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主黑月光她回国了》 第1章 [穿越重生] 《男主黑月光她回国了》作者:江上云白【完结】 本文文案: 邓绥出国四年,事业正是蒸蒸日上之时,却突然被告知自己只是一本古早小说中的恶毒女配,而小说男主则是她的前男友。 她冷漠无情,唯利是图,四年前,为了事业抛弃相爱多年的男朋友出国,给男主留下了巨大的心理创伤。 四年后,善良单纯,温柔体贴的女主出现在了男主面前,在相处过程中,两人互生情愫…… 可就在此时,她这个恶毒女配却回国了,其后软硬皆施,想尽办法破坏两人感情。 最后的结果,当然是男女主成功在一起,而女配黯然退场,事业尽毁,下场凄惨。 邓绥∶……这是什么狗血剧情! ——*——*—— 内容标签: 破镜重圆 励志 系统 穿书 爽文 主角视角邓绥何屿白配角于萦 其它:女配;女强;古早;职场 一句话简介:顶级事业脑x顶级恋爱脑 立意:努力才会成功 1 第1章 ◎她是女配?◎ 2028年1月底,y国。 正值周末,邓绥难得闲暇,与研究院里几位相熟的同事约在附近的一家酒吧。 模型研制成功后,眼见着测试效果良好,再过不久就可以正式上线,邓绥也难得有兴致,陪着大家喝了几杯白酒。 【滋——滋——绑定失败——】 耳畔传来奇怪的声音,她笑容微顿,狐疑地环视四周,同事们仍然沉浸在欢快的氛围内,显然只有她听到了这个声音。 ——绑定失败?是什么意思? 邓绥握着酒杯的手指逐渐泛白,等了一会儿,那个奇怪的声音好像又消失了,她不禁暗暗地想,难道最近工作太忙,精神太过紧绷,产生幻觉了? “阿绥,阿绥……” 邓绥的思考瞬间被打断了,转过头看向坐在她旁边的周楹。 研究院众多同事里,周楹与邓绥关系最好,这次小聚两人也坐在了一块儿,她第一时间就发现了邓绥的异样,此时面露疑惑,“……阿绥,你怎么了?叫了你好几声都没反应……” 邓绥已经没有了再喝酒闲聊的心情,摆了摆手道∶“没事,没事,只是想起来模型还有一些漏洞,我先回去处理了,大家继续。” 说罢,她放下手中的酒杯,拒绝了其他人的相送,起身独自离开了酒吧。 院里的同事坐了一起,正在谈天谈地,这些人与邓绥共事多年,私交都不错,深知邓绥工作狂的性情,听了这个理由并不觉得奇怪,看着邓绥离开的背影,也没有人阻拦。 “不愧是邓工,这个时候还不忘工作,怪不得年纪轻轻就已经是院里的首席工程师了。” “长得好看不说,能力还这么强,其他人怎么活啊!” “是啊,这次我们团队的模型上线后肯定会轰动整个业界,到时候邓工在业内肯定都出名了。” 众人现下心情都很放松,七嘴八舌地讨论起邓工来,一时间气氛很是热闹,唯有周楹默默不语,有些若有所思的样子。 …… 另一边,出了酒吧后,邓绥就裹紧了身上的大衣。 不同于里面的沸腾燥热,正值二月,y国的夜晚冷的出奇,外面街道上凄清冷寂,行人稀少,连天空都只有几粒暗淡的星子。 她难得大脑放空,什么也没有想,好似再等待着什么。 然而,这一路上什么也没有发生,也没有再听到任何声音,让她不禁怀疑起自己的判断。 难道真的是自己身体太过疲惫,产生了幻觉,为了自己的健康,当即就预约了一个心理医生,准备过两天空闲的时候去看一看。 酒吧就在研究院的附近,离她租的房子也很近,走了半刻钟就到了。 最近项目收尾,工作也清闲了许多,然而却也不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回到家邓绥看时间尚早,索性给自己打了一杯咖啡,又忙起了工作。 在酒吧里面说的话,其实也不全是撒谎,模型确实还有一些瑕疵,正好趁这个时间调整一下。 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凌晨,邓绥仍然专心致志的敲打着电脑,就在此时,那个奇怪的机械声音又突然出现在了耳畔。 【滴——绑定成功——】 听到这突如其来的声音,邓绥顿时从工作状态清醒过来,面上没有露出任何惊慌失措之态,似乎是早有预料,她神情自若地问∶“你是谁?” 【宿主你好,我是小说剧情修正系统。】 【请宿主在女配剧情开始前返回国内,否则将受到严厉惩罚。】 ——小说剧情?女配? 捕捉到这几个关键词,心中顿时产生些不好的联想,不等她再说什么,脑中就强制输入一本小说,由于信息量过大,霎时间只觉得天旋地转。 与此同时,一个巨幕出现在了她的面前,上面写着艺术感十足的几个大字——《经年治愈》,看上去很是清新文艺。 看着这颇为灵异的一幕,纵使邓绥心理承受力很强大,也不免深深吸气,端起旁边的冰咖啡一口饮尽,才清醒了许多。 待平复心绪后,邓绥的食指在巨幕上快速滑动,她记忆力超群,平素阅读的速度就很快,今日更是一目十行。 因为从事过影视行业,过去的她也接触了很多剧本,只看开头的一部分,她就知道这是一个古早又狗血爱情故事。 在这个故事里,冷漠的总裁男主认识了善良单纯、温柔体贴的女主,两人逐渐互生情愫…… 她一边快速浏览着剧情,一边默默地总结着。 以前作者编剧写的故事,女配的存在几乎是必不可少,这本小说也没有摆脱这个烂俗的设定。 就在男女主逐渐感情渐入佳境的同时,四年前为了事业抛弃男主出国的女配也出现了。 邓绥∶“……” 如果说,这本小说里男主的名字与她以前的男朋友一模一样,她还能勉强当成是巧合。 毕竟男主的性格与她认识的何屿白,可以说没有任何相似的地方,在她的记忆中,屿白除了有些粘人之外,是个性情温和,又乖巧懂事的大男孩。 但这一刻,她不好的预感彻底成为了现实,小说里女配的名字也是邓绥,同样是为了出国追求事业抛弃男朋友,太多的巧合,就不是巧合了。 不用多想,她都能猜到接下来剧情的走向,霎时间,邓绥陷入了巨大的荒谬感里,面上也露出难以言喻的神情。 ——这个世界真的只是一本小说吗?而她只是小说里面的一个女配? 邓绥不愿意相信这种事情竟然发生在自己的身上,然而心里却有一种直觉……这就是事实! 大概是最近事业上太过春风得意,冥冥之中她总有种预感,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现在只是预想成真罢了。 ——若是小说所写是真实的,那她的存在,让她痛苦不堪的童年,竟然都只是为了推动男女主之间的感情么!? 邓绥面上勉强维持着镇定,内心的冲击却非常大。 从小到大,她听到过太多的风言风语,很多人都在背地里议论,骂她市侩、贪婪,指责她唯利是图、冷漠无情,可这不都是因为她有一个那样的过去吗?! 从有记忆开始,她就知道自己是被父母抛弃在孤儿院里,即使在那里工作的阿姨都很和善,可是孤儿院里的孩子太多了,为了吃饱饭,她学会了和人打架,学会了不择手段。 上了中学后,她也有了小女生的自尊,那个时候,除了上课的时间她都在打工,每天都辛苦劳累,就为了能挣够自己的学费和生活费。 因为只有这样,她才有底气去拒绝老师和同学们的捐助,才有底气不去看他们目光里的怜悯…… 即使班里的同学都知道她是一个孤儿…… 记得当年报大学,几乎班里所有的同学都有父母帮忙参谋,可以选择他们喜欢的专业,只有她,自始自终都只是一个人翻阅着厚厚的资料,而她选择专业唯一的标准,就是能赚钱。 上了大学后,在舍友们每天无忧无虑、放松惬意的时候,她仍然没有一刻停歇下来,努力地提升自己,努力地奋斗赚钱。 从小到大她都很努力、很努力地读书赚钱,比起他人要努力百倍、千倍。 为什么? 因为她知道,想要摆脱贫穷,想要过上好日子,她只能依靠自己! 她的身后空空如也,没有任何后盾! 若是可以选择,其实她也愿意成长在健康完整的家庭,做一个单纯天真的人,不用为生计奔波,可以随心所欲地享受生活,享受爱情! 可惜,因为那些过往,她比任何人都知道金钱和事业有多么重要,与它相比,感情真的太过微不足道。 何屿白是她大学好友的弟弟,比她小了三岁有余,刚认识的时候还是个未成年的小孩,她也只是把他当做弟弟看待。 第2章 在日复一日的来往中,两人却对彼此产生了好感,交往以后感情也非常好。 四年前她选择出国,随后和屿白提了分手,虽然感觉很抱歉,看着屿白最后抱着她失声痛哭的样子,更是心声不忍,为了事业,她仍然毅然决然地放弃了他。 但对于当初的选择,她虽然内疚,从来没有后悔过,事业对她来说才是最重要的,这些年也一直拼命工作,时至今日才终于获得这些成就。 ——等等! 邓绥又想到了女配出场的情节,迅速翻阅到这段剧情,面上勉强维持的镇定逐渐消失,失态地叫出了声∶“这怎么可能!?” ……四年前?这么说在剧情里,她今年就会回国!?但她的事业如今正蒸蒸日上,最起码这两年内,她都没有回国的打算。 而剧情里‘邓绥’的所作所为,也让她无法理解…… 选择回到何屿白的公司去工作,就等于她向何屿白低头了,她一向心高气傲,自尊心极强,无论发生什么事情,她都不会这样做! 还有,‘邓绥’回国后,竟然从没有谈及这些年的研究成果,那可是她谈判的资本,难道是她在y国的事业发生了什么变化……不然怎么也不会落到为前男友打工的地步…… 但纵使没有了事业,她不会允许自己就那般落魄潦倒地回去,因为让以前认识的人知道自己狼狈不堪,灰溜溜回国的样子,恐怕会比杀了她还难受! 看着巨幕上的这段文字,邓绥心中的猜疑重重,指尖渐渐泛起凉意,头脑却越发理智清醒。 她抓住手机,径直拨了个电话∶“阿楹,快帮我查查,最近研究所里有没有什么事情发生。” 回想到小说剧情开始的时间,她迅速补充道∶“特别是近三个月内。” 挂了电话后,不等她再去看后面的剧情,原本红润的面颊瞬间失去血色,身体内的五脏六腑都感受到一股剧痛,紧接着就失去意识昏了过去,身体也无力地摔在地上。 在昏倒的前一秒,她只有一个念头—— 如果她所在的世界真的是一本小说,而系统所说的剧情也是真实的,她的下场恐怕不会很好。 毕竟从看到剧情来说,她简直就是一个恶毒女配的配置。 第2章 ◎这次,她会打个完美的胜仗!◎ 第二天,邓绥从医院的高级病床上醒来时,仍然面色惨白。 这时,护士小姐正好查完房,看着面前神色迷茫的大美人,她语气异常温柔地嘱咐道∶“你的身体没有什么大问题,只是有些劳累过度,再在医院观察一天,不出意外的话明天就可以出院了。” “谢谢你啊,护士小姐。”一旁的家政阿姨听后,顿时舒了一口气,客气地将护士小姐送出了病房,然后看向刚清醒不久,还有些精神恍惚的邓绥,“小绥,你今天可要吓死我了,还好没有大事。” 家政阿姨想起早上那一幕,仍然心有余悸,按照约定,她每天早上八点都会到家里打扫卫生,今早她开门进屋,却发现雇主仰面躺在地板上,眼睛紧紧阖着,叫了半天都没有动静。 邓绥逐渐缓过了神,对着她笑了笑,说∶“不好意思阿姨,把你吓坏了吧,可能是因为最近工作太忙了。我没事了,阿姨你回去吧,不用在这里守着我。” 家政阿姨与她相处过几年,熟知她的性格,知道此时邓绥不是推让逞强,加上医生确实没有检查出什么,又叮嘱了几句就离开了病房。 阿姨离开后,邓绥环视陌生而空荡荡的病房,深深呼出了一口气,头脑也逐渐变得清醒,回忆起来昨夜发生的事情,以及最后几乎接近死亡的感觉。 知道那个东西一定还在,她面无表情地问∶“昨晚是你做的吗?” 【你昨晚的心思很危险,那只是对你不走剧情的一点警告。】 系统被邓绥的不识趣搞得十分恼怒,语气无比冷漠。 邓绥很快就从系统的话语里抓住了重点,对它进行了一次灵魂质问∶“所以,我并选择没有回国是吗?” ——如果真如那本小说所写的那样,她回了国,然后兢兢业业走着剧情,又怎么会有它的出现? 【请宿主在三个月内返回国内,否则将受到严厉惩罚。】 ——三个月?这次直接规定了最后的期限? 邓绥紧绷的神经渐渐放松,挑了挑眉尾,唇角勾起微不可查的弧度,从它的这种反应里,她似乎已经知道了答案。 没有再和它纠缠,为了知己知彼,她果断翻出那本小说,从头到尾、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对这个所谓的剧情也产生了更加强烈的怀疑。 里面的男主,冷漠凉薄、不近人情……真的会是她所认识的屿白吗? 而男女主之间的感情,怎么说呢,看似很美好,然而却也经不起推敲…… 带着一股好笑的心理,她继续往下看,直到看见女配的结局,待看清那段字后,她一把攥紧身上的被子,似乎在极力忍耐着某种情绪。 …… 穷困潦倒,狼狈落魄。 这就是作者给‘邓绥’安排的结局! …… 原作者真的很会杀人诛心,明知道,相比于死亡,恐怕这样会更让她绝望,却安排这样的结局。 已经在忍耐的边缘,下一刻,她抓住放在床头桌子上的水杯,奋力砸在地上,啪嗒一声,玻璃顿时摔成碎片。 就算知道,这一切很有可能不会发生,她仍然觉得愤怒和不甘。 ——凭什么?就推动男女主感情的发展,就要牺牲掉她的事业、她的尊严!? 就在这时,外面的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房门很快就被推开了。 眼见进门的是刚才的护士小姐,邓绥瞬间收敛了脆弱失控的情绪,露出毫无破绽地笑容,歉意道∶“护士小姐,可能是刚才身体还有些虚弱,不小心把杯子碰掉了,恐怕要辛苦你打扫一下。” 护士小姐恍然大悟之余,利索地开始打扫起来。 刚才听到这间病房里有响动,她担心有什么意外就跑过来看看,此时看着地上的玻璃片也没有多想,病人身体都弱些,发生这种事也很正常。 护士很快就打扫完离开,看着重新关上的房门,邓绥面上的笑容逐渐消失,她撑着身体下床,脚步虚浮地走到卫生间里,与镜子里面色惨白的自己对视着。 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告诫自己,小说里的事情不会发生在自己的身上!她也绝对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 大概是因为从小以来的经历,她从不会让自己沉浸在负面的情绪里,第二天,邓绥就已经重新振作了精神。 周楹推门进来时,只见家政阿姨口中,昨天昏倒在家里的人,此刻穿着宽大的病号服坐在病床上,怀里抱着电脑,神情思索。 “这个时候,你就不要在忙着工作了。”周楹一把抢过她手里的电脑,谨慎地放在离床最远的地方,计划离开的时候直接打包带走。 随后在床边坐下,她又仔细打量了邓绥几眼,眉头越蹙越紧。 坐在病床上的女人,面上仍带着抹不去的病气,皮肤苍白的近乎透明,身上穿着宽大的病服,像是生过一场大病的样子。 “怎么回事?我刚才去了你家,听家里的阿姨说,你直接就累倒了,就赶过来,医生不是说没有大事吗?怎么过了一天,脸色看上去还是这么差,这么苍白……” “真没事,我好的很。”邓绥无奈,却知道她是好意,转而问道∶“是我跟你说的事,有结果了吗?” 周楹看她精神还算好,才把提着的心勉强放下,说起了正事,“我确实打听到了一件事,大概半个月前,魏院长提交了辞职信,据说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大概这几天就批下来了。” 邓绥听后若有所思,总觉得事情不会这样简单。 周楹口中的魏院长,是她所在的ai发展研究院里的一位副院长,因为都是c国人的缘故,她在研究院的工作这几年,魏院长对她也是多有提拔。 若没有魏院长,纵使她再有能力,也无法在很短时间就成为了院里的首席工程师。 然而,今时今日,她的科研实力已经毋庸置疑,手里又握有研究成果,在所里也不是什么无名小卒,就算魏院长离开了,也不会对她的工作产生太大的影响。 那魏院长离职,跟她随后回国有什么联系呢? ……短暂的沉思过后,她抬眸看向周楹,冷不丁问道∶“如果我打算离开研究院,你会陪我一起吗?” “当然。” 周楹没有丝毫的犹豫迟疑,果断点头。 前两天在酒吧里,她就觉得邓绥的情绪有些不对,凌晨还给她打了那样一通电话,现在又问出这样的话,更加肯定邓绥的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 不过,邓绥不说,她也不会寻根究底。 邓绥感到欣慰,半是开着玩笑地说∶“阿楹,我的时运向来不好,你一直跟我待在一块儿,以后很有可能会连累你。” 第3章 周楹听后,顿时皱起眉头,义正言辞道∶“这种话可不像你能说出来的话,什么时运不时运的,阿绥,你怎么突然变得迷信起来了。” 说到这里,她稍稍停顿,又接着说道∶“我记得阿绥你曾经对我说,命运是最不靠谱的东西了,只要足够努力,人定能胜天。” 邓绥一时哑然,心里的某种想法却越发坚定起来。 * 剧情里女配回国的时间已经越来越近,而邓绥却依然无动于衷的样子,出院后就整日忙于工作,系统无法再忍耐了。 【宿主,马上就到三个月了,你打算拖到什么时候?】 “着什么急,不是还没有到回国的节点么?”似乎察觉到了系统语气里的咬牙切齿,不欲再刺激它,邓绥云淡风轻地笑了笑,“放心,我会按时回去的,毕竟我比任何人都惜命。” 虽然邓绥的话,怎么听都有点阴阳怪气,但她总算给出了肯定的答案,系统也着实松了一口气。 似乎是知道系统的想法,邓绥正欲再说些什么,手机突然‘嗡嗡’地响了起来,是周楹来的消息—— 【已经谈妥。】 简简单单的几个字,邓绥的心情却瞬间好转。 比起逃避服输,她从来都喜欢迎难而上。 如今看来,她身边那个阴魂不散的系统,还有那本莫名其妙的小说,更是她的机会。 若是被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狼狈地失去了事业后,恐怕比起回国,她会选择在陌生的地方东山再起。 知道这些事情后,她转变了想法,但就算回国,她也不会像剧情那样落魄又灰溜溜的,只会风风光光地回去! 这些时日,研究院里也发生了很多事情,魏院长离职后,她的工作屡屡不顺,恐怕后续还会有更多的骚操作。 她能隐隐感觉到,这些事情都在推动着她辞职回国,面上却维持着不动声色的表象,就是想弄清剧情里‘邓绥’回国的所有真相。 另一方面,也是想摸一摸系统的底细虚实,毕竟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她很珍惜自己的生命,无法这样一直忍受着死亡的威胁。 当然,她也不是什么都没做,如今也该尘埃落定了。 这次她会打一个完美的胜仗! 3 第3章 ◎邓绥回国也是件好事,不是吗?◎ 三个月后,c国。 何屿白今天出门得稍微晚了一些,来到公司后,就步履匆匆地往会议室走。 这次会议,是与外国的一家ai科研团队,共同商讨ai动画电影项目的制作,事关公司未来发展,他确实无法缺席。 他接手诸天影视时,动画电影就是公司重点发展的项目,这四年间,即使他与其他高层极力开拓其他领域,然而不可否认,动画电影给公司带来了巨大的利润。 而“ai电影”,也因为生成式ai的爆火,成为了许多公司宣传的苗头。 四年前,耀阳娱乐作为国内的老牌影视公司,斥巨资聘请了ai方面的专家,然而打造出来的“ai电影”却漏洞百出,让满心期待的观众们失望而归。 随后,也有不少公司团队为了利益开始尝试“ai电影”“ai电视剧”,却都效果不佳,观众也不买帐。 有了这些失败的教训,业界人士认清了现实,不再执着于此。 时至今日,ai技术仍有很大的发展空间,他并不想轻易地去开拓这个领域,但公司的副总林钟,不知何时与y国的一家科研团队搭上了线,极力地促成这次项目。 林副总是他用高薪从其他公司挖过来的,工作能力毋庸置疑,他也相信林副总的眼光。 据林副总说,这个团队一直专注于生成式ai的技术研究,在这方面科研成果非常丰硕,最近上线即爆火的“starai”大模型,就是由这个团队的领头人主导研发。 这次会面,双方相关人员几乎全员到齐,就是为了加深彼此的了解,交流融洽的话,可能会直接商讨随后的合作。 到了会议室后,他却意外地发现,除了相关高层外,还多出了两个意料之外的人。 时青泓和文皓虽然都是公司的股东,每年都拿着公司的分红,但这两人都不是什么爱热闹的人,连年会都是能推就推,这次竟然整整齐齐地坐在里面。 时青泓也就罢了,平日里很关注公司的发展动向,何屿白知道,他与林钟的私交也不错,估计是从他那里听说了这件事,赶来并不稀奇。 难得的是,几乎不在公司露面,也不参与公司事务的文皓,竟然也出席了会议。 再说,一周前他还刷到了文皓发的朋友圈—— 何屿白坐下来后,百思不得其解,开口问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人竟然这么齐?文皓,你前段时间不是出国了吗?什么时候回来的?” “两天前回来的。”文皓略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他一向藏不住话,对坐下的何屿白张了张口,“屿白,你——” “恩?”文皓性格直爽,何屿白很少见到他这副纠结的样子。 文皓欲言又止,整个人都坐立不安起来,有些话却怎么也问不出口,只得讪讪地住了嘴。 这两年,他专注当一个家庭煮夫,与何屿白见面的机会自然也不多,但彼此是认识多年的朋友,关心从没有少过。 他清楚地记得两年前的屿白那疯狂失控的模样,难以想象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 坐在文皓旁边的时青泓,面上也少见的失去了笑容,神情严肃。 何屿白觉得这两人的表现很古怪,却摸不到头脑。 他抬起手表看了眼时间,还有几分钟就到十点了,时间紧迫,他收敛思绪,专心致志地翻起手里的文件。 时间一点点流逝,宽大的会议室逐渐沉寂下来,没人再说话,连小声交谈的声音也慢慢消失了。 大概过了十来分钟,外面的动静打破了会议室静默的气氛,皮鞋与高跟鞋交织地踩在地面上,发出“踏踏”的声响。 声音越来越近,似乎很快就快到会议室的门口了。 应该是林副总所说的科研团队到了,何屿白率先起身,向门口走去,准备迎接对方。 这时,心中那股抵触的情绪,又不禁涌上心头,其实从听说这个项目后,他就异常地烦躁,却不愿意细想其中的原因,仿佛连潜意识都在极力逃避。 但何屿白不是公私不分的人,不会因为私人的情绪影响工作,他使劲地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经恢复了镇定。 林钟领着身后的一行人,适时推门进来,伸手做了个手势,语气沉稳道∶“邓工,周工,里边请。” 何屿白抬眼看去,待看见领头的女人后,脸上客套的笑容瞬间就僵住了,神情变得有些恍惚起来。 与林副总并肩而行的女人,看上去很年轻,约莫也就二十多岁,面上带着笑容,穿着一身黑色的职业装,身形窈窕,周身气质温和又不失干练,让他觉得既熟悉又陌生。 与他的情绪不稳相比,邓绥步履从容,神色淡然,以一种不易察觉的目光审视着面前的男人。 大概是两人太久没见过了,如今看着何屿白,邓绥竟然觉得有些判若两人了。 她离开的时候,何屿白还只是一个青春洋溢的大学生,穿衣打扮也以休闲舒适为主。 而面前的男人,不苟言笑,气质疏离而清冷,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西装,扣子严谨地扣到最上方,越发衬得整个人颀长挺拔,让人有些捉摸不透。 “我来给双方介绍一下,邓工,这是我们何总,诸天影视的总裁。” 林副总眼里闪着兴奋的光芒,充当桥梁为双方介绍起来,“何总,这是邓工,‘星辰’大模型的主要完成人,也是团队的领头人,刚回国不久。” 何屿白头也没抬,沉默无言,仿佛什么也没听到的样子。 林副总疑惑地叫了两声∶“何总、何总!” 在林副总神情尴尬地看过来时,邓绥并没有表露出生气,她微微一笑,朝面前的男人伸出右手,“屿白,好久不久。” 何屿白下意识寻声望过去,两人顿时四目相对,望着她平静的眼眸,他纤长的眼睫眨动地厉害,漂亮的眼眸里逐渐聚起一片红晕,某些情绪似乎就要从里面喷涌而出,连身体仿佛都在轻轻颤抖着。 下一秒,他就偏过了头,想极力克制住自己,步入社会几年,他早已脱胎换骨,学会了喜怒不形于色,此时却一朝回到了大学时。 时青泓与文皓就站在何屿白旁边,敏锐察觉到他的异样,心中担忧不已。 考虑着此时的场面,时青泓当即给文皓递了一个眼色,随后向前迈了一步,有意无意地挡在何屿白的前面。 他伸手握住邓绥,面上含笑道∶“阿绥,欢迎回来。” 文皓连声附和着∶“是啊,是啊,欢迎回来。话说我们都有很长时间没见了。” “那过了这段时间,我请大家聚一聚,文皓你可一定要来啊。”邓绥微微摇了摇头,神情自若地收回手,尔后举了举手中的*文件,“好了,现在是工作时间,就不耽误大家了,我们先谈正事。” 第4章 听到工作,林副总收敛了眼中的异色,继续谈笑风生∶“邓工,我们坐下来谈吧,何总——” 不等他说完,何屿白先声音沙哑地开口∶“不好意思,我有些不舒服,先失陪了。” 说罢,他微微颔首,没有再看任何人,径直离开了会议室。 “呵、呵呵,你们忙,我这个闲人也先走了。”文皓笑着说完,随后也无法顾及太多,步履匆匆地跟了出去。 眨眼间,会议室里就少了两个人,方才有所缓和的气氛又变得微妙起来。 说起来,今天来开会的人员也不少,然而除了邓绥这个当事人外,知情者就剩下了时青泓。 邓绥一方的随从人员不必多说,都是出国后才认识的同事,对于邓绥在国内的旧事一无所知。 而何屿白的公司里,知晓他与邓绥往事的人并不少,然而今日参会的人员,包括林副总在内的几位高层,却都是这两年从外面聘请回来的,因而从没有听说过那段往事。 他们面面相觑,对面前发生的事情茫然又不解,但都是工作多年的人精,察言观色能力很强,敏锐察觉到了何总和邓工是旧识,而且关系有些不同寻常。 没有人多嘴问些什么,由林副总带头说了几句场面话后,默契地接过了这茬,双方依次落坐,神情肃然,重新拾起了工作时的态度。 时青泓叹息之余,脚步一转,跟着其他人坐回了位置上。 ——何屿白走了,他怎么也得留下来主持大局。 …… 会议持续了两个多小时,直至中午才结束,由于双方都比较有诚意,合作的项目谈的还算顺利,然而因为会议前的那一幕,奇怪的氛围却一直挥之不去,气氛都沉闷许多。 会议结束后,公司高层将邓绥一行人送到公司楼前,双方握手道别,林副总见时青泓没有挽留的意思,只得自己开口邀请∶“邓工,周工,不知几位中午可有时间?” ——正是饭点,很快又会有合作,邀请对方吃顿饭,也是应有之义。 邓绥弯起唇角,委婉谢绝了他的好意。 “我相信,接下来还有很多机会和大家见面,等合作达成后,这顿饭再吃也不迟,今日就先不打扰了。” 这个时候,正好是公司员工午休吃饭的时间,周围可谓是人来人往,虽然员工们看见领导们站在这边,都谨慎地远离了这片区域,邓绥仍然可以听到周围细微地说话声,以及若隐若现的目光。 不欲多留,正打算告辞离开,她却敏锐地听到一个名字,缓缓侧身,目光顺着那个方向随意一扫,在一个衣着简单的女孩前顿住。 固然有三五个女孩都在那个方向,直觉却告诉她,这个女孩才是‘于萦’。 ——于萦,是剧情里女主的名字。 视线缓缓上移,在那张清秀可人的面容多停留了一秒后,没有再多看,就带着身后的团队往离开了。 …… 目送着邓绥逐渐消失的背影,时青泓与林副总他们分道扬镳,他并没有吃饭的心情,而是去了总裁办公室,不出意外,何屿白与文皓此时应该在那里。 果不其然,他开门进去时,文皓正坐在沙发上滔滔不绝地说些什么,瞅见他后话语止住,紧接着一阵挤眉弄眼。 时青泓嫌弃地撇开眼,随后看向一旁以手撑着额头,让人看不清神情的何屿白。 他走了过去,知道文皓肯定把该说的话都说过了,再劝反而过犹不及,只捏了捏何屿白的肩膀,安慰道∶“不管怎样,邓绥回国也是一件好事,不是吗?” “……” 从会议室出来后,何屿白回到办公室,就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没再说过一句话,文皓在他的耳边喋喋不休,也没有心思去听。 他整个人都感觉乱糟糟的,心里面的情绪连自己也无法分辨了,头脑也失去了往日的灵活,变得迟钝麻木。 听了这话,垂在桌子下的左手,修剪整齐的指甲瞬间掐进了肉里,感受着那股疼痛感,何屿白微微清醒过来,眼睛通红着,泪水顺势流了下来。 下一秒,他的手掌微动,遮挡住自己半张脸,冷不丁开口问道∶“你们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4 第4章 ◎这妥妥就是难以忘情的表现啊!◎ 文皓他们的表现那么明显,何屿白又不是傻子,如今再回想二人之前的行为,顿时恍然大悟。 ……邓绥回来的消息,恐怕他们早都知道了。 时青泓神色平静,坦白地说∶“也就是上周的事。” 他们和何屿白是朋友,和邓绥也是相识多年,这些年邓绥远在国外,彼此固然见面不多,却始终没有断了联系。 再说,邓绥这次也没打算隐瞒,除了何屿白毫不知情外,回国第二日,他们这些国内的老朋友就已经知道了消息。 然而邓绥初初回国,还没有安定下来,这一周必定有很多琐事要忙碌,他们不好打扰,只是在手机上关切问候过,今天方才与她碰面。 何屿白声音沙哑,欲言又止∶“那她……” 时青泓当即明白了他未尽之意,轻轻叹息∶“上周回来的。” 何屿白点点头,心里还有很多话想问,一时之间却不知从何问起。 他目光呆滞地看着桌面,手指屈起无意识地敲了两下,回想起邓绥今日温和却无情的样子,好似那些过往全然不存在,某些阴暗的情绪又再度涌起。 沉默无言良久,他拎起外套起身∶“我身体有些不舒服,先回去了。” “一起走吧。”时青泓跟着起身,对上他看过来的目光,温声道∶“我们也好久没见了。” 文皓接过话,顺势揽住两人的肩膀∶“那正好,一起去喝几杯,怎么样?” 何屿白没吭声,这是默认了。 时青泓与文皓对视一眼,皆都松了口气,让他发泄一下也好。 对于当年邓绥出国的行为,他们也说不上对错,毕竟每个人的追求都不一样。 人与人之间交往,也要懂得分寸,事关他人的感情纠葛,他们纵使是朋友,也只是局外人,适时提醒一下还可以,说的太多就不合适了。 嘴巴一张,就让邓绥为了男朋友放弃事业前途,这种话谁都说不出口。 但他们明白何屿白心里的痛苦,也见识过两年前他疯狂的举动,很心疼这个比他们小了四岁的弟弟。 似是心照不宣,在何屿白面前,知道内情的人默契地都不再提起那个名字,期盼着他能早日走出那段阴影。 如今又过去了两年,眼见他平静地上班、生活,仿佛过往的事情都已烟消云散,但他们却知道何屿白并没有放下。 得知邓绥回国的消息后,他们也犹豫踌躇了许久,却没能想出两全其美的办法,只能这样拖着,结果就拖到了今天。 三人行至电梯口,正好碰见去楼下吃了便饭就赶回来工作的林副总。 林副总一出电梯,就热情地迎上来,关切地问∶“何总,你的身体怎么样了?” 何屿白抿唇道∶“……不太好。” 林副总目露担忧∶“是哪里不太舒服,需要去医院看看吗?” 何屿白摇摇头,随即恍然想起自己近期的工作安排,行程很满,却仍然没有任何工作的心情,眼含歉意,又说∶“我打算歇了,接下来的工作,辛苦林副总处理了。” 林副总满口答应,不等他再问些什么,三人已经向他告别。 默默注视着已经下行的电梯,脑海中回忆起何总的工作内容,林副总唇角常年的笑容渐渐僵住,心情变得沉重起来。 ……就算他很爱工作,但面对这庞大的工作量也有些吃不消啊。 “叮。” 不知何时,电梯又停在了十六层,林副总期待地看过去,就算知道希望不大,仍然渴望看到何总的身影,对他说身体已经大好,可以立即回来工作了。 门刚打开,徐言灼就气喘吁吁地跑了出来,看见林副总眼睛一亮,连这口气都来不及缓,迫不及待地问道∶“林副总,听说邓、邓绥来公司了,她人呢?” 林副总恍惚想起自己忘记了什么∶“谈完公事就走了。” 徐言灼冷哼一声,随后着急地环顾四周,“那我哥他,他在办公室么?——我去找他!” 来公司上班后,徐言灼从没隐瞒过自己的家庭,他是何总的表弟,这在公司也不是秘密,此时这声“哥”肯定是叫的何总。 “何总没在办公室。”林副总迟疑了一下,指了指面前这部电梯,反问说∶“刚下去,你没看到吗?” 竟然只差一步! 徐言灼的身影陡然顿住,皱着眉回想刚才这一路,他上来得太着急了,根本就没注意过旁边的人。 “何总似乎身体不太舒服,请假回去休息了。”看着他面色难看起来,林副总又补充道∶“文总与时总也在,应该是跟着一起走了。” 第5章 徐言灼顿时松了一口气∶“谢谢。”还想再问“我哥看上去心情怎么样”类似的话,张了张口却没有问,眼见为实,他要亲自去看看。 他来回转了一圈,眼见着电梯都迟迟下不来,只落下一句“我有点事,要请半天假”就快步跑向了一旁的楼梯。 徒留下林副总一人站在电梯处,迎风凌乱。 虽然他是公司的高层,按理来说也是这小子的领导,但级别差这么多,请假这种事怎么也和他说不着吧。 …… 楼下十三层,是诸天影视的电影部门。 “这个时间,钟月你不是应该在工作吗?况且,我们才刚分开……”于萦看着来找她的黄钟月眼含差异,只能如此猜测着∶“是有什么事情要你交代我吗?” 她与黄钟月同是半年前进的公司,两人算同期的实习生,培训合格后虽然被分到了不同的小组,彼此之间也比旁人要熟稔很多。 “嗯…是、是……”对着她单纯的目光,黄钟月发现于萦毫不知情,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接话,只能呐呐无言∶“……” 中午她与于萦一起去吃饭时,看见林副总一众高层与几个陌生的人握手交谈,林副总正在与其中一人说话,是个穿着职业装的女性。 她只远远望了几眼,就知道那一定是个大美人,一身气质看上去很出众,举止作派也是事业有成的样子。 通常来说,女性更能欣赏女性,彼时她还和于萦感叹,说那就是她以后奋斗的方向。 正值午休时间,在楼下她们也碰到了不少相熟的同事,几乎都看见了那一幕。 当时,她就隐约听见有些人在窃窃私语什么,依稀还听到了何总的名字,不打算听他人的私话,之后她们就刻意避开了。 然而没想到就一会儿的功夫,一传十,十传百,何总的八卦已经被传得绘声绘色,再回办公室时,同组的姑娘讨论得正激烈,她也被迫听了几嘴。 原来在楼下见到的那个女人名叫邓绥,是何总的初恋情人,何总还是学生时两人就在一起了,感情甚笃,是朋友圈子里有名的神仙眷侣。 当初也是她成立了诸天影视,后来不知为何变卖股份出了国,也与何总分了手,而就在诸天影视陷入低谷之际,何总购入了公司。 站在局外人的角度来看,这妥妥就是难以忘情的表现啊! ……不然谁会刻意收购前女友以前的公司,据说老员工们回忆,那个时候的诸天影视还只是一家初具规模的小公司,邓绥离开后更是前景堪忧,若说是为了利益,那纯属瞎扯。 她性情开朗外向,来公司后与同事们关系融洽,也从其他人口中听说过不少何总八卦,知道何总家世很好,也知道何总与管总交往过一段时间…… 然而她却是第一次知道,何总竟然还有一个初恋,之前没听任何人提及过,短短时间内却已经人尽皆知,其中甚至有不少员工旁观过他们的爱情。 突然之间,何总就多出来一个当初爱得死去活来的初恋,她感到不可思议的同时,也开始担心于萦。 虽然不知道于萦和何总之间的进展,但于萦的心事她知道得一清二楚,也感觉何总对于萦是有些不一般的。 此时站在于萦面前,才意识到自己太过冲动…… 到底是工作时间,并不适合谈私事,再者说,办公室里这么多人,看上去好像都在心无旁骛地认真工作,但谁又能确保一定没有人听到她们的谈话。 见黄钟月吞吞吐吐,良久都没有说出来意,于萦黛眉轻蹙,问道∶“不是工作上的事?” 黄钟月沉默了一瞬,轻轻点头。 “感觉今天所有人都变得有些奇怪,你是这样——”她又瞅向旁边空荡荡的工位,心中疑惑更深,半是自言自语道∶“我刚才回来撞见了徐言灼,还没来得及打招呼,他就急匆匆地走了。” 徐言灼在公司不是什么低调的人,黄钟月自然也是认识的,想起他的身份,不禁心神一动,几乎立即肯定他也听说了那一件事。 又听说徐言灼直接跑了,她下意识瞥向于萦旁边的空位,琢磨着这个举动的同时,也越发担心起白萦来。 有些话已经到了嘴边,她几乎就要脱口而出,最终却顾及着现在的地点以及周围的人,只能含糊说∶“是有一些事,你先工作,我下班后再来找你。” 5 第5章 ◎我不回雅苑。◎ 对很多人来说,这个原本普普通通的晚上,因为邓绥的出现而变得不平静起来。 这边,于萦与黄钟月下班后一起吃了饭,期间两人亲密地靠在一起,絮絮叨叨,说了许久女生间的私话,直至天色已晚,才互相分别。 另一边,徐言灼离开公司后,给何屿白打了几个电话,却都没有人接。 放下手机后,就径直去了雅苑,他的姑姑和姑父,也是何屿白的父母,住在这个寸土寸金的小区。 据他所知,他哥毕业后一直没有搬出去独住,而是与父母住在一处。 雅苑占地面积不小,然而所住的人家并不多,小区里只有寥寥几栋独门别墅,每栋别墅里住了一户人家。 他平日来这里的次数也不少,今日可谓是熟门熟路,因为姑父喜欢清静,所以当初选择了也比较靠近角落的别墅,他一路往里走,到姑父家大门时直接按了密码进去。 今日学校事少,何先生恰好没去,此时正坐在客厅里,看见徐言灼的身影出现时,还非常诧异∶“言灼,你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姑父。”徐言灼显然也有些意外,一般来说,这个时候家里是没有人的,但也没有深思,前伸着身体,探头看看楼上,问道∶“我哥他在家吗?” 何先生面露疑惑∶“屿白没回来啊……” 徐言灼停下急切往里走的脚步,神情中露出些许失望∶“哦。” ……不是在这里,还能在哪里啊? 何先生朝他招了招手,示意他坐下,知道他不喜喝茶,给他倒了一杯温水,然后问道∶“是你哥出了什么事吗?” 徐言灼面容僵硬,“额”了一声,正要点头,又仔细一想,他还不知道他哥那边的情况,此时说出来也是让姑父跟着担心罢了,随即缓缓摇头。 “也没什么,只是工作上有些急事,在公司又没找到我哥,我一着急,就跑了过来……我哥、我哥他应该在哪里谈工作吧……” 徐言灼太年轻,社会经验不足,又不是擅长隐藏情绪的人,何先生轻而易举就看出他有所隐瞒,却没有追问,转而与他聊起家常。 “听屿白说,你进了公司以后……” 在姑父的言语关怀中,徐言灼的心神逐渐放松。 从他记事起,姑父姑母一家就待他很亲近,小时候父母工作忙,姑父更是接他过来抚养过一段时间,在他的心里,这里就像他的另外一个家。 既然请了假,他也不知道接下来该去哪里,索性就听姑父的意思留了下来,一边和姑父聊着天,一边等着何屿白回来。 他想着,就算他哥现在不在家,但总归是要回来的。 下午还与姑父交流了一段曲子,因为姑父是个音乐家,家里的几个小辈在他的耳濡目染下,都或深或浅地接触过音乐,他的表姐甚至成为了知名的小提琴家,他的音乐天分不足,但还是懂得欣赏的。 然而,两人吃完了晚饭,他在这里又等到深夜,却依旧没有等到那个人,只等到了风尘仆仆回来的姑姑,却最后只能失望地离开。 与雅苑相反的位置,距离诸天影视办公楼不远的一个酒吧里。 看着趴在桌子上的何屿白,时青泓与文皓陷入了踌躇,现在已经很晚了,三个人也都喝了不少,他们商量着要送何屿白回去。 可去哪里是个问题—— 对于何屿白的习惯,两人也是知道的,若没有意外,基本上每天都会回雅苑,可现在他这个样子,送回雅苑恐怕伯父伯母也要担心。 去酒店的话,他们也无法放心。 思来想去,时青泓打算直接把他带回自己家,毕竟文皓家里还有老婆小孩,而他是一个人住。 两人左右搀着何屿白出了酒吧,还不等扶他上车,原本安静往前走的人,突然出声∶“我没醉,你们走吧,我自己回去就行。” 文皓冷笑着回道∶“哪个醉了的人会说自己喝醉了?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别废话,我们送你去老时家……” 何屿白缓缓站直,语气平静∶“我真的没事。” 时青泓不以为意,虚虚地扶着他的一只胳膊,转头正对上他眼眶泛红,却亮得惊人的眼眸,恍惚明白了什么。 他们之间也不是第一次喝酒了,对彼此的酒量非常了解,其实三个人的酒量都不浅,即使是最少喝酒的文皓,此刻看着也只是有些微醉罢了。 而何屿白更不必说,若是往常,他们也不会以为他是醉了,只是今天,他喝酒时又快又猛,再加上刚才一副烂醉的模样,两人想当然般忘记了他的酒量。 第6章 时青泓又回想起那一排又一排的酒瓶,暗暗叹气,都说是借酒消愁,有些人却越喝越清醒。 他迟疑道∶“不管这样,你这样回去都会惊动伯父伯母,不如先去我家住一晚。” 在黑暗中,何屿白的神色有些看不清楚,只听他说∶“我不回雅苑。” …… 时青泓与文皓仍然坚持送他到家,半个小时后,车子停在了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小区。 何屿白是一个很注重隐私的人,尤其这栋房子,自打他买下来后,他们从没有来过。 两人沉默地跟着他上了楼,进屋后只匆匆扫了几眼周围,眼见何屿白确实无事,也没有产生什么不好的念头,就告辞离开。 下楼时,两人互相对视,皆是心情复杂,这个地方他们以前也是常客,不必多看就知道,和几年前最后一次来,室内的一切都没有变化。 * 翌日下午,大概三点钟。 一辆低调的商务车在这个小区门口缓缓停下。 司机看向后排闭目养神的人,轻声唤道∶“徐总,到了。” 过了一会儿,徐女士才睁开疲倦的眼睛,揉了揉眉头,让自己清醒些许。 她侧过身看向窗外,不远处的巨大岩石上刻着“云溪居”三个大字,很快就收回了视线,对他颔首道∶“辛苦了。” 随后,她推开门下车,又环顾四周,打量了一下这个小区,才顺着记忆往里面走。 屿白固然在这里买了房子,却几乎不会过来住,而她也只是在几年前来过,如今凭着脑海中那久远的回忆,已经有些记不清具体的方位了。 在小区里绕了很久,才找到屿白的房子,她在门口站定,按了几下门铃。 等了很长一段时间,都没人应声,里面甚至没有传出任何动静,仿佛并没有人在。 徐女士神色不变,又按了按门铃。 知子莫若母,她知道此刻屿白一定在这里。 果然,这次没等太长时间,里面就传来悉悉索索地动静。 不多时,就有人来打开门,见到她诧异地喊了一声∶“妈?” 听到声音,徐女士第一时间看过去,眼神瞬间柔和下来,笑着说∶“我来看看你。” 何屿白看着她进去的背影,下意识抿起唇角,随后以手理了理额头的碎发,让自己看上去精神一些,即使他没有照镜子,也知道自己此刻的面色绝对说不上多好。 两人在沙发上坐下,她仔细打量着他的面色,看似平静无波,然而纵使他极力克制,眉宇间仍然满是倦怠,神情也十分低落。 她没有多说什么,也没有提他始终打不通的电话,投过去一抹关心的眼神,语气轻柔地问∶“听说她回来了?” 这个“她”是谁,彼此心中肚明。 何屿白的眼睫剧烈颤动起来,没有询问母亲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只垂下头,低低地“嗯”了一声。 徐女士伸出右手,握住了他搁在垂在腿侧的那只手,轻轻地拍了拍,似是安抚∶“那屿白你呢?你是怎么想的?以后打算怎么做……能跟妈妈说说吗?” 何屿白目光茫然,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感受着手上的温暖,他仿佛也受到了鼓舞,又继续道∶“以前我曾无数次幻想过与她重逢,也以为自己能够平静地面对她,但是昨天……从看到她的那一刻起,我整个人都乱了,脑子里、心里都是她,其他的事情都被我抛诸在脑后,至于以后——” 说到这里,他的喉咙哽咽了一下,鼻子也感觉阵阵酸涩,话语微顿,才哑着声说∶“我想不了那么多。” 徐女士看着这个容貌酷似她的儿子,心中怜惜,他从小到大都很懂事,从没有让自己操过心,唯独在邓绥身上,他吃了太多的苦…… 她握着何屿白的手没有放,起身坐到他的旁边,虚揽住他的身体,认真地说∶“妈妈知道了,屿白,不管你怎么做,爸爸妈妈都会在背后支持你。” 何屿白心中愧疚又动容,头顺势靠在她的肩膀上,一瞬间仿佛回到了两年前的那个夜晚,那时妈妈也是这样,包容他的一切。 他何其有幸,能生长在这样的家庭,能有这样的父母。 从昨日就憋在心里的情绪,也似乎终于有了可以尽情发泄的地方,无法抑制,也不想再抑制,下一刻,他失声痛哭起来。 徐女士没有做声,轻轻拍着他的脊背。 …… 徐女士再出门时,已是傍晚时分,乘着电梯下楼后,又转头向上看了看,那边的窗户一片漆黑,她从中准确找到了屿白所在的位置。 短暂沉思过后,她拿出手机,拨打了一个电话。 6 第6章 ◎在我看来,它确实是最合适的电影。◎ 这个电话,徐女士起先只是试探性地拨了出去,没有人接也在她的意料之中,毕竟时过境迁。 短暂地响了几声后,电话竟然通了,一个温和的女声从那头传了过来∶“喂?” …… 这厢,邓绥正在酒店里与人叙旧,放在桌上的手机突然振动起来,交谈声顿时止住,她低头看了一眼屏幕上闪烁的名字,心头诧异之余,却没有多想,很快拿了起来放在耳边。 接通后,彼此客客气气地打了招呼,你来我往简单交谈了几句,那边就坦白说出了自己的意图,邓绥短暂沉吟过后,当即就答应了。 看着邓绥挂了电话,面上仍然带着笑容,管彤不由得出言打趣∶“你就不怕是宴无好宴?” 两人是面对面而坐,因此刚才屏幕里的名字她也看到了,而邓绥接通电话后,说话也没有丝毫躲避她的意图,凭借着邓绥的言语神态,她已经大概猜出了交谈的经过。 说实话,初时听她也有些意外,可后来仔细一想,倒是在意料之中。 ——阿姨素来是雷厉风行的人,不管做什么事情都断然不会拖沓。 邓绥瞥了她一眼,反问∶“若当真不是好宴,你还有会有如今这份心情?” 管彤搅了搅手里的咖啡,点头∶“也是。” 她与阿姨以何屿白朋友的身份见过几面,褪去女强人的光环,生活中的阿姨是个谈吐教养不凡,又很好相处的长辈。 虽然不知道这次阿姨约邓绥见面是想说什么,但总归不会去刻意为难。 管彤又想到了与她总是不太对付的何屿白…… 说起来,她才是邓绥的直系学妹,大学入学不久,就因为一场聚会认识了邓绥,其后相处得多了,越发领会到这位学姐的风采与气质,更是把她当成了自己的偶像。 当初她最烦的就是何屿白这个跟屁虫,就因为姐姐和邓绥是好友,比她多与邓绥相识几年,每当她靠近邓绥的时候,邓绥身边总是跟着这样一个人。 后来,何屿白不知怎么打动了邓绥,成为了她的男朋友,彼此之间更是看不上眼,她嫌弃何屿白老是缠着邓绥,何屿白也觉得她很碍事。 大学期间,她深受邓绥言谈举止的影响,可以说,没有邓绥就没有今天热爱事业的她。 快毕业的时候,别人还在考虑就业的问题,她当时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进入诸天影视,这家邓绥一手创立的公司。 邓绥出国后,她也没有改变当初的想法,义无反顾地进入了诸天影视。 而她与何屿白即使共事多年,在工作上虽然素有默契,关系却没有变得多好,始终平平。 在邓绥与何屿白两人之间,若必须要做一个抉择的话,她肯定会偏向邓绥,然而抛却与何屿白的那些不对付,这些年的相处不是作假,勉强也算是朋友。 因为出差,她错过了昨天的那一幕,但今天早上回京市后,她先去过了公司。 从昨日起,何屿白就告了假,再也没有去上班,据林副总说,何屿白的脸色很差……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窗外瞬间亮起一片橘黄色的灯光,感受着外面的动静,邓绥扭头看过去。 因为回国时间尚短,考虑到工作还没有确定下来,她暂且住在了酒店里。 周围的景致十分好看,正值四月,纤细的柳枝随着微风摇曳着,枝叶轻轻拂过着窗子,发出细小的声音。 她的唇角缓缓扬起,随即起身按了一下门边的按钮,复而重新落坐,悠闲端着茶杯喝了一口。 室内霎时间投下一片柔和的光晕,光线落在她不施粉黛的侧脸上,邓绥今日没有出门,穿的也是家居的衣裳,显得整个人越发温柔了。 看着邓绥闲适的样子,管彤的心里泛起波澜,她思索再三,还是决定开口试探∶“学姐,这次回国后你有什么打算?” 邓绥双手交叉放在桌子上,摆出认真的姿态∶“目前最重要的,就是达成与诸天影视的合作计划。” 看着邓绥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眸,有些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随即她轻轻笑了笑,把那些无谓的想法抛诸在脑后。 第7章 “这才是我认识的学姐。” 她也是犯贱,怎么突然开始心软去同情男人了!男人都是同情不得的! 她承认,面对当初何屿白的所作所为,确实有些改观,然而如今—— 有些人没准私底下早已经有了新欢,如今只是惺惺作态,或者一时无法接受罢了,她何必要多事! 再者说,就算真的是深情一片,也未必需要回应啊,这对于学姐来说焉知就不是负担? 两人相视一笑,没再理会这一段小插曲,很快就说回了之前的话题,谈起了国内影视行业的发展。 除去公司内部一些不外宣的消息外,管彤分享起自己所知道的消息来毫不吝啬。 邓绥很认真地侧耳倾听,时不时也会发表自己的一些见解,遇到有价值的信息,则是不吝赐教,追问更多细节。 她远在国外,再加上这些年一直专注于科学研究,纵使回国前多方打探,对于有些行业内幕还是知之甚少。 与管彤见面,叙旧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有打探消息的意图,毕竟管彤在影视行业打拼多年,渠道消息众多。 * 转眼间已是周五,这两日诸天影视内部也就ai电影项目专门开了高层会议,公司领导以锐利进取的年轻人居多,除了少数人试图求稳外,对该项合作几乎全持肯定态度。 毕竟机会难得,作为业内人士彼此都清楚ai电影的利润有多大,不然怎么会有如此多的公司前卜后继去投资ai技术。 即使最终项目失败,也只是被观众与同行嘲讽一番罢了,能成为领导,他们都不是经不起失败的人。 其中以林副总最为积极,并几次三番找到了何屿白,试图加快两方的合作进程。 何屿白虽然不太热衷,却也明白他心中的顾虑,默许了林副总的做法。 毕竟“starai”已经上市将近一个半月的时间,以其如今的大火程度,虽说是合作共赢的事情,但若一再拖延,难保不会有其他公司捷足先登,抢先一步与邓绥团队达成合作。 当天下午,林副总就又邀约了邓绥团队,来到公司商讨更多的合作细节。 …… 邓绥朝林副总道谢后,敲了敲面前的门,里面很快传来一个冷淡的男声∶“请进。” 看到来人是她,何屿白有些诧异,刚才不是说和林副总去参观电影部门吗? 他搁下笔,起身绕过办公桌,边问道∶“有什么事吗?” “我想和你谈谈。”邓绥踩着高跟鞋进来,站定在他的身前,神情有瞬间恍惚。 刚才见面时她就发现了,短短一周,何屿白的面庞仿佛消瘦了些许,此时此刻脱下西装外套,只着一件单薄的衬衫,那份消瘦在他的身上越发凸现。 她没有贸然去猜测原因,很快收回了零散的思绪,补充道∶“是公事。” 何屿白脸上没什么*表情,朝沙发区走去∶“这边坐吧。” 坐下后,邓绥信手把文件搁在旁边,前倾身子,直视他道∶“虽然在合作上我们已经共识,但在项目规划上我想仍然存在一些分歧。” 何屿白不解其意,面露疑惑,脑海里飞快闪过几个念头。 邓绥没有丝毫避讳,坦白说出了自己的看法∶“那我就直说了,策划案里的那两部电影我都看了,整体来说都很不错,都是很好的电影。” 策划案里初步拟定了两部电影,一部是女性向成长电影,编剧是业界知名大拿,写出过不少催人泪下的故事,一部则是动作剧情片,是由评分极高的电视剧改编,商业价值极高。 不可否认,这两部电影必定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她也挑不出什么毛病。 “但我认为,作为第一部aigc生成的电影,它们并不太合适,恐怕无法达到预期效果,最起码不是最佳的选择。” aigc技术的优势,就在于前所未有的故事构想与视觉风格,然而短板也是显而易见,论及情感表达,与原始电影仍有很大差距。 所以想要打造成功的ai电影,更要突破定式,学会取长补短。 怪不得,刚才在会议上她面对那两本电影都不置一辞,原来都不甚满意。 何屿白正欲说些什么,旋即心神微动,有些若有所思∶“你有更合适的电影?” 邓绥对他的敏锐并不意外∶“是《末日之后》。” 何屿白顿时皱起眉,拒绝道∶“《末日之后》是公司今年重点打造的动画电影,如今已经通过提案,其中花费的人力物力不计其数,若此时贸然推翻,以它作为ai项目启动,公司股东恐怕也不会……” 说到这里,他神情微顿,又看向邓绥,这恐怕也是此时她坐在这里的原因吧? 这些年影视行业不是太景气,产出的动画电影屈指可数,优质的更是可遇而不可求,还需要天时地利人和。 她对自己研发的模型很有信心,所以更期望能精益求精、强强联合。 “有更好的电影,若是不争取就放弃,也不是我的风格。”邓绥瞥了一眼旁边的策划案,适时而笑,继而看向他,语气越发认真起来∶“在我看来,它确实是最合适的电影。” 何屿白起先没有把二者放在一起,毕竟公司握有很多电影版权,而合适拍成ai电影的也不少,所以他们都下意识撇开了这部已经通过提案的电影。 如今听她提及,也不禁思索起来,在心里对比着这几部电影的优劣。 邓绥的眼光一向独到,他也很相信,此时不需要仔细思索,就已经得出了答案。 7 第7章 ◎他也想和她吃晚饭!◎ 何屿白冷不丁问∶“你选择我们公司,是因为这部电影吗?” 《末日之后》是近年大火的一部连载小说,作者脑洞巨大,题材也十分新颖,因此深受粉丝喜爱,热度更是一直居高临下。 据其作者所说,小说共有上中下三篇,其中,《伪神篇》早已完结,而《暴君篇》也已经进入收尾阶段,预计将在今年内写完,至于最后一篇,迄今为止读者们仍然只知道名字,叫做《恶人篇》,其他的一无所知。 而公司在《伪神篇》连载阶段,就购买了它的影视版权,彼时它的作者还是一个新人,因此小说火了以后引得不少媒体报道,称其眼光独到,这在行业内也不是什么秘密。 而公司对这部小说的期待很大,在得到版权以后,也没有敷衍以待,粗制滥造,而是花了将近一年的时间精心打磨剧本,组建团队,试图打造又一部耳熟能详的动画大电影。 “这是其中一个原因。”邓绥没有否认,“但我更看重的是公司的整体实力。” 何屿白怅然一笑,对着这番话不置可否,没说是否相信,只道∶“我需要考虑一下。” “这是自然。”邓绥没有感觉失望,旋即翻开策划案,手指在上面轻轻点了点∶“屿白,除了剧本外,我认为这份策划案还有一些其他需要修改的地方,你看这里……” 何屿白凝起眉,也凑过去看,全然不似面对林副总时一脸‘交由你全权决定,自己只看最终结果’的冷淡模样。 两人神色专注地看着手头的文件,不时交谈着,不知不觉间距离越来越近,几乎是头抵头亲密地靠在一起,室内很暖和,隔着单薄的衣裳,仿佛能感受到彼此身上的热度,此时却没人察觉到这一点。 “……‘starai’已经上市一个多月了,用户量也已经逐渐逼近峰值,所以我们必须在接下来这段时间内公布合作消息,才能最大限度赚足热度……” 何屿白不知何时抬起了头,神情专注地凝视她,望着她那侃侃而谈、从容自信的模样,心神颤动不已。 这几日,他不再如从前那般浑浑噩噩,也不似会议室与她重逢时那般心烦意乱,心底却始终憋着一口气,令他烦闷难受,又难以疏解。 而从这一刻起,感受着她近在咫尺的气息,他方才豁然开朗,整个人仿佛重新活了过来,开始期盼起未来。 邓绥似有所觉,也抬眸看来,两人顿时四目相对,下一秒他就重新低下了头。 对于何屿白的一些眼神动作,邓绥太过熟悉,见他此刻面容平静、神情自若的样子,她也莫名有些欣慰,以一种全新的目光打量着面前的男人。 ——当初那个大男孩也长大了,成为了可以独当一面的大人。 …… “那行,今日就到这里。”邓绥微笑着合上了手里的文件,伸出右手,语气郑重道∶“期待着我们的合作。” 何屿白盯着那只白皙纤长的手,这次没有丝毫犹豫地握了上去。 “我也是。” 眼见她已经开始收拾东西,准备离开,何屿白下意识出声道∶“等等。” 邓绥疑惑地看过去∶“怎么了?是哪里还有问题吗?” 明知道她的心里只有工作,何屿白的心里仍然感到酸痛,暗暗咬了咬牙。 手里攥着的文件,紧了又松,松了又紧,纸张的边缘变得褶皱起来,犹豫许久他才开口,语气异常艰涩∶“即使我们不再是……,应该还是朋友吧?” 第8章 邓绥挑眉而笑,“当然。” “那……”何屿白舒了一口气,又若无其事地问∶“一会儿有时间吗?” ——他想和她吃晚饭! 邓绥望着他,目光湛湛,他的声音逐渐低了下去,嘀咕道∶“我们的关系总要比时青泓他们好吧?请了他们却没有请我?” 邓绥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时间,确实快到饭点了,注视着他满怀期待的眼眸,她轻轻摇了摇头,给出了答案∶“已经有约了,下次吧。” 何屿白心头失落,有心多问一句,却又知道不合时宜∶“嗯。” 这一刻的他,依稀又与几年前别无二致,邓绥多瞅了几眼,又继续道∶“我周末有时间。” 何屿白低落的情绪瞬间好转,周末,那不就是明后天…… 不知是不是真的有缘分,几乎邓绥每次来诸天影视都会碰见于萦,这次也不例外,他们刚出办公室,就碰到她正好来楼上送资料。 她神色平静,朝两人打招呼∶“何总,邓工。” 何屿白轻轻点头,而后就收回了视线,邓绥打量了一下他二人的神情,也笑着颔首,随后与于萦擦肩而过。 听到身后很快传来交谈的声音,于萦步履放缓,在推开门进去前,似不经意往后投去一眼,正望见那相谈甚欢的一幕。 * 她没有说谎,今天晚上确实已经有约了,是和何屿白的母亲。 两人约在何屿白公司附近的一家西餐厅,邓绥到时,便看见有一位保养得宜的女士坐在靠近角落的位置。 徐女士似有感应,抬起头来微微一笑,语气中带着一丝熟稔与亲近∶“我知道你刚刚回国,必定有很多事情,没有耽误你的时间吧?” “怎么会,倒是我……” 邓绥从她对面坐下,听到此话不禁面露歉意,欲言又止,“您是长辈,按理来说应该是我去拜访您,还劳烦您专门给我打电话,真是过意不去。” “哪里需要这般客气,算起来,我们也有几年未见了。”徐女士看着她略显拘谨,眉眼越发柔和,“阿绥你别紧张,我来找你,只是想和你聊聊家常,” “我们先点餐吧。”她对着不远处的服务生招了招手,然而询问道∶我记得你从前来这里,菌菇汤都是必点的,今天要不要尝一尝?” 邓绥听她这样说,笑着应好,看着阿姨熟练地报出了她喜欢的食物,心底一暖,身体也彻底放松下来。 其中答应来赴约,她的心里也有所计较…… 徐阿姨不仅是她前男友的妈妈,还是她至交好友的母亲,以前对她关照颇多,再加上身边很少有女性长辈,她甚至把对方当成了亲人。 若不是如今与何屿白的关系尴尬,回来后她必定会第一时间登门拜访,而今却陷入两难的领地。 在她举棋不定、踌躇犹豫之际,阿姨主动约她见面,纵使宴无好宴,恐怕她也会选择来赴约。 索性,阿姨还是她认识的那个长辈,她担忧的那些尴尬难堪的事情通通都没有发生。 点完餐后,感觉到邓绥仍然有些不自在,徐女士闲聊般说起了自己工作中的一些趣事。 服务生再端着食物过来时,邓绥已经眉眼含笑,主动聊起了自己在国外的生活,而徐女士则扮演了倾听的角色。 这一顿饭可谓是宾至如归,气氛轻松又愉快,如徐女士最初说的那样,两人都默契地没有提及那些不愉快的过往,只聊了聊彼此的生活与工作。 从咖啡厅出来时,已是天色深沉,月上中天。 邓绥送了徐阿姨一段路,眼见她上车离开,心弦放松之余,也没有着急回家,而是顺着眼前这条路漫无目的地向前走着,思绪散乱。 好像从她回国起,就再也没有听到系统的声音了,不知道它还在不在她的身边? ……应该是在的,毕竟那个莫名其妙的小说还在她的脑海里。 经过这些日子,她好像也能以平常心对待小说里提及的那些人了。 脑海中渐渐浮现出今天那个笑容恬静的女孩,那不过是个小女生罢了。 至于何屿白…… 她是个十分利己的人,对于他,其实回国时心有芥蒂,甚至也曾产生过不好的念头,然而接触过后,那些许的念头也都随之烟消云散了,剩下的只是愧疚与怜惜。 她不是迟钝的人,轻而易举地便看出了何屿白或隐藏或直白的情愫,也无法把别人的感情当成是理所应当,尤其是一个给予过她很多温暖,又被她伤害过的人。 但是,分分合合,隔着那些纠葛,谁也不能保证能够和好如初,她也没有做好准备。 破镜往往不能重圆,有的时候伤害痛苦不是能够轻飘飘揭过的。 …… 走出这片商业大厦,映入眼帘的是一座低矮的小桥,与两侧平静无波的溪流,此处虽然不及来时道路那般灯火通明、恍如白日,却有皎洁月光与满天星辰,映衬得水面熠熠生辉。 记得刚毕业不久,那个时候她创业不顺,遭受了很多困难,却不想把负面的情绪带回去,晚上离开公司后她经常站在这里,望着湖水来疏散心中的郁结。 她驻足在最高处的台阶上,手扶着木制的栏杆,眺望这东侧的夜景。 在这种静谧的气氛中,霎时间,她仿佛忘却了所有的琐事,抛弃了所有的烦恼,闲极无聊般,漫不经心地打量着眼前的景致,把此时的目光所及与多年前的记忆一一作了对比。 一旁的柳树似乎多了几颗,细细的柳枝恰好垂在湖面上,微风吹拂而过,柳枝轻轻摆动着。 较之以往,溪流两侧多了些海棠花,正是盛开的季节,花瓣粉嫩洁白,偶尔有零星花瓣掉落在水里,泛起点点涟漪,还有不时淡淡清香飘过来。 好像连湖水也澄澈了几分…… 她又抬头向上看去,夜空如洗,当中有一轮明月高挂,伴随着满天繁星,越发显得洁白明亮,宁静温柔。 皎皎月光照射在她的脸颊上,她目光沉静,心中越发平和。 8 第8章 ◎今天下午,做些什么才好呢?◎ 翌日上午,听到外面敲门声时,何屿白正站在全身镜前,手里拿着两套衣服放在身前比量着。 “哥,是我呀!” 徐言灼看见他的身影,眼睛顿时一亮,笑容满面地挥了挥手,不用何屿白让,就挤开他自顾自进门了。 何屿白微有讶异,又很快恢复了平静,毕竟家里只有几个人知道这个地方,而后轻轻带上门∶“你怎么来了?” “我是来给你送东西的,”徐言灼目光里透着狡黠,献宝般把手里捧着的盒子打开,举到他眼前,“喏,这些都是姑父特意给你做的。” 香气顿时扑鼻而来,何屿白只看一眼,就知道的确是父亲的手艺,再加上自己早上起来确实没吃什么东西,若是平常肯定会赏脸直接吃掉,然而现在…… 他抿起唇,又抬眼看了看一旁挂着的时钟,已经九点了,感觉还有好多事情没做。 “我不饿,先放……”何屿白抬手准备接过来,又想到什么,客气地问了一句∶“你吃了吗?” 徐言灼眼巴巴地瞅着他,又望了望保温盒,答得飞快∶“还没有。” 何屿白唇角微抖,沉默须臾,指了指一旁的沙发∶“那你坐下吃吧,用我给你倒杯水吗?” “不用,不用。”徐言灼一屁股坐在沙发上,迫不及待地从盒子里捏起一只蒸饺,听了这话头也没抬,只摆摆手∶“我们之间哪里还需要讲究这个,渴了我会自己倒的。” 何屿白有些无语,却没再说什么。 徐言灼吃完后也不见外,在客厅里饶有兴致地东看看西瞧瞧,这套房子他只来过一次,那次还是匆匆忙忙的,根本没时间细看。 他在厨房与客厅里溜达了一圈,脚步越来越慢,陷入思索,他抚摸着墙上的风铃,片刻后方恍然大悟。 这套房子空间固然不大,然而布置却是格外温馨,很有……家的感觉。 不知想到了什么,他冷哼一声,也没有再逛的心情,见外面没有何屿白的身影,随手推开半掩的一扇门。 ……好像他哥刚才就是从这里进去了! 他抬头望去,瞬间便被床头柜上的合照吸引了眼球。 客厅的那张合照他在雅苑也看见过,是他哥与姑父、姑姑的合照,而这张合照,他也不是第一次见,是……他哥和邓绥的合照。 他恍惚了一下,再缓过神时,已经不由自主地走了过去,这张照片被他拿在手里。 若他没有记错,这张照片应该是两人刚确定关系不久,第一次单独旅游时拍的,后面除了有小桥流水,还有几个模糊的游客身影。 那时两人的面容尚有些青涩稚嫩,相拥着坐在一块儿,都笑得很开心。 不知道是一直摆在这里,还是最近找了出来,但不管是哪一种,显而易见他哥还是没有放下。 第9章 他又想到那天邓绥回来后,他哥好几天都没来上班,不知道再在哪里伤心难过。 徐言灼气愤地把照片搁了回去,力道有些大,发出一声不小的动静,尔后环视四周,在衣帽间里找到了何屿白。 他凑了过去,笑嘻嘻地说∶“哥,你一个人待在这里有什么意思,正好今天姑父姑姑他们都在家,我们回去怎么样?” 此时何屿白正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心情略有些低落。 说起来,他昨日夜里辗转反侧,倒是比前两日睡得还晚一些,虽然从远处不太叫人瞧得出来,但若是走进细看,仍然能发现他眼下的阴影稍微重了一点。 听见徐言灼说话后,何屿白也没转头∶“我一会儿还有事。” ——言下之意,就是不回去了。 “什么事啊?” 徐言灼撇了撇嘴,有些不以为意,昨天下班的时候,他在车库正好和他哥的司机碰到,还聊了几句,当时对方明明说,今天何总休息。 何屿白充耳不闻,对着镜子专注地不知道在看什么。 “你今天不是休息吗?再说,除了工作,你整日闷在家里……” 话音未落,他又瞥了几眼何屿白,神色渐渐古怪起来。 他哥不是什么古板的人,在公司衣衫革履,休息时虽然穿着得体,却以休闲舒适为主,多是卫衣与休闲裤,而今日也不例外,所以开始他没意识到有哪里不对。 然而如今再看,感觉却和平日里不太相同,从看似随意却又十分有型的头发,到手腕处优雅又不失时尚的运动手表,以及—— 味道太浅,他并不太确定,探着身子,凑近闻了又闻。 以及这淡淡的香水气味。 从头到脚,俨然都是经过精心打扮的样子。 而最大的不同,就是他哥的状态全然不似从前。 往日里都冷着一张脸,私下里更是萎靡不振,今日面上却是神采奕奕,周身的喜悦遮掩都遮掩不住。 这几年他一直混在他哥身边,也知道他哥的人际圈,除了工作交际外,几乎小得可怜,而穿着这身衣服,显然不可能是去谈公事。 徐言灼素来神经大条,此刻却难得的敏感,心中有了一些不好的猜想,却又怀揣着一丝期待∶“哥,你是约了时哥吗?” 何屿白微蹙起眉∶“不是。” 徐言灼心里有了一个答案,期期艾艾,欲言又止∶“那……” 手机忽然振动了一下,何屿白立即拿了起来,看清未读消息来自谁后,脸上顿时拂显一丝浅淡的笑容,却又转瞬即逝,在看清消息内容的那一刻消失不见。 ——【抱歉,出了些意外,中午我恐怕要失约了】 他攥紧了手里的手机,眉宇间出现一抹失望,正犹豫回些什么间,下一刻又多出了一条新的消息。 ——【你下午有时间吗?】 他这次没纠结,飞快地回了三个字。 ——【有时间】 收了手机后,何屿白仍是若有所思,对他来说,这应该是个好消息,相比于只是吃个午餐,这样他和邓绥反而能有更多相处的时间。 然而他的计划也被打乱了,内心里竟然有些不知所措。 两人吃着饭,即使相顾无言,气氛也不会太尴尬。 其实过往他和邓绥待在一起时,即使两个人什么都不做,各干各的,气氛也总是非常和谐。 而今天下午,做些什么才好呢?既不会让邓绥反感,相处时又不会觉得很僵硬生疏…… 徐言灼站得离何屿白很近,虽然何屿白手机收得太快,他没有看清下面的具体内容,然而上方“邓绥”两个字那样醒目,他看得一清二楚。 ——他哥是在和邓绥聊天。 不知道两人说了什么,之后何屿白的神情一变再变,一会儿失落,一会儿开心,一会儿眉眼低垂,一会儿笑容满面。 “哥,你怎么又和她联系上了啊?不是我说,好马不吃回头草,哥你怎么又和她有来往了?再者说,我听说她回来也是为了工作,说不定什么时候人家又跑了……” 他喋喋不休良久,见对方自始至终都没有应声,不由得大声控诉道∶“哥,你到底有没有听到我说话啊?” “听到了。”何屿白面上仍带着笑容,起身开始整理放在架子上的衣裳,听出他心里的怨念,说道∶“情侣分分合合本来是常事,你不是也谈过恋爱,分过手吗?我记得你当时很平静,和对方最后还成了好朋友。” “这哪里一样,我们是和平分手,而她……哼!”不知道哪句话刺激到了徐言灼,他言辞越发激烈,恨不得将那个人从他哥记忆中抹去∶“哥你还想和她复合?我不同意!” 何屿白停下手里的动作,疑惑地望向他∶“怎么一直她来她去的,连声姐姐都不见了?我记得你之前不是很喜欢,很崇拜她吗?姐姐长,姐姐短的,现在怎么反而意见这么大?” 徐言灼听后面颊微红,梗着脖子喊∶“那都是过去的事,就当是我瞎了眼。” 何屿白脸上的笑意略淡了一些,知道他是替自己鸣不平,叹了一口气∶“言灼,不管如何,那都是我们之间的事,与你无关。” “怎么没关系!”徐言灼脱口而出∶“哥,你不是喜欢于萦吗?做人可不能三心二意!” 何屿白摇了摇头,不知道他怎么会这么想,认为他只是随口乱说,却仍然解释了一句∶“我与于萦没有关系,不要瞎说。” 再提及于萦前,何言灼并不觉得二人有什么关系,然而提起后,仿佛自然而然就把两人绑在了一起,越想越觉得这就是真相。 他哥喜欢于萦,他哥忘不掉邓绥,这两套理论,仿佛并不违和。 他没再和何屿白理论,打定主意要依靠于萦,让他哥摆脱掉邓绥的阴影。 “知道了,知道了。”徐言灼的眼珠转了转,随意敷衍了两句,随后扫向何屿白手里的衣服,顿时惊奇地“咦”了一声∶“哥,这衣服是前段时间姑姑送过来的吗?” 居然还有件黄色的…… 何屿白淡淡点头∶“嗯。” “这件颜色太鲜艳了吧。”徐言灼嘴甜地说,“还是身上这件蓝色的适合,显得哥你沉稳大气。” 何屿白身形微顿,眼底有细微的情绪闪过去,没有回应,随手把它们重新挂在衣柜里。 他走出卧室,九点半的阳光已经照进客厅,在何屿白的脸上霎时间落下一片斑驳的光影。 何屿白很快换了鞋,又拎起衣架上的外套,毕竟四月份的早晚还是有些冷,外套也许用得上∶“走吧。” 徐言灼不明所以∶“去哪里?” 何屿白瞅瞅他,眼神里多了些催促的意思∶“回家。” 9 第9章 ◎他只知道,邓绥离他很近。◎ 何屿白与徐言灼到雅苑时,客厅里只有徐女士一人在,见两人一同进门,她合上手中的杂志,笑着朝他们招了招手∶“屿白,言灼,你们怎么一起来了?” “姑姑,我不是去给我哥送吃的吗?顺道就把他带回来了。” 徐言灼笑嘻嘻地坐在她旁边,抱怨道∶“一开始我哥还不乐意,我看他住在那都要乐不思蜀了,也不知道怎么就那么好?” “哪有。妈,我这两天是因为工作忙,才没有回来。”何屿白面色微窘,眼眸中闪过愧疚之色∶“就算言灼不去,我也打算来看你们的。” 徐女士轻叹一声,风衡旗下也有影视公司,再加上屿白以往都是在家住,她也知道他大概的工作时间。 现在又不是电影或电视剧项目期,固然忙碌,但除了出差或者是偶尔有一些推不开的应酬外,平常的时候,屿白比她回家的时间还要早一些。 就算不回来住,哪里连回来看看的时间都没有? 她心里清楚,屿白恐怕是知道自己状态不大好,不想见面让他们也跟着担心,才可以选择不回家。 如今听他这样说,俨然是想通了。 她眸光微动,打量他几眼,见他没有眉宇间全无阴郁之态,反而有些神采飞扬,面露欣慰∶“屿白,你能振作起来,妈妈很开心。” 何屿白的眼眶有些酸涩∶“我又让你们担心了。” 徐女士没说话,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 “……妈,我”何屿白想到什么眼神闪烁起来,对着她欲言又止,很久才试探地把接下来的话说了出来∶“过段时间的新项目对公司很重要,我大概也会很忙,我想着,先暂且搬回云溪居住。” 徐女士耐心听他说完后,并没有出言反对,即使知道若她表露出一点反对的意思,屿白就不会选择搬出去,即使知道这个暂住,很有可能就会变成长住,就像当初搬出去那样。 “好,就依你。”她微微点头∶“工作重要。” 其实她心里也有些顾虑,但是见到他此时的模样,只能暂且放下心中的担忧。 第10章 倒不是担心他住不惯,毕竟儿子适应力很强,刚成年不久就已经搬出去独居过,而之前搬回来也是因为某些原因,现在儿子长大成人多年,她更不必操心。 她担心的是,屿白感情再次受挫,又做出什么事情来。 何屿白听后松了一口气,心底也慢慢生出了一些期待。 徐言灼坐在一旁撇嘴,不明白姑姑怎么会答应,但见此时二人有说有笑、气氛和谐融洽的样子,他也不好总是泼冷水,反正姑姑同意,姑父肯定会反对的。 他东张新望了一阵,发现一个身影站在楼梯间含笑地看着他们,不知道已经听了多久,惊讶地喊∶“姑父!” 何屿白寻声抬头,下意识站了起来,这几天他还没有和爸爸见过面。 何先生这才走了下来,仿佛什么都没有听到,神情如往常般温和,他拍了拍徐言灼的肩膀,又转头来看何屿白∶“来得正好,一会儿我下厨,正好阿姨今天早上新采购了食材。” 徐女士笑而不语,不戳破他的那点小心思,往日里最爱下厨的人,刚才却和她商量,打算中午让阿姨随便弄点,而他今天就歇了,如今屿白一回来就变了口风。 平日里总说她对儿子的纵容,恐怕他也不差多少。 何屿白斟酌了一下,算了算时间,随即点头道∶“好。” “哥,你不是有事吗?”徐言灼不解地皱眉。 闻言,何先生面色不改,接话道∶“屿白,你有事的话就去忙吧。” 其实他心里不是不失望,只是不会表现出来,再者说,屿白的事情显然比一顿饭更重要。 何屿白轻轻摇头∶“也不怎么忙,吃完饭再走也行。” 徐言灼见姑父又把询问的目光转向自己,不禁连连点头,他肯定会留下啊,这还用说。 而后又想起来自己好似忘了什么,起先心中不解,又很快释然,姑父应该是刚下楼,还不清楚,他拉着姑父到一边小声嘀咕起来。 有徐言灼在,气氛总是热闹的,何屿白见他们说话,抽空去了一趟楼上的房间,没过多久再下楼,却发现客厅里少了一个人。 他想了想,直接去了厨房,果然在这里看见一个忙碌的身影,略挽了挽衣袖走上前∶“爸,我来帮你。” 何先生没有同意,反而抬手拦了一下,随后眼神意有所指地瞥了他一眼∶“屿白你不是下午还有事吗?就不要沾手了。” “嗯。”在他洞察观火的目光里,何屿白的眼睫不自在地垂了下来,下一刻又强自镇定地抬了起来∶“那我先出去了。” 何先生的唇角轻轻扬起∶“去吧。” 正欲转身离开,何屿白的脚步却又止住,伸开双臂给了他一个浅浅的拥抱。 …… 今天中午这顿饭,不知为何吃得有些早,直至吃完才将将十二点。 吃饭前,徐言灼还觉得时间尚早,担心在云溪居的吃得早餐还没有消化下去,但吃起来后却是红光满面。 饭后,何屿白又陪着爸妈移步客厅坐了一会儿,然而就起身向二人道别,在离开前他不忘拿起早就放在不远处的黑色背包。 何先生与徐女士相视一笑,看着他迫不及待的样子,都觉得有些好笑,很久没有见过儿子这样了。 徐言灼拿着画板出来时,何屿白已经走到门口,他恰好瞥见,面色顿时转差,朝着那边忿忿地喊了一声∶“哥,你去哪?” 这半天他都盯得紧紧的,然而就这一会儿的功夫,他哥居然已经离开了。 绝对是去见邓绥了!他都严防死守了,居然还是没防住…… 回应他的,是很快消失的一个背影。 “言灼。”他正要追上去,却被何先生叫住,“你呀!忘记我刚才和你说的话了?” 徐女士也帮腔∶“是啊,你不是说要给我们展示一下你的画技吗?” 徐言灼瞅见姑姑和姑父闲适的姿态,又想起姑父刚才跟他说的,蔫了些许∶“好吧。” …… 何屿白到薇尔酒店楼下时,才刚刚过一点,离两人约定的时间,还有将近一个小时。 知道来得有些早了,为了不影响其他人,他将车停在一个稍显隐蔽的地方,眼睛漫不经心地扫过酒店里进进出出的人影,随后抬头向上看去。 薇尔酒店是京市有名的星级酒店,楼足有五十多层,高入云间,从外面看,这栋楼充满科技感,几乎是整面玻璃墙,上面清楚映射出蓝天与白云。 他不知道邓绥在哪间房,但这样模糊地看着,时间一点点过去,他有些浮躁的情绪逐渐平静,心里的不安也慢慢褪去,变得踏实起来。 他只知道,邓绥离他很近,这就够了。 10 第10章 ◎不知道今天有没有机会,拍到他想要留住的画面……◎ 时间滴滴答答地一点点过去,快一点五十分的时候,何屿白终于看见了邓绥出现的身影。 不同于前两次在公司见面时的优雅干练,却过于严肃的打扮,从酒店旋转门出来的女人,在衣物的修饰与阳光的照射下,显示出了异样的柔和。 只见邓绥上身穿了一件白色针织衫,衣领与袖口处是红色的刺绣设计,而下面是一条黑色长裤,脚踩着帆布鞋,微卷的长发高高梳起,露出一截修长脖颈,整体看上去干净简约,而又不失时尚感。 那在阳光下泛着光泽的肌肤与面庞上挂着的笑容,又让她多了几分朝气蓬勃的生命力。 虽然他在手机上叮嘱说,不用穿的太过正式,然而却仍然有些不确定,此时看着她的衣着打扮,何屿白蓦然心下一松,手握在了方向盘上。 邓绥站定在路边,没多久就看见一辆熟悉又略显陌生的轿车从旁边缓缓驶过来,而后停在她面前。 她没*有直接开门上车,而是仔细看了两遍车牌号,又弯腰朝车内瞅了瞅,确定里面的人没错,才坐了进去。 车内只有何屿白一人,他坐在驾驶座上,坐姿略有些懒散,邓绥一手扣紧安全带,再偏过头来看他时,眼含歉意,再次解释道∶“屿白,不好意思,上午有点意外情况,我和周楹加了会儿班。” 何屿白轻嗯一声,没有问更细节的东西,只说∶“没关系,现在解决好了吗?” “差不多了,周楹在做收尾的工作。”邓绥微微颔首,见他确实没有被这件事影响心情,就轻描淡写地揭过这茬,看着他熟练地启动车子,有些好奇地问∶“我们去哪?” “嗯……”何屿白想了一想,还是保持了一些神秘∶“到了你就知道了。” 邓绥微微一笑,眼眸中配合地露出些许期待之色。 两人又说了两句话,邃都安静了下来,何屿白专注地开着车。 知道何屿白这个时候素来沉默寡言,她也没有打扰他,而侧头看向窗外,望着外面的风景。 这个时候路上的车并不多,几乎是畅通无堵。 车子恰好驶过一条商业街,周围的店铺风格各异,两侧行人如织,热闹非凡,而不远的地铁口处有三两行人结伴而出,烟火气息十足。 这里繁华依旧,一切都好像是她记忆中的样子。 道路两旁的建筑如风般略过,纵使再稀奇,时间长了她也感到疲惫,看何屿白那副架势,就知道路程肯定不近,只略微沉吟,随后就安心开始闭目养神。 何屿白看见她慢慢闭上了双眸,配合地放慢车速。 大约过了半个钟头,邓绥睁开了双眼,惊奇地发现,车子逐渐远离了高楼林立的街区,几乎穿过了半个城市,开到了一个熟悉的街道上。 街边的大树下,有几个老人围在一个小桌子旁边,正下着棋,一时间,笑声与棋子落地声交织着传了过来。 这条路她也曾经开过许多次,然而在看见这副熟悉的场景时,仍然心生波澜。 邓绥有些疑惑地开口问∶“你该不会要带我回学校吧?” 何屿白沉默着没有回答,而是用行动告诉了她答案。 车子在学校大门并没有停下,而是安然地驶过,最终停在一个小公园前。 “下车吧。” 邓绥跟着开门走下来,边打量着四周的风景。 何屿白拎起放在后排的黑色背包,而后先她半步,在前面引着路∶“我这几年一直专注于工作,除了出差外,几乎都留在京市,偶尔觉得无聊烦闷,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后来有一次顺路到了这边,无意间逛了逛,倒是觉得心情舒畅许多,久而久之,我只要无聊了就会到这里呆上半天。” 无聊了,还是心情烦躁了…… 邓绥听后凝起眉,注视着他的侧脸,然而他没有看她,面上也没有出现多余的神色,她不知道他的心里在想什么。 两人走了一条小路,周围是一片林荫,有些人烟稀少。 记忆太过久远,她已经不记得自己以前是否来过这里,她想,大概是来过的,毕竟这里距离她的母校是那么近。 第11章 她仅存的画面,是旁边5a级景区的亭台楼阁与湖光山色。 不得不说,虽然这里虽然不如景区那般一步一景,却别有一番趣味。 正值春末夏初,哪怕日头正高,也丝毫没有感觉到炎热,有的只是微风习习,轻风拂面,目之所及的是一片绿意。 两人走走停停,随后停在一个比较高的树荫处,选了一个长椅坐下。 邓绥俯身眺望,下面的草地上零零散散地坐着几个人,还有个中年人在摆摊卖风筝,她又仰头望向天空上正放飞的几只风筝。 此时,感觉到旁边有一股灼热的视线,她下意识回头看去,对上了何屿白目不转睛地目光。 何屿白着背包的手指微微收紧,面色却仍然不改,他漫不经心地嘀咕道∶“这里的风筝依然这么丑。” 随后,他光明正大地拿出背包里的相机,翻出以前拍的照片给她看∶“呐,你看,这些都是去年拍的,千奇又百怪,我估计都是在旁边那个摊子上买的。” 邓绥的眼睛被迫接受了很多形色各异的风筝,眉眼间不禁染上笑意,她收回视线,心里更是难得的放松。 “嗯,是有些丑。” ——看来,他确实没少来这里。 听出她语气里的打趣意味,何屿白轻舒了一口气,手里仍然紧紧拿着相机。 作为一个业余的摄影师,他的相机里好看的风景数不胜数,只不过这几年闲暇的时间不多,自己又没有多余的心情,所以拍出来合格的成片少之又少,今日却难得的很技痒。 只不过,他不知道今天有没有机会,拍到他想要留住的画面…… 他眼睫颤了又颤,略有些心不在焉地垂下头,脑海中又回想起刚刚邓绥那双盛满盈盈笑意的眸子,心都跳得有些快。 ……这是她回国后,他第一次看见她笑得那么开心。 再往回走时,已是傍晚时分,日落西斜,稀疏的阳光从两侧大树枝叶的缝隙里落下,光影细碎流动,清幽又安闲。 两人并肩而行,都没有说话,只是看着脚下蜿蜒的石子路,他们的影子几乎融为一体。 只有偶尔树叶沙沙的声音打破寂静,直到出了公园,气氛才逐渐热闹起来。 这里离学校很近,不远处就是一条小吃街,间或有两三个青涩的同学结伴而行,与他们擦肩而过。 邓绥站在车旁,目光微动,随即摊开手,指着那片小吃街∶“接下来,我们去哪里?” 何屿白看出她眼中的跃跃欲试,没有当即应允,而是瞥了一眼那边稀疏的人影,又看了眼时间。 这个时候,小吃店应该基本上都已经开门了。 “好吧。”他同样伸出手指,指了指那边,笑着道∶“我们去那里看看?” 邓绥欣然点头,率先迈开步伐∶“好。” 她很不擅长厨艺,因此在国外这些年,只得入先随俗,平素里也是吃西餐比较多,只是偶尔弄点简单的中餐改善口味。 如今看到这条小吃街,固然知道有些店铺不是口味多么好,她却还是非常想念。 何屿白哑然失笑,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 11 第11章 ◎若是重来一次,我还是会做出同样的决定。◎ 窗外夜色渐浓,街灯悄然亮起,在酒店的玻璃上晕染出一团柔和的光晕,两侧的树枝静默而立,在墙上投下淡淡的暗色影子。 周楹正坐在靠近窗边的椅子上,目光专注地看着笔记本电脑的屏幕。 匆匆闪过窗外的夜景,放在键盘上敲打的手指逐渐停了下来,随后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将笔记本缓缓合上。 闭目养神片刻后,起身一把将厚重的窗帘拉上,而后心情愉快地坐在外间的沙发上,将对面墙上的投影仪打开。 不一会儿,却听到了刷卡开门的声音,用余光朝门口扫视一眼,果然看见邓绥的身影,她顿时将屏幕上正在播放的电影按了暂停,正儿八经地瞅过去。 室内太过昏暗,邓绥随手开了一盏落地灯,察觉到她的视线,一边低头换了鞋,一边问道∶“怎么不开灯?” “这样看电影才有意境!知道你要回来,特地选择了3d电影模式。”见她一个人回来,周楹不由问道∶“怎么不请人上来坐一坐?” 对上周楹调侃的目光,邓绥有些不解其意,反倒投去疑惑地一瞥。 随即略显松散地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了下来,手指轻轻捏了两下脖颈,她浅描淡写地说∶“这么晚了,就让他回去了,这是在看什么?” 周楹啧啧称奇之余,识趣地转移了话题∶“行吧,我在看《拾荒少年》。” 抬头又摁了一下遥控,屏幕上原本停滞的红衣少年霎时间重新动了起来。 “诸天影视之前出品的动画电影,评分很高……我刚看了开头,感觉还可以。” 听见这个名字,邓绥的眼神瞬间变得复杂,她没再说话,跟着扭头看向了屏幕。 伴随着电影里人物动作以及场景的变化,屏幕的色彩也在不停变换,光照射到邓绥的面颊上,或明或暗,让人看不太清楚她的神情。 这部电影的播放时间说长倒也不算长,说短却也不算短,大概两个小时左右的时长,等到电影播放片尾曲时,周楹才关上了投影仪。 “好久没有这么原始地看过电影了。”眼见邓绥从这部电影开始放映就没怎么说过话,她询问道∶“阿绥,你觉得怎么样?” 邓绥与她四目相对,莞尔一笑∶“不错,很好看。” “是吧。”周楹连连附和,感觉有些口渴,她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又跟邓绥说起自己翻看影片时从网上了解到的消息。 “据说制作这部电影之前,诸天影视已经濒临解散,根本没有多少资金来投入电影制作,里面的大部分动画都是公司的人自己做的。” “当时又想赶着国庆档的时候上映,基本上每天加班到深夜,没想到上映一段时间这部电影爆了,短短几天就净赚了几千万,一下子就让公司起死回生,资金也缓冲过来了。” 邓绥把房间里的灯打开,室内霎时间变得明亮起来∶“这叫天时地利人和,可遇而不可得。” 说起来,虽然她早就看过剧本,也知道剧情走向,但由于种种原因,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成片。 抛却她心里的某些念头,只从电影的角度去评价,《拾荒少年》确实是一部很好的片子,整部电影节奏把握得当,几乎一气呵成,再加上经历曲折,又十分生动的人物形象,能爆火也是理所应当。 “确实,不光故事不错,题材也很新颖。”周楹这时仍有些意犹未尽地回忆着剧情,“至于画面,虽然有些特效看着略显粗糙,人物看起来却十分逼真。” 邓绥总结道∶“瑕不掩瑜。” “对,就是这个意思!”周楹赞同地点头,“特别是电影的主角,那个拾荒少年,简直是栩栩如生,看得出来是用心制作的。” 那个红衣少年…… 邓绥蛾眉微蹙,略有些出神。 俗话说,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有时候动画制作,说白了也是在用色彩、元素、线条来勾勒画面,不同的人制作出来的动画往往也会有所差别。 她也是动画专业出身,当然能看出有些细微的不同。 甚至,由于对何屿白、时青泓等人太过熟悉,她甚至可以看出电影中哪些是何屿白的手笔,哪些又是时青泓的手笔。 而那个红衣少年,如果她预估不错的话,就是何屿白的风格。 见她若有所思,神情里似乎透露出些许失落,周楹联想到她之前的经历,忍不住脱口而出∶“阿绥,你有没有后悔当初出国的决定?” ——毕竟,如今诸天影视发展的如此之好,若邓绥当初没有选择出国,说不定这一切都会属于邓绥。 公司、地位、金钱…… 后面的这些话虽然周楹没有说出来,邓绥却依然明白了她的言外之意。 她面色一怔,旋即唇角勾勒出一抹温和的笑容∶“没有什么后不后悔,那已经是既定事实。” “况且,”她目光温和而坚定,“对于我来说,当时出国已经是最好的选择。若是重来一次,我还是会做出同样的决定。” 邓绥说得十分坦荡,没有丝毫逃避躲闪,周楹顿时心下一松。 邓绥又问∶“再者,我现在过得很差吗?” 周楹毫不犹豫地摇头,若是邓绥如今都算过得差,那她这样的岂不是…… 这样想来,阿绥确实用不着她担忧。 她也有闲心来跟邓绥闲聊了∶“阿绥,你说现在怎么还没出《拾荒少年》第二部,第一部已经上映快三年了,第二部居然连制作的消息都没有,评论里催促的人不少,说实话,看完我都开始期待了。” 邓绥弯了弯唇角,没有回答,心里却知道周楹的期待至今仍是遥遥无期,毕竟第二部连剧本都没有,更别提制作、上映了。 第12章 即使是周末,邓绥也基本上一天都没有休息过,这个时候已经将近十一点,她觉察到了些许倦意。 给自己打了一杯咖啡后,她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转而说起了正事,“对了,starai的版权问题解决得怎么样了?” 周楹瞬间神情一肃∶“放心,都已经处理好了。我已经找专业机构鉴定过,并不属于抄袭的范畴,只是看起来有些神似,实则有很大不同,我也拟订了相关声明,把整个事情的起因经过,以及鉴定资料都整理好发布了出去。” “那就好。”邓绥紧绷的神经逐渐放松下来,端起咖啡杯轻嘬了一小口,“最近starai发展势头正好,若是因为这个问题毁了名声,岂不是功亏一篑。” 一直以来,ai使用的版权问题都是人们关注的焦点,为了推动ai的发展,这几年里,联合国与各个国家都出台了许多相关细则,对于ai软件的使用范围做了非常明确又详细的规定。 虽然她很确定,starai并没有使用过任何没有版权的动画效果,自己在这方面把控也非常严格。 在有人质疑网站里面用到的某些动画竟然与一个合作室出品的动画有相似之处时,却仍然心中有些担忧。 ……好在只是一场乌龙事件。 她翻开放在桌子上的笔记本电脑,摁了开机,想要查看这件事的舆论走向。 “阿绥!” 周楹看见她的动作,当即喊了一声,语气短促有力,其中夹杂着强烈的不满意味。 毕竟邓绥几个月前还因为工作劳累直接昏倒住了院,当时那个样子,现在她回想起来仍然心有余悸。 知道邓绥的性格,她缓了口气,秀眉却依旧蹙得很紧∶“这么晚了,就不要再喝咖啡,也不要工作了,你还信不过我吗?” “当然不是。”邓绥当即明白了她的意思,将咖啡杯搁在桌子上,哭笑不得地举了举双手,“好了好了,我保证——咖啡不喝了,电脑也不看了。” 周楹这才安心,露出笑容∶“这还差不多。” 邓绥眉眼间流露出淡淡的无奈∶“时间不早了,阿楹你也回去吧。” 周楹在离开前,仍是再三叮嘱,邓绥只好一一答应。 固然,在浅浅喝了一口咖啡后,邓绥已经提起了精神,现在没有丝毫的困意,但是这点小事上她还不至于失信于人。 在周楹离开房间后,她仍没有再看一眼电脑,而且选择洗漱,准备上床歇息。 待她穿着家居服从浴室出来时,发现手机里已经悄然多了一条消息。 ——【你让我找的办公地址,我已经找好了。】 她简短地回了几个字,而后找到周楹的微信,正欲打字却想起了刚才阿楹的叮嘱,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而是退出了和她的对话框。 ……这应该也算工作,明天早上起来再和阿楹说这件事吧。 12 第12章 ◎他低声唤了一声“阿绥”。◎ 大概是今夜喝了咖啡的缘故,亦或许是收到晚上那通消息的影响,邓绥心里有些亢奋,有些杂乱,思维不断地游离着,却总是无法沉不下心思入睡。 她想到了从异国他乡跟随她回来的几位同伴,他们或许有其他的考量,但也是因为信任、相信她,才毅然决绝地辞去了研究院的工作,跟着她回国打拼,去谋一个不确定的未来。 他们这几日也陆续办好交接手续来到了国内,现在仍然住在酒店里。 她又想到了这些年在国外的生活,有人的世界就有竞争,在研究院里勾心斗角也不可避免,但有时候她也会觉得安逸。 不必为生存而奔波,事业上又有了给予她很大信任的领导与支持她的同伴,她只需要潜心研究,只需要按部就班。 然而仅仅回国一周,那些生活就已经离她非常遥远,仿佛只是她的一个幻想,倒不如回国后的忙碌给她一种脚踏实地、踏踏实实的感觉。 最后,她不知为何竟然回想起今日晚间与何屿白在车里的场景。 这个时候她的思绪已经有些沉,半梦半醒间,她有些记不清他都说了些什么,依稀之间只能回想起他的殷殷关切,以及自己斩钉截铁地拒绝。 唯有他那双在黑暗的车内仍然熠熠生辉的双眸,仍然历历在目。 …… 五月六日,正是劳动节放假后的第一个工作日。 这天,影视行业发生了一件大事,诸天影视宣布与starai幕后团队达成合作计划,接下来几个月将联合创作第一部全ai生成的动画大电影。 其实在劳动节放假期间,各大社交媒体上都出现了相关消息,但也只是零星传言,让人摸不清虚实真假。 对于普通观众而言,刷到这个消息不过是看个热闹而已,只是粗粗扫过,随即便抛诸于脑后了。 起初,涉及“ai电影”“ai电视剧”,他们总是会争论不休,然而经过这么长时间,观众也逐渐开始免疫,不再像刚刚听说那样抵触,却也没有报太大的期待。 毕竟这些年经常有电影打着ai的名义,效果却大多不佳,及格线以上的倒是也有,却仍然没有多么令人惊艳的效果。 与之相反的是,这件事却在业内引起了轩然大波。 近几年影视行业持续寒冬,至今仍是处于低迷期,期间一些电影导演也逐渐开始反思,不再追求速度,而是精心打磨剧本,花费更多的时间去制作,去拍摄。 然而最终能呈现给观众的优质电影却极少,大多数仍是平平无奇,粗制滥造。 不说其他,一部优质电影所耗费的人力、物力以及时间都不是一般的导演和公司所能承担得起的,而知名导演和公司纵使有足够的能力,却很少有人愿意这样去做。 为了降低成本,很多导演选择尝试使用ai工具,但是结果却不甚理想,当时市面上最成熟的ai软件也存在着许多缺陷,做出来的成品观众更不买账。 此后的电影界,便分为了两派,一派固步自封不再使用ai来拍摄电影,另一派却依旧积极探索ai工具。 但业内人士也都清楚,即使他们在宣传的时候称是ai创作,最多不过是涉及了某些片段,仅此而已。 而今时今日,一方是国内知名的影视公司,一方是近期声名鹊起的ai大模型背后的科研团队,先前没有任何苗头,两方却突然宣布联合打造ai电影,这不啻于在业内埋下一颗巨雷,怎会不让人吃惊? …… 上午十一点左右,海悦大酒店八层宴会厅,宣介会结束,相关高层人员与记者们都已经离开。 作为诸天影视主管宣传方向的副总,管彤却留了下来,此刻正在与旁边的记者交代接下来的采访内容,力图达到最大的宣传效果。 另一边,邓绥也没有离开,她坐在休息室里,浏览着网上的新闻,眼见一切都按计划进行,即使这是公关的结果,心中依然安心不少。 邓绥收回手机,而后环视四周,发现没有何屿白的身影,眼见快到既定的采访时间,不禁踱步走了出去。 在最后一间休息室找到何屿白时,她正欲上前,却发现除了他以外,里面还有一个人,两人似乎在交谈。 她放慢了脚步,驻足在门口没有进去,犹豫自己来得是不是不合时宜。 里面的人毫无察觉,说话的声音反倒是越来越大。 被对着她的那个身影似乎很激动,大声指责道∶“哥,你为什么要和她合作?她当初在你心里划下那么深的一道伤痕,你难道就这样轻易原谅她了吗?” 何屿白皱眉提醒,语气逐渐加重∶“言灼,我们之间的合作是公事,是经过公司高层领导集体决定的。” “我才不信!那你为什么要在公司力排众议,还把那个剧本给了她?” 徐言灼当然不会就这样让他敷衍过去,若说他哥没有一点私心,他怎么也不相信。 何屿白呵斥道∶“徐言灼!你不要光听信那些风言风语!” 邓绥听到这里,知道不是在谈公事,不欲再听,抬起手臂准备敲门。 毕竟她已经听出了两人讨论的是她自己,也听出了另外一个说话的人是谁。 她倒没有心中不悦,却也谈不上高兴,这个时候双方合作达成,她心情正好,并不想因为这个事情而破坏。 徐言灼丝毫不觉得自己哪里有错,又义正言辞地说∶“哥,邓绥她事业心太强,野心又大,她此时回来肯定是想利用你,你要是再和她在一起肯定还会被她压制,我看还是于萦与你最合适,温柔又体贴,将来肯定会是一个合格的贤内助。” 邓绥手上的动作一顿,面庞的笑意浅淡,骤然变得冷漠。 这番言论槽点实在太多,但最让她在意的是,他话里话外显然认为女性就不配拥有事业,而是应该扮演好“贤内助”的角色。 她生气愤怒之余,心里也感觉有些莫名其妙,毕竟在她印象中的徐言灼乐观开朗,天真烂漫,不是能说出这番言论的人。 第13章 不光是爱情观,连价值观仿佛都变得有些扭曲了……他这几年是经历了什么? 此时,她倒也想听一听何屿白的看法,不知道他是不是也被徐言灼同化。 显然,何屿白与她的感官相同。 何屿白听了这一番话后,眉心刹那间出现一道很深的褶皱,面容严肃起来,以一种难以言喻的目光望着徐言灼。 “徐言灼,你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吗?”她搁在办公桌上的手紧握成拳,声音里也满是怒火,“你也是在你的姑姑、我的妈妈身边长大的,平日里受到她很多耳濡目染,怎么还能说出这一番话!?” “事业心强,有野心,这些对于女性来说是什么缺点吗?至于你说的什么利用、压制……我最后再说一遍,这是我们之间的私事,与你毫不相干。” 徐言灼低着头,她看不清他的表情。 “还有,你不要再把于萦牵扯进来,这样岂不是同时我们侮辱了三个人?如果你真的认为于萦是一个很好的姑娘,更不应该肆意地去评判她!” 邓绥无声地笑了笑,心底的沉郁逐渐消散,为了徐言灼不再说出更离谱的话,她适时地敲了敲门。 两人抬头看了过来时,她的神色毫无破绽,面带微笑地说∶“何总,时间差不多了,采访马上要开始了。” 何屿白面色一怔,旋即应好,给挡在他面前的徐言灼一个警告的眼神,便不再理会他,大步朝着邓绥走来。 “我们走吧。” 好在徐言灼一句话都没说,他跟在两人后面出来,看见不远处的电梯,直接溜了。 邓绥也没有理睬他,而是和何屿白公事公办道∶“管彤刚才跟我说,之后的采访又加了一个问题。” 何屿白又应了一声好,心不在焉地往前走。 邓绥发现他面色有些差,关心道∶“屿白,你怎么了?我看你有些不对劲。” 何屿白沉吟了一下,还是决定实话实说∶“你……是不是听到言灼之前说的话了?” 邓绥听了这个回答,顿时收回关切地眼神,双臂环抱,目不斜视地往前走,留给他一个冷漠的侧影∶“是啊,我是听到了。” 何屿白立刻道歉∶“对不起。” “你跟我道什么歉,又不是你说的!”瞧着他神情忐忑的样子,邓绥斜了他一眼,“再说了,他还是孩子气,我不至于和他计较。” 何屿白放松之余,心里也有些不满,不是针对她,而是徐言灼,他都这么大了,已经参加工作一年,哪里还是孩子,也早就应该懂事,知道什么是谨言慎行了。 “你没有生气就好。”何屿白停下脚步,站定在休息室外,神色纠结∶“那你为什么叫我何总……” “你以为我是迁怒你了?”邓绥哑然失笑,慢慢靠近他∶“屿白,从我回来以后,你好像也没有叫过我的名字啊,难道你也是在生我的气吗?” 感受着她近在咫尺的呼吸,何屿白眼神一滞,躲闪地垂了下来,嘴唇蠕动几下,溢出一声叹息∶“我没有生气。” 没在一起之前,为了显得亲近,他一直是叫她姐姐,而在一起之后,为了缩短两人之间的年龄差距,他便跟其他人一样改叫了名字。 ——不是直呼其名,而是叫她“阿绥”。 但如今时过境迁,他和她分了手,叫“阿绥”似乎太过亲密,若直呼其名,又显得两人关系太过疏远,叫回“姐姐”她恐怕会觉得他莫名其妙,他踌躇不定,不知该如何是好,索性便省略了称呼。 此时此刻,望着她催促的目光,他最终还是低声唤了一声“阿绥”。 13 第13章 ◎何屿白看她的目光仿佛比这湖上春水还要动人三分。◎ 长长的过道走廊间,他们两个人相对而立,彼此都没有再说话,只静静地对视着。 柔和的灯光下,两人的距离太近,对方的五官变得模糊起来,徒留下一股微妙的情绪在彼此的眼眸里流淌、蔓延。 不知过去多久,身后传来皮鞋落地的声音,越来越近,邓绥蓦然后退一步,与他拉开了距离,随即转身循着声音望过去。 何屿白微微垂下眼眸,下意识抚摸着袖口,平缓着心脏处的激烈跳动,与杂乱无序的呼吸。 那是一个穿着酒店统一制服的男性,他站在走廊入口,对他们微笑致意∶“三号宴客厅已经布置好了。” 邓绥微微颔首∶“好。” …… 将近十一点半,邓绥一行人移步到三号宴客厅,不同于刚才宴会厅几乎能容纳百人的宽敞广阔,这里是一个小型的待客室,空间要渺小许多,几个人进去后,刹那间就占满了半个屋子。 邓绥抬眼打量着周围的环境,暗自点头,这里虽然是临时布置,却非常符合酒店的格调风格,简单低调之余,又不失品味。 无论是墙壁还是桌子的布置,都没用太多的繁复装饰点缀,而是用素净典雅的饰品装饰,里面最显眼的便是几把相邻而坐的椅子。 邓绥、何屿白与记者三人在椅子上相继落坐。 而管彤打发了一旁准备陪同的工作人员,自己避开摄影器材,选择了一个靠窗的位置站立。 负责本次采访的记者姓王,是一位约莫四十多岁的女士,专业性很强,为人认真负责,又不失风趣幽默。 摄像机准备就绪后,王女士熟稔地说着开场白,又对着镜头介绍起邓绥、何屿白二人。 这场采访采用了双人形式,在昨日拟订采访计划前,她对邓绥、何屿白二人已经简单沟通了解过,后来彼此见面时,见两人的形象气质都非常好,她当机立断便把原本的文字访谈改成了视频采访。 然而,即使形式上有所改动,内容上却非常中规中矩,并没有提到任何尖锐敏感的话题。 问题都是之前就已经商定好的,范围非常明确,无外乎是诸如“为什么要启动这个计划”“双方之后的合作规划”这类问题,只是给即将制作的ai电影进行前期宣传,来扩大知名度。 而过程也是十分按部就班,两人游刃有余、驾轻就熟地回答着这些问题。 采访进行了大半个小时,渐渐接近尾声。 仪态端庄、盈盈而笑的王女士慢慢合拢手中的手稿,信手搁在面前的小桌子上,十指交叉看着二人,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非常感谢二位的解答,我也很期待这部ai动画大电影的出现,那作为合作方,您二位对彼此的印象又是怎么样,可以和我们说一说吗?” 王女士面上带着期待,做认真倾听状,内心却回想起刚才与管副总的交谈。 管副总想先在普通观众这里赚足一波眼球,最大限度来提高热度,却苦于没有方法,她二人心里都清楚,这次访谈非常严肃正经,业内人士可能会关心,但普通的观众却会觉得枯燥乏味,提不起丝毫兴致。 她左思右想,最后看着那两位年轻又高颜值的被采访者灵光一闪,有的时候私人话题往往更能让人提起兴趣,她不也是因为两人形象气质极佳,更容易吸引观众,才采用了直播的形式么。 她把想法简单和管副总说了以后,对方短暂沉吟却没有拒绝,反而同意了。 当然,她在提问的时候也非常注意尺度,这个问题进可攻退可守,若说是公事公办的问题完全没有问题,但也可以把它往私人方面引导,就看管副总之后打算如何操作了。 听到采访计划之外的问题,何屿白神色一凝,眼珠微微转动,转瞬便明白这是那个临时新加、管彤让他们自由发挥的问题。 在何屿白还在组织语言时,邓绥想都没想便道∶“是一个很好的人。” 何屿白目光怔松了片刻,而后扭头看向她,揣度着她的神情。 数十年如一日,当年她也是如此评价他的。 王女士听到她的答案也有些出乎意料,这与先前所预想的两人之间进行商业吹捧倒是截然不同。 很好……这显然是一个很高的评价,却又太过于含糊不清,很好,又好在哪里? 她的身体微微前倾,耐心地等待着邓绥接下来的话。 邓绥唇角弯起,却没有再多说什么,接下来的有些话在这里说仿佛不太合时宜,毕竟是一个工作采访。 但这就是她内心里最真实的评价,在她看来,何屿白仍然是当初那个少年,温柔,体贴,善良,宽容,总之,何屿白很好,很美好…… 何屿白笑了一声,尔后收敛神色,语气郑重∶“她是一个很优秀*的人。” 野心、精明、能干……徐言灼所能想到的缺点,却都是当初吸引他的地方。 她是那般强大耀眼,让他顿生仰慕之情,而最让他心动的,便是她无论什么时候,都能从容不迫。 当初是,现在依旧如此。 王女士的眼神在两人身上打了一个转,见两人都没有多说的意思,并没有深究,只配合着开了一个玩笑,便转移了话题∶“看来二位对彼此都非常欣赏了。” 第14章 邓绥笑而不语,何屿白配合地点点头。 管彤见采访已经收尾,该走的流程几乎都全部完成,身体有些放松地靠在身后的墙壁上,目光不经意间往外瞅去。 海悦大酒店素来以典雅闻名,不仅仅是因为酒店内部的装潢陈设,还有一大原因便是紧邻着文化艺术中心,那里清幽雅致,又风景秀丽。 她站在的位置靠近窗子,这间宴客室虽然不大,格局却十分明亮开阔,窗户几乎占据了大半个空间,从这里看过去,视野内整个文化艺术中心都尽收眼底。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满目的绿色,其次便是挂着图书馆牌子的老式建筑,在高大国槐树掩映下,多了几分古朴的气息,有两个年轻女孩抱着书结伴而出。 馆前的空地上,是还没来得及收掉的各色旗帜与帐篷,大概是劳动节期间有什么图书活动,旁边不远处是一个喷池,水流从中间潺潺而出。 再往前,是一条蜿蜒曲折的小路,大概几百米的路程,便看到了那条有名的河流——定安河。 那里,堤岸上的垂柳,与河上的景致交相辉映。 今天的天空碧蓝,万里无云,已经将近午时,河水清澈见底,阳光打在河面上,泛起一片耀眼的光泽。 河水粼粼,柳枝依依,有行人驻足在拱桥上,偶有行人从桥下穿过,水面微波荡漾,他们轻摇着小舟,夹杂着欢快地嬉笑声。 她望着眼前的美景,略有些失神,不经意间回想起前两日的那一场会议。 在那场会议上,林副总提出将剧本换成《末日之后》,高层的意见顿时发生了分歧,一多半人认为太过冒险而持反对意见,就连她都心生踌躇。 正在这个提议即将被否决时,何屿白却说∶“我想这件事更应该请邓工来发表一下自己的看法,毕竟她才是最清楚aigc技术的人。” 他说话的神情是那样笃定,那样相信,仿佛只要有学姐在,就能挽回局面。 而学姐赶到后,也不负众望,直接用这段时间starai的实际成果打消了众人的担忧。 两人配合得几乎天衣无缝,非常完美地说服了那些反对的领导,成功地更换了剧本。 大学时她一直想不通,为什么学姐会和何屿白在一起,但她在谈过两个男朋友以后,却渐渐明白那种感觉了。 学姐没有隐瞒过她的过往,她知道,学姐不是自怨自艾的人,却也自尊心极强,她从未见过学姐失态的模样,哪怕处于很糟糕的境地。 她感觉,学姐对任何人都有一种淡淡的隔阂,虽不强烈,却让人不能轻易靠近。 但学姐对何屿白却是不同的。 她面对何屿白时会更放松,更肆意,而何屿白对她也有着旁人难以匹敌的信任。 管彤凝望着窗外碧波荡漾的河面,漫不经心地想着,当时学姐站在会议室里侃侃而谈,何屿白看她的目光仿佛比这湖上春水还要动人三分。 看似波澜不惊,平静如潭水,里面却蕴藏着巨大的漩涡,饱含着依赖、信任、仰望、爱慕。 就是她这样对于感情不太敏感的人,都为那里面的情愫而深受触动。 …… 工作人员正在收拾相关采访设备,王女士与几人握手道别∶“那就先这样,管副总,采访的样稿出来后,我会第一时间联系你。” 管彤笑着回握∶“辛苦您了,中午有时间一起吃个便饭吗?” 王女士也跟着笑了笑∶“不了,回去还要抓紧时间赶稿,后续也还有很多工作。” 何屿白在采访结束后,去外面接了个电话,尔后似乎有什么事情,急匆匆地离开了。 邓绥与管彤送走王女士与她的同事后,宴客厅内就只余下她们两个人。 管彤随意找了把椅子坐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今天整个上午她都没有什么闲暇时间,现在实在是有些渴了。 邓绥伫立在窗边,手里也端着一杯水,食指摩挲着玻璃杯,神情游离,似乎在思索着什么,又像是单纯地眺望外面。 感觉胃部有些不舒服,她不着痕迹地抬手在绞痛的位置按了按,随即跟酒店工作人员订了两份餐。 前些年一个人在国外,她没有太在意自己的身体,奔波劳碌,又不注意饮食,整日对付着吃,即使后来察觉收敛了许多,没有产生太严重的疾病,却终归留下了一些后遗症。 管彤注意到她的动作,投来关怀的目光。 邓绥轻轻摇了摇头,没有解释什么,她若无其事地收回手臂,举起水杯饮了一口,思衬片刻开口∶“小彤,我记得徐言灼也在诸天影视上班,你最近见到过他吗?” 管彤凝眉沉思,良久才反应过来徐言灼是何人,但脑海里只是一个模糊的印象,她不解其意∶“我经常出差在外,也只是在公司偶然见过两面,你怎么突然问起他?” 邓绥似不经意般说起∶“没什么,只是刚才在酒店里碰到,发觉他性格变化了不少。” “是吗?”管彤仔细想了一想,有些不确定地说∶“在我的印象里,他是个很乐观开朗的大男孩,若说有什么变化,这我倒是没有注意过。” 邓绥淡淡莞尔∶“可能是变得成熟了,毕竟人都是不断在成长。” 听她的语气,邓绥就知道两人不甚熟悉,趁着服务员端着餐具过来之际,适时转移了话题。 但心里仍然觉得不太对劲,脑海里闪过一些模糊的念头,转瞬却又都压了下来,那些毕竟都是她的猜测,无凭无据,还需要进一步证实。 …… 邓绥胃口不大,吃得也并不多,然而用过餐后原本有些苍白透明的面色却逐渐红润起来。 饭后,邓绥原本打算回自己的工作室,管彤却以商定后续宣传计划为由,邀请她一起去了诸天影视。 楼下还停了一辆商务用车,是管彤平日所用,两人出了酒店后,管彤先拉开车门上车,而邓绥则坐在了后排靠右的位置,前面的司机见两人坐好,车子缓缓启动,行驶在宽阔大道上。 海悦大酒店距离诸天影视大约四十分钟的车程,邓绥上车后就感觉有些疲惫,邃阖起眼眸闭目养神,待她再睁开眼睛时,轿车已经靠近市中心的繁华地带,很快一座宏伟的建筑就出现在她的视线内,正是诸天影视办公的大厦。 因为是跟管彤同行,两人刷卡进了大厦后径直坐电梯到了十五层,那里是宣传部的所在,管彤的办公室也在其中。 管彤拿出拟订的宣传计划给邓绥看,打算与她商讨修改的部分,正在这时,时青泓轻敲了下房门,打断了两人的对话∶“我有没有打扰到你们?” 管彤有些稀奇地看着他∶“时哥,你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时青泓笑∶“今天宣介会这么重要,我当然要过来一趟,一切还顺利吧?” “很顺利。”管彤正欲再说些什么,便被外面的一个同事喊走了。 时青泓瞥了一眼她忙碌的背影,走到邓绥面前,提了一把椅子坐下。 “正好阿绥你也在,我就不另外打电话通知了,你知道的,明天是我生日,文皓的意思是趁着这个机会咱们这些老朋友聚一聚,我想着确实很久没有聚到过一起了,就同意了,地点定在我家。” 说到这里,他语气一顿,问出了自己的来意∶“阿绥你明天晚上有时间吗?” 邓绥当即点头应了下来∶“当然有,放心,我一定准时到。” 时青泓见目的达成,面上的笑容更盛,挪揄道∶“那就说定了,你明天怎么去,用不用我帮你找个司机啊?” 邓绥面色不变,斜了他几眼。 “不用了。” 话音刚落,正好管彤交代完下属进来,她掩上门后,边朝里走,边抱怨道∶“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今天办公室外人来人往,去茶水间的员工也是一波又一波,我刚才在门外站了一会儿,感觉自己好像是只被人观赏的猴子。” 若是有人路过也就罢了,最让她觉得奇怪的就是,经过她身边的时候,所有人都会投来一抹说不出来意味的目光。 她不明所以,却又感觉如芒在背。 时青泓松了松领带,随口说道∶“八卦是人的天性,倒没有稀奇的。” 他显然是知道什么,管彤面露疑惑,看向一旁的邓绥,而邓绥笑而不语,并不作声,她左思右想,都想不出所以然来,只得追问道∶“什么八卦?我有什么八卦,怎么自己不知道,你们却都知道了?” 时青泓挑起眉梢,见管彤一副懵懂无知的模样,饶有趣味地笑∶“今天宣介会你和邓绥几乎形影不离,刚才还一起回了公司,一个是何总的前女友,一个是何总念念不忘的初恋,你们二人走在一块儿,还相谈甚欢,不引人瞩目才怪。” 别问他没有在现场是怎么知道的,他来的路上碰到了林钟,林钟和他讨论起这件事,甚至想要从他这里知道一些内情呢。 邓绥神色平静,显然早就知道答案。 第15章 管彤眼神呆滞了一瞬,后知后觉般恍然大悟,幽幽叹了一口气。 是哦,原来她还是何屿白的前女友,若她不是当事人,恐怕也觉得这样很奇怪。 她皱起眉,却发现没有很好的解决办法。 工作枯燥乏味,员工们闲暇的时候想要放松片刻,聊些家常也无可厚非,而公司的作风是,只要不耽误公事,一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她有次下楼去十三层的电影部门,意外听到其他人在聊八卦,当时都听得津津有味,只是没想到这次换自己成为了主角。 这件事情她都已经忘得干干净净了,为什么其他人记得这么清楚!? 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当时她为什么要有那么一瞬间的心软! 管彤看向邓绥,神情复杂,欲言又止,止言又欲,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终哀叹一声。 邓绥不解其意,挑眉看过去,这件事她早就知道了,何屿白那边有没有宣布她不清楚,但管彤可是发过朋友圈的,她当时还以为是两人在一起工作,彼此朝夕相处久了,感情发生了转变。 虽然回国后这些日子,她感觉到自己对何屿白的态度有所不同,却也不觉得何屿白与管彤谈过恋爱有什么,毕竟当初她和何屿白已经分手,之后和谁在一起也都是他的自由。 但看管彤的神情,既没有爱,也没有恨,仿佛很嫌弃的样子,而一旁的时青泓笑容里满是幸灾乐祸。 她迟疑地开口∶“青泓,你怎么这种表情?这其中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吗?” 管彤对时青泓怒目而视,时青泓此时笑容微敛,轻咳一声∶“哦,我只是想到一些好笑的事情有些情不自禁,请见谅。” 14 第14章 ◎你还会走吗?◎ 翌日傍晚,夕阳西垂。 邓绥顺着时青泓所发的地址,来到了他的家里。 四年前她出国时,时青泓还在云溪居住,虽然后来在一次通话中她得知时青泓搬了家,这里却是她第一次来。 走进去后,她环视一周,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光线通透的客厅。 闪过的第一个念头竟然是—— 诸天影视这几年确实发展得很好,时青泓竟然买得起这种房子了。 随即便哑然失笑,对金钱的渴望与敏感几乎被她刻在了骨髓里,任何时刻都无法忘掉。 如时青泓所言,今日来的几个人,都是她熟悉的朋友。 不多时,文皓与管彤便先后赶了过来。 彼此都很熟悉,几人坐在客厅里闲话家常,中途邓绥去旁边接了个电话,待收线后,发现客厅已经空无一人,那三人正在露台上兴致勃勃地摆弄着一个烧烤架。 一瞬间,她感觉似乎是回到了以前。 大学的时候也是这样,他们聚在一块儿最喜欢自给自足,连那个烧烤架看上去都非常熟悉。 下一秒,她的思绪便回到了现实。 无他,只是想到了缺少的那两个人。 夜色渐渐笼罩了这片天地,这个时候何屿白才珊珊来迟,而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何奚妍,何屿白的姐姐。 文皓最先听到门铃声,放下手上的工具去开门,待看到携同而来的两个人,面上满是惊讶∶“奚妍,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何奚妍只着一件白色衬衫,黑色外套被她搭在左臂弯里,淡淡莞尔∶“昨日中午。” 听到交谈的声音,余下的人也随之看过去。 邓绥联想到昨天中午何屿白急匆匆离开,若有所悟。 时青泓笑着开口∶“昨天听屿白说起的时候,我也有些惊讶,没想到今年在我生日上几个人竟然聚齐了,真是难得。” 众人在客厅匆匆寒暄了几句,便移步露台,围坐在烧烤架前。 何屿白是从公司赶来的,一踏进屋子,便脱下了西装,露出里面单薄的衬衣。 不用多说,何屿白便熟门熟路地与文皓一起当起了烧烤的主力,而管彤与时青泓这位寿星则在一旁打起了下手。 气氛很快便热烈起来,露台上的灯光,将众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说笑声也顺着风传得很远。 唯有邓绥与何奚妍两人,由于手艺很差,只得坐在不远处的桌子前,无奈地看着他们的方向。 * 邓绥与何奚妍坐在一块儿喝茶闲谈。 得知何奚妍是一个人回来,邓绥面露意外之色∶“jason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 在大家的印象里,何奚妍与jason向来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无论是工作,还是生活,两人总是形影不离。 听到她问起自己相恋多年的男友,何奚妍唇角微弯∶“他还在国外,过两天乐团还有一个重要的演出,我可以休假,他却实在是走不开了。” 邓绥轻轻点头,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感受着茶水的温度,目光投向烧烤架那边,只见那边已经升起袅袅烟雾,她转回头,又问∶“这次回来打算呆多久?” 何奚妍轻轻叹息,笑得有些无奈∶“大概一周的时间吧,说起来也有几个月没有回来了,我也想多待一段时间,可是乐团那边也离不开我——不说我了,阿绥你呢?” 邓绥疑惑抬头,不明白她话中之意∶“我?” 何奚妍正欲开口,觑了一眼何屿白的方向后,却又止住,将有些话咽了回去。 那边看似很热闹,但若是有心,却也能听清她们这边说些什么。 她大学毕业不久就已经在y国定居,邓绥出国后两人的距离反而更近了,虽说不是经常见面,但相较于其他人,有关邓绥的消息却也大多是最先知道。 这两个月她忙于跟着乐团到处演出,闲暇的时间甚少,却也在三个月前与邓绥见过面,那个时候她根本没有回国的想法。 收到邓绥回国的消息后,她也打听过研究院那边发生的事情。 工作上的事情,说难办倒也仍然有解决办法,如今的局面,让她觉得棘手的反而是私事。 她略一沉吟,随即不动声色地起身离座,向客厅那边走去。 邓绥看着何奚妍的背影,察觉到她有话想说,邃放下茶杯,茶杯与桌面碰撞,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尔后起身不紧不慢地跟了上去。 …… 客厅里仍然亮着灯,进去后,邓绥顺手虚掩住通往露台的那扇门,将说话声也尽数阻挡在了外面。 此时,何奚妍正立在一扇落地窗前,听到声音后扭过头来,见来人是她丝毫不感到意外∶“阿绥,我回国这两天,发现网上多了许多你和屿白的传闻。” 邓绥似笑非笑地瞥了她一眼,这是她很少在外人面前显露出来的表情。 摆脱了面上一贯的从容温和,却透露出些许玩味与不羁。 瞧见她蹙紧的眉,邓绥开口时语气里却满是轻松∶“奚妍,那是为了宣传电影,我不认为我有哪里做的不对。” 随后,她用手指拨了拨有些散乱的发丝,漫不经心地补充道∶“再说了,另外一个当事人也没有提出反对。” 两人是多年的好友,邓绥很了解她。 若说何屿白会站在商人的角度去考虑问题,那何奚妍就是纯粹的艺术家。 清高、孤傲、不染俗尘。 她最不喜欢的,大概就是在感情里掺杂利益,从她选择的男朋友也能看出来。 这样没什么不好,邓绥最初与她成为好友,也是因为她身上的那份纯粹。 然而,两人却也因为观念不同争吵过多次,特别是在何屿白的事情上。 察觉到邓绥话里隐藏的意思,何奚妍轻叹一声∶“这件事你们已经商定好了,我还有什么可说的。” 出乎意料的,何奚妍没有在这件事情上纠缠,也没有评价她的某些做法。 邓绥微感意外,接着耐心等待着她的下文。 “阿绥,你在研究院发生的事情我也听说了,我很赞同你的选择。”何奚妍话语一顿,“但我不知道的是,你这次回来是不是已经下定决心在国内安定下来了……若是之后研究院再有变动,你还会回去吗?” 邓绥轻笑一声∶“你说呢?” 观她神情如常,何奚妍也随之而笑∶“我认识的阿绥,不是这么不负责任、轻易改变想法的人。” 邓绥唇角轻勾,不置可否。 “那屿白呢?”说到这里,何奚妍的眸色转黯,欲言又止,“我听说,你和屿白最近相处的很好。” 邓绥并不否认,轻轻颔首∶“是还不错。” 何奚妍追问道∶“我想知道的是,回国后,阿绥你选择屿白的公司合作,甚至后面与屿白的那些相处,是想与他重归于好,还是因为利益而顺水推舟?” 算计,对于阿绥来说,几乎犹如本能,有些事情恐怕连她自己都不清楚,到底是出于真心,还是因为有利可图。 有些没有被戳破的事情,被她一语道破。 邓绥反问∶“这很重要吗?结果就是这样。” 第16章 她一贯认为,凡事论迹不论心,不管心里是怎么想的,事情的经过与结果都摆在那里。 “当然……”何奚妍还想再说些什么,刚开口却话语一顿,“屿白?” 邓绥顺势转头,见原本虚掩着的门不知何时被推开了,何屿白站在露台与客厅的相接的地方,默默注视着这边。 他眼睫半阖,在面庞上投下一片阴影,使人看不清他面上的神情。 客厅里霎时间出现了短暂的寂静,连空气都有些凝滞起来。 何屿白向前走了两步,让整个人暴露在明亮的灯光下,他面上仍带着淡淡地笑容,声音也很平静∶“烧烤已经烤好了,我来叫你们出去。” 何奚妍应好,率先离开了这片空间。 她不清楚屿白是不是听到了两人刚才的谈话,却也明白现在已然不是一个很好的谈话机会。 何屿白也欲离开,却被邓绥叫住。 “屿白。”她踱步走到何屿白身边,微微仰起头,直视着他兀自开口∶“刚才的话,你都听到了?” 何屿白面上的笑意微敛,纤长的眼睫颤动了两下,再说话时声音有些沉闷∶“嗯。” 邓绥的眼眸平静地让人捉摸不透∶“那你就没有什么问题想要问我吗?” 何屿白脑海里思绪翻滚,千头万绪,不知为何又想起刚才偶然看到的那一幕。 他坐在烧烤架前,正与文皓闲聊,似无意识般,眼神朝着邓绥所在的位置飘去,只见她正在端着茶杯喝水,动作慢条斯理,被她做出来却多了一种别样的闲适。 沉默再三,他最终还是问出了心底里最关心的问题∶“你还会走吗?” 何屿白的瞳孔比寻常人要黑一些,那双眼睛黑白分明,在此刻,有些别样的专注,仿佛期待着她的某个答案。 邓绥与他四目相对,没有立即回答,微微侧过身,在暖黄灯光的映射下,她的侧脸显得有些朦胧,越发让人看不真切。 何屿白下意识将手伸过去,似乎想要捉住什么,可伸到一半,动作也蓦然顿住,悬在了半空。 他的手指微微蜷起,感受着指尖蔓延的阵阵凉意,在邓绥还没有注意到的时候,将手垂在身侧,心中隐隐生出些许害怕。 理智告诉他,如何奚妍所说那般,邓绥不是朝令夕改的人,这次回国她甚至把科研团队里的常用人员挖了回来,应该不会再轻易地离开,可心里却生出许多、许多不好的念头。 四年前,她不是也放弃了自己苦心经营许久的事业,选择出国发展吗? 这次,会不会也是这样…… 透过落地窗,邓绥望着对面那排楼的灯光,她沉默片刻,缓缓吐出三个字∶“不走了。” 这三个字落在何屿白耳边,犹如一颗定心丸。 霎时间,原本躁动不安的心脏,重新安稳起来,大脑里原本紧绷的某根弦也变得松懈。 他的手指轻轻转动着左腕上的手表,表盘闪动着金属般的光芒。 ……这是他习惯性、无意识的动作。 屿白之前并没有戴表的习惯—— 邓绥不禁望上面多看了两眼,却没有发现什么不同,不过是最寻常的一块表。 尔后将视线转回到他的五官上,静静注视了须臾,复又开口问道∶“屿白,你没有其他想问的吗?” 何屿白没有说话,只是释然一笑∶“我没什么想问的,我们出去吧,他们还在等着。” 邓绥不理会他,径直说了下去,语气不急不缓∶“既然你不问,那只能由我来说——其实管彤的计划,你的内心里也并不怎么赞同,我说的对吗?” 15 第15章 ◎潜意识里,他想要讨好她。◎ 目送邓绥走进酒店的旋转门后,何屿白才发动车子离开。 因为有何奚妍在,跟来时一样,何屿白径直驱车开往了雅苑的方向。 不知道是不是夜色太过让人迷惑,即使滴酒未沾,胃里也没有丝毫酒精的影响,他却感觉有些眩晕,抬手轻轻捏了两下额头,随后按下车窗的按钮。 靠近驾驶座的车窗徐徐降下,感受着空气中淡淡的热意,他的头脑反而清醒了许多。 何屿白目视前方,专注地开着车。 由于时差没倒过来,何奚妍的身体也有些感到疲惫,她静静地坐在后排闭目养神。 车内,陷入了短暂的沉寂。 约莫过了十来分钟,何屿白打转方向盘,车子驶向更宽敞的大道,依旧明亮的高楼大厦从车窗两侧飞速掠过去。 他仰起头,瞥向后视镜,何奚妍阖着眼眸,面容沉静,然而他却知道,她没有在车内睡觉的习惯。 外面的光影在他的面庞上一闪而逝,有些沉甸甸的思绪,被他压在心底一晚上,濒临爆发,但面对邓绥,他却始终无法问出来。 ……下意识地,他不想让邓绥去回忆那些不好的过去。 此时,他不再犹豫,率先开口打破了这片寂静。 “姐,她在国外过得不好吗?” ——她,自然指的是邓绥。 何奚妍闻言睁开眼眸,透过镜子与他对视,何屿白神情淡然,似乎只是随口一问,不值一提。 她神情微动,转瞬便了然他为何有此一问,面露无奈道∶“你想哪里去了?阿绥她在研究院工作,难免也会遇到一些小问题,但阿绥也不是会坐以待毙的人,那些问题都已经被她解决了……从她这次回国你也应该能看得出来,若她过得不好,又怎么会如此高调风光地回来?” 似乎怕他不信,她又接着强调∶“她在国外过得很好。” ……过得不好的,反倒是你。 何屿白微微舒了一口气,心里却仍然存在些许不解∶“她这次回国,与研究院那边有关系吗?” 何奚妍看了他一眼,有些吃惊于他的敏锐∶“是有些关联,不过屿白你也不用担心,阿绥她并没有吃亏。” 她没有细说,在心里却默默补充了一句——反倒是对方,狠狠栽了一个大跟头。 知道是他猜错了,何屿白胸腔里的那股压抑感一瞬间消失不见,他再三克制自己的情绪,唇角依旧扬起了一抹微不可见的弧度∶“知道了。” 何奚妍没有接话,沉默了须臾,再重新抬眼望向自己的弟弟时,面容严肃∶“屿白,你不要凡事都顺从她、纵容她,要学会拒绝,否则你会很吃亏。” 这句话,仿佛与邓绥晚上在客厅说的那句话重合了。 ——管彤的计划,你的内心里也并不怎么赞同,我说的对吗? 那个时候,面对邓绥,他不想撒谎说违心的话,也根本不能对着她说谎,却也无法坦言说出自己并不赞同,潜意识里都在阻止他说出反对的意见,最后只得闭口不言。 邓绥却对他的反应毫无意外,只是说∶“屿白,这件事情你也是当事人,如果不同意的话,你有权利拒绝,不用事事考虑我的想法。” 何屿白握着方向盘的手指颤抖了几下,眼波微动,又在几不可察间悄然恢复了平静。 * 凌晨时分,月隐星疏,整个世界都寂静了下来。 何屿白正站在洋楼二楼的露天阳台上,他单手扶着栏杆,看着外面的夜色若有所思。 他的白衬衫在夜色里显得异常瞩目,身上透露出一股深重的寂寥,连衬衫上都仿佛带上了外面的气息,俨然是在这里站了很久。 从何奚妍房间出来后,徐女士经过客厅,恰好看到这一幕,不禁心中一突,呼吸停滞,下意识快步朝那边走去。 何屿白听到身后杂乱无章,又急促明显的脚步声,转过头后正好对上她焦急的神情。 “妈?”他朝着徐女士的方向迎了几步,讶异地问∶“这是怎么了?是出什么事了吗?” 徐女士谨慎地拉着他站定在离栏杆稍远的地方,仔细地观察着他的五官,见他面容上纵使略有倦怠失落,却没有流露出什么绝望的神情,紧促的眉宇稍微舒展。 “没什么事。” 她若无其事地起了一个轻松的话题∶“我刚才去了你姐姐的房间,你姐姐跟你说今年打算结婚的事情了吗?” 何屿白听她说起这件事,心神逐渐放松,配合地点头∶“今晚聚会的时候,我姐她提到了,她与jason忙完这一段时间,到时候两人打算一起回国准备婚礼,估计最晚也就是在十月份。” “奚妍和jason这些年感情稳定,结婚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她就这一儿一女,对于奚妍结婚的事情也很上心,若是往常必定要多说几句,现在却没有这个心情。 只附和了一声后,便对何屿白投去关切地视线,开口问道∶“屿白,那你呢?是有什么心事吗?这个时辰了还没有睡……” 何屿白身形微僵,转瞬便恢复如常,温声道∶“是有些工作上的事,不太好解决,我睡不着,就出来站会。” 回到雅苑后,邓绥今晚在客厅说得那一番话,与姐姐在车里的劝诫,不断在他的脑海里交织出现,以至于深夜躺在床上时他仍然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第17章 他实在是心烦意乱,索性就起来了。 徐女士看着他,没有选择揭穿,而是劝慰道∶“工作的事情再多,也要记得休息,回到家里后多放松放松,不要老想着工作。” 略一停顿,她又意有所指地说∶“很多时候,往往欲速则不达,许多事情都需要时间的沉淀。” 何屿白抿起唇,低低地说∶“我明白的。” 知道何屿白确实没有其他的想法,点到为止,徐女士不欲再多说,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柔和∶“时间不早了,我先回房了,屿白你也早些歇息吧。” 何屿白应声,道了句晚安。 目送着母亲离开的背影,他轻轻吐出一口浊气。 从邓绥回国后,他对她几乎可以说是百依百顺,特别是在工作上,为此更是打破了以往的某些原则,他一贯不喜欢将自己的私事摆在媒体公众面前。 在几年前,两人交往的那段时间,纵使也是邓绥主导两人之间的感情,可是在日常相处中,彼此之间仍然是平等的,做什么事情也有商有量。 当然,他不会做让邓绥伤心的事情,邓绥也很照顾他的想法。 而这一次邓绥回来,却不一样了。 他知道问题所在,是他的心态发生了变化,潜意识里,他想要讨好她。 若真的想要与邓绥长久发展下去,这样肯定是不行的。 16 第16章 ◎对于伤害了她的人,她做不到得饶人处且饶人。◎ 另一边,邓绥也没有入睡,有些懒散地坐在酒店套房外间的椅子上,手里捧着一份杂志,修长白皙的手指时不时在上面滑动。 窗外夜色深沉,酒店里却恍如白昼,灯光将她的影子斜斜地投在墙壁上。 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微微振动起来。 她顿时瞥去一眼,发现是无关紧要的短信后,又重新收回了视线,面容沉静,眼眸低垂着,似乎是在细细阅读杂志上的内容。 大概凌晨时分,门口响起一阵悦耳的风铃声。 邓绥恍然回神,抬眸看过去,随即缓缓坐直身体,见来人眼底虽然带着些许疲惫,却是面上含笑,显然心情不错,她的唇角亦下意识勾起一抹笑容,询问道∶“是有什么进展了?” 今天白天,她们两人就一起去看了房子,准备从酒店搬出去,然而跑了几个小区,各有利弊优劣,但总体来说都不是很让人满意。 傍晚的时候,她去了时青泓家,周楹自己*去看了其余几家小区,如今看她的神情似乎是有些收获。 周楹进来后,先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尔后才开口∶“没白跑,看到一个不错的小区,地理位置合适,环境和安保方面也可以,最重要的是,小区里面恰好有几栋房子出租,虽然不是同一栋楼,却也离得不远,我也看了里面的装修布置,家具配备齐全,完全可以拎包入住。” 说到这里,她语气一顿,伸出手比了个数字∶“不过,它的预算稍微有一些高,我今天晚上也和房东谈了谈,这是他给出的低价,有点超出咱之前预想的金额。” 邓绥听后眉梢微蹙,很快又重新舒展,她说∶“预算高一点,也不成问题,如果各方面都合适的话,尽早确定下来,争取这一周内搬进去。” 对待与她一同回国的同事,她固然没有财大气粗的资本,却也不会太过吝啬小气。 再说,既然打算在国内长久发展,一直住在酒店总归不太方便,与诸天影视的合作项目,近期也会启动,那个时候再搬家恐怕会贻误工作。 思来想去,还是现在这段时间最适合。 周楹颔首∶“放心,我知道怎么做,明天白天的时候我再去一趟,看看环境。” 话落,她感觉喉咙有些哑,端起水杯一口气喝了大半,才稍稍解渴,放下杯子之际,想到了邓绥下午走后她接的那通电话,又说∶“哦,对了,今天有家传媒公司联系了我,说是想与你见一面,也想谈合作的事情。” 邓绥没问哪家公司,将杂志扔在桌子上后,直接道∶“拒了吧,说我很忙,没有时间。” 明知她已经与诸天影视达成了合作,这个时候却冒头挖墙脚,岂能是什么正经公司? 周楹面上毫无意外之色∶“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已经拒绝了。” 说话间,她的视线不经意扫过桌子,只见邓绥的身前摆了一杯水…… 不知想到什么,她原本因为今日奔波劳碌而产生的困意瞬间消失不见。 蓦然间,抬头仔细打量着邓绥的面庞,尔后微弯的唇角逐渐绷直,眉宇间升起一股郁气。 “阿绥,你胃又不舒服了?” 即使她的面色没有任何异样,看上去依旧红润健康,周楹脑海里回忆起某些片段,却越发笃定这次猜测。 ……记得她回来时,邓绥的动作似乎有些缓慢,以及—— 她把目光投向邓绥、的手上。 邓绥将虚掩在腹部的手若无其事般拿了下来,轻叹一声∶“真是瞒不过你,刚才胃是有些不适,不过吃了药后,现在已经好多了。” 周楹又细致地打量了一遍她的神情,确实不见一丝痛苦之色,可是邓绥一向能忍,她也不确定是不是真的这般若无其事。 但从邓绥的动作来看,她仍然是不太舒服的,周楹拉开抽屉,确认她真的吃过了药,才心尖一松。 随即,她凝起眉,不解地问道∶“你不是和何总他们去叙旧了?怎么会胃痛回来?都没有人发现你的情况吗?” ——这不是一句粗心大意就能解释得了吧! 面对邓绥,她语气里的不满丝毫没有掩饰,心里面对何总几人的印象也迅速降低。 邓绥莞尔一笑,担心她心里生出芥蒂,向她解释道∶“我回酒店的时候还没事,只是后来又喝了一杯咖啡而已,哪成想就这么脆弱,前几次晚上喝都没什么事,今日刚喝完就感觉有些不舒服了。” “我看,你再喝下去这胃都要不得了……” 周楹面容紧绷,劝说的话说到一半,邓绥的手机却突然传来一阵音乐,她顿时收了声,将后面的话吞了回去。 邓绥瞥了一眼屏幕上显示的人名,当即便拿了起来,食指轻轻一划,将其放在耳边∶“喂,结果如何?” 手机收音质量很好,尽管周楹坐在旁边,却也无法听到对面的声音,但从邓绥的语气中,她轻而易举便看出来邓绥刚才也是在等这通电话。 这通电话里,邓绥很少说话,只偶尔应声,大多数都在安静地听着对方的声音。 起先她以为这是一通普通的电话,虽然疑惑不解,却识趣地没有探听,甚至因为不知道是不是邓绥的私事,还刻意地转过身,却依然有零星话语传入她的耳内。 “……魏院长那边怎么说?” “……再向他透露些消息,我想他知道到时候该怎么选择。” “……好……后续有消息了再打给我。” 周楹俯身收拾茶几的动作微顿,若有所悟,这应该是一通国外的电话,确切来说,应该是邓绥在y国的朋友,至于是谁,她就不得而知了。 y国与国内存在八个小时的时差,国内现在已经是凌晨,而y国则是下午四点多。 ……怪不得会这个时候打来。 寥寥不过几句,待得到对方回复后,邓绥挂了电话,尔后正好对上周楹好奇的目光。 邓绥放下手机,淡淡一笑∶“阿楹,你还记得起初我们为什么会离开研究院吗?” “因为魏院长离职,而新上任的副院长平常与我们针锋相对、肆意排挤不说,甚至还试图抢夺我们的研究成果,” 提起这件事,周楹至今仍然有些咬牙切齿,心中怒火不减,直到说到这里,望向神情自若的邓绥,怒火才稍微缓解∶“若不是阿绥你早早猜中他的心思,他恐怕已经得逞了。” 邓绥略带嘲讽地说道∶“当初咱们离职后,不久后他也被辞退,不过我最近得到消息,他很有可能会重新上任。” “什么!?” 周楹不敢置信地喊,回国后她对国外的事情知之甚少,因此这件事她也毫不知情,反映过来后便面色愤懑,语调也逐渐高了起来∶“他当初上研究院损失那么大,研究院竟然还会接纳他?” “背后有人脉,有时候发生再大的事情都能一笔勾销,这有算得了什么。” 邓绥语气微冷,面上却若无其事,仿佛再说其他人的事情,商场就是这样,为了利益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看着周楹面上难掩怒气,她又安抚道∶“放心,他回不去,就算咱们阻止不了,魏院长也不会同意。魏院长离职的事情,也是他做的,我找到了证据。” 这件事,她身在国内无法插手,但也不会轻易地让他坐回副院长,对于伤害了她的人,她做不到得饶人处且饶人。 所以,她便从其他地方入手,果然,查到了这件事。 第18章 即使魏院长再大度,却也不是圣人,知道后会想尽办法阻止这件事发生。 …… 由于刚才的谈话,周楹兴致已然不大高,邓绥又安抚了她几句后,就让她回房休息了。 目送着周楹离开,邓绥的精神已经好了许多,胃部的疼痛感也彻底消散,困倦过去后,她此刻没有丝毫的睡意。 不期然,想起了今天晚上在客厅里,何屿白神情愕然、手足无措的模样,微微一笑。 有些心思一闪而逝,片刻后,她又沉下了思绪,回到卧房将笔记本拿了出来,打算为项目启动做一些预案。 对于工作,她从不喜欢打没有把握的仗。 17 第17章 ◎你真是我的贤内助。◎ 春去夏至,不知不觉间,京市已经步入了七月。 午后,天空呈现出清澈的湛蓝,没有一丝云的遮盖,阳光毫无保留地炙烤着大地。 邓绥一出大厦的门,便觉得闷热感犹如海浪般从四周奔涌而来。 办公大厦位于市中心地段,周围高楼林立,不远处的路旁,还开着几家小吃店。 即使现在是下午,进出的人也颇为频繁,大多是一身职业装扮。 她跟着几个年轻女孩往前走,这几个女孩与她是乘坐同一趟电梯下来的,听刚才交谈,也是去买下午茶。 她目视着前方,思维却依旧沉浸在工作当中。 回国已经两个月的时间了,一切都按照她的预想在发展,与诸天影视的合作计划进行得也十分顺利,纵使最初彼此之间有过摩擦,时至今日,双方也已经磨合得非常好了。 但是,最近却发生了一点状况。 上周,她拿到了一段重要情节的成品,画面看上去制作很精良,但她看来看去,却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昨天她又和电影编剧探讨了一下,才发觉是情节设定有些不太合理。 编剧打算修改剧本,但她却又犹豫了。 按照开始拟订的制作计划,如果进展顺利的话,电影在九月份就可以制作完成,恰好能赶上国庆档上映。 若此时重新修改剧本,如此一来,想来剧情连贯,很多地方都要调整,可是这样,在国庆之前若想完成制作也很困难了。 如果最终因为排挡问题,让这部电影的票房达不到预期,她恐怕难辞其咎。 但如若不改,剧情里的瑕疵之处,她既然能看出来,观众应该也能看出来。 这个问题,该怎么解决为好? …… 喝下午茶的地方,是京市一家有很有名气的咖啡厅,门店的牌子上写着∶costacoffee。 这些时日,她几乎成为这家的常客,隔三差五必定会来这里喝杯下午茶。 或许,国外的那些时光,对她还是产生了一定的影响。 最起码,她的有些饮食习惯发生了变化。 记得在y国,研究院附近有一家同品牌的咖啡厅,那里也是她经常光顾的地方。 邓绥推门进去时,门上的风铃轻轻晃动,响起一阵悦耳的铃声。 咖啡厅里,阳光透过窗子照进室内,落下一片斑驳的光影。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咖啡香气,与舒缓悠扬的音乐交相辉映,又增添了几分韵味。 有服务生迎了上来,歉意地表示,里面已经没有位置了。 或许是今日天气分外炎热,原本人流稀疏的地方,今日竟然人满外患,邓绥环视一周,却没有看到空余的桌子,反而在角落处看到一个意料之外的身影。 她对着服务生摆摆手,尔后走了过去,在对方抬眼看过来之际,微微笑了笑,朝着旁边的空位示意道∶“打扰了,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于萦手里仍然拿着单子,听到此话下意识直起身体,轻微迟疑后,细声细气地开口∶“当然可以,我也是刚到。” “谢谢。”邓绥颔首,落座后接过服务生手里的单子,手指在上面滑动了几下∶“一份蔬菜沙拉,一份金枪鱼。” 中午她一直待在办公室里,到了饭点后也订了一份餐,却因为胃口不佳,没有进食的兴致,最终只匆匆吃了几口,便搁在了一旁。 如今在这种安逸的环境里,她倒是来了食欲,胃里也感觉有些空荡荡的。 对面的于萦也正在点单,听见后手指微顿,心中有些诧异,毕竟这个时候大多数人的桌面上仅有一杯咖啡,顶多再加一份甜品。 她也只点了一份慕斯蛋糕。 邓绥没有察觉到她的心思,又熟稔地开口∶“再来一杯无糖摩卡,不用加冰,谢谢。” 说完,她又转头看向坐在对面的于萦,推荐道∶“这家咖啡厅的摩卡很好喝,你也可以尝一尝,摩卡的口感很奇特,巧克力味道又浓厚,很适合你这样的小女生。” 于萦下意识回以一笑,心里却略有些窘迫,估计她是看到了自己刚才纠结的样子,才有此一说。 她将单子递了回去∶“那同样来一杯摩卡。” 待服务生走后,安静的气氛萦绕在彼此之间。 “我们在公司里碰到过几次,还在雅苑偶然见过一面,却一直没有机会做个自我介绍,今日恰巧了。”邓绥瞧出她有些不适应,声音越发随和∶“我叫邓绥,是一名ai工程师。” “我知道的,邓工,你在公司很出名。”于萦眨了眨眼,她最近换了发型,原本的长发剪成了齐耳短发,让她整个人都多了几分俏皮∶“我叫于萦,是一名编剧。” “这里又不是公司,”邓绥凝起眉,也轻眨了一下眼睛∶“我听徐阿姨说,你是她朋友的女儿,既然这样,就不要这么生疏地叫我邓工,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叫我一声姐姐。” 于萦乖顺地开口∶“邓姐姐。” “那我就叫你小萦。”邓绥听后,目光越发显得柔和∶“最近工作很忙吗?” 于萦摇了摇头∶“还好。” 邓绥又解释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看你还随身携带着平板,才有此一问。” 于萦也没觉得这句话有什么言外之意∶“最近项目期刚过,新剧马上就要开播,手里的事情并不多,不过是最近有一个剧本分到了我的手里,我刚才正好有灵感,就顺便带下来了。” 邓绥接话道∶“我听说过,新剧应该是这个月中旬开播,虽然我还没看到成品,但我相信一定很不错。” “哪有,很一般啦。”于萦面露腼腆,“我只是一个新人编剧,还需要很多历练。” “不要妄自菲薄。”邓绥抬手将衬衫袖口挽起来,露出一截手腕,这个动作里透露着些许慢条斯理的意味∶“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寻唐》应该是小萦你的原创剧本,很好看。” 于萦眼神诧异,欲言又止。 邓绥见到正要开口,服务生恰好端着托盘走了过来,她停住话语,等对方摆放好后道了一声谢,才道∶“上映的时候刚好看过,片尾曲上的编剧一栏里写着于萦两个字。” 于萦神情微动,连语气都霎那间轻快了几分∶“那是我在大学期间的作品,只是个小成品电影,同学之间拍着玩儿的,不值一提。” 邓绥语气笃定,面上亦流露出毫不掩饰地赞赏∶“剧本写得很好,剧情也很能打动人,小萦,你非常有做编剧的天赋,我很看好你。” 不知为何,于萦感觉面庞微烫,忙不迭道∶“我哪里比得上邓姐姐,听说邓姐姐在大学期间就已经开始创业了……” 邓绥神情微怔,看着她认真的表情,莫名被戳中了笑点,低头无声地莞尔一笑。 于萦是编剧,她是做ai的,这两者都不再同一个赛道上,哪里有比得上或者比不上一说。 对面的于萦显然也意识到了,她逐渐收了声,面上泛起红晕。 ……这是在说什么,她可是编剧,说出来的话居然语无伦次、逻辑不通! 邓绥再抬起头时,眼眸被笑意浸润得格外明亮。 于萦看着她,那股局促在悄无声息间消散了。 …… 大概三点半左右,邓绥回到了办公室。 一个男人正站在办公桌前,身姿笔挺,长身玉立。 邓绥面露疑惑,轻声道∶“屿白,你怎么来了?” 何屿白转过身,对上她不解地神情,笑着提醒道∶“你忘了,今天晚上还有一个晚宴,我是来接你的。” 邓绥记性很好,他略一提醒,便想起来了。 这段时间,业内也有不少人邀请她参加各种聚会,但都被她推掉了,唯独剩下一个会议——‘影视行业与ai发展大会’。 它是由影视行业头部企业联手打造,探讨的是影视行业ai的运用与未来发展。 这个会议,与一般宴会不同,是一个扩充人脉、提高声望的绝佳机会。 能拿到邀请函的人,都是这个行业的大拿,比如说影视企业的高层领导,还有一些在aigc领域做出过成就的人。 她与何屿白都在此列。 第19章 会议持续三天时间,今天的晚宴算是开始。 邓绥抬起腕表看了眼时间,当即“哎呀”了一声∶“最近工作太忙,我都忘了这件事了,周楹前两天还提醒我这件事来着。” 随后,她打量了一下自己的衣着,上班的时候,自己一直都是标准的职业装。 而这次的晚宴,虽说是以宴会的名义,却没有跳舞等那些一般宴会的流程,穿成这样倒不算失礼,但是…… 她拿起手机,正欲给周楹打电话,却被一只手按住。 只听何屿白说∶“我已经联系过周楹了,接下来的事情也都安排好了,你就跟着我走吧。” 邓绥听到不禁感慨∶“好吧,你真是我的贤内助。” 话落,两人同时神色怔松。 四年前,她常常这么说,每次何屿白都朝她笑得很温柔。 邓绥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就这么脱口而出了,大概是他们相处得太过融洽。 好在,何屿白状似不满地瞥了她一眼,却没有多说。 邓绥也好似什么都没有说,挽住他的臂肘,笑盈盈道∶“好啦,时辰不早了,我们快些走吧,不然一会儿赶上高峰期,晚宴可就要迟到了。” 这段时间,他已经适应了两人间时不时的肢体接触,此时也没有感觉到什么不适应。 手臂却不由得紧了紧,何屿白又偏过头看了她一眼,目光里掩饰不住那份温柔∶“那走吧。” 18 第18章 ◎喜欢,应该是尊重、包容、理解与克制……◎ 这一次,依然是何屿白自己开的车,他径直带邓绥去了一家五星级酒店。 而这家五星级酒店,正是“影视行业与ai发展大会”的举办地。 起先看见路线时,邓绥不免神色诧异,她看上去衣装固然得体,但经过半天的忙碌,头型略有些松散,面上的妆容也谈不上完美无缺,这些都需要重新打理,如果时间充裕的话,最好是再换一身很适合的衣裳。 ——这是出席重要场合,最基本的礼貌与态度。 还是何屿白向她解释,造型师团队已经等候在酒店里,她才放下心来。 做完造型后,两人又去酒店的餐厅吃了顿便饭,这个时候大约六点四十左右,而晚宴,则在七点开始。 邓绥在心里计算了下时间,不觉挑起眉梢,有些惊讶,时间安排得真是恰到好处。 这场晚宴,虽然名义上是场宴会,但实际流程却是相当正经严肃,开场便持续了一个钟头,由大会的发起人与一些影视界的知名人士轮流上台发言。 大会发起人、中国电影协会的会长王先生率先开始讲话。 何屿白坐在台下,右手随意地搭在桌子上,手里握着一只笔,貌似专注,思绪却脱离了这场宴会而神游在外。 他还没有察觉到,手就仿佛有了自己的想法,笔尖在纸张上轻轻滑动,不多时,一个签名便跃然成型。 仿佛将他潜意识里的某些想法,也袒露了出来。 何屿白望着那端正大气又略带潦草的签名,食指在上面轻轻摩挲。 这不是他的字迹,反是与邓绥的签名别无二致。 一字一划,都有着一股独有的韵味。 他在私下中描摹过太多次,才达到这种几乎以假乱真的程度。 在他高中对邓绥情窦初开的时候,在他听到邓绥交了男朋友的时候,在他陪在邓绥身边的时候,在…… 他笔下的痕迹,有喜悦,有兴奋,有悲伤,亦有失落。 但这一刻,不含任何意义,他只是单纯地,想写下她的名字。 若说有什么含义,他想,大概是欣赏,对邓绥的欣赏与崇拜。 王先生说到激昂处,会场里顿时响起一片掌声,何屿白也放下笔跟着鼓起掌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台上,他却不自觉朝着邓绥的方向瞟去。 会场很大,足能够容纳上百人,而他与邓绥并不隶属于同一家公司,主办方安排位置的时候没有把他们安排到一处。 但两人之间离得很近,只隔了一条过道,邓绥坐在他斜前方的位置上。 这样望去,恰好能看见她专注的侧脸,以及她唇角那抹恰到好处的笑容。 室内会场里面开有空调,温度不高也不低,邓绥没有脱西装外套,只是袖口挽得有些高,露出了细腕上优雅时尚的银色手链。 此时,邓绥随着众人轻轻拍手,手臂晃动,在灯光照射下,银色手链看上去越发熠熠生辉。 她举手投足间,尽是成熟女性独有的从容优雅与镇定自若。 邓绥的周边还有旁人,但他的视线里,尽是她的模样。 说起来,邓绥的五官长相很周正端庄,称得上是标致美人。 记得他与她的第一次见面,是姐姐带她回了雅苑。 那个时候,他正在上高中,晚上回家推开门便看见她坐在沙发上。 听到声音,她把目光漫不经心地投过来。 她是如此的漂亮大方,面对她的凝视,他喉咙紧涩,瞬间便忘记了自己原本想说的话,甚至都不知该如何呼吸,只是呆呆地立在门口望着她。 但他觉得,让他心动的,却不仅仅是这些外在的容貌特征。 他对邓绥的喜欢,始于一见钟情,但那时的喜爱,太过浅薄,风吹过很可能就散掉了。 自己喜欢她,有很多方面。 面对她,太多的时候,他都有心动的感觉,特别是她认真的神情,是那么有魅力。 真正让他非她不可的,是一场辩论赛,邓绥作为一方的辩手上场。 时至今日,她在辩论赛上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是那样历历在目,那么生动鲜活,此刻回忆起来,他依然记得那种感觉,心脏在胸腔里翻滚沸腾,耳畔几乎可以听到它轰鸣的声音。 就这样看了一会儿,等何屿白沉下思绪,重新看向台上时,发现已经换了一个人发言。 …… 约莫八点左右,发言结束,接下来是自由交流的时间,陆续有人从大厅走向一旁的小会议室,也有零零散散的人留在了大厅里。 何屿白身为诸天影视的总经理兼大股东,当然会有人走过来与他攀谈,却被他一一回绝了。 看着邓绥在与人交谈,他没有上前打扰,而且坐在原地等着邓绥结束对话。 百无聊赖之际,脑海中又不自觉掠过今天傍晚的那一幕。 那个时候,两人一起吃完了饭,他正准备刷卡买单,却被邓绥制止了。 她玩笑地说∶“请造型师是你付得帐,这顿饭怎么也该我请。” 只这一句话,看似再平常不过,却打消了他付账的念头,也让他切实感觉到些许疏远的意味。 他心里很清楚,因为童年的记忆,即使她面对再亲近的人都有一层隔膜,对待金钱的态度更是泾渭分明。 在其他人看来,这样做太过无情,而这恰恰是她保护自己的手段。 但过去,他是唯一的那个例外。 而邓绥的态度之所以会发生这样转变,其中的原因他也很清楚—— 四年前,在他们感情最好的时候,在他以为他们之间能天长地久的时候,邓绥骤然离开,两个月前,又在始料未及的时候,以一种全新的姿态出现在他的面前。 两人最初见面,那段时间,他们看待彼此,就好似是最熟悉的陌生人,最陌生的熟悉人。 他心里经常觉得很割裂,感情时常转换不过来,一会儿感觉很亲近,一会儿又觉得很疏远,相处间,有时会凭着本能行事,有时却是理智占了上风。 后来,他慢慢学会了转变心态。 而他有如此感觉,邓绥也会有,不过是她隐藏得比较深,甚少表现出来罢了。 而今天傍晚,不过是她的理智在作祟,说到底,他们之间现在也只能勉强定义为朋友。 他无法反驳,那个时候,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反驳,毕竟时机不对,心中却是酸涩难言。 何屿白唇角的笑意变得浅淡,有些自嘲。 在爱情面前,无论男女,一旦陷入其中,都是在普通不过的凡夫俗子,喜怒哀乐往往不由自主。 …… 大概等了十来分钟,邓绥与何屿白相携走出晚宴大厅。 有个青年从旁边一个待客室急匆匆走出来,厚重的门快速开合着,发出一声巨响。 何屿白眼疾手快地伸出一只手,揽住她的腰,自然地将她往怀里带了带,另一只手挡在两人面前。 他低声询问∶“没事吧?” 邓绥对着他摇了摇头。 这时,待客室又跟出来七八个人,一行人中,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三十出头、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 见刚才差点撞到人,他止住了步伐,询问两人有没有事,得到否定的答案后,又让青年道了声抱歉,才带着对方步履匆匆地离开。 带对方走远以后,邓绥向前走了几步,起先步履正常,尔后脚步却逐渐放缓,她感觉脚部一阵刺痛。 第20章 何屿白看了看她的神色,当机立断带着她回到了刚才的宴会大厅。 随后,他把邓绥扶到一把椅子上坐下,在她身前蹲下,手指轻轻握住她的脚踝,稍微动了两下。 邓绥吃痛地叫了一声,额间也冒出细微的汗珠。 何屿白顿时眉头紧皱,调转身子,背对着她∶“上来,我带你去医院。” 邓绥看着他宽阔的背部,推了推他,示意他起身∶“不用了,我没什么大事。” 刹那间,何屿白心中起了怒火,再说话时,语气也有些冷淡∶“这个时候了,你还要对我这样客气吗?” “屿白,不是客气。”邓绥深呼了一口气,无视了四周若隐若现的目光,解释道∶“真没有这么严重,扶我下去就行。” 说到这里,停顿了须臾∶“这里人来人往,参加晚宴的人也都没有离开,说不定就会碰到他们,就当是为了我的形象,好不好?” 何屿白薄唇紧抿,沉默地看着她。 邓绥与他对视,语气放柔,又重复了一遍∶“屿白,好不好?” 感受到她无声的坚持,何屿白泄了气,只得妥协。 违背对方的意愿,强迫对方做不喜欢的事,那不叫喜欢。 喜欢,应该是尊重、包容、理解与克制…… 他又强调说∶“如果不舒服一定要说。” 说罢,他不再看她,顺手将她的外套拎了起来,搭在臂弯里,随即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她下楼。 路上,他们相继碰到了几个晚宴上熟悉的面孔。 见到他们这副模样,不管真情假意,都走上前关切地询问情况。 何屿白停下脚步,心中却憋着气,对方打招呼时,他也没有吭声,只在一旁冷眼瞧着邓绥客套的应酬着。 除了脚步不太平稳外,邓绥面上仍噙着笑,一如既往地游刃有余,那个人很快便被邓绥三言两语打发掉。 看着她丝毫不在乎自己身体的样子,何屿白情绪越发不好。 到了电梯旁,他当即按下下行按钮,动作里写满了迫不及待的意味。 一楼大厅金碧辉煌,前台兢兢业业地站在门口不远处。 两人从旋转门出去。 不知何时,外面下起了细细雨丝。 昏黄的路灯下,一辆商务车停在酒店的正前方,一位女士背对着他们站在车旁,弯着腰,好似跟车上的人摆手道别。 19 第19章 ◎相比于书中所写,她如今更相信眼前所见。◎ 还未等他们走过去,车旁的女士直起身,后退两步,随后商务车两侧的车窗缓缓上升,车子启动,驶向大道。 那位女士身形微动,目光跟随着车行驶的方向,也让她的侧脸暴露在邓绥与何屿白的视线里。 何屿白下意识喊了一声∶“妈?” 听着这一声呼唤,对方顿时转过头,尔后唇角轻勾,迈着优雅的步子走到他们身前。 看清了她的容貌后,邓绥脸上瞬间绽开笑靥∶“徐阿姨,您晚上在这里应酬吗?” “倒不是工作。”徐女士没有细说,只道∶“是和一个老朋友,她这两天来京市出差,顺道与我聚一聚。” 她稍稍停顿后,转而问道∶“这个时间应该晚宴还没有结束,你们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是出了什么事情吗?” 她们公司也收到了邀请函,她虽然没有参加晚宴,对于时间安排却是知之甚详。 屿白的性子她清楚,一贯不喜欢这种需要交际的场合,若说会提早离场,她并不意外。 可这场宴会,对于屿白来说与以往不太相同,即使不喜欢,有阿绥在,他也不会再早早离开。 何况,屿白的身边还跟着阿绥,一定是发生了意料之外的状况…… “没……”邓绥正欲开口,何屿白却抢先一步说出了原因∶“阿绥她的脚扭伤了,我们正要去医院。” 邓绥咽下了原本要说的话,她本来不欲让长辈担心,但转念一想,她如今走路费力,屿白搀扶她的手臂也没有放下,情况大概也隐瞒不住。 听闻此言,徐女士面上的笑意收敛,垂下眼眸,望着邓绥的脚裸∶“伤得严重吗?我带了司机,需不需要我送你们过去?” 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地关切。 她话音刚落,一辆轿车缓缓开了过来,停在不远处,无形之中仿佛印证了她的话语不假。 “您不用担心,并不严重,应该只是轻微扭伤。”邓绥婉言谢绝了她的好意,尔后指了指旁边有些沉默寡言的何屿白,又道∶“屿白也开了车,他送我过去就可以了。” 双方交谈间,雨水下得越发密集,有水滴落在三个人的面庞与身上。 察觉到雨水逐渐变大,轿车的驾驶门被推开,司机撑着伞匆匆走了过来,下车前,特意多拿了两把伞。 它停在离他们几步远,见徐总正在与人叙话,面露踌躇,不知道应不应该走进前来。 邓绥朝那边望去一眼,雨势较大,在这种情况下叙话显然不太合时宜。 “徐阿姨,您先上车吧,我们也走了。” “好。”徐女士也没再多说,望着她清亮有神的眼眸,只叮嘱道∶“有什么事情,都可以联系我,或者你何叔叔,我们一直把你当做自己的孩子来看待,生病受伤或者遇到什么问题,不用自己一个人去扛。” 邓绥心中一暖,郑重地点了点头∶“徐阿姨,我会的。” “快去医院吧。”徐女士从司机手里将伞接了过来,将其中一把递给何屿白∶“屿白,下着雨,路上开车也要小心。” 说罢,她撑开另一把伞,与司机一同向轿车那边走去。 “我们走吧。”邓绥偏头冲何屿白微微一笑。 何屿白的车距离酒店门口并不远,两人没有几*步就到了。 在开门上车间,邓绥的脑海中,莫名浮现出书里的一个情节。 从‘邓绥’回国起,她一直对‘何屿白’各种纠缠,每次出席活动,两人几乎都是形影不离,那是‘何屿白’第一次独身参加一场宴会。 这个时候,‘邓绥’已经成功回到诸天影视,她在公司的职位并不低,却也因为业务生疏,而整日里焦头烂额,根本无暇顾及‘何屿白’那边的情况。 再加上,‘邓绥’在外界声名不显,因此没有出席这个宴会的资格。 小说中并没有介绍这场宴会的具体情况,只知道是一场很高规模的宴会。 ‘何屿白’因为不喜这种场合,参加完必要环节后,在宴会中场就离开了,出来时却恰巧遇到了他的母亲,以及被人搀扶着的‘于萦’。 于萦的母亲与何屿白的母亲是大学时候的同学,两人私交甚好,多年来一直保持着联系。 这次,于萦的母亲来京公干,顺道与何屿白的母亲叙旧,两人见面时,‘于萦’也陪同而来。 饭后,几人正打算出酒店,‘于萦’却在走路时不慎崴了脚。 ‘何屿白’在了解完情况后,顺势提出送‘于萦’去医院。 这里也是‘何屿白’与‘于萦’感情的一个转折点。 以前,彼此虽然互有好感,但这份好感还没来得及发展,‘邓绥’就骤然出现。 这天晚上,两人在医院经过一番恳谈后,也开始重新审视与对方的感情。 “怎么了?是脚很痛吗?”何屿白见她上车的动作止住,一动不动,不禁问道。 邓绥回过神,坐在了副驾驶座上,自顾自记上了安全带。 只听她轻描淡写道∶“不是,我只是走神了。” 何屿白显然不太相信,却没有再问,待她坐好后,从车前绕到驾驶座,熟练地启动车子。 雨刷在前玻璃上轻轻擦动,她看着瞬间清晰又逐渐模糊的路况,思绪仍然沉浸在刚才的情节当中。 方才徐阿姨说的话,仿佛也印证了某些消息,今天确实是这一个情节发生的时间。 不过,她心中倒没有什么多余的念头,即使‘何屿白’与‘于萦’看起来很亲密,更多地,仿佛是在看一个故事。 说起来,若不是今天骤然想起,她恐怕已经忘记了这个促使她回国的重要原因。 倒不是她不够重视这件事,而是在回国后,她发现有太多的地方与书中的描述并不一致。 她已经完全将书中的一切与她所在的世界分离开,相比于书中所写,她如今更相信眼前所见。 她很确定,何屿白喜欢她,这份喜欢很纯粹,而于萦,短暂的几次接触中,对方是一个很好很可爱的女孩,至于心里的某些情感,她就不得而知了。 只是,喜欢一个人,并没有什么错。 心里想了一大堆,后知后觉,邓绥忽然意识到车内的寂静。 她看向坐在驾驶座上的人。 莫名地,唇角不由自主扬起一抹微笑。 不管对方是谁,看来今天何屿白注定是要当一回男主角了。 第21章 …… 车子启动后,何屿白沉默地开了导航,离这里最近的医院,大概有半个小时的车程。 开车的时候,他不是寡言的人,今日却没有心情说话。 而邓绥,从坐上副驾驶后,就一直没有开过口。 一路无言,气氛是前所未有的沉寂,不复来时的愉悦与轻松。 没有了那个熟悉的声音,何屿白也觉得少了些什么。 他目光瞟向她,对方却丝毫没有察觉,反而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时而挑眉,时而微笑。 见她面上没有流露出痛苦的神情,他心里略微安心之余,看着她这个模样,又回想起刚才她丝毫不在乎自己身体的样子,怒火重新占据了上峰。 那些关心的话,被他逐渐压了心底。 何屿白收回视线,专心地开着车,可不知为何,邓绥仿佛突然打通了什么任通二脉,一味地与他搭话。 何屿白目视前方,没有闭口不言,那样是不尊重人的表现,却也交流的兴致,每次只会回寥寥几个字。 …… 邓绥几次试图开启话题,却都被他三言两语打发掉。 他看似并没有拒绝回答,然而每次接的话都让人哑口无言,堪称是话题的终结者。 看出他并不想与她说话,再后来,她也不再自讨没趣,偏头欣赏起车外的夜景,两侧的霓虹从她眼前掠过。 她的胃忽然感觉到一阵不舒服。 ——这是她每次犯胃病时的征兆! 她无声苦笑,今日真是祸不单行,纵使男主角不太配合,但她却是难得享受了一把主角待遇。 ……为什么换成其他人就是甜甜蜜蜜,而到她这里就是多灾多难? 除了有胃病外,她身体很健康,而胃病就刚好这个时候犯了。 近日,她已经在饮食方面很注意了,偏凉、偏辣……那些比较忌口的食物,她都很少去吃,也不过是中午进食得少了些…… 眼中闪过一丝犹豫,握着包的手紧了紧,她迟疑了下,开口问∶“车里有水吗?” “后备箱里有。” 何屿白偏头看她一眼,在灯光的映射下,她的脸几乎白得透明,俨然一副虚弱透顶的模样。 他脸色顿时一变,赶紧把车靠边停了下来,人也紧跟着下了车。 身后发出开关车门的声音,不多时,邓绥这一侧的车门也被打开。 何屿白将手里的矿泉水瓶盖拧开后,尔后俯身递给她。 邓绥没有立即接过去,而是打开手包,从里面拿出一个药瓶,拧开后抖出一粒胶囊形状的药物。 ——因为知道自己有胃病,有些药她几乎是随身携带。 放进嘴里后,邓绥接过他手里的水,喝了一口,将胶囊一同咽了下去。 这个过程中,她一直没有去看车外的人,低头正欲将药瓶重新放回去。 此时,一只手几乎同时捏住了这个药瓶。 耳畔传来一个难掩焦急的男声∶“这是什么药?你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20 第20章 ◎她患上胃病的时候他为什么不在!◎ 起先,邓绥面露痛苦,何屿白以为是她脚上疼得受不了,纵使担忧着急,却也早有预料。 只是暗中责怪自己,为什么刚才要和她闹别扭,如果一直关注着她的情况,也能早一点发觉。 纵使如今,他可能也做不了什么。 可是等到邓绥从包中拿出一个药瓶后,他连心跳都漏了一拍,察觉到不是自己想得那样,反而情况可能要糟糕很多。 再看她这样习以为常的吃药,他猜测,恐怕并不是一次两次发生这种事情了。 一时之间,他的脑海中闪过许多不好的念头。 ——如果只是小病小痛,邓绥怎么会是这副满脸虚弱的模样? 邓绥与他对视,她的瞳孔里,倒影出他满是担忧与焦虑的神情。 “屿白,你不要担心。”她按住他微微颤抖的手,柔声安抚道∶“我只是胃有些不舒服。” 何屿白面露迟疑,不知道该不该信∶“那这瓶药……” 邓绥把药瓶朝他递过去,解释道∶“是医生开的缓解胃痛的药。” 借着路灯的微光,何屿白看清了药瓶上的小字,虽然他不了解药名,但是适用病症他还是看得懂的。 他缓缓舒了一口气,还好,还好…… 神情却又很快重新变得凝重。 出国之前,邓绥并没有胃病,这才短短几年而已,她回国也有一段时间了,他居然也从来没有察觉过,是她隐藏得太好,还是他太过疏忽大意? 他垂在身侧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注视着她的面容,关心地问∶“好些了吗?” 邓绥的声音里仍带着笑意∶“哪有这么快就见效。” 何屿白扶着她的肩膀,让她重新坐好∶“我带你去医院。” 车子很快重新启动。 起先,邓绥还有闲心安抚他。 “我真没有什么大事,说不定还没开到医院我就已经好了。” 不是宽慰他,她心里真的如此想。 刚才她动了动脚踝,已经感觉不到疼痛,她又不是从未崴过脚,感觉这次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至于胃痛,她已经吃过了药,医生给她开的这种药见效很快,过去她吃完没多久就没事了。 何屿白没有吭声,开车过程中时不时就要扭过头看她一眼。 他感觉胸口有些憋闷,实在难受得很,却又无从发泄。 到后面,邓绥也没有心情再开玩笑。 这一次,她的胃没有像之前那样,吃了药后逐渐缓解,反而有越演越烈的趋势,车子开到医院时,邓绥的面色白得透明,额头上也是冷汗津津。 车子停下时,因为惯性,邓绥的身体微微前倾,与此同时,胸腔里一阵翻滚,几欲作呕。 夜晚,三甲医院的急诊大楼依然灯火通明。 今天晚上医院里并没有情况很紧急的病患,挂上号后,很快便轮到了他们。 做了一些必要的胃部检查后,医生诊断为急性肠胃炎,这个时候邓绥的症状已经有所缓解,医生只给开了一些药。 何屿白却对这个结果不满意。 邓绥本不想住院,最后却在何屿白的坚持下,只能无奈地挂了三瓶水。 护士离开病房的时候,已经将近十点。 邓绥躺在病床上,没过多久便沉沉睡去。 她面上的气色看上去很差,几绺发丝略有些凌乱地贴在面颊上,似乎是睡得不太安稳,连这个时候都是眉心微皱。 何屿白就这样一直坐在病床前,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她。 邓绥回国以后,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她的睡颜,没想到却是在这个情况下。 这个模样倒是十分少见,清醒的时候,她总是面容冷静、镇定自若,行事做派也稍显强势,而以前,即使在她睡着以后,他也从未见过她这般柔弱的模样。 就这样看着,心底里压抑了一晚上的情感,不再有丝毫遮掩,从他的眼眸毫无保留地流露出来。 心痛、怜惜、愧疚、后悔…… 在国外她患上胃病的时候他为什么不在! 听刚才邓绥与医生的对话,邓绥这个胃病已经持续了一年多。 听医生的意思,每次胃病犯了,都会很难受。 而那个时候…… 他只顾着麻痹自己,也不再去关注她在国外的点滴,以至于后来她身上发生的许多事情,他都错过了。 在她需要他的时候,不,他苦笑一声,他也不知道那个时候的她是否需要他,可是那个时候自己应该在她的身边才对…… 再想到她刚才的样子,仍然心有余悸。 他低下头颅,额头轻轻贴在她的指尖处,感受着那份温度的同时,也接机将自己的神情隐藏在不会被人瞧见的地方。 不知道过了多久,邓绥的手指微微颤动,似是马上要醒过来。 何屿白抬起头,说话的声音带着些许沙哑∶“醒了?感觉怎么样?” 邓绥望着他,发现他双眸微红,正欲细看,何屿白率先偏过头,似不经意地清了清嗓子。 “我好多了。”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现,她温和地应声,手肘撑在床单上,似乎是要坐起来。 何屿白眼睛余光察觉到她的动静,撸了一把脸,再转过头时,他面容平静,完全若无其事。 他扶她起身,动作很轻柔。 何屿白问∶“你每次胃痛都是这样吗?” 邓绥否认∶“怎么会,今天是个例外。” 这一次,她说了慌。 记得有一次,她胃痛得难受,吃了药后晚上躺在床上仍然难以入睡,凌晨三点多自己去医院挂了急诊。 她只是不想让他再担心,毕竟那个时候两人早就分了手,又隔得那么远,他不需要自责。 事情已经过去了,也没有必要再提起。 第22章 何屿白不置可否,也没有做声,心中却五味杂陈,说不上什么意味,心疼与怜惜占了上风。 忽然想起什么,转而又问∶“脚还痛吗? 邓绥仔细感受了一下,摇头道∶“已经没事了。” 何屿白继续说∶“挂完水后休息一会儿,到时候再去拍个片子。” 他的语气坚决,仿佛一锤定音。 邓绥没有提出反对的意见,应了一声好。 见她这样配合,犹豫了一下,何屿白又劝道∶“这几天,你应该多休息,明天的会议要不就……” “不行!”邓绥瞳孔瞬间微张,来不及多想便打断他∶“这个会议很重要,我不能缺席。” 何屿白有些烦躁地站起身∶“再重要能有你的身体重要吗?!” 说完,邓绥也有些后悔,不是想去接受他的规劝,而是觉得她应该用一种很委婉的方式。 但话已出口,她心中轻叹,脸上写满了恳切∶“屿白,你应该知道,这个会议对我来说是个很好的机会。” 她语气也放柔了许多∶“输完液我就没事了,真的不需要再休息。” 况且,这几天她还有很多工作,在这个关键时刻什么都不做,反而去修养,她做不到! 何屿白明白了她的想法,没有再劝说,因为他知道自己不会成功。 以前每一次都是这样,他从来都说不过她,再对峙下去,他恐怕反而要被她说服。 好像只有邓绥做出的决定才是理性而理智的,他是那个任性又不管不顾的人。 可是,他也没有办法控制住心中的郁闷。 他走到窗户边,留给她一个冷漠的背影。 邓绥没有理会他,任由他在那边生闷气。 又过了一会儿,眼见吊瓶里透明的液体即将见底,才重新开口∶“今天的事,谢谢你啊。” 她的声音很轻,声线也有些飘忽不定。 听到这句话,何屿白身形微动,却没有回头,这样站着,一动不动。 就在邓绥以为他不会再有回复之际,他转过身走到床边,而后似乎是经过了片刻思考,他没有坐下来,反而缓缓屈膝,半蹲在了她的面前。 他微微仰起头,眼眸中满是认真∶“阿绥,我有一件事想跟你说。” 邓绥低下头,俯视着他,眼含不解地催促∶“你说呀。” 何屿白却没有马上开口,停顿了少许,他又强调∶“尽管现在说有些不合事宜,但我已经等不及了。” 邓绥笑容微敛,似乎意识到什么,面容恢复了正色∶“你说。” 21 第21章 ◎你对我来说也是很重要、很重要的人。◎ 见她如此郑重其事,何屿白反而先局促起来。 他的手搭在膝盖上,这会儿,下意识五指蜷缩,沉吟片刻,才组织好语言∶“阿绥,从我十七岁与你相识开始,我就一直追逐着你的脚步,从高中到大学,从只知道按部就班的学习到走出那座象牙塔……” 听着他的剖白,邓绥的眼前也浮现出那个青涩稚嫩的少年,当初的她就是被这样一份热烈的爱打动。 “过去,我们感情那么好,好到……”何屿白顿住,哽咽了一下,才继续道∶“好到我所有未来的憧憬都与你相关,好到我以为我们之间会是天长地久,可最后你却离开了我。” “其实,在你准备出国,在你跟我提出分手的时候,我都没有怪过你,因为我知道,只有出国才能得到你想要的一切,而这些我却无法给你。” 他移开目光,放在膝盖上的手微微用力,随即起身在床前踱步∶“我当时那样歇斯底里,只是因为我成为了被你抛弃的那一个,但我知道,你就是这样一个人,爱事业、爱名利、爱金钱,这些都胜过爱我。” 说到这里,何屿白自嘲地笑了笑。 一时间,整个病房内,只有他的声音。 而邓绥,从始至终都没有出言打断他,就这样安静倾听着他的心理历程。 “可是后来,当我知道你重新有了男朋友后,我是真的怨过你,也是真的恨过你。” 何屿白止了步伐,又重新看向了她,眼眶不知何时变得通红。 邓绥出声∶“屿白……” “我知道,”何屿白摇头,没让她说下去,嗓音却变得有些低沉,仿佛在压抑着什么∶“分手以后不管你交多少男朋友,都是你的自由,我没有立场去阻止。” “可是我控制不住自己,那个时候我坐飞机去国外找过你,却偶然看见你们有说有笑地从研究院里出来……那一幕、那种感觉,我至今都忘不掉,就好似有人在拿刀子往我的手臂上割,奇痛无比。” 邓绥下意识为自己辩解道∶“那个时候,我们已经分手很久了,我以为……” 剩下的话,她没有说,何屿白却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没有反驳,而且顺着她的话开口∶“你以为,我会慢慢淡忘与你的感情,开始新的生活,其实我也尝试过,后来我和管彤交往了……尽管我们的开始是个意外,可在这个过程中,我已经很努力地要忘掉你。” 他重新蹲在她的面前,稍稍迟疑后,攥住了她搭在床上的那只手,仿佛再给自己打气。 “我做不到,从始至终,我爱的都只有你,我的心里也只有你。”原以为有些话说起来很艰难,可是此刻,他的语气却没有半分迟疑∶“这些年,我不去关注你的生活,因为我很怕听到更坏的消息,甚至、甚至有天传来你结婚的消息……但我一直在这里等着你,期盼着有一天你能够回来,期盼着我们重新开始。” 邓绥怔怔地注视着他,不知名的情绪在眼底涌动,她竭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语气带着微不可查地颤抖∶“屿白,你先起来。” “不!”何屿白拒绝了,他没有动,而是保持着这个姿势,心中惴惴不安,连带着面上也显露出些许情绪。 他眼睛泛红,却眨也不眨,望着邓绥,嗓音里带着隐约的哭腔,他哽咽道∶“姐姐,让我们重新在一起,好吗?” 邓绥没有犹豫,点点头,语气轻而坚定∶“好,我答应你。” 这句话,恍若破晓微光,瞬间驱散了何屿白心底的那些阴暗与晦涩。 他展开笑颜,那种发自内心的笑容。 看着他的样子,邓绥心中顿感酸涩,又补充道∶“我们虽然遗失了四年的相处时光,但我们还会有很多个四年。” 随即,她手指微微用力,把他拉了起来。 何屿白顺势坐在了床边,视线紧随着她的动作∶“只要你愿意,我会一直待在你的身边,永远不会离开。” “有些话其实你不必说。” 邓绥微微叹息,尔后伸出双手,托住他的面颊,轻轻拭去他眼角的泪珠,她的动作很轻柔,仿佛再碰一件贵重却又易碎的珍宝。 “你明明知道,这样对你来说没有任何好处,反倒给了我再次伤害你的机会。” 何屿白微微一怔,旋即,他注视着她,眼眸明亮清澈∶“我不在乎。” 在决定向她告白的那一刻,何屿白就没有给自己留有余地。 他对她的爱,从来都是毫无保留的,即使这份爱会让他受伤,他也义无反顾。 邓绥唇角的笑意倏忽蔓延开来,眼眸中也盛满了细碎的星光。 她心底深处,有些长期深藏起来的阴郁,也在悄无声息间慢慢散去。 上天对她从来都不公平,从小到大,她拥有的东西太少,纵然不会自怨自艾,却在很多事情上,她都难免患得患失。 她想要的,从来都是一份完完整整、只属于她邓绥一个人的爱。 四年前,她很确定他爱她,四年后,她也很确定他喜欢她。 可是这份喜欢有多少,她不知道,倘若他今天不说出来,或许她在很长一段时间都不得而知。 她回国后,在与他相处的这段时间,不知有多少次想要走进他,却又因为他的至始至终表现出来的温柔而退却。 他看她的目光,总是温柔而包容,她本该欣慰,却又会时不时想起当初那个眼神炽热的少年。 尔后,恍然发觉站在她面前的,是一个二十八岁、成熟俊美的青年。 她也会产生很多猜忌—— 是她,让他从一个天真烂漫的大男孩变成了一个真正的男人。 可是教会他这份成熟的,又是哪个女孩? ……是管彤,是于萦,亦或者是她不知道的其他哪个女孩? 在她缺席的四年里,会不会有人替代她去填补了这份空白,教会了他成熟与从容? 这一切,她无从得知! 却因为那些猜忌,牢牢封锁住了自己的心扉。 她就是这样自私! 若是没有今天何屿白的这番话,两人之后感情慢慢加深,可能也会顺理成章地在一起。 就像当初在国外,她也交了一个男朋友,他是她研究院的同事,在工作上与她也很合拍,相处多了,自然而然地就在一起了。 第23章 两人没有太多动人的情话,也没有太过深厚的感情,甚至连告白都是那样含蓄而委婉,但研究院的其他同事却认为他们很般配。 成年人的世界需要顾虑很多,很多话也变得那么难以启齿,有时候一切尽在不言中。 这些规则,她懂得! 她也认为,他们很合适,然而最后两人还是分手了。 但她觉得,她与何屿白之间不该是那样。 如今听到他的告白,诉说这些年的无声等待。 从他的眼神里,又一次窥见那汹涌澎湃的爱意,那样坦荡而炽热,毫无保留地展现在她的面前。 注视着他的眼神,倾听着他的告白,她的每一根神经末梢都在颤栗、激动。 她才知道,两人之间一直缺少了什么。 她从始至终渴望的,都是有这样一个人,会全心全意爱她。 她要的,从来都不是合适,而是彼此相爱。 “过去发生过的一切,世事无常,我也不敢保证以后不会再发生……”邓绥也坦白说出了自己的某些想法,即使这可能会让他感到失望∶“但对我来说,屿白你也是很重要、很重要的人,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再轻易的抛下你。” 听了这一番话,何屿白没有流露出任何不满的神情,而是语气郑重道∶“这样,就已经很好,我也很满足了,剩下的事情就交给我。” “你?”邓绥不禁反问。 何屿白低声道∶“不要小看我。” 邓绥笑得很无奈,也很温柔。 四目相对,两人的呼吸几乎纠缠在一起。 下一刻,何屿白倾身上前,一手揽住她的肩,与此同时,邓绥用没有输液的那只手揽住他的脖颈。 何屿白的另一只手缓缓落在她的腰际,轻拍两下,低声道∶“无论遇到什么问题,我也不会放开你了,我们不会再分开,绝不会……” 他的话语平静,拥抱的力道却逐渐加重,几乎将她嵌在他的怀里,头也埋在她的肩上,嗅着她身上的气息。 邓绥无声点头,旋即阖上眼眸,感受这一刻的温馨与宁静。 “扣扣。” 护士适时推门进来,一道干脆利落的女声打破了两人间的这种气氛。 “打扰一下,时间差不多了,我来拔一下吊瓶。” 听见动静后,何屿白与邓绥各自分开,互相整理了一下仪容,随即何屿白起身让开位置∶“辛苦了。” 护士离开前,又叮嘱道∶“如果感觉身体没什么事,一会儿就可以离开了。” 她离开后,何屿白似乎仍然沉浸在梦中,感觉这一切都不太真实,再三询问∶“我们真的在一起了?” 邓绥唇角含笑,回了他一声是。 又过了片刻,他激动的心情才逐渐平复,目光落在她的手背上,旋即又有些懊悔∶“我不该选在这个时候、这个地方跟你表白的,你还生着病。” 听着他近乎自言自语的话,邓绥目光柔和,心里并不赞同,这一次的告白很好,很好…… 就是因为没有经过任何准备,有些话才显得格外动人。 22 第22章 ◎知道了,你个工作狂。◎ 两人出医院时,已经是午夜时分。 街道上依然灯光璀璨,与来时没有半分区别,丝毫不显得黑暗。 上了车后,何屿白正要发动引擎,却瞥见不远处的一个小巷子里热闹非凡、人来人往。 小巷门口立着一个硕大的牌子,赫然写着几个工工整整的大字——宏源美食街。 他抬眼看去,刚好见一波人呼朋伴友般走了进去,大约是七八个男生,应该是学生,穿着款式统一的灰白色校服,勾肩搭背,说说笑笑。 邓绥坐在副驾驶上,发现他的走神后也跟着望过去,恰好看到这一幕,似乎察觉到他的疑惑,随即解释道∶“应该是附近高中的学生。” “就在前面那一条街上,咱来的时候刚好从那边路过。”她抬手朝一个方向指了指,见他一直没开口,又问∶“你没有印象吗?” 何屿白抿起唇,摇了摇头,他来的时候太着急了,哪里还有心情关注到旁边有没有学校。 似乎察觉到他的心思,邓绥轻声笑了。 何屿白微微懊恼,顿时转移了话题∶“我们要不要一起吃宵夜?” 其实,他心里也有几分心动,但是在看见她稍显疲倦的神情后,又当即反悔。 不等她给出反应,他便开始自问自答∶“还是不要了,你的胃刚好一些,应该多注意一点。” “我的身体已经没事了。”邓绥好笑地瞥他一眼后,看着小巷里升起的袅袅炊烟,也感觉有饥饿,又补充道∶“再说,折腾这一趟,我也有些饿了,总不会要我空着肚子回去吧。” 何屿白面色迟疑,也不知道这里的小吃店是不是干净卫生…… 邓绥已经解开了安全带,瞧见他纹丝未动,手碰了碰他的手臂∶“走嘛,不要扫兴,我们一起去看看。” 不经意间,眼神中流露出几分嗔意。 何屿白心中一动,似乎从他们确定关系以后,阿绥对他多了些从前未有的亲近。 “好,我们去看看。” 何屿白把车子熄火,尔后在路边找了一个空位停下。 下车后,两人并肩走进小巷。 何屿白偏头看着近在咫尺的人,犹豫了一下,抬手试探性地牵起她垂在身侧的那只手。 邓绥目视前方,任由他牵着自己的手往前走,唇角轻轻扬起。 就这样手牵手在里面走了一圈,避开那些口味比较重的,进去看了几家外观还可以的店铺,却都失望地走了出来。 至于路边摊,他们都没有考虑过。 最终,由何屿白挑选了一家面食店。 这家店接近美食城的角落,看上去也比较安静,这个时候里面的桌子上只零零散散坐着几个人。 虽然不知道味道怎么样,但看着里面的布置与装潢,何屿白还是比较满意的。 店面虽然不大,但胜在干净整洁,最起码比他们刚才看过的几家店要好上许多。 空气里,除了饭菜香气外,似乎还有隐约说不出的味道,很是清新淡雅。 他们坐在了靠近窗户的一张桌子上,何屿白拿出手机扫了桌上的二维码,征询过邓绥的意见后,点了两碗清淡的鸡丝面。 知道他是考虑到自己刚挂完吊瓶,邓绥没有挑剔,心中也没有丝毫不满。 宵夜而已,有的吃就不错了。 点完餐后,何屿白从竹筒里抽出两双筷子,尔后提起一旁的水壶,仔细地烫了一遍。 接着,他又将倒放的玻璃杯转过来,也仔细地烫过一遍。 邓绥坐在对面,注视着他忙碌而认真的样子。 旁边的桌子上,坐着两个年轻的女生,瞧见他的动作,隐晦地瞥过来几眼。 何屿白视若无睹。 邓绥也当做没有看见,接过他递来的杯子饮了一口水。 她心里却明白,何屿白家庭环境并不差,甚至可以说是很好,但却不是这样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人。 高中和大学的时候,经常跟着她去吃外面的小店,路边摊更是没少吃,他有这一举动,更多的还是因为她。 这家店的师傅做饭很快,不一会儿两碗面便由服务生端了出来。 大概是心里的期待值不高,吃到嘴里后她竟然觉得味道意外地不错。 纵然开始是何屿白提出吃宵夜的主意,然而坐在饭桌上,提起筷子,何屿白却没有胃口,也没有吃多少。 有一搭没一搭地吃几口,更多地,反而是把目光凝聚在了对面的人身上。 邓绥吃了两口后,似乎感觉头发有些碍事,她放下筷子,修长白皙的手指经过穿梭在黑色的发丝间。 似有察觉,邓绥手上的动作顿住,抬起头把视线投过来,尔后挑眉轻笑∶“怎么不吃饭,老看着我是做什么?” 何屿白也没有低下头,仍然注视着她,目光很温柔∶“只是看看你。” 在医院的时候,邓绥拆了头发,由于今天精心打理过,加上在病床上躺了一段时间,长发散落在她的胸前,发梢微卷。 此时,长发被她扎了起来,露出饱满光洁的额头,面颊两侧落下几捋碎发,更增添了几分温婉动人。 她微微低着头,灯光恰好落在她的侧脸上,因为距离比较近,他能清楚地看见她眼尾那颗黑色的小痣。 一阵风从半敞开的旧式窗户吹进来,微风习习,她的额前的碎发轻轻飘动。 他向来不是什么急躁的人,面对她更是耐性十足,好似只要跟她待在一起,无论做什么事情,他都不会感觉到厌烦。 就像这一刻,看着她盘发的样子,饶有趣味之余,若不是场合不对,他都有些跃跃欲试,想要亲自上手为她盘发。 放下手时,见他依然没有移开视线,邓绥有些无奈,却又觉得这一幕很平常。 第24章 她不在理会他,重新拿起筷子。 “阿绥,你要不要……” 大概过了一两分钟,何屿白突然开口,可是话到嘴边,却欲言又止。 邓绥正专心吃面,没有听清他说了什么,下意识问∶“什么?” “没什么。” 邓绥抬头看他∶“到底什么事?你是不是想吊我胃口啊?” “我哪有。” 何屿白只能这么辩解,却显得有些苍白。 邓绥正欲再发问,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先响了一声,有人给她发了消息。 …… 过了几分钟,她才重新放下手机。 何屿白不禁开口问∶“是谁啊?*这么晚还给你发消息?” 邓绥微微侧头,笑着去看他。 “我没有其他意思,我只是觉得……”何屿白的声音越来越低,略有些心虚∶“我只是觉得不应该这么晚还打扰你。” 也不知道是男是女……无论男女,都不应该这个时候还打扰她。 他是有些吃味,却也并不全是。 他没有这么小气! 邓绥放下手机,手臂搭在桌子上,朝他无奈地摊了摊手,解释道∶“是你们公司的编剧,编剧都是这个时间工作,我也只能配合了。” 她说的编剧,应该是负责《末日之后》的编剧,何屿白疑惑不解,他是真的没有想到。 “你们怎么会有联系?” 邓绥就把这段时间的困扰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他。 “她对剧本有了些新的想法,就第一时间通知我了。”谈起这个话题时,她的眼眸亮的惊人∶“我们约好,过两天可能会再去公司一趟,和她研究一下剧本的问题。” 何屿白微微沉思∶“哦。” 感觉自己的态度有些冷淡,他又补充了一句∶“说起来,这个工作应该是有我和林副总来做,然而我们却都疏忽了,反倒是阿绥你忙前忙后。” 邓绥半是玩笑地开口∶“我们本来就是合作伙伴,若是觉得我辛苦,不妨以后再让些利给我。” “知道了。”何屿白语气郑重,又小声嘀咕了一句∶“你个工作狂。” 对于他的那声嘀咕,她面容平静,只当没听见。 下一瞬,又似乎从他的语气中感觉到什么,心里默默地咀嚼着他的回答,她神情渐滞,细细打量了他片刻,却什么都没有发现,又想起了刚才的话题∶“对了,你刚才要说什么事?” 何屿白面露踌躇,到底没有说出来,只道∶“你最近这么辛苦,等忙完这阵再跟你说。” 邓绥不说话,就这么看着他。 对上她清亮的眼眸,何屿白差点就要缴械投降,好在反应过来,却也终归朝她透露了一些∶“放心,是好事。” 知道现在从他这里打听不到消息,邓绥只得放弃∶“好吧,那我就再等等,反正你早晚都要告诉我。” “不会让你等很久。”何屿白轻嗯一声,看了眼外面的夜色,催促道∶“时间不早了,先吃面吧。” 其实,他恨不得她吃得慢一些,那样他们就有更多的时间待在一起。 与她重逢开始,与她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对他来说都是弥足珍贵。 23 第23章 ◎以后日子还长,并不急在这一时……◎ 邓绥朝他浅笑,应了一声好。随后两人没再做太多交流,都很安静地低头吃面。 饭后,他们从美食城离开,大概是这顿饭吃得有些久,连那几个学生模样的男孩都已经吃饱喝足,从路边摊起身准备往外走。 何屿白熟练地打转方向盘,往市中心方向开。 这个时辰,路上来往车辆寥寥无几,几乎是畅通无阻。 邓绥的视线在车窗处停驻了片刻,路旁的灯光从她脸颊上飞快掠过,转瞬便被抛在后面,大概过了二十分钟左右,外面的景致越来越熟悉,是开往帝景锦江的路。 ——帝景锦江,距离市中心的商业办公区很近,她就是在这个小区租的房子。 她收回视线,转头去看何屿白,奔波了一整天,纵使他的眼神明亮依旧,丝毫不显疲惫,眉宇间却也染上几分倦意。 稍做沉吟后,她问∶“一会儿还要回雅苑吗?” 何屿白迟疑地没有接话。 见他这个反应,邓绥直接当作默认,开口建议∶“帝景锦江离雅苑并不近,路上也得大概半个小时的车程,不如今晚就先在我哪里凑合一晚?” 何屿白心底有些慌乱,手指在方向盘上敲了两下∶“不用了。” 邓绥似不经意地看了他一眼,又补充道∶“我租的是三室一厅,还有多余的房间。” “还是不了。”似乎是内心经过一番仔细思考,他又解释说∶“我在附近有房子,开车用不了几分钟就到了。” 语气稀松平常,大有轻松带过之意,话里话外,却没有说出具体哪个小区,也没有说自己如今已经从雅苑搬了出来。 当年她租的房子、两个人的爱巢,在她出国后被自己买了下来,这虽然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但是今天发生的事情已经够多了,这件事还是以后再让她慢慢知晓吧。 他如此想着,面上那份害羞与不自在也被他巧妙遮掩住了。 得到这个答案,邓绥并不失望,反而冲他微微一笑,语气略带调侃∶“好吧,既然是这样,也就不勉强你了。” 她没有多想,只当他为了上班方便在公司附近买了房子,工作忙到很晚索性就不再回雅苑,而是直接从附近的房子住下。 何屿白神情从容,反驳道∶“不是勉强。” ……只是有些太快了,即使不住一个房间,但也是住在一个屋檐下,他不适应,而她心里恐怕也是不自在的。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但他知道,邓绥肯定明白他话中的意思。 果然,邓绥当即点头,不再多言。 后半程,她没有打扰他开车,头靠在椅背上,周遭安静下来。 何屿白车开的很稳,她原本毫无睡意,感受着车内舒雅清淡的木质香气,这股味道,与何屿白身上的气息很接近,让人不觉安心。 莫名地,困意渐渐涌上心头。 又过了十来分钟,车子抵达帝景锦江门口,车速微微放缓。 ——高档小区进出需要刷卡。 何屿白的手搭在方向盘上,去看副驾驶,正要开口却发现她仿佛已经沉沉睡去。 不欲将她惊醒,他略一沉吟,旋即把车靠在路边停下。 何屿白注视着她低垂的脸颊轮廓,大概是那一截修长白皙的颈项太过晃人眼球,刹那间,他情不自禁地盯住那细腻柔软之处,有些走神,脑海中浮光掠影,依稀闪过许多零散不清的画面,却又被他很快抛诸脑后。 收回思绪后,看着她依旧毫无动静,他有些担忧。 车内没有开灯,唯有车窗外有一盏路灯,视线太过昏暗,这种情况下,他看不太清楚她的神情,可这般动静都没能把她叫醒…… 看来,她这些天工作真的很辛苦! 片刻之后,邓绥似有所觉,慢慢睁开了双眸,待看清窗外的建筑后,彻底清醒了过来∶“已经到了?” 语气里仍是睡意朦胧,带了几分沙哑。 何屿白嗯了一声。 “等了很久吗?”她又问。 何屿白摇头∶“没有几分钟。” “不好意思,就这一会儿的功夫,我居然睡过去了。”邓绥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面上露出歉疚∶“可能是这段时间太累了。” 说到这里,她解开了安全带,手扣在车门处,笑着朝他告别∶“送到这里就好了,我自己进去。” 正欲推门下车,却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拦住,她不解地望去。 何屿白没有解开车锁,径直启动车子,他目视前方,抿唇强调∶“我送你。” 见她仍要拒绝,何屿白先开口∶“都到这里了,耽误不了多长时间。” 话音落下,车子已经开到了门禁处。 有些话到了嘴边,却又被她咽了回去∶“那好吧。” 邓绥租的房子在二十八层,他跟在她身后上了楼。 说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上来。 前几次,他送她回小区,最多也只是开车送到楼下。 邓绥倒是客套地邀请过,让他上楼喝杯茶,他心动之余,最终却都推拒了。 不是顾虑太多,而是因为每次两人都是奔波劳碌地回来,他不忍心再让她应付自己。 他驻足在玄关处,视线从室内的布置一扫而过,没有再多看,将目光转移到她的身上。 站在熟悉的环境中,邓绥紧绷的心弦缓缓放松,尔后身形稍动,看向没有进来的何屿白。 何屿白适时开口,嗓音低低地,带着成年男子独有的磁性∶“进去吧,我明天早上来接你。” 走廊里,昏黄灯光投射下来,衬得他的眉眼越发温柔几分。 第25章 邓绥点头,望着何屿白殷切关怀的目光,她忽而问∶“真的不要留下来?” 深夜的时候,人总是容易想得太多,听着她此刻的询问,他觉得那里面别有深意。 何屿白心跳得有些快,有片刻的慌神,旋即,还是按耐住了那股想要答应的冲动。 “还是不要了。” 他垂下眼睫,不敢再多想,尔后倾身上前,给了她一个轻柔的拥抱∶“做个好梦。” 邓绥唇角溢出浅笑,这次没有再挽留∶“你也是,早些回去吧。” 开车回去的时候,何屿白几次三番打开手机微信界面,想要找个人诉说,却总归顾及着现在已是后半夜,思索片刻后,将那股分享欲压了回去。 这次重新在一起,他也要低调一些,现在显然不是公布的好时机。 ……以后日子还长,并不急在这一时。 * 两人一夜安眠。 或许是太过疲惫,或许是卸下了心头一块大石,各自都睡得很安稳。 翌日见面时,精神擞然,全无熬夜过后的倦怠。 接下来的三天时间,两人都显得非常忙碌,没有功夫再探究这一点私情,虽然形影不离,交谈的,更多却是工作。 结束最后一场交流会,邓绥走出会场,唇角含笑,自觉受益匪浅。 获得的人脉资源暂且不说,虽然她自认手中掌握的技术绝对不会输于任何人,但却是缺乏经验,经过与这些前辈的交流,往后也会少走很多弯路。 24 第24章 ◎他很喜欢跟她一起看电影的感觉。◎ 柔和的光线从头顶的吊灯倾泻而下,邓绥从餐厅门口望进去,很快便看到了那抹熟悉的身影。 从装潢布置来看,这家西餐厅很有格调,邓绥绕过中央区域那片人工绿植,走到何屿白的身后,掌心搭在椅背上,轻轻唤了一声∶“屿白。” 开口时,嗓音里满是笑意。 何屿白寻声抬头,尔后眼眸中盈满了笑意,原本垂在桌子上的手自然地握住她的柔荑∶“你来啦。” 两只手短暂相握,随即便各自松开。 邓绥坐到他旁边的木制椅子上,有些好奇地问∶“怎么选在这里?” 何屿白认真解释道∶“这里的餐品很有特色,待会你可要认真尝一尝。” 邓绥饶有趣味地多看了他两眼,她又不是在问餐品菜色好坏。 这一番话,显然是避重就轻。 这里靠近商场,平日里最是繁华热闹,今日恰好是周末,她过来的这一路上人流如潮。 这家餐厅更是人气颇高,如今还未到用餐的高峰时期,却已经人满为患。 然而,她与何屿白都不是很喜欢喧闹的人,这种地方并不会经常来,平日里更多选在一些比较幽静的场所。 今天,屿白倒是有兴致。 转念一想,觉得这样也没有不好,最起码可以换个心情。 停顿了几秒,何屿白没有再解释,他眼眸低垂,没有去看她∶“这么久不见……阿绥,这些日子有没有想我?” 这一回,语气里多了些不曾掩饰的思念。 邓绥嗔了他一眼,却在对上他温柔的目光后微微垂首,掩饰般端起水杯抿了一口,轻声嘀咕道∶“也没有很久。” 话是这样说,她的唇角却弯起微不可查的弧度,连眸光也越发柔和,显然是心情颇好。 何屿白低声道∶“对我来说,这段时间很漫长。” 说起来,他们重新交往已经快半个月了,却由于忙不完的工作而甚少见面。 起先,是邓绥忙于工作,没有时间与他见面约会,纵使见了面也匆匆忙忙,顶多只是相约吃个宵夜而已。 好不容易等她闲暇了些,自己又恰巧去了上海出差,直到昨日中午才处理完所有事情飞回来。 他岀差在外的这段时间,常常觉得邓绥回国后发生的事情太过顺利,仿佛是他的一个美梦,梦醒以后邓绥还在国外。 听出他语气里极力掩饰的某些情绪,邓绥心弦微颤,若有所思地打量着他的神情。 在她都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左手拇指摩挲转动着戴在食指上的银色指环。 ——这是邓绥思索时的习惯动作。 安静片刻后,看向旁边略微前倾、身体自然而然与她靠近的男人,她轻声问∶“屿白,这次出差很辛苦吗?” “还好。”何屿白轻描淡写道,忽而意识到什么,他摸了摸脸颊∶“我的脸色看起来很难看吗?” 邓绥语气笃定∶“不难看。” 许是因为连日奔波劳碌,他的脸颊看起来消瘦,眼窝也有些深邃,却越发轮廓分明。 他眉宇间神采奕奕,状态反而比平日里更胜三分。 何屿白暗舒了一口气,他出差这段时间一直拼命工作,争取早日回来,即使顾及到手底下员工的想法而有所收敛,他的面容也逐渐憔悴了几分。 昨天回来后他紧急补救过,今日出门以前也特意照过镜子,明知道看起来不是很差,但面对邓绥,他总是不够自信,担心不能把最好的姿态展现给她。 “那你呢?我不在的这些日子,有没有好好照顾自己?”他反问道,嗓音轻柔,面容却稍显严肃。 他没出差的时候,纵然忙碌,却也能照顾邓绥几分,也不知道出差这段时间,她有没有拼命工作而忘记吃饭? 对方没有作声,何屿白抬头望去,恰好对上她温柔的目光。 女人长发披肩,在明亮的灯光下,秀丽的五官越发衬得别有风情,那双凤眼,依旧明亮清澈。 有些目光,永远会让他动容。 何屿白心弦微颤,这一刻他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 还未等他思考出来,一只手扶在他的腰际,他下意识扶住她的肩膀,将她拥入怀中。 邓绥抚摸着他宽阔得让人心安的脊背∶“我很好。” 温热的气息吞吐在他的耳畔颈项,何屿白只感觉心间变得宁静,他轻嗯一声,没有再刨根问底,徐徐闭上了双眸。 这次拥抱的时间很长,直到服务生就将提前点好的餐品端上来,两人才放开彼此。 随后没有再谈工作,反而交流起最近生活中发生的琐事,气氛轻松愉悦。 即使是沉默的时候,萦绕在彼此之间的,更多也是温馨和谐。 进餐快到尾声,邓绥主动问他后续的安排∶“接下来,我们去做什么?” 这应该是重逢复合以来他们第一次比较正式的约会,总不能这般潦草,吃个饭就结束…… 当然,即使没有安排,他们就这样待在一起也不错。 何屿白故作思索,旋即询问道∶“要不要去看电影?” 餐厅对面,商场三楼有一家电影院,邓绥也是知道的。 即使多年没回来,但一路走来,她发现这片区域与以前差别不大。 再者说,从这里可以清晰地望到对面的大屏幕,那里还挂着最近热播电影的海报,上面的地址一目了然。 不过…… 邓绥瞥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地开口∶“你不是不喜欢看电影吗?” 说来奇怪,虽然何屿白是电影公司的老板,然而除了工作必要外,私下里却甚少看电影。 大约在六年前,那个时候他们刚开始交往,如同最普通的情侣一般,大多约会都是定在常见的大众约会地点,看电影几乎是必备节目。 起先,她还真没查觉出来何屿白对电影毫无兴趣,两人坐在放映厅里时,对方看得很专注认真,与她探讨剧情也是侃侃而谈。 还是一次与何奚妍闲谈,她不经意间说了出来,原来何屿白从小就不喜欢这类活动。 后来,她便默契地避开了电影院,去选择其他约会地点。 情侣之间可以做很多事情,又何必执着于此,勉强对方迎合自己的喜好。 何屿白脸颊微热,轻声道∶“没有不喜欢。” 知道他的口是心非,邓绥本欲拒绝,却听他又道∶“我已经买好票了,下午一点半左右开场。” 她看了眼餐厅中央悬挂的钟表,现在刚过十二点,时间还很充裕。 何屿白这般主动,她也没有理由再反对。 在他暗含期待的注视下,邓绥轻轻点头∶“那好吧。” 得到她的应承,何屿白唇角绽放出笑颜。 他们出餐厅的时候,还有闲情逸致在商场里稍稍转了一圈,才走向电影放映厅。 影院门口处摆放着几张偌大的海报,正是现在的热门电影,邓绥不禁多往上面瞟了两眼。 周楹近期刚从电影院看过这部电影,当时还约了她一块儿去,只不过那个时候她抽不出时间,没去看成。 显然,何屿白选的也是这部电影。 邓绥似乎想到什么,垂下眼睫,有些若有所思。 看过这部电影后,周楹兴致昂扬地与她分享过剧情,话说到一半,勾起了她的好奇心,却又神神秘秘地让她自己去看。 第26章 当时何屿白已经飞去了上海,一次与她打电话的时候,她和他抱怨过这件事。 两人朝放映厅走去,行走间,越靠越近,随即一只柔软的手勾住何屿白的手臂。 何屿白唇角轻扬,步子越发缓慢。 周末的下午场,几乎是座无虚席,连边边角角的位置也都坐满了观众。 倒也不意外。 今年暑期,上映的电影不多,精品更是少之又少,其中当属他们看的这一部最为火爆,观众不管是重刷,还是第一看,都会选择这一部。 何屿白选的座位是第七排紧邻的两人中间座位,位置很好。 她估摸着,应该是在网上开票的时候就已经跟着抢了,不然不一定能买到。 一路上,坐在后排的人纷纷朝他们看来,毕竟即使两人打扮的不算高调,形象气质却是极为出众。 坐在他们前面的,是一对很年轻的情侣,青春洋溢、性格似乎都很外向,有若隐若现的打闹声传入耳畔。 她心情很好,听着那幼稚的对话,也并没有什么不耐,只偶尔与何屿白交谈几句。 就在这种氛围下,影片开始了。 邓绥的目光逐渐被剧情所吸引,专注地望向大屏幕。 见她看得很认真,何屿白的视线慢慢从荧幕里收了回来,借着微光望向她的侧脸。 商场里面有暖气,刚才进来邓绥已经脱掉了外套,此时穿着一件白衬衫,袖口微微挽起,双手十指交叉放在腿上,表情放松,唇角衔笑。 何屿白没有理会屏幕上放的什么,静静地注视着她的一颦一笑。 后知后觉回忆起她刚才在餐厅的询问,有些恍然大悟,怪不得后来他们约会,邓绥不再来电影院,原来是以为他不喜欢。 这次她却是想错了,他是不爱看电影,可却很喜欢跟她一起看电影的感觉。 这是情侣之间才能做的事情,他怎么会不喜欢! 似乎是感受到了他的注视,在一片黑暗中,邓绥悄无声息地将一只手伸了出来,准确无误地握住他垂在身侧的那只手。 邓绥的视线仍望着前方,面部表情分毫未变,仿佛什么都没有做。 何屿白的眼眸中闪过笑意,随即也端正身体,重新看向大屏幕。 25 第25章 ◎何屿白突然说:“我给你弹首曲子吧。”◎ 邓绥任由何屿白握着手,整场电影都不曾松开。 电影结束,已是下午三点半。 两人顺着人流走出放映大厅,透过玻璃恰好看见外面暗沉又布满乌云的天际,以及噼里啪啦打在窗户上的雨滴。 在他们看电影的这段时间,原本湛蓝晴朗的天空却悄然换了个模样。 何屿白蹙起眉,明媚的心情染上些许晦涩。 京市的天气一贯让人捉摸不透,上一刻还晴空万里,下一刻则下起了倾盆大雨,这也是时有的事情。 况且,看目前的情况,这雨不是一时半刻就能停下来的。 可按照他原来的安排,接下来要从商场出去,此时显然是不成了。 “来都来了,正好趁这个机会在商场里逛逛。”正在何屿白犹豫迟疑时,邓绥身形微动,曲臂挽住何屿白的膊肘,稍稍加重力道,朝他询问道:“好不好?” 想也没想,何屿白便答应了下来:“好。” ……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接下来的约会不是十万火急的事情,还是不要冒着淋雨的风险为好。 思衬片刻,他又道:“那我们去楼下看看,我记得有很多不错的门店都设在那里。” 说话间,两人就到了二层。 靠近电梯的,是一家婚纱店,从她这个角度望过去,映入眼帘的是大门一侧玻璃柜里陈列的抹胸婚纱,看上去纯净洁白、神圣庄重。 只一眼,邓绥就没再多看,收回视线。 目光转移,不远处,有一家鲜花绿植店,外面挂着硕大的立牌,很是醒目显眼。 邓绥脚步微停,略一思索,须臾,朝那个方向走过去。 眼瞅着邓绥迈步,何屿白也可有可无地跟了上去。 相比于周边其他装修奢华的精品店,这家花店内里却很是低调无华,以绿植点缀,简单大方之余,不乏清幽宜人。 就在何屿白打量四周环境之际,邓绥已经迅速找好了目标,站在靠近内侧的几株盆栽面前,花店员工正在旁边向她介绍着什么。 何屿白踱步走了过去,视线自然地落在盆栽上面,没挂牌子,不过若他没记错的话,这应该是发财树,他固然没有养过,但林钟办公室里有一盆。 女员工滔滔不绝,在讲养树的注意事项。 他没有打扰两人交流,安静地立在不远处等待,等那个女员工跑去招待其他顾客,信口一问:“怎么想起来买发财树了?” “是周楹,她之前跟我提过,想买棵发财树放在家里。”邓绥低着头认真打量着面前这株盆栽,听到他的话连头也没转。 “……这样啊。” 听出何屿白语气里那丁点不易察觉的不高兴,邓绥将拨弄绿叶的葱白手指收回来,含笑望向他。 她的目光看起来波澜不惊,却又仿佛对一切了然于心,何屿白的耳际蓦然泛起红晕。 邓绥与周楹住的那么近,关系又太好,他确实有些吃醋。 他轻咳一声,若无其事地俯下身:“我跟你一起挑。” …… 从花店出来后,随后两人又零零星星地逛了几家。 时间就这样一点点流逝,眼见着快到吃晚餐的时间,雨淅淅沥沥地下,却依然没有停下的迹象。 两人在商场底层的一家连锁餐厅吃了饭。 这次是邓绥选择的地方。 一家火锅店,不算高档,胜在物美价廉,好吃又实惠。 下雨天,也很适合吃火锅。 或许是因为遇到了这样的天气,很多人跟他们有同样想法。 到了晚间,商场里依旧滞留了很多人,大大小小的餐厅都非常火爆,等了好一会儿才排到他们。 期间,还碰见了电影院那对坐在他们前排的情侣。 饭后,这场旷日持久的雨终于停歇。 从商场里出来时,将近七点。 雨过天晴,天空蔚蓝澄澈,东边林立的大厦依稀遮挡住了半边彩虹。 微风袭来,空气中仍携带着雨后的凉意。 邓绥深吸一口气,感受着鼻腔中新鲜气息,手不自觉环住双臂。 正值炎炎夏日,她穿得单薄,只这片刻,便有阵阵冷气浸入衣裳,胳膊很快变得冰凉。 见状,何屿白一手拎着邓绥精心挑选的盆栽,一手环住她的肩膀,加快步伐朝停车场走去。 男人身体健康,即使穿得不多,何屿白的手掌依旧温暖干热,透过衣料感受着那股暖意,邓绥的唇角微微扬起。 不多时,轿车驶离这片商场附近的繁华地带。 何屿白专注地看着前方的路况。 过了市中心的道路,是一个红绿灯分叉口。 等了几秒,红灯变作绿灯。 何屿白见时间尚早,稍作迟疑,戴着腕表的手掌握在方向盘上,旋即转了半圈,车重新启动,驶向那条相对清净的街道。 邓绥讶异地看向他,这不是回她住处的方向。 没等她开口询问,何屿白先偏头解释:“时间还早,先去个地方。” 邓绥点头,将目光转向窗外。 右前方是一辆公交车,车速很慢,信号灯不停闪烁,很快便在前面的站牌处停下。 不远的绿茵草坪,鹅卵石小道上。 年龄稍长的女人步履匆匆往前方走,一手攥着折叠的伞炳,另外一只手牵着个长相可爱、梳着马尾辫的小女孩。 应该是一对母女。 离得近了,她看见年长女人的肩头布料颜色有些深。 车继续往前行驶,邓绥转头朝后方瞥去,公交车重新开走,站牌处空无一人,那对母女应该是上车了。 继而,她收回视线。 过了大概十多分钟,轿车拐进了一个安静的巷子,随后在一个小院前停下。 轿车熄火,两人推开栅栏往里走。 房檐下摆了几个凳子,门口的墙上挂着牌子,上面的字体很飘逸,是三个字母——“bar”。 显然,这是一家清吧。 不过,如果是第一次来的客人,恐怕要辨认许久。 店内分上下两层。 进入一楼大厅,放眼望去,略显复古的装修,昏黄柔和的灯光。 不同于夜店的喧嚣热闹,周遭环境安静而氛围感十足。 靠近吧台的位置,穿着个性的年轻男人正坐在那里弹奏着电子琴,舒缓悠扬的歌声飘进耳畔。 卡座上的客人穿着并不暴露,或安静地坐着品酒,或互相低声交谈。 大学闲来无事,他们时常会来这里坐一坐。 对于邓绥来说,有几年没有来过这里了,却也算是熟门熟路,毕竟装潢摆设还是一如既往,没有丝毫变化。 第27章 他们皮质沙发上落座,很快,有穿着白色衬衫的侍应生拿着酒水单过来询问。 何屿白没去翻,而是看向邓绥:“要喝一杯吗?” “当然。”邓绥浅笑应道:“点杯店里的招牌特调,怎么样?” 吧台,还是几年前的那位调酒师。 这家清吧,调酒师的手艺不错,调出来的鸡尾酒口味很独特,只有一点,一般度数都不低。 听出她语气里的期待,何屿白微微颔首,没有阻止。 他的酒量不差,然而在这一方面,却算不上有多么热衷,也不喜欢宿醉的感觉,平日里甚少会去碰它…… ——除了段心情郁郁,只能借酒消愁的时光。 与他相比,邓绥的酒量却更强上三分,可也过分喜爱热衷了,多年以来一直如此,不曾改变。 但是来酒吧,总该点一杯酒。 考虑到何屿白还要开车,最终他那一杯特意嘱咐过,不能含酒精。 很快,侍应生就将酒调好,端着两只液体颜色鲜艳的鸡尾酒过来。 邓绥神情自若地端起高脚杯。 何屿白随之举杯,沿壁轻轻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邓绥朝他微微一笑,仰头喝了一口。 看似随意的动作,被她做出来自有一番韵味,很吸引人眼球。 何屿白跟着抿了一口,味道很好,却也只是浅尝辄止,有一搭无一搭的。 再是浅酌慢饮,终会见底,几次碰杯后,邓绥又兴致昂扬地点了两杯酒。 这次是调酒师亲自送了过来,他记性出众,两人进来坐下不久,便认出了这对让他眼熟的情侣。 他放下酒杯,感慨道∶“你们可得几年没有过来了。” 邓绥笑着解释:“以前事情太多,哪有空闲,这不,现在一有时间我们就过来了。” “那敢情好,以后记得常来。”调酒师也笑,紧接着热情推荐:“这两杯都是我刚调的新口味,你们试试看。” 两人都很捧场,立刻低头尝了尝。 待得到两人的交口称赞后,调酒师心情愉悦,眉飞色舞,开始讲述他的制作灵感。 中途,一个侍应生跑过来,对着调酒师低声说了几句话。 调酒师当即面露歉意∶“我得先去工作了,咱们改日再聊。” 说罢,没等回复,他便摆着手大步离开了。 看着他的背影,邓绥哑然失笑。 感觉有些热,她解开衬衫袖口,向上挽起两折,露出一截小臂,尔后看向另一侧,随口问道∶“屿白,你刚才话似乎有些少?” “……” 何屿白没有接话。 邓绥又唤了一声∶“屿白?” 何屿白这才恍然回神,抬起头专注地望着她,灯光落在他漆黑明亮的眼眸中,碎成了点点光亮。 对上他看似清醒,实则有些迷茫的眼神,邓绥眼神一凝,旋即将目光落在空空如也的酒杯上。 ……竟然醉了,她神情无奈地想。 这么短的功夫,也才两杯而已,竟然醉了!屿白的酒量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差? 邓绥忍俊不禁,旋即又关切地询问∶“屿白,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何屿白配合地摇头∶“我没事。” 听了他的回答,邓绥并没有卸下担忧,向路过的侍应生要了一杯温水,尔后凑近何屿白,打量着他的神色状态。 邓绥是关心则乱,他喝的鸡尾酒不含酒精,怎么会醉呢? ……他只是看她入了神。 但他也很享受这一刻,索性没有开口,放任了她的关心。 何屿白接过邓绥递过来那杯水,一口气喝了大半。 放下杯子后,凝望着她近在咫尺的侧颜,或许他真的醉了,不由自主在上面落下一个轻吻,状若蜻蜓点水,雁过无痕。 “阿绥,我今天很开心。” “我也是。” 邓绥下意识挽起唇角,还没来得及品味这转瞬即逝的吻,何屿白突然说:“我给你弹首曲子吧。” 26 第26章 ◎两个人竟然都失控了!◎ “……” 他的思维太过跳跃,邓绥一时竟没有反应过来。 何屿白轻轻笑了,旋即又重复道:“我给你弹首曲子吧。” 邓绥目光迟疑:“……在这里?” 何屿白点头:“对。” “你……”邓绥欲言又止。 剩下的话还能说出口,何屿白就听出了她的言下之意,他神情平静,语气安抚:“放心,我没有醉。” 说罢,他起身朝舞台那边走去。 邓绥下意识伸出手,想要拉住他的手臂,却慢了一步,只得眼睁睁看着*他的身影走远。 何屿白走路时,脊背挺直,步子很稳,和往常别无二致。 邓绥微微舒了一口气。 ——看来是真的没有醉。 舞台设在角落的位置,灯光昏暗,貌似不太起眼。 那个衣着个性的男人坐在舞台靠近内侧的位置,侧对着台下观众,前面架着一台电子琴,手指灵活地在按键上滑动,一首轻松愉快的小调从他的手底下倾泻而出。 何屿白在下面驻足听了大概半分钟,音乐逐渐接近尾声。 一曲终了,趁着中场休息的间隙,何屿白长腿一伸,迈了上去,背对着舞台,和那个弹琴的男人进行交谈。 不知道说了些什么,远远地,邓绥只能看见两人低声私语良久,双方脸上都带着笑容。 中途,那个男人也曾朝着台下瞅来,似乎张望了一阵,对上她的视线后略一停顿,尔后朝她轻轻颔首。 他的目光没做过多滞留,随即便收回视线,拍了拍何屿白的肩膀后,起身从旁边拿出一把吉他,递给何屿白。 何屿白接过来,骨节分明的手指搭在琴弦上,拨动了几下,对着男人仿佛又低语了几句,对方连连点头。 望着这一幕,邓绥忍不住眉梢轻挑,从他们熟络的姿态来看,何屿白与这个男人俨然是认识的。 有客人坐在离舞台不远的卡座上,正拿了一本杂志在看,或许因为音乐结束后安静的时间有些漫长,也可能是注意到了台上不同寻常的动静,好奇地抬起头打量。 大概过了两三分钟,男人对着何屿白打了个手势,重新在电子琴后坐下。 何屿白抱着吉他,坐在舞台中央的高脚凳上,左腿微屈,另一条腿笔直地延展到地面上,这个姿势越发衬托出他优秀的身材比例。 他再次朝台下望过来时,邓绥正儿八经与他对视,目光很专注,面上是期待的神情。 何屿白蓦然变得紧张起来。 出身音乐世家,他自幼受父亲熏陶,各种乐器皆有涉猎,对于吉他,毫不夸张地说,他称得上精通。 可大学毕业以后,他几乎再没有触碰过任何乐器,以致于此刻摸起吉他来,竟然觉得有些陌生了。 何屿白深吸一口气,眼睫低垂,指尖在琴弦上感受了几秒钟,突然间又平静安定下来。 男人率先开始弹奏,何屿白随之拨动琴弦,无需思考,曲子的旋律便了然于心,外化到他的指尖。 台上突然出现一个生面孔演奏,这个人的外形又很出众,肯定会吸人眼球。 音乐重新响起,众人侧耳倾听,是一个很陌生的曲调,却非常婉转动听。 ——这愈发让人惊讶侧目! 清吧内,除了学生外,多是精英阶层,不乏有精通音乐的人士。 即便是不懂得音乐的人,也能听出这是一首情歌,能听出里面温柔细腻、充沛饱满的感情。 邓绥也听得很认真。 她的目光所及,尽是舞台中央的那个男人。 站在舞台上、弹奏着乐器的何屿白,与工作生活中的他截然不同,由内而外散发着光芒,一举一动都耀眼夺目。 不同于其他人困惑思索,刚一起调,她便听出了这首曲子的来历。 ——不是什么名曲,而是他自己写的旋律。 何屿白初次对她表白,就是用的这首曲子,也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仿佛不知道什么叫做低调。 他们在一起后,何屿白也很热衷弹这首曲子给她听。 用他的话来说,这首曲子见证两人的感情,很珍贵。 甚至与她絮絮叨叨说起过创作历程,委屈地朝她抱怨,那个时候,他对她产生了好感,而她却只是把他当做好友的弟弟。 或许是回想到那些往事,她的眉宇间愈发柔和。 起初,何屿白的手法还稍带僵硬生涩,几个节拍后却显得游刃有余,曲调转换间水到渠成。 电子琴与吉他间的配合,也非常默契。 高潮处,何屿白也仿佛沉浸其中,五指弹动快到飞起,头颅低垂,额头有几绺碎发落下来。 灯光闪烁变化,他右指上的两只银色指环被映衬得熠熠生辉。 台上,男人弹奏吉他投入的动作神情,也感染了在场的其他人,一时间,清吧内的交谈声音都小了很多。 第28章 听到这里,清楚感受到何屿白传递出来的某种情绪,邓绥触动更深。 音乐往往最能听出一个人的心境。 相较于四年前,这一次弹奏,她感觉许多细节的地方都发生了变化。 总结起来,大概就是少了些激烈决绝,多了些平和从容。 而唯一不变的,是真挚炽热的爱意。 重逢以来,大多时间,何屿白都表现得内敛克制,两个人相处气氛很和谐。 她满意的同时,偶尔却也心生遗憾,当初那个张扬热烈的大男孩,在时间的洗礼下,逐渐消失了。 这一刻,邓绥在他的身上看到了那抹令自己心动的少年热切。 ……真是久违了! 邓绥心如擂鼓,捏着杯子的手指不自觉用力攥紧,骨节泛白。 …… 曲毕,台下有掌声响起。 何屿白睁开眼眸,眼底是残存的爱意,他下意识去寻邓绥。 隔的有些远,他看不清对方的面容,只能依稀感觉到,她也在抬头注视着他。 没再多想,何屿白放下吉他,冲着众人弯腰鞠躬,缓步走下舞台。 他走到跟前时,邓绥已经平复好情绪。 何屿白原本想矜持一些,刚坐下却忍不住出声询问:“我弹的怎么样?” 邓绥丝毫没有吝啬自己的赞美:“很好听。” 何屿白的唇角扬起一抹笑容,尔后欲言又止,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酒吧的灯光,带着一丝暧昧与朦胧。 邓绥平静温和的眼眸里,除了浅而易见的欣赏,还多了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何屿白低下头,躲过了她的目光,心脏却剧烈跳动,脸倏而红了一片。 因为过往的经历,邓绥总是将情绪隐藏的很深,看人的目光含蓄深沉,轻易不会让人瞧出心事。 她刚才的眼神依旧很浅淡,然而在那平静无波的表面下,仿佛隐藏着万顷波澜,稍不留神,就有可能迸发出来将人灼伤的力量。 回去的路上,何屿白时不时地朝副驾驶看过去,他总感觉,邓绥与平日里不大一样。 邓绥察觉到他的目光后,觉得有些好笑,却没有阻止,安静地靠在椅背上,阖目养神。 何屿白没有喝醉,反而是她有些醉了,上车以后头晕沉沉的。 期间,何屿白接了个电话,是他母亲打来的。 手机隔音很好,她听不到对面说了什么,不过从何屿白的回答来看,应该是问他什么时候到家,得知他在开车,匆匆叮嘱几句后,便挂了电话。 直到车熄火,邓绥才重新睁开双眼:“到了吗?” 何屿白轻嗯一声,他将车直接开到了地下车库。 邓绥抬手揉了揉太阳穴的位置,出于某种不知名的原因,鬼使神差问了一句:“要上去坐坐吗?” 何屿白摇头拒绝∶“不了。” 闻言,邓绥也不失望,推开车门便自己走了下去,随后扶着车窗,温声与他道别:“回去的路上,开车小心。” 何屿白没有应声,也解开安全带下来。 邓绥不明所以,立在原地,疑惑不解地望着他。 何屿白走到邓绥的面前,凝视她神色如常的面庞:“还难受吗?” “我没事。”听出他话语里的关心,顿了几秒,邓绥又补充道:“真的没事,只是感觉有些晕,稍后睡一觉就好了。” 知道她不是故作轻松,何屿白皱起的眉头不自觉舒缓,尔后看着她欲举步离开,眼眸微暗,低声道∶“这就走了?” “时候不早了。”邓绥对他情绪毫无察觉,边说边转身。 哪成想,何屿白突兀抬手,攥住她一截手腕。 霎时间,邓绥止住脚步,讶异抬头,却直直对上了何屿白的眼眸深处。 他那双原本漆黑明亮的眼眸,此时却显得深不见底。 邓绥眼睫颤动,不等她再说些什么,何屿白的脸颊突然贴近,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脸颊上。 下一刻,他的手掌贴在她的脑后,继而将吻落在她的唇畔上。 不再是雁过无痕的吻,唇齿之间,何屿白的力道很重。 邓绥很快反应过来,没有拒绝,反而主动用胳膊环住何屿白的颈项。 仿佛受到鼓舞,何屿白用舌尖撬开邓绥的齿关,男人熟悉的气息侵入她的口腔内。 注视着对方动情的样子,两人的动作神情都很投入,轻吻渐成深吻,情之所至,到后来越发难以自控。 混乱中,啪嗒一声,邓绥的手背无意识触碰到车身,冰凉湿润的触觉,刺激了感官神经,她的意识逐渐清醒过来。 两人都失控了—— 此刻,她的双手紧紧攥着何屿白的上衣,手里的柔软布料扯得变形,而对方,手掌不知何时从她的衬衫下摆探进来。 何屿白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响动所惊醒,顾及到此时仍在外面,克制着将手从邓绥的衣裳内抽了出来。 两人激烈的动作变得和缓,却没有放开彼此。 良久,这一吻方才停歇。 27 第27章 ◎日子还长,有些事无须急在一时!◎ 地下车库空无一人,何屿白就这样拥着邓绥,身体相贴,感受着彼此的气息。 两人的投在地面上的剪影重叠在一起,被头顶的阑珊灯火拉得很远,周身氛围安静悠长。 邓绥靠在何屿白的怀里,心跳砰砰,眼睫低垂着,遮挡住了她眼中的湿润水汽。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邓绥紊乱的呼吸逐渐平复,她略微后退一步,与何屿白拉开些许距离,尔后弯腰拾起掉在地上的手包。 何屿白自然地松开环着她的手臂,向后斜倚着车身,视线投射到她半遮半掩、泛起红晕的面庞上,湛黑的眼眸仍残留着未消退的情动痕迹,他很安静地立在原地没有多言。 待邓绥直起身后,何屿白才开口:“现在还难受吗?” “没事了。”邓绥一愣,转而才明白他在问什么,在她下车后的这段时间,那几分醉意早已褪去,消失得干干净净,她回想着自己刚才在路上头晕的样子,又打趣道:“原来你才是我的醒酒药。” 何屿白兀自接话:“那你以后喝了酒可要记得来找我。” 邓绥嗔了他一眼,又忍不住抿嘴轻笑,眉眼弯弯。 何屿白没有受她影响,面上一本正经,很是唬人,继续道:“为你解酒,我义不容辞。” “我记得了。”邓绥修长青葱的手指抚了扶额头发丝,嗓音里带着笑意,再度说出了分别话语∶“好啦,这次我真的要走了。” 何屿白没再挽留,只是说:“等你上了电梯我再走。” 邓绥轻嗯一声,离开前不免再次叮嘱∶“路上注意安全,到家给我发个消息。” 明知道何屿白开车很稳重,然而如今路上湿滑,很容易发生交通事故,她还是放不下心。 “会的。”何屿白点头答应,目光柔情,“上去吧。” …… 窗外,月朗星稀,夜凉如水。 邓绥心情很好,坐在阳台的竹椅上,正眺望着小区里的景致,若有所思。 面前的小桌子上摆放了一套简单的茶具,不多时,“嘟嘟嘟”,壶里的水沸腾起来。 她视若罔闻,略看一眼后,视线重新投向外面,耐心地等待着。 几分钟后,一辆熟悉的轿车出现在她的视野里,又很快消失在拐弯处。 邓绥收回目光,水已经烧开,她信手提起壶柄,宽口抵在茶壶壁沿,细流潺潺,袅袅热气酝酿开来,脑海里却不禁回想起这一天的时光。 放映厅外,何屿白注视着窗外骤变的天气,神情倏然间郁闷。 酒吧内,灯光暧昧,舞台上的何屿白猝不及防与她对视,眉眼朦胧。 点滴零碎的片段,如同浮光掠影般,在她的脑海里一一闪过,最后呈现在她眼前的,是地下车库里何屿白看向她的眼神。 那双明亮的黑眸历历在目,让她难以忘却,邓绥眼睫微阖,心底蓦然产生些许遗憾与怅然。 由于罕见的宿醉,她和何屿白之间似乎有许多话没有来得及说,便仓促地戛然而止。 可是,时机转瞬即逝,有些话题也要讲究个天时地利人和,情之所至,气氛到了,一切都是那么顺其自然。 反之,离开了那个环境场合,也变得突兀与不合时宜。 遗憾不过须臾,门铃徐徐响起,邓绥回过神,某些想法也被她抛之脑后。 不是可有可无,不够重要,只是往后日子还长,无须急在一时半刻。 拧开门把,邓绥看到来人,不自觉一笑:“正要找你呢。” “怎么?”周楹今天没有出门,此刻穿着家居便服,她与邓绥住得又近,就在同一栋楼里,进来后连鞋都不需要换。 邓绥回到阳台落座,轻嘬了一口茶水:“我今天出门,给你捎回来一盆发财树,你待会带回去吧。” 第29章 闻言,周楹顿时高兴起来,跟过来后,径直去了客厅摆弄那棵发财树。 “旁边的纸条写了注意事项。”邓绥又补充。 “……” 眼瞅着她摆弄得起劲,邓绥坐着自顾自喝起茶,没有催促。 直到周楹做到她对面,拿过茶杯,毫不见外地提壶给自己斟了一杯,颇有促膝长谈的架势:“今天过得怎么样?” 语气里,是难以掩饰的好奇。 邓绥眼皮一跳,没接茬,转而询问道:“这么晚过来,有事吗?” 周楹方才想起自己的来意,微微正色,拾起扔在茶几上的文件夹,尔后摊开递了过去:“这两天我咨询过投资顾问,这是几个国内还不错的项目,阿绥,你看一看怎么样?” 研究院待遇很高,每做成一个项目还会有一笔奖金,她不是追求奢侈的人,日积月累下,不算多么富裕,却也衣食生活无忧。 ……但谁也不会嫌弃钱太多! 邓绥眼光独到,也不吝啬带着她赚钱,这些年下来,跟着邓绥投资,虽比不上研究院的工作,却又是一笔不小的收入。 至于邓绥,那些投资项目从没有避讳过她,具体赚了多少她不太清楚,然而也能猜测出来大概的数额。 自打她们计划回国,国外鞭长莫及,早就着手将原本的一些项目卖掉,打算换成国内赚钱的行业。 邓绥接过文件,她回国初期便请教过专业人士,只粗略扫几眼,内里项目的优劣她就大概有数。 “按这份文件投资,问题不大。”思考片刻,邓绥结合如今周楹的资金状况,如实地给出了自己的建议,见周楹面上浮现出一抹笑容,她在文件上的某个地方点了点:“不过,有些企业还要再斟酌,像‘万新’‘科会’这两支ai概念股,已经出现透支的情况。” 周楹面庞严肃,点头:“我知道了。” 她收拢好文件,想了想又道:“阿绥,我记得你刚收拢回来一家店铺的资金。” 那家店铺不大,却是一个旺铺,地理位置优越,盈利也可观,可想而知,回拢的资金绝对少不了。 言下之意,就是询问她要不要一起投资。 起先,周楹并不觉得她会拒绝,因为邓绥很热衷于各种投资。 邓绥却说:“先等一等。” 若是刚回国,邓绥恐怕会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毕竟有些领域她也很看好,近期赚不赚钱不好说,今天涨、明天跌,这种事情太正常不过,但从长远来看,很有发展前景。 周楹端茶的动作一停,有些意外地抬头看她。 邓绥抚摸着杯壁,无声一笑,又解释道:“那笔钱另有用处。” 周楹看着她的神情,竟然有些分不清她笑容里的含义,似是喜悦,却仿佛别有意味。 等了等,见邓绥没有再仔细说的意思,她识趣的不再追问。 窗外夜色深深,两人对坐着喝了半壶茶后,目的已经达到,周楹抬手望了眼手表:“我走了。” 邓绥放下茶杯,开口挽留:“我正要健身,要不要一起?” 两人都有健身的习惯,租房的时候,还专门留了一个房间充作健身房,里面设备齐全。 周楹摆手,指了指脚下那棵发财树∶“我回去给它找个阳光充足的地方。” 对上她宝贝的神情,邓绥哑然失笑。 还没等抱起盆栽,周楹又换了口风∶“算了,也不差这点功夫,我回去换衣裳。” 邓绥也不意外,只是饶有兴致地笑了笑,半是揶揄。 目送着周楹已经走到玄关的背影,跟着起身,微微伸了个腰,也准备回房间去换运动服。 这时,手机“叮咚”一声,是微信提示音。 邓绥伸手去拿,是何屿白发来的消息,他到家了。 略一思索,她编辑了几个字,摁了发送键,抬头却对上了周楹好奇的眼神。 邓绥略显无奈:“还不去换衣服?” 周楹转身摁下门把手:“这就去。” …… 何屿白开车回到雅苑,还没进门便察觉客厅里很热闹,隐隐有笑声从里面传进来。 徐宝妍坐的位置正对大门,第一时间发现了他的身影,眼睛瞬间一亮:“屿白哥。” 徐宝妍是徐言灼的妹妹,还在上高中,如今放了暑假,考虑到她父母常年不在家,她哥最近也出差走了,徐女士作为姑姑,索性把她接了过来,还附带一只雪白圆润的博美犬。 “七七,舅舅回来了。”徐宝妍兴奋地拍了拍趴在她身前的狗头。 七七仿佛听懂了,立刻抛下面前的女孩,颠颠地跑了过来,似乎是在迎接他。 何屿白镇定自若地同这一人一狗打了招呼,尔后走到沙发前,臂肘弯起,倾身给了徐女士一个浅浅的拥抱,关切地问:“妈,身体好些了吗?” 徐女士不以为意:“好多了,不过是昨天夜里温度低些,晨起便着了凉,不是什么大事。” 何先生恰好从楼上下来,闻言,不赞同地开口:“还是要多注意,不要逞强。” “……知道了,我不是已经留在家里休息了么。”徐女士的语气略有些心虚。 何先生看向她,神色淡淡,顾及到徐女士在两个孩子面前的影响,到底没有揭她的底。 ——如果真如她说得这般轻描淡写,怎么会轻易地答应不去上班工作。 何屿白也深知徐女士的性格,轻声细语地劝了两句。 同儿子说话,徐女士面色明显柔和许多,满口答应,注意到他眉眼间略带倦色,心疼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去楼上歇息吧。” “没事。”何屿白去洗手间简单洗了把脸,他年轻又身体健康,那丝微不可查的困顿立刻从脸上消失不见。 刚坐到沙发上,这个时候,他收到了邓绥的回复。 28 第28章 ◎我近期打算将股权转让出去。◎ 寥寥几个字,再简洁不过的回复,何屿白看了又看。 待放下手机后,他原本就颇好的心情,又添了几分愉悦。 徐宝妍不知何时凑了过来,觑着何屿白难掩的笑容,她试探性开口∶“屿白哥,我哥他什么回来啊?” 何屿白低头,对上她紧张的神情,只说∶“得看项目进展情况。” 徐宝妍欲言又止、期期艾艾:“那……” ……她想问,那项目结束之后呢?屿白哥会把她那个不省心的哥哥调回来吗? 还是个小女生呢…… 何屿白注视着她,心中不免柔软许多,连带着对徐言灼那份怒气也冲淡了不少,出差这些日子徐言灼似乎也变沉稳了一些,看来还是应该给他多安排工作…… 他在心里如此想着,对上眼前这个女孩,沉默片刻,到底给了一个准确答复∶“放心,这个项目结束言灼和他的团队就都会回来了。” 肉眼可见地,徐宝妍喜笑颜开:“好耶!” 心里暗暗地想,屿白哥今天果然很开心,在这个时候开口准没错。 没多会,她就借口遁走上了楼,步履轻快。 借口实在找的不走心,何屿白三人都含笑不语,没有拆穿,明白她很大可能是去给他哥通风报信了。 见徐宝妍的背影消失,何屿白转而面向父母,唇角笑意略微收敛,沉吟半响:“爸妈,我有件事要跟你们说。” 徐女士与何先生不动声色地对视一眼,道:“你说。” 何屿白十指交叉在身前,拇指相互摩挲了几下:“是诸天影视我手底下那部分股权,我近期打算将它转让出去。” 诚然,那部门股权在他名下,也是由他全额出资收购,但最初那笔资金却与父母有关。 那个时候他还在上大学,在金钱方面父母对他管教严格,生活费都是有数的,虽然日常生活充裕,但根本不可能买得下一家公司大部分股份。 他知道,若他说明原因,直接开口索取父母并不会推辞。 可收购一家前途未知、很有可能就会破产的公司,他们家固然钱财不缺,他也不会理直气壮地拿爸妈的钱去填补这个窟窿。 他开不了口,父母对他教育,也让他无法做出这种任性自私的事情。 感情是感情,再是亲密无间,越要注意分寸。 但还是有其他办法,他与姐姐名下,父母都给存了一笔数额不小的结婚基金,思来想去,他跟父母商议,提前挪用了那笔钱财。 公司稳定下来,他有了多余的资金,立刻补足了结婚基金的款项。 即使如此,他依然感激父母的开明与支持,挪动股权之前,总应该先说与父母听,征得他们的同意。 闻言,徐女士面色不改,心道一声果然。 在他们面前,何屿白的很多想法心事都无法隐藏,或者说,也不想瞒着他们。 有天晚上回家,儿子脸上洋溢着几乎成为实质的雀跃,不必他们开口询问,还未等吃完晚饭移步客厅,就在餐桌上公布了他与邓绥复合的消息。 第30章 这些日子,不提儿子有意无意间透露风声,其实他们对这件事也早有预感。 当时儿子仓促下接手诸天影视,最重要的,其实是想保住这家公司,他们眼瞅着,儿子这些年做的很好,公司蒸蒸日上,但要说有多么喜欢这份事业,倒是未必! ……屿白以前都从未想过会管理一家公司,这些年也更像是凭着一股信念在支撑! 儿子过得不好,他们不是没有寻思过让他放弃公司,却终究投鼠忌器,考虑儿子的心理不敢过分劝说。 而如今—— 徐女士望着他饱含坚定的眼眸,握住他的手掌微微用力∶“既然你已经想好了,妈妈不会阻拦。” 她不知道这个决定到底对不对,但路都是自己走出来的,儿子又不是无知孩童,她与何屿白虽然是母子,也不能干涉劝阻对方的决定。 再者说,即便购买股份挪用了结婚基金,那也是儿子自己的钱,他们和屿白表过态,给了他那就是他的,他们不会管他怎么使用,同样的,他们也只会赠予一份结婚基金,花光了那就是没有了。 一旁的何先生也没有出声反对,任由那对母子交涉。 正如徐女士所想,说到底,这是屿白的私事,儿子早已成年,他们总不能一辈子大包大揽、事无巨细地过问。 那不是帮他,反而是害他! 他们能给予对方的,是尊重与信任,让儿子知道,他的背后永远有父母在支持。 至于股权打算转让到哪里,何屿白说得含糊,他们心知肚明,没有再问。 感受着母亲手掌里的温度,何屿白心中一暖,又道:“现在只是我这么想,不一定能成功。” “倒也是,”徐女士莞尔,随即给他打气:“所以儿子你要努力。” 连父亲都对他比了个加油的手势,何屿白只得无奈地笑了笑。 或许是今天事情颇多,何屿白躺在床上,久久辗转反侧,直至深夜,他刷着朋友圈打发时间,恰好看到一条晒娃消息,一家三口都入了镜,发布时间在几分钟前。 何屿白的手指在上面顿住,没再继续往下滑。 这种朋友圈他不是一次两次刷到了,大部分都是文浩发的,毕竟他的朋友中,早早结婚生子的不多,这条也不例外。 看得出来,文浩乐在其中。 他竟然觉得有些钦羡,倒不是羡慕文浩膝下有个活泼可爱的女儿,而是羡慕文浩平淡温馨的生活。 他与邓绥刚在一起时,也曾畅想过两人稳定下来的生活,现在回想起来,大多不切实际,却也应该是这样温馨快乐。 对于如今的他,小孩子仍旧太过遥远,却开始重新期盼与邓绥朝夕相对。 他心中一动,打开与邓绥的聊天界面,握着手机良久,最终只是向对方到了声晚安。 毕竟,转发小孩子的信息,很容易让对方误会,实际上他没有那种意思。 另一边,邓绥睡得很香甜,窗外有皎洁月光静静洒落。 放在枕侧的手机响动一声,她无知无觉,很快屏幕又重新暗了下去,只余一室宁静。 —— 次日清晨。 生物钟非常精准,七点半左右,邓绥的大脑意识立刻清醒过来。 邓绥缓缓睁开眼眸,窗外的阳光灿烂而明媚,透过拉紧的窗帘倾洒进来。 她坐起身,第一时间拿过手机。 ——这是她工作以后养成的习惯,不想错过任何重要的消息。 看到何屿白三更半夜给她发的晚安,她信手向后撸了一把头发,颇有些摸不着头脑。 29 第29章 ◎厨房外,邓绥心中被某种情绪装满。◎ 盯着这条无缘无故的消息,邓绥原本有些迟缓的头脑逐渐清醒过来。 ——冥冥之中她有种感觉,何屿白原本想说的并非这句话。 又望了一眼时间,这个时候,何屿白应该已经起来了,邓绥没再迟疑,当即给对面回了个消息。 中间相隔几个小时,晚安也成为了早安。 那头久久没有动静…… 邓绥眉间微蹙,很快又舒展开来,她调大声音,把手机放在床头,尔后动作利落地翻身起床,走到窗前一把将厚重的帘子拉开。 透过落地窗,阳光打在她身上,温暖而明媚,一如她此时的心情。 再收到回复时,邓绥已经洗漱完毕,正端着杯子在喝水,手机发出响动,她动作一顿,将玻璃杯搁在桌上,杯底与桌面碰撞,发出清脆响声。 她拿起手机去瞧,原来他刚才是去晨跑了…… 何屿白的回复很正常,那深夜发来的晚安似乎只是偶然的心血来潮,从文字中,她甚至能看出他现在放松平和的心情。 邓绥莞尔一笑,没再纠结这件事,很快便打开电脑开始忙碌工作。 这一上午,她虽然待在家里没去公司,可事情实在不少。 ……项目期间,周末其他人都在加班,作为负责人,昨天她给自己放了一天假,今日她就却无法再那么悠闲。 大概是因为昨晚睡眠质量出乎意料的很好,邓绥目光专注地看着屏幕,感觉工作起来精力充沛,思维很清晰。 敲打电脑的手指再停下时,是下午一点多,原本计划今天完成的任务,只差最后收尾的部分。 邓绥略摁了摁太阳穴,抬手关上显示屏,准备下楼去吃午饭。 在电梯里,管彤沟通完工作与她闲聊说的话,此时又浮现在她的脑海里。 ——何屿白今天也没有去公司,据说他出差回来后,就将重要事务安排了下去,这两日都歇了。 昨日,何屿白是在和她约会,而今日…… 思来想去,邓绥往外拨了个电话。 那头接通后,先语气含笑的问候对方,这通电话时间并不长,坐在小区外不远的一家面馆点餐时,手机已然安静地躺在桌面上。 下午两点钟,天空湛蓝无云,阳光势头正猛。 邓绥走出面馆,顿生一股躁意,哪怕小区附近绿化很好,绿树成阴,她这一路上都走在阴凉处,额头却也冒出点点汗珠。 途中,路过一家理发店,她每天出门都会经过这里,生意还算可以,记得几次晚上下班回来都有客人,此时里面仍有两个女生在排队。 …… 回到家,把剩下的工作做了收尾,邓绥在窗边躺椅上小憩片刻,在细碎阳光的照射下,她的肌肤越发光洁细腻。 午休过后,趁着太阳西斜那丝丝缕缕的凉意,邓绥先去了趟理发店,近乎及腰的长发被剪短,到刚好可以扎起来的长度。 对着镜子,她摸了摸发梢,满意地点点头。 对于长发她不大执着,还是怎么方便省事怎么来。 下午六点半,邓绥踏着夕阳,来到了雅苑。 不算多么早,却也不算迟,毕竟夏季不比冬天,日落得很晚,人们习惯傍晚才出门,连吃完饭的时间也有意无意地推迟了许多。 门铃响起时,徐女士正坐在客厅里修剪玫瑰枝叶,面前还摆着一只玻璃花瓶。 何屿白也坐在楼下,起身去开门,看见门外的女人后,眼神有惊艳。 只见对方上身穿了一件真丝衬衫,搭配高腰阔腿裤,优雅又不失时尚,这是邓绥惯常的打扮,让他意外惊奇的,反而是邓绥骤然转变的发型,看惯了她的长发,如今这样,不是多么精致,却越发衬托出她五官秀丽。 “阿绥来了?”从门内传来一道温和的女声。 何屿白喉结微动,轻嗯一声,脚步越来越近,他侧身让过位置。 邓绥脸上带着落落大方的笑容:“徐姨。” “快进来。”徐女士在门口站定,笑着朝她招手。 邓绥与徐女士并肩往里走,何屿白自然地接过她手中的礼品袋,提步跟在两人后面,目光落在邓绥的背影上。 他很早就发现,邓绥穿衬衫与阔腿裤最好看。 她的身材比例很好,走路间,脊背挺直,步履不急不缓,颇有一种优雅闲适的风度。 落座后,邓绥打量着徐女士的神色,出言关怀:“徐姨,你身体怎么样?” 即使这两天有许多人如此询问,包括不少商界的朋友,听闻此话,徐女士仍然心中一暖:“*好多了。” 不欲让小辈担心,她又摆手告知对方,不是什么大事,自己明日就回去正常工作了。 观她脸庞红润,显然气色很好,言谈间也是中气十足,邓绥担忧的心情逐渐平复,两人聊了几句家长里短,不自觉把话题转到工作上。 近几年,人工智能发展迅猛,蔓延至各个领域,也直接间接地影响了生活与工作,邓绥也很看好这一块。 徐女士颇为认同,言谈间,告诉对方下周她就要飞去国外,是因为公司最新一项提案,由她发起,计划打造大型ai影视城。 ——这件事在行业内不是什么秘密,所以此时谈及也无需顾忌,甚至有媒体报道,该项目还未落地,却投入巨大,有望成为“国家级ai影视产业实验区”。 第31章 媒体用词虽然略显夸张,斥巨资这一点却是不假,集团内部对这一项目也非常重视。 说到这里,徐女士面露唏嘘,其实这个周末她待在家里,偷得浮生半日闲,已经是难得的放松时间,哪怕是借着生病的由头,过些时候很大一部分时间她可能会在飞机上度过了。 她的语气似乎有些无奈,面上却满是意气风发,邓绥能从中听出她的跃跃欲试。 邓绥明白徐女士未尽之意,若这次一切顺利,徐女士今后的事业会更上一层楼,在企业内的声望权力也会更进一步。 邓绥也谈到自己今后的职业规划,徐女士认真倾听完,欣慰之余,很诚恳地给出了几点建议。 她比邓绥年长不少,工作经历非常丰富,许多事也看得更加清楚,在职场上,女人总是比较吃亏的。 自古以来,男人事业心强,往往是一片赞赏之声,若是换作女人,顿时变得褒贬不一。 时代在变化,然而女性还是处于较为弱势的地位。 即使近几年有平等的迹象,女性在各行各业居于高层的比例逐年递增,却依然任重而道远。 譬如她们公司,身为一家大集团、上市企业,高层管理人员男女比例依旧悬殊,股东里男性居多,就连公司一把手和二把手也都是男性。 她的女儿是国际很有声望的青年小提琴家,与男友关系和睦,却依旧顾虑重重,为了事业数年也不敢踏足婚姻。 撇开私下这层关系,徐女士也很乐意给邓绥一些帮助,毕竟邓绥是她最欣赏的那类职场女性,聪明果断,事业心强。 邓绥与徐女士坐在客厅里聊天,何屿白只在最初陪坐一会儿,给邓绥递了一杯橙汁,见两人相谈甚欢,一时半刻也插不上话,他识趣地去了厨房忙活晚饭。 做饭的胡阿姨,一般只负责工作日的三餐,周末则固定休息,因为徐女士生病,本打算让胡阿姨多做两天饭,不成想这周对方家里有事,只能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了。 中途,邓绥去过洗手间,再出来时,有淡淡的饭菜香味在空气中散开。 她下意识顺着香气望过去,厨房是半开放式空间,她能清晰看见里面的场景,一道熟悉的身影背对着她,低着头正忙碌。 因为这个姿势,他的背脊后腰处,布料略显紧绷,勾勒出了宽阔的肩膀轮廓,以及那一截精瘦的腰身。 邓绥唇角挽起,脚步停驻在厨房外,心中被某种丰盈的情绪装满。 她瞧不到他的神情,也无法看到他手里的动作,听着哗啦水声,却可以想象出具体画面。 何屿白那双手,她握住过很多次,骨节分明,很是修长好看,一看就是艺术家的手,昨天还在拨动琴弦,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模样,今天却骤然下了凡间,主动挽起衣袖洗菜做饭。 这种日子,她以前也曾拥有过,等到失去了,来不及后悔追忆,便奔波于全新的生活,唯有胃痛的零星夜晚,身体虚弱,精神也变得疲惫不堪,那份记忆才会侵入她的脑海。 过去不觉得多么怀念,如今再次目睹,倒有了一些稀罕的感觉。 何屿白听到动静,探头看过来,以为她是饿了,不禁开口道:“很快就做好了,先去客厅坐会儿吧。” 邓绥应好,没有解释什么。 …… 下午七点半,何屿白将煲汤的砂锅熄火,饭菜上桌。 看上去很丰盛,六菜一汤,色香味俱全,汤是沙参排骨汤,据说食材是何叔下午抽空拿回来的,专门为徐女士调养身体用。 “今日是借了徐姨的光。”邓绥在餐桌坐下,笑吟吟地望着正在盛汤的何屿白。 随即,她也用汤匙舀了几勺到碗里,待细细品味过,丝毫不吝啬地开始夸赞:“很好喝,屿白的手艺还是一如既往的好。” 何屿白觑了她一眼,没接话,眼里却含了笑意。 30 第30章 ◎住的好好的,怎么想起来装修了?◎ 在餐桌上,邓绥见到了一只胖乎乎的博美,毛发雪白,神色呆萌,似乎是闻着饭香从楼上跑下来的,他们吃饭的时候,它就趴在何屿白旁边的椅子上,时不时摇摇尾巴。 见她面色惊奇,徐女士解释道:“这是宝妍养的狗,叫七七,留在家里没人照料,索性就一起带了过来。” 得知这只可爱萌物是徐宝妍养的,邓绥的表情越发柔和,她很喜欢那个活泼可爱的女孩子:“算起来,宝妍应该在上高中吧?” “是啊,马上就上高三了。”徐女士边为她解答,边用筷子往狗碗里加了一块香喷喷的肉,略一停顿,又温声道:“宝妍出去了,不然阿绥你今天就能在家里碰到她了。” 邓绥微微感慨,她虽然与徐宝妍见面不多,算起来却也相识多年,初见对方还是个小女孩,笑容灿烂地朝着她叫姐姐,如今竟然已经是个大姑娘了。 大概因为有这样一只大宝贝在,三人的交谈趋于日常,气氛也变得更加轻松。 饭后,大概又坐了半个多小时,见时间不早,邓绥起身告辞。 刚才聊天有提到,徐女士是明天上午的飞机,今晚应该还有许多准备工作要做。 夜里风凉,何屿白上楼去穿了件外套,与徐女士交代一声,就要跟着邓绥出来,他手里拎着车钥匙,看样子是打算开车送她回家。 “不用了,我打车回去就好。”邓绥拒绝得很坚定,这一个往返来回要耗费不少时间,再者,雅苑位于市区,周边往来车辆不少,打车并不难。 听了她的解释,何屿白没再坚持,却仍然打算看着她坐上车。 路上,两人都无话。 邓绥见他沉默,似乎有些失神,率先打开话题:“还在担心徐姨吗?我看徐姨精神很好,身体也一向很健康,没问题的!” 何屿白回过神,没有解释,兀自笑了笑,算是默认了她的猜测。 快到小区大门,何屿白状似随意地开口:“明天很忙吗?” 邓绥轻嗯一声,如实说:“还好,有一些堆积的事物需要我处理。” “这样……”微风里,何屿白的措辞有些含糊不清。 邓绥捋了捋稍显凌乱的发丝,旋即偏过头看他:“屿白,你有事啊?” 何屿白不意外她的敏感,微微颔首:“是有点事。” “什么?”邓绥态度有些随意。 “明天下午正好路过你的工作室,到时候再和你说。”何屿白没有顺着她的话往下说,只是这样回答,略一停顿,又问:“不会耽误你工作吧?” 他的语气稀松平常,态度却颇为郑重,邓绥似有所觉,与他四目相对。 路边灯光恰好落在何屿白的眼睛里,犹如天上星辰般灿烂夺目。 邓绥有一瞬沉迷其中,神色动容,又在眨眼间消失不见,她垂下眼睫,如常笑道:“怎么会,这点时间还是有的。” * 翌日下午。 何屿白到邓绥工作室的时候,已经快五点,是邓绥亲自下楼将他接上来的。 办公区域,所有人都在热火朝天工作,何屿白简单同几人打过招呼后,便由邓绥带着去了她的办公室。 他落座后,先旧话重提:“没有打搅你工作吧?” 听出他语气里的认真,邓绥莞尔一笑,半是开玩笑道:“没有……若你来得再晚一点,我都要下班了。” “喝茶吗?还是果汁?”邓绥边询问,边朝茶水间走去,目光在那个方向寻摸着。 她的工作室虽然不大,各种生活用品却是一应俱全。 “果汁就行。”见她神色轻松,何屿白的疑虑逐渐打消,刚才路过茶水间,里面的场景一览无余,他记得有榨好的果汁。 他规规矩矩地坐着等待,不多时邓绥便端着两杯新鲜的果汁回来,顺便带上了门,将那些嘈杂的声音也随之关在门外。 邓绥坐在办公椅上,穿着西装裤的双腿交叠,姿态很轻松:“说说吧,有什么事需要你这么郑重其事?” 何屿白先抿了一口果汁,听闻此话,握着公文包的手指一动,不知想到了什么,指尖松懈,将它放在腿上,停顿了几秒钟才开口:“阿绥,我们交往也有一段时间了,我想……” 这个话题显然在邓绥意料之外,她眼神微凝,却又在不动声色间恢复如常,尔后饶有兴致地问∶“想什么?” “……没什么。”何屿白欲言又止,看似顾左右而言他,开始喃喃自语:“公司事多,我从雅苑搬了出来后,一直住在公司附近……” 邓绥静静听着,虽然没有明说,但她知道,他指的是云溪居的那栋房子。 何屿白在云溪居住,这件事她在两人交往不久就知道了。 这段时间,两人晚上一起吃宵夜的时候不少,饭后各自回家,即使他没有特意告诉她,这一来二去她也能多少察觉到,而何屿白显然也没有隐藏的意思。 “不过,最近我打算暂时搬出来一段时间,把房子重新装修一下,已经联系好了装修团队……说起来,雅苑距离公司也太远了,上下班开车都要将近一个小时,耽误时间不提,每天 第32章 来回奔波也太过疲劳……” 说到这里,他小心翼翼地觑了邓绥一眼,似乎在打量她的神情。 邓绥原本就觉得有些好笑,被他这么一瞧,真的笑出来了。 这都不能算作暗示,太过于直白明显了…… 屿白竟然和她玩这一套! 在他隐隐期盼的目光注视下,邓绥语气不明地问:“不是住的好好的,怎么突然想起来装修了?” 何屿白猜不透她的情绪,心里有些打鼓,面容上却维持住了一贯的镇定:“到底是老式住宅,住的时间也长了,很多地方都破旧了。” 望着他真挚诚恳的表情,邓绥十指交叉放在桌子上,身子略微前倾,眼神别有意味,不接话反而继续问∶“屿白,你今天来就是为了和我说这个?” 何屿白张张口,正欲说些什么,敲门声恰好响起。 “邓工,这边有个状况需要你去处理。”一个国外模样的男人站在门口,笑容灿烂,嘴里中文说得非常流畅。 何屿白也认识对方,这个男人是邓绥工作室里的骨干,每次见到他都很热情。 “我马上过去。”没有过多犹豫,邓绥立刻应声,尔后转过头,“屿白……” “你先忙,我在这里等你。”不待她说完,何屿白便体贴地接话,这种临时状况,他也时常遇到,此刻很能体谅。 还是那句话,公事为重。 邓绥点头,语气有放缓:“好……等我一会儿,这件事回来再说。” 何屿白轻嗯一声,目送着她脚步匆匆地离开。 31 第31章 ◎我给你,只是因为我想给你。◎ 目送着邓绥逐渐消失的背影,何屿白无声叹气,纵使嘴上说着理解,他心里仍有一股失落的感觉。 这一打岔,待会他恐怕没有勇气再提及与邓绥同居的事情了。 放下玻璃杯,摸着手底下公文包的皮质触感,指尖冰凉凉、湿润润的,感官被刺激,何屿白跳动略快的心脏方才逐渐安稳下来,沉下思绪,也下定了某种决心。 又坐了片刻,他也有闲心打量这间的办公室。 邓绥带回来的团队能力不必说,人数却不算多,因此挑选的工作室也不是很大,一百平左右的空间,分成几个区域。 这间办公室简约大方,配色干净而高级,胡桃与白色拼接的办公桌椅,靠墙是一排书柜,里面摆满了各色书籍,旁边是一盆巨大的落地绿植,窗户靠近角落的位置还有两把高椅,其中一把摆放得不太整齐,应该是不久之前有人坐过。 办公桌上,除了各种文件,也放了几本书,何屿白没有碰任何与工作有关的东西,只随手拿起最上面的一本书,是成功人士自传,里面讲述了很多关于商业思维、资本博弈的思考,翻了两页他就又把书放了回去。 踱步走到玻璃窗前,在那把被拉开的椅子上坐下,何屿白手扶着室内栏杆,目光沉静,若有所思地望向外面。 邓绥的工作室,地理位置很好,位于城区繁华地带,寸土寸金,料想租金也不会低。 这里楼层很高,从这个角度看去,市中心的标志性建筑尽收眼底,连带着周边几座有名的商业大厦也一览无余,面对此情此景,一股豪情壮志油然而生。 不知道出于什么考虑,邓绥的工作室设的离诸天影视的办公大厦也不远,站在此处,他甚至能隐隐看见那栋大厦的所在。 ……邓绥每日上班看见的,就是这样的画面么? 他的眼前,邓绥刚才离开的模样与某一场景逐渐重合,一手不禁按在腕表的位置上。 邓绥曾经夸赞过他,在动画制作上很有天分。 大抵是因为他从小就被各种艺术熏陶,审美很好,又在大学里经过系统的学习,做起动画也来得心应手,知道如何才能呈现出最好的效果。 然而,即使他在这个领域从业多年,也只是把它当成一种责任,甚至于,没有太大的上进心,励志要在这一行做出什么成就。 邓绥却不同,这是她为之拼搏奋斗、废寝忘食过的事业,即使后来偏离轨道,也始终没有离开过这个行业,或许不掺杂太多喜爱,对邓绥来说,依然很重要、很重要。 何屿白扶栏而坐,昏黄的光线在他脸上落下一片阴影,神情似乎透露出几分落寞。 邓绥推开门,望见的正是这样一幕。 ——“咔嚓”。 办公室里太寂静,关门的响动显得格外清晰。 何屿白想得太入神,直到此时他才恍然回头:“忙完了?” 邓绥点头,迈步走了进来,将手里的文件仍在办公桌上,随即在他旁边坐下,身体自然与他靠近:“嗯,问题不是很大。” 何屿白提起精神,朝她微微一笑:“那就好。” “……” 气氛逐渐沉寂下来,邓绥不着痕迹地观望了一阵,何屿白的神情没有异样,情绪却不大高,顺着他刚才的目光也望向窗外,每天都能看到的场景,似乎没有什么异常。 她不禁询问:“在想什么?” “没想什么,只是有些无聊,坐在这里看风景。”何屿白摇头,深吸一口气,又继续道:“其实我今天来是为了……” 说着,他起身去办公桌前找公文包。 邓绥跟着走过来,没有管电脑屏幕上显示的消息,径直合上提在怀里∶“走吧。” 公文包还没来得及打开,何屿白动作一顿,紧接着神情呆愣,下意识说∶“去哪里?” 邓绥走到何屿白面前,一手扶住椅子脊背,漫不经心地转了两下,再出口的话语很直白:“既然打算搬来和我一起住,择日不如撞日,今天就搬吧?正好有空。” “……” 她瞅着他的样子,又低声道:“还是说,你没有准备好?” “当然不是。”何屿白有些意外,眼底却出现别样的色彩,握着包身的力道有些重。 邓绥点头:“那就走吧,回云溪居。” “嗯……”他脑袋晕晕乎乎的,不知怎的,望着腕表上的时间,接了这样一句话:“可还没到下班的点。” 话一出口,何屿白顿时一阵懊悔。 “我是老板,早退就早退了。”邓绥不甚在意地笑了笑,略一停顿又问:“还是说,你一会儿还有事?” “没有。”何屿白恢复了理智,回答得非常斩钉截铁,似乎在弥补刚才的头脑发昏。 邓绥盯着他瞬间变得通红的耳根,轻轻笑了:“那就走吧。” 这里距离云溪居并不远,只是步行十多分钟的距离,毕竟当初为了工作方便,特意在办公地点附近租的房子。 从工作室出来,邓绥提议步行,然而何屿白考虑到需要搬东西,还是去停车区将车开了出来。 下午他是从律师所直接过来的,司机被他打发走了,车却停在了楼下。 轿车缓缓驶入街道,趁着空闲,何屿白从公文包里拿出订好的文件朝副驾驶递去:“我想,这个还是放在你手里比较好。” 这般轻描淡写,仿佛他递出来的只是个不值一提的小物件,拿的时候都没有特意看一眼。 “什么?” 邓绥随口一问,同时抬手接了过来,只见封面上白纸黑字写着——“股权转让书”,凝视着这几个大字,她捏着纸张的手掌隐隐用力,纸张边缘顿时泛起几条折痕。 她早有这种猜想,却没料到一切来得如此意外,如此措手不及。 见邓绥迟迟没有翻开,何屿白又补充:“我已经在上面签了字,等你签完就会立刻生效。” 嗓音里,带着几缕温柔。 循着声线,邓绥注视着何屿白菱角分明的侧脸,嘴唇蠕动,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稍低着头,似在仔细端详手中的这几页纸,心里却是一团乱麻,有释然,有喜悦,还有感动…… 情绪太多,邓绥竟然分辨不清内心的感觉。 这一刻,她期盼了很久,也等待了很久。 刚回国时,其实她没有想过拿回公司,这是她过去亲手放弃的,无论好与坏,都与她再没有关系了,但野心与欲望都是与日俱增的,尤其是……屿白那么依从于她,有时候她甚至会产生这种念头:这本来就是我的公司不是吗?我为什么不能把它要回来?如果我开口,屿白应该不会拒绝! 但这些想法,都被她深深压在心里,从没有付诸于实践,看似漫不经心的言语暗示更不会发生,她不会凭借这份感情去向屿白索要公司。 直到隐隐猜中何屿白某些心思的时候,她才真正起了念头,毕竟是你情我愿的事情,不需要再有顾虑,又有什么不可以呢? 此时此刻,幻想成为了真实,股权转让书被她攥在手心,看似几页纸,却隐藏着巨大财富,不费吹灰之力就拿到了,她需要付出的,仅仅是一个微不足道的签名。 可最初的喜悦过去,拿着这几页纸,更多是一种不真实。 第33章 为什么呢?这不是她想要的吗? 邓绥苦苦思索,最后只能得出这样的结论——大概是因为得到的太过容易,缺少了谈判的流程,拉扯呢,交涉呢,她要付出的代价呢……这些竟然通通都没有! 即使对面的人是何屿白,她也觉得不可思议。 果然如他所说,邓绥翻到最后,甲方签名的位置已经写好了黑色字迹的钢笔字,方正规矩,又自成风骨。 何屿白突然出声:“到了。” 邓绥依然保持那个姿势,抚摸着签名,她端正神色,与何屿白四目相对:“屿白,你真的认为给我比较好?为什么?因为你与我交往了,还是因为刚才我答应与你同居?” 开车的间隙,何屿白一直在观察邓绥的情绪,听到她这般坦荡直白的一番话,不答反问:“如果我此时反悔,不转让股权了,你会和我分手吗?还是会收回和我同居的决定?” “你会吗?”他的询问同样很坦荡直白。 邓绥没有犹豫:“当然不会。” “我也不会这样想。”闻言,何屿白眼角眉梢染上笑意,又觑了一眼她的手里,“它对于我来说,有时候更像一种负担,我给你,只是因为我想给你,也相信你能带领公司走的更好。” “所以,收下吧。” …… 收下吧…… 听着何屿白的刨白,那股不知为何产生的抵触悄然消散,也再生不出婉拒的念头。 最后,她也没有拒绝,拿着那份股权转让书下车,又跟着何屿白上楼,一路上,内心里那种震撼、那种无所适从感却越发强烈。 坐在云溪居的房子里,看着何屿白忙碌地开始收拾行李,那份感觉依旧无法褪去。 32 第32章 ◎邓绥打量着何屿白的装扮,不禁多看了几眼。◎ 邓绥坐在沙发上,环视四周,面上显露出些许追忆之色。 每次都是何屿白送她回家,帝景锦江的房子他也去过几次了,而这里却是她时隔四年第一次来,基本上没有太大变化,布置装修仍保持着她离开时的样子。 脑子里乱糟糟的,她不禁又想:家具门窗确实用的时间不短了,何屿白说得那些话恐怕也不全是借口。 不过,此时她的情绪没有完全平复下来,也没有心思去仔细观察。 卧室里,手扶在腰际,何屿白环视一周,没怎么收拾,只拿出行李箱把惯常穿的衣服放了进去,又拿了些日常用的必需物品。 大概半小时后,他推着黑色行李箱从里面出来。 “好了?东西这么少?”邓绥循声抬头。 何屿白轻轻嗯了一声,见她盯着自己的行李,又解释道:“只拿了些用得到的。” 听了他的答案,邓绥并没有什么意见,她那里东西很齐全,距离又这么近,如果缺了什么,可以重新买,回来拿也未尝不可。 将翘起的二郎腿放下,邓绥缓缓起身,没在这里做过多停留的意思。 两人抵达帝景锦江小区的时候,不到七点钟。 七月底,夏至刚过,傍晚的风里都透露着十足燥热,路上行人稀少。 进门第一件事,邓绥先开了室内冷气。 何屿白跟着进来,打眼一瞧,客厅看上去干净明亮,柜子沙发上摆放了一些小物件,不是一尘不染,然而却不显凌乱。 不是第一次来了,这个房子的布局他也很清楚,三室两厅的房子,能住人的,除了主卧,一间被邓绥改成了书房,倒是还有一间次卧空着。 然而,邓绥带着他径直去了主卧,何屿白在后面推着行李箱,没有矫情的说不行,说是同居,住在客卧算怎么回事,反而有种掩耳盗铃之感。 没有做太多交流,两人很快就各行其事。 邓绥将屋子各处简单收拾了一下,多一个人住,也要给对方腾出一些空间,而何屿白则在卧室里归置自己的行李。 一番忙碌过后,邓绥率先收工。 她推开卧室房门,目之所及,何屿白的行李箱仍然摊开着,正朝衣柜里面挂衣服,向他交代一声,随后去了卫生间冲澡。 再出来时,已经夜幕低垂,房间里亮着暖色的灯光,卧室里并没有人。 最后,邓绥是在阳台找到的何屿白,此刻他正俯身收拾那张茶几,她昨天晚上是在那里办的工,上面除了茶具,还有摊开的资料。 察觉到了她的视线,何屿白抬起头来,下意识直起身体,露出一抹笑容,似乎有些不好意思,闲聊般说了一句:“我看有些乱,就帮你理了理。” “没事,先放着吧。”邓绥走了过去,瞥了一眼茶几,发现他几乎没有碰拿着文件,微抿起唇角:“不要忙了,先休息一下,我们等会出去一趟。” 说着,她一边擦着湿发,一边走过来。 “我也去冲个凉,有些热。”何屿白却是摇头,抿嘴朝着她笑。 得到答复后,立即转身回了卧室,把自己刚放进衣柜的衣物又抱了出来,邓绥眼尖地瞧见了他手里拿的那块毛巾。 房子里有两个卫生间,一个在主卧里,另一个也在客厅旁边,都可以淋浴。 何屿白正欲推开客厅卫生间的门,邓绥先开口制止:“这个我很少用,东西恐怕也不齐全,先用卧室里的卫生间吧。” 何屿白身形微顿,略一犹豫,最终还是没有答应,反而坚持走了进去。 “咔嚓”一声,门很快被他从里面关上了。 邓绥了解何屿白的性格,这时只得无奈地笑了笑。 考虑到一会儿要外出见人,趁着何屿白洗澡的功夫,她也回屋去换衣服,做了简单的打扮。 邓绥再走出卧室时,何屿白已经穿戴整齐,等在客厅里,听到开门的动静,他立马看了过来,顿觉耳目一新。 只见她不施粉黛,头发柔顺地垂在耳侧,发梢有些卷翘,穿了一身绿色长裙,上身搭配同色系的薄纱外套,看起来格外清爽动人。 随着她逐渐走进,何屿白闻到一种淡淡的香气,是沐浴后的味道。 与此同时,邓绥发现何屿白也有些不同,穿着白色衬衫,外加黑色休闲裤,看似简单朴素,身上的装饰品却是不少,最为显眼的,当属他耳朵上架的那副银框眼镜,让他整个人更添了温文儒雅的气质。 邓绥打量着他这幅装扮,不禁多看了几眼,这个样子的何屿白,还真有几分大学时的味道。 或许美色杀伤力真的很大,出门的时候,对待燥热的天气她都是如沐春风,刚才那些许小情绪也早就消失不见。 * 附近餐厅其实不多,考虑到时间不早,这天晚上,两人是在小区楼下一家小饭馆吃的。 这个季节,两人的胃口都没有多好,她点了一份蛋炒饭,又加了几样比较常吃的小菜,这个时候,店里客人不算多,饭菜很快就上齐了。 邓绥将那盘蛋炒饭推到何屿白面前,尔后自顾自提起筷子,吃着碟子里的小菜。 何屿白尝了几口,见她还在有一搭没一搭地吃着,却没有要主食,不禁开口:“味道还可以,要不要尝一尝?” 对上他期待的神色,邓绥推辞的话竟然有些说不出口,其实她来过店里两次,味道算不上多么好。 看见她没有拒绝,何屿白当即夹了一筷子,抬手朝她的方向伸过去。 邓绥轻轻叹息,还是很给他面子,配合地身子前探,张口吃进了嘴里。 “还要吗?”何屿白问。 已经吃过两口,一如既往的味道,听到他又询问,邓绥微微摆手,果断拒绝了。 何屿白没再勉强,低着头自己吃了起来,从他的姿态来看,半点也看不出滋味那么一般。 饭后,两人牵着手去了附近的超市。 除了散步消食外,也是为了再买一些日常用品。 刚才为了吃饭方便,衬衫纽扣被何屿白解开了两颗,此刻走在路上,微风拂过,身上的白衬衫微微鼓起。 还未等他反应过来,邓绥先抬手按了下来,衣料重新平整地贴在身上。 这番动作被她做的很自然,何屿白唇角愈发上扬,心情很好地将纽扣重新系上。 33 第33章 ◎他所要的从来不多,这样的用心就足够了。◎ 过了八点钟,超市里人不算多,却不显得冷清,喇叭呼喊声此起彼伏。 考虑到要买的东西不少,在入口的时候,何屿白顺手推了一辆车。 邓绥走在他身侧,被这里的氛围所感染,目光巡视一周,提议道:“我们先去那边看看。” 何屿白朝她目之所及的方向望去,看上去很热闹,好像是在搞什么促销。 他没有迟疑,即使对购物的欲望并不强烈,依旧顺从地点头,答应得很痛快。 邓绥挽住他的臂膀,脚步轻快,脸上挂着兴致昂扬的表情。 大概是很久没有来超市采购过,不知不觉中,购物车里各种物品已经堆了半车,除了茶杯、拖鞋这种必须物品,邓绥也放了一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进去。 第34章 两人走走停停,有商有量,不知何时,变成了一同推着车,并肩而行。 恍惚中,何屿白眼前浮现出类似的场景。 以前他和邓绥也有这样悠闲的时光,傍晚来超市买菜,饭后在路边散步,是一对再平凡不过的情侣。 他想,这大概就是生活的气息,不是多么惊心动魄,却温馨平和。 那个时候的想法,他已经无从得知,不过,也应该是很愉悦的,让人身心轻松。 超市逛了大半,所有能想到的东西都已经买齐全了,他们正准备去收银台结账,刚走几步,邓绥似乎想到什么,开腔道:“我有东西忘了买,得回去一趟,屿白,你先去结账吧。” /:. “那我陪你。”何屿白说着,手推着车就要往回转弯。 邓绥抬手制止,又微笑道:“不用,你结了帐在出口等我,我很快就出来。” 目送着何屿白排到结账的队伍里,邓绥才转身,沿着刚才的路线返回,眼神直视前方,步伐很快,俨然目标明确。 另一边,出了收银台,何屿白等在原地,过了几分钟,仍然没有看见邓绥的身影。 门口处人来人往,年轻男人长身玉立,身姿挺拔,吸引了不少或明或暗的打量眼神。 在这种注视下,何屿白渐渐抿起唇角,不想影响到其他人,移步走到一个靠近角落的位置站着,不是那么打眼,又不至于让人找不到。 又过了大概十分钟,邓绥才重新出现在收银台附近,她第一眼便看见了何屿白的身影。 只见对方一手拎着购物袋,一手插袋,神态很闲适,如果不是偶尔会朝里面看过来,丝毫看不出来是在等人。 确信他还没有瞧见自己,邓绥露出一抹笑容,趁着何屿白不注意,脚步一转,避开人群,绕路去了一个稍远的收银台结账。 …… “这位帅哥,可不可以做我的男朋友?” 身侧传来一道清亮柔和的女声,何屿白起先蹙眉,随后又感觉声音很熟悉,他视线转动,果不其然,邓绥正背着手,不知何时站定在他的旁边。 他顿时配合起来,*端正神色,义正辞严道:“当然不可以,我已经有女朋友了。” 邓绥面露遗憾,语气惋惜:“那真是太可惜了。” “……”何屿白略显无奈,随即忍俊不禁地笑了起来,视线不经意扫过她的身后。 下意识的,邓绥的胳膊也往后背了背,似乎是怕什么东西他瞧见。 搞得这么神秘,何屿白原本没有注意到,此刻也被提起了好奇心,偏头就要去看:“买了什么?” 这次,邓绥没有遮掩,直接将手伸到身前,笑容里难得带了些俏皮。 何屿白的目光跟着投过去,整个人难得的愣住了。 邓绥的手指白皙修长,正捧着一个非常精致小巧的花束。 粗略数来,大概十只左右,花瓣形状酷似玫瑰,颜色奇特,蓝色与暖黄交织,那种蓝很罕见,让人无端联想到天空与大海。 包装也很有格调,带有设计的白色纸张,蓝色丝带,花间摆放了一张卡片,很可惜的是,背面朝上,他只能看见线条简约的花朵图案,却无法知道另一面写了什么字。 有人从旁边路过,见到这一幕,居然有女生送花给男生,不免感到稀奇,停下脚步多瞅了几眼。 何屿白呆愣着没有动,邓绥举着花束又往前递了递。 “怎么想起来送我这个?”他恍然回神,单手搂住那束花,说话间喉结微动,一如他不太平静的心情。 “刚才看见有卖的,就顺手买了。”邓绥如是道。 何屿白眨了眨眼睛,没再搭腔,见她神色从容,也跟着表现出来淡定的一面,没有戳穿她特意返回去买花的事实,只是握花的那只手又紧了几分。 回去的路上,邓绥一身轻松,两手空空,反倒是何屿白,一手拎着沉重的物品,一手抱着花,哪怕是邓绥想要给他减轻负担,也没有答应。 虽然他没有说什么,但神态与动作,都表现出了珍惜的意味。 怀中这份礼物,让他既意外又惊喜,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收到花,还是女朋友送给他的。 隐忍克制了一路,到房间后,何屿白第一时间抽出卡片。 只有寥寥几个字,没有签名,可能是写的匆忙,字迹稍显潦草,但他仍然认出这是邓绥亲笔。 ——你是我最珍贵的遇见。 何屿白就这样拿着,看了好一会儿才将卡片收起来放好。 洗漱完毕,邓绥坐在梳妆台前,正打算完成每天的护肤流程,透过梳妆镜,看见何屿白坐在床畔上,也不捣鼓那束花了,反而握着手机看得很专注。 “在看什么?” 何屿白依旧注视着百度百科词条,很坦诚地回答:“在查这束花的花语。” ……碎冰蓝,最为广为人知的花语是“我送给你的希望是星辰大海”,代表遇见对方是一件很幸运的事情。 邓绥好似只是随意搭话,问完这句便又不开口了,专心地往脸上涂涂抹抹。 何屿白却不知何时凑了过来,他上身半靠在梳妆桌边缘,目光与她对视:“我看到网上说,它还有一种花语,蓝色的英文是blue,可以拆成这样一句英文,becauseloveyoueveryday,翻译过来就是,因为在爱你的每一天。” becauseloveyoueveryday…… 何屿白的发音很标准,是正宗的伦敦腔,语速很慢,含着深情的意味。 他这样,仿佛只是在跟她闲聊,又似乎不仅仅是如此…… 邓绥手里的动作逐渐慢了下来,到最后停住不动,视线不由自主朝花束的方向望去。 原来还有这样一层含义,买花的时候,她其实没有了解这么详细,只是莫名觉得,这种花很适合何屿白。 不过,她也仔细询问过花店老板这种花的含义,送出它,是希望何屿白以后可以不受任何拘束,在自己的那片天地里自由自在,星辰大海任其遨游。 短短几个瞬间后,邓绥就恢复如常,继而无声笑笑,只说:“花店老板说它适合送男朋友,如今看来,确实很适合。” 她面上不动声色,声音也很平静。 最起码,何屿白没有从中看出来什么情绪。 他的心情没有受到影响,也跟着笑了起来,又道:“我很喜欢。” 何屿白眉眼温润,投过来的眼神闪着光芒,让她觉得这个夜晚十分美好,不管是视觉上,还是内心里。 邓绥无言以对,尔后收回视线,继续刚才未完成的护肤。 她发现,自从收了那束花后,何屿白起先搬进来时的那点扭捏消失了,说话坦荡而直白,她竟然有些招架不住。 何屿白没再往下说,身体离开梳妆台,从购物袋里找出新买的洗漱用具,拆开外包装,旋即拿着去了卫生间。 临睡前,何屿白做了简单的面部保养。 都说女为悦己者容,换成男人也是如此,他感受到,因为今晚的特意打扮,邓绥对他格外关注,每次视线投过来,目光都会在他脸庞上流连辗转,与他交谈,更是轻声慢语。 还有那束花…… 何屿白与镜子里的自己对视几秒,旋即垂下眼帘,那未尝就不是收到了美色的蛊惑,才突发奇想…… 都说人要注重内涵,但往往,人也是最肤浅不过的,喜好美色,这是男人天性,女人并不是例外,同样喜欢欣赏美好的事物。 他从小就知道,自己长得很好看,面对邓绥,也从来都知道该如何才能发挥外貌优势。 男女之间,有时候也就是那么回事。 何屿白想清楚这些,倒不算失望,他所要的从来不多,这样的用心就足够了,甚至可以说,这已经超出他原本的预期…… 这般思衬着,何屿白掀开被子上床,目光看向另一侧。 邓绥安静地躺在那里,她阖着眼眸,姿势很端正,全身无力都严严实实地被包裹在薄被里,似乎已经睡着了,唯有那轻轻晃动的眼珠,暴露了某种事实。 即使被这般注视着,邓绥依然纹丝未动。 随即,何屿白摁灭床头灯,也闭眼躺好。 一室黑暗。 这个夜里很宁静,连钟表指针走动的声音都没有,邓绥状若无意地翻了个身,没有睁眼,重新开始酝酿困意。 原以为多了一个人,入睡必定很困难,却没想到她很快就沉沉睡去。 34 第34章 ◎对于他,她从来没有过猜疑和忌惮。◎ 翌日清晨,邓绥再醒来的时候,已经天光大亮,旁边空荡荡的,唯有床单上细微的褶皱,昭示着有人睡过的痕迹。 看看时间,不到七点半,比平时还要早一些,已经清醒,她没有赖床的习惯,立马起身整理床铺。 等她洗漱完走出房门,恰巧看见何屿白拎着早餐从外面进来。 “怎么不再睡一会儿?”两人目光触碰,他率先询问。 第35章 “不困。”邓绥动作熟练地开始扎头发,闻言,扯了下唇角,随即反问道:“你呢?昨天睡得怎么样?” “挺好的。”何屿白从橱柜里拿出碗筷,尔后把买回来的食物一一摆在桌子上:“先来吃早餐吧。” 邓绥走到餐桌前,随意扫了一眼,很家常的早餐,从包装来看,应该是小区外面的那家早点铺。 落座后,一碗豆浆先被推到她的面前,邓绥拿起汤匙舀了一勺,一股甜意瞬间从口腔中弥漫开来,逐渐蔓延至心间。 她的眼睛弯了起来,还没有喝上两口,一个瓷白碟子便映入眼帘,里面放着两根油条。 邓绥抬头,目光里是何屿白还没来得及收回的半截手臂,与从衣袖里露出来的银色腕表,旋即,她用眼神去打量对方。 只见他穿了一身运动服,标准的晨跑装扮,大概因为不久前运动过,他额前的碎发垂了下来,遮住饱满的额头,却无法遮掩那双眼睛里的神采,眼下也没有熬夜失眠的痕迹。 看来他说的没错,昨晚果真睡得很好。 饭桌上,有短暂的安静。 过了十分钟左右,两人都吃得差不多,邓绥提及工作上的事情:“屿白,你给我的股权转让书我已经看过了。” 何屿白握着汤匙的手指微顿,又听她道:“不过,我也不能白拿你的,那些股份我会按照如今的市价来折算,稍后找人重新拟一份合同。” “我们之间,不需要算的这么清楚。”听闻此话,他唇角绷直,有些不高兴的模样。 瞧见他的神色,邓绥手肘撑在桌子上,目光直视着他,拿出公事公办的态度:“这不一样,感情归感情,却也不能让你太吃亏,当初卖掉股份的时候,我是收到款项的。” 略一停顿,她又缓声道:“再者说,这样已经是我在赚便宜了,若那个人不是你,我又怎么能这般轻易拿到股份。” 言语间你来我往,邓绥的立场非常坚定,最后还是何屿白率先败下阵来。 短暂思考过后,他提议道:“那我来找人拟订合同吧。” 邓绥当即点头,尔后询问他:“屿白,那你今后有什么打算?大学的时候,你就学的动画专业,我记得你当时跟我说过,打算毕业以后进公司来帮我,如今……” 听出她的言下之意,何屿白放下汤勺,无奈地摆手,旋即正起神色:“阿绥,等忙完这一阵,公司所有的事物你都上了手,我就离职……阿绥,我不瞒你,这些年管理公司,我确实很累很疲倦,如今脱手反倒落个轻松。” 邓绥听得蹙眉,就算股份让了出来,也大可以留下来,继续做个高层领导。 ……如果不想管理公司,当个技术人才,带队做项目、设计动画,如同时青泓那样,哪里就需要离开了? 她起身坐到何屿白旁边,神色认真:“屿白,如果你是因为担心自己留在公司,导致公司内部不安稳,完全没有必要这样做——你难道不相信我的能力吗?” 邓绥思索着,高层人事变动,各方面难免有许多牵扯,有何屿白在,她以后开展工作可能会不大顺利,或许何屿白是顾虑到这个问题,才会选择毅然决绝地离开公司? “不是这个原因。”何屿白也看着她,眼神没有丝毫闪避:“还记得咱们那天去清吧,舞台上弹琴的那个人吗?他是我中学时期的朋友,出国进修刚回来不久,最近有组乐队的想法,还缺人手。我原本就想着,离职以后也有时间了,干脆把乐器重新拾起来,我高中时就有组建乐队的念头,去他那里也算是对路。” 他显然早就考虑过这个问题,说起今后的的打算,也是侃侃而谈。 得到这个答案,听出这一番话里的真情实意,邓绥颇为意外地扬起眉,因为太过猝不及防,神情里也有所表露。 可转过念头,邓绥觉得这个答案也在她意料之内,记得曾经何奚妍与她聊天,还因为她弟弟没有走音乐这条路而惋惜过,如今只是重操旧业罢了。 这般想着,邓绥问:“你们已经交谈过了?” 何屿白点头道:“嗯,对方是我的老朋友了,认识了很多年,人还不错,那天之后他联系过我。” 邓绥沉吟须臾,望着何屿白的眼眸,因为提起音乐而情不自禁闪闪发亮,知道他没有勉强自己,她的眉梢渐渐舒缓,没有再劝说。 ……有的时候,热爱是无法隐藏的,而何屿白所喜爱热衷的,是他从小就开始接触的音乐领域。 “那很好啊,诸天影视那边我会尽快接手。”邓绥的唇角挂上笑容,略一停顿,她又道:“屿白,如果你以后想回来,我也随时欢迎,毕竟这是你奋斗过的事业。” 说到最后,她稍稍加重语气。 鼻腔微动,有花香气息漂进来,很淡很淡,却让人有种心旷神怡之感,邓绥稍稍转头,望向客厅。 茶几上的花瓶,原本逐渐枯萎的月季花被撤了出来,取而代之的是,昨晚被何屿白抱回来的玫瑰花。 碎冰蓝,是玫瑰的一种,八朵玫瑰,也代表了她无言的感谢,而此时被何屿白非常精心摆在家里…… 短暂的失神,再回过头,邓绥的笑容越发真挚。 就是因为何屿白这样,对于他,她从来没有过猜疑和忌惮,即使以后要在一起共事。 况且这些年,何屿白在动画方面的专业性毋庸置疑,管理能力更是有目共睹,如果他回来,于公于私,她都不会拒绝,反而会双手赞成。 那边,何屿白已经答应了下来。 谈话的时间有些长,饭后,何屿白去冲澡换衣服,邓绥简单收拾过餐具,直接去了公司。 工作的间隙,摆脱了繁琐的公事,邓绥仍然在思考早上与何屿白的那番对话,继而反思自己,有的时候,她可能太过理所当然。 不能因为以前的何屿白一门心思放在工作上,就认为以后他还要为公司奉献……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思量,她不能想当然地替对方做决定。 紧接着,无法避免地生出一些更复杂的念头:既然何屿白高中的时候就打算组建乐队,为什么大学选择了动画专业呢?是因为她吗? 何屿白与她不同,父母开明,家境良好,起码不必为生活和金钱烦忧,在许多选择上也更为自由……她过去以为,何屿白既然选择了这个专业,至少也是有着些许喜爱,他大学所表现出来的,也不像是全然没有感觉。 错愕不解的同时,过去发生的种种事情也纷至沓来,在她的脑海里不断盘旋,最终也不得结果。 对于她来说,高中时期的何屿白还只是一个弟弟,因此放在他身上的心思少的可怜,大部分的印象还是从何奚妍那里听来的,不知真假。 她又一贯喜欢往前看,因此即便后来和何屿白谈了恋爱,也很少去探寻对方过去的经历。 邓绥用拇指摩挲着食指柔软的指腹,口腔中溢出一声很轻地叹息,如果真是如此,她心中的内疚负重感就更深了…… 35 第35章 ◎接通电话后,何屿白的脸色瞬间难看起来。◎ 短暂的大脑放空后,邓绥又振作起精神,继续开始工作,那点私人情绪,也只有在稍后与何屿白朝夕相处的生活中才会偶尔体现出细枝末节。 整天忙忙碌碌,日子也过得飞快,不知不觉间,最炎热的季节悄然离去,已是九月中旬。 白露至,秋风起。 这天夜晚,邓绥靠在阳台的栏杆上,吹着凉风,眺望着不远处亮如白昼的高楼大厦,神情思索。 回国四个月,当初与诸天影视达成的合作计划,团队的那部分任务已全部完成,她松了一口气的同时,眼瞅着这部ai电影即将进入全面宣传期,心里也无法安稳。 诚然,她已经拿到最终成片,剧本选的很好,再加上aigc技术,更是相得益彰,以她的眼光来看,绝对可以称得上是一部优质电影。 可影片再好看,也要做好最坏的打算,每年都有这样的例子,最终的票房与预期相差甚远。 这部电影,不仅仅是关乎到利息分成的问题,还是她在诸天影视的投名状,最近她在逐渐接手诸天影视的事务,却也不是一帆风顺,即使早有准备,还是面临各方面不小的阻力。 况且,她也要考虑到身后这支团队,如果电影成功了,在业界内必定名声大噪,反之,如果电影失败了,她不至于前途未知,可这支由她一手带回国的团队,接下来该怎么办为好? 私心来讲,她并不愿意这样揣测,可正是因为这部电影很重要,才要做到万无一失。 今天去影院排档期,她得到一个消息,国庆期间还有几部片子也准备上映,据负责人说,他们内部已经看过成品,其中有两部很不错,有爆火的潜质。 ……电影行业百花齐放是件好事,可竞争对手多了,观众分给这部电影的眼光只会少而不会多。 虽然,这个项目是成是败,只有等到电影播放以后看见收视率,才能知晓答案,然而事在人为,她也应该提前做更充足的准备…… 第36章 风声簌簌,邓绥只穿了一件家居服,在这样的夜里显得格外单薄。 何屿白一手擦拭着湿发,刚走到客厅,便见邓绥就这样站在风口里,他脚步一转,停在阳台与客厅接口处,手轻轻敲了敲旁边的门:“想什么呢?” 邓绥收回思绪,身体从阳台的栏杆上离开,转过头时脸上罕见的没什么笑容,声音却依旧很柔和:“没什么,随便站会。” 何屿白不大相信,她刚才那副模样,一看就是有心事,但她不想提,他也不会追问,只温声道:“这几天降温了,夜里凉,还是先进来吧。” 邓绥没有反驳:“就来了。” 何屿白的脸颊上露出笑容,一闪而逝,风吹过,感觉有些冷,他很快便离开了这里。 目送着他的背影,邓绥忽然灵光一闪,想起自己一直以来都忘记的事情。 都说内忧外患……外部问题暂且不提,还有内部隐忧,她的脑海里还有个邪乎的系统存在! 从她回国以后,它一直没有丝毫动静,可没有动作,不代表就真的消失不见了,怕只怕,它又在关键时刻给她重重一击! 万一这次她还是做什么都不顺利…… 都快三十岁的人了,总不能还跟二十多岁那样,再次灰溜溜溃败逃走吧! 思及此,她往外拨了个电话。 …… 又过了几分钟,何屿白从厨房端着果盘出来,搁在茶几上。 见邓绥站在那里仍然未动,不禁催促:“快点进来,穿得这么少,当心着凉。” 听到他的声音,邓绥挂掉电话,又这样站了半分钟,才回到客厅坐下,进来时顺便将通向阳台的门紧紧合上,外面的冷风瞬间被掩在门外。 室内确实要温暖很多。 这般想着,她的目光投向何屿白时,视线在他的身上停留片刻,尔后微微笑了起来:“还说我,我看你也穿得不多。” 何屿白穿着睡衣,额前的碎发有些散乱,底下是一双干净清澈的眼睛,漂亮又少年感十足。 听闻此话,他点头表示赞同:“那我们都注意一点。” 邓绥莫名其妙地被逗笑了,一时间心情也好了许多,对上他的眼神,她笑着称是。 得到答案,何屿白没在这个问题上做过多纠缠,转而关心起她的工作来:“今天与管彤去谈档期的事情,怎么样了?” “还算顺利。”邓绥说着,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个黑色丝绒盒子,对上何屿白诧异的目光,她将其推了过去:“回来的路上看见,就顺便买了。” 何屿白凑近她,眼神落在那个盒子上,继而手拿着比量了一下:“是什么?” ……盒子并不大,看包装,不像领带腰带这类物品,他推测,应该是身上佩戴的饰品。 邓绥不语,只是道:“你打开看看。” 何屿白挑眉,旋即把盒子打开,只见里面静静躺着一只男士款式的腕表。 邓绥又说:“今天回来正好路过一家品牌手表店,就买了一只,感觉很适合你,简洁又大方。” 何屿白的视线仍然盯着盒子里的手表,默默不语。 就在这时,邓绥从旁边伸出手,把那只男表拿出来,握在手心里,目光扫过他因为把表摘下来而显得空荡荡的手腕,颇有兴致道:“我给你戴上。” 平心而论,何屿白很适合戴手表,这些日子看惯了他腕间一抹亮眼的银辉,如今这样她反而看的不太习惯。 何屿白面上仍然维持着笑容,却没有动作。 “不喜欢?”邓绥突然开口。 何屿白语气自然:“……哪有,只是有些意外,没有反应过来。” 邓绥张张嘴,又打算说什么,突然间放在茶几上的电话响起,是何屿白的手机。 何屿白显然也察觉到了,附身看了一眼屏幕:“……我先接个电话。” “……爸,有什么事吗?”何屿白断断续续的声音很快传入她的耳畔,“……我在家,怎么了?” 离得很近,邓绥甚至隐约能听到手机对面的声音,她往旁边稍微挪了挪,与他拉开些许距离,随即拿起叉子开始吃果盘里的水果。 没说几句话,何屿白很快就将手机挂断。 邓绥放下叉子,面露关切:“发生什么事了?” 接通电话后,也不知道对面的何叔叔说了什么,何屿白的脸色瞬间难看起来,他平时里很少这个样子。 何屿白已经站起身,正准备去换衣服,边迈步往卧室方向走,边道:“我妈住院了,我得去医院一趟。” “情况严重吗?”邓绥跟着从沙发上起来,当机立断道:“我和你一起去。” 路上,邓绥向他询问具体情况:“徐姨那边什么状况?” 何屿白开着车,眉宇间仍带着凝重的神色:“我也不太清楚,我爸在电话里也没有细说,只说是我妈从机场回来,没有回家直接被送去了医院,他接到消息已经先赶过去了。 闻言,邓绥也跟着紧张担忧起来,却仍然安抚他道∶“徐姨身体一向健康,这次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大事。” 这个时辰已经过了晚高峰,却也不是畅通无阻,索性小区距离市第二医院并不算太远。 半个多小时后,两人步伐匆匆走进医院,顺着地址找到病房的时候,正撞见从里面出来的何先生。 何屿白率先询问:“爸,我妈呢?” 何先生神色倒还算平静,目光转向房门,下巴扬了扬:“在里面。” 看见父亲,何屿白紧绷的心弦顿时放松不少,但是没有见到母亲,面上依旧难掩担忧,他望向病房,知道母亲就在里面,等不及向他询问情况,便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何屿白进去看望病人,邓绥反而脚步停下,留在了外面,向何先生打听情况。 “有些发热,打了几瓶点滴。”何先生微微摇头,随即向她说起事情的经过。 原来,前几日国外的天气骤然发生变化,徐女士当时就有些感冒,这原本不是大事,吃了药休息几天就好了。 可徐女士这些日子都远在国外,身边没有人监督,身体还没好,就强撑着继续去谈项目了,加班熬夜都是常事。 结果,项目谈成了,徐女士本来是小病,反而拖得严重起来,出差回来在飞机上时就发热得厉害,下飞机后还没走几步更是一阵头晕目眩,若不是随行助理眼疾手快扶了一把,恐怕当场就会跌在地上。 即使如此,徐女士的身体状态也是肉眼可见的不好,被接机的人员直接送来了医院。 听完后,邓绥松了一口气,彻底放下心来,不是大事就好…… 说到这里,何先生抬手望了眼手表,尔后道∶“我去附近餐厅打包些饭菜,阿绥,你也进去看看吧。” 邓绥微微转头,透过病房的玻璃窗,她看见何屿白正坐在病床旁,略低着身子,与徐姨在亲密交谈什么。 她没有进去打扰,快走两步跟上何先生,笑着道:“何叔叔,一起去吧。” 36 第36章 ◎刚才在医院碰到熟人了?◎ 高级病房内。 何屿白打开门,便见徐女士穿着病号服躺在床上,似乎已经沉沉睡去,面容苍白,眉眼间染上了倦怠,手背处还挂着点滴。 关门的动作下意识放轻,再举步进来时,也几乎是悄然无声,即便如此,他还没有走到床前,徐女士依旧睁开了眼睛,朝他的方向看来,旋即神情略带恍惚地喊了一声:“屿白?” “快躺下。”何屿白当即快走两步,双手拦住撑着手臂打算坐起来的徐女士,重新把她扶着躺好,尔后从旁边拖过一把椅子,坐到病床边,忍不住询问道:“妈,这是怎么回事?” 徐女士知道瞒不过去,索性把事情的经过讲了一遍。 越往后听,何屿白的眉头蹙得越紧。 徐女士竭力把事情说得轻描淡写,仿佛只是不值一提的小病小痛,何屿白却有自己的判断。 如果不是当时很紧急,下飞机后又怎么会直接被送来医院?听母亲的意思,甚至还要在医院观察几天才可以回家…… 见状,徐女士用没有打点滴的那只手拍了拍他的手背,语气温柔:“我没事。” “还说没事,现在的脸色这么难看。”何屿白伸手握住,力道很轻,嘴上却反驳。 他嘴唇蠕动了几下,还欲再说些什么,望着母亲形容憔悴的模样,却难以为继,他没再说话,但那种无奈又心疼的眼神足以让徐女士缴械投降。 遭到了儿子的无声胜有声的谴责,徐女士果断反省自己:“我以后一定会注意。” 何屿白的脸色这才微微和缓,劝说道:“妈,我看你这些日子就好好在家休息,正好姐的婚礼也快到了,很多事情都还需要你操心。” 徐女士应好。 看她似乎听进去了,何屿白又不放心地继续叮嘱。 不论他说什么,徐女士都是点头答应,面上挂着淡淡的笑,没有任何不满。 第37章 几分钟过后,察觉到母亲的精神有些不济,何屿白迅速止了话,让徐女士继续闭目养神,他则默默坐在一旁看守。 …… 时间滴滴答答流逝,大概过了二十多分钟,房门被再次打开。 何先生注意到病房里面的情形,跟着放轻了动作,没有叫醒徐女士,把外卖袋子放在床头柜上,旋即转身往外走,临走前对何屿白使了一个眼神。 看出父亲有话要说,何屿白跟着出门。 “爸,阿绥呢?”何屿白叩上房门,环顾四周,没有在外面见到邓绥的身影,先开口问。 何先生道:“我今天来得匆忙,什么物品都没带,阿绥她去附近的超市买些日常用品,我先把饭带回来了。” 何屿白点头,恰好有查房的医生路过,他往一侧让了让,安静了几秒钟,尔后开口:“爸,今天晚上我留在这里,你先回去歇息吧。” 何先生没有答应,反而说:“我也正要和你说这件事,这有一个人就够了,我已经和人换了课,接下来几天都闲着,你们一会儿都回去吧,我留在这里照顾。” 不等何屿白拒绝,他又补充了一句:“你们最近那么忙,还是要注意身体,你妈不就是这样才病倒的?” 话说到这个份上,何屿白没有坚持,只是道:“医院里有专门的护工,我去问问有没有合适的,多个人,也能多搭把手。” 话音刚落,担忧父亲不同意,他马不停蹄,就准备去护士台询问护工的事情。 这次,何先生停在原地,目送他走远,难得没再说什么。 …… 另一边,邓绥拎着购物袋进入住院部的大楼,正打算按电梯,听见耳边有人在叫—— “李淑华,李淑华的家属在吗?” 听到这个名字,她寻声望去,护士还在喊:“李淑华的家属呢?” “在这里!”没过多久,有个约莫五十来岁的中年女人快步从外面跑了进来,手里还提着什么东西,与护士仍然离得很远,便焦急地询问:“医生,有什么事?是我妈出什么问题了吗?” “情况不大好,现在医生也在病房……”护士说话的语速很快,边说,边和那个女人朝一个方向走。 鬼使神差地,邓绥跟了上去。 转了两个弯后,只见前面那两人走进一个双人间病房。 过了一分多钟,邓绥立于那个房门前,目光盯着上面挂着的门牌号,伸出手指,想要推开门,半晌后又把手缩了回来,却也没有转身离开。 过道上,有行人偶尔往来。 正在邓绥站立不动之际,拐角突然传来一道声音:“你是干嘛的?” 邓绥似有所觉,扭头看去,只见一个年轻护士气势汹汹地朝她走来,停在她的身旁,旋即护士抬手将开了一道虚缝的房门紧紧闭上:“你是这个病房的病人家属吗?” 对上她狐疑的目光,邓绥的唇角绽开一抹淡淡的笑容,问道:“我不是,请问这个房间的病人叫什么名字?得了什么病?” “医院有规定,不得透露病人隐私。”护士边强调,边斜着眼打量她。 她刚才的行为,在其他人看来确实有些奇怪,如果不给一个合理的解释…… “是这样的,我家里有人生病,也在这里住院,刚才出去是想买些用的东西,哪成想在一楼碰见一个女人,看着很像我之前的邻居,就想要跟过来确定一下。” 见护士不大相信,邓绥又补充道:“我那个邻居,她是两年前搬走的,据说是当时得了胃癌,所以,刚才在医院看见人有些眼熟,我就……” 邓绥故作欲言又止,住了口。 她的话没说完,只说到一半,护士已经却脑补出了她的未尽之意。 这番话没有什么漏洞,加上她手上确实提着购物袋,护士的神色和缓下来,思考了一番,随即道:“那应该不是你要找的人,这里的病人得的是肺癌,已经病了很多年了。” 邓绥不管内心里怎么想,她面上适时流露出失望的表情,不忘朝对方道谢。 护士摆了摆手,没再多说,背影很快就消失在转角处,最近医院病人不少,她还急着去查房。 肺癌,病了很多年…… 邓绥望着面前禁闭的房门,咀嚼着这几个字,心中五味杂陈。 …… 何屿白带着护工回来,正与对方交流,抬头便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病房外,面朝窗户,背对着他,手里还提着购物袋,看样子是还没有进过病房。 “阿绥?”他面露疑惑。 ……对方毫无反应。 何屿白他走到她跟前,拍了两下对方的肩膀:“阿绥,你怎么站在这里?” 邓绥收拾好情绪,转身看见来人是他,她稍稍一愣,旋即手指微动,举了举握在手心里的东西,解释道:“刚才接了个电话,正准备进去。” 何屿白眼神下瞥,看了一眼她的手心,随口一问*:“又是工作上的?” 沉默须臾,邓绥喉咙里溢出一个低低地“嗯”字,接着看了看他的身后,那里站着一个中年妇女,穿着质朴,面容温和,倒是很容易让人生出好感。 她向前走两步,与何屿白肩并着肩,不禁问:“这是?” 何屿白的手掌自然而然地落在她的腰际。 “先进去再说。” 徐女士正在喝粥,瞧见一起两人进来,微微一笑,并不意外:“阿绥,你也来了?” “是啊,徐姨你感觉好些了么?”邓绥脸上是落落大方的笑,语气里不乏关心。 此时徐女士的精神也好了不少,闻言,微笑着点头。 何先生插话:“护工找到了吗?” 邓绥这才知道,原来跟在身后的是护工,再望向何屿白时,目光诧异。 来的时候她已经跟何屿白商议过了,没什么大事他们今晚就留在这里守夜,让徐叔回去休息。 何屿白朝她摇头,神情无奈。 既然不打算留下来,见夜色越发深了,这位姓杨的护工也手脚麻利,为了不影响徐女士休养,邓绥与何屿白也不欲在这里久待。 离开前,邓绥道:“徐姨,何叔叔,明天我和屿白再过来。” …… 回去的路上,何屿白目光不时看向右边。 车内太过昏暗,邓绥的神情仿佛是隔着云雾一般,模糊不堪,让他看不清楚。 经过红灯,轿车停了下来。 何屿白又看了她一眼,邓绥正望着窗外,呼吸很轻浅,窗外的灯火从侧面照进来,映在她的脸颊上。 他问:“阿绥,你今天怎么了?看着总有些魂不守舍的?是工作不太累了吗?” 其实,邓绥很喜欢听何屿白喊她的名字,每一次听,心都会柔软许多。 她对其他人的情绪很敏感,而对方的声音,总是含着温柔,特别是叫她的名字时。 而这次被他一连串问题砸过来,感受着他语气里的担忧,邓绥“唔”了一声,心里也没有产生抵触,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含糊道:“是有些忙。” 何屿白似乎没有听出她的避重就轻,点点头。 红灯转成路灯,他回过头,神情专注地看着前方路况。 过了好一会儿,邓绥已经慢慢淡忘了刚才的对话,何屿白又开口问:“刚才在医院碰到熟人了?” 邓绥倏而抬眼,尔后摇头:“没有,怎么这样问?” 何屿白似不经意地觑了她一眼:“刚才我看见你往一楼的病房去了,我就以为……” 37 第37章 ◎何屿白转过头,恰好看见她的这一瞬温柔。◎ “认错了。”邓绥神态自若地解释着:“从远处看着,感觉很像我高中时期的一个同学,走近了才发现不是。” 她语气里似有惋惜,说到最后,还轻轻叹了一口气。 “人有些相似也很正常。”何屿白安慰道。 邓绥牵起嘴角,似是附和。 行驶在市中心的繁华路段,两侧的大楼霓虹闪烁,她又去看窗外的夜景。 何屿白握着方向盘,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唇角绷直,手指紧了又紧。 此刻,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邓绥为什么要瞒着他?那个人又是谁? 何屿白没有告诉邓绥的是,其实他看见了那个人的模样,是个中年妇女,看年龄,怎么也不可能是邓绥的同学。 ——邓绥应该是认识碰到的那个人! 脑海里回忆起医院的相处,他心中越发笃定这一猜测。 相识很多年,即使中间有过一段空窗期,但他依然很了解邓绥。 从超市买完东西回来后,她面上貌似平静,但举止动作,甚至是神态,都表现出了些许异样,即使微乎其微,但他就是察觉到了。 何屿白冥思苦想,那个人看着很陌生,离得太远,他没看清脸庞,可他没有记起认识的哪个人身材气质与她相符,他应该并不认识…… 第38章 既然这样,邓绥为什么又要瞒着他呢? 他想不通! 唯一知道的是,那个人是她不愿意让他知道的…… 思及此,何屿白颇有些自嘲地笑了笑,他不是也有事情瞒着她么? 时至今天,他与邓绥已经很亲密了,可有些事情依然不打算让邓绥知道。 毕竟,时过境迁,有些事情还是成为秘密比较好。 想得多了,甚至觉得邓绥已经知道了他苦苦隐藏的事情,再回忆过往,更是感觉她的很多表现都别有深意。 ……那件事知道的人说多不算多,说少却也不算少,除了他的家人外,还有文浩,时青泓,管彤……这些人都与邓绥来往频繁,特别是最近,管彤与邓绥相处得多了,似乎恢复了旧时的亲近。 回到家后,邓绥去了书房,何屿白掏出手机给管彤发了个消息。 ——你有没有把那件事说给邓绥听? 他问的模糊,似乎笃定对方能听得懂。 管彤似乎正在拿着手机,发出去不久,他就收到了对方的回复。 ——放心吧,没有。 她的回答也很笃定。 看见答案,何屿白心里仍觉得有些不安定,最终也只好把这些情绪归结于心理作用。 或许,是他想多了。 …… 两天后的傍晚,何屿白接到父亲电话时,正等在停车场里。 父亲说,他与徐女士已经商议好,今天打算出院了。 他还来不及多问,那边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父亲匆匆说了结束语,随即电话就被挂掉了。 何屿白握着手机,心里生出各种猜测。 昨天他去医院的时候,父亲还跟他说,打算让母亲在医院多住两天,等身体彻底好了再回家,在医院也更能有理由阻止母亲工作,回到家里她肯定忍不住。 这才过了一天,不知道父亲为什么转变了主意…… 窗外传来喧哗声,何屿白把视线投过去,是下班的人。 不多时,邓绥也从办公大厦出来,在熟悉的区域找到那辆车,先打开后车门,打算把手提电脑放进去。 “又见面啦,邓姐姐。” 一个梳着马尾的女孩坐在里面,同她打招呼,声音清脆,笑得甜甜的。 邓绥发现车里还有一个小尾巴,惊讶地问:“宝妍,你不是去同学家了吗?” 现在是九月中旬,高中已经开学两周了,这学期,徐宝妍周末仍然住在雅苑,然而这周,她打算去很要好的一个女生家里玩,上周就和徐女士打过招呼,如果不是这样,何叔叔也不会放心地留在医院。 闻言,徐宝妍也挺不乐意,双手扒在椅背上,嘴巴马上撅了起来,对她说:“姑姑住院了,我是回来看她的。” 邓绥坐到副驾驶上,正在系安全带,听见女孩抱怨的声音,眼尖地注意到,甚至她还有些哀怨地看了驾驶座一眼。 而何屿白仿佛没有听到,也没有看见,只沉默地启动车子。 徐宝妍见状,又大声控诉:“屿白哥,我们到底是不是一家人?这么大的事,竟然没有一个人告诉我!” 何屿白淡淡反问:“你已经不是知道了?” 徐宝妍更大声了:“若不是我今天给姑姑打了电话,根本就不知道这件事!” 何屿白:“……” 不知道是被徐宝妍说话的样子可爱到了,还是被何屿白少见的无语神情逗乐了。 此时,邓绥忍俊不禁,笑了一下。 听到这声微不可查的笑,徐宝妍像是意识到什么,马上调转批评的对象:“邓姐姐,你也没有告诉我!” 邓绥唇角的笑容微微收敛,语气放柔和:“以后再有事情,我一定告诉宝妍,好不好?” “好吧。”徐宝妍瘪瘪嘴。 黄昏时分,夕阳染红了半边天,正是下班时间,有不少人赶着回家,前面车辆如织,密密麻麻的,堵得很远。 一路上,轿车走走停停,如龟速般前进。 徐宝妍短暂的沉寂过后,她又恢复了活泼,开始与邓绥叽叽喳喳地分享最近喜欢的男团偶像。 她小时候就是这样,是个自来熟,还是个小话唠,多年都没变,甚至又多了许多古怪的想法。 邓绥不大知道男团,只是听着,偶尔附和,何屿白则一直没说话,即使如此,徐宝妍依旧滔滔不绝,觉得自己讲得差不多了,她又讲到昨天打游戏的经历,抱怨起队友来。 说到一半,不知怎的,徐宝妍又转而说起过年去南海旅游要带的衣服:“听说那边天气很热,到时候还要多准备些的夏天的衣服,而且……” 她撑着脸,仿佛有些忧愁。 过年全家去南海旅游是徐女士聊天时的一个提议,当然这只是个提议,几年过去了仍然没有实现过,她估计,再过几年徐宝妍都没办法达成这个愿望,而没有影的事,却被她说的头头是道,兴致勃勃。 听着听着,邓绥眉眼间的平静深沉都好像被软化,变成了垂眼时的浅笑。 何屿白也被徐宝妍刚才的那一番话吸引,转过头,恰好看见她的这一瞬温柔明媚,略有些失神。 38 第38章 ◎邓绥想,她找到那个人了。◎ 三人抵达医院,徐女士的出院手续都办好了,等他们一来立刻就可以拿着东西回家。 下楼时,何屿白与父亲走在前面,何先生顺便告诉了他们徐女士提前出院的原因。 原来,是因为下午有医生进来暗示过。 前天刚住院,徐女士看着还非常虚弱,医生甚至做过最坏的预期,若是一直高烧不停该怎么办,幸好徐女士身体素质极好,打了两天的点滴,烧退了下来,人也基本上没什么大问题了。 若在平常,徐女士这种可住可不住的病人,医生不会给出院的建议,全凭自愿,可这次却是例外,从昨天开始医院突然多了许多病人,床位已经不够用了。 邓绥走在最后,正在和徐宝妍聊天,内容很普通,无外乎是今晚要吃什么,也听到了何先生的讲话,并不感到意外。 昨天下午,她与何屿白来医院时,便发觉住宿部大楼多了许多患者,也听到医生讨论,高速上发生了车祸,伤亡不小,事发路段离医院不远,有不少病人都被送来了这里。 继而,心里生出失望,她昨天也曾抽空下楼,却没有在那个病房找到熟悉的身影。 说话间,邓绥的眼角余光扫过角落的位置,却不期然看见那个让她这两天心心念念的中年女人,她眼神一凝,心情峰回路转,随即目光游移,朝她旁边看去。 那里还站着一个女人,上了年纪,头发泰半已然花白,身体似乎不适,任由中年女人搀扶着。 邓绥以为自己早就忘记了当年李阿姨的相貌,然而这一刻,她才恍然大悟,自己或许从未遗忘过。 只一眼,她便知道这不是李阿姨,声音不一样,脸庞也不一样,连身高都相差很多…… 住院部的一楼,吵吵嚷嚷,可中年女人的嗓音实在不小,邓绥很确定,她管旁边的年长的女性,叫了一声妈。 邓绥收回视线,没再继续盯着那个方向。 身后无人,她闭了闭眼,又轻笑了一声。 这样也好! 她是期待重逢,却不渴望这样的重逢,在一个看遍人间喜悲的医院里。 …… 抵达雅苑的时候,是日落时分,夕阳染红了半边天。 路上讨论了半天晚饭,最后还是由徐女士拍板,选了何宝妍爱吃的饺子。 做饭的阿姨周末休息,何先生给对方打了个电话,他们还没到家,阿姨来了一趟,带了需要用到的食物,又把动手面和好,很快就离开了。 回到家,徐女士精神尚好,坐在客厅里,开了电视。 茶几上随意散开着一本相册,目光所及,是几年前拍的一张全家福,她也没有了看电视的兴趣,收回视线,捧起相册放在腿上,一页又一页看得认真,时不时与邓绥讨论着。 徐宝妍刚进来,便对着飞奔下楼的七七移不开眼,抱着可爱的狗头嘀嘀咕咕,好似很长时间没有见过,随即一人一狗去了外面庭院里撒欢。 何先生与何屿白也没去厨房,在客厅里支了个桌子,父子俩边动手包饺子,边说着悄悄话,偶尔会朝沙发这边望过来。 电视放的综艺节目,此刻好似变成了背景音乐。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人多的缘故,她觉得面前这副场景非常温馨。 恍惚中,她眼前竟然浮现小时候的一些画面。 从有记忆开始,她便在孤儿院里了。 孤儿院的院长算是比较负责的,可里面的孩子太多,她身在其中,看上去瘦瘦小小的,不可避免会饿肚子,会被其他大孩子欺负。 可那段时间,她也遇到了很多善意,对她最好的,便是一个姓李的阿姨。 或许是因为怜悯,或许是因为她也有一个女儿,总之,李阿姨对她这个刚出生就被扔在孤儿院里的小女孩,比对其他孩子多了一份关怀。 第39章 小邓绥摸着肚子感觉很饿的时候,李阿姨会趁着没人给她送一些吃的,不开心的时候,李阿姨也会细心安慰她。 无父无母的孩子,大多比较早熟,小邓绥知道李阿姨更关心自己,对对方也不免更亲近。 在孤儿院里,所有人都是被抛弃的,小邓绥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同,可等到她上了学,才发觉其他同学都是有父有母,而像她这样的,叫做孤儿,才是异类。 发现这个真相,再回到孤儿院,小邓绥的心情很低落,这个时候,李阿姨把她叫了过去,问她为什么不开心。 小邓绥抿了抿嘴,低着头说:“李阿姨,其他同学都有爸爸妈妈,只有我一个人,李阿姨,只有我没有。” 李阿姨沉默半晌,缓缓搂住她,说:“李阿姨会陪着你一起长大的。” 小邓绥心情转好,脆生生地回应,可眨眼间,心情又低落下去,她知道,李阿姨虽然对她很好,但不是她一个人的,而是孤儿院所有孩子的,李阿姨对其他孩子也很好。 李阿姨不光会陪她长大,也会陪孤儿院里其他孩子长大。 她当时的失落,是出于小孩子间的争风吃醋,可后来她才发现,原来李阿姨根本无法陪伴她到长成大人的那一天,便消失不见了。 当然,小邓绥显然无法知道以后的事情。 彼时,小邓绥回想起白天其他同学与父母亲密的样子,又问了一个问题:“李阿姨,为什么我的爸爸妈妈不要我?他们不爱我吗?” 李阿姨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抚摸着她的脊背,温柔的力道里满是安抚:“有的人,与父母的缘分很短,可人生很长,终有一天,你还会遇到其他人,会很爱、很爱你。” 小邓绥道:“我知道啊,李阿姨很爱我。” 李阿姨失笑,略一停顿,又纠正道:“不是李阿姨,还会有其他人来爱你。” 闻言,小邓绥的声音也带了些期待:“会吗?真的有那个人吗?” 李阿姨回答得很坚定:“当然。” 当时,小邓绥眼珠转了转,抬头看着李阿姨,下定决心,以后她不光要找一个爱她的人,还要找一个只爱她的人。 如今,她找到那个人了。 徐女士正与邓绥聊天,发现半天没人接话,这时她才发觉,邓绥一直在盯着何屿白看,一动不动,神色专注,她偷笑一声,随即在邓绥耳边低声问:“我的儿子,是不是长得很帅?” 她的语气神态,满是自豪与骄傲。 邓绥从旧日时光里回过神,又认真地看了何屿白一眼,也压低了声音:“是很帅。” 39 第39章 ◎明天我带你去个地方吧。◎ “和高中的时候比呢?”徐女士把相册一页举到邓绥面前,指着其中一张时间有些久远的相片。 邓绥低头,盯着看了很久,她刚认识何屿白时,他就是这个样子。 她高中时期很少拍照,除了拼命学习外,业余时间还要到处打工,灰头土脸的,外表形象实再谈不上有多好。 照片里的少年却不同,面庞看着还有些青涩,身上却带着蓬勃的朝气,午后日头很充沛,不敌他的笑容明媚。 他立在庭院里,姿态洒脱,手里还握着一节水管,正在给外面的花丛浇水,裤管袖口湿漉漉的,脸上不知道怎么回事,沾着几滴泥,却不减半分英俊。 何奚妍与她讲过,何屿白在高中时期,也是校草级别的人物。 邓绥转而望向桌子旁,何屿白侧对着她而坐。 那个笑容灿烂的少年,与眼前的男人又不大一样。 何屿白本身的气质就很温润,脱了外套,穿了一件米白色衬衫,比起前几年,青涩稚嫩的脸颊已经彻底长开,举手投足间,稳重成熟,低头的时候,眉眼更是柔和淡然。 很是迷人,最起码在她看来是如此,这一幕,入了她的眼底,也迷乱了她的心弦。 人都说,三十岁是男人最好的年龄,拥有许多人生经历,那些过往,会从他的周身眼底流露出来,很容易让人着迷。 可邓绥却觉得,这个时期的何屿白,才是最好的年纪,有些成年男性的复杂与成熟,又不失少年时期的生动活力。 何屿白本就心思敏锐,一早便发觉了邓绥不加丝毫掩饰的注视,却故作不知,手底下的动作仍未停。 不知道徐女士与邓绥说了些什么,他只隐约听到“儿子”这种类似的字眼。 何屿白有种预感,那两人是在讨论他。 渐渐的,邓绥的目光越发灼热,他眸光平静地回视过去。 邓绥没有躲闪,望着他通红的耳垂,挑了挑眉,笑意盈然,不等何屿白再反应,她的视线从面容一路转移到肩膀上身,最后落在他的手腕处。 室内灯光洁白明亮,衬得表盘上的那抹银辉越发耀眼。 不知何时,何屿白换了手表戴,是她前几天送给他的那一块,傍晚开车时,邓绥便发现了。 何屿白的目光跟着下移,察觉到她在看什么,耳际的红晕渐渐蔓延到了脖颈处。 最后,徐女士也没从邓绥的口中得到答案,因为对方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她这般问,实际上也是某种试探,结果并没有叫她失望。 徐女士阅人无数,很多事都看得分明,心中的担忧渐渐散去,语言或许可以撒谎,但眼神很难撒谎,除非是演技非凡。 而邓绥,虽然是那种不动声色、心思很深的人,却没有必要在她面前这般伪装掩饰。 …… 在两人的眼光沐浴下,到后来,何屿白包饺子的动作越发慢了,原本是分工合作,然而实际上却是何先生包揽了大部分的工作。 何先生哭笑不得,但看着儿子不大平静的模样,很体贴地没有多问,反而越发加快了动作。 纵使如此,吃晚饭的时间依旧比预计晚了十多分钟。 这个时候,徐宝妍早就玩累了,与七七玩耍耗费了她太多精力,她饿得站在客厅里嗷嗷叫。 吃过饭,邓绥和何屿白对视一眼,也都留下来准备待上一个晚上。 没过多久,徐女士与何先生便上了楼。 徐宝妍瘫在沙发上,打起了游戏,而邓绥与何屿白则打算出去消食。 两人手牵着手从雅苑出来,邓绥的骨架天生不大,手部纤细,骨感十足,何屿白的手掌不是十分宽阔,却是手指修长,刚好包住邓绥的小手。 两人就这样走着,谁都没有说话,似乎很享受这种亲密的氛围。 感受着手掌里的柔软触感,何屿白唇角始终扬着一个弧度,邓绥心里也觉得一阵轻松,用指尖默默地回握着。 原本只是想在小区里转一转,可小区并不大,看着挺高级,却没有几栋别墅,走在宽阔的柏油马路上,不到一刻钟就又看见了熟悉的别墅。 两人心里都觉得不大满足,既不想回家,也不想重复同样的路线。 走着出了小区,高级别墅区外也很繁华,没有多远便是一座商场,同街道上还有个休闲中心,景致很好,周末的时候,能从这里见到许多富人出没。 也没到人多的地方凑热闹,走到商场前,从小摊上买了份饲料,两人去了休闲中心外的广场,喂了喂鸽子。 等一大份饲料全部都喂完了,两人才两手空空地往回走。 小区外的一段路很是寂静,道路两旁是高大的林荫,把月亮与灯光都给遮盖住了,向前走着,唯有斑驳树影不停打在两人身上。 何屿白脚步逐渐放慢,突然道:“明天我们……” “明天……”几乎是同一时间,邓绥也开口,声音不大,却是足以盖住何屿白的音量。 两人被这一刻的心有灵犀所愣住,都止住了话语。 恰在此时,何屿白的手里亮起一抹光,在黑暗中,格外明显。 邓绥下意识去看,即使何屿白反映很迅速,飞快地摁灭了屏幕,她依然眼光敏锐地看清了内容。 ——是一个重要日期提醒,九月十七号。 其实即便没有看到,邓绥也能猜到,她眼神平静地移开目光,好似什么都没有看见,心中却想起一件事。 前段时间,某天晚上她在客厅里坐着,突发奇想,偶然去翻客厅电视下面的抽屉柜,原本应该是空空如也,却不想在里面发现一本台式日历,她拿起来,发现页面正对着九月份,不是她的,显然就是有人特意放进去的,最近应该还拿出来看过。 日历上,九月十七号的位置上有一个红圈,很大,很明显。 她记得很清楚,九月十七号,就是明天,也是她的生日。 或者说,是她身份证上的生日。 何屿白打断她的沉思,抿起唇示意:“你先说。” 邓绥没有纠结刚才发生的意外,看向身旁的人,语气沉着冷静:“明天我带你去个地方吧。” 40 第40章 第40章 ◎何屿白对这件事并不知情,惊讶地去看邓绥。◎ 翌日上午,八点左右,邓绥与何屿白在家里吃了饭,尔后开车出门。 目的地是距离京市的一百多公里的某个孤儿院。 路上,邓绥在挨个回复今早收到的消息,与她熟识的朋友,基本上都听说过,她从不过生日,但知道日期的那些人,还是会在手机上默默给她发个祝福。 孤儿院建在城郊的位置,大概九点半,轿车停在院门前,因为是秋天,大门两旁的树木隐隐露出萧条之意,地下有泛黄的落叶,何屿白坐在车里,手还握在方向盘上,看着大门上方悬挂的牌子,心里有了某种猜测。 下了车,何屿白开口问:“这里是——” 邓绥关上车门,站在他的旁边,也打量着眼前这个孤儿院,坦然道:“这就是我长大的地方,进去吧,我已经联系好了。” 孤儿院的地理位置略显偏僻,但也有值班人员看守大门,需要登记过才能进去。 何屿白看得出来,门卫大爷事先得到了某些嘱咐,邓绥和对方交涉几句,只报了名字,对方没再多问,大门很快便打开了。 进门之前,何屿白从后备箱拿出昨天晚上就准备好的礼物,是送给小孩子的。 从外面看,孤儿院仿佛带着陈旧的感觉,但进去后,何屿白却发现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糟糕——四周的墙壁是新砌好的,一排排房子看上去也都是新盖不久的样子,红砖绿墙,窗户明亮。 走进大门,是一处林荫,不约而同般,两人停驻下来。 站在树下,望着孤儿院的环境格局,邓绥的目光非常陌生,几年过去,孤儿院已经模样大改,她显然对这里也不如何熟悉。 只有面前这棵大树,还是她记忆中的样子,很高大挺拔,也很适合夏天乘凉。 何屿白亦没有说话,目光在孤儿院的各个地方都寻摸一遍,他还是头一次来,邓绥成长的地方,这句话对他的吸引力不要太大。 他既好奇,又不免伤怀。 何屿白想要看看,邓绥是在一个什么样的地方长大,也想要知道,邓绥小时候过得好不好,即使他心里明白,在孤儿院里怎么可能过得很好。 听到有小孩子的嬉笑声,邓绥提议,先去那个方向看看。 何屿白视线终于从四周收回来,应了一声好。 循着声音往前走,是在第一排房的后面,有几个小孩子在追逐打闹,有男孩也有女孩,也就六七岁的年纪,他们身上的衣服看着很普通,布料便宜,但收拾得都很干净整洁,太阳底下,所有人的脸蛋都泛着红晕。 瞧见有陌生人出现,几个孩子都止了脚步,远远地看着他们,有些怯生生的,其中一个女孩最是活泼,先脆生生地喊了一声“哥哥姐姐好”,其他孩子犹豫过后也陆陆续续跟着叫。 不等邓绥回应,旁边传来一阵脚步声,邓绥转头看过去,是三个女人,年纪都不小了,看样子,应该是这里的工作人员。 走在最前面的女人看着看着很是慈祥,先语气温和地让几个孩子去了别处玩,她身后的那两个人此时也都跟着离开了。 这个地方,就只剩下他们三人,尔后女人笑着做了自我介绍,她是这家孤儿院的院长。 邓绥神色平静,仿佛早有预料,她们通过电话,对方一开口她就听出来了。 “您好王院长,我是邓绥。” 收起眼底某种复杂的情绪,邓绥的脸庞挂上笑容,跟着也自报家门,随后很客气地与对方握手。 何屿白默默注视着两人交谈,心里却颇感意外,因为两人看起来完全是第一次见面的情形,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只是在王院长投来视线时,点头致意。 这个间隙,院长其实也有打量两人,只是更加隐晦,不易让人察觉。 说实话,有些出乎意料,尤其是面前这个介绍说自己是邓绥的年轻女人,单看气质容貌,完全让人猜不出来是从孤儿院里出来的。 继而想起邓绥这些年一笔又一笔的捐款,又很快欣慰地接受了。 像这种孤儿院,能够一直办下去,很大程度上都需要依靠各界人士的帮助,这些年,她也收到过许多大大小小的善款。 她刚接手的时候,是六年前,彼时邓绥要已经不在孤儿院,她也谈不上对对方有什么印象,是在整理前任院长留下来账单的时候,才知道有这么一个人。 在所有捐款人中,这个叫邓绥的女孩很年轻,据在院内工作多年的阿姨说,还是当初从这家孤儿院里走出去的。 人都忍不住好奇心,她也不例外,出于这种心里,她朝着阿姨打探。 随后,她从那位阿姨口中,又听说了很多这个女孩的事迹,毋庸置疑,这是一个很励志的女孩,聪明、勤奋、努力,走出去后也懂得感恩,知道回报。 一时间,她生出很多好感,也开始期待与那个女孩见面,只是对方很忙,一直不得空闲。 想到这里,王院长的语气越发温和,开口朝她道谢,又主动带她参观起孤儿院来。 何屿白对于这件事并不知情,惊讶地去看邓绥。 收到王院长的感谢,邓绥显然心情不错,她翘起唇角,继续和王院长交流,感受到何屿白的视线后,也没有回头。 捐款的时候,她没有想过要匿名,她也不是那种做好事不留名的人。 而对于何屿白,她也没想过再避讳,带他来这里,很多事情就没有再打算瞒着他。 参观期间,王院长主动邀请两人留下来,吃了午饭再走,面对她诚恳地挽留,邓绥没有拒绝。 在孤儿院转过一圈后,王院长带着邓绥去了办公室。 察觉出两人似乎还有些话要说,何屿白主动开口去了外面,他们带来的物品刚才已经给了一个帮工,现在孩子都在外面的草地上玩,他正好可以过去亲自把礼物分出去。 趁这个时候,他也想与孤儿院里的小孩多相处相处,除了怜悯关爱外,在这些小孩身上,他总是会联想到邓绥的小时候。 41 第41章 ◎也有阿姨很喜欢我,我不吃亏的。◎ 王院长含笑点头,目送着何屿白的身影离开,与邓绥感慨了一句:“小伙子人还不错。” 这句话,显然是站在长辈的角度来说的,刚才邓绥也没有隐瞒与何屿白的关系。 听后,邓绥只礼貌地微笑道谢。 王院长没有多谈,转而继续与她交流刚才的话题。 邓绥待的时间并不长,过了大概二十分钟,办公室的门就打开了,邓绥从里面走出来。 她推辞了王院长继续陪同的提议,自己一个人漫无目的地向前走着,似乎陷入某种思绪当中。 走了大概几百米,才恍然回神,邓绥抬眼,打量过周围的环境,回忆着王院长的介绍,试探性地往何屿白可能在的地方走去。 如果她预料不错,应该是在房后那片空地上。 果不其然,邓绥站在香樟树下,看到了不远处排着队的一群孩子,与低着头正在拿礼物的何屿白。 她没有上前,驻足在原地,目光却始终盯着那个方向。 何屿白似乎没有发现她的到来,依旧兢兢业业地分发着礼物。 或许是感觉这个流程很是枯燥,过了一会儿,邓绥收回视线,绕到侧面,找了一节台阶坐下。 这边,茂密的树叶不仅挡住了日光,也遮住了不远处的说话声。 此时,邓绥的姿态很随意,视线也没有定焦,只是散漫地盯着前方,一时间,她心里什么都没有想,只是这般坐着。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身影缓缓在她旁边坐下。 邓绥没有转头,仿佛已经了然,她舔了舔干燥的唇,尔后问:“分好了?” 何屿白轻嗯一声,攥过她垂在一侧的手掌,然后摊开,将一小捧白色野花放在她的手心里。 邓绥抬眼看他。 何屿白勾起笑容,道:“送给你。” “小孩感谢你,才送给你的花,放到我手里算什么?”邓绥举起来看了两眼,目光玩味,开口却带着斥责的口吻。 这是空地边的野花。 房后的空地收拾的很干净,然而角落的地方,却生长着不少花草,应该特意留下来的。 她也见到那几个小孩接过礼物,随*后结伴去旁边采花的经过,因此不存在理解错误的可能性。 听出邓绥的语气偏玩笑,显然不是真的不开心。 何屿白收回手,又缓声解释道:“他们真正感谢的人应该是你,我只是物归原主。” 他此刻回想起来,仍然感觉不可思议,倒不是觉得邓绥不会做这种事情,却还是有些震撼。 消化了邓绥与王院长的对话以后,何屿白也自己在心底里算了算,从邓绥大三那年开始,直到今年,每年都有汇款,即使不算特别多,林林总总,加起来也是一笔不菲的钱财。 第41章 哪怕是在邓绥很艰难的那一年,她也没有停止过,照旧汇了款。 邓绥没再接茬。 沉默了片刻,何屿白又开始与她叙述刚才与小孩子的对话,说着说着,不见邓绥有什么强烈的反应,反而是何屿白,他的表情越发柔和起来。 邓绥仔细看了看他的表情,脸上的喜爱不似作伪,真的有些意外了:“这么喜欢小孩子啊?” 何屿白先是微微摇头,须臾后也开始点头:“这里的孩子都很懂事。” 邓绥的唇角勾起一抹很浅淡的笑容,平铺直叙道:“这里的小孩子基本都会被教导要听话懂事,这样才能让人喜欢,幸运的话,没准就被哪个好心人领养了。” 她的语气很是平静,没有什么起伏,仿佛再说一件事不关己的事情。 何屿白的心脏却是一揪,脸上是极力掩饰的情绪,他张了张嘴,绞尽脑汁打算说些什么安慰她。 邓绥朝着他淡淡一笑,此时又道:“不过,我可能是个例外吧,当时可不算听话,很多阿姨看见我都头疼……当然,也有阿姨很喜欢我,我不吃亏的。” 或许是两人相处的多了,有时候,何屿白真的可以与邓绥感同身受,比如现在,他内心里觉得,她好像真的不太伤心难过,更多的反而是平静,一如她表现出来的那样。 又仔细确认过邓绥的情绪,何屿白的心情微微好转,也没有了再说的心情。 他最不想的,就是让邓绥伤心,而这个地方,很轻易就能勾起邓绥的某些往事。 何屿白闭嘴不谈,与邓绥一起安静地坐着。 …… 过了一刻钟,到了孤儿院的饭点,两人一起去了食堂。 孤儿院的孩子们都已经在座位上做好,瞧见两人进来也没有太多抵触。 所有孩子刚才都已经见过那个哥哥,哥哥还给他们发了礼物,至于走在哥哥旁边的那个姐姐,也从阿姨与哥哥口中提到过许多次,是一个很温柔的姐姐,今天是来看望他们的。 当然,孩子们不抵触,还有一个原因,小孩子大都有些颜控,喜欢漂亮的事物,见到两个很好看的人,也会不由自主放松警惕。 总而言之,邓绥与孩子的这场会面,气氛非常和谐。 邓绥全程唇角衔笑,吃饭过程中,还与孩子们说了些有趣的故事,实则内心里却没有太大波动。 这也是她今天第一次与孤儿院的孩子近距离接触,果然如何屿白描述的那样,小孩子都很懂事。 大概十二点半,孩子们离开食堂准备休息,邓绥与何屿白也向提出王院长告辞。 临走前,何屿白单独与王院长说了些话,邓绥没刻意偷听,去寻了刚才在食堂吃饭的一位姓顾的阿姨。 这位顾阿姨正坐在餐厅里与其他阿姨闲聊,邓绥走过来时,还能听到对方的说话声。 这些人看见她的身影显然有些意外,纷纷起身。 邓绥与其他几位阿姨打过招呼,尔后把视线投向她,询问道:“顾阿姨,有空聊一聊吗?” “当然有。”顾阿姨没有犹豫,当即点头。 两人走到一处没人的地方,顾阿姨的面容看起来略显严肃,说话也一向直来直往,此刻率先开口,她问道:“岁岁,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要说吧?” 42 第42章 ◎她知道,何屿白是在用这种方式让她开心。◎ 听到这个久违的名字,邓绥有瞬间的恍惚,自打她高中改了名字,又离开了孤儿院很少有人再这样叫过她了。 岁岁…… 岁岁平安,这是当时院长起名时给予她的祝愿。 可惜的是,自从见识了外界更广阔的天地,有了更远大的志向,她便不再甘心于只是平安长大。 过去的邓岁岁,变成了如今的邓绥。 “……不瞒您说,确实有事。”邓绥清了清嗓子,对方这般直白,她也不再绕弯子,直接了当地问∶“是关于李阿姨的,您和李阿姨还有联系吗?” 问出此话的同时,邓绥的眼底暗含期待。 李阿姨离开孤儿院的时候,仿佛有什么急事,匆匆忙忙的,彼时她还在学校,来不及与对方告别,其中缘由自然也无从知晓,等她周末回到孤儿院,李阿姨甚至已经离开了这座城市。 而眼前的顾阿姨,是孤儿院所有人中,与李阿姨关系最好的一位,还是同一个地方出来的,若想找人打听关于李阿姨的消息,眼前人莫属。 可惜的是,当年李阿姨辞职没多久,顾阿姨也跟着回老家了。 因此,刚才在孤儿院内见到对方的身影,她也是吃了一惊,特意询问过王院长才知道,顾阿姨是这两年回来的。 顾阿姨不假思索地摇了摇头:“刚离开的时候还有联系,这几年也没什么来往了。” 邓绥既喜悦,又有些失望。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话题:“那……听说李阿姨是因为生了病才走的,她现在还好吗?” “谁告诉你的?”顾阿姨颇感吃惊,连音量都变大了一倍不止。 “不是这样吗?”邓绥蹙眉,没有丝毫犹豫,便与她说了孤儿院里的传言:“当时孤儿院里都这样传,李阿姨那段时间面色也确实很差……” 顾阿姨摇头:“当然不是,老李那段时间是因为家里有事,着急又上火,脸色可能不是很好,但却不是因为生病才离开的。” 邓绥缓慢地点头,似乎在消化这个消息,她很轻地笑了一声,尔后还想再详细问问,却不知道该不该问出口。 顾阿姨犹如看出了邓绥的想法,补充道:“老李女儿那段时间离婚了,孤身一人在外地,身边又带着个很幼小的孩子,大人事业很忙,孩子也没有人照顾,差点就生病住院了,老李没有办法,只能去了那边帮忙带孩子。” 顾阿姨是一个很认真谨慎的人,邓绥明白,这应该不是道听途说,而是李阿姨亲口告诉她的。 李阿姨年轻时,另一半就去世了,膝下只有一个女儿,她很爱惜这个女儿。 如果是这样,那李阿姨的辞职倒也说得过去。 邓绥与老李关系很好…… 顾阿姨从身上掏出自己的手机:“不过,我有老李的联系方式,小绥我告诉你吧。” 邓绥存好,注视着眼前面容严肃的女人,一时间感慨颇多。 她发觉,这些年过去,顾阿姨的眉宇间褶皱越发深刻了,也苍老了许多。 邓绥薄唇轻启,随即却注意到顾阿姨轻微动了动左腿,她话语一转:“顾阿姨,您回去吧,我也该走了。” 王院长跟她提及了顾阿姨当初辞职的原因,是因为腿部受伤,辞职是去做手术,外加修养的,然而纵然恢复的很好,却还是留下些许病根,这次回来工作,顾阿姨的儿女担心母亲就病复发,还特地打电话与王院长拜托过,不要让她站得时间太久。 和邓绥的目光相触,感受到她的那份关心,顾阿姨笑了笑:“好。” …… 何屿白出来,见到等在大门口的邓绥时,下意识露出笑容。 两人肩并着肩,走出孤儿院,大门紧接着重新关上。 回去的路上,邓绥看着导航上熟悉的回家路线,突然偏过头问:“今天你原本打算带我去哪里?” “我以为你不会问了。”何屿白看她一眼,趁着红灯的间隙,从储物格里拿出一个纸袋递给她,“现在没有时间了,只能把这个送给你。” 纸袋看着有几个明显的小鼓包,邓绥接过来,食指刚好触碰到边缘的位置,感受着硬硬的触感,有所猜测。 打开一看,里面是几个很逼真的小木偶,都是邓绥的模样,姿态各异,却都笑得开心。 “好像只有你会送我这些。” 邓绥拿起一个攥在掌心,木偶小小的,非常可爱,与她也很像。 她含笑瞅着,眼珠微动,仿佛在与掌心里的小邓绥对视:“这是你做的?” “不是。”何屿白语气似乎带着些许遗憾:“这是老板做的。” 邓绥“哦”了一声,带着了然的笑意,那么今天,何屿白原本的打算就是去亲自做这些木偶。 将每一个都拿出来观摩一番后,邓绥把小木偶放回纸袋,打算与以前何屿白送她的其他小玩意放在一起。 对于何屿白要带她去做木偶,邓绥也不感到意外。 每年的今天,何屿白都会带她去做一些稀奇古怪的事,有的时候是何屿白寻找到的新奇地方,有是时候是刺激有趣的活动,当然,最后很有可能还会带回家各式各样的小玩意。 邓绥暗暗叹息,却没有办法不感动。 她知道,何屿白是在用这种方式让她开心。 今天是个很特别的日子,是她户口本上写的出生日期,可却不是她真正的生日,稍微疏远一些的朋友只知道她不过生日,与她很亲近的人却知道缘由,在今天也不会提及生日的字眼。 第42章 她出生后就被父母丢弃了,幸好对方还有一丝善意,把她裹好放在了孤儿院门口,被里面的人捡到。 院长后来也报了警,却没有找到她的父母和亲人,她只能留在孤儿院里。 她活了下来…… 然而,却没有人知道她是哪一天出生的,唯一知道的是,捡到她时,应该是刚出生不满一个月。 最后上户口时,由当时的院长拍板,定在了从孤儿院门口捡到她的那一天。 记得她与何屿白相遇的第二年,他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了她的生日,自己兴致勃勃准备了许久,在这一天,给她安排了庆祝活动,还买了蛋糕。 邓绥当时兴致不高,望着他亮晶晶的眼睛,却难以抵挡,只能把那些流程都走了一遍,还亲自吹了蜡烛。 她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可何屿白仿佛感觉到她的不对,去找了何奚妍,得到答案后,对着姐姐哭得稀里哗啦的,眼圈红肿,很狼狈。 当然,何屿白不会跟她说这件事,还是何奚妍告诉她的。 打那以后,这一天他再也没有安排过类似活动,却每年都会想尽办法让她开心。 43 第43章 ◎这样也挺好的,我看徐姨这几天精神很好。◎ 其实这些年,她对于被抛弃这件事也已经释怀了,就如李阿姨当初安慰她的那样,有些人,大概是与父母缘分太浅。 想通了以后,邓绥甚至不觉得今天有多么难过,只当个普通的日子,照常生活就好。 心里这样想着,她看向窗外飞快向后掠过的街道与树影,把纸袋搁在腿上,手稍稍搭在上方,指尖攥住一角,一路都没有放手。 抵达帝景锦江,已经快到下午三点钟。 下车后,邓绥没有回家,反而径直去了公司。 临走前,她绕道驾驶座一侧,手掌轻轻抵在降落下来的玻璃窗上,考虑到接下来忙起来时间不定,沉吟了一下,让何屿白晚饭的时候不必等她。 何屿白应好,望着她渐远的背影,眼神深邃,随即不再耽搁,打转方向盘,轿车往相反的方向驶去,这段时间,他也有许多事情要做,现在要赶过去了。 另一边,邓绥捏着纸袋,唇角始终保持着上扬的弧度。 进入办公大厦的时候还在想,得知一个好消息,还收到了珍贵的礼物,今天应该也算过得很开心。 ……回头抽个时间,给李阿姨打个电话,问问她的近况吧! 说实话,得知李阿姨是因为女儿离开的时候,她起先很高兴,但如释重负之余,后来纵使面上不显,些许失落感却依然萦绕在心头。 第二次,她又尝到了那种挫败孤寂的感觉。 在李阿姨的生命中,有比她更重要的人,而李阿姨的离开,说到底,只是她的份量不够重,只是她被李阿姨抛弃了。 可很快,她又重新释然了,心底只余下开心与庆幸,毕竟过往的那些记忆不是作假,李阿姨对她已经足够好。 更多的,不能强求…… 果然如邓绥事先告知的那样。 这天晚上,将近十点何屿白才看到邓绥回来,傍晚两人没有再通话,此时听他问起晚饭,对上他湛黑的眼眸,邓绥微微笑起来,随后告诉他已经在外面吃过,何屿白这才放心下来。 …… 又是一天日暮,下班高峰期,通往雅苑的导航上全是红线,走哪一条路都会堵车,往前行驶,轿车几乎一动不动,隔半天往前挪动一点。 邓绥打开手机看了一眼消息,有徐女士刚才发来的,让他们不要着急,何奚妍的飞机有些晚点,还得两个小时才能下飞机。 与何屿白说了这个消息后,他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只是点点头,开车的动作却越发稳重。 邓绥瞅了瞅驾驶座上的男人,眨了眨眼:“听说徐女士最近张罗婚礼张罗得很起劲?” 轿车依然动不了,何屿白的双手离开方向盘,正在拿着矿泉水瓶喝水。 闻言,他把瓶子拧紧放好,身体微微向后,靠在椅背上感慨:“是啊,我姐身在国外,忙着各地演出,倒不是很上心,之前还跟筹备婚礼的团队商议,打算把婚礼办得简单一点,不过我妈不同意,还将她说了一顿,徐女士本来是在家修养的,后来直接把婚礼准备工作接手过来了。” 邓绥只是笑:“这样也挺好的,我看徐姨这几天精神很好。” 何屿白也是同意:“回家后,何先生一直限制她工作,徐女士私底下没少长吁短叹,这下好了,也有些事做。” 两人又交流了一些有关于婚礼的事情,倒没有什么他们需要做的事,婚礼怎么说也是一件大事,本来徐女士还打算让他们掺和一下,但看这两人一副忙得脚不沾地的模样,就没有再提了。 一路走走停停,两人在何奚妍到家里以前赶到了。 没过多久,何奚妍也拿着行李箱进门。 见到何奚妍的身影,全家人都显得很开心,连何屿白都是含着笑意。 在客厅交谈几句,一行人便转战餐厅,再匆匆忙忙吃完饭,已是深夜时分。 谁也没有再多做寒暄的意思,毕竟何奚妍刚回国要倒时差,明天还得去婚纱店试婚纱。 何女士其实很想让女儿在家里多休息休息,何奚妍是演出完直接回来的,在飞机上又坐了大半天,她知道女儿很累,可没有那么多的时间让女儿再调整了。 说起这个,何女士心中有气,离婚礼没有几天了,新娘子居然连个婚纱都没有试过。 坐在一旁准新娘丝毫没有心虚,姿态略有些散漫,反而道:“我这个年龄正是拼事业的时候,演出完事了我就直接赶回来了吗?” “女儿工作重要。”何先生洗完手回来,闻言,不禁帮着女儿跟着拆台:“你妈当初和我结婚的时候,正好是她的事业上升期,也是忙的不行,那场婚礼很多细节都是我一个人敲定的。” 徐女士觑了他一眼,没有继续这个话题,看着女儿转而又问:“小江他也回来了?” 何奚妍的男朋友,中文名字姓江。 “是,我们一起回国的。”何奚妍点头,尔后又帮着男朋友解释道:“不过时间紧迫,他先回杭市接他父母了。” 徐女士点头:“小江之前跟我们说过,快到婚礼了,男方那边需要准备的事情也不少,小江回去看看还有什么需要做的,都准备好了,这两天就会和父母一起过来,到时候可要好好招待一下他父母。” 徐女士并没有感到不满,也没有挑剔礼数,她不是那种爱挑刺的人,再说,她对小江还有他的家人很满意。 小江父母是杭市人,两口子都是大学老师,女儿与小江相恋这些年,双方父母见过几次面,对对方的印象都不错,彼此之间很有教养,见面总是客气又不失热情。 在开始筹备婚礼时,两家人曾经商议过,若是时间充沛,会在京市与杭市各办一场,可惜的是,这对即将结婚的小夫妻忙的不得了,若按常理来说,会在南方那边办,可不知道小江与他父母怎么商量的,最后这场婚礼定在了杭市举办,而小江那边一些重要的亲人朋友到时候会赶过来参加。 就凭这一件事,她对男方就凭空增添了许多好感。 何屿白与邓绥坐在一旁,一直没有插话,只是待在那里,端着一杯茶,静静陪着、听着,对于这种事,他们也插不上什么话。 44 第44章 ◎是我结婚,还是你们结婚啊?◎ 又聊了几句,徐女士就被何先生撺掇着回房,一时间,楼下只剩下三个年轻人。 何奚妍坐在沙发上,也有心思开始仔细端详着对面离得很近的两个人,眼神仿佛别有深意。 她的目光太过明显,邓绥立刻看过去,眉心很轻地蹙了一下:“在看什么?” 何奚妍面色不改,仍然笑着,似乎什么都没干的样子:“我就随便看看。” 邓绥轻哼一声,并不相信她的回答,却也没有再搭理她。 何奚妍的性格她了解,有时候很恶劣,她再追问,何奚妍很有可能更会得寸进尺。 她不说话了,何奚妍反而更加来劲,正打算再说点什么,手机传来一阵嗡鸣声,待看清来人是谁,她果断放弃刚才的想法,对邓绥摇摇手机,示意了一下,随后便站起身,去了客厅门口接听。 “喂?” 客厅里很寂静,有册子翻动的声响。 邓绥的目光从门口方向收了回来,望向身旁的何屿白,他正在翻看徐女士留下来的那本婚纱宣传册,眉眼低垂,看的很认真,刚才她与何奚妍说话,都丝毫没有打搅到他。 何屿白似乎恰好看见很满意的,他翻页的手微微停住。 邓绥顿时起了好奇心,身体默默凑过去,跟着一起看了起来。 := 再进门,何奚妍就瞧见客厅里的这一幕,她弟弟与多年好友一块坐在沙发上,沙发很大,但那两个人几乎是贴在一起,头挨着头,肩膀挨着肩膀,没有交流,都低着头,共同看着什么。 第43章 这种温馨闲适的场面,对她来说,可谓是难得一见。 最起码过去这几年,她很少见何屿白露过这样惬意的神情,而邓绥的样子,也是发自内心的放松。 邓绥敏锐抬眼,只见何奚妍站在门口,正一瞬不瞬瞅着他们这个方向。 “打完电话了?这么快?” 何奚妍把手机重新掖好,尔后走过来:“落地后,我们也互通过消息,刚才只是随便聊了聊。” 邓绥早就猜到是她男朋友打来的,听了这一番话,只是轻轻点头。 何奚妍坐回刚才的位置,随口问:“干什么呢?” “在看宣传册。”何屿白漫不经意地回答,视线仍盯着那本宣传册。 此时,何奚妍也已经瞥见两人看的东西,离得有些远,她看不清具体的婚纱样式,但不得不说,婚纱店的宣传册做的还是挺好看的,最起码,颜色搭配的很好,看着也醒目。 她淡淡莞尔,带着好笑的意味,左手肘搭在曲起的长腿上,语调饶有兴致:“是我结婚,还是你们结婚啊?看得这么认真!” 邓绥不以为然,认真反驳道:“这次是你结婚,难道我们以后就不结婚了?现在就当是为以后提前做准备了。” “……” 这话一出,何奚妍眼神有些微妙,看了一眼邓绥,又不禁看向坐在她旁边的何屿白。 何屿白还是刚才的面部表情,只是手里的宣传册已经悄然合上。 邓绥与何屿白的情绪都隐藏得很好,最起码,何奚妍没有看出什么:“……既然是这样,那你们可要好好瞅,这本我也不怎么用得上,要不让你们拿走?” 邓绥拒绝了这份好意:“不用,还是你留着吧。” 何奚妍眨了眨眼,“哦”了一声,从何屿白手里接过宣传册,随即揉了揉太阳穴,说:“时间不早,我也去休息了,明天早上还要去婚纱店。” 边开口,边朝楼上走去,走到楼梯前,她又转过头:“对了,这次回来我给你们带了礼物,爸妈他们去休息了,阿绥,你先跟我去拿一趟吧。” 邓绥点点头,迈步跟了上去。 其实明天再给也可以,但何奚妍还是记得今天的日子,若她赶不回来就算了,既然已经赶回来还是打算今天十二点前亲手交给邓绥,现在是晚上十一点多,还不迟。 何奚妍也很关心邓绥的事业进展,拿礼物的间隙,顺便问了几嘴。 自打邓绥归国,一个在国外,一个在国内,两人相处的机会反而小了,但何奚妍从未忽视国内的情形,对于邓绥的目前状况也有所了解。 邓绥没有隐瞒,简短地跟她说了说。 话题结束后,何奚妍还打算再问问邓绥与何屿白的进展,考虑到天色太晚,还是没有开口。 何奚妍无话,邓绥也不再多留,拿着外表精致的礼盒从她的房间出来。 …… 邓绥回到何屿白的卧房后,也经历了一番对话。 何屿白看见洗漱回来的邓绥,原本不想这么快问,却终究还是没有忍住:“阿绥,你在楼下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邓绥坐到床边,一手拿着毛巾,在擦发尾的水珠:“那句话?” 何屿白抿起唇角,提醒道:“就你最后说的…” “那句话呀,”邓绥这次没有装作不懂,却也没有直言自己的想法:“只是随便说说,哪有什么意思。” “哦。”何屿白不搭理她了,掀被子上床。 注视着他幅度略大的上床动作,与那被他手指紧紧捏着的被子,邓绥心想,也不是那么平静嘛? 她其实有些想笑,但是这样,床上的人只会更生气,最后勉强抑制住了自己即将上扬的唇角。 邓绥放下毛巾,盘腿坐在床上,在家里也没有太撑着姿态,转头看向另一侧,轻声问:“生气了?” “……哪有。”她的腔调轻柔,何屿白的心情有些许转好,略一停顿,还是回了她,只是语气听着依然有些不情愿。 “那你就不再继续问问我了?万一我还有其他意思呢?”看着他菱角分明的侧脸,邓绥又问。 何屿白睁开眼睛,听出她话语里的松动,心情跟着舒缓,他此刻情绪已经平静下来,也没有那么急切了:“也不是很着急,回头再说。” 邓绥注视着何屿白,他的情绪变化得还挺快,好像又不生气了…… “行,回头再说,那我关灯了?”她无声笑笑,又逗了他一句。 何屿白没再接话,稳稳地闭上了双眸,似乎是再告诉她,他已经睡了。 45 第45章 ◎姓于?◎ 翌日清晨。 在邓绥吃早饭时,七七就坐在她旁边的椅子上,前爪微微蜷着,显得呆萌又可爱,望着那双湛蓝的眼睛,她伸出手揉了揉它的脑袋,打开餐厅两侧的储物柜,拿了些宠物零食喂它。 七七立刻用前爪抓住那根鸡肉条,只见它张开嘴,一眨眼的功夫便吃完了,随即又去看她,歪着脑袋,显得可怜巴巴的。 邓绥被逗笑了,手里的筷子才刚刚拿起来,就又放了下来,没忍住又跑去柜子里面拿出一根,放在它的跟前。 何奚妍从楼上房间下来,正好瞧见这一幕,邓绥坐在椅子上,连饭也不吃了,只专注地看七七吃东西,唇边挂着浅浅的笑,她侧着身体,上身稍稍前倾,偶尔会伸出右手,轻轻摸一摸那柔软的毛发。 “喜欢的话,不如带回去养啊。” 何奚妍挑了挑眉,抬腿坐到她对面,拿起眼前的那份早餐吃了起来,语气有些漫不经意。 只一眼,她便知道邓绥很喜欢这只狗,也很难得,过去她从未发现邓绥会喜欢这种幼小可爱的生物。 这个时候,餐厅里只有她们两人,何先生与徐女士起得早,吃饭的时间也自然早一些,现在已经坐在客厅里聊天,至于何屿白,他每天都有晨练习惯,刚出去不久,还得等一会儿才能回来。 邓绥收回手,七七见她不再喂它,甩着尾巴自己去一旁玩了。 “这是宝妍的狗,我只是看它可爱罢了。”邓绥语气只是淡淡,没有过多的情绪在里面。 何奚妍啧啧称奇:“那也很稀奇,你竟然有一天会觉得这种小动物可爱。” 邓绥挑眉,眼睛似笑非笑:“怎么?难道我就是一点没有爱心的人?” “这只是你说的,我可没有这样想。”何奚妍顿时耸耸肩,在抬眸间多了几分思量∶“不过我倒得,这次回来,你好像松弛了很多。” 过去,邓绥身边就从来不会出现这种小动物,记得大学时,她们在校园里碰到猫狗,其他人都忍不住停下看看,只有邓绥视而不见,当时她给出的理由是,还赶着去吃饭。 何奚妍看的出来,邓绥倒不是不喜欢这种动物,但要说多么喜欢,也没有,只是觉得这般幼小脆弱的生物很麻烦。 想到这里,何奚妍不禁提议:“你觉得可爱,也可以去领养一只,现在很多家庭,都提倡养个宠物。” 邓绥不置可否,只是说:“现在很忙,回头再说吧” 何奚妍眼神微亮,觉得很有希望,还想再劝劝,她虽然没养过,但她在国外的邻居是养了一条狗的,据说有时候真的挺治愈的,有这样一只小动物,平日里的生活也会开心不少。 反正何奚妍是觉得,邓绥很适合养一只,就凭对方刚才的样子。 同时,她嘴上没说,心里却认为邓绥真的和以前不一样了。 何奚妍道∶“我是说认真的,你和屿白都很招动物喜欢,养一只也不错。” 邓绥还没有松口,徐女士见女儿吃完饭,已经过来催促,该去婚纱店了。 何奚妍连连应声,面容却露出无奈的神情,朝邓绥使了个眼色。 瞥见她眉宇飞扬的模样,邓绥也开始期待见证这一场婚礼,那是何奚妍的幸福时刻。 纵使她没有向徐女士问过某些细节的地方,但有些事情却也是一清二楚的。 婚礼的日子已经选定好,就在下周一。 满打满算,距离今天也不到一周的时间,其实开始考虑到宾客来参加婚礼要方便一些,打算推前两日把时间定在周末,可后来翻过日历,那两天都不宜嫁娶,徐女士便给改了日子。 结婚嘛,不管怎么样,总要讨个好彩头。 这只是一件小事,但她也能从中感觉出来,徐女士他们都对这场婚礼的重视程度。 …… 夜晚,邓绥与何屿白没再回雅苑。 傍晚天气很好,清爽宜人,两人携手去了一家日料餐厅。 这家日料餐厅非常热门,每天吃饭的人都很多,前两天何屿白就已经在这里提前订了座位。 进门后,邓绥去了洗手间,而何屿白则坐在位置上点单。 从卫生间出来,邓绥刚要回位置上做好,抬头视线却恰好捕捉到坐在大厅水晶灯下的徐女士。 第44章 她正和另一个差不多年龄的女人站在一块,外套搭在手肘里,从举止动作来看,两个人应该是熟人,不管是站姿还是神情,都比较放松惬意。 邓绥有些踌躇,不知道该不该过去。 徐女士仿佛有所感应,忽然朝这边看过来,水晶灯下,对方眉眼模糊,却又显得异常柔和。 邓绥与她对视两秒,随即便见徐女士转回头,同对面的女人说了几句,随后朝她打了个手势。 ——是让她过去的意思。 邓绥很快在两人跟前站定,便听见徐女士给她介绍:“我大学时代的同学,姓于,叫于姨就行,我们平时总不在一个城市,很少能见面,这次也是凑巧了……说起来,阿绥你们两个应该还是第一次见到吧?” 姓于? 邓绥转眼看向对方,眼神带着微不可查的探究,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她竟然觉得对方真的有些面善。 此刻,徐女士自然而然地虚揽住邓绥的肩膀,以示亲密,尔后道:“这是家里一个小辈,我跟你提过的。” 对方轻嗯一声,对上她的目光,微微一笑,尔后道:“当然,你说过不止一次了,很能干的一个小姑娘,虽然没见过,但我已经很熟悉了。” 邓绥有些讶异,因为对方说的那一番话,同时在心里也开始猜测,是寒暄还是徐女士真的介绍过她。 对方神色温和,是看晚辈的目光。 邓绥没有将那些心思表露出来,也跟着笑了笑,随即礼貌点头,朝对方喊了一声“于姨”。 对方看着她乖巧的样子,唇角笑意更深。 徐女士又说:“老于也是专攻影视圈的,在业内也有一定地位,早年还曾自主创业过,有什么事情可以找她。” 对方闻言,也不生气,可能是跟徐女士真的关系很好,甚至没有当一回事,也跟着附和。 知道徐女士是好意,邓绥欣然接受,接下来交谈时又多了几分晚辈的谦逊有礼。 这事翻了篇,徐女士问了邓绥的来意,听说是与儿子一起来的,也没过去打搅,与邓绥告辞后,就同旁边的于女士一起往外走。 她们早已经吃过饭,正打算离开餐厅。 邓绥目送那两人走向餐厅门口,才转身往座位上走。 46 第46章 ◎我女儿也在诸天影视上班,你们有可能也认识。◎ 这天夜里,邓绥睡得并不安稳,梦里,断断续续涌入许多零散画面,可是等她清醒过来,却又发现已经记不清到底*梦到了什么,只余下深重的疲惫感。 她坐起来的时候,意识有些混沌,还不到六点钟,旁边的何屿白没有任何动静,沉沉睡着。 邓绥掀开被子下床,身旁的男人似有察觉,手朝着她这边伸过来,嗓音里睡意朦胧:“怎么起来了?” 她语气平和:“不困了,你继续睡吧,时间还早。” 男人没有清醒过来,闻言,低低地“嗯”了一声,翻个身继续睡了。 半分钟后,洗手间的白炽灯亮起,邓绥站在半身镜子前,双手搭在洗漱台上,看到自己眼皮沉重,眼睛不复明亮,里面的红血丝有些重。 只一眼,她便收回目光,随后微微勾起唇角,似乎笑了笑,很久未曾有过睡眠这么差的时候了。 邓绥没再犹豫,拧开水龙头,抬手掬起一把冷水,简单洗过脸,用手腕的皮筋扎起头发,出来时看了一眼大床的方向,从床边的桌上拿了手机,没有叫醒何屿白的意思,穿着睡衣悄悄去了客厅。 东边的天际悄然泛起鱼肚白,客厅的大致陈设布置也看得一清二楚。 邓绥没有开灯,向外拨了电话,只响了两声,那边就接通了。 “现在情况如何?”她径直问,语气却没有任何异样。 不知道那边说了什么,手机的亮光映在她的侧脸上,邓绥的脸色越发和缓,手轻轻抚着沙发边缘,一下又一下,动作不急不缓,等那边安静下来,她朝电话那边交代:“这段时间继续跟着……对了,再帮我查一个人,查到尽快发给我,名字待会儿发给你。” 挂掉电话,靠着沙发背,邓绥又坐了很久,心情才完全平复下来。 她又重新回到房间,打算睡个回笼觉。 今天还有许多事要忙,有工作上的事情,也有其他的私事,她也要振作起精神,这种状态可不行。 …… 何奚妍结婚,男女两方除了工作上的同事朋友,私下里的亲戚朋友也都有不少,即使何奚妍的态度坚定,没有大办,但除了没有时间的,与双方关系亲密的人大多都邀请过来了。 徐女士在酒店提前预订了二十桌。 婚期临近,外地的亲戚朋友陆续赶来。 何先生家里的亲戚还好说,大多数已经没有往来,但徐女士的家里却是一个大家族,人员众多,女儿举办婚礼越发不能失了礼数,而男方那边的亲戚也在婚礼前两日陆续抵达。 徐女士和何先生除了忙着婚礼的事情,也要应付各种或远或近的亲戚,连带着何奚妍与何屿白也不得清闲。 邓绥就发现,许多时候何屿白回家的时间比她还晚,更不要提像前几天那样一起出去约会吃晚饭。 九月二十五日,宜嫁娶。 这一天,邓绥早早地就与何屿白一起赶去了酒店。 何屿白被徐女士叫去招呼亲戚,邓绥则去了楼上新娘的房间,何奚妍正闭着眼任由化妆师给她化妆,听到动静,掀开眼皮:“阿绥,你来了?” 邓绥轻“嗯”一声,关门走进去,说实话,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何奚妍穿婚纱的样子。 何屿白很忙,她也不差多少,最近忙的连挑礼服的时间都没有,今天身上这件礼服还是徐女士与何奚妍挑选婚纱的时候为她选的。 越是走进,邓绥的眼神越是惊艳,即使何奚妍坐着,她看不大清婚纱的全貌。 何奚妍身上这件婚纱是简约风格,无袖裹胸设计,纯白的婚纱,胸口与下摆都绣着简约大方的花样暗纹,头发被松松的扎在脑后,额际落下几缕碎发,头纱还没有戴,整个人看上去却非常婉约大方,与何奚妍的气质很相配。 “感觉如何?”打量完,邓绥没有凑近打搅化妆师,远远的坐下。 何奚妍的眉眼瞬间染上笑容,口中却抱怨道:“原来做新娘子比准备演出还要累。” 邓绥听见她口是心非的话,也没有戳穿她,天大地大,今天新娘最大。 何奚妍的男朋友是她大一届的学长,大学期间两人就在一起了,她也是看着何奚妍与她的男朋友一路走过来的,没有惊天动地,但感情一直很好。 等何奚妍化完妆,化妆师在一旁收拾用具,邓绥大方地走上前,与何奚妍拥抱,分开的时候在她的耳际落下一句祝福的话语。 闻言,何奚妍更加用力地与她拥抱了一下,又很快松开。 新娘的房间又有人敲门进来,听对话,应该是江家那边的亲戚,邓绥没有多留,很快回了会场。 邓绥下楼时,观礼时间还没有到,但会场里的宾客已经不少,坐下的很少,只是稀稀散散的站着,各自与相熟的人小声说话。 瞅了一眼何屿白的方向,他与何先生站在一起,两人面前已不是刚才那些亲戚,换个一位年长的男人,也应该是哪家的长辈,看样子岁数很大了,何先生正在与对方交谈,而何屿白偶尔会附和两声。 邓绥走去观礼席,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不一会儿,上周遇到过的于女士跟着坐到她旁边。 这位女士与徐女士关系很好,来参加婚礼也在她意料之内,甚至有可能,面前的于女士就是特地因为这场婚礼而赶来的。 不过,于女士应该是刚到,刚才没有在会场里看见她的身影。 邓绥脑海里飘过这些念头,却一闪而逝,主动与对方交谈起来。 徐女士的细致妥贴、温和耐心,说话间娓娓道来,而这位于女士是难得的豪爽大方,虽然两个人为人处世不尽相同,却都很容易让人好感倍增。 两个人的情商都很高,虽然彼此还很陌生,此刻谈起话却一副相谈甚欢的样子。 谈的也很投机,于女士与她讨论过最近电影圈的动向,又说起了家事,短短时间内,邓绥已经知道对方早年离异,这些年一个人带着女儿生活。 虽然,这些事情她早就通过其他渠道了解过。 于女士又笑着继续说:“对了,我女儿也在诸天影视上班,你们有可能也认识。” 47 第47章 ◎望着何奚妍隐隐含泪的眸子,邓绥的眼睛也泛起波澜。◎ 邓绥故作不知,面露好奇之色。 听到于女士说,女儿的名字叫于萦,邓绥才轻轻勾起唇角,道:“我和小萦在公司里见过几面,从雅苑也曾偶然碰到过,原来她是于姨的女儿。” 于女士敏锐捕捉到“小萦”这两个字,唇角笑意加深,随后听出邓绥话中之意,微微叹息:“我常年在外地,自打女儿在京市上大学后,我们俩也见得不多,有时候还得多亏容潔照顾。” 第45章 徐容潔,是徐女士的名字。 瞅出于女士情绪略显低落,邓绥安慰了几句,这个场合,对方也没有感伤太久,很快就振作了起来,两人又聊起了其他话题。 …… 将近十一点,婚礼仪式即将开始。 邓绥坐到观礼席,她与于女士早已经分开,此刻坐在旁边的,是正拿着手机到处拍个不停的徐宝妍。 不多时,邓绥眼见徐宝妍戴上耳机,接了一个视频电话。 徐宝妍抬头,恰好对上她的目光,顿时有些遮遮掩掩地将手机反手叩在桌子上。 邓绥微微扬眉:“躲什么?我还能吃了你哥哥?” 徐宝妍起先惊讶,她的确是在和哥哥通话,哥哥还在外地出差,没有办法回来参加奚妍姐的婚礼,只能通过这种方式让哥哥感受这种氛围。 她的眼珠转了两圈,没有否认,反而讨好地笑了笑:“我知道邓姐姐不是那样的人。” 话音刚落,触碰到邓绥似笑非笑的神情,她果断道:“不过……我哥他有时候确实很讨厌,我怕你看见他生气。” 邓绥失笑:“我没有那么小气。” 徐宝妍眨了眨眼,凑近她问:“那邓姐姐你不生他气了?” 不等她回答,徐宝妍又近乎自语地开口:“知道我哥做的事以后,我都很生气,屿白哥更不要说了,邓姐姐你生气也是应该的……不过,我哥出差这段时间也正常多了……” 邓绥没有回答生不生气,知道视频通话还没有断,她只是道:“回不回来是公司的决定,我不插手。” 看似毫不相关,却也无声告知了她的态度。 徐宝妍肉眼可见地开心起来。 听了全程,坐在另一侧的周铮与她低声道:“宝妍竟然都长这么大了!” 说话间,周铮的视线还似有若无地追着徐宝妍,目光柔和,显然很喜欢这个小姑娘。 说起来,她都有好几年没有见过徐宝妍了,这个小姑娘还是一如既往。 她在家里是幼女,从小到大身边都没有比她小的女孩,自身又是个淘气的,交的朋友也没有这种天真烂漫又活泼开朗的女生。 自打见过徐宝妍,她才发现小女孩的可爱之处,以至于后来有了女儿,无数次联想女儿长大后的样子,唯一能够浮现在她脑海里面的,也是这个砸着双马尾的小女孩。 面对周铮,邓绥显然要放松许多,瞧出她眼神里的温柔慈爱,不禁打趣道:“到底是做妈妈的人了,你这脸上的慈母光环都要溢出来了!” “有吗?”闻言,周铮立即摸摸脸,随即稍稍收敛神情,转而问:“对了,你与奚妍的小表弟有矛盾啊?我记得他当初不是很喜欢你吗,每次见到你笑得那个开心……” 她与邓绥、何奚妍是大学时期相识的,三人私交甚好,又有文浩那一层关系,这些年一直都没有断了往来。 然而,虽说没有断了往来,但她毕业以后从事摄影师行业,为了捕捉美景,常年世界各地到处跑,路过的许多地方甚至偏僻到连信号都没有,偶尔回来待的时间也很短,毕业以后与她们的联系并不多,很多情况也是全然不知情。 “小事一桩。”邓绥垂眸,轻描淡写道:“我哪里会跟小朋友计较。” 周铮暗想,那就是真的有些什么了,瞅着邓绥的样子,又觉得问题不大,她爽朗一笑:“你心中有数就好。” “你下午几点的飞机?”邓绥突然问。 周铮如实道:“下午四点多。” 邓绥的目光无意中落到她小麦色的肌肤上,开口提醒:“这么喜欢女儿,不如多抽出时间陪女儿,小孩子都长得很快。” 她本来不欲多话,可她知道周铮很心爱她的两个女儿,尤其是小女儿,刚过周岁不久,她们上次见面,周铮还未没时间陪女儿而难过。 周铮唇角的笑意微微淡下,发出一句无声叹息,随即郑重地点头:“我会的。你也知道,我天生性格就是这样,不爱受拘束,好在家里还有文浩,他把女儿照顾得都很好。” 说完,她抬手举起红酒杯,杯口微微倾斜,里面的红色液体轻轻流淌,似乎打算与她碰杯。 这种看似非常随意的动作,被她做出来却仿佛多了一种别样的洒脱。 说实话,周铮的脸庞不算多么美丽,中等容貌,但胜在身上气质独特,那份自由的灵魂,为她增添了很多魅力。 这也是邓绥所不能及的,或者说,绝大部分的人都无法做到像她这样潇洒不羁,仿佛毫无羁绊。 邓绥没再说什么,也跟着端起桌上的酒杯,杯壁碰撞过后,她率先仰头喝了一小口。 放下酒杯,她的视线随意地扫向桌子对面,文浩正在与时青泓说话,也觉得稀奇。 最开始,周铮其实是她与何奚妍的好朋友,后来也是通过她的介绍,周铮才与文浩认识的。 一个整日宅在家里,一个最是自由无羁,这两人本来牛马都不相及,哪成想最后居然成为了一对,她听说以后,还有些不敢相信,这两个人也是所有朋友中最早结婚的,如今膝下都已经有了两个可爱的女儿。 …… 上午十一点钟,仪式准时开始。 每场婚礼都会有提前彩排的环节,而据邓绥所知,这场婚礼纵使时间紧迫,也排练过两次不止,说哪些话,做哪些事,新郎新娘都心中有数,因此除非发生极意外状况,很少会出错。 舒缓的音乐响起,按照流程,一切都在按部就班进行。 然而,再是提前排练过,却也和婚礼当天的感觉完全不同。 所有人都在注视着这一对新人,周边气氛,既安静,却又似乎是无声的喧闹。 台上,新郎面容激动,新娘走过红毯,望着何奚妍那双隐隐含着眼泪的眸子,邓绥的眼睛也泛起波澜。 48 第48章 ◎最近她遇见熟人的概率也太高了!◎ 吃过宴席,何屿白与邓绥商量着打算送徐宝妍回学校,邓绥瞅着徐宝妍笑嘻嘻的脸色瞬间变得苦哈哈,颇觉好笑。 起身时,眼睛余光恰好瞟到徐姨送于女士离开宴客大厅,两人的身影渐行渐远。 邓绥微抿起唇角,笑容转淡,略有些失神,于女士说的某些话又不禁浮现在她的脑海里—— 于女士与她谈起和于萦私话,在诸天影视这么长时间,于萦学到了很多,也成长了很多,但也感觉她在某些方面专业能力缺乏,因此打算明年去国外读一年研究生。 邓绥不认为于女士会说谎,同样的,于萦也不是那种没有确定下来就往外说的人,即使面对的,是她的亲人。 单凭廖廖几面,邓绥就已经十分确定,于萦是个很有内秀的女孩,没有下定决心的事情,她不会轻易说与人知,既然于萦与她妈妈这般说了,那就表明她心里真的有这个想法,最起码目前是这样。 这件事对她的冲击其实有些大。 离系统的出现,已经过了几个月,除了最开始,系统几乎是完全不存在的状态,可那也改变不了它仍然还在的事实,甚至,那个所谓的小说剧情也仍留在她的脑海里,没有消失。 回国前,出于很多原因,她对着剧情研究过许多次,哪怕回国后不会再去刻意想起,她对其中的大多数剧情也都了然于心。 比如今天这场婚礼,比如前段时间何屿白去南方出差。 即便有些剧情偶有差别,也不会相差太多,而且合情合理。 在现实里,接下来国庆节定档上映的电影,临近排片莫名其妙多了好几部,其中不乏很好的爆款题材,而在剧情里,今年国庆节上映的电影并不多,好电影更是数得过来。 然而若仔细探究就会发现,一切都有迹可循,现实里在国庆节定档的好几部片子,在剧情里是在元旦或者春节档上映的,某一部现实题材的电影甚至直接出了圈,所以她在打听过后才会这么有压力。 听说以后,她查询过背后的缘由,原因有很多,最后的结果就是都提前录制加急排了档期。 邓绥也有怀疑是系统在作祟,试图通过这种方式阻挠她,可若说只是意外,可能性却也很大。 还有很多…… 总之,这些林林总总的事情,在剧本里都或明或暗地提到过。 可于萦打算明年出国,她很清楚,这件事剧本完全没有! 如果女主出了国,接下来的剧情该怎么发展下去呢? 那么,剧本里的于萦是最终放弃了这个想法,还是因为她的到来而改变? 于萦心里所想,邓绥不得而知,不过有种预感,她很快就会知道很多事情的真相了,不会太久…… 于女士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邓绥的目光从大厅门口处收了回来,淡淡地垂下眼睫。 平心而论,抛却任何私心,只是站在职场发展的角度,她其实还是希望,于萦不要因为其他问题而放弃出去的机会。 第46章 于萦的背景,正如剧情里所写那样,她本科学的是管理学专业,说起来,其实不算是科班出身,但她天生在编剧这一块非常有灵气,大学期间就写出了令人惊讶的原创剧本,这是很多科班出身的人都比不上的,如今能沉下心来钻研知识,她未来在这个道路上才会走得更远。 内心深处,邓绥很欣赏这样的人,也希望对方能有更好的发展,而不是埋没自己的天赋。 而她知道的某个人,也不是科班出身,在编剧这一行业同样天赋惊人,可惜的是,后来就没有在这条路上继续走下去,现在能保留几分水准都不好说了,当然,对方也不在乎就是了。 …… 下午,送完徐宝妍,何屿白与邓绥直接开车回了帝景锦江。 徐女士早已经叮嘱过,不必再回酒店,那时候宴席上的宾客也大概都走没了。 车子刚开出去没多久,邓绥忍不住清了清喉咙,感觉有些口渴,徐宝妍真是太能说了,以至于她张□□谈的次数也大大增加,又摸了摸车座旁,矿泉水瓶都是空的。 她偏头去看道路两旁,半路上,看见一家小型超市,立刻叫了停车,一个人进去买水。 进了超市,不远便是一排酒水摆放柜,邓绥从里面随意拿了两瓶矿泉水。 刚准备去结账,转身却与迎面走过来的男人眼神相撞。 这一刻,邓绥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 最近她遇见熟人的概率也太高了! 邓绥打了声招呼,语气落落大方:“师兄,你什么时候回国的?” 对方朝她点头,目光温润,唇边也溢出一抹笑容:“就这两天,我家就在附近,来这里采购些需要用的。” 闻言,邓绥的视线往下,落到他跟前空空如也的手推车上,这才恍然:“我都忘了,师兄以前也是京市的人。” 男人轻轻一笑,摇了摇头,却并无任何不满:“你呢?也来买东西?” “是啊,路过这边进来买瓶水。”邓绥回答完,眼神流露出歉意:“我还有事,就先走了,师兄,我们回头再聚。” 听了这一番话,对方的目光她身上略显夸张的礼服扫过,只是道:“去吧。” 邓绥知道他是误会了,也没有再解释,索性将错就错下去。 …… 路边,何屿白坐在车里,前排一侧的车窗都已经降了下来,他左臂弯曲,搭在车门上,另一只手放在腿上轻轻敲打着,节奏略有些急促,眼眸低垂,有些心不在焉地盯着方向盘。 邓绥握着两瓶水,刚站稳在车旁,车内,何屿白好像有所感应,视线径直朝这个方向望了过来,然后就看见一个手扶着车门而立的女人。 结婚这天,经过了前几日的阴雨连绵,今日久违的天气转情。 下午三点半左右,阳光正好,洒在邓绥的发际,在她头顶投下金色的光晕,越发显得她耀眼夺目。 邓绥身上的礼服还没有换下来,淡淡的紫色,极衬她的肌肤,钩花镂空的短袖,露出大半匀称白皙的胳膊,让人一眼看去就觉得很舒服。 很快,她便收拢裙摆,坐了上来。 何屿白目光盯在她红润透亮的脸颊上:“怎么这样快就出来了?” 邓绥不明其意,莞尔道:“买完就回来了,还要待多久。” 何屿白眼睫轻颤,“哦”了一声,尔后面色平静地启动车子。 邓绥在喝水的间隙,多看了他两眼。 49 第49章 ◎不只是同事,他还是我的前男友。◎ 夜晚,又是一场绵绵细雨。 这是一场斜雨,雨滴从四面八方涌过来,砸在卧室通向露台的门窗边缘,擦得干净的玻璃不时荡起阵阵波纹,从外而里,慢慢模糊了外面的景致。 邓绥走进卧室,没有看见人影,正欲出门寻找,却转眼就看见了坐在藤椅上,正背对着她的方向发呆的何屿白。 “怎么坐在这里?” 邓绥打开推拉门,快速走到他跟前,手搭在椅背上,日常乘凉的地方当然也做了防雨,这片天地丝毫不受影响,她这才松了一口气,还好他不是在傻乎乎的淋雨。 她从背后抱住他,又开始轻声询问∶“想什么呢?” 直到这时何屿白才察觉到她的存在,眼神逐渐清醒,身躯下意识顺着她的力道向后微仰∶“忙完了?” “还差一点,待会周楹会过来。”邓绥边回答,边瞅了瞅他的脸色,蹙眉问:“屿白,我发现你今天有些奇怪,是有什么心事吗?” 何屿白不欲承认,轻轻牵起唇角:“哪有事。” 邓绥定定地凝视了两秒,客观地评价:“你平时都不是这么笑。” 何屿白脸上的那点笑顿时被压平,抿了抿唇瓣,也不说话了。 “到底什么事?不能和我说么?”邓绥佯装生气道,搂在他腰际的胳膊也微微收紧。 知道自己在邓绥面前完全没有办法掩饰情绪,何屿白索性就放弃了,沉吟了片刻,有些泄气地问:“你今天是不是见了什么人?” 在她看来,屿白的问话还是有些兜圈子,问得这么含蓄,看来对方是他很难以启齿的人…… 不过,她今天见了什么人? 邓绥眼珠微动,不知为什么,脑海中竟浮现出下午何屿白在车内的问话,他当时就仿佛有话要说,一个称呼紧接着就到了她的嘴边,可转瞬一想,这两个人彼此应该互不认识才对。 即使知道不大可能,她话再出口时,还是带了些不易察觉地试探:“在婚礼上,见了不少人,还有下午,也碰见一个人,人这么多,你说的是哪一个?” 邓绥面容平静,好似只是顺口点出下午。 她说得这样自然,让何屿白眸光一暗,有些复杂的情绪微微暴露出来。 转瞬即逝,眨眼间,何屿白的眼底就恢复如常。 然而,他的那点异样还是被邓绥敏锐地捕捉到了,她有了某些猜测,却不继续说下去了,反而笑吟吟地等待着他的回答。 在邓绥无声的催促下,何屿白先沉不住气,败下阵来:“据说,你国外那个杨师兄也回国了……” 他的嗓子有些低哑,不等邓绥回复,他又反了口:“不是据说,是我下午亲眼见到的。” 还知道姓杨,她不记得与何屿白提起过这位师兄…… 邓绥眼眸眯了眯,旋即微微颔首,没有否认:“今天去超市,我才发现师兄他也回国了。” 何屿白嘀咕,语调却不轻:“师兄,叫得好亲密!” 邓绥失笑,为何屿白此时破显幼稚的口吻。 搂着何屿白的那截手臂徐徐松开,不待他反应过来,邓绥直接起身,围绕着他转了半圈,随后半蹲在他的面前。 邓绥握住何屿白往外伸的那只手,随即攥着放在她的膝盖上。 “只是个寻常称呼,他比我大两届,不叫师兄要叫什么?” 何屿白马上从邓绥解释中抓住关键,表情一肃,义正言辞道:“你们认识都时候都已经毕业了,只是同事而已。” “不只是同事,”邓绥慢条斯理地纠正∶“他还是我的前男友。” “屿白,你是想说这个吧?”她接着又问。 何屿白下意识点头,随即回想起她说了些什么,眼神里多了些委屈。 ……看来在她的心中,这位前男友还是与众不同的! 从心底里,何屿白被这个猜测给气坏了,眼眸倏而染上熊熊火焰。 邓绥与他泛着星光的眼眸对视,没有立刻安慰他,继而笑了两声,倒不是因为别的,她只是觉得,何屿白的那双眼眸极为生动。 不待何屿白继续控诉,邓绥反客为主地问∶“屿白,你先告诉我,你怎么会认识他?据我所知,一个在国内,一个在国外,你是怎么认识他的?” 何屿白心里那股气骤然消失了,嘴唇蠕动两下∶“我就是知道!” 邓绥把心中的揣测问出了口∶“那段时间你去过国外吗?我是指,我和杨师兄交往的那段时间……” 何屿白憋了很久,从喉咙里发出一个极低的“嗯”字。 望着他低垂的头颅,邓绥忍不住手痒,在上面摸了两下,手心里的发丝异常柔软。 她没再追问细节,却也没有为自己辩驳,过去的事情已经成为事实。 不可否认,出国以后,她确实重新交了男朋友。 邓绥自认为,这也没什么不对,毕竟当时她与何屿白已经分手很久了,但这些话,对着何屿白她没法说出口,即使对方也心知肚明。 暗暗叹息一声,她再开腔时,语调放缓许多∶“屿白,既然你知道我和杨师兄的事,那也应该知道,我们已经分手很久了。” 听闻此言,何屿白眼睫颤了颤,对上邓绥平和却又温柔的目光,几度张口,最后只问了一句∶“那你们为什么分开?” 邓绥没有敷衍,想了想,耐心地回道∶“尝试过后,发现彼此并不适合,不适合做情侣,就分开了。” 第47章 何屿白点了两下头,显然是有自己的理解,那双眼眸也瞬间变得明亮起来,如同落满星辰,在这暗沉沉的天际下,分为醒目。 ……她与杨师兄,还是适合做朋友。 对上他明亮动人的眼眸,邓绥的心情也好了许多,识趣地没有把后面的话说出来,转而调侃∶“这下开心了?” 何屿白好像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颇为矜持地点点头。 指尖动了动,触碰到她泛着淡淡凉意的手背,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忘记了什么∶“下雨了,我们先进去吧。” 邓绥含笑∶“你终于记起来了,那你还记得自己是出来干什么吗?” 何屿白的目光往下瞥,看向旁边的桌子,上面的资料摆放得整整齐齐。 此刻,他的耳根泛起红晕,跟着却松了一口气。 邓绥的视线也随之望过去,竟然有些欣慰。 还好…… 还知道收拾完再吃醋生气。 何屿白抿起嘴唇,无视心里的不自在,神情极为镇定,弯下腰,抬手准备拿起那些资料。 同一时刻,邓绥也朝着桌子边缘伸出手去。 两只手,似无意般触碰到一起。 邓绥与何屿白对视一眼,随即异口同声地开口∶ “你……” 这场没有讲完的对话,以一阵急促响起的电话声结束。 邓绥率先收回手臂,起身回了卧室,放在床上的手机屏幕亮起,一个熟悉的名字在上面闪烁着。 她没有接通,又看了一眼抱着资料进门,正在关推拉门的何屿白,朝他示意一下,随即摁灭屏幕,提步出了卧室。 50 第50章 ◎屿白,该起床了。◎ “在做什么?摁了门铃都听不到?”听到门咔嚓一声,周楹顺势抬起头,仍保持举着电话的姿势。 邓绥站在门口,弯了弯唇角,似在无声回复,随后接过她手里的文件,翻看几眼,就又合上了,对上她泛着红血丝的眼眸,道:“这个先留在这里,待会我会处理。” 周楹正要往屋内走,闻言,顿时拧起眉,思绪从工作中抽出来,露出疑惑的神情。 “阿楹,看看你此刻的面色,还光想着工作。”邓绥的视线再次从她的脸庞上扫过,既愧疚又无奈。 还说她是工作狂,依她看,周楹才是真的废寝忘食,昨晚熬了夜,今天肯定也没有休息,那一双眼都熬红了。 这些时日,她把主要精力都放在最近即将上映的电影上面,还要兼顾某些诸天影视的事物,对于工作室内部的事情难免疏忽很多,最近starai计划上线新功能,这些问题全部都堆积在周楹的身上,据邓绥所知,周楹这段时间也很辛苦。 周楹不以为意,但邓绥已经不容拒绝地收起文件,让她回家去休息了。 见她还欲摆手,邓绥开玩笑道:“要是真不想走,我家还有客房,你留在这里睡觉也可以。” 周楹觑了觑她,果断否定了这个提议。 即使知道,邓绥这样说是为了劝走她,却没有什么办法,毕竟邓绥家里还有个男朋友,也不能硬赖在这里,她与对方虽然已经见过不少面,可到底不是很熟,再者说,她自认还是很有眼色的,熟络以后也不想待在这里打扰两人相处。 直到周楹非常听话地两手空空回家,邓绥才心弦微松,也跟着转身回去。 …… 深夜,书房里。 柔和的月光从半遮住的窗帘里透进来,邓绥处理完周楹发给她的那份文件,又给相关人员发过邮件,让他们明早起来处理问题,抬手摁了摁紧皱的眉心,静坐了半分钟,旋即打开微博开始了解电影的宣传情况。 提前一个月,管彤就联系很多社交媒体来为这部电影造势。 毕竟,随着信息的爆炸式发展,现在早已过了酒香不怕巷子深的年代,电影本身质量再高,好的营销也必不可少,不提其他人员,她这般不辞辛苦,是想成就一部经典影片,而非仅仅只是一时出圈。 看过微博上的讨论,邓绥也相继看完了其他各个平台的情况。 时间一点点流逝着,差几分十二点钟,邓绥关掉手机,回了卧室。 房间不算多么明亮,却也不显得昏暗,留了一盏床头灯,是刚好能看清室内情形的程度,何屿白正侧躺在床上。 每次她工作忙到深夜,何屿白从不会去可以打搅她工作,最多是中途进去送点东西,然而她回到房间,里面却会亮起一盏灯。 上床后,邓绥没有第一时间关灯休息,反而低头去瞅他。 只见何屿白双眸紧阖,眉宇舒展,呼吸平缓,在昏黄的灯光下,睫毛浓密卷翘却又根根分明,她早就凑近打量过,比她的睫毛还要纤长。 邓绥靠近他,将他那头的闹钟拿过来,取消了十二点钟的闹钟,这个深夜,指的是十二点前,每到翌日凌晨,何屿白则会固定去劝她休息。 顺带着把明天早上的闹钟也取消了,这几天他也很累,除了公司外,其他的事情也不少,今天恐怕也是不久前才开始睡,明早还是让他多休息一会儿吧。 忙完这一系列事情,她才关灯打算睡觉。 这期间,何屿白都纹丝未动,似在熟睡,直到此时,才微微抬手将邓绥揽在怀里。 邓绥原本精神就有些疲惫,感受着周边那股非常熟悉的气息,她眼皮垂下,彻底放松下来。 不知何时,大床上躺着的两个人紧紧相拥在一起,后*半夜的时候,邓绥不觉往何屿白更近的地方蹭去,而何屿白也保持着这个姿势,抱着对方,一直到天亮。 邓绥手机闹钟响起的时候,两个人都没有醒来的意思,最后还是何屿白率先睁开眼睛,半眯着眼,摸索了很久才找到手机的位置。 何屿白躺回去的时候,邓绥迷迷糊糊地伸手去抱他,似还没睡醒,他也主动回搂着她的肩膀。 大概过了半刻钟,邓绥的起床生物钟后知后觉出现了,她用脸颊蹭了蹭身边的人,感觉着真实的体温与心脏的跳动,唇微微勾起,慢慢睁开眸子。 映入眼帘的,是何屿白近在咫尺的面孔。 二十六岁的人,这么近距离看,脸上也没有半点瑕疵,连毛孔都几乎看不见。 “屿白,该起床了。”邓绥近乎贴着他的耳际,轻声唤道。 声音比平日说话都要轻上许多,传到何屿白耳边,仿佛是在无意识撒娇。 何屿白仍闭着眼,喉结微动,有垂落的发丝拂过他的脸颊,感觉有些痒,半梦半醒间,他脑袋向后躲了躲,身躯却仿佛带着意识,不禁与她贴得更近。 邓绥又追了上来:“真的要起床啦。” 睁眼的时候,何屿白眼神茫然,眉心也浮现出一道浅浅的褶皱,在看清身旁的人影时却消失不见,意识很快清醒过来,看了看窗外,透过窗帘都能感受到那股明媚的阳光。 他询问:“几点了?” 声音是刚醒时带着的低沉沙哑。 邓绥用一只胳膊撑着脑袋,偏着头,饶有兴致地望着他:“再不起床,都该吃午饭了。” 何屿白眉头一皱,眼神讶异,不大敢相信自己竟然睡到这么晚,似乎想到什么,马上就要翻身起床。 邓绥立刻以手拦住他,眼睛狡黠:“骗你的,还不到八点。” 话是这般说,不待他反应过来,邓绥却已经收回手臂,掀开被子,准备起床。 何屿白望着她穿着睡衣缓缓走远的背影,不觉一笑,眼角眉梢流淌着温柔。 两人很快洗漱完毕,八点半左右一起出了门,又在停车场处分开,今天一如既往,是各自忙碌而奋斗的一天。 51 第51章 ◎该是她的,终有一日会重新回到她的手里。◎ 转眼又是几天,何奚妍与其新婚丈夫在婚礼后三日便飞回了国外,邓绥把心思全心全意放回到工作当中。 国庆节前夕,许多商业街区已陆陆续续挂上小红旗,显示大屏上也都换上与节日相关的元素。 很快就到验收成果的时候了,邓绥心里隐约升起紧张又期待的情绪。 《末日之后伪神篇》与《野狗二》这两部电影截止到上映之前,人气非常高,影院内部人员也都对影片质量给予了很高的评价,有人预测过,如果后期口碑崩得很厉害,今年国庆档票房冠军很有可能就会在这两者之间诞生。 在此基础上,首日拍片率居高不下之余,又似乎平分春色,影院方也在观望上映以后的情况。 2028年10月1日,上映首日,《末日之后》票房总计5.2亿,不敌《野狗二》票房,屈居于第二位。 2028年10月2日,豆瓣评分开盘,《末日之后》评分破八。 当然业内人士知晓这里面有一批水军刷过评分,甚至于普通观众也大都心知肚明,然而评分中亦有许多观众是真实看过以后写出了观感,是以这一日,又吸引了很多踌躇不定的人前去观看。 第48章 口碑传口碑,上映第三日,《末日之后》票房逆跌,单日票房不减反增,总票房大有超过《野狗二》的趋势。 邓绥从一楼电梯出来,面容上带着如沐春风的笑容,步伐不急不缓,走出了办公大楼。 外面正是艳阳高照,楼前的广场上亦是红旗高挂。 她接到管彤电话时,正站在红旗下,知道对方此时找她,必定是告诉她电影的成绩,深吸了口气,不再迟疑,立刻接通了电话,很快管彤的声音从那头传过来,没有任何废话,直接告诉邓绥目前影片的各种数据。 说完这些数据,管彤又与她谈起自己的推测,依她看,出现这种状况,很大程度上是因为观众对于《野狗二》期待值超高,《野狗一》作为前年新年贺岁电影票房榜首,题材新颖,剧情非常精彩,直接拉高了观众的阙值,又经过这段时间爆发式宣传,观众更是对《野狗二》信心满满,但理想情况却与实际呈现出来的有差距,这就导致了许多观众对这部电影不满意。 而就在这时,《末日之后》却是好评不断,观众原本对于《末日之后》的期待值很低,看过以后却发觉并非如此。 口碑这样一涨一跌,自然有不少《野狗一》的影迷流向《末日之后》。 邓绥握着手机放在耳边,好像在慢慢消化这些信息,听着电话那头的管彤兴奋的话语,眼波微动,似搅乱了原本平静的潭水,却没有出声。 管彤说了许久,把自己的猜测全部讲了出来,越往后说,她越是语气坚定。 耐心地等她全部讲完,邓绥才淡淡附和了一声,是肯定了周楹的想法。 电影有这样的成绩,管彤很高兴,但也没和她再多谈,问了何屿白在不在她身边,得知两人并不在一起,与邓绥说笑两句后,便很快挂了电话,目前何屿白依旧还是她的直属领导,她也要把情况汇报给对方。 挂了电话后,邓绥又仰起头看了一眼头顶处轻轻飘扬的红旗,将手机放在胸前,眼眸里流露出醉人心弦的浅笑。 说实话,比她原本预想的情况还要好上许多…… 她以为,最少要再等两天,才会出现这种现象,如今这样也算是一个意外惊喜了! 《野狗二》有第一部电影的庞大粉丝群体打底,本身制作也很精良,剧情流畅,立意深刻,几乎毫无短板。 但原剧情里这部电影足足打磨了一年的时间,等到新年才会上映。 而现在,这部电影却因为提前上映,拍摄的时候许多细节方面没有时间再细细打磨,剧情衔接也有些粗糙,竟不如《野狗一》那般惹人惊艳了。 反而作为一种“对照”,以另一种形式为她的电影起到宣传的效果。 想到这里,邓绥轻笑一声,大步流星地往前走。 哪怕这个世界想要她不断失去,想要她一无所有,但她也有耐心,该是她的,终有一日会换种方式重新回到她的手里,不论时间长短,不论使用什么手段。 另一边,何屿白是在茶楼接到的管彤的电话,待收线以后,唇角上扬,精神也振奋许多,心情显然很好。 坐在对面的,是他的一个朋友,见此不禁投去好奇的视线。 何屿白低着头,有些漫不经心,并没有意识到这个眼神,与他有一搭没一搭地继续刚才的话题。 在茶楼又待了二十分钟左右,他起身与朋友告辞,出来时,外头已经是日薄西山。 何屿白看着车流不断的宽阔马路,心里却想,时间差不多了,这个时候邓绥应该已经忙完了。 这天夜晚,邓绥与何屿白去约会吃了晚饭,尔后晚上难得空闲,回去的路上,经过路旁的商场,两人停下车,去看了一场电影。 他们只是临时起意,节假日期间,热门影片都要提前预订,而此刻大部分电影甚至都已经是满座,两人也不挑剔,从剩下的几部电影里,随便选了一部文艺片,电影情节很普通,在邓绥看来还有些烂俗,可是两人都看得心满意足,含着笑离开。 其实,具体情节都没有记住多少,但周围的气氛很不错。 以至于在上车后,何屿白没有立刻启动车子,情不自禁朝副驾驶这边靠过来,邓绥兴致盎然,更是没有拒绝,反而主动迎了上去。 良久,两人才慢慢分开。 何屿白平缓过呼吸后,开始镇定自若地启动车子。 邓绥的目光落在何屿白脸上,二十五岁的男人,在黑夜里,笑容清朗,和四年前差别不多,可终究不是二十出头的年纪了。 扪心自问,其实不光何屿白,她也不再是当初刚毕业那个意气奋发的小女生。 她不怕重新开始奋斗,可时间总是一往无前,有些事错过了,那就不能再回去了。 在邓绥这样的眼神里,车速逐渐减下来,旁边是不断超过的轿车,何屿白伸出右手,慢慢握住她的一只手,随即轻轻放在自己的腿上。 52 第52章 ◎谢谢你,小萦。◎ 电影上映第四日、第五日…… 邓绥看着每天票房都呈逆跌趋势,若说半点不喜悦也不现实,心里却总有些不踏实的感觉。 国庆假期结束以后,邓绥与何屿白正式交接,开始接手诸天影视的工作。 假期过后,人们又开始了日复一日的庸碌生活,去电影院的时间也少了许多,票房日益下跌,可是相关人员都乐呵呵的。 因为若按这个趋势下去,电影总票房会远远超过预期,公司高层与项目相关工作人员的盈利不提,隐藏的好处更是不言而喻。 管理起公司来,邓绥也少了很多阻力,经过最初的手忙脚乱,慢慢变得游刃有余起来。 至于工作室,回国时间不短,许多事物都逐渐步入正轨,她掌握着大方向,细节之处则交给了周楹。 周楹看似豪爽大咧,办事却十分细致周到,专业能力又强,在国外就是她的副手,交给她最为合适。 对于她手底下这个工作室,董事会也不是任何想法都没有,对于他们的明示暗示,邓绥却始终视而不见,没有接茬,她从来没有把工作室与诸天影视合并的想法,最起码不会是现在,那是她在国内立足的根基,她不会轻易交出来。 与此同时,何屿白宣布退出公司管理层,整日却显得愈发繁忙。 对此,在言语与行动上,邓绥都表示理解,哪怕他整神神秘秘的,没有与她说过具体都在做什么,毕竟,早晚有一天她会知道的,又不急于一时。 况且,何屿白的隐瞒也没有多么用心,起码邓绥不止一次听到他与其他人的谈话,何屿白在做什么,她大概心中有数。 最重要的是,她能察觉到,何屿白是在认真经营这段感情,这使得她愈发端正心态。 这些日子,即使事情再多,两人都会尽量把时间压缩在白天,到了晚上,除了时间实在赶不及,她与何屿白每天都会一起吃晚饭。 若没有时间自己做饭,两人会提前商量,一起去外面的餐厅吃饭,若有了时间,两人也会一起去逛超市买菜,晚上在家里吃了饭后携手去小区散步。 偶尔,两人也会抽时间约个会。 没有太多浪漫的仪式,却是她喜欢的生活方式。 十月下旬,天气愈发寒冷了起来,特别是夜晚,躺在床上必须要盖被子。 半个月以前,有的时候温度也不低,即使不开冷气,也会开一台落地风扇,结果没过几天,就换掉了夏凉被。 下午三点左右,阳光泛着淡淡的热度,照在人身上却没能驱散多少寒意。 邓绥走在路边,轻轻呼了一口气,心情似是轻松,又仿佛带着些许沉重。 自从她回国以后,一切都朝往好的方面走,尤其是国庆这段时间,顺利得几乎不可思议,她每天都在等待着什么的发生,却没有任何事情出现。 无论是剧情女主的周围,还是之前很是异样的徐言灼,都一切如常。 上周,徐言灼跟着团队成员从外地出差回来,同在一个公司,不在一个楼层,两人也很难见到面,但何屿白回雅苑时却与对方见过一次,据他所说,徐言灼真的长大懂事了许多。 邓绥轻轻旋转着手机,又在脑海中回想着何屿白告诉她的某些话。 真的只是她多心了吗? 手机嗡鸣一声,是一条短信,对方没有备注,只是一长串数字,透过亮起的屏幕,能清楚看见对方发来的信息。 ——【没有异样,交易要继续吗?】 邓绥停住脚步,头顶处,恰好悬挂着“costacoffee”的牌子。 沉思片刻,她回了对方否定的答案。 ……再继续,恐怕也还是相同的回答,何必还要浪费时间呢。 收回手机,邓绥看了看头上的标志,一把推开咖啡厅的门,发出细微的“嘎吱”声,又很快一阵悦耳的音乐声所掩盖。 角落的位置,一个女孩独自坐在那里,目光望向窗外,神情惬意,对面的街道,是北方独有的秋日景致。 第49章 枯黄的银杏叶挂在枝头,几乎摇摇欲坠,微风徐过,那片叶子飘落在柏油马路上。 邓绥的唇角徐徐勾起一抹笑容,抬步走了过去,尔后在她的对面坐下:“有段日子没有过来了,店里出了什么新品吗?” 于萦被这道声音唤回神智,瞧见她也不意外,反而顺着她的思路开始思索起来,有些苦恼地说道:“最近好像没有,不过十月初有上新过新品种,你尝过了吗?” 邓绥莞尔:“没有,现在尝也不晚。” 于萦也刚来不久,还没有点单,也跟着要了杯与她一样的。 点过单后,等待的时间有些安静。 邓绥瞅着对面女孩坐姿乖巧的模样,率先起了话题:“最近常来这里吗?” 于萦摇摇头,如实道:“隔三差五会来一次,做编剧嘛,有时候也要换个环境。” 邓绥很赞同地点头,也道:“那很好啊,我以后有时间,可以一起拼个桌,希望不会打扰到你。” “恐怕以后我不能常来这里了。” 于萦眼睫微颤,对上邓绥疑问的视线,说起自己今后的计划。 她说,目前她手里的项目已经告一段落,自己与领导已经提过辞职的事情,接下来会开始准备留学的各种材料,准备明年去国外留学一段时间。 邓绥早就听说过,此刻竟然有果然如此的感觉。 她大谈自己对于这种做法的见解,也没有询问原因,只是问了她打算就读的学校和专业。 听于萦说完心仪的院校后,邓绥含笑与她说起了周围的风土人情。 她也同样是在欧洲留的学,同一个国家,只是城市不一样,许多事情她都还是了解的。 留学的事情告一段落,于萦询问起她与何屿白的近况,提及何屿白,竟也没有什么隔阂,态度很是真挚。 邓绥与她清亮的眼眸相触,微微一怔,旋即语气寻常地告诉了她。 于萦神情恍然,抬着头看她,尔后道:“邓姐姐,我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邓绥心神微动,面色却不改:“你说。” 她有些猜到于萦要跟自己说什么,大抵是跟何屿白有关,她想起刚回国时,听到徐言灼与何屿白说话的情形,是在一个酒店里面,场景不同,却都很安静,和现在倒有些相像,至于要说的话,不知道会不会也异曲同工? 她的心里,既隐隐兴奋,有说不出的惋惜,兴奋是因为,她苦苦等待的终于好像有了念头,惋惜则是因为,刚才这个女孩眼眸亮晶晶的跟她说打算出国留学,不知道如今还能不能实现…… 于萦已经开口:“我是在南方长大的,大学的时候才来了北方,当时妈妈把我托付给了一个至交好友,这个阿姨待我很好,担心我不能适应,还让我在家里住过很长一段时间,也是在那个时候,我认识了阿姨家里的哥哥。” 说到这里,她又看了一眼邓绥:“不过,这个哥哥不在家住,我跟对方也见不了几面,只是在阿姨和其他人的交谈中,听出这个哥哥好像出了什么事,情绪也很不好,后来,大学适应以后,我就搬了出来,与对方更是再没有了什么交集。” “再后来,我开始实习找工作的时候,我重新见到了这个哥哥,他与我最初认识的样子相差很远,不是说相貌外表变了,而是举止神态跟以前不一样了,变得……很冷漠。” 于萦没有说为什么与对方在实习期间遇到,也没有说对方的身份。 邓绥专注地听着。 于萦继续道:“我能感觉到,这个哥哥在公司里面有关照我,其实不止是我,可能我身边的人也有所察觉,但我心里很清楚,那都是因为阿姨的缘故,并没有其他的原因,对方从来都没有其他想法。” 有些事情,邓绥早就知道,但更意外于对方此刻的坦荡。 邓绥也不再避讳,径直问道:“那你呢?你对这个哥哥心里面是怎么想的?” 于萦果然没有生气,好似早就整理过内心里的想法,没有任何犹豫迟疑。 “起先也没有任何想法,后来……我听说了他以前的一些事,开始只是同情关怀。” “慢慢地,我们总是各种见面,可能也产生过些许错觉,我承认,确实有过好感,不过并不多。” “至于现在,准确来说只是至交家里的哥哥。” 听着她这一番话,邓绥点点头,有些沉默,过了片刻,才问道:“为什么跟我说这个?” 于萦眨眨眼,似乎带着些俏皮:“我想,有些事邓姐姐也应该知道。” 邓绥眼波微动,语气认真道:“谢谢你,小萦。” 53 第53章 ◎何屿白被逗笑了,她是真的不太客气。◎ 于萦被她郑重的语气弄得有些不自在,微微摆手:“我没有做什么,不过是随意聊一聊,哪里需要跟我说谢谢。” 停顿数秒后,她却语气一转,又道:“这段时间,我能感受到那个哥哥其实很开心,毕竟相识一场,我也希望他可以一直如此高兴快乐。” 邓绥与她的眼神对上,旋即点头:“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于萦的表情依然含蓄,唇边上扬的弧度却微不可查地变大,昭示了她心中的喜悦。 点到为止,她没有就这件事再多谈,端起杯子喝完咖啡,尔后与邓绥告别。 邓绥站起身,在于萦走到她身前之际,略向前迈一步,倾身给了女孩一个浅浅地拥抱:“不知道我们还有没有下次见面的机会,先在这里提前说一声,愿你一切顺利。” 听到耳边低浅温柔的嗓音,于萦这才反应过来,低着头轻声道谢。 没有拥抱太久,几秒过后,两人就各自分开。 于萦还没走到门口,接到一个电话:“喂,妈妈?” 邓绥收回目送的视线,识趣地坐了回去,端起杯子抿了一口咖啡,却还能听见她的说话声从远处传过来:“……我在外面的咖啡厅,马上回去。” 这天,邓绥忙完工作,在太阳落山之前就赶到了家中,身后还跟着过来蹭饭的周楹。 打开门后,邓绥瞧见鞋架上的鞋子,眼神略微诧异,同一时间,周楹也看到了那双摆在外面的男款鞋,与好友吃饭的想法顿时被打消,马上就要提出告辞。 恰在此时,餐厅的推拉门被打开,一个男人从里面走出来。 “今天不是要晚些时候才回来么?”已经猜到是谁回来了,听到拖鞋走路的声音,邓绥头也没抬继续换鞋,随即拎着办公包打算进门,瞥见身旁的人站着不动,揽住她的肩膀:“进来呀。” “临时有点事,就提前回家了。”何屿白这般回答,视线跟着邓绥的动作投了过来。 周楹下意识露出一抹笑容,举了举手里的月饼盒:“快到中秋了,我来送两盒月饼。” 何屿白走上前,接过来后出声邀请:“周工,进来坐呀。” 平心而论,从邓绥那里听说过她在国外一些经历后,他对周楹还是很感激的,国外的时候只有邓绥一个人,身边也没有朋友,倒是周楹,给予她很多关心和帮助。 而且他也知道,在工作上,两人亲密无间,工作之外,邓绥也是把周楹当做很好的朋友,因此他对周楹一直保持客气又友好的态度。 周楹摆手:“不了,我还有事,这就回去了。” “什么事?”邓绥拧眉问她:“你刚才不是说,要和我一起吃晚饭吗?” 周楹欲言又止,那不是…… 见两人都目光灼灼地盯着她,有些话最后只能被她咽了下去。 这时,何屿白给她主动解围:“既然还没吃饭,就在这里吃吧,已经弄的差不多了。” 他都已经这么说了,周楹只得应下来。 何屿白给两人倒了水,就返回厨房忙活,他是饭做到一半出来的。 邓绥坐在客厅里,不由打趣起周楹:“每次都急急忙忙离开,一起吃顿饭还要推辞……怎么?你还怕他呀?” “我是怕打扰你们。”周楹白了她一眼,“想想你们刚在一起那段时间,我跟你们吃了几顿饭,没存在感不说,看了你们对彼此的眼神,心里那叫一个不自在。” 邓绥失笑,耸了耸肩:“我已经很克制了。” 周楹用手摸摸鼻梁,也很无语:“我可是奉行单身,就看不惯这个,特别是最近,你们可越来越腻歪,我更要躲着你们。” 这晚,饭菜六点就上了桌,邓绥扫过桌上菜色,比起平时,丰盛了几分。 考虑到单身人士的抗议,吃饭时邓绥格外注意言行,惹得何屿白目露探究,更多看她好几眼。 吃完晚饭,周楹与邓绥聊到专业领域,正聊到尽兴的时候,早就忘记了进门时说过的话,两人又转移到客厅。 何屿白也没有插话,听了几句后默默回了房间,给她们留出充足的空间。 快九点钟,主卧的房门被邓绥打开,伴随着‘咔嚓’一声,原先靠坐在床上的男人抬起头,正襟危坐起来,把怀里的笔记本放到一旁,连同鼻梁上的眼睛一块儿摘了下来,笑着询问进来的女人:“周工回去了?” 第50章 邓绥正抬手解衬衫纽扣,闻言,轻“嗯”一声。 何屿白摸摸下巴,煞有其事道:“待了这么久,看来也不觉得我吓人了。” 他又不是傻子,有些事早就察觉到了,除非真的必要,周楹几乎从来不会和他待在一处,每次来找邓绥,也总是选在他不在的时候。 邓绥无奈,只能把周楹那一番理论说给他听。 何屿白唇角微抽,随即若有所思:“怪不得,你刚才都没怎么看我。” 邓绥正坐在椅子上摘首饰和腕表,何屿白换了姿势,盘起腿,手轻轻搭在上面,姿态悠闲,“好吧,那在她面前,我们就克制一点,不过……” 他的声调拉的很长,邓绥抬头望了一眼,何屿白唇角上扬,这才继续道:“不过在私下里,阿绥你可不能跟我客气啊。” “不会。”邓绥断然道,尔后把腕表搁在床头桌上,看也没看他,丢了一句“我去洗澡”,便扬长而去。 何屿白被逗笑了,阿绥她平日里哪里会如此,他这才刚说完,她就要表现一番,是真的不太客气。 …… 邓绥上班工作之余,一直没有放松警惕,等待着某些不同寻常事情的发生。 她有耐心,知道这不是一天两天的事,等到电影已经上映一个月,等到公司内部已经为电影办过庆祝会,依旧没有丝毫异样出现。 而转折,发生在庆祝会过后的一个很普通的晚上。 夜晚,月光如洗,群星闪烁。 邓绥接到电话时,已经洗漱完,刚要给何屿白打电话,对面简短扼要说明情况后,她速度很快地换了出门穿的衣服,手里拿了件外套,按照对方给的地址出了门。 54 第54章 ◎屿白,今天怎么喝这么多酒?◎ 酒吧里。 带着一丝茫然,何屿白晕乎乎地望着桌面,觉得自己竟然听不懂时青泓在说什么了。 才一段时间没怎么喝酒,他的酒量就变得这么差了,何屿白如此想着。 否则怎么会只是浅浅抿了一小口就开始不清醒了,还听到这么离谱的发言…… 一旁默默陪坐的文浩,见何屿白神情不对,跟着岔开话题:“你这个单身狗,又不懂感情,就不要在这里瞎捣乱了,你就是看人家感情好。” 无辜遭到贬低的时青泓,推推眼镜,难得没有反驳。 他看了看沉默不语的何屿白,率先举起酒瓶:“林钟这样跟我提了一嘴,具体什么情况我也不知道,刚才也只是随口一说,不要当真啊。” 何屿白端着酒杯与他相碰,不以为意地摆摆手,旋即一饮而尽。 他本来也想不当回事,心里却不知为何,怎么没办法把时青泓说的话当做是一场笑话,竟然开始赞同时青泓的观点,认为真相就是如此。 甚至在脑海里,按照时青泓刚才所说,给邓绥的行为做了一个逻辑闭环。 酒一杯接着一杯,越喝越多,起先,何屿白还能克制住自己,到了后来,悲伤难过沉甸甸地压在心头,他就失控了。 何屿白酒量其实很好,很少会喝醉,对于这一点,身边的朋友都清楚得很,这也是开始时青泓与文浩没有劝说的原因,可看着他此刻的样子,两人竟然有些不确定了。 对视一眼后,文浩试探性开口:“我看时间也不早了,要不我们散了吧。” 时青泓跟着看过去,何屿白置若罔闻,又拿起酒瓶给自己倒了一杯。 这下,他也蹙起眉,心里越发后悔,今日他怎么这么多嘴,从林钟那里听到消息后,就按耐不住自己,将事情告诉了何屿白,连林钟那些乱七八糟看法都抖了出来。 文浩想开解他,可又不知道怎么开导,毕竟连他也觉得时青泓说的那一番话有一定的现实依据,不全然是瞎说。 无论两人怎么劝说,何屿白都不听,只一味地喝酒。 文浩抬手看了一眼手腕处的男表,道:“时间不早了,家里阿姨这个时候也该下班了,我得先回去了。” 何屿白依旧没有回家的意思,时青泓清楚文浩家里的情况,两个小孩子单独在家里怎么都不安全,摆手让他先走。 文浩只得摁下担忧起身离开,出了酒吧后,犹豫再三,还是掏出手机往外播了个一个电话。 …… 过了大概二十分钟,一个身穿风衣,身姿高挑的女人推门走了进来。 邓绥赶到酒吧后,在里面转了一圈,最后才在角落的地方寻找到那两个人。 靠近边边角角的位置,光线微弱,看着很是黑暗,何屿白又低垂着头颅,她根本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从桌子上的酒杯与周边弥漫的酒气中却能感觉到,两人喝得不少。 呼吸着并不新鲜的空气,邓绥的眉心迅速浮现出一点褶皱,看着时青泓问:“怎么喝这么多?” “……” 时青泓敛起眼底的讶异,放在酒杯站起来,不答反问:“文浩跟你打电话了?” 邓绥似笑非笑地瞥他一眼:“不然呢?如果文浩不说,你不打算告诉我吗?” 时青泓在心里深深叹息,语气里亦染上无奈:“……怎么会,文浩不打,待会儿我也会告诉你。” 邓绥挑起眉梢,瞟了瞟已经趴在桌子上的男人,径直问他:“那你能跟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吗?” 停顿数秒,时青泓才意有所指道:“你们的事,我不馋和,还是等屿白清醒了再跟你说吧。” 邓绥微眯起眼眸,眼底暗藏审视,面容没有露出异样,淡淡颔首。 知道问不出什么,邓绥干脆利落地结束了这个话题,绕过酒桌,走到何屿白面前,弯下腰,在他的耳边轻声道:“屿白?” 何屿白的眼眸埋在碎发下,听到这声呼唤,轻轻颤抖,却没有抬头,维持着原有的姿势。 他的目光深处,依旧冷静,半点没有醉酒后的迷离茫然。 只可惜,邓绥看不到,等了半分钟,对方没有任何回应,她再开口时,多了几分强硬:“屿白,我们先回家了。” 话音刚落,已经从他手里抽出剩了少许液体的酒杯,手放在他的肩膀上,打算把他扶起来。 时青泓想要给她搭把手,还没靠近,便见刚才还一副今天就在这里过夜模样的男人,此刻已经顺从地放下酒杯站了起来,面上仍然是醉醺醺的模样,看着就不甚清醒。 时青泓又去看邓绥的神情,只见她面容一派平静,他悬着的心脏好似放下些许,又仿佛提得更高,却不敢再多言。 邓绥是开车来的,也没有喝酒,倒省了找代驾的功夫。 车子开到小区,时青泓与邓绥一起,将何屿白扶到房间,没有停留就要离开。 邓绥送他出门之际,时青泓走到门口,又停住脚步,略一沉吟,到底说了一句:“你和屿白的感情,我们一直都看在眼里,不过有的时候,情侣间更需要多些沟通。” 邓绥思索着这句话,回了房间,视线不由自主先望向躺在床上呼吸浅浅的男人,外套和鞋子都已经脱了下来,看了片刻后,去卫生间找了一块干净毛巾,浸湿后给何屿白擦了擦脸和手。 感受着上方女人熟悉的气息,何屿白作醉后状,紧闭的双眸没有睁开过,片刻后,女人走远了,空气重新变得安静下来。 他躺着那里胡思乱想了很久,却没有勇气睁开眼。 或许是不愿意此刻面对,或许是胃里那点酒精发挥了作用,最后竟然真的晕晕乎乎地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是凌晨一点多。 何屿白下意识摸摸身旁,空空如也,没有人睡过的痕迹。 “醒了?”一道女声从阳台方向传过来。 何屿白没有往那边看,心跳却快了两拍,不自在地揉了揉太阳穴,呼吸间仍残留着酒精的味道,嗓音低哑地应了一声。 邓绥走过来,第一时间打量了他的神色:“感觉怎么样?” 何屿白抿抿嘴唇:“没事了。” “那就好,今天怎么喝这么多酒?” 邓绥点点头,坐到床畔,状似若无其事,眸光却紧紧盯着他的表情。 55 第55章 ◎睡不着吗?◎ 何屿白默然片刻,扶着额头坐起身,察觉到邓绥的目*光一直在他的五官上徘徊,手指不自觉抓住床单,上面的细微痕迹彰显了他心底的紧张。 “头疼吗?”邓绥似察觉什么,马上追问。 何屿白不知为什么,眼神闪避,下意识躲开了对方的视线。 睡了几个小时,他的醉酒症状已经缓解,回来时的些许不适,现在也早就缓解消退了,闻言,他本欲否认,话到嘴边却变了想法:“嗯,是有些晕。” 邓绥端起床头那杯准备好的澄黄色液体,递了过去:“是蜂蜜水,先喝了吧。” 何屿白听话地接过来,低着头,把一整杯都喝完了。 这个过程中,邓绥一直注视着他,眼神似乎别有深意。 第51章 卧室内,没有开明亮又晃眼的白炽灯,徒留一盏光线晦暗的廊灯,然而窗外月光皎洁,照亮了何屿白的脸庞,只见他眼睫低垂,留下一排羽扇般的阴影,使人看不清他眼底的神色。 邓绥摩挲着自己细细的指节,沉吟片刻,还是开口:“今晚发生了什么?不能告诉我吗?” 室内安静得落针可闻,只能听见何屿白沉闷的声线。 “酒气太大,我先去洗漱。” 邓绥不吭声了,却也没有阻拦。 见状,何屿白没有下床,身体反而慢慢挪了过来,与邓绥靠的很近,眼神明显犹疑了一瞬,随即他灼热的唇瓣轻轻触碰过她的额头,一触即放,嗓音沙哑温柔,带着安抚:“放心,只是一点小事,我能解决。” “嗯,去吧。” 邓绥的心倏尔变得软了,顺着他的意思点头答应了下来,看着他的背影,其实心里挺不是滋味,为何屿白此刻醉后略带憔悴的面容,也为他此刻故意躲避的姿态。 她心里明白,何屿白这是在故意躲避问题,他不想与她讨论这件事。 邓绥当然可以什么都不顾及,直接了当地追问,可她并不想逼迫他开口,她再想要解决问题,也得考虑何屿白的心情。 再者,她也有些摸不透状况,从时青泓言语间的暗示提醒,再到何屿白刚才的状态表现,她能感觉到,何屿白的异样与她有关,可具体发生什么事,就不得而知了。 何屿白简单去洗了把脸,再回来时,邓绥已经阖眼躺好,他轻轻舒了一口气。 第二日,何屿白起的很早,仿佛昨夜什么都没有发生,邓绥醒来时,他照常做好了早饭等在餐桌前,与她闲话家常,语气姿态一如既往。 邓绥有片刻的恍惚,好似他昨夜的不正常都只是她的一场梦。 但当她抬眸与他对视,又立即恢复了清醒,那双眼眸难以掩饰的红肿,昭示了昨晚那些事情的发生。 邓绥很快移开双眸,既然他说可以解决,她也要给他留下空间与时间,只好暂时不去追问。 …… 又是一日夜里。 邓绥睡得并不安稳,久违地做了个梦,是原著剧情里的场面。 那是她与何屿白订婚前夕,剧情里,彼时两人的关系早已冷淡,也甚少见面。 可做梦,总是光怪陆离,又难以解释的,与原著剧情不同,梦境里两个人总会稀奇古怪地碰面,这就导致了他们三天一大吵,两天一小吵。 这一天,两人不知怎么又凑到一块,原本正平平淡淡吃着饭,转眼间就为一件小事争执了起来,吵得面红耳赤,说了很多难听的话。 梦境的结束,是她扔下筷子摔门离开,何屿白在她背后大声喊:“我们取消订婚!” 邓绥的呼吸发生变化,随后悄无声息睁开了眼,她仰着头,对着黑夜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这几日,何屿白心里藏着事,他睡不好,她也难以安眠,竟然接连两天都做了这样离谱的梦。 昨天也是这样,梦里她不知哪根弦不对,非要去郊外看星星,何屿白起先一口答应,车开到半路,眼见都快到郊外了,他又莫名其妙地反悔,直接掉头往回开,还说了很多让她生气的话,两人在车里就吵了起来,最后两人动了手,她是在车子撞到一侧的栏杆时被吓醒的。 且不提,这中间过程有多么离奇,纵然当初她打算出国,与何屿白提出分手,两人都没有像梦里这般吵架动手,闹得那样难看。 邓绥平缓着呼吸,旁边的人忽然翻了个身,原本平躺的人此刻正对着她,她偏过头往左看了看,卧室漆黑一片,半点都看不清何屿白的神色,只能瞧见他紧闭的眼眸。 她心里有种预感,何屿白还没有睡着。 “睡不着吗?” 听着她柔柔的声音,在夜色里,何屿白的眼睫微颤,“嗯”了一声,随即轻轻抬手,柔和的灯光瞬间倾泻而下,照耀在两人身上。 邓绥以手遮挡住眼睛,缓了再缓才重新拿开。 如今已经快到两点。 何屿白睁开泛红的眼眸,看向钟表的方向,心情十分复杂。 夜深人静之时,人最是容易多想,这几日,纵使他已经尽力平复心绪,每到夜里却总是功亏一篑,今晚也是这样,辗转反侧难以入睡,酝酿了很久也没有丝毫困意。 他坐起身,就对上她关切而担忧的眼神,白天还能隐藏的情绪,在此刻纷纷冒出头,他忍不住开口:“那天晚上,我是听说一件事。” 邓绥语气肯定道:“看来是与我有关。” 何屿白突然开口,与她谈起那晚的事情,邓绥有些意外,然而,既然何屿白决定坦白这个话题,她也不会拒绝沟通,反而眼里始终含着鼓励。 饶是如此,何屿白还是斟酌很久,才看着她一字一顿道:“阿绥,有人告诉我,从一开始你回国,就是冲着诸天影视来的。” 停顿一瞬,他喉结微动,又继续说:“回国以前,你就在搜集国内有关影视圈的消息。你知道,不管从哪个方面来说,诸天影视是你最好的选择,而我,也是你最好的选择。” 邓绥眉头蹙起,有瞬间的疑惑,又在眨眼间恍然。 他口中,这个最好的选择,显然无关感情,只是因为利益。 邓绥不置可否,没有问那个人是谁,也没有纠正其中的错误,亦没有解释自己回国时的种种考量,反而先开口问:“你相信了?” “我没有。”何屿白摇摇头,略一思衬,又补充道:“但那个时候,你与我接触,应该有几分这方面的考虑。” 邓绥莫名笑了一声,尔后身体前倾,两人靠的太近,说话间,热气几乎喷洒在他的脸颊上:“所以,你在担心什么?” 是担心,而非生气。 那晚过后,文浩与时青泓都在安慰过他,也来询问两人的情况,他们以为自己相信了那一番话,以为自己会因为感情错付而生气,其实他们都想错了,从始自终,他都没有生气愤怒,哪怕现在邓绥就亲口告诉他,说这才是真相。 透过那一番话,何屿白心里升起的,更多是担忧和难过。 难过于邓绥对他的感情自始至终都很有可能微乎其微,担忧终有一天她还是会选择离开他。 回国以后,邓绥对他的感情表现得又不隐晦,他不是傻子,怎么会丝毫没有察觉,这段时间,两人的感情迅速升温,不只一次,他都真切感受到了她直白而灼热的目光。 可他又很怕,怕这一切都是他的错觉…… 他嘴唇蠕动,欲言又止,已经选择坦白,他不会避而不谈,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说。 邓绥指出关键:“你在不安。” “是。”何屿白握住她放在身前的手,似乎从中感受到了力量,终究没有否认:“我们的感情进展得太快,我不知道是哪里打动了你。” 邓绥向她剖析了自己的某些看法:“我承认,过去的我不大相信爱情,最初与你交往,是被你日复一日的真挚热烈所打动,与师兄交往,是因为周围人的撮合,再加上彼此看起来很合适,分手以后,却不会痛彻心扉,照常过我自己的生活……我以为,你们也是这样,因为爱情并不是生活里的全部。” 望着眼前骤而颓然垂下的头颅,邓绥执起他的右手,话语一转:“可现在不一样了,我开始慢慢学会认真对待一份感情,因为你对这段感情的坚定与执着,也因为,我知道自己对你来说有多么重要。” 话落,她已经解开何屿白腕表上的表带,大拇指在他平滑光洁的手腕内侧滑过。 过去,这里有一道很深的疤痕,是为她而留。 痒意莫名袭来,何屿白的胳膊泛起一片细小的疙瘩,五指不自在地蜷缩起来,嘴唇微抿,喉结动了两下,问:“……你都知道了?” “你是指什么?” “是我出国以后,你一心一意重振公司,想我回心转意?” “还是说,在知道我重新交了男朋友以后,伤心绝望下几度自杀。” “据说,你割腕时意外被徐言灼看见,后来被徐姨他们带回了雅苑,又从阳台跳下来,摔断了腿,在医院养了几个月才好。” 邓绥说话时,声线平静,似乎事不关已,反倒是何屿白重新低下了头,他从来都不想让她知道那些往事,那只会增加她的心理负担。 56 第56章 ◎抱歉,没能给你足够的安全感。◎ 何屿白的眼睫剧烈颤抖,苦苦隐藏的秘密被她一语道破,霎时间,他大脑空白,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卧室一片寂静,邓绥摩挲着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没有说话,仿佛也陷入了某种回忆之中。 短短一分多钟,何屿白想了许多—— 邓绥与他说分手时的茫然震惊与争吵哭求,伴着酒精日复一日麻痹自己的颓废时光,得知邓绥在国外另有新欢又亲眼见到两人相谈甚欢时的心生绝望,了无生趣下的自残行为与耳边萦绕的失声呐喊,以及再醒来时父母眼底的哀伤与强颜欢笑…… 第52章 在那以后,他又度过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混沌时光,腿也是那个时候摔断的,是从雅苑二楼的阳台掉了下来,或许是不小心,也可能是有意为之,他的脑袋太乱,自己都搞不清楚当时是怎么想的。 过去几年的各种片段纷纷在他的眼前闪过,零散而琐碎,传递给他的情绪大多数都是负面消极的,让他的心情越发沉重了几分,眼角悄然染上晶莹水润的光泽。 何屿白用力眨了眨眼,才逐渐恢复了镇定,他十指交叉在一起,与此同时,大脑里正在飞速转动。 ——邓绥说得如此清晰直白,显然是从哪里确切得知了这些往事。 他唇瓣抿起,微微泛白,心里因为预判不到她接下来的话语而感到隐隐不安。 邓绥率先平复了情绪,轻叹一声。 不待何屿白做出什么反应,只听邓绥说:“虽然这样说很自私,我也不该这样想,可我还是很高兴,也很庆幸,庆幸原来在你的心里面,我是很重要的那一个,为此,你不惜放弃你的父母家人。” “不是都说,人越是没有什么,便越渴望得到什么吗?我又是一个很贪心、很贪心的人,因此想要得到东西就更多了……” 何屿白眸光微动,跟着沉下思绪,却没有打断她,而是竖起耳朵耐心倾听,他有感觉,接下来的这一番话,是邓绥的真心话,也是邓绥平常不会轻易说给他听的话。 “从小到大,我饱尝了没钱的滋味,便想拥有足够的金钱与地位,没得到以前,不惜一切,迫切地渴望得到,等有朝一日终于得偿所愿……”大概是深夜里足够扰乱人的心绪,有些话,邓绥不知不觉间说了出来,此刻也不觉得多么后悔,她略一停顿,眼睫垂下片刻,又缓缓睁开双眸,这才继续道:“可有朝一日得偿所愿,却发现这样自己仍然不满足,我心底又开始向往一份始终如一又深沉炽烈的感情,是只独属于我一个人的感情。” “在父母身上,我没有得到过,在孤儿院里,我没有得到过,而在我成长的过程中,也没有人会这样待我,哪怕是我最好的朋友,因为她的身边也有家人和爱人,过去我以为自己并不在意,可近日却恍然发现,我还是很在乎的,我想拥有那样一个人!” 说到这里,她自失一笑,似在嘲笑自己,连嗓音也越发低了。 就在此时,邓绥突然间手背一暖,她低头一看,是何屿白握住了她的手掌,只虚虚地攥着,力道很轻,却足以让她感觉到上面的温度。 不知何时,何屿白低垂的头颅重新抬了起来,正默默注视着她,眼底神色难辨。 邓绥从其中察觉到了他潜藏的关心与担忧,反手回握过去,蹙起的眉宇逐渐舒展开来。 何屿白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后只是喃喃出口:“那你如今找到了吗?” 闻言,邓绥徐徐勾起一抹微笑,眼眸在他英伦出尘的脸庞上一寸又一寸着扫过,缓声道:“找到了,那份感情我一直寻寻觅觅,可原来它早就出现在了我的身边,又被我抛弃过这样久。” 何屿白被她这样看着,脸颊不禁升起阵阵热度,不自在地别过了头,下一刻,又被一只纤长柔软的手给扳了回来。 “以后怎么样,我也说不准,可现在,我对你的感情绝无虚假。”邓绥端正神色,语气显得异常认真:“已经失去过,这次我不会再轻易说分手,毕竟以后可能就不会像现在这般好运。” 或许,他等这一番话,已经等了太长时间…… 何屿白晦涩的表情,瞬间迸发出强烈惊喜的光彩,极其耀眼生辉。 他的喜悦太过明显,不必任何言语,邓绥就明白了他的心情,眼眸微暗,拇指无意识轻抚过他的脸颊。 暖光的灯光下,暧昧不断滋生,两人静静对视着,皆心跳如擂鼓。 抚摸了几下,邓绥手指的动作越发缓慢,就在这时,何屿白微微俯身,情不自禁地朝她的方向凑了过去。 头挨得很近,几乎看不清对方面庞上的神情,四目相对,也不知道是谁先主动的,只知道两人都前所未有的投入。 情之所至,亲吻、触碰、抚摸…… 刚穿上没多久的睡衣,被重新脱了下来,零散地堆在床脚。 一切显得那么驾轻就熟,毕竟与对方早就不是第一次做了,他们都很熟悉对方的身体。 四年前,同居的那段时间,两人就迈出了最后一步,四年后,两人重新复合,半个多月后某天晚上,何屿白送邓绥回家,气氛恰到好处,邓绥自然而然地邀请他留了下来。 接吻的间隙,邓绥的呼吸有些沉重,却不忘开口:“抱歉,没能给你足够的安全感。” 话音刚落,何屿白感觉手指上多了什么物件,这个时候,却没有任何心思去探究,他又贴上去,邓绥接下来的话也被吞没在两人唇齿之间。 像是为了弥补过去的何屿白,这一夜,邓绥说了很多动人的情话。 后半夜,窗外的星光悄无声息隐匿了起来,徒留一束昏暗的光线,晕染在卧室内,影影绰绰照出那逐渐合二为一的人影。 直至外面的天色已经蒙蒙亮,两人才互相拥抱着睡了过去。 何屿白睡得很安稳,醒来时,已经快到中午,唇边仍含着笑意。 邓绥的头仍枕在何屿白向前伸着的胳膊上,睡得香甜,发丝稍显凌乱地垂在脸颊上,遮住了半张脸,素日里平静而深沉的眼眸阖着,衬得她整个人更温和无害了几分。 何屿白睁开眼眸,就看见这一幕,眉宇间明显柔和下来。 他克制着没有抽出麻木的那只臂膀,而是用另一只手轻轻拨了拨她的发丝,后知后觉,发现了自己手指上的戒指。 戒指的款式简约又不失大方,在他看来,却很陌生。 ——他记得,是邓绥在那个时候给他戴上的。 他把整只手放到眼前,对着这枚戒指看了又看,随后又忍不住用拇指摸了摸,有种爱不释手的感觉。 57 第57章 ◎有些事情是从林副总这里传出来的。◎ 其实,何屿白短暂兴奋过后,他心里已然明白过来,邓绥送出这枚戒指并没有其他意思,最起码不是想在通俗意义上更进一步。 ……充其量只能算是一对情侣戒指,因为他在邓绥的手指上看到了另外一枚,除了尺寸不同外,看上去,款式实在相差不是很大。 何屿白把手轻轻贴近她,慢慢抚摸着那银色指环上的细小零碎的钻石,一下又一下…… 几年前,这里其实也戴过一枚戒指,是他们去逛街的时候一起选的对戒,可惜当年邓绥离开了,那枚戒指也被她留了下来,既然是对戒,只一个人戴还有什么意义,那之后不久,另一枚也被他摘了下来,至今仍完好无损的保留在云溪居的衣帽间里。 搬来与邓绥同住时,时间紧迫,他来不及考虑这样多,然而这段日子,好几次都想把它们拿过来,事到临头又觉得太过刻意了,带着些扭捏的心理,久而久之,竟忘记了这回事。 望着这枚做工精细的指环,何屿白心里逐渐被一股复杂而陌生的情绪盈满,感觉酸酸甜甜的,某些无法形容的情绪终于有了落脚点,他细细琢磨了片刻,随后恍然大悟,这就是邓绥口中那个叫做安全感的东西。 邓绥睡得再香,在他这一番折腾下,也逐渐清醒了过来,只是眼里仍带着朦胧,看清何屿白在做什么,茫然了一会儿,后知后觉地想,尺寸真的很合适。 她前两天去金饰店给朋友买生日礼物时随意闲逛,尔后就在店铺展示柜里瞅见了这对戒指,当时看到它的名字她就狠狠心动了,她摸着自己左手空荡荡的无名指,情不自禁地买了下来。 ——它的名字是《时光爱人》,寓意是时光往复、爱你如初。 银环外侧,是用细钻镶嵌的数字形状,象征着不断流逝的时光,一如它的名字那般。 时光爱人,时光往复,爱你如初…… 这是她对何屿白感情的无声回复,也会是她对自己今后的期许与告诫。 然而,买下来后一直没有机会送出去,家里的氛围看似一如既往,她却感受得出来那些许的紧绷,这对戒指也就这么在床头柜里放了整整放了两天,如今终于有机会戴在了该戴的地方。 何屿白的手指很修长养眼,素日里,她与对方待在一处,也很喜欢把玩这一双手,而此刻,在银色指环的衬托下,那一双手愈发迷人起来,连手背上微微鼓起的青筋都更显性感。 这般想着,邓绥流露出欣赏的神色,眼皮却逐渐耸了下来,困意慢慢袭来,思维却难得清晰活跃,快速回忆了一遍今天的日期,直到肯定今天是周末方才安心下来。 反正今天不用去上班,急事也被她提前处理完了,睡一天也问题不大。 她的眸子重新闭上,任由何屿白握着她的手,就着这个姿势,又睡了一个回笼觉。 第53章 …… 复合以来,邓绥与何屿白相处的时间并不多,但感情一直不差,甚至可以说比一般情侣关系都要稳定,可直到最近,两人才真正体会到了亲密无间的滋味,在日常中更腻歪了几分,好似回到了大学那段热恋时期,即使整日泡在一起,对着发呆什么事都不干,也不会觉得多么无聊,偶尔忙碌的时候,也要让另外一个人在旁边陪着。 转眼又到周末,两人约好一同去孤儿院,早上的时候,何屿白却临时有事出了门,邓绥只好自己一个人去了孤儿院,回来以后,那些活泼明媚的笑脸仍然历历在目。 因为那些过往,院长待她一向很友善,加上这段日子的电话往来,她与院长的关系越发亲近,见了面难免与她说起孤儿院这几年的变化。 国家在发展,越来越重视这些孤儿群体,不仅上学期间有各种补助,毕业后找工作也会优先考虑,再加上各界人士的支持,总而言之,哪怕这些孩子没有任何亲人,往后也能过得很好。 听后,邓绥既惊讶又欣喜。 这时,院长又看着她感慨:“由于各种理由,现在选择从孤儿院扶养孩子的家庭有很多,三岁以下的孩子大多最后都会被领养走,在一个很好的家庭长大,你当时真是可惜了……” 可惜什么,院长没有再说,邓绥明白她的意思,笑了笑,不置可否,面庞亦没看出有什么触动。 她觉得,如今这样就很好了! 翌日下午,邓绥出席了京市电影协会举办的座谈会,同行的还有林副总。 林副总上了车,还是一如既往的热情,他说话很有分寸,固然话有些多,却不让人感觉厌烦。 目的地比较远,邓绥中途补了一会儿眠,尔后也有心情与他闲聊。 她瞟向坐在后座另一侧男人,问:“林副总,你儿子应该上初中吧?” 提到家里孩子,林副总笑容明显:“我结婚早,儿子都上初二了,连家里那个小的,都上小学了。” 邓绥点头,林副总今年还不到四十,这样来算,结婚是比较早了。 “不过那两个都不是省心的,经常把我和我媳妇气得够呛。”他面露无奈,叹了两口气,“儿子听话一点,女儿太顽皮了,昨天老师给家里打了电话,说她上课捣蛋不说,还影响了其他学生学习,我家那口子回到家就开始教育她,我女儿不爱听,惹得她妈妈最后都脾气暴躁了。” 邓绥想象到那个场面,也不禁啧啧称奇,林副总对象她在聚会时见过一面,是个温柔如水般的女人。 谈到这个话茬,林副总自然地提及邓绥与何屿白的近况:“我看,邓总与何总感情很好,最近不止一次见何总来公司。” 何屿白已经离职,也没有从事相似工作,再来公司自然不是为了公事,再者说,他也见到过两人手牵手离开的场景。 邓绥眸光一闪,对上他满面笑容,也不扫兴,附和了两句,心底却若有所思。 何屿白醉酒的第二天,她就向时青泓打听过了,说起来,有些事情开始是从林副总这里传出来的。 58 第58章 ◎咀嚼着这个名字,邓绥心底涌起几丝甜意。◎ 邓绥眯了眯眼,眼眸里迸发出惊人的犀利。 林副总被她骤然变化的眼神弄得摸不着头脑,刚才在讲公司的趣事,说到一半就莫名停住了,瞅着她面露疑惑,过了片刻,见邓绥一直沉默,小声叫了一声:“邓总?” 邓绥微微一笑,收敛了自身外显的锋芒,神色重新温和下来:“不好意思,刚才想起点事情,走神了。” 林副总点点头,神色不变,眼睫悄然垂下,很好地掩饰住了眼底的探究,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没有细问,挑了个轻松的话题来说。 看他这样识趣,邓绥也跟着弯起唇角,露出浅淡笑容,却又浮于表面,心中愈发笃定了某种猜测。 她发现,原本认定的偶然,很大可能并非如此。 邓绥回国前就与林钟打过交道,回国后又一起处事,尤其是重新回到诸天影视这段时间,因为公务关系,两人见面极为频繁,熟悉过后,她知道对方看似大大咧咧,什么都往外吐口,实则却是一个很有分寸的人,说话办事非常周到。 林钟是从哪里听到那些传言并深信不疑,她大约摸不清源头了,可林钟与时青泓私下里关系亲近,也必定知道时青泓与她和何屿白的关系,毕竟公司内部人员大多都很清楚,论远近亲疏,时青泓肯定是与她和何屿白的关系更亲近,而林钟则要疏远一些,他又怎么可能会会对时青泓说出那些带着挑拨意味的话呢? ——这并不符合常理!除非他当时昏了头! 即使邓绥口中不断附和着,林钟仍隐约察觉到了她兴致不高,说笑几句后,急时住了口,车内渐渐寂静下来。 就在这时,邓绥状若无意地开口:“对了,我今日见到时总从你办公室出来,刚巧事多,都没有时间与他多说两句……” 林钟一愣,心里紧张起来,目光微微闪烁着:“邓总,你找时总有事啊?” 那天他与时青泓见面,小酌了两杯以后,不知为何竟然失去了基本的警戒心,胡乱说了一通,过了几天他恍然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些什么,彼时他还在上班,当即停下手头工作给时青泓打了电话,试探过后,得知对方并没有往外说,他还特意嘱咐了几句。 这些日子,他与何总甚少碰到,邓总倒是每日看见,对方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她这才慢慢放下心来,可即便如此,他仍然心存忐忑,时青泓平时都在部门,今日上楼也是因为有正事,他见到对方,特意拉到办公室仔细询问,对方仍然否认,还因此嘲笑了他几句。 大概是因为他整日想着那件事,如今她一开口,就立马把事情联想到了一起,心脏几乎跳到喉咙处,嗓音都不自然了起来。 “没事,不过是有段日子没和他联系了。”邓绥拉长了音调,一边耐心观察着他的表情。 轿车停了下来,前排的司机没有察觉到这种奇怪的氛围,适时开口道:“邓总,林副总,到地方了。” 邓绥移开视线,转头看向窗外,眼角余光却瞥见,林副总不甚明显地松了一口气。 下了车,很快就有工作人员把一行人带进去,置身于明亮宽敞的会议室,邓绥面容上是一贯的礼貌微笑,上首的省委宣传部副部长正在讲话,邓绥听得很认真,时不时颔首点头,与身旁人交流,实则有些话根本就没入耳。 她越琢磨越觉得奇怪,握着笔的手不再动作,笔尖停下白纸上方,在心底默默地问:是你做的吗?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与它交流。 “……” 一派安静,没有任何应答,会议室内只能听见中年领导讲话的声音。 邓绥却愈发笃定了自己的猜测,因为这种手法与徐言灼的失智如出一辙,他们仿佛对某些真相深信不疑,或有意或无意,都想挑拨自己与何屿白的关系。 只不过,当初徐言灼执着的时间更长,林钟则没多久就恢复了正常。 这样暗戳戳的搞事,虽然让人生厌,但不可否认,有时候很有用,情侣之间心存隔阂,哪怕再小,都可能成为有朝一日两人分手的诱因。 脑海中又浮现出何屿白清晨时宁静而温柔的目光,她淡淡一笑,心里却想,如果不是何屿白并不在意,恐怕会与现在的情况截然相反,如剧情里那般,她与何屿白互相猜忌不信任,感情渐行渐远。 何屿白…… 邓绥在心里默默咀嚼着这个名字,心底涌起几丝甜意。 座谈会结束,已经六点多。 有新结识的商友邀请她去吃饭,邓绥心有所念,想了想还是没有答应,推掉应酬后与林副总等人分开,径直回到家中,望着空无人影的房子,也不觉得多么失望,何屿白提前跟她报备过,今天大概率会晚些回来…… 她打量着在帝景锦江租的这处房子,莫名产生不少归属感,原来她的物品就不少,房子的空间很大,各色物品摆放着,倒也显得如何空荡,但对她来说,这里只是住的地方,最普通不过。 可与何屿白同居后,她才对这里生出一种家的感觉,真真切切感受到了,两人是在过日子。 她考虑着,是不是应该把这套房子买下来。 坐了片刻,邓绥觉得有些饿了,打开冰箱,拿了几样食材出来,按照菜谱,自己一个人捣鼓着做了饭,太复杂的菜色她不会做,简单煮个面她还是会的,只是味道很一般。 何屿白归家时,已经过了十点,他听着客厅传来的电视声,很平常的事情,发生在邓绥身上却不大寻常,诧异之余,心神也更加放松,疲惫的眉宇间倏尔染上笑意。 他走到沙发边,便见邓绥已经睡着,侧身而躺,脸正对着电视机的方向,身上稍稍搭了一层薄被。 觑见这幕,何屿白放轻了脚步,把客厅的一侧窗户关上,尔后给她往上盖了盖被子。 第54章 邓绥睁开眼睛,便发现何屿白蹲在她身前。 “你回来啦?” 何屿白“嗯”了一声,又问:“吵醒你了吗?” “没有。”邓绥摇摇头,坐起身,那层薄被自然滑落到腰际:“现在什么时候了? “快凌晨了。”何屿白望了一眼钟表,随后站了起来,这一天下来,身上虽然不至于粘腻腻的,但也不是很舒服,这般想着,他眉眼间更温柔几分,握了握她有些泛凉的指尖,叮嘱道:“我去冲个澡,阿绥你不要再这里躺着,直接回房间再睡吧。” 邓绥应好,然后拿着遥控关上电视机,用行动表明自己这就回去,目送着他转身走去卧房的背影,心中愈发平静。 59 第59章 ◎——正文完结——◎ 这天凌晨,管彤躺在床上,无聊地刷着微博,没看见什么有意思的新闻,有些困了,她以手掩唇,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又习惯性打开朋友圈。 她是个非常典型的夜猫子,对她来说,现在时间尚早,绝对不能睡觉! 映入眼帘的,是文浩晒孩的九宫格图片,管彤撇撇嘴,手指在其中一张上方停了停,面露犹豫,最终也没有点开。 一般来说,她对于小孩虽不至于多么喜欢,却也并不讨厌,何况文浩家的小孩是长得可爱又比较文静听话的那种,相比于亲戚家的熊孩子,简直就是理想中的萌娃,她平时看着也是很喜爱的,可最近刚与对象分手,她就怎么也看不惯文浩有妻有子心满意足的嘴脸了。 眼不见为净,往下划了两下,二十六分钟前,有人发了一段文字,管彤定晴一瞧,待看清是谁发布的朋友圈后,她的眼睛顿时瞪大,困意*消失得干干净净。 邓绥常年不发朋友圈,今日竟然感情外露,在朋友圈写下这样煽情的句子。 她是这样写的—— “世界上这么多人,我很幸运,遇见了你。” 配图是一个背影抓拍。 她轻而易举就认出来了,那是何屿白。 管彤咬着唇,学姐对何屿白这么好,还向他这样表白,如果是之前,她肯定非常羡慕嫉妒,可现在心虚瞬间掩盖住了不满。 这段时间,她都尽量避免出现在何屿白面前,因为她也不能保证自己会不会露馅。 两年前何屿白的那些往事,其实是她跟邓绥讲的,过后不知道学姐与何屿白发生了什么,何屿白问她有没有保密,她当时虽然在手机里回得斩钉截铁,可若何屿白站在她面前,必定能发觉她的心虚。 说到底,那只是何屿白的私事,当事人希望知情的朋友不要告诉邓绥,起先她也并不想说的,可学姐提及了何屿白的不正常,她又不设防,被学姐发现了异样,学姐向她再三追问,加之她实在受不了知情人在学姐面前打趣她与何屿白当过男女朋友的事,每次听都感觉浑身不自在,就把前因后果都跟邓绥坦白说了。 那是何屿白断腿康复以后,他失魂落魄的,整日酗酒不断。 徐姨与何叔叔很担心,私下里特意找过她与文浩这些朋友,让他们多陪陪何屿白,因此那日何屿白去酒吧,她也在场。 她依稀记得,时青泓试用各种方法劝说,何屿白都没有理,最后跟何屿白复述了两位长辈说的那些话,何屿白无言了很久,然后巡视一周,最后定定地看着她问,愿不愿意和他试试? 从他的目光里,她知道他是真的很痛苦,又是真的想走出来,想到了徐姨与何叔叔,没有拒绝,她当时想,反正自己也没有男朋友,就试试吧。 过后,两人都没有敷衍,认真地尝试过一段时间,发现是真的不合适,默契地退回了朋友的位置,没想到这件事已经被其他朋友传了出去。 …… 诸天影视联合starai背后团队推出的第一部ai电影大获成功,相关人员自是赚得盆满钵满。 一些观众看完电影,又跑去电影院二刷,甚至是三刷,然而一场电影才两个小时左右,许多影迷的热情无处宣泄,空余的时光只能把心思放到电影背后的制作团队上,从公司信息到导演、编剧履历,娱乐媒体觉得有利可图,也随之放出各色消息。 总而言之,只要是与电影相关,全部都在网络上渐渐有了热度。 最后,宣介会后邓绥与何屿白的双人采访不知从哪里找了出来,两人跟着火了一把,过去的复杂纠葛也被人挖了出来,网友惊讶之余,吃瓜也吃得十分欢快。 不过爆料太多太杂,真真假假也分辩不清,网友只是看个热闹罢了,又很快被其他消息吸引过去。 而业内人士则真正开始对ai重视起来,从更专业的角度分析了成功的背后原因,影视公司看见其中的巨大利益,也纷纷斥资投入到ai电影、ai电视剧的制作当中去,企图也在这方面分一杯羹。 时间过得很快,元旦前夕,诸天影视趁着热度未消,趁热打铁放出消息,《末日以后》第二部将在年后投入制作。 …… 最近,邓绥的心情很不错,连走路都仿佛带着风,有道是否极泰来,她的爱情与事业可谓是顺风顺水。 既然决定把房子买下来,她没有拖延,房产证没几天就到了手。 有了房产证,就意味着她是真正打算安定下来,彼时何屿白捧着房产证,笑容明朗。 再后来,邓绥趁着何屿白空闲,带着他去了一趟李阿姨老家,对她来说,李阿姨就如同她的家人,固然彼此多年未有过联系,可当初李阿姨对她的爱护与照顾不是假的。 自那以来,何屿白对待她的态度愈发泰然自若。 某次,管彤偶然听到了她与何屿白打电话,瞅着她周身萦绕的氛围,不禁向她询问,是不是打算迈入下一步,邓绥当时摇了摇头。 两人默契地没有在此刻提出更进一步,不是感情不到,而是打算顺其自然地发展,两人都享受着现在做男女朋友的这个过程。 相对于爱情和谐,在事业上就更加顺利了。 她承认,自己在事业上有很大的野心。 《末日以后》第二部是她正式接手诸天影视后的大制作,她想要延续第一部的辉煌,因此策划案在公司内部通过后,她还特意邀请了文浩担任主编剧。 文浩作为大热电影《拾荒少年》的原著作者,塑造故事的天赋与生俱来,这次电影制作由他来担任编剧,才更能保证电影的质量。 邓绥经常玩笑说,文浩多年荒废主业,早就不知道还能不能做编剧了,但她心里却非常认可对方能力,不然当初创办公司也不会拉着文浩。 她与时青泓、文浩都是动画专业的学生,时青泓在大二时就能独自制作优质的动画,是众多公司纷抢的人才,而相比之下,文浩要普通许多,大学期间的成绩只是中等。 然而,文皓在编剧方面却一直混的风生水起,甚至有导演专业的学生拿着剧本找他改编,后来他赋闲在家,依旧能写出令人经惊艳的故事,只不过鲜为人知罢了。 开始文浩并不欲应下,一则是顾虑到家里的女儿,二则也是自己多年没有做过编剧的工作,最后是周铮说服了他。 周铮没有打算放弃喜爱的摄影,但最近几年会相应减少出国的时间,女儿们越来越大了,她想多花时间陪一陪孩子,这样一来,文浩有了外出工作的时间,而家庭之外,文浩自己也还是热衷于编剧行业的。 …… 退出公司后,何屿白就加入了中学同学组建的乐队,队里人员不多,但彼此在音乐上可以称得上是志同道合,除了天赋意外,所有人每天都排练得非常刻苦。 元旦前天晚上,是何屿白与队友正式登台表演的时间,何屿白郑重邀请了家人与朋友前去观看表演。 然而,临近节假日,众人的工作愈发忙碌,商量过后,由邓绥去接徐宝妍,徐女士与何先生下了班,则直接出发去演唱的地方。 五点半左右,邓绥开车抵达雅苑,后座上还捎了个尾巴。 徐言灼推开车门下来,尔后自然地走在她的身侧。 两人独自待在一处,起先气氛很不自然,主要是徐言灼见到邓绥就不自在,但自顾自别扭了一段时间后,瞧着邓绥恍若无事,待他的态度温和,语气也越来越熟稔,他跟着自在了下来,如今在邓绥面前,活脱脱与当初那个小迷弟一模一样。 自从明白徐言灼奇怪的原因,又见他正常时仍然是那个欢脱而直来直往的男孩,邓绥对他的那点意见也就消失了。 本来徐言灼也没对她做过什么,他的异样只是表现在何屿白面前,何屿白警告过后依旧不改,然后就被忍无可忍的何屿白外派了。 两人走进客厅,徐宝妍已经“蹬蹬”跑下楼,红色宽松毛衣,搭配裙子,越发衬得徐宝妍面色健康红润,棉靴在地板上发出清晰的声响。 他们闻声抬头,正好对上女孩笑容灿烂的脸庞。 徐宝妍跑到两人面前,面容上满是迫不及待,催促道:“邓姐姐,哥哥,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第55章 “滋滋——” 耳边传来机械的响声,是系统发出的声音,不知怎么了,它自回国就没有动静,今日存在感竟然这么强,开车来的路上响了好几次。 邓绥自然而然地忽视了,她不想因为它破坏掉自己的心情,再者,她如今很确定,它只能用那种暗戳戳的手段,根本无法威胁到她的生活。 看着徐宝妍,她的眸光忍不住放柔,跟着转身:“现在就走。” “好噢!” 三人刚上车,邓绥收到徐女士发来的一张图片,是何屿白脸上带着妆,旁边有人在给他摆弄头发,看背景应该是在后台。 邓绥欣赏了片刻,向对方回了一句“半个小时到”,才恋恋不舍地放下手机,在身后徐宝妍与徐言灼叽叽喳喳地说话声中,启动轿车。 路上,说起今晚即将看到何屿白的表演,三人都很期待,气氛欢乐,以至于邓绥连脑海中的系统以及原著剧本什么时候消失的都不知道,直到几天后的早上,她才猛然发觉这个事实。 “笃笃——” 何屿白轻松愉悦的声音从外面传来:“邓岁岁,好了吗?出门的时间要到了?” 对了,今天要和何屿白约会…… 这个念头映入脑海里,邓绥径直把系统的存在抛诸在脑后,回忆着定好的外出计划,连穿衣服的动作迅速了很多,同时不忘扬起声调回道:“马上就好!” 也不知那天李阿姨与何屿白聊了什么,回来后,何屿白便喜欢上了这样叫她。 隔着门,何屿白靠在墙壁上,听到她的声音,下意识轻轻笑了起来,笑容浅淡,又十足温柔,亦如窗外照进来的阳光,只三分暖意,便足以消散整个寒冬的凛冽。 四季更迭,秋去春来,不知不觉间,原来又是一年二月。 ——正文完—— 60番外(一) ◎某一世续写(与下一章剧情连贯)◎ y国,某五星级酒店。 庆祝会刚刚过半,邓绥揉了揉两侧的太阳穴,感觉实在有些不舒服,与在场诸位说了声抱歉,让站在身旁的周总继续主持,随后便独自一个人离开了会场,助手紧跟着跑出来,打算开车送她回家,被邓绥摆手婉拒了。 地下车库里,灯光幽暗,异常安静,唯有高跟鞋踩踏的声音响彻在这片空间内。 邓绥循着记忆,大步朝着停车的方向走去,刚欲开车门,脚步却又戛然止住,保持着抬手开门的姿势,站了很久,久到某个躲在角落里的人影忍不住就要冲上前去。 邓绥轻轻叹息一声,冷不丁道:“你还不出来和我见面吗?” 何屿白站在某个角落的地方,原本心里就乱糟糟的,听到她的声音,猝不及防下,心脏剧烈跳动起来,扶着墙壁的手掌倏尔蜷缩成拳。 他心里有一种强烈的预感,邓绥是在与自己说话。 他很想大大方方走出去,却又心生胆怯,迟迟驻足不前,不敢迈开步伐。 空气渐渐凝固住了。 等了足足几分钟,仍不见那个人出来,邓绥气笑了,目光直直地朝着某个地方望过去,点名道姓道:“何屿白,你到底在躲什么?” 说话之间,邓绥似是精神不济,笔直的腰身弯下来,胳膊搭在车身上以做支撑。 何屿白心尖一紧,心脏好像被狠狠揉捏过一般,刹那间,他大脑一片空白,再反应过来时,已经站在邓绥跟前,不顾得自己的那点心思,目光在她身上不停搜寻着,迫不及待地发问:“怎么了?是哪里难受吗?”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邓绥仍是那副表情,唇角带着一丝上扬的弧度,又在抬头瞬间被她压平,她没有拒绝他伸过来的手,尔后借助他的力量重新站直。 “我带你去医院!”何屿白的眼眸里是抑制不住的关心与焦虑,不等她回答,已经扶她坐到了旁边那辆车的副驾驶上。 邓绥冷眼瞧着,何屿白熟练地坐上驾驶座,启动油门,车子平稳地开出地下车库,直到此刻,她才缓缓开口:“我不去医院,送我回家吧。” 凭借着成年人强大的应变能力,何屿白的心情已经在逐渐平复,刚才太过于心慌意乱,什么都没有考虑,如今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些什么,眼睫飞快眨动着,紧张地不敢与她对视。 听到她的要求后,何屿白下意识想张口拒绝,他抿抿嘴唇,第一次与她对视,抬眸却从那双眼睛里看见了平静与坚持。 与记忆里的邓绥相比,眼前的女人气场更为强大,气质也愈发冷漠尖锐。 邓绥也在注视着他,面庞波澜不惊,让人看不透她心里的情绪。 对视良久,最终还是何屿白先败下阵来,他妥协了,默默更改了车内导航。 邓绥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尔后收回视线。 一路直行,畅通无阻。 车内很安静,谁都没有先开口。 何屿白的车开得一如既往的平稳,恍惚中,邓绥有一种很安心的感觉,她靠着椅背上,慢慢睡了过去。 何屿白一直暗暗关注着副驾驶的状况,见她闭上了眼眸,身上穿的西装又单薄,状似不经意调高了空调温度。 他偏头往右边看去,看见她白皙的脸颊与额前的碎发,竟然入迷了,喉咙快速上下抖动了两下。 车速渐渐慢了下来,两旁的轿车不断越到前方,好在他还记得自己正在开车,克制着转回头,内心里并不平静。 他以前只敢远远地瞧着她,几年来,这是他第一次离她这样近。 她变了,气质变得愈发成熟了,却又仿佛什么都没变,她还是邓绥,那个让他爱、让他无法放手的人。 六年前,邓绥从y国回来,他们纠纠缠缠,复合又分手,邓绥做过的事情,正逐渐消磨着他的感情,直到最后,两人形同陌路,他的身旁重新有了一个女孩,温柔善良,与邓绥截然不同,而邓绥带着满目伤痕,再一次离开了。 邓绥登上飞机出国,不久后何屿白便从其他人口中得知了消息,彼时,他平静而漠然。 他以为,自己对这段感情已经坦然释怀。 可是他错了,在那以后,他方才认清自己的内心,原来自己仍然无法放下。 他对于萦有感动,但所爱之人始终都是邓绥,只是彼此间隔阂太深,以至于蒙蔽了他的双眼。 一夜未眠。 彻夜的深思熟虑后,他约了于萦出来,两人坐在一起,他很坦白地说出了自己内心的想法,闻言,于萦一语不发,也没有说怪罪的话,只是静静喝了一盏茶,然后两人便分了手。 再之后,他与于萦相继都出了国,于萦是出国留学,而他则跟来了邓绥所在的地方。 原来他迫不及待想见到她,诉说自己的真实想法,可眼见邓绥正一个人艰难地寻找出路,打算东山再起,他又退缩了。 不是后悔迟疑,而是他知道,她恐怕不会想见到自己,最起码目前不会。 无论当初的一切谁对谁错,到底是因为他,让她失去了工作,失去了在业内的声望与地位。 最终,他也没有选择与她相见,只是躲藏在暗处,默默地关注她,给与一些力所能及的帮助。 时光匆匆,转眼之间,又是六年过去了。 邓绥的事业越来越成功,他也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睛不去瞅她,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不去找她。 不到半个小时的车程,在何屿白有意无意放缓速度下,竟然开了一个小时。 轿车熄火后,又过了大概十多分钟,邓绥才徐徐睁开双眼,先看见了窗外熟悉的景致:“到了?” 说罢,她解开安全带,正欲下车,遭到了何屿白的阻拦。 黑夜里,她的脖颈几乎白得发光,何屿白艰难地移开视线,凝视着她那一头乌黑的长发,轻声问:“你怎么不问问,我为什么知道你家里的地址?” 邓绥垂下眸子,轻轻笑了,这有什么好问的,答案不是显而易见么? 其实,她早在五年前便发现了何屿白的踪影。 她不是迟钝的人,相反,在生活中她非常敏锐,有人总在背后关注她,又哪里会察觉不到,只是她没有想到,那个人会是何屿白?! 她一直认为,彼此之间早已经是过去,他在国内安心过着他的日子,她在国外也会有自己的生活,如今他为什么会在出现这里?还关注起了她的生活? 她起先不懂,甚至隐约带着防备的心里,毕竟出国前,两人的关系实在称不上好,后来,她察觉到某个项目有何屿白的手笔,她才渐渐醒悟过来。 “以后不要这样了。”邓绥如是道。 何屿白脸色变得不好看,颓然挫败,明白她指的是自己在背后跟踪的事情,低低地应:“我知道了。” 邓绥又说:“既然想见我,为什么不能光明正大地来找我?” 何屿白目露惊讶,很快又转为喜悦,眼眸紧紧盯在她的脸庞上:“我、我可以吗?” 第56章 邓绥没有回答,径直开了车门,拎起腿上的手提包,朝住处走去。 但,这样已经让何屿白足够雀跃,没有答案,就等于默认了。 邓绥刷卡进了小区,身后的轿车停在原地,始终没有离开。 她往前走着,一步又一步,心中也逐渐释然,过去的事,已经是一笔糊涂账,他有错,自己也有错。 本来,她已经不想和何屿白有什么关系,可漫长的时间终究消散了她心底的怨气,最关键的是,看见他那样,她依旧会心生不忍。 她不再纠结,索性决定给他一个机会,也是给自己一个机会,至于成与不成,就交给时间来决定吧! 61番外(二) ◎系统独白(全文完)◎ 虚无之境。 系统麻木地看着眼前这幅场景,无声地叹了一口气,继而一道冷风吹过,面前的画面瞬间消失。 不必再往后看,系统就知道,又双叒失败了! 这边,男主和女配已经重逢了,另一边,女主更是早就开启了一段新感情,男主和女主之间还有什么希望?! 如果系统有实体,此刻必定是满脸崩溃,几欲抓狂。 ——竟然又失败了!这究竟是为什么?! * 系统的本名,叫做剧情修正系统,它其实是原著作者意志的化身,随着这方世界的逐渐崩塌而诞生。 自有意识以来,系统就明白,自己是为了维护男女主之间的爱情存在。 当然,按照作者架构的逻辑,系统也理所应当地认为,男女主非常相爱! 可在神识中回顾过剧情后,系统却惊愕地发现,本该在一起、无论如何都不会分开的一对,竟然在大结局后逐渐分道扬镳。 剧情从女配回国那一刻正式开始……直到在女配黯然离场,男女主感情渐浓,故事戛然而止。 在系统想来,最大的麻烦已经离开,男女主接下来肯定会幸福美满下去,可接下来的剧情却是急转而下。 彼时,初生的系统困惑又焦虑,茫然无措地在心底呐喊:男女主不是很相爱吗?又怎么会放手? 系统忍不住使用了作者赋予它的力量,一股无形的能量瞬间笼罩在男女主身上,也阻止两人进行思考,男女主又重新在一起了。 系统在虚空里满意地点头。 可还没高兴太久,系统便发现,随着时间的推移,那股力量逐渐消散,男女主之间也越来越生疏,相比于情侣,两人之间的氛围大概更像是朋友。 系统再次动用了那股力量。 第一世,系统全程围观,男女主最后还是渐行渐远。 在男主离世的那一刻,系统决定回溯时光。 它想,肯定是哪里出了问题,男女主之间必定是相爱的,等回到过去肯定能找出原因。 然而,第二世男女主依然渐行渐远。 第三世、第四世…… 系统麻木了。 一次又一次地回溯时光,系统不再执着于主角,从主角到配角,想尽各种办法,最后都是徒劳无功。 已经记不清回溯过多少次,男女主始终无法达成完美的结局。 这方天地里,作者的影响力愈发减少,与之相伴的,是系统的力量愈发弱小,导致主角愈发脱离剧情,系统的力量愈发弱小…… 循环往复,周而复始。 到后来,剧情几乎无法开始,女配干脆不再回国,反而在国外过得风生水起,男女主连那点微末的好感都没有了。 系统无力地想,或许有些事情真的无法改变,再强求也是无用。 可…… 系统冷漠地再一次使用力量回溯时光。 可,它本就是为了维护男女主的爱情而生,男女主没有爱情,它也就不存在了呀! 回溯时光前的最后一秒,系统把视线凝聚到国外的女配身上,这一次,就从女配身上入手吧,总要让故事开场! 随即,系统又苦笑一声。 说实话,它已经不报希望,却又只能这样做…… 这大概也是最后一次了! 因为自己的力量已经微乎其微,甚至连改变书中人物想法的能力几乎都没有了。 就这样,系统躲在女配的脑海里,从另外一个角度旁观了女配和男主的爱情,时不时在微末的地方给两人制造点矛盾,或许,那也算不上矛盾。 很多场景,不是第一次知道,却是系统第一次认真琢磨着两人间的那种感情。 这应该是爱情……吧? 毕竟除了最初的那几世,男主总是选择和女配在一起,彼此相伴一生。 一天又一天过去,男主与女配感情愈发好了。 看着两人的相处,系统也若有所悟。 它终于能坦然承认,原来男女主并不相爱,相爱的也并不是男女主。 在平凡又并不平凡的某一天,系统感觉到身上最后的力量也逐渐散去了,早知道会有这样一天,它没有挣扎,任由自己消散在这片天地。 小贴士:找看好看得小说,就来海棠书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