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助理只能是工具人》 第1章 《谁说助理只能是工具人》作者:南瓜不难也不瓜【完结】 简介︰ 【表面清冷社会精英实则内心戏超多吐槽受x玩世不恭轻佻老狐狸攻】 季年,顶级牛马,最大的爱好就是画拳打领导,脚踢甲方,偶尔嬷童降世的条漫,觉醒了。 这个世界就是一个巨大的晋江文学城,而他是所有故事里的工具人。 他的老板是替身情人中的眼瞎总裁,最后与受殉.情火海。爆炸的余威波及到他,季助理,靠自己在大城市奋斗出了大房子与豪车,最后享年二十七。 季年觉得这很荒谬,直到他靠剧情的预知帮助他的公司顺利和大公司合作,彻底地老实了。 恋爱脑无药可救,季年不祝福,不理解,但他的房贷还没还完,只能尊重,他准备做完这个项目赚一大笔钱就退休。 可是为什么,合作公司的老板看他的眼神逐渐不对劲了。 * 陆云澈觉得这个世界是个被调试好的冷冰冰的机器,所有人都单调而无趣。 一次意外,他发现自己只要和季年产生肢体接触就可以听到他的心声10分钟。 【看我干嘛,你以为我很想听你说感激的话吗?】 【快签合同,傻.逼】 陆云澈看着面前清冷稳重的季助理,一向游刃有余的脸上出现了裂纹。 * 季年:求助,老板一直想方设法跟自己产生肢体接触怎么办?在线等,急! 陆云澈:本来只打算听听你的心声,后来发现你越来越合我胃口了。 所以,结个婚? —— 一般情况下,两到三天一更 内容标签: 都市 因缘邂逅 天作之合 轻松 男配 读心术 主角视角季年互动陆云澈 一句话简介:想听心声就必须贴贴!!! 立意:世界上只有一种英雄主义,那就是在认清生活真相后依然热爱他 第1章 “就目前的发展状况来看,贵公司似乎并不如其他的公司。” “我司确实不如其他的游戏公司规模大,但正是由于精简,才敢于创新,并且灵活。”季年并没有退缩,对于对方提出的问题灵活应对,有理有序的阐明竞争优势。 对面的陆总收回了最开始漫不经心的表情,神情严肃起来。 会议桌上所有人的目光都牢牢的锁定季年,他以不紧不慢的语速勾画出两家公司合作的商业蓝图。 开放游戏世界+ai 在ai发展并未完全成熟的时代,是个大胆的决定。 一家中小型游戏公司,目前只创作出了几个爆款联机游戏,敢于找业内最顶尖的ai公司合作,推出全新的游戏。 同时,让玩家成为训练ai的素材。 够冒险,但也足够诱人。 “我们要做的就是去当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引领未来游戏的的方向。”季年放慢了语速,直视着陆云澈,毫不掩饰地展露着野心,“乃至变革ai 的引路人。” 现场所有人都不自觉吞咽了下,一个光明的未来在众人眼前浮现。 季年是一个完美的织梦者。无论以怎样的视角来看待这次合作,都是一场绝对的双赢。 清冷,理性,季年在谈判的时候好像发着光,吸引所有人的目光。面对质疑也是镇定自若,好像所有的问题在他手下都能迎刃而解。 ……才怪! 救命,不要看着我啊,说点话,给我点反应啊。 其实季年的手里全都是汗,计划书的一角早已被汗液沁湿。 就在不久前,他的脑子里面多出来了一个名为半夏小说的app。点进去后,季年发现,原来这个世界就是个巨大的小说城。 而他,季年,是一本小说里的工具人。 主要职责是在他老板与小替身你追我逃的剧情里随叫随到的接送,处理本应老板负责的公文。最后被两人殉.情的爆炸波及,享年二十七,留下他刚还完贷款的房子,与世长辞,尸骨无存。 哈,这个故事告诉我们,要远离恋爱脑,否则就会变得不幸。 现在季年的房贷还没还完,虽然不祝福,不理解,但只能尊重。 顶级牛马如他,硬是在原著几十万字的情情爱爱中找到了未来行业发展的方向,针对里面出现零星几字的公司,逐一研究。 季年打算干一票大的,然后领着高额奖金退休。 表面上他自信沉稳,其实内心早已万马狂奔。 谁知道这个小说是不是他上班上疯了的幻想,他心里面也很没底,各位,拜托给点反应啊。 陆云澈率先鼓掌,会议室的众人也跟着他鼓掌。 在商定了具体细节后,双方决定签署合同。 陆云澈脸色突然变得惨白,额间冒出细汗,捂着胃倒下。 季年及时拉住快要摔倒的陆云澈,拿出口袋里的药,喂给他。 “谢谢。” 陆云澈的脸色好转,虽然疑惑季年敢不问病直接喂药的行为,但还是重新站起来签合同。 【还好提前准备了药,不愧是我】 季年在研究那本烂俗小说时特别注意到了云海公司的总裁有胃病,来谈判之前专门拿了药。 陆云澈打开笔帽的手一顿,眼底微光闪烁,望向站在旁边的季年。 这个声音,像是深山里解冻的溪流,清脆冷冽,极具辨识度,赫然是刚刚侃侃而谈的季助理。 知道你准备了药,但是在签合同的时候大声说怎么一句,这对吗? 【看我干嘛,你以为我很想听你说感激的话吗?】 【快签合同,傻.逼。】 季年的嘴没有动,神情也没有改变,甚至可以说的上恭敬。一双丹凤眼藏在无框眼镜后,让人看不清。 周围人似乎听不到这声音,疑惑地看着他。 他幻听了? 陆云澈利落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和时屿公司的老板握手。 【我去,水打翻了。】 【我的高定西装啊!!!】 【应该没有人看到吧。】 陆云澈没法忽视这一惊一乍的声音,余光扫了一眼坐在椅子上的季年。 季年低头审视着手里的策划书,好像在认真检查里面的纰漏。但是他手边的纸杯呈倾倒状,仔细看就会发现左手的袖子已经湿透了。 察觉到陆云澈的视线后,季年右手支起来试图挡住。 不是幻听。 一个大胆的想法浮现在陆云澈脑中: 这不会是季年的心声吧。 谈判结束,所有人都离开了会议室。 “季助理,刚刚那氛围我都要被吓死了,你能冷静应对,真的好厉害!” “就是就是,您简直发着光,照耀了我们所有人。” “季助理万岁!” 时屿公司的员工年龄不大,基本上都是刚出社会没几年的大学生,公司氛围也好,没什么等级观念。 此刻他们都眨着星星眼,一脸崇拜的看向季年。 季年微微一笑,宛若冰山消融,芙蓉出水。 众人不说话了,只是红着脸欣赏季年的美色。 【哈哈哈,不愧是我,如何呢?】 【多夸,爱听】 陆云澈看着在电梯口被簇拥的季年,轻笑一声,玩味地看向他。 表里不一? 有点意思。 - 晚上难得没有加班,季年瘫在沙发上休息。 突然创作瘾大发,决定将自己今天的英姿记录下来。 季年高中开始就把画画当作解压方式,直到现在上了好几年班都没有改变这个习惯。 以身边人为题材,从制霸考场衍化到现在的脚踩老板,拳打客户,腿踢甲方,偶尔嬷童降世的小条漫。 因其炸裂的剧情,精美又简陋的画风,浅薄的寓意,季年在网上已经是万粉绘画博主。 修长又白皙的手指交.叉,抵在男子高挺的鼻梁前,一副无框眼镜增添了几分清冷。身后画了很多花和参考线展示他非凡的形象。 旁边的光头火柴人无不眨着星星眼崇拜的看向他。 只有对面的火柴人头顶三根毛,冒出一个巨大的对话气泡刺向男子。 男子伸出芊芊玉手,一把揪住三毛火柴人的嘴,拉长,并不断旋转。 三毛火柴人随着他的嘴旋转,逐渐眼冒金星,最后创破玻璃,飞向天际,成为一颗流星。 俊美男子骑着他的一言不发的火柴人上司撞出会议室,给光头火柴人们留下一个伟岸的背影。 在创作这个背影时季年还专门画了不少参考线,企图亮瞎火柴人的眼。 会议室只剩下着男人“桀桀桀”的笑声,以及被他帅晕的众火柴人。 季年将条漫发在网上,瞬间就有了几条评论。 【新来的不懂,太太的精神状态一直这么美丽吗?】 【新粉不要慌,我们老粉其实也很慌。】 【妈咪,饭饭香……不好,有毒,救驾!】 第2章 【劳斯泥……】 季年这段时间迷上了一个烫门cp,产了不少优质皇粮,涨了很多粉丝。新粉看到他以这样创.死.人不偿命的方式记录生活都有些慌。 “喵~” 一只毛发蓬松的三花猫挡住了季年看评论的视线。 这是季年养了一年的猫猫——团子,平时就喜欢咬着季年的衣角,拉着他去散步。 季年猛的抱住团子,狠狠的吸了几口,就带着它出门了。 在半夏小说里,他的猫猫也是一本<a href=https:///tags_nan/mengchongwen.html target=_blank >萌宠文的主角。 在季年死后,团子也偷偷离开家,跑到了很远的地方回不来了,变成了流浪猫。 流浪猫猫在经历了被小孩恐吓,被黑老猫欺负之后,遇上了一只善良的捷克狼犬。 捷克狼犬叼着猫猫回了家,从此一猫一狗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但季年觉得,后家哪有亲家好,谁知道他的猫猫会不会受欺负,谁知道那狗崽子安的什么心? 团子像是看到了什么,突然狂奔,拉着绳子的季年在后面死命地追。 这一瞬间,季年觉得,自己才是被遛的那个。 一个没注意,季年被脚下的台阶绊倒,摔进了一个男人的怀抱。 季年心神微乱,感觉自己撞进了一个紧实而又弹性的胸膛,淡淡的烟草味混合着麝香让他有点喘不过气。 【触感不错,甚至还想摸一下。】 季年仰头,目光相撞,却望见了今天早上质疑过他的一张帅脸。 【怎么是他?】 【yue,收回那句话,好恶心。】 季年出门的时候就穿着他蓝色呆头丑鱼睡衣,把脸完全遮住了,他赌陆云澈肯定认不出他。 陆云澈眉心微不可察的蹙了下。 这心声的音量难道是随距离远近而变化吗? 就刚刚那几句,差点没把他耳膜震破。 这就是传闻里冷清稳重的季助理吗? “抱歉。” 季年猛地退后,将两人的距离迅速拉开。 【应该认不出我吧?】 【好尴尬。】 陆云澈看着面前的蓝色呆头鱼,挑了下眉,故意压低声音说道:“只是道歉吗?” 陆云澈的眼眸微眯,声线磁沉,仿佛是只老练的狐狸逗弄着送上门的猎物,慵懒却带着致命的威胁。 季年的心蓦然漏跳了一拍,脸上热了起来。 【我去,这脸是不是太犯规了?】 【小男子无以为歉,唯愿以身相许,表达歉意。】 心里这么想,季年话说出口变成了“真的很抱歉,应该没有伤到你吧?” 言下之意就是没事就少来碰瓷。 “我有心脏病。” 陆云澈好整以暇的盯着季年,他实在忍不住捉弄这个看似冷清的季助理。 陆云澈这辈子可以说是一帆风顺,商贾世家,父母恩爱,自己也有所成就。 这个世界在他的面前变得呆板又无趣,每个人似乎按照着既定的轨道运行,刻板单调。 陆云澈以为季助理也是这样,一个冷冰冰的工作机器。 直到听到了季年的心声,虽然时常会被他脱脑而出的狂言震撼,但这也极大地勾起了陆云澈的好奇心。 他忍不住扒开这幅清冷的外表,看看里面藏了一个怎样的季年。 【这就讹上我了吗?】 【新老板的人品……】 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加之害怕被新老板发现的紧张,季年他大人有大量,先退了一步,道“我需要赔多少钱?” “我现在没有那么疼了,不过不能确定后续会不会疼。”陆云澈眼底含着明显的笑意,轻描淡写地道:“不如我们加个联系方式吧,后面有问题再联系你。” “不好意思,出来的太急没带手机。” 季年想都没想就拒绝了,默默在心底嘲讽: 【别,我和你尿不到一个壶里。】 季年鄙视了新老板的人品,并决定以后再也不被美色迷惑,远离这个脑子有病的新老板。 叮叮咚咚——叮叮咚咚—— 手机铃声从季年揣手的口袋里传到近乎死寂的空气中。 第2章 这是为老板设置的专属铃声,一旦在下班时响起,就注定了季年要临时加班的悲惨命运。 不过现在也够悲惨了。 季年现在完全不敢看陆云澈的脸,天知道他有多想立刻穿件隐身衣逃之夭夭。 【但真正的勇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 即使季年的整个脸都涨红了,他还是硬着头皮道“原来是在这里。” 陆云澈轻笑一声,挑了挑眉,漫不经心的说:“你先接电话吧。” 怎么看都露出一股隔岸观火的戏谑,像极了憋着坏主意的老狐狸。 呆头鱼连体睡衣明明把季年裹得严严实实的,可在这一刻,他还是觉得自己被陆云澈用视线从上到下地舔.舐。 季年走到不远处的树荫下,正要接电话的时候,余光瞥到自己家香香软软,白白净净的丸子正和一只捷克狼犬打闹。 心里顿时生出了种猫大不中留的沧桑感。 电话刚接通就传来老板裴时安极具压迫感的声音。 “季助理,明天下午之前我要知道谢明霁的全部资料。” 裴时安顿了顿,又补充道“他是今晚城南画廊的一个工作人员。” “照片发给你了。” 敢不敢再详细一点呢? 有病呢是吧? 现在是什么时间? 你让我干什么? “这个月工资翻倍。” “……收到,裴总。” 季年咬牙切齿的挂断了电话,心里的谩骂声燃烧了他为数不多的理智。 不远处的陆云澈还似笑非笑地看着季年,眼里满是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 短短几步路,陆云澈就听到了不下二十句季年对于裴时安的家人的的亲切问候,且句句不重样。 呆头鱼沉重的站在陆云澈面前,似乎被那通电话吸走了所有的精气,现在只剩下一点鱼干。 可陆云澈偏偏也不想放过这只呆头鱼,语气轻.佻又暧昧的说:“是你扫我还是我扫你?” 季年之前并没有答应过他要给联系方式,陆云澈看似给出了两个选择,但其实根本没有给季年退路。 “我还是陪你去医院检查下吧。” 季年没接陆云澈的话,他知道这老狐狸在给他下套。 【不就是碰瓷吗?】 【我倒是要看看你的脸皮有多厚。】 陆云澈面不改色地撒着谎:“我这个病需要去京市的医院检查。” 先不说s城与京市相距一千多公里,京市的医院,光预约至少都要一周。 陆云澈就是存心刁难他。 【要是用工作号加他不就被发现了?】 【我真不想让他窥探我私人空间。】 陆云澈嘴角始终噙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气定神闲地看着他 ,大有不答应他就这么耗下去的架势。 季年一想到今晚还要加班调查主角受就气,哪还有时间和他耽搁,最后还是不情不愿的加上了联系方式。 季年分开玩的正欢丸子和捷克狼犬,气鼓鼓的走了。 “我家椰子和你的猫挺投缘的啊!” “有空一起玩。” 陆云澈拉住想要跟着走的椰子,看着呆头鱼气鼓鼓的背影逐渐缩小,嘴角不自觉的上扬。 “还看,傻狗。” 陆云澈打了下椰子的头,没头没尾地撂下一句,也不知道是说给谁听。 —— 时屿公司计划推出一款大型高自由度开放世界冒险游戏《谁主沉浮》,以东汉末年为背景,主角的身份随机,通过在游戏里冒险影响时.局。 玩家可以投靠任意阵营,可以自立为王,也可以选择经营贸易,富甲一方。 项目才刚刚开始,季年每天都忙的焦头烂额,恨不得一天掰成两瓣用。 他既是公司的季助理,还是裴时安的季特助,不仅要忙公务,还要陪老板出席晚会。 虽然在心里骂骂咧咧,但季年还是装出一副淡然自若,冷清孤傲的样子。 季年其实很讨厌出席这种晚会,一个金碧辉煌的会厅里挤满了各怀鬼胎的酒肉货色,暖气吹的人醉醺醺的,无论是讨好还是嘲笑都显得那么令人作呕。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 “滚开,你赔的起吗?” 季年循着声音,看见了一个漂亮的男孩。 男孩穿着统一的侍者制服,正因为撞翻了酒杯而道歉。 眼眸低敛,蝴蝶翅膀似的睫毛在眼睑处投下一片阴影,眼角处染上了一抹绯红,微微咬着下唇。 好一朵清纯倔强小白花! 按照剧情,这就是小说的主角受了,接下来他会被欺辱,被嘲笑,最后主角攻出手英雄救美。 果然,对面油腻的秃头看见主角受的美色后做了一个吞咽,威胁道:“你知道我这件衣服有多贵吗?” 第3章 主角受不安的抿紧嘴唇,身体微微发抖,看着油腻男吐出令他绝望的几个字: “我看你也赔不起,要不今晚……这事就一笔勾销。” 周围人都事不关己的看着热闹,或嘲笑,或讥讽。 王总是出了名的好色,又男女不忌,被他看上的人很少下场都不太好。 王总伸手想要拉住主角受,却被主角受躲开。 “别给脸不要脸。” “王总这么做是不是太过分了。” 主角攻,他的老板,裴时安,闪亮登场! 裴时安将主角受挡在身后,面色阴沉的看着王总。 王总的脸顿时变得惨白,一改刚才的威风,像只过了热水的死猪。 虽然裴时安只是一个小游戏公司的总裁,但他出生在裴家,裴氏集团的二公子不是王总这种货色能得罪的。 英雄救美,情节烂俗,但经典。 “季助理,带他去更衣室换衣服。” 啊? 我吗? 看戏的季年突然被cue,一时没反应过来。 小说剧情到这里就没了,竟然还有我的戏份? 虽然有些震惊,但季年一点都没表现出来,保持着高冷精英的范儿。 更衣室里主角受的眼眶蓄满泪水,红着鼻子,哽咽道:“谢谢你,我叫谢明霁。” “真的很感谢你们。” “没事的,”季年说话的语气不自觉变得轻柔,“是他先撞上你的,本来也不是你的错。” “你先在这里平复一下情绪,我在外面等你。” 说完季年就关上了门,体贴地留给谢明霁处理情绪的空间。 季年注意到了谢明霁的手里紧握着玻璃碎片,鲜红的血液顺着手滴落,被他有意识的隐藏。 如果不是季年带着他来了更衣室,或许根本没有人会发现。 一直以来,季年对谢明霁的印象只停留在那本小说里清纯脆弱,要人保护的小白花主角受,直到这一刻,他突然觉得用短短的几行字去判定一个人有多么的可笑。 生命中不只有他人的救赎,更多的时候,我们只能自救。 啪—— 我去,好疼。 面前突然出现了一张熟悉又讨厌的脸,满眼笑意的看着他。 陆云澈! 刚刚在他思考的时候,这狗东西凑近打了个响指,没控制好距离,手打在了他高挺的鼻梁上! 还没等季年说话,陆云澈就先开口:“抱歉,没控制好距离。” 话里的歉意季年没怎么感受到,戏弄味倒是十足。 【故意的!】 【好想象他碰瓷我一样敲.诈他】 季年的眼尾微微泛红,抬眼静静地看着陆云澈,即使气的要死也维持着冷清人设。 【我!要!用!眼!神!杀!死!你!】 陆云澈忍不住笑了出来,狐狸眼眯成了一条弯弯的月牙,就像是神话里妲己的一样妍姿妖艳。 说真的,陆云澈笑起来很好看,但是被笑的对象是他季年。 【有什么好笑的吗?】 【我被打是一件很好笑的事吗?】 “咳,我是想问问,关于两家公司在技术整合问题上的进展。” 话题转移的很生硬,季年忍不住悄悄白了陆云澈一眼,但还是语气冷淡的简要汇报了目前时屿的情况。 一提到工作,季年就化身无情的机器人,一丝不茍,冷冰冰的模样莫名有些让人心痒。 陆云澈没有听清季年在说什么,他只能看到季年雀鸟尾羽似的睫毛上下扑闪,右眼处藏着颗绯红的痣,像一抹化不开的胭脂,蓄在眼尾变成朵泣血的蔷薇。 明明是这样艳丽浓稠的一双眼,却在眼镜的遮掩下变得不近人情,客套疏远。 陆云澈的心好像被季年那轻柔的睫毛有一下没一下地挠着,恶劣的念头不自觉的浮上来又被压下去。 季年汇报完后,抬眼静静地看着陆云澈,示意他没事就滚。 【有没有点分寸感?】 【懂不懂什么叫做社交距离?】 陆云澈像是看不懂季年眼神里的暗示,语气慵懒道“里面那位现在怎么样?” 【原形毕露了吧!】 季年就知道他是来看热闹的,扯什么工作,装的冠冕堂皇。 “他没事,陆总,还有什么事吗?” 陆云澈垂眸,装出一副我见犹怜的可怜相,低语道:“我让季助理感到厌烦了吗?” 【不然呢?】 还不等季年说话,门内就传来了敲门声。 “季助理?” “季助理是你在外面吗?” “我现在可以出来吗?” 季年生气地瞪了陆云澈一眼。 陆云澈挑了挑眉,退开了几步,靠在墙上。 季年莫名觉得他们这样,好像在偷情。 第3章 谢明霁从门内走出,眉眼低垂,宛若一泓秋水,澄澈而温润。 “真的很感谢你们。” 谢明霁诚挚地看向季年,他知道自己此刻的话或许太苍白。可内心满溢的感激却只能以这种方式仓促的表达,他像侥幸得到神明庇佑的游子般虔诚。 季年淡然一笑,轻轻地拍了拍谢明霁的肩,轻声细语道:“只是举手之劳,不用太放在心上。” “现在很晚了,我的老板让我顺便送你回家。” “不用了,刚刚的事就已经很麻烦你们了。” “这个点的地铁已经下班了,而且”季年推了下眼镜,眉峰微扬,缓缓道:“这也是裴总给我的任务。” “谢先生能不能帮帮我这个忙?” 季年很懂得玩.弄语言的艺术,一句玩笑话既安抚了谢明霁的情绪又让他无法拒绝自己的邀请。 谢明霁如释重负的笑了笑,眼角泛起泪花,低声回了句“嗯”。 季年转身,却没看见陆云澈。 这货不是来看热闹的吗? 现在又死哪去了? 谢明霁有些疑惑的看着季年,茫声道;“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有。”季年看向前方,“我们走吧。” 一路上,两人都很安静,直到黑色的轿车驶入低矮拥挤的楼群中。 “季助理,就停在这里吧。” “好。” 季年递给谢明霁一个小箱子,轻声道:“里面都是些包扎用的东西,在车里放了很久了,你收下吧。” 谢明霁愣住了,大脑一片空白,耳边阵阵轰鸣,整个人都被笼罩在一股莫名的情绪里。 等他回过神,那辆黑色的轿车早已变成一个小小的点模糊在夜色里。 * 最近一段时间,时屿公司的气氛都比较沉重。几乎各组都遇到了大大小小的问题。 作为国内乃至世界上第一个ai+游戏,他们几乎没有任何经验可以借鉴,所有人都是在摸着石头过河。 裴时安又是个喜欢精益求精(吹毛求疵)的人,这几天的办公室经常传出他愤怒的声音。 “画的什么的东西?” “滚回去重做!” 小青是美工组的负责人,这几天为了人物立绘已经好几个晚上不眠不休了,整个人游走在崩溃的边缘。 《谁主沉浮》中出现的人物量大,且对于角色的精度要求也很高,即使是剧情场景角落里的配角都要做到生动。玩家可以和任意npc互动,完成不同的任务,也就意味着每个npc都需要根据人物性格细致的刻画。 目前制作的汉室衰微剧情里,光是汉献帝刘协的形象都已经修改了不下十遍,小青被折磨的疯狂掉发。 出门的时候,小青没注意差点被门坎绊了一跤,整个人都失了魂,变成空洞的行尸走肉。 “小青?” “死掉了。”小青的大脑已经停止思考,语言系统紊乱,开始已读乱回。 季年轻笑一声,顺手拿过小青手里的数据看了起来。 其实问题不大,主要是人物在表现力方面有点不够鲜活。 季年带着小青到自己的工位上讲了些存在的问题和改进的具体方向。 小青红着眼眶认真的听着,时不时记下重点。 “你们做的很不错,但在细节方面仍然需要注意一下。” 季年的嗓音冷冽而清脆,像是檐下风铃在幽山中泠泠作响,让人想到纷飞的朔雪覆在枝头开出的朵朵梨花。 季年将资料还给小青,顺便拿了点零食给她。 小青像是突然满血复活,眼含星星看着季年,感谢道:“季助理,谢谢你的指导。” “我好像有点明白了。” “那就好,别给自己太大的压力。” “加油,我相信你可以的。” 季年说话的时候习惯注视着对方,给人一种全神贯注的信任感。 被这样的目光注视着,小青耳根微微发热,脸颊染上一抹绯红,抱着季年给她的零食,轻飘飘的走回了自己的工位。 第4章 小青第一时间打开公司群聊,打下自己激动的感受。 【青青子衿:季助理简直是天神下凡,人间瑰宝。】 瞬间就有人回复 【大蟑螂:季助理是这个世界上最权威的人:d】 【纯情小火鸡:季助理是男人中的男人,雄性中的雄性,男人中的支.配者,男人中的统治者,王,大师,上神,帝王,魔主,压倒性的男人!人类游戏史上永垂不朽的巅!峰!】 【我是季助理的狗:入我季门者,得永生。】 回复的人很多,帖子瞬间变成热门。 这个论坛是公司里的程序员做的匿名论坛,因为其安全性极强,逐渐成为公司聚众发疯之地。 帖子下面甚至有人发出了季年的照片,引来一众舔屏与尖叫。 冲浪正嗨之时,小青感觉到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小青立刻切换界面,回头却看见了一个不认识的帅哥。 一双狐狸眼似笑非笑,眉眼明艳,像极了以人精气为食的狐妖。 帅哥朝小青弯唇一笑,宛若一朵盛开到近乎糜烂的玫瑰,挑了挑眉,懒洋洋道:“你好呀,我是季年的表哥季月,来找他有事。” “你刚刚在看什么啊?” “好有趣,我能不能加入呀?” 如果季年在这里,他一定会生气到跳脚,恶狠狠的指出来这是陆云澈,他季年没有表哥,没有,从前没有,以后没有,永远都不会有。 可小青被这样的美色攻击懵了,整个人晕乎乎的,把论坛的事全盘托出。 “那是不是像刚刚那样有很多讨论我弟的帖子呀?” 小青点点头。 “我也想加入可以吗?” “我弟总是很忙,回家的次数也少。” “每次都是报喜不报忧,我们都很关心他,却找不到办法。” 陆云澈眉头微皱,眼底流露出心酸与无奈,颇有几分美人垂泪的样子。 小青心中的天平开始摇晃,这个论坛还是很私密的。 可这帅哥能过楼下的安检找到这里,说明他也不是什么坏人。 看出她内心的犹豫后,陆云澈也不着急,狐狸眼亮晶晶地看着小青,抿着唇,装出一副期待的样子。 小青实在抵不住他期盼的眼神,把论坛网址给了他。 陆云澈拿到网址后才向小青问了他此行真正的目的:季年办公室怎么走。 时屿有两栋楼,中间由玻璃栈道连接,总裁办公室和助理办公室都在副楼,很容易走错。 小青热情地为陆云澈指了路,心里还默默地想:季助理家的基因真好。 * 季年像个机器一样连轴转了好几天,公司各个项目组的进度他都要跟进,和云海公司合作的具体事项与注意条例也需要他整理,还要时不时安慰被裴时安骂哭的下属。 现在稍微闲下来一会,季年摸鱼速画了一个条漫。 可爱的q版小男孩举着巨大的锤子。 一个衣服上写着“老板”二字的秃头火柴人哆哆嗦嗦的站在大锤的阴影下。 小男孩身上还系着红色披风,威风凛凛。 大锤向下狠狠砸去,地面出现了一个凹陷。老板火柴人也被砸成了一个圆饼。 地上的众秃头火柴人崇拜地望向男孩,齐声喊着“诛暴裴,伐无道。” 男孩又飞向一个三毛火柴人,一把揪住他的三根毛,狠狠朝着地面摔来打去。 三毛火柴人眼冒金星,最后。被男孩用力甩了出去。 这时众火柴人簇拥着男孩,把事先准备好的黄袍披在男孩身上,诚恳道“国不可一日无君。” 男孩推脱:“那怎么好意思呢?” 众火柴人见男孩不接受,跪在地上齐声高呼:“万岁。” 更有火柴人痛哭在地,哽咽道:“没了您世界只是在强撑,没有您我们怎么办啊?” 男孩见推脱无果,只能接受黄袍加身的事实。 毕竟,他实在是太受百姓的爱戴了,那能怎么办啊? 男孩坐在皇椅上,庄重威严。 这一张季年专门用了正常的比例,男孩乌发红唇,肤白胜雪,尊贵华丽的龙袍都不及他容貌的千分之一。 旁边的秃头太监火柴人,厉声道:“宣罪人裴氏,陆氏觐见。” 身着囚犯服的老板火柴人与三毛火柴人站在囚车上摇摇晃晃地进来了。 周围的火柴人议论纷纷,更有性情中火柴人直接向两人扔出烂菜叶。 季年正准备着重画一下两羞愧的火柴人,却突然感觉到背后一凉。 凭借着他摸鱼多年的经验,季年火速将条漫藏入文件中,并装出认真工作很忙的样子。 季年下意识的往旁边躲了躲,正好避过了陆云澈拍向他肩膀的手。 不是,我就摸了一会鱼。 应该没有发现我吧。 季年转头,发现这人是陆云澈,心中万马奔腾,面上却不显,依旧是冷冷淡淡的样子,询问到:“陆总是有什么事吗?” “难道没事就不能来合作公司视察吗?” 陆云澈挑了挑眉,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将问题丢给季年。 陆云澈看到了季年刚刚收拾的动作,一直等着听季年的心声,却什么也听不到。 前面的几次心声绝对不是他幻听,那为什么现在没有了? 季年对他的回答感到无语,却也没什么可以指摘的地方。于是转头专心工作,不理这个傻.逼。 陆云澈说是视察,其实就是在这一层转了一圈,又像个鬼一样站在季年的工位前。 “季助理上次来我们云海开会的时候落下了一些文件,我专程过来拿给你。” “让其他人送过来就行,陆总何必亲自跑一趟呢?” 陆云澈启唇一笑,明艳动人,像是即将吸人精气的狐狸精。 “我很看重与贵公司的合作。” 季年眉心微跳,陆云澈吐出这么一句人模狗样的话,他还真不好接。 季年有一种不详的预感,果然,还没等他回话,就听见陆云澈说: “马上就到吃饭的点了。” “我不熟悉这里,季助理能不能带我去吃饭呢?” 陆云澈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听不到季年的心声了,但他知道一点: 真理是从实践中走出来的。 第4章 “陆总说笑了,能够和您共进午餐是我的荣幸。” 季年推了推眼镜,正色道,“我们时屿也十分重视此次与贵公司的合作。” 无框眼镜挡住了季年眼底的神色,陆云澈只能看到这个总是在心里大呼小叫的人,此刻冷淡疏离地打着官腔。 像是又变成了初见时冷冰冰的季助理,呆板而无趣。 可越是这样,陆云澈心里就越躁动,像被一根柔软的羽毛不轻不重地撩着。 他想扒开这层名为季助理的皮。 陆云澈不是个擅长压制自己欲.望的人,更多的时候只要他想要,就一定会不择手段的得到。 陆云澈手指轻敲桌面,静静地看着季年有条不紊地预约餐厅,安排人员,眼底闪过一丝兴奋与玩味。 “陆总,我们走吧。” 陆云澈轻笑一声,漫不经心道;“季助理,请。” ** 宴席中,季年看着面前摆盘精美的菜肴,心中默默叹了一声气。 季年最讨厌s市这些大餐厅的东西,又贵又难吃。 虽然在心里吐槽,但季年还是装出一副恭敬的样子,举起杯子,向陆云澈敬去。 “陆总,今天很荣幸能跟您一起吃饭。感谢您对我们时屿的信任。《谁主沉浮》这个项目的每一个成就都离不开我们的共同努力,这杯茶预祝我们的项目一切顺利,圆满完成。” 陆云澈嘴角上扬,语调慵懒道:“预祝我们的项目,一帆风顺。” 干杯的时候,两人的手碰在了一起。 像是从接触的指尖传来电流,一瞬间,陆云澈的脑子如同捕捉到了信号的收音机,各种吐槽的声音在脑子里炸开。 【不想应酬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好难吃的菜,这是真的存在的吗?】 【寡淡,食之无味。】 【我想吃火锅。】 音量之大,语气之激昂,宛如过年时放的红鞭炮,劈里啪啦响个不停。 陆云澈感觉自己的耳膜快要炸开了,侧头看向季年。 敬酒之后,季年端坐在座位上,时不时地夹菜,吃相斯文,冷淡雅致。 陆云澈挑了挑眉,故意调笑道:“这些菜是不符合季助理的口味吗?” “感觉季助理好像吃的很少。” 【你吃饭就吃饭,少说几句行吗?】 【看见你就烦。】 季年莞尔,侧头看向陆云澈,淡淡道:“多谢陆总关心。” “我一向胃口就小,陆总您喜欢就多吃点。” 【吃不死你!】 第5章 【啊啊啊啊啊啊啊!】 【都怪陆云澈,我唯一想吃的佛跳墙没了!!!】 时屿公司的员工大多是才出社会没几年的大学生,对于酒桌文化不能说一窍不通,只能说是深恶痛绝。 时屿背靠裴氏,他们从来没为资金发过愁,只用潜心做好本职工作。虽然裴时安要求多,事儿多,加班多,但是公司氛围与待遇确实不错。 除了季年,其他的助理很少出席这种商务宴会。所以现在的饭桌宛如蝗虫过境,能吃的都已经在季年和陆云澈客套的时候被吃光了。 坐在陆云澈的旁边的裴时安则闷头默默加快了夹菜的速度。裴时安善于工作,善于加班,善于骂下属,就是不善言辞,存在感极低。 【算了,我季年肚里能撑船,不和他计较了。】 【时屿没了我可怎么办?】 陆云澈看了眼转的快要飞起来的餐桌转盘,筷子夹出残影的众人以及与这场热火朝天的抢菜大赛格格不入的金牌冷清助理季年。 陆云澈突然觉得:其实,季年这话也没说错。 根据前几次的经验,陆云澈已经基本确定了只要他能和季年有肢体接触就能够听到心声。 “听说是季助理最先提出了和我们云海合作,并且力排众议做出了策划案让贵司的人支持。” “游戏与ai的行业跨度可不小,即使我们云海的技术在业内算得上是顶尖,但目前还没有人真正敢尝试融合ai。” “季助理为什么会找到我们呢?” 陆云澈嘴角上扬,眼里是明显的得意,像极了等待夸赞的狐狸。 【啊_?】 【怎么又问我?】 【能不能让我好好吃个饭!】 季年好不容易抢到了一块肉,正准备吃就突然被cue。 季年只能暂时放下他心爱的肉,不假思索道,“当然是陆总您的能力。” “我相信在陆总您的带领下,ai这个极具潜力的领域会在未来变得不可或缺。” “融合ai本就是大多数产业发展的方向。” 季年的语气充满了理所当然的肯定,好像冥冥之中早已注定。 陆云澈从小到大听过不少恭维,真心夸赞也好,虚与委蛇也罢,从来没有哪一次的夸赞像今天这么让他高兴。 陆云澈眉梢微挑,时不时随着季年的话点点头,眼睛眯成了一轮弯弯的月牙,像极了沾沾自喜的狐狸。 季年说完也没管陆云澈的反应,赶紧夹起那块肉,塞进嘴里。 【我.草,是姜。】 季年吐出来也不是,继续嚼又受不了,只能猛吞下去。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好恶心。】 完蛋,被呛到了。 季年左顾右盼,确定没有人在看自己,然后假装捡东西,把半个身子藏在桌帘下。 季年开始咳嗽,并且非常小声。 扮演了这么多年的清冷助理,他季年也是要面子的。 咳咳咳咳咳咳咳—— 咳咳咳咳咳咳咳—— 咳咳咳咳咳咳咳—— 季年咳嗽完了打算撤退的时候,头猝不及防地撞到了一个什么硬硬的东西。 季年抬头一双亮晶晶的狐狸眼就这么打量着他,眸光比平时幽深了几分。 【怎么又是他???】 【我能不能原地埋了orz】 季年假装镇定朝陆云澈点了点头,逃跑似的溜回了座位。 季年不知道他的眼睛因为刚刚咳嗽泛起了蒙蒙的水光,眼眶也染上了绯红。 昏暗的桌帘被掀起,一束朦胧的光蒙在这双眼睛上,有了几分说不出的暧昧与诱惑。 陆云澈不自觉的咽了下口水,鬼使神差地凑过去后就被季年的头撞到鼻梁。 他甚至还没来得及感受到疼痛,就看到那双水光粼粼的眸子闪过一丝慌张,又被压下,变成了平时那副冷冰冰的模样。 等陆云澈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就看到桌子上所有人都在看着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显然是在憋笑。 更有胆大的人已经开始复刻陆云澈刚刚的动作。 他们都想知道:为什么捡个东西会把鼻子磕的通红? 是因为陆总的鼻梁太高挺了吗? 是在以头抢地吗? 一时间,桌子上的人上上下下,上上下下,桌帘被进进出出,进进出出,场面无比之混乱。 陆云澈却一点也不觉得尴尬,嘴角始终噙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好整以暇地望着始作俑者季年。 季年耳尖覆上层薄红,硬着头皮朝陆云澈淡淡一笑,满脸无辜。 无人在意的角落,一只季年在角落里悄悄碎了。 破碎的季年和一群开朗的同事送走了来视察的陆云澈。 临走时季年在心里骂道: 【祖宗,可别再来了。】 * 中秋节放假,季年决定在自家院子里晒太阳。 季年一向不喜欢出门,成天就穿个呆头鱼睡衣窝在沙发上看动漫。实在必须出门了就把睡衣的帽子套上,变身蓝色呆头鱼,在城市里游荡。 一下午的时间,季年边看动漫边画画,非常之高效,产出了好几张暴打领导图。 不仅对上次没摸完的季皇帝审判罪人裴氏陆氏进行了扩展延伸,还创作出了季天神惩罚恶魔裴与恶魔陆系列。 这次的创作三根毛火柴人的戏份明显增加,从裴时安的陪打变成了主打人。 恶魔裴假装天使混入天庭,诱.骗无辜善良小天使,被天神季年当众揭穿。 恶魔裴对天神季使出大招,同时放下狂言: “像你这种天神在我面前不过是小小的蝼蚁,受死吧。这个世界终究是属于我们恶魔的。” “桀桀桀桀桀桀——” 笑音未落,天神季年一个响指,陆云澈便骤然陨落,再次砸向地狱。 直直砸在了恶魔裴的身上。 天神季五指化山压在二人身上。 “望你二人再次诚心反省,金盆洗手,好好做魔。” 等季年从美好的条漫世界中走出,天空泛起了金黄的光晕。 季年突然特别想吃烧烤,于是穿着睡衣溜出了小区,骑着小电炉去城区买。 烧烤摊的大叔很热情,季年点的多,还多送了几串。 季年怕在这里脱帽子吃饭被认出来,拎着一大串烧烤又一路颠簸的回到了小区。 “呆头鱼!” “又是你诶?” 季年正在过门禁,突然听到后面传来叫喊声,心里默默祈祷着快点快点。 季年戴着帽子又套了头盔,过门禁的人脸识别特别麻烦。 脸对了几次都识别不上,后面又传来叫喊。 虽然不知道是不是喊他,但季年还是心下一紧。 回家事小,丢脸事大,季年飞速套上了帽子,转头就看见黑色的阿斯顿马丁停在他旁边。 车窗缓缓落下,露出一张惊心动魄的脸。 太好了,是陆云澈,我没救了。 他应该没看见我吧。 来人啊,救驾!!! 第5章 死门,快开呀!!! “呆头鱼,好久不——” 还不等陆云澈把话说完,季年就骑着小电驴像箭一样冲了出去。 季年狠狠地拧动转把,感受着风声在耳边呼啸,心中暗爽道: 只要我够快,老板就追不上我!!! “呆头鱼?” 季年转头就看到陆云澈那张欠揍的脸,似笑非笑地望着他。 季年眼前一黑,下意识转动转把。 转把在刚刚就已经调到了最大,小电驴没法再加速了,季年只能通过转弯的手段来甩开陆云澈。 季年左转,身侧传来呼喊: “呆头鱼?” 季年右转,身侧传来呼喊: “呆头鱼?” 无助,窒.息,绝望,季年只觉眼前一黑又一黑,再也看不到未来的曙光。 又要开始折.磨我了吗? 补药啊!!! 反正跑也跑不过,季年索性停了下来,带着一种英勇赴.死的决绝。 陆云澈轻笑一声,眼尾微挑,幽幽道:“呆头鱼?” 喊什么喊,福气都让你喊没了。 再说了,呆头鱼,是你能叫的吗? 季年抿唇,挤出来个铿锵有力的“嗯。” “有什么事吗?” 陆云澈挑眉,故意顿了顿,才缓缓开口:“我最近去京市检查心脏了。” “情况不太好。” 季年忍不住白了他一眼。这几天陆云澈都在公司里忙,季年每次去时屿都能看到他坐在那里看文件。 编,编,编,就编吧,活爹! “真的这么严重吗?” “现在你感觉怎么样,需不需要我送你去医院吧?” 语气里满是阴阳怪气,没有一丝关心。 陆云澈没接他的话,目光转向季年手里提着的烧烤,漫不经心道:“这是什么?” 第6章 “好香啊。” 香? 再香也不是你的。 别以为这么说我就会分给你。 “这是我今天的晚饭。” 季年死死地护住自己的烧烤,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生怕陆云澈又发癫碰.瓷抢走他今晚的口粮。 可季年越是紧张,陆云澈就越想捉弄他。 “这么多啊,你吃得完吗?” “吃不完就喂狗。” “别呀,喂狗多可惜。” 陆云澈扬唇一笑,眼眸微眯,像只憋着坏主意的狐狸精。 “不如我们一起吃吧。” 不,谁跟你是“我们”? 你这种卑鄙小总,怎配与我,季年共进晚餐? 还没等季年把拒绝的话说出口,陆云澈就下车了,伸手就要拿走季年的烧烤。 季年左右摇晃,侧身闪躲,但小电驴没停稳,也没躲过,直接被晃倒了。 小电驴带着季年一起摔进了陆云澈的怀里,而烧烤被甩了出去。 【我的烧烤!!!】 季年被夹在陆云澈与小电驴中间,无法脱.身,像只在案板上蹦跶的死鱼。 陆云澈握住手把,推了推,把小电驴扶正了。 【你这么容易就弄好了,显得我刚刚很像傻子,知道吗?】 季年抬头,从呆头鱼睡衣的长缝里看到沐浴着霞光的陆云澈,眼底笑意分明。 怒气从季年的心口直直冲上脑门。 【故意的!!!】 【啊啊啊啊啊啊啊!】 【陆狗贼,赔!我!烧!烤!】 陆云澈知道自己马上要逗过头了,自觉地跑去把烧烤捡起来。 万幸烤串外裹了一层锡纸,又被在装在塑料袋里,没有被弄脏。 季年一把夺过烧烤,挂在吊钩上,誓让陆云澈再也拿不到。 陆云澈被季年恶狠狠的动作逗笑,眼尾微微上翘。 “你不是有心脏病吗?” “还能吃烧烤这种重油重盐的玩意?” 季年就像是抓住了陆云澈致命的把柄,立刻开始了咄咄逼人的质问: “不是很严重吗?” “怎么刚刚你站的那么稳?” “你不会一开始就在骗我吧。” 陆云澈脸色不变,嘴角依旧噙着一抹笑意,慵懒道:“怎么会啊。” “你看我像是这样的人吗?” 【不像,明明就是哈!】 “那我还是带你去医院检查吧!” “你碰到我就心脏疼也不是个办法啊。” 语气关切,战斗力拉满,季年就差把少碰.瓷我这几个字挂在脸上了。 “那我们走吧。” 陆云澈没有犹豫,眉眼笑开,甚至语气都是平时那副懒洋洋的样子。 【他不会真的有病吧?】 【不行,我不信。】 【反正有时间,这一次,我要把上次,上上次,还有上上上次在他这里受的屈辱一并偿还!】 陆云澈轻笑一声,眼波流转,缓声道:“那你先起来吧。” 【o.o】 季年不理解陆云澈为什么这么说但还是照做了。 然后他就看到陆云澈坐到了他心爱的小电驴上。 ??? 【这是在干嘛?】 【直接上手抢了是吧?】 【演都不演了?】 “我们骑电车去吧,环保。” ??? “那你之前开的是什么?” “油车啊。” “我刚刚突然改过自新,发现这种交通方式才是最好的。” 【so】 【有没有一种可能这是我的车呢?】 “那我就去开你的油车吧。” “车钥匙给我,从此以后就让我去承担你的罪恶吧。” 季年也不贪心,用烧烤换辆阿斯顿马丁valkyrie不算亏,把车卖了,他现在就可以直接辞职退休了。 “要是我在路上发病了怎么办?” “而且我没从来开过电瓶车。” 季年质疑:“你现在骑车的姿势明显很熟练。” “我只骑过摩托赛车。” 【oao……】 【不懂就问,这是一种新型的炫富方式吗?】 季年不打算和他瞎扯了,直接去医院吧,他累了。 “那你的车怎么办?” 陆云澈勾起唇角,带着几分戏谑,意味深长道:“助理会过来帮我停。” 【……我们助理是什么很贱的职业吗?】 “骗你的,我有司机。”陆云澈脸上笑意加深,拉长语调道:“难道你没有吗?” 【那很有生活了。。。】 【天杀的,我要和你们有钱人拼了!oxo】 陆云澈难得没再惹季年生气,两人之间陷入了久违的平静。 季年安静的看着倒放的景色,心里却越来越慌。 【怎么越走越荒凉?】 【这是去医院的路吗?】 【陆云澈不会想把我卖了吧?】 季年从反光镜中打量着陆云澈的神色,一有不对劲立马报.警。 季年能忍他这么久全都是因为陆云澈是自己以前欣赏过,努力争取了合作机会的公司的老板,现在他已经开始怀疑陆云澈是不是在经营着什么非.法产业了。 “到了,下来吧。” 橘红色的夕阳在海天相接的尽头半隐半现,浪花不厌其烦地舔.舐着金色的沙滩。咸腥的海风吹起季年额前柔软的碎发又轻轻放下。 一望无际的大海,美丽而深远。 但是,这里没有医院。 甚至可以说得上是渺无人烟。 【感觉完蛋了。】 季年已经在思考待会怎么和陆云澈斡旋争取逃生时间了。 【其实我还想挺活着的,虽然天天说累的要死,死了算了,但我真的舍不得我挣的钱,我的家人,我的猫猫。】 【老天爷,能不能让我活!】 【我已经这么努力改命了,怎么还是逃不开剧情里会早死的诅咒。】 【老天我决定再也不叫你爷了,因为你真把我当孙子。】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呆头鱼?” 陆云澈打断了季年的胡思乱想。 虽然听起来挺有趣的,但他的耳朵实在受不了这种分贝的音波攻击。 “你先下来。” 季年点点头,乖乖下车,呆头鱼睡衣在此刻显得格外的乖顺。 陆云澈眉峰微扬,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 公司里的季年是冷清疏离的,听心声时的季年是一惊一乍的,穿上呆头鱼睡衣后的季年甚至会被自己的想象吓到。 怎么这么傻? 太可爱了吧。 陆云澈觉得心里痒痒的,像是摸到了可爱的小猫。小猫生气地向他哈气,颤颤巍巍的伸出小猫爪挠他。 “我带着你走。” “……好。” 季年的声音颤颤巍巍的,像下定了极大的决心。 呆头鱼磨磨蹭蹭的走在后面,寻找着一切可以逃跑的机会。 【半夏小说里也没有一本主角是陆云澈的小说啊!】 【我记得之前看的时候,陆云澈是《总裁的契约情人》里男女主的爱情的结晶,是《荒唐爱情:替身哪里逃》最后收购了时屿的老板,是《萌宠情缘》里财大气粗的狗主人】 【半夏小说没和我说他还是个变态啊!】 【早知道我就不找他合作了呜呜呜呜呜呜!】 短短几句心声里蕴含的信息量把陆云澈听懵了。 剧情? 半夏小说? 有意思。 陆云澈挑眉,打了个响指吸引季年四处狂奔的思想。 “看。” 【看哪儿啊?】 【看我的死.法吗?】 季年顺着陆云澈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 天色已经黯淡了下来。远处升起一颗颗拖着细长尾巴的金色星星,在空中散成一簇簇礼花,五彩缤纷,像是彩色的云降落在人间。 “对不起,之前骗了你。” 陆云澈的语速放的很慢,却没有平时那样的漫不经心,反而显得诚恳。 “这场烟花当做赔礼。” “今天是我的生日,我把属于我的这场烟花送给你。” “还有,能祝一句我生日快乐吗?” 第6章 陆云澈垂眸,细长而浓密的鸦羽在眼睑处投射出一片阴影,掩住平时多情又轻佻的双眼,像是融入了海边夜色,无端显得落寞。 【虽然……】 【但是……】 【好叭,呆头鱼原谅他的欺骗了。】 【不过季助理还没有o.o】 “生日快乐。” 季年看向天空中绽放的烟火,细碎的光透过呆头鱼睡衣的缝隙落在他白皙的脸上。 陆云澈不自觉弯了唇角,带着一抹不易察觉的温柔。 其实陆云澈今天只是想回家换身衣服,他也没想到能在门口遇到季年。 第7章 季年穿着显眼的蓝色呆头鱼睡衣被困在大门口,还装作看不见他,一喊就跑。 他好像总是忍不住去捉弄这条呆呆的鱼,看他惊慌失措,看他生气到跳脚,看他露出不属于冷清精英季助理的生动。 就像是机械工厂里的机器人有了思想,挣脱程序化的设定,展现出自己的性格。 又或者是,机器人早就谋划着一场反叛,所以为此伪装。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最后为什么会带季年来这里。 只是赔礼吗? 既然暂时想不清那就别想了,陆云澈不是一个喜欢纠结过去的人,他只在乎当下的感受。 烟花表演持续了很久,季年看着一个又一个的烟花升入天空,散成满天星,永远地被记忆定格在最美的时候。 “我们回去吧。” “好。” 两人回到电瓶车上时,突然下起了雨。 雨滴像是断了线的珍珠,噼里啪啦地打在两人身上。 “等雨小一点了我们再回去吧,现在走不了。” 陆云澈脱掉身上的黑色大衣,挡在自己与季年的头上。 季年点点头,迅速靠在陆云澈身边。 陆云澈伸手将季年圈入了他的怀里。 温暖,带着与陆云澈本人气质并不符合的深沉的麝香味,就这么包裹住季年,形成一个天然的壁垒,将他与外界的风雨隔开。 这一瞬间,季年突然觉得平日里吊儿郎当的陆云澈,变得靠谱起来,更加接近半夏小说里那个才华横溢的行业领头羊。 【好叭,今天原谅他了。】 陆云澈轻笑一声,摸了摸呆头鱼毛绒绒的头顶,将季年护得更紧了,快步走向不远处的丛林。 这附近很偏僻,一面环绕着崖壁,虽然风景优美,但没有人居住,也没有商铺,完完全全没被开发,就像是被人遗忘的孤岛。 可也正因如此,才能保持清静和美丽。 陆云澈小时候很调皮,经常闯祸,每次父母要收拾他的时候,陆云澈就会提前跑来这里。 时间久了,次数多了,陆父陆母就知道在他心情不好的时候来这里找他。 今年也是他们为陆云澈在海边准备了一场烟火,庆祝他三十岁生日。 雨下的越来越大,一时半会停不了,两人索性一起蹲在衣服下躲雨。 咕——咕—— 这声音在雨中格外响亮。 季年的脸涨的通红,虽然有睡衣挡着看不见,但季年还是想找个洞钻进去,化身一条泥鳅。 季年放假时通常起的晚,醒来就已经中午了,又不想出门,随便吃了点饼干零食。他本来想晚上吃多一点弥补回来的。 【等等,我为什么要尴尬。】 【我肚子饿怪谁?】 陆云澈眉梢微扬,听着季年在心里吵架,嘴角勾起一个玩味的笑。 “刚刚顺手拿了。” 陆云澈把藏在身后的烧烤递给季年。 季年愣了一下,却只拿了一半,把剩下的推向陆云澈。 “太多了,吃不完,赏你了。” 陆云澈看着面前明明想感谢他却还要逞嘴上威风的季年弯了唇角,戏谑道:“多谢陛下赏赐。” 【油腔滑调!】 【算啦,我赦免你啦!】 季年拿着烧烤又开始犯难。 【要是脱掉帽子吃的话,不就被发现我是季年了?】 【不行不行!】 【但是我现在好饿呀。o.o。】 陆云澈刚准备找个借口转身留给季年一点体面,就看见季年把一大串烧烤从呆头鱼睡衣的长缝外塞进去,在睡衣的黑暗里偷偷摸摸地吃,发出悉窣的声响,像个偷吃东西的老鼠。 怎么这么可爱啊? 犯规了,季助理。 “诶,都忘了问,你叫什么啊?” “总是叫呆头鱼呆头鱼的,听起来不礼貌。” 季年咀嚼的动作一顿,整个呆头鱼愣了愣,淡淡道:“季日。” “你呢?” 陆云澈听到这个答案后眉稍微挑,唇角漾起浅浅的弧度,腔调散漫道:“陆澈。” 【哼,又骗我。】 陆云澈看着蓝色呆头鱼气鼓鼓的吃着烧烤,目光不自觉变得柔和。 叮叮咚咚——叮叮咚咚—— 季年整个人都缩在睡衣里面,一只手拿着烧烤,只能用另一只手穿过睡衣的缝拿放在口袋里的手机。 【够不到】 【卡住了qaq】 陆云澈被季年挣扎的动作蠢笑了,狐狸眼眯成一条弯弯的月牙,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 这就是时屿的顶梁柱吗? 这就是精英季助理吗? 陆云澈将季年口袋里响个不停的手机拿到呆头鱼的缝隙前。 季年卡住的手一时半会还缩不回去,陆云澈只好先解救他卡住的手。 “谢谢。” 【好丢脸。】 【幸好他还不知道我是谁】 季年曾经穿着这身睡衣遇过无数同事,领导,但没有一个人能认出他。 谁能想到光风霁月的季助理,私下里是个喜欢穿连体卡通睡衣的宅男。 季年偷偷摸摸地转身,背对着陆云澈,不情不愿地按下了接听键。 “季助理,我需要你现在到城北接谢明霁。” “我现在有事走不开,你来帮他搬家。”裴时安低沉的声音顿了顿,像是想起了什么,补充道: “我记得我有套房子就在你家附近。” “就搬去那里。” 一接通电话裴时安就是劈里啪啦一顿任务输出,丝毫不顾这边季年的死活。 【有没有人在乎一下现在是中秋节呢?】 【社畜就没有人权了吗?】 “……好的,裴总。” 季年语气沉稳,脑子已经开始飞速转动,思考怎么以最快的速度完成回家换衣服,甩开陆云澈,帮人搬家这几件麻烦的事了。 【我先咽下这口恶气,我……】 【妈的,咽不下】 【可恶,要不是他工资开的高……】 季年当初找工作的时候从没没想过会变成现在这样。 那时的季年只是个刚刚毕业的大学生,只想找个钱多活少的工作。 在招聘app上千挑万选,终于找出了这么一个成立不久,人数不多,挂着什么科技创新,互联网+,游戏的简介,薪资待遇也高的怨种公司。 公司背景上没有融资,但注册资金有成百上千万,资金来源还是自然人投资和家族企业控股。 这不妥妥的富二代创业公司嘛。 季年凭借自己高学历,高情商,成功入职时屿。 入职第一周喜提加班五天,季年甚至怀疑老板裴时安每天都住在公司,每天来得最早,走得最晚。 自己作为总助也必须陪着裴时安加班,陪着应酬。 季年想走,但是发现自己上了贼船,下不去了。 这个公司里全是潜心研发游戏技术的员工,竟然连一个灵活点的都找不出来。 裴时安更是首当其冲,冷冰冰的看起来很凶实则是不善言辞,说话直来直去的。 实习的这三个月里,季年成了整个时屿的粘合剂,也是对外跑业务的第一人。 后来他们做出来的游戏备受市场欢迎,不断扩招,逐渐有了一栋自己的办公楼。 季年也从小实习生变成了公司元老,裴时安手下的首席牛马。 “雨变小了,我们回去吧。” 季年挂断电话,塞下最后一口烧烤,转身看向陆云澈,缓缓道。 陆云澈点了点头,顺手拿过季年吃剩下的木签,先一步走向电瓶车。 季年跟在他后面,像小企鹅一样一蹦一跳。 【虽然冷了,但还是好好吃。】 【感觉陆云澈也没有那么坏了。】 【允许他在我心里当几天好人叭。】 * 咚咚——咚咚—— “季助理,你在家吗?” “等一下。” 季年趿拉着死鱼拖鞋慢悠悠地走到门口,每走一步都会发出啪嗒——啪嗒——的响声。 门外的谢明霁听着越来越大的脚步声,默默等地门开,抬头就看见了一只蓝色呆头鱼,颤声道: “是季助理吗?” ??? 怎么是谢明霁? 完蛋……我的形象!!!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有什么事吗?” 尽管内心已经慌的要死了,季年还是面不改色地问道。 “昨天晚上麻烦您了。” “今天我烤了些曲奇,听时安说您也住在附近,就想给您拿些过来” 谢明霁莞尔一笑,垂眸轻声道:“做的不太好,希望您不要嫌弃。” “谢谢,叫我季年就好,不用说敬语。” “要进来坐坐吗?” 季年这话几乎是刚说出口就后悔了。 以他家的凌乱程度,是能随便邀请人来的吗? 第8章 他刚刚就是脑子一热,拜托,不要答应啊! “那麻烦季哥了。” 啊?! “有鞋套吗?” “不用不用,直接进来就好。” 季年带着谢明霁进入客厅,这颗悬着的心,终究是死了。 桌面上放着成堆的漫画,电视里播放着最近大火的双男主动漫,沙发上的平板里还有一未完成的雨夜暴.打裴时安图。 救命,现在唱一首《反方向的钟》能不能让时间回到开门之前。 第7章 “坐吧。” 季年家里没有茶叶,只好硬着头皮从冰箱里翻出了两罐碳酸饮料,递给了谢明霁一罐。 饮料的铁皮上覆着一层水汽,谢明霁被冰得差点没拿住。 “……谢谢。” 就在季年拿饮料的间隙里,谢明霁坐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抽出来一看是个平板。 平板上画着一个跪在雨里的火柴人,衣服上写着老板二字。 火柴人面前是一个精致到每一根头发都闪着光的俊美男子,伸出修长的食指,比了个“嘘——”的动作。 虽然还只是草图,但是仍然能够从构图与扭曲的比例上深刻感受到作画者呼之欲出的愤怒。 谢明霁贴心的平板反扣在沙发上。 “季哥的家真的很温馨呢。” 谢明霁语气诚恳,秋水般柔和的双眼平静地望向季年。 呜呜呜呜呜,谢谢,有被安慰到。 季年唇角微挑,如果忽略掉他呆头鱼睡衣,倒有几分冰山消融,春望山楹的意味。 “今天打扰季哥了。” “我其实是想来问些关于时安的事,我总觉得我们之间太快了,太顺了。” 谢明霁顿了顿,像是做出了很大的决心,继续道: “很多时候我像是被推着走一样,也可能是我多想了吧。” “可不管怎样,我都想多了解他一些。” 季年推了推眼镜,正色道:“你是指哪一方面呢?” “作为裴总的下属,我更多感受到的是他工作时的状态。” 季年深谙清官难断家务事的道理,绝不掺和进小情侣的感情纠葛,无论互相关系如何。 “工作中裴总冷静果决,认真负责,是一位值得敬重的上司。” 虽然经常在办公室里黑脸骂人,时不时给他加派临时任务。 “就个人情感来说,我难以做出一个全面的判断。” “毕竟人是最难以衡量的生物了,我觉得这个问题的答案其实就在你本身。” 季年直视着谢明霁,那双黑而亮的眼睛像是要透过他的皮囊去点燃那个彷徨的灵魂。 “不要去看对方想要你看到的。” “他给你的感受是怎样的,他就是怎样的人。” “你在问我的时候,内心其实就已经有了取舍。” 谢明霁眸光骤然缩了一下,顿了好久才郑重道:“谢谢你。” “我们以后就是邻居了,不用这么客气的。” “以后还请多多关照。” 季年唇角微扬,勾起了个浅淡的笑。 桂树落下一地金黄,甜香味攀着半关的窗户逃入屋内,浅浅的,却侵染了深秋最后的暖意。 谢明霁莞尔,垂眸,敛起了眼底的晦滞。 * 中秋收假后,季年又开始痛苦的早起。 新的一天,早上坏。 季年刷牙的时候看到镜子里睡眼惺忪的自己,心想:这逼.班是非上不可吗? 今天他要陪裴时安出差,住的地方离机场又有点远,只能提前起床。 虽然路上堵车,但他还是提前一小时到了机场。 离登机还有一会,季年在休息室里眯了一会。 睡醒迷迷糊糊地一抬头,就瞥见了一张熟悉的脸。 狐狸眼微眯,笑的轻佻而放肆,怎么看怎么欠打。 ? 一定是他还没睡醒吧。 季年闭上眼睛,过了几秒再睁开。 怎么还是他? 退订,退订! tut 陆云澈就这么一直在他眼前晃来晃去,又突然定住,朝着他走来。 “陆总好。” 虽然脑子还懵懵懂懂的,但是多年来工作的经验让他立刻条件反射的坐直,面色冷淡地看箱陆云澈。 “你好呀,季助理。” 最后几个字被陆云澈咬地很重,让季年莫名心头一跳。 陆云澈就这么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也不说话。 视线相交,季年能清清楚楚地看到陆云澈眼底毫不掩饰的笑意。 笑什么笑? 本来起床就不爽,你还笑,更不爽了。 一股无名火在季年心头燃烧。 “季助理是去出差?” 不然呢? “是的,陆总有什么事吗?” “也没什么。” 陆云澈顿了顿,状似不经意的说道:“我看季助理刚刚是在看文件吧。” “怎么嘴角边有些水?” 季年的脑子嘭的一下空了,耳尖浮上一层绯红。 可陆云澈丝毫不顾他的感受,继续道: “是有关美食的文件吗?”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不要说了,不要说了。 今天睡觉被你撞见就够尴尬的了,看破不说破啊懂不懂? 季年推了推眼睛,冷冷开口:“多谢陆总关心,我马上就要登机了。” “不多陪了,失敬。” 陆云澈看着季年离去的背影,不自觉弯了唇角。 季年迈着稳健的步伐越走越快,赶到厕所。 “也没有口水啊。” 镜中的男人带着无框眼镜,鼻梁高挺,下颚线清晰,气质冷冽,宛若玉兰花般冷清。 但美中不足的是头顶有一小撮呆毛,让季年略显呆萌。 季年飞快压下了这撮不听话的毛,并沾了点水来封印它。 所以,他今天就是顶着这撮呆毛到处晃悠吗? 那很崩溃了。 * 上午十点到达外包公司,并与对方高层初步寒暄。 十点半开战略合作会议。 注:重点明确质量要求和合作范围边界 …… 季年习惯性确认了一遍应带的数据与行程安排。 昨天晚上季年找到了一部好看的番,一不小心就看完了。起床又起得早,睡眠时间严重不足。 刚刚在休息室里没睡好,季年打算现在好好补个觉。 “裴总,季助理?” 这声音磁沉慵懒,像拨动贝斯时发出的音符。 裴时安微微颔首,惜字如金地说了句“你好”。 季年拿眼罩的手一抖,心里暗骂道:烦死了。 突然觉得这个世界简直小的可怜,走哪都能碰到陆云澈。 不懂就问,陆云澈是什么随机刷新的npc吗? “陆总好。” 裴时安可以不善交际,沉默寡言,但作为助理他得替裴时安说。好歹是合作公司的老板,总得客套几句。 “您也是出差吗?” “不是,私人行程。” 陆云澈抬眼望向季年的头发,眼中闪过一丝遗憾。 季年感觉自己有被冒犯到。 t-t “那祝您一路顺风,旅途愉快。” 陆云澈轻笑一声,轻飘飘的说了句:“谢谢。” 季年看着陆云澈的背影慢慢变小,腹诽道: 我们最好再也不要遇见了。 * 晚上忙了一天的季年在酒店里愉快的看番。 咚咚——咚咚—— 季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 干净整洁,西装革履。 嗯……很好。 自从上次在家被撞见穿呆头鱼睡衣后,季年痛定思痛,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开门前都会检查着装。 “季先生您好,您把身份证落在前台了。” 季年接过两张身份证,向工作人员表示感谢。 今天来的有点晚,办理入住手续的时候急匆匆的,竟然把身份证忘了,幸好也没出什么大事。 现在还不到九点,季年准备把身份证给裴时安送过去。 结果去裴时安房间敲门也没人响应。 季年突然很想吃夜宵,反正已经出门了,他正好下楼买点回来吃。 电梯坏了,在维修,季年只能走楼梯。 “裴屿,你也是来看他的吗?” ??? 这声音怎么听怎么熟悉,好像陆云澈,但季年从没听过他以这样正经还带点怀念的语气说话。 不确定,再听听。 o.o “嗯,你不也是吗?” 裴时安吗? 他的哑巴老板也学会用反问句了? o.o “放过你自己吧。” “他不会想看到这样的你。” 感觉有大瓜诶。 季年突然想起自己提议和云海合作时,裴时安微变的神色。 第9章 虽然裴时安平时沉默寡言,但在合作会议上多少也会叭叭几句意思意思。可之前去云海的时候,基本上全程都是季年在叭叭叭,裴时安就像个人机,只负责签字握手。 “我早就走出来了。” “希望是吧。” 两人之间沉默了一会。 季年透过楼梯的间隙去看他们。 只见裴时安藏在楼梯的阴影下,一向挺拔的身影莫名有些颓废。 陆云澈抱着手臂站在他面前,挡住身后冷冷的月光,面色在黑暗中晕染成化不开的墨。 陆云澈:“一起去吗?” 裴时安:“不了,你先走吧。” 陆云澈走了之后,裴时安却仍然僵在那里。 月光透过窗户漫溢在大理石地板上,却怎么也够不着裴时安。 我嘞个去。 这么有宿命感的吗? owo 季年终于在这一刻,有了点这世界是个小说城的荒谬感。 季年在脑海里把关于裴时安的小说翻的哗哗作响,却怎么也找不到两人之间的联系。 好奇的心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 心机子哇一直摸你肚子。(真相只有一个!) 他们之间绝对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勾当(划掉)过往。 季年感觉此刻已经叼上烟斗,穿上斗篷,化身季·福尔摩·名侦探柯·年。 不知道过了多久,裴时安终于起身,推开门,或许是在黑暗中呆久了,光竟也如刀子般割痛了他的眼。 在季年的视角里,开门的那一瞬,裴时安整个人都好像被光线穿透,模糊在金碧辉煌的大厅中。 第8章 哇塞哇塞—— 是要去干大事了吗?!! 季年亦步亦趋地跟着裴时安离开酒店,上了出租车。 “小伙子去哪儿?” “跟着前面那辆车走就行,别被发现了。” 司机师傅踩油门的腿一抖,隔着反光镜偷偷打量季年的神色。手指已经哆哆嗦嗦地打开电话界面。 “他是我老板,欠钱不还。今晚找他,他跑了。” “好嘞。” 师傅立马进入角色,甚至同仇敌忾起来,一路上就像个幽灵一样死死地追着前面的车。 “小伙子,他下车了。” 到了? 不得不佩服司机师傅的技术,风驰电掣的同时仍然能保持四处躲闪的警觉。先不论会不会被裴时安发现,季年已经晕车了。 yue—— “小伙子?” “……嗯?” “这附近是个墓园,荒凉的很,小伙子你小心点。” 司机师傅顿了顿,语重心长道:“要是不对劲就跑,做人嘛,别太较真。” “谢谢叔,那我走了。” 季年给司机师傅扫了几百块,还不等他反应过来就下车了。 “叔,太晚了,你也早点回去吧。” 季年的话随着他的背影一同消散在风里,直到被夜色隐去。 * “对不起,又来打扰你了。” “一晃就是十二年,他们都让我向前看,我想我已经忘得差不多了。” “只是有时候仍然会恼:你会恨我吗?” 残缺的月亮孤零零挂在天上,施舍般撒下些昏昏的黄色。 墓碑前排了两束开的正热烈的黄玫瑰,在漫长的黑夜里无端显得落寞。 裴时安站在墓碑前,说着些零碎的话。 原来他老板话这么多吗? 季年躲在不远处上一棵柏树后,看着这一切。 风很大,季年听不太清裴时安的话,再加上走得急,穿的衣服又少,他现在好冷。 啊——啊切—— 阿切—— 谁在又在骂我? 不对,这么大的声音,很可能会被裴时安发现。 季年小心翼翼的朝墓碑瞥了一眼。 没人。 没人? 季年四处环顾,终于在门口看见了一个黑不溜秋的小点。 原来是走了啊。 身后传来阵阵凉风,突然肩膀上搭上一只手,一道阴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你在看什么?” 深夜,墓园,人声。 要素拉满。 季年只觉眼前一黑到底。 【啊啊啊啊啊啊啊!】 【早知道今晚就不出门了。】 【如果我不转过去的话,他会不会放过我。】 季年决定当作没听到,先溜出去了再说。 “站住。” 季年往前迈的脚僵住了,心跳声快要蹦出嗓子眼。 “不知道是哪里冒犯到了您,我向您赔罪。” “明天我就给您烧纸行吗?” 冷淡的音色里藏着一丝颤抖,季年表面上很镇定,实则额头上冒出了不少冷汗。 【阿弥陀佛,佛祖保佑!】 【九天应元雷神普化天尊!】 【god bless me!】 “回答我。” “你在看什么!” “裴时安。” “我的老板,我误打误撞跟着他来的。” 季年已经彻底的老实了,手心里全是汗,祈求这个鬼能够放他一马。 “转过来。” 【真是完蛋了。】 【是要来索我的命吗?】 【我能不能不转啊。】 季年磨磨蹭蹭地转过身,却发现面前空无一人(划掉)鬼。 “抬起头来!” 【别啊!】 【更崩溃了,有没有人来救救我。】 【明天会有人给我收尸吗?】 或许是看到季年半天都没有动作,那声音再次响起: “抬起头来!” 一张惨白的脸骤然贴近,眼睛处是黑洞洞的一团 ,边缘还残存着一些不明红色液体。 嘴角咧出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倒像是被暴力撕裂开的,露出尖细的牙齿。 季年的脑子空白了一瞬,随即爆发出尖锐的爆鸣声。 “对,对不起,我不是有意冒犯您的。” “冤有头债有主,我只不过是个小小的过路人。” “您大人有大量,不是,大鬼又大量,放过我吧。” “我愿为您做牛做马偿还我犯下的大错。” 季年真的快要碎了,他从小就怕鬼,连鬼片都不敢看,现在竟然撞鬼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 虽然季年还是很害怕,但他还是鼓起勇气向上看了一眼。 恐怖的鬼面被掀开,里面竟是一张美艳的近似聊斋中狐妖的脸,此刻正笑得花枝乱颤。 陆云澈?! 那很过分了! 陆云澈倒挂在树上,左手拿着刚才季年看到的鬼脸面具,右手还搭在他肩上。 靠得太近了,季年甚至能看到陆云澈脸上细小的绒毛,浓密的睫毛,眯成一轮月牙的狐狸眼。 季年下意识的后退,后脑勺和树干猝不及防地撞上,传来猛烈的疼痛感。 qaq 季年眼角微微泛红,脸上却仍是板着,冷若冰霜,气鼓鼓地质问道:“陆总这是在?” 陆云澈早已利落地从树上下来,抱着手臂悠闲地看着他。 “捉鬼。” 【你不就是那个鬼吗?】 “陆总真是好兴致。” “季助理不也是吗?” 【完蛋。】 【估计是偷听被抓包了。】 “那真是巧了。” “夜深了,我该回去了,明天还有工作。” “别呀,季助理。” 陆云澈语调轻佻,将每个字都说得又轻又慢,暧昧十足。 “你就不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季年准备迈出的腿一顿,可耻的沉默了。 【好叭,他是真的真的真的很好奇。】 “要是陆总有兴趣,我也愿闻其详。” “夜深了。” “季助理明天不是还要工作吗?” 陆云澈挑了挑眉,眼眸低敛,故意要用季年自己说过的话来回他,端得就是一副关心季年不得已而为之的可怜样,吊足了季年的胃口。 “如果谈话对象是陆总的话,这点时间我还是有的。” 季年推了下眼镜,藏住眼角的绯红,眉梢微扬,状似毫不在意地看向陆云澈。 “可是现在时间也太晚了吧。” 陆云澈轻笑一声,漫不经心道:“再说了,秘密嘛,只能交换。” “陆总想从我这知道什么?” 陆云澈笑了笑,狐狸眼亮晶晶地盯着季年,问道:“半夏小说,是什么?” 风将树叶吹的沙沙作响,不知道是不是心里作用,季年听到了几声若有若无的狼嚎。排列整齐的白色墓碑像是一把把死神的镰刀,在这一刻齐齐向他逼来。 【?】 【他从哪知道的?】 这个世界也没有晋江这个地方,更没有一个名为半夏小说的网站。 第10章 在脑子刚里出现这个网站时,季年就到处找与半夏小说相关的内容,可不仅什么都没有找到,甚至只要一打字就会发生意外被中断。 就算已经成功的打出了全名,搜索页面也会变的全白,连小广告都没有。 与之相反的是,只要点进这个app里,季年生活的这个世界的一切却都被一本本书记录。 他曾经热爱过的,经历过的,都变成了一段段冷冰冰的文字,就连他自己,也不过是出场不多的工具人。 每篇文章下,都会有评分,他们挣扎着的一生好像沦为了供人娱乐的工具。 可陆云澈是怎么知道的? 他和半夏小说有什么联系? “什么文学城?” “半夏小说。” 陆云澈将语速放的很慢,狐狸眼直勾勾地看着季年,唇角勾起,像是山野里勾人精魄的鬼魅。 见季年不说话,陆云澈便走过去,附在他耳畔低声道:“季助理是聪明人,不会不明白我说的意思吧。” 陆云澈说话时呼出的热气打在季年耳朵上,像狐狸的尾巴在耳畔摩挲。 “不着急,季助理慢慢想。” 陆云澈向后退了一步,留出正常的社交距离。 “想通了的话,明天这个时候,我在这里等你。” * 都怪陆云澈! 季年昨晚做了一晚上噩梦,梦里陆云澈是个狐狸精,青面獠牙,最喜欢装出可怜的贱样来引诱无辜之人。 而他,季年,金牌捉鬼大师,新的任务就是捉捕陆云澈。 季年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捉住这歹毒的狐妖,正要处.死他时。 陆云澈压低声音道:“您想知道这件事情的真相吗?” 季年犹豫了一下,却让狐狸精得逞。向他扑过来,露出一张血淋淋的鬼面。 现在一闭眼就是这个梦,季年有理由怀疑是不是陆云澈给他下蛊了。 “季助理?” “嗯?您说,我在听。” “我们公司……” 季年熬了好久,终于等到了午饭。 漫长又枯燥的会议虽然还未结束,但中场休息了。 “裴总真是年轻有为啊!” 外包公司的老板从宏茂是个年近六十的秃头大叔,是b城本地人。十几年前白手起家创办出了一番事业,有魄力,也有眼光。 可惜他的儿子却不争气,靠他砸钱上学不说,还总是逃课打架,时不时就被请家长。 从宏茂这张老脸全让他儿子给丢光了,所以说这话时不全是恭维,确实是打心底里佩服。 “我儿子也和裴总念的同一个高中,b城一中。” “每次去他们学校的时候都会在光荣榜上看到裴总当年的风采。” “我家那小子天天就知道逃课打架……” 裴时安没有说话,垂眸静静的听着,像是在怀念着什么。 第9章 从宏茂就这么叭叭了一路他那大逆不道的儿子。裴时安则保持沉默,一言不发,直到走进餐厅。 “裴总,请。” 裴时安颔首,先一步走了进去。 季年在后面跟着,暗自纳闷:裴时安在感怀个什么,别人捧他两句,怎么还装上了? 包间里,正是推杯换盏,你吹我捧的时候,门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打扰一下各位,你们相信光吗?” 庄严肃重的包厢内突然间闯进来个穿着紧身皮衣的红发少年,面对西装革履,圆滑世故的大人们,眼中含光,抑扬顿挫地喊出这句话。 本来还闹哄哄的房间瞬间变得寂静无声。 少年双手划出一个“十”字,然后以左手为刃,右手握拳,作出经典的奥特曼战斗姿态。 一套流程少年做的十分具有信念感,配上那张痞帅的脸,倒真有几分超级英雄的样子。 门框上冒出了几颗毛茸茸的头,还有几部用来记录的手机。几人时不时发出的窃笑声,在寂静的包厢里回荡。 少年深深地鞠了一躬,收起先前那副正义感爆棚下一秒就要去拯救世界的样子,语气诚恳道:“抱歉,我们在玩真心话大冒险,打扰各位了。” “作为赔偿,今天这顿饭,我买——” 话音未落,从宏茂就已经走上去打断了他,怒不可遏道:“你买单,你多大的面子?” “爸?!!” “你这个时候,不好好在学校里上学跑出来鬼混我就不说了。” 从宏茂气到脸都红了,加上他秃秃的脑袋,整个人看上去就像个熟透了的西红柿。 他在学校里丢人就算了,现在丢人丢到合作公司的人面前了,这让他还怎么做人? “从星!!!” “你打扮成这个样子是想早点气死我好继承公司,把我们家搞破产是吧。” “你这个头发又是怎么回事?” “这是假发,我没有——”从星声音越说越小,到最后只能就看到他张口的动作。 “你还有理了!” 从星的红毛顿时蔫了下去,像是霜打的茄子,一脸心虚地听着。 门口的几个人倒还算仗义,没有趁这个时候溜了,而是老老实实的站到从夏的身后,一起听训。 “小孩子青春期闹腾点很正常,从总不必太紧张。” 在饭局中第一个站起来的竟然是裴时安,平常这种打圆场的人不应该是他季年吗? 难不成裴时安被夺舍了? “让裴总见笑了。”从宏茂脸上挤出个尴尬的笑,转头看向从星:“快向裴总道歉。” “对不起。” 从星望向裴时安,眼神一滞,嘴比脑子先动,震惊道:“你是裴时安?” 他身后的人听到这句话都齐刷刷抬头,眼神热切地看向裴时安,就像是知道了语文课本中的作者还活着般震惊。 “你小子!” “没礼貌,谁教你这么说话的!” 从宏茂几乎是气的要当场晕过去了,只恨自己没被孩子管好,当着他的面也敢犯浑。 从星完全不顾他爸的感受,一脸崇拜地看着裴时安。 身后的人也在窃窃私语,嘀咕着什么“真的是他!”“我草,真人好帅”“活久见啊”之类的话。 季年这才发现从星身后的人都染了头发,不过不是像从星一样全染,而是挑染。凑在一起刚好是红黄蓝绿,敢情是彩虹出来团建了。 季年突然好想笑,但是得憋着。 目光转向裴时安,这个今天中午哪哪都不对劲的老板。 即使被比自己小了很多的人直呼名讳,用奇怪且热切的眼光看着,裴时安也一点都没有生气,反而帮着从星劝他爸消气。 裴时安眼中不自觉流露出一种淡淡的怀念,尽管掩饰的很好,季年还是发现了。 他到底在怀念什么? 一直这么闹着也不是办法,最后从宏茂让他们滚回去各自写八千字检讨。 这件事就像是块小石子一样,被投入无波无澜的水面。尽管水花四溅,但最终难逃还是沉入水底的结局。 * 深夜,月挂中天。 季年站在柏树下等着陆云澈。 好冷—— 昨天没问清楚时间,今天季年只能在这里等。 墓园大的惊人,天一黑起来,面前的路便若隐若现。只有身旁一个个白色的墓碑无声的矗立着,风过树梢,无端给人一只只幽灵来回穿梭的错觉。 季年越等越害怕,但是来都来了。 这样阴森的氛围里,最怕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这种时候,回头不是,不回头也不是。 “季助理!” 陆云澈那贱兮兮的声音从喇叭的震动膜里传来,吵的季年眼皮一跳。 本来还有觉得点恐怖,被陆云澈这么一搅和,倒变成了什么黑色幽默的喜剧。 季年抬眸,目光却定在陆云澈手里的蓝色喇叭。 似乎是察觉到季年的视线,陆云澈脸上笑意更盛。一点都没闪躲,反而把喇叭伸得更远,还晃了晃,好让季年看清楚。 有病吗? 这人怎么来墓地还带个喇叭上。 不怕扰民,呸,扰鬼吗? “我朋友在附近拍戏,看着挺有意思,随手拿的。” 陆云澈轻笑,暗自欣赏着季年脸上诧异的神情。 “季助理呢?” “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陆云澈以喇叭为枪,对准季年,慢悠悠道:“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这架势摆明了是要逼宫,但他季年是那种会屈服于淫威之下的人吗? 季年轻轻挑开喇叭,抬眸望向陆云澈,平静地开口道:“我好像是知道有这么个东西。” “可陆总又是从哪里知道的呢?” 季年的眼睛隐藏的无框眼镜下,让人捉摸不透,语气却是不缓不慢。 陆云澈弯了唇角,眼眸微眯,拉长语调轻声道:“这就是另外的价钱了。” 第11章 “季助理,我们是在交易。” “一码归一码,我不做赔本买卖。” 季年莞尔,解释道:“陆总误会了,我只是想事先确认交易的安全性。” “陆总既然问我了,也自然就知道这件事情的严重性。” “我也就不和陆总兜圈子了。” “半夏小说,是一个小说软件,也是一个巨大的世界。” 季年暗自打量着陆云澈的神色。听到他的话,陆云澈脸上还是噙着一抹懒散的笑,眉眼弯弯,没有任何额外的反应。 在来之前季年犹豫了很久。 他确实对裴时安往事的好奇,可还这不值得他去犯险。 真正让他在意的,是陆云澈对半夏小说的态度。 他知道多少? 又或者说,他参与了多少? “轮到我了,是吧?” 陆云澈慢慢地走向季年,低头,近到他能看到季年隐藏在眼镜下的那双眼。 他突然好讨厌这幅碍事的眼镜。 因为见过了可爱的季年,所以更讨厌这个装腔作势的季助理。 满嘴谎话。 藏一半说一半。 不过没关系,陆云澈将手搭上了季年的肩,慵懒道:“裴时安,在这里,亲手埋葬了他唯一的朋友。” 【!!!】 【说话就说话,不要拉拉扯扯的!】 【靠得这么近干嘛?】 陆云澈笑了,眼睛眯成一条细细的缝,像极了餍足的狐狸。 【他又在笑什么?】 季年不动声色地把自己挪到尽量离陆云澈远一点的地方。 “既然交易完成,我们就各回各家吧。” “不早了,陆总有缘再见。” 季年说完就溜,他现在已经见识到陆云澈胡搅蛮缠的厉害了,就怕再多留一会又生出什么事。 陆云澈眉梢微挑,嘴角勾起了一丝玩味的笑,不紧不慢地跟在季年身后。 【!】 【手机没电了!】 【我只能走回去了吗?】 “季助理去哪?” “我送你?” 陆云澈看向正望着公路犯难的季年,路灯下,他的头发丝被晃成金色,像是蒙上了层滤镜。 好可怜呀,季助理。 季年看了下灯下朦胧的路,又想了想十几公里外的酒店,果断接受了陆云澈的邀请。 “麻烦陆总了。” 季年坐上了陆云澈的车,看着窗外倒放的街景,陷入沉思。 【陆云澈,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 出差的最后一天,季年终于有了半天的空闲。 他朋友知道他来b城后,在v信里狂轰滥炸让他买点特产寄过来。 季年看了不少网上的攻略,通通爆雷,逛了一大圈都没找到一家正宗的。 “你好,打扰一下。” 一头红发的少年气喘吁吁地拦住季年,冲他粲然一笑,请求道:“有人在追我,如果待会问起来,能不能说我往那边去了?” “帅哥,求你了。” 还不等季年回答,红发少年就跑到季年身后躲着了。 没一会,果然有两个黑衣保镖过来问季年有没有看到一个红发少年。 季年眉心微蹙,想了一下,最终还是指向了相反的那条路。 黑衣保镖急匆匆地跑走了。 还不等季年喘口气,身后又搭上了一只手。 不是,怎么最近都要来搭我的肩,我的肩膀是什么香饽饽吗? “谢谢。” “你好,我叫从星。” 少年红发似火,眼神含笑,身穿黑色连帽卫衣,背着一把吉他。 啊? 之前那个奥特曼? 第10章 “你好,我叫季年。” 季年推了推眼镜,抬眸看向从星。 现在的小孩发育的都这么好吗? 怎么比他还高? “那我叫你季哥行吗?” 几乎是季年点头的瞬间,从星就迫不及待的说:“季哥,你好眼熟啊!” “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季年眼皮一跳,看着从星亮晶晶的眼睛,终究是不忍心,话到嘴边又改成了“是吗?” “可是我总觉得我们一定见过。” 从星低头沉思,微风吹起他额前红色的碎发,露出一双黝黑的眼睛,无端让人想到摇着尾巴的小狗。 “对,我想起来了。”从星激动地说:“你是那天坐在裴时安旁边的漂亮哥哥。” 倒是季年多虑了。从星对于那天的事一点也不觉得尴尬,反而自来熟的倾诉起对他爸老古板的埋怨。 “季哥,你是要买什么东西吗?” 从星话题切换得很快,上一秒还在说着他爸,下一秒就话锋一转关心起季年了。 季年一时没反应过来,愣了下,回答道:“我在找梨糖膏。” 从星拉住季年的手腕,边走边说道:“这里的都不正宗,我带你去买吧。” 季年没说话,老老实实地跟着从星走。 一路上,从星的嘴就没停下过,一口一个哥的叫着。 短短十分钟,季年已经知道了从星身上背的不是吉他,是贝斯。他想玩乐队但家里面死命阻挠,今天有一场演出,说什么他都要去。 “哥,你愿意去听我的演出吗?” 季年哑然失笑,问道:“几点啊?” “四点半。” “可以吗哥?” 从星饱含期待地看着季年,像极了撒娇的小狗。 “怎么不可以呀?” 季年莞尔,也用同样的语气回他。 从星的脸骤然涨得通红,垂眸看向别处,这时候倒开始害羞了。 季年先一步去排队了,从星在后面紧紧地跟着。 “哥,等等我呀!” 排队的时候从星的嘴也没闲着,热情地给季年介绍起b城的美食,不知怎么最后话题又拐到了乐队。 “我们学校之前就有人组建了乐队,办的可好了。” “你知道吗?裴时安是贝斯手,弹得可好了。” 季年眼神一亮,看向从星。 裴时安? 摇滚乐队?贝斯手? 季年真的很难想到这个在公司里常年散发冷气的面瘫在台上弹奏的样子。 才愣神了一会,从星就已经帮他付了钱。 “我是东道主嘛。” “哥哥,就让我这一回吧!” 季年被他灿烂的笑容晃了神,心里一软,就被他拉走去看演出。 躁动的人群里,季年被挤来挤去。周围应该都是附近的学生,年龄不大,兴奋地讨论着即将到来的演出。 不得不说,从星的乐队演出很成功。动感的节拍里,所有人齐声吶喊着乐队的名字。 季年也被这样的氛围感染,加入这场声势浩大的合唱。 从星在台上还特意往季年的方向做了个wink。 一下场,从星就看到季年拿着一束向日葵,眼含笑意地递给他。 从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突然变得这么扭扭捏捏。明明在台上有那么多人注视他都不会紧张,可是现在面对只有几面之缘的季年,他却一点也不敢去看季年。 从星说着自己都不清楚的絮絮叨叨的话,越说越脸红。 季年轻笑一声,目光飘到远处,心里不由感慨道:年轻真好。 “我去给你拿水。” 从星逃跑似的走了,留季年一个人在后台。 季年将花放在从星的位置上,底下压着他下午该付的钱,贴了张便签准备离开。 年少的喜欢是美好的,季年不想去刻意的打破,那就停在这里吧。 现在有点晚了,飞机马上就要起飞了,季年走的很急,没注意撞到了一张桌子。 里面掉出了一张照片。 照片中心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对着镜头比v,笑得阳光热烈。他的脑袋后冒出一双手,做出猫耳的搞怪手势,这正是靠在他旁边的陆云澈的恶作剧。尽管眉眼还显得很青涩,但那时候的陆云澈就很贱了,脸上带着一丝得逞后的窃喜。 陆云澈身旁站着裴时安,面对镜头不免有些拘束,嘴角扬起浅不可察的弧度。 少年的右边还有个捧着鲜花的男孩。摄像机将他定格在了偷瞟少年的瞬间。 照片边缘已经泛黄,里面所有人的笑容却依旧。 季年翻过照片,背后是歪歪扭扭的字迹: 十年之后再聚吧! 杭时遥20xx年,10月20日留 季年想把照片放回去,却找不到原来放置的地方。 这个桌子没有桌洞,桌面早已积了一层灰,显然是被闲置了很久。 季年蹲下去,在桌底发现了一截胶带,以及被刻上的一句话: 再见啦! 以后我们都要成为很好的大人啊! * 结束了几天的出差,季年终于回到了家。 “surprise!” 第12章 一推开门,迎接季年的就是漫天的彩带。 “欢迎回家!” “小鱼?!!” 少女手拿礼花筒,半倚在门框上,明眸皓齿,笑起来露出两个甜甜的酒窝。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江稚鱼是季年认识多年的死党,从小一起长大,大学去了不同的城市,毕业后在各自的城市发展。虽然隔的有点远,但两人在社交平台上一直保持着联系。 “你怎么来了?” “我辞职了。” ?!! 还不等季年反应,江稚鱼又抛下一枚炸.弹。 “但是我上岸了!” “我考上s城的编制了!” 江稚鱼猛地抱住季年,笑着说:“我们终于可以在一个城市了!” 在被江稚鱼压死之前,季年死命喊着:“先进门,先进门!” 江稚鱼一直知道季年面子思想重,对外喜欢装出一副高冷的样子。 小时候,两人家住一个小区,江稚鱼一直都是整个小区家长口中别人的家的孩子。 最开始江稚鱼只敢远远地看着季年,从来没有真正和他接触过。 有一次上课,季年在全班朗读他的作文——我的爸爸妈妈。 还没读完底下就有小朋友打断他。 “季年说谎!” “他爸爸妈妈要离婚了!” “他妈妈说自己不爱他!” “骗子!” “季年是说谎精!” 季年的成绩很好,但在班里朋友很少,可以说是几乎没有。 在小朋友喜欢抱团玩的年代,独来独往,冷冷淡淡的季年像是个异类。 再加上他“好孩子”的声名远播,班上早就有很多人看不惯他。 虽然上课时有老师及时制止,但是下课后这件事仍然像病毒一样迅速传播开。 以至于只要季年在学校,他的身边就会响起“骗子精”之类的话。 那天,季年躲在湖边小声地哭,被在附近的江稚鱼撞见了。 “是谁?” 尽管江稚鱼已经很小心不弄出声响,但还是被季年发现了。 季年刚哭过的眼睛湿漉漉的,像两颗水灵灵的葡萄。脸上还有没擦干净的眼泪,鼻子也红红的,完全就是一个粉雕玉琢的糯米草莓小团子。 江稚鱼这个颜狗,只抵抗了0.01秒,就彻底屈服于季年的美貌之下。 季年的眼眶泛红,声音软软地质问:“你要干什么?” 江稚鱼:“我刚刚路过这里。” 季年用自以为严肃的大眼睛瞪着她,企图逼退江稚鱼。 小小的江稚鱼早就有了分辨善恶美丑的能力,不管季年怎么说,她都不走。 江稚鱼给季年讲冷笑话讲了一下午。虽然季年没怎么笑,但她自己讲着讲着就笑得停不下来了。 离开的时候,季年低着头,拉住江稚鱼衣服的一个小角,小声地说:“我们一起回去吧。” 后来两人成了最好的朋友,渐渐地江稚鱼发现季年其实也和她一样喜欢吃垃圾食品,喜欢看电视,作业也都是最后几天才开始补。 只不过这人死要面子,又聪明,不表现出来罢了。 十几年过去,季年越装越上瘾,早已变成了公司二把手,高冷精英季助理了。 所以在听到季年最近在门口翻车了后,江稚鱼表示非常震惊。 “哇——好香!” 季年进了门就闻到一股浓郁的香味。 桌子上放着一口铜锅,红油翻滚,辣椒飘浮。桌面上摆满了毛肚,鸭肠,血之类的菜品。 季年激动地说:“开饭!开饭!” “爱死你了,小鱼!” * 周末,江稚鱼以季年都二十五了一次恋爱都没谈过为理由,拉着他去gay吧玩。 卡座里。 “哇!” “s城帅哥好多啊!” “你看那个像不像之前那个黄.漫的攻?” 季年望过去,状似无意的瞟了一眼,扭头和小声和江稚鱼说:“真的好像啊!” “快去要联系方式!” 季年沉默,默默地喝着蓝绿色的调酒,冷清的气质与吵闹的酒吧格格不入。 江稚鱼真是恨铁不成钢,想着反正环境好看,不如拉着季年陪她拍照。 季年今天戴了一个金丝眼镜,两边挂着链条,半架在他高挺的鼻梁上。 那双丹凤眼没了眼镜的遮挡,彻底地显露了出来,只需要一眼,便足以勾得人忘了心魄。 冷清的气质与媚惑的容貌完美地交织在一起,两种矛盾的因素却碰撞出了难以言说的魅力。 江稚鱼一连拍了好几张,怎么拍怎么满意。 季年把江稚鱼拍的照片发在私人朋友圈里,不一会就有了好多点赞和评论。 第一个点赞的人是:l l的头像是小王子与狐狸站在草坪里,仰头看天空。 l 他加过这个人吗? 他怎么不记得了? 第11章 要不删了吧? 就在季年点击删除键的剎那,身旁传来江稚鱼愤怒的声音。 “季年,你有多久没给我朋友圈点赞了!” 这几天工作太忙了,季年完全没时间看,而且江稚鱼又是个一天爱发八百条朋友圈的人。 季年手一抖,迅速点开江稚鱼的朋友圈逐个点赞。 与此同时,同在一家酒吧的陆云澈点开了图片。 昏黄的灯光下,季年的皮肤白的晃眼,一向藏在眼镜后的那双眼睛此刻漂亮的不可方物,藏不住的笑意像是细碎的星星。 明明没有直视镜头,可就是让人无法移开视线。 陆云澈的目光在照片上停留了很久,最后点下保存。 说不清楚这是一种怎样的感受,陆云澈只觉得自己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挠过,痒痒的。莫名有些口渴,甚至连呼吸都不自觉的变轻。 陆云澈喝了口酒,划到下一张图片。 照片里的季年依旧耀眼,但他身边靠上了一名少女。 太近了吧? 陆云澈眉心微微一蹙,下意识点保存键的手一顿。 少女的手搭在季年肩上,半拢住他,脸上露出喜悦而得意的神情。 不是不喜欢和人拉拉扯扯吗? 季年低头看向少女,眼底流露出自然的笑意,像是整个心都附在了她身上。 有这么好笑吗? 平时不是喜欢板着脸吗? 陆云澈内心划过一丝微妙的不爽,指尖滑动屏幕,却一连看见了好几张两人的合照。 屏幕上两人的笑脸是那般刺眼,陆云澈索性关掉手机,专心喝酒。 红色的液体从嘴角溢出,顺着修长的脖颈,漫过凸起的喉结,流淌进衬衣的阴影下。蜿蜒曲折,像是一条小蛇,却远比蛇这种冷血动物滚烫,带着致命的剧毒,蛰伏在这具躁动不安的身体上。 陆云澈点亮手机屏幕,再次点进照片,沉默地选择了保存。 太闷了。 陆云澈不耐烦地扯松了自己的领带,解下一颗扣子。 不够。 没由来的烦躁笼罩着他,像一团阴魂不散的乌云。 陆云澈起身,走到吧台边再要了杯酒。 台上的歌手唱着缠绵的情歌,特意调暗的光线下,营造出痴情落寞的氛围。 [我们变成一对差点缘分] [装成朋友 少点天真] [坦然不是每个人都能] …… [可你眼中深情的对白如烟花短暂] [新鲜感总归不是爱] [回忆在倒带 要怎么释怀] [说着放下却陷入无限循环] 谁想的安排这么些歌,一首比一首苦。 这酒馆是陆云澈年轻时开的。 十八岁生日当天,他和家里出柜了,他爸气的要死,不准他出门,让他在家里好好反省。 陆云澈干脆就从三楼的窗户里翻出去,徒步从城郊走到市区,彻底和家里决裂。 尽管银行卡被冻结了,但陆云澈在高中时就很有经济头脑,靠投资赚了不少。 一个月后,陆云澈盘下一家店面,距离陆氏集团不到15公里。这家店面原本是个饭店,后来被陆云澈改装成一家gay吧,生意很好,全区闻名。 再后来陆云澈忙于学业,把酒馆让给朋友经营了。 但他时不时会来这里喝酒,听听歌看看表演。 这段时间太忙,他好久都没过来了。陆云澈都不知道现在这个酒馆变成苦情酒吧了。 没劲。 陆云澈垂眸,注视着杯里猩红色的酒液。摇晃的酒杯里,液体宛如流动的血,一层又一层地挂在玻璃杯壁上。 烦死了,却又不知道在烦什么。 陆云澈一口饮尽杯中的酒,起身准备离开,余光却瞥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浅栗色的短发,柔软又顺滑。金丝眼镜在昏暗的环境下闪闪发光,镜链随着他的动作而微微晃动。 第13章 并不只有陆云澈发现了他。 周围人的目光都隐隐约约地向他投去,像窥伺着宝藏而蠢蠢欲动的恶狗。 陆云澈不紧不慢地向季年走去,却看见他凑近身旁的少女,头附在她耳边低声说着什么。 殷红的嘴唇张开又合上,偶尔露出一小截粉红的舌尖。 说不清是怎样的一种感受,陆云澈只觉得心里胀胀的,连带着呼吸都变得阻滞。 在他自己都没有想好要说什么的时候,就已经冒然开口: “季助理?” “真巧啊。” 每一个字陆云澈都说的很轻,很慢,带着他自己都不曾发觉的恨意。 季年转头,抬眸看向陆云澈,冷冷道: “确实。” “既然遇见了,季助理不和我喝一杯吗?” 陆云澈笑了,只不过那笑意不到眼底,更像是一层虚假的面具。 季年阖眼,任细密的睫毛遮住那双薄情的眼睛,在眼睑处投落下一片阴影,举起酒杯,动作却停在半空中。 “陆总,您的酒呢?” “喝完了。” “季助理能否忍痛割爱将手中那杯送给我呢?” 季年闻言放下酒杯,酒馆的光铺在他白皙的脸上,像是垫上了层柔光,一点点磨掉他平时带刺的棱角。 好像只有在望向陆云澈时,那些尖刺才会竖起。 像心里突然燃起来一把火,灼烧掉陆云澈为数不多的理智。 陆云澈拿起桌上的半杯酒,一口饮尽。 “陆总,海量。” 季年看向陆云澈,眼底无波无澜,像是平静的湖面。 陆云澈注视着这双眼睛,这双让他又爱又恨的眼睛。 想把他藏起来,想欺负他,想…… 这些念头从角落里冒出来,密密麻麻,盘踞在陆云澈的脑海里。 可最终,陆云澈也只是移开目光,伸手摸了摸季年的头。 手下的脑袋明显一僵,在反应过来后迅速挪开。 【他疯了吗?】 【槽点太多,导致我无从骂起。】 【是在发酒疯吗?】 【下班时间,我可没这个义务陪他发疯。】 季年朝长椅内侧挪了挪,结果和江稚鱼撞上了。 江稚鱼从一开始就感觉到气氛微妙,西装帅哥来势汹汹,目标明确,开口即是炸裂发言。 但是更让她震惊的季年的反应。 在她的印象里,季年一直都是喜欢装成那种冷冷淡淡的男神,绝不会翻车。 按照这俩第一句话,江稚鱼就推出了季年绝对认识这个帅哥。 那就更奇怪了啊? 季年没有习惯性地否认自己的身份,而是顺着帅哥的话接了下去。 一连串匪夷所思的事情发生得那么顺滑,她看得目瞪口呆。 更诡异的是,这帅哥不仅发言炸裂,行为更是癫狂。 如果她没有看错的话,两人间接接吻了。 江稚鱼脑子里瞬间闪过无数的剧本…… “季助理是和女朋友来玩吗?” 陆云澈的语气里没有一丝对自己刚才行为的反思,反而是近乎质问的口吻。 【关你屁事啊。】 “朋友。” 陆云澈挑了挑眉,沉声道:“那我也算是季助理的朋友吗?” “陆总觉得是就是。” “我还有事,不多陪了。” 说完季年就拉起江稚鱼的手开溜,惹不起,他总躲的起,并且在心里念道: 【以后见陆云澈,都得躲着点。】 * 十一月,正是吃火锅的好时候。 翻滚的红油在铜锅里冒出丝丝缕缕的热气,又小屋里渐渐融化,留下一屋的香气。 电视里播放着猫和老鼠,木桌上两个人涮着牛肉,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这些年发生的事。 “诶,上次那叫陆总的帅哥到底是什么情况?”我看你们两个,不对劲啊! 看到季年一言难尽的表情,江稚鱼咽下了后半句话,虽然她喜欢吃瓜,但这并不代表她想英年早逝。 “就一傻.逼。” “天天没个正形,我当初脑子傻了想和他合作。” 季年一骂起老板来就停不下来了,紧接着就骂裴时安,语气激昂,妙语连珠。 江稚鱼听着笑的直捂肚子,然后乐极生悲,被辣油呛住了。 季年把温水递给她,拍了拍她的背。 “咳咳咳——” “所以说,你讨厌陆云澈喽。” 江稚鱼的嗓子才好一点就开始提问,显然是抓住关键的点了。 季年眼神闪烁,简单的一个“是”字在嘴里打转了好久都没真正地说出来。 那晚海风的腥味似乎还在季年鼻前萦绕 ,被雨打湿的碎发下那双写满了漫不经心的桃花眼,驾驶位上,在他侧脸上跳动的斑驳光影。 这些零散的记忆像潮水的一样一齐朝季年涌来,堵住季年的嘴。 他无法用一个字或者两个字去简单地做出一个武断的评价。 “不知道。” 江稚鱼眼前一亮,就像只看到老鼠的猫,问道: “什么是不知道?” 就在季年词穷时,手机传来响声。 叮叮咚咚——叮叮咚咚—— 季年义正言辞的表示要接电话,待会再说。 “季助理,送套西装到老宅。” “十分钟之内送到。” …… 呃…… 这是第几次了呢? 下班时间,发什么疯啊? “……是。” 就算再不满,季年还能怎么办,只能去送衣服。 “又要加班?” 江稚鱼正在吃一大片毛肚,整个嘴都塞的鼓鼓的,说起话来含含糊糊的听不太清。 “嗯。” 季年看向吃得满嘴油的江稚鱼,只觉命苦。 季年猛炫几口,不舍地说:“别吃完了,记得给我留几口。” “哦好。” 江稚鱼嗦火锅粉的动作顿了顿,看着已经走到门口的季年,不由为他深深地叹了口气。 老宅里。 “大晚上的让您跑一趟,麻烦季助理了。” 谢明霁声音闷闷的,像是才哭过一场。 “这里暖气开的好足,我有点喘不过气来,你愿意陪我出去走吗?” 谢明霁抬头震惊地看向季年,眼睛润润的,眼尾还残存着一抹绯红。 见他的反应,季年再次轻声重复了一遍。 “好。” 季年带着谢明霁往花园走,一路上月明星稀,几乎没什么人。 谢明霁的心像是被打了个结,什么都说不出来,思绪漫无目的地发散,只看到院里的粉色花,像是桃花,可偏偏长在草里,伏在地上。 沉默良久,他开口问道:“这是桃花吗?” “不太算。” 季年微微一笑,望向那双澄澈而感伤的眸子,解释道:“这是千鸟花,不过也叫山桃花。” “因为数量众多,枝条随风摇摆,看起来像群鸟振翅欲飞而得名。” “风起花摇,千鸟齐飞,何曾困于地面?” 目光相汇,谢明霁看到花丛中的季助理却像是一棵挺拔的竹,任风弄花影,他屹立在那里。 清冷而独立,无须借助外力,他即是一股清流,带着夜间清冷的风与微凉的露,浸过一束束摇摆的花。 谢明霁心下一动,自己好像总是在麻烦他。 “迷茫和不安是正常的,但别迷失了自己。” 季年静静地看着他,眼里撒满了浅浅的月光。 谢明霁鼻尖一酸,这段时间所有的委屈与心酸在此刻像是决堤的洪水,浩浩汤汤地将他淹没。 季年没有说话,默默地陪着他度过这漫长而艰难的时刻。 这段时间的谢明霁并不快乐。 男友和自己的身份简直是天上地下,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当初为什么答应了裴时安的追求。 好像在每一个困难的节点,他总是可怜兮兮,需要人拯救的公主,明明这些事情他自己可以解决。 可裴时安出现的那么及时,处理的那样完美。 裴时安的话不多,总喜欢用漆黑的眼睛看着他,眼里流动着他看不懂的浓烈情感。 他好像被保护的很好,却也因此变得敏感脆弱。 凭心而论,他真的喜欢裴时安吗? 到底是喜欢他,还是在这一连串突发事件推动下觉得他适合呢? 他不知道,更不确定。 晚会很繁华,每个人都像是一颗颗耀眼的钻石,说着漂亮的话互相吹捧着。 而他更像是一个闯入这场精致梦境的外来者,装饰的再怎么高贵,都洗不掉身上泥土的潮味。 有人暗里嘲笑他,面上夸一句“真是生的好看。”有人明里向他泼酒,扬长而去。 他却像一个解离者,看着这一切闹剧发生。 裴时安替他把伤害都挡住,可是,他本不需要经历这一切。 第14章 “要吃点东西吗?” 季年递过来几块马卡龙,昏暗的灯光下,那双眼睛亮的惊人。 第12章 “谢谢。” 谢明霁接过,慢慢地吃了起来,泪水混在马卡龙酥脆的外壳里,被一起咽下。 季年坐在旁边,看着雕花壁灯下一遍又一遍扑向灯泡的小飞虫。 “季助理,我们回去吧。” 谢明霁望向季年,眼眶红红的,不知怎么,突然释然地笑了。 “走吧。” 快走到门口的时候,季年发现自己的公文包忘在了刚刚的长椅上,于是让谢明霁先进去。 闻言谢明霁转头望向季年,眼里闪过一丝不舍,犹豫了一会,最终还是独自进去了。 啊,啊切—— 啊切—— 季年吸了吸鼻子。 这几天风大,季年来的时候又急,披了件风衣就出门了,刚才还在外面坐了好久。 走进花园,发现长椅上坐的有人,深蓝色西装,修长的两腿交迭,半倚着靠背。 一走进这人就迫不及待地朝季年挥手,笑得灿烂。 季年眼前一黑,简直是想要掉头就跑。 怎么又碰上他了。 包我不要了,陆云澈能不能被撤回? “季助理!” 季年默默向后退的脚步一滞,深吸一口气,推了推眼镜,走到长椅前。 “陆总又有何贵干?” “也没什么,就是看到季助理了打声招呼。” 陆云澈站起身,低头靠近季年,帮他捻走了头发上的桂花。 季年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到,连忙后退几步,整个人显得呆呆的。 陆云澈被季年的反应逗笑了,眉梢微挑,将公文包递给他。 “谢谢。” 陆云澈颔首,满眼笑意地看着季年。 【然后呢,怎么不说话?】 【没了?】 【这次他这么正常,我怎么还有点不习惯?】 【别管啦别管啦,先走吧!】 叮叮咚咚——叮叮咚咚—— 【不想接电话了。】 【裴时安又要给我找事干了。】 【啊啊啊啊,才脱虎xue,又入狼口。】 “季助理。” “送谢明霁回去,我现在有事。” 【……】 【人家伤心成那样,你不知道送送?】 【活该后面火葬场。】 【妈.的,一想到你火葬场后还是我工作就更气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 “好的,裴总。” 有的人表面上还活着,实际上早已碎成了渣渣,拼都拼不起来。 “吃点吗?” 【?】 陆云澈递过来几包饼干。 【没毒吧?】 【对我这么好?】 火锅才煮开时,季年就被裴时安一个电话叫走了。其实刚刚给谢明霁的马卡龙是他给自己准备的晚饭,现在只能说是又冷又饿。 陆云澈看着他,眉眼舒展,狐狸眼在灯下亮晶晶的,不像是藏了什么阴谋诡计。 “……谢谢。” 季年半信半疑地接过,撕开包装,浅浅咬了一口。 【好吃!】 饼干脆脆的,还有一股浓厚的奶香味,季年甚至能听到饼干在嘴里碎裂的声音。 陆云澈笑了笑,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弧度。 两人就这么安静的度过了一段时间。 弦月高悬在墨黑的天空中,风拂过树叶带来沙沙的声响,没有人说话,只有影子在摇晃。 尽管想要问个购物链接,但季年忍住了,怕一旦给陆云澈装.逼的机会,这货又趁机炫上富。 “我先走了,陆总再见。” 陆云澈看着季年的身影逐渐模糊在夜色里,勾起了唇角。 与此同时,老宅里。 “谁让你带他回来的?” “你私底下想怎么玩,我不管。” “但家里面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领进来的。” 沙发上身着旗袍的女人狭长而上挑的双眼半眯,长发及腰,轻轻抚摸着腿上的白色长毛猫。 女人保养的很好,举手投足间皆是贵气。 “妈,他不是——” “裴屿,你大了翅膀硬了就想不管我了是不是?” “当初我一把屎一把尿把你养大,你现在为了个外人就敢这么跟我说话。” 女人顿了顿,语气凄婉道:“你知道我为了进裴家有多不容易吗?” “裴景澜那个贱种已经接管集团了,你呢,还在倒腾你那小破公司。” “我不想和他争!” “你必须争!” 说了这么久,女人第一次侧头看向裴时安,画着淡妆的美艳双眼投来的目光却如同屠夫锋利的刀刃,闪着油腻腻的冷光。 “你现在也姓裴,你也留着裴家的血,为什么不能?” “我为你做了这么多,你为什么不能争气一点?” 又是这样,这场表演里裴时安不需要出场,也不需要说话。 裴时安只需要站在一旁,明明室内保持着25c,他却只觉如坠冰窟。 两人最终不欢而散。 * 叮咚—— 【亲爱的小伙伴们: 为感谢大家这段时间以来的辛苦工作,同时缓解压力,增强团队凝聚力,公司决定举行集体聚餐活动,……】 小白是秘书组的一只牛马,天天不是在看文件就是在看文件的路上,全靠咖啡续命。 今晚要聚餐,那就说明不用加班了。 文件反正也看不完,明天再说吧。 下班时间,第一个走出办公室的是季助理! 好耶! 季助理都走了,像她这样的小卡拉米不应该走吗? 一时间办公室里计算机关机声此起彼伏。 季助理万岁! 一群人浩浩荡荡的上了安排好的车,莫名有种小学生春游的即视感。 那季年是带队老师还发小红花的那种吗? 小白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 不一会,就到订好的餐厅了,小白看到季助理又是第一个下车。 其实季年也不想这么赶,但问题是他现在还要去接谢明霁。 和餐厅核对完后,季年就又开车走了。 目前时屿已经完成了预制作阶段,《谁主沉浮》的框架基本上搭建好了,核心玩法上仍然需要和云海相关部门沟通确定具体的合作方案。 明天还要去云海几趟,沟通…… 季年等红灯的间隙里,脑子里转的飞快,迅速安排好了明天的行程。 “季助理!” 远远地就看见谢明霁朝他挥手,站在门口等他。 “抱歉,让你久等了。” “也没有很久,是我想在这里等你的。” 谢明霁看着季年,杏色的眼眸里写满了认真,轻声解释道。 季年失笑,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他。 无论是小说里的描述的主角受,还是现实里的他的邻居,季年都挺喜欢的。 家世悲惨但仍然保持乐观,对待所有人都温柔又细致,有着野草般的韧性却像夏花一样绚烂。 如果不是剧情推动,谢明霁会怎样? 谢明霁上车了,季年没有继续再想下去。 轿车驶过一条条大街,卷起路上金黄的落叶,又匆匆离去。 餐厅里 或许是因为上次不愉快的经历,谢明霁明显有点紧张,眼眸低敛,嘴唇不自觉的抿起。 季年看出了谢明霁的不安,一路上也没有说话,只是默默放慢了脚步,陪着他调整。 “季助理,我想先去上厕所。” 闻言,季年莞尔,微微点头,在厕所外等他。 “抱歉。” 身着风衣的男子撞上季年,脚步一滞。 “季助理?” “陆总好。” 季年微微一笑,一副公事公办的冷清样。 陆云澈挑眉,问道:“季助理在等人?” 【不然呢?】 “是。” “私人宴会吗?” 【少关心我的私人生活,多多关注我的工作。】 【也不行。】 【嗯……少和我说话。】 季年总觉得陆云澈阴晴不定,时好时坏的,有时候让他气的想骂人,有时候又感觉他挺贴心的。 如果有选择,季年不会和这样的人打交道。 “部门聚餐。” “你在等裴时安吗?” 【没话说的话其实可以闭嘴。】 “不是。” 陆云澈似笑非笑地看着表面上一板一眼回答,其实心里一直在偷偷骂他的季年。 好可爱。 “陆总呢?” 出于礼貌,季年还是象征性的问了问陆云澈,虽然他并不想知道。 “算是谈合并吧。” 门内传来声响,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第15章 陆云澈笑着说了声“再见”,然后转身离去。 【?】 【为什么感觉陆云澈总是有一种很强的偷感?】 说话总喜欢拉长语调,压低声音。还时不时出人意料的凑近,再慢慢退开,看起来就像两人有点什么见不得人的私情。 而且季年莫名觉得这场景有些熟悉。 “季助理,我们走吧。” “好。” 季年清了清思绪,努力把在脑中蹦跶的陆云澈甩开。 季年带着谢明霁走到了包间外,开门前,他特意看了谢明霁一眼。 谢明霁眼眸低敛,身体紧绷,连手指都在颤抖,整个人都融化在门后的阴影里。 季年拍了下他的肩,轻声道: “如果不舒服的话我们就待会再进去。” 谢明霁望向季年,眼底有些湿润,缓声道: “谢谢。” 谢明霁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很大的决心,继续说:“我们进去吧。” 季年点点头,推开了门。 之前还传来激烈讨论声的门内众人顿时鸦雀无声。 一个个都瞪圆了眼睛,张大了嘴巴。 小白只觉得自己的心裂成了好几瓣,再也不会好了。 她男神有男友了吗? 好伤心,但是祝幸福,呜呜呜呜呜。 有大胆点的人直接替她问了出来: “季助理,这是你男友吗?” 第13章 这都在想什么呀? 季年眉心一跳,无奈解释道:“不是的。” 众人的心才放下就听到季年说:“是裴总的家属。” “大家好,我叫谢明霁,是裴时安的男友。” ??? 没听错吧? 裴时安也能有对象? 这得有多想不开啊? 众人看向谢明霁,这么好看一男孩,不应该啊?! 面对这样热情的目光,谢明霁的脸上迅速晕出一抹绯红,脑子里面近乎空白,整个人就像一根绷紧的橡皮筋。 谢明霁刚坐下,身旁就有人迫不及待地问: “你和裴总是怎么认识的啊?” “是裴总先追的你吗?” “裴总和你相处会笑吗?” …… 一堆人七嘴八舌的问着,恨不得围上来。 谢明霁垂眸,任细长的睫毛遮住眼睛。他不太能适应这样热切的氛围,但还是一句一句的认真回答。 “笑起来真好看啊!” “温柔美人我爱了。” “想当曹贼了。” 大家越问越兴奋,场面隐隐有不可控的趋势。 就在季年打算叫停一下越来越歪的话题时,门支呀一声开了。 门外是裴时安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刚刚还在口嗨的众人顿时噤若寒蝉。 裴时安理所应当地坐到了谢明霁的旁边,丝毫没有察觉到僵硬得过分的气氛。 两个小时前,裴时安本打算去接谢明霁下班。他都打算出发了,这时候他妈江晚意突然来公司了。 江晚意一直瞧不起裴时安开的小破公司,从来都没有来过。今天第一次来,就是为了骂裴时安这个忘恩负义的狗东西。 她安排了场相亲,裴时安直接和人家闺女说自己养胃。现在圈子里都传开了,江晚意的脸都要丢光了。 江晚意怎么都想不通,自己生的儿子,一而再再而三地忤逆他,甚至不惜败坏自己的名声。江晚意不是个会委屈自己的人,谁让她不爽,她就让谁难堪。 所以今天她专门过来骂了裴时安一个多小时。但是这么多年,无论江晚意说什么,裴时安都是那一副面无表情的死样子,背后该干什么干什么,从来不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我结扎了。” 在江晚意骂舒服了正准备走的时候,裴时安冷不伶仃吐出这么一句话。 语气平淡,就好像是告诉她,今天出太阳了一样。 江晚意甚至来不及理解一下他到底说了什么,裴时安就走了。 裴时安走得快,没有听到江晩意竭斯底里的骂声。 他的心里很平静,没有因为突发事件引起一丝波澜。 “明霁。” “嗯?” 谢明霁抬头看向裴时安,询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我们敬大家一杯吧。” 裴时安的语气还是那样平淡,眼里流淌着谢明霁看不懂的情绪。 “正式介绍一下,这是我的男友谢明霁。” “最近一段时间,大家辛苦了。” “我和明霁,敬大家一杯。” 酒杯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果酒在暖色灯光下看起来就像是流动的金子。 出来玩大家都很放松,再加上裴时安在生活里从来不摆什么领导的架子,早就有人蠢蠢欲动,此刻直接贴脸开大: “裴总,你见到明霁哥第一眼在想什么啊?” 其实这个问题季年也很好奇。半夏小说里的小说以谢明霁的视角展开,或许是为了突出裴时安霸道总裁冷酷的形象,对他的心理描写很少。 一时间,就像是有一束聚光灯打在了裴时安身上,所有人都在期待他的回答。 “很好看。” 没了? 就这三个字? 敷衍! 众人明显不满这个回答,起哄着让裴时安重新组织语言好好回答。 好不热闹。 一墙之隔的陆云澈显然没有那么幸运了。 空气像是半凝固的琥珀色麦芽糖,无声的沉默一点点淹没了餐桌上的三人,像黏上牙齿的糖浆。 餐桌那头的女人寒暄道:“云澈,你又长高了。” 【问的这么劲爆啊?】 【我去!】 陆云澈笑了笑,轻声回复道:“嗯。” “妈也还是那么年轻。” 【大胆!】 【谁把朕要挑的鲑鱼吃完了?】 “你这孩子净说些逗我开心的,那你……今年过年回家吗?” “还不确定,再说吧。” “妈,等这段时间忙过了我就回b城看您。” 陆云澈挑眉,看向餐桌对面有些生疏的父母,就像是隔了一面雾做的墙,与记忆里的形象重迭又模糊。 “最近工作还顺利吗?” 【真心话大冒险!】 【玩!】 【狠狠地玩!】 陆云澈眼前突然浮现出季年穿着呆头鱼睡衣逃跑的样子,嘴边噙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还不错。” 陆母察觉到他微动的神情,询问道:“是发生什么有趣的事了吗?” “遇见了一个有意思的人。” “那,那挺好的。” 【哇哦,好刺激!】 【再来!】 自从十八岁从家里搬出去后,陆云澈再也没回过家。陆父在气头上对外扬言,就当是没有这个儿子。 这几年他们关系好了一点,但也仅仅限于陆母和陆云澈。 陆父突然开口:“和你们相比,陆氏集团这几年也还不错。” 陆云澈双手抱臂,靠在椅背上,无所谓的回答道:“哦,恭喜。” “这几年我们也打算拓展在人工智能方面的业务。” 陆云澈轻笑一声,淡淡道:“那我期待一下?” “你这是什么态度?” “坐没坐相,说话也不好好说!” 陆云澈立刻坐好,开始认真的夹菜,吃饭,就是不说话。 陆母拉住陆父,示意他少说两句。 场面再一次陷入寂静。 【别!】 【别转到我!】 【完蛋,竟然是我……】 【大家今晚问的问题都这么猛,我还是选大冒险吧。】 【去外面大喊三声—— 陆云澈等着季年的心声,却怎么也听不到。 “我出去一下。” 陆云澈嘴角勾起浅淡的笑意,望向陆母。 陆母好久都没看到这样开心的陆云澈了,不由愣了下,点点头。 庭院里。 “我再也不想尿床了——” 刚踏上台阶,陆云澈就听到这么惊天动地的一句。 银杏树下,西装革履的青年字正腔圆地喊出这句话,银色的眼镜在月光下闪着淡淡的光泽。 青年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看向远处的台阶。 陆云澈不紧不慢地走来,狐狸眼笑出一条细细的缝,看着就感觉不安好心。 刚才的话不会被他听到了吧? 真是完蛋! 虽然季年心里吐槽,但面上不显,装作没看到他。 身后还有正在看热闹的同事。 季年的脸,似乎要在今天,丢光了。 愿赌服输,季年深吸一口气,再次喊道:“我再也不想尿床了——” 好丢脸呜呜呜呜呜呜。 这时候,陆云澈突然靠近,语气轻佻地感慨道:“想不到季助理还有这种爱好。” 第16章 季年被吓了一跳,耳尖染上一层薄红,却还是硬着头皮解释道:“大冒险游戏而已。” “陆总不会那么无聊吧?” 陆云澈挑眉,笑着说了声“当然,你继续。” ??? 你不走一下吗? 季年抬眼看向陆云澈,示意他没事就滚。 陆云澈装作没接受到暗示,继续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不管了! “我再也不想尿床了——” 我不会原谅这个世界的! 再也不会!!! 陆云澈眼里满是笑意,玩味地看着一脸冷淡的季年喊出这么一句话。 好丢脸,好丢脸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季年丢了一句“陆总,告辞了”,转身就要跑。 脚下没注意,差点摔了。 陆云澈一把拉住他的手,热度从接触的皮肤蔓延,一路烧到季年的脸上。 【好丢脸啊!】 【十一月,能不能对我好一点!】 “谢谢。” 季年头也不敢抬,飞快地溜走了。 “季助理,那个人是谁啊?” “感觉有点熟悉诶。” “季助理你认识他吗?” 一群人七嘴八舌地讨论着,季年夹在中间,继续维持着他所剩无几的冷清形象,只是浅浅地笑了笑,没有说话。 陆云澈望向被簇拥的季年,不自觉勾起了嘴角。 视线无意识地在他身上停留,思绪无休止的发散,掉落入无边的沉沉夜色里,直到季年完全消失在陆云澈的视野里。 陆云澈带着夜晚里有些冷冽的风,回到了包间里。 陆母看出他心情不错,不由问了句:“刚才出去是?” “见了个人。” 陆云澈看向陆母,秋夜的凉风融化在他的眼里,散成一席星光,亮晶晶的。 陆母也笑了笑,没有再去问。 【刚刚已经转到我了。】 【求求了,这一次不要是我啊!】 【耶!不是我!!!】 陆云澈轻笑一声,若有所思。 心声应该不只有接触这么一个限制条件。 之前几次要么接触过于频繁,要么时间不长,反倒让他忽略了另一个限制条件——时间。 陆云澈挑眉,他不缺时间,他可以慢慢的等到心声失效,再次接触。 就像是给心爱的东西一次又一次,不厌其烦地附上层层只属于自己的标记,打上自己的记号。 这是只有他自己知道的秘密。 隐蔽,又暧昧。 第14章 好不容易放天假,难得勤快的季年打算去书店买点书。 江稚鱼不想出门,让季年顺便给她带几本。 “拜托啦,季大人!” “季年是这个世界上最最最伟大的人!” “啊!怎么会有这么完美的人!” 江稚鱼嘴上说的亲热,快要把季年捧到天上去了。实际上她一直窝在沙发上,连眼神都没分过去一个。 季年长长地叹了口气,一个人出门了。 书店装修风格很复古,木质的地板,踩起来发出轻微吱吱的声响。门口挂着一个风铃,风一吹,叮叮当当的响个不停。 季年很喜欢这家书店,虽然不大,但是很温馨。 最最最重要的是,这里有很多bl漫。简直可以说是季年的秘密基地。 还没走到书架,季年就被琳琅满目的画笔吸引了。 这支! 颜色太好看了叭! 还有那支! 笔触太顺滑了叭! 展台上摆着空白的演示纸。季年本来只想试一下笔的,但后来实在没忍住,顺手速摸了一张爆锤裴时安图。 画里火柴人裴时安跪在冰冷的地板上,低着头,豆豆眼边掉下一串小珍珠。 而精致到每一根头发丝的季年站在一旁监督他的跪姿,嘴边冒出一个镶满玫瑰的华丽金色气泡框。 气泡框里是气势如虹的几个字: 翠果,给我打烂他的嘴! 画旁边陪侍的火柴人时,季年停顿了下。 要画三毛火柴人吗? 以前三毛火柴只配跪在地上,现在能站在他季年的身边,会不会有点不符身份? 这会不会骄纵了三毛火柴人? 季年又想了想,要让三毛火柴人一起挨扇吗? 也罪不至此吧? 季年推了推眼镜,最后得出了一个折中的办法: 三毛火柴人也跪着,但是暂时不扇他。 先吓吓他。 虽然只是随手的涂鸦,但季年还是留下了落款:年年有鱼。 画完之后季年好好欣赏了下这幅佳作,决定买下刚刚用到的所有笔。 季年走到一面漫画书墙前,细细地检阅里面陈列的作品。 这本看过了,但是有珍藏价值。 《爱.欲》这本看名字就知道是he(e不发音版) 还有这本人.外,嗯那个屁,高岭之花,这些要素聚在一起,挤在小小的封面上,季年都不用翻,就知道有多香。 季年突然有一种买下这一面墙的冲动! 拿下来的漫画一摞一摞的擂在地上,看着就让人心情舒畅。 但是季年一个人应该搬不完这么多书,于是准备和老板沟通能不能给他托运回去。 路过刚刚画画的展示台时,季年不由停下了脚步。 无他,实在是太好看了。 无论是对角线式构图,焦点透视,还是色彩搭配都堪称完美,完全可以当作插画了。 “请问您就是年年有鱼老师吗?” 季年侧头看到一个低马尾丸子头女孩,一脸崇拜地望着他。 对! 就是我! 哈哈哈哈哈哈! 季年嘴角勾起一个浅淡的笑,轻声地回答道:“是的。” “老师,可以给我签个名吗?” “我真的特别特别喜欢您的画风!” 季年接过她手中的本子,签下了龙飞凤舞的四个大字“年年有鱼”。 “老师,可以问问您后面会接稿吗?” “暂时不会哦。”季年笑了笑,解释道:“三次元事务繁忙,暂时不考虑。” 虽然听到了否定回答,但少女还是很兴奋,“老师,可以和你合照吗?” “不会发在网上的,可以吗老师?” 季年点点头,今天出门他没穿蓝色呆头鱼睡衣,而是选择了黑色呆头鱼。 前几次穿蓝色翻车了,季年痛定思痛,深刻反省,得出了蓝色克他这么一个深刻的道理。 现在的季年已经不是从前单纯的呆头鱼了,而是黑化冷漠鱼。 冷漠黑色呆头鱼冷漠地和他的小粉丝合影,留下了一张冷漠的照片。 “老师您简直就是天使呜呜呜呜,祝您在三次元的生活愉快。” 尽管内心像坐上了朵棉花糖一样软乎乎又轻飘飘,但黑色呆头鱼还是矜持地挥挥手,和她告别。 没办法,这就是他季年。 实在是太有魅力了吧,谁能不被他吸引? 季年转头,望见了一双似笑非笑的狐狸眼,顿时两眼一黑,心脏骤停。 一定是他转头的方式不太对! 季年再次尝试了逆时针转头法,结果看到的还是那双狐狸眼,只不过,这次不是似笑非笑了,而是完完全全地憋笑。 补药啊!!! 这又吸引到什么牛鬼蛇神了? 已老实,求放过! 不过今天好歹换了一身睡衣,陆云澈能认得出吗? 虽然季年心里没底,但还是在内心默念:不知道,不认识,没过程,没结果,鼓起勇气迈出逃离的步伐。 “季……日?” 陆云澈快步走到季年面前,挡住他离去的方向。 黑色呆头鱼愣住了,试图装傻从别的方向逃跑,头顶上红色的鱼鳍也跟着晃呀晃。 可爱的有些过分了叭,季助理。 今天下午陆云澈本来在咖啡馆里和别人谈事情,抬眼就看到玻璃窗外有一只骑着小电驴的黑色呆头鱼。 黑色呆头鱼戴着头盔,看上去得意洋洋的,在有些拥挤的道路上骑着小电驴风驰电掣。 骑过头了。 黑色呆头鱼折返回来,停在了对面的书店旁。 呆头鱼脱下头盔,红色的鱼鳍立起来,还抖了抖。 陆云澈看着呆头鱼摇摇晃晃地走进书店。 好可爱,感觉阴沉沉的天都因为这条鱼变得明亮起来。 手边的现磨咖啡莫名变得甜起来,这时候陆云澈才注意到,上面的拉花是一串连着的爱心。 陆云澈不自觉勾起了唇角,变得有些心不在焉。 空气里洋溢着咖啡豆的香气,丝丝缕缕的蔓延到窗外车水马龙的大街,被来来往往的车轮碾过。 天空闷闷的,像是压抑着一场雨。随着几声响雷,雨水终于倾盆而下,打在地上发出啪嗒的声响,也急促地打在陆云澈心上。 第17章 “陆总再见!” “再见。” 陆云澈拿起风衣,几乎说得上是跑着去了书店。 没有拿伞,陆云澈的衣服被淋湿了一点,风铃下的玻璃圆球疯狂地敲打着透明内壁。 顾不上这些了。 陆云澈抬眼,瞥见季年和一个女孩凑的很近。 黑色呆头鱼低头静静听着女孩讲话,显得温柔又耐心。 陆云澈几乎要被气笑了。 季助理的人缘这么好吗? 可是看着黑色呆头鱼头顶晃来晃去的鱼鳍,陆云澈的心又不自觉的软下来。 怎么会有这样一个人,可爱又可恨。 陆云澈看着两人合照,然后郑重地道别。 可怎么一看到他就想逃呢? 陆云澈听到自己以近乎平静的语气说:“年年有鱼老师也可以给我签个名吗?” 明明是疑问句,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态度。 陆云澈困住了这条鱼所有的出路,黑色呆头鱼有些不知所措。 呆头鱼抬头,与他无声地对峙着,最终还是认命地问:“签在哪里?” 陆云澈拆下手机壳,递给他。 空气是半凝固的蜜糖,让陆云澈所有的思绪都变得黏糊糊的。 他只能透过呆头鱼睡衣的缝隙看到里面被光照射的睫毛,又细又长,活像蝴蝶的翅膀。 时间在这一刻好像被无限拉长,陆云澈无意识地屏住呼吸,去等待。 等待什么呢? 这个念头从角落里冒出,没有预告。 “好了。” 季年催促的声音从黑色呆头鱼睡衣里传来,带着些不满。 等什么呢? 等酒还是等菜? 下次季年出门一定要看看黄历! 怎么总是穿着睡衣碰到陆云澈?! 求放过啊! tat “那还能合个照吗?” 陆云澈挑了挑眉,一双狐狸眼亮晶晶地看着他,“年年有鱼老师——” “我也不会发在网上的。” 季年想拒绝,但是陆云澈挡在他面前,躲不过,逃不开,像是催命的阎罗王。 终究是季年先认输,问道“你来拍还是我来拍?” “年年有鱼老师觉得呢?” 有病吧! 爱拍拍,不拍滚! 心里这么想着,季年还是手上还是飞速地拿起陆云澈的手机。 早点拍完吧! 补药折磨我了! “我可以提一个小小的要求吗?” 不可以! 季年转头,看到陆云澈又是一副低眉顺眼的可怜样子,一准没憋什么好话。 不等季年反驳,陆云澈就一把将季年圈入怀中。 靠得很近,季年甚至能闻到他身上咖啡的苦香味。 季年想推开他。 陆云澈却在这时按下快门,永远的定格下这一刻。 照片里黑色呆头鱼望着陆云澈,整条鱼都气的要炸毛。 陆云澈揽住他,满眼笑意。 身后风铃在摇晃,无人在意。 陆云澈后知后觉的想到:这好像是他们之间的,第一张合照。 【补药拉拉扯扯的!】 拍完季年火速扒拉开陆云澈放在他腰上的爪子,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季年冷淡道:“你还有事吗?” “我先走了,你随意。” 突然,季年前进的脚步一滞。 【我是不是,忘了什么?】 【我的画?!!】 【完蛋了!】 【应该……没有被看到吧?】 第15章 闻言,陆云澈眼神一亮,狐狸眼微眯,笑着看向黑色呆头鱼,调笑道: “你不走了吗?” 季年有些尴尬的笑了笑,“我……突然想起来有东西忘拿了。” 陆云澈先一步走到展台,拿起季年的画。 “是这个吗?” 见季年有想要抵赖的倾向,陆云澈还加了轻飘飘的一句: “年年有鱼老师?” 【毁灭吧!】 【这个世界毁灭吧!】 “……是。” 季年回答的声音有气无力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求求了,应该看不出来吧?】 季年努力的回想了下,除了跪在地上的火柴人衣服上写了个“陆”字之外,也没有写什么了。 而且这是抽象创作,没有基于事实场景。 【应该……没事吧?】 “是我的,谢谢。” 季年伸手要拿走时,陆云澈却突然将拿画的那只手抬高,挪远,故意不让季年拿到。 陆云澈看着面前的黑色呆头鱼,莫名有种姜太公钓鱼的既视感。 不过姜太公自愿,鱼不一定。 季年没有陆云澈高,只能踮着脚去抢。 重心不稳,一个不注意就摔跤了。 预想中的疼痛感并没有到达,季年睁开眼,发现自己身下有个肉垫。 是陆云澈。 “谢谢。” 季年习惯性地道谢后,突然反应过来: 【我摔跤是怪谁?】 【为什么要说谢谢?】 偏偏陆云澈还立马接了句 “不客气。”眉眼舒展,满脸笑意。 搞得像这事是他的错一样! 视线相接,空气突然变了质,像是偷偷发酵的葡萄,酸涩却带着一股让人微醺的酒香味。 季年的气势莫名消了一大截。 这时季年才突然感觉到两人的姿势似乎不太对。 何止是不对啊! 简直是大胆! 季年画条漫时都想不出这样的姿势。 季年的一条腿半跪着抵在陆云澈的两腿之间,劲瘦的腰塌下来,几乎是要贴在陆云澈小腹上。 陆云澈的手搭在季年的腰上,滚烫的热度隔着毛绒绒的衣服向皮肤源源不断地传递。而那双手后,就是浑圆饱满的小山丘。 靠得太近了。 季年下意识地要站起身,可陆云澈的手还搭在他腰上,一动不动,让他站不起来。 季年歪了歪头,瞪着他,在心里骂道:【松手啊,傻.逼。】 陆云澈察觉到他的目光才慢慢地放下手,不知道是不是季年的错觉,他感觉自己碰到了什么硬硬的东西。 季年站起来时才看到,这里简直就是一片狼藉。 两人摔倒时压到了后面的的展示台,各种颜色的笔掉落一地。 自己的画也因为被压在陆云澈身下,变得皱皱巴巴的。 实在是乱得有些不堪入目。 季年微微叹了口气,开始一根一根地捡笔。 【啊啊啊啊啊啊!】 【每次遇见陆云澈就会发生不幸。】 【陆云澈绝对和我八字不合!】 季年捡笔捡的很投入,完全没注意到和他一起捡笔的陆云澈,以至于和他捡到了同一支笔。 指尖接触,涌上季年脑海的第一个念头是: 【!】 【好烫!】 季年的手脚一直都凉凉的,捂不热。他从没想过怎么有人的手会这么烫? 接触过的那块皮肤就像是被烙上了个炽热的印记。 连带着周围的空气都好像被灼烧,让他有些喘不过气。 季年没由来的有些慌,不等陆云澈反应,撂了句“再见”就逃走了。 陆云澈将最后一支笔慢慢地推回展示台,唇角微扬。 书店姜黄色的光轻轻地落在他的侧脸上,勾勒出流畅的线条,远远看着就像个将落未落的吻。 另一边,季年跑出书店了才发现自己不仅没带伞,还忘记给江稚鱼带书了。 再回去? 不可能! 季年看着雨水沿着屋檐聚成一片透明的帘子,杂乱的思绪跑远,心却渐渐地静了下来。 他还是等到陆云澈走了再回去吧。 季年等呀等,等了好久,都没有看见陆云澈出来,恰巧这时雨也小了很多。 【只能先牺牲一下小鱼啦!】 【回去的路上给她带点烧烤当做补偿吧!】 黑色呆头鱼消失在蒙蒙的雨丝里,车轮淌过一滩滩水惊起无数蝴蝶,却只在水面留下一道小小的车辙。 回家的路上季年忍不住回想了下今天发生的事,他总觉得陆云澈是故意的,而且在看到他的画时一脸平静。 季年怀疑自己呆头鱼的身份已经掉马了。 不是? 他图什么? 难道陆云澈可恶的恶趣味就是一遍遍地捉弄他吗? 感觉不像。 捉弄他是件这么好玩的事吗? 季年并不这么认为,他总觉得陆云澈是为了图谋其他的什么。 是半夏小说吗? “季年,你回来啦!” 江稚鱼欢脱的声音打断了季年的思绪,季年推了推眼镜,拎着烧烤关上了门。 水汽附在玻璃窗前凝成化不开的雾,屋内暖色的光映在细小的水珠上。 第18章 * “目前我们公司相关技术部……” 季年看着正在做汇报的陆云澈,莫名有种强烈的割裂感。 说不上一本正经,至少算得上是人模狗样。 偶尔目光相汇,陆云澈也只是平静地笑着看他。 好像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没有做过。 莫名显得无辜又可怜。 季年对于他的那些阴谋论,像是裂了口的气球,无力地干瘪下去,但是气球被撑爆的痕迹依旧存在,季年仍然忍不住去想。 会议阶段性的结束了。 季年喝水喝多了,一结束就迫不及待地快步走向厕所。 解开裤子后,季年突然听到一声口哨。 ? 季年侧头,却看见陆云澈慢悠悠地走到他旁边的位置,若无其事地开闸放水。 不是,这对吗? 为什么陆云澈总是要靠他靠得这么近? 有没有一点安全距离的概念啊! 而且上厕所也一定要靠得这么近吗? 季年感觉自己有被冒犯,正想瞪他一眼,却无意间瞥到埋伏在黑色丛林中的大.鸟。 我去! 又看了看自己的。 tat 好了,就到此为止吧。 “季助理?” 救命,在厕所里说话真的很怪啊! 季年硬着头皮回复道:“怎么了,陆总?” “没什么,我就是问一下。”陆云澈顿了顿,拉长语调笑着说:“没想到季助理还有这样的癖好。” ??? 倒打一耙是吧?! 请苍天,辨忠奸!!! 季年拉上裤子,回了一句“陆总也不遑多让。”就火速撤离案.发现场。 陆云澈没有一天不在发疯! 季年洗手的时候不自觉的更加用力了些,像是要把什么脏东西彻底清除。 刚刚的画面还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季年摘掉了眼镜,洗了把脸,试图用清水让自己清醒一点。 镜子里的青年微微垂眸,眼尾上翘,脸颊上泛着一抹绯红,额前的碎发被水珠打湿,明明什么也没做,可就是让人觉得他在进行一场无声的勾.引。 季年快步走出了洗手间,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的脚步声。 “诶诶诶!” “你知道吗?” 有瓜! 季年双眼放光,刚刚由陆云澈导致的不爽瞬间被抛之脑后。 茶水间的两人还在谈论。 “陆总,喜欢男的!” “我去,这瓜保真吗?” “包的,包的。” 就在季年还在吃惊的时候,吃瓜二人又发出了惊人言论,“这瓜不是真的我就是假的!” “我们这那个最有名的gay吧就是陆总开的。” 季年忍不住感叹了一句:“啊?” “谁?” 【我去,完蛋了!】 季年看了看身后空旷的走廊,顿时心跳骤停。 突然,从身后出现一只手,拉着他往门后跑。 【这是,在干吗?】 季年也莫名其妙地和他一起跑起来,就像一场突如其来的生死逃亡。 季年脑子里响起bgm:go go go 出发咯! 好不容易停下来了,季年正要问他是谁的时候,却被那人用手捂住了的嘴。 门外传来人声:“是我听错了吗?” 光线昏暗,季年只能看到那双亮晶晶的狐狸眼,盛满了笑意。 “我刚刚没听到有声音啊!” “应该就是你听错了吧。” 这一刻,呼吸被抑制,热意从接触的皮肤蔓延,一直烧到那颗狂跳不止的心脏。 “走啦走啦!” “好!” 季年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听见陆云澈在他耳尖呢喃:“季助理,如果对这些感兴趣的话。” “可以直接来问我。” 呼出的热气打在季年的耳朵上,烧得他有些不自在。 幸好陆云澈也很快地放开了他,这时候又忽然开始懂得保持安全距离了。 “多谢陆总。” 季年垂眸,敛住眼底慌张的神色,冷淡地反驳:“只是恰巧听到而已,陆总不必在意。” “她们说的对,我就是喜欢男的。” 【啊?】 【我说我想知道了吗?】 季年的思绪乱成一团解不开的线,他不知道该回点什么时,就又听到陆云澈说: “这不过只是一种.性.取向,季助理怎么认为呢?” 【我?】 【我能怎么认为啊?】 季年推了推眼镜,回答道:“嗯,您说的很正确。” “如果没事的话,那我就先走了。” 季年推开门,硬着头皮先一步走了出去。 第16章 光线挤进昏暗的门内,稀释了有些暧昧的氛围。 陆云澈听见自己高声说“再见,季助理。” 语调平和,神色自若。 可是让内心仍然有个声音在喊着: 不够。 整颗心像是被一把火燎过,变得卷曲而滚烫。 接下来的会议室里,两人都表现得像没有发生过这件事一样。 只是当两人偶然间目光相撞时,呼吸一滞。 就像在众人面前用视线交换了个心照不宣的秘密。 “感谢各位今天的时间与宝贵建议,下一阶段的我们将……” 会议结束,季年收好文件,起身离开。 地下车库里 “陆总再见。” 季年缓缓升上车窗,看着车库里微笑着送别的陆云澈,脑中一片空白。 * 再过几天就是季年的二十六岁生日了。 最近江稚鱼一直在想给季年买什么好。正好今天下班早,她来商场逛了逛。 江稚鱼在一家珠宝店前停了下来。 展示柜台上陈列着琳琅满目的首饰,江稚鱼几乎要看花了眼。 对比了很多款,她最后选择了一个蝴蝶袖扣。 银质的触角在灯光下熠熠生辉,双翅舒展,展现出翠绿色的鳞片,宛如一池春日里碧透的小谭。 “就这个吧。” “好的,女士。” 江稚鱼静静地看着店员将袖口小心的包装好。 突然,身后传来声响。 “好巧啊,你也是来买首饰的吗?” 这声音听起来有点陌生,估计不是在叫她。 江稚鱼没有理会,接过袋子,准备离开。 “你好,你的雨伞忘在了椅子上。” 江稚鱼抬头,望见了一双微笑着的狐狸眼。 只是那笑意很浅,不达眼底,看上去莫名有种不近人情的傲慢。 我草这谁? 好帅! 怎么还有点眼熟,但是一时之间真的想不起来。 江稚鱼笑了笑,露出两个甜甜的酒窝,“帅哥,谢谢你啊。” 江稚鱼拿过了雨伞,面前的帅哥却没有要走的意思,一直挡在她面前。 帅哥眉梢微挑,语气轻松地开口:“你也是来买首饰的吗?” “嗯,对。” 江稚鱼腹诽道:这搭讪借口也找的太差了点吧? “刚刚看到你好像选了一款袖扣,感觉你对珠宝首饰选择方面很在行。” “我要送我妈妈一款首饰,但是我不太会选,你可以帮我参考一下吗?” 啊? 我吗? 帅哥你是不是有点太自来熟了呢? 江稚鱼愣了一下,有些犹豫,没有给出回应。 面前的帅哥垂下眼眸,露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这么帅的人,又能坏到哪里去呢? 江稚鱼颜狗的本质从小到大一直没变过,最终还是答应了他的请求。 挑选珠宝期间,帅哥目光却隐晦地停留在他手提的袋子上,状似无意地说:“你刚刚选择的那款袖扣真的很漂亮,你戴上一定很好看。” 江稚鱼随口答道:“不是,我朋友快生日了,这是要送给他的礼物。” 最后江稚鱼帮他挑了一条珍珠项链。 帅哥真心感激道:“真的谢谢你了。” 江稚鱼:“没事没事。” 帅哥还给她点了杯奶茶当做谢礼。 回家后 “小鱼,你今天怎么回来的比我还晚啊?” “啊,是吗?” 江稚鱼脑内疯狂转动,扯谎道:“今天加班了。” “哦。” “那快来吃饭吧,饭都要凉了。” “好!” 江稚鱼放下包包,冲向饭桌,心虚地夸赞道:“哇,好丰盛啊!” “年年的手艺就是好,在门口我就闻到香味了。” 季年抬眼有些无语的瞥了她一眼,说:“这是外卖,盒子都没换。” 江稚鱼汗颜,尴尬道:“哈哈,是吗?” “快吃吧。” 江稚鱼端起碗,多说多错,她干脆不说了,认认真真地吃饭。 第19章 余光瞥到喝可乐的季年,突然她脑子里闪过刚才帅哥的脸,但场景不是在今天,而是在酒吧。 也就是和季年间接接吻的那个人! 好像是叫……陆云澈来着。 一瞬间,江稚鱼小小的脑子近乎宕机,信息量过载,cpu要炸了。 应该……没事吧? 看到江稚鱼咀嚼的动作一滞,季年关心道:“你被噎住了吗?” 江稚鱼连忙说:“没事没事!” 只是不知道这句话是说给季年还是给自己听的。 季年的生日在1月1日,正好是元旦节。 早上,季年打开手机就看到里面爆满的生日祝福,有不少还是卡着凌晨12点的。 从小到大,季年都很细致地做好了朋友分组,私人微信里都是聊得来的朋友。 季年一一地回复了他们,却在一个名为“l”的好友前犯了难。 除了一句:生日快乐外没有任何聊天记录。 而且好像还是自己加的他。 好奇怪。 出于礼貌,季年回了句:谢谢。 但还是怎么看怎么奇怪。 不过发了生日祝福后就把人删了似乎也不太礼貌吧。 “年年,你收拾好了吗?” “马上!” 季年放下手机,走出门。 两人计划去欢乐谷玩,一大早就起床了。 路上堵车堵了好久,到的时候每个项目门口都拖着长长的队伍。 季年和江稚鱼一上午从大摆锤玩到过山车,航天飞机,整个人都玩疯了。 感觉到饿的时候就已经快下午了,季年强烈提议吃快餐。 “我看你就是想吃垃圾食品吧。” 江稚鱼戳穿了季年的心思,平时在公司里,季年要维持高冷精英的形象,可乐汉堡这类高热量低营养的食物明显不符合人设。 江稚鱼没来s城之前,季年放假的标配就是kfc周末套餐,非常不健康。 江稚鱼来之后,她狠狠地指责了季年的陋习,并且承包了他的一日三餐。 现在的季年,在外面要维持人设不敢吃垃圾食品,在家里必须吹捧江稚鱼做的饭,简直是健康的可怕。 好不容易能光明正大地吃些垃圾食品,季年不等江稚鱼反对,就迫不及待地下单了。 季年双手举着一个比他脸还大的巨无霸汉堡,咬了一大口。 “看镜头!” 季年下意识地看向江稚鱼,明显有些懵。 咔擦一声,江稚鱼将此刻定格。 巨大的汉堡缺了一角,季年嘴角边被蹭上了些西红柿酱,远处的大摆锤将游客们抛向最高点。 阳光热烈,笑容灿烂。 吃完午饭两人去精品店逛了逛,获得了同款恶魔南瓜发箍,合拍了好几张照。 季年将照片发到朋友圈上,配文: 二十六岁的第一天! 瞬间就有很多人点赞,季年没管这些,快步走向正在看地图的江稚鱼。 “我们要不去鬼屋吧!” 江稚鱼突然转头,吓了季年一跳。 “啊?” “去嘛去嘛,总不能说,这辈子连一次鬼屋都没去过吧?” 见季年本来坚决抗拒的神情有些动摇了,江稚鱼乘胜追击道: “而且我们两个人一起去,害怕也有个伴。” “走!” 季年被点燃了斗志,拉着江稚鱼雄赳赳气昂昂地往鬼屋走。 等到排队的时候,鬼屋门口血淋淋的字迹,狰狞的鬼面,让季年有些想打退堂鼓了。 “年年,我们进去吧!” 看着江稚鱼兴致勃勃神情,季年又可耻地沉默了。 算了,来都来了,进去吧。 季年做足了心理建设,勇敢地迈出了第一步。 在进门的第一时刻,季年就感觉到有什么掉在了他手上。 季年低头看了一眼,心脏骤停,随即爆发出尖叫。 那是一颗被砍掉的头颅,面目狰狞,脖子上的血管还在有规律的抽动,滴着黏腻腻的不明红色液体。 季年用尽所有的力气将头颅甩了出去。 旁边的江稚鱼也被吓得不清,虽然腿在打颤,但还是和季年一起勇敢地向前探索。 光线晦暗,耳畔萦绕着竭斯底里的哀嚎,与银铃般清脆的笑声。 突然季年感觉身后阴风阵阵,脚好像被什么东西抓住了。 “快跑!” 季年喊出这句话后就闭着眼睛在鬼屋里狂奔。 等会回过神来,他已经和江稚鱼走散了。 季年真的要崩溃了,他一个人走进了一个漆黑的屋子里。 不知道是触发了什么机关,房间里响起童谣: 大兔子病了,二兔子瞧—— 三兔子买药,四兔子熬—— 五兔子死了,六兔子埋—— …… 补药再响了,求求了。 季年被吓得只敢蹲在地上,准备拿出对讲机结束这一场巨大的折磨。 突然,身后一只手抱住了他,带着他躲进了柜子里。 温暖,带着股深沉的麝香味,令人想到阳光正好的午后。 在这阴森的鬼屋里,是唯一让人有安全感的存在。 “嘘——” “别出声。” 那人紧紧地抱住季年。 柜门外的嘶吼声,童谣的歌声,尖叫声,哭泣声,在这一刻被通通隔绝。 季年能感受到的,只有这个温暖的怀抱,以及自己砰砰的心跳声。 外面的npc察觉到里面没人,就又去其他房间躲着,预备吓人了。 那人带着季年出了柜门。 “谢谢。” 季年紧紧地拉着他的手,闭着眼睛,和他一起向前走。 “没事。” 恐怖的音乐一直在身旁环绕,身旁人不紧不慢的脚步声,却让季年渐渐平静了下来。 似乎是走到了出口,季年能感受到眼前的光越来越亮,准备睁眼时,听到身旁人说: “别睁眼。” 第17章 季年下意识地照做,他能感受到有什么东西挡在他眼前。 “睁开吧。” 季年抬眸,细长的睫毛扫过身旁人修长的手指。 闭眼太久了,现在季年眼前雾蒙蒙的,什么也看不清。 这双手一直挡在他眼前,直到他能完全地适应刺眼的光亮。 “谢谢!” 季年侧头,却没想到看见了一张熟悉到让他之前觉得有点可恶的脸。 【怎么会是他?】 季年脑中计算人情往来得失的那台机器第一次出了故障,他张了张口,却什么也说不出。 【可怎么又是他?】 陆云澈微微挑眉,午后的阳光直愣愣地落在他满是笑意的眼里,轻飘飘地回了句: “不客气。” “走吧,在这里太久会堵着其他人出去的路。” 陆云澈拉住了他的手,不由分说地带着季年往外走。 因为是元旦节,欢乐谷里的人很多。 随处可见营造节日喜庆氛围的npc,带着小孩的父母,成双成对的情侣,人声嘈杂。 而他们穿梭于人群之间,手牵着手。 季年所有的思绪都被强制性地暂停,融化在眼前的人山人海与那双交握的手中。 “年年!” “我找你找了好久!” 江稚鱼激动地冲向季年,感慨道:“鬼屋里真的好可怕,我再也不瞎尝试了!” 她像个小炮仗一样,朝着季年叭叭个不停,但是却不像平常一样很快得到响应。 江稚年抬头,突然发现季年身旁还有个野男人。 这野男人还挺眼熟。 不久前才见过。 陆云澈? 他怎么在这里? 而且还和年年牵着手? ??? 察觉到她的目光,陆云澈不仅不躲,唇角微挑,反而率先开口:“你好呀!” 江稚鱼愣了下,“你好你好。” 季年瞥了陆云澈一眼,示意他先松开手,刚准备解释就听到他说 “我叫陆云澈,我们之前见过的。” “刚刚和季年在鬼屋碰上了,就正好一起走了。” 江稚鱼半信半疑地听着陆云澈的鬼话,尽管内心已经疯狂尖叫,但还是强装镇定地说:“我是江稚鱼。” 想了想又补充了句“季年的发小。” 季年向前走了一步,逃似地站到江稚鱼的旁边。 从鬼屋里出来到现在,季年的脑子都像是被糊住了,无法思考,甚至与这个世界都隔着一层膜。 “那我先走了,再见。” 陆云澈深深地看了季年一眼,而后转身离开。 【……再见。】 江稚鱼把手伸到季年眼前晃了晃,“回魂啦回魂啦!” “……知道啦!” “你们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啊?” “就他说的那样。” “说嘛说嘛!” 第20章 “走啦走啦,我们去看烟花吧!” 季年拉着江稚鱼往远处走,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拖得好长好长。 【终于糊弄过去了。】 * 生日过完季年每天都忙的要起飞了。 年底了,要办年会,季年要统筹各个部门的节目,安排时间,场地。 最最最让季年生气的是,经常忙着忙着就被裴时安一个电话叫走,让他去接送谢明霁,偶尔充当两人沟通的传话筒。 原书里这个时候,主角攻受已经你侬我侬了。 虽然时常有点小打小闹,发生些口舌之争,最后也都会完成生命的大交流,达成增进感情的kpi。 现在……好像除了季年变得更忙了之外,也没什么变化。 至少,现在的他荷包鼓鼓! 唯一的变量是陆云澈。 这个人……太奇怪了。 可偏偏他还是季年自己招惹来的。 惹又惹不起,躲又躲不过,活祖宗一个。 有时能把季年气个半死,有时却也人模狗样的。 他们之间似乎若即若离,忽远忽近。 什么鬼形容词? 又不是情侣。 季年晃了晃脑袋,试图把这些奇怪的字眼从脑子里面赶出去。 年会的音乐声开的很大,震的人脑子也嗡嗡嗡的。激光灯无差别地扫.射着台上与台下的人,只不过季年作为领导,坐前排,这光线显得格外晃眼。 陆云澈也来了。 坐在离他不远的位置。 即使陆云澈还没干什么,实际上什么都没有做,季年就已经有点慌了。 心烦。 季年是个注重边界感的人,也很会维持边界感。 可是陆云澈就像个蛮不讲理的强盗,故意在他的边界处,进进出出。 是因为半夏小说吗? 说实话,关于这个绿色图标的软件,季年也没有多少了解。 只记得那天他晚上睡觉时狠狠摔了一跤,从床上滚下来,再回到床上时脑子里面就多了一个绿色的app。 季年以为自己是大半夜的摔胡涂了,没管。 没想到第二天还在。 只要闭上眼睛,脑海中就会有这么一个app出现。 他试着点了进去,页面简陋到简直不敢让人相信这是一个小说软件。书架的收藏里有着几本书。 都是些烂俗的爱情故事。 里面的人物名字却与季年认识的人重合。 甚至——他自己。 这个世界突然变得熟悉又陌生。 最开始季年也觉得搞笑,自己努力了二十几年终于成为了爱情故事里的工具人。 他看了里面的很多小说,看到感觉自己都要不认识字了。 获得的有效消息,几乎可以说是没有。 季年发现,这个世界就是围绕着几个人的爱情转的。 或许还有无数个这样的世界。 但这不是他该关心的。 陆云澈知道什么,又想要知道什么,他不知道。 季年只想要改变自己会死于27岁的命运。 “接下来有请季助理为大家致辞!” 聚光灯投来,季年理了理杂乱的思绪,起身上台致辞。 “尊敬的各位来宾,各位同事: 瑞龙辞岁,金蛇报福。在这花灯璀璨的时刻……” 今年似乎和以往的每一个年一样,季年看向台下乌压压的众人。 陆云澈就像安装了什么雷达一样,在他视线扫过的剎那,冲他挑眉一笑。 神经! 好叭,还是有点不一样的。 季年收拾了下发言稿,下台了。 下台阶的时候没注意,差点被绊倒,踉跄了一下。 季年用余光小心翼翼瞥了一下四周,没人看到吧? 台上已经在表演下一个节目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 正当季年要松一口气的时候,就看见陆云澈那双眼睛亮晶晶地盯着他。 陆云澈现在新人设是人型追踪器吗? 补药随时随刻盯着他啊! 季年快步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准备当个鹌鹑,不要再有任何的动作了。 一直到晚宴开始,幸好也没有发生什么让季年再次抬不起头的事。 按照惯例,他和裴时安要一桌一桌地敬酒。 虽然季年很讨厌喝酒,非常讨厌,但这种场合,他还是得老老实实吨吨吨地喝。 轮到陆云澈那里时,季年不由为自己捏了一把汗,就怕他作妖。 陆云澈朝他点了点头,没刁难他。 季年杯子的酒喝完了,他走到角落里再倒一杯。身旁却突然搭上来一只手,靠得很近。 季年不用转身就知道这是谁了。 【又要干嘛?】 陆云澈凑得很近,低头呼出的热气喷在他的耳朵上,痒痒的。 季年不习惯与人的距离过近,早在他靠近的时候就想扇他一巴掌解解恨了。 “有什么事吗?” 季年不动声色地拉开与陆云澈的距离,冷声问道。 陆云澈没有回答,只是伸手用纸巾擦掉了他嘴角的饼干碎屑。 【?】 【不是,你是显微镜吗?】 【好尴尬,谁来救救我。】 “谢谢。” “拿着这个吧。” “什——”还不等季年说完,陆云澈塞给他一个酒杯,里面装满了酒。 不……不是酒,是,搅完气泡的雪碧。 季年开口想要拒绝,却听见陆云澈说“拿着吧,你不喜欢喝酒就别勉强自己了呗。” 说这话时,陆云澈一贯轻佻,好像谁都不放在眼里的双眼突然变得深邃了起来,可以说的上是……温柔。 说完,陆云澈朝他笑了笑,就走了,没给季年反应的时间。 他好像总是这样,蛮狠的靠近又轻飘飘的抽身。 某一刻,季年的心错跳了一拍。 不对。 顿时,季年心里警铃大作,他们是不是,太近了。 早在认识之前,他就已经为所有人划好了界线。 只有陆云澈是唯一的例外。 季年软化到逐渐习惯的态度,甚至默许他的靠近。 陆云澈像个强.盗一样,蛮不讲理地打破季年处理人际关系的规则。 季年不喜欢这样失控的感觉。 不喜欢这样过度的贴近。 不喜欢这种私人生活与工作生活混杂的感觉。 不喜欢。 他厌恶。 厌恶这些越界向他靠近的人。 “季助理?” 裴时安朝他挥了挥手,纳闷怎么这么久还没有来。 季年端着酒杯,迅速放空思绪,又变成了那个无孔不入的高冷精英,好像刚刚的动荡,从来都没有发生过。 毕竟,也没有人知道。 之后的整场晚宴,季年都在想。 为什么呢? 为什么是他? 为什么失控? 问题最后却指向了同一个方向:半夏小说。 季年并不想和陆云澈玩些你拉我扯的追逐游戏。 那就坦白吧。 第18章 散场后,裴时安迫不及待要和谢明霁离场逍遥,只留下季年承担送客的责任。 一晚上下来,季年酒喝了不少,虽不至于说醉的不省人事,但脑子已经有些晕乎乎的了。 翻来覆去的琢磨陆云澈的行为也琢磨不出什么来,反而让他的太阳xue一抽一抽的疼。 季年看到陆云澈一脸的悠闲,嘴角边还噙着一抹笑,只能默默感叹,自己怎么就这么命苦。 “季助理?” “嗯?” 眼看着马上就要把这祖宗送走了,季年在内心疯狂祈祷别又节外生枝。 “我有些喝醉了,能陪我走走吗?” 你? 还喝醉? 刚刚他可看到陆云澈全程都在吃,还时不时地往季年的方向乱瞟。 最有资格说这话的应该是我吧! 酒精麻痹了季助理敏感的神经,让他的伪装有所松懈,露出小小的属于季年的一角。 闻言季年冷冷地白了他一眼。 雀鸟尾羽般浓密的睫毛扑闪,眼尾泛红,看的人心里痒痒的。 陆云澈的手自然地想搭上季年的肩膀,却被他灵活地避开了。 季年就知道陆云澈要和他勾肩搭背的! 他预判了陆云澈的行为,并且躲过了! 虽然脑子里还是糊糊的,但季年就是因为这么一个小小的举动而感到开心,像是摆脱掉了目前所有的烦恼,嘴角慢慢抿起一个浅不可察的弧度。 “走吧。” 这一次,陆云澈却没给季年反应的机会,直接拉住他的手往外走。 【喂!】 【犯规了!】 【过分了!】 【怎么不讲规则啊!】 【你的手怎么这么烫!】 【哼!】 第21章 【又是这样……】 季年眉心微蹙,在心里嘟嘟囔囔地细数陆云澈的罪状,面上还是随着肌肉记忆保持着冷淡。 【嗷!】 【好疼!】 陆云澈突然停下,季年却没跟上,撞到了他身上。 【他是铁做的吗?】 【怎么这么硬!】 鼻梁被眼镜压出一道浅浅的红痕,季年索性摘下碍事的眼镜,双眼雾蒙蒙地望向陆云澈。 陆云澈不自觉放轻了呼吸,忽然觉得有些口干舌燥。 【干嘛啊?】 【不要看着我!】 【又不说话,好烦。】 “季助理今天不开心吗?” 【什么奇怪问题啊?有病吧。】 【遇见你我就不开心!】 季年本想回怼一句不劳您关心,可是看见陆云澈认真的神情,醉酒的脑子又变得糊糊的,把话咽了下去,轻飘飘地挤了一句“还好吧。” 姜黄色的路灯撒下像雪似又轻又柔的光,落了两人满头,又留下丝丝缕缕的阴影,藏住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季助理好像对我的意见很大?” 【这还用说?】 【哼!】 季年眼睛眨了眨,看向路边的小石子,不情不愿地吐出句“怎么会呢?” 怎么会这么可爱啊,季助理? 犯规的明明是你。 不过要是把这话说出来,季年肯定又要立马反驳句“陆总说笑了”,然后摆出一张别挨我,快点滚的冷脸。 陆云澈唇角微勾,看灯光将季助理的棱角渐渐磨平,慢慢变回那个可爱的季年。 “那季助理喜欢我吗?” 【?】 【疯了吗?】 【我没听错吧?!】 季年迟钝的脑子一时间反应不过来这句话,愣愣地看向陆云澈。 陆云澈眼里满是笑意,继续重复: “我问,季助理喜欢我吗?” 【?】 【发什么疯呢?】 本来只是有点晕乎乎的脑袋现在彻底要炸开了,感觉每个字都能听懂,怎么和在一起就理解不了了? “陆总又在和我说笑了。” 季年用自己仅剩不多的理智回答了这个奇怪的问题,希望陆云澈能放过他,不要再折磨他这个二旬老人了。 陆云澈轻笑一声,拉长语调道:“我是说合作方面。” “季助理想到哪里去了?” 【?!!】 【你……】 季年气的快要炸毛了,明明是陆云澈说得含含糊糊让人误会的! 他发现陆云澈真的很喜欢倒打一耙啊! 总是这么逗他! 季年愤怒地望向陆云澈,企图让他得到目光的谴责。 常言道灯下看美人。 路灯下陆云澈桃花面显得更加妖艳,像极了媚惑人心的狐狸精。 季年愣了愣,满腔愤怒突然哑了火。 其实,江稚鱼是颜狗,季年也何尝不是呢? 只不过表现的没有那么明显罢了。 或许是酒精害人,季年竟就这么呆呆地看着他。 陆云澈笑了笑,眼眸微眯,若有所思道:“难道季助理真的喜欢我?” 【回家吧,回家吧。】 【陆云澈回家好吗?】 季年刚刚升起的一点欣赏之意全没了,现在他只想狠狠地扇陆云澈一巴掌。 季年避开了这个讨厌的话题,“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们不如就回去吧。” 说完,季年也没管陆云澈的反应,转身就要走。 “等等,”陆云澈拉住季年的手,轻轻晃了晃,“别生气了嘛。” “陪我吹会风。” “好不好?” 陆云澈把声音压低,带着些许请求意味。 晚风吹起季年额前的碎发,让他发热的脑袋清醒了点。 拉住他的那只手很烫。 但是他知道这样的拉扯没有意义。 他不喜欢。 【不喜欢越界的人。】 【兜了一大圈,最后估计还是为了套出半夏小说的信息。】 季年不想再被打扰了。 他不喜欢被动,所以他选择主动自曝。 “半夏小说里有很多小说,而我们所处的世界就是里面的几本小说构成的。” “小说的内容我后面会整理成文件发给你。” “或许还有很多其他的世界,但多的信息我也不知道了。” 陆云澈愣了愣,没有接话,默默地看着季年。 季年以为他被这个消息震惊了,顿了顿,继续道: “世界是一本小说又怎样?谁又能替你我决定人生的轨迹。” 季年决不会被几本小说束缚住,他有自己的生活。他相信陆云澈也不会。 季年的眼睛亮晶晶的,认真地看向陆云澈,宛若夏夜里一池清浅的星光。 橘黄色的光映在他白皙的脸上,显得宁静又悠长。唯有那颗藏在他眼尾的红色泪痣,却如一点血色的蜡,滴落在陆云澈心间。 一瞬间,无数名为季年的瞬间如潮水般一齐向陆云澈涌来。 几个月之前,他的邮箱里收到了一封邮件。 合作邀请? 陆云澈点了进去。 一封非常诚恳且诱人的邀请。 陆云澈喜欢新奇,冒险的事物。 他被时屿勾勒的蓝图打动了。 为什么不试试呢? 合作会议上,裴屿还是那样,闷死了,说不出几句漂亮话来,像个巨形摆件。 相反作为助理的季年,有条有理地阐述着合作计划。 陆云澈听过季年的名字,从其他人的口中,不过这倒是第一次见面。 业务能力很强,但是看上冷冰冰的,估计和裴时安一样无聊,是个工作机器。 转机出现在陆云澈意识到声音不是幻觉而是心声的剎那。 就像是黑白默片的世界里,出现了一只四处乱撞彩色的蝴蝶。 陆云澈无法控制自己去抓住这只蝴蝶。 陆云澈忍不住去捉弄他,去了解更多不属于季助理那部分的季年。 看他恼怒得炸毛,看他开心得乐不可支。 怎么会有人这么可爱? 表面上冷清,其实经常在背地里嘀咕别人。 看起来冷静又干练,但是总是喜欢画小人解恨。 陆云澈关注了季年绘画的社交账号,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里面以裴时安为主角的条漫系列已经有了上千条,囊括了每一种死法。 再望前翻是季年高中时期画的。 这种感觉很有趣,就像是看着他慢慢长大。 陆云澈的目光不自觉的在季年身上停留。 季年对所有人都很好,并不只是维持人设需要。 所有人都理所应当地被他吸引。 陆云澈开始恨。 他恨季年独独向他竖起的尖刺。 他贪心地想要和他相处时放下防备。 他通过心声将世界的真相猜了个七七八八。 陆云澈才不在乎什么半夏小说。 他早就觉得这个世界无聊透顶,每个人都机械又呆板。 这只是个借口,用来靠近季年的借口。 不过季年好像挺在意的。 因为主角旁边的是他吗? 陆云澈不清楚。 可季年很认真,很认真。 季年甚至在告诫他不要太过执着这件事。 他总是这么好心。 明明那样可爱一个人,却又总爱冷冰冰地拒人于千里之外。 彩色蝴蝶美丽却易逝。 那不是季年。 那些细小却鲜活的瞬间告诉陆云澈,那些尖锐的刺组成了彩色的季年。 陆云澈望着那双发着光的眼睛,心如擂鼓。 他想,他喜欢他,不止柔软的芯,更喜欢他身上的刺。 刚刚的玩笑话在此刻主宾颠倒。 陆云澈喜欢季年吗? 是的。 季年眼尾的那颗红痣好像在跳动,晃呀晃,像条小蛇,嘶嘶地吐着信子,耀武扬威地在陆云澈心头盘旋。 长桥上风声呼啸,车辆飞驰而过,飞蛾撞向路灯。 陆云澈此刻除了如雷鸣般的心跳声,什么也不知道。 时间好像被暂停,这一瞬成了永恒。 而我,只想吻你。 第19章 【?】 【怎么没反应,傻了吗?】 【这什么眼神,好奇怪。】 季年受不住这样热烈的目光,有些无措地敛眸看向地面。 “啊,啊切——” 风吹的太久了,现在不仅发热的脑子清醒了,身体也冷冷的。 季年吸了吸鼻子,声音闷闷地说:“陆总,我先走了,失陪。” 【都怪陆云澈,明天还有一堆事。要是感冒了,假都请不了。】 【这么晚了我竟然还在想上班,真是天选牛马。】 第22章 陆云澈笑了笑,脱下自己的大衣给季年披上,像是轻轻又轻轻地借着这个动作抱了他一下。 每次在工作时见季年都是一身西装,板板正正,一丝不茍的样子。 看得出季年不太喜欢这身皮,不过宁愿委屈自己也一定要装成精英。 也太可爱了吧。 喜欢这件事开了一个口子后,便再也收不住了,那份喜悦的心情满溢在每一个微小的动作里。 无论季年怎样的动作,陆云澈都觉得好可爱。 他从来没有想过,怎么会有一个人一举一动都让他这么喜欢。 季年侧头有些惊讶地看着他,想要脱掉,却被陆云澈不由分说地制止。 “陆总,这不——” “穿上吧,没有人会看见。” 陆云澈挑了挑眉,眼里流淌着一些季年看不懂的热烈情绪,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 季年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说什么出来。 那目光好像是带着火星,烧的季年脸上烫烫的。 推开的手僵在半空中,又被陆云澈拿着放下。脑子突然也跟着烧起来,黏糊糊的。 理智告诉他,他应该拒绝。 可又有个声音在喊叫:去他.妈的理智, 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季年最终没拒绝。 【应该是——太冷了吧。】 【走快点就好了,待会就还给他。】 季年没头没尾地想着: 【也就只有今晚。】 【只有今晚。】 陆云澈没有说话,只是跟在季年身后,亲昵地踩着他的影子。 第二天 彻底清醒过来的季年看着灰色羊毛大衣简直是想死了。 昨天他为什么没有拒绝。 真是酒精害人。 得找时间干洗了给陆云澈再送回去。 季年眉心微蹙,关上了门。 离放假只有几天了,办公室所有人的心都是飘着的。 季年的心也有点飘,不过倒不是因为放假。 昨天陆云澈的态度很奇怪。 尽管说出了半夏小说这个秘密,他还是没有感觉到松了一口气,反而有些慌。 有什么东西似乎开始失去控制了。 没关系,避开陆云澈就好了。 什么都不会发生的。 季年这样告诉自己。 * 自从陆云澈因为出柜和家里闹翻后过年就再没回过家了。 虽然在年前他也会去陪他妈庄女士几天,但真正过年那几天陆云澈总是待在自己家里的。 往常也没觉得冷清,直到过年大街小巷都挂着喜庆的红色装饰物,到处放着恭喜发财的音乐时,陆云澈才突然发觉有些无聊。 离过年没剩几天,季年早就回老家了,陆云澈连偶遇他的机会都找不到。 陆云澈看着电视里播放的拜年祝福,脑中却全是那天晚上季年亮亮的眼睛。 很漂亮。 陆云澈喜欢那双眼睛,也喜欢那个人。 最近每天晚上陆云澈都能梦到季年。 有时带着眼镜,有时没带,总是一脸委屈地看着他。 什么也没穿,就那样直勾勾地望着他。 明明在勾.引他,却要装作冷清禁欲又毫不知情。 那双眼睛里总是含着粼粼的水光,偶尔失神地泄出一点春光,便叫人丢盔卸甲。 …… 不能再想下去了。 陆云澈起身,关掉电视,订了一张时间最近去c市的机票。 c市 已经中午十二点了,季年还躲在床上睡觉。 厨房里咕噜噜地熬着鸡汤,香气弥漫在整个屋子中。窗外鸟叽叽喳喳地闹个不停,站在光秃秃的树枝上耀武扬威。 季年翻了个身,被鸡汤的味道香醒了,迷迷糊糊地起床洗漱。 “年年,醒了吗?” 季年含着牙刷回答:“奶奶,我起床啦。” “好,我去给你舀饭。” 等季年坐在餐桌前时,桌子上已经摆满了季年爱吃的菜。 “年年,在外面辛苦,多吃点。” 奶奶一边说着,一边给季年夹菜。 季年吃的速度根本赶不上奶奶夹菜的速度,不一会碗里就垒了一座小山。 “年年今年有没有遇见喜欢的人啊?” ?!! 又来了,过年必问:有对象吗? 母胎单身了26年的季年支支吾吾地说:“还没呢。” 脑中却闪过一张带笑的贱脸。 我都在想什么呀?! “楼下赵姨有个儿子,海归硕士,也是在s城工作,你们要不见个面处一下?” 季年想要拒绝,但是看到奶奶期盼的目光,顿了顿,最后还是答应了。 吃完饭,季年把碗洗了,又回到床上瘫着。 [年年有鱼:dddd] [鱼: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年年有鱼:明天臣要去相亲,陪我。] [鱼:允了!] 江稚鱼最近迷上了当皇帝,季年对这种行为不能说是嗤之以鼻,只能说是龙虎相争。 双王相争,败者称臣。 季年现在有求于鱼,只能落草为寇。 手机玩久了,季年眼睛感觉有些酸涩,抬头就看到高中时期贴的海报。 上面画着两个紧紧相拥的男子。 黄色头发的男人抱着黑色头发的男子,头抵在黑发男发间,露出了一个势在必得的笑容。 而被他抱着的黑发男人,气得面色绯红,有些傲娇地别过脸,好像在嗔怪前者鲁莽的行为,却并不制止。不但没有挣扎,反而用手抓着他的背。 因为放的时间久了,图画的边缘也已经有些褪色了。 季年还能记得起来买下海报时他激动又偷偷摸摸的心情。 季年在初中时就发现自己和别的男生不一样。 在班里的男生私下里一起看.片,偷偷讨论的时候,季年永远都在一本正经的做作业。 不少人都说他装。 虽然喜欢装冷清男神的确是一个很重要的原因,但更多的还是季年觉得真的很恶心。 他不理解为什么会有人从中感受到快乐。 无论是看还是讨论都一样恶心。 小小的季年甚至觉得自己天生养胃了。 他真的不行啊!!! 直到某天江稚鱼别别扭扭地藏着一本漫画,不让季年知道,更不让他看。 季年本来没有太多兴趣的,可越是不让他看,他就越想看。 还记得那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夜晚,季年蹑手蹑脚地拿走了江稚鱼桌子抽屉里的漫画书。 那还是季年这种好学生第一次干这种偷偷摸摸的事,生怕被别人发现,紧张得手心里都是汗。 书的封面早就被换掉了,季年只知道这是本漫画书。强烈的好奇心驱使着他,就这么毫无防备的翻开了第一页。 他以为他只是翻开了漫画的一页 ,没想到,他是翻开了新世界的第一页。 漫画讲诉了冷清艺人蝉联多年的名誉被新人演员夺走。冷清艺人对新人充满敌意,却被新人天使般的笑容堵住。 剧情紧凑,画风精美,季年被吸引着往下读。 新人竟大逆不道地向艺人表白! 然后,他们两个,做.了。 ? !!! 他知道江稚鱼为什么不让他看了,因为他和里面的艺人很像。 季年看的耳尖泛红,既羞耻又想往下看。 心跳的很快,像是要跳出喉咙和季年争夺一下谁才是这个身体的主人。全身的血液逆流,季年发现,自己其实并不讨厌那种事。 但是漫画可恶地停在那里了。 偷偷摸摸的事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乃至无数次! 季年以为江稚鱼不知道,其实从他第一次窃书的时候,江稚鱼就通过书封的变化发现了这件事。 只是江稚鱼焉坏焉坏的,故意装作不知道。 每次江稚鱼都将最关键的几页撕下来,路过卖漫画的周边店时欣赏季年明明很激动,却还要装作不知道的反应。 非要捉弄季年亲口说出他喜欢这种类型的漫画才肯放过他。 这张海报就是两个人一起攒钱买下来的。 想起这些往事季年倒有些手痒了,突然很想画几张同人图。 雨伞下,两人互相倚靠着。 一人撑着伞,装作莫不在意地看向地面,但眼角眉梢都透露着笑意,把伞倾斜旁边那人,身上的衣服都湿透了。 另一人屈膝抱腿,蜷成一团,侧头不解地望向前者。 外面是蒙蒙的雨丝,伞下是争锋相对却暗生情愫的两人。 可是越细化,季年越觉得不对。 好像撑伞那人应该望着另一人,说一句玩笑话惹他生气才对。 不对! 好像另一人才应该装作毫不在乎地看向远处。 不对! 都不对! 第23章 笔下的线条逐渐变得杂乱,原本快成型的草稿被他用愤怒的几条线叉去。 那张纸被揉皱,团成一团,扔进垃圾桶。 而在新的空白图画纸上,那只笔停在上面,没了下文。 就像一个戛然而止的逗号,本应当着承上启下的义务,却被强硬的改成了一个句号。 第20章 烦炸了啊!!! 烦躁的季年一怒之下狠狠地怒了一下。 最后又气鼓鼓地瘫在了床上。 季年把刚刚的行为粗糙地归结于: 床好,画坏! 假期就是有着让人懒惰的魔力,就算季年再烦也不想动。 反正放着假,季年也不用急着去做什么,想什么tdl。 他就这么窝在家里,一直到第二天下午才出门相亲。 出门前季年好好斟酌了一下今天的打扮。 不能太帅,毕竟他的魅力太大了,很少有人能抵御,被看上会不太好收场,但是也不能太丑,这样季年自己不能接受。 纠结了半天,季年决定做回自己,换上假期出门必备的宅男睡衣套装。 可惜家里没有季年最爱的丑萌呆头鱼,只有小熊猫款。 季年穿上棕色的小熊猫连体睡衣,头顶着两个毛绒绒的棕色耳朵,身后还坠着一只长长的尾巴,走起来一晃一晃的。 为了遮住脸,季年还戴上了一副厚厚的黑框眼镜。 简直完美! 季年就这么信心满满地出门了,他不信有谁会在相亲时看上一只26岁的小熊猫。 餐厅里 “年年?” 江稚鱼对于这套装扮,早就见怪不怪了。 但是在装潢精美的烤鱼店里,季年的装扮还是非常引人注目的。 两人提前了5分钟到了座位上。 “你那相亲对象叫什么啊?” “有照片吗?” 说实话季年也不太清楚,昨天晚上才加上人家vx好友。 “好像是叫……子涵?” “那很有生活了?!” 季年点开了那人的朋友圈,开始和江稚鱼一起视.奸。 那人的头像是一望无际的原野,网名云淡风轻,签名是:格局放开。 端倪初现,季年往下滑动的手一抖。 文案:日落西山你不陪,东山再起你是谁? 配图是一辆黑色的宝马,车标就在画面的最中心,尤其显目。 季年和江稚鱼同时抬头,会心一笑,手颤抖地继续向下滑。 文案:这又是谁的一辈子? 配图:最新款未拆封果子手机,旁边随意的摆了一杯不经意露出星八克标签的咖啡。 季年要憋不住了,手抖的不行。江稚鱼一把夺过手机继续向下滑。 文案:成年人的世界,没有这么简单。 配图:黑白色调里是一张平平无奇的半侧脸,平平无奇的下颚线,与耐人寻味的表情。 粗.长的眉毛高高挑起,挤出一个“八”字,本就小的可怜的眼睛半眯,嘴角微微嘟起。 江稚鱼的放大照片的手一抖,季年抢过手机激动地说了句“我来我来”,抢夺的过程中,不小心多点了一下。 两人这才发现这张还是动态图片! 男人用胖短的手摸了摸他的下颚线,咧出一个狂傲的笑,然后用力地咬住下唇。 真的能称的上一句人间油物。 很难想,都21世纪了怎么还会有味道这么纯正的油物。 两人还想往下翻,朋友圈却见了底。 只能看好友三天之内的动态,我恨! 半响,江稚鱼才沉重的吐出一句感叹:“你老公也是……” 季年立刻反驳:“你老公!” “你老公!” “你老公!” 两人沉浸在激烈的老公推脱战里,丝毫没有意识到这位“老公”已经迟到了15分钟。 “叨扰二位了。” “二位口中的‘老公’是在下吗?” 闻言两人皆是一震,看向这位古风“老公”。 或许是发胶用得多了,他的头发梳全部向一边,像是有好几天没洗。 没事,不过也看得出朋友圈的照片是高p了。 “你们好,在下是刘子涵。” “你们谁是季年?” 季年礼貌地回了一句“是我,你好你好。” “她是我朋友。” 江稚鱼也朝他点了下头。 简单了解一下双方的情况后,季年打算和他实话实说,最近不考虑找对象。 没想到刘子涵先开口了,“你是做助理的?” 季年点点头。 “那我来考考你。” “你知道怎么统筹会议吗?” 季年的脑子空了几秒,才回道:“会前筹备,会中控场和会后死循环。” 刘子涵不屑地笑了笑,鼻子发出赤赤的声响,“这样你就想的太简单了。” “我来告诉你答案是什么……” 季年听得一个头两个大。 刘子涵顿了顿,似乎不满足于单方面的讲述,突然发问: “你读过老子的《道德经》吗?” 季年尴尬的笑了笑,在这个语境下,他是该读过,还是不该读过呢? 刘子涵狭小而精锐的眼睛似乎洞察了季年的窘迫,贴心的说了一句: “作为过来人我告诉你。” “你还是看得书太少了,太肤浅了。” “……” 他是怎么做到小小年纪就一把年纪的。 ? 季年当年可是以市文科状元的身份考到s城去的。 “其实懂这个的人很少,大部分的人都很庸俗。” “我给你好好说两句,免得你想的太简单。” 江稚鱼及时打断:“那个……我想上厕所。”又补充了句: “季年陪我一起吧。” 季年向江稚鱼投去感激的目光,迫不及待地和她一起溜了。 两人走到室外,实在憋不住了,一起笑出声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江稚鱼模仿着刘子涵的动作,摇头晃脑地指着季年说:“你还是把问题想的太简单了。” 季年摇摇头,一本正经地纠正道:“不对,你说这句话的时候表情没管理好。” “你应该时不时地咬唇,斜着眼看我。” 江稚鱼:“你行你来演。” 季年还真演起范儿了,走到不远处的树下,开始惟妙惟肖地模仿起来。 期间因为动作幅度太大,打到了树干。 “嗷——” 好疼好疼好疼! 季年仔细一看还擦破了点皮,出血了。 江稚鱼立马凑过来,在包包里翻出了个创口贴,给他贴上。 出去太久把人一直晾在里面也不礼貌,季年和江稚鱼准备回去和刘子涵早点把话讲清楚,早点回家了。 路上季年走得急,没注意撞到了一个人。 “抱歉。” 那人笑了声,“没事。” 江稚鱼拉住季年,正想和他说什么,却被刘子涵挥手的动作打断。 “季年,这里!” 刘子涵翘起二郎腿,摸了一把他的油头,然后两只手苍蝇搓腿似的动来动去。 季年眉心一跳,深呼一口气有些认命地坐了下去。 “刘先生——” “小季啊——” 两人的话语相撞,刘子涵明显还想说,却被季年冷厉的眼神制止,悻悻地摸了摸鼻子。 “抱歉刘先生,我个人目前对于这方面还没有想要找一个伴侣的打算。” “我看刘先生对于伴侣还是有一定的要求,而我太肤浅了。既然这样,就不耽误刘先生更多的时间了。” 刘子涵像是被痰卡住了一样,脸色变了变,好一会才开口: “……你和我聊了这么久,你就没有什么想法?” “你要是错过我的话,以后可不一定再遇到我这么好的人了。” 刘子涵倨傲地望向季年,语气里充满了施舍的意味。 果然,人在无语至极的时候是会笑的。 季年嘴角扯出一个礼貌的笑,回复道:“那真是很遗憾了。” “你是在克制对我的好感吧,没关系,不用害羞。” 季年只想快点走,顺着他的话说:“我配不上您,我就先走了,见谅。” 说完,拉住江稚鱼就要逃。 没想到刘子涵伸手拦在他们面前,“我也不是不可以给你一个机会。” “你呢,虽然长相比较清秀,但是气质上还是太肤浅了,我后面可以慢慢教你,让你变得优秀。” 最后还煞有其事地补充了句:“不要介意哈,我这个人说话有点直。” 如果说季年刚刚只是有点无语的话,那么现在他是真的有些生气了。 【不管了,直接走了吧。】 但是这刘子涵完全听不懂人话,还要一直拦着他,缠着他,和他讲道理。 第24章 “打扰一下。” 突然出现了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将季年拉到身后。 “你好,我是季年的男友。” 【?】 【……陆云澈?!】 c市和s城隔了一千多公里,而且c市就是个小县城没什么好玩的,也没什么可开发空间。 他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季年满脸震惊地望向陆云澈,头上的两只耳朵也跟着抖了抖。 刘子涵上下打量了下陆云澈,有些不屑的评价道:“小季你的眼光有很大的提升空间啊。” “我觉得你的提升空间更大,一个说话时连背都挺不直的人,没资格来评价我和我的男友。” 陆云澈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低头瞥了一眼刘子涵就像看到了什么脏东西一样迅速将目光移开,缓声道:“当然,挺直了背也不配。” 刘子涵气急了,仰头瞪着陆云澈。 “希望你能撒泡尿照照自己的样子,什么时候□□也能来点评人类了?” “如果你再来纠缠我男友,我能保证你接下来在s城的日子会过的很‘愉快’。” 刘子涵看陆云澈衣服昂贵的面料与身上矝贵的气质,心里不免有些发慌,嘴上却还要骂一句“谁稀罕?”,再灰溜溜地走开。 一系列事情发生的太过流畅,太过解气,等季年回过神来时,陆云澈正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干嘛用这种眼光看我?】 季年硬着头皮问了句: “你怎么在这里?” 第21章 陆云澈挑眉,调笑道:“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 【好熟悉的倒打一耙……】 但不管陆云澈到底是怎么找来这里的,刚刚总归是帮了他。 季年抬眸,感激地望向陆云澈,“谢谢。” 目光相接,视线却如灼热的烈火,烫得季年没由来的有些心慌,又若无其事地别开了眼。 “小季的感谢就只在口头上吗?” 【……?】 【那还要怎么?】 季年无奈:“陆总,那您指导指导我怎么做?” “首先,别叫我陆总。” “现在可不是工作时间,陆哥,云澈,什么都行。” 明明是戏谑的话,却带着几分认真。 陆云澈的眼睛并不是完全黑色,而是有些偏墨蓝,让人想到凉爽的夏夜。而此刻这双狐狸眼里,满是笑意,只装得下眼前的人。 【哦。】 季年的脸被他看得有些发烫,内心却越来越慌,“那……陆哥,有何指教?” “小季——”陆云澈把语调拉的很长,又轻又慢,如同刽子手行.刑前磨刀的悠闲,故意要钓着季年。 “这几天能不能带我在c市逛逛?” 【就这么简单?】 被陆云澈坑.害久了,这次的要求这么简单,季年甚至还有些不习惯。 【这里面不会有坑吧?】 “可以吗?” “小季。” 陆云澈垂眸,静静地看着季年头顶毛茸茸的熊猫耳朵,等着他的回答。 真狡猾啊。 软话硬话都说完了,根本没有留给季年一点拒绝的余地。 季年只能顺着他的话答应。 【怎么不说话了啊?】 【好尴尬。。。】 “那陆总,不是,陆哥,我先走了。” 说完季年一把拉住江稚鱼就要往外逃。 “等一下。” 陆云澈将一袋东西塞进季年怀里,“拿上这个。” 季年低头看了看,是碘伏和棉签,张口想说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 陆云澈眉梢微挑,狐狸眼亮晶晶的,歪了下头,“不是要走了吗?” 季年感受到有什么东西开始断裂,崩塌,彻底失控,脑中一片空白,撂下一句“谢谢”,就转身离开。 旁边的江稚鱼目瞪口呆地目睹了全程,并完美地充当了一个合格的背景板,一言不发,猛猛吃瓜,没有任何存在感。 逃跑的路上,她小小的脑子里充满了大大的震惊。 “年年,”江稚鱼顿了顿,槽点太多,她甚至无从问起,只好委婉地说:“你这个陆总,是正经人吗?” 还有下半句她没敢说:你们是正经的上下属关系吗? 季年整个人都要炸了! 陆云澈为什么在这里,刚刚的话又是什么意思,半夏小说的文档早就发给他了,现在这种暧昧不清的态度又是在干什么? 杂乱的思绪就像是一把缠绕的线团,怎么理都理不清,反而将自己完完全全地束缚住。 而江稚鱼的话又无疑是在线团上点燃了一支火柴,不仅让季年慌得越缠越乱,还能听到线团燃烧产生的噼啪声。 季年的心跳的很快,只听见自己说: “我也不知道。” 回家后,季年却还在想今天发生的事。 太奇怪了。 无论是陆云澈还是他自己。 季年回家了才发现自己还是穿着连体睡衣被认出来的。 都没有辨认一下。 那之前的呆头鱼睡衣陆云澈知道吗? 更崩溃了。 他到底要干嘛? 不是半夏小说,那还是什么? 一个荒谬的念头浮上脑海: 难不成陆云澈喜欢上他了? 季年讨厌这样暧昧不清的关系,他和陆云澈,只是,也只可能是最普通的上下属关系。 笃笃笃—— “年年——” “马上,奶奶。” 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打断了季年的思绪,季年起身去开门。 “年年,今天相亲顺利吗?” 季年嘴角勾起一个灿烂的笑,温柔地看向奶奶,说了句:“还算顺利吧。”脑中却全是陆云澈那张讨人厌的脸。 “我听你赵姨说,你有对象了。” “啊——,算,算是吧。” 奶奶看到季年支支吾吾,面色绯红的样子,就知道这事大概率错不了。 季年这孩子打小就聪明,也懂事。在同年龄段的小孩子还在贪玩闹腾的时候,季年就已经一声不吭的主动来帮着她做事。 季年很少和她说自己要什么,喜欢什么,总是想减轻她的负担。 或许是因为被抛弃过,所以不想让她添麻烦,季年懂事得让人心疼。 这么多年,一直都没听到过季年说要找个对象。 她老了,也活不长了,她就想季年以后有个伴儿。 男的也好啊,只要真心喜欢就好。 奶奶不在乎这些,她只想要季年在大城市里有人个陪他,不管发生什么事至少还有个照应。 “是叫什么澈吧,听你赵姨说那天相亲还来了。” 闻言,季年脸色微变,笑容有些僵硬,又听到奶奶继续说: “是奶奶的错,急着让你相亲,估计让那小伙子误会了吧。” “没有没有,他……他不会多想的。”季年连忙解释道。 “他现在是还住在酒店里吗?” “……嗯是。” “那多麻烦人家啊,我也不是什么不开明的人,让他明天来我们这儿住呗,也少花点钱。” 季年想要拒绝,可是看到奶奶期望的眼神又临时改了口,“好。” “那你早点睡,我就不打扰你了。” “奶奶你也早点休息啊。” 关上门后,季年崩溃了。 本来和陆云澈的关系就迷迷糊糊的,让他头疼了,现在又出了这么一茬。 季年瘫在床上,有一种原地去世的冲动! 理智告诉他,现在最好远离陆云澈。 可是,季年好像怎么样都避不开他。 啊啊啊啊啊啊! 季年无助地在床上滚来滚去,滚去滚来,越滚越烦不说,还把自己滚累了。 算了,还是面对现实吧。 季年认命地拿起手机,点进工作微信里,看着聊天记录还停留在上次的工作汇报,现在却要谈与工作毫不相关的事,还是由他自己起头。 两人的头像都是一身西装,抱臂看着镜头,活脱脱的社会精英男。 这种照片非常考验人的颜值,多了一分表情就会变得油腻,少了一分气质就会变成卖保险的那男的。 显然,两人的脸都很能打。 特别是季年,冷清禁欲,给人一种强烈的可信赖感。 而现在,季年要顶着这个头像,去一本正经地求着陆云澈继续装他男朋友,他产生了一种很强烈的背德感。 不过,这还是要怪陆云澈! 是他非要说他们是男男朋友关系的。 这个借口好像给了季年一点勇气,他打出:明天你有空吗?又删掉。 感觉不够庄重。 请问你明天有什么安排吗? 感觉又太正式了。 啊啊啊啊,不管怎么组织语言都好怪啊?! 聊天栏上一直显示着正在输入中,最后却因为季年手误发了一个: 第25章 【时屿总助季年:?】 对面秒回 【云海陆云澈:!】 【云海陆云澈:有什么事吗?】 季年打字的手一顿,陆云澈怎么问的这么直接? 他还没想好怎么开口啊! 不管了。 【时屿总助季年:你明天可以来我家吗?】 在季年还在磨磨蹭蹭打出理由的时候,陆云澈就已经回复: 【云海陆云澈:当然。】 聊天栏上显示了很久的正常输入中,季年经过一番思想挣扎后打出一长串: 【时屿总助季年:今天下午的事被我家里人知道了,她想见见你。后面可能需要麻烦你在我家住几天,和我假扮情侣,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对面很快回了一个【好。】 季年发了定位之后就立马关上手机。 太尴尬了啊! 季年决定早点睡觉,结束这讨厌的一天。 脑海里却回响起陆云澈温沉磁性的声音: “你好,我是季年的男友。” 翻身也是: “你没资格评价我和,我的,男友。” 季年烦躁地睁开眼,看到桌子上装了碘伏和棉签的袋子,脸又变得红扑扑的。 这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都怪陆云澈!!! 季年点开对话框,试图骂骂陆云澈的头像让自己解气。 结果黑灯瞎火的,他在拿手机的时候磕到头了。 “嗷嗷嗷——” 疼死了! “都怪陆云澈!!!” 季年起身开灯,反正也睡不着了,他准备出门吃点东西。 出门前,季年才发现自己忘了拿手机,只好折返回去拿。 不是,怎么会是语音通话界面啊? 但是对面也似乎没有声音。 季年赶紧挂掉了语音。 应该……没事吧? 与此同时,c市的唯一的五星级酒店里。 陆云澈反复看着季年发过来的消息,手指轻敲着手机屏幕,似乎要从绿色的气泡聊天框中掠.夺屏幕另一端人说话时的温度。 但是对话没有了下文。 不够。 远远不够。 陆云澈迫切地想要一些带有季年印记的东西。 照片,声音,气味,甚至他的文字。 什么都好。 陆云澈点进相册,里面密密麻麻地排列着季年的照片。 笑着的,不笑的。 工作时的,穿着睡衣的。 看着他的,又或者是看着别人的。 但在照片定格的那一刻,季年只属于他。 这个念头让陆云澈很愉悦,却还是不够。 这样的情况发生很多次了,每一次都因为少了点什么而达不到。 但今天不一样,对面突然打过来一个语音电话。 第22章 陆云澈立刻点下接听。 耳机里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像是在床上粗.暴地拖着手机,摩.擦柔软的布料。 但是没拿稳,手机掉在了什么东西上发出“嘭”的一声。 随即语音通话的那头爆发出尖叫:“嗷嗷嗷——” 陆云澈唇角微勾,脑中瞬间勾勒出一个笨手笨脚,被自己手机砸到的季年。 眼睛红红的,或许还泛着点点水光,看上去就像蒙了层雾。黑暗里的那颗赤色的泪痣却亮的惊人,变作一把带血的软刃,明知拥上去会痛,却仍然忍不住去吻上冷厉的刀锋。 “都怪陆云澈!” 季年的声音倒不如平时那般冷清,反而有些软糯。不像是骂,更多的是嗔。 让陆云澈魂牵梦绕,丢盔弃甲的嗔。 说话时呼出的热气似乎早已穿透屏幕,抵达这一头,季年身上特有的香味也暗自撩上陆云澈鼻尖,点了一把火。 这把火从脑子一路浩浩荡荡地烧到下.腹,烧掉陆云澈仅剩不多的理智。 然而通话那头的始作俑者却浑然不知,轻飘飘地抽身而去,逐渐没有了声响。 变得寂静无声。 而这恰恰让语音通话这端暗哑而低沉的喘.息显得格外露.骨。 没过多久,季年又折返回来。 陆云澈听着啪嗒,啪嗒的脚步声,却来越近。 就像是季年在主动向他走来。 他能听到季年靠近手机时,因为惊讶而发出的气流。 又重又急切。 而他就像个低劣的小偷。 迫切的汲取着偷来的声音。 不过陆云澈不甘于当低劣的小偷,他要去做大胆的强.盗。 他要将这声音,乃至声音的主人,一并抢走,印上属于自己的标记。 * 第二天7点,季年就醒了。 放假以来,这是季年第一次醒的这么早。 醒来时一身汗。 他做了个梦。 梦里陆云澈是只狐妖,爪子又长又尖,散发着森森寒光。 而他,季年,是一个要进京赶考的可怜书生。 半路上偶遇了这只狡猾的狐妖。 陆狐妖受伤了,红色的毛被血黏住,奄奄一息地瘫在地上,眼泛泪花,尾巴有气无力地甩着,显得很可怜。 要下雨了,天阴沉沉的,风吹的树叶哗哗作响。 季年心软了。 他带着这只可怜的狐狸躲进了附近的寺庙。 寺庙里是黑漆漆的一片,供台上积了好些尘,佛像筑得很高,那双无喜无悲的眼眸低阖,嘴角却以一种异乎寻常的幅度勾起。 季年认不出这是哪尊佛,但仍心存敬畏,虔诚地拜了拜。 而季年看不见的是,他弯腰时,佛像睁开了眼,贪婪地俯视着他。怀中的赤狐同时睁开了眼,一点也不见先前那副可怜兮兮的模样,贴着季年的皮肤,深深地嗅着,迫切地渴求着。 季年将狐狸小心翼翼地放在稻草上,一点点地为他擦拭身上的血迹。 狐狸舔了舔他的手,嘤嘤叫着。 幸好季年随身带着一些应急的药,他轻轻地给狐狸敷上,时不时还吹一吹,生怕弄疼了狐狸。 “别乱动。” 说了这句话之后,狐狸真就不动了。季年想着:这狐狸真通人性。 是夜,狂风大作,季年将狐狸搂入怀中,相拥而眠。 但是狐狸却并不安分,动来动去。 季年被它的毛挠的很痒。 眨眼间这狐狸就变成了比他还高的人,冲着他笑。 不等季年反应,陆狐妖就将他的两只手高高缚住。 身下有什么东西抵着他,又热又硬。 季年本能地想要逃离,却又逃不掉。 只能被动地承受。 眼泪止不住地往下留,口中溢出胡话。 他失神地望向佛像,却见佛像抬起眼帘,露出血淋淋地双眸,嘴角咧开一个巨大的笑。 陆云澈在他耳边喃喃道:“你是,我的,男友。” 季年惊醒过来,他感觉到床上一片濡湿,泥泞不堪,内心十分惶恐。 直到吃完饭都还缓不过来。 他怎么会梦到陆云澈? 而且待会陆云澈就要来,这让季年要怎么见他? 还没等季年胡思乱想出个结果,门口就传来笃笃笃的敲门声。 季年只好去开门。 “早上好,”陆云澈顿了顿,狐狸眼直勾勾地望向季年,语调轻佻地说: “年年——” 季年的脸顿时红透了,敛住眼眸,从这个角度看陆云澈,莫名有种深情的错觉。 深什么情? 一定是昨晚的梦把脑子做坏了! 季年清了清嗓子,“请进。”侧身让出一条道,找了双拖鞋。 没接陆云澈的话,也没再敢看他一眼。 季年心想:或许保持这样的距离就安全了。 突然,一只手搭在他肩上。 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这是谁,每次都是这样。虽然季年早就有所防备,但陆云澈更是有备而来,一手没搭上就迅速换了一只,奇快无比。 季年有些气恼地将陆云澈的手推下去,转头不解地问:“怎么了?” “你该叫我什么?” 陆云澈俯身在季年耳畔低声道:“昨天没来得及问,现在我们是不是要串下口供,年年?” 陆云澈呼出的热气全部打在季年的耳根上,声音磁沉,像极了昨夜梦中…… 季年的脑子嘭的一下空了,凭着身体的本能将自己与陆云澈的距离迅速拉开。 【求求了,不要靠得这么近啊!】 陆云澈眨了眨眼,浓密的眼睫上下扑闪,狐狸眼状似漫不经心地看向季年,无辜地说:“那我们怎么做情侣啊?” “你也不想这个秘密被别人发现吧,年年。” 季年见不得他这幅装可怜的贱样,昨夜梦里也是这样。 也是利用着他的怜悯之心,然后被陆云澈绑住…… 季年耳根红得要滴出血了,却仍然不敢对上陆云澈含笑的眼睛。 第26章 【但是这次毕竟是我求他假扮男友的,我刻意保持太远的距离似乎也不太好。】 【啊啊啊啊啊啊,烦死了!】 陆云澈半倚在墙边,支着下巴,乐不可支地看着季年明明气得要跳脚,最终却还是无可奈何地向他走来。 “年年——,是你男友来了吗?” “……嗯,对,奶奶我们马上就过来。” 看着面前悠然自得的陆云澈,季年心底闪过一丝不安。 【有点后悔找他了,他靠谱吗?】 季年双眸微敛,慢慢凑到陆云澈身边小声道: “抱歉,刚刚是我没考虑好。” “但这件事情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拜托了。” 陆云澈眉梢微挑,狐狸眼眯成一道弯弯的月牙,顺手将季年拥入怀中,在他耳边低语:“放心吧。” 或许是刚刚陆云澈的笑太耀眼了,季年鬼使神差地闭上了眼睛,没有一点反抗。陆云澈说话时和他的耳朵几乎挨在一起,柔软的嘴唇若有若无地蹭着他,就像沿着耳边落下一排细碎的吻。 【是有意还是无心?】 季年分不清,也不愿分清,只觉得脑子也昏昏沉沉的,竟也顺水推舟的接受了。 等回过神来,季年后知后觉地开始感到羞耻,恨不得立马和陆云澈隔上八丈远,却又被他不由分说地拉着手往前走。 “你就是小陆吧?” “来就来,还拿什么东西呀?” 奶奶看向一起走来的两人,笑了笑,让他俩坐下。 刚刚被陆云澈气到了,季年这才注意到他手上还拿了几个包装精美的大袋子。 “奶奶好,我是陆云澈,季年的男友。” “登门拜访给你们添麻烦了,这是我的一点心意,希望你能喜欢。” 陆云澈笑着看向季奶奶,一脸乖巧,完全不见刚才的那股散漫的贱样。 “我一直想要来见您,但总是没机会。” 目睹了陆云澈变脸的全程,季年眼里掠过一丝震惊。 【不是,他刚刚还……】 平常的陆云澈总是一副漫不经心,谁都不在乎的表情,而现在乖顺到季年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季年愣愣地听着陆云澈耐心地回答奶奶的问题,时不时转头温柔地看着他。 “小陆你和年年是怎么在一起的啊?” “我和年年是在工作里认识的,年年可能干了。所有人都喜欢他,我也被他吸引,偷偷地喜欢上他。”陆云澈顿了顿,眼睛里像是藏着星星,认真地说:“后来我向年年表白了,很幸运,能够被他接受,被他喜欢。” 陆云澈讲得很认真很认真,某一瞬间,就连坐在旁边的季年都要当真了。 很完美的一个故事。 可惜,季年并不认为陆云澈有多么喜欢他,或许只是迷恋上喜欢他这张脸罢了,而他自己也不喜欢陆云澈。 季年就这么告诫自己,像溺水者紧紧地抓住了一株芦苇,反复给自己暗示,这是生的唯一希望。 “小陆呀,你是个好孩子。” “年年呢,总是把话闷在心里,不喜欢直接说出来,一定要让人猜。” “因为害怕被抛弃,被伤害,所以越是喜欢,就越是会把人推开。” “年年愿意带你回家,一定很喜欢你。” 奶奶看着陆云澈,眼角泛起泪花,哽咽着说:“奶奶希望你能好好对他。” “我老了,陪不了他了。他的朋友也不在身边。” “我就怕年年以后一个人孤零零地活着世上。” 第23章 季年鼻尖一酸,刚想开口就听到身旁陆云澈以一种异常郑重地语气回答: “好。” 季年转头看向陆云澈,心下微动。午后暖姜色的阳光穿透厚重的玻璃明晃晃地进入屋内,空气中浮动着一层金光,陆云澈一半的侧脸浸在光里,眼眸低敛,就像个正在虔诚祷告的信徒。 “奶奶你放心吧。” “我永远也不会被推开。” 【……】 心里无端炸起了一场雷,又闷,又响。 季年突然感觉眼睛有些干涩,在心中嘀咕道:【其实也不用装的这么真……】 陆云澈侧头,目光与季年相撞,眼里是毫不掩饰的深情,继续道: “如果年年愿意,我想和他结婚。” 【!】 【玩这么大吗?】 季年连忙推拖道:“再说,再说嘛。” 顿时,屋内其他二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 陆云澈的眼神中流露出点落寞,笑容变得有些苦涩,楚楚可怜地望着季年,衬得季年像个十恶不赦的渣男。 “没关系的,我可以等。” 【陆云澈演嗨了吗?】 季年简直百口莫辩,偷偷戳了下陆云澈的腰,示意他收敛点。 没想到陆云澈完全没接收到他的暗示,或许可以说是,完全不在乎,一把抓住季年伸出的手,十指相扣,紧紧握在一起。 陆云澈的手很烫,比季年的手大上了一圈,布着一层薄茧。肌肤摩擦,带来酥麻的触感。 季年不太适应,想要松开,却被陆云澈的手牢牢扣住。 奶奶看到季年的反应后笑了笑,小情侣嘛,感情好,亲亲热热的,多好啊。 话没说多久,就快到饭点了。 季年插不上两人的话题,听着两人谈论着自己反倒有些不自在,只好抢着说:“我去做饭吧!”顺便抽走了一直和陆云澈紧紧相扣的那只手。 陆云澈看着季年仓皇逃离的背影,不禁失笑。 厨房里的菜都备好了,季年只需要切菜,再简单地炒出来就好了。 砂锅里熬成奶白色的鱼汤咕噜咕噜的往上冒着热气,透青色的大虾腌在杏黄的料酒里,柔软的壳里灌满了汁水。 季年打开冰箱,拿出奶奶昨天才买的青菜,认真地清洗起来。 恍惚间,他突然忆起小时候的自己,也是这样,还不到台子高,就站在小板凳上洗菜了。 在那个年纪,家长通常会让自家小孩远离厨房,灶台,菜刀这些危险的东西,而小小的季年却早已会熟练地使用菜刀做饭了。 童年里,他就在这个小小的厨房里一个人磕磕碰碰地摸索着做饭的方法,看着自己的影子变得长长的,等到留下来的饭菜都变凉,再一口一口吃掉自己做的饭。 不过说来也是幸运,季年很少在厨房里受伤。 不一会,菜都做好了,往外飘着香味,只等着被端出去。 “猜猜我是谁?” 一双捂住季年的眼睛,滚烫又有力。 “陆云澈!” 陆云澈将季年整个人笼在身下,高挺的鼻梁埋在他的发间,顺势靠在他身上,非常的大鸟依人。 【!】 太近了,季年就像是被他紧紧地圈住,禁锢在这个拥抱里。 季年有些恼怒:“放开我。” 陆云澈笑着回道:“不对。” “再想想。” 季年无奈挣扎:“……陆哥?” “半对。” 【天杀的!】 【怎么还有半对?】 “是年年的男朋友,陆哥。” 【……有病。】 话音刚落,陆云澈就松开了手,头搭在他肩上。 季年睁开眼就看到陆云澈一脸笑意地看着他,好像赌定了他现在不敢发火,格外的有持无恐。 好叭,他赌对了。 季年还真不敢骂他两句,只好在心里悄悄说句: 【哼!有病!】 “端菜吧,陆哥。” 季年把最后两个字咬的很重,说出了一种不共戴天的怨恨感。 “好的,年年。” 陆云澈几乎是贴在季年的颈侧,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又轻又慢,但又不真正地靠上,踩着季年忍不下去,推开他的底线。 不过说完陆云澈就放开季年,老老实实地去端饭了。 只留下季年,在厨房里偷偷的生气。 “年年——,你也快点来吃饭了。” 季年高声回道:“好,奶奶,我马上过来。” 吃饭时,陆云澈倒没有再作妖了,只是时不时地和奶奶一起给季年夹菜。在这期间,季年碗里的菜就没减少过。 吃完,季年整个人饱到完全动不了,瘫在椅子上发呆。 陆云澈自然地收拾起碗筷,拿去厨房洗。 季年起身,连忙说道:“我来吧。” 本来就是自己麻烦他来假扮男友,虽然状况百出,但让人家洗碗还是不太好。 季年伸手要拿走他手中的碗,却没想到陆云澈端碗的手一晃,避了过去,反倒是自己重心不稳,连带着摔进他怀里。 陆云澈站的还挺稳,全程纹丝不动。 季年半张脸都靠在陆云澈的胸膛上,因为是在室内,陆云澈只穿了件高领毛衣,薄薄一层。季年能感受到他紧实而又弹性的胸肌,以及在这之下此刻正有力地跳动着的心脏。 第27章 不过跳得越来越快,像只错了拍的摆钟,跳动在错的时间里。 季年很快站直了,耳尖红得要滴出血来。 陆云澈笑了笑,没再去逗他,端着盘子走进厨房。 季年端走了桌子上最后的两个盘子,进厨房就见到陆云澈正在挽袖子。 曲起的手臂展现出他隆起的肌肉线条,紧绷而流畅,像是蓄势待发的猛兽,却又带着一种慢条斯理的闲适,极具视觉冲击力。 陆云澈似乎察觉到了身后的脚步,转头看向季年,“还是我来洗吧。” “你做了饭,我不应该洗碗吗?” 【有道理诶,但是……感觉还是不太礼貌。】 季年顿了顿,“你是客人,我来吧。” 陆云澈还是不让,紧紧地占着洗碗池,说也说不过,争也争不过,季年只好站在旁边,看看还能不能帮他打个下手。毕竟,留客人一个人洗碗不太好。 出人意料的是,陆云澈这个大少爷洗碗的技术很熟练,根本不需要季年帮忙,只是偶尔会瞥一眼季年,要是被发现了就大大方方地看。 【我们这样……好像结后的夫妻。】 这念头一出来,季年自己都吓一跳,赶紧晃了晃脑袋,把这个奇怪的念头叉出去。 偏偏这时候陆云澈也转过身,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就好像听到了他的心声一样。 季年被他看得有些发毛,嘴硬道:“嗯,怎么了?” 陆云澈挑眉,“我洗完了,我们出去吧。”说完就拉住季年的手往外走。 【又拉拉扯扯的。】 季年感受到指尖传递的热度,像是灼人的火,一点点地向上燃烧,最终却也只是象征性地挣了挣。 下午两人不可能一直待在屋子里,奶奶让季年带着陆云澈去外面玩。 但是c市确实也没什么好玩的,季年只好选择去附近的公园逛逛。 公园不大,和季年家小区挨的很近。冬天里树叶都掉光了,树枝上是光秃秃的一片。阳光直愣愣地打下来,照得人身上暖洋洋的。 季年和陆云澈就这么肩并肩走在树下,扯着些彼此都心照不宣的闲话,倒也有种岁月悠长的错觉。 季年走累了,两人就坐在椅子上休息。季年看着陆云澈精神奕奕的样子,有些纳闷: 【他怎么这么有活力。】 闻言陆云澈轻笑一声,眼神揶揄,“年年这就不行了?” 【我就是累了,那咋了?】 季年反驳:“刚刚可是陆哥提议要坐一会的,明明是你不行。” 陆云澈深深地看了季年一眼,无奈:“好好好,我不行。” 陆云澈不和他争这个。 空气再一次寂静了下来,但两人都不觉得尴尬,反而有种奇妙的和谐。 季年的思绪又开始发散,他真的很想知道:【陆云澈是怎么知道我在相亲的?】 【怎么就那么巧?】 【不早不晚,刚刚撞上了。】 反正也无事,季年好奇发问:“陆哥,你之前是怎么找到我的啊?” 陆云澈挑眉:“我也不知道。当时我就随便走进了一家店,看到你被人纠缠,我就出手帮忙了。” “可能是心有灵犀吧!这说明我们有缘,合该在一起。” 【你就编吧!】 季年不忍心再听他绘声绘色地编故事,打断道:“是是是,纯属巧合。” 不过事情也没有那么复杂。 视.奸是相互的。 当江稚鱼视.奸别人朋友圈时,陆云澈也在视.奸江稚鱼的朋友圈。 季年不爱发朋友圈,但是江稚鱼超爱。 什么事情都会发出来。 一旦陆云澈想知道季年的行踪,只要看看江稚鱼的朋友圈就行。 之前江稚鱼帮陆云澈买了首饰,陆云澈就顺便加上了她的微信,自此蛰伏在季年和江稚鱼的朋友圈里,伺机而动。 这不就撞上机会,当上临时男友了? 天色渐晚,两人休息了一会就原路返回,回去吃饭了。 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拖得很长,几乎重迭,就像是一对真正缠绵的爱侣。 晚上令季年头疼的问题又来了——陆云澈睡哪? 家里房间就那么几个,没其他的地方了。 让陆云澈睡沙发也不太好,睡地上容易着凉。 难不成,要和他睡? 第24章 不行不行,那成何体统? 自己和陆云澈现在的关系本来就尴尬,睡一起不更乱了吗? “年年,家里有换洗的衣服吗?” 陆云澈的声音隔着浴室的门传到客厅,带着点回音,听得季年头疼。 啊? 平常也没有人来,家里的衣服,都是季年穿过的。 季年在衣柜里翻翻找找,找出了套他的以前长袖体恤和裤子,给陆云澈递过去。 没一会,陆云澈走出来,穿着他给的衣服,显得异常……涩.情。 紧实的胸肌撑起来鼓鼓囊囊的,而棉质的贴身衣料则让其更加醒目,更加紧绷,看起来手感极好。 陆云澈的头发没有完全吹干,半湿的碎发搭在额前,落下些深深浅浅的阴影。高挺的鼻梁上还残存着几颗水珠。 似是察觉到他的目光,陆云澈促狭地看着他,挑眉一笑,勾魂夺魄。 ! 季年的脸红透了,立马收回目光,掩饰性地看向其他地方。 可这时偏偏陆云澈慢步向他走来,俯身在他耳畔说道:“年年,我今晚睡哪?” 说话间陆云澈的嘴唇故意若有若无地蹭着季年的耳垂。 【!】 【我哪知道啊?】 季年习惯性地向后退一步,拉开距离,却终究是不敢去直视那双带笑的眼睛,“嗯……在安排了,在安排了。” 话刚说出口,季年就有些后悔了。 自己让别人来假扮男友,却没安排好他住的地方。 【感觉我的回答好敷衍。】 于是认真地补了句“马上,我想想。” 陆云澈也不急,抱着手臂,好整以暇地望着他。 陆云澈私心里最喜欢这时候的季年,虽然看起来不太聪明,冒着点傻气,却充满了只属于季年这个人的鲜活可爱。 或许季年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努力思考的时候习惯微微抿唇,偶尔会无意识地露出一小截雪白的牙齿,咬在艳红的唇上,压出一点小小的凹陷。 明明毫无防备的样子却让陆云澈不由屏住呼吸,目光不自觉的向他投去。 就像是一场无声的勾.引。 “年年——,小陆今晚就和你一起睡吧,我给你们拿了床新被子。” 奶奶抱着被子,站在在季年房间门口。 “我来拿吧。” 季年接过被子,“奶奶你先去休息吧。” 奶奶笑了笑,向季年和陆云澈说了句“早点睡”就走了。 客厅里又只剩下他们两人。 季年先一步推开门,认命抱着被子进去了。 陆云澈慢悠悠地跟在后面,打量着这个房间。 墙上挂着密密麻麻的动漫海报,书桌上放着一大桶马克笔,有几支笔忘了放回去,还排列在桌子上,床头柜上摆着张照片,是季年高中拿到奖学金的时侯在主席台上拍的,笑得很灿烂,青涩又稚嫩。 屋子不大,但充满了季年生活过的痕迹。 陆云澈和季年一起铺好了床。 【……】 季年显然还有点抗拒: 【这就要一起睡了吗?】 【补药啊!】 季年本想在磨蹭一会,没想到陆云澈说:“不早了,我们也睡吧。” 【啊?】 “……好。” 关上灯后,季年有些不自在地躺在床上了。 或许是颈后头发长得太长了,扎得季年有些痒,他想要翻身,却害怕打扰旁边的陆云澈。 夜很静,桌子上闹钟行走出滴答滴答的脚步声,老式空调运行时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小区里的野猫还处在发.情期,哇呜哇呜地寻觅着今晚的伴侣。 一切都清清楚楚,包括身旁人放缓的呼吸声。 【他怎么能睡得这么快?】 【真是令人羡慕的入睡速度。】 季年尝试着轻轻地翻了个身,发现陆云澈完全没反应后,又翻了翻。 【多了个人,好不习惯啊!】 季年不习惯地翻来又翻去,最后终于给自己翻累了,沉沉睡去。 其实陆云澈一直都没睡着,他知道季年不习惯,但是又不想把季年逼急了,真的跑了,离他远远的,那就得不偿失了。 黑夜里季年的面容变得模糊,轮廓却更加清晰了。 陆云澈伸手,将他揽入怀中。 力度很轻,很轻,像是在亲吻一朵泡泡,郑重而小心,因为泡泡里装着易碎的梦。 * 嗡嗡嗡——嗡嗡嗡—— 季年迷迷糊糊地从枕头下抽出手机,眼睛都困得睁不开。 第28章 他感觉有什么东西挡着他了,硬邦邦的。 【不对劲……】 不仅是手边上硬邦邦的,感觉全身上下都被硬邦邦的东西缠住了。 【不会是什么巨型蟑螂吧?】 季年猛地睁开眼睛,却看见了蜜色的胸肌,紧实,q弹。 而他的脸正贴在这上面,感受着美好的触感,整个人也被蜜色的肌肤圈着。 【?!!】 【我睡姿这么差的吗?】 季年尝试性地挪了挪,试图在不惊醒陆云澈的前提下,睡回他原本的位置。 他小心翼翼地抬起陆云澈的手臂,微微侧头,准备钻出去。 可这时,陆云澈的手臂却自己动了起来,重新将季年圈住,让他刚刚的努力都白费了。 【毁灭吧!】 季年再次动了动,这一次,他不再妄想能挣脱,只是希望把两个人的距离拉远点。 拜托,他现在是整张脸都埋在陆云澈胸前,偏小号的衣服非常尽职地勾勒出陆云澈的身材,以及肌肤的温度也被毫无保留地传递。 季年他,他也不想这样! 不过这动作一大,直接吵醒了陆云澈。 “嗯?” 陆云澈刚醒的声音还带着几分沙哑,低低地在季年耳畔响起。 靠得实在是太近了,季年甚至能感受到他说话时胸膛的起伏。 “既然醒了,就先放开我。” 别管了,反正季年不知道昨晚是怎么睡成这样的。 但当务之急是给陆云澈扣上屎盆子,不然他待会肯定又要倒打一耙。 【这就叫先发制人。】 陆云澈嘴角微勾,轻笑一声,“不要。” 【?】 季年冷淡道:“我要起床了,放开我。” 但显然,在床上还要装冷清的季年一脸冷淡地说出这句话更可爱了,脸颊上还带着没消下去的红色压痕。 不仅没有一点威慑力,还让陆云澈有种想要捏下他的脸的冲动。 “再陪我睡一会。” 【陆云澈我真没空和你闹了。】 季年没理他,准备强力挣脱,却被陆云澈拉住。 “陪我一会嘛,好不好?” 【我能说不好吗?】 陆云澈揽住他,就是不让他起床,季年只能陪他。 不过季年很快就发现不对了。 有什么东西,抵着他,硬硬的,烫烫的。 同为男人,季年当然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当即就红透了脸,恶狠狠地盯着陆云澈。 陆云澈却好像什么都不知道一样,无辜地看着他。 季年有些羞赧地说:“放开我。”推了推陆云澈,却不小心与那物直接撞上。 【!】 偏偏陆云澈还蹭了蹭。 如果只是蹭一蹭不要紧,要紧的是这样一下,使得小季年与小陆云澈直接对上了。 摩擦生热,也会产生直抵头皮的快感。 陆云澈将手伸向小季年…… …… 事后,陆云澈先一步起床,在季年还来不及生气地时候,就已经换好床单了。 【虽然爽是爽到了,但是……】 季年后知后觉地开始后悔了。 他和陆云澈现在的关系又该怎么界定呢? 这要是放在以前,季年还能嘴硬狡辩他们就是正常的上司和下属的关系,顶多是陆云澈贱兮兮地招惹他。 可现在,季年望着正在洗床单的陆云澈,那他们……算什么? 今天一天季年都尽量避着陆云澈,他想不清楚。 太乱了。 说实话,陆云澈这个人,真的很蛮横。 这么多年以来,他是第一个死皮赖脸的缠上季年,无论季年怎么摆冷脸都不放手的人。 触动吗? 多少是有点吧。 平心而论,陆云澈长的很好看。 抛开这张脸,性格……也还行。 季年能感觉到,自己的心在一点点地下陷。 可是这不对,不应该。 至少……不应该是他。 除夕夜,家里也就他们三个人守岁。 奶奶年纪大了,熬不住,先去睡觉了。 客厅里又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电视里放着春节联欢晚会,不过没有一个人的心是放在电视上的。 嘭——嘭——嘭—— 窗外放起了烟花,璀璨又盛大。 季年走到窗边去看,一朵朵烟花盛开在漆黑的天空里,彻底点亮这一片寂静的夜。 他突然想到之前在海边的那场烟花,好像也是这样。 烟花燃烧的硝烟味沿着打开的窗子弥散进来,一如季年在这里度过的许多个年。 在这座小城市里,几乎一年只能见这一回这样浩大的场面。 季年喜欢这种亮闪闪的东西,可是美好的东西珍贵而易逝。 在这一夜,往常聚不齐的人,会在今天格外开恩。 没有争吵,心平气和地吃上一顿饭,就算在第二天就会转身离开。 至少这一天,季年不再是一个人吃饭。 小时候季年不肯睡,拼了命地想要留住这一天,便一直趴在窗前,看烟花。 他总以为这种味道,就是团圆。 季年感觉到头顶突然搭上了一只手,温柔地声音在耳畔响起。 “年年。” “新年快乐。” 第25章 季年愣了下,没有推开他,缓缓开口:“新年快乐。” 陆云澈几乎是半拢住他,见季年没有抗拒便得寸进尺地将头靠在他肩上。 季年躲了他一天,还要不被奶奶看出他们之间的问题,现在真的有些累了,无奈道:“陆云澈,你烦不烦?” “不烦,怎么都不烦。” 陆云澈的声音轻飘飘的,像一只羽毛,慢悠悠在空中打着旋儿,挠过一片漫长的漆黑的夜。 远处又升起一簇簇烟花,每一次绽放都带着巨大的一声“嘭——”。 一如此刻季年的心跳。 季年没头没尾地想着: 【如果只有此刻就好了……】 * 来他们家串门的亲戚很少,江稚鱼是第一个,大年初一大清早就来了。 江稚鱼今年研究出来个什么走头亲,简而言之就是新年拜的第一个亲戚得是最重要的人,而且主打一个出其不意,事前完全没和季年商量过。 当江稚鱼敲季年屋子门后,发现来开门的人是陆云澈的时候,江稚鱼脑子空白了一瞬。 她甚至开始怀疑是陆云澈绑架了年年,直到看见窝在被子里不愿意出来,呆毛还嚣张的翘着的季年。 “谁啊?” 季年睡得迷迷糊糊的被吵醒,现在声音也含含糊糊的,一听昨晚就睡得很晚。 江稚鱼心酸:年年和野男人都同居了,带回家了也不愿意和最好的闺蜜,她,说一声吗? 这个陆云澈,还真是有点子手段,之前年年还信誓旦旦地说他们是正经关系,正经到床上了? 陆云澈倒是客气,一点也不把自己当外人,彬彬有礼地把江稚鱼请到了客厅,端的就是一副主人的样子。 “对不起啊,年年昨晚太累了,今早没起来,都怪我。”陆云澈客套地说:“你别太拘束了,先在这里坐一会,我给你切点水果。” 江稚鱼嘴角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回道“……好。” 她来季年家的时候,这个陆云澈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现在还在她面前装起主人了? 俗话说,诡秘,就是小丈母娘,她,江稚鱼,不同意这桩婚事。 陆云澈端着一盘子水果,热情地招待着江稚鱼。 现在的江稚鱼看他哪哪都不顺眼,从第一次遇见的时候,她就觉得陆云澈是个狐媚子,每个举动都透露出深沉的心机。 江稚鱼拿起一瓣切好的橙子,正想挑刺时,季年突然推门出来了。 顿时客厅里所有人都目光都集中在他的身上,季年刚起床还有点懵,看不清现在的局势,感觉到两束极具压迫性的目光后,弱弱地说了句:“早,早上好啊,各位。” 陆云澈率先说道—— “早上好啊,年年。” 江稚鱼不甘示弱:“早上好,年年。” 【他俩大早上的就这么有活力吗?】 【还是因为我老了。】 陆云澈装贤惠:“年年,你坐我这吧。” 江稚鱼一脸的威胁意味:“我这儿也还有空位。” 季年最后选择了坐在中间。 【……一大早火药味这么浓,我是不是还没睡醒?】 季年在两人中间打着哈哈,努力当个和事佬,虽然两人之间最大的矛盾来源就是他。 期间,江稚鱼与陆云澈进行了多次语言上的交锋,最终以江稚鱼还要走亲戚而暂时避让休战结局。 事后季年在v信上和她解释他们只是假扮一下男友,应付家长而已,但江稚鱼明显不信,非说他们有奸情。 第29章 有吧,就算有吧,季年累了,不想狡辩了。 而接下来的几天,陆云澈都在季年家里尽职尽责地扮演着一个贴心男友,十分之殷勤。 只不过经常见缝插针地和季年搂搂抱抱,季年有时候真的怀疑他是不是得了皮肤饥.渴症。 这样有点闹心却又温馨的日子一直持续到年初四的下午。 季年正愉快地追番,陆云澈突然凑到他的旁边,非要枕着他的腿和他一起看,怎么说都不走。 不过这番是真的很好看,季年努力忍住一脚踹开他的冲动,专心地继续看。 叮叮咚咚——叮叮咚咚—— 【?】 【?!】 【拜托,这是放假,还在过年呢!】 听到这个铃声季年瞬间整个人都像被蒙上了一层灰调干尸滤镜,原本好看的番都变得索然无味起来。 【我就装作没听到,能不能不接啊。】 【该死的裴时安,能不能给我一点人权啊!】 几乎铃声响完前的最后几秒,季年才挣扎着接通了电话。 “季助理,我们开发的上一款游戏在海外被判违规,即将面临罚款。” “你整理一下资料,明天就出差,过几天还要和他们协商。” 【……真是一开口就全是坏消息呢?!】 【我失去的假期,你又拿什么来弥补!!!】 季年变回精英助理,冷淡开口:“好的,裴总。” 小说里也写到了这一件事,不过发生的时间点比现在要远多了。 原书里面就是这一次短暂的分离,让主角攻再次遇见了海外的白月光,并为后面的火葬场埋下伏笔。 虽然季年真的很想吐槽一句:为什么所有白月光都得在海外?但根据书中披露的一点点内容,他还是提前做了很多准备工作,现在倒也不至于被打个措手不及。 估计是他在事业在线选择了和陆云澈合作,蝴蝶效应导致了后期事业线问题的提前。季年决定再捋一捋原书剧情,尽早规避掉风险。 【服了,我怎么就开始想工作了?!】 【补药上班啊!!!】 季年痛苦地在内心挣扎着,关掉电视,狠狠推开陆云澈枕在他腿上的头,回房间收拾行李了。 * m国 季年这几天要忙疯了,不仅要48小时内肝完一个整改计划,还要对接当地的律师,每天饭都顾不上吃。 而且m国饭真的很难吃,季年完全吃不习惯。到底是谁想出来的清水煮青豆这么恶毒的吃法? 不过幸好他们这边提出的整改方案比较完善,处理得也很及时,没造成什么太大的损失。 全程让季年感到有趣唯一念头就是见到白月光本人,但一直到行程快结束了他都没见到白月光一面。 是因为他擅自改变了剧情吗? 临走前一天,季年专门去给江稚鱼买了一大堆零食,企图用零食贿.赂她不要再生气了。 季年推着一满购物车的零食,前往收银台结账,结果忘了带钱包,和收银员尴尬地大眼瞪小眼。 “抱歉,我忘了带钱包,请问你们接受手机支付吗?” 收银员:“我们这里不接受手机支付。” 季年愣住了,“那我把东西先放在这里,回去拿钱包行吗?” “抱歉,不行哦。” 就在季年准备放弃的时候,身后传来声音: “我帮你付吧。” 季年转头看见了一个黑发青年,“谢谢。” 青年的眼睛很黑,透不进一丝光,像是一潭沉寂的死水,整个人都阴沉沉的,给人一种压抑的错觉。 “没事。”青年用中文回答他。 季年感谢道:“我们加个好友,待会我把钱转给你。” “好。” 转完钱后,青年就走了,没有多说什么,刚才的事也好像只是为了快一点付钱,只留下一条黑色的背影模糊在异国的街道上。 季年总觉得,自己是不是在哪见过他,但是想不起来了。 - 季年在m国忙了一两周就可以回国继续忙了。 :) 开年了,正是画大饼的好时候。 最近时屿有开不完的动员会,定不完的业绩目标,而且场场季年都不能缺席。 一天天这个b班上得他真的很想亖。 今天要和云海谈后续合作的事项,季年不由自主地想到了陆云澈。 不过这一段时间,陆云澈都没来骚扰他了,春节的时候纠缠的倒是紧。 也好,就这样慢慢的淡了吧。 季年这样想着,拿着文件进入了会议室。 “季助理好。” 陆云澈早早地就来了,坐在椅子上,笑着和他打招呼。 季年公事公办地回道:“陆总好。” 陆云澈坐的位置离他很远,身边也有助理陪着,似乎在他进门之前还在对会议内容进行核查。 工作中的陆云澈还是很靠谱的,有理有条地陈述着目前项目的进度。 陆云澈似乎不喜欢穿太正式的衣服,总是大衣搭毛衣,不过看上去也挺配他的,莫名显得有些温柔。 装的。 假正经。 陆云澈似乎察觉到季年停留在他身上的目光,于是将目光大大方方地投向他,饱含笑意。 “感谢贵司在去年对我们的公司合作工作的支持……” 目光交汇,季年能看到陆云澈眼底的戏谑与深情,像只藏不住尾巴的狐狸,似乎在得意地说:你也忍不住看我吧。 季年白了他一眼,示意他收敛点,别太骚了。 这种感觉就像是在众人面前,交换了一个秘而不宣的吻。 打住,不要再想他了。 季年清了清思绪,努力让自己的注意力转回这场会议的主题上。 会议结束,季年收拾了下会议文件,起身离开。 走到车上之后他才发现自己有东西没拿,准备折返时,手机发来消息。 【云海陆云澈:你东西落在会议室了,我给你拿下来了,楼下等你。】 【时屿总助季年:好的,谢谢。】 季年和裴时安说了下情况,就回去去找陆云澈了。 聊天记录的上一条还停留在季年请他假扮男友,下一条就变成正经的工作内容。 莫名有种割裂感。 “这里。”陆云澈向他招手。 季年接过文件,“麻烦陆总了。” “哪里说得上麻烦,为季助理做事我很荣幸。” 季年脸上有点热,悄悄白了他一眼,心想:油嘴滑舌。 春寒料峭,没一会,季年鼻子被就冻得有些发红。 陆云澈不由笑了笑,凑过去给他系上早就准备好的围巾,低声嘱咐:“多穿点。” 第26章 陆云澈的动作很轻,慢慢地拢住他,就像是借着这个动作,抱了一下他。 季年的心跳莫名地加快,如同一只断了线的氢气球,不受控制地飘向高空,从内向外挤压,鼓鼓胀胀的。 【……他哪来的围巾。】 “这几天倒春寒,气温还是很低,室内外温差大,容易感冒。”陆云澈给他掖了掖围巾,“下次来云海的话不用穿的这么正式,按你舒服的来就好。” 季年的鼻尖还是红红的,此时一双凤眼低阖,眼睫微微颤抖,耳根也敷上一层薄红。 太可爱了。 连害羞都这么可爱。 陆云澈趁着季年没反应过来,忍不住轻轻地亲了一下他的额头,蜻蜓点水一般,一触即离,却又缱绻温柔。 “还有,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就叫我陆哥吧。” 季年脑子里一下子空了,似乎还有些愣愣的,“哦。” “别在外面待太久了,你穿的少,快回车上去,拜拜。” “拜拜。” 陆云澈勾起嘴角,看着季年走得越来越快,背影消失在转角。 - 不得不说,陆云澈从某种方面来讲确实是个乌鸦嘴。 回来之后季年就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晕乎乎,昏昏沉沉的,走起路来也脚步也有些轻飘飘的,像是踩在了棉花上。 这个时候季年还以为是和陆云澈讲话的后遗症,总之,都怪他。 下午回来季年还要总结会议纪要,分配任务。 但是会议上他却有点听不进去,迷迷糊糊,半天反应不过来。幸好季年平时装精英装久了,已经形成了肌肉记忆。就算不在状态也能表现成深思熟虑的样子,一直看着别人也能被理解成非常器重他而投以赞许的目光。 季年就这么昏昏沉沉地挨到下班,开车回家。 下班的时候夕阳还没完全消失,俯在地面上,露出圆圆的一角。周围的空气被夕阳晕染,整个天空都呈现出一种橘调的酡红,又像是层层的海浪向远处无限延展。 季年等红灯时呆呆地看着窗外的街景,迷迷糊糊地想着:今天下班还真早,真好啊。 第30章 汽车驶过拥挤的街道,驶过高楼大厦,终于摇摇晃晃地回到了小区门口。 季年的车前面还停着一辆更豪华的车,等着开门。 “年年?” 前面的车窗里探出个英俊的头,开心地和他打着招呼。 季年凤眼微眯,脑子里的整个世界都在旋转,眼前模糊,远远看着感觉这个人长的好熟悉,但是又觉得好贱,一时间竟还没分清他是谁。 不管了,先回应一下他吧。 季年也探出头,“你好你好,幸会。” 前面的人看到他的反应笑了笑,却也没说什么,开车回家了。 季年也继续开车回家,只是感觉越来越奇怪,回家的路是这条吗? 往这边转? 开了一路开到了一个有些陌生的底下车库里。 正当季年想下车看看情况时,车窗上传来清脆的两下敲击声。 “下车。” 陆云澈? 他怎么在我的车库里? 他又溜进我家了? 好坏。 虽然这样想着,但季年还是乖乖地解开安全带,抬眼,一脸不解地望向陆云澈。 季年的脸蛋红彤彤的,一双凤眸像是才从水中捞出来,噙着水光,直勾勾地看着他。 好看极了,但是透着一股不正常的病感。 陆云澈摸了摸他的额头,果然好烫。 “年年,你发烧了。” 【啊?】 【我发骚了?】 【你才在发骚!!!】 季年恶狠狠地瞪着陆云澈,“你在说什么?” 陆云澈看着烧胡涂的季年,嘴角微勾,“你还能站起来吗?” “当然,”季年气鼓鼓地从车门内出来,走了几步,“你看!” 陆云澈几乎是要笑出声来了,怎么能这么可爱啊? 陆云澈哄着他:“哇,那你还能自己走路回家吗?” 季年用一种看智.障的眼神瞪着他,快步走进了……陆云澈家的电梯。 到了门口,季年终于发现自己的钥匙打不开门了。 插得进去,怎么转不动啊? 陆云澈拔出他的钥匙,在门锁上按了几下,就开了门。 季年这时候还有点懵,怀疑陆云澈篡改了他家的密码。 进了门之后发觉不对了。 【我家是长这样吗?】 季年脑子钝钝地疼,完全思考不了一点。 陆云澈一把抱起他,将他放到床上。 “你先睡一会,我马上叫医生过来。” 季年愣愣地听着,点点头,或许是累很了,竟就这么睡着了。 梦里是数不尽的争吵。 季年变成了小小的一只,一个人背着书包回家。 今天老师公布了考试成绩,他又是第一名,所有人都以羡慕的眼光看着他。 季年一蹦一跳地回了家,放下书包,跑去厨房里做饭。 不一会,就做出了香喷喷的两菜一汤。 季年坐在客厅里等着爸爸妈妈回家和他一起吃。 可是等到菜都凉了都没有人回来。 季年只好把菜热了又热,终于等到了爸爸回来。 季年兴冲冲地将试卷递到他面前,满怀期待地说老师让父母在试卷上签字,渴望得到一句男人的夸奖。 可是男人只是顺手接过中性笔,潦草地签完了自己的名字,没有多看试卷内容一眼,不耐烦地让季年早点回房间睡觉。 季年低着头,含含糊糊地回答了声哦,磨磨蹭蹭地回到了房间。 季年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他听到支呀一声门开了,应该是妈妈回来了。 很快女人的嘶吼与男人的怒骂很快顺着门缝传进黑压压的卧室,缠在他身上。 又是争吵…… 没完没了的争吵。 枕头下还放着季年的试卷,此刻变得皱巴巴的,泪水渐渐濡湿了枕头。 尖锐的人声化作一只有形恶魔,笼罩在这个房间里,死死地扼住季年的喉咙。 小小的季年在床上蜷成一团,无声地哽咽着。 “不要再吵了。” “嗯?”陆云澈摸了摸季年的额头,还是很烫。 刚刚医生已经来过了,打了针也开了药。 全程季年都很乖,只是一直流着眼泪,眼眶哭得红红的,紧紧地抱着他的手不松开。 陆云澈爱怜地亲了亲季年的额头,“乖,喝药了。” 季年似乎听不到他的话,只是哭着嘟囔:“不要吵了。” “好,不吵了。”陆云澈一手抱着季年,一手端着药,“喝药了。” 陆云澈喂着季年一点点地将药喝完,期间,季年迷迷糊糊地睁开了几次眼,却又在闭眼间被拉入无止境的噩梦。 这一次的季年被妈妈拉到房间里面。 妈妈温柔地问他,你要跟着谁。 季年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抽泣着说:“我可以不选择吗,妈妈?” “如果必须要选一个呢?” “……” 季年沉默了。 好像每个人都有追求幸福的权力。 除了小小的他。 季年曾经是爱的结晶,在后来却变成了婚姻不得不维持下去的粘合剂。 可是破裂的痕迹越来越大,粘合剂也没了用。 每天都是无休止的争吵,谩骂。 季年曾经偷看过父母相爱时的照片,两人望向对方的眼神都能凝出蜜来。 可为什么这样相爱的两个人会在柴米油盐的磋磨下变得面目可憎。 季年不知道。 他只知道,婚姻是个可怕的东西,相爱也是。 季年最后选择了妈妈。 但是妈妈也会有自己的生活,也会有自己的家庭。 季年像个皮球一样,乖乖地被踢来又踢去。 在新家里,妈妈怀了小宝宝,和另一个男人亲昵地抱着。 而他,无论是在爸爸还是妈妈的家里都融不进去,如同一个局外人。 季年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原来的房子里,他的家里。 季年慢慢睁开了眼,眼角处还有未干的泪痕,却发现身边坐着一个人。 陆云澈? 发烧前迷迷糊糊的记忆在这一刻逐渐变得清晰。 【不是,我怎么发个烧就变得这么傻了?】 季年还在崩溃时,旁边的陆云澈突然醒了,关心地问:“现在感觉好点了吗?” “嗯,好多了。” 不知道为什么,季年现在不敢看他,脸上热热的,脑子里也是。 【这次发烧真的非常麻烦陆云澈了。】 【欠他两次人情了。】 陆云澈递给季年一支温度计,“来量个体温。” “谢谢。” 陆云澈眉心微不可查地蹙了下,柔声道“不用和我客气。” “你要是实在过意不去,”陆云澈说话的声音顿了顿,嘴角缓缓勾起,“我也是接受以身相许的。” 明明是玩笑话,却带着几分认真。 季年没有接他的话,只是默默地盯着黑色的床单。 浅金色的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进屋内,暖洋洋地照在被子上。 阳光? 季年突然想到一件事,“现在几点了?” 【我草,要迟到了,还没请病假!】 “九点多了。” 【完了,我的全勤!!!】 陆云澈脸上的笑意加深,摸了摸他的额头,“我昨天就帮你给裴时安请了假,你先好好休息,别急着上班。” “给你煮了粥,现在应该还是热的,我去拿。” 说完陆云澈起身就去了厨房。 季年准备起床的动作一滞,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他,只好闷闷地说了句:“谢谢。” 第27章 昨天没回家,也没和江稚鱼说一声,她现在应该着急了吧,待会要给她发个消息。 季年拿过床头的手机,本以为会有好几个未接电话,没想到并没有。 昨天晚上江稚鱼只打了一个电话,应该是被陆云澈接了。 【年年:昨天发烧了,所以没回来。】 江稚鱼秒回 【鱼:好好休息。】 【鱼:小陆虽然有些贱,心机深沉,但是我觉得他人还行。】 【鱼:年年啊,但是这门亲事我再考虑考虑吧!】 【年年:什么亲事?】 季年想要解释,却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说,在屏幕上的手指删删减减,最后只是干巴巴地打了句 【年年:不是,我们还没谈。】 【鱼:你看我信吗?】 季年扣住手机,算了,和她讲不通。 好吧,他自己也想不通,到底是怎么和陆云澈走到这一步的? - 季年在陆云澈家里住了半天,就溜回了自己家休息。 主要是陆云澈喜欢时不时就抱抱蹭蹭,之前在老家的时候还好,两个人还有个假扮情侣的名义。 那现在呢? 第31章 照顾人就已经照顾到床上了? 而且陆云澈这个人一点都不知羞,也太不要脸了点。 他要在线开会就开会,偏不提前和季年说一声,也不避着他。 季年只是在正常睡觉,睡醒了看到陆云澈坐在身边和他盖着一条被子,有些惊讶,扯了扯他的袖子,刚想质问他,就听到他说: “那会议就到此结束吧。” 【!】 【我去!】 季年诧异:“你刚刚在开会?” “不然呢?”陆云澈理所当然地说:“这样也方便我照顾你。” 【刚刚自己明显出镜了!】 【虽然可能只有一只手,但是,这,这,这也太……】 季年一时间想不到什么形容词来表达自己的情绪。 陆云澈突然凑到他身边,用自己的额头贴了贴他的,“现在你的体温好多了,再休息会吧。” 季年本以为自己对他突如其来的凑近已经习惯了,但没想到还是不太能接受,脸上瞬间变得绯红。 但是陆云澈也没别的意思,检查完了就继续看文件。 季年看着陆云澈在他旁边冷静严肃地处理公务,之前的靠陆云澈耍赖得来的亲密感顿然消失,横亘在两人之间的身份差距再一次袭来,季年莫名涌上来一股羞耻感。 【漂亮助理俏总裁?】 【办公室里不为人知的秘密?】 那些年看过的小黄.漫通通涌上脑海。 偏偏陆云澈脑海里丝毫没有一点距离,分寸的概念,一定要和他挨着,抱着。 季年在能下床之后就立马溜回家了。 真是怕了他了。 第二天上班,季年工位上收到了好多小零食。 同事们都凑过来七嘴八舌问:“季助理,你昨天怎么没来?” “昨天发烧,现在已经没事了。”季年推了推眼镜,嘴角微扬,“谢谢你们的关心。” “昨天你不在,裴总又发疯骂人,场面很吓人。” “就是,就是。” 季年笑了笑,安慰了几句就继续工作,处理文件了。 工作邮件里有一封邀请函,数字经济共建共享峰会。 峰会刚好安排在这周的休息日,季年问了裴时安的意见,最后还是将出席峰会纳入日程计划里。 峰会需要提前准备展台,和宣传策略,又是一堆事。 当天,季年很早就起床了。 妈.的,又少一天假,裴时安,你欠我的假期拿什么还! 季年现在的怨气很大,年假被迫减少,回国后也忙,忙完了就发烧,现在又要忙那什么峰会。 早上的s城还有些冷,风里携带的冷气就像一条蛇,从裤脚的缝隙里自下而上盘旋着。 季年擤了擤冻的通红鼻子,慢步走进了展会。 所有参会企业都在搭展台,有的企业还摆了自家公司的巨型吉祥物人偶。 季年没有直接去自家公司的展台,而是在展会上转了一圈。 不得不说,这个峰会真的很有意思。 季年顺便体验了一下全息仓,虽然现在还没有流入市场,但是估计未来市面上的游戏都会向这方面发展。 好玩! 起身就看见对面云海的展台。 以蓝色系为主,放了大大小小的智能展示台,幽幽地散发着荧光,几块拼在一起的数字大屏,不约而同地显示着云海的logo。简约,大气,科技感爆棚。 这么一看,他们时屿的展示台就显得有些幼稚。 展台外摆了一串的游戏人物立牌,立柜里面也全是角色的q版玩偶。待会要是让裴时安那张司马脸站在展台里拍一张就好了,那画面想想就好笑。 这得珍藏,不爽了就拿出来看看,骂骂。 “季助理?”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距离,熟悉的勾肩搭背,不是陆云澈还能是谁? 季年转身,有些嗔怪:“陆总,有事?” 眼神带着点恃宠而骄的威胁意味,不见半分冷清的助理样,好像在说:这可是在外面,别又乱来。 陆云澈莞尔:“你要来试试我们的展示产品吗?” 说罢,也不给季年拒绝的机会,拉住他的手,十指相扣,带着他往角落里最大的智能展示机上走。 “你好,小海,我们是一对情侣,如果我们要出去玩的话,你推荐我们去哪?” 季年瞪了陆云澈一眼。 【油腔滑调。】 屏幕上的小海豚逐渐变成一个银发少女,热情地回答道: “用户你好,根据您的要求,以及安全,包容性,多样性的旅游体验需要,现为您找到如下地点:……” 【虽然陆云澈很不靠谱,但明显他做出的产品还是很靠谱的。】 季年又自己试了几个问题,都得到了完善的回答。 虽然早就了解过云海,而且和他们合作了很久,但是这样沉浸式地体验倒真还是第一次,之前看得都是他们公司的文件和市场数据。 甚至选择云海也只是因为原书剧情提到了后期云海发展得很好。 这个人工智能还会看人眼色,根据屏幕前人的特征以及过往对话,分析出最合理的答案。 【好玩诶!】 季年转头,双眼亮晶晶地看向陆云澈。 可是太近了。 刚刚季年太兴奋了,根本没注意到陆云澈的头几乎是要抵在他肩上。 他一转头,鼻尖与陆云澈相触。 太近了。 陆云澈那双总是含着笑意的眼睛里此刻多了些更为深沉的暗色,像是一团燃得正旺的烈火,渴求着什么。 季年甚至来不及反应就被陆云澈拉着一起蹲下,两人周围全是立着的展台,他们像是融进了阴影里。 陆云澈声音暗哑地询问道:“我可以吻你吗?” 见季年只是红了脸没有回答,他便擅自摘掉季年的眼镜,轻轻吻上了他的唇。 浅浅的一个吻,慢慢地贴上季年,像是在温柔而有礼貌地询问请求。 直到看见季年闭上了眼睛,眼睫颤动,就像是打开了一道闸门。陆云澈的舌尖探入他的齿关,开始攻城略地,近乎疯狂的探索,汲取,渴求。 莽撞而急躁。 呼吸被掠夺,唇齿交缠,季年能感受到自己脑后被陆云澈的双手紧紧地扣住,不容拒绝,他除了沉沦,再无他选。 季年好像禁锢在这个吻里,世界只剩下他们,只剩下缠绵。 “唔——” 分离时,竟还能看到缕缕银丝。 心脏狂跳,呼吸变得灼热。 太多的情绪都藏在这个说不清,道不明的吻里。 于是季年逃走了,他不敢面对陆云澈,更不敢面对……这样的自己。 季年快步走回了时屿的展台。 裴时安转了一圈没见到季年,正想找他,他就来了。 只不过面色潮红,眼神有些飘忽不定。 “季助理,你是又发烧了吗?” 关心的一句话落在季年耳边却变成了,陆云澈那天轻飘飘的那句“发骚了吗?” “没,没事。” 季年推了下眼镜,强装镇定地回了句:“我们看看今天峰会的流程吧。” - 季年一整场峰会开下来都有些心神不宁的,就连裴时安都感受到了。 裴时安本想给季年放一天假,让他调整一下状态,可是公司里其他的秘书实在是有些拿不出手,不太会社交。 “这场会开完了我给你放两天假吧,季助理你还是多休息几天,别太忙了。” 季年无语:怎么这个时候想起来我被吞噬的假期了。 你和还有……陆,算了……那个谁,都得赔我,赔我点钱,赔我点假。 我每天忙成这狗样,你能抽的出时间和谢明霁亲亲我我! 还有…… 季年一想到那人,心里又是一阵翻涌,好似潮水涨落,起起伏伏,不断地冲刷着,最后却什么也不留。 只剩下空荡荡一片。 可也不是全然的空,心却也涨疼的厉害。 他只能当先只鸵鸟,逃避一下,把自己埋近工作里,这招虽然可耻,但实在有用。 季年心里茫然地想着,微微点头,欣然接受了裴时安的提议。 峰会分为两天,第一天大多是展示与交流,第二天下午会有一个会坛,部分企业会上去发言,畅想未来的光景。 季年不太喜欢这样的会坛,人太多了。 与其说是峰会,不如说是画大饼会。还有听企业家们讲玄之又玄的财富经。 不过唯一的好处是可以进行社会资源交换,整合,为后续的发展奠基。 但是现在季年稍微舒心一点的是,这次峰会结束后裴时安给他放的三天假期。 三天啊! 不仅可以远离工作,远离……那谁,还能好好睡一觉。 天知道他有多久没睡个好觉了,想想就有些开心。 第32章 这样想着,季年看着身边的人都不觉得那么讨厌了。 第28章 散场后,季年开车回了家。 江稚鱼早就在家里做好饭了,因为是周末她还做了几个甜品。 “年年,好吃吗?” 季年点点头,心不在焉地夸赞道:“嗯,挺好吃的。” 江稚鱼恼怒:“敷衍!” “你一直举着曲奇,一口都没吃,就知道是什么味道了?” 季年连忙解释:“一闻这个香味就知道很好吃。”说完就咬了一大口,证明自己真的很喜欢。 江稚鱼:“你怎么这么奇怪,跟丢了魂似的?” “是哪个野男人又把你给勾走了?” “哪,哪有!” 季年的声量突然放大,面色绯红,显得非常地欲盖弥彰。 江稚鱼明显不信:“是陆云澈?” 季年反驳:“不是!” “彳亍。”江稚鱼先退了一步,“你先好好吃饭,不要发呆。” 季年看着碗里的饭,闷闷地回了一句:“哦。” 这饭,也,太饭了吧。 就是很典型的白米饭,没有味道。 “季!年!”江稚鱼怒吼,“你不吃就不要把饭戳来戳去的!” 季年朝着江稚鱼尴尬地笑了笑,“嗯嗯好。” 可是这大米是自愿变成白米饭的吗? 自愿的米是吃起来会是软的吗? 啊啊啊啊啊,不要再乱想了。 季年吃了一口饭,终于忍不住了,“小鱼啊。” 江稚鱼嘴里包着饭,含含糊糊地说:“嗯?” “如果,我是说如果,我打个比方哈。” “就是a和b处于半暧昧阶段,b并没有和a建立关系的想法,但是某天a突然亲了b,后面a和b还要相处很长一段时间,b该怎么办?” 江稚鱼被他的话噎住了,“b是自愿被亲的吗?” 季年涨红了脸,半天挤出一句“……一半一半。” 江稚鱼:“那不就得了,这不说明b也有点意思吗。” “可是……可是……” 季年“可”了半天也没“可”出什么来,只好叹了口气,“好吧,你应该也听出来了,这个b就是我。” “不是,怎么这么说感觉怪怪的。”季年顿了顿,还是继续道:“反正大概就是这么个情况。” “我现在很乱很乱。” 江稚鱼感叹道:“听起来也是非常……混乱哈。” “但是我主张快刀斩乱麻,有意思就继续,没意思就拒绝,别想那么多有的没的。” “我只问你一句:你舍得拒绝他吗?” 季年张了张口,脑中关于陆云澈的记忆却似雪花般密密麻麻地飘散而下,他想要抓住,却只能徒劳地感受着细小雪花融化,终究还是沉默。 “小鱼,可是我说,我害怕,你信吗?” 季年的声音逐渐变得哽咽,“我……我是个自私的胆小鬼。” 季年何尝不知道这样的拉扯过了线,但是他真的很贪心,很贪心,既享受着暧昧的刺激,又不愿意再向前一步。 无论是工作也好,假扮男友也罢,他知道这只是借口,用来麻逼自己的借口。 他……他只是不愿意承认,自己也心动了。 可是季年更害怕,过了线之后呢? 爱是一场没有回头路的冒险。 这场冒险里,他的父母输了,留下了他作为牺牲品。身边有无数的人在冒险里失败,如果体面点收场,最多落个渐行渐远的结局,要是撕破了脸,两个人就会像疯狗一样互相伤害。 那他呢? 他能承受输的代价吗? 所以……要拒绝吗? 这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了,季年来不及去拒绝,甚至来不及去想,他,他只是…… 看到季年的沉默,江稚鱼安慰道:“年年没事的,没有人会逼你去立即得到一个答案。” “别给自己放上太多的枷锁,跟着你的心走就好。” “无论怎么样,诡秘我都支持你!” 季年嘴角扯出个略带苦涩的笑,缓声道:“嗯,谢谢你。” - 或许是忙惯了,放假的第一天季年竟然在9点就醒了,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像是每一个休息日一样,季年在床上窝到中午,点了一份外卖。 明明是他经常吃的一家店,此刻竟觉得有些食不知味。 动漫似乎也没有那么好看了。 明明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休息了,明明这是他习惯且渴望的生活…… 电视里的人物在进行着对话,窗外风簌簌地吹过树叶,午后的日光晒在院子外的柏油马路上。 季年突然觉得:这里似乎静得可怕。 当时间静得像水一样流淌,发出声响,记忆会在瞬间蜂拥而上。 有时是陆云澈那双带笑的狐狸眼,有时是在他怀里闻到的深沉的麝香味,有时是他似是而非的玩笑话。 每一次回想都让季年脸红心跳。 疯狂。 或许没有更适合的词语来形容了。 裹着蜜的疯狂,止不住地沉溺。 如果说陆云澈是纵火犯,那么季年绝不是旁观者,他是帮凶。假意的抗拒让火势越来越大,直到那一个打破了身份与距离的吻,彻底撕掉了季年的最后的遮羞布。 这段日子里所有的相处好像在一刻都变得刺眼,越是不去想,便越是清晰地浮现在脑海里。 季年早该承认,有些东西,其实从一开始……就失了控。 某种程度上说,季年是个无趣甚至有些讨厌的人。 冷清,难以接近,爱装。 他从c市一路考到s城,除了小鱼之外,没有任何朋友。可也就这样,季年靠着自己慢慢在s城站稳了跟脚,他也能被称上一句精英。 所幸季年自己也没有太多交友的欲望,在这么大的一个城市中,他会活在自己为自己造的壳里。 他像是一副水彩画,在浅淡的色彩里精心装点自己的生活。 可陆云澈的出现,就像是一团浓墨,打乱了季年生活的固有轨迹。 陆云澈总是很洒脱,天之骄子,耀眼,张扬,热烈。 而季年不同,在他所活过的二十几年里,他是从小被规训好的高材生。即使已经工作了,他也活在自己的框架里,小心翼翼地踏出每一步。 所以当陆云澈一次次打破常规时,在本能性的远离之外,季年内心悄悄滋生出了向往。 可是同样季年也知道,这样的肆意,需要的很多。 陆云澈有不断试错的成本,所以不害怕失去,他随时可以抽身而去。 但季年没有,在这么大的城市里,他能抓住的,只有他自己。 他不敢,始终无法真正踏出那一步。 爱像一场赌.博,他连入场券都付不起。每天生活都够累了,成年人的生活里没有童话。灰姑娘和王子不会在一起一辈子。 好吧,在这个由半夏小说构成的世界里或许有,比如他的老板。 但无论怎样,这都轮不上他。 前段时间的荒唐该结束了。 季年的心里一时间涌上了好多东西,鼓鼓涨涨的,像是快要溢出来,却又被压着,挤着,踩着。他想说些什么,但他的喉咙像是被刀割着,干涩,他什么也说不出。 “年年?” “你没事吧?” 江稚鱼下班回家就看到季年呆呆地坐在沙发上,凑近进一看,发现两行泪水从他的眼角滴落。 “没事,我想通了。” 季年的声音冷静,一如平时可靠的季助理,但仔细听能发现其中藏了几分不易察觉的颤抖。 - 三天的假期转瞬即逝,即使在第一天有些不安,季年也在后面的日子一遍又一遍地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现在已经是季·钮祜禄·封心锁爱·年了。 可能是季年之前的状态太差了,裴时安良心发现,没有那么压榨他了。 季年又稍微闲下来了一点。 而且这段时间他都和陆云澈没有太多的接触,就算不得不接触,也都是非常得公事公办。无论陆云澈怎么骚,没有一点逾矩。 非常好! 就这样继续下去吧,时间会冲刷掉一切痕迹。 但天不遂人愿,今年他们团建的地点竟然和云海的撞了。 季年起初也不知道,直到在酒店前台与工作人员对接的时候看到了陆云澈。 他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一声不响地站在季年身后,在季年转身的时候凑近吓他。 “surprise!” 季年向后退了退,提前避开了陆云澈的突然靠近。 “陆总,你好。” 季年向陆云澈微微笑了笑,客气地打着招呼,像个冷冰冰的机器,没有一丝多余的情绪。 陆云澈笑道:“年年,你们也是打算在这里团建吗?” “是的,陆总。” 第33章 陆云澈感叹道:“好巧啊!” “你们明天也要去爬山吗?” 季年冷淡回答“是的。” 陆云澈立刻顺杆子往上爬:“那我们要不一起去吧?” “这恐怕不合适吧,陆总。”季年推了推眼镜,“我还有事,不多陪了,见谅。” 说完,季年就要离开。 陆云澈的一句道歉,在嘴边盘旋了很久,最终还是只能看着他的背影渐行渐远。 每一句都在提醒他们的身份,似乎他们又回到了原点。 季年最近一直在躲着他,即使见到他了也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 陆云澈知道自己之前是过于心急了,他想和季年道歉,他想要一个重新再来的机会。 可是留给他的,只有一个模糊的背影。 第29章 另一边,季年也并没有看上去的那么冷静。 他躺在酒店的大床上,愣愣地看着天花板。 其实……有一瞬间,他的心跳也悄悄加速了。 好吧,但是……但是,那又怎样? 他们就应该像两条直线,尽管不慎在偶然间相交,有了错误的交点,但下一秒就能够分开,越离越远。 这样,是最好的结果。 季年的眼睛有些干涩,他累了,明天还要爬山,还是早点睡吧。 一夜无梦。 - 爬山是个力气活。 对于季年这样的宅男来说,简直可以说得上是折磨。 尽管还没有真正开始爬,他从早上一睁眼就感到了痛苦。 但为了保住他可靠冷清助理的形象,季年还不能把这种痛苦表现出来。 毕竟季助理也是非常要面子的,绝不能崩人设! 昨天陆云澈还说他们也要爬山。 本来就够烦了,他还要来添乱。 烦死了,毁灭吧! 季年苦恼地想着,面上却还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站在山脚下,等着人员到齐。 一点也不想爬山!!! 来的人越来越多,季年看着蜿蜒的山路,感到越来越慌,这种感觉就像是死神在他耳边数着倒计时。 裴时安:“人来齐了,我们走吧。” 季年偷偷叹了口气,回答道:“好。” 要入夏了,气温越来越高,爬山的时候,太阳直愣愣地晒在人身上,像是把人放在进蒸笼里出汗。 说到底,时屿的员工都是些在办公室里坐久了的社畜,运动量少,没走多久就气喘吁吁了。 季年也累得不行,看着走在最前面的裴时安和谢明霁,不由感叹:他俩咋这么有劲啊? 不仅完全看不出一点疲惫的样子,还有力气说说笑笑。 这就是主角吗? 虽然现在很累,但万幸,没碰上陆云澈。 也是,这山这么大,他们怎么就一定会遇上呢? 哪有那么巧的事? 季年暗自松了口气,分不清是庆幸,还是夹带了些许的失落。 好不容易爬到了半山腰,太阳却也毒辣辣地跟着他,往他头顶上爬,热得他要喘不过气来。 季年皮肤白,太阳越大他越晃眼。 此刻脸上红扑扑的,额头上都是细密的汗珠。 这附近开的有商店,众人决定休息一会,买点水再重新出发。 季年买了根冰棍,躲进吹着冷气的超市里。 玻璃门外是看得见的浮动着的热浪,一想到接下来的路,季年崩溃了。 而裴时安和谢明霁还在亲亲我我。 裴时安:“你还走得动吗,我背你吧。” 谢明霁红了脸,腼腆地说:“算了吧,不太好。” 裴时安:“没什么不好的,你累了就和我说。” 季年在旁边听着,顿时有种泪流满面的冲动。 他老板是这样的吗? 原书里的锯嘴葫芦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善解人意了? 他也想要人背! tat 没一会,就又要开始爬山了。 季年磨磨蹭蹭地走着,假装玩着手机,就是不想到超市外面去。 “季助理?” 季年抬头,望见了此刻他最不想见到的一张脸。 “又遇见了。” 商店的玻璃门被推开,吹进来一股热风。 陆云澈唇角微勾,或许是因为天气炎热,他将额前的碎发向后捋了下,露出饱满的额头,细小汗珠滴落在锁骨上,直白的眼神却若有若无地停留在他身上,像是在用目光描摹着他,透露出一股……野性。 不知为何,季年的心突然跳得很快,乱了节拍。 “陆总。”季年压下心头的慌乱,故作冷静地看向陆云澈,“挺巧的。” “不巧,我找你找了好久。” 陆云澈直视着季年眼睛,想要找到一丝的破绽,可惜,并没有。 “找我?”季年推了推眼镜,睫毛轻颤,敛下眼眸,不动声色地避开了他的目光,“陆总是有什么事吗?” “非工作时间有急事的话可以发微信给我。” “不是急事,我……”陆云澈语速放缓,显得很是真诚:“就是想看看你。” 季年一时有些语塞,陆云澈总是这样,太直接了,他真的不知道怎么回他。 陆云澈似乎察觉出了他的动摇,立即说:“我们一起爬山吧。” “不必了,陆总。”季年语气冷淡地说:“这是我们公司的团建。我要掉队了,先走了,抱歉。” 陆云澈伸手想要拉住他,却抓了个空,手指无意识地微蜷。 季年像是早有准备,全程两人都离得很远,此时就这么走远了。 外面的空气像是要吃人一样,一走出商店便像是要被热浪吞噬。 燥热使人心烦。 季年融入了这片燥热里。 - 终于爬到山顶了。 季年累得要趴下了,还得撑着最后一点力气拍一张大合照。 拍完就可以吃饭了。 季年作为时屿二把手,站在最前面,和裴时安站在一起。 谢明霁有些站不住,半靠在裴时安身上。 裴时安:“下午你先坐缆车回去吧。” 谢明霁:“我还是想陪你,没事的。” 季年在旁边听着,不禁吐槽:换我坐缆车行吗? 不想吃狗粮了。 幸好他们这话刚落就拍完了,季年立马就溜去吃饭了。 可能是累极了,季年感觉这饭是他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一顿,一口气就吃了一整碗米饭。 这餐厅是自助打饭,想吃第二碗只能自己端着碗出去打。 季年感觉到肩上突然搭上一只手。 【真是非常熟悉的动作啊!】 季年微微侧身避开了这只手,并迅速拉开距离。 “陆总?” 明明是疑问句,语气里却全是笃定,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可奈何。 陆云澈眉梢微挑,满眼笑意地望向季年,缓声道:“年年,怎么啦?” 【你还问我怎么?】 季年又要被他气笑了。 熟悉的死缠烂打,熟悉的话术。 陆云澈也还是一点都没变,就喜欢招惹他生气。 看着陆云澈舒展的眉眼,像是只得了甜头,正摇晃尾巴,沾沾自喜的狐狸,季年不禁被他的笑容晃了眼。 但这愣神很短,只是剎那间,季年便收拾好了情绪。 【算了,我不想再和他计较了。】 【这样的纠缠……没有意义。】 闻言,陆云澈的笑变得有些僵硬,还想说点什么就听到季年说: “陆总,没事我就先回去吃饭了。” 季年朝他客套地笑了笑,转身就走,没有一刻犹豫停顿。 似乎,他们从一开始就错了。 陆云澈快步走到季年身前,语气诚恳:“我想和你谈谈好吗?” 季年低着头,没有说话。 “就我们俩,行吗?” 陆云澈低声道:“今天下午两点,我在餐厅后院等你。” 说完,就让出一条路,不再纠缠季年。 说不清是怎样的感受,季年只觉得自己的心好像被揪成了一团,过了好久,他听见自己说了句:“……嗯。” - 经历了刚才的事后,季年突然觉得这饭也没那么好吃了。 季年麻木地嚼着一大口饭,心不在焉地想着: 其实……说通了也好,现在这样,他们两个人都尴尬。 这样对两个人都好。 “季助理?” 谢明霁伸手在季年眼前晃了晃,“我帮你再打一碗饭吧。” 季年回神连忙拒绝:“不用,谢谢。” 季年这才注意到他碗里的饭早就空了,而他刚刚还一直在重复着吃东西的动作,顿时耳尖敷上一层薄红。 而此时菜也被挑完了。 行叭。 也快到两点了,季年休息了一会就往餐厅后院走了。 第34章 没想到陆云澈早就在那里等着了,看见他过来,眼睛瞬间变得亮晶晶的。 “年年!” “在这里。” 午后的太阳很大,很热,而陆云澈就在那里等着他,见到他的那一刻却好像一只竖起耳朵,摇晃尾巴的开心狐狸。 好像只是见到他,陆云澈就会很开心。 季年的心好像被什么击中,错了一拍,又一点点沉下去,冷淡开口:“陆总。” “抱歉,或许之前我个人的一些行为让陆总产生了误会。” “但我相信陆总本意并非如此。” 隔着无框眼镜,季年这么多天来第一次主动看向陆云澈的眼睛,声音却有些颤抖:“由此给陆总造成的困扰,我会尽我所能去弥补,日后我也会更加注意我的言行举止。” 陆云澈的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那如果我说我很在意呢?” 季年淡淡道:“真的很抱歉,陆总。” 陆云澈看着季年装出来的冷清样子,心下一痛,像被有千只蚂蚁在啃蚀着,整颗心都被沸水煎煮,难以呼吸。 “之前的事是我不对,是我唐突了。”陆云澈顿了顿,声音里带着不自知地紧张:“可是……你能不能再给我一个机会。” “陆总,”季年眼里透露出认真:“我们……只是上下属关系,也只能是。” 陆云澈突然抓住季年的手,吓了他一跳,“没关系,那我们重新开始吧。” “从现在开始,我是陆云澈,你是季年,我们重新认识。” 季年就算推开他也没事。 因为陆云澈喜欢季年,所以他会一遍遍地向季年靠近。 他知道季年口是心非,没关系,他能听到季年的心声,他也会一次次地向他确认。 第30章 【他怎么……】 许是陆云澈看向他的目光太过热烈,季年眼睫微颤,那颗不安分的心在这一刻猛烈地跳动了起来,他竟……不敢再去看陆云澈一眼。 “对不起,我还有事,先走了。” 说完,季年转身就要走,颇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思。 许是走得太匆忙,没注意看路,脚底下有块石头,季年摔了一跤。 【好痛!】 顿时季年的眼圈变得红红的,眼眶里蓄满了收不住的泪水。 “你没事吧?” 陆云澈走到季年身边,蹲下来扶着他,关切地问:“还能站起来吗?” 季年摇了摇头,敛下眼眸,浓密的睫毛上沾着泪珠。 “是哪里痛?” 季年指了指脚踝处,现在已经肿起来了。 “你等一下,我去找冰袋。” 季年看着陆云澈急急忙忙地出去,又急急忙忙地回来,给他敷上冰袋,额头上布着细密的汗珠。 “我背你走吧。” 陆云澈转过身,见季年迟迟没有动作,补充道:“别担心,不会被其他人看到的。” “你现在走不了,好吗?” 他的语气很轻,很温柔,几乎可以说是哄着季年上来。 【……】 季年这次没有再拒绝,抱上陆云澈,只是鼻尖一酸,没由来的情绪漫上心头,突然感觉好痛。 脚踝处的伤好像顺着血管蔓延到心脏,钻心的疼着,叫着。 【陆云澈……你可以不可以,不要对我这么好?】 季年的心很小很小,装不下很多东西。 他很少记仇,但是会牢牢地记住谁对他好,他也会向身边人散发善意。 他也真的很孤独。 这个城市太大了,而他只有一个人。 朋友离他也很远,可季年又害怕与人建立联系,谁对他好一点他就会忍不住还回去。 但是陆云澈不一样,他总是贱贱地先来招惹季年。 真惹生气了就用那双亮晶晶地狐狸眼望着他,可怜巴巴地望着他。 好像吃准了季年是个颜控,会消气。 说他过分吧,好像他也没做过什么。其实季年也知道,陆云澈对他挺好的。 过了界的好。 那颗小小的心里,早就偷偷地装了陆云澈笑起来的样子。 只是季年不敢承认。 【对不起,我……】 “年年,没关系的。” 陆云澈稳稳地背着他,一步一步地走向缆车乘坐地,“你不需要担心这些。” “我不会逃走,我会一直向你走来。” “直到你能够完全相信我。” 【……】 陆云澈将季年放到椅子上,“我先去买票,你等一下。” “季助理?” 季年抬头望向声音的源头……竟是谢明霁。 谢明霁浅浅地笑了下,解释道:“我实在走不动了,之前和时安说好了,我坐缆车先下去。” 一时间,季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谢明霁。 他应该……看见了吧? 季年胡乱地回了一句:“嗯。” 恰巧,这时陆云澈回来了。 “我给你买了票,还有几个冰袋。”陆云澈顿了顿,“下午我还要带着云海的人一起团建,没法陪你,回去了记得看医生,顺便给我发个消息。” 见季年低着头,不敢看他,他又补了句:“至少让我放心,嗯?” “……好,麻烦你了。” 陆云澈眉心微不可查地蹙了一下,最后也没说什么,叮嘱了几句之后就走了。 这个时间点人不多,季年和谢明霁坐了同一辆缆车,面对面。 空气里弥漫着尴尬的氛围,季年也不知道怎么开口。 终究是谢明霁先说:“季助理,你的脚没事吧?” 季年淡淡回道:“没事,只是扭到了。” “待会我陪你去医院吧,”谢明霁看向季年,“你一个人也不太方便。” 季年推脱:“那太麻烦你了,我待会可以……” “不麻烦的。” 谢明霁打断了季年的话,似水般柔软的双眸中泛起层层涟漪,“之前我不也是总在麻烦季助理吗?” “我一直很感谢季助理,能够在我无助时开导我,陪着我。” “如果没有你,我现在也不可能和时安过得这么幸福。” 谢明霁是真的真的很感谢他,所以也想能尽可能地帮他。 季年微微敛下眼眸,他不是很习惯做被照顾者,只好目光躲进窗外的山景中,闷闷地说:“……谢谢。” 路上谢明霁有陪着他聊了些有趣的事,可至始至终,谢明霁都没有提起陆云澈的事。 - 团建回去后,季年又休了几天假。 不过回家了也没有太闲着,很多事情也只有他能来处理,季年居家也要时不时办公。 tat 求放过! 之前季年八百年都不会生一场病,但现在这段时间总是受伤,他觉得自己真是水逆。 正好有假期,季年决定去寺庙拜一拜,去去晦气。 这天是周末,来上香的人摩肩接踵,空气里弥漫着檀香的味道。 据说这个庙还挺灵的,季年看着被堵得水泄不通的财神殿门,决定待会也来拜一拜。 旁边就是菩萨殿,人不算太多,季年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闭眼虔诚许愿。 【希望自己和身边的人都能够平平安安。】 【再贪心一点:能少点加班,多赚点钱。】 季年慢慢地将香插在香炉中,青烟袅袅升起,隐没在一片淡褪的红墙绿瓦之中。 等了半天财神殿的人都没有变少。 季年受伤的脚也不允许他和人挨挨挤挤的,反正也是在寺庙里,于是他鬼使神差地进了旁边求姻缘的殿里。 季年没打算拜,只想着逛一逛。 金身佛像巍峨矗立,树木叁天,鸟雀栖息于檐间,沐浴着佛光,被磨平的青灰色砖石上,每走一步,都似乎带着岁月的回响。 不管许下的愿望会不会真正实现,至少在这一刻,季年短暂感到了一种远离尘世的解脱。 那就足够了,与其说是求神拜佛,不如说是拜自己。一无所有的自己给了自己一个念想,一股劲儿,此后无论前路如何,命运坎坷,终归也算是不负流年。 迎面走来个瘦高的僧人。 “阿弥陀佛,贫僧观施主于殿前犹豫不决,可是心怀挂碍?” 季年愣了下,笑着解释道:“我只是想四处转转。” 那僧人笑了笑,似乎看穿了季年的托词,淡淡道:“施主心若明镜,未曾是堪不透。相逢即是缘,施主何苦逃避。” 【在说什么啊,你有点冒昧了!】 【不过……还真有两把刷子。】 季年半真半假地说:“有时候看透倒不如看不透。” “万般皆有定数,施主何不顺从本心?” 【本心?】 檐间的风穿过树叶发出簌簌的声响,幡旗飘扬,浮动的光影落在地上撒下一片斑驳。 季年本想开口反驳几句,却不想看到门口出现了个鬼鬼祟祟的可疑身影。 第35章 时不时探出头望着什么。 【寺院里也会有贼吗?】 季年定睛一看,却是他此时不太想见到的一张脸。 被季年看见了,陆云澈索性就不躲了,半倚在墙上,直勾勾地望着他笑。 季年耳尖敷上一层薄红,有些慌乱地别开了目光,心里暗骂一句: 【……伤风败俗。】 “有时候不过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实在谈不上什么本心。”季年胡扯道。 僧人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也没有表现得多惊讶,只平静地问着季年:“到底是风动,还是树在动?” 【……你这和尚?】 季年心底突然响起阵阵风声,像是水面被吹动,惊起层层涟漪,延伸到看不见的远方。 风吹幡动,是在风动,还是幡在动? 这是两个小和尚曾经询问慧能大师的问题。 慧能大师回答:“不是风动,不是幡动,仁者心动。” 主观唯心的典型例子,几乎每个文科生都知道。 季年也不例外。 【仁者心动……吗?】 僧人低首垂眉,手掌合十,说完就毫不留念地走了。 来都来了,出于礼貌,季年还是决定凑上和陆云澈打个招呼。 “陆总好。” 陆云澈眉梢微挑,笑吟吟地回道:“你好呀!” 季年真的很难想出为什么陆云澈不管怎样的情景都不会感到尴尬? 想来想去最终也好像只能归结到厚脸皮和强大的心理素质上。 算了,他没空和陆云澈闹,最不想碰见他了。 “陆总,我还有事,抱歉,先走了。” 陆云澈也没拦他,立刻让出路来,“拜拜,年年。” 季年有些迟疑地走了出去。 【?】 【好叭,这么容易就放过我过去?】 【倒还有些不习惯……】 季年走远了后偷偷回头看了看,正好对上陆云澈带笑的眼睛。 【……果然。】 - 暮色四合,华灯初上,早就错过了吃饭的时间。这里离城区也很远,回去还要好久,车上也没什么吃的。 季年决定留在这里吃顿斋饭。 这里斋饭做的好吃,选择留下来吃饭的人也不少,队伍排得很长。 反正离排到他也还早,季年决定在附近转一会再回来。 曲径通幽,凉风袭人。 季年慢悠悠地走在树荫下,好不惬意。 转角处有两个小僧,似乎在说些什么。 “你知道吗?” “最近有个姓陆的香客捐了几十万!” 第31章 ??? 姓陆? 还捐了几十万? 不会这么巧吧? 不等季年多想,就又听到两位小僧说: “哇——是挺大气的。” “不过来我们这捐得多的香客海了去了,有什么稀奇的?”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 小和尚得意地卖着关子,“我也是和师兄关系好才知道的,那位陆施主来这里是为了追人的。” 季年有点听不下去了。 我说怎么这么巧! 什么狗屁的幡动,风动。 不过是这傻.逼为我布下的一场鸿门宴罢了。 越想越觉得气,脑中甚至还能浮现出下午陆云澈倚着墙冲他嬉皮笑脸的贱样。 算了,不能气。 至少……不能因为他生气。 他们之间的关系应该一天天的变淡,而不是现在这样理不清。 季年告诉自己: ……只要不在意,就好了。 于是放快了脚步,走向吃斋饭处,试图让别的事情冲刷一下大脑的显示屏,别再想陆云澈了。 季年试着冲刷了几天。 没有任何用。 人就是贱的慌,有些东西,越是想忘记,便越是会在脑子里面不停地晃。 晃什么晃?! 季年用力地拍了拍办公桌上两个戴着红色瓜皮帽的小太监摆件。 顿时,俩太监体内的感应装置被激活,播放出两道预制录音。 “奴才给您请安了——” “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一只太监的瓜皮帽脑后还贴着龙飞凤舞一个的“裴”字,而另一只……暂时空着。 反正最近也忙过了,季年又好久都没有画画了,现在正好能忙里偷闲悄悄摸一张鱼,也当做是静静心。 第一格的画面中央是个单手撑头的男子,轻微晃动的十二冕旒下,一双凤眸半眯,斜睨着台下的人,眼角处一颗红痣亮得惊人,举手投足之间尽显出威严。 身后的椅子上垒着森森白骨,扭曲而诡异,却和男子的俊美构成了一种出乎意料的和谐。 台下之人的画风明显就简略多了。 身带“裴”字的秃头火柴人恐惧地跪伏在地面上,身旁是羁押他的一众火柴人。 气泡框里是硕大无比的几个字:“罪人裴氏已服诛!” 下一格中“裴”火柴人尽管身负几重锁链,仍然不服输地四处挣扎,板动。 而台上即使仰视视角都异常美艳的季阎王一手提笔,一手按在镇纸上。 案台前冒出镶嵌着玫瑰与白骨的气泡框,质问:“大胆裴氏,还不服罪?!” 底下正对着的是光秃秃的简陋气泡,“臣妾无错,为何要服!” 季年一整个人都画嗨了,已经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艺术里面。 画面转移到裴氏身旁的一只红毛狐狸上。 这狐狸高高地抬起头,一张谄媚的脸望着季阎王,连尾巴尖尖都高傲都翘起,用四只小小的爪爪发誓: “臣妾要告发裴氏让员工乱加班,秽乱公司,罪不容诛!” “臣妾愿以狐尔佳氏一族起誓,如有半句虚言,全族无后而终!” 每个字都带着血淋淋的装饰,就像是种恶毒的诅咒。 下一格画面的中心又回到了巍峨的季阎王身上。 凤眸半阖,长睫扑闪,似早已洞悉所有的冤情孽主,朱笔将落未落,而生死簿上早已写好裴某的死.刑,只待最后一批: 先入拔舌地狱! 再上刀山,下火海,趟滚滚油锅! 台下的裴火柴人早没了先前的神气,此刻正瑟瑟发抖,乞求着季阎王是否能酌情考虑一下。 但是这等奸佞小人怎能阻挡我们铁面无私,奉公执法,清正廉洁,玉树临风……的季阎王呢? 裴火柴人最终被众火柴人拖出去了。 最后一格里,季年高坐明堂,一丝不茍,身旁红毛狐狸谄媚地堆着笑,用头顶上最柔软的毛去蹭季阎王的指尖。 酣畅淋漓! 快哉!快哉! 等画完季年才发现好像有点不对。 哪来的狐狸? 拖出去…… 不行,谁说狐狸就是陆……那谁的? 有专利吗? 不要刻板印象嘛。 季年这样安慰着自己,一抬头,就撞见了一双狐狸眼,顿时,心跳骤停。 咋……真见狐狸了? “季助理?” 陆云澈倚在他的办公桌上,没个正形,“你是在?” 季年心里已经开始冒冷汗了,面上装出一副很忙的样子,“在看文件。” 怎么好的不来,坏的来? 他又是哪里冒出来的? 还……靠得这么近。 季年的气势渐弱,陆云澈那双狐狸眼直勾勾地盯着他,盯得,他的心有一点,一点点啦,跳的更快了。 不行,坏我道心,拖出去,乱棍打死! 幸好桌子上本来就有很多的文件,季年摸鱼摸出习惯了,已经达到了随手便可遮掩的境界。 季年推了推眼镜,刚刚烧得发烫的脑子重新冷静下来,已经可以思考了。 将凳子推远,硬生生和陆云澈隔了半米远的距离。 只有在这个距离下,他才能放心的和陆云澈讲话。 “陆总这又是在?” 陆云澈先是笑了笑,笑得季年莫名有些心慌,缓缓开口:“不是通知要临时开会吗?” 季年提醒,“会议室在楼上。” “哦,不好意思,迷路了。” 陆云澈的道歉里没有一点歉意,反而显得异常风轻云淡,“正想来问季助理。” “多谢啦。” 只有这句话说得特别真情实感,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像是一轮弯弯的月牙,格外人畜无害。 像极了媚惑主上的……狐狸精。 “那——”陆云澈将尾调拖得很长,歪了下头“我就先走了。” 季年整理了下桌面上的文件,冷静冷静就可以去开会了。 算了,冷静不了。 刚刚陆云澈笑起来的样子还在脑子里晃。 季年打算去厕所里洗把脸,让冷水冲刷掉现在的心虚,也醒醒神。 厕所的镜子尽职尽责地反射出季年现在的样子,无框眼镜被弃置到一边,眼眸低敛,面色绯红,再不复之前那副清冷的样子。 第36章 倒真说得上是活色生香。 不行,不能再被陆云澈牵着鼻子走了。 - 会议后,季年将会议文件整理好,顺便发了一份电子文件给陆云澈。 抬头一看,大家都走完了,但是会议桌子上还有一迭文档。 那个位置是……陆云澈? 救命,现在季年真的不想和他撞上。 季年犹豫了一会,还是决定大发善心帮他拿上,毕竟还是合作公司的文件。 等回到自己的办公位子上季年看着文件就开始发愁了,烦! 季年想起来陆云澈也有一个助理,姓秦,不过存在感有点低,也不像他这么高强度的工作。 季年联系了秦助理待会来取文件。 几分钟后 【秦助理:我已经在楼下了(微笑)】 【季助理:好的,马上。】 季年拿起桌上的文件往楼梯下走,脑中还在想工作内容。 结果一脚踏空,文件也散落一地。 有点痛,没摔残,还行。 季年没有第一时间爬起来,而是看了看眼前的惨状。 突然一只有力的手出现在他的视野里,“你没事吧?” 陆云澈? 他怎么在这? 季年避开了他的手,站起来冷淡地说了句:“谢谢。” 陆云澈收回手,指尖无意识蜷了蜷,没说什么,帮着季年捡文件。 有些纸张飘得很远,而且单单的一张也有些难拿起来,要捡好一会。 陆云澈看着白纸上的涂鸦,脚步一顿,仔细端详一番后便将它放在最上面。 季年淡淡道:“麻烦陆总了。” “这些正好也是要送给您的文件,现在您方便的话我就那给您吧。” “那——这个也是吗?” 陆云澈笑着拿起季年的画,还在空中晃了晃。 ? 这个画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季年下意识地要抢过来,却正好撞入陆云澈的怀抱。 他能感受到陆云澈似乎还就这这个动作微微抱了一下他。 很轻,很快,就像是一场错觉。 不过陆云澈似乎也没有强占这幅画的意愿,很轻松地就还给了他。 季年总觉得陆云澈在憋着什么损招。 果然接下来就听见他说:“年年,你喜欢看我装作狐狸的样子吗?” 【这是什么话?】 【这像什么话?】 季年掩饰性地补救:“陆总,这只是张画而已。” “所以这种形象很得季助理的喜欢吗?”陆云澈眼睛亮晶晶地望着他。 “……” 【诡辩!】 季年本想生气地反驳他几句,可临到开口时竟冷静了下来,终究没有说出口。 【……这样拉扯没有意义。】 无论是那天在山上也好,还是寺庙里精心策划的一场演出也罢,季年只是觉得……有些不值得。 季年不相信短暂的悸动就可以维持一生。 而他们的身份……也不应该。 “陆总,或许……”季年顿了顿,似乎在思考应该怎样去委婉地表达。 【或许喜欢……并不适用于我们之间。】 让季年没想到的是,陆云澈直接点破了:“啊?我喜欢你这件事很明显吗?” “抱歉。” “我本来打算暗恋的。” “但是你可以当做不知道。” 可陆云澈眼底的似有微光闪过,明晃晃地告诉他言下之意是: 你不用动,我向你靠近就好。 无论是名义上还是实质里,陆云澈都会主动去做靠近的那个人。 第32章 【……】 季年拒绝的话突然哽在了喉间,像是有把小刀抵在喉咙上,每一次呼吸似乎都伴随着无法忽视的刺痛。 【他的话……实在是太犯规了。】 几乎可以说得上是直球,好像这也是他们之间的第一次正经的告白。 热烈又张扬。 一如陆云澈这个人,肆意坦荡。 季年心如擂鼓,不自在地移开了目光,像是被这份炙热的情感灼伤。 陆云澈不知道,其实让季年心动的,恰恰是这份肆意的洒脱。 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季年早早地就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不该干什么,清醒克制。他却是第一次遇到像陆云澈这样不羁的人。 他好像有着燃不尽的热情。 任季年如何拒绝,阻挡,都浇不灭。 过了半响,季年才缓缓开口: “既然文件已经还给您了,我就先走了。” 声音闷闷的,像是在心里下了一场雨。 陆云澈笑了笑,不动声色地用目光描暮出他落荒而逃的背影,高声地说了句:“再见!” - 叮叮咚咚——叮叮咚咚—— 季年才走到工位上,就听到手机响个不停。 “季助理,你去接一下明霁,到宴几道。” ……真是一刻都不让我闲着。 “好的。” 季年只好又马不停蹄地去接谢明霁。 一路上车开得不快,时间似乎被夕阳无限拉长,等红灯的间隙里似乎都依稀能听见陆云澈刚刚告白的话语在车内回响。 霞光斜斜地透过玻璃潜入车内,晕红了季年半张脸,连睫毛都似乎挂着些艳红,投落下的阴影隐去他眼底的神色。车内框架的影子也伺机压在他另外一半的脸上,却显得有些凄冷。 或许在某一个瞬间,季年,真的在心里承认:好,我也喜欢你。 汽车驶入熟悉的小区,停在门前。 叮咚——叮咚—— 门开了,只是谢明霁看起来有些惊讶。 “季助理?” “你怎么来了?” 裴时安没和谢明霁说好吗? “裴总让我来接您吃饭。” 谢明霁顿了顿,脸色有些难看,好一会才回答:“抱歉,我不太想去。” ? 这又是干什么? 敢情裴时安又把他当成挡箭牌了? 谢明霁朝他笑了笑,“季助理,要不你先进来吧。” “外面还挺热的。” 季年点点头,跟着谢明霁进去了。 谢明霁家里很整洁,整体上是暖色调,桌子上摆着的洋桔梗开得正好,显然是用心打理过的,墙上还挂着他自己画的装饰画。 “季助理,你先坐一会吧。” “我给你拿罐饮料。” 季年连忙回答道:“不用不用。” 但谢明霁还是给他递过来了一罐可乐。 好叭,他还真有点想喝。 季年一边口头上拒绝,一边打开了易拉罐。 碳酸饮料冒出呲呲的气泡。 嘻嘻,好喝。 “抱歉,季助理,让你为难了。”谢明霁敛眸,语气有些低落,“这几天我和时安吵架了。” “其实我和他都有问题,但是每次吵架他都不愿意和我真正地说开,总是在问题发生后补偿我。” 季年内心悄悄地叹了口气,他这个母胎单身26年,最近自己的情感也迷迷糊糊的菜鸟,现在要兼职恋爱狗头军师了。 不过,万幸的是,裴时安虽然有点不做人,但给他工资开得高。谢明霁人挺好的,相处起来让他觉得很舒服。 “嗯,所以你现在是怎么想的呢?” 谢明霁看向季年,“我还是想和他说开这些问题。” “所以最近我没有接受他任何的东西,也没有找他,就是想逼他主动地和我谈。” “真的真的很很抱歉季助理,我没想到他竟然拉你过来。” 那,我现在就是你们俩play的一环是吧。 尽管心里已经痛骂了裴时安一万遍了,但季年还是要收拾好情绪,礼貌地回到:“是这样啊。” “那您今晚是决定不去了吗?” “……是的。” 绝望! 路上裴时安还给他发了消息,说一定要让谢明霁过来。 当时他就感觉有点不对劲! 但是路上他自己的心也乱得很,没工夫细想这件事。 果然,现在暴雷了。 季年眉心微不可查的蹙了下,淡淡开口:“我能了解一下,你们之间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谢明霁目光一滞,“……我们……” 季年安慰道:“没事,你慢慢说,我听着的。” 裴时安和谢明霁的相遇很浪漫。两人在城南简陋的画廊中因为一副画结识。 谢明霁是个不出名的贫穷小画家,而那幅画恰巧是他最喜欢的作品。 他开心地听着裴时安对他艺术的欣赏。 后来裴时安说,自己对他一见钟情。对谢明霁展开了猛烈的追求,帮他解决了好多麻烦。 谢明霁是个孤儿,长大后四处漂泊,连朋友都很少,很少感受到爱的他,又如何能抵得住裴时安的追求。 尽管在生活上两人的身份差距很大,但他还是选择一起去适应,去磨合。 第37章 谢明霁想,或许他们会一直幸福下去。 可直到最近,谢明霁发现,裴时安从一开始就调查过自己。 自己的一切在裴时安眼中都清清楚楚,而他却不知道裴时安的过去,每一次问起来都会被他以各种理由搪塞过去。 于是谢明霁和他开始了一场冷战,希望以这样的方式让他开口。 结果……裴时安搬来了季年。 季年听着真是……直冒冷汗啊! 因为早就看过了原著,所以季年知道,裴时安不肯说过去的原因是——白月光。 裴时安像个锯嘴葫芦一样,总是不肯说这些事情,最后被谢明霁无意间撞破他是替身的真相。虽然两人长得也不是很像,性格也是天差地别,而且这时候裴时安就清楚自己到底喜欢谁了,从来没把他当成过替身,但这突然的真相也让谢明霁产生误会了。 这也是两人后期分开的原因。 原来这个时候隐患就已经埋下了吗? 补药啊! 补药火葬场啊! 火葬场的时候裴时安不仅把工作都丢给他,还让他随叫随到,跟在身边受虐。 这哪里是火葬场,简直是季年的受刑场啊! “那——”季年顿了下,“要不今晚您先过去,认认真真地再和他谈一谈呢。” “你看,现在你们连面都不见,又怎么能谈开这件事呢?” “或许裴总今晚就是想借此机会和您坦白。” 季年看谢明霁的神色有所松动,继续补充道:“就算他不打算坦白,我们也可以在今晚直接问他。” 季年嘴角微扬,语气带着几分真实的怨恨:“咱们里应外合。” “让真相水落石出。” 让裴时安亲口说自己真心喜欢的人是谢明霁! 让我不再遭受折磨! “好!”谢明霁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感激地说:“真的麻烦你了,季助理。” “我们走吧!” 正好是晚高峰,车被困在道路上,过了好久才磨磨蹭蹭地挪动一点。 反正无聊,谢明霁闲聊道:“你和陆总的感情真好啊!” “啊?”季年突然卡壳了,似乎是没想到他提这一件事,支支吾吾地说:“我们……我们不是这种关系。” “是吗?” “但是感觉陆总很喜欢你,你也喜欢他啊。” 下午的告白似乎又在耳畔回响,季年无能狡辩道:“没有这回事。” 季年的思绪被这句话拉远,有些心不在焉。 私房菜馆中 裴时安早早地就在位置上等着了。 季年带着谢明霁推门进来的时候,他瞬间抬头,一改之前有些颓废的样子。 在季年还在思考怎么暖场的时候,谢明霁就已经直截了当地开口了:“时安,虽然我很生气你偷偷调查我这件事。” “而且你也不告诉我,你的过去。” “但是我想了想,还是愿意听你的解释,我们认认真真地把这些事情谈清楚好吗?” 餐桌那头的裴时安沉默了许久,最后才低声说道:“对不起。” 嗯……然后呢? 季年在旁边心不在焉地听着,却半天都听不到下文。 抬眸看了一眼裴时安,心想:他嘴怎么这么硬! 说句话是能掉块肉吗? 谢明霁已经有些生气了,“时安,如果你不说的话,我们就分手吧。” 别!季年慌了,他可不想火葬场烧得这么快。 裴时安也肉眼可见的慌了,“关于调查你的事,确实是我的错,是我对你的掌控欲太强。” “我……我是个私生子。” ? 季年怎么都不知道这件事。 书里的视角是主受,最后两人才和好就被炸死了,根本就没这事啊? 不管了,先听吧。 裴时安以前是个私生子。 原配去世以后她妈成功斗败了小四小五小六,为他上了户口。 从小就教导他要争,要抢,要把想要的东西牢牢地掌控在手里。 裴时安从来都不想去和他的哥哥争。 这是他第一次违抗他妈妈的命令。 裴时安喜欢上了谢明霁。 这是他第二次违抗他妈妈的命令。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越喜欢他的内心便越是害怕,害怕事情会脱离掌控,害怕某一天谢明霁知道他的过去如此不堪,因此对他失望。 季年在旁边听懵了,怎么和他想得不一样,不小心直接将心里话说了出来“那白月光呢?” 第33章 闻言,两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季年,眼里充满了疑惑。 不是吧,谢明霁不知道很正常。 裴时安又在这装什么傻? 季年望向裴时安,为了不被迫火葬场,决定豁出去了,清了清嗓子,声音微微颤抖,试探性地说了句: “远在m国的青梅竹马白月光?” 裴时安眉梢微扬,神情一滞,眼中似有微光闪过,沉默片刻,若有所思地说:“我是在m国有个朋友,但季助理你怎么知道的?” 你先别管我是怎么知道的! 季年推了推眼镜,淡淡地质问:“即使分开多年,仍然念念不望?” 裴时安眉头深深蹙起,眼里满是错愕,否认道:“没有啊。” 季年不是很信,狐疑地盯着裴时安。 半夏小说里追妻追了二十几万字的替身文主角攻,竟然从头到尾根本就没有过白月光? 不过原著大都是谢明霁的视角,一直存在着误会,没有说清楚过。 难不成,裴时安追妻时喊的冤枉,说的喜欢不是在卖惨,都是真的? 两人的话刚刚突然变得云里雾里的,谢明霁一时半会搞不清楚。但季助理向来靠谱,应该不会出错,于是跟着季年一起狐疑地盯着裴时安。 “我和他就只是普通朋友而已。”裴时安呼吸微滞,嘴唇抿得很紧,浑身散发着怨气,满腹的冤枉要从那张面瘫的脸上溢出来了,“而且我们也很多年都没有联系过了。” “我喜欢的人一直是明霁,也只是明霁。” 裴时安这幅委屈又坦荡的样子倒弄得季年有点心虚,只好随便找个由头糊弄过去这件事。 但是……不应该啊! 一场晚饭下来,季年不仅吃饱了谢明霁和裴时安这对狗男男重归于好的狗粮,还开始对小说内容产生了巨大的怀疑。 之前小说里面发生的事情倒是都应验了。 但无论是陆云澈对他的喜欢,还是裴时安与谢明霁的感情,都好像早已脱离了原书剧情。 所有人都有着自己的生活轨迹,再也不是书中冷冰冰的设定。 这些偏差到底是季年一系列行为造成的蝴蝶效应,还是因为这本小说本就……具有局限性? 季年看向玻璃窗外凝结的水雾,光线扭曲地附在一个个细小的水珠上,像只聚光灯,光艳艳地刺过来,泛着冷冷的汽。 那么他还能相信这本书吗? 以及原书最后莫名其妙的爆炸殉.情。 他想不明白,为什么主角攻受在船上互通心意后就立马被炸死了。 难道这仅仅是作者的恶趣味吗? 又或许,爆炸之下,还藏着没有写完的故事。 睡觉前,季年再一次点开了半夏小说。 这个绿色软件的页面还是一如既往的丑陋,卡顿,前几天更新不能登入,说是要改导航但到现在好像也没改。 季年点进收藏夹,找了半天,没找到原书? 不是《荒唐爱情:替身哪里逃》吗? 季年收藏夹里就只有几本书,但奇怪的是,部分的书的封面与书名他竟从来都没有见过。 季年鬼使神差地点进收藏夹中一本封面好看,名为《都市爱情》的小说。 主角还是谢明霁和裴时安,但……连载中? 而且这本书的收藏变多了,还有了不少评论。 作者名一栏仍然模糊不堪,只是下面的文章状态变成了:已签约? 文章的内容却与之前的大相径庭。 尽管只有三十几章,而且大部分都是是以谢明霁的视角来书写,但也能看出裴时安真的很喜欢他,完全没有什么替身一说。 以及里面把他季年和陆云澈误当成了一对情侣。 直到最新一章才解释清楚,而且谢明霁根本不信,还在心里偷偷嗑他们俩的cp。 季年真的觉得这本小说有点冒昧了,偷窥他们的生活就不说了,最重要的是: 他和陆云澈才不是什么鬼cp!!! 拒绝拉郎配,拒绝配平文学!!! 那一段底下还有几个黄色糖果评论(磕到了)。 季年看得脸都要烧了起来,在谢明霁的眼里,他和陆云澈的奸情这么明显吗? 不准嗑!!! 不允许! 季年忍住羞涩继续看了下去,被迫知道了两人回家后继续甜甜蜜蜜,酱酱酿酿。 第38章 然后,没了。 季年承认这作者写的还行,但是字里行间工业糖精的味太冲了吧。 太假了。 里面不全是谢明霁的视角,偶尔以树上蝉的视角,地上虫的视角,甚至有季年自己的视角。 三天一次的更新频率,三天一次窥视的整理吗? 谢明霁身上是不是也藏着什么秘密呢? 季年的头开始钻心的疼了起来,一想就疼,不想就不疼。 季年被气笑了,夜深了,窗外蝉鸣阵阵,闹个不停。 一夜无梦。 - 无论世界的真相是什么,季年的生活还是得一样的过。 忙会议,忙行程,人一旦忙起来了,什么都没办法想。 陆云澈自从上次和他表白后,倒也没有再步步紧逼,只是每次在见到他的时候眼睛就跟黏住了一样。 但他还是稍微懂点分寸,不会在公司人的面前骚。 季年瞪回去这傻.逼还笑着看他,好像在无辜地问:怎么了,不可以嘛? 贱兮兮的。 每隔一段时间自家院子里都会收到一小束花,不名贵,只是应季的鲜花,开得很灿烂。 季年不忍心丢了,太浪费了,于是把它们摆在家里,说来也是奇怪,明明小的一束花,看起来却耀武扬威的。 团子也总喜欢凑过去闻,蹭啊蹭的。季年恶毒地揣测:谁知道有没有涂猫薄荷? 今天出门的时候就因为想着这束花,一脚踩空,狠狠地摔了一跤。 超级疼,不过没有被人看见。 季年偷偷地站起来,假装什么也没有发生。 今天也有好多会议,密密麻麻的会议。 叮叮咚咚——叮叮咚咚—— “季助理,今天早上的行程推掉,陪我去机场接人。” 说推就推? 大胆裴时安,谁给你的胆子! 你知不知道我安排行程的时候有多累! 季年冷冷回道:“好的,裴总。” 季年本以为要挂了,没想到裴时安又随口补充了句:“说起来你应该认识他,杭猗回国了。” 杭猗? 白月光本光??? 难道这就是名场面:白月光回国,会议暂停,我去接吗? 上次季年还胡诌他们之间认识,现在这要怎么圆? 按照最初原书的剧情,白月光不应该最早明年回国吗? 现在回国,应该……也不会出什么大事吧? 季年此刻无比清晰地明白了一件事,不仅是书被改写,他们的命运,也在被改写。 冥冥之中好像有一根线想要拉着他们走,而他们则是舞台剧上的人偶,有了自己的思想后,逐渐挣脱线条。 半响,季年回了一句“好的。” - 机场中 “杭猗,好久不见。” 黑发青年低头忙着玩手机,听到裴时安的话,头都没抬,也只是低低地回了句“嗯。” “你在m国这些年还好吗?” 青年没好气地回了句:“还活着。” “今晚去我那儿吃饭吧。” “裴屿,你烦不烦?” 青年终于抬起了头,凌乱的碎发下,是一双漆黑的眼睛,望向裴时安时不带一点情绪,淡漠得像是看一个陌生人。 季年从没见过裴时安这幅样子。 即使被这样对待也小心翼翼地顺着青年,就像是被人捏住了什么把柄一样。 也难怪会被误会成白月光,季年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他,不过这杭猗……看起来,好熟悉啊! 他们之间绝对见过。 还不等季年想出来个结果,就被杭猗敏锐地察觉,厉声道:“看什么看。” 季年立马收回视线,眼观鼻,鼻观心地拖着行李箱走。 “小猗!” “好久不见!” 这声音好熟悉啊! 季年慢悠悠地抬头,果然,是陆云澈。 陆云澈热络地和杭猗打着招呼,虽然,杭猗对他也没有什么好脸色。 但至少比对裴时安的态度好些。 气氛一度压抑,季年在旁边老老实实地拖着行李箱,不敢说话。 突然一只手悄咪咪地搭在了他的手上。 季年不用想就知道是谁会这么无聊。 季年用力挣开,却正好上了陆云澈的当,顺手把行李箱拖走了,还给他的手里塞了点饼干。 陆云澈回头看向季年,眼里盛满了细碎的笑意,无声比着口型:“先垫垫肚子。” 手中的饼干袋似乎还残存着陆云澈掌心滚烫的热度,一点一点地从皮肤下的血液,轰轰烈烈地烧向此刻正狂跳不止的心脏。 季年睫毛微颤,下意识地握紧饼干袋子,下一秒却又如同被烫到了般松开手,掩饰性地将它藏进口袋里。 陆云澈却没有过多纠缠,快步走到前面,像是没有发生过这件事一样,大大方方地拖着行李箱和杭猗寒暄,给季年留下足够的时间反应过来,却不容他拒绝。 真过分啊。 - 四个人就这么奇奇怪怪地坐在一起吃饭了,心不平气也不太和。 陆云澈笑着问道:“你在m国吃得习惯吗?” 杭猗摆着一副全天下人都欠他八百万的臭脸,不咸不淡地回道:“还行。” 第34章 陆云澈顺手用公筷给他夹了些菜,“小猗瘦了好多,多吃点。” 杭猗没说什么,只是在下一次陆云澈夹菜的时候,默默把位子挪到离陆云澈最远的地方。 裴时安根本说不上话,用余光打量着杭猗,获得了他的白眼。 一场饭吃完,众人各怀心事。 但再怎么混乱也没季年的事,在他们三人忙着进行气氛僵硬的聊天时,季年在餐桌上悄悄转动转盘,彻底吃饱了。 【看裴时安吃瘪,爽!】 【看陆云澈被呛,爽!】 【带薪看戏,更爽!】 季年表面上神情冷淡自若,内心实则心花怒放。 “季助理,我有私人行程,今天下午的会议采取在线形式,你安排一下。” 【我不允许你翘班!】 【你翘班了,我就得加班!!!】 季年冰冷的脸上没有一丝情绪,眼底却闪过几分愤恨。 “好的,裴总。” 陆云澈支起手臂,侧头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手指轻敲桌面。 只是不知道发了什么疯,听完他的回答就噗嗤一笑了出来,在寂静的包间中格外明显,眉梢微挑,眼睛都眯起来了。 季年顿觉脸上发热,莫名生出种被抓包的慌张感,借口上厕所溜之大吉。 路上季年回想了一下,他表现得……挺正常的啊,陆云澈笑什么笑? 而且他也…… 算了,不能再想他了。 季年反复告诫着自己。 - 夜深人静,月光倾泻在地上,铺了层朦朦胧胧的纱。 白天发生过的事开始在季年脑海里模模糊糊地回放。 就像是在潮水褪去的时候,海滩上被遗留的东西,才格外明显。 陆云澈怎么来了? 而原书里,并没有叙述过杭猗和陆云澈的关系。 他们几人认识,关系还不浅。 季年隐隐约约地感受到裴时安面对杭猗时,过于小心翼翼,甚至有些像在……补偿。 也不对。 杭猗对待他们的态度,同样十分奇怪。 说不上冷漠,但也谈不上喜欢。 杭猗总是给人一种阴沉的感觉,像是灰蒙蒙的阴天,压抑着一场暴雨。 这样一个人……为什么会被作者选择成白月光呢? 季年找不出杭猗和谢明霁身上的相似点。 难道剧情就崩坏的这么厉害吗? 但为什么对于公司发展方向的预测上,完全符合? 一开始,季年也没有完全相信这个世界的本质是一场巨大的小说。 季年本就有自己的生活轨迹,可却被突然告知这一切都是楚门的世界。 当他按照剧情规避问题后,剧情脱轨。 但就算是剧情脱轨,软件更新后的小说内容改变,整个故事的发展仍然遵循着一种逻辑。 即使人物登场的顺序,时间变了,每个人的行为却并不突兀,尽管与原书的选择有偏离,但最终都隐隐导向某一个既定的结果。 对于季年来说,书中的每个人都不只是短短的一行字,他们是真实存在他生命里的人,包括他自己。 谢明霁身后有秘密,那么裴时安就没有吗? 还有……陆云澈…… 季年叹了口气,捏了捏鼻梁,眼镜压的他有点痛。 他这个人…… 算了,先不想他。 每个主角或配角都有问题。 那……这一切都有关联吗? 季年并不想踏这趟浑水。 但他真的……躲得开吗? - 周末 第39章 自从江稚鱼来了s城,季年就变懒了好多,虽然以前也没多勤快。 季年好久都没溜猫了,正好今天有时间,他一把抱起团子,狠狠地吸了吸猫,就带着他出门了。 “季哥!” 季年转身看到谢明霁正和他热情地打着招呼。 谢明霁走近后好奇地问:“哇——这是你的猫吗,好可爱啊!” 季年笑着回答:“是,他叫团子。” “我可以摸摸嘛?” 团子却死活不想让谢明霁摸,谢明霁的手到哪,哪儿就凹下去,最后索性跑到草坪里躺着。 季年试探性地呼唤了几句“团子”,看着趴在草地里不肯动也不肯看他的三花猫猫,痛心疾首地说了句:“孽子,孽子啊。” “什么?” “没有,对了,明霁你最近和裴总还好吗?” 谢明霁莞尔:“我们现在感情挺好的,之前真的麻烦你了,季哥。” “我想请你吃顿饭,可以吗?” 季年看着笑容明媚,眉眼舒展的谢明霁,轻声答应道:“好呀。” “明霁,你明天是不是有个画展啊?” 谢明霁有些惊讶:“啊,对,季哥是怎么知道的?” 季年看向谢明霁,诚恳道:“之前在你家看到了你的画,真的很好看,非常具有生命力,所以我就关注了下最近的画展。” 谢明霁不太能习惯这种当面的称赞,眼眸微敛,脸颊敷上了一层薄红,羞涩道:“是,是吗。” “我也喜欢绘画,但我总是感觉我的画缺了点什么,不够鲜活。” “都说:艺术来源于生活。明霁,你是有记录生活的习惯来寻找灵感吗?” 谢明霁想了想,认真地回答:“写日记算吗?” 季年眉梢轻挑,嘴角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感叹道:“哦,原来如此,这或许就是我与专业画家的区别吧。” 谢明霁连忙解释:“没有没有,其实我也不是很专业。” “我只是……练的多而已。”谢明霁顿了顿,“季哥,你要是不嫌弃的话,我可以帮你改画。” “虽然我画的也不是很好,但——” “那多谢你啦!” 季年只是想套个话,却没想到谢明霁会这么认真的对待这一件事,不由心下一热。 “我相信我们谢大师的能力,以后画画也请谢大师多多关照一下啦!” 谢明霁被夸得不敢直视季年,手指无意识地揪着衣服,低低地回了句:“……嗯。” “那……我先走了,时安在那边等我。” “拜拜!” 季年看着谢明霁渐渐走远,拉了拉瘫在草地上的团子,继续溜猫了。 团子是季年在公园里捡的流浪猫,最开始只是一只小鼻嘎,现在已经匆匆长成了半辆。 爱是常觉亏欠,团子不语,只是一味长胖。 团子像是看到了什么熟悉的地方,突然跑起来了,猫开始溜人了。 季年在后面追得气喘吁吁。 团子在一家宠物店停了下来,咻的一下就蹿进去了。 季年跟在后面,看到孽子早已登堂入室,反客为主,蹭着店员的手要猫条了,一看就是惯犯。 季年一把抱起团子,“不好意思,我的猫给你添麻烦了。” “我正好要买点猫条和罐头,有推荐的吗?” 店员小姐姐看着突然冒出的冷清帅哥,面色一红,“有,有的。” 季年跟着店员走到了一面罐头墙,拿了好几罐。 身后搭上了一只手,“年年?” 季年已经颇为熟稔地将手推开,暗自叹了口气,“陆总。” 陆云澈挑眉,“你也来买罐头?” “嗯。”季年余光瞥到团子已经和陆云澈的狗疯到一块去了,眉心一跳,“你的狗……” 陆云澈不在意的看了一眼,“他们玩的还挺开心的,不是吗?” “……” 季年看着嘴角挂着明显笑意地陆云澈,顿时生出一种想逃的冲动。 【算了,逃也没用。】 【也不能总是逃避……】 季年抬眸,透过眼镜与陆云澈目光相撞,至少在气势上没输。 陆云澈偏了下头,笑道:“年年,我很好看吗?” 【……能少说两句吗?】 季年有些无语:“陆总,您开心就好。” “你吃饭了吗?”陆云澈顿了顿,望向季年,眼睛亮亮的,像是装了颗发光的星星,“我带你去吃怎么样?” 季年本想拒绝,可看到陆云澈那双含情的狐狸眼微垂,可怜巴巴地看着他,好像里面只能装得下他,要是被拒绝整双眼就会失落地阖上。 【其实一直躲也不是个办法……】 挣扎良久,季年才有些犹豫地回了一句:“好。” “那我们现在就走吧。” 说完陆云澈就不由分说地拉住季年的手往外走,好像生怕他反悔一样。 “诶,等一下,团子和椰子怎么办?” “我在这里有会员卡,店员会帮我们照顾。” “走啦走啦!” 陆云澈欢快的声音消散在空气里,像是一只落叶,在空中打着旋儿。 - 餐厅 “年年,你看还有要加的吗?” 季年接过菜单,却发现陆云澈点的恰好都是自己喜欢吃的。 心突然变得胀胀的,就像是被密封在玻璃罐里的橘子瓣,被蜜沁透了,甜的有些发腻。 最后闷闷地回了句:“不用了。” “是因为我不开心吗?” 季年下意识反驳:“没,没有。” 陆云澈眉梢微挑,嘴角带笑,“他们家的川菜特别好吃,你之前有来过这里吗?” “没有。” 季年要么忙着上班,要么宅在家吃外卖,很少来这种私房菜馆吃饭。 “过年回来之后,我找了好久,才找到这家。”陆云澈顿了顿,卖着关子:“据说这里的大厨是c省本地人,川菜特别正宗。” 说话间,菜就上齐了。 季年夹了一筷子肉。 【好吃!】 【麻麻辣辣的,爽!】 季年余光瞥到陆云澈却没怎么动筷子,时不时喝一大口茶,小口地呼气,像是被辣到了。 第35章 被季年看到了陆云澈也不嘴硬,语气轻松的说道:“我不太能吃辣。” 一双狐狸眼眼直勾勾地看着他,毫不掩饰地流露出对他的喜欢,嘴唇被辣得泛着一层水淋淋的艳红,活像是梦中那个勾人心魄的狐狸精。 “……哦。” 季年不自然地移开目光,面上还堪堪能维持住冷静,可此刻胸膛里那颗不安分的心又开始激烈的跳动,像一团融化了的冰淇淋,又黏又腻,粘住季年所有的思绪,所有的理智。 季年真的很讨厌陆云澈,讨厌他仅仅用三言两句就让自己做了好几天的心理防线彻底土崩瓦解。 讨厌这些摇摆不定的情绪。 ……更讨厌这个懦弱又胆小的自己。 季年将一大块毛肚塞进嘴里,想要堵住繁碎杂乱的情绪,却没想到毛肚里夹带了好多花椒,一口下去,嘴麻了。 陆云澈眼疾手快地给他递上了一大杯热茶。 季年愣了愣,还是接过了杯子,指尖在茶杯外壁上无意识地摩挲。 其实被花椒麻到,并不需要喝水。 陆云澈不是c省人,所以不知道这些,但他喜欢来自c省的那个人,即使不知道怎么办,也会尽自己所能去帮他。 杯中的茶水澄澈透明,随着季年的动作在面上漾起了层层涟漪。 季年在心里说: 【我不想逃了。】 这几个月以来,季年一直在逃避这件事。 也或许是陆云澈追的太紧了。 早点把这场闹剧揭开吧。 【长痛不如短痛。】 做了这么久的缩头乌龟,季年也累了,“陆总,我想知道,您是喜欢我哪一点?” 声音微微颤抖,像是根蹦的很紧的琴弦,发出嗡嗡的声音,或许在下一刻就会断裂。 陆云澈抬眸,望向低着头的季年,语气无比真诚:“每一点,只要是你,我都喜欢。” “或许我表现在您面前的,只是我想要表现出的美好的一面。” “我……并不像您想的那么好。” “从某种方面来说,我懒惰,虚荣,自私又胆小。” “或许某一瞬间,我的皮囊让您感到了一些错误的悸动。” “但那不是我。” 季年顿了顿,目光停留在茶杯中飘浮的叶子上,“况且我们有合作关系。” “如果日后我们之间闹的不愉快了,那我们的合作怎么办呢?” “如果我说,我知道呢?”陆云澈看着季年,缓声道:“我喜欢的,不只是季助理,而是季年这个人。” “是喜欢在心里骂领导,画小人解恨,但还是老老实实去做事的季助理,是喜欢吃垃圾食品还要众人面前掩饰,随身带着小零食的季年。” 第40章 “或许我的确还不够了解,但是我想要你给我一个机会。” “一个去试着了解彼此的机会。” 陆云澈顿了顿,“其次,你不会把私人情感放在工作上的,我也不会,至少,这一点上我们都是明确的。” “所以,你要因为想象中凛冬的严寒而去拒绝夏天的到来吗?” 陆云澈补充道:“我们为什么不试一试呢?只是试一试,只要不合适,就立马分开。” “除了我们两,不会再有人知道。” “好不好?” 陆云澈的声音低缓,像是一根根柔软又细密的透明丝线,不知不觉间早已编织成了一张巨大的网。 季年不知道要说什么,也不知道脑子里面到底在转什么,只看到杯中的茶叶摇晃,那么小的一片,被水裹挟着,浮浮又沉沉。 季年抬眸,措不及防与陆云澈的视线相撞,目光灼热,脑子竟也如那茶叶般失了方向。 【……】 “……嗯。” 季年不想继续这场荒唐的追逐游戏了。 或许只有得不到的才会在内心里骚动,新鲜感过去了,他们就能回到原点……吧。 陆云澈已经做好了再次被拒绝的准备,却没想到这一次听到了意料之外的答案,认真地说“刚刚我没听到,你可以再说一遍吗?” “嗯。” “可以再说一遍吗?” ? 【有病?】 陆云澈地眼睛瞬间变得亮晶晶的,语气热切地重复:“再说一遍嘛。” 季年本来还有点气,被他这么一看反倒有些不好意思,气势下去下去了大半,支支吾吾地说了句:“嗯。” 目光掩饰性地看向桌上的菜,生硬地转移话题:“快吃饭,菜都要凉了。” “哦,好。”陆云澈的目光从季年发红的脸颊上收回,轻飘飘地加了一句:“男朋友。” “咳——咳——” 季年呛了一大口饭,耳尖发烫,恶狠狠地瞪了一眼陆云澈,“食不言寝不语。” “好好好。” 陆云澈语调轻佻地说:“男朋友。”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不要再说了。】 季年就这么恍恍惚惚地吃完了饭,直到临走前陆云澈叫住他。 “你是不是忘了点什么?” 季年摇了摇头,有些迷茫的看向他,“没有啊。” “你再想想。” 季年还真地认真地想了想,不过确实是没有啊。 他来的时候匆匆忙忙的,什么都没拿,就连团子现在也被江稚鱼接回去了。 季年抬眸,回道:“没有啊!” 而陆云澈早就趁着他思考的间隙凑过来,不等他说完,就吻向他,堵住了他未尽的话。 一个蜻蜓点水,一触即离的吻。 路灯下,两人的影子融在一起,被拉得很长很长。 - 夜深了,一轮明月高高地挂在天上。 季年久违地失眠了,翻来覆去睡不着。 不是,这就在一起了? 季年不敢置信地在床上打了好几个滚。 他承认晚上确实因为陆云澈的话有些昏了头,但是……但是吧,他只是想要通过这种方式让陆云澈死心而已。 陆云澈这种人,热情来得快,去得也快。 季年不会相信他的鬼话,或许,或许他早就该用这种方法的,等他热情消退了,两个人就都能解脱了。 空调开得很低,季年将自己蜷进被子里,像是找到最有安全感的窝,迷迷糊糊,反反复复地想着: 他们只是……试一试,等陆云澈热情消退了就好了。 第二天 季年顶着两个黑眼圈起床了。 昨天说好了要去看谢明霁的画展,今天季年早早得就收拾好了。 陆云澈不知道是从哪里听来的消息,也闹着要和他一起去。 现在他的车已经停在门外了。 其实吧,季年还是有点犹豫。 主要是……那么大一个人,突然变成了他的男友,就是,好叭,季年还不习惯。 “笃笃笃——” 季年犹豫着开了门。 “surprise!” 陆云澈笑得很灿烂,抱着一盆蓝紫色的花,递给他。 绣球花? 陆云澈察觉到他停留在花卉上的目光,缓缓开口:“从过年回来我就学着种了这盆花。” “现在它开得正好,我想送给你,无尽夏。” 季年突然什么都说不出来了,那些想好的说辞,游刃有余的谈判话术,在这一刻被彻底忘却。 好像世界只剩下眼前的这盆花,以及花后的那个人。 过了好久,他才闷闷地回了一句:“嗯。” 陆云澈将花放好后,突然拉住他的手望外跑,季年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嗯?” “走啦,这还是我们之间的第一次约会。” 【……约会吗?】 季年慢慢地回握住他,耳边是呼啸的风声,身旁是两人紧紧相握的双手。 - “季哥!” 谢明霁兴奋地向季年招手,“你怎么来了呀?” 季年莞尔:“我们昨天不是说好了吗?” “是这幅画吗?” 季年看向面前的油画,平心而论真的很好看。 茂密的丛林层层迭迭,遮天蔽日,唯有缝隙里投射出斑驳的光,照在身着粉裙的贵族少女上。 少女神情娇俏,荡起秋千,裙摆飞扬,一只脚微微踢起,粉色高跟鞋随即飞出,刚好要落向灌木丛中摔倒的男子。 身旁的丘比特雕像手指按唇,无声地注视着一场大胆的邂逅。 季年不由赞叹:"无论是从构图还是色彩,线条,都很完美。" 陆云澈在季年身后附和道:“这个瞬间的捕捉特别有生命力。” 谢明霁红了脸,敛眸低声说:“没有没有,其实还有很多问题。” 裴时安站在谢明霁身后,默默地看着他,唇角微勾。 此时他们身边围拢了不少人,都在看这幅画,显然变成了这场画展最受欢迎的画作。 不知道有谁小声地说了一句:“……恶心。” 【?】 季年顺着声音望去,发现是——杭猗? 【他怎么来了?】 【今天主角团怎么来得这么齐?】 黑发青年没有看画,而是盯着他们,像是盘踞在地下管道深处的一滩湿透了的锈绿色苔藓,恶毒地诅咒着不远处透射下来的阳光。 没想到这时裴时安是第一个出声的:“小猗。” 杭猗慢慢走进,扯了下嘴角,露出个有些僵硬的笑容,分不清是讽刺还是苍白。 “这位是?” 裴时安解释道:“我的男友,谢明霁。” 谢明霁笑了笑,看向杭猗,“你好。” 杭猗似乎是被谢明霁的笑容晃到了,神色一愣,反应过来便匆匆移过目光,不自在地说:“……你好。” 第36章 杭猗盯着画,干巴巴地说:“这副画得挺好看的。” “是你画的吧?” 或许是今天听到了太多的称赞,谢明霁谦虚客套得成了习惯,目光投向杭猗,认真道:“谢谢你的喜欢。” 杭猗耳尖覆上一层薄红,不在意地回了句:“哦。” 谢明霁莞尔,没有再说什么。 快到饭点了,谢明霁说自己请大家吃一顿饭。 季年推脱:“那怎么好意思啊?” 谢明霁:“之前一直麻烦季哥我也不好意思啊,而且你专门来看我的画,我真的很开心。” 季年笑了笑:“那,麻烦明霁啦。” 全程陆云澈就像个没有思想的跟屁虫在季年身后轻声附和着,虽然人高高大大的,却总像是不靠在季年身上就不能活了一样,非常没有存在感。 杭猗简直没眼看这群旧友,刻意地离他们很远。 谢明霁突然走到杭猗身边,邀请道:“你想要和我们一起吃饭吗?” “不,不用了。”杭猗垂眸,一副不好惹的阴沉样子,又补了一句:“谢谢。” “好叭。”谢明霁转身,却没有看到身后杭猗欲言又止,最后只掩饰性地摸了摸鼻子。 【哇,看来杭猗和谢明霁之间的关系不错啊!】 【原书中的冲突应该也不会发生了……吧?】 季年支着下巴看着不远处的两人,陆云澈便顺势将头靠在他肩膀,柔软的发丝蹭的他好痒,耳根发烫,佯装生气:“在外面,注意点!” 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说道:“你不是说只有我们两个知道吗?” “离我远点。” 陆云澈无辜地眨了下眼:“他们不是早就知道吗?” “你?!” “算了,离我远点!” 季年甩开陆云澈,气鼓鼓地走到前面。 - 一不小心走得太快了,季年和他们走散了。 第41章 谢明霁给他发了个餐厅的定位,季年跟着导航绕了一大圈都没找到不说,还越走越偏了。 脱离了冷气,人就像是在被太阳反复炙烤,脑子要被热浪融化成一滩绝望的死水。 崩溃! 面前的餐厅好像就是谢明霁给他发的那个,但是问题又来了,季年没找到门哪里。 就在季年说服自己只要能找到入口,狗洞都要钻的时候,看到了一个地下车库入口。 季年喜滋滋地晃进了阴凉的地下车库里,寻找着上楼的电梯。 “裴屿,你真让我恶心。” 杭猗冰冷的声音在地下车库中回荡,像只粘腻又湿滑的海蛞蝓,死死地缠绕着,季年停住了脚步,不知怎么竟起了冷汗。 裴时安苍白地解释着:“我们不是你想的那样。” “他知道你把他当成替身吗?” ?!! 不是,怎么还有替身的事啊! 之前不是说开了吗? 而且谢明霁和杭猗长得也不像啊! 还不等季年多想,就听到杭猗继续说道:“我恨死你了。” “你现在还要牵扯进另一个人吗?” 从季年站得地方依稀可以看见裴时安的身影,只是显得格外单薄:“当初的事情都过去了,我已经走出来了。” “谢明霁就是谢明霁,我从来没有把他当成过是谁的替身。” “小猗,你不能总是沉溺在旧事里。” “我什么时候轮得到你来教育我!”杭猗看着裴时安,这么久以来,第一次正眼看着他,眼里充满了浓烈的恨意。 “裴屿,你少做假好人了。” “你知道吗?” 杭猗的声音放缓:“我最恨你这副假惺惺的样子了。” “当初要不是你——” 杭猗的话措不及防地停下了,目光转向季年所在的方向,厉声道: "谁在哪?" 这么敏锐吗? 我去! 季年看了看空荡荡的四周,和面前略显纤细的方形水泥柱,心道: 完蛋了。 突然身后伸出只手一把拉住季年的手臂,另一只手捂住他的嘴,呼出的热气喷在他肩上,匆匆忙忙躲进了不远处的一辆车中。 季年抬眸,看着压在他上方的男人。 【陆云澈?】 这一次偷听又被他现场抓包了,季年还有点尴尬,也不知道陆云澈在旁边看了他多久。 光线昏暗,车内空间狭窄,陆云澈几乎将他整个人都拢住,他的一条腿插.在季年两腿间,一只手护着季年后脑勺,另一只手还捂在季年嘴上,姿势暧昧。 季年正想推开他的时候,突然听到车窗外传来脚步声。 余光瞥道杭猗正缓缓朝这边走来,背对着停车场出口刺眼的光,轮廓模糊,面色阴沉,像是索命的厉鬼,心跳骤然间加速。 陆云澈凑到季年耳边轻声道:“没事的。” 杭猗走到车前,停下脚步,像是在找什么却什么也找不到,就在季年以为他要走了时,快步走到正对着季年的那个车窗。 杭猗面无表情地盯着车窗,黑沉沉的杏眼里透不出一丝光。 突然伸出一只修长而惨白的手指抵在艳红的嘴唇上向着季年比出“嘘”的动作,嘴角扬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草,太阴湿了吧?】 季年秉承着我看不见你,你就伤害不了我的原则,猛得闭上眼睛。 再睁眼时,面前就只有一个双目含笑,悠然自得的陆云澈。 陆云澈也不说话,就这么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 【该说点什么……哈哈,好尴尬啊。】 季年掩饰性地推了下眼镜,大脑飞速运转,最终憋出了一句:“……好巧呀!” “这个场景”陆云澈注视着季年,嘴角微勾,缓声道:“是挺巧的。” 季年垂眸,他实在是受不了这样的氛围,转移话题:“我们快去吃饭吧,别让明霁等久了,我现在也有点饿了。” 说完就打开车门要出去。 “等等。” 陆云澈拉住他的手,“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季年出去的动作停住了,转头不解地看向陆云澈,“什么?” 陆云澈语气轻挑地说:“刚刚我帮了你,现在你是不是该有点表示?” 【你还想要什么表示?】 季年没好气地想着,只是对上陆云澈饱含期待的眼睛,莫名有点心虚。 “你不给,那我就自己拿了。” 陆云澈俯身凑近季年,摘掉他碍事的眼镜,故作礼貌地柔声问道:“可以吗?” “不——” 一个“不”字都没说完,季年的话就被陆云澈堵住了。 可陆云澈的动作很轻,很小心,最开始带着试探性地浅浅贴贴上,温柔缱绻,直到季年闭眼,无声的默许,才渐渐加深,渴望地索求着。 气氛变得灼热,季年恍惚间觉得他们好像两只涸辙之鲋,只能靠着对方获得氧气,不知不觉眸底已敷上一层朦胧的水光。 乱了气息,乱了思绪。 一室春光,惟余缠绵。 良久,两人才分开。 季年到底还是不如陆云澈脸皮厚,不太有脸看他,开门就要走。 只是这一次,陆云澈在身后说:“这次你不能再躲我了。” “男朋友。” 季年整张脸烫得通红,眼角眉梢间都含着情意,恍若一朵沐着水光的桃花,被迫承受了过重的露水,而显得可怜而艳情。 衣衫凌乱,眼镜也没拿,他只好先去厕所洗一把脸。 季年站在镜子前,等到红晕都消下去,再也没有了可疑的痕迹后,甩了甩手,准备出去了。 镜中季年的身后出现了一张熟悉的脸,在亮得有些晃眼的灯光下,却像是一滩带着咸腥味的苔藓。 “收起你那该死的好奇心。” “不该管的事,就不要管。” - 谁想管了? 季年这几天反反复复的想着这句话,越想越气。 他承认自己是有点好奇,但是吧,还不是怪那个半夏小说 。 要不是那个软件一闭眼就出现在他脑海里,季年根本不会去搭理这些事! 那本小说现在已经写到三十六章了,也是水到一种超乎寻常的程度了,根本没几章剧情,全在写贴贴。 也难怪这么糊。 零星的评论里,也没有几个与剧情相关。 烦死了! “季!年!” “谁让你把沙发踹成这样的!” 季年麻溜地站起来,收拾刚刚被他踹掉的靠枕和快要掉下去的沙发垫。 “你这几天怎么这么烦躁啊?”江稚鱼看向此刻端坐的季年,疑惑道:“你那个裴总把工作都丢给你了?” “……也不是。” “我在烦一个事情,不太好讲。” 江稚鱼突然两眼放光:“那我来给你算算吧!” 最近江稚鱼买回来了一副塔罗牌,现在正是学习兴致高涨的时候,天天说自己要当神婆。 本着死马当活马乱医的原则,季年让江稚鱼给他算了算。 江稚鱼看着手中的牌,神戳戳地说:“你最近命犯桃花,艳福不浅啊!” 季年有些不自在地说“嗯,然后呢?” 江稚鱼一脸震惊地说:“哇!” “还真算准了?!” “江!稚!鱼!” 季年震怒:“你耍我!” “哎呀,别生气嘛!”江稚鱼嬉皮笑脸地解释道:“忘了告诉你了,刚刚那个牌型就是测恋爱的,嘻嘻。” “这至少证明我测准啦!” “来,我现在认真算算你想的那件事情。” 第37章 季年狐疑地问:“你不会又在耍我吧?” "我对天发誓,"江稚鱼还比出了四个手指,信誓旦旦地说:“童叟无欺!” 季年无奈:“那我们重新来一遍吧。” “等等!” “我记得帮别人算命是需要有报酬的。” 虽然技术不太熟练,但是江稚鱼的过场还是挺多的,立马摊着手向季年要礼物。 “我现在也没有什么可以拿来作报酬啊?” 季年:“那要不——今天就算了?” “不行,不能算了。” “刚刚你也没给我,这是要算两次的。”江稚鱼顿了顿,“就罚你去酥芙给我买两个小蛋糕吧!” 酥芙是s城有名的蛋糕店,纯手工制作,每次排队都要排好久,而且不开分店,唯一的店面离江稚鱼上班的地方很远,但离时屿不远。 原来江稚鱼早就算好了,就等着他入坑。 “求你啦,买嘛买嘛!” 季年叹了口气:“好叭。” “嘻嘻嘻!” “你把牌洗一遍,同时在心中默念你烦恼的问题。” 第42章 季年认真地照做,跟着江稚鱼的指引抽出了三张牌。 恶魔,倒吊人,死神。 并且全都是逆位的。 江稚鱼看着这幅牌,努力思考着应该怎么委婉地解释一下。 却没想到季年先开口道: “没事,我知道了。” - 忙碌最能让人忘记烦恼,季年将自己埋在工作里就能…… 不能! 一点也不能! 为什么是死神牌? 还是逆位? 是说他一定会死吗? 那很崩溃了。 关键是半夏小说里的那本小说也没写为什么最后游轮会爆炸。 最后那场惊天动地的爆炸特别突兀,明明马上就能he了,怎么就突然都死了呢? 还有谢明霁怎么又变成替身了? 多好的一个邻居啊! 不仅时不时给他送点自己做的小甜品,有他在,裴时安还能减少带头加班的次数,让整个公司形成一种正常的上下班制度。 连季年的工作都能拖到第二天再干了。 晚上公司聚餐,裴时安带着谢明霁一起来了。 啧啧啧,感情真好。 还不是都要感谢他! “季助理,我想敬你一杯。” 季年回过神来,立马站起来回敬过去。 “呜呜呜呜呜,季助理我真的真的好喜欢你!” 面前的女生眼角泛红,端着酒杯的手微微摇晃,像是鼓起了极大的勇气。 季年脸色微变,刚想拒绝,就听到她继续说道: “我们时屿有您真的是蓬荜生辉呜呜呜呜呜,每次被裴总骂的时候,总会被你安慰,被你送小零食。” “呜呜呜你真的好温柔,每次安排的任务合理,又不摆架子,呜呜呜呜呜。” “我好喜欢你!” 小绿本来是公司策划组的成员,经常被裴时安骂,现在显然已经晋升为了季年的毒唯。 季年粲然一笑,“谢谢你的喜欢。” 小绿红着脸跑开了,后面还有不少的同事都准备来敬季年酒。 《谁主沉浮》项目进展顺利,现在的主要任务转向完善阶段,大家都很开心,喝得多了后也不管什么上下关系,争着抢着要和季年表白。 一群青年人闹哄哄地聚在一起,说说笑笑,谈论着未来与梦想。 季年眼角也泛起了泪光,他们公司从当初小作坊到现在的大作坊,虽然现在开发新游戏也还是很困难,但是大家已经一起走过了很长的一段路。 不知不觉间,季年有些醉了,准备出去吹个风醒醒酒。 夏天快要过去了,夜间的风带着凉意,穿过堂间葱郁的树叶,悉悉索索地吹过来。 季年安静地看着远处矗立的高楼大厦,街道上来来往往,不知疲倦的车流,直到炫目的霓虹灯模糊虚化成一串光点。 心里莫名静了下来。 “猜猜我是谁。” 【又来这一套。】 眼前一片漆黑,季年平静地说:“陆云澈,放开我。” 陆云澈笑了笑,陪着他坐下,把头靠在他身上,“感觉你这段时间一直都不太开心。” “和我说说吧。” “别总是把事情藏在心里。” 季年眉梢微扬,纳闷: 【很明显吗?】 “不明显的话,那是谁一天到晚苦着个脸,跟失了魂一样。” 季年反驳:“我没有!” “没说你。”陆云澈唇角微勾,故意逗他“谁现在偷偷揪着衣服我就在说谁。” 季年目光转向陆云澈,愤怒道:“你!” “和我说说嘛。”陆云澈垂眸,用手指去勾季年的手,“没准我能帮上忙呢?” 见季年没动作,便得寸进尺地挠了挠他的手心 ,缓声道“大多数时候,我还是挺靠谱的。” 季年本应生气地拒绝,但也许是风吹得太轻了,太慢了,最终也只是叹了口气,什么也说不出,什么也没有做。 不拒绝,也没有接受。 陆云澈的手指一点点地插.入季年的手中,五指相扣,还将交握的手拎起来在眼前晃了晃。 “或许改变并不意味着厄运。” 陆云澈的声音很轻,“至少这也带来了新的可能性。” 其实陆云澈就是他由他引起的最大的变量。 陆云澈的手很烫,季年不太适应被他紧紧握着,却抽不出来。 季年破罐子破摔了,“那你说,如果怎么改变都逃脱不了死亡的宿命呢?” 陆云澈仔细地看过原书中的剧情,回想到:“你是说游轮上的爆炸?” “我努力地工作,努力地解开裴时安和谢明霁之间的误会,可杭猗突然回国后,一起似乎又要回到原点。” “剧情线乱了,连半夏小说中那本小说也被重写,所有事情的进程都加快了。” 季年顿了顿,“我隐隐约约地感觉到,这些事情背后,藏着很多东西。” “可是离爆炸的节点也只有8个月了。” 陆云澈沉默了片刻,“我是知道一点他们之间的事。” “挺复杂的。” “我不能替他们说,但是可以带着你找。” “这或许对你发现那场爆炸的原因有帮助。” 陆云澈看着季年,眸光加深,语气轻松地说:“换个方式想,不管你最后有没有逃脱爆炸的命运,我都会陪着你。” “我们这算不算殉情?” 季年鼻尖一酸,忍不住白了他一眼,“有病。” 陆云澈突然轻轻地点了下季年的鼻尖,笑道:“有病也没办法了,你自己选的男朋友,有病也得认。” “谁!选!了!” 季年恼羞成怒:“明明是你求我的!” 陆云澈举起双手,麻利地做出投降的动作,“那可不可以求一辈子?” “还请季年大人多多怜惜小的。” “……” 良久,季年小声说回了句:“……好。” 陆云澈显然是深谙蹬鼻子上脸,寸尺布开染坊的道理,立刻说道:“能不能先在行动上怜惜一下。” “就一下嘛。” 就在陆云澈想方设法哄骗季年亲近他的时候,双唇突然感受到了柔软的温热。 一触即离。 季年脸红得快要烧了,整个人似乎都不太清醒,亲完就要跑。 【……真是被鬼迷了心窍。】 - 季年前几天净焦虑游轮爆炸的事情了,却把给陆云澈冷落了。 这几天陆云澈抓住机会,吵着闹着一定要他好好补偿。 到底有什么好补偿的? tat 按照季年多年来见到的众多情侣的恋爱经验来说,不应该是随着时间推移,人到手了,他的热情就慢慢消退了吗? 怎么现在越缠越紧,俨然一副正宫的气派,横行霸道地创进季年的生活,在只有两个人的小角落里高调示爱。 【老公:dddd】 ? 骚扰小广告发到微信了? 这是谁? 季年点进聊天栏,发现是陆云澈。 陆云澈什么时候趁他不备改了备注? 季年决定小发雷霆,不理会陆云澈发的消息。 【陆狗:宝宝在干嘛?】 【狗狗祟祟,暗中观察.jpg】 【陆狗:年年吃饭了吗?】 【陆狗:我给你点了外卖,你记得收一下。】 【陆狗:要按时吃饭啊。】 【陆狗:这几天天气转凉,我之前送你的围巾记得围上。】 【陆狗:你身体不好,别感冒了。】 …… 可恶! 手机一直叮叮当当响个不停,季年没办法静下心来好好工作。 一抬头,外卖小哥拿着外卖,问:“谁是季年?” “啊,是我。” 季年:“怎么了?” “这是您点的外卖,要当面收。” 季年想了想:“我没有买啊。” “是陆先生为您订的。” 季年突然有点词穷:“……哦。” “我给您放这儿了。” “谢谢。” 这外卖包装就很高档,不是印着花花绿绿广告的铝箔纸,而是纯黑色的袋子,上面的logo很小,很有逼格。 分装的餐盒也是木质的,一打开,麻麻辣辣的香气就溢出来,勾得人食指大动。 季年点开手机,看着陆云澈99+的消息,心想: 真是……不知羞耻! 然后边吃饭,边翻着慢慢看,一条一条地认真回复。 不得不说,陆云澈真的很会拿捏季年,这些菜不仅都是季年喜欢吃的,而且辣度也是刚刚好控制在季年觉得有点辣,嘴唇被辣得红红的,到胃里却不会觉得不舒服。 第38章 【陆狗:这周末有空吗?】 【季年:怎么?】 【陆狗:季年大人这几天公务繁忙,小的不奢望能与大人日夜相伴,只望大人垂怜,可否与小人一叙。】 第43章 季年眉心微皱,怎么还装上小人了? 但陆云澈你其实不用装的。 【季年:说人话。】 【陆狗:周末,双人,室内,激情,禁.忌,弄脏,清醒沉沦,支配,强.制…… 陶艺工作室】 陆云澈怎么每天都能这么有活力? 鬼点子一个比一个多。 【季年:搞.黄,举报了。】 【天降正义.jpg】 【陆狗:别啊!】 【试图萌混过关.jpg】 “季助理,在看什么呢,这么开心?” 小白将文件放在他办公桌上。 季年清了清嗓子:“没什么。” “额,我把上午开会要的文件都整理好了,你给相关部门的人分下去吧。” “好的。”小白走之前无意间问了一句:“季助理最近是恋爱了吗?” “咳咳——” 即使季年喝水喝得呛住了,也还是要狼狈地反驳: “没有的事!” 小白被吓了一跳:“哦,没有就没有呗,季助理你小心点。” 季年看着小白渐渐走远后才像做贼似的偷偷摸摸地打开聊天框。 里面聊天气泡里的陆云澈已经撒娇打滚,滚来滚去,浑然不知天地为何物了。 【季年:行叭。】 下一秒,立刻收到回复。 【爱你.jpg】 【贴贴.jpg】 季年的脸上泛着可疑的红晕,冷漠地打下 【季年:我要认真工作了!】 【陆狗:周末见!】 【亲亲.jpg】 - 之前说好了要给江稚鱼买小蛋糕的,季年下班的时候就顺路去买了。 就算现在蛋糕店快要下班了,排队的人还是很多。 季年走到队伍的末尾,无聊地等着队伍一点点挪动。 排在季年前面的女人接着电话:“你也别太急了,小孩子嘛,等大一点就开窍了。” “三十了?” “哟,那不是少年老成吗?” 季年在后面听了一嘴,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好一个“少年老成”。 不过很小声,没有被发现。 “现在想创业是好事啊,有梦想,积极向上啊。” “啊,要自己造永动机?” “至少想象力这一块他还是遥遥领先的哈。” 季年假装玩着手机,实则聚精会神地听着她讲。 “诶呀,我们家云云也没有什么。” “都是孩子自己上进。” 女人的音调一转,语气有些生气:“是同性恋怎么了?” “孩子爱喜欢谁喜欢谁。” “大清早亡了好吧。” 电话挂断,也正好就要排到她了。 季年也看着橱窗里仅剩不多的慕斯蛋糕,祈祷着不要被买走。 刚好剩两个! 就在季年准备付款的时候,身旁传来尖叫: “啊——” 女人手上的蛋糕没拿稳,自己也不慎踩到了蛋糕上,摔了一跤,地上滑的全是奶油。 一瞬间所有店员都围了上来,季年也快步走到她身边询问道:“您没事吧。” 女人酒红色的丝绒长裙上沾着朵朵奶油,发丝凌乱,很是狼狈。 “好疼啊。” 季年担心:“您还能站起来吗?” “估计不太能。” 季年和店员一边安慰着她,一边扶着她打车去了医院。 店里只有几个人,唯二的店员一个要看店,收拾店面,另一个和季年一起陪着她去医院。 报告结果显示女人骨折了。 店员身上钱不够,还是季年垫付的。 全程下来,季年都耐心地陪着他们,安抚着他们的情绪。 女人躺在病床上,即使穿着病服也显得温柔精致,感谢道:“麻烦你们了。” “我们要不加个联系方式吧,刚刚住院的钱,我转给你。” “好。” 季年看了下时间,不仅蛋糕忘了买,一通折腾下来也已经很晚了。 确认好女人的家人马上就要到了后,季年说道:“那我就先走了。” 女人看着季年的背影逐渐变小,在门上的窗户里模糊成一个小圆点。 心想:这小伙子人真不错,长得也好看。 “妈,你没事吧?” 门被推开,陆云澈来得很急,额头上还冒着细小汗珠。 庄雨眠扑腾一下,挣扎着要坐起来:“我还好,没死!” “诶呀,我不是想着给你个惊喜吗?” 庄雨眠眉梢微挑,一双狐狸眼眨巴眨巴,和陆云澈一模一样:“谁能想到这惊喜变成惊吓了?” “幸好店员和一个小伙子把我送过来了。” 她眼里闪过笑意:“别说,那小伙子还挺好看的,要不我介绍你们认识一下。” “你呀,单身这么多年了,是不是……不行啊?” 陆云澈听得满头黑线,走到庄雨眠床前,扶着他妈好好躺下,开口就是惊雷: “妈,别瞎说,我早就脱单了。” 庄雨眠闭上眼,“哦。” 理解了这句话蕴含的信息量后,庄雨眠猛地睁开眼: “哦?!!” 立刻好奇发问:“什么时候的事?” “我怎么一点儿也不知道?” “妈,你小心一点,别又动到伤口了。”陆云澈坐在庄雨眠身边,帮她掖了下被子,随即漫不经心地摆弄着与季年同款的情侣红绳,唇角微扬,语气平淡地说: “一个多月前才追上的,他还有点害羞,我本来想着等我们都稳定一点了再告诉您。” “他人可好了,长的好看就不说了,关键是他工作能力强,心地善良,特别特别可爱。” “我和他简直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庄雨眠没眼看他这幅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的显摆样,偷偷弯了嘴角。 - 周末 季年在穿衣镜前换了好几套衣服,感觉都不太好。 要么就是太严肃太正式了,要么就是太随意了。 江稚鱼咋舌,“年年啊,你真是见色忘友啊。” 季年现在最听不得这个,涨红了脸反驳:“哪有啊?” “你说你哪天和我一起出门的时候这么认真地打扮过自己。” 江稚鱼说着说着,还浮夸地擦了擦根本就不存在的眼泪,“真是让我我痛心疾首啊!” 季年说不过她,选好之后,就灰溜溜地出门了。 两人说好了在陶艺店里见,时间还很早,季年开着车慢悠悠地过去了。 陆云澈选的陶艺工作室装修风格很温馨,柜台上摆放着大大小小的陶瓷工艺品,绿萝摇曳着长长的柔嫩枝条。 一位穿着围裙的青年停下了手中的工作,站起来:“你就是季年吧。” 季年莞尔:“嗯,抱歉,我来得有点早。” “我叫陶涛,你叫我涛子就行,先坐吧。” “好。”季年就近找了个凳子坐下了。 陶涛冲洗着自己手上的泥巴,忍不住好奇:“抱歉,我可能有点冒昧。我真的好奇你和老陆是怎么谈上的?” “当初我认识他的时候,有不少人喜欢他,但他一个也没谈。” “我就问他,真要单一辈子啊?” 陶涛甩了甩手上的水珠,语气里带着明显的戏谑。 “他说他要谈个神仙样的人,要是遇不到就单一辈子。” 这……确实很陆云澈了。 季年甚至能想象出陆云澈一脸漫不经心,笑眯眯地说出来这话时欠打的样。 说话间,陆云澈到了,门都没推开,隔着老远就开始打趣:“谁又在说我的坏话?” 陶涛手上拿了两条围裙,望着陆云澈,笑兮兮地说:“哪能啊?” “我说——嫂子漂亮得像个神仙。” 陆云澈也不害臊,有些骄傲的接下去:“那是。” 季年在旁边听得耳根子都要滴血了,威胁性地瞪了他一眼,示意他收敛点,别骚过了。 陶涛耐心地教他们怎么在转盘上固定泥土,捏出想要的造型。 季年很认真地听着,一步一步地跟着做。 突然脸上被糊了什么,季年侧头,生气地看向陆云澈。 可陆云澈没有一点做了坏事的自觉,眯着冲他笑,好像拿准了季年不敢把他怎么样。 季年怒从胆边升,也将自己沾着泥土的手狠狠地糊在陆云澈脸上。 做完,季年看着陆云澈脸上糊满泥巴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出来。 【太蠢了,哈哈哈!】 陆云澈倒也不恼,慢悠悠拿起手机,趁季年不备,拍下两人脸上都糊着泥点子,哈哈大笑的样子。 等季年发现了他的恶行后,便把手机举得高高的,故意让他看到却又拿不到。 没想到季年扫了一眼手机屏幕上的内容,没抢,只是装作不经意地用力踹了陆云澈的凳子一下,将他从凳子上撞倒,偷偷欣赏几秒他的惨状,再转过身认真做自己的陶瓶。 第44章 表情冰冷,内心暗爽:【活该!】 陆云澈看着脸上被化了猫咪胡须,心里偷骂他的季年,勾起唇角,心下一动,只觉得怎么会有人这么可爱,不紧不慢地站起身,去厕所洗掉自己脸上的泥,眼神却有意无意地停留在他身上。 陶涛低头做着陶艺,好像什么也不知道,但等陆云澈一走,就立马拉近了自己的凳子与季年凳子的距离,“这么多年了,陆哥还是这么欠。” 季年内心的真实想法脱口而出“那他之前有多欠啊?” 第39章 “我认识陆哥,是在上大学的时候,他大我一级,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 “那时社团招新,百团大战,他穿着蟑螂玩偶服,满场子乱窜,逢人就发神经。” 陶涛特意强调了一下,“是真的发神经。” “发神经细胞的图,背面就是手工艺社的宣转海报。” “据说那个蟑螂玩偶服都是他自己做的。” 季年眸光一亮,嘴角微抿,脑海里已经浮现出陆云澈发神经的画面了。 【就是不知道他那件衣服还在吗?】 陶涛单手支着下巴,望向季年,眼里流露出些许怀念。 “后来我才知道陆哥是手工社社长,我嘛,踏踏实实地当了一年社员,马上就要竞选社团干事了。” “恰好那段时间我被一傻逼男的骚扰了,他还造我谣,散播了一些照片。那个时候的我也傻,害怕见人,连着几天都没去上课,也就没去参加社团干事选举。” “陆哥帮我报了警,把那傻逼的照片和罪行挂在校园墙,置顶了一星期。”陶涛顿了顿,“等我有勇气再次面对大家时,我身边的人也都没有再提过这件事。” “但最后我还是当上了干事,顺利熬走了陆哥,当上了下一任社长!” 说到这里,陶涛的手一下子攥紧了,语气颇为激动。 季年失笑,不知道该说点什么的时候,肩上突然搭上一个脑袋,还蹭了下,“你们俩在嘀咕什么呢?” 季年学着陆云澈轻松的语气,胡诌道:“说你帅呢!” 陆云澈笑着说:“承让承让。” - 直到最后季年的陶瓶都没能捏起来,只能退而求其次照着团子的样子做了个歪歪扭扭的三花小猫盘子。 陆云澈的陶瓶倒是做得很完美,陶壁质地均匀,上色也好看,陶腹上还粘了一只展翅欲飞的蝴蝶,不难想到烧好后的样子,季年嘛……有一点嫉妒。 “好看吧?” 许是看出季年眼底的羡慕,陆云澈专门把自己做的瓶子放到季年的眼前晃来晃去,惹得季年狠狠地瞪了他几眼。 “……好看,好看死了!” 陆云澈将自己的陶瓶和季年的小猫盘放在一起,远远看着就像是正在扑蝶的小猫,拍了一张照片。 拍完陆云澈拉着季年出去了,朝陶涛笑了笑着:“今天多谢你了,小涛。” “拜拜!” 今天陶涛吃够了狗粮,连头也没抬:“一周后你们记得来拿陶瓷。” 一场秋雨一场凉。 这几天断断续续地下雨,推门就是迎面而来的寒意。 季年不由打了个冷颤。 身旁的陆云澈立即将自己的风衣披在他身上,就好像是借着这个动作彻底地圈住他,也不等季年反应,就半揽着他进了车。 仅仅是一会的功夫,陆云澈身上就被淋湿了几块,黑色的毛衣尽职尽责地勾勒出他健硕的身材,而季年身上披着的风衣也被打湿,季年只好将它脱下放在手中。 暖气袭来,气氛逐渐升温,季年却莫名觉得喉咙有些干,无声做了个吞咽。 车灯亮起,姜黄色的光轻飘飘地落在陆云澈脸上,后视镜中能看到他浓密的睫毛下投射出一片阴影,却看不清出他眼底的情绪。 忽然,陆云澈抬眸,任浅金色的光照进眼中,顺着后视镜向季年探去。 不知为何,季年先一步退却,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陆云澈凑近,慢慢地贴上他的脸,季年甚至能感受到陆云澈鼻息扑在脸颊上带来的炽热燥意。 心里叫得厉害。 季年闭上了眼。 随着安全带“咔哒”一声,什么都没有发生。 季年睁眼,陆云澈却近在咫尺,眼里是明晃晃的笑意。 【……】 【滚!】 这时,陆云澈的唇却贴近了季年的唇,灼热地气息一点点地侵入,带着些不容拒绝的温柔。 窗外风摇树晃,卷落一地桂花。 良久,两人才分开。 陆云澈唇角带笑,若无其事地开着车,季年倒还有些不自在,目光移向窗外。 下着雨,天阴沉沉的,路灯开得比平时早很多,小巷变得影影绰绰。 黑色的轿车沉默地驶过斑驳的光影。 季年思绪却不在这里,他第一次,想要了解: 【陆云澈的过去会是怎样?】 - 吃完饭后已经是晚上9点多了,季年忘记带钥匙了。江稚鱼跟着单位同事出去聚餐,现在一时半会也回不来,外面还下着雨,季年只好先去陆云澈家里待一会。 这是季年第二次来到陆云澈家。 虽然都在一个小区,但季年碰见他的次数很少,除了之前生病那次,从来没来过他家。 令人意外的是,陆云澈家装修竟然非常简洁,妥妥的性冷淡风,和他本人非常不像。 “你好?” 沙发上的女人突然挣扎着坐起来,“你是?” ? 走错了吗? 季年退了一步,看了眼庭院里正要把车开进车库的陆云澈。 对的啊! 季年坚定地踏进陆云澈家,沙发上的女人已经坐好了,电视里还放着最近热播的偶像剧。 一进来就听到她说: “你好,我是陆云澈的妈妈。” 哦。 原来是妈妈啊。 等等?! 妈妈? 太好了,是陆云澈妈妈,我没救了。 “外面下雨,别站在门口,先进来吧。”女人笑了笑,“我最近脚受伤了,不太方便,站不起来。” “啊,好的。” 季年的动作变得有些僵硬,磨磨蹭蹭地换好了鞋,正犹豫着走向前时,门吱呀一声开了。 一进门,陆云澈就感受到了两道不容忽视的目光。 季年站在门口,眼神里少见地透露出几分无措。 “抱歉,刚刚忘了和你说我妈这几天在我家里。”陆云澈勾了下他的手,趴在他耳边轻声道:“我们一起进去吧,没事,我妈很随和的。” “妈,这是我男友,之前和您说过,季年。” 闻言,庄雨眠两眼放光,“坐吧,别拘束,当成自己家就好。” 季年挨着陆云澈坐下了,推了下眼镜,脊背绷直,双腿并拢,俨然是一副严正以待的样子。 庄雨眠看清季年的样子后,声音带着颤抖:“你是那天蛋糕店的那个小伙子吗?” ? 季年看向庄雨眠,目光中带着点震惊,但很快又压下去,平静地说:“是的,好巧啊,阿姨。” 陆云澈半揽着季年,眉梢微扬,问道:“你们俩之前认识吗?” 庄雨眠笑着说:“之前就是小季把我送进医院的。” “都没来得及感谢你。” 季年莞尔:“举手之劳而已,不用放在心上。” 虽然表面淡定自若,但实际上,季年的指尖已经开始无意识地轻轻摩挲,内心早已沸腾。 【刚刚才吃了烤肉,身上一股油烟味,会不会给阿姨留下坏印象啊!】 【都怪陆云澈,第一次见面竟然连礼物都没准备啊,真的好失礼!!!】 【谁来救救我!!!】 “还是多亏了小季,我才能被及时送到医院啊!”庄雨眠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像是一牙浅浅的溪水,和身旁的陆云澈像极了,“小季是哪里人啊?” “我是c市的。” “都说c市出美人,难怪小季这么好看。”庄雨眠顿了顿,“倒是便宜了我们家云云。” 庄雨眠眨了眨眼,似乎连岁月都格外怜惜这位昔日的女主,时光也不曾在她身上留下痕迹,这样动作显得格外俏皮:“我好早就想去c市玩了,一直没机会,下次小季能不能带我去玩?” 或许是庄雨眠友善的态度,季年紧绷的心弦不自觉放松了下来,回道:“好呀。” 简单了解了季年的情况后,庄雨眠看季年简直是怎么看怎么顺眼,多好一小伙子啊! “下个月我们一起吃个饭吧。” “云云爸爸也想见见你。” 季年迟疑了片刻,侧头看向陆云澈,无声地询问着。 【我到底是该去还是不该去啊?】 陆云澈捏了捏季年的手指,轻声道:“看你。” “无论他们的意见怎样,我都只喜欢你。” 第45章 季年本想瞪他一眼,谁在和你说这个?但看到庄雨眠期待的眼神,那双和陆云澈一样可怜巴巴的狐狸眼时,匆匆改口: “好。” - 好什么好? 怎么就答应了啊啊啊啊啊啊啊! 不是最开始说好的只有两个人知道吗? 季年怀着无比复杂的心情登上了去往b城的飞机。 现在一放假就开始季年和陆云澈鬼混了。 倒也……也不算鬼混。 这次去b城是为了调查杭猗。 季年这么告诉自己,带上眼罩,沉沉睡去。 他做了个很奇怪的梦。 巨大的一声后,他沉在海里,看着顶上的天空一点点变得晦暗,好像有人在模模糊糊地叫着什么。 可是他听不见。 他无法控制地坠落,呛水,隐隐约约能看到不远处水面上燃烧着的庞然巨物。 咸腥味的海水一点点侵入口鼻,堵塞住呼吸道,季年能感受到冰冷的液体滑入肺部,渐渐填充满整个肺部。 他,要死去了。 脑中闪过许多画面,强烈的不甘随着五脏六腑一同被海水无情的挤压,碾碎。 第40章 “不要!” 季年猛地睁开眼,当熟悉又刺眼的光再一次进入眼中时,眼角早已湿润。 “年年,是做噩梦了吗?” 陆云澈关心地看着他,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背,一只手上还拿着眼罩。 “刚刚一直叫你,都没有叫醒。” 季年垂眸,似乎还未从那场可怖的梦中走出来,眼睫上还挂着细碎的泪珠,沉默了一会,才开口:“……没事。” 马上就要下飞机了,季年却还是有些心不在焉的,似乎彻底地迷失在了那个未尽的梦中。 陆云澈拉住他的手,五只手指一点点地挤进季年的指缝,十指交握的那一瞬间,和热度一起被传递的,还有他侵略性的气息。 季年有些错愕地瞥了他一眼,却看到陆云澈灿烂的笑容,眼睛眯成一弯月牙,像是正嘤嘤撒娇的狐狸。 心神一晃,一时间倒忘了这件事。 - 是夜,季年再一次从梦中惊醒。 反反复复地做同一个梦。 一个自己在水中痛苦挣扎的梦。 月色被白瓷色地板拉长,铺展开来,像段轻薄又柔软的纱。 季年喝了杯水,暂时不太想继续睡,反正也无聊,便点进了半夏小说。 服了,这作者更得也太慢了。 到现在也就更了不到五章,而且基本上与他们的生活进程同步。 小说详细描写了前段时间裴时安带着谢明霁去了山上露营,半夜看烟花的事,用了不少华丽且不切实际的辞藻来讲述了他们之间感情升温。 但猜猜烟花表演是谁联系的呢? 是谁半夜在山脚吹着冷风,监控着烟花燃放,凌晨又开车回家呢? 好难猜啊? 季年越看越气,这哪是他俩的爱情故事,这明明是他苦命牛马的辛酸史! 季年生气地翻过这一页,发现,没了。 但作者有话说里面,明明白白地写着,完结倒计时。 完结倒计时? 是完结我的倒计时吗? 那很坏了。 真就一点点与b市相关的都没有吗? 季年真觉得b市有大问题,他一来这里就不停地做噩梦,闭上眼就是浮浮沉沉的海水。 他甚至苦中作乐的想到:或许改天,自己得去学个游泳,至少这样还能多挣扎一会。 季年再次从头到尾看了一遍这本《都市爱情》。 除了发现自己真是个任劳任怨,随叫随到,时常为裴时安拍脑袋爱情点子收拾烂摊子的牛马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发现。 去年这个时候之后的一个月里,裴时安和他一起出差了。 来之前心神不宁,回来后,连谢明霁都感受到了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当时两人感情还没有那么好,谢明霁没有问,只是在心里偷偷折了个角。 这段描写在修改之前,与修改后的书中都存在着。 出差时,裴时安去了一个墓园。 和陆云澈进行了一场奇奇怪怪的谈话。 墓园,到底葬着谁? - 已是清晨,天光破晓,晨光熹微。 季年顶着两个黑眼圈去见陆云澈。 其实他完全不知道今天要去哪,要干嘛。 心里有些焦躁,像黑色棉质毛衣上长出来的灰色绒球,细小却又密密麻麻。 但看陆云澈一副精神奕奕的样子,倒有些泄气。 “吃早饭了吗?” 季年难得卡壳了一瞬,“……还没。” 陆云澈拿起准备好的早饭,盯着季年细密的睫毛,“我发现你忙起来总是忘吃早饭。” “这样对胃不好。” 季年接过早餐,闷闷地回了句“……哦。” 季年慢条斯理地吃着早饭,心却一点点静了下来。 陆云澈带着他来了……学校? b城一中? 今天是他们百年校庆,陆云澈是被邀的校友,那他算什么? 家属吗? 彳亍,只要不被能淹死,家属就家属。 只是想到这里,季年悄然红了脸。 “小陆?” 一位头顶上秃了一大块的中年男子朝他们大步走来,皮带上的钥匙串跟着他的动作发出叮呤哐啷的声响。 “王主任好。” 王主任眉眼舒展,显得很是和蔼,感慨道:“这么多年不见了,小陆还是那么优秀。” 陆云澈语气轻松:“王主任也和当年一样帅。” “你小子,就知道嘴甜。” 王主任看向季年:“这小伙子是你对象?” 季年莞尔,和他了个招呼。 “一表人才,都是好孩子啊。”王主任的目光看向远处跑操的学生,随口说道“裴屿呢?” “记得当年就你们几个最闹腾,特别是你和杭时遥,一天天闹得我们教务处不得安生。” 说到这王主任脸上的笑意更盛,“这么多年了,我都还记得你们几个蹲在我办公室里写检讨的样子。” “听说他现在也在s城。” 陆云澈回到:“他嘛,还是老样子,现在自己开了公司,过得挺好的。” “那就好,那就好。”王主任半是感慨地说道:“当年的事对他冲击挺大的,我就怕他走不出来。” 季年眸光微动,刚想问就听到王主任说要走了。 操场上有不少同学借着绑鞋带的名义逃操,要是平常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但今天校庆来了不少人,还有本地电视台拍着,像什么样子。 王主任和他们告别,匆匆跑去抓那几个学生。 陆云澈便带着季年在学校里闲逛。 告示墙上贴了往届优秀校友的照片,陆云澈被贴在在最上面,眉眼青涩,笑容灿烂,寄语是:菜就多练。 季年在心里默默吐槽着:【好欠打!】 陆云澈还追着问了句:“我那时候帅还是现在帅?” 季年白了他一眼,语气平淡道:“都不怎么样。” 陆云澈揽住他,贴在他耳边轻佻地说:“那我应该高兴,我找到了世界上最帅的人来做我的男友。” 季年面颊覆上一层薄红,有些恼怒地推开他,“不要拉拉扯扯的。” 陆云澈只是笑了笑,然后不厌其烦地去勾他的手。 季年现在急需远离陆云澈降温,恼怒地走到最偏远的告示墙上掩饰性地观赏着。 这片告示墙显然有些年头了,脱落的墙皮上长着墨绿色的苔藓,要掉不掉地贴着边缘早已泛黄卷曲的红色喜榜。 只是红色喜榜后好像还藏着什么,模模糊糊地显出一角,看不真切。 季年走上前,手一碰就掉了一大块白色墙皮,但也看到了喜榜后的东西——一张红色的便利贴。 便利贴模仿着喜榜的样式贴了张照片,也写了寄语。 照片里的少年身着蓝色校服,阳光下他的每一根发丝似乎都闪着浅金色光,弯眉浅笑,却灿若骄阳。 寄语的字迹则歪歪扭扭:天下英雄如过江之鲫,而我是垂钓者。 落款:杭时遥。 杭时遥 季年垂眸,眼睫微颤,这个名字,听过好多遍了。 【那么,他,会是关键吗?】 突然,肩上搭上了只脑袋,轻声问道:“在想什么呢?” 季年再次将喜榜掀开,露出里面的便利贴。 陆云澈神色一滞,好似有些惊讶,最终却只转化成轻轻的一声叹息,“确实是他会做的事。” 语气里有几分怀念,但更多的是落寞。 察觉到他的僵硬,季年转头,想问个清楚,却被他拉着往前走。 “走吧,我带你找他。” 气氛变得有些凝重,季年跟着他走到一间废弃的教室。 第46章 教室中间摆了一架钢琴,旁边是一些缺胳膊少腿的桌椅,灰尘积得很重。 有一张桌子特别醒目,虽然和其他桌子比起来可以说是健全桌,但上面涂得密密麻麻的,被堆在这些桌椅大军的最里层。 走过去基本上是没指望了,季年开始一张一张桌子的搬。 陆云澈收起了平常那副嬉皮笑脸的样子,在旁边帮他搬,没说话。 季年终于看到了那张桌子上的内容: 虚伪!瘟神! 狐狸精的儿子! 上面还用红色油漆画了一个巨大的鬼脸,即使现在早已被灰尘掩盖,却仍然触目惊心。 季年试着看得更清楚一点,一步没注意,磕到了旁边的椅子上,腿上瞬间就破了皮,顺带着推了桌子一下。 啪的一声,有什么东西从桌洞中掉下来了。 季年忍着痛拿起来,发现是一张面具,鬼脸面具。 季年瞬间就认出来这张面具和当初陆云澈吓他的那个是同样的款式。嘴角咧得很大,露出尖细的牙齿,现在看起来并不恐怖,反而像是在嘲笑他。 “年年,你没事吧?” 陆云澈拉着季年起来,也看到了他手中的面具,眸光加深,笑着说:“没想到他把面具藏到了这里。” 季年问道:“杭时遥吗?” "是。"陆云澈的目光移到那张桌子上,“高二那年,有一天我回家后发现没拿书包,大晚上的又回来拿,看到走廊上有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于是悄悄跟着那人进了教室,想看个究竟。" “他在桌子上涂涂画画了很久,然后溜走了。” 陆云澈接过季年手中的面具,缓声道:“那张桌子就是你现在看到的。” “当我走进了之后,身后突然搭上来一只手。” “我转身就看到了杭时遥。” 第41章 “同学,你在干什么啊?” 杭时遥双手抱臂,似笑非笑地看向陆云澈,只是语气不太友好,甚至可以说得上是质问。 陆云澈抬眸,没接他的话,反问道:“那你又在这干什么呢?” 杭时遥没回答,两人也都没再说话,气氛变得僵硬。 “让让。” 陆云澈让出一条路,看着杭时遥一个人搬起这张桌子向外走,犹豫了片刻,还是跟上了他,抬起桌子的一角,帮他搬。 桌子上的字迹油漆还没干透,散发出一股刺鼻的味道,桌子旁边也有一点油墨痕迹很容易沾到衣服上,但明显两个人都不在乎。 月光轻柔地落在走廊上,似水般沁入长阶,风吹过树梢,惊起飞鸟。 陆云澈盯着面前的台阶,轻叹一声,先开口道:“不是我画的。” 杭时遥回道:“嗯,我看到了。” 或许是瞥到上面的字迹,陆云澈张了张嘴,想说的话突然堵塞在喉咙里,最后也只是轻声说道:“你……没事吧。” 闻言,杭时遥双眸微动,目光移到陆云澈身上,不知道在想什么,解释道:“这不是我的桌子。” “那是?” “我同桌的。” “哦。” 说话间,两人已经将桌子搬到了废旧教室里。 “谢了,”杭时遥向陆云澈笑了笑,眸光一亮,“你好,我叫杭时遥。” “我是陆云澈。” - 后来陆云澈才知道3班新转来了个人,叫裴屿,作为私生子上位,身份不光彩,沉默寡言的性格也不讨喜,偏偏成绩又格外得好,学校里有很多人都看不惯他。 第二次见面比想象中来得要快很多,操场上,几个班一起上体育课。 刚解散后,陆云澈就看到杭时遥顶着大太阳,满操场的找人。 陆云澈不动声色地跟着他进了教学楼,到了教室。 “出来吧。” 陆云澈缓缓从柱子后走出,一点也没有被抓包的自觉,反而若无其事地向他打了个招呼:“hello!” “好巧啊。” 因为走得急,杭时遥额头上还有着细密的汗珠,本想问他为什么跟着自己,但话到嘴边只剩下一句:“算了,你看到裴屿了吗?” 陆云澈摇了摇头,“没有。” 两人一路从教室找到厕所,终于在废旧的更衣室里找到了被锁着的裴屿。 陆云澈去找老师要了把钥匙,开了门。 裴屿从椅子上站起身,身上灰扑扑的,校服破了几个口子,神色却淡然,向他们说:“谢谢。” 杭时遥先一步走上前,想要看看他身上有没有伤口,关心地问道:“你没事吧?” “没事。”裴屿垂眸,敛去眼底的神色,嘴唇微抿,似乎不太习惯这样的关心,“抱歉,让你担心了。” “谁担心你了。”杭时遥抱着手臂,玩笑道:“我只是怕你死了没人给我讲题了。” 陆云澈一直半倚在门框上,没说话,看着他们,突然觉得有些没趣,刚打算走就听到杭时遥叫住了他,“刚刚谢谢你了,你要和我们一起打羽毛球吗?” 陆云澈脚步一滞,唇角微勾,“好啊。” 就这样,他们成了朋友。 陆云澈渐渐发现裴屿真的是个很擅长忍受的人,好像所有的不公,歧视,怨恨压在他身上,他都不会抱怨一句。 可是杭时遥气不过,每次都会问他为什么不知道反抗。 裴屿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习惯了。 生下来就是这样,他改变不了其他人对他的看法,他甚至左右不了自己的命运。 没过几天,杭时遥发现又有人在裴屿的桌子上写写画画。 但一直背着他换桌子也不是个办法。 裴屿是被他妈妈想方设法塞进这个学校里的,他妈妈甚至还想着裴屿能在这里结识到更多的人脉,根本不会管这些事,要管也是骂裴屿不懂得为人处世。 就算把这些事告诉老师,最后也会因为那些人身后的家世而不了了之。 “然后我和杭时遥决定扮鬼来吓半夜来涂油漆的人。”陆云澈轻轻敲了下手中的面具,将它覆在脸上:“我们带着一样的鬼面具,将那人吓得几天都不敢上学,一直说我们学校闹鬼,转学了。” “最后事情败露,王主任让我们俩私底下给他写了两份检讨也就过去了。” 听完,季年很久都没有说话,眸光微沉,良久,才问道: “那么,杭猗就是杭时遥吗?” “不,”陆云澈顿了顿,“他是杭时遥的弟弟。” 【弟弟?】 【那原书到底在讲什么?】 季年眉心一蹙,脑中思绪愈发凌乱。 陆云澈摸了摸季年的头,“别急,我带你找吧” 季年歪了歪头,避开他的手,回答道:“好。” “那我们走吧。” 动作太大,扯到了刚刚被划的伤口。 【嘶——好痛。】 闻言,陆云澈脚步停住。 季年神情冷淡,看了他一眼,似乎在催促他走快点。 陆云澈看向季年,目光里带着点审视,“年年,你受伤了。” 季年穿的裤子是黑色的,而且很宽松,破了也不容易被发现,以至于陆云澈一时间没有注意到。 “我没事,破皮了而已,”季年推了下眼镜,平静地说:“我们先去找杭猗。” 陆云澈蹲下来,掀起那块被刮破的布料,皮被蹭破了一大块,鲜红的血肉在白皙的小腿上显得格外可怖。 “这哪能说得上是没事,”陆云澈抬眸望向季年,“我们还是先去包扎吧。” 季年本想说没多大点事不用大惊小怪,可对上陆云澈关心的目光,却沉默了。 “是刚刚摔跤的时候划破的吗?” “那块铁片生锈了,很可能会感染破伤风。” 陆云澈拉住季年的手,带着点不容拒绝的力度,“先去包扎。” “好吗?” 季年慢慢地回握住他的手,十指相扣。 “年年,无论发生了什么,我都想和你一起面对。” “没有那么急的,你不用把所有事都扛在自己心上。” “就算不和我说也行,至少不要把它闷在心里。” 陆云澈慢慢地拉着他向前走,好像在这一刻,季年真的什么也不用去担心,只需要拉住他,跟上他。 鼻尖一酸,心里像是被划了一道口子,满满涨涨的什么东西,快要溢出来了。 季年闷闷地回了一声:“……哦,好。” - 晚上学校里面开了一场晚会,还邀请了陆云澈上台演讲。 不得不说,陆云澈认真起来还是很人模狗样的,一上台,底下的学弟学妹就哄得闹成了一片。 只不过目光时不时落向季年哪里,眼含笑意,眉梢微挑。 看得季年耳根有些发红。 开场节目是校摇滚乐队演奏的《极恶都市》。 动感的节拍里,灵魂在燃烧,在震颤,在沸腾,共同融化在闪耀的光点里,嘶吼,释放。 第47章 场子瞬间就被点燃了,季年也被代入这样的氛围中,即使音乐结束也久久不能平息。 陆云澈趴在他耳朵上轻声说:“走,我带你去找杭猗。” 呼出的热气弄得季年好痒,季年转头,淬不及防地撞上那双发着光的眼睛。 季年听到自己说:“……好。” 陆云澈慢慢地拉住他,溜进了后台,不知道为什么,季年总觉得他们偷偷摸摸的,就像是两个背着学校早恋的学生。 “到了。” 后台竟然连着乐队的练习室,墙上挂满了往届校摇滚队的照片。 最中间的照片赫然是陆云澈他们乐队。 陆云澈站在正中,垂眸低唱,唇角微扬,拨动吉他,裴屿僵硬地杵在最左边,没有看镜头,也不敢看观众,默默弹着贝斯,杭时遥在他身后打架子鼓打得起劲,杭猗修长的手搭在电子琴上,目光却不自觉地飘向身旁的杭时遥。几个人在舞台上相互配合,好像闪着光,炽热又滚烫。 看着这张照片,季年好像想起了什么却又朦朦胧胧的,抓不住那点灵光。 “这是我们第一次演出。”陆云澈说道,“也是校摇滚乐队的第一次演出。” 高二下学期,杭时遥迷上了摇滚音乐,拉着陆云澈和裴屿入了坑,提议要建个b城一中的校摇滚乐队。 裴屿冷静地说道:“我们人不够。” “陆哥弹吉他,你弹贝斯,我打架子鼓,欸……确实还差个人。”杭时遥顿了顿,“我弟会弹钢琴,把他骗过来人就满了。” 裴屿还想说什么,但被杭时遥打断:“那就说好啦,这个暑假我们就开始练吧。” 第二天,杭时遥带着杭猗来到了约定的地方。 杭猗像个小太阳一样,很快地就融入了他们。 只是,总是喜欢缠着他哥。 杭时遥去哪都要跟着,谁和杭时遥说话他都要在旁边听。 “哥,第一次演出,我好紧张呀。” 杭猗眼神可怜巴巴地望着杭时遥,整个人都要靠在他身上。 杭时遥轻声安慰着他,其实自己心里也没底。 旁边的裴屿不停地调试着琴弦,肌肉紧绷,手心已经出了汗。 陆云澈看他们的样子看得直笑,杭时遥转头问道:“你笑什么啊?” 陆云澈挑眉,狐狸眼笑得眯起来,也不回答,只是拍下了这一刻的他们。 第42章 故事却戛然而止。 “然后呢?” 季年双手托着脸,垂眸静静地等着陆云澈的后续故事。山雀尾羽般地睫毛扑闪,杏黄色的灯光薄薄地覆在脸上,有种不符合他性格的乖巧意味。 陆云澈眉眼舒展渐渐开来,轻笑一声,忍不住凑近俯身在他额头上印下了一个温热的吻。 季年抬眸,目光却在触及陆云澈微勾的嘴角时略微躲闪,清了清嗓子,开口竟不知该说什么。 “然后——我们一起经历了无数场演出。” “我们的乐队,代表学校参赛,拿了省赛冠军。” “自此b城一中,校乐队,成立了。” 陆云澈看向满墙的照片,目光中流露出怀念,“我们在最鼎盛的时候,解散了。” “杭猗是个很奇怪的人。”陆云澈话锋一转,将话题推向了季年最关心的部分 “他对我们的热情只浮于表面,其实,只浮于杭时遥在的时候。” “如果只有我们三个呆在一起,他甚至连话都不会说一句。” “直到现在,我都没有他的联系方式。” 陆云澈顿了顿,“我记忆里最深刻的一件事,就是亲眼看到他对裴屿说,离我哥哥远点。” “裴屿,你能不能离我哥哥远点。” 少年接过裴屿递给他的矿泉水,头都没抬,语气很平淡,就像是再说今天天气还不错一样。 练习室里惨白色的光直辣辣的打在裴屿递水的手上,微微蜷了下。 旧式空调发出呼呼呼的声响,吹出的冷气都似乎带着厚重的灰尘。 陆云澈将要进门的脚步一顿。 从他的视角里可以看到裴屿有些弯曲的脊背,和早已褪色的衣角。 他听见裴屿说:“对不起。” 就像很多次一样。 “光说对不起有什么用啊?” 杭猗不紧不慢地拧开矿泉水瓶盖,水瓶塑料包装也随之被攥紧,揉皱,发出刺耳的声音。 “你知道我哥因为你在学校被孤立,在家里被边缘化吗?” “而你却理所应当地享受着他给你的好处。” 杭猗瞥了一眼低着头的裴屿,淡声道:“裴屿,你实在是太自私了。” 裴屿没说话,只是愣愣地站在那里,像块腐烂脱落的橡树皮。 “站在门口干嘛呀?”陆云澈身后搭上了一只手,“外面好热啊!” 陆云澈笑了笑,没回答,两人勾肩搭背地一起走进了练习室。 “哥,你回来了。” 杭猗立马跑到杭时遥身边,不小心把旁边的陆云澈撞开了,略带歉意地瞥了他一眼,抿唇一笑,可那双含笑的杏眼却好像在说: 我知道你看到了,那又如何? “那是第一次,也只是我看到的第一次。”陆云澈嗓音微沉,手指轻拂过墙上的一张张边缘褪色泛黄的照片。 季年眸光微黯,没有说话,甚至什么都没想,只是轻轻地叹了口气。 “我们走吧。” 陆云澈向他伸出一只手,骨节分明,指尖上覆着一层薄茧,在暖金色的光下向季年伸来。 季年垂眸,握住了那只手,滚烫而有力。 陆云澈拉着他走出了学校,不知道在哪搞来了一辆街车,拉着他一起骑。 季年带着头盔,紧紧地抱着陆云澈,风吹过衣角,翻飞出哗哗的声响,霓虹灯闪着耀眼的光,在远去的视线里模糊城一块块重迭的小方块,“我们去哪儿?” “没有目的地,骑到哪算哪。” “黑车,我要下车。” 陆云澈笑了,默默加速:“晚了,上了我的贼船就跑不掉了。” 季年一边说着:“我要退订,td,td!”,一边却悄悄抱紧了陆云澈的腰。 “没门喽!” 季年腹诽着: 【莫名其妙!】 心却渐渐静了下来。 往事与该死的剧情通通被抛之脑后,这一刻,他好像什么也不用想,什么也不用装,只用做季年。 说话声消散在呼啸的风中,茫茫夜色里只剩下两人飞驰的背影。 “你带我来这里干嘛?” 季年跳下车,打量着有些空旷的山顶。 从这里可以看到山脚下密密麻麻的建筑物,就像是一只只小蚂蚁,兀自忙碌着。 陆云澈将车停好,拉着季年坐了下来 “看天。” 季年抬头,看着只有几颗星星的寂寥夜空。 嘭——嘭——嘭—— 突然,山脚下升起了一束束烟花,在夜空中绽放。 接连不断的光点在高处散成一树树海棠,银色的光划破了天际,投射下一颗颗流星。 空气里弥漫着硝烟的味道,季年的脸被光照亮,欣喜地看向陆云澈。 陆云澈的眼中也有明显的笑意,始终不曾离开季年,缓缓开口:“最近你一直不太开心。” “就算不愿意和我说也行,至少我想陪着你,陪着你难过,陪着你开心。” 想了想,又补充道:“我可没让助理大老远的跑来。” “我自己策划的。” “底下的工作人员也是在正常工作时间内。” 季年看着天空中残留的,小声嘀咕道:“谁跟说你这个了?” 只是那双交握的手,从未分开。 很难得,季年今晚没有做噩梦了。 但是无论做不做噩梦,现在他真的有点恐水了。 季年决定回了s城就要把游泳踏上日程表。 季年推开门,迎进满室阳光。 陆云澈就站在门口,等着他。 “走吧。” “好。” - “为什么选择黄玫瑰?” 季年透过后视镜不解地看着后座上的一大束花,馥郁的香味弥漫在车内,让人想到阳光下晾晒的蜂蜜,晶莹剔透,清新甜美。 陆云澈勾唇:“这是杭时遥最喜欢的花。” “今天是他的生日。” 季年想了想,“我还没买礼物,待会你在前面停一下。” “不用。”陆云澈缓声道:“他不会介意的。” “我们到了。” 季年抬眸,望向面前冷清的墓园,刚刚想说的话,打了几个转也没说出口,终究也只是推开车门,和陆云澈一起进去了。 “我来过这里?”季年看着道路旁整齐的柏树,一年前不太愉快的记忆渐渐涌上心头。 “是。”陆云澈拉住他的手晃了晃,目光投向远处一排排洁白的墓碑,大方承认道:“我在这里吓过你。” 第48章 【什么叫吓过?】 【明明是捉弄!】 想到这,季年眉心微皱,嗔怪道:“轻描淡写地一句吓过就完了?”作势便要挣开陆云澈的手,却被他紧紧握住。 “那——我错了。”陆云澈看向季年,眼帘半阖,羽睫低垂,却用余光偷窥着季年的反应,颇有几分楚楚可怜的样子,“季大人原谅我嘛。” 说着说着,还晃了晃两人交握着的手,“好不好?” 季年被他这副样子弄得有些说不出话,耳尖发烫,强装镇定地说了句:“……那,那算了吧。” 【这陆云澈……怎么,这么……】 想了半天也没有想出什么合适的形容词,最后只能偷摸着在心里骂上一句; 【不知羞耻!】 陆云澈唇角微勾,带着季年在一座墓碑前停了下来。 白色墓碑下放了好几束花,热烈而灿烂,一如喜榜后那张照片上少年的笑容。 有一人坐在碑前,头发凌乱,身形被淹没在明显偏大的黑色风衣下,显得瘦小又可悲。 那人说道:“你来了。” “嗯。”陆云澈将怀中的鲜花轻轻地放在碑前,回道;"小猗,你也要适当地往前看。" “往前看?”杭猗笑了,“我的未来早被你们毁了。” 那双杏眼灰蒙蒙的,宛若一滩灰黑色的泥沼,死死地盯着陆云澈,像一把腐烂的锈剑,只在剑刃处泛着冷腻腻的光。 “我多希望,当初死的人是你和裴屿。”杭猗平静地叙述着: “为什么死得不是你们?” 陆云澈沉声道:"当年的事情,我的确很抱歉。" “但你现在的样子,你哥不会想看到。” 杭猗阴声道:“我最恨你们这幅假装好人,惺惺作态的样子了。” “你们的人生是翻篇了,”杭猗目光扫过陆云澈身旁的季年,“可是我哥呢?” “他被你们丢在那栋房子里,连骨灰都不剩。” 气氛瞬间变得僵硬。 已是深秋,墓碑上结了一层薄薄的雾。细小的水珠凝在一块,缓缓沿着碑面流动,流过镌刻的碑文,只析出些亮润的水痕。 良久,陆云澈轻叹一声,打破沉默,“小猗,多保重。” “我先走了。” 说罢便拉着吃瓜的季年离开,给杭猗留下冷静的空间。 【当年发生了什么?】 【一个两个都当谜语人是吧。。。】 【但是直接问陆云澈会不会有点冒昧?】 【气氛好凝重啊。。。】 【杭猗真的有点过激了,其实陆云澈也挺伤心的。。。】 季年想了想,最后还是握紧了陆云澈的手,放慢步伐,安静地陪着陆云澈度过难过的时候。 陆云澈开口,嗓音有些沙哑,“高考考完后,我们三个一起去海边玩。” “没带杭猗,因为他还没放假。” “谁都没想到,我们住的别墅起火了。” “那时候我在外面买夜宵,杭时遥和裴屿在里面睡觉。” “最后,也只有裴屿逃出来了。” 第43章 火光冲天,浓烟席卷了整片天空。 消防队来的时候,房子都要烧得变形了。 消防员把裴屿救了出来,满身伤痕,跟失了魂一样。 陆云澈问道:“杭时遥呢?” “对不起,对不起……” “我……” 陆云澈失声道:“别光说对不起,杭时遥呢?” 裴屿的眼镜里镜片早已破裂,要掉不掉地挂在鼻梁上,满是黑色尘土的脸上,嘴唇嚅嗫着,留下两行清泪。 “我问你,杭时遥呢?” “杭时遥呢?” “……对不起。” 裴屿被送往了医院,而陆云澈还在和消防员一起灭火。 直到天光乍泄,火才被完全扑灭,这座在平日里看起来高大又温馨的海景别墅,被烧出黑色的钢筋,蜷缩在海天相接的尽头,无声地呜咽。 灰烬里,什么也不剩。 - 葬礼上,陆云澈看着曾经鲜活又热烈的好友,变成了一张薄薄的黑白相片。 高考出分了,时遥。 你上了本科线,我们可以一起去s城上大学了。 你总说,你想要逃出杭家,靠自己创一番事业。 想和你说的话很多,可最后,陆云澈也只是献上了一束菊花。 杭猗抱着杭时遥的照片,一直没撒手。 曾经满嘴漂亮话哄他哥开心的小孩,在这一刻,双眼通红,什么也不说不出来。 他和裴屿打了一架,或者说,是裴屿单方面挨揍。 “没过多久,裴屿改名了。” “他终于脱离了他妈的控制,像只叛逆的海鸥,去了一所很远的大学,没再和我联系。” “没人知道那天晚上具体发生了什么,裴屿一直对小猗心怀亏欠。” 陆云澈顿了顿,“但高考出分那天,裴屿醉酒后,他和我说,时遥是因为救他才没有逃出来的。” 太阳升得高高的,各处都照得亮晃晃的。一座座墓碑矗立着,渐渐离他们远去。柏树落下片斑驳的影子,悉悉索索的声音顺着凉风传来。 季年看着铁门上栖息的麻雀,警醒地望向他们,一蹦一跳地远离着他们这些入侵者,振翅飞向更远的天空,心里泛起一阵酸楚。 世事弄人。 季年想安慰陆云澈,就像陆云澈经常做的那样,可是却不知如何开口。 陆云澈看向季年,淡然一笑,眼中有怀念,但更多的释然;“没事,这些年里,我早就想明白了。” “如果时遥还在,他也不会希望我们永远沉湎于过去。” - 第二天,季年就要去见陆云澈的父母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好紧张,这就见家长了?】 【当初不是说只是试试吗?】 【现在这么搞得这么正式?】 诸如此类的心声自从季年上车后就不间断地在陆云澈耳边反复回响,尽管季年已经准备好了见面礼,但还是避免不了紧张的情绪。 陆云澈透过后视镜看着身边西装革履,神情冷若冰霜,视线无意识落向窗外,看似镇静自若的季年,唇角微勾,“不用太紧张。” “就是吃个饭而已。” 季年推了下眼镜,淡淡道:“嗯。” 【什么叫做“吃个饭而已?”】 【也不知道上次有没有给阿姨留下不好的印象,太唐突了。】 陆云澈温声道:“你真的不用太拘束,别想太多。” “不是还有我在呢,嗯” 陆云澈挑眉,唇角微微弯曲,眼里盛满了细碎的笑意,像藏在湖蓝色溪流下的星尘,侧眸看向季年。 季年被他看得有些脸红,清了清嗓子,“你好好开车。” 又补了一句:“谁跟你说我紧张了?” 陆云澈笑了笑,莫名让人幻视闻到葡萄香味后不紧不慢想着计谋的狐狸,精明得有些可爱,指尖轻敲方向盘,没有拆穿这个有些拙略的谎言。 “我们到了。” 季年似乎没反应过来,愣愣地感叹了句:“这么快。” 陆云澈为他打开车门,直勾勾地望着他,笑道:“下车吧,男朋友。” 【太骚了吧。】 季年耳尖附上一层薄红,缓缓抬眸,撞上他直勾勾的目光,没有半分畏惧,端得就是一副冷静的精英样。 季年起身,先一步走了进去:“走吧。” 陆云澈顺势拉上季年的手,轻声道:“走慢点啊,不紧张的,男朋友。” “你把我落下了。” 【又在说些胡话。】 可是这几天的肌肉记忆已经让季年习惯了牵手,没挣开就算了吧。 季年有些认命地想着:【愿意握着手就握着呗。】 包间门前,季年的脚步顿了下,手心微微沁出些汗液,毅然打开了门。 圆桌上,陆母看见推门而入的季年眉眼弯弯,笑道:“来就来了,还拿什么东西啊,又破费了小季。” 季年推了下眼镜,莞尔道:“阿姨好,叔叔好。” “没有什么,就是我的一点心意。” 陆父也将目光投向季年,却在触及他身后陆云澈时迅速收回,装作正在查看手机里的消息。 这场寒暄比季年想象得要轻松很多,陆母很随和,简单地了解了一下季年的状况后,就开始止不住地八卦两人的恋爱经历。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啊?” 季年本想直接说陆云澈的全名,但是又想了想,觉得这么说实在是显得太生分了,在陆母好奇的目光下,心一横,开口道:“云澈是我合作公司的老板,在工作上有一些接触。” 陆云澈突然插嘴道:“嗯,当时第一眼我就喜欢上了年年。” 在陆母看不到的桌帘下,陆云澈的手偷偷勾上了季年的手。 第49章 季年侧眸看了陆云澈一眼,眉梢微扬,却发现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被看见了,就冲他粲然一笑,一点也不害臊。 【正经点啊!!!】 一直没说过话的陆父突然开口道:“那你们决定什么时候结婚呢?” 【?】 【这么快的吗?刚刚不是还在聊喜欢什么吗?】 【c国同性可以结婚了吗?】 季年被问得有些懵了,陆云澈笑着回道:“再等一段时间吧,还不急,爸。” 陆母有些惊讶地看向陆父,这话竟然从他嘴里问出来了 当初陆云澈搬出家里就是因为他当众出柜,这几年父子两都拉不下脸,关系一直没怎么缓和。 来得路上,陆父还磨磨蹭蹭的,一会对这儿挑剔,一会儿对那儿挑剔,来了这么久也一声不吭的。 过了一会,陆父闷声问道:“那……你今年过年要回来吗” 接着又补充了句:“要回来的话,也带上小季吧。” 季年脸上浅淡的笑容不变,但手心已经疯狂出汗了。 陆云澈捏了捏季年的手指,轻声回道:“嗯,看年年吧。” 陆母在桌子底下踢了陆父一脚,“没事,看你们的安排,我们都行。” 整个下午都沉浸在愉快而轻松的氛围之中。 临走前,陆母叫住季年。 “小季,这个你拿着。”陆母拿出一只装饰精美的盒子,递给季年。 季年推脱道:“阿姨,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陆母挑眉,狐狸眼亮晶晶地注视着季年,和陆云澈笑起来的欠打样不一样,满是岁月沉淀下的温柔与娴静,笑着说道:“上次见面你走得匆忙,我都没准备什么,这只表就当是我的见面礼。” “也没有多贵,小季,就收下吧。” 陆云澈的头也抵在季年肩上,细碎的发丝蹭得季年有点痒,鼻息间喷出的热气打在他耳朵上,低声说:“收下嘛。” 季年耳尖红得发烫,忍住一把推开陆云澈的冲动,“谢谢阿姨了。” 陆母看他俩这样,在一旁笑弯了眼。 - 回到b市后,季年的生活又回归了平静。 再也没有了睡不醒的噩梦困扰,工作忙碌充实,陆云澈也……也,不错。 虽然说好的地下恋情现在只剩下了恋情,但……其实也,挺甜蜜的。 游泳课终于提上了日程,季年学了两三个月,也只能勉强游上个20米。 教练都感慨季年根本就不是游泳的那块料。 《谁主沉浮》的制作已经步入了尾声,现在已经在做最终调试和市场预热了。 日子过得飞快,季年却隐隐有些不安。 太顺利了,顺利到有些不可思议。 季年将计算机关机,收拾好东西,准备回家。 陆云澈早就停好了车在楼下等他,还买了份热乎乎的关东煮,腾腾的往外冒着热气。 一看到季年走近,陆云澈笑着说道:“下班啦,年年。” 一边说着,一边把早就准备好的围巾给季年系上。 季年垂眸,老老实实地待在原地看着陆云澈给他掖围巾。 蒲扇般细密的睫毛低敛,狐狸眼尾上翘,专注地看着季年。嘴角微勾,趁季年不注意在他唇角轻轻地吻了一下。 陆云澈打开车门,“上车吧。” 一套动作做得无比流畅,季年甚至来不及反应就已经坐上了副驾驶。 “明天还是去游泳吗?” 季年想了想,回答道:“嗯。” 陆云澈挑眉:“游完我接你?” “好,我想吃火锅了。我们明天要不——” 叮叮叮咚咚咚——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 “请问你是季凤霞家属吗?” 第44章 “是的,您是?” “我是季凤霞的同事。” “季凤霞刚刚晕倒了,现在在市医院抢救室。” 闻言,季年眉心一跳,拿着手机的手指无意识地用力,急忙道:“麻烦您了,我马上回来。” 陆云澈察觉到季年慌张的神色,关心道:“发生什么事了?” “奶奶晕倒被送进医院了,我要回c市一趟。” 说完季年就向裴时安请假,订了晚上的机票。 陆云澈将车掉头,眉心微蹙,“我陪你吧。” 季年“嗯”了一声,不自觉将攥紧手机,思绪在这一瞬间被清空,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揪住,呼吸都变得困难。 - 季年赶到医院的时候,已是凌晨,街道上没有什么人,飞驰而过的汽车带来巨大的声响,稀落的灯光下,静得有些可怕。 来得匆忙,季年什么也没带,身边也只有陆云澈。时间像是被按下了快放键, 身着白大褂的医生站在休息室,面色沉重,“季先生,非常遗憾地告诉您,季凤霞女士因为突发急性心肌梗死,经全力抢救无效,已于22点38分不幸去世。” “……” 医院里消毒水的味道浓重得让人反胃,黯淡的灯光下半蜕皮的铁椅泛着冷冷的金属光泽,长长的白色回廊像是一场醒不来的噩梦。 耳边突然响起巨大的轰鸣声,季年绷紧的心弦骤然间断裂,不断下坠,短短的几句话,却怎么也理解不过来,开口便哽咽,只从嗓子眼里憋出了句:“……嗯。” “现在可以带您去见季女士最后一面,我们已经为他整理好仪容。” 双脚像是被灌了铅一样重,身体也跟着意识僵硬,麻木。 季年也不知道自己最后是怎么走出的医院。 出来的时候,晨光熹微,街道上川流不息,早餐店里第一锅的包子出炉,腾腾的冒着热气,人群熙攘,冬归的鸟雀叽叽喳喳得吵着天明。 只是他突然不知道自己该去哪儿了。 陆云澈一直紧紧地拉着他的手,放慢步伐,陪着他缓过来。 两人最终并肩坐在了江边,看着湍急的河流,一去不返。 季年的脑子近乎空白,呆愣愣地看着流动的江水。 这一坐就是一上午。 从昨晚到现在,两个人一顿饭都没有吃,陆云澈捏了捏季年的手,轻声道:“年年,我们先去吃饭吧。” “去哪?”季年看着陆云澈,眼眶泛红,声音颤抖:“我没有家了。” 陆云澈伸手将季年圈在怀中,轻轻又轻轻的在他的头顶印上了一个温热的吻,“年年,你还有很多,你有朋友,有我,有团子,我们都是你的家。” “先去吃饭吧,嗯?” 季年没说话,只是抓紧了陆云澈的手。 - 下午,江稚鱼就从s城赶过来了,一见面就帮着季年设立灵堂,安排酒店。 晚上呼呼啦啦的来了一大堆亲戚,人声嘈杂里,季年跪在地上,看着那张黑白相片,直至天光大亮。 陆云澈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帮你守,你先去休息一会吧。” 季年两天晚上都没合眼了,眼下还有一层薄薄的乌青。 季年没动,也没说话,还是固执地守在那里。 陆云澈劝不动他,索性就和他一起跪着。 烛光跳动,红色的蜡油一滴滴落下,线香渐渐失了色,灰蒙蒙的立在那儿,只剩下白色的烟气直直的向上升着。 葬礼被安排在一个晴朗的午后,记忆中那样和蔼的一个人,现在被装进了一个冷冰冰的木盒子,永远地长眠在那块生养她的土地上。 - 晚上季年睡不着,拉着陆云澈出去走。 c市位于嘉陵江河谷出口处,冬季多大风,扑棱棱地打在脸上很痛,也很冷。 可是陆云澈一直拉着季年的手,热量源源不断地从接触的掌心传递。 过了好一会,季年才开口:“我爸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离婚了,我被判给了我爸。” “后来我爸有了新的家庭,我变成了多余的那个。” “上初中的时候,为了方便上学,我一个人回了之前的房子里。” 季年顿了顿,“后来奶奶知道了,就从乡下搬过来照顾我。” “从此我们两个就相依为命,一起过了好多好多年。” 季年每说一句话,就呵出一团雾气,像雪融化在漆黑的夜里。 “在s城买了房后,我提过让奶奶搬过来和我一起住,她说她不习惯。” “我没想到……” 陆云澈注视着季年的眼睛,轻声道:“总有些意外是我们无法预料到的,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年年。” 季年鼻尖一酸,抱住了陆云澈,头靠在他肩上无声的哭泣。 陆云澈揽住了他,一下又一下地拍着他的背。 夜还很长。 - 《谁住沉浮》顺利发行,在国内的反响很大,时屿公司被推上了舆论焦点,取得了显著的成功。 半夏小说的内容被彻底改写,再也没有了后续。 第50章 只是再次回到s城后,季年整个人的情绪淡了很多,偶尔会无意识的发呆,眼中流露出淡淡的悲伤。 陆云澈和江稚鱼总是想着法子的逗他开心,陪着他度过最难受的时候。 今天放假,季年难得睡了个好觉。 推开房间门,就迎来两大束花。 陆云澈今天打扮得很帅,一副孔雀开屏的样子半倚在门口,率先说道:“生日快乐!” 江稚鱼没想到被陆云澈抢先了,用自己的花束把陆云澈的花挤开,笑着说道:“生日快乐!” 这些日子忙着用户运营与舆情管理,季年都忘了今天是自己的生日,看到面前送花的二人,心下一动:“……谢谢!” “猜猜我今天中午做了什么?”江稚鱼神气地卖着关子。 季年想都不用想就知道答案了,整个一楼都弥漫着一股浓郁的火锅香味。 但季年还是假装想了想,才捧场道:“是——火锅?” “对!”江稚鱼朝着季年灿然一笑,转身就要带着季年去客厅看看她的战绩,同时也不忘记吹嘘自己的辛苦事迹:“这火锅料可是我从c市带回来的,而且猪血是今天先杀的猪,还有还有……” 陆云澈挑眉,悄悄勾上了季年的手,一前一后地走着。 笃笃笃—— 才走到客厅就听到有人按门铃,季年刚想去开门,就被陆云澈以“今天你是寿星,不能干活的理由按下去。” 是谢明霁还有……裴时安? 谢明霁探出头:“生日快乐,季哥。” “生日快乐,季助理。”裴时安跟在他后面手里还拎了一大堆东西。 【欸?】 【怎么都来了?】 季年有些愣愣地看着火锅旁围坐的吵吵闹闹的一大圈人,心像块融化的巧克力。 红油在铜锅内翻滚着,煮下去的菜也渐渐浮上来,屋内的热气在窗户上结成了薄薄的一层雾,模糊了视线。 季年是工具人吗? 不是,从来不是。 他有爱他的家人,朋友,恋人,以及一只可爱的小猫。 他一直生活在爱里。 ——正文完—— 小贴士:找看好看得小说,就来海棠书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