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漫漫长夜[先婚后爱]》 第1章 [现代情感] 《他的漫漫长夜[先后爱]》作者:银河客【完结】 简介: 年上者暗恋成真|先婚后爱 顶级美貌大小姐x温柔腹黑周主任 话剧演员x医生 林幼辛在二十六岁那年和初恋分手,家人马不停蹄的给她安排相亲对象 她玩票似的见了数个,直到最后一位,她成年后就没见过的世交兄长,周禀山 在爷爷的所有世交子侄中,周禀山是她最不想嫁的。 周家家风严谨,规矩颇多,周家长子持重内敛,作风刚直,与人交往有不小的距离感 更重要的是,当年她和爱的轰轰烈烈的初恋在一起,是托这位周家大哥送的告白信 结婚前,林幼辛坦诚相告—— “我还忘不了前男友,你介意吗?” 周禀山视线落在她脸上数秒,继而移开:“没关系,你想哪一天领证。” / 林幼辛只当这是两个被催婚者各取所需的塑料婚姻 尤其周禀山性情淡漠,医生工作繁忙,不可能是过日子的好好先生。 但在婚后周禀山却打破了她对他的刻板印象,不仅归家次数频繁,还一次次提出请求—— “幼辛,可以接受拥抱吗?” “你可以随意触碰我,任何部位。” “再咬重一点。” 林幼辛:? / 周禀山君子行路数十载,却在偷拆一封信后毁于一旦 一行行少女心事,理想情怀,轻狂野心,都说给了另一个人听 他们年少热恋,灵魂相触 而他抱残守缺,在漫漫长夜中反复煎熬 他知道她不爱他,但没关系—— 灵魂不能相触,身体相触也算,幼辛,你说是不是? 内容标签: 甜文 轻松 治愈 暗恋 先婚后爱 主角:林幼辛 周禀山 一句话简介:顶级美貌x温柔腹黑|先婚后爱 立意:平芜尽处是春山 第1章 后来有人问林幼辛,要如何描述与周禀山这段各取所需的婚缘。 她想,或许是—— 一切尚未开始,一切早已生根。 / 十一月末。 西城下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寒潮在全国范围内大面积蔓延,一夜之间气温骤降到零下十度。 林幼辛从剧院排练完出来时候,天边最后一丝晚霞已经落尽。 这次的相亲对象定的地点是一家网红融合菜馆,从剧院过去开车要三十分钟。 [这个时间大概会赶上晚高峰,不着急,注意安全,你想吃什么?我可以提前点。] 堵在路上的时候,她收到了相亲对象的消息。 这人叫郑朔,是大姑公司合作商的二儿子,今年刚从la回来,目前在投行工作。 因为提前在微信上接触过,所以对他的行事作风也有了解,是个体面周到的人。 [现在在昭君路了,不堵车大概半个小时。我没有特别的喜好,按您想吃的点吧。] 礼尚往来,林幼辛说话也格外礼貌。 到达x餐厅,推门看见人。 郑朔本人和照片稍微有点差距,但不是很大,身高大约在177左右,并没有他说的180,衣着也是很典型的金融行业着装,定制西装和锃亮的皮鞋,一副金丝眼镜,总体来说还行。 落座后相互几句基本介绍,郑朔打量着她忽然笑了:“林小姐远比照片上好看,这让我有点自惭形秽了。” “谢谢,您也不差。”她淡淡微笑,有点漫不经心的美。 桌面上的垂挂的吊灯光影从她脸上滑过,精致的五官和透亮的皮肤显露无疑。 郑朔看向对面的女人,眼睛微眯,不由的舔了舔唇。 他关注她有段时间了,线下看过她演的几部话剧,线上也关注过她的社交账号。 怎么说呢,不管是台上还是台下,她都颓靡中带点鲜活气,劲劲儿的,像朵厌世带刺的玫瑰花。 有的男人喜欢娇软的,但他就喜欢她这种,够劲、带感。 就是不知道是不是有过很多个男人,她这种类型的女人可不太好说。 等上菜的时候郑朔回工作消息,正好桌上她手机也震了一下,翻过来一看,是表姐曲静潼。 静潼:[啊啊啊啊啊啊啊,你猜我刚刚在姥爷家看到谁了!你一定想不到!] 静潼:[图片] 静潼的姥爷,也是她的爷爷。 她十岁时父亲意外过世,母亲改嫁,她被爷爷奶奶接走一起生活,一直到现在二十六岁,她每周都会回去两天,陪老爷子吃饭。 她看了眼那小图。 一个年轻男人的背影,白色黑裤,宽肩窄腰,正在茶室和她爷爷下棋。 她想不起来的这人,问:[谁?] 静潼那边显示[对方正在输入……] 还没等发过来,对面郑朔轻咳一声:“林小姐在处理工作的事情吗?话剧演员平常也有很多应酬?” 林幼辛看他一眼,他手里也拿着手机,上面还在回复消息。 “还好,偶尔会回复一些相关信息,您指的应酬是?” “就一些饭局,或者人情往来维系之类的。”对面的男人做了一个难为情的皱眉微笑表情,“挺不适合你的。你看你这么漂亮,对吧,可以适当减少。” 她笑了下,忽然就没有继续聊下去的欲望。 之后的内容如她所料,大概就是女人没必要参加什么饭局拓展交际,你们的主要任务是生儿育女,相夫教子那一套。 郑朔前期所有的体贴周到,好像都在为了最终的目的做铺垫。 “我妈希望我能有两个孩子,一儿一女最好,吃点药一次开出龙凤胎就更吉祥了。林小姐这么优秀的基因,不传下来可惜了。你觉得呢?” 林幼辛点头:“我的基因确实很优秀。” 但你的就不一定了。 最后这一席饭郑朔一个人侃侃而谈,她只偶尔应和两声,说到无话可说,冷场闭嘴,她拎包走人。 分别前郑朔问她下一次什么时候见面,她说下一次。 / 坐进车里,她手搭在方向盘上,细白的手指敲着,心情很难说愉快。 这一晚上的时间又浪费了。 她真想告诉大姑,她已经不排斥结婚了,但真不是她眼光高,而是现在的男人没一个能达到要求。 张口闭口生孩子,找老婆还是找代-孕? 正想着,副驾上的手机震动,是曲静潼。 她问:[谁?] 静潼:[那个高中拒绝了我三次告白的男人!周爷爷的大孙子!周禀山!] 周禀山? 林幼辛脑子里缓缓浮现出一个模糊的轮廓,同时出现的还有那些暑热的夏日午后,他给自己补高中数学的惨痛回忆。 上一次见面,好像也是八年前,她高中毕业的时候了? 她疑惑敲字:[周禀山?他不是在京北吗,他来干什么?] 静潼激动的电话直接打过来。 “他调来西城工作了!好像是他妈妈那边的亲戚催婚催得很厉害,他就从京北总医院申请调来我们医院工作。” 静潼大学学医,现在是西城市一医院的心理科医生。 当初静潼学医就是冲着追周禀山去的,周禀山是她上一届的理科状元,报的就是京大医学部。 只是她完全低估了学医的难度,一进校别说追男神了,她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 再加上京大医学部是出了名的卷,追周禀山的人又多,静潼愣是本硕博八年都没见过几次周禀山,反而遇到了同班真爱,研究生没毕业就结了婚,现在孩子都三岁了。 林幼辛对她这段经历了如指掌,幸灾乐祸的调侃:“哦,什么感觉,昔日男神站在你眼前,还和你在一个单位,心动吗?” “呸,我早忘了。再说我敢心动,你姐夫和外甥得千里追杀我!” 曲静潼嗤笑,但还是有些感慨。 “但是怎么说呢,就是那种微妙的情感,你懂吧。你看到他依然会想起青春时期的美好,想起自己竟然真的会那么奋不顾身地喜欢一个人,我还为了他学医啊,你知道当医学生有多痛苦吗!” 林幼辛还真知道。 她和曲静潼差了四岁,静潼读大学的时候她在读高中,当时表姐每到期末考试周都给她打电话哭,说活不下去了,还告诫她千万别当恋爱脑。 但当时的她根本听不进去。 因为那时候的她觉得初恋是世上最美好的事,最忘不了的人,以至于在此后八年里,她许的生日愿望都是和他结婚。 静潼的声音多有感慨,林幼辛一时不知道,她是在感慨周禀山这个人,还是那段热烈的青春。 她着车,带好蓝牙耳机,缓缓从停车场驶出去,换了个话题:“所以他怎么去爷爷那儿了,有事吗?” 静潼:“这个我也不清楚,好像是姥爷叫他来的。妹,你知道他现在有多牛逼吗? 第2章 他才三十一就已经是京北总医院头颈外科的副主任了,我就比他小一岁,我还只是个分院的小主治!这世界的参差也太大了吧!我就像那个来凑数的!” 林幼辛无语黑脸,她真看不惯女孩子贬低自己。 “得了曲静潼,没必要为了一个男人这么说自己啊,你在事业关键期又结婚又生孩子,还把豆苗儿生养的那么好,你已经很牛逼了好吗曲女士?” 曲静潼沉默片刻:“你说的对,豆苗儿就是我最大的勋章。你太一针见血了。” 这就是曲静潼爱和林幼辛聊天的原因。 她这个小表妹看着冷,实际上是最热乎的,和她在一起总能感觉到力量和幸福。 不过林幼辛眼珠子一转,忽然笑了:“对了,爷爷今天让我回他那儿,周禀山走没走?要不我去勾引他一下,我要是把他拿下了,让曾经的暗恋学长管你叫姐,你是不是能爽到?” 耳机那边顿时发出尖锐爆鸣。 “啊啊啊啊啊林幼辛!你少胡来,你个小妖精别去祸害人家!” “再说周禀山那种人,本硕博八年都没谈一个女朋友,他这辈子铁定结不了婚了,不是心里有人就是生理有问题,你还是别沾了!” 林幼辛故意逗她:“得不到就诋毁?” 曲静潼隔空白她一眼:“有病!我是为你好,反正你别瞎搞!” 林幼辛性子有点疯,从小到大叛逆极端的事没少干,她真怕她闹点什么出格的来。 “好好好知道了,我开要开车,不说了。” 她见了周禀山都不一定能认出来,有什么好搞的。 / 到爷爷住的迦南公馆已经快晚上九点。 她刚走到小区门口,就收到大姑给她发的微信: [刚才郑太太专门来电,郑朔说你们两个相处的很好,想约下一次见面。幼辛,两家还有生意在,你给大姑个面子,我已经替你答应了,后天去,到时候打扮的漂亮点。乖。] 她沉默的看着消息,无力的冷笑一声,熄屏手机,什么都没回。 下过雪的小区在夜里远望是一片雪白,物业在树上绑了仿真梅花,有种雪地寒梅的感觉。 她将车开到爷爷家小区门口,在车里心烦意乱的坐了一分钟,翻了翻手提包,没烟了,打火机也忘记带。 手机电量提示不足百分之五,她放弃两公里外的商超,就近选择了小区门口的便利店。 这时候别墅区周围已经没什么车,大路上的路灯照光,宽敞而幽寂。 路边的便利店门前停了辆小货车,店员在门口卸货补货,店里面寥落无人,只门口的长条休息椅旁边站了位年轻男人。 一身长款黑色大衣,围巾围的一丝不苟,带了一只黑色医用口罩,身量峻拔的站在便利店屋檐下,好像在等人。 林幼辛下车摔上门,那人听见声音,眼神掠过来,瞬间眸色微动。 她没注意到,只是从他身前穿过,推开店门。 “您好,要点什么?”店员气喘吁吁的进来招呼。 别墅区附近便利店的进口货还算齐全,林幼辛在玻璃柜里环视,最后点了点最边上的:“一包万宝路爆珠。” 付过钱,她拿着烟去门口的休息椅上坐下。 便利店的灯光从窗户透出,照亮了她眼前的一小方地面,像儿时月光。 风吹的很冷,林幼辛想,如果她爸还在就好了。 捏着烟在椅子上坐了会儿,独自将委屈和烦闷都压回去,她摸口袋,没摸到打火机,再翻过手机一看,也没电关机了。 她眉心一点点蹙起。 好倒霉,今天怎么什么都和她作对,想抽个烟都这么费劲。 她攥着烟盒环视一圈,最终视线落在门口的男人身上。 寂寂雪夜,那人还没走,影子在地上拉出长长一道,莫名像个忠诚的守卫。 但若看身形,倒有种雪尽马蹄轻的气质。 “您好,方便借个火吗?”她仰着头,出声问那人。 那人停了两秒回头,在他转过来的瞬间,林幼辛眉毛微挑。 五官硬朗,高挺的鼻梁上架一副细边框眼镜,薄唇,身形舒展挺括,一只手揣在大衣外套,另一只手拿着一块围巾。 便利店的淡黄灯光在他侧脸上打出一道半明半暗的光影,低头垂眸看她的时候,那双眼睛显得格外深邃幽沉。 看样子有三十岁了。 林幼辛觉得他有点眼熟,在哪里见过吗? 她站起身大方冲他笑笑,晃了晃手里夹着的烟条:“先生,您抽烟吗?劳驾借个火。” 青绿色的眼影打在薄薄的眼皮,眼头晕染了一点珠白高光。 与其他人竭力迎合冬季的焦糖色妆容不同,她独特的像一抔寒雪中淬着的青提薄荷。 灵动清爽里带着几分冷气。 周禀山视线凝在她脸上,没有说话,只是用眼神描摹她。 八年,她长这么高,已经到他肩膀。 下巴很尖,抬起的手腕和夹烟的手指很细,有点太瘦了。 最终视线落在那烟条上,他眉心微蹙。 林幼辛被看的有些奇怪,纳闷的看着他。 她知道自己好看,但也没必要盯着一直看吧。 而且面前的男人个子很高,目测要187,她170已经不矮,但自己看他还是有一点点费力。 她不喜欢一直仰头,于是失落耸了耸肩,“没有就算了,打扰了。” 然而刚走出几步,身后一道声音。 “稍等。” 隔着风声,林幼辛疑惑回身,只见那个男人稳步走进便利店,等他再出来,手里多了一只打火机。 “拿着。”男人声音低沉。 林幼辛视线落过去,微微一怔,是一支淡粉色的打火机,上面画了一只小蝴蝶。 她有点惊讶,接过,“...谢谢。” “不客气。” 打火机上还带着男人手上的余温,她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但那人已经转身走了,并步伐快速的上了路边停着的一辆黑色奔驰。 她疑惑的看了一眼,最后默不作声的将烟和打火机往口袋里一揣,开车回家。 这头周禀山回到车里,好友闻褚的电话正好打来,那头夜店dj的声音鼓噪耳膜,哥们儿闹嚷又兴奋的问他: “老周,怎么样,见到你那小姑娘了吗?” 沉夜寂寥,车厢安静,黑色奔驰车如隐匿的猎豹在宽阔的山路上疾驰,车窗两侧飞树而过。 周禀山肃着一张脸,单手打方向盘,眉目已然冷静淡然。 “见到了。” “但她已经不记得我了。” 第2章 林幼辛一直在屋外等身上的烟味散了才进门。 住家阿姨说爷爷睡了,她便没去打招呼,直接上楼洗澡睡觉。 她这小半年睡眠质量一直不好,迷迷糊糊到后半夜才睡着,梦里一直出现那个给她递打火机的男人,总觉得熟悉。 一晚上翻来覆去的,到凌晨才睡着,第二天睡到十点多起,一睁眼就收到了郑朔的微信。 郑朔:[明天在这里吃饭好吗?] 郑朔:[图片。] 耐着性子点开一看,是一家粤菜,位置在市一医旁边的商圈。 没等她回,对面的郑朔又发过来消息—— [可能我昨天说错话,让你不高兴了。明天给你赔罪好不好?] [林小姐,罪不至死吧,想见你一面这么难?] [两家还有生意在,给个面子呗。] [林董昨天和我母亲说替你答应了,那就明天中午十二点见吧,就定这个时间了。] 林幼辛嗤笑,这人真是装不了一点儿。 体面没两秒就开始暴露妈宝属性,不理他还开始威逼了? 但事关家里生意,确实不好拒绝,林幼辛顶着恶心回了个“1”。 起床洗漱完去衣帽间挑衣服。 窗外雪意清凉,是冷白的日光。她今天心情一般,所以选了件石榴红的绸缎挂脖裙,裙摆是鱼尾状,露出后背一半肌肤和纤白的小腿与脚踝,走起路来像一鲤灵动的美人鱼。 下楼时手机忽然震动,拿起来一看,是顾津平。 顾老师:[《苦尔》要复排,最近正在选演员,你有空来帮着筛一筛。] 看见《苦尔》两个字,林幼辛手指微顿,回复:[好。] 收了手机,住家阿姨隋芳正上楼,见她先夸漂亮,然后便说又瘦了。 林幼辛笑:“哪里啊,我体重很高的,是塑形显得瘦啦。” 她大学在美国ucla读戏剧导演专业,大三的时候开始做自由演员接活,和朋友一起写本子演话剧,今年年初加入国内名导顾津华在西城的话剧工作室。 话剧演员运动量大,有时候一连演二十场更需要好的体力,他们工作室的演员私下都是健身狂魔,否则身体扛不住。 她虽说不爱运动吧,但是偶尔也做做瑜伽撸撸铁,所以身形会显得瘦。 第3章 隋姨在她那细胳膊细腿上瞅了一眼,最后宠惯的笑说:“好好好,你说的都对。燕窝炖上了,一会端给你。你先去前厅的,老爷子等你一早上了。” 爷爷等她? 林幼辛眉心一跳,心情忽然就像做过山车一样坠落谷底,瞬间有种不好的预感。 她和隋姨对视,委屈瘪嘴,别扭着不想下去。 但隋姨爱莫能助,摸摸她的脸,自己去忙了。 林幼辛苦大仇深的去前厅,只见沙发上老爷子穿着一件厚马甲,正戴着老花镜坐在前厅看书。 老爷子见她的第一眼就皱眉:“大冬天穿的什么衣服,也不怕着凉!” “老年人才怕冷,我快热死了......” 林幼辛往那横条沙发上一倒,两条白花花的胳膊搭在腰两侧,闭上眼认命的等她爷爷宣判。 “迟早得找个人管你。” 林介平横她一眼,对这个孙女怎么看都不顺心。 别人家的小姐要么插花喝茶开画廊,要么就去家里的公司领份闲差,到了年纪就听家里的安排结婚生子,一辈子别提有多顺遂。 只有她,刺头一样,谈了八年的恋爱说分手就分手,年初回来进了话剧团后风里雨里的跑,巡演一走半个月,三餐都不稳定,真是脑筋不清楚。 林介平冷漠的将书一合,给她下命令:“明天晚上和我一起吃饭,我有个老朋友的孙子调来西城工作了。正好你们年轻人也见一见,往后联络起来也方便。” 又吃饭? 林幼辛一听和男人吃饭就头大,一个郑朔够难缠了,再来一个她得疯。 她哀怨的看里林介平一眼,小声反驳:“明天中午还要和郑家老二吃饭呢,我又不是饭桶,哪有那么多饭可吃......” 林介平倒没当回事,直接大手一挥:“没关系,正常人一天都吃三顿饭。” 林幼辛还想抗争:“...爷爷,我真不想见....” “好了。”林介平目光威严的看向她,“翻年就二十七,虚岁马上三十的人,你对自己就一点都不上心?” 林介平年轻时是当兵的,退伍后下海经商,靠做不锈钢和煤炭生意起家,后来又赶上房地产大热,找准时机占了一席,如今主作酒店业,几十年的汲汲营营,西城数的上名号的酒店、山庄和会馆全都姓林。 老爷子纵横商界几十年,身上自有气场。 林幼辛蔫吧了下来,但嘴上依旧不服:“您和大姑安排的我哪一个没见?怎么不上心。” “你上心?你哪个认真了?每次就是去见一面吃顿饭,应付差事,最终浪费的还是我们的辛苦。” 林幼辛不说话了。 林介平见自己没猜错,气的偏开脸。 “行了,明天我带你和我那老朋友的孙子见面,这是你最后一次相亲机会,以后我和你大姑也不给你安排了。等你明天见完了,就考虑从之前见的那些人里挑一个接触结婚吧。” 家里很安静,除了住家阿姨们有条不紊的打扫走动的声音。 而林介平这惊为天人的一句,语气平淡的像商量一颗菜要丢向哪一个猪栅栏里。 林幼辛震惊的站起来:“结婚怎么能这么草率?!” 林介平哼笑一声,低头看书:“不草率,我心里有人选了,一切等你见完再说。” / 周禀山接到爷爷电话的时候,刚结束了一场胸骨后肿物切除手术。 李斯也一见他回来就立刻放下手里的泡面,站起身:“主任,您手机一直震。” 周禀山接过,看了眼他的泡面,语气平淡:“谢谢,吃饭吧。” “好嘞。”李斯也踌躇两秒:“您吃饭吗?我给您....” “不用,我自己解决,谢谢。”说着周禀山就拿着手机出了门。 身型峻拔,走路四平八稳,李斯也望着他的背影“啧”一声,怎么会有人下了手术还站这么稳的。 午饭时间,同一个办公室的医生姜姣,自周禀山进来就没敢喘过气,等人走了才举着筷子滑椅子过来,拍着胸口:“吓死我了,周医生真的好严肃,每次他进来,办公室的温度都要掉几度。” 周禀山刚调来市一医头颈外科半个月,科室的人对他还不熟悉,只知道是个两年升主治,三年提副高的神人,导师是国内普外泰斗,手里好几篇顶刊。 除此之外,这半个月的相处他们对周禀山只得出一个结论:一靠近就冷的0度人,实打实的周冰山。 姜姣自认长得还不赖,人也外向热情,但周禀山愣是没和她说过一句多余的话,甚至连微信都是因为工作不得已才加的。 李斯也看姜姣那愤愤不平的模样,端着的泡面汤吸溜一口,老神在在的笑了。 “这才哪到哪儿啊。我俩一个学校的,这哥当年可是京大医学部有名的高岭之花,别说你了,校花来了他也看不见,一直都这样,不是针对谁,你别放心上。” 姜姣哼一声,小声怀疑:“他不会是gay吧。” 李斯也疑狐看她一眼:“这我哪能知道,我又不是gay!” ...... 周禀山向来对人情往来看的很淡,更不关注别人怎么看他。来西城半月有余,也不过在昨天帮爷爷给林老爷子送了副字,其余交际一概推掉。 此刻他拿着手机去楼梯间,给爷爷回个电话,依旧是平淡的语调:“爷爷,打电话有事吗?” “禀山啊。”一接起来,周载年浑厚的声音从话筒那头传过来。 “没什么大事,问问你明天晚上什么安排,咱们一起吃个饭。” 周载年自从退休以后便在外旅居了几年,后来身体不好,就带着老伴回到了故土西城。 周禀山小时候由他们照顾长大,不放心他们两个老人,外加一些私人原因,今年也申请调来,顺便躲一躲姥爷那边的催婚。 谁知道来了这儿也逃不过。 他深吸一口气,疲惫的按揉眉心:“爷爷,我说过了,我不结婚,不要费神安排了。” 周载年生气:“净说胡话!都过而立了,怎么能不结婚。你弟弟妹妹去年孩子都生了,就你一个大哥还没着落,这哪像话。” 周家祖上红顶儒商起家,家风严谨,最看重传宗接代,当初周禀山决定学医不进公司已经是离经叛道,三十一不结婚更是大不孝,周载年每回说起来都要生气。 周禀山皱眉:“肃含和静水做的很好,我就没必要按部就班了。” “他们是他们,你是你,你是长子!”周载年懒得和他废话:“我不管,明天你有天大的事儿也给我推了,别逼我给你们陈院打电话!” 一阵忙音,电话被撂了。 周禀山握着手机,打算第二天直接爽约,随后手机一震,一看是周载年发来的地点。 爷爷:[明晚六点,秦水南居,1号包房。你林爷爷连车位都给你留好了,必须来。] 周禀山看着“林爷爷”三个字,神色微怔。 第3章 林幼辛加入的话剧工作室在城南。 原身是一间千禧年间的画廊,修整后变成了切割规整的冷白工业风,不在剧院排练的时间,她一般在这里排戏。 目前工作室同时进行两个剧目,《苦尔》在准备复排,《幼狐仙》已经交了报批视频,等售票平台审核通过,他们就要做全国巡演。 他们剧团人不算多,小部分是自由演员,大多数是跟了顾津平很多年的老演员,也有像林幼辛最近两年才加入的。 林幼辛到工作室的时候,徐澄宁已经看过一遍资料。 “来了。”徐澄宁冲她招手。 “早,《苦尔》演员筛选的怎么样。”林幼辛风风火火走进来放下包,拿出一沓资料。 《苦尔》首次演出在2018年,当时林幼辛初出茅庐就靠那部话剧拿下了话剧界的白玉兰,克林金新人奖,之后因为疫情《苦尔》巡演中断,顾津平一直觉得可惜,想在近期重启复排。 而林幼辛作为原班女主尤利娅,在演员筛选上有一定话语权。 “现在最棘手的问题是男主定不下来,abc卡都一般。”徐澄宁是《苦尔》的编剧,已经好几天一筹莫展了。 “西戏的那几个不行吗?”林幼辛一张张翻过简历。 “一般,演不出那股野痞味,一开口就是小流氓。” “也不一定非要追求那个感觉,那是......”林幼辛语气微顿,“那是某些演员的个人特色。其他人演出角色精髓就好了,别要求太高。” 徐澄宁迅速看她一眼,意味深长:“但就是那种个人特色很添彩,而且才能和你碰撞出火花。” 林幼辛没反应,低着头继续看:“那也不能一棵树上吊死,他不会回来了,但是《苦尔》还要复排。” 筛了一上午,徐澄宁还是没有满意的,林幼辛倒是挑了几个出来,打包发去了顾津平的邮箱。 中午时间林幼辛没和大家一起吃外卖,她还有郑朔的约。 第4章 下楼的时候徐澄宁挺不屑的嘲讽:“我觉得你大姑真挺黑心的,自己两个女儿,一个培养成女强人继承公司,一个学医结婚生子安稳度日,薅着你一个侄女陪人吃饭笼络合作商,对得起你爸吗?” 徐澄宁和林幼辛家里情况差不多,经商,人情冷暖见的多,从不觉得姑姑叔叔伯伯能是什么好人,利益至上罢了。 林幼辛匆忙回手机里的消息,笑一声:“没办法,我爸走了,公司总要有人接手,我又没那个天分,总要让渡一些出去。” 她十岁之前尚能说自己是林氏大小姐,因为那时候她父亲林俭章、林氏集团的董事长还在,但十岁后父母意外离世,公司由大姑接手,这么多年要是没有爷爷照顾,她早就什么都不是了。 / 和郑朔吃完饭,她没有再回工作室,附近找了个咖啡馆筛面试视频,挑出五个发给徐澄宁参考。 那天林介平发表完那翻“随便找一个人结婚”的言论,她就直接摔门离去,根本没问那人是谁,心想反正都见了那么多了,大差不差都那样,郑朔之流罢了。 等她忙完,直接掐着点去秦水南居。 这是她十八岁时爷爷送给她的生日礼物,算是西城最有名的高档会馆,这些年聘请专业经理人打理,收支每月按时到账,用于她买包养马。 到达地点,将车钥匙扔给侍应生泊车,自己提着包走进去。 这里她有几年没来了,装修依旧是白黄、黑绿色为主的南洋风,从前厅右拐是一条中式风格的连廊,落地窗*外是仿棕榈叶,幽幽灯光照出驳杂的树影,后面连着各种风格的会客厅以及spa馆、茶室及桑拿房。 一号包厢在三楼,她在电梯口给徐澄宁回消息的空档,中途进来一个人。 [小宁,我觉得那个叫贺兆京的还可以,他身上有点那个劲儿,你和顾老师再看看呢,我推荐他。] 语音条“咻”的一声发出去。 随后电梯到站,前面的男人先走了出去,她紧随其后。 一号包厢左拐就到,然后她发现她和前面的男人同时站定在门口。 这就是她那位相亲对象? 林幼辛一秒进入战斗状态,身上的反骨瞬间支棱起来,清了清嗓子:“你好...是你?” 她一出声,那人便一脸平静的回头,她的声音立刻顿住,眼神微讶。 粉色打火机先生今天穿的很正式,黑色衬衫与西裤,外套松垮搭在左手臂弯,姿态看起来挺随意的,就是脸比较严肃,也没个笑模样。 林幼辛的表情一时一言难尽。 周禀山在进电梯的时候就看见她了,而此刻,他在她单纯清澈的眼睛里再一次确认了,自己没有被她认出来。 说不出什么感觉,有点想笑。 八年真的有那么长吗?还是这八年里她悄悄失过忆。 “那个...” 林幼辛持续震惊的攥着手提包带语塞,但大脑在飞速运转,与此同时一些被忽略的信息点在她脑子里疯狂串联。 静潼说的周禀山、见面后熟悉的感觉、爷爷老朋友的孙子刚调来西城...... “诶,你俩一起到了啊!” 忽然,包厢门被从里面推开,林介平笑着侧出半个身子,“快进来啊。” 林幼辛还僵在原地,目光落在里面两位老人身上。 其中一位坐在主位气质威严银发苍苍的老人,很眼熟。 这不就是,她经常在爷爷的相册上看到的那位老战友老班长周老爷子吗! 好,她现在完全确认了! 此时站在她前面的周禀山已经先伸手掌住门,侧身垂眸看她:“不进来吗?幼辛。” 这人声音低沉,语调波澜不惊,明显早就认出自己了。 林幼辛尴尬的只剩微笑。 “进,周大哥你先进。” 周禀山视线在她脸上一落,眼里漫上一点微不可查的笑意,转身的瞬间又压回去。 进门先给长辈问好,随后落座,他俩坐对面。 周载年自林幼辛一进门就开始打量她,笑呵呵的:“哎呦,我们幼辛出落的这么标志了?周爷爷好多年没回西城了,一直没你的消息,今天一看,你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啊,那么漂亮可爱。” 说着又冲她笑:“你和禀山也有七八年没见了吧,乍一见面是不是都要认不出来了。” 是,确实没认出来。 但这话怎么可能说呢,除非情商是零。 林幼辛硬着头皮,冲着周爷爷打官腔:“还好,周大哥变化不大呢。” 正对面喝茶的人忽然掀眼皮看她一眼。 林幼辛保持微笑。 周载年爽朗一笑:“他万年就是那个样子,冰块脸,也算有辨识度吧。” 有辨识度的周禀山看向她,语气平静的接了一句:“幼辛也没有什么变化。” 林幼辛:“......” 席间聊天不止,抱着相亲的目的聊天,任何问题都是有的放矢。 林幼辛相多了倒没什么不自在,问什么答什么,但对面的周禀山显然不大适应这样过度暴露个人信息和生活。 尤其是在周爷爷说他只知道读书工作都没谈一个女朋友,实在让人担心。 周禀山的表情终于有一丝波动,微侧头:“您不用担心,我没什么问题。” 周载年纳闷:“谁说你有问题了?我是说不要一心都扑在工作上,多给身边的人分些精力。” 周禀山没再说话。 话题忽然转到工作上,林介平也立刻忧心忡忡:“还是禀山稳重,幼辛就是太跳脱,没人能管住她。之前一直在沪市那边的剧团,今年回来又加入了什么小工作室,有导演找她拍电影她也不去,每天净瞎胡闹。我天天盼着有人能管住她!” 林幼辛微笑,声音低但有力:“我没有瞎胡闹,工作室也不小。” 顾津平的话剧工作室在国内数一数二,她自己也拿过奖,但她不喜欢自证,问心无愧便是。 吃饭间隙,两位老爷子聊起过往同在一个连队的光荣岁月。 林介平拍着老友肩膀:“当年要不是老班长你处处照顾我,退伍后带我做生意,我也赚不下如今的家当。” 周载年摆手:“两码事!你脑子活,没有我你也能有今天。” 林介平和周载年是真正的过命交情,伯乐与千里马一聊起来就停不下来。 林幼辛插不上话,只好百无聊赖的数米粒,逐渐有点如坐针毡,偶尔瞥一眼对面的周禀山,发现根本看不出表情变化,他并不常说话,只偶尔应和两个老爷子。 有些记忆忽然一点点冒出来。 她想起自己高二下的时候,数学特别差,那时候周禀山已经在读研一,爷爷找他来给自己补数学。 当时这人也是这副表情,看着她考了十几分的卷子表情如寒冰,搬一张椅子坐在她旁边,一盯就是一整天,不准玩手机,不准听音乐,做不完他出的习题卷不能喝奶茶。 她后来想,自己当初放弃高考半道申请美本和周禀山有直接关系,她受不了如此严格又教条的教育环境,也不会和如此端肃又古板的人相处。 只是她没想到,如今八年过去了,他竟然还是这个样子。 神游太久,视线未及收回,林幼辛发现自己和周禀山对视了。 对面的人眼神深黯一片,浓的像潭水。 她心中微紧,眨眨眼,随后眼神状若无意的飘忽开,给自己夹了一筷子清真刀鱼。 时间快走向八点,依然没有散场的意思,她抽间隙悄悄看手机,里面刚好发来两条徐澄宁的消息。 徐澄宁:[顾老师也看好贺兆京,你一会儿有时间吗,咱仨开个视频会议?] 林幼辛往席面上看一眼,头疼:[我尽量吧,等我编个好理由。] 发完消息,她将手机倒扣在桌面上,进食比刚才都心不在焉。 忽然,她听见对面有人开口。 “爷爷,林爷爷,我医院有点事,有没有单独的休息室让我回个电话?” 是周禀山。 林介平立刻地主之宜的拍了拍林幼辛,微笑暗示:“你带你周哥哥去。” 周哥哥...... 林幼辛一口气梗在胸口,但一想到这样也能方便自己,便点头应下。 起身和他一起出门。 / 会馆经常有人提前预定,但林幼辛的六号包房是常年空着的。 推门进屋,感应灯自动亮起,窗外是华灯初上的西城夜色,侧面的中式竹影墙透出柔柔的暖黄灯光。 林幼辛回头,只见周禀山站在她身后半米。 “那个...周大哥,你想在哪里打电话?” 周禀山往左指了下,声音微哑,“那个圆桌吧。” “ok。”林幼辛点点头,指向右边,那里有一道雾里看花般的樟子松花格屏风隔断,“那我去里间。” 她今天穿的是露背款式的赫本红裙,头发低盘,颅顶饱满,耳上坠两颗小点位的澳白,很明艳大方的展露着她的皮肤和身材。 第5章 视线触及那抹后背裸露的白的瞬间,便立刻被收回,周禀山转身在桌子旁坐下。 但他根本没有任何消息进来。 这边林幼辛的手机在狂震,她带好耳机就进入了工作状态,丝毫没有察觉房间里的另一个人并没有说话。 大约半小时,会议结束,她起身绕出去,周禀山也刚好站起来。 “结束了?” 周禀山点头:“嗯。” 包厢一时安静,林幼辛忽觉尴尬,没有爷爷们的调剂,他们之间就只剩多年后再见面的半生不熟。 “那个...上次的打火机,谢谢了。我有点脸盲,一开始没有认出你,周大哥你别介意。” “小事。”周禀山拉开门,用余光瞥她一眼,“那天因为相亲心情不好?” 林幼辛微怔:“你怎么知道我是因为相亲?” “林爷爷说的。” “...哦。” “觉得他们不好吗?”他继续问。 林幼辛现在想起郑朔都有点烦,不自觉就说了实话:“对。” 电梯来了,周禀山点点头,示意她先进去。 电梯门关闭,里面只有他们两个人,周禀山忽然垂眸看住她: “那你觉得我怎么样。” 第4章 林幼辛不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问题,之前那些相亲对象,或直接或玩笑都问过。 而她多数也敷衍一句:不错。 但她没想过周禀山会问。 “什么?” 林幼辛有一瞬间以为自己听错了。 周禀山看她一眼,又重复一遍,“你觉得我怎么样,作为你的相亲对象。” “你…” 林幼辛微讶扬眉,忍不住侧身打量面前的人。 模糊的记忆开始发挥功效,她忽然想起,在过去有限的交往中,周禀山似乎也是这样直接的性格。 这人讨厌拐弯抹角的低效沟通,能够用固定章程解决的问题,绝不多余思考更有趣的解题思路,问话也直接冰冷,像一个问答机器—— “这道题你怎么想?” “错了,再来一次。” “还是不对。” “做不完今天不能出门。” “……” 诸如此类。 而在过往的接触中,他给她的感觉一向都是沉稳持重,端肃内敛,很有距离感,且不好相处。 她叛逆不服管,应该是他最头疼最不喜欢的那一类人才对。 可今天来逢场作戏,他怎么还会问她这样的问题? “为什么这么问?”她很直白的将问题抛回去。 周禀山似乎料到她会反问,神色平静:“我今天不是作为你的相亲对象来的吗?” 林幼辛:“……” 所以这是在做用户反馈? 她的表情看起来有点一言难尽,周禀山顿了顿,主动拾起话题:“刚才我没说太多个人信息,可能没有让你觉得我是来相亲的。” 林幼辛更疑惑:“……所以?” “要找个地方重新聊一下吗?” 林幼辛:“?” 周禀山看起来有几分执着,也许与他严肃认真的性格有关。 “那就…再回包厢?” “有爷爷们在的包厢?” “…六号。” 林幼辛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跟他走,但是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俩已经重新坐电梯回到了六号包厢。 到现在,今晚的这场相亲好像才刚开始。 “从年龄开始?” 包厢休息区的椅子有点矮,周禀山双腿微微分开,胳膊肘撑在上面,身体前倾。 他看起来不怎么穿正式的衬衫和西服裤,坐在那里有种被架住的感觉。 “…我知道你大我五岁。” 周禀山沉默十秒:“抱歉。” 林幼辛忍不住想笑。 人机吗? 这有什么好道歉的。 林幼辛坐在他对面,今晚第一次细细打量他。 不可否认,周禀山的外形很出色。 不是招蜂引蝶的那种出色,而是温润内敛的那种。 和她之前见过的那些相比,实属上品。 所以当他开始细细说自己的年龄、工作、家庭状况,工作现状,林幼辛也就认真听了下去。 听到一些重点,她反问:“不参与家族经营的意思是?” 周禀山顿了顿:“家里的生意是我父亲、继母还有弟弟在打理,我的职业是医生,与他们往来并不密切。” “那你母亲?” 周禀山看她一眼,那眼里意味不明:“她过世了。我成年前在西城生活,高中毕业后在京北外祖家。” 林幼辛抬眸,身体立刻坐正:“不好意思。” “没关系。” 礼尚往来,林幼辛也说了一些自己的状况。 “我爸爸也过世了,母亲改嫁澳城,不经常联系,一直在姑姑和爷爷家辗转生活。我的工作是话剧演员,需要到处巡演,很忙。” 周禀山点头:“我知道,我的工作也很忙。” 说到忙,两人都有些话题稍歇,好像除了工作也没什么好聊的。 林幼辛是因为没相过正常人,周禀山则是没经验。 沉默太久,e人林幼辛有点受不了,眨眨眼:“没了吗?” 周禀山身体微躬撑着膝盖,抬眸看她:“还需要介绍什么?我没有相亲经验。” 这回轮到林幼辛疑惑:“你没相亲过?” “你是第一个。” 林幼辛倒吸一口冷气,试探,“为什么?” “不想见。” 这时候的周禀山似乎已经渐入佳境,他后背仰靠在座椅上,视线自然而然的望着她,很专注,用词利落精准。 这时候再问一句为什么应该会显得很傻。 能有什么为什么,可能就是现在扛不住催婚想见了呗。 成年人的无奈总是千奇百怪。 于是林幼辛笑了一下,双腿交叠,托腮看过去,骨子里的玩劲又压不住: “那这是周大哥你的第一次啊,我很荣幸啦。” 周禀山呼吸一滞,眼神深黯,如有实质的落在她身上,很有压迫感。 林幼辛迅速眼神闪躲。 算了算了,这位大哥不是能开玩笑的性格。 又聊了五分钟,林介平来电话了。 林幼辛接完电话,两人同时看向窗外:“周大哥,那今天就到这儿?” “嗯。” 一起下楼,林介平和周载年叙话结束,准备回家。 周禀山在她上车前走过来:“加个微信?” 爷爷们都看着,她也没有拒绝的理由,点头。 / 周禀山回家时已经晚上十点。 他不和周载年住在一起,独自在市一医旁边买了一套小公寓。 面积不大,100平左右,足够他自己生活。 闻褚电话打来的时候,他正准备洗澡。 “兄弟,怎么样?” 这个时间闻褚惯例在过夜生活,电话里的dj声音鼓噪,还有几声娇滴滴的“闻总,再喝一杯嘛”的声音。 周禀山听的直皱眉:“你老关心我做什么?挂了。” “哎哎哎,别呀!你好歹是我发小,我问两句不过分吧。怎么样,有进展吗?” 周禀山沉出一口气,解衬衫扣:“什么叫进展?” “就拉手啊,接吻啊,进一…” 声音直接消失。 没一会儿电话又打来,周禀山不耐烦的接起来:“到底要说什么?” “约下一次见面了吗?相亲总不能相一次结束吧,你得形成长效机制。” 总算说了些重点。 周禀山暂时没挂电话:“比如?” “约看电影,看展览,送花送礼物之类的。” 闻褚经验丰富,说起来一套又一套:“送包,爱马仕那几个贵的系列你买不起,prada,gucci总买得起吧。” 爱马仕。 周禀山见他继母背过很多,当时配货配回来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还把其中一件羊绒毯当生日礼物送给了他。 他挂着闻褚的电话,去网上一搜,其中一只黑色的,好像就是林幼辛今天背的那支。 她似乎不缺这些。 “除了包还有什么?” “干嘛,包都看不上啊,大小姐吗?” 周禀山沉默片刻:“她爷爷是林介平。” 电话那头瞬间安静,闻褚酒都醒了:“靠,前西城首富?” “嗯。” “得,兄弟,你这忙我帮不了,你不是说就一妹妹吗?合着你这是小公主啊。这样,你要么回家继承家产,要么直接放弃。不然人家相的都是富二代,你一个小医生毫无竞争力啊。” 周禀山挣扎:“副主任,不是小医生。” 闻褚笑:“那请问周副主任,您年薪能买人家两只包吗?” 周禀山不说话了。 挂了电话,周禀山独自在阳台站了许久。 第6章 他得不到的时候太多了,好像也没有什么执念。 / 之后几天,林介平果然没有说过要她再相亲的事,甚至连她大姑林意真那边也通知到位了,最显著的特征就是郑朔没再来烦她。 曲静潼知道她和周禀山相亲后先是啊啊啊了好几句,然后羡慕嫉妒恨的问凭什么! “你去问爷爷喽,他安排的。” 林幼辛在排练室大汗淋漓,还要应付曲静潼莫名其妙的情绪。 “哇!你少得便宜还卖乖哦!” 林幼辛笑:“我真服了,你这样姐夫知道吗?” “先不聊他!你先告诉我然后呢,相完了然后呢?” “没有然后了呀,互相了解完就结束,我每次相亲不都这样吗?” 林幼辛在相亲这件事上总是游戏人间的态度。 相吗?相! 处吗?不处! 她像一块滚刀肉,刀切不断,油泼不入。 曲静潼就佩服她这一点,小小年纪,把她妈和她姥爷耍的团团转。 曲静潼酸不拉唧的:“怪不得,那天姥爷叫他去家里,原来是给你相看的。” “那天…” 林幼辛想起那天自己没认出周禀山,还和他借火的事情。 她有点疑惑,周禀山是什么时候认出她的? “怎么啦?”曲静潼语气不善,酸的厉害,“那天怎么啦!” 这家伙… 谁说白月光能过去的,这白月光可是过不去一点。 “没什么,好了吧!” “那你还和他继续吗?” 林幼辛一时分不出来静潼是在冒酸水儿还是真惦记,纳闷:“你说,你要我处吗?反正爷爷要我选一个人结婚,我也拖不了太久了。” 林介平放下话这事儿他们都清楚。 曲静潼“切”一声,“你要我选我肯定选周禀山,反正男人都那样,还不如选个脸看得过去的。而且你选他,也算圆我心愿了。” “圆你什么心愿?” “肥水不流外人田啊。以后看看脸解馋还不行啦。” 林幼辛哈哈大笑:“我真要和姐夫告状了!” 曲静潼切一声:“你告呗。男人一过三十就不好用了,他不高兴我就换了他,老娘有的是底气。” 曲静潼和程颢的性-生活从去年起有点不大和谐,为此林幼辛给她买了三个不同功能的小玩具。 曲静潼内里保守,一直没好意思用,每天憋着火没处发。 林幼辛白眼:“小玩具都不用的人,我也不指望你有找鸭-子的勇气。不说了,我要排练了。” “哎等等。” 马上挂电话的时候,曲静潼忽然叫住她,有点心虚,“你是不是真不会选周禀山,要是真的话,有些事儿我就不和你说了。” 林幼辛皱眉:“很重要吗?” “和…梁霄树有关。” 梁霄树,林幼辛的禁忌词。 她身上的精气神儿忽然塌下来,脸也冷了几分:“哦,不选,那你别说了。” “真的?不会因为人家就是个医生,你看不上吧。” 林幼辛皱眉:“医生很伟大好吗,我干嘛看不上。” “那你为什么不选?” “我就不喜欢他那类型,没感觉是原罪。” 第5章 林幼辛从来是看感觉的人。 看感觉谈恋爱,看感觉演话剧,看感觉做人生的关键选择。 曲静潼曾经无比羡慕她这种“天王老子来了也是老娘感受排第一”的性格,也尝试模仿过,但惨痛的经验教训是: 有些事只能这种性格的人来做,有些后果也只能那种性格的人来承担。 林幼辛最近没有相亲压力,每天和徐澄宁去酒吧玩到深夜才回家,她称其为报复性蹦迪。 林介平给她和周禀山拉了个群,说过段时间就是他和周载年的入伍纪念日,想要办一场规模中等的私人宴会,看两个孩子能不能抽空帮忙操办。 周禀山自加了她微信就没主动说过话,这时候倒是冒泡:[我抽空看看。] 林幼辛就没有他这么的头脑简单了。 她花了五秒钟分析两位爷爷的动机,然后联系徐澄宁,让她把她爷爷去年过八十大寿的那个策划师名片推过来。 接下来她加好对方微信,然后干脆的利落的拉到群里。 有心:[爷爷,周爷爷,我当然愿意帮忙啦,就是最近有亿点点点忙!这是我朋友推荐的策划师,你们放心,很靠谱哦!] 然后又@了周禀山:[周大哥,这位老师很有经验,我最近时间稍稍有点满,我们同步和她沟通,可以吗?] 周载年第一眼看见消息就觉得心里不舒服,这林家小丫头明摆着不情愿继续处了。 他急忙问周禀山,那天私下聊了那么久都白聊了?是不是得罪人家了。 周禀山收到消息的时候在开会。 自提了副主任后他多了不少杂七杂八的事项,前几天刚分给他两个需要带教的实习生,忙的脚不粘地,昨天和科室的主任书记讨论今年的创收方案,今天又是一上午的多学科诊疗,要和胸外科的开会。 他分神看手机,先看到了林幼辛的那条@,然后才看见周载年的消息。 得罪她? 周禀山一时哭笑不得,他怎么可能会得罪她。 “周主任,您看这位患者的手术,能不能不做开胸处理?” 旁边的白知棠轻敲他桌子,压低声音提醒。 周禀山伸手按了按眉心,暂且将手机扣过去,重新投入工作。 / 林幼辛发完消息就没再理会群消息。 顾津平工作室耗时小半个月,筛了三十多位青年演员,话剧《苦尔》的男主终于定了。 除了投资方看好的几位老师,其中男主的b卡定了她推荐的贺兆京,今天是线下排练的第一天。 线下排练那天,场务小满见贺兆京的第一眼就连连啧声,止不住的和徐澄宁咬耳朵:“你别说,咱林妹儿的眼睛就是毒,这男生的面试视频看不出什么,但真人可不是一般的好看,长得和梁哥好像!” 全国招募演员,他们工作室一共收到上百份演员简历,筛的剩下三十份,又一个个看面试视频,最后定了贺兆京。 他是北艺毕业的本科生,京北人,人长的盘靓条顺,一八五的身高,狼狗碎盖,手臂肌肉线条刀削斧凿一般,再加上正是张狂的年纪,身上自带一股热腾腾的痞劲儿。 徐澄宁手里提着一壶胖大海,眼神落在不远处聊天的男生身上,忍不住啧声,确实挺像某个故人的。 此时剧团另一个男演员经过,不经意的嗤笑:“不就莞莞类卿那套吗?这是演戏,又不是谈恋爱,找个愣头青,可真有她的。” 徐澄宁听的微微拧眉:“施韩,有点气度,没选上就没选上,别阴阳怪气的,幼辛不是公私不分的人。” 这次演员选拔,团里的老演员也争取过,但却没有符合条件的。 林幼辛作为原卡加投资商之一有选角权,却也不是一言堂,最终决定权还是在顾津平,这事实在怪不到她头上。 然而施韩却嗤笑一声,“得了吧。大小姐被人家玩了八年都结不了婚,现在还要搞人家的替身文学,真是富贵人家出情种啊。” 这人太偏执了。 徐澄宁懒得和他扯皮,转身走了。 “感觉小贺合作起来怎么样?” 贺兆京简单的做了个自我介绍,剩下的时间就去排练了。林幼辛和徐澄宁去茶水间打闲嗑,徐澄宁顺嘴问了一句。 “你不是都看到了么,台词不错,上午排的那一幕基本没吃过螺丝,断句、平仄处理的略青涩,但指导后调整的不错。” 林幼辛排练时是素颜加运动服,头发歪歪扭扭的顶在头顶,还在头上戴了一条米黄色的针织发带,乍一看,有点二十出头的女大模样,可她认真工作的时候,就知道她是一个老手。 “嗯,你多带带他,可不能演砸了,这么多人要吃饭。” 话剧是个阳春白雪的东西,听起来挺高端,什么“演员的最高艺术殿堂”、“流量演员镀金场”巴拉巴拉,实则是赚不了几个钱还要往里赔钱的吞金兽。 尤其在剧目演出的排练期,每个人的收益基本都是负数,因为连接私活儿的时间都没有。 林幼辛不缺钱,不等于其他演员不缺。 她点点头,给徐澄宁保证:“老将不死,薪火相传,你放心吧。” 有新人来,排练室的兴奋浓度一整天都处在最高阀值,为了欢迎贺兆京和其他新演员的加入,群里爱玩儿的那几个没到下班时间就撺掇着去酒吧。 顾津平这个顶级i人是绝不会参加了,他蜷在工作室最阴暗的影音室里不出来,象征性的拨了点经费给小满,让她组织好好热闹热闹。 小满来问林幼辛去不去,她前段时间闲暇时间都被相亲塞满,此刻毫不犹豫的点头。 第7章 林介平电话打来的时候她刚开车从停车场出来,她今天开了辆超跑,车上只能坐一个人,贺兆京有那意思坐上来,结果被徐澄宁先一步拉开车门,笑嘻嘻的: “弟弟,不好意思啊,我们林妹儿的副驾不载男人。” 贺兆京被说的尴尬,摸摸鼻子,转身去坐了苏青河的车。 林幼辛打开车载电话,林介平怒不可遏的声音传出来—— “林幼辛,你在干什么?放着禀山那么好的你不见,你去泡男人?你还有没有点女孩样了?” 林幼辛哀怨的看徐澄宁一眼,心里不服:“我泡什么男人了,小宁都说不让他上车了。” “我管你说什么!群里的消息这么回事?禀山那么忙都能抽出时间,你甩我一个策划师是什么意思?你这是打我的脸还是打你周爷爷的脸?” “禀山怎么得罪你了,要你如此避如蛇蝎,连基本教养和礼貌都不顾了?你还有没有点林家人的样子了!你爸走了,你是不是就觉得没人能教育好你了?” 超跑空间小,林介平声音震如洪钟,徐澄宁作为外人尴尬的无所适从,贴着车后背一动不敢动。 提到父亲,林幼辛生气又委屈:“这怎么就扯上教养了?那我没意思和周大哥处下去,难道要吊着他?早点说清楚不是更好吗?” 林介平最看不惯她这幅随心所欲的样子,更加愤怒:“你对禀山没意思?那你对谁有意思?相看了那么多,你又对谁有过意思?你别告诉我你还是惦记那个梁霄树!” 自她和梁霄树年初时分手,几乎没有人在她面前提这三个字,这是公主的逆鳞。 但别人不敢,太上皇敢,还要一针见血的、抽筋见骨的说出来。 “爷爷你能不能别提这些陈年往事了,这和他有什么关系!” “没关系?”林介平气的冷笑一声,“你最好没有!” “当初我们林家多低三下四的求他娶你,都不算他入赘,生的孩子也跟他姓梁,可他同意了吗?还不是义无反顾的去当他的电影明星?你从十八岁到二十六岁,八年青春打了水漂,到头来就这么个结果。我告诉你,就凭这一条,你这辈子和他都没可能,再想和他在一起,除非我死了!” 话题早就偏的无影无踪,哪里还有半分“周禀山”的影子。 林幼辛在后半程已经不再说话,一脸漠然的听着,直到电话“啪”的一声被挂断。 车箱里弥漫着尴尬又诡异的安静,偶尔传来两声吸气,徐澄宁不用回头都知道林幼辛侧头抹了把泪。 她不是常哭的人,尤其是没有父母在身边后,她人生最大的法则就是要活的开心,对得起她爸的临终遗言。 徐澄宁不会安慰人,只叫她路边停车,自己换去主驾驶上,她这个状态也开不了车了。 她俩之间什么都不用多说,今夜的酒吧注定是林幼辛的主场,她先是喝了几杯血腥玛丽,然后去舞池里跳舞,身上只有一条珠光白的吊带裙,扭的很放肆慵懒。 nuber酒吧的老板崔寒和徐澄宁是朋友,叫了几个酒保关照在林幼辛身边。 也多亏了那几个酒保,除了徐澄宁没人能近她的身。 从酒吧里出来,林幼辛没有回迦南公馆,而是回了自己的公寓。 后面连着两天头疼难受,也没有给林介平打电话。 / 林幼辛和林介平大吵一架的事情,要不了两天就因为林介平的亲自赔罪传到了周载年那里,自然也顺理成章的传到了周禀山那里。 周载年想了几天,也觉得林幼辛太任性了些,这几天他也打听了,林幼辛陆陆续续见了好多个相亲对象,都没又长久交往的,想来也没定性。 其实要不是周禀山岁数大了,他最开始也不会考虑这个没爹没妈的孩子。 思想想后,周载年也来了点脾气,哼声:“我们周家找儿媳,稳重端庄,温柔贤淑还是首要,幼辛身上反骨头太多了,也不合适嫁进来,以后生儿育女继承香火也是个问题,算了吧。” 坐在一旁,临时被叫回来的周禀山忽然轻笑:“我们家有皇位吗?还生儿育女继承香火。难道只许我看上人家,不许人家看不上我?” 周载年拿茶杯的手微顿,脸色一变,抓住重点:“你这话什么意思。” 周禀山自被周载年从医院叫回来,就一直没有说话,还以为是什么天大的事,没曾想只是林幼辛不想和他结婚这件事。 这太正常了,她本来就不喜欢他,又怎么会想嫁给他。 “没什么意思。” 周禀山感觉听了一场闹剧,心中微冷,也不想再待下去。 “我也不是多优质的男人,工作忙碌的普通医生,人也无趣,还大她五岁,幼辛不情愿实属正常,您不用这么高高在上的去贬损一个小姑娘。” 周载年像见了活鬼似的看他:“我贬损什么了?你失心疯了?” 周禀山不再多说,拿起外套:“我回医院了,下午还有门诊。” “你这孩子,什么意思说清楚啊!你究竟想不想要她,你和爷爷说,爷爷给你想办法!” 周禀山脚步顿了一下,但没有停。 她如愿就好。 他拥有与否都不重要。 第6章 林幼辛那天从酒吧回家就感冒了。 徐澄宁说是她那天喝多了又穿的少,一下子遭了邪风。 她心想,这邪风也太邪了,能让她感冒发展成扁桃体炎。 《苦尔》的排练已经开始,她没有请假,秉着基本的职业操守每天戴着口罩排练,只是不出两天,身体就开始出现一些糟糕的反应,譬如眼睛流泪不止,鼻音加重,嗓子割裂的疼。 徐澄宁见状二话不说打*发她回家:“得了,不差这几天,你要真倒了才是麻烦。” “我还能坚持。” “坚持个屁,别在这里传染我们。走人。” 林幼辛拗不过好友,脑袋也昏沉,索性回家。 南崇府的公寓是前几年林介平给她准备的单人公寓,三百米左右的平层,位置在市中心,离剧场比较近。 说是单人公寓,实际规格却是按“婚房”来准备的。 大双人床、提前设计好的双人洗手台,分男女的衣帽间,更不必提处处可见的设计巧思和成双成对的碗盏厨具。 然而事实是,这里除了她,从没有任何男人踏足的痕迹,甚至连一件t恤和剃须刀都没有。 那人太傲,不愿意享受半点嗟来的金堆玉砌的生活。 林幼辛之前很多次回到家,看到孤灯一盏,都会心生悲凉的念头:原来有钱也是一种罪。 曲静潼电话打来的时候,她正在翻箱倒柜的找速食和药。 “还没吃饭?隋姨没去给你做饭吗?实在不行再请一个阿姨吧。” 林幼辛刚翻出一瓶川贝枇杷膏,也不知道有没有过期,拧开,正准备倒进嗓子里:“隋姨没来,我自己随便吃一口就行。” 平常隋姨偶尔会来南崇府的公寓给她做点能保存的速食,最近没来,可能是林介平那里离不了人。 曲静潼正抱着娃哄看小人书,忍不住叹气:“你和姥爷都是倔脾气,大倔驴养出的小倔驴,你瞧吧,你不低头老爷子绝不低头。” “我也不可能低头,本来就是爷爷冤枉我,我要去道什么歉?” 彼时林幼辛已经难受的说不出话,但心里还梗着气,嘴上也一点不让步。 林介平把话都说透了,曲静潼也不藏着掖着:“...话也不能这么说,你迟迟不结婚,难道就没半点没有梁霄树的原因?我不信。” 林幼辛自小在大姑林意真和爷爷林介平家辗转生活,和二表姐曲静潼的关系最好。 当年她追梁霄树的全过程,曲静潼一直是她的第一分享人和见证人,甚至高三毕业时那一封长达三千字的告白信,都是曲静潼代她送的。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年少时见过太惊艳的人,其他的人就没法再将就。 他们从十八岁时在一起,到如今二十六岁,八年里同甘共苦一起追梦,酸甜苦乐都与对方分享一半,如今忘的了才怪。 “...你不信算了。” 林幼辛将手里的枇杷膏仰头往嗓子里倒,黏腻的糊了一嗓子,不想再让自己说话。 “我信不信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走出来。” “妹,梁霄树那人一向自负倨傲,他把自尊看的比你重要。你们分手时他怎么说的?说不能跪着爱你!太好笑了,就因为他没有咱们家有钱,你就成了他可以舍弃的对象,这算哪门子理论?他去拍电影,赚多少又能赚的过我们林家三代经商的家底呢?” 曲静潼义愤填膺的输出,从她为了保护梁霄树的自尊心,陪他在沪市潮湿的地下室做话剧说起,说到他八年迟迟不表态的恶劣,说她从小娇惯的养着,却为了支持他的梦想,数次和家里反目。 林幼辛付出了这么多,到头来得到了什么?这桩桩件件加起来,他梁霄树就好比一个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负心汉。 第8章 “分手头一个月,你得靠从我这开安眠药才能睡着。最近刚好一点,你又忘了?” 林家人最护短,曲静潼这番话完全站在了林介平的立场,要逼她这个妹妹做一个正确的决定。 林幼辛听的头昏脑涨,身上发冷的咳嗽:“知道了,姐,你别念了,我难受。” 曲静潼骂的太上头,没察觉她的异样,只当她又装病,叹口气:“你别逃避,自己也好好想想。妹,你也大了,说话做事前也替姥爷想想,你是小舅唯一的女儿,姥爷真的最疼你了。你和姥爷吵架的这两天,他一直在高血压头晕。” 林介平有高血压心脏病,轻易动不得气。 脸上像忽然被抽了一巴掌的似的,火辣辣的疼。 林幼辛抱着膝,沉默许久:“我知道了,我明天给爷爷道歉。” “唉,你听话就好。” 被夜幕包围的房间一片昏暗,她挂了电话,握着那瓶枇杷膏,在没开灯的房间里枯坐了许久,直到最后在沙发上趴着睡着,脸下一片湿濡,身上滚烫。 / 周禀山最近来医院都比较早,他每周一周四出门诊,剩下的时间不是排了手术,就是在住院部。 李斯也来喊他去急诊科的时候,他正要带实习生去查房。 “主任,急诊科来了个患者,说气管憋的厉害,快窒息了,王医生要我来叫您去看看!” 周禀山眉心微皱,拉上口罩,推开门大步跟他往外走:“年龄,职业,基本病史。” “六十六岁女性,农民,有心脏病史,颈部有明显肿块,因为经济条件所以没有经常体检,其余情况不清楚。” 周禀山心里大致有数,从b栋住院部去c栋急诊大楼的时候,给姜姣打了个电话,麻烦她有空的话,能不能带自己的实习生录些病例,别闲着,等他回来再查房。 姜姣看见周禀山的来电心都跳快了两拍,喜上眉梢的答应:“有时间,我现在就去安顿他俩。” 挂了电话,李斯也戏谑的冲周禀山开玩笑:“主任,还是你牛,姜医生上午还有会,竟然就这么爽快的帮你忙了,我们可没有这待遇。” 周禀山脸上闪过一丝疑惑。 李斯也嘿嘿笑;“姜医生对你有点意思啊,你没看出来啊。” 如今周禀山入职也要有一个月了,李斯也和他一起吃过几次食堂,发现周禀山虽然冷,但人品医术没得说,这几天主动搭话,关系拉近了不少。 周禀山淡淡看李斯也一眼:“我没看出来,可能是你看错了,这种话别乱说。” 李斯也惊讶:“?那么明显你看不出来?姜医生可只在你来办公室的时候化妆。” 周禀山不想再搭话,说话间他们已经到了电梯口,进电梯之前,电梯门前经过一人。 那人看起来有些虚弱,身上穿了件时髦的黑色长款皮风衣,短裙高筒靴,带着棒球帽,没打理的长发柔顺的披在肩上,显得那张巴掌脸愈发的小。 周禀山心里一紧,还没说话,电梯门已经关上。 他想了想,拿出手机发了条微信。 / 林幼辛是在输液的时候才发现周禀山竟然给自己发了微信。 他俩自加上微信就没有说过话,凭心而论,林幼辛一直暗叹这位周大哥的聪明。 他们只相亲过一次,他就能敏锐的感知到自己并不愿意继续的意图,且从没有打扰过,这无形中给她减了负。 但此时,她看着那个一片寂静雪地的头像,有点惊讶。 z:[在医院?] 林幼辛顿了顿:[嗯。] 他看到自己的了? 消息发出去对方没有立刻回,可能是在忙,她也没有刻意等,切出对话框问徐澄宁在哪。 小宁:[北艺办了个话剧编剧交流会,我昨晚刚落地京北,怎么了?] 林幼辛头疼的嘶了声:[没事儿,我扁桃体发炎,有点烧,来医院输液了。] 小宁:[嘶。你输液容易睡觉,别一会儿回血了。你姐呢?她今天不上班?] 林幼辛叹气:[你都说她在上班了......] 她是昨天半夜在沙发上睡到迷迷糊糊,先意识到自己冷,又觉得鼻塞头疼,往起一站还四肢发软,往额头上一摸,这才发现自己发烧了。 家里没药,也不敢和林介平说,索性自己来医院。 小宁:[要么我给顾老师或者贺兆京打电话,让他们去陪你吧。] 林幼辛:[算了,我上个闹钟。没事,别麻烦了。] 手机电量也不算多,她没敢再用,上好闹钟就攥在手里。 从小体质所致,她一输液就大脑昏沉,没两分钟就会睡过去,这时候闭上眼睛,脑子里盘旋的全是昨晚曲静潼说的那些话,要么就是和梁霄树的那些过去。 反复纠缠的回忆就像心头一道长疤,时不时隐隐作痛,再将她的心扎了个的稀巴烂。 她觉得自己被套在一个枷锁里,卸不下,也逃不开,想要挣扎,却反而被捆的越来越紧。 大脑昏沉,身体开始歪斜,快歪倒的时候,一只有力的手臂迅速握住她的肩膀,帮她稳住身体。 “幼辛。” 她听过见有人叫她,那声音莫名的远。 谁? “幼辛。” 周禀山又叫了一遍她的名字,声音却依旧不大,像怕惊动她似的。 林幼辛模模糊糊睁开眼,似乎看见了单膝半蹲在她面前的人。 他带着口罩,她有点不敢认。 “...周大哥?” 周禀山见她醒了,松一口气,“幼辛,不舒服吗?” 林幼辛眨眨眼,再一次确认:“周大哥?” 周禀山见她呆呆的看着自己,只是重复问他是谁,猜她是太不舒服了,脑子转不动,直接伸手用掌心挨了下她额头。 果然发烧了。 “能走吗?我找护士调个病床,你去躺着输。” 周禀山收回手。 林幼辛反应了一会儿,动了下腿,好像有点麻。 但她点头。 周禀山回头看了眼李斯也,“斯也,你帮她拿下包。” 说着将她那支价格不菲的爱马仕递给李斯也。 李斯也老早就在一旁惊呆了,听见周禀山的声音后连声“哦哦哦”,接过包。 周禀山腾出手扶着林幼辛站起来,他的手很有力,握的她肩膀有些疼。 林幼辛一直在借他的力起身,谁知她坐久了腿软,周禀山松手的瞬间,她竟然往前一杵,直接栽进了他怀里,额头撞到了他的脖子,手抓住了他腰侧的白大褂。 一瞬间,淡淡的消毒水和洗衣液混合的味道扑鼻而来。 身后围观全程的李斯也瞬间震惊的睁大眼。 周禀山也僵住:“...你...” 林幼辛同样尴尬的闭眼,没想到自己会腿软到站不住,心脏狂跳:“...有点腿麻,不好意思。” 周禀山在她身体软下来的瞬间,就条件反射的揽住她的腰,但一触即分,此刻只虚虚将人拢住。 此时他深吸口气,低头,声音几分忍耐:“...所以你能走吗?” 林幼辛觉得丢人,手里还攥着他腰间的白大褂,红着脸小声:“...好像不能。” 第7章 周禀山给她推来一辆轮椅。 她手背上的针头因为刚才的动静走针了,他又叫了护士来重新扎。 “医生怎么说,普通发烧还是流感。” 上电梯的时候,周禀山问她,视线却落在她渗血的手背上。 也许是在他的工作主场,周禀山显然要比那天在秦水南居更自如。 “扁桃体发炎导致的发烧。” 她的声音沙哑,怀里抱着自己的包,有种小学生第一天开学的无措。这还是她生平第一次,打吊针要被推去病房的。 := “周大哥,我有必要住院吗?只是扁桃体炎。” 周禀山在她苍白的脸上瞥一眼,一时分不清医德里是否夹杂私心,只沉声说:“最近入冬流感加重,还是不要大意,回家没人照顾的话,最好在医院治疗几天,免得感染成肺炎。” 肺炎?这么严重? 她不敢再抗拒。 途径国际住院部的护士站,里面的小护士们见周禀山亲自推了人来,不由得纷纷眼神惊讶又稀奇,还暗夹着几道芳心破碎。 其中有位二十出头的小护士殷勤又八卦的跑出来,“周主任,有什么要帮忙的?” 小护士在林幼辛脸上身上打量,眼中难掩惊艳。 国际部的患者不缺有钱有颜的,但这位属实长得好看,说是明星也不为过,三庭五眼极精致,一张浓颜大青衣的脸,黑色长款皮衣挡住身体大半部分,但隐约露出来的长腿和细腕,就知道身材不俗。 啧啧,怪不得周主任亲自送来,原来高岭之花喜欢这款。 林幼辛被看的尴尬,压了压棒球帽的帽檐。 周禀山直到将人扶到病床上,才回答护士小姐的问题,疏离中带微量的温和:“不用了,我稍后调个班过来,谢谢你们帮忙调度病房。” 第9章 医院的病床和病房一向是紧俏资源,好在这几天入院的人不多,再加上周禀山这种能上手术台的副主任手下有床位的定额,这才能给她匀出一套国际部的病房,但也保不齐要别人的疏通帮忙。 林幼辛第一次见他在人情世故上的周到,有点意外。 她以为周禀山是冷到只会发号施令的那一类。 李斯也和护士小姐没多久就离开了,诺大的单人病房一时就他们两个人,有点相顾无言的尴尬。 “吃早饭了吗?”周禀山沉默过后问她。 “...没有。” “昨天晚上吃饭了吗?” “...也没有。” 林幼辛清晰的的看见坐在不远处的男人蹙眉,和她爷爷要训人前的微表情如出一辙,她心里惯性一抖,做好被骂的准备,然而下一刻就听见周禀山的声音,说睡吧,睡醒了吃饭。 林幼辛看了他一眼,说好。 快十一点的时候才打完吊瓶,她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周禀山已经不在了,是护士小姐来给她拔的针,并说下一次输液在下午。 “周大...周主任呢?” 掌心不知道被谁塞进来一张暖贴,她疑惑的搓了搓。 护士小姐弓着腰给她贴胶布,不动声色的看她一眼:“主任给你打饭去了,你睡着的时候他一直在这儿陪你。” 明明很稀松平常的一句话,却被护士小姐说出了特别的优待。 林幼辛忽然的沉默,随后举着手里的暖贴:“那这个是?” 护士小姐微笑:“也是主任给你贴的,冬天输液手凉,他怕你难受。” / 之后三天基本都是这个模式,周禀山会给她亲自从食堂打了饭送来,且一日三餐每顿都不重样。 林幼辛也开始观察他。 三十一岁的周禀山和记忆中的周大哥还是有许多重合点的。 譬如他还保留着洁癖的习惯,进病房后会先脱掉有细菌的白大褂挂起来,露出里面的黑色圆领长t,洗好手后弓着背在桌子上摆盘,衣服贴身时,偶尔隐约可见上身微鼓的肌群。 林幼辛没有问他为什么要每天一起吃饭,反正从第一顿开始,他就没有要走的意思。 成年人对一些事情总是心照不宣,林幼辛没什么所谓的默许了。 只是她偶尔会疑惑,他这几天的争取,似乎与前几天一条微信都不给自己发的“消极怠工”有点矛盾? “前段时间有点忙,一直没有联系你。听说你在准备新话剧的排演,还顺利吗?” 严格意义上说,周禀山确实不算一个话多的人,他的话总是说的恰到好处。 林幼辛舀一勺滴了香油的虾仁鸡蛋羹,囫囵:“顺利的。” 她以为周禀山说自己工作忙是借口,直到这三天他好几次匆匆吃几口就会被一些突发状况叫走。 有一次,林幼辛实在忍不住问他:“你不是每周只有两天门诊吗,怎么会这么忙?” 在医院住了三天,她气色好很多,人也恢复到一贯的活泼,而得益于生病的这三天,他们熟悉了不少。此刻她身上穿着隋姨送来的睡衣,可爱的草莓小熊,翘着腿趴在床上和他闲聊。 周禀山没有直视她,略微错开一点视线,顺便收拾吃剩的餐盒:“除了门诊,还有手术、查房,带教,开会,门诊只是一小部分工作。” “因为你是副主任?” “有一点关系,但大多数医生都很忙,有没有职称都一样。” 林幼辛心中来回考量他的繁忙程度:“所以这是你一直没有找过女朋友的原因?” “...差不多,但也不完全是这个的原因。” “那还有什么原因?” 林幼辛好奇,趴着往他的方向挪了挪,两条小腿上翘的晃着。 她没有穿内衣,这是她大学在美国读书时形成的习惯,那边对凸-点自由看的很开,要不是如今生活在中国,她可能上街都不穿bra。 而这时候她身体微倾,笑意明媚,整个人都有种不受束缚的跳脱。 周禀山立刻移开眼,轻咳:“没什么。你今天出院,林爷爷来接你吗?” 这人冷不丁的一句话,林幼辛的情绪瞬间down下来,甚至哀怨的看他一眼,嫌他哪壶不开提哪壶。 林介平已经三天没有联系过她了,只派隋姨来送了点衣服,连叮嘱的话都没说过,可见气的不轻。 “没有人接来我。”她丧丧的说,话音里不少泄气。 周禀山抬眼看她,林幼辛和林介平吵架的事他知道,也能从她生病这件事中揣摩出一二,这个结并不好解。 林老爷子可能并不全是因为她不配合和他见面而生气,或许还有其他原因。 周禀山看她一眼,发现自己总是能捕捉住她身上莫名的颓然与孤单。 “幼辛,你...” 安慰的话刚要说出口,林幼辛已经先他一步收拾好自己的情绪,开玩笑的看向他:“周大哥,要不你送我回家?” / 周禀山下班已经要晚上六点钟。 恰逢周五,头外惯例要聚餐,又碰上科室主任翟江涛出差回来,想给周禀山办个接风宴。 “虽然晚了一个月,但是禀山你别怪我,实在是担子太重了啊。” 翟江涛年纪已快六旬,和周禀山的博导陆锦埕教授是同门师兄弟,当年周禀山在陆锦埕团队里做助理手术的时候就有过几面之缘,对他颇为欣赏,还动过把自己侄女介绍给他的想法,奈何人家并不接招。 周禀山客气的笑一声:“抱歉翟主任,我今天有点私事要处理,就不和大家一起聚餐了。” “私事?” 翟江涛颇为意外,在他印象里,周禀山不像是能被私事绊住的人。 “很着急吗?” 翟江涛还想争取,顺便再替自己侄女努力一下。过了今天,下次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有机会。 李斯也作为在场唯一的知情人,笑呵呵的打圆场,“主任,周哥有个朋友病了,估计要照顾一下,下次聚吧。下次周哥肯定来。” 周禀山睨了替自己擅做决定的李斯也一眼,没计较。 外科科室最不缺八卦,前两天头外高岭之花从急诊科接了个姑娘,一路护送到住院部的事儿早就经李斯也的嘴传开了。 众人说什么的都有,有传女朋友的,有传妹妹的,有传追求者的,但碍于周禀山那张冷酷脸谁都没敢来问。 周禀山自然也不会说,全当听不见。 林幼辛很早就已经收拾好了行李,一支隋姨拿来的中号旅行包,一支手提包,此时两包一人一起坐在病床上等待。 周禀山进来时就看见这幅场景,她很乖的坐在床上玩游戏,两条腿来回晃。 林幼辛听见开门的动静,放下手机,诧异中带点犹豫的冲他挥挥手:“...真来送我?” “嗯。” 周禀山走过来,提过那只中号旅行包:“走吧。” 很少有人在晚上办理出院,这时候住院部上下楼都是家属去食堂打饭的身影。 一起等电梯的时候,周禀山的电话一直响,像有人催促。 林幼辛:“有事?” 周禀山随便回复几句,将手机收起来:“同事聚餐,不重要。” 林幼辛点点头,又随口问:“你每次打饭的食堂在哪?” “d栋地下一层。” 电梯口旁边正好有医院布局图,林幼辛看过去,眼睛慢慢睁大,住院部在b栋,门诊部在a栋,原来abd三栋距离并不近,来回往返起码要三十分钟。 这些他一句都没有提过。 回去的路上林幼辛没怎么说话,只当一个安静的副驾,倒是周禀山偶尔回几条同事微信语音,期间夹杂着几句不好意思。 周禀山的车还是那个雪夜,她在便利店门口看到的黑色奔驰,落地大约三十万左右的suv,不算贵,但车的性能很好,配置也高,车上有股淡淡的薄荷清新剂的味道。 而和大多数一坐进去就有股隔夜烟味的车相比,周禀山的车和他这个人一样,给人以稳定、干净、踏实的感觉。 即便林幼辛性子再执拗,再看感觉行事,此刻也无法否认,周禀山不愧是林介平严选,他的优质点全藏在细节处,而细节决定成败。 途中路过水果店,周禀山下车买了些丹东草莓和猕猴桃,路过药店又买了两瓶川贝枇杷膏和止咳糖浆,上楼的时候一齐提给她。 “多补充维生素。话剧演员费嗓子,容易出现咽炎和扁桃体炎,家里要备点常用药。” 林幼辛接过,一时无言。 周禀山也不打算说话,他知道三天相处并不足以改变什么,已经十分知足。 他一向不喜欢强人所难,之前不打扰是不想给她增加负担。但这次生病确实是一个契机,事在人为的部分他尽了全力,剩下的就只能交给老天爷。 林幼辛看他似乎也没有要说话的意思,只好咳嗽两声:“那周大哥我先回去了。” 第10章 “嗯,再有不舒服打我电话。” “...好。” 电子门锁“咔嗒”一声开了,林幼辛走进去,在关上门前又犹豫,回头:“周大哥。” 周禀山还没走,双手抄兜站在门口,像个守卫般:“怎么了?” 夜幕降临之后,房间里没开灯,只有楼道里的灯光在玄关口投下莹莹一角,一个站明一个站暗。 周禀山的大衣外套上打了一层薄薄的昏黄灯光,莫名的柔和。 “其实我说让你送我回来是开玩笑的。”林幼辛颓然扯出一个笑:“不好意思啊,我这人有点坏,耽误你和同事们聚餐了。” 她习惯了用游戏和玩耍的态度和那些相亲对象相处,下意识也对周禀山使用了同样的方法。 但他似乎不该被这样对待。 周禀山听见她的话,顿了顿,“聚餐不重要。” 聚餐不重要,送她回家重要吗? 但成年人的工余社交,似乎也是职场中必不可少的一环。 林幼辛看向他,再一次觉得,周禀山作为备选结婚对象,真的很优质。 她愧疚更甚:“这是两码事,我毕竟是在开玩笑,你也不知情,所以......” “我知道。”周禀山忽然打断她的半截话。 林幼辛微愣:“啊?” 周禀山看向她,认真:“我知道你在开玩笑。” “所以你不用和我抱歉,我不会怪你。” 第8章 林幼辛的心脏倏的乱了一拍。 好像已经很久没有人和她说过“我不会怪你”这种话了。 林介平怪她,三天不肯打一个电话来,静潼虽然不直说,但她知道静潼也在怪她,因为她害静潼最敬爱的姥爷生病,大姑更不必说,在她拒绝和郑朔继续联系后,没有主动和她讲过一句话。 甚至梁霄树在和她分手前,也难免怪她。 他说:“林幼辛,你当然可以永远自由,永远理想主义长存,那是因为你有钱,有放纵的资本。但我没有,我不能当作我们之间的差距不存在,更不能放弃尊严跪着爱你,不能用一张结婚证,理所应当的和你一起躺在你们林家的功劳簿上当米虫。” 全世界都在怪她,各有各的立场,也各有各的理由。 她仿佛千古罪人。 周禀山察觉她神色不对,握拳克制,最后还是选择退后一步,手按住门:“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他想她需要自己的空间。 林幼辛垂着头,默默点了点:“周大哥你路上注意安全。” 周禀山微微扬了下唇:“嗯。” 关上门,连走廊里最后一丝灯光都被挡在门外,她将手里的水果和药品放在玄关柜上,伸手摸索玄关的灯。 一室莹莹暖色灯光,她看见玄关口她贴着的情侣钥匙扣,是年初很火的“小新回来了”和“小爱回来了”,一人一把车钥匙,回家就把钥匙扣贴进卡扣凹槽里。 很形式主义的浪漫。 但现在她看着只觉得心烦,直接一把扯下来,丢进垃圾桶。 她将周禀山买的水果拎去料理台,草莓很大个,吃两三个就能饱,她将剩下的放进冰箱,收拾收拾就洗澡睡觉了。 / 身体好了之后,她按部就班的去剧院排练,林介平还是不与她通话,她便私下找隋姨询问近况。 隋姨是家里用久了的阿姨,早就处的如自家人一般,对着她连声叹气:“还是老样子,吃了药就会好一点,不吃药就头晕,前天还因为头晕的太厉害,请医生来家里输了液。” “去医院检查了吗?” “没有,你爷爷一向不喜欢去医院,好在社区医院的医生也不错,输了液就稳定了。幼辛,你最近身体怎么样,扁桃体炎好点了吗?” 隋姨似乎在拿着电话走动,她偶尔能听见一阵低缓而浑厚的咳嗽声,反应几秒钟后眼眶微湿:“我好了,住了三天医院,是周大哥照顾在我。” 这时候提周禀山是最管用的。 隋姨声音瞬间挂了点喜色,像是说给谁听似的:“周先生照顾你的呀,我就说那天给你送衣服,他老在病房里,那要不要请人家来家里吃顿饭谢谢他?” “......我问问他吧,他工作挺忙的呢,平时吃饭的时间也不太够。” “好好好,你问,不过再忙也会有休息的时间吧,算了,我不插嘴,你们年轻人自己安排,想吃什么告诉我,我来准备!” “好。” 挂了电话,她在窗口站了一会儿才回排练室,刚要放下手机,手机震动了一下。 打开一看,果真是林介平的消息,让她定个时间,和周禀山商量来家里吃饭的事情。 林幼辛挺哭笑不得的,回复:[您终于肯和我说话了?] 林介平傲娇的很:[看在禀山的面子罢了。] 林幼辛扯了下唇,没再回复。 挺好的,反正人这一辈子就是图个皆大欢喜。 个人意志从来都不重要。 请周禀山来家里吃饭的事情就这么定下了,林幼辛负责约他的时间,林介平负责向周老爷子致歉。 不过周禀山的工作确实忙,时间不能约中午,只能约晚上。 曲静潼知道周禀山要来家里吃饭,闹着也要来。 林幼辛:“你随便,正好把豆苗儿带上,转移一下爷爷的注意力,别总是逮着我训。” 曲静潼早就失了智,吱哇乱叫,“没问题!” 定好去家里吃饭的日子,林介平三令五申要她准时,不要摆臭架子,林幼辛心想自己从没和周禀山摆过臭架子,但还是听话的和剧组提前请了两个小时的假,预备到时候回去帮忙。 隋姨问她周禀山喜欢吃什么,林幼辛纳闷:“我怎么会知道?” 隋姨激动:“你问他啊!” 眼看着林介平又要生气,林幼辛无奈拿出手机,缓慢敲字:[周大哥,你爱吃什么?有没有忌口?] 原以为又要等一个世纪,但周禀山今天似乎空闲的很,回消息很快:[我不挑食,除了奶制品,大部分食物都可以。] 林幼辛挑眉:[乳糖不耐受?] 周禀山:[嗯,我喝奶会吐。] 林幼辛有点想笑,想不到周禀山竟然会是这种体质,岂不是失去不少人间美味。 林幼辛:[好,我知道了,不会让你吐的。] 他回复:[谢谢。] 又问:[你爱吃什么,有没有什么忌口?] 林幼辛想了想,故意说:[我爱喝奶,大部分食物都不喜欢,不喜欢的都算忌口。] 她很期待自己恶作剧的效果,一直抱着手机等待回复,但这次周禀山过了很久才回,且回的内容很无聊。 是一个黄豆小人头上冒问号的表情。 林幼辛嫌弃的“咦”一声,丢开手机。 / 正式吃饭的那天是个周五,林幼辛还是迟到了。 但这次真的不怪她,剧组同事排戏的时候崴了脚,她将人送去医院,再往迦南公馆开的时候正好赶上晚高峰。 好在她不回去,家里也不会开饭,紧赶慢赶,终于在六点半到达,一进门就看见坐在沙发上的周禀山。 他今天穿了件浅咖色的套头针织,同色系休闲裤,正和坐在对面沙发上曲静潼聊天,时不时低头和某个小人儿说说话。 豆苗三岁半了,扎了个两个羊角辫,抱着一本小人书踉踉跄跄扑在他腿上,咬着手指抬头嘿嘿笑着看他,和她老母亲如出一辙的花痴脸。 “好,你先别动,叔叔先给你擦擦口水再讲故事。” 周禀山很耐心,抽了两张宝宝纸巾,在她唇周轻轻按压擦拭,又将她的手指从嘴里抽出来,细细擦干净。 林幼辛吃瓜的往曲静潼那儿看了一眼,只见她二表姐一脸痛心疾首的复杂表情,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幼辛回来啦!”隋姨上菜的时候刚好看见玄关口的她,笑眯眯的,“哎呦,今天真漂亮呀!” 林幼辛刚想说一句“我哪天不漂亮”,一抬头,和周禀山对上视线。 他转过来,她才发现原来他今天的浅咖套头针织是小v的领口,看上去没那么板正,有一点点慵懒,依旧带着细边框眼镜,莫名的人夫感。 豆苗看见她连声尖叫:“小姨!!!漂亮小姨!!!” “喊魂儿呢你。” 林幼辛立刻收回眼,洗了手过来抱豆苗,顺便朝曲静潼炫耀的眨眨眼,又冲周禀山的方向抬下巴,静潼气的大大翻了她一个白眼。 豆苗儿兴奋的抓着林幼辛的法式卷说:“小姨,我也要这个头发!” 林幼辛在她脑袋上毫不温柔的呼噜一把,下嘴残忍:“就你那两根小黄毛算了吧,等你长大了小姨给你烫啊。” “林幼辛,你和我闺女说什么呢,少打击她自信心。” 豆苗一下抱住林幼辛脖子,生气嘟嘴:“妈妈不要凶小姨,小姨香香!我长大要和小姨一样漂亮!” 第11章 林幼辛满意微笑。 曲静潼马上要在心梗的边缘,气的着将自己闺女抢回来,顺便在林幼辛胳膊上拧一卷子*。 “嘶!好疼!” 林幼辛疼的脚下一个趔趄,差点一屁股坐沙发上,多亏被身后的周禀山扶了一把。 “没事吧。” 她今天穿的是两截式的裙子,上身是花青色的荡领一字肩打底,下身是水墨风的花色包臀裙,中间露一小截腰。 周禀山的手就虚扶在腰上面几寸,明显刻意避开了。 “没事哦。” 林幼辛感受到后背靠近的蓬蓬热气,身体微僵,但只两秒钟,便轻飘飘的转了个身,搓着胳膊,头发一荡一荡的从他身边跑走了。 吃饭的座位安排,她自然坐在周禀山旁边,豆苗闹着要挨着他俩,曲静潼头疼,只能顶着林介平的冷眼将孩子放在林幼辛腿上,她吃饭自然不方便。 “我帮你夹,想吃什么?”周禀山见状垂首问。 豆苗儿举勺子:“肉肉!” 林幼辛举筷子:“...肉。” 耳边忽然落下很轻的一声,林幼辛侧首,看见周禀山清隽含笑的侧脸和眉眼。 这好像是她第一次见他笑。 还挺好看的。 吃完饭,林介平兴致高昂,要和周禀山下棋,林幼辛就成了那个在旁边端茶倒水陪孩子玩儿的。 “幼辛,你也来看看,以后你和禀山无聊也能对弈。” 林幼辛正盘着腿坐在地上陪豆苗拼积木,听见那句“以后”没说话,但总归也没抗拒。 隋姨正好进来给送水果,笑着打趣:“哎呦,老爷子你就别让幼辛学了,她想学以后自有人教,现在学什么!” 林介平立刻朗声大笑:“是,我教了她这么多年,她也不学。看以后嫁了人有没有人能治她吧。” 林介平暗示性的让了周禀山一走棋。 周禀山跟落一子,没吭声,侧首,视线落在她身上。 在一众哄闹与其乐融融中,她抱着豆苗儿,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微笑,像投降也像妥协。 尽管不想承认,但他知道,她其实没有那么情愿。 / 棋局在九点准时结束,曲静潼老早就带着豆苗儿走了。 “禀山,幼辛就麻烦你送她回去了。”林介平拄着拐杖,笑眯眯的在门口送别他们,眼里写满了‘般配’两个字。 周禀山稳重点头:“您放心。” 林幼辛则没心没肺的站在门口挥手:“回去吧,外面冷,就您那身子骨,得好好保养。” “我身子骨怎么了?我好的很!不像你,扁桃体发炎还要住院,弱不经风的,还麻烦人家禀山。” 林幼辛无语,心想我不麻烦他,您能有今天这么好的心情吗? “林爷爷,我们就先走了。” “好好,开车注意安全。” 周禀山的车停在小区门口,他们一齐步行走过去。 林幼辛又看见那间便利店,想起他们那天第一次见面,有点好奇的问:“周大哥,你当时为什么会给我买那支粉色打火机?” 周禀山始终和她保持半臂距离:“看你很想要,就买了。” 他给了一个很不是理由的理由。 林幼辛笑出声:“我还以为以你的性格,要先给我来一顿说教。” “说什么?” “就...抽烟有害身体健康、女孩子不该抽烟之类的。” “没必要,你是大人了,有自己的判断,也有自由。” 周禀山说的很坦然,林幼辛忽然顿住脚,侧首看向他。 小区的步道上都有路灯照明,因为她忽然的顿足,周禀山比她往前走了好几步,在地上拉出长长的影子,察觉她落后了,立刻停下来等她。 今天的冬夜难得下雪,恍然间,她脑海里竟然出现了几个关于未来的瞬间。 譬如和一个人牵手散步、一起逛超市、一起看电影、一起抱着花走在满天星吊灯的长街上看街边川流不息....... 一种世俗意义的幸福。 与荷尔蒙、爱情、相爱,毫无关系,是只要和一个本身就很好的人一起,就能获得的幸福。 那个人从来没有脸,只是一个幻影,现在放上周禀山的脸,好像也不算违和。 “怎么了?”周禀山折返回来,低头看她。 “没事。” 林幼辛摇摇头。 上了车,周禀山熟门熟路的将她送到南崇府。 车停在楼下面,两人都没有下车的意思。 周禀山按开阅读灯,沉出一口气,他并不想让她为难。 林幼辛心里也在纠结,她不确定周禀山想和自己走到哪一步,是暂时相处,还是有结婚计划的那种。 她不确定他所面对的家庭压力,是不是如她这样复杂且急迫,亦或是,他还有其他更好的选择? 他们在车里各自沉默了两分钟,最后由毫不内耗的林幼辛率先开口。 “周大哥,你有结婚计划吗?” 周禀山搭在方向盘上手臂完全僵住,但只停顿了两秒钟,便利落回答:“有。” “你现在有接触其他的相亲对象吗?” “......我哪里来的其他对象。” 林幼辛莫名品出一丝无奈,纳闷的看他一眼,继续直奔主题:“哦,那你计划什么时候结婚?” 此刻,周禀山已经完全确定她想说什么了。 即便是傻子也该明白。 他克制的侧首望向她,一脸平静:“我的年纪摆在这里,自然越快越好。” 第9章 林幼辛是有点震惊的,但也只是有点。 毕竟三十一岁对他们这样的家庭来说,属实不算小。 而且如果她没记错的话,那天周爷爷有提过,周禀山是家里的大哥,后面的弟弟和妹妹都结婚有孩子了,只剩他。 他着急也无可厚非。 但就算这样换位思考,车厢里的气氛也有些尴尬,林幼辛偏过脸,脸颊有点发烫。 很奇怪的感觉。 周禀山轻咳,胳膊搭在方向盘上,又默默放下:“抱歉,吓到你了吧。我的意思是....” “我知道。”林幼辛托腮回头,连忙接话:“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周禀山霎时看向她,在看到她一脸清澈的表情后,加快的心跳稍歇。 “......我在想什么?幼辛。” 林幼辛觉得周禀山叫自己名字的时候,总有种郑重的感觉。 她单纯理解:“和我一样啊,周爷爷给你的压力很大吧。” 车厢里安静一瞬,周禀山心跳很快渐落式平缓下来,回归正常值,视线落在她眼睛上。 眼前人的眼睛,一眨一眨的,像星星般闪烁,和小时候一模一样。 周禀山盯着她看了两秒,最终什么都没说,只是笑着偏回头,目光直视前方,温声:“好,你知道就好。” 林幼辛纳闷歪头。 这是今晚周禀山第二次笑了,可她却不太懂那笑容里的意思。 这人真挺怪的,不是高岭之花吗? “回去休息吧,时间不早了。”周禀山笑够了,看向她,一贯清冷的眼中带着几分柔色。 “哦。” 林幼辛低头看时间,微讶,竟然快十一点了,他们在车里呆了一个小时? 她拉开车门,朝里面摆摆手:“周大哥,那你路上注意安全。” 周禀山摇下副驾车窗,略微探过些身体:“进家门后发条微信给我。” 林幼辛:... 这又是为什么呢? 但她知道自己大概率无法和周禀山共脑,于是从善如流的点头:“好。” 周禀山眼中流露出赞赏的目光,与她摆手。 / 林幼辛的公寓在二十三层,上了楼,先将全屋的灯都打开,又去浴室放了水,等彻底收拾好,躺在床上的时候,才开始复盘今晚的一幕又一幕。 她已经不记得上一次林介平这么高兴,是在什么时候了。记忆里,在她父亲林俭章过世后,林介平就一直没怎么笑过。 那年公司集团人心惶惶,爷爷一夜之间头发花白,大姑站出来挑大梁,她和年幼的静潼被一齐送往爷爷家照顾。 林介平对她从来是纵容的,那里面很难说没有对她从此将是孤儿的愧疚。这么多年,她一直在林介平的保护下长大,在大姑接续的基业上潇洒,除了陪着梁霄树的那几年,她确实没有吃过半点苦。 反倒是爷爷,一把年纪了,却总要为她操心。 “幼辛,你爸爸已经走了,你妈妈再嫁澳城,十年都没回来过一次,更别说管你的终身大事。爷爷今年八十二,顶多再陪你十年,十年之后呢?你要我看着你一个人孤单留在这世上再闭眼吗?你叫我怎么有脸去见你爸爸。” “你大姑给你找的那些人,家族利益远大于个人幸福,我走了以后把你一个人留在林家,你怎么撑得住那些勾心斗角?” 第12章 这些话林介平不止说过一次,但之前她一次都没往心里去。 直到这次林介平发了大火...... 这种时候,她再紧抓着所谓的“爱”不放,或许就太自私了。 可是。 可是。 嫁给周禀山,真的会幸福吗?和他结婚后,他们要做一对怎么样的夫妻呢? 他工作那么忙,为人刻板无趣开不了玩笑,饮食习惯和她也大不相同,他们之间除了迫于家庭压力需要快速结婚这一个共同点外,好像没有任何可以聊的话题。 他会出轨吗?会要求她生儿子吗?这么多年没有女朋友,是有毛病还是gay? 周家那种严肃、端正的家风,她真的适应的了吗? 这些问题可能完全不在爷爷的考虑范围内。 爷爷只是从世俗意义上考量一个人,以此筛选出一个相对优质的男性。至于生儿育女、生活陪伴、情绪价值等等,似乎完全不重要。 林幼辛仿佛背了一块巨石前行,她知道自己既然做了决定,就注定要往前走,但难免提前恐惧。 她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原本要复盘的人,反而将自己心里复盘的乱七八糟,最后脸往枕头里颓然的一埋,连自己怎么睡过去的都不知道了。 / 第二天是周六,林幼辛照惯例去剧场排练。 他们自由职业者不按工作日的安排,有排练需求就来。 林幼辛昨天一晚上没睡好,中午吃过饭想休息一会儿,结果顾津平来找她开会。 工作室做的另一部话剧《幼狐仙》的报批视频已经通过有一段时间,首演排期定在下个月,但近几年经济下行,话剧也开始尝试创新型剧目和更广泛的宣传方式。 《幼狐仙》的原著是一位网络作者的奇幻作品,先后拍成了电影和有声剧,顾津平觉得也可做话剧尝试,所以买了版权回来改编,只是《幼狐仙》线上的宣传却很一般。 顾津平:“我有个朋友建议带主创做一场直播,也能吸引一些剧迷,你们觉得呢?” 徐澄宁:“我没意见,看幼辛和苏青河有没有意见。” 林幼辛的苏青河在话剧里分别饰演小狐狸精和道士,苏青河本身也是网剧演员,直播这一套他很熟,只不过他昨天排练骨折,现在在医院,要合体直播的话,可能要林幼辛去医院配合。 林幼辛无所谓的耸肩:“我ok啊,你们定好时间告诉我。” 徐澄宁看一眼她的黑眼圈:“那你上镜可得状态好点。” 直播需要联系平台方,中间协调排期的时间大约在一周,时间不着急,林幼辛记录了时间就走了。 她开完会,拎着水壶想去茶水间眯一会儿,林介平忽然发来消息。 爷爷:[我和你周爷爷的入伍纪念晚宴还是决定要办,不过这次已经全权交给策划师来筹备,时间定在这周末,你那天早点到。] 经过昨晚,林介平对她的push也松了一点。 林幼辛打趣爷爷:[怎么不用我和周大哥了?] 林介平从善如流:[禀山说你们工作都忙,还是交给专业的人来做比较好。他还说,你上次也是那个意思,不是不想帮忙。你周爷爷那边也说理解,还说这次晚宴之后要邀请你去家里吃饭。] 周爷爷理解吗? 林幼辛不信的哼笑一声。 她估计周载年早就不高兴了,他们那种守规矩的正经人家,被她这么拒绝的下面子,怎么还会心甘情愿的邀请她去吃饭。 但她已经不会再忤逆林介平了,乖巧回复:[那就谢谢周爷爷了。] 结束和林介平的对话,退出来是余光瞥见一排置顶下的那个头像,一片寂静雪地。 她点开,最新一条消息是她昨晚发的“到家了”,然后周禀山回复了一个“好的”。 就很人机。 想了想,她还是决定给周禀山发条消息。 有心:[周大哥,你在爷爷们面前说我好话了?] 今天周六,他应该在休息,回的还算快。 z:[没说好话,说实话了。] 林幼辛手指悬在屏幕上,倒是没想到他会这样说话。 有心:[哦,那谢谢了。] z:[不客气。] 好吧,就这样吧。 周禀山本来也不是会逗乐子的人。 林幼辛无奈的想。 / 说是私人晚宴,但来的人不算少,多的是当年的老战友,还有双方生意中的伙伴。 晚宴就在迦南公馆办,林幼辛在自己房间坐着,任由化妆师给自己盘头,带耳环,別发簪。 她的礼服一早由隋姨送来,一条露胳膊的石榴红新中式旗袍。 她看见这色儿的时候,微微蹙眉,觉得这种场合太扎眼。 曲静潼带着豆苗儿来看她,同样笑着打趣她:“好家伙,你这搞得像要出嫁似的。” 林幼辛嗔她一眼,她今天的妆容偏大气妩媚,这一眼何止眼波流转。曲静潼啧啧两声,羡慕的说,“我要是男人,哪还有周禀山什么事儿。” 林幼辛白她:“你要是男的更没可能,你当古代呢?” 独栋中式公馆里人声嘈嘈,一排觥筹交错的声音,就连二楼的连廊里也不少商谈的西装革履的世交。 房间门被敲响,曲静潼去开门,那声音从楼下传上来几声,林幼辛回头,却猝然和周禀山对视。 他今天穿了一身黑色西服,灯影下的暗纹是翠竹松柏,很符合他这个人的气质,戴着眼镜的样子,像极了的温润如玉的世家公子。 林幼辛疑惑:“...有事?” 周禀山错开视线,低头轻咳:“爷爷让我问你准备好了吗?要开宴了。” “好了好了,马上好!” 化妆师小姐眼神在他们身上打转,还没等林幼辛说什么,立刻加快手上的速度。 最后在她唇上叠了层唇蜜,灯光一照,亮晶晶的水润,很适合一亲芳泽。 眼见周禀山没有要走的意思,曲静潼识趣的一把抱起豆苗儿:“我俩先下去了,小妹,你高跟鞋不放方便,一会儿走路小心点。” 林幼辛低头看了看,才七厘米,还好吧。现在走不了,一会儿跳舞怎么办? 她从一迈进家门,看见给她准备的衣服时,就意识到这场晚宴是什么性质了。 这是要她和周禀山亮相呢。 但曲静潼那话就不是和她说的,她在经过门口的时候,才明白曲静潼那句话的意思。 周禀山和她一起站在楼梯口,手臂朝她的方向微弯:“高跟鞋不方便,手给我。” 他身上有股淡淡的青竹淡香,像特意熏过。 灯光一打,她此刻几乎拢在他宽厚的影子里。 林幼辛看着楼下那群举着香槟杯看向他们的宾客,深吸一口气,也只能将自己的手搭在他臂弯里。 搭上去的瞬间,她感觉那人的紧绷和身上的蓬蓬热气。 心中“嗡”的一声。 她忽然有种,自此刻起,他们要开始共生的感觉。 林幼辛忽然手心汗湿,在他的西服上抓出一个褶:“周大哥,你要是摔了我,我一定和你没完。” 她紧张的气虚,声音小,周禀山要侧首低头才能听到。 他弯唇,声音落在她耳边,温沉沉的安稳:“放心,绝不会。” 第10章 林幼辛挽着周禀山下楼的时候,几乎所有人的眼睛都在他们身上。 林介平和周载年站在最前,一人一身中山装,手里举着一杯香槟,两人眉眼里尽是温和与满意。其余的小辈们也少不了窃窃私语,酒杯挡唇的低头交流。 林幼辛对这些人都比较陌生,小时候她就极少和西城的富家千金圈交朋友,在外漂了几年,更一个都不认识。 她侧首看了眼周禀山,他一个京北人,估计更谁都没见过,当下绷着一张脸,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但也挺好的,她又找到一个两人的共同点,他们现在像被装在同一个套子里的人。 “好,你俩到位了,我们也能开宴了。” 林介平笑着拍拍周禀山的肩膀,邀请周载年一起上台。 老一辈的发言磅礴大气,从当兵的艰难岁月,讲到几十年商海浮沉,来宾纷纷鼓掌捧场。 晚宴比较老派,两位长辈发言结束后要跳舞。 林幼辛这几年都快被夜店舞池那套腌入味儿了,骤然搭上周禀山的手,被他扶住腰的时候还有点不适应。 好不容易挨到一曲结束,她发现自己的后脚跟有点磨损,是今天的鞋选的不大合适。 周禀山倒是最先察觉到她不对劲,“鞋不舒服?” “有点磨脚。”林幼辛低头看一眼,实话实说,“不知道有没有破皮。” 周禀山思索两秒后单膝下蹲,下一刻,她的右小腿被握住。 他表情一贯冷然,给人感觉整个人也像一座冰山,但此时握住她小腿弯折时的手掌却很热。 第13章 红色的高跟鞋被脱掉脚跟部分,白皙的皮肤裸露,林幼辛没想到他会将这个动作做的如此突然又自然,搭在沙发靠背上的手猛然攥紧。 “确实破皮了,一大块。”他低声给出结论。 温沉的呼吸与她的腿部皮肤静距离接触,林幼辛咬着下唇,垂头看他:“嗯,感觉到了,有点疼。” “家里有创可贴吗,医药箱在哪?”周禀山将她的鞋重新套好,起身后又恢复一贯的模样。 “...不知道,我一个油瓶倒了都不扶的人。” 不知道是不是不舒服的缘故,她说话嘟嘟囔囔的,无厘头的诚实。 周禀山微不可察的扬了下唇,朝她伸手:“我先去扶你去休息室。” 他手伸的自然,很宽大的一只摆在她面前,林幼辛看了眼,犹豫两秒后也将自己的手搭了上去。 周禀山先将人送去一楼的休息室,出门时正好碰上曲静潼,问她医药箱在哪? 曲静潼现在再见到周禀山依旧略有尴尬,毕竟当年可是狠追了三年,但周禀山每次见她倒是无比的平静,像是不记得了似的。 “医药箱?小妹不舒服?” 曲静潼受他影响敛了心神,随后第一反应就是林幼辛哪里不对劲。 对面的周禀山点点头,对着她仍旧一副高岭之花的模样:“她的鞋不合适,脚跟磨破皮了。” “害,破皮了啊。”曲静潼听后松了口气,无所谓的笑笑,“没事儿,她打小就皮实,就算破了皮忍忍也过去了。而且隋姨他们都在招呼客人,我也不知道医药箱在哪。” 曲静潼对林幼辛无所谓的态度让周禀山眉心微蹙,他没有采纳她的意见,拿起外套:“我现在去买,爷爷们问起来麻烦帮我解释一声。” “哎?不至于吧......” 曲静潼话还没说完,就这么愣怔的睁大眼睛,看周禀山利落的穿衣换鞋,开门走人。 / 林幼辛等了半天也没等来创可贴,索性躺在沙发上玩手机,不用应酬,乐的轻松。 直到曲静潼发着“啧啧啧”的声音开门进来,她才爬起来:“你嗓子出问题了?” “你才嗓子出问题了。” 曲静潼白她一眼,将手里的儿童创可贴递给她,“脚疼吗?隋姨他们忙的晕头转向,我翻了半天包才找到豆苗儿的儿童创可贴,有点小,凑乎用吧。” 林幼辛接过,又甩了鞋去看,破皮范围还挺大,儿童创可贴粘不住,否则胶面会沾到伤口上。 “完蛋,没用。” 曲静潼见状好笑的拿回来:“那正好了,省的一会儿某人没有用武之地。” “什么意思?” 曲静潼似笑非笑的看她:“周禀山去给你买创可贴了,门口的便利店今天没开门,最近的商超和药店也在两公里外。啧啧,他对你挺上心的。” 静潼一碰到周禀山就冒酸水,林幼辛好笑的呵一声,已经见怪不怪了。 大小姐脚尖勾着要脱不脱的高跟鞋,懒散的斜倚在沙发上,也不管那身香云纱的旗袍造价多少,总之就轻飘飘一句话:“首先他是个好人,其次他着急结婚,最后请你不要随意美化男人。” 她一贯觉得静潼对周禀山有滤镜,男神做点什么都得被夸大且夸奖,而男人这种程度的付出和贡献,好像能被看做是恩德。 况且上心又怎么样? 她年轻又貌美,有钱又大方,男人对她上心太应该了。 曲静潼知道她说的有道理,但还是忍不住酸水挑刺:“你不会真以为周禀山这种品相的缺女人吧?” “那你想说什么?”林幼辛好笑,取桌子上的草莓咬一口,囫囵着:“他不缺女人还对我过分上心,难不成时隔七八年再见面,相处了小一个月,他就爱上我了?周禀山会这么轻易的爱上一个人吗?” 曲静潼被她噎了个实在。 是啊,她想说明什么呢? 光看周禀山这几次压根认不出自己当年追过他的反应,就知道这人不是个会把红尘装心里的人。要是这么轻易动心,哪至于三十多还没结婚。 她妹妹是好看,但是周禀山身边从来也不缺美女啊。 “好吧。”曲静潼抬手投降,感慨长江后浪拍前浪的机敏,但也几分不赞同的看向她:“你小小年纪看这么透做什么?稀里糊涂的就当他是喜欢你不就得了,以后日子也好过。” “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和过日子有什么关系。周大哥是好人,不会亏待我的。” 曲静潼心里被刺痛,脸上也苦涩几分:“......也是,嫁给喜欢的人又怎么样?反正爱到最后全凭良心,还不如嫁给一个本身就好的人。” 这话听着可比她消极多了,林幼辛何其敏锐,瞬间抓住话头子,眼神微冷:“程灏欺负你了?” 曲静潼僵了一瞬,偏开脸:“没,就是不和谐。” 夫妻间的私房事她这个的当妹妹的管不了,一身护犊子的冷气稍歇,重新把脚丫子搁在姐姐腿上,“就说给你买小玩具用嘛。” 曲静潼脸红了一下,在她脚背上轻拍:“女孩家家,别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挂嘴上,叫人听见不好。” 林幼辛大大翻她个白眼,“古板。” 程灏今年三十就已经不行了,周禀山都三十一了,她能指望什么。 而且小玩具怎么能是乱七八糟?那是她后半辈子的性/福! 曲静潼还要去看豆苗儿,坐一会儿就要走,走之前忽然想起一件事儿。 “对了,你记得我上次问过你吗?要是不选周禀山,有些事我就不和你说了,但你要是选的话......” 林幼辛眼神微眯:“你说。” 曲静潼轻咳:“就...你们高考毕业那年你记得吗?你要出国读书,他考去了上戏。姥爷不愿意你俩见面,所以把你关在家里。你当时给他写了封三千字的情书,要拜托我送出去。” 再提起往事,林幼辛有种如坠冰窟之感,她强撑着:“然后呢?” “......我当时回西城参加高中同学聚会,走不开,正好周大哥来看姥爷,我又想找个由头和他说话,所以就...让他帮你送了那封情书。” 林幼辛追梁霄树的事当年闹的很大,甚至可以说是轰轰烈烈,整个西城一中初中部高中部,乃至西城的富二代圈都知晓。 她还有句专属口号:梁霄树,愿我们理想达成,并肩同行。 那封情书的封面上也大大方方的写着这句话。当然了,也有一些的“我喜欢你”“我爱你”之类的肉麻话。 现在回忆起来,她社死的想撞墙。 林幼辛僵在原地,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曲静潼与她讨好的笑笑:“但是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周大哥可能也从来没在意过,对他来说不过是跑腿。你说对吧。” 林幼辛微笑:“理论上是这样的。” 但是!未来结婚对象曾经替自己给初恋送过情书?这是什么狗血八点档剧情! 曲静潼怕她发火,急慌慌的撑开门:“这就是桩小事,除非你还忘不了前男友,否则你不提他不提,谁能想起来啊。就这样,我先去看豆苗,拜拜!” / 周禀山买回所需物品进门,周载年正要找他。 “爷爷,怎么了?” 周禀山将大衣外套挂起来,淡漠的眸子看过去。 “你说怎么了,半天不见你人,来了这么多人你也不社交一下。” 周载年对这个大孙子总有点可惜,他们周家这一辈里,禀山是最聪明的,要不是为了他母亲去学医,自动放弃了公司继承权,现在哪能是这样的光景? 周载年重重叹了口气,将他拉去一边:“我问你,幼辛之前谈过一个八年的初恋,你知不知道?” 周禀山一顿,神色冷了几分:“我知道,提这个做什么。” “你知道?”周载年倒吸一口冷气,“那你怎么想?八年可不短,听说对方也没犯啥错误,两人一直感情很好,断的也冲动。禀山,不是爷爷怀疑幼辛的人品,你没谈过恋爱,你确定不再多见见了?多个准备也是好的啊。” 周禀山皱眉:“您不怀疑她的人品,我还准备什么?” “......这是两码事。”周载年也年过八十,要说操心也操心不动,主要还是看小辈,叹气;“你工作忙,又不能时常陪伴,幼辛也年轻,万一......是吧。” “越说越离谱了。”周禀山皱眉看了周载年一眼:“她要想旧情复燃,就不会同意和别人结婚。爷爷,你狭隘了。” 被孙子点破,周载年瞬间涨红了脸:“你就这么相信她?才见了几面!” “看人不论时间长短。” 周禀山不再多说,拎着东西就去休息室。 / 一推门,曲静潼已经走了,沙发上只坐着林幼辛一个人,双手托腮,神情凝重,不知道在想什么。 “周大哥,你买回来了?” 第14章 她看他的眼神忽然就有几分尴尬。 周禀山有些莫名,“嗯”一声,“买回来了。” 他不光买了创可贴,还买了棉签碘酒,很周到。 这人半蹲,示意她把脚伸过来。 林幼辛微怔:“...我自己来吧,就不麻烦你了。” “你穿旗袍,自己怎么来?我是医生。” 医生,好有说服力的两个字。 林幼辛低头看了看,硬着头皮,“好吧。” 伸脚给男人是一个很暧昧的动作,尤其在她的脚腕被周禀山抓住的时候,他的体温也会贴过来。 而且林幼辛必须侧身侧腿,才能在拘束的旗袍中将自己的伤口暴露给他,这无疑过分旖旎。 耳边是窸窣拆塑料袋的声音,在棉签挨抵的那一刻,“痛吗?”他问。 “......不痛,就很小的伤口。” “嗯。” 周禀山将体贴发挥的淋漓尽致,林幼辛再一次微妙的感受到了一些愧疚。 她忍了又忍,还是决定问个问题。 “周大哥,你真的没有其他相亲对象吗?有没有意向再考虑考虑别人?” 周禀山动作一顿,皱眉看她。 “你后悔了?”他语气微冷。 林幼辛想起刚才曲静潼的话,没有否认:“我是觉得......” 周禀山直接冷静打断:“我没有其他对象,也不考虑其他人。” 第11章 林幼辛被他笃定且微冷的语气吓了一跳。 不知道他哪来的这么强烈的情绪,就像一座冰山忽然裂开一条缝隙,“轰”的一声。 “为什么一定是我。” 林幼辛满肚子疑问,眼神忽然变的锐利,心中怀疑陡升。 她觉得周禀山的坚持有点怪,难不成是图她钱,想以后吃绝户? “那你呢,为什么不愿意了。” 周禀山不知道她心里这些小九九,但神色已经平静下来,且手依旧圈着她的脚腕,有种风雨不动的运筹帷幄。 林幼辛微怔,某种意义上,自那天她在车里主动发出邀约后,他们的关系就自动进入“婚约缔成”的阶段,包括今天的私人晚宴也是一样,已经在众目睽睽下亮相的两个人,和官宣了没两样。 她临时反水确实可恶,显得很没教养。 于是大小姐理不直气也壮的昂头狡辩:“......我什么时候说我不愿意了?” 周禀山呵笑:“那你为什么问我?” “......就,随口一问啊,毕竟是婚姻大事。” “所以你的意思,就只是问问?” “......对,对啊。” 周禀山点点头,拆开一张酒精湿巾,擦干净自己的手指,才去开创可贴。 “好,那你不用问了,我不喜欢反复变动,保持现状最好。” “原来你坚持找我只是因为不愿意变,那你找一个别人......啊疼!” 林幼辛小声痛呼,她感觉周禀山在贴完创可贴后,暗戳戳在她破皮处蹭了一下。 周禀山顿了下,而后一脸平静的抬眸:“不好意思,下手有点重。” 林幼辛才不信。 她咬住下唇,一双眼睛蒙了一层湿润的水汽,瞪着周禀山,咬牙切齿:“你故意的!” 周禀山眼神睨她:“我为什么要故意?” “你不高兴我说别人!” 周禀山盯着她看了几秒,总算笑了:“幼辛,你从小就聪明。” 呵呵!谁要他夸啦? 这个冰山腹黑怪! 林幼辛气的想踹人,但她一只脚腕还在他手里轻松捏着,想踹也受约束,眼下来回乱扑腾,“放开我!” 她今天穿的是一条香云纱的旗袍,开衩设计,高度已到膝盖之上,这样大幅度的扭动,一双纤白的腿就在他眼前晃来晃去。 周禀山眼神一暗,俯身按住她:“你穿着开衩旗袍,确定要这样闹?” 男人的手很大,一只手就能牢牢圈住她一双脚腕,此刻半俯下身*与她对视说话,距离骤然拉近,鼻息间是他身上熏过的青竹香气,淡淡的,很迷惑人的清润感。 林幼辛气虚一瞬,却不甘示弱的盯着他,回呛:“走光了也是你的错,你放开我我不就不动了吗!” 脑回路好清晰。 周禀山怔了下,随后投降般笑着松开她,恢复半蹲状态,耐心询问:“要不要帮你穿鞋?” “不要!” 林幼辛气鼓鼓的坐起来,当着他的面把脚塞进那双红色高跟鞋里,就是力度有点大,难免刮蹭到伤口,她咬着牙没发出声音,忍了。 周禀山就这么看着,也不说话,再分神收拾刚才给她用过医疗垃圾。 一坐一半蹲,两厢对视,原本客气疏离的氛围莫名被打破了一点,现在变成了彻彻底底的尴尬! 而林幼辛被他这么一搞,一时竟也忘了自己想要毁约的缘起。 “幼辛啊,你爷爷找你呢,你躲在......” 忽然,门外传来一道声音,紧接着隋姨象征性的敲了两下门就推开,结果撞见这幅场景—— 准姑爷半蹲在小姐身前,一脸温和笑意,至于她家小姐么,正红着一张脸,欲盖弥彰的向下拉拽旗袍。 隋姨“哎呦”一声,当即丝滑后撤,躲去推开的半扇门后:“不好意思啊,不知道周先生也在,那个,幼辛,你爷爷喊你去茶室!” 林幼辛被隋姨一连串动作搞得更加尴尬,往门外瞪:“隋姨你好作怪,躲什么躲嘛!” 周禀山这厢已经站起来了,一张端肃的脸也看不出来尴尬不尴尬的,只问她:“扶你去茶室?” 林幼辛低头看一眼他的手,果断的将身子一侧,哼气:“破皮而已,正常人哪有那么矫情的。” 别想再占她便宜! 周禀山无奈摇头失笑,收回手,侧身给她让路:“你请。” 他越游刃有余,林幼辛越生气,干脆瞪他一眼,摔门走人。 外面的宴会还在继续,一群西装革履的在敬酒寒暄,这个总那个总,可能见都没见过,脸上的笑也能挤的像花儿一样。 林幼辛一路穿过喧闹的人群,走进日常待客用的茶室,只见爷爷林介平已经在等她。 她拐着脚去一侧榻上坐下,静静的等林介平发话。 林介平自她进来就瞧见她脸上酽红,像气的,也像羞的,索性也不直入主题,而是先蛇打七寸的笑问一句:“怎么和禀山在休息室待那么久,哪里不舒服?” 林幼辛僵了一下,随后镇定的玩自己身上的流苏带子:“......鞋不合脚,磨破皮了,他去买创可贴给我送进来。” “哦,送创可贴要送半小时?” 林幼辛忍无可忍的抬头:“他给我贴了好了吧!医生见人流血还有袖手旁观的吗?” 大小姐要烦死了,持续炸毛。 林介平满意的笑了,慢悠悠拈起一杯茶:“我就说禀山能管住你,也就他能让你吃着排头。” 林幼辛撅了下唇,不搭茬。 撇下外面一屋子的达官显贵不招呼,叫她进来说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她才不信。 “您叫我进来究竟想说什么,直说吧。” 林介平微笑:“幼辛,你从小就聪明。” 林幼辛:“......” 总觉得这不是好话。 她单手撑额:“求您给个痛快。” 林介平见她这样也不藏着掖着,直接开门见山:“我的意思是,你年前尽快和禀山做登记,给明年开春办婚礼留点准备时间,你觉得呢?” 林幼辛心里“轰”的震了一下。 说没有预感是假的,她这几天一直在等林介平下指令,今天是个再好不过的契机。 她错愕抬起头看向爷爷,滞了两秒后,又缓慢垂头:“......周家长辈那边什么意思啊?” “禀山母亲早逝,父亲和弟弟在京里工作,最近走不开,主要还是你周爷爷周奶奶做主。你周爷爷的意思......” 林介平犹豫一瞬,叹气:“你周爷爷的意思,看禀山自己决定。那孩子主意硬,别人的话都不听。至于禀山么,我也旁敲侧击的问过,听意思是希望尽快,估计也嫌催婚催的麻烦,从京北躲来西城也躲不开,不想应付了。” 林幼辛心想她已经体会过了,他连再多见一个的耐心都没有。 事已至此,她好像也没什么发言权了,反正早结晚结都是结。 “那就...你们决定好了,选个日子,我去登记。” 林介平没想到这个反骨仔这次这么配合,还以为自己要费一番口舌。 “圆圆,你不是框爷爷吧。这日子要是定了,可就不能反悔了。再反悔,我和你周爷爷几十年的交情就真没了。” 圆圆,林幼辛的小名。 她出生时难产,差点一尸两命,林介平就给她取了这个乳名,意在阖家团圆。 但自从林俭章过世后,她和林介平都有意识的避开这个名字,因为太讽刺。 第15章 “...爷爷,说实话,我有点怕。” 林幼辛腰脊一塌,颓然的趴在桌子上。 “怕什么?禀山是个好禀性,他不会亏待你。” “我知道我知道,我就是......” 她眼眶忽然发酸,嗫嚅:“过不好怎么办?万一他家暴、出轨,杀妻吃绝户....”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林介平震惊又好笑的在她脑袋上抚一把,“他虽然是个医生,但家里公司的股份也有他的份。虽说没你的家底殷实,但也不差。这人有了钱啊,大部分的问题都能解决。” “出轨也能解决?” “出轨有什么好解决的?”林介平哼笑一声,“他出你也出!到时候签好婚前协议,大不了离婚让他净身出户,爷爷给你撑腰,你怕什么!” 林幼辛因为最后一句话红了眼。 过了许久。 “那好吧,我不会反悔了。” / 晚宴之后一切如常,林幼辛不知道具体的登记日期在什么时候,反正两家已经通过气了,周禀山肯定会通知她。 静潼得知她已经答应结婚,悬着的心也放下来。 两人一起做spa的时候,静潼心有余悸的:“你都不知道我多担心,生怕你一个怕尴尬,就推了这门婚约。那姥爷真的是要天涯海角的追杀我哦!” 林幼辛看表姐一眼,心想我是想推的,但被你男神几句话挡回来了。 但现在经由静潼这么一提醒,她又想起那天想要拒绝周禀山的原因。 她问静潼:“你说我和...那谁,在一起八年的事情,婚前要不要和周大哥说呢?” 静潼吃惊:“侬脑子瓦特啦?好好的干嘛说这种事情哦,你小心以后被他拿出来翻旧账啊!” “但是不说对他不公平吧?我可能还没有...忘记那个人。” 林幼辛声音里几分涩意。 几乎一年了,这是她第一次主动开口谈和梁霄树的事情。 曲静潼微讶的看她一眼,悄悄叹气。 她挺理解自己妹妹的,讲公道话,梁霄树这个人真的不差。 长得好看,有才华,一个走野痞路线的浪子,偏偏比谁都专情。 就好比,他和幼辛异国的五年里,林家派了多少人去查,这人的私生活永远干干净净,半个暧昧对象都没有。 幼辛在国外生病,只要打一个电话,梁霄树永远第一时间飞过去照顾,中国飞美国的机票那么贵,他不要林家一毛资助,刷盘子攒钱也要去看她,问就是:老子自己的女朋友自己疼。 在沪市那几年,梁霄树住地下室吃泡面,但每逢幼辛过去,每餐不是日料就是牛排,最次也是火锅,没让她吃半点苦。 梁霄树出演加创作的第一部话剧《苦尔》,赚到的钱全给幼辛买了戒指,自己一分没留。 一开始谁都不看好的爱情,闹到最后,连林介平那么挑剔的人,都慢慢松动了,开始着手给他们准备婚房。 要说他们之间最大的问题,大约就是血淋淋的阶级差距。 那是贫穷的高自尊者跨不过的天堑。 而对林幼辛来说,少年时期就喜欢的白月光初恋,加上八年放在心尖儿上的呵护,是个人都轻易忘不了。 但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曲静潼不想她沉溺于过去,故作夸张的拍她一巴掌:“哎呦,你能保证周禀山百分百对你没有任何隐瞒啊,你就是太单纯了,不懂人心险恶,男人有时候心眼儿很小的,你和他说了,反而给人家递把柄。” 是吗? 林幼辛疑惑的看向静潼:“你不是说他很好?” “再好也不可能没有半点人性的灰暗处啊。小妹,你听我的,什么都别说,等以后日子过起来,该忘的也就都忘了。” 曲静潼很有过来人的经验,之后的半个小时她在林幼辛耳边细细念叨。 从spa馆出来,静潼问她要不要去家里住两天,似乎还想给她上上课,但林幼辛心里装着事儿,摇了下头,“改天吧,我想回去睡觉了。” “好吧,千万听我的,什么都别说。” 林幼辛与她摆摆手。 车子开往南崇府的时候,经过时代cbd的大屏幕时,正好一张大幅海报滚动一则珠宝广告。 广告里的年轻男人笑的野性难驯,眉眼中满是矜贵不羁,正举着手展示要售卖的戒指。 广告语是:送给我一生一次的爱人。 林幼辛盯到眼睛发酸才收回自己仰视的眼睛,轰油门回家。 / 翌日,周禀山刚结束一台手术,就收到林幼辛的微信。 有心:[周大哥,爷爷们选了几个登记日期,你看你哪天方便?] 周禀山擦了擦汗,[我都可以,你时间哪天方便?] 对面过了五分钟才回:[我在你们医院附近的毓岸咖啡馆,有时间聊一下吗?] 周禀山手指在屏幕上方悬空,半分钟后打字:[好,五分钟后到。] / 周禀山来的很快,林幼辛等了一块抹茶蛋糕的功夫,他已经推门进来。 他今天穿了件黑色羽绒服,带医用口罩,但坐下来时,身上却是蓬蓬热气。 林幼辛下意识挑眉,凭心而论,周禀山长得真的很好看,起码能在她这里排前二。 “今天很忙?” 林幼辛察觉他头发稍微有点乱,好奇探头。 周禀山将外头深吸气调整呼吸:“还好。等多久了?” “没多久。”林幼辛用手机扫码,“你想喝点什么?我来点。” “白开水就好。” “......哦。” 林幼辛皱皱鼻子。 真古板啊,连喝水都是。 周禀山将对面人的神色尽收眼底,尽管身体很疲累,但他仍旧努力调动精神,心想或许一会儿会有一场恶战。 林幼辛帮他点了一杯水,自己拿叉子小口吃着蛋糕。 大约过了五分钟—— “周大哥,在领证之前,我觉得有些事我需要和你说清楚,不然我会觉得对你不公平。” 周禀山握着水杯,原本平复的气息又被吊起来:“...你说。” 林幼辛放下叉子,双臂交叠,很认真的坐正了: “那我先要做免责申明,以下我所说的任何言语,都是为了保护我们即将到来的婚姻。我的坦诚,不能成为你今后翻旧账的武器,如果你以后拿这个攻击我,我会立刻申请离婚。” 周禀山提着一口气,点头:“好。” 林幼辛默了默:“就......我有一个交往过八年的男朋友,也是初恋,这事你知道吗?” 周禀山握着车钥匙的右手收紧:“我知道。” 林幼辛对这个的结果不惊讶,就算周禀山懒得查,周家不可能不查。 “...好。现在的事实是,分手一年,我还是...不太能走出来。” “说白了就是。我有忘不了的前男友,你介意吗?” 有些话说之前很容易,说的时候也很容易,但说完了就有点尴尬。 而且按照正常流程,她应该提早说才对,拖到现在有点不讲武德。 林幼辛悄悄抬头看他的神色。 周禀山垂眸,微攥拳的手搭在桌面上,看不出情绪起伏,只是问她:“一年了,都忘不了?” 他声音有点沉。 林幼辛一愣,这是重点吗? 她尴尬轻咳:“有点可笑吧,但现实就是,还没有。” 两人之间静了一瞬。 “还没有的意思,就是目前在忘,但需要时间。” 周禀山听后抬头看她,一双眸子紧紧摄住她。 这是林幼辛第一次在他眼睛里看出些侵略性。 她顿了顿:“是,我没打算为谁精神守节,只是需要时间。” 周禀山点点头,语气隐忍:“那我懂了。” “......什么意思?” “我们有一辈子的时间,不差这几年。” “......所以?” 周禀山视线落在她脸上数秒,继而移开:“我不介意,你想哪天领证。” 第12章 原本还以为会有些难堪的场景,被周禀山轻而易举的一句话化解。 林幼辛准备的一切说辞瞬间化为泡影,只能大脑宕机般的呆问一句:“领证时间?” 说完她反应过来:“哦,爷爷们选的时间里,我倾向这个月的六号,不过那天是工作日,你方便吗?” 坐在对面的周禀山在听到她的声音后静止了三秒钟,才从外套里取出手机。 “可以,我和单位调班。” 他声音略有低沉,听起来情绪也不是很高涨。 “......那推后一天吧。” “不用,就这天。” 周禀山将手机息屏重新收回外套,再次看向她时,似乎已经调整好了表情和情绪:“你甜点好了,吃吧,吃完我送你回家。” 那块抹茶蛋糕她吃的如梗在喉。 从咖啡馆出来,凛冽的北风刮在身上,她贪漂亮,腿上是一条极薄的丝袜,只有一点点绒,唯一挡风挡寒的大概是双及膝的高筒靴。 第16章 周禀山只看她一眼,就重新拉着她回去:“我去把车开过来,你在咖啡店里等着。” “一起去吧,也没几步路。” 周禀山很固执,拉着她去前台,又重新点了一块抹茶蛋糕给她,“你等出餐,我去开车。” 林幼辛:...... 好吧。 之后回南崇府的路上,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他们能聊的话题不多,只能围绕着结婚的事情展开。 “结婚登记前我小姨会从京北过来,到时候两家人一起吃饭,按流程还要去平昭寺合八字,到时你我也要去。” “嗯,应该的。”林幼辛安静点头。 一般像他们这样的家庭,难免信奉一些东西。四年前静潼结婚的时候,她大姑林意真就是先去平昭寺找大师合了八字才领的证。 但是,林幼辛弱弱举手:“那我有个问题......” 周禀山已经猜到她要问什么,目不斜视的扶着方向盘,直接给出答案:“不可能八字不合,咱俩没有谁是天煞孤星。” 林幼辛忍笑:“哦,你怎么知道我要问这个。” “你也问不出别的了。” 周禀山等红绿灯的时候偏过头,眼中神色似无奈也似宠纵,“幼辛,和你结婚我是认真的。如果你后悔了,现在完全可以叫停。但不要反复试探我,好吗?” 说不出什么感觉。 像一阵和煦的秋风,不加掩饰的刮在她脸上、身上,将她“道貌岸然”的外衣剥了个干净。 林幼辛无措的看着他,也有些被戳破把戏的羞臊,“我...我没......” 可是对上周禀山过分温和的眼神,后半句怎么都说不出来。 最后她索性什么都不说了,扭头趴在车窗上沉默。 / 周禀山再回医院已经说下午六点钟的光景,有个研讨会需要跟进。 翟江涛纳闷他最近怎么私事这么多,关切道:“是周老先生身体不舒服还是?” 周禀山摘下口罩:“爷爷没事,是我个人私事,过几天有亲戚从京北过来。” “哦哦。招待亲戚啊,来西城游玩吗?” “来看望我爷爷。” 周禀山将话回应的滴水不漏,翟江涛也不好再追问下去,话题转到工作上。 他入会晚,前面几位已经商讨过一波了,意思是开春后要成立医疗队去西城周边的南坞县援助,院里各个科室都要派人,青年骨干得往前冲。 姜姣最近不舒服,线上参会,听后呵呵一笑:“那我们科室就我和李医生了呗,别的骨干不能随便动吧。” 李斯也往对面工位上看一眼,轻咳:“还能咱俩都去啊,你这话说的。” 姜姣哼气一声,“那反正不是你就是我喽。” 周禀山对人情世故比较冷淡,但也听的出来这话里的针对意思,于是直接表态:“我听组织安排,翟主任您决定吧。” 翟江涛自然不舍得他走。 开玩笑,好不容易从京北挖来的宝,把他放下乡,万一人跑了怎么办。 但翟江涛也老狐狸,笑着说:“行,咱们到时候拟了名单再说。” 周禀山嗯一声,不再吭声。 李斯也今天值班,也在办公室,散会后凑过来,悄咪咪的为战友开脱:“周哥,姜医生最近心情不顺,你别和她计较啊。” 周禀山蹙眉,一点没放心上:“计较什么?” “没事儿,我就随口说说。”李斯也打哈哈的揭过,说着又嬉皮笑脸的打问:“那个,你上次那朋友身体好点了吗?是你女朋友?” “她身体已经好了。” 周禀山将白大褂脱下来,挂回衣柜里,但对林幼辛的身份不知如何介绍。 她刚才一路都在沉默,他不确定她是不是想反悔。 周禀山顿了顿:“她是我...妹妹。” 这个答案相对客观,尽管他没那么想承认。 “妹妹啊,那感情好,有空一起出来吃饭啊!”李斯也立刻兴致勃勃,“哎,周哥,我不得不说,你们老周家的基因是真牛,你就够帅了,你妹更好看诶,跟明星似的,不对,咱妹妹比明星都好看!” 李斯也不知道吃错什么药,左一句妹妹,右一句咱妹妹,惹得有人心头拱出无名火。 他冷眼甩过去:“她好看我知道。你那么激动干什么?” 李斯也嘿嘿笑,也不掩饰自己的企图:“周哥,好哥哥,你妹单身吗?能不能给我介绍介绍?” “...你说什么?” “我想追....” “不可能。” 周禀山没等他说完就直接打断,脸比刚才还沉还黑,拿起自己外套就走,“你想都别想。” 李斯也站在他身后一脸纳闷:“哎,你咋还是妹控捏?” 周禀山没搭理他,从更衣室出去,一转角碰到了值班的白知棠。 白医生笑着走过来:“学长,下班啊。” 周禀山和白知棠同校毕业,上大课的时候一起做过几次小组作业,还算熟悉。 他稍敛不悦神色:“嗯。才吃晚饭?” 白知棠无奈的点点头:“住院总就这样,累死了。” 周禀山没什么心情多聊,问候一声就准备走了,谁知白知棠见状忙上前一步,有点避人的:“医疗队的事你不用担心,周伯伯一早打过招呼,而且我爸和翟主任也都舍不得你去的。” 这话说的周禀山眉心一蹙,他不清楚白知棠特意告诉他这消息的用意,但这话听起来不像好话。 于是他退开一些距离,眉眼冷倦:“刚才开会的时候,我已经和翟主任说过了,一切听从组织安排。不管谁打招呼,走后门都属于违规,必要的时候我会自我检举。” “不是,学长你....” 白知棠一下子惊的说不出话来。 她虽然知晓周禀山是这样的性格,可这么直白的听到还是不好接受。 周禀山冷淡的抬了下手:“我先下班了,再见。” 白知棠懊恼:“学长...” 从医院出来,坐进车里,周禀山才有时间收拾他这一天里七上八下心情。 视线落到副驾,想到她刚才在车里长久的沉默,周禀山自嘲的扬了下唇。 也是。 他与她之间,从来以坎坷为常态。 / 去平昭寺的日期定在这周末,也在结婚登记的前一周。 林幼辛从迦南公馆出发,今天大姑林意真、大姐曲静筠还有二姐曲静潼都来了。 周家那边的女性长辈是周禀山的小姨,贺兆柔女士。 林幼辛有妈没爸,她母亲黎青远在澳城,只打来电话问她结婚是不是自愿的,得到肯定答案后什么都没说,只说未来婚礼会出席。 周禀山则是有爸没妈,他父亲周汝乘在京的工作无法推脱,也只是致电来,表示欣慰。 周禀山对他父亲态度一般,全程只说了句“嗯”就挂了。 两家人在平昭寺门口见面,林意真和平昭寺的某位住持相熟,这几年的生意亨通、子女姻缘,都仰赖过这位大师。 贺兆柔看起来不信这一套,但也笑眼温和的配合着,见林幼辛的第一面,就往她手腕上套了个玉镯子,看种水成色,应当价格不菲。 “这...” 林幼辛拿不准,回头看周禀山眼色,只见他从容点头:“我母亲的镯子,给你就戴着。” 一旁的贺兆柔瞬间知晓周禀山的态度,先是惊讶,随后便愈发慈爱的拉过她的手。 “幼辛,小姨感谢你,托你的福,禀山以后也是有家的人了。” “不客气...小姨。” 叫出这个称呼,林幼辛也红了下脸。 这算改口吗? “哎!”贺兆柔立刻眼笑的花儿一样应声,爱不释手的将她的手和周禀山的放一块: “好好过,禀山是个面冷心热的,但人真的很好。他要是欺负你,你尽管和小姨说,我们贺家别的不敢说,家法很严的,不信你问他。” 贺兆柔虽然名字里带个柔字,但整个人很一英气,和她大姑林意真身上那股女强人的气质完全不同。 林幼辛不知该说什么好,但听话的点点头。 等长辈们都散了,她才问周禀山:“你小姨是做什么?感觉说话办事很干脆。” 平昭寺一共七座大殿,后环墨山,是西城5a景区,他俩避开了长辈们,现在就站在一株积了雪的古树下面说话。 周禀山伸手拍走她肩上的落雪,垂眸看她:“我小姨?” “...还没登记呢,可不就你小姨么。” “你刚才叫了。” “...刚才是给你面子。” 说实话,林幼辛还没从那天车里的对话中缓过神来,她回去后认真反思,发现自己是那种脑子和内心不大一致的人。 脑子:我答应结婚了! 内心:有点焦虑,能不能不结! 所以才让周禀山觉得自己在试探。可是当她冷静下来,她就知道,这个婚还是要结的,她别无选择。 第17章 周禀山也不为难她,视线落在她垂在一边手上。 今天天气不算冷,但她的手已经冻红了。 “我小姨是医生,有军衔。” 他忍了忍,还是将她的手拉起,拢进自己掌心。 林幼辛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要抽走,结果被他反握。 “穿这么点,不冷?” 周禀山对她的打扮一直有些不认同,今天穿的是短款的褐色皮夹克搭不规则长裙,时髦是时髦,就是通体看不出半点保暖来。 一碰到手,果真冷的冰块一样。 林幼辛的手被他捂的热乎乎,也顾不上说这人孟浪,举着手嘟囔:“漂亮啊。” 周禀山冷眼,拢着她的手来回搓:“漂亮在冬天有什么用?” 林幼辛:“......” 就很不想讲话。 周禀山的手似乎要比普通男人粗糙很多,掌内的几个指根有茧,尤其是右手大拇指和中指,左右两侧都有不平的硬茧。 这有点颠覆她的认知,怎么会有人的茧子长这里? 好奇心驱使,她来回摸了一下。 忽然,她几根手指被人条件反射的攥紧。 “...疼!”林幼辛小声惊呼。 周禀山立刻松了点力道,声音低哑:“对不起。” 但是娇气包已经疼到了,心气不顺的抬头瞪他:“干嘛捏我!” 周禀山喉结微滚,语气很是无奈:“...那是拿手术留下的茧子,你别瞎摸。” “我摸了你就能捏我了?”林幼辛瞪眼,很得理不饶人,“而且你怎么每次都弄疼我!上次是脚,这次是手!” 她就想不通这人干嘛反应这么大,一个茧子而已。 周禀山也不知道怎么和她解释,尴尬的沉出一口气,想说点什么哄她,但发现自己实在不擅长,结果错过了最佳时机,那人已经果断的抽手离去。 林幼辛抱着胳膊把手揣兜里,远远推开一步,生气的下达命令:“你别牵我手了,以后都别牵了!” “幼辛......” 周禀山生平第一次有种有苦说不出的感觉。 他微躬一点腰,和她视线齐平,神色无比认真端正的保证:“对不起,下次一定不捏你了。” “我不信,你生来力大无穷。” 周禀山没忍住笑了,“我发誓,以后对你会控制。” 周禀山个子很高,弓腰的样子有点滑稽。 看在道歉人态度良好的份儿上,林幼辛自认不是得理不饶人的人,半信半疑:“真的?” “真的。” 林幼辛抱着胳膊偏开脸,就很委屈:“...那好吧。” 不好又能怎么样呢。 她都已经决定要嫁给这个无趣-冰山-腹黑-大力怪了! 周禀山看她憋屈又必须强迫自己善解人意的表情,将心里将要抱她碰她的欲-望一忍再忍,只是清清嗓子:“还疼吗?我给你揉揉。” 第13章 长辈们去合八字,又与住持讲经论道,贺兆柔不信这个,周禀山陪着她去庙外头待着。 林幼辛跟大姐二姐去拜佛,姐妹三个一路从第一座殿跪到最后一座,一开始心不诚,姿势也不标准,许的愿望七七八八,可又不想自己起早来的这一趟打水漂,便由静潼领着去捐了一笔不小数目的香油钱。 住持笑眯眯的说她有慧根,临走的时候还与她打了一句佛偈—— “双眉不展几多年,今日遇时别有天。”[1] “施主,前尘尽断,且续新缘吧。” 林幼辛听的一愣一愣,最后将那句话写下来,和一开始求的平安符一起放进手机壳后面。 中午的饭在福园堂吃,周家作东,长辈们从民生经济聊到当前年轻人的婚恋状况,最后全都不动声色的松了口气。 还好他们两家最难搞的两个已经解决了。 贺兆柔不大了解林幼辛的家庭情况,吃饭时问了一句:“幼辛,你妈妈什么时候来,我们也一起吃顿饭。” 林幼辛正喝汤,一个没留神唇珠被热汤烫了一下,搁下勺子:“她不来,估计要到婚礼时才来。” “哦,是工作很忙吗?” 林幼辛顿了顿:“嗯。” 一般在林家,没事儿没人会主动提起黎青。一是怕老爷子不高兴,二是怕林幼辛不高兴。 当年林俭章车祸意外去世,黎青在丈夫过世后不到一年就改嫁了青梅竹马,嫁了没过多久就与对方生下了小女儿,从此移居澳城。 林幼辛与她联系不算多,只有每年三月十八,林幼辛生日那天,黎青会飞过来陪她一起过生日。 贺兆柔皱眉:“再忙也不能不管你的终身大事呀。” “她在澳城有家庭,飞来飞去挺不方便的。”林幼辛与贺兆柔笑笑,“我的事情自己能做主。” 席面上的都是聪明人,贺兆柔问了两句,见周围都静悄悄的,也猜到自己可能问错话了,便打呵呵揭过,“那就好,说到底过日子还是你们两个人的事。” 林幼辛“嗯”了声,重新拿起勺子,小口小口喝汤。 她眼里有股淡淡的郁气,但唇角还挂着得体的笑。 周禀山坐在她旁边,察觉到她陡然的情绪转变,目光一敛。 吃过饭,周载年说福园堂后院有间花房,里面的宫粉梅开了,让他们这些小辈们一起去看看,十分明显的释放出了大人要谈事的信号。 于是大姐静筠直接回了公司,静潼去早教班接豆苗儿,只剩两位结婚主角站在花房里大眼瞪小眼。 他们站立的地方是花房的工作台,右手边就是落地窗,一窗之隔,外面落雪纷纷,里面春意烂漫。 林幼辛半倚着台子边缘,那些粉黄不一的海棠、绣球、蔷薇,在她身后一簇一簇的盛放,衬的人容色酽,一颦一笑,一娇一嗔,都有种跨季节的盎然生机。 林幼辛背着手在这儿闻闻,那儿嗅嗅,最后得出结论:“我对花没有研究。” 周禀山同样一脸严肃的点头:“我也没有。” 林幼辛:“......” 他们像游戏里被强行凑在一起的npc打怪组,在不走剧情主线、没有人物冲突和外界刺激的时候,自动恢复到各自待机状态,除了原地机械摆动,没有任何互动欲望,空气中时刻弥漫着尴尬。 恰好这时候周禀山手机响了,是医院有事找他。 林幼辛善解人意晃手:“拜拜。” 周禀山看她一眼:“你之后要做什么?” 她鼓鼓脸,百无聊赖的耸肩:“没事干,回家睡觉。” 今天剧团休息,她连排练都不需要。 周禀山握着手机,眼眸幽深的看着她。 明明刚才还在因为提及母亲的事而脸带郁色,短短十分钟,她就已经将自己的情绪调整的如此平稳。 她还是和小时候一样,永远选择隐藏自己。 与他半米相隔的林幼辛被他看的头皮发麻,她搞不懂,从什么时候开始,周禀山会这么肆无忌惮的盯着自己看了? 而且她还有种微妙的被看破的感觉,像自己不想提及的往事,被人掀开了一个边角。 “你看我干什么?” 林幼辛莫名心虚,把头扭开,躲避他的视线。 周禀山将她回避的表情尽收眼底,这时候问她为什么不开心,显然是个蠢问题。 于是他沉默片刻,“没什么,走吧,我先送你回家。” 从花房出去,有位穿着衬衫马甲的服务生经过,手里还提着一吊刚烧开的梨汤。 周禀山看着那人手上烧到发红的铜壶,顺手将身侧的人往自己这边拢了拢,等人过了,又将自己换去外面,林幼辛能感觉到他迟疑了两*秒,然后换了只胳膊重新揽住她。 尽管她已经逐渐接受两人既成的关系,这时候还是心跳骤然加快,耳根发烫,身体发僵。 她觉得自己好奇怪。 上了车,依旧是熟悉的消毒水加车载香水的味道。 周禀山着车后连接导航,目的地输入“南崇府”。 林幼辛看着那三个字才意识到一个必须解决问题,于是问他:“我们领证后住哪?” 周禀山显然考虑过这件事:“爷爷已经买了一套精装别墅,划到你名下,到时直接入住。” 他们定下结婚的时间仓促,来不及请设计师重新设计装修,只能买现成的。 林幼辛点点头:“位置在?” “新城区附近,离你常驻的剧院和工作室很近。” “...但那里离你上班有点远吧。” 周禀山掀眸:“很远吗?很多年没回来,我对西城的路线已经不太熟悉了。” 林幼辛闻声拿出手机打开导航,搜出来递给他,“喏,去你医院开车要五十分钟,碰上早高峰,你得几点起床啊。” 周禀山靠过去,看一眼地图,确实,这位置有些刁钻了。 但是总不能让幼辛迁就他。 “...也还好,六点来的及。” 第18章 可是他说完之后,旁边距离不过二十厘米的人立刻满脸费解的看他:“那也太早了吧,你不困?而且你起那么早,会吵醒我诶,我最少要睡到八点钟。” 周禀山脑子里“嗡”的一声,轻咳:“...我动作轻点,应该不会吵到你。” “你确定?我们要睡一张床诶,还是你想分房......” “我没那个想法。” 周禀山看向她。 也许是距离太近的缘故,她能看到对面男人曜黑的瞳色与深黯的眼神。 空气里安静了一瞬。 林幼辛睫毛快速眨了两下,垂眸躲避:“所以要怎么住,我先说好哦,你吵醒我的话,我百分百会发脾气。” 他们相处时间短,许多“陋习”只能在渐进的过程中一点点互相了解。 上一次,周禀山知道她是油瓶倒了都不扶的富贵闲人。 这一次,他知道她有睡不好就发火的起床气。 气氛还在持续暧昧着,林幼辛受不了,想说点什么破局,只听旁边的人忽然说: “我在医院旁边有套公寓。就是面积有点小,只有一百多平,可能会委屈你。” 他声音莫名其妙的哑,像沙粒般摩擦她的耳内神经。 林幼辛垂头,揪了揪耳垂,莫名懊恼:“是挺小。” 一百平,只怕连她衣帽间的位置都没有,更别说她的大书房,练舞间和影音室,这些都是生活刚需。 周禀山猜到她会这么说,从善如流的给出第二个方案。 “你介意我搬去南崇府吗?那里离医院也不算远,之后买了面积更大的房子,我们再搬过去。” 好像也没有更好的方法。 林幼辛:“行。” 回去的路上两人将搬家方案和长辈们说了一声,爷爷们表示欣慰。 尤其是周载年,压根没想到林幼辛会这么替自己孙子着想,当即心花怒放:“没问题!禀山你暂且先住幼辛那里,幼辛啊,你喜欢哪里的房子,爷爷再给你买!” 周禀山开着车载电话,林幼辛凑过去:“谢谢爷爷,看周大哥哪里方便吧。” “好好好,那我和禀山商量。” 挂了电话,林幼辛挺好奇的问:“好像一直没听你提过你父亲,倒是周爷爷替你操心更多?” 周禀山开车时目不斜视,“嗯”一声,“我母亲过世没三个月,他就续弦了,此后我便不常与他联系。” 林幼辛讶异抬眸。 怎么会有如此如出一辙的命运? 她默了一瞬,轻声问:“阿姨是因为什么过世的?” “难产,一尸两命。” 林幼辛皱眉:“...阿姨为你父亲生孩子过世,结果他不到三个月就另娶?” 周禀山几分嘲讽的轻笑:“是。” 心里陡然升起一股无名火,冲的她差点忘了黎青给自己带来的小小情绪波动。 演员的共情能力比较强,林幼辛当即抱着胳膊瞪眼:“你爸真讨厌!你现在还叫他爸爸吗?” 周禀山似乎从没遇到过这样的问法,仔细回忆了一下:“很少,成年后就没叫过了。” “那以后我也不叫了!我和你一起!” 车辆在马路上平稳疾驰,窗外树影唰唰飞过,周禀山却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心不规则的猛跳了一下。 这种毫不犹豫的、坚定的站在他这边的话,他已经很多年没有听到了。 / 大约二十分钟,车子开到南崇府楼下。 周禀山还要去医院,就不上去了,只在车里叮嘱: “过几天领证,要用什么证件你知道吗?” “还有衣服,上身穿白衬衣。” 这些静潼都叮嘱过,林幼辛点头:“我知道。” “好。” 周禀山的情绪还没有太平复,送她下车时一直沉默着。 “那我上楼了,你开车慢点...” 话音刚落,她被一只手拉进怀里。 猛烈又汹涌的感觉扑面而来,与那次在医院不小心摔到他身上不一样,这次是一个实打实的拥抱,带着他身上蓬蓬的热气,淡淡的男士香水味,还有因为贴的太近而感受到的跳动的心脏。 “幼辛。” 周禀山忽然叫她的名字,带着几分克制与隐忍。 “...啊?” 她脸涨的通红,意外到声音发软。 “我想明天就陆续搬东西过来。” “可以吗?” 第14章 周禀山想要快速搬过来的计划让她震惊,但不是不可理解,毕竟结婚登记后就要住在一起,不差这几天的时间。 而他要带的东西不算少,包括常用的医学书籍、写论文的台式电脑和打印机、四季衣物,还有一些健身器材。 尤其是健身器材,她甚至需要单独腾一间屋子给他放,他有一台占地面积极大的多工能一体综合训练器,还有一个双边五十公斤的杠铃,这玩意儿她只在健身房见过。 东西搬的陆陆续续,一直到结婚登记的前一天,才完全搬完。 而林幼辛也是在搬家的最后一天,正式见到了周禀山的好友,闻褚。 说实话,第一眼见面她都不敢相信,周禀山竟然会有这样的朋友。 那天她刚从排练室回来,手上还抱着剧本,耳机里在和贺兆京讨论他的表演问题,电梯门一开,就看见自己家门口站着一个穿深v花衬衫的高个儿都市型男。 闻褚见她的第一眼先瞪大眼睛喊了一句“卧槽”,紧接着就拿手机发语音,嗓门很大的:“老周,你可以啊,女朋友这么正点!” 林幼辛抱着一堆东西,素颜,一头黑发柔顺的在肩头披着,无语的僵在原地。 “......你是?” 南崇府是一梯一户,上楼要保安审核门禁卡,她记得她只填报过周禀山的信息,此刻看闻褚的眼神试探又警惕。 “嫂子你好啊。” 闻褚这人有意思,见林幼辛警惕的看着自己,也不自报家门,反而要笑嘻嘻的喊嫂子逗她。 “幼辛姐,你那边有什么事儿吗?” 耳机里贺兆京觉得不对劲,出声询问。 “哦,没事,可能是...认识的人。” “成,那我们还聊戏吗?你方便吗?” 最近《苦尔》的排练已经进入中后期,一旦戏量上来,新人就有点力不从心,贺兆京和她的对手戏最多,基本是她带着走。 只不过她也要同步准备《幼狐仙》的直播和排练,时间不够,两人时间总对不上,贺兆京有点着急。 “...稍微晚一点吧,有点事。” “...行。那我等你电话,幼辛姐我好焦虑......” 《苦尔》是贺兆京的第一部登台的话剧,不焦虑才有鬼,哪怕是b卡。 不过林幼辛现在没心情缓解弟弟的焦虑,她得先搞清楚门口的人是谁。 “晚点给你回电话,就这样。” 挂了电话,她走过去。 “你是...周大哥的朋友?” 她语气中的怀疑意味毫不掩饰。 对面的闻褚也目光一错不错的打量她。 俏而不娇的眉眼,身型高挑舒展,一身休闲衣着上没有显眼的logo,但通身气质,一看就不是小门小户能培养出来的。 “是,他在楼下搬书,先让我上来了。嫂子,先开门呗,我快渴死了。” 这人身上有种万花丛中过片叶都沾身的气质,林幼辛静静看了他一眼,也不动,只微笑着:“书那么沉,你怎么不和他一起搬。” 不开门,也不靠近,保持着较远的陌生人距离。 闻褚看她一脸防备,忙哎呦一声:“他每天撸铁健身,动辄臀推100kg,都能抬起一个我了,我哪有他有劲儿啊,搬了两箱衣服就歇菜了。” 林幼辛沉默片刻,有点相信这个人说的话。 以她有限的经验来看,周禀山确实力大无穷。 正僵持着,身后的电梯上来了,门哗啦一开,周禀山轻轻松松抱着一箱书从里面出来。 “幼辛?”他直接朝她走过来。 林幼辛张了张嘴,还没等她说话呢,身后那位仁兄已经开始吱哇乱叫:“老周你终于回来了,嫂子不给我开门,我快渴死了!” 林幼辛忍无可忍,看向周禀山:“他都不和我自我介绍,我凭什么给陌生人开门!” “老周,我说了我是你朋友。不是,哎!你瞪我是什么意思?” 周禀山根本听不见他说什么,只冷冷看他一眼,径直站在两人中间,身体却朝向林幼辛:“他叫闻褚,我大学同学,今天来帮我搬家。冒犯你了,不好意思。” “倒也谈不上冒犯...” 林幼辛这才正眼瞧了那人一眼,“你好。” 她抱着东西走向门口,按开指纹:“进来吧。” 闻褚嘿嘿一笑,还想说什么,被周禀山眼神制止。 “刚从剧院回来?” 开了门,林幼辛给他们一人找了一双拖鞋,一次性的,和她脚上那双不一样。 第19章 “嗯,刚排练完。” 林幼辛自觉刚才对闻褚态度一般,这时候主动去厨房给两人倒水。 “诶,嫂子,有依云吗?给我来瓶冰镇的。” 林幼辛还没说什么,周禀山已经眼刀子飞过去,冷声:“你自己没长手?” “啧,老周,我好心帮你搬家你怎么这个态度?你不厚道啊。” “你厚道,下次论文写不出来别求我。” 闻褚:“...过于恶毒了,学习好了不起啊。” “我副高,请问你是?” 林幼辛背对他们站在岛台边,没忍住笑出声,心中很是诧异。 她想不到周禀山还有这样一面。 就还...挺幼稚的。 从冰箱里拿了两瓶依云,递给他们一人一瓶,闻褚看起来是真渴了,喝完一瓶又把周禀山那瓶也喝了。 林幼辛要折回去再给周禀山拿,被闻褚拦下,很以牙还牙的损他:“别忙了嫂子,你男朋友只喝热白开,他老年人养生呢,和咱年轻人不一样。” 周禀山闭着眼叹了口气,显然一副已经习惯但又懒得说他的样子。 但林幼辛看不惯闻褚这种毫无边界感的损人模样,笑眯眯的抱着胳膊,挨着周禀山旁边坐下,撑腰的样子: “哦,可你和我男朋友是同学诶,你难道不是老年人吗?” 闻褚差点被水呛住,一愣,惊讶的看向周禀山。 啥情况,不是说人家心里没你吗??? 这一口一个“男朋友”是怎么回事? 周禀山也同样愣住了,尤其是林幼辛挨着他坐,他鼻尖都是她身上淡淡的香味,有让人神智暂失的功效。 克制着侧首看她,只见她脸上带着的淡淡的笑意,心脏骤缩了一下。 那一瞬的感觉,像温暖的溪水在一点点浸润被冲击到岸边的沉沙。 林幼辛对这两个人的心理动态一无所知。 她见闻褚一脸愣怔,以为自己的“见义勇为”起到了效果,很愉快的弯唇,满意的在心里给自己鼓了个掌。 后半程闻褚几乎没怎么说话,尤其是三人一起吃晚饭时,他都在暗戳戳的观察两人互动。 中间说起工作,闻褚也毫不掩饰对她的好奇。 “话剧演员?嫂子你怎么没去做电影演员啊,演话剧不是浪费你这张脸?” 习惯了闻褚的说话方式,甚至习惯了那声“嫂子”,林幼辛也慢慢摸索出这人就是直接,但无恶意。 她咳嗽两声:“给的本子都一般,就不考虑了,有好的再说吧。” 闻褚和周禀山同时挑眉。 原来不是不演,是没有看上的。 周禀山这些年也陆续关注过,她在圈内很吃香,毕竟演技好,台词好,背景干净,家里也有人脉,不少大导抛过橄榄枝,但她始终没接受过。 他一直以为她是因为某些人才不愿意踏足同一个圈子。 “最近有什么剧上,我去捧场。”周禀山听她咳嗽,给她水杯里添水。 闻褚也忙应和:“我也去,我包场给我公司员工发福利。” 在吃饭前林幼辛就知道闻褚不是医生,而是在读但延毕的医学博士,主业经营家族的医疗器械公司,中过市一医的标。 知道眼前的是个富二代,林幼辛也不客气:“那我就先谢谢了,年后还真有两部要上,真上了我告诉你们。” 碰上给剧团拉单的事,她很放得开,没一会儿就和闻褚互加微信,两人都是e人,场面瞬间热闹起来,甚至一时分不出来闻褚是他俩谁的朋友,倒更像是林幼辛的娘家人。 “嫂子你放心,话剧这种高雅艺术,我必须要让我员工都去接受熏陶。你放心。” 临走时,闻褚也不忘打包票。 林幼辛笑眯眯:“谢谢,记得多来熏几场。” 午饭是在家里点的外卖,当作给闻褚来帮忙的劳务餐,吃完饭林幼辛顺手收拾餐盒,周禀山送闻褚出门。 闻褚悄悄给他递了个眼神,一脸坏笑的做口型:“爽死了吧!” 是在说林幼辛叫他“男朋友”,还给他撑腰的事。 周禀山没什么大的表情波动,唇边却实实在在的挂着笑:“快走,路上开车慢点。” 闻褚羡慕的锤他胸口一拳。 关上门,折返回x餐厅,看见林幼辛带着手套,一脸嫌弃的收拾那些吃剩的厨余。 周禀山大步上前:“我来吧。” 林幼辛如蒙大赦,也不矫情,直接手套一丢:“太好了,你快来吧!” “油好大,带个手套吧。” 周禀山想说没事,但停顿了下,“好。” 于是林幼辛跑去厨房抽了两只一次性手套,“需要我帮你戴吗?” 某人面色平静的伸手:“需要,谢谢。” 戴好手套,周禀山接续了后面的工作,林幼辛想起贺兆京还等着自己,于是拿出手机晃了晃:“我得回个工作电话,周大哥你自便?” “好。” 林幼辛本就没有半分主人的自觉,心想反正以后这里也是他家,便拖着步子去沙发上。 她给贺兆京打了个视频,这小孩还在排练室苦练台词。 “兆京,练的怎么样?” “幼辛姐,我快烦死了,顾导一直说我情绪还是不对,施韩他们还在阴阳怪气......” 一道极有生命力的男性声音从手机话筒里扩出来,周禀山手一顿,收拾的速度慢下来。 “阴阳怪气?”林幼辛从葛优躺一下子支棱起来,皱眉,都是一个剧组的同事,搞你心态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谁知道,可能是大家都不喜欢我吧。”男孩的声音有点撒娇的意味。 周禀山闻声很不适的皱了下眉,忽然就不想干活了。 林幼辛最烦内讧,《苦尔》复排不容易,这群人不齐心协力,在这里阴阳怪气干什么。 只不过她和施韩多少有点交情,一时不好把话说太死,只能安慰他,“没事放轻松,你是我带的人,我的搭档,我认可你,所以你不用听他们说什么。” 贺兆京本来还蔫巴着,眼下却像被打了一针强心剂,委屈的寻安慰:“可我要是一直调整不好怎么办,幼辛姐,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来剧院啊?我想和你面对面排。” “明天吧。没事别怕,我陪着你磨,今天不行还有明天,你现在拿出台词本,我们一句句来......” 这是周禀山第一次见到林幼辛工作时候的状态,很专业,很耐心,可他心里掀起的那一点点的雀跃却在慢慢沉寂,最终复归平静。 林幼辛打完电话,周禀山已经收拾好外卖袋提到玄关口,准备走了。 “要走了吗?”她小跑过来。 整整一天,好像从这一刻开始他们才开始单独说话。 周禀山将衣架上的大衣取下来:“早点休息,明早我来接你。” 是说明天去领证的事情。 林幼辛点点头,“九点钟,我记得。” 周禀山穿好鞋出门,快关门时忽然撑住,温沉的视线落在她脸上。 “幼辛。” “嗯?”林幼辛笑着看他,“怎么啦?” 她在家里穿的是一身柔软的米白色长裙,织物馨香,腰肢柔软纤细,他只要低头,能闻到她头发上,淡淡的茉莉花香。 能不能抱你一分钟再走。 他心里想这么说,却又觉得冒犯。 他们之间还不是合法关系,就算是,她不情愿,他也不能。 “没事,锁好门窗,剩下的东西我明天来收拾。”他后退一步。 “好哦,开车注意安全。” “嗯。” 亲眼看着防盗门关闭落锁,周禀山才提着袋子去按电梯。 电梯下行,他的心也在一点沉底、平静。 他也是刚刚才知道,原来她的好不只是对他。 就算她的丈夫是别人,受到委屈与不公,她同样会挺身而出。 一个很好的人,本身就会无差别的治愈所有人。 他于她而言,从无任何特殊。 第15章 十二月六日,宜嫁娶。 结婚登记这天,西城久违的冒出了一个冬日晴天。 太阳暖融融的照在身上,路两旁的积雪背扫的干干净净,她下楼的时候,周禀山已经站在车旁边等待。 为了上镜显脸小,林幼辛今天扎了一支高马尾,外面套一件脏粉色的羽绒服,整个人看起来格外青春洋溢。 “早饭。” 上了车,林幼辛刚系好安全带,周禀山忽然从车后座拎来一只保温纸袋递给她。 “你怎么知道我没吃早餐?”林幼辛几分意外。 “有备无患。路上看见就买了。” 林幼辛打开,发现里面有中有西,金枪鱼三明治已经一切两半,水煎包旁边放了手套,方便不脏手来抓食,纸托里还有一杯热牛奶。 她认识这家水煎包的logo,是老城区那边一家做胡辣汤水煎包的老字号,周围靠近地铁站和公交站,早高峰的时候很难排。 第20章 这好像不是随便看见就能买到的。 她捏紧纸袋边边,轻声:“谢谢。” “不客气,趁热吃。” 周禀山已经启动车辆,她戴好手套,拈起一个水煎包,咬一口,是虾仁西葫芦馅的,味道清淡,但很香,一口一个,十分满足。 “对了,你吃早饭了吗?” 林幼辛吃到一半才想起自己没有问他。 周禀山在全神贯注的开车,随口回复,“还没有。” “那你也吃一些吧,这么多我吃不完。” “在开车,你先吃吧,吃剩了给我。” 林幼辛悬着的手微微僵住,视线往他身上飘乎一瞬,总觉得这话被他说的太过自然了。 周禀山见她不吃了,在等红绿灯的间隙分身侧首看她:“手套只拿了一只,你先吃,我一会再用。” 林幼辛嗯了声,低下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周禀山不明所以的看她一眼,又将头移回去。 然而就在红绿灯还剩十几秒的时候,忽然,一只冒着热气的香喷喷小水煎包递到他唇边。 “...吃吗?一会儿就凉了。”她小声问。 周禀山呼吸一屏,那种不受控制的心脏骤缩再次席卷而来。 他喉结滚了滚,“谢谢。” 停顿两秒后,直接侧首咬住。 因为她的主动,车厢里的空气粘稠了几分。 林幼辛仔细的品自己的心境,察觉没有反感和抗拒,便从善如流的拈起第二个递过去。 周禀山深吸一口气,下颌崩的很紧,扶着方向盘,视线不离前方的张嘴。 但这次不知道是没看见还是什么原因,他咬蹭到了她的指尖。 像一串酥麻的电流从指尖直通心脏,两人皆是一愣,林幼辛直接把手撤了回去,谁都没说话。 好在从南崇府到民政局的路途不远,两人双双沉默了没多久,就已经到达了目的地。 今天来做结婚登记的人不多,几乎可以用稀稀拉拉来形容,他们毫不费力的在民政局门口的空地上找到了停车位。 流程很简单,先要填写结婚登记表,林幼辛自告奋勇来填写,结果出师不利,在周禀山的出生日期那里就卡了壳。 她尴尬:“你身份证给我看一下?我不知道你生日。” 周禀山低头给她找证件的时候,桌子对面的工作人员狐疑提问:“两位是自愿结婚吗?” 周禀山和林幼辛同时沉默两秒:“...是。” “那怎么连出生日期都不知道?” 周禀山深吸一口气,“不好意思,我女朋友记性不太好。” 林幼辛猛猛点头。 工作人员半信半疑:“那你知道她的吗?” 林幼辛心里大喊:完啦! 结果正要悄悄给他看身份证,周禀山已经顺利的念出一串数字。 一字不差。 林幼辛愕然侧首,周禀山也正好低头看她,淡笑:“我记性好,你不知道吗?” 林幼辛:...... 最后在申请人那栏签字的时候,林幼辛将笔递给他,忍不住凑过去问:“你怎么知道我生日的?” 周禀山接过笔,毫不犹豫的签下自己的名字:“你猜。” 这是林幼辛第一次看他写字,握笔姿势很标准,指节修长,运笔流畅。 而字如其人,他的字中规中矩但遒劲有力,莫名符合一句话:从心所欲不逾矩。 林幼辛鼓鼓脸,没好气的哼一声:“...故弄玄虚,我不问了。” 周禀山低头笑一声,没再说话。 递交申请书,后面的流程就像按了加速键,拍照、贴照片、盖钢印,红本本到手。 从民政局出来,正好看见前面一对拿证的夫妻正在对着一部跟拍摄像机说什么。 “在这个幸运的日子,我们结婚啦!” 说完,只见那对激动的新婚夫妻,结结实实的对嘴打了个啵儿。 林幼辛和周禀山这对不熟夫妻站在他们身后看的十分尴尬。 “这是?” “领证跟拍。” 林幼辛看了一秒便移开眼。 静潼结婚的时候她也帮她请过跟拍,从出家门开始,记录领证的所有环节,最后在婚礼上播放视频。 她曾经也想过自己未来某一天结婚的场景。 甜蜜的求婚、亲友的祝福、盛大的婚礼,全程都要摄像机的记录...... 但现在...她低头看了看手里红本,她只有一张被赶鸭子上架的结婚证。 说不清楚是怎样的一种感觉。 遗憾吗?好像有点。但更多的是茫然。 以后的日子要怎么过?能过好吗?她就这样结婚了? / 做完结婚登记,两人给那红本拍了张照片发给家里,就驶离了民政局。 林幼辛让周禀山将自己送去了工作室,她答应了贺兆京今天来帮他排戏。 照片没发出去多久,路上就收到了静潼的消息。 静潼:[呜呜呜呜呜,你真的和我男神结婚了!好心碎!] 静潼发来的是语音,林幼辛转文字,看见那一长串“呜呜呜”,没忍住笑出声来。 周禀山开车间隙分她一眼:“怎么了?” 林幼辛轻笑:“静潼,说自己心碎了。” “你姐姐?她怎么了?” 周禀山问的很自然,似乎早已忘了静潼这个人。 林幼辛想起几次家庭聚餐,周禀山对静潼都表现出了一副很陌生的样子。 此时也忍不住问他:“你一点不记得了吗?我姐高中追了你三年。” 周禀山眉心微蹙,作思考状:“三年?她不是从高一下学期开始的吗?准确来说是两年半。” 这回轮到林幼辛震惊了,难以置信的扭过身:“你记得?那你怎么这几次见了都一副不认识她的样子。” “那我要说什么呢,幼辛。” 红绿灯口,周禀山踩好刹车看向她,他叫她名字时无端有种郑重感。 “我不是能插科打诨将往事揭过的性格,但要正经的提起,我想你姐姐会尴尬,她的配偶知道了,也会不舒服。” 配偶。 林幼辛若有所思,没一会儿看向他提问:“你觉得我姐夫会介意,我姐之前有过白月光吗?” “也许,看他的度量了。” “大多数男人呢?” 周禀山手搭在方向盘上,淡淡微笑但不作答:“这是陷阱题,幼辛,你在套我话。” 林幼辛笑:“你怎么知道我在套你话?” “因为你现在很没有安全感。” 周禀山将温沉的视线落在她身上。 “但是幼辛,我希望你不要怕,你担心的都不会发生。我会尽可能给你稳定和谐的生活。” 他并没有错过她刚才在民政局门口,眼中一闪而过的畏惧和迷茫。 她对这段婚姻失真,对他感到陌生,也自然会觉得不安全,所以想起来就会试探,以保证关系的稳固。 像到了新家有了新主人的小猫咪。 林幼辛被他看的发怵,莫名又有种被看破一角的感觉。 “...我才不是,我很有钱,根本没在怕的。”她立刻嘟嘟囔囔的闪躲低头,“我要回静潼消息了,先不和你说话了。” 周禀山笑一声,觉得她礼貌到可爱:“好,那一会儿再和我说吧。” 林幼辛猛的盯他一眼,两秒后重新低头。 手指落在屏幕上,却心乱的不知道该发什么。 她意识到周禀山并没有正面回答她说的静潼心碎这件事,避重就轻也好,转移话题也好,他并没有让自己和其他女性在无形中产生更多关联。 更不会沾沾自喜的自夸,或故作善良的安慰。 而是很妥善的进退有度。 真的是很聪明的一个人。 / 到工作室门口,周禀山下车,将她落下来的包递给她。 “几点下班,我来接你?” “时间不太确定,可能要晚一点,我自己回吧。” 林幼辛低头点开一条语音,贺兆京的声音从话筒里扩出来—— 贺兆京:[林老师,我给你带了咖啡,你快到了吗?] 男生的声音带点散漫的笑意,和他昨天委屈巴巴撒娇的模样很不同。 周禀山眉心微蹙,一颗心警觉的上提:“昨天电话里那个小男生?” “嗯。” 林幼辛也按下语音条,声音愉快:[我到门口了,谢啦。] 周禀山眼神沉了两分,正要说话,余光瞥见一个背着单肩包的男生正在往他们处张望。 那男生大约一八五的身高,年纪不大,穿了一身痞气的黑皮衣牛仔裤,手里提着两杯咖啡,看见他俩便停下脚步,皱了下眉,随后便直勾勾的盯着林幼辛背影看。 周禀山眯了眯眼:“哦,是他吗?” 他伸手揽住林幼辛的肩,示意她回头。 “啊?” 林幼辛侧首一看。 第21章 哦,是贺兆京。 她点点头:“嗯,我搭档,今天答应帮他磨台词的。” 林幼辛意外周禀山竟然这么好记性,正要说话,只听身后贺兆京忽然高声喊了一声“林老师”。 “来了!” 林幼辛急忙应一声,接过周禀山手里的包,“我先进去了,周大哥你也去忙吧。” 她神色如常,周禀山却莫名品出她有些急切,心里忽然堵上一股滞郁之气。 “我也没什么好忙的,今天专门调班来结婚。”他微笑。 嗯? 林幼辛准备离开的脚步卡了个壳,回头:“可我昨天和同事说好了,不然......” 莫名有点心虚怎么回事? “没关系,工作重要。” 周禀山十分善解人意的打断她,余光后瞥,那小男生竟然还没走,几分挑衅的站在那里。 于是他直接伸手揽住她的腰,按进自己怀里的同时低头贴近她耳边: “我们今晚正式住一起。” “早点回家,周太太。” 第16章 林幼辛一下午都因为周禀山那句“周太太”失神。 周禀山说的今晚正式一起住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还是? 早点回家又要做什么? 这么,快吗? “林老师。” “林老师?” 耳边有人叫,林幼辛猛然回神,看见贺兆京递来的台词本。 “怎么了?” “这句有点问题。” 林幼辛接过,草草两眼指出问题:“有的断句还是不够好,比如这一句,‘我想把刺向你的尖刀化为囚禁我的镣铐’,你处理的不够细腻。” 贺兆京皱眉,拿出笔,在台词本那句话上画了几个断句斜杠,给她看:“这样呢?” “很好,这不是行吗?非要我讲一遍?” 贺兆京轻咳,尴尬的挠挠头,“你*讲的好。” “但你浪费我的时间了。”林幼辛半开玩笑半认真的指出。 “...对不起。”贺兆京撸了把头发,道了一个毫无悔意的歉,眼神略带侵略性的看向她,“那你晚上有时间吗?请你吃饭,当辛苦费。” 刚毕业的男大学生脸上满是胶原蛋白,狭长的眼睛中盈着笑,挑染蓝色的狼尾发梢撇在脖颈两侧,有种年轻不羁的亮眼。 林幼辛在某个瞬间晃了下神,莫名想起他加入《苦尔》的原因。 贺兆京出演《苦尔》男主b卡是她一力举荐,理由很直接,除了常规的声台形表条件符合外,他和原卡梁霄树高度撞型,身上有股痞劲,适配度不错,容易产生市场价值。 从他加入以来,剧团里的伙伴就没少议论过,说他和梁霄树有点相似,林幼辛虽然从没有这么对比过两个人,但在这一刻,她有一瞬间赞同。 他俩身上有相似的吊儿郎当,连眼型、唇角掀起的弧度、找借口约她吃饭的方式都一模一样。 往事带来的痛感如潮水般涌来。 林幼辛偏开脸,唇边的笑也收了:“不客气,应该的,我回家吃。” 贺兆京怔了下,眼中滑过片刻失望,但很快又耸了下肩:“ok,那林老师明天来吗?我还有几个问题想问你。” “看情况,明天没有我的排戏安排。” “好,那我先走了。” 排练室的门被关上,林幼辛低下头埋进膝盖,慢慢平复那一阵骤然涨潮般的酸涩。 她以为自己早就不会难过了,但没想到还是会因为某个相似的瞬间难受。 此时此刻,她竟有种对曾经八年感情、对梁霄树的深深背叛感。 从今以后,她就要和一个才相处了一个月的“陌生”男人共同生活了。 结婚登记没来的时候,她尚不觉得害怕。可真到了这一刻,她只觉得彷徨、焦虑,甚至抗拒。 从来没有人教过她,究竟要怎么和一个不爱的人过一辈子。 也不知过了多久,白衬衫袖口被沁出的眼泪打湿又干涩,她才慢吞吞的收拾东西离开排练室。 下楼的时候碰到徐澄宁,这家伙正在刷手机,手机屏幕蓝光反在她脸上,照映出她眉头紧皱,像是看到了什么了不得的消息。 “小宁?”她涩然出声。 “哎呦!” 徐澄宁听见她的声音,先是条件反射的把自己手机望身后一藏,像怕被她发现似的,随后才大喊一声:“你吓死我了!” “怎么了?”林幼辛还有点鼻音,声音软塌塌的,疑惑,“你在看什么吓成这样?” 徐澄宁眼神飘忽,立刻熄屏手机,揣到兜里:“没什么,你今天怎么来了,我记得今天没排你戏吧。” “没有,贺兆京找我来陪他磨台词。” 林幼辛心里有点乱,本来想和徐澄宁聊一聊,吃个晚饭,忽然她手机震动了一下。 点开一看,是周禀山。 z:[结束了吗?我去接你。] 她蹙眉,很有压力的叹了口气。 “怎么了?有事?” 徐澄宁看起来有点坐立难安的样子,本能的关心她,但又有点着急想走。 “没事。”林幼辛熄屏手机,皱眉看她一眼:“你有时间吗,我想和你聊天。” 徐澄宁为难的挠挠头发:“今天不行,我有点事,明天行吗?” 林幼辛一顿,她本来想和徐澄宁说自己结婚的事。 “.....那好吧,那就过几天吧,明天我不来。” “嗯行,你先回家吧。” 林幼辛走前打量徐澄宁一眼,“你真没事吗?” “没事没事,你回家吧,我找顾老师商量商量《幼狐仙》的直播。” “哦,好吧。” 林幼辛一脑门问号,最后看了徐澄宁一眼,背着包走人。 直到高跟鞋的哒哒声消失在大门口,徐澄宁缓缓呼出一口气。 她眉目凝重的拿出手机,生气的重新点开屏幕,界面还停留在她刚才看过的热搜—— #电影演员梁霄树低调官宣女友# 配图是一张狗仔偷拍的亲密拥吻照。 / 林幼辛从工作室出去,本来想打个车回南崇府,结果听见一声喇叭声,一辆黑色suv缓缓驶来。 这边没有路灯缘故,她以为是自己挡了路,往旁边让了让,谁知那车慢慢停在她旁边。 车窗下摇,周禀山唤了她一声:“幼辛。” 林幼辛意外弯下腰,从车窗里面往里看。 周禀山已经换掉了白衬衫,上身是一件浅棕色的套头针织,应该是他的居家打扮。 “周大哥,你怎么来了?” “来接你,你没有回我微信。” “不好意思,那会儿在忙,没有看到消息。” 林幼辛若无其事的拉开车门,带进一阵馨香的茉莉花香和淡淡冬雪的气味。 “嗯。”周禀山瞬间呼吸一屏,问出自己的疑问:“你的香水或洗护是茉莉花香味吗?” 林幼辛系安全带的手顿了下,认真思考,“...不是,我没有用过这个味道的香水和洗护。怎么了吗?” “没事。”周禀山收回眼,心想大概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路线是去南崇府的,周禀山对这条路还不算熟悉,开着导航,车厢里时不时传来“前方路口左转”“五十米后有红绿灯”之类的语音播报。 林幼辛觉得有点累,恹恹的歪在车窗玻璃上。 周禀山双手扶着方向盘,看她一眼,“心情不好?” 林幼辛果断否认:“没有。” 周禀山默了默,不再说话。 大多数时候林幼辛都给人以乐观、活泼的形象,他近期唯一一次见她不开心,是一个月前的雪夜,她和他借打火机。 此时她的反应,和当时如出一辙。 唯一不同的是,上一次她当他是陌生人,还有抽烟的需求,尚能排解,但这一次她选择隐藏自己的情绪。 林幼辛现在确实想抽烟,但周禀山在,她不敢。 一路无言的开到楼下。 前几天林幼辛已经给周禀山添加了住户信息,他可以自由进出,但此刻他却将车停在路边。 “我去便利店买点东西,大概十五分钟回来。” 他一边解安全带,一边说。 林幼辛顿了顿,“那我留在车里。” “嗯。” 林幼辛没问他买什么,周禀山也没说。 她在周禀山走进便利店的时候,也背着包下车,从烟匣里敲出一支烟,点燃。 周禀山上次给她买的粉色打火机已经不知道被她随手丢去哪个犄角旮旯,她一直不离手的是和梁霄树情侣的那一款。 银色金属方形打火机,因为外型一样,所以最后分开的时候也不知道谁是谁的。 此刻她摩挲着旧物,心里五味杂陈。 深深呼出一口气,她在川流不息的大马路旁边把眼泪咽回去,一转头,余光瞥见不远处的便利店灯光暖黄,发现周禀山正一动不动的坐在窗口,低着头,不知道在看什么。 第22章 十五分钟之后,周禀山回来时手里提着一只塑料袋,进车后顺手递给她。 里面的包装袋因为摩擦簌簌作响,甚至还有硬块撞击铁盒的哗啦声。 她本就疑惑,指着自己:“给我的?” 周禀山惜字如金:“嗯。” 林幼辛低头翻开塑料袋,随后翻了两下,却缓缓愣住。 里面是各种类型的糖。 / 从便利店回家的一路上,林幼辛比之前更加沉默。 尤其在回家后看到保温盒里的菜,她更加沉默。 “有的人注定会被自己的良心折磨。” 她脑子里莫名其妙出现了这句话。 “...你做的?” 周禀山洗好手,摆筷子,低着头:“我做的。去洗手,洗好来吃饭。” 上次闻褚帮忙搬家,他们就在南崇府吃过饭,此刻也没觉的生疏,林幼辛点点头。 只是心里还觉的有些微妙。 周禀山会做饭这件事,怎么没人的告诉她? 洗好手落座,林幼辛仔细打量,菜色没有很复杂,但看上去色香味俱全。 “谢谢,我开动了。” 周禀山终于露出晚上第一个笑:“开动吧,多吃点。” 他假装看不见林幼辛红过的眼眶,也假装感受不到她并不高涨的情绪,他可以只陪伴。 两人吃饭都不太说话,周禀山性格使然,林幼辛没有心情,一餐饭吃的很平静。 直到洗完碗,商量晚上怎么睡的时候,空气开始变得黏稠。 林幼辛握着手机,徐澄宁刚给她发了条消息,她正要查看,甚至有点借口躲避的低着头,耳根发红:“...我都可以,你决定吧。” 周禀山提一口气,瞬间感受到了一些“寄人篱下”的窘迫感。 “幼辛,我们试试......” 他话还没说完,忽然就看见林幼辛盯着手机愣在原地,整个人僵硬如被冰封。 第17章 徐澄宁:[梁霄树官宣新女友了。我托人查证过,是真的。] 徐澄宁:[图片。] 点开,是一张拥吻照。 徐澄宁:[对方是沪市一位珠宝大亨的小女儿,今年刚和梁霄树拍过电影,梁霄树也代言了他们家的珠宝广告。] 徐澄宁:[气死我了!我还以为是炒作,你下班那会儿我都不敢和你说,特意查证了一遍。结果......真是个狗男人!在你面前装清高说不和有钱人结婚,结果转头就和珠宝千金谈恋爱,可真有他的!] 徐澄宁:[虽说分手后恋爱自由。可凭什么你还没放下,他就能这么顺利的谈恋爱。男人都这么现实吗?八年对他来说就这么好忘掉?] 徐澄宁:[而且这种消息能爆出来肯定不是新瓜了,又有说他们四月份就在一起了,我记得你们是过完年分的手吧!] 林幼辛被徐澄宁接连而来的消息打了个措手不及。 她头脑懵懵的点开照片,发现是张背影照,而且还黑乎乎的一片,其实并不好辨认。 但她对梁霄树太熟悉了,他夹烟的姿势、接吻时歪头的角度、微微耸起的背脊,一看就知道是他。 她感觉自己脑子里“轰”的一声,一股窘赧、自厌、再度被抛弃的感觉自脚底生发,最后一股脑全都灌到脑子里。 大脑有点过载,她好像出现了阅读障碍,将徐澄宁的消息翻来覆去的看了好几遍,才看懂那条新闻的意思。 可是好可笑啊,她今天才刚怪过自己,怪自己“背叛”了他。 原来他早就走出去了,只有她最傻,傻傻的说自己还忘不了前男友,因为他而拖着不愿意结婚,让爷爷担心...... 林幼辛胸腔起伏的做了几个深呼吸,握着手机的手都在抖。 她眼眶酸涨的厉害,可浑身却像被人从头到脚浇了一通冰水,冷到发抖。 “幼辛,你怎么了?” “幼辛?” 林幼辛嗡鸣发胀的大脑忽然在一道着急的厉声询问中重新接受信号。 她的肩膀被两只有力的手掌扶住,茫然抬头,看见周禀山冷峻的下颌与略有担忧的眼神。 “周大哥...”她缓缓回神,嗓子干涩的不得了。 “你在发抖。”周禀山皱着眉,将她从上到下打量一遍,“哪里不舒服,我送你去医院。” 医院? 林幼辛咽了下口水,与他对视着,慢慢平复呼吸:“...我没事,没事。” 这点事还不至于去医院。 她躬下身,微微挣开周禀山的手,在床尾凳上坐下,理智也一点点回笼。 她在做什么? 周禀山还在,他们今天刚结婚登记。怎么能任由那些乱七八糟的情绪将自己冲塌? 用力做了几个深呼吸,张张嘴想说点什么,却发现自己难以发出声音。 而周禀山被她推开,身体微僵,眸色一敛,也站在原地不再上前。 卧室里的挂钟在滴滴走动,空气安静的宛若被冻住了似的。 “...是工作有点问题。抱歉。” 过了大约五分钟,周禀山准备离开给她留出一些空间的时候,林幼辛忽然开口解释。 她的声音、表情控制的极好,抬眸的一瞬间,眼白干净,神色正常,会以为她刚才丝毫没有过情绪波动。 周禀山静静望住她,两秒后点头,顺着她的话:“很棘手?” “有点。周大哥,我先去洗个脸。” 林幼辛有点逃避的起身,匆匆走进浴室。 拧开水龙头望脸上扑了一把冷水,情绪终于冷静了下来。 她手撑着洗手台,忽然,余光瞥见另一个一直没用过的洗脸台上方,已经摆放好了一些男士洗漱用品,东西不多,只是基本牙杯牙刷和男士洗面奶。 应该是周禀山下午在家的时候,自己放进来的。 她抽洗脸巾的手顿了下,最后沉默的擦完出门。 结果从浴室出来发现周禀山已经从卧室里离开了。 绕了一圈,最后在书房找到人。 书房和主卧离的不远,穿过客厅就是,公共区与次公共区白摆着几株龟背竹和高山榕,周禀山就站在书房门口,正低头看手机,神色凝重。 “周大哥。”林幼辛叫他。 他听见声音收起手机,回头。 廊灯昏黄的灯光从他那一侧打过来,高高的龟背竹立在他身侧的木地板上,他的米咖色针织捋到小臂,在灯光下染上暗黄的光泽。 周禀山的脸上看不出半分想要探究原因的意图,反而有些抱歉:“幼辛,医院临时有点事,我可能要加个班。” “...你现在要去医院?”林幼辛快速的看了眼客厅的电子表,惊讶,“快十点了。” “医院就是这样,有紧急情况医生需要随时过去。”周禀山将手机熄屏收进裤子口袋,神色不变的,“我得立刻去,你早点休息。” 林幼辛一时没说话,亦步亦趋的跟着他,有点不信:“你真的要去加班?” 周禀山低头穿鞋,闻声纳闷的看她一眼:“不信?我带你一起去。” 林幼辛惊讶抬眼看他,略微感受到了他一点点开玩笑的意思。 “...还是算了。医院好多细菌。” “嗯,锁好门窗,我大约要忙几天。有事随时打电话给我。” 门“嗙”的一声被关上,这间公寓又重新变回了她的壳。 林幼辛经过客厅的时候,余光瞥见那几包糖。 周禀山将外层的塑料袋清掉了,那几个花花绿绿的包装袋和精致的铁皮盒就放在桌子上的显眼处。 也许是糖果本身就有治愈的功能,她不由自主的走过去,拆了一包。 / 周禀山从林幼辛家出来,原本想开车回自己的公寓,半路接到闻褚的电话。 “哈喽,在干嘛,兄弟该不会打扰到你了吧?出来喝酒吗?” 周禀山心烦的扯了把领口:“有屁快放。” 闻褚的电话那头难得没女人的声音,闻声一顿,“哎呦,不会真打扰到了吧。进度这么快?不应该啊,大小姐看上去不是好搞定的人啊。” 周禀山赞同闻褚说的“不好搞定”,但是是另一层意思上。 她很擅长隐藏自己的情绪,演技更是炉火纯青,如果不是他见过她小时候最脆弱的那面,一定会被骗过去。 从不示弱的人,往往都有一颗铜墙铁壁的心。 很“不好搞定”。 他唯一能判断出来的,就是自己再待下去也是给她造成负担,逼她费脑子编更多谎话来骗他。 “你在哪?”他问。 周禀山破天慌的不想回自己那里了,公寓全部搬空,他回去也没意思。 闻褚受宠若惊:“嘿呦!稀客啊老周哥,秦水南居五号包房,快来,等你啊!” 周禀山直接挂了电话,抹方向盘掉头。 秦水南居他熟,十五分钟就到。 推开门,闻褚和几个生意场上的伙伴聊天,一人身边搂一个,他蹙眉,站在门口不进去。 第23章 闻褚在一片吞云吐雾中反应过来这位京爷的洁癖,忙把左边的姑娘一搡,“来来来,小水,你去那边坐,给我这兄弟让个地儿。” “讨厌,人家叫阿绿啦。” “好好好,仙女儿,随便你叫什么,先让个地儿。” 周禀山冷眼甩过去,也没坐他旁边,抽了个椅子自己单坐。 闻褚做的医疗用品公司最近在搞智能肩颈按摩仪,周禀山学的就是这方面,时不时当个免费顾问给点意见,因而闻褚公司的几个高管和亲近的合作商也都见过。 酒水重新上了一波,周禀山也不和这些人侃大山,自己拎了瓶啤酒喝着。 闻褚嫌他一来就冷场,哄着身边几个姑娘讲点有意思的。 “哎呦,我们能知道什么呀,不就是上上网嗑嗑明星cp那点事儿,不入这位老板的眼啦。” “害,聊天么,哪有什么入眼不入眼的。”闻诸旁边某个高管大手一挥,“小水,你随便讲一个。” “都说了我叫阿绿啦!” “好好好,阿绿你讲。” 这位叫阿绿的姑娘也是一混模特圈的,随口就讲来一个。 “最近也没什么明星八卦。哦,对了,今天还真有一个官宣恋情上热搜的。” “来,说说!” “其实也没什么啦。”阿绿手指卷着自己的头发玩着,语气轻佻,“就年初签了我们经纪公司一话剧演员,转行来拍电影,今年官宣了。要说看点嘛,无非就是他前女友,那小姐是咱西城前首富林介平老爷子的孙女,只不过这哥骨头硬,不愿意当上门赘婿,谈了八年硬是分了!” 听见“林”字儿,闻褚眉心微动,人忽然坐起来,猛的看向旁边。 “老周...” 周禀山抬了下手,眼底一片静,示意那阿绿:“继续说。” 阿绿姑娘没想到这老板好这口,人也殷勤的凑近了些: “然后嘛,听我几个小姐妹说,这人分了没几个月就又和沪市陈家一珠宝大亨的千金好上了,今天低调官宣了。所以说啊,哪有什么不想当赘婿的,分明是这男人变心了,八年谈腻了,想换个人了。” “嚯!这小子有点本事啊,谈完西城首富的孙女,又勾搭上沪市千金了?”另一个高管乍舌,“有点姿色?” 阿绿点开自己手机,随便搜一张照片:“喏,就他喽,但要说模样嘛......” 阿绿在周禀山身上打转一圈,忽然暧昧微笑,“我不喜欢这种野的,禁欲的高岭之花明明更勾人啊。” 周禀山两耳不闻,注意力全在那张照片上,确实,和他记忆中的脸差不多,这些年陆续看过他们几场表演,也是一个证明。 从他上扬的眉峰就能看出这人的桀骜不驯来。 闻褚看不下去,伸手把阿绿往后拦了拦:“哎哎哎,好好说话,別靠那么近。阿绿,你这瓜保真吗?” “当然啦,一个经纪公司的呢,我们群里今天都传疯了,姐妹们一水儿的心疼那位林小姐,听说他俩高中就在一起了,这可是人家女孩子八年青春啊。” “害,这有什么好心疼的,说明那林小姐没本事呗,八年都留不住一个男人。不是性格有问题,就是......” 那人还没说完,只听“哐当”一声,一个啤酒瓶重重磕在桌面上。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男人眉目冷森的看过来,那眼里寒的像淬了冰。 试图调笑林小姐两句的高管立刻闭嘴,惊愕的看向闻褚:“周医生这是......” 闻褚眼观鼻鼻观心,呵呵冷笑两声:“不会说话就把嘴捐了,要么明儿卷铺盖走人。你懂个屁,就敢在这里对人家评头论足。” 这场子里就没有不知道闻褚和周禀山关系的。 早些年还以为是这俩是霸总和他的医生朋友配置,但接触多了,反而觉得周禀山身上有股贵而难言的公子哥气质。 再一打听,嘿,人家是籍贯西城的京爷,祖上红顶儒商,外祖家肩上扛军衔。 难怪闻褚巴结。 “冒犯了冒犯了,不晓得周医生不爱听这些,不说了不说了,以后都不说了。” 那高管吓得连忙摆手。 周禀山已经没有耐心听下去,拎着外套出门。 “哎,去哪儿啊,你喝酒了!”闻褚着着急忙慌追出来。 “重开一间睡觉。” 从包厢里出来,会馆连廊的穿堂风将他吹了透心凉。 周禀山握着外套苦涩的笑一声,困扰了他一晚上的谜团,就像九连环一样,瞬间全都解开了,也说通了。 她迟迟忘不了的爱人,早已忘了她去爱别人。 被抛下的人当然会难受。 / 林幼辛一醒来就收到了四面八方的“关心”和“问候”。 静潼首当其冲:[老娘我真想剁了他!!!] 连大姑林意真都发来消息:[幼辛,我有几个朋友做传媒,封杀一个人不成问题,你有需要就给大姑回信。咱们林家的脸面,容不得他来打。] 林介平:[吃饭了吗圆圆,天塌下来先把饭吃了啊!] 林幼辛看着这些消息一脸懵,他们好像忘了自己昨天刚领证,该关心的难道不是她和周禀山吗? 这么想来,她觉得周禀山有点惨了。 莫名其妙被抢了风头。 她挨个回信。 给静潼:[杀-人犯法,想想豆苗。] 给大姑:[大姑,我不需要,谢谢您。他走到今天不容易,没有得不到就毁掉的道理。] 给爷爷:[吃啦!周大哥做的,喷香!] 在一众消息里,她往下滑,没被置顶的周禀山,消息沉在最下面。 z:[起床了吗?早餐放在桌子上,起来记得吃。] 他回来过? 林幼辛意外,忙掀了被子跑出卧室,发现桌上确实有早餐,但他人已经走了。 有心:[你专门回来了一趟?] z:[回来拿资料。顺路买了水煎包,看你上次爱吃。] 她确实喜欢吃那家,但是会不会太远,他昨晚在哪睡的?又是什么时候排队的? 一肚子问题,在她脑子里打架,最终凝练成一句:[你今晚回来吗?] 她坐在椅子上等,隔了五分钟—— z:[不了,这一周都需要加班。] 一周? 林幼辛第一反应是,一周足够她调整心态,紧接着便是疑惑。 医院有那么忙?这样不会把人熬坏吗? 她问周禀山:[医院有住的地方?] z:[有。] z:[不过我早上会回去换洗,顺便给你带早餐。] 过了两分钟—— z:[我用外面的客用浴室,你安心睡。] 林幼辛脸红一瞬,他还记得自己有起床气啊。 她回复:[谢谢。] z:[不客气。] z:[桌子上有糖,不开心的时候吃一颗。] 最后这条消息林幼辛当时没收到,她吃过早饭重新打开手机才看到。 她将那句“不开心的时候吃一颗”反复看了几遍,五味杂陈的关了手机。 所以他还是知道了。 / 接下来的几天,正如周禀山所说,他只在早上回来换洗,顺便给她带一份早餐。 有时候是水煎包,有时候是锅盔,有时候是三明治。他还会从她吃的多少决定下一次早餐的类型。 譬如某天的三明治她只吃了两口,之后饭桌上就没再出现过西式早餐。 林幼辛的心情也越来越沉重。 而就在周禀山加班结束那天,她接到了一通电话。 前几个数字是“00853”。 她迟疑两秒后,接起来。 黎青温柔的声音从电话那边传来。 “圆圆,妈妈看到你发来的结婚证照片了,恭喜。” 黎青电话打来的时候,林幼辛正窝在影音室看电影,唯一的光源就是投影幕布,她在一片昏暗中按了暂停,有点好笑: “一周前的照片了,您网真好。” 黎青愧疚:“不好意思圆圆,你妹妹前几天病了,我一直在照顾她。” “那你接着照顾呗,给我打点话干嘛。” 林幼辛心里忽然郁气,连带着梁霄树的事也在心里卷土重来。 “圆圆,你可不可以不要这样和妈妈说话,难道你还在怪我吗?”黎青声音痛苦,她一向拿这个大女儿没辙。 “这样,你生气的话,妈妈明天飞回去看你好不好,正好也见见你先生,帮你把把关。” 黎青是温柔小意类型的女人,她害怕冲突也害怕不安定,每次林幼辛生气,她第一反应就是息事宁人,但说话却相当敷衍,敷衍到漏洞百出。 林幼辛笑:“把关?婚都结了,现在把关是不是有点晚。” “那,那你的事你爷爷从不让我参与,我又能怎么样呢?圆圆,我也没办法,你爸爸走了,难道我也要跟着他走吗?你希望我这辈子无依无靠吗?” 第24章 林幼辛无力的笑一声。 黎青那边传来几声喊“妈妈”的声音。 林幼辛已经习惯了:“又有事了是吧,那挂了。” 黎青也为难,只好满含歉意的:“圆圆,是你妹妹又不舒服了。这样,妈妈有空去看你,好吗?你一向坚强独立,不像你小妹,总归是我娇惯坏了,你比她强,所以妈妈才很少担心你。” 林幼辛面无表情的拿起遥控器:“随便你。” 黎青干笑一声:“我一定会去的,你是我的女儿呀。对了,先生和你很般配,看起来是很好的人,圆圆,妈妈相信他可以照顾好你。” “也许吧。” 挂断的电话让影音室里重归寂静,林幼辛重新按下播放,将声音开到最大,抱膝沉默观看,可看了没一会她便将脸埋进膝盖里。 她忽然想起自己十一岁时,第一次去澳城看望黎青。 那时林俭章过世还不到半年,她就看到母亲和她的男朋友在花园里若无旁人亲密拥吻。 紧接着不到半年,她多了个妹妹,此后黎青长居澳城,再不回来。 那时候她就意识到,黎青已经忘了她离世的父亲,也忘了她。 她没有立场要求母亲为父亲守寡,也从没有因为这件事怪她。 她只是想不通,为什么他们能忘的那么快。 黎青是,梁霄树也是,可为什么只有她困在过去走不出来? 难道真的像爷爷说的,是她没出息吗? 她不想做像母亲那样的人,做错了吗? / 周禀山回来的时候是晚上九点。 玄关、客厅甚至卧室都没开灯,如果不是拖鞋不在,他会以为林幼辛出去了。 在家里找了一圈,最后在他差点没发现的一道暗门里,找到了人。 他没有来过林幼辛的影音室,乍一推开,浓烈的酒味扑鼻而来。 周禀山皱眉,推门进去。 电影已经不知道播到哪里了,反射出来的白光照亮了对面沙发一隅,七八个易拉罐乱七八糟的堆着。 沙发上,一个盖了一半毯子的“鼓包”正在均匀起伏,发出浅浅的呼吸声。 周禀山走过去,看到的瞬间眼眸一敛,下一刻便毫不犹豫的伸手将坠落的毯子拾起来,盖在她抽起的、露出两条白皙长腿的睡裙上。 林幼辛整个人蜷缩成一团,眉心微紧,不知道在那里睡了多久。 周禀山放轻动作,单膝下蹲,视线平行的落在她脸上,静静的盯着她看了几分钟。 最后还是选择不叫醒她,躬身,伸手穿过她的膝弯和后颈,轻松连人带毯一起抱起来,一股扑鼻的酒气和茉莉花香的味道。 “嗯...” 将她往床上放的时候,林幼辛动了下,两条胳膊顺势勾住了他的脖子,嗓子里似低低一声梦呓。 周禀山“放置”的动作微顿,喉结滚动一下,低头:“幼辛。” “嗯...”醉鬼又哼唧一声。 “...睡觉了,胳膊得放回被子里。” “嗯?” 卧室里没开灯,全凭落地窗外的城市夜景照亮,身下的人此刻皱着眉,尽是一副想睁开眼睛却又睁不开的苦恼样子。 周禀山无奈笑一声,只好双手轻握住她两只手腕,想要拉开她,却不想她反抗的很厉害。 “我不要放...” 忽然,两条细白的手臂直接交叉一收,周禀山的手没有支撑,就这样俯身朝下一落。 与两瓣柔软亲密贴合的瞬间,他在剧烈到窒息的心跳中找到了味道来源。 她的唇是茉莉甜香味。 第18章 林幼辛醒来后望着天花板看了很久,才意识到自己是在床上。 宿醉后的大脑有几分呆滞,但也知道不是她自己走回来的。 伸手揉了揉发胀的脑袋,掀被下床,一推开门撞上从客卧洗完澡出来的周禀山。 他穿一件黑色短袖t恤,灰色长裤,头发微湿,正拿一块毛巾快速的擦着,整个人散发着一股湿漉漉的薄荷海盐的味道。 “早。”他轻飘飘看过来一眼。 “......早,你买早餐回来了?” 林幼辛稍微有点尴尬。 这好像是他俩同居以来第一次清晨会面。 “今天还没,我起晚了,正要去。” 周禀山去岛台拿水杯手一顿,目光平静的看向她:“没想到你起这么早。” “哦,我口渴了,出来喝杯水。一会儿还要睡,早餐就不吃了。” “好,那这杯你先喝吧。” “谢谢。” 他们之间还有一段距离,林幼辛穿的睡衣是石榴红的吊带式的,微露背不带胸垫,她犹豫两秒,还是主动往前走五六步,接过。 “昨晚睡的好吗?”他忽然开口。 林幼辛转身的动作一顿,神色如常,“...还行。” “心情呢,有没有好一点。” “也还...好多了。”话到嘴边又改*了说法。 她家里的餐具基本都是成对的,周禀山重新拿了一只一模一样的水杯,接好水,视线在她侧脸梭巡。 看起来确实好很多了,但当他试图寻找一些她没有酒后断片的痕迹,却还是失败了。 她表情管理一直很可以。 七八点的晨光遛进客厅的鱼骨纹木地板上,也爬上女人光滑的脊背,一片盈着光的白皙就这样闯进余光里。 周禀山喉结微滚,眉眼稍敛:“今天要去爷爷家吃饭,你要再睡一会儿吗?” 两个人都有点尴尬,一个撑着桌子沉思,一个背对他,一副要走又不好走的样子。 听到这句话林幼辛如蒙大赦,“嗯”一声,便以最快的速度回到房间。 门一关,她一头扎在床上,发丝凌乱铺洒。 过了许久,她才在错乱的呼吸与脸颊后颈的发烫中,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唇。 去周载年那边吃饭,是前几天就定好的。 理论上应该结婚登记当天就去,但那天她要去工作室,之后的一周周禀山说他要加班,两家长辈就没催过,而今天周末,再不过去似乎有点说不过去。 周载年和他夫人住的是一座外观修低调的院子,推开门才知道是三进三出的格局,据说是照搬他们在京北的四合院规划设计的。 林幼辛在车停在那朱漆大红门前时,才意识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 “我们要不要买点东西,空手会不会不太好?” 周禀山正倒车入库,目不斜视的看着左面的后视镜:“我准备好了,不用担心。” “啊?” 周禀山示意她下车,自己打开后备箱。 里面整齐排列着好几个包装精美的礼品袋,她粗略一扫,标准的看望长辈三件套:茶叶、燕窝、人参。 且一式两份。 “周大哥你做事真周到。”她心虚又讨好的夸奖,讪讪笑说:“我就没想到。” 周禀山知道她过去一周都在伤心emo,早就把这事抛到脑后了,哪还想得起礼物。 他淡淡扬唇,将东西提出来,递给她:“所以你出点力,帮忙提一份?” “没问题!” 东西不重,每支包装袋也不大,她一只手就能拎。而周禀山提了另一份,随后将后备箱合上。 “走吧。”他绕到她身前,无比自然的牵住她空出来的那只手。 他的手掌很大,也很热,掌心粗糙带茧区别于上次在平昭寺他帮自己捂手。 这好像是他们第一次牵手。 林幼辛心跳乱了一下,低头去看两人相握的手,小声疑惑:“...你让我拿东西是为了牵手?” “是。”周禀山没有犹豫的回答,“怎么了。” 有什么问题吗?他好像在问。 林幼辛与他对视两眼,忽然就有点遭不住他的眼神,绷着脸移开:“没有。” 周禀山笑一声,握的更紧。 “大嫂!” 刚绕过一进门的照壁,林幼辛听见有人喊了她一声。 一打眼,是一位身穿柔粉色长裙的女人,瓜子脸,杏仁眼,看眉眼和周禀山有一点点相似,她旁边还站着一位青年,他俩的模样倒是像。 “肃含、静水。” 周禀山低下一点头,在她耳边提醒。 “这是你弟弟妹妹?” “嗯,同父异母,他俩是龙凤胎。” 林幼辛恍然。 怪不得,他俩相似度很高,和周禀山则一般。 “大哥。” 周肃含率先走过来,西装革履,一身黑,微冷的面皮下神色殷切,看起来很是想念他大哥。 他没有主动和林幼辛说话,只是微微颔首以作示意。 倒是周静水则笑盈盈的跑过来,一把挽住她的胳膊,“大嫂你好,我是静水,家里的老三。我和二哥前几天才知道你和大哥结婚登记了,匆忙带着奶奶过来,还好赶得及和你们一起吃饭,恭喜啦。” 周静水噼里啪啦一通介绍,林幼辛笑笑,“谢谢,辛苦你们跑一趟了。” 第25章 今天见长辈,林幼辛化的是清水妆,但周静水还是看到她眼角细碎的浅绿色小亮片和上挑的眼线,像平淡无趣里跳跃的音符,很灵动。 “大嫂,你这妆好漂亮啊,怎么化的?” 妆容是女孩子社交最常用的切入点,林幼辛见周静水主动挽她,便顺势将手从周禀山掌心抽出来,换了只手提礼盒。 周禀山掌心一空,淡淡睨了眼周静水,眼神微冷。 今天这场家宴林幼辛正式见到周禀山的奶奶,冯毓琼女士。 老太太一头银发,先招手叫静水过去,而后才看向林幼辛,笑容清淡中带些疏离:“这就是老大媳妇吧,第一次见面,你好。” 林幼辛情绪平缓下去,眼中笑意未减:“您好。” 冯毓琼点点头不再说什么,只叫她在沙发上坐着。 林介平在和周载年聊天,周禀山正和他弟弟说事,她便什么都不说了,安静等开饭。 “禀山,你这个工作是不是太忙了?怎么连加一周的班?”席上周载年先板着脸表了个态,将话题起的高高的,“都结婚的人了,要注意和妻子的相处啊。” 林幼辛听着尴尬,心想自己和周禀山起码要各打五十大板才对。 坐在一侧的冯毓琼淡淡的拍了下老伴的手,轻声怪他:“都说了小夫妻的事情少管,老了老了还不长记性。” 周载年似乎想到什么往事,脸色一僵:“我也就是提醒,以后不说了。” 这时主位一侧的林介平也开口提点自家孩子: “幼辛啊,禀山忙你就去医院看看他。你一个不务正业的自由职业总比医生轻松吧。” 林幼辛忍不住蹙眉提气,自由职业怎么就轻松了? 她瘪了下嘴,正要说话,桌下的手忽然被人握住。 “爷爷,幼辛的工作也忙。”周禀山用另一只手抽了张餐巾纸,擦擦嘴,“她每天排练很辛苦,我的时间我自己调节,之后会平衡好的,不用她来迁就我。” 这话里回护意味太明显,冯毓琼和周肃含同时看他一眼,那眼中多少有点被震惊到了。 周静水更是愕然到直接发问:“大哥,你开窍了?” 周禀山冷眼甩过去:“食不言。” 周静水:...... 后来直到大家重新拿起筷子,有说有笑的开启新的话题,林幼辛的左手才被放开。 周禀山握了很久,天知道她的掌心在刚才已经因心跳加速而起了一层潮湿的汗,手背仍有灼热余温。 /:. / 吃过饭,两人坐在车里都有点没话说。 “有时间吗?”他忽然开口,“去趟超市。” 林幼辛一愣:“你有需要买的吗?” 周禀山看过来,一本正经:“我还在穿一次性客用拖鞋。” 莫名的,觉的他说这话有点好笑。 林幼辛忍笑:“抱歉,是我没想到,现在去?” “嗯。” 车开出一截,两人还是不怎么说话,脱离了大家族,车里的两个人都有点各怀鬼胎,一阵接一阵的沉默。 林幼辛甚至有点坐立难安,她怕周禀山问她。 十分钟后,周禀山示意她手机连接车内蓝牙:“路程有点远,连着听歌吧。” “你有想听的吗?” “没有,但总比听‘沉默’强。” 林幼辛:“.......” 她忍了忍,最后没忍住瞪他一眼,理不直气也壮的:“那你说啊,工作忙,话也不多,真讨厌。” 微冲的语气,很林幼辛,终于不是那副蔫蔫的样子了。 周禀山暂时不言,却在开车间隙分她一个似笑非笑眼神:“我可以说,我怕你不想听。” “我有什么不想......” 话说了一半,心里瞬间警铃大作。 “咳咳咳咳咳。”她立刻反应极快的捂着胸口猛烈咳嗽,“...我被...咳咳咳咳,口水呛到了!” 周禀山再傻也能看出她是演的了。 靠边停车,他慢条斯理的伸出手,拍背,“慢点,不着急,慢慢说。” 只是在他手落在后颈接连背部的位置时,她忽然浑身剧烈的一抖。 一股痒意从两块蝴蝶骨之间猛然窜起。 她以极快的速度往车窗方向一靠,甚至来不及装咳,而是整个身体缩起,涨红了脸:“你别碰哪里!” 周禀山手悬在半空,微怔,静静观察着她的表情。 不像厌恶,好像是单纯的炸毛,还有点羞愤。 “不舒服?”他轻声问。 林幼辛有点烦的反手去他拍过的地方用力抓了一下,绷着脸:“没有。” 周禀山更疑惑了,“你...” “没事,你还去不去超市啦!” 小猫持续抓狂。 周禀山深吸一口气:“...去,我这就走,别生气。” 重新启动车子,林幼辛不说话,他也再不能专心,开始思考她这种症状可能出现的隐疾。 直到车辆缓缓驶入超市车库,他排除了各大颈部神经反射问题后,脑子里忽然敏锐的蹦出一个英文医学名词: erogenouszones。 第19章 erogenouszones。 出现在颈部,是因为这里皮肤薄且神经末梢丰富,易受激,所以被称为性-敏感区、性-感带。 周禀山第一时间没往这个方向想,可一旦想到了,在整个逛超市的情况下,就有些难以集中注意力。 她今天穿一件杏色修身针织连衣裙,外套脱下来拿在手上,栗色长卷发分一半在肩前披着,纤长细白的脖颈在他眼前若影若现。 他克制的喉结微滚,暗嘲自己卑劣,却又忍不住一眼又一眼的看她。 而走在他前面的林幼辛好像早就忘了自己刚才是什么反应,又或是不愿意在他面前露怯,一进去就目的明确的直奔男士衣物区。 “你喜欢这种类型吗?” 这个时间来超市的人不算多,男士衣物区只站着一位清闲的导购阿姨,她与对方交涉几句,就取下一双浅蓝色的拖鞋。 薄底的棉麻材质,看起来很老干部风。 周禀山接过来看看,“可以。” 他买东西从没有特殊喜好,能用就行。 林幼辛“哦”一声,想了想,又拿起旁边一双黑色花纹厚底的潮牌拖鞋,举给他对比,“这种呢?踩屎感,会不会舒服点。” 周禀山不太懂什么是踩屎感,点点头,“也可以,但好像没有适合我的码数。” “你穿多大?” “45。” 林幼辛略微感叹的点点头,倒也正常,这人身高快接近190了。 “那就第一双吧,看起来正好。” 她挑男士用品时有种和她大小姐人设不符的娴熟,甚至不用看尺码,一眼定大小,还会细细对比各种材质,软硬舒适度,颜色花纹,有无防滑防臭标识之类的。 周禀山落在她身上的视线逐渐柔和。 那一瞬的感觉,像温暖的溪水一点点浸润覆盖了被冲击到岸边的沉沙。 旁边的导购阿姨见状笑着投来一眼:“哎呦小伙子好福气啊,你女朋友一看就经常给你买衣服鞋子,你瞧她挑东西多熟练。” 周禀山的笑容渐渐回落。 两人同时一僵,尤其是林幼辛,拿着手里的拖鞋,放也不是,丢也不是,感觉周围的空气都尴尬的冻住了。 过了大约半分钟,她侧首轻咳:“这是常识,她只是想用g恭维赚我们钱。” 周禀山淡淡扬了下唇:“嗯,我没想别的。” 随后他伸手将她手里的拖鞋拿过来,放进购物车,神色平静:“就拿这双吧。” 林幼辛瞬间有种还不如不解释的感觉,岂非欲盖弥彰。 导购阿姨没品出气氛不对,还在卖力推销:“姑娘,这是情侣款,淡蓝淡粉是一对,你不给自己来一双?” “我家里有拖鞋穿。”林幼辛头疼。 “哎呦,情侣情侣,当然要穿一对才好啊。” 她蹙眉,好消费主义的说辞,还欲拒绝,周禀山再一次伸手越过她肩膀,自面前的货架上取下那双浅粉色的棉麻拖鞋。 一瞬间距离拉近,她的双肩贴住了周禀山的胸膛,一股轻薄的热气,她还没来得及僵硬,后面的人已经克制的一触即分。 “你穿37,这双正好。” 林幼辛讶然回首:“这你怎么知道的?” 民政局那天,他顺利的报出自己的生日,已经够让她意外的了,现在怎么连她鞋码都知道? 周禀山依旧如上次那般,丢给她一句“你猜”,便将拖鞋放进推车里。 “...故弄玄虚。”她鼓着脸回复了同样的话。 经过啤酒架和果酒架的时候,林幼辛装作不经意的往哪儿瞥了一眼,但没有多做停留。 旁边周禀山的推车却停了下来。 “想喝哪款。”他问。 上次闻褚来帮忙搬家的时候,他就发现她的厨房工具配置很齐全,却没有半点开火的痕迹。 第26章 唯有冰箱可以称得上全家最尽职尽责的部分,里面全是冰水饮料和酒。 那天影音房里消耗了七八瓶,现在大约存货不足了。 “啊?”林幼辛有种被戳破伪装的赧意,试图掩盖。 “啤酒,要什么牌子,昨晚你喝了不少。” 周禀山又耐心问了一遍。 与在车里试图试探她有没有酒后断片不同,他现在好像只是在单纯提问。 “...都可以。” 算了,认命吧,这人可能读过心理学。 周禀山便随便往推车里放了五听。 买东西也能看出人与人的性格不同。 林幼辛一边逛一边加购水果、速食和小甜水小甜酒,周禀山则重点关照调料区生活用品区和蔬菜海鲜。 最后也算满载而归。 结账时路过收银台旁边的货架烂,排在他们前面的是一对年轻情侣,正毫不避讳的对着那几排花花绿绿的塑封包装小方盒,讨论要买什么。 “超薄还是凸点有什么区别吗?反正也就两分钟的事儿。” 前面的女生声音清亮,寡兴又不屑的吐槽。 林幼辛眨眨眼,默默伸长耳朵。 她男朋友被说的面红耳赤,小声:“...太夸张了吧,起码有十几分钟啊。” “呵呵,前戏十分钟,最后两分钟,加起来十几分钟。” “你!你能不能小点声!多丢人啊。” “是挺丢人,大树挂辣椒,白瞎你这么高的个子。” 这两人估计都没性-羞耻,说着说着就大声了起来。 林幼辛替人尴尬的毛病犯了,转过身不再听,结果一转身,直直撞进周禀山的眼睛里。 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看自己。一只手搭在推车上,形成半包围圈,正微垂着眼,沉默试探之间,更显得双眸潭水般的深黯。 林幼辛轻咬了下唇,慌乱的移开眼。 / 从超市出来,他们简单的在一家omakase解决了晚餐。 回到南崇府,周禀山现将那双拖鞋换上,又把买的果蔬海鲜肉类分类的放入冰箱,调料和挑选的置物架一并放在灶台触手可及处,零食清理出单独的零食柜。 没有生气的冰冷厨房一下子鲜活了起来。 林幼辛站在周禀山身后,看他忙碌的收拾厨房,心里好像有什么位置在被一点点填满。 “家”这个概念,她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了。 从小在大姑和爷爷家轮流生活,起居都有保姆照顾,她从不知道厨房还能装下这么多东西。 “有些速冻过期了,我丢掉了。” 周禀山差不多将东西安置完了,甚至连冷冻柜都清理了一遍。 林幼辛看着那些不能吃的饺子和汤圆:“...你效率好高。” “还好,我独自生活惯了。” 林幼辛想起他和他爸爸的关系,理解的点点头。 周禀山将收拾出来的垃圾统一归尽垃圾袋里,提到门外,预备第二天上班时丢掉。 关上玄关门时,客厅的电子表正好滴滴两声,十点整点了。 他俩无声对视一眼,又各自移开。 林幼辛垂着头,背手在原地发呆,周禀山也没下一步动作,洗完手,走过来取水杯接了一杯水,缓缓地喝着。 厨房岛台垂挂的暖黄灯光投射下来正好是一个饱满的圆,他们被包在圆里,谁都不说话。 空气就这样安静着,似乎连流动的速度都变慢了。 “......到睡觉的时间了。” 最后还是急性子林幼辛先耐不住,看向他。 周禀山放下水杯,看向她,又很快的移开:“你先睡吧,我还有几篇论文没看完,看完过去。” 说完停顿几秒后,又补充:“不会吵到你。” 他说的轻而易举,林幼辛却感觉自己的心脏好像在快速收缩中骤停,然后又重新舒缓的跳动。 “哦...” 她觉得自己没太懂周禀山的意思,一头雾水的去洗澡。 她洗澡不算快,今天也格外磨蹭,最后快十一点的时候才从浴室出来。一出来正撞上周禀山要放一些干净衣物去衣帽间。 林幼辛有单独的柜子放睡衣和内衣,周禀山没擅自翻找,等她洗完澡才问她,在哪里。 她头发还没吹,半湿不干的搭在肩膀,身上是一套分段式的长袖长裤,蔷薇粉的丝绸材质,将那张素颜脸也衬的格外浓酽。 从身边经过时,带起一片淡淡的玫瑰花洗护的味道。 “这里。” 她将最左侧的柜子打开,伸手将自己的衣服推一推,“周大哥你先放这里吧,改天我专门收拾一个柜子给你。” “没事,放一起吧,我东西不多。” 她视线下移,确实不多,睡衣只有三套,手里还有个收纳盒,里面应该是内衣。 没一会儿,浴室传来水,林幼辛吹好头发躺在床上,有种荒诞的不真实感。 她还没有,和男性这样躺在一张床上睡过觉,即便是和梁霄树在一起时也从不留宿。 梁霄树... 怎么又想到他了。 她心烦的沉出口气,其实这一周她的心情已经好了很多。毕竟总不能因为她是个长情的人,就要求别人也一样长情,这也不公平。 只是偶尔想起时候,依然觉得心里坠坠的难受。 忍不住拿出手机,点开好久不看的社交平台。 她的微博已经很久没更新过了,之前在美国的时候用ins,微博一直被搁置,再后来回国,发现国内的社交平台更新换代的很快,她就将社交重心主要放在某书上。 但要说老粉的话,还是微博比较多,毕竟都是一路跟她成长的,随便翻几页全是她碎碎念的鸡毛蒜皮的小事。 什么牌子的高跟鞋挤脚啦、喜欢吃的蛋糕口味售罄啦、生日忙着赶due只草草吃了包方便面之类的。 琐碎的回忆让人心安,时间也一点点流逝,她翻着翻着就听见水声停了。 浴室门被打开,她一瞬攥紧手机。 紧接着是左侧传来刻意放轻的脚步,与她身上一样的沐浴露味道,湿漉漉的从掀开的被子一角闯进来。 床榻轻微下限又回笼,氤氲的热气与她的左臂相距不过二十公分。 她嗓子发紧:“周大哥。” “嗯,关灯睡觉吧。” 两侧的床头灯还亮着,周禀山摸索两处后按灭了自己那一侧,哑声示意她。 她抿唇,借着关灯的动作,往右挪了十公分。 所有光源熄灭,室内陡然回归深夜的寂静。 周禀山尝试入睡却又睁开,皱眉扭头,发现窗外依旧是没有停歇的西城夜景,连光的明暗度都和昨夜一样。 林幼辛也不是很好受,明明没什么暗示,但旁边一点窸窣的动静都能惹她心跳加速。 “幼辛,你究竟有没有酒后断片。” 忽然,耳边落下温沉沉一句,带着一点微弱的躁动。 她呼吸微滞,脸烫的要命,终于不演了:“...你都猜到了,老问我做什么。” 周禀山确实猜到了。 她酒量不差,不然家里也不会囤那么多酒,这种情况断片的概率要小很多。 “知道了。” 他的嗓子像被打磨过粗沙颗粒。 林幼辛睁开眼,“什么?” 热气骤然侵袭代替答案。 床榻下陷,她眼前拢住一片黑,下一刻额头上便贴住陌生的温热。 周禀山极克制的碰了一下,声音哑的厉害: “礼尚往来。” “晚安。” 第20章 失眠是注定的。 林幼辛不知道最后是怎么睡过去的,反正周禀山那个打着“礼尚往来”旗号的吻撤离后,两人同时沉默,最后也在沉默中入眠。 不过即便睡在一张床上,她也并不担心周禀山还会做什么,毕竟他们在路过超市货架的时候没买,他绝不是品质低劣的人。 第二天睡醒,周禀山已经出门上班,她洗漱好从卧室出去,一打眼就看见餐桌上的早餐,以及放在旁边的便签。 【今天早餐吃小馄饨。汤底和馄炖是分开放的,倒在一起的时候小心烫到手。】 她第一反应是这人几点起床的,还有时间煮馄饨? 放下便签,她小心把餐食拿出来。 一碗高汤,六只白白胖胖的馄饨放在小碗里,旁边还有葱花香菜的小料凭她自己组装。 林幼辛俯身闻了下,很香。 吃过早餐收拾碗碟,余光瞥见那张便签上遒劲有力的字,心中忽然有点微妙的感受。 想到他之前连续一周在医院加班,还不忘每天早上都买早餐给她。 而且他在结婚登记时填那张申请表,能毫不犹豫写出她的生日,还有昨天去超市,他报出的她的拖鞋码数,而这些可能连黎青都忘了。 他对她未免似乎过于照顾了。 想到某种可能性,林幼辛心里莫名沉重了几分,稀里糊涂的洗完碗便快速离开了家。 第27章 折腾了两周,《幼狐仙》的直播总算安排上了。 平台选在微博,主播是一家有名的mcn公司旗下主播,十分擅长文化娱乐类内容输出。 林幼辛提前一周收到直播安排,今天要做正式的线上表演。 “咱分线上线下两个方式并行。老顾的意思是咱们先在剧院里做片段表演,时间在二十分钟左右,苏青河不是还在医院么,我们打算让他以‘主创点评’的方式出镜。” 林幼辛到西城大剧院正好八点半,化妆师小姐姐帮她做简单的造型,徐澄宁在旁边最后重申一遍流程。 她比了个ok的手势:“不过一开始不是说我去医院和苏青河合体直播吗?改了?” “改了。”徐澄宁喝一口水,哑着嗓子:“讨论之后觉得不够直观,也没什么效果,不如现在这个方案。” “行。” 林幼辛不对本职工作外的部分提意见。 因为是直播,不比舞台演出,她仔细检查化妆镜里的妆容,叫化妆师小姐姐帮她遮一下黑眼圈。 “你昨晚做贼了?黑眼圈这么重。” 徐澄宁忙碌间隙分她一眼。 林幼辛莫名心虚,轻咳一声:“...没睡好。” 不过徐澄宁显然误会了,还以为她休了一周情绪还没缓过来。 “慢慢来吧,你为姓梁都快失眠一年了,也不差这几天。咱们这种长情的人就是容易受感情的折磨。姐妹陪着你。” 林幼辛:“......” 这回还真不是为梁霄树。 可徐澄宁每次都能用一句话堵死她想告诉她自己已经结婚的决心。 这节骨眼说,反倒会被徐澄宁质疑自己的精神健康。 “你就这样向家里投降结婚了?该不是分手后破罐破摔随便找个人凑乎过一辈子吧!林幼辛我瞧不起你!” 徐澄宁一定会这样谴责她。 “林妹儿,到你了!” “来啦!” 刚做好妆造,正好工作人员来喊她。 林幼辛连忙站起身,“我上台了。” 他们工作室和西城大剧院签了三个季度的合作,院里的一号剧场容易调度,半个月前就定好在这里直播。此刻工作人员架好录像机,有人喊一声“action”,她和施陈就开始表演。 话剧与拍电视电影不同,他们不能卡壳、不能ng、再加上宣传直播的形式,他们也不能吃螺丝,台词形体还有舞段唱段都要过关。 林幼辛之前的搭档是苏青河和施陈合作相对较少,一开始两人的感觉都一般,开始了两分钟才渐入佳境。 只是她在《幼狐仙》里面饰演的是一只小狐狸,动作上要符合狐狸精的妖劲儿,还要演出小妖精刚下山的懵懂天真,设计的都蛮难的,某个托举动作施陈没扶稳,她从桌面上滑了下来,左脚肉眼可见的崴了一下。 线上的“主创点评团”里,苏青河跟着疼的“嘶”了一声:“哎呦,林妹儿这是崴脚了吧?这一下可不轻。” 主播早看入迷了,茫然:“有吗?看不出来啊,林老师演的挺稳的。” 一旁的顾津平实话实说:“崴了,重心都在右脚上,但她应急能力强,撑住了。” 直播还在进行,演员们也早就习惯了各种突发状况,林幼辛依旧顶着一张表情管理满分的脸继续演,只将更多重心放在右脚上。 等她这部分直播结束后下台,疼的都快哭了,徐澄宁着急忙慌的冲上来:“是不是崴脚了,我现在送你去医院!” / 周禀山一上午都心不在焉。 他上手术前给林幼辛发了两条微信,一条问她起床没有,一条问她吃没吃早饭。可等他下了手术,那边依旧没有回复。 今天科室不算忙,正好实习生拿了前两天手术的录像复盘报告来,问周禀山有没有时间帮他看一下。 “放这里吧,我晚一点看。” 周禀山蹙眉给闻褚发请教消息,示意那男生放下即可。 忽然他手机上弹出一个微信语音,竟然是曲静潼。 “表姐,请问有什么事吗?” 他只疑惑了两秒钟便接起来一本正经的招呼。 静潼被这个称呼实实在在的噎了一下。 不过她现在没心情感慨,电话里直奔重点:“周禀山,你忙吗?幼辛崴脚了,挺严重的,刚送来,她朋友一会儿就得走,我这现在走不开,你方便去看一下吗?” 周禀山听见林幼辛名字的时候人已经站起来了,神色严肃:“她在急诊大厅还是骨科,我现在过去。” 急诊大厅距离头外科室所在楼层不算远,过来应该很快。 但林幼辛的第一反应还是给曲静潼打电话,她习惯了自己的第一求助人是她最信任的姐姐。 除此之外,她还有另一个难以说出口的原因,那就是她还没告诉徐澄宁自己有个老公在这家医院。 有些话一开始不说,忽然说出来的只会被闺蜜深深谴责不够朋友! 但她万万没想到,曲静潼会这么不靠谱! 急诊大厅里扎堆的病人,她和徐澄宁来的时候差点没座位,好不容易排到他们,前面还有患者插队。 “喂,先来后到的懂不懂!”徐澄宁手机上还挂着直播,一把拽住前面的男人。 徐澄宁身高有175,奶奶灰中短发,oversize的西装外套加皮裙铆钉靴,长了张御到不能再御的御姐脸,那男人神色古怪的上下打量她:“哪来的社会青年...我家闺女胳膊疼的不行,就让我们先看呗!我们你们也不着急。” 徐澄宁冷笑:“我们怎么不着急?我闺蜜也脚疼得要命,凭什么让你先看?让开!” “那我不管,我们来都来了,别折腾了,就让我们先进!” 对方是父母带着女儿来,林幼辛她俩人单力薄,没一会儿就推搡起来。 那男人看周围人都在看小声议论笑话,气急了,直接挑她旁边拐着脚的林幼辛下手,用力伸手一推。 林幼辛皱眉,想躲但是脚使不上劲儿,眼看要被推到,身后有人直接把她腰一搂,稳稳抱进自己怀里。 “医闹?”周禀山冷面沉声,“保安马上来,你想进医院黑名单?” “医生,我们,我们着急...” 男人见对方阵营莫名出现了高个冷面的男医生,瞬间缩着脖子气弱两分。 周禀山应该是急赶过来的,林幼辛轻而易举就能感受到他气息不匀,尤其是搂着她腰的手,在轻微颤抖。 “急诊大厅的谁不急。去后面排队,看不懂叫号就去找志愿者。” 眼看人家医生都点出来了,男人不甘心的嘟囔,手一划拉,示意老婆闺女跟着他走。 “他爹的,世风日下,什么东西!”徐澄宁趁机回头骂人,怕人走远了骂不着。 林幼辛此刻也趁徐澄宁视野盲区,悄悄把腰上的手推开。 周禀山眉心拧了下,低头看她,却见林幼辛视线躲闪,他顿了顿,沉默着收回手。 经由这一闹,前面的患者正好看完,林幼辛由徐澄宁扶着蹦跶进去。 急诊科王大夫刚看完上一位,一打眼,惊讶,“周主任,你怎么下来了?” 周禀山暂时没说话,只睨着林幼辛。 徐澄宁这时候看出不对来,看看周禀山,又凑过来:“你朋友啊。” “....嗯。”林幼辛深吸一口气,扶额,“比较复杂,我晚点和你说,你先当他是我一个哥哥吧。” 徐澄宁不悦的嘟囔:“什么哥哥啊,也没听你说过,你怎么还有事瞒我了?” 林幼辛恨不得钻到地*缝里,左右为难:“...以后说以后说。” 站在她们身后的周禀山接收到信号,也冷着一张脸,“我是她哥哥,王医生,麻烦您给她看看。” 这位王大夫名叫王钰,和周禀山读博时是同学,有这层关系在,看的也分外仔细。 “目前看不是很严重,是否骨折要拍片子才能知道,你这是戏服吧,演出事故了?” 林幼辛呲牙咧嘴的点头:“崴脚了,但是在直播,没办法下台,又跳了二十分钟才来医院。” 王钰啧啧两声,佩服的摇头,“周主任,你这妹妹够能忍的啊,这没骨折也得自己作骨折了。” 周禀山冷眼睨她,不知是为她不爱惜自己的身体,还是为那句妹妹。 从急诊科出来,徐澄宁去窗口交费,周禀山去分诊台借轮椅,但被告知已经借完,下一波要等半小时,他只好安顿林幼辛先坐在椅子上等。 这场景似曾相识,好像上个月才刚刚发生过,她来看病腿麻,被周禀山推去住院部。 而也正是那几天住院,让她萌生了同意和周禀山结婚的念头。 只是她当时可没想到,一个月后二进宫,她会如此尴尬。 此刻林幼辛深吸一口气,悄悄去看周禀山的表情。 很好,他面无表情。 “周大哥...” 她心虚叫唤。 第28章 急诊大厅里很吵,周禀山站在她旁边没说话,不知道是不是没听见。 林幼辛只好伸手去抓他白大褂的袖口,声音委屈:“...我不舒服。” 这回周禀山有反应了,停顿五秒后垂眸看过来,“疼了?” “嗯,有点...不是,是超级疼!” 她坐着他站着,左手垂在她眼前,十分修长白皙的一只手。 林幼辛咬唇纠结两秒,然后果断伸手抓住他两根手指,泪眼婆娑的晃一晃:“感觉骨头都要裂开了,周大哥,我会不会死,我好害怕......” 她的声音比任何时候都软糯无助,周禀山无奈看向她。 明明知道这是她的刻意而非真心,可心里还是忍不住软的一塌糊涂。 他好笑的呵出口气,投降般反手握住她的手,还忍不住搓揉两下:“胡说八道什么。” “我害怕嘛...”她将撒娇贯彻到底。 周禀山半蹲下来,看住她:“没事,放心。” 林幼辛一直觉得周禀山的眼睛像潭水也像湖,尤其是一动不动注视着她的时候,幽沉深黯,深情到会让人陷进去。 她心里一颤,扑扇着睫毛移开眼:“哦...” 没一会儿徐澄宁缴费回来,两人又心照不宣的松开手。 徐澄宁拿着一大堆单子往她怀里一塞:“幼辛,我得回剧院一趟,老顾找我,你和你这位...哥哥,行吗?” “...行的。” 周禀山也把林幼辛怀里的单子收起来,一脸从容:“辛苦你送她来,剩下的我来办就好。” 徐澄宁疑惑的皱了下眉,这语气怎么这么奇怪? “...不麻烦,我先走了。” 护士站的轮椅终于有了空余,周禀山借了一辆,伸手将她打横抱上去,推着去影像科。 午休的点已经没有病人在排队,影像科的许主任正准备要下班,看见周禀山,“小周,你怎么还亲自送病人来了。” “许主任,能否耽误您十分钟,给她拍个片,我回头请您吃饭。” “哎呦,小事,不用请!这点儿都没人了,直接带进来拍吧。” 周禀山笑一声,推她进去。 林幼辛需要躺在扫描床上,她行动不便,周禀山直接将她抱上去,顺便帮她调整姿势。 调整好后,他俯下身,摸摸她的头安抚,“拍片不疼,别害怕。” 许主任惊讶的睁大眼。 林幼辛躺在那儿有点羞愤:“...这个我知道!你快出去!” 周禀山笑一声:“知道了。我在外面等你。” 刚要出门,许主任实在没忍住,拉过他:“小周,这是?” 周禀山看躺在床上的人一眼,低声:“我太太。” 第21章 拍片结果显示没有骨折,但韧带拉伤严重,最近两周都需要卧床修养。 林幼辛被从骨科诊室推出来后,正好接到徐澄宁的电话。 “怎么样?” “韧带拉伤,修养两周。” 电话那头徐澄宁叹了口气:“受苦了,那你第二期直播就不能参加了,要不说你和苏青河是一对儿呢,都伤到一块去了。” 苏青河是大半个月前排练时受伤的,当时林幼辛还把他送来了医院。 林幼辛苦笑:“得,我俩也算难兄难妹了,之后让施陈他们上吧。” 徐澄宁无奈:“只能这样了,不过后续你就可以和苏青河一样做线上评审了,到时候也得出镜,你先有个心理准备。” 林幼辛有时候真适应不了徐澄宁身上这股女强人的劲儿,吐槽:“啧,我这是工伤吧,你不慰问我就算了,怎么还扒皮呢?” 徐澄宁微笑:“你崴的是脚,嘴也崴了?” “......” 林幼辛瞬间佯装委屈:“你安排,你尽管安排好了吧。疼死我算啦!” 影像科的许主任正好要去骨科送个报告,送完后和他俩一起乘直梯下来,全程旁听了林幼辛打电话。 许主任今年五十,没什么人没见过,眼下却依旧惊讶的左瞧瞧右瞧瞧。 轮椅上打电话的女孩骂人也带股娇嗔味,声音甜甜的,再观一旁的周禀山,一本正经的握着轮椅的把手但嘴角含笑,院里的千年寒冰此刻和煦的像一道春风。 许主任没眼看的转过去,心里不禁啧啧腹诽:男人啊,果然还是喜欢这种爱撒娇的小姑娘,连周禀山也不例外。 一起下了一楼,周禀山要先送她回家,许主任回负一层,林幼辛特意翻回身冲许主任道谢。 许主任笑呵呵的:“不客气不客气,都是自己人,有空一起吃饭啊。” 林幼辛疑惑:“诶?” 周禀山轻咳,把她轮椅转去一边隔绝视线,淡声:“走了。” “许主任,我们先走了。” “好好好,路上小心。” 回家正是下午两点,周禀山只请了一个小时的假,把她送回去就得回医院。 “我给爷爷打过电话了,他说隋姨一会来照顾你。” 林幼辛被推进玄关,“不用特意跑一趟了吧,我自己在家也行。” “还好,隋姨白天过来,晚上我照顾你。” 说着他单膝下蹲,先握住她完好的那只脚,将鞋脱下来,然后再脱受伤的那只脚,可能是力道大了,她“嘶”一声。 “疼?” “嗯。” “我轻点。” 林幼辛默默看向他。 如今已经要十二月底了,周禀山从医院出来甚至没穿外套,身上只有一件白大褂,里面是扣到最上面的黑色衬衫。 “...你不冷吗?”她小声问。 周禀山这才看了眼自己身上衣服,顿了顿:“还好,没注意。” 林幼辛垂下眼,心里五味杂陈。 再一次被抱回房间,周禀山将止痛药和温水放在床头柜,顺便速度极快的切了个果盘,五颜六色的一并摆在她手边。 “平板和手机在哪里,我给你拿过来。” 林幼辛觉得周禀山要是去做住家保姆,估计工资要比隋姨都高出两倍来。 “我自己可以,你去上班吧。”她都被照顾的不好意思了。 周禀山半蹲着,手上给她连接平板电源线,“没事,时间还够,我等隋姨来了再走。” 他半蹲着,没有再提什么哥哥妹妹的事,平淡的像接受了这个事实。 有点任劳任怨的劳工不仅没有报酬,甚至要倒贴那意思。 “其实今天是个意外。”林幼辛看着他,忽然略有干瘪的开口。 周禀山手一顿,心有所料的问,“什么?” “送我来的是我闺蜜,领证之前她在外地出差,领证那几天我又...有点私事,所以一直没机会告诉她。今天时机也不对,这才隐瞒了。” 林幼辛心里清楚,其实也不完全是这个原因,但具体为什么不想承认,她也没太想明白。 周禀山低着头,似乎接受了这个说法,“所以你以后都不打算说了?” “...当然不是,我是那种人吗?”林幼辛下意识挺直背,小声嘟囔。 合法夫妻,又不是见不得人的关系,有什么好隐婚的。 周禀山抬眸看她,唇边一点微弱笑意:“哦,那你准备什么时候说。” 卧室的气温以及明亮度被调节至适合睡觉的数值,他半蹲在床边看她,在影影绰绰的昏暗房间里,莫名有种无形的压迫感。 林幼辛抱着毯子一角,有些为难的深吸一口气:“下次见面?” 玄关口穿来开门的声音,是隋姨来了。 周禀山看她一眼,最后什么都没说,只伸手揉揉她的头,“我去上班了。” 卧室门被关上,林幼辛心情沉重的躺在床上发了会儿呆,发现脑子里一团乱麻,什么都想不通,最后干脆关掉手机睡觉。 / 此后几天,基本都是隋姨和周禀山来照顾她。白天隋姨来照顾她,晚上就轮到周禀山。 林幼辛想过让隋姨晚上也留下,万一晚上有特殊情况也方便照顾她,但被林介平严辞拒绝了。 林介平:“晚上禀山都回去了,你还扣着你隋姨做什么?你想饿死我?” 林幼辛无语,只好说:“好好好,还给您好了吧!” 以前林介平恨不得把她放在手心上捧着,有个小病小灾都要一天三次的来看,现在倒好,连隋姨都不能借给她了。 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她吃饭的时候和隋姨抱怨,说爷爷越来越老小孩了,把您借我几天都不行。 隋姨哼哼一笑:“你要这么想可就想歪了。你爷爷才不是老小孩,老爷子是想着,你和禀山才新婚一个月,正是培养感情的时候,我晚上照顾你算怎么回事?叫人家独守空房?” 林幼辛听她说,差点被自己手里的汤呛到,脸红:“我脚都这样了,还能做什么啊!他是禽兽吗?” 隋姨微怔,随后意味深长的看她一眼:“我又没说那个,你怎么就想到那儿了?” 第29章 林幼辛深吸一口气,红着脸喝汤,不再说话。 她觉得林家人都成精了。 有了林介平的强势介入,晚上照顾她的责任,就成功的移交到了周禀山身上。 不过因祸得福的是,这几天因为她的脚伤,晚上再同床共枕的时候,两人之间少了几分尴尬。 尤其有时候,周禀山晚饭后还要在书房看论文写论文才能休息,两人接触的时间就更少。 最多的就是医患间的问候—— “今天感觉怎么样?” “还是疼。” “正常,你这情况起码要两周。白天要多喝水多吃水果,适量吃止痛药,少走动多卧床休息。” “嗯,谢谢医生。” 他俩就像两个人机,基本每晚都在重复一些废话。 当然他们之间也会发生一些非人机的事情。 譬如林幼辛平常并没有起夜的习惯,但生病之后隋姨做的饭都以清淡好吸收的汤水为主,那么有些情况就不那么好控制。 某天晚上她先睡,周禀山在书房看论文,等他回来的时候她刚迷糊着,但听着他浴室的水声,脑子忽然就一点点清明起来。 等他带着一身水汽躺进来时,她更觉得有点想去卫生间。 于是她耐着性子等旁边的人呼吸均匀后,打算悄悄下床,结果被子刚掀开,身后便传来一声:“想上厕所?” 房间里没开灯,她被吓的双手捂住心脏,“...嗯,你还没睡?” “嗯。” 他翻身下床,绕过她这边,躬腰,声音带着点睡到一半的哑:“上来,我抱你去。” 为了照顾自己的脚,林幼辛最近都穿睡裙睡觉,而她只有吊带露背款式,不开灯还好,开灯有点过分。 她嗫嚅:“...其实我自己可以。” 毫不知情的人沉声:“上来。” 好吧。 林幼辛心一横,两条胳膊搂住他脖子,接着腿弯被捞住。 不是第一次被他公主抱了,但穿的这么少,还是第一次。 周禀山也察觉到了过于贴近的体温,他把她放到马桶旁边,伸手按开灯,一入眼便是她长卷发都不太能遮住的后背。 她好像偏爱石榴红。 他呼吸一滞,视线却在她身上停留了好几秒,被她瞪了才后知后觉的侧过身,哑声:“...抱歉,好了叫我。” 林幼辛故作冷静:“嗯。” 周禀山带上门,连浴室都变的安静。 林幼辛坐在马桶上,心里还是不好克服,于是冲外面发脾气:“你走远一点!” 周禀山思考两秒,走去窗边:“远了。” 挺见声音确实有一段距离,林幼辛这才放松下来,顺利解决。 洗过手,照旧由周禀山抱她回去。 视觉满足后,触碰上去则更有实感,返程两人全程沉默,好在没几步路,她的后背就从他灼热的手上解放了。 重新复归原位,两人谁都没说话,只有互相浅浅均匀的呼吸。 周禀山睡觉习惯平躺,很多时候直挺挺的睡在那里,偶尔侧身。 当他转过自己这面时,林幼辛则会默默的从平躺转成背对他,然后没过两秒钟,他也会转成背对她的姿势。 这种情况出现的多了,她就有些明白他什么意思了。 今天她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忍着没转,就这么和他面对面躺着,两人之间大约只有两拳半的距离。 房间很黑,即便谁都看不见谁,林幼辛也努力睁大眼睛,想知道他是醒着还是睡着。 于是她很快察觉到,有一息清浅的呼吸离她似近又远,带着薄薄的热气,缓缓地喷洒在她鼻尖前三寸。 他的呼吸忽然变得陌生。 像强制降温后又沸腾起来的雾气,潮湿,却又有压不下的燥意。 夜晚太安静了,衣物窸窣声也格外明晰,被子间隙因为移动而跑进微凉的空气。 距离一点点缩短,直到她放在枕头边的右手手腕被轻轻握住。 林幼辛咽了下口水,心跳也开始“咚咚咚”的跳。 鼻尖真正碰到一起的时候,她条件反射的动了一下,手腕瞬间被握紧。 “周禀山!”她羞愤低呵。 他还没有经过她的同意! 可周禀山没有放手,只听见黑暗里,他低哑着声音问: “继续,可以吗?” “我不...” 声音停止,反对无效。 周禀山也不是真的要问她。 唇瓣被他吻住时,林幼辛颤抖的闭上眼睛。 第22章 房间里有一股淡淡的佛手柑的味道。 林幼辛不记得自己的买过这个味道的香薰,但此刻这个味道确实在一呼一吸间分明昭彰。 是从周禀山的领口里传出来的。 而他伏在她身体上方,克制的退开时,她才意识到不是香薰,而是他身上沐浴液的味道。 “...睡吧,晚安。” 他呼吸有些乱,手指刮过她唇面,声音比接吻之前更哑。 林幼辛在他撤离后直接转身,一头扎进松软的枕头。 严格意义上,这算是他们清醒状态下的第一个吻。 她甚至没想到周禀山会不经过她同意就这样亲上来,这简直颠覆了他在她心里正人君子的形象! 果然,再端正的人,也要有些男人的劣根性! “...老流氓!” 她气不过,低低骂道。 身后人微怔,旋即传来一声低低的笑,近的宛若砂石磨耳。 林幼辛脸热的不得了,索性拉高被子,蒙住整张脸。 身边逐渐响起均匀的呼吸,她左脚不舒服,右侧睡了没一会儿便转成平躺。 周禀山在黑暗中缓缓睁开眼睛,窗外的月光轻薄,朦朦胧胧的勾勒出她精致的侧脸。 他定定的注视着,只觉得心里的燥意被重新点燃,忍了又忍,撑起身在她头发上吻了一下,随后掀被下床,没一会儿浴室便传来密密匝匝的水声。 林幼辛一夜好眠,醒来正好七点半。 隋姨七点钟就过来了,彼时周禀山刚洗漱结束,正要做早餐,就和隋姨在厨房碰了个照面。 “姑爷,你这是?” 隋姨见他要往身上挂围裙,受到了惊讶似的忙抢过来:“我来我来,你去一旁等着就好。” 周禀山尊重各司其职这件事,便将围裙让出去,自己坐在岛台旁边的高脚椅上。 隋姨和周禀山接触的少,手里拿着煎蛋的锅,一边摆弄一边闲聊。 “平常在家都是您给幼辛做饭呐?” “您叫我禀山就行。早晚饭是我做,午饭我来不及回来,她就自己解决。” “诶诶,这样啊。” 隋姨和周禀山相处还是有点压力的,眼下悄悄觑他一眼,见他虽然脸冷,但模样倒是有意闲聊的样子,这次才慢慢舒缓心情。 “那真是辛苦你了。本来老爷子也是想从家里拨一个保姆过来的,但幼辛不是很喜欢私人空间被人打扰,所以就作罢了。” 周禀山接一杯温水:“还好,我做习惯了,一人份两人份没区别。而且她不挑食,做起来也方便。” 不挑食? 隋姨顿了顿,干笑:“这孩子......” “怎么了?” 周禀山敏锐捕捉。 隋姨低着头切西红柿片一时没说话,可想着瞒着周禀山也没意义,才感慨道:“她啊,七巧玲珑心,看着没心没肺的,其实特别怕给人添麻烦。” “这孩子十岁就在爷爷和大姑家辗转生活了。她大姑管公司工作忙,家里还有两个女孩子,很多时候为了一视同仁的好照顾,食谱是按两个姐姐的口味找营养师定的,也忘了问幼辛爱吃什么。” “那时候幼辛她爸爸刚走,她妈妈扔下她二嫁澳城,老爷子也在丧子之痛里走不出来,她一个小孩子寄人篱下,不爱吃什么也不敢吭声,久而久之我们就都以为她不挑食,反正你喂给她什么她就吃什么,还要笑嘻嘻的说一句谢谢隋姨,真好吃。” 陈年往事在隋姨口中只有岁月流逝过后的感慨,可落入周禀山耳中,却如新磨开刃面的匕首,划的他心疼。 他蹙眉,言语中难免苛责:“幼辛的大姑...” “她大姑...”隋姨摇摇头,“其实也不能怪她大姑,我们家这位大小姐心里只有公司,有时候连自己女儿也顾不得,更别说侄女了。” “所以老爷子最不放心幼辛,催着她结婚,就怕一个人孤孤单单一辈子。”隋姨神情忽然恳切,“禀山,我知道幼辛性格有时候张扬了些,不好管束,可她要是个性格乖巧的女孩子,没有父母庇护,这辈子指不定要被人怎么欺负,所以还请你多担待她。不过我这些话也多余,这次从她脚受伤就能看出来,你对她是无微不至的,我今天着实逾矩了,也请你担待。” “没有,多谢您告诉我这些。”周禀山立刻站起身,“我们刚结婚,许多方面还需要磨合,您告诉我越多,我越能了解她,也更能好好照顾她。” 第30章 “诶,你愿意听,我自然愿意说。就是她之前相亲啊,遇到了不少奇葩男,上来就要她生三个儿子的......” 林幼辛醒来时就感觉好像有人在蛐蛐她,仔细听了两分钟,声音缺慢慢停了,紧接着是门被拧开的动静,她慌忙闭上眼睛。 周禀山走到床边,看她滴溜溜转的眼珠子,好笑:“醒了就起床,先抱你去洗漱,然后我去上班。” 某人眯开一只眼睛,小半张脸躲在被子里:“我自己可以,你去吧。” “你怎么去?” “跳着去。” “想把右脚也崴了?” 他盯着她看,她忽然就没底气说话了,默默掀开被子,朝他伸去两只胳膊。 最近肢体接触的过于频繁,她身体和心理都有点免疫,以至于周禀山抱她去x餐厅的时候,隋姨直接“哎呦”了一声。 隋姨笑嗔:“要不是禀山医院不好请假,不然就他全天照顾你好了。有这样一个人肉代步机,你和我在家,反而要受委屈的。” 林幼辛纳闷的看隋姨一眼,什么时候和周禀山这么熟了,连玩笑都张口就来。 她默默喝一口牛奶,不做回答,只余光看见周禀山唇边带笑的出门。 心底骤升一股熨贴的暖意,无以名状。 / 脚上第五天,林幼辛开始逐步接一些线上工作。 徐澄宁打电话和她对最新的直播安排,原来他们已经准备把直播和访谈做成一个系列,加大曝光度,在《幼狐仙》正式演出前,要持续预热。 主创访谈的人员不能随便定,优先选挑过大剧目、有代表作的,挑来挑去只有林幼辛和同组的b卡蓝烟有资格。 “幼狐的角色就你和蓝烟轮着来,道士那边我们暂定苏青河。” 林幼辛想了想,不太赞同:“男主这边我觉得施陈更合适,苏青河演话剧不足一年,怎么能算有代表作呢?这不公平。” 徐澄宁也很无奈:“但是苏青河是流量,我们的曝光全靠人家。” “...可是这样对施陈太不公平了,那就让他们一起上呗。” “你当我没想过啊,可施陈不愿意,他本来就瞧不上苏青河来镀金,现在已经拒绝同台了。” 林幼辛皱眉:“...可这样损失的是他自己的曝光机会。” “这我就管不着了。”徐澄宁耸肩:“我就一编剧,看在老顾的面子才兼职了宣传,人员安抚总不能也我来吧,我也没有三头六臂。而且施陈那人吧,总觉得惯性觉得别人对他不公平,你之前给贺兆京补课,他在排练室把那小孩挤兑的,啧啧,说话特难听,只能说男人的嫉妒心也挺强。” 说起贺兆京,林幼辛想起最近都没管他那台词,正好问一句:“对了,贺兆京最近状态怎么样?《苦尔》好不容易复排,可千万别砸他手里。” “还行,就那样,昨天还说想来看你。”徐澄宁暧昧的冲她眨眨眼,“弟弟挺关心你的哦。” 林幼辛打电话的时候隋姨就在旁边给她喂水果,此时敏锐的看她一眼。 林幼辛尴尬轻咳:“...别胡说,我和他就纯纯同事情,对了,小宁,我和你说个事,你现在有空吗?” “现在?还行吧,我在剧院呢,乱糟糟的,你要说啥?” 这时机似乎也不太合适。 林幼辛扶额:“...算了,下次吧。” 徐澄宁不明所以,“我过两天去你那儿给你调试直播的设备啊,你准备好。” “知道了。” / 周禀山今天一天都很忙。 上午被翟江涛叫去开点评会,然后从十点开始,连着三台手术,午饭都没来得及吃,实习生那边又捅了篓子,差点拔错患者的引流管,好歹没闹起来,但赔礼道歉少不了的。 为这事他晚下班一小时,训完实习生,又被翟江涛叫去点了两句,问了些和一线治疗无关的管理问题,等回家已经七点半。 碰巧这天隋姨有点私事,来不及做晚饭就先走了。 周禀山回来看着空空如也的餐桌,烦躁的揉了揉眉心,可看向沙发上饿的可怜巴巴的人,又一点脾气都没有,只觉得好笑。 “想吃什么,我去买,来不及做了。” 林幼辛最近吃多了汤汤水水,很是嘴馋,立刻举手:“我想吃日料!等你好久了!可以开饭了吗!” 周禀山下意识蹙眉:“日料对你脚伤...” 但话说了半截,想到隋姨说她小时候都吃不到爱吃的东西,声音骤然停顿,妥协问:“外卖,还是出去吃?” “我点好了!你一会儿开下门就好。” 林幼辛点了海棠路一家新开的omakase,有外送服务,她之前和静潼去吃过,还在那里存了酒。 但周禀山似乎不爱吃生食,只有一份面他吃的比较多。 林幼辛看他吃的不多,有点抱歉的默默记下他的饮食习惯。 吃过晚饭照旧是周禀山善后,厨余一收放进垃圾袋,提到门口,预备第二天上班带下去。 收拾完时间还早,林幼辛问他今晚还加不加班,看不看论文。 “不看了,有点累。” 林幼辛纳罕:“今天很忙?” 周禀山靠着沙发背,摘下眼镜捏了捏鼻梁,整个人很疲态:“嗯,做了三台手术,还要查房,实习生很笨,带起来很累。” 林幼辛微讶,这还是她第一次听周禀山抱怨。 一直以来,他在她面前好像都没什么负面情绪。 林幼辛想了想:“那你想去休息,还是?” “七点钟。”周禀山无奈的看向她,“现在睡觉太早了。” “哦,那你平常有什么放松项目吗?” “放松?” 周禀山眼眸凝了两秒,随后看向她,“健身,或者放空想些事,想些人。” “然后?”林幼辛无所知觉。 “然后到点去睡觉。” 林幼辛实在没控制住自己的表情,嫌弃的瘪了瘪嘴,“不是我说,你的生活真的过分无奈无聊了。” 周禀山无法否认,他也知道自己无聊,不仅是生活,他整个人都没有可以吸引人的有趣点。 “抱歉。”他只能说,“希望没有无聊到你。” 林幼辛被他逗笑,傲娇的一抬下巴:“太看得起自己了,我才不会被你影响。” 周禀山被她的情绪感染,缓缓扬起唇角:“所以你有可以带我放松的项目吗?” 现在? 林幼辛想了想,“你想看电影吗?” 现在她家里除了影音房,也没有其他可供娱乐的。 “可以。” 林幼辛伸出两条胳膊,指挥他,“抱我过去。” 上次踏进这里没心思探究,只为那冲鼻的酒味担心,这次暂且在灯光中观得全貌。 占地大约三十个平方左右,一进门是深蓝色的星空顶,星罗棋布的点亮。里面的音响、麦克、悬天音轨这些基本配置都有。 墙上还有一些挂起来的她演出过的剧照、装饰用的黑胶唱片、靠门位置是顶天立地的酒柜和冰箱。 周禀山不常享受这些,此刻也实打实的感受到,她确实是娇养长大的,不论情感需求,起码物质并不短缺。 “周禀山,你有偏好的电影吗?” 林幼辛拿着遥控器操作了半天,摸不准他的喜好,便头问他,却正对上他凝望自己的的眼神。 她脊背一麻:“你看我做什么?” “看你挑什么有趣的电影。” 周禀山忍下心内的悸动,坐在她旁边。 回家后他们都换了居家舒适的衣服,周禀山穿着一件黑色短袖t恤和长裤,林幼辛则是吊带裙,外面套一件的oversize的衬衫。 动作之间,短袖t恤的袖口会和她衬衫轻微摩擦。 当开启观影模式后,顶灯熄灭,只剩星空顶,气氛瞬间有些粘稠。 林幼辛不自在的往右挪一点,“周星驰的喜剧片可以吗?或者王家卫。” “王家卫吧。” 这种无法集中注意力的时刻,最好搭配一些迷幻的电影。 林幼辛选了一部《春光乍泄》。 97年的片子,黑白画面开场,慢慢才渐入眼镜王的典型电影美学。 《春光乍泄》的镜头语言是燥热的、喧闹的、颓废的、又带着淡淡忧郁的,故事发生永远天色昏黄却靛蓝的布宜斯诺艾利斯。 林幼辛看的很认真。 她的阅片量起码有五百部,其中独树一帜的导演少之又少,王家卫是她为数不多的喜欢的中国导演。 周禀山注视着她,近两个月的两处,她很少见她如此专注的做一件事。 林幼辛身上总有“跳跃”的特征,不仔细观察,她很难被人发现对世界感到认真的属性。 “吃水果吗?” 电影放到一半,他轻声询问。 她视线不离屏幕的:“都可以。” 周禀山很快出去,回来后递给她一个切好的芒果加草莓拼盘。 第31章 “谢谢。” 林幼辛接过,边看边吃,渐渐忘了身边还有一个人,而一旁的周禀山同样安静沉默。 她喜欢和周禀山这样的人看电影,很有影德,不说话,不点评,更不会夸夸其谈。她太讨厌懂王了。 只是有些电影因为题材或拍摄手法的原因,有的人很爱,有的人看不下去,就譬如极端疲累下的周禀山。 电影大半的时候,他已经抱着胳膊,缓缓闭上了眼睛。 “我觉得他俩其实......” 林幼辛忍不住和他讨论,一回头,就看见一个累极的人环臂半靠在那里。 套在短袖的手臂隐约可见鼓胀的肌肉,弯曲的双腿微敞。 此刻王家卫超绝的光影和色彩美学,同样透过大屏幕反射到他脸上身上。 林幼辛不禁挑眉。 此刻很难否认,从艺术的角度看,他很有被电影导演选角的潜质。 她不自觉靠的很近,试图用自己的眼睛留住此刻的光影和色彩,以及他镜片后的长睫毛。 慢慢的,她开始用视线描摹了他的剑眉、高鼻梁、薄唇...... 他用佛手柑的洗护吗?为什么她没有在家里闻过这个味道。 她甚至试图凑过去闻一闻。 想了就做,她凑去他脖颈。 但几乎同一时间,半靠在沙发上小憩的周禀山睁开眼。 “做什么。” 他眼神深黯的不得了,声音低哑。 咫尺之间,交织的呼吸瞬间升温。 林幼辛语塞,莫名的底气不足,“我.*..没做什么...” 她下意识想后撤,却被一把握住胳膊,紧接着被提抱到腿上。 呼吸几乎被拉到零距离,薄薄的热气熨贴在她唇周,腿下生热。 她心脏骤缩,睫毛轻颤几下,闭上眼的同时一只手掌住她的后颈,撬开唇齿,强势顶/入。 第23章 脚伤一周后,林幼辛勉强能自己拄着拐杖下地走动。 那天恰逢周末,《幼狐仙》主创点评直播第二期上线,徐澄宁来家里帮忙架设直播设备,顺便和她讨论这一期的讨论主题。 “老顾请了一位电影导演参与讨论,你应该也认识,宫茉莉导演,你记得直播的时候多抛话题,多接梗,活跃气氛就靠你和老苏了。” 徐澄宁摆弄着几个环形打光灯,回头,见林幼辛握着一沓资料在发呆,甚至眉头紧锁。 “嘿!想什么呢?”徐澄宁在她眼前打了个响指,“身体不舒服?发烧了?” “没事,没发烧...” 林幼辛回过神来,不自在拿起书桌旁边的水杯抿一口。 入口是苦涩的茶味,她察觉不对,拿起来看一看,一只褐色的马克杯,这是周禀山的水杯,他放在书房桌子上了。 她又飞速放下。 “真的没事?” 徐澄宁狐疑的看她一眼,这人最近都神神秘秘的。 “没事,开始吧。” 林幼辛深吸一口气,拍拍脸,试图将脑子里那些废料甩出去。 只是直播前周禀山发来消息,问她直播什么时候结束,他在闻褚那里多待一会儿,她又不可抑制的想起前两天那个晚上。 已经没有人再在意电影里放的是什么,她以为周禀山还会像前两次小打小闹那样,碰一下就离开,但事实显然并非如此。 她坐在他腿上,身下的人体温高的不得了,搂她的力气也不是一般的大,像要把她的腰搂断,她不得不用力呼吸,抓住他的t恤领口。 舌尖抵进来的瞬间,她感觉自己的脑内在炸烟花,心跳过载,一簇接一簇的轰鸣不止。 周禀山明显没有经验,亲的很僵硬,横冲直撞,本能的释放骨子里的强势。 但就是因为没有技巧,这样陌生又亲密的接触,让她身体中窜起一阵陌生又骇人的焦渴。 她因那种缓缓涌出的潮湿打了一个激灵。 最后不知道亲了多久,电影播到尾声,开始在一块黑幕布上滚动演职人员列表,他们才缓缓分开。 时间很长,他的喘息很重,很颓靡的荒唐。 与此刻一本正经的问询她,什么时候可以回家的样子一点都不一样。 林幼辛在将手机交出去前回复他的消息: [大概两个小时。] [其实我在书房直播,你不过来就好了,别的没关系。] 但周禀山应该误会了她的意思。 z:[知道了,我会早点回家。] 林幼辛:...... 她没有那个意思好吗。 直播很快开始,林幼辛上次是演职人员,这次和苏青河一样在一个的小方框里。 “来了林妹儿。” 苏青河最先和她打招呼,他今天带着一顶渔夫帽,素颜,露出来的上身是一件灰蓝色的圆领套头t,很休闲。 “来啦!” 林幼辛灿然一笑,对着镜头摆摆手,结果有点惊讶的发现,他俩竟然撞衫了,她穿的是同一个牌子的烟灰粉长t,也带了一顶渔夫帽。 苏青河是目前娱乐圈里比较大的流量,一不小心就有“蹭”的嫌疑,林幼辛立刻先发制人,大喊一声:“你偷我穿搭啊,给钱!” 苏青河秒懂,贱嗖嗖的挑来一眼:“谁偷谁啊,哥这是品牌方赞助的好吗?林妹儿,你是不是悄悄粉我不敢承认啊!” “咦。”林幼辛当即一脸嫌弃,“是谁说演话剧要拜我为师的,谁粉谁?” 苏青河急了:“哎哎哎,看在咱俩都是伤员的份上,嘴下留情啊!” e人撞e人,场子很快就嘻嘻哈哈的热起来,直播间观看人次瞬间飙到3w+。 工作人员都知道3w+里,起码有2.5w是苏青河的粉丝,问的问题也多cue他。 譬如:为什么想来演话剧,近几年最喜欢的一部话剧是什么? 苏青河也坦然:“因为我想进一步提升我的表演能力,大家都知道我不是科班出身的,在演技方面就要多下功夫。近几年我看了不少话剧,有名的几部都看过。” 主持人:“那怎么想到和顾导合作呢?” 顾津平确实是国内比较有声望的先锋戏剧导演,但他常年扎根在沪市,今年又将工作室迁回故乡西城,远离京沪两圈的资源,在外界看来,苏青河选顾津平似乎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是我前段时间拍电影认识的一个朋友引荐的。” 苏青河笑笑,“他之前是话剧演员,转行拍电影前一直是顾导工作室的签约化剧演员,他说他还有不少伙伴在坚持话剧梦想,但收入都不高,希望我这个流量加入,带大家一起赚钱。” 苏青河对外一直是直爽人设,将自己是个“需要锻炼演技的流量”这块短板袒露出来,反而更吸粉。 主持人被他的坦诚逗的哈哈笑。 “听起来你这位朋友很仗义,即便自己不再演话剧了,也要帮帮小伙伴。不知道这位侠士是谁?你们还有联系吗?” “有啊。我梁哥,梁霄树,他是个特别好、特别仗义的人......” 林幼辛控制着自己的微笑表情,也没事人似的,却还是在听到名字的一瞬间不小心打翻了水杯。 之后的话题在顾津平迅速出声控场后,转向了今天的主题《幼狐仙》主创点评。 “林老师,剧中‘幼狐’的角色设定有哪些独特之处?是一只可爱懵懂善良的小狐狸,在下山后和道士相爱的故事吗?” 顾津平请来的导演宫茉莉,视线从一开始就在她身上,抓住机会就提问。 林幼辛调整好状态,笑着皱眉,摇头。 “首先‘幼狐’是一个幼年体,修炼下山后会有一些懵懂在里面,那么我在处理的时候,也确实会着力展现她的懵懂无知。 不过我更倾向于塑造她身上兽类的凶狠,一种懵懂的凶狠,包括误杀人类,甚至折磨她爱上的‘道士’。她不是一个完全善良的角色。这也为后面大量的义理辩论,留下了钩子。” 话剧本身不是为了拍爱情而拍爱情,故事背后一定有大量的道理辩论支撑,“爱恨”、“善恶”、“群己”,在矛盾中剥离出故事的内涵。 宫茉莉意味深长的点头:“林老师似乎很喜欢挑战这种暗黑系味浓的角色,解读也很有趣。” 林幼辛不置可否的挑眉:“因为有意思。” 两小时后,直播顺利结束。 被几万网友围观讲话,她还是有点压力,等彻底收走设备,一直绷着的后背终于松了下来。 徐城宁小心翼翼收拾家当,全程不说话,却忍不住看她。 林幼辛看她一眼:“我没事。” “我说你有事了吗?” 话是这么说,徐澄宁还是沉默的坐在她旁边,陪她安静的呆着。 林幼辛无法描述此刻的心情。 其实在苏青河说“朋友引荐”的时候,就隐隐猜到了可能是他,但听到的瞬间,依旧会因为“别人口中的他”而感到悸动。 她回忆起自己为什么会喜欢梁霄树这个人,无非也是因为他本身是个很好的人。 第32章 孟子有句话: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而无论是少年的梁霄树,还是成年的梁霄树,都是不分穷富,哪怕自己过的不如意,也想要托举一把别人的人。 徐澄宁和他们一个高中毕业,同样有所感慨:“说实话,抛开别的不说,梁霄树是个特男人的人,记得高中办话剧社,他一个人写本子、找演员,自己贴钱排戏。前几年在沪市,施韩和蓝烟他们没钱交房租,也是梁哥借的钱,他自己吃了一个月泡面。” 徐澄宁呵笑:“不怪大家都惦记他,也不怪你忘不了,这人确实有点人格魅力。” 林幼辛顿了顿,视线偏移:“高中话剧社我没出力吗?全是他的功劳?” “疫情那会儿,我给施韩和蓝烟转过钱,他们不要,我有什么办法。” “你当然有功劳。”徐澄宁无奈的笑笑,“高二那年学校不同意办话剧社,说耽误学习,是你和梁哥坚持,要把《永夜》写下来,你俩当时在学校器材室一熬就是好几个通宵,这才有了后面《苦尔》的雏型。当时我看着你们,脑子里就一句话,不愧是天生一对。” 林幼辛和梁霄树这么多年,堪称朋友圈里的情侣典范。 他们百分之百合拍,一个眼神就能get对方的点,连对艺术的追求、角色的挑战性选择都惊人的相似,是对方人生中不可或缺的战友、伙伴。 在彼此遥遥相逐的八年里,哪怕异国异地,哪怕疫情暴风雪,尽管只隔着一段网线,他们依旧能第一时间感知到对方。 这也是为什么林幼辛笃定他们会结婚的原因,因为她知道,他们不可能再找到这世上的第二个彼此。 徐澄宁:“只可惜,你太有钱了,不懂梁霄树和施韩他们那种高自尊穷人的自卑,但凡不是走投无路,不,即便走投无路,他们也绝不可能朝亲近的人下跪。” 林幼辛苦涩的冷笑:“迂腐,书都白读了。” 可说完又是无尽的无奈,她其实没有任何立场去评价别人费力的人生。 “人和人终究是不一样的。” 时至今日,梁霄树已经逐渐不是一个禁忌话题,时间会磨平一切伤口,徐澄宁好言相劝:“幼辛,别再惦记他了,早点走出来,也是解脱。” “我走出来了。”她梗着脖子回话。 徐澄宁微笑:“等你什么时候重新喜欢上别人再和我这句话吧。” 徐澄宁家里还有事,相亲催婚终于轮到她头上,待了没多久就要告辞,说要去应酬。 林幼辛驻着拐杖去送她。 徐澄宁一开始进门的时候没注意,这时候才看见玄关口整齐摆着的一双浅蓝色棉麻质地的拖鞋,码数很大,和林幼辛脚上那双粉色的是一对。 徐澄宁:“你家怎么有男士拖鞋?林爷爷来了?” 林幼辛试探的看向她:“有没有一种可能是我老公的。” “?你老公?”徐澄宁当即一副嫌弃的模样,丁点儿不信,“不是教过你吗,点鸭-子不要往家里带,你怎么回事?” 林幼辛一口气没喘匀,咳嗽起来,“那个,我脚伤好了请你吃饭,到时候给你介绍一个人。” “谁?” “我先生。” / 周禀山一大早就被闻褚叫了过去。 这厮前一晚应酬喝多了,第二天胃疼的难受,叫他过去看看。 周禀山捏鼻梁:“你自己也是学医的,难道分不清头颈和消化内科的区别?我去了你就不难受了?” 闻褚声音难得颓靡:“老周,你就当可怜可怜我了。” 好好一个周末,周禀山并不想出门,但林幼辛要再家里直播,还有工作人员要来,他待着或许不方便,想了想便应了下来。 闻褚家在城南的一号院,和他爷爷家就隔两栋,周禀山过去的时候门卫和物业小姐都认出他了。 笑问:“周医生又来了,闻少爷又哪儿不舒服?” 周禀山知道他们私底下都叫自己“霸总的医生朋友”,淡淡微笑,随口说了句感冒,上了楼。 闻褚的状态确实不好,一进门就一股冲鼻的味道。 见周禀山的第一句话就是,“老周,舒垭结婚了。” 周禀山换鞋的动作一顿,换上可怜他的神色:“什么时候的事儿?” “昨天,她晒了结婚证。” 舒垭是闻褚高中起就暗恋的女孩,奈何人家一直有个学霸男朋友,闻褚这么多年只能默默等待,本来前段时间听说两人分手了,闻褚跃跃欲试的想追一下,没想到过了才一周,两人领证了。 “反正也没什么希望,正好借此机会放下吧。” 周禀山走过去,把手里的饭盒递给他,“吃点小米南瓜粥,养胃。” “专门给我买的?你对我真好。”闻褚哀伤的吸吸鼻子,接过。 周禀山一时不忍:“我给幼辛做的早餐,她没吃完,我装了剩下的给你带来。” 闻褚:“......” 他不说实话能死吗? 不过周禀山确实就是这种性格,读书同宿舍的时候,他就是个沉默寡言的人,偶尔两句能气死人。 说的少,做的多,看似嫌弃全世界,但一般谁有需要帮忙的,他总会默默的出现。 闻褚能和他聊到一起,无非是有段时间两人是酒搭子。 周禀山爱喝哑酒,平常什么都不说,喝了酒才松动一些。 那天周禀山千里迢迢跑去沪市看了一场话剧,回来第一次主动约闻褚喝酒。 闻褚说:“总要有点理由吧,我可不喝哑酒。” 周禀山轻笑,笑声却无比凄凉:“理由就是,庆贺金童玉女,天生一对。” 后来闻褚才知道,那天是一场叫《苦尔》的小成本话剧在沪市首演。 男女主演线下是一对年少时就在一起的情侣,在安可的时候被人起哄接吻,两人笑着亲在一起的时候全场沸腾,好像整个世界都在为他们的爱情鼓掌欢呼。 九月的沪市下起了暴雨,周禀山在虹桥机场坐了一夜,回到京北就发起了高烧。 回去后和闻褚的一顿酒直接喝去了医院,差点把闻褚喝成犯罪嫌疑人,两人反而阴差阳错的建立友谊。 大老爷们儿之间很少为情所困的喝大酒,就算真困住了,也不会次次都喊对方来,除非实在忍不住的时候。 这方面闻褚差点,比不了周禀山自虐般的读书、实习、上手术,照着医学机器人的方向稳步前进,修炼断情绝爱。 他更情绪化一点,时不时需要周医生做心理辅导。 “你就说,她那老公有什么好?啊?比我有钱?比我帅?比我痴情?” 周禀山把粥打开,洗了勺子递过去:“或许这些都比不上,但只一点,舒垭爱她先生,你就输了。” 闻褚瞬间熄火。 那话怎么说来着,不被爱的才是小三,而他连小三都算不上,顶多算个不知名路人甲。 “可我要是去抢呢?反正结了也可以离......” 闻褚说一半就在周禀山反感的眼神里住了嘴。 “疯了?”周禀山皱眉,“舒垭倒了什么霉,要被你破坏一辈子的幸福。你这也叫爱她?” 闻褚用力揪了两把自己的头发,不再说话。 吃完粥,闻褚回房间独自emo,将周禀山留在客厅,要他自便。 周禀山无所谓的样子,拿过他的平板:“我看个直播,还是难受的话一会儿我送你去医院。” 闻褚一副见鬼的表情:“你还懂得看直播?” “...幼辛今天有直播工作。” 闻褚瞬间沉默:“你比我幸运。” 幸不幸运说不上,只能说他抓住了机会。 周禀山点开直播,画面正好卡在苏青河介绍的那一段: “梁霄树,他是个特别好、特别仗义的人,到现在我们团好多人都对他念念不忘......” 紧接着画面里林幼辛打翻了水杯,她那么一个演技上佳的人,却肉眼可见的难以控制情绪。 他握着的平板,眼神慢慢暗淡下来。 / 林幼辛整理了一下午社交平台。 她的粉丝量在直播之后有了明显的增加,宣传小满发来消息说,弹幕里有人嗑她和苏青河的cp,虽然数量不多,但还是把私人的部分隐藏一下比较好。 其实她没有太私人的东西,和梁霄树分手那会她就删了不少,现在留下的基本都是一些剧照。 工作痕迹她不想删,于是现在也只把一些比较私人的plog-点了“仅自己可见”。 周禀山回来的时候,她刚整理好,懒得拄拐杖,直接单脚跳着去喝水。 周禀山一进门就见她捧着一杯热水,艰难的往回挪动,嘴里还嘟囔着,“脑子又被僵尸吃了......” “你在干什么?” 林幼辛一惊:“啊,你怎么进门不出声。” “....我担心你还在工作。”周禀山将车钥匙和保温杯放下,走过来就要抱她。 第33章 “哎。” 林幼辛拦了一下,经过昨晚那样,她还稍微有点不好意思。 “我好的差不多了,不用抱来抱去的,你帮我把拐杖拿来就好。” 周禀山看向她,看样子有点抗拒他。 是又想起那个人了,所以不愿意他碰她么? 周禀山敛下目光,缓缓收回手,低声:“水杯给我吧。” 他拿着水杯,放到茶几上,又去把拐杖拿过来,递给林幼辛,与她保持好距离。 “对了周大哥,下周你有时间吗?” 林幼辛被扶到沙发上坐下,她看见周禀山转身就要走,心中疑惑,忙出声喊住他。 周禀山沉出一口气,回头:“怎么了?” “我约了小宁,我们一起吃个饭?虽然我们...和自由恋爱结婚的人不一样,但总要和朋友们交代一声。” 林幼辛笑着看向他,“我上次答应过你的。” 即便已经深吻过,她心里依然将他们划作“和自由恋爱结婚不同”的那一派。 她心里还是在遗憾吧。 她对他,是责任吧,不然也不会说,她答应过他。 “有时间。” 周禀山轻笑应一声,却万箭攒心。 忽然觉得自己也没比闻褚幸运多少。 第24章 和徐澄宁的好友局约在十二月最后一周的周末,十二月二十九号,地点在景平滑雪场。 徐澄宁对林幼辛先斩后奏的行为很是生气,一度不愿意和她通电话,林幼辛只好每天点头哈腰的给她打电话点奶茶道歉,才让这位大小姐略微消气。 于是徐澄宁傲娇的说:“那就带过来见见吧。吃饭多没意思啊,来滑雪吧!体育运动最能看出一个男人行不行了。你要是找了个弱鸡我瞧不起你!” 林幼辛不知道好友说的“行不行”具体指什么。 但她将自己的担心转述给周禀山的时候,他从书房那张巨大显示屏对面抬起头,眼神疲惫的安慰她:“我会一点滑雪,不用担心。” “你确定吗?”林幼辛有点担忧的看向他。 不知道什么原因,在那天她告诉周禀山朋友要见他后,他就一直住在书房,说有必须加班处理的工作。 她不是高敏人,周禀山也不是一个情绪外露的人,但她还是能够捕捉到,他最近情绪不是很高涨,而且状态很一般。 但此刻他还是坚持点头:“我确定,我稍微学过。” 林幼辛视线从他那密密麻麻的英文医学论文上滑过,瞬感头疼的移开。 “那好吧,如果你工作很累的话,我和小宁说换个项目,不要勉强。” “好。” 周禀山颔首,目送她慢吞吞走出书房。 门关上的瞬间,他忽的沉出一口气后仰头靠在椅背上,心底一片空寂荒芜。 / 滑雪那天有五个人。 除了原定的三个人,闻褚不知道从哪得了消息,说要滑雪疗伤,硬是加进来了。 另外曲静潼也想给自己放个假,过过没有孩子的周末,也加入了这次滑雪之行。 那天徐澄宁带着装备来南崇府楼下集合,见到周禀山的第一眼就是一句“卧槽”。 “这不是那天在医院那哥哥吗?你搞什么啊,cos兄妹玩偷-情游戏?” 徐澄宁声音不算小,有瞬间引爆全场的功效。 静潼惊讶的看向他俩,尤其是周禀山。这才结婚多久啊,高岭之花就被调-教成这样了? 闻褚同样贼眉鼠眼的给了周禀山一拳,眼神示意,看不出来啊,你还有这癖好。 周禀山无奈笑着摇头,但终究什么都没说,任由他们完开玩笑。 林幼辛快尴尬死了,立刻去看周禀山的表情,见他没有任何不适,才松了口气。 “徐澄宁,别瞎说!快上车,出发了!” 车是闻褚调来的一辆七座越野,连司机一共八个人。 林幼辛作为全场的枢纽中间人,上车先给周禀山介绍了一遍。 “静潼,我表姐,你见过。她旁边坐着的是我闺蜜,徐澄宁。” “小宁,副驾的是闻褚,周大哥的朋友。” 车上的位置安排是闻褚和司机坐前排,徐澄宁和曲静潼坐中间两个独座,林幼辛和周禀山坐最后面。 “你好,徐澄宁。” 此时徐澄宁翻回头和周禀山打招呼,顺便将他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 黑色冲锋衣,背一只双肩包,看上去挺严肃无趣一个人,除了长得好看了点,实在想不通自己闺蜜为什么会答应和他结婚。 周禀山礼貌颔首,并开始做认真的自我介绍:“你好,我叫周禀山,京北人,幼辛的先生,目前和曲表姐在一家医院工作,是一名头颈外科的医生,有需要帮忙的随时联系我。” 没有笑容也没有夸张的表情,这份一板一眼的自我介绍让除了林幼辛之外的所有人都笑了。 尤其发问的徐澄宁,忍笑到浑身颤抖:“好的哥,咱别这么严肃好吗?我害怕。你在家里真的不会吓到你老婆吗?她特松弛一个人。” 闻褚当即也从副驾转过身,跟着起哄讨伐周禀山。 “徐澄宁是吧,姐妹儿,你别介意啊,我们家老周就这风格,在医学院读书的时候,他外号就是冰山来着,冷的冻死人,习惯就好习惯就好!” “确实够冷的。”曲静潼也煞有介事的感概。 有时候陌生的气氛总要通过献祭什么可以随意打趣的人来破冰或烘到高-潮,但林幼辛不喜欢这种方式。 周禀山似乎已经习惯了别人对他的调侃,就默默的听着,一副别人说什么他都接受的模样。 只是偶尔看向林幼辛的眼神中有几分无措,好像真在怀疑自己吓到了她。 林幼辛被他看的心里一软,说不出是什么感觉,觉得有点难受。 于是大小姐立刻冷光直冒的盯向闻褚,微笑开刀:“闻大哥,他被人取外号冰山,那你在医学院叫什么呢?你这么会说话,是不是叫花丛....” “哎哎哎,嫂子嫂子,可不兴瞎说啊,我特纯情一个人。” 闻褚吓得差点跳起来。 他上次就在林幼辛这儿栽过一回,这时候也反应过来了,人家夫妻一体,一句玩笑都不能开的。 他急忙向周禀山求救:“老周,快帮我说句话!我可没有欺负你的意思。” 周禀山缓缓垂眸,只是拉过林幼辛的手握着,似乎没听见。 闻褚气笑了:“......” 丫的,你这碗千年老茶! 林幼辛哼一声,也不再计较,准备从包里拿水喝,一回头对上周禀山的目光。 他不知看了自己多久,那双黑眸像幽沉潭水,看似平静却暗流涌动,很有侵略性,像能把她吸进去似的。 她怔了下,然后眼睛扑闪扑闪的错开目光,却觉得他好像没有那么低落了。 / 从市区到景平滑雪场需要三个小时。 早上七点半从市区出发,到达西城和京北中间的滑雪场已经快上午十一点的光景。 “这时候的雪正合适,你们滑单板还是双板?” 这家雪场林幼辛和徐澄宁常来,算是他们剧团的保留节目,以前每年封箱场结束后都要来消遣。 一群人要去换滑雪服,然后准备坐缆车去山顶,只有林幼辛委屈巴巴等在外面:“我在山脚等你们。” 她腿脚还没好利索,徐澄宁记恨她瞒了自己一个月,故意挑了滑雪眼馋她,叫她只能看不能玩。 临走前她悄悄拉住徐澄宁:“你不要太为难人,周大哥只稍微学过滑雪,别搞受伤。” 徐澄宁嫌弃的看她一眼:“瞧你那出息,心疼男人倒大霉啊。” 林幼辛不服:“....我分明是善良。” 徐澄宁切一声:“烂好人。” 闻褚已经换好了滑雪服,一身荧光粉,骚的没边,胳膊搭在他肩膀上。 “老周,你还是单板?” 周禀山没眼看,握着手机回几条工作消息,“嗯。” 他有洁癖,来滑雪自带滑雪服,一身黑加一块黑板,一看就知道这是pro级别的。 徐澄宁提了自己存在这里的雪具,一出来见周禀山这身打扮就知道不简单,心中嘀咕,这真的是稍微学过?不会是来装逼的吧。 一行人坐缆车去山顶,都是老手,先选了中道热身,周禀山在滑前淡淡来一句:“我滑一会儿就撤,幼辛一个人在下面。” 徐澄宁正准备上板咬雪,当即嫌弃的啧一声:“大哥,她二十六了,不是六岁,一个人又能怎么样啊?” “是啊。”闻褚也帮腔,“你得给人家自由空间,天天跟你呆在一起,总是会腻的。” 周禀山听进去了,皱眉:“会吗?” “会啊,你天天二十四小时对着一个人不腻啊。” 周禀山沉默。 他不会,他恨不得每一分每一秒都和她待在一起。 “这样吧,咱两比一场,你赢了我,我们就放你下去。” 第34章 徐澄宁跃跃欲试的想和这个“大pro”比一场,顺便试试他的实力,直接下战书。 周禀山眉目寡淡的看过去,幼辛的这位朋友穿了身灰色滑雪服,看起来技术不俗。 “好,怎么比。” / 林幼辛一个人在滑雪区内的咖啡馆坐着。 大落地窗反射雪地莹白刺眼的光,她带着墨镜坐在窗前等咖啡。 她今天不滑雪,里面只穿了件褐色花纹短针织衫,阔腿牛仔裤,中间露一截腰,脚上踩一双亮眼的翡翠绿高跟鞋。亚麻棕长卷发随意披散下来,整个人慵懒的不成样子。 没一会儿咖啡送过来,一杯榛果拿铁。 “您好,我们最近推出了新品咖啡,椰青冷萃,您要试试吗?” 咖啡馆服务员看这位漂亮小姐好久了,经验告诉她,一般愿意花心思打扮自己的人,更愿意尝试新口味。 林幼辛闲的也是闲的,果然点头,“来一杯吧。” “好嘞,椰青冷萃需要等十分钟,您买两杯咖啡,我们这边赠送代言人的明星片和周边手袋,我帮您拿过来吧?” “好,谢谢。” 林幼辛付了两杯咖啡钱一百八,开始品着那杯咖啡玩手机。 这时静潼的消息闯进来—— 静潼:[靠靠靠靠靠!我的春心又活了!男神啊啊啊啊!] 紧接着是一段视频。 林幼辛挑眉点开,是雪场飞航拍跟拍的。 镜头对准的人一身黑色滑雪服,姿势矫健,在难度系数极高的高级雪道轻松走刃,中间一个横呲滞空直接让她心里狠狠一动。 她见过的业余滑雪选手里,梁霄树是滑得最好的,毕竟他是滑野雪长大的,路子也野。 但视频里这人是另一种厉害,搓雪转弯都有种收放自如的锋利。 像轻易不出鞘的剑。 她很感兴趣,飞快打字:[谁啊,有大神来了?帮我要个联系方式呗,我脚好了请他当教练。] 消息刚发出去,那头静潼的语音直接进来,音调搞怪:[大神不给联系方式呢。不过你可以试试回家里看看呢,说不定能见到真人。] 林幼辛反应了两秒,等等,静潼说的是周禀山? 可他不是稍微会滑的水平吗? 她惊愕的重新点开看了一遍,刚才没发现,现在在看,这人身上确实有周禀山的影子。 没一会儿徐澄宁直接打来电话,话筒里充斥着呼呼风声:[林幼辛你这个骗子!这就是你让我别为难他?我差点被你老公别摔!你们夫妻俩装什么大尾巴狼!] 林幼辛:??? 不是,她真的不知情啊!!! 正要和徐澄宁解释,那杯椰青冷萃被打包送过来,另外一支手袋里是赠送礼品。 “那你们现在结束了吗?”她提起咖啡,轻咳一声,“我特意帮你点了一杯咖啡,是新品呢。” 徐澄宁情绪稍霁,但依旧不高兴:“结束了!我差点吓死,要回酒店躺一下,你来西厅找我们。” 滑雪山庄后面的酒店是林家的产业,林幼辛和徐澄宁曲静潼常来,所以这里常年有她们三个人的包房。 “再加一间就够了。” 周禀山和闻褚去存放所有人的雪具,默认他和林幼辛住一间,曲静潼便去前台帮闻褚办理一间新的。 徐澄宁则坐在侧厅会客区的休息椅上批斗林幼辛。 “你知道我上台前说什么吗?我大言不惭的说看在你是我闺蜜便宜老公的份上,我让让你。结果呢!结果我被人家甩下去一大截儿不说,还被他别摔了!太丢人了!” 林幼辛想笑不敢笑,一脸严肃:“这不是好事吗?说明他不是弱鸡啊。” 徐澄宁冷哼:“他的确不是弱鸡,但也不是什么好人!早说让你不要当烂好人,现在好了,自作多情了吧!你这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 林幼辛被她骂得不敢吭声:“好了,别气了,喝咖啡吗?仅此一杯,给你了。” 徐澄宁瞥一眼那袋子上的logo,莫名有点熟悉,但暂时想*不起来。 “我不喝!我被你气饱了!” 周禀山远远走过来就看见林幼辛蹲在地上哄人。 她没穿外套,短针织因为动作幅度向上微微抽起,露出一截白皙纤细的腰,从后看,腰臀像一对反写的括弧。 他瞬间拧眉,快步走过去。 “怎么不穿外套。” 林幼辛好不容易快把小宁哄好了,结果周禀山忽然出现在身后。 对面的徐澄宁直接站起身微笑:“我先回去睡觉了,你俩聊。” 林幼辛叹气扶额,起身后立刻回了周禀山一记眼刀子。 周禀山一脸疑惑:“?” 林幼辛暂时没理他,包括上楼的时候也没有和他讲话。 他们五人的房间在上下两层,林幼辛和静潼在同一层,剩下两间在一层。 回了房间,林幼辛依旧有保持沉默的趋势,周禀山先忍不住,将她手腕一抓,阻止她回到套房的卧室。 “我惹你生气了?” 他身上还带着大量运动之后的薄薄热汗,不难闻,反倒把他常用洗护佛手柑的味道催发了出来,像加了海盐的薄荷。 林幼辛略微屏了下呼吸,退后,忍不住瞪他:“你这个骗子!” “...怎么说?” “你说你只会一点滑雪的!我还告诉了小宁让她让着你,结果你把我好朋友别摔了!我丢了好大的人,她现在肯定在背后说我是笨蛋!” 她说自己是笨蛋的时候有种莫名的娇憨。 周禀山压了压嘴角,忍不住往前靠近她,耐心解释:“我确实滑的一般,读书的时候参加滑雪比赛,没有拿过第一,不算撒谎。” “那你拿第几?” “第三。” “....前二是不是专业滑雪运动员?” 周禀山不好意思的轻咳:“是。” 林幼辛直接翻他个大大的白眼,她没想到竟然还有人能这样凡尔赛。 她气笑了,直接挣脱他的手:“好,你厉害你真棒,是我自作多情了。以后你说什么一点点、稍微会的时候,我都不会相信,更不会帮你给我朋友说好话。放开!” 手被甩开的瞬间,周禀山微不可察的皱了眉,但他瞬间捕捉到了有效信息。 “你在你朋友面前说我好话了?” 林幼辛将脸一偏,冷眉冷眼:“没有,说坏话了。” 周禀山沉默。 他承认他有激进的想法,因为今天一上午他们都没有好好说几句话,而赢了徐澄宁就能快点下山陪她,所以他采取了速战速决的滑法。 可这些话说出来会吓到她吧,连闻褚都能看出他不太情愿给她自由空间。 “幼辛,我个性相对内敛,没办法把一百分的东西说成一百或一百五,七十分在我这里就是最高标准了。所以我真的不是存心骗你,是我的性格问题。” “如果因为我让你在你朋友面前丢面子的话,我现在去给她赔礼道歉,好吗?” 周禀山试探的弓腰,与她视线齐平,将她拢在自己身前。 他们的情感基础太薄弱了,即便有一张合法证书,也说明不了什么,她有随时离开的权利,而他必须抓紧与她相处的时间,来为自己多求一丝生机。 骤然的四目相对,林幼辛有一瞬间的气焰熄火。 她也觉得自己有点小题大作,因为这根本不值得生气,也不值得周禀山去道歉。 她应该承认的是,自己被小宁的那句“自作多情”刺痛了。 因为她真的干过太多“为他着想”的蠢事,可结果呢,人家根本不领情,时过境迁后都像大巴掌一样扇回她的脸上。 可她确实就是这样一个烂好人啊。 看不得人被为难,看不得人受委屈,看不得有才华但贫穷的人一辈子陷在泥里,总想力所能及去帮一帮,哪怕结果是自作多情。 她和周禀山一样,也改变不了自己的性格。 “算了,你不用道歉了,其实和你没什么关系。”林幼辛低下头,感概的呼出一口气,“是我的问题。” 比起讨伐他人,自我讨伐更让她觉得舒心。 周禀山皱眉:“你没有任何问题,幼辛,你很好。” 她不会知道,她每一次站出来替他说话的时候,他有多心动。 他太笃定了,惹得林幼辛好笑抬眸。 这人明明是个冷面冰山,相处也没多久,却总是对她鼓励式教育。 怎么高中给她讲数学题的时候没见他这么好说话? “你说好就好吧,我不反对。” “那我们和好了吗?” “嗯。” 她点点头,手指无意识抠着自己针织衫的边边。 午后时光,雪场酒店的落地窗外透进一处轻薄朦胧的雪意。 陌生的房间里很安静,酒店选品的香氛应该是玫瑰花的味道,于是一股隐秘的氛围悄悄蔓延。 第35章 周禀山低头看她玩自己细白粉红的手指,喉结微滚。 他从在车上的时候就有些不对劲了。 那种感觉很难克制,也令他感到卑劣与羞耻,必须要寻找遮挡物才能体面的坐在她旁边。 从那一刻起想亲她这个念头冒出来了无数次。 想亲她纤白的手指,想亲她柔软的嘴唇,想亲她漂亮的脖颈,还有后颈往下的那一处erogenouszones。 而此刻他也毫不犹豫的做了。 在唇上轻轻的触碰就能引起粗重的呼吸。 他这次没有一触即离,而是立刻抱住她,紧贴着她的唇,声音沙哑的问:“表姐说你想找我学单板。” 唇和唇在说话时微妙的触碰掀起了她体内一阵阵的颤栗,她还不习惯这样一边接吻一边讲话,甚至还在被突袭的震惊里。 她勉强整理昏聩的思绪,说出口的声音却很软:“嗯...你有时间吗?” “有时间,对你我永远有时间。”周禀山有点痴迷的轻吻她的唇角、脸颊、下颌,最后又回到唇上。 “但你要交学费,幼辛。” “什么?” 林幼辛刚想说夫妻共同财产不涉及学费问题,下一刻她的唇就被前所未有的凶狠力道含住,并强势的顶/开,原本握着她手指的手也移至后颈,用力将她按过去。 “张嘴,我想亲深一点。” 第25章 林幼辛觉得有点呼吸困难。 一种是心理上,在周禀山提出这个诉求的瞬间,她的呼吸功能就随之阻断了,她甚至一度怀疑自己听错了。 另一种则是生理上的,因为她的嘴巴很快被另一张滚烫的唇堵住。 他很急切,舌头凶猛的刺进来反复探路打圈,从略微青涩到驾轻就熟,不断的勾缠吸吮,同时对深度的探索到了痴迷的地步,咂咂水声里,她被亲的不断后仰,很难呼吸。 这种几乎窒息的吻法让她有点站立不住,甚至手脚发软。 周禀山察觉后来抱她,力气大的惊人,有力的手臂钳的她腰都痛。 最后被托着吻了很久,宛如一颗没有自主意识的浮萍,只将手里紧攥的t恤领口当自己的救命稻草,连怎么结束的都忘了。 唇舌彻底分开的时候,周禀山贴着她的额缓了好一阵,才将那股欲/望压下去,强制自己不要回忆刚才的湿热与滑腻。 “对不起,是不是亲痛了。” 林幼辛抬眸看他一眼,眼眶里湿漉漉的像呈了两汪清澈的湖水,一眉一眼都带着流转的春意。 她轻喘着,呼吸还不太均匀:“说对不起有用的话,还要警察做什么。” 说着她偏开头,用指尖悄悄揩去眼角溢出来的生理眼泪。 她老早就知道,自己并不排斥周禀山,但此刻就是忍不住嗔怪他。 因为真的有点疼了。 这个大力怪! 周禀山也没有料想到自己会如此失态。 这一周他一直在压抑自己的感情,不敢回房间睡觉,不敢靠她太近,就是害怕自己无名的嫉妒吓到她。 可今天还是失态了。 他甚至不知该如何解释。 “对不起。” 他认真的再看着她说一遍。 “...复读机。” 林幼辛无语,低低吐槽一句,直接推开他走去沙发,从包里翻出卸妆湿巾。 不用看,她口红一定花了。 见她自顾自的补妆,完全没有要问为什么的意思,周禀山顿了顿,便也从那点自我谴责里暂时解脱出来,弓身坐去她沙发对面。 两人一时都没说话,一个补妆,一个看手机。 还是有点尴尬的。 过了一会儿,周禀山从手机里抬头:“饿不饿,先吃饭吧。” 林幼辛本来没感觉,经周禀山提醒,确实觉得有一点点饿。 “酒店可以叫餐,他们知道我的喜好,你把你的忌口告诉他们就好了。” 她背对他,拿着卸妆巾说。 周禀山点点头:“我没特殊忌口,和你点一样就行了。” “你不是乳糖不耐受吗?” 林幼辛举着小镜子,手里拿着粉饼,脱口而出。 她口唇旁边已经糊出去不少,补口红完全没用,还得补妆。 周禀山瞬间看向她,眼中浅浅笑意:“你还记得。” 女孩子窸窸窣窣的补妆声音停顿一秒。 但她脸上神色不变,看都不看他的:“是啊,怎么了,这很难吗?我记得身边所有人的喜好。” 不知道是真话还是假话,总之她的脸上看不到一丝破绽。 周禀山眼里的那点笑意又缓缓回落,语气平淡:“你人真好。” 林幼辛:“.......” 林幼辛瞪他一眼,却看见他口唇旁边都是自己的口红。 淡淡的橘红色,在唇角溢出很欲的一道。 她脸愈发烫的厉害,总觉得周禀山身上有股莫名的色-气,于是抽两张卸妆巾甩给他,抱着化妆品跑回卧室。 周禀山不明所以,直到打开手机摄像头才发觉关窍,无奈笑了声,一点点擦掉。 他坐在沙发上平复了会儿依旧过分鼓噪的心跳和一些难言的尴尬,才去打电话叫餐。 按林幼辛的意思,她在这里是有固定喜好的,所以点起来也方便。 于是他表明是顶层的林小姐要用,两份一样,其中一份不加奶乳制品。 但对面餐饮部人员在听见他的声音有一瞬间的困惑停顿,但很快便上道的说: “好的梁先生。不过今天的蓝鳍金枪鱼不够新鲜,给你们换一道其他的菜品,您看可以吗?” 周禀山以为自己的听错了,皱眉:“什么?” “今天的蓝鳍金枪鱼不够新鲜,梁先生,要给你们换菜品吗?” 对面的工作人员又礼貌重复一遍。 高级酒店的工作人员没有任何口音,他清清楚楚的听见了那个称呼。 今天所有欢欣雀跃的心情瞬间像被扎破的大气球,“砰”的一声,最后只剩一堆气球皮的尸骨残骸。 “可以。” 周禀山脸色一点点冷寒凝霜,却还保持着基本的风度。 “好的,您想换成什么呢?林小姐一贯按您的口味点菜,澳龙可以吗?” 他握着座机话筒的手攥紧,“随便。” / 下午徐澄宁继续在群里吆喝滑雪。 周禀山践行承诺,正儿八经的为自己无意间导致她摔倒的行为道了个歉,然后提出请大家吃晚饭。 他知道这次来是幼辛朋友对他的考察,说事事妥帖也不为过。 吃饭期间徐澄宁问什么他答什么,比查户籍都详细,最后还当着林幼辛的面互加了联系方式,说方便时刻进行网络监管。 闻褚在旁边煽风点火,“哎呀呀,确实要好好监督,他们外科医生玩的最花啦!嫂子,他七点不到家你记得查岗啊!” 林幼辛尴尬到要钻地缝,扶额:“你们在说什么啊!小宁,你差不多得了。” 徐澄宁立刻横她一眼,真言攻击:“心疼男人倒大霉啊!” 然而周禀山始终好脾气的微笑,说欢迎随时监督,但也没有任何其他的情绪。 吃过晚饭,林幼辛还是想滑雪。 她之前和梁霄树来的时候,经常滑夜雪,吃饭完她就跃跃欲试的想去。 “不行,脚不要了?”曲静潼拿出姐姐架势,不同意。 林幼辛立刻求助的看向徐澄宁,“小宁,你陪我。” 徐澄宁冷冰冰:“不行。” “我们明天就走了!我就滑一下下嘛!” 可无论她如何撒娇打滚,曲静潼和徐澄宁都不同意。 “姐姐,好姐姐!” “都说了不行!”曲静潼被磨烦了,一时嘴快:“都是梁霄树把你那些臭毛病带出来的!白天都不能,夜滑更不行了!” 他们吃完饭在酒店的长廊里溜达,顺便欣赏林家酒店的壁画设计。 这时候长廊里的人不算少,但也没有到喧闹的地步。 曲静潼说完便感觉周遭空气凝了一瞬,腰间不断的有人拿胳膊肘戳自己,一侧头,是徐澄宁一副尴尬到要裂开的表情。 徐澄宁咬着牙:“大姐,人家老公还在前面呢!” 曲静潼心梗,社死的闭了闭眼,“我罪该万死!” 林幼辛也尴尬,压低声音:“我真服了你....” 她小心翼翼往前面看一眼,不过周禀山似乎什么都没听到,他连脚步都没顿一下,一直在和闻褚说话。 她缓缓松了口气,心存侥幸的想,周禀山应该只知道有这么一个人,但不知道梁霄树这个名字吧,她从来没提过,他也没问过。 心理安慰逐渐奏效,她缓缓松出气,笃定他一定不知情。 回房间的路上,徐澄宁三人一直在插科打诨的聊别的,试图掩盖刚才的口误。 走在前面的闻褚和周禀山小声蛐蛐:“嫂子她们还挺吵。” 第36章 周禀山没什么表情的微笑:“心虚吧。” 电梯到站,徐澄宁和闻褚在同一层,曲静潼和林幼辛同一层。 今天好不容易聚齐了,徐澄宁说要夜聊,站在电梯口问周禀山能不能把老婆借出来一晚。 周禀山淡淡点头,“她自己决定,我都可以。” 于是林幼辛和曲静潼先回房间收拾东西,打算一会儿再下去。 回去的时候曲静潼忽然想到什么,把小妹拉去一边:“你那间房梁霄树没住过吧!” 林幼辛瞬间瞪大双眼:“当然没有,他只是来吃过饭!” 爷爷和大姑一直都看不上梁霄树,她回国后几次带梁霄树与家人见面,大姑和爷爷言辞间都透露,如果他们不点头,就算幼辛未婚先孕你也进不了林家的门。 梁霄树自尊心那么强一个人,听后再没踏足过她的地方,他俩之间也一直秉持着一切等结婚后再做的原则,所以那间套房他一次都没有住过,他俩来滑雪,都是一人一间。 曲静潼点点头:“那就好,不然太侮辱人了。” “我又不是傻子。”林幼辛白姐姐一眼。 回了房间,她准备收拾东西下楼,要拿的不多,带身睡衣就能走。 一旁的周禀山也拿着睡衣准备下楼。 她意外:“你去哪?” “闻褚失恋了,找我去陪他,就不住这里了。” 她顿了下,很同情的语气:“对方已经结婚了,他还没放下吗?” 林幼辛没想到闻褚真的是纯情人设,还挺新奇。 周禀山低着头收拾包:“毕竟是白月光,放不下也正常。” 他语气很淡,这话不知道是说给她听,还是自己听。 林幼辛若有所思的沉默。 他俩准备一起下楼,期间没有人说话,好像各有各的心事。 关了灯,准备打开房门的时候,身侧的周禀山忽然握住她的手腕。 林幼辛心脏骤缩,紧接着他便俯身将她抵在门上,一只手扶住她的后颈,低头急切的吻上来。 她尚未反应过来,就已经被他撬开唇齿闯入,勾住舌尖。 周禀山的掠夺意味很浓,像要吃掉她般的吮吸,另一只手握着她的腰,用力的将她往自己身上按。 “周大哥......”声音被吞没。 很快,她就觉得心跳的要爆出来,手软脚软的搂住他的脖子。 这场亲吻狂风骤雨的持续了近五分钟,林幼辛快呼吸不过来了,才受不住的推他,眼眶都洇湿,“你怎么了.....” 周禀山几乎神智全无,压抑了整晚的嫉妒、愤怒、占有欲和破坏欲,已经蚕食了他的全部理性。 他甚至不愿意想,他们是不是也在这间房里这样亲过,亦或是更亲密的事。 不然x餐厅的人怎么会对这间房里的男人脱口而出“梁先生”,他们一定每年都在这里滑雪、度假,享受美食和温存。 他不敢想,只要一想,他就恨不得将她拆吞入腹。 “明年雪季带你去京北的滑雪场,教你单板。” 任由心中暴虐的思绪翻腾,他粗喘着气,慢慢松开抱着她的手,与她额贴着额。 还是怕吓到她。 他克制的一下下啄吻她的唇珠,“这里不好,我不喜欢。” 第26章 林幼辛一直到躺在徐澄宁的床上都没有缓过劲儿来。 周禀山说完那些莫名其妙的话就没有其他的举动,只在房间抱了一会儿就送她下楼了,全程看不出半点失控的样子。 但是周禀山也会失控吗?刚才能用失控来描述吗? 不喜欢这里是什么意思,没有滑开心吗?他今天不是滑的很好吗? 林幼辛头疼的翻了个身。 想不通。 躺在旁边的曲静潼正在和丈夫女儿视频。 女人一旦当了妈就不可能不操心,一会儿问宝宝中午吃了什么,为什么现在还没午睡,一会儿命令程灏记得下午带孩子去上早教。 徐澄宁刚洗完澡,穿着浴袍走出来,脸上还敷着面膜,见她脸颊绯红,暧昧的看她一眼:“怎么才下来?在房间里干嘛啦?” 这人真是成精了。 林幼辛心虚眼神躲闪一秒,狡辩:“能干嘛啊,收拾衣服啊。” 很欲盖弥彰的解释,真没什么才不会说这么多,直接一句“无聊”打发。 于是徐澄宁意味深长的看她一眼,“哪种收拾?脱了再穿上那种?”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啊!” 林幼辛差点被口水呛到,瞬间脸红。 这家伙车速也未免太快了吧! 静潼那边还在打电话,听见关键词后立刻挂了电话,比她还吃惊:“什么?什么?脱衣服?这么争分夺秒?周禀山可以啊!怪不得会陪你玩兄妹偷-情cos!” 这都啥跟啥啊! 林幼辛无语笑了,抱着一只枕头大声反驳:“没有!从来没有!” 从来没有? 这次轮到徐澄宁和曲静潼惊讶了。 她俩迅速凑过来:“结婚有一个多快两个月了吧,没做过?” 林幼辛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她不确定周禀山有没有那个意思。 领证那天晚上,她听见他和自己说“我们试试”,但当时她骤然得知梁霄树官宣的消息,情绪波动很大,他就没再提过,后来一周他又临时被医院叫走加班,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 这段时间两人躺在同一张床上,他也没表现出想做什么的需求。再往后就是她脚伤,他照顾她之余还整宿的看论文,工作忙到吸干了阳气,更显得清心寡欲。 徐澄宁和曲静潼听完两脸凝重。 曲静潼过来人更难受:“这辈子可咋办啊小妹,程灏起码还有两分钟呢。” “理论上,是个男的天天和你躺在一起,也不可能无动于衷。” 徐澄宁顿了顿:“受苦了,姐妹。” 姐妹之间很少直白的夸耀什么,尤其这几年反男凝盛行,女孩之间交谈起来就更没有挑剔对方的。 但即便如此,以徐澄宁的视角来看,林幼辛的脸蛋和身材也是男女通吃的那种,瘦而不柴,娇而不妖,恰到好处的美。 这男人不是五感有问题就是不行,要么就是gay。 这事儿不提还没什么,提了反而变成了一个重大的问题。 徐澄宁和曲静潼叽叽喳喳的讨论个没完。 林幼辛躺在旁边,有点无措的抠着枕头边边:“那要怎么办?” “你结婚前怎么不打听清楚呢!”徐澄宁恨铁不成钢:“现在着急有什么用!” 林幼辛视线飘忽。 她结婚前确实没把这事放在心上,因为那时候她做好了一辈子使用小玩具的准备。 但是现在......可能有点遗憾吧。 “算了,管他是什么,就这样吧。” 她懊恼的把被子往上一揪,蒙住脑袋,不想让过多乱七八糟的东西影响她的思绪。 她都想不通周禀山晚上为什么那么失控,又怎么能想通这些。 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放弃。 林幼辛从不内耗,她相信水到渠成,该做的时候自然会做,真的不行就......反正总会有的办法的! 曲静潼和徐澄宁还在发散思维的猜测,最后排除出两套方案,gay或者单纯的不行。 静潼当即承诺,回去后会联系几个相熟的大学同学,悄悄打听周禀山有没有过从亲密的男性朋友。 徐澄宁则保证,会找朋友联系一些治男科的老中医,起码要救一救。 林幼辛已经困了,半眯着眼迎合两句,“好,我替他多谢你们。” / 闻褚对周禀山的突然出现表示震惊。 “啥情况,主动来和我睡?” 周禀山推开他挡在门口的手,自顾自走进去,“凑胡一晚,我睡沙发。” 他就拿了一身黑色睡衣,往沙发上随手一丢,见闻褚拿出几瓶啤酒来,便伸手开了一瓶。 因为要上手术,他已经很久都不触碰酒精,怕勾出酒瘾,也怕喝多了手抖。 啤酒浓度不高,偶尔解闷来一口也无可厚非。 闻褚对他这个状态还算熟悉,之前有一次,他从沪市淋大雨回来后就是这个要死不活的德性。 但现在人都娶到了,他还愁什么? “怎么着,没有老婆陪着,睡不着了?” 闻褚坐在一侧沙发边,翘着二郎腿,视线暧昧的梭巡他,要不是看他真喝酒了,他必然要骂一句凡尔赛。 周禀山单手拎着啤酒,抬头睨他一眼,就知道好友在探问什么。 他淡淡一笑,承认的坦然:“没有过。” 闻褚眼皮一跳,“没有?” 但他很快就理解了,毕竟都是男人。 易地而处,要是舒垭能嫁给他,他定然也不会急色什么。 男人的白月光么,心里总有种无名的供奉感,捧在手心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偶尔想一下都觉得亵渎,根本不会在短短一个多月里试图做什么。 第37章 “啧,那你今天是?” 周禀山不是很想说林幼辛的私事,一是保护她的隐私,二是他不想提,提起来就生气。 那种情绪失控的时刻,他不想再来一遍了。 “没什么,不想睡那间。” 闻褚不信,呵笑:“那你来找我挤沙发?再开一间不就好了,我不信你连这点钱都没有。” 周禀山眯着眼喝酒,不言语。 “得,爱说不说,我睡了,您自便。” 闻褚已经洗过澡了,走到床边掀开被子,还是象征性的问一句:“床挺大的,一起?” “不必,怪恶心的。” 闻褚:“....你也就是个睡沙发的命,滚吧。” 周禀山笑一声,仰头把剩下的酒喝了,进浴室洗澡。 房间的灯被调暗,床那头慢慢传来闻褚的呼吸声,睡着了还要叫几声“舒垭”。 也是痴情。 周禀山单手垫在脑后,看着落地窗外清冷的残月,心底慢慢归于平静、坦然,那股被嫉妒支配的欲/望也在一点点消散。 乌云散去,月亮始终高悬天上。 而人从不该妄想摘下月亮,只能奔她而去。 这或许才是白月光的意义。 / 第二天,徐澄宁通知十点在雪场集合,最后滑几次就返程回市区。 周末就两天,他们也都是冲着个来的,自然时时刻刻都惦记。 林幼辛能看不能吃,很委屈的求她们,“我就小滑一下,可以吗?来都来了。拜托拜托~” 但曲静潼和徐澄宁早就对她的撒娇免疫,态度很坚决:不行。 闻褚站在一旁听的耳朵麻,胳膊肘怼兄弟一下:“嫂子的撒娇功力真是一流啊,声音也好甜,要我肯定遭不住的答应了!” 周禀山往她那个方向看一眼,确实甜,但不是对他。 今早吃早餐的时候,林幼辛总是与他视线短暂交汇就错开,那眼神里有几分一言难尽。 他不理解,但猜到可能是做晚亲的太用力所以吓到她了,微微沉出口气,独自走去前台。 这头林幼辛乞求无果,只能眼巴巴看着他们换滑雪服准备上山。 “换上。” 没过几分钟,她身边忽然走过来一个人,将一套全新的抹茶绿滑雪服,还有雪帽雪镜那些一并递给她。 林幼辛视线上移,愣了下,“你同意我去?” 她一开始没想问他,静潼和小宁都不同意,周禀山肯定更不会同意,但没想到他会给她滑雪装备。 “不能不同意。”周禀山看她一眼,摸摸她脑袋:“你交过学费了。” 学费...... 林幼辛回忆起一些面红耳赤的过程。 好吧。 她脸红一下,默默接过,嘟囔:“那的确不能亏,交了两次呢。” 周禀山怔了下,低头看她,她究竟有没有被吓到? 换好衣服去坐缆车,徐澄宁最先发现小队里混进一抹绿,揪住她,呵斥:“谁让你来的,回去。” “我家属同意了的。” 林幼辛立刻可怜巴巴的揪住周禀山滑雪服的衣袖。 徐澄宁当即铁面无私的看向周禀山:“周大哥,疼老婆不是这么疼的,惯子如杀子啊。” 惯子如杀子似乎不是这么用的,但也没关系,他因为那句“家属”情绪短暂的跃动了一下。 周禀山看过去,表明态度:“我不会让她有事。” “这不是你能决定的,脚伤在她身上。”曲静潼依旧不同意,“算了吧,幼辛。” “就是就是,还医生呢,这点常识都没有。”闻褚也烦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填一把火。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林幼辛感觉自己都快扛不住了,扯他袖口,“算了吧,我不玩了,下次再来好了,本来也只是想吹个雪风而已。” 但周禀山不为所动,低头看她:“你究竟想不想玩?” “我想玩,但是...” “那就去。” 他太坚持了,甚至坚持的有些独断,于是其他人也都不好再说什么。 下了缆车,山顶的风呼呼作响。 闻褚一出溜先滑了下去,徐澄宁和曲静潼都目光幽幽的看着那两人,谁都没动,想看他们作什么妖。 林幼辛也很忐忑,不知道周禀山什么打算,而且她现在才反应过来,他根本没给她拿滑雪板。 此刻,中级雪道,周禀山上板,侧首看她:“准备好了吗?” “啊?” 她站在雪地里,茫然的点了下头。 紧接着,她感觉身体一个腾空,周禀山直接在众目睽睽下将她打横抱起。 “抱紧我。” 他落在她耳边的声音沉稳又可靠,和他有力的双臂一样。 林幼辛刚听清他的指令并行动,下一刻,两人就像子弹发射一般向山下俯冲。 速度快到令人乍舌。 徐澄宁和曲静潼对视一眼,双双在对方眼中看到震惊,张大嘴:“靠!” 徐澄宁当即无语的呵笑一声,不知该羡慕还是嘲笑自己。 “也是为人家夫妻情-趣担心上了!这男人也太会了!” 曲静潼也震惊到连连摇头。 前段时间网络上确实火过雪场抱滑,在东北、新疆的滑雪场都有专业服务,这事本不稀奇,也不是谁的独创。 但她想不到的是,周禀山会为幼辛做这么张扬的事,他明明是那么内敛的一个人,竟然会这样去哄她开心。 不仅是曲静潼,林幼辛也没想到。 耳边风声倏得加大,寒风拍击耳膜,此刻更鼓噪的是她的心跳。 单板要比双板拉风,尤其俯冲时候的刺激感会让滑雪者的心率直逼一百八,但今天她没滑,心率却要比往常更高一点。 她无法控制板子,只能将自己的身家性命交给周禀山,那种刺激、担心、又不得不信任的三重感觉差点将她绞杀。 周禀山的搓刃转弯十分丝滑,即便抱着一个人也不妨碍他秀技术。 中间路过闻褚,闻褚无语的大喊一声:“卧槽!兄弟!你也太秀了吧!” 周禀山没理他,他很专注的在滑,因为怕摔了她。 一次的速度很快,到底的时候,周禀山稳稳停下,将她放下来。 “开心了吗。”他问。 林幼辛兴奋的点点头:“开心!” 他笑着敲敲她的雪镜:“还要不要玩。” “要!” 他张开胳膊:“上来吧。” 今天上午雪场的雪很软,在第二次从山顶俯冲的时候,身边有雪粒子飞溅起来,她不由得伸手去抓,是很奇妙的感受。 她从前来雪场滑雪的时候,从来没想过要去抓那些雪粒子,也从来没仔细看过雪场上午十点的太阳。 跟多的是竞技、追逐,和一些很难忘掉的人比赛。 这次来她原以为自己会触景生情,会颓废不已,但一次都没有。 连她自己都吃惊这种变化。 最后周禀山抱着她滑了三次才结束。 一行人准备在滑雪区吃个午饭再回市区,徐澄宁惦记昨天没有吃到的蓝鳍金枪鱼,提*议回林家酒店吃。 静潼也热情邀请他们:“我们家酒店的师傅都是做国宴出身的,八大菜系信手拈来,做日料也不错,食材都是新鲜空运的,一起来试试吧。” 周禀山脸上表情看不出任何破绽,淡淡微笑:“好。” 林幼辛之前和徐澄宁来滑雪,开了瓶酒没喝完存在这里了,叫他们一起送过来。 餐饮部经理听说林家的两位小姐来,亲自将酒送到包厢。 当时林幼辛正在同周禀山看甜品单,姿势亲昵,餐饮部经理进来扫视一圈,在看到林幼辛身边男人的时候一愣。 梁先生现在长这样了?整容了? “林小姐,徐小姐,这是两位的酒。”经理试图看的更清一点。 “嗯,先醒着吧。” 林幼辛说话时没抬头,只顾着看单子上的芒果冰,和身边的人说:“我想吃这个。” “太凉,不能吃,换一个。” 餐饮部经理心里又一颤,不由得汗流浃背。 听声音的确是昨天接电话那位,但他这个模样,确实不是梁先生啊。 一个野,一个正,实在不是一个类型。 曲静潼最先发现经理的不对劲,温声:“赵经理,还有事吗?” 桌上的人也陆陆续续看过来,林幼辛对人一向有善,也问他:“是有什么需求?酒店出问题了?” 周禀山往那位经理的方向看一眼,意料之中的微笑,什么都没说。 “没有没有,酒店一切都好。”赵经理被看的冷汗直流,更不敢直说了,只眼神示意最好说话的曲静潼出来一下。 曲静潼不明所以,跟着他出来。 “怎么了?” 关上包间房门,赵经理都快跪下了:“曲小姐,我犯大错了!您救救我吧!我昨天接到林小姐房间的订餐电话,是她身边那位先生打的,我一时叫错了他的名字。您说他也不反驳,叫什么应什么,哎呦,这可怎么办啊?” 第38章 曲静潼心里咯噔一声,有种不详的预感:“你叫什么了?” 赵经理看她这反应就知道那人身份不简单,愈发崩溃: “我喊他梁先生!您救救我吧!” 曲静潼:“!!!” / 返程的路上,曲静潼一直扶额沉默,眼神呆滞,一言不发。 林幼辛看她午饭都没怎么吃,于是翻了包里几根能量棒递给她。 “周禀山出门前拿的,你先吃一点垫垫吧,回去还要一段时间。” 曲静潼现在真是怕了听见周禀山的名字。 她更头疼了,翻回头看小妹,这孩子怎么忽然这么单纯,都感觉不到危险吗? 林幼辛不明所以,照旧挥舞棒子:“吃啊!” “......你自己吃吧,我没胃口。” 曲静潼余光往周禀山方向瞥一眼,这人一只手揽在小妹肩上,正没事人似的看手机,察觉她视线时掀眸,看过来的眼神平静的不似常人,甚至还与她礼貌微笑。 周禀山可从来没对她笑过! 曲静潼倒吸一口冷气,立刻转过头,拒绝三连:“不饿,不要,不吃,别管我了!” 周禀山一定什么都知道。他甚至明确的知道梁霄树这个人,知道梁和小妹的过去。 但他既然决定忍了,那她也没必要捅破,就让他们自己解决吧。 林幼辛对姐姐的行为不解挠头,“发什么疯哦,饭都不吃了。” 周禀山刚回完手机上周静水发来的消息:“你留着吃吧,给你带的。” “做人要分享呢。” 他笑一声:“你人真好。” 林幼辛吃饱了就困,周禀山扶她靠着自己睡觉。 七人座越野车有司机开车,乘客全部横七竖八的睡倒一片,徐澄宁带着降噪耳机睡觉,闻褚甚至还打起了呼噜。 曲静潼心烦,睡也睡不踏实,隐约听见身后穿出一点轻微的窸窣声。 她掀开衣服,不经意回头,却愕然的睁大眼睛。 只见最后排,林幼辛已经靠着周禀山睡着了,他一只手与她握着,另一只手替她将滑落的碎发捋到耳后。 随后他托着她的脸,在她鬓发上轻轻亲了一下,然后是额头、鼻尖、脸颊、嘴唇,最后在嘴唇上停留了很久。 那神色,像一种近乎病态的痴迷。 第27章 到市区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五点钟的光景,北方城市的冬天已经有黑天的趋势。 车快到达南崇府的时候,闻褚问要不要一起吃个晚饭,他做东,但曲静潼和徐澄宁都婉拒。 曲静潼生无可恋的摇头:“已婚已育必须回家了,娃哭两天了。” “我也没时间”,徐澄宁更是言简意赅,“我晚上预定了惊风。” 众人:? 预定了惊风?什么惊风? 在场的除了林幼辛都不知道这是个人还是个地方,一脸的问号。 徐澄宁也没打算解释,只说路过西城大剧院的时候把她放下。 等徐澄宁走后曲静潼翻过身来问她:“什么是惊风?” 林幼辛已经见怪不怪了,往旁边看一眼,周禀山正在回电话,这才压低声音,“小宁的...男伴。艺名惊风,对外是男模,对内....嗯,你懂的。” “靠....” 曲静潼一脸骇然,佩服的直竖大拇指,“你们不愧是玩艺术的,就是不一样。” 林幼辛微笑,“徐澄宁个人行为,请不要一棒子打翻一船人,我没点过。” 曲静潼:“可你玩小玩具,也没好到哪里去。” “.......老封建!” 车到南崇府,曲静潼去开自己的车,走前欲言又止的看了周禀山一眼,最后什么都没说。 “对了,快元旦了,你今年怎么过?” “老样子啊,去爷爷家。” 林家子孙稀薄,林俭章又走的早,因而但凡重大传统节日,他们都是优先陪林介平过。 曲静潼点点头:“你没有婆媳矛盾,不用考虑他们家,挺好的。” 林幼辛往不远处打电话的人身上挑一眼。 周禀山在车上就一直在回周静水的消息,但显然答案没有让对方满意,周静水直接一个电话打了过来。 “大哥,你好不容易放假,你和大嫂不和我们一起,要和谁一起过元旦呢?” 他皱眉,已经不太想应付:“静水,我说了,我要问过幼辛的意见才能决定,你不要擅自替别人做决定。” “大嫂怎么会不同意呢?” 电话那头的周静水哭笑不得,觉得他小题大做,“这是元旦诶,爸妈特意从京里来看你们,她总不能不见公婆吧。” 周禀山依旧不做回应:“再说,挂了。” 挂了电话回去,曲静潼已经准备要走。 她看周禀山的眼神十分怪异,似打量、又似怀疑,但更多的陌生,陌生的像不认识他。 周禀山眯了眯眼。 静潼眼神飘忽:“你们回家吧,我也先走了。” 周禀山语气淡淡:“表姐慢走。” “......哎,你也慢走。” 回了家,林幼辛觉得曲静潼的反应有点怪,好像从车上就开始不对劲了。 “大概是惦记孩子了。”周禀山换了鞋,把拖鞋摆到她脚前,开解,“表姐想说会告诉你的。” “真的吗?”林幼辛叹了口气,甩开高跟鞋,踩进拖鞋里,“难道生了孩子都这样了吗?当妈妈真不容易。” 不仅有操不完的心,还有不可弥补的生育创伤,观察视角、心态上的整体改变,活的都不像自己了。 “太可怕了。” 她害怕的打了个冷颤。 周禀山将她甩掉的高跟鞋整齐摆在玄关鞋架上,按开灯后摸摸她的头:“别担心,生育离你很远,你不愿意的话也不会发生。” 他们之间从来没有的讨论过这样的话题。 林幼辛一愣,沉默的看向他。 她猛然想起,比起郑朔那种上来就说要生三个儿子的,周禀山好像从来都表现出了一副不在意的模样,婚前也没有讨论过。 但是真的有男人不在意这个吗? 昨晚和小宁她们夜谈时她们两人的担忧,此刻一左一右的从她脑子里冒出来。 “我的意思是,尊重你的想法。” 周禀山说完也意识到这个话题有点超纲,有点尴尬的摸了摸鼻子。 “那你的想法是什么?”林幼辛反问。 “我?”周禀山沉默片刻,实话实说,“我不想要。” 林幼辛心里立刻咯噔一声:“为什么?” 是身体不行吗!!! “我之前和你说过的。” 他拉着她去洗手间洗手,“我母亲死于难产,一尸两命,走的时候很痛苦。而生育本身也是一件很危险的事,还很疼,我不希望你遇到。” 林幼辛从没想过能从一个男人口中听到这样的观点,这样与她一致的观点。 危险和疼痛,他竟然都考虑到了。 而且她确实不想要孩子,更不想养孩子,也不觉得自己能养好孩子。 她也害怕万一某一天她或孩子的爸爸出了意外,孩子没有了父母,岂不是会像她一样可怜? 她不想要那样的结果,她只想及时行乐,把她这一辈子开心的过完,而不想承担任何人的因果。 “我赞同你,我也不想要孩子。”她忽然很严肃的说。 周禀山冷静的点头,“好,那不要了,我会做准备。” 于是这一天,他们两个人因为某一个无厘头的话题而开启了一场关于丁克的发言,最终达成一致。 与后来漫长的一生相比,这个时刻实在太无足轻重,但又好像值得镌刻永恒。 当天晚上林幼辛躺在床上和徐澄宁、曲静潼发消息。 有心:[滴滴滴滴滴—] 有心:[好消息!我觉得他不是gay,因为他不想要小孩。] 小宁:[???聊过了?] 小宁:[那确实!恭喜你成功排除同妻嫌疑!] 有心:[耶!] 小宁:[名片。] 小宁:[下一步,老城区那边专治男科的老中医,去吧,祝你好运。] 静潼忽然冒泡:[我觉得未必需要看医生。小妹,别着急,你再观察观察他!先用小玩具!] 林幼辛疑惑。 静潼怎么忽然变卦了? 不过她看了眼在浴室洗澡的周禀山,心想自己真的没有那么急。 这种事还是顺其自然的好。 有心:[嗯,顺其自然吧。] 周禀山洗过澡回来,林幼辛已经睡着了。 她睡觉越来越不规矩了,一张大双人被能被她卷起来抱着,没有半点能揪出来的可能。 周禀山无奈的笑笑,只好再拿出一卷新被筒,铺开,将她一并盖进来。 他低头在她头发上亲了亲,“晚安。” / 《幼狐仙》的三期直播终于在元旦前落定。 第39章 报送视频和售票平台的审核也已经全数通过,等开春之后,《幼狐仙》就要先去京北试演。 正好这段时间苏青河的腿也好了,每天准时来工作室排练。 苏大明星一回归就是上百份的咖啡甜点小蛋糕,出手相当阔绰。 他今天穿了身红色皮衣和牛仔裤,头戴前进帽,拎着一杯咖啡递给林幼辛。 “搭档,你的脚也好了?” “差不多了。”林幼辛正在回消息,顺手接过,“台词顺的怎么样,住院没闲着吧。” 苏青河翻她个白眼,“灭绝师太啊你,一来就问作业。” 有心:[爷爷说让我们今晚就去迦南,预备第二天过元旦。] 消息发送成功,她抬头,一脸冷漠:“不然呢?和你聊咱俩那骨折cp的由来?” 之前每次直播都是林幼辛和苏青河两个大e人负责热场,久而久之,一个叫“骨折”的邪门cp窜起,甚至还开了超话。 苏青河哈哈大笑:“你还别说,够有创意的。” “也够损的,我分明是韧带拉伤,纯属被你连累。” 手机震动—— z:[好,但我需要收拾几件衣服再过去,可能会晚到。] 林幼辛疑惑:[你下了班再来时间来得及吗?拿什么,我下午回去顺便拿了吧。] 他回复的很快:[睡衣和内衣。] 内衣? 林幼辛脑子里“嗡”的一声。 苏青河聊着聊着,肉眼可见自己这位“小师傅”脸红了,于是在她眼前打了个响指。 “看什么限制级呢?还练不练了?” 林幼辛吓得立刻熄屏瞪他一眼:“你先去,我随后就来!” 等苏青河走了,她才重新打开手机,却斟酌不好用什么量词,最后囫囵着:[拿多少。] z:[睡衣两套,内衣按天数。] 有心:[哦,好。] 发完消息,她稍稍平静了会儿,才关掉手机投入排练。 苏青河虽然是流量,但认真程度真的不输专业演员,台词清晰有穿透力,可见是下了功夫的。 大家配合起来排了一个上午,都找到了感觉。 “还得是我们骨折cp,排起来就是顺畅,别人比不了。” 说话的是团里的一个群演,今年新加入的。这话或许有拍马屁之嫌,或许没有,总归会听者有心。 林幼辛眯了眯眼,往施陈蓝烟那儿瞥了下,微笑:“大家演的一样好,这话以后不要说了。” 小群演讪笑:“好嘞林老师,我就开个玩笑。” 中午工作室管饭,林幼辛拎着盒饭去找徐澄宁,半路碰到施陈。 他拎了个水壶从她身边经过,只是冷冷看她一眼,什么都没说的走了。 林幼辛不理解,也冷冷看回去,走了。 “你跨年什么安排啊!” 徐澄宁有自己的编剧办公室,林幼辛一进来,她就迫不及待的问。 自从前天滑雪回来,徐澄宁的放纵玩耍神经就没消停,一直在惦记跨年。 “我爷爷叫我和周禀山今晚过去,跨年和元旦一起过。” “啊,这样啊。”徐澄宁无不失望的,但也意料之中,“那算了,不能带你了,你好亏。” “???”林幼辛瞪大眼,“你要干什么去?” “我和几个小姐妹要去点男模!” 林幼辛立刻倒吸一口凉气:“这我确实亏了!好可惜啊,上次的男模表演很壮观呢......” 她记得上次是夏天,小宁带她去了一家男模店,各国人都有,尤其是几个俄罗斯帅哥,不是一般的仙品。 “唉,谁让你现在已婚呢。” 两人对视一眼,双双叹了口气,“刺啦”一声同时掀开盒饭的盖子。 吃饭中间小满进来给徐澄宁送咖啡,说是苏青河请的,里买有杯椰青冷萃是新品,特意拿来给编剧大人。 “嘶,这个牌子你是不是上次在滑雪场买过啊,我当时就觉得好眼熟,但我想不起来在哪见过了。” 徐澄宁接过,挠了挠头。 “新牌子吧,之前没见过。” 林幼辛想起在滑雪场的那杯新品她一口都没喝,当时只顾着干别的来着,送的周边手提袋倒是拿回南崇府了。 林幼辛:“尝一下吧,说不定好喝呢。” 徐澄宁点点头,拆开包装袋,是一杯映着代言人照片的中号纸杯。 上面的男人笑的很痞懒,坐在一棵樱花树下,穿一身浅粉色的休闲西装,和咖啡品牌的logo颜色一致。 徐澄宁表情瞬间凝住。 林幼辛夹了一筷子肉,“怎么了?谁代言啊。” 好友默默把纸杯转过来,让那个人的脸对着林幼辛。 徐澄宁想起来为什么觉得这个咖啡logo眼熟了,是在梁霄树官宣时候的广场推送上看到的。 是西城的一个本土咖啡品牌,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接这个代言,毕竟以他现在的身价,会有更好的选择。 林幼辛看一眼,只静静呆两秒,继而没什么表情的收回眼:“哦,他啊。” 早就想到会有这一天,毕竟是明星了,以后越来越火,只怕大街小巷都是他的照片。 而她现在看到梁霄树的照片,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感受。 他已经往前走了,她也要往前走。 倒是徐澄宁不想碍她的眼,当即以最快的速度插入吸管,喝了一口后直接丢掉:“呸,好难喝,离开你以后他的眼光还是太差了!” 林幼辛好笑出声,“你可真是我好姐妹!” “那必须的!” 喝到新品咖啡的人不少,下午排练的时候不少人悄悄打量林幼辛的表情。 上次梁霄树官宣新女友的时候,林幼辛请了一周假没来工作室,没人有机会八卦,今天不一样,众人八卦的眼神都快止不住了。 团里的人大多和梁霄树合作过,对她再熟悉不过,此刻都想从蛛丝马迹里窥探她是否有在意或脆弱的一面。 里面唯一不知情的就是苏青河,在某个托举跳桌的动作里,问她搭档:“你今天身上粘钱了?怎么都看你。” 林幼辛上次是在施陈的这个托举跳桌动作里崴脚的,此刻格外小心翼翼:“没,他们看骨折cp发糖呢。” / 下午四点半准时收工,林幼辛先开车回南崇府收拾衣服。 她和周禀山的睡衣一开始是放一起的,但后来她觉得他的衣服挤到了自己的,于是把他的衣服分到了另一个柜子。 眼下打开,也没多看,挑了一黑一白两身丝绸睡衣放进隔脏袋里,然后又从他的内衣盒里拿了三条。 他的东西收拾的很干净,叠的也很整齐,甚至还有点淡淡的洗衣液的香味。 作为一个男人,林幼辛觉得很难得了。 然后她又从自己衣柜里取了同样数额的同类物品,一起囫囵着装进包里。 曲静潼和豆苗儿程灏已经到了,林幼辛一进门,豆苗儿就扑着跑过来。 “小姨!!!漂亮小姨!!!” “哎呀呀,我的小公主。” 林幼辛一见门先抱起豆苗儿亲了一会儿,才去和程灏打招呼,“姐夫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幼辛。” 程灏不常和她见面,此刻热络的聊起来:“妹夫呢,没一起来啊?” 程灏这几年有点发胖,医生压力大,人也比以前沧桑,看起来要比曲静潼老一些。 “他还在上班,得一段时间。” 周禀山踩着点在晚饭时到,行色匆匆,看起来很赶。 他进门先将大衣和围巾挂好,洗过手后走来:“不好意思,临时加了台手术。” “没关系,工作重要。”林介平连忙摆摆手,笑说,“快坐禀山,你坐幼辛旁边。” 家里很久没这么热闹,除了大姑林意真和大姐曲静筠在国外出差回不来,基本人都齐了。 林介平很是开心,饭吃到一半的时候,象征性的问了问三位医生和一位自由职业者的工作现状,随后便要拉着两个孙女婿喝点。 程灏早就习惯了,他每年来陪老爷子过元旦都得喝个烂醉,此刻从善如流的把酒杯推出去。 “禀山能喝酒吗?”林介平示意隋姨先别倒,试探:“白的不行来点红酒?” 周禀山正要说话,程灏已经不服了,“姥爷偏心啊,凭啥他喝红的,那我也要喝红的。” 林介平呵呵一笑,“你最可爱。” 曲静潼嫌他点眼,拍他一巴掌:“姥爷是客气,你看不出来啊!” “怎么,你心疼了?我今儿非喝倒他,你瞧吧,看看谁是真男人!” 程灏也不知道从哪知道白月光这事儿,冷哼,咬牙切齿的说。 曲静潼好笑的朝天翻了个白眼。 该男人的时候也没见你有什么用,这时候倒是逞英雄了。 林幼辛也知道爷爷的习惯,有点担忧的拉了下身边的人,“你行吗?我姐夫很能喝的。” 第40章 “不太行。你要替我说好话吗?”周禀山笑看她一眼。 很熟悉的对话。 他上次说过,“稍微可以”是七十分,那“不太行”是多少? “有五十分吗?”她小声问。 “三十吧,我不常喝酒。” 林幼辛面色沉重起来,“那我要替你说些好话了。” 周禀山忍不住低笑一声,握住她的手,太可爱了。 于是他淡定接过白酒酒盅,“我陪几杯白的吧,喝不了多少,单纯助个兴。” “是男人就喝一斤!”程灏大手一挥,好像没喝就已经高了。 林幼辛、曲静潼和豆苗儿同时扶额。 林家不兴跨年出去玩那一套,尤其新闻频频报道踩踏事故,林介平看的害怕,每次都要把这些小辈聚回眼皮子底下,牢牢看住才放心。 今晚也是一样,一张长条紫檀木桌上,四个小辈几乎无一幸免,全都陪着老爷子喝了不少。 林幼辛替周禀山说话,结果她喝的最多。 “清醒吗,还能走吗?” 程灏和曲静潼互相搀扶的走了,周禀山看着趴在桌子上的人有点好笑的问。 “不能走了....” “那我抱你?” “快抱。” 周禀山笑一声,看向隋姨,“您休息吧,我照顾她就好了。” 隋姨对周禀山照顾人很有信心,当即扶着老爷子先走了。 他躬身,穿过她的膝弯,将人打横抱起,送上楼。 “哪个是你的房间?” “左二。” 顺利找到,他推开房门进去。 林幼辛的房间和他想象中差不多,有点公主风但不多,跟多是比较低调的华丽。 他先将她放在沙发椅上,半蹲下:“难受吗?要不要喝水?” 喝醉但还保有基本意识的林幼辛看着他,点头:“温水,一点点。” 周禀山点头,去房内的饮水机那里接一杯水,又重新走过来,扶住她喂:“小口。我喂你。” 喝醉酒的人身上没劲,柔若无骨的靠在他怀里,小猫一样的抬头,张开嘴等他喂。 周禀山进来时按亮了沙发椅旁边的小灯,此刻莹莹暖光打在她脸上,照出她张开嘴后的,一小截粉红的舌头。 他眼神暗了暗,“这样喝水会呛到。” “啊,那要怎么办?” 她仰视他,眼里带一点点清浅的笑意,好像一点都不知道危险是什么。 “我一点点喂你,好吗?” 林幼辛不知道是哪种喂,她脑子已经不是很清醒了,只是点点头。 然后水液就被一点点哺进她的口中,不仅有水,还有分外粗粝的舌头滑进来与她纠缠。 每喝一口,都要被吸吮很久,她的整个口腔都没有被放过,每一寸都扫射的干干净净。 “还渴不渴?还要不要?”周禀山的舌头退出来,一边闭着眼痴迷的啄吻她的脸颊、唇瓣、鼻尖,一边问她。 她轻喘着,着急的点点头,“渴,要。” “那你嘴再张大一点,我送的深一点,好不好。” “好。” “好乖。” 她觉得自己的身体热极了,必须要新的水液哺入才能拯救她,但随之而来的也有越来越深的探入,咬她、吸她,绞缠她的舌头。 她感觉自己被人抱在怀里,腿下是高度灼热的皮肤,还有异样的触感,于是在吻到动情的时候,她下意识的扭动了一下腰肢。 “幼辛....” 周禀山意料之外的皱眉闷哼,立刻按住身上的人,不让她再动。 紧接着他的吻便忍耐不住的落在她的耳后,脖颈,以至于重新探入口中,是比之前每一次都狠戾的掠夺与进攻,又重又深。 最后不知道吻了多久,他粗喘着放弃勾缠舌尖,只是在唇齿间徘徊。 “还喝水吗?” 他抱着仍旧快速喘息的人问。 “不喝了。” 她立刻摇头,眼角的生理眼泪被刺激的不断淌出来,“嘴巴好痛,想睡觉了。” 第28章 林幼辛是渴醒的。 她这一夜睡的不算好,嗓子里很干,身体很热,腰间还似有巨蟒缠绕,有点轻微的压迫感。 缓缓睁开眼,大脑滞空了半分钟,才迟钝的去掀被子。 不是幻觉,也不是噩梦。 确实有一条手臂横搭在她的腰间,包裹在黑色丝绸材质的睡衣中,下垂的手掌里还松垮的握着她一只手腕。 昨晚的事情她多少还记得一些,譬如周禀山抱她上楼,给她喂水。 想起喂水。 一些零散且羞耻的对话冷不丁的冒出来。 她面红耳赤的僵了几秒,脑子里一阵嗡鸣,她几乎不敢相信那竟然是周禀山说出来的话,更不敢相信她竟然回应了! “还渴不渴?还要不要?” “渴,要。” “那你嘴再张大一点,我送的深一点,好不好。” “好。” “......” 闭了闭眼,一阵羞耻与潮热漫上脸颊,同时交织一股难以言喻的愤怒。 她并不排斥和周禀山接吻,她甚至很喜欢。但她讨厌在她意识不清醒情况下的诱吻。 没有经过同意的亲密和欺负人有什么区别! 心中顿生如躺针毡之感,热的不得了,她飞速将腰上手臂一移,掀被子跳下床。 周禀山依旧按常年形成的生物钟醒来。 早上七点,他惯例去看身边的床铺,却意料之外看见掀起一半的被角,人早已不见。 她今天起这么早? 他顿了顿,如往常一般去洗漱,只是稍稍加快速度。 下了楼,林幼辛果然已经在吃早餐。 她今天穿了条墨绿色的印花吊带裙,外面套宽松的椰咖色针织衫,长发用一支簪子别着,很慵懒随性的打扮,一看就能猜到她是搞艺术的。 周禀山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衣服,一如既往的黑色,以往并不觉得那里不对,可今天看似乎有些过分沉闷了。 “禀山,起床了啊。” 林介平最先看见他,笑着将手里的书放下。 “起了,爷爷。” 听见声音,林幼辛拿咖啡的动作一顿。 “昨晚睡的好吗?第一次来这里住,不知道你习不习惯。” “睡的很好,多谢您关心。”周禀山走到她右边,拉开椅子,落座。 旁边的人在吃一块南瓜挞,见状往左挪了挪,很不想靠近的样子。 周禀山落座的动作微顿,侧首看她一眼,不知自己又怎么惹到她。 “睡的好就好,没事叫幼辛带你出去转转,迦南附近的风景还是不错的。” “好。” 周禀山接过隋姨递来的粥品,余光再次瞥过去。 某人对投来的殷殷视线不为所动,一脸平静的目视前方,时不时逗逗对面由保姆喂饭的豆苗儿,连眼风都不甩给他一下。 周禀山略微皱眉,沉默喝粥,暂将她的情绪疑案仔细留存。 吃过早餐,周禀山上楼回复一个急电,林幼辛打算补个回笼觉,林介平忽然出声叫住她。 “今天元旦,你也给黎青那边去个电话,问候一声。不管怎么说,那也是你母亲,该维系的感情要维系。” 老爷子坐在沙发上捧着一本相册来看,声音并不高,语气中隐见释然。 人越老越容易对以往的事情释怀。 林介平想起从前儿子在世时,逢年过节时黎青总是第一个到迦南陪他,还带着被她打扮的像小公主一样幼辛,母女俩穿着亲子装,别提多喜人。 当年谁都羡慕林幼辛,有一位温柔美丽的母亲和英俊朗逸的父亲。 如今十六年过去了,有再大的恩怨也该过去了。 “有什么好问的,她不缺我这个女儿。” 林幼辛攥了攥拳,视线从那相册上移开,神色微冷。 她觉得林介平有些糊涂了。 哪年问候不都是一片兵荒马乱吗? 黎青在澳城的婆家也是大家族,对传统节日比较讲究,她是长媳,家里家外许多事情都要她来操持,每逢节假日总不得闲。 黎青在那个家庭里充当着妻子、母亲、儿媳乃至管家的多重角色,心里哪还会记得她这个女儿。 “那也要问。终究是她生了你,把你带到这个世界上来,你得感恩。圆圆,去吧,打个电话问候两句,又不会少块肉,就当是为了爷爷。” 林介平很坚持,甚至已经到了执拗的程度。她不懂爷爷以德报怨那一套,但她也不愿意老人操心,只能点头,“知道了,我一会儿就打。” 和黎青通话每次都是磕绊居多,不是这个喊她,就是哪个喊她,她也没报什么希望,靠在别墅二楼连廊拨了个电话。 一直等到所有等待音都结束,黎青也没有接电话。 她意料之中的自嘲一笑,握着手机在原地吹了两分钟的冷风,返回房间。 第41章 吃午饭的时候林介平问她有没有打电话,她筷子戳米饭:“打了,没接。” 林介平面色一僵,继而安慰她:“可能是你妈妈家里太忙了,再等等吧。” “她想接就接,不想接就算了。” 曲静潼和程灏每年都来,自然知道林介平在说什么,夫妻俩对视一眼,眼中掩不住的可怜唏嘘。 每当这种时候林幼辛就很不愿意去看任何人的眼神。 她讨厌被可怜,也讨厌被怜悯。 即便没有父母,她也可以把自己照顾的很好,没什么*大不了。 一时间饭桌上格外安静,只有碗盏磕碰和豆苗儿咿咿呀呀的声音。 而桌上唯一不知情的周禀山也没有任何想要询问的意图,只是偶尔看向林幼辛的眼神里,几分隐隐的担忧,但藏的很好。 “禀山,听说你父亲和阿姨从京北过来了,今天元旦,晚上去你爷爷那儿吃个饭吧。” 氛围实在太僵,林介平拿他浅浅转移一下话题。 “看幼辛的意思,我都可以,去不去无所谓。”周禀山不紧不慢道。 林介平皱眉。 让这两人结婚可算凑好了,简直一个赛一个的冷心。 曲静潼夫妇再次对视一眼,这两人绝配啊。 老爷子叹气:“那怎么能行,总归是礼数,不然人家要说我们林家不懂规矩了。幼辛,你说呢?” “那就去好了。”林幼辛神色恹恹的,“全世界都是规矩,怎么就那么多规矩。” 临时增加一份行程,林幼辛重新上楼画妆,换衣服,曲静潼陪她一起。 程灏自认昨晚和周禀山喝酒喝出点交情来,又是连襟,这时候悄悄把他拉去一旁。 “小姨子今天心情不好,去你们家的时候,你多照顾着点儿啊。” “我知道。”周禀山没想到程灏还有这份心,便直接与他询问,“因为她妈妈?” “可不是么。”说起黎青,程灏脸上也有几分愤愤不平,“我小姨子她爸,当年车祸走了没几个月,她妈就怀孕改嫁了,生下孩子的时候还没出丧期,以后更是移居澳城,当时我这小姨子才十岁,就被她丢给老爷子养,十几年不闻不问,这当妈的也是够狠心。” 周禀山蹙眉:“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打电话?” 程灏叹了口气:“姥爷让的。说到底是亲妈,血浓于水。一到逢年过节就这样,幼辛每次都得掉层血。也就是这丫头重情义,舍不得姥爷为她担心,也念着那头的血缘。要是我啊,早不来往了。” 程灏手里抱着豆苗儿,小丫头看起来很喜欢周禀山,揪着他的手表不放。 周禀山便把手表解下来,递给豆苗。 他不想细究污糟的过往,东亚地区的亲缘关系最难评,就像一件潮湿的棉衣,脱不下也穿不了,他曾经亦有同感。但此刻追根溯源没有任何意义,人只能往前看。 于是他问:“那往年她心情不好时会做什么,待在爷爷身边?” 一个再正常不过的问题,程灏忽然脸色变了一下,不自在的挠头:“不是,这不好说啊。” 周禀山心中已经猜到,语气微沉:“我都知情,你说吧。” “....那我说了你可别不高兴,是你要问的。” “你说。” “咳。”程灏摸摸鼻子,嘴里囫囵着:“就...她之前不是有个谈了七八年的初恋么,那小子特野,和她也合拍,两个人总有说不完的话,这种时候都是他陪着,我猜就是带她出去玩吧,别的就太私人了,我不清楚。” 周禀山垂眸沉默。 / 林幼辛画好妆,换了件红色宽松系腰针织,下身是短裙和长筒靴,看颜色确实有点见公婆的意思。 下了楼,周禀山已经在等,他依旧是一身黑。 “腿上会冷,多穿点吧。” “懒得换了,就这样吧。” 她情绪不算高涨,但对他笑的很自然,一副不愿意自己的情绪影响到他的样子。 周禀山深深看她一眼,什么都没说,沉默的给她拉开车门。 他很希望此刻自己是个有趣的人,只可惜他不是。 可能那个人在,真的会让她开心。 上了车,周禀山沉默开车,林幼辛靠着车窗发呆。 没一会儿,她手机震动,滑开屏幕一看,是黎青的消息。 妈妈:[圆圆,你给我打电话,有什么事吗?] 她定了两秒,随后哂笑一声。 看吧,人家根本就不记得,像这种节日问候,也从不会想到她。 有心:[没事,误拨。] 妈妈:[哦哦,我今天挺忙的,要顾一大家子人,最近还总胃疼。那我先不和你多说了,妈妈有空去看你。] 她盯着屏幕看了半响,最终还是没忍住:[胃疼要去看医生,身体重要。] 但黎青应该已经去忙了,这条消息始终没有再回复。 她醒屏熄屏很多次,盼望黎青能多发几条消息来,起码聊一下身体,但半个小时过去了,始终没有新的微信进来。 可能真的顾不得搭理她。 她泄气,最终将手机往包里一扔,眼不见心不烦。 周禀山微微侧首,将她的一切行为看在眼里,视线重新落回红绿灯上。 只思考了十秒,他拿出手机发了几条消息,重新起步时直接换了方向。 林幼辛强迫自己不去想黎青的事,托腮看车窗外的街景。 今天是元旦,西城街边的树上都挂着红灯笼和彩灯,亮起来添彩头。 路过老城区则更热闹,卖糖画的、卖泥人的、卖烤冷面的......连鼓楼墙上都围了一圈彩灯,红红的,像地图上发光的坐标。 还有一些平常chill的不得了的咖啡店都推出第二杯半价服务.... 等等,老城区? 她猛地惊觉。 回头,终于和身边的人说了今天的第一句话:“去周爷爷家不是这条路吧?” 周载年的四合院在城西,走老城区是往城南的方向。 老城区街道窄,车辆挤得多,周禀山开的很小心,还要分心应她的话,“嗯,不去了。” 她睁大眼睛,“可我答应了的。” 虽然她真的很没心情去应酬,但是走前林介平已经通过电话了,说两人会去的。 “嗯,我也和爷爷说了,我不想去。” “...这么任性吗?” 周禀山忽然笑了声,从她嘴里听到说别人任性可真难得。 他抽空给看她一眼,笑容里有几分无可奈何的意味:“我们都不想去,就别勉强了。” “你怎么知道我不想去....” 这话说的连她自己都没底气,她肯定早就写脸上了。 车辆缓缓驶出的老城区的时候,林幼辛刚消化完他的话,又开始发懵,很无措的看着越来越荒凉的街景,发问:“那要去哪儿,回家吗?” 回家好像也不是这条路。 “我们今晚不回家。” “???” 周禀山单手把着方向盘,空出一只手揉了下她后脑勺:“安心跟着我,别乱想。” 车子在黑夜里往奇怪的方向飞驰。 她保持着侧身的姿势看周禀山,心里有种难言的诡异、不解,以及......隐隐的兴奋。 她一直觉得周禀山是个很守规矩的人,做事也很是周到严谨。 但现在他的举动,就像小时候在田字格里练字,生生斜出的一笔。 毫无预料,却又有发生的可能。 很刺激。 于是她定定看他两眼,扭回身,目视前方:“随便你,合法夫妻,你还能卖了我不成。” 第29章 车子最终停在一处山顶x餐厅,不远处是观景台,旁边还有一个汽车影院。 停车时才发现这里的人不算少,且x餐厅看起来很高档,在这种时节,应该需要预约才能有位置。 “你要带我来这里吃饭?” 看到周禀山解安全带,她有点不解。 以周禀山的周全性格,来这样的x餐厅吃饭他应该会提前计划才对。 于是他顿了顿,少见的难为情,“不进去吃可以吗?” “....理由是?” 他轻咳,“订的时间太晚了,没订到位子。” 她猜也是。 林幼辛有点想笑,眼睛一眨一眨的故意为难他:“可我饿了,怎么办。” “他们家的菜可以外带,在车里吃可以吗?我点好了。” 林幼辛:“.......” 很好,每一步都在她意料之外。 但这种临时起意却又让她觉得兴奋,她莫名的想知道他的下一步。 “我好像也不能说不好。” “稍等。” 周禀山速度很快,去而复返后手里提着两袋包装精美的外卖餐盒。 他拉开门,落座,将外卖放在后座,重新起步。 这人也不说要去哪,林幼辛也不问,只等开盲盒。 第42章 车子重新使下车道,往左边的山路上开,两边是被北风吹的哗哗作响的枯树林。 直到五十米外隐隐有灯牌晃动,上面写着几个大字“落日汽车影院”。 她心中微讶,看向身侧的人。 周禀山显然也是第一次来,抹方向盘的时候来回在前后找入口,最后在右侧找到了车辆入口处。 他提前买过票了,验码进入。里面的路都有指示,按照箭头走就好。 今天来汽车影院的人不多,还有不少空位置,他们在比较靠中间的位置停下。 汽车引擎暂停的时候,她忍不住问:“为什么来这里?” 她知道他看出来自己心情不好,但为什么是汽车影院。 车厢里响起开包装袋的声音,周禀山将一盒盒外卖拿出来,摆在主副驾之间的排挡上。 “上次在影音室,我发现你很喜欢看电影。我猜去电影院你会觉的无趣,所以想到这里。” 林幼辛挑眉。 惊讶他能猜到,也惊讶他肯花心思猜。 而且她确实觉得电影院无趣,不然也不会在家里装影音室。 “谢谢,我很喜欢。”她看向他,“我认真的。” 周禀山心中微动,递给她免洗洗手液和筷子的时候声音依旧四平八稳:“那就好。” 今天播放的电影是老片子,周星驰的《唐伯虎点秋香》,他们开始看的时候正到周星驰两只手扯着嘴角大笑的画面。 她拆外卖盒的时候看见了,扑哧笑了一声。 那道声音很细,很微弱,从鼻腔里发出。 周禀山手指微动,忍着没有侧首去看她。 陆陆续续又有车来,车前灯在他们车窗上滑过,一道光影从周禀山的侧脸滑过。 她忽然脑中灵光一现,看向旁边的人,“你该不会也猜到我喜欢看港片吧?特意选这家?” “不是。”周禀山将餐盒垃圾收起来,“但我确实有选择。” “你选了什么?” 林幼辛现在觉得周禀山这个人有趣极了,他的行为逻辑总能跳出她对他的猜测。 周禀山顿了顿,“周星驰。” “为什么?”林幼辛眯眯眼,“因为你们都姓周?” 他笑着摇头,“因为我觉得他是世上最有趣的人。” 肯定也会比某些人有趣。 林幼辛愣了下,这是什么鬼理由啊。 汽车影院整晚都开,今晚似乎是港片专场,放完周星驰就放王晶,然后是徐克、眼镜王...... “想睡觉了吗?” 快一点的时候,周禀山看她眨眼的速度都在变慢,很明显是困了。 “有点困,但不是很想睡,也不想回家。” 林幼辛抱着胳膊,她早已脱了鞋,并腿侧坐在副驾上,腿上盖着周禀山的外套。 她已经很久没有体验过“意外之喜”了,现在这个的状态很好,什么都不用思考,什么都不用管。 不用想黎青、不用想爷爷,也不用想任何让她不开心的人和事。 不知又看了多久,她包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摸索着从包里翻出来一看,是黎青三个小时前的回信,这里的网滞后了很久。 妈妈:[妈妈没事,谢谢你的关心(微笑)。对了,今天是元旦吧,妈妈祝你节日快乐!] 妈妈:[转账:88888。] 她眼神呆滞的看着,没接收,只是点开了她的朋友圈。 朋友圈背景和头像都是她小女儿的照片,最新一条朋友圈发于今天。 【元旦节快乐!愿我的老公和宝贝女儿身体健康,永远开心!你们是我在世上最爱的人!】 配图是一家三口在镜头前贴脸拥抱的照片。 岁月似乎没在黎青脸上留下任何痕迹,而这张照片也格外的似曾相识。 于是她按了几次返回键,回到她和黎青的聊天对话框。 里面的背景图也验证了这一点。 一张看起来古早的老照片,那时她只有七岁,穿着粉色公主裙被黎青抱着,林俭章站在最后抱着她俩。 他们也是一家三口。 心底漫起潮湿,她好像真的被至亲遗忘了。 她忘了她曾经还有个女儿。 比起不爱,不爱了好像要更残忍。 “冷不冷,我把暖风再调大一点。” “不用的。” 周禀山要去调节的手指微僵,因为捕捉到她声音里的潮意。 “好。” 最终不知看了多久,凌晨时分,汽车重新启动,林幼辛擦去眼角一点水痕,问他:“要回去了吗?” 她话中难掩抗拒之意。 周禀山也确实没有要回去的意思,声音温沉:“不回。” “哪要去哪?” 他不说话。 依旧没有确定答案。 算了,她不想管了,爱去哪去哪吧。 车辆驶出停车场,“落日汽车影院”的电子牌在逐渐深蓝蒙光的凌晨开始变得不那么刺眼。 周禀山绕出去,朝东开。 柏油山路很好走,一圈一圈开始环绕的时候,她才意识到这是在上山。 “是要...看日出吗?”她试探猜测。 “我好不容易想到的,不要拆穿。” 他一本正经的让沉闷的车厢多了一丝活气。 林幼辛笑了下,却又止不住的眼眶发酸,整个笑容都不受控制的瘪了下来。 很突然,她迅速低下头捂住脸,声音颤抖:“谢谢......” 这种时候她也很怕自己忽然被人用心对待。 听着耳边越来越重的啜泣,周禀山嗓中干涩,心里很疼,但很无力。 “幼辛,我在开车。先不哭了,好吗?” “...好。” 她抽抽嗒嗒的应,好像一个只会说“好”的工具,实则眼泪一点没停。 周禀山无奈。 终于开到山顶观景台,天已经有一丝丝亮,周禀山将车停稳,下车,拉开副驾车门。 “到后座来。” 林幼辛不明所以,但听话的下车,走去后座,他随之上车,下一刻,她被抱到他腿上。 尚来不及震惊,温热的手掌已经扶住她的后颈按进自己怀里,他声音低沉不忍:“哭吧。起码要我抱着你,不要自己哭。” 被他哄的这一刻,好像才是真的眼泪决堤。 她的心里冲塌了一个洞,过往十几年的酸楚都在往外涌。 好像回到了黎青离开的那一天。 母亲在他们住了十年的别墅门前,提着行李箱,旁边还站着一个男人。 她说:“圆圆,你不能那么自私,妈妈不可能为你爸爸守一辈子的。但是你放心,妈妈永远都爱你,你是妈妈最爱的宝贝女儿。” 她信了,然后黎青有了新的宝贝女儿。 而梁霄树离开的那一天也说了类似的话。 他说:“林幼辛,分手就是分手。如果你非要一个什么理由,好,那就是这八年我真的腻了,不爱你了,这个理由可以吗?你不要耍公主脾气了,没有谁能陪你一辈子,我更不想在你和你家人面前跪着活一辈子,可以了吗!放我走吧!” 她也以为是自己哪里做的不够好,伤到了他的自尊心,可没过多久他就和另一位千金小姐谈恋爱了。 她并不是想怪谁,只是觉得很难过。 她长这么大从没有做过一件坏事,甚至活得像一个烂好人,可为什么她要经历这些事? 在她的前二十六年里,她人生中最重要的两个人,一个占了十年,一个占了八年。可是他们都对她说这样的话。 像两记耳光,狠狠扇在她脸上。 她不值得他们为她留下吗?她不值得被爱吗? 对他们来说舍弃她是不是真很简单,可以毫无愧疚与负担? 还是,像她这样长情且念旧的人真的有错? 像细细密密的尖针,来回反复的扎着她、提醒她,他们不爱你,你不值得。 而即便她再清醒的反抗与排斥一些女性“追求被爱”的低级主义,可还是会被人性伤到。 林幼辛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痛苦到无以复加。 而抱着她的人几乎也从肌肤相贴中感受到了同样的痛感。 周禀山安静的抱着她,心如刀绞。 他从没有见过她这个样子。 她一向是乐观的、活泼的,充满治愈力的,即便不开心,精湛的演技也能让她看起来天衣无缝,她并不喜欢给任何人制造麻烦。 而他习惯了那样的她,却对此刻的她束手无策。 如程灏所说,如果这时候那位梁先生在,说不定她真的不会这么难过。 山顶将明未明,时有呼啸的北风刮过。林幼辛的抽噎声就混杂其中。 最后不知哭了多久,她抽噎的声音渐小,变得像小动物一样,缩成一团,浅浅的呼吸,像哭累了,慢慢平复下来。 “要纸吗?”他忽然出声,带一点疲惫的哑。 第43章 “嗯...” 周禀山从储物袋里拿出抽纸递给她。 将眼泪鼻涕全擦干,林幼辛才有些后知后觉的羞耻:“不好意思,我情绪有点激动。” “没关系。”周禀山视线投向窗外,“太阳出来了”。 她略微迟钝的反应了一下,便顺着他的手指去看。 日出东方,一颗耀眼的初生太阳从地平线缓缓升起,阳光和煦温暖的穿过车窗打在他们身上。 她趴在周禀山怀里,慢慢闭了下眼睛,感受到阳光的抚摸后,又觉得有点想哭。 好温暖,温暖的想哭。 周禀山也被阳光暖了一下,于是低下头,用手指碰了碰她哭肿的眼睛。 “心情有好一点吗?” 她闭着眼,睫毛微颤:“好多了,谢谢你。” “不客气,想回去了吗?” “想再待一会儿。” 他们最后待到太阳完全升起,才准备驱车下山。 “你不问我吗?”临走前,她揪住周禀山的袖口。 他沉出口气:“你想说吗?” 好吗?可以吗?行吗?你想说吗? 他好像一直在给自己先选择的权力。 “...其实也没什么。” 她垂了下眼,手指抠着他的衬衫扣子:“就是一些狗血家庭伦理剧,前尘往事了,你应该多少也知道,不提也罢。” 周禀山点点头:“每次都这么难过,哭的这么厉害?” “...也不是,之前我和...”她顿了下,有意回避,“之前和朋友在一起,会好一点。” 朋友.... 周禀山心下了然,沉默片刻后问:“是那位梁先生吗?” 衬衫扣上传来的牵拉感加重,林幼辛睁着一双慌张的眼睛看他。 他们之间从没有开诚布公的谈过这件事,如果换做一个月前,她或许可以光明正大的谈,但是此刻,她觉得有点....不好。 她甚至人还坐在他腿上。 周禀山将她慌乱的眼神尽收眼底,扯了下嘴角,“没关系。领证前你说过的,你还放不下他,而我也承诺过,一辈子很长,我可以陪你慢慢忘。” “如果以后你还是心情不好,难以排解....你依然可以联系他,和他见面,不用在意我怎么想,只要你开心。” 在林幼辛哭到颤抖的时间里,他想的很明白。 就如同过去的八年一样,如果他们在一起让她开心的话,那他完全可以当他们恋爱故事里的路人甲。 可林幼辛被他震惊到说不出话来。 “不是,我没有那个意思,分手后没有再和他联系过,以后也不会和他联系。” 她脑子忽然乱了,不知道该怎么组织语言。 说她心里已经没梁霄树这个人了,他会信吗?一开始还说忘不了,这才一个多月就忘了?怎么听都像借口。 她混乱的抓抓头发:“可能我之前表述有误,就...反正都过去了,我和他分的很彻底,你不要多想。” 周禀山看着她沉默片刻:“好,知道了。” 他太冷静了,明摆着不相信。 也是,她说过那些话,他会这么以为再正常不过。 林幼辛靠在他怀里忽然就有些泄气,也有些愧疚。 “回家,还是再坐一会儿?”他伸手,碰碰她的脸颊。 一如既往的温柔。 林幼辛蹙眉看着他,一时没说话。 周禀山被她这样柔结百肠的望着,忽然垂眼笑了。 他顿了顿后道:“我听别人说,你的前任是个很有趣的人,你们有说不完的话。” “可是幼辛,我很遗憾我不是那种人。我连有趣都只能求助周星驰。” “我提这个建议,不是我不相信你的人品,也不是我没有作为男人的自尊心。我希望你开心,而不是想你多增加一层负担。你可以明白我的意思吗?” 晨光愈发铺满车厢,带着淡淡的佛手柑的味道。 她感觉有一股温暖的力量在缓缓注入她的身体,前夜的阴霾都由此一扫而空。 像阳光再次晒到眼皮,温暖的想流泪。 他太好了,好到让她觉得心酸。 “我可以明白。” 说完,于是无以为报的人忽然盯住他,然后伸手搂住他的脖子,颤巍巍的仰头。 没有意图,只是想这么做。 周禀山察觉一个吻落在他唇上。 他心里狠狠一动,神色愕然:“你...” 是她在清醒意识下,第一次主动。 “我本来计划这一周都不要和你接吻的。”林幼辛搂着他的脖子,今天感性的眼泪又不争气的滚出来,“你前天晚上没经过同意就欺负我,我很生气。” 原来是这个原因,怪不得吃早餐都不和他讲话。 “对不起,我以后都先问你。”周禀山将她搂紧,去擦她脸上的眼泪,动作温柔,“现在呢,还生气吗?” “现在我有点被你感动,决定暂不追究。” “好可爱。”周禀山忍不住笑。 林幼辛嗯一声,看向他,“可以了,要亲吗?” 他眼眸沉了沉,对她此刻的邀请似有顾虑:“幼辛,你...” 是感动还是...? “我想要,你要不要亲,很深的那种。” 她本来就不排斥他,现在更不排斥。 主导权的移位并不妨碍他的行动,比起他主动,幼辛的主动更让他兴奋。 声音没进唇齿,快速搅出啧啧水声。 她闭上眼,很自觉的张大嘴,因为真的很感动,甚至感激。 周禀山对她的体谅和爱护,连黎青都做不到。 他们才相处一个多月而已。 车箱里的氧气开始减少,气温逐步上升,林幼辛从侧坐在他腿上变成跨坐,紧紧搂住他的脖子,他的手也用力搂着她的腰,腰腹紧紧贴合,手在她的后背动/情难耐的来回摩挲。 “幼辛,回应我......” 接吻间隙,周禀山粗喘的放开她,灼热的呼吸挨住她的耳朵提出要求,身体中的欲/望开始加速升腾,他觉得有些不够了,想要更多。 在这方面林幼辛确实比他有经验,她浅浅伸出舌头,一勾一缠,又含着他的舌头轻轻咽了一下。 “要这样吗?” 轻柔的声音落下,像是什么程序被激活,他的吻愈发狂风骤雨,野兽一样,亲的她直往后仰。 “还不够,继续。”周禀山按着她。 两具身体紧紧贴着,某些变化则格外分明昭彰,她腿上穿的少,感知异常明显。 因为亲的太激烈压到的时候,两人具是一怔。 林幼辛尤其意外,轻喘着望着他: “你可以?” 第30章 她懵怔怔的发问让原本旖旎的氛围一戳即破。 周禀山缓缓放松抱着她腰的力道,沉默几秒后看向她:“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车厢里的气温由焦灼慢慢趋于平缓。 她还坐在他腿上,怔忪的张了张口,“我......” 当下两人皆已从亲上头的气氛里抽离出来,双双头脑清醒,理智回笼,而她一开口才发现这话根本接不下去。 林幼辛眼神虚虚的看他一眼,尝试开口,“我们结婚一个多月都没....我以为....” 想是一回事,和姐妹们调侃事一回事,可是说出来就有点尴尬了。 而且也就一个月而已,之前七八年都没见,和陌生人差不多,就算没做什么也不稀奇啊!有什么好急的! 她社死的闭了闭眼,呼出一口气:“咳,要不你当没听见吧,我真不是故意的,也没有怀疑你不行的意思,抱歉....” 周禀山眯了眯眼,愈发沉默。 他不知道她心里一直是这么想的。 暂时无法判断,是他真的速度太慢,还是她过往的经验让她不适应和他的节奏。 几乎瞬间想到那个人,他表情凝沉,刚才因她主动亲吻而来的欢愉,顷刻跌入冰点,嫉妒和愤怒爬满心头。 甚至忘了,他刚才还在建议她,以后不高兴了依旧可以去找你的旧人。 “先回家吧。”他冷声道。 下山回家路上,两人都没再说话。 一路有不少从汽车电影院出来的车辆,看来也是在这里通宵后返程的。 林幼辛从包里翻手机的时候,不下心碰到一个蓝色小瓶子,是支剩一个底的漱口水掉在座位缝隙。 她拿起来,塞回储物格。 “回头给你补瓶新的。”她指着那瓶漱口水,没话找话的说。 昨晚他们没打算回家,在汽车电影院吃饭又看电影到凌晨,她去洗手间卸妆的时候顺便借用了他车里备用的漱口水,便携小包装本来就不多,两人分着用,基本见底。 有备无患是他的生活习惯,车里除了漱口水,此刻储物格里还有酒精湿巾、碘伏棉签、创可贴一类的基本急救用品。 周禀山顺着她指的视线看过去,语气平平:“好。” 第44章 林幼辛看他这幅神情,猜是自己伤到了他的自尊心,叹口气,不由的自责。 怎么就能在亲上头的时候说那种话呢? 这下好了,他不高兴了。 今天天气好,她将车窗摇下来一点,暂做降温,也想消散一下心里的郁结。 但是在转弯处排队下山,只听周禀山忽然开口:“幼辛,我没有不想或不能做这件事。” 林幼辛身体猛地一僵。 怎么还有回马枪? “我只是觉得这样对你,会太快了,我们结婚仅一个多月。” 周禀山双手攥着方向盘,下颌紧绷,声音隐忍:“这可能不是你习惯的节奏,但我希望你理解,我只是想尊重你。” 林幼辛拢下眉,微微扭头。 这话好像不止是表面意思,但她暂时没听懂。 熬了一夜,周禀山好像没什么疲态的样子,头发一丝不苟,刚才亲成那样,他的衣服依旧整齐,清朗俊逸不可亵渎的模样。 “我听不懂,你讲明白点。”她困惑的眨巴眼睛。 什么叫她习惯的节奏,她习惯什么节奏了? 周禀山沉沉看她一眼,喉结微动,却不知如何开口。 凭心而论,他一点都不想帮她回忆她和前任的过去。 “没什么,在车上睡一会儿,到家叫你。” 他最终选择什么都不说。 / 元旦假期只有一天,看日出回来,周禀山还要去医院上班。 她也是到家的时候才知道,他上午只请了一个小时的假,把她送回来,来不及洗澡就得去上班。 “你身体撑的住吗?干脆请一天假好了。”她神情有点担忧。 “临时请假不批。没事,晚上早点睡就好了。” 林幼辛蹙眉看他一眼,却不好再说什么。 正常人怎么能一夜不睡,第二天还上一天班呢? 早知道昨天不该那么折腾他了。 她心里又多了一分自责。 “好吧,那你太累了撑不住就打电话,我去接你。”她说。 周禀山眉心微动,心中立刻塌软,“好。” 她点点头,解开安全带:“那我先上去了,你路上小心。” “幼辛。” 周禀山在她开门前叫住她。 “嗯?”她回头。 随着另一段安全带解开的声音,眼前忽然落下一片阴影。 紧接着后颈被他掌住,舌尖抵开齿关,灼热的舌头探入,勾着她的舌尖来回绞缠。 林幼辛没想到他这么突然,愣了一瞬,缓缓伸手搂住他的脖子,将自己送了上去。 他时间不多,亲了大约十分钟便放开她,用拇指揩去她唇边的水色,声音低哑:“回去吧,家里有隋姨做的速冻饺子,饿了煮着吃。” “...嗯。” “去吧。” 开门下车,她没回头的跑上楼,也不知道周禀山是什么时候走的。 回了家第一件事就是洗澡, 温热的水蔓延到脖颈,将全身泡到酥软,她伸手下去浅浅一勾,意料之中的黏腻,刚才在车上就已经是湿答答了。 像小时候偷切隋姨养的芦荟,那切开的一隙里,沁出的湿滑,在换下来的小裤上证据昭然。 她红着脸将自己整个人泡进水里。 / 周禀山在车里平复了两分钟才开出南崇府。 到医院正好九点,一进门就得知昨天隔壁科室出了一起医疗事故。 “人家家里是搞自媒体的,网红大v,这下好了,咱医院要上热搜了。” 李斯也正聊的起兴,看见周禀山推门进来,打声招呼,“周哥来了啊。” 周禀山将手机放下*,“嗯”一声,“出什么事了?” “害,就隔壁骨科王医生,团队因为配合失误问题,做手术时开刀开错了边,导致患者的正常膝盖被损害。现在家属不依不饶,一定要院方给个说法,而且这位患者是做自媒体的,一醒来就把这事儿发到了网上,看着吧,咱医院要被骂了。” 周禀山蹙眉,心道这可不是骂不骂的事。 果不其然,之后几天相关部门下了好几个文件,力纠医疗事故原因,由内而外的查处,市一医所有科室除了正常工作外,都在开会做自查自纠,下班之后还要搞培训。 林幼辛知道这事儿还是静潼在群里吐槽。 静潼:[真搞不懂外科出了问题,我们心理科的自查自纠什么?我又不上手术!每天都够累的,下了班还要开会培训。] 彼时林幼辛已经在排练室排《幼狐仙》,这出剧年后就要上,时间非常紧张。 但是苏青河身上还有其他电影通告,并不能每一次排练都来,团里最近怨声载道,甚至还有人扬言退团,她怀疑他们也要出事故了。 她托腮叹气:[各有各的难处,我们团最近也不大和谐,顾老师脸上冷到吓死人。] 静潼:[说起来冷。我发现周禀山真对得起他这名儿,我算是见识了。] 周禀山?好好的和他有什么关系。 有心:[?] 有心:[莫造谣。] 静潼呵呵一声,给她甩来一张照片,是最近医院开大会培训,各科室主任、副主任的发言,静潼拍了一张周禀山特写。 静潼:[全程面无表情,气压低到负值了,我们科室的小姑娘说,这已经不是高岭之花了,这是天山冰莲。] 林幼辛点开那张图,照片里的人穿着白大褂,黑色细框眼镜架在鼻梁上,冷眸微凛,看起来一副高冷禁欲、生人勿近的样子。 她眨眨眼,不由想起,他亲人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凶猛的恨不得将她吞下去,哪里禁欲了? 静潼又发来一段视频,她顺手点开来听。 他的发言风格属于简明扼要类型,很少有额啊的语气词,干脆利落,少有冗余。 原来他在外头是这个样子吗? 林幼辛更意外了。 因为周禀山和她说话时,从来都是以“可以吗、好不好、行不行”做结尾的,没有这么生硬过。 静潼:[也就你受的了他。这人太冷了,站他旁边要穿棉衣的程度。] 好像从景平滑雪场回来,静潼对周禀山的态度就有点微妙的改变,不仅不喊男神了,甚至还时不时小贬一下。 静潼:[好了,不和你说了,今天终于培训结束了,我要回家补觉。] 有心:[拜。] 收了线,她想到周禀山,不知道他有没有回家,他最近也早出晚归的,看起来很累,不知道要不要补觉。 于是拨了个电话过去,可等提示音响到最后都无人接听。 大概还在忙吧。 她思索片刻,只将手机收起来,重新回去排练。 / 周禀山下午回了家便睡下了,等听见手机震动,一睁眼,一屋子黑。 在暗室里拧着眉滑开手机,有几条周静水发来约吃饭的消息,他暂且放在一边,剩下的就是幼辛给他打来的一通未接来电。 他立刻回电。 “幼辛。” “周大哥,你在睡觉?” 她声音很清亮,周围一阵又一阵热闹的嬉笑声,像散场放学时的动静。 “嗯。”他揉了揉眉心,有点头疼。 最近睡眠太少,只补两个小时还补不回来。 “那你吃晚饭了吗?我们剧团今晚有聚餐,聚完直接去小宁家住,晚上不回去了。” 他刚想问她晚餐想吃什么,他来做,可听到她后面那半段,又改了口:“我吃过了,你去玩吧,注意安全。” “好吧,那我挂了哦。” “嗯。” 挂了电话,他重新躺进黑暗里么,连灯都懒得开,也懒得去做饭,一个人吃也没什么意思。 手机又震动一下,他迅速拿起来,却是周静水。 他没什么表情的点开,眉心一点点皱起。 静水:[大哥,你身体好点了吗?爸妈说想见你和大嫂,你们最近有空吗?] 静水:[元旦那天你就说你身体不舒服没来,爸爸生了好大的气,说这两天无论如何你俩也要抽时间去见他。大哥,我夹在中间也很为难的。] 那天为了陪幼辛,他谎称自己的不舒服,而实际上,不管自己是否真的不舒服,他们也并不在意,只在意他会不会出席,是不是全了面子。 他冷淡的看着周静水的消息,回复:[我母亲很早就过世了,以后别与我这么称呼。另外我医院很忙,没有时间。] 发完也不管周静水那边再说什么,直接关了手机。 林幼辛在酒吧里坐了一会儿,总觉得心神不宁,便和小宁打了声招呼说要回家。 “回家?有什么事吗?” “周禀山好像不太舒服,我回去看看。” 徐澄宁举着一杯酒,诧异的睁大眼睛看她,“他一个医生,不舒服需要你回去看?” 林幼辛也不知道怎么解释,总不能说,从元旦带她通宵那晚起,他就没休息好,而她为此深深自责吧。 第45章 “.....我就随便看一眼。” 她没喝酒,从酒吧里出来开着自己的车就回了南崇府。 进了门,房间里很黑,不像是开火做饭的样子。 她将车钥匙放在玄关,换了拖鞋进去。 推开主卧,周禀山常睡的那一侧鼓起一个大包。 她看了眼时间,刚八点钟。 他一个人就这么睡了? 轻手轻脚的走过去,他侧躺抱臂,眉心微微皱起。 像是熟睡,又像身体不舒服在捱着。 她顿了顿,伸手挨上他的额头。 好像不是很烫? 于是她又摸了一下,结果这一下结束要抽走的时候,被他抓住手腕。 “不是出去玩吗?”他声音沙哑。 薄薄的眼皮掀开,在月光下微凉的眸子望着她。 “...我担心你病了,所以回来看看。”她垂眸,“我觉得你电话里声音不太对劲。” 周禀山微怔,静静看着她。 从来没有人能从他的声音里判断他是不是不舒服,也没有人愿意这么做。 所有人都笃定,他就是这样一个冷冰冰的性子,也不会有人想要靠近他。 只有她,是第一个愿意靠近他的人,和小时候一模一样。 林幼辛被他盯的有些羞赧,挣了下手腕,“你饿不饿,隋姨做的速冻饺子还没吃完,我帮你煮一些吧。” “我不饿。”周禀山立刻握紧她的手。他心潮涌动,眼里却一片平静的望着她。 “...那你究竟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去医院?” “有点头疼,但不想去医院,去了更疼。” 他视线落在他握着的她的手腕上,很细瘦,就这么乖乖被他握着,也不挣扎。 他忽然想,如果她的手腕能一直被他圈在掌心里就好了,哪里都去不了,只在他身边就好了。 “那怎么办。” 林幼辛皱了皱眉,忽然想起什么,眉头一松,眼睛亮亮的,“对了,我有布洛芬可以止疼,我去帮你拿。” 眼看她要走,周禀山皱眉,将她拉近,“那个不管用。” “那什么管用?” 他沉默,随后倏得抬眸,眼中渴求与掠夺反复交织,声音沙哑:“来吻我,幼辛。” 林幼辛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 “什么?” “再主动亲我一次,可以吗?” 若不仔细听,几乎没有人能听出他话中的祈求之意。 这回听清了,她呼吸微滞:“你怎么...” 心里重重一跳,有些慌乱的看他。 脑子里不由的想起下午静潼发的照片和视频,这还是那个在台上发言的生人勿近的周禀山吗? 这太割裂了。 周禀山看她脸上表情变化,猜测她可能不是很愿意了。 心也一点点沉入谷底。 不由的自嘲,也是,那天她正处于情绪大起伏期,他说同意她心情不好时找那个人,她自然会感动到做一些出格的事。 终究是一场梦罢了。 他缓缓松开她的手,扬了下唇角:“好了,我没事了,你去忙...” 唇上倏得落下一片温热,是她堵住了他剩下的话。 她一触即离,但没有离很远,而是趴伏在他胸前,小声:“这样吗?还是要....深一点。” 她身上太软,这样趴过来,他有一瞬间的懵然失语。 林幼辛见他不说话,只目光幽沉的看着自己,顿了顿,重新低头。 先贴着他的唇轻轻吮了下,随后探出舌尖,在他唇上舔了一下,又一下,挑开齿关。 一下又一下的在他口腔里探,在他追过来的时候,又回缩,很调皮。 “喜欢吗?”她狡黠的冲他眨眼。 周禀山喉结微滚,手扶住她的腰。 她今天穿的是一身两件式的分体针织裙,上衣修身且短,露出一小截腰,是她喜欢的穿法。 碰到的瞬间他心跳如擂,克制的挨上去,痴迷的一点点摩挲,“喜欢,我好喜欢......” 在她主动将小舌递进来的时候,周禀山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都于瞬间沸腾,只想发狠的亲她。 于是他毫不犹豫的抬手,一手掌住她后颈,一手掌住她的腰,翻身,将她压在身下。 很快幽暗的卧室里交织错乱沉热的呼吸和啧啧水声,呼吸逐渐一声比一声重。 他反守为攻,扣着她的后颈疯狂的亲,吸的很重,像要把她吃进他的肚子里。 吻落在她眼睛、鼻尖,脸颊,然后重新含住她湿滑的舌尖重重的的吮,吃到湿淋淋,从她唇角溢出缕缕银丝,同时柔软的织物被掀起一个角。 这种吻法林幼辛心跳鼓噪的要冲破胸骨,身体骤然贴近,她觉得身体中像有细细的小虫子爬,被他揉过的地方都窜起电流。她无法无视,却也没有阻止。 “轻一点....”她有点受不住,眼中洇出生理眼泪,“你轻点,好疼...” 他真的是大力怪! “对不起对不起...”周禀山气息不稳的吻她,一点点放轻团握的力道,手都在颤抖。 女装上衣织物不太紧的扣子崩开了好几颗,在月光下露出一半圆润的肩头,和被推的过高的白色吊带。 他的呼吸粗沉的喷洒在上面,在月光的映照下忍耐到双目赤红。 林幼辛不知道他还在忍耐什么,可她在这样的注视下难受的快哭了。 最终欲望战胜了羞耻,她用后肘撑起自己,去喂他。 声音都染了哭腔:“周禀山,我想要.....” 第31章 她语焉不详,甜腻发软,却足以让人明白她的意思。 只是这话一出口,两人具是一怔,尤其是周禀山,原本就忍耐着的人,此刻脑子里紧绷的弦已经断了的好几根。 他皱眉,语气艰难:“幼辛,今天不行。” 林幼辛身体兀地一僵,立刻湿红的眼睛茫然的去瞧他。 “...为什么,你不想要?” 她颤抖的声音里满是难以置信。甚至因全程主动而羞愤,她都这样了,他竟然还不同意? 周禀山见她误会了,立刻将她抱紧,让两人相贴的部分挨的更近,重重的吻她:“不是,我怎么会不想要,我做梦都想要你。” “但我们没有避孕套,幼辛。你买了吗?” 你买了吗? 灵魂发问像一个从天而降的大摆锤将她重重敲醒。 林幼辛闻之一愣,心里那股渴求瞬间偃旗息鼓。 所有的躁动的情潮都溃败的回流到身体里,然后逐步冷却。 她竟然忘了这件事。 今天太突然了,他们没有人提前买计生用品。 可他为什么不提前买呢? 有备无患的人在车里都放漱口水、酒精湿巾和碘伏创可贴,结婚登记后为什么不有备无患的买避孕套放家里! “我怎么知道你用多大,我怎么买!你怎么不买!”她忍不住软红着一双眼瞪他。 窗外月凉如水,映照在床上宛如银晖散落,与羊脂一般的瓷白相互交织。 周禀山一怔,皱眉:“抱歉,最近医院太忙了,我忘记了。” 看日出之后他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也想过准备,但最近医院太忙他给忘了,也没想到会来的这么突然。此刻被忽然奖赏的爽意和道德的谴责让他克制到浑身发疼。 林幼辛还维持着一开始的姿势,卧室的气温有点低,虽然没有开灯,但月色明亮,在他的皱眉注视下显得尤为羞耻。 于是她忽然就红了眼,伸手就要往下拉。 “幼辛。”他试图去安抚,但被她挥开手。 “別碰我。” “全是借口,你就是不想。”她委屈控诉,“不要算了,不会有下次了,我们今天起分房睡。” 分房像一个触发禁忌的指令,身上的气息顷刻间沉沉的压下来,他忽然抓住她的手腕,阻止她下拉的动作,喉结隐忍的滚动一息,“幼辛,这次是我的错,但这样的话不准说第二次,我们不能分房。我也没有不想的意思。” “你管我!我不想和你睡了还不行吗?你去和医院过吧!”她生气上头,又因为放下自尊的主动没有得到回应委屈,眼泪顷刻间流出,红眼控诉:“你放开我。动不动亲我的是你,不做准备的也是你,周禀山,你真讨厌,我还不如嫁给别人!” “你还想嫁给谁?”他声音不自觉提高几分,皱眉:“幼辛,不准说这种话。” “不准不准,你怎么这么多不准,我爸爸都没和我说过这么多不准!放开我!你看什么看,你也不准看!” 她闹腾的厉害,根本没注意他眼眸一深,紧紧盯住她。 “幼辛,一步步来,好吗?” “哪来的一步步,你给我出...” 话还没说完,已经被他攥住,他气息不稳但毫不犹豫的低头亲住她。 很快,她在被咂摸出的响声里细细密密的颤抖,后背一阵阵的过电发麻。 第46章 已经没什么东西能够描述她矛盾的心情,发脾气的是她,想要的是她,可很快因为他亲的太狠,想躲的也是她。 周禀山听到她倒吸气的声音,抬头:“躲什么,不喜欢我亲你?” 她咬着唇没说话,过了会儿才小声说:“....轻点亲,大力怪....” 她不禁觉得自己没出息,怎么能这么轻易就原谅他呢?可是被他衔吻真的很舒服。 周禀山反应了一下,听出她火气减消,不由低笑:“好,公主。” 火气就这样一点点散下来,直到他的吻越来越脱离轨迹,她不由得小腹收紧,双腿绷直,有点害怕的推他,“你要做什么,我回家还没....” 周禀山没有听从她的“还没”,他完全听从自己的自由意志,在仔细分拨后借着月光细细观察。 他的幼辛和他对她的认知没有任何偏差,敢爱敢恨,潇洒利落,不会别别扭扭的玩口是心非那一套,反而勾的他要命。 即便她比他先表达了需求,可他只会比她更想。 他俯身去亲吻她湿润的眼角,沁汗的鼻尖,和粉嫩的唇瓣,动作温柔,像对待好不容易收藏到身边的珍宝。 “你好漂亮,幼辛。” 在月色的辉映之下,他的呼吸渐沉,眼中却没有任何亵渎,而是满含欣赏和爱意。 他对她好像一直都是这样,她甚至在此刻分神去想,怎么会有人将他看作是“天山冰莲”呢? 她不理解。 只不过周禀山的评价无论诚实与否确实都让她有些无所适从,她被他的眼神烫了一下,因为太陌生也太羞耻了,还有一种无以名状的情绪自心里生根发芽。 而此刻,因为他的温柔,她甚至浅浅觉得愧疚,她不该和他发脾气的,也许他真的有他的节奏要顾,她怎么可以这么过分...... 这个想法一直盘踞在她的脑子里,直到浴室里温热的水流漫过胸口,她稍稍蹙眉,才勉强将“温柔”两个字加上双引号。 她清理的很快速,因为她觉得上一道假手于人的工序似乎已经代偿了当下一部分工作量。 从浴室里洗漱好出来,周禀山刚换好新床品。 “在医院加了好几天班,一时没顾上,今天顺手把床品换一下。” 卧室里终于开了灯,不算太亮的灯光下,她还有点尴尬,但对方已经神色自若并此地无银的解释完走过来,低头就要亲她。 今夜像启动了什么亲吻机制一样。 “你...”她呼吸还有点不稳,偏头躲,“你先漱口....” 吃饱的小兽已经没有欲求不满时的张牙舞爪,反而嫌弃伺候完她的仆人。 真是小公主。 周禀山失笑:“这个也嫌弃?” 她鼓了下脸,慢吞吞的推他:“不管,你先去....” 周禀山捞过她的手,一起拉进浴室:“陪我。” 仅次于交融的亲密接触,让两个人都有点受不了身体分离,林幼辛没有异议,乖顺的由他牵着进去。 周禀山在刷牙时忍不住走神,因为体验过于新鲜,一些连想象和梦境都无法涉及关照的画面总在不经意间跳跃出来,并且都在不断的刺激着他的视觉神经和脑神经。 于林幼辛而言,陌生的耻意同样在不经意的时刻漫上来,但她已经不愿意去回忆失控的那半小时。 周禀山回来就洗过澡了,这时候似乎也应该再洗一遍凉的,但他没去,只是一本正经的挤牙膏,预备再刷一遍牙。 林幼辛从镜子里看一眼,很大一团,然后像被烫到似的移开:“你....怎么还没好啊。” “你那样我怎么能好。”不更厉害就不错了。 “说了帮你啊....” “会弄脏你,算了。” 林幼辛红着脸不说话了,小声嘀咕:“弄脏就弄脏啊....” 周禀山立刻觑她一眼,感觉又有热度往下涌,警告的捏她手,“不许胡说。” 他刷牙很快,也不觉得刚才的事有什么心理障碍,做的很自然。 “从排练室回来前洗过澡了?”他从镜子里看她。 “嗯,排练结束一身汗,还要出去玩,不洗不舒服。你怎么知道?” 他将漱口水吐掉,一本正经:“因为闻起来很甜。” 林幼辛霎时红了脸,深吸好几口气,发现最后还是比不过天赋选手,只好绷着脸,“哦,我不知道,你闻错了吧。” 周禀山笑,抽了张洗脸巾擦干净嘴上的水珠:“这样啊,那我下次仔细尝尝,确认后告诉你。” 这浴室是待不下去了,她羞愤,扭头回床上。 她常睡的那边像打翻了水杯般湿了很大一快,换了新床单也不太能盖住,摸上去湿塌塌的,周禀山一出来就看见她在拿手摸,脑仁一紧,“你在做什么?” “很湿,怎么睡?” 这时候她又单纯善良的像个孩子,真心为他着想。 “你说怎么办?” 她笑,故意说:“那分房睡好啦!” 周禀山果然生气,伸手在她脑袋上用力一揉:“想都别想。这种话不许再说了。” 最后两人抱着挤在她这边睡的。 “其实我们可以一起去客卧的,好过这样挤着。”林幼辛真诚建议。 周禀山闭着眼,一下下啄吻她的唇,“不用,就这样。” “可你挤到我了。” “哪里挤?” “下面....”她伸手去推了一下。 “幼辛。”忍无可忍一声警告。 他知道她好奇且跃跃欲试,刚才就差点被她拉开探进去。 她太野太疯了。 她笑的小小声,“对不起对不起,哥哥原谅我吧。” 他头皮一紧。 消化这个称呼后好笑叹气。 算了,当然是原谅她。 雨消云散,卧室里只有相拥入眠的两个人,周禀山不是很能睡着,碰了下她的额头,说起晚上周静水的电话来。 “过几天可能要去爷爷那儿,元旦没过去,那头闹着要见你。” “你想见吗?”她困得不得了,但下意识还是先考虑他。 周禀山笑,把她抱的更紧一点:“不想见,但没办法,勉为其难去一趟。” “那我也勉为其难陪你去一趟。” 太乖了。 他叹气,埋去她脖颈吸了会儿味道,声音低哑忍耐,“我明天就买。” “什么?” “你说什么。” 得到满足的人得意哼笑:“过时不候,不给了。” 第32章 林幼辛第二天一早就接到了周静水的电话。 她上次和周静水交换过微信,但一直没有联系过,今天接的实在突然。 周静水三下五除二就将昨晚和周禀山沟通时的情况说了一下,最终意思是周家父母希望今天见一面,要么来周载年这儿吃顿饭,要么去南崇府。 排练室里有点吵闹,还开着躁动的摇滚乐热场子,她按着一只耳朵,以为自己没听清。 “元旦那天,周禀山说他病了所以没去?” “是啊。”周静水在电话这边苦笑,“一听就是借口,我大哥身体比牛都壮,我爸听了气个半死,说大哥是故意下他面子。” 其实周汝乘说的要比这还难听,言辞之间还带了林幼辛和林家—— “这就是他们林家人的教养?她爷爷就是这么教她的?嫁了人也不懂的劝戒丈夫,就这么陪着禀山胡闹?” 周汝乘在京工作三十年,祖上红顶商人积累下来的财富和声望,称一句呼风唤雨也不为过。 偏偏周家还敬崇儒风,选妻向来要找温柔娴静、贤良淑德那款,最好能活得更古人一些,把夫为妻纲牢记在心就更好了。 而周禀山和林幼辛元旦双双失约这一遭,属实是犯了周汝乘的大忌。 当然了,这些话周静水是不敢说出口的。 上次匆匆一面她已经看出来了,虽然是相亲认识,大嫂说是大哥的心头肉耶不为过,真要让他和大嫂知道的这些话,那才真是要翻天。 她可不当那个傻子。 林幼辛听后沉默片刻:“这事儿你大哥和我说了,他也确实不舒服,不是借口。对了,前几天他们医院有个医疗事故,他忙的晕头转向,睡觉时间都没有,这事儿你爸知道吗?” 林幼辛可不是周禀山那种闷葫芦性子,有什么说什么,还要夫妻一体帮他证明确实“不舒服”。 周静水当即支吾两声:“....我父亲可能不太会关心这些小事。” 林幼辛呵笑,连儿子基本生活都不关心,大老远来一趟,倒净想着立威了,看来大清的裹脚布还没从她这位公公脑子里扯出去呢。 “知道了,我们会去的。” 她淡淡应声,也不想在电话里为难周静水,没什么用。 “诶诶太好了大嫂,就还得给你打电话,就知道只有你说话才管用。” 只当是恭维,林幼辛好笑,说了两句便挂了电话。 第47章 收了线,她给周禀山发了条去周载年那儿吃饭的微信。 但他那边应该在忙,暂未回复。 今天苏青河终于来排练了,惯例又给大家带咖啡甜点小蛋糕,林幼辛去茶水间提咖啡,拿了就走,关门间隙听见里面飘出来几句话—— “...苏老师要同步拍电影,当然忙了。双男主赛车手题材,年后就要来西城取景了。” “另一个谁啊?” “....咳咳,听说是咱l...” 完整的姓字还没听清,手机便震了下,是小宁催她快回去排练。 她没再理会,快步走了。 / 周禀山到上午快下班时才回微信。 z:[你什么时候有时间?去吃个晚饭就好。] 她那会儿排练刚结束,回信:[晚饭时间是有的,今天还是明天?速战速决!] 周禀山那头顿了下:[后天是周六,我不上班,你需要排练吗?] 她一时没懂他的逻辑:[这周六日不用排,怎么了?] 对方正在输入..... 但隔了三分钟他才回复,但没有直接说明原因,只说:[今天去吧,不希望无关人等影响周五心情。] 林幼辛盯着这个“周五心情”看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脸瞬间一片红。 青天白日太阳当头的,他想什么呢! 一时羞愤,她噼里啪啦打字,结果把谴责意味的“你想什么呢!”打成了“你在想什么呢!”,觉得大致意思差不多,就没有撤回。 于是—— 有心:[你在想什么呢!] 对面停顿十几秒,很诚实的:[在想你。] 她不说话了,熄屏手机站起来,在排练室里转了两个圈,又坐回地板,想要发点什么回击一下。 有心:[哦,那给你发张自拍,想看吗?] z:[想看。] z:[这是昨晚的奖励吗?] 苏青河进来的时候就看见他林妹儿盘腿坐在地板上,面对着墙双颊绯红,好像被那堵墙调戏了似的。 “嘛呢?”苏青河过来在她脑门儿上摸一把,“发烧了?” 林幼辛吓得把手机往肚子上一捂,炸毛的瞪大眼睛:“喂!別动手动脚啊!” “哎一古!咱俩可是戏里亲嘴儿的关系,摸个额头都不行了?” “不能,戏里是戏里,戏外你离我远点!而且戏里也根本不需要亲上去,你少加戏!” 排练室人不多,苏青河嘻嘻闹闹的逗她玩儿,两人没一会儿就打闹到一起去了,反而帮她转移了注意力,忘记回周禀山消息。 周禀山那边等不到她回复,猜想她可能在吃午饭,也不敢再说过分的,只叮嘱了她:[好好吃饭,晚上见。] 想了想又补一句:[记得发照片。] / 晚上下班约好各自去周载年那儿,门口汇合。 上次来还是领证之后一起吃饭,当时周禀山准备了茶叶一类的礼物,这次林幼辛依葫芦画瓢,也准备了一模一样的三件套。 周禀山帮她往外拿的时候,疑惑,“你下午特意出去买礼品了?” “我可没那个国际时间,打电话让秦水南居的经理挑几件送来的。” 她今天穿了一件红色的廓形系带式大衣,慵懒里面一丝贵气,大光明盘发露出饱满的额头,耳上坠两颗大点位的澳白。座驾依旧是那辆红色超跑,动静有点大,一路嗡过来,炸场子似的。 比起一身行头明艳到极点的林幼辛,周禀山那辆落地不过三十多万的奔驰车往她旁边一停,连车带人看着都像公主的保镖。 “费心了。”他摸摸公主的脑袋。 “你骂我。” 周禀山低笑,揽住她的肩:“进去吧。” 与周汝乘和龚莉的第一次见面并没有想象中的剑拔弩张。 相反还十分平和。 尤其是龚莉这继母,没有她看过的各种小说里的“心机”或“捧杀式关爱”,相反的,她很冷,甚至可以说是淡漠。一身翡翠绿的复古旗袍,安静的坐在周静水旁边,除了必要的招呼和微笑外,活像个套中人。 周汝乘更不必说,经典的领导打扮,白衬衫外套一件的深灰色的羊绒背心,说话时眉间都拧出川字,张口闭口的—— “结婚后一年就该考虑要孩子了”、“一直在一线也没有意义,早点转行政管理,往仕途上走才是正道”之类的话。 她吃饭间隙偶尔观察,发现周禀山和他父亲模样有几分像,尤其是侧脸,像同一片冰域产出的冰山,连起伏走势的凌厉程度都大同小异。 “是啊,幼辛你和禀山结婚也有两个月了,该考虑办婚礼的事儿了。早早把婚礼办了,孩子也能提上日程,不然大着肚子办婚礼怪累的。” 周载年坐在主位,念着林介平的交情在,时不时言语中还为她考虑。 周禀山蹙眉:“婚礼不急,孩子....” 他的手忽然被抓住。 林幼辛看了他一眼,然后转过头笑盈盈的冲桌上长辈们保证:“没问题,我们有计划的,等婚礼结束就考虑备孕。” 周载年立刻欣慰一笑,拍手:“还是我们幼辛懂事,禀山以前都说不要孩子的,我这几年都快接受我看不见他会有后代这个事实了。” 周汝乘也难得的露出笑意来,虽然生硬,但比一进门时好很多:“到时候来京北待产,叫你婆婆照顾你。” 骤然被点到的龚莉眼神一晃,没什么表情的淡笑:“没问题。” 后面的话题自然拐到生儿生女上,周禀山已经不发言了,全程交给旁边最能编瞎话的那位,自己乐的清闲,静静看着她耍这一群人。 林幼辛面不改色心不跳,演技炉火纯青:“当然要先生个儿子啦!一儿一女最好了,一个哥哥一个妹妹,儿女双全凑个好字嘛!” 周载年早从林介平那里打过预防针,知道这丫头从小就不是个善茬,听着听着也就觉出些不对来,慢慢就不搭话了。 倒是周汝乘不知情,听一句嘱咐旁边的龚莉一句,叫她做好准备,甚至心里还对她改观,觉得这孩子可真不错。 吃过饭,周禀山被周汝乘和周载年叫去说话,林幼辛则在沙发这头和周静水闲聊。 静水:“我二哥最近派给我一个传媒公司经营,哎呦,那些艺人啊,真是乱七八*糟的,每天公不完的关!” 周静水觉得同时富二代,自己和大嫂总有些能聊的,然而林幼辛对这些显然没兴趣。 “静水,抱歉,我不看明星八卦。” “啊,那你平时消遣什么?” “我就正常工作,下班回去看电影,或者看看书,看看同行的话剧之类的。” 周静水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那你和我大哥应该有很多可聊的,他也喜欢看话剧,前几年老往沪市那边跑,每次问他他都说是去看剧。” “沪市?”林幼辛不解,“京北的话剧资源也很丰富啊,他去沪市做什么?” 周静水耸肩:“不懂,我大哥的逻辑我们兄妹从小就没懂过。可能是觉得魔都繁华吧?京北在皇城根儿下,比之沪市还是有些沉闷的。” 即便是兄妹,周静水对周禀山自然没有一母同胞的周肃含亲近。有些话她想过问,也不敢问,怕不小心触到他哪根逆麟。 “触到又怎么样呢?他会发脾气吗?” “当然会啊。”周静水诧异,“大哥规矩很多的。” 林幼辛好奇:“比如?” “比如他有洁癖,别人碰过的东西他不会再碰第二遍,更别说别人吃过的东西,他仿佛会口水中毒; 他也不喜欢别人靠他太近,即便是家里人,也要遵守社交距离; 他还不喜欢别人替他做决定,或逼他做什么,否则会很生气。我记得爸爸当年试图改过他的高考志愿,虽然没成功,但我大哥还是给他寄了一份断绝父子关系的手写信,那次把我爸气的都住院了......” 周静水口中的周禀山和她认识的简直是两个样子。 昨天她才知道医院的同事将他看作天山冰莲,虽然有些意外,但今天洁癖疯批版的周禀山则更让她震惊。 震惊于,他这些规矩从来没在她身上使用过。 就单说第一条,昨晚他甚至因为避之不及咽下去了一些,连她都觉得脏,却没有见他有什么皱眉。 林幼辛疑惑的往被训话的人那儿看了一眼,就像心有灵犀似的,他也看了过来,但冷厌淡漠的神色还未收梢,她看的一愣。 随后她抿嘴笑了下,指指门外,然后起身。 / 他俩的车子停在后院专门辟出来的一块外来车辆停车处,今天只有他俩来。 林幼辛拿了他的车钥匙,先上车,没一会儿就看见一个白衣黑裤的人走出来。 “怎么出来了?”他关上门,“爷爷说让我们先别走,晚上在这儿住一晚,你方便吗?” “方便啊,明天又不是周六。”她笑看他。 第48章 周禀山脸上果然一层赧然的涩意,喉结微滚,转移话题般的看向她,重复一开始的问题,“怎么了,和静水待的不舒服?” 他看她们一直在有说有笑的聊天,还以为相处的不错。 “没有,你妹妹挺健谈的。” 林幼辛坐他的车坐习惯了,一上车先着车开暖风,然后脱了鞋在副驾上盘腿坐着。 她看向他,“我是看你不开心,才要你寻个借口出来找我的。” 周禀山没料想她能看出来,微微垂头,手搭在方向盘上,“还行,习惯了。” 原生家庭问题上,他俩实在有太多的话题,她也太知道他在不舒服什么。 但她和周禀山的情况也不太相同。她自小和黎青分离,由林家教养长大,尽管有时黎青不满她和自己生分,却也不敢对她有更多的要求,因为她身后有整个林家撑腰。 可相同的事放在他身上就不一样了,尤其是周家这样门庭传统的大家族,老子可以犯错,甚至即便犯了大错,当老子的依旧在儿子面前享有极高的父权,时不时的想压一头,以彰显你爹永远是你爹这个可笑的事实。 “那个...龚阿姨看起来人还行?”她看向周禀山。 周禀山微不可差的轻笑:“怎么说?” “很安静,看起来不是爱搞事的。” 周禀山顿了顿,点头:“确实安静。我十三那年有一次高烧到快四十度,昏睡一整天,家里只有她在,但她没有叫救护车和医生,只当没我这个人,是保姆临时回来拿东西,才发现了我。” 林幼辛悚然的睁大眼睛,“...什么?那你爸怎么说?这可是谋杀啊。” “没说法,她当时怀孕了,只说没注意,他们也不追究了。” 林幼辛张大嘴,反应过来后气的在腿上锤一下:“她怎么这么恶毒!” “不好评价。”周禀山拉过她的手揉了揉,怕她锤痛自己:“不过后面不久她就流产了,我也搬离了京北来西城读书,就当是报应吧。” 周禀山不是很想提起往事。 尤其他已经过了三十岁,再将这些话挂在嘴边,未免有卖惨之嫌,但在她面前,他却总是忍不住袒露软肋,以求她能将注意力更多的放在他身上。 果不其然,她气到用空着的右手攥拳又锤一下,“老天开眼!” “....别拿自己撒气,锤痛了吗?给你揉揉。”他被她义愤填膺的样子逗笑,心里却熨贴万分。 生气、心疼,又怎么不算在意呢? 林幼辛别扭过身,将两只手一齐递给他,心中觉得酸涩。 共情能力强的人天生容易心软,尤其是对同样伤痕累累的同类。 她此刻看向周禀山,怎么看怎么觉得可怜。 虽然三十一岁,已经离十三岁隔了好远,可是这些年也应该很不好受吧。 母亲难产早亡,父亲孕期出轨结婚,继母想害死他,高考志愿还差点被爸爸改掉.... 怪不得他是冰山,这种配置不长成反社会人格已经很不错了。 “周禀山,我觉得你好可怜啊....” 她好诚实的把心里话说出口,好像只有把这层窗户纸捅破了,才能将心里的涩意由他分担出去。 周禀山微怔,听到她略有湿意的语气后立刻抬眸,只见她秀眉微蹙,一双眼,像她自己受了委屈一样湿红。 “幼辛,都过去了,已经很多年了,我都能当爸爸了。” 他有些这句话震到的僵住,也有些觉得好笑。 她怎么能这么可爱。 “可是我听了心里好难受.....”她瘪着嘴看他,竟然真的吸了下鼻子,眼泪吧嗒一下就掉了出来。 “別...”周禀山这下真急了,手忙脚乱的从储物格里找抽纸,小心翼翼地在她脸上擦拭。 “听话,不哭了,都过去了,我们以后都不提了,好吗?” 林幼辛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他越哄心里越难受。 不知道是为他还是为自己,总觉得他俩好像都挺惨的。 眼见她眼泪又要决堤,周禀山无奈,左手伸下去调节座椅按钮,主驾驶位后移,随后揽住她的腰一提,让她跨坐在自己腿上。 这种哄孩子的姿势他上次看日出的时候就用过了,她侧脸贴着他薄热跳动的胸膛,他有力的双臂揽住她的背,一下下的拍着,很有被包裹的安全感。 “幼辛,我真的怕看到你哭,因为我不知道要怎么哄你,我在这方面毫无经验。” 周禀山心里软的一塌糊涂,也难受的一塌糊涂。 他惦记了很多年的女孩,就这样乖乖的被抱在他怀里,已经是可梦不可得的一件事,他何德何能,能让她为自己哭呢? 他甚至为自己刚才瞬间的起念而感到卑劣。 “我没事,就是有感而哭。”她抽纸抹了下眼泪,抬头看他,“你有好一点吗?现在不会难受了吧。” 周禀山低头,只见她湿红还沁着水汽的眼尾已经晕开一点妆,却意外的颓靡美丽,他嗓间干涩的嗯一声,“很早就不难受了。你还有不舒服吗?” 她吸吸鼻子,软红着眼有点怪他的意思:“还有一点呢....” 对视间,周禀山的眼神趁热的落在她的眼睛和口唇,喉结滚动一息,“那要怎么办。” 他觉得自己好卑劣,她都哭了,可他却只想亲她。 而林幼辛好像能看懂他的眼神,伸出一只手揪住他的领口,软声:“亲亲我...” 口腔芳香馥郁的桂圆味,他们饭后都喝了周爷爷家的金骏眉,舌尖温柔的抵缠,像在互相引渡力量。 他们之间从没有和风细雨这一说,碰到一起就像点燃引信,他的唇很快印在耳后,脖颈,动情的相互抵缠。 周禀山怕亲出的问题不好回去,浅浅亲了一会儿就退出来,揉着她的脸,气息不稳的,“先回去吧幼辛。” 可是身体被撩起痒意的人有点难受,看着他的眼神幽怨,“再亲一会儿嘛....” “再亲就不好回去了。” 某人不高兴,就这样红着眼巴巴的看他,不说话,但也不像答应的样子。 周禀山被她看的一颗心都软下去,又是生出了痒,最终在她凑过来的动作之前,先她一步用力扣过她的后颈,咬住她的红唇,强势的往里面舔。 “张嘴。” “再张大点,还不够。” 他抱着她压在方向盘上亲,唇角溢出银丝,换任何角度去亲犹觉不够,她一颗芯都好像饱胀的发出汩汩的声音,贴着他扭动了下腰肢。 热气下涌,他脑中嗡鸣,闭着眼,“....幼辛,先回家再弄好不好。” “哥哥....”她以为他想走,有点难受的叫他,忍不住攀上去舔他的喉结,一下又一下。 周禀山整个后脑瞬间变成发麻状态,浑身肌肉鼓胀紧绷,当即气息沉热,眸色幽深的望着她,眸中似有隐隐怒气涌动。 眼前这个人实在太有力量,能够撕开他一切君子的伪装。 这还在车里。 可是他见不得她的眼泪,不论是心情难受的哭泣,还是生理眼泪。于是储物格被打开,酒精湿巾的味道在狭窄的车箱挥发,沾于指节。 “幼辛,你太不乖了。”他黑沉着眼,在她唇上重重吸吮一口,同时碰到唇的湿凉。 “你这样,只会想让我搞坏你。” 第33章 周载年的四合院远在避世的城南郊区,院子一围,外面再窥不得一二,唯有马路上每隔十几米的昏黄路灯,照得隐隐绰绰,情影双叠。 低调的黑色奔驰轿车一段时间的小幅震荡后已然安静的停在后院停车空地。 此刻车厢里没开灯,一层蒙蒙的升温热气化做白雾凝在车窗上,随着方才两道此消彼长的急促喘-息声逐步冷却,在车窗上滑下水痕。 空气中涌动着暂且消退的微弱情潮,周禀山在两人心跳和呼吸逐步平稳后缓缓抽手去取储物格里的纸巾和湿巾。 医生的车载储物格总是很齐全,不仅有酒精湿巾用于消毒,还有湿巾用于清洁。 湿巾挨上皮肤的瞬间她收缩的打了个颤,因为温差太大。 “凉?” “嗯...” 她想伸手去取纸巾,完全可以自力更生的样子,但周禀山将她的手腕强势捉住,拢去一侧,“你看不到,我来吧。 经历过刚才,她已经没力气阻止他,只滞着眼看向窗外。 她还有些害怕。 他刚才太失控了,对自己的脖颈又咬又舔,她怀疑他会咬断她的喉管,更别提别的。 现在她也不敢再说什么。 她三岁时就学过一个词,叫自作自受。 她只怪自己没用,动不动就被美色所诱,所以就算付出一点皮肉之苦似乎也是情理之中。 “冷不冷?” 周禀山的声音还有一些哑,但胜在恢复了一贯的冷静和平和,清理后将她略有松散的额发和鬓角往后抚,动作轻柔,又探身抽出两张纸巾在她额头发际线处按压,小心避开她的妆面,再轻轻覆上鼻尖、唇边和湿黏的脖颈。 第49章 “不冷”,她抓了下他的手,“....可以了,静水都打三个电话来催了。” 他们今晚在周载年这里住,迟迟不回去,周载年早就派周静水来催。 前两个电话打的太早,当时亲的难舍难分听到也当没听到,五分钟前接起了第三个,当时她略略平复呼吸后借口说周禀山在带她逛花园。 其实她也不知道周载年家是不是真的有花园,毕竟这只是一月中旬,连距离梅花开放都有一段时间,脱口而出的时候她还些担心被拆穿,于是求助的去看周禀山。 那会儿已经在收尾阶段,他神色懒散的仰头靠在座椅上,一只手扶着她的腰,一只手帮她举着手机。 她手腾不出来,正忙着反手系扣子,对面的周禀山在听到她的回话后,不知道哪个词触及到他的笑点,抵在她的颈窝沉闷闷的笑好久。 这是她第一次在这种时候见他笑,声音低低的哑哑的,收敛了一身急风骤雨的疯魔样,是餍足后的慵懒,有种莫名的苏感。 她心里一动,伸手碰碰他的脸,纳闷:“你笑什么,是我好笑吗?” 电话那边的周静水则更惊悚:“我哥笑了???” 周禀山笑了一会儿才抬起头,暂时没回答她,只是接过电话,对周静水解释:“我们在南边的亭子,正在看鱼玩水,一会儿就回去了。” 林幼辛当即古怪的看他一眼。 她当时确实不知道意思,不过挂了电话周禀山就给她解释了。 臭流氓。 她这样骂他。 又在车里缓了十几分钟,勉强整衣冠拭水痕,把身上的汗都晾下去,两人才准备回去。 下了车他问她要不要真去南边的亭子转一圈,那边有个侧门,他俩逛完直接从那儿回去。 “好好的正门你不走,做什么贼...”话还没骂完,就在他似笑非笑的眼神里闭了嘴。 消了不少,却也略微明显,而且多亏穿的是黑裤子,在夜色的遮掩下基本看不清起伏和深浅。 “...那走吧。”保守起见还是走侧门,万一撞上被看出来可真就社死了。 周载年的院子是照搬他们京北四合院的设计,抄手游廊九曲回肠,廊腰缦回,檐牙高啄,还没到正月,屋檐上已经挂上了红灯笼。 还真有点京味儿。 这里避风,她在游廊里闲适的走着,周禀山牵着她走在一侧,泡皱的指腹略有崎岖不平的滞涩,偶尔关心一句还酸不酸了,毕竟刚才分的太开绷的太紧了。 “....不酸了。”她在此刻终是生出了一些赧意。 他往她腿上掠过一眼,淡淡点头:“一会儿回去帮你按按。” “你还会按摩?” “会一点。” 她不信的看他一眼:“会一点是能打多少分?能当按摩师的那种吗?” 周禀山笑:“不能。这次真的是一点,打十分。” “十分?”她故作惊讶,眸里笑意狡黠,“那我可不敢让你按,按坏了怎么办呀?” 比起笑不露齿的淑女样,林幼辛性子更张扬明媚,故意作坏时眼角眉梢都冒着细碎的灵光,在灯笼的映照下,更添绯红,像一颗鲜香的小辣椒。 很生动,也很可爱。 周禀山淡淡笑一下,知道她在报花园玩笑的“仇”,故意羞他,于是一本正经的配合反问:“刚才按坏了吗?” 小辣椒笑容微凝。 周禀山继续面不改色的走近她,低头与她耳语:“那里都按不坏刺不坏还舒服到不停的出水,别的地方更不会。幼辛,你要相信外科医生的手,很稳也很准。” 说着他在她后颈往下几寸的位置按了一下。 像脊柱过电般的酥麻感,要比在车上更强烈的感觉,她几乎是跳着从她身边跑开的。 心里像有一百只小蝴蝶要扑腾扑腾的往出飞,带出一身的痒意。 她羞愤的站远了,气呼呼的伸出一条胳膊指他,直呼大名:“周禀山!” “在。” 周禀山轻笑,双手抄兜,不近不远的跟在她身后。 “你今晚睡沙发!” 周禀山唇角微落:“爷爷家里没有沙发。” “不管,那你就去睡地板!” 她张牙舞爪的叫嚣,是因为知道有人托底,并一定会答应。但这回周禀山没应。 “不行,幼辛,我得抱着你睡,你今天累了。” 他一本正经的要命。 骚死了,老男人。 “我不管,我去找静水....别跟着我!” 抄手游廊环抱内院连接主屋,稍微绕绕就能看见主屋东侧站在窗口的两个人。 镂空的什锦窗里,周载年笑着将手里的茶杯放下,看向对面的周汝乘,“看见了吧,禀山只在幼辛面前才这么放松。以往让他来家里吃饭,十次里有八次都拒绝。你当初还嫌我这门亲事定的着急,嫌人家林家庙小不愿意结亲,现在看看,是不是结对了?” “结婚头两个月还新鲜,这能看出什么?” 周汝乘早就看见他们了,远远一眼又移开,没什么所谓的笑笑,不把这些小打小闹的温存放在眼里。 “我不满林家您又不是不知道为什么。这孩子没爹没妈,对家族生意一窍不通,这么多年全靠她爷爷养着,说白了就是个只知道斗鸡走狗的富二代。禀山在象牙塔里待久了,骤然娶了位年纪比他小的,爱玩的,当然觉得新鲜刺激。” 周汝乘说完给老爷子续了杯茶,周载年沉脸,没接。 他忍不住冷哼:“结婚本来也不是一辈子的事,有人能过下去,且走且珍惜,有人过不下去,就觉得相亲来的按头婚都不靠谱。说到底还是看人,禀山和幼辛都是好孩子,我看他们不仅过的下去,还会过有滋有味。” 周汝乘无奈:“爸,禀山是我儿子,最骄傲的长子,我能不希望他过的好吗?” 他为自己这位不再“深谋远虑”的父亲好笑叹气,示意陪在一旁的龚莉把自己手机拿来,从里面翻出几个插图文档: “我不信您没查过。八年,林老爷子连婚房都给他们买了,对外也暗示过,这人板上钉钉的就是他家孙女婿,而且林家到现在都没提过办婚礼,人家是什么意思,您摸的清吗?况且他俩都不是联姻,没有商业束缚,说离也就离了,您报那么大希望做什么呢?” 说起来这些都是次要的,周汝乘心里还有其他的疙瘩。 当年林俭章在世时,身边那位唱京剧出身的艺术家妻子他也见过。 夫妻恩爱时看着是鹣鲽情深,结果丈夫过世没几个月,人家就跟着青梅竹马跑了,连女儿都不要了。 有时候根儿上的东西说不好,不知道会不会一个效仿另一个。 但从经验上看,还是走老路的居多。 但要是周家真在周禀山这里出档子红杏出墙的轶闻,那他可算是要丢尽老脸。 这问题结婚前周载年也担心过,不过当时他担心的是幼辛心思活,爱玩爱闹,瞧不上禀山这个闷沉的性子,但人品这方面,他还真没担心过,这孩子真诚善良,和她母亲应当不是一路人。 “那你什么意思?婚都结了,你还让人家离不成?”周载年斜他一眼,“你岁数也不小了,积点德吧。” 周汝乘沉着脸,并不听劝:“还没办婚礼,就不算昭告天下,总之我不认林家这个孩子,这婚就不算成。况且禀山现在已经是副主任,以后要高升,还是得调回京里,娶位京北的妻子。” “你打算做什么?”周载年已经多年不理事,但心思并不死,一下子反应过来,“你还真想拆开他们?人家都结婚了!” “这您别管了,就像您说的,结婚本来也不是一辈子的事,有人能过下去,且走且珍惜,但也有人过不下去。禀山是医生,以后多的是医疗援助的外派,他不会拒绝。等时间一长距离一久,林家这孩子心思活,肯定不会一棵树上吊死,到时候她会主动提的,您和林老爷子的情谊也不会有影响,放心吧。” 周汝乘淡淡拿起茶杯呷一口茶。 这么多年,他这个父亲当的确实不够合格。他老了,能做的已经不多,可若说当下弥补,父子之情的弥合已经无望,他也只能在子女仕途上尽心尽力,区区一个西城,绝不能成为禀山一生的归宿,等给他铺好回京的路,他自然会念自己的好,到时候再求一个一家团圆吧。 周载年听后只觉得他作孽,急的直杵拐杖,开始说胡话:“幼辛都准备要生孩子了,你这是做什么!” 这话不说还好,说了只见周汝乘沉着脸呵笑一声,眼中有股看破不说破的轻慢与郁沉。 “您信了?元旦都不来见我们,这么不识礼数,怎么会听话生子。大家都是陪孩子玩,您还当真了?” “说到底,也是她不适合进我们周家的门。” / 周静水听了半截儿,听到爷爷笑眯眯的夸他们天生一对,就被父亲轰出来了,说要她帮忙给大哥大嫂收拾房间。 第50章 周汝乘是个铁面,家里除了大哥敢和他顶,其余人都没这个胆子,她只好认命的出门去找保姆。 一出来,正撞见大哥跟在大嫂后面,两人一前一后的从侧门进来。 走在前面的大嫂脸颊红红,大哥跟在后头淡淡浅笑,看起来确实很天生一对! “大嫂。” 她笑着走过去,人还没站稳,然后就看周禀山脸上的笑一点点回收,很限定。 “静水。”林幼辛小跑过去挽着她的胳膊,“是要收拾房间了吗,我和你一起上去。对了,爷爷家有没有沙发,你哥说他晚上要睡沙发,你帮我搬一张过来。” 睡沙发? 周静水诧异但小心翼翼的往后看一眼,只见周禀山和她摇头。 林幼辛回头看他,他又不动了,神态自若。 周静水看着又觉得怪异又觉得开心,大哥终于开始有活人味儿了。 他不是机器人了! “咳,大嫂,爷爷这儿没沙发,只有榻。那东西又硬又冷,会睡坏腰的。” 睡坏腰啊.... 林幼辛犹豫,眼中神色异样,“那算了吧,睡坏腰不好呢。” “好了,静水,麻烦你帮她拿一套干净的睡衣,一会儿送来我房间。” “好,我那儿正好有新的。” 周禀山快被她可爱死了,心痒难耐,糊弄应和了静水两声,一把将人揽过,带着上楼。 他的房间还是最开始来西城读书时住的那间,后来虽然搬了家,但里面的陈设没变过,这么多年也保持一周清理三次的频律。 林幼辛自迈进来就好奇的到处看,但很快就失望了。 这间屋子里没有任何少年气息,也窥不得半分周禀山由少年时期自成年时期的转变,他好像十三岁就已经是一副三十岁的模样。 “这是你写的?”她指着那副天道酬勤的毛笔字问。 周禀山跟在她身后,寸步不移,“嗯。” “几岁写的?” “十五。” 她又重新看了眼,看不懂,但煞有其事的点评:“不错,笔力遒劲,很有天分。” 周禀山笑了声,“嗯,谢谢你。” 她这一晚上没少听他这样笑,低低的轻轻的,一下又一下的,就好像她是他撸的小猫咪,手里的小把件儿一样。 她忽然就有点生气。 好像从昨晚到今晚,两次主动就像移交了主动权似的,他对自己已经很少有那种小心翼翼的感觉,更多是游刃有余。 不好,她不喜欢这种感觉。 “你看着我笑什么笑!”她佯装嗔怒的瞪他。 “因为好看。”他走过来,双手一撑,将她抵环在自己和书桌中间,低头,“不能看吗?” 他的眼神有点危险的热,她忽然偏过头:“不能!” “为什么?我哪里没看过,吃都吃过了。” 他身上热气腾腾的,一点没有从外面回来的冷气。这样虚环着她,要碰不碰的,有种暧昧的试探。 她惊诧周禀山能说出这样的话,一时羞愤低骂:“...臭流氓。” “随便骂。”他轻笑一声低头。 他承认自己有些荡漾了,但没办法,是她先主动的,就要承担后果。 其实刚才在游廊里就有点想了,根本消不下去,只要她在眼前晃,那感觉就难以消失。 他不敢想真的做了以后还能不能正常去上班。 他想亲她,每时每刻每寸每缕都想。 于是他真的这么做了。 四下无人的他的卧室,他连幻想都不敢这么想。 骤雨只是在游廊里歇了一个来回,关上门,吻已经开始实质性的落在她的耳垂上,将其含进嘴里吮吸舔-弄,再放出来已经比石榴籽还红,于是他不忍再折磨,顺着耳垂往脖颈蔓延。 笔墨纸砚就在手边,但礼仪廉耻显然已经抛的毫无踪影。 这个位置有点低,周禀山托着她的臀坐在桌面上。 她好像偏爱红色,不管是外面的大衣,从里到外都是,连皮肤都染成了粉红色。 这还是第一次在灯下。 她不讨厌自己的吻,甚至回应,于是就这么虚无缥缈的掀来一眼,足以让他喉结滚动,猛然低头吻住她,扶着她的后脑推倒在书桌上。 视角由上至下的俯视让林幼辛有一瞬间的晃神失语,不就亲个耳朵吗? “....周禀山....你别过分,这在爷爷家里!”她开始推他。 但过分的人哪里会停止,他气息沉热,目光灼灼的望着她,带着在车上就没有纾解还一直忍耐的欲-望。 他就这样抵住她,隔着衣料模拟的撞:“怎么办幼辛,我等不到明天了。” “现在就好想要你。” 第34章 他真是疯了。 林幼辛心里只有这个感觉。 随后就是害怕,那种自车上便察觉到的恐惧感一点一点爬上心头,游走在身体的每一寸皮肤。 就像自己招惹了不该招惹的庞然大物,原本关在笼子里还算温顺,可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拿肉逗它,它馋红了眼,现在就要破笼而出了。 “....不行!”玩火的人终于感到危险,红着脸推他,“还在你爷爷家呢!” 她发现自己对周禀山存在着太大的认知偏差,根本没想到他在这种时候会是这样。 她以为,他会一直温柔且温驯,做那个总是先问她“好不好,行不行,可以吗”的稳重大哥,而不是现在这个失控到抵着乱撞的变-态。 林幼辛因对眼前人展现出来的陌生一面而生发出了恐惧之意。 周禀山自然也知道不行,他只是控制不住。 如果没有的昨晚和今晚,他说不定真的还能维持住一贯在她面前的样子。 但万事没有如果。 他伏在她身上,沉热的呼吸反复交融,目光灼灼的紧盯着她,像狼叼住了肉,在思考各种能够满足当下情况的可行性。 林幼辛肩膀一缩,正要说点什么,只听房间门忽然被敲响。 “大嫂,我来给你送睡衣,方便开门吗?” 是周静水。 听到门外的声音,感激的神色涌进她的眼睛,周禀山则是盯着她皱了皱眉。 不是一直很想要吗? 喊他哥哥,求着他要,现在又怕什么。 林幼辛被他看得头皮发麻,也知道自己理亏,立刻手忙脚乱的推开他,“静水来送睡衣,我去开门。你...自己先躺一会儿。” 怀里的温香软玉就这样快速溜走,周禀山无奈仰躺在床上,右胳膊压在眼睛上,默了半分钟,带着一肚子躁郁起身去浴室。 再出来后,林幼辛已经把手提袋里的东西拿出来了,在研究那些瓶瓶罐罐。 周静水准备的很齐全,除了睡衣还有一次性内裤,基本的卸妆和洗护,送来的时候特意叮嘱,说睡衣是她新买的,还没穿过,只洗了一水。 周家人好像天生自带周全的属性,周静水作为家里最小的妹妹,也没有任何被娇惯坏的迹象,反而事事妥帖,是最典型的那类名门闺秀。 “这是你妹妹送.....” 看见周禀山洗完澡出来,只下-身系了一条浴巾,目光所及之处,块块分明,还带着湿漉的水汽。 她语气顿了顿,然后镇定自若的将睡衣拎起来,“这件,你妹送的,好看吗?” 一条明黄色的浴袍系带款,丝绸材质。 “好看,时间不早了,快去洗澡睡觉吧。”说着周禀山先她一步,一本正经的掀开被子上床,身上还带着一点沉沉的郁气。 但整体已经恢复了往日正人君子的样子。 林幼辛看他一眼,没说话,只利落的将衣服收好,拎着去洗澡,洗好出来时他看起来快睡着了。 “我关灯了哦。”她低声。 “嗯。” 这是她第一次在周载年家里住,躺下还有点别扭,环境陌生,她有点择床,来回翻了好几次身。 “睡不着?”她听见旁边的周禀山沉沉吁出一口气。 “有点择床。” 周禀山侧过身,将她拉进怀里,“忍一下吧,明天就回家了。” 他身上还带着一点冷意,林幼辛几乎瞬间意会,不无尴尬的,“你去洗冷水澡了啊。” 周禀山有时候佩服她的真实,也害怕她的真实。 因为过于莽撞了。 但他惯性的就是会去回应她*。 “嗯。” 她抿了下唇:“我可以帮你...” 周禀山猜到她要说什么,暂时没有应声。 他意料之中的睁开眼,卧室里很黑,只能看见一点她的轮廓,于是拉住她的手:“你刚才为什么害怕。” 她就知道,以周禀山这么敏锐的性子,不会发现不了她那一瞬间的后缩。 于是林幼辛嗫嚅两声,心情复杂的睁开眼:“...因为你好像从车里开始就有点....和我印象里不太一样。” 她想起静水口中的周禀山和工作时候的周禀山,与她认识的周禀山都不太一样。 第51章 她没想到他也会有那么疯魔不计后果的一面,她为这种反差感到一点恐惧。 “你讨厌我这样吗?” 周禀山在沉默的几秒钟里理解了她的意思,下意识将人抱紧。 讨厌吗? 林幼辛认真思考后摇头。 “不讨厌。” 她笑了下,对待他人认真的发问,她也认真的回复:“就...当是情-趣吧。我只是觉得我还不够了解你,你表现出来的一些陌生变化,会让我有点无措。不过也正常,我们才结婚不到两个月,你可能也不了解我,我们就...慢慢来吧。” 她自以为自己善解人意,却不想周禀山听后沉默了许久。 “幼辛,如果你对我还有陌生,为什么想和我做。” 他言语中莫名几分沉郁,不仔细听根本辨认不出来。 林幼辛愣了下,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问,在黑夜里顿了顿:“合法夫妻,及时行乐,你不是这么想的吗?” / 第二天,她和周禀山在周载年那里吃过早饭就打算去上班。 周汝乘惯例说了些“欢迎他们以后回京北”的客套话,然后重点与她强调:“你年纪小一点,以后也要慢慢学着沉稳持重一些。禀山工作忙,你要多担待,做个贤内助。” 这类话她自结婚后就听了不下数遍,应付起来也熟练,微笑点头:“好的,您放心,我会的。” 换做以前,周禀山大约会在离开后对她安慰几句,但今天却没有,他有点心不在焉,只在后院停车处,端肃着一张脸叮嘱她开车路上小心。 “好啊,你也路上小心。”她垫脚在他唇上吧唧一下,暗示意味十足的眨眨眼,“晚上见。” 周禀山暂未从她的“甜蜜偷袭”中反应过来,后半句就急切的落到他耳朵里,他差点气笑。 她可真是个及时行乐的急色鬼。 “晚上我可能要加班,会很晚。”然而他捏捏她的脸,故意说。 她脸上表情果然一变,瞪着他沮丧皱眉,嘴唇动了两下,“你......” 不过她这次什么都没说,气呼呼转身上车,在跑车炸街的轰鸣里扬长而去。 周禀山目送她远走,随后也上了车。 坐入车里,他扶着方向盘目视前方,许久,唇角才扯出一抹自嘲的苦笑。 他差点以为,他们在恋爱。 / 林幼辛的跑车一路嗡鸣到工作室,摔门下车,踩着的高跟鞋的几乎要把地板戳穿。 换衣间里,剧团伙伴见大小姐心情不顺,没人敢搭话,一直到她换了运动服和平底鞋出去,才聚在一起窃窃私语—— “林妹儿这是怎么了?” “不知道啊,分手的时候也没见她情绪这么不稳定。” “生理期了?” “.....” 林幼辛拎着水壶去排练室,《幼狐仙》剧组人员稀稀拉拉,尤其是和苏青河一个组的,大部分都没来。 “苏青河呢?”她问蓝烟。 蓝烟耸肩:“请假了,又去谈他那个电影项目了。” 林幼辛皱眉,从包里翻出手机编辑微信,噼里啪啦的打字,然后一气呵成发出去。 别人不好意思也不敢说苏青河,她敢。 苏青河今天纯属撞枪口了。 发完消息她有种拔剑四顾心茫然的颓然。 苏青河不在,她和他的双人戏没法排练。 正想着再磨磨剧本,小满跑进来说顾津平找她。 “找我?” “对,好像还有几个投资人和制片,宁姐也在。” 林幼辛没多想,将手机塞进包里放在排练室,拎着水壶上三楼顾津平办公室。 推开门,上次直播时被顾津平请来的导演宫茉莉也在,一见她,冲她微笑的招招手:“林老师快来。” 林幼辛微笑点头,坐在她旁边:“宫导,好久不见。” “我们想做《苦尔》的电影版主要有几点考虑。一来是获奖作品,本身比较有意义,二来是津平联系到我们,考虑到工作室话剧演员收入不高,想给他们提供一个新的平台......” 会议很冗长,她进去十分钟就知道是在讲筹拍《苦尔》电影版的事情,之后两个小时都在说可行性和必要性。 结束的时候她在笔记本上密密麻麻记了一片。 她发现自己确实没有商业头脑,不然就应该早点把《苦尔》电影化,刚才听他们一分析,发现改编后还真挺赚钱的。 女性主义题材,在如童话般美好的初恋男友和温柔多金的丈夫之间做选择,最终谁都没选,选择离婚传承母族遗留的非遗技艺。 多大女主啊,简直是流量密码。 说不定还能冲奖。 “男演员我们暂时有人选,现在还在碰。《苦尔》女主尤利娅人选.....” 宫茉莉看向林幼辛,“林老师有意向吗?” 林幼辛一怔,到没想到宫茉莉这么直接。 “不好意思宫导,我不缺钱。而且我年后要跑巡演,没有时间进组拍摄。” 宫茉莉笑着摆手:“先别着急拒绝我,再想想,其他的都好说。” 坐在对面的徐澄宁冲她使了个眼色,林幼辛秒懂,下一句“不必”被她压回嗓子眼里。 “成,那我再考虑考虑。” 从会议室里出来,她和小宁挽着下楼。 “你今天怎么这么直接,人家好歹也是大导。”徐澄宁嗔她一眼,“生理期了?” 林幼辛怎么好和她说,自己是因为一而再再而三被耍生气,只能憋着气:“没事。就是不想浪费时间,反正迟早要拒绝。” 徐澄宁叹气:“不好说,宫导来和老顾打听你好几次了,我听老顾说,宫茉莉之所以愿意牵头做《苦尔》的电影,就是冲你来的。” “我?”林幼辛不解,反手指着自己,“我有什么?娱乐圈又不缺长的好看的。” “感觉吧,有时候电影脸也不是单纯看漂亮的。” 林幼辛不再争辩了。 “随便吧那就。”她说。 她很少内耗,更不会提前焦虑或担忧,这是这么多年来她形成的自我保护机制。 不过分关注自身、不过分完美主义、不追求万众瞩目和任何世俗意义的成功,就只开开心心的活着。 她不想再想了。 苏青河被她一条近三百字的小作文骂了过来,下午乖乖来排练,结束后请大家晚上去nuber酒吧玩,以做最近耽误大家排练进度的补偿。 林幼辛原本想回家的,但想到周禀山说的加班,忽然就不想回了。 爱做不做。 跟谁稀罕他似的。 一群人炸街似的冲去nuber。 这里是会员制,因为时常有不少明星和名人来,所以安保和隐私性质特别好。 苏青河一进去就像回了自己的快乐老家,如鱼得水的玩起来,其余人都有自己的老伙计,跳舞的跳舞,玩游戏的玩游戏,自觉的离低气压的幼辛小姐远一些。 徐澄宁端了两杯酒过来,冷斥:“要玩儿就开心玩儿,要惦记你老公就趁早回家。别一心二用的看的我难受!” “谁惦记他了!” dj噪声里,林幼辛很不满的将手机翻了个面,丢回包里,愤愤道,“我就是觉得他太装!装的我心烦!” 不知道这人在拿乔什么。 他不想要吗?他不难受吗?明明是两厢情愿的事儿,被他左一次右一次搞的像她霸王硬上弓似的。 徐澄宁不用问就知道好友吃瘪了,冷笑:“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滑雪的时候就提醒过你啦,这人腹黑的很,不是弱鸡更不是好人,你非不信!老中医究竟看没看?” 林幼辛现在哪里听得一句老中医,秀眉一皱:“不看不看不看!大不了我踹了他找个新的,天下男人多的是!” “你最好是舍得踹。” 徐澄宁淡淡瞥好友一眼,不再言语。 她有预感,幼辛对她这位相亲来的丈夫很不一般,两个月就上头成这样,很难说是能随便就踹了的人。 周禀山在家里等到九点,林幼辛依旧没有回家。 微信上是她下午发来的消息。 幼辛:[晚上出去玩,不一定几点回家,你自便。] 当时他只觉得她生气很可爱,可是到这会儿连电话都打不通,他有些急了。 他和幼辛的共同朋友不多,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徐澄宁,好在上次滑雪加过微信,他直接拨了个语音电话过去。 “周禀山?” 电话那边鼓噪的摇滚dj声几欲炸破耳膜,他下意识以为自己打给了闻褚。 “你好。请问幼辛在你旁边吗?” “幼辛?你等一下啊。” 电话那边的人似乎是拿着手机从吧台走回卡座,中间无数个男人来搭讪,用词轻佻暧昧,周禀山听的直皱眉,人也站起来。 “林幼辛,你老公电话!接电话了!”徐澄宁大声喊。 第52章 卡座里不少剧团的人,当即炸锅—— “我去?!!!” “啥??!林妹儿你结婚了?别吓我啊,是男朋友吧!” “靠!真的假的,别啊,我还盼着你和梁哥再续前缘呢!” 周围此起彼伏的惊呼。 有人惋惜,有人看戏,有人八卦。 然后周禀山就听见林幼辛冷声否认:“哪里来的老公?没有的事。小宁,把电话挂了,我不接。” 周禀山眸中瞬间布满冷意。 “....咳。”徐澄宁往她身上拍一掌,指了指手机,做口型:“听着呢,别瞎说。” 林幼辛怔了下,依然梗着嘴硬:“听着就听着,谁怕谁。” 徐澄宁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赶快离她远点,重新接起电话:“...那啥,我们在nuber酒吧,nuber你知道吗?你来接她吧,她喝了酒也不能开车了。” “我知道nuber,谢谢,麻烦照顾她一下,我十五分钟后到。” 挂了电话,周禀山重重沉出一口气,摘掉眼镜按了按鼻梁,又重新戴好,抓起车钥匙出门。 / 林幼辛眼巴巴等着徐澄宁挂了电话,没事人一样坐回来,翘着二郎腿睨她。 “他说什么了?”她不甘心的问。 徐澄宁好笑的看好友一眼:“管他说什么,挂都挂了。” 林幼辛鼓着脸不说话了。 可过了一会儿又支支吾吾:“他真什么都没说?没说来接我吗?” 徐澄宁喝酒,看戏的表情:“没说,就说让你好好玩,他先睡了。” 林幼辛生气的踹一脚沙发。 这个讨厌的家伙! 旁边的小满、蓝烟和施陈都不知道她怎么了,默默喝酒,不敢搭话。 不过仅两分钟,她就想通不气了。 管他呢,能过过,不能过就离,谁离开谁过不了呢! 于是她潇洒的脱掉外套,去池子里跳舞。 周禀山穿戴整齐的迈进nuber酒吧,几乎毫不费力的就看见了他的新婚妻子,正穿着一件黑色丝绒抹胸裙跳舞,旁边还围着几个穿花衬衫的小青年,看样子像富二代。 她跳的很开心,腰枝轻扭,一双细白笔直的长腿毫不吝啬的展示出来,笑容张扬里几分慵懒,连头发丝儿都在发光,毫无意外的全场焦点。 如果忽略他此刻隐隐要失控的情绪,他大约也会真心赞美一句:迷人。 “嗨!”徐澄宁老远看见他,看戏般抱着胳膊微笑:“速度蛮快啊!” 周禀山点点头,“我去接她。” 林幼辛尚不知道危险到来,正准备和苏青河跳一段的时候,腰被一把大力揽过去,勒的她生疼。 这个力道莫名的熟悉。 她心里一紧,颤巍巍的回头,果然看见周禀山眸色沉沉且一言不发的望着她。 酒吧里彩色的灯球在他脸上五光十色的闪着,但她只看到一种色:铁青。 “幼辛,我等了你一整晚。”他眸色沉沉的说。 你今晚最好别哭。 第35章 卡座里,小满一行人自周禀山揽住林妹儿的那一瞬,就齐齐将嘴巴张成了“o”型。 小满抓了抓子自己那一头粉毛,失神的看向旁边一脸淡定的徐澄宁:“宁姐,林妹儿这啥情况啊?她真谈新男友了?” 徐澄宁举着酒杯眯眼笑着,语焉不详:“嗯。” 公开婚讯这种事儿还是本人来比较好,她可不代劳。 旁边的蓝烟和施陈对视一眼,最终由蓝烟问徐澄宁:“幼辛不是一直都没答应相亲吗?怎么好好的来了一个新男友。” 蓝烟、施陈和林幼辛很早就认识,准确的说,他们是梁霄树读大学时候的朋友,后面才和林幼辛成为朋友。 林幼辛和梁霄树分手以后,几方朋友都尴尬,虽然同在顾津平的工作室工作,低头不见抬头见,但一般感情的事都不好再开口过问,想知道也只来问徐澄宁。 徐澄宁耸耸肩,漫不经心的:“忽然看对眼了呗,再说这都快一年了,难不成要让我姐妹儿给梁霄树守一辈子啊。” 蓝烟再次与施陈对视,两人眼神中交换信息,最终什么都没再说,只拧着眉看向舞池里的两个人。 那男人看上去和他们不是同龄,目测有三十岁,来酒吧的打扮是规整的深褐色风衣和皮鞋,高个宽肩,带一副黑色细框眼镜,周身一股成熟禁欲感。 和梁霄树完全是两个类型,但揽着林妹儿的时候却莫名的配。 “靠靠靠!这男的脱衣服了!” 旁边小满趴在卡座背上,一边举着手机录像,一边捂着嘴兴奋吱哇乱叫,“我去,你们快看,他用自己的大衣把林妹儿裹起来了,好一个占有欲爆棚的爹系男!林妹儿没拒绝他诶!” 徐澄宁闻言立刻举着酒杯挑去一眼,眼神微眯,唇角忍不住勾起。 然而当林幼辛眼睛看过来的时候,徐澄宁立刻白她一眼,做口型:没出息。 林幼辛白回去:呸! 她低头看了眼身上的大衣,又看了眼他铁青的脸,心虚但傲娇的问:“你至于吗?我热。” 周禀山沉沉看她一眼,将每一颗扣子都扣死:“一会儿出门就冷了,你穿的少。” 他已经有一段时间不能适应酒吧里的打光味道和噪音,自走进来眉头就没有舒展过,一张脸冷的像千年寒冰,仿佛多待一秒都是忍耐。 “冰莲...” 林幼辛小声吐槽,但终归没有拒绝周禀山给她穿衣服。 她今天一整天心里都七上八下的,想起他就烦,可这时候他来了她反而不烦了,有种得偿所愿的熨贴感,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一旁的苏青河在这男人脱外套往林幼辛身上罩的时候就撤去吧台了,端着一杯酒看戏。 林幼辛瞪他一眼,没义气。 苏青河耸肩,做口型:公众人物,理解一下。 周禀山注意到她的眼神,顺着看过去,一打眼便看见刚才和她跳舞的那个男人。 似乎是几次直播时的男明星,还有粉丝叫他们骨折cp。 他眯了眯眼。 “走了。”他攥紧她的手腕。 林幼辛挣了下,奈何拗不过他的力气,索性由他了。 徐澄宁知道林幼辛指定留不久,早早把她那支loewe翻出来,在两人走来时递过去,微笑:“goodlucktoyou,baby.(宝贝,祝你好运)” 林幼辛被她揶揄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飞速接过包丢给周禀山,快步跑走。 这个时间夜生活刚开始,他们往出走的同时还有男男女女往里走,她裹着一身男士大衣,臊眉搭眼,被半抱半推着出去实在丢人。 这是出来玩被老公抓回去了吧。 她听见有人笑。 上了车,两人都有一阵沉默,谁都暂时没和谁说话。 脱离了酒吧里喧闹的环境,周禀山手搭在方向盘上,目光沉沉的凝了十几秒,似乎在忍耐什么。 而她自坐进车里,心跳就没下过一百二,也说不出什么缘由,就是觉得沉默的周禀山有点可怕。 她心里一会儿怪徐澄宁撒谎框她太讨厌,一会儿又怪自己口无遮拦,甚至还怪到了nuber门口的保安,这不是会员制吗,怎么能把闲杂人等放进来的! “冷吗?暖风要不要再调大点。” 车子终于启动,她也终于听见周禀山的声音。 低沉中带一丝郁气。 她虽然心里打鼓,但还是很硬气的偏开头:“不冷,我热。” 说着一颗颗解开了他刚才给自己系好的大衣扣子,把衣服脱下来丢去后座,以示反抗。 谁怕谁哦,他还敢揍她不成? 周禀山瞥去一眼,便移回来,握紧方向盘,没再说话。 早在一进酒吧里的时候他就看到了,为了玩她今晚特意穿了一身黑色抹胸短裙,露肤度极高,娇好的起伏与沟壑也光明正大的外显着。 他见过吃过,太清楚形状与大小,所以在看到的瞬间,才恨不得将人从头到脚裹起来。 好在现在是车上,也就由她吧。 他伸手将暖风又调大点。 一路无言。 到了南崇府楼下,停好车,车厢里依旧安静,两人都没有要说话和上楼的意思。 过了会儿,周禀山先解开安全带,强强压下心里的种种念头,往旁边看了一眼。 她上了车就不爱穿鞋,细高跟甩在副驾车座下面,两条纤白的长腿斜叠着侧坐在座位上,此刻正托腮看车库车窗外的消防桶。 真是公主。 明明是她不得理,此刻反而是她傲娇的不得了,像他欠她。 他好笑的叹一口气,随后从口袋里拿出手机,不知道点出了什么页面,然后递给她。 “今早五点科室的通知,下午五点半要开研讨会。我不确定要开到几点,才和你说会晚回来,但实际六点多就结束了。你看吧。” 虽然他早上确实有逗她的成份在,但临时被通知加班也是真的。 第53章 手机屏幕发出的光在昏暗的车厢里显得格外刺眼。 他的手机连壳子都没有,只有一支黑色的裸机。 她眯着眼看过去,果然看见一串群名称[市一医头外医护群(19)] 翟主任:[@所有人,今天下午五点开会,望周知。] 翟主任:[@z,禀山,你来主持。] 发送时间是今早五点半,那会儿她还在睡。 下面一串花里胡哨的收到好的ok表情包,只有周禀山回了一个冷漠的“1”。 她莫名就被那个“1”逗笑了。 好敷衍一个人。 和她一样。 “哦。” 她傲娇的将手机推回去,抱着胳膊依旧拿乔。 周禀山觉得再等下去自己可能会忍不住在车里,于是伸手碰碰她的脸:“肚子饿不饿,晚上吃饭了吗?” 他不说还好,说了她反而有点饿。 玩了一晚上,除了酒什么都没吃,此时胃袋空空。 “有一点。”她说。 “上楼吧,做好了,热热就能吃。” 上了楼她才对周禀山等了她一晚上这句话有了实感。 他做了四菜一汤,都是她爱吃的,还买了鲜切花,一簇一簇的洋桔梗,青绿和粉白交织,放在客厅餐桌上的水晶花瓶里。 在看到花的瞬间,她心里有一点微妙的酸胀。 她好久没有收到花了。 而且她好像真的误会周禀山了。 “先去洗澡,洗好就能吃饭了。”他从身后拥过来,低头在她脖颈深深吸一口馥郁的香气。 很奇怪,明明她没有任何与茉莉花香相关的洗护和香水,但他总是能在她身上闻到这个味道。 “你...”她侧首,在莹莹灯光下与他对视,眼中软着几分愧疚。 肌肤瓷白,唇瓣淡粉清润。 他喉结滚动,只克制的碰了一下,哑声,“去吧。” 周禀山回来就洗过澡了,折腾到现在一点胃口都没有,只看着她吃。 她洗澡后穿了一件黑色的细吊带睡裙,坐在那里连吃东西都很赏心悦目,一小口接一小口,很斯文,也吃的很香,每吃一口都要夸一句“好吃”“好棒”“你好厉害”。 他就坐在对面,环臂静静地看着,在汹涌涨潮的破坏欲和占有欲里,缓缓涌进了柔和的情绪。 他想他们确实不需要小孩,他完全可以把她当女儿来养一辈子。 万一混上他的基因,生不出她这么可爱的该怎么办。 林幼辛没有吃很多,一来是时间太晚她吃不下,二来是怕胖,于是三分饱的时候就停了筷子。 抽出一张纸巾擦嘴,动作缓慢。 家里很安静,除了客厅钟表走针时的“嗒嗒”声,唯有两道清浅的呼吸。 她放下纸巾,不用抬头也难以忽视对面灼灼的目光,无声的对视几秒,一些粘稠的气氛开始游走,她默默垂下眼。 她知道自己心跳在加速。 真到了这一刻,她反而开始紧张了。 “我来收拾碗筷。” 大约半分钟,他先说开口,声音略有喑哑。 “嗯...” 她慢吞吞起身,转身回卧室。 再从浴室刷过牙出来,周禀山已经收拾好碗筷推门进来。 她脸颊上还有些湿漉,刷牙的时候顺手扑了把脸,鬓发上都洇着水汽。 “洗脸了?怎么这么多水。” 他低垂着眸,伸手,用指背细细摩挲她的脸颊,很慢,也很痒,随后忍不住揉住她的耳垂,细细的捻。 “嗯...”她很轻微的蹙了下眉,再抬眸,眼神里洇着虚软而脆弱的红。 只一瞬间,周禀山心脏一紧,理智崩盘,直接弯腰将她打横抱起往床边走。 林幼辛咬着唇才没有让自己轻呼出来,羞赧的用双手搂住他的脖子,将自己滚烫的额面贴住他绷紧的脖颈。 后背着陆,卧室只有床头一盏微弱的小灯发挥照明的功用,周禀山一只手撑在她脸侧,眼眸晦沉如海,其中意味辨不分明。 在一个吻落在唇角的时候,她听见他沉郁的声音:“幼辛,你这辈子都不能离开我了。” 暂不能分辨这句试图困锁两人的单向承诺的意思,昏沉沉的卧室里,他已经猛地低头咬住她的唇,随即交织的呼吸声开始急促。 肩上细带被咬住的时候她轻微颤抖,但暂且能忍耐,直到急切又带一点莽撞的热气不断向下蜿蜒,才扑的她不住的颤栗。 她的心里一点点漫起潮水,比之前天被衔住的时候自产出了更为丰润的水泽。 于是他快速起身,反手抓住自己后颈的t恤领口,用力一拽,紧实的腹部线条便与她无隔挡的相贴。 是几乎出于本能的心疼与克制,他在开始之前先用手掌一下下抚她的额发,气息不平的来回吻她的面颊,带着湿漉的水汽叫她的名字。 她颤抖着闭眼,伸手搂住他早已汗湿的脖颈:“嗯...” 时间和黑夜仿佛无限拉长,距离却在缩短。可填的再缓慢克制,也依然阻挡不了她骤然红了的眼眶和倒吸的冷气。 狭小的管道用超出容量数倍的工具疏通,时刻摇摇欲坠,即便工程缓慢推进,仍不可忽略由不匹配带来的强烈破裂感,急于排挤异物。 周禀山没想到她会如此生涩僵硬,即便吸到头皮发麻,愣住几秒后还是有些迟疑的撑起身看她,脑中飘过一个不敢设想的答案。 “幼辛,你......” 没有过吗? 就像被一柄刀生生剖开一样,林幼辛哪里知道他想问什么,疼到眼角滚下来泪来,尖刺的指甲陷入他的肩胛,“你什么你,我不要了,你走开!完全没想到会是这样.....” 她原先并不清楚,因为他从不肯她帮忙,所以她事先对此没有任何认知,这一刻她只觉得害怕,不可以,做不到,她真的容纳不了。 周禀山见她这个反应就百分之百的确定了。 即便要爆炸沸腾,可风雨欲来的沉默依然裹挟住他,思绪几乎毫不费力的回到初去景平滑雪场那一天。 送餐电话里,餐饮部经理脱口而出的那一句“梁先生”,一度成为他的梦魇。 那是一种避之不及的亲密回忆,像一瓢冷水兜头浇下。 可当初的那瓢水有多冷,现在就有多热,是他们彼此身体里的热。 寸步难行间,他忽然倾身凶狠的吻住她,填补动作不断加速,声音却又痴迷到温柔,“幼辛,幼辛...我有句话要告诉你。” 林幼辛只觉得他是疯子,这种时候还要发表什么感言? 她额上闷了一头汗,眼中水光湿红的望着他,涣散到咬字都艰难:“你...说啊....” “你昨晚说,合法夫妻及时行乐,可我不是那么想的。”他声音竭力忍耐,哑的厉害。 她眸色为怔:“...你什么意思?” 他急喘两声,拼命压抑着血液中即将熬煮到沸腾的冲撞因子,抵在她耳边气息不稳的轻声:“我爱你。” 第36章 错愕呆滞。 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讲这句话。 虽然她有所预感,周禀山可能是有些喜欢自己的,不然他不会对自己如此无微不至,但在她的认知中,这也仅限于两个月培养起来的微妙情愫。 可他现在说爱。 两个月,就到爱的程度了吗? 果然,这种时候能叫男人说出一切荒诞的话来。 只是他为免也太过动情了。 林幼辛窘然的想。 只是礼尚往来,她要说些什么回应他吗? “周.....” 但不是很顺利。 她张张嘴想说点什么,可是要说出口的话却很快被冲散。 太快了,她几乎来不及呼吸。 吸入的氧气在高频次节奏里被撞出去,即便她像搁浅的小鱼般张大口,摄入氧气也变成一件很困难的事,更不必说他一直在亲她。 “看着我,幼辛。” 而就算没有亲吻,周禀山也不许她分神,他鼻尖的汗珠滴落在她锁骨上,背肌紧绷又收缩,宽大的手掌强势托住她一晃一晃的头,在床头那盏仅可点亮一隅的小黄鸭夜灯下,用晦沉的眼睛记录她每一帧的生动表情和失态反应。 毫不掩饰且一览无遗的俯视视角,她当然知道他在看什么,于是用断断续续的声音骂了一句“变态”。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两个字给了他刺激,他沉热且默认的低笑后快节奏被再一次带起来,并将时间无限拉长。 她不再纠结要如何回应那句“我爱你”,他似乎也没想要她的回应。 就好像那只是他的一句宣言。 她是否爱他并不重要,他爱她就够了。 很快,急风骤雨的再次裹挟让她的意识快速混沌,不断升温的焦渴将她的身体熬煮沸腾,然后在反复颤抖中抽噎出一滩又一滩的生理泪水。 在她的视野里,世界莹白了很多次,像幻境的春天开出了漫山遍野的花,消失又出现,出现又消失,间隔很短,一次接着一次,完全没有停止的征兆。 第54章 这种失控的感觉逐渐从美妙变得可怕。 空气中的味道一次比一次粘稠,呼吸也一声比一声沉重,温度节节攀升。 就在她觉得自己可能要脱水而死的时候,世界忽然安静下来。 紧接着,周禀山猛地摔压在她身上,头埋于她的颈窝,滞住的呼吸闷重而急促。 肌肤相贴时的汗液在身上传导,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她也立刻抬起虚软的胳膊搂住他的脖子,紧紧闭上眼,沉默的共享灵魂相抵的震颤。 大约有五六分钟,落地窗外的led大屏广告牌正在无声的滚动画面,在床被上色彩斑斓的移动,静到世界上只有他们两个人。 “要喝水吗。” 月色寥寥里,她的胳膊脱力的滑下去后,他沉热的嘴唇便挨了上来,轻舔后替她做出决定:“喝吧,你嘴唇有点干。” 他的呼吸已然平复,舔舐的动作里带着万分缱绻与疼爱的意味。 虽然她不愿意这么想,但总觉得这个动作像做后标记。 “....想喝。” 她点了下头,体力已经不太够了,也确实需要水分。 潮红一片的皮肤,像将春日所有侬酽的春花都调色到她的身上一般。 周禀山在落地窗外的灯光映射下沉沉的望着她,又抵着她亲了好一会儿才起身。 他还没完全下去,滑脱的时候带起酥痒的余感,她怔了一下,随后迅速侧身蜷住自己,将热红的脸埋进被子里。 周禀山察觉她后知后觉的可爱反应,低笑一声,取下来打结丢入垃圾桶,然后随意披了件浴袍出卧室。 听见渐远的脚步声,她才微微把热红的脸抬出来,移开腰下那片新添的湿凉。 周禀山回屋前特意留了厨房的灯,也加热了水,只不过两个小时过去,热水变成了温水,正好能喝。 接了一杯端进去,她还闷在被子里,看到他进来,露出的半双眼睛又缩回去。* 像只猫。 周禀山压着笑走过去,将水杯放在床头柜,在床边坐了一会儿,见她还是装木头,这才附在她耳边低声:“做完了你开始害羞了?是谁刚才吸着不放的?” 温热的呼吸铺洒上来,耳廓瞬间升起一阵痒。 被说中了,她羞恼的伸手去抓,却被他笑着抓住手腕,带着一点点掀开被子,半强硬半哄往他怀里捞:“乖,先喝水,你刚才流失水分太多了。” 林幼辛不知道他怎么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说出这些话的,但她现在顾不得了,衣不蔽体的羞耻之心让她努力的将自己往被子里缩。 “痛不痛?”他默了一瞬,问出这个问题。 “....一开始有点,现在好多了。” 开头确实难,但渐入佳境后的感觉,就好像漂浮在夏天的蓝色海水里,身体随着海浪上下沉浮,激烈也好,轻缓也罢,整个人都飘飘然。 是舒服的。 周禀山视线凝了她几秒。 “你先去给我取件衣服....”她抓住他的胳膊,撒娇的轻晃。 这个动作让某人很受用,但却一本正经的看她,“为什么?” 那双含笑的眼睛里好像在说,哪里没看过? 林幼辛脸颊骤红,眼睛里也瞬间蒙上一层热雾,攥拳锤在他身上,娇嗔:“周禀山!” 他笑着抓住她的手,送去嘴边亲一口,忍了忍,还是顺着手腕亲上去,声音逐渐低哑:“不穿了好不好,我想看,很美。” 周禀山承认自己有点压抑不住的恶趣味,普通男人的糟粕和劣根性他也有,刚才怕弄伤她一直收着力道,但现在着实一阵一阵的心痒。 被欺负的人瞬间睁大美眸:“你真变态!” 虽然之前就有一点,怎么现在越来越过分了! 他笑一声,重新压下来,“那没办法,你得和我过一辈子。幼辛,我们说好的,我也只对你这样。” “谁和你说好....唔....” 唇舌再次被堵住,卧室里的气温再次升高。 她被亲的迷迷糊糊,说一半的话被他强制截停。取进来的那杯水也被他以哺喂的方式渡进来,而她彻底被剥夺了自力更生之力。 很快,耳边传来包装再次被撕开的声音,被他按在自己腿上填的时候,她听见他声音低哑的叮嘱,不舒服就咬我,我会停,说着把手递给她。 “嗯...” 周禀山粗沉着呼吸去亲她眼睛:“真乖。” “周禀山,你会爱我一辈子吗?” 扶住他肩膀的那一刻,她没想到自己会问这么愚蠢的问题,但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不相信,但就是很想问。 “一定。” 好在他的回答像发誓般笃定。 她顿了下,仿佛下定某种决心:“好。” 后面的节奏只会比第一次更疯狂。世界颠倒昏沉,万物寂静,最后只留密密匝匝的润宜水泽之声...... 这次已经是极限,几乎是结束的那一刻,林幼辛就昏睡了过去,除了被他强行喂了些水,连洗浴都是他代劳。 仔细洗好后将人抱去客卧,他折返回卧室处理善后工作,途径客厅时看了眼时间,快早上五点了。 脚步微顿,轻咳一声。 有点过分了。 而面对主卧床上的水泽,“过分”这个词则再一次被具像化了。 昨晚的一切都太美妙了,甚至在无边无际的贴近与沉浮里,他的心里曾数次升起一种错觉,就好像他们一直在相爱,今日种种,无非是情到深处。 幼辛爱他,也只爱过他。 只是这种巨大的喜悦曾在这个过程中不断的刺激脑神经,迫使记忆回溯。 让他很难不想起六年前,幼辛二十岁,刚从美国回来过暑假那天。 迦南公馆的泳池,她穿着红色波点的泳衣,在夏日午后的粼粼波光里游动,像一尾柔软而夺目的红鲤鱼。 当时他回西城看望周载年,顺路拜访林介平,知晓她从美国回来,以参观为由,在迦南公馆逗留许久。 那天曲静潼也在,裹着一块披肩坐在泳池边的白色长椅上,与她闲聊—— “话说梁霄树要过生日了吧,你今年打算怎么给他庆祝?” 那个名字叫他轻而易举的顿住脚,像在地上生了根般的动不了。 林幼辛游完一圈,撑着泳池边缘从水里涌出来,脸上挂着湿漉漉又亮晶晶的笑意。 “除了惯例有的那些....就还有....第一次!我已经到法定了,你说好吗姐姐!我好紧张啊!” 接受过西海岸自由奔放教育的人对性从不会含蓄,没有人会觉得她低俗,只会从她的兴奋和欣喜中为她开心。 因为她要和喜欢的人去做一件理所应当的事。 那个夏日午后,整个泳池边都充斥着姐妹俩嬉闹的讨论声,热烈又大胆。 而他心情灰败,在一扇屏风后面沉默驻足许久,最后连怎么回的家都不知道。 他从来都没有资格。 不论是十八岁的林幼辛,还是二十岁的林幼辛,都不曾记得他。 她的生活被另一个人牢牢占据,再挤不进去任何。 而命运的礼物竟然就这样降临了。 即便只降临了一半,又怎么不能说是一种幸运呢? 比起那些将宝贝送到手上都抓不住的蠢货,他如今能留在幼辛身边,和她结婚,又怎么不算真正的天有道。 回到客卧,掀开被子将人紧紧搂紧怀里,在她额头落下一吻:“我爱你,幼辛。” 累极的两个人沉沉睡去,房间昏暗,唯有客厅茶几桌上,不知道谁的手机亮了一瞬,上面弹出一则娱乐新闻—— #电影明星梁霄树分手后首现身,不日后或为新电影回故乡西城采风# 第37章 林幼辛有想过,这种事情结束后的第二天清晨应该是什么样子。 今天是周六,他们都不需要上班,她的丈夫应该会躺在她旁边,一起迎接清晨的阳光。 要么睡意沉沉,给她展示一张沉肃的侧脸,要么先她一步醒来,含情脉脉唇带笑意的注视着她。 但是都没有。 她身边空无一人。 甚至连环境都有一点点的陌生,空间要比主卧小一点,黛绿色的南洋风墙壁,黑色的丝绸床品,白色的薄纱朦朦胧胧的罩住窗户,辨不分明辰光。 她稍微有点空落落的感觉。 屋外传来一阵吹风机的声音,很轻,隔着两道门,她就是被这道声音吵醒的。 是去洗澡了吗? 她疑惑,然后手在被子里游走一瞬。 是干燥清爽的。 应该是他帮忙清理过,但触手可及的裸肤又昭然,他没有给她穿衣服。 太可恶了。 她忍不住攥拳。 昨夜的一幕幕已经不堪回想,唯一残存的记忆就是她跨坐在他腿上,被按的很下,一开始还拿被子裹着,等到后面温度蒸腾汗液析出,两人就再次回到了原始袒露的状态,小腹绷紧后仰后包裹出了陌生诡异的形状,她害怕到哭泣,眼泪不停的流.....再最后就是意识混沌着被喂了一杯水,紧接着她就醒来了。 第55章 说起水,她又有点口渴了。 口渴也是她醒来的原因之一。 周禀山事事妥帖,床头早摆好了一杯水,她用指背去碰,还是温的。 就是距离稍微有点远,她伸手去探,牵动到的两条腿像分了家似的难受。 好不容易拿到水杯,旁边的球形摆件不小心被她打到,滚落到地板上,发出连续的“咚咚咚”声。 吹风机的声音立刻停了。 紧接着就是一道略有快速的脚步声传来,她连水都顾不得喝,直接胳膊一缩,整个人埋回被子里。 房间门把手被轻轻拧开,旁边的床榻下陷,有人从身后靠过来,带着清爽的须后水味道。 “醒了?” 温沉沉的声音落在耳边,正经时刻好像要比混乱时刻的声音更具一点蛊惑感,落下来酥酥麻麻的痒。 她克制不住的轻颤一下,然后闭着眼睛,咕哝一声扭脸躲避,假装还没睡醒。 周禀山忍不住笑,还以为多厉害,结果真刀真枪后一次比一次害羞。 低头亲亲她脸颊,“肚子饿不饿,吃点东西?” 这一晚似乎很短,在重点环节做留存的记忆片段里,只有几幕过分面红耳赤的画面,于是也给了她一种错觉,只是几个小时而已。 但现在经他提醒,她觉得自己饿的有些过分了。 “现在几点了?” “下午四点。” 下午? 四点? 她不由的睁大眼,像受惊的小猫,“怎么会这么晚?” “因为结束的时候就快凌晨五点钟,你体力消耗很多。” 周禀山醒的也不算早,快十点钟才醒,还是被客厅的电话吵醒的。 周载年少见的给他打电话,说快过小年了,他俩什么时候有时间,约着林介平一起吃个饭,顺便商量婚礼事宜。 他应了两声,说和幼辛商量后再做决定。 周载年叹气,语气里不少担忧:“夜长梦多啊禀山,你要是真心喜欢幼辛,婚礼就尽早办,等一两年生下一儿半女来,你们的婚姻也就稳固了。” 周禀山不太清楚周载年的担忧从何而来,但不想在这个特殊的早晨产生任何的不愉快,加之手机很快没电,于是草草应声,便挂了电话。 再返回客卧,她还在睡。 他已无睡意,只静静的躺在旁边看她,看她两条手臂轻轻搭在枕头上清浅的呼吸,舒展的秀眉之下,眼皮有些轻微的肿,书的很沉。 察觉再看下去又会升起一些歹念,于是他轻手轻脚的离开了房间,做了三菜一汤以让自己冷静。 只不过做好饭是一点半,而她真正醒来却还要在两个半小时以后。 是他太过了。 “太过了。” 她小声说,声音闷闷的,两条腿的不适从被子下面传来。 虽然昨天她也说了很多次要,但他怎么能一点都不松油门呢,最后那些抛弄的画面,她简直不敢回想。 他又刷新了她对他的认知。 这个人真的很疯。 “对不起。”周禀山毫不犹豫的道歉,然后顿了顿,“太舒服了,一时没控制住,我下次一定注意。” 林幼辛瞬间语塞的看向他:“结婚前你不是这样的....” 甚至一周前都不是这样的。 她有点害怕的往里撤撤,“离你远一点,好变态。你一直都是这种人设吗?” 周禀山忍不住笑:“我只对你是。” “......” 简单洗漱后出去吃饭,稍微起床活动了一下,两条腿的酸控好了许多。 她想应该和自己演话剧动不动就跑跳健身有关,身体恢复的还行。 吃过饭周禀山说自己要出门修手机,手机进水了,要她自己在家里待一会儿。 “进水?” 怪不得她醒来时听到吹风机的声音。 “怎么好好的忽然进水了?” 说起这件事周禀山神色有些晦暗。 上午和周载年通话后手机就已经快没电了,刚才想起来拿着去主卧充电的时候打翻了昨晚没喝完的水,进水后充不进去电,他只能去吹,结果吹了半天也不见好。 “....打翻了水?” “嗯,一会儿我出门找人修一下。” 他收拾两人的碗,声音有点低沉,似乎很因为手机的事情影响心情。 林幼辛纳闷的看他一眼,心觉他似乎不是那种单纯坏掉手机就会这么低落的人。 可能里面有重要资料吧,她不再多问。 周禀山动作很快,收拾完碗筷就要出门,走前又问她带什么零食回来。 林幼辛靠在床边看书,低头就能看见他撑在自己腿侧的手,修长干净,和他这个人一样。 心里忽然一动,于是默默放下书,垂头抓住他两根手指,也不说话,就这么攥着。 卧室里渐渐弥漫出一点点缱绻的味道。 “怎么了?”他也放轻声音,用另一只手的指背摸摸她的脸颊。 林幼辛很慢的摇了下头,随后闷闷缓缓的靠过来,将额头抵在他的半面肩膀。 她不是很喜欢在傍晚的时候一个人呆在家里。 周禀山在她靠过来的那瞬间心跳狠狠一跳,下意识屏住呼吸。 比之前一晚疯狂的肉-体占有,此刻她的依恋状态更让他心动。 他整个人就像浸泡在春天里一样。 “不想我走?”他喉咙都在发紧。 “嗯...你带我一起....” “可是你身体还不舒服。” 她又不说话了。 只是轻轻转着头在他肩颈处蹭着。 酥酥麻麻的,像猫咪撒娇。 “带我去嘛...” 周禀山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走吧,穿衣服。” 修手机店在西城一中附近,很不显眼的小门帘,被周围一群文具店和研究小卖部包围着,有点脏的蓝底白字牌子上写了“速达手机专营店”几个大字。 林幼辛下车的时候有些迟疑。 迟疑周禀山竟然真的会来修手机,也迟疑他竟然找了这么一家店。 傍晚时分天色擦黑,那店里没什么人,只有一个穿黑色秋衣的胖大哥一边嗦粉一边看手机,眉目很凶,看样子像态度不好的社会大哥。 “我新给你买一支吧。”她皱着眉打量了一下,“靠谱吗?” 出门比较急,她没有化妆,身上是一件秀场新款的披风大衣,黑色修身牛仔裤,头上斜带着一顶画家帽,再配上高挑的个子,色彩单一却很时尚,与周围街景格格不入。 周禀山知道她从没来过这种地方,笑着拥住她:“靠谱,我认识,进来吧。” 推开玻璃门,王速达看见周禀山的时候先是很高兴的放下粉喊了一声“周医生”,随后看见他揽着的年轻女人,又毫不掩饰的“嚯”了一大声。 周禀山与他打了声招呼,又给他介绍:“速达,这是我太太,姓林。” “幼辛,这是我之前在京北看诊过的患者家属,王速达,这里就是他开的手机专卖店。” “你好,速达。”林幼辛冲他笑笑。 “你好你好,林小姐,坐,坐吧。” 王速达见了林幼辛又高兴又稀罕,连忙搬出两个塑料凳子来。 林幼辛正要坐,周禀山拦了下:“速达,有软垫子吗,她今天身体不太舒服。” “有有有,我这就去取。” 林幼辛有一瞬间的尴尬。 软垫子取出来,周禀山给她铺好,看着她坐下才把手机递过去,“手机进水了,你看能不能修。” “成,你给我吧,我拆开看看。” 因为他们临时来,王速达的粉儿没嗦完就开始干活,林幼辛有点看不下去,提醒:“要不你先吃饭,我们不着急的。” “没事没事,马上就好,不复杂。” 王速达还是第一次见林幼辛,很稀罕的频频打量:“周医生,去年夏天我带我老娘去看病,您还没有的女朋友,这到冬天就有太太了,您真厉害!” 周禀山轻咳:“都是缘分。” “是啊,还真是缘分。头几个月听说您调来西城,我们病友群里都可高兴了,心想您怎么好好的放着京北总医院不待跑来西城了,现在我知道了,原来是娶媳妇儿来了。” 林幼辛被臊的一脸红:“可不是因为我,您先后关系搞反了。” 王速达“啊”了一声,以为自己说错话,可看见周禀山丝毫没有反驳的意思,他又笑着不说话了。 得,这是害羞呢。 王速达技术很好,动作也利索,没几下手机就重新开机了,递回来的时候还揶揄:“您那手是出了名的稳,怎么好好的掉水里了?” 周禀山神色一黯,想起早晨手机里弹出来的那条回归主题的娱乐新闻,心情再次沉重。 手稳心不稳也没法子。 “速达,多少钱?”他接回手机,笑了笑没应声,将情绪压回心底。 第56章 “害,您和我还提什么钱啊,就这样吧。” 王速达大手一挥,乐呵呵的挠头,摆明态度坚决不要。 “两码事,我给你母亲看病是我该做的,你开店赚钱是你应得的。” “哎呦周医生真不用,我知道你过来是为了照顾我生意,我心领了,但我真不能收你钱。” “速达....” 【支付宝到账一千元】 正焦灼着,一道支付宝专属机械女声从柜台方向传出。 两人回头,林幼辛淡定的收起手机:“我已经替他付了,你就收了吧。” 说着又有点委屈且不耐烦的看向周禀山,变了张脸:“你还要磨蹭多久,我不舒服啦。” 她尾音压的很小声,像小时候嫌大人串门串个没完的小孩。 周禀山哭笑不得,忙过去牵她,“走,现在就走。” 一千块钱修一次手机太多了,王速达还没缓过劲儿来,忙要拦:“周医生周太太,这太多了,给我一百就行....” “没事没事,你收着吧。” 林幼辛不在乎那点钱,也想快点走让人家吃饭,拉着周禀山就上车,只留下王速达在门口目送他们。 上了车,王速达在后面看,周禀山还没从她撒金币解决问题的可爱行为里停下笑来。 “你老那样笑什么!我给你花钱你不高兴?” “你给我花钱我为什么不高兴?”周禀山奇怪她的脑回路,“我都笑了。” 林幼辛抱着胳膊睨他:“笑的很奇怪,不像好人。” “那要怎么笑,你教我,你笑的好看。” 林幼辛立刻呲开大牙笑了一个,“学吧,我这样笑。” 周禀山立刻不笑了。 他做不到。 活了三十一年从没做过这个表情。 “哼。” 林幼辛傲娇的扬了扬下巴。 车开到半路,两人聊起王速达母亲的病。 “甲状腺癌,不严重,但老人没有社保,又辗转去京北看病,吃住车费都花了不少钱。当时我帮他申请过补助,祖籍又都是西城,一来二去就熟悉了。” “没有社保,就没办法报销住院费用?” “对,而且速达还有一个瘫痪在床的父亲,一个刚考上大学的妹妹,家里全靠他赚钱,所以能帮就帮一点吧。” 怪不得,他要从市中心的南崇府绕远路来这样一个小店修手机,是想照顾他生意。 “那我刚才那样给他钱是不是不好?会不会伤他自尊心?” 一些似曾相识的感觉开始攻击她,她甚至有点害怕了,怕自己又被讨厌。 周禀山看她一眼,语气认真:“不会,真正贫穷的人不会介意这些,自尊心不会比活下去更重要。” “可是.....” 周禀山隐约能猜到一些,但此时并不好说破。 “别自责幼辛,任何人的自尊心都是他自己的课题,如果他做不到主客分离,反而将暴力施加于你,无论如何都是他的错。” 顿了顿,他又补充:“你很善良,也很会爱人。” 车厢安静,显得他的声音格外清晰。林幼辛有短暂的失神,胸腔里似有一些东西在隐秘的瓦解,那些被压抑的酸楚一丝丝的泄露出来。 这些话不是没有人说过,静潼说过,爷爷说过,但他们的立场似乎都不那么客观,因为最后总要加一句:是他不识好歹,是你辨人不清,又或者说,阶级差距历来如此,不是你能改变的。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她总是会在意和恐惧,甚至责备自己。 这段关系的搞砸是因为她处理不当吗? 但是今天周禀山说了一个关于自尊心的客观事实。 他的自尊心是他的课题,与任何人都无关,也与她无关。 她好像得到了一点解救。 车子很快回到南崇府,林幼辛情绪稍稳,但还有点沉闷,嘟囔着说想吃糖,周禀山便去便利店买。 回来的时候袋子里鼓囊囊的一大堆。 “挑吧,想吃那种。”他把袋子递给她。 林幼辛在里面翻,拿奶糖的时候看到几只彩色小盒子,手一顿,偏头看过去。 周禀山放一起就没避讳她,轻咳:“有备无患。” 她眨眨眼,没说话。 车子驶进自家地库,停好车,她已经吃了两块,问他要不要。 “抱歉幼辛,我不爱吃甜的。” “我喂你你也不吃?” 周禀山顿了下,“...除了奶糖。” 哦,他乳糖不耐受。 林幼辛笑了声,拆开一颗水果糖,听到塑料纸被剥开的声音,周禀山刚要侧头,她已经解开安全带,轻巧的跨坐在他腿上。 糖被她咬在齿间,冲他挑眉。 昏暗车厢里,她比塞壬海妖都勾人。 周禀山喉咙收紧:“幼辛,别闹,你还不舒服....” 她直接低头亲住他的唇。 水果硬糖在唇齿间流转,甜腻生津,发出铃铃的声响。 她声音也像妖精一样,魅惑无比:“可我想亲你,忍不住了,昨天还说爱我,今天就不能亲了吗?” 周禀山哑口无言。 事后害羞归害羞,可她要是主动起来,他毫无招架之力。 很快,一颗糖在两个人嘴里化掉,走向也不止亲吻。 她伸手剥下自己的大衣帽子,然后又着急的去解他的扣子,由上到下,每一个都解开。 拉开拉锁的时候,周禀山忽然拦住她的手,气息混乱,“不行,你还不舒服,而且这还是车库。” 她眸中唇色皆水光潋滟,急切的挨着他的脖子:“我好多了,而且车库门可以关。” 说着不知道她在手机上操作了什么,电动卷帘门就这样放了下来。 阅读灯没开,一切都在暗夜进行,手被她移开,摸到的瞬间,周禀山呼吸骤沉,握着她腰的手收紧,最后叩问:“你现在究竟什么状况,还肿吗?” “....不肿了。我好想要你。哥哥,帮我一下....” 她只有在这种时候才叫哥哥。 周禀山未及反应,还在纠结要不要去副驾袋子里取东西,她已经叛逆大胆的握住坐了下去。 第38章 那种毫无阻隔的相触让他头皮一麻。 没想到她这么大胆。 啪的一声,阅读灯被果断打开,一切一览无遗。 林幼辛也少见的看到了周禀山晦沉隐怒的面容。 他那张脸什么都没说却又像什么都说了,于是她有点心虚的偏开脸,伸手拽住他一颗扣子,无措的抠着。 后面的事宜由他接管。 不出意外的被提起来,他先抽了几张干净的纸巾垫在膝头把她放过去,又去拆酒精湿巾和铝箔包装,都准备好了才肯接续原来的节奏。 “幼辛,你真的太不乖了。”他气息虽然不稳,但声音很是冷沉。 这是她第二次听到这句话了。 而上一次听到这句话后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这话说的好像每次都是她享受似的,他没爽到吗? 她恼羞成怒且不甘示弱的看回去:“不喜欢吗?有本事你别硬。” 周禀山被她说中,不由得气笑了,用力掌住她的后颈按向自己,在她唇上咬了一口。 “是,我喜欢,没有男人不喜欢。但你怎么办?幼辛,万一你怀孕,留或不留受伤的都是你。” “我生理期一直很准,再过两天就到了,从来没错过。” 她自知理亏,却依旧几分倔的偏开头,嘴硬:“今天是安全期。” “没有绝对安全期。”周禀山声音陡然严肃,强势掌住她的脸转回来,“你想要,我可以去结扎,但你不能胡来。幼辛,你受伤我真的会心疼,不要伤害自己,好吗?” 比身体更滚烫的是他最后那句话。 她愕然的看着他,心里忽有五味杂陈之感。 “......知道了。” 后面的过程两人都很默契的保持沉默,更多是无声的冲撞与隐秘粘稠的水声,以及偶尔压抑不住的、外露出来的一两声吟哦与低-喘。 顾及着地点,周禀山伸手捂住了她的嘴,两只细腕被反剪腰后,就这样以引颈就戮的姿势结束了最后一刻。 仰靠在方向盘上休息的时候,身体还有轻微的颤抖,耳边是他窸窣收拾的动静。 “抱歉,我刚才情绪有点....不稳定。” 她沉默片刻后做出隐晦自白。 刚才在路上,周禀山关于“自尊心”的发言让她得到了一点点解救,就像一场失败的大考在经年之后被人翻出来宽慰: 失败不是你的错,因为卷子本来就是错的,千万不要责备自己。 那种心头骤然一松的感觉,让她很想放纵。 之前的放纵靠香烟酒水和蹦不完的迪,而现在周禀山要比它们都更具有“放纵”的诱惑力。 很奇怪,她也不知道这种吸引力从何而来。 而且难道她不知道没有绝对安全期吗? 第57章 她知道的。 这是她十四岁上性-教育课就知道的基本常识。 只不过她潜意识觉得,如果对象是周禀山的话,那这种“放纵”似乎就有了“安全范围”。 事实上他也确实没有让她有事。 周禀山因为她的话,打结的动作略微停顿。 他其实有预感,刚才在车上那个关于“自尊心”的话题,他就隐约猜到一些。 结婚前周载年提醒过他,言语间虽然没有说他们的分手原因,但基本都能猜到,是经济不匹配造成的问题。 这种让有情人分离的“现实不可抗力”,必然会加深所谓“白月光”的浪漫色彩。 他一直都认可并接受这个结果,也理解幼辛的念念不忘。 但在故事的反面,人性的幽微里,念念不忘的可能不只有曾经爱情的甜蜜,还有走不出的痛苦、想不明白的自责与反反复复的自我折磨。 而她十岁之后得到的安全感那么稀薄,心软又烂好人,比起去苛责那个爱了八年的人抽身时太过绝情,她一定会选择将一切都怪罪到自己身上。 周禀山因为她的这句“抱歉”心疼到如刀绞。 “不许抱歉,幼辛,你什么都没做错。” 几乎是丢了东西的下一秒,周禀山立刻伸手抱住她,语气正色:“你也永远不必和我说抱歉。” 她一定反复怀疑过,是不是自己不够好,是不是自己不值得被爱,才会造成这样的结果。 这些感受他全都有过,所以太能感同身受。 车箱里还残留着情-事结束后的味道,他们甚至没有穿戴整齐。 林幼辛被紧紧抱着,脸埋在他胸口,忽然就有点想哭了。 他真的....太好了。 / 回了家,林幼辛的情绪还有些低落,洗澡后裹进被子里一言不发。 周禀山拿着一杯水进来,拍拍她,“喝点水再睡。” 他身上还有刚沐浴过的湿漉水汽,淡淡的佛手柑的味道,清香宜人。 林幼辛睁开眼,单手撑起,接过水杯咕嘟咕嘟几口喝完递还给他,又要一头栽回去,被周禀山拦住,搂进怀里。 “觉得自己有些糟糕?”他问。 林幼辛顿了顿,嗓子像哽住一般,过了好久才“嗯”了一声。 “我觉得对你很抱歉。” 没清理干净就迈进下一段,这本来就对周禀山不公平,她不想周禀山总是来处理她头次恋爱引起的情绪问题,这会让她觉得自己是个很烂的人。 “没关系,幼辛。”周禀山无奈笑笑,“结婚前我和你说过,忘不掉没关系,我们有一辈子的时间,不差这几年。现在不过是一些失恋后遗症而已,我愿意陪你一起走,你不必觉得抱歉。” 像被宽厚又温暖的大海所包围,海水的蔓延的无边无际,好像能容纳她心里所有的沙石。 林幼辛抬起头,眼中交织着浓重的愧疚和困惑茫然,“周禀山,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才不到两个月,他对自己好的似乎有些过分了。 周禀山沉默片刻,深呼吸后:“我对你的心意,你看不出来吗?” 空气凝结了一瞬。 四目相对里,他掌住她几分发懵的脸,像对待一块易碎珍宝般,声音放轻,“我喜欢你,从第一次见面就喜欢。” 原以为她昨天没听见那句话,但看她现在的反应显然不是,她听到了,却不怎么相信。 也是,那种时候说的话很难被相信。 但没关系,他可以反复表达。 林幼辛被惊的睁大眼。 比起那句做-爱上头时的“我爱你”,这句告白的冲击力似乎要更强一些。 第一次见面,是他给她买打火机那天吗? “你....” 一见钟情? 他将她的惊愕尽收眼底,与上次一样,他没打算解释什么。 互诉衷肠不是他的风格,不论这个“第一次”是几个月前,还是八年前,他都不想赘述。 “幼辛,试着喜欢我好不好。”他与她对视,眼神沉热,“如果你实在觉得抱歉的话,就用这个来换。” 如果觉得抱歉的话,就用这个来换。 像被抽干了身体里的所有氧气,她沉默的望着他。 某个瞬间,她想起他为了哄自己开心,抱着她滑了三次雪,最后胳膊都在抖、想起他每夜照顾崴脚的自己,上班回来还要承担家务、想起自己扁桃体发炎他安排病房,每天穿梭好几栋楼宇帮她打饭、想起领证那一周他在医院加班也要回来给她带早餐、想起她心情不好时的糖果,还有第一次见面时的粉色打火机...... 更不必提那些日常细节里的无微不至,及时供给的情绪*价值。 “周禀山,我...”她抵在他肩上掉眼泪,心里有点难言的梗塞。 她也很想给他回应,可是..... “我知道。”他低头,去吻掉她的眼泪,一下又一下,“我都知道,幼辛,我们慢慢来。” 眼泪像调味佐料,在整场烈火的灼烧里滋生出最上等的情-欲味道,亲吻慢慢不止于此,被子拉开,他们再一次倒进去。 / 深情告白的结果就是他们周末两天几乎都在床上度过,如果不是周一还要上班,这个时间大概还会拉长。 这种时候他俩的身体素质高下立见。 周一早上出门的时候,周禀山要比以往任何一个周一都神采奕奕。 反观林幼辛,身体都快被撞散架了,上午排练全程靠毅力坚持,呵欠连天。 “你昨天晚上做贼了?” 午饭时候徐澄宁给她递来一杯咖啡。 她心虚的移开眼,接过,入手发冰,犹豫一瞬后又退回去:“有热的吗?我生理期。” 今早出门前她有点肚子疼,周禀山特意提醒过她,不要吃生冷和辛辣。 徐澄宁神色诡异的看向她:“你可是美本辣妹诶,以前生理期再疼也没忌过这些。今儿怎么了?” 林幼辛轻咳,伸手推远点:“养生,给我杯热的,谢谢。” 她虽然暂时分不清,自己对周禀山的感情是依赖还是也有一点喜欢,也没想好是否要再走入一段新感情,但她实在不愿意他为自己担心。 如果她生理期难受,估计他又要忙前忙后了。 徐澄宁狐疑的看她一眼。 虽然是冬天,但排练室很热,大家一般都是t恤短袖,可林幼辛今天却破天荒的穿了件高领,看起来真的怕冷。 好友重新拎来一杯热的:“诺,苏青河买的,只剩这杯是热的了,凑乎喝吧。” 林幼辛接过,杯身上印着梁霄树的照片,又是他代言的那个牌子。 她神色无波的插管喝一口,点评:“味道还行。” “苏青河今天又没来?” 她上午来排练的时候又没看见苏青河,上次已经发小作文骂过了,每次都发怪没意思的,于是全程和c卡排完的戏。 徐澄宁脸色也不好看:“没来,老顾也不打算长用他了,之后让他来走一场首演,打打名气就算了。” 这个决定在林幼辛意料之中,顾津平对作品要求高,像苏青河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缺席,实在没有契约精神,顾津平能忍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了。 “所以他究竟在忙什么?”林幼辛蹙眉,“谈电影项目?” 直播都做了,这样临场毁约对他前途是百害而无一利,她不是很理解。 徐澄宁似有些犹豫的看向她,不知该不该告诉她:“你没看热搜吗?” “什么热搜?”她茫然,“我断网很久了。” 手边几张剧本的散页被风吹下桌子,她躬身去捡,后颈衣领微微下抽,徐澄宁瞬间看见那里几处明显的红痕。 她眼疾手快的勾住好友衣领下拉,看到后震惊的张大嘴。 幼辛的背上....好多吻痕....甚至蔓延到了前胸。 林幼辛被徐澄宁一个从后卡脖差点没出上气,无语的推开她的手,“你干什么呀!” “.....你干什么呀!” 徐澄宁瞬间将梁霄树要回西城和苏青河拍电影的事情抛去脑后,一脸兴奋的凑过去,“做了???” 听到后面两个字,林幼辛这才意识到她刚才在看什么,脸一红,“嗯....” “靠!那天晚上回去?” “嗯...” “感觉怎么样?” 难道还要交流经验吗??? 林幼辛觉得有些尴尬,僵着手指:“挺好。” 说着又补充的更精准一些:“很久。” 徐澄宁立刻发出啧啧声,没再继续问,“滑雪的时候就看出来了,这人体力不是一般的好,腰腹臀腿的爆发力也强。” “同是老公三十多,咱姐就....唉。” 怎么还横向对比呢? 林幼辛发窘捂脸:“....你给她推一下老中医吧。” 她怕是用不上了,就算要用,看医生的也是她。 第58章 贯穿伤。 林幼辛在徐澄宁那儿吃完午饭休息了会儿,就准备下楼排练,走前还回了微信,徐澄宁余光瞥了眼,是在报备自己中午吃了什么。 z:[没喝凉的吧?你不舒服,要听话。] 有心:[没喝!小宁给我冰咖啡,我换成热的了!] z:[真乖。] 徐澄宁就这样看着好友,因为“真乖”两个字在转椅上红着脸左右扭动了两下,动作像害羞的小女孩。 徐澄宁没眼看的转过身拿起手机。 林幼辛看不见自己的动作表情,还以为自己把那股无名的雀跃掩饰的很好,抓着手机起身:“我走啦小宁~” 徐澄宁无语的看她一眼。 得,她姐妹声音里都有波浪号了。 徐澄宁敷衍的和她摆摆手,“拜。” 待林幼辛关上门,徐澄宁才缓缓沉出口气。 她了解好友,和梁霄树分手之后对感情一直有点回避,能到这种程度,看来真的很有戏。 既然如此,那人已经回来西城的消息也不用告诉她了。 即便澄清了和珠宝商女儿的官宣只是公司炒作又有什么用? 反正他和幼辛也不会有什么交集了。 第39章 时至小年,周载年早早邀约两家人一起吃饭。 周汝乘一家已经回了京北,说是静水想孩子了,要回去的看看。得知他们不来,林幼辛当即松了一大口气。 有些话说是那么说,可不管周禀山态度如何,周汝乘于她而言始终是长辈,她上次去周载年那儿吃饭硬着头皮没有改口,只喊“周伯伯”,周汝乘黑了好几次脸。 如今他们不在,她也能痛快点。 收到林介平催她早点去周载年家过小年的微信后,她先给周禀山发了条消息。 有心:[我直接从工作室去迦南,可能会有点晚,你今晚还加班吗?] 因为a卡苏青河的长期缺席,顾津平找了新演员来演“道士”。 对方是一位十分出色的话剧前辈,能力很硬,林幼辛和他搭档几场下来,可以说演的酣畅淋漓。 她很久没有遇到如此有经验的演员,所有情绪都被调动到了最高值。 只不过廖平明天要飞南方陪妻子过南小年,压缩了明天的排练时间,所以今天话剧团所有人的排练时间会相应的延长,她早走不了,甚至要晚一点才能过去。 但是迟到让长辈等她的话,好像不好。 周禀山明白她的意思,很快回复:[几点?我比你更晚。] 林幼辛笑:[你都不知道我几点结束,你就比我更晚了?] 周禀山也察觉自己的话有漏洞,不再狡辩:[安心排练,我和爷爷们说。] [小心被骂!] [总比骂你让我好受。] 笨蛋。 林幼辛笑着收起手机。 一回头,看见施陈和蓝烟站在她身后。 施陈在组里偏硬汉类型,整个人练的很壮,黑t黑裤站在阴影里,看着她的表情很复杂。 她被吓了一跳,捂着心口,“...施陈,烟姐,有事吗?” 这个时间只有a组演员在排练,b组早散了,她完全没想到施陈和蓝烟会在这里。 “林幼辛,你真谈恋爱了?” 施陈冷着脸先开口问。 旁边的蓝烟见状拉了他一把,示意他语气好点。 因为和梁霄树分手,连带着他那头的朋友,她也很少接触。再加上她和施陈蓝烟也不在一个组,能说话的几率更小,完全不清楚他为什么会这样问。 她皱眉,“是又怎么样,你有什么指教。” 施陈重重沉出一口气,脸上表情更难看,刚要说话,蓝烟立刻将他拉去身后,温声:“没有,我们哪敢对你有指教,就是关心你,大家毕竟是朋友。” 林幼辛被这个“哪敢”刺的一声轻笑。 她想起前两年在沪市的时候,话剧演员收入少,她经常拿钱帮施陈和蓝烟交房租,施陈自尊心强不肯要,蓝烟扛不住,找她借过几回。 她以为他们是朋友,没想到他们把她当金主。 分手的时候没见来关心,现在谈恋爱了来关心? 人情冷暖她从小见过了,此刻也懒得多说,转身拿起自己的水壶,冷眼:“那你问完了,我可以走了?” 蓝烟沉默,她转身就走。 “幼辛。” 只是临出门时,蓝烟忽然叫住她。 “还有什么事?”林幼辛神色已然不耐烦。 蓝烟顿了顿:“阿树没和别人谈过。珠宝商女儿那事是公司炒作,和他没关系,接吻也是借位的,这些网上都能搜到。你们分手以来,他始终单身。” 林幼辛脚步倏得顿住。 / 周禀山下班时已经接近八点钟,要不是因为今天是小年,翟主任还要再留他一会儿。 “禀山,下周去海城做医学研讨交流的事你最近做好准备啊,作为青年骨干,该冲就得冲。” 两人一起往停车场走的时候,翟主任还在不停的念叨。 “这次参会不仅是对你个人学术能力的提高和深造,还有咱们科室的整体建设,政策规范,分诊优化,都需要你来牵线搭头....” 周禀山听着频频点头,但时不时看一眼手机,收到她已经到了周载年家的消息才应声:“您放心,我会好好准备的。” “你办事我肯定是放心的,就是....” 翟江涛不经意看他一眼,只见他对着手机眉色柔和,话头止住:“禀山?” “主任还有什么事?” 语气听起来略有些不耐烦。 翟江涛无奈笑着指指他手机,“你这是,有人了?” 周禀山没想到这么一下就被翟江涛看出来,也没否认:“嗯。” 翟江涛本是开玩笑,没想到还真炸出来了,当即惊讶:“什么时候的事,怎么也没听你提过?” 周禀山笑笑:“只是登记,还没办婚礼,就先不张扬了。” 婚礼? 翟江涛更惊讶了,他还以为只是谈恋爱,没想到人家闷声干大事,证都打了。 “了不得,不愧是你。”翟江涛愕然的拍着他的肩,忽然又想起了个要紧的问题,着急的问,“对方是西城人吗?” 周禀山笑:“是。她家人都在这里。” 翟江涛立刻送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这样他可不担心周禀山有一天会跑了。 这有了根,跑的了和尚也跑不了庙。 “成,那你快回家吧。”翟江涛笑,也不再废话了,“你说你也是,闷葫芦一个,这么大的事儿早说啊,早说你有老婆,我哪能留你到这个点。” 周禀山无奈轻笑:“是我不好。那我先走了,雪天路滑,您慢些。” “好好,赶快回家吧。” / 林幼辛和三位长辈一直等到快九点钟才听见后院的引擎声。 她以为自己七点半回来已经够晚了,没想到周禀山竟比她晚这么多,她都不敢看周载年的脸色。 “幼辛,平常辛苦你了。”周载年脸黑的锅底一样,“他实在太不像话了。” 林幼辛干笑,忍不住替他说话,“没有,爷爷,他平常不这样,今天肯定是有特殊情况的。” 林介平也在一旁说好话,“是啊,医生哪有不忙的,更别说禀山如此优秀,忙点好,前途光明啊!” 然而周载年脸色依旧暗沉甚至伤感。 周禀山对亲缘的淡薄不是一两天了,要不是他副老骨头还在,只怕他连周这个姓都能不要。 他心里哪有什么家的概念? 眼看气氛越来越僵,林幼辛想说点什么好话缓和一下,便听见门口的敲门声。 “我去开!” 她先保姆一步跑过去。 一推开门,屋外的风雪都卷了进来,一股冷冽的味道充盈鼻尖。 “怎么出来了,不冷?”他没事人一样。 林幼辛皱巴着一张脸看他,语气担忧:“你怎么这么晚,爷爷都生气了!” “不是叫你们先吃吗?” 他脱下大衣外套,刚要挂,身边的人已经接过去,替他挂起来。 “今天小年,总要等你的呀,怎么可能先吃。” 周禀山在她为自己挂衣服的这个画面里定了两秒,扬唇:“你饿肚子了?先吃点,别傻等。” “那是我饿肚子的事儿吗?” 她无语的眯眼看他,随后悄悄趴到他耳边,“我和你说,你完了,周爷爷超生气,虽然我和爷爷已经替你说好话了,但好像不是很管用,自求多福吧。” 她叽里咕噜的说了一长串,可周禀山却只听见一句:我已经替你说好话了。 于是他完全抓错重点的笑:“还替我说话了?” 林幼辛无语:“.....你好像傻了。” 周禀山笑笑没说话。 看他换好拖鞋,林幼辛要往里走,却忽然被身后的人拽了一把,拉进怀里,顺势低头。 第59章 “你干嘛!”她小声轻呼,被惊到的躲他的唇。 “亲一下,一天没见到你了。” 两人力量差距甚大,林幼辛拗不过他,没两下已经被他强势抬起下巴,紧接着唇齿被顶开。 他好像喝了很多茶,口腔里一股清淡的老白茶的味道,因为刚从外面回来,唇舌还有点冷,汲取温度一样,含着她的唇舌不停的吸舔。 他们最近接吻并不少,但每一次接吻她还是会颤栗,轻-喘,抵抗没一会儿就沉沦了,于是此刻伸手环住他的腰,垫脚送上去。 虽然现在还在玄关,但他心里应该有数吧! 她很侥幸的想。 但事实证明他没有,不然身后也不会响起周载年的声音。 “磨磨蹭蹭在做什么,周禀山,你心里还....” 老爷子的声音忽然的出现,又忽然停止,像被什么东西强行截断似的。 然后只见他沉默两秒,拄着拐杖转身,淡定:“老林啊,我们先吃吧,他俩还有点事要办。” 林幼辛在听到周载年声音的那瞬间就已经推开了他,此刻整张脸埋在他心口,不知道该说什么。 静了五秒,她才忍不住声音羞愤:“周禀山!” 周禀山淡定低笑:“在。” “....你干的好事,我一会儿还怎么去吃饭!” 她这辈子都没这么社死过!竟然被爷爷辈的人撞见接吻! 周禀山的心理素质显然比她强多了,此刻一本正经:“正常吃,只要我们不尴尬,他们肯定比我们更尴尬。” “.......” 后来这餐饭是在一种极其古怪的气氛下吃完的。 周载年本来一肚子火要训他,可刚撞见那一幕,又不好意思看两个小辈,只能问些基本的,闲聊过后就留他们在这里住。 林幼辛本来是不愿意的,尴尬,也睡不惯,但林介平都不走,要留下来下棋,他俩走更显的要去做什么似的,便只好住下。 “你今晚去睡那个榻。” 于是她一进门就板着脸发话。 还是住周禀山那间,东西都齐全,周禀山正脱衣服准备洗澡,闻声笑看过来,“还生气?” 林幼辛瞪他一眼,坐在椅子上不说话。 “我错了,下次一定注意观察后放来人,行吗?” 周禀山走过来半蹲,仰面看她。 不过他半蹲在自己面前,虽然是道歉,可眼里的笑意分明没半点道歉的意思。 甚至因为脱掉上衣而裸露的精壮上半身,对她有一丝勾引意味。 林幼辛红着脸偏开头,想了想还是很气,又转回来揪他耳朵,气愤的晃来晃去,“你还敢有下次?” 自从那晚他表白,她对他不自觉的小动作增多,周禀山很受用,任由她拽。 “为什么不敢?”他笑,“我亲我自己的心上人,谁会不同意?” 心上人.... 有人总是格外天赋异禀。 林幼辛瞬间呆愣,有点招架不住这种攻势。 他哪怕说亲自己太太、妻子、老婆,效果都没这么强。 “你...你快去洗澡....” 她扛不住了,低着头去推他,从耳根到脖颈都粉红了一大片,像浓酽的春日桃花。 周禀山低低的笑:“好,我去洗。” 但起身前又去唇上偷一个香,“再亲一下,我总是亲不够你。” 救命.... “你快去!” 他再来留下去,她真的要心跳停止了。 浴室水声响起,林幼辛在椅子上呆坐一会儿,确定他不会再冒出来,才快步跑去窗口,压来一点缝隙降温。 她心跳太快了。 周禀山怎么回事? 表白是他的开关吗? 他哪里像从没谈过恋爱啊。 脸颊生热,要靠寒冷的北风才能降温。 大约平静了十几分钟,体温恢复正常,她才去收拾自己的洗浴用品。 收拾到一半,放在书桌上的正好手机正好震动。 她拿起来一看,是蓝烟,扬起的嘴角慢慢拉平。 烟姐:[图片] 烟姐:[图片] 烟姐:[图片] 烟姐:[幼辛,这些都是佐证,是阿树和施陈的聊天记录。爆出恋情的那一天,阿树其实暗示过施陈,让他和你说是那是假的。但施陈当时因为你给贺兆京开小灶补课的事儿有点意见,所以没说。] 烟姐:[这事儿责任在我们。幼辛,你俩八年不容易,现在他澄清了绯闻,你看你们....] 林幼辛看的眉头直皱。 她下午在工作室的时候就已经和他们说清楚了。 虽然乍一听到这个消息她有点发懵,还愣了几秒。但不管这事是真是假,她已经言明,她和梁霄树已经结束了。她实在想不通,蓝烟和施陈这时候跳出来做什么。 莫名其妙。 她懒得回复,直接甩去一边不管。 周禀山出来的时候她刚收拾好,擦肩而过时周禀山见她没拿卫生巾,挑眉,“结束了?” 不晓得他又憋什么坏,她严词拒绝:“结束也不行,这是你爷爷家!” 周禀山笑:“你能忍住就行。” “.....?” 林幼辛恨不得咬他一口,没说话,气鼓鼓去浴室。 门“砰”的一声被关上,周禀山笑着摇了摇头,心里难得有种格外幸福的感觉,仿佛绝境偷生般。 他甚至想,幼辛不喜欢他好像也没什么,这样就足够了,只得到这一点点,也够他过一辈子了,那些不平衡的余量,他可以想办法补足。 等待的时间里,他回复医院行政几个问题,包括下周出发的时间、住宿安排等等。 要出差一周这件事,他刚才在饭桌上提了一嘴,当时还特意去看了林幼辛的表情,这家伙只顾着埋头吃饭,一点不舍的意思都没有。 他不由得苦笑,算了,慢慢来吧。 放下手机,准备去找吹风机,听见她手机震了一下。 林幼辛手机不设置密码,前几天在家腾不开手的时候,也常让他帮忙看有没有着急的消息,他没想太多,拿起来滑开。 然后表情一点点凝住。 烟姐:[阿树的手机被经纪人收走了,所以一直没有联系你。但他下周结束工作会去工作室找你。] 烟姐:[幼辛,他真的很想你。你们彼此初恋的八年,谁能比得上呢?] 第40章 周禀山静静看着这一整页的消息。 未读只有他刚才点开的这两条,剩下的全部已阅。 “爆出恋情...” “八年不容易...” “已经澄清了是假的...” 周禀山迅速提取其中信息。 这个备注【烟姐】的人还发来几张截图,他依次点开。 日期正好在他们结婚登记的第二天,其中白色对话框的人应该就是梁霄树,几个有来有回的对话里,信息量不算小: 梁:[我没谈,公司的营销,黑红。] 梁:[当初进娱乐圈就是为了赚钱回来娶她。] 梁:[她不会忘了我的,我知道。] 梁:[阿施,你帮我暗示几句,但别让她闹起来。这丫头太护着我,我怕她给自己惹麻烦。] ...... 旁观者的转述未必生动,但聊天记录里本人的自述,则显得格外深情与自信。 果真是被偏爱的有恃无恐。 他冷眼点一下屏幕,截图图片回缩,视线又落到这个“烟姐”发来的最新消息上。 烟姐:[他下周结束工作会去找你。] 烟姐:[幼辛,他真的很想你。你们彼此初恋的八年,谁能比得上呢?] 周禀山神色晦沉的看着这两句话,静定几秒后,不由得嗤笑出声。 想? 她因为你难过的时候你在哪儿? 你也配。 在看到消息的那一刻,他整个人入坠冰窟,紧接着就是妒火与怒火在心里熊熊燃烧。 此刻的感觉,就像偶然得到了一株觊觎已久的玫瑰,为她量身打造的花园还未竣工,玫瑰的旧园丁就回来了。 他当然相信那株带着一身骄傲利刺的玫瑰,不论出于道德还是出于自尊,都未必会回到旧园丁身边。 可谁敢赌呢? 毕竟是白月光。 该死的白月光。 ... 林幼辛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周禀山已经阖眼睡了,呼吸均匀,只在她那侧留了一盏小夜灯。 “周禀山?” 她有些纳闷的轻唤一声,没有应她。 好奇怪,这人平常都是等她一起睡的。 难不成还真怕她忍不住啊。 林幼辛撅了撅嘴,放轻脚步爬上床。 翡翠绿的灯罩,金铜色的拉环,轻轻拉一下,整个房间都暗了。 刚闭上眼睛,一屋黢黑中她想起自己的手机还没取消闹钟,于是又摸黑下床,去书桌上找自己的手机。 滑开手机屏幕,页面还在和蓝烟的对话框。 第60章 她往上滑了滑,没有新消息进来,对话还停留在她去洗澡前,蓝烟说他和施陈需要对此负责上。 她当时没回复,蓝烟也就没再发消息来。 挺好的,都过去了,就没必要反复纠缠。 那三张聊天记录截图她没点开,也不想知道里面说了什么,此刻直接删掉了对话框。 毕竟她手机没上锁,要是周禀山不小心看到的话,可能会多想,没准儿还会伤心。这种不利于家庭和谐的东西没必要留,就当没发生好了。 处理完杂事,她重新回到床上。 左侧的周禀山平躺着,双臂自然垂在两侧,整个人肃穆的像要在梦里发表演讲,身上一股淡淡的、沐浴过后的香味。 小年这天月亮很亮,皎洁的银晖从窗帘的缝隙里投进来,将周禀山的脸映的半明半暗。 林幼辛侧躺着,用柔软的眼神去描摹。 他的睫毛很长,眼窝深深,眉毛浓密,鼻梁眉骨都高挺优越,乍一看和周汝乘有三分像,但绝对青出于蓝,应该是他妈妈的功劳。 除了脸,他的身型体态也很好。想起两个月前第一次在便利店门口见他,长身鹤立,身上有股雪尽马蹄轻的气质,莫名的干净。 真好看。 她由衷感叹。 他是她见过最俊美的男人。 林幼辛弯唇看了会儿,心满意足后拉起被子闭上眼睛。 睡着前她还在想,明天给他买几身新衣服吧,要出差了呢。 寂沉的夜里,清浅的呼吸像温柔的潮水打在耳畔,直到她完全沉缓的滑入梦乡,周禀山才睁开眼睛。 他侧首去看靠在自己肩头睡觉的人,手里还揪着他一截衣袖。 很乖巧的依偎姿态。 那些在寂寂深夜里被拼命压下去的嫉妒、愤怒与占有欲,在这柔软的一刻悄然疯涨。 他伸手将躺在身边的人紧紧搂入怀中,怕抱疼她,克制到双臂都在颤抖,眼中晦沉剧烈涌动。 这是他的幼辛,他绝不可能放手。 到死都不行。 / 周禀山要去海城出差这一天在周日,中午的飞机,晚上到,来回往返要五天,等回来正好是除夕。 周载年觉得医院这事做的不地道,哪有过年前派出去这么久的,小年第二天就生气的要给院长打电话,说要把周禀山换下来。 “换谁去不是去,别人也得过年,您就别干预我的事了。” 小年夜之后,周禀山的气压就莫名的低,对着林幼辛的时候还好,该笑就笑,一切正常,到别人那儿就稍微有点“区别对待”。 周载年没讨到大孙子的好,反被冷了一句,几分憋气的和孙媳妇告状:“你就说他这个狗脾气是随谁了?我还不是为了他好,一天天的冷着一张脸,老子欠他的?” 林幼辛干笑,“他不是那个意思,可能是工作压力太大,您别和他生气了。” 好不容易劝好周载年,已经临近周禀山出发去机场的时间,她看了眼挂钟,忙跑去厨房,把隋姨炖的雪梨汤拿出来,装进保温杯。 “安检带不进去水,那梨汤你安检前记得都喝光哦。” 她站在衣帽间门口,看周禀山清点行李,指了指放在餐桌上的黑色水杯。 他不知道从哪个夜里开始,忽然就身体不舒服了,平常牛壮一样的人,这两天总是抱她一会儿就开始咳嗽,排查了流感的可能,也不发烧,就是看起来难受的很。 周禀山抵拳到唇边咳嗽几声:“好。” 林幼辛有些不放心,走过去探了下他额头:“你身体可以吗?真的不能请假吗?” “可以。”周禀山拉住她的手,笑笑,“你自己在家注意安全,睡觉门窗都关好,不要踢被子,我不在没人给你盖被子了,小心着凉。” “...你不在,我搬去迦南和爷爷住好了,等你回来我再回来,不用担心我。” 她低垂眼,抓着周禀山衬衣上的扣子抠着,心里忽然有点不是滋味。 只是出差几天而已,她怎么忽然空落落的。 “乖,等我回来。” 周禀山摸摸她的头,将行李箱合起来。 这次去海城带的东西不多,那边还在过夏天,衣物轻便,剩下的就是电脑、书和其他生活物品。 距离去机场还有小半个小时,林幼辛靠在衣帽间的门上看他。 周禀山身上穿着她前两天给他买的衣服,当时她逛到纪梵希,sa拿出这几件时她一眼就相中了,现在看果然气质版型都搭,穿在他身上正好。 “怎么了,看我做什么?” 周禀山推着行李箱要出门,一回头就看见她穿一条石榴红的挂脖裙,抱着胳膊看着自己。 “没事,收拾好了吗?走吧。” 林幼辛先转身开门,觉得自己有点奇怪。只是五天而已,有什么好不舍得? 市一医有统一的车一起去机场,这次参加会议的也不仅是他们科室,每个科室的青年骨干或带头人都在。 周禀山先开车去医院,时间没到,暂时先停在医院后面的小巷。 他开车时还在咳嗽,咳的动静有点大,林幼辛秀眉微蹙:“你带药了吗?这样咳嗽不行吧。” “没事,可能是上火了,不碍事。” 说是这么说,周禀山又闷沉沉的咳了好几声,一侧首看见林幼辛一脸担忧的望着她。 “别担心,再让我抱抱。” 这两天怕传染她,周禀山不和她接吻,至多在身上来回亲,可总觉得差点什么,连做/爱都不管用。 昨晚做了三次,做完放在里面久久不退出来,共享温度和脉搏跳动,可心里依旧像填不满。 他前所未有的害怕和惶恐,像头上悬着铡刀。 林幼辛没有犹豫,很熟练的爬去他腿上,扶住他的肩,神色认真,“你确定这次去的都是骨干吧,万一有个什么,他们都会急救的吧?实在不行我让爷爷给他在海城的朋友打个电话,派人去照顾你吧。” 周禀山笑,将她的碎发掖到耳后:“不用。都是骨干,都会急救。” 可说着他又顿了顿,“幼辛,如果我出意外,你会不会...” 你会不会心疼我,永远忘不了我。 他说的轻飘飘,可林幼辛差点被他这句话吓死,整个人差点跳起来,“啊!你在讲什么胡话!呸呸呸,快拍木头!” 她着急在车里找木头,可没有,又忙按开车窗,把着他的手去拍了一下外面的树叉子。 树叶被打的簌簌抖动,周禀山一颗心也乱的厉害。 他看她为自己忙乱,心里竟然升起了自虐的快/感。 “周禀山,你有病啊,干嘛讲这种疯话!”拍完木头,她生气的在他胸口锤,“咳死你算了!” 怎么能有人这样咒自己?太过分了! 周禀山任她打,等她打累了才沉默的将她抱进怀里,“你真的不能请假吗?” “不能!” 她不理解这几天周禀山为什么忽然对这个话题格外感兴趣,这是第二次问了,而第一次问的时候她就拒绝过了。 不能请假,因为没有正当请假理由。 总不能说是陪老公出差吧,那也太恋爱脑了,顾津平肯定不会同意,而且她也有工作啊,总陪着他像什么样子。 于是周禀山眼神暗了暗*,也不再坚持,“好。” 抱了没一会儿他手机就响了,是集合信息。 周禀山简单回复后就准备下车,“开车回去注意安全,每天给我打电话。” 还是忍不住,低头亲亲她,“伸一下舌头行不行?” “你不怕传染我了?”林幼辛俏生的眉眼瞪他。 但没等周禀山说话便搂住他脖子,含住他的舌头前小声咕哝:“迂腐,每天离这么近,哪家病毒还差这点口水了。” 周禀山笑着搂住她。 湿滑的小舌递进去,和他细细密密的勾缠,又舔又咬,周禀山手扶在她后腰衣摆边缘,顿了顿伸进去,推高覆拢。 这种时候时间总是走的格外的快,她一颗心都要被揉软,可他的手机已经有电话进来。 林幼辛僵了下,不高兴的退出舌头趴下去窝在他脖颈。 周禀山同样皱着眉抽出手,拿起来一看,是翟主任。 “嗯,到了,五分钟。” 挂了电话,周禀山抱着她缓了缓才下车。 “注意安全。” 林幼辛趴在主驾驶位车窗上目送他。 “知道了,回去吧。” / 周禀山赶在大巴发车前上了车,科室同去的还有的李斯也,早早给他了留了座位。 “周哥,你咋这么晚?身体不舒服?” 周禀山将随身带的包放上行李架,一脸平静,“没有。” 他自上大巴车就没有咳嗽过,十分健康。 李斯也哦了声,余光瞥见他身上的衣服,不由得微微张大眼睛,“靠,你穿了件纪梵希出差?” 第61章 李斯也嗓门大,前后几个医生男男女女的都看过来。 周禀山不了解男装品牌,也不在意这些,挑眉:“怎么了?” “没没没,就是没见你穿过这么贵的衣服,这是今年新款啊,得两三万一件吧。” 李斯也挠挠头,周禀山的车也就三四十万,结果买件大衣就这么多钱? 以前也没见他这么壕过啊。 “哦,是吗?今天这身不是我买的。” 周禀山不经意的在众人前撩开大衣,露出里面同品牌的裤子和针织毛衣,微笑落座。 李斯也总觉得他在炫耀,但没证据,于是无语的抱拳拱了下手,“牛逼,大少爷。” 周禀山蹙了下眉,觉得李斯也误会了,这不是周家的钱,但他刚想多说几句,李斯也已经戴上了耳机,他只好闭嘴。 车开出去一段,手机震动,拿出来一看,是林幼辛发来的消息。 幼辛:[到家了,起落记得报平安。] 周禀山笑笑:[好。] 顿了顿,他又打字:[我想你,幼辛。] 对面沉默了半分钟:[.....你太肉麻了!!!] 肉麻吗? 可除了表达爱意,他现在也做不了别的。 还没到时候。 大巴车很快开去机场,飞机一架接一架的起飞,林幼辛在窗户旁看了一会儿,便收拾了几件衣服去迦南公馆。 当天晚上七点多,她收到了周禀山报平安的消息,但是却发现自己咳嗽忽然加重了,要她先别告诉爷爷们,免得担心。 她忽然一口气提到嗓子眼,担忧的打字:[先去医院吧,等明早看看情况呢。实在不行我过去看看你呢。] 周禀山:[好,但应该没事,你好好排练,不要耽误你工作。] 他未免太善解人意了。 林幼辛惴惴不安的睡了一觉,以为他真的会没事,结果第二天早上,正要去工作室开始这周的排练,却在吃早餐的时候收到了周禀山的消息。 z:[开始高烧了,39度。好好工作,我想你。] 第41章 林幼辛从没想过,周禀山会一下子变得这么病弱。 一直以来他给人的印象都周全而可靠,是即便生病也能立刻在第一时间拿出治疗方案,并将病情压缩到最小范围的人。 她看着手机里的消息沉沉叹出口气。 有点为难。 要去吗? 她潜意识觉得没必要。 人家一车医学界青年骨干,谁还不比她一个演话剧的好用,退一万步来讲,她去周禀山的病就能好了? 她托腮坐在排练室的木地板上,两指夹着手机来回转,是她心烦焦虑时常做的动作。 廖平的戏只有这两天,之后廖老师要跑其他的行程,下次排练就在年后了,而且前两周苏青河几次请假已经十分影响进度,现在她要是再请,同组的演员又要浪费时间等,这戏还排不排了...... 可是周禀山好像真的很难受,都三十九度了,同事也不可能天天和他住一起照顾他,万一高烧惊厥的话.....她脑子里冒出之前看过的社会新闻.... 她想了想,点开某个对话框,往外发了条微信。 刚放下手机,小满手掌在排练室的门上,探进半个身子喊她:“林妹儿,顾导找你。” “又怎么了?”林幼辛警惕的看过去。 顾津平最近老找她,说是宫茉莉那头磨着他当说客,找她去拍电影。她拒绝了好几次,但顾津平当听不懂,头一次拒绝了过不了两天还来找。 简直跟狗皮膏药似的。 小满无辜耸肩:“不知道哦,反正施陈哥和烟姐也在,估计还和《苦尔》电影化的事有关。” 就知道是这码事。 林幼辛从包里翻出个抓夹,随便把头发夹起来,“在哪个办公室?” 上了四楼,先在房间里环顾一圈,圆桌左面是顾津平和小宁,右面是施陈和蓝烟,其余几个是之前参演《苦尔》的演员们,现在并不签约顾津平工作室,但今天也来了。 看这阵仗,林幼辛心中暗道不好。 “宫导,又见面了。” 她笑的很干。 宫茉莉坐主位,这次她还带来了副导和制片,一见她便站起来,“林老师,你好。” 还坐下没两分钟,宫茉莉就直入主题:“林老师,这次我也带团队来,是想诚心邀请您参与演出,而且我们有考虑用这部电影冲奖,如今您曾经的伙伴都在,您看......” 会议一共持续了两个多小时,除了徐澄宁没参与,几乎所有人都在劝她,就好像没了她不能演似的。 “宫导,我实在不明白为什么非我不可呢?”林幼辛皱眉,有点被道德绑架的感觉,脾气也上来了,“我想娱乐圈并不缺好看的女演员。” 然而宫茉莉并不直接回答她,而是反问:“您不愿意演的理由有什么呢?说出来,我帮您克服。” 看的出来宫茉莉是位很有“力量”的女性,人很强势。 林幼辛沉默。 她说不出来,她就是单纯的懒,不想过复杂的生活。 “没有,我就是懒。” 她说的很坦然,只是这话一说出来,会议室里不知道谁立刻嗤笑一声。 林幼辛冷眼看过去,是施陈,对方见她看自己,也一副冷眼的模样看回来。 两相交锋,谁都不退,蓝烟看不下去,直起身挡住施陈,冲林幼辛讨好的笑笑。 林幼辛懒得理他们,环臂冷脸看向窗外。 宫茉莉没想到她会给这样一个理由,一时拿她没办法,只好说:“林老师你再想想吧,我等您时间,一年两年都能等。” 林幼辛心里不耐烦极了,没说话。 一直把宫茉莉一行人送到楼下,目送他们的车走,准备回排练室的时候,看见几个之前剧组的人围着徐澄宁说话。 “小宁,幼辛真不演吗?我看宫导那意思是非她不可了,她不演就不开机。你俩关系好,能不能劝劝她啊,她不缺钱我们缺啊,做话剧演员真的赚的太少了,而且这可是宫导冲奖的电影啊.....” 林幼辛顿住脚步。 徐澄宁有些为难:“...可幼辛也有自己的意愿,就算是我也不能道德绑架她。” “不不不,我们不是那个意思,我们就是....唉,算了,不说了,那你俩都好好的,我们先走了。” “诶,好不容易来了,晚上我请你们吃饭吧。”徐澄宁已经有些不好意思。 “不了,还得去隔壁市赶通告呢,有个小广告,给的还挺多。对了,以后顾导这边要是有什么活儿多想想我们哈....” 后面的话林幼辛没听下去,回了排练室。 廖平老师已经准备好了,示意她快开始。林幼辛冲他恭敬的笑笑,晃了下手机说马上。 静潼那边已经回复了消息:[高烧了?妹夫看着不像那么弱的人啊。这样吧,正好程灏也去海城开会了,我让你姐夫过去照顾他两天,你安心工作,别担心。] 她回复:[好,麻烦姐夫了,我这里实在走不开。] / 周禀山上午的会议结束后,一直在房间里等到下午五点,才等到门铃响。 他立刻咳嗽几声,快步走过去开门,克制着唇角不让自己过分愉悦。 “幼辛,你来...” 他拉开门,却在看到人的那瞬间顿住,上扬的嘴角也缓缓拉平,声音冷淡,“姐夫。” 幼辛上午和他询问过酒店位置和房间号,他还以为是她要过来。 程灏呲个大牙笑呵呵的举起手里的啤酒和海鲜烧烤:“妹夫,好久不见啊。小妹说你不舒服,但她一时半会儿过不来,你姐就先让我来照顾你。” “你就这样照顾病人?” 周禀山冷淡的视线落在他手里的烧烤和啤酒上。 “嗨,我吃我的,你吃你的呗。”程灏又把手里的袋子转了个面,是粥和小菜,“这家粥店是小妹推荐我的,她来海城巡演过,说很好吃,让我给你买,我刚才特意点了提上来的。” 邀功之意过于明显,但周禀山捕捉到他话里提到的某个人后,神色稍缓,“先进来吧。” 程灏走进来的时候,他还是有些失落并心疑。 她为什么走不开,是谁绊住了她? 程灏和周禀山分属不同医院,程灏在二院,也算兄弟医院,这次出差定的酒店也离得不远,面朝的都是同一片海景。 只不过程灏显然没有的住到海景房,这时候忍不住嗷嗷:“我靠,妹夫,你们院来出差待遇这么好?一人一间?” “副主任是单人大床房,其余双床。”“病人”周禀山神色寡淡的倒一杯水给程灏。 从北方城市来最南边的海城出差,他们都根据气温气候减少了衣物,程灏接水的时候才认真的打量周禀山。 这人穿了件黑色暗色花纹的v领衬衫,同色的坠垂感长裤,衬衫开了三颗扣子,露出了锁骨和小半面胸膛。 也许是身体不适,他面色略有苍白,此刻抱着胳膊斜斜靠在墙上,身上莫名一股慵懒的病弱贵公子气质。 第62章 程灏不禁低头看自己那件粉色椰树印花的polo衫,好像有点幼稚了。 “怎么?”周禀山眯了眯眼。 程灏不是幼辛,他有医学常识,不是看出来什么吧。 然而程灏摇头,嘿嘿一笑:“没,就是觉得你挺帅的,你今天这一身要是小妹看见了,估计得迷的走不动道。那孩子老颜控了。” 周禀山沉默。 他确实是那个意思。 但她没来。 “你也不差。”他只好礼尚往来的回复连襟。 程灏傲娇的扬了扬下巴。 幼辛没来,周禀山也懒得装,说自己中午去打了一针退烧针,现在已经好多了。 程灏本来就不是心思细腻的人,还是个心理医生,于是傻了吧唧的问他:“哦,那你能喝酒吗?来一口?” “.....” 周禀山按按眉心,忽然觉得荒诞,伸手:“...来一口吧。” 当晚程灏在周禀山这里睡的沙发,说要体验海景房。 周禀山没拒绝,只是半夜被呼噜声吵醒的时候忍无可忍的给林幼辛发了数条微信。 但林幼辛没有第一时间收到并很快回复。 她这两天很忙,在准备简历和面试视频。 廖平很欣赏她的话剧表演能力,推荐她面试京北话剧院自编的一出剧目,参演的老师基本都是业内赫赫有名的老戏骨,班底和《四世同堂》有一拼。 她昨天连夜录制好视频,今早又来排练。看见周禀山的微信是在中场休息的时候,她大汗淋漓的去喝水,看见消息的那一刻差点笑喷。 他发来消息的时间在凌晨三点—— z:[姐夫打呼噜,很吵。] z:[非要陪我,不如不陪。本来好一些,现在反而严重了。] z:[身体很难受。] z:[想你。] 林幼辛咬着吸管,笑的差点拿不住杯子。 他好可爱。 于是立刻把这一页吐槽截图发给静潼。 有心:[姐夫真牛,逼的我们冰莲都会撒娇了。] 静潼到下午才发来一串白眼的emoji表情。 静潼:[想你....往回倒十年,我想都不敢想周禀山能讲出这种话。真可怕,他像中邪了。] 林幼辛闷笑两声,别说静潼了,就是两个月之前,她都不敢这么想。 但反复诉说“想你”,是缺乏安全感的表现。 这一点没有人比她了解。 忆起往事,她顿了顿,收了手机重新投入排练。 路过蓝烟的时候两人对上眼神,她当作没看到的移开视线。 / 程灏一直在周禀山这里住到交流结束的倒数第二天。 周禀山委婉建议,睡沙发不舒服,但程灏说他在家被罚习惯了,没事。 周禀山忍无可忍:“睡沙发对腰不好,我建议你适当保养一下,你比我还大半岁。” 听到对腰不好,程灏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古怪起来,“真的?我不太注意这方面,平常是有点腰疼。” 好不容易把程灏打发走,他简单把房间收拾了一下,尤其把程灏穿过的拖鞋丢掉,用过的桌子擦了擦,才准备下楼。 会议结束后几家医院的头外医生约好一起聚餐,李斯也逼到门上,说不去不行,是爷们儿就一起去喝一杯。 他本来就心情郁结,索性应了。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用酒精解决问题。 李斯也拉了一个群,说在他们酒店楼下集合。周禀山就站在门口等。 这个时间天边晚霞正浓,粉橘色一片,与不远处的蓝色海面接连,像打翻的橘子海盐汽水,渡一层亮晶的余晖。 他站在门口看手机。 和幼辛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两天前,他说自己睡不好,她说帮他重新开一间房,或者买点耳塞过去。 她这两天回消息总是很慢,昨天问她晚餐吃了什么,她到现在都没回。 但也不是毫无回应,如果他发的太多,问题太多,她会直接打视频电话来,暗示他有什么事尽量一次性说完,她最近很忙。 而他问她忙什么,她却秀眉一拧,只说是工作上的事,其余的便不再多说一句,说就算说了也很难妥善解决,所以不想再回忆一遍了。 他之前对“异地”没感觉,也许是从没想过自己会谈恋爱,更别提异地恋。所以当同学或同事为异地心烦崩溃、反复猜疑的时候,他只觉得他们脑子里都注了水。 但这个时候他真切的感受到了。 很不安,也烦躁到愤怒。 因为对她生活的一无所知。 看不见也摸不着。 也许事情不是他想的那个样子,可他接收到的信息就是那些,很难不拼凑出一个在他的逻辑之内的,他不愿看到的结果。 “烦什么,告诉我,我帮你分担。”他问过她。 但电话那边的林幼辛不知想到了什么,纠结几秒后还是摇头:“算了吧,这事和你说不合适,我自己解决就好。” 周禀山面色陡沉。 和他说不合适? 他们之间,除了那位梁先生,还有什么是不合适说的? 不是说好共同面对一起解决吗?她为什么要隐瞒? 还是她又不想解决了,对方回来了,她就又忘不掉了? 这些问题在他脑子里盘旋了两天,心里煎熬,从今早起真的有些不舒服了,喉咙很痒。 他一语成谶般的,咳嗽了好几声。 这算报应吗? 他狼狈可笑的想。 海风徐徐,屏幕上方顶出新消息,是闻褚,回复他昨晚的那个“调查”。 他收拢所有发散的思绪,神色平静的点开。 闻褚:[能是能。但你真要查?有什么不能直接问她吗?嫂子知道会生气的哇。] 周禀山已经想了一夜,所有情况都考虑到了,此刻反而分外冷静:[我能问出来就不用你查了,她什么都不说。] 比起从没让狗吃过肉,给块骨头却又让狗惴惴不安,更容易激发狗的兽性。 如今他们已经说好要过一辈子,他必须防御一切可能出现的破坏。 闻褚拿他没办法。他和周禀山难兄难弟,最清楚他这八年是怎么熬的。 闻褚沉默片刻:[行,我到时候发你邮箱。] 周禀山:[多谢。] 收了线,周禀山面色沉重的站在酒店门口吹海风,心中死水般的寂然。 如果她知道,当然会生气。 而他也清楚自己并不坦荡,甚至称得上卑劣。 可他没有更好的办法。 两个月要如何比得过八年? 他不敢赌。 群里的同侪发消息说临时有事耽搁,直接去x餐厅集合。 他面无表情的回了个“1”将手机收进口袋。 然而他刚一转身,却怔在原地。 全身的血液像重新开始流动沸腾般。 酒店大门侧面,单手拉着行李箱的人不知看了他多久,此时正笑眼盈盈的摘下墨镜。 她新做了一头极有光泽的黑色长直发,热辣的丝巾花纹抹胸,宽松阔腿长裤,站在海边落日背景下,整个人白的发光一样。 看到周禀山面色沉凝的僵在原地,林幼辛不解的走过去,伸手捏捏他耳朵,笑容明艳:“愣着干嘛,抱我啊。” 第42章 周禀山感觉自己全身的血好像都被换过了一遍。 大脑持续眩晕,但身体却听从她的指令,一把将她抱进怀里。 熟悉的味道从她的颈窝传导进他的鼻腔,在全身游走一遍,他一颗心才缓缓静定下来。 “你怎么来了?” 抱了一会,他松开她,眸色晦沉但难言悦色。 已经第四天了,明天就要返程,他以为她会留在西城,不会再来了。 “你不是身体不舒服吗?我来接你。” 周禀山语气比平时隐忍一些,还带着隐隐的颤抖,林幼辛觉得古怪,于是伸手摸摸他的脸:“怎么了,还很难受吗?” 她刚才站在酒店门口观察他的时候,还听见他咳嗽了几声。虽然姐夫说他已经打过退烧针了,可现在看来他似乎没好利索。好像真的更严重了? 幼辛眼中的担忧毫不作假,甚至特意来接他,一身的风尘仆仆,周禀山几乎快承接不住这样的眼神。 他一言不发的重新将她抱进怀里,那些发沉的心绪一点点轻盈起来,温声:“不难受了,你来我就全好了。” 他忽然不想知道她这几天都做了什么,只要她在自己身边就够了。 像对待失而复得珍宝似的,周禀山抱的太紧了,而且因为身高差,她几乎得挺着腰垫着脚才行。 “....撒娇怪!”林幼辛脸红,推推他,“可以了,放开我,这儿都是人。” 晚餐时间,酒店门口人来人往,谁路过都要看一眼,林幼辛被看的有点害羞。 周禀山环顾周围,心里不是很情愿,但继续下去确实有点不合适,于是勉强松开,沉出一口气,“走吧,先带你去放行李箱。” 第63章 他定了定神,伸手拉过她随身带的箱子,一只红色的rimowa,大约有30寸,不由得疑惑:“怎么带这么多?” 一路带过来不累吗? “一会儿告诉你。”林幼辛冲他狡黠的眨眨眼,转身上楼。 丝巾抹胸只在身后打了一个结,其余白皙一览无遗,薄背细腰,行走时由胯骨带着翩然摆动。 他一直知道她身材好,但这样直观的感受还是第一次。而且她的这身打扮他没见过,西城还在冬季,她没有穿的这么...辣过。 周禀山喉结滚动几息,快步跟上去,冷脸走在她身后,隔绝周围一切试图窥探的视线。 上电梯时林幼辛才想起来问他,“对了,你刚才下楼在等谁?晚上还有事吗?” 因为林幼辛的突然出现,周禀山已经没有心思再去聚餐,他揽着她的腰拉到自己身前,前胸贴住她后背,心情轻快了不少:“有聚餐,现在不去了。” “啊?为什么不去啊,都说好了。我在房间等你就好了呀。” 电梯里还有其他人,站在前面的是一对情侣,穿着浅绿色的情侣t恤和沙滩裤,听到林幼辛的话后心照不宣的相视一笑。 周禀山也轻笑,低头附去她耳边,只用两个人能听见的气声:“你说呢,我为什么不去了。” 低沉的声音夹杂着温热的气流喷洒在耳边,林幼辛后颈酥麻的缩起脖子,听懂后红脸瞪他,做口型:不正经! 周禀山垂眸看她,眼中幽黑一片,不说话也不知在想什么。 医院给周禀山安排的房间在六楼中间,走廊通道里铺着厚地毯,行李箱的万向轮滑上去没有丝毫声响,两人之间默契的安静,心跳却隐隐加速。 “滴”的一声,门锁解开,周禀山将行李箱推进去,又撑着门示意她进来。 林幼辛和他对视一眼,迈进去的那一刻只听身后“嗙”的一声,房间门被合上,随后铺天盖地的吻砸了下来。 他疯狂的吸吮她的双唇,没亲多久就急不可耐的顶开齿关,探进去吸咬,呼吸不受控的变得粗沉,没多久她就被亲的头颈后仰,缕缕银丝从唇边牵出。 不知亲了多久,周禀山暂且呼吸不匀的放开她,与她唇碰着唇,声音抖的厉害,“幼辛,你不知道我见到你那刻有多惊喜,你怎么能这么好。” 在这里开会的每一天对他都是煎熬,生怕一回去就变了天,可他从没想过,幼辛会来。 林幼辛闭着眼,因为过分的情动,睫毛细细密密的颤,她胸口像堵了一团棉花,不知要如何回应他。 来海城是她的临时计划,有躲的成分。 宫茉莉每天都来工作室做她的思想工作,顾津平碍于和宫导的交情,暂停了她在《幼狐仙》的排练,留给她更多思考时间,小宁碍于昔日伙伴的情谊,也暗示过她,如果可以就尝试一下..... 只是纵然有躲避的原因,但她清楚,占比更多的是她想来,她很想见他,所以提前忙完手头的工作过来。 而这个答案让她心惊.... 周禀山没想要她的回应,直接弓腰分托起她两条腿,抱着进屋。 摔落在床单上的时候,后背感受到丝丝凉意,但很快就热起来,周禀山如豹子般迅猛俯身,炙热的吻急切的落在脖子、锁骨以及丝巾之外的肌肤。 她像一捧很快被熬煮到沸腾的山泉水,洇出一片片的潮热。 “....别,别留痕迹,我明天要露背的裙子....” 到后颈下几寸的位置,她像全身过电一样的颤抖,眼眶里瞬间蓄满水色,忍不住求饶。 只时周禀山听见“露背”两个字,眼眸愈发晦沉,他没说话,只用行动表明:他不准。 情况逐渐变得糟糕起来,林幼辛被翻过身来,面对面隔着布料不受控的抵蹭磨擦,他们有四天没见面了,身体都渴望更近一步的贴合。 但糟糕的是...没有套。 “行李箱里没带?那么大一个箱子。” 周禀山已经额间生汗,被迫停下后一双布满情欲的眼睛望着她,粗重的呼吸扑洒在她睫毛上,看起来忍的很难受。 林幼辛一时语塞,支吾:“我以为你还不舒服,哪还有那个心思....而且你怎么不备....” “说胡话,你不在我备什么?” 周禀山在她脸颊上不轻不重的咬一口,气她能说出这种话。 林幼辛自知理亏,被咬红了也没吭声,可怜巴巴的爬起来去找手机,“那我点一个好了,可别把你憋坏,你这个身体现在很一般,千万别雪上加霜.....” “.....” 周禀山短暂愕然后好笑出声,将人一把拉怀里,去翻自己手机,“我点,你又没买过,知道买多大?” “....不是均码吗?” 事关男人尊严,周禀山眼神立刻瞥过去,林幼辛缩回他怀里,小声,“你买你买...” 其实酒店也能送,但这是医院定的酒店,房间花销会走账报销,周禀山拉不下那个脸,便从附近便利店一家家挑。 他挑的时候林幼辛也跟着看,但看到具体尺寸的时候还是惊到了。 她每次都回避去看,只隐约知道很可观,偶尔碰到也是大致感知,但是化成数字,这是不是也太....大了? 周禀山没注意她的眼神,挑着挑着忽然进来一个电话,是李斯也。 周禀山有些为难的接起。 “不儿,周哥,你咋回事儿啊,不是说好要来吗?大家都等你呢,还有你那师兄也在,突然爽约不是你风格哇!” 一接起来,电话那头李斯也声音十分急躁,也是,被放鸽子的都急躁。 而且他们从昨天就说好了这件事,包厢都订好了,周禀山却临时反悔了。 周禀山理亏,少见的尴尬:“抱歉,我有点急事,要不等明天回西城我再请大家吃饭,今天不......” 还没说完,视线下移,是林幼辛晃一下他手臂。 “去吧,我陪你去。”她轻声说。 她讨厌别人爽她的约,所以自己也不喜欢爽约,而且今天本来就是她突然来的,并不想周禀山因为她放鸽子欠人情。 便利店送过来也要一段时间,现在确实没什么感觉了。 周禀山顿了顿,有点动摇,“会很无聊,你能去?” 她点头。 行吧。 “那好,斯也,我大概二十分钟后到。”他又提示一句,“麻烦多加个椅子,我要带家属一起。” 挂了电话,两人在没开灯的房间里沉默的抱着。 很尴尬,做一半卡住了,不上不下的难受,尤其是周禀山。 林幼辛见他情绪不高涨,小声建议:“别憋了,要不我....帮帮你?” “你怎么帮?” “....手借你。” 周禀山眼神骤沉,他一直没用过她帮忙,怕弄脏她,也怕自己收不住。 将暗未暗的天色里,他低头看看怀里的人,细瘦一个,手腕细到看起来能轻易折断.... 他闭了闭眼,拒绝:“不用,回来再说。” / 聚餐地点在黄金海岸边的一家特色海鲜x餐厅。 来之前周禀山告诉她,今天聚餐的是他们这个学科相关的同侪,平常没交集,这几天开会熟悉起来,倒是里面有一位姓蒋的医生,是他师兄,同在一位教授下读博士,今天也带了太太来,你们或许能说上话。 “他太太也是医生吗?”进去前她好奇发问。 “不是,他身体不好,太太陪他来出差的。” 林幼辛觉得自己被点了一下:“喔....” 周禀山淡笑着看她:“和他们吃饭会有些无聊,你得忍一下了。” “哦,没事。” 林幼辛进去前想,能有多无聊,不都是正常人么。结果等推开包厢门,里面的人齐刷刷抬头,一脸认真的看着她,她忽然有点不想进去了。 好冷的场子。 好像答辩现场。 坐在左面李斯也最先反应过来,目瞪口呆,“周哥,你不是带家属吗?这就是你家属?” 李斯也记忆力很好,几乎过目不忘,这不是周哥之前跑前跑后照顾的亲妹妹吗? 周禀山正要介绍“这是我太太”,李斯也忽然大声“害”了一句,然后猛拍大腿:“不是媳妇儿!你们都猜错了,这是周哥的妹妹,之前周哥亲口和我说的,亲妹妹!” 周禀山微愣在原地。 他什么时候说过? 包厢里一下子就不那么严阵以待了,大家纷纷迎合着“哦”了一声,原来是妹妹啊,那也是家属,是我们误会了。 “坐吧禀山,让妹妹坐你旁边。” 蒋师兄压了压手,示意他们都别站着,快座。 周禀山无奈,想要解释,“幼辛,我没说过。” 然而林幼辛根本不听他的,只似笑非笑的:“没关系啊,哥哥,我不也这么叫你嘛。” 她眼里忽然冒出狡黠的光。 周禀山眉心微蹙,预感自己可能要招架不住。 第64章 林幼辛的位置在那位蒋师兄的妻子旁边,蒋太太是娃娃脸,笑起来很可爱,落座后主动主动和她打招呼,“你好,我叫方宜。” “你好,林幼辛。” 方宜有点纳闷:“你*不姓周啊。” 林幼辛顿了下,但很快接话:“嗯,因为我们是同母异父,我和我爸姓。” “....哦,那你和你哥哥关系还蛮好的。” “是呢,我和哥哥要比一般兄妹亲密很多。” 周禀山在一旁听的直做深呼吸。 席间确实很无聊,几位医生聊的都是最新科研成果,什么达芬奇机器人的精确度和安全性之类的。 林幼辛听的犯困,只时不时给周禀山茶杯里添点水,怕他说的口干。 “市一医这方面做的不错,能做腔腹镜的医生很多,接下来还要....” 周禀山说到一半,结果余光看见林幼辛正隔着他给旁边的李斯也茶杯里添水,忽然停下来冷李斯也一眼:“你为什么不自己倒水?” 李斯也举着水杯尴尬:“....妹妹都拿起茶壶了,顺便倒一下怎么了?” “那是给我倒的。” 周禀山皱眉拿过茶壶,递给李斯也,“自力更生。” 李斯也彻底无语了。 周禀山自进门,胳膊就有意无意的在他妹妹椅背上搭着,护崽意味十分明显。 至于么? 他们又不是洪水猛兽,他们可是青年骨干!随便挑出一个都很能打好吗? 李斯也心里不服,你是她哥了不起啊! 于是李斯也没一会儿就要cue林幼辛一句,譬如妹妹做什么工作呢,忙不忙啊,怎么忽然来海城了,有没有男朋友之类的。 最后一个问题这桌子上有不少人关心,眼看周禀山脸越来越冷,林幼辛强憋着笑,头很硬的否认:“我没有男朋友。” 她确实没有,她都结婚了。 “这怎么可能呢,你这么漂亮。”这下连方宜都有点惊讶了。 “是啊。”林幼辛故作苦恼的咬唇,“可哥哥管的太严了,他都不许我谈恋爱,想旅游也只能和他一起,好变态....” 周禀山深深沉出一口气。 之后席间基本都是“讨伐”周禀山的声音,其中属李斯也讨伐的最激烈。 李斯也:“专制霸权,你是她哥哥,不是她爸爸!” 周禀山全程微笑,沉默忍受。 因为第二天还要赶飞机返程,所以吃过饭便散场了,走时有几个男医生来加林幼辛微信,说想交个朋友。 她看了眼周禀山,这人还是那张微笑脸,但莫名的可怕,于是她心里一抖,不敢再玩了,皆婉拒。 回去的时候他们沿着黄金海岸走,海风吹起林幼辛的长发,她在沙滩上跑跑跳跳,最后干脆脱了鞋子去踩海水,笑声一阵接一阵的传来。 “小心踩到尖锐物。” 周禀山双手抄进口袋,拎着她的鞋不紧不慢的跟在身后,出声提醒。 她哪里像二十六的人,分明还是十几岁的小孩子。 “没事啦,你和我一起踩嘛。” 周禀山淡淡摇头,“不了,我现在只想回酒店。” “无趣....” 林幼辛一路踩水回去,到房间门口的时候,门把手上已经挂好一只黑色塑料袋。 没等她看,周禀山已经把袋子拿下来,若无其事的刷卡开门。 “滴”声后房间内所有设施开始运行,灯光骤亮,发出轻微嗡嗡的空调声响。 “都是沙子,去洗澡吧。”他面带微笑,语气淡淡的叮嘱。 林幼辛点头,打开箱子取出换洗衣物去卫生间。 只不过她还没脱衣服,周禀山已经进来了。 林幼辛站在洗手台前不明所以,“你怎么进来了,我要先洗澡。” 周禀山暂时没回应,只是慢条斯理的洗手,洗干净后关上浴室门,示意她往左面看。 林幼辛不解扭头,只见在浴缸对面,有一面能够拉出来的镜子。 原本的用途应该是方便客人正衣冠。 她睫毛颤了颤,瞬间想到了什么,脖子僵硬的抬头。 周禀山垂眼,笑着望向她,同时伸手在她后背的丝巾打结处一拽,丝巾坠地。 镜子里瞬间倒映般多出一抹柔腻的白。 裸露的羞耻让她瞬间恐惧,瞬间红眼,抱住自己躲避:“周禀山,你想干什么....不行....” 这太超过了! 然而周禀山对她的反对置若罔闻,他已经忍了一晚上了,忍到发疼,此刻浑身的血液都在叫嚣沸腾,不可能再忍了。 他直接将人抱进浴缸,温柔又危险的附耳轻言:“干什么?当然是干.你,妹妹。” 第43章 如果再给林幼辛一次机会,她今晚一定不会玩那个口无遮拦的兄妹游戏。 凌晨五点半,周禀山将卧室和阳台之间的落地窗推开,海浪拍打的声音伴着温热的夜风漫进室内,她裹进被子里,身体还在刚才的余力中克制不住的抖。 门口传来窸窣拧动矿泉水瓶和走动的脚步声,她看过去,是周禀山在倒水。 他只穿一条黑色睡裤,宽肩窄腰,手臂肌肉因刚才的充血而鼓涨着,有种穿衣时完全看不出来的野性。 也许是感知到她的视线,周禀山举着水杯回头,视线相触的一瞬间,她立刻冷着脸扭头,再不给他好脸色。 周禀山低笑一声,继续低头兑水。 他洁癖,不用酒店的烧水壶,而是要把耐热的瓶子装了纯净水放进去加热,然后倒进自己的保温杯里,再加一点的凉水给她喝。 “我要喝冷饮,拿走。” 她冷眼看着那杯水,虽然身体没什么力气,但还是迅速出手要打歪那杯水。 周禀山像预感到了,在猫爪子挥过来之前立刻身体后倾,好脾气的笑笑,重新递回来,哄着:“乖,先喝温水,剧烈运动后不宜喝冰饮。” 林幼辛红着眼生气瞪他,不说话但想起刚才。 在那条已经报废的丝巾里,被揭下的两片柔粉色保护物像小船一样漂浮在水面上,取而代之起遮挡作用的,是与她本身肤色相异的掌心。 当时连灯光都恰到好处的耀眼,一侧腿被抬起,在那个“往前看”的指令里,一切都变得清晰分明起来,不论是开始的缓慢,还是中后期的逐渐加速出入,都是对现代文明复归原始的极端视觉刺激。 他们从来没有这样过,她觉得羞耻又害怕。 “这是不是你说的那种‘比一般兄妹亲密很多’,我理解的对吗?妹妹。” 注意到她的视线后,周禀山沉热的呼吸喷洒在脸侧,抬起的幽沉眼眸望摄住她,她耳根骤红,立刻像被烫到般嘤咛一声。 “小点声,爸妈还在门外,你想被他们看到我们这样吗?”他低沉沉的笑落在耳后。 林幼辛湿红的眼睛骤然睁大,手心撑住镜面,本就因为颠簸而昏聩的脑子愈发难以反应。 虽然一直都对他端肃表皮下蕴含变态这件事有些准备,但显然她准备的还不够。 她只是开玩笑,他却能演起来。 周禀山抓住她这一瞬间的失神,力度和节奏直接翻倍,直到某个瞬间她失控仰头发抖,映照物随即被打湿,让本来蒙上淡淡热雾的镜面快速滑下淅沥水痕。 视觉刺激缩短了时间,周禀山一直强势的提抱着她,才不致瘫软的人掉下去,但也只是暂时停靠。 后来这个过程反复了有五六次,求饶没有任何用,直到喉咙和身体里的水分要被抽干,体感麻痹,她才被允许停止。 ...... “听话,幼辛,不是很早就渴了吗,乖,先喝一点润润嗓。” 海风湿咸,周禀山半个身子包着她,耐着性子哄,靡靡低语里和刚才没两样,一次哄出水,一次哄喝水,都很可恶。 “我不喝,你渴死我算了!” 虽然很渴,但林幼辛依旧闭着眼睛,很有骨气的缩在那里不应声,眼皮还有些红肿,刚才哭的有些厉害了。 周禀山也知道自己过分了,但也不能放任她这样,附耳低声:“你不喝我只能喂你了。” 被子里的人依旧不给反应,他没法子,只好仰头喝下水,掰过脸去喂她。 “我不要....唔,咕嘟....咕嘟....” 浑身没力,挣扎无果,反而因为口渴急切的抱着他的脖子喝了好几口。 她窘的不得了,喝完水立刻去看周禀山的表情。 她发誓如果他敢笑,她现在立刻另开一间房。 然而周禀山面部表情控制的很好,强压着笑,装出一脸严肃心疼,“再喝点,渴坏了吧。” 装模作样! 林幼辛看的更生气了,原本软红的眼很有气势的瞪过去,也不管自己穿着什么,直接扑去他左肩上狠狠咬一口。 坏蛋! 她哭了都不停,说什么喜欢她,喜欢个屁! 尖牙刺入皮肤,周禀山皱着眉闷哼一声,但没有推开她,反而扶着她的后颈抱的更紧。 第65章 他这几天压抑太久了,恐慌被消除后的狂喜让他没收住力有点失控了,他该被咬。 只不过很诡异的,在这份疼痛里,他心里反而升腾出前所未有的兴奋,他喜欢她弄痛自己,很爽。 爽到可以抵御不安和恐惧。 林幼辛生气他刚才的不管不顾,下口并不轻。 刚才她说了好多次停下站不住了很难受,他都没停。她的腿到现在都抖到合不拢,内瓣外翻的刺疼。 亏她还以为他病的难受要来接他回家,他哪有生病的样子?几句玩笑话就能疯成这样,她看他好的很! “周禀山,我讨厌你!”她咬完还不解气,用手背擦去嘴唇上的血迹,委屈的瞪着他,“从现在开始,你不许碰我!” 周禀山眼神骤变,脑里“嗡”一声,立刻俯身压住她,也顾不得被她咬出的血痕,语气陡然严肃:“我可以不碰你,但‘讨厌我’这句话你收回去。” “不要,我讨厌你,不收。” “收回去!” 周禀山最近对“讨厌”这个词格外敏感,尤其是从她口中说出来,像被直接驱逐在决赛圈之外似的。 林幼辛被他骤然严肃的语气和表情吓了一跳,错愕的眼睛里瞬间涌出水色。 她难以置信的轻声:“周禀山,你吼我?” 他做什么她没有配合吗?她把五天的工作压缩到三天来做,就是为了来见他,结果他现在吼她? “...我没有。” 周禀山怔了下,随后懊恼的沉出一口气,把语气放缓,“对不起幼辛,刚才是我声音太高了,我和你道歉。但你不能讲那句话,我接受不了。听话,说你以后都不说了。” “凭什么!” 林幼辛不喜欢他这样,他为什么要教自己说话? 而且他听不出来那句“讨厌你”,是....是撒娇吗? “我不说我就不说!我讨厌你讨厌你讨厌你!” 她一边说一边眼泪不受控的掉下来。 他真的好讨厌,早知道她就不来了! 她身上还疼,他就这种态度吗? 周禀山没想到会把她惹哭,就像当头一棒似的,瞬间从情绪里脱离出来,昭彰着他刚才办了多错的事。 他的心像被大力揉碎,整个人都慌了,立刻俯身抱住她:“对不起幼辛,我最近情绪不太对,一时还没调整好,但我真的不是冲你,我是冲我自己,我怎么舍得....” 但林幼辛已经不想听他狡辩了,她现在心里身体双重不舒服。 “我不想听!”她用力推他一把,红眼瞪他,“你给我滚下去。要么睡沙发要么新开一间,总之离我远点!” / 林幼辛生气起来很难哄。 周禀山在沙发上睡了一夜,但依然没有得到她的原谅,甚至连能和她说话的机会都很少。 第二天没有会议,她在房间里睡了一天,除了吃饭没有下过床,但也不和他说话,看起来严重睡眠不足的样子。 周禀山尝试搭话:“我喂你吃吧,你累了。” 回复是一团空气。 然后他又睡了一夜沙发。 原定计划今天要准备返回西城,李斯也来电话催了好几次,说医院的大巴要发车了,问他有没有准备好,准备好就到酒店一楼集合。 周禀山看了眼还躺在床上沉睡的人,按按眉心,“你们先走吧,我暂时不回西城了。” 李斯也纳闷:“???再有两天就要过年了,你自己留这儿干嘛?” 周禀山正要说话,床上的人嘤咛一声,眉头皱起,大约是被声音吵到了。 他忙走去浴室,压低声音:“别管了,要回我自己买票。” “行吧。”李斯也挂电话前忍不住嘀咕:“自你妹妹来你就越来越古怪了....” 周禀山:“.....少管。” 这两天没叫客房服务,浴室的垃圾桶没清理,依稀可见四个打结的套子。 他自厌的皱起眉。 幼辛的极限至多承受他两次,前天做了一整夜,确实过分了。 林幼辛就这样睡到近中午,醒来就开始化妆收拾行李。 她带了一只巨大的30寸行李箱,这两天只开了左面那边,右面一侧拉着拉锁,好像里面装的不是她的东西。 周禀山安静的站在她身后,偶尔想伸手帮一下忙,却被侧身躲过。 林幼辛翻遍了自己带的衣服,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件防晒衫去挡自己前胸后背的痕迹,她一言不发的拿着衣服去试,结果看到镜子里分外丑的穿搭时,又生气的将衣服摔在床上。 周禀山下意识屏住呼吸,不敢说话。 “想要什么颜色的衬衫,说不定我有?” 过了五分钟,看她情绪稍稍平复一些,他立刻找话题。 林幼辛终于看他一眼,但也只是一眼便扭开脸,不和他说话。 周禀山在她身上看了眼,绿色分体长裙,他走到自己行李箱旁边,打开,从里面找出一件干净的黑色衬衫。 “这件行吗?黑色百搭,出差之前你给我买的,我还没穿过。” 林幼辛冷眼看过去,终于肯说话,“为什么不穿,不喜欢就还给我,我去捐了,省的白给你买。” “别捐。我喜欢,只是还来不及穿,我回去就穿,每天都穿。” 他说话有些急,又是蹲跪仰视的姿势,林幼辛心里稍微好受一点。 她一言不发的看着他,周禀山不懂这个眼神,只好尝试着站起来,小心翼翼的把衣服抖开,“我帮你穿,可以吗?” 房间里安静了十几秒,她终于动了,伸一只手臂进去,抬手的时候,他看见她上臂内侧的指痕,他弄的。 周禀山心疼又懊悔的伸手去碰,却立刻被“啪”的一声打掉。 林幼辛冷冷看他一眼,“碰我一下睡一年沙发。” 周禀山眼神异样闪动。 原来她有计划和他过一年吗? 那再碰一下是不是能过两年?十下十年? 林幼辛看他表情就知道他肯定又在想什么变态的东西,才懒得猜他,直接推开人下命令:“拿行李,退房走人,要么你自己住。” 他立刻跟上:“我和你走。” 林幼辛来的突然,走的也突然,他完全不清楚她有什么计划,全程跟随。 他的私心,只要能和她待在一起,去哪里都可以,不回家过年也可以,都无所谓。 但林幼辛的安排显然与他设想的不同,刚办完退房酒店门口就有一辆大劳来接,司机毕恭毕敬的开门,将他们一路载去海城有名的过冬度假区漆湖别墅。 他们沉默的穿过一片棕桐树遮蔽的白色独栋别墅,汽车停在其中一幢门前。 曲静潼和程灏带着豆苗儿出来接,林幼辛一下车就被豆苗撞了个满怀,她腿和腰还不太舒服,嘶的一声皱了眉。 周禀山还在意外表姐一家怎么会在海城,林介平和周载年的声音已经相继传出来了。 “来啦连襟!” 程灏胳膊搭在他肩上,哥俩儿好的:“小妹说你身体不舒服,最近西城降温太冷了,回去怕你咳嗽加重,就一起来这儿过年了!这不,她连你爷爷奶奶都接来了,说要给你惊喜!怎么样,惊喜吗?我们家小公主很少这么宠人的!” 周禀山脑内嗡嗡作响,耳朵已经听不见了,着急回身,林幼辛甩他一个倔强又委屈的眼神,扭头走了。 第44章 这是两家人头一次一起在海岛过年,简单回房间收拾行李,两家人聚在正厅准备的吃午饭。 因为等林幼辛和周禀山过来,他们时间稍微往后推了推,曲静潼吃饭时打趣:“在洲南玩开心了,怎么这么晚才过来?” 林幼辛身上还穿着周禀山那件黑衬衫,瞧一眼静潼就知道她在揶揄什么,没好气:“起晚了,行了吧!” “呦,睡到十二点啊。” 林幼辛瞪她一眼,默默低头戳着米饭不说话。 林介平见孙女情绪不对,以为她是工作太累,便在周载年夫妇面前替她解释:“这孩子那几天在熬夜准备面试,对方要的急,她累着了,一直没歇过来,估计这才起迟了。” 周禀山闻声拿筷子的手一顿,立刻侧首去看身边的人。 林幼辛察觉到他的视线,哼一声,懒得理。 “面试?话剧面试?”周载年好奇。 林介平很骄傲:“是啊,京北大剧院的自制话剧,班底很强,都是老戏骨,幼辛也是由一位老师引介,别人都没这个面试机会。” “这样啊。”周载年若有所思的看向林幼辛:“那幼辛还挺有想法的。” 说着,周载年又忽然看向周禀山,恨铁不成钢:“你也是,平常壮的牛一样,这回好好的怎么病了?这次来海城过年都是幼辛忙前忙后的安排,还给你准备惊喜,你倒是坐享其成了!” 一桌子人纷纷看向周禀山,包括林幼辛,也似笑非笑的看过来。 这是她自进门来第一次正眼瞧他。 第66章 周禀山被她看的心虚,轻咳:“...风寒吧,最近比较忙。是我不好,明年过年我来安排。” “风寒?这么来势汹汹,别是流感吧?”静潼还带着豆苗儿,对这个很在意。 周禀山正要说话,只听林幼辛微笑着接话:“他先是很严重的咳嗽,咳到话都说不了,紧接着就是高烧。但前天晚上忽然就好了,半点咳嗽听不见,我不学医不太懂,姐姐你判断一下呢?” “啊?”静潼古怪的看周禀山一眼,疑惑,“我是心理医生,不太清楚呼吸道的问题,但妹夫好的是挺快,可能是身体素质好吧。” “那就是医学奇迹了。”林幼辛说完冷笑着看周禀山一眼,“是吧。” 周禀山哑口无言。 她打小就聪明,可见瞒不住了。 / 此后一连两天,一直到除夕那一天,除了在长辈面前说几乎话,私下里林幼辛一句话都不和他讲。 她那只30寸的行李箱里,有一半都是周禀山的东西。 那天刚到漆湖别墅,林幼辛就让他把东西都收拾出去。 “右边那半侧是我出发前给你拿的衣服,睡衣内衣都有,还有新买的夏装,你都拿走吧。” 周禀山站在原地有点不知所措,暂来不及品味她的体贴,目光懊悔的望住她,轻声:“让我拿去哪?” “楼下客房,你找个理由和长辈们说,总之我不要和你一起睡。” 她躺在阳台的摇椅上玩手机,语气淡淡的,不分给他半个眼神。 漆湖别墅有七个房间。林介平一人一间、周载年和夫人一间,静潼一家带育儿保姆住两间,隋姨一间,还剩下一间三楼的朝海卧室留给林幼辛和周禀山,楼下还剩一间暂空的客房。 林幼辛的房间是极浓郁的南洋装修风格,大面积的绿色格子瓷砖和黑色木质家具,推开阳台门就是大片的椰树和碧蓝色的大海,很适合情侣享受的一间房。 但周禀山享受不到了。 周禀山静静看了她半分钟,见她依旧没有沟通的意思,甚至不问他为什么撒谎称病,只好沉默的蹲下打开行李箱。 他忙前忙后,将两人的行李都收拾出来,帮她把护肤品化妆品都放在梳妆台上,衣服分门别类的挂进衣柜。 然后才拿着自己的衣服过来争取,姿态很低:“我睡地板行不行?睡门口,离你很远。” 林幼辛嗓子一梗,被他那句“睡门口”戳了一下。 神经病! 又不是狗,睡什么门口! 再说地板那么硬,怎么睡人啊!那才真的会腰酸背痛着凉感冒! 他想再“病”一次惹她心疼吗? 诡计多端的冰莲! 于是她二话不说的狠狠瞪他,“不行!下去!” 周禀山没法子,只能走人。 一开始周禀山搬去客房的时候,理由是风寒没好全,怕传染给幼辛。 但一直到除夕当晚都没有搬回去的意思,周载年和林介平就有点按耐不住了。 这是感情出什么问题了? 周禀山当然想借此搬回去,但他往林幼辛那里一瞥,她身上的痕迹已经褪了,迎合节日气氛穿了一身红吊带裙,和怀里的豆苗儿扎同款麻花辫,一个眼神都不给他。 “没出问题。”周禀山按耐心中苦涩,淡淡微笑,“就是我还有点咳嗽,她没休息好,免疫力低,怕传染她。” 林介平和周载年显然不是很相信他这套说辞,但眼瞅着问不出什么来,只好作罢。 两位老爷子担忧的对视一眼,双双苦恼摇头,全当自己看不懂年轻人的感情。 西城的习俗是过了零点再吃饺子,除夕当晚,一行人包完饺子就预备着看联欢晚会守岁。 今年两家人一起过要比一家人热闹些,周载年笑着打趣:“以往过年,禀山都是一个人过的,要么国外要么国内度假,我和他爸,还有他姥爷那边都很难请到他。今年到底是成家了,有人气儿了。” 林介平倒是意外:“一个人啊,那也太孤单了些。” “是啊,要不我们都盼着他成家呢。”周载年喝一口茶,笑着摇头。 哪有人过年一个人飘着的? 林幼辛下意识往周禀山看一眼。 他今天穿着自己来海城前给他买的那件群青色的丝质衬衫,细竹暗纹,扣子解开两颗有种散漫的清润,此刻正坐在一侧的露台和程灏聊天。 竟然该死的好看。 周禀山似乎有所察觉,侧首看回来,眼中殷切之意不言而喻。 她立刻冷冷移开眼。 呆子。 “这几年的小品都有点尬笑了,好没意思。” 曲静潼陪豆苗儿玩,偶尔看一眼电视,又不动声色的看眼一旁的妹妹。 林幼辛怀里抱着豆苗儿,看着眼睛在电视上,实际发呆的成分比较大,淡声:“哦,是挺难看的。” 曲静潼好笑,“难看就别看了,陪我回去哄豆苗儿睡觉吧,她可熬不到十二点。” 姐妹俩带着孩子回屋睡觉,周禀山和程灏双双目送,程灏手里握着瓶啤酒,骄傲的大喊:“我媳妇儿就是能干!” 静潼回他一个滚。 林幼辛始终没反应,周禀山淡淡收回视线,没搭话。 他拿出口袋里的手机,点开微信,这几天他给幼辛发了很多条微信,没有一条回的,甚至连说句话都费劲。 她不听解释,也拒绝沟通,他已经不知道要怎么哄她。 程灏看对面的连襟连续几天都愁眉苦脸,想起老婆留的任务,此刻敲敲对面桌子:“兄dei,你和小姨子怎么了?” 周禀山不意外程灏能看出来,估计全家人都看出来了,他思索几秒:“我惹她生气了。” “哈?生气了?哎呦,那不好办啊,他们林家小姐很难缠的!” 周禀山看他一眼,没轻易做声附和。 程灏啧啧两声:“但是不应该啊,小姨子对你这么上心,你稍微哄哄就能哄好啊,咋还能好几天不说话呢?” “我...”周禀山忽然就有点烦,把手机往旁边一撂,“重点就是我不知道怎么哄,没经验,她一直很好脾气,很理解我,人也很乖,从没和我生过气。” “....你丫也太凡尔赛了,来炫耀的吧!” 程灏忽然感觉自己被背刺了,一下子没好气了。 “那要是这样我劝你别生在福中不知福,人家这几天为了你忙前忙后,要是真惹生气了,我劝你好好负荆请罪吧,一次不行就两次,两次不行就五次,死皮赖脸也好,下跪道歉也好,你自己看着办。你指望小公主主动和你说话,那是不可能的,她再喜欢你也不可能!” 周禀山一直认真聆听,甚至准备记录前辈经验,直到听到最后一句,愣怔几秒后眼神瞬间凛然,浑身的肌肉都绷起来了:“你说什么?” / 另一头,曲医生也在做一对一心理服务,但沟通程度显然要比程医生更深入一些,甚至带点个人色彩谴责。 “你也太任性了!”曲静潼听完前因后果,直接皱眉低斥:“就这么一件小事,你就好几天不和他说话,这还在过年,你要两家长辈心里怎么想?尤其是周家,人家是不是要说你不懂事!” 林幼辛歪坐在沙发上抱着抱枕,垂着眼半响没说话,过一会儿才梗着脖子:“那他骗我生病,破坏我的惊喜,还凶我,我还不能生气了?” “...那都可以沟通的呀,你冷战什么?我和程灏冷战的时候你怎么劝我的,说冷战是世界上最可耻的攻击方式,怎么了,以前有嘴说别人,现在没嘴说自己?” “....我俩和你们情况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都是夫妻,都有感情,怎么不一样?” 林幼辛被说的恼羞成怒,忽然提起一口气,却像被卡住似的,又偏开头,整个人蔫吧了下来。 曲静潼太了解自己这个妹妹,眯了眯眼:“还是你并不是在气他,而是在气你自己。” 林幼辛不是蛮不讲理的人,更不是没经过事的人,相反她情绪很稳定,同理心强,不至于为这一点小事上纲上线。 唯一的可能就是她对自己不满,周禀山作为相关方,倒霉的被连坐了。 林幼辛有种被姐姐抓住小尾巴感觉,整个人都红温了,嘟嘟囔囔的:“....你们心理医生都会读心术吗?” 曲静潼无语的白她一眼:“....这都用不到什么读心术,是你太明显了。” 从发周禀山撒娇截图来时的小炫耀和小雀跃,到拜托程灏去照顾病号,还要三天两头的问情况,熬夜录视频加班,赶时间来见他,还有跑前跑后安排大家来海岛过年..... 这分明就是喜欢,很喜欢。 “这桩桩件件和你当初上头梁霄树一模一样,甚至更多。”曲静潼似笑非笑的,“你从小就这德行,喜欢谁就会拼命对谁好。这么明显,估计也只有周禀山那种没谈过恋爱的绝世大直男看不出来。” 第67章 林幼辛不说话了,头埋进抱枕里装乌龟。 她心里很乱。 乱了好几天了。 人的思想可能千变万化,操控大脑去反复辩证“喜欢”的定义,但行动却很直接。 意识到自己可能已经喜欢上周禀山,是在她迫不及待收拾行李想来见他那个晚上。 当时她坐在衣帽间的地毯上,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她完了。 甚至在来海城的路上她都在想,再动心一次,她承受的住吗? 那八年给她的教训太大了。 “你是不是在想,万一以后再吃恋爱的苦怎么办?” 曲静潼这时候才真正的心理医生上线,一语道破天机。 林幼辛闷声,清醒又沉沦:“....不应该吗?谈了八年的人也能说不爱就不爱,说走就走,我和周禀山才两个月。” 在她看来,即便是婚姻也未必就比恋爱稳固,才两个月,他随时都有抽身就走的权利。 而她本来也不是一个多好的人,也从来都留不住什么。 曲静潼见她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一时又心疼又生气。 不由得想起幼辛和梁霄树的那一段。 当初幼辛千里迢迢从美国飞回来给他的毕业大戏应援,又是录视频,又是办庆功宴,搞得比顶流都盛大。 这八年里梁霄树稍微有点不舒服,幼辛要么亲自回来照顾,要么让爷爷打遍沪市老朋友的电话给他找医生。 分手也是,对方一句不爱了腻了放他走,幼辛难受也自己扛着,只祝他前程似锦,主打一个爱了就绝不后悔,不当怨妇,也绝不纠缠。 可怎么会不难受呢? 当初所有的穿心利箭,都会狠狠射在她之后想要走进的任何一段感情里。 让她反复怀疑,让她犹豫不前,让她痛苦万分。 分手头两个月要靠安眠药才能睡觉。 更遑论,她本来也不是个多有安全感的人。 那些被伤到的后遗症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走出来的。 她是真的怕了。* 曲静潼叹气,作为专业医生完全能够理解她的心理动态:“所以你现在是气自己竟然又没用的沦陷了,也气他让你沦陷了。什么凶你、破坏惊喜、装病,都是附加因素。” “....差不多。我对他有点瘾。” 林幼辛默了半分钟,还是实话实说。 这种感觉在梁霄树身上很淡,但对周禀山却很强烈。 不仅仅是痴迷皮相和身体,还有一点同类感召,至于同类在什么地方,她暂时说不完全。 “生理性喜欢。” 曲静潼一锤定音,无奈的看向她,“幼辛,我不说那些不要因噎废食的鸡汤,失恋的苦只有你自己知道,旁人再多劝解也是风凉话。 我就一个建议,感情最好的状态就是顺其自然,别太上头,也没必要克制。” 林幼辛缓缓垂头,有点无所适从。 和静潼哄睡豆苗从房间里出来,联欢晚会正演到大合唱,她已经没有兴致再下去看,让静潼和长辈们打声招呼就回了房间。 关门前还听见林介平和周载年吐槽:“这几年年味儿越来越淡了....” 她靠在门背上,有点心烦意乱的去摸开关,开了灯,却看见坐在房间里沙发上的人,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进来的。 他就那样直勾勾看着自己,衬衫开了好几颗扣子,手里还拎着一瓶酒。 林幼辛吓得差点叫出来,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啪”的一声又把灯关了,下意识沙发上的人发脾气:“你进来干什么,这是我房间!” 周禀山没说话,只有玻璃瓶落在桌子上的“咔嗒”声,他起身,冲她走过来。 他走的很慢,但每一步都好像踩在她心上,心跳跟着他的步伐,在酒味侵袭过来的时候,她后退两步,却被他逼到墙角。 “去哪儿?”低哑的声音落在耳边,“我等你很久了。” 听见他略带浑意的声音,林幼辛有点疑惑的略微抬头:“你是不是喝多了?” “我喝多了你管我吗?” 周禀山在暗夜里垂眸看她,目光灼灼,好像要看进她身体里,她像被烫到了似的移开眼。 “....喝多了去找隋姨,她会煮解酒汤。” 一声低低的叹息和着轻笑。 周禀山的气息循下来,一点点闻她的脖颈、耳后的味道:“不行,解酒汤没用,只有你管用。” “.....” 林幼辛不知道他在闻什么,只觉得自己一沾上他脑袋又要发昏,浑身发麻,于是软着手去推他:“周禀山,我现在脑子很乱,你给我一点时间,你先回房间,明天...明天我们聊聊。” 她现在真的要好好理一下思绪。 但周禀山现在已经不清醒了,大脑根本加载不出来这句话背后的意思。 月凉如水,银晖掠在木地板。 他看了她一会儿,然后忽然借着酒劲将人一把托着抱起,直直往床边走。 他身上太烫了,带着昏沉沉的酒意,林幼辛心脏剧烈的跳动,以为他要强行做,又怕又气的蹬着两条腿挣扎:“周禀山,我和你说话你没听到吗?你又想干什么,我告诉你,我不同意你不能做,放我下来!” “我没有要做。” 周禀山走到床边,托着她的背将她放下,但眼神已经不太正常了,像狗死死盯着自己的肉骨头:“你睡,我睡地上守着你。” “但是幼辛,你不能离开我的视线,我怕我的美梦是假的。” 第45章 夜色里的海边别墅阳台,湿咸温热的海风徐徐漫入,月影在水面摇晃。 林幼辛第八次翻身,但行动受限,只能从左侧睡翻成平躺,或者从的平躺翻成左侧睡。 第九次试图右侧睡但手腕立刻被攥紧的时候,她恨不得一脚把人踹地上。 “你个猪!” 林幼辛气急败坏的坐起来,瞪着躺在左边的人狠狠的骂。 同时唾弃自己,怎么就一时心软让他上床来睡了,就该让他睡那又凉又硬的木地板! 周禀山无知无觉,安静的侧睡在她旁边,舒展的眉眼看起来淳良无害,洗过澡后身上一股淡淡的佛手柑的味道,清爽的甜意。 林幼辛原本纳闷,怎么已经不在南崇府,洗护都不一样,她还能闻到他身上这味儿,直到她去检索了“生理性喜欢”。 其中有一条例证:只有你能闻到ta身上的一些特定味道,别人闻不到,甚至ta自己都察觉不出来。 检索完的那一刻林幼辛心底的那句“完了”再次被大写加粗。 心烦意乱。 她单手把窝在脖颈的头发从下而上撩到枕头上,后背瞬间凉快不少,此刻望着天花板,想起从静潼房间离开前,静潼又补充给她的一个不知情片段。 静潼:“你还记得我们去景平滑雪那次吗?要走的那天小宁说想去酒店吃蓝鳍金枪鱼,餐饮部经理来招呼的中途急慌慌把我叫出去,和我说他办了一件错事。” 话题急转,她一时有点懵,怎么情感问题还没解决完,就转到餐饮部经理身上了? 林幼辛迟疑发问:“什么错事?这又和我俩有什么关系?” “没有就不会和你说了。” 静潼拍着怀里的豆苗儿,看戏的神色:“我们头一天到的时候,各自在房间里吃饭,你房间的餐是周禀山叫的,餐饮部经理说,当时他脱口叫了对方‘梁先生’。” “你说什么?!”林幼辛惊的从沙发上站起来。 静潼同样觉得尴尬,甚至能共情:“小妹,要什么身份、与你多亲密的男人,才能在你常住的套房里被熟知姓名?你猜周禀山当时站在那间可能是你和别人爱巢的房间里,是什么心情?他和他的自尊心要如何自处?换你你会怎么做?” 换她? 以她的脾气,要是被新婚丈夫带去和初恋约会的套房里住一晚,还被酒店的人称“x小姐”,她大约会气到直接掀桌离婚。 周禀山竟然忍了么? 她一阵阵的发酸,几乎不敢想他当时是怎么样的心情去过那两天。 静潼:“我猜换了任何人大概会不高兴或者直接离场吧,毕竟不知实情的人都会觉得不尊重,甚至有点侮辱。但周禀山没有,他情绪稳定的陪你玩了两天,还请我们吃饭打点两方朋友关系,第二天抱着你一次又一次的滑雪,哄你开心。” 虽然曲静潼也觉得,周禀山的行为逻辑不太符合只相亲结婚两个月的现实情况,但用来验证他喜欢幼辛这件事却很足够。 万一他就是个容易上头的恋爱脑呢? 那个返程路上的吻也能说明,他或许就是铁树开花了,克制不住的触碰和亲密,就是喜欢的不得了的表现,这些都有可能。 也没有谁规定,短时期的恋爱不具备真爱条件。 “小妹,喜欢不是一件需要恐惧的事。” “起码现在看来,周禀山对你是珍惜且真心的,别怕,顺其自然吧。” 第68章 曲静潼下了最终的诊断书。 林幼辛脑子里一团乱麻,就那样带着四字真言回了房间,一开门就撞上了喝到醉的周禀山。 他好像有一套自己的理解,执着的要守着她,执着的要睡地板,执着的说做美梦了。 林幼辛心烦意乱的拗不过他,只好先推他去洗澡,然后到床上来睡。 而现在,她在静谧如水的夜里侧过头,看着左手手腕上焊上来的“手铐”和身边的人,忽然有些想笑。 到了这一步,她好像也没什么办法了。 / 周禀山醒来的时候,就看见睡在身边的人。 她没有枕枕头,在他旁边缩成小小一团,一只手腕还被他圈着,看起来睡的不是很舒服。 他酒后不断片,该记得都记得很清楚,程灏说的“喜欢”,幼辛说的“很乱要想一想”,还有他赖着不走,幼辛让他睡上来,他得寸进尺的强行拉着她手一晚上不放.... 周禀山闭了闭眼,想起这桩桩件件,不由得心如死灰。 没有比他更卑劣的人了。 她已经言明想要自己思考的空间,他还强行留宿,幼辛不会喜欢他的。 他思绪纷飞,早把自己判刑到了无间地狱,直到耳边忽然落下嘤咛一声,乍听起来有点难受。 他立刻低头,只见林幼辛艰难的移动自己的左胳膊。 她一张脸皱起,惺忪的睡眼挣扎但还是睁不开,只右手摸索着去锤自己的左肩膀。 这是压麻了.... 周禀山一颗心愈发沉底,扶着她转成平躺,温声:“胳膊麻了,你别动,我帮你揉。” 林幼辛一晚上没睡好,这时候脑子都是昏的,只依稀听得见有人在耳边说话,然后就是左臂像被密密麻麻的小针扎的感觉,在揉捏下一点点消退。 不知眯了几分钟,她缓缓睁开眼,就看见周禀山一脸端肃又殷切的表情看着自己,目光灼灼。 “....你怎么了?” 一睁眼就被人这么沉沉盯着,林幼辛下意识后缩了下身体。 酒还没醒吗?怎么还用这种眼神看她? 周禀山因她瑟缩的动作身体微僵,沉默片刻后缓缓起身,“没事,我先去洗漱。” 周禀山走进浴室,才看见自己的洗具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拿上来了,他略微回忆了一下,应该是昨晚,他不肯走,幼辛不得不下去去取他的洗漱用品。 “....” 他拿起牙膏牙刷,沉默洗漱,试图忘记昨天发生的事。 没一会儿身后响起脚步声,是林幼辛拖着步子过来,睡眼惺忪的和他并排站着,也开始洗漱。 两人对视一眼,都没说话。 出于各自的立场,没有人想要提起昨天。 成年人都有些基本的默契,既然幼辛没不高兴,就说明昨天之前的事都翻篇了。 “今天什么安排?” 洗漱好换衣服的时候,周禀山站在她身后问。 来海城过年的这几天,他对林幼辛的计划没有任何概念,全程听从安排。 林幼辛背对他找衣服,莫名觉得他今天的存在感有点过于强了,过于热气腾腾了。 “....上午带豆苗去海滩,下午...你想去哪?” 周禀山这两天看过周边,知道有一个海边集市,很热闹,里面会售卖一些当地特产、特色美食和文创,一直想带她去,但没有机会。 “有个海边集市,你想去吗?” 他试探的问。 “可以啊。”林幼辛转过身,手里拿着一条紫罗兰吊带裙,虚抬着眼看他,眼神里莫名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柔水般的依恋。 “你带我去哪里都可以。” 周禀山呼吸一滞,喉结滚动几息,心跳忽然过速:“那下午我带你去,只你和我。” 林幼辛眼睛看着别处点点头,“嗯...” 两人之间再次回归静谧。 就像有一层要破不破的窗户纸蒙在两人中间,纸的两端,心跳声一声赛一声的大。 林幼辛觉得有点缺氧了。 昨天静潼明明说,程灏也去给他做工作了,难道现在他就一点话都不想说、也没有什么问题想问吗? 如果他问,她一定会说是。 周禀山低垂着眼眸看她,同样煎熬。 他从昨晚就想问她,这两个月的相处,她是不是有一点点喜欢自己。 但他却只敢把自己灌醉,只当美梦一场。 昨天程灏说:“一个小姑娘为你忙前忙后,不是喜欢是什么?你怎么一点没有男人身上的那种自信?” 程灏问住他了。 他的确没有那种自信。 而且程灏并不知道幼辛有多好,不知道她有多会共情、同情一个可怜人,这些好让他分辨不出,究竟是喜欢还是他对她好的同等回馈。 他早已习惯不抱任何希望的活着。 如果他问完一定会看到她抱歉愧疚的眼神,那他一点都不想她为难。 他已经搞砸了她准备的海岛惊喜,不想再错更多了。 周禀山沉默凝望她的时间里,林幼辛也一直在看他的眼睛。 里面似乎沉淀了不少复杂的情绪,但她不是很能清晰的分辨出来。 正要说些什么,房间门忽然被敲响。 门外是静潼抱着豆苗来叫。 “小妹,你们准备好了吗?要出发去海滩了。” “小姨,小姨夫~你们觉觉睡醒了吗?” 林幼辛听见豆苗奶声奶气的声音忍不住笑了,伸手拽住他睡衣衣角,晃晃:“换衣服吧。” 之后再说吧。 反正她有的是时间。 大年初一例行拜年,拜过年,静潼安排的车子已经在门口等。 豆苗儿盼玩水盼了很久,一到海滩上就撒欢,硬是闹腾了一上午,几个大人全都陪着。 中午去附近的x餐厅吃饭,静潼怕他们上午没玩好,问起下午有什么安排,大家可以一起,豆苗儿送回去给保姆。 林幼辛和周禀山同时安静。 周禀山面不改色:“我俩没睡好,回去补觉。” 林幼辛附和:“...嗯。” 桌子上的人停下筷子面面相觑,很快心照不宣的对视一笑。除了林介平脸色一般,看起来有点心疼孙女。 于是吃过饭,周载年便立刻把周禀山提到一边,隐晦提醒他:“你得节制,幼辛细胳膊细腿儿的,还小你几岁,能和你这种天天健身的比吗?伤着幼辛你林爷爷是要不高兴的!” 周禀山一开始不明所以,听了一会儿便很快反应过来,往林幼辛的方向看一眼,轻咳:“知道了,我以后注意。” 静潼一行人决定下午环岛游,给他们留一辆车开回去“补觉”。 “周爷爷刚才把你叫走说什么了?” 上了车,林幼辛先系安全带。 静潼给他们留的是敞篷车,周禀山跨上主驾驶,闻声侧首来看她,实话实说,“爷爷要我节制,多顾忌你。” 林幼辛手顿住,静定几秒后,羞愤且莫名其妙的抬头:“你怎么还和爷爷聊这个!” “我没说。”周禀山无奈轻笑,“刚才吃饭的时候说错话了,他们误会了。” 林幼辛蹙眉回忆,瞬间理解。 ....好吧,是有点容易引起歧义。 “那你怎么回答?”她好奇。 她今天给周禀山搭的是有暗色花纹的紫罗兰真丝衬衫,和她的裙子是同色系,现在他带着墨镜开着敞篷车,有种莫名的苏感。她忍不住再靠近一些。 两人好久没这么轻松的对话,察觉到她凑过来,周禀山单手抹方向盘,空出一只手揉她后脑勺,逗她:“我说我做不到。” “周禀山!你个变态!” 周禀山发出最近几天第一个比较开怀的笑。 过了许久,车子不知开出去多远,林幼辛才轻声说给自己听:“我也做不到。” “是喜欢你的那种。” 第46章 海边集市离漆湖别墅不远,下午出摊的还不算多,他们先把车开回去,林幼辛补了点妆才过去,到时正好临近晚霞漫天。 说是海边集市,其实和夜市差不多,有特色小吃,水果拼盘,还有手工制作的珍珠项链和戒指,文青诱捕器的帆布包、竹编鞋,书签卡片。 而且虽然是大年初一,但来出摊的人并不少,来玩的人也不少。 林幼辛一下车就被一个举着薯塔的小姑娘撞了一下。 “过我这边。”周禀山立刻把她拉过来。 周禀山牵她的手,交叠式,林幼辛抬头看了看他,遂即将手掌横转,手指穿进他五指缝隙了,握紧。 他们之前没有十指相扣过,这是第一次。 周禀山察觉,低头看她,眼中有异样的熠熠神色跃动。 林幼辛视线不自在的移到一边:“....这样牵的牢一些,我怕走丢。” 周禀山看着她,不论她说什么,一律应“好。” 他们午饭吃的比较多,晚餐都没什么胃口,周禀山手里端着一碗椰奶清补凉,她偶尔舀两勺吃,但更多的是去看那些小玩意儿。 第69章 “这个好看吗?” 她跑去一个买手工珍珠戒指和贝壳项链的小摊位上,指着一对孔雀蓝带羽毛的耳环问他。 周禀山走过来,接过她手里的饰品,往她耳边比了比,才说:“好看。” “喜欢可以上耳试试。”老板娘见状推销。 林幼辛也有那个意思,正要试,周禀山拦了把,随后从裤子口袋里拿出一片酒精湿巾,仔细将耳针耳环都消毒干净才递给她,“戴吧。” 摊位上不少人,很少有谁家男朋友这么讲究,老板娘见状羡慕的打趣:“小姑娘,你男朋友可真体贴啊。” 有时候习惯了周禀山的体贴,细微之处容易习以为常的忘记,此刻经人提醒,才发觉细微之处最难得。 林幼辛心中动容,接过那双带着酒精味道的耳环,对着老板娘的镜子戴上耳垂,笑笑:“他不是我男朋友,他是我老公。” 说完又看向周禀山,眨眨眼:“老公,我戴这个好看吗?” 孔雀蓝的民族样式耳环戴在她耳朵上,点睛一样的灵动。 周禀山因她的称呼呼吸停滞,瞬间失语,心跳声几乎要盖过耳边的喧闹,许久才干涩着嗓子:“好看,你戴什么都好看。” “哎呦,结婚了呀,恭喜恭喜!” 老板娘瞅着商机,忙把自制的珍珠对戒和打磨的极精致的贝壳手串推过来。 “二位这么年轻是新婚吗?那再看看贝壳手串呢,我们海城的每一颗贝壳都是大海精挑细选的礼物,天然纹理,成双成对,这可是保佑天长地久的,美女帅哥要不要?” 林幼辛眼中带笑和周禀山对视三秒,然后转过身,声音清脆:“给我一对,要寓意一生一世,天长地久的那种。” “好嘞好嘞,稍等我给你们挑一对漂亮的!” 两只手腕很快被套上同款情侣贝壳手串。 是不值钱的小玩意儿,作工也并不精细,胜在寓意极好。周禀山甚至怀疑,他稍一大力握拳,就会绷断穿着贝壳的细绳,于是自带上就不敢大动。 林幼辛察觉到他手腕的僵硬,哭笑不得的握住,试图让他放松:“你正常点好不好。” 但显然周禀山很难做到,他从那声“老公”开始就不太正常了,也很难正常。 捉摸不透,却不妨碍他心里似有若无的预感。 像以往数次大考前等待出成绩,此刻的感受只会比当时更甚。 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吗? 可以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吗? 幼辛是在开玩笑还是? 无数个问题在他脑子里盘旋环绕,以至于后面的集市完全没有心情再逛,倒是林幼辛从头逛到尾,买了不少小玩意,用一只当地特色的竹编包装着,说要回去给大家分。 从集市的尾部穿出去,是海城黄金海岸的一部分,远处蜿蜒的海岸线灯光闪烁,海边有人围着篝火弹唱,还架起了烧烤摊。 海风湿咸,林幼辛和周禀山拉着手在沙滩上走着。 “幼辛,刚才...” “我们去栈道上走走吧。” 林幼辛知道他想说什么,暂时打断他,笑着看过去,“周禀山,我会给你答案。” 周禀山脚步一顿,血液伴着心跳一点点上涌,他凝住她,几秒后声音沙哑:“好。” 栈道周围布了两排照明的灯,这时候天还没完全黑下来,蓝调时刻的天空边缘有一段橘黄,海水一层层打上来,慢慢的,天色变成了完全的深蓝色。 林幼辛瞬间想到了《爱乐之城》,要不是周禀山不会跳舞,她可能要拉他在这里拍一段旅行转场。 “你会跳舞吗?”她抱着否定答案忽然跳跃的提问。 周禀山:“...不会,现在学来得及吗?” “来得及啊,你要为我学吗?”林幼辛冲他狡黠的挑挑眉,观察他的表情。 周禀山不假思索应声,“为你学。” 林幼辛一瞬间哑口,心跳快了两拍。 这个人真是..... 她不自在的捋一把被海风吹散的头发,转身去看远处的灯塔。 周禀山也不催促她,静静陪在她旁边,同样去看远方的灯塔。 “静潼告诉我了。” 不知过了多久,林幼辛忽然出声。 “什么。” 周禀山如有所料的提问,用的不是疑问句。 林幼辛看了他一眼,“上次在滑雪场,餐饮部经理接到我套房的电话后叫你梁先生。” 他们之间很少直接提及“梁霄树”这个人,这是第一次捅破窗户纸。 “是。”周禀山胳膊撑在栈道栏杆上,坦然承认:“那是你的过去,我不干涉,也可以当不知道。” “...但我还是想和你解释清楚。” 林幼辛深吸一口气:“周禀山,我的教养不会允许我,做出把新婚丈夫领去住和前男友住过的套房的事情。梁霄树没有在那里住过,从来都没有,他只是每次来滑雪的时候,在房间里吃过饭。我不希望这件事在你心里成为一根刺。” 她不想去解释和梁睡没睡过的问题,她对自己没有处女要求,如果周禀山介意想问,她会不是很情愿的如实答,如果不问,她也不会上赶着说。 但解释房间的事情,是出于教养,也不想一段即将开始的新感情里,还夹杂着其他的玻璃碎片。 他们的婚姻本就开始的剪不断理还乱,她不想恋爱也是。 然而周禀山却只是低头笑笑。 “幼辛,你说的这些从来没有成为我心里的刺,我也没有看低过你。讲实话,一开始接到电话是有些不舒服,但那种不舒服是因为嫉妒和生气,而不是介意你的过去。” “....什么意思?” 周禀山深吸一口气,看向她,“我告诉过你,我从见你第一面就喜欢你,我们相遇的太晚,他比我先到,我无话可说,但我控制不了自己不去嫉妒他占有你八年的时间。只是比起嫉妒,我更生气,为什么明明在一起八年,你对他那么用心,他却没有好好珍惜你,反而要让你伤心。” “除此之外,我没有任何一种负面情绪是对你的,所以你真的无需向我解释。” 他本就做好了当一辈子看客的准备,只要她过的开心幸福,他便不觉得做默默鼓掌的人有什么苦。 只是听说她被分手,被催婚,他才忍不住想要去她身边。 除却那些不可言的私心,哪怕是微弱烛火,能让她开心一点也好。 林幼辛愕然的看了他几秒,然后扭过头把眼泪憋回去。 即便周禀山说过很多次喜欢她,但她好像今天才第一次知道这份“喜欢”的分量。 “这是你的理解。”林幼辛将情绪回收,“可我还是想陈情。” “我很抱歉一开始和你说‘忘不了前男友’的话,事实是我现在...忘了。” 周禀山眼睫倏得震颤,看向她。 “因为我喜欢上其他人了。虽然时间有点短,我还不能确定是一时上头还是别的......总之我不希望他心里还有我上一段的玻璃渣。” 她顿了顿,像给自己鼓劲似的重新提起一口气,继续说:“周禀山,如果你难过,我也会难过。你...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两人之间瞬间变得无比安静,连海风和涛声都听不到,周禀山像被震到了,眼神凝重的看着她,久久没有回应。 林幼辛上一次表白还是八年前,二十六岁再表白,多少有点....羞耻,可看到周禀山这个样子,她又有点想笑。 “你在听吗?”她在他眼前晃了晃。 海风徐徐,周禀山闭了闭眼,沉出两口气,抓住她的手,“你是认真的吗?” 她这样说,他真的完全、到死都不会放手了。 哪怕她将来不喜欢了,不爱了,想离婚了,他也不会同意。 林幼辛望向他,此刻的周禀山胳膊撑在栏杆上,侧首看她,眼中涌动着不少复杂情绪。 希冀、热切、渴求、占有,还有...隐动的疯狂神色。 她有一瞬间的瑟缩,觉得太热切了,她可能承受不住。 与他的感情相比,她的喜欢势必会有点少,她暂且做不到他那么无私,如果他想要同等的喜欢,她现在能给的可能还不太够.... 这样算认真吗? “我....”她严谨的皱了下眉。 然而周禀山没给她后退的机会。 在徐徐海风里,在她未及反应的时候,他倾身抱住她,双臂颤抖的堵住她所有的话: “我当真了,幼辛。” “你说你喜欢我,我当真了。” 第47章 两人在海边栈道上抱了一会儿,遂即返程。 车停靠在漆湖别墅门口,周禀山将车熄火,手搭在方向盘上,两人一时都沉默不语。 他还没从那些的山呼海啸般的情绪里分离出来。 被表白的事在他身上刚发生过不少次,这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他接受却依然觉得不真实的。 第70章 就好像上天忽然的垂怜,特意为他打造了一场圆梦幻境,期限不明,让他受宠若惊又惴惴不安。 方向盘上的右手忽然被抓住,拿下来,包裹于她的掌心。 周禀山如梦初醒般看过去。 林幼辛也有点后知后觉的羞赧。 怎么说也是表白,不害羞是假的。只不过比起周禀山来讲,她没有的那么内耗,此刻内心反而被一种极其轻快的情绪所充盈。 “说话呀,又呆了?” 她眼中亮晶晶的,唇边含笑,好像一点都不清楚自己刚才所作所为造成的杀伤力。 “幼辛,我可能还有点恍惚,觉得不真实....” 话没有说完,手背上挨住一片温热,他心里重重一跳,未及反应,她已经撑起身体,从副驾探过去,在他右脸上亲了一下,发出清脆的“啵”的一声。 “现在有实感了吗?”她问。 周禀山凝住她,眸色涌动,正准备说些什么,林幼辛直接攥住他的衬衫领口,拽过来,咬住他的唇。 舌尖挑开齿关,勾住他的,湿软滑嫩,带着些微椰汁清补凉的味道。 熟悉的身体记忆被唤起,周禀山只停顿一瞬,遂即立刻反扣她后颈,重重哺入,同时抱她跨过中间排挡,将她的身体紧紧搂在怀中。 没有比身体接触更直接的确证方式,触摸、绞缠,啧啧水声,在濒临崩溃的五感调动下,心脏都在发酸发胀。 这怎么会不是真实的? 车子遮蔽在一大片棕榈树树影下,房间里灯光点点,他们在暗夜里互相掠夺氧气,像在沙漠赶路之人终于找到水源,吻的渴求又热切。 不知过了多久,隐约听见谁家的小孩忽然大喊一句“那里有人”,吻的难舍难分的两人同时僵住,林幼辛嘤咛一声,迅速低头埋入他的颈窝。 湿热的呼吸在颈窝里不均匀的喘息,还有挨上来的发烫的脸颊,周禀山滞着眼微微仰头,呼吸错乱,心跳犹在擂鼓,伸手将她在怀里挡严按紧。 林幼辛能够感觉到他们都有一点颤抖,像情到深处、情难自禁。 最后一家人在沙滩边缘和别墅区之间的小道穿过,小孩的声音由近及远,交织的两道呼吸也在安全安静的空间里逐渐平。 “....以后敞篷车要全部被我拉进黑名单。” 等人彻底走远,孩子气的话自颈窝里闷声出来。 周禀山忍不住笑,低头看她。 月色下,她脸颊上的红并不能看真切,只有一双眼睛亮汪汪的,有点潮意。 他忍不住去亲她的眼睛、鼻尖:“你怎么能这么可爱。” “唔....你第一天才发现?” “第一天见你就发现了,现在是每天都有新发现。” “...花言巧语。” “不是,是实话实说。” 林幼辛趴在他胸口,玩他的衬衫扣子,“那我...前几天生气也可爱?” “嗯,我心里你时刻可爱,没有区别。” “哼,可爱也没见你怎么来找我,每天只会眼巴巴的盯着我看,微信上发对不起,让我心软。” 周禀山无奈一笑:“我没有立场,因为确实做错了,换做是谁都该生气,如果不理我能让你消气,我没关系。但我确实控制不住不去看你,哪怕你就在我眼前,我都会想你。” 或许是习惯了他这幅冰山面皮下的热切,她呼吸颤抖一息,随后沉默。 “所以你为什么谎称生病?从西城就开始装了吧。” “...是。” “理由。” 周禀山低头看她,眼中似有痛色,“现在不说行吗?你可以当我全然卑劣,我以后会改的。” 不知道为什么,林幼辛对他脱口而出的夸奖和赞美从来没有怀疑过。 他说他喜欢她,她便没有怀疑里面是否参杂假意,他说她漂亮可爱,她也不会觉得是恭维,只觉得是发自真心。 她对他总有一种莫名的安全感和信任感。 而当他说自己全然卑劣,她也没有恐惧或退缩的念头,只直觉他有点可怜。 他甚至不敢让她“审判”,直接便将自己定罪。 林幼辛静静看他几秒,在他脸上看到强装的冷静后:“好,我不问了。但你不能有下一次,不然我真的会生气。”* 周禀山滞住的呼吸缓缓复原,眼中逐渐漫上难以置信的欣喜之色:“幼辛.....” 她对他的包容,真的会让他得寸进尺。 林幼辛知道他此刻什么心情,她没说话,只是重新抱住他。 周禀山对她的好,她都能感受得到,至于那些人性幽微处,她不想细究了。 而且,他总是让她克制不住的心软。 共享心跳的共振,仿佛彼此的生命也于此共轭,林幼辛微微抬头,重新找到他的眼睛。 周禀山伸手抚开她额间一捋碎发,眼神晦沉又温柔。 他们在暗夜里对视,谁都没有说话,只是当吻凶猛的落下来的时候,她本能张嘴,伸手搂住他的脖子,感受到齿关被强势顶开,像一场汹涌而至的雨,将她的身体都淋湿,而后汩汩外涌。 腰间的手臂越收越紧,徘徊在她肋骨上难耐的手掌,顾及着敞篷车的设计,只是克制的放着,不敢去揉。 “回去吧,你都....”林幼辛呼吸湿沉,实在有点坐不住了,硌得慌。 “嗯。” 两人同在主驾驶,周禀山直接托起她下车,也不知他哪来那么大的臂力和腰腹力量,在如此深凹的座椅里单手抱一个人还能起的这么轻松。 车门被摔上,林幼辛甩甩腿示意他要自己下来走。 “让我抱抱,好几天没抱了,是不是瘦了。”周禀山把她两条腿盘在腰两侧,托的更高。 提起这个林幼辛就忍不住瞪他,没好气的:“胡说,你昨晚没抱?仗着喝醉酒非要赖地上守我,你是狗吗!” 然而周禀山一点不觉得这形容有什么侮辱,思索片刻,认真严谨的问,“你喜欢狗吗?你喜欢我可以是。” “....神经病!” 林幼辛气笑,可是笑完心里又变得软塌塌酸溜溜的。 于是低下头去亲他的唇,“我不喜欢狗,我喜欢你,以后不要这样说自己。” 周禀山脚步微顿,遂即,那股山呼海啸的情绪再次席卷而来,好想他所有的担忧都不复存在,所谓卑劣、所谓阴暗,都能被这句“喜欢你”覆盖。 静潼一行人还没有回来,微信里说有小型livehouse演出,带着三位长辈看热闹去了。 也幸亏他们不在。 以最快速度上楼,关上卧室门,周禀山直接抱着她去洗手,然后一道返回主卧,坐在距离最近的一张黑椅子上。 紫罗兰的丝绸吊带堆叠在地毯,即便是热带,还是被吹了一整天冷空调的房间冷到一颤。 周禀山手掌揉在她脸侧,喉结滚动,“好几天了,我怕自己控制不好力道。” 上一次的体验可能都让他们有点害怕忧虑了,比之于幼辛,周禀山的担心更甚,因为他在她面前,抵抗力几乎为零。 即便是他做出了承诺,也不敢百分之百保证。 林幼辛在暗夜里与他对视,没有说话,只是拉开拉锁,挨过去时声音都变的粘稠甜软,“我相信你,我也可以....” 说完她便指了下床头柜。 周禀山眼眸骤沉,几乎浑身血液由此刻开始沸腾,“不舒服就叫停。” “嗯....” 耳边散落塑料的窸窣声,林幼辛手扶着他的肩,由他放好位置,膝盖弯折的越来越低。 酸涩、饱胀。他们的呼吸同步滞停,直到进度条完全滑到底,才缓缓的吁出一口气。 她檀口微张,轻轻呼吸着,眼底有新鲜涌起的潋滟水色,就这样虚无缥缈的看来一眼。 周禀山感觉自己大脑里“嗡”的一声,能断的理智条几乎全断了,像被燎原的火星子席卷,最后只留一条,不要伤到她。 黑色椅子空间狭窄,椅面又硬,膝盖没几下就在快速的撞击里跪疼了,跪不住只能蹲,可这太挑战羞耻心,后来背过身去,也没有好很多,心理和生理双重刺激,他进程过半的时候,她已经率先出局了很多次。 她能感觉到他的克制,但她到最后已经磨的有点受不了了,只好说快一点。 但这句话就像触发了歧义词指令,她指的是时间,周禀山显然想的是另一种,实践的也是另一种。 仅仅只僵停了两秒,他抱着她骤然起身。 屋里没有开灯,只有一面朝海的开阔阳台,收容海边沿岸点点灯火,拢进一层暗昧的朦胧光影,褐色长毛地毯收音,无论如何走动都不会发出声响。 “幼辛,说你喜欢我。”他按着她的后颈来吻。 “我....我喜欢你。” “再说一遍。”他呼吸骤沉几分。 “....我...喜欢...” “谁。” “...你....是你.......” 她几乎低泣出声,最后后背贴上冰凉的墙壁,被冲散的声音几乎无法连成句子,她不明白周禀山为什么要反复追问,她明明已经说过很多遍了,他为什么还要问? 第71章 结束时一身汗黏,喉咙里的水分像完全抽干。 她趴在他怀里,像搁浅的小鱼般小口呼吸,昏聩的大脑思绪乱飞。 “喝水吗?” “....一会儿。” “好。” 周禀山还没有结束,但他好像也没有要管的意思,就安静的抱着她,一起看窗外的大海,聊一些最近少聊的话题。 “林爷爷有计划在初四去海钓,问我们去不去。” “我不太想去....我懒,就想在家里呆着。” “嗯,那就在家里呆着。” “你在家陪我吗?还是和他们一起去。” “陪你,我不喜欢海钓。” “是不喜欢海钓还是只想陪我?” 论撩人,周禀山是说不过她的,只好无奈看她一眼,“你说呢?” 林幼辛得意的笑,抱紧他一点,“可我们这样会不会太腻歪啦,要每天都呆在一起吗?” 周禀山转头看向她,眼中似乎有很多复杂的情绪。 欣喜、受宠若惊,还有些惴惴不安。 “怎么了?”林幼辛裹着他的衬衫,不由得小心翼翼的挺直背,“你看起来好像不是很开心。” 刚才在车上的时候就觉得他有点不太对劲,好像是被表白砸傻了的样子,反复说自己有不真实感,刚才更是除了埋头苦干不知如何是好。 是她的表白不够合格吗? 周禀山沉出一口气,重新把她脑袋按回颈窝,“没有,幸福来的太突然了,依然觉得不真实,我想不通你喜欢我什么。” “那你喜欢我什么呢?” 林幼辛就知道他刚才让她说那几句喜欢他不是白说的,这家伙太闷骚了。 周禀山疑惑:“你哪里不值得我喜欢?” “.....那你哪里不值得我喜欢?” 林幼辛皱眉将问题抛回去,“周禀山,我确实没有你喜欢我那样强烈,但程度没那么深就不是喜欢吗,我们时间还长,你在质疑什么?又在担忧什么?” “而且刚才是你说你当真了的,你现在在反水什么?” “还是你觉得我们就维持相亲结婚的关系就行,不用更进一步了?” 说到最后她明显有点生气。 对面的周禀山被她说的愕然,不晓得自己只是感慨一句,就能惹她生气,有点慌了,“幼辛,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她在他胳膊上拍一巴掌,“反反复复问我什么意思?” 她又炸毛了。 真是小孩子脾气。 周禀山当即什么情绪都没了,立刻哭笑不得将她强行抱过来,中途还被她踹了两脚。 “祖宗,你这个脾气....还不许人高兴到忘我了?这才几个小时,天降的馅饼也得让我消化一会儿吧。” 林幼辛更气了,觉得委屈,她这么用心的表白,推心置腹的讲了一堆,又解释又剖白,刚才做都做了,他怎么还东想西的? “我什么脾气!周禀山,我才和你表白,你就开始点评我脾气了?我告诉你,我爷爷都不敢说我脾气不好!你也不准!” “而且!”她伸手揪住他一只耳朵,狠狠捏了一下,“我就这脾气,不可能改,你以后还会看到我更糟糕的一面,你看着办吧!” 她说完还专门恶狠狠的呲了下牙,一副凶巴巴的样子。 周禀山实在忍不住了,朗笑出声,“幼辛,你真的....” 太可爱了。 “笑屁!笑屁!不许笑!” 林幼辛眼看他被哄好了,不再胡思乱想了,一颗心才真的放进肚子里,扑过去小拳头打他。 “好好好,我不笑了。” 周禀山眼睛里还残留一些笑意,静静看了她几秒,忽然托着她腋下抱起她,面对面坐着,神色平静下来:“幼辛,你说喜欢我,我真的相信了。以后就算你不喜欢我了,想离婚了,我也绝不会同意,你明白吗?你这辈子只能和我过。” 好熟悉的变态味儿。 林幼辛眨眨眼:“如果我看上别人了呢?” “带回来,我不介意三个人过。”他眼神微眯,随后淡淡微笑,“当然了,前提是你吃的消我,下的了床。” 他眼中隐密跃动着疯色。 林幼辛细细打量他,唇边溢出笑意。 这就是他说的全然卑劣? 好像也不过如此。 林幼辛垂眸后莞尔,慢慢勾住他的脖子,挑衅般重新挨抵那处扭动腰肢:“那我争取尝试一下,有点期待呢。” 周禀山脸色骤沉,握住她腰:“他们快回来了,别闹。” “不是还没回来。”她满不在乎的挑眉,缓缓地坐到底用力收紧,“怎么,哥哥不敢了吗?” 第48章 林幼辛早在刚才结束的时候就有点不行了,实在是强撑脸面去挑衅。 泡在浴缸里的时候她想,这辈子不要招惹周禀山,真是恐怖如斯。 “闭好眼睛,要冲头发了。” 热气氤氲的浴室,某人餍足的声音出现在耳后,清冷音色格外悦耳。 林幼辛无力的翻一个白眼,然后将虚虚耷拉的眼皮彻底阖上。 周禀山时间掐的刚好,理科生的脑子从静潼发消息的时间计算了车程,他们从浴室收拾好后,楼下刚好响起隋姨哄豆苗儿的声音。 “肚子饿吗,帮你拿点吃的上来。” 她像抽掉骨头般趴在床上,看他一边清理地上的成人垃圾,一边替她的五脏庙着想。 他气质很好,哪怕是这种时候,依然有种颓-靡里风烟俱净的美感。 “没胃口,帮我拿一下手机,我回几条拜年信息。” 他们来了海城就没有那么多过年的气息,她也就早上给小宁和工作室群里发了祝福红包,之后一整天都在忙表白的事情,到现在还没来得及看手机收讯息。 周禀山听话起身去找她的手袋,翻了半天才在沙发后面找到她乱丢的手袋,拍拍灰,把手机拿出来,又取酒精湿巾擦擦手机才递给她。 林幼辛在疫情之后就很少给手机消毒了,此时一言难尽的看着他,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你是不是有时候也会嫌我不卫生。” 周禀山坐在她床对面的黑椅子上,取一杯水来喝,纳闷的看她:“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我觉得你洁癖好像很严重,但我没有,那我摸过的东西,你岂不是....” 周禀山从来没考虑过这个问题,他默认她哪里都是干净的。 “没有,我对你没有丝毫这方面的想法。”说着,他又补充一条强有力的证据,“你的我吃过,所以不会有什么嫌弃。” 林幼辛觉得自己又要红温了。 究竟是谁在说他是冰莲啊,他明明是黄莲! 林幼辛讨厌的看他一眼:“变态哦....” 周禀山不动声色,微笑:“我告诉过你的,我不是好人。” 林幼辛:“.....” 林幼辛不想理他,低头回手机上群里的拜年微信。 她交友少但精,基本就是工作群里顾津平发红包和祝福语,倒还有几位以前在沪市话剧团的伙伴,也主动发消息问候,最后就是廖平和宫茉莉。 廖平问她年后的时间安排,因为《幼狐仙》很快要首演,他还想带她见京北大剧院的几位老师。 宫茉莉也是一样的意思,想约她年后见面,还是聊那部电影。 她先回了廖平,说初六回西城,倒时候见面聊,但宫茉莉那头,她实在没想好怎么拒绝。 其实她来西城之前小宁也特意找她说过,意思是时间允许的话,要不就试试,这个电影进组也就两个月,《幼狐仙》首演之后的时间完全能接上,什么都不耽误,而且大荧幕历练历练,也没什么不好。 她当时给小宁的答案是她想想,但这几天她压根没想。 “周禀山,我想问你个问题。” 她想不明白,开始死马当活马医,去问那座冰山。 周禀山同样在查收一些信息,眉心微蹙,听到她的声音后从手机上抬起头来,将看到的邮件退出熄屏,只专注的看向她。 “你问。” “就是现在有个导演要找我拍电影,我不太想去,但又因为人情世故不好拒绝,你说要怎么办?” 周禀山缓缓的挑了下眉,看向自己的手机,又不动声色的移回来:“什么电影?” “《苦尔》,我之前演的话剧电影版,你说我要拒绝吗?” 周禀山沉吟片刻,先反问:“如果不拒绝你会有什么困扰?” “....没什么太大困扰。” 林幼辛被他问的一怔,她倒是从来没从这个角度想过。 她翻了个身,懒洋洋的看向天花板,心里忽然有点感慨。 “我从小到大都没什么志气,学习一般,学艺术也一般,爷爷对我最大的期望就是健康平安,所以我的人生除了那些天降的灾祸外,一直都是easy模式。” “演话剧是我目前为止最擅长、舒适的圈子,也是最能证明我自己还有点价值的圈子,如果轻易跳去别的,我未必能很好的适应,但也只是未必。” 第72章 她很小就知道,大姑并不喜欢她学习太好。 小时候静筠和静潼上奥数、英语竞赛班,出国游学培养各种名门淑女的技能,她则永远是姐妹里的边角料。静筠静潼上金融课,她就被安排去学马术,锯木头一样的拉小提琴,教她的老师无论好坏一律说好,几年下来,实打实的技能学不到一点,只会拍手傻乐。 接触话剧是在高中,一个很偶然的机会,国际班的学生排话剧上校庆能给班级加分,她因为长得好看,被选为女主角。当时来教表演的老师最先发现她有一点表演天赋,那是她第一次得到外部肯定与确认。 之后慢慢的就走上了这条路,才认识了一些志同道合的人,譬如小宁、譬如梁霄树,譬如顾津平。 她身上没有因期待和关注而培养出来的“人工技能”,所以将这点唯一属于自己的、机缘巧合下发现的微弱天赋看的十分重要。 如果可以,她希望她能演一辈子话剧,这样她就可以永远认同自己,看,你不是一事无成的富二代,你对得起自己来人间走的这一遭。 周禀山听后沉默几秒:“如果拒绝,你又会有什么困扰?” “也没什么困扰。”林幼辛笑笑,“大概就是那点同情心过不去吧,毕竟宫导给的条件是只要我演,以前的伙伴都可以参演,我不缺钱,他们缺。不过我本来也没有负担别人人生义务,真决定不去也就不去了。” 林幼辛觉得自己就像那头布里丹的驴子,不论往左走还是往右走,权衡利弊的结果都一样,所以才无法抉择,也无法取舍。 她这样说周禀山就都懂了,不是因为选a不选b而纠结,而是选a也可以,选b也可以。 于是周禀山将手机放在桌子上,走过去,手掌撑在她脸侧,“我替你做决定可以吗?” “你要怎么替我选?”林幼辛来了点兴趣。 “不去。” “为什么?” “我不喜欢你把过多的同理心分给别人,我想你把同理心都留给我。” “......” 林幼辛愣怔后简直要笑出声来:“周禀山,你怎么回事啊,这算什么理由?” “这算很正当的理由。”周禀山在她旁边躺下去,“幼辛,我们很快要办婚礼,你既要排练表演又要拍电影,又有多少时间留给我。” “婚礼?” 她一瞬惊愕,几乎要忘记,自己的近期人生里还有这么一项。 “你惊讶什么,难道你没有和我办婚礼的意思?” 周禀山眯了眯眼,手又要钳住她后颈,林幼辛眼疾手快的抱住他的手,笑嘻嘻的:“当然不是啦,但是等夏天吧,年后《幼狐仙》就要首演了,我真没时间。” 周禀山微笑:“你看,你已经没时间了。还要去帮什么闲忙?你又不喜欢拍电影。” 林幼辛忽然觉得他那个微笑里有点腹黑的意思,可她看不破,也不懂他在想什么,她早就快困死了。 “....行吧,那姑且先这么决定。”她打了个呵欠,在他肩膀上蹭蹭,“我先睡了,你一会儿下去帮我和他们打声招呼。” “嗯,安心睡,剩下的交给我。” 周禀山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手在她后背上有节奏的拍着,没一会儿,怀里的人就已经睡着。 房间里分外安静,唯有他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微微一震,屏幕同步亮起。 周禀山看她一眼,这才缓缓起身,拿着手机去阳台。 是闻褚的消息。 闻褚:[过年好啊bro,邮件收到了吧,我找那人说直接发你邮箱了。] z:[收到了,多谢。] 闻褚:[这有啥,以后不用了吧?我劝你不要啊,这事做的不地道,嫂子知道是要生气的。] z:[嗯,以后都不用了,我和幼辛现在很好,上次是意外。倒是那位梁先生,麻烦你朋友继续帮忙盯着。] 闻褚:[他好说,本来就是公众人物,行程都是公开透明的。] z:[嗯。这几天在海城,想吃什么要什么我给你买了带回去。] 闻褚:[你别说还真有帮别人买的,我一会儿发你。] z:[嗯。] 退出对话框,周禀山将自己和闻褚的聊天记录删除,又切回刚才看的邮件。 是闻褚一位很尽职的朋友,做事很有分寸,列得几乎都是重点信息,且无需担心任何隐私泄露的问题。 只不过就是查的太全了,有点破坏他的好心情。 关联信息三:【《苦尔》电影男主角暂定梁霄树,系京圈导演宫姓导演公司艺人。内部消息称,《苦尔》女主人选为男主梁霄树力荐,目前该团队正在准备详细说服策略。】 周禀山冷冷看着那三个字,厌恶至极的关掉手机。 下楼和林介平问候一声,他重新返回卧室,抖开一块薄毯,将自己和幼辛一起裹进去,抱紧,在她唇上亲了又亲。 月影之下,他盯着林幼辛的睡颜看了半晌,看她因自己而累到如婴儿般酣睡,心里竟然涌起一股诡异的成就感。 是他的。 幼辛永远都是他的。 第49章 他们一行人一直在海城逗留到初六才预备返程。 临走前应闻褚的要求,去当地一家卖手工椰子糖的地方带点特产。 林幼辛前一晚睡的晚,起床时极其困难,哀嚎:“二十一世纪了,什么特产还没通网啊!而且闻褚这么大人了,怎么还要吃糖啊!” 周禀山餍足一夜,此刻精神抖擞的坐在她旁边,耐心与她解释:“不是给他带,是给他一个朋友,对方是海城人,着椰子糖是她邻居老婆婆做的,从小吃到大的东西,网上没有售卖。” “....男的女的。”林幼辛嗅到八卦的味道。 周禀山笑:“女的。” “女朋友吗?” “不是,对方已经结婚怀孕,最近害喜想吃。” 林幼辛目瞪口呆,眼中隐隐兴奋:“人妻啊....” 周禀山不用猜都知道她脑子里想什么,无奈在她额头上敲一下:“正常关系,别瞎想。” “....哦。”她嘟着嘴摸摸脑门。 刷牙的时候林幼辛导航了一下那个地址,离漆湖别墅有一段距离,忙问他他们下午的飞机来得及吗? 周禀山将口中泡沫吐掉,冲干净才和她说话,“现在出发还来得及,别担心。” 林幼辛点点头,也干脆利落的刷牙洗脸,正要出去换衣裳,结果被某人一把拉住按在墙上,低头,柠檬味牙膏就这样闯进口腔。 她大脑瞬间昏聩,被勾缠的只剩一丝理智:“唔...要迟了!” “不会,信我。” 周禀山节约时间,微凉的手掀开睡衣往上探,精准定位两个目标。 浴室亲了快十分钟,他还有些意犹未尽的在唇珠上啄吻,靡靡低语:“不是没有洁癖么,怎么刚才不行。” “...都说了没刷牙。” 周禀山事事洁癖,唯独对她处处例外,但林幼辛没有洁癖,唯独对起床不刷牙就接吻格外排斥,哪怕他俩一点味道都没有,都不行。 周禀山今早一头热的倾身过来,直接被她推开:“刷牙,不刷不亲。” “行,听你的。” 眼看又有卷土重来的意思,她忙气喘吁吁的推开他,“再不走真要误机了!” 周禀山似乎对误机没甚所谓,声音低哑:“误就误了,我也不想回去。” 海城这几天就像梦一样,他怕一回去梦就醒了。 “....周主任,你的患者朋友们还在西城等你,清醒一点,明天该上班了。” “海城也有需要我的患者,你以后想不想移居海城。” 林幼辛因这个发问懵了下,遂即果断拒绝:“不想,我要工作。海城资源一般,对我没什么帮助。” 虽然这几天她在海城过的很开心,每天有换不完的小裙子,游不完的泳,但也不足以让她在此定居。 周禀山了然,本也就是随口一说,此时在她脖颈深吸一口气:“知道了,走吧。” 行李早早收拾好拿给静潼归置上车,他们一路跟着导航往海东区开,好在顺利找到那家卖椰子糖的地方,周禀山按闻褚的要求各挑几种。 他挑货称斤两的时候,林幼辛就在他后面撑着伞看着,从宽阔的背看到精瘦的腰,还有藏在休闲裤里看不见但她能轻易想象的有力长腿。 以周禀山这条件,不论放在男人圈还事女人圈,都是天菜级别了。 怎么能一次都没谈过? 她挑了下眉。 买完糖,他俩时间还富裕半小时,周禀山说想带她附近逛逛,顺便闻褚还打听了其他地道小吃,让他们去尝尝。 “你有没有想要的。” 这条街是老街,没有太时髦的东西,周禀山看见几个芒果的创意冰箱贴觉得她可能喜欢。 林幼辛确实感兴趣,而且无从抉择,纤细的手指指过去,一划拉:“上面那两排吧,我都想要。” 第73章 老板见来了大客户,立马取下来,周禀山面色平静的拿出手机付钱,对她这样的大手笔见怪不怪,也不想说什么有钱也别浪费之类的话。 他很想给她花钱。 以前没资格,现在有了,丝毫不带省的。 上了车,林幼辛摆弄那些在最后一刻买的伴手礼冰箱贴,想起那天去海边集市的小玩意,心中计较起来,周禀山给她买的她要全都留下,她买的就带给小宁他们吧! 手工椰子糖包装简陋,她怕太阳晒化了,放去后座,去机场的路上顺便闲聊:“这位是闻褚的前女友吗?” 周禀山单线程人,开车就没没法好好说话,反应了一会儿:“不是,暗恋的人。” “闻褚还会暗恋啊。” 林幼辛挺惊讶的,周禀山和闻褚看起来都不像会暗恋的人,都很主动。 “是。”周禀山又慢半拍回复,目不斜视的:“他高中就暗恋的女孩,但对方一直都有男朋友,在一起很多年了,他没机会。” 原来是这样。 “我还以为是暗恋多年不敢表白的那种。”林幼辛笑笑,“不过以我对闻褚的印象,他不去抢才真是出乎我的意料。” “他读大学的时候倒是有过那种想法,但放弃了。” 林幼辛好奇:“为什么?” 周禀山再一次停顿,不过这次不是因为观察路况。 “因为那个女生和她的男朋友很幸福,他没资格,也没理由。” 真心的喜欢从来与占有无关,如果因为自己的私心就去破坏对方的幸福,那太卑劣了不是吗? 海城过于炙热的阳光从车窗侧面打进来,亮的刺眼,林幼辛偏头看过去,却莫名觉得他似乎一直站在暗影之下。 两人到机场时时间正好,静潼他们也刚到。 一行人过了安检等后登机,林幼辛和周禀山去给大家买咖啡。 林幼辛的情绪还敏感的停留在他最后的那个停顿,那句“没资格也没理由”上,于是淡声问他:“那你呢,你有没有闻褚那样的白月光?” 她之前只是不在意,觉得过好日子就行了,现在却后知后觉,周禀山如此丰沛的感情和无师自通的技巧,怎么会一点过去都没有,她不信,且十分在意。 如果周禀山真的敢诚实说有的话,她一定会生气。 机场某星咖啡店排队长龙里还有好几对情侣,听见这明摆着的送命题,纷纷竖起耳朵。 然而周禀山一点不慌,只轻笑着将问题抛回来,问她:“你怎么定义白月光?” “....一见钟情但没有得到的。” 周禀山从善如流:“那我没有。” 林幼辛冷眼看他:“少文字游戏,你知道我不是问这个!” 咖啡已经好了,周禀山提起打包袋,直接揽她腰把人带走:“你问哪个都没有,只有你,别胡思乱想。” / 打工人一回西城就开始马不停蹄的上班。 周禀山生平第一次过年几天假期全在休息,回西城当晚才开始将年前在海城开的交流会资料做整理,花了一个通宵。 第二天上班统一开会,周禀山先就这次研讨交流会做简单总结,基本全脱稿,因为总结也是昨晚刚写的,只列了几个点,不脱不行。 周禀山少见的紧张,心里也无厘头的想,还好不是读书那会,否则如此食髓知味,只怕毕业都困难。 打了一上午没准备的仗终于散会,回办公室给林幼辛发了条消息,问她晚上想吃什么。 只是还没等来她回复,翟江涛便把他提去办公室。 请坐喝茶谈话三件套,话里话外还是旁敲侧击的问询,以后要一直干一线,还是往行政转,进领导班子。 “我个人还是想干一线,医生的使命就是治病救人,其余的我不考虑。” 周禀山大约也清楚翟主任的想法,手机安心放进兜里,与他实话实说。 只是这话一说当领导的不免多想,一个一线医生,以后想走动那可太简单了。这是不愿意在市一医久待的意思? 翟江涛和周贺家渊源比较深,尤其是和周禀山的外祖贺家,他父亲以前在周禀山姥爷手下干过秘书工作,多年前贺老爷子过世的时候,他还跟着父亲去吊唁过,最知道他们这种人家,孩子干到一定年限,总是要铺路进某某部,某某所。 与其将来周禀山把他们市一医当跳板,不若他早早出手,争取把人留下来,反正但凡京北总院能给的资源,他拼了命也给他争取。 翟江涛意味深长的看他一眼,不放人:“禀山啊,这样,我们晚上一起吃个饭,再叫上白院和知棠,知棠是你学妹,对你也了解。还有年后筹备医疗队去南梧镇的事,人选还没定下,我们一起商量看看......” 周禀山就知道开工第一天一时半会儿走不了,只好站起来,说回办公室给家里人报备一声,但最好早点结束,太太在等。 翟江涛揶揄笑应两声一定一定。 / 林幼辛一天时间都空余,上午去见完廖平,拿了一手信息,说她投给京北大剧院那出自制话剧的面试视频过了,等《幼狐仙》在京北首演结束,她就能无缝进组。 心情甚好的约小宁吃了午饭,再回家睡一觉,等醒来时已经暮色四合。 好巧不巧手机和她同步醒,一睁眼就嗡嗡几声。 锁屏通知栏提示她有条新好友添加,她静静凝视两秒,随后点开。 她的微信通讯录【新的朋友】处,自过年那几天便开始冒新消息。 每次都是熟悉的头像和昵称,这次也不例外。 她心情复杂的看着这条好友添加,再一次点击拒绝,并删掉添加记录。 操作完之后,她望着天花板发呆几秒,才重新打开微信,点开最近才被她设置成置顶的对话框。 z:[晚上想吃什么?我回去给你做。] 两小时后—— z:[晚上科室聚餐,不能给你做饭了,乖,自己吃。] 她心情一下子从最高点落到最低点,弯着的唇也缓缓下放。 尤其她原本的计划是,晚上他做饭的时候和他*说说自己话剧的事。 现在完全没心情回了。 之前也没见他去聚餐,上次在海城说好了的聚餐都能为她爽约,现在临时通知就去聚了? 果然啊果然。 男人本性! 她不大高兴的回了个“1”,随后退出对话框。 然而在她随便点了一餐外卖,吃完百无聊赖的刷朋友圈的时候,却看见李斯也发的动态。 上次去海城聚餐,其他人都没加,只加了周禀山同科室的李斯也和同门蒋师兄,没想到今天却有“意外之喜”。 照片是一间日式榻榻米包房,周禀山坐在最中间,左边是一位戴眼镜的中年男人,右边则是一位知性优雅的女士,李斯也坐在他对面举手机拍照,一张大脸之后,是知性优雅的女士贴心给某位洁癖夹菜的动作,洁癖不仅接了,还少见的微笑了。 林幼辛眼睛微滞,目光扫向评论区。 她只有蒋师兄这一个共同好友—— 蒋师兄:【呵,这是知棠学妹吧,就知道有禀山的地方一定有她。】 李斯也:【听说了,咱高岭之花是真不缺人追!(大拇哥)】 蒋师兄:【是不缺,但能给禀山夹菜还没被拒绝的不多,妹子够能缠的,未来可期。(大拇哥)(大拇哥)】 评论区不是聊天区,有来有回也只有这三句,但信息量够足。 放在往常,两个男的这么点评议论一个女孩子的心意,她是要直接删好友的,但今天她倒是反反复复把这三条看了好多遍。 是啊,洁癖都能让别人给他夹菜呢,真是薛定谔的洁癖。 她眸色一冷,觉得好笑,直接退出微信。 第50章 周禀山到家的时候正好晚上八点半。 他席上喝了点清酒,等代驾又费些时间,紧赶慢赶回家,勉强踩着客厅报钟进门,才发现玄关连一盏灯都没留。 一开门,黑漆漆的大平层,静的像没人住过似的。 他一路进了屋,先看厨房,没人,又去推主卧的门,也没人,不由得眉头微拧。 最后在家里兜兜转转一大圈,终于在影音室找到人。 一推开门就是一阵寒意,她打了很低的空调,裹着毯子看电影,膝上还放着笔电,时不时敲几个字。 这是在工作? 他下意识要过去,可想到在医院待了一天的衣服上全是细菌,又顿了脚。 正巧林幼辛回过头,清泠泠的眼瞥向他:“回来了。” 周禀山的视角缺乏全局观测性,只能看到她在投屏光影下忽明忽暗的脸,美的不可方物,其他的一点看不出来。 他扬起唇角:“嗯,我先去洗澡,你先看一会儿。” 前几天不觉得,现在听他说“你先看一会儿”、“乖,自己吃饭”这种话,莫名觉得一肚子火。 第74章 于是她微冷的视线在他身上顿了顿,最后若无其事的扭过头,“你去呗。” “嗯。” 周禀山关上门的瞬间,她电脑立刻从文档界面切换到微信界面。 和李斯也的聊天还停留在五分钟前。 李斯也:[妹妹你不知道?我也是听说的,周哥在学校很少和女生接触,白医生是为数不多和他一起吃过饭看过电影的异性。] 有心:[从没听他说过,他说他也没有什么白月光。] 李斯也发来几个呲牙笑的表情:[他这么闷骚当然不会和你说啦。不过白医生的父亲是我们医院副院长,舅舅是周哥的直接上级,两位都对周哥很看重,而且周哥放着京北总院不待跑西城来,你说还能有什么原因。] 她眼神冷冷打字:[哦,那他怎么不去追白医生。] 李斯也:[这我就不知道了,你哥不可能和我说这个。不过白医生挺傲呢,毕竟人家父亲摆在那,我考虑周哥是不想别人说闲话,毕竟咱周主任也挺有能力,你说是吧。] 这好像就说的通了。 周禀山连周家的人脉关系都不用,出行只开一辆三四十万的车,肯定弯不下那傲骨,去做院长女婿,被人说闲话。 真棒啊。 男人这该死的自尊心。 林幼辛知道了自己想知道的,已经不想再聊下去,倒是因为她一条朋友圈点赞就找上门聊天的李斯也还穷追不舍。 李斯也:[妹妹,你那话剧啥时候上啊,我到时候有空去捧场啊。] 抱着卸磨不杀驴的态度,林幼辛回复:[三月中旬,到时候送你两张票,带女朋友一起来。] 发完便退出电脑微信,因为周禀山洗完澡进来了。 湿漉漉的海盐味挨着她坐下。 周禀山在她电脑界面上浏览,“这是新剧本?” 屏幕上几个大字:京北大剧院自制话剧《玉石记》剧本。 这是他第一次看话剧剧本,文档页数有上百页,她已经看了一半,上面有她密密麻麻的标记和批注。 林幼辛深吸一口气,不想理他:“嗯。” 本来想和他分享自己面试通过的消息,但现在她不想说了。 “怎么不去书房?”周禀山摸摸她露在毯子外的胳膊,觉的温度有点低,“这里光线太暗,会看坏眼睛。” 林幼辛没有回答他,只是默不做什声的看着屏幕里的画面,整个人冷的法相庄严。 周禀山只觉得她今天异常的沉默,和前几天在海城的时候一点都不一样。 他伸出指背去碰她的脸,“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话没说完,“啪”的一声,他的手就被不轻不重的拍开了,有人语气平直:“看电影呢,别打扰我。” 周禀山手悬在半空,疑惑的皱眉:“碰一下脸也是打扰?我不能碰你吗?” 林幼辛不说话,她现在一肚子无名火。 有种自己坦诚相待结果对方圆滑以待的感觉。 可她又一点不想把这事摊开来和他翻腾。 自尊心不允许,没必要,也太掉价。 而且计较了反而显得她两套标准。 怎么她有白月光还不许人家有了? 林幼辛不说话,周禀山也不好再说,两人静静的看着电影。 她放的电影是张爱玲的《第一炉香》,电影来来回回的放,这时候又到片头,葛薇龙上山找她姑妈那一段。 “你看过这部电影吗?”没一会儿,她冷不丁的开口。 周禀山立刻看过来:“没有。” “其他爱情片也没看过?” “倒是也看过。” 林幼辛闻声直接退出当前界面,返回到主控台,“看过哪部,我们一起再看一遍。” 周禀山拿过遥控器,选了一部《怦然心动》。 “这电影前几年挺火的,你自己去看的?” 林幼辛超绝不经意的一问,以她的演技,几乎看不出来有什么目的性。 然而周禀山少见的停顿一瞬:“和别人一起。” “哦?”她微笑的看过来,“和闻褚吗?” 周禀山深吸一口气,也没想瞒她,“不是,是和一位学妹。” 林幼辛目不斜视的调节音量按钮,一时没说话。 《怦然心动》有多纯爱看过没看过的人都知道,倒是挺会选的,也符合周禀山这种人的人设。 周禀山看她不说话,只抱膝在那里调节各种播放参数,也默默将视线移到屏幕上。 他还记得去看电影那天是七夕,那年是他读博的最后一年,幼辛还在美国读大三,暑假没有回国,是梁霄树飞过去陪她。 这么多年,他获取她生活信息的唯一媒介就是她的个人微博和ins,幸好她读书期间自我表达意识旺盛,一天发五六条是常事,所以他惯例每天早上起来刷一刷,七夕那天不出意料的刷到一张双人合照。 他们去了奥兰多环球影城,她穿了一身哈利波特蛇院的院服,头发-漂成浅金色,手里捧着一大束红玫瑰,正垫脚亲吻旁边男生的侧脸。 配文是:【3years!】 意味不明的时间指称,但他和评论区一众老粉都知道,这是指三年,他们一起度过的第三个七夕。 评论区一水的:祝福、幸福、好甜。 而他作为几千粉丝里最普通的一个,也跟着评论一句:很般配,祝福。 那个上午他过的无比清醒又浑浑噩噩,从图书馆改完论文回来,在床上睡到夕阳落山才醒。 当时医学院的博士宿舍是两人一间,和他同住的是一位东北室友,人很热情,察觉他情绪不太对后说学院发了电影券,配合节日氛围的纯爱片,问他要不要去看,放松一下。 他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一点头就应了,而等他到了电影院坐到座位上才知道,东北室友把自己的票让给了学妹,说自己要和女朋友约会,而学妹对他有意思很久了。 “当时学院发了电影券,本来是我和室友一起去,但室友临时有事,把电影券给了学妹,我也是到电影院的时候才知道。” 周禀山不想引发一些不必要的误会,徐徐解释。 “出于基本社交礼仪,我没有当场走人,看完了那场电影。不过之后也和那位学妹没有更多交集了,我马上就博士毕业了。” “哦,不毕业的话就有交集了?” 林幼辛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呛一句。 周禀山一时揣摩不透她的情绪,因为这样一句很火药味十足的话,她是笑着说的,像一句玩笑话。 “也不会,要有交集早有了,用不着等到我毕业那一年。” 林幼辛心情稍霁,好像是这个道理。 “现在还有联系吗?” “有。她也在市一医工作,父亲和舅舅是我领导,我们偶尔开会会说几句,但仅限工作。” 林幼辛很难描述此刻的心情,她觉得她和周禀山真的是典型的先婚后爱,直接跳过了乱吃飞醋的环节,而是在婚姻这个固定的圈子里谈稳定的恋爱。 起码她无法判断,周禀山此刻知无不言的诚实,是他已经决心斩断一切过往,只想做一名忠诚的丈夫的保守陈述,还是李斯也根本就是道听途说。 如果是前者,那她多少觉得不舒服。 会感觉自己是那些投稿情感树洞里的“妻子”,和一位各方面的条件优秀的丈夫幸福过一生,但在无数个时间缝隙里,她得容忍,丈夫会摒弃洁癖允许昔年喜欢的人给他夹菜。 但如果是后者.... 李斯也还说他们一起吃饭呢!蒋师兄还说那学妹老给他夹菜呢!他没拒绝! 林幼辛看过太多电影,又演过不少话剧,对人性的幽微处容纳阈值很高,但对周禀山的这部分,她发现自己一点都不想容忍。 她好气。 两人静静的看完一整部《怦然心动》,心情却各不相同。 林幼辛心里酸的要命,碍于面子不想问他,而周禀山却无比满足,因为这部曾经在痛苦的七夕节所看的电影,竟然在未来某一天和她一起看了一遍,而她这时候已经是他的妻子,这怎么不算命运馈赠的礼物。 “你好像看起来很开心?” 片尾滚动幕后人员表的时候,林幼辛忽然眯着眼看向他。 周禀山丝毫不意外她的敏锐,没有否认:“嗯,和你一起看很开心。” 花言巧语! 林幼辛默默看他一眼,没有说话,起身回卧室。 周禀山回来后就洗过澡,跟随其后掀开被子躺进去,手顺势去摸她的腰并顺着往上探。 “幼辛....” “不做。” 然而一头热的人又被一巴掌把手拍开。 周禀山手顿在原地,有点意外,“今天有点不舒服吗?” “嗯。” 周禀山也觉得她有点不对劲,于是立刻把手抽出来,贴了贴她额头,“哪里不舒服,和我描述一下,实在不行我们去医院。” 第75章 林幼辛现在简直烦透他这幅温柔体贴的样子。 只要想到,他这样温柔体贴的对自己,心里却还藏着个其他人,哪怕只是微弱的可能性,她都气的要死。 她握着拳不愿意转身。 她长久的沉默着,周禀山以为她是难受到不想说话,拿她没辙,只好替她做决定,“这样,明早你和我一起去医院,身体信号不容忽视,你得......” 声音戛然而止,是林幼辛忽然腾的一下坐起来,翻身骑在他腰上。 月光下,她那黑的像乌缎一样的长发很快的垂落到他脸上脖颈。 四目相对里,气氛有片刻的安静。 周禀山蹙眉,“幼辛你......” 林幼辛直接倾身去咬他的唇,在唇外徘徊几下便顶开齿关,勾舌交缠,没一会儿轻喘便落在他耳边,甚至有点故意的意思。 周禀山几乎瞬间起了反应,双手握住她的腰便要往下按,声音发紧:“你究竟是哪种不舒服?” 林幼辛察觉他的动作,轻笑一声,偏不配合他:“周禀山,你招人的有点讨厌了,你知道吗?我很不高兴。” “什么?” 周禀山根本不懂她在说什么,林幼辛也没给他时间懂,吻很快落在他耳朵、脖颈,最后盘旋在喉结处反复戏弄。 他旋即闷哼一声,腹部愈发发热发紧,反手就要去拉床头柜,可中途却被林幼辛一把将手腕按在枕头上。 她倾身在他耳边靡靡低语:“周主任,脖子哪里可以种草莓,麻烦告诉我一下。” 脑内“嗡”的一声,周禀山不知道她又玩哪一出,无奈:“理论上脖颈血管丰富,哪里都不太可以。而且幼辛,我明早要开会,结束后得带实习生查房。” “如果我非要呢?” 林幼辛冷眸凝着他,铁了心的要打标记。 她声音近乎偏执,还带着微妙的气愤,周禀山静静看她几秒,心里忽然就有了些计较。 他无奈望着她笑笑:“心情不好拿我撒气是吧,但不愿意告诉我。” 林幼辛哼一声,不置可否。 周禀山没再说什么,宠溺的摸摸她的脸,仰起头,“来吧。” 林幼辛觉得他这个仰头的动作简直色-情的过分,咬唇犹豫片刻,最终湿润的唇挨上去,在他衣领遮不住的地方吸了三个,喉结、下颌和侧颈。 周禀山因接连的刺痛微微蹙眉,呼吸闷沉,诡异的有了更重的反应。 “睡了,晚安。” 目的达到,作恶结束的人翻身就睡,留下甘之如饴又一头雾水的周禀山被架在火上烤。 第51章 徐澄宁的新年假期终于在年十五之后结束。 工作室陆续复工,林幼辛把自己去海边集市买的小玩意当伴手礼给大家分了,外加一人送一瓶礼盒版的蒂普提克香水。 众人纷纷:谢谢大小姐! 徐澄宁收到珍珠耳环和香水后瞅中她腕上那条贝壳手链,直接和她索要:“我不要珍珠耳环,我要你手上那条。” 林幼辛嫌她眼睛毒,不情不愿的哼声:“这个不行,换一个。” “呦?”徐澄宁挑眉,“不会是情侣的吧。” “....猜到还问。” 徐澄宁笑她恋爱脑,多大人了还要在这不值钱的小玩意上找存在感,廉价贝壳多剌手啊,戴着也不嫌难受。 林小姐轻缓缓的笑,难受你和我要什么,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吧,徐澄宁无语,直言恋爱脑没救了,你家那老牛肉我才懒的啃。 徐澄宁:“对了,我从徽南外婆家带回来不少梭子蟹,这两天叫上姐和你老公,一起来我这儿吃。” 林幼辛心里揣着事,表情不冷不淡:“我姐去不就得了,找他干嘛,那么好的蟹给他吃浪费了。” 徐澄宁简直要服了她这个好一阵歹一阵的大小姐脾气,“这是又生了哪门子的邪火?你老公性格够不错的了吧,也能把你点着。” “谁刚才说他老牛肉了,现在给他说话了?” 徐澄宁故意笑:“那还不是顺着你说?谁不知道你最护犊子,我今儿骂了他,你明儿和我翻脸怎么办?” 林幼辛本来就生气,听见徐澄宁这话更生气,这简直是对她人品的侮辱,气到起身叉腰:“徐小宁,我告诉你,要是在你和他之间必须选一个,我百分百选你!你个死女人,把我当什么人了?” 徐澄宁笑的前仰后合,真是乐意逗她,太可爱了,回回说点什么就中招,一中招就急眼。 “行行行,我错了行吗大小姐,到底怎么回事?” 林幼辛不大高兴的在桌子上趴了会儿,几番纠结,还是和小宁说了。 从在海城问他有没有白月光开始,到他复工第一天莫名其妙非要去应酬,说到那条朋友圈和评论区,最后落脚他那天晚上听起来十分忠诚的“划清界限”。 林幼辛语言表达能力很强,丝毫没有添油加醋,只如实陈述。 而她生气的点是,周禀山平常那么灵光的一个人,她一点微妙变化都能察觉的人,怎么会忽然变得那么钝。 于是恋爱上头就极感性且无逻辑的大小姐直接把思路拐到了他分心了不在意她了上,自尊心作祟愈发问都不问,天天生闷气。 但她大小姐脾气,自己不好过,也不叫他好过,每晚都撩拨他,等撩的他一身火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她拍拍手走人。 昨天晚上,周禀山终是有点受不了了,强势的压着她,差点隔着布料进去,“我究竟怎么惹到你了,你给我个痛快,别这么钝刀子割肉,要么干脆別招惹我。” “没有啊,你能惹到我什么,你这么棒。”林幼辛搂着他的脖子,一双眼睛媚媚的看着他,死鸭子嘴硬的就是不说,“但是周主任我告诉你,我不同意你就不能做,现在,麻烦你从我身上下去。” 周禀山气的要命,但也有基本的道德且懂婚姻法,幽沉沉看她一眼,翻身去冲冷水澡,但这人臭不要脸的,走前剥走了她的内-裤。 “你拿那个干什么!” “别管,干龌龊事。” 论变态下限怕是没人比得上他,今早她早起去浴室,发现自己那条内-裤基本报废在垃圾桶,问就是脏的厉害,洗不出来了。 后面这一程林幼辛自然没和好友讲,只讲到看电影的部分。 “你就说吧,他都这样了还配吃你的梭子蟹吗?” 徐澄宁还在编辑邀请人来她家吃蟹的群消息,闻声皱眉,“所以你为什么不直接问他呢?你毫不内耗的人生准则哪去了?” “再说了,退一万步讲,就算有什么劳什子白月光,也不见得还在他心里有什么位置啊。你那在一起八年的初恋不也说忘就忘,他这无疾而终的,还有什么好在意?你对自己的魅力这么没信心?” “说不定无疾而终更念念不忘呢?”林幼辛又钻上牛角尖,冷哼:“在海城聚餐,他为了我直接拒绝了,说不喜欢这种社交。可那天临时聚餐他去了!有他那个学妹,还有学妹的院长爸爸和主任舅舅!” “有领导的聚餐和同侪聚餐不是一个级别吧。”徐澄宁旁观者清的无奈,“你也说了是院长啊,他再冰山,也不能一点人情世故不顾吧。林幼辛,咱是自由职业,人家吃的是公粮啊。” 不愧是编剧大人,上帝视角的审视每一个人。 林幼辛闻言也蔫吧了下来,是这个理,自己这事确实办的不利落。 但她就是忍不住的膈应,什么白月光前女友的,但凡有一点点可能性,她就像活吞了只苍蝇似的。 说到底还是人的占有欲作祟,感情越深,占有欲越重。 她现在开始翻回头要求周禀山必须是个身心高洁的大龄处男了,也是好笑。 “那我和他沟通一下好了。”林幼辛呐呐的,“今晚就说明白。” “你懂这个道理就好了。不过我得提醒你,你在人家那里也是捏着短处的,他难免拿你那实打实的八年前男友说项,要真到吵起来那一步,姐妹就一条建议,直接离婚得了,两人都有心结,过不好的。” 林幼辛哀怨的看好友一眼,可说到点子上了,你当我为什么不直接问,不就是有这点顾虑么。 两人才两个多月的感情,还没那么牢固,她不确定周禀山能对她宠到哪一步。 林幼辛从徐澄宁房间里出来前,小宁还问她:“所以梭子蟹给不给他留啊,我搁这儿数人头呢。” 林幼辛颓废关门,“留吧留吧,我到时候带他过去。你选周末约啊,工作日他很忙的。” “...滚吧你恋爱脑。” 从三楼出来,下楼拐弯的档口,林幼辛一头撞上蓝烟。 她手里拿着待客用的暖壶,看动线这是要去会议室。 今天宫茉莉一行人又来了,说有新的筹拍方案。 “幼辛,宫导来了,顾老师叫你过去。” “知道,我拿点东西就来。” 顾津平从昨晚就开始连环轰炸她,让她明天务必来。她正好也想约宫茉莉说清楚的,电影她是铁定不拍了,《幼狐仙》首演结束,她就要进组,之后还要办婚礼,没那个国际时间。 第76章 蓝烟没多说,看着她神色古怪微笑的嗯一声,说自己先过去,让她早点来。 林幼辛独自下楼给宫茉莉提了一支香水礼盒。 快开春了,她穿了件烟粉色的系带薄大衣,妆容近乎清透的白开水,一路踩着高跟鞋去三楼会议室。 推门时,正巧里面的人也要出来,林幼辛下意识往后躲,同时里面的人也伸手拉回她。 一瞬间,熟悉且极具侵略性的男士香水味扑在鼻尖。 几乎是隽刻在记忆里的味道,她心跳忽然慢了半拍,怔忪抬头,就这样闯入一双狭长痞气的笑眼里。 / 周禀山一整天都心神不宁。 他今天下午给林幼辛发过微信,她到现在都没有回复,中午问她吃了什么,也只是敷衍的拍了张照片,看背景是在工作室。 其实最近他总觉得她在生气,但很微妙,以至于他反复检视自己,都想不明白犯了什么错。 他细细回忆,有不对劲的苗头应该是聚餐那天,难道是那天他聚餐回去太晚了吗? 可他到家的时候才晚上八点半。 幼辛似乎不是会为此发脾气的人。 还是他最近哪里对她关心不够? “嘿!周哥?” 正要给她打电话,对面的李斯也在他面前的打了个响指。 周禀山回神,冷淡的眸子看向他,“有事?” “叫你好几声了,你都不搭理我。”李斯也滑着椅子过来,神色兴奋:“你妹三月中旬演话剧,她说到时候送我票,那个,你看我给你妹订束花会不会太扎眼啊。” 什么三月中旬? 哪部话剧,他怎么不知道? 不过这些现在都不重要。 “她为什么要送你票?”周禀山一下子坐直了背,眉心紧拧,“而且你们为什么会有联系?” “就随便聊聊啊,她上周给我朋友圈点了个赞,我就顺势找她聊起来了。” “什么朋友圈?” 李斯也在海城就知道,周禀山这人妹控严重,秉着要想追妹子,先搞定大舅哥的原则,把聚餐那条翻出来递给他,“诺,就这条,咱那天聚餐时候。” 周禀山不常看朋友圈,李斯也这条动态发了有一周,同行里点赞和评论的人不少,他几乎第一时间看到了林幼辛的头像,其次就是蒋师兄和李斯也的评论对话。 蒋师兄:【呵,这是知棠学妹吧,就知道有禀山的地方一定有她。】 李斯也:【听说了,咱高岭之花是真不缺人追!(大拇哥)】 蒋师兄:【是不缺,但能给禀山夹菜还没被拒绝的不多,妹子够能缠的,未来可期。(大拇哥)(大拇哥)】 他皱眉扫过,心中不由烦躁:“我只和白知棠因为小组作业吃过一次饭,她夹的菜我根本没碰,你们在乱传什么。” 李斯也也懵了,“啊,这样啊,我以为你们....” “以为什么?”周禀山眼神发冷,“我已经结婚了,白医生也有未婚夫,我建议你现在删掉朋友圈,否则传到白院那儿你自己兜着。” ??? 李斯也瞬间张大嘴,都不知道该先惊讶哪条消息,“你结婚了?啥时候的事儿啊,也没看你戴婚戒啊。不是,白医生也有未婚夫了?我靠,我造了院长女儿的谣???” 周禀山懒得理他,虽然厌恶自己成为别人嘴里的八卦,但这几天笼罩在他心头的迷罩却解开了一点。 据他所知,在海城聚餐那天,幼辛只加了蒋师兄和李斯也的微信,理论上这条评论她是能看到的。 所以她是为此生气吗? 周禀山看了旁白李斯也一眼,毫不客气的伸手:“你和幼辛的聊天记录,找出来给我。” 李斯也:“?” “不儿哥,这是我个人隐私吧?”李斯也再一次惊呆,头一次发现周禀山能霸道到这个地步。 周禀山冷笑:“你们传我八卦怎么不顾及我隐私。还是我现在直接去找白院?” 李斯也瞬间笑不出来。 “...给你,给你,都给你。”李斯也真是怕了他了,连忙找出对话框,讪讪的递过去,“林小姐有你这哥真够吓人的,变态啊....” 周禀山冷着眼没理他,一目十行的看完,心里的猜测几乎完全确定。 时间、事件、情绪转变,全都对得上。 周禀山握着手机无奈笑了。 一时不知道该生气还是该高兴。 这家伙,怎么不直接来问他,明明一句话就能解决的事,非要白白折磨他这么多天。 李斯也看他前一秒脸上还阴云密布,后一秒又舒展的笑出来,心里只觉得慎得慌,连自己一开始来问他什么都忘了。 “那啥,哥,我还能追你妹吗?”李斯也弱弱发问。 此刻周禀山已经拿起手机和车钥匙准备下班走人,他微笑的看过来:“可以,不过我妹妹静水早就结婚生子了,幼辛也不是我妹妹。” “啊?” “她是我妻子。” 李斯也瞪大双眼:“???” 周禀山没再理会李斯也的神色表情,他现在要立刻和幼辛当面澄清。 等红灯的时候他给幼辛拨了一个语音电话,响了大约十秒钟,但是被对方挂断了。 他顿了顿,发微信:[在忙?] 幼辛:[嗯,我晚上不回家吃了,你先吃吧。] 周禀山笑了下,以为她还在和自己生气。 等到下个路口红灯的时候,他又发:[我现在在去你工作室的路上,和你说几句话,等我说完你想玩再出去玩。] 这条消息她一直没回,周禀山便没再打扰她。 从市一医到她工作室略有一段距离,加上晚高峰,他快七点才到达城南海棠路,把车开到工作室后院停车场,里面已经没什么车,只有一辆他之前没见过的商务车。 天已经黑了,工作室后门处亮着廊灯,不甚明显的一隅幽暗角落下站着两个人,距离很近,其中一人的手还被另一人紧紧抓着。 他将车熄火,只是极随意的瞥向后门廊灯处,下一秒,眸中冷意骤起。 第52章 林幼辛不是没想过再见梁霄树时候的场景。 可能是在某商务晚宴他们阴差阳错一起参加,可能是她走进电影院,在大荧幕上看到功成名就的大明星,亦或是像上次那样,她在网络上看到他的绯闻...... 但唯独没想过,是在工作室,一扇偶然打开的会议室大门里。 随性的皮夹克和牛仔裤,头发随意乱抓,墨镜反带而后,狭长痞气的笑眼在他初露头角的时候曾被人评价极有早年韩式花美男的感觉,勾人的很。 无论是少年时期那个翻墙翘课的校草,还是后来意气风发的青年话剧演员,林幼辛这种顶级颜控,曾经一度溺在他这双眼睛里走不出来。 “阿树,林老师来了吗?” 宫茉莉的声音打断了这场“久別重逢”,林幼辛意识到自己手腕还被他抓着,立刻拧了一下挣开。 “让一下,谢谢。” 她平缓而客气的语气让梁霄树脸色微怔,掌着门的手缓缓下放:“林幼辛。” 林幼辛暂时不想在这种时候和他叙任何旧,直接绕过他进去。 她进门时对上蓝烟和施陈一副微笑着乐见其成的眼神,她恶心的想吐,面无表情的走到宫茉莉旁边。 梁霄树紧随其后,拉开凳子坐在她旁边。 气味侵袭,林幼辛略有不适应的往旁边挪了挪。 宫茉莉来说的还是老三样,说目前剧本有调整,不会占用她太多时间。 宫茉莉:“林老师,实不相瞒,我们不是没考虑过别人,但都演不出我想要的感觉,我在阿树那看过你们彩排的话剧录制版,您简直是天选尤利娅,没有人比你更合适,也没有人比你俩更合拍,我真的再一次诚挚邀请您,请加入我们。” 如果说前几次宫茉莉还在和她打哈哈,那这次林幼辛则能明确的感受到一个导演的用心和真诚。 但是她不想和梁霄树合作。 她就算是傻子,也能猜到梁霄树出现在这里不可能是打酱油的,《苦尔》的男主一定是他。 蓝烟见状也适时*帮腔:“是啊幼辛,请你再考虑一下吧,我们也都很需要能曝光的工作机会,大家都是话剧人,你懂我们难处的,这对你只是举手之劳而已。” “举手之劳?”林幼辛好笑,她算是懂了什么叫慷他人之慨。 “意思没有我,你们就再没有工作机会了呗。”她淡淡微笑,“烟姐,你这是拿我当血包了。” 会议室里陡然安静下来,蓝烟哑口无言,半低头笑了下:“我没那个意思,你一个大小姐,我哪敢。” 林幼辛再听见这种话一点没让着:“我看你敢的多了。” 以弱凌强,道德绑架,哪里是不敢的样子。 “咳,幼辛,你怎么想,拍还是不拍?宫导蛮有诚意的。” 顾津平适时跳出来打圆场,他依旧穿了一身黑,中长的头发微卷,习惯性的蜷缩在角落里观察所有人。 第77章 林幼辛笑笑,干脆快刀斩乱麻:“抱歉,我还是决定不拍。我之后的时间真的排不开,除了有一部话剧要排练,我还要筹备婚礼,真很紧张,抱歉。” “哐当”一声。 右边传来手机落在桌面上的声音,紧接着是一道难以置信又略带寒意的视线,她没有侧头去看。 “婚礼?” 宫茉莉和顾津平同时一脸惊诧的看过来,“没听说您有结婚的消息,是什么时候的事呢?” 林幼辛原本一点不想和别人聊自己的私事,但现在已经到了不得不说的地步了。 “十二月做的结婚登记,预计夏天办婚礼,所以我时间真的不合适。宫导,麻烦您再找其他人吧。” 看来是真的。 宫茉莉立刻看向梁霄树,眼中惋惜之意明显,似乎是在说我只能帮你到这儿了。 林幼辛都这样说了,宫茉莉也不好让人家不要办婚礼,话题渐渐聊偏去其他地方。 等冗长的会议结束,林幼辛把带来的香水套装拿给宫茉莉,权当感谢她数次的知遇。 宫茉莉笑着叹气,拍拍她的肩膀:“改主意随时联系我,抛开别的不谈,我真的很看好你。” “好,多谢您。” 送走宫茉莉一行人,林幼辛一回头就看见靠墙站着,望着她一脸郁愤的人。 她面不改色的经过他,回排练室取了包,准备从后门走,结果却被早就等在门外梁霄树一把拉住手腕。 不得不说,他太了解她,一摸一个准,知道她肯定不走前门。 “放手,有事说事。”她皱着眉挣手。 梁霄树不听,执拗的抓着她,一双眸逼到发红:“刚才那句话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意思,你先放开我。” 她扭了下手,发现他力气太大了,只好说的再明白些:“梁霄树,你清楚我不是随便找人结婚的性子,更不会为了推工作撒谎。我说结婚了,就是真的结婚,不是玩笑。” 梁霄树眼中最后一熄光也灭掉了,手缓缓松开,落下,整个人只剩茫然和无措。 之前蓝烟和施陈说有男人去酒吧接她,他以为她只是随便找了个男朋友来气他,从来没想过她会结婚。 因为她说过,她只嫁他,而且她之前还拒绝了那么多相亲对象。 现在她结婚了,那他呢,他要和谁结婚? “林幼辛,可你说过你只会嫁给我,我一直都记得。八年,你忘了?”梁霄树深吸几口气,竭力控制自己,可声音却发抖。 林幼辛自和他的分手便断网了,不清楚他现在的具体状况,眼下在后门口的廊灯下看他,只能说红气养人所言不虚,一米九的个子,剑眉星目,一身行头看着都不便宜,确实很像一个大明星,短短一年就能有这样的成绩不容易了。 只不过看他此刻红着眼,身上仿佛抽掉了筋骨般的颓然,林幼辛不由得嗓子干涩,心里也一阵阵发酸。 原来再说起曾经真挚的誓言,多少还是会难过。 “阿树,过去的事我......” 忽然进来的微信语音电话声音打断林幼辛的话,她停了停,先从包里翻出手机。 是周禀山。 她深吸一口气,暂时挂掉,给他回了条微信,又将手机放回包里。 其实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先是蓝烟频频来找她,之后在海城他不断的申请添加好友。她猜到他迟早要来见她,问男朋友也好,问结婚对象也好,以梁霄树的性子必然要纠缠到底,她也早就做好了准备。 “梁霄树,过去的事不要再提了,我们已经分手了。” “分手?你真觉得我们分手了吗?” 梁霄树桀骜的眉眼拧在一起,“那时候我连请高级保姆照顾你的钱都拿不出来,圆圆,我除了签公司赚钱,我有什么办法?难道要我跪着爱你,一辈子被你爷爷大姑瞧不起吗?我承认,分手时候说话偏激了,可你听不出来我说的是气话吗?” “我需要听出来什么?” 林幼辛忍不住笑,环臂后退一步,难耐住那些痛苦的情绪。 “气话也好,真心话也好,那一刻你想甩掉我的心是真的。而且你不是为了照顾我,是为了照顾你的自尊心。” 他对她的伤害从来都是真实的。 说他不爱了,说腻了,说受够了。 这些话都像刀子一样扎进她心里,疼的她彻夜难眠,很长一段时间她的眼睛都是哭肿的。 她到现在都记得梁霄树扛不住林家的逼婚和自尊心的压力,冷暴力她的那几个月。 她跟着剧团全国巡演,梁霄树在沪市搭线上酒局,每天晚上固定视频的半小时里,永远都是她在说,在哄他开心,而他一直沉默,顶多漠着脸回一句:“嗯,累了,先睡了。” 那时候她像条狗一样巴着他,体谅他的压力和难处,到最后甚至不敢随便打电话打扰他,就怕伤到他岌岌可危的自尊,但即便如此,最后也没能解决问题。 “你还爱我吗?” “不是很爱了。” 这是分手那天,他坐在沙发上说的原话。 梁霄树心中发涩,一时哑口无言。 是,他不是个东西,说再多也没用,是他伤害了她,可他的本意,真的是想靠自己让她过上不降价的生活。 “我错了,但是林幼辛,你真的不能原谅我吗?” 梁霄树眼睛通红,颤抖着手扶抓住她,不甘心的问,“而且你结婚是因为爱还是合适,你真的想清楚了吗?我对你造成的伤害我可以用余生弥补,可你真的爱那个才认识两个月的男人吗?你要为了他放弃我?我们有八年!” 是啊,八年。 异国五年,相知相守三年,她的青春里几乎全部都是他。 但她已经很难再为八年这个数字动容了。 她和梁霄树在一起的时候已经拼进了全力,所以现在不后悔,也不惋惜,甚至内心十分平静。 “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你不需要我的原谅,我也不用向你陈述我结婚的原因。” “梁霄树,我现在过的很好,就到此为止吧。” “过的好就够了吗?林幼辛,你回答我,你爱不爱他,啊,你说啊!以前你爱我你说的出来,现在你爱他你说不出来了吗!你这样要我怎么到此为止!” 梁霄树大喊出声。 爱。 这个字太悬浮了。 即便是一生一世,也都只是美学感受。 更何况经历过他,她已经很难再谈爱。 林幼辛有点烦了,她不喜欢冲突,也不喜欢逼问,尤其是对此刻的梁霄树,无论她如何控制自己的情绪,她都不能否认,她对他给自己造成伤害的愤怒。 他有什么资格质问她? 全天下最没资格质问她的就是他了! “梁霄树,你别发疯了!” 林幼辛脾气也上来了,她试图挣开手,但他抓的太紧了,扭扯之间,她视野偏斜,在看到那辆打着双闪的车后,瞬间动作骤停,瞳孔震颤。 周禀山不知什么时候来了,就在工作室后门的停车空地,斜对他们的位置,静静地站着。 他一身黑色长款风衣,白衬衫,就像暗夜里潜伏着的一头豹子,好像下一秒就能冲上来咬破敌人喉管。 “林幼辛,我不会放弃的,你不爱他,不然你一定会说的,既然如此你凭什么要我放弃.....” 她已经听不清梁霄树在说什么了,她脑子里一片空白混沌,心脏咚咚咚的跳着,视线跟随周禀山的步伐移动。 和丈夫撒谎不回家吃饭结果在这里见前男友,这是什么塌天大祸啊! 下一刻,熟悉的气息袭来,她感觉自己的腰被握紧。 周禀山神色端肃而淡漠,虽然面色平静,却能看见他眼眸已寒到了极点,声音冷沉: “梁先生,放开我太太的手,否则我会立刻以骚扰为由报警。” 第53章 坐在车上的时候,林幼辛脑子里还有些懵。 她已经记不太清刚才的情形了,只记得,梁霄树在听到那声“我太太”之后整个人便阴沉沉的僵在原地,连手都不知不觉的放开了。 “贵姓。” “免贵姓周。” “你知道我是谁?” “久仰大名。” 周禀山不动声色,面容冷静,看不出半点抓包后的愤怒情绪。 梁霄树面色不愉的打量对面的男人,施陈之前和他说过。 和林幼辛在一起的是个三十多岁的精英男,看起来蛮周正的,但人也无趣封建,酒吧那天把林幼辛从池子上拽下来,大衣一裹就带走了,像是在管教她,哪像男朋友,分明像爸爸。 当时梁霄树听了嗤笑,直接把这人pass了。 长不了的。 林幼辛那么爱玩的性子,只能惯着陪着,管她?分分钟得散。 然而现在,梁霄树视线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只觉一阵锥心之痛。 第78章 凭什么,他只是晚了两个月而已。 梁霄树忍着气,看着对面的林幼辛久久说不出一句话。 林幼辛,你真的变心了吗? 你连我们的过去,也都告诉他了吗?不然他为什么会认识我。 林幼辛被他盯着也觉得毛骨悚然,倒不是害怕梁霄树..... 她现在一动不敢动,活像个被架住的鹌鹑,地上随便一条地缝都够她钻的了! “梁先生,如果叙旧结束的话,我和我太太就要回家吃晚饭了。我俩都很恋家,不喜欢在外面逗留太久。” 周禀山很不喜欢他看林幼辛的眼神,像看一件专属于他的所有物。 令人作呕。 一个主动出局的家伙,有什么资格用这种眼神来看他的人。 怎么离开的工作室后门有点模糊了,好像是梁霄树因为周禀山的这句话忽然不受控制的冷笑出声,气的要命,而一直等在不远处商务车里的经纪人看不下去了,下车来把他拉走。 那句“报警”经纪人刚才就听到了。 好家伙,当红炸子鸡、电影黑马梁霄树争抢人妻闹进局子,这不得让对家笑死! 梁霄树被拉走后,后门廊灯下便只剩他们两个人。 周禀山没有任何表情的垂眸看她一眼,最后什么都没说,拉着她去车边,开门,把她塞进去,关门,然后坐去主驾驶。 晚上七点半,正赶上晚高峰,一片汽车尾灯连成红海,两人就这样各自沉默的坐在位置上。 林幼辛偶尔会看向他,但看了第三次,每一次周禀山都没有要和她说话的意思。 她深吸一口气,从包里拿出手机,打开微信,想求助一下小宁和静潼,却恰巧看见他发给自己的那条未读微信。 z:[我现在在去你工作室的路上,和你说几句话,等我说完你想玩再出去玩。] 他以为自己要出去玩吗? 甚至用了这么体谅的语气。 林幼辛心中瞬间软塌塌的陷落,后悔的握紧手机。 早知道说实话了,本来也没什么,这下反而显得做贼心虚。 林幼辛忽然把手机放回包里,谁都不想问了。 一路无言的回南崇府,到家时已经毕竟八点钟。 即便周禀山整个人身上都散发着一股淡淡沉郁的气息,但考虑到她排练了一天还没有吃完饭,他进门第一件事就是洗手做饭。 “时间不早了,吃肉丝面可以吗?”周禀山站在厨房,眸色平静的看过来。 这是他今晚和她说的第一句话,也类似每天晚上回家和她说的第一句话。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下班后的动线已经不是聚餐喝酒蹦迪,而是乖乖回家看他做饭,然后一起吃饭。 林幼辛忽然有点心脏发酸,怯着眼看他:“可以。” “好。” 周禀山转过身背对她,开始做饭,没一会儿传来切菜声。 厨x餐厅前有一盏造型很可爱的圆形吊灯,一般光影投下来的时候能把灯下的两个人都包住,可林幼辛今天看,发现自己站的有点靠外。 于是她一点点的往过挪,最后挪到周禀山身后,伸手搂住他的腰,额头抵在他后背上,蹭蹭:“我错了,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周禀山切菜的手一顿,短促的沉出的一口气:“我没有生气。” “....你瞎说。” 周禀山轻轻低笑,垂眼重新切那些青菜:“我真的没有生你的气,只是有一点难过。” 林幼辛探身看他:“什么难过?” 不应该是愤怒吗,为什么是难过? 周禀山侧首看她,眼神涌动着复杂的痛色:“幼辛,他问你爱不爱我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说话。” “即便你觉得两个月达不到爱的程度,和他说你也喜欢我,也说不出口吗?” 周禀山不是没有愤怒情绪,可是他不想对她发脾气,也不想计较她为什么撒谎不回家吃饭其实是去见前男友。 一步晚,步步晚,他认了。 只是他没想到幼辛会在这个问题上沉默。 明明在海城以及回来后他们感情那么好,她还因为白知棠吃醋,为什么梁霄树一出现她就不愿意说了。 是她现在一见到故人,就冲淡了对他的感情,还是她不愿意在故人面前承认他,怕伤了故人的心? “我只是觉得不需要向他证明什么。” 林幼辛没想到周禀山听到了这么多,着急解释,“我没有不想承认,我是喜欢你的,这句话我和你说过很多遍,但这是我们的事情,我觉得没必要....” “脱口而出的话也能称得上是证明吗?”周禀山皱眉,“如果别人问我,我会毫不犹豫的说我爱你,换你说喜欢都不行吗?还是你根本就不想说给他听。” 林幼辛怔住,缓缓松开他的腰:“你什么意思。” “没事。”周禀山意识到不对,瞬间收了话题,转过身切菜,“去洗澡吧,洗好出来就可以吃饭了。” “你是觉得我旧情难忘,他一出现就没你的份了?” 可林幼辛并不好糊弄,她听得出潜台词。 周禀山沉出一口气,扶住她的肩:“幼辛,别聊他了,就当今天过去,翻篇了。” “翻什么篇?”林幼辛觉得自己很委屈,手一挥推开他,“你对我有基本的信任吗?我说了那么多遍喜欢你,合着你一点都不相信?周禀山,你个猪!” “那你信任我吗?” 猪本来不想说的,但话赶话到这儿了,也不得不说。 他将刀放远,双手撑着台面,“李斯也和我说了你打听了白知棠的事情。幼辛,在海城机场我和你说过,除了你我谁都没有,你信了吗?你是不是笃定我一定有点什么?” “我....”林幼辛感觉自己的嗓子眼像被掐住似的,“那我看到了朋友圈,问一下都不行吗?你呢,你为什么让她给你夹菜,还好几次,你不是洁癖吗?” “洁癖就不用社交了?你看到她夹,你看到我吃了吗?而且你不高兴为什么不直接问我?” 周禀山敏锐的看过来,“还是你怕我真的有,也怕没有的话我反而来捏你有前任的短处。我在你心里是这种人?你防我?” 林幼辛瞳孔震颤,他怎么能这么聪明。 一下子就想到了? 周禀山看她毫不掩饰的吃惊表情就知道自己猜对了,心里的气涌的更厉害。 他随便猜猜而已,还真是这样。 “好,那我现在直接问,你和你那个学妹有吗?我气好几天了。” 林幼辛看着他那个锐利的眼神,瑟缩之余心里忽然冒出一股恶气。 她发现自己现在简直里外不是人,吃醋是错,偶遇前男友嘴笨没给老公正名也是错,那她索性破罐子破摔好了。 周禀山重重沉出一口气,把手里的菜丢在案板上,音量提高:“有什么?我除了你还有谁!” “别人呢?周禀山,我现在要求你身心高洁!约过的也不行!男的女的不男不女的,你都从实说,你要我问你,我就一次性都问清楚!” 周禀山快被她气死了,甚至忘了两个人一开始在吵什么。 约什么,去哪约,还男的女的不男不女,她怎么不把大马路上的狗也拉过来算上? 她还真敢问! “约个屁,我是泰迪?还是我在你眼里这么脏,是个洞都能上?我那么能约,至于现在才结婚?” 他发现林幼辛总有本事把他逼疯。 小时候给她补数学,永远不按公式套,答题纸上胡写一通还逼着他判满分;长大后结婚,勾着他上-床,不给不行,哼哼唧唧的差点搞死他;现在关系进展到能吵架的这一步了,吵得也毫无逻辑,一条线还没捋清楚,直接倒打一耙,气的他发昏。 林幼辛第一次听周禀山说话这么粗,有种把老实人逼疯的心虚,“....别扯那么多,你到底有没有吧。” “.....” 周禀山气笑了,呵了几声,感觉有点头晕站不住了,走到她旁边,拉出一张椅子坐下,缓缓的吐息。 林幼辛见状也不说话,乖乖站在他旁边,犹豫片刻,伸手一下下抚他的背,给他顺气。 周禀山撑额苦笑。 两人之间一时诡异的安静。像一场先抑后扬的交响乐,到此刻猝然收尾。 “林幼辛。” “嗯?” “去洗澡。” “哦。” 周禀山歇了一会儿,感觉头不晕了,准备重新做饭。 林幼辛小心翼翼:“累了就别做了吧,我一顿不吃饿不死。” 周禀山没说话,只看她一眼,伸手示意她过来。 林幼辛不明所以走过去,“怎么了?” 周禀山俯身在她脸上咬一口,然后站回原位:“去洗,洗好出来吃饭。” 林幼辛:“.....无语死了,好端端咬人一口。” 周禀山笑笑,没说话,专心切菜。 第79章 等身后脚步声渐远,周禀山切菜的速度才慢下来,劫后余生般的闭了闭眼,松出口气。 那一头,林幼辛在关门的瞬间,也脱了力靠在门背上,表情从吊儿郎当变得轻松。 好险,差点就吵起来了。 还好混过去了。 果然,前任是一个绝不能碰的话题。 谁碰谁死。 林幼辛洗好澡出来,周禀山的肉丝面已经做好了。 但只有一碗,给她的。 “你不吃?” “不饿。去书房加班,攒了些论文没看,还有实习生的报告。” 林幼辛诧异:“你上班在干什么?压这么多。” “上班的时候在想你为什么折磨我一周不给。” “....”林幼辛几次挑起面又放下,瞪他,“你没完了是吧。” 周禀山立刻笑着摆摆手,先去洗澡。 就知道她刚才是装的,打小就聪明的人,怎么可能反复问蠢问题。 周禀山去工作,林幼辛一个人吃一碗肉丝面,忽然有点罪恶感。 于是拿起手机找好角度,拍了照片,打开微信,发了断网以来的第一条朋友圈。 她没有查看评论和点赞的习惯,发完就把手机搁在一边。 重新刷了牙,她去敲书房的门。 “怎么了?”周禀山正看论文,皱紧的眉头还没松开。 “随便逛逛,找本书。” “嗯,你逛。” 林幼辛挑眉,穿着睡裙在他旁边的书柜绕来绕去,直到周禀山意识到她的醉翁之意。 于是周禀山在她跨坐上来的时候有些哭笑不得,摊着手,“幼辛,我要在休息日前批出来实习生的报告,今天周五。” “嗯,你批啊,我自己可以。” 周禀山不知道她怎么个可以法,每次都是前几下,十位数以内,后面就没劲儿了。 “你说的,我今天不会帮忙。” 林幼辛立刻凶巴巴瞪他一眼,“周禀山!” 周禀山笑着低头看她,手随意摸了一下,眼神骤变,“没穿?” “....嗯。” 她还是有些羞的,湿答答的眼睛看着他,“真不要我走了,本来是心疼你这一个礼拜吃素的,而且我明天生理期准时到。” 周禀山视线沉沉的望着她,那视线如果有实质的话,估计早就把她拆吞入腹了,也早就有了清晰明了的反应。 真是禁不住撩。 林幼辛浅浅笑着望住他,在他眼皮子底下撑起来坐下,但一开始有点滞涩,她眉心戮刺般蹙起,小口抽气,颤着手晃他肩,“周禀山,帮帮忙....” 刚开始就求帮忙! 可偏偏周禀山气她不自量力,又爱她鲜活生动,抛却这一身柔枝嫩条般的骨肉,吸引他的,最是她冰魂雪魄的灵魂。 “幼辛,他叫你圆圆,我很不开心。”周禀山将人一按到底的时候,又把话题绕了回去,“你的小名,我都不知道。” 林幼辛觉得他疯了,你不知道你怪谁? 但她现在身家命脉都在他手上,只好顺着他,一边收缩起伏一边说,“....那名字不好,原本取来是说全家团圆的意思,可你看我团圆了吗?我爷爷这几年都少叫了,嫌讽刺。” 周禀山呼吸越来越沉,听不得她这么善解人意,一记比一记狠,“是吗?可他总是这么叫你,怎么办。” “那你毒哑他好了!啊!”像被抛上九重天一样的失重与眩晕袭来,她瞬间将自己小猫儿一样蜷在他怀里抖着,脸埋在他颈窝,蹭上两行生理泪水。 周禀山笑她没用,“才几分钟。”遂即抱着她起身,往黑漆的桌面上一放,两只发红的膝头也几乎左右平压在桌面。 下面还有好几张他打出来的英文论文,带着油墨香,纸的温度隔绝了木桌子那一刹冰凉的颤,不至于太硌骨头。 “别,快拿走,弄湿了你这文章以后还能看吗?” “不用,湿了看的更起劲儿。” 周禀山手撑在她脸侧俯视她,鼻尖的汗落在她锁骨,又顺着流入她的后颈发根。这个高度正合适观察,看见林幼辛本就潮红的脸更红了,被撞的摇晃的手在他脸上轻拍一巴掌,“...臭流氓!” 周禀山笑,动作狠厉,眼神却温柔,:“幼辛,我总是贪心,想要的更多了。” “什么?” “不仅仅是喜欢,还想要你爱我,比我爱你多。” “那你真的好贪心,我爷爷都没这种要求。” “你可以满足我吗?”周禀山埋下头。 林幼辛不说话,只下意识抱紧他的后颈,感觉心都被揪起来了,又痒又疼,灵魂都要被吸出窍,在多重刺激下极快抵潮。 最后不知道是在第几轮睡过去的,只记得最后一次是她扶着书架,足腕用力垫起绷着,最后撑不住脱力瘫坐在地毯上。 而周禀山的耐力总是比她长,抱她去浴室的时候,看着她,独自解决了最后一程, 从浴室出来的时候,他们接了一个黏黏糊糊的吻,林幼辛在睡过去前勾住他的脖子:“周禀山,你心情好点了吗?我不想吵架,也不想被冷暴力,我们以后不要不高兴了好吗?” 周禀山不知道她为什么忽然提到冷暴力,暂时没问,帮她掖好被子:“好,以后不会有那种事发生,安心睡。” “嗯...那后天我们一起去小宁家吃梭子蟹....我说了带你一....” 困的要命的人话都没说全便已经睡着了。 周禀山笑着亲了亲她额头,仔细关好卧室门,重新返回书房收拾残局。 基本拾掇出能干活儿的状态,手机震了一下,是李斯也的微信。 凌晨三点—— 李斯也:[周哥,你还会做饭啊,从来没听说过。] 周禀山疑惑:[你怎么知道。] 李斯也直接甩他一张截图:[嫂子朋友圈啊,你自己看。] 自从知道林幼辛是他太太,李斯也已经自觉的改了口。 周禀山点开那张截图,仔细一看,心头的暖流瞬间涌满全身。 【周主任做的肉丝面,好好吃,好爱他。】 下附一张精致的肉丝面照片,发送时间晚上八点半。 第54章 林幼辛那条朋友圈几乎炸翻了大半微信好友。 她自从去年年初分手之后就直接断网了,除了和苏青河直播闹出骨折cp后,登微博设置了些个人可见的权限,她对朋友圈的经营几乎为零。偶尔浏览,但基本不点赞也不发。 就在大家以为很难看到她动态的时候,林幼辛一条半官宣朋友圈直接炸翻了一锅人。 【周主任是谁啊林妹儿,来张照片啊。】 【不是,晚上八点半给你做饭,同居了?】 【新男友????好好好,我的cp彻底be了!】 ...... 林幼辛睡到快中午,被徐澄宁一条接一条微信吵醒,遂即去看了朋友圈评论区,提示消息列表已经100+,她揉着眼睛,困涩的草草看过去,然后返回对话框。 有心:[这就是官宣?不算吧,我就是感慨那碗面。] 小宁:[有什么区别?怎么,昨天看见前任给你刺激到了?] 有心:[没,哄他呢,受刺激的不是我。] 小宁:[他怎么知道????] 林幼辛三言两句把昨天发生的事情描述了一遍,徐澄宁迅速发来好几个惊呆了的表情包。 小宁:[靠???姐妹你还活着吗?] 有心:[和你打字的是鬼?不说了,我要睡回笼觉。] 小宁:[这是折腾到几点啊......对了,明天中午带着你家那位过来吃蟹啊,现在团里的人闹着要见他,我微信都被轰炸了,你提前和人家打个预防针。] 有心:[知道了。] 收了手机,她想也没什么预防针可打,周禀山这个人智商高,情商也不低,大多数只有他不想融入的圈子,但要说怯场,他应该是不会的。 林幼辛放下心的抱着被子转身,打算睡个回笼觉,结果直接对上一双望着她看的眼睛。 幽沉黑漆的,带一点意味不明的笑,像徐徐春风。 林幼辛被他吓了一跳,拍拍胸脯,“....你什么时候醒的?” “九点多,见你睡着就没叫你。” 刚起床他的声音还有点哑,闷沉沉的,落在耳边有股莫名的痒意。 林幼辛伸手拽拽耳垂,“哦,怎么不再睡一会了。” 昨天结束就快三点了,他说还有论文没看完,又回去工作,几点睡的她也不知道,大约不会太早。 林幼辛真的佩服周禀山的体力,简直是高精力高能量体质。 “醒了就睡不着了。”周禀山伸手把她脸边的碎发往耳后拨,捏捏耳垂,“再睡一会儿吗?下午什么安排。” “唔,没什么安排,周末嘛,在家呆着,你有什么计划?” “有几个文件在我之前那套公寓,得回去取一趟。” 周禀山没有只说,林幼辛望着他的眼睛,瞬间懂他的意思,“你想我陪你一起去?” 第80章 周禀山笑:“公主赏脸吗?” “.....干嘛好端端叫公主。”林幼辛往他怀里钻,毛茸茸的脑袋抵住他下巴,“可以啊,反正我也没什么事干。但我要先再睡一个小时。” “睡吧,我陪你。” 周禀山身上总是热热的,在冬天像火炉一样,抱着很舒服。 林幼辛觉得缺爱的小孩总会贪恋皮肤上的接触。 就像她,喜欢面对面和周禀山贴抱在一起的感觉,不论是睡觉还是别的,都很有安全感。 又酣睡了一个多小时,两人才起床洗漱。 午饭在商场里找了一家快餐店随意解决,吃过便直接开车去周禀山那套公寓。 “这是你什么时候买的房子?” 她今天穿了一身比较休闲的装束,运动裤面包服,头发束成高马尾,看上去要比实际年龄还小几岁。 周禀山牵着她进电梯,按楼层,“五六年前吧,当时有想定居西城的念头,就在市一医旁边买了一套公寓,面积不算大,住我一个人正好。” “你那会儿刚参加工作,就有买房子的钱了?” 市一*医在市中心靠西,旁边还有不少大型商超和市重点中学,林幼辛进来时也看到了小区里的环境,绿化物业做的都不错,房价应该不便宜的才对。 “买的二手。”周禀山很坦然的承认,“我手里有点存款,小姨也资助了一部分,而且当时原房主急着给孩子凑出国的学费,没对比几家,见我心诚就拿下来了。” 当时他年纪也不大,在房产买卖上没有经验,算瞎猫撞上了死耗子,才拿到了一套好房。 坐北朝南,一间通透的卧室和客厅,除了书房和工具间,他还把次卧改成了健身房。 这是林幼辛第一次踏足周禀山的私人领地,发现带有周禀山属性的东西实在太多了,没有任何跳脱出来的物件。 黑白灰的装修风格,一丝不苟的单色吊灯,蒙着防尘布下的沙发也是黑褐色皮的,古板又老成。 唯一有鲜活气儿的大约是整齐码着调料罐的厨房,和看上去就很专业的健身房,里面的配置几乎不输。 “我在家一点没见过你健身。”林幼辛看着那个大杠铃,有点跃跃欲试的想提一下。 “因为我练的时候你都在睡觉。”周禀山的声音从隔壁书房传出来,隔着一道门,温沉沉的提醒,“别自己提杠铃,想玩等我过去。” 林幼辛手刚要碰到横杠,便惊呆了的回头,身后空无一人。 天,他是有什么千里眼或未卜先知的技能吗? “你是有千里眼吗?” 她顶着一脑袋问号跑去书房,周禀山已经把他那些学-历-证-书、资质文件都找了出来,正低着头一张张扫描:“我还不知道你。” 林幼辛撅了撅嘴,但心里却甜丝丝的。 快步小跑去他旁边,嘴唇挨着他耳朵轻声:“你在拍什么呀?周主任。” 一股甜酥的痒意从耳面袭来,周禀山后脊一紧,故作严肃的揽住她的腰,“别闹,我得快点给主任传过去。” “你不就是主任么,哪还来的主任。” “我是副的,人家是正的。” 还有这讲究。 “那好吧。” 林幼辛悻悻的放开他,和他并排站在书桌前,看他那些能够证明他含金量的东西。 除了学历学位那些,周禀山还有一些中国某医学学会青年委员、中国抗癌协会x等奖,京北市232创新人才的证书,在这些东西里面,她好像看到了周禀山穿着白大褂和围裙外的另一面。 一位十分优秀的青年医生。 有理想,有抱负,且专注的不懈努力。 果然专业是一个男人最好的医美。 周禀山不擅长操作手机扫描,还有点强迫症,歪了斜了都不行,林幼辛看不下去,拿过来帮他弄。 “你传这个给你们正主任干嘛?” “正主任....” 被挤到身后的周禀山因她的可爱叫法失笑,扶着她的腰,“市一医要筹备医疗队,想报名的医生要填报资质,我刚调过来没几个月,系统里没我信息,得补入。” “医疗队?援藏那种?” “没那么大规模。是去南梧镇和水星镇,具体地点看自己意愿和院里分配。” “哦,你要报名?什么时候走。” 林幼辛语气有点低沉,不懂这种事为什么不和她说一声。 “还没定,只是提申请材料。”周禀山察觉她有点不高兴,立刻解释,“上周刚决定的,我预备今天告诉你。” 翟江涛那边一直在给他压力,干一线还是走行政必须要尽快做决定,但翟江涛和院里的意思,还是希望他走行政。 那天聚餐吃饭,翟江涛拿自己举例子:“年轻的时候总觉得自己能一直在一线上拼,可一过四十就发现不行了。天天在医院忙乱,公粮交不上去,小孩陪伴不足,老婆孩子都有意见,尤其是我老婆,那闹起来,动不动就哭嚎自己守活寡,难顶,现在我轻一头重一头,起码能有个回家吃饭的时间,也利于家庭合睦嘛。” 周禀山倒是不担心幼辛会闹腾,她一向都是懂事的。只是他确实也得为以后考虑,他们不要孩子,也不养宠物,如果他总是工作那么忙,她一个人孤单了怎么办? 两相对比,他暂时倾向把该做的准备都做好,譬如每年医疗队下乡都是简历里过硬的实绩。 “工作重要,你自己决定就好啦。” 林幼辛很少置喙任何人的工作,不论如何人总要忠于自己安身立命的饭碗。 尤其周禀山这样的职业,他应该是有悬壶济世的理想的,不然也不会积极参加医疗队。 把文件都扫描成电子版,林幼辛把手机递回给他,转去他书柜参观。 之前周禀山拿来南崇府的书只是一部分常用书籍,他的许多大部头专业书还在这里放着。 林幼辛拉开玻璃柜门,随便抽出一本,大家一看那密密麻麻的字,又立刻头疼的放回去。 她是真的挺不爱学习的。 除了文学书和哲学书,她看其余任何书籍都犯困,常常书一盖就睡着了。 这时候她也没有强迫自己走入周医生复杂的精神世界。 然而惊喜总是在下一刻来临,她绕到最左面,周禀山用来装乐高,还有一些奇形怪状的盘子的柜子,她觉得有意思,顺着往上看,结果在最顶端看到了一只被妥善放置的小熊。 褐色小熊,穿着蓝底黄字的t恤。 “周禀山,你去过ucla吗?”她有点兴奋的问。 周禀山从书桌前抬起头看过来,顺着她手指方向看过去,一瞬间失神。 “去过。”他停顿几秒,走过来,把那只小熊拿下来递给她。 林幼辛笑着接过,“你什么时候去的呀,而且你竟然也会买我们学校store里的小玩意,好稀奇。” 稀奇吗? 周禀山低头笑笑。 “嗯,有一年寒假去洛杉矶旅游,顺便去逛逛,带了点纪念品回来。” “那你眼光不错。”林幼辛笑看他,“我刚入学的时候也买了一只,不过好几年了,我忘记是不是和这个一样,印象里是相似的。” 不是相似,是一模一样。 周禀山接过她递回来的那只熊,放回最顶上。 也没什么好说的。 这八年来的追寻索迹,搜寻同款,就那样轻飘飘的说给她听,大约真的会被她当作变态跟踪狂。 林幼辛看着那只小熊,想起自己刚去美国读书那一年。 简直是噩梦一样,没有朋友没有家人,留学圈富二代里还有鄙视链,她这种不炫富只读书的很少能找到同类。 那会儿她最大的兴趣就是各种探店,买一堆礼物寄回去给国内的家人朋友,聊表思念。 “要是我们那会儿有联系就好了,不用你自己买,我会送你的,你来ucla我也会带你玩。”从书房里出来,林幼辛和他说。 周禀山给她补数学课只补了一个暑假,一上高三她就开始递交申请美本的资料,不再走国内高考路线,两人也慢慢没了联系。 当时林幼辛和梁霄树还没捅破暧昧的窗户纸,每天偷偷拿手机发消息,结果被林介平发现直接没收手机,她便换了手机和梁霄树联系,之前的手机号也就不再用了,就这样没了周禀山的联系方式。 当时自然觉得不在意,反正是世交,想联系总有办法,可后来接踵而至的高中毕业、去日本毕业旅行、准备前往美国读书....她慢慢就忘了联系周禀山,之后也没再想起过这个人。 那时候她对他,也就是这么多年来,任意一位给她补课的老师的感觉罢了。 周禀山也笑笑,只是唇边笑意略有苦涩:“是啊,要是一直有联系就好了。” 起码他能以大哥哥或朋友的身份走进她的生活,在她开心的时候分享开心,难过的时候分享难过,脆弱的时候借给她一个肩膀。 第81章 两人在周禀山的公寓待了一个下午,走前又收拾出来一小行李箱的春装,他说真的要参加医疗队的话,她给自己置办的名牌衣服不方便,容易弄脏,还是带他自己的衣服比较好。 “脏了就买新的啊。别给我省钱好吗?那些钱咱俩花不完的。”林幼辛环臂靠在柜门上,一脸无语。 周禀山手里拿着一件套头卫衣,一时愕然,遂即无奈笑着看向她。 想起第一次见她,她也是这样漫不经心的样子,环臂靠在墙上:周哥哥,我爷爷给你多少钱,我出双倍,你陪我出去玩。 少女杏脸桃腮,眼神却桀骜难驯,他当时就想,自己循规蹈矩二十多年,没见过这么叛逆的孩子。 而眼下周禀山定定盯着她看,宛若记忆重合,于是他忽然低头,蜻蜓点水般在她唇上亲了一下。 不知道是亲十七岁的她,还是二十七岁的她。 林幼辛微怔,亲密接触多了以后,身体有时很难鉴别真假信号,现在是什么情况? 她保持着环臂的姿势,懵懵然的看着周禀山。 然后周禀山再一次低头,轻而缓的啄吻。他的手托着她的脸,一下又一下的亲,如同对待心中至宝,甚至亲到她睫毛微颤,心里升腾出些许痒意。 “周禀山?” “别说话。” 气氛开始粘稠,两人之间的距离开始越缩越短,她从环臂变成环抱住他的腰。 三月的傍晚依旧黑天很早,两人踉跄倒在床上之前,周禀山长臂一伸将床上的遮尘布掀下去,露出里面干净的深蓝色床品。 在私人领地的床上吻她,于周禀山而言,是从身到心的极度快慰与颤栗。 他的床,他的人,他的气味。 亲吻愈演愈烈至意乱情迷,周禀山骤然撑起身体,急-喘着看着她,额间热汗,眉目隐忍。 林幼辛知道他在顾虑什么,伸手搂住他的脖颈,将他往下拉,轻声:“想要就继续吧。今天还没来,也就是明后天的事了.....” 周禀山后颈一紧:“幼辛,我的知识告诉我没有安全期一说。” “我知道啊,没让你....”她有点不好意思,红热的脸埋去他脖颈,“你弄在外面呀....” 她觉得这辈子也只有周禀山能让她说出这种话来了。 周禀山喉结生硬的滚动几息,难耐的闭了闭眼:“我不一定控制得住,幼辛,你太高看我了。” “你可以,我相信你。” 第55章 结束时已经是晚上八点钟。 中间买计生用品花费了一些时间,不过从下单到上门用了半小时,时间勉强还算可以。 骤雨稍懈,林幼辛汗津着趴在床上,略无力的手指把玩着他手上褪下来的贝壳手链。 这东西有点坚固,刚才他从后揽上来的时候,总是刮到她,周禀山便摘了下来,暂时放去枕头边。 “去洗澡?”周禀山拿着一块的干净的温毛巾过来,再次擦拭推高的吊带下露出来的脊背,即便早已被擦拭的没有任何痕迹。 林幼辛趴在那儿扭过头看他,似笑非笑的,“周主任结束啦?” 最后一程的时候他还是摘了东西弄在了她身上,男人的劣根性,即便是隔靴搔痒,也有隔靴搔痒的趣味。 暧昧的独居卧室,她的存在和撩拨无异于火星子投入干柴,周禀山手里拿着毛巾,警告的看她一眼:“别闹。” “凭什么?” “就闹。” 林幼辛笑着转了个身,抬脚放过去,碾了一下,“你不是能忍么,再忍一下好了。” 周禀山闷哼一声,眸中迅速刮起狂风暴雨。 他发现她总是喜欢挑战他的极限,刚才让她不要绞非不听,逼得他必须停下买措施,简直不把自己的身体健康当回事。 “明天不想出门就直说。徐澄宁那里不用去了是不是?” 周禀山心里涌出恶气,一把握住她的脚腕往高抬,人也压过来,眸色黑沉沉的。 林幼辛和他对视两眼,将他确实是认真的样子,有点怂了,肚子也传来熟悉的闷痛感,当即气弱缩脖:“....去去去,我不闹了还不行吗。” 周禀山冷眸看她一眼,起身冲澡。 折腾了一个多小时,两人都懒的再回南崇府,线上买了生活用品,打算就在这儿住一晚。 吃饭中间,周禀山再一次和她科普没有安全期这一说的重要性,“万一中招,难受的是你。” 林幼辛耳朵都要听的起茧子了,敷衍:“知道了,你好吵。” 也不知道她是真知道还是假知道。周禀山静静看她几秒,最终无声捞过手机,查询一些术前注意事项。 吃过饭又洗了澡,林幼辛从他衣柜里取了一件衬衫当睡衣,宽大的下摆顶多能遮住大腿根,其余粉瓷般的肌肤一览无遗,她很满意的晃荡去卧室勾引某人。 周禀山正换床单,刚换好就看见她这个打扮,轻咳:“有运动短裤,穿吗?” 林幼辛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扑过去咬他,“穿什么穿,就这样不好看吗?周禀山你个猪!” 她刚才洗澡的时候生理期来了,懊悔不已,有时候真烦某些人身上那些条条框框的原则,他是不是属法条的啊! 周禀山被她咬的“嘶”一声,不知道自己又哪里惹到她,“小狗?” “你才是狗!” “我不是猪吗?” 林幼辛被逗笑,抬起脸看他被咬出血印子的锁骨,又闷回去,“你好烦....” “真烦我假烦我?” “.....假烦你。” 周禀山笑,拉起被子:“睡觉,公主。” 因为生理期的缘故,林幼辛一觉睡到十点多,两人简单收拾便开车去徐澄宁那儿。 徐澄宁家就在工作室附近的别墅区,西城人称海棠路一号,有名的富二代和艺术家住宅区。 林幼辛和周禀山到的时候,剧团的人基本都来了,开门的是小满,一头标志性的粉毛,唇钉鼻环一个不少,冲两人很灿烂的“嗨~” “中午好。”林幼辛把提前准备好的白葡萄酒递过去。 “嚯,这么卷,还有伴手礼?” 徐澄宁听见动静过来,简单和周禀山点了个头:“你给我拿酒?以前怎么没见你这么客气。” “不是我,他拿的。”林幼辛往身后指了指。 今早出门前周禀山问她要不要带伴手礼过去,她说自己和小宁这么多年交情,不用整这些虚的了,但周禀山觉得不合适。 “我和你朋友交情不深,不好空手去,还是简单带一点。” 于是她就发现了周禀山家里的隐藏角落,一个不透光的黑色酒柜,他挑选了十分钟,找出一瓶白葡萄酒。 “你经常喝酒吗?”林幼辛有些诧异。 这人家里竟然还有酒柜,南崇府都没有。 周禀山只停顿一秒,冷静:“不经常,偶尔。” 林幼辛似信非信的收回目光。 “吃蟹配白葡萄酒不错,口味清淡,也能中和蟹肉的腥味。” 周禀山指着那瓶酒和徐澄宁说,“不过如果有朋友开车来的话,还是换成饮料较好。” 徐澄宁和小满听后心里直啧嘴,真真是讲究人,也太加分了。 “谢啦。那你俩随意坐,等蓝烟和施陈他们到了咱们就开饭。” 听到蓝烟和施陈的名字林幼辛轻微皱了下眉,毕竟是徐澄宁的局,她没立场说什么。 整切木的桌子边,林幼辛和周禀山挑了个不前不后的位置,小满坐他们斜对面,没一会儿便欲言又止的投来一眼,满脸便秘表情。 林幼辛看的发笑:“要问什么就问。” “你说的!” 小满立刻八卦举手,“我要问怎么认识的,什么时候结的婚,姐夫干什么工作的?” 小满查户口式盘问,几乎身边所有打闹说笑的人都放低了音量,连顾津平都暂缓了按手机打字的速度,不动声色的看过来。 林幼辛言简意赅:“相亲,两个月前,医生。” 说相亲认识有失偏颇,他们以前就见过,是世交。不过林幼辛懒得说那么细,反正都是外人。 小满“嗷”了一声,忽然很佩服的看向林妹儿身边的男人。 才两个多月啊,就把他们林妹儿追到手了?这哥们儿牛哇! 周围的同伴也颇有惊讶,余光不停的瞥来,只觉得这男人长得好看是好看,就是过分冷峻了,完全没想到林妹儿会喜欢这一款。 周禀山将周围人打量的目光尽收眼底,也能看出他们对二人组合的惊讶,确实,按正常流程,他根本遇不到幼辛。 人还没来齐,徐澄宁作为宴客主人拿出来一些桌游,有人打桥牌,有人玩uno,桌上分两波,林幼辛问他想玩什么。 “我都不擅长,你们玩,我去接个电话。” 周禀山晃晃手机,屏幕显示确实有电话进来。 “ok。”林幼辛转过身加入uno组。 第82章 今天是熟人局,玩着玩着就聊了起来—— “哎,蓝烟和施陈去哪了,怎么今天这么晚到?” “不知道,不过听说梁哥帮他俩拉了个网剧配角的活,最近在见制片人,不知道是不是今天.....” “嘘!”忽然有人打断,“疯了?在这儿提什么梁哥!” 隔壁桥牌组的声音不小,顾津平看林幼辛一眼,见她表情没什么变化,才默默出牌。 大概玩了四五轮,蓝烟那边终于打来电话,说快到门口了,徐澄宁立马叫小满去开门,她张罗阿姨们上菜。 “终于要吃饭了。”林幼辛甩了手里的牌,随意看向坐回来周禀山,“谁的电话?” “静水。”周禀山没多说,摸摸她的头,“螃蟹性寒,你今天生理期第二天,少吃点。” “那我饿呀。” “吃配菜。” 林幼辛瞪他,不高兴的撅嘴。 周禀山笑着用手指点点她鼻尖:“撒娇也没用。我剥多少你吃多少。” “靠!” 旁边来上菜的徐澄宁忽然骂了一声。 林幼辛懵然抬头,以为是自己秀恩爱恶心到她了,结果发现小宁看的是门口。 林幼辛不明所以的看过去,只一瞬,人愣住。 对面已经走进来的蓝烟、施陈甚至身后的梁霄树也都有点意外。 三个人僵在原地。 小满尴尬到呲牙咧嘴,“宁姐,咋办啊。” 她开门看见梁霄树的那一瞬间,人都麻了。 徐澄宁满脸黑气的看着蓝烟和施陈,咬牙切齿:“凉拌!” 爹的,搞事搞到她局上了? 她不是说过林幼辛今天也来吗?带什么梁霄树! 然而到底认识许多年了,没有赶人的道理,徐澄宁只好僵着脸指挥三人落座,“来了就坐吧。” 那三人这才迈开步子。 团里不少人和梁霄树都熟悉,一口一个“梁哥”,场子瞬间热闹不少。 林幼辛俏俏看一眼周禀山的表情,很正常,很平静。 蓝烟和施陈往左面坐,给梁霄树留了一个比较中间的位置,好巧不巧就在周禀山对面。 林幼辛直接被这操作气笑了。 她不是不想给小宁面子,但现在真有点坐不住,于是拿胳膊碰了碰身边的人:“走吧,我们改天再来吃。” 这群人分明是想看戏。 然而周禀山一副不明所以的表情,微笑,“你昨晚睡前还念叨着想吃螃蟹,吃完再走吧。” 林幼辛:“......” 周围的人见状也纷纷劝说,是啊,来都来了,吃点再走吧。 林幼辛和徐澄宁对视一眼,只好安心坐下。 氛围前所未有的尴尬,她感觉空气都的凝成一块一块的,因为对面始终一道灼热的视线落在自己脸上。 “宁姐,这是你外婆家的梭子蟹吗?听说徽南的蟹全国一绝啊。” “称不上一绝,尝个鲜罢了。” 徐澄宁心情一般,也没兴头介绍什么,只吩咐阿姨们上菜,顺便放点音乐缓和气氛。 蓝烟取了一只蟹剥着,目光却时不时瞥向斜对面,没一会挑起话题:“幼辛,你先生是做什么工作?相亲认识的吗?” 林幼辛不是很想理她,夹配菜吃,不说话。 小满见状打圆场,“是医生。” “哦,什么医生啊?在哪工作?也是西城人吗?” 蓝烟表情有点古怪,医生好像也不是什么有钱人吧,一个小医生而已,怎么能比得过梁霄树这样的大明星。 这个问题小满回答不上来了,因为刚才林幼辛没说那么细。 于是林幼辛忽然把手中的蟹一丢,要笑不笑的看着对面:“他是头颈外科的医生,在市一医工作,西城人,还想问什么?” 蓝烟静了一瞬,微笑:“相亲认识的?” “是啊,怎么了?” “才两个月就着急结婚了?” “那要多久。”林幼辛视线在她和施陈之间打转一圈,“也是,你们喜欢拉长战线。” 蓝烟表情瞬间凝固至僵硬。 她和施陈谈了好多年了,从高中就在一起,到现在施陈都没有求婚的意思。 虽然求了她也不一定答应,但没求总归没面子。 林幼辛见她不说话了,这才懒懒收回视线,一低头,盘子里多了一只剥好的蟹。 她看向周禀山,周禀山低头,“吵累了吧,吃点补充能量。” 这人.... 她不由得笑,预备夹点配菜一起吃的时候,一抬头看见梁霄树看她的眼神。 不解的、不甘的、受伤的,还有失落的。 他应该刚从什么局上下来,一身相对休闲的西装,身上带一点薄薄的酒气。 她坐在对面都能闻到。 林幼辛只看了一眼,便匆匆偏开头,看起来略有不忍的样子。 而这一眼恰好被旁边的周禀山看到,微不可查的眯了眯眼。 “哇,林妹儿你老公是京大医学院的博士啊,京北总院普外科副主任,西城市一医头颈外科副主任,京北市创新人才.....” 不知谁八卦到去市一医官网查了周禀山的个人信息,一张蓝白渐变的证件照,冷峻严肃,下面是简历和各种头衔。 人类天生对权力有崇拜心理,刚才说“医生”没觉得有什么,现在说“副主任”,还是年纪这么轻的副主任,忽然炸开似的一片哗然。 这是实打实的青年才俊。 小满兴奋:“周主任,方便问一下,您一年能赚多少钱吗?” 林幼辛皱了下眉,“小满....” “没事。”周禀山拍拍她的手,看向小满,“我资历浅,没有很多,一年薪资大约只能给幼辛买一只爱马仕。” 啊,那确实不多。 蓝烟和施陈对视一眼,眼中几分鄙夷。 小满没想到是这么个计量单位,尴尬一笑,“林妹儿的包是挺多的,哈哈。” “那你给我们林老师买得起大别野吗?大小姐可不能住小平房啊。”施陈嗤笑一声。 周禀山神色平静的看过去:“我只有一套小公寓,现在搬到幼辛那里住,她没有住过小平房,不劳您挂心。” “嚯,住女人的房子啊!”施陈看向周围一圈人,与人戏笑:“那你总要顾几个高级保姆吧,南崇府那大平层,难不成要林幼辛干活?不能连这个钱都出不起吧。” 周禀山始终淡定微笑,“我做饭,智能家居分担一部分,剩下的幼辛偶尔会帮忙,暂时用不到保姆。而且我们比较享受二人时光,不喜欢外人在。” 林幼辛会帮忙? 众人惊讶。 饭桌上的人都知道林大小姐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她还会干活儿? 这下确实连林幼辛本人也懵了,悄声问他,“我什么时候干活了?” “你每次都帮忙换枕套,你忘了?” “......” 是哪些垫在腰后发挥辅助作用结果被打湿的枕套? 这也算? 林幼辛嗔怪的看他一眼。 不正经。 周禀山笑笑。 施陈是真没想到这男人承认的这么干脆。 好家伙,这年头流行这么明目张胆的吃软饭了?还二人时光,真是清新脱俗。 这人油盐不进的,施陈懒得继续刁难,低头吃蟹,一时饭桌安静不少。 唯有梁霄树阴沉的视线落在对面的男人身上。 而周禀山仿佛早已料到,抬眸与他对视,微笑。 一顿螃蟹宴心惊胆战的吃完了,众人走的走散的散, 周禀山借用主人的客用洗手间洗手,出来后在连廊看到久候的人。 “梁先生有什么指教?” 梁霄树咬着一根烟,懒痞又带点颓靡的靠在哪儿,狭长的眸子看过来,“施陈问的那些,你是故意说给我听的吧。” 既然是相亲认识,就不可能没一点家底,否则根本过不了林介平那一关。 林家人有多势利,没人比他更清楚。 周禀山淡定的甩掉手上的水,微笑:“我只是实话实说,梁先生要怎么解读,都是您自己的事。” “是吗?” 梁霄树冷哼一声,看向他。 “林幼辛告诉你了吧,我和她分手的原因。你说那些无非是想讽刺我,即便我一无所有,她也会与我一同分担,就像现在的你们,她绝不会嫌弃一个没她有钱的男人。你不就是这个意思吗?” “我是吗?”周禀山微微挑眉,“你说是那就是吧。不过我和幼辛很少聊起你,毕竟是过去式了。倒是梁先生你,说话办事最好注意一点,现在我是幼辛的丈夫,受法律保护,而你好不容易成了大明星,可千万别自毁前程。” 周禀山说完眸色平静的看向他,漫不经心的轻笑:“久贫乍富的感觉很不错吧。” 一句久贫乍富不知戳到了梁霄树哪根敏感神经,他狠狠将烟一摔,冲过来揪住他的衣领:“你他妈懂什么!你一个富家子,懂什么叫贫、什么叫富!” 第83章 周禀山被他推的踉跄几步撞到墙上,依旧没什么所谓的样子:“你这么冲动易怒,怪不得会和她走散。” 过往八年,他获取林幼辛消息的方式只有她抛在网络上的生活碎片,她报喜不报忧,所以他一直以为她过的很好。 现在看来,不过如此。 他应该早点去抢的。 梁霄树气到眦裂发指,“你根本不懂我和她之间的感情。人能有多少个八年?你知道她为什么要演话剧吗?你了解她最喜欢的电影导演是谁吗?你明白她会因为哪些小事难过,哪些小事伤心吗?她对她妈是什么感情,她爸忌日那天她会去什么地方,她难过了怎么哄,你知道吗?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会和她走散。” 周禀山冷眼呵笑:“梁先生,现在说这些已经没有用了。因为你的傲慢和自大,让我太太难过了很久。所以不管你如今是愧疚也好,追悔莫及也罢,你都不会再有机会了。” “是吗?”梁霄树气到极致反而冷静了,放开他,站直了身体。 “她的难过是我造成的,也只有我能让她这么难过,这恰恰说明她在乎我。我们异国五年都没散,现在就能散吗?你太小瞧我和她的感情了。” 梁霄树本来就是个性子极狂的人,一无所有的时候就不低头,更不必说他现在不缺钱,愈发有底气。 周禀山眼神骤冷,身体肌肉瞬间绷起,“我警告你,你敢破坏我和幼辛的感情,我不会放过你。” “破坏?”梁霄树冷笑,“她本来就是我的,你只是一个趁虚而入的小偷。你不妨出去问问大家,谁会以为你们是一对?她身上背着家里的催婚压力才不得已和你结婚,朝夕相处里,她没得选,对你一时上头我可以理解,就当你是她的失恋安慰剂了,我无所谓。” “但现在我回来了,你准备出局吧。” 第56章 从海棠路回来的下一周,林幼辛就紧锣密鼓的投入到《幼狐仙》的最后一期排练中,因为剧团马上将随大部队前往京北大剧院准备首演。 她上一次表演还是一年前,结束了和沪市剧院的合约,加入顾津平工作室,之后就是漫长的排练。 林大小姐不缺钱,从来不跑组投简历,进组只随缘,满打满算,《幼狐仙》是她回归的第一个话剧。 她兴冲冲的在衣帽间挑衣服,出门在外,门面最重要了。 “这次去京北大概走几天?” 周禀山端一杯茶,靠在门框上看她收拾。 大小姐的确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但她收拾自己的东西很有一套,只是不爱给男人干活。 这次依旧是30寸的行李箱,三只,十几套衣服提前搭配好装进收纳袋,光鞋就带了七八双,更别说杂七杂八的护肤品、化妆品,还要专门空出半只箱子,到了京北扫货用。 “全程差不多二十多天,表演周期是两周,看现场效果再考虑要不要加场。” 林幼辛收拾的有些累了,走过去把他手里的茶抢过来,喝光了把空杯子递回去。 周禀山无奈笑笑,又出去接两杯进来,其中一杯放在梳妆台上:“时间挺久的,我去陪你怎么样,而且我对京北熟,还能带你出去玩。” “你不用上班吗?”林幼辛抬头纳闷看他一眼,“而且你医疗队资质审核不是通过了?要去那什么镇了吧。” “南梧镇。” 周禀山低头吹开水面的浮叶,面色平静,“时间没那么紧,请几天假没事。” 医院的工作现在这么清闲了吗? 然而林幼辛犹豫几秒*,还是拒绝:“算了,我是去工作的,哪有时间玩呀,你安心待在西城,反正才二十几天,我就回来啦。” 周禀山看她一眼,反问:“才二十几天?” 二十几天还不够长? “是啊。二十几天而已。”林幼辛也不解的看回去,“只演一个城市,很短了。” 但拥有稳定工作的人可能不太理解自由职业的时间安排究竟有多“自由”。 看周禀山似乎还不是很能好接受,林幼辛叹气,走过去搂住他的腰:“哥哥,这真的很正常,如果碰到一些剧目全国巡演的话,我可能半年多都不回西城的,你得慢慢适应我的工作节奏,总不能每次都陪我吧。” 结婚前她就说过自己的工作性质,忙起来注定是要天南海北跑的,甚至还要去国外,她和稳定就不沾边。 周禀山视线凝在她脸上,某个瞬间想到了梁霄树。 他们就不会有这种问题,因为职业相同,理念相同,完全可以相互理解,互相陪伴。 “没什么不能的。”周禀山顿了几秒,而后眼神认真的看向她,“我可以辞职跟着你。你们剧团应该需要随行医生,有人磕碰受伤,我都能治。” 林幼辛下意识只觉得好笑,没当回事:“有病啊你,我很快就回来啦。” 她低头抓着他的衣扣玩,但耳边迟迟没人响应,再抬头,正对上周禀山认真沉静的眼睛。 林幼辛怔了下,一瞬间后背发凉:“你什么意思?” 不会是认真的吧。 正值而立壮年的副主任,跑去剧院看跌打损伤,周家人和市一医不得扒了她的皮? 她的震惊和惊恐都毫不掩饰的写在脸上,好像真的很恐惧他做出这种决定。 周禀山静看她几眼,随后淡淡扬唇,抓住她的手,“开玩笑的。” 林幼辛吊着的气这才松了口气,气的拍他一巴掌,“神经病!青天白日的说这些阴间话吓唬我!” 周禀山笑笑。 是挺神经的,都怪他被那天那几句挑衅的话影响了。 行李收拾了一半,剩下的等出发前两天再装,林幼辛长舒一口气,准备拿衣服去洗澡。 她一会儿还有聚餐,徐澄宁攒的,说要为螃蟹宴的事道歉。 其实那天的事她根本没怪徐澄宁,知道好友一定不是有心的,但徐澄宁过不去,说什么都要请一顿,顺便送她一只包赔罪。 没人能拒绝包,林幼辛应了。 经过浴室门口,周禀山正好要出来,看她拿着换洗衣物,顺势拉住手腕带进怀里,低哑的声音落在耳边:“一起。” 林幼辛心尖儿颤麻了一下,红着脸看卧室挂钟上的时间,似娇似嗔:“今早刚结束你就要,算日子了?” 周禀山低笑一声,算生理期倒不至于,但想了是真的。 将人抱起放到台面上,周禀山手撑在她腿内两侧的瓷砖上,勾下肩头细带,眼神晦沉,“真要出差二十多天?” “....不一定,如果反响好的话加场,可能要四十多天。” 周禀山惩罚似的埋头咬一口,林幼辛吃痛要踹他,下一刻又被包裹在沉热的温暖里,这回心尖是真的酥麻了,他实在太懂如何治她。 “....我时间真的要来不及了,就一个小时。” 见他有意拉长前-戏时间,林幼辛有点慌,就不该陪他闹的。 周禀山抬起头轻笑,不知道从哪拿出手机,丢到台面上,“放心,不会让你迟到。” 话音刚落,林幼辛还未来得及反应,他已经毫不犹豫的开始。 林幼辛无所防备的闷哼一声,眼眶迅速盈水,缓神后骂他:“....周禀山你个疯子!” 疯子直接这样抱她去淋浴,兜头的凉水浇下来,她被激的瑟缩,八爪鱼一样依附身体里唯一的支点,惹他眼眸欲色更浓。 后背猛的贴上微凉的瓷砖,随着淋浴的热气蒸腾和一记记重击,浴室玻璃也蒙上一层湿漉漉的薄雾。 没一会儿传出不大和谐的铃声和惊呼声,“....你闹钟响了,周禀山,时间到了!我真的来不及了!” “马上。”他还差一点。 林幼辛大脑昏聩视线涣散,从没感觉这事急迫起来做会这么刺激神经末梢,那种着急和沉沦交织的感觉,让她比往常更加不堪一击。 ...... 曲静潼和徐澄宁按照约定时间准时在楼下等她。 林幼辛从不迟到,十一点半的时候,她们就看见楼门口的电动玻璃门里,有人慌慌张张的踩着高跟鞋跑出来。 徐澄宁正要出声喊,就看见她身后,送她下楼的周禀山穿着一身米白色v领针织和同色居家休闲裤,双手抄兜,不知说了句什么。 然后林幼辛就又哒哒哒的折回去,垫脚和他接了个吻。 徐澄宁无语的闭住嘴,问副驾:“.....姐,我再问一次,他俩真的是相亲认识的吗?” 静潼随意往窗外瞥一眼,又若无其事的刷娱乐新闻,她早就见怪不怪了,在海城的时候就被腻歪死了。 “算是,但也不全是。小妹高中的时候周禀山给她补过数学课,但一毕业就没联系了。” “八年不联系,那和陌生人也差不多了。”徐澄宁眯眼。 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尤其是周禀山的眼神,怪怪的,完全不像相亲结婚两个多月应有的样子。 于是徐大编剧脑洞大开:“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他暗恋你妹很多年了!从给她补课开始!” 第84章 静潼差点被口水呛到,好笑:“你们编剧都这么敢想?” “我这是合理推测。” “暗恋我妹八年且一直单身,这种男静止文学你不觉得极不现实吗?” 现实里哪里有这种人啊,找出一个不是烂黄瓜的普男都费劲,更别说这种品貌的。 徐澄宁阅男无数,当即悻悻投降:“倒也是。” 算了,就当两个恋爱脑的双向奔赴好了。 林幼辛风一样似的刮上车,她完全没有时间化妆,只涂了一点口红,勉强提提气色。 聚餐如此潦草,不是她的风格。 徐澄宁从后视镜里看她一眼,看破不说破的笑,曲静潼则把手里的手机递给她,里面有条刚刷出来的娱乐新闻。 林幼辛轻咳一声接过,只看了几眼,眉心便轻微蹙起。 / 周禀山在一种不是很安全的预感中度过了几天,最终在林幼辛出差的前一天,收到了一直联系的那位朋友,发来的邮件。 这次没有太多的专业信息挖掘,只列了一些明星工作室公开发布的艺人行程。 【3月28号,电影《胡地生》路演,地点:西城】 【3月29号,防晒霜广告拍摄,地点:西城】 【3月31号,master杂志封面拍摄,地点:京北。】 【4月1号至4月15日,电影《胡地生》路演,地点:京北。】 在看到京北两个字的时候,周禀山眉心微蹙。 这么巧吗? 今天29号,幼辛明天出发去京北。 周禀山看着邮件微微出神。 直到书房门被敲响,是林幼辛探头探脑的看他。 “怎么了?”他立刻把邮件页面关掉。 “群里在统计坐车去机场的人数,你明天送我吗?不送的话我和小宁一起坐大巴啦。” 周禀山没有犹豫:“我送你。” “好哦。” 仿佛角色倒转,上次林幼辛送他去机场,这次他送林幼辛去机场。 区别只在于,比起上一次周禀山的装病和黏黏糊糊,林幼辛没什么分别截断表现。 周禀山帮她把那三只大行李箱拿去托运,托运结束后有点不放心的问她:“从机场出来要怎么拿?我送你去再回来吧。” 剧团的人带的东西都不算少,看起来没什么人能多一只手帮她。 “我自己完全可以处理!” 林幼辛无奈,明明自己已经和他说过很多遍,她之前到处巡演都是自己处理这些琐事,早就熟能生巧,他还是在瞎担心。 “再说我往那儿一站,多的是男人搭手帮忙,你就别瞎操心了,我肯定累不着自己。” 林幼辛话音刚落,就听见旁边的徐澄宁无语的叹了口气。 她立刻意识到不对,但为时已晚,周禀山的脸已经冷了个彻底。 “.....我的意思是我不会让自己吃亏。”某人小声找补,讨好的去抓他手。 周禀山冷眸睨她一眼,看她小猫一样撒娇,无奈的偏开脸,停顿几秒,又转回来,严肃叮嘱:“每天都给我打电话,视频电话,三餐也要报备,除了工作时间,我给你打的电话你要随时接。” ??? 徐澄宁在旁边听的一脸震惊。 不儿哥们儿,你这是监视?隔空囚-禁? 林幼辛也面露难色:“......会不会太严苛了一点啊,随时接有点困难吧。” “为什么困难。”周禀山不是很理解,“你不是说演出很累,除了上台就在酒店休息吗?” “....”林幼辛撅嘴,“那我也有可能在睡觉啊。” “开视频,我看着你睡。” 救命.... 徐澄宁听不下去了,她怕她忍不住骂人。 林幼辛看着默默走远的小宁,无奈:“周禀山,你真的太黏人了!” “新婚热恋,理解一下。去安检吧,快到时间了。” “....” 我也新婚热恋,我怎么不是这样? 林幼辛无言以对也无可奈何,最终无力的和他晃晃手,“拜拜。” 周禀山眼中不舍,抓过她,“亲一下再走。” 徐澄宁先她一步安检,然后在出口等她,见她姗姗来迟,口红也掉了点,无语望天。 “我说,你真不觉得你老公控制欲有点强吗?” 林幼辛茫然:“啊?有吗?他只是稍微有点黏人吧。” 徐澄宁:“....稍微,吗?你感觉不到?” 林幼辛咬了下唇,看好友义愤填膺的样子,表情立刻严肃下来:“感觉到了,他过分黏人!” 徐澄宁:....... 没救了。 上了飞机,徐澄宁按号坐在顾津平旁边,林幼辛一贯要升舱,直奔头等舱后和空姐要了酒精湿巾,擦拭案板、扶手和其他能接触到的地方。 她可能真的被某人传染了,去哪都要消毒。 简单擦拭后她给周禀山发了条消息,就准备睡觉。 从西城到京北飞机两小时,正好够她睡一觉。 这么多年她已经习惯做空中飞人,熟练的拿出眼罩和耳机,刚带好眼罩耳机,就隐约听过道有人在说话。 “您好,能麻烦换个位置吗?我和我女朋友的座位没有买到一起。” 中年男人:“没问题。” 林幼辛还以为是谁要换座位,直到她旁边有人落座。 熟悉的男士香水,她怀疑还不敢确信的摘下眼罩。 而摘下来一看,确实是梁霄树。 他戴着墨镜、口罩还有一只黑色针织冷帽,不惹眼的打扮却又十分惹眼。 林幼辛只涂了口红。 她动作微微僵住。 即便静潼给她看过梁霄树最近和她相似地点的行程,她还是没想到,会这么巧,竟然是同一班飞机。 “早。” 梁霄树将最身携带的手包放在腿上,双腿微敞,一脸淡定的样子和她打招呼。 林幼辛静静看他几秒钟,好几句话已经冲到嗓子眼,可一句都没说,只把眼罩拉下来,偏向窗口的方向睡觉,当他是空气。 梁霄树看出她的无声排斥,在座位上僵了几秒,最后自嘲的笑一声,轻声:“睡你的,我不扰,只是.....” “只是太想你了而已。” 这一年过的什么日子只有他自己知道,唯一坚持下来的理由,也不过是想早点出人头地,回来娶她罢了。 最后这句话,让带着眼罩的人,睫毛不受控的颤了几下,呼吸微滞。 她想起之前在美国读书,有段时间从机场去的社区的路不是很安全,梁霄树总是连吃好几个月的泡面,花掉许多打工攒起来的钱,送她去美国的公寓,再独自买便宜的转机机票回来。 她说他是笨蛋,他说笨蛋只是太想你,不想留遗憾。 “穷也有爱你的方式,我无怨无悔。” 那时候他们刚满二十岁。 第57章 林幼辛出差从来是住自家酒店的,这次也是一样,工作室行政人员做主定了砜瑞,林幼辛给他们统一打了折。 小满在前台办入住的时候兴奋说:“林妹儿你是仙女吧,这房间原价要一千五一晚上诶。” “要不了那么多,现在来京是淡季,七百多。” “那也不便宜了。” 小满一开始对林幼辛是有些刻板印象的,毕竟含着金汤匙长大的大小姐嘛,爷爷是西城首富,父亲这一脉就她一个独生女,就算骄矜狂傲也能理解。 可林幼辛却丝毫没有大小姐的架子。 虽然性格泼辣,小辣椒一样不受欺负,但骨子里的边界感和教养却是实打实的,甚至对弱者更有包容心和同理心。 就像这次订酒店,顾津平的工作室规模小,按理没那么多钱定五星级酒店,是林幼辛主动提出可以给折扣,让大家休息好一点,上台状态更好。 更不必提她排练从不迟到,如非特殊情况也极少请假,这些基本的职业素养。 反倒是某些人,吃饱碗筷一摔就忘了娘。 小满办好入住,悄悄和林幼辛吐槽,“前两天行政定房的时候蓝烟悄悄去问过,问有没有她和施陈的份。我当时正好在旁边,听的我快恶心死了。” 剧团的行李有酒店专人送到指定放假,林幼辛没有多操心,有些疑惑的和小满闲聊起来:“问这个干嘛?” “当然是怕你不愿意给他俩订酒店打折呗,在宁姐家吃螃蟹那天他们说了什么,你忘了?” 经小满一提醒,林幼辛才想起这段“渊源”,不由得好笑。 那天徐澄宁约她和静潼一起吃饭,还说起蓝烟和施陈的变化。 徐澄宁冷笑着说:“这两人给梁撑场子呢。梁霄树给他们拉了活,抛开交情不谈,谁会和钱过不去。现在眼看着梁霄树红了,他俩说话都有底气。真真两个伥鬼,一身的穷病。” 林幼辛当时听了没说话。 穷未必就能让人变成伥鬼,以梁霄树的性格不可能授意他们做什么,说到底还是看个人,不分穷富,都是小人之心罢了。 第85章 而林介平教过她,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遇到这种黑心的狗皮膏药,幸福者退让原则才是最起效的。 于是林幼辛笑着和小满说:“几百块而已,不至于的,我是那么小心眼的人吗?” “我当然知道啊。”小满一副忠实簇拥者的样子,“我就是说他们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真那么有骨气自己单花钱住不就好了,典型的既要又要。” 林幼辛笑笑,没再多说。 然而两人一起结伴去乘电梯,刚好碰见刚才话题中心的两个人和带着墨镜帽子的梁霄树。 小满一瞬间尴尬轻咳,手忙脚乱,“.....我刚才声音不算大吧。” 好家伙,一说坏话被当事人听见了? 林幼辛叹气,安抚的拍拍她的手:“没事,你声音不大。” 大不大的已经说了,保不齐也已经听到了,现在觉得尴尬也没用了。 一行人各自沉默的进了电梯,无人说话,一直到九楼,蓝烟施陈和小满下电梯,电梯门关上前施陈阴郁的看了一眼她,看的人后背发凉。 林幼辛皱眉的瞬间,电梯门已经关上了。 电梯里只剩她和梁霄树,也只有一个27楼的楼梯按钮亮着。 自在飞机上林幼辛就没和梁霄树讲话,现在也是一样,两人安静各居一侧,陌生人一样。 下了电梯,梁霄树的房间先到,林幼辛要再往前一间。 曾经梁霄树也没在她房间住过,每次都是送到了进去坐坐就下楼,如今两人住同一层,开门落锁的那一刻,各有各的愁滋味。 / 《幼狐仙》正式首演是在四月的第二个周六。 有一段时间没上台,说不紧张是假的,廖平老师适时安慰,“该怎么演就怎么演,发挥正常水平就好。” 廖平的太太陈女士也在化妆间中陪同,笑着附和:“是啊林小姐,我在老廖那儿看过你的面试视频,身台形表没一个差的,除了这张脸没法放大了看,底下的观众全是在吃细糠了!” 只有女人夸女人才能真正夸到心坎上,林幼辛与陈太太笑笑,表示心领了好意。 离上场还有一些时间,看廖老师夫妻陪伴恩爱,忽然就想起西城的某个人来。 她出差也有四五天了,每天电话倒是不少打,视频也没少过,但和真人还是有些差距,于是趁着还没上场,给某人发了条微信。 有心:[jinzhang!] 周禀山回得很快:[放轻松,你可以的。深呼吸三次一组,上台前做三组,能有效缓解紧张。] 林幼辛好笑这个机器人指令:[知道了。你在干嘛?] z:[医院开会,说医疗队的事情。] 有心:[定了吗?] z:[嗯,晚上细说,表演加油。] 本也没指望周禀山能说出什么特色鼓舞的话来,她舒出一口气,按他说的做了几组深呼吸,正要关掉手机,一条短信闯进视线。 189开头的眼熟号码:【一排中间,老位置。】 事实证明紧张只存在于枪响之前,一旦开始,连身体的惯性都不会允许她出错。 虽然是一出奇幻性质的创新型话剧,但因为前期的各种直播预热以及顾津平工作室的名气,首场上座率很可观,可以说是首战告捷了。 林幼辛一众人在安可结束后退回后台,就看见小满刷着网上的repo,兴冲冲的和徐澄宁讨论。 “没准儿要加场!” “很有可能,没想到反响这么好!” “是啊,之后苏青河不是也要来友情助演吗,能上一波热搜了。” 小满看见她和廖平,立刻与他们招手,“林妹儿,廖老师快来看,咱们小狐狸网上风评可真不错,估计能有加场啦!” 林幼辛的头麦和狐狸妆造还没卸下来,层层黑绿色纱布包裹的戏服,长发中分拖至脚踝,听见小满的话立刻跑过去。 “你看,都是夸你的呢。今天宫导也来了,还发了转了咱们《幼狐仙》的官博,太给力了。” 林幼辛就着小满的手机看那些评论,其中有一条提到—— 【看了我梁哥安利来的,女主演的太好了,台词演技都没得说,比那些流量好的不止一星半点。不愧是我梁哥强推的女演员!】 “啊这.....” 小满看向林幼辛,一瞬尴尬,打个呵呵收回手机,“那个,林妹儿你先去卸妆,晚一点咱们去庆功!” “嗯。” 林幼辛面无表情的直起腰,坐到化妆镜前,由化妆师帮着卸掉头麦、头套还有舞台妆。 首演庆功就定在酒店后面一家私人会馆,徐澄宁请客。 乌泱泱一片人过去,知道的是一群玩咖,不知道的还以为打家劫舍。 林幼辛知道自己状态不对,暂且脱离大部队,拐去旁边的便利店。 一进门张口问:“万宝路爆珠有吗?” 便利店小哥上下打量:“有。” “拿一盒。再拿一只打火机。” 捏着烟盒和打火机,她坐在门口的长椅上。 没一会儿一辆黑色保姆车停在她面前,梁霄树示意她上来。 林幼辛静静看他一眼:“下来说,要么别聊。” 上台前那条短信她是这么回的—— 她:【没必要,别做无用功了。】 梁:【有没有用做了才知道。】 梁:【聊聊吧,等你演出完。】 有些情绪越是压抑沉默,越是容易爆发。犹如顶破石块的嫩芽,迅速长成了参天大树,根本不由人躲避。 她同意了。 梁霄树被她的防备刺痛,自嘲一笑:“我当然可以下去,你不怕被拍到有麻烦就行。”说着就要下车。 这一头林幼辛也动了。 她穿一件黑色廓形西服外套,短裤短靴,一双长腿走起路来飒飒生风,大步跨上车,一把将车门推上,发出“砰”的一声,神色冷然。 “我要抽烟,不介意吧。” 车上梁霄树的经纪人也在,在前面充当司机,见林幼辛是和他说话,连忙点头:“不介意不介意,林小姐您随意。” 林幼辛熟练取出一根,点着,急躁的吐雾,冲旁边的人:“说吧。” 梁霄树自她上车起就在打量她,几乎看不出什么变化,个人主体性明确的人,很少以其他人的意志为转移,这是她身上十分显著的特征。 这一点让他安心,也让他深深不安。 梁霄树沉默,林幼辛也不催他,只视线投向窗外。 保姆车漫无目的的在酒店外面晃悠,经纪人隔一会就从从后视镜里看一眼,梁霄树终于说话了。 他声音有点颓然的沙哑:“林幼辛,还记得有一年来京北巡演,也是住在砜瑞,我送你回酒店的时候正好碰到你大姑那次吗?” 这一年里他们之间发生的事情太多了,他没那个功夫卖惨或回忆甜蜜,必须直切要害。 而林幼辛望着窗外一株梧桐树,闻声眉心微蹙,一些难堪的记忆涌上心头。 那次确实很难忘记,是她回国后的第二年,她和梁霄树共同参演的话剧来京北巡演。 某天下午从剧院彩排结束回酒店的时候,正碰到她大姑和大表姐带着浩荡的精英高管来酒店巡视,两波人撞了个正着。 高管里有个人认出她是前董事长林俭章的女儿,问了一句身边的人是哪家公子。 常人理解里,她到底是正儿八经的林家大小姐,再不济也得找一个有正经工作的男人,但林幼辛不在意这个,刚要给叔伯们介绍梁霄树,却被拦住了。 大姑林意真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指挥大表姐将那些高管带走后,将他俩拉到无人的角落: “林幼辛,你怎么回事?” “你自己不上进就算了,二十多岁一无是处,花着家里的钱,住着家里的酒店,全当是你爸爸留给你的,我不说什么。但你找男朋友能不能挑一挑?那么多富二代你看不上,非要找一个和你一样不上进,一起来吃林家软饭的人。你是不是想董事会的人说我苛待你,连弟弟唯一的女儿都照顾不好?” 当时正值京北盛夏,三十七八度的高温,林幼辛站在冷气十足的酒店大厅,在喜欢的人面前被这样骂,只觉得浑身冰凉。 林意真这人好强爱面子,这么多年最怕别人说她抢了侄女的公司给自己女儿,更怕别人戳她脊梁骨骂刻薄。 对林幼辛学话剧表演这件事,林意真永远明面责骂,背地支持,最后里子面子全是她的。 林幼辛从小到大已经习惯了大姑的打压,也没能力和林意真抗争,但她不希望梁霄树因为自己受这种侮辱。 当时忍下羞辱,耐心解释:“大姑,我没有不上进,阿树也没有,我们是来巡演的,我俩去年也拿了奖....” “闭嘴!” 然而林意真当即低呵,精致妆容下法相庄严,“工作两三年了,他手里存款有两万块吗?上进什么上进!” 说着林意真看向一边的梁霄树,上位者姿态十足的睥睨模样: 第86章 “梁先生,既然来了酒店,那我再提醒你一遍,别妄想搞大她的肚子进我们林家的门。你们这种人我见多了,如果敢乱动什么心眼,我保证让你全家在西城待不下去。” 闹剧是怎么收场的,林幼辛已经不记得了,只记得梁霄树在原地站了许久,最后自嘲的笑了声,和她说句没事,别放在心上,就走了。 “和我在一起会让你丢人,是我那时候最直接的想法。” 梁霄树递给她一个一次性纸杯叫她磕烟灰,低着头笑笑:“林幼辛,你说我是为了自己的自尊心离开你的,我一点都不否认。因为我不想我这样一个没出息的烂人,连累你在你家里人面前受欺负。” “谈恋爱的时候不觉得,花钱如流水,说去美国看你就去了。可结婚不一样,我买不起别墅,买不起豪车,难不成要你一个大小姐消费降级,和我挤我父母的教师家属楼吗?” “是,分手的时候是我混蛋。可我们在一起八年,除了去年年初分手那次,我和你说过一次重话吗?你去美国上学,哪次不是我送的?你一个人异国他乡的生病,老子心里刀扎一样的疼,视频电话一开一夜,觉都不睡的看着你,你.....” 梁霄树话说到一半,声音忽然哽住了,顿了几秒才控制住情绪:“...你真行,我就晚回来两个月,你就喜欢别人了。” 都说男性要比女性更为薄情一些,因为他们更“理智”,更有“远见”,更懂得“取舍”,但在梁霄树和林幼辛这一局中,他惨败。 他曾经一直自信于他们五年的异地依旧甜蜜如初,区区一年真的不算什么,他觉得以他们的默契,林幼辛一定能懂。 而且林幼辛亲口对他说过,她只会嫁给他。 他靠这句话坚持了一整年。 “可你赚多少钱,能比得上林家几代人积累的财富呢。”林幼辛吸吸鼻子,托腮看向窗外外,眼神清淡:“‘证明’是一个伪命题,尤其是向永远都不可能认可你的人做证明。” “但起码我现在经济独立了,林幼辛,现在出现在你大姑和爷爷面前,我....” “他们仍旧会说你是个不入流的戏子。”林幼辛冷静的转过身打断他,“看不起你的人永远都会看不起你。” “但是梁霄树,我看得起你,不管你有没有钱,我都看得起你。我喜欢你坚持理想的样子,喜欢你在热爱的话剧舞台上发光发热,喜欢你做自己的样子,钱从来都不重要。” 梁霄树无奈的呵笑一声:“不重要吗?难道要我一辈子靠你养?我自己毫无负担的去追求什么理想,要你逢年过节被人戳着脊梁骨羞辱一遍?宝贝儿,我是个男人。” 曾经的昵称带出来的一瞬间,林幼辛下意识警戒的靠回座椅,提醒他,“我结婚了,别乱叫。” “不用你提醒我。”梁霄树语气也发冷。 隔了一会儿,他想到了什么,转头看向她:“结婚,你总要把这两个字挂在嘴上伤我。但你真的了解你那位结婚对象吗?” “你我有必要聊他吗?你跑题了。” “跑题?不,他是重点。”梁霄树不甘的挑眉,偏要说下去:“那人傲慢、心眼多、龌龊,骨子里的冷漠和你大姑那种富家小姐出身的如出一辙。简而言之,是你从小到大,最不喜欢的那种精致利己主义者。林幼辛,你看错人了。” 林幼辛待人接物没有任何有钱人身上有意无意的傲慢。正是因为见识过林意真的傲慢和利己,所以不愿意自己成为那样的人,也一向对只专注自身,毫无同理心的精英人没好感,之前相亲拒掉的那么多富二代就是例子。 但她此刻深深皱眉,完全没法将梁霄树口中的人和周禀山联系起来,视线投过去:“梁霄树,他从没在我面前说过你不好,你现在这样才叫龌龊。” “我龌龊?”梁霄树气笑,眼中强忍受伤,“八年,你对我就这么个结论?说到底,两个月又能了解多少,那么多剧本白看了?人性最是复杂。” “那你见了他两次,又为什么能判断?” 梁霄树气结。 他不可能把去徐澄宁家那天发生的事告诉她,这是男人之间的事。 他心里梗着气:“你别管,总之他就是,男人看男人最准。” 林幼辛无语笑了。 大男子主义。 聊不出结果是必然的,林幼辛下车的时候梁霄树还想说什么,她打断他。 “梁霄树,如果你要做朋友,我可以考虑,但是别的真的已经不可能了。也许是我上次没说清楚,我今天再和你说一遍,你听清楚了。” “感情不是在某个瞬间消失的,是日积月累消失的。你*说异国五年都扛过来了,那是因为异国五年,除了疫情,我只要有时间就回来陪你,是我每天打七八个小时视频维系感情。我不否认你为我做过的那些事,甚至因为记得太清楚,这些美好的回忆在分手后一度让我很痛苦,你可以去问静潼,我们分手以来,我在她那里开了多少次安眠药。” 梁霄树没想到她还吃了安眠药,先是震惊,随后眼中卷起浓重的心疼和我懊悔,“林幼辛,我....” 林幼辛浑身颤抖,抬起一只手制止他,竭力控制着情绪才没有哭出来:“让我说完。” “就算我原谅你冷暴力,原谅你分手时候说的狠话、气话。可是一年了,你有主动给我打一个电话、发过一条信息吗?你官宣假女友,有时间让蓝烟转告我是误会,没有时间自己跟我说吗?梁霄树,说白了,你就是仗着我爱你,所以你肆无忌惮的伤害我,你就是在试探,试探我能挺到什么时候才会忍不住去联系你。你错过的不是两个月,是一整年。” “所以八年又怎么样?你还不是说走就走,你和我妈一样,都没心,都不珍惜我。” 林幼辛想通这个事实的时候,只觉得过去八年就像一场荒唐美梦。 幸福是真的,可痛苦也是真的。 到最后她发现,最关键的还是不合适。 少年时期的青涩-爱恋,和他们彼此的性格,都禁不起人生和人性的考验。 梁霄树整个人像被谁打了一闷棍,幡然醒悟,“是,我错了,幼辛我都可以改,我和你道歉。” “我不需要了。” 林幼辛拉开车门,眼神决绝,“梁霄树,我理解你也原谅你,当初的事情是我的家人不对,他们太过傲慢,伤害了你的自尊心,我代他们和你道歉。但我们真的不合适。我现在已经结婚了,你和我只有朋友和陌生人这两个选项,你自己选吧。” “我不选。”梁霄树拒绝,“这一年我可以解释。我爱你,不可能选......” 然而他话还没有说完,林幼辛已经下车走了,一句都不想再听了。 太傲骨铮铮的人,不配说爱。 第58章 林幼辛最后没去庆功宴,直接回了酒店。 刷卡进门,将手提包往沙发上一丢,人也摔进去,有种精疲力竭之感。 她承认自己鸵鸟心态,在梁霄树这件事上逃避的成分居多,如果不是他今天逼到这里,她根本不想提起过去。 毕竟剖腹自证总是痛的。 独自冷静了半小时,正要去洗澡睡觉,甩在一边的手提包频频震动。 林幼辛折返回来,勾过包带,拿手机的时候不小心勾出了烟盒和打火机。 “喂。”电话接通,她猫儿一样惫懒的声音。 周禀山那边写报告的手一顿,点击语音转视频。 林幼辛接通,将手机摆在沙发对面的茶几上。 她这边刚打开了全屋的灯,明晃晃的照了一室,她盘腿坐在沙发上,一个观音坐莲的慵懒版姿势,托腮看视频那头的人。 周禀山看论文资料时习惯了不开大灯,只一盏小台灯,一杯茶,在电脑前一坐就是好几小时,老干部的很。 “不是说去庆功吗?累了?” 周禀山把手机拿的离自己近了些,调整了一下屏幕。 林幼辛十点多给他发过消息,说首演顺利要庆功,叫他晚一点打电话,周禀山还担心自己打的有点早,扰了她的性质,可她现在看起来,反倒是兴致全无的样子了。 “.....有点吧。”林幼辛眼神飘忽,莫名心虚的捡过刚才掉出来的烟盒把在手里玩着。 两指手指捏着薄薄的纸盒转来转去,一种典型的心虚小动作。但周禀山到底不是学心理的,猜不了那么透,只看了一眼便移开。 “喝酒了?” “没有呢,你不是不让我喝嘛。”某人怨怼的冲视频里的人看一眼。 周禀山笑,手机又拿近一点:“乖。” 温沉沉的声音顺着电话声筒传过来,林幼辛瞪他一眼,旋即又低下头笑了。 他俩这几天也不是每天都视频,很多时候她都因为排练的很累,回去后倒头就睡,只凑乎着和周禀山打两分钟的电话。 仔细算起来,也有一周半没见面了。 第87章 林幼辛低头玩自己衣服上的流苏,被他盯的莫名有点脸热,抬起眼看看他,又莫名缱绻羞赧的落下,“干嘛老看着我不说话呀。” 他们见面时周禀山话就不多,但好歹也说几句,现在隔着屏幕更少了。 周禀山把她那个视频框放大:“看看你,说话干扰。” “你又不是没看过。” “两回事。” “怎么就两回事了?” 某人有点故意的不解风情了。 周禀山无奈的低笑:“一定要我说出来吗?幼辛。” “什么,我听不懂呢。” “我想你了。” 直球一击。 林幼辛托着腮,视线就这样似嗔似羞的滞在他脸上。 心脏狠狠收缩了一下。 即便有过很亲密的身体接触,她竟然还会因这突如其来的小情话心跳加速了,像电流穿过网线进入到她的身体里,酥麻麻的。 “你....” 红热迅速蔓延到耳根脖颈,她手里飞快的转着那个烟盒,慌乱支吾,“哦,知道了,我去洗澡了,挂了。” “等等。”周禀山才不会轻易放过她。 “干嘛。” “你说呢。” 林幼辛沉默且羞愤的看他一眼,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这么不好意思说一些情话,她明明...还挺放的开的。 “嗯?”周禀山有点苏的声音轻轻催促加引导,“要和我说什么?” 她真受不了他这个声音,去当声优估计能赚翻。 “想你想你!可以了吧!” 她破罐子破摔的撒娇语气,把手里的烟盒一丢,在沙发上发出“啪”的声响。 周禀山眼神顺着那只烟盒看过去,刚才一直没看清楚的东西,这时候看清楚了,视线微凝。 “可以了,去洗澡吧。”周禀山唇边噙着笑,暂且将疑问落回肚子里。 林幼辛娇嗔他:“黏人精。” 说完挂了电话。 通话结束,书房重归安静,周禀山的唇角才缓缓落下,搭在桌面上的手指,一下一下有节奏的敲着。 他记得,上一次幼辛抽烟,还是在结婚登记那天,她因为某个人伤心,不得不借烟消愁。 在此之后,她一次都没有抽过,毕竟没有烟瘾。 而现在,这盒烟未免出现的太过突兀了。 / 《幼狐仙》首演之后效果异常的好,顾津平和京北某桥剧场签订了二轮演出的合同,定在六月底。 同时考虑到林幼辛和廖平不久后要参加《玉石记》的排练,所以二轮演出里,a卡的场次相对减少了几场,林幼辛特意去感谢了顾津平的体谅。 正好廖平也在,问她午场的表演结束后有没有时间,有时间的话正好和《玉石记》的老师们一起吃个饭,提前熟悉熟悉。 “没问题,我回酒店收拾收拾就过去。” 廖平与她和蔼微笑:“别紧张。” 林幼辛回酒店洗澡换衣服,吹头发的时候顺便刷朋友圈,看到徐澄宁前几天发的庆功宴合照,她没去,所以里面没有她。 她心里有一瞬间觉得这张照片有点不合适,万一周禀山刷到,会不会疑惑为什么里面没有她? 她几分忐忑的退出朋友圈页面,想了想还是给小宁发消息,问她有没有屏蔽周禀山。 小宁:[没有啊,我除了家里人谁都不屏蔽。] 有心:[行吧。] 小宁:[怎么了?] 林幼辛把那天没去庆功宴的事和徐澄宁说了一遍。 小宁:[嘶....你直接和他说又能怎么样呢?反正你都和梁霄树说清楚了。] 林幼辛皱了皱眉:[但是事情已经解决了,有再说的必要吗?而且应该没有丈夫愿意听前任的事吧。] 小宁:[.....话是这么说。算了,我把朋友圈重设一下分组好了,有备无患。] 有心:[嗯。] 林幼辛也很快说服自己不会这么倒霉,周禀山压根不看朋友圈。 迅速吹好头发,再化个淡妆前往东城区的一家私密性极好的x餐厅。 廖平已经等在门口,见她来便带着她进去做引荐。 里面的面孔大多数都不陌生,有的是以前看话剧见过的老师,有的是近几年都还活跃在大荧幕上,春节贺岁档常见的电影话剧双栖大佬,剩下的就是制片和投资商,这些人就杂了,不仅做话剧,电影圈娱乐圈也接触。 面对比自己年龄和经验长出不少的人,她身上也难见讨好感,林幼辛依次握手寒暄,客气又周到的做自我介绍。 《玉石记》的编剧王岐带过徐澄宁几年,两人就共同的好友聊了几句,气氛始终融洽,直到宫茉莉带着梁霄树进门。 “呀,林老师也在啊。”宫茉莉一眼看到她,几分意外的模样,看看她,又看看梁霄树。 林幼辛看过去,看见梁霄树脸上露出了一些不自在的表情。 他似乎不是很想在这里看到她。 “宫导,又见面了。” 宫茉莉与她笑笑,带着梁霄树落座。 因为宫茉莉的加入,后面聊的也和《玉石记》没什么关系,不过这种复合局就是这样,多得是想把人塞进来见大佬的。 林幼辛默默吃自己面前的菜,没人cue的时候她就不说话。 酒过三巡,局上的人也都红了脸,嚷嚷着要加酒。 大约是廖平提前介绍过,一些过分的推杯换盏没有递到她面前,几轮下来,她只陪着喝过一小盅白酒。 但是别人就不一定了。 “哎,那个谁,小梁,听说你以前也是演话剧出身的?后面怎么不演了?” 一位光头制片,一只手搭在旁边一女演员的椅子上,一边神色不屑的看向梁霄树。 梁霄树眼神沉了几秒,随后低笑一声,陪着话头:“李总,演话剧没钱啊,我得赚钱。” “哎呦,缺钱啊,正常,艺术这种东西不是你们这些穷人家孩子能碰的,呵呵。” 梁霄树沉眼笑着顶腮,一声不吭。 但他的沉默并没有换来那位光头李总的消停,过一会儿说起下部戏的筹备,对方拿起自己面前的分酒器,往里面蓄满,转盘一转转到梁霄树面前,食指倨傲的朝下指着: “来,小梁,把这个一口闷了,喝完再给哥唱首歌,那部和柳老师合作的商业片我考虑考虑你,怎么样。” 旁边有个女制片看不下去了,笑着打圆场:“李哥,那角色不是都定好柳老师公司的艺人了么,你就别逗人家小梁了。” “这怎么能是逗呢?” 李总笑呵呵的,压根不当回事,“备选么,他们这种刚炸红起来的小明星,能有个备选还不知足?怎么,小梁你还看不上了?不是缺钱么?” 什么明星流量,在资本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宫茉莉无奈看一眼梁霄树,暗示般的摇摇头,示意他不要拒绝。 梁霄树沉默的站起来,伸手取过那分酒器,几口将里面的白酒喝进去,笑着问:“李总想听什么歌?” “什么都行,你之前饭局给人家唱什么,今天就唱什么,干你拿手的,给我们跳一段也行。”李总在桌子上环视一圈,笑呵呵,“各位有啥想听的,都来点歌啊!” 林幼辛简直生理不适到待不下去,她甚至不敢抬头,哪怕难堪的不是她。 梁霄树清嗓子准备唱歌的时候,林幼辛忍无可忍的将酒杯摔在桌子上,旁边的廖平立刻按住她的手腕。 “幼辛,冷静,这也是《玉石记》的投资商,别冲动。” 可她听不下去,把手抽回来:“《玉石记》缺多少钱我来掏,但我不能眼睁睁看他受欺负。” “你替他出一次头他就能没有后顾之忧吗?”廖平不赞同的摇头,“只要他还在圈子里混,这种事永远都会发生,我们都是这么走过来的,熬出头就好了。” “你要是心疼他,就先回避吧。他可能也只怕在你面前丢人。” 廖平用他年长者的人生阅历,三言两语的卸了她的力。 是啊。 她帮一次,能帮第二次吗?只会让他的路更难走罢了,还会毁掉他今天想争取的工作机会。 林幼辛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似的,缓缓颓了脊背。 梁霄树唱歌声音出来的瞬间,她心中窒息闷胀到坐不住,说了句“失陪。”逃也似的离开了包厢。 四月底的风依旧有阻挡不住的春寒,她在四合院里站了不知多久,廖平给她发消息,说要散席了,最好回来打个招呼再走。 她垂眼看着手机上的消息,面无表情的回了个好。 再回包厢的时候,梁霄树还在喝酒,只不过这回没人逼他,他一杯接一杯,沉默无言。 宫茉莉与人寒暄,时不时照看他一眼,无奈摇头。 “还是太傲了。这点委屈都受不了,还说什么出人头地。” 从x餐厅里出来的时候,宫茉莉走到她身边,似有若无的说给她听。 第88章 林幼辛看向宫茉莉,再没有之前见面时的体面客气,眼神冷漠:“可是保护艺人也是公司的责任,除了陪酒受辱,他没有其他出人头地的方式了吗?” “有啊。”宫茉莉笑着看向她,到一点不生气,“慢慢熬呗,不温不火的接小网剧,从底层做起。可他不同意,他说他只给自己一年的时间,因为还有人在等他。” 林幼辛怔住。 宫茉莉:“林老师,你家庭条件好,可能不懂人脉对一个草根的翻身有多重要。阿树这一年上了不少酒局,每次回去后都一个人闷着,除了拍戏赶通告,他几乎不和人讲话。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我觉得你这么聪明不会不懂。” “过度的自尊和自傲会让人自我厌恶,这一年里,他总是无法直接面对你的。” 从x餐厅回酒店的路上,林幼辛始终沉默,廖平看了她一眼又一眼,最后忍不住轻笑:“年轻真好啊,还能感受爱带来的伤害。” 林幼辛眉眼动了下,眼睫低垂,“伤害是好的吗?” “起码证明爱来过,多难得。” 廖平很戏剧化的点评:“世事多伪饰,爱也是可以装出来的,情-欲上头的时候连自己也分辨不出来是爱还是荷尔蒙,但痛不会,痛是真实的。” 简单和廖平道别,林幼辛提着包去电梯间,果不其然碰到同样等电梯的梁霄树。 他看起来喝的很难受,一只手拿着手机点来点去,一只手轻轻搭在胃上。 “有胃药吗?” 似是没想到她会主动说话,梁霄树静了几秒,“在买了。” “嗯。” 电梯到站,里面出来几个住店客人,林幼辛侧过身让路,等里面人都走空了,才走进去。 她按下27楼的按钮,领着包静着一张脸站在最右边,好似刚才那一句关心不是她说的。 “没话了?”梁霄树受不了沉默,开口破冰,“不问我什么?” 林幼辛转过身看他,眼中神色复杂。 梁霄树像被这种眼神烫到似的,忽然走的离她远一点,斜靠在电梯壁上,自嘲轻笑,“干嘛,可怜我啊。” 他分明最不想要她可怜,可这时候却觉得,要是能被她可怜,好像也不错。 “可怜与否不由我定,我没立场说你什么。”林幼辛顿了顿,最后将所有话压回去,“你自己觉得值就好,了解你的人不会看不起你。” 好疏离冷静的一句话。 梁霄树闻声轻笑,看向她,“都无所谓了。” 电梯到站,林幼辛走出去,谁知斜里忽然伸出一只手,拉住她的手腕,视线快速移换,下一秒,梁霄树已经支撑不住似的弯腰架在了她身上。 “林幼辛,你要可怜我就可怜到底,别这么轻飘飘的。” 梁霄树看起来胃里难受的厉害,额间都是热汗,他觉得自己难受的快死了,站都站不住了。 被抱住的人,这时候已经愣住了,不是不想推开,是被震惊的根本来不及反应。 因为在她的正对面,直直站着的人,是周禀山。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京北,风尘仆仆,脚边是一只行李箱,此刻正举着手机看向她。 第59章 梁霄树感受到她的僵硬,知道自己有些强人所难了,缓缓松开她,自嘲道:“我就是忽然难受,不是故意的,你....” 结果他刚松开,就看见林幼辛愕然的眼神呆呆的看着他身后,梁霄树皱眉,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一时也僵住。 那男人一袭褐色长风衣,面容冷峻的站在林幼辛房间门口。 “幼辛,过来。” 他听见那男人冷沉的声音。 傲慢又充满命令性的语气。 梁霄树不甘心的攥紧拳。 可不管他有多不想承认,他们都是合法夫妻,他没资格阻拦什么。 林幼辛在慌乱中推开他,快步向周禀山走过去。 她行走的过程里,两个男人在楼道中横眉冷目的对视,无声中火花四溅。 周禀山眼神冷漠,看他比看一块垃圾都不如。 梁霄树同样不甘示弱,眼中全是挑衅。 林幼辛看周禀山表情越来越冷,心里一紧,加快速度跑过去,从手提包里找出房卡,刷开房门,示意他先进来。 见周禀山冷沉着脸不动的样子,她心里一紧,怕就此发生社会斗殴事件,立刻担忧的抓住他的手:“周禀山,先进来再说好不好....” 她语气中有所哀求,周禀山这才回神,低头看她。 这是头一次听她用这样的语气和自己说话。 他眼中压抑的痛色与怒色交织,可到底不愿意她难堪,万向轮从过道滑进房间,他也带着一身寒气率先进了门。 林幼辛顿时松了口气,侧首看向不远处的梁霄树,看他捂着胃佝蜷着背刷卡开门,心里很不是滋味。 今晚饭局上的一幕幕还记忆犹新,宫茉莉的那些话也不是一点作用都没有,她的心不是石头做的。 只是碍于周禀山在,她嘴唇嗫嚅两下,什么都没说的关门进屋了。 梁霄树在听到她关门的声音,才终于不再强撑,颓然的落下手,靠着门背松垮垮的跌坐下去。 / 房间没开灯,林幼辛进门的时候把房卡塞进卡槽里,灯光骤亮,周禀山坐在沙发上,双肘撑膝,看不清表情。 她有点忐忑的站在门口,揪着自己的衣袖,“....咳,那个,你怎么忽然来了?” 周禀山闻言看向她,眸色平静:“我不能来吗?”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林幼辛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急忙辩解,“我的意思是,你提前和我说,我可以去接你。” 也可以提前避免这些尴尬的情况出现。 但这半句她自然没有说出口。 周禀山听后只静静看着她,不说话,也没有其他的动作。 总统套房里的空气宛如被冻住了似的,林幼辛站在玄关口,莫名觉得后背冷飕飕的。 上次的在剧院后门被周禀山看到,他也是这样沉默,看不出生气还是不生气,也看不出其他的什么情绪,于是明明没做亏心事的人,莫名其妙的心虚了。 “我可以解释。” 她先扛不住了,走过去坐在他旁边,伸手拽拽他的衣袖,模样可怜巴巴。 周禀山手里握着手机,察觉到衣袖的拉力,视线移过去一点。 他不喜欢看她道歉愧疚的样子,尤其是这种道歉和愧疚因别的男人而起。 “说吧。” 他深吸一口气,暂且将自己的情绪压回去,虽然这种忍耐是暂时的。 林幼辛嘴唇动了动,“就....刚刚是他喝多了,胃疼没站稳,所以...扶我支撑了一下。” 她不敢用“抱”这个字。 “胃疼没站稳是他的事,你管什么?” “....我当时没有反应过来。” 周禀山侧首来看她,一针见血:“推开他很容易,一伸手的事。” 林幼辛被他反问住了,一瞬间感觉自己像个渣女般哑口无言。 她头疼的挠挠额角:“是,我没有推开他。但是周禀山,今晚的事情比较复杂,他有点可怜,就算是对陌生人,出于人道主义.....” 周禀山淡漠的眸子看过来,而她在周禀山越来越冷的眼神里声音越来越小。 “你对他心软了。” 他直击要害,沉寂的声音里,几分冷色。 什么复杂事件,什么人道主义,都是因为心软。 他一回来,一靠近你,你就心软了。 林幼辛愕然,她甚少见到周禀山如此冰冷尖锐的一面,好像和前几天在电话里说“想她”的不是一个人似的。 他生气了。 两人就在沙发上这般对视着,一个眼眸冷沉隐怒,一个从眼神愕然缓缓转变为承认。 他说的对,她确实有点心软。 今晚种种,她做不到知道了像完全不知道一样。更何况,他们相互陪伴了八年,这份感情不是假的。 她的骤然沉默和眼神中的情绪转变让周禀山的心沉沉下坠,而一个令他恐慌的结局似乎在缓缓浮出水面。 她的白月光回来了,他就要出局了是不是? “周禀山,我....” 林幼辛试图辩解,但话还没说出口,旁边的人遽然扣住她的后颈,下一秒她的唇就被咬住。 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疼痛,不由得倒吸冷气,伸手想要推开他。 而周禀山显然不能接受她的抗拒。难道现在他对她连身体的吸引都没有了吗? 他怕听到她说出什么拒绝的话,一个翻身,直接将人压进沙发和他之间的缝隙,将她推拒的双手握住举过头顶,视线交汇中,捕捉到她不抗拒的意思,随后便用又凶又狠的吻堵住她的唇。 身体太熟悉了,加之分开实在太久,动情几乎是瞬间的事情。林幼辛轻喘着,不知要如何安抚他此刻的怒气,只能顺从的由他吻着,声音发颤:“轻一点,好不好。” 第89章 周禀山没应声,仅仅只是剥开最里面那层挤进去,感觉到闷涩的那一瞬间,她忍不住吐出一口气,有点不适应的咬唇,看向他。 他眼中交织着许多复杂的情绪,怒气、心痛,还有无边无际的恐慌。 于是她便完全可以理解他。 如果换他有个白月光时时出现搅局,她也会气到发疯。 当房间里灯光炽亮,将一切照得一览无遗,她侧躺着,周禀山俯身来咬-吻她,每一记都又重又用力,恨不得拆碎她的架势,她没有拒绝也没有喊停。 就像廖平老师说的,痛的感觉是真实的。 躁动的荷尔蒙过去之后,爱的余留就是痛觉。 后来转移去洗浴间,兜头的热水浇下来,他还是没有停止的意思,于是妆花了,眼泪也被刺激到不停的流,啧啧水声癫狂的响动,她也很快变成了一段水,就这样无力的软在了他身下。 / 周禀山仅在京北停留了一个周六,看完她一场晚场演出就要返回西城。 他说医疗队要启动了,得回去参加动员会。 离开京北前大家一起吃饭,小满打趣他们新婚恩爱,“咱们在京北也没几天了,其实就是前后脚的功夫,姐夫还要跑一趟啊。” 林幼辛给自己和周禀山的水杯里续好茶,勉强笑笑:“嗯,新婚么。” 饭后周禀山去结账,林幼辛跟在他身后,“我来吧,这家店不便宜。” 她知道他工资不算高。 “没事,这点钱还是有的。”周禀山握住她的手,不让她代劳。 吃过饭返回酒店收拾行李,周禀山行李箱里的衣服挺多,不像是只住一天的样子。 林幼辛几分无措的坐在沙发上,视线跟着他转,说话期期艾艾的,“你是不是原计划要多留几天啊。” 周禀山低头检查冲充电宝和充电线,不说是也不说不是:“计划有变,我先回去了。” 从前天晚上开始他就这样了,虽然对她一如既往的温柔体贴,但话还是比之前少了,前天晚上做完,她看见他一个人在窗口坐了很久。 林幼辛感觉自己被悬置了,头脚倒悬的那种,心里也闷胀胀的,她不知道要怎么和周禀山解释那晚的事情,但她真的没有任何逾越婚姻红线的想法。 即便是对梁霄树心软,也是因为知道了他这一年被反复羞辱后升起的恻隐之心。 她不是石头做的,不可能完全无动于衷。 “周禀山,前天的事我可以解释,你能不能不要生气了。”她有点慌的从后面环抱住他的腰,小心翼翼地解释:“前天是因为参加了一个饭局,饭局上梁霄树被....” “够了幼辛。”周禀山几分无奈的打断她的话,“我不想再从你嘴里听到他的名字。” “可我要和你解释啊....” “你要解释什么?” 意识到自己语气有些急,周禀山沉出口气,尽可能稳住情绪问她,“幼辛,庆功宴那天你在哪儿?徐澄宁发的大合照里没有你。” 自从上次她发了关于那碗面的朋友圈后,他就将朋友圈打开了,那天看到她抽烟,心中疑惑,又恰巧刷到了那张照片,这才来了京北。 他想,无论她有什么不开心的事不好和他讲,他都想第一时间出现在她身边。但现在看来,那天她或许并不是自己一个人待着。 周禀山紧紧盯着她的眼睛,试图在里面找到她清明的证据,可事实却是,他在她眼中看到了慌乱和躲闪。 于是他颓然好笑一声,拉着她的手也垂下来。 “那晚你和他在一起,是吗?” 周禀山忽然后悔来京北了。 如果他不来,大约他什么都不会知道。 当个糊涂的傻子,也挺好。 “不是!” 林幼辛从他说“庆功宴”三个字的时候就心里咯噔一声,隐约猜出他来京北的原因,但此刻无暇顾及其他,急急解释: “那天我是和他说了话,但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周禀山,我发誓我没有做过任何出格的事!” “我知道你不会。但是幼辛,你为什么总要瞒我。上次是,这次也是。” “不是这样的,我只是觉得和他把话说清楚就能翻篇了,告诉你反而会让你多想。” “那现在翻篇了吗?”周禀山用意料之中的眼神看向她。 林幼辛愕然怔住。 没有。 不仅没有,她好像还把一切都搞砸了。 她惶惶抬头,对上周禀山无奈又苦涩的眼眸。 在这一刻才意识到,原来没有哪个心结能被真正的隐藏,上一次没吵起来的架,也只是被他们默契的延后罢了。 房间里瞬间由争执跌入沉寂,结成一块巨大的冰石。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骗你的。” 过了许久,她沉闷出声。 好像真的如大姑所说,她的确是个一事无成的人,连自己的私事也处理不好。 如果她和周禀山实话实说,他们之间说不定不会出现现在这一幕。 “为什么道歉?” 周禀山无力的笑,看她还是一脸歉疚,俯身将她抱住。 “幼辛,如果你心里动摇了,我可以理解,毕竟你和他有八年感情,不是轻易能放下的。” “周禀山.....” 林幼辛眼眶骤然发酸,声音颤抖,他怎么能说这样的话。 “但如果你不想要我了,直接告诉我就好,我自己走。我唯一的要求就是不要骗我,好吗?” 第60章 周禀山在说完那些话就返回了西城,医疗队很快要启程,他不能耽误太多的时间。 四月末的京北已经逐渐开始有五一的节日氛围,街上人来人往的都不少。 《幼狐仙》首演告捷,顾津平拨了钱,说可以在京北玩儿完一个五一再回西城,算做给大家的福利假,这几天排练室都没人,陆续都跑出去玩了。 林幼辛靠在排练室窗边打电话,偶尔往窗外看几眼,手里捏着一杯蒙着水汽的冰咖啡。 “还没结束,小宁说想在京北逛逛,我大约晚几天回去。你出发了吗?” “一会儿去医院集合,还有点时间。” “啊,听说南梧镇那边山路很不好走的,你们开车进山开全吗?会不会有泥石流洪水什么的。” 周禀山在电话那头淡淡的笑:“没事,这是北方,五月的天没那么多雨的。” “哦,好。” 话题结束,她望着楼下的车流一时无言。 “幼辛。”周禀山忽然叫她的名字。 “嗯?” “好好照顾自己,方便的话,每天给我打个视频电话,可以吗?” 林幼辛举着咖啡的手微微顿住。 一瞬间,她感觉两人似乎回到了去*海城过年之前的相处状态,他对她温柔却小心翼翼。就好像在海城那几天,她的表白,他们的互通心意,仅仅是镜花水月。 她一瞬间有些泄气,气他,也气自己,不知道究竟要怎么做才是对的。 而周禀山好像已经自动代入到她不想要他的角色里了,尽管她已经承诺不会有那样的事发生。 林幼辛觉得有点头疼,只好妥协道:“好,我每天都给你打,视频电话。” 挂了电话,她手里的咖啡也喝不下去了,总感觉那些湿漉冰凉的冷气,从掌心钻进了心里,顺着血液流遍全身。 小满还在尽职尽责的剪辑这次《幼狐仙》首演的花絮彩蛋,准备放到各大社交平台上为二轮演出引流。 看到她魂不守舍的站在窗口,小满轻轻叫她。 “林妹儿?” “林-妹-儿——” 林幼辛回神,看见朝她晃手的小满,哭笑不得:“喊我干嘛?” 她就是想静静待一会儿。 “我看你在发呆,怎么了?” “没事,就是发呆。” “哦。”小满叹了口气,重新握着鼠标剪视频,嘴里嘟囔:“我以为你也在担心呢。” ? 林幼辛懵懵的眨巴一下眼睛:“担心什么?” “你没看新闻?”小满惊讶的看过来。 见她一脸懵的摇头,小满忙的把自己手机点开递给她。 “梁霄树胃出血送医院了,宁姐他们今天都去看他了。” 林幼辛还没等接过手机,便惊讶的瞪大眼睛,“胃出血?什么时候的事?” “就前两天,有狗仔拍到他被经纪人扶着进医院,然后经纪人就发微博证实了是胃出血。” 小满有点尴尬懊恼的挠头:“原来你不知道啊,我还以为你在为他担心呢。” 林幼辛接过小满的手机,手指轻滑过屏幕,看着广场里那些各类揣测的词条,眉心越皱越紧。 她简单推断,应该就是那天《玉石记》聚餐的晚上。 梁霄树好像自进门没吃什么饭就开始陪着喝酒了。 还被那个光头李总灌了那么多。 小满见林幼辛脸色很不好看,小心翼翼的问她:“我一会儿剪完视频也要去医院,林妹儿,要不你和我一起去?” 第90章 林幼辛蹙眉看着那几条微博,正要说什么,她手机一震。 z:[我出发去医院集合了。] z:[好好照顾自己。] 她呼吸一滞,无端有种被隔空“警示”的感觉。 那些未经大脑思考的,要说出口的话也被悄无声息的压了回去。 她把手机递还给小满,语气平静:“我就不去了,去了也没用,有医生照顾就够了。” / 梁霄树在医院住了两天,除了经纪人刘哥和老板宫茉莉,就是以前剧团熟悉的伙伴来看望过他。 蓝烟和施陈提着粥进来的时候,徐澄宁和顾津平刚走。 蓝烟一进来先在病房里打量一圈,见某个人不在,又看见梁霄树灰败的脸色,默默叹了口气,拎着粥走过去。 “阿树,两天没吃东西了,稍微喝点粥吧,我问过医生了,可以吃点流食。” “先放哪儿吧烟姐,我没什么胃口。施陈呢?” 梁霄树手里拿着一沓子厚剧本,没什么光亮的眼睛往她身后看,没有施陈,也没有其他人,眸色又黯淡了几分。 要是放在一年前,她一定会寸步不离的守在他身边。 蓝烟假装看不懂他眼里的意思,随口接话:“施陈和你经纪人在外面,你介绍给他的那个配角有点眉目,他正聊着呢。” “嗯。” 梁霄树手捻过一页纸,面无血色的将视线投注到那上面,一看就是半小时,电话也不打,惨也不卖,不知道在和谁较劲儿。 蓝烟看他这个幼稚德性,心想能追到妻才怪。 中间小满来看望,梁霄树往她身后张望,没看到人,又自己缩回被子里,继续读剧本。 小满看他没什么精神,闲聊几句后便打算走了。 蓝烟去送小满,忍不住问:“幼辛知道他胃出血吗?她以前最着急阿树了,不来看看?” 小满为难:“林妹儿又不是医生,来了也没用啊,再说人家都结婚了。” “她倒是结婚了,留梁哥为她喝到胃出血,现在一眼都不来看,真他妈够有良心的,我看她才该出出血。” 施陈一直在门口坐着,听见小满的话,冷声呛道。 蓝烟头疼:“你能不能少说两句。” 因为施陈和梁霄树的关系,她不得不帮着梁霄树说话,可论同是女人,她觉得施陈这话实在太没意思。 这年头分手了还得给前男友守贞吗,未免可笑。 小满本来就因为酒店入住的事儿看不上施陈,此刻也冷哼一声:“路都是自己选的,又不是林妹儿让他喝的。真这么爱当初分什么手啊,凭白给别人机会。” “你懂什么啊!给大小姐当狗当惯了?舔到这儿来了?” 施陈“腾”的一下站起来,看起来气势汹汹。 小满也是硬脾气,害怕但不怯场,昂着脖子:“那你又懂什么了?你是当事人?人家秋雅结婚,你上窜下跳的干什么?我看你才是狗,巴着人家梁霄树讨资源的狗!” 最后一句算是刺痛了施陈那岌岌可危的自尊心,他本来就有点仇富,对林幼辛身边家境好的那一派都有点恶心,眼下被侮辱成巴结的狗,当即怒从中来,一把朝小满肩上推去。 小满没想到施陈真这么没品会动手,一个不察,直接被推到在地,尾椎骨狠狠磕在地砖上,一股剧痛从身体中间袭来。 “施陈!” / 林幼辛知道小满受伤送医院的消息是在第二天。 她昨天一夜没睡,一直在想梁霄树这件事要怎么解决。 她承认,感情具有惯性,她做不到眼睁睁的看着他干吃苦。 想了一夜,勉强想出一个解决方案,刚睡了没一会儿,天蒙蒙亮的时候,被徐澄宁的拍门声吵醒了。 她趿拉着拖鞋去开门,结果迎面撞上了徐澄宁的怒火。 “他爹的!我要杀了施陈!” 因为严重睡眠不足,林幼辛大脑还没转过弯儿,将浴袍往紧拢了拢:“怎么了?” “先穿衣服,去医院,我路上和你说。” 林幼辛有幸挤了一趟京北的早高峰,八点出门,一路堵到九点半才赶到医院住院部。 刚一推开门就是小满和蓝烟的声音。 小满带着哭腔:“他连个歉都不到,我凭什么不能报警!” 蓝烟也着急:“小满,我替他给你道歉行吗?他也是对梁哥太关心的过。姐求你了,真不能报警,他后面好不容易谈成了一个电影,报警就毁了!” 林幼辛和徐澄宁对视一眼,互相在对方眼里看见“无语”两个字,对蓝烟更是恨铁不成钢。 施陈自己都不在意自己的未来,你还替他在意什么呢。 小满不想理蓝烟,她现在快疼死了,扭脸时正好看见林幼辛和徐澄宁,瞬间瘪了嘴:“林妹儿,宁姐....” 林幼辛立刻小跑过去,拉住她的手:“怎么样,医生怎么说?” “医生说,尾椎骨周围组织摔伤,得卧床两到三周,我妈妈身体一直不好,根本没人能来照顾我,京北住院的花费也好贵.....” 小满疼的眼泪直流,她现在动一下都感觉骨头都要碎掉似的,但比起身体的疼痛,受伤后异地住院的一堆麻烦事才更让她焦虑。 林幼辛连忙安慰:“没事没事,你别担心,照顾你和钱的事都有我,你先好好养身体。” 她在来的路上已经听徐澄宁把前因后果都讲了一遍,说不气是假的。 蓝烟和施陈挑衅她不是一次两次了,这次小满纯属是替她挡灾。 小满住的是六人间,林幼辛看同房陪床的有不少男人,想把她转到国际部的单人间,刚从病房里出去,蓝烟快步跟在她身后。 “幼辛,小满的医药费我来出,还有护工,我也给她请。你能不能劝劝她,让她别报警。” 蓝烟从昨晚就一直在医院磨小满,人也没回酒店,妆也已经斑驳,劳心劳力的为施陈奔走,痴心到,林幼辛怀疑她脑子有问题。 “蓝烟,我不差你这点钱,更不可能去劝小满,她为我说话受伤,我没那个立场。”林幼辛冷冷甩开她的手,“还有,施陈现在在哪?他打伤了人,连句道歉都没有吗?” 蓝烟皱眉低头,吱唔:“他去谈项目了,阿树的经纪人现在在带他....” 林幼辛气笑。 把别人打受伤,他心安理得的去谈项目当明星了? 她气到点头,也懒得多说:“好,既然我们找不到他,那就等警察来找他吧。不过我提醒你,他就算火了也是塌房艺人,你跟着他不会有好结果的。” 说完也不管蓝烟是什么表情,直接去护士站。 徐澄宁紧随其后出了门,经过蓝烟时很不理解的问她:“你究竟图施陈什么?超雄?” 林幼辛对京北总院不熟悉,问了一圈,先给小满升级了国际部的病房,然后又去护士站联系护工,结果被告知有经验的女护工得明天才能空出来,今天暂且得家属帮帮忙。 “行,那今晚我陪着小满。”林幼辛应承下来。 徐澄宁有点担心她:“你行吗?照顾过人?” 林幼辛白她一眼:“瞧不起谁呢,总比你强。” 徐澄宁是不情愿干给人脱裤子,陪人上厕所的活儿的,对象是林幼辛还行,别人她做不到,亲疏分明的很。 小满有点不好意思,“其实没事的,林妹儿你回去吧,就一个晚上,我忍忍好了。” 林幼辛摆手,“我今儿住这儿,就这么定了,你安心睡,有需要叫我。” 她说陪床就陪床,正好国际部也是套房,环境不错,小满在里间睡,她就在外面的沙发凑乎。 晚上的时候蓝烟悄么声的也来了,主动扶小满去卫生间,又是端茶倒水,又是给她弄水果,本来一个团的就有交情在,小满气消了点,没再提报警的事。 林幼辛见她没提,虽然有点不顺气,总归没说什么。 她半靠在沙发上,按照约定给周禀山打电话。 她拨出去的是视频,周禀山那边接的很快,接通后有点断续,可能是网不好。 “幼辛。” “嗯,你到了?环境怎么样?” “还行,四人间,上下铺。” 周禀山他们那队承包的是南梧镇下面的一个村,他昨天发来的照片里,那村子到现在还是土路,没有修水泥路,可见条件艰苦。 “有蚊子吗?驱蚊液那些都带了吗?” “带了,别担心。” “那就好。” 这两天他们聊天都有点寡,时不时聊着聊着就沉默了,沉默的时候,周禀山就在电话里看着她。 偶尔把她看笑了,两人再腻歪着说几句“想没想我”之类的甜言蜜语,某个瞬间,勉强能回到之前温情脉脉的状态。 今天也是一样,周禀山看她不说话了,也只是温温柔柔的看着她,不逼她一定说些什么。 只是她今天背景不对,周禀山眯了下眼,把她身后墙面壁纸的花纹看到更清楚些,问她:“你在医院?” 第91章 林幼辛意外:“你怎么知道?” 神了,他怎么什么都知道? 周禀山笑笑:“像京北总院住院部的装修,我之前在那里工作。” 经他提醒,林幼辛这才想起来,确实,这是他老东家。 “嗯嗯,剧团的伙伴受伤送医了,我来看看她。” 周禀山点点头,当他们排练期又磕碰到了:“不是你受伤就好。什么时候回西城?” 林幼辛本来计划明后天回的,但小满这个样子,她有点不太放心走。 “再过两周吧,反正你也不在家,我回去也是一个人。” 这几天她很少这样自然而然发自内心的表达依恋之情,周禀山听到后不由得心神一动,看着视频里的她缓缓笑了。 气氛变得温馨起来,林幼辛也看着他弯了弯唇。 周禀山那边正要说些什么,林幼辛听见蓝烟忽然喊她,好像是小满需要帮忙扶一下。 她匆匆要收线:“周禀山,蓝烟叫我,我先挂了。” 蓝烟? 周禀山对这个人有点印象,上次一起吃螃蟹,她和那个又蠢又躁的施陈是一对,都是梁霄树的朋友。 他极淡的笑了下:“朋友生病严重吗,要住院多久?” 林幼辛随口:“两周左右,我先挂了哦,你好好照顾自己。” “嗯,去吧。” 周禀山挂了电话,独自在院子里站了几分钟,最终还是拿起手机,检索某个人的新闻。 检索出来的信息是:电影明星梁霄树因胃出血被送往京北总院救治,当前工作将停滞一到两周。 第61章 周禀山看着那条消息在原地站了许久。 内心一片平静。 他清楚的知道以幼辛的善良程度,不可能放任那个人不管,但也没想到她又选择欺骗他。 照顾两周就能结束吗? 他不信。 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没完没了,直到旧情复燃,一切就都来不及了。 他不想再忍了。 周禀山眼中一片冷寂,望着远山叠影,重新拿起手机,拨出电话。 / 林幼辛被蓝烟叫过去扶住小满。 小满还是有点重量的,蓝烟朝前背着她,林幼辛从过年后托着她的腰往马桶上放,三人折腾到满头大汗,才勉强解决了小满的上厕所问题。 结束后小满有点不好意思:“烟姐,林妹儿,你们回去休息吧,我晚上不起夜的。” “没事,你起夜随时再喊我。”蓝烟锤锤腰,说完又看向林幼辛,“你回吧,我照顾她。” 这么多年了,蓝烟人如其名,身上有江南女人如清烟一缕般的柔美,眉间蹙着薄愁,但性格却很坚韧,能屈能伸,也很能吃苦。 就她个人而言,林幼辛没有那么讨厌她。 林幼辛淡着眼:“就这样吧,多一个人照看好一点。” 护工第二天早上七点准时到,林幼辛也没再折腾自己,安顿了几句就回酒店补觉了。 后面一连几天,她都只是晚上去看小满,白天忙的不见人影。 徐澄宁好几次约她去spa馆,林幼辛皆婉拒。 小宁:[你有什么事啊,一天天把你忙的?] 收到小宁消息的时候,林幼辛正在天安门附近的一个四合院里。 “娄老师,我回个消息。”林幼辛放下茶杯,指了指自己的手机。 对面品茶的娄苔一身翡翠绿旗袍,长发用一支紫檀木的簪子挽起,不甚在意的摆摆手,“你随便,我这儿没这么多规矩。” 这四合院占地面积不小,皇城根下却亭台水榭一应俱全,可见主人的身份地位。 林幼辛笑笑,快速给徐澄宁回了条消息,说要谈点事,回头再告诉她。 发完消息,她放下手机,站起来给娄苔添茶,动作间悄悄打量昔日恩师。 娄影后长了双上扬的丹凤眼,今年虽已四十五,眼角眉梢里皆是凌厉与恣意,称霸大荧幕这么多年,没有半点绯闻,除了家里强有力的保驾护航外,便是她本人也受不了半点气,连她公司的艺人,走的路子也与她一脉相承。 她和娄老师很少联系,她们相识于她高中时,林介平请娄苔来给她教授表演课。 娄苔性情孤傲,不喜欢任何人无意义的打扰,如今六七年过去,林幼辛也只在逢年过节才给她发消息,娄苔常常回复,问她表演功课,除去林介平这一层,她已经算是娄苔比较喜欢的后辈了。 “说吧,找我帮什么忙。小丫头片子,还学会拐弯抹角那一套了?” 娄苔无语的接了她那杯茶。 林幼辛知道她不喜欢绕弯子,讪讪笑一声,便将自己的来意和盘托出。 “娄老师,我有一个朋友,您能不能把他签到您的公司,他和原公司的违约金由我来付。” 林幼辛求助娄苔,一是她的人脉只到这里,否则就要求助林介平和林意真,二是她那天晚上查了一夜,确实没有比娄苔的公司更适合梁霄树的,从企业文化,到脾气秉性。 娄苔挑眉,倒是没想到她来是为了引荐。 记忆里,这位林家大小姐是个有点傲气且拎得清的人,不争不抢,心思澄明,不然也不会在她大姑的铁血手腕下安稳生活这么多年。 只是她对自己的事情都能通透到不做任何争取,竟然会为别人来相求? 娄苔有点好奇,放下茶杯:“是什么人要你特意跑一趟,很重要?” 林幼辛抿了抿唇瓣,声音轻不可闻:“您就当我是了断一桩旧缘。” / 从娄苔处离开,林幼辛直接打车去京北总院。 正好徐澄宁和蓝烟也在,几个人陪小满一起吃了顿饭,离开的时候蓝烟喊住她。 “阿树的病房也在同一层,你真的不去看看吗?他盼你很久了。” 林幼辛脚步微顿,想到从过年娄苔那里离开时娄老师对她说的话。 “他在哪个病房?” 事实上梁霄树并不在医院,而是在附近的咖啡厅谈事情,林幼辛给他发短信,梁霄树问她方不方便来咖啡厅。 林幼辛:【可以,地址给我吧,正好我也有事和你谈。】 梁霄树约的那家咖啡小馆就在医院后面,人不多,工作日傍晚人不算多,她在屏风后面看见带着棒球帽的人。 短短几天,他瘦了很多,脸上也没什么血色,那双眼睛也黯淡了不少,只在她出现的那一刻,微微亮起。 “来了。” 他声音里有些希冀的感觉,像等了她很久。 “嗯。” 林幼辛想到一会儿要说的话,有些不太忍心和他对视,于是轻轻移开眼,将手包放到桌子上,暂时沉默。 梁霄树意外她的主动邀约,但不想打破好不容易的独处机会,问她喝点什么。 “白开水就好了。” “凉的?” “热的,我快生理期了。” 梁霄树顿了顿,“你以前从来不在意这些。” “嗯,现在家里有医生,管的比较严。” 梁霄树要叫服务员的手抬起又放下,沉默中,眼中受伤情绪明显。 他们所在的位置比较偏僻,咖啡馆里放着轻柔舒缓的爵士乐,也无法转圜两人之间的尴尬和冷峙。 林幼辛半垂着头,梁霄树眼眸沉沉的看向她,最后没什么表情的轻笑一声,不甘示弱的:“我没管过你吗?你怎么不听。” 这话太孩子气了。 林幼辛忍不住笑,觉得自己也孩子气了:“因为你自己也喝啊,我怎么会听你的。” 梁霄树抽烟,所以从来管不了她戒烟,梁霄树爱喝冷饮冰啤酒,她喝冷饮的时候他也没立场说什么。 周禀山不一样,他没有抽烟癖好,生活健康,对她更少说教,都是行动先行。 他会在她想抽烟的时候塞给她一包糖,拿走她的烟盒。在她生理期想喝冷饮的时候,倒两杯温水,他一杯她一杯,默默陪着。 很多时候,她都没法拒绝过于温柔的周禀山,所以慢慢就改了。 梁霄树也不是真的想知道答案,静静看了她几秒,抬手让服务员上一杯热水,给自己重新要一杯冰咖啡。 林幼辛忍不住皱眉:“胃出血还喝什么冰咖啡。” “原来你知道我胃出血。”梁霄树自嘲一笑,“我以为要等我死了你才来看我。” “....” 林幼辛哑然,偏开头:“我去看你你的病就能好吗?我不是医生。” “但是你以前会来。” “前几年我车祸,你在美国急的直哭,打电话请你爷爷找沪市最好的团队给我看病,说我要是死了你也不活了,隔天就买最快的机票回来。” “林幼辛,全忘了吗?” 他身体不适,声音不甘心但轻飘飘的叙述,最后一句像是问给自己听似的,林幼辛心中却如高楼坍塌般轰然。 废墟降落,只扬起了辨不清前路的浓烟。 第92章 “不管我忘没忘,你和我也没法继续了。” 林幼辛努力拨开眼前阻碍视物的烟尘,深吸一口气,“阿树,感情正浓的时候,是会说那样的话的。但现在不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了?我现在回来了,分开一年而已,和我们八年相比实在微不足道,你为什么就....” “因为我喜欢周禀山。” 林幼辛神色平静的打断他,“虽然时间很短,但我很确定,我就是喜欢他,想和他过一辈子的那种喜欢。” 梁霄树眼中有一瞬间的错愕、慌乱,比他刚知道林幼辛结婚时更加的恐惧。 他好像真的要失去她了。 梁霄树忽然抓住她放在桌面上的手腕,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 “....你是因为结婚了没得选,才喜欢他的是不是?我承认他大你几岁,很包容照顾你,但感动不是感情,你和我才是。林幼辛,我们才是!” 他情绪有些激动了,原本苍白的脸色开始泛红。 林幼辛移开眼,没有甩开被他抓着的手,但轻柔的摇头: “不是的阿树。我会因为他有白月光生气吃醋,会担心他出差生病难受,会想时刻黏着他,见不到他很不舒服,这些就是喜欢,我很确定。” “阿树,感情是单线程的,也许你很不甘心,但我和你在一年前就结束了。我心里有了他,就没法再有别人了。” 随着最后一句话,她手腕上的力道渐消。 梁霄树望着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眼中渐渐浮现水意,过了许久才出声: “那我呢?我这一年,像个小丑一样忙乱,陪酒陪笑,是为了什么?” “林幼辛,我们分手前,你说你不想分手,说你这辈子只会嫁给我。你知不知道,我靠这句话坚持了一年。” 林幼辛被他带有执念的眼睛看的心口一窒。 她忽然想起刚回国那年,林介平想让她进集团工作,林意真心里忌惮,几次想把她送回美国,后来是林介平气到生病住院,她才勉强留在沪市,不接触西城集团总部的任何事宜。 当时她一个人在陌生的城市,梁霄树是她唯一的依靠。 有一次她和家里争执之后,心情郁结,梁霄树便借了朋友的摩托车带她去山上兜风。山路蜿蜒,她带着头盔抱着他的腰,在呼呼而过的风里肆意大喊。 那时候梁霄树对她说:林幼辛,我把这辈子的生日愿望都许给你,祝你永远自由,像风一样,不受桎梏。 梁霄树从来都是风一样的人。 自由、热烈、一往无前。 他曾是她最想要的那阵风。 但现在她勉强活成了风的样子,曾经鼓励她的人却被困住了。 “但是阿树,一年不联系,换谁都会重新开始了吧。你凭什么觉得我不会?” 她闭了闭眼,不能再放任他瓦解自己的心智,直击问题的尖锐处破局。 梁霄树太习惯她的包容和等待了,也太习惯他们之间缔结的深厚联结,所以根本无法接受他们竟然会有错频的时候,她竟然会不懂他。 说白了,被偏爱的总是有恃无恐。 梁霄树还想说什么,林幼辛示意他暂停。 她视线投向自己的手提包,最终还是从包里拿出一份合同,递给他。 “这是启烨影视公司向你发出的正式邀约。这家公司的老板是娄苔,你应该听过,三金影后。我读高中时,她给我上过表演课。” 听到“邀约”和“娄苔”两个词,梁霄树原本受伤的眸子瞬间变得冷寒,像竖起层层铠甲一般,后靠在椅背,冷声:“你什么意思。” 这就好像分手时甩天价分手费一样的观感,林幼辛知道他不情愿接受,但也只能硬着头皮: “娄家在京圈是什么位置不用我多说,宫导有资源,但娄苔是资本。启烨影视涉猎广,将来不论你想演电影,演电视剧,还是重新回归话剧舞台,娄老师都会帮你,并且不用你再走任何弯路。李总那样的人,你不会再遇到了。” 她把合同推过去:“阿树,这是我最后能为你做的。” “虽然我从来也不欠你什么。” 第62章 咖啡馆一别,梁霄树再没有联系过她。 那天谈话的最后,梁霄树已经气到乏力,“腾”的一下站起来,椅子哐当撞到后面的墙面: “林幼辛,你拿钱甩我?你他妈竟然拿钱甩我!我要的是钱吗?啊!” 林幼辛无话可说的起身,心情同样灰败:“我只能弥补给你这个。事已至此,我希望你未来都是坦途。” 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这么多年,她还是做不到主客体分离。 梁霄树的人生是梁霄树的,他选的路也是他的,她本不需要负任何责任,但她就是做不到视若无睹。 因她而起,因她了断,很合理,但过程要如何,无论怎样都是为难的,她别无他法。 而她此刻难过的是,她好像和林意真之流变得一样了。 她第一次做抽刀断水的无情人,而对象是曾经陪伴她八年的爱人。 冷漠的、上位的。 用钱去快刀斩乱麻,用钱去弥补感情,她无形中侮辱了梁霄树。 咖啡馆之后的几天,她一直留在酒店,哪都没去,也没心情出门。 徐澄宁听说梁霄树的事情后陪她住了几天,见她始终郁郁的,心里也不好受,给她出主意:“要不我带你去男模店逛逛?京北模子的质量肯定比西城的好。” 这都哪跟哪。 林幼辛寡淡的掀起眼皮,一句话都没说,只是哀怨的看着她。 “....” 徐澄宁啧啧两声,投降:“好好好,不去不去,我陪你宅着好了吧。” 林幼辛在床上挺尸,徐澄宁就在旁边有一搭没一搭的打游戏,时不时和她聊两句。 “说真的,你能这样伤梁霄树我真没想到。是为了周禀山?” 怎么连小宁也这么问。 林幼辛长发铺在床上,眼望天花板。 “一半一半吧。即便没有周禀山,我和梁霄树也走不下去,没必要纠缠了。” / 小满的伤不到两周就好的差不多了,一行人启程回西城。 周禀山在的南梧镇离西城不算远,趁着周末,他也回来了,顺路将她从机场接了回来。 徐澄宁一在机场大门外看见周禀山,当即和小满蓝烟呵呵一声:“得,晚上聚餐又没戏,这位指定要回家了。” 就知道闺蜜永远和自己男朋友(老公)不对付。 林幼辛有气无力的笑看她一眼:“明天,明天单独陪你吃饭好吗?” “谁稀罕。” 徐澄宁瘪嘴,推着行李箱就走,嘟嘟囔囔的一脸不高兴。 蓝烟经过她的时候欲言又止,好像有一肚子话想说。 这几天照顾小满,蓝烟尽心尽力,林幼辛对她也没之前那么大的敌意,有点无奈:“劝我和好就算了,我和梁霄树应该不可能再联系了。” 事实上,应该是梁霄树不会再联系她了。 蓝烟也是固执的性子,拿出手机,“幼辛,不管施陈什么态度,但我一直很愧疚,如果当初早点告诉你,他是假官宣,你们是不是不会走到这一步。” 蓝烟把手机递给她,是之前发给她的几张截图,里面是梁霄树在叮嘱施陈,林幼辛扫了几眼,看见关键的几句。 梁:[我没谈,公司的营销,黑红。] 梁:[当初进娱乐圈就是为了赚钱回来娶她。] 梁:[她不会忘了我的,我知道。] 梁:[阿施,你帮我暗示几句,但别让她闹起来。这丫头太护着我,我怕她给自己惹麻烦。] ... 她喉咙一滞,心中发涩。 确实,如果她当时知道梁霄树的处境,的确会闹起来。 她默默然的把手机递回给蓝烟:“没必要愧疚,即便你们告诉我了也没用,他官宣那天我正好结婚登记。” 阴差阳错,但也无力转圜,都是被弯折的命运。 蓝烟愕然,扶着行李箱苦笑一声:“怪不得。那天我和你微信上解释完,又发消息说他下周结束工作会来工作室找你,但那周你去了海城,你当时是在躲着他吧,因为已经不方便见了。” 林幼辛有一瞬间发懵,“你什么时候告诉我他要来的?” 她去海城之前,根本不知道梁霄树要来找她,她甚至是过年的时候收到梁霄树加她好友的微信,才知道他回西城的。 蓝烟也惊了,生怕自己又耽误了什么,忙把手机拿出来:“我微信上发你了,你没收到吗?” 两人同时点开对话框对账,林幼辛收到的微信比蓝烟发的少两条,少的内容她从来没见过—— 蓝烟: [他下周结束工作会去找你。] [幼辛,他真的很想你。你们彼此初恋的八年,谁能比得上呢?] 林幼辛有些疑惑的往上刷刷,“没有,我没有收到。” 第93章 她收到的消息只截止于蓝烟揽责并劝和她和梁霄树那里。 “可能是网不好吧。”蓝烟也疑惑,把自己这一页截图重新发给她。 一般消息消失无非就两种。 要么网不好没传过来,*要么被人删了。 林幼辛看着蓝烟新发来的那页截图,久久没说话。 / 周禀山在门口等了一会儿,林幼辛才推着行李箱和剧团的人分别。 最近天气热了,她穿的凉快,那些露腰露脐装又出现在她身上,出来的时候外套还在胳膊上搭着。 周禀山在她走近时无奈的看她,“怎么不好好穿衣服,快生理期了,也不怕着凉。” 说着接过她的外套,抖开,示意她伸手。 “哎呦,有了老公,我们林妹儿连衣服都不会穿了呢!” 小满屁股好了以后,人又变回欢脱本性,在人来人往的机场大门口调侃。 林幼辛没太大的表情变化,只微微扬唇,随后抬眸看周禀山。 他好像黑了点,望着她的眼睛里满目温柔,被小满这样在大庭广众下调侃打趣,好像很不好意思,但也甘之如饴的样子。 可能是她多想了吧。 周家出了名的家风严谨,周禀山是周家长子,教养使然,他不会做那种事的。 “伸手。看着我做什么?”周禀山被她直勾勾看着,碰碰她的脸。 林幼辛松了松气,往前走一步,和他脚尖抵脚尖,眼神狡黠的调戏他:“想你了,看看不行啊。” 两人很久没有这样轻松对话了,感觉关系好像在一瞬间回到了梁霄树没出现之前的状态。 周禀山眼神深黯,衣服也不给她穿了,直接将人一裹,揽着往停车场走。 行李被塞进后备箱,她被塞进后车厢。 车门“砰”的一下被关上,下一秒她便被提抱到腿上,干燥而带着急切意味的唇吻上来。周禀山的手掌扶着她的脸缘下颌,手指施力一捏,微张的唇瓣便迅速给了他可乘之机。 很快,强势的舌头伸入抵缠,又捉又吸-吮,在安静的车厢里咂摸出细细水声。 身体因拥抱紧贴,分别交换彼此亲密的、长达几乎一整月的思念气息。 这场相隔太久的亲吻,就好像饥渴的沙漠旅人在攫取来之不易的水源。 不得不分开的时候,唇瓣和舌头一起发麻,两人都有些气喘吁吁。 “你怎么回来了,医疗队结束了吗?” 许久,被亲到头昏脑胀的林幼辛靠在他怀里,平复着呼吸发问。 “没有,要去三个月,后面还得换地方。” 周禀山低头在她湿红的唇上啄吻两下,气息虚浮,“但我太想你了,趁周末回来看看。” “....肉麻。” 说是肉麻,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心里非常赞同周禀山说的这些肉麻话。 因为她也很想他。 想和他呆在一起,黏在一起。 她好像真的非常非常喜欢周禀山了。 感觉到她抱着自己腰的胳膊在收紧,周禀山亲亲她的额头,“肉麻吗,可我真的好想你,每天都想见到你。” 太久没见了,甚至连感情的加载条都在因时间和距离停摆。 以至于一见面,一些奔涌而出的感情,就像联网后忽然启动加载的进度条,全部满血复活。 周禀山短暂回来的两天,他们几乎没有分开过。 大约从玄关开始,衣物散落,一边接吻一边往卧室走,摸索那些被悬置了一个月的存货。 然后是家里的各个角落,像是要把没见面的量都补回来。 周禀山要返回南梧镇前的最后一次是在影音室。 放了什么电影无人在意,好像是一部外国黑白默片,只有荧幕的光影斑驳在背对投影的脊背上,而其白皙光滑一如画布,斑驳的光影随着画布快速上下涂抹,直到一轮又一轮的黑白默片结束,又不知疲倦的重头开始。 最后都有点说不出话来了。 周禀山仰头靠在影音室的沙发后背上平复,胸膛错乱起伏,汗水洇湿了发根,抱着她的胳膊有点脱力的搭在她腿上。林幼辛也没好到哪去,水一样软在他怀里。 影音室内一时间只有的交织的亟待平复的急促呼吸。 “喝点水?” 不知过了多久,周禀山先缓过来,伸手拨开她黏在脖颈后背的湿黏长发,低头啄吻,一下下安抚。 “嗯....” 毫无力气的人已经无法接吻,只是面对面趴在他怀里,仰着头,无力的张嘴随他亲。 过不了几分钟。 “...不是要喝水吗.....” 林幼辛颤着手推他一把,再亲又要出事,他马上得出发了。 周禀山也知道时间不够了,闭着眼笑,嗯一声,“我去倒,你歇着。” 毯子将人裹好放在沙发上,林幼辛顺便指挥他帮自己把手机拿过来。 “说了昨天约小宁吃饭的,结果食言了,今天约吧....” 周禀山出去接水又折返,把水和手机一起递给她,一本正经的提问:“还有力气?” 林幼辛脸色一红,想伸脚踹他,但客观条件不允许,只好愤愤的收回来,“无赖。你才不是想我,你就是馋仙女身子。” 周禀山握着一杯水坐在她身边喝,他只套了一条居家裤,就这么静静地、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林幼辛很快被看的心虚,小声:“好吧,我也馋你的.....” 他忍住闷声笑。 太可爱了。 “快去洗澡呀。”她脚丫子踩他的腿,催促,“来不及了。” 周禀山真挺不想走的,无奈仰头把水喝完,俯身压住她,眼眸晦沉:“真想我走?” 林幼辛眨眨眼:“我不想你能不走?” “你和我一起去。” “....好狠的心,竟然想让我去山里吃苦。” 周禀山所有情绪因为她一句“好狠的心”全破功了,低头亲她:“对不起,我这个想法不对。” 山里确实很苦,和海城不一样,他根本舍不得她来。 没等她说什么,耳边的手机震了一下,林幼辛推推他,示意他先起来。 然而周禀山忽然耍无赖,非和她并排躺一起,再赖一会儿。 林幼辛没办法,往里挪挪给他腾地方。 滑开手机,竟然是娄苔发来的微信,好像是说签约的事情。 她暂且没点开,若无其事的看了眼旁边的周禀山。 周禀山也若无其事的问:“谁的消息?” “一位老师,请她帮了个忙。” “嗯。” 看周禀山还没有起身的意思,林幼辛好笑推他,“去洗澡啦,都是汗。” “吃的时候怎么不嫌汗?” “周禀山!” 周禀山轻笑一声,撑起胳膊坐起来,走前神色意味不明的往她手机上瞥了一眼。 就这一眼,林幼辛就像中邪了似的,脑子里竟然冒出机场时蓝烟发她的那张截图,忽然疑窦丛生,也问了出来。 “周禀山,你有没有翻过我手机,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 她觉得自己这个问法很不礼貌,但实在脱口而出了。 然而周禀山正背对着她弓腰拿水杯,只停顿了一秒:“没有。” “一次都没有?” “没有。怎么了?” 周禀山侧首看过来,一切神态如常。 林幼辛细看他,“没事,随便问问。” “嗯。”周禀山摸摸她的头,“我先去洗澡了,不放心的话手机上锁就好了。” “......” 二十分钟后,周禀山收拾利落准备出发。 临走前又压着她亲了一会儿,神色缱绻:“每天打电话,视频电话,没事的时候发消息给我,随时。” “嗯。”林幼辛心里藏着事,回答的有些漫不尽心。 “我刚才说什么了?” “....” 林幼辛无奈,“你说要我每天给你打视频电话,随时发消息给你。定位要不要啊?” 周禀山笑一声,拎起包:“还没那么变态,走了。” 关上门的时候,林幼辛表情一点点垮下来,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不对劲。 如果周禀山没有看过她的手机,在她第一次问他的时候,以他一贯的逻辑,他不会否认,而是会反问她—— “为什么这么问?”或者“没有,出什么事了吗?” 直接冷静的否认,往往是知情后的隐瞒。 沉默间,抓在手里的手机震动,是娄苔的消息。 周禀山不在,她不再担心他会看到梁霄树的名字,暂时将看手机的事情抛在一边,她点开对话框,娄苔发了两个长段—— 娄老师:[你那位前男友未免不识抬举,他拒绝了启烨,要去签华宇国际。我劝你好好和他说,即便不来启烨,也不要自寻死路。] 娄老师:[华宇国际是富二代的名利场,进去的哪个家里没根底?别看现在给他的价格高,资源说的天花乱坠,等他签了霸王合约,被搞到不知名小岛参加探险节目就有的他哭了,二十年的卖身契,他到时候想解约,他还得起吗?] 第94章 华宇国际? 这又是什么? 林幼辛有点懵,但也不敢直接问娄苔。 正好她人在书房,顺手打开电脑,点开浏览器,搜索华宇国际四个字。 自周禀山搬进来后,她的电脑一直给他用,上面有不少他安装的软件。 程序略卡,加载略慢,倒是周禀山的邮箱在开机后就自动登录,刚好有新邮件冒出来,她扫了一眼作罢,他的隐私,她不好点开。 正好检索的信息也出来了—— 【华宇国际,成立于2017年,中国娱乐企业集团,主营业务涵盖艺人经纪、内容投资制作、整合营销等,创始人为周肃含,现任ceo周静水。】 静水。 林幼辛手指僵在键盘上。 她想起来了,上次去周家吃饭,周静水说过的,她二哥拨给她一个娱乐传媒公司,她每天处理艺人公关很烦。 但周静水为什么会找上梁霄树呢? 而且时间点怎么会这么巧,就在这几天。 林幼辛立刻给娄苔发消息:[他们之前认识吗?] 娄苔:[认识个屁。华宇国际老板姓周,是个小丫头,本来就是家里弄给她闹着玩儿的,人家周家不缺这点钱,进去的艺人更是家里有根底陪玩的。我说句实话,你那个朋友压根入不了周小姐的眼。除非他得罪了谁,人家成心要拿合同整他。反正一签二十年,他就卖给人家了,人家想怎么搞他都行。] 得罪,梁霄树得罪谁,会劳动京北周家来整他呢。 未免太看得起他了。 林幼辛手指一点点蜷起来,心里隐隐有答案呼之欲出,但就是不愿意相信。 不会的,不可能是他。 如果周禀山是这种人,他为什么要可怜巴巴的说不要他放弃他也可以。 她不相信,这有点太狠了,他不至于的。 但心里是这么想,她却有点头昏脑胀,体力不支。 娄苔那边还在发消息,她勉强打字:[娄老师,谢谢您,他那边我再问问,尽快给您回复。] 她好像有点低血糖了,大量运动后没吃东西,现在心慌的厉害。 发完消息,她准备把网页关掉。 只是她手不稳,鼠标误点到了屏幕右下角,一直停留在那里的新邮件提示。 红色的邮箱忽然弹出来,里面除了一封未读新邮件,剩下的全部已读,只需扫一眼,就能看见折叠列表里整齐的称呼—— 【周先生,本周调查内容为....】 调查? 林幼辛眼睛一凛,第六感乍现般,看着“调查”这两个字,总觉得和她手机上消失的两条微信有关联。 定了定神,索性已经到这一步了,她心一横,直接点开未读下面的第二条。 只是一点开,里面就是大量的照片和行踪报告,看到梁霄树三个字和照片的那一瞬间,她瞳孔骤缩。 梁霄树? 周禀山在调查梁霄树? 强忍着心口的闷胀,她退出去,又点开二条,发现内容差不多一样。 又退出去,点开第三条,内容也一样。 第四条、第五条、第六条、第七条.... 一周一次,调查主题都一样,都是梁霄树的照片和行踪报告。 她本不理解周禀山这么做的原因,直到她点开时间最早的最后一条。 看到照片的一瞬间,她脑子里“嗡”的一声,脊背生寒。 照片里面的人是她。 看衣服和地点,还有邮件发送时间,正好是他去海城出差的那几天。 看着照片里被拍摄的自己,一股寒气从脚底冒出来。 她懂了。 周禀山从来不是在调查梁霄树,而是在用排除法调查她。 一旦意识到这一点,那一切似乎就能说的通了。 蓝烟发来的消息是他删的,华宇国际的事情也很可能是周禀山让周静水做的。 但是怀疑还不够,她需要验证。 林幼辛盯着邮箱的那排提示栏,握住鼠标直接点开发件箱。 有收就有发。 果不其然,周禀山给一直联系的这位“朋友”发了邮件,时间就在两天前。 周禀山:[不必跟了,他很快会被安排出国,不会再出现在我眼前。] 邮箱里短短的几个字,她第一次见识了周禀山的另一面。 是世家子的生杀予夺,冷酷无情。 第63章 周禀山一路开到南梧镇下的麻地村。 停好车里拎包下来,正碰上同样回家又折返的翟主任。 翟主任笑呵呵的递给他一支烟:“回家了,家里一切都好吧。” “谢谢,但我不抽烟。”周禀山婉拒主任好意,笑一声:“她挺好的。” 翟江涛点头:“那就好。家里安顿好了才能专注在工作上。这次来医疗队这么久,太太没意见吧?你们到底是新婚,妻子的情绪也得注意。” 翟江涛好不容易在周禀山身上看见了点长久留任的苗头,各方面的都关心的紧。 周禀山摇头:“没意见,她很独立,也很支持我。” “那就好。” 他一路开回来,用了近三个小时,抬眼望过去,村委会大喇叭西边的日头已经橘红一片的落了。 才三个小时,他就又想她了。 不得不说,在清除路障之后,他和幼辛的关系几乎顷刻回到了之前的模式,比海城更亲密。 以后也都会是这样了吧。 周禀山眼中泛起星星点点的笑意,有些克制不住自己的心绪,拿出手机:“翟主任,我给家里打个电话。” 翟江涛抽完一支烟,见状笑呵呵的摆摆手,“去吧,等医疗队返城,喊你太太一起来聚餐,我真得看不看,是何方神圣能把你降成这样。” 周禀山笑着应了这声调侃,握着手机去村委会大门外。 他站在墙根下,滑开手机,没有消息进来,笑着叹气,主动给林幼辛那边拨去电话。 电话拨出去,打了两次,没有人接。 他听见忙音神色略有疑惑,转而点开微信,打字发送。 z:[出去玩了?] z:[有空给我回电话,很想你。] 然而微信发出去,一直到他晚饭结束,幼辛都没有回复。 周禀山当她正玩的开心,便没有打扰她。 第二天上午,他给几个村里留守的老人看完颈椎,再次看手机,依旧没有任何消息进来。 他觉得有点不对劲了,又发了几条微信,还是石沉大海。 正要打电话给曲静潼问情况,周静水的电话先进来,说要和他讲梁霄树签约的事情。 周禀山顿了一下:“你说。” “一切顺利。我们和那位梁先生已经完成签约了。后面你想怎么处理他?” 话筒里,周静水语气十分不屑及义愤填膺。 那天周禀山联系她说明基本情况后,她就找人把梁霄树这个人查了个干干净净。 不查不知道,一查才发现这人竟然是大嫂的初恋,谈了八年,去年分手,现在回来了似乎还有纠缠不放的意思,甚至几次挑衅她大哥。 他们周家人,从生下来就没受过外人的窝囊气,更别提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男小三的错。于是她很快便找艺人经纪部拟了一套方案来。 卖身契二十年,把人捏在他们手里,以后指哪打哪,他这辈子都别想翻身了! 前几天她找经纪人和这位梁先生去咖啡馆详谈,对方原本是没兴趣的,但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昨天竟然主动找上门,说愿意签约。 周静水懒得管他究竟有什么心路历程,总之忽悠着人把合同签了,今天便迫不及待的和周禀山报告战绩,问他下一步想怎么处理。 村里辟出来的医务室略有吵闹,周禀山推门而出,走去院内树下阴凉处,口气清淡:“尽可能给他好的资源,別受苦。” “啊?” 电话这头周静水直接懵了,“为什么,我还打算把他扔去国外小岛上参加探险节目呢。” 周禀山对梁霄树的未来发展没有半点关心,只出于必要性和静水解释: “因为只有他星途坦荡,幼辛才不会再为他担心。我还有事,剩下的你找人操作吧。” “....好。” 挂电话前,周禀山声音略停顿:“静水,这次多谢你。” “大哥,我是你妹妹呀,一家人不用说谢谢的。”静水一时眼热。 从小到大,周静水从来没被大哥求助过,尽管他对两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妹妹尽职尽心,幼年在家时也多有照顾,从不因母亲的事情迁怒他们。 但这么多年,周禀山对周家人的疏离,让周静水心里觉得,大哥其实很讨厌他们,只是碍于“幼子无辜”,才肯认他们这个弟弟妹妹。 这次能帮周禀山办点事,她是打从心底里开心情愿的,因为她终于感受到大哥离他们近一些了。 挂了电话,周禀山并没有因为那句“一家人”动容。 第95章 家人的概念他早就模糊了,所谓“家人”他也不在乎,他已经有了幼辛,其他的都不重要了。 收了线,他又给曲静潼打了几个电话,同样打不通,周禀山愈发觉得不对劲,正要给林介平打电话,邮箱弹出新消息。 竟然是幼辛的邮箱账号。 有心:【周先生,本周调查结果,请查收。】 附件是他和那位“朋友”邮件来往的所有pdf文件合集。 / 林幼辛是两个半小时后收到周禀山微信的,说他已经进市区了,问她在不在家。 她一点都不意外,那条邮件一发,他不可能无动于衷。 但林幼辛没有回复,只将手机甩去一边,冷冷看着窗外出神。 比起刚知道这一切时候脚底发寒的恐惧、发现枕边人竟然有两幅面孔的害怕,现在她心里已经完全被愤怒攻占。 她早就该意识到的,周禀山对她全无信任。 不管她说了多少遍喜欢他,他依旧只相信他自己的判断。 而她就像一个小丑,一边深情表白,一边被他周大公子耍的团团转。 她可真是够蠢的。 房间门被敲响,她回头,是静潼抱着豆苗儿探头探脑。 “周禀山给我发消息,问姥爷在不在午休,这个时间过来是否打扰。” 林幼辛冷笑一声,她现在已经能准确判断出周禀山是在套话了。 真厉害,真聪明。 她叫静潼不要回复,只要静潼什么都不说,周禀山就不知道她在哪。 然而静潼什么都没说,门铃却在二十分钟后被按响。 隋姨一开门,惊讶:“呀,姑爷来啦,不是去出差了吗?” “临时有点事回来,幼辛呢?” “在她房间呢。” 隔着门去听,他的声音闷沉,语速很快,没有过多的寒暄。 紧接着,就是一道急促的上楼声传来。 房间门被敲响的时候,林幼辛只是靠在窗边,看着门板不说话。 直到门被推开。 周禀山白衬衫乱解开了几颗扣子,一头热汗,拎着外套身形落拓,说不出的狼狈。 林幼辛就是在等这一刻,凌厉的眉眼挑过去,环臂冷声:“主人没应,谁让你进来的。” 她声音不大,语气平静,没有任何情绪起伏,但气势很强,用“主人”这个词,轻易的分出主客。 周禀山见状脚步顿了顿,退出去关好门,重新敲。 林幼辛直接背对他不理。 周禀山大约也懂她的意思,只敲了两声,就没其他的动静,只安静的罚站。 一个门内一个门外,大约过了半个多小时,眼看林介平午睡要醒,林幼辛才开门让他进来。 她身上的系带浴袍睡衣尚不能遮住所有痕迹,那是还是昨天白天留下的,谁曾想到今天就完全换了天地。 周禀山眼眸低垂,只能亦步亦趋的跟着她进去,无话可说。 “周先生,邮件收到了吗?” 林幼辛坐在离窗口很近的小沙发上,抬手往后拢了拢长发,矜贵冷傲,一开口就是生人勿近的样子。 周先生。 她从来没用这种称呼叫过他。 但此刻的周禀山没资格辩解,站在离她不远处:“收到了。” “哦,这周的调查结果还满意吗,得到你想要的消息了吗?” 周禀山表情立刻颓然懊悔,走近她,“幼辛,我错了,我们能不能不要这样说话。” 他有些承受不住她这样的冰冷和阴阳怪气,她和他发脾气,打他骂他都行,但不能这样。 “那你想怎么样?” 林幼辛冷笑看他,“你监视我调查我,还要对我提要求?周先生,你未免太自大了。” “我没有调查你。幼辛,只有那一次,之后查的都不是你。” 周禀山不知该如何辩解自己当初的行为和动机,但他的出发点真的不是以“监视”和“调查”为目的,而且只那一次。 “有区别吗?”林幼辛并不认账:“你直接调查我,和用排除法调查我有什么不同?反正你只担心我对梁霄树出轨而已。查他不就是查我有没有去会奸夫!” “幼辛!” 周禀山听不得她说那些污言秽语,急切的走近,单膝跪地握住她的手,“乖,别用那样的词。我从没在心里那样贬低过你。即便你真放不下他,我也只觉得是我没有吸引力,比不过你们八年的感情,但不管是什么,我都不可能那种眼光看你。” 他一路踩着限速开回来,三个小时的车程生压到了两小时二十分,车速很快,脑子很乱。 他知道,幼辛看到邮件后一定会想到这里,但他实在不知道要如何剖白,才能让她明白自己的心,自己对她从来没有伤害的意思。 此刻林幼辛也凝着周禀山的眼睛,不知是否该相信他的话。 “你嘴里还有真话吗?” 空气静了一瞬。 她清晰的看到,周禀山眼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碎裂。 他难以置信的收紧手掌,“我在你心里就是这种人?” “你不用拿你那套逻辑反问我。我的衡量,全部来自于我所掌握的真实信息。” 她拧着把手抽出来,冷眼看他:“上次去京北,你也是这样的以退为进,可怜兮兮。看起来为我着想,嘴上说放弃你不要你也可以,结果过不了几天,你就找你妹妹去套梁霄树签合同,想把他踢的越远越好。” “那是因为....” 周禀山说到一半再次哑然,第一次觉得人生如此无力,他竟然无话可说。 “因为什么?” 林幼辛双手紧握沙发扶手,直视他的眼睛,“因为你仗着我心软,心疼你,喜欢你,所以你也要肆无忌惮的玩弄我,是吧!” 她真的很难过。 是她太烂好人了吗? 为什么他们都觉得她很好欺负。 周禀山也注意到了那个“也”字,皱眉反驳:“幼辛,别拿我和他比,我比他爱你,他太浅薄了。” 那个梁霄树根本不配。 “爱我?” 林幼辛心口正堵着一团气,气笑了:“周禀山,你搞清楚,我和他八年,和你不过几个月,你比他爱我?当然,他爱不爱我,我现在压根不稀罕,但我希望你也别提爱这个字,而且监视调查欺骗就是你爱我的方式?你分明就是控制欲占有欲!这是变态!” 她思维敏捷,伶牙俐齿,生气起来每一句话都像刀子一样扎在心上,周禀山被她扎的鲜血淋漓,茫然无措,却还要自证清白。 他疼的都要跪不住了,颓然又恳切的去握她的手:“幼辛,爱不爱是用时间衡量的吗?我也爱了你八年,我在你高中时就喜欢你,可你有他在就看不到我....” “够了!”林幼辛简直听不下去,皱眉打断:“你想说什么?暗恋我八年?周禀山,我不是小孩子,我谈过恋爱演过话剧,你觉得我会相信八年都没见过一面的男人说的喜欢?你在我这里,信誉度已经为零了!拜托你说句真话吧!” 她怎么都想不到周禀山竟然是瞎话张口就来的人,这三个月的相处,她究竟还有多少时候是被蒙在鼓里的! 她飞快的挥开他的手,站起身去找手机,把蓝烟那张截图甩到他眼前,怒不可遏的列证据: “你翻过我的手机!蓝烟的消息是你删的吧,你怕我见到梁霄树旧情复燃,所以谎称生病诓我去海城。这就是你在海城不愿意告诉我的,你撒谎的原因。你说真相会显得你很卑劣,是这个吧!” 她推理出了所有的前因后果,周禀山已经无话可说。 他寥落的低着头,保持着原有的单膝半跪姿式,心如刀绞:“是。” 他珍藏了八年的感情,在她那里已经成了一片谎言,没有比他更可笑的人了,他辩解与否,都没意义了。 林幼辛生气的看他一眼,那句想骂他确实卑劣的话还是没忍心说出口。 “你还有没有什么骗过我。” “没有了。”他声音涩然。 “我要听实话,你最好想清楚。” “这就是实话。” 骤雨忽然停歇。 周禀山莫名其妙的颓唐让林幼辛也不得不偃旗息鼓。 该发的火发完了,只留下被炮轰过的战场,一片废墟残骸。 林幼辛看见周禀山背影颓然,双臂颤抖,让他坐起来,别跪着。 “周禀山,其实你骨子里根本不是做小伏低的人,你在我面前也完全没必要装这个样子。做你自己就好了。” 周禀山神色平静的看过来,或者可以说眸中死水一般,不知道她为什么又给自己下这样的判词。 “我又哪里做错了。”他问。 林幼辛偏开脸,竭力控制着自己对他的心软,声音发涩:“无关对错。” 即便你是一个傲慢冷酷的人,我也会慢慢接受。 她顿了顿:“给你妹妹打电话吧,让她和梁霄树解约,我给了他其他的选择,即便不选,也不希望他跳火坑。我们的事情关起门来解决,不要牵扯无辜的人。” 第96章 在她和周禀山的夫妻闹剧里,梁霄树纯属无妄之灾,实在没必要当炮灰。 “他无辜吗?” 周禀山不能理解。 他已经因为锥心之痛疼到无法呼吸,再不挣扎就要死了。 “他试图破坏我的家庭,抢走我的爱人,我赶他走,在你眼里,这也算无辜?” 林幼辛皱眉,不懂周禀山为什么一时这么极端,“我被抢走了吗?而且你所谓的赶,是诓他签二十年的卖身契,捏在你手里随意驱使!梁霄树是个人,就算再穷,他也有尊严,不是随意任人拨来弄去的猴子。” “这些我做了吗!你查证了吗!” 他忽然站起身,大步流星的朝她走过来,一把握住她的肩,双眼通红:“林幼辛,你就对他那么偏爱,你看不到我难受吗?我现在快疼死了!” 周禀山再也忍受不了了,其他的他都认,但唯独梁霄树这件事他认不了。 “他现在是没抢走,以后呢!他喝醉了你心疼,他胃出血你心疼,分手还要给他铺条康庄大道,你总是对他心软,一次又一次!你们有八年我有什么?我连害怕和捍卫的资格都没有吗?” “是,我卑劣,我下贱,我像条臭虫一样躲在暗处窥视你们幸福的每时每刻。没人教过我怎么爱人,我也没被人爱过,我只能把我认为好的给你,他不情愿跪着爱你我情愿,这在你眼里,也是让你厌恶的两副面孔吗?” “林幼辛,你教教我,我要怎么做才能让你的心里全是我!” 周禀山手上力气很大,不加控制的时候,她觉得自己的骨头都要被捏碎。 可是现在比她的骨头还要疼的是她的心。 她好像怎么做都没办法让周禀山感受到她对他的感情。 从海城过年到现在,她不知道要怎么做了。 “周禀山,别的暂且不谈,我说我为梁霄树的前途铺路,是为了和他切断连接,让我们的生活回到正轨,你信吗?和我说实话。” 周禀山呼吸急促的闭了一下眼,暂且压住情绪:“也许吧。” 林幼辛轻笑一声,点点头:“那我说我心里已经没有梁霄树这个人,是你,我非常非常喜欢你,你信吗?” 周禀山果然沉默。 “知道了。” 她推开他的手,忽然像被抽干了全身的力气。 “我们暂时分开吧。” 第64章 房间里的空气仿佛被冻住一般。 周禀山双目赤红,额头浮汗,停滞了许久,才语气艰难的问她:“暂时分开是什么意思?” “就是先分居,各自冷静的意思。” 林幼辛不忍心看他的眼睛,转身想从他身前的桎梏中逃开,却被他抓回来。 他汗湿的掌心紧紧握住她的手*:“为什么?因为我刚才情绪太激动了吗?我和你道歉,幼辛,不要分居行不行,是我的错,我错了,我以后都不和你那样说话了,你原谅我可以吗?” “不是。周禀山,你为什么不明白,我们之间的问题不是你单方面妥协就能解决的。” “我们有什么问题?是因为梁霄树吗?我现在立刻给静水打电话,让她解约,我不动他了,你和他的事我以后都不插手了,这样行吗。” “够了!” 林幼辛忍无可忍,她现在身心都觉得难受。 她不想看到周禀山在她面前卑躬屈膝恳求的样子,更不想他道歉。他的行为已经不关乎对错,是性格心性使然,根本无解。 “和他没有关系。” 林幼辛一点一点把手抽出来,拒绝意味明显。 “是你和我之间存在信任危机,你明白吗?你根本不信我喜欢你,也不信我不喜欢梁霄树,而我同样缺乏处理这些关系的能力,才让你患得患失,这样下去我们两个人都会累。” “周禀山,我们各自冷静一段时间吧。这样纠缠没有任何意义。” ... 周禀山在傍晚时分离开了迦南公馆。 走前静潼送他下楼,见他步伐虚浮,面色苍白隐忍,担心他开车不安全,要家里的司机送他。 周禀山拉开车门,反应了一会儿:“不用。” 静潼皱眉:“你要进山,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让司机送你。” 见他不听,静潼又补一句:“小妹安顿的。” 直到车尾消失在盘山路的尽头,静潼才转身上楼,轻敲两下:“他走了,孔师傅去送的,放心吧。” 里面没人应声,静潼轻轻皱眉,稍微推开一点门缝,瞬间心疼。 房间里没开灯,只能听见一阵又一阵的抽泣声。 / 《幼狐仙》二轮演出在六月中旬开始,《玉石记》的排练也接入正轨。 林幼辛的工作量骤增,短时间不会再回西城。 不得不说命运使然,连老天爷都要在这场“婚内冷静期”里帮扶一把,两人就这样顺理成章的异地分居了。 出发去京北的前两天,她收到了娄苔的微信,说刚拿到的消息,梁霄树和华宇国际的合约已经作废。 娄苔:[不得不说,你这前男友挺对我口味的,即便不签华宇国际,也没翻回头签启烨,不阿谀奉承,有点骨气。] 梁霄树不签娄苔是意料之中,林幼辛不觉得奇怪。 甚至她都能猜到,其实梁霄树未必就愿意签华宇国际,他只是不愿意受她的“嗟来之食”罢了。 这个人,自尊心真的太强了。 有心:[他不签就算了,我做了我该做的,其他的我也管不了。] 娄苔:[但你答应我的得兑现啊。明年我转型做导演,你免费来演,随叫随到。] 林幼辛苦涩的扬唇,说一些场面话:[当然,能演您的电影是别人挤破头都没有的机会,我肯定不会拒绝的。] 娄苔知道她马上要来京北,邀请她再次来家里做客,她说好。 刚要放下手机,一条短信恰好冒出来。 看到联系人的时候,她微微凝滞,以为自己不会再收到梁霄树的信息。 梁:【听说你后天来京北,请你吃个饭。】 林幼辛垂眸:【抱歉,我不太方便。】 梁霄树那边沉默几分钟:【不是单独吃,蓝烟小满他们也在,大家一起聚个会,当给我践行了。】 林幼辛对他的行程安排没有关注,不知道他之后要去哪,停顿的功夫,梁霄树又发来信消息,言语间有点故作轻松的意思。 梁:【最后一次了林幼辛,以后就要和你做逢年过节才问候的朋友了。】 陌生人还是朋友,是他之前给他的选择,但他们心里都清楚,不可能再做朋友。 即便是逢年过节的问候,也只是一个双方体面的台阶。 林幼辛心中滞涩,犹豫片刻,还是同意了。 / 正式出发去京北那天,林幼辛带了五个大箱子。 她这次去排练加演出,整体时间久,大约要在京北住到秋末,所以拿的东西也比较多。 徐澄宁听说后一合计,说干脆我们自己开车过去算了,当路上自驾游,正好我手痒了。 “搬来搬去的去机场多麻烦,反正西城去京北也没多远,你、我、小满,咱三个人开两辆车,四个小时一定到了。” 林幼辛之前也和徐澄宁自驾过,两人算是老手,她便点头赞同:“行啊,那就走吧。” 当天三人在南崇府楼下集合,徐澄宁和小满已经到了,林幼辛还没下楼,小满打电话催,“林妹儿,好了吗?” “身份证忘记拿了,马上。” 林幼辛出门翻包才意识到自己忘记带身份证,本来都坐电梯下去了,又匆匆忙忙的折回去。 上次从京北回来,行李是周禀山收的,她有点忘了身份证放在哪了。 “找到了吗?”电话那头徐澄宁有点不耐烦,她最不喜欢等人:“身份证都能忘,你怎么不把自己忘了。” “找着呢,别催啦!” 林幼辛有点绝望的冲进衣帽间翻包,一边翻一边想,不能吧,不能因为这种小事给周禀山打电话吧。 好在上天眷顾,终于在某个手提袋里摸到了一张硬卡,拿出来一看,是她的身份证。 “找到了。”她松了口气,“我马上下去。” 从衣帽间出去的时候,余光扫到周禀山常放衣服的那几格。 脚步微微停顿。 他衣服不多,去南梧镇还拿走了几件常穿的,格子里更显空落。 所以一打眼就能看见她之前给他添置的那几件,被他仔细熨好,套了防尘袋,单独挂在一个格子里。 她想起上次去他公寓,他说去村里不好穿她给买的大牌衣服,怕弄脏,也怕弄坏,所以只带了自己的...... 林幼辛攥了攥拳,强行让自己从情绪中抽离,关门下楼。 说好了冷静就是冷静,她不能心软。 两辆车在楼下停好,不知道徐澄宁从哪搞到的挂京牌的车,林幼辛随便挑了一辆。 第97章 行李全部装箱,正要上车,小满忽然拉了她一把,示意她往右边看。 林幼辛不明所以的回头,只一眼,直接怔住。 在小区车道对面,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一辆黑色的奔驰轿车。 周禀山就站在车旁边,确认她看到他后,才朝她走过来。 “咳,那个,我坐宁姐的车好了,你们聊。” 小满见状“咻”的一下蹿上徐澄宁那辆。 林幼辛无语的看小满一眼,有些别扭的后退一步,靠在车门上,暂不知道怎么面对他。 周禀山应该是从镇上赶回来的,白衣黑裤,比上次见面清瘦了几分。 他走过来,先解释来意:“昨晚给爷爷打电话,他说你要自己开车去京北。你...” 他顿了顿,“你一个人开四个小时高速,我有点不放心。” 林幼辛微不可差的蹙了下眉:“我车技不错,之前和小宁也自驾过,别搞性别歧视那一套吧。” “我没有那个意思。”周禀山盯了她好久,得不到她的回应,眼神渐渐暗淡下去,“我习惯照顾你了。” 这几个月,他已经习惯将她的事当作头号事项来做,听到她要上高速,他一夜没睡好,担心高速上会有突发事件,也担心她一个人开四个小时太累。于是天亮就从村里赶回来,只想送她一程。 “习惯总要慢慢改变。”林幼辛心中震动,却不想多说,深吸一口气,“周禀山,遵守规则好吗?我们那天说好暂时分开冷静的。” “冷静的意思是,我连看你一眼都不行吗?” “....你可以不要纠缠吗?” 他们现在的关系,就像一条高度紧绷的弹簧带,哪一方用力拉都会断。这么简单的道理,为什么周禀山一点都不明白。 林幼辛有点无奈的拉开车门,“回去吧,我要走了,小宁在催了。” 她清晰的看到徐澄宁在后面那辆车里,咬牙切齿的做“西八呀”口型。 周禀山静默的站在原地,不动,也不说话。 僵直的像一株枯萎的柏树。 林幼辛没办法,绕过他要上车,上车前手腕忽然被拉住。 “我跟车送你去,不会打扰你,送到我就走。”他眼眸发红,神情恳切。 “有必要吗?” 周禀山看着她沉默,好像在用眼神说有必要。 林幼辛深深看他一眼,意识到自己可能无法劝说住这个执拗的人,最终甩开他的手,跨上车:“随便你吧。” 从西城开车去京北的车程有四个小时,周禀山送她过去,再从京北返回南梧镇,一来一回要十四个小时。 林幼辛并没有觉得感动,只感觉到了负担。 这种负担让她和周禀山之间的问题,变得更加尖锐甚至无可调和。 她开始逐渐感受到,当剥开周禀山最表层的那一面,他内心深处的偏执,或许不是她能承受的。 车到下榻酒店,侍应生来帮她搬运行李。 小满和徐澄宁住的时间不久,两人只带了一个行李箱,寄存到前台便在门口等蓝烟他们汇合,今晚梁霄树请客吃饭。 “还要下楼?” 六月的京北气温已经高了不少,把五只行李箱和侍应生一起拿进房间,他的白衬衫短袖领口洇出了一层薄薄的汗。 林幼辛从卡槽里抽出房卡,这次不打算瞒他,平静的说:“梁霄树请大家吃饭,替他践行,我也去。” 周禀山眼中果然滑过一抹苦涩,像将所有能呼吸的毛孔都狠狠堵住,闷窒到濒临死亡。 他喉结微滚,艰难吐字:“他的合同已经解了。” “我知道。” 林幼辛不想和他过多的聊下去,把门拉开:“走吧。” 关于梁霄树的事情,她已经解释过太多遍了,不想再解释了。 也许周禀山听到梁霄树三个字还是会难受,可她没办法去矫饰她的生活片段,只为了迎合他的情绪。 或许她和周禀山都必须学着过一种不那么小心翼翼对待彼此的生活。 梁霄树的车已经到酒店门口,这时间正是下午最热的时候,小满他们早早等在一旁,时不时看他们两眼。 这种修罗场可不多见。 林幼辛面色如常的朝身边人道别:“返程注意安全,我先走了。” “这次出差要多久。”周禀山声音沙哑的问,固执的想要再留她一留。 林幼辛脚步微顿,示意小满他们先上车:“大概到秋末,也可能更久。” “中间我来看你,行吗?” 林幼辛沉默片刻,“周禀山,我说了,我们....” “我知道了。” 周禀山虚浮的抬起手打断她,示意不用多说。 他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行李、证件、日用品都收拾好了吗?这几个月住酒店,自己注意安全,还有饮食有人照顾你吗,不能总吃外卖。晚上睡觉空调不能打太低,你爱踢被子,会着凉。” 曾经的日常小事像一把把回旋刀扎上来。 林幼辛眼眶发酸,嗓子像被堵住,声音干涩:“...周禀山,我不是小孩子了,不需要这样事事照顾提醒,我可以独自处理我的生活。” “可我已经习惯照顾你了!难道我现在连叮嘱关心的权利都没有了吗?” 情绪涌上来的一瞬间,周禀山自己都收不住,他快速后退几步,背对她站着,攥拳到小臂青筋暴起。 他清楚的知道幼辛为什么要提出冷静,也清楚的知道所谓冷静和拉长距离对他完全没用。 他只能从爱她和靠近她这件事里获得安全感。 但他没法告诉她,她已经开始讨厌自己的纠缠和偏执了。 他已经无能为力,也无可奈何。 “周禀山,你能不能.....”她也有点说不出话来了。 “去吧,你朋友还在等你。” 听到提示一般的喇叭声,周禀山抹了把脸,重新转过身,示意她离开。 林幼辛看了他一眼,嘴唇微动,发现自己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索性什么都不说,转身上了车。 一直到目送车子远走,周禀山才拖着虚浮的步子回到自己车上。 六月的京北闷出他一身虚汗,一路驶出京北市区,他在一片荒无人烟的远郊空地踩下刹车。 屈臂低头趴在方向盘上,无声颤抖。 第65章 林幼辛坐在会馆包厢里始终心不在焉,时不时就要看一下手机。 终于,晚上十点钟左右,她收到了周禀山的微信。 z:[到了。] z:[图片] 简单的报平安信息,外加一张随手拍的照片,一直以来,他们无论谁出差,起落都是这样报平安的。 林幼辛悬了六七个小时的心放下来。 她终于理解,他那句“不放心你自己开四小时高速”是什么意思。 无关性别歧视,只是单纯的担心对方一个人开那么远的路,会不会有意外。 而她竟然在那一瞬间想都没想的攻击了周禀山。 她懊悔的闭了闭眼,正要回复些什么,聊天页面显示两条消息被撤回。 就像被惯性裹挟却又理智回拢后的补救。 冷静。 无非是断联的另一种说法。 林幼辛沉默,手悬在屏幕上方,最终什么都没有发送。 徐澄宁将全程看在眼里,也包括今天周禀山闹着非要跟车,开七个小时过来,再开七个小时回镇里,这不是正常人愿意做的。 她皱了皱眉,忍不住提醒好友:“你觉不觉得他性格有点极端偏执。” “他有那样的原生家庭....不怪他。”林幼辛抿一口酒,“人性都有幽微处。” “你原生家庭也很差,为什么你不是那样?” 徐澄宁很不赞同:“你今天看见了,冷却情绪对他根本没用。这样患得患失、多疑还偏执的人,我建议你离他越远越好。” “林幼辛,才三个月而已,别给自己上难度,没人不喜欢阳光健康的人。” 林幼辛沉默片刻:“我再想想。” .... 后面的一个月,她和周禀山都没有再联系过。 所谓“冷静”似乎也变了味道。 当火山爆发一样的争吵沉淀下来,浓烟散去,遗留浮现的残骸才是最血淋淋的现实。 喜欢、合适、在一起,是三件事。 她和周禀山,可能都需要积极阳光的爱人。 所谓治愈与救赎,也只有那样无限包容性格的人能做到。 《幼狐仙》二轮演出顺利进行,苏青河应之前的合同邀约参加了二轮首演。 苏大明星最近洽谈的s+仙侠剧大饼已经收入落入囊中,二轮首演还没开始,就嚷嚷着结束后一起聚餐,非要大家宰他一顿。 “呦,上赶着被宰,我们还客气什么?”徐澄宁转头就订了京北最贵的会馆。 苏青河气的咬牙切齿:“徐澄宁啊徐澄宁,你一有钱大小姐,怎么下手这么黑!” 第98章 “就是有钱才知道哪里贵啊。” 徐澄宁与他假笑一番,心里还气他爽约的事,有这种机会肯定是要宰一顿的。 苏青河看她一脸傲娇模样,好笑出声。 虽然嘴上说她资本家的大小姐惯会扒皮,实则叫助理拎来一个手提袋。 “给你的,徐大编剧。” “什么啊。” “品牌方送的包,我那儿太多了,顺手给你拿一个。” 徐澄宁看了眼一边的林幼辛,表情有点不自在:“干嘛给我。” “想给就给了,拿着。” 林幼辛有点不明所以,但很快意识到自己不合适再在这里待下去,随便找了个借口,说要出去透透气。 上台前的剧院连廊,不少工作人员忙到脚下生风,来回穿梭,她躲着人,遁去较为隐蔽的一面墙后。 窗户推开,是京北华乔大剧院后院种植的海棠花,粉酽酽的开了一树,在有些年代的红墙剧院里,像隔世的美人。 来剧院看戏的人同样有钱有闲,心情愉悦,而她这时候却很煞风景的想,要是能抽烟就好了。 但这时候去买显然已经来不及了。 “笃笃”两声。 耳边传来一道硬纸壳磕在大理石窗沿上的声音。 林幼辛猝不及防的回头。 竟然是梁霄树。 他穿了件简单的oversize黑t和牛仔裤,手里拿着一盒烟,示意她接过。 “.....你怎么来了。” “给苏青河捧场,不是奔你来的。” “哦。” 上次聚餐,似乎真的就是给他践行,他们私下并没有说什么话。 唯一的一句,是梁霄树来道谢。 “娄老师那里,谢谢,但也抱歉,你当我不识好歹吧,我还是接受不了。” 一段时间没见,梁霄树似乎冷静了不少,言辞不再激烈,甚至称得上平和,但骨子里的傲气还是磨灭不了,言之凿凿说娄苔那边的橄榄枝他不接受。 他的脾气林幼辛一贯知道,也没再多说,只举起酒杯与他碰了一下:“好,那就祝你前程似锦了。” 碰一下,过往的青葱岁月全部烟消云散。 梁霄树看着酒杯里晃荡的香槟,仰头一饮而尽,什么都没说,转身走了。 当时散场散的很潦草,梁霄树还有其他的安排,他们连再见都没说就散了。 如今隔一个月再见,林幼辛看着他手里的烟盒犹豫几分,缓慢接过。 “没有打火机?” 梁霄树看她一眼,从口袋里拿出一支银色金属方形打火机,理论上她那里应该有支同款。 林幼辛神情没有丝毫变化,接过,点燃。 她很克制的抽了小半支,剩下的碾灭,丢进垃圾桶。 “我要上台了。” “嗯,加油。” 再没有多余的话,林幼辛提着裙摆回到后台。 梁霄树则站在她之前的那扇窗户后,望着一树海棠花,久久未动。 苏青河给的票在一排中间,梁霄树在开场前三分钟,和经纪人走特殊通道进场。 京北华乔剧场的座位是自上而下的斜坡样式,一楼观景区一分为二,前十五排和十六排中间有一条方便横穿和拍摄的通道,也方便演员在演出中间下来互动。 他之前演出,就总喜欢在这种中间通道和观众互动。 梁霄树心中感慨,带着口罩从中间穿过,经过十六排最右边时不经意一瞥,脚步微顿。 倒是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 对视之间,一坐一站,没有谁神色有任何变化。 正所谓情敌见面分外眼红,即便周禀山带着一只蓝色的医用口罩,遮住半张脸,梁霄树还是能一眼认出他。 那股平静到死寂,淡然却傲慢的气质,也只有那个男人有了。 但除了这些,他这次看到他,在某个瞬间竟然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好像在哪里见过? 身侧的经纪人拍他一下:“看什么呢?小心叫人认出来,快去座位上。” 梁霄树又回头看了周禀山一眼。 所有灯光暗下来,旁白报幕,苏青河饰演的道士先出场,一长段念白里,梁霄树越听越没意思,台词太差了。 他拿出手机,翻《幼狐仙》的官博,百无聊赖的滑过几张上次演出的合照,忽然脑中白光一闪,抓住了那股熟悉感的来源。 来不及细想,他已经手指先行,快速搜索了话剧《苦尔》的旧官博。 最新一条官博还停留在三年前。 那是他和林幼辛最后一次出演《苦尔》,也是《苦尔》这出剧目的封箱场。 配图九宫格里,放在最中间的是一张主创和台下观众的高清合照。 他放大那张照片,仔细找。 最终在照片左下角,也是照片中剧场一楼中间通道后面,看到了一个带着蓝色医用口罩的模糊人影。 三年前? 梁霄树僵直原地。 / 周禀山在安可快结束时就离场了。 从热闹喧天的剧场里出来,沉重木门外是售卖周边的工作人员,正坐在大厅里安静的玩手机。 挂着蓝色工作牌的小姑娘看见眼前忽然停了一双黑色的皮鞋,吓了一跳,抬头:“....先生,有什么可以帮您的吗?” “明信片和主创周边在哪里?” 现在大厅没什么人,小姑娘放下手机,主动介绍:“你要哪个角色?我帮你找找。” “小狐狸。” “哦,林老师的在这里。” 小姑娘拿出几张,笑眯眯递给他,“你来晚了,开场前送的只剩这几张了。不过这里还有他们的主演杂志,你可以买一本,一会儿林老师安可结束会出来签名,你排队等一等就能见到她了。” “不用了,谢谢。” 周禀山眼神沉黯的拿了一张明信片,又买了一本主演杂志,转身离开。 “哎,他们很快就出来了!你买都买了!” 小姑娘在身后叫他,周禀山恍若未闻,拿着东西就走。 去机场的路上,京北莫名下起雨,他给闻褚发了条消息。 [出来喝酒。] .... 从京北去西城的飞机不少,周禀山落地已是零点,下飞机打车回自己那套小公寓。 一推门,闻褚已经到了,正抱着手机打游戏。 “你下次再擅自进来,我们就绝交。” “....不是你喊我喝酒?” “你不会在楼下等?万一我家有别人在。” 闻褚呵笑一声,知道他家的密码锁肯定录了林幼辛的指纹,也知道他这个“别人”指谁,忍不住嘲讽:“人家以后还来吗,你就做这种准备?我看你是疯了。” 邮件的事情,闻褚是上周知道的,对现在这个结果也不意外。 林大小姐一看就是原则性很强的人,几次相处,都对周禀山护的什么似的,不过才相亲结婚几个月,能做到这份上不错了。结果他背后搞这一套,猜忌不说,还要调查,人家还搭理他才怪。 周禀山沉默换鞋,独自走进书房,拉开左边的抽屉,将今晚的明信片放进去,和过往看过的每一场,一齐收集起来。 “喝什么。”他折返出来。 “随便,看你。” 周禀山随手解开锁骨衬扣,打开酒柜,拿出两瓶伏特加,取了两只杯子,懒得洗,直接拿过去。 闻褚早习惯他这个狗德性。 之前读书时候就是这样,跑去沪市看林幼辛的演出,看到人家和男朋友台上台下卿卿我我,被扎了满心的刀子,又顶着大雨飞回来找他喝酒,喝的还是烈性酒,简直不要狗命。 “先说好,我就喝一杯。”闻褚简直怕了他。 周禀山没理他,自顾自倒酒,话还没说几句,一杯已经下肚。 这间小公寓没几个人踏足过,除了闻褚,就只有幼辛,他在绝对安全的领域,也最能安全的释放自己。 无所谓了,他也没什么好顾及的。 闻褚一把游戏的时间,这人已经一杯接一杯,像喝水似的灌了下去,疯的不得了,旁边的他喝不喝周禀山毫不在意,这人现在只想把自己醉死。 “哎哎哎,玩命呢!” 见他又是这种喝法,闻褚看不下去了,手机一扔上来格他的手。 “我说,哥,你现在就算喝死自己,她看不见有什么用?你当她面喝啊,我不信大小姐不心软的。” “没用了。”周禀山眼神空寂,声音漂浮,“她不想见我。” 不仅不想见他,更不会想看到他现在这个样子。 “不是,那是气头上啊,这都一个多月了,差不多能消气了吧。我和你说,女人都很容易心软的,按谈恋爱的规律,你俩这还在热恋期呢,你现在去撒泼打滚卖个惨,她不会不管你的。” 闻褚站在旁观者的视角,深刻的知道周禀山这些事做的不地道,甚至有些变态。但出于兄弟情,他肯定还是站自己兄弟的。 第99章 周禀山自嘲轻笑,一口闷了剩下的酒,“她不会。” “为什么?” “假如舒娅的婚姻结构和幼辛一样,你会怎么想。” 周禀山轻飘飘的举了致命的例子。 闻褚稍作设想,顷刻低骂一句“操”。 和一个陌生男人结婚三个月,就被对方翻手机删信息,撒谎诓骗,暗中调查,当面装可怜背后给前任下狠绊子,这换谁知道了都得快马加鞭的跑。 不管对方出于什么原因,越过合理沟通而想要暗中掌控一个人的私生活,都是件细思极恐的事。 “她不傻。冷静只是缓冲,她是在衡量,能否接受这样的我。如果不能,时间到了,就会顺理成章的离婚。” 也许林幼辛目前还在犹豫,但周禀山在这方面比她敏锐,已经率先推演到了她思维逻辑的后一步。 他现在做任何“胁迫”的举动,都会加速推进关系的灭亡。 闻褚被他冷静分析的表情吓了一跳:“那你怎么想?” “我不离。” “....这由得你吗?” “无所谓。如果非要离婚,直接杀了我。” 闻褚僵在那里倒吸一口冷气,终于意识到这哥不是一般的疯。 但惊恐之余,居然也有点可怜他。 没有任何一个长久待在黑暗里的人,愿意放弃好不容易得来的光明。 “....周禀山,你有没有想过,人家对你只有几个月的感情,不是八年,要放弃你太容易了。” “我知道,但她说过喜欢我,她得负责。” “......” 闻褚失语半响,最终望天:得,被鬼缠上了。 再说什么都没用了,闻褚劝不通他,只能陪着喝酒。 最后喝到闻褚都快昏睡过去了,还指望把兄弟拉回正常人范畴里,大着舌头问他: “周禀山,我问你,如果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还会做这些事吗?” 周禀山一个人就要喝完两瓶伏特加,此刻双肘撑在膝盖,头深深垂着,眼神浑浊但语气笃定: “我会做的更干净。” 起码不会让她发现邮件。 他冷静的这段时间里,最懊悔的,莫过于他竟然忘了删干净邮箱。 太低级的错误。 “幼辛,你不能不要我,你答应过我了.....” 昏睡之前,他靡靡呢喃。 / 林幼辛和徐澄宁苏青河一行人玩到天亮才回酒店。 她好久没这么痛快的疯玩了。 这两天没排她的场,她先回去洗澡,又约了下午spa,随后便打算带上眼罩好好睡一觉。 人刚掀开被子躺进去,床头的手机震动两下。 还以为是徐澄宁,结果拿起来一看,竟然是闻褚。 闻褚好好的联系她做什么? 犹豫着滑开屏幕,待看清消息后,她惊的差点从床上跳起来。 闻褚:[大小姐,他快把自己喝死了。] 配图是医院急救室亮灯的照片。 第66章 林幼辛抵达西城的时候已经快中午,来不及管别的,直接去医院。 几个小时前,闻褚给她发来的消息只大致说明了情况,说周禀山是因喝了过量的伏特加而急性酒精中毒,同时有些秽物堵塞呼吸道,导致情况比较严重。 林幼辛看见“过量”两个字,脑子嗡嗡作响,心跳都骤停,她怎么想都想不到,周禀山会和“酒精过量”沾边。 有心:[他出来了吗?现在什么情况?] 快到医院的时候,她给闻褚发消息。 闻褚:[已经稳定了,洗过胃也补了液,现在已经推回病房了,你过来吧,十九楼。] 林幼辛一边等电梯一边回复:[我马上到。] 电梯门一开,她快速穿过人群跑出去,按照闻褚发的房间号找到对应位置,在碰到门把手的时候,莫名提起一口气。 拧开门把手的瞬间,闻褚“唰”的一声回头。 闻褚看起来一夜没睡,衣着乱糟,眼下黑青,走近细闻,依旧有一股酒气。 “来啦。”闻褚讪笑,多少有些心虚,“他刚醒了一个小时,现在又睡过去了,估计是肠道里酒精还没代谢完。” 林幼辛脸色不算好看的应声,转头去看周禀山的状况。 手背上扎着输液的针管,面色苍白,眼窝深陷,头发凌乱,人还处于昏迷状态。 如此极尽潦倒之态,是她从没见过的样子。 事实上,她已经分不清周禀山究竟还有多少样子是她没有见过的了。 几个月不见,闻褚和林幼辛稍微有点生疏:“那个,他昨天心情不是很好,所以喝多了。” “心情不好就把自己喝到急救?”林幼辛冷冷出声。 她走的急,身上只有一条灰色的宽肩带修身长裙,外面随便罩了件白色的珠光缎面衬衫,一路跑过来,薄汗已经洇湿裙子领口,留下一道深灰色的弧。 “....这次是意外,他之前没这么严重过。” “他之前也酗酒?” “酗酒”用于突发状况有点说法严重,但闻褚没反应过来,只是犹豫如何瞒过去的瞬间,林幼辛已经从他的微表情里探得答案。 林幼辛无语笑了。 发现自己对周禀山简直一无所知。 “你回去吧,这里我看着。” 林幼辛走去一边的椅子上坐下,双臂环抱,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 闻褚动了动嘴,有心劝两句,可一想到这是连周禀山都搞不定的人,他说的话估计更没用。 “成,那我先撤了。” 闻褚叹气,捞起手机,但走前还是忍不住替兄弟抱不平: “嫂子,我说句公道话啊,这次老周是过分了,可你几次三番见前男友这事,换谁谁都气啊,咱成年人*吵架,各打五十大板行不行。” 林幼辛微怔片刻,回头:“这是他和你说的?” “没,他什么都没说。但大家都是男人,生气也是人之常情吧。” 林幼辛静静看了他几秒钟,最后转过身,“我知道了。” / 周禀山醒来时已是五个小时以后。 意识清醒的那一刻,他感觉浑身散架般的无力,随之而来的就是喉咙疼痛和明显的异物感,以及头也巨疼无比。 他躺在病床上僵停一分钟,暂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余光便看见窗边的人影。 林幼辛背对着他坐在小沙发上,抱膝看向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怎么会在这里? 周禀山试图撑着胳膊起来,但浑身无力,只衣物发出一些轻微的窸窣声。 林幼辛听到动静回头,一向灵动娇俏的眼睛里,杂糅了不少疲惫,淡濛濛的,像笼了一层薄雾。 “你醒了。”她出声。 周禀山动了动嘴唇,暂未来的及说话,便看着她从窗边走过来,按了一下他床边的护士铃,随后坐在离他一米外的椅子上,给他解释: “你酒精中毒,多亏闻褚发现的及时送了过来。” “洗胃补液,又推回来输液,现在你体内的酒精应该代谢结束了。” 她神色淡定,甚至可以说是疏离。对于他把自己喝进医院这件事一点生气的情绪都没有,似乎不管他再发生什么,她都是接受的状态,更别提其他的情绪。 周禀山不屑于卖惨,但没在她脸上看到丝毫担忧和心疼,心里还是难忍滞涩。 “是意外。”他缓缓呼出一口气,声音低哑的解释。 林幼辛也没有要深问下去的意思,只是点点头,“现在人没事就好。” 护士听见按铃很快过来。护士小姐看到周禀山的时候还有些熟人的尴尬,“周主任,醒了?感觉怎么样?” 谁能想到有一天,能收治他们医院的高岭之花呢?还是酒精中毒这种不符合人设的病。 周禀山从旁边人身上收回眼,面色苍白也面无表情:“没事了,不劳烦你们来了。” “行,那您有事按铃。” 护士小姐又冲旁边林幼辛叮嘱:“接下来病人会有一段时间的身体无力,频繁喝水上厕所,家属要多照顾,四小时后可以吃些米汤类的流食,但不宜过多。” 林幼辛听的很认真,一条条记下来:“我知道了,谢谢。” 等护士离开病房,两人之间的气氛又安静下来,对坐无言。 周禀山看着她,看她尽职却疏离的在手机上记录相关事宜,眼中眸色像被刀刮了千百似的,忍不住开口:“没了?” “....什么?” “不问点别的么,譬如为什么喝酒,又为什么喝这么多。” 体力还没恢复,他的声音多沙哑无力,周禀山极为自厌的皱了皱眉,眼睛死死盯着她的脸。 林幼辛半握着手机,把备忘录里最后几个字打完,抬眸,淡淡摇头:“我没什么想问的。你要喝水吗?” 周禀山看着她,一颗心如浸入黑沉冰凉的湖底,转过头:“不喝。” 第100章 林幼辛没有强求。 之后两三天一直是这个相处模式。 她待周禀山很有距离,不能说不好,因为她事事亲力亲为,连晚上都住在病房,但要说好,她情绪平稳的如一个机器人,有关情感类的话题一个不碰。 周禀山每次想说些什么,她都淡淡回复:“你先养好身体。” 于是好不容易才重新生活在一个屋檐下的两个人,反倒相敬如宾起来,而她做的这些,似乎也只是在尽妻子的责任罢了。 出院回家那天,林幼辛开车带他回南崇府,一进家门,周禀山发现隋姨竟然也在。 而且不仅有隋姨在家里做饭,还有一位负责打扫卫生的阿姨,也在林家见过,姓方。 林幼辛似乎已经知情,顺手把手提包递给方姨:“医院回来的衣服,多洗几遍消消毒。顺便麻烦您把客卧收拾出来,我晚上要住。” 方姨哎了一声接过,不敢多看,匆匆转身走了,路过隋姨时,两位阿姨对视一眼,眼中皆是心照不宣的担忧。 怎么好好的要分房睡? 隋姨尤甚,心里拿不定主意,转头就把两人分房的消息递给了林介平。 林幼辛看见隋姨在发消息,也不阻拦,只随她去,独自回主卧洗澡。 在医院沙发上凑乎了三天,她人都快累麻了。 周禀山自她进门吩咐方姨收拾客卧,心里就如同被千百根针抵着,不知什么时候会扎下来。 他跟着进主卧,却只能全然不得法的坐在床角凳上,不愿意去想那个最有可能的答案。 就像要被斩首的人,躺在铡刀之下,却不知刀什么时候会落下。 也许是今天,也许是他彻底病好的那一天,但无论如何,刀都会落下来的。 他已隐隐感觉到无力回天。 林幼辛擦着头发从浴室里出来,就看见他双肘撑膝,肩胛顶起,半垂着头坐在那里,因身体还虚弱着,一向宽厚挺直的后背略有佝偻,看起来莫名的脆弱。 她这几天不和他聊之前的事情,他也就沉默忍耐,一副听之任之的模样。 很多时候,她真的不明白周禀山为什么要对她这样,他们仅仅几个月的感情而已。 “周禀山。”她叫了他一声。 听到她的声音,周禀山缓缓侧首。 两相对视间,她将心里的疑惑和酸涩压下去,故作轻松的走到他对面:“要不要再睡会儿,饭熟了我叫你。” “我不饿。” “那你休息吧,等你休息好了,我们聊一聊。” 周禀山没再说话,只是抬起头望着她。 因为感受过她真情实感的关心和担忧,所以眼下的客套,只会让他疼到万箭攒心。 林幼辛被他逐渐变红的眼眶看的哽了一下,略微移开一点视线:“我还有演出,明天就回京北,之后两位阿姨会在这里照顾你。等你好了....” 她顿了下,“以后的事等你彻底好了再说吧。” 她话音里余留的意思,让他的猜测被证实。 周禀山怔怔的看着她,只一瞬间:“是又要回到之前的相处模式吗?” 他假装不懂她的意思,不等她回答便点点头,握住她的手,“好,我们再冷静一段时间。我不联系你,也不去看你,我会好好反省的。幼辛,我们会好的。” 【再冷静一段时间就会好的】 像一句掩耳盗铃的心理暗示。 可如果冷静对他有用,他也不会把自己喝成这个样子。 林幼辛没说话,只是看着他:“周禀山,你比我聪明很多,你应该能理解我的意思。喜欢、合适和在一起,这是三件事。” “我理解到就是冷静。”周禀山语气很急,握着她手腕的手微微颤抖,“幼辛,这次喝酒真的是意外,是我工作压力太大,和你没有关系。电话也不是我让闻褚打的,我绝对没有逼迫你的意思。你不要有压力好吗?我错了,我以后都不喝酒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周禀山,你身体还不舒服,先休息吧,我们之后再聊。” 这不是周禀山第一次在她面前激动了,一向淡然冷静的人,急的像个孩子。 她不忍心在今天说什么,起身欲走,周禀山骤然随之起身,从后面抱住她,胳膊死死锢住她的腰。 “是我错了。你是喜欢我的,我现在相信了,我不该怀疑你的感情,对不起幼辛,我们回到在海城那几天可以吗?” 林幼辛无奈,觉得这个人真的是把她当傻子哄了。 “周禀山,别自欺欺人了。” “什么叫自欺欺人!”他忽然将她转过来,急切哀求又愤怒的眼神倏得看住她:“海边栈道,是你说喜欢我的,你不能承诺我,又把我一脚踢开。幼辛,你为什么总对我这么狠,我难不难过真的对你那么无足轻重吗。” “你知道我不是说这个。”林幼辛偏开脸,定了定,“而且你的难过不是我造成的,我哄你很多次了。” 周禀山愕然,全然没想到她也会有如此冷漠的一面。 “你对我有过爱吗?” 林幼辛深吸一口气,直视他的眼睛:“我对你从来都只是喜欢,没到爱。” 事实上,她这辈子都不想碰“爱”这个字了。 “周禀山,我们...” 眼前一片阴影投下,几分带着湿气的颤抖的吻直接凶狠咬上来。 他们很久没接吻了,熟悉的温度和热度,她大脑瞬间宕机,他用力扣着她的后颈和腰背,像要把她按进身体里。 她愣了一下,没有推开。 跌跌撞撞一起倒在床面上,他的吻没有停止,说是吻,但更像是啃咬,怒气、委屈、不甘、以及无边无际的恐惧,全都用这个吻发泄到她身上。 她浑身被揉到发痛,嘴被堵住,却没有反抗,如果身体的疼痛能够代偿心里的万分之一,那她甘之如饴。 只是就在她以为周禀山一定会失控的时候,他自己停下来了。 他俯身紧紧抱住她,脸埋进她的颈窝和床铺之间,湿漉的像要高温蒸腾的水意,没一会儿便沾湿了她的脖颈。 林幼辛心中一震,伸手抚住他的后颈,穿进发间,心中涩然:“周禀山,你别这样好吗....” 她眼眶发酸,不敢相信,他明明比她还大五岁。 可是.... 回应她的是一片无声,和细微的身体颤抖。 所谓面子、尊严、男人体面,好像都没什么重要了。 不知过了多久,周禀山放开她,快步起身去浴室,水龙头被打开,唰唰水流响动在空寂的卧室,他们像被隔绝到两个时空里。 等他再出来,除了脸色有些苍白外,已经看不出其他不对劲。 “我搬回自己公寓住,现在就走。”周禀山灰败着一张脸看过来。 林幼辛愣怔后无奈:“别闹了,你身体还不舒服,需要人照顾。” “我的死活还重要么。”周禀山毫无生机的眼睛看过来,“你都不要我了。” “幼辛,如果非要离婚,那你干脆杀了我,反正我已经疼到活不下去了。” 第67章 周禀山搬离南崇府的消息,在几天后传到了两家人耳朵里。 林介平打电话来问,彼时林幼辛已经返回京北,准备《幼狐仙》的演出。 林介平还以为是隋姨的消息传错了,不解:“怎么好好的就要分居,不是只分房吗?” 林幼辛不知道要怎么回答爷爷这个问题。 那天周禀山最后的那句话,以及他看着她了无生气的眼睛,着实把她吓到了。离婚两个字,她暂时还不敢说出口。 “只是吵架,您别担心。”她有些无奈的扶住额头,“我们俩的事我们自己处理吧。” “我怎么可能不担心,前几天还和你周爷爷商量婚礼的事情。幼辛啊,你给我个准话,这婚礼还办吗?” 林幼辛喉咙一滞:“....不办了吧。我没时间,之后几个月的工作都排的很满。” “究竟是工作问题还是感情问题。”林介平沉默片刻,语气陡然严肃:“还是他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了。” 明明在海城还好好的,怎么忽然一下子就不对劲了。 “....没有。”林幼辛下意识否认,“只是磨合起来性格不合适,他没欺负我。爷爷,也许是我做的不好。” 林介平根本不在乎自己的孙女有没有犯错,听到周禀山没有做什么,稍稍放心:“他没犯原则性错误就好。” “幼辛啊,过日子就是这样的,慢慢的就会发现两个人性格里不太兼容的部分,但哪有人是十全十美的呢,和谁过日子也不可能一点矛盾都没有的。” “我知道,爷爷我要上台了,先不说了。” “好,你先忙吧,注意安全啊,自己在京北好好照顾自己。” 收了线,林幼辛将手机反扣在桌面上,泄力般趴在桌子上,身心俱疲。 周禀山,你究竟怎么了,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第101章 / 林介平挂了电话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想起上个月司机老孔将禀山送回了医疗队,回来说,觉得这孩子有些不对劲。 周禀山是什么形象,只要见过的人都会有深刻的印象,红顶儒商家里养出来的长子,不说金堆玉砌,但教养也是刻在骨子里的。 但那天周禀山全程一句话都没有,整个人都死气沉沉。 林介平现在回想,只怕那时候两个孩子就有矛盾了。 正好周末,静潼和程灏带豆苗儿来迦南,林介平思忖片刻,将静潼喊来了书房。 林幼辛有些事不会和他说,但一定会和她姐姐说。 / 周禀山接到周载年电话的时候,正在市一医办交接。 南梧镇的一医疗队周期已经结束,下一程两个镇的医疗队人员将要互换,他被调去了水星镇。这几天正在休息缓冲期。 接到周载年电话的时候,他没什么意外。 “爷爷。”他面无表情的接起电话。 “你来我这里一趟,现在,马上。”周载年声音前所未有的严肃。 周禀山顿了顿:“有什么事。” “有什么事?”周载年冷笑,“你做了什么你问问我?” “周禀山,你真是长本事,什么龌龊事你都干,周家对你的教养,我看你都喂了狗了。现在滚过来!” 这些年,能让周载年生气的也没几件事了。周禀山听着电话里的忙音,心绪没有任何起伏,沉出口气,对一旁的实习生:“剩下的让李斯也医生带你们,我有点事要请假。” “好好,老师您忙。” 实习生们诚惶诚恐的点头,待出了门,相互对视一眼,忍不住吐槽—— “以前只觉得周主任是冷,现在他简直是一身死感啊。” “是啊,可能家里出什么大事了吧,听说前几天还酒精中毒被送来急救了....” 医院里议论纷纷,周禀山听到也当没听到,换了衣服,开车去周载年那里。 一进门,家里只有周载年和冯毓琼,连保姆们都被安排在保姆房里,没人敢轻易走动。 “只有您和奶奶?” 他环视一圈,没看到林介平或其他林家人。 “你还想要谁?林幼辛?” 周载年恨铁不成钢的看了他一眼,见他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又愤愤偏开头:“你先坐下。” 周禀山在周载年斜对面的沙发上坐下,心中寂静如一潭死水。 有了第一道判词,就会有第二道,第三道,他早就预料到了,只是时间早晚问题。 “您想说什么就说吧。” 周载年看了他一眼。 其实他并不清楚细节,今天一早接到了林介平的电话,先是说婚礼不办了,他惊愕问原因,林介平碍于多年情分,即便再生气,也把话说的很委婉: “两个孩子性格实在不合适。我们家幼辛还不成熟,前一段没处理好,大约让禀山不舒服了,来来回回的查她,又是看手机删消息,又是找人调查。老哥哥,我孙女性子野,大约也受不了你们周家这样严格的规矩,男女之间竟然连正常交往都不能有,既然如此,我看趁着婚礼还没办,两个人就算了吧。” 周载年商道纵横几十年,自然听的出来,林介平这是动了大气,越是这么阴阳怪气的四两拨千斤,就越不能转圜。 “老林,究竟发生了什么,你好歹也和我说明白啊。”周载年无奈的问。 “老哥哥,您自己问禀山吧,有些话我不好说,免得伤了你我的情分,这孩子就当我看错了。新婚头几个月就能这样,以后我不在了,幼辛得过什么日子?她无父无母,总不能一辈子受欺负吧。” 周载年越听越不对劲,这才急慌慌的把周禀山叫回来。 此刻周禀山坐在沙发上,倒是供认不讳。 “就是您想的那样。我翻过幼辛的手机,私自删过她的消息,在海城出差的时候,因为不知道她在干什么,所以找人跟踪她,也跟踪了她那个前男友,跟踪了很久,前段时间联系静水,试图签霸王合同把那男人送走。就是这样,没人冤枉我。” 这是婚后第一次,周禀山自己回周家。 房间空荡荡的,紫檀木家具也显得格外死气沉沉。 周载年从他说第一句话时,脸上便开始发白,等到他说完,直接黑沉了一张脸。 “你也太下作了!幼辛是你的妻子,有什么不能好好沟通,要你这样做!啊?” 周载年原本是对林幼辛有点意见的,结婚前就看这孩子性子野,心思活,还有个谈了八年的前男友,怕是不好好过日子的。 但是经过海城那一次,他是彻彻底底的改观。 幼辛对他这个冷心冷清的孙子确实没话说,不仅请假去看他,还把两家人接过去陪他过年,关心和保护都在日常点滴里,他们外人都能看的出来。 周禀山闭了闭眼:“是我的错,但重来一次我还是会这么做。” “你还敢说!” 周载年怒拍桌子,“结婚前我有提醒过你,是你说相信幼辛的人品,现在婚结了,你开始搞这些,周禀山,你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我们从小到大就是这么教你的吗?” “我从来没有怀疑过幼辛。不管你们信不信,我做的这些事,是争取和防范,从来不是怀疑。”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你们结婚了,受法律保护,你还要争取什么?” 周禀山不说话了。 不会有人懂的。 周载年最看不惯的就是周禀山动不动沉默的样子。 从小到大,只要说他点什么,绝不争辩,就这么一副随你们处置的样子,让人拿他没办法。 “你不后悔,好,那你有没有站在幼辛的立场想过,新婚几个月的丈夫做了这些事,她知道以后怕不怕?你林爷爷怕不怕?现在是调查跟踪,以后呢?只要她那个前男友活着,一点风吹草动,你是不是就要来这么一遭?” 这么简单的道理,周禀山不会不懂。 他沉出一口气:“我绝对不会伤害幼辛。” “谁能保证!”周载年怒不可遏,“未来的事谁能百分百保证!你做事如此极端,你让人家怎么相信你!” 周载年感觉浑身的血“刷”的一下都涌到脑门,整个人摇摇欲坠,心脏突突的,也不想和他多说了: “行了,周禀山,我看出来了,你和幼辛过不下去的,而且就你这个性格,你和谁都过不下去,你就适合孤家寡人,一个人过。” 周禀山掀眸,死寂的神色里终于有了一丝波动:“您什么意思。” 周载年不看他,摆摆手:“找个时间,去办手续吧。我和老林几十年的交情,不可能因为你就毁了。” 虽然知道如果发生了什么两难的事,自己一定会被放弃,但听到的一瞬间还是会觉得可笑。 他也确实轻笑出声。 “又是我。” “你说什么?” 周禀山没有说话。 他已经过了会抱怨的年纪,他在周家从来都不争取什么,因为不在乎,所以无所谓。但今天他必须争取。 “我不会和幼辛离婚。”他冷沉的眼看着周载年,“您和林爷爷有什么交情我不在乎,你们谁我都不在乎,但我绝对不会放弃幼辛。” 周载年第一次见他如此偏执,气到站起来,喘着粗气,“我看你是疯了!幼辛不想和你过了你听不出来吗?” 周禀山并不回话,只是笑着说:“即便如此,我也不会和她分开,除非她丧夫。” “你!” “简直冥顽不灵!” 周载年又惊又气,直接喊保姆,让他们把家里的藤条找出来。 “周禀山,小时候我没管过你,一直以为你是个听话的,不曾想把你养成这个样子。你要干什么?啊?你还是个正常人吗?你寻死觅活的在威胁谁!” 保姆战战兢兢的把藤条递过来,周载年接过,二话没说一藤条抽到他背上。 藤条在空气中甩出“刷”的声音,夏天的衣服薄,这样的力道,落在背上瞬间起一条血痕。 周禀山忍着一声不吭,脖颈青筋鼓起,直接跪在地上,把后背朝向周载年:“您打吧,打完给林爷爷交差,但我绝不离婚。” “你,你....” 周载年气到眉毛倒竖,一藤条又重重的甩下去,不晓得他哪来的这么多执念。 “你个混账!” “啪—” “啪—” ... 空荡的四合院主厅,周载年一藤条一藤条的抽,没一会,周禀山的白衬衫后背,已经是血迹斑斑。 但他就是不求饶,也不松口。 “你离不离!”周载年已经累到站不住。 周禀山唇色苍白,眼神虚浮:“...不离。” 啪的一声藤条落地,周载年摔坐在沙发上,发现自己力气用尽也別不过来他这个牛性子。 第102章 “我管不了你了,你自生自灭吧。” / 林幼辛知道周禀山受伤的消息已经是两天后。 静潼打电话来,先是道歉自己没经住姥爷的套话,把那天的事全招了,然后林介平震怒,给周载年那里去了电话,说一定要离婚。 静潼:“周爷爷打了他二十几藤条,后背全是淤血,还是不松口和你离婚。我听着都快吓死了。” 静潼当时就在林介平书房,听周载年一边痛心疾首的骂,一边豁出老脸求林介平,再给两个孩子一次机会,看在禀山痴心一片的份上。 静潼从没想过,有生之年竟然能看到周禀山这副样子。 林幼辛攥着手机,想到那藤条,沉默许久:“....爷爷怎么说。” “姥爷肯定不同意啊,说一定得离。” “周禀山也真是,你知道他说什么吗?他说他不可能和你离婚,除非你丧夫。姥爷听后脸都黑了,也不管和周爷爷的交情,今天早上直接联系律师团队,让他们准备诉讼。” 林介平的手段有多快多狠,她们姐妹俩是知道的,此时林幼辛已经无暇去想事情怎么会发展到了这一步,她心中隐隐担心,如果成功离婚,周禀山会做什么。 爷爷们或许认为他是在恐吓威胁,可她知道,他是说真的。 结束和静潼的通话,她思前想去,还是决定再回一趟西城。 匆匆买票回去,出了机场打车,本来说要回南崇府,话到嘴边,又换了他那套公寓的地址。 上次只来过一次,她记不清在哪个单元,还好,她幸运的碰上了出楼门的闻褚。 闻褚看见她有一瞬惊讶,但问都不问她为什么来,只像抓住救命稻草似的:“正好你来了,求你劝他去医院吧,要么请个保姆,他那后背都不能看了。” 林幼辛本来就悬着心这下彻底死了。 “麻烦带一下路。” 上了楼,一开门,自玄关起就是一股浓重的药味混合酒精的味道。 林幼辛顿了顿,看向闻褚,“你先回吧。” “成。” 闻褚巴不得赶快撤,这一遭又一遭,他也快吓死了。 门关上,林幼辛换鞋进去,卧室压开的一角里,周禀山上身裸露的趴在床上,后背黑红一片,全是藤条抽打的痕迹,表层皮肤肿-胀不堪,后脑勺朝门口,好像一点生息都没有。 她敲了敲门。 “说了不用你来,烦不烦,滚。” 周禀山没有回头,以为是闻褚,语气冷硬且不善。 她脚步一顿,“是我。” 躺在床上的人身体一僵,试图撑起身体确认,林幼辛快步走过去,按住他,“别动了。” 即将日落的昏黄光线,扫进窗户边缘,半明半暗的将两个人拢住。 周禀山怔怔看着她,以为是做梦,等看清后反而将头侧去一边。 似乎不太想她看到自己这副狼狈的样子。 林幼辛站在原地,坐也不是,走也不是,只好主动问他:“吃饭了吗?” 侧过去的人,过了很久才回:“没有。” “你想吃什么,我去买。” “都可以,辣的吧。” 林幼辛无语的往他后背上看一眼,转身出去,等再回来,手里提了两桶粥。 “酒精中毒刚好没一周,又挨那么多鞭子,周禀山,你真的以为自己是超人吗?” 她一边吐槽,一边解着粥铺的包装袋,最外面那层是用订书钉订起来的,她扯开后拿粥,差点划到手背。 周禀山垂着眼,视线落在床单上:“能换你来看我,也挺值。” 林幼辛端着粥沉默片刻,“先吃饭吧。” 周禀山坐起来有点困难,都动一下疼的一身汗,她看他一眼,没动。 换位置到厨房,林幼辛和他坐面对面,两人无声的喝粥,但都食不知味。 吃过饭,她又找出药,“我帮你涂?” 周禀山眸色沉沉的望着她,最后偏开头,不说好也不说不好。 林幼辛懂了,洗干净手,把他衣服掀开,旋开药膏,挤一点出来,抹在伤口上。 肿起来的后背表皮,几乎没有可以看的地方,错落的红痕,摸上去依旧发烫。 她涂得时候都快下不了手,根本想不出周爷爷是怎么忍心下得去这么重的手。 周禀山感觉到温凉的药膏涂在伤口上,似乎要比闻褚涂的更加镇定止痛。 虽然知道这份温情很快就会消失,感情也即将走到尽头,但还是贪恋此时此刻。 他索性闭上眼睛,静静感受着。 只不过这一刻结束的太快了。 不到十五分钟,林幼辛抽出手,取两纸将手擦干净,一切处理妥当,才搬凳子坐在他对面。 客厅里只有哒哒的时钟走表声,两人静静对望,似乎一切尽在不言中,也似乎,心思各异。 她深呼吸:“爷爷今早请了律师,很快会提起诉讼。你知道了吗?” “现在知道了。”周禀山顿了顿:“不用这么麻烦,我们直接去民政局办理吧。” “然后你找个地方把自己埋了?” 周禀山沉默。 林幼辛偏开脸,这段时间以来所有的担忧和恐惧再也压不住,止不住的声音颤抖: “周禀山,你是不是觉得只有你难过伤心?我就是一个不停的往你身上扎刀子的刽子手?” 她终于绷不住,红了眼,眼泪争相奔涌:“我还要怎么对你好,才能让你满意?本来我已经不想计较你做的那些事了,我给我们彼此时间冷静,我反省我的问题,你反省你的问题,我从来没有想要离开你。可你呢,你一次次的逼我,你跟车那次,连小宁都能看出你偏执和强势,我身边的每一个人都在劝我早点离开你,我还是什么都没听。可你能不能争气点啊!你一次又一次的伤害自己,做事这么极端,你让我怎么有信心和你过一辈子!” “我从小就没有父母没有家,难道我长大了,也不配拥有一个健康的丈夫,组建一个健康的家庭吗?” 林幼辛泪流不止,她从来没在周禀山面前哭的这么狼狈过,可她真的太害怕了。 她意识到周禀山的“疯”,已经不是以前开开玩笑的程度,而是真正的自厌。 他似乎要比这世上的任何一个人,都讨厌他自己。 周禀山被扎的一阵阵心疼,伸手擦她的眼泪,“幼辛,别哭,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你是来提离婚的吗,可以,我答应你,不哭了好吗?” 他脸上的麻木,已被幼辛的眼泪全部击碎。 曾几何时,他是那么厌恶,让她难过流泪的那个人,可现在,偏偏自己做了这个人。 他有什么资格。 可林幼辛的眼泪停不下来,她的压力太大了,从知道他酒精中毒送去急救的时候,她就已经快吓死了。 她不敢想,周禀山如果因为她喝酒喝到过世,她要怎么过剩下的这一辈子。 “周禀山,你能不能不要说那种话了,我真的害怕,不管我们以后是什么关系,我都希望你好好活着,健康的活着,你知道吗。” 她哭到抽噎,话都要说不明白,周禀山要仔细辨别,才能听清她说的话。 他伸手抱住哭到颤抖的人,红着眼:“好,我听你的,我都听你的。我不逼你了,是我混账,我错了,这次我真的知道错了,不哭了好吗。你说什么我都答应,幼辛,我可以答应你的一切要求。” 求你别哭了。 为他这种卑劣的人,实在不值得。 似乎一切的争吵,都以哭泣和眼泪收尾。 林幼辛在当天晚上乘飞机回京北,他们没有谁再提“离婚”两个字。 但随着飞机起飞,似乎一切都已经到此为止。 周禀山独自坐在没有开灯的房间,忽觉一切仿佛一场梦。 梦醒之后,命运的表盘,还是重新拨回到了各自应有的轨迹。 他从不曾拥有过幼辛。 无论他如何挣扎。 第68章 自从那天一别,周禀山没再联系过她。 他们心照不宣的没有给*出任何结论,却又好像给这段关系下了全部判词。 八月中旬,《幼狐仙》二轮演出结束,剧团从京北返回西城,林幼辛跟着回来,去南崇府拿一些秋冬要穿的衣服。 一进家门,家里的格局都没变,但许多东西都消失了。 譬如周禀山常用的马克杯、书房里堆满桌面的医学论文、床头摆的大部头专业书、衣帽间里他的衣服,主卧浴室水台上的洗漱用品。 就像被按了一键清空键。 她在“消失重灾区”的主卧站了一会,走去岛台接水喝,视线投去料理台,瞬间被一股熟悉的感觉牵拉:只要等到晚上六点半,最多不超过七点,周禀山就会准时到家,把菜放到料理台上,系好围裙做晚饭,和她聊一些今天工作时遇到的趣事。 就像电影里忽然插入的分镜,在某个瞬间闪回又消失,用以证明美好故事曾经存在。 第103章 林幼辛沉默的品味着手里的水,发现水质苦涩后放下水杯,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好行李,开车回迦南公馆。 静潼一家最近住在迦南公馆,林介平在入三伏天之后,身体略有不适,情绪总是恹恹的,静潼便带着豆苗儿来哄太姥爷高兴。 林幼辛开门进去的时候,正巧他们在大厅玩七巧板。 静潼看见她手上提了个大箱子,忙上来搭手,“怎么拿这么多东西?” “新话剧要开始排练了,我要在京北住一段时间,回来拿衣服。” “哦,要多久啊。” “到秋末。” 静潼回头看她一眼,这几个月姐妹俩没怎么见面,这一打眼,静潼发现小妹好像又瘦了。 一七零的个子,只怕连一百斤都没有。 将行李归置到一楼行李间,静潼拍拍她,“书房,姥爷找你有话说。” 林幼辛顿了顿:“我换身衣服。” 回了房间,抽张酒精湿巾把手机擦干净丢到床上,又换了身干净的居家服,才去见林介平。 敲门进去,林介平正拿着鱼饵料投喂鱼缸里的鱼,她记得这好像是从哪里运来的热带鱼,一条价格很高。 “来了。”林介平举着饵料盒回头看她。 “嗯。”林幼辛随意坐在沙发上。 “最近不忙吧?” “还好。” 林介平点点头,“年轻人忙点好,爷爷之前不懂,现在想想,婚姻对你而言,可能是枷锁,不如你自己自由自在的,做自己喜欢的事,一辈子衣食无忧。” “....您现在说这话有些晚了吧。” “晚也不算晚。”林介平拍拍手,在她对面坐下,“和禀山离婚的事,你考虑的怎么样。你上次给我打电话,让我撤销诉讼不要逼他,你能处理。现在小一个月了,你给爷爷个准话,你怎么想。” 林幼辛低头,捏着衣角上的一道扣子,“再等等。” “还要等什么?”林介平不解,“你不是说他同意离婚了吗?” “他是同意了,可我还有些担心。爷爷,再给他留个缓冲期吧。” 尽管周禀山同意了,可她依然心有余悸,怕他再做出些什么事,总觉得现在不是好时机。 林介平沉默的看着她,最后无奈的叹气: “幼辛,你这么心软,让我怎么能放心?他既然答应了你,那你就无需再为他的生命负责,他自己、他父母爷爷都不在意的事,你在意什么?离了婚,你和他就没关系了。” 林幼辛没说话,只是垂着头,眼眶慢慢变红。 害怕和回避是出于理智,但感情却无法人为控制。 / 林幼辛可能会离婚的消息不胫而走,起因是小满去市一医复查她的尾椎骨,偶然碰到了周禀山。 在京北周禀山还请她吃过饭,小满便与他打了声招呼,言谈间得知他要跟队去南方某个村子做援助。 “姐夫是真话少,倒是他身边有个男医生,话特别密,倒豆子似的全倒出来了,说他们这次去要走一年。” 小满懵懂的看向林幼辛:“你们要异地一年啊,不会想吗?” 林幼辛窝在徐澄宁家的沙发上,手上端着一杯香槟,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小满。” 徐澄宁忽然从一片喧闹的摇滚乐里穿过来,皱着眉与她摇头。 小满眨巴眼,疑惑的看向徐澄宁,又看了看林幼辛,意识到林妹儿好像瘦了很多,今天《幼狐仙》封箱的庆功party,她也没有很开心。 隐约意识到什么,小满默默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徐澄宁旁边,小声:“怎么了这是?” “要离了。” 徐澄宁叹气,拉着她出门,把空间留给林幼辛。 门被关上,宴会里一切嘈嘈之声被关在门外。她抱膝坐在沙发上,望着无边的夜幕,心中默然。 这世上没有哪一处地方可以春日永驻,习惯就好了。 接下来的几天徐澄宁办了数场party,几乎可称作夜夜笙歌,说要在她返京集训之前,好好放松一下。 为此还将苏青河从荒郊野岭的通告场喊回来,让大明星唱歌。 林幼辛对于好友醉翁之意不在酒的行为表示无语,但也微笑接受,坚决不做那个拆台人。 返回京北的前一天,她还在小宁家玩,晚上收到方姨的电话,说有文件寄到了南崇府,问她要不要回来看看。 她这次回来就没再去南崇府的房子住,不是在迦南公馆,就是在小宁或静潼家,只有保姆方姨定期去给房子做清洁。 这时候她已经在party上喝到微醺,有点囫囵的问:“什么文件?” “哎呦,我没有拆开,但是应该蛮重要的吧,物业说到了有几天了。之前给你打电话,你都没接。” 林幼辛轻薄的眉眼微微蹙起:“原来是物业打的,我还以为是骚扰电话。” 方姨笑:“小祖宗,是物业,你看你什么时候有时间回来看看,怕是重要东西呢。” “知道了,您放在书房吧。” 挂了电话,她歪靠在沙发上,想不出自己还要接什么重要文件。 工作上邮寄来的剧本,还是她名下产业定期寄来的流水?思索间,忽然有所预料的,她缓缓直起身体。 来不及思索太多,她快速起身,穿鞋,打开门就要往外冲,正巧撞在门外人身上。 梁霄树扶住她,欲言又止:“做什么这么急?” “回家。” 她不知道梁霄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也没兴趣知道,绕过他就要走。 梁霄树在原地停顿几秒,随后跟上来,与她并排:“你喝酒了,我送你回去。” 林幼辛没有拒绝。 晚上八点,梁霄树的车稳稳停在南崇府地下停车场。 “我和你上去?”他看了眼周围,轻咳,“这边太繁华,容易被拍。” 林幼辛无所谓:“随便你。” 上楼开门,她直接冲去书房。 方姨把文件袋放在书房桌子上,没有拆开。 她在椅子上坐好,深吸一口气,拆开文件。 文件抬头名抽出来的一瞬间,她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是离婚协议,一式两份。 几乎是一瞬间,酸楚涌上眼眶,她深呼吸,将眼泪压回去,抽出文件袋的东西。 协议内容没什么好看的。他们没有孩子,因而主要是财产分割,在没有签署婚前协议的情况下,一旦离婚,她的婚后财产要分他一半,所以协议里注明了他要求净身出户。 内容不多,寥寥几语,将一切都分割的明明白白。 林幼辛深吸一口气,很快翻到最后一页,最下方,周禀山已经签好字,落款日期是她从他公寓离开的第二天。 两份离婚协议之后还有一封信,她颤抖着手拆开信封,打开又合上,重复了两三次,才终于看清信的内容—— 「幼辛: 见字如晤。思想前后,还是决定以信件的方式为这段婚姻画下句点。 很抱歉,这段时间的我让你感到困扰,这虽然不是我的本意,却是我无法逃避的责任,甚至如果不是你那天的眼泪,我想我很难停止。 对不起,一切都是我过于贪心所致。一开始只想陪在你身边,却慢慢变得想要你的心,到后来从想要一点变成想要全部,以至伤害到你。 对不起,我的索取总是多过付出,现在回想,我似乎从来没为你做过什么。反而要你一直在温暖我,迁就我,我很惭愧。 你说的很对,你值得一个健康的丈夫,组建一个温暖健康的家庭,我也一直以为我可以给你你想要的一切。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让我在你面前完完全全暴露了我的本性,而我性格所致,注定无法给予你本源温暖的一切。 市一医的医疗队已启动第二轮,我会跟队参与援助,在离开前,我配合你的时间去办理离婚。 幼辛,这段时间我没能为你做什么,甚至无法分担你的痛苦。离婚这件事,希望你不要再替我考虑,我答应过你,会好好照顾自己,我不会对你食言。 最后一次,我爱你。 祝好。」 .... 南崇府的房子梁霄树只来过一次,这里当初是林介平给他和林幼辛买的婚房,他那时候傲,只来看过一次,说什么都不愿再来。 现在进门,有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他在玄关站了片刻,只看见一双蓝色布艺拖鞋,旁边摆着一双同款粉色,很简单的超市售卖款,明显是情侣的。 他垂着眼,心中苦涩,只能当作没看见。 房子的格局还是那样,收拾的纤尘不染,他一点点参观,经过书房时,被压开一角门缝的场景刺到心痛。 林幼辛伏在桌子上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因不想被人发现所以拼命压抑着声音,整个人像即将碎掉的洋娃娃。 他从没有见过这样的林幼辛。 第69章 第104章 周禀山收到林幼辛的消息,是在邮件寄送到达的第二天。 幼辛:[我要去京北做新剧的集训,封闭式,在正式演出前无法回到西城,医疗队什么时候出发?] 他看着这条久违的,由她发来的消息在原地怔忪片刻,才回复:[十月份左右。] 幼辛:[好,到时候联系。] 干脆利落,做了决定就不后悔,符合他对幼辛一概的认知。 而这也是他求的结果。 他顿了顿,打字:[好。] 收了线,周禀山盯着电脑上的病例,以往无比熟悉的内容,现在看起来却像天书一般。一动不动的看了十几分钟,直到李斯也敲他桌子,说老翟找,他才回神。 “找我什么事?” “能有什么事。”李斯也一脸欲言又止又舍不得的表情,“肯定是劝你别辞职呗。” 自他半个月前把辞职报告递上去,翟江涛已经找过他数回,这次又不知道想了什么挽留的方法。 周禀山捏捏鼻梁,起身,“那估计没什么用,我已经决定好了。” 李斯也怎么会看不出他心意已决,可他舍不得哇。 周禀山这个人虽说冷,但医术好,能力强,好多他懒得处理的行政工作推给他,他总能以极高的效率一声不吭干完。 周禀山走了他去哪找这么好的冤种副主任啊。 “翟主任在他自己办公室?”他问。 李斯也有气无力:“在白院办公室。” 周禀山点点头,转身出门。 其实翟江涛再劝也是徒劳,来西城工作是因为一个人,现在和她的连接断了,他也该回到自己该在轨迹上。 敲开白院办公室的门,翟江涛和白院齐齐看过来,他顿了顿:“两位领导,如果是要说我辞职的事......” 从医院回到公寓,进门后将车钥匙放在玄关柜上,他坐在玄关凳上换鞋,换好了却久久没有进去。 最后等整个房间都暗下来,楼下热闹的小吃街叫买声传来,他才起身进屋。 冰箱里的蔬菜已经放了数日,蔫的蔫坏的坏,他打开冰箱门,只闻到一股陈腐的臭味。 于是随便翻出一包泡面,将所有调料扔进去,壶里的水还是前几天热的,此时已经温凉,冲泡好后将面放在茶几前。 他坐在一边的沙发中间,双肘撑膝,低着头,在没有开灯的房间里沉默的坐着。 屋外人声鼎沸,万家灯火。 而此时此刻,他想他和那些烂掉的蔬菜并无区别。 / 《玉石记》的集训在九月二十八日结束,那天正逢她生日,徐澄宁一行人来京北给她庆生,梁霄树也在。 自从那天梁霄树送她回家之后,他就又开始频繁的出现在她生活中。 她对此表示困扰,暗示甚至明示他,自己现在没心情和他闹,但梁霄树丝毫不听。 他的原话是:“你马上单身了,我还不能追了?” 梁霄树固执起来总有他的道理,林幼辛懒得和他争辩,直接消极处理,不理会、不回应、不主动。 这次庆生,她看见梁霄树出现的那一刻,不觉得意外,这是他能干出来的事。 “送你的,生日快乐。”他递来一支黑丝绒礼盒。 林幼辛认识那个牌子,不便宜,即便是明星也不是说买就能买的。 “太贵了,我不用,而且我有一模一样的。” 梁霄树没什么所谓笑笑:“和你那条不一样,这个是绿宝石。林幼辛,以前我买不起,从没送过你珠宝,现在买得起了,给个面子行不行。” 他真的对钱很有执念。 林幼辛无奈笑笑,接过:“谢谢。” 来给她庆生的基本都是剧团里关系比较好的那几个,令她意外的是蓝烟竟然也来了,送给她一支香水。 “幼辛,我一点心意,生日快乐。” 林幼辛顿了顿,也接受了,“谢谢。” 只要没有彻底撕破脸,能维持表面的体面,谁都不情愿做主动破坏关系的那个人。 包厢里吵吵嚷嚷,没一会儿就闹腾起来,她觉得闷,端着一杯果饮去露台吹风。 徐澄宁出来陪她。 “离婚日期定了吗?”好友问。 九月底的京北已经有些微凉意,她紧了紧肩上的薄披肩:“还没,但我八号首演,只有六号有时间。” 徐澄宁点点头:“你做好决定就行。之后怎么打算?我看梁霄树对你挺积极的,之前你俩最大的阻碍不是钱么,他现在正好不缺,也算求仁得仁。” “我不喜欢他了。” 林幼辛不想去解释她和梁霄树的事,她有时候也很费解,明明已经是过去很久的事,为什么大家总要一次又一次的将她和梁霄树捏在一起。 她从分手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和他彻底结束,绝不可能回头了。 “我也就随口一说。”徐澄宁见她神色不对,识趣的没再说下去,将酒杯一碰,“那就提前祝你回归单身,不论如何,姐妹永远陪你。” 林幼辛笑笑,和她碰杯:“好啊,我这辈子不谈恋爱了,就赖着你。” “....别,你不谈我还要谈呢。” 徐澄宁最近和某苏姓明星打的火热,每天都洋溢着暧昧期的粉红泡泡,连拒绝的话都说的婉转千回。 林幼辛含着淡笑眺望远处,心里一片寂静。 另一边,蓝烟举着酒杯坐到梁霄树旁边。 “照片发给你了,怎么样,找到你要找的人了吗?” 前段时间梁霄树和她所有有林幼辛话剧表演的剧照,尤其是和台下观众有大合照的那种。 在沪市演出的时候,蓝烟经常和林幼辛搭档同一个角色ab卡,一些宣传物料她自然有,于是回去翻微博和网盘相册发给了梁霄树。 蓝烟打趣:“你要干嘛,回忆过去重新追她啊。” 梁霄树不言,只是找出蓝烟发给他的那些照片,一张张看着。 和他才猜的没错,从林幼辛三年前回国,大大小小的演出不下二百场。 而这二百多场表演里,只要是蓝烟能够找得到的照片,同样的位置,他都能看到一个带着蓝色医用口罩的男人。 可是吃螃蟹宴那天,他记得林幼辛说过,他们是相亲认识的,几乎和陌生人一样。 这些照片全部指向一个结果,那个男人最少已经喜欢林幼辛三年了,在他没发现的地方,甚至比三年更久。 不然两百多场演出,这个人怎么能一场不落的看,这连当时正和林幼辛热恋的他,那些最忠实的剧迷都做不到。 蓝烟在他每一张照片里刻意放大的位置上察觉出一些异样,“咦”了一声,“这人怎么有点眼熟?” 梁霄树立刻警觉的将手机收起来,神色复杂:“没有,你看错了。” 蓝烟疑惑:“我还什么都没说。” “你什么都不用说,这些照片你就当没发给过我,也不要和任何人提。” 说完,梁霄树起身,快步往林幼辛的方向走。 林幼辛正要回包厢里拿饮料,一推门撞上梁霄树。 他在看到她的瞬间,神色由复杂转变为轻松,吊儿郎当的,“还有一个生日礼物给你,和我出去一趟?” 林幼辛叹出口气,婉拒:“我困了,想回去睡了。” “那正好,这个礼物能让你瞬间醒过来。” 梁霄树二话不说,抓起她的手腕就往会馆外面走。 林幼辛还穿着高跟鞋,被他拽的一路趔趔趄趄,快到地下停车场的时候,终于生气的一把甩开他的手,大声:“大晚上你发什么神经!有病去治病,少烦我!” “你终于骂出来了。”梁霄树被骂了不怒反笑。 “林幼辛,这才是你,窝窝囊囊躲在家里哭是算什么?我以前是这么教你发泄情绪的?” “要哭就大声哭,要喊就大声喊,失恋了哭完就站起来,每天强颜欢笑的陪着徐澄宁办party,显你烂好人?林幼辛,有点出息!为了个老男人至于吗!” “我失恋关你什么事?你为什么要管!我就喜欢老男人怎么了!” 林幼辛压抑了好久的情绪终于有了破口,索性一股脑的往他身上倒: “梁霄树,要不是你,我今天会失恋吗?你说走就走,说回来就回来,从来都由着你自己性子把我的生活搞的一团乱,你还要我怎么样?你到底懂不懂,合格的前任就该像死了一样!谁都不要再出现在谁的生活里!” 梁霄树被她冲的怔在原地,心被她扎的滴血:“因为我不想当你前任。” 他深吸一口气,暂且不与她理论,固执来拉她,“先上车,一会儿再说。” “我不去!混蛋,放开老娘!” 梁霄树不听,只把她往里塞:“去,你最喜欢的。” 林幼辛气到对他拳打脚踢,但还是耐不住梁霄树的力气,直接被塞进车里,绑好安全带。 梁霄树以最快的速度上车,没等她拉开车门,跑车已经开出去了。 第105章 梁霄树一整晚都没喝酒,好像就在等这一刻。 等车开到京郊空地,车顶掀起,车窗下摇,车速也逐渐提起来。 梁霄树侧首笑看她:“准备好了吗?公主。” 林幼辛气愤又受用的斜他一眼,伸手拉紧把手,“不破纪录你是这个。” 她伸出一截小拇指。 梁霄树不屑呵笑:“看不起谁呢,我在沪市是能进赛车队的水平。” 他一下下给油,嗡鸣阵阵,跑车像子弹一样飞射出去。 猎猎晚风打在脸上,像一道风墙掠夺所有呼吸,胸膛里的心脏紧张刺激到就要跳出来。 林幼辛看着眼前飞驰而过的盘山树木,爽的想大喊一嗓子。 梁霄树像看出来了,在风声里指挥她:“喊啊!别憋着!” 林幼辛也没客气,迎着风嗷嗷叫。 她真的快憋死了。 在无数个瞬间,她真想跳车算了,这样就不用去见周禀山,不用领离婚证,又或者摔个永久失忆,把周禀山彻底忘了,这样她就不用痛苦了。 喊到嗓子沙哑,灌了风狂咳,咳到眼泪花都出来,正好车开到山顶。 梁霄树将车停下,独自咬出一支烟,猩红的烟头在指尖忽明忽暗,等风声和嗡鸣声退去,只剩令人揪心的啜泣。 他心里苦涩,很难不去想,当初他离开的时候,林幼辛是不是也这么难过,当时有人陪着她吗? 林幼辛没哭多久就擦干了眼泪,她已经喜欢不在别人面前掉眼泪了,此时舒出一口气,恢复理智的样子。 “谢谢,这个生日礼物我很喜欢。” “有什么好谢的。”梁霄树轻笑一声,笑容苦涩,“以前你心情不好,我想不出其他哄你开心的招儿,就这个还管点用。” 以前林幼辛因为她妈妈的无视、大姑的逼迫,总有许许多多的烦恼。二十出头的年纪,正是不好自洽的岁数,他能给的也只有这些。 林幼辛不想和他聊过去,顿了顿:“回吧。” “嗯。” 车子开下山的时候,梁霄树忽然出声,有些不甘:“你喜欢他什么?” 不管那个人喜欢林幼辛多久,但在她的立场,统归只有几个月而已,不至于有多刻骨铭心。 “我不知道,我是因为感受到他浓烈的喜欢,才意识到我非常喜欢他的。” 这段时间她也想了很多,尤其是,她喜欢周禀山什么。 可她每每试图追索原因的时候,却找不到具体的东西,一切都是关于“可能”的答案。 “可能是他对我太好,无微不至,包容体贴,习惯性的将我放在第一位,你知道的,从来没有人无条件的将我放在第一位。” 林幼辛吸吸鼻子:“还可能是我和他命运相似,很多时候我都对他有发自内心的心软和心疼,就像心疼自己一样,不舍得他难过。” “阿树,你父母健在,家庭圆满幸福,从来没有感受过被至亲抛弃的感觉。可我和他,从小就在经历这些,这是我们这辈子都逃不开的原生课题。” 梁霄树原以为自己会听到什么少女绮梦般的爱情宣言,因为外型优越、因为爱好一致、因为做饭好吃,甚至床上功夫一流....却唯独没想过,会是这样的答案。 这要他如何输,又如何赢? 他错过了先机,就已完全在规则之外了。 “既然如此命运相似,心心相惜,又为什么要分开?”他轻笑,声音沙哑苦涩,“不觉得折腾吗?” 林幼辛视线投向窗外:“就是因为太相似,所以能量不足,他给不了我要的,我也给不了他要的。几个月太短了,说到底我也不信他的真心。” 万一只是变态的占有欲呢?这么短的时间,他就如此剑走偏锋,换谁都会怕的。 梁霄树听见“几个月”几个字,彻底的沉默了。 车子重新驶回酒店,时间还没过零点。 酒店大厅里没几个人,他和她一起去乘电梯,梁霄树一路沉默,在快走到大堂和电梯间的一道屏风后时,他忽然抓住林幼辛的手。 “林幼辛,从此以后我会无条件把你放第一位,我们再试一次。” 林幼辛怔了一下,有点好笑,“梁霄树,我刚才的话都白说了?即便分开,我还是喜欢他,你听不明白吗?” “但你们不合适!”梁霄树眼眸猩红,同样不依不饶。 “我们为什么能走八年?因为我们相配,你一个眼神我就知道你要什么。是,之前我昏头了,在自尊心和你之间我没选你,但我真的罪不可恕吗?如今你也和别人试过了,光靠雪地相拥取暖是走不了一辈子的,你要的是能主动给你温暖,让你一辈子开心的人。我以前做的到,以后也一定做的到。林幼辛,再给我一次机会。今天我把你哄开心了不是吗?” 林幼辛被他说的脑子都懵了,这人哪来这么多歪理? “梁霄树,不是这样的....” 她笑着反驳,只是她的话还没说完,后颈已经被梁霄树抓住,眼前落下一片阴影,是他俯身而来。 ... 周禀山在梁霄树俯身的那一刻,便立刻从大堂屏风后几米外的椅子上站起来离开。 他走的很快,狼狈又急切,将手里礼袋交给前台工作人员,声音沙哑落拓:“麻烦转交林幼辛小姐,祝她生日快乐。” 前台小姐姐小心翼翼的看他一眼:“好的,先生您贵姓。” “不必了。” 命运已将一切被拨乱反正,他在她的故事里已不需要有姓名。 第70章 林幼辛在梁霄树快亲上来时眼疾手快的将他推开他,后退两步,眼睛都瞪大了:“你疯了?” 她怎么想都想不到,梁霄树会做这种事。 强吻?他还想干什么! 梁霄树被她推的一个趔趄,神色复杂且落拓,看起来也刚意识到自己冲动下做了什么事。 “林幼辛,我....” 林幼辛无语冷笑,根本不想听他说什么,转过身狠狠按电梯开关键:“我真搞不明白你们为什么动不动就要提那八年,我是什么,机器人?用精确的时间数值衡量真爱?我今天明明白白告诉你,我绝不吃回头草,这世界上不止你和周禀山这两个男人,我不是不要他就得要你。” 电梯门开,她走进去,直到电梯门关上,都没再看梁霄树一眼。 梁霄树看着紧紧闭合的电梯门,垂着头站在原地,好似心头落了千斤重担般,压的喘不过气,他怎么做都是徒劳了。 不知什么时候从酒店里出来,他走的失魂落魄,没有往日半点警觉,看见不远处的施陈后,搭住兄弟的肩膀。 此刻他视野受限,以至于完全没发现不远处的几支正在鬼祟拍摄的摄像头。 ... 林幼辛回房间,将包甩去一边,整个人泄力般将自己摔进沙发里,眼神空洞的看着天花板。 没一会儿,酒店的座机响了。 她无力叹气,不情不愿的站起来,接起电话。 是前台,说有她的礼物。 “礼物?谁送的?” “抱歉林小姐,对方没有留姓名。” “男士女士?” “一位年轻先生,祝您生日快乐。” 林幼辛微微蹙眉。 不会又是梁霄树做什么了吧。 “什么时候给你们的?” “大约十五分钟前。” 那不就是她和梁霄树分开的时候吗? 林幼辛有点厌烦了,这人怎么阴魂不散的。 “您什么时候方便,我们帮您把礼袋送上去?那位先生看起来神色不太对。” 前台小姐姐很小心的描述。 她这下更确定是梁霄树了,顿了顿:“.....先放你们那里吧,我要休息了,等我有空再去拿。” “好的林小姐,祝您生日快乐。” “谢谢。” 收了线,她握着手机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几番挣扎后打开微信,然而那个被置顶的对话框,没有发来任何消息。 / 离婚日期定在了十月十号,国庆节的后两天。 和周禀山商量离婚日期时,周禀山提醒她法定节假日婚姻登记机关大概率不上班,要么在国庆节之前,要么在国庆节之后。 林幼辛想了想,回复他国庆节之后吧。 那天是她首演的第二天,后面几天给她排的场次不多,她有时间回去。 z:[好,我们的结婚证都在我这里,你带签好的离婚协议和身份证来就好。] 有心:[嗯,还有什么注意事项吗?] 对面沉默几分钟:[回来路上注意安全,西城降温了,多穿些。] 彼时林幼辛正在酒店里温习台词,正读到她的那一句:恨海情天,痴男怨女,可怜风月债难偿。 她和周禀山之间从来没有如此复杂的情感纠葛,即便要离婚,他也会关心她一句降温多添衣。 但她此刻反而最不愿意看见这样的周禀山。 第106章 她宁愿他暴露本性。 有心:[知道了。] 十号回西城那天,她直接从机场去民政局。气温确如周禀山所说,下降的很厉害。 她穿了一件褐色的夹克风皮衣,细腿牛仔裤,厚底马丁靴,里面的短内搭露一截白皙的腰,一下出租车,就有种被吹的透心凉的感觉。 周禀山看到她的打扮装束,眉心微蹙,但设么都没说的移开眼。 林幼辛下车时也打量了他,他瘦了些,头发也理的更短,黑色的冲锋衣和双肩包,运动鞋,好似一副随时要去远足的样子。 快两三个月没见,一时间两人都有些生疏。 “怎么穿这么少。”周禀山率先打破沉默。 林幼辛察觉他声音异常,闷闷哑哑的,“你感冒了?” 周禀山垂眼,低声:“降温引起的,不碍事。” 说着像忽然意识到什么,又立刻补充一句:“不是故意感冒的。” 林幼辛瞬间哑然,一颗心像被一只无情的手攥住,攥到酸涩发疼。 “...进去吧。” 她快速吸气,绕过他走进去。 这几年离婚率飙升,结婚排队的人少,离婚排队等叫号的却很多,他们两人在民政局的塑胶椅子上等了快半小时,工作人员才叫到他们的号码。 按流程要先调解,调解失败才走下一步。 工*作人员看着他们的结婚证,一脸惋惜:“去年十二月六号登记结婚,这再过两个月就要一年了,这还是磨合期呢。你看你们各方面都这么登对,回去好好沟通沟通,年轻小夫妻刚结婚有矛盾很正常的,犯不上一着急就离婚。再冷静冷静?” 林幼辛对这种情况应对无能,看了眼旁边的周禀山,他意会,接过接力棒,开始和工作人员一问一答。 而在这个过程中,周禀山的不为所动和意志坚定,一度让她怀疑,他可能早就想和她离婚了。 他看起来没有丝毫留恋。 拿着离婚证出来的时候,刚过十二点。 正午的日头照在身上,他们却谁都没有暖融融的感觉。 林幼辛将离婚证放进包里,看了眼时间。 她得去机场了,下午两点的飞机回京北,晚上还有演出。 “你....” 她无意识的发出一个单音节。 周禀山侧首看她,眼眸落寞清淡:“什么?” 林幼辛视线躲避:“你接下来去哪?回家吗?” “先随便走走。” “哦。” 最开始提出离婚的时候,她以为自己会解脱的,可现在真的离了,她好像也没有格外轻松的感觉。 无非是从背着一座山,到飘在一片海。 没有哪种感觉是好受的。 “要去机场了?”他问。 “嗯,晚上有演出。” 周禀山点点头,拿起手机:“我帮你叫车。” 林幼辛张了张嘴,心想婚都离了,人家确实没有送前妻去机场的义务。 即便再绅士,也绅士不到她头上了。 她微微扯唇:“不用了,我自己打车,不劳动你了。” 周禀山站在她旁边,身形微僵,却不敢再勉强什么,只好将手机上的订单撤销。 他的强求逼走了她,如今的他已经什么资格都没有了。 “好,那你自己来吧。” 林幼辛叫的车很快就来,车一到,她径直摔门上车,始终没看他一眼。 周禀山视线落在她拉开车门的手腕上,那上面空无一物。 她没有看到那份礼物,还是,看了也不想戴? 不过他猜,后者的概率应该更大些。 出租车消失在拐角处很久,他才从无声的剧痛中回神。 伸手从路边拦下一辆出租车,地址报去高铁站。 一切都结束了。 幼辛已经有了新的生活,新的爱人。 他可以放心了。 / 离婚的事情在一周后通知两家老人。 林介平听后久久沉默,最后只道一句有缘无分。 林幼辛没有应声,只问:“您和周爷爷关系还好吧,可不要因为我们搞僵了。” 林介平感慨颇多的笑笑:“这点小事不至于,放心吧。说起来禀山也不是在他身边长大的,我那老哥哥心里明白着呢。” 这话林幼辛听的不是滋味,也不是很明白背后的深意,随便应付两句便收了线。 日子就这样毫无波澜的推进,一直到十一月末,《玉石记》在京北各大剧场的演出全部结束,之后就要做全国巡演。 这中间她有一周的假期,约了静潼她们来京北玩。 静潼见了她,一副心理医生加神棍的模样,对她指指点点:“面色暗沉、眼窝发黑,一看就是睡不好。你说说你,怎么回回都这么没出息!” “我是因为工作焦虑的!” 《玉石记》的剧组里都是腕儿,她戏份虽然不重,但却很重要,话剧表演更是一点岔子都不能有,她每次上台前都睡不好。 静潼呵笑:“行,你说什么都行,你自己相信就好。” 晚上一起吃饭,徐澄宁和小满定了一家京北有名的素食x餐厅,林幼辛开车带静潼过去汇合。 “嚯,京牌的车都有了,你这以后不会就定居京北不回来了吧?” 静潼三句话里两句试探,林幼辛心累:“是这样,好了吧?我就是不想回去,西城又不大,市一医在南崇府家门口,以后见到前夫多尴尬啊。” 她都不敢设想那个场景,万一以后周禀山再找了新女朋友,她是要祝贺还是不祝贺? “哦,你要是担心这个,那你想多了。”静潼笑她,“周禀山已经从市一医离职了,估计人早就不在西城了。” 新入手的阿斯顿马丁在京北晚高峰狠狠滞停。 “你说什么?” 静潼看着小妹惊讶的脸,又重复一遍,“周禀山离职了,已经是八月份的事了。” “他不是要参加市一医的医疗队吗?怎么会离职?” “那是去做顾问,只待一个月。现在他应该已经离开医疗队了。” “....那他现在去哪了?” 林幼辛扶着方向盘的手,不知为何有些颤抖。 静潼耸肩:“不知道。他本来是京北总院的人,离职后总院副院长专门来请过他,但他拒绝了。” “不过你别担心,他肯定不会做极端的事。我听他们科室一个姓李的医生说,他好像参加了一个长期医疗志愿者援助项目,人很安全。” 林幼辛重新踩下油门,喉咙眼像堵了团棉花似的,呐呐,“我没有担心这个....” 到达x餐厅,徐澄宁和小满明显看出她的心不在焉,几人草草聚餐便回了酒店。 静潼非必要不爱和人睡一间房,自己去前台新开一间,林幼辛站在旁边等她。 上个月值班的前台小姐姐适时提醒:“林小姐,您还有一份礼物没有签收。” 林幼辛恍然,“你给我吧。” 一只黑色的礼盒袋,里面只有一只看起来上了年纪的黄梨木匣子。 进电梯的时候,静潼看过来,“谁送的?” “....大概率是梁霄树。” 她有点烦的把盒子甩给静潼,“你帮我看吧,值钱的话我折现给他,不值钱我就送你了。” 这话说的够无情意的。 静潼唏嘘着接过,半开玩笑的:“我说,你已经完全单身了,真不考虑下梁霄树?现在男人很不可靠,表面一套背后一套,他还算知根知底啊,你们这么多年了,旧情复燃总要比新开始一段简单吧。” 还没等林幼辛反驳什么,静潼打开了盒子,“嘿呦”笑了声:“到底是有钱了,梁霄树的审美也变好了。你瞧这个翡翠的水色,没个二十几万拿不下来啊。就是这上面雕刻的花纹怎么是贝壳?好特别,有什么说法吗?” 贝壳? 林幼辛忽然反应过来,立刻从静潼手里拿过那串手串。 看到的一瞬间心中嗡鸣不止。 这和她在海边集市买的那两条廉价饰品,除材质不同外,几乎一模一样。 她记得,之前在公寓的时候她说过那条廉价手串划手,戴着不舒服,总是刮到她,她后来戴着戴着就不戴了,可周禀山却一直戴着。 这应该算是他们在海边定情的信物,绝不可能是梁霄树送的。 “怎么了?不喜欢。” 静潼察觉她的异常,关切的看过来。 林幼辛深吸一口气,躲开视线:“没有。” / 十二月中旬,《玉石记》启动全国巡演,临行前一周,廖平约她吃饭,同行的还有剧组的导演和编剧老师,以及其他几位演员。 廖平有意把她往京圈里面拉,以后好参演高质量的话剧剧本。 她懂得回报,每次饭局都跟着去,只是五次里面总有两三次能碰到梁霄树。 因为上次的事,她已经不和梁霄树讲话了,梁霄树大约也知道自己上次鲁莽了,再见她都很有分寸。 第107章 “上次的事对不起。” 酒过三巡,她从饭局上借口出来,梁霄树跟在她后面,和她道歉。 林幼辛没有接受,只是用没什么情绪的眼睛看着他: “你究竟什么时候才能从我身边消失。” 四合院露天,今天来的这家x餐厅私密性也一般,不少人在走廊里逛来逛去。 林幼辛不等他说话,表明立场后转身走人。 独留梁霄树僵在原地,愕然心痛,却殊不知早有镜头在暗处捕捉。 ...... 绯闻是夜半在热搜爆起来的。 林幼辛收到徐澄宁的夺命连环call是在第二天清晨。 “林幼辛,你还在睡???你快看热搜,你上热搜了!” 林幼辛睡的一头懵,心想她一个平头百姓有什么好上热搜的。 迷茫:“《玉石记》这么火了?” 徐澄宁无语:“屁的《玉石记》,是你和梁霄树的绯闻,不对,‘丑闻’!” “你在说什么东西。” 林幼辛揉着脑袋坐起来,顺手打开社交平台。 结果真的在文娱第四位看见了自己的名字,下面还有几个相关词条。 #梁霄树西城首富孙女# #林幼辛林氏大小姐婚内出轨# #梁霄树人妻# 林幼辛第一次看见自己的名字被如此污秽的和“出轨”两个字连在一起。 她点开其中一条,里面罗列了不少“证据”。 最早可追溯至她第一次在工作室后门和梁霄树重逢,其次是她来京北,在便利店门口上梁霄树的车,还有上个月生日,在酒店大堂,梁霄树俯身,看起来像接吻,以及昨晚,她和梁霄树单独说话..... 这个狗仔跟了不是一次两次了。 如果不是当事人,但从这些照片来看,还真会以为,她在和梁霄树谈恋爱。 林幼辛手脚冰凉,她的确问心无愧,可流量时代,谁会相信她的问心无愧? 但已婚是怎么知道的? 她疑惑的往下翻,很快得到答案。 不知从哪传出了她在话剧团的个人简历,尤其是她投递《玉石记》的简历,上面填写的婚姻状况一栏是【已婚】。 《玉石记》是近几个月的事,稍微推演时间,就知道她是在婚内。 婚内出轨,就这样被草率的定性了。 一上午,她的电话快被打爆了。 梁霄树的经纪团队联系她、《玉石记》的宣传联系她,还有林意真也在联系她。 而让她意外的是,林意真竟然是这些人里态度最温和的。 大姑不痛不痒的申斥:“你玩男人也太不小心了,不懂得带几个人放哨?” 林幼辛浑身无力:“我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那都是捕风捉影。” “捕风捉影捉这么多次?还有在酒店里他亲你那张照片,那也是捕风捉影?” “那是错位,我根本没让他碰到。但凡视频多拍一秒,就知道原尾不是那个样子。” “没意义,没人会相信你。好了,我想办法降热搜,你别管了。” 林幼辛皱眉,不认同:“可我必须说清楚。” 她不能“被默认”。 然而林意真拒绝:“少做无用功,没人真的在意真相。就这样,挂了。” 梁霄树经纪团队那边也是一样的路数,不回应,等热度自己下去。 她冷笑:“你们凭什么要求我默认自己婚内出轨,没有的事我为什么要认?” 经纪人苦苦哀求:“不是默认,林小姐,这只是冷处理。阿树新电影马上就要上了,一旦扣上这种和有夫之妇搞在一起的帽子他就完了!你之前不是还帮他铺过路吗,你忍心看他这两年心血白费?” “真可笑,完全没有的事他完什么?冷处理才会被看作是默认。我最后说一遍,我不同意!更何况,我现在也顾不了他的死活了。” 林幼辛不想和他们纠缠下去,直接联系酒店,要求调取那天在电梯口的监控,里面一定拍到了全过程。 正好徐澄宁和静潼来看她,见她急匆匆的往外走,问她做什么。 林幼辛一脸冷意:“调监控。” 静潼和小宁对视一眼,两人合力将她推回去。 “调监控真的有用吗?” 徐澄宁不赞成,“即便你能证明是梁霄树强吻你,最后的结果就是他完了,而你也不见得能洗脱。” 林幼辛已经急到要昏头,后背全是汗:“为什么?” “因为一次又一次,你见他那么多次,足够被各种猜想了。现在的网络,真相没那么重要,娱乐吃瓜最重要。而且你知道梁霄树女友粉比例有多高吗?你这样做只会引战上身。” 徐澄宁在这方面要比断网许久的林幼辛强很多。 林幼辛泄气颓然的坐在沙发上,“那难道我就要这样默认吗?我根本没有做那些事,而且我....我不想被误会。” 她不自觉的,摸了摸手腕上的那条贝壳手串。 静潼看了她一眼,叹气:“小妹,交给时间,好吗?有时候冷处理就是最好的方法,千万不要激化矛盾。” 身边所有人,包括《玉石记》的宣传都要她保持沉默,林幼辛无法,将手机摔去一边。 只是所谓时间大法,有时候并不完全奏效,起码对林幼辛不奏效。 热搜虽然降下去了,梁霄树那边也稳了,但林幼辛的个人微博评论区、个人私信和《玉石记》官微已经全部沦陷。 有吃瓜富婆的快乐他们不懂的,有谩骂她道德败坏的,还有人扒出她和梁霄树曾经是情侣,旧情复燃给老公戴绿帽子的。 总而言之,她被骂的是最多的。 林幼辛一整天都郁郁寡欢,她很早就不看手机了,骂她什么她也不知道,静潼和小宁就在旁边陪着。 直到快傍晚的时候,徐澄宁忽然缓缓张大嘴,久违的说了一句“我靠”。 “怎么了?” 她和静潼一起看过去,徐澄宁愕然的看向林幼辛,把手机递给她。 上面是以华宇国际的名义发出的一则声明。 【华宇国际(代表林幼辛小姐前夫发言): 关于林幼辛小姐“婚内出轨”传言澄清如下: 在婚姻存续期内,林幼辛小姐不存在任何婚内出轨行为,几次好友相聚,本人皆在现场,可证明二人行为没有任何逾矩。 目前,我与林幼辛小姐的婚姻已于三个月前终止,终止原因在我,与林幼辛小姐没有任何关系。于我而言,她始终都是最完美的爱人、妻子,未来也将是我的妹妹、朋友。 敬告娱记及网友,请终止一切关于林幼辛小姐的谣言,本人已委托华宇国际搜集证据,必要时将采取法律手段维护林幼辛小姐的合法权益。】 在周禀山委托华宇国际发表声明之后,华宇国际ceo周静水也转发微博力挺,并提出接吻视频是合成的质疑。 周静水一下场,吃瓜群众的风向已经转向了林幼辛的前夫是什么来头,竟然能让华宇的人站台? 一时间热搜已经换了风向,对林幼辛的指责也偃旗息鼓,毕竟都是前夫了,要是真被带了绿帽子,又何必帮忙说话。 “那个....这是周禀山?他也会上网啊....”徐澄宁快被震麻了,惊愕不止,“他对你....真挺没得说的。” 周禀山可能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以他的视角来看,他所接受到的信息,应该和大众看客是一样的。尤其是那张“接吻照”,当时他们还没离婚。 静潼也欲言又止的看向林幼辛。 如果没有离婚,这招或许能当作是挽回,可现在..... 她要担心林幼辛走不出来了。 林幼辛咬着嘴唇,将手机还给小宁,以手掩面:“你们回去吧,我想自己静一静。” 静潼和小宁对视一眼:“有事叫我们。” 门被关上,房间安静,她独自抱膝坐在床上,泪如雨下。 第71章 周静水的约见电话是隔天打来的,林幼辛并不觉得意外。 华宇国际帮忙压热搜及澄清,周静水想知道的肯定不少。 见面地点约在一道胡同里的茶室,环境清幽,来往的侍应生举止考究,和秦水南居的工作人员有的一拼。 “大嫂,这里。”静水早就到了,见了她脸上带着些疏离的微笑,与她招招手。 林幼辛拎包过去,拉开凳子,落座,“抱歉,路上有点堵车。” “没事,京北的晚高峰就这样。” 周静水问她想吃点什么,这是周家的私人会馆,不避拘束。 “都可以,你看着点吧。” 周静水笑笑:“好,那就我做主了。” 她们俩都没什么胃口,点了两道汤,两份沙拉和三文鱼,就算解决晚餐。 “热搜的事情已经解决了,网上不利于你的风评也都删的干干净净,大嫂你放心吧。” 侍应生递来净手手帕,林幼辛接过,“谢谢你,静水。公关费之后会有专人划给你,如果以后你有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开口。” 第108章 周静水低头笑笑:“大嫂,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林幼辛抬眸看她。 周静水深吸一口气,有点破釜沉舟的意思:“关于和那位梁先生签合同的事情,我想和你做些说明。” 华宇艺人部一直有关注梁霄树的消息,昨天上热搜以后,艺人部的人就立刻联系了她,她又急匆匆的询问周禀山,这才知道他们已经离婚的消息。 说实话,周静水心里挺窝火的。 一次又一次被拍到,即便辩解的再全面,也很难叫人信服。都结婚了为什么要和前任见面,还举止如此亲密?说不定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真的发生了什么。 然而电话打给周禀山,他却坚信,林幼辛不是那种人。 “幼辛做事有自己的考量,她的人品和教养不会让她做出格的事,我相信她。我们之间有任何问题也是我的问题。” 周静水当即就不懂了,“你能有什么问题?你对大嫂的关心体贴我们有目共睹。大哥,你信不信,你们一离婚,她一定会和那个姓梁的在一起!” “在不在一起都是她自己的事。静水,我对幼辛好是应该的,她对我也是真心的,我的不好也只有她在承受,你们都不清楚,所以什么都别说了。” 周禀山打定主意回护到底,周静水也不好说什么,只能配合他发声明压热搜。 但周静水到底不是当事人,有些话憋着总是不吐不快,今天特意把幼辛约出来,就是想把话说清楚。 “大嫂,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听说我们给梁先生签霸王合同的事,但这是被撤回的最终版合同,梁先生也看过,里面没有任何不利他的条款。” 周静水从手提包里拿出两份盖过章的材料,递给林幼辛。 “当然了,我不否认最开始有整他的意思。”周静水很不屑的轻笑一声,“一个试图破坏我大哥家庭的第三者,我没有理由对他手软,我大哥更没有。” “可这份合约最终还是修改了,是我大哥提出的。因为他了解你,但凡这位梁先生有半点不如意,你都不能放心。” 林幼辛因为那句“第三者”呼吸一滞。 侍应生来上菜,她捏着那份材料,心中翻江倒海的难受,声音微颤:“所以霸王合同不是他的授意。” 周静水微愣,诧异的看向她:“当然不是,你是那么想他的吗?” 周禀山在周家从不争取什么,也什么都不要,以至于一直过的清贫普通,这难道不是有目共睹? 林幼辛低头苦笑:“我以为他是个傲慢冷酷的贵公子。” 怪不得,在迦南争吵那次,他会脱口而出的反问她,有没有求证,他真的做了吗? 而她当时在气头上,只顾着为梁霄树说话,连多问一句都没有。 现在想来,当时的他该有多难受。 “那你可能真的不了解他。” 周静水同样苦笑一声,有些羞愧的:“大哥不是那样的人。他八岁时丧母,同年....我妈进门了,再过几年就有了我二哥和我。 十三岁的时候他高烧,我妈看见了当没看见,以致他差点烧死。我爸很生气,但又没法处置我妈妈,只能暂时把大哥送去西城爷爷家生活。 可那时候爷爷奶奶已经退休,全球旅行,两人并不在西城,所以我哥从十三岁到成年,都只和保姆管家生活在一起,之后也一直是一个人。 他对我们、对周家,可以说没有任何感情,又怎么会借我们的势。” 林幼辛微怔,“你们没人管他吗?” 她尚且还有爷爷照顾,有静潼作伴,他竟然什么都没有吗? 这和没有家有什么区别。 周静水无声摇头:“没有,这也是我今天想找你聊聊的原因。” “大嫂,你心疼那位梁先生,要为他铺路,可你不知道,我大哥对你的心疼,对你的感情,不比你对那位梁先生的少。” “也许大哥真的做了什么事让你决心和他离婚,可你难道就一点问题都没有吗?你允许那位梁先生一次次靠近,挑战他好不容易构建起来的家庭,难道他连反击都不可以?大嫂,他什么都没有,只有你了。” 周静水清楚的知道自己是借机发泄怨气,即便是道德绑架也顾不上了。 周禀山昨天来电时一直在咳嗽,整个人都落拓不堪,凭什么她林幼辛现在可以好受?既然要难受,就大家一起难受吧。 周静水饭吃了几口便离场了,说公司还有事。 林幼辛知是借口,因为同样食不下咽,没过多久便也拎着包走人。 独自走在路上,心绪繁杂。 直到昨天那场闹剧,她好像才真正站在周禀山的角度,去看待她和梁霄树的关系。 在周禀山的视角里,不论她如何陈情爱意,梁霄树都是一个实打实的有力入侵者。 即便他相信她对他的感情,慢慢的也不能理解,为什么她明明对自己有情,却一次又一次的对婚姻的入侵者心软。 如果她是周禀山,大约也只能将此理解为,八年终究要比几个月的感情更深刻。 他不相信的,其实是他自己。 / 绯闻热搜在两天内消失的干干净净,唯一留存的证明就是华宇国际官博发的那张声明。 但要说一点影响也没有,那是不可能的。 《玉石记》年前巡演第二站,原本定了沪市和周边的几个城市,给林幼辛排的场也不少。 但碍于梁霄树有些低龄粉丝过于疯狂,辱骂用词十分过激,甚至还给剧团寄了沾血的刀片,剧团过考虑到演员的人身安全,暂时停了她年前的演出。 梁霄树不便在微博上说话,每天换着手机号给她打电话道歉,甚至来酒店找她,林幼辛烦到厌恶,直接换了手机号码并飞回西城。 回西城那天,西城下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雪天气温低,她的车在停车场抛锚,正打电话叫修车和司机,碰巧遇上了出差回来的闻褚。 闻褚车窗摇下来:“林小姐,你怎么在这儿,车坏了?” “应该是,发动不了了。” 闻褚冲她歪了下头:“上车,天气太冷,我先送你回去。车子之后再说。” 西城的下雪天很难叫到车,林幼辛迟疑片刻,拉开后车厢的门。 闻褚往左边挪挪,给她腾开地方。 没有周禀山这条纽带,她和闻褚向来没什么话说,扭头去看车窗外的飘雪,一时间只有沉默。 “去哪儿?给个地址。” 她顿了下,“随便一家砜瑞酒店,放我下去就好了。” 闻褚笑:“都回西城了还住酒店?不回南崇府,怕睹物思人啊。” 林幼辛沉出一口气,不语。 闻褚吃了个闭门羹,好笑的摇头,心想真是大小姐,也就老周能在她那儿讨到好脸色。 “这样吧,我手里有套房子要转卖,你去住一晚,说不定能有意外之喜。”闻褚忽然心里一动,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说。 林幼辛像看神经病似的转过头:“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有套房子转卖,让她去住一晚? 这之间能有什么必然联系。 闻褚不听,只老神在在的笑一声:“你去了就知道了。”说着便让司机开车。 林幼辛无语的瞪他一眼,屏声不言,只等到了地方就打车走人。 只是车辆行径的路线越来越熟悉,直到市一医的牌子出现在眼前,她才觉出不对。 果然,十分钟后,闻褚把她送到了周禀山的那套公寓楼下。 “你又要干什么。”她无语又心烦的看着闻褚,“你别告诉我你要卖周禀山的房子,开玩笑也要有个限度。” 周禀山到底还有爷爷奶奶在这里,即便他辞职了,房屋和别的不一样,也轻易不会动的。 然而闻褚耸肩:“我没开玩笑,就是卖他的房子。” “他是因为你才来西城工作的,现在你和他分开了,他自然不在这里留了。他的车都是我帮他卖的。喏,卖车钱还在你手腕上戴着呢。” 闻褚朝她露出的手串抬抬下巴。 想当时周禀山找他问翡翠行情时,他还吓了一跳,这家伙年薪也没多少,结果给前妻送生日礼物就送两年年薪? “....什么意思。”林幼辛一脸懵,下意识盖住手腕,“什么叫他为我来西城工作?我和他是他调来之后才......” 她话音忽然顿住。 一些记忆碎片像电影分镜一样来回闪烁。 周禀山好像说过,他也喜欢她八年了。 闻褚见她顿住,好笑一声,然后用一脸若无其事的表情放下巨型炸弹:“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他暗恋你八年了,从给你高中补课的时候就开始了。” 闻褚本来没立场说什么的,毕竟是人家的私事,但同是天涯沦落人,他已经没机会了,不想自己的兄弟也无疾而终。 况且比起从没得到过,短暂窥见天光又被重新踹回深渊里的人,好像更惨一些。 第109章 闻褚叹气,有点无奈:“林小姐,你这么聪明怎么想不到呢?以他那个冷冰冰的性子,按正常流程,你们可能连手都还没拉上。他对你的好,早就超出正常的相亲结婚界限了。” 那些记忆片段好像被链接起来了。 怪不得他之前说他第一次见面就喜欢她,原来第一次见是八年前,不是他给她买打火机那晚。 第一次上/床,他要先说“我爱你”,当时她还诧异,怎么就到爱的程度了。 在海城机场,他说他从没有白月光,他只有过她。 还有她数次受伤他的照顾,无数细微的日常回应,身边人对周禀山反常性格的愕然。这是因为在她面前的周禀山,和别人面前的周禀山,完全不同。 他只对她这样。 她现在像被蒙在鼓里的人,一朝鼓面被敲响,震耳欲聋,甚至震的她身心巨痛。 “可他...”林幼辛声音干涩,“他从没有认真和我讲过。而且这几年,我从来没见过他。” “因为他看到你的过得很好。” 闻褚忍不住摇头,“老周不是个擅长争取的人,他看你人生幸福,自然就不去打扰了。至于你说你没见过他,可能也只是你没见过,又或者见过,但已经不记得他罢了。” 林幼辛颓然的看向闻褚,有点心力交瘁无法负荷,“拜托你一口气说完。” 闻褚摇摇头,按开车门锁,“他公寓书房有个抽屉,你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林幼辛没有一丝犹豫,拉开车门下车。 “林小姐。” 身后闻褚又叫住她,第一次露出十分严肃的神色:“我本来是想劝你去见见他的,但现在我改主意了。如果你因为感动选择原谅他,其实解决不了你们之间的问题。人的性格很难改变,即便以后他控制的很好,也一定还会有强势偏执的一面。如果你始终无法接受最真实的他,那些东西看完就当看完了。即便是他的朋友,我也希望你能幸福。你已经对他很好了,我想这也是他的意思。” 林幼辛回头看他,眼中似有不解。 闻褚笑:“我也有喜欢的人,设身处地的想,也不希望她在婚姻里受苦。” 直到闻褚的车消失在拐角,林幼辛才转身走进单元门,上楼,走到周禀山在的那一户,她大拇指按上指纹锁。 竟然还能打开。 房间里的家具已经拿防尘布都盖上了,打理的纤尘不染,她缓慢走到书房门口,做足了心理准备才推开门。 只有书桌有抽屉,她走过去,拉开,遂即愕然。 里面整齐码着上百张话剧演出明信片和照片。 有她在美国参加话剧团即兴表演的青涩照片,有她回国工作后参演的每一部话剧的明信片,她巡演一共多少场,他就看了多少场。 连爷爷、静潼和梁霄树都做不到。 他像搜集记忆碎片一样,搜集了连她自己都不曾在意过的八年时光。 她甚至在那些照片里,看到了一张她和周禀山唯一的一张合照,只不过周禀山就站在她旁边一位,像个路人甲,而她在和梁霄树搞怪接吻,完全没有注意到他。 林幼辛呵笑一声,痛苦的闭上眼睛,酸楚涌了上来。 这样的照片他还留什么*啊。她根本就不记得他。 不懂得忘了她开始新生活吗? 她有这么重要吗? 傻乎乎的从京北总院调过来,放弃前途晋升,和她相亲,接受她说的忘不了前男友的无理宣言,悉心照顾她的一日三餐,永远将她放在第一位,即便离婚,也要在她绯闻缠身的时候站出来发声明,不叫她背一点骂名..... 林幼辛红着眼,颤抖的手覆盖在那串困锁她的手串上,一颗颗眼泪不停滑落。 周禀山,你要我以后还怎么爱上其他人。 第72章 徽南呈溪村,冬季的清冷日光掠在湖面,远山在雾霭中若隐若现。 村卫生所旁边搓茉莉手花的谢阿姨,坐在门口的小板凳上,看着一批批医务志愿者带行李上大巴,热情招呼:“这是要回家过年啊。” 走在最前面的翟江涛,穿着一件藏蓝色棉服,胖胖的身体正费力将行李搬上车,笑呵呵:“是啊,回去过个年,年后再来。” 谢阿姨连忙摆手:“快回吧,一路顺风,这段时间辛苦你们了,我们都不用坐车去市区看病了,别提多方便。诶,周医生也走吗?” “我倒是希望他走。”翟江涛苦笑着嘀咕一声,回头往卫生所里张望,“难呐。” 这次志愿者计划,翟江涛是死乞白咧跟着来的,为的就是把周禀山劝回去,谁知道这孩子就更中邪似的,死活不回西城。 翟江涛和周禀山耗不下去了,这都好几个月了,再不回家他老婆就要和他离婚了。 “您还有什么没拿?” 正想着,周禀山提着水壶从里面走出来,关上卫生所的门,一脸平静的看向翟江涛。 他比几个月前瘦了些,一身黑色的冲锋衣休闲裤,身上绕着淡淡的孑然之感。 翟江涛实在忍不住横他一眼,也顾不得这是他立了军令状要带回去的人,直接开骂:“你个棒槌!心是石头做的吗?” 周禀山轻轻扬唇,不为所动,“一路顺风,翟哥。” 直到目送大巴车开走,周禀山才拎着水壶,顺着青石板路返回自己租的小院。 途径谢阿姨的摊位,惯例在下班后和她买几串茉莉花环。 “小周你真不回家过年啊,就在这儿了?”谢阿姨眼中洋溢着兴奋的神色。 “不回。” 周禀山认真挑着手串,每一支都拿起来闻一闻,却依旧找不到他熟悉的那股茉莉花香。 可能只有她身上才会有那个味道。 谢阿姨眼睛都笑弯了:“那你过年来我家吃饭吧,我大闺女在市里工作,是个护士,今年刚过二十五,长得也好看,你.......” “我离异还有孩子,可能不太方便去,多谢您好意。”周禀山淡淡打断。 “.....你还有孩子?”谢阿姨惊愕。 小周医生离婚她听说了,但怎么还有孩子呢?这有孩子就.... 谢阿姨有点犹豫了,失望的皱巴着一张脸:“男孩女孩啊,多大年纪了。” “龙凤胎,八岁了。” 周禀山挑了几支味道还可以的花环,放进随身口袋,拿出手机扫码:“付过了。” “诶诶,好嘞。” 谢阿姨还想说点什么,周禀山已经起身走了。 旁边有出来打闲嗑的阿姨,一边看着周禀山走远的背影,一边吐瓜子皮:“你说你女儿才二十五,着什么急啊,这周医生是外地人,都快三十三了,性子又冷,不爱说话,还离过婚,你可别害了你闺女。” 谢阿姨可叹又失望:“你懂啥,就是他这样的才是能安心过日子人,内里肯定很疼老婆的,而且长得还俊,十里八乡哪还有这么俊的男人?” “就是可惜了,娃都那么大了,我再中意他,都不能让我闺女去给别人当后妈。” ... 周禀山顺路买了些菜才回家。 推开大门,院子里依旧空荡荡,他顿一顿脚,才拎着袋子走去厨房。 徽南盛产竹笋,他来的时节不对,没买到新鲜的,便从隔壁民宿老板那里买了一大袋干笋,出门前泡好,回来直接捞出来切丝,和辣椒肉片一起炒。 一个人的饭总是格外好做,十几分钟后,他将菜放在廊下的小桌子上,盛好米饭,坐过去。 食不知味也好,食髓知味也罢,吃饭于他而言只是维持生命体征的一种方式,几分钟解决,又洗了碗,他无事可做,便坐在廊下发呆。 南方的冬天是湿冷的,家里没有暖气,还不如室外待着舒服。 放在一旁的手机很安静。 没有人联系他,他也没有可联系的人。 他坐了一会儿,拿起手机,对着粉墙黛瓦外的远山拍了一张照片,发布在社交平台,仅自己可见。 z-0115:【太阳。】 原先注册这个账号,是为了时刻关注幼辛的动态,后来慢慢的就变成了自己的树洞。 知道的人很少,除了闻褚,大概没人清楚,但已经习惯什么都不对外张扬的人,依旧会选择仅自己可见。 发完动态,他打算回房间洗几件衣服,凑巧桌子上的手机响了。 他起身的动作短暂停顿。 然而视线缓慢的移过去,看见的却是一个“闻”字,吐出一口气,快速拿起手机:“什么事?” “....心情不好啊。” “没有。” 周禀山拿着手机进屋,将脏衣篓的衣服放进洗衣机。 闻褚已经习惯他这个样子了,读书的时候就冷冰冰的,叫他帮忙一定会帮,但绝不会有太好的脸色和态度。 “最近有没有人联系你啊。”闻褚小心翼翼的问。 周禀山把洗衣液倒进去,冷淡:“除了你谁会联系我。” 第110章 “...倒也是。那.....林小姐也没有?” “她为什么要联系我?” 闻褚沉默片刻,吱唔:“你别怪我多事啊,上个月我在机场碰到她了,顺路载她一程,一个没忍住,就把你暗恋她的事告诉她了。” 周禀山的手猛的滞住,一瞬间心脏骤缩。 直到许久后小院里寂静的风声吹过,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艰涩问,“然后呢。” 他无法否认这一刻心里的隐秘期待。 闻褚叹气:“然后我让她去看你书房的抽屉。不过我也提醒她了,如果是因为感动,那很没必要,想来你也不需要。只不过我以为她还是会联系你,或者来问我你的地址。可我等了一个月都没有,所以.....” 他的心重重落下。 也是意料之中。 即便她知道了,也不会改变什么。 他还是他,问题还是会存在,她拎得清的。 “知道了。”周禀山低头苦涩一笑。 “老周,也能理解,真的,人家之前对你挺没话说的,咱也没遗憾了,你说是吧。” 闻褚也暗自懊恼,早知道不打这个电话,这和在他心上继续插刀子有什么区别。 “嗯,没事。”他垂眼启动洗衣机,水流注入传出哗哗声。 “哎,兄弟,天涯何处无芳草,人生还长呢,再找一个呗,这些都不是事儿......” “没那个必要。就这样,先挂了。” 收了线,周禀山撑墙停滞,任凭心头的枯涩和痛楚如潮水般汹涌涨起又缓慢消退。 明知希冀之后会是失望,却忍不住有所期待。 是他过于贪婪了。 幼辛凭什么要来,即便暗恋八年,也没什么值得她上心的。 稍作平复,他面无表情的捡起墙角的竹篓,转身出门。 他必须要给自己找些事情做。 锁上院门,隔壁的民宿老板大约迎来了极淡季的第一批客人,正热情的帮忙从车上搬行李,见他笑呵呵的打一声招呼。 “周大夫,又上山啊。” 周禀山冷淡的点了下头,离开前看见民宿老板锤着腰搬行李,还是放下竹篓,走过去。 “我帮你吧。”他伸手。 民宿老板腰不好,也没推脱,当即让来位置,“麻烦您了。” 周禀山把竹篓放在一边,走过去,看见那只红色的30寸rimowa大行李箱,一股油然的熟悉感涌上心头。 但他不敢多想,伸手拎起,正要放到地上,只听身后传来一道俏生生的冷斥: “轻点放,摔坏了你一个村医生赔得起吗?” 这道声音过于熟悉,周禀山瞬觉浑身血液凝固,猛然回头。 / 林幼辛原本是不想来的。 但从他公寓回去后越想越气,气到某一天夜半翻起身来,从衣帽间里拖出行李箱,扔了一堆衣服进去,开车驶出西城。 从西城到徽南,全程近两千公里,她走走停停,当然有过后悔,也想过折返。 可每当想要折返的时候,一上车,她又按照原定轨迹开了下去。 这是她第一次发觉,理性逻辑在强烈的情感冲动面前简直不堪一击。 不论她有没有想好,要如何面对他,她还是站在了这里。 此时林幼辛环臂靠在车旁边,在墨镜后面肆无忌惮的打量面前的人。 瘦了,也黑了。 冲锋衣穿在他身上空荡荡,左右手上都多了些细小的伤口,看起来是像被韧面的草类植物划伤,留下深深浅浅的暗红色痂痕。 这也算好好照顾自己吗? 这人真是嘴里没一句真话。 站在对面的周禀山也将她的行李箱放下,嘴唇上下动了下,却一个字都没说出口。 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 林幼辛淡淡瞥他一眼,直接扭头走进民宿大门。 走出去几步,见他还呆呆定在身后,皱眉回头:“拿进来啊,杵在那儿干什么。” 周禀山像一台生锈了又重新投入使用的机器,磕磕绊绊的接收指令,拎起她的行李箱亦步亦趋跟着进去。 民宿老板看见失魂落魄的周禀山,哎呦了一声,“周大夫,劳烦您拿进来了,剩下的我自己来吧。” 然而周禀山额间生汗,也不放手,只是沉默不语的看着在柜台办入住的人。 林幼辛递身份证,录入信息,又拿了房卡,回头看着和民宿老板僵持的那个人。 “您就让他拿吧,他一看就是喜欢吃苦,管他做什么。” 民宿老板是位年过四十的老大哥,尴尬的额了一声,左看看右看看,来回瞅这两人。 “周大夫,认识啊?” 周禀山不知该怎么说,说认识她会不会生气?于是只好小心翼翼的看着她。 林幼辛看他这幅可怜样就来气,冷冷转身,“给我把行李搬上来。” 说着自己径直上楼。 民宿老板摸不着头脑:“这?” 周禀山无暇解释,只是和老板点点头,拎着箱子三步并作两步,快速上楼。 村里的民宿没多大,一层最多两间带阳台的小房间,林幼辛给他留了门,他进去的时候她已经脱了外套,摘了墨镜,正环臂坐在沙发上。 脏粉色的冲锋衣被她脱下来丢在一边,里面是一件黑色的高领紧身针织,马尾高高竖起,整个人娇而不俏的坐在那里,哪怕冷着脸,也鲜活的漂亮。 “关门。” 听见指令,周禀山把行李箱靠门放好,关好门。 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共处在同一狭小空间中了,周禀山沉默站立,不敢看她。 林幼辛忍不住呵笑,站起身:“怎么,那么多场话剧都看了,现在在太阳底下,你反而不敢看我了?” 周禀山眉心一跳,一股如同日记被公开处刑的羞耻感爬上心头。 “我...你就当我是普通观众。” “普通观众?” 她环臂,缓步朝他走过去,眯了眯眼,“普通观众会一场不落的看?最疯狂的粉丝也做不到你这样。周禀山,你真是贱,连我和梁霄树接吻的合照都要保留,你这么擅长自虐吗?” 熟悉的茉莉花气息一步步侵袭而来,周禀山难耐的闭了闭眼,被逼到后退靠在墙上,“....那是我唯一一张和你的合照。” “是啊!所以你为什么不出现呢!”她伸手扯住他的衣领拉下来,眸色愤怒:“喜欢就抢啊,自我感动什么!有胆量拿死威胁我,没胆量光明正大的追我吗?” “用自己的前途开玩笑,一声不吭的从京北总院调过来,又一声不吭的离开,卖车又卖房,你切割的可真干净。干净的像我活该欠了你似的!是我让你暗恋我八年吗?” 周禀山心中苦涩:“不是,是我自己要喜欢你。” 林幼辛气到发笑:“那你的喜欢真伟大。你人是走了,却还宽和的发澄清声明,给你的情敌腾地方,卖车给我买贝壳手串,周禀山,你是打定主意不叫我忘了你,是吗?” 周禀山陡然沉默。 他做这些事全部发自本心,不曾想又给她造成困扰了吗? 他做什么都错。 周禀山痛苦的吁出一口气,伸出手,却在即将碰到她的时候想起什么,骤然停住:“对不起。” “除了这句你还会说什么。” 林幼辛气上心头,偏开脸不想看他,余光却扫到他的手。 好几个指腹都干裂起皮,粗糙发红,手背上还有被划伤的红痕。 才几个月而已。 她心烦意乱的收回眼,一把松开他的领口,走回沙发上。 算了,她本来也不是来和他吵架的。 周禀山被她推的磕在墙上,轻咳一声。看着她默不作声的走回沙发上,他顿了顿,也跟过去。 身边座位下陷,林幼辛没有抗拒他的靠近,只是两人中间隔着一人位,就这样各自沉默着。 “你怎么会来这里。” “你是不是打算在这儿过一辈子。” 忽然,两人同时开口。 林幼辛视线不退不让,周禀山便先回答她:“是志愿项目,我之后会去其他医院找工作,你放心。” “你再撒谎试试。” 某人声音一顿,又立刻改了说辞:“原计划是一直在这里,对不起。” “有钱吗。” “有一些。” “有一些是多少。” 周禀山拿出手机,打开手机银行app给她看。 林幼辛斜睨过去,看见上面的数字,不由呵笑一声:“真厉害,我给你买几件大衣的钱,竟然能让你过一辈子。” 周禀山不明白她现在还关心自己是什么意思,便轻声解释:“还可以赚的,村卫生所也有些工资。” “也是,你那三瓜俩枣,供你一天吃一顿饭确实够了,实在不行你再上山挖点草药采点茶,卖一卖也能过。就是手不用要了,反正你以后也不打算再上手术台,对吧。” 第111章 她依然生气,气到想刻薄他。 “幼辛....”周禀山有些愕然的看向她。 她是怎么知道的,这些他连闻褚都没说过。 林幼辛侧首,视线与他对上,心中数种复杂情绪来回翻涌,眉心微蹙。 周禀山脑中一片嗡响,瞳孔微张,终于意识到,“你是专门为我来的?” 林幼辛扭过头,不想看他。 手腕倏得被他扣住,他急切的探身追看她的眼睛,声音都在发颤:“幼辛,是不是,你是不是来找我的?我们不是偶然遇见的,对吗?” 明知故问。 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 “谁会偶然到这个鸟不拉屎的破村子!”林幼辛终于忍不住瞪他,“你出去看看,这村里除了你和我还有外姓人吗?” 看她因自己生气,周禀山竟然少见的涌出欢欣之意,除此之外便是难以置信的震惊与暖意。 那些暖意马上就要自眼眶中奔涌出来。 她真的是为他来的。 她竟然真的来了。 他以为他们之间再没有任何可能了。 “闻褚说你一直没有找过他问地址,我以为你不会来了。” 他深吸一口气,竭力将那些要夺眶而出的湿意压回去,握着她的手不住的颤抖。 “我要找你需要问他?”林幼辛不屑轻笑,一双灵动的眸子瞥过来,“你会找人查我,我不会吗?我就是故意不找闻褚,故意不联系你的,这段时间过的很难受吧,难受就对了。我就是一个睚眦必报的人,这次你我之间非得两清不可。周禀山,你实在太恶劣了,我做梦都想给你身上扎几刀放放血....” 她的嘴一张一合,表情灵动,看起来气势汹汹,可周禀山已经完全听不到她在说什么了。 此刻他浑浊的大脑和不断胀缩的心脏只给他发布了一个指令。 而林幼辛这边话还没说完,忽感身体腾空,还未等气愤的轻呼出声,下一秒已经被他抱到腿上。 腰间不断收紧的胳膊箍到她发痛,他的胸膛同样因无法撑载过于激动丰沛的情绪而上下起伏。 林幼辛低头,拧着眉想骂他得寸进尺,却在看到他逐渐变红的眼眶后悄然沉寂。 她看见那些水意从他的眼角滚落,顺着愈发瘦削的脸颊,滑过鬓角流向脖颈。 那些想要继续说出口的话,就这样偃旗息鼓。 在上一次那样激烈又难以转圜的时刻,他尚且没有叫自己看见。 林幼辛抬手去抚,竟觉滚烫,如被传染一般,自己眼中涌起相似的热意。 开车而来的两千公里,好像在这一刻完成了全部的意义。 怪他不长嘴,气他自暴自弃是真的,可是心疼他的过去,理解他的选择,连带责备自己也是真的。 在他们之间,没有谁绝对无辜。 “周禀山,你真的很能让我心软。” 林幼辛骂他,却也自暴自弃的抱住他。 她是在来的路上想通的。 或许爱就是,不论你是什么样子,我都爱你。 第73章 周禀山被她抱住的那一瞬,连日来所有的孤寂、彷徨,在顷刻间全部消散。 刚才闻褚的电话让他有多绝望,幼辛的忽然降临就有多令他欣喜到难以置信。 像梦一样。 “幼辛。”他低低叫她的名字。 林幼辛稍推开他一点,同样眼眶微红。 在这场独属于他们二人的“拉锯战”里,两人都是遍体鳞伤。 “对不起。”她轻声道。 “为什么道歉,你没做错什么。” 林幼辛摇头:“你很委屈吧,因为我对你讨厌的人心软了很多次。” 她之前不觉得,只以为自己做事问心无愧就好,也不需要向别人证明什么,可是她没有考虑到周禀山的感受,还是那天周静水提醒了她。 周禀山讶异她会这样想,稍做停顿,摇头:“称不上委屈,只是害怕。” “怕我离开你?” “嗯,我对自己没什么自信。” 林幼辛眼睫轻颤。 一个总是不被关爱,独自走过漫长岁月的人,很难相信自己会被人坚定的选择。 她一开始不懂,现在懂了。 “那你现在还怕吗?”她两只胳膊绕过他的肩膀,将他抱紧。 周禀山也立刻伸手抱住她的腰身,坚定摇头,说以后都不会了。 像一颗积年泡在冰水中的种子,以为只是沐浴到了阳光,却幸运的得到了一整颗太阳,他已经没什么好害怕的了。 相拥片刻,林幼辛轻轻推开他一点,视线对在一起的时候,隐秘而熟悉的感觉自心底却悄然生发。 管不了太多,此刻只想当一切隔阂都不曾存在。 周禀山抬手揉住她侧脸,她也低下头来。 碰到一起前,他晦沉的视线在她唇上停顿几秒,随后试探般的浅浅一碰,见她没有躲开的意思,再次相触,像羽毛轻抚过唇面。 渐渐的,一下又一下,触碰的次数越来越多,时间越来越久,不再拘泥于浅尝辄止,周禀山开始捧住她的脸,略有急切的吻上她的嘴唇,舔开唇齿。 心脏在一下一下的骤缩,“咚咚”的心跳声从胸腔传出,她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在往脸上涌。 很快,身体被亲的发软,腰背塌陷,她需要紧紧勾住他的脖子,才不至于倒下去。 他有所察觉,顷刻便将她抱的更紧,吻的更深。 滚烫的唇齿反复交缠,像长久活在真空中的人拼命攫取氧气,不死不休。 不知过了多久,后背闷出湿黏的热汗,胸腔的氧气已全部耗尽,他们才气喘吁吁的结束这场漫长的亲吻。 她埋在他肩头平复呼吸,心跳依旧如擂鼓般,小范围的余震。 周禀山也是一样,胸膛里的心跳”咚咚”响,不说话,一下下轻顺她的背。 室内一时寂静无声。 窗户外的天色已经擦黑,明明进来时还是下午的光景,也不知是他们吵的太久,还是亲的太久。 最后不知平复了多久,周禀山想起些事,低头亲亲她的脸颊:“怎么过来的。” 他声音还有些哑,落在耳边一阵酥麻。 “开车呀,你不是看到了嘛。”她缩了下脖子,抓住他领口的衣料边角。 “从哪开过来,市里?” “西城。” 周禀山陡然挺直背,立刻沉眼低头看她,“你说什么?” “从西城。”她再次重复。 周禀山脸色彻底沉了下去。 两千公里,从西城到徽南,路上就她一个人,她怎么敢的? 林幼辛看他急了,倒是轻巧一笑,用接吻后略有湿红的眼睛看住他:“担心我啊?哦,路上是蛮危险的,服务区总有男人和我搭讪,还一路跟我的车,在高速上超我,弄的我差点翻车。周禀山,为了来见你,我可真是历经千难万险了。” 周禀山拧眉沉默,看着她的眼中皆是愤怒与后怕的神色。 他抬起她的脸:“幼辛,如果是这样,我宁愿你永远不来。” 如果因为他而让她有什么闪失,那他真的万死难辞其咎。 “你不想见我?” “我没有重要到要你拿生命开玩笑。” 林幼辛静静看他劫后余生般的紧张,轻轻淡淡的一笑:“你看,你也会害怕。同样的,我也没有重要到要你拿生命开玩笑的程度。你以后还敢不敢胡说八道了。” “你.....”周禀山狼狈哑口。 “回答我,你敢不敢了。” 他投降认输:“再也不敢了,我发誓。” 她冷哼,两只手捧住他的脸来回揉搓:“讨厌你讨厌你讨厌你....” 两人在房间蹉跎的时间够久了,直到她肚子开始耐不住咕咕叫。自中午从市里来这里,她还没吃饭。 周禀山似乎还没从她两千公里危险奔袭中缓过神来,自知道的那一刻起便眉心紧拧,眼下听到她肚子叫,才短暂回神:“饿了?我去给你做饭。” “嗯。” 林幼辛从他腿上下来,余光看他愁眉不展的后怕模样,忍笑转身。 吓死你。 她去行李箱里取外套,箱子合起来的时候,意识到一些问题。 她眨眨眼,回头看周禀山。 周禀山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同样眉心微动。 于是他起身走过来,伸手提了提那只箱子,轻咳一声:“这里的民宿你住的惯吗?床单被罩别人都睡过,不一定洗的很干净。” 他们虽然说清楚了一些事,可现在的关系还没有做重新界定,她似乎还有一点生气,他不敢轻举妄动。 “是吗?可民宿都这样吧。”她故意好奇面孔般凑近他,“那谁的床单被罩干净啊。” 周禀山语塞的更厉害,避开她的视线,“我在隔壁租了个院子,你要是不嫌弃,就住我那里。” “哦,你那里几间房啊。” “....一间。” 第112章 “那我们岂不是要睡一张床?周主任,我们现在什么关系,无名无份的,你就要拐我去你床上了?” 周禀山有点扛不住她这样,后退一步:“我们刚才在接吻。” “所以呢?炮/友也会接吻。” 周禀山立刻不赞同的看过来,“胡说。” 林幼辛看他一副吃瘪的样子,内心拼命忍笑,面上却不露痕迹:“快做饭,我要饿死了。” 说着甩开他的手,开门走人。 周禀山在原地停顿几秒,随后拎起她的行李箱一并下楼。 下去必然经过民宿老板的柜台,民宿老板见两人一前一后下来,惊讶的合不拢嘴:“周大夫,你在上面待了一下午啊。” 周禀山尴尬,看着前面几步的人,温声解释:“嗯。她是我女朋友,来找我的。” 许多年了,他终于有这个资格,光明正大的讲这个称谓。 民宿老板这才恍然大悟般松口气,“原来是女朋友啊,怪不得怪不得。” 周禀山朝他点点头,拎着行李箱回隔壁院子。 院门上锁,林幼辛进不去,在门口等他。见他来了,笑盈盈的给他指:“这儿星星好亮啊。” “山里空气好。”他掏出钥匙打开门,牵着她进去,“夏天的时候会更明显,而且这里是景区村,从后面绕出去,还有荷花湖。” 林幼辛煞有介事的点头:“怪不得,这么美的地方确实能吸引你避世隐居。” 这个话题是过不去了。 周禀山无奈摸摸她的头:“我之后再和你解释。” 推开中式小楼的大门,在大堂一堵墙后就是的他的卧室,林幼辛从左侧门进去,发现租住的房子虽然家具简单,但却被他收拾的干净整洁,淡蓝色的床品很助眠,床头还串了不少茉莉花环。 他这日子过的看起来还不错。 “我去做饭,大概二十分钟,你要先洗个澡吗?” 周禀山帮她把行李箱摊开,放在地上,方便她拿取。 “冲一下吧,浴室在哪?” “这里。”周禀山带她推开卧室一侧的小门,“南方没有暖气,你洗完澡要立刻吹头发,不然会感冒的。” 林幼辛点点头,“知道了,你去做饭吧。” 周禀山将一切叮嘱安排妥当,从房间出去,却很快又折返回来,在她唇上亲了好几下:“有事随时叫我,马上出现。” 林幼辛不是没体验过南方的冬天,之前在沪市剧团工作,偶尔在洗完澡也强撑着冷意瑟瑟缩缩的跑去换衣服,但徽南的冷似乎有点超出想象。 她吹完头发,穿好衣服出来,还是能感觉到一阵又一阵的湿冷。 周禀山端着菜进来,看她鹌鹑一样缩在被子里,忙放下菜,从书桌下面拉出一个电暖气。 那东西还没开封,他以最快的速度调试好,推到她旁边。 “这样会不会好一点?” 林幼辛伸手去烤一下,勉为其难:“好一点吧。” 周禀山沉思片刻,把电暖气温度调到最大:“你先吃饭,我去问邻居有没有多余的电热毯,今晚先借用一下。” “别。”她拦他一把,“我不想用别人用过的东西,明天去买新的吧。” “幼辛,你会冷的。” 林幼辛无语的看他一眼,“还有电暖炉,不至于的。” 她已经被他传染上洁癖了,别人睡觉用的东西,她真的用不惯。 她一定不同意用别人用过的,周禀山也不好坚持,只能找出一件自己的羽绒服给她穿上,坐在一旁看她吃饭。 “你不吃吗?” 她怕菜凉掉,吃的很快,才发现周禀山一口没动。 周禀山只是看着她,“还好,中午吃的晚,现在没什么胃口了,你多吃点。” 林幼辛半信半疑的看他:“不会是家里没饭了吧。” “.....我还没穷到那个地步。” “哦。” 其实她也觉得自己有点异想天开,周禀山好歹是周家养大的,不至于这么亏待自己。 吃过饭,她重新漱了口,周禀山去洗澡,她便窝进被子里,在某电商平台上挑电热毯。 但看了好几个,不是位置偏远就是不送,就是配送时间很慢,要么就是评论区说有安全隐患,最后看的眼花缭乱了,都没挑出个所以然来。 她烦了,索性把手机一扔,当甩手掌柜。 有周禀山在,她还有什么好操心的,让他挑好了。 周禀山从浴室出来,就看见她抱着手机不知在看什么剧,犹豫一下,绕去对面那侧掀开被子躺进去。 之前自己住并不觉得什么,今天却感觉这面的床铺格外冰冷刺骨,倒是旁边热气蓬蓬。 人都趋向温暖的本能。 林幼辛察觉他的靠近,扣下手机,手机屏幕光线陡然变暗,从缝隙里露出来的一点光线,照亮两双面对面侧躺着的、对视的眼睛。 “冷?”她的视线有些直勾勾的发问。 周禀山握着她手腕的手顿住,喉结微滚:“有点。” 微冷的呼吸像轻薄的雾气般靠近,又一点点升温。 嘴唇触到的时候她闭了下眼,鼻尖是熟悉的佛手柑的香味,太久了,久到她来不及抵抗,神思就完全沦陷在这样味道里。 于是情不自禁的伸手搂住他的脖子,主动回应。 周禀山有一瞬的卡顿,反应过来后抱着她骤然翻身。 手掌撑在她耳侧,他胸腔心脏剧烈鼓动,喉咙干涩,“幼辛......” 她眼睛缓慢的眨了一下,似同意,似邀请。 再无可忍耐,他立刻俯身,重新咬住她的唇,气温不断攀升,到最后已然完全不需要保暖,反而将保暖的东西全推去冰冷的另一半床铺。 南方的湿冷天,好像对他们不起效果了。 将痛和爱一并焚烧,他在游走与分拨中*低声喃喃,“我爱你。” 没有人能不对一个千里奔袭来找他的人消散爱意,更不必说,他早已经被放弃了。 即便是做梦,他都不曾敢做这样的美梦。 林幼辛共享同样的体温,也理解他此刻的心情,但真的难以适应他当下的急躁和激进,为了自己,只好费力的将两条腿倾压于两侧,以方便他,“...我知道,我也爱你。” 在上一段之后,她以为她不会再说“爱”了。 但没想到.... 甚至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从“喜欢”变成“爱”的。 周禀山同样震颤于这句“我爱你”,仿佛被踩了失控的加速油门上,愈发难以抑制。 “等下!” 某个时刻,林幼辛脑中如撞钟般嗡鸣,她意识到什么。 周禀山面色平静的看她。 林幼辛惊愕他的态度:“你没准备,不行....” 一直以来,她都太信任周禀山的前后准备与收尾,以至于这一刻过于无所阻隔的感受,让她陡然升起唯二两次和他曾经一样的害怕来。 然而他这次却反常的无甚所谓,握住她的腰:“不会,放心。” “什么意思?” “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脑中“轰”的一声,伴随着滞涩感,她眼中迅速蓄起水意,不知是因哪填的缘故还是难以置信的缘故,她声音颤抖:“周禀山,你都做了什么?” “不碍事,小手术。”他依旧很无所谓,甚至逐渐找到熟悉的速度和节奏,低头亲她的脖颈:“喜欢吗?” 厚被蓬蓬鼓动起伏,冷空气以极快的速度向棉被内部递送,又被置换成烧灼的气息换出。 林幼辛什么问题都回答不了了,她感觉自己要被升温的气息闷熟,思绪在晃动中变得混乱,心里却堵着一团湿漉漉的棉花。 他究竟还做了多少她不知道的事? 这个笨蛋。 因为过于生涩和情绪上的翻涌,她几乎很快要缴械投降,周禀山也没好到哪去,只是察觉她的反应,用汗湿的手扪住她,“一起。” 可他们之间几乎没有同步过,她觉得他太强人所难了,声音几近破碎:“....你快点。” 周禀山哑声低笑:“得你帮忙。” 说着在她耳边落下两个字。 如他所指令,数秒之后,厚被蓬蓬的起伏在某一刻忽然停滞,随后便如跌落般抱住她,共享余颤。 过了许久,仿佛整个世界才从空寂中重新注入声音。 她竟有一种久违的泡温泉的感觉。 温暖而充盈。 然而下一刻周禀山略微平复的黯哑落在耳边,“我开个灯好不好。” 她一愣:“....为什么。” “想看。” 林幼辛反应了几秒,恍然后捂住脸颊。 她甚至感觉到在流动。 “.....我说不行你可以不看吗。” 他低笑着,“当然可以,但我会等白天的时候再....” 她立刻伸手堵住变态的嘴,并不情愿,可一到他为了自己.....还是羞耻的声如蚊呐:“只能看一下。” 第113章 周禀山弯唇,开灯低头。 一次一下,但他们后来有好几次,直至整夜灯火通明。 ...... 周禀山在村卫生站的上班时间是早上八点半,一般情况下,他会七点出门晨跑,甚至时间充足时会上山上转一圈,然后再去村卫生所。 谢阿姨在村卫生所附近卖茉莉花手环,最近虽然是旅游淡季,但呈溪景区名声在外,即便是年前的淡季,也有三三两两的游客光顾。 她从村卫生所退休了没事干,做点串茉莉花的手工活贴补家用。 这条街临水出来摆摊的人不少,谢阿姨的老姐妹有出来卖麻糖的,坐下后打家常般问一声:“哎,今天周大夫还没出诊啊,这都快八点了,往常这个时间早在河边跑步了。” “害,年轻人么,总是爱睡懒觉的。再说快过年了,卫生所不需要那么多人,他那志愿者本也是灵活的,耽误一天没事的。” 老姐妹打趣:“瞧把你护短的,还惦记着找人家给你当女婿呢?” 谢阿姨回家做了好几天的思想斗争,思前想后,觉得可以让两个孩子先见见。 小周说是有龙凤胎,可是一眼都没见来过,想来也是不亲的,再说孩子都和妈妈生活到八岁大了,总不会这时候再送来爸爸这儿养吧。 “我可没那意思,就是看他长得周正,多关照关照罢了。” 谢阿姨心里好几个小九九,但人精似的什么也没说出来,只等着大闺女从市里回来过年,相看相看,万一看对眼了,到时候再往下谈便是。 冬日艳阳高照,一上午搓磨着就过去了,谢阿姨收摊回家吃饭,路过周禀山租住的小院子,见大门没锁,好心帮他把门掩起,喊一声:“小周,门没锁,大娘帮你关起来了嗷!小周?” 谢阿姨嗓门大,虽没进院门,却也足以传到室内,林幼辛这段时间睡眠浅,一下就被吵醒,烦躁的推推身边的人:“喊你呢....好吵....” 周禀山几乎一夜没睡,这时候也困的睁不开眼,下意识将她搂紧:“不认识,喊错了。” “....可人家喊你小周。” “不是你喊的我一律不认识。” “......” 两人最后睡到下午三点才起床,睡衣丢的满地都是,为了不洗床单,最后就只能牺牲别的。 林幼辛裹着被子坐起来,困滞着一双眼看周禀山里里外外的收拾衣服。 忽然觉得这可能是一张电热毯引发的惨案。 “周禀山。” 他很认真的先用纸擦去表面的脏污,然后再投入洗衣机,回头看她。 “嗯?” “我们去市里买张电热毯吧。” 第74章 等完全收拾好出发去市里买电热毯,已经是下午四点左右的光景。 二人坐上车,周禀山忽然沉默,随后便开始检查这辆车的各项安全性能。 即便已经无济于事,可他心里的恐慌和担忧,似乎只能以这种方法稍作缓解。 最后检查车辆各项性能完好,他才沉舒出一口气,才用想责备却又不敢责备的目光看向她。 林幼辛自然知道他想说什么,从昨天忍到现在,终是忍不住了。 她嘻嘻一笑。 周禀山困惑挑眉。 “笨蛋,我说什么你信什么啊。”她从脖子上取下围巾一扬,羊绒围巾的尾巴在他脸上轻轻扫一下,“我有那么傻吗?” “....你不是从西城开过来的?” 周禀山不大相信,因为这辆车挂的是“西”字牌。 “是从西城开过来的,但不是我一个人来。小宁和她几个朋友也在,我们一行五辆车,走走停停,全当自驾游了。” 周禀山恍然。 想起她之前说过自己经常和朋友自驾游,车技很好。 他无奈的沉出口气,摸摸她的脑袋:“所以你昨天是故意吓我?” “是啊,我说了我睚眦必报。”林幼辛眯眯眼,“怎么样,害怕了吧。” “非常害怕。你以后也不能做这么危险的事情。” 周禀山确实后怕,连他自己开两千公里都会略有担心,更别说是她。 “我才不会,还没活够呢。” 某人傲娇的扬一扬下巴。 车辆终于启动,从村里的石板路上开过,摇下车窗,可看见周禀山昨天说的荷花湖,上面左摇右摆的游动着几只白鹅。 林幼辛同样在座椅上不自在的左扭扭右扭扭,像屁股下长了钉子似的。 周禀山分神看她:“怎么了?” 她有些难为情的看他一眼:“....我总觉得没洗干净。” 周禀山神色微顿,意识到她在说什么,轻咳,“应该洗干净了。” 说着又补充:“弄出来很多了。” 出发前又有一次,这次是光天化日之下,最后自然由他去清洗糟粕,因为弄得很里面,她不敢看,只知道那些东西一滩一滩的往外掉。 她脸都涨红了,忍不住嗔他:“你是怎么面无表情说出这些话的。” 她甚至不愿回想,自己最后是如何配合他以求快点结束,当他在自己耳边低沉的说夹我时,她真的做了。 有时候真的很佩服周禀山,心理素质不是一般的强。 周禀山还不太习惯开她的大g,在适应中轻声笑:“实话实说,和你还要装吗?” “...你以前装的还少吗。” “以前犯了错,现在要好好改正。” 她立刻白他一眼。 徽南的树到冬天也会落叶,枝头光秃秃的,仅覆盖一层薄薄的碎雪。 车顺着山路往下开,她打开车窗吹一吹红热的脸颊,才重新侧首看他。 “为什么去结扎,什么时候的事?” 她昨晚就想问了,虽然他们之前提过一嘴不要孩子,但都没有认真讨论过这个问题。 即便她对这方面不太懂,却也知道大多数男人是不愿意的。 “一直都有这个想法,也查过手术的相关注意事项,正好你那段时间去京北演出,我就抽空去做了。”周禀山目不斜视的扶着方向盘,像只是在说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 “是你那次来京北看我之后吗?” “嗯。” 林幼辛沉默:“你怎么不告诉我。” 当时他看到梁霄树抱她,回去后竟还要做这样的手术吗? 如果他说了,她可能会推掉一部分工作回去照顾他,说不定也不会有后面的事。 “那岂不是太情感绑架你了。”周禀山淡淡一笑。 “幼辛,我是成年人,可以对自己的选择负责。生儿育女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我也有一部分排斥孩子的原因,所以这个手术和你没关系。别多想,好吗?” 有时候他也觉得自己矛盾,既想留她在身边,又想给她以自由,让她去选她真正想要的。 或许就是这样的来回摇摆,才让她认不清自己,觉得痛苦吧。 林幼辛懂他的意思,所以心中愧疚更甚。 他总是默默做很多,然后告诉她一句别多想,但这怎么可能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呢。 后半程路上她一直话很少,到市里时已经天黑,他们去商场吃了一餐徽南私房菜,然后拐去第四层的家居生活馆。 周禀山见她还闷闷不乐,好笑又无奈的拉住她:“微创手术,能复通的,几乎没有任何影响,不担心了,好吗?” 林幼辛被他无所谓的态度气到,“可是微创也疼呀,需要卧床休息,也需要人照顾,你至少要和我说一声....” “我下次和你说好吗?” “这还有下次?” 周禀山笑:“万一呢。” 林幼辛白他一眼,“万一个屁。” 被他一打岔,她的心情稍稍放松,购买欲也从迈进家居生活馆的那一刻忽然爆棚,两人从手牵手变为她一个人在前面撒欢,周禀山则跟在她身后,帮她把挑过或纠结的东西选好放进购买筐里。 “要不要买樟脑丸,总感觉你的衣柜潮潮的,会有虫子。”她拿起几个木球,往鼻尖闻了闻,皱眉:“就是味道有点呛鼻。” 周禀山视线落在她手上东西,拿过来放下,又带她去另一个区,挑了几块木条:“拿这个吧,效果差不多,味道好闻一些。” 林幼辛凑过去闻闻,挑眉:“这是什么?味道不错。” “雪松木。” “名字也好听,那就要这个了。” 周禀山低笑一声,拿起来放进筐里。 挑电热毯的时候,周禀山的生活常识也更胜一筹。 他能在兼顾色彩、花纹、舒适度的同时,看材料表,功率和安全性能。最重要的是,他挑东西耗时很短,不纠结,能够快速做出决定。 不像她,只会大手一挥,和导购说:“给我拿最贵的。” “还是得你来。”结账时她煞有介事的点评。 周禀山笑着捏住她的后颈,接过打包好的购物袋:“嗯,我来。” 第114章 从商场出来,将买的生活用品放入后备箱,周禀山问她前几天在市里住哪家酒店。 林幼辛在车上回复消息,听到他的话,疑惑:“不回去了吗?” “开夜车进山不安全,明天再回。” “好吧。” 她前几天在市中心那家砜瑞酒店落脚,周禀山开导航过去。 “不是要在徽南定居吗,怎么还需要导航。” 等红绿灯的时候,林幼辛见缝插针的怼他。 周禀山轻咳:“定居的不是村子吗,这是市里。” 对面一只雪松木条“咻”的飞过来:“你还挺有理?” 无关痛痒的力道,甚至打偏了。 周禀山笑着从座位缝隙里把木条捡出来,递回去:“我可以解释。” 林幼辛环臂,“好,你解释。” 周禀山看她关心自己的神色,心头涌起暖意。 “徐澄宁外婆家在徽南,她没告诉你,呈溪是近几年国内发展的最好的景区吗?” “这和你打算隐居修仙有什么关系。” 周禀山笑,只好重头给她讲:“呈溪虽然是个村子,但因为旅游资源丰富,有天然温泉,所以一经招标就被数个龙头企业竞标,终于在三年前被一个姓陆的老板拿下,打造了游船夜宴特色项目,一时很火爆。而肥水不流外人田,景区里的工作人员,也基本都是呈溪村的村民。” “所以?”林幼辛有点蒙圈。 绿灯亮了,周禀山不疾不徐的重新起步:“但是呈溪村的位置你看到了,很偏僻,进山出山一次要一个半小时,医疗资源也很匮乏。村民如果想在景区里工作,很难有时间去市里看病,跑一趟也十分麻烦。” “于是就招募了你们?” “对。那位陆老板有意全方位打造景区生态,在附近搭建公益性质的私立医院,许多仪器设备都是国外进口,村卫生所的环境也不是普通村子能比,我是多方对比过,才决定加入。” 林幼辛有点懂了,甚至想的比他多一步:“那如果私立医院建好了,你是不是能做院长?” “那还不行,我的资历不够。”周禀山淡淡一笑。 “不过之前和景区负责人吃饭的时候倒是有聊过,公立医院应有的待遇我都会有,各类国际会议、进修机会、手术机会,都会优先,薪资是之前的四倍。顺利的话,四十岁之前提副院,应该是可以实现的。” 一直以来,因为资金结构的不同,私立医院的待遇会相对公立好一些,这也是翟江涛为什么在呈溪死磕他几个月的原因。 并非怕他浪费一身医术做村医,而是怕他被更好的条件挖走。 周禀山看的很明白,这世上大多是利益所趋的关系,真正关心他是不是耽误前程的,从来只有幼辛一个人。 他解释的很清楚,合情合理,林幼辛也算认识到了,有真本事的人,走到哪里都饿不死,是她瞎担心。 车很快开到市区的砜瑞酒店地下停车场,周禀山停好车,才发现原本气势汹汹质问的人正托腮看着窗外,好像从好久之前就开始不说话了。 “怎么了?”他解开安全带,伸手碰碰她的脸。 林幼辛哼笑一声,拍开他的手,拉开车门:“没什么,周院一肚子雄韬伟略,是我多余担心你了。” 还巴巴的过来心疼他,心疼个屁,人家四十岁之前就是周院了! 看着她气呼呼的背影,周禀山先是一愣,随后摇头失笑,迅速下车跟上去。 上电梯的时候林幼辛也不和他说话,周禀山好笑的看她:“幼辛,我有时候想,你是不是只对我这样。” 明明对所有人都善解人意,在他面前却经常暴露出无理取闹的一面。 且无理取闹的十分可爱。 此时无理取闹的人哼他一声,眼白都不给他,甩开他就去刷房间门,一副不想搭理的样子。 “幼辛。”周禀山叫她名字。 “滴—”一声,门锁刷开,她冷脸回头:“周禀山,我今晚不想和你说话,你离我远...唔....” 眼前投下一道阴影,未及反应,唇已经被他堵上。 后背抵在墙面上,微凉的舌尖滑开唇缝,她不情愿张嘴,牙齿咬的紧紧,他便掐住她的下巴十分强势的顶/入,掠夺般的与她唇舌纠缠,没一会儿便在神志昏愦中咂摸出啧啧水声。 房卡还没有插入卡槽,房间里幽暗一片,只能借落地窗外城市华灯取亮,他在换气间隙短暂的退开,随后一把托着她抱起,走去浴室。 坐上微凉的台面上,林幼辛才缓缓回神,软着手在他胸口锤一拳,羞愤骂他:“你真讨厌!谁准你亲我!” 周禀山在她耳边轻笑,声音哑的厉害:“讨厌不是真的讨厌的意思,对不对?” 真讨厌就不会让他亲,更不会亲到轻轻哼气,他早已对她的各种反应了如指掌。 林幼辛心里也清楚,现在光线暗,她的脸色暂且叫他看不出,于是依旧嘴硬,“不是,讨厌就是讨厌的的意思。” 周禀山笑着摇头,拧开水龙头,在漱漱水流声中做简单的清洁工作,又取纸巾擦干净。 “你讨厌我什么,现在吗?”他轻笑,挤去她屈分的双腿,手伸过去。 “所有!嘶....”她因被触及的微微凉意发出一声轻呼,攀住他的肩膀,气的张口咬他。 锁骨被咬住的同时,周禀山也分拨送入一节,语气有些无奈的:“幼辛,你能不能对我讲些道理。我过的不好你不开心,过得好你也不开心?” 他会装极了,嘴上说的自己好可怜,可其他的...没有半点弱势。 她的脖颈迅速蹿起一片热红,声音发颤:“....我不管....你我之间,你永远不能占上风....” 不讲理又怎么了,她可以和全世界讲理,但就是不想和周禀山讲理。 而他也必须永远纵容着自己。 “好,永远让你占上风。乖,放松。” 他宠惯的声音落在耳边,速度却陡然加快,甚至顺势反复搓揉,于是溃败仅仅的发生在一分钟之内。 宛如大雨浇湿了旱土,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 阵地马上转移,他坐在床角凳上,仰头亲她汗湿的脖颈,同时微皱的指腹按住背后暗扣,一紧一放,桎梏松懈。 心口咬紧的瞬间,她微微吸气,继而伸手去拉开锁链,“周禀山,你知道我是怎么查你的吗?” “...嗯?”他声音含混。 “微博名【z-0115】是你吧。”她呼吸急促,坐下去的时候还是会因不太匹配而倒吸一口气,眸中洇出水意,“每天发一个太阳,拍一张照片,就能证明你过的很好?你知不知道我看到的时候有多无语。” 周禀山微微停顿,松开一颗,“我发的不是仅自己可见吗?” “是仅你可见。但我找人黑了你的账号,嘶...”她被咬的低哼一声,手指穿过他后脑的头发,气喘吁吁却很得意,“不止这些,我还看了你注册之后所有的动态。周禀山,视/奸我的微博和ins很有趣吗,你竟敢偷偷下载我的照片发到你的账号里,你这个变态,我当时才十八岁,还有男朋友.....” 尾音被一股风卷残云般的速度所吞没,他迅速抱起她,“别的就算了,反正我对你没有任何秘密。但那句‘男朋友’你收回去,十八岁就交男朋友,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 位置改变让她有些微的不适,但适当的不适却加剧了某种刺激,暗夜里,她俏丽又狡黠的眉眼微微上挑,魅惑的声音落在他耳边,“你担心什么?怕他睡我啊。” “幼辛。”他警告般的粗沉声音。 她轻轻一笑,故意缩着身体抱紧他:“没有呢,周哥哥,这里只有过你呢。” 即便知道自己会是什么下场,但她就是喜欢看周禀山破防生气的样子,为此付出一些代价也不是不可以。 周禀山果然忍无可忍,按她去落地窗边,“你一会儿最好别喊停,因为喊了也没用。” “......” 他好像真的被惹急了,也可能是当他们之间彻底说清之后,他再无所顾及。 像熊熊燃烧的烈火,将一切理智都燃烧殆尽,至死方休般的,宛若没有明天。 但她最后还是喊了停,因为突发紧要事件,她需要先去卫生间。 周禀山猜到了,吃饭的时候她喝了很多水,但停顿后仍然继续:“一会儿一起。” 林幼辛陡然睁大眼睛,这是真的吓到了,疯狂拍他的手:“不行!这太超过了!” 周禀山微微一笑,甚至加速助力:“你说不行就不行?” 所有的呼吸都被掠夺,眼前是砜瑞酒店大楼三十四层的绝美夜景,楼下车辆川流不息,灯火璀璨,但很快,这些景色便不由分说的被乍现的莹白所替代。 ...... 大约十二点左右,酒店对面的时代广场大钟报时。 她虚眉搭眼的趴在床上,一点力气都没有。 第115章 周禀山洗过澡,只裹着浴巾,端了杯水来喂她。 林幼辛轻哼,阖上眼皮,当看不见。 他刚才太过分了! “多少喝一点。”他低声相劝。 “....走开,不想和变态说话。” 周禀山笑,伸手拨开她的头发,露出残余潮红的脸颊:“幼辛,原谅我。除非你说他的坏话,不然别的我一句都听不得,尤其是你们的过去,这一点我永远无法大度。” 林幼辛瞪他,想骂他两句,却又不知从何骂起。 毕竟自己也不是完全不受用。 于是她哼一声,嘟嘟囔囔:“....你现在好诚实。” “都说我知道错了。”他低头,“如果我早点一点说明白,甚至干脆干脆摊开来吵一架,而不是假大度,说不定不会有后面那些事。” 性格使然的东西他无法改变,但他会努力调整。 像解连环扣一样,他们终于解到了最初始也是最关键的一环。 林幼辛缓缓回头,觉得是时候说清楚。 “第一次被你撞见那天你记得吗?” “嗯?” “那天你煮肉丝面之前,其实我感觉到我们是有点要吵起来的意思,但我打呵呵过去了。” 周禀山对那天也有印象,点了下头。 “我....我其实挺怕吵架的。之前和梁霄树分手,就是先从吵架开始,然后慢慢的,进展到了他冷暴力我,再然后关系就结束了。可能有点阴影吧,所以我在处理你我的关系时,我会下意识逃避。” 她其实一直都不知道,亲密关系经营不好,是不是她的问题,毕竟也没有人教过她。 因而当关系再次遇到挑战的时候,她逃避和周禀山说清楚,逃避直面问题,也逃避争吵。 “所以你每次去见他,但不愿意告诉我,是想悄悄把事情解决,这样就会避免我们之间的争执?” 周禀山蹙眉,从她的三言两语中还原出事情的原貌。 她点了下头,有点无奈:“第一次是意外,第二次是想彻底说清楚,第三次是偶然遇见....但不知怎么的,回回都被你撞见。好倒霉。” 周禀山也无语的笑了,“我也够倒霉的,回回都撞见。那你给他合同是?” “...他这个人傲且犟,我怎么拒绝他他都不相信,我就想了个一石二鸟的方法。给他一份前程,既稍稍弥补我的愧疚,又....” 她深吸一口气,“又能让他觉得,我变成了一个拿钱买断感情的人,和高高在上的上位者没有区别,或许他幻想碎了,就不会再对我有什么执念。可我没想到,你....” “你没想到我也用了一样的方法。”周禀山替她把话说下去。 “嗯。其实我后来想,在迦南那天因为合同的事情和你发脾气,不完全是生你的气,也有生我自己气的原因。我并不想拿钱折辱任何人,也从没干过这样的事......” 她有些自责的语气泄露出来,周禀山立刻将她紧紧搂在怀里: “怪我,都怪我,是我不敢相信你会选择我,让你那么难受,你分明已经做了那么多....对不起。” “我也没主动和你说啊,这是我们两个人的问题。别怪自己啦。” 他们太相似了,经历感受相似,连对待亲密关系的笨拙和不会转圜都如出一辙。 此时苛责已无任何意义,一起变好,才是未来走下去的关键。 寒夜寂寂,他们一起将前尘抛去,相拥着躺进被子里,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 “他竟然敢冷暴力你。”周禀山语气很沉。 “都过去了,别聊他了。你呢,你在呈溪有没有桃花?” “你的探子没告诉你吗?” “....他们也不能跟那么近。” 周禀山笑:“没有,全挡回去了。我决心要为你守一辈子。” 她一瞬间的眼热,摸摸他的腹肌:“怎么挡的啊。” 周禀山沉默:“可能有损你的清誉。” 林幼辛:“?” 第75章 等回到呈溪村,林幼辛才明白周禀山那句“有损你的清誉”是什么意思。 他们的车子开进景区门口,因为车标过于显眼,见惯了豪车的村民们本没当回事。 直到看见驾驶位上坐的是周禀山,旁边还有个年轻漂亮的女人,这八卦就立刻像长了脚似的,一个上午传遍了呈溪村。 林幼辛对一切一无所知,他们把车子停在小院门口,周禀山说要去村卫生所大声招呼,叫她在附近转转,他马上回来。 “这附近有什么好玩的吗?”她问。 周禀山往小河对岸指了指:“那边有小吃街和文化街可以逛,你别走远,手机开着,随便买点什么玩,等我回来再带你一起去。” 林幼辛无奈环臂:“你好像那个担心人贩子把女儿拐跑的老父亲。” 她都多大了。 怎么会有这么啰嗦的人啊。 “不许胡说。”周禀山对一些过分的称呼很敏感,轻咳:“我很快回来,你自己玩会儿。” “知道啦知道啦,快去吧。” 终于把人送走,她连小桥都没过,就在小河的这边找了一家买花环的手作摊子随便看着,旁边还有卖麻糖的,她也打算买两块。 摊主是两位上了年纪的老阿姨,自她走过来的时候就在默默打量她,尤其是那位买茉莉花环的阿姨,眼神更是毫不避忌。 林幼辛被打量的一头雾水:“有事?” 谢阿姨看着这闺女,乌眉红唇,俏而不骄,妆都没化就这么水灵,通身一股金堆玉砌的气质,一看家境就不错,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的。 这还能有什么胜算。 “没事。”谢阿姨失望又无奈的叹了口气,“闺女,你是周医生的女朋友?” 林幼辛讶异挑眉,回头看了眼村卫生所,又看向这位阿姨:“您怎么知道?” “你们上午开车进村,我们都看见了,我们村子也不大,没多久就传开了。”旁边卖麻糖的阿姨笑着接话。 原来是这样。 林幼辛暗暗乍舌,果然网上段子不假,村子里没有一点秘密。 她照顾两位阿姨生意,随手挑了两串花环,又约了半斤麻糖,那位卖花环的阿姨竟和她闲聊起来。 “你和周医生是外头认识的?” “....是吧。” 谢阿姨看她一眼:“想也是,小周医生这条件,怎么会没人追。就是有两个孩子,还都那么大了,闺女,你以后日子难过啊。” 林幼辛差点没拿稳手里的麻糖,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孩子?” “你不知道?!” 谢阿姨吃惊也有点吃瓜的兴奋:“小周有孩子的!那他离过婚,这事你知道吗?” “...这个知道。”林幼辛一脸懵。 和她离的,她当然知道。 “哎呀,那他没和你说实话啊!他不仅离过婚,还和前妻有两个孩子,龙凤胎,今年都八岁了!” 林幼辛一言难尽:“....这消息您怎么知道的?” 难道他们医疗队传八卦都这么狠的吗?无中生娃? 谢阿姨看她这幅表情就知道她不知情。 可惜了,她原本还以为小周是个好孩子,没想到啊,竟然瞒得这么死,简直人品堪忧!还好没把自己闺女介绍给他! 谢阿姨痛心疾首的叹一声:“小周医生亲口和我说的!孩子,快跑吧!” 林幼辛:“?” / 周禀山从村卫生所出来,查看手机,发现林幼辛给他发了一条微信,说自己先回家了。 周禀山:[玩累了?] 林幼辛:[生累了。] 周禀山一头雾水,这是在说什么? 他将*手机收起来,快步从台阶上走下去,路过谢阿姨和另一位阿姨看着他窃窃私语,尤其是谢阿姨,看着他的表情还有些不好意思。 周禀山疑惑的皱了下眉,但没管太多,一心回家。 推开院门,林幼辛正悠闲的躺在摇椅里晒太阳,看见他回来了,似笑非笑的要他拉自己起来。 “微信里说什么呢?我没看懂。” 周禀山拉着她起来,顺势托起她的腿,分开后挂在自己腰两侧,抱她进了里屋。 就像有瘾一样,一面对面坐去沙发上,他便有些条件反射的侧头去亲她细白的脖颈。 “回答我,幼辛,你在想什么。” 林幼辛被他弄的有点痒,手指穿过他后脑的头发里,轻轻一揪,阻止他继续:“自己撒的谎,自己听不懂了?” 周禀山抬头,眼神困惑:“什么?” 他看样子是真的忘了。林幼辛好心提醒他,“龙凤胎,八岁,周主任好厉害啊。” “.....你碰到谢阿姨了?” 林幼辛挑眉:“不知道谁是谢阿姨,买麻糖和手环的时候听到的。” “那就是了。”周禀山无奈轻笑:“谢阿姨想介绍她女儿给我,我只好找个理由搪塞。” 第116章 “哦,那为什么是八岁?” “八”这个数字对他们来说太敏感了,她不相信他只是脱口而出。 周禀山微愣,清淡的眼神略有一丝后知后觉的尴尬,试图躲避:“饿了吧,我去做饭。” “做哪种饭?” 林幼辛才不放过他,柔若无骨的胳膊攀住他的肩膀,凑到他耳边,轻轻的,“八年前,我才十九岁诶。” 周禀山喉结微滚。 “十九岁就生了龙凤胎,岂不是十八岁就要怀孕?” 她狡黠的眼神微微下移,手指点在他喉结上,故意摩挲,“周大哥,你当初给我补课的时候,脑子里在想什么啊....” 论调情,他永远都不是她的对手。 缠绵的吻顺着耳廓落在他喉结上时,他难耐的皱了下眉,随后便用力握住她的腰,按在自己身上。 但她突然停止了。 像玩弄人的小猫,只想亲一亲舔一舔,却不愿意再做更多。 “幼辛....”他声音已然哑的厉害,握着她的腰,征求她的意见。 林幼辛自然懂,但只是笑着靠过去,在他耳边轻轻吹气,“你先说,你什么时候对我有那种想法的?” “....哪种。” 他不是很想挑明,毕竟这有些过分卑劣了。 “还装?你敢想不敢认啊。”她撅嘴,不忿的伸手按了一下。 “嘶—” 宛如条件反射一般,他立刻躬身抱紧她,眼眸发红,神色危险又警告的看着她:“别瞎玩。” 被警告的人很不服气,非要左扭扭右蹭蹭,发一些不知名的小脾气,“你真是一点情-趣都没有,我说什么你都不配合,无聊,你太无聊了!” 她有点想念他们还没捅破窗户纸之前的周禀山,疯疯的,也烧烧的,不像现在这样,正儿八经的厉害,却敢做她不知道的恶劣的梦。 她心里不舒服,一定要看他发疯,于是伸进去覆拢,用力捏滑了一下。 果然,被制约的人重重闷哼一声,脖颈迅速窜起一阵不正常的热红,紧绷的下颌凌厉非常。 “怎么了?是有心无力吗?周禀山,你不行了?” 没有男人听得了这种话。 他眼神骤变,当即用力掐住她的腰,呼吸粗重的看着她:“昨晚还没干-够你?” 林幼辛后背迅速窜起一阵鸡皮疙瘩。 未等她说话,抱着她的人果决的翻身,两人已双双挤进沙发里。 他粗沉急促的呼吸落在她耳边,忍无可忍般的疯狂亲吻她:“想听我就告诉你。” “你说的没错,八岁不是胡驺,是我见不得人的肮脏愿望。你还记得你成人礼那天穿了什么吗,是件黑色抹胸裙。我当晚做了一夜的梦,梦里我撕碎了你的裙子,紧接着就是你的身体。那夜我们翻来覆去的做,你浑身都涂满我的味道,流泪没用,求饶没用,只能躺在我身下,被我反反复复的甘,直到被甘坏为止。我要让你吃我的东西,怀我的孩子,做我的女人,一辈子圈/禁在我身边,哪都去不了。” 林幼辛哪里想到他会说的这么直接,她是爱玩,但这是不是太荤了? 她眼睫微颤,脸上也烧红一片,缩着肩膀侧过脸,有点躲避的意思,“我知道了,你别说了.....” “你不知道。”但周禀山显然没有说够,他塞进去,眼眸越来越红,甚至咬牙切齿的掐住她的下巴,冲撞间要她亲眼来看自己是如何的丑态毕露:“你猜这八年我做过多少次这样的梦。我在微博里发过的你的照片,每一张我都对着做过,最后看它们涂满你的脸,想象它们流进嘴里,被吞到一滴不剩。不是好奇我八年为什么没有别的女人吗?我告诉你,你就是那个女人。怎么样,恶心吗?还想听吗?” 亵渎有罪,哪怕只是思想亵渎,他都觉得自己肮脏不堪,时刻背着罪恶的枷锁。 从他意识到自己对一个小他五岁刚成年的女孩起了那样的心思,他就一直在克制压抑自己的感情。 他觉得自己很恶心,补课能补出旖念,这简直卑劣。 尤其是在知道她有喜欢的同龄男生后,这份感情以及欲望就更加让他觉得恶心。 然而欲望从不会因为压制减弱,反而会如雨后春笋般,年复一年,不断的死灰复燃。 他不敢光明正大的去见她,因为只要看到她和她的男朋友自由的站在阳光下,就足以反衬他所处位置的阴暗与潮湿。 甚至在结婚之后,他都无法以美化的形式告诉她自己的那八年。 他宁可当一辈子哑巴,都不想她知道,自己曾经那样恶心的梦过她。 口干舌燥,喉间干涩生痒,只有接吻时交替补入的水泽,才能稍稍解渴。 老式弹簧沙发吱嘎吱嘎的疯狂响动,甚至因为顶撞的冲击力而被迫挪了位置。 她害怕了,忙伸出汗湿的手吊住他的脖子,央求他小点声,一墙之隔就是民宿店老板的院子,被听到就太尴尬了。 然而周禀山气息不稳的低笑,大冬天里滚落的汗珠滴在她的心口,变本加厉的:“你让我怎么小?你知道我多克制,才没抱你去院子里吗?” 她眼中迅速漫起恐惧的雾气。 疯了,他真的疯了..... 男人的劣根性,他真是一点都没少沾。 一直以来都是隐忍不发罢了。 最后不知过了多久,她扶着沙发背,膝盖深红,直到最后一次被热汤浇铸,那些声音才堪堪停止。 他迅速将她转过来紧紧搂进怀里,气息滚烫的低头亲她湿红的眼皮,一下又一下的安抚,共享余震。 简直是不敢想象的一次。 曾经的梦在此刻不断的虚实结合,拼凑出这些年他支离破碎的欲望,他比任何一次都担心伤到她。 空气中涌动着燥热的因子,相拥相连的抱了十几分钟,待全部平复,那些热腾腾的温度也冷却下来,在皮肤上升起凉意。 周禀山气息浑浊,有些意犹未尽的亲她,声音也哑的厉害,“还闹吗?嗯?” 马上脱水的人立刻虚浮无力的摇头:“不了不了.....” 她发现了,以前的周禀山只是小疯,尚且能控制,现在简直是无所顾忌。 她玩不过他。 周禀山餍足的低笑:“去洗澡?出了汗,一会儿要着凉。” 她伏在他的怀里小口呼吸,绵软的蹭一下他的脖颈,声音软的厉害,甚至有点瑟缩:“....我没力气去了。” “哪次让你自己去了?”他好笑,“里面那么多,你自己能弄出来?” “......” 他做那个手术就是为了这个吧。 真是太可怕了。 / 雨散云消,重新收拾整齐,才发现又过了饭点。 吃饭的时候,周禀山考虑到租住的房子里都是硬板凳,怕她坐着不舒服,要抱她。 从昨晚到现在都是高强度,担心她吃不消。 林幼辛还未从刚才那些话的余震了回神,玩闹的时候说点什么助兴,和他真的有那种想法是两回事。 她确实一时有些被震惊,被他的那些心思、那些对着照片的想法和行为.... 这好像有点过于刺激了。 于是当周禀山朝她伸来手的时候,她条件反射的躲了一下。 一时两个人都愣住了。 周禀山眯了眯眼,下一刻,立刻强硬的将她抱到腿上:“你躲什么。” “.....没躲。” “没躲为什么不让我抱。” 她窝囊的缩了脖子,“你不是正抱着呢嘛。” 周禀山深深看她一眼,眼中晦沉来回翻滚,最后将她抱的更紧:“不给你你非要,给了你又怕,你究竟想要我怎么做?这次是你来找我的。” 他的真面目已经一览无遗的展露在她面前,肮脏也好,卑劣也好,偏执也好,给了就没有收回的道理。 况且这次是她主动找来的,他默认她已经做好了接纳最真实的他的准备,所以绝不允许她躲避或拒绝。 “....我也没有其他意思啊。”林幼辛纳闷的看向他。 她觉得周禀山有点应激了,她刚才就是条件反射而已,一点别的想法都没有,难道他连条件反射都不允许吗? 真是好霸道一个人。 两人最终很沉默的吃过了午餐,简单漱口水清洁,周禀山说他要去村卫生所值班。 他面无表情,看不出生气不生气。 林幼辛无语的直蹙眉,也开始闹脾气:“我知道啊,你不是每天都去吗,和我说什么。” “车钥匙给我。”他朝她伸手。 林幼辛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是怕她跑的意思。 她气笑了,“周禀山,你是不是傻,这是景区,外面全是回市里的车,你光扣我的车有什么用。” 周禀山微微一笑,什么都没说,只是和她伸手。 林幼辛愕然的张开嘴,他现在简直坦诚的可怕,装都不装了。 第117章 “你是不是还要把我锁起来?”她好笑的随口问。 周禀山挑眉:“我确实打算锁大门,从外反锁。” ??? 她心里“咯噔”一声,觉得怕却也觉得刺激,心里隐隐掠起激动,后背蹿起鸡皮疙瘩般的颤栗:“周禀山,你....” “这就是我最真实的想法。” 周禀山也不想装了,蹙眉逼近她,实话实说,“别的都能改,但这个真改不了,即便没有梁霄树也改不了。我一直没问你,这次来找我是不是你深思熟虑后的决定,但闻褚说他提醒过你,没想好就别再出现给我希望,可你来了。幼辛,你不能一而再再而三的折磨我。” 他虽然不问,但心里的不安全感却很难消失,尤其是袒露真我是一件需要拼上身家性命去赌的东西,他不允许自己输,也不允许林幼辛让他输。 对面的林幼辛深吸一口气,认认真真的打量他:“我就躲了一下,至于你这么大反应?” 他真的....病的不轻。 “你不怕为什么躲?你潜意识里还是抗拒我,不是吗?” “所以?” 她真就奇怪了,他这是什么脑回路,“你这是在帮我脱敏?周禀山,你知不知道,只要我打个电话,最慢半个小时,就会有直升机来接我。” 周禀山眸光暗淡,后背挺直,仿佛所有力气用尽:“你真要离开我了。” 他又露出了那种决心孑然一身,要上山修仙的可怜表情。 “.....” 林幼辛没说话,就这么环臂看着他,仿佛要把他的脑袋瓜子看出一个洞来,看看里面是什么神奇的构造。 周禀山见她就不说话,点点头,从桌上拿走她的车钥匙。 她无语白眼:“我都说没用了。” “我做我能做的。” 他从房间出去,林幼辛站在里屋,没多久便听见大门落锁的声音。 聊胜于无,也表明他发疯的态度。 林幼辛:“....” 第76章 周禀山冷着一张脸出了门。 门锁是落了,可走到半路,他又折返回去,把锁打开,把门虚掩上,才去的卫生所。 村卫生所没什么活儿好干,这里人口少,闲下来也没人生病,他不过是来整理一些资料,顺便和那位陆老板的齐秘书对对帐,谈年后的安排。 不消两个小时,一切就都收拾停当,他一个人坐在卫生所办公室里,冷眉冷眼的看手机消息。 没有任何消息进来。 她连骂他都不骂。 思前想后,他删删减减,主动给她发条消息:[在做什么。] 发完消息,他放下手机等待。 但十分钟过去了,对面没回。 他顿了顿,又拿起手机:[说句话,发个1也行。] 又一段时间过去了,对面还是不回。 他按了按眉心,怕真把她气着,只好实话实说:[门没锁,我折回来打开了,车钥匙在院头上放着。] 他怎么可能真的锁她。 这次消息一发出去,过了三分钟,对面终于回了:[量你也没那个胆子。] 周禀山无奈笑一声:[出去检查了?] 林幼辛:[收拾行李走了。] 他表情瞬间寡淡下来:[说真的吗?] 对面不再回复。 一整个下午心不在焉,直到暮色降临,连看门大爷都要回家吃饭,他值班结束,拿起钥匙走人。 一路上走的忐忑,到院门口时,看见大门还是他走时虚掩的样子,推开门,车也在院中间停的好好的。 “幼辛?” 他暂且按耐住欣喜,加快脚步进屋,里屋的门关的很紧,静悄悄的,轻轻推开门,看见床上裹着被自睡觉的人。 开着电热毯,烤着电暖炉,床头柜上还放着洗切好的、吃了一小半的水果。 这个小骗子。 周禀山一颗心落回肚子里,放轻脚步进去,在床边蹲下,看她温柔恬静的睡颜。 她睡着的时候很安静,甚至像小孩子,弓着身子,两只手叠在一起压在脸颊下,软软的陷进枕头里,可爱到想让人把她吞进肚子。 周禀山肆无忌惮的用视线反复描摹。 一秒、两秒、三秒.... 坚持不到五秒钟,他喉结微滚,无法继续忍耐,直接往她唇上亲过去。 / 林幼辛累极了。 昨晚折腾了一夜,今早回来,东西都没收拾完,又在沙发上折腾了一中午,铁打的都扛不住。 但偏偏周禀山这个疯子每隔一会儿就要给她发条微信,扰她清梦。 明明是他把自己锁起来,还要求她陪他说话,给他扣“1”,真是有病。 结果就在她眼皮发涩,睁都睁不开的时候,看见周禀山的消息,说他又把门打开了。 她承认,看到消息的那一瞬间神思短暂的清明,心里也有一丝欣慰,这人做事还是有分寸的,不是真的变态。 于是强撑着又回他两条,关手机睡觉。 她在白天睡觉且非常累的情况下是不常做梦的,但今天她却做了。 最开始是像溺水一样,呼吸困难,但很快又像有什么滚烫的软物不停的往她嘴里塞,勾着她的舌头又吸又舔,在她整个口腔里来回反复的游动,每一寸都不放过,她咽不下也含不住,很快就呼吸不过来了。 偏偏她困倦的睁不开眼睛,有点舒服也有点害怕,莫不是被好/色/鬼压床了? 嘤咛一声。 作乱的东西骤停,从她嘴巴里退出去,化作星星点点的触碰,落在她的脸上。 她转着脸躲避,来回折腾着,眼睛眯开一条缝,这才看到周禀山不知什么时候回了家,正撑着胳膊,伏在她身体上方。 “醒了?”他声音低哑,距离她不过几厘米。 她睡了有两个多小时,一下子醒来,昏昏沉沉的反应的一会儿,终于意识到梦里入侵她的是什么。 “....变态。”她忿忿的骂。 周禀山眸色沉沉的看了她好一会儿,最终低笑着埋去在她颈窝,声音发闷:“随便骂,打也可以,我活该。” 林幼辛冲着天花板翻了个白眼。 她才懒的骂他,更不会打他,万一被他爽到,她岂不是亏大了。 周禀山在她身上趴了好一会儿,似乎终于恢复理智,起身时将她一并拉起来。 “饿不饿,我们晚上出去吃饭?” 上午就说好去逛小吃街和文化街的,但因为龙凤胎的事搁置了,现在时间正好。 心想也不好一直呆在家里,林幼辛点点头,“那去一下吧。” 马上就要过年了,景区里是淡季,虽然大部分设施都在营业,十里水乡,沿岸渔火,氛围感拉满,但就是游客不多,看上去稍有些冷清。 他们找了家临水的小茶楼,推开窗就是小桥流水,粉墙黛瓦,打算先在里面坚决一顿。 “这里的特色是臭鳜鱼、油焖笋锅和石耳汤,我先点这三道,其余的你还想吃什么?” 周禀山将菜单递给她。 “你做主就好了。” 林幼辛刚睡醒,大脑迟钝,托腮看着窗外,懒得思考的样子。 “先这些,不够再加。”周禀山把菜单递回给服务员。 点完单,周禀山坐在她旁边,安静注视。 她神色懒懒的,素颜,长发柔顺的搭在肩上,双肘撑桌,腰脊弯出一道纤薄的弧线。 明明是静止般的画面,他却觉得她在他脑子鲜活的跃动着。 林幼辛察觉到有人在看她,后背热热痒痒的,一回头,对上他的视线。 这人唇边噙着笑,眉目柔和的将视线落在她脸上,轻声做了个口型,三个字。 她板着的脸终是稍有松懈,软软瞪他一眼:“就知道认错。” “我说的明明是我爱你。” “屁。你说的是我错了。” 周禀山低笑着靠过来,“嗯,你可以原谅我吗?” 她不大高兴的将脸侧过一边。 “嗯?” 她回头,软眉软眼的瞪着他,最后抽手在他下颌轻拍一下:“下不为例。” 正巧服务员来上菜,三菜一汤,他们两个人吃绰绰有余。 臭鳜鱼味道有点冲,周禀山对这个味道接收无能,全程喝汤。 林幼辛倒是吃的很开心,甚至觉得很香,夹起一筷子鱼肉喂给他。 周禀山微微后仰,拒绝:“幼辛,这个我不太可以,你吃吧。” “我喂你也不吃吗?” 他顿了顿:“....少夹一点。” “好哦。” 林幼辛笑嘻嘻的夹了一大筷子喂给他。 周禀山:“....” 饭吃到最后,服务员来送他们两杯葡萄果饮,说是只有呈溪才有卖,是他们当地特产。 周禀山接过,牵她出门。 边喝边顺着石板路往家的方向走,小吃街里只有寥寥商铺还在营业,大部分都已经收了摊预备过年了。 第118章 “离过年没几天了吧。”她看向周禀山。 “还有一周。”周禀山脚步顿了顿,看向她:“你要回西城陪林爷爷过年吗?” 林家人丁单薄,林意真又经常跑海外市场,很少能准时回家过年。是而这么多年都是林幼辛和曲静潼一家陪着林老爷子。 林幼辛原本也打算在年前回去的。 眼下她点点头:“嗯,静潼定了去国外过年,我们二十八那天从西城出发。” 周禀山能理解:“几号从这里出发?我送你去机场。” “你不一起回去吗?” “回去也是一个人过,在这里也是一个人过,都一样。”周禀山笑着揉揉她的脑袋,“什么时候从国外回来?” 林幼辛咬着吸管看他一眼:“还没确定,不过我年后的演出从初十开始,在那之前吧。” “好,那到时候电话联系。” / 林幼辛返回西城那天是大年二十七。 机票订到了下午,因为要减掉出山的两个小时,还要保证她早晨能睡个懒觉,所以时间一定要充足。 可即便时间推到最后,她起床时依旧很困难,任凭周禀山怎么叫她她都起不来。 “昨晚就做了一次,十点半就睡了,你究竟在累什么?” 赶飞机当天,周禀山无奈的把她从被子里挖出来,“再不走真要误机了。” “一次也累啊,你时间多长啊....”她哼哼唧唧的往他怀里钻,困的眼睛都睁不开,“我好困啊周禀山,不想去机场呜呜呜呜。” 周禀山被她折腾出一脑门热汗,她要走,他本来就心情一般,这下更一般了。 他气笑一声:“不想去?那正好,别走了,留在这里陪我。”说着便抱着她往床上倒。 “哎哎哎!”被闷着压回去的人赶快举手,什么瞌睡虫都醒了:“我起,我马上起!” 周禀山寡淡着一张脸拉她起来。 行李昨晚就收拾好了,她起床后吃早餐洗漱,半小时之内出门。 好在周禀山开车快且稳,到机场时距离起飞还有一段时间。 “车就留在这里,你有需要随时开出去。” 她解开安全带,预备下车的样子。 周禀山侧首看她,神色温柔也黯淡:“嗯。” 林幼辛一时心里酸涩,抓住他的手指,“真要一个人在这里?” “告诉过你了,回去也是一个人,没差的。” 周载年因为他之前忤逆的事情生气,他来徽南这几个月,家里没有任何人给他打过电话。 况且他也早已习惯一个人过年,去年那么热闹,完全是幼辛给他安排的意外惊喜。 一个人过才是他这些年的常态。 “可是....” 林幼辛一瞬间哑然,情绪莫名低落下来,“可是大家过年都热热闹闹,就你一个人孤零零的....” 周禀山无奈低笑,“也没那么惨吧。” 她属于天生情感丰富那一派,很容易共情和代入,眼下已经把周禀山设想到惨的不能再惨。 周禀山好笑叹气,只好反过来安慰她:“这样吧,你每天抽空给我打个电话,当慰问孤寡男子了。好吗?” 第77章 林幼辛一行人在大年二十八那天落地东南亚某国。 热带海洋对北方人有天生的吸引力,这次他们住的酒店依旧临海。 林介平是老酒店人了,在自己那栋酒店式别墅里来回踱步,左看看右看看,总能挑出一万个不好。 从选品到服务,从香薰的味道说到浴巾的选择,没有一样是他满意的。 “爷爷,差不多行了。实在不行您让大姑努努力,把生意往这儿拓展拓展,省得您不停的发牢骚,我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林幼辛靠在一侧墙上,时不时低头回消息,顺带吐糟自家爷爷。 林介平恨铁不成钢的看她一眼:“你大姑你大姑,你就不能长点志气?弄个子公司试试水也行啊。” “算了吧。我有自知之明,准黄,子公司员工的命也是命啊。” 林介平被她逗笑,本也是说着玩的,做生意哪有那么简单,幼辛没那个天分。 帮着林介平把东西安顿好,祖孙两一起去找静潼一家汇合。 今年他们不住一起了,豆苗儿越来越大,也越来越闹,林介平睡眠不好,怕吵,索性定了三套。 在露天x餐厅吃饭的时候,说起来房子的事。 林介平看向角落里发消息的林幼辛,“南崇府的房子,你还想留吗?” 林幼辛刚给周禀山拍完午饭照片,就被林介平点名。 “.….为什么不留?”她忐忑提问。 “我个人觉得没什么必要。”林介平用餐布擦擦嘴。 “那房子原本是给你和梁霄树准备的婚房,后来禀山又搬了进去,现在你们也离婚了。我是觉得,一来不吉利,二来你现在也不去常住,不如卖了,一了百了。我听你姐说你以后想去京北发展,爷爷再给你在京北买套新的,你觉得呢。” “我觉得....”她话梗在喉咙口,暂不知道怎么说。 她这次去徽南,和林介平说的是和小宁一起自驾游散心,一点没提周禀山。 而不提的原因,便是她大概率能猜到,爷爷一定不会同意,说不定还会阻拦。 可眼下也不是能说的好时机。 “我觉得先不卖吧,我也不一定去京北住,而且南崇府的房子我住惯了,挺好的。” 林介平见她支支吾吾的,皱眉看过来,“你是住惯了,还是放不下谁。” 静潼和程灏也一起看过来。 夫妻两人一起和她使眼色,让她别胡说。 她轻轻沉出一口气,顿了顿,“没有。” “那就好。” 林介平果绝的摆手不再问,但提醒她:“既然当初选择离婚,就不要反悔。以我的立场,是绝不会再认同禀山。你马上三十岁,也该学着为我们考虑,别再让我们替你操心了。” 林幼辛张了张嘴,最后只能沉默。 吃过饭,静潼要带林介平去参观娘惹博物馆,问她去不去,她说想睡觉,推掉了。 / 后面几天,林介平和静潼他们偶然结识了一家冯姓华人,碰巧祖籍也在西城,两家人常常一起行动。 大年三十,隋姨和冯太太学做了娘惹菜,混合着西城的特色菜,在除夕夜里一起端上饭桌。 冯家人虽然久不回中国,但华人家庭的年味却比他们要足很多,起码春节联欢晚会是每一个节目都认真看的。 林幼辛在林介平这头坐了没几分钟,便悄悄摸回自己那幢小独栋。 手机里多了一条微信,是周禀山半小时前发来的照片,他自己做的年夜饭。 她放大来看,四菜一汤,有鱼有肉,份量不多,但胜在精致。 有心:[做的什么鱼?臭鳜鱼?] z:[饶了我吧。] 她嘻嘻笑,拨过去视频电话,没过两秒钟就被接起来。 “幼辛。” 有几天没见了,隔着网线,他声音闷沉沉的。 林幼辛凑近看,他手举着手机,镜头里是他穿着睡衣的上半身,此时正靠在床头和她打电话,一副放下手机就能睡的样子。 “你怎么躺床上了?”她问。 “刚洗过澡,打算和你视频后看部电影。” “不放烟花吗?” 她这边有人在放烟花,轰隆隆的响,他那边却非常安静。 周禀山把摄像头对准窗外,和她解释:“有孩子在村里玩摔炮,其他的不方便,在山里。” “哦。”她有些兴致缺缺的托腮点头。 虽然是笑着,但是笑意却不进眼底。这对熟悉她每一个微妙反应的周禀山来说,察觉不对实在太过明显。 “这几天有让你不开心的事?” 她看一眼镜头,复又垂眸:“没有,挺开心的。” 周禀山思索片刻:“和林爷爷生闷气了吗?” 她立刻惊愕抬头,那表情好像在问,你怎么知道的。 “你怎么知道的?” 周禀山笑:“你身边只有这几个人。如果是和表姐,你不至于好几天闷闷不乐,当场就说开了。” 林幼辛不由得咂舌,这人真的好聪明。 在她沉默的时间里,周禀山又给了她一句新的冲击。 “是因为我吗?” 她眼睛骤然睁大,已经不知该如何接话,和他对视几秒后索性破罐破摔:“我爷爷是不是给你打过电话了。” “没有。我诈你的。” 林幼辛:“....” 说是诈她,可视频这头,周禀山却与她安慰的笑笑:“别担心,也别为难。如果你做好准备了,就告诉我,我去和林爷爷认错认罚,不要把自己夹在压力中间。你已经经历过一次了,我不会让你经历第二次。” 他的声音温柔却有力量,连日的压力在这一刻被撬动粉碎,她一颗心似乎也在这时候有了栖息地。 第119章 “周禀山。”她沮丧的趴在床上,看着镜头,有点想哭,“你知道吗,只有你和我说过这样的话。” 在感情这方面,她的意愿永远都不重要。就连她的人生也是,从小到大,谁都能轻易做她的主。 不论是当初和梁霄树在一起的百般阻碍,还是分手后不停的被逼着相亲,再到和周禀山匆忙领证结婚,现在又不允许他们和好...... 她在自己的人生大事上,始终没有过完全的主动权,不论结果如何,其中一定有她被迫妥协的成分。 唯一一次抗争,就是为了梁霄树和家里对抗的那几年,她夹在中间,一边是梁霄树的冷暴力,一边是爷爷和大姑轮番规劝和气骂,几近精神崩溃。 只有在周禀山面前,她的需求才会被重视,她的压力和痛苦才会被看见。 周禀山听出她声音里的哭腔和鼻音,忙坐直身体,“怎么哭了?幼辛,你别着急,我会想办法,答应你的事我都会做到,相信我,好吗?” “嗯....” 她知道,也本能的信任周禀山,他答应她的事情从没有食言过。 或许是夜晚让人过分感性,周禀山又*说了好一会儿话哄她,她才止住眼泪,抱着被子睡过去。 / 第二天,静潼和程灏要去环滩岛玩,林介平带着豆苗儿在冯老先生家打麻将。 静潼来找她,不赞同的:“大过年的出来玩,你老窝酒店里怎么回事?” 她蒙在被子里,懒懒的:“那也好过看你和姐夫秀恩爱。” 静潼:“.....” 静潼和程灏最近在准备二胎,前段时间程灏私下去看了老中医,那方面有了显著改善,静潼想趁着感情好,再生一个漂亮宝宝,所以最近两人总是如胶似漆的腻歪。 静潼尴尬挠头,欲盖弥彰:“咳,那我们可不管你了,你自己按时吃饭,姥爷也有新朋友了,顾不上你的。” “知道,拜。”林幼辛有气无力的举高胳膊,晃几下。 玄关传来关门声,她才重新裹进被子里,准备睡个天昏地暗。 一直昏沉的睡到快午饭时间,她听见楼下门铃在响。 静潼订房的时候填了客房服务表,酒店人员会按前一天的菜单送餐,她猜应该是餐车。 掀开被子,睡眼惺忪的光脚下楼,打开门,刚要说话,便愣住了。 门外的人穿一件简单的白色短袖衬衫,米色休闲裤,手边一只小登机箱,正拿出手机要打电话的样子。 “不认识我了?”见她呆怔怔的样子,周禀山收起手机,好笑的在她眉心点点。 门外阳光照耀棕榈树林,投下斑驳的树影,他站在阴影下,声音有点哑,像长时间闷着没过话的样子。 林幼辛惊愕,眼里都是不可置信:“你怎么会在这儿?” 从徽南到这里,飞机要飞七个小时,更不必说他还得出山,岂不是一夜没睡? “坐飞机来的,挂了电话出发,正好赶上最近的班机。”周禀山揉揉她的后脑勺,温声:“你昨晚哭成那样,我怎么能放心。” 他可真是.... 林幼辛眼眶迅速潮湿,感觉自己又要哭了,立刻垫起脚抱住他:“怎么都不和我说一声,我好去机场接你啊。” “说了岂不是没惊喜?”他弯腰配合她的身高,回抱住她。 虽然只有几天没见,可抱到人这一刻,他才意识到自己有多想她。 “屁…”她湿湿糯糯的说。 屋外太热了,在门口腻了一分钟,周禀山单手托抱起她,把行李箱推进去,关上门,扫视一圈:“没拖鞋?” “应该有一次性的,柜子在下面。” 周禀山抱着她不方便弯腰找,于是洁癖患者挣扎了一下,最终选择直接踢掉鞋踩在地板上。 直到两人面对面坐在客厅沙发上,林幼辛依旧一脸不可思议,左看看右看看,捏捏他的脸:“你好冲动。还好这里免签,不然你要怎么过来。” “即便免签也需要提前三天填电子入境卡,幼辛,我也许是早有预谋。”他在她脸颊上亲一下。 林幼辛怔住:“啊?” 周禀山无奈的笑看她:“非要我说那么明白吗?我想你,在呈溪根本待不住。” 他们心里都清楚,她暂时不能带他回家,只能这样分两地过年。 可现在的他哪里真能一个人安心待着,他早和以前不一样了。 在知道她酒店的具体位置后就做好了通关准备,以防她也想见他的时候,他可以立刻过来。 林幼辛微微睁大眼睛,算是见识了周禀山的万无一失,一时脸红又窘迫的嗔他:“老谋深算!” “都说是惊喜了。”周禀山捏捏她的脸,“去年在海城,你不也是一样?” “....不管,你的错。” 周禀山立刻点头:“我的错。” 他肚子里这些小九九,她竟然一点都不知道!害她在徽南机场的时候那么伤感。 相拥着抱了一会儿,原本没胃口吃饭的人,在周禀山出现的这一刻忽觉饥饿,连肚子都咕噜噜的叫。 他低头看她:“没吃饭?” “嗯,刚才没胃口。” “你吃饭了吗?要不要和我一起吃一点。”她拿起手机,打算多叫一份餐。 周禀山坐了七个小时的飞机,看起来有点累。此刻靠在沙发上,摩挲她的耳垂,眼神晦沉:“吃点吧,补充体力。” 这话听起来怎么怪怪的。 林幼辛颇为疑惑的回头看他一眼:“意面行吗?我想吃意面。” 酒店的餐送来的很快,两份意面牛排,香煎三文鱼,还有数只肥美的生蚝。 周禀山换好拖鞋,洗完手走过来,看见那些生蚝,眼神意味不明的看向她:“给我点的?” 他记得幼辛不爱吃生蚝。 “嗯,姐夫最近总吃,说很好吃,你也多吃点。” 周禀山偏头轻笑一声:“好。” “怎么了?” “没事,或许会有用。” “?” ...... 林幼辛是在吃完饭半小时后才知晓他刚才一系列的古怪是什么意思。 “他们确实在备孕,我还以为....” 她后背贴着浴室微凉的瓷砖,一只脚踩在旁边的洗手台上,整个人上也上不去,下也下不来,像马上要烧开的水壶,却迟迟不被允许到达沸腾点。 周禀山半跪着,暂时来不及回应她的话。 很甜。 像浸泡在海里的椰子水,只微微带着湿漉漉的咸。 他不断的急切的仰头探索,试图在椰子肉内-壁刮出更多的椰子汁。 她只消稍稍低头,就能看到他神色痴迷渴切的神色,这实在太…… 这样急切而迅猛的进攻,连同发出的啧啧声音,让林幼辛有点被他吓到,不论她如何绷起踮高的那一只脚尖,也躲避不开下方追捕。 神经末梢被反复刺激,单一站立的小腿在某个时刻骤然绷紧,脚尖在快速的抽搐摇晃中软到无法支撑。 她的大脑中骤然迸发出强光使她视线迷离到无法视物,声音已染上哭腔,“周禀山,出来好多,我站不住了。” 他早有预料的起身抱住她,“不怕,我在。”同时在两人急促的呼吸中找到合适的位置,然后密不可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几近毫无间断的场次连接,她骤然睁大眼睛,迷蒙而破碎的看他。 他有些疯狂的吻她,徐徐渐进,而后几乎不死不休。 ...... 生蚝有没有那种功效她不知道,但周禀山应该做了很强的心理暗示,非要无中生有。 最后她被从浴缸的水里打捞出来时,浑身已经软的如一片云般,轻飘飘的。 “姐夫他们在备孕?” 周禀山抱她出来的时候,才想起来回应她最初始的那个问题。 “嗯。”她虚软的歪在他肩上,眼皮困乏,“我还以为姐夫就是单纯的馋。” 周禀山被她逗笑:“那就这么想吧。生蚝壮/阳不一定有科学依据,只是在心理上,或许对男人是有暗示激励作用,也是好事。” 她才不要听他一本正经的科普,抓住他一根手指:“要喝水...” “好,我去倒。” 周禀山从一楼倒好水,顺便从行李箱里拿出自己的干净衣服,上楼更换。 “穿慢点,看看腹肌。”她吃饱喝足,趴在床上提要求。 周禀山笑一声,干脆把睡衣脱了,“看吧。” “....你这样就没意思了,要半脱半露,似有若无才有趣。” “懂这么多?”他眼神微眯,俯身捏她的下巴,“还看过谁的。” 她眼珠子狡黠一转,“梁....” 余音立刻被一个吻堵住,周禀山撑起身体,冷声:“没做够是不是?” 她忍不住哈哈笑:“够了够了,睡觉吧,你都不累的吗。” 长途飞行最让人疲惫了,更别说他刚才那么大的运动量。 第120章 周禀山沉出口气,拿她没办法,一把掀开被子将人搂过来,冷沉的口吻:“睡觉。” 他们谁都没提如何和林介平交代的事,暂时搁置。 但下午五六点才睡午觉,实在有些扰乱生物钟。 林幼辛睡的不是很熟,等她醒来时,已然夜幕沉沉,晚上近九点的光景了。 她往旁边的床铺摸去,空无一人,有些懵怔怔的起身。 “周禀山?” 她叫了一声,却无人应答。 随意从床头扯来一件他的衬衫套上,踩着拖鞋下楼。 一楼大客厅的灯很亮,难道是在做饭? 她裹紧衣服下楼,脸上挂着笑,“周禀山,你在干什么,一醒来就没看....” 声音在看清沙发上坐着的人时戛然而止。 她声音紧绷:“爷爷。” 第78章 周禀山在听到林幼辛声音的瞬间,便已站起身来。 他快步走上前,将她堵在下楼的楼梯口,神色关切:“没事,我来处理,你先上楼。” 她明白他的意思,不想她夹在中间左右为难,可是在这档口,她怎么能不在场。 “我没事,我和你一起....” “听话。”周禀山不赞同扶住她的肩,打断,“你只穿了一件衬衫,不能这样见爷爷。我保证,半小时内结束战斗。” 战斗.... 如此严肃的时刻,她竟然有一瞬间想笑。 “真不用?” “不用。” 好吧。 她不知道周禀山要如何说服林介平,但下意识相信他。 目送她上楼,周禀山沉出口气,重新坐回沙发。 林介平的表情已经十分不好看,只是碍于和周载年的交情,没有把话说的太难听。 可交情这个东西实在太过主观。 林介平进门时尚且还有几分吃惊,两人寒暄中才有隐隐的不舒服出现。 但现在看见孙女这样子下楼,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他们刚才在做什么,怒气瞬间盖过了林周两家的交情。 “禀山,你是个好孩子,今天这事,我想你需要给我一个交代。” 此时,林介平双掌撑膝,大家长的模样坐在沙发上,面色黑沉。 周禀山坐在他右手一侧的单人沙发,轻咳:“林爷爷,我显然不是好孩子。” 林介平一时语塞,冷目看过去。 “事到如今,也不好再瞒着您。” 周禀山稍作停顿:我喜欢幼辛,是自她高中补课开始的。” 林介平神色骤然僵住。 “这八年我没有出现过,是以为她过的幸福,所以不敢打扰。直到一年前,幼辛的社交动态不再更新,我来回打听,才知道她已经分手回到西城并开始相亲。虽然当时我同样面临催婚,但与幼辛的婚姻,是我处心积虑促成的,请您谅解。” 周禀山说完,看向沙发上的老人。 这个开场白不怎么样,但要想说服林介平,只有诚实才是必杀技。 “她那时候还没成年,而你已经读博,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林介平赫然提高音量。 爷爷的声音震动门板,林幼辛在楼上听的心里一抖,忙跑到门口,扒在门板上。 “我知道。”周禀山低头,哑声:“既然选择与您坦白,我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在幼辛成年之前,我绝没有过任何亵渎的想法,也绝没有任何越界举动,这一点我可以拿生命保证。” 老爷子黑沉着脸移开眼,胸膛起伏。 周禀山说的这话他信,当初补课是在一楼书房,有保姆看着,就算他有胆子,也没机会做什么。 “调来西城,也是为了幼辛?”林介平稍作平复,冷声发问。 “大部分是。” “展开说。” 周禀山顿了顿:“得知幼辛分手回到西城,我就有调来的想法。您知道,我和我父亲关系一般,留在京北,升迁调任无形中要受他安排与恩惠,这与我学医初心相悖。” “所以你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的过来。”林介平眯眼看他,“你家里人知道你是因为幼辛来这里的吗?” “我没有说过。” 林介平神色稍霁。 周家孩子虽多,但周载年最喜欢的还是这个长孙,就连周汝乘也对他寄予厚望,为他铺路架桥,期望他将来能从政。 周禀山调去西城工作,无异于要多走不少弯路,也浪费了周汝乘的心血和安排,这种情况下没有提及幼辛,是对她的保护。 林介平沉默片刻,不动声色的打量他:“既然如此,你和幼辛之前在闹什么?你做事如此沉稳果绝,走一步看十步,怎么会失控到那种程度?” “是我的问题。梁霄树的出现让我十分紧张,以至于用错了方法。”周禀山看向林介平:“这件事我很抱歉,吓到您了。” “你确实吓到了我们,尤其是幼辛。以死相逼,是一个理智的人能做出的事情吗?” “对不起,爷爷。我和幼辛保证过,以后绝不会再这样做。我也向您承诺,绝不会有人比我更在乎幼辛的感受。” 听他这么说,林介平虽沉着脸,却也不是很情愿的点了点头:“你刚才让她上楼,避开你我的谈话,这一点我很满意。不像那个梁霄树,除了他自己,谁都不放在眼里。” “我已经干预过幼辛一次了,当初她的纠结和痛苦我都看在眼里,所以这次我不会再干涉。但你要是想得到我的赞同和祝福,恕我直言,即便有你爷爷的交情,我也不认为你能给幼辛幸福。梁霄树虽然傲,但他心性开朗,为人恣意,这是最吸引幼辛的,不然她不会和他在一起八年。” 周禀山低头:“我明白。” 话说到这一步,林介平也不好再说什么,摆摆手:“这件事先这样。你既然来了,就留在这里过年,以后的事情等过完年再说。” 周禀山点点头,起身送他出门。 走到门口,林介平忽然想到什么,眯眼问:“幼辛前段时间去什么地方自驾游,不会是去找你的吧?” “....是。” 林介平就知道自己又被那丫头骗了,怒瞪楼上一眼:“这个没出息的家伙!” / 林幼辛一直趴在卧室门口听楼下的动静,除了最开始的那一声,后面她再没听到林介平过高的声音。 周禀山开门进来的时候,她正趴在门上听,一个不受力,就这样扑在他小腿上。 “给我拜年呢?”他笑着问。 “....”林幼辛白他一眼,抓他的手站起来,眼神急切:“怎么样,爷爷怎么说。” 周禀山拉她进去,坐下,一副面色沉重的样子。 “林爷爷说,要我现在收拾行李离开,从此以后再不要出现在你眼前。” “这么严重?”她一脸吃惊。 她以为,起码要看周载年的面子留他过年,总不好把人赶出去。 “看来爷爷决定的事情很难改变,他认准了什么就是什么,我去找他说。” 说着她站起身就要追上去,周禀山忙笑着将她拉回来,“我说什么你都信?小傻子。” “......” 见周禀山果真神色轻松,林幼辛的表情由焦灼转为生气,在他胸口锤了一拳。 “周禀山!” “在。” “耍我有意思吗!” 周禀山笑着咳嗽两声:“情况没那么坏,也没有那么好。” “....什么意思。”她一颗心又提起来,紧张兮兮的看向他:“爷爷怎么说?” “让我留下过年,这件事再议。如果我们非要在一起,林爷爷不会说什么,但也不会祝福。” 比预想的情况好一些。 林幼辛轻轻吁出一口气,神色感慨:“爷爷很疼我,这样说应该是在担心,他自己....百年之后,我会遇到解决不了麻烦,所以想提前规避风险。” 因为从小没有父母的缘故,即便她已经快三十岁,可以为自己的决定和选择负责,但在林介平眼中,她还是一个需要被保护的孩子。 “我知道。”周禀山摸摸她头发,“幼辛,时间会证明。” 她轻轻靠近他怀里,沉默不语。 / 周禀山留下来过年,第二天出现在饭桌上的时候,静潼和程灏都没有意外的神色,应该是林介平通知过了。 待遇一如从前,就是林介平在场时,难免会有几个瞬间冷场尴尬,林幼辛看了眼周禀山,对方拍拍她的手:“以后这种时候还很多,没事。” 吃过饭,静潼和程灏有人类再制造工程要忙,林介平要去打麻将,豆苗儿被林介平做主塞到了林幼辛怀里。 “豆苗儿没人看,你闲着也是闲着,就带过去吧。” 她一时有些哭笑不得:“爷爷....” “别喊我。”林介平还因为她撒谎的事生气,“没出息的家伙。” “....” 最后她只能带豆苗儿回自己那边。 她之前倒也单独带过豆苗儿睡觉,前两年,程灏和静潼来沪市玩,心大的直接将才不到两岁的豆苗儿丢给她。 第121章 豆苗儿算是同龄小孩儿里比较好带的那一种,得益于她那对专业性极强的双心理学博士父母,日复一日的教养。 譬如现在,小朋友甚至能自己踩在小板凳上刷牙洗香香,然后湿扑着一张小脸,傲娇的看向林幼辛旁边的周禀山。 “....豆苗儿,你想要什么?”她顺着豆苗儿的视线看向周禀山,疑惑的问她,“不记得了?这是小姨夫。” “记得。”豆苗儿最近心情不是很好,说话冲冲的,对着周禀山扬一扬下巴:“擦脸脸,给我。” 小丫头的模样集合了她父母的优点,葡萄一样的大眼睛,紧致小巧的嘴巴,从小抱出去都被人夸是洋娃娃,就是性格有样学样,有点像林幼辛。 林幼辛一愣,看向周禀山,只见他也怔了瞬,随后便忍俊不禁,洗干净手,给她取儿童洗脸巾,帮她擦干净。 “小姨夫,还要抹香香。” 周禀山帮豆苗儿擦干净脸,豆苗儿又嘟嘟囔囔的暗示。 林幼辛有点吃味:“豆苗儿,小姨给你抹呗,你和我才是天下第一好诶。” 周禀山正要拿出宝宝霜,听见她的话,笑着摇头,她比豆苗儿也大不了多少。 “不要,你这几天都不理我,我现在也不要理你。” 林幼辛听的一僵。 她过年这几天心情一般,不像往常会陪着豆苗儿玩,小孩子很敏感,应该是察觉到了。 豆苗儿委委屈屈看她一眼,最后一头扎周禀山怀里,抱着他的脖子:“而且小姨夫长的很好看,我很喜欢,不喜欢小姨。” 林幼辛:“.....” 周禀山给豆苗儿涂完宝宝霜,小家伙又要他帮忙洗脚脚,喂她喝牛奶,讲睡前故事。 周禀山一一答应,但只一条:“豆苗儿,小姨夫不能和你单独待在一个房间,必须有小姨在场,你可以接受吗?” 豆苗儿想到爸爸妈妈平常的叮嘱,思考几秒钟,点头。 林大小姐终于被准许放进来,但少见的没有幽怨的表情,而是坐在床的另一侧,小心翼翼的看着豆苗儿。 “豆苗儿,小姨和你道歉,从现在开始小姨都尽力陪你好吗?” 豆苗儿吸吸鼻子,小短腿一个用力蹬,咕噜着身体抱住林幼辛,湿塌塌的发问:“小姨,你是不是和爸爸妈妈一样不喜欢我了?” 小丫头已经悄悄哭了,林幼辛和周禀山对视一眼,也有些心口发酸:“怎么这么说?” “因...为...昨天拜年,爷爷奶奶说,妈妈要给我生弟弟,以后我不乖就不要我了。而且从好久之前,爸爸就不给我讲故事,也不亲我了,他俩还经常躲着我说小话。这几天你也不理我,我只能和太姥爷一起去打麻将.....” 虽然只有四岁多,但孩子的心思是最纯粹的,去年的这个时候,他们还带着她在海城的海边撒欢,今年过年却..... 林幼辛愧疚无比,把豆苗儿抱紧在怀里:“豆苗儿,你爸爸妈妈或许会给你多填一个弟弟妹妹,但是不论以后谁出生,小姨都最疼你,好吗?” “真的吗?”小丫头已经呜呜的哭起来。 “真的,小姨和你保证。” 林幼辛无法哄小孩说爸爸妈妈对你们的爱是一样的,别担心这类话,她说不出口,因为她无法替静潼承诺,甚至连静潼自己也不一定敢承诺。 她只能替自己承诺,承诺给豆苗儿,不管以后发生什么,都一定能得到她完完全全的偏爱。 也许是她说的十分笃定,豆苗儿相信她说的话,应了一声,缓缓沉沉的睡过去,睡前还说,希望一睁眼就能看到小姨和小姨夫,她也答应了。 好不容易把孩子哄睡着,林幼辛面色沉沉的冲出门,要去找静潼,周禀山忙拦住她。 “幼辛,这个时间不合适。” 她一肚子气顶到心口,怒目:“那什么时候才合适?你没看见豆苗儿都哭了吗,我这次是真生我姐的气。” 周禀山完全理解她,他们都是破碎家庭的受害者,刚才豆苗儿说那样的话,他同样动容,但现在冲过去,实在太过冲动。 “时间太晚了,明早说也是一样的。而且你心里明白,表姐肯定不是故意忽略孩子的,她是豆苗儿的母亲,没人会比她更疼自己的宝贝。” 尽管周禀山清楚她们姐妹间感情好,偶尔红脸没什么。 但他观念保守,这到底属于表姐的家事,她这样深更半夜打上门去,表姐介不介意是一回事,程灏心里怎么想就是另一回事了。 他并不希望他的人,被别人背后说小话。 林幼辛沉默,莫名的信赖他,拱起来的火被压下来一半,“可我还是很不舒服。” 是闷闷的那种,一些类似的画面和场景涌现。 她实在担心豆苗儿长大后和她一样,从小在不被父母疼爱的环境里长大,她好歹还有爷爷,可豆苗儿却没有什么可靠的长辈。 “我知道。”周禀山忙将她抱进怀里,轻轻拍着,“都过去了,豆苗儿不会的,她有你。” 最后林幼辛还是没去找静潼,她想了想,是不合适,而且静潼比她还大五岁,又是周全的性子,她这样指责,反而会让静潼自责难过。 社会对女性及母亲的要求已经够苛责了。 “周禀山,以后你当我的报警器吧,有你在我一点不会冲动了。” 周禀山抱着她,嘴唇动了动,那个希望自己能都再次获得的身份,终是没在这时候问出口。 “好。”他最后说。 / 因为豆苗儿的要求,他俩今晚只能陪她睡一起,把她夹在中间,以防她掉下去。 然而周禀山拒绝,“豆苗儿是女孩,除非你睡中间,不然我去睡沙发。” 这倒是,男女有别,他在这方面一向周到。 林幼辛看了眼床上,点头,“好,但我要怎么睡中间?” 一米八的双人大床,两边都没有抵靠。 周禀山想了想,在不惊醒豆苗儿的情况下,抱起孩子横转九十度,这样她一面是床头,他俩再依次横躺。 躺下前,林幼辛往脚下睨一眼:“这样你的脚要架在外面了,会不会不舒服。” “没事。” “那今天允许你架我腿上。” 周禀山笑的很淡,手搭在她腰上,“就允许这个?我们今天是不是还有事没做。” 他说完还暗示般的捏了下她腰间软肉,“嗯?” 落在耳边的声音低沉,刮的耳朵发痒。林幼辛回头看了眼豆苗儿,窘到瞪他,连刚才酸涩气愤的情绪都被压了下去: “周禀山,你知道吗,上次和你结婚之前,我真的很担心,这辈子要完。现在看,我的担心实在多余。” 周禀山挑眉,为那个“上次”,也为她那句“要完”。 眼下他俩之间已经完全没有秘密,他手慢慢往上滑,问的很直接:“怕我不行?” “....因为都说男人过了二十五,就是六十五。” “嗯,我当时已经三十一了。”他熟悉的推高吊带,“然后呢?” 心口瞬间凉飕飕,林幼辛紧张的深吸一口气,回头看了眼豆苗儿,红脸:“没有然后了,我低估你了好了吧。别闹了!” “抱歉,现在喊停有点麻烦。”周禀山轻声笑笑,但他覆拢住时忽然意识到什么,眼眸晦沉的低头看她:“如果我真的不行你要怎么解决?” 幼辛是高需求的,他在她主动所要的时候就知道了,但如果她婚前就默认自己不行,她这辈子要怎么过? 他不觉得她会委屈自己。 林幼辛瞬间眼神飘忽,有些尴尬:“....就不解决啊,我也没那么...嘶。” 他惩罚性的用力剐蹭了一下,“说实话。” “....呜,就没有啊。”她委屈红眼,觉得难熬,去抓他的手,“你别折磨我了,要是想...就痛快点,去浴室好不好。” 撒谎。 她想转移话题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 周禀山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撩拨到位却抽了手,“睡吧,孩子还在。” 林幼辛:“.....” 他现在倒是顾及孩子了,早干嘛去了? 撩拨又不负责,简直欺人太甚! 林幼辛气不过,索性直接伸手过去,以牙还牙的撩拨起来。 周禀山一时不察被她得逞,当即闷哼一声弓了腰,好笑的拉住她的手:“你....” 真是公主脾气。 林幼辛目的达到,立刻笑呵呵的转身,背对他:“睡吧!孩子还在呢!” 周禀山失笑摇头,也不解决,就这样从后抱着她睡了。 隔天林幼辛就去找了静潼和林介平,程灏被她排除在外。 周禀山叮嘱她,你和姐夫到底隔着一层,有些话让表姐去说更合适,不到万不得已,别去指点别人的家事。 林幼辛嫌他过于见外,但也听了。 而静潼听了妹妹的转述,当场就心疼哭了,说自己不要二胎了,她这个母亲当的不合格,要是有了二胎,不一定能保证女儿不会再受委屈。 第122章 “程灏他爸妈确实一直在催生儿子,我是有些扛不住的,但现在想想,算了,谁都没我的豆苗儿重要。”静潼红着眼下决心。 林介平站在大家长的角度,劝她好好考虑,林幼辛全程没说话。 她有私心,且自昨晚起就无形的站在豆苗儿那头,要为她争取权益。她希望豆苗儿能得到父母全部的、独一无二的宠爱。 见静潼铁了心不要二胎,她便顺势建议:“你要是做好决定了,我建议让姐夫结扎呗,也不影响什么。” 也顾不得林介平还在场,静潼顿了顿,说她和程灏商量,这种事他不一定能答应。 林幼辛点头,表示理解:“其实没什么,这东西微创且能复通,也没有影响,你们医生连这个都不懂吗?” “懂是一回事,实践是另一回事。世上哪有那么多心甘情愿去结扎的男人。”静潼无奈的笑笑,“好了小妹,这次谢谢你,我去和你姐夫商量商量。” 静潼是真正走入“婚姻”的人,她要生儿育女,操持家务,孝顺公婆,还要照顾老公的男人自尊心,和静潼相比,她已经自由幸运许多了。 和静潼聊完,她打算撤,却被林介平喊住。 “豆苗儿是昨晚哭的,以你的性子能忍到现在才发作,不容易。禀山劝你了?”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大家长,林幼辛犹豫了一下,又坐回来:“嗯。” 林介平虽不情愿,但点点头:“他在这些方面是心疼你的。” 林幼辛疑惑:“啊?” 林介平看她一眼,无奈:“总说自己长大了,哪里长大了?你半夜上门叫程灏怎么想?别看你姐夫那人笑呵呵的不说什么,但每年过年静潼都来陪我们过,人家心里怎么会没意见。昨天,你要真对人家的家事指指点点,程灏没准是要在你姐姐面前撒气说你不好的。禀山这是要把你摘出来,免得把关系搞僵,你将来最亲、最能依靠的,就是你姐姐这一家了。” “....我没想这么多。”林幼辛发窘。 她以为周禀山是觉得半夜上门会影响静潼他们的好事,不合适。 “我也没指望你能想到。”林介平好笑的摆摆手,感慨:“禀山对你确实是真心的,懂你的痛点,也压得住你的性子,这一点或许真的无人能比。” 林幼辛赶快接话,神情恳切:“我对他也是真心的,也没人能比。” “....” 林介平恨铁不成钢的沉出口气,沉默片刻后看向她:“你刚才怎么对结扎那么了解?脱口而出那么多经验之谈。” “.....网上看的。”她视线飘忽。 “说实话。” “周禀山做了,为我。” 林介平还来不及愕然提问,林幼辛便干脆摊牌:“爷爷,我不想要小孩,他也一样,这是目前来说最安全的方法。” 她顿了顿,垂眸:“您知道的,我和他都没有健康的家庭,也没有信心能够养好自己的小孩。爷爷,如果没有周禀山,我不能想象,以后要如何一个人过完漫长的一生。我想不会有比他更爱我的人了。” 感情这回事,如鱼饮水,冷暖自知。 那些在理性界限之外的东西,是他们无法逃避的课题。 别人看不到,他们作为当事人,却在被日日拷问:可以分开吗?不可以。 “如果我一定不同意,要你在爷爷和*他之间做选择呢?”林介平问她。 “我选您。”她毫不犹豫,低头:“但是我至多答应,不和他结婚,不让他在您面前出现。” 她已经不是和梁霄树在一起时候的她了。 现在的她不需要全世界的认同和祝福,因为她清楚的知道,自己的选择是对的。 林介平深吸一口气,神色不明的摆摆手,“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第79章 假期总是结束的格外快,正月初六,一行人从马来西亚返程。 周禀山回徽南,林幼辛要先去京北,和《玉石记》剧组磨合几天,然后开始沪市及周边城市的巡演。 “那你以后就要在徽南发展,不回西城了?” 候机室里,静潼和他闲聊。 周禀山帮林幼辛清理她的包,她不小心撒了咖啡上去,闻声暂停道:“暂时不回去,幼辛之后两年都在外巡演,沪市周边居多,我俩商量后觉得回西城反而不方便。” “私立医院倒是比较自由,以你的能力去哪里都可以。”静潼赞同,“你和小妹商量好就行。” 最近林介平对周禀山的态度好了不少,静潼和他的相处也松弛了下来。其实她一直不觉得周禀山和小妹之间会有多大的问题,毕竟人总有崩溃扛不住的时候,可以理解。 “你对小妹真的挺好的。”静潼重新给他递了几张纸,笑笑,“起码在我的角度,我很放心。姥爷虽然不说,但我看得出来,他依旧很满意你,就是面子过不去罢了,再等等吧,他迟早会松口的。” 周禀山倒也不担心:“没关系,时间会证明。对了,豆苗儿的事情,你们怎么考虑?” “不要二胎了了。”静潼看向豆苗儿,程灏抱着她玩。 那天她和程灏说了豆苗儿最近的状态,程灏默默许久,最后也决定不要二胎了,但对结扎持保留态度,说再想想。 静潼早知道是这样的结果,没有再问下去。她没关系,只要豆苗儿不受委屈就好。 周禀山点点头,眸色清淡:“你们决定好就好,我想这个结果她会开心的。” 静潼无奈轻笑:“你还真是处处都为小妹想。” 放在高中时期,她是万万想不到,你自己当初追了三年的高岭之花,在十几年后会坐在自己旁边,仔仔细细的帮自己的糊涂妹妹清理手提包。 周禀山给人的感觉一直很冷,他看起来对许多事都漠不关心,唯独对幼辛。 如果不是在意幼辛的情绪,以他的性格,估计压根不会理会豆苗儿这件事。 静潼最近也想了很多,实在好奇,忍不住凑过去问他:“周禀山,你当初究竟为什么喜欢我小妹?” 看脸? 但周禀山好像也不是这么肤浅的人。 周禀山几乎清理完了大部分表面咖啡渍,但里面还有许多,这只爱马仕估计她不会再用了。 他头疼的将包搁在一边,和静潼客气一笑:“没有特别的理由,就是遇到了,然后喜欢她,你就当一见钟情吧。” / 林幼辛在电话里听静潼给她说完这一程,对周禀山毫无创造力的“一见钟情说”略感失望。 虽然她一直没问过他,为什么喜欢自己,还持续了这么久。毕竟她一直很自恋的想,喜欢她也没什么问题,她很值得人喜欢。 但当周禀山真的说不出来什么的时候,她又不大高兴了。 从国外飞京北,她一落地就加入到集训里,周禀山也回了徽南,两人一南一北,见不到人,每晚只能煲视频电话粥。 周禀山在电话里听她嘟嘟囔囔的抱怨,好笑的拿近手机:“那要怎么说呢。你喜欢我什么?” “....我问你呢,你问我干嘛。” “这个也要占上风?” “要!你编也得编一个出来!” 她在电话那头叉腰,刚洗完澡的人团了个丸子头,脸蛋红扑扑的,穿一条吊带裙,可爱又蛮横,根本不像二十七的人。 他无奈笑:“宝贝,真的没有特别的理由。一见钟情不够吗?” 从在国外过年那几天起,周禀山就有事没事的叫她宝贝,一开始是在床上,后来慢慢延伸到生活里。 虽然已经叫了很多次,但她再听到还是有点脸颊通红,后脊发麻,一下子手足无措起来:“.....哎呀,你干嘛又叫我....好肉麻!” “那叫什么?你本来就是我的宝贝。” 比起林幼辛初初听到时恨不能浑身蜷缩起来的吃不消状态,相较之下,周禀山似乎完全不需要心理建设,甚至在林介平面前都照叫不误,一副乐在其中的样子。 “随便你好了.....”拿他没办法,她只好热红着一张脸应了。 已经忘了最开始聊的是什么,她趴在床上和他说最近的集训和演出安排:“京北又加了几个剧院的戏,然后就是晋城、毓城,这样的话去沪市的巡演大概要到夏天了。” 周禀山也微微皱眉,“这么久。” 原本按照他们的计划,最晚三月份中旬就可以见面了。 “是呀,是大剧目,排演的场次多,要巡的城市也多。”林幼辛翻了个身,“你那边也很忙吧。” 从初春起,景区的人就多了起来,周禀山的志愿服务周期还没有结束,暂时没有假期。 周禀山按了按眉心,“先这样,你专心工作,之后的再说,我会想办法。” “嗯。” 要挂电话之前,动作间,林幼辛感觉自己肩带掉了,她本来想扶,犹豫一下却松开手,冲视频那头的人暧昧的眨眨眼。 他们对彼此已经十分熟悉,她一个眼神他就知道她想要什么。 第123章 周禀山轻咳,垂了下眼,少见的在这种事上有不自在的神色:“睡觉吧,见面再说。” 林幼辛早就发现了,他十分擅长且沉浸自己看得见摸得着的主导过程,除此之外不论是她要求帮忙还是隔空做些什么,这个家伙都十分抗拒。 她故意放低声音勾他:“怎么啦,放不开啊。” 周禀山深吸一口气,把手机拿远些,没有否认:“我感觉不太好,有点奇怪。” “奇怪什么,你以前对着我的照片解决的时候,怎么不觉得奇怪。反倒是我看着你弄,你就觉得奇怪了?” “....宝贝,我毕竟还剩一点羞耻心。” “你剩个屁!” 她算发现了,周禀山时常在她兴头上的时候给她致命一击,闷骚却无聊,除了热衷她在上和朝后外,简直毫无情-趣! 不等周禀山说什么,她已经气鼓鼓的挂了电话。 不想理他了! 只是周禀山不可能让她带着气睡觉,等她洗完澡出来,手机在床铺上持续震个不停,拿起来一看,十数个未接来电,都是他打来的。 原本生气的人在这一刻又笑了。 不得不说她是开心的。 她就是喜欢和周禀山使小性子,就是要他把这些小性子都接住。 “干嘛!” 她掀开被子躺进去,接起电话来语气凶巴巴,嘴角却压不住的上扬。 “你说干什么。” 对面的动静有些窸窣,像布料摩擦,他的声音有些哑且低沉,还带着些不知名的糜糜慵懒。 她握着手机的手一僵,红热自耳根开始漫起,忽然有些不知所措。 明明是她提议的,可周禀山认真起来,她反而有些招架不住了。 “猜到了?”他闷闷的笑,声音愈发哑的厉害,没几秒钟,他气息略有急促:“宝贝,跪着趴好。” 才刚刚开春,京北的酒店里暖气烧的很足,她怕冷,依然开了空调,室温在此刻的达到了至高点。 她额头抵着床铺,觉得很不舒服,一点都不够,下意识去喊他的名字:“周禀山....” 被喊到的人,有些难忍的低头看了眼,房间没有开灯,只有月亮银辉洒落在床铺,他自虐般的用力,绷紧脖子盯着手机上的语音通话,声音浑沉发狠:“继续。” 林幼辛蹙了蹙眉,呼吸间的热气蒙在眼睫上,“周禀山....” “不够,继续。” 这简直是两个人的难熬,她哼哼唧唧的想哭,身体熬煮的像粘稠的蚌类生物,涌出来的东西都快接不住了,却迟迟不能获得他在时的快乐。 “哥哥....” 周禀山额间生汗,压抑愉悦又处处生疼,耐着性子继续哄:“不要这个,宝贝,再叫。” 不要这个? 她有点懵,一直不都是叫这个吗? 但她来不及思考太多了,很不舒服,耳边是他的呼吸和自己的呼吸,错乱的刺激着她,索性心一横,软着声:“老公.....” 电话那边,那些滑动陡然加速,疯狂到发出清晰腻咕的丰泽水声,直到他一声闷哼,她立刻把手机丢去另一边,侧蜷着身体细细密密的颤抖,从脸颊到脖颈,乃至更往下,热汗津津,全身通红...... 雨消云散,电话里两道交织的急促呼吸逐渐平复,她回过神来,有气无力的懒着声:“好困,我要洗洗睡了。” “再说会儿话。”周禀山还有些意犹未尽,想再留留她。 “哎呀,我困死了,不说了,晚安。” 这样就困了? 周禀山觉得她实在有点提上裤子就不认人。 但已然不好强求,只好无奈叹气:“去睡吧。” “嗯,拜。” “等等,再叫一声。” 林幼辛知道他想听什么,但她鼓了鼓脸,不再情愿:“不要,你现在又不是,少占我便宜。” “那刚刚?” “刚刚是特殊情况,不做讨论。好了我要睡了,晚安。” 干脆利落的挂了电话,她跑去浴室快速清理,然后重新躺回床上。 手机震动一声,拿起来一看,果然是他。 z:[宝贝,什么时候能再给我个名分?] 看着这条微信,她不大高兴的哼一声。 名分是要她给吗?是要他求的! 笨蛋! 她气鼓鼓的打字:[随缘吧!] / 一直到三月初,《玉石记》在京北的场次重新开票,林幼辛终于集训结束,开始了绯闻风波后的第一场演出。 到场有不老剧迷,自她从剧组的大巴车上下来,往剧院里走的时候,就有人在喊她的名字,拿着她在《幼狐仙》和《苦尔》里面的明信片和周边来要签名。 一路签完,远远看见徐澄宁和小满在和她晃手。 她立刻小跑过去,心中止不住的兴奋:“你们怎么来了呀!” “当然是来给你捧场啊。”徐澄宁冲她扬一扬下巴,“顺便带个消息给你。” “什么消息。” “爆料你和梁霄树的绯闻,尤其是对外透露你已婚信息的人,我查到了。” 林幼辛神色缓缓淡下来:“是谁。” 徐澄宁挑眉:“你应该不会意外,是施陈。” “确实。”她了然的点头:“是他能干出来的事。” “他一直对你挺不满的,《苦尔》a卡你选了贺兆京没选他,后来你屡次拒绝梁霄树,他看不惯,所以爆料污蔑了。只不过他实在蠢,差点把梁霄树也拉下去,听说梁霄树后来没再搭理过他。” 林幼辛对这些事已经不是很关心了,她点点头,“随便吧,毕竟曾经同事一场,我不会把他怎么样。老顾那边什么意思?” “....老顾的意思是,施陈的合约还没到期,后面还有好几个戏,所以.....” 徐澄宁神色为难,按理说,作为导演兼老板,是要拿个态度出来的,但顾津平显然更注重效益。 “意料之中。”林幼辛面无表情的勾了下唇,看向徐澄宁:“好了不说这个了。我先去准备,你们也入场吧。” / 《玉石记》是大班底,几乎一票难求,林幼辛作为演职人员也只能拿到一张票。 她把取票码发给周禀山,问他能不能来,他说最近是景区流量高峰,他不一定能请到假,如果能来的话,会提前告诉她。 然而她在上台前最后一次看手机,依然没有收到他的消息。 可能真的很忙吧,但她心中难免失落。 廖平老师来找她,担心她紧张,特意来宽慰。 “我没事。真的十分感谢您一直以来的提携和帮助。” 林幼辛内心非常感谢廖平,要不是他,她根本站不到这样广阔的舞台。 “诶,不关我的事,是你自己能力过硬,我很期待将来和你再合作新戏!” 她眸中水意闪动:“一定!” 说不紧张是假的,毕竟任何对自己的专业有所敬畏的人,都会认真看待每一次上台的机会。 好在廖平一直在陪她说话,直到上场前,她的状态已经调试到最佳,整场演出下来异常的顺利。 廖平拉着她的手,在现场观众面前认真介绍:“这是我们《玉石记》的女三号表演者林幼辛女士,专业过硬,表演细腻。希望大家能多多关注中国话剧,也多多关注我们优秀的青年演员!给他们更多登台表演的机会,谢谢!” 全场掌声雷动,林幼辛感恩,深深鞠躬。 等回到后台的时候,她有些情绪难以自控,她还从来没得到过这样的鼓励。 她不是一事无成的林幼辛了,她是能得到专业认可的林幼辛。 暂来不及卸妆,她着急找出手机,想要和周禀山分享这一刻的心情。 手机上早早发来一条消息。 z:[剧院西门。] 发送时间是五分钟前。 他来了? 林幼辛愣了一下,快速抓起手机,推门而出。 演出后来来来往往的工作人员,见她都笑嘻嘻的叫着“林老师”,她一个都顾不得,穿过人群飞快向外跑去。 京北剧院的西门在一片人工湖旁边,她推开玻璃门,便看见周禀山穿了一件卡其色的长风衣,手里捧着一束花,长身鹤立,笑着站在那里等她。 “你怎么来了!”她气喘吁吁的跑过去,直接扑进他怀里。 周禀山立刻伸手接住她,温声:“我怎么会错过你的表演,这可是光明正大的第一次。” 第一次收到她的邀请,第一次送她庆祝的鲜花。 他等了八年才等来这样的资格,怎么能失约。 “可你没有给我发消息,我以为你不会来了....” “这个之后再解释。” 周禀山低头,郑重的亲吻她的额头,眼中笑意温柔:“辛苦了林老师,演的真棒。可以接受剧迷的献花吗?” 她接过那束花,是青绿色的玫瑰花,眼眶潮湿:“谢谢,我很喜欢。” 第124章 “喜欢就好。” 他又正二八经的从衣服外兜里拿出一张早就准备好的明信片和签字笔,递给她:“林老师,我喜欢你很久了,可以给我一个亲笔签名吗。” “你....”她破涕为笑,有些惊讶的仰头看他,“你搞什么啊,我回去给你签一百张都行。” “不一样,我就要这个。”周禀山笑着摇头:“我说了,要光明正大。” 他神情恳切,像是在求她帮忙完成多年夙愿般,执着又认真。 她再次眼热,立刻低头拿过明信片和笔,唰唰签上自己的名字。 “给你。” “谢谢林老师。” 她红着眼:“无聊。” 西门开始陆陆续续有观众退场,三月的月亮在人工湖面上倒映,弯弯一角。 周禀山笑着低头,和她额抵额:“刚才跑过来想和我说什么?” “你怎么知道我有想说的?” 他怎么总是能第一时间察觉她的意图。 “我就是知道。” 林幼辛轻轻笑一声。 忽然感觉自己的一肚子感慨好像都不必说。 “周禀山。” “嗯?” “我想告诉你,今晚月色真美,谢谢你爱我。” 第80章 在西门抱了一会儿,越来越多的观众从出口出来,林幼辛身上民国戏服还没换,很容易就被认了出来。 看见周围有人在拍照,她手上还抱着一束扎眼的花,此时稍有羞赧的拉拉他的衣袖:“先走吧。” 她还需要回去卸妆换衣服,周禀山陪她一起,手里的花暂时无法处理,只好这样抱着进去,不出意外收获一种“哇哦”的声音。 徐澄宁在后台和廖平聊天,在一片起哄声里啧啧的直摇头,看向周禀山,感叹:“还是你厉害。我姐妹儿之前还说,绝对不吃回头草,好家伙,去了趟徽南,就把你领这儿了。” “我比较幸运。”周禀山淡淡一笑。 说起去徽南的事情,他看向徐澄宁:“多谢,上次陪她一起来,两千公里不是小里程。有空来呈溪,我做东,请你和你男朋友吃饭。” 说起“男朋友”,徐澄宁轻咳一声,遂即无所谓的摆摆手:“我自己的姐妹儿,不用你谢。不过我警告你啊,你要是再让她难过,我不会放过你的。” “一定不会了。”周禀山语气笃定。 这是他第一次来话剧演员的后台,也是第一次被里面忙碌的、自由的、热气腾腾的场景吸引。 林幼辛带着妆和工作人员们拍照,一群人热热闹闹的挤在一起,他们表情搞怪夸张,姿势也七扭八歪,她怀里抱着那束玫瑰花,笑的明媚。 从剧院离开前,小满手里拿着一只拍立得,笑嘻嘻的跑过来拦住他们:“林妹儿,我给你和周主任拍张照片吧!第一次见他来捧你的场诶!” 第一次吗? 他俩对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最后笑着看向小满:“好。” 在《玉石记》的大海报前面,周禀山站在她左边,手握着她的肩膀,她怀里抱着一束青绿色的玫瑰花,两人皆笑眼盈盈。 拍立得闪动下,月影摇晃,人比花娇。 照片吐出来后,小满抓着片尾来回甩,出像便递给他们:“双颜霸,不敢想你们以后的小孩得多好看。” 周禀山笑着道谢接过,然后收回自己风衣口袋。 “喂,干嘛私吞啊。”某人抱着胳膊看他,一副猜到了的表情:“又要珍藏你的‘第一次’?” “知道就不要说出来了。” 周禀山牵过她,他手心宽厚温暖,带一点湿漉的汗意,刚才似乎很紧张。 “工作结束了吗?”他问。 她点点头,与他十指交扣:“结束了,你有事?” “有。” 他眼神温柔的看向她,“和我约会。” / 整个三月、四月,他俩都在做空中飞人,像无数普通的异地情侣一样,争分夺秒的约会,煲电话粥。 那天晚上回了酒店,林幼辛才知道周禀山一下飞机就赶了过来,刚好开场两分钟,他来不及给她发消息。 她嘴上嫌他奔波受累,却悄悄上网查,那束青绿色玫瑰花的品种,她笃信他不会随便送一束花给她。 最后果然查出品种叫小乔,花语是:遇见你很幸运,希望你也这么觉得。 而周禀山这个缺乏情-趣的人,第一次在这件事上开窍,说翻译要信雅达,所以他将花语理解为:和你的每一次相遇都是命中注定。 “你还记不记得,那天下雪,我在迦南公馆外的便利店等你回家。你化的妆就是的青绿色的眼影,当时我看着你,觉得你像一抔寒雪里淬着的青提薄荷。我从来没见过谁,能把青绿色驾驭的那么好看。” 没想到周禀山对多年后第一次见面的场景,连细枝末节都记得这么清楚,还复述的如此完整,她心中感动:“那天那么暗,你都记得啊。” “你的事我都会记得。” 周禀山永远笃定的语气,让她微微一怔,无意识的摩挲着手机壳的边角,声音放轻:“好吧,这次算你赢了。” “这就达到你的要求了?”他调侃。 她笑着哼气:“勉强吧,继续努力。” “嗯,确实还需要努力。”周禀山忽然神色认真的从视频那边看过来:“幼辛,下个月忙完,我接你来呈溪吧。” 林幼辛只当他是想自己了,弯唇点头:“好。” / 五一之后,两人的工作终于有了消减的样子。 景区流量减退,她的巡演也有半个月的休整期,于是周禀山问她想不想来呈溪玩,也叫上她的好友一起。 她意外周禀山竟然会邀请她的朋友一起来,这对他来说,似乎是一种社交负担。 “你确定?我们假期只有这几天诶。” 周禀山在视频里笑:“确定。总不能一见面就做吧。” “.....你在内涵谁?” 他立刻接话:“我自己,绝不是在说你。” 林幼辛忍不住笑:“笨蛋。” 最后她邀请了小宁、小满,还有静潼,除了小满,剩下的人都自带家属,静潼和程灏五一都在医院值班,这时候刚好能调休。 小宁他们要先在徽南市里玩一天,她从机场出来的时候直接和周禀山一起进山。 而她到的时候,发现闻褚也到了,膝上放着电脑不停的敲,看起来在忙工作。 闻褚见她来了,呲着大白牙,一脸意味深长的笑容:“嫂子,来啦。” 林幼辛从副驾上跳下来,看见闻褚的时候有些意外,看看他又看看周禀山,一脸古怪:“闻褚也来?这次聚这么齐啊。” “嗯。”周禀山从后备箱拿出她的行李,神色十分平静:“他休假。” 林幼辛纳闷回头,看向把电脑键盘打出火星子的闻褚,又疑惑的看看周禀山:“他不愧是老板啊,这样也能休假?” 周禀山勾唇笑,捏着她的后颈带人进屋:“别管他,没事。” 将行李都收拾停当,到晚饭时间,静潼小宁他们才姗姗来迟。 周禀山在院子里架起了烧烤炉,云烟般的远山,一墙之隔的荷花湖时不时传来鸭子戏水的声音,小桥流水,烟火人家,众人吃了极舒心的一餐。 住宿安排,除了他俩,剩下人都住在隔壁民宿。 晚上洗完澡睡觉的时候,周禀山说他要去和闻褚聊会儿天,让她先休息。 “....你俩关系真好,我都有点磕你们了。”她酸溜溜的抱怨。 异地恋大半个月的男朋友,一见面竟然去陪兄弟,简直离谱! 周禀山略有嫌弃的蹙了下眉,但没多说,只是弯腰在她额头上轻轻碰一下:“先睡,别等我。” “知道了。” 林幼辛一觉睡到天光大亮,一转身却没有见到周禀山。 她抓了一把头发,刚要打电话,门被敲响了,一打开,是小满。 “林妹儿,我们今天去游湖吧,我给你拍照,打扮漂亮点哦。” “?” 她莫名看了眼小满,“你看到周禀山了吗?” 小满:“周主任和闻总去晨跑了。” “哦。” 小满见她兴致不是很高涨的样子,立刻拖着她胳膊去浴室,“快快快,我想出去玩了,你赶快打扮一下。” 林幼辛扭不过她,只能进去洗漱。 坐在化妆台时本来想画个淡妆,可看见小满给她找了一条白色的盖袖小方领裙,有点素了,又想起周禀山那天说的话,便化了个和雪天再遇时一样的青提薄荷妆容。 全部收拾停当,小满笑盈盈的站在门口,神色激动:“准备好了?我开门了。” “什么?” 还没等她疑惑完,门被拉开,整个小院都摆满了小乔玫瑰。 绿荫荫的一簇接着一簇。 她直接愣在原地。 还未及反应,小满已经从后面推她一把,“还有呢,一直往外走。” 第125章 她懵怔怔的,感觉大脑都不会思考了,只能跟着小满的摄像机,淌过一片“花海”。 推开院门,通向小河的青石板路同样被玫瑰花围满,她被引着走到摇撸船的码头。 静潼和小宁早早等在那里,两人一起递给她一束玫瑰花。 静潼已经感性的眼眶发红:“周禀山说这是呈溪的习俗,要家人朋友一起送你上船才圆满。小妹,要幸福啊。” 静潼的声音已经先行颤抖,到这一刻林幼辛已经彻底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惊愕和感动翻涌着顶上心头。 即便还没到最后的环节,她已经体会到了心跳暂停的感觉。 “快去吧,别让我连襟等急了,他焦虑的一夜没睡。” 程灏把她往船上一推,牵着静潼上了后面那只。 十里水乡,她坐在船上,不知道目的地在哪里,沿岸是不少驻足看热闹的游客,还有人大喊“祝福”。 直到小船摇出景区,远远看见一间粉色的房子,长堤延伸出水面,她看见了周禀山。 他穿一身素雅的白,长身鹤立,身后是大簇大簇盛开的小乔玫瑰。 随着船只缓缓靠岸,她抱着花走下去,看见他的瞬间就有了想落泪的冲动。 一开始尚能保证步伐稳定,然后越走越快,最后干脆跑起来,白色长裙的裙摆被风吹的肆意扬起来,扑进他怀里后,在空中荡起一道圆满的弧度。 “周禀山....”她声音颤抖。 她想过他会给她惊喜,但没想到会是这样.... 这么用心。 周禀山轻轻把她放下,“幼辛,别哭,先听我说。” 她红着眼睛,吸吸鼻子,点头。 “还记得你演出前问我的问题吗?为什么喜欢你,我想我此刻可以告诉你了。 幼辛,你与我不同,相似的人生经历里,你要比很多人都温暖,也毫不吝啬的给予你的温暖。不论是同类相吸也好,我见色起意也好,我在见到你、和你短暂相处的时候,就轻易的意识到自己心动了。” 一见钟情。 从来都不需要太特别的理由。 “或许你不理解为什么会有八年之久,但与我而言,认准了什么就是什么。如果非要讲一个理由,那大概就是你先入为主的出现了,后面再出现的人,就都不再正确。” 周禀山很难忘记给她补课的那一年,少女张扬明媚,小话唠一样,围着他叽叽喳喳的叫“周哥哥”—— “周哥哥这道题太难了,我做不了你帮我做吧!了~” “周哥哥,你有女朋友了吗?是不是有很多人追你呀?” “周哥哥,你怎么总冷着一张脸,我惹你生气了?没有?没有就笑一个嘛,你笑起来超级好看的!” “周哥哥,大学有意思吗?我大姑要送我去美国了,我很害怕,真想带你一起去,你好像什么都会。” “周哥哥,你是不是又心情不好,我看到你和爷爷假笑了。我陪你坐一会儿吧,或者我给你讲个笑话你想听吗......” 那时的林幼辛对他又怕又爱玩,她不喜欢他的冷,所以每次看到他,总是竭尽全力的逗他。 那个盛夏里,是他活了二十三年,第一次有人没有因为他的冷淡而躲开或疏离,而是在意他是不是真的开心,并卖力的让他笑。 幼辛在他的记忆里太鲜活了,以至于后来即便再有人相似的出现,也都像赝品。 事实证明,他的坚持是对的。 ...... 周禀山握着她的手在微微颤抖,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这样“不稳重”的他。 “我不确定林爷爷是否会同意我们再次结婚,所以这场求婚,看起来会有点像婚礼。” 周禀山看着从船上下来的静潼小满她们,喉结紧张的上下滑动。 “幼辛,我没有资格要求你的家人能够再次信任我,也不想你为难。所以我想,婚姻于我们而言,只是一张纸,不论有没有那张纸,我此生都只会有你一个妻子。” “幼辛,你愿不愿意,重新给我一个做你丈夫的机会?” 说着,他单膝下跪,将口袋里早早准备好的戒指拿出来。 林幼辛瞬间视线模糊。 她意识到了,刚才静潼送她上船的时候,那个环节就有点像送亲。 所以他是已经打定主意,即便没有那张证书,也要像“结婚伴侣”一样和她过一辈子吗? 他真是个大傻子。 “周禀山....”她红着眼,声音哽咽的低头,在看见他同样发红的眼眶后缓缓将手递给他:“我当然愿意。” 周禀山立刻舒气般笑了一声,将攥到微热的戒圈推到她的无名指指根,声音轻哑到几乎失声:“我爱你,幼辛。” “砰砰砰——” 耳后骤然响起礼花被拉响的声音,紧接着热烈的、恭喜的掌声和祝福语。 “呜呜呜呜,成功了!好幸福!”小满全程举着摄像机,一只手还捂着嘴嗷嗷。 静潼和小宁感性到抱头痛哭,程灏、苏青河还有闻褚,则给在不停的放礼花庆祝,给兄弟撑场子。 闻褚从昨晚到现在,又是帮忙往院子里栽花,又是帮忙完善求婚策划ppt,累的跟狗没两样:“我说,老周,嫂子,我可不管你们真结假结啊。回头补喜酒啊,我一定要喝喜酒!” “对,喝喜酒,连襟,你家里的好酒记得送我啊!反正你不都戒酒了么,都给我得了!” 林幼辛被众人一闹,脸慢慢红起来,赶快揪还在单膝跪着的人的手:“别跪了,快起来,他们都在看你。” “你拉我。”周禀山笑笑。 她当即手上用力,而周禀山起身时顺势搂住她的腰,根本不在意谁在看,直接低头吻住她的唇,撬开齿关。 五月微风,舒缓而轻柔落在热红的脸上。 亲朋友*好在耳边起哄打趣,她从害羞抗拒,到缓缓踮起脚尖,搂住他的肩。 于是记忆忽然闪回到他们从民政局领完结婚证出来那一天。 当时她心中忐忑又遗憾,遗憾自己连一个像样的求婚都没有,就这样和一个陌生男人结婚了。 而现在,兜兜转转中,命运竟又重新补给她了。 这真的应了小乔玫瑰的那句花语:和你的每一次相遇都是命中注定。 / 晚上在求婚的小河边木屋吃饭,这是景区外新开发的民宿,还没正式对外营业,不知道周禀山哪来的门路。 吃过饭,静潼他们坐船回去,只留他们二人世界。 走前静潼将她拉去一边说话:“你俩的事别担心,姥爷那里我帮你说话,老爷子其实松动了,就是面子上过不去。” 林幼辛乖巧的点头:“谢谢姐姐。” “谢什么。”静潼摸摸她的脸,一脸高兴,“你幸福就好。” 送走了人,她坐在床上呆呆良久,然后举起手,看手上的戒指,时不时摩挲一下上面的钻石。 正巧周禀山也送走了闻褚,敲门进来,问她要不要看星星。 “去哪看?” “楼顶。” 木屋左侧面有楼梯可以上去,上面有双人秋千,还有准备好的软饮和零食。 她上了房顶,直奔秋千,周禀山也跟在她身侧坐下。 夜幕降临,繁星灿烂,她看的入迷,两人一时都没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她有点困了,顺势侧躺下来,枕在周禀山的腿上。 “这里真美,以后夏天都在这里过吧。” “好。” 周禀山将身上的薄外套脱下来,盖在她身上。 “还有滑雪,你收了学费,还一直没教过我。别耍赖啊。” “不会。今年冬天我带你去。” “嗯...我想想还有什么,对了,《玉石记》下场演出在沪市,你要来,我给你留第一排的票......”她的声音已然有些困倦。 周禀山一边摇着秋千,一边轻轻的拍着她,“好,我一定去,睡吧。” 听到熟悉的匀称的呼吸,周禀山低头看她。 孤月繁星,夜风轻轻的吹在他们身上,小河水光粼粼,在月光映照下静谧安然,同她一样。 好似没有哪一刻,比这一刻的心情更让他体会到什么叫“圆满”。 他缓缓收回视线,望向远方的一座座无声矗立的山,一点点弯起唇角。 太阳将很快升起。 他的漫漫长夜,终于得见天光了。 [正文完] 小贴士:找看好看得小说,就来海棠书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