让沈一不要继续帮秦荣的话来,因为她很清楚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 “喝茶吗?”胡捷请她坐下,想泡茶给她喝。 沈初一在坐下后将装在透明度中的录音笔推到了她面前,“这是当年abnormal evolution实验核心成员姜杉教授的录音笔,我使用异能读取到了里面的内容,是有关代号1的诞生和销毁失败的信息。” 胡捷看着那支破损严重的录音笔,惊讶地抬头看沈初一。 “秦首相还不知道我读取了这支录音笔。”沈初一如同交出投名状一般,告诉胡捷:“目前我只告诉了您和白世舟。” 胡捷轻微地皱了皱眉,惊讶的问:“为什么?” “因为我也不赞成重启这项实验,不想要看到悲剧重演。”沈初一说了一句虚伪的话,又说了一句实话:“因为我的母亲是杨熠教授。” 胡捷近乎震惊的呆了两秒,手里的茶壶“咚”的落回茶桌上,不可思议的问她:“你说你……杨熠教授是指启动abnormal evolution实验的杨熠教授吗?” “嗯。”沈初一回答的很轻,“当年我的母亲生下我之后,为了保护我不被带回研究岛成为实验品,让我的父亲孟江伪造了我的死亡证明,把我偷偷送去了一家福利院。” 她再次拿出来一样东西,是杨熠留下来的那本病历本,和盘托出的交给胡捷教授:“我很清楚一旦我的身世被秦首相得知,就一定会成为abnormal evolution实验的另一个重要实验品。” “我也从录音笔里得知,这项实验是注定失败的。”沈初一说:“因为代号1可以侵入任何人的大脑,将他复制成自己,可现在我已经没有能力阻止秦首相了。” 胡捷迅速地翻着那本病历本,震惊一浪一浪袭来,消化了很久才抬头问沈初一:“你告知我这些是希望我带领我的团队阻止秦首相重启这项实验吗?”可她又摇摇头:“不可能,如果可以阻止我和我的团队早就阻止了。” “不是阻止,现在已经没有人可以阻止秦首相了。”沈初一说:“是请胡捷教授和您的团队协助我,研究出可以阻断代号1侵入、感染的药剂。” 她顿了一下说:“我想我的基因、异能脊髓液中可以找到阻断代号1侵入的方法,您愿意帮我吗?” 她愿意提供自己的异能脊髓液来做研究? 胡捷不可思议的皱紧了眉,心情无比动荡,既为沈一揪心,又为沈一感到欣慰,她从来没有看错过沈一,沈一是善良又果决的好孩子。 如果杨熠教授还在世,她一定会为自己的女儿感到骄傲。 可胡捷握住沈初一冰冷的手指,又有些想泪涌,她也是母亲,她很清楚杨熠和孟江夫妻当年保护孩子的决心,将一个刚刚诞生的婴孩送走,该是多么心碎的事。 如果杨熠和孟江看到自己的女儿吃了这么多苦,也一定会难过的落泪。 她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说:“我和我的团队一定会尽所能地配合你。” 沈初一回握住她的手,露出一个释然的笑容,她想她从秦荣身上学会了一些东西,比如“巧言令色”,包装一下自己的目的就会赢得很多支持者,换一种说法就可以从“实验品”变成牺牲自己挽救悲剧的核心组织者。 这意味着胡捷教授和她的团队是协助她,她有随时叫停的权力。 两个小时后,沈初一就在这间办公室里见到了胡捷教授的弟子和朋友,四位客人是科研院中的中流砥柱,也和胡捷教授同样坚定的反对重启abnormal evolution实验。 她们是胡捷教授最信任的伙伴,胡捷教授却仍然询问沈初一,要不要暂时隐瞒她的身世? 胡捷教授给出更稳妥的方案,她可以在完全不暴露沈初一的状况下提出异能脊髓液,和她的团队秘密研究。 沈初一明白胡捷教授是在保障她的安全,但走到这一步她已是赌上自己放手一搏,她当然要所有人记住她的名字。 所以她大大方方向几位研究员介绍自己,告诉她们:“我是杨熠教授的女儿。” 午饭时间,沈初一她们仍然没有离开办公室。 一桌子饭菜已经做好,白世舟和白世行在客厅里等了好一会儿,没见到她们下楼的动静。 “要不要上去问问?直接将饭菜送进办公室?”白世行问。 白世舟想了想起身要去楼上问,走到楼梯口见到胡捷带着沈初一和几位长辈走了下来,他的目光落在沈初一身上,发现她神色轻松才松了一口气,是找到解决的办法了吗? 众人落座在餐桌,胡捷教授罕见地没有留阿姨吃饭,给她放了半天假。 反派对我产生了食欲怎么办? 第177节 白世舟能很明显地感觉到胡捷有话要对他和白世行说,果然阿姨走之后,胡捷看了一眼沈初一,在沈初一点头之后开口对白世舟和白世行说:“你们都清楚,我和我的团队一直在做的事,沈一会加入我们。” “沈一加入的事要足够隐秘。”胡捷看着白世舟又说:“所以我们决定,你和沈一暂时订婚,用订婚做幌子来配合研究。” 白世舟吃惊的看向沈一,他怎么也没想到他和沈一的进一步关系是……这样发生的。 沈初一以为他的眼神是在询问她,所以她说:“这个建议是我提出的,秦首相那边很清楚我的行踪,我如果想和胡捷教授以及她的团队密切接触,这是最好的幌子。” “你同意吗世舟?”胡捷问他。 白世舟怎么可能不同意,只是“暂时订婚”“幌子”令他如鲠在喉。 他是想好好和沈一发展,真正的步入婚姻,可现在不是谈这些的时候,用不了多久abnormal evolution实验就要重启了。 “同意。”白世舟能回答的只有:“我会配合你们。” 白世行看了他一眼,就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世舟这个人就是太刻板了,明明知道暂时订婚这个幌子可以作为和沈一发展的大好机会,但他依旧会觉得“不纯粹”。 唉。 ※ 午餐很快结束,白世舟还没有开口前,沈初一就主动说:“我需要你送我去一趟议会大厅,如果可以最近几天麻烦你接送我,像真的情侣那样。” 白世舟心里哽得就更厉害了,他当然想接送沈一,他愿意帮沈一做任何事,但……不是这样的。 他等沈一回家换了正装,请她上了车。 在送沈一去议事大厅的路上,他几次想开口说点什么都被她忙碌的电话打断,有秦首相的、有一些听着耳生的人,似乎是她新结交的内阁大臣。 忽然之间,他清晰的意识到沈一真的走得很远很远了,她已经不再单纯的是特罪署副署长,她最近甚至很少到特罪署报道了。 临下车前,白世舟才终于有机会开口问:“沈一,你要不要和我真的试一试?” 他用尽可能平静的语气,问出了心里想了一千遍的话。 问出口那瞬间,他感觉自己心跳都快停了,屏住呼吸在等沈一答复。 她在副驾,迟疑了一会儿看他,最后解开安全带笑着说:“你不适合我。” 然后她推开车门下车,和他说了句:“晚上见。”神态自若的朝议事大厅走过去,远远的就有人在等她。 是王可和一位不算年轻的部长。 白世舟坐在车里望了她很久,直到她消失在巍峨的大厦里。 她没有说:我不适合你、我们不适合。 而是直接明了地告诉他:你不适合我。 是了,她一直是个目标性明确的人,她很知道自己要做什么选择、要过什么人生,当然也就很清楚要什么伴侣。 以至于白世舟不知道该怎么争取。 她想要什么样的伴侣?秦听那样?还是章典那样? 白世舟开车去了特罪署,临近下午六点半的时候他发信息问沈一,什么时间去接她方便? 过了一会儿沈初一才回他:[我陪秦首相参加活动,结束大概是10点,你10来紫金港接我。] 他很想问是什么活动? 但打出来又删掉了,他这个假冒的“男友”也没什么资格询问。 ※ 是一场关于科研的星际峰会,各大星盟的顶尖科研人员汇聚在紫金港,胡捷教授也在受邀之列。 沈初一清楚这是秦首相在为重启abnormal evolution实验铺路,并且秦首相依旧希望胡捷教授能带领她的团队加入她的阵营。 哪怕胡捷的态度坚决,秦荣也会笑着和胡捷说:“胡捷教授别那么早下决定,这么多精英交汇在这里,为探索人类更多的可能、打破基因的桎梏,我们没有理由故步自封。” 胡捷其实并不讨厌秦荣,她甚至赞同秦荣的一部分说法,点头微笑说:“我赞同人类永远不会故步自封,人类正是有不断探索的勇气才发展到了今天,只是我依旧认为现在不是重启abnormal evolution实验的时候,您的研究团队到现在也没有找到销毁代号1的方式不是吗?” 如果不能掌握销毁一样实验品的方式,那意味着现在根本不足以掌控这项实验。 沈初一没有参与她们的对话,退到餐台旁吃了点东西。 有人走过来,笑着询问她:“沈部长要喝点东西吗?” 沈初一抬头看见一张年轻英俊的脸,眉骨很高,眼睛是碧色的,如果没有记错,这位应该是内政大臣董岩的儿子,董岩是秦荣做首相后提拔上来的自己人。 她没有拒绝,只是说:“我不爱喝太甜的。” 他立刻就选了一样气泡饮端过来递给沈初一:“这杯可以吗?” 沈初一接下说了谢谢。 他自然而然地留在她身边,和她闲聊。 没什么营养的对话持续了五分钟不到,沈初一就找了借口去洗手间。 等她再回来,直接去了秦首相身边。 秦荣笑着看她,侧身过来在她耳边低低问她:“董岩的儿子怎么样?比你小两岁,入伍刚结束,没谈过恋爱,非常单纯。” 沈初一不意外的也笑着低声说:“我答应了白世舟的表白,打算跟他试试,不过也可以看看其他选项。”她扫了一眼董岩儿子,笑笑说:“确实不错。” 秦荣也不意外地望着她说:“怪不得今天你身上有些北极狼信息素的味道。”而且她知道,白世舟昨晚留宿在了她家里。 “白世舟不错。”秦荣并不反对她和白世舟交往,她甚至很赞成,“我看得出来胡捷教授也很喜欢你,说不定你能改变胡捷教授顽固又保守的观念。” 沈初一听得出来她的意思,也顺着她的话说:“我会尽力一试。” 秦荣志得意满地望着她:“我知道没有你做不到的事情。”她是发自内心地欣赏沈初一,理了理她的衣领说:“既然要重启这项实验,我希望所有权威人员全力以赴支持我的决策。” “我明白。”沈初一当然明白,当没有反对的声音时,就算失败也是一种绝对的正确决策,所以秦荣才想要争取胡捷教授团队的支持。 活动结束后,白世舟已经等在紫金港大楼外。 秦荣和沈初一一起出来,看见白世舟,笑着和沈初一说:“胡捷教授已经走了,他是来接你的吧?” “是。”沈初一也笑了笑,胡捷教授在二十分钟前就身体不适先离开了。 “去吧。”秦荣拍了拍她的背:“享受几天恋爱,下个月由你护送代号1登岛,到时候你就没空离岛了。” 距离下个月也只有十四天了。 沈初一点了一下头,转身走向白世舟。 ※ 没有回自己的家,沈初一直接去了白世舟家里,因为胡捷教授和她的团队在等着她。 到的时候已经是十点半了,白世行坐在楼下客厅里,见到她们进来就起身对沈初一说:“胡捷教授在楼上办公室等你。” 沈初一将外套交给白世舟,径直上了楼,推开办公室的门,她看见胡捷教授和另外两名教授在等她。 不小的办公室内摆了一台精密的仪器——光滑冰冷的固定椅和提取器。 沈初一并不陌生的异能脊髓提取仪器,是她昨天主动提出在这里提取异能脊髓液,会容易隐瞒。 几名教授看向她,都有些难以开口。 “我准备好了。”沈初一对她们笑笑说:“几位不用紧张,我有被提取的经验,知道是什么流程。” 她解下领带和衬衫的两粒扣子,露出后颈的脊椎骨,走过去坐在冰冷的固定椅子上:“来吧。” 胡捷教授深吸一口气:“长痛不如短痛,来吧。” 这个时候心软和心疼都没用。 她戴了手套拿了一支针剂走过去,对沈初一说:“抽取异能脊髓液需要激活你的异能源,所以不能使用麻醉,这支是缓解疼痛的药剂,虽然只有一点作用,但聊胜于无。” 沈初一抬头对她笑了一下:“谢谢。” 另一名叫胡安的教授为她扣上固定带,等胡捷教授注射完之后,为她的后颈消毒,尽量温和地说:“我们会尽可能少地提取你的异能脊髓液,不会对你身体造成不可逆的伤害,但提取之后你需要好好修养至少两周。” “好。”沈初一垂下头,慢慢的深呼吸迫使自己放松下来。 但提取器刺入后颈的瞬间,她仍然惊骇的低叫出了声音。 ※ “是沈一的声音?”白世行和白世舟在楼下听到了那声惨叫。 白世行不敢确定的抬头往楼上看,为什么沈一会惨叫? “她们在办公室里做什么?”白世舟立刻起身走到楼梯下,皱眉问白世行:“办公室里还有谁?” “还有胡安教授和小叶。”白世行说:“我也不清楚她们要做什么,今天她们发来了许多快递,上面写的是日用品,让我帮忙搬到了楼上办公室……” 他没说完,白世舟就快步上了楼,在办公室门外时又听见沈初一咬着牙的闷叫声,听起来令他头皮发紧,他没有犹豫的敲了门:“妈?你们还好吗?沈一还好吗?” 回应他的只有胡捷的一声:“下楼等着,不要让人进宅子。” 他怎么可能安心下楼等着? 白世舟站在门外,听见沈初一的闷叫声渐渐变成了一下一下努力的呼吸声,像是在拼命忍痛。 但很快,里面传出一声:“好了。” 紧接着是胡捷教授迅速说:“趴着沈一,别动会渗液,趴一会。” 到底在做什么? 白世舟焦急的等着,大概过了十分钟那扇门才终于打开。 出来的是胡安教授和小叶,迎头差点和白世舟撞上。 “沈一怎么了?”白世舟不方便过问她们在做什么,但他很想知道,沈一怎么了? 胡安教授和小叶都不好说明,但白世舟跃过她们一下子就看到了办公室内的那台异能脊髓提取机器,脸色白了白。 她们提取了沈一的异能脊髓液吗? 他僵站在门口,心里像是灌满了铅,问:“我可以进去看看她吗?” 胡安和小叶没有回答,办公室内的胡捷开口说:“进来吧世舟。” 白世舟走进办公室,看见趴在窗边沙发上的沈一,她的白衬衫已经被汗水湿透,黑发潮潮地垂在脸边,一张脸埋在沙发扶手里将后颈上的出血点暴露无疑。 异能脊髓液的提取器针孔比芯片注射的针孔还要大许多,出血、渗液太正常了,被提取过的人至少在两三个小时候内抬不起头…… 白世舟难以想象,曾经被提取过异能脊髓液的沈一,又被提取了一次。 他能猜到是为什么提取她的脊髓液,但他仍然感到痛苦。 反派对我产生了食欲怎么办? 第178节 胡捷替她打了一针营养剂,对白世舟说:“你留下陪她一会儿,我去楼下取冰袋。” 她将口服的营养剂递给白世舟:“她缓一会儿给她喝下去。” 白世舟发现胡捷的手也在微微颤抖。 或许提取沈一的异能脊髓液对沈一对胡捷和其他教授来说都很艰难。 白世舟蹲在沙发旁,看着闭着眼承受痛苦的沈一心如刀绞,他很想问:为什么? 为什么提取她的异能脊髓液?是为了销毁代号1? 又为什么……不告诉他?她愿意信任胡捷教授也不愿意信任他吗? 可最后他什么也没问,因为她看起来那么痛,因为这一幕让他想起当初被提取那么多异能脊髓液的沈一,那时候她该多痛苦啊?而这些痛苦全是因他导致,她该恨他,恨死他。 他就那样静静听着她呼吸,轻轻用纸巾擦她脸上的汗水。 过了好一会儿,沈初一睁开眼睛看了他。 “喝一口吧。”白世舟将营养剂递到她唇边,温柔至极的和她说:“喝一点点也行。” 沈初一张口含住营养剂,慢慢地将它喝光,垂着眼好半天,对白世舟说:“我没那么痛苦,因为这次是我自己选择,为了我自己。” 为了她自己吗? 白世舟并不明白她的话,但他觉得难过,他轻轻握住了她的手,“无论以后你和谁在一起,都让我照顾你好吗?像哥哥或是朋友……”以什么关系,哪种形式都可以,他只想尽可能的照顾她,弥补她。 她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闭上了眼将额头枕在他的手背上。 胡捷教授拿着冰袋再上来时,白世舟坐在沙发里抱着沈一,她歪在他怀里疲惫的睡着了。 胡捷轻手轻脚地过去,把冰袋裹了毛巾递给白世舟,让他敷在沈一后颈。 白世舟接过去,怕太凉了,自己在手里握了一会儿,先用冰冰的手贴着她后颈一会儿,才把裹了毛巾的冰袋放上去。 胡捷什么也没说,离开了办公室。 这晚沈初一留宿在胡捷家里,她再醒来时是睡在曾经她住过的房间,天还没有大亮,朦胧中她看见睡在床边沙发上的白世舟。 看见房间里的布置一点也没有变。 微光中,像是在做梦。 ※ 提取异能脊髓液之后,沈初一又借着和白世舟恋爱的幌子去胡捷教授的研究室里做了几次检查和扫描。 她恢复的很快,研究进度也超出她想象的快,是在第三天胡捷教授就告诉她,她们在她的身体和异能脊髓液中发现了【代号1】的异能源。 她立刻去见了胡捷,在她的办公室看到了“异能源”,像一截蓝色的触手,封锁在她的异能脊髓液的异能源细胞中。 她意识到,这截蓝色的触手,就是她脑子里看到过的“蓝色脉络”。 她也终于将所有断断续续的信息串联了起来—— “我在姜杉教授的录音笔中读取到,我的母亲杨熠教授在离开研究岛之前曾和她秘密地交谈过,而她将这次的秘密交谈透露给了其他研究员。”沈初一理清脑子里的信息和胡捷她们说:“结合之前我的调查和【代号1】的日记,我猜测那次秘密谈话是杨熠教授告诉姜杉教授【代号1】曾试图侵入她肚子中孩子的大脑。” 那应该是【代号1】第一次展示他“侵入”的异能。 时间点从杨熠怀孕五六个月时开始,那时候【代号1】还在伪装隐藏自己的智力和异能,或许是一次y教授对他的单独检查、授课,平时笨拙的【代号1】突然和她说,他侵入了她腹中孩子的大脑,却失败了。 不只是失败,他的异能源“蓝色触须”被杨熠教授肚子里的孩子切断、阻隔在了她自己体内。 这也就是沈一身体里会有【代号1】异能源的原因。 也许是因为【代号1】第一次被挫败,所以他对杨熠教授肚子里的孩子格外感兴趣,在日记里几次要求再见见杨熠教授,但杨熠教授在那次交谈后没多久就离岛了。 离岛之前杨熠教授曾在会议上告诉大家,【代号1】一直在伪装,他拥有完全超出了掌控的异能,她是第一个提出销毁【代号1】的人,但没人赞同。 关于【代号1】侵入她腹中孩子失败的事情,她只在离岛前告诉了她的好友姜杉教授。 后来姜杉教授把这件事告诉了其他教授和研究员,所以才会有教授和研究员试图通过杨熠教授的孩子来寻找控制【代号1】的方式,也才会有杨熠教授夫妇把刚生下来的女儿送走。 如果不是【代号1】提前失控,侵入了很多研究员试图离岛去寻找杨熠教授,那么研究岛上的研究员们一定会等到沈一降生,研究还是婴孩的她寻找控制【代号1】的方式。 “所以,你父亲所在医院的感染,是因为【代号1】的侵入污染了你母亲的羊水?”胡捷教授翻了一些沈一找到的杨熠病例,猜测说:“因为你母亲在生下你之前就已经被感染了,你父亲是密切接触她的人,在她生产后就被感染了。” 应该是这样的,不然很难解释那家远离研究岛的医院为什么会发生感染。 “可你没有被感染。”胡安教授有些激动的说:“你健康的降生,健康的长大,身体上没有出现一点感染过的迹象,那不就说明你的基因和异能中不但携带了阻断【代号1】侵入的物质,还存在着抵抗蓝环章异能液感染的物质!” 这是个让整个团队振奋的发现。 很快,胡捷教授她们就发现杨熠临死前留在病历本上的那些药剂,其实和沈一异能脊髓液中的某些物质非常类似。 这几乎可以确定,杨熠在生产之前差一点就找到阻断【代号1】、抵抗感染的正确方式,只是很不幸,她身体每况愈下,没有支撑她进一步研究就去世了。 但这让胡捷教授她们找到了完全正确的方向,找到了方向又有沈一的配合,一切推进都快的惊人。 在沈一奉命令押送【代号1】登上新的研究岛前一天,胡捷教授告诉她,她们已经研制出了第一支阻断药剂。 这支药剂复制了沈初一异能脊髓液中的特殊物质,可以直接阻断蓝环章异能源的侵入和感染,只是她们目前没办法进行临床实验。 她们既没有可供临床实验的对象,更没有样本来校正这第一支阻断药剂,所以胡捷教授问沈一能不能提供一些【代号1】的异能脊髓液,好让她们进行临床实验。 沈初一原本计划在登岛之后,可以想办法弄到之前提取过的【代号1】异能脊髓液,但没想到秦荣限制了她的权限。 她甚至是在押送【代号1】等岛的前一天,才被秦荣告知——她的研究团队已经使用【代号1】的异能脊髓液培育出了一颗心脏。 一颗健康、有秦荣基因的心脏。 秦荣在告诉她时,脸上是志得意满的笑容:“我会连同秦听的身体一起送上研究岛,一一,我想很快你就可以和秦听再见面了。” 沈初一有一种难以形容的恐怖感,以至于她再次问秦荣:“首相您有看我交给您的那份调查吗?我从姜杉教授录音笔中读取到的那些信息,【代号1】的异能源有侵入和更改人类大脑的异能。” 她隐瞒下了自己的身世和杨熠离岛的信息,但没有隐瞒姜杉录音笔中的信息,她试图让秦荣明白,使用【代号1】创造出来的秦听,将不再是秦听,而是另一个【代号1】。 但秦荣笑着问她:“有什么关系?我只需要他携带我的基因和异能,【代号1】的侵入只会让他变得更强大优秀,那何尝不是一种优等基因的融合?” 沈初一彻彻底底的明白,秦荣原本需要的就是不是秦听,而是一个拥有她基因的强大继承者。 真正的秦听对她来说,只是一个失败品,而现在她要创造一个优秀的、理想的“秦听”。 她根本不在意复活的是不是真正的秦听,入侵对她来说是融合。 她不知为何觉得毛骨悚然,秦荣可以这么对秦听,当然可以这么对她。 秦听就算死了,他的名字、身体、身份,秦荣赋予他的一切也都可以利用到底,更何况是她这个毫无血缘关系的人? 昏暗的车厢里,秦荣望着她笑了,伸手摸了摸她的脸说:“一一,你那么聪明一定明白,我需要一个完美的实验品来向公民展示这项实验有多么成功,对人类的基因进化有多么重要,而秦听刚好是最合适的实验品。虽然听起来很无情,但这是必要的手段。” 沈初一在她温暖干燥的手掌里笑了笑说:“我明白,向上走的路是需要丢下一些东西的。” 比如感情,她和秦荣的感情。 秦荣满意的笑了:“我知道我没选错人。” 她收回手眼神点了点她无名指上的钻戒:“你答应白世舟的求婚了吗?” 沈初一摸了摸那枚新钻戒,露出一个还算甜蜜的笑容:“算是吧,我只是答应和他先订婚,所以可能过几天要向您请一天假,我们想要办个小小的订婚宴。” 秦荣欣然同意。 ※ 登岛那天下大雨,海上风起云涌。 沈初一在束缚舱内见到了“全副武装”的章典,玻璃舱内全是针对他起效的麻醉药剂,他浑身都是束缚带,连眼睛也被覆盖,安静的昏睡在舱内。 她能清楚看见章典脖颈和脸上的红疹,他的荨麻疹一直没消下去。 这阵子,她没有去看过章典,而章典也出奇的安静,既没有再次反抗,也没有提出要见她。 以至于监管他的人认为麻醉药剂对他有用,事实上他在登岛的过程中一直是清醒的。 沈初一很轻易的就发现,她在靠近束缚舱时他微微动了的手指。 他一直在“伪装”麻醉药剂对他有效。 沈初一收回目光,没有揭穿他。 新的研究岛距离a市不算远,凌晨出发,午时抵达登岛。 数百名的教授、研究员两天前已经登岛做准备工作,沈初一押送着束缚舱内的代号1顺利登岛,将他关入新的研究室内。 束缚舱内麻醉剂释放,遮眼带去除,研究团队在二楼的透明舱外密切观察着代号1的苏醒。 很快,代号1在舱内睁开了眼,目光跃过密密麻麻的研究团队精准的找到了沈初一。 沈初一站在众人中间,黑西裤白衬衫,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却在对上他视线之后转身离开。 他动了动嘴唇,在束缚舱内说:“请给我一点水。” 束缚舱有监控设备,研究团队清晰的听到了他这句话。 水很快送进束缚舱内,他喝了之后重新安静下来。 沈初一去看了秦听的尸体。 尸体封存在密闭舱内,安放进了研究室,一组研究员和医护人员正在为尸体输什么液体,她不懂这些,但她知道这是在保持尸体的“新鲜度”,等着随时移植心脏。 她看见秦听发紫的脸,又一次感到恐怖,为尸体保鲜、为代号1提供新的寄生身体…… 每一个都是她无法赞同的。 医护人员清理秦听被掏空的“胸腔”。 她看不下去的转身离开,去了研究岛上她的房间内。 手环亮起来,是白世舟。 她没有接,挂断之后回了条短信:【在忙,晚上有时间再通话。】 在研究岛上所有通话、信息都是被监控的,她不知道该和白世舟聊些什么。 白世舟回了她:【晚上八点方便吗?】 到了晚上约定好的时间,他又打来电话。 沈初一接起来才说两句话,监管代号1的研究员就着急的找她,说代号1荨麻疹突然严重到血压下降,意识模糊,请她去看看。 沈初一立刻挂断电话赶了过去,看见束缚舱内的章典整张脸和身体都发了疹子,连眼睑和嘴唇都肿了。 从前他没有严重到这种地步过。 “打开束缚舱。”沈初一叫来医护人员说:“我和詹医生一起进去,给他先打针止住荨麻疹。” 反派对我产生了食欲怎么办? 第179节 几层舱内打开。 沈初一带着詹医生走进去,靠近束缚舱时她能清楚的闻到酒精的味道。 那是针对代号1研制的麻醉剂,酒精对他的异能体起到了很好的麻痹作用,虽然会引发但他反复的过敏、荨麻疹。 但谁在意呢? 秦荣和众人需要的只是【代号1】活着做研究体就足够了。 詹医生熟练的为他注射了治疗药剂。 沈初一在一旁看见他发紫的手腕、光着的脚也不是正常颜色,狭小的舱内连着的排泄器,他每一次的排泄都通过这种仪器自动清理出去。 也就是说,在这一个多月内他从未离开过这狭小的束缚舱,靠着营养剂,少量的排泄度过。 她心里产生一种难以抗拒的痛苦,不完全是对“章典”的同情,他杀了很多人他很该死,但现在就像一场声势浩大的虐杀。 哪怕如今舱内关着的是一只猫一只狗,沈初一也会感到痛苦。 况且,他拥有人类的身体、人类的大脑,就像一个人一样痛苦的躺在舱内,她仿佛看到了自己。 如果不是她的父母保护,或许在婴儿时期她就会被这样对待。 如果她没有谨慎的隐瞒自己的身世,或许她现在也在另一个束缚舱内被这样对待…… 她不想这样。 “给我一点……”舱内的章典吃力的呼吸着,睁开了眼,在看到沈初一后愣了愣,没有把话说完。 “你要什么?”沈初一尽量冷漠的问他。 章典却怔怔望着她,笑了一下,哑声说:“我现在一定是你不喜欢的样子……” 是的,她讨厌脏兮兮的男人,讨厌丑陋的男人。 现在的章典浑身红疹,脸上也大片大片的红肿,实在是比他从前的样貌差远了。 虽然不至于发臭,但他也算不上干净。 从前他很爱干净整洁,他从发丝到指甲都一尘不染,任何时候拥抱她都散发着洗涤剂的香气。 “活该。”沈初一冷笑着轻视他,“这是你应得的。” 他只是望着她,轻轻“嗯”了一声说:“如果这样能让你解气,我很高兴。” “你不用装可怜。”沈初一感到痛苦,她一点也不解气:“被你杀害的秦听能复活,我才会解气。” 他叹息一样笑了笑说:“不是很快就会复活了吗?” 他果然知道。 秦荣拿到他的异能脊髓液之后就在秘密再造心脏,他不应该知道的。 “詹医生你先出去吧。”沈初一示意开室门放詹医生出去。 她等詹医生出去后,问章典:“所以你这么安静的待在这里不逃走,是为了成为新的秦听?” 章典抬头看了一眼监控,才又看她:“你希望我成为秦听吗?你更喜欢秦听的样子对吗?” 她猜监控现在一定被他干扰了。 所以她走进他,很低声的问他:“还是你早就算准了,我会踏上这条路?” 这条与秦荣分裂,自保的路,从章典知道她是杨熠的女儿开始,他就算准了,所以他无所谓的杀了秦听,心甘情愿的被逮捕,关在这里饱受折磨却不逃,因为他很清楚,她为了保护自己也要毁掉这次重启实验。 章典近乎贪婪的看着她,舍不得眨眼,“一一,你该相信我了,我们是同类,是这个世上唯一的伙伴。” “你怎么还没清醒?”沈初一轻蔑的笑了:“我们怎么会是同类?你从诞生起就是实验品,你来自于一只异形蓝环章,创造你是为了推动人类的再进化。而我的父母是人类,她们因为爱孕育我,拼上生命保护我。就连你洋洋得意的高智商也是我母亲和她的团队赋予你的,但我生来就是这样。” 章典从她脸上看到一种从未有过的神情——傲慢。 她轻视他,像人类轻视低等物种。 他在那一瞬之间难以相信眼前的人是沈一,他浑身冷透了,脑子里蛰伏的异能体也全怔忪的失去的所有声音。 忽然之间,他的根基被瓦解了一般,她从根本上否定了他,他的存在、他的诞生、他的智慧、他的能力……他曾经轻视平庸之辈的东西全被她否定、瓦解了。 是啊,他所有的一切都是由人类创造而来,他诞生的初衷就是实验品。 而沈一生来如此,生来就拥有阻断他异能源的能力,生来就拥有制衡他的聪明,生来就拥有击溃他的情感…… 他凭什么认为她们是同类? 这一刻他在沈一傲慢的眼神下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沈一却抬起手展示了她的新钻戒,回答了他之前的问题:“你应该知道我早就不喜欢秦听了,过两天我就要和白世舟结婚了。” 白世舟,结婚。 章典盯着那枚钻戒,居然真的是白世舟,为什么是白世舟?她可以和任何人玩一玩,但绝对不能是白世舟,因为她恨白世舟,她的人生险些被白世舟毁掉,她曾经憧憬过白世舟……她们怎么能有这么多人生剧情点? “或许白世舟才是我命定的伴侣。”她用一句轻飘飘的话,轻而易举的击溃他:“他改变了我的人生轨迹,现在我们重回正轨。” “那我呢?”章典问她。 她按下关闭舱门的按钮,用那种傲慢的眼神,轻蔑的笑容回答他说:“你只是推动剧情的配角吧。” “沈一!”章典愤怒的挣出一只手,却被束缚舱的电击集中,整个舱迅速关闭,警报拉响之后,麻醉剂充斥注满整个狭小的舱。 浓重的酒精味令他崩溃,研究岛令他崩溃,熟悉的舱令他崩溃,那枚钻戒令他崩溃,白世舟令他崩溃…… 可最令他崩溃的是沈一转身离开,没有再向他望过来一眼。 他该连同白世舟一起杀了,也该杀了秦荣,该在逃离研究岛那一刻就报复销毁所有人类,可那时他忘了她是谁,他怕每个人类都是她……而后来他又对人类心软了,因为他获得了人类的身份,也成为了人类。 可为什么还要这样对他? 他抬头看玻璃仓外所有的研究员、警卫……他们、她们、人类从未真正的接纳他,把他当成人。 麻醉剂的计量越来越大,但其实他早已适应了这种麻醉剂,只是这具脆弱的身体会起反应而已。 他扫过所有人,在舱内一点点安静下来,就像他真的被麻醉了。 第162章 白世舟的请柬送到了秦荣的办公室中, 是胡捷教授亲自来送的。 秦荣当时在开会,没有见到胡捷,听了王可的汇报将请柬拿起来翻了翻, 不但是纸质请柬,里面还是用毛笔手写的:“看字应该是胡捷写的, 只是订婚宴而已,胡捷就这么看重。” “胡捷教授一直挺喜欢沈一。”王可说。 秦荣笑了笑:“谁会不喜欢沈一?二十多岁的年纪已经坐到了部长的位置, 前途无量。” 王可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问:“您会去订婚宴吗?” 秦荣又看了一眼日期:“这周六?” “是,您原计划周六要登研究岛。”王可没有直说她要登岛为秦听移植心脏,因为她心里很清楚秦听已经死了, 移植心脏之后的秦听将不再是秦听。 秦荣想起来,沈一向她请过假了,抉择了一下说:“你替我去送份礼吧, 等真正结婚我再去也不迟。”她不打算为一个订婚宴延迟她的计划。 沈初一一直在研究岛待到周六当天,接秦荣登岛后才离开。 秦荣很意外见到她:“现在赶过去来得及吗?” “来得及, 我搭直升机赶回去。”沈初一难得主动拥抱了秦荣说:“您不能去真遗憾。” 秦荣冷硬的心也柔和下来, 这是她选中的女孩,聪明、勇敢、有无人能比的能力, 她很看好沈一能接她的班,“等你结婚我一定去。”她抚摸沈初一的背, 笑着看这张年轻的面庞:“希望白世舟能让你喜欢到结婚。” 沈初一也跟着笑了, 耸耸肩说:“我也希望。” 她目送秦荣进入研究基地, 内心在阳光下有几秒钟的挣扎,想要叫住秦荣,想要阻止今天的心脏移植,想要阻止今天会发生的一切…… 但只是很短暂的几秒钟, 因为她很清楚自己阻止不了,一旦说得更多就必定会引起秦荣怀疑,秦荣是不会对她心软的。 毕竟秦荣连为她推迟一天移植心脏,都不愿意。 秦荣的背影消失在巍峨的大楼里,她转身登上接驳车去往停机坪。 ※ 直升机起飞。 秦荣在研究大楼里看到高升而去的直升机,没有停留的步入电梯,很快抵达了医疗楼层。 几名教授和医生已经在等着她了。 她隔着特殊晶体玻璃看见手术室内的仪器和秦听的遗体,护士拿了防护服和护目镜来为她戴上。 虽然她不会进入手术室,但教授仍然让她更换了防感染服,他们要绝对保障秦首相的安全。 她配合地换好防护服,站在晶体玻璃外,心中说不清是紧张还是兴奋。 手术室里的教授朝她比了个准备妥当的手势,手术的灯亮起来。 她看见那枚心脏被从仪器中小心翼翼取出来。 束缚舱内被麻醉的章典突然睁开了眼—— ※ 研究岛传来第一声爆炸时,直升机才起飞13分钟。 爆炸声和气流带来的冲击清晰无比,直升机震感强烈,沈初一立刻朝研究岛的方向看过去,看见爆炸云震荡在研究岛上空。 这么快?太快了,远超了她的计划,在换心脏这步章典就忍不住了。 一波新的震感传来,海面因爆炸而卷起风浪。 “返回去。”沈初一立刻对驾驶员说:“立刻回研究岛。” 她来不及多思考,直接发了一条信息给胡捷:【立刻带着阻断剂来研究岛,我派人接引你。】 胡捷几乎秒回:【岛上出事了?好,我马上赶到,你注意安全。】 直升机越靠近,警报声就越清晰,整个研究岛在警报声中升起特殊晶体阻隔罩,将研究岛阻隔成一座密不透风的孤岛。 又一次爆炸从基地内传来,气流将直升机冲撞的摇晃动荡,根本无法降落。 沈初一已经穿好了降落服,吩咐驾驶员尽量靠近研究岛上方。 在直升机盘旋着俯冲研究岛时,沈初一拉开机舱门纵身跃下,在即将坠地之前才展开了滑翔翼,穿过没完全升起的晶体阻隔罩,坠落在混乱的研究基地大楼上。 反派对我产生了食欲怎么办? 第180节 警报声震耳欲聋,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麻醉剂气味,这是独属于代号1的麻醉剂,可惜这些对他已经没用了。 她迅速解下降落服,朝研究大楼内奔去的路上接通基地的通讯设备,不停的重复:“所有人躲进安全室内!立刻躲进安全室!” 可整个研究基地除了爆炸声和各种呼叫声,听不见她的声音。 她奔进大楼,抬头看了一眼监控和通讯器,全是熄灭的。 章典摧毁了所有监控和通讯设备。 她低头看自己的手环也没有信号了。 电梯故障的悬在半空,沈初一能听见电梯中的呼救声和尖叫声,听声音就能判断困在里面的人一定不少。 章典是想杀了研究基地的所有人吗?他现在在哪儿? 沈初一快步走到走廊的围栏旁,朝下面看,研究基地的大楼总共有16层,为秦听移植心脏的手术室在6楼,章典现在还在那里吗? 她顾不上多思考,抓着围栏翻身从顶层一跃而下,攀住每个楼层的围栏减速,在6楼抓住围栏纵身跳进了围栏内。 “是秦首相!停下停下!” 喊声和吵杂的脚步声从下面的楼层传来,6楼一片狼藉,手术室已经被炸得七零八落。 沈初一看见秦听的遗体倒在手术台下面,她快步过去只见那具裸露的遗体已经伤痕累累,肢体都快要炸断了。 人都死了,遗体却还要饱受折磨。 她抓过手术台上的床单遮盖在秦听的尸体上,马上转身朝楼下奔去,几个纵步翻下围栏,果然跃进了武装部队的人群中。 穿戴着防护服的武装部队几乎将这层挤满,几名重伤的教授、医生和护士被护在身后,其中一名炸伤了眼睛的教授虚弱地高声喊:“秦首相被代号1侵入了,不要射击!” 沈初一心头一沉,拨开人群走到最前排。 “沈部长!” “是沈部长!” “沈部长别过去,秦首相已经被侵入……” 沈初一站在众人之前看见了秦荣,秦荣就站在五楼的操作台前,操作着引爆研究岛上的一枚枚炸弹,秦荣身后的椅子上坐着浑身红疹的章典。 地上倒着许多失去意识的研究人员和军士。 似乎是听见了“沈部长”三个字,操作台前的秦荣停下了手,和椅子里的章典齐齐转过头来看向了她——同样猩红的双眼,同样的神情,同步到诡异。 代号1确实侵入了秦荣的大脑,完全控制了她。 是啊,控制秦荣就没有人敢阻拦他,射杀他,他就算愤怒也保持着思考。 沈初一侧头对武装部队的少将吩咐说:“带领你的部下将基地中所有人员转移到安全室,没有收到我的命令前不要离开安全室,马上行动。” 少将马上问:“可是秦首相……” “我来解决。”沈初一来不及多做解释,只想尽可能的减少牺牲:“这是命令,立刻执行。” 研究岛上的一切安排一直由沈初一做最高指挥,少将只好应是,立刻执行命令。 沈初一为了不让章典干扰撤离,上前两步,离他近一些说:“怎么?你的目的不是阻止我订婚,是炸毁整座研究岛杀了所有人?” 沈一。 一一。 他用四双眼睛盯着她,丝毫不在意其他人,他当然明白她是想吸引他的注意力疏散其他人,但这些人原本也不重要,研究岛炸毁之后,他们只是海底的一堆鱼食料。 他用秦荣的身体靠近她,发出秦荣的声音:“看来我至少达成了一个目的,你来不及参加白世舟的订婚宴了,一一。” 沈初一听着秦荣的声音,产生了微妙的不适:“用你自己的声音和我说话。” “你不是最崇拜秦荣吗?”秦荣身后的章典问她:“喜欢秦听也有秦荣的加成吧,这两天我想了想,我确实不该杀了秦听,你最在意的是秦荣。” 沈初一皱紧了眉头。 她身后的人群已经全部彻底下楼,去往最底层的安全室。 “但你放心,我知道杀了秦荣你一定不会原谅我,我不会杀她。”章典双脚红肿的像是已经站不起来,蓝色的触手却突然涌出一左一右卷住秦荣的喉咙将她猛地拽倒在椅子旁:“我可以让她成为我。” 沈初一在秦荣倒在椅子旁的瞬间感到一种愤怒,她看到蓝色触手爬上秦荣的脸,秦荣僵硬的脸上出现一丝挣扎,像是自己的意识在努力的抵抗最后的入侵。 沈初一无法再容忍,秦荣可以死,可以被政敌击败,但绝不能被这样蔑视! 她纵身跃向章典,膝盖重重击在他的胸口将他连同椅子一起击倒在地。 蓝色的触手刹那缠上她的脖子,而沈初一的手也瞬间扼住章典的脖子强迫他抬起头,迎上她的目光,巨大的精神力和她的话语一起压下来:“离开她的身体!” 章典倒在地上忽然闻到了她的“信息素”,准确来说那是来自于她精神力的“气味”,是凌冽的血腥气,在辐射区,她爆炸之中金蝉脱壳时他就闻到过这种气味。 在特殊监狱,她对他第一次精神力镇压时他也闻到了。 像一股豁上性命的杀气,重重的将章典和他的蓝色异能体压在地上,压的他耳膜震颤,眼压升高,异能体也跟着颤抖尖叫起来,像是要被她的精神力碾碎。 他只撑了两秒,这具身体就吐了血,他的异能体尖叫着从秦荣后颈中抽出两条试图攻击沈初一。 “离开!”沈初一却再次用力,命令。 他的异能体被压在她眼前半米的距离,颤抖着尖叫。 头顶的灯“砰砰”爆裂碎开,粉尘似得砸下来。 章典的耳膜发出轰鸣声,像是聋了一般,可他也看到她额头暴起的青筋、眼白上迸发的红血丝、脸颊上逐渐出现的出血点,以及暗金色瞳孔中出现的些微颤动。 她快瞳颤了。 果然,她的精神力确实强大的足够镇压他、控制他,但能维持的时间非常短暂,大概只有几分钟。 他勾起流血的唇角望着她笑了,艰难地发出声音叫她:“一一,试试你的极限,反正……我这具身体已经快衰竭……” 他没等说完,鼻腔和眼角都涌出了血,胸腔内的五脏六腑也快要被她碾碎。 沈初一紧紧扼在他脖子上的手忽然松了松,盯着他满脸的血愣住了一般。 楼下突然传来炸开门的声音,有人高声喊了她的名字:“沈一?你在哪里?” 是胡捷教授的声音。 “在楼上!”白世舟的声音也传了过来。 沈初一手指颤抖了一下,盯着身体残损的章典像是在几秒内下定什么痛苦的决定,骤然收起精神力和手指,低声对他说:“从顶楼走!顶楼右侧的晶体墙没有关闭。” 章典呆了住,他在血红色的眼睛里愕然的看着沈初一,不明白她这是…… “走啊!”沈初一飞快的拽下自己的通行令丢给他,咬牙切齿的说:“滚吧。” 然后没有一丝迟疑抱起昏过去的秦荣,转身快步朝四楼奔下去—— 章典听见她在四楼喊:“在这边!胡捷教授拿阻断剂来!” 胡捷的声音、白世舟的声音、无数的脚步声朝她涌过去。 章典怔怔的盯着头顶碎裂的灯,心里脑子里突然爆发出无数个异能体的声音,它们原本已经进入睡眠期,却在这一刻、这一秒挣扎着醒过来—— “一一!” “一一!” “小羊小羊……” “555一一舍不得杀我们,舍不得你死章典……” “她放了我们,放了你。” “快跑章典!不要再被抓到了!” “是啊是啊!一一让我们跑!快啊章典!不要再做实验品了!” “好痛好痛好痛……” “章典我们快痛死了……不要再被抓住了,拜托你……” “55二十多年前没人救我们,现在一一放了我们,不要炸掉这座岛了,也不要杀人了,一一不喜欢,我们这样会让一一失望……” “她会伤心的。” “她是不是真的有点喜欢你了?” 是吗? 章典脸上湿湿热热的不知道是血还是冷汗,也许是眼泪。 他没有真正地哭过,他不确定这是不是眼泪。 沈一,是不是真的有些喜欢他了?不然怎么会对他心软?明明他做过几件让她伤心的事…… 楼梯传来迅速的脚步声。 白世行带武装部队冲上五楼,只看见一地狼藉,很大一滩血,代号1却不见了。 “一队救人,二队每个楼层搜查。”白世行下令。 他的通讯器却响了,里面传出白世舟的声音:“先救人,将岛上所有人护送回a市,不用搜查代号1。” 不趁现在搜查代号1,他不就逃之夭夭了? 白世行虽然不明白,但看着满地昏迷的研究员,还是应下了,又听见沈初一虚弱的声音传过来:“把所有受伤、昏迷的人送到一楼的防感染层,胡捷教授和她的团队会赶过去。” ※ 四楼的休息室中,沈初一在说完这句之后就撑不住吐了,她迅速又为自己注射了一支瞳颤安抚剂,想再补一针被白世舟按住了手。 “这已经是第三针了,不能在短期内这么大量的注射安抚剂。”白世舟显现出异能体,将她搂进怀里,舌头覆盖着她的后颈试图安抚她的瞳颤。 沈初一却挣出手,注射了第三针安抚剂,闭上剧烈瞳颤的眼努力平复呼吸,才哑声说:“没有时间慢慢安抚恢复瞳颤……”她说的没有时间不只是胡捷教授她们研制的阻断剂要第一时间就注射,在代号1的异能源没有完全掌控寄生大脑时就立刻阻断。 还有王可很快就会赶过来,而媒体也很快就会发布研究岛爆炸的第一手新闻。 她要在舆论爆发前就稳住局面。 “你去把所有没有被侵入、感染的人送回a市,安排医院马上接诊秦首相和注射过阻断剂的感染者。”沈初一闭着眼迅速吩咐:“医院要做好隔离,还有……如果发现代号1,不要追捕,放他走。” 她汗津津的手抓住了白世舟的手臂,虚弱地说:“我已经没有足够的精神力再镇压控制他了,我只能放他走……” 她让章典以为她心软了,不顾违抗命令放他走,其实是她已经撑不住了,她的精神力完全不能再掌控他,所以放走他,让他远离秦荣远离研究岛是最好的选择。 而她很清楚,章典这具身体也被重创到难以支撑,当他觉得她是喜欢他的,就不会想要再和人类玉石俱焚了。 他会找地方休息,然后来找她。 反派对我产生了食欲怎么办? 第181节 在他为了她“放走他”愣怔时、在他真的“听话”逃走时,沈初一就明白了可笑的章典,对人类感情的了解太单一匮乏了。 他那么容易就能被骗,而他又那么需要“同类”。 二十多年前他逃离研究岛想做的事不过是成为“人类”,寻找“同类”。 二十多年后的今天,他想要炸毁研究岛、杀掉岛上所有的人类,却又因为沈初一的一句“走啊。”轻而易举放弃。 沈初一在今天完全摸透了他的弱点——他像那条波长6.6的鲸,它是人类发现的最后一只座头鲸,它的所有同类都已死去,它到死那一刻都在大海中孤独地“唱歌”,希望可以找到同类。 而代号1从唯一的蓝环章中诞生,学习人类的语言、人类的思考、人类的文明,却又被反复告知他不是人类,他只是成功的实验品。 人类不接纳他,他也找不到自己的同类。 直到他遇到了沈初一,同样拥有超凡的智慧、异能体,又都被人类当成“实验品”。 所以他才会那么执着的认定沈初一是他的同类,因为他以为沈初一是唯一可以与他共鸣、听懂他“歌声”的座头鲸。 沈初一在今天百分百确定,代号1无法放弃她,就像那只座头鲸到死都在寻找同类。 王可赶来研究岛时,星际网上关于#岛爆炸#、#新研究岛#、#医院隔离#、#污染感染#的热搜已经愈演愈烈。 哪怕她已经命人极力在控制舆论,还是无法把这些消息压下去。 因为不只是爆炸太多人看到了,沈初一把人疏散送回a市也被很多媒体拍到了,加上a市的医院突然隔离,送进一批又一批的人员……怎么可能做到完全保密? 更糟糕的是,秦荣仍然昏迷不醒。 王可赶上研究岛,看见昏迷不醒的秦荣,脑子一片空白,根本顾不上网上的舆论,如果秦荣出事了,什么就都没有意义了。 “医院我已经安排好了,马上送医院。”沈初一和她说:“虽然胡捷教授第一时间就为秦首相注射了阻断剂,但我不确定代号1的侵入是不是已经造成了损伤。” 王可甚至来不及多问,她口中的阻断剂是什么阻断剂,立刻护送秦荣住院,竭尽全力的压下秦荣也出事了的消息,至少在秦荣醒过来之前决不能让舆论曝光她昏迷不醒。 但舆论状况远比她想象中糟糕,秦荣才刚住进医院,就有媒体发出一张模糊的照片,声称秦首相也感染入院,生死未卜。 照片中甚至只拍到了王可登上医疗车,没有拍到秦荣,但舆论喜欢“首相感染,生死未卜”这样劲爆的消息,成功煽动起了公民的恐慌,连首相也“不明原因”地感染了,她们怎么可能不恐慌? 原本秦荣的计划是等秦听心脏再造成功之后,用秦听这个活体样本来宣告重启abnormal evolution实验,但现在再造心脏不但失败,还造成了这么不可挽回的后果…… 王可在检查室外打电话给手下,要求她们立刻净网,任何媒体、个人不得再发布相关事件。 刚挂断电话,检查室的门就打开了。 她快步迎上去,扶住了推秦荣的移动床,问医生:“怎么样?” 医生很惊讶的说:“秦首相之前注射的阻断剂真的有效的阻断了侵入她大脑的细胞和异能源。”他展开手环上的检查报告图给王可看。 王可直接问:“那为什么首相还没有醒?”如果沈初一的阻断剂真的有效,人怎么还不醒? “因为这些异能源侵入人脑,已经造成了一部分损伤,阻断剂只是阻断封锁了这些异能源的继续侵入,不能挽回损伤。”医生马上又说:“但你放心,通过检查我们发现秦首相的大脑损伤并不严重,她应该很快就能苏醒,只是她损伤的部分是不可逆的,之后需要密切检查。” 不可逆的。 王可心沉的像石头,但她现在能要求的也只有秦荣快点醒过来。 她和护士推着秦荣回特殊病房,先听到了几位注射过阻断剂的研究员已经苏醒的消息。 那几名研究员被侵入的本就不严重,紧急注射阻断剂之后,抵达医院时就渐渐恢复了意识。 王可这时才反应过来,沈初一怎么会有这么有效的阻断剂?她是怎么研制出来的?什么时候研制出来的? 她在现场看到了胡捷教授的团队,难道沈初一是和胡捷教授的团队研究的阻断剂?那她为什么不告诉秦首相? 王可突然有一种中计了感觉,打从她和沈初一结盟后,她就听从沈初一的没有再对杨熠教授亲属调查下去,可沈初一似乎早就查到了些重要信息,却没有透露给秦首相…… 病房门被推开,沈初一带着胡捷教授走进来。 王可皱眉看着她。 “胡捷教授有了更新版本的阻断剂。”沈初一开门见山说:“秦首相的情况比其他人都要严重,她需要的不只是阻断,还有修复,试试最新版本的阻断剂。” 王可拦在病床上语气极其不善的对沈初一说:“你是在拿秦首相当实验品吗?” 沈初一并不意外的看着她说:“这支新的阻断剂在其他研究员身上试过,效果很好,我为什么要拿秦首相做实验品?她出事了对我有什么好处?” 王可很想让自己冷静下来,可是她有太多疑问了:“有什么好处我不清楚,但我清楚你早就和胡捷教授的团队合作了对吗?” “是。”沈初一毫不犹豫回答,“如果不是和胡捷教授的团队合作,现在我们只能束手待毙。” 她不等王可再发问,直接上前直视着她说:“你难道不清楚,我拒绝过、阻止过秦首相重启这项实验,再造秦听的心脏吗?你认为我没有将那些我查到的信息告诉过秦首相吗?我告诉过她,我将姜杉录音笔中的信息一句句写下来给她,我告诉她代号1会侵入人脑,她只会创造出新的代号1,可是她听吗?” 王可步步后退,退到病床冰冷的床沿上,她很难开口反驳,因为沈初一说的是事实。 沈初一不是没有将那些重要信息给秦首相,不是没有阻止秦首相,事实上秦听死之前,沈初一就已经拒绝了秦首相,她明确的告诉过秦首相,她不赞同重启这项实验,她不会再继续做下去。 是秦首相故意派了小听和白世舟潜入章典的地下室…… 这场惨败的局面,是秦首相一手促成,不顾反对选择的。 “我被迫走到这一步,我所做所为是在尽可能减少损伤。”沈初一对王可说:“我也在竭尽全力救下秦首相。” 王可望着她的双眼,觉得泄气,觉得难过,是啊,她为什么要针对沈初一呢?是沈初一赶回去救下了秦荣,也是沈初一和胡捷提前的联手才能第一时间为秦首相和众人注射阻断剂,不然现在就不只是昏迷了,是大规模的死亡和感染。 “相信我,王可。”沈初一说。 王可到底是让开了路,退到了一边。 胡捷教授利落地戴好手套上。 沈初一配合地将昏迷的秦荣托起来,把她的后颈露给胡捷。 胡捷将那支最新的阻断剂从秦荣的腺体中注射进去:“需要观察二十分钟。” 沈初一压着出血点,和胡捷说:“您先去为其他人注射药剂,我留下来观察秦首相。” “好。”胡捷没有多耽搁,她现在需要在最短的时间内为所有“感染者”注射新的阻断剂。 她匆忙离开。 病房里剩下沈初一和王可,两个人相对无言,只是盯着秦荣的监护仪器,注意她的每个数据。 二十分钟,秦荣缓慢地心率逐渐提升,各项数据渐渐趋近于正常。 二十五分种时,秦荣的手指抖动,喉咙里发出了痛苦的呻吟声。 王可紧张的站起来,在病床边轻声叫她,“首相?姑姑?” 姑姑这个称谓她已经很久没有叫过了,她和妹妹只有在小时候这样叫过秦荣:秦姑姑。 不知道叫了多少声,病床上的秦荣动了动脑袋,在呻吟中应了一声:“嗯?” 王可惊喜得几乎愣住,“您醒了?您能睁开眼吗?能听见我的声音?” 秦荣吃力地动了动眼皮,好半天才掀起来一点,看着王可好半天像是在做梦一样呢喃:“可可,去看房子了吗?” 忽然之间,王可泪如雨下,因为这句话曾经是十几年前秦荣对她说过的。 那时候她和敏敏刚到秦荣身边,为了让敏敏上最好的学校,秦荣在学校不远处买了套房子给她和敏敏,在她生日那天把房卡交给她说:去看看喜欢不喜欢。 可那晚秦荣的身体少见地出了问题,上吐下泻,她陪着秦荣,照顾了一晚上,秦荣第二天醒过来时就是这样不清醒地问她:可可,去看房子了吗? 王可握住她的手,哭着点头,不该是这样的,她、敏敏、小听、秦姑姑……都不该是这样的,在她的预想中敏敏会快乐长大,她会好好照顾小听,秦姑姑会成为首相然后为自己的一生感到满足和幸福。 可怎么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沈初一叫来了医生为秦荣做检查,这次的阻断剂果然更有效,因为这次的阻断剂中增加了代号1的异能脊髓液,可以在阻断后吸收一部分。 医院又陆陆续续为其他苏醒的研究员做检查,进一步的证实了胡捷教授团队带来的阻断药有效且安全。 ※ 晚上九点十分,下起了大雨。 医院外堵了很多媒体,试图拍到秦首相就在医院里隔离的影像。 秦荣意识渐渐恢复,听见雨声,也记起来这场无可挽回的失败,她划开手环在晕眩中看到网上山呼海啸的舆论,其中不乏她已经因感染死亡的谣言。 这还不是最严重的,最严重的舆论是有人挖出了当年的那场大感染是因为abnormal evolution实验,细节到死了多少人,实验中的“代号1”就是章典。 舆论顺势就烧到了#重启abnormal evolution实验#上,所有人都在质疑为什么明知道会感染民众,秦荣还要重启这项危险的实验? 她昏迷的十个小时里,舆论已经烧到了遮盖不过去的程度。 病房门推开,有人走进来笑着说:“您感觉怎么样?” 她抬头看见一身正装的沈初一。 “饿不饿?”沈初一坐在病床边,用消毒湿巾擦了手,拿起苹果说:“我先给您削个苹果吃吧。” 王可去处理事情了,阿姨还没有将晚饭送来。 秦荣看着沈初一有一种很奇特的感觉,好像她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发生了变化,而之前秦荣没有看到她这份变化。 她低头削着苹果,神情坦然自若,就像外面没有媒体,没有混乱的舆论,也没有发生研究岛事件。 “您放心,被侵入感染的研究员已经全部清醒了。”沈初一边削苹果边说:“虽然大脑损伤是不可挽回的,但没有人员死亡。” 她一件件的向她汇报:“研究岛也已封锁,没有研究废水泄露,也没有造成污染和新一轮的感染。” 像是在告诉她,除了舆论,一切都已是最好的应对处理了。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研究阻断剂的?”秦荣声音还有些沙哑,问她:“从你再次和胡捷接触开始?” 王可没有和她说什么,但秦荣不是傻子,清醒之后就意识到了不对劲,胡捷教授怎么会那么快就带着阻断剂登上研究岛?阻断剂是怎么研制出来的?如果没有核心人员向胡捷透露什么,她的团队怎么可能研制出阻断剂? 而沈初一最近突然决定要和白世舟订婚…… “您误会了。”沈初一依旧削着苹果说:“不是从这次接触,是从我在公寓里拒绝您,从您告知我派了秦听和白世舟潜入章典地下室开始,我就知道我无法阻止您了。” 苹果皮还是削断了,她丢进垃圾桶中继续削说:“我不能看着您走上一条和我母亲一样的路,我想救您唯一的办法就是研制出阻断剂,尽可能的为您善后。” 她确实变了。 秦荣发现她越来越像自己了,她开始擅长于把每句话都说的对她有利:“是吗?一一,既然你有阻断剂的研究方向为什么不告诉我?而是要隐瞒着我,和胡捷偷偷联手?” “告诉您,您会停止这场实验吗?”沈初一问她:“您只会利用阻断剂加快实验进度吧。” 苹果的甜香散发出来。 秦荣仔仔细细的看着她,听见她平静的说:“如果这支阻断剂的药剂中有一样是我的异能脊髓液,您会怎么选?” 秦荣愣住了,这短短的一句话让她思考了好几秒,阻断剂里……需要沈一的异能脊髓液? 她抬起眼望着秦荣轻轻笑了:“我知道,您会选择让我也成为实验品,毕竟您说过人类的进步是需要一部分人牺牲的。”她切下一瓣苹果:“可我不愿意牺牲,您知道我一路走来有多么不易,我才刚刚翻身,还没有走到更高的位置,怎么能就这样牺牲?” 秦荣清清楚楚从她脸上看到自私和野心,从前的沈一也有这两样良好的品质,只是她没有这么坦然的展露出来。 反派对我产生了食欲怎么办? 第182节 现在她从容不迫的向秦荣展露,用刀尖扎了那瓣苹果递到秦荣嘴巴说:“但请您相信,我绝不会做对您不利的事情,研制阻断剂只是为了救您,和帮您挽救这场失败的实验。” 她用诚恳的语气说:“也请您相信,我一定会尽我所能的协助您平复这场舆论风波,走到最后。” 苹果是甜的,刀尖是锋利的,就像现在的沈一,用最忠诚的话语,寸步不让的保住了自己。 秦荣在这一刻意识到,她输了。 她甚至在失败的现在才意识到,她和沈一的交锋从那次公寓里谈话开始,从沈一拒绝她,她却用秦听和白世舟逼迫沈一不得不对章典动手开始。 真是令人惊叹的谋划和勇气。 秦荣看了一眼苹果问她:“你走这一步,就不怕我放弃你?我一向不原谅背叛者。” “我救了您,如果我想背叛您就不会为您注射第二支阻断剂,也不会开诚布公和您谈这些。”沈初一将苹果放进盘子里,很笃定秦荣问出这句话就是在“原谅”她,不然秦荣大可以直接撤她的职,不用说这句话,而秦荣一向是个利用价值至上的人,秦荣不会舍得放弃她。 所以她说:“我不是输不起的人,如果这次赌数了您放弃我,我也有信心能重新翻盘。” 秦荣内心激荡而起一种情绪,她仿佛看到了曾经的自己,那时她也这样逼迫她的父亲去自杀,不要连累她母亲的仕途和她的未来。 她很确定,沈一这样的人在哪里都能翻盘,除非她将沈一赶尽杀绝,不然有的是政敌想要将沈一收为己用。 可她怎么舍得将这样亿万人里挑一的沈一赶尽杀绝?她不可能再找到一个比代号1还要聪明、又有野心的天才女孩儿了。 而她也需要沈一来抓捕、善后潜逃的代号1。 她也不是输不起的人,所以她笑了:“让我来猜猜你的母亲是谁,是录音笔的持有者姜杉教授吗?” 沈初一笑着抬起眼看她说:“是杨熠教授。” 秦荣愕然的呆了几秒钟,忽然一切就都说通了,原来沈一的母亲是杨熠,是y教授,怪不得她的异能脊髓液可以做阻断剂,怪不得她要瞒着秦荣和胡捷联手…… 因为她就是当初所有研究员期待着降生的婴孩,期待着用来攻克代号1的孩子,原来她还活着。 秦荣的笑容无法再坦然挂出来,她静静凝视着沈一,意识到如果提前知道沈一就是杨熠的女儿,她确确实实会“说服”沈一成为实验品。 沈一赌对了。 沈一等到她这场实验彻底失败,全民众声讨才告诉她这件事,因为她面对这样惨烈的失败将不可能再重启abnormal evolution实验。 民众不会允许她失败之后再次重启实验。 要平复这场舆论风波,她必须要站出来诚恳的承认自己的失策和失败,许诺将不再进行abnormal evolution实验。 好在的是,没有人员死亡,没有民众感染。 而这些多亏了沈一的“背叛”。 秦荣疲惫的靠在枕头里,脑子在隐隐作痛,她也清楚意识到自己的异能,在这次被侵入后明显削弱了,她的身体恢复也大不如从前了…… 她不能在这个时候,削掉沈一这个最有利的助手,所以说:“你能说服胡捷教授和我一起接受采访吗?我需要她配合我给民众一个交代。” 沈初一心领神会的说:“胡捷教授很愿意配合您平息民众的恐慌,她虽然不愿意撒谎,但我会在今晚的采访里说明,是您派我和胡捷教授团队研制阻断剂。” 秦荣望着她,叹息一样笑了,抬手摸了摸她的脸:“我为杨熠教授感到开心。” 有野心就往上走吧。 ※ 一场暴雨下了快半个月。 这半个月的时间里,秦荣接受采访,公开承认了自己的失策。 在她公开道歉之后,隔离医院解除隔离,受伤的研究员陆陆续续出院,也接受了采访。 秦荣将研究岛的事件和阻断剂公开透明的向民众展示,半个月的时间足够来平息舆论的风波。 更何况这半个月时间,娱乐新闻、政界八卦层出不穷,民众很快就被转移了注意力。 沈初一在半个月从科研部调到了内政,从科研部部长成为了国务部副部长,参与每一次的内阁要会。 她也在忙了半个月之后,终于有时间单独见白世舟。 在她的洋楼别墅里,没下雨的晚上,她把那枚钻戒还给了白世舟,谢谢他的这次配合。 白世舟很久没有伸手去接那枚钻戒,只是将粥和菜放在桌子上说:“你有新的中意伴侣了吗?如果没有,可以不用那么快还给我。”哪怕是扮演他也想再照顾她一阵子。 沈初一看着他的背影,心软的上前轻轻抱住了他,将脸挨在他背上说:“收回去吧,不要让我内疚,你知道我最近在和内政董部长的儿子约会。”他和胡捷教授都是太好太好的人了,她不忍心钓着白世舟伤害她们。 白世舟握住她的手腕,转过身抱她,抱的很紧很紧:“你已经考虑和他在一起了吗?” “可能会,也可能和对我仕途更有利的人在一起。”沈初一如实的告诉他:“我不想伤害你,但你不是适合我的人,我也不是适合你的人。” 白世舟垂眼望着她,发红的眼睛像是要哭。 可他不想这样扭扭捏捏的,从一开始她就告诉过他,他们不合适了。 所以他低头吻了吻她,说:“祝你快乐,一一。” 他收下那枚钻戒,不敢多留,怕自己真的落泪,却又问她:“以后我们还可以做朋友是吗?” “是。”沈初一扶着桌子望他,对他真心的微笑:“我会经常去骚扰你和胡捷教授的。” 白世舟碎掉的心像是又被粘起来一点,不在一起没关系,他还可以照顾她,看见她,也许等未来哪一天她就会想要再和他试试了:“记得趁热吃饭。” 他转身离开。 潮湿的夏夜里,他的背影很快消失在门外。 沈初一疲惫的坐进椅子里,伸手去摸饭盒时,房间里的所有灯光突然熄灭了。 新风系统还在运转,她抬头看向监控,红色光点的监控在黑暗中齐齐转向她。 她的手环忽然亮起来,来电号码是未知号码,可她心跳剧烈,非常清楚这个电话是谁打来的。 黑暗中,她的心跳声都被放大,她接起那通电话,听见里面传来熟悉的轻笑声—— “一一,想我吗?” 是章典,是代号1。 “我非常想念你,每一天每一秒都在想念你。” “恭喜你进入内阁,今晚你和董少爷约会时穿的衣服真美。” 沈初一听见自己的呼吸声,她的心在疯狂跳动,像一种猎人在嗅到猎物气息时的兴奋跳动,她就知道他会找她,就算她伤害他一千次一万次,他也会在舔舐过伤口之后一次又一次找她。 “别这样沉默,和我说说好吗?”他的语气里多了一些可怜的祈求:“我听见你拒绝了白世舟,一一,那么多的人中你只接受了我的求婚,这难道没有一点爱吗?” 沈初一轻轻笑了:“也许吧,可能在众多利用者中你最有用。” 他没有生气而是笑了,在很静很静的夜里说:“我也爱你,一一。” 他总是能把每句话理解成她的告白。 他又说:“我非常想你一一,如果你也想我来隔壁好吗?让我看看你。” 沈初一起身站在窗边朝隔壁看过去,“你在隔壁?” “是,我从未离开你。”隔壁客厅亮起了一盏昏黄的灯,“只是我的脚和皮肤还没有完全恢复……” “走过来。”沈初一命令式的对他说:“你如果想我就过来,门是开着的。” 章典还没有回答,她就听见许多触手窸窸窣窣的声音—— “说好,快说好章典。” “不要介意你的脚和皮肤,一一不会嫌弃你的,看起来也没有那么丑。” “快去嘛,我们快要想一一想的发疯了,你也很想的……” “555一一会不会再抓住我们,抽我们的脊髓液啊?” “不会的!要相信一一!她救了我们不是吗?她放章典走了!” 沈初一把电话挂断。 很快,她看见隔壁洋楼的灯熄灭,却没有见人走出来。 而她楼上的灯忽然亮了起来。 她快步走上楼梯,看见开着卧室门和走廊窗户。 卧室里亮着暖色的灯,她走过去推开半掩的门,无数黑色的触手涌出来缠裹住她的腰、她的背。 触手中伸出一双冰冷的手臂将她紧紧抱了住。 她抬头看见了章典的脸,他还是那个样貌,只是半边的脸颊和脖子上的红疹非常严重,一只眼睛的眼白都变红了。 “一一,一一。”他抱着她,用目光抚摸她,像是太想念了只是不停重复她的名字,“我想等恢复的再好一点再来见你……但我太想你了。” “你想我吗?”他像从未被她伤害过一样问。 捕捉他太容易了。 沈初一抱住他的腰,抚摸他的背,他就已经着迷的眼神失焦:“你不怕我再次抓住你,提取你的异能脊髓液吗?” 他失焦的望着她,任由她摆布一样说:“你现在已经抓住我了,随时可以提取。” 他低头小心的吻她的额头,她的脖颈,喃喃说:“一一,你也想我对不对?” 沈初一被异能体轻轻抚摸,她想起以前许多个夜晚,快乐的、温情的、起争执也会被抱紧一起睡的夜晚,某些方面来说,她确实想他,想永远赶不走的他,想无论怎么折磨都能自我消化的他…… 她接受他的亲吻,在倒在床上时,看见他睡裤下的右脚缠了一层层纱布,他似乎走路也有些一瘸一拐。 他的腿坏掉了吗? 昏暗的卧室里,他不发出声音,却格外投入的服侍她,不知道从哪一步开始,他脸上湿漉漉的一片眼泪。 沈初一在意乱情迷时摸到了他脸上的眼泪,惊讶的看向他:“你哭了吗?” 他低头含住她的手指,闷闷叫她:“一一,一一……” 沈初一呼吸混乱的抬起他的脸,认真去看他的眼泪:“你哭了,原来代号1也会哭吗?” 他望着她,泪水一滴滴落入沈初一的掌心里。 沈初一听见他哑声哀求:“别这么对我……一一,我也会心碎……” 他低下头吻她,更用力一些,埋在她的脖颈里湿漉漉的落泪,哑声说:“别叫我代号1,一一……” 原来,代号1也会心碎,会被轻而易举的击溃。 可他活该。 沈初一抱住了他潮湿的背,在失神时想,或许她可以留下他,像养一只孤独的蓝环章一样。 反派对我产生了食欲怎么办? 第183节 或许,她真的有点喜欢他,只是她自己不愿意承认。 所以她扭过他的脸问他:“你想赎罪吗?” 章典的眼神还在失焦,泪水还在流,他过了几秒钟问:“你愿意原谅我吗?” “你杀了秦听,害死了很多人,你该赎罪。”沈初一告诉他:“我可以给你这个机会,提供你的异能脊髓液和细胞,配合胡捷教授的团队做研究。” 胡捷教授的团队在他的异能脊髓液和细胞中发现超强的再生物质,不但是肢体再生,还可以虹膜再生、器官再生,如果可以通过研究研制出类似他异能的再生药剂,那么可以救治无数残疾人、像秦听那样先天残缺的人。 可听到研究他明显怔忪了一下,但很短暂,他又问她:“我赎罪你就会原谅我吗?” 他的眼神像是穷途末路的动物,想要找到一点希望。 沈初一拨开他潮湿的发,摸了摸他发红疹的脸颊说:“如果你足够听话,足够配合,我就会原谅你。” 她的手指柔软又温柔,像哄一只狗一样哄他:“你可以住在我这里,我不会把你当成实验品一样关起来,人做错事总是要受到惩罚的,这是你唯一的赎罪之路。” 章典想,她越来越擅长利用人了,连利用的话语也变得难以拒绝了。 她长大了,进步了。 章典垂下头说好,又说:“亲亲我一一,我愿意赎罪,只要你别离开我。” 沈初一亲了他,在亲吻时内心雀跃,她想章典何尝不是她的登云梯? 她击溃他,他就会毁掉秦荣的整个计划,而被击溃的章典只用一点甜头就能被掌控。 某种意义上她确实从章典那里学到了一些东西,比如要完全掌控一个人就先击溃ta,现在她非常擅长。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