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证可以结婚不行》 第1章 [现代情感] 《领证可以结婚不行》作者:春夏不复【完结】 简介: 董只只家产被人侵占,与两个弟弟相依为命,辛苦挣钱养家。 陈鼎之老挖坑,还爱撒谎,嘴巴甜得像灌了蜜,到底是亲弟弟,董只只一味宠溺。 陈嘉弼不一样,寡言少语,一看就是个老实人,头脑聪明,书读得好,贴心又懂事,有盼头。 不过董只只不喜欢他,因为跟她没关系。 下雨了,陈嘉弼在阳台收衣服。 董只只整理衣物,眉心皱了皱:“我衣服呢?” 陈嘉弼耸了耸肩:“对不起,被风吹跑了,我没接住,明天买新的赔给你。” 他可真是太聪明了,留下当纪念品,还能给姐姐买新的。 董只只在洗澡,总觉得外头有窸窣声,往外头操一嗓子:“嘉弼,是不是家里有老鼠?” 门忽然被撞开,陈嘉弼闯进来,拿个拖鞋到处蹿,吓得董只只赶紧背过身:“瞎跑什么,出去!” 陈嘉弼老实巴交垂下头:“噢!我以为你在房里。” 董只只洗完澡,发现换洗衣物掉进水池里,边上摆了一套清凉款睡衣,是她帮客户代购的。 陈嘉弼守在门口,半侧身子,结结巴巴地说:“我刚不小心撞到,把你衣服弄湿了,今天衣服我来洗。” 陈嘉弼在卫生间洗了一个多小时衣服,洗衣机滚筒在空转,水池里满是肥皂泡。 夜深人静,陈嘉弼站在床边,欣赏买家秀。 突然灯光亮起,陈嘉弼像往常那样,目光空洞,在屋里兜兜转转。 陈鼎之被吵醒:“姐,哥又梦游了。” 眼前黑影重重,董只只抓住精壮的臂膀,催促道:“你倒是快点,以前不是挺熟练的吗?” 陈嘉弼憋红脸,低下头,笨拙地摆弄着:“我没经验,你教我。” 董只只心底一沉:“那上次是什么?” 陈嘉弼从柜子底下的潘多拉魔盒里拿出一样东西。 “我去秋叶原代购的商品,居然被你偷了!等等!”董只只打开小箱子,又找到很多原本属于她,莫名其妙丢失的私人物品。 内容标签:都市欢喜冤家 近水楼台 市井 生活 主角:董只只 陈嘉弼 一句话简介:姐姐是最好的 立意:好日子,穷日子,都是过日子。 第1章 辛苦工作多年,一场大病,回到解放前。 手术原本定在上午九点半,眼下医院手忙脚乱,后勤行政倾巢出动,支援一线。 术前要求空腹,董只只饿了二十多个小时,两眼发黑,捂着肚子,坐在病床上,无所事事。 长期做代购,饮食不规律,泡菜吃不惯,寿司吃不饱,海鲜吃不起,天天啃面包兑矿泉水,牙缝里省下钱,供养两个弟弟,慢性胃炎很多年。 政策收紧,代购不是长久之计,改做跨境电商,缺乏资金,这几年仰仗老客户,吃老本,一直不温不火。 前天刘祖全拉到投资,董只只一乐呵,半斤白酒下肚,喝出胃穿孔,当场被抬上救护车,好在投资没黄。 肚子咕咕叫,不能进食,董只只刷短视频,转移注意力。 【今日上午八时四十七分,胶州湾高速公路发生特大连环车祸事故,造成27死,52伤。目前正根据伤情轻重,有序分批次,送往青岛市市立医院,事故原因是……】 董只只垂下眼,指腹飞快划过,一整天都是胶州湾高速公路事故相关报道。 她看不得车祸新闻,父亲陈青河多年前死于车祸。 大批伤者往医院送,她的手术被推迟。 下一条是她两年多前关注的经济新闻博主,系统自动推送。 【恒裕集团日前向港交所申请临时停牌,下月集团内部将进行董事会改选,董事会主席莫言风近期在多个公开场合表示,将考虑接班人事宜。】 董只只是条社会上的泥鳅,哪里有钱赚,就往哪里钻,只会倒买倒卖,对经营企业一窍不通。 关注经济新闻博主,主要是了解恒裕集团新闻。 她的前上司兼前男友,是恒裕集团总裁。 这不是重点,弟弟陈嘉弼在那里工作。 近三年,她从弟弟陈鼎之那里侧面打听,以及新闻报道,零星拼凑出有关陈嘉弼的近况。 董只只把pad甩在一边,拿起手机,点开和陈嘉弼的微信聊天框。 所有她发的消息前面,都有一个红色感叹号。 三年前,她亲手把自己弟弟拉黑。 这并不影响她对陈嘉弼的思念和关心,到底养了十年,就算养条狗,也是有感情的。 【资本家吃人不吐骨头,别硬刚,斗不过就回来,姐姐养你。】 董只只发出消息,下方照例提示一排灰色小字,“你不是他(她)的朋友。请先发送朋友验证请求,对方通过验证后,才能聊天。发送朋友验证”。 董只只抿起浅浅笑意,用脚把pad勾回,回看一档最近很火的男团选秀节目《青春有你》。 昨晚总决赛,陈鼎之给董只只预留了前排坐席,她错过了。 护士路过,被董只只叫住,询问何时能安排手术。 对方摇头,告知医院启动应急预案,以救治胶州湾高速公路车祸患者为先,其他非紧急手术,一律暂缓,具体手术时间,上级暂无指示。 护士是顶流少年组合粉丝,瞅见董只只摊在被子上的pad,问她是不是也喜欢这个新出道的男团组合。 董只只对追星没兴趣:“没有,陈鼎之是我弟。” 半转身准备离开的护士,又折了回来,指向屏幕里站在c位的卷毛主唱,眼眸闪过一丝怀疑:“你说陈鼎之是你弟?” 董只只淡然点头,不觉得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认识她的人,都知道她有两个小跟班,特别是陈鼎之,像只鼻涕虫,成天跟在她屁股后面。 他比哥哥可爱多了,嘴巴甜,很招人喜爱。 隔壁床的小姑娘本是陈鼎之粉丝,上周粉转黑,手背互搓,涂董只只昨日送的日本原装进口资生堂护手霜小样,满是不屑:“陈鼎之要是你弟,我把护手霜吃下去。” 一个做跨境电商的,店铺人气低、销量一般,大清早在病房里搞推销。 自称是陈鼎之姐姐,唬谁呢? 这年头,吹牛不要成本,张口就来。 以董只只的护犊子性子,这个时候,必会跟对方咋呼,搞不好要动起手来。 又不是没干过,当年在教师办公室,当班主任的面,掌掴家长,为陈鼎之讨公道。 不过她现在饿得没力气,张了张嘴,想爆粗口,感觉说出来很没底气,吵架讲究气势,眼下董只只明显不在状态。 最后她憋红脸,改成喏喏的语气:“东西我不卖了,你自己申请退货。” 资金到位,今晨刘祖全来探病,说和资生堂总部达成供货协议,带了点小样过来。 董只只顺势在病房里推广,把小样分发给病友和年轻护士。 刘祖全与她谈论工作,全然不避讳,煞有介事。 董只只术后要留院观察一周,她拍胸脯打包票,若不是正品,让医生把她胃切了。 病区护士和病友下了几单做尝试,她人在医院,不怕滑脚。 董只只一副社会人做派,护士点开手机,迟疑是否要撤单。 说陈鼎之是她弟弟,护士也是不信的,碍于职业,表现得较为含蓄,内心已把董只只拉入失信名单。 也就比品牌旗舰店的原装进口护手霜,便宜五块钱,隔壁病友无所谓,当即申请退货,把手机屏幕对准董只只,指尖用力一滑,把昨日刚加的微信好友拉黑,不忘揶揄:“关进小黑屋,这辈子别想出来,跟你这种江湖骗子,没什么好说的。陈鼎之要真是你弟,我姓转着圈写。” 她姓田,不论怎么转,还是田,没啥吃亏。 萍水相逢,出了院各不相干,没必要给对方留情面,小姑娘点开微博,不依不饶:“陈鼎之不光唱得有问题,性取向也有问题,他就是个gay,上周在香港,深夜酒店私会型男,被狗仔拍到了。” 这张照片董只只之前看过,她养了陈嘉弼十年,一个背影就能认出。 这兄弟俩感情好,陈鼎之去香港参加活动,定会去找他哥。 说陈鼎之不是她弟,董只只倒没那么生气,血缘这东西,与生俱来。 董只只没什么音乐细胞,平时嫌他吵,唱得好不好,她拿捏不准。 但说陈鼎之是gay,这就过分了。 别说是人见人爱的小奶狗陈鼎之,就算是整天阴沉着脸的陈嘉弼,她也绝不允许别人这样说。 董只只拾起床上的pad,准备砸过去。 清澈的眼眸蹿出炙热的火焰,以燎原之势,蓄势待发,将病房里的一切付之一炬,包括身边那名刚才偷偷取消订单的护士。 话不投机,不至以命相搏,病友见势不妙,正襟危坐,抓住被子,做好随时掀起,抵御对方攻击的态势。 第2章 护士认为董只只小题大做,正犹豫着,要不要挡在两人之间,平息战争。 这是她负责的病房,闹出事,在责难逃。 可董只只一副社会人的架势,心里发怵,迈不动腿。 pad在虚空剧烈摇摆,如蜻蜓振翅,山雨欲来之势,一触即发。 下一秒,pad落在雪白的被子上,略带发黑的红稠,飞溅而出,将被子、连同屏幕里正在唱跳的陈鼎之,染成暗红。 护士急忙按铃,往病房门口奔走,疾呼道:“二十二床病人大出血,快看看哪个医生有空,速来支援,赶紧安排手术!” 就在病房里紧张对峙的同时,走廊上掀起骚动,护士站的护士小声嘀咕,余光暗瞟,向她们走来的两位年轻男子。 目光在清甜奶油的相片与真人间游移,做最后的确认。 “你说他是不是陈鼎之,长得好像。” “他昨晚不是还在厦门参加总决赛?” “你看他身后的男人,像是他的绯闻男友。” “帅哥抱团,怪不得结婚率一年比一年低。” “大瓜!赶紧拍照,发微博。” 没等两人举起手机,病房护士已然冲到护士站:“二十二床病人大出血,打电话通知家属。” 其中一名护士翻开董只只的入院记录:“董只只的紧急联系人叫刘祖全。” 另一名护士随即拎起听筒。 兄弟俩走到护士站近旁,听到“董只只”三个字,齐步奔上前。 陈鼎之冲在前头,神情焦虑,急切询问:“我是董只只家属,她怎么了?” 八卦先放一放,救人要紧,出于职业习惯和素养,此刻站在护士面前的不是陈鼎之,仅仅是病患家属。 一名医生从走廊尽头飞奔过来,众人随即涌入病房。 董只只意识迷离,捂住胸口,嘴角粘连浓稠。 医生翻开董只只眼皮,用手电照了照,挥挥手:“病人胃穿孔造成大出血,即刻安排手术。” 一名护士出去摇人,先前的查房护士面露难色,称今日车祸伤患太多,血库o型血告急,二十二床病人是o型血,目前在调拨的路上。 而后,她把目光移向隔壁床。 田姓女生果断拒绝:“别看我,我是o型血,但没义务献血,我自己还是病人。” 陈鼎之撩起袖子:“医生,我是o型血,抽我的,要多少抽多少,往死里抽,管够。” 医生摆手安抚:“家属心情我们能理解,医院有规定,近亲不能献血。” “抽我的。”一道醇厚的嗓音,宛若黑夜里的光,拨开迷雾。 此刻众人方注意到,跟陈鼎之一同前来的男子,一身黑色西服,皮鞋锃亮,身材欣长,比186的陈鼎之还要高半个头,发 梢挂着露珠,额间沁出细碎的汗。 他像个天生的领导者,语气带有极强的压迫感,深沉而果决。 医生抬眼询问:“你和病患什么关系,也是亲属?” 陈嘉弼脱下西服,解开左手白衬衫袖扣,顿了顿,换一只手,露出健硕的臂膀,青筋暴起,沸腾的血液在暗处激流涌动,目光全然聚集在身体前倾,把整张脸埋在长发里的董只只:“我是o型血,董只只是我姐,但不是一个爸、也不是一个妈生的。” 陈鼎之莫名看向陈嘉弼:“哥,你在说什么?要不去对面酒店倒会时差,我守着姐。” 第2章 与董只只没有一丁点血缘关系,陈嘉弼是在三年前,离开青岛前一晚,无意间得知。 这份亲自鉴定报告,如同诺亚方舟,将他从无尽的深渊里解救出来,拨开混沌迷雾,沐浴在阳光下,陈嘉弼豁然开朗,纠缠在心底的痛楚,迎刃而解。 什么道德枷锁、罪恶感、心理疾病,统统是狗屁。 手术很成功,没有切胃,血也止住了,董只只刚动完手术,身体虚弱。 她转头用目光搜寻隔壁床的病友,准备等气力恢复些,跟她好好掰扯。 把她两个弟弟说成gay,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 若说陈鼎之长得讨人喜欢,有男人看上他,情有可原。 事实上真的有男人看上他,后盖差点被掀翻。 要不是董只只及时赶到,一顿豪气干云的操作,或许陈鼎之还真的要被迫成为gay。 可要是陈嘉弼喜欢男人,她求之不得。 总好过天天像防贼一样,防着他。 视线落在浅胡桃木的衣柜,边上没有床,摆着一台监护仪。 她想要直起身子,感到全身乏力,胃部阵阵刺痛,龇牙皱眉。 陈嘉弼摇床,想要把枕头垫在董只只后背:“麻醉刚退,医生说会有点疼,疼了说,让人给你打止痛针。” 绝对不能让这个男人有可乘之机,董只只抓过枕头,费力往背上塞:“我自己来。” 但凡给他点好脸色,这狗东西就会得寸进尺。 见她四处打量,陈嘉弼解释说,原来的病房太吵,换了个单间。 手机响个不停,是订单提醒。 几十个订单涌入,收件地址大多在市立医院,其中一个叫田女士的,买了好几件,加起来有三千多块。 陈嘉弼收走手机,让她安心修养,这些订单是陈鼎之的功劳,给护士签名时,顺带提了一嘴,冲他这块活字招牌,纷纷下单。 目光在病房里扫视,落下些许寂寥:“鼎之呢?” “给粉丝签完名,回酒店倒时差了。” 倒时差? 厦门和青岛不在一个时区吗? 陈嘉弼补充道:“他一时间,没法接受你不是我姐的事实,回酒店练舞,折腾他那耗不完的精力,睡上一觉就没事了。” “你都知道了?什么时候?” 董只只咳血之际,脑袋嗡嗡,隐隐听到兄弟俩与医生的谈话。 病房昏暗,陈嘉弼拉开窗帘,淡然回复,仿佛是件稀松平常的事:“三年前,你替我办欢送会的那晚,那晚……” 强光袭来,刺入董只只双目,好似万千根细小银针,在她身上戳出一个个窟窿,窟窿实在太多,病号服被捅得稀烂,像是衣不蔽体,出现在陈嘉弼面前。 她遮目阻挡,大喊:“别说了!再说咱俩姐弟都做不成!” 董只只贪财好色,没到对身边人动手的程度。 那晚陈嘉弼的行为,让她感到耻辱。 自那晚后,董只只空窗至今,不敢贪图床笫之事。 陈嘉弼回头看一眼,用身子挡住光线,拉上半扇窗帘,病房被柔和的暖意包裹:“你不是早把我从户口本里除名,不认我这个弟弟了嘛!还亲口说,我俩姐弟情分,到此为止。” 他从小聪慧过人,董只只说不过他,但在这件事情上,必须要和他掰扯清楚:“我瞒着你,是为你好,你想想看,那时你才13岁,还是个娃子,我要告诉你,你是施瑾茹和莫言风的儿子,跟我爸一点关系都没,你能受得住?” “所以在深圳,陈广海来接收家产,我拼了命带你和鼎之逃离,你却把我丢在大街上?”当得知他不是陈青河的儿子,陈嘉弼解开了所有谜团,包括董只只拐走陈鼎之,却将他抛弃的匪夷所思行径,“董只只,你够自私的。” “你给我放尊重点,叫姐!”董只只吼一嗓子,立马捂住胸口,伤口像在滴血,她情愿陈嘉弼唤她姐,这样至少可以维持现状。 陈嘉弼过来顺她胸口,尚未触及,被董只只抡胳膊挥开:“你现在越来越明目张胆了吗?” 陈嘉弼退步示弱,双手举过头:“姐!你还认我这个弟弟,我就唤你一声姐。” 自那件事后,董只只不知该如何面对他,二话不说,直接拉黑,切断所有联系,又怕他在恒裕集团吃亏,隔三差五从陈鼎之处旁敲侧击,打探陈嘉弼近况。 眼下两人独处,董只只浑身不自在。 董只只伸手指向房门,目光决绝:“你走,哪来的,回哪去,我自己请护工。” 陈嘉弼绕到她身侧,从她后背抽枕头:“你都病成这样,还跟我闹?外人吃你这一套,你觉得对我管用?现在你需要静养。” “你不在,我才能静养,看到你,只会让我生气!不,是恶心!” 董只只推他,力气没他大,两人处于短暂的肢体接触僵持阶段,一个要极力摆脱,一个在想方设法安抚对方情绪。 房门推开,护士查房,见两人抱在一块儿,会心一笑,声称自己男朋友是高三学生,今年刚满十八,在外人面前以表姐弟相称,都是过来人,不必遮遮掩掩。 董只只仔细打量,从护士的颈纹判断,她至少有三十一二。 现在的人,都玩得这么开! 她是不是out了? 董只只搂住陈嘉弼胳膊,说他只是弟弟,虽不是亲姐弟,但感情深得很,不是她想的那种关系。 她一边搂,一边掐,上周刚做的美甲,长长的指甲片,在笔挺的西服上抠出折痕。 第3章 刚动完手术,没什么力气,这点力度,跟挠痒似的,陈嘉弼倒是希望董只只就这么一直掐着他。 不管怎么说,算是一种亲密的肢体接触。 护士匆匆一瞥,收回目光,给董只只换点滴,交代术后两日不能进食,只能喝淡糖水,楼下便利店有买糖,茶水间有热开水,饿了自己冲,别太浓。第三日可以少许进食流质,稳妥起见,九日后方能正常进食,平时要多加注意,饮酒控量。 与陈嘉弼一番角力,董只只胃痛,咬牙抿唇,让护士给她打止痛针。 一剂下去,痛感顿失,困意袭来,董只只心中的弦仍是紧绷,时刻提防陈嘉弼做出逾矩之事。 陈嘉弼严格遵照医生嘱咐:“护士说过,你只能喝淡糖水,现在喝?” “不用!”董只只缩进被窝,把被子压在身下,裹得严实。 董莺对她施行放养式管教,董只只大大咧咧,有爱踢被子的习惯,睡觉四仰八叉。 几个翻身,被子滚落在地。 陈嘉弼盖了好几次,都被她踢开,怕她着凉,开了暖气,最后把被子盖到自己身上,定好手机震动闹铃,在沙发上睡下。 听到她喝酒喝出胃穿孔的消息,陈嘉弼火急火燎从香港赶来,一夜没合阖眼,还被抽掉四百毫升血。 他本想等手头公事办完,下周回来处理他与董只只的事。 迷糊间,董只只顿感有滚烫的浓稠汁液从齿间淌入。 甜甜的,没有咸腥味,感受到被幸福包围的蜜意,滚舌细品。 怎料触碰到湿热的软绵,猛然睁开眼,在深幽的漆黑里,甩了偷袭者一巴掌。 董只只顺势手背往墙上一敲,整个人被裹挟在一团黑影里,面色惨白,嘴角渗血,吓得她身体缩成一团,一手捂嘴,一手挡胸。 “陈嘉弼,你心理扭曲!你有病,得治!” 黑暗褪去,柔和的月光,把银辉洒在董只只憔悴的脸庞,老练世故之下,是透着坚毅的楚楚可怜。 一个刚年满十八的高中生,拉扯两个未成年弟弟,她没有选择,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即便前路崎岖,又或者处处是暗礁,也无法回头。 只有在她生病体弱,没力气折腾时,才会卸下伪装,还原真实的董只只。 几绺发丝随意落在眉梢,触在细长微卷的眼睫,盖住眼角浅淡的纹路,岁月的风霜,席卷她娇小柔弱的身躯,早早褪去青涩,增添成熟的妩媚,一如她那瓣无时无刻咋呼来,咋呼去,显得略微厚实的唇。 黑影的退散,将陈嘉弼的思绪一并消弭。 根据医嘱,每六个小时,喝两百毫升淡糖水,维持身体水分,陈嘉弼尝试叫醒她,可能是止痛针的缘故,睡得沉,后把 吸管塞到她嘴边,无法撬开三十二道保险。 最后没办法,只能嘴对嘴喂她喝。 董只只嫌弃地抹嘴,偏头吐几口唾沫星子:“那你卷舌头是什么意思?” “是你在卷,我没动。” 陈嘉弼的确心思不纯,另有所图,但绝不可能不顾惜她的身子。 董只只现在是个病人。 许是空窗太久,情难自禁,董只只认栽,做出最后的倔强,要打电话找陈鼎之,换个人守夜。 陈嘉弼把手机夺走,丢在沙发上:“我这次来,有事情跟你商量。” “这是商量的态度吗?”董只只扭头抱臂,一脸不屑:“有屁快放,放完滚蛋!” 陈嘉弼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文件:“姐,我们结婚吧!” “别叫我姐!你叫我恶……” 姐姐这个称呼,和后半句连在一起,不是正常人能说出来的话,董只只正欲将文件甩到他脸上,“恒裕集团”四个字以及红头文件的横杠,陡然划过,臂膀收了回来,定目默读,审视良久。 周围空气仿佛凝滞,董只只感到呼吸不畅。 激动的原因,并非陈嘉弼那句极具禁忌和不知廉耻的话语。 陈嘉弼从旁劝慰道:“中宏置业和陈青河留下的财产,本就是你和鼎之的,这么多年过去,就算你不为自己着想,也该为鼎之着想。” 董只只不是没想过,她没本事,也不想陈鼎之卷入其中。 事情超出她的认知范畴,她做不到,宁愿姐弟俩平平安安,度过这一生。 陈嘉弼又说:“我知道陈青河对你不好,但我认为那场车祸有蹊跷。” 错了!董只只一度埋怨陈青河,把她接到深圳,放任不管。 后来意识到,这是对她最好的保护。 董只只最大的愿望,是想有个家,一家人和和气气生活在一起,哪怕穷一点,苦一点,也没关系。 这些年,也是这样挺过来的。 她很满足,安于现状。 然而陈嘉弼还是主动挑起纷争,把她和陈鼎之拉下水,想起那场车祸,陈青河死得不明不白,隐匿在心底的痛楚,连止痛针都无法抑制。 她眼眸中掠过一抹星光,转瞬即逝,垂头敛目,缴械投降,仍守住最后的底线:“领证可以,结婚不行。” 第3章 董莺长期抽烟,肺癌晚期,在生命最后时刻,打了三通电话。 这三人里,其中必有一个,是董只只生父。 一个空号,一个让她再等几年。 唯有陈青河,念在初恋女友情分,接纳董只只。 高中三年,董只只在深圳陈家渡过。 陈家弼被送去寄宿中学,周末与寒暑假回家,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姐姐,态度冷淡,几乎没怎么说过话。 陈鼎之不一样,他年纪小,只有5岁,被家人捧在手心,唯恐董只只会分走父母宠爱,处处与她作对。 后母施瑾茹更过分,不允许她上桌。 这三年里,董只只与佣人一道用餐。 寄人篱下很多回,董只只已然习惯。 董莺交过许多男友,每每男方提及婚嫁,便提出分手。 在病榻上,她握住董只只的手,嘱托:“妈没用,没教好你,以后等你有了家人,多上点心,别走妈的老路。” 说完便咽气了。 董只只私下问过陈青河,她到底是不是他的女儿。 陈青河只说,董莺看似视财如命,不停换男友,蹭长期饭票,其实不然。 他皱了皱眉,目光空洞,论起往事:“我和你妈,是在迪斯科认识的,一身红色亮片舞裙,波浪卷发,涂大红色口红,喷香水。在当时,别提有多时髦了。那年我大学刚毕业,去青岛分公司实习,打理家中业务,陪客户应酬,刚好撞见。她舞跳得很蹩脚,有种盲目自信,享受其中,不在意旁人目光,她的自在不拘,触动到我。” 陈青河出身豪门,家里规矩多,羡慕她的奔放不羁,在舞池里尽情挥洒热情。 回眸往事,陈青河被董莺匪夷所思的举动逗笑,哼哼鼻子:“我们在一起没多久,发现她和别的男人勾搭在一起,当时把我气的呀!” 他耸耸肩,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还能怎么办,提出分手呗!” 董莺是个直性子,当场同意。 陈青河原以为此生不会再与她有交集,在离开青岛,回深圳的前一天,董莺把他叫到医院产科门口,边上还有两名与他年龄相仿的男子。 董莺在走廊上,不顾旁人异样目光,对三人说:“我怀孕了,这段期间,只和你们三人发生过关系,你们要对我负责。都说说,人流费、营养费、补偿费,怎么摊?” 董只只莫名一抽,董莺没和她提过,估摸是在陈青河的劝说下,主动承担费用,让董莺把孩子生下来。 这么说来,她还要感谢陈青河,让她来到这个世上。 然后事实并非董只只所料,其中一人是小混混,两手裤兜外翻,把全部家当掏出,一共三十五块两毛七,然后跑了。 把董莺气的,脱下一只高跟鞋,往他后脑勺砸:“操你妈个蛋!这点钱只够买两只老母鸡,抠门货,就这德行,还指望有人给你写墓志铭?你们家,到你这,算是到头了!” 骂人这方面,董只只深得母亲遗传,但远未达到她信手拈来的境界。 另一人看起来比较老实,像知识分子,开空头支票:“我现在没钱,等我有了钱,一定回娶来你。” 他把目光转向陈青河:“兄弟,要不你先垫着?给个联系方式,将来还你。” 等他挣到钱、娶媳妇,肚里孩子都能当妈了。 董莺把单据拍他脸上,让他赶紧赚钱去,别在她身上耽误时间。 所有希望,寄托在陈青河身上,董莺是他的初恋,这点钱来说不算什么,给了她一万块。 当时有种万元户的叫法,这是笔巨款。 董莺把钱塞进包里,又摊开手,笑眯眯地说:“青河哥,还是你爽快,要不再给五万冠名费,一次性买断。” 陈青河没听懂她的意思,半张着嘴,茫然看着她。 董莺意思是,她把孩子生下来,让陈家养,今后跟她没关系,不会去打扰,孩子姓陈。 第4章 陈青河搞不懂,她哪来的底气,说出这样的话,一会要做人流,一会又要生下来,给他扣顶绿帽子不说,还敲诈勒索。 孩子是不是他的,还是个问题,陈青河怎么可能答应。 念在相识一场的份上,他又给董莺一万块,就此别过。 很多年过去,再未联系。 陈青河用树枝,伸进院里树上挂着的鸟笼,嗤笑:“其实你妈精着呢!很多年后,我才知道,当时我爸找过她,亮明身份,提出给她二十万分手费,她拒绝了。我猜想,就算我们不顾家人反对在一起,以她的性子,也不愿余生困在厨房和花园里,她有自己的广阔天地。” 他蓦然拉开笼门,把养了多年的*百灵鸟放生。 凝望空荡荡的笼子,陈青河眼眸黯淡,抿唇,抱胸,感慨良久,才继续说下去:“你妈啊!是我见过最聪明,也是最笨的人,她用出轨的方式,逼我彻底斩断情缘。其实……” 他想说,其实她完全可以用其他更温和的方式,转念想想,当时自己对她如痴如醉,若不这样做,或许会对她愧疚一辈子。 董只只追问:“那我是不是你女儿?” 陈青河果断否认,说是念在与董莺昔日情分,收养的她,做出保证,会承担她今后所有生活花销,让她在陈家安心住下,尽量不要和施瑾茹,还有陈鼎之起冲突。 直到董莺生命最后一刻,她也不知道董只只生父是谁,这不重要。 更没人知道,她为何临时改变主意,选择把孩子生下来。 但有一点,董只只知道,母亲希望她好好学习,做个有出息的人,别像她那样,浑浑噩噩就此一生。 董只只那时还小,问董莺,她的名字为何如此奇怪,“只只”是什么意思。 董莺家境不好,家里重男轻女,初中辍学,一个人在社会上混,没知识,没文化。 她想给女儿取名为“董知识”,填报时,想不起来“知识”两字怎么写,不好意思问,索性把胡乱写的边旁划掉,改成董只只。 在青岛,董莺忙着谈恋爱,蹭生活费,没空管她。 董只只成绩糟糕,沾染一身恶习,抽烟、喝酒、谈恋爱,耳濡目染,驾轻就熟。 来到深圳,环境变了,人也跟着变了,她想起母亲的话,开始努力上进。 可陈鼎之偏偏不让她安生,趁陈青河夫妇去国外旅游,跳到她床上,撒了泡尿。 董只只搬救兵,出门大喊:“陈嘉弼,管管你弟,八岁的人,还到处圈地盘。” 她想骂人,不敢骂,想打人,不敢打,忍气吞声。 喊了半天,没人应,董只只去隔壁陈嘉弼房间,发现没人,回房去抓陈鼎之,小家伙上蹿下跳,绕着床跑,机灵得很,朝她扮鬼脸挑衅。 隔了很久,陈嘉弼弓腰撑膝,喘着粗气,出现在门口:“别闹了!赶紧走,爸妈出车祸过世了。” 听到父母过世的消息,陈鼎之拍手称快:“死得好!今后没人管我喽!” 八岁的孩子,对生死没有概念。 董只只愤慨,一巴掌扇在陈鼎之脸上:“你个傻娃子!” 夫妇俩对她算不上好,高低为她提供一个安稳的容身之所,如今遇难,董只只难免伤心难过。 陈鼎之被打懵,坐在地上抽肩膀,他从来没被人打过,犯天大的错,施瑾茹也会一味袒护。 陈嘉弼把弟弟抱起,放入董只只怀里,不由分说,下达指令:“家里情况复杂,二叔一直惦记我们家产,这会正派人来接收,听说陈广海要来,佣人差不多都跑光了,只剩几个老人。这样,你看好鼎之,找点值钱东西,要小的,方便携带,还 有你的身份证和家里户口本,先离开这。” 陈嘉弼比她小五岁,个子和她差不多高,此刻站在她面前,吐字清晰,沉稳而言简意赅,令方寸大乱的董只只瞬间抓住主心骨,频频点头。 陈家情况,她多少有些了解,陈九堂就两个儿子,陈广海和陈青河,老头遵循狼性原则,谁有能耐,谁掌家业。 陈青河这些年始终压过二弟一头,执掌中宏置业,两人在公司内斗不断,陈广海阴招频出,不择手段。 眼下陈青河亡故,两个弟弟未成年,唯一能撑起这个家的,只有刚满18岁的董只只。 陈广海手段恶劣,家族斗争,远超董只只认知范畴。 她抱着被陈鼎之冲到三楼陈青河卧室门口,往楼下匆匆一瞥,只见陈嘉弼对三个佣人一顿指挥,把沙发顶在门口,拖延时间。 从几人严峻神情判断,情况似乎相当危急。 董只只第一想到的是户口本,没有它,带两个未成年人,寸步难行。 贵重物品,陈青河一般放在衣橱里的保险柜里。 她没有钥匙,不知道密码,去楼下工具间找了把电锯。 陈鼎之处于发懵状态,清澈的黑眼睛转溜溜,看着董只只一顿忙活,坐在墙角,不知所措。 “滋啦”一声,电锯嘈杂,惹得小家伙哇哇大哭。 董只只没功夫理他,用绳子缠在两人腰间,不让他乱跑,对保险柜一阵切割。 楼下传来陈嘉弼的呼喊:“董只只,快点,他们要冲进来了!” 她往落地窗外瞟,十几名黑西装、戴墨镜的人,乌泱泱围在门口。 费力锯开保险柜,随手把五捆钞票往书包里塞,还有户口本。 户口本下压着几份文件,董只只以为是陈青河为两个儿子买的保单,拿出来看,惊出一身冷汗,瘫坐在地上。 是三份亲子鉴定报告书,白纸黑字,盖着大红章。 陈鼎之生父陈青河,生母施瑾茹。 董只只生父陈青河,生母董莺。 陈嘉弼生父莫言风,生母施瑾茹。 天塌了! 董只只脑袋嗡嗡响,犹如万千蚂蚁在里面四处奔走。 难怪兄弟俩的名字取得奇怪,原来意有所指。 陈鼎之才是陈家未来的继承人。 楼下陈嘉弼的呼喝声,把董只只从迷惘中拽回来:“快带鼎之下楼,我带你们翻墙走。” 陈嘉弼语气不容置疑,董只只瞄向梳妆台,到处是空盒,有被人洗劫的痕迹,抱起陈鼎之下楼。 厨娘身宽体胖,抵在防盗门上,催他们快离开。 关键时刻,管家早跑得没影,厨娘、园丁、洗衣婆,才是忠仆,董只只给每人发了十万块安家费,道了句珍重,匆匆随陈嘉弼从边门离开。 在一处矮墙边,陈嘉弼半蹲,让董只只踩他的肩,带弟弟翻墙出去。 董只只挂在墙上,背上捆着陈鼎之,伸手去抓陈嘉弼,拼尽全力,把他拽上来。 跳下围墙,身后传来嘈杂声:“那三个小崽子人呢?给我搜,老娘们,滚一边去!” 顺着坡道,跑到闹市路口,董只只发现陈嘉弼臂膀渗血,应是翻墙时,被墙皮蹭伤。 她从书包里掏出一沓钞票,指向斜对面的便利店:“你去买点药,再给弟弟买点吃的,他饿了。” 财不外露,陈嘉弼觉得给得太多,想要拆封,被董只只制止:“你快去,我在这等你。” 等陈嘉弼买好干粮,处理好伤口,赶回路口时,发现姐弟俩不见踪迹。 他问路边杂货铺老板,对方称小姑娘带小娃子走了,临走时让他带句话,让他放心,她会照顾好弟弟。 第4章 非亲非故,平时不熟,眼下遭难,带个拖油瓶,董只只力不从心,无暇顾忌陈嘉弼。 陈嘉弼只有13岁,没身份证,户口本在董只只那,心怀愧疚,把仅有的二十万,分他一半,当作补偿,买两张机票,回青岛老宅。 泰兴里地处闹市,出门便是青岛最繁华的中山路,老房子破旧逼仄,好歹有个容身之所。 董莺把历任男友坑了个遍,攒钱在青岛最好的地段,买下这所小破屋子。 有自己房产,面对男友催婚,分手底气更足。 陈鼎之被带到陌生环境,与之前生活条件云泥之别,哭着嚷着要找妈妈。 董只只告诉他,今后没有爸爸,也没有妈妈,只有她这个姐姐,爱住不住,不想留,可以走,绝不拦他。 她不会带小孩,没经验,事情一团糟,见他蹲在墙角放声大哭,被吵得心烦意乱。 以前家里人宠他,想得到什么东西,只要哭上一哭,施瑾茹便会心软依他,陈鼎之负气,背小兔子书包出门,说要一个人回深圳。 深更半夜,外头气温低,他只穿一件卡通短袖,董只只不放心,悄悄跟在后面,琢磨着要不要服个软,哄哄他。 小家伙雄赳赳气昂昂,出小区,拦下一辆出租车,说要去深圳。 司机摇上车窗就走,末了往冷风里甩一句:“谁家娃子,也没个大人看顾,家里人都死绝了吗?” 陈鼎之不死心,又拦下几辆出租车,司机要么话不多说踩油门,要么一口价三千块。 第5章 陈鼎之身上没钱,书包空空,像只瘪了气的皮球,悻悻往回走。 他第一次感受到,除了家人,别人根本不把他当回事。 爸妈死了,哥哥不知去了哪里,唯一的亲人,只有姐姐。 董只只怕他不认得回家的路,从垃圾桶里随手捡一袋垃圾,边走边甩,甚是得意:“你到底走不走,要走快走,倒完垃圾,我要锁门睡觉啦!” 陈鼎之偏头哼哼:“先在你家待几天,过阵子就走。” “行,那先回去洗漱。”董只只把外套脱下,裹在陈鼎之身上,指腹轻拂红扑扑的小脸蛋,“小屁孩,挺有骨气。” 从那日起,陈鼎之三天两头吵着要离家出走,最远只走到离家两百米的中山路,车多人多,他不敢一个人过马路,其实就是装装样子,和姐姐闹别扭,刷一把存在感。 爸妈死了,哥哥还在世,每次陈鼎之问起哥哥,董只只总说,他现在的任务是好好学习,快快长大,等成年了,哥哥会来接他。 然而不用等到18岁,三个月后陈鼎之在一处工地上,亲眼见到哥哥,差点没认出来。 在深圳闹市街口,霓虹灯闪烁,车流不息,交织成光怪陆离的幻象。 陈嘉弼坐在杂货铺门口发呆,一下午没想明白,他费尽力气,带姐弟俩逃脱,换来的是被姐姐抛弃的下场。 就算不是一个妈生的,到底是亲人,怎么可以这样恶毒,还把他弟弟拐跑了。 陈青河在家人面前,声称董只只是失散多年的亲生女儿。 惆怅苦闷解决不了问题,陈嘉弼在附近小饭馆大吃一顿,到学校附近,找了家黑网吧。他同学放学经常去那耍。 陈青河说过,董只只母亲是青岛人,她在深圳无亲无故,定是回老家。 没有身份证明,坐不了飞机高铁,陈嘉弼在网上查询公交线路,认真做笔记。 他决定在市内乘公交,到城市边界,叫出租车前往另一座城市,晚上在黑网吧修整,如此循环往复,用不了十天半个月,便能抵达青岛。 身上有十万块,得省着点用,今时不同往日。 事情起初进行得很顺利,陈家弼花五天时间,至安徽阜阳太和县,陈家弼吃饱喝足,披星戴月,依计划拦下一辆出租车,准备当晚下榻亳州。 他成绩优异,从小便是别人家的孩子,把头探出窗外,赫然望见夜空里最闪亮的星星。 正对前方的是天狼星,说明车辆正往南行驶,可去亳州明明应该向北。 陈嘉弼心生警觉,捂紧腰包,让司机停车。 对方称这是往亳州的方向,说他一小孩,懂什么,在车上安心睡一觉,到了喊他。 出租车在土路上飞驰,越开越快,陈嘉弼有种不祥的预感,又束手无策,他坐在后座,驾驶位有隔断,车速极快,跳车的话,不死也残,且在他提出质疑后,车门被锁死。 出租车拐入一处小树林,停在一高一瘦两个中年男人面前。 矮胖子把陈嘉弼从车内拖出来,瘦高个儿则给了司机几张钞票。 “老实点!”矮胖子背押陈嘉弼双手,在他身上一阵摸索,借着月光,打开腰包,双眼发亮,高呼道,“竿儿,发财了,这娃身上有好几万,这票赚溜了,顶三十匹头。” 竿儿把陈嘉弼推入停在附近隐匿处的白色面包车:“一斤二三两,行情差,便宜点处理得了。墩儿,听大黑说,这娃鬼精,你长点心,看好了。” “得嘞!”墩儿钻进车厢,对陈嘉弼一顿拳头招呼,“识相点,给你找户好人家,否则……” 陈嘉弼忽感左颊冰凉,银光闪烁,有尖锐物品在他脸上来回剐蹭。 暗视四周,车内有六名孩童,三人与陈鼎之差不多大,还有三人看上去只有四五岁,一双双惊恐地眼睛,盯着他,不敢出声。 两兄弟在附近转悠,车上孩童,上上下下,来来去去,不停变换面孔,唯独陈嘉弼,是个卖不出去的赔钱货。 客户不是嫌弃他年龄大,就是觉得他个头太高、人又瘦,怕他有病,买回去倒贴医药费,不划算。 月黑风高,寒风凛凛,寂静的河水泛起薄雾,蒙上悲凉的气息,面包车在河边桥洞下停住,墩儿抓起陈嘉弼脖颈,一只手将他拎出车,给他一根烤鸡腿:“吃饱了好上路。” 竿儿在身后用绳索将他捆绑,墩儿把鸡腿硬往陈嘉弼嘴里塞。 在这伙孩童里,他是累赘,没有价值,等待他的,只有被抛弃的命运,就像董只只把他丢在路边那样。 一家人不把董只只当家人,陈嘉弼当初也这么认为,他问董只只,大家分明不喜欢她,赖在家里有什么意思。 董只只笑着说,陈家家大业大,只有他和鼎之两个小孩,多个女儿没什么不好,可以当家族联姻筹码,血缘和性别,是她最大的价值。 价值! 董只只的戏言,点醒了他。 陈嘉弼扭头把鸡腿蹭开:“我有话说。” 竿儿正往他腿上捆石块,停手转到他面前,左右开弓,扇他巴掌:“现在肯说了是吧,叫你嘴硬!” 小小年纪,身携巨款,穿衣打扮,说话谈吐,像个有钱家的小少爷,两兄弟想干一票大的,逼他家人来赎。 陈嘉弼死活不上钩,说是父母双亡,姐姐带弟弟跑了,不要他,愣是没把家庭情况套出来,听他口音,只知是广东人,其他一无所获。 陈嘉弼挨揍不语,等对方打累了,淡然开口:“我知道自己没钱,年纪大,你们卖不出去,但我对你们有用。” “有个用毛,当我们三岁小孩呢?也不看看我们是干什么的!”墩儿握拳照他面门拍,被竿儿拦下。 “你说说,你除了浪费粮食,还能顶什么用?” 全身被束缚,陈嘉弼往面包车努嘴:“据我观察,你们每次都在附近村子转悠,没出过省,卖来卖去,就那几个村子,还经常被人杀价,客户越来越少,冒吃花生米的风险,赚几个白菜钱,这买卖亏大了。” 墩儿往他肚子上揍一拳,乐呵呵道:“到底是有钱人家的小孩,还懂做生意,有点意思!” 竿儿推开墩儿,抬抬下巴,示意他说下去。 陈嘉弼认为,他们做这行当不是一两天,周围客户饱和,几个村子人员流动性大,万一哪天遇到受害者亲戚,被认出来,风险颇大,不如开展全国巡游,不但能有效规避遇到熟人的潜在风险,还可获取丰厚利润。南方人水灵,性子温和,在北方能卖高价。北方人虽虎,大多长得出挑,在东南沿海城市,很受欢迎,尤其是女性,年龄大的,可以在ktv出手,说不定赚得更多。 另外,他们拐的都是低龄孩童,整天哭哭啼啼,容易暴露。这些天是他负责照料孩子的饮食,有他在,可以帮忙照顾孩子,瘦了病了,最后还不是砸手里,处理起来麻烦。 两兄弟在桥墩边小声嘀咕一阵,竿儿上前替他松绑:“说得在行,看来你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就依你,别耍花招。” 陈嘉弼晃动身子,阻止对方:“我有个条件,一九分账,我拿一成,你们若答应,算我入伙,今后是一条船上的人。” 被揍了几下,陈嘉弼头脑愈发清醒,利益捆绑,才能获取对方信任,心中酝酿好全盘计划。 在他们这行,出了货,才有钱赚,他若真能助他俩发财,给点小恩小惠,又何妨,拉他下水,分了脏,算是自己人,出卖同伙一道蹲局子,对他没好处。 自此,三人分工明确,陈嘉弼负责照看小孩,规划路线,打掩护。 分成半年一结,两兄弟摆明坑他。陈嘉弼不在乎。 三人生意兴旺,两兄弟一有钱,就去ktv找小姐,还说要带陈嘉弼一块见世面。 陈嘉弼忠于职守,留在车上看人。 一开始,两兄弟考验陈嘉弼,在附近暗中观察,发现他确实没逃跑迹象,回到车里,孩子一个不少,安安静静睡觉,几次下来,便卸下防备。 行至河南境内,陈嘉弼提出往山东方向去。 墩儿不乐意:“山东富,河北穷,车上匹头不多,该去补货。” 陈嘉弼分析道:“河北货源是多,可那边离皇城近,我们得绕开北京。你们有没有想过,把孩子卖到国外,日本、韩国,那价格比国内翻十倍都不止。我们可以走日照、青岛、威海、大连,一边补充货源,一边找当地蛇头牵线。” 一路上,两兄弟兴致盎然,高奏凯歌,憧憬走向国际,业务遍布东南亚。 在日照,他们尝到甜头,马不停蹄赶往青岛。 他们把车停在路边,照例去ktv潇洒,陈嘉弼带车上七名孩童,撒腿奔向最近的派出所。 陈嘉弼向民警主动交代前因后果,说是为了保命,迫不得已,并把所有拐来和卖出的孩童,具体地址如数供出。 他记忆力好,沿途记下每名孩童的名字和身份特征,以及来自何处,卖往何方。 第6章 事情进展顺利,民警根据陈嘉弼提供的线索,很快找到竿儿和墩儿,进行抓捕,念在陈嘉弼举报有功,且尚未到法定年龄,未作处理。 两兄弟挥霍无度,陈嘉弼的钱,是讨不回来了。 民警询问陈嘉弼相关信息,准备将其遣返。 他突然开口:“我在青岛有个姐姐,叫董只只。” 他没有董只只联系方式,不知道她住哪儿,向警察寻求援助。 她名字古怪,全市只有一个叫董只只的,民警火速联系对方。 “警察同志,我再说一次,我就一个弟弟,叫陈鼎之,你们找错人了。” 榉园学校门口,路边停靠一溜豪车,家长们自发上演时装秀,董只只挥手招呼屁颠屁颠蹦跶过来的陈鼎之,矢口否认,匆匆挂断电话,将他抱上电瓶车后座,刮红彤彤淌着鼻涕的鼻子:“我们鼎之今天乖不乖呀!得了几朵小红花?” 第5章 董只只第一时间,将她和陈鼎之的户口迁回青岛,解决就学问题。 身上只有十万块,但她依然把陈鼎之送入区里最好的民办小学,自己转学到青岛二中这所普通高中。 董只只向班主任说明情况,要接弟弟放学,不参加晚自习。 班主任好言相劝,说她高中前两年在深圳,底子打得不错,切莫放松,,有机会往211冲一冲的。 无论如何,书是一定要念的,“懂知识”是董莺对她最大的期盼。 她也是这么教育陈鼎之的:“现在你只剩下我,想住下去,就给我好好念书,学习成绩不好,自己找哥哥去,我再也不管你了。” 对付陈鼎之,董只只尝试过各种方法,最后发现,他凶,只有比他更凶,才镇得住。 好话说尽,干掉两瓶矿泉水,一定用处都没,陈鼎之照样在学校闹脾气,一会抱怨英语老师有口音,一会嫌弃学校硬件设施糟糕透顶,连科技图书馆都没有。 两人吵吵闹闹,磨合两个月,陈鼎之适应现下生活,接受没有爸爸妈妈的事实,姐姐是他唯一的依靠。 他坐在电瓶车上,抱紧董只只,把脑袋贴在她的背脊:“今天英语老师夸我口语流利,让我做英语课代表。” 那日后,派出所民警又打来几次电话,惹得董只只一顿咆哮:“我说你们诈骗集团冒充什么不好,非要冒充警察,说了不认识,就是不认识,再打过来,我报警了!” 警察只在电话里问她,认不认识一个叫陈嘉弼的十三岁男孩,没有说明具体情况。 董只只以为他在深圳,听到他还活着的消息,松了一口气,心里愧疚少了些许,但接纳他,绝对不可能。 家里房子小,容不下三人,存款所剩无几,董只只养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小少爷,堪堪勉强。 她需要找门路,赚外快,维持家用。 网约车与外卖尚未兴起,董只只赚钱无门,正牵着陈鼎之在中山路饭后溜达,碰到初中同学梁晓,在路灯下鬼鬼祟祟,像个特务,在跟一个大腹便便的平头男接头,两人嘀咕一阵子,分道扬镳。 她发现两人似乎有金钱交易,男人给了她一沓钱。 初中两人臭味相投,整天吊儿郎当,搬到深圳,董只只下定决心,好好念书,与昔日狐朋狗友划清界限,许久未联系,没想到梁晓不学好,居然在闹市街口揽客。 她转身避开,带陈鼎之拐入小巷,被身后的梁晓叫住:“董只只,去深圳两年,做起豪门千金,不认识老朋友了?” 董只只勉强寒暄几句,直言自己早已不是富家千金,如今穷得叮当响。 “想挣钱还不容易,我带你入行。”梁晓伸手去捏陈鼎之小脸蛋,被董只只挡在身前。 “我不干违法的事。”董只只说的含蓄。 “什么违法不违法的呀!”梁晓瞟向没入人流的平头男背影,“喔!你说刚才那男的?他买化妆品给女朋友,找我代购。” 她刚才确实把一盒东西交给平头男,董只只以为是接头暗号,没留意。 梁晓爸妈死得早,以前比她家还穷,而今手腕上的浪琴在路灯下熠熠生辉,一身大牌脱胎换骨,便向对方打听赚钱门路。 在深圳,衣食不缺,有需要的,佣人代为采购,董只只没听说过“代购”这个词,拉她去边上王姐烧烤撸串,虚心讨教。 两瓶青岛啤酒下肚,昔日姐妹情谊回炉再造,俗话说得好,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青岛多的就是水,隔岸相望,是韩国。 东大门批服装,免税店搞化妆品,随手卖到国内,倒个价差,还不赚得飞起。 至于违不违法,只要胃口别太大,一般没问题,目前这个行业刚起步,国内监管松,法律规范不完善。 然后又给董只只普及不少代购要领和注意事项。 梁晓最后一句话打动了董只只:“出去旅游,还能赚钱,这钱谁不赚,谁是傻子!” 青岛离韩国近,机票价格,比其他地方有优势,节约成本,意味着利润增大,董只只决定尝试。 她在朋友圈晒出机票:【宝子们!韩国两日游,有需要带的吗?给点跑路费就好!】 董只只在深圳念国际学校,同学个个是金主,身边资源,不用白不用。 梁晓提醒过她,必须先收定金,以免对方临时反悔,货砸在手里。 她则认为同学一场,又刚起步,要让同学看到诚意,赚不赚钱,先不说,业务先搞起来。 【悦诗风吟绿茶洗面奶两支,感恩!】 【雪花秀润燥精华,60ml的,不要套装,□□!】 【whoo天气丹七件套,麻烦只只啦!】 【兰芝气垫bb霜21号,记得色号别买错,国内缺货,按专柜价结!】 【小棕瓶三瓶,高价收!】 一晚功夫,董只只收获满满,在小本子上记下一长串采购清单,周末带陈鼎之去韩国。 了解各免税店商品价格,在货币兑换所换钱,凌晨在免税店门口排队,买套装分拆卖利润大等等,梁晓事先关照过。 只是她没想到,代购居然这么多,人挤人,陈鼎之到处被人踩,走也走不快,有些商品因为没排到号,被人捷足先登。 在雅诗兰黛柜台,董只只空手而归,柜姐张贴出中英韩三国语言告示——“今日小棕瓶已售罄”。 她眼巴巴地望着身前一名面色黝黑,五短身材的男子,从身旁十几名代购手里接小棕瓶,把三十多瓶小棕瓶,往越野包里塞。 梁晓提过,中代购会雇人排队,一次能拿更多的货。大代购更猖狂,直接让柜台预留货物,谈分成。还有一种比大代购更牛的,不做代购,靠兑换货币,赚汇率差,空手套白狼。 梁晓目前只是一名小代购,一个人单干。 显然这名男子,便是她口中所说的中代购。 董只只迟疑道:“小扫儿,你整这么多,匀我五瓶嘞?” 刘祖全抖了抖眉:“我滴个亲娘来!威海帮?” 代购点东西,怎么还搞帮派? 董只只自称是青岛人,不知道什么威海帮,周末代购美妆护肤品,眼下独缺小棕瓶。 商场人多,陈鼎之躲在董只只身后,死拽她的衣角,一双惊恐的小眼睛,警觉地向四周扫视。 姐姐说带他来韩国旅游,一个景点也没去,成天在商场里瞎转悠,他严重怀疑董只只要像抛弃陈嘉弼那样,把他一个人丢在异国他乡,他清楚记得,那天也是在人多的闹市街口。 现下又与陌生男子说着他听不懂的方言,觉得姐姐很有可能要把他卖了。 “我叫刘祖全,威海帮的,你做代购怎么还带个拖油瓶?”刘祖全挥手,招呼她到人少的地方说话。 董只只直言相告,家里没人带孩子,把弟弟一个人留家里,不放心。 免税店限量供货,代购众多,僧多粥少,韩代基本是潮汕帮的势力范围,但威海与韩国有天然的地理优势,很多威海人干起代购,两股势力不容水火。 刘祖全是威海人,定居青岛,见董只只是老乡,又带着个小孩,挺不容易的,心生怜悯,按原价出了五瓶给她。 陈鼎之腿短,走不快,纯粹是个累赘,看到街边韩式炸鸡,嚷嚷着要吃,还细嚼慢咽,耽误不少功夫。两人火急火燎赶到候机厅。 董只只此行收获颇丰,来时一只行李箱,背大书包。虽然陈鼎之也背着小兔子书包,不过里面装的都是零食。 装不下采购物资,她又买了两只行李箱,推三只大箱子,一路奔跑,惊喜地发现,刘祖全也在候机厅。 刘祖全瞥她一眼,摸摸下巴,摇了摇头:“你这哪里是代购,简直是把商店搬空,东西太多,会被海关扣下。” 买都买了,现在退货来不及。刚好一个中老年旅行团路过,操着方言,董只只辨出是青岛人,拉陈鼎之上前求助,声称带弟弟出来旅游,一时没撒住手,东西买多,怕被海关扣下,让她们帮忙寄放点行李。 第7章 她继承董莺的自来熟,还大方地把柜台送的小样分给阿姨妈妈。 众人见她是老乡,又带个弟弟,老年人心怀慈悲,外加山东人热情豪爽,便帮她分担行李。 眨眼间,两只行李箱清空,书包里的货物,被倒入仅存的一只行李箱,董只只轻装上阵。 一顿操作,看得刘祖全目瞪口呆。 他干两年代购,没见过这么牛的,三言两语哄得老阿姨眉开眼笑。 年纪不大,一副社会人做派,到哪都吃得开。 董只只原以为,靠这趟韩国行,能赚一万二左右,虽未报价,但她的同学都是不在乎钱的主。 然而刚下飞机,噩耗传来。 部分同学临时变卦,说东西不要了。 她坐在不锈钢椅上,锁眉抿唇,猛敲计算器,两眼一黑,差不多有三分之一的商品要烂在手里,其中不乏高单价商品。 这么算下来,这趟出行,不但没挣到钱,还要亏个两三千。 下了飞机,刘祖全见董只只愁眉苦脸,蹲在墙角,陈鼎之欢快地坐在行李箱上,来回滑。 “代购谈拢价格,收取定金,是行规,你第一次当代购,很多事情没搞清楚,就当付学费。”刘祖全觑她记得密密麻麻的账本,“这样,都是威海帮的兄弟,加个微信,我一会推你个朋友,你把多余的商品清单发他,有客户要的话,找你调剂,利润少点,总比放家里吃灰好。” 董只只把一家一当,全部垫资进去,与刘祖全萍水相逢,谈不上信任,但也只能这么办了。 陆续把商品邮寄给同学,再加上刘祖全介绍的朋友彭鹏帮她调剂出货,算下来,董只只做两天代购,挣了八千。 刘祖全和梁晓说得对,行有行规,先付定金,再跑腿赚劳务费,天经地义,董只只改变策略,对商品定价,每周末干起代购的营生。 她价格公道,渠道透明,质量有保证,童叟无欺,在老同学那边口口相传,积累不少客户,还与旅行团达成默契,东西多了,找人帮忙背货。 短短两个月,董只只大致摸清门道,连梁晓都开始跟着她混。 潮汕帮行事统一,分工明确,企图垄断资源。威海帮极其松散,无组织、无纪律,纯靠老乡相互帮衬。 因为她有威海帮小头目刘祖全做靠山,不惧潮汕帮垄断货源。 一来二去,董只只得知刘祖全家有妻室,住得离她家不远,周末代购,便把陈鼎之托付给他妻子胡秀莲。 学业之余,董只只每周末往返于青岛和首尔。 陈鼎之每次被送到胡秀莲那边,都以为姐姐不要他了,整日提心吊胆,只能通过努力学习,满足她的期望。 期末考试,陈鼎之综合成绩班级第十九,董只只答应过,考到全班前二十,就带他去游乐场玩,陈鼎之超额完成任务。 “姐姐,我就你一个亲人了,你可不能丢下我。”陈鼎之在人多的地方,有心理阴影,就怕哪天董只只把他丢那了。 董只只捏他鼻子,笑嘻嘻地说:“只要你认真学习,姐管你一辈子,走,我们一起去坐旋转小蜜蜂。” 中山路霓虹灯旖旎,繁华一片,董只只背兴奋过头,熟睡的弟弟,拐入幽暗的潍县路,进入建筑群墙面斑驳泛着灰黑的泰兴里,蓦然发现,陈嘉弼坐在她家楼下的台阶。 在黑幕里,一双深邃的眼眸,暗含怨愤和隐忍,盯着缓缓走来的董只只。 两人不声不响,一前一后,踏上积灰的台阶,董只只把沉睡的陈鼎之安顿好,把陈嘉弼带到门口:“你也看见了,我养鼎之都够呛,养不起你,你走吧。” 第6章 派出所民警提议,陪*同陈嘉弼,前往董只只住处,了解情况,被他拒绝。 究竟是怎样一个蛇蝎心肠的女人,恶毒到拐走弟弟,抛下另一个弟弟。 结合被人贩子拐卖的经历,陈嘉弼心里发毛,她过不上有钱的舒坦日子,是不是也会把陈鼎之拐卖。 若是这样,这个姐姐,不要也罢。 他要亲手将她绳之以法。 从民警给他的答复表明,至少目前为止,陈鼎之在董只只身边,是安全的。 两人都是学生,陈嘉弼决定从青岛的学校,进行地毯式搜索,从高中开始,他不认为董只只会让陈鼎之上学,分别时,她身上仅有十万元,不足以维持两人学费和生计。 民警看他着实可怜,凑了两千块钱,劝他回深圳,投靠亲戚。 陈嘉弼拿着这笔钱,在黑网吧安家,查询青岛所有高中,早晚上下学时间,在各大学校门口转悠,其余时间当网管。 他学习能力强,提出不要工资,包吃包住就好,老板爽快答应。 经过一个月寻访,陈嘉弼在青岛二中门口,窥见董只只。其实这是他第二次排摸,高三学业重,有晚自习,一般晚上九点半放学,他晚上去找,扑了个空。 期末考试结束,而今是返校时段,陈嘉弼不死心,又轮一圈,抓紧最后的窗口期。 董只只骑上停在路边的电瓶车,开得很快,似乎赶时间。陈嘉弼没有犹豫,拦下一辆出租车紧跟在后。 她没有直接回家,去大润发买零食,一大包东西挂在车把手,在榉园学校门口停下。 相比其他家长,董只只实在太好分辨,一件湖蓝色冲锋衣,因洗涤次数过多,微微泛白,在花枝招展的柳条中,显得格格不入。 她识相地待在角落,靠在梧桐树上,啃面包,兑矿泉水。 乌泱泱一大波学生吵吵闹闹跑出来,寻找各自家长。一个熟悉的身影,熟稔地往树边冲去,抱住董只只大腿,红彤彤的小脸蛋,往她腿上蹭。 董只只蹲下,摸摸陈嘉弼的头,张开塑料袋,取出一块巧克力,剥开包装,塞入他嘴里:“姐姐说到做到,带你去游乐场玩,零食吃不完可以带回家吃,这些终归是你的,小朋友可不能暴饮暴食。” 陈鼎之捧起董只只脸蛋,亲了一口:“姐姐最好了。” “小屁孩!”董只只嫌弃地抹了下脸颊,骑电瓶车回家放好书包,又带弟弟乘坐租出车出门。 陈嘉弼鼻腔里泛起酸意,摇上车窗:“师傅开车,跟上前面红色出租车。” 相遇之前,陈嘉弼设想过很多种可能。 带个弟弟,方便申请学校助学金,还能向街道请求援助补贴。 以前陈鼎之老欺负她,可能想借机报复,把他当仆役使唤。 试图控制陈家男丁,伺机图谋家产,陈鼎之年纪小,容易忽悠。 总之,绝没想到,会是眼前这份姐弟情深的温馨。 开了好长一段路,几乎贯穿整个青岛市,两人来到方特梦幻王国。 陈嘉弼身上钱不够,买不起门票,在出口处等。 直到街道两旁暖光乍现,寒风呼啸,只剩凋零的落叶,董只只形单影只,背着陈鼎之,缓步出园。 毛茸茸的帽檐压住脑袋,耷拉在姐姐肩头,董只只亦步亦趋,往地铁口走。 陈嘉弼一路尾随,从荒芜郊区跟到灯红酒绿的不夜城,再转入幽黑寂寥的小巷,犹如浮梦。 唯一真实的是,董只只坚定沉稳的步伐,在黑夜里踏出属于自己的路,跨过黑暗,走向光明,泰兴里小区门口的路灯,打在两人身上,晕出层层金溶。 这一刻,董只只在陈嘉弼心目中的形象,无比伟岸,纯如圣母玛利亚,让人可敬。 既然董只只心存善念,凭一己之力,抚养陈鼎之,为什么不能多养一个弟弟? 当陈嘉弼进入董只只的家,终于明白过来。 客厅饭厅连在一块儿,小得可怜,仅能放下一张沙发和一张方桌,卧室狭小,一张四尺松木床,床上摆着两个枕头,还有个小阳台,挂满晾洗衣物,灰黑的小屋,勉强容下两人,再无空余地方。 楼道里穿堂风呼呼地刮,陈嘉弼心里生出暖意。 姐姐不是不要他,是养不起他。 她在力所能及范围,把鼎之照顾得很好,不惜花大价钱,把他送到民办学校,自己却在普通高中将就。 节衣缩食,在陈鼎之身上,大方阔绰,给他买新衣服,好吃的零食,带他去游乐场玩。 深夜背弟弟,走好长一段路,只为省几十块钱打车费。 陈鼎之吃的是进口巧克力,好看不实惠的联名薯片,自己却在啃硬邦邦的面包。 夜里街上冷,在路边买个烘山芋暖手,而陈鼎之在她背上,却是睡得那样安稳。 以前陈鼎之身上的娇惯蛮狠,在姐姐的温情感怀下,无所遁形。 “我刚和鼎之在饭店吃过了,有点撑,你拿去吃。”董只只把刚在中山路买的烘山芋丢给他,轻手轻脚合上门,再次把他阻隔在外。 陈嘉弼又一次被姐姐抛弃。 但这一次,他的心头,是暖的,暖得烫手。 姐姐把对弟弟的关心,通过一只干巴巴的烘山芋,传递到他的心田。 第8章 姐姐不是不要我,她是真的没办法。 如果有钱,问题是不是就能解决了? 陈嘉弼悄声敲门,怕吵醒弟弟。 董只只带着倦意开门,嘴里嘟囔着:“又怎么了?要我说几遍,你才听得懂?” 她从冲锋衣里取出皮夹,先是抽出两张红色钞票,想了想,匀了一半出来,塞进陈嘉弼湿热的手心:“钱不多,你省着点花,陈家情况你比我熟悉,总能找到几个亲戚,赖在我这没用。” 区区一千块,搁以前,买文具都不够,现下陈嘉弼如获至宝,轻轻几张钞票,似有千斤重。 姐姐没有忘记他这个弟弟,还是关心她的。 陈嘉弼收起钱,喏喏探问:“是不是只要我赚到钱,你就会接纳我?” “等你赚到钱再说。”董只只打了个哈欠,关上房门。 玩了一天,她累了,再过三个小时,便要飞往韩国,没多余精力跟陈嘉弼扯这些有的没的。 对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陌生人,她已仁至义尽。 楼上窗户漆黑,陈嘉弼坐在楼下大门口,寒风如同刀子,刮在他的脸上,丝毫没有疼痛感,他大口大口吃掺杂泪水的烘山芋,味道是甜的,甜到心坎里。 它暗藏着姐姐对他的爱,给身陷混沌的陈嘉弼带来一抹光亮,指引前方的路。 赚钱! 赚到钱,替姐姐分担肩上的重担,她便会接纳他,像爱陈鼎之那样爱他。 黑网吧能解决吃住问题,收入不高。 没有身份证,工作选择不多,只能打黑工。 为了姐姐,为了弟弟,辛苦一点,是应该的,陈嘉弼说干就干。 随后一段日子里,深夜经常有人敲门,敲门声很轻,像是怕打扰他人休息。 董只只开门,楼道幽黑寂寥,毫无声息,门把手上悬挂一只黑色塑料袋,袋里用报纸包着一沓钱。 差不多一个月一次,起初是一千八,后来是八百。 第三个月便没有了。 这点钱对姐弟俩来说,杯水车薪。陈嘉弼到底是陈鼎之的亲哥,天上掉下来的钱,董只只不拿白不拿。 当然,董只只没指望陈嘉弼能赚到钱,他还是个学生,与其这样折腾,不如投靠亲戚,他现在是读书的年纪。 生活的艰辛,只有亲自体会,才有感悟。 董只只何尝不是读书的年纪,却还肩负着养家的重任。 深圳的老同学助她开启代购的篇章,美妆护肤品不能当饭吃,需要开拓新的渠道和客源,董只只在□□、朋友圈、贴吧、博客、驴奶奶旅游网等网络平台,大量散布代购信息,依靠诚信交易,订单不绝。 订单大多来自外省,本地人无需代购,谁家没几个做代购的亲戚,再不济,去韩国旅游,顺便带点回来。 董只只在微信里,与对方再三确认:【确定要面交,晚上十点,在工地?】 对方声称,是进城务工人员,是恒裕地产务工人员,跟人组临时夫妻,最近工地新来个小伙,瘦得跟火柴棒似的,架不住人家年纪轻,这些天他的相好老给小伙献殷勤,听工友说董只只代购价钱公道,包正品,寄希望于找她代购护肤品,把那颗蠢蠢欲动的心收拢住。 前段时间,新闻里爆出,有个农民工按捺不住生理需求,又没钱大保剑,把一个女大学生诱骗至工地,先间后杀,抛入水泥搅拌车罐里,碎得连渣子都不剩。 董只只心有余悸,在厨房拿了根擀面杖,带陈鼎之一道去面交,交代他,要是对方图谋不轨,就拼命往人多的地方跑,想方设法救姐姐。 陈鼎之暗自把削铅笔的小刀,藏进裤兜,捶胸口保证:“我会保护好姐姐。” 事实证明,是董只只多虑了,工地地处闹市,沿街摆地摊,人流不息。 探照灯将工地映得恍如白昼。 董只只在门口与农民工面交,把兰蔻粉水交给对方,收取尾款。 农民工四十来岁,相貌粗犷,伸手往里头指,咬牙愤恨,抱怨道:“喏,看见没,就是那小白脸,跟竹竿似的,一吹就倒,谁叫他年纪轻,三十四岁的女人,跟财狼虎豹没啥两样,就好他这一口,恨不得生扑上去。” 董只只顺着他的指引望去,一个瘦弱的侧影,佝偻着腰,肩扛三根比手腕粗的钢筋,全身最干净的是头上那顶黄色安全帽,踩着泥泞,深一脚,浅一脚,堪堪往前挪,一个趔趄,扑倒在泥浆里,身后一个像是工头的男子,上前蹲在他身边,骂骂咧咧,还把他的头往泥里摁,看得农民工一阵窃喜。 “哥哥!”陈鼎之冷不丁蹦出一句,钻入门禁,撒腿往里奔。 第7章 一个多月没送钱来,董只只以为陈嘉弼知难而退,回深圳投靠亲戚。 陈鼎之半年没见到哥哥,撒开小短腿便冲过去,在水泥地上,被木材绊倒,像个没事人,爬起来接着跑,张臂挡在工头面前,护住哥哥。 董只只来不及多想,跟过去,将陈鼎之掩在身后:“他才14岁,你这是非法雇佣童工,要吃牢饭的,知不知道!” 童工便宜,听话,肯干粗活重活,不到山穷水尽,哪个小孩愿意出来做苦力,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其他工友为了生计,一般不会多事。 工头满脸横肉,笑起来眉毛鼻子拧在一块儿,一只胳膊把董只只挥开:“哪来的小孩,保安!” 读书不学好,长期在社会上瞎混,董只只抽出擀面杖,戳向工头鼻子,叫嚣道:“你再动下试试!” 陈鼎之有样学样,从裤兜里摸出小刀,掰了好几下才展开,颤巍巍地复述:“你再动下试试!” 姐弟俩沆瀣一气,毕竟才两人,陈嘉弼起身劝和:“要不算了。” “闭嘴,后面待着去!”山东人要么不干架,没有干到一半停下来的道理,董只只把陈鼎之往哥哥身边推,生怕小孩子瞎胡闹,激怒对方,“看好你弟,这边我来解决。” 保安闻讯赶来,近旁几名工友也围拢过来凑热闹。 工头轻蔑地抬抬下巴,示意保安把两人架出去。 董只只擀面杖一通乱挥:“老巴子,嫩算老几!别以为人多了不起!” 工头身前有几名保安护着,双手叠在胸前,歪着头咧嘴笑:“你个潮吧!来弄我啊!” 围观工友,上前劝架。 “蛮子锅,要不算了,别和姑娘家计较。” “要不把工钱结了,他的活,咱几个分一分,保证不耽误工程进度。” 与董只只面交的工友,也上前劝和:“这娃子搅得大伙都不安生,留下来只会害人,放他们走吧。” 董只只抖了抖眉,周围工友虽在替陈嘉弼说好话,但一脸不屑,有的甚至恶狠狠地盯着他,余光瞥见不远处,几名三十四岁的中年妇女,聚拢在一起,似在小声嘀咕,眼里充满不舍。 看来他在工地,挺有女人缘的。 董只只看出来,工友帮陈嘉弼是假,撵他走是真,敌人的敌人是朋友,仗着工友撑腰,她鼓足气势:“我现在好好跟你说话,把工钱结了,放我们走,这事到此为止,要不然……” “要不然怎样?”能做包工头的,道上多少有几个兄弟,蛮子步步逼近。 本来董只只心里有点虚,意识到工友妒忌陈嘉弼,巴不得他走,豁出去,脖子一伸,凑到对方面前:“想打人是吧,来,往这儿扇!” 正当蛮子的巴掌,即将扇过来,监理拉住他,说领导一会要来巡视,被瞧见影响不好。 蛮子犹豫了。 甲方爸爸是金主,能不能讨碗饭吃,全看对方脸色,收了手。 其实刚才董只只还是有点害怕的,闭起眼睛,可她没有选择,陈鼎之在现场,自己挨打也就算了,不能让弟弟有闪失。 又多个帮她说话的,董只只让陈嘉弼看好弟弟,一溜烟往工地大门口跑,边跑边喊:“大伙都来评评理,恒裕地产非法雇佣童工,黑心包工头啃人血馒头!” 她不是没想过报警,进了局子,两败俱伤,陈嘉弼显然是主动去工地打黑工,讨不回劳务报酬,还要被思想教育,不划算。 这么闹一闹,利用舆论,压制对方,兴许能讨点便宜。 山东人最爱凑热闹,为人仗义,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听董只只这么一喊,路边的小贩,逛街的市民,密密麻麻好几十个人,往工地上涌,门口的保安之前已赶来护驾,门禁形同虚设。 身后有几十个老百姓撑腰,董只只像个社会大姐,腰板挺直,顶在蛮子面前:“现在给你两条路选,要么把我弟弟工钱结了,再给点医药费,这事就这么算了,要不然你们恒裕地产明天登报纸头条,自有人来收拾你。” 董只只把“我弟弟”三个字,喊得嘣响。 “雇童工啊!这是犯法的,要抓紧去坐牢的。” “他们这些包工头,眼里只有钱,哪管犯法不犯法的。” 第9章 “就是,还不让我们在路边摆摊,城管都不管,你们凭什么管,占你地了,还是蹲你坑了?” “真要给钱,能不让摆嘛!不就想收点份子钱。” “看这孩子这么瘦,一身是伤,作孽啊!” 围观民众你一言我一句,把平时的怨气发泄出来。 蛮子见势不妙,堆起笑意:“行!我结,我结还不行嘛!” 他挥手招来财务,当场结算,八十一天,一共两千四。 董只只问陈嘉弼,数目对不对。陈嘉弼说上个月没结,上上个月结了一半,还差三千六。 上个月陈嘉弼发烧两个礼拜,几乎没怎么干活,白吃白住。上上个月他把一摞砖块撞翻,碎了好几十块,扣下一半工钱,当作赔偿。 当下最重要的是平息风波,蛮子不做计较,咬牙一挥手:“结!按他说的结。” 对方服软,董只只不依不饶,带着哭腔,扶着陈嘉弼肩膀转:“大伙看看,我弟被他们折磨成什么样,全身上下,没一块地方是好的,我要报警,我要做伤情鉴定!” 蛮子急忙把董只只拉动一遍,打商量,让她开个价。 事情闹大,他兜不住。 董只只伸出一根手指。 “一千?行,我给。” “一万!” “你讹人是不是?” 董只只单手叉腰,摊出一只手:“就讹你,有意见?” 远处跑来一名保安,向蛮子交头接耳几句,他跺了跺脚,从腰包里掏出一沓钱,拱手讨饶:“祖宗,你满意了?拿钱赶紧走人。” 帮小姑娘讨回公道,人群很快散去。董只只带陈嘉弼在工地旁的水龙头,冲了把脸,也离开了。 三人前脚刚走,一辆黑色宾利驶入工地。 陈嘉弼身上脏兮兮,像从矿坑里捞出来,董只只带他逛地摊买衣服。 白色cuggi长袖t恤,浅蓝色lec牛仔裤,再搭一双addias运动鞋,刚好一百块。还让店家免费送一双带刺有钩子的白袜。 陈鼎之见哥哥和他穿的牌子差不多,也想买。董只只别开他的小脑袋:“下次姐姐带你商场去买,这没儿童款的。” 可陈鼎之明明看到,衣架上有童装,觉得姐姐偏心,想想算了,他有很多衣服,哥哥一件都没。 兄弟俩久别重逢,勾肩搭背,大摇大摆走在前头,董只只心中郁结,他俩终究还是碰面,这下没法赶他走了。 董只只只有一个弟弟,是陈鼎之。可陈嘉弼是陈鼎之亲哥,兄弟俩打断骨头连着筋。 陈鼎之不会答应。 回到旧屋,董只只沉下脸,抄起擀面杖,往陈鼎之屁股上打。 陈鼎之不闪不躲,羞红着脸,垂下头,一声不吭,把一旁的陈嘉弼吓坏了。 在陈家,他是众星拱月,别说打他,佣人不小心撞他一下,都会嚷嚷着要把对方辞退。 “知道错了吗?”董只只掌握好分寸,专往他肉多的地方打,打疼,但不能太疼。 陈鼎之瘪嘴喏喏:“我不该用小刀指向别人。” 总算还记得她的教导,董只只又打了两下:“下次还敢不敢?” “不敢了,再也不敢了!”泪花在眼里转,陈鼎之憋劲,往里收,姐姐说过,男儿有泪不轻弹,男子汉是不能随便掉眼泪的,可还是有点控制不住,肩膀一抽一抽。 董只只拿起小刀,做了个往前戳的姿势,问他刚才是不是这样对着别人的。 陈鼎之老实说是。 “你这么喜欢拿刀,今天让你拿个够。”董只只让他握住刀,对着客厅灰墙,“就你刚才那姿势,给我站好,我喊停,才能停,手不许抖。” “还有你!”董只只侧身手指平移,指向边上讷讷的陈嘉弼,“再看,跟他一块罚站去。” 陈嘉弼慌忙收回视线。 “腿别乱晃,认真反思。”董只只从五斗橱里取出小药箱,招呼陈嘉弼跟上,不忘往陈鼎之颤抖的小腿肚上,轻轻踹上一脚。 领陈嘉弼进卧室,董只只摊开药箱,坐在床上:“把衣服脱了。” 陈嘉弼顿然错愕,杵在原地。 “小孩就是麻烦,磨磨唧唧。”董只只没耐心,一会还要整理订单,后天要跑代购,见他呆头呆脑,起身撩起刚买的t恤衫。 在地摊挑衣服,她发现陈嘉弼肩上有勒痕,背上几处擦伤,手臂上也有一道口子。 董只只给弟弟买大牌衣服,却给他买山寨货,还是很假的那种,一开始陈嘉弼是有怨气的,转念想想,她自己穿得也极为朴素,把钱省下来,都花在鼎之身上。 这么一想,陈嘉弼心中欣慰。 “裤子也脱了。” “什么?”陈嘉弼思绪被骤然抽回,茫然望着身前的黑影,黑影娇小柔弱,只盖住一半月光。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柔弱的身躯,拼了命挡在兄弟俩身前,蛮子巴掌扇过来时,他分明瞅见董只只腿抖得厉害。 她也才刚成年,遇到这种情形,怎会不害怕? 可她眼眸里的毅然决然,是那样的坚定,犹如一堵墙,将他与危险阻隔,护他与弟弟周全,全然不顾自身安危。 月光溶在她的侧身,映衬得发光发亮,好似黑暗中的灯塔,为他指引回家的路。 而这所陈旧破漏的小屋,便是他今后的家,董只只不知何时,从衣柜里搬出一床被子。 显然,她没有要再赶他走的意思。 陈嘉弼往后缩了缩:“我自己来。” “来什么来,早点完事,早点睡觉,我还有自己的事要忙。”代购这段时间,养成董只只做事利索,不拖泥带水的行事风格,不由分说,把陈嘉弼牛仔裤扒下。 小腿两侧有擦伤,膝盖泛起淤青,董只只砸砸嘴,蹲在他身前,用棉花棒蘸碘酒,小心擦拭,神情专注,嘟囔着:“就你这一身伤,那些工地上的女人,也不知道看上你哪里?一窝瞎了眼的母猪。” 陈嘉弼解释,工地上是有几个老阿姨主动给她买早饭,还故意在他面前说些挑逗的话,有时冷不丁撩起衣服领口,但他保证,他在工地,只想赚钱,没有非分之想。 “没有最好,你现在年纪小,不能学坏,那些不是正经女人。”董只只没抬眼,继续忙活。 冰凉的触感,顺着小腿,一路往上攀,轻柔丝滑,不经意间,点触腿内侧,手法娴熟老练,即将深入腹地,又迂回下展,一圈又一圈地婆娑打磨。 陈嘉弼体内,骤然燥意来袭,感到下身仅存的布料,快要被撑破,随手抓过床上的牛仔裤,盖在腿边。 董只只望向窗外,阳台的窗没开,屋里闷热潮湿,抹了把额角汗水,莫名问道:“你冷?” 陈嘉弼捂紧大腿,脸色憋得青紫,称是。 “憋着难受是吧!感觉快出来了,一会包你舒坦。”董只只发现他大腿上有根木刺,扎在肉里,在帮他挑。 她分明只是在处理伤口,可说出来的话,比那几个老阿姨,更撩拨他懵懂的心。 他确实憋得难受,感觉真的快要出来了。 就在陈嘉弼即将把持不住时,董只只的一句话,像一盆冷水,从他头上淋下,浇灭心中的那股子燥热。 “讨回来的工钱,分我一半,算生活费。那一万块医药费,你看我这不是在帮你治疗嘛!这笔钱归我。” 第8章 既然没法再赶陈嘉弼走,只能留下。吃喝拉撒都要钱,不省着点,全家要喝西北风。 只有一间卧室,多出一个人,董只只让陈嘉弼睡阳台,自己趴在写字台上,小账本记得密密麻麻,噼里啪啦对着计算器一顿猛敲。 阳台只有一块地砖宽度,陈嘉弼纤瘦,居然还有多余空间翻身,正值雨季,尽管下面垫了两层被褥,他还是觉得潮气重,背脊凉飕飕的。 与卧室仅有一扇玻璃移门之隔,陈嘉弼感到诧异,还有两个月高考,她不是应该在复习备考嘛! 黑影幢幢,倾轧过来,董只只吓一跳,转头用臂肘捅他:“你要死啊!走路没声响的啊!” 陈嘉弼端倪账本,字写得歪歪斜斜,密如群蚁,问她怎么不复习功课,净捣鼓美妆护肤品。 好不容易快要算好,被他打断思路,又要重新算,董只只把指尖插入发丝,一顿抓狂:“我不赚钱,鼎之学费哪里来,还有你,多出一张嘴,不要开销的啊?你以为我想做代购,天天跑,像个陀螺,一分钟停不下来,飞机一落地,就像上战场,整个人绷着,一刻不敢放松,就怕去晚了,买不到。” 董只只习惯一个人,最近代购不顺,深圳老同学年初猛下单,屯了一年的货,如今都是小单子,东一茬西一票,钱没赚到几个,光顾着练铁人三项,一顿牢骚。 行程密集,精确到分钟,董只只是个狠人,中饭时间也不留,在公交车上解决。即便这样,她算来算去,两天行程依然不够,多住一晚,便多一份开销,赶不上红眼航班,又是一笔多余的冤枉钱。 第10章 陈嘉弼一针见血:“你这样像只无头苍蝇到处跑,没有效率。” “要不然呢?顾客下单,我拒绝,今后谁还找我代购?”董只只被搅得心烦意乱,轰他走。 她是典型小代购,单子看似挺多,品类繁杂,顾客挑剔。 陈嘉弼从墙上私下一张日历,在上面飞快书写:“国际奢侈品牌,欧洲更便宜,这块顾客需求高、利润大,是代购的必争之地。” 董只只顿感错愕,一个男生,怎么会对美妆护肤品,如此了解,陈嘉弼说的几个品牌和爆品,目前需求量最大,买到就是赚到。 陈嘉弼笑笑,说施瑾茹成天爱打扮,动不动去欧洲扫货,从小耳濡目染。 施瑾茹不用韩国品牌,不是不好用,只因太便宜,用了掉身价。经常在贵妇圈里打听,觉得效果不错,终究抛不开面子,去尝试。 陈嘉弼不清楚韩国有哪些本土品牌,但认为董只只可以试试,以本土品牌为主,订单多,金额大,返点高,差别化服务, 培养忠实客户,日后争取拿下某个品牌的代理资格,供货给其他代购。 董只只没想过这些,她是只勤劳的小蜜蜂,一圈又一圈的瞎转悠,大小订单一把抓,蚊子腿也是肉。 如今代购竞争激烈,一件百来块的商品,一般只加价五到八块,还不够路费,全靠柜台返点和抵税。她单子散,拿不到返点,去掉机票吃住,一趟韩国行,满打满算赚四千块,还不敢多接,怕带多了被海关扣。 陈嘉弼指出,大可不必担心代购物品多:“你不用怕单子多,韩国转运业发达,低价值、大件商品,可以在当地发货,虽多出一笔运费和清关费,只要你单子足够多,还是有的赚。” 他与刘祖全得生意经不谋而合。刘祖全做悦诗风吟代理,董只只有,不用去柜台,直接问他拿货。 转运的事,她也考虑过,心疼钱,始终在犹豫,陈嘉弼这么分析,豁然开朗。 “懂知识到底有点用处。”董只只把账本一收,从书架上抽出五年高考三年模拟。 陈嘉弼挠挠下巴,说他是深圳人,深圳离香港近,没有一个深圳人,不了解代购的。 高考在即,董只只见缝插针,复习到深夜,猛地一拍大腿:“糟了,鼎之!” 她急匆匆跑到客厅,陈鼎之两腿哆嗦,还举着小刀片在罚站。 董只只清了清嗓子:“长记性了没?” “长了!” “以后还敢不敢?” “不敢了。” 董只只不喊停,他不敢松懈。 她把陈鼎之抱到床上,给他小胳膊小腿按了按,小声唱起儿歌,哄他入眠:“小孩小孩,你别拜,我给你买个小老虎,咕嘎,咕嘎,两毛五。” 这是董莺哄她睡觉的儿歌,董只只学以致用,传承下去。 陈鼎之搂着小老虎抱枕,趴在董只只臂弯里,安然睡去。 她扒手扒脚,睡在床中央,陈鼎之为了不掉下去,把她搂得紧紧的。 透过玻璃的叠影,陈嘉弼油然欣慰。 陈鼎之有这么个姐姐,是不幸中的万幸。 她坚毅不屈,像棵倔强的野草,被生活踩得喘不过气,依旧挺直瘦弱的腰板,迎着阳光,露出笑容。风雨能压弯她,却打不垮她,雨后的彩虹,只会让她更加夺目绚烂。 陈嘉弼半年来,头一次睡个安稳觉,一觉睡到大中午,被董只只一脚踹在屁股上,踢醒。 陈嘉弼睡眼惺忪,望向空落落的床:“你今天不上学吗?” “请假,带你去派出所迁户口,这学期指望不上,过阵子给你办转学,我已经物色好了,三十七中,托关系进的,初二很关键,你给我认真读书,考个重点高中。”董只只风风火火,把洗好的衣物叉到陈嘉弼头顶的晾衣杆。 陈嘉弼调查过青岛所有的中学,三十七中是公办的市重点。董只只把两个弟弟安排到好的学校,自己却在屈居普高。 在派出所迁户口,民警认出陈嘉弼,对董只只思想教育一番。 “警察同志,是我态度不好,给你们添麻烦了,我和我弟闹别扭,不是故意不认他。”董只只又是道歉,又是鞠躬,与昨晚在工头面前的泼辣飒爽,判若两人。 手续办妥,民警嘱咐,陈嘉弼被人拐卖,死里逃生,当时若不是他们几个凑了点钱,估计这会早流落街头,成为小乞丐,作为监护人,必须尽到职责。 陈嘉弼没向她提过,董只只也是刚听说,点头哈腰打招呼,说下次一定看好弟弟,拿出两千块,还给民警,说什么也不能占他们便宜。 她不贪别人的,也不喜欢欠别人,这点倒是和董莺很不一样。 在家门口的杂货铺,董只只买了包一枝笔香烟,顺手拿两瓶崂山可乐:“尝尝,劲足,比可口可乐好喝。” 因为她的缘故,陈嘉弼险些被人贩子拐走,董只只心里过意不去,买瓶可乐安抚。 在她眼里,他和陈鼎之没区别,就是一小屁孩。 陈嘉弼攥着户口本,打开小啜一口,一股气涌入脑门,冰凉的可乐,中药味在胃里翻腾,五味杂陈。 他不再是一个人。 转学手续办得顺利,多亏董莺之前那个姓贾的知识分子男友,在教育口子工作。董只只声称,当年他没凑份子钱,害她 差点没法来到这个世上,这是他欠董莺的,董莺不在,债务由她继承。 对方摆烂,说上次已经破例,帮他解决弟弟民办小学就读资格,问她到底有几个弟弟。 董只只说就两个,这是最后一次找他帮忙,若是办不好,就把他当年腌臜事,告诉他老婆和单位领导,说他在外面有个私生女。 与董莺分手不久,他便通过相亲,娶了妻,让董莺等他攒钱迎娶,不过是敷衍。董莺亦是心如明镜,不抱指望,只在临终前,通个电话,关照一声,毕竟他有三分之一的可能,是董只只的生父。 按照陈嘉弼的法子,董只只放弃杂七杂八的单子,一门心思做韩国本地护肤品,以及国际大牌的几个爆品,其他一律不接。 雪花秀和悦诗风吟做的人太多,董只只选中吕,这个牌子她用过,知名度不高,品质不错,尤其是洗发水,主要是对方给的返点多。 她在刚兴起的小红书上发笔记,反响不错,订单接到手软,特地在韩国多待一天,发物流转运。 一趟下来,净赚六千,关键不用东窜西跳来回跑。 晚上,董只只带左右护法,去王姐烧烤,刘祖全、梁晓、彭鹏也在,四人约好,董只只有几个客户订单,找他们调剂。 她两腿叉开,掌心撑在膝盖,拿过一瓶青岛啤酒,往嘴里倒:“我给大伙介绍一下,这是我另一个弟弟,陈嘉弼,脑袋瓜子可灵光了,还参加过画……*画什么根……” 办转学手续,听陈嘉弼提过,董只只一时记不起来。 陈嘉弼从旁小声提醒:“华罗庚。” “对,画萝卜根数学竞赛一等奖。”店里吵,董只只没听清,一个劲鼓吹,陈嘉弼机智聪明,把人贩子骗得团团转,拔除毒瘤,为社会做贡献,受害者家属还给他送锦旗,又说他见多识广,专注单独品牌代购,是他的主意。 彭鹏是正儿八经211毕业,做代购是兼职赚外快,更正道:“是华罗庚数学竞赛。” 董只只无知,被人拆穿,也不尴尬,发了圈香烟,叼起一支烟,眯着眼说:“诶!甭管什么根,咱都是青岛人,青岛就是咱的根,就像这一枝笔,别处买不到,根根是情义。” 在陈嘉弼的印象里,董只只在家里看施瑾茹脸色,处处谨小慎微。而眼前这个豪迈的社会大姐,脸皮厚,真的就像她说的一枝笔香烟,世上独一份,只有在青岛,才能一睹真容。 董只只夸他过了头,陈嘉弼把人家小孩拐走,躲还来不及,根本没收过家属锦旗,据实相告。在代购方面,倒是提出些自己的想法,与刘祖全相聊甚欢。 陈鼎之听不懂他们在说些什么,只要喝上一口崂山可乐,便心满意足,姐姐很少允许他喝可乐,说会蛀牙。 明日是公布高考成绩的日子,董只只参加完聚餐,带二人去附近网吧。只有她一个成年人,开了一台机子。时间尚早,在小红书里发了两篇笔记,便蹲在墙角看账本算账,把位置让给陈鼎之坐。 陈鼎之没来过网吧,盯着旁边人玩劲舞团,戴上耳机,趁姐姐埋头算账,偷偷玩。 董只只用笔敲陈嘉弼脑门:“我在朋友面前捧你,你得顺着我的话说,收没收到锦旗不重要,你不能给我拆台呀!还有,全哥他们几个照顾我,不能驳了他们面子,你叽里呱啦说一大通,搞得很懂似的,人家会怎么想,人家是大老板,要你来指导?就算你肚子里有点墨水,回家跟我说就好,该装孙子,就得装孙子,谦虚点没什么不好。” 董只只正如一枝笔香烟,看似细小的一支,一经点燃,猛如火山喷发,蕴含无限能量,她的那套社会学理论,哪怕陈嘉弼翻遍图书馆里书籍,定是查无出处。 第11章 他对这个外表冷酷无情,爱吹牛,内心细腻敏感的姐姐,愈发感到匪夷所思。 午夜将至,董只只把陈鼎之从咯吱窝里叉起,丢在一旁:“是不是跟你说过,小孩子不能沉迷游戏,闪一边去,别耽误我正事。” 陈鼎之在兴头上,他挑战的是最难的歌曲《独一无二》,箭头如雨点般落下,又密又急,全曲perfect,就差最后两个键,心情郁结,撅着小嘴,眼巴巴地看着来之不易的努力,付诸东流,心有不甘。 激动人心的时刻到了,董只只是否能逆天改命,全靠屏幕里的三个数字。 她往手心里哈口气,来回搓揉,全神贯注,捶下回车键。 随之发出一声叹息:“哎!” 陈鼎之为先前的临门一脚惋惜,也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哎!” 第9章 一四年山东理科一本分数线478分,董只只的第一志愿是青岛理工大学,最低投档分是484分。 她凝望屏幕上的数字,哼哼两声,退卡结账:“数字还挺吉利,挺好的,回家睡觉。” 陈鼎之瞄到分数,发出一声惊叹:“姐姐好厉害,456分,我最高才考过256分。” 董只只牵起陈鼎之,拍他小脑袋:“那是,你姐我厉害着呢!” 网吧离家有一段路,董只只没带他们乘公交车,在黑寂的夜风里,大步往前走,也不说话。 这个分数,第二志愿青岛城市学院是稳的,那是所二本院校。 将来成个文化人,是董莺对她最大的期盼。 董只只辜负母亲厚望,也辜负陈青河不遗余力的栽培。 初中时,董只只压根没指望能考上高中。 是陈青河把她接到深圳,安排进入私立学校,找家教恶补,勉强考入一所普通高中。 高中两年,董只只一门心思学习,成绩显著提升,按这样的节奏,一以贯之,不说清华北大,海洋大学和石油大学这样的211,拼一拼,还是有希望的。 在杂货铺,董只只要了一包烟和一打青岛啤酒,把陈鼎之哄睡,一个人在客厅发呆。 姐姐迟迟不回房,陈嘉弼悄无声息摸进客厅,厅里没开灯,窗前的月光打在她的侧脸,眼角挂着剔透的泪光,闪耀着夺目的光辉。 相处的这段日子,她豪爽不羁,行事利索,步履生风,遇到困难,总会摇头摆手说:“没什么大不了的,路嘛!都是人走出来的,走哪条不是走,总归能走出一片天地。” 她哭,不是因为没考入理想的大学,是没能完成董莺的夙愿,想起母亲和父亲,伤心难过。 “咔嚓”一声,惊扰董只只思绪,别开脸抹了把脸,恢复往日的咋呼,凌厉的目光渗着家长的威严:“放下,想喝酒,等你成年再说。” 她伸出手,接啤酒罐。 不料,陈嘉弼将其倒入垃圾桶:“烧烤店你喝了很多,别再喝了。” 董只只抄起一只空罐子,砸过去:“啤酒不是花钱买的?有你这么糟蹋的嘛!” 她没考上一本的原因,除了陈鼎之,谁都能白,周末寒暑假跑代购,不参加晚自习接陈鼎之放学,荒废学业。 一时的伤心难过,并不能改变既定事实,董只只永远只往前看,确切地说,是往钱看。 趁暑假,她得在小红书上勤种草,多跑几次韩国。 她又拿起小账本,在上面死劲地算。 陈嘉弼拿过账本,问她今后打算,他认为,董只只离青岛理工大学只差30分,以她的底子,复读一年,不是难事。 会读书了不起,他懂个屁,董只只蹭地跳起来,指着旧屋里的陈设,低声嘶吼:“你看看,厨房的吃食,家里生活用品,你俩学习用品,还有鼎之那些贵死人的衣服,哪一样不要钱。你以为动动嘴皮子,钱能从天上掉下来,我不去赚钱,你们吃什么,喝什么?带十万块回青岛,你以为用不完?鼎之一年学费加杂七杂八开销,将近六万。还有你……” 董只只懒得跟他废话,转入三十七中,是她逼迫老贾,听说一班班主任是特级教师,为了给陈嘉弼营造良好的学习环境,她又花了三万块疏通关系,这钱没有叫对方出的道理。 她死皮赖脸,但有底线。 说完,董只只便气冲冲回房。 陈嘉弼一夜难眠,想到董只只还是个19岁的女孩,坚强的外表下,有着颗柔弱的心,像一颗仙人掌,一碰就扎人,然而将其剖开,内里不过是一摊软绵绵的水,并不像外形那样看起来坚不可摧。 他终究低估了董只只,如同他来到这座陌生的城市,对青岛的人情风土,不够了解。 和大多数山东人一样,董只只的骨子里充满乐观向上,没有什么事情能压垮她,心情烦闷,喝一瓶青岛啤酒,如果没用,就再来一瓶,第二天又将是元气满满,活力十足。 大清早起来,董只只做好早饭,大口吃三明治,抹去陈鼎之嘴角的蛋黄屑:“这周我跑韩国,不在家。你在家多看着点鼎之,给他辅导功课,别让他喝可乐,他在换牙,刚换好的牙蛀掉,长大了怎么办。” 昨晚在床上翻来覆去,董只只做出一个大胆的计划,小红书这段时间越来越受年轻人欢迎,她尝到前期红利,完成代购,准备在那边多待几天,去东大门转转,尝试进军服装业。 服装的利润,可比美妆护肤品高得多。 她在档口找潮流服饰试穿,自己当模特,拍下各类服饰照片,发在小红书上,若有人感兴趣,便进一步私聊。 对董只只这样没有资金势力的小代购来说,空手套白狼,不失为一种大胆尝试。 当时尚未兴起“穿搭”、“无货源”、“网络名媛”这类网络词汇,她把这归结为代购试穿体验。 董只只继承董莺的美丽动人,具有山东人羡煞旁人白净肌肤和大长腿,个子不高,架不住腿长,穿韩流服饰相当有范儿,且她样貌清秀,在工作时,只是个单纯的代购,褪去身上老练世故的社会气息,显得落落大方,再加上那股盲目的自信,看上去有几分名媛气质。 代购服饰,沟通繁琐,被顾客指挥来,指挥去,一件衣服要反反复复试好几趟,最终未必成交,耗费不少时间。 架不住生意好,董只只在韩国,一待就是一个月,若不是陈嘉弼打电话告诉她,收到青岛城市学院的入去通知书,即将开学,她真不想回去。 忙碌一天,躺在酒店床上,回味卡里余额,做梦都能笑醒。 钱赚得是真的多,累也是真的累。 回家没看到陈嘉弼,陈鼎之说他出去了。董只只懒得管他,大的和小的不一样,有手有脚,能自己回家,不怕被人拐跑,他不把别人拐跑就不错了。 董只只代购做出口碑,贵重的奢侈品,老客户不着急,等她回国再寄就好。 她不舍得买卡片机,用手机拍照,频繁穿衣脱衣,手机摔了好几次,屏幕有裂纹,还能将就着用。 她点开客户微信,把商品和小票拍照过去,输入快递单号,告知对方已发货。 该客户是外地人,在青岛一家外资企业工作,中层管理,平时工作忙,没空面交,是董只只发展的第一批客户,一年多的交情,知根知底。 她发了一张儿子挥杆打高尔夫球的图片。 董只只心里明白,对方是赤裸裸地炫耀,最近扎根东大门,没空看朋友圈,对方这是拐着弯,让她去点赞。 迎合客户情绪,拉拢关系,是专业代购的必修课。 董只只发了个流口水的表情,点进她的朋友圈,点赞,在最近一条留言拍马屁。 指尖飞快地滑,骤然顿下。 这是一张日常打高尔夫照片,男孩摆好姿势,身旁有个教练模样的人,在纠正姿势,配文是:【陈教练球打得好,耐心也好,我家宝宝很喜欢。】 高高瘦瘦的侧影,董只只一眼认出,是陈嘉弼。 不长记性的东西,上次打黑工的苦头还没吃够,若被人举报,还不是要她这个姐姐,去派出所捞人。 听到陈鼎之在客厅喊哥,是陈嘉弼回来了。 董只只蹿了一肚子火,一把把陈嘉弼揪进卧室,嘭地一声,摔上门。 她双手撑腰,敞开衣衫,在逼仄的空间里来回踱步:“陈嘉弼啊陈嘉弼!你要我说多少次,你现在的任务是好好读书,别跟我整些有的没的,想赚钱,先把书读好,给我拿个北大文凭回来。” 陈嘉弼背着书包,站得笔直,垂头敛目,诚恳接受批评。 董只只偏爱陈鼎之,好的贵的都留给他,陈嘉弼像是从路边捡来的,文具用的是陈鼎之嫌弃不要的,衣服的路边摊买的。 唯独在学习这件事上,两人待遇一致。 董只只没别的期望,让兄弟俩好好读书,别糟蹋她辛苦挣来的学费。 陈嘉弼欲解释,被董只只抵着脑门使劲戳。 两人差不多高,董只只喷着唾沫星子,发了好大一通火,说他这么聪明,心思该花在学习上,别搞旁门左道,家里的钱用不着他操心。 第12章 噼里啪啦数落好一顿。 等董只只骂累了,瘫坐在床上,喝水酝酿下半场的说辞,陈嘉弼见缝插针,从书包里掏出崭新的笔记本和一台最新款的iphone4s:“姐,给你的。” 书包鼓鼓囊囊,董只只进门便看到,方才只顾着生气,没来得及细想。 她痴痴望着电子产品,笔记本是轻薄款的,手机不用说,她惺惺念念许久,在购物车里躺了一年,刚被她删除,东西太贵,她选了台国产手机,准备一会空下来下单。 董只只目光警觉,推开电子产品:“你老实说,钱哪来的?犯法的事不能碰,走了歪路,人就废了。” 她把客户的朋友圈,摊在陈嘉弼眼皮子底下:“这是不是你,我知道爸以前常带你去打高尔夫,可你有没有想过,人家家长为了炫耀,随手发朋友圈,要是被你同学或者老师认出,会被学校开除的,你到底知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高尔夫是富人运动,国内刚起步,优秀教练匮乏。 和刚来青岛那阵子比,陈嘉弼寻得弟弟下落,又有个温馨的小家,自然不会再去工地打黑工,他可以沉下心来仔细想,如何帮助姐姐,贴补家用。 前阵子一名曾救下的被拐儿童,父母带着他来青岛公干,顺便旅游,逛中山路偶遇陈嘉弼,给他十万块报酬,陈嘉弼不收,正好要应酬客户,便带他去三金湾高尔夫球场,聊表谢意。 寄希望今后辅助陈鼎之,陈青河从小把他带在身边,交际应酬,陈嘉弼高尔夫技不差,不能说达到专业水平,在青岛这种富人运动不发达的地方,属于佼佼者。 球场老板看中他球技过硬,提出合作,鉴于他未成年,对外宣称是球场会员,实则行陪练之责,收入对半分。 陈嘉弼掏出一沓未拆分的钞票,看得董只只两眼发光,赶紧往喉咙里灌水压惊:“真的假的,你一个月能挣三万块?” 想想自己忙成狗,身上脱层皮,在韩国啃一个月面包,差点中暑,也才挣到这个数,心生羡慕。 到底是陈家出来的人,挺有经商头脑。 陈嘉弼保证,只是教人打球,靠自己本身,清清白白赚来的钱。 “钱和电脑我收下。”代购业务越来越顺,有台笔记本,不用去网吧种草,很多信息也能在家里查询,董只只欣然收下,咬唇犹豫片刻说“手机你拿着,鼎之年纪小,用不到。新手机我已经买好了,你留着。我去韩国跑业务,你在家看着弟弟,有什么事情方便联系。” “但是!”董只只话锋抖转。 陈嘉弼抢先回答:“但是要以学业为重,不能玩游戏,也不能让鼎之玩,放心吧,姐!” 董只只挥挥手:“行,知道就好,没事教你弟功课去吧。还有,球场不要再去了,赚钱这个事,有我在,轮不到你操心。” 等陈嘉弼离开,董只只下单买了台国产手机,只有iphone4s的一半价格。 第10章 大学生活为董只只打开新世界大门,俊男靓女花爸妈的钱,不心疼,尤其是大三大四学姐,化精致妆容,穿潮流服饰,个个打扮成瓷娃娃,扎堆的财神爷天天在她面前晃悠,董只只不会错过躺着赚钱的机会。 卖本地人韩流服饰,卖外地人美妆护肤,董只只生意好得飞起,连梁晓和彭鹏也跟着沾光。 三十七中离泰兴里近,起初董只只准备让陈嘉弼走读。可每天在阳台上晾衣服,水珠像钟乳石,嘀嗒嘀嗒往下淌。 她怕陈嘉弼睡不好觉,影响学习,让他在学校寄宿,这笔钱,董只只认为花得值。 学习是最好的投资,这话是陈青河对她说的。 大学在阳城区,离家二十多公里,董只只坚持骑电瓶车走读,她要接陈鼎之放学,弟弟会在门卫室,写作业等姐姐。 董只只叮嘱过他,除了她和陈嘉弼,还有胡秀莲,其余人搭讪一律不理会。 陈鼎之很懂事,不会乱跑。 这日,董只只去接弟弟,门卫说陈鼎之爷爷把他接走,慎重起见,门卫让对方留下电话。 董只只没见过陈九堂,以往过年过节,陈青河会带家人去香港,探望父亲,把她一个人留在别墅。 她拨通电话,老人在电话里说,在对面街心公园。 公园门口停着辆黑色迈巴赫,挂粤港双牌,两名身穿黑色西服,戴墨镜的保镖原地待命。 青岛是山城,到处是山下坡,豪车底盘低,不适合这座城市。董只只想也知道车主是谁,把电瓶车停在车头前。 保镖上前阻拦,示意她不要随意停车。 董只只把头盔盖在车标上,说都是违停,一张罚单的事儿,随后往公园里冲。 街心花园不大,很快在儿童乐园见到陈鼎之在玩滑滑梯,坡道下蹲着个穿长布衫的老人,接住他。 保镖在后面猛追,董只只的体能和爆发力是代购练出来的,转眼从陈九堂手里抄起弟弟:“鼎之,跟姐回家。” 保镖欲阻拦,被陈九堂挥手支走。 陈鼎之许久没见爷爷,不肯走,抱住他大腿,说要再多玩一会儿。 陈嘉弼说过,陈家水深,陈九堂若站陈青河这边,不可能一年多来,放着孙子孙女不管。 董只只觉得他说得有道理,拉开陈鼎之,打他屁股:“不听话,我就不要你了,让你睡大马路。” 她只会用这招教育弟弟,效果很好,屡试不爽。 陈鼎之有了靠山,当场横起来,说他有爷爷,姐姐不要他,爷爷要他。 两人僵持不下,陈九堂提议,让保镖看着陈鼎之,不会出事,他想与董只只单独聊。 找了个僻静的凉亭,陈九堂讲起往事,这些年把中宏置业交到两兄弟手里,退休享清福,不料陈光海不念手足情,侵占兄弟家产,经多方打听,得知姐弟俩在青岛,马不停蹄赶来,希望带陈鼎之回香港。 董只只愤然质疑:“只带他一个人?” “陈家家业向来由男子继承。”陈九堂斜眼看她,笑得意味深长,“别以为我不知道,青河跟我提过,你不是陈家的种,在别人面前说你是他亲生女儿,只是不想看到家里人为难你,你什么来路,自己心里清楚。” 陈青河说过同样的话,相较之下,委婉许多。 明明有亲子鉴定,鉴定日期是她来深圳不久。董只只意识到,陈青河故意在人前这样说,必有深意。 可能是不愿让她卷入家族斗争,让她像董莺那样,自由自在过活。 董只只抱臂冷笑,瞟向不远处玩得欢快的陈鼎之,抬了抬清冷的眼眸:“你要带鼎之一个人走,先问问他答不答应。” 他与刚来时,大有改观,不再是个刁蛮的小少爷。在这里,他交了新朋友,对她这个姐姐言听计从。 董只只说这话时,心里没底,小孩子年纪小,指不定头也不回地跟爷爷走。 陈九堂招呼陈鼎之过来,乐呵呵道:“爷爷带你去香港好不好?” 陈鼎之咧嘴,天真笑道:“好呀!旅游吗?去几天?” 陈九堂说:“长住香港,那边可比青岛热闹多了。” 中山路再繁华,与香港的车水马龙相比,不值一提,陈鼎之眨眨清澈的眼睛,颤巍巍地抓住董只只:“姐姐也去吗?” 他用力抓,董只只被拽得身子倾斜,感受到强烈的拖拽感,心里生出一股暖意。 陈九堂声称董只只在青岛读大学,毕业后再来。 陈鼎之又问:“那哥哥呢?” 陈九堂眯眼笑:“当然是和鼎之一起去!要不是看到朋友圈,得知嘉弼在青岛教人打高尔夫,我还没这么快找到你们!” 董只只心里倏地一沉,很显然,他是通过陈嘉弼的行踪,找来的,从他柔和的神情判断,应该不知陈嘉弼并非陈家骨血。 陈鼎之躲在董只只身后,喏喏地说:“姐姐不去,我也不去,我要和姐姐待一块儿!” 陈九堂循循善诱,说香港有大房子住,有用人伺候。 陈鼎之捂起耳朵,摇头晃脑:“我不听,我不听,我就要和姐姐在一起。” 这一年多,到底没白养这个弟弟,董只只抱起陈鼎之,在泛着泪花的小脸蛋亲上一口,离开街心花园,从迈巴赫车头上拎起头盔,载弟弟回家。 临走时,陈九堂说他会在青岛待一周,回心转意,随时可以给他打电话。他可以让陈嘉弼和陈鼎之过回原本生活,毕业后安排进入中宏置业,将来继承陈家产业。 回家后,陈鼎之在卧室写作业,董只只在客厅沉思。 陈九堂势利,以为她与陈家没有血缘,甚至懒得伪装,但有一句话说得对,他确实能给兄弟俩,提供更好的生活。 望着翘起墙皮,一碰就蒙一头灰的斑驳墙壁,泛黄黯淡的地砖,以及被磕碰得坑坑洼洼的家具,董只只犹豫了。 若真为鼎之着想,就不该把他强留在身边,这太自私了。 他值得拥有更好的教育资源,及物质条件,不该跟她窝在这间小破屋里,一起吃苦。 第13章 陈嘉弼也能跟着沾光,只要她不说,没人知道他不是陈家人。 一个人留在青岛也好,以陈九堂的老谋深算,就算勉强带她去,过不了几年,成为家族联姻资源,安排个港岛花花公子,这种日子,她过不惯。 浓郁的迷雾蒙上她的双眼,分辨不清世界的真假,唯有跟着心走。 良心告诉她,陈九堂的提议,对三人都好,陈鼎之将来能继承家业,陈嘉弼或许能成为中弘置业的掌舵人。 而她自己—— 算了,不重要! 她本就是臭水沟里的泥鳅,深圳三年,不过是黄粱一梦,这所破烂不堪的屋子,才是属于她的天地。 董只只下定决心,要把兄弟俩送走。 一股冷风灌进来,吹散阴霾,世界重又清澈。 陈嘉弼抽走她指尖的烟蒂,拉开窗帘,打开窗户:“姐,少抽点。” 那支烟刚点燃,只吸了一口,被周五回家的陈嘉弼,碾在八宝粥罐头里,董只只没好气地说:“你管我?” 她扭头进卧室,坐在陈鼎之身后,抱住他,眼角泛起红润。 以前都是陈鼎之这样抱她,姐姐很少这样跟他撒娇,深吸两口气:“姐,你要勒死我啊!” 他按住姐姐的手背,奶声奶气地说:“我不走,爸妈不在,只有姐姐对我最好,我要永远和你在一起。” “嗯!”董只只点了点头,泪水浸湿陈鼎之背上小熊图案的脸。 不走是不可能的,你还小,强把你留在身边,等你长大了,会怨我,恨我。 董只只心情低落,在中山路买了袋散装青岛鲜啤,坐在楼下台阶,就着吸管,把苦涩和不舍,一并嗦进肚里。 陈嘉弼找不到董只只,下楼来寻。 董只只丢给他十块钱,让他去边上杂货铺买烟。 喝着家乡的啤酒,抽着这座城市独有的香烟,董只只心里清楚,她是属于这里的。 她的根在这里,只有在这里,她才是董只只。 “小崽子,跟你说件事。”董只只勾住陈嘉弼的肩,把他按在身边,“爷爷找过我和鼎之,要带你们走,这两天,你和鼎之收拾下,跟他去香港,以后……” 她想说,以后放假得闲,若想得起她这个姐姐,就来青岛看她。 一口啤酒入肚,胃里凉飕飕的,她终究是把这句话咽下去。以后他们有各自的生活,不该被她牵绊。于两兄弟而言,她不过是两人生命里的过客。 董只只挤出笑意:“以后好好念书,听爷爷的话。” 她臂膀纤细,仿佛一条蛇,将陈嘉弼的脖子紧紧缠绕,心脏莫名一紧,来不及细想这份没来由的抽动,扭头问:“你是说陈九堂?他找过你?要带我和鼎之走?不带你走?” 董只只短短一句话,陈嘉弼跟机关枪似的,连连催问,说得董只只很没面子,像是被抛弃的小孩,可怜兮兮。 她埋下头喝啤酒,嗯了一声,算是回答他提出的四个问题。 陈嘉弼挣脱臂膀,跳起来,奋力踢开董只只丢在地上的空烟盒,一下子踢得老远:“不!我不去,鼎之也不许去。你要 嫌我俩是累赘,我可以带鼎之搬出去。” 陈广海霸占他们家产,陈嘉弼没有第一时间离开深圳,多待了三天,参加完父母葬礼,再北上。 他从厨娘口中,打听到葬礼地址,不敢露面,躲在小树下远远地看。 陈九堂也来赶赴葬礼。 他亲耳听见两人站在墓碑前的谈话。 “广海,青河做事优柔寡断,不适合执掌家业,陈家和中宏,今后托付给你了。” “爸,我不会让你失望。大哥那几个孩子,我会设法找到,供他们上学,将来安排他们在中宏工作。” “这事不用你操心,管好公司。” 两人说话,像在谈公事,神情冷漠,毫无悲悯。 陈广海得到家产,想对陈青河子女赶尽杀绝。陈九堂不让他掺和,显然是对他不放心,留一手。 这段时间,陈嘉弼从新闻里搜集到一些零散信息,得知陈广海,利用各种见不得光的龌龊手段,弄得公司里乌烟瘴气, 行业口碑一路下滑,风波不断。 三个孩子失踪一年多,陈九堂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想起他们,必然是希望利用他们,去牵制陈广海。 陈嘉弼尴尬,陈家是典型的中式管理,陈九堂像古代帝王,制约、权衡,相互牵制,把所有人,包括自己的儿子、孙子,都当成随时可掌控的棋子,玩弄于掌心。 最近他意识到,陈广海像匹脱缰的野马,不受管控,便想用孙子,制约他。 陈家向来重男轻女,董只只流落在外多年,感情淡泊,可有可无。 权利斗争关键时刻,她没有任何价值,抛弃她在情理之中。 陈嘉弼蹲在董只只身前,像只温顺的小羊,嗫喏道:“姐,别再丢下我,鼎之还小,他不懂陈家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爷爷和二叔手段卑劣,不讲人情。” 纠结半天,听陈嘉弼这么一说,董只只火气蹭蹭冒出来。 她以为送走两兄弟,是对他们最好的选择,差点被陈九堂骗了。 “妈咧个彪子,抢老娘的崽,活腻了!”董只只喷出一句山东特产,把啤酒袋往地上砸,遍地黄金肆虐,触手可及,却也冰冷彻骨,不值留恋。 她又把刚买的香烟,摔在地上,用力踩,直到板鞋脚底生疼,方才罢休,圈住陈嘉弼的肩,往楼上走:“放心,小老弟!姐不会再丢下你,鼎之他也休想带走!” 迈了两级楼梯,董只只回头望一眼,被碾成一堆碎渣的香烟,挠挠头:“再去买包烟。” 她在口袋里摸索,陈嘉弼已然没入夜幕。 他跑到杂货铺,掏出一张百元大钞,这是董只只给他一周的生活费:“老板,来包一枝笔,蓝壳。” 老板知道他是帮姐姐代买,正要伸手去货架拿。 身后陈嘉弼又说:“拿一条。” 这一回,董只只没有抛弃他,亲口称自己是他姐,叫他弟弟。 陈嘉弼积郁数月的阴霾,随着董只只一声大吼,消散在无尽的黑夜。 第11章 不用等一周,第二天董只只便打电话回复,让陈九堂死了这条心,两个弟弟一个都不会跟他走。 青岛是董只只的地盘,中宏置业在该地没有业务,保险起见,她下午逃课,赶在陈鼎之放学前,去学校门口接人。 陈嘉弼她不担心,能把人贩子耍得团团转,脑筋活络得很。 有些课老师管得严,董只只拜托梁晓,代为接送。 梁晓中专毕业,在社会闲散,做专职代购,有的是时间。 /:. “晓晓,你记住,绝不能让老头把鼎之带走,实在扛不住,打我电话。” “只只,我办事,你放心。”梁晓在初中,便是个精神小妹,最讲义气,只有欺负别人的份,没人敢骑她头上。 一连三天,相安无事。董只只没把心思放在学习上,被班主任喊到办公室挨训。 班主任絮絮叨叨,批评她上课打瞌睡,缺课严重,还在学校里做生意。 她读的是国际贸易专业,嬉皮笑脸,现学现卖:“您要我们学以致用,我这不是听您教诲,实践出真知嘛!” 她松松垮垮站着,双腿颤个不停,她不怵老师,主要是裤兜里的手机,震得她腿麻。 放学打来,多半是同学下订,也有可能是彭鹏找她调剂,又或是梁晓接陈鼎之,遇到岔子。 董只只两只脚交叠蹬踏,想办法脱身。 国际经济学老师回办公室,见董只只也在,问她上次那个洗发水还有没有,自从换了洗发水,头不油腻,掉发减少,家里人用了都说好,老婆督促他多囤几瓶。 遇见救星,董只只立马说存货不多,这就去问人拿,老客户,九五折。 二本院校,管理松散,从上到下,一大半混子,班主任被安利,摸摸枯燥的头发,凑上去打听。 董只只边跑边说:“有,马上安排!” 随后,她趁班主任不注意,滑脚开溜。 揉着酥麻的大腿,摸出手机,果然是梁晓打来。 她回过去,那头声音嘈杂,说等了半天,没见陈鼎之,学校老师说他下午发烧,打电话给董只只,手机关机,门卫见过他爷爷,调监控查到他留下的电话打过去,把人接走了。 最近董只只业务繁忙,其他班级同学老打电话,问这问那,下午手机没电,快放学才开机,没来得及瞄上一眼,便被拉到教师办公室批斗老半天。 她让梁晓先回去,快速拨通陈九堂电话,对方说在市立医院。 董只只拦下辆出租车,急急忙忙赶往医院。 医生说,天气转凉,目前是流感多发季,注意保暖,适当开空调,陈鼎之过敏体质,最好买一台空气清新器。 董只只一阵心酸,家里春兰空调比她岁数还大,制冷效果差,开了等于没开,还费电。 第14章 陈九堂一脸不屑,鄙夷道:“你一个大学生,没收入来源,有能力照顾小孩?我是他爷爷,可以向法院起诉,拿回两个孩子的监护权。” 董只只最痛恨别人威胁她,吃软不吃硬,火气腾上来:“老东西,不用你操心,没事别来烦我们,下次再私自拐走我弟,直接报警。” 说完,她便抱着迷迷糊*糊的弟弟去取药。 走廊上有人小声嘀咕,数落她没有家教,不敬孝道,对爷爷大呼小叫,是个白眼狼。 董只只转头大吼一声:“有病去挂号,脑子不好使,挂神经科,有操别人的闲心,不如好好做□□检,看看自己有多少坏毛病。” 董莺活得潇潇洒洒,从不在意旁人眼光。董只只处事圆滑,一般不跟人起争执,若要从她身边把陈鼎之抢走,必以命相搏。 鼎之是她在世上唯一的亲人。 放狠话图口舌之快,解决不了问题,董只只找彭鹏商议对策,他是法学院高材生。 彭鹏给她的建议是,陈九堂是陈鼎之爷爷,父母双亡情况下,属于直系亲属,有权以她没有能力抚养孩子,向法院提出申诉。 也不用太担心,法官会充分听取孩子的想法,只要有份正当工作,收入能保证生活所需,真打起官司,她赢面很大。 董只只问他,代购算不算正当工作。 彭鹏苦笑摇头:“代购处于灰色地带,你觉得呢?” 董只只觉得彭鹏说的有道理,在电器商城买了台空调和空气清新器,把陈鼎之安顿好,托梁晓照看,在中山路找了家烘焙店做兼职,时薪不高,好歹离家近。 陈鼎之事情刚处理完,陈嘉弼班主任又打电话来告状,说他在校门口推搡老人,经了解,是他爷爷。 山东是孔子故里,百善孝为先,儒家思想深入骨髓,这件事情影响十分恶劣,通知她赶紧过来处理。 董只只屁股没坐热,又马不停蹄去三十七中。 自从陈九堂出现,风波不断,她像上了发条,一刻不敢放松。 教室办公室里气氛严肃,陈嘉弼双手背负,直挺挺站在老师面前,抬起高傲的头,拒不认错。 陈九堂坐在老师对面,替孙子说好话:“老师,是我没教育好这孩子,不怪他,你瞧,我没事,我看这事就算了。” “算了?不能就这么算了!”董只只撑着腰,喘着粗气,半弓身子,出现在门口,“正好班主任在,您来评评理,你们 搞教育的,是不是以德树人、以情育人、以智启人?” 这句话是董只只刚在走廊墙上看到的,顺口说出。 作为教育工作者,一眼看出,这属于家庭纠纷,给董只只倒了杯水,安抚情绪,让她有话好好说。 董只只不客气,咕咚几下,把水喝干,一连三问:“他是爷爷没错,要强行带走他,小孩不肯,就让保镖把他往车里按,现在是法治社会,公然绑架,破坏社会秩序,违背他人意愿,请问老师,德在哪里?我们爸妈出车祸去世,人还没入土,他放任二叔夺我们家产,无所作为,这样冷漠的人,这就是你们口中的情?至于智,他确实智商高,都把心思花在怎么拐走我弟弟身上。” 进办公室前,董只只从门卫处大致了解情况,出于代购的职业素养,她不打无准备的仗。 家庭纠纷,做老师的,唯恐避之不及,上前打圆场:“您说得严重了,爷爷来接孙子,说绑架,委实过头了,有话好好说嘛!” “我没他这个爷爷!”董只只甩开班主任伸过来的手,油盐不进。 陈嘉弼也附和道:“我也没这个爷爷,他不要我们,我们也不要他。” 双方在学校,为家事,撕破脸,班主任着实难办,一时不知该怎么接话。 董只只拉住陈嘉弼的手,说:“我现在当您的面,把话说清楚,我是陈嘉弼姐,是她法定监护人,他要在学校出了什么事,贾副局责问下来——” 她顿了下,觉得不能站在班主任对立面,不然今后可能会给陈嘉弼穿小鞋,缓和口气说:“反正,你懂我意思,麻烦您今后,多看顾下我们嘉弼,谢谢啦!” 陈嘉弼转到她班上,从校领导那边探过口风,是区教育局贾副局长亲自批的条,班主任攒起笑意,阿谀道:“那是一定,保证陈同学在校内人身安全,是学校义不容辞的责任。不过你们爷孙的家庭纠纷,最好私下处理,毕竟大庭广众,影响不太好。” 董只只哼哼鼻子:“知道了,忙去吧!” 她拖陈嘉弼走出办公室,把陈九堂一个人留在办公室。 陈嘉弼回头暗瞥,莫名问道:“姐,贾副局是谁?你还认识这么大的领导?” “我妈前男友。” “哦!”陈嘉弼不吱声,默然跟她回家。 路上,董只只问他,到底怎么回事。 陈嘉弼直言相告,陈九堂让他背着董只只,带陈鼎之走,答应将来让他继承中宏置业。 陈嘉弼不信他那套鬼话,不肯上车细谈,遂起了争执。 董只只轻揉他手腕的勒痕,清澈的眼眸无比认真:“你真想好了?要和我一起过?” 陈嘉弼使劲点头。 “好样的,今后你就是我弟。”董只只勾着他的肩,大摇大摆走出学校。 我不就是你弟嘛! 吵架吵糊涂了吧! 家里空调装好,给陈鼎之喂过药,已然睡下,梁晓在捣鼓空气清新器,高级武器,她搞不来。 董只只表示感谢,从床头柜里拿出两瓶小棕瓶:“晓晓,今天麻烦你了,这玩意儿让嘉弼慢慢研究。” 跟梁晓熟归熟,朋友帮忙,多少要表示一下,董只只深谙社交。 要把朋友的好,当成理所应当,久而久之,朋友只会越来越少,最后成为孤家寡人。 有来有往,日后有事,必会相扶相帮。这与熟不熟,是两码事。 接连赶场子,董只只筋疲力尽,掏出烟盒,觑了一眼熟睡的陈鼎之,去楼下抽,顺道买一组青岛解渴。 陈嘉弼很快调试好空气清新器,趴在阳台上,凝望董只只坐在台阶上,仰头灌酒。 姐姐不但不抛弃他,还维护他,甚至不惜威胁班主任。 她不顾形象,当外人的面,自揭家丑,说得理直气壮。 她老于世故,借力打力,用学校的教育理念,把班主任逼问得说不出话来。 她直来直去,与爷爷撕破脸,满不在乎。 她还能看穿人心,为了不让学校对他进行责问和处分,把母亲的前男友搬出来,威胁对方。 如此这般维护孩子,又有几个母亲能做到,何况她只是姐姐,自己还是个学生。 牵着他的手,在长廊里小步快跑,粘稠的掌心,满是汗水,传递给他的,是温馨,是关怀,是用勇气。 烟雾在头顶缭绕,随风化开,在昏黄的路灯下,染上滤镜,像一张泛黄的老照片,充满年代气息。 她叉开腿,撩起袖子,大口喝酒,直爽豪迈,完全不像矜持的女生,倒像是个女土匪,一言不合就开骂,作风泼辣,不拘小节。 在陈嘉弼认识的人里,她是独一份的特别,越看越有味道,看得着迷。 他庆幸,自己有这样一个姐姐,嘴里天天嫌弃他,对他呼来喝去,心里却百般温柔,如同金黄的液体,灌入腹内,注入源源不断的活力。 只要姐姐在,他便感到莫名的安心与舒心。 董只只上楼,见他在阳台上发呆,在他屁股上飞一脚:“发什么呆,折腾一天累死人,赶紧洗澡睡觉去。” 她早在半小时前,便上楼,冲了把澡,换上珍珠白睡衣,陈嘉弼依然遐想中遨游。 喝了两听啤酒,董只只起来上厕所,卫生间门锁坏了很多年,她懒得换,也没时间换,推开门,被一股湿热的雾气裹挟,睡裤拉到膝盖,坐在马桶上。 家里老式装修,以前时兴按浴缸,嫌敲浴缸、铺瓷砖费用高,董只只找路边装修队,在浴缸周围封上玻璃,墙上接喷淋头。 夜晚气温低,卫生间开了浴霸,玻璃蒙上水汽,只能隐约瞅见一个模糊的轮廓。 里头的人大喊,掺杂着水声:“姐,我在洗澡呢!” 董只只托着下巴,在想打官司的事,没好气地丢一句过去:“洗你的呗,我又没碍着你。” 在她心里,他俩都是小屁孩。 陈鼎之天天抱着她一块儿睡,条件不允许,没那么多避讳。 陈嘉弼年纪稍大,谅他没这个胆,敢偷窥姐姐上厕所。 反正不是有块雾气腾腾的玻璃挡着嘛! 她不信陈嘉弼会光着身子,莫名其妙冲出来。 第12章 纤瘦的轮廓,近在眼前,水蒸气在狭小的空间里徜徉,从顶部的罅隙鱼贯而出,向前方蔓延,正如陈嘉弼此刻的心情,急促凌乱,张皇失措。 目光一味直视氤氲的玻璃,薄薄一层水汽,只需用手轻轻一抹,便可将外面的世界尽数收入眼底。 第15章 十四岁的小男孩,内心萌生出一股邪念,生物课老师讲述男女身体结构差异方面,朦胧而抽象,一探究竟的冲动,令他口干舌燥。 深秋天气冷,卫生间浴霸,四个大灯坏三个,还有一个,苟延残喘。 董只只略微前倾,交叉臂膀,撸了撸手臂,抚平颗粒,她有点冷。 可一尺之遥的陈嘉弼,感到身子被熊熊火焰包围,花洒流出来的不是水,而是火,淌在身上,皮肤似在灼烧,几乎要被火焰吞噬。 那不是普通的火,是欲.望之火,是地狱之火,焚烧得他全身灼痛,呼吸困难。 从青紫的脸,衍生到粗红的脖子,蔓延至每一处肌肤,体内血液急速徘徊,暗流涌动,血液在燃烧,在沸腾,在咆哮。 枪林弹雨下,陈嘉弼痛苦地挣扎,想要尽快撤离,躲避到安全的地方。 只需轻轻一推,打开淋浴房移门,不消片刻,潮气尽散,将得以解脱。 但他不能,姐姐在外面,光溜溜出去,会吓到她。 她会怎么想,以为自己是变态,说不定又要把他赶出去。 “陈鼎之,我告诉你,你再拿我手机听歌,不好好写作业,你就去天桥下卖唱,别回来了。”这是董只只经常对弟弟说的话。 每次她这样说,陈鼎之便乖乖把手机还给姐姐,趴在写字台上,奋笔疾书。 她说过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次,几乎每天都在说,纯粹吓唬他,从没要赶他走的意思。 而陈嘉弼不同,一样是弟弟,董只只真的把他抛下过、赶走过,不是一次,是两次。 在深圳街头,丢下他,带弟弟回青岛。 在家门口,她把陈嘉弼关在门外,由他自生自灭。 理智告诉他,莫冲动,不能再被赶走。 被亲人丢弃的滋味,痛彻心扉,像只不听话的宠物猫,被主人弃养,流落在外,迷惘、落寞、无助,乃至绝望。 可待在方寸之地,不是办法,面对炮火的攻击,他本能地架起机关枪,高度紧张。 陈嘉弼低头看,直挺挺对准隐蔽在朦胧里的董只只。 她微微偏头,轻声哼歌,嘴巴一张一合。 视线过于模糊,无法聚焦,凭感觉,陈嘉弼想象得到,若没有中间的屏障,距离虽有点远,但他有足够的把握,击中目标。 董只只目光散漫,以她的角度,余光定能瞥见。 陈嘉弼不确定,董只只是否像他现在这样,凝视她,把她当成猎物,伺机而动。 他背过身去,一阵猛冲,试图浇灭斗志,逼迫他的好兄弟释放善意,服从指挥。 她不是敌人,是姐姐,不可以把枪口对准亲人,这是大逆不道。 战斗是副官的使命,在它与敌人中间,必须死一个,或者同归于尽,绝不退缩。 上下级僵持着,谁也不服谁。 陈嘉弼曲腿坐进浴缸,将其掩藏,企图动用残酷的水刑,惩罚约束。 约莫几分钟,也可能是几秒钟,陈嘉弼记不太清楚,逼得对方低下高傲的头颅。 一番内斗,耗得陈嘉弼筋疲力尽。 纷争刚刚平息,新的困扰又袭来,感到有一股无形的牵引力,把他往一个方向扯,身体像要被撕裂。 他学起古人,盘腿打坐,把花洒插在墙上,对着自己的脸,闭上双目,凝神静气。 十四岁处于青春期,对一切未知事物,有强烈的探究心,是人体发育成长过程中的必经阶段,属于正常现象,没什么好羞耻的。 陈嘉弼默念生物课堂上,老师传授的知识,宽慰自己,从而减轻道德罪恶感。 生物和道法里的相关内容,他背了个遍,暂时压制住心中的无名之火。 “陈嘉弼。”董只只铜铃般的嗓音,穿透时间一切阻碍,在雾气弥漫的逼仄里缭绕。 刚熄灭的火,死灰复燃,呈燎原之势,席卷全身,手臂的青筋根根凸起。 陈嘉弼握紧拳头,咬牙嗯了一声。 董只只放学,要在烘焙店兼职,生怕陈九堂再来骚扰他们,让陈嘉弼这段时间别住校,放学去接弟弟,再回学校上晚自习。鼎之比刚来那会儿懂事多了,一个人在家,问题不大,叮嘱他不要给陌生人开门就好。 以前陈嘉弼巴不得住在家里,感受有家人相伴的温馨。 现在他却想要逃离,逃得越远越好,跑到看不见董只只的地方。 他怕自己冲动,酿成无法挽回的惨剧,再次失去家人。 可董只只说得没错,陈九堂虎视眈眈,只要他在青岛一天,就不能给他有可乘之机。 董只只觉得陈嘉弼回答得牵强,扭头敲玻璃:“要是耽误学业,或者不好向班主任开口,我让秀莲姐帮忙。” 陈嘉弼念初三,不到万不得已,董只只不想让他掺和杂七杂八的事情。 她只只轻轻敲了两下,在陈嘉弼听来,却是震耳发聩,山崩地裂,整个世界在坍塌,肩膀抽了抽。 董只只视线闲散,模糊的轮廓在眼前晃了晃,抬眼望向头顶的浴霸,三缺一,像只大眼睛,在瞪着她。 陈嘉弼确实在瞪着她。 家里陈设破旧,董只只爱干净,卫生搞得勤,墙上瓷砖光洁照人,隐约反射出董只只的暗影。 她指尖在身前飞快地滑,看不清,陈嘉弼猜想,她应该在网上比价。 代购会随国内商品实时价格,进行调整,保证价格优势。 “不用,我去接。”最近麻烦别人的事,够多了,陈嘉弼不想姐姐再欠别人人情,董只只无以为报,用真金白银的美妆护肤品酬谢,这些都是钱。 姐姐赚钱辛苦,能自己解决,就无需他人代劳,这样可以剩下一笔额外开销。 陈嘉弼回头应话,发现董只只没动,目光仍停留在手机屏幕,只嗯了一声。 他壮起胆,转过身,伸手用指尖点玻璃。 戳出一个小点,她应该不会注意到,如此便能领略到外面的旖旎风光。 潺潺水流声,绵长悠扬,听得叫人如痴如醉,不能自拔。 满是水汽,视线模糊不清,身上长时间的灼痛,已然麻木。视觉和触觉不济,听觉变得异常灵敏。 指尖即将触碰玻璃,弯曲蜷缩,黯然落下,心中生出怅然。 只差一步,前功尽弃。 伴随着绵柔的水流声,还有一股声音,在耳畔回想。 陈嘉弼,她是你姐姐,亲口承认的。 “好样的,今后你就是我弟。” 在陈嘉弼看来,这句话是对他发自内心的认同。 在深圳,他没把她当成姐姐看,爱理不理。 来青岛,董只只也没把他当弟弟看。 准确来说,他像个长工,替董只只买烟跑腿,帮她算账,照看弟弟。 出卖劳动力,换取留在这个家的资格,赚取微不足道的生活费。 在教师办公室面前,她挺身而出,维护他,硬刚陈九堂,威胁班主任。 “我没他这个爷爷!”话说得干脆果决,不留情面。 通过这段时间的观察,陈嘉弼感受到,鼎之是她的心头宝,溺爱有加,确保他能有个良好的成长环境,掏空家底送去民办小学,吃的穿的用的,达不到他同学的阔绰,至少没让人瞧不起。 受董只只情绪感染,陈嘉弼也跟着大逆不道,口气决然,两人仿佛是并肩作战的战友,同仇敌忾。 说出解气话的同时,他还感受到与董只只的距离拉近,姐弟俩在走廊上奔跑,把关爱、怜爱、疼惜,注入他的手心,感受到满满的爱。 这是亲人之间的爱,纯洁得容不下一丁点的污垢。 不能让一时的恶念,毁了这份来之不易的纯洁。 政委思想传达到位,底下果然听命行事,松松垮垮,不再将矛头指向对方,挑起战火。 陈嘉弼的内心争斗,以屏障为掩护,仅限于方寸之间,董只只全然不知,她也不会真的往那头窥视。 但这回她主动扭头,把视线落在蒙曼水汽,淌着露珠的玻璃上:“你一个男人,洗澡怎么磨磨唧唧,水费不要钱的啊!” 陈嘉弼抱怨道:“你不走,我怎么出来?” 这是句大实话,点醒了董只只:“喔!” 她捶两下麻木的大腿,缓缓起身,瞥了一眼背对着她的陈嘉弼。 他不是注意到董只只偏头,避免尴尬,才转过身去的。 在她起身的一刹那,副官以为对方又要寻隙滋事,主动挑起纷争,警觉地摆开防御架势,瞄准她。 防止擦.枪走火,陈嘉弼有意避开。 随着一声轻微的“吱呀”,灌入一股冷空气,副官惊得抖了抖,侧耳倾听良久,才松弛下来。 陈嘉弼关闭花洒,长舒一口气,整个人轻松许多。 漫长的煎熬,终于结束,以胜利告终。 来之不易的胜利,付出怎样惨痛的代价,以及带来的心理折磨,只有亲历者最清楚。 第16章 卧室昏暗,陈鼎之吃过药,安然睡下。 董只只身穿珍珠白睡衣,领口微敞,靠在床头看手机。 卫生间闷热,她双颊略微潮红,不过自己没感觉到。 见陈嘉弼进来,董只只开灯照明,走道狭窄,怕他磕碰,吵醒弟弟。 “你脸怎么这么红?”董只只翻身上前,跪坐在床上,手背搭在他的额头。 她身体前倾,领口罅隙一览无余,陈嘉弼匆忙别开视线,挥下冰凉玉洁的手,边走边说:“有点闷。” “是吧!我就说!”董只只往后缩,靠回床头,点开购物网站,嘟囔着,“那个破浴霸早就好换了,四只眼睛看着唬人,三只是瞎的,排风也不灵,排个寂寞。” 空调和空气清新器都买了,不差几百块的浴霸,董只只索性一次全换新。 董只只固执地认为,陈鼎之这次发烧,问题出在浴霸,洗澡着凉所致。 她让陈嘉弼别关阳台移门,透气通风。 挡在两人间的屏障消失,陈嘉弼凝望董只只睡熟的背影,心生羡慕。 姐姐偏心。 为什么怀里抱的,是鼎之,不是他。 他也是姐姐的弟弟啊! 第13章 连续两周,陈九堂没出现,应是离开青岛。 法治社会,处处是监控,他应该不敢乱来。 大闹教师办公室,董只只拍拍屁股走人,倒霉的是陈嘉弼。 班主任明里不敢对他怎么样,上头有大领导罩,做老师的,多少有点傲骨,受不了窝囊气,要治学生,有一百种方法,只看她愿不愿意。 借故陈嘉弼人长得高,把他调换到最后一排靠门位置,一般这个位置属于差生专属。陈嘉弼各课成绩全年级第一,这份殊荣,陈嘉弼一并笑纳。 圈层不一样,生意人追求利益,只有弱势一方,正面对抗毫无胜算,才会背地里出阴招。 他视力好,无所谓坐哪。 反正他在一班,自始至终一个人,没有朋友。 与朋友相较,家人最重要。 自从董只只在烘焙店打工,状况不断。 她风风火火惯了,做事毛毛糙糙,不是被烤箱烫伤,就是拿不稳盘子,没少挨店长批评,伸手不打笑脸人,每次见她嬉皮笑脸,诚恳认错,店长就狠不下心,赶她走人,把她从后厨调到前台,当服务员,向顾客推销。 有时站店门口,做迎宾,手捧餐盘,给路人试吃。 这招果然有效,董只只是本地人,操当地口音,中山路以外地游客居多,她经常给人指路,借机兜售面包,营业额显著提升。 她认为,做代购和卖面包没区别,避重就轻,价格相同比质量,质量差不多拼服务,服务挑不出毛病拉家常。 胜在差异化。 街头熙熙攘攘,已入黄昏,两旁霓虹灯闪耀,为繁华的闹市增添一抹亮彩,董只只站在店门口,顶着寒风,两只手冻成胡萝卜,瑟瑟发抖。 与平时逛街不同,工作围裙单薄。 她攒起阳光般的笑容,点燃自己,温暖路人,拉住一名黑色风衣,边走边打电话的男子:“大锅,外头冷,进去歇会,喝杯热茶,尝尝俺家的盘花面包,不输老呛口,杠杠的。” 老呛口是青岛独一份的no.1,董只只从小吃到大,这几年开分店,味道不如从前。反观他们家的招牌盘花面包,纯手工揉面团,不加糖和膨松剂,看似皱巴巴,一口下去,又松又软。 男子匆匆走过,雪松木掺杂茉莉香,随风沁入鼻腔,给人以精致沉稳,还有一股香根草的独特泥土芬芳,富有神秘气息。 代购香水不在少数,董只只略知一二,多半是香奈儿蔚蓝,价格不菲。 他穿黑色呢毛大衣,修长峻拔,经过董只只身旁,未做停留,礼貌地摆了摆手,谢绝她戳着牙签,伸到嘴边的小面包块,在电话里操着粤语,渐行渐远。 北方干冷,满大街思密达,咋咋呼呼,吵得要命。南方人来旅游,大多去海滨浴场,董只只判断对方行色匆匆,应该是来出差谈生意的。 她继续吆喝,被人轻拍肩膀,扭头看,还是那位商务人士,对方向她胸口指指,唇角扬起弧度,做个书写手势。 见他在打电话,董只只从围裙兜里,掏出记录面包出炉时间的小册子,她身上没笔,想要回店里拿。 男子摆手示意不用,从大衣内侧袋,掏出黑色钢笔,电话挂在耳边,在记着什么。 出于隐私,董只只别开视线,向过往路人递小面包块试吃。 没一会儿,男子又拍她肩膀,撕下一页纸,把小册子和笔还给她,用粤语道了声谢,匆匆离去。 刚好有路人要买面包,董只只把东西塞入围裙兜里,顺带把顾客领进店。 营业即将结束,董只只准备锁门。 她住得近,又是晚班,店长把锁门任务派给她。 陈嘉弼来烘焙店,帮忙提面包。商业一条街,每天卖剩面包不多,几名员工分一分,算是福利。 搞好卫生,墙上挂钟十点过五分,烘焙店营业到十点,店内依旧灯火通明。 董只只坐在卡座,凝望窗外,手里把玩一支黑色钢笔,若有所思。 陈嘉弼张手在面面前晃晃,问她怎么还不走,目光随即落到她转笔的指尖,警觉道:“万宝龙大班,谁送的?” 生在富贵人家,奢华之物,陈嘉弼见得多了,一眼便能认出,陈青河有一支相同系列的钢笔,颜色不同。 之前在网上查过,这支笔要五千多,不便宜。董只只说是路人找她借纸,记东西,把笔落下,在等失主来寻,再等一会儿,十点半还不来,就锁门。 董只只目光对着窗外,答得漫不经心。 陈嘉弼抿起一道不自然的笑意:“姐,你不会交男朋友了吧?” 董只只拿钢笔敲他头:“你不好好读书,脑袋瓜子天天想的什么!我谈不谈恋爱,管你什么事。老娘出来混的时候,你还在穿开裆裤。” 话说得有些夸张,但董只只受董莺影响,感情经历丰富,换男友如换衣服,去深圳之前,男友数量差不多要两只手才能数得过来。 她不屑回答陈嘉弼的问题,认为他多管闲事。 可陈嘉弼不这么想,这一年多,董只只接触最多的异性,无非是刘祖全和彭鹏。 刘祖全三十好几,有家室。 与彭鹏往来,调剂商品,或交流业内信息,并无亲密之举。 莫名落下的贵重钢笔,令陈嘉弼心生警惕,准确来说,是在意。 至于为何在意,他说不清楚,总觉得喉咙里像是卡了根刺,看到万宝龙钢笔,便浑身不自在。 大多女生,步入大学,会谈恋爱。董只只没那闲工夫,没什么事比代购赚钱来得重要,家里有两张嘴,等着吃饭。 等到十点五十分,失主仍未来,董只只锁门,与陈嘉弼一同回家。 他没把钢笔交给店长,前阵子闹过乌龙,一名顾客手机落店里,她好心交给店长,店长锁办公桌抽屉里,失主来寻,结果他去总部开会,电话不接。 顾客大闹,差点把店砸了,后来失主报警,店长赶回,将手机交还对方,游客错过登机时间,害董只只还赔了人家机票改签差价。 今日是周一,她平时上课,上晚班,一到五晚上都在,失主五天不来,基本没指望。 她关照其他店员,有人来找笔,打电话给她。 从那日起,董只只比平时晚关门半小时,等失主上门。 往日她十点下班,十点十分必然到家。一连两天,董只只晚归,陈嘉弼都在店里陪她等。 董只只不耐烦:“几步路的事,中山路治安这么好。我搞不懂,你天天晚上来,就为帮我拿几只面包,有这点时间,不能在家好好复习功课吗?辅导鼎之功课也行。还有,鼎之病好了,你什么时候回学校住,天天在我面前转来转去,烦死啦!” 姐姐连日行为反常,又赶他走,陈嘉弼认为她在搪塞,她想借还钢笔,傍大款,否则为什么不上交,或者交给警察。 一想到董只只可能要谈恋爱,焦虑的愁云布上眼梢,拉她回家:“别等了,都三天了。中山路都是游客,说不定人家早就离开青岛了。” 陈嘉弼说得不无道理,青岛不大,游客来,无非是去浴场泡泡澡,海边转转,待不长,最多三天。 今日是周四,董只只也觉得希望不大,可这么贵重的东西,拿着烫手,失主不来取,她睡不安稳。 她是贪财,可取之有道,不屑占人家便宜。 “再等五分钟!”董只只倔强地别过头,面朝玻璃窗,她感觉陈嘉弼最近越来越烦,走哪都跟着,像个跟屁虫。 小的现在不缠她,大的倒贴上来,烦得要命。 接下来两天,尽管董只只关照陈嘉弼,不要来接,也不用等她,十一点前必定到家。 陈嘉弼还是九点五十五准时到烘焙店,陪她坐到三刻钟。 第17章 董只只不搭理他,忙着比价做记录。他倒好,自己带本书过来,坐在边上复习。这样董只只便找不到借口驱赶他。 “陈嘉弼,今天都周一了,你为什么还不回学校住,你要赖到什么时候!天天在我眼皮子底下,晃啊晃,你是不是属苍蝇的?”陈嘉弼坐在卡座,安静复习,董只只不自在,双手叉腰在店里来回踱步,嘴里碎碎念,“鼎之一个人在家,你也不看着。衣服洗好没?垃圾倒了没?” 陈嘉弼目光越从书本上方,闲散道:“鼎之很听话,功课做完,我检查过了。衣服洗好晾好,垃圾也倒了,家里地我也扫过,还拖了一遍,现在应该已经干了,还有问题吗?” 董只只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好问的,指向他的课本:“你书拿反了。” 掩在书本里的陈嘉弼,抖了抖眉:“正看没意思,倒着才好玩,我念给你听,儿忆父兮妻忆儿,寂寥长守夜灯孤,迟回寄雁无音讯。久别离人……” “你糊弄谁呢!”董只只记不起初中学过这首诗,抓过课本,发现是《宋诗鉴赏词典》,改口道,“走吧,走吧,知道你学习厉害,多看看课外辅导,积累知识,没坏处。” 她拿起收银台上的挂锁,陈嘉弼收起课本,跟她回家。 周二,陈嘉弼像往常那样,来到面包店门口,见她在锁门,疑惑道:“失主来找笔了?” 董只只蹲在地上锁门,摇头说没有,不等了,一周没来,应该不会来。 周三,陈嘉弼没出现,董只只回家,鼎之说哥哥回学校住了。 董只只嘴里嘟嘟囔囔:“早就好回去了嘛!这么大点地方,还要打地铺,学校床再小,总归比这里住得舒服。” 躺在学校宿舍的三尺架子床上,陈嘉弼倒头就睡,鞋子都忘了脱,确实睡得舒服。他连续一周失眠。 当晚,他睡得很沉,睡到第二天中午,上午缺课,被班主任罚三千字检讨。 他一口气写了五千字,交给班主任。 写得文采斐然,把检讨写成抒情散文。老师觉得他故意显摆,又罚他站了半小时。 陈嘉弼人站在办公室,思绪飘向远方。 董只只把钢笔交给店长,店长认为一支破钢笔,没人要就算了,往裤兜里踹,占为己有。 店长不识货,被他贪污,万一失主哪天来找,搞不好又要闹出幺蛾子,董只只厚着脸皮说,不如送她,给弟弟写字用,最近鼎之正好在练钢笔字。 店长瞅一眼钢笔,塞到她手心。 董只只等啊等,从冬天等到夏天,也没等到黑衣男子。 她便把钢笔送给鼎之,正好他用得到。 那日刘祖全来家里,给董只只送货,见陈鼎之手握万宝龙,练硬笔字,打趣道:“可以啊!四千块的万宝龙给小朋友当文具,最近你没少赚,小日子过得舒坦。” 董只只莫名道:“不是五千嘛!我上网查过。” 刘祖全说五千是国内价,韩国奢侈品税率低,四千一二就能拿下。 董只只拍了拍脑袋,大呼道:“全哥,我有个想法!” 第14章 韩流像是一阵龙卷风风,吹遍大江南北。 董只只每周末及寒暑假蹲点东大门,并升级为吕品牌的二级代购代理,七折拿货,利润增加一成。 短短一年时间,董只只吃尽红利,刨去所有开销,存下三十万。 随着韩妆、韩潮、韩剧在国内如雨后春笋,问题随之出现,从事代购的人越来越多,不乏专业代购,竞争压力极大。 以韩都衣舍为首的国产韩流女装品牌迅速崛起,款式相似,做工大差不差,价格仅有代购的一半,迭代出新快,抢走董只只大部分客户*。 董只只带刘祖全去王姐烧烤搓一顿,那里已成为他们几个的聚集地,分析利弊:“奢侈品代购利润高,我觉得可以试一试。你想,一样跑一趟,跑哪不是跑,韩国、日本、新加坡、泰国、香港,甚至是欧洲,哪里赚得多,就往哪里跑。” 刚入行那会儿,她没本钱,没门道,没经验,这种事情想都不敢想。 刘祖全有顾虑,这是条全新赛道,他认识的奢侈品代购,满世界飞,好几个已经在市南区买了大别墅。 他不是没想过,哪有董只只说的那么容易,现金流压力,重新找供货渠道,老客户接受程度,开辟新客户,都是问题。 董只只两瓶青岛啤酒入肚,打开话匣子,分析现状,跟他掰扯:“我的服装生意,差不多全毁了,顶多再做半年。现在就靠吕这个品牌代购代理商资格,二级代理,七折拿货,看起来挺赚钱,出货量也大,但你有没有发现,这牌子知名度越来越响,到时候人家卸磨杀驴,进驻中国独立运营,或者找国内代理,是几个亿的大生意,俺们没这实力,最后只有出局的份。就像悦诗风吟,年初人家来中国开店,你的代购代理资格说取消就取消,连声招呼都不打。更别说你手里的雅诗兰黛,代理资格都没,纯靠雇人排队。” 话糙理不糙,两人相熟已久,说话没那么多客套,董只只一句话,击中刘祖全要害。 他是中代购,这段时间,潮汕帮与乐天、新罗、新世界等免税店打得火热,柜台供货量急剧下滑,雇人排队,以前早晨四点蹲点,现在需要隔夜在商场门口支睡袋。 雇人成本上升,货却越拿越少。 刘祖全犹豫不决,在舒适圈里,待不长,跳出去,安逸久了,缺乏决心。 董只只倒起苦水,最近两个月去韩国,无非根据订单拿货,发快递到国内,几乎空箱子去,空箱子回,算哪门子代购,白白浪费限额,若代购奢侈品,或者顺道去日本跑一圈,搞点药妆,还能多挣点。 刘祖全深知,做奢侈品代购,不是一蹴而就,里头水深,门道多,提出折中建议,拉上梁晓和彭鹏,减少往返韩国次数,代购商品以邮寄为主,尽量多跑几个国家,以日韩、新加坡、泰国为中心,欧洲太远,暂时放一放。 先摸行情,两周一次,聚在王姐烧烤,交流信息。做几个月,把门道摸清,条件成熟再做,再不济,改做其他国家代购也行。 韩流席卷神州大地,青岛与威海两座城市,几乎有半数居民,一股脑儿往韩国冲,日照和大连也蠢蠢欲动,僧侣多粥少,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刘祖全倾向于稳扎稳打,董只只赞同,她决定在韩国把单子发完,顺道去日本做药妆代购,日代少,国内需求量巨大,驱蚊手环、龙角散、散热贴、电饭煲、马桶盖之类,最近很流行。 若顾客有意向奢侈品代购,可以先去探一波路。 几天后,刘祖全把四人召集在一起,其余两人最近收入锐减,尤其是彭鹏,有正经工作,丧失积极性,有点不想做了。 四人意见不统一,聊到深夜,店里顾客只剩他们一桌,老板娘已在打扫卫生,做收尾工作。 董只只跳到椅子上,举起青岛啤酒,喊道:“成与不成,不试试怎么知道?现在韩代是最风光的时候,我们已经错过做大做强的时机,往后竞争越来越激烈,生意只会更差。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另辟蹊径,不就多跑几步路的事嘛!我们代购,最不差的,就是体能。难倒你们忘了,当初入行时的那股子拼劲了吗?” 边上的刘祖全拉她下来,嘲讽她当时蠢得要死,带个拖油瓶出来跑代购,要不是碰到他,估计一趟下来要倒贴,赚的钱,全被弟弟路上吃光。 “鼎之是我弟,供他吃喝,我乐意。”董只只是宠弟狂魔,走哪不忘夸上两句,以前夸小的,后来发现大的学习成绩好,一并挂到嘴边。 梁晓发一圈烟,香烟叼在嘴里,拨弄下漂染的紫色头发,眯起一只眼,吐出一团妖娆的烟雾,渗出佛手柑的清甜:“你家鼎之还挺逗,上次跟我说,同桌跟隔壁班女生谈朋友,同学天天围着他打听细节,可有面子了,然后他感觉自己被冷落,要我做他女朋友,你说好不好笑。” 董只只晃晃脑袋,摆手道:“哎!别把他的话当真,他这个年纪,哪懂什么情情爱爱,小孩子玩过家家呢。” 彭鹏指向阴沉的夜空,时针分针已然交叠,示意说正题,明天还要上班。 若能赚点蝇头小利,他愿意做下去。鹏彭是农村来的,母亲长期卧床,经济压力大,这些年赚的钱,全搭了进去,亲戚朋友那边,还有不少外债。 梁晓是全职代购,没别的本事,全靠刘祖全帮衬,董只只的服装生意,带给她不少利润。 她中专文凭,做不来其他,习惯赚快钱,x餐厅服务员这种工作,瞧不上眼。 彭鹏犹豫再三,决定试一试,目前工作收入,不足以维持母亲的医药费。 在刘祖全的安排下,四人分工明确。 各自手上业务,暂时不能丢,当老本吃,最近几个月,不以赚钱为目的,先熟悉行情,打通上游渠道,甄选优质客户。 第18章 刘祖全与威海帮大代购有些交情,其他人的韩代单子交给他,抽点路费和快递费,大部分利润留给他们。 董只只和以往一样,负责吕品牌的订单,这样保证每个人都有钱赚,就算白跑一趟,能兜底,报销路费和住宿费。 然后去日本,打开供货渠道,药妆、日本品牌美妆护肤品,以及摸清韩国和日本的奢侈品行情。 彭鹏会说英语,去香港,距离远,港代多如牛毛,青岛人过去,不具优势,但青岛本地这块有需求,可以反向带货,搞点电子产品什么的。 况且,那边是亚洲金融中心,遍地是机会,见见世面,看看有没有其他赚钱门道。 这是董只只的提议,她愿意把吕品牌的商品,原价出给彭鹏的顾客,倒贴车马费,当作补贴。 董只只诚意十足,话说到这份上,彭鹏不好再说什么,只好答应,尽力一试。 泰国和新加坡业务,交给梁晓。她一有钱就去东南亚旅游,偶尔帮朋友带点东西,算是半个代购,对当地有一定程度的了解。 王姐烧烤四人小分队正式成立,目标只有一个:搞钱! 董只只回家,刚开门,陈鼎之光着脚丫子,冲上来抱住姐姐大腿。 问他怎么还不睡,陈鼎之说明天要一百块班费,怕早上起来忘记,没带钱,被同学取笑。 董只只摸摸小卷毛,抽出两百块:“我这周不是刚给过你三百块零用钱吗?” 正常情况,三年级孩子,无需如此多的零用钱,奈何陈鼎之念的是民办学校,同学非富即贵,攀比氛围浓烈,有钱傍身,不至被人看不起。 董只只吃过这方面苦头,被人戳脊梁骨的滋味不好受。 陈鼎之从床底抽出百宝箱,其实就是个塑料整理箱,拿出一张卷起的海报,指尖在睡裤上蹭几下,小心翼翼在床上展开,向姐姐炫耀上面的签名:“同学卖我的,三百块,赚大发了,好多同学课间找我观摩。” 董只只扫一眼,不就是几个棒子嘛! 韩国满大街都是明星,她不屑道:“你姐追星时,你小子还在吃奶,nrg听说过没?” 陈鼎之摇头。 “hot呢?” 陈鼎之又摇头。 “算了,跟你扯不明白。”青岛离韩国太近,受韩国文化影响,董只只在陈鼎之这个年纪,也追过星,这些是她玩剩下的,充分体会小粉丝的心情,没斥责他乱花钱,自己当年何尝不是,“收起来,睡觉。” 半夜下起雨,董只只照例把两只脸盆和一只塑料桶摆在床周围,腿边也摆了一只。 老房子漏水,一到下雨,滴滴答答没完没了,修也修不好。 两人缩在半张床上,陈鼎之习惯抱着董只只睡觉,把头埋在她的胸窝里,在大自然的伴奏下,很快入眠。 然而,董只只彻夜难眠,回想起梁晓的戏言,在饭桌上,她不是不在意,是不好意思在众人面前表露。 她急于赚大钱,除了保证两个弟弟的花销,向往更好的生活,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 眨眼的功夫,陈鼎之已在这里住了两年,他很懂事,没抱怨过家里条件简陋。 可董只只在意,陈鼎之10岁,这么抱着她一直睡下去,不是办法。 卧室就巴掌大的地方,陈嘉弼窝在阳台,舒展不开,不利于身体发育,好在他住校,只有寒暑假回来。 他以全校第一名的成绩,直升三十七中高中部,多少让他有点欣慰。 可等他再大一点,难倒还住阳台吗? 这几年房价蹭蹭让上涨,董只只的愿望是,大学毕业前,攒钱买房。 她想有个家,给两个弟弟遮风挡雨。 然而,筹钱买房绝非易事。 在这条困难重重的路上,董只只付出惨痛的代价,也认清了真正的陈嘉弼。 他就是个畜生! 第15章 陈九堂很长时间没有出现,董只只辞去兼职,课余时间专心跑代购,周末把陈鼎之寄放在胡秀莲那边,每周日下午,把他送到泰兴里门口。 陈鼎之会在中山路逛一圈,再回家。 他天真地认为在青岛的韩国人那么多,惺惺念念的bigbang,会来旅游,指不定能在街上偶遇。 董只只代购归来,累得几近虚脱,日代与韩代不同,首尔免税店扎堆,还有空调吹。 她需要根据顾客订单商品,满大街跑,像只被夹在窗缝里的小蜜蜂,到处乱蹿。 滨海城市,气候宜人,夏日除了光照晃眼,并不算太热,空调一般冬季使用。 董只只洗完澡,推开阳台窗户,换上jk制服,趴在床上眯一会。 这套星野,她花好大力气,从一名高中生手里买下,全新,未拆封。 jk文化在当时属于极小众,董只只不理解,为什么会有人出三倍价钱,去买一套高中生校服。 用蹩脚的日语,连带手势,磨破嘴皮子,终于拿下,人家要不是看董只只是女的,早报警当她变态,抓进局子里。 订单是一个月前下的,一位来自上海的顾客。 等董只只顺利拿下,细节图拍照过去,对方居然说最近吃胖了,穿不下,不要了。 代购这些年,临时变卦,董只只见多了,拗断百分之五十定金。对方没有意见。 到底是大城市的富家女孩,品味独特,六百块定金,说不要就不要。 彼时饭圈文化尚未兴起,二次元概念模糊,董只只问了一圈,一百块都没人要,只好自己穿。 xs尺码,上衣裹得有点紧。 平时她穿裤装,衣橱里的裙子,回青岛再没穿过,跑代购走路不方便。 听到屋里有动静,董只只惺忪道:“鼎之,过来,给我按按。” 陈鼎之知道姐姐做代购辛苦,经常帮她捶捶按按,小手肉嘟嘟,很有触感,酥酥麻麻的。 冰凉的指腹触及后颈,带来夏日里的冰爽,颤了颤,轻轻划过,如丝绸般顺滑。 而后,领口被往下扯,在肩颈处敲打。 有骨骼撞击的轻微痛感,力道略重,一阵酸爽。 特别是按在穴位上,董只只闭眼,鼻腔发出享受的“嗯嗯”声。 指尖插入领口,就着穴位捻揉,拨弄经脉,怅然的惬意伴随轻微吃痛,董只只感受到从未有过的放松,像按摩店里的专业技师。 她平时舍不得花钱图享受,只去过一次按摩店,梁晓请客,感谢她帮忙代购韩装。 董只只闭眼享受,带浓厚的鼻音,夸赞道:“我家鼎之手法棒棒哒!姐姐没白疼你,不像你那没良心的哥哥,平时也不打个电话回来。” 按得实在舒服,她抬手,往背上指:“下面点,对,就这里。日本卖药妆的货架矮,经常有商品在底层,空间还小,天天蹲下弯着腰,憋屈!” 背部肌肉紧实,长期劳损所致,被巧手揉捏,酸痛之下,疲意顿消。 董只只拉出掖在jk裙里的衣角,解开身前扣子,把后背衣服掀起一半,指向床头柜:“活络油在抽屉里。” 是港货,很多顾客托彭鹏代购,送了董只只一瓶,她觉得效果蛮好,让陈鼎之帮她抹过两回。 陈鼎之天天跟她睡一块儿,心思单纯,董只只对他没有戒心。 准备再过两年,等他懂事点,再避讳。 湿润的掌心在后脊婆娑,辛辣酥爽,极致享受。 董只只嘴角挂着浅笑,酣然睡意悄悄来袭。 姐姐的皮肤,原来这么光滑紧致,小臂晒成小麦色,与背部的冷白,形成鲜明反差。 因为瘦,脊椎突出,宛若祁连山脊,美艳绝伦,向上延伸至黑色扣带,再往上,被制服遮挡,陈嘉弼看不见。 这半年来,除家长会,他几乎没和董只只通过电话,周末借故初三学业繁忙,在同学家复习,一个学期,只回家过三次。 这三次,还是董只只逼他回来的,胡秀莲身体不好,有段时间住院,陈鼎之没人照看鼎之。 陈嘉弼太想回家了,又不想回家,万分纠结。 他以为,看不见姐姐,能摒弃脑中杂七杂八的龌龊心思。 他以为,专心学习,可以把对姐姐的注意力,转到学习上。 他以为,减少联系,不去听她的声音,便不会想到他。 可结果是,越见不到姐姐,思念得更紧,想着她在外面,是不是又在啃面包兑矿泉水。 以他对日本的浅薄了解,认为日本不安全,到处是变态,会不会发生意外。 刻意抛开杂绪,反而更加心神不宁,无暇翻阅书本。 他试过两个星期,那段时间测验分数,出人意料滑到年级第二,老师旁敲侧击,做思想工作,问他最近是不是遇到什么事,分心了。 不去联系,白天确实听不到董只只声音。 然而董只只夜夜惊扰他,呼来喝去:“陈嘉弼,在你心里,到底有没有我这个姐姐,过年在家里待两天就走,兴趣小组个屁!谁家过年还整这些有的没的。你老实跟我说,是不是又去打黑工,跟你说过多少次,学习!学习!你这个年纪,要一门心思学习!其他什么都不要想,钱的事犯不着你操心,有我在,饿不死你。陈嘉弼,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谈恋爱了?你这个年纪,谈恋爱很正常,但会让你分心,不是说要考北大嘛!这样下去,我看也不用北大,直接上北大青鸟,还能给我省学费。” 第19章 他心里怎么可能没有姐姐,满脑子是姐姐,根本无法控制,忧愁苦恼。 谁过年不想和家人待一块儿,可他没办法,每当夜深人静时,瞅见姐姐搂着鼎之,莫名生出想要爬上床的冲动。 谈恋爱是不可能的,班里的班花在操场上公然向他表白,身边同学起哄,他倒好,竟称只对男人有兴趣。 为此,被班主任狠狠教育一顿。陈嘉弼解释说,自己思想很健康,一次次拒绝别人太麻烦,不如让所有女生断了念想,一劳永逸。 班主任摇头叹息,指责他这样做法过于激进,会引起同学和老师误会,被孤立。 他不在乎,从初中到高中,陈嘉弼没交过朋友。 至于上北大,连班主任都不操心的问题,陈嘉弼更不需要操心。从小到大,最擅长的事,便是学习。 他酷爱学习,纪德的《窄门》,几乎被他翻烂。 即便掌握数倍于同龄人的知识,对董只只的情感,陈嘉弼依然毫无头绪。 他把这归结为失去母亲,把对母亲的爱,转嫁到董只只身上,又因为比他大不了几岁,与异性接触久了,难免一时产生错觉,而她和弟弟睡在一起,造成姐姐偏心的错觉。 想要得到姐姐的关注、疼爱、甚至夸赞,然而董只只毫不吝啬,把这些全都给了弟弟,招致陈嘉弼的妒忌。 越得不到,就越想得到,从而产生一定程度的心理扭曲。 这是陈嘉弼对董只只情感的自我剖析,他自认为有几分道理,故而采取避而远之的态度,抑制心底不断滋生的非分念想。 回到家,看到董只只趴在床上,身穿日系高中校服,陡然间抹平五岁的年龄差。突然冒出想要关注一个人的念头。 而这个对象,不是班花,也不是身材曼妙,带夹子音,深受同学喜爱的英语老师。 这个人,只能这个刚洗过澡,身上沁出淡淡栀子沐浴露味道的董只只。 背上浓烈刺鼻的辛辣,无法掩盖大腿上散发的幽幽清香。 他把视线从清澈不染淤泥,浑然天成的侧脸移开,落在光洁的雪肌,再往下,是一团栗子肉,与大腿差不多粗细。 这双腿,算不得好看。她长期做代购,满大街疯跑,练就出一双结实的小腿。 莫名冲动,无法压抑,不受理智操控,陈嘉弼低头去嗅栀子芬芳。 这股味道,他熟烂于心,全家合用一瓶栀子味沐浴露,超市廉价货,国产品牌,十九块一大瓶,买沐浴露,送洗发水。陈鼎之身上,也有这种味道。 在强烈探索欲的驱使下,嗅觉感官比平时灵敏,分辨出细微差别,栀子味裹挟着奶香,这股味道唤起儿时记忆。 施瑾茹给陈鼎之喂奶,弟弟嘴边弥漫着这种浓郁的奶香,味道近似,又有些不一样。 姐姐的味道更清淡,更绵长。 海风夹杂咸湿,从阳台敞开的窗口飘来,短裙在风中摇曳,像只鼓起的口袋,口子开得很大,似乎能容下世间一切,如同董只只,她能与社会上各种人打交道,总摆着一副笑脸,除了在陈嘉弼面前。 黑色,是黑色的! 与上身那款是套装,许是穿得太久,有点小,夹起一道缝,蓦然想起地理课上讲的马里亚纳海沟,有10994米,是地球上最深的海底沟壑。 三平米的阳台,是他最熟悉的地方,陈嘉弼时常趴在窗前,凝望深藏于高宇间,极具年代感的破旧里弄。隔壁是一对情侣租户,阳台上晾衣物,上款与下款款式不同,颜色也不同。 陈嘉弼没特殊癖好,躺在地铺,头上挂满衣物,包括姐姐的贴身衣物,在好奇心驱使下,他从网上查询过相关知识。 一般女性很少买套装,会根据自身搭配,选择合适或偏爱的颜色与款式。 董只只不同,套装便宜,穿在里面,没人看得见。 她讲究经济实惠。 对于未知,充满好奇,陈嘉弼想要探究,把头往海沟里凑,看它有没有老师说的这么深。 他低下头,心怀对未知事物的好奇,缓缓向前,宛若一名海洋生物学家,本着对科学的严谨态度,欲探究其内部构造。 “鼎之,有点冷,把窗户关上,腿上也按按,姐姐奖励你巧克力,北海道带来的,白色恋人,买的人可多啦!排了两个小时,专程给你买的。”董只只嘴里含糊,整张侧脸,轻松惬意,嘴角淌着浅淡笑意,似乎对弟弟的按摩手法,相当满意。 陈嘉弼走过去,关上窗户,在她腿上按,小腿鼓鼓的,弹性十足。 他着重捏小腿,避免触碰大腿,怕一时控制不住,往上滑,重又点燃海底火山。 它蕴藏巨大能量,能在顷刻间,把滚烫的熔岩,注入海底最深处,或许容不下这么多,还会溢出一些。 董只只在无比轻松的酣畅中睡去,再醒来,已是傍晚时分,系上身上扣子,满屋找弟弟:“鼎之!鼎之!” 陈鼎之刚回家,兴冲冲搂住董只只的腰,他在发育,长高了。 “姐姐,你猜我刚在中山路看到谁?”陈鼎之喜悦之情溢于言表,没等她回答,迫不及待说出,“bigbang的权志龙,好多人找他签名,我排两个多小时,他还跟我合影了呢!” 陈鼎之拿出手机,在她眼皮子底下摇晃,以示炫耀。 “就知道追星,作业做好没,快要期末考试,上次全班第十七名,这次进前十五,有没有信心?”董只只从行李箱里掏出一盒白色情人巧克力,“给你的奖励,每天只能吃一颗。” “知道,知道,谢谢姐姐!”陈鼎之用头在她身上蹭,闻到辛辣的活络油味,疼惜道,“下次按摩叫我呗!别浪费钱去按摩店。” 他犹豫数秒,把权志龙的海报,送给姐姐。 董只只打趣道:“权志龙嘛!是真的帅,拿张破海报,抵什么用,做她老公还差不多。” 房门突然打开,陈嘉弼进门。 许久不见,董只只眼角吊到眉梢,咧着嘴问:“下周期末考试,你不在学校好好复习,跑回来做什么?” 陈嘉弼匆匆进卧室:“有本复习资料在家,回来拿。” 董只只低头看剥巧克力包装的陈鼎之,再转头望向虚掩的卧室,一脸迷茫,心里在想,陈鼎之在大街上找权志龙签名,陈嘉弼刚回家,那刚才谁给我按摩的。 家里钥匙,只有他们三个有。 霞光蔽日,董只只去阳台收衣服,把地砖仔细擦一遍,给陈嘉弼收拾地方,又去菜场买了些海鲜,在厨房里忙活开。 一个灶头煮海鲜大杂烩,另一个灶头爆炒蛤蜊。广东人与青岛人都偏爱海鲜,南方讲究原汁原味,青北方人倾向于酱料增加口感,考虑到陈嘉弼许久没回家吃饭,董只只特地没放酱料。 董只只舀起汤勺舀,尝咸淡,吃不准要不要再兑点水,两兄弟口味清淡,她倒是无所谓。 啜一小口,把汤勺送到在冰箱里拿矿泉水的陈嘉弼嘴边:“来尝尝味。” 锅盖冒着烟,蒸汽四溢,木汤勺蒙上一层气雾,董只只触碰过后,边缘纹理清晰可辨。 陈嘉弼仰头喝矿泉水,喉结急速滚了两下。 董只只不耐烦,数落两句:“快点呀!我举勺,手不酸的啊?” 他走上前,握住董只只的手,稳住汤勺,就着小小的明亮缺口,尝了口汤汁。 甘甜的芬芳,在舌尖跃动。看着她红润的双唇,急速张合,吧啦吧啦说着什么,陈嘉弼沉浸在与姐姐间接接吻的欢愉中,仔细回味,想要把这股味道永久存在心头。 董只只顾及两兄弟口味,经常让他们尝咸淡。 这次大不同,有姐姐的味道,是独一无二的美味,陈嘉弼回味悠长。 汤勺在他眼前晃:“喂!我在问你话呢!” 陈嘉弼讷讷道:“什么?” 董只只双手叉腰,第三次问他,下午有没有回来过。 陈嘉弼摊开手:“奖励给我。” 董只只听得莫名奇妙:“什么奖励。” 陈嘉弼指指门外,戴着耳机,嘴里嚼巧克力,在客厅里手舞足蹈的陈鼎之:“白色恋人巧克力,你说过奖励给我的。” 果然,下午是陈嘉弼帮她按摩捶背,若在半年前,董只只不会多想,他只是个初中生,没什么大不了的。 而今不同,他是高中生。仅过去半年,在董只只眼里,很多事情发生变化。 就像陈鼎之,不管他是一年级,还是六年级,在董只只看来,都是小学生。等他初一,跨入中学大门,身份转变,再与他同睡,不合适。 去年她19岁,没考虑过将来的事,为养活两个弟弟,只知一趟趟往韩国跑,目标很明确,赚钱养家。 赚多少,钱花在哪里,没有明确目标。 今年董只只20岁,觉得自己是个大人,该为今后生活筹划,故而定下清晰的目标,毕业前买房。 等陈鼎之上初中,可以分开睡,若条件允许,最好是三房,他们两个可以有单独的私密空间。 第20章 分水岭一旦形成,很多事情性质变得不同。董只只不会像以前那样,在陈嘉弼洗澡时,冲进卫生间。 憋不住,顶多拍两下门,催他快点。 董只只拉了拉滑落在肩的睡衣,歪头吼了一嗓子:“鼎之,拿两块巧克力给你哥!” 陈鼎之在厨房门口摸摸脑袋:“哥不是不爱吃巧克力?” 话是这么说,还是伸出掌心,把六块巧克力放在他面前。 一盒十二块,一人一半。 陈嘉弼较真:“这是你给鼎之的,没诚意,我不要。” 她回身炒几下蛤蜊,以防烧糊:“嘿!你还跟我杠上了?不吃拉倒!” 陈鼎之手伸了老半天,哥哥不接,他剥开一块巧克力包装纸,从狭窄的缝隙挤进来,踮起脚塞入董只只口中:“哥哥不吃,姐姐吃。” 董只只拍拍他脑袋,含入口中:“我们鼎之最乖,还想着姐姐,玩去吧。” 陈鼎之离开,陈嘉弼杵在原地没动。董只只嫌他碍眼,问他还有什么事,没事就出去,别妨碍她烧菜。 陈嘉弼又摊开手心:“我要奖励。” 陈嘉弼向来懂事,董只只以为他因家庭变故,直接跳过叛逆期,现在看来,是来得比较晚。 她在陈嘉弼手心里拍一下,扭头继续炒蛤蜊:“知道了,巧克力嘛!下周补给你。” 陈嘉弼在身后说:“要白色恋人。” 董只只像哄陈鼎之那样哄他:“知道,知道,白色恋人嘛,北海道顶有名的牌子,我保证,一定不会忘记。味道正好是吧,那我盛起来了,你快出去,这里油烟味重。” 把陈嘉弼推出厨房,董只只点了支烟,直摇头。 这孩子,看着挺聪明,怎么一根筋吊死。 不就是一盒巧克力嘛!他平时又不爱吃。转念一想,或许有喜欢的人,想要送给心仪的女生。 愁云在董只只眉宇间散开,他最近经常不着家,可能在偷偷谈恋爱。 他不反对陈嘉弼谈恋爱,等考进北大,随便谈,校园里个个是学霸,要是事成,将来生下小孩,基因也好。 但高中不行,董只只有私心。 陈鼎之成绩不上不下,跟他哥比,差一条中山路。她没能考上好的大学,已成事实,把心中的不甘,转嫁到陈嘉弼身上,期盼着为她圆梦。 自己考不上,弟弟能考上,也是一样的。 这样便不留遗憾。 吃完晚饭,陈嘉弼要回学校。 董只只估摸,他可能真的谈恋爱了。 海边潮气重,陈嘉弼临时回来,被子没晒过,董只只把自己那床上周刚晒过,准备收起来的春秋被,铺在阳台上:“时间不早,反正学校离家近,住一晚,明早再走。” 董只只硬把他留下,在家里,她是女王,发号施令,没人敢不从。 刚从日本回来,董只只整理好行李箱,掏出一盒电动剃须刀,递给他:“喏!给你买的,你现在是高中生,小大人,记得修边幅,要注意形象。” 这次去日本,她早就想好,给两兄弟带礼物,给陈鼎之的礼物,想都不用想,他喜欢吃甜食,北海道最富盛名的,便是白色恋人巧克力。 陈嘉弼就有点不好办,董只只不知道他喜欢什么,想着他都高一了,长出胡子,便买了一款松下新款剃须刀,三千多块,奖励他直升三十七中高中部。 巧克力本来就是要送陈鼎之的,故意这么说,按不按摩,都是他的。 董只只哪里想得到,按摩的人,竟是陈嘉弼。 陈嘉弼接过剃须刀,闷闷地道了句谢,躺在绵柔的被子上,沉浸在被姐姐气味包裹的幸福中,怀里抱着剃须刀盒子。 为什么要对他这么好,带他去商场,买和弟弟一样牌子的衣服,用的文具,也是同款,价格不菲,现在又给他买最新款剃须刀。 陈嘉弼痛苦纠结,董只只对他越好,心里负罪感就越深,情愿像刚来那会儿对待他,一身山寨行头,区别对待。 爱情的种子,一旦在心底发芽,便会茁壮成长,点滴的关怀,将无限放大,成为浇筑树苗的养料,直至长成一棵参天大树。 他多少次,亲手砍断这棵小树苗,然而过不了多久,又长出来。 只有连根拔起,方能斩草除根。 他不愿离开董只只,被抛弃过两次。 陈嘉弼深知,那种仿佛被丢入深不见底的寒潭,无尽挣扎的痛苦,比现在要痛苦一百倍。 他既不想被姐姐抛弃,也不想喜欢上姐姐。 头顶悬挂一堆晾晒衣物,浅蓝色格子裙,随着微风轻轻摇曳。 裙筒正对着他的头,明明只是一条挂在衣架的裙子,他却感觉穿在董只只身上,他躺在两腿之间,以奇特视角,审视不为人知的秘密。 陈嘉弼,你够了! 她是你姐,怎么可以产生这样荒谬而不知羞耻的联想,你到底还想不想留在这个家,难倒要激怒她,第三次被赶走吗? 若再被赶走,这次情况恶劣,她一辈子不会原谅你,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 理智在陈嘉弼心中,做最后的挣扎。 他把目光从裙筒移开,不料却落在黑色两件套。 它融入幽暗夜空,习惯与阴冷潮湿的环境,陈嘉弼一眼便能认出。 不仅如此,他还听到水滴敲打地砖的声音,滴答,滴答,极为缓慢,几乎每隔一两分钟,响一次,如同恶魔的钟声,向他呼唤。 被钟声吸引,陈嘉弼往边上挪了挪身子,以便从更好的角度,凝视恶魔。 当他看得出神,一滴水珠,拍打在脸庞,淌过脸颊,滑到嘴角。 陈嘉弼感受到一股清香的甘甜,是蜜汁,是琼浆,他甘之如饴,如梦如幻。 他调整位置,张开嘴,等待魔鬼的钟声再次敲响。理智被丢到一边,此刻他只想与恶魔一同沉沦。 等待许久,凝望水滴积攒、形成、落下,过程煎熬,无比漫长,仿佛一个世纪,令他焦躁不安。 待水珠滴落,打在舌尖,陈嘉弼猛地全身一颤,直击灵魂的震荡,是那么的振奋人心。 照理说,刚吃过海鲜,嘴里无滋无味。但这滴姐姐恩赐的露珠不同,它凝聚姐姐对他的关怀、疼*爱、怜惜,甚至是爱,饶是家人的爱,也是爱。 原来海鲜加酱料,味道如此美味。 他感到口干舌燥,心率加快,呼吸困难,像个独自穿越沙漠的旅行者,日光暴晒下,体内水分即将消耗殆尽,一眼望去,满是黄色细沙,永无尽头。 绝望之际,天空中飘下靡靡细雨,他张开嘴,大口地喝,给身体补充水分和营养。 卧室风平浪静,阳台大雨磅礴。 姐弟俩酣然入睡,陈嘉弼却在雨中狂欢。 黑色云朵被悄无声息地摘下,扭头望向移门玻璃,影影幢幢,饥渴垂死之人望见海市蜃楼,董只只身穿jk裙,在海滩跳热舞,裙摆随风掀起、落下,再掀起、再落下,热情洋溢的舞姿,叫他移不开眼。 陈嘉弼的手,伴随韵律,生涩地晃动。 随着舞姿的加快,他尽力跟上节奏。 董只只宛若芭蕾舞者,原地转圈,绽放出绚丽的花朵。 他也跟着转,转得近乎疯狂地套圈、旋转。 一声暗哑的嘶吼,撕破夜幕,沉闷的惊雷下,暴雨如注,倾洒而出,裹挟着咸湿。 青岛的空气,就是这样。说下雨,就下雨,毫无征兆,海风夹带咸味。 陈嘉弼额间细汗岑岑,几近虚脱,望向阳台窗外,流露出轻松的惬意,另一边移门玻璃上的影像,已然被雨水冲散,不见踪影。 他感到前所未有的酣畅淋漓。 这场雨,将萦绕在他周围的魔鬼驱散,给予他短暂的平静与安宁。 殊不知,魔鬼并未远离,反而被雨水冲入陈嘉弼的体内,在心底幽暗的角落里安窝。 早上起来,董只只望向窗外淅沥的大街,准备收衣服,发现好像少了什么。 她冲身后吼道:“陈嘉弼,你看到我昨晚晾在阳台上的jk裙了吗?还有我的内衣裤!是不是又被风刮下去了?” 陈嘉弼和弟弟在客厅用早餐,隔着卧室门,陈嘉弼应道:“嗯!早上起来我看到,吹到边上那幢房子屋顶,再后来就没看见,应该是被风吹跑了。” 董只只撇嘴苦笑:“算了,吹走就吹走。” jk裙没人要,出不了手,她也不喜欢。 至于内衣裤,她嫌紧,天天忙东忙西,想不起来重买,没坏,好歹能穿。 这下正好,可以换新的了。 等陈嘉弼背起鼓鼓囊囊的书包出门。 董只只拨通他班主任电话,了解近况。 班主任在那头说,有女生向陈嘉弼表白,他以喜欢男生为由,把对方给拒了。听他辩解,对男生没兴趣,随便找的借口。 老师不赞成高中生谈恋爱,影响学业,提醒董只只,留个心眼,观察一下陈嘉弼到底是把心思花在学习上,还是真的对男生感兴趣。 第21章 陈嘉弼喜欢男生? 这可太意外了! 这怎么可能? 董只只单手叉腰,叼着烟,在客厅里来回踱步,心里七上八下。 满屋子的混沌,将她困住。 常年跑代购,董只只忽略了两个弟弟的身心成长。 陈鼎之还好,莫名其妙跟梁晓表白,董只只当他童言无忌。 陈嘉弼就不同了,一直以为他懂事、成熟,成绩优异,无需操心。 这半年来,与董只只疏远,经常不着家。 董只只认为,陈嘉弼极有可能,在与某个女生地下恋。 因为在得知陈鼎之向梁晓表白后,董只只曾严肃警告过他,再有这种乱七八糟的想法,就滚出去,让他无家可归,看梁晓会不会收留他。 这话是当着陈嘉弼的面说的。 男孩子总要成家立业的,董只只担心陈嘉弼谈恋爱影响学业。 高二董只只在深圳学习成绩提升很快,一场变故,回青岛不得不为生计奔波,以至无心学业,到头来令班主任失望,愧对亡故父母的期许。 她是前车之鉴,不希望这样的事情,发生在两个弟弟身上,尤其是陈嘉弼,在学习方面,他比弟弟强太多。 董只只私下找陈嘉弼班主任,了解情况。 班主任给出的意见是,高中生处于对男女情爱的懵懂阶段,自制力强的学生,谈恋爱能与心仪之人朝共同目标一起努力,转化为学习动力,反倒会提升成绩。 大部分学生自控力不够,把主要时间精力放在你情我爱上,造成成绩退步。 处理方式,因人而异。 作为教师和班主任,她不提倡。 陈嘉弼在学校里言论出格,家长难得来一趟,班主任借机敲打,奈何他学习成绩无可挑剔,班主任惜才,听说董只只与贾副局关系匪浅,便带她在校园里转悠,了解陈嘉弼真实情况。 学生在教室午休,自觉自习,陈嘉弼个子高,坐在最后一排靠窗,手里捧着书,与一名衣着炫酷的短发女生小声嘀咕。 董只只欣慰,在后门窗外窥伺,甚是满意,学习气氛挺好,同学间互帮互助,共同进步。 班主任摇头,指出陈嘉弼一个人坐,该女生是隔壁班的,叫杨悦,家人在国外,成绩不佳,年级倒数,这几天与陈嘉弼走得很近,两人关系暧昧。 从侧面了解到,是陈嘉弼主动去隔壁班,希望与她结对子,帮助对方提高成绩。 班主任话里有话,说他性子孤僻,这应该是他交的第一个朋友,还是个女的。” 董只只额间青筋突了一下,挑眉问:“你说这是他女朋友?” 做教师的,比较严谨,没有证据,不会乱说,据她观察,算是暧昧期。 董只只疑惑道:“你上次不是说,他喜欢男人嘛!” 她说话声响有点大,班主任把她拉到门后,朝里张一眼,压低嗓音:“就是从这几天开始的,看到他跟女同学相处融洽,我倒是松了一口气。” 学生谈恋爱,能劝就劝。性取向是红线。孰重孰轻,班主任心里跟明镜似的。 董只只从后门瞄去,发现陈嘉弼与杨悦紧挨着身子,两颗脑袋几乎碰到一块儿,对方也不避嫌,时不时点头。 陈嘉弼说得很投入,偶尔对试卷错误处敲击,在草稿纸上写公式。 班主任的意思是,若家长没意见,她不干涉,与隔壁班班主任交流过,这次期末考试,杨悦数学成绩显著提升,比上次测验,高了15分,不过还是没及格。 董只只急问:“那嘉弼呢?他成绩受影响吗?” 班主任领她到办公室,把成绩单推到董只只面前。 期末考试全年级第一,除语文扣三分,数学英语均为满分,副科成绩没出来,从各课老师那里了解到,基本满分,大差不差,目前阅卷未完成,成绩没公布。 班主任未明说,态度明确,尊重董只只意见。 董只只没有立刻回家,期末考试完毕,这几天返校分析试卷,放学早。 她要看看陈嘉弼和杨悦,究竟是不是真的在谈。 放学后,陈嘉弼朝中山路反方向行走,董只只悄悄跟在身后。 他在公交车站停下,低头在手机里打字。 没一会儿,杨悦与他会合,两人一起上了公交车。 董只只起电瓶车跟在后面,尾随至百盛购物中心,目送两人进电影院。 她返身离开,去接陈鼎之。 骑在电瓶车上,董只只一路在想,只要他不影响学习,谈就谈呗。 孩子大了,再过几年,大学毕业,终归会组织家庭。 姐弟嘛!总要分开的。 相处两年,董只只不知不觉,把他当亲弟弟看待,心中感慨。 算了,由他去吧! 还好董只只没跟进电影院,不然要笑死,陈嘉弼带杨悦看的是《疯狂动物城》。这种风格比较适合陈鼎之。 陈嘉弼把一颗爆米花塞入杨悦口中,在她耳畔低声道:“做我女朋友怎么样?” 杨悦颤颤睫毛,把爆米花吃进嘴里,扭头问:“我有男朋友,在隔壁青岛附中。” 陈嘉弼耸耸肩:“那又怎么样?断了跟我好。” 杨悦讪笑道:“想泡我?谁给你的自信?我男朋友家里做海洋环境资源分配与再平衡生物工程,富二代。” 陈嘉弼勾唇笑笑:“我学习好,听得懂人话。” 杨悦捂嘴,扬起眉角,似乎有些惊讶,把一颗爆米花往他头上丢过去:“学习好顶个屁用,你凭什么觉得,我会看得上你?” 陈嘉弼没有闪避,又拿一颗爆米花,凑到她嘴边:“那你不还是来跟我看电影了吗?” 被他说得有点懵,杨悦很快缓过神来,说是报答他辅导功课,请他看电影道谢,没别的意思。 陈嘉弼直截了当说:“我没他家有钱,但我可以助你考上北大,这不是你爸的要求吗?成绩不好,你要被送到肯尼亚,跟他们一起挖矿,跟水产档口小开,不还是要断?想留在国内,做我女朋友,是你最佳选择。” 杨悦沉思数秒,拿起书包,走出影院。 此时距开场,不足刚刚二十分钟。 陈嘉弼越过杨悦,向出口走:“不同意算了,我回家了。” 杨悦追上去问:“你看上我什么?说来听听,姐要是听着舒坦,可以考虑。” 陈嘉弼细数她的特征,说话直率,行事果断,爱吹牛,做事不拘一格,与别的同学很不一样,身上有股江湖匪气,觉得她很有趣,想彼此进一步深入了解。 每晚董只只出现在梦里,跳妖娆的舞姿,说勾人的情话,不断撩拨,陈嘉弼不堪其扰,唯有借助偷来的物件,聊以自. 慰。 指标不治本,短暂压制内心的躁动。第二天夜深人静,梦魇再次出现,较之前更加奔放热情。 陈嘉弼决定找个女朋友,彻底斩断对董只只的邪念。 董只只真诚待他,陈嘉弼却想睡她。 这思想实在龌龊,陈嘉弼鄙视自己、痛恨自己。 然而他选中的对象,偏偏与董只只风格有几分相似,气焰嚣张,给人以强烈的压迫感。 行动力强,答应结对子,屁股像生了根,在她边上坐下,虚心耐心听他讲解题思路,不耻下问,但又带着股傲气,摆出纡尊降贵的姿态。 事先调查过,他男朋友是码头海鲜档口老板的儿子,整日游手好闲,典型的暴发户。 还有她圆滑的处事作风,欲擒故纵的手段,像极了董只只与客户周旋。 总而言之,陈嘉弼无法摆脱董只只的影响,找了一个在某些方面,与她近似的人,做女朋友。 杨悦把手机摊在他面前:“喏!你自己看,我不出来,会吵到观众,怎么跟男朋友分手?” 聊天框里出现一句话:【老娘受够你身上的鱼腥味,分手,以后别再联系。】 手机铃声响起,是杨悦男友打来。 她接起,放免提,对方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等他说累了,杨悦直接来一句:“你个潮吧,钓鱼佬,回海里摸鱼去,别来烦你老娘。” 这语气,像极了董只只,气势逼人,与董只只在工地上,面对蛮子的挑衅,如出一辙。 杨悦挂断电话,当场同意。 董只只是董只只,杨悦是杨悦。两人表面都具有社会大姐的风范,内里完全不同,杨悦不想去非洲受苦,若能考入北大,父母答应她可以留在国内。 陈嘉弼目的同样不单纯,只是想找个董只只的替代品,让自己心里好受。 说到底,两人属于相互利用关系。 不确定在三十七中逗留多久,董只只拜托梁晓接陈鼎之放学。 她刚从泰国回来,单子没攒满,闲着也是闲着。 刚放学,梁晓在校门口,接陈鼎之,去便利店买了一瓶旺仔牛奶。 董只只刚想跟上去,让梁晓别破费,惯着孩子。 第22章 没料到,陈鼎之坚持自己付钱,反过来请梁晓喝。 东西不贵,几块钱的东西,梁晓大方笑纳,从口袋里摸出一把糖果给他。 两人走出便利店,董只只欲上前打招呼。 陈鼎之一本正经地把糖果推回,噘着嘴,踮起脚,摆出小大人的架势:“梁晓姐姐,我喜欢你,可以做我女朋友吗?” 刚决定放手,让陈嘉弼追随本心,放任他谈恋爱。 现在小的,也唱这一出,到底是两兄弟,把董只只气得,差点冲上去扇他一巴掌。 他才10岁,懂个屁,表白对象还是她闺蜜。 梁晓弯腰,拍他小脑袋,笑哈哈:“成年人才可以谈恋爱,等你到18岁,想追求谁,就追求谁,没人拦着,但现在不行,你要好好读书,将来有本事才行,姐姐眼光可高着呢?” 陈鼎之若有所悟地点点头,收下糖果,说他将来一定要成为有本事的人,不会辜负梁晓姐姐的期望。 梁晓连哄带骗,把陈鼎之领回家。 哪有一边喊人姐姐,一边告白的。一路上梁晓被逗得疼不住偷笑。 董只只提前回家,梁晓把陈鼎之送来便离开了,前脚刚走,陈嘉弼约会回来。 她拿出戒尺,叫陈鼎之站好,不许动,让陈嘉弼在旁观摩。 两人都是未成年人,董只只决定一并解决。 “啪啪啪!”她在陈陈鼎之手心里打了几下,掌心顿时红扑扑一片。 陈鼎之眼里擒着泪,不吭声,不躲避。 姐姐是无所不能的,陈鼎之心虚,约莫猜着为什么要打他。 董只只只会三板斧,呵斥道:“知道错了没?” 陈鼎之眨眼睛,不小心挤出一滴泪,擤鼻子,想要收回去,可还是落了下来:“知道错了。” 董只只发问:“哪里错了?” 陈鼎之垂下头,把视线定格在脚上的卡通运动鞋上,闷闷道:“我没成年,不到18岁,不能和梁晓姐姐谈恋爱。” 陈嘉弼一头雾水,不知弟弟因何事惹毛姐姐,把两年没动用过的戒尺拿出来,听陈鼎之幼稚的检讨,忍不住笑出声。 董只只拿戒尺敲击桌子,让他严肃点。 她撸起袖子,装模作样,做出要发力的样子,吓得陈鼎之不自觉地缩了缩肩,想起梁晓方才说的话,觉得有道理,孩子还小,不跟她计较,正如陈嘉弼班主任说的,从不同角度看,谈恋爱可以使人成长,也会叫人堕落。 陈鼎之学习成绩常年混在中游,以此激励一下,未必是坏事,但决不能任由他胡来。 戒尺划破虚空,在陈鼎之手心上顿下,董只只收力,轻轻一拍:“梁晓把你当弟弟,你倒好,想跟她谈恋爱,我是你姐,你是不是也要跟我谈恋爱?” 陈鼎之哆嗦双唇,使劲摇头。 一旁的陈嘉弼,心里一抽,笑容僵在嘴边。 他站在董只只侧后方,姐姐光顾教训弟弟,鼎之吓得全身颤抖,两人都没注意到陈嘉弼的表情变化。 董只只给陈鼎之立规矩,想要谈恋爱,先把书读好,学好本事,这样才会有女人看得上。哪怕今后谈恋爱,必须感情专一,就算分手,也要体面,不能伤害对方。 她甩头,在手心里拍戒尺,对陈嘉弼说:“你也一样,听到没?” 陈嘉弼跟着陈鼎之,一起点头。 她说完便带陈鼎之回卧室擦药。 陈鼎之期末成绩下来,全班第十一名,离首次进入前十,只差一步。 董只只给他一千块钱作为奖励。 同样的,陈嘉弼也收到姐姐的奖励。 他第一次在金钱方面,与弟弟待遇相同。 董只只本意敲打两个弟弟,要心无旁骛,认真学习,将来考上名牌大学,出人头地,自有美女投怀送抱,怎么也不会想到,这句话在两兄弟心里扎根。 第16章 这段恋情中,陈嘉弼积极主动,频频与杨悦约会。 他希望摆脱目前近乎癫狂的状态,恢复往日平静的生活。 他零花钱不多,从每周二十五块,涨到两百。 董只只以他学习有进步,再接再厉为由,大手笔拨款。 他成绩一向很好,从未享受过这份殊荣,但姐姐的夸赞,着实让他欣喜不已。 陈嘉弼能感觉到,董只只十有八九知悉他与杨悦的事情,抱着看破不说破的态度,默许两人地下传情。 大的脑袋瓜子灵光,做事有分寸,很少让董只只操心。 她目前头疼的是小的,心智不成熟,以为谈恋爱是件值得炫耀的事情,通过分享爱情的点滴,吸引同学的羡慕。 这不能怪陈鼎之,造成眼下局面,很大程度归咎于董只只。她忙得脚不沾地,陈鼎之还那么小,需要有人接送、照顾,盯着写作业。 不论是她、胡秀莲,还是梁晓都是女性。陈鼎之的幼年被包围在女人堆里。 胡秀莲是长辈,岁数可以当陈鼎之的妈。董只只是他姐,唯有梁晓非亲非故,不存在代差。 梁晓没有家人,当他是弟弟,带他吃好吃的,带他一块儿出去玩,久而久之,在陈鼎之幼小的心灵里扎了根。 为摆脱陈鼎之对梁晓的依赖,董只只不得不亲自接送,回家监督他的作业,为此缺课严重。 在大学里挖空心思,她挣同学和老师的钱,成绩糟糕,不差这点,破罐子破摔。 大一新生,刚踏入校园,董只只雄心万丈,想要学好知识,掌握专业技能,完成母亲遗愿,做一个有知识,有文化的人。 生活种种状况,逼她调低目标,顺利毕业,拿个文凭就好。 董只只撩起裤管,叉开腿,坐在陈鼎之边上,用力挥动蒲扇猛扇,卧室里掀起惊涛骇浪:“你喜欢吃西瓜吗?再背一遍!” 陈鼎之背负双手,坐姿端正,念道:“doyou做啊嘿哟watermelon?” 董只只扯了扯嘴角,用力扇风,强忍心中火气:“做啊嘿哟是韩语,我喜欢你的意思,你不要老是把英语和韩语搞混!” 青岛与韩国贸易密切,遍地进出口贸易公司,满大街棒子,不论年轻的、年长的,多少掌握一些简单的韩语口语。 陈鼎之上的又是民办小学,同学没事彪几句韩语炫耀,董只只在家也常说韩语,与品牌方沟通,再加上他对bigbang组合 痴迷已久,在班里中文句子里冒出几个韩语单词,是家常便饭。 陈鼎之从小在这样的文化里熏陶,一时很难纠正。 陈鼎之慢吞吞背一遍,生怕出错:“doyoulovewatermelon?” “like!like!喜欢是like!”董只只气得炸毛,“love是爱的意思,两者不同,你可以说喜欢姐姐,但不能说爱上姐姐。” 陈鼎之皱眉,指着课本阅读理解里面,李华头上的浮云说:“ilovemysister.没错呀!” 董只只英语成绩不好,她在中文语境下解释,陈鼎之却用英语语境跟她较真,搞得她一个头两个大,掰扯不清。 “ilovemysister.”门外传来一口标准流利的英语,陈嘉弼推门进来。 他向陈鼎之解释,like通常指对某人某事产生兴趣,就比如弟弟喜欢的崂山可乐,love不同,属于特别喜爱某个人事物,姐姐是家人,对他们很重要,所以可以用love表示。 陈嘉弼大声念一遍:“ilovemysister.” 弟弟认真地跟着念。 见兄弟俩一个鼻孔出气,开她玩笑,董只只无奈地摇摇头。 她让出位置,靠在床头,给刘祖全狂发消息,问这问那。 下个月bigbang要来青岛开巡回演唱会,她琢磨出一门赚快钱的生意,当黄牛,倒门票,丝毫未察觉陈嘉弼今日回来地这么早。 通常周五,他会在外面吃好晚饭回家,号称同学聚会。 要不是陈嘉弼依靠顽强的意志力,这段所谓的恋情,可能维持不到一个月。 苦苦支撑四个月,非但没能改善他的睡眠状况,心里的负罪感日益增强,心力交瘁。 今天下午,他与杨悦和平分手。 杨悦身上看似具有董只只的影子,实则是两类完全不同的人。 她说话嚣张,属于小太妹那种,严格意义来说,与陈嘉弼未曾见过的初中时的董只只近似,看谁不爽,立马怼回去。 两人肩挨着肩,走在人行道上,背后驶来一辆自行车,擦到她衣袖,轻轻碰了下,衣服没破,人也没事。 她当场咆哮一嗓子:“你个彪子,走路不长眼,瞎你老母!” 董只只经常对着手机发飙骂人,骂走许多无理取闹的代购客户。 她通常不会无缘无故发作,除非危及陈鼎之,或者是他。 弱小的身躯,迸发出无尽的能量,面对包工头,明明怕得要死,还要强撑出一副无所畏惧的架势,与对方鱼死网破。 中山路人流多,姐弟三人饭后溜街,难免被人磕碰,董只只总是抿唇,报以微笑,拍拍裤腿,从不与人计较。 董只只为维护自身及家人的利益,不得已跟人争长论短。 第23章 杨悦纯粹因为父母在非洲做矿头,缺乏家人管教,生来一副暴发户气质。 杨悦也有一股风风火火,说干就干的劲头,但想一出是一出。 她迷上捏陶瓷,学了两礼拜,嫌手上沾一层泥,皮肤干巴巴,受不了,不学了。 转而痴迷上茶道,平时大大咧咧惯了,静不下心,座椅上像是有根刺扎着,扭来扭去,难受至极。 她摆不出优雅的姿态,怕在陈嘉弼面前出洋相,抱怨道:“这个茶道很没有意思,规矩一大堆,一点不实用,还糟蹋钱。” 董只只学韩语、日语,有很强的目的性,奔着赚钱去的,一以贯之,终生受益。即便是学做面包,也是利用烘焙店学到的本领,为两兄弟的早饭翻花样。尽管做得很难吃。 杨悦行事粗鲁,企图摆脱暴发户的标签,学富人的优雅,结果画虎不成反类犬,缺乏耐心和毅力,每每以失败而告终。 她确实处事圆滑,这一点无可厚非,当陈嘉弼是冤大头,净想着怎么从他身上捞好处,顺势坑他一把。 陈嘉弼辅导她功课,她学得很认真,成绩大幅提升。 做完作业,她转手把答案卖给班上几个差生,一张卷子答案十块,代写三十。 杨悦不缺钱,这样做的目的,无非是刷存在感,在同学面前,秀一把。 代写作业的事,终究被老师发现,陈嘉弼被供出,挨班主任一顿训。 他试图与杨悦沟通,不要做这些没有意义的事情。 杨悦却说:“行了,知道了,我下次隐蔽点,收的钱统统归你。” 这是钱的事吗? 杨悦觉得陈嘉弼家境不如她,便肆意踩踏他的尊严。 可董只只又是怎么样做的呢? 不管是他还是弟弟,在外面做错事、说错话,她极力护犊子,打圆场,回家私下批评。 杨悦的所作所为,让陈嘉弼感到厌恶。 不光是这样,在感情方面,陈嘉弼主动,杨悦也配合,可在他心里,始终无法点燃爱情的篝火。 食堂伙食不尽如人意,正常情况下,董只只周末会做一顿好的,给他周一带饭加餐。 两人找个幽僻的地方,共进午餐,陈嘉弼帮她剥虾,喂到她嘴里,指尖触碰到两瓣薄凉的唇,心底毫无波澜。 面对董只只,全然不是这般古井无波。 她忙得不可开交,晚上坐在床上,在手机里不停发消息。 陈嘉弼切好苹果,姐姐和弟弟一人一半,他啃芯子。 姐姐在忙,他用牙签戳着苹果块,喂到她嘴里,在她面前,手臂晃个不停,必须使足全身力气,与之抗衡,才能稳住。 董只只目光仍停留在手机屏幕,偶尔会抽出一只手,像拍弟弟那样拍他脑袋:“还是我们嘉弼贴心,姐姐没白疼你。” 稀松平常的一句话夸赞,在陈嘉弼心底掀起滔天巨浪,久久不能平息。 为了验证自己对杨悦的感情,陈嘉弼尝试牵她的手。 杨悦大大方方地让他牵,在马路上闲逛。 他像是握了一柄扫把,感觉一根根稻草刺在手心,握得越紧,刺痛感越强。 其实杨悦的手指纤细光洁,比董只只的要好看。 她常年代购,摸着摸那,还要煮饭洗衣服,平时有涂护手霜,还是略显粗糙。 地理环境优越,董只只晚上饭后,经常牵两个弟弟,在中山路上溜达。 她有溜街的喜好,家门口便是繁华之地,应对各种难缠的客户,忙碌一天,出来透口气,顺便带弟弟吹吹海风,饭后消化。 大街上熙熙攘攘,生怕鼎之走丢,董只只把两个弟弟紧紧握住,特别是在夏天,一手的汗,湿漉漉。 然而,每次被姐姐握在手心,陈嘉弼油然生出一股被幸福包围的感觉。 很可惜,他没能在杨悦身上,找到这种感觉。 董只只是独一无二的,没有人能取代。 这是陈嘉弼与杨悦四个月恋爱中的唯一收获。 这让他更加明确自己的内心,也让他陷入痛苦的深渊。 面对未知事物,会产生恐慌,一旦有明确的答案,即便再糟糕,代表最困难的时刻,已经过去,剩下的是如何面对。 陈嘉弼向杨悦提出分手,他谨记姐姐的话,就算分手,也要体面,不能伤害对方。 “接触下来,我觉得,我还是喜欢男生多一点,对不起。”杨悦没做过对不起他的事,陈嘉弼找个蹩脚理由,把问题归咎到自己身上,“不过你放心,如果你愿意,我会尽力辅导你的功课,助你考上北大。” 杨悦缺爱,只要有人陪伴,陈嘉弼、张嘉弼、李嘉弼,没差。既然提出分手,他喜欢男人,是他的事,与她无关,杨悦没说什么,当下便同意。 她起初的目的,是让陈嘉弼帮她辅导功课,先决条件不变,谈不谈恋爱,没所谓。 进屋时,听到陈鼎之在念:“ilovemysister.” 陈嘉弼往虚掩的门里瞄,发现他捧着课本在学习,董只只坐在旁边,有感而发,终把心里话吐出,大声喊道:“ilovemysister.” 只有在这样的场合,以学习为由,他才敢如此放肆。 陈鼎之趴在写字台上写周记,陈嘉弼削了两只苹果,端着盘子,走近董只只,就着签子,把一块苹果送到她嘴边。 【大锅,你看倒门票这茬儿,着不着?】 视线被遮挡,董只只发完语音消息,接过盘子,自己用牙签戳着吃。 手上那块苹果,陈嘉弼只好塞进自己嘴里,他感到一阵苦涩,苹果没熟。 目光瞥过,董只只猛然抬头,定目道:“凌乱烫,有点权志龙味道。” 她笑眯眯伸手,拍两下陈嘉弼的脑袋:“剃过头啦!来给姐拍两下!” 陈嘉弼弓着身子,任由她拍,嘴里嚼着苹果,山东红富士果然香气逼人,回味绵长,苦涩之后,是回甘。 她与弟弟的戏言,陈嘉弼听得一清二楚,姐姐喜欢权志龙这款。 他太瘦,得练出点肌肉出来。 刘祖全回语音,劝她慎重,隔行如隔山,没那么简单,门票要是砸手里,血本无归。 陈嘉弼突然说道:“姐,你别瞎起哄,我看这场演唱会,悬!” 董只只瞪大眼睛,露出诧异的表情,揪住陈嘉弼衣领,把他摁在床上:“什么情况,是不是有内幕消息,赶紧说说。” 意外来得太突然,陈嘉弼在没做好准备的情况下,误入神圣不可侵犯的领地。 蒲扇轻轻摇摆,飘逸的发丝,不经意地拍打在陈嘉弼的面颊,如夏日垂柳,随风荡漾,在一潭死水里泛起涟漪,漩出层层叠叠的波光,天边的霞光,染出一片旖旎,叫人眼花缭乱。 董只只回来有一会儿了,洗过澡,穿件白色短袖t恤,被陈鼎之如此简单的功课气得险些晕厥过去,细密的汗珠,沁出额间、脖颈、锁骨、胸前。 由于洗涤次数过多,t恤领口松松垮垮,风一吹过,便轻轻荡起,像一只口袋,鼓鼓的,能把纤瘦的陈嘉弼,整个人装进去。 陈嘉弼被她用力拽下,没坐稳,身体微微倾斜,视线恰好对上口袋上沿,一阵风刮过,白皑的山峰云朵飘飘,若隐若现,宛若珠穆朗玛峰,神圣而纯洁。 对姐姐抱有敬畏心,陈嘉弼别开视线,落在手机屏幕。 界面停留在bigbang青岛演唱会的门票购买界面。 董只只戳手机屏幕,激动地说:“你看,四挡价格,580、780、980、1280,后两档数量少,要是我和全哥他们雇人,把前排门票全吃进,在国信体育馆门口卖,bigbang在青岛死忠粉实在太多,翻一倍价格,简直是躺着数钱。” 她换一只手拿蒲扇,以便陈嘉弼看清手机屏幕。 刘祖全告诫她,黄牛圈子排外,垄断资源。这些都有道理。在异国他乡,她连潮汕帮都不带怕的,心态好一点,有商有量,有钱大家一起赚,董只只对自己的交际能力,很有信心。 风向逆转,圣洁的冰山隐藏峥嵘,陈嘉弼缓过神问:“最近乐天玛特关店的事,你知道吗?” 董只只拧眉,目光落在因神经紧绷,略显冷峻的陈嘉弼脸上:“听说消防检查不过关,这跟演唱会有什么关系?” 四目对视,陈嘉弼心虚,垂头敛目,视线落在纤细的大腿,长而纤细,腿型有明显缺陷,小腿肌肉发达,几乎和大腿一样粗细,大拇趾翘来翘去,夹着陈鼎之的小老虎抱枕把玩。 她一夹一松,陈嘉弼的心也跟着一张一缩,耳鬓淌下豆大的汗珠。 董只只以为他热,给他扇几下:“你倒是说呀!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跟我卖什么关子!” 这个弟弟心思缜密,多亏有他提点,董只只顺利拿下吕品牌的代购代理。文化人,见识广,在这方面,她没把陈嘉弼当小孩子看待,虚心听取他的建议。 陈嘉弼转而说起韩剧:“最近你不觉得电视里韩剧播的少了吗?” 第24章 董只只没空看电视,不关心这个。 陈鼎之突然扭过头,像是遇到知音,悻悻地说:“是呀!今天我换了好几个台,只有两部韩剧,还是古装,谁要看冒牌历史剧!我要看《太阳的后裔》,电视台更新太慢,姐,把你手机借我呗,我用零花钱充个会员。” “你个*小扫儿,想得美,那还不是我的钱!头转过去,大人说话,小孩子插什么嘴!”董只只夹起小老虎抱枕,丢过去,“再多说一句给你加餐,口算本多做四页。” 陈鼎之瘪嘴,接住抱枕,回过身继续写作业。 大人! 她把我当大人! 她居然把我当大人看待! 董只只随口一说,令陈嘉弼心潮澎湃。 弯弯绕绕,董只只搞不懂陈嘉弼要表达什么意思,碰碰他手肘:“有话就说,有屁快放。” 她性子急,没兴趣跟陈嘉弼磨磨唧唧,伸出大长腿,准备蹬他,要赶人。 机会来之不易,不能被他赶下床,陈嘉弼双臂挡在身前:“我说!我说还不行嘛!” 董只只把悬在半空的腿收回来放下,等他开口。 两人躺在床上,肩挨着肩,像对老夫老妻,饭后闲聊。 陈嘉弼希望时间就此停滞,永远定格在这一瞬间。 最近因众所周知的原因,中韩关系紧张,坊间传闻,有禁韩令的说法。估计要不了多久,韩剧极有可能大范围下架。 杨悦是韩剧迷,前段时间抱怨网上韩剧资源锐减,找不到想看的电视剧。陈嘉弼帮她搜寻,无意间了解到。 正因如此,乐天玛特入驻中国十多年,一夕间,全部关门,并非空穴来风。陈嘉弼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这牵涉到董只只的韩代生意,陈嘉弼本想单独找个时间,向她提点,今日聊起此事,正好说开:“bigbang是韩国组合,我认为这场演唱会能不能开得成,都是个问题。你现在一头扎进去,垫入大量资金,到时候再退票,白忙活一场,现金流压力会影响你的代购业务。” 董只只细细想来,像是这么回事,上周去韩国,潮汕帮也好,威海帮也罢,发疯似的拼命抢货,免税店生意好到爆,门口一块玻璃被排队的人挤碎,害得她多留一日,晚上六点去店门口排队,已经排到178号。 董只只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这将影响到她的生计。 她大口喘气,猛扇蒲扇,山脉连绵起伏,波澜壮阔。 陈嘉弼以前没留意,后来不敢正眼看,用余光瞥,后知后觉,姐姐的身材,竟如此曼妙多姿,丝毫不逊于学校里的万人迷英语老师。 听同学说,英语老师去韩国做过整形,表面圆润,内里不过是两块破硅胶。 姐姐不一样,她是纯天然无污染绿色有机。 “喂!陈嘉弼,你现在是不是越来越没把我这个姐姐放心上了。”董只只用蒲扇拍他脑袋,发现弄乱发型,翻过身,在他头上拉拔几下,“我在问你话呢!照你这么说,现在这段时间,是韩代最好的时候,也是最糟糕的时候,我是不是该另找出路?” 姐姐谦逊,总在两兄弟面前说自己没知识、没文化,连个一本都考不上,以此激励他们。 殊不知,她随口之言,与狄更斯异曲同工。以前老师列出假期阅读清单,要学生买狄更斯的《双城记》阅读,写心得体会。董只只早把初中知识还给老师,听他报的作者名,讥笑道:“狄更斯,这名字挺特别的嘛!我最喜欢吃鱿鱼丝了,下次我换换口味,尝尝狄更丝是什么味道。” 她就是这么地粗鄙,在两个弟弟面前,丝毫不掩饰自己的缺陷,还拿糟糕的成绩单,在他们面前晃悠,乐呵呵地说:“你们看看,不好好念书,就是我这个下场,天天在及格线上苟延残喘,像条垂死挣扎的鱼,一个浪头过来,拍死在沙滩上,风浪过去,沉到水底,直接淹死。横竖都是死,怎么救也活不过来,这辈子已经没指望啦!你们可不要像我,等事情到不可挽回的地步,再意识到,已经晚啦!” 在陈嘉弼看来,董只只就是他心目中的狄更斯,因家庭条件原因,学历不高,早早踏入社会,在底层挣扎。 正因如此,她对这个社会看得比谁都透彻,在其他代购尚沉溺于短暂的狂欢,她保持头脑清醒,一针见血地指出问题症结,及时转舵,另寻出路。 这是智慧,是高瞻远瞩,只有站在金字塔顶尖的人,才能像她这样,从一件自己并不了解和擅长的事情中,嗅到危与机,洞悉到深层次原因,并加以行动,应对潜在风险。 大学课堂里学不到的东西,董只只竟能轻而易举地掌握。 她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只是她从未发现。 陈嘉弼心中感叹,姐姐总说他聪慧过人,其实最聪明的,是姐姐她自己。 他被董只只惊艳的才识,彻底折服,甘拜在她的石榴裙下,死心踏地追随效忠。 经过半年多摸索,这个小团队,走上奢侈品代购之路,韩国浪琴,日本lv、香港数码产品、泰国香奈儿、古驰,新加坡爱马仕、天梭。 尽管这些奢侈品与欧洲柜台相比,价格略贵,架不住机票便宜,他们还懂得利用汇率差,保证最大程度的收益。 这一行竞争激烈,四人手里客户不多,主要靠日常代购,偶尔接几单奢侈品,不能说做得成功,比起一味做韩代,利润要大得多。 董只只提出一个尖锐的问题:“如果,我是说如果,真像你说的,出什么禁韩令,青岛和威海这帮人,不都要转去日本?那不整成菜市场了,还做个屁代购!” 她要求两个弟弟不爆粗口,自己老忍不住。 仗着自己姐姐的身份,实行双标。 陈鼎之做完口算题,转过身,学董只只的模样,单手叉腰,指着她的鼻子说:“董只只啊董只只!你要我说多少次,小朋友不可以说脏话!你再给我说一句,立马给我滚出去,这个家里不欢迎没教养的孩子。” 学得有板有眼,董只只被逗乐了,招手叫他过来。 陈鼎之把小老虎抱枕,丢过去,飞身扑到她身上,大声喊道:“ilovemysister.” 在他心里,姐姐是最重要的家人之一,依然用love表达。 受到气氛感染,董只只捏捏他的小脸蛋,也冒出一句英文:“ilovemybrothers.” 然后把陈嘉弼一脚踢下床,四尺松木床太挤了,容不下三个人。 陈嘉弼坐在地上,靠在移门玻璃,用欣羡的眼神望着姐弟俩打闹,他也是姐姐的弟弟,怎么可以这样对他。 董只只躺在床上,歪着身子,伸手拉他:“地上凉,快起来,明晚你跟我一起去跟全哥他们碰个头,把你的看法跟他们说说,你说的这些,我听不太懂。注意!要有礼貌,说话谦虚点!” 握住姐姐的手心,十指相扣,暖意袭来,陈嘉弼感受到姐姐对他的关爱,可他还是羡慕陈鼎之,能趴在姐姐的胸口。 如果换成是他,该有多好,哪怕一分钟,不,一秒钟也可以。 若能得到片刻的温存,即便叫他立即去死,也毫不犹豫。 次日晚上,陈鼎之说要追剧,聚会时间与《太阳的后裔》重播时间冲突,留在家里看电视。昨晚被董只只逼着写作业,错过点。 董只只带陈嘉弼与众人商议,事情比她的预期还要糟。 第17章 梁晓下午要赶飞机,聚会改在上午,在梁晓家。 她家比董只只家更破旧,三十年代的私房,煤卫合用,几百块租出去,在城阳区租了套一室户,在流亭机场旁,方便代购。 彭鹏拖拉杆箱,刚从香港回来,直奔梁晓家,一脸沮丧。 他把补税单摊在茶几上,汇报情况,最近蛇口海关最近查得紧,几乎每个人都开箱,超额补税。 他代购两台任天堂游戏机,包装拆了,说是自用,解释半天,工作人员油盐不进,公事公办,要求补税,倒贴路费,白忙活一趟。 香港那头更夸张,边上的傻大个儿,一看就是新手,比他还惨,带八罐奶粉,直接领进小黑屋,搞不好要判刑。 刘祖全给每人发三瓶小棕瓶:“东西全在这,量不够,你们跟客户打招呼,以后不接雅诗兰黛的单子。” 小棕瓶利润高,买到就是赚到,是代购重要收入来源,董只只感到屋内气氛压抑,开窗透气,把自己那份给彭鹏:“你妈医药费不能耽误,我这边客户不着急要,还能缓缓,你先拿着。” 董只只看出来,彭鹏从进门到现在,心绪不宁,目光盯着手机里的账户余额。 他每周一要去医院配药,家里农村户口,新农合自费承担要比城镇医保多。 刘祖全坦言,这行越来越难做:“韩国情况更糟,严进宽出,出关随便带,没人管,入关像查户口,威海帮除了少数几个大代购,手眼通天,还有像只只这样的代购代理,走转运渠道,人人都补过税,有几个兄弟,被请去喝茶。” 第25章 法律有明文规定,游客出境掀起购物潮,一般稍微超点,海关人员眼开眼闭,由此代购行业兴起,法不责众,属于灰色地带。 董只只兜一圈香烟,故作轻松:“犯法的事,咱不能做,政策收紧,不是坏事,广东那边很多黑作坊,做日韩假冒产品,现在泰国货也搞出来,弄得我们这行乌烟瘴气,十个代购九个骗,立规矩没坏处。” 梁晓是专职代购,这相当于砸了她的饭碗,深吸一口火星子,吐出一片愁云:“这么一搞,赚钱路子断了,今后喝西北风?” 彭鹏更急,直发牢骚:“我是律师,这方面再清楚不过,禁韩令估计很快会实施,趁这当口,打击走私犯罪,这回可不是闹着玩的。听说深圳好几个大佬,在香港连夜租仓。今后走正规渠道,我们这些代购,更加没活路。” 董只只本想调节气氛,未达预期,反而引来更多的吐槽。 这次情况严重得超乎想象,一个个拉垮脸,垂头丧气。 她勾住陈嘉弼肩膀,把希望寄托在弟弟身上:“我这不是带我弟来跟大伙一块儿商量嘛!他从小在深圳长大,去香港就跟串门似的,见过世面,不像我,乡巴佬一个。” 刘祖全咂嘴苦笑,说她魔怔了,大的小的轮流夸,今后没男人要,跟两个弟弟过一辈子。 “没人要就没人要,跟弟弟一辈子,没什么不好。”董只只挽住陈嘉弼臂膀,捋他被风吹得凌乱的造型,“看我家权志龙,多帅!” 她在陈嘉弼额头吹了口气,发丝根根飘起,连同屋内的阴霾,一同吹散。众人无奈摇头,浮起轻松的笑容。 “路嘛!都是一步一个脚印,走出来的,想当初咱几个刚入行,谁会想到今天,代购代理、服装批发、倒卖奢侈品、炒外汇。”梁晓卧室有块小黑板,记录代购清单,当账本销账用,董只只把陈嘉弼扶起来,推到黑板旁,“你昨晚跟我说的跨境电商,跟大伙说说,看看走不走得通。” 听到禁韩令消息,董只只半夜睡不着,在客厅抽烟,陈嘉弼建议她做跨境电商。 她没概念,听不太懂,一大堆专业术语,脑袋发胀,看他认真严肃的表情,不像在胡扯,其中有一句话触动到她,印象深刻:“时代在发展,大势所趋,我们要顺应潮流,走在别人前头。成功的企业家,要把眼光放长远,不要被蝇头小利冲昏头脑。” 她没奢望过做企业家,买房改善生活,两个弟弟学业有成,一家人安安稳稳,没灾没病,是董只只最大的心愿。 从她做代购的第一天起,心里清楚,这不是一份长久的职业。 生活所迫,不得不随波逐流。 如今到了存亡关头,大代购、中代购、小代购统统挤在同一起跑线,就看谁转型快,博一下,或能否极泰来。 陈嘉弼穿t恤牛仔裤,一手插在兜里,一手拿着马克笔,写写画画,一副乔布斯范儿。 若是把场景换到会场,真有点那么回事儿。 董只只有事没事在他们面前,夸上弟弟两句,听得耳朵起茧,各自心情不佳,就当是轻松气氛,一个个心不在焉。 梁晓在小本子上做代购清单核对。 彭鹏蹲在地上,清点拉杆箱里的代购商品。 刘祖全在给免税店柜姐发信息。 只有董只只托着下巴,在小册子上认真记笔记。 这种情况很正常,他们都把陈嘉弼当小孩,不认为他能有什么独到的见解。 直到陈嘉弼说:“跨境电商与代购没什么不同,只是把代购合法化,代购有限额,背货多,有处罚风险。走转运,发货量有限,运费贵,还有清关费用。跨境电商和网上开店差不多,你们每个人都开网店,有各自的客户。有没有想过,合并成一家店,一旦起量,收益是现在的十倍,乃至百倍,趁大多数代购没反应过来,抢占先机。” 四人关系好,相互调剂商品,本质上仍是各自为战。 陈嘉弼言毕,众人眼前一亮。 董只只一拍大腿:“合伙做生意,好啊!我怎么没想到?” 梁晓和彭鹏一听立马来劲,把询问目光投向刘祖全。 四人中,董只只和刘祖全做得最成功,赚得多,合伙经营,他们不亏。 刘祖全若有所思,琢磨着,往后日子不好过,是时候该另寻出路。他们几个知根知底,一起做,未尝不可。 董只只上前,拍胸脯:“全哥,咱几个认识这么久,平时相互帮衬,不如一块儿搞公司,我啥也不懂,总经理你来当,有事儿尽管吩咐。我钱不多,三十万,全投了,你们看着出。” 这点钱买不了房,代购这条路走不通,不如博一下。 四人一盘算,觉得可行,拼拼凑凑,弄出一百五十万启动资金,刘祖全出一百万,占大头,下周一起去香港考察,学习跨境电商运营模式,打听免税仓租赁行情,了解相关政策和税率,回来一起筹划。 梁晓赶着去泰国,众人没吃午饭,直接散了。 她家离城中城商业街不远,董只只带陈嘉弼去犒劳一番。 两人进入一家港式茶x餐厅。 她把菜单推到陈嘉弼面前,撸起袖子,一副暴发户派头:“今儿我请,随便点,以后你是我的小诸葛。” 陈嘉弼勾好菜单,交给董只只。 董只只瞄了瞄,皱起眉头:“点这么多,吃不完浪费,你当我钱是大风刮来的啊?” 她夺走铅笔,把虾饺皇和豆豉凤爪改成一份,划掉脆皮乳鸽,乳鸽太贵。 陈嘉弼说,鼎之一个人在家,给他带一份回去。 “对呀!我把这小家伙给忘了。”董只只又把虾饺皇和豆豉凤爪数量改回两份。 陈嘉弼想要拿回菜单,选上脆皮乳鸽。 俩兄弟不怎么爱吃这个,董只只喜欢。 在深圳别墅,有一回厨娘做脆皮乳鸽,他嫌油腻,鼎之挑食不吃,最后端到厨房,赏给佣人。 饭后陈嘉弼去厨房洗水果,发现董只只啃得满嘴油,根根手指放进嘴里吮。 陈嘉弼的慷慨陈词,从头到尾,董只只听得心潮澎湃,很多东西听不懂,理解不了,越是这样,越觉得他这个弟弟有本事,回味他的话:“在机遇面前,眼光放长远,不要被蝇头小利给麻痹,我觉得你说得酷毙了。” 服务员过来,见两人穿情侣t恤,算好金额说:“今天我们店搞520活动,满298,免费拍一张情侣合影,挂在爱情角上,附赠两听可口可乐,目前还差29元。” 今日两人穿同款t恤,身前有小熊图案,陈嘉弼白色,董只只粉色。 其实还有一件黄色,穿在陈鼎之身上。 去年双十一搞活动,三件七折,见陈鼎之喜欢,董只只多买两件,用来凑单。 陈嘉弼刚要解释,手被董只只按住,五指插入指缝,交织缠绕,握拳向服务员展示:“嗯,他是我男朋友,能不能换成崂山可乐?” 陈嘉弼不喝可乐,陈鼎之自从喝过一股子中药味的崂山可乐,对可口可乐再也提不起兴趣。 服务员说是可以。 脆皮乳鸽要六十八块,董只只没点,要了份干炒牛河,金额刚刚好。 陈嘉弼喜欢吃,她做不来。 服务员举起拍立得,为两人照相。 董只只移到对面,插入他的臂弯,脑袋耷拉在肩头,勾出甜美笑容,手臂绕过头顶,噘嘴提示身边人。 陈嘉弼抬起僵硬的臂膀,两人做出爱心手势。 刚还说要把眼光放长远,不被蝇头小利麻痹,转头为两听可乐,冒充情侣,陈嘉弼实在搞不懂姐姐的脑回路。 服务员走后,董只只坐回对面,用勺子敲他脑袋:“干嘛!我不上镜,还是丢你脸了?拍张照,换两听可乐,多实惠。大钱要赚,小钱也要省,以后你当家过日子,就知道啦!” 姐姐怎么可能不上镜? 她干净清爽的素脸,能羡煞一众胶原蛋白的思密达。 与姐姐合影,求之不得,幸福来得太突然,陈嘉弼一时没缓过神,思绪在情侣关系的遐想中漂浮。 对董只只来说,不过是逢场作戏。 她顾虑的是,男女有别,错开上厕所,不在他俩面前换衣服。 牵手勾手臂,靠靠肩膀,冒充情侣,这没什么。 可对陈嘉弼来说,具有里程碑的意义。 在拍照那一瞬间,他感觉自己真的是董只只男朋友,随着手臂抬起,交织成一颗爱心,仿佛灵魂出窍,耗尽所有力气,填满这颗虚幻的爱心。 在那一刻,他好像死了,又好像重生,心里涌动前所未有的快意,比在宿舍,把住从姐姐那偷来的私人物品,来回□□,更肆意畅然。 两人吃完,给鼎之打包。董只只摸索钱包,陈嘉弼用二维码对准pos机,抢在她前头买单。 董只只嘴里还喊着:“我来,我来!” 服务员笑道:“小姐,您男朋友已经付过了。” 第26章 董只只哦了一声,白占两听可乐便宜,没说什么。 到店门口,陈嘉弼说手机忘店里,回去找。 望着陈嘉弼的背影没入x餐厅,董只只瞅见他牛仔裤后兜鼓鼓,嘟囔着:“不是在口袋里嘛!。” 趁陈嘉弼洗澡,董只只把五百块钱塞入他的书包。 他买单,和董只只买单,没差,都是她的钱。 他在谈恋爱,是用钱的时候。 董只只美滋滋地喝陈鼎之请她喝的崂山可乐。 可乐是她从x餐厅带回来的。 陈嘉弼是在谈恋爱,董只只只猜对了一半。 杨悦已经翻篇,她才是女主角。 陈嘉弼背抵着卫生间的门,门把手坏了,锁不上。 他手捧两人合影,将嘴唇贴近,烙上专属于他的印记。 他做梦都没想过,董只只会亲口承认,他是她男朋友。 等他洗完澡,姐弟俩已然睡下,陈鼎之趴在董只只臂弯里,一只小手搭在她的身上,指尖驻足山麓,仰望高峰,心生敬畏,不敢攀爬。 陈嘉弼与弟弟不同,他是登山者,他想要征服大山。 没过多久,他的机会来了。 第18章 泰国蚊虫多,青草膏用完,梁晓找泰代朋友匀一瓶,摊上假货中招,脸上起红疹,去医院看病,在家修养。 董只只把陈鼎之托付给胡秀莲,一行人南下香港。 代购与旅游不同,住酒店就一个要求——便宜。 彭鹏在铜锣湾附近的平价酒店,开了两间双人房。 离中环近,方便代购,对面是维多利亚港,保税仓聚集地。 本来梁晓与董只只一间,三个男人挤一挤。 梁晓不来,姐弟俩一间,住得舒服些。 房间一百英尺左右,听着唬人,其实十平米不到。两张四尺床,占据大量空间,一张顶墙,一张挨窗,中间狭长的走道,即便董只只这样纤瘦的身躯,也需要侧身通过。 董只只老练地把拉杆箱放在电视机柜旁的墙角,让出走道,节省空间:“我第一次来香港,让我看看风景,你睡里面。” 陈嘉弼没意见,这比他的小阳台宽敞多了。 安置好行李,四人在大堂会合,分头行动。刘祖全与彭鹏去维多利亚港,找保税仓,姐弟俩在中环转悠,代购奢侈品。 考察归考察,业务不能落下。 高楼耸立,看得董只只眼花缭乱。在深圳,学校别墅两点一线,她没好好逛过。 海港城大得像座城堡,青岛最大的海信广场,在它面前就是个小矮子,董只只有种乡下人进城的感觉。 彭鹏只说海港城有lv专柜,没说几楼,董只只像只无头苍蝇,到处乱蹿。 陈嘉弼跟在后面,一起瞎折腾,实在忍不住:“姐,你找什么牌子。” 董只只抹额上的汗:“lv。” 陈嘉弼向下指:“在b1,电梯下去左转,再左转,靠墙第一家。” 董只只飞起一脚,踹他腿肚:“知道路,你不早说?” 过年过节,除董只只外,陈青河携全家去香港探望陈九堂,施瑾茹经常抱着鼎之,去购物中心扫货,陈嘉弼负责拎包,熟门熟路。 姐姐的每一句话,陈嘉弼时刻谨记:“你说过,出门在外,要谦逊,有礼貌。” 董只只扬起头,戳他脑门:“我指的是在外人面前,全哥、鹏子,还有晓晓,咱姐弟俩,你跟我装什么装。” 陈嘉弼在发育期,不觉间个头蹿得老高,高过董只只一个头。 代购分秒必争,董只只踩下行电梯,往下奔:“香港你熟,一会带路。” 刷卡豪购三只lv,董只只马不停蹄,转战中环置地广场,彭鹏有个客户,挑剔得很,指定置地广场的香奈儿专柜,凭发票付尾款。 陈嘉弼指引董只只办好八达通,两人坐地铁赶往置地广场。 完成任务,已是下午一点。香港物价贵,便利店里盒饭是便宜,基本全素,闻不到荤腥味,她又买了只烤鸡腿给陈嘉弼加餐。 自己照旧啃面包兑矿泉水。矿泉水是酒店拿的,不用钱。 利用短暂的修整,董只只欣赏眼前的繁华,正对她的是一幢写字楼,气势磅礴,高耸入云,视线上移,“恒裕集团”四个大字,赫然入目。 她指着烫金立柱下,进进出出的人,想起陈嘉弼打黑工,被包工头欺负:“这公司看着气派,其实里面烂到根了,资本家都一个德行,吃人不吐骨头,一个个西装革履,人模狗样的,还要压榨童工。你以后千万别进这种公司,近墨者黑,时间长了,心和他们一样黑。” 陈嘉弼受教,点头称是:“不会的,以后我留在青岛工作。” 姐姐在青岛,他必须留在青岛。 一辆黑色劳斯莱斯停在马路对面,车上下来一位黑色西服男子,背对着她,隐没在写字楼的旋转门里。 董只只的手顿在虚空,蓦然想起万宝龙钢笔,看身形有点像,她不确定,距离太远,看不真切。 陈嘉弼凑近脑袋,顺着她的视线望去:“看什么呢?” 董只只垂下手臂,啃面包:“没……没什么,赶紧吃。” 思绪一晃而过,董只只很快被其他事情转移注意力。 刘祖全打来电话,说这边仓库租金,贵得吓死人,他们这点钱,不够人家看的。 来都来了,还能怎么办,董只只的意思是,先去谈,顺便了解下跨境电商的业务流程,积攒经验,再想其他办法,来一趟,必须要有收获,不能白跑。 东西放回酒店,根据彭鹏发来的定位,两人来到码头。 偌大的园区,仓库林立,遍地叉车,轰鸣声不绝于耳。 彭鹏带他们来到一间仓库,约莫两百平米,仓库管理员咬死价格不放:“四十八蚊一平方,唔还价。” 彭鹏来之前了解过,没这么贵,只有一块多一平米,觉得对方明显宰人,这刀磨得也太快了,上前跟他理论。 仓库管理员摆手说:“你哋话嘅保税仓,那个便宜,不过货唔出保税区啦!” 没有在港业务,四人盘算过,董只只手里有吕品牌的代购代理,一次性吃个几百箱,在保税仓寄存,利用单品起量,逐步接洽其他品牌,开拓渠道。 仓库管理员说他们老板在保税区,也有仓库出借,带他们进入保税区,七兜八转,来到一间诺大的仓库,边上用铝塑板隔出一小间,三百来平米。 大仓库里机械声隆隆,工人娴熟地装卸货物、打包。 仓库管理员进去找老板,没一会儿,一名大腹便便,手戴劳力士,腰缠爱马仕的光头男子,缓步前来,在众人面前站定,目光直勾勾盯着董只只。 仓库管理员欲说明对方来意,被光头男抬手制止,鼓起大眼睛,额间绷起青筋。 董只只被看得不好意思,扭过头去。 陈嘉弼挡在姐姐身前,操着熟练的母语,对他叫嚣:“望咩啊!” 光头男似乎没把陈嘉弼放在眼里,也可能没听见他的话,目光仍聚焦在董只只的侧脸。 出门在外,注意形象,不能给山东人丢脸。董只只今日施了淡妆,抹上朱红色口红,飞机落地到现在,两条腿像上了马达,一路连轴转,面颊泛起气喘的红潮,斜眼睨他,成熟的妩媚里饱含不屑的清冷。 光头男浑身哆嗦,额间青筋如青蛇蜿蜒,口中喃喃:“对,就系……就系呢个眼神,莺莺!” 众人听的云里雾里,把疑惑的目光投向董只只。 陈嘉弼张开双臂,遮挡光头男无礼的直视:“我姐叫董……” 一辆集卡驶过,巨大的轰鸣声,将陈嘉弼的声音吞噬。 在庞然大物面前,他显得如此渺小,根本不堪一击。 若真动起手来,陈嘉弼只有挨揍的份,然而他丝毫不怯,宁可玉石俱焚。 光头男像是坠崖者抓到一条藤蔓,额头上湿汗岑岑,大喜过望,惊呼道,改用普通话:“董,你姓董,董莺是你什么人?” 董只只抖眉,落下陈嘉弼臂膀,站出来,自称是董莺女儿,问对方究竟是何人,她不记得董莺认识香港大老板,母亲从未去过香港。 光头男抡开挡道的陈嘉弼,把董只只圈在怀里,泪水润湿双颊,声线颤颤:“女儿,我的好女儿,我是铁蛋,你妈有没有跟你说起过我?我就知道,她不会这么绝情,把孩子打掉,她还好吗?” 愤怒的气焰,伴随对方一声“女儿”,熄灭在父女重逢的喜悦里,陈嘉弼没有上前拉开两人,直愣愣地站在原地,泪光在眸里闪烁。 她是铁蛋的女儿,这样的话,董只只便不是他姐姐。 如此一来,困扰他、束缚他、克制他的所有障碍,都是虚妄。 他可以光明正大地追求董只只,直面自己的情感。 就今天,晚上回酒店,向她表白。 鼎之不在,许多话无须顾忌。 陈嘉弼想好全盘计划,非临时起意,而是早有打算,碍于某些原因,始终不敢跨越雷池半步。 第27章 现如今,身上重重枷锁,被这位身高体宽的男子,轻而易举地扯断。 他再无后顾之忧。 董只只,我不想做你弟弟,我要做你男人。 如果你觉得我年龄小,我愿意等,等到22周岁。 你嫌我瘦,没关系,从明天开始,就去健身。 不,就今晚,在房间里做俯卧撑。 你让我专注学业,我听进去了,没再打工。 但决不能眼睁睁看着你为这个家,殚精竭虑,我有责任和义务,与你一同承担。 我会去找份兼职,补贴家用,逐步卸下你肩上的重担,一同抚养陈鼎之。 你放心,我记住你说的话,保证不耽误学业。 按你的要求,考进北大,在青岛找一份高薪工作。 我会赚很多很多钱,买大房子给你住,不再让你受苦受累,赚钱的事,我来就好。 你只需要在家享清福就好。 正当陈嘉弼心里琢磨,晚上求爱表白,是跪在床上,还是跪在地上,他觉得房间太小,有点施展不开。 董只只的轻言细语,犹如天边惊雷,劈得他站不稳,差点当场跪下。 她轻轻推开身前的中年男子:“铁蛋叔,我是董莺的女儿,但我真不是你女儿,我爸叫陈青河,做过亲子鉴定,错不了。在医院你们见过面,你应该有印象。” 第19章 学霸解一道证明题,用尽各种方法,答案相同,但内心不认可,觉得一定是哪个环节出了错。听到其他人得出不同的答案,信誓旦旦,思路清奇。 陈嘉弼果断推翻之前结论,盲目追随,殊不知出题的那一刻,已有定论,任谁也无法改变。 他否定常理,结果毫无意外,阅卷老师亲口公布答案,依旧之前的结论。 他飘飘然飞上云端,天真地以为逆天改命的时机降临,到头来发现只是南柯一梦,飞得有多高,坠得就有多惨烈,粉身碎骨亦不为过。 彭鹏扶住摇摇欲坠的陈嘉弼,问他是不是不舒服。 陈嘉弼以日头晒为由,掩饰内心撕裂的痛楚。 他空欢喜一场。 被身材魁梧的男人箍得臂膀酸疼,董只只胸闷气喘。 铁蛋无妻无儿,初见董只只,没来由的激动,有感而发,不想闹出乌龙,着实过意不去,挠了挠油光的脑袋,邀请众人入内详谈。 办公室里有三名员工,围在桌前,手里拿着扑克。 铁蛋把牌搅乱,说有客人来,有正事谈,不打了。 他吆喝一声,找保洁清扫地上的瓜子壳和烟灰,给他们泡了一壶功夫茶:“别介意,仓库里都是群糙老爷们。” 铁蛋是绰号,董莺取的,活如其名,他很满意,沿用至今。 当年实在拿不出钱,三十五块两毛七,是他全部家当。 三人里数他最穷,铁蛋琢磨着,孩子定是他的,董莺心里清楚,他穷光蛋一个,找个知识分子和小开,讹他们。 被董莺连亲戚带祖宗一块儿骂,铁蛋受到莫大的耻辱,立志出人头地,不能叫董莺给看扁。 他心中感慨,铁汉柔情,眼眶红肿,遥望对岸:“没有莺莺,就没有现在的我,我憋一股子劲,南下广东,建筑工地、皮革*厂、废品回收站,什么苦没吃过,也是运气好,在深圳走.私外烟起家,后来跟你们一样,做港代,雇人搬砖,生意做大了,索性搞跨境电商合法化。想着挣了钱,回去找莺莺。我每年都去,可她搬走了,电话号码也换了。” 这几年,有了钱,铁蛋身边女人不断,董莺依旧是她的白月光。听闻噩耗,五味杂陈。 腰粗膀圆的大汉一把鼻涕一把泪,董只只不知该怎么安慰,违心地说:“李沧区房子卖了,现在住在市北区,中山路那块。我妈走之前,还念着你,可惜你打你电话是空号。” 董莺确实念着铁蛋,董只只不算撒谎,她放心不下女儿,找人托付。 十五年里搬家九次,寄居董莺前男友家的事,董只只只字未提。 他能找得到才怪。 铁蛋听了,往大腿上使劲捶,口中喃喃:“早些年我干的勾当,见不得光,频繁换电话号码,没办法。哎!错过了,错得离谱。” 董只只家里这档子事,不算秘密,刘祖全知道个七七八八。 彭鹏时不时抬腕看表,这趟带着任务来的,时间有限,没空叙旧。 铁蛋到底是道上混过的,别人一个眼神,便能猜出大概,收敛情绪,问他们借保税仓,是不是也要干跨境电商。 最近海关严查的风,吹遍沿海城市,铁蛋早在三个月前,闻风而动,动作比别人快。 董只只直言不讳,之前做代购,如今形势严峻,试图转型。 出来混,讲义气,何况她是故人之女,铁蛋把跨境电商的运营流程、注意事项,倾囊相授:“我看这样,你们跟我一起干,我这边专营美妆护肤品,各大品牌都有,渠道溯源,合法合规,就用我的渠道和仓库,赔了算我的,赚了你们看着给。” 刘祖全仔细审阅铁蛋递来的授权合同、采购清单,清关单据。 彭鹏开瓶嗅铁蛋让人随机开箱,送来的兰蔻粉水,向董只只暗暗点头,确认正品无误。 铁蛋随手拿出账本,交给陈嘉弼:“帮你姐把把关,抛开以前的事不谈,现在我是个本分的生意人,只只这些年不容易,既然我手里有这个资源,做长辈的,能帮一点是一点,千万别见外。” 账目清晰,每月流水上亿,利润合理,品类繁多,该缴的税,一分不少。 陈嘉弼儿时跟陈青河学过管账,丝毫看不出问题,比清水还清。 铁蛋的意思,干脆用他的公司,有一单算一单,利润全给董只只他们的,年底意思意思就行。 一辆集卡划过窗口,停在仓库前,铁蛋被下面人叫去验货,说不放心,可以叫人跟过去看,拆箱验货,是不是正品,做代购的,最有发言权。 刘祖全派彭鹏去学习观摩,其余人留在办公室内商议。 说是商议,其实全看董只只态度。 泼天的富贵洒下来,就看董只只愿不愿意接。 铁蛋承董莺的情,对董只只豪爽大方,挑她发财。 她是喜欢钱,钻到钱眼里,一门心思想着挣钱买房。 可董只只不愿欠人人情,董莺很少提起铁蛋,印象里他是个小混混,之前他干的营生,尽管时势所趋,终究见不得光。 董只只不愿欠铁蛋人情,更希望自食其力。 彭鹏回来报告,说来了一千多箱科颜氏眼霜、面霜、唇膏,美国原装进口,单据完整,溯源清晰,商品没问题。 董只只有顾虑,做生意,不管是代购,还是跨境电商,讲究口碑,一次假货,足以让积攒多年的口碑,瞬间消耗殆尽。 面对几乎是白送的钱,董只只不为所动,执意按照原计划,租下边上的小仓库隔间。 若对方念在与母亲相识一场的份上,租金方面适当优惠,感激不尽。市场价,她也能接受。 自己掏心掏肺,对方不领情,铁蛋理解董只只的心情,初次相见,交情不深,有所提防,是应该的。 他提出一个折中的方法,让他们成立一家公司,独立运营,仓库租金减半,渠道共用,分成两家公司下订单,运送到一个地址,分批入库。 这样一来,两家公司没有任何股权和业务往来,出事各自担,有钱各自赚。董只只他们业务刚起步,单量不会太多,有他打招呼,价格、起订量,都不是问题。业务上面不懂的,随时来问。 众人合计,觉得此法可行,再三感恩。 晚上,铁蛋在琥珀x餐厅,给董只只摆宴接风,饭后拉他们去夜总会唱k。 盛情难却,铁蛋给足她面子,董只只深谙交际,推杯换盏,喝下不少洋酒。 深夜曲终人散,陈嘉弼未成年,全程看护姐姐,生怕铁蛋在酒里下药,起不轨之心。跟在陈青河身边,这种事情,他见多了。 直到他架着姐姐回酒店,扶她上床,预想的情况也未发生,终究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正如董只只所想,铁蛋纯粹念在她是故人之女,多加照拂,于他而言,不过是件顺手的事,不值一提。 隔壁仓库租给董只只,他也放心。 刘祖全也喝了不少,被彭鹏送回房。 安顿好刘祖全,彭鹏来敲门,见董只只没事,便回去了。 定的是往返机票,明日傍晚启程,没想到事情进展得如此顺利,代购商品悉数采购完毕,学习流程、租借免税仓,一帆风顺,让他俩好好休息,明日自由活动,难得来香港,出去走走逛逛。 彭鹏离去,陈嘉弼去楼下便利店,买了瓶蜂蜜,给董只只解酒。 酒精渗入山东人血液里,醉不醉两说,气势不能输。 青岛啤酒随便喝,喝得再多,上趟厕所的事儿。董只只没喝过洋酒,有点迷糊,大街上风一吹,双腿立马软趴趴,摊在陈嘉弼怀里。 第28章 董只只意识迷离,喝两口蜂蜜水,缓过劲,坐起身,继续战斗,声线嘶哑,手舞足蹈:“两只小蜜蜂呀,飞到花丛中呀,嘿!石头,剪刀、布!” 她伸出巴掌,出了布。 眼前叠影重重,把手拍在陈嘉弼脑门:“我赢了,你喝!” 董只只强行把蜂蜜水推到陈嘉弼嘴边。 陈嘉弼没见过董只只喝醉,她向来有分寸,应是近来事业不顺,今日遇到救星,解燃眉之急,开怀畅饮,疏解心中抑郁。 潮红的脸颊,褪下世故的伪装,眯着眼,鼓起腮,几绺细碎的刘海盖住微卷的睫毛,身体摇摇晃晃,像个不倒翁,显出几分可爱。 陈嘉弼从未见过如此青春朝气的董只只。 董只只嫌他没酒品,推杯底,逼他喝:“你输了,不喝干是王八羔子!” 一杯解酒的蜂蜜水,全然陈嘉弼给喝了。 拼赢了酒,董只只往后一仰,惬意痛快地躺在床上,四仰八叉,睡过去。 呼出的气,掀起阵阵微风,宛若细柳,迎风摇曳。 她如同杨柳,纤细婀娜,柳条垂在河边,在陈嘉弼心中荡起涟漪,阵阵撩拨。 她本可直耸于天地间,被生活压弯了腰,却从不低头,以纤柔的躯干为两个弟弟庇荫。 面对金钱诱惑,内心坦荡荡,守护自己一片净土,轻拂一汪清池,不容淤泥沾染半分。 不越界,不贪婪,不将枝条触到超出能力范畴以外的境地。 这才是真正的董只只。 他和弟弟,就像树上的鸟儿,筑起安乐窝,围着大树转悠,在她的庇护下,茁壮成长。 陈嘉弼将柳条拨开,在他面前展现的,是不染尘埃的清澈。 然而陈嘉弼的内心,是阴暗、潮湿、肮脏,蝼蚁丛生,毒蛇穿行。 他善于躲在隐蔽处,伺机而动,如同老鹰藏匿于葱郁的树梢,悄无声息,暗中洞悉周围的一切,在猎物卸下防备,松懈的那一刻,展开突然袭击,罪恶的爪子蜷起,对准猎物。 熟睡的董只只,全然没意识到,即将对她下手的,竟是自己最信赖之人。 第20章 黑暗里有一双眼睛,如猎鹰般,洞悉周遭的一切,。 酡红的面颊,泛着幽光,嘴角轻扬,勾起优雅的线条,牵动肌肤,微微抖动。 今日应酬,她难得施淡妆,眼影在眼梢化开,拖出一道细长的黑影。 但这并不影响她的朴素。 在外人眼里,董只只市侩,嗜钱如命,做事马大哈,做的饭菜仅能下咽,谈不上美味,脾气火爆爱强出头,开口骂人是家常便饭,抽烟喝酒样样在行。 可以说,活脱脱一个社会大姐大。若是染个杀马特造型,身上弄点刺青,套件黑皮衣,就更像那么回事。 可在陈嘉弼眼里,姐姐的缺陷,正是她的闪光点,照亮他的心,指引他前进的道路,一路保驾护航。 她的朴素,是实用主义。 但凡能赚到钱,养活两个弟弟,什么钱都要赚,什么苦都能吃。 但绝不走歪门邪道。 “陈嘉弼,别再去教人打球,你一个未成年,被学校知道,是要受处分的。赚钱的事,轮不到你操心。想赚钱,可以。考上北大,找份好工作,我沾你光。” “陈鼎之,你学习能不能上点心,考试作弊,丢不丢人。跟你哥好好学学,他学习这么好,你看看你,整天就知道追星,再被我发现,把你这些海报和签名,统统一把火烧掉。” 姐姐用最粗暴、最直白的方式,教育两个弟弟。 脾气大,但很管用。 鼎之怕姐姐真的把他丢了。 陈嘉弼同样也是。 她巧舌如簧,从与她年纪相仿的同学身上,极尽搜刮,买完面霜,推销眼影,兜售完身体乳,阐述精华液功效,从美妆护肤,服饰配饰,外加电子产品,变着法子搜刮同学的荷包。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董只只不强买强卖,称不上忽悠,对假冒伪劣产品深恶痛绝,价格也公道。 董只只就是这么地朴实,如同她那张素脸,无需任何化学成分添加,浑然天成。 她凭本事,靠体力赚钱,婉拒铁蛋好意,坚持初衷。 铁蛋是真心帮助,还是另有图谋,陈嘉弼无从判断,怀疑犹如一道瘴气,蒙蔽了他的双眼。 陈嘉弼不光怀疑别人,还怀疑自己。 她是姐姐,亲口对铁蛋说,是陈青河女儿,做过亲子鉴定。 在血缘关系上,他深信不疑。 可当铁蛋喊她女儿时,陈嘉弼犹豫了、怀疑了,推翻之前所有既定事实,打从心底里,希望董只只喊他一声爸爸。 这样,他便无所顾忌,可以放心大胆地向董只只表明心迹。 陈嘉弼痛恨自己,但凡对自己不利的,他以怀疑的目光对待所有,包括他自己。 陈嘉弼逐步将脸贴上,一寸一寸,缓慢而小心。 他现在怀疑,董只只在装睡。 等靠得足够近,突然醒来,扇他一巴掌:“陈嘉弼,别装了,就你这点小心小把戏,还想蒙我?给我老实点,要不然再把你丢到大街上。” 果然,陈嘉弼即将靠近,董只只身子稍稍动了下。 腰间露出凝脂,很小一截。 漆黑中一只触手悄悄向她移动,发出衣物的窸窣声。 董只只忽而蹙了蹙眉,推开罪孽深重的手,翻身侧躺,嘴里念叨:“鼎之,你这小孩,跟你说话怎么不听!肚脐眼不能抠,要拉肚子的。你要有你哥一半懂事,就好了。” 姐姐以前偏心,把好的留给弟弟,好像他不是姐姐的弟弟,像是路边捡来的。 随着家里经济状况的好转,董只只逐步改善陈嘉弼的待遇,虽未能与鼎之比肩,但也差不离。 光滑如玉脂,富有弹性,大牌护肤品果然功效好,一分价钱一分货。 陈嘉弼心中犹豫,抽搐不前。 最初董只只的护肤品,是超市大路货。 她很能忍,可以一连忍好几个月,等到打折促销,一次性囤货。 随着代购业务增多,耐心是有的,时间不够了。 偶尔会有客户临时反悔,取消订单。董只只从来不肯吃亏,拗断定金,有些商品不好卖,没人要,她就自用。 贵的贱卖,便宜的自用,不挑牌子。 卫生间柜子里,摆放一堆杂七杂八品牌的护肤品,几乎没有成套的,像支杂牌军,浩浩荡荡,乱七八糟。 如今代购是没法做了,但与铁蛋合作,陈嘉弼相信,情况会好起来。 董只只睡觉趴手趴脚,喝醉了也改不掉这个坏毛病。 她翻了个身,一条腿扫荡过来。 陈嘉弼实力虽好,脑子里在想事情,措手不及,脸上重重挨了一下。 脚踝落在他的肩头。 借着月光,陈嘉弼看到一截白皙的莲藕。 小腿粗壮,栗子肉鼓鼓。 像上次那样,他伸手轻按。 奔波一天,姐姐定是酸乏。 他的按摩手法,要比弟弟好得多。 主要是因为年龄稍大,手上有力气。 董只只嘴角浮出惬意的微笑:“我们鼎之真好,知道姐姐辛苦。” 陈嘉弼轻声试探:“这里对吗?” 董只只满意地点点头:“嗯,再下面点。” 陈嘉弼随之在调整,在小腿上轻轻敲打:“这里?” 董只只平摊双手,大开大合,满意道:“力度刚刚好,鼎之最乖。” 姐姐嘴里、心里,都是鼎之。 陈嘉弼小声嘟囔:“嘉弼不好,不乖吗?” 半天没反应,陈嘉弼紧张起来,手上动作,不自觉地停下。 董只只一只手甩过来。 这回陈嘉弼向后撤了半步,完美避开,因为他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姐姐身上。 然而可以用力过猛,董只只躺在床沿,失去重心,往他这头滚过来。 陈嘉弼连忙接住。 接触的一刹那,陈嘉弼如同触电,奋力把董只只推开。 她在床上打了两个滚,安然睡去。 陈嘉弼心里别别跳,体育课百米冲刺,不过如此。 不可以,趁人之危。 还是人吗? 万一早上起来,她什么都记得。 岂不是又要将他丢弃。 以姐姐的性子,她是做得出来的。 如今好不容易开展新的事业,他必须留在姐姐身边,替她出谋划策。 否则她一个学生,没有收入,怎么养活鼎之? 鼎之还这么小,不能再次失去哥哥。 好不容易姐姐接纳他,陈嘉弼不能再触怒姐姐。 陈嘉弼冲进厕所,对着马桶,水流入柱。 他不清楚其他男生实力有多强,对自己很有信心。 将压力尽情释放,陈嘉弼在镜子前审视自己。 阴郁的脸上,显出诡谲的笑意,轻声告诫自己:“来日方长,我们走着瞧。” 第29章 为何要与铁蛋比,董只只管他叫叔。在饭桌和ktv,铁蛋对董只只并无僭越之举。 陈嘉弼想得很清楚,一是因为董莺给他取的诨名,董莺阅人无数,说明他在某些方面,是佼佼者,必须与他一较高下。 与陈嘉弼相反,董只只一夜好梦。 两个弟弟都长大、懂事了。 陈嘉弼更不用说,面对铁蛋晦涩不明的眼神,他毅然决然站出来,尽管对方体重是他的两倍,也毫不畏缩。 以前是董只只保护他,现在弟弟也懂得保护姐姐。 而且他听话,在外人面前谦逊,没有与铁蛋起冲突,查看账本,给出的建议客观公正,不带个人情绪,说话得体。 正因如此,她才敢尽情畅饮,不管醉成什么样,陈嘉弼都会保护好她,送她回酒店。 她愈发信任这个弟弟,把自己完完全全交给他。 董只只坚信,任何人都可能疏远她、背叛她、抛弃她,唯独两个弟弟,永远站在她身边,因为他们是她的家人。 晨曦给人以温暖,为董只只裹上幸福的甜蜜。 得益于陈嘉弼对香港熟悉,代购顺利,以及母亲留给她的惊喜,为她争取到半日的闲暇,董只只许久没享受过无所事事的时光。 见陈嘉弼蜷缩在床上,双腿向后,勾在床沿,董只只把被子盖在他身上,忽生感慨。 阳台狭窄,无法舒展身子。 等攒钱买了房,他就可以拥有独立卧室,睡觉姿势,怎么舒坦怎么来,就像现在这样。 冲了把澡,洗净身上酒气,董只只出门溜达,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行走。 这是座充满金钱味道的城市,出门遇贵人,今日说不定也会有意外的惊喜。 昨日装淑女,没在铁蛋面前抽烟。 烟瘾犯了,董只只站在路口点烟。 入乡随俗,香港室外,只能在路口带有吸烟标识的垃圾桶旁抽烟。 边吸烟,边闻恶臭,是隔夜饭菜的馊味儿。这点让董只只很不爽。 她尽量远离,靠在边上的路灯柱子。 背后有人轻拍她董只只的肩,曲着手指,大拇指按两下:“靓女,借个火。” 董只只扭头,往裤兜里摸索,熟练地递过去。 对方身材修长,与陈嘉弼差不多高。董只只抬起视线,脸颊狭长,下巴尖尖,高挺的鼻梁上,一对桃花眼,在火光中闪烁,整张脸干净清爽。 黑色西服线条流畅,袖扣闪着璀璨光泽,打在垃圾桶上,雪松木的气息掩盖馊味儿,显得优雅尊贵,把世间的肮脏冲刷洗礼。 她似乎在哪里见过,一时想不起来。 男人站在她身边吸烟,大概是感谢借火之恩,闲聊起来,一口普通话,说得蹩脚,带有浓厚的粤语口音:“来旅游?哪里人?” 董只只边回忆边答,自称青岛人,来旅游。 与陌生人攀谈,顺着对方的话说就好,没必要据实以告。 指尖微烫,香烟即将燃尽,男子表达谢意,递来一支万宝路。 董只只目光凝了一下,像是想到什么,又有点不确定,将香烟挂在耳上,侧身等待信号灯。 出门在外,防人之心不可无,谁知道香烟里有没有加料。 董只只准备过了路口,丢到对面的垃圾桶里。 身后男子声线低磁优雅,伴着风儿,吹进董只只耳廓:“你们山东人很热情,也很仗义,我在那工作过,老呛口面包味道很不错,中山路很繁华,在晚上,有香港夜生活的感觉,空气新鲜,是座宜居的城市,我很喜欢。” 对方一口气说了很多话,万宝路、热情、面包、中山路、香港,董只只脑子没来由的把这些词交织在一起,拼凑出一个模糊的人影。 她转过身,喊道:“万宝龙!” 第21章 男子神情错愕,有些恍惚,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以为问他要烟,从银质烟盒里又抽出一根万宝路,报以浅淡的笑意。 董只只挥手说不是万宝路,是万宝龙,没有接烟,做了个写字的手势。 男子没搞懂她的意思,借笔的人,通常不会指定牌子,目光讷讷,蹙了蹙眉心。 董只只眼里闪着光,仿佛找到失散多年的老友:“中山路,烘焙店,你问我借纸,把万宝龙钢笔落我这了,记不记得?” 男子勾了勾唇角,似乎不值一提:“你是面包店小妹啊!一支钢笔,小事,你留着。” 董只只执意归还,向男子索要联系方式,回国邮寄给他。 对方并不在意,寄来寄去麻烦,就当送她了。 这可不行! 董只只贪财,但不贪婪。 想到陈鼎之不爱惜文具,钢笔在地上摔过,笔帽上有划痕,拿来是崭新的,还回去是旧的,心里过意不去。 董只只掏出皮夹,抽出五千元港钞,算是把钢笔买断。 她按照韩国代购价格,四千元人民币计算,折合港币,差不过五千。 男子不收,把钱推回去,小事一桩,大可不必放在心上。 他哪里知道,为了这支钢笔,董只只一个多礼拜延迟营业,夜夜睡不好觉。 董只只铁了心要还这笔钱,趁信号灯转绿,把钱塞他手里,撒腿往人行道上跑。 不管这钱他要不要,自己还定了。 一辆公交车驶过,男子没接稳,几张钞票顺着风儿,漫天飞卷。 其中一张钞票,兜兜转转,拂过董只只脸庞,落在她脚下。 她环顾四周,寻找失主,身后街口被川流不息的车辆阻隔,便将其捡起,收入囊中。 运气不错,午饭有着落了,可以吃顿好的。 她在面馆点了碗竹昇面,加个卤蛋,把一百块港币用完。 捡来的钱,一分都不能留。 散漫的目光落在对面一家专卖店店招——九芝堂。 董只只忽而联想起陈九堂,他定居香港。 以前往深圳家里寄过东西,陈青河也经常寄点保健品过去,董只只知道他的住址,在太平山,离中环不远。 陈九堂生性凉薄,终究是董只只爷爷。 她在世的亲人不多,除了鼎之,就剩他了。 不管他认不认,做小辈的,尽到礼数周全就好,问心无愧。 孔孟孝道深入山东人骨髓。 董只只买了西洋参和铁皮石斛礼盒,乘巴士上太平山。 别墅是三层欧式建筑,大门是庄园式木栅栏,董只只第一次来,透过罅隙往里窥探。 花园里有两个人在吵架,一个黑西装,一个白色长罩衫。 董只只一眼便认出,是陈九堂与陈广海父子俩,距离稍远,听不清他们在吵什么。 陈广海双手插在西裤兜里,微微侧身,用余光睨他,好像很不屑的样子,偶尔回几句嘴,情绪克制。 陈九堂用拄拐指向儿子,臂膀颤悠悠,情绪激动,时不时捂住胸口,似乎发了好大一通火。 然后拄拐顿地,弯腰猛咳,陈广海站在原地,冷眼旁观。 两年不见,她感觉陈九堂老了许多,身子骨不利索,需要借助拐杖。 此行目的是尽孝,董只只没什么话和他俩说,一个夺了她家产,一个差点拐走两个弟弟。 看了一会儿,她将两只礼盒放在门口,按了下门铃,转身离去。 回酒店房间,陈嘉弼已经起床,在收拾行李:“姐,你去哪了?” 董只只一屁股坐在床上,顺手从耳边摘下香烟,往嘴里塞,说是随便逛逛。 过滤嘴是白色的,不是一枝笔,陈嘉弼起疑:“你去找铁蛋了?” 刘祖全抽利群,彭鹏不抽烟,他在香港认识的人当中,只有铁蛋抽外烟。 “铁蛋什么铁蛋,放尊重点,叫铁蛋叔,人家是长辈!”董只只顺手抄起一个空矿泉水瓶子,往弟弟头上丢去,“你管我抽什么烟,抽烟对身体不好,你以后别抽。” 业务流程方面,找不出问题。陈嘉弼习惯以怀疑的目光,看待企图接近董只只的异性,经过长时间观察,才把刘祖全和彭鹏列入白名单。 与铁蛋一面之缘,仅凭董莺的关系,陈嘉弼不认为他会如此慷慨,必有所图,向姐姐劝诫。 “你姐我是什么人?不是我吹,看人那叫一个准,你多学着点。”董只只讲起自己的看人准则,对陈嘉弼教导一番,“你看看,他一个大块头,见我第一眼,像是见到鬼,全身颤悠悠。然后莫名其妙地抱住我,硬说我是她女儿。你见过这么泡妞的吗?在社会上混,要面子的,特别是他这种大哥级别的人物,把那些不光彩的老底,兜了个底朝天,吃饱了撑的,找号子蹲,没苦硬吃?这主打一个真诚!再说了,我们跟他没业务往来,仓库租金照付,收各自的货,谁也不欠谁,顶多搭个顺风车。今后真要出了事,轮不到我头上,你放八百个心。你姐这些年,不是白混的。” 董只只为人处世,自有一套原则,陈嘉弼无可辩驳,说是关心她,让她留个心眼,别被人卖了。 第30章 “要的,要的,防人之心不可无嘛!”陈九堂父子俩吵架的画面浮上脑海,董只只决计不去想它,从带回的购物袋里拿出一双耐克运动鞋,“我不光看人眼光好,选东西眼光也不赖,最新款,内地没开售,穿出去贼有面子,保管招小姑娘喜欢。” 陈嘉弼在谈恋爱,不能让姑娘家看低了。 董只只把陈嘉弼扶到床上,蹲在他身前,替他脱鞋:“试试,看看合不合脚,41码的,你现在发育,我特意买41码半,这样明年还能穿。鼎之就不一样了,他长得快,这双38码,顶多穿半年。” 陈嘉弼摇头否认:“你说过18岁前不能谈恋爱,我记着,不在乎招不招小姑娘喜欢。” 跟人家小姑娘约会看电影,全程目睹,还口是心非。 董只只佯装不知:“以后你总归要谈恋爱的,有心仪女生,时机成熟,知会我一声就好,带回来给我掌掌眼,我很开明的。” 我心仪的女生,就是你呀! 我想和你谈恋爱,可是不能。 姐姐! 永远不会有时机成熟的一天。 陈嘉弼把对董只只的心意,深深埋藏在心底,不敢在她面前表露。 隔着袜子触碰到脚,陈嘉弼像是触了电,脚趾弯曲,怎么套也套不进去。 “我自己来。”陈嘉弼收腿,蹭蹭两下,脚掌滑入鞋内。 董只只在鞋跟塞入食指丈量,一指空隙,表示满意。 陈嘉弼回来走几步,见地上还有两只购物袋,弯腰拾起,打开发现还有两双运动鞋,男女款各一双。 他拿出女款,单膝跪在董只只面前,端起她的脚,搁在大腿上,礼尚往来。 “不用,我在店里试过。”董只只嗤笑道:“你这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跟我求婚。” 没错,他就是在求婚。 这副场景,在陈嘉弼脑中演练不下百次。 如果可以,山盟海誓的腹稿,他能脱口而出。 面对姐姐,陈嘉弼只能以晦涩的行动,展现出无声的爱。 还要小心翼翼,不能被她看穿。 陈嘉弼哼笑着说:“我对姐姐的爱,用不着这些仪式感,又不是做给外人看的。” 姐姐是神圣的、纯洁的,用最庄严的礼仪,都不为过。 这份情感只能藏在心里,当然不能被外人所知晓。 陈嘉弼以虔诚的口吻,道出这句戏言。 董只只用遥控器打开空调,指尖在陈嘉弼额上抹了抹,夸赞道:“小伙子懂事了,知道心疼姐姐,姐姐也爱你,以后等你娶媳妇,给你包个大红包。” 傻姐姐,我要娶的人是你呀! 要红包做什么? 我要你的人,要你的心,要臣服在你的脚下,就像现在这样,听凭女王的召唤。 陈嘉弼捧着董只只的脚,回忆昨晚行径,心中庆幸。 若真做出出格之举,今日绝无可能得到姐姐的宠幸,更不可能有机会,堂而皇之地触碰她的纤足。 姐姐的脚长而窄,这与她常年做代购是分不开的。 穿紧凑的鞋,有利于奔跑发力,在免税店大门打开的一刻,与男性竞争,不屈于人后,抢占前排。 陈嘉弼心疼姐姐为这个家的付出,无意识地在她脚上婆娑。 董只只怕痒,咯咯地笑:“瞧你笨手笨脚的,我自己来。” 陈嘉弼掰直董只只曲起的脚,勾起一侧嘴角,浮现出诡谲的笑意。 他沉沦在服侍姐姐的欢愉中,弥补昨日未能得手的缺憾,不舍得放开:“就好了。” 然而依依不舍地把董只只的脚,慢慢推入鞋中,动作温柔体贴,饱含深情。 董只只没急着催,也不计较。 他在谈恋爱,拿自己当模特演练,很有必要。 瞧他这生疏的手势,慢吞吞,犹豫不决。 他在学习上有两把刷子,男女之事,还是个愣头青,要学的东西还多着呢! 换好鞋,董只只伸腿,挨着陈嘉弼的脚,低头欣赏:“我还是蛮有眼光的,黑白配,还不赖!” 免税店人多,经常被人踩,黑色耐脏。 陈嘉弼不一样,闷声不响,整个人看起来很阴郁,穿白色的,显得精神些。 是啊!黑白配! 姐姐的纯洁无暇的,她应该穿白色。 而我,内心肮脏龌龊。 姐姐对我这么好,我却总想侵.占她。 太不地道,简直大逆不道。 陈嘉弼忽而扇了自己一巴掌,把董只只吓得不轻:“你脑子有毛病啊!没事扇自己做什么?” 第22章 “有蚊子。”陈嘉弼偏过头,不敢直视董只只。 “不用打这么重嘛!”董只只在他脸上轻抚,忽然想到什么,拎起包拉陈嘉弼往外走,“走,去买无比滴,港版便宜,就是少了两种成分,异丙基甲基苯酚抑制细菌,咱青岛海风一吹,啥细菌都能吹跑,还有醋酸地塞米松,抗过敏。你皮糙肉厚,不像鼎之,皮肤过敏。买一瓶带学校去,你们宿舍边上都是树,夏天蚊虫多。” 董只只业务水平娴熟,对各类代购商品成分了如指掌。 莎莎专卖店有相当一部分水货,正品是有保障的,铁蛋在ktv给她吹嘘过,早些年他们家供过货。 出门左转,隔壁是六福珠宝,橱窗里悬挂风靡全球的四叶草项链。董只只拢手遮目,额头贴在橱窗,盯了好一会儿。 “你喜欢?”陈嘉弼在身后问。 董只只如数家珍道:“最近可火啦!我帮客户代购过六条,普拉达、蒂芙尼、梵克雅宝,各种牌子都有,我觉得还是梵克雅宝颜色最正,工艺最好。当然,价格也最贵。” 饱了眼福,董只只拉陈嘉弼离开:“走啦!这东西华而不实。这点钱,都够鼎之一学期学费了。” 董只只讲究效率,能在一家店门口驻足两分钟,定是喜欢。 听从董只只劝诫,陈嘉弼没再打工,买不起,但心里记下——四叶草项链,梵克雅宝,姐姐喜欢的项链。 等以后挣钱,一定要买来,亲手给她戴上。 陈嘉弼手握无比滴,感到一阵暖心,这是姐姐特意给他买的。 在回青岛的飞机上,刘祖全调侃两人新鞋穿反了。 他认为董只只穿白色,更能衬托出她的小家碧玉,而陈嘉弼穿黑的,显得成熟稳重。 董只只有点热,撩起袖管摆手说:“你哪只眼睛看出我小家碧玉?要不是飞机上禁止抽烟,我现在就想兜一圈。” 她转而勾上陈嘉弼的臂弯:“我们嘉弼一直很成熟稳重的好不好,这次来香港,是他起的头。我看这黑白搭配就挺好的。” 落地后,彭鹏与众人分道扬镳。 姐弟俩随刘祖全回家接鼎之。 家里没人,打电话给胡秀莲,说是在梁晓家。 两人赶到梁晓家,陈鼎之盘腿坐在梁晓床上,正煞有其事地在她*脸上涂药膏,小嘴呼呼吹。 听说梁晓脸上起红疹,陈鼎之缠着胡秀莲,要去探望,还在她家楼下用零花钱买了个果篮。 碍于外人在场,董只只不便发作,嘴角下弯,沉声道:“陈鼎之小朋友,请问你药膏涂好了吗?” 董只只很少一本正经讲话,只在非常生气,有外人在场,强制心中怒火,才会用敬语,吓得陈鼎之全身颤了颤。 他老实下床,退到董只只身后,拽她衣角,晃来晃去,试图通过撒娇来求饶。 董只只在背后甩开他凑上来的小手。 陈鼎之只好挪到哥哥身旁,寻求援助。 陈嘉弼站着没动,选择无视。 在梁晓眼里,陈鼎之是个贴心暖宝宝,觉得董只只小题大做,岔开话题:“只只,无比滴买了吗?客户催得我烦死了。” 哥哥姐姐都不理他,陈鼎之抖机灵,一下从陈嘉弼手里抽出无比滴,跑过去,双手奉上:“梁晓姐姐给,你平时这么照顾我,我姐心里都记着。” 伸手不打笑脸人,陈鼎之胡闹归胡闹,嘴巴甜,话说到人心坎里。董只只无奈地摇了摇头。 董只只其实没忘,代购的无比滴在彭鹏身上。彭鹏临别时还说,晚上给她送去。 要不是陈鼎之,董只只今日没打算来和梁晓碰头。 弟弟一招借花献佛,陈嘉弼顿感错愕与震惊。 他对弟弟不设防,居然被轻松偷袭,夺走心爱之物。 梁晓是董只只闺蜜,他不好发作,双手掖在身后,握紧拳头。 倘若不是陈鼎之,就算回去被姐姐骂,他也要和对方干一架,把东西讨回来。 回家路上,董只只看出陈嘉弼心境不佳,买两根老冰棍,与陈嘉弼一人一根,为了让陈鼎之长记性,没他的份:“好啦!多大的人,不就是一瓶无比滴嘛!家里有风油精,先将就着用,下次去日本,补给你。” 陈鼎之撩起袖子,展示已经消肿,需要用放大镜才能看真切的蚊子胞:“我被蚊子咬了,也给我买一瓶呗!” 第31章 董只只在他肩膀上一按:“不在胡阿姨家待着,乱跑什么,回家跟你算账。” 陈鼎之预感情况不妙,滑脚就溜。 董只只在身后追:“跑慢点,前面红灯。” 目光追随姐弟俩背影,陈嘉弼心中怅然,手里大包小包,嘴含冰棍,跟在后头。 无比滴是姐姐对他的专属关怀,怎可轻易转赠他人。 董只只,你给我吃颗枣,再扇我一巴掌。 你怎么可以这样啊! 老冰棍是陈嘉弼喜欢的口味,老酸奶味。 董只只没买错,但今日的冰棍格外酸,酸得陈嘉弼牙疼,实在难以入口。 趁姐姐追赶弟弟之际,陈嘉弼把整根冰棍丢进路边的垃圾桶。 董只只答应过,给他重新买一瓶无比滴。等他披上羽绒服,也没盼来。 陈鼎之倒是得到一瓶,董只只从日本带回来的。 陈嘉弼问起,她只说,夏天都快过了,做人不要崇洋媚外,外国月亮未必是又圆又大,说不定被黑狗啃掉一块,只是一般人看不见,和国产功效差不多,何必花这冤枉钱。她做代购,是专业的,得信她。给陈鼎之买,是没办法,这小孩娇贵得很,动不动就过敏,牙缝里省下的这点钱,还不够医药费。要真觉得风油精不管用,兄弟俩合用一瓶就好了。 陈嘉弼抱怨说,两人合用不卫生。 董只只照他臂膀抡一胳膊:“什么卫不卫生的,他是你弟,我跟你合用一瓶风油精,我还没嫌弃,你嫌弃个潮吧!” 自此之后,陈嘉弼再无怨言,有事没事,拿姐姐用过的风油精,往脑门上抹,要不是这玩意儿无法食用,真想在瓶口舔两下。 他觉得自己是个变态,内心扭曲,一旦事关董只只,便莫名紧张,变得神经兮兮。 陈嘉弼痛恨这样的自己,可他无法摆脱心魔袭扰。 理智一遍又一遍提醒自己,董只只是她姐姐,亲姐姐,是他最亲、最近的家人。 然而陈嘉弼着了魔一般,每当万籁俱寂时,便悄悄爬起来,以夜幕为掩护,站在床前,把凝视深渊的目光,投向熟睡的姐弟。 他庆幸姐姐怀里搂的是弟弟,也庆幸鼎之没有住校。 倘若屋里只有他和姐姐,陈嘉弼想象不出,会做出怎样禽兽不如的事情。 他意识清醒得很,从不梦游。 董只只的睡姿,可以用八爪鱼来形容,摊手摊脚,臂膀和腿呈无规则的弯曲,唯有左臂,被陈鼎之脑袋压住,无法动弹,在床沿荡荡悠悠。 经常一个翻身,把陈鼎之挤到床边,压在身下。 她清楚自己睡相不好,在床边摆三张靠背椅,防止弟弟被挤下去。 每到周末回家,陈嘉弼整晚站立观察,一动不动,他在等待机会,等董只只侧身,把陈鼎之挤到边上。 这样右半张床可以空出来,他便有片刻须臾,躺在姐姐身旁。 优秀的捕猎者,除了反应灵敏,最大的特质是有耐心。 陈嘉弼相当有耐心,夏季身上衣物单薄,是最佳时机,然而一直没逮到机会。 直到窗外大雪纷飞,他的机会终于来临。 为了省电,董只只没开空调,与陈鼎之一人一床被子,挨着睡。 南方人受不了北方干冷,这些年他始终不习惯。 一到冬天,陈鼎之就像个埋伏在战壕的士兵,开始挖地道,把两床被子打通,下意识地往温度高的地方钻,身子一拱一拱,贴到董只只身前。 陈鼎之往前顶,董只只便往后退。两人原本睡在中间,董只只慢慢被弟弟拱到靠窗这头,左侧腾出大量空间。 陈嘉弼如同一头身手矫捷的猎豹,迅速占据有利地形,扑上去,躺平。 动作一气呵成,未发出丝毫动静。 中间隔着陈鼎之,不打紧。 不管怎么说,现在他与姐姐睡在一张床上,向前迈出了一大步,离她更近了。 当然,如果中间没有陈鼎之,那就更好了。 把头埋进姐姐的胸窝,近距离感受温暖,听她的心跳声。 这番场景,在他脑海中臆想过无数回。 小孩不论男女,有个共同点,白天有使不完的精力,一到晚上,睡得像头死猪,陈鼎之也不例外,任凭董只只怎么推,都推不动。 深深的困意,让董只只做了个无意识举动,她用臂膀把弟弟卷起,勾到自己身上。 如此,便不会被顶下床。 在冬天,这种事情时有发生,陈嘉弼在黑寂里窥视,发现过好几回。 董只只白天上课,晚上联系客户,闲暇之余辅导陈鼎之功课,每天都很累,睡得沉。 陈嘉弼总结出规律,不慌不忙,冷眼旁观,心中无半分胆怯与心虚。 他缓慢地往董只只身边靠,一寸、两寸,像条居心叵测的毒蛇,慢慢贴近。 现在,他成功了。 历经多年努力,终于有机会与姐姐睡在同一张床上,肩挨着肩,能清楚地听见她清匀的呼吸声,以及自己胸腔里的野马奔腾。 贪欲无休无止,一旦达成目的,就会有更多的渴求。 陈嘉弼不想错失良机,伸出小指,勾住董只只的小指。 他想牵着她的手,不敢有进一步,怕吵醒身边人。 两指勾缠,陈嘉弼已然满足。 通过肢体接触,轻柔婆娑,陈嘉弼能感觉到,姐姐手指纤细,指甲平滑、皮肤光洁,状态放松。 陈嘉弼紧张极了,汗液顺着掌心蔓延,传递到指尖,将两者粘连。 爱意的浓稠,是情感的粘合剂,将两个人紧紧相连。 此刻的陈嘉弼,心情无比舒畅,比他握住姐姐黑色的薄纱发泄心中贪欲,要酣畅百倍、千倍。 弟弟轻而易举得到姐姐的爱,整夜睡在她身旁。 可陈嘉弼呢? 他千辛万苦,夜夜煎熬,通过不懈努力,只换来片刻温存。 即便是这样,他也无怨无悔。 弟弟所拥有的,他都想拥有。 姐姐的爱,姐姐的爱抚,还有姐姐的心窝。 凭什么弟弟可以肆无忌惮把脸贴在她的胸脯,自己却不行。 陈嘉弼决定再进一步,大胆尝试。 她目前处于熟睡状态,根本分不清,只会以为是陈鼎之。 无休止的贪欲,把陈嘉弼肮脏的身躯,往姐姐身上推。 理智早已崩溃,唯有随心而动。 他从两人臂膀的罅隙里钻,像条滑溜的泥鳅,靠近,再靠近。 一点点,只差一点点,马上就要成功了。 陈嘉弼抑制不住心底的兴奋,心脏噗噗地震,一阵天崩地裂的撕痛。 就在即将触碰到的一刹那,陈嘉弼犹豫了。 这一步跨出,再无回头路。 他总是那么优柔寡断,一次次错失良机。 这一次,他准备豁出去。 片刻的踌躇,机会转瞬而逝,形势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令他措手不及。 陈嘉弼把注意力集中在董只只身上,千算万算,算漏了陈鼎之。 兴许是内心紧张激动,胸口剧烈颤抖,无意间触碰到陈鼎之手臂。 他从董只只怀里滑下来,向他这头滚去。 陈嘉弼眼疾手快,向后翻腾,退到床沿,身子没稳住,落到三把靠背椅上。 惯性使然,发出几声“吱吱”椅叫摩擦地板声,划破夜晚的宁静。 下一秒,董只只被惊醒,手掌警觉地往墙上拍,卧室里骤然恍如白昼。 她瞅一眼身边熟睡,正在磨牙的陈鼎之,把目光移向横在椅子上的陈嘉弼,轻声探问:“陈嘉弼,你怎么睡在这?你在干嘛?” 第23章 卑鄙无耻恶劣到令人发指的行径,是万万不能承认的。 如若承认,将永久失去姐姐爱与信任。 事到如今,陈嘉弼只有一个选择——装睡。 轻唤几声,没回应,董只只瞥了一眼睡得正香的陈鼎之,把他手指从嘴里抠出来,披件外套,绕到椅子旁,掌心在他面前晃了晃,没任何反应。 阳台窗户老旧,风声从无法合拢的罅隙里鱼贯而入。 董只只试了好几次,关不拢,脚底生出凉意。 她走得急,没顾上穿棉拖。 寒冬腊月,阳台不适合住人,风大,潮气重,地砖还凉。 董只只琢磨着,兴许是陈嘉弼冻得受不住,半夜摸进卧室,来取暖。 她关上阳台移门,又来到陈嘉弼面前。 董只只一系列举动,无法逃脱蛰伏的窥视,陈嘉弼不动声色,暗中洞察,就连她因为地上阴冷,交替跺脚,以及低头瞅空荡荡的被窝,挠头发苦思的细微动作,也不放过。 避免吵醒陈鼎之,董只只关灯,在写字台上摸索。 重归黑寂,这是陈嘉弼喜欢而熟悉的环境。 “嘀”的一声,空调开启。 随之而来的是黑影重压,董只只向他走近。 陈嘉弼急忙闭上眼睛,佯睡。 第32章 “吱吱”声传来,尾音拖得又细又长。 陈嘉弼能清晰地感知到,董只只在用极其轻微的动作,拉开衣橱的门。 衣橱上了年纪,半夜被惊扰,发出抗议。 董只只不顾抗议,把温暖带给弟弟,在陈嘉弼身上轻手轻脚盖被子。 冰凉的指尖,无意间拂过隐匿在黑夜里的苍白面颊,感到一阵灼热的炙烫。 她把手搭在陈嘉弼额间,热得厉害,伴有细密的汗液。 陈嘉弼到底有没有发烧,只有他最清楚。 他长期睡在阴冷潮湿的阳台,这点寒风,对他来说,好似挠痒,不值一提,根本无法击溃年轻气盛的体魄。 但他烧得厉害,烧昏了头,丧心病狂地半夜偷偷爬上姐姐的床,且不满足,想要奢求更多。 他确实烧得神志不清。 董只只推了他两下。 做戏做全套,陈嘉弼此刻自然不能半途而废,扮作一副死猪样儿。 只要我不睁眼、不回应,你就拿我没办法。 董只只想把陈嘉弼推醒,让他服感冒冲剂,又不想大半夜把陈鼎之吵醒。 明天周一,三人都有课。 她从床头柜抓过手机,看一眼时间,三点差十分,踌躇片刻,想想还是算了。 陈鼎之的小老虎抱枕,被董只只临时征用。 她抬起陈嘉弼的头,“病人”相当配合,脖颈稍稍施加力度。 悄无声息做完这一切,董只只回床睡觉。 被子有姐姐的味道,陈嘉弼高度紧张的神经,松弛下来,很快入眠。 早晨起来,身旁空空,床单早已没了温度。 “我不要吃面包,这个过期了,硬得像块石头,我刚换好牙,磕坏了没的换,吃培根煎蛋行不行?”陈鼎之的吵闹声,穿透门缝。 “嘘!轻点!你哥病着呢!”董只只压低嗓音,“这是我自己做的面包,哪有过不过期,你不吃我吃,等着,现在就给你做培根煎蛋。” 姐姐大嗓门惯了,还知道体贴人,暖意在陈嘉弼全身涌动。 尚在预热阶段,立马被董只只随后的尖叫声冷却:“陈鼎之,你刚自己说的,牙坏了没的换,大清早,居然给我偷喝可乐!再让我看到,把你牙全拔了,自己热牛奶去。” 一时没控制住,董只只开门往卧室里张望:“你醒了啊?还烧不烧?” 董只只走近坐起的陈嘉弼,在他额头上搭了一把:“还好,烧退了。起来吃早饭,一会我送你上学。” 平时早饭,董只只很敷衍,有什么吃什么,时间仓促,就去潍县路路边的早饭摊随便买点,中山路是商业街,开门没那么早,价格贵死人。 今日董只只起了个大早,或者说一夜没睡好,早早起身,把熬了一个多小时,腾着热气的粥端到陈嘉弼面前,嘴里叼着隔了三天的自制面包:“你身体不舒服,别吃乱七八糟的,清淡点。” 在做面包这件事上,董只只铆足了劲,跟自己较真,在烘焙店兼职半年多,她不信连个面包都做不好,心里不服气。 可惜在全家最不受欢迎早餐里,自制面包首当其冲,陈嘉弼还好,硬着头皮啃,陈鼎之总找各种理由拒绝,宁可饿肚子,也不吃。 董只只没办法,只好单独给他做早饭。 粥是特意为他熬的,陈嘉弼大口喝,喝得一粒米都不盛,热乎乎的粥里,满是姐姐的关爱。 交通管制不严,大的坐后排,小的站前面踏板,董只只骑电瓶车,送两人上学:“你抱紧点,我骑得快,别一个拐弯把你甩下来。还有你,头低下来,你叫我怎么看路!” 榉园学校离家近,董只只先送陈鼎之,再把陈嘉弼送到三十七中。 替他摘下头盔,董只只交代:“书包里有感冒冲剂,第一节课间休息,记得自己冲,趁热喝,不舒服打我电话。这几天别住校,把病传染给同学不好,放学我来接你。” 陈嘉弼点头,说记住了。 目送他进入学校,董只只给班主任发了条消息,告知陈嘉弼今日发烧,如有不适,尽快联系。 遵从姐姐嘱咐,身体状况完全健康的陈嘉弼,服下姐姐特意为他准备的感冒冲剂,精神抖擞。 不过回家还得继续装病,感冒发烧痊愈,需要有个循序渐进的过程。 晚上回家,阳台窗户找人修过,严丝合缝。地砖上铺好被褥,下面垫了张崭新的电热毯。 氤氲蒙住视线,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喉头哽咽。 陈嘉弼感动又愧疚,感念姐姐的细心呵护,唾弃自己的卑劣行为。 他压根儿就没病,可说不出口,只好眼睁睁看她像个傻子似的,忙前忙后。 心怀愧疚,陈嘉弼期末考试破天荒考到年级第二,与第一名有整整十五分的差距。 其他课业都没问题,关键出在语文作文,命题要求在当下一切“向钱看”的处事原则大环境下,对亲情伦理产生的冲击与影响。 陈嘉弼主张与时俱进,不可被旧时规则束缚,应打破旧俗偏见,结合社会特征,探索新的方向与模式。 他美化金钱对亲情的支撑。 跑题了,严重跑题。 在阅卷老师看来,属于思想不正确,打了零分。 陈嘉弼在为姐姐鸣不平,董只只一切向钱看,目的不在于对物质的渴望。她曾游走于灰色地带,实属无奈。如今跨境电商公司成立,她和铁蛋一样,尝试洗白。 她并不因为物质生活改善而冷漠亲情,相反的,她更重视亲情,出手大方阔绰,陈鼎之嚷嚷着想要同学同款的蓝牙耳机,很贵,五千块,为了能让他在同学面前抬得起头,董只只毫不犹豫。 陈嘉弼没病,董只只倒是累趴了。 她懒得细问原因,鼻孔里塞着一团纸巾,带有浓厚的鼻音,鼓励弟弟:“年级第二也很厉害嘛!我跟你比,就是个蠢蛋,又挂科补考。加油努力,姐姐相信你可以的。” 姐姐怎么可能是蠢蛋,在陈嘉弼心目中,她是这个世上最睿智的人,她所拥有的智慧,在任何课本里都找不到,完全来自于社会实践的摸索。 陈嘉弼关心姐姐身体,又不好表现得太过明显,怕自己控制不住,把心里话一股脑儿说出来,像个哨兵,又开展夜间巡逻。 这一次他没有觊觎心,纯粹关心董只只病体,夜间探查,减轻心中的罪孽。 说到底,董只只生病,陈嘉弼是罪魁祸首。 他如同稻草人守卫稻田,站在床前,一动不动,凝望时不时咳两声的姐姐,眼睛都不眨一下。 从陈嘉弼“发烧”那日起,陈鼎之便被董只只送去胡秀莲家,怕被传染。 此刻房里,仅有姐弟两人。 董只只把自己卷进被窝,宛若焚香沐浴,等待被抬入寝宫,承泽雨露的妃子。 可能是喉咙不舒服的原因,偶尔拧起眉心,似在享受欢合,情难自抑。 见她额间细密岑岑的冷汗,又好像刚经历一场酣畅的云雨,犹在回味。 该死!隐藏在心底的渴求,又被唤醒。 陈嘉弼滚了滚喉结,吞下口水,握着拳头,全身紧绷,与潜伏在体内的邪祟,做抗争,誓要将这股力量,压制下去。 因为今晚陈鼎之不在,切不可鲁莽行事。陈嘉弼一遍又一遍提醒自己。 一双黑瞳长得很美,如夜明珠般璀璨。 然而,这只是表象,明眸里的黑洞,蕴含巨大的穿透力。 被子、保暖内衣、甚至是带有金属钢圈的防护罩,在他面前,不过是薄纱一缕。 只需轻轻一挥手,便可摘除干净。 不!他是姐姐,是我最敬爱之人,怎可用污浊之眼这般凝视。 陈嘉弼痛苦地将两指戳向双目,感到轻微的阵痛,卸了力。 他不能毁了这双眼睛,今后还指望它挣钱,和姐姐一起撑起这个家。 试图分散注意力,陈嘉弼在幽暗中徘徊,与支配心灵的恶念,殊死搏斗。 陈嘉弼意志坚定,趁你病要你命,是小人行径。 他不屑这样。 经过长时间的努力,理智占据上风,陈嘉弼清醒过来。 即将撞上衣橱,他一个转身,发现深幽的暗沉里,有另一双晶莹透彻的眸子,正注视着他。 随着他踱步的方向,缓慢平移。 早在五分钟前,董只只被房里细微的脚步声吵醒,昏昏然看着陈嘉弼在床前,来回踱步。 等她数到第一百个回合,终于忍不住发问:“大半夜,你走来走去,发什么神经?” 第24章 目光瞥见董只只坐起的第一眼,陈嘉弼好比走在钢丝绳上的杂技演员,没有回头路,停不下来。 他硬着头皮,尽量装作自然松弛,在观众面前表演。 停下来,他该如何解释? 你生病,我不放心,起身观察。 哪有半夜送温暖的,没病也要吓出病来。 还是说出心底真实想法,想要看光她,扒光她,还想要干她。 第33章 不!绝对不行,这是自掘坟墓,没事找抽。 况且,他来回踱步的诡异行为,很难找到合理解释。 陈嘉弼一边思索应对之策,一边继续踱步,尽量不去看她。 心里七上八下,本就不知该如何是好。 偏偏董只只爬起来,挡在陈嘉弼面前。 他走到卧室正当中,按照之前的活动范围,应该走到阳台移门,再返身。 前方道路被阻隔,陈嘉弼走也不是,停也不是,步子迈得越小,心里越慌,怕被姐姐瞧出异样,引起警觉。 他像个带有热成像感应的机器人,遇到前方障碍,自动修正路线,掉头往回走。 董只只一路跟在陈嘉弼身后,也不说话,直直盯着他,把后面的路堵死。 右边是卧室房门,左边三张靠背椅被撤走,陈鼎之今晚不在,用不着。 陈嘉弼果断修正路线,向左拐。 董只只又跟在他身后。 前方已无道路,陈嘉弼被锁入死胡同,动弹不得,转过身,在董只只面前,原地站定。 他把目光掠过姐姐头顶,空洞地看向前方。 边走边思考的过程中,陈嘉弼想到一个完美的解释——梦游。 对,他在装梦游。 董只只也是这么想,但把前面的“装”字去掉。 通过这几分钟观察,她认为可能他最近学习压力大,考试没考好,导致情绪崩溃。 陈嘉弼又是个闷包,什么事都憋在肚子里,不和她讲。 “喂!陈嘉弼,别装了,你到底想干嘛?”董只只故意这么说,进一步求证内心想法,目光牢牢锁在陈嘉弼那张松弛而无意识的脸上。 装到这份上,还能怎么办,继续装! 陈嘉弼不动,不回答,像个活死人。 心脏噗噗地跳,感觉快要从喉咙里咳出来。 幸好董只只没开灯,空调没开静音,机械声为他作掩护。 掌心添上暖意,陈嘉弼竭力控制颤抖的手臂。 姐姐已经许久没牵过他的手了,上一次好像是初二,也有可能是初三上学期。 太遥远了,陈嘉弼记不清。 董只只像牵了只小羊,慢慢往前走,一步三回头,怕他磕了碰了,领他回到属于自己的领地——狭长、逼仄、潮湿、阴冷的阳台。 肩膀被按住,陈嘉弼温顺地慢慢屈膝,坐下来,躺平。 董只只帮他盖好被子,在夜幕里,揉了揉陈嘉弼因为紧张,微微蹙起的眉心,轻声安抚:“好好睡一觉,一切都会过去的。” 她蹲在陈嘉弼身前,扭头望向深邃的夜空:“没什么大不了的,明天太阳照常会升起,又是美好的一天,你才高二,还有一年半时间,别给自己太大压力。” 第二天早餐,董只只当作无事发生,对昨晚弟弟怪异的举动,决口不提,从烤箱里端出刚考好的面包:“尝尝,这回做得怎么样?” 这是她揉了一晚上的面团,做出来的面包。 安顿陈嘉弼睡下,董只只在床上翻来覆去,无法入眠,索性半夜去厨房里捣鼓,借揉面团之际,寻思他以前并无这类症状,为何会梦游。 思索一晚上,董只只把问题归结为学习任务重,考试压力大。 但还是有点不太确定。 直到早上与他班主任通过话,终于想通。 董只只没有明说,只问老师陈嘉弼为何这次没考好。 老师分析很直白,两方面原因。 一个是作文跑题,这孩子把钱看得太重,希望做姐姐的,及时心理疏导。 另一个是失恋,从班长和隔壁班的班主任那了解到,近期陈嘉弼与杨悦分手。 学习、感情的双重压力,压得陈嘉弼喘不过气,情绪彻底崩溃,导致梦游,自我纾解,放松自己。 董只只结合网上资料,得出如上结论。 陈嘉弼尝了口面包,淡然道:“嗯!好吃,松松软软,比以前做得好。” 每次他都这么说,给姐姐捧场,其实又干又硬。 董只只不信,随手拿起一只面包咬一口,确实比以前做得松软许多。 之前赶时间,照着烘焙师傅的法子做,效果差强人意。 如今董只只找到答案,是她没耐心,揉面团的时间不够,面粉没有得到充分发酵。 董只只认为他压力大,决定再观察一阵子。 她很有耐心。 之后三天,再没发生过这样的事。 陈嘉弼怕事情败露,不敢半夜窥视,安分许多。 跨境电商由刘祖全负责打理,铁蛋无偿贡献出资源渠道,生意一飞冲天。 考虑到董只只在念书,还有两个弟弟要养,梁晓与彭鹏主动揽下工作,一个负责运营,一个负责财务。 董只只基本无事可做。 事实上,她什么忙也帮不上。跨境电商在平台交易,董只只擅长与人打交道,失去用武之地,又拉起行李箱,飞往日本,干起老本行。 董只只断定陈嘉弼把金钱看得重的原因,想要替姐姐分担,如果她能赚更多的钱,改善家里生活条件,早点凑到买房首付,便可无需为钱的事发愁,可以安心念书。 这几年房价长得快,董只只的收入增长,跑不赢房价涨势。 公司尚在起步阶段,需要资金发展,赚的钱不全是她的,一时半会取不出来。 寒假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出去多挣点钱。 日本回来,一身臭汗,董只只卸下书包,从行李箱里取出几盒药妆,匆匆出门,与客户面交。 陈鼎之照例安置在胡秀莲家,董只只给陈嘉弼报了假期集训营。 集训营结束,陈嘉弼回到家,看到客厅里散乱的行李箱,知道姐姐已经回来,帮忙整理。 书包鼓鼓的,拉链没拉拢。 他拉开拉链,想要重新合上,目光落在一件布料稀薄的黑色蕾丝服饰上,拎起抖开,蓦然血气上涌,感到鼻腔内有液体在流淌,急忙仰起头。 居然是一件情.趣内衣,艳红色、金属扣,空心裆、黑丝。 血气方刚的少年,看到此类物品,任谁都把持不住,更别提夜夜把姐姐挂在心头炙烤的陈嘉弼。 听到开门声,陈嘉弼慌忙把东西塞进书包,拉上拉链。 董只只进门,见地上有一滩血,陈嘉弼昂着头,坐在地上,鼻孔里塞了团纸巾,把他扶到沙发上,关切询问。 陈嘉弼说是不小心磕到,无大碍。 他还能说什么,总不能说臆想到姐姐换上情.趣内衣,他在身后使劲干。 这画面太污,真想扇自己一巴掌。 董只只从书包里匆匆拿出几样东西,包括那件让他血流不止的污秽之物,又出门了。 临走前,她留下五十块钱,关照弟弟,不用等她吃晚饭,自己叫外卖。 有情况,陈嘉弼内心拉响警报。 董只只前脚出门,他后脚跟上,拦下辆出租车,跟在电瓶车后面。 计价器金额疯狂跳动,陈嘉弼内心极度恐慌。 姐姐没说去哪里,根据推测,一般她回国,若时间尚早,会与本地客户面交。 他吃不准,这一回,姐姐到底是去面交,还是别的什么交。 董只只骑得很远,再骑下去,要到日照了。 沿滨海大道,董只只每向前推进一个路口,陈嘉弼心里就紧一分。 朝夕相处,陈嘉弼并未察觉姐姐交男朋友,难倒是去打野泡? 陈嘉弼想到这里,全身抽搐一下,面容苍白,如同一具没有灵魂的骷髅。 小毛驴在藏马山旅游度假区门口停下,董只只边打手机,边往里走。 陈嘉弼的猜测得到验证。 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 他怎么不知道? 是在日本结识的同行?还是某个客户? 陈嘉弼脑子一团乱。 他曾经想过,姐姐会在大学谈恋爱。 不过始终没有发生,时间久了,便没放在心上。 “谈个彪子!有这点时间瞎折腾,我把你俩的学费都挣回来了。你姐我是嫁不出去的人吗?真要想谈恋爱,中山路一条街不够排的。你个小崽子,读好你的书。我的事,不用你瞎操心。” 陈嘉弼曾旁敲侧击过,这是董只只的原话。 董只只进度假村,在入口假山前站定,打电话。 没过几分钟,一名年轻小伙,凌乱烫发型,样貌形似权志龙的男子,出来迎她。 董只只跟随男子,进入酒店大堂。 果然,她就是喜欢权志龙这一款的。 陈嘉弼把指尖插进发梢,把自己的凌乱烫,搓得彻底凌乱。 发型乱,心里更乱。 出租司机催促,问他下不下。 陈嘉弼咬紧牙关,大声咆哮:“下个几把,回泰兴里。” 司机看出些门道,劝说他放下,早点看清对方真面目,是好事。出轨的女人,八头牛也拉不回来。自己本来也有个幸福美满的家庭,干他们这行的,早出晚归,让小舅子平时帮忙照顾帮衬,结果照顾到床上去了。 第34章 “造孽啊!”司机感叹道,“自家人也下得去手,妈里个彪子。” 陈嘉弼眼前陡然一亮,追问道:“小舅子?” 司机说是干的,小舅子家里穷,过继到女方家里。 陈嘉弼一路闷声不响。 他恨姐姐,世上有千千万万的人,为什么董只只是他姐姐。 他恨自己,女人这么多,为何自己偏偏爱上姐姐。 路程太远,董只只面交完,在度假村蹭免费充电桩,回到家已是漫天繁星。 屋里黑漆漆,她打开客厅日光灯,吓出一身冷汗,夺走弟弟手中的美工刀,冲进卫生间,拿条毛巾,裹在陈嘉弼的左手腕上,用力按紧,怒斥道:“你有什么想不开的,不就是失个恋嘛!不就是一次没考好嘛!犯得着要死要活?就这点心里承受能力,不及鼎之,还想考北大,我考你个呆瓜!” 望着染成殷红的毛巾,董只只在他脸上狠狠甩了一巴掌:“要死死远点,别他妈碍我眼,弄得好像我亏待你似的。” 客户故意找茬,说情趣内衣包装边角有血迹,杀她价。 董只只心里憋屈,回家见到陈嘉弼自残,一顿火气撒他头上。 她的耐心,被近期一桩桩烦心事,消磨殆尽。 第25章 陈鼎之告别小学阶段,踏入初中大门,进了市北区一所中档的公办学校。 董只只心里琢磨着,该如何开口,提及分床事宜。 他已是初中生,再挤在一块儿,不合适。 孩子终究是要长大的。 然而一纸新生入学家庭情况调查表,让事情变得简单,陈鼎之主动提出,董只只不费吹风之力,达成所愿。 然而也正因为这张调查表,为今后发生的事埋下隐患,致使他只念了一年,便不得不转学*。 陈鼎之小学成绩一般,长期混在中游,进入初中吊打同班同学,测验成绩始终保持全班前三。 小学知识基础扎实,董只只这些年的学费,没白花。 陈鼎之被选上英语课代表和生活委员。 隐私这个东西,在国人眼里,是块破抹布,不值几个钱,没人珍惜,没人在乎,想要窥探,随时随地,简单得很。 班主任交代,所有同学填好交给生活委员,送到教师办公室。 调查内容大路化,无非是父母情况,生活情况,居住情况等等。 陈鼎之如实填写,父母双亡,家里一室一厅,与姐姐和哥哥同住,没单独卧室,平时与姐姐睡一起。 收齐问卷,陈鼎之随意翻阅其他同学的卷子,大多有单独卧室,即便因家庭条件所限,与父母住在同一卧室,基本也是分床睡。 他这人喜欢随大流,别的同学和家长分开睡,回家便吵着要与董只只划清界限。 陈鼎之回到家里,一本正经把董只只拉到沙发上:“姐,我有重要的事情,跟你商量。” 大学最后一年,董只只亡羊补牢,低头抄同学笔记:“说呗!这次又要多少零花钱,派什么用场?” 进入公办初中,无需与同学攀比,董只只把他的零花钱减半。 每周一百五十块,在同学中,已是大户。 陈鼎之双手捧起董只只脸颊,把脸扶正:“不是零花钱,你转过来,我必须要和你进行一场严肃的谈话。” “好好好。”董只只放下笔,捏他鼻子,“我们鼎之长大了,要跟姐姐谈话,你说,我听着。” 很久之前,陈鼎之便有了想和姐姐分床睡的想法,无奈家里条件不允许,看到其他同学的调查表,刺痛了他脆弱敏感的神经。 陈鼎之摆出深沉的语气:“姐,你看,我现在是初中生。” 他把董只只拉起来,手臂举过头顶比划:“咱俩差不多高了。” 平举的手臂,触到董只只鼻子,心中油然感慨。 是呀!他长大了,长高了。明年估计就和自己差不多高了。 当初从深圳带回来,还是只小兔子,小短腿,小哭包,凶两句就吓得浑身发抖。 董只只抖抖眉毛:“所以?” “所以我是小大人,不能再和姐姐睡一起,能不能单独给我弄个床,分开睡。”陈鼎之撇撇嘴,垂下眼睑,不敢看她。 他觉得提出这样的要求,像是嫌弃姐姐,怕她一生气,咋呼起来,又要假装赶他走。 董只只丢下课本,笑眯眯牵起弟弟的手:“走。” 陈鼎之不怕姐姐凶他,就怕和颜悦色笑里藏刀,像拔河似的,拉着董只只的手往后拖:“你这招不管用,别想吓唬我,你不舍得赶我走的。” 董只只弹他脑门,放声大笑:“谁要赶你走,带你买床,走不走?不走算了。” “走!现在就走。”陈鼎之跳起来,挂在姐姐身上,“姐姐待我最好,以后挣了钱,我要买大房子,把朝南的卧室留给你,里面摆张六尺大床,这样不管你怎么翻来翻去,都不会掉下去。” 拍马匹不忘戳她软肋,董只只又好气又好笑,带他去家具城买床。 她拿尺子丈量,翻开随身携带的小册子,确认尺寸,很快选好两张三尺木床。 很久之前,董只只规划好卧室格局,撤掉大床,两张三尺床并排摆放,中间隔开一条小通道,空间足够。 只是衣橱的门打不开,若换个带有移门的衣橱,就不是问题。 买好床,董只只根据尺寸,又买了个新的衣橱。 卧室家具焕然一新,董只只躺在新床上,长舒一口气。 她以为陈鼎之会跟她吵,跟她闹,不肯分床睡,没想到事情如此简单,还是他主动提的。 念了初中,陈鼎之变得和以前不太一样,确切地说,有点像初中时,尚未来到深圳的董只只,叛逆而特立独行,患上典型的中二病。 学校离家不远,陈鼎之坚持自己上下学,不要董只只接送。 她表面同意,其实不放心,暗自骑电瓶车跟在后面。 陈鼎之像只大螃蟹,肩膀摆来摆去,神气活现,有事没事,踹两脚地上的小石子。 跟了几天,陈鼎之按时回家,没出岔子,董只只便不再跟了。 在衣着方面,陈鼎之放着董只只买的大牌不穿,用零花钱自己买衣服,无一例外,大字母logo,显摆得像个乡下来的暴发户,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裤子也是松松垮垮,吊着铁链,走起路来,一甩一甩,那嘚瑟劲,鼻子都拱上天了。 董只只身为过来人,见弟弟穿得土得掉渣,还自鸣得意,去日本带回来一件冠军t恤,胸前大logo,符合弟弟特殊年龄段的审美,当时风靡全球。 陈鼎之换上t恤,摇头晃脑,倒着走,指尖比了个心,伸直双臂指向她,勾起嘴角,眨了眨眼,卷舌打了个响:“姐们,你是懂我的。” 董只只哼哼两声,从皮夹里抽出两百块:“小屁孩,毛没长齐,就在你祖宗面前显摆,跑腿去,一条一枝笔,一组青岛。” 陈鼎之接过钱,屁颠屁颠下楼。 回来手里拿两瓶饮料,一瓶崂山可乐,一瓶白花蛇草水,然后把找零私吞了。 董只只眼开眼闭,如今他主意大,自己买衣服,贪污的找零,就当补贴。 两人心照不宣。 两瓶口味独特的饮料,混在一起,陈鼎之分出一半:“要不要尝尝?神仙水,可比你这苦了吧唧的啤酒好喝多了。” 可乐一股子中药味儿,蛇草水苦涩清凉,有点像雪碧里加了风油精。这两种味道混在一起,实在难以形容。 董只只一口下去,胃里排山倒海,冲到卫生间,一阵呕吐。 陈鼎之振臂,摇摆关节,捂起肚子幸灾乐祸:“姐姐怀孕咯!” 卫生间里传出嘶哑的吼声,董只只的喉咙被烧得冒烟:“小崽子,给我闭嘴,少在这放屁,信不信我抽你一顿。” 用董只只的话说,能蒙骗她的人,不是坟头被草埋了,就是被打回阴曹地府,回炉重造。 她居然栽在一个黄毛小子手里,还是她亲弟弟。 “嘭”的一声,金黄色的液体,如同生命的诞生,在坑坑洼洼的地砖上蔓延,描绘出一棵生命之树。 陈嘉弼18岁成年,在青岛啤酒厂门口排了一个小时的队,买了姐姐最喜爱的袋装鲜啤。 她说过,青岛啤酒厂的最正宗,刚榨出来,有股子麦芽焦糊味儿。 陈嘉弼抓住弟弟,使劲晃:“姐怀孕了?谁干的?我弄死他!” “弄什么弄?我怀不怀孕,你激动什么劲?”董只只从卫生间出来,绕过“生命之树”,把手里拖把丢过去,“把地整干净,好好的啤酒,都给你糟蹋了,还好鼎之给我买了。” 董只只坐在沙发上,二郎腿翘到椅子上,拉开拉环,悠然自得地喝起啤酒,继续背书。 突入袭来的消息,令陈嘉弼吃惊,转瞬爆发出怒火,随即头晕眼花,身子如风中棉絮,借助拖把,堪堪稳住。 陈嘉弼喑哑沉闷,像只泄了气的脾气:“怀孕就别喝酒了,对肚里孩子不好。” 第35章 一口啤酒喷在课本上,董只只腾起身,把喝剩下的饮品凑到他嘴边:“我怀孕你很开心是吧?今后没人管你们兄弟俩了。来,给我喝下去,一滴都不许剩,让你体会下我现在的感受!” 陈嘉弼莫名,但还是喝了,姐姐的话,他不能不听。 他心里郁结,仰起脖子往喉咙里灌。 只要姐姐给他的,就算是毒酒,照喝不误,眨一下眼睛是孬种。 奇妙的液体在体内翻腾,犹如海啸掀起的风浪,血气上涌,胃里不断抽搐,像个落水者在垂死挣扎。 陈嘉弼屏住呼吸,攥紧拳头,与大自然的规律作无谓的抗争。 然而不管如何克制,终究无法改变既定事实。 陈嘉弼内心崩溃,感觉身体要被撕裂,一头栽进卫生间干呕,用手指头抠,想要埋藏在心底多年的苦涩抠出来,可任他怎么抠,也无济于事。 姐姐怀孕的消息,是压到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陈嘉弼蹲在马桶边,泪流满面,用力捶胸,用无声的抗议,纾解心中苦闷。 陈鼎之眼里笑出泪花,摇摆身子,大声拍手:“哥哥也怀孕喽!” 董只只捏他笑得红彤彤的小脸蛋:“就你调皮,坑完姐姐,坑哥哥。不过你哥还挺能忍的,憋了少说有半分钟。” 陈嘉弼是很能忍,可听到姐姐怀孕的消息,他再也忍不住。 几乎把肋骨捶断,陈嘉弼方意识到,姐姐没怀孕,是陈鼎之恶作剧,下扯的嘴角,缓缓上扬,勾出一道苦涩的笑容。 陈鼎之小口抿着口味独特的混合型饮料,说这神仙水在校园里可流行了,要细品,含在嘴里回味,绝对提神醒脑,很多同学写作业困,都拿它当精神食粮,一喝就上头,活力满满。 董只只被摆一道,给他挖坑:“好,这可是你说的!以后写作业别说困,困了给你来瓶神仙水。” 本以为鼎之只是闹腾,没想到越来越不像话,放学回家,越来越晚。 董只只最终在学校旁边的电玩城,发现他的踪迹。 第26章 董只只高考查询分数那天,带陈鼎之去过一次网吧。 时间没到,他无师自通,玩起劲舞团。 第一次玩,随机选中最难的歌曲《独一无二》,若不是被董只只揪起来,将以全曲perfect,奠定王者地位。 那时陈鼎之,不懂这些。民办小学抓得严,董只只经常不着家,很少有机会用她手机玩。偶尔梁晓会带他去电玩城。 当然,这是他俩的小秘密,作为陈鼎之学习进步的奖励。 自那时起,陈鼎之便展露出舞蹈方面的天赋。 不过他纯粹觉得好玩,并不把它当回事。 公办初中,学生素质参差不齐,班里几个学生见陈鼎之零用钱多,为人也大方,挑唆他去电玩城。 动感的韵律,震天的响声,喧嚣的人群,陈鼎之恍若进入花花世界,流连忘返。 有高中部学长带队,跟老板混得熟,三言两语,便放他们进去。 男生推轮盘,女生抓娃娃,只有陈鼎之在跳舞机前摇头晃脑,一个人蹦跶。 男同学嫌他娘娘腔:“小鼎鼎,越野摩托来一把,一盘二十个币。” 陈鼎之大方,直接认输,给同学二十块钱,让他自个儿玩去,别来烦他。 他是天生的舞者,步伐优雅,姿态轻盈,肢体协调,如打太极般,四两拨千斤。 比起其他人手忙脚乱,用力蹬踩,陈鼎之基本属于碾压姿态。 那些个小女生娃娃也不抓了,围在他身边,不乏有人当场示爱:“鼎鼎好棒,爱你哟!做我男朋友好不好?” 陈鼎之从小被包围在女人堆里,上至胡秀莲和她妈,下至同龄同学,拿捏得死死的。 外加婴儿肥的小脸蛋和天生的小卷毛,性子又温和,甚是讨人喜欢,在班里素有“少女推土机”的美名。 陈鼎之动作娴熟,还有余力边跳边聊:“我姐说,要满18岁,才可以谈恋爱,我现在不想这些事情。” 他总是把姐姐挂在嘴边,像个没断奶的娃,男生都看不起他,但陈鼎之不在乎。 他玩他的,跟其他人井水不犯河水。 一连好几天,陈鼎之比平时晚一个小时到家,董只只生疑,下课去学校了解情况,扑了个空,老师说已经放学。 她抓住一个做值日生,刚出校门的班上同学询问。 同学老实巴交,打开手机朋友圈,说他可能在这个地方,最近班里经常有女同学发他玩跳舞机照片。 董只只是本地人,一眼辨出是学校附近的电玩城,一群花痴女生在评论里喊他老公。 她气急败坏,立马骑电瓶车杀过去。 正好看到他眼都不眨一下,从兜里摸出二十块钱,丢给同学,又婉拒女生告白。 在外面,两个弟弟再怎么胡闹,董只只多少给他们留点面子,主要是陈鼎之。 董只只嚼着口香糖,往边上跳舞机塞几块币:“跳一把,输的给五十。” 陈鼎之在兴头上,没抬眼,自从上次轻松挑落号称“市北区翻斗王”的记录保持者,已经没人敢和他比了:“行,输了我给五十,赢了不要钱,舞曲随你选。” 他对自己的技术相当有自信。 居然有不自量力的,胆敢battle胶州湾鼎王,边上女生纷纷起哄。 这是大伙给他起的绰号,可见实力一斑。 陈鼎之一曲结束,撩起袖子,挥了把汗,当中不带停,往投币口塞币:“小姐姐,输了别跟我告白就行,我不谈恋爱。” 他倒不是狂,实在是有好多女生,以挑战之名,借机套近乎,想要做他女朋友,索□□先言明。 电玩城人多嘈杂,董只只发起挑战的话音,湮没在人群,当时陈鼎之集中精力,一顿快节奏输出,没仔细辨别,随口答应。 吃瓜群众屏住呼吸,等着看好戏。董只只凌厉如疾风骤雨的嗓音,掠过零星的加油声,流入陈鼎之的耳廓:“你想做我男朋友?可以,没问题!看你有没有这个胆!” 陈鼎之眼皮猛地一跳,偏头望向董只只,犹如一只受到惊吓的小绵羊,缩起肩膀,杵在原地一动不动。 音乐响起,上下左右键密如细雨,倾泄下来。 董只只歪着脖子,嘴角挂起晦涩不明的笑意,两手叉着腰,往向上箭头蹬几下,势大力沉,摆出要把跳舞毯踩得稀巴烂的架势。 陈鼎之羞涩地垂下头,任凭边上屏幕里的箭头往下掉,不敢挪动半步。 一曲终了,董只只胡乱踩,多少踩中几个,分数显然高于一动不动的陈鼎之。 董只只个头比初中生高不少,说话口气嚣张狂妄,鼓着一侧腮帮子嚼口香糖,脚尖戳地那股子狠劲,叫人心惊胆寒。同学以为碰到痞子,一个个识趣开溜,躲在角落不敢出声。 觑一眼边上几个小丫头,董只只大大方方牵住陈鼎之的手,举过头顶,大声说:“做姐女朋友,敢不敢?” “不敢!姐,我错了!”陈鼎之小声嘀咕,不敢看她。 声音轻得连站在边上的董只只,也是听得含含糊糊。 董只只拽他往外走:“走,姐带你约会。” 说罢,便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离开电玩城。 “小鼎鼎为什么让她?这人分明跳得很烂!” “社会大姐呗!谁敢招惹?别说小鼎鼎,你敢吗?” “那他会不会出事,要不要告诉老师?” “你傻呀?告诉老师我们去电玩城,岂不是一锅端?” 同学们七嘴八舌,最终眼睁睁目睹陈鼎之被带走。 路上飘起毛毛雨,回到家董只只收衣服,顺手拿个铁衣架,往陈鼎之屁股上打:“你现在本事大了!背着我去打游戏机,还一堆人向你告白!怎么,当皇帝了?你当是在后宫选妃啊?那你看看我,有没有这个荣幸,做胶州湾鼎王的女人!” 这个绰号,是董只只在陈鼎之同学的朋友圈里瞄到的,早就憋了一肚子火,路上就想把他一脚踹下电瓶车,强忍内心愤怒,此刻犹如火山爆发,势不可挡,用足全身力气,把衣架都打折了。 陈鼎之不敢回嘴,被打得一惊一跳,不敢躲,更不敢辩驳,泪花在眼眶里打转,擤鼻子,用力往回收。 姐姐说过,男子汉不能随便掉眼泪,陈鼎之不敢哭。 董只只不依不饶,换个衣架,继续抽:“你姐在外面累成狗,拼命赚钱,你能耐啊,说给钱就给钱,你当钱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陈鼎之大手大脚惯了,反正没钱,跟姐姐撒个娇,随便找个由头,董只只从不拒绝。平时跑腿买烟买酒,从里头克扣点,足够用了。 在榉园学校,身旁全是富家公子哥。陈鼎之是群星里最不起眼的那一颗。 换个学校,猴子称大王,他是班里数一数二的款爷,享受大方撒钱,被众人追捧的感觉。 在家里,在学校,他是众人瞩目的焦点,习惯于高高在上。 第36章 陈嘉弼推门进来,见董只只大动肝火,发丝粘连在脸上,浑身汗津津,对弟弟大打出手,赶紧绕道走。 估摸陈鼎之又做出什么不像话的事,惹姐姐生气,他决定先搞清事情真相,再伺机解救弟弟。 “你来得正好!”董只只打累了,把折弯的衣架丢在地上,又拿出一个不锈钢小拇指粗细的衣架,丢给陈嘉弼,“你帮我接着打,今天不给他点颜色看看,当我好糊弄。” 陈嘉弼瞅准时机,问弟弟犯了什么事,有事好商量,棍棒解决不了问题。 董只只双手叉腰,在厅里来回踱步,地方小,站了三个人,施展不开,把陈嘉弼推到墙根,让两兄弟站到一起,指着陈鼎之骂骂咧咧:“个彪子,胆子大了,年纪轻轻不学好,还想让我做他女朋友。好啊!你敢开这个口,我就从了你。” 她把袖子撩到肩膀,在地上拾起烂衣架,又往他屁股上打两下,力气用光,没打准,打到陈嘉弼屁股,大声咆哮:“说啊!刚不是很嚣张的嘛!” 董只只被弟弟气得语无伦次。 陈嘉弼莫名挨了两下揍,错愕的目光移到面壁思过的陈鼎之脸上。 什么情况?莫非陈鼎之也对姐姐有意? 陈鼎之噘嘴辩驳:“我没有!” “我管你有没有!”董只只揪住陈嘉弼后领,往后拉,“你去收拾你弟,我监督,打得轻,连你一块儿打。” 弟弟是他最亲近的人,陈嘉弼对陈鼎之的性子,是了解的,如若真的对姐姐有别的想法,避开还来不及,又怎会一点边界感都没,成天和她搂搂抱抱。 在这个家里,姐姐是天,她的命令如同女王旨意,没有人敢不从。 姐姐说打,就必须打。 陈嘉弼下不去手,装模作样打几下。 董只只看不过去,抄起被打折断的衣架,往他屁股上捅:“你当拍苍蝇啊!给我认真打,一百下,不打完,谁也不许吃饭。” 她掏出打火机点烟,手里哆嗦,划了几下,没划上。 陈嘉弼欲要拿过打火机,帮她点火。 董只只大手一挥:“闪一边去,我自己来,今儿谁也别想糊弄我,这事没完。” 陈鼎之被打识相,知道今天这顿打,躲不过去,央求陈嘉弼,这事跟他没关系,不能连累哥哥:“哥,你打,用力打,我扛得住。” 陈嘉弼没辙,只好打,打在手里,疼在心里。 他本性不坏,只是顽皮了些。 董只只趴在窗口,喝酒抽烟,揉手腕。 心里想着,平时是不是太宠他。如果他像陈嘉弼那样,不是亲弟弟,采用散养的教育方式,是不是会好一点。 然而她很快意识到,两兄弟终究不同,哥哥从小被教育得规规矩矩,弟弟被他妈和她这个姐姐宠上天,没心没肺,认为所有人对他好是理所应当。 放任不管,将来要出大事。 屋里的惨叫声戛然而止,陈嘉弼拿把蒲扇给董只只扇风:“姐,我帮你教训过他了,你消消气。” 他回头向弟弟使个眼色。陈鼎之心领神会,双手贴住屁股,一蹦一跳回卧室。 刚才趁董只只分神,两兄弟作弊,一个打在书包上,一个配合演戏哇哇乱叫。 一百下里,至少有八十下打偏。 董只只从五斗橱里拿出药箱,朝卧室努嘴:“给你弟上药去,好好规劝,天天野在外面糟蹋钱,太不像话。” 男女有别,陈鼎之逐渐长大,董只只已经不像之前那样,帮他洗澡,允许他光着屁股满屋子跑了。 经此一遭,陈鼎之吸取教训,不去电玩城,玩跳舞机。 没过多久。又整出幺蛾子,天天在家戴耳机,大声唱歌。 老房子隔音差,董只只被邻居上门投诉过好几回。 当时的董只只怎么也不会想到,陈鼎之有朝一日,不用她这个姐姐赶,自己离家出走,踏上音乐这条充满荆棘的不归路。 第27章 夏日鸣蝉,阳光直晒,客厅里没装空调,热得像个大蒸锅。 董只只心气不顺,挂完电话直骂娘,正愁找不到出气孔,推开房门,摘下陈鼎之耳机,吼一嗓子:“胖玻璃球你大爷, 再唱你唯一的姐姐也不理你了,赶紧收拾东西,补课要来不及了。” 禁韩令旷日持久,逼得韩代无路可走,吕品牌收回所有代购代理,在内地独立运营,被陈嘉弼一语成谶。 董只只损失巨大,听陈鼎之在房里嗷嗷叫,唱的还是韩语歌,心情烦躁,在他屁股上猛踢,往门外赶。 进入初中,陈鼎之整天唱唱跳跳,把家里当ktv,心思没放在学习上,成绩混到中游,董只只花钱报了数学补习班。 到点没来,辅导班老师通知家长,董只只急得团团转,满大街找人。 电玩城、黑网吧、盲盒商店、动漫周边专卖店,陈鼎之常去的地方,兜了个底朝天,电瓶车跑没电,一路推回来。 期间她把陈嘉弼从学校叫回来一起找。 天色已晚,董只只又累又饿,t恤浸透,凌乱的发丝贴在脸上,像个疯婆子。 家里没煮饭,陈嘉弼建议在中山路随便吃点,吃完继续找。 两人在饺子馆里随便扒拉几口,董只只随意望向窗外,目光陡然一凝,拽住陈嘉弼的手:“你看,那是不是鼎之?” 冠军t恤工装裤,奶气小脸卷毛头,错不了。陈嘉弼确认无疑,自家弟弟,化成渣都认得。 陈嘉弼丢下筷子,要去寻,被董只只拦下:“坐下!吃完再去,花钱买的。” 找到弟弟,董只只反倒不急,吃饱了,好有力气骂他。 陈鼎之坐在靠窗位置,在本子上写着什么,全然忘我。 董只只想不通,同样是学习,放着补习班不上,这不糟蹋钱嘛! 结账时,她又要了一份生水饺和一听崂山可乐,鲅鱼馅的。 进入麦当劳,视线扫过餐桌上的咖啡、薯条、数学课本、草稿纸,最后落在陈鼎之面前的教辅。 她嗯嗯两声。 陈鼎之浑身一哆嗦,水笔落到地上,张口喏喏喊了声:“姐!” 董只只抄起座椅上的书包,神色淡然:“走,回家再做。” 陈鼎之有预感,这是暴风雨前的平静。 回家路上,董只只一言不发,抱臂走在最前面,步伐急促。 陈嘉弼拖在最后,拎书包和外卖,把陈鼎之夹在中间。 他顿住脚步,等哥哥,想要解释几句,夜色里亮出两道寒光,吓得陈鼎之倒吸一口凉气,加快步子,跟上前面的火药桶。 果不其然,董只只只会三板斧,要么威胁赶他走,要么棍棒教育一顿打,还有唐僧念经。 总之,两兄弟早已摸清套路。陈鼎之提前摸屁股,做心理建设。 董只只二话不说,让他趴在沙发上,大刑伺候,用擀面杖抽他,打得陈鼎之像只被送进屠宰场的猪,凄厉声惨绝人寰。 当然,力道把控,很有分寸,打疼不打残。 董只只恨铁不成钢,边抽边斥责:“三百块钱一小时,一对二,一节课要六百。你知道我要跑几家店,才能赚到这点钱吗?妈个彪子,你这赔钱货,一天天的,就知道糟蹋钱,不想读书说一声,明天就给你办退学,一个人去大街上捡破烂。” 吃饱喝足,董只只精气神十足,火力全开。 等她打累了,抖动粘连在身上的t恤扇风,在狭小的客厅里来回兜,这才问起缘由:“你说说,干嘛放着好好的补习班不上,跑去咖啡厅拗造型。” 陈鼎之喘大气,委屈兮兮:“我能不能提个小小的要求?” “你胆子大了,还跟我提要求?”董只只刚刚压下去的火气又窜上来。 陈嘉弼上前拿过擀面杖,适时解围:“先听听他怎么说?” 董只只一脚踩上餐椅,撩起裤管,点烟纾解心中烦闷,用烟头对准犯人:“行,你给我说说看,不满意,我接着打。” 陈鼎之不排斥补课,也愿意认真学习,乞求董只只给他换个班,他不想和同学一起补课。与他一起补数学的学生,是他同班同学。 不想读就不想读,这算什么理由,董只只深吸一口,把烧到过滤嘴的烟头弹指飞过去,烟头从陈鼎之的卷毛上划过。 吸了口塑料海绵味,董只只弯腰猛咳。 陈嘉弼在背后向弟弟使眼色,别和她顶。 平时陈鼎之乖巧,惯会看人眼色说话,这次居然选择硬刚:“反正不换班,我就不去补课。” 董只只问他理由,他不肯说,只说讨厌同学,不想看到他。 陈嘉弼试图打圆场:“要不换个班?一对一也行?或者我帮鼎之辅导。” 董只只推开陈嘉弼,指指餐桌上的青岛啤酒。 以前陈嘉弼听说山东人酒量好,与董只只还有她的伙伴们相处下来,意识到啤酒对他们来说,与矿泉水没差,只是用来解渴。 陈嘉弼拉开拉环,递上啤酒,让她消气。 第37章 滤净嘴里的塑料海面味,董只只揪住陈嘉弼衬衫领子,仰头瞪他:“你管好自己,明年高三,备考北大。这个家轮不到你做主,等你今后工作,赚了钱,大把钞票甩我脸上,随你怎么着,一边凉快去!” 她转而警告陈鼎之,要么乖乖补课,别整幺蛾子,要么离开这个家,自食其力。 孩童心智不成熟,会因为某个喜欢的老师,认真听课,努力上进,也会因为和讨厌的人在一起,心情不爽,开小差。 这些董只只能理解,她也是怎么过来的。 可是补习班充课时费万把块,找的是全市最好的教育机构,能报上名已是运气好,调班是不可能的,董只只一早问过。 董只只态度坚决,陈鼎之明白,再说下去,顶多再挨一顿打,反抗是徒劳。 打也打了,骂也骂了。董只只一头扎进厨房,给弟弟煮饺子。他还没吃晚饭。 后面几次补习,董只只骑电瓶车,把陈鼎之押到培训机构,坐在门口休息室,结束接他回家。 陈嘉弼提出姐姐大四,学业辛苦,规劝她在家温习,好歹混个大学文凭。 董只只不听,这两兄弟一个鼻孔出气,必须亲自监督。 太平日子过了没多久,董只只课上到一半,手机狂震。 是固话,陌生号码。她接连按掉两下。 随后陈鼎之班主任打来,她借上厕所由头,溜出去,在走廊接听。 “什么?我家鼎之跟人打架?”董只只放声大叫,“老师,是不是搞错了?他被人打,我信,打人绝对不可能。” 陈鼎之乖巧温顺,从不与人起争执,更别说打架,别看他人长得圆滚滚,实际是个空心架子,隔三差五被她这个姐姐收拾,董只只最有发言权。 火急火燎赶到学校,陈嘉弼也在。 班主任用固话联系董只只,被她挂掉,翻找学生联络表,找到陈嘉弼电话,把他找来。 教师办公室里气氛严肃,班主任双臂抱胸,严厉的目光审视站在面前的两名学生。 陈嘉弼与另一名家长,分立两边。 董只只赶到,认出那名同学,是陈鼎之数学补习班的同学,见过几回。 陈鼎之捂住嘴,血水染红指缝。 蹲下身子,仔细勘验,董只只发现他两颗门牙松动,嘴里含棉花,医务室已紧急处理过。 而另一名同学,脸上仅有几道像是被野猫挠的抓痕,伤势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陈鼎之两年前牙刚换齐,若是被打掉,这辈子说话都要漏风,不是闹着玩的。 班主任的意思,先解决纠纷,厘清责任,再去医院救治。谁理亏,谁出医药费。 董只只问话,陈鼎之口齿不清,听不懂他在说什么,索性让他闭嘴。 班主任发话,说明情况:“两人在课间发生言语口角,陈同学先动的手,在场有很多学生可以作证,走廊也有监控,这件事情影响恶劣,必须严肃处理,你是家长,麻烦表个态,想怎么解决?” 陈鼎之使劲摇头,向董只只投去求助的目光,被一道利刃反射过来,只好转向陈嘉弼。 有同学和监控作证,老师不会睁眼说瞎话,董只只誓要讨回公道的气势,转瞬散个精光,咬牙狠剜陈鼎之。 陈嘉弼接到电话,第一时间赶来,问清事件来龙去脉,挺身辩护:“确实是我弟先动手,这点我们承认,也愿意道歉,可对方说话太难听,骂……骂……” 绝望中抓到救命稻草,董只只眸子忽而明亮:“他骂什么?你倒是说呀!平时不是挺能说会道的嘛!怎么一到关键时候,变哑巴了。” 陈嘉弼憋红脸,声线低沉:“说你是夜总会小姐,出……出来卖的。” “□□个彪!”董只只抡起一把椅子,“哐嘡”一声,甩到窗口,把办公室玻璃窗砸破,惊动校园保安。 班主任见事情闹大,赶紧平息纷争,示意保安把围观学生驱离,让董只只消消气,心平气和谈话,目前首要任务是处理纠纷,而不是将事态扩大。 站在陈鼎之身边的同学,仗着有家长撑腰,口气蛮横:“我哪里说得不对?他家破破烂烂,零花钱比谁都多,不是她姐卖身子捞快钱,谁信?” 董只只把目光移向他身边的家长,看着西服干练,一副老板派头,希望对方管教好自己小孩,别满嘴跑火车。 怎料对方家长不辨是非,一口咬死陈鼎之先动手,之前的事情不重要,医药费是不可能赔的。 现在已经不是医药费的问题,董只只必须讨回公道,无缘无故被人当成婊子,别说陈鼎之,就算换成是她,不把对方往死里揍,咽不下这口气,心底咒骂陈鼎之这个没用的东西,每日营养餐给他大补,看着人高马大,里面是个空壳子,还被人一顿暴揍,丢人丢大发了。 董只只提出,即便陈鼎之打人在先,*是因对方先开口骂人,还骂得这么难听,反驳道:“这位家长,咱得讲道理,换位思考,若是你被人骂成野鸡,你家娃子能忍?” 班主任关键时候拉偏架,执意要求陈鼎之向对方道歉,理由只有一个,他先动手,其他的说什么都没用,医药费的事,双方协商。 摆事实讲道理,之前陈嘉弼已说得喉咙冒烟,奈何对方家长态度强硬。 见班主任看对方家长眼神闪烁,董只只大抵明白,对方有背景。以前董只只有贾副局撑腰,两个弟弟的班主任,用的也是这个眼神。 明摆着欺负人,董只只气不过,医药费可以不要,这口恶气必须出,她憋得难受。 董只只走到对方家长身前,昂起脖子,语气清冷:“照你这么说?打了人,道个歉,再赔点医药费,事情到此为止,是不是?” 对方家长斜乜她一眼,双手插兜,态度冷淡:“是这么个理。” 董只只把目光转向班主任:“老师,您看怎么说?” 班主任认同对方家长观点,避重就轻,说孩子玩闹,口不择言,让她不要放在心里,实在不行,也可以让孩子给董只只道歉。 “不必了,我这人身正不怕影子歪,能说出这种话的,什么家教,不用我多说。”董只只在陈鼎之腿肚轻轻踹一脚,“去,给人家道歉。” 陈鼎之一肚子委屈,不得不从,现在姐姐也不帮他了。 他调整下嘴里棉花,尽量吐字清晰,向对方鞠躬:“对不起贾正清,我不该打你,我向你赔礼道歉。” 陈鼎之态度诚恳,鞠躬九十度,五指并拢贴裤缝,怕诚意不够,没等到对方回应不敢挺身。 “差不多行了。”董只只像抓小鸡般,把陈鼎之从后拎起,捏捏贾正清下巴,查验伤势,转头问道,“挠破点皮,不严重,两百块够不够?” 见董只只服软,贾母坐地起价,伸出一个巴掌:“五百,两百块你当打发叫花子?” “五百就五百。”董只只从皮夹里掏出五张钞票,拍在桌上,把目光移向班主任,“这事结了?” 班主任巴不得尽快平息风波,点头称是。 董只只再抽出五百,放在叠起的作业本上:“老师抱歉,这是赔窗户玻璃的钱,我刚冲动了。” 事情愉快解决,班主任把钱放进抽屉,堆起笑脸:“您太客气了,这点小事,没关系的,赶紧带陈同学去医院看看,兴许牙能保住,刚保健员说了,应该没伤到牙根。” 家长拉起贾正清要走,董只只在身后喊:“等等。” 刚回过头,“啪的一声”,脸上火辣辣,董只只甩给对方一个响亮的耳光,拿出五百块,塞进贾正清校服兜里,稍稍弯了弯腰:“对不起,粪姐!我不该打人,可我实在忍不住,要报警随便,老娘随传随到。” 说罢,董只只一手牵一个,带两个弟弟离开污浊之地。 第28章 摸透董只只套路,人前护犊子、拉偏架架越足,回家被收拾得越惨。 出人意料的是,从医院到家,董只只没吭过一声。 牙齿松动,好在未伤及压根,用弓丝固定,需定期复诊。 打一架,花掉董只只六千块,她没眨一下眼。 回了家,陈鼎之很自觉,拿出擀面杖,趴在沙发上,揉几下屁股:“姐,我伤着,打个商量,能不能轻点?” 董只只收走擀面杖,把他拽起来:“打什么打,做功课去。” 逃过一劫,陈鼎之脚底抹油,抱起书包往卧室里冲。 陈嘉弼帮她算过,贾正清医药费五百,贾母一记耳光五百,赔玻璃窗五百,陈鼎之就诊费六千,在超市买了些松软的食品二百五,外加来回出租车费,杂七杂八差不多八千块。 董只只平时抠门,手机碎成瀑布屏,非要等划到手指,才肯换。 照以往性子,必会山雨欲来,逮谁骂谁。 奇怪的是,陈鼎之前脚刚进屋,董只只后脚便离家。 陈嘉弼不放心,跟在后头,怕她做出冲动的事情。 冲动的事情已经做了,后悔没用,再说董只只做事从不后悔。 第38章 她想找个没人的地方,清静清静,一口气堵在心里,憋得慌。 董只只难得豪爽,花八百包了一间私人影院房间。 她在走廊扭头:“陈嘉弼,你要跟我到什么时候,别躲了,出来。” 陈嘉弼在楼梯转角慢吞吞现身:“我想陪你。” 董只只爽朗哼哼两下,刷门禁,“你确定?” 大的看似三句话打不出个闷屁,实则内心细腻,这点董只只一清二楚。 陈嘉弼喏喏点头。 “行,别后悔就好,一会不许笑。”董只只进门,把包包往圆床上一甩,仰面朝天蹦上去,见房里半天没动静,坐起身,挥手招呼,差点笑岔气,“进来啊!杵在门口像根木桩,没见过世面?” 陈嘉弼是真没见过世面,第一次来这种地方。 房里大红色格调,到处充溢香艳气息。大圆床悬挂粉丝蚊帐,顶部镂空形同虚设,根本挡不住蚊子,天花板上的镜子映衬出她因走路急,略显潮红的面颊。边上厕所玻璃全透明,靠窗摆放一把奇怪的皮质躺椅,模样相当奇怪,有好几条腿,张牙舞爪,像只八爪鱼,陈嘉弼从未见过。 董只只拿起遥控器,偏头提醒:“别动那椅子,脏,过来坐。” 这种打着私人影院的噱头,暗地里为饮食男女提供私密空间,淌涓涓细流,董只只深谙其道,在韩国开过几回,两地格调大同小异。 陈嘉弼犹如刘姥姥进大观园,看什么都好奇,一个劲地吞口水,面色潮红,像一只烂番茄。 董只只没掀床罩,从食物零售架上拆包薯片,看起脱口秀。 一包薯片二十块,超市只要七块,楼下胭脂店更便宜,买薯片送临期棒棒糖。 往常叫陈鼎之下楼买生抽,老板净挑贵的拿,她厚着脸皮下楼去换。 今日董只只打破抠门原则,变得和平时不太一样。 若是以往,两人处在如此撩人之地,他定会想入非非,或许还会鲁莽行事。何况这是她主动选的地,怎叫人不浮想联翩。 然而,见她嚼薯片,看脱口秀,时不时蹦出几声爽朗笑声。陈嘉弼全然不做他想。 姐姐今日情绪不佳,极力安抚,当是首要。 可心尖磨人,陈嘉弼感觉说什么都不对味,像个愣头青,坐在圆床边沿,屁股像是被针扎,浑身不舒服,扭来扭去。 董只只斜睨一眼,瞅见地上书包:“你不喜欢看没关系,去前面台子上写作业。” 陈嘉弼走得急,书包忘放家里,背着出门。 边上是脱口秀演员的逗人金句,面前架子上一排眼花缭乱的商品映入眼帘,品种繁多,远超他的认知范围。 陈嘉弼没心思写作业,目光在这些未知的神秘和身后的姐姐间,不断。 他感到痛苦,一边是姐姐闯下弥天大祸,绞尽脑汁,思索该如何弥补,否则弟弟今后在学校要吃苦头。另一边,暗自琢磨各种玩具的使用方法,臆想姐姐有没有用过,和与生俱来的蛟龙相较,哪个更得劲。 仿佛被撕裂成两半,无端陷入痛苦和纠结中,真相扇自己两巴掌,把自己打醒,思考补救措施。 半小时过去,陈嘉弼只字未写,实在憋不住,扭头试探:“今天动静有点大,老师和家长可能有想法,我认为这事没这么容易收场。” 话说得含蓄,董只只是谁,风里来雨里去,社会过江龙,这点小伎俩搞不清楚状况,出来混岂不是要被人笑掉大牙。 她调成静音,摆摆手,风轻云淡:“小事情,这不是你操心的事儿。” 陈嘉弼抖抖眉,关乎弟弟,他怎能不担心:“我怕……我怕鼎之……” “你怕鼎之被人穿小鞋,今后在学校混不下去?”董只只撸开圆床上的薯片屑,拍拍床,“这没外人,隔这么远说话,累不累,过来讲。” 房间大,说话有回音,娇吟中透着绵长,是该私人影院的特色,网上好评如潮。 董只只不以为然,纯粹觉得隔大老远说话费劲,做哥哥的担心弟弟,不如把话说开,省得他又钻牛角尖。 陈嘉弼盘腿坐,不敢靠得太近,担心生出别的想法。 他必须保持头脑清醒,讨论正事。 要说董只只是意气用事,也说得通。 在挥那一巴掌之前,甚至更早,让陈鼎之给对方赔礼道歉前,她已想通透。 从她一进门,班主任第一句话,已经盖棺定论,不管是不是陈鼎之先动手,这罪名都得担,摆明帮偏架,那个贾正清母亲应该大有来头。 一味避重就轻,只说谁先动手,闭口不谈对方言语挑衅,枉为人师。 董只只冷静分析:“你想想看,班主任五十多,年纪不轻,资历肯定没问题。平心而论,骂人家家长是婊子,这种不要脸的话,谁听了不来火,她不可能不明白。结果只有一种,人家家长有背景、后台硬,铿锵一气,把错归到我们家鼎之头上。退一万步讲,就算今天鼎之忍了,不挑事儿,谁能保证他今后不会继续言语攻击,搞不好会说出更难听的话。” 归根结底,错在董只只,至少她是这么认为的。 若她早一点察觉陈鼎之的抵触心理,开诚布公把他当成男子汉,坦诚交流,及早应对,或许不会发生今日的不愉快。 毕竟在学校里,同学终归不敢肆意妄为。班主任也说了,骂董只只是坐台小姐,是陈鼎之的一面之词。 在学校走廊里,贾正清没说得那么过分,在教师办公室,仰仗有人撑腰,才这般有恃无恐,当面挑衅。 董只只说的这些都在理,陈嘉弼同意她的观点。在别人看来,他之所以聪明,是洞悉问题的同时,想好应对措施。 这趟水深,正规路子走不通,仍有疑虑:“万一那贾什么的,继续在学校里造谣,老师不管,受罪的还不是鼎之,这太气人了,有没有公道!” 董只只手指戳他脑门:“你呀!什么公道不公道,有钱有势才是最大的公道,你读书读□□里去了啊!” 屁.眼?怎么从未往这处想? 董只只无心之言,给陈嘉弼很大启发,刚研究各种小商品,他发现一款爆珠,没搞明白,干什么用的,此刻顿悟。 繁杂的思绪冒出头,陈嘉弼用力掐自己大腿,将思考轨迹拨乱反正。 董只只抓住他的手,在他大腿上揉了揉:“这是干什么?” 思路回正,陈嘉弼掩饰:“有点生气。” 何止一点,弟弟在学校受到不公正待遇,他非常生气。 董只只更气,要不然才不舍得花大价钱,开房调整情绪:“生气归生气,别和自己身体过不去。我也气,我气的是鼎之。” 姐姐思维跳跃,跟在她身边,陈嘉弼深受启迪,收益良多,这回他有点琢磨不透,她话里意思。 董只只顺手从架子上抄起一包薯片,对着包装,一拳打爆,薯片撒了一床,如漫天飞絮:“我气鼎之,气他打架打输,给咱家丢脸。我一顿顿大鱼大肉给他补下去,连个瘦猴精都干不过,你说我气不气!” 弟弟受气,哥哥心里必然不好过,董只只再拿一包薯片,丢给他:“你把薯片当成假正经,一拳头干爆他的头,我买单!” 姐姐授意,陈嘉弼把憋了很久的火气,撒在薯片上,放在圆床,用力捶,“嘭”的一声,溅起来蒙了一头。 “哈哈哈!”董只只伸手摘薯片屑,“这下出气了?你这人太闷,把话憋在心里,早晚被自己噎死。” 是啊!陈嘉弼也这么觉得,对姐姐这份感情,只能藏于心底一隅,若表现出来,自己没把自己恶心死,先被姐姐掐死。 发泄出来,董只只心情渐佳,恢复往日活力,把后续准备,说得头头是道。 作为教育工作者,如若良心未泯,该拿出做老师的样子,息事宁人。 两名同学都有不对的地方,陈鼎之比较惨,被凑成猪头,差点终身残疾,至少董只只是这么认为的。 给对方一个耳刮子,该道歉道歉,该赔钱赔钱,各打五十大板,这事算翻篇。 要是对方家长拎不清,看她后台有多硬,硬不硬得过董莺前男友。 毕竟她上头也是有人罩,碍于面子,能自己解决,绝不求人。 万一老师道德沦丧昧良心,向学校举报这条路走不通,成与不成,受伤的必是鼎之,名声臭掉,在哪都混不下去。 老师人品不正,带出来的学生,有样学样,好不到哪去,这种地方不待也罢,趁早转学,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董只只不信,市北区这么多所中学,没陈鼎之能去的地方,顶多拉下老脸,再找人疏通,对方不肯帮,也没关系,多花点钱的事儿。 在小的身上,花这么多钱,董只只看淡了,不在乎多出点血。 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吕品牌财路彻底切断,跨境电商在刘祖全的带领下,干得风生水起。 总体来说,比之前代购挣的钱,翻一倍。 第39章 姐姐是天,有她扛,天上下刀子,也绝不会伤到两个弟弟分毫。 陈嘉弼到底年轻,脑筋困在公平公正的死胡同里,转不过弯,听她一席话,醍醐灌顶,豁然开朗。 她是冲动,意气用事,可在此之前,想好退路,做好最坏打算。 诚如董只只所言,师德卑劣的教师,带出来的学生,必然是歪瓜裂枣。 房间三小时起租,时间过半,董只只情绪剧烈波动,一吐心中烦闷,困意来袭,抖抖圆床上的薯片屑,背过去侧卧:“折腾一下午,我眯会,到点叫我,一会得回家给小屁孩煮饭。” 又是一个屁字! 从陈嘉弼的视线看过去,浅蓝色牛仔裤紧致,由于久坐,磨白褪色,由边缘到内里,呈渐变状,仿佛一颗诱人的水蜜桃。 陈嘉弼目光深入缝隙,试图通过臆想,在脑海中拼凑出内里洞天。 弟弟事情告一段落,陈嘉弼心如旁骛,满脑子在想不为人知的隐秘。 扭头望向有好多条腿的躺椅,陈嘉弼浮想出她趴在上面的景象,侧面两只延伸出来的空洞机械臂,终揣摩出来,是固定小腿用的。 立于小商品货架前,陈嘉弼审视良久,偷偷拿出其中一个,详细查看包装说明,时不时回头暗觑姐姐背影,有种做贼心虚的心慌,惊悚、刺激、大开眼界。 董只只气得不轻,呼吸声粗重。 陈嘉弼悄悄摸上圆床,蹲在身后,以欣赏的姿态,端详幽谷缝隙。 目视范围有限,为更好欣赏大自然的创造,他匍匐前进,几乎把脸贴在牛仔裤上,屏住呼吸,感受内心的喜悦与期盼。 若说前厅曾有过客短暂逗留,那后厅或是无人区,极有可能保持原本的荒芜面貌。 想到这里,陈嘉弼抑制不住内心神往。 他发现一片新大陆,一条未经开辟的新航线,今后将以他的名字署名。 若是这样,他便是姐姐的哥伦布,早晚撕下那块布。 在姐姐心里,他,陈嘉弼,是调教原住民的伟大开拓者,将铭记于心,永世不忘。 董只只事情多,怕脑子不好使,丢三落四,唯一不会忘的,便是调闹钟。 八百块三小时,圆床比家里三尺小床睡得舒服,花了钱,不能浪费,若超时,无端花冤枉钱,她不能接受。 被闹钟惊醒,董只只翻了个身,屁股压到陈嘉弼脑袋,惺忪里冒出些许差异诧异:“你搞麻呢?” 第29章 之前董只只在床上吃薯片,泄愤爆破,抖落不少,尚留有细屑。 她翻身,屁股一压,嘎吱脆。 陈嘉弼反应不及,薯片粘在脸上,像麻风病人。 尴尬之际,薯片给予陈嘉弼丰富灵感,抹去脸上碎屑,一本正经道:“床上到处是薯片,我怕一会退房,老板找我们赔清洁费。” 董只只帮他撇开发梢杂屑,摆出经验老道的语气:“不打紧,这不算什么,我见过更乱的,干他们这行,就这样,习惯了。” 姐姐以前经常来这种地方? 陈嘉弼很快抓住重点,仔细想来,多半是在韩国或日本期间。 起码在青岛,没听陈鼎之说过姐姐夜不归宿。 没关系,露水情缘不惧威胁。 他发现新大陆,终有一日,将成为自己的专属领地,前院也会逐步封死,这些个背包客,早晚有一天,会被他通通赶出家园。 陈嘉弼去卫生间整理仪容,嘴角留有残屑,勾了勾舌尖,敏捷如毒蛇吐信,含入口中,尽管隔着牛仔裤,他依然能从遐想中体会到姐姐的味道。 之后几天,果然如董只只所料,班主任先是常规操作,把陈鼎之换到后排学渣专座。 他视力欠佳,看不清黑板,抗议无效。 随后在作业本上挑刺,当同学的面,批评他字迹潦草,学习态度马虎,每节语文课,必被点名提问,并规定他不订正完,不许回家。 陈鼎之是被人捧在手心里的大少爷,家道中落,董只只尽一切可能,照顾他饮食起居,关怀呵护。胡秀莲与梁晓,更是把他宠得上天入地。 被老师打压,陈鼎之忍了,被同学孤立,令他倍感伤心。 这一切的根源,出在新生入学家庭情况调查表。 陈鼎之收齐全班调查表,刚要出教室,交给班主任,有同学请教他英语。 从小在国际化大都市长大,8岁前走遍三十多个国家,陈鼎之最自豪的便是这口流利的英语,英语老师口语,尚不及他一半,转头指导同学。 正值竞选中队长,贾正清积极助人为乐,提出帮陈鼎之送去。 他想都没想,便答应了。 陈鼎之无父无母,与哥哥姐姐相依为命,不久在班里传开。 窥人隐私,广而告之,令人不齿,陈鼎之忌恨贾正清,不与他来往。 同学大多没有恶意,纷纷前来嘘寒问暖,给予最大程度的友善与关爱。 “小鼎鼎,没关系的,你是我好兄弟,我爸就是你爸,你是有家人的。” “陈鼎之同学,我妈听说你们家的事,给我准备两份便当,你一份,我一份,我们一起尝尝妈妈的味道。” 陈鼎之感受到同学间纯洁友爱,姐姐说过,别人敬你一支烟,你要还人家一瓶酒,烟酒不分家,友谊好长存。 陈鼎之零花钱多,在学校门口小卖部买零食,分给帮助关怀过他的好朋友们,礼尚往来,关系融洽。 揭人短,反倒助力,贾正清心里不平衡,三天两头找他茬。 陈鼎之懒得理他。两人相看两厌,度过七年级第一学期。 贾正清父亲每周五下午单位组织进修,那日刚设好在藏马山旅游度假区,顺便带儿子周末度假,多待两日。 就是那日傍晚,董只只前来与客户面交。 陈鼎之书包里有张与董只只的合影,姐姐意义非凡,总在同学们面前炫耀,说姐姐是这个世上对他最好的人。 交易的是私密物品,大庭广众验货,有伤风雅,董只只随藏马山权志龙一同步入房间。 贾正清好奇,一路尾随,拍下董只只进入酒店房间的照片。 证据确凿,下一步是如何让全班同学知晓,陈鼎之姐姐是个浪荡不要脸的骚娘们。 贾正清想出一招,利用道法周报示范案例演示,登上讲台,把u盘插入电脑,故意不小心点错文件。 全班哗然,惊呼声一浪盖过一浪。 “这不是小鼎鼎姐姐嘛!” “好像是藏马山度假区,我妈暑假带我去过。” “边上男人是谁,是陈同学姐夫吗?他姐不是大学生吗?” “她姐姐手里拿的什么衣服,看起来好奇怪!” 道法老师见势不妙,赶紧拔出u盘,整顿纪律,关照学生不要以讹传讹。 董只只出国代购,会告知陈鼎之行程,从照片日期看,是她归国日,按姐姐行事风格,很明显是与客户面交。 至于她双手掖在身后,半透明包装袋里是什么衣服,他也不清楚,必是代购商品无疑,陈鼎之心中确信。 贾正清故意使绊子,课间陈鼎之与他在走廊上理论:“假正经,你什么意思?你故意的,我忍你很久了。” 贾正清装出假正经的模样,一脸无辜:“这是我妈拍的,我不小心点错。” 此事在班里掀起风暴,没有道理不添把柴火,贾正清抖抖眉,摆出一副清高的语气:“你姐干什么的,自己清楚。要不然,就凭你这个落魄小少爷,哪来这么多零花钱。” 分明嫉妒陈鼎之与班里同学打成一片,觉得受到冷落,心有不甘,还亮出道貌岸然的审判者架势。 数学补习班期间,贾正清经常冷嘲热讽。这次变本加厉。 与姐姐相处多年,董只只性子直爽,从不拐弯抹角说话,陈鼎之瞧不起他身上那股子醋酸:“你把话说清楚,我哪得罪你了?你都不认识我姐,为什么开罪她?凭什么造谣生事!” 董只只常拿自己说事,有意无意教导陈鼎之:“鼎之啊!做人和做生意一样,要讲良心,实事求是,好的就是好的,不好的就是不好的,不能为一己私利,把不好的说成好的,那是欺骗,总有一天会遭到报应的。” 从某种意义上说,董只只的处事原则,深深影响两个弟弟,做人首要条件是善良谦逊。 然而贾正清咄咄逼人,一而再,再而三,口出恶言,重伤董只只,陈鼎之又想起姐姐的话:“你是男子汉,将来长大了,要保护姐姐,以后姐就靠你啦!” 董只只本意让他坚强独立,读好书将来有出息,在社会上有立足之地。 每个男孩都有一颗拯救地球、维护家人的心,陈鼎之被恶言挑唆,彻底激怒,一拳头挥过去。 贾正清精瘦,像只马戏团猴子,左闪右避。既然陈鼎之先动手,就没什么好客气的。 就此两人抱作一团,相互厮打。 很可惜,陈鼎之不善此道,没打过架,终究落了下风,被贾正清躲闪之余,偷袭海揍。 第40章 扭打间,陈鼎之一头撞在墙上。 严格意义来说,他牙齿松动,并非贾正清所为,班主任有足够底气,偏袒他。 面对老师区别对待,同学讥讽眼神,陈鼎之委屈极了。 董只只把书包放电瓶车踏板,扭头说:“管人家干嘛?说两句又不会掉一块钱、少一斤肉,还能看出一个人的人品。出这样的事,没什么不好的嘛!不花钱,就能看出谁真心拿你当朋友看待,谁是虚伪的酒肉朋友。你赚大发了,懂不懂?” 陈鼎之不这么想,他喜欢交友,这样就不孤单了。 现在他一个朋友都没有了,但也不好跟姐姐硬犟。 姐姐说的话,总归是有道理的。 办公室风波后,董只只怕同学刁难弟弟,每日接送。 学校在小区里,只有一个出入口,出了小区,是条小胡同。拐出胡同,才是大马路。 这日陈鼎之被留下订正作业,放学晚。 董只只载弟弟进胡同,两名手持钢棍的社会青年,拦住去路。 “你们要干嘛!我跟你们讲,现在是法治社会,别走歪路,将来要后悔的,多想想你们的父母,看到你这样,有多寒心。”董只只刹车,嘴上这么说,手把方向盘,及时掉头。 能刚就刚,刚不过就撤,保命要紧,陈鼎之还在后座。 董只只早早进入社会,明哲保身,是起码的生存之道。 热血少年哪里听得进这种教训人的口气,手心敲击钢棍,步步逼近。 后路被堵死,另有两名大花臂,在后包夹,把电瓶车围困在狭长的胡同里。 陈鼎之颤巍巍说:“你们这次要多少钱?我都给你们,别伤害我姐。” 明眼人一看便知,这哪是勒索钱财,是来图命的,董只只目光警惕,沉住气,再掉头,按住刹车,车把手拧到底,准备冲过去,回头安抚:“别吵,要钱我也不会给,自己赚来的,凭什么给他们。鼎之不怕,有姐在。”” 语气坚定,手里满是湿汗,董只只心里瘆得慌,若弟弟不在车上,拼就拼了,大不了豁出这条老命。 围拢之际,陈鼎之挥手向前一戳,尖叫一声:“姐,哥来了!” 董只只眯眼瞧,见他从路边建材堆里抄起根木棒,慢悠悠走过来,穿堂风飘起敞开的衬衫衣角,咧着嘴,玩世不恭样儿,酷毙了! 少年木棍拖地,在斜阳里溶出层层光晕,犹如天神下凡,救姐弟于危难之中,经过半年多的锻炼,董只只骤然意识到,陈嘉弼体魄健硕,栗子肉快要把短袖撑破。 危及关头,董只只来不及细想,喊道:“抱紧我。” 前方两人扭头张望,“滋溜”一声,电瓶车如箭飞梭,向陈嘉弼冲过去。 交臂而过的刹那间,陈嘉弼扯起唇角,眼眸飘出邪魅,大拇指擦过鼻尖,轻哼一声,仿佛在说:“交给我,这群乌合之众,不劳姐姐动手,小弟代劳便是。” 只有在无比自信的情况下,陈嘉弼才会做出这般表情,以往每次期末考试,董只只问他有没有把握,他不仅轻哼,反过头来让董只只顾好自己,别再挂科。 遇到重要事情,董只只坚信陈嘉弼可以处理好。看他自信满满,关照他把握尺度:“别太狠,最近赔了不少钱,给我省点。” 陈嘉弼目露凶光,成竹在胸,拉出一道弦月,好似张弓搭箭,蓄势待发。 陈嘉弼让出身位,放姐弟通行,而后站在中间,把路封死,手里木棒一顿乱舞。 陈鼎之扭头回看,大呼:“哥哥在后面,救哥哥!” 共同生活五年,董只只早把陈嘉弼当成亲弟弟,担心他寡不敌众,就算勉强打赢,受点小伤在所难免。 驶到大马路,她摸出手机报警,让陈鼎之坐在电瓶车上,不要乱跑,张臂拦下路人,带着哭腔嘶喊:“胡同里打人啦!出人命啦!大锅帮帮忙!救救我弟!” 山东人豪爽,本地话招呼一声,梁山好汉瞬间聚集,好几个路人,冲进胡同。 有个拄拐的银发老人,要去帮忙,被董只只劝退。 不一会儿,警车停在胡同里,里头被围个水泄不通。 等姐弟拨开人群,陈嘉弼浑身淤青,四仰八叉躺在血泊中,奄奄一息,余光瞥见董只只潮红的面颊,霞光将飞溅的泪珠凝成璀璨的水晶,透出五颜六色的光泽,在近乎黑白的景象里熠熠生辉,微微扬起唇角,满含笑容,合上眼皮。 第30章 没点实力装酷,纯粹是找抽,陈嘉弼被抬上救护车,四名小混混一字排开,双手抱头,蹲在墙脚,屁事没有。 基本是硬伤,没伤到脏器,陈嘉弼付出两腿一手骨折的惨痛代价。 四人是无业游民,身上没钱,有也去找乐子花完了,还是董只只垫的医药费。 陈鼎之吓坏了,做笔录期间,他不敢撒谎,指认其中两人,上周讹他两百块,这周向他要五百,平时大手大脚惯了,问哥哥借了五百。 昨天开口要一千,陈鼎之声称没钱,只给了三百,其他先欠着。 摊上事,陈鼎之六神无主,从董只只皮夹里偷了三百块,转而哥哥求助。 弟弟在学校从未遇过被人敲诈勒索,结合最近发生的事,陈嘉弼断定是贾母所为,贾正清够阴,但不够狠,做不出这种事情。 他本是个是非黑白之人,受董只只影响,学会做事圆滑,破财消灾,对方欲求不满,这样下去是个无底洞,果断拒绝。 陈鼎之咬唇垂头,喏喏道:“他们说不给钱,会打死我的。” 陈嘉弼瞪眼,哼哼两声:“我看谁敢?” 为消除弟弟顾虑,陈嘉弼模仿董只只语气。 健身会员卡不是白办的,陈嘉弼练出两块腹肌,幻想一出英雄救美戏码,欲在姐姐面前好好表现。 工地打黑工,陈嘉弼亲眼目睹,董只只两腿哆嗦,死鸭子嘴硬,跟包工头打嘴炮。 若小混混敢动手,陈嘉弼料定,董只只绝对会带弟弟逃跑。 然后他便可以拳打脚踢,把对方收拾干净,光天化日,当弟弟的面,横抱吓得腿软的姐姐,大摇大摆回家。 陈鼎之惯会拍马屁,这件丰功伟业,定会吹嘘好久。 陈嘉弼怀揣美好憧憬,走入胡同,本想摆酷装帅,空手制服歹徒,打个漂亮翻身仗。 面对四人气势汹汹,稳妥起见,他捡了根木棍,这样看起来气势更足,学电影里招数,拖木棍稳步向前。 心里不免有些遗憾,手里若是根铁棍,在地上擦出花火,更有腔调。 与董只只转瞬交目,陈嘉弼目光坚定、内心沉着,保护姐姐的机会降临,是时候该出手了。 幻想是美好的,现实是凄惨的。 陈嘉弼不会打架,对方三两下功夫,被乱棍撂倒在地,手中木棍甚至连对方衣服都没碰到。 最终在市民的唏嘘声中,被抬上担架,要不是董只只及时搬来救兵,再晚几分钟,兴许会被装进蓝色塑料袋。 董只只在他唯一健全的手上狠拍掌心:“不会打架说一声,装什么装,我以为你多能耐,活该吃苦头!” 随后目光刺向缩在病床边,捧着书本装模作样的陈鼎之:“还有你,你当钱是橘子皮?说给就给,人家要多少给多少?他们就是看你好欺负,软骨头,才会一而再,再而三敲诈勒索。碰到这种事情,你不会告诉班主任?我就不信她不处理,人要吃饭的啊!饭碗顶重要!” 遇到狠人,陈鼎之早就吓人慌不择路,在深圳别墅是这样,如今也是这样,他生性胆小怕事,没什么主见,这些年来,几乎没改变。 能平平坦坦度过童年时光,全仰仗董只只这个做姐姐的罩着。 现在陈嘉弼伤也伤了,说什么都没用。 眼前还有件更棘手的事情,关乎陈嘉弼*一辈子。 骨折再严重,躺三五个月,总能好,没打钢钉钢板,不影响今后生活。 离高考只差一个半月,他绝无可能短期恢复,参加高考。 董只只的北大梦魂断。 她在病房里走来走去,气得差点把牙咬碎,一会朝陈嘉弼身上丢靠枕,怪他行事冲动,一会怕伤到他,在身上轻揉。 董只只旧事重提:“我跟你说什么来着!让你报名奥数竞赛,弄块金牌银牌什么的,直接保送,你非说要凭实力碾压。” 她在受伤的大腿上使劲扭:“今儿总算知道你的实力,我当你有多牛逼,结果还不是被人碾压!差点被压进棺材板里。” 陈嘉弼当然想进北大,这是董只只最大的期望。 班主任推荐他参赛,陈嘉弼打听过,光集训费要好几万,没有学成一套系统性技巧,毫无胜算。 去全国各地参加选拔,机票住宿饮食,都是笔不菲的花销。 姐姐养这个家,已经够辛苦,陈嘉弼不想增加她的负担。 见他不说话,董只只又念叨:“假设你不说喜欢男生的事,以你的成绩,可以评选省优秀学生,一样能保送。” 第41章 陈鼎之落下书本,瞪大眼睛,流露出不可思议:“哥喜欢男生?不可以这样的。” “少插嘴,一会再收拾你。”董只只觉得在鼎之面前,谈此类话题,有碍其身心成长,解释说,“假设,我刚说的是假设,听不懂人话是不是?去楼下买瓶矿泉水,你哥渴了。” 陈嘉弼刚喝过水:“我不渴。” 董只只横他一眼:“我说你渴,就渴。” 眼珠子朝小的狠狠剜一刀,陈鼎之麻溜出门。 姐姐在火头上,逮谁骂谁,还是躲远点的好。 把小的打发,董只只在床边坐下,缓和语气:“赶不上今年高考,你怎么想?” 她希望弟弟复读一年,陈嘉弼学习成就优异,不上大学太可惜,以他一二三模成绩,只要正常发挥,清华北大随他挑,且不谈省状元,市状元是没跑了。 陈嘉弼吃力地点了点头,满足姐姐心愿,是他的使命,不能再让姐姐失望。 陈嘉弼买水回来,董只只叮嘱他照看好哥哥,出去打电话。 眼下只有复读这条路可走,可惜耽误一年时光,大的事情解决,小的比较麻烦。 董只只深呼吸,拍拍腮帮子,揉几下脸,攒起微笑:“喂!贾局,我小董啊!最近忙不忙?方便说话吗?” 经此一遭,她不可能全程待在鼎之身边,陪他上下学,万一再出事,董只只不敢想象,决定再找董莺前男友,帮忙操办转学。 那头语气冷淡,问她什么事。 董只只把陈鼎之在学校受到不公,简明扼要说一遍,被人勒索的事没提。人家是区教育局副局长,在他的地盘出事,不是打他老脸嘛! 董只只诉苦,声音凄厉,语气忧伤:“现在的学生呀!真的是越来越无法无天,这个贾正清,不是我说他,实在不像话,一个初中生,像在搞阶级斗争,净耍些小手段,长大还得了。贾局,这事你可得为我做主,我妈在天上看着呢!” “不可能,想都别想!”男子淡然回复,毫无波澜,犹如一杯温吞水,“贾正清是我儿子,轮不到你来说三道四。董只只,你记好了,这是我们最后一次通电话,以后别来找我,如果你还要脸的话。” 体制内居高位者,不管发生任何事,永远是一副处变不惊的样子。 贾正清是他儿子,怪不得班主任力挺,董只只后知后觉。 她悻悻踱入病房,支走陈鼎之,让他回家写作业。 歹徒已绳之于法,暂时不会出状况。 董只只身边能商量的人,只有陈嘉弼,哀声连连,只怪自己没及早发觉,否则打个电话,好好沟通,事情不止于此。 陈嘉弼让他打开书包,里面有本小册子,记录被威逼利诱的受害者名单。 董只只凝望一串串联系人,身份证号,以及手机号码。从身份证号判断,皆为女,年龄与她相仿,不乏高中生,不明所以,戳底下一行字问:“这两家公司,还有这个柳胜男和柳礼德是谁?” 陈鼎之与贾正清刚起冲突没多久,便被人盯上,勒索钱财,陈嘉弼怀疑与贾正清母亲脱不了干系,那日在教师办公室,董只只尚未赶到,班主任亲自给她搬椅子,像在服侍皇后娘娘,身份定然不简单。 在学校图书馆,陈嘉弼网上查阅资料,发现贾正清母亲名叫柳胜男,开投资公司,主要客户是一家咨询公司,就在她公司楼下。 陈嘉弼暗访发现,两人是亲姐弟,断定两家公司利用业务往来方式,涉嫌洗.钱。 董只只指着名单上的名字,提出疑问:“洗.钱就洗.钱,你说的这些受害人,又是怎么回事,哪搞来的?” 陈嘉弼别开脸,似有难言之隐。 董只只硬掰过他的脑袋,觉察到神色慌张,脸色煞白,俯身警告:“从小我就跟你们兄弟俩说过,人可以犯错,不能犯法。你是不是仗着自己脑袋瓜子好使,做什么见不得光的事了?” 陈嘉弼嘴巴把别称o型,含糊说:“我没犯法。” “那就是做见不得光的事了。”董只只是了解弟弟的,大的性子稳重,遇事沉着冷静,眼神躲闪,必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在董只只威逼下,陈嘉弼坦白:“我交代,姐,你别打我,我知道错了。” 他努嘴,示意把手机拿来,用仅存的一只好手,把音量调成静音,往门口觑,点开一个隐藏三级目录的app。 光看app名字,董只只想也知道。 “不用打开。”董只只推开手机熄屏,抡起巴掌,顿在虚空,最终软绵无力地落在身侧:“以后别看这些,对身体不好。” 她没资格责怪陈嘉弼,老在两个弟弟面前吹嘘感情经历丰富。 鼎之还小,听不懂。 嘉弼不一样,他在青春期,意志力薄弱,很容易受歪风邪气的影响。 如果不好好纠正他的思想,将来指不定会什么闯祸,将来要吃苦头的。 以董只只的能力,根本没法替他兜底。 她一个小代购,要钱没钱,要权没权。 把名单和视频联系在一起,董只只暗瞄紧闭的房门,压低嗓音:“你说刘礼德搞校园贷,再把钱通过正规渠道,输送到柳胜男的投资公司?” 陈嘉弼闭眼点头,没脸面对董只只。 若不是为了鼎之,绝不会主动向姐姐交代,自己看动作片的荒谬行为。 董只只走到门口,往玻璃外张望,回到病床边,再次致电贾局。 “我不是说过,别再打电话过来了吗?你怎么跟你妈一样,脸皮怎么厚,有完没完?” 董只只翘起二郎腿,摸出烟,抽出一支叼在嘴里。 病房不能抽烟,她是知道的,没点着。 跟人叫板,胜在气势,做了个习惯性动作。 董只只不跟他墨迹,开门见山:“你老婆跟你小舅子,搞校园贷,还洗.钱,这事你知道不?” 第31章 体制内家人犯错,甚至犯罪,仕途基本全毁。 贾副局不参与,但不可能不清楚自己老婆和小舅子干的龌龊勾当,口气立马软下来:“小董,有事好商量,年轻人别冲动,约个地,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两个弟弟,一个被敲诈勒索,一个被打成残废,尽管如此,董只只不愿撕破脸:“贾局,念在我妈和你曾经的情分,帮我最后一次。” 以前每次托他办事,董只只送烟送酒,点头哈腰,像只哈巴狗一样添主人,净说恭维话。 这是她的生存哲学。 贾副局思虑两分钟,答应董只只要求,也提出个要求,他和董莺的过往,烂在肚子里,绝不能向任何人提起,尤其是他的妻子。 幸福美满的家庭,光明坦荡的仕途,决不能因为年少时的轻狂,付之一炬。 董只只答应,毕竟陈鼎之不管转学到哪里,总归是市北区。 而他是区教育局副局长,得罪他,没好果子吃,搞不好以后鼎之都没学上。 她又没钱在别的区买房。 终究逃不过他的五指山。 陈嘉弼转转眼珠子,吸引董只只注意,全身上下,能动的地方不多:“就这样放过他们?” 在他心里,姐姐像梁山好汉,像武侠剧里的大侠,骨子里一身正气。 “你懂个屁,这叫权益之计。”董只只没收陈嘉弼的小册子,“等九月份开学,转学事情办妥。明年鼎之中考,只要你认真教,成绩提上来,换个区读高中,老娘再去收拾他。我不懂法,帮不了她们,这不是有彭鹏嘛!人家是正儿八经的律师。” 董只只老早设想好,稳住贾局,先把鼎之转学操办妥当。 拖延时间,鼎之会长大,高中、大学,说不定还能读个硕士。 而贾副局,永远窝在他这个区教育局副局长的位置上。 董只只旁敲侧击过,他坐在这个位置上,已经有八年。 八年原地踏步,升不上去,今后也没指望。 对方在明,董只只在暗。 有的是机会收拾他。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虽然她不是什么君子。 但为了鼎之,豁也要豁出去。 花季少女经不起诱惑,被高利贷催款,利滚利,入不敷出,最终不得不以肉身偿债,误入歧途,毁掉一辈子,新闻里天天报道。 彭鹏这些年事业没什么起色,接不到案子,整天写材料、送材料,当个跑腿,送个案子给他,诉讼费董只只来出,自己不出面。 这样不算插手,违背对贾副局的承诺,又能替两个弟弟出一口恶气。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且让他们再猖狂一个暑假。 料理残疾人,是个苦差事。 在医院躺了两个礼拜,陈嘉弼被医生赶出院。 哥哥因为自己受伤,心里过意不去,陈鼎之主动提出照顾陈嘉弼生活起居。 董只只摆摆手:“还有半个月期末考试,你给我安分点,要真觉得对不起你哥,给我奋发图强,悬梁刺股也行,用成绩回报你哥。放暑假,我跟你交班。” 第42章 董只只推搡陈嘉弼完好的右臂,使眼色。 陈嘉弼像个植物人,眨眨眼,表示同意。 把鼎之打发到胡秀莲家,董只只张罗开。 阳台狭窄,出入不便,陈嘉弼如今只能横里来,横里去。家里地方小,轮椅买来无处安放,董只只让出床,搬到阳台上睡。 陈嘉弼甩胳膊,想要抓住卷起被铺,准备搞卫生的董只只:“不用麻烦,我睡老地方。” 董只只转了个圈,闪开缠来的手臂:“你现在最重要的任务,就是什么也别想,给我躺着好好养伤,我就阿弥陀佛了。” 光风霁月,阳光明媚,今天是个晒被子的好日子,董只只把阳台里的老鼠窝,整个卷起,抖几下,一本彩绘杂志,从枕头下掉出。 董只只无奈地摇了摇头,拎起杂志,走到床边,用过来人的口吻,开始念经:“你现在是青春期,每个人都是这么过来的,我是,你是,将来鼎之也是。多想想美好的事情,这种东西看多了,思想不健康,人也会颓废。你知道小日本为什么长得这么猥琐吗?就是他们社会风气不正,从小在大染缸里长大,习惯用下半身思考问题,导致大脑畏缩,所以人也猥琐,个头长不高,像半截腌黄瓜。” 她的论点有没有科学依据,不重要,自己觉得有道理就好。 陈嘉弼手脚不能动,直挺挺躺在床上,面颊羞红,当场社死。 他眼睁睁看着董只只,把速效救心丸,丢入垃圾桶。 不管杂志里是黄皮肤,还是白皮肤,日本人,还是欧美人,陈嘉弼一律将她们想象成是董只只。每当看到姐姐,他就忍不住,为排解心中积郁,便会从枕头底下抽出杂志,在月光下翻阅,克制内心的蠢蠢欲动,缓解焦躁不安的情绪。 董只只根本不知道,将陈嘉弼赖以慰.藉的杂志没收、丢弃,后果将会有多严重。 家里有个残废,董只只暂搁置代购工作,全心全意照顾弟弟。 嘴上讥讽他装逼,咒骂他脑子进水,自毁前途,不珍惜生命,心底多少有几分感动和愧疚。 若不是他及时出现,挨棍棒乱揍,将是她和鼎之,不死也残。 谢天谢地,他捡回半条命。 见他像条毛毛虫,在床上扭来扭去,董只只嗤笑一声:“是不是要上厕所?” 陈嘉弼憋成猪肝脸,紧咬下唇,眨了眨眼睛。 医生有交代,病人需静养,尽量少移动,董只只各种家居用品准备齐全,从床底拿出夜壶,扯他裤子。 陈嘉弼用手遮挡,被她用胳膊挥开。 而今的他,是个废人,只能任由董只只摆布。 男女有别,陈嘉弼全身石膏,没法动弹。 董只只拿来一个矿泉水瓶,五升装的。 她解约,家里人多,小瓶的不划算。 然后摔门而出。 陈嘉弼本以为,姐姐会帮忙。 怎料小花招被识破,只好用矿泉水瓶将就。 他憋了很久,老房子隔音效果极差。 董只只索性出门,一个人溜达。 门外没动静,陈嘉弼大喊:“姐,我好了。” 陈鼎之兴冲冲跑进来:“哥,以后这种事,别麻烦姐,我来。” 因为他的关系,害哥哥受伤,陈鼎之过意不去。 平时吊儿郎当,今天忽然开窍,放学前把作业统统做好,没上晚自习。 回到家门口,见姐姐一个人在屋外抽烟,莫名问道:“姐,干嘛呢?” 董只只挥挥手:“你哥不方便,进去帮他下。” 陈鼎之服务周到,又是端茶,又是递水,还剥香蕉:“哥,饿不饿,我给你点外卖。” 弟弟进去,董只只又在门外等了三四分钟,进去踹他一脚:“你还有钱?不长记性的啊!钱都让你白白糟蹋了。” 言毕,她摸出一百块:“去,下楼买三份馄饨。” 她每次都这样,刀子嘴,豆腐心。 陈鼎之不知道坑掉她多少钱,董只只依旧大方。 谁叫他是自己唯一的弟弟呢。 董只只顺手拿起一根香蕉,她也没顾得上吃中饭。从梁晓送来的果篮里,拿出一根香蕉,含在嘴里,站在移门前垫饥,继续劝导:“你不信?果然生物课上学不到有用的知识。你以后总要结婚娶妻的,人家看到你丑不拉几的一坨,还不嫌弃?” 董只只一口咬断半截香蕉,在嘴里咀嚼,看得陈嘉弼全身抽了抽,不敢搭话。 陈嘉弼在吃医院里带回来的香蕉,本来画面好好的,忽然间要他老命,一阵胆寒,咬成两截。 陈嘉弼没做好思想准备,内心跌宕起伏。 陈鼎之没走,拉姐姐到客厅,说悄悄话:“哥哥的和我不一样,可能爸妈没带他去看过。” 说话没头没脑的,董只只性子直:“别拐弯抹角,说人话。” 陈鼎之觉得不好意思,从柜子抽屉里拿出自己的病历卡,还有手术单据:“喏,就是这个。” 董只只瞬间明白:“行了,等他恢复,我带他去切。这个事情……” 话音未落,陈鼎之哼哼鼻子:“我知道,你不方便嘛!我去说。” 陈鼎之说含蓄,陈嘉弼听懂,但拒绝。 他觉得堂堂男子汉,怎么可以让姐姐陪他去男子医院。 太丢人了! 哥哥明确拒绝,陈鼎之老实巴交跟姐姐汇报:“姐,要不我带他去。上次你带我去过,我有经验,注意事项什么的,我到现在还记得。术后三周不能碰水,就是走路姿势有点奇怪,修养一个月,就没事了。” 董只只伸手打住:“这事你别操心,读好你的书,我来。” 她跑进卧室,与陈嘉弼理论,摆事实,讲道理。 “别拿我说事!我就说,看这种东西,人会变得不正常。”董只只把脚边垃圾桶的杂志,一甩手飞出去,丢到对面屋顶:“重点是不卫生,容易得妇科病。” 她觉得不能再和弟弟讨论这个话题,像个傻子一样,听不懂人话,把香蕉皮丢进垃圾桶,去客厅抽烟:“哎!懒得跟你解释,爱去不去,我这是为你好。” “我去!我去还不行嘛!”陈嘉弼用力撑起身子,却无法动弹,手臂和大腿一阵撕裂的痛楚,仰面朝天,面色凄惨,发出“嘶嘶嘶”的哀嚎。 既然是姐姐希望的,那就照她的意思好了,重点是绝对不能因此,让姐姐患妇科病。 陈嘉弼未雨绸缪,好似胜券在握,迟早拿下姐姐。 显然他自信过了头,一年后,他将为今日的盲目自信而付出代价。 不仅如此,自以为藏得很好的秘密,终因陈嘉弼骨折,被董只只发现私藏的珍品。 两人关系变得微妙起来,嫌隙已生,再没修复的可能。 第32章 阳台闷热、湿气重,房里空调开着,还是像个大火炉。 到了后半夜,朝露凝结,阴得痛彻心扉。 董只只无法想象,陈嘉弼这五年来,是怎么熬过来的。 她只睡一宿,便腰酸背痛腿抽筋。 骨折患者,尤其像陈嘉弼这种,手臂大腿绑石膏,最难受的是痒,背上冒湿汗,单手绕不过,稍稍弯曲手臂,其他关节便是一阵锥心的痛楚。 董只只一早收拾好床铺,见他像条蚯蚓,在床上蠕动,把他扶上轮椅,推入客厅,靠在沙发上,给他挠痒:“这里?” 陈嘉弼闭眼享受,嗯了一声。 舒服!痛快! 平时跑代购,经常摸商品,董只只指甲修得短,与指尖几乎齐平。 指腹掠过之处,满是惬意。 然而随着她持续不断地挠,陈嘉弼又痒,且越是挠,越是痒。 身体的痒,僵住身子,使劲憋,总能忍住。 心尖上的痒,犹如身体里飞进一只小蜜蜂,在他皮肤、血液、胸腔、心脏,还有喉咙里,搓起小触角,到处撒蜜。 甜是真的甜,痒也是真的痒。 陈嘉弼紧咬下唇,享受姐姐送来的温暖和甜蜜,隐忍想要将其关进心房,一辈子不放她出去的念头。 他素来行动力强,一旦产生念头,心里做好全盘打算,把小心思藏得很好,东西藏得更好。 姐姐身体疲乏,代替鼎之,帮她按摩,问她索要奖励,用她尝过食物的汤勺。 在香港酒店,趁她酒醉,果断行动,感受姐姐的体温。 深夜潜伏在她身旁,勾起她的小拇指,像是情侣牵手。 虽然中间出了点意外,暗夜审视被当场抓包,依靠机智的头脑,以及足以与奥斯卡获奖演员媲美的演技,终究全身而退。 他具有偷猎者的天赋,善于隐匿在阴暗处,等待、蛰伏,目光锐利,耐心足够好,待时机成熟,给予猎物致命一击。 主动交代视频app,是为帮鼎之,姐姐好言相劝,不追究。 还有杂志,她没再提及,算是翻篇。 董只只有个习惯,在意的事,天天念,说百八十遍,比唐僧还磨人。 第43章 不在意的事,只说一遍,今后再不提起。 陈嘉弼终究是个男人,不懂女人心,把事情想简单。 董只只不是不在意,她太在意了。 她怕长此以往,陈嘉弼心里不健康,影响今后的学习和工作,还有交女朋友,甚至误入歧途,更怕鼎之知晓,哥哥在他心目中的光辉形象坍塌。 在学习和做人方面,陈鼎之始终视哥哥为前进方向。 董只只在身后挠,琢磨怎么开口,引导弟弟,有些事情,羞于说出口。 她是一只勤劳的小蜜蜂,天天在花丛里飞,辛勤工作,努力撑起这个家。弟弟心理不健康,怎能不担心。 “那个……”她从包里拿出三本名著,一本《少年维特之烦恼》,一本《朝花夕拾》,一本《西游记》交给陈嘉弼,“这是鼎之暑假课外阅读功课,名著太深奥,我没你聪明,读不懂,你闲着也是闲着,自己先读,就当打发时间,然后给他讲解讲解。” 其实陈鼎之的暑假课外阅读是《朝花夕拾》和《西游记》。 《少年维特之烦恼》是董只只自己加上去的,侧面引导,多读点书,对鼎之没坏处。 她还买了个阅读架,摆在陈嘉弼石膏大腿上,拆了本《西游记》,给他解闷,去阳台打扫卫生。 董只只平时大大咧咧,不代表没脑子,陈鼎之喜欢梁晓,不管是真是假,都会在暗中加以引导。 小的如此,大的亦如此。 起码要在阳台睡四个月,董只只爱干净,把方寸之地整理干净。 阳台上有个壁橱,以前用来堆放杂物,陈嘉弼入住后,改成储物柜。 家里三人边界感强,故而能和睦相处至今。 董只只只在阳台收晾衣服,不动陈嘉弼任何东西。 陈鼎之有自己的百宝箱,摆在床底下,两姐弟不会去碰。 床头柜是董只只私人领地,两个弟弟也不会生出想要偷窥隐私的念头。 陈嘉弼曾经闪过一念,那是在董只只藏马山度假区与顾客面交。 他怀疑姐姐还有其他不为人知的秘密,藏在床头柜里,当时走得急,追出去,待了解真相后,便打消念头。 他不敢打开潘多拉魔盒,怕看到不该看的东西,摧毁姐姐在心目中的圣洁形象。 董只只从来不是什么贞洁烈女,在某些方面,经验足够老道。 她深知,陈嘉弼既然看乱七八糟的视频和杂志,绝不可能只有一本。 她要找出来,统统扔掉,彻底洗刷弟弟满脑子的龌龊思想。 这段期间,他手脚不能动,正好洗涤心灵,净化空气。 董只只说干就干,把储物柜里东西,全部拿出来,一一整理。 几乎全部是书籍和课外阅读,还有些大学教材,其中不乏搞笑的。 董只只随手拿起一本《如何在三十岁之前发财》,哼哼苦笑,摇了摇头。 还有一本叫她忍俊不禁——《pua大师教你把妹108招》。 看来他是有所克制的,储物柜里没有董只只要找的东西。 正当她要把书籍整理好,放回去,蓦然听到柜子下放有窸窣声,像是书本磕到什么东西。 一样是打扫,不差这点犄角旮旯。 董只只弯下腰,跪在地上,手往柜子下伸,摸到一只铁皮月饼盒。 拿出来打开,脸色煞白,盖子砸在地上,哐啷哐啷响。 隔着房门,隐隐听到卧室里有动静,陈嘉弼喊道:“姐,怎么啦?” “没……没什么。”董只只盖住月饼盒,别过头,不去看里头物件,故作镇定,“没拿稳,晾衣杆掉地上,没事。” 怎么可能没事? 她丢失许久,若不是亲眼瞧见,根本无法相信。 她把照片一张张拿出来看,全是她的个人照,街拍、抓拍。 带鼎之从游乐场回来,在夜路行走,背他回家。 在小学门口,一大堆花枝招展的家长群里,衣着朴素的董只只,是独一份的靓丽。 尽管在他人看来,她显得格格不入。 然而拍照的角度很好,背后四十五度切入。 只有一个背影和小半个侧脸,刚好把她清澈不染的面颊,以及不施粉黛的脸,与周围浓妆艳抹、花枝招展的家长摆在一起。 两相对比,好似池塘里的青莲。 如今细细想来,事情不对劲。 过往陈嘉弼那些奇怪的举动,看似不经意,实则蓄谋已久。 她打开窗户,在阳台上点烟,将烟头狠狠咬扁,深吸,长吐。 她实在太气愤,辛辛苦苦养了个白眼狼。 心里寻思,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她竟从未察觉。 午后天际阴沉,万里无风,眼前烟雾缭绕,模糊了董只只的视线。 她把陈嘉弼当亲弟弟,能力所及范围内,鼎之有的,尽量满足,一视同仁。 这些年董只只不知不觉间,已然改观对他的看法,认为他比弟弟有本事,内心甚至更偏向他。 毕竟,他比弟弟懂事得多,不劳她这个姐姐操心,说话有主见,办事有效率,还分担不少家务活。 可他呢? 他把我当什么了? 董只只不由得感到恶心。 或许他知道了什么。 又或者是陈九堂知道他的身世,告诉了他。 董只只胡思乱想,兴冲冲跑进房里,打开床头柜,趴在地上,伸手往上层底部够。 她撕下透明胶,拿出文件夹,打开。 一根细碎卷曲的短发,落了下来。 这是陈鼎之的头发,董只只用来做标记。 很明显,封存五载的隐秘,仍在牢牢锁在暗处,不见天日。 陈嘉弼并不知晓自己身世。 这说明什么? 说明陈嘉弼是个十足的脏东西! 这是董只只经过深思熟虑,得出的结论。 陈嘉弼确实够变态,被姐姐挠得心窝子痒。 《朝花夕拾》他很早看过,《西游记》读了不下十遍,《少年维特之烦恼》也读过,不过是在深圳读的,那年他刚上初中,读完后没什么感觉,内容淡忘。 重读细品,如获至宝,终于有人懂他,像是觅得知音,心中狂喜。 “凡是让人幸福的东西,往往又会成为他不幸的源泉。” 陈嘉弼读到这句,深有体会,他沉浸在爱姐姐的幸福梦境里,不愿醒来,因为当他醒来,带给他的,将是无边的痛苦与不甘。 他有勇气与现实作抗争,但终究无法打破姐弟血缘亲情的既定事实。 没关拢的窗户,飘来尼古丁的焦糊味,陈嘉弼猜测,姐姐在阳台抽烟。 两个弟弟不喜闻烟味,所以她有个习惯,尽量减少抽烟次数,一次两支。 从目前状况来看,刚刚起头,后面还有一支。 按她一支烟四分半左右的时间计算,陈嘉弼有差不多十分钟时间。 视线往关闭的卧室方面窥去,代入书中,去感受维特的迷惘、焦虑、无助和绝望。 他对姐姐的感情,感到迷惘,不知所措。 他焦虑姐姐对他的好,为内心的贪念,提供肥沃的养料,得以滋生成长感到焦虑。 在姐弟亲情的事实面前,他无助、无奈,心中满是不甘。 不甘带来的是抵抗,然而在这份血缘关系里,终究是徒劳,最终带给他的只是绝望——深深的绝望。 陈嘉弼倾洒出心中郁结,绝望过后,沉沦短暂的酣畅里。 听到房里动静,他连忙替换书本,将维特的烦恼与自己的烦恼,统统藏进沙发坐垫。 动作之迅速,完全不想一个骨折病人。 董只只打扫好阳台,提扫帚拖把出来。 面色如常,与平时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不同。 只是说话声,略微低沉,往日咋咋呼呼无所遁形。 她把阅读架摆正位置,闲散道:“孙悟空再怎么能耐,唐僧还是能压他一头,人聪不聪明是次要的,重要的是善良,品行端正。这是我以前读西游记的想法,你琢磨琢磨,想想有没有道理,到时候结合一下你自身看法,给鼎之分析分析。他是小孩,千万别误导。还有,别直对阳光看书,要近视眼的。” 姐姐自己说的,唐僧善良,小猴子受伤,她定会悉心照料。 陈嘉弼余劲未消,借势提出请求:“姐,我痒得难受,想洗澡。” 第33章 明知他在作妖,董只只于心不忍,他是病人,生活不能自理,且还是因为自己受的伤。 她想到个办法,找来条大红色丝巾,蒙住双眼。 这条丝巾是在日本买的,当地流感多发,董只只很会保护自己,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董只只本意是一叶障目,麻痹自己。 在陈嘉弼看来,充满情.趣诱惑,暗自吞口水。 在视频里,有些女主角,会用眼罩遮住视线,沉浸感官体验。 通常这类眼罩颜色鲜艳,极具挑逗色彩,就比如站在他身前的姐姐。 第44章 董只只盲人摸象,下蹲在陈嘉弼身上摸索,纤纤玉指划过腰际,心下犹豫,迟迟不动手。 她无比别扭,一旦把裤子扯下,万恶之源将不可避免的出现在面前。 尽管她有丝巾护目,可一想到他是自己弟弟,便感到浑身不自在。 就算不是亲的,这么多年下来,终究有感情。 陈嘉弼不这么想,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他坐在轮椅上,把两条腿搁在董只只肩头,以期盼的心情,欣赏她的撩人姿势。 脑袋划过小腿、膝盖,直至腿根。 即将抵达终点,届时他将以帝王姿态,给予恩宠,双股间已然呼之欲出,急不可耐。 这是个相当不错的角度,按住后脑勺,出其不意,陈嘉弼愿意把世间最可口的食物,无条件分享,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开脱的理由,已经想好,扯到伤口,吃痛,本能揪住她头发,往下按,不是故意的。 有了肢体接触,即便未能如尝所愿,至少是个好的开端。 他要把禁忌的种子,埋进姐姐的嘴里、心里,把纠结苦恼的情绪,传染给她。 一个人痛苦是痛苦,两个人痛苦也是痛苦。 痛到最后,不如豁出去,一同堕落,双向解脱。 陈嘉弼对自己的传播源相当自信,在视频里比照过,不输白皮佬。 莫名的紧张,让董只只憋了一口气。 她心里清楚,拉下来,便是入套,让他计谋得逞。 今后该如何处理两人关系。 陈嘉弼像自己养的一条狗,忠诚可靠,随时随地保护主人,听话乖顺,让他做什么就做什么,从无怨言。 狗终究是狗,你对它好,它会摇摇尾巴,乞求更多。 满足它一次,就想要得更多。 今天丢给它一根骨头,明天就想吃肉。 当然,她想象的远未达到陈嘉弼所思所及,单纯觉得,把裤子脱下,还得把他架到浴缸里,不可避免的肢体接触。 这样的画面,她觉得尴尬,陈嘉弼肯定高兴坏了,今后有可能做出更加僭越的举动。 眼下董只只不怕他,就是个残废,一巴掌能把他抡地上,摔个狗吃屎。 双手颤巍巍放在裤腰,犹豫着要不要做下一个动作。 拉下来,至少在董只只心里,两人关系将彻底改变,再回不到从前。 不拉,他不洗澡,全身要臭掉,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指尖勾进腰缝,*蓦然顿下,董只只胆怯了。 天不怕地不怕的董只只,在陈嘉弼面前,居然退缩。 她生性要强,不服输,挫败感在心里萌生,如同发酵失败的面包,石头那样硬,厚厚一坨,堵在心里,极其难受。 不就是脱个裤子嘛!墨迹个屁! 昨天看都看过了,现在觉得不好意思。 董只只,你咋这么矫情?那股子横冲直撞的劲头去哪了?他可是为了你才受伤的,跟病人较真,有意思吗? 董只只紧咬下唇,曲指抓住裤腰带,暗暗施加力道。 心里悔不当初,花点钱,找个护工,什么问题都解决了。 正当她准备用力往下扯,说护工,护工到。 “姐!我回来啦!哥,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陈鼎之满屋子乱窜找人,“姐,哥,你们在家吗?” “诶!在呢。”董只只遇到救星,把陈嘉弼双腿搁椅子上,起身应答,“来卫生间,你哥要洗澡,你帮帮他。” 陈鼎之丢下书包,一头冲进来,拍胸脯,门锁本就是坏的:“好嘞!包我身上,保管把哥洗得香喷喷。” 董只只问他今天放学怎么这么早。陈鼎之谎称下午兴趣小组好几个流感病假取消。 其实兴趣小组这周已经停了,老师把精力集中在期末考试上。 他自称肚子疼,向老师请假回家。 哥哥因为他受伤,心里愧疚,想做点什么弥补,没心思学习。 陈鼎之撒谎理由,永远是那么蹩脚,董只只像往常一样,装傻充愣,他说什么,就信什么。 之前无非是从她这坑点钱,在学习问题上,从不马虎。 这次她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董只只从未想过,有什么事,能比两个弟弟学习更重要,今天遇见了,不得不妥协。 “哥,姐说你苞皮有点长,没事的,姐老早带我去医院弄过,打麻药,不疼的,就是走路姿势有点奇怪。反正你最近不用走路,两礼拜能恢复,到时候我跟你说注意事项。” “你脸怎么这么红?是不是水太热了?我温度调低点,以后你要洗澡,喊我,随叫随到,还有尿尿也是。姐是女生,不方便。” 陈鼎之在卫生间里,叽里呱啦,没头没脑说了一通。 陈鼎之都懂的道理,陈嘉弼这么聪明,怎么可能不明白,他分明故意的。 董只只下楼抽烟,排解忧愁,刘祖全打来电话,说让她去春和楼,有事商议。 之前四人合伙成立跨境电商公司,刘祖全和董只只是大股东,名为全嘉,两人各取一字。 全是刘祖全的全,董只只向往有个家,“全家”容易和便利店混淆,改成嘉弼的嘉,在李沧区写字楼租了间小办公室,一般公事在公司谈。 这两年托铁蛋的福,公司赚了不少钱,四人聚会档次也上来了,不再去王姐烧烤,改到春和楼。 包厢摆一桌子菜,董只只进包厢,见他们个个神情肃然,感觉有点不对劲。 火烧眉毛,刘祖全没工夫客套,把铁蛋被抓,公司倒闭的事,告知董只只。 董只只眉梢飞扬,握拳在桌下大腿捶一记:“个彪子,就知道他靠不住,还好当初留个心眼,真要跟他合伙搞公司,咱一个个这会全成老赖。” 如无意外,等年底分红,董只只手上有一百万。这几年青岛南富北穷,中山路一带逐渐落寞。 董只只喜欢热闹,前几天在市南区相中一套三房,百来平米,两百多万。 按照目前公司发展趋势,首付三成,剩下贷款,日子过得很滋润。 现在计划打乱。 彭鹏本来已经打算辞掉律师工作,全职监管公司财务、人事、法务,眼下犹豫不定。他有个病重的老母亲拖累,没法像董只只那样,潇潇洒洒,做事拍脑袋决定。 他抱怨道:“铁蛋这行做得真不错,要不是赌.博欠一身债,没准能上市。他这么一倒,我们公司采购成本直线上升,搞不好要亏钱。” 全嘉依托铁蛋的采购量,拿货成本低。小公司销量有限,覆巢之下无完卵。 梁晓负责营销,建议在小红书上做文章:“只只,你做代购,不是老发笔记嘛!账号拿来,我去运营,现在流行种草,我记得你号上有两万多粉丝,最近流量好,应该翻了好几倍。” 说出来怕丢人,董只只代购起步阶段,慧眼独具,相中这个平台,疯狂发笔记,积累第一波客户,完成原始积累。 她这人实诚,只发干货贴。确实像梁晓说的,短时间内吸引两万多粉丝,属于kol级别,经常有mcn找她签网红,被她拒绝。 董只只属于成分党,哪有这么多干货,该发的都发了,粉丝增长停滞相当一段时期。 后来代购泛滥,假货横行,有些粉丝嫌她卖货价格贵,留言说她忘记初心,变成十足的黑心商人。 她跟粉丝大吵一架,粉丝急剧下滑。董只只把重心转移到微信老客户,很久没打开小红书。 董只只善于人际交际,线上营销一窍不通,觉得把商品效果说得夸张,摆明坑人,不屑和虚假营销为伍,与时尚弄潮儿失之交臂。 否则,以她的号召力,何至于为区区一套房发愁。 刘祖全清楚董只只秉性,招呼大伙吃菜:“客户这边好说,这两年积累不少铁粉,首要任务是把进货价格打下来,咱拿的货少,要不只只你负责商务这块,跟供应商对接?” 董只只出了钱,公司事情帮不上忙,总觉得占了其他人便宜。 如此安排也好,即将大学毕业,她可以全身心往国外跑,避开陈嘉弼。 可惜买房计划彻底泡汤,刘祖全的意思,年底不分红,账上资金用来抵消采购成本上升的风险,众人均无异议。 盼星星盼月亮,陈嘉弼终于迎来暑假。 陈鼎之白天要上数学补习班,陈嘉弼白天有大把时间,和姐姐培养感情。 经历过去种种,他洞察到董只只的弱点,嘴硬心软。 待鼎之如此,待他同样如此。 天天嚷嚷着,要把陈鼎之赶出家门,骂完不到半小时,就给他煮夜宵吃:“我们鼎之真棒,下次争取考90分。” 嘴上不承认,行动很诚实,六一八、双十一剁手日,绝不含糊,鼎之穿什么牌子,就给嘉弼买什么牌子。 “这个暑假,我去国外跑业务,你盯好鼎之功课,我给你请了护工,一会就来。”刚刚放暑假,董只只拉起拉杆箱就往门外走,叮嘱沙发上看书的陈嘉弼,封皮是《西游记》,内里是《查泰莱夫人的情人》,这本书实在太带劲了。 第45章 她会不会发现了什么? 似乎在有意回避。 陈嘉弼来不及细问,大门已然关上。 在窗口目送姐姐形单影只的背影,陈嘉弼火急火燎,单手滑轮椅,费力地往阳台上拐,空间狭小,一路磕磕碰碰,好几次撞到两条残腿。 陈嘉弼咬牙忍痛,拿晾衣杆,往柜子下捞。 他要证明一件事,姐姐是不是发现他的秘密,是不是在躲着他。 事实证明,他的猜测完全正确,划拉老半天,柜子下空空如也,陈嘉弼的私人珍藏不翼而飞。 很明显,被董只只处理掉了,但从这段时间的观察,并无异样,对他悉心照料,还带他去医院动手术,虽说是鼎之帮忙换的药,但每次搀扶他小心翼翼,还迁就他,陪他喝南瓜粥、山药粥,嘴上没半句怨言。 陈嘉弼决定试探,打电话旁敲侧击。 董只只的回复,温柔透着凉意:“鼎之大了,一个人去补习班没问题。倒是你,注意清洁伤口,别感染。我忙着,没事别给我打电话,国际长途很贵的。” 听起来,口气与往常没什么区别,陈嘉弼过几天再次试探:“姐,鼎之转学的事,好像办妥了,我刚收到快递。你这还顺利吗?” “能不妥嘛!也不看看你姐是谁!”董只只跟公司前台软磨硬泡一天,连销售总监的面都没见着,正泡在酒店浴缸里,缓解疲劳,“顺利!顺利!我正跟客户在酒桌上拼呢!看我不喝死他。没什么重要的事,我挂了。” 陈嘉弼叮嘱她少喝点酒,回酒店注意安全。 董只只嗯嗯啊啊,匆匆挂断电话,仰起脖子,灌了口免费矿泉水。 与供应商周旋,是真的。 回避陈嘉弼,也是真的。 如果可以,董只只希望永远待在国外,一看到陈嘉弼,就会想起私底下,拿她的贴身衣物,又添又闻。 真他妈的不是人,连条狗都不如。 她想到过,把陈嘉弼赶走,于心不忍。 他本质不坏,这些年还好有他帮衬,料理家中琐事杂事,聪明、有头脑,办事机灵,除这件事之外,董只只挑不出陈嘉弼毛病。 没过几天,陈嘉弼又打来电话:“姐,你听说了吗?那姓贾的被免职啦!今天刚出的通报。彭鹏说他属于知情不报,自己没参与。他老婆和小舅子被抓进去了。” 董只只天天死缠烂打,厚着脸皮蹲在人家公司门口,好说歹说,把供应价格谈下去一点,不过和原来的价格,还是有差距,算是勉强完成任务,眼下正在酒店房间喝啤酒,独自庆贺:“嗯!他这种人活该,这次算便宜他。还有事吗?我要睡觉啦!” 成天回避陈嘉弼,还要跟他牵强几句,董只只感觉自己整个人虚伪做作,越来越不像自己。 因为陈嘉弼,她变成了自己曾经最讨厌的人。 等到开学日,董只只仍在国外。她这一去,去了两个多月,中间回来过两次,没住几天,便匆匆离开。 国庆前,陈嘉弼又来骚扰董只只。 她日益苦恼,无法面对陈嘉弼,心里想不通,好端端一个人,怎么就成变态了,到底哪里出问题。 接起电话,董只只装模作样,打个哈欠:“这次又是什么事,我不是关照过你吗?没事不要打我电话,我很忙的,这次你最好说点有用的。我困了,有屁赶紧放,别耽误老娘睡美容觉。” 许久未听到姐姐的声音,陈嘉弼思念得紧,每隔几天,随便找个由头,跟她说说话,这次是真的有事:“最近鼎之放学很晚回家,我问他,他说学校晚自习,但我感觉不是,他回家心不定,功课不好好做,整天在家里唱歌,你说他是不是又偷偷跑到电玩城去玩了?” 临走前,董只只关照过陈嘉弼,看好鼎之,有事随时来报。 董只只立马来了精神,一通咋呼:“那你管教他呀!你是他哥。你就不会去学校蹲点,看看他跑去哪里了?” 陈嘉弼说自己骨折没好,最多只能走十步,下楼梯都费劲。 董只只拍脑袋,她把陈嘉弼骨折的事忘了,最近刻意保持距离,回家对他不闻不问,心生愧疚。 她照顾关心弟弟这么多年,已经习惯,将其视为责任和义务。 董只只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翻看工作计划表,查询航班信息:“这事我来处理,后天回,要是再被我看到他去电玩城,非打断他的腿不可。” 最终董只只找到陈鼎之,不是在电玩城,是在一家娱乐经纪公司的练功房,也没打断他的腿,这双腿可能成为他今后赖以生存的工具,她舍不得动手。 第34章 墙上时钟像是没电,半天不动,董只只坐在沙发上,焦急等待,八宝粥罐头里满是烟头。 直到晚上八点半,陈鼎之进门,与董只只四目相对,方寸大乱,肩上书包沉,仰倒瘫坐在地上,唤了声:“姐,你怎么……提前回来……了?” 董只只像捉小鸡一样,拎他后脖,想把他揪起来,丢到沙发上去。 以往生气,她都是这么干的。 陈鼎之很配合,站起来,可她还是拎不动。 董只只忽然意识到,曾经那只小小的兔子,长大了,比她高,比她壮,如今已是一个血气方刚的少年。 := 她心里还是气不过,抖了抖手腕,往沙发上指。 陈鼎之知道大祸临头,做好思想准备,趴到沙发,等待家法处置。 董只只吼道:“站没站相,坐没坐相,小小年纪就想躺平,给我坐好,老实交代,去哪了?” 陈鼎之说啥,姐姐都信,撒谎成性,编起故事,说班上同学请他吃肯德基,办欢迎会。 董只只凑近,在他身上嗅:“炸鸡味呢?炸你个几把!少来诓我。” 她实在忍不住,飙出几句脏话,行动有所克制。 他已经念初二,人要面子,不能用老方法,棍棒教育不再适合他这个年纪。 陈嘉弼听到阵阵惊雷,从卧室一瘸一拐出来,勉强走到门口,倚在门框:“鼎之,姐待我们这么好,别让她失望,有什么苦衷,你说,是不是又有人为难你?哥替你出头。” 新生转校,进入陌生环境,班里总有几个排外、挑事的刺头,陈嘉弼刚来青岛那阵,也遇到过。 陈鼎之鼓腮摇头,摇成拨浪鼓:“没有,班上同学对我都很好,真的是去吃肯德基。” 一味纵容,养成陈鼎之撒谎习惯,董只只自责,怪自己太宠他,弄得他嘴里没一句真话:“坐下吃饭,一家人都在等你。” 做戏做全套,陈鼎之坚持说自己吃过了,不饿。 董只只余光甩出冰冷的凉意:“少废话,坐上来,叫你吃就吃。” 陈鼎之是她弟,一个眼神、一句话,便能猜出大概,吃没吃过,心里跟明镜似的。 他在发育期,饭量大,不吃饭影响长身体。 饭桌气氛沉闷,陈嘉弼由于受伤,一人占据两张位置,原本两兄弟坐在一起,董只只换到对面,和陈鼎之并排坐。 强大的气场,压得他喘不过气。 姐姐的话越少,证明越生气。 他情愿挨一顿打,等气消了,又是美好的一天。 叫人琢磨不透的是,董只只吃完晚饭,让他去做作业,什么也没说。 陈鼎之心中忐忑,半小时里一个字也没憋出来,净在蹲墙角。 没管教好弟弟,董只只有责任,陈嘉弼是他哥,同样脱不了干系,在客厅里小声斥责:“你说说你,我出去几个月,把鼎之交给你,你怎么带的孩子,他是你亲弟弟,能不能上点心,别把心思放在不该放的地方。这个家要是没我,你们早他妈的去街上捡破烂了。” 她气,非常气愤。 陈嘉弼曾经是她最信任的人,如今辜负了她,连弟弟都看顾不好。 董只只认为,因为陈嘉弼一门心思,扑在她这个姐姐身上,昏了头,忽视对陈鼎之的看管和教育。 其实不然,陈嘉弼分得很清楚,对姐姐的爱,是无法言语,是小心翼翼的,这份情,只能掩在心里。 陈鼎之是他弟,当初为了弟弟,不惜从深圳辗转到青岛,数千公里路程,差点被人拐卖。 说他不疼爱、不关心弟弟,有失偏颇。 陈嘉弼把事情想简单,他以为上了初中,陈鼎之多少能明辨是非,什么是好,什么是坏,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他用含蓄晦涩的话,进行思想教育,试图潜移默化,影响他、感染他。 事实证明,陈嘉弼是路边野花,没人疼、没人爱,唯有依靠自身力量,焕发勃勃生机。 陈鼎之却是温室里的花朵,儿时有父母疼爱,搬到青岛,董只只的关怀与宠溺,甚至超越施瑾茹。 面对姐姐的拷问,陈嘉弼无言以对。 他以自身标准,去衡量别人,是个天大的错误。 陈鼎之听得心里不是滋味,自己犯错,由哥哥承担。 第46章 他有苦衷,不能说,说了姐姐一定不会同意。 在姐姐眼里,哥哥是楷模,所有人应该跟他一样,努力学习,读个好大学,将来谋份好差事。 他很清楚自己几斤几两,不是读书这块料,读民办小学,上补习班,苦苦追赶同学,成绩还是上不去。 陈鼎之真的尽力了。 姐姐的恩情,她的付出,无私的爱,很早之前便在年幼的孩童心里扎了根。 他想对姐姐好,回报姐姐,赚很多很多钱,住大房子,买小汽车。 这些统统需要钱。 以他目前学习状况,读个二本,顶什么用? 奶茶店打工?还是工厂拧螺丝? 温饱都成问题,他要赚大钱,赚快钱。 陈鼎之不甘心,他有自己擅长的地方,希望以自己的长处,博得谋生的本领。 可惜姐姐视而不见,一味反对。 放弃学业,孤注一掷,姐姐肯定不乐意,这是必然的。 现在连累哥哥被一块痛骂,陈鼎之躲在卧室里,低声哭泣的同时,做下一个无比艰难的抉择。 姐姐告诉过他,男子汉不许哭。 可他不忍心哥哥为自己顶包。 错不在他,自己才是惹姐姐生气的那个。 一连数日,家里现出暴风雨前的宁静与祥和,实则暗潮汹涌。 董只只问不出原因,索性不问。 她脾气就这样,你不理我,我也不理你。 即便是这样,饭后水果,书包里小零食,早上出门保温杯里的水,一样没落下。 恶人伏法,警报解除。董只只有工作要忙,不去接送。 好几天过去,陈鼎之按时回家。 这事在董只只心里,就算过了。 谁没点小秘密,相比他哥,陈鼎之实在是只善良温顺的小绵羊。 避免与陈嘉弼白板对死,董只只选择去单位坐班,想当客服,出点力。 结果被刘祖全按死在老板椅上:“姑奶奶,你省省,没事追追剧,打打消消乐,别碍事,我就谢天谢地了。” 她脾气臭,一言不合就怼人,好不容易积攒的客户,可不能让她骂跑。 董只只像条咸鱼,躺在椅子上打盹,无事可做,到点下班。 按理说,陈鼎之该到家了。 等了一刻钟,没见人影,董只只打电话过去。 上次胡同被堵之后,董只只给他买了台手机,随身带。 电话关机,微信不回,董只只右眼皮没来由地跳,感觉情况不妙。 问老师,老师说早放学了。 事情没搞清楚,董只只怕乌龙,给老师留下不好的印象,匆匆挂断电话,说是人已经回家,搞错了。 等到九点,仍未见到人影,董只只坐不住,单手叉腰,把烟头咬得不成样子,用力吸,火星子都不冒烟,在客厅里走来走去,把气撒在大的头上:“都是你!看个人都看不好,要你有什么用!” 大的向来省心,这是董只只第一次对他大动肝火。 弟弟走丢,杳无音讯,董只只像个疯婆子,满大街找。 夜里飘起雨,打湿苍白的脸颊,董只只坐在路边嚎啕大哭。 她的亲弟弟,唯一的亲弟弟,走丢了。 董只只蹲在泰兴里门口的老槐树下,冲老天怒吼:“还我弟弟来!” 然而,歇斯底里的咆哮,被雷雨声湮没,上演一出无声的悲剧。 她的喊声,老天爷听不见。 但陈嘉弼听见了。 弟弟走失,他保持头脑清醒,趁董只只在外找人,在卧室翻找一通,尤其是写字台和他的百宝箱。 百宝箱里堆满弟弟喜爱的偶像画报,周边手办,样样价值不菲。 他的零花钱,大多用在这上面,都够买台代步车。 蓦然发现,写字台玻璃下,压了张折叠的小纸条。 骨折严重,修养三个月,尚未痊愈,陈嘉弼用力抬起,使不上力,哐当一声,玻璃碎了一地,满手是血。 他顾不上擦拭血迹,打开纸条,匆匆看一眼,打董只只电话。 董只只疯狂找人,打给刘祖全、彭鹏、梁晓,她认识的人,打了个遍,其他人像大海捞针似的,帮她一起找。 他们清楚,两个弟弟,是董只只的精神支柱,若有闪失,必会彻底把这个刚强的女人,瞬间击垮。 雨夜里,陈嘉弼在窗口望见姐姐孤单落寞的背影,蹲在地上佝偻着腰,雨水将她全身打湿,顺着脸颊落到牛仔裤,在地上蔓延,汇聚成大海,机动车道上的积水,好似一片汪洋。 陈鼎之在姐姐心中的地位,陈嘉弼十分清楚,那些水,是姐姐的泪。 她整个人,已崩溃。 顾不得伤势,陈嘉弼咬牙拄拐,费劲下楼,淹没在雨中,举起石膏臂,为姐姐遮风挡雨。 他走得急,没带伞。 姐姐悲愤交加,泪如骤雨,声如疾风,根本不是区区一把伞能抗住的。 陈嘉弼用尽最后气力,挪到董只只身边,一屁股坐在地上,把怀里的纸条交给她,宽慰说:“鼎之离家出走了,不过他没事,外头雨大,回家再说。” “姐姐,别伤心、别难过!你说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只要坚持走下去,总能走出一片天地。我没有要丢下你们的意思,相反,我想成为像姐姐一样的人,为家人遮风挡雨。我只是暂时离开,去追寻心中理想。书我会好好念,每天按时上课,请别来找我,给我一些自由的空间。还有,百宝箱里的东西老值钱了,不过我现在不需要,你可以把它们挂在咸鱼转卖,字条反面是建议价格。最后请你不要责怪哥哥,是鼎之自己的问题,与哥哥无关。” 董只只眼前蒙起气雾,雨水和泪水冲刷纸条,很快变得模糊不清。 她把纸条护在胸口,雨势太大,很快碎裂成一片片,在手心流失。 她伸手去抓,想留住弟弟最后留给她的话,可惜终究是徒劳,眼睁睁看着它在水上无助地飘零,支离破碎,最后冲入下水道。 董只只架起仅存在弟弟,在雷雨中艰难前行。 回到家,两人湿透。董只只身穿白色短袖t恤,已成透明,裸.色内衣赫然入目,尽显她纤瘦丰满的傲人身材。 这本该是陈嘉弼绝佳机会,夜夜有所思,今朝终如所愿。 可他没心情,也没心思,陈鼎之虽说有遮风避雨之所,到底还是离家出走了。 董只只满脑子是陈鼎之,他到底住在哪里,因为什么事情离开,过得好不好,有没有饿着,有没有被淋湿,身上钱够不够花。 整个人浑浑噩噩,如同一具没有灵魂的皮囊。 最终让他清醒的是身上的血迹,董只只查看周身,没发觉自己受伤,把目光落在躺在客厅的陈嘉弼身上,见他石膏手臂和石膏腿上,布满殷红,这才反应过来。 她跪在五斗橱前,翻找药箱,把药盒丢了一地:“怎么受伤的?要不要紧?你们两兄弟,没一个叫人省心的。” 陈嘉弼力竭,四仰八叉,晃了晃沉重的脑袋:“没事,刚被玻璃划的。” 她全然忘却,自己湿透的衣裳,盘坐在地上,处理伤口。 陈嘉弼闭着眼睛,无暇顾及日思夜想的旖旎风光。 董只只沉得住气,守在学校门口,见到陈鼎之上了停在对面的一辆小轿车,骑电瓶车,一路跟随。 好在市中心路堵,勉强能追上。 最终进入一处园区的三层小别墅,门口挂着招牌—— 青岛阳光经纪娱乐有限公司。 她伸手挡日头,抬眼望去,三楼落地玻璃前,一名轻盈的舞者,飞快地扭动全身,跳的是霹雳舞、还是街舞,又或者是其他什么叫不出名字的舞。 董只只不太清楚,她不懂这些,但有一点可以确定,小伙跳得很投入,很享受。 悬了一整天的心,莫名轻松下来,嘴角不禁勾起浅淡的微笑,驻足欣赏年轻人的舞姿。 第35章 唱跳在多数人眼里,是不务正业。董只只踏实勤奋,从没指望天上掉馅饼,常年在韩国跑代购,对娱乐圈的事,略有耳闻,扎针眼、削骨头、垫硅胶,把身体折腾得面目全非,亲爹亲妈都认不出来,只为讨得一张进入名利场的门票。 进去之后,伴随各种肮脏的利益交换,博取出道机会。出了道,小有名气,为把握好短暂的青春,接着卷进深不见底的漩涡,直到身体被榨干,失去利用价值。 有些人运气好,一炮而红,其实是好几炮,台上一炮,台下被乱炮轰得身心俱残。名气越大,越身不由己,白天片场光鲜亮丽,夜晚被各路大佬呼来喝去,凡是能堵上的孔,统统给堵上,管你愿不愿意。 财阀就喜欢看人憋屈到不行,还不敢反抗的楚楚可怜样儿。 别以为女的是倒霉蛋,男的好不到哪去。 董只只就曾经遇到过一个韩国小明星,演过几部剧的男三,外表帅气,一时被迷了眼,干活那叫一个生猛,爽得她白眼乱翻。 第47章 可是呢,半夜闻到一股臭味,才注意到,那棒槌子早被挖成萝卜坑,拉了一床,恶心得要命。 平时被人虐,找个看得顺眼的,尽情发泄,彰显主导地位,其实那叫自卑。 自此之后,董只只再没敢找过一个棒槌,心里阴影挥之不去。 所以,董只只和大部分家长一样,认为有时间做白日梦,一炮而红,不如踏踏实实,脑力最好,体力也行,总比撅屁股好。 这是尊严问题,她自尊心强,绝不允许此类事情在身边人身上发生。 看得入神,董只只被身后男子拍了下肩:“你就是董只只?” 她回神转头看去,男人长相斯斯文文,湖蓝色衬衫领口里挂着骷髅头项链,沉稳的外表下暗藏不羁的张扬,很像那些从事娱乐圈的人,因为工作关系不得不穿得人模狗样,闲暇之余放飞自我。 “你是?”董只只定目端倪,没认出来。 男子自报家门:“您好,颜洛,代购圈的人,应该称我为活阎罗,我常听小全提起过你,说你机灵,鬼点子多。” 他年纪不大,看上去三十多岁,戴副黑框眼镜。 董只只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威海帮老大,怔了怔,熟稔地勾起浅笑,嘴角提了提,恭敬道:“老大好!久仰大名,一直没机会结识您,没想到您这么年轻有活力,要是阴曹地府的小鬼都有你这般帅气,我还真想走一遭,今后可要带带我!” 政策收紧,这些年跨境电商如雨后春笋,代购这行,基本凉透。 对方是有头有脸人物,董只只给几分薄面,须臾拍马。 在社会上混,多个朋友多条路。 颜洛双手插兜,往小别墅里走:“不进去参观参观,我新开的公司?” 董只只抬眼看招牌,整栋别墅就一家公司,她正要找老板算账,碍于颜洛是前辈,不说帮衬,至少做代购那段时间,没为难过他,刘祖全能和雅诗兰黛柜姐打通关系,主要靠他,寻思着委婉开口。 一层是荣誉墙,有不少男团女团舞台照片,董只只不关注娱乐圈,一个没听说过。通过二层办公区,来到三层练功房,有好几个大间,吹拉弹唱样样有。 颜洛站在门口,隔着玻璃窗户,指向里头几个年轻人:“这是新来一批试训的,陈鼎之是你弟,听他说起过你,似乎不太同意他做练习生。” 隔音效果很好,陈鼎之晃脑袋蹦跶,嘴里念念有词,边上还有弹琴打鼓的,门外却是静悄悄。 董只只瞄了一眼,靠在门框,双手抱胸,偏头看弟弟:“你觉得他怎么样?” 颜洛没有直面回答她的问题,反问董只只:“你毕业了吗?” 董只只称是,不懂其用意。 他又问:“听说你读的是国际贸易专业,现在做跨境电商,学到的知识,对你现在工作有帮助吗?” 坦率地说,几乎没有。 董只只勉强毕业,已是董莺在天保佑。专业对口,学到点皮毛,社会发展变革快,她的同学,如今混的都不怎样,即便是班上的学霸,不外如是,屈居在外贸公司,天天跟阿三扯皮,业绩好坏全靠撞大运。 她的同学里,没一个混得比她好。 董只只如实说:“没有。” 对方年纪不大,老于世故,犀利的眼睛,一眼便能看穿她的心思。 颜洛似乎很喜欢提问题,又道:“一般大学选专业,大多父母做主,你是家里顶梁柱,上头没人,当初为什么选这个专业?还是你喜欢?” 青岛外贸公司多,与韩国贸易往来密切,董只只初衷是将来好找工作,对她来说,能赚钱就是好专业,不过学了四年,感觉没多大用。 在前辈面前,董只只不敢欺瞒。 “所以,这就是天才和普通人的区别。”颜洛扬了扬下巴,“你我都是普通人,代购、跨境电商,又或者像我这样,开娱乐经纪公司,什么赚钱做什么。但他们不一样,来这里,纯粹是对唱跳的热爱。不在这里跳,他们也会去别的地方跳,寻找属于自己的舞台。” 一句天才,说得董只只心惊肉跳。 她从未考虑过这个问题,彭鹏夸陈嘉弼脑筋活络,是个小天才,董只只总是谦虚摆手:“他呀!就是比较会读书,什么天才不天才,没谱的事。” 她不是在自谦,天才太遥远,与其想这些有的没的,不如脚踏实地,学好知识,一步步来。 鼎之天天在家闹腾,地板都快被他拆了,当是小孩子胡闹,压根没指望将来能有多大成就。 找个好工作,能养活自己,就可以了。 董只只不这么认为:“鼎之从小没接受过专业训练,这个年纪起步晚了。” 一般男团练习生,从12岁开始培养,小的8岁起步也有。她弟过完年就15了,零基础半路出家,太难。 颜洛示意她仔细看:“你看旁边那个,当过四年练习生,来了一个月,和他跳同样的舞,你说这两人哪个跳得好?” 边上男生瘦不拉几,矮鼎之一截,挥臂没力气,手脚不协调,姿势看着别扭,董只只这个外行一眼都能看出,明显鼎之的姿势更流畅。 作为非专业人士,董只只心里已有答案。 颜洛解释说,这首曲子陈鼎之是昨天开始练的,瑕疵不少,韵感十足,这是与生俱来的天赋,他的起点,可能是其他人终其一生,未必能到达的终点。 董只只很意外,对方竟给出如此高的评价。 平时在家唱唱跳跳,她看了就嫌烦。 在她眼里的无不正业*,却是专业人士口中的天赋型选手,让她始料未及。 见董只只不信,颜洛领她进办公室,播放一段劲舞团游戏录像:“这首曲子是最难的,能全曲perfect的,全国不足三十人。陈鼎之五年前通关过两次,他是记录保持者,时至今日,没人超过他的分数。” 密密麻麻的箭头落下来,董只只看得头晕眼花,回想起在电玩城,沉浸在自我世界里的那股子疯劲,连她这个姐姐都没第一时间认出来。 游戏看着眼熟,董只只想起来,去网吧查询高考分数,陈鼎之好像当时玩的就是这款游戏,把他从椅子上抱下来,还老大不乐意。 董只只无心之举,居然成为陈鼎之事业的领路人,这让她感到震惊。 颜洛拿出卖身契,打预防针:“做这行很苦,非常人所能忍,很多人苦练十年,未必有登台机会,我看好你弟,基础欠缺,胜在天赋过人。我不敢打包票,但会竭尽所能,带他去韩国闯一闯,最专业,也是最残酷的地方,能不能成,全凭他自己。你是他监护人,大致情况,陈鼎之跟我说过,你考虑看看。” 董只只犹豫不决,接过合同,塞进包里,说回家考虑。 关乎弟弟前途,她有必要和陈嘉弼一同商量,让颜洛带她去看看宿舍。 现在最关心的是,他住得好不好,吃得好不好。 颜洛领她去边上的一幢两层矮楼,一楼是食堂,眼下快到餐点,进门便闻到肉香味儿。 她站在窗口看了会,荤素搭配,比她做不知道要好多少。 宿舍两人一间,地方宽敞,比她家还大,独立卫生间,电视空调一应俱全。 要把鼎之抓回家,很简单。来时路上,董只只便是这么想的。 可是抓回去,又能怎么样? 一直把赶他走,挂在嘴边,吓唬他。董只只笃定弟弟没这个胆,可他头也不回,就这么走了。 能走一回,就能走第二、第三回,总不能用绳子拴住他。 他长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不再是曾经在他大腿上蹭鼻涕的小娃子。 董只只带着震惊、错愕、迷惘的复杂心情,离开园区,把保温桶留在宿舍。 这是鼎之最爱吃的鲅鱼馅饺子,一大早做的,有些凉,尚有余温。 如同她此刻的心,被猝不及防的凉水浸透,仍保有一丝期望。 这条路太难走,别稀里糊涂,把一辈子搭进去。 陈嘉弼看法颇为理性,用董只只曾经说过的话,为弟弟据理力争:“路是人走出来的,走哪条不是走,总归能走出一片天地。姐,这话不是你说的嘛!” 董只只手里卷着合同,敞开衬衫,回来走,满屋子喷烟雾,把心中的憋屈尽情挥洒:“这能一样吗?我什么人,从小到大,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头,走了多少弯路,到现在还是穷光蛋一个,一事无成!鼎之他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不懂这当中的心酸,做练习生有什么好?一个人跑去韩国,那个圈子乌漆嘛黑,搞不好还要被人潜,他傻傻呆呆的,万一被人骗,你叫我怎么放心得下。我是他姐,你还是他哥呢!就不能多为他多想想?” 本来想听听陈嘉弼意见,帮忙劝劝,这下倒好,两兄弟一个鼻孔出气。 姐姐穷,是他和鼎之拖累。物质条件,不及班上同学,精神方面,给予无微不至的关爱与呵护,督促他们好好学习,好好做人,姐姐是顶富有的。 第48章 没有她日夜操劳,东奔西走,他和鼎之连个遮风挡雨的地都没。 陈鼎之想要一步登天,扬名立万,赚大钱的心情,当哥哥的完全理解,他自己也是这么想的。 陈嘉弼提出个折中办法:“要不然找个时间,心平气和跟他谈一次,就当是成人年之间的对话,别把他当小孩看。” 董只只别无他法,看来只有如此。 同意鼎之去韩国,做练习生,除了为弟弟前途考虑,陈嘉弼带有私心。 鼎之不在,家里就两人,陈嘉弼有充裕的时间,去缓解目前尴尬的局面。 弟弟不在,他迟早会得到姐姐全部的爱。 姐姐说过,一条路走不通,别一头往死胡同里栽,换条路试试,总有一条能走通的。 陈嘉弼忽然想通,若姐姐在意世俗眼光,他可以同意不公开,只要能跟姐姐在一起,做什么都愿意。 董只只一门心思扑在陈鼎之做练习生的事情上,忽略那条躲藏在阴湿幽暗角落里的毒蛇,很快就尝到苦头。 第36章 陈鼎之不想回家,怕被董只只抓回去,再也出不来,通过颜洛转达,在园区附近奶茶店碰头。 董只只帮他点了紫芋奶茶,鼎之从小爱吃甜的。 他刚放学,校服松松垮垮,一周不见,整个人瘦削不少。看起来,还是个孩子。 董只只看了心疼,说食堂饭菜不错,让他多吃点。 陈鼎之和姐姐换了杯饮品,喝她的柚子水:“练习生要身材管理,营养师给我们每个人制定三餐,要严格控制卡路里,太胖太瘦,都不行。” 来时打过腹稿,董只只把做练习生的所有风险,在脑子里过一遍,其中不乏陈嘉弼的补充,说完静静地看着面前的小胖墩,淡然开口:“你真的想清楚了?不后悔?” 陈鼎之语气坚定,咬着唇,死命点头:“想清楚了,不后悔。” 清澈的眸里蕴含对未来的憧憬,董只只头一回注意到,鼎之的眼神,与她被陈青河接走的那日,如出一辙,内心向往迎接新生活。 董只只问他公司安排和今后个人发展。 陈鼎之说如果她同意,这周办好退学手续,下周就走,和他一起的,还有另外三名练习生,那边有专门的文化课老师,每周日休息一天,寒暑假期短,回不回青岛,视情况而定。 这是场彻头彻尾的成人间谈话,陈鼎之目光沉毅,吸管被他咬扁,柚子瓤卡在当中,吸不出来。 董只只把事先签好的合同,推过去,摸摸他脑袋,噙泪笑道:“我们鼎之长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了,姐姐替你高兴,在那边要好好照顾自己,听从安排。” 在鼎之的年纪,董只只和梁晓还在网吧瞎几把混,弟弟比她有出息,清楚自身长处,有清晰的未来规划,让她感到欣慰。 合同事先让彭鹏审核过,董只只提出疑虑,违约金是不是有点高。 彭鹏给出专业意见,娱乐经纪公司都是这样,在艺人身上投入大量资金和资源,这是行规。只要陈鼎之服从公司安排,不出幺蛾子,没什么花边新闻,一般不会有什么事,让她放宽心。 陈鼎之双手紧扣桌下的凳子,竭力控制情绪。 之后董只只絮絮叨叨,一大堆关照,说了一个多小时。 陈鼎之安静地听,全都记下。 临走时,陈鼎之带走那杯柚子水,他平时不怎么爱喝,董只只喜欢,喝了排毒减肥。 这可能是临行前,姐姐带给他最后的温暖,再不喜欢,也要喝完,里头满含姐姐对他的爱。 园区门口,陈鼎之郑重其事地说:“姐,能答应我件事吗?” 亲手把弟弟送走,她还有什么不能答应的:“说。” 柚子茶掖在身后,不停晃动,陈鼎之涨红脸,轻声说:“走的那天,别去机场送我,行吗?” 董只只盯着他,出神地看了会,默默点了点头,扭过去望向旁边的梧桐树,深叶凋零,说不出的凄惨,树梢上的鸟儿,扑腾翅膀,飞向远方。 她讨厌告别,又期待告别。 病床前,看董莺全身上下插满管子,咽下最后一口气。 她觉得陈青河对她冷淡,不怎么亲,等看到亲子鉴定报告,明白过来,他是在保护她,可惜已经晚了,一场车祸突入袭来,董只只甚至来不及告别,父亲便离她而去。 弟弟是去韩国做练习生,不是生离死别,可她还是讨厌离别场面。 陈鼎之试图摆脱眼下沉闷的气氛,岔开话题:“等到了那边,我替你要权志龙的手机号。” 董只只嗤笑:“要他电话做啥?我又不追星。” 陈鼎之疑惑,转转眼珠子:“不是你说的嘛!要让权志龙当你老公。” 他把姐姐说过的每一句话,都记在心里。 董只只被他逗乐,泪花淌在冰凉的面颊:“我说着玩的,你个小崽子,还当真了。姐姐不喜欢权志龙,姐姐喜欢我们家鼎之。” 她无法抑制内心的悲伤,给他一个拥抱。 陈鼎之不像他哥,心里明白,这仅是姐弟情,故而董只只完全不设防。 宿舍窗前,陈鼎之目送董只只孤寂的背影,消失在路口转角的梧桐树,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悲痛,打开盖子,仰头把柚子茶喝完,心酸和苦涩,在体内翻滚。 他怕,他怕姐姐去送他,就舍不得走了。 自懂事起,陈鼎之像一块牛皮糖,时刻陪伴在她身边,不曾离开过一步。 以前他花钱大手大脚,几百几千,不足以买房买车。 现在他下定决心,省下所有开销,攒钱给姐姐买大房子,小汽车。 这次他不是说着玩的,所以没说给姐姐听,只说给自己听。 经历胡同惊险,陈鼎之像是突然开了窍,懂事许多。 转学手续办得顺利,陈鼎之在新学校,总共待了不到一个月,相互不熟,董只只心意已决,班主任没做挽留。 没来得及过国庆,陈鼎之便要离去。 离开那日,是陈嘉弼去送的行。 他大包小包,拿了好多东西,叮嘱弟弟:“这是抗过敏药,换季容易过敏,不舒服记得吃。海产品没法带,姐一大早起来做的面包,保管比以前好吃,你尝尝,别辜负她一片心意。还有这些,都是你爱吃的,那边买不到,就算有卖,价格也贵。” 陈鼎之接过面包,用力撕咬。 董只只的手艺,一如既往的糟糕,是比之前软一些,可远未达到美味程度,只能说能勉强咽下去。 面包里,含有姐姐的泪水,陈鼎之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把她的泪水,一块吃进去。 陈嘉弼把姐姐交代的东西,悉数交给他,最后说:“到了记得报平安,遇到什么事,先打给我,别让姐姐操心,这些年她不容易。” 站在陈鼎之面前的,是完完全全正常的陈嘉弼,在分别关头,只有姐弟情、兄弟情,不做他想。 候机厅人多,陈鼎之像个小孩子,目光转向湛蓝的天空,突然嚎啕大哭,眼泪鼻涕一把流:“姐!” 躲藏在立柱后的董只只,掩过身,靠在柱子上,仰头看向天花板,泪水从双颊滚落。 说好的不去送行,她还是没忍住。 飞机起飞,董只只目光空洞,追随它没入无垠的天空。 陈嘉弼太了解董只只为人,这种场合,怎么可能不来,早已察觉她躲在隐蔽处,还用身子遮挡,以防鼎之发现。 他绕了一个大圈,独自离开,不去打扰姐姐。 心里在想,若有一天,走的是他,姐姐会不会也像今天这样,偷偷送他。 答案是不确定,最近这段时间,两人关系处于微妙阶段,董只只有意躲他,能不说话就不说话,白天也不见人影。 名义上是商务,公司供应商谈来谈去,就这么几个,能杀的价已经砍到脖子,砍不下去的,也没办法,谁叫全嘉只是众多跨境电商里的一家不起眼的小公司。 失去铁蛋这棵大树庇荫,能活下去,已是万幸。 董只只重操旧业,做起奢侈品代购。 普通商品代购这条路已经封死,毫无利润可言。 她辗转韩日,有时去日本,韩国没单子,也会顺道去那边转转,看看鼎之过得好不好。 幸运的是,有颜洛多加照拂,看起来还不错,满面红光,血气十足,就是比之前廋了一大圈。 这也没办法,艺人总要身材管理的嘛! 董只只自我安慰,去东大门挑几件好看的潮流服饰,送过去。 她还是不放心,找刘祖全打听颜洛:“全哥,你说颜洛这人靠不靠谱?” 刘祖全把视线从亏损的报表上移开:“哪个颜洛,你说的是阎罗王?咱老大?” 董只只靠在沙发上,优哉游哉地吸烟,学校毕业,工作自由,虽说公司状况不佳,马上要双十一,紧接着是春节,保本没问题,总算又能挨过一年,淡淡点头称是,提起鼎之去韩国的事情。 第49章 之所以没提前告知,主要怕梁晓去送行。 梁晓把陈鼎之当弟弟看,可陈鼎之怀的什么心思,董只只吃不准。 凭借合作关系,两人见面次数不少,她总觉得陈鼎之看梁晓眼神怪怪的,说不清,道不明,但绝对不是陈嘉弼看她那双,像是把她全身看光光的可怖眼神。 威海帮组织松散,有事一个电话,没事各管各的,刘祖全对颜洛了解有限,大多是道听途说,提醒董只只:“我跟他算不上熟,以前挺关照我的,雅诗兰黛是他帮我牵的线,为人仗义。据说最早他是免税店保安,发现那里东西便宜,嗅到商机,然后搞起代购,别看他年纪轻,是咱这行的祖师爷。” 保安摇身一变成帮主,现在又改行进入娱乐圈,听起来挺神奇,董只只来了兴致,催问:“那他为什么叫阎罗王,就因为他叫颜洛?还是有什么可怕的地方?” 弟弟在他手下当练习生,董只只职业习惯使然,刨根问底。 “谐音是一方面。”刘祖全支支吾吾,“算了,在姑娘家面前说这些不好。” 话说一半,这不吊人胃口,董只只丢过去一支烟,端坐起来,叉开双腿,换个舒服的坐姿:“别啊!我算什么姑娘家,你要开荤段子就开,秀莲姐又不在。” 刘祖全下意识走到门口,掩上门,坐回老板椅,与董只只保持适当距离,坐得太近,羞于说出口。 “我也是听说,你别当真。”刘祖全向门口窥去,转过视线,“听说他喜欢皮鞭,有那种嗜好,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你别传出去,不管怎么说,他在咱山东,是个响当当的人物。” 董只只哼哼一笑:“那是不是还有手铐、戒尺、保鲜膜?懂的。” 她接触过不少帅哥,混字母圈,有特殊癖.好。 遇到这种人,董只只直接撂挑子走人。 本质上,她还是中国传统女性,这方便比较保守,无法接受此类新鲜事物。 她不在意这些,颜洛不是她的菜,谁没点特殊癖.好。 陈嘉弼比他好不到哪去。 伤愈之后,董只只让他继续睡阳台,把两张三尺床拼拢,自己睡。 每日白板对死,不是办法,陈嘉弼提出白天去图书馆复习功课。 眼不见为净,董只只每周给他点零花钱,随便他去哪。 转眼过去一年,高考在即,陈鼎之那边一切都好。 董只只像往常那样,去日本代购奢侈品,转道韩国,给鼎之带了点家乡土特产,到家已是大中午。 梁晓按事先约定,来家里拿走让她帮忙代购的东西。 青岛夏天潮湿闷热,身上汗津津,送走梁晓,董只只在卫生间洗澡。 家里没人,门锁坏了很多年,她懒得修。 淋浴房里蒸汽漫天,忽然听到“吱呀吱呀”的晃门声,客厅窗户开着,老旧木门五金锈迹斑斑,这种事情很常见。 正常来说,门被风吹,来回晃动,幅度会越来越大,要么“砰”的一声合上,要么直接被吹开。 来回拉扯,相当匪夷所思,董只只心生警觉,双臂护在胸前,喊了声:“谁?陈嘉弼,你他妈的活腻了是不是,敢偷看老娘洗澡?” 第37章 董只只长期疏远陈嘉弼,零花钱一分没少给,外面吃饭开销大,他又不会做饭。 陈嘉弼每天上午在图书馆备考,中午坐在吧台前泡咖啡。 很多年没打高尔夫,技术生疏,没资格再当教练。 他在图书馆的咖啡厅谋了份兼职,员工福利,借阅费全免。 下午还要到私人影院当客房服务,打扫房间。 他要攒钱,买四叶草项链,梵克雅宝的,送给姐姐,亲手为她戴上。 遇到整条街消防检查,影院老板拉下卷帘门,关门大吉,陈嘉弼提前回家。 长期身处幽暗,养成走路悄无声息的习惯,陈嘉弼见客厅窗户没关,爬到沙发上拉把手。 边上行李箱摊开,翻得乱七八糟,陈嘉弼往卫生间那头觑,里头灯亮着,有水声。 他估摸姐姐应该面交回来。 那颗蠢蠢不安的心,又躁动起来。 卫生间灯亮着,陈嘉弼止步不前。 自上次藏马山乌龙事件事件,陈嘉弼再没碰过董只只带回来的代购商品。 地上摆两只gucci购物袋,他尽量不碰,绕道走,商品价值不菲,有什么差池,董只只非跟他拼命不可。 她这人最计较钱。 脚下踩到一个包装盒,陈嘉弼心里一紧。 完蛋,还是犯错了。 等下她要发飙。 陈嘉弼蹑手蹑脚,在逼仄的破屋里巡视。 卫生间灯亮着。 走到门旁,陈嘉弼止步不前。 决不能再犯错,一旦跨出这一步,再也无法回头。 姐姐的脾气,他清楚,必会将他赶出家门。 她说到做到。 捡起踩扁包装,是只长方形盒子,上面是日文,他看不懂。 封面设计一目了然,最近他在私人影院打扫客房,一眼看出其用途。 姐姐成天吹嘘,感情经理有多丰富,天天在他和鼎之面前显摆。 但陈嘉弼绝不相信,她身边有其他男人。 家里就这点地方,鼎之在韩国,作为姐姐忠实的保镖,时时刻刻守在身边,为什么会有一盒套子,出现在家里。 他不曾见过有其他男人来过,姐姐专注于代购,莫非是在日本,或者韩国。 陈嘉弼惶惶不安,他不敢相信,心中的女神,躺在别的男人怀里。 门没关严,关严也没用,门把手形同虚设,就像他,看起来好好的,内里实则被锈迹侵蚀,烂透了,烂得无药可救。 他踌躇不前,不敢轻易打扰。 不可能直截了当地问:“姐,你买这玩意儿做啥,交新男朋友了?” 这个时候,董只只一定会说:“要你管?你老姐交不交男朋友,管你什么事。到是你,好好复读,考上北大。上了大学,找个女朋友,那里可都是学霸,将来生出来的小孩,基因好。别想我这样,书读不好,钱赚不到。” 陈嘉弼不是没有尝试过,杨悦与董只只看似性格相似。 粗鲁、随意、不拘小节。 然而内里却截然不同。 他尝试了。 失败了。 否则也不会如此痛苦。 窗户没关紧,被风吹开门“咯吱咯吱”地响。 陈嘉弼稳住扶手。 要不然姐姐一会出来,他明明没做什么,也解释不清。 他一点点,悄无声息地合上卫生间的门,重又回到客厅,仔细端倪姐姐带回来的商品。 感觉盒子很轻,摇一摇,空的。 他慕然发现,里面的铝箔纸包装,一个都没。 谁用的! 什么时候? 居然在他陈嘉弼眼皮子底下偷人。 内心焦躁不安,以至于陈嘉弼在狭小的空间里徘徊,步子迈得过大,响起窸窣声。 他连忙收脚,往沙发上跳。 沙发是老旧的弹簧沙发,一下蹦了老高,又重重地跌下来。 陈嘉弼刚落下的心,又悬了起来。 他侧耳聆听,对面没有异动。 满脑子是姐姐和别的男人在一起的画面,陈嘉弼头痛欲裂。 他盯着空盒子出神。 经过几次试探,陈嘉弼不认为里头会察觉,卫生间的门,一直这样,好几年了。 董只只以前不在意,而今情况不同,陈嘉弼搅得她心烦意乱,警觉性有所提高。 她调小花洒,静静听了会,不放心地喊一嗓子:“谁?陈嘉弼,你他妈的活腻了是不是?” 她不确定外头有没有人。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陈嘉弼丢下空盒,仓皇而逃。 陈嘉弼走路很轻,逃跑路线明确。 董只只出来,家里静悄悄,里外转了圈,一个人都没。 正当她要收拾行李,看到地上的盒子,朝客厅怒吼:“陈嘉弼,给我滚出来。” 屋里没人回应,陈嘉弼早就跑得没影。 一个小时后,陈嘉弼回家。 刚开门,与姐姐满含愤怒的目光对视。 她坐在沙发上,八宝粥罐头的烟头溢出来,黑色t恤外套了件羊毛衫,高领的,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双手抱胸,怒目瞪视,朝他勾手指:“你!过来!” 姐姐有所察觉,在陈嘉弼意料之中,他姿态闲散走进屋,明知故问:“姐,这么热的天,穿羊毛衫不热吗?” “热!热也得穿!”董只只脱下一只拖鞋,往他头上丢过去,“你个彪子,现在越来越猖狂了不是,敢动我的东西。” 这相当于不打自招。 在外如同孤魂野鬼,徘徊的一个小时里。 陈嘉弼想了很多。 可能是老顾客,当场拆封,把空盒当垃圾丢掉。 丢在马路上,不像话,姐姐带回来,自己处理掉。 第50章 不!绝不可能! 姐姐从来不拘小节,不可能帮人收垃圾。 也有可能是帮梁晓带的。 那就更糟了! 鼎之对这个小姐姐惺惺念念,若是知晓他的梁晓姐姐,在外面与其他男人有染,成天想东想西,无心练习,去韩国训练几年,到头来一事无成。 姐姐会很伤心。 从小到大,鼎之是姐姐的心头宝。 陈鼎之能出人头地,是她最大的心愿。 “我问你话呢?”董只只往他肩上怕一巴掌,将陈嘉弼从无序的纷扰中剥离,“小小年纪不学好,钻研这玩儿意,干嘛呢?” 她用指尖用力点陈嘉弼额头:“以后交女朋友了,自然知道怎么用。” 果然,她还是提到女朋友。 陈嘉弼暗地里发过誓,此生绝不再找女朋友。 跟别的女人在一起,浑身不自在,他尝过苦头。 董只只不依不饶,还在一个劲地数落:“刚在门外的,是不是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鬼主意。” 这可冤枉他了。 以前做的事,桩桩件件,他都认。 唯独这一回,陈嘉弼真的没有敢跨越雷池半步。 他想,想得要死,但是不敢。 陈嘉弼实话实说,反驳道:“我没有。” 不管董只只如何骂,把这辈子积累的脏话统统吐出来,陈嘉弼垂眼看地,闷声不响,任凭她的手,在臂膀上拍来拍去。 反正董只只身材娇小,手上没什么力气,等她气出了,这事就过了。 陈嘉弼佩服弟弟,老实巴交装可怜,在姐姐面前屡试不爽。 她就是刀子嘴豆腐心。 董只只没有证据,不好瞎说,刚才只是虚张声势。 从他老实巴交的眼神里,可以看出,似乎真的没有。 相处多年,一个眼神,一个动作,董只只就知道两个弟弟想要干嘛。 但她一口咬死,不听陈嘉弼的解释。 他有没有胆,有没有做,不重要。 家里董只只说了算,必须维持她的女王地位。 套子是梁晓托她买的,两人是好闺蜜,不避讳,在家里拆开包装,塞进包里,便离开了。 梁晓拍拍屁股走人,凭什么要董只只担罪名,想追她的男人多的是,只要她想,能排到年底。 她生起气来,夹枪带棒,不管不顾,说是梁晓托她买的,让陈嘉弼想象力不要太丰富,别以为看过几本书,就自持经验丰富。 董只只使劲戳他脑门:“你这是有病,知不知道,得治!” 她嘴上说说,没想带陈嘉弼去医院,精神疾病羞于启齿,让他跟医生怎么说,弟弟脑子不清楚,想干她这个姐姐? 然后医生会问两人一大堆问题,做心理辅导,陈嘉弼可以坦然回答。 她呢?叫她这张老脸往哪搁?这么回答?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在楼下遇到梁晓。她神色有点慌张,把背包往身后掩,好像在藏什么东西,心里发虚。 陈嘉弼终于搞清事情来龙去脉。 戳他脑门,董只只注意到他脸上的口子微微渗出血迹。 到底养了六年,说没有感情,是骗人。 她指向墙根落下的石灰:“去弄干净,墙壁都被你搞坏了。” 陈嘉弼慌不择路,衣服擦碰到墙上的石灰,抖落一大片,这才引起董只只的怀疑。 陈嘉弼涨红脸,频频点头。 他步步试探姐姐底线,掌握规律,只要事情弄得不是太过分,姐姐终究会原谅他。 若是像鼎之那样,道歉态度诚恳,效果更佳。 墙上污渍擦不干净,用力擦,墙皮会往下掉,本就破烂不堪的墙壁,会更加不成样子。 地上弄干净了,陈嘉弼拖了两次地。 董只只拍拍沙发,让他过来。 陈嘉弼像条哈巴狗,窜上来:“下次不会了,还有什么吩咐?” “包装被人摸来摸去,也不知道有没有传染病,你坐好。”董只只盘腿坐在陈嘉弼对面,用棉签沾碘酒,擦拭脸上伤口,习惯性地凑上去,想要呼呼吹两下,想到他刚才干的荒唐事,又缩了回去,直接撕开创可贴。 董只只之前气得不行,包装盒甩过去,擦破陈嘉弼的脸,留下一道红印。 门铃响,董只只起身开门,热乎道:“王师傅,辛苦辛苦,这么热的天,麻烦您跑一趟。” 老王在泰兴里门口摆锁摊,偶尔接点零碎活计,扛一根罗马杆,手里提一大包窗帘,在门口换鞋。 刚才上门量过尺寸,清楚安装位置。 董只只递了瓶矿泉水,坐回沙发,朝陈嘉弼使眼色。 不得不说,两人心有灵犀。董只只什么都没说,陈嘉弼弯腰拾起包装盒,藏到沙发扶手里。 做姐姐的表现也很自然,凑近身子,在他脸上贴创可贴。 “我看多加一层窗帘也好,老房子隔热差、不耐晒,要我说,早该安了。”老王走到卫生间门口,转了转拧不动的门把手,转眼询问,“这扇门是吧?小意思,马上弄好。瞧你俩腻歪的,不认识的,还以为是一对。” 熟记董只只使用说明书,陈嘉弼自来熟,勾起姐姐肩膀,笑嘻嘻:“王叔,怎么样?你看像不像?” 董只只要面子,嘴角勾起僵硬的弧度,在背后掐他,心里想,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唯有找个男友,打消他这股念头。 她身上感到莫名的热,定是大夏天穿羊毛衫,捂的。 王师傅进屋安装窗帘,董只只跟进去,指手画脚:“要能拉到两边墙根,一点光都不能透。” 王师傅的意思是,窗帘拉来拉去,边上总归有缝隙,除非两边安装搭扣锁,但这样弄起来麻烦,老房子经不起敲,一敲天花板和墙壁的老皮要脱落,还得重新刷墙,浪费钱,不划算。 董只只坚持:“没事,你管你敲,弄完把天花板和墙壁修复,多少钱,我出!” 她绝不能再让陈嘉弼有一丝一毫接近的机会,这人脑子里天天在想什么,董只只不敢想象。 锤子在墙角乒乒乓乓,搞得地上、床上满是墙皮,扬尘在屋里弥漫。 王师傅只负责装窗帘,不管善后。 董只只朝杵在门外,不敢近前的陈嘉弼勾勾手指:“那个簸箕,把房间整理干净!” 平时家务活、搞卫生,都是她做。 今日她要当一回甩手掌柜,给陈嘉弼一点教训。 陈嘉弼无辜被冤枉,闷头扫地。 犄角旮旯难以清理,陈嘉弼要拖床头柜,董只只急忙上前拦住:“你扫那边,这头我自己来。” 里面藏着陈嘉弼的亲子鉴定,董只只谨慎,不能让他发现蛛丝马迹。 陈嘉弼余光瞟向床头柜,心里估摸,姐姐的床头柜里,是不是也有套子? 但他很快打消这个念头,这是姐姐私人领地。 他的老窝被姐姐一锅端,气没消,这时候闹出矛盾,姐姐真的会一怒之下,将他赶走。 必须珍惜来之不易的独处机会,来日方长。 床头柜沉,董只只一个人搬不动,又不好叫陈嘉弼帮忙,捣鼓半天,踹地上的垃圾。 陈嘉弼的地白扫。 他抱怨道:“能不能尊重一下别人的劳动成果?” 董只只踢起一块墙皮:“我当了你们兄弟俩好几年的老妈子,不乐意你可以走!没人拦!” 第38章 陈嘉弼没有辜负姐姐厚望,以青岛市理科状元身份,如愿进入北大。 走的那天,董只只没去送行,偷偷往他书包里塞了两万块现金。 两个弟弟都走了,剩下她孤零零一个人。 董只只在空荡荡的屋子踱步,心里不是滋味,往日家里的闹腾,在脑海里回荡。 陈鼎之把耳机套在董只只耳朵上:“姐,你听听,bigbang又出新专辑,你什么时候把权志龙带回家,让他做我姐夫?” 陈嘉弼一脸机油,蹲在地上像只大花猫:“洗衣机修好了,你衣服放太多,它年纪大,转不动,下次我来洗。” 陈鼎之把崂山可乐混在百花蛇草水里,给姐姐喝:“你要闷一小口,含在嘴里细品,味道很上头,舌头上会一跳一跳,我们管它叫神仙水,怎么样?是不是很神奇?” 陈嘉弼指指笔记本桌面的文件夹:“我设计一个表格,设置好函数,你每次代购回来,把定金和尾款填上,会自动生成收益,比按计算器方便,又快有准。” 屋里静得可怕,董只只喜欢唠叨,一时间很不习惯,没事找事做,里里外外打扫个遍。 写字台抽屉乱糟糟,还有两粒发霉的糖果,陈鼎之东西乱摆乱放,不成章法,每次董只只跟在后头善后,像个老妈子。 她把东西全倒出来,仔细擦一遍,犄角旮旯也不放过。 工作自由,董只只有的是时间,让自己忙碌起来,无暇忧愁。 像是有什么东西卡住,抽屉拉不到底,董只只伸手往里够。 第51章 一支钢笔卡在缝隙里,黑色的,万宝龙,沾满蛛网。 这是很多年前,一位风度翩翩的男子落下的,后来送给鼎之练钢笔字。 在香港邂逅过失主,对方不在意,说是送她。 董只只不爱白白占*人便宜,用五千港币将其买断。 这支钢笔,现在属于她。 与客户谈生意,得打肿脸充胖子,董只只将钢笔收起,插在小账本上。 她这个人思想老套,陈嘉弼帮她设计好表格不用,照旧在本子上写写划划。 用现在年轻人的话说,观念跟不上时代潮流。 那又怎么样? 还不是照样把两个弟弟拉扯大,除买房心愿尚未达成,不比那些个大学同学混得差。 陈鼎之留下的百宝箱,董只只稍作整理,抬到衣橱顶上,里头东西一件没卖。 卷起权志龙海报,董只只勾起浅淡的笑意:“我什么时候说过喜欢权志龙,鼎之啊鼎之,说你是小屁孩,你还非不信。做人要实际一点,别头重脚轻,容易摔跤。我就是棵野草,这辈子就这样了,哪配得上有头有脸的人物,有这份闲心瞎操心,不如多转几个国家,赚钱来得实际。” 她一个人自言自语,以前总能看到鼎之憨态可掬的笑容,往她大腿上贴:“姐姐说得对,鼎之一定听你的话。” 陈嘉弼是个闷葫芦,不管她怎么说教,只会“嗯”一声,不过他没让董只只多操心,从小懂事。 卧室打扫干净,董只只转战客厅,像只陀螺,停不下来。 稍稍喘息,心底的怅然就止不住膨胀,占据整颗心。 卫生间的锁换成新的,黄铜色门把手,闪耀光芒。 边上的灰墙上,一滩难以清洁的渍迹,在阳光下尤为扎眼,随时间推移而泛黄,层层叠叠,呈瀑布状。 这是陈嘉弼临走前,留给董只只的作业。 她绞尽脑汁,无解。 真的抛弃他,让他自生自灭,舍不得。 对他好一点,便得寸进尺,一门心思打歪主意。 真是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还没法找人诉苦,连好闺蜜梁晓也不行,只能烂在肚子里。 董只只性格直爽,有什么说什么,话憋在心里,无处宣泄,难受得紧。 她买了张去韩国的往返机票,继续做奢侈品代购,顺道看看探望鼎之,带点防疫用品过去。 把自己变成车轱辘,不停地转,越快越好,这样便没空去想这些糟心的事。 逃避,不失为一种解脱。 武汉疫情刚过,出入境限制严,全嘉是跨境电商,与国外有贸易往来,董只只持有商务签证,国外奢侈品上新速度快,这段时期是奢侈品代购最佳契机,作为想钱想到发疯的董只只,没理由错失良机。 时隔多年,她在小红书上发笔记:【宝子们,韩奢飞起,代私!】 完全不懂营销,朴实无华的标题,内容干巴巴,把种草平台当成硬广集散地,很难吸引人,小眼睛不足一百,还被限流。 特殊时期,微信打过一圈招呼,发了朋友圈,无人响应。 国内疫情刚得到控制,国外乱成一锅粥,再喜欢的东西,再便宜的价格,情愿忍一忍,谁知道包裹会不会带有新冠病毒,钱多也要有命花。 董只只不停刷新,app像是卡住,小眼睛一动不动,好不容易弹出条消息,是官方的,笔记涉嫌广告宣传引流,违规封号三十天,禁止发布笔记、私信互动、群聊互动、修改用户资料、发布评论、新建群聊、发布弹幕。 董只只把手机一丢:“个潮吧,连你也跟我作对!” 危机危机,有危就有机。 董只只不像陈嘉弼思路清晰,不懂这些个大道理,她脑子里只有一条概念——天无绝人之路。 在阳台上透气抽烟,身后有“嘟嘟”声,手机响了下。 是小红书消息提示,她是最早一批博主,这样的声音再熟悉不过。 号都给封了,还能咋样? 董只只把气撒在小红书头上,倒要看看,还能整出什么新花样,是不是要永久封禁。 她回床上拿手机,回到阳台,靠在冰凉的瓷砖上,吹着冷风,懒散划开屏幕,手一抖,烟头掉地上。 董只只爱干净,眼里容不得脏东西,墙上那摊污渍,实在没办法清理。 她一脚踩灭地上的烟头,顾不上拿扫帚,寻着对方个人简介里的邮箱地址,急忙发送邮件,并留下微信号:【后天飞,待两日,宝子有什么需要带的吗?】 笔记被系统设为不可见,粉丝无端多出一个,看来对方是在笔记封禁前,看到内容。 对方是个老手,手机屏幕提示,微信有新朋友添加,董只只毫不犹豫点同意。 一只卡通猫头像,朋友圈发的大多是楼盘信息,还有些政策发布,多半是个搞房地产的。 其中有个楼盘,董只只相中,没能力支付首付,暂时打消买房念头。 王佳佳:【宝!卡地亚蓝气球女款中号33毫米,香奈儿新款口盖,可有?急急急!】 后面跟了个沮丧的表情。 好家伙,表四万多,包三万多。加一块儿得有七万,都是年初上的新款。 国内疫情没完全放开,专柜新货进不来,董只只坐地起价,按官网原价报。 对方紧接着发来一个黑人震惊的图片:【尊嘟假嘟?我问过一圈,代购原价加价二十个点起步,确定不是高仿?我们老板介绍我来的,买来送客户,别坑我丢工作。】 董只只心态好,不赚黑钱,按官网原价出,已经提过价,正常九五折,她只赚返点和会员积分。 她有不少客户,记不清谁介绍的,随口问了句:【宝子,包真!你们老板是谁,不信我直接跟他聊。】 王佳佳发了张小红书用户截图。 董只只查询账号,英文名,叫kain,点进去看,深度潜水员,没发过笔记,收藏过她五年前的一篇干货笔记,没粉丝,只关注过她一个人。 王佳佳很快又发来消息:【我们老板工作忙,吩咐我找你,但你这个价格,我实在不敢下单,你看这样可以吗?免税店全程直播。】 这小助理真他妈脑袋被棉花塞住,给她便宜还不好。董只只同意对方要求,这几年直播兴起,流行直播带货。 说起来,她才是直播带货的开山鼻祖。 早在五年前,董只只就在东大门搞直播带货,那时科技不发达,境外流量贵,以实时图片的形式互动。 董只只回复说没问题。 对方又提要求,需要发票报销,且大后天就要,询问她是否能缩短行程。 看在两款商品价值不菲的份上,董只只同意。 打个飞的,免税店逛一圈,大几千轻松入手,这钱赚得痛快。 从下飞机的那刻起,董只只便与王佳佳视频,疫情期间,偌大的商场,顾客寥寥,采买过程极其顺利。 她在周围几个柜台转了圈,东西随便选,价格比往常低,顺手买了点护肤品,回去倒卖,还能再搞几千块。 韩代消弭多年,在疫情时期,竟死灰复燃。 钱来的快,顾客要求也真的是多。 王佳佳一个劲地追问,明天下午四点半,能不能落地,礼品要送人,晚上老板有饭局,超时不付尾款。 疫情期间,航班少,只有提前,没有延误,除非遇到空难。 董只只自信满满,晒出回程机票,落地时间预计下午四点十分。 为了赶时间,她去经纪公司,把东西放下,与鼎之匆匆聊几句就走。 看到他平平安安,董只只心里石头落地。 随后王佳佳发来一个定位,李沧区海棠印月。 这不正是董只只看上的楼盘嘛!奢侈品代购,居然在工地面交。 楼盘两年后交房,董只只随口问:“买房能打折吗?” 她很喜欢这个楼盘,交通便利,周围热闹,三房两厅,两南一北,全明通透,关键有两个卫生间,住进去再也不用提防陈嘉弼。 本来董只只打算自己主卧,让陈嘉弼住南面卧室,他这个人天天阴着脸,给他多晒晒太阳,陈鼎之在国外,很少回来住,北面卧室留给他。 姐弟发生嫌隙,董只只改变主意,把主卧让给陈嘉弼,因为主卧里有卫生间。 不过她也就是想想,压根儿没钱买。 王佳佳公事公办:【这事我做不了主,我只是个小助理,你可以自己去问我们老板。】 我去问谁啊? 那个kain? 我又不认识他! 摆明了糊弄,现在的老板助理,口风是真的紧。 这个不能说,那个不能讲,一点自由都没有。 董只只庆幸没走上打工人这条路,她自由散漫惯了,叫她规规矩矩坐格子间,当个小助理,被老板呼来喝去,才不乐意,两万月薪都不干。 她摇了摇头回复:【一会见!】 第52章 飞机提前降落,董只只比原定时间早二十分钟到工地,跟王佳佳通视频:“我到了,穿米黄色针织衫,拖银色拉杆箱,手里提个购物袋,很好认的,你在哪?” 王佳佳让她等一下,挂断视频。 过了两分钟,让董只只直接找门卫,打过招呼,叫她去办公室等一会儿,老板马上就来。 董只只听了来劲,跟他磨磨嘴皮子,搞不好买房能打个折,折扣打得多,问刘祖全借点,把首付给付了。 她兜遍整个李沧区的新楼盘,找不到比海棠印月更顺眼的。 便宜的她看不上,买房是大事,必须一步到位。 门卫出来迎,接董只只到总经理办公室,泡了杯热茶,让她稍等片刻。 说是总经理办公室,不过是个工棚,彩钢板搭建,设施简陋,窗口望出去,一片旷野,长满半人高的草,静悄悄的,连个雏形都看不见。 原定于春节后施工,疫情关系,工地暂时停摆。 听到门外有脚步声,铿锵有力,董只只从室内仅有的一把老板椅上蹦起,拍几下真皮椅上的褶皱,毕恭毕敬站好,手里握着插钢笔的小账本。 门推开的那一刻,两人戴着口罩,四目相视,同时愕然。 “是你?” “是你?” 第39章 疫情刚过,安全是首要的,两人都戴口罩。 萍水相逢,过去很多年,莫少楷对董只只记忆淡忘,认出她,是因为手里账本插的万宝龙笔,在夺目阳光下,发出黑曜石的闪耀,这是他曾经丢失的钢笔。 笔不贵,是他喜欢的款式,低调内敛。 前几天收拾家里,翻出这支笔,董只只重拾记忆,隐约拼凑出对方模糊的影像。 她只记得,此人风度翩翩,举止优雅,与她以往接触过的人,截然不同。 找人代购,大多是中产或小资,真正有钱人,通常不会选择代购,举手投足间的优雅气质,是无法掩盖的。 非常时期,安全为上。董只只把商品和发票摆在办公桌上,喷几下酒精消毒液,退到文件柜前,示意对方勘验。 莫少楷嘴角扯出浅淡的弧度,尽管暗藏于黑色口罩内,却带动眼梢微微上扬,许是正对斜阳的缘故,眨了下眼,如杏花绽放,看得叫人好不艳羡。 他径直走到办公桌,在手机上打了几个字。 几秒后,王佳佳打来尾款。 莫少楷拎起购物袋,挑了挑剑眉:“看看数目对不对?” 董只只低头看手机,“嗯”了一声,点确认收款。 董只只的圈子,接触不到大老板,遑论这般帅气逼人,沉稳内敛,气质不凡的杰出英才,三十出头,已是富甲一方的房地产公司总经理。 口罩遮住大半张脸,却掩盖不了他眉宇间的英武,董只只看得恍神,不自觉地在脑中拼凑完整的脸。 他们见过两次,一次在中山路烘焙店门口,一次在香港中环街头。 莫少楷抬腕看表,把一张百元钞票,压在笔筒下,轻落一声:“感谢!这是车马费,请笑纳。” 低醇的磁音打断记忆的联想,董只只空洞的双目逐渐收紧,缓缓启口:“那个……买你们房子有折扣吗?” 待目光聚焦,话音在房间里飘荡,混入空气,董只只这才发觉,对方已不见人影。 从敞开的门收回视线,董只只拿起桌上的小费,咧嘴轻哼:“果然是大老板,还挺大方的。” 董只只买房没什么经验,只看楼盘,不关注开发商。 老熟人的出现,勾起她的兴趣,扭头看向墙上的规章制度和流程规范,右下角有恒裕地产的logo。 恒裕地产,好熟悉的名字。 董只只在记忆里搜寻,似乎与陈嘉弼打黑工的工地有些重叠,时隔太久,记不太清。 她翻出手机微信,飞快拨动手指。 代购客户实在太多,近千人,几乎快划到底,凭浅淡的记忆,点开一个头像。 【大妹子,蛮子哥就喜欢放狠话,不会对你怎么样,放宽心,我一会给他说道说道去。还有谢谢你带走你弟,我跟相好又好上了。】 聊天时间停留在六年前的夏天,聊天记录往上翻,出现一个地址,【文阳路与黑龙江路交汇处,晚上十点,恒裕地产工地门口碰头,白天要做工,打诨会被扣工钱,对不起!】。 原来在烘焙店邂逅前,董只只与这位房地产老板,早已结缘。 她不是恋爱脑,做人做事讲究实际,一切向钱看,用对方给的车马费,叫了辆出租车回家。 疫情消散,中山路重启烟火,熙熙攘攘。家里空落落,董只只一个人待着没劲,在中山路溜达。 这条路走过千千万万遍,她闭着眼睛都能倒着走,整条街商铺从头背到尾,一家不落。 王佳佳要求特别多,搞得董只只没时间吃饭,在春和楼对面的中式快餐店,随便扒拉几口。 斜对面是家奶茶店,原先是董只只打工的烘焙店,前几年倒闭了。 思绪在灯红酒绿的中山路漂移,董只只想起陈嘉弼。 为了等失主来寻,董只只连续一周多,延长营业时间,陈嘉弼每日前来报道,陪她等风雨无阻。 董只只轻微扯动嘴角,似笑非笑地摇了摇头,原来从那时起,这小狼狗就开始打她的歪主意。 坐在窗口,点开屏幕,指腹在聊天框里稍作停顿,发过去一个问号。 有一通语音通话,她没接到,时间凑巧是在回青岛的飞机上。 陈嘉弼去北大报到,董只只与陈嘉弼的联系逐渐减少,从每周两三条,到最近的一个月一条。 陈嘉弼喜欢打视频或音频。董只只不想看他的脸,听他的声音,每次都摁掉,以文字回复。 她认为,这样可以保持安全距离。 消息刚发出去,不到五秒,陈嘉弼回复:【这段时期记得防护,安全第一,找你人怎么不回,不会约会去了吧/笑脸】 面对他有意无意的暗示,董只只发了张现场街拍:【我这安全,中山路又热闹起来了。你管好自己,别把病毒带回家。我当老姑娘挺好,倒是你,北大满校园学霸,看上了别犹豫,有机会带回来,姐给你掌掌眼。】 文字聊天适时保持距离,董只只明白他话里有话,用同样含蓄的方式,予以回击。 她相信,陈嘉弼这么聪明,定能明白她话里深意。 不只从何时开始,董只只觉得跟他聊天很费劲,像在商务谈判,表面风和日丽,实则电闪雷鸣。 再过两个月是暑假,陈嘉弼总归要回来的。 董只只忧心忡忡,想找个男友蒙混过去,假的也行,让陈嘉弼彻底断了念想。 可去哪儿找? 刘祖全和彭鹏肯定指望不上。 董只只把目光移向窗外,闲散眺望人来人往,目光所及之处,均是游客,年轻帅哥不少。 一夜.情还可以,冒充男友,不可能。 她要寻找的是生命里的过客,不是这座城市的过客。 霓虹灯的斑斓,打在路人身上,五光十色。董只只无聊地望着穿梭的人流,微微眯起眼睛,目光定格在从对面春和楼走出来的一名男子身上。 人群一晃而过,犹如走马观花,经过大约一分钟,董只只从人流间隔的罅隙里,拼凑出来。 男子身穿黑色西服,身材欣长笔直,店招暖光洒在清冷的面颊,晕染出层层金溶,冷风拂过,黑发飘逸,手里拎购物袋,向近前的一名穿黑色夹克衫的秃头中年男子拱手作揖,脸上挂起僵硬的笑容。 商务局就是这样,但凡有求于人,不管是何身份地位,都得笑脸相迎。 她和贾副局,和供应商打交道,都是这番曲意逢迎。 边上横马路驶来一辆小轿车,打近光,人群纷纷避让,车灯照向男子,手里购物袋黑色购物袋闪出夺目的银光。 是gucci购物袋,董只只认出来,是她从韩国带回来的那只。 突然驶来的车辆,将人群拨开,董只只蓦然发现,该男子正是王佳佳领导,傍晚刚见过的房地产大亨。 没有障碍物遮挡,距离虽远,董只只看得真切。 挥手送别秃头男子,他快速侧身,扭回小半圈,与托着下巴的董只只视线交汇,眨了下眼,朝身后一位职业西服的女性说了两句,独自向她走来。 董只只起身结账,两人在店门口相遇。 她低头看了眼购物袋,轻松笑道:“东西没送出去?” 莫少楷耸了下肩,略显苍白的唇,抿成一条缝。 从刚才两人的短暂交流,董只只已然得出结论,他笑脸相迎,对方双手背负,仅礼貌点头,匆匆离去。这是一场失败的商务会晤。 两人在街上并肩走,漫无目的,相隔一肘距离。 董只只率先启口:“我们山东人热情好客,规矩也多,你哪得罪人家了?说来听听。” 她往家的方向走,路上没话找话,随口闲聊。 第53章 莫少楷心情欠佳,但还是作了答:“之前沟通好好的,特意打听他老婆喜欢卡地亚和gucci,没想到上了饭桌就拉冷脸,敬酒说喉咙痛,夹菜说不饿,油盐不进。他是本地人,和你嘴里说的热情好客,感觉不沾边。” 入乡随俗,他尽量用不熟练的普通话,来交谈。 董只只是典型的青岛人,话多、热心肠、够义气,让他展开说说,帮忙分析。 听他一番描述,笑弯了腰,蹲在地上大喘气。 莫少楷居高临下,神情错愕,语态谦卑:“很好笑吗?我哪里做得不对?” 董只只深吸两口气,站起来,穿过前方路灯,继续边走边聊:“咱山东人酒桌文化,要追溯到春秋时期,就你这样,跟掐架似的,自己人坐一排,对面客户坐一排,能谈拢,我跟你姓。” “对了,老板怎么称呼?”董只只适才想起,还不知道对方叫什么。 “莫少楷。”对方换只手拎东西,伸出右手。 董只只不习惯正儿八经跟人聊天,在他掌心拍了下:“董只只,口八只。” 莫少楷似有所悟地点了点头,收回手,抿起笑意:“十六张嘴,怪不得能言善道,那你说我应该怎么做?” 董只只以为大老板,都是高高在上,一副恃强凌弱的嚣张气焰,与莫少楷接触几次,发现他平易近人,说话还很幽默,从没人这么调侃过她,不过说得形象贴切。 她就是爱说话,一天找不到人说话,心里憋得慌。 她讲述起山东人的酒桌文化:“咱讲究吃饭热闹不冷场,推杯交盏不丢面。座次是顶要紧的,你是主陪,肯定要和主宾做一块儿,哥俩好,热炕头。你助理要挨着他下属坐,有事没事聊两哈子。官场办事一条龙,上到局厅,下至科员,一个都不能漏。私下送礼,你是没做错,可他下属的礼呢,你找人办事只动嘴皮子的吗?领导点个头,具体活计全是下属干,打点不周到,就算上面同意,卡你十天半个月算好的。还有那香酥鸡和大黄花鱼,鸡不献头,鱼不献尾,鸡头鱼尾不能朝向主宾,你自个儿想想,有没有摆错位置?” 董只只讲得头头是道,莫少楷频频点头。 他是香港人,香港人办事追寻效率,没这么多讲究,以为只要诚意足、心意到,便能成事,没想到里头有这么多门道。 “我往那头走。”董只只在潍县路路口停下脚步,突然想起,一路上净给对方指道,正事再不提,没机会了,嬉皮笑脸道,“莫老板,你看我这么卖力给你分析的份上,咱山东人讲究有来有往,多个朋友好办事。买你们海棠印月楼盘,有折扣吗?” 莫少楷怔了怔,望向一身江湖气息的董只只,说了句香港人的口头禅:“牟门忒。” 董只只厚着脸皮追问:“到底打几折?” 莫少楷伸出一个巴掌。 董只只眼眸闪出好多小星星:“九五折?” 两百多万的房子,九五折能便宜十万块。 董只只打听过,买房子不是菜市场,能打到九八折以下,已是天大的人情。 莫少楷笑着摇头:“五折?” 董只只拉下脸,哼了一声,瘪嘴转身往黑漆漆的小路上走。 这人不厚道,拿她寻开心。 第40章 潍县路与中山路交叉,一条路灯火通明,行人络绎不绝,一条路昏暗漆黑,万籁俱寂,如同两个世界。 董只只在社会上混,戒备心重,过泰兴里而不入,转几个弯,又绕回中山路。 点头之交,没必要让对方知道自己住址。 经历胡同被堵之事,董只只吸取教训。 她实在憋不住,停下脚步扭头问:“请问这位大老板,你要到底要跟到什么时候?” 莫少楷站定,相距一米,保持社交安全距离,风淡云轻地说:“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什么?”董只只不记得有问过他问题。 莫少楷撇了撇嘴,像个地产中介,语速流利:“你刚不说问我买房折扣?海棠印月背靠卧龙山,前临金水桥湖,依山傍水,风光旖旎。毗邻区政府,两百米内二号线延长线在建,精装毛坯随你挑,五折价,要不要考虑看看?” 平易得太近人,董只只有落入圈套的错觉。 凭借多年社会经验,莫少楷这样的房地产老板,怎么可能亲自推销楼盘,还是打对折,靠在路灯下,闲散道:“说说,什么条件?” 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对别人好,一个地产大亨跟个小代购磨半天嘴皮子,定然有古怪,董只只从来不信天上会掉钱来,泰兴里门口的彩票亭,当它不存在。 莫少楷偏头向边上的咖啡厅努嘴。 董只只犹豫片刻,在吧台点了两杯美式,坚持aa。 受新冠疫情影响,海棠印月开工批文,迟迟没拿到。工地停摆一天,损失的是真金白银。开发商是港商,在当地没门路,与住建局刘主任沟通数次,答复模棱两可。 咖啡厅有点闷,董只只解开针织衫纽扣,敞开衣襟,松了口气,慵懒地靠在椅背,大口喝咖啡。洋人的东西,她喝不惯。 董只只兜兜转转,一路琢磨,还以为莫少楷要包.养她,害她提心吊胆老半天。 还是有点不放心,董只只问道:“为什么找我?我就一个小代购,对你们这行业,一窍不通。” 勺子在杯中顺时针缓慢搅拌,泛起涟漪,漩涡暗生,莫少楷儒雅开口:“董小姐是本地人,对当地人文习俗有深刻洞察。专业问题,我来解答,您不必担心。您只需负责搞定刘主任,相信以您雷厉风行的手段,必能马到成功。” 莫少楷忽然变回大老板,一本正经讨论公事。 角色转变太快,董只只差点没反应过来。 雷厉风行的手段? 身边人从没这么评价过她,要说手脚麻利,办事跑腿风风火火,她认。 家里有两个小的要照顾,加快效率,能节省时间。 董只只感觉他话里有话。 她摆手笑笑:“什么雷厉风行,莫老板说笑了,我哪有这能耐?” 莫少楷停下动作,晃晃指尖,骨节分明,细长白皙,一看便是个不沾阳春水的富家少爷:“董小姐不必自谦,六年前给我上了一课,至今印象深刻。” 董只只瞪了瞪眼,喃喃道:“六年前?” 她似乎想起什么,拍了拍脑袋,拱手道歉:“喔!你说我弟在你工地打黑工的事?对不住,怪我没管教好我弟,给您添麻烦了。” 往事串联,他是恒裕地产老板。董只只大闹工地,不可能毫无察觉。那天听监理说,上头要来工地巡查,蛮子这才急着打发走他们。 莫少楷单手托下巴,饶有兴致地看着董只只,眸里含带玩味:“你利用工地妇女争风吃醋,让工人倒戈,为你求情,还懂得发动群众力量,对付李大蛮。你不简单,我很欣赏,相信你一定有办法解决批文的事。” 他说的李大蛮,应该是那个包工头,凶神恶煞的。难怪后面没找过她麻烦,多半是莫少楷出面制止。 看到鼎之往工地里冲,董只只护犊子心切,没考虑这么多,只好硬着头皮上,根本不像他说的胆色过人,临危不乱。 每次想起那件事,董只只双腿发软,心有余悸。 事情办不办得成,她不清楚,一百万的诱惑实在太大,董只只拼死拼活干了六年,也才赚到这个数。 她留有后手,绝不吃亏:“我试试,要没办成,别找我赔钱。” 莫少楷从西服内袋掏出黑色万宝龙钢笔,与之前那支一模一样,填了张支票,顺带把名片推给去:“这是定金,一周时间,需要我配合,可以找王佳佳,从现在起,你是恒裕地产总裁秘书。” 字迹遒劲有力,笔锋飘逸,董只只数了数零,二十万整。 她抖了抖支票,眉开眼笑:“没凭没据,你不怕我收了钱不办事?” 莫少楷转动手中钢笔:“路上偶遇,你坚持还我钢笔,代购诚信,不趁疫情漫天要价,凭这两点,足够。” 他留下一口没喝的咖啡,与董只只握了握手,消失在夜幕里。 董只只不怎么喝咖啡,但是花钱买来的,对面那杯一口没动。她咕噜咕噜,把两杯咖啡一块喝干,打了个饱嗝,兴致盎然地回家。 坐在写字台前,端详手中黑色的名片,硬硬的,金属质感,边上有一圈金色边框,是黄金还是镀金,她分不清,瞧着挺贵。 一个地产老板,在外交际,身份面子顶重要。 目光落在抬头上,下面有英文字母,很小,董只只眯起眼睛看,是kain。 她恍然大悟,定是莫少楷听说工地情况,客户把她的小红书账号推送给他,疫情封锁,不得已,让助理找她代购。 投其所好,董只只最是擅长。 看贾副局面色苍白,身子骨虚,董只只净挑些鹿茸牛鞭,往贵里买,几年下来,过年过节拜访,见他面色红润,气色好多了。 第54章 根据莫少楷提供的信息,董只只一早在住建局停车场守候。 她当起私家侦探,一天功夫,把对方家庭住址,老婆小孩,还有他们家那条爱吃五香牛肉的拉布拉多,摸得门清。 莫少楷透露,刘主任是妻管严,重点攻克他的夫人。 连续两天暗中观察,发现每晚七点左右,刘夫人会在小区里遛狗。 她从楼下杂货铺老板那,借了条土狗,拴绳子,去那边溜。 土狗性子暴躁,被董只只牵着,在陌生的环境里,很不安分,不停犬吠,拉布拉多受到惊吓。 刘夫人衣着朴素,全身上下没个logo,董只只在东大门倒卖过服饰,瞧着面料不高档,做工也一般,应是网购大路货,百来块的东西。 小狗受到惊吓,刘夫人忙不迭拉绳,用力拽狗,同时一只手护住领口。 这些年跟客户打交道,董只只练就一身察言观色的本领,对方无意识的小动作,引起她的注意。 照理说,都是女的,没必要提防。 董只只喝止大黄,堆笑道歉:“对不住,大姐,没吓到你家狗吧?” 刘夫人垂落手臂,抿唇浅笑,说是没事,往反方向走。 借着月色,董只只瞅见她脖子里的珍珠项链。 她不是害怕走光,而是在保护项链。身子猛然间剧烈晃动,若绳子没穿紧,珍珠搞不好会散落一地。 董只只代购过珠宝首饰,想也知道,东西恐怕不便宜。 代购这一行,断断续续干了五六年,董只只自诩有些甄别能力,回家在网上上的珍珠项链图片上搜索,那日天黑,串珠泛着幽幽暗光,光泽剔透。 她找出三幅图,不太确定,是哪款。 刘夫人五十来岁,这个年纪的人大多喜爱珍珠,董只只不喜欢老气的东西,对此一窍不通。 次日,她去医院挂了个肠胃科,刘夫人是副主任医师。 询问症状,董只只说偶尔胃痛,有抽搐感。 她没瞎说,常年跑代购,三顿并一顿,整天啃面包,胃里一直不舒服,不算严重,拖着没去查。 她不想去医院,心里有阴影,董莺身上插满管子的画面,想起就心慌。 趁诊断的功夫,董只只细致观察,手上没戴戒指,脖子里挂着昨晚那条珍珠项链,色泽暗沉,颗粒饱满,大小均匀。 躺在诊疗床上听诊,刘大夫侧对她,一缕阳光打在珍珠上,刺眼的光芒一闪而过。 刘大夫让她预约胃镜,目前不好说,可能是长期饮食不规律导致的慢性胃炎,让她注意三餐规律,不要暴饮暴食,具体等报告出来再说。 临走前,刘大夫蓦然问道:“你是昨天小区里遛狗的小姑娘?以前怎么没见过你?” 董只只声称住在对面的老破小,此处宽敞安静,再次说了声抱歉。 临近中午,董只只是最后一个病人。护士进来关照一声,下午有台临时加的手术。 刘大夫在洗手台洗手,摘下项链,揣入白大褂兜里。 回到家,董只只越想越不对劲,照理说医生戴首饰很不方便,还容易弄丢。 按照莫少楷的名片地址,董只只去恒裕地产报道。 学校毕业,没上过班,董只只穿了件红白格子衬衫和牛仔裤,自称是莫少楷秘书。 前台捂鼻轻笑,更加不让她进:“每天都有人打莫总秘书的名号,麻烦小姐下次换个理由。” 身上没带名片,临时做她秘书,两人口头约定,董只只无凭无据,甚是光火,撩起*袖子,抖抖衬衫,猛拍桌子:“瞧不起谁呢?你觉得我像是故意接近你们那什么莫总的倒贴货?” 向来只有别人追她,董只只没追过男人,受前台的挑衅和侮辱,憋一肚子火。 前台不予理会,淡淡落了句:“我看像。” 身后传来低沉而极具穿透力的话音:“董只只是我秘书,以后麻烦对她尊重点。” 不光是董只只和前台,大堂里走动的员工纷纷停下脚步,哑然看向这名衣着随意,言语粗鲁,举止有失端庄的年轻小姑娘。 董只只点头,敬礼打了个招呼,递上一支烟:“莫老板好!” 莫少楷摆手推却,踏着沉稳有力的步伐,掠过董只只身边,朝她勾了勾手指。 “好嘞!老板!”董只只在身后鞠了一躬,小步快跑,衣摆飘飘,跟上莫少楷,在众人的窃窃私语下,进入电梯间。 在顶层办公区,董只只两眼一抹黑,全是黑色西服的员工。总裁办门口,一名同样黑色职业西服裙装的年轻女子,双手递给她一套工作服:“董秘书您好,我是王佳佳,这是您的工作服。” 董只只扭头看莫少楷,似乎在问:“一定要穿吗?” 莫少楷微微抿唇,点了点头:“公司规定,我在办公室等你。” 在更衣室换上职业装,裙摆很短,裙摆到大腿根。 董只只往下扯了扯,背对窗口攒起笑脸,比个耶,拍照发朋友圈:【打工人,酷不酷?】 陈鼎之远在韩国,不知姐弟俩发生了什么,董只只在他面前,很少提起他哥,问陈嘉弼,只说闹了点小误会,没细说,说是朋友圈给屏蔽了,让姐姐每次发朋友圈转发给他。 他随手给姐姐点了个赞,继续排练。 职业西服偏小,全身包裹得紧,董只只弯腰撅起屁股,笑得像个花痴,露出两截大白腿,陈嘉弼顿然心慌,握紧拳头捶了下课桌。 姐姐从来不穿裙装,这是要穿给谁看? 教授吓一跳,蹙了蹙眉,教棒敲敲黑板:“陈嘉弼同学,注意认真听课,别影响周围同学。” 陈嘉弼把手机放到桌下,以猎鹰般的目光,认真审视窗外景致,额头的汗水,滴落在手机屏幕,打在董只只的笑脸上。 临时秘书,事情办完,回家睡大觉。 董只只进入总裁办,开门见山,把打印出来的两张珍珠项链的图片展示在莫少楷面前。 经过仔细辨别,她剔除一幅,分析起来,头头是道:“依我看,刘夫人平时低调朴素,其实是掩盖锋芒,她好像特别喜爱这条珍珠项链,你帮我掌掌眼,看看有什么名堂。” 莫少楷说是通过下面人暗中排摸,得知对方偏爱珍珠项链,吃不准她喜欢哪款,没敢出手,保险起见,送了卡地亚表和gucci包。 王佳佳递来两杯乌龙茶。莫少楷正低头辨别两幅图片,董只只电话响起。 在谈正事,董只只看了一眼,没接,直接摁掉。 催命符又响起,董只只再挂。 第三次响起,莫少楷朝她点了点头,示意让她先接。 董只只捂嘴压低嗓音:“什么事?赶紧说!” 陈嘉弼问她怎么想起上班,是不是公司出了什么状况。 然后罗里吧嗦问了一堆问题,在哪上班,什么公司,为什么穿成这样,搅得董只只一阵心烦。 她端起茶杯,把乌龙茶一口闷下,强压怒火:“我在上班,一会再说,就这样。” 莫少楷轻嗤:“男朋友?” 董只只说是弟弟,手机揣进裤兜里,示意继续。 莫少楷把其中一张图片揉作一团,丢进垃圾桶里:“如果我没看错的话,刘夫人戴的是应该是真多麻,成色一般,这类珍珠要去日本现场拍,一般出价六七千,能拍下。” 董只只挠挠后脑勺:“这么便宜?” 莫少楷摇头,解释说:“是一颗,通常一串项链需要四十三颗珍珠串连。” 董只只掰手指头算,惊呼道:“二十五万?” 难怪看不上莫少楷先前送的礼品,原来胃口有点大。 没聊几句,手机又响起,还是陈嘉弼。 董只只没理会,调成震动,让它一直响。 挂断了还会再打来,烦人! 莫少楷的意思,董只只是代购,让她日本跑一趟,拍下珍珠,改天再约刘主任,钱公司出。 董只只等的就是这句话,她一早想好,东西看着不便宜,可能是外国货。 国外兜一圈,借商务公干的由头,顺便代购,机票住宿全报销,简直不要太爽。 陈嘉弼一点都不消停,屁股被震得酥麻。 董只只按捺不住,接起手机,操一嗓子:“陈嘉弼!你他妈的有完没完!有事说事,没事滚蛋!” 莫少楷闻言,肩膀动了动,饶有兴致地打量面前这位不拘一格的女孩,嘴角不经意间扯出一轮弯月。 第41章 长期以来,陈嘉弼没有竞争对手,心想来日方长,甚是笃定。 董只只突然去别家公司上班,内心忽然焦虑起来。 门口彩票亭是对外地夫妻开的,董只只不买彩票,与对方没交集。 陈嘉弼离开那日,与两口子打商量,每月给他们两百块钱,帮忙留意他姐姐。 姐弟三人,天天进进出出,老板当是弟弟的默默关心姐姐,热心肠答应,保证不说出去。 正常情况,董只只每周跑一次国外,很少去公司,平时要不在家躺平,要不在中山路溜达,或者去梁晓家唠嗑,闲得很。 第55章 她自由散漫惯了。 陈嘉弼打电话到彩票亭,老板说她这几天老忙了,日出夜归,让他别担心,兴许交男朋友,是好事。 陈嘉弼莫名心里一紧,不回家一趟,心里不踏实。 早班飞机,中午到的家,家里没人,陈嘉弼做了顿丰盛的晚餐,最近他学会做饭,想给姐姐一个惊喜。 惊喜没等来,等了个寂寞。陈嘉弼等了一天一夜,饭菜热了凉,凉了热,在厨房和客厅兜兜转转,终究没等到姐姐归来。 现今科技发达,陈嘉弼把她的自拍照,上传app,通过背景建筑搜索定位,发现那个片区写字楼林立,只能查到大概位置,具体哪幢楼宇,无法得知。 他像一个街溜子,在马路上转悠一整天,依然没能发现董只只踪迹。 周一有课,陈嘉弼白跑一趟,心灰意冷飞回北京。 董只只这几日不在家,去日本拍珍珠,住五星级酒店,吃豪华大餐,代购完奢侈品,还去大阪看樱花,公费旅游,还有得赚,好不快活。 回家发现客厅里摆了一桌子菜,全都凉了。 陈嘉弼心凉,身体也凉,那日他在cbd区徘徊,下雨天着凉,感冒发烧。 去楼下杂货铺问,老板说他弟弟回来过,待了一天,又走了。 董只只问哪个。 老板说,还能哪个,当然是大的,小的不是在韩国当大明星嘛! 邻里许久不见陈鼎之,向董只只问起。 她爱吹牛,说弟弟在韩国当艺人,可热火着呢! 都是她喜欢的海鲜,一桌菜不便宜,不能浪费。 董只只热了下菜,一个人吃,嘴里嘟囔着:“还挺好吃,比我做得好,这小崽子,干什么都挺在行。” 拍卖顺利,还赚一票,董只只心情大好,发了摸摸头的表情过去,以示感谢。 陈嘉弼回宿舍发烧,昏昏沉沉入眠,没听到,许久没回。 但凡董只只发消息,不论多晚,陈嘉弼必然会在五秒内回复,字打得飞快。 今日难得想跟他唠嗑几句,不赏脸算了。 吃完中饭,董只只去公司,汇报工作。 刘主任讲了十来分钟客套话,说是现在上头卡得紧,排队候着,批下来是早晚的事,最后还是留了时间和地点:“莫总,这样,后天晚上七点,我同事生日,在春和楼,不介意的话,一起过来,拉拉家常,东西就别送了。” 董只只指节敲敲桌子:“哪有人给下属过生日的,分明是借口,把上次的卡地亚和香奈儿带上,管他谁生日,送出去再说,再去买点ok卡,打点下面人。” 电话里,莫少楷特意透露信息,声称前几日去日本珍珠养殖场考察,有意进入珠宝行业。显然刘主任听懂对方的弦外之音,再给他一次机会。 莫少楷突然对面前这个大大咧咧的小姑娘,产生浓厚兴趣,意味深长地盯着她看。 董只只被看得心里发毛,晃晃手:“你瞅啥呢?” 莫少楷意识到失态,嘴角扯了扯,夸赞道:“我没看错人,你对交际确实很在行。” 可那不!董只只没别的本领,看人说话,听人说话,顺人说话,自诩不输任何人。 上班时间,对方暂时是她顶头上司,董只只难得谦虚:“小事儿!能为莫老板跑腿,是我董只只的荣幸。” 若是在刘祖全面前,董只只早就尾巴翘得老高:“就刘主任那小伎俩,老娘电话里听几句,就知道是个什么德行。这种人,都不配跟我一个桌,一个字,贪!” 她打心眼里瞧不起利用职务捞好处的人,从小在社会上混,明白一个道理,多个朋友多条路,关键时候相扶相帮,否则寸步难行,只好随波逐流。 托人办事,是社会风气,尤其在北方,要不然没人搭理你。 陈嘉弼一直没回复消息,董只只觉得反常,下午没事,回家待着,到春和楼,几步路的事儿,与莫少楷相约,六点半,饭店门口,不见不散。 名义上是宾客,实际是主人,订包厢点餐,都要花时间心思。 打了几通电话,还是没人接,微信也不回。 连日奔波,董只只躺在沙发上睡过去。 醒来差不多到点,她抖抖员工服的褶皱,去中山路跟老板碰头。 刘主任领下属如约而至。这次是董只只安排的座次,菜也是她点的。 四个人围在圆桌,莫少楷面朝包厢大门,左侧挨着刘主任,科员小李坐在右首,对面是董只只。 菜点双数,荤素搭配,葱烧海参不能少,九转大肠是鲁菜精髓。 说是上下级,其实她与莫少楷是合作关系。 帮了大忙,莫少楷拼命挡酒,照顾董只只,说她酒精过敏。 刘主任不信,说山东人,哪有不喝酒的,他老婆是医生,没见过本地人酒精过敏。他收下项链,兴致大好,非逼着董只只喝。 董只只盯着杯里的茅台,滚了滚喉咙,吞几口不舍的口水,这辈子没喝过这么好的酒,闻着味儿都香。 莫少楷有言在先,总得有个人清醒,负责买单善后。 正好前几日去日本,乡下蚊子多,董只只贴着杯边碰了碰,过几分钟撩起袖子,展示藕白纤臂的蚊子胞:“刘主任,您瞧,还真过敏了。咱莫总今天做东,你俩喝痛快就好,我跟小李正聊着呢,别管我们。” 董只只是真和和刘主任带来的科员聊上,天南地北瞎聊一通,桌下偷偷塞过去两张ok卡。 刘主任的东西,下午直接快递到他家,要不然也不会来赴约。 “莫总!”刘主任由小李扶着,在春和楼门口打了个隔,喷出一股醇厚的酒精味儿,朝莫少楷身边的董只只指指,“莫急,莫慌!这事儿,等我信。” 然后扭头拍拍小李:“记牢!做好对接工作,该咋办咋办,防护工作是重中之重,关键时期,马虎不得。” 小李小鸡啄米,点头记下。 山东人豪爽,酒量吓死人,莫少楷与刘主任频频推杯,两人喝得东倒西歪。 刘主任眼前出现叠影,莫少楷好不到哪里去,一头栽倒在董只只肩上,涨红着脸,昏昏沉沉。 送别宾客,董只只抖抖肩:“喂!合作搞定,咱俩关系一刀切,别吃我豆腐。” 换作别人,董只只早扔路边了。 不是还有尾款报酬没讨回来嘛!眼下不好开罪他,落袋为安方为上策。 她这个秘书是冒牌货,最终还得靠正牌,董只只拨通王佳佳电话,叫她派人来接。 中山路不好停车,司机把莫少楷送到附近小路,他自己走来的。 董只只没司机电话,向他助理求助。 王佳佳倒也称职,说马上开车来接,在中山路北京路碰头,那边好停车。 春和楼离那头有一段距离,莫少楷像头死猪,搁在她肩头,一动不动,还到处喷洒酒气,搞得董只只脖子又酥又痒。 她没办法,扶到家门口,骑电瓶车,走小路。 把莫少楷安顿在后座,座椅很短,以前载鼎之装的,那时候还小。 刚松开手,莫少楷歪歪斜斜倒下来,还好被董只只托住。 她拍几下对方的脸,不敢太用力,到底是老板:“喂!醒醒,听得见我说话吗?” 莫少楷意识迷路,吐着酒气,稍稍点了点头。 听得懂人话就好,董只只坐上车,把他手兜在腰间:“抱住了,别撒手,摔断腿别怨我。” 路程不算远,一公里多一点,主要是潍县路太窄,靠近中山路,比较拥堵。 打车也得等个二十来分钟,董只只张罗一晚上,急于回家洗澡睡觉,身上一股子酒气,难闻死了。 莫少楷双臂环抱董只只,靠在她背上。 她怕老板给摔瘸了,赖账,骑得很慢。 开出去两三百米,衣兜里的手机在震。 董只只腾出一只手,摸出来看,是陈嘉弼。 平时像只哈巴狗,有事没事添上来,董只只嫌弃厌恶。 找他不回复,反倒焦急。 董只只放慢车速,把手机架在把手上。 她服务态度好,总爱像个外卖骑手,把手机竖在面前,有顾客找她代购,第一时间回复。 陈嘉弼打来的是视频,董只只拨开卡在头盔里的发丝,包厢里闷热,还架着莫少楷走了一段路,热得头发粘连在通红的脸上。 她撒开嗓子吼:“小崽子,你没事跑回家干嘛?飞机票不要钱的啊?” 虽说是陈嘉弼的钱,他在念书,没收入,他的钱就是董只只的钱。 莫名奇妙来一趟,又不声不响离开,董只只心里窝火。 陈嘉弼躺在床上,嘴里叼着温度计,装可怜。 他招数一套一套,总有办法让董只只心软。 其实他有额温枪,疫情前董只只高出原价五倍,从黄牛手里掏来的,只买到一个,想着韩国那边有颜洛照看,问题不大,便寄到他学校,给他用,顺带捎去好多花大价钱买来的口罩和酒精消毒液。 第56章 陈嘉弼休息两天,烧刚退,看到董只只发来好多通消息,立马通视频。 他许久没见到姐姐,想看看她的脸,听听她的声音。 一眼瞅见姐姐脖子旁,斜了个脑袋,还是个男的,没见过。 陈嘉弼一激动,把温度计给咬碎了,口角渗出黑色浓稠液体。 董只只这下慌了神,一个刹车,停在路边,单手抓住莫少楷双手,防止他跌下去,大吼起来:“快去卫生间漱口,统统吐出来,温度计里全是汞,要死人的!” 屏幕突然转向天花板,董只只听到急促的脚步声,内心焦急煎熬。 她是不待见这个弟弟,但也没盼他去死,好歹养这么多年,况且他还是鼎之的亲哥。 几分钟时间,仿佛有一个世纪漫长。 董只只握紧拳头,目光一瞬不瞬,盯着天花板看。 陈嘉弼回到屏幕前,董只只一个劲地发问,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头晕不晕,现在医务室还有没有人。 董只只急,陈嘉弼比她更急:“姐,你后面的醉汉是谁?怎么在你车上?” “我老板!”董只只蹙起眉头,发号施令,“陈嘉弼,你给我听着,现在立刻马上,去医院,半小时后视频,我要看到你人在医院。” 说完不等弟弟回答,她就挂了。 在这个家里,董只只是当之无愧的老大,即便家人不在身边,也必须照她的意思办。 身上有个累赘,先得摆脱,才好静下心来,询问弟弟的状况。 开到北京路路口,王佳佳站在车旁,向董只只挥手。 把老板交给助理,董只只任务完成,滋溜一声,窜得老远。 等王佳佳从后座爬出来,董只只人已经不见了。 陈嘉弼老实就医,洗了胃,医生说要留院观察一晚。 分隔两地,两人各自折腾到半夜,董只只让他早点睡觉,安心休息。 待陈嘉弼早上醒来,睁开眼,看到董只只坐在病床边,乐呵呵地数钱。 他以为是幻觉,揉了揉眼,被董只只拍了下手背:“防护!防护!说了多少遍,手心摊开,先喷点消毒液。” 第42章 董只只撑个懒腰,打个哈欠,把钱放下,用枕头垫在他后背,摇床把陈嘉弼支起来,端起桌上的南瓜粥,舀一勺在嘴边吹了吹,凑到他面前:“还热乎,趁热喝,医生说喝南瓜粥管用。要我说,你们北京这物价,真的吓死人,南瓜要三块一斤,咱那边寿光运来,顶多一块五,叶包绿。” 听医生说无大碍,董只只沉落的心,恢复往日活力。 陈嘉弼问她怎么来了。 董只只哼哼两声:“就许你回家,不许我来看你?以后别瞎跑,机票钱老贵的。” 她身上依然穿着昨晚的员工服,腿上盖了条薄毯。面料挺刮的裙摆,臀部褶皱相当明显,陈嘉弼推测,她应是在医院将就一晚,昨晚挂断视频,连夜赶来,血丝布满眼睛,有淡淡的黑影挂在眼袋。 “昨晚……”陈嘉弼正要问,昨晚电瓶车上的男人是谁。 门被推开,杨悦提了个塑料袋进来。 董只只迎上去,在袋子里取牛奶,看了眼:“没错,4.0,就是这个,医生说牛奶能解毒。” 医生只吩咐一句,病患需要多喝牛奶来解读,蛋白质有助于冲淡体内毒素。 作为成分党,董只只大半夜,缩在凳子上,查资料,认准蛋白质4.0的牛奶,效果最佳。 到医院,凌晨三点多,董只只按照陈嘉弼发来的病床号,悄悄推开门。 她发现陈嘉弼床边,居然有人陪床,是个女的,枕在床边,趴着睡觉,半边侧脸清秀,几绺发丝挂在眼睫,安安静静,像个睡美人,皮肤也很白。 常年与客户打交道,董只只记性不差,像是在哪里见过,有点印象。 杨悦听到动静,嘘声示意她出去说话。 走廊上她自我介绍:“是陈嘉弼姐姐吧?我叫杨悦,是他同学。” 听到这个名字,董只只想起来,隔着教室后窗,见过她。当时陈嘉弼在跟她讲题,只望见小半张脸,难怪背影有点熟。 天没亮,一个小姑娘走夜路,不放心。董只只让她继续睡,在走廊塑料椅上苟且一宿。 董只只把一叠钞票,塞进杨悦手心,按了按白嫩的手背:“咱嘉弼平时不太会照顾自己,遇到什么事,也不肯对外人说,这小子木讷,只会死读书。这钱你收好,买点好吃好穿的,看他交到这么漂亮的女朋友,我这个做姐姐的,就放心了。” 早上在衣橱里挂外套,董只只发现他几乎没添置过新衣服,全是家里带来的。 陈嘉弼皱起眉心,解释道:“姐,你别乱凑对,她不是……” “不是个啥?”董只只不清楚两人为何分手,能在异地他乡重聚,是缘分,“人家小姑娘陪你一宿,你姐我岁数大,不至于老花眼,这点事情还是拎得清的。” 董只只很有眼力见,懂得避嫌,把牛奶还给杨悦:“你照顾好他,我去办出院手续。” 混在什么样的圈子,就会成为什么样的人。 董只只天天跟刘祖全他们几个待一块儿,个个不拘小节,便成了今天的样子。 杨悦也是,起初是不想随父母去非洲开矿,立志考上北大,留在国内。 陈嘉弼悉心辅导,她不负期望,如愿以偿。 他这人沉默寡言,独来独往。时间久了,潜移默化,杨悦褪去了年少狂妄,淑女谈不上,行为举止,较之前大有改观。 杨悦说是陈嘉弼室友找的她,有点不放心,赶过来看看。 她不是块读书的料,揠苗助长,身边都是学霸,学业吃紧,跟陈嘉弼一个系,拜托他继续补课,每月两千,当是酬劳。 高中三年,两人知根知底,陈嘉弼缺钱,也就答应了。 送陈嘉弼到宿舍楼下,董只只把刚去超市买的营养品,交给杨悦:“麻烦好好照顾我弟。” 杨悦接下东西,浅笑点头。 陈嘉弼挑眉:“不上去坐坐?这就要走?” 董只只摆手说不用:“一会赶飞机,明天要上班。” 陈嘉弼试探道:“全嘉最近状况不好吗?怎么想到去上班?” “我先把东西拿上去,你们慢聊。”姐弟难得相聚,定要拉会家常,她这个外人在场,反倒拘束,杨悦识趣走开,和宿管阿姨打了声招呼,拎东西上楼。 董只只憋不住话,正愁没人唠嗑,多聊几句:“公司没事,最近捡了个美差,你姐我现在可牛掰了。” “恒裕地产总裁秘书,恒裕集团知不知道,香港上市公司,顶牛了。”她竖起大拇指,朝自己指指,扯住裙摆转了个圈,“看看,有没点淑女风?” 春风拂过,群袂翩翩,她还穿了黑色高跟鞋,与平日里的董只只大不相同。 很美,气质成熟,但不像陈嘉弼熟悉的董只只,感觉完全变了个样,心里头别扭。 董只只也别扭,不常穿裙装,还这么短,公司有公司规定,她没办法,好在也穿不了几天。 等拿到尾款,她又能回归到从前,想干嘛干嘛,无需拘束。 直到董只只登上飞机,也没说出心中打算。 买房的事,闷在肚子里,等拿到房,再和他们说。 她想好了,主卧留给陈嘉弼,鼎之肯定不乐意,心里的苦,不好跟他说,怕两兄弟闹翻。 一切尘埃落地,鼎之说什么都不顶用。 时隔多年,再见杨悦,董只只很意外,也很欣慰。 同为女人,瞧她看陈嘉弼的眼神,忙前忙后那股子热和劲。 不管陈嘉弼怎么看待,女生主动,是个好苗头,保不齐日久生情。 若真能走到一起,省下董只只许多麻烦事。 摆好东西,杨悦把陈嘉弼拉到宿舍楼下的小树林里:“喏!这是你姐刚给我的钱,还给你。” 她不缺钱,受之有愧。 陈嘉弼不客气,塞入裤兜,左右瞟两眼,劝诫道:“我们只是家教和学生关系,你别多想,我姐这个人,就爱乱凑对。” 杨悦神色淡然,笑盈盈道:“我知道,我没多想,真要看上你,当初就不会答应分手。” “那最好。”陈嘉弼转身离开。 望着他的背影,杨悦面颊渐红,待他消失在楼道里,又痴痴地看了会儿,才离去。 年少的她,不把感情当回事,陈嘉弼提出分手,她欣然同意。交往目的本就不纯,杨悦当时不觉得难过。 朝夕相处,暗生情愫,偏偏陈嘉弼还把身材锻炼得这么结实,人又帅气。 杨悦曾经真的以为,他喜欢男生,今日从他看董只只的眼神,意识到那是看心仪女生才有的明亮、羞涩和期盼,闪含万丈光芒。 不管两人是否真的是姐弟,陈嘉弼从不在别人面前提及姐姐,杨悦心里清楚,自己再次失恋。这段感情,没来得及开始,已经结束。 这回与上次截然不同,鼻腔酸涩,想落泪。 第57章 相反,董只只可高兴坏了,见陈嘉弼身边有女人陪,心里头一块大石头落地。 北大全是高材生,大差不差,陈嘉弼以后事业婚姻都有着落。自己也不用防贼似的防他。 一切交由时间,总会奔着好的方向发展,她天生乐观向上。 董只只心情大好,哼着小曲,骑电瓶车去公司收尾款。 她就喜欢和爽快人打交道,收下八十万支票,拍了下莫少楷的肩:“谢了,大锅!” 莫少楷说是她应得的,工地停摆一天,损失巨大。能尽快复工,董只只功不可没。 董只只一早盘算好,她要南区十六层a,楼层好,前排视野开阔,看得到湖。 十七层的小高层建筑,十六层是顶好的。 虽然比北区晚半年交房,她可以等。 先下手为强,以免夜长梦多。董只只要求即可去售楼处,把合同签了。 莫少楷倒也爽快,披上西服:“走,带你去签合同。” 董只只瞪了瞪眼,迟疑地问:“买套房对你这个大老板来说,小菜一碟,不用麻烦,你忙你的,我自个儿去就行。” 莫少楷勾勾唇:“我去跟经理说,能打九五折。” 两人交易是支票,即便董只只不买房,也净赚一百万。 听到还能打折,董只只立马来劲,拽住他衣袖:“不早说,走走走,赶紧的。” 路过办公区,察觉同事异样的目光,董只只松开衣袖,放慢脚步,拖在后头。 心里无所谓,过了今天,她与这家公司,和莫少楷再没关系,随便他们怎么嚼舌根,反正她听不见。 电梯下到车库,见他原地站定不动,董只只问:“怎么不走?乘你的车,我还没坐过豪车,今儿让我体验下坐豪车的感觉,今后可就没机会喽!” 莫少楷摊了摊手,说是车在保养。 董只只急于签合同,按电梯返回一层:“没事儿!乘我的,今天你有福,做你专属司机,免费的。” 两人来到露天停车场,董只只拍拍电瓶车后座:“上来啊!愣着干嘛?又不是没坐过!” 昨晚酒醉,莫少楷印象模糊,在电瓶车周围转了一圈:“昨晚你用这车载我的?” “那可不,你老沉了。”董只只一脚跨上去,回头招呼,“不信你自己去问王佳佳。” 莫少楷没坐过电瓶车,后座短,手无处安放。他人长得高,两条腿往上倒勾,手臂荡在身侧,姿态别扭。 楼盘离公司不远,董只只把车停在马路斜对面。 人家到底是老板,被人看见不像样。 下车后,两人穿马路,步行进工地旁的售楼处。 正值午休时间,两名售楼小姐在旁边饭馆吃盖浇饭,瞥见一名职业装打扮的小姑娘,载莫总来视察,赶紧扒拉几口,回售楼处,禀告经理,说老板突击检查,还是个女的,骑小毛驴载莫总。 董只只推门,吓一跳。 齐刷刷两排人,九十度鞠躬,大声喊:“欢迎莫总莅临视察!” 这阵仗摆明在做秀,董只只怀疑被人发现,心中懊恼,折损莫总在员工面前的形象,要是刚才把车再停远一点就好了。 莫少楷昂首阔步,架势十足,挥了挥手,屏退众人:“我带个朋友来看房,忙你们的。” 经理殷勤介绍,一顿海吹。 董只只没空听他废话,戳戳三折页:“就要这套,南区十六层,首付百分之五十。” 多付点首付,贷款压力,能轻些。 经理见是莫总带来的人,且关系匪浅,溜须拍马:“董小姐是行家,这样,在九五折的基础上,按揭贷款评估费,也帮你抹了,几千块也是钱。” 他是真把董只只当自己人,这几年房地产行情好,按揭贷款评估费银行全额返开发商。他连这笔钱都帮她省了。 手续办完,董只只到斜对面取车,莫少楷跟上来。 她疑惑道:“怎么?还有事?” 方才还架势十足的大老板,像只瘪了气的气球,声线喏喏:“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董只只估摸,刚才折了他的面,往马路对面斜一眼,笑道:“刚才对不住,让人误会了,你自己打个车,我们公司碰头,等下就办离职。” 转了半圈把手,董只只准备起步,一只强有力的手把住龙头:“我希望你继续当我秘书。” 眼睫毛飞快闪动,犹如蜻蜓振翅,董只只愣了会儿,缓过神,讷讷道:“几个意思?” 第43章 老板招心腹,只看闪光点,与学历无关。 董只只身上有大多数人难以企及的优点,口风紧,办事妥,人品正,头脑灵活,不拘泥于条条框框,除了随意的谈吐和自来熟的不成规矩,不过这是在私下里,面子功夫做得滴水不漏。 莫少楷再次发出诚挚邀请,总裁秘书,月薪五万,工作轻松,打探客户喜好,采买礼品,偶尔有搞不定的客户,上酒桌协助解决。 董只只把电瓶车往路边一横,上了锁,招手拦下一辆出租车。 她拉开后车门,手扶车顶,笑脸相迎:“老板请上车!” 做跨境电商,一年流水千把万,扣除七七八八的费用,四人分一分,能有二十万要烧高香,直通车烧死人不偿命。今年效益不佳,还取消分红。 董只只不傻,莫少楷做人诚信,该给的一分不少,就是有点两面佛。工作场合威风八面,气场十足,私下里还挺随和。 做老板的,总要有老板派头。 董只只不认为这是个问题。刘祖全在员工面前,也没给他们好脸色看过。企业管理这套,董只只学不来,但能体会其中的不易。 莫少楷上前两步,转头看向她的电瓶车:“这车……你不要了?” 董只只把他推进后座,坐上副驾驶,吩咐司机开车,转头说:“钱买来的,哪能说丢就丢,修修补补还能坚持两年,你一个大老板,坐电瓶车不合适,一会下班我自己来取。” 董只只嘴上没说答应,行动证明心动,莫少楷就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 他打开手机处理工作,董只只又问:“莫老板,今儿去售楼处巡查工作,算是公干,我等下过来取车,车费报不?” 莫少楷抬头眨了眨眼,语态放松:“你一星期赚一百万,还在乎这些?来售楼处是陪你买房,怎么成了我的工作,我看起来很闲?” “钱嘛!多多益善!”董只只这张嘴,死的也能说成活的,“刚介绍楼盘,签合同,都是下面人负责,你不是在旁边指导工作,了解购房率吗?” 他是无事可做,随口询问工作。到董只只嘴里,好像成了巡查工作是主要目的,买房打招呼,只是顺便。 莫少楷*抿唇摇头笑,继续工作:“好。” 明目张胆贪小便宜的人,大是大非面前,拎得清。 听董只只这么一说,莫少楷更加放心。 回到公司,莫少楷验证心中猜测,果然没看错人。 之前对董只只来说,总裁秘书是个挂名,象征性的,待不长,事情办妥,一拍两散。 而今不同,他是正儿八经的总裁秘书,行事举止各方面都要注意。 她拎着莫少楷的公文包,跟随他的步伐,拖在后头,不紧不慢,间距保持恰如其分,用笑容应对员工异样的目光,看起来像这么回事。 王佳佳知道她是临时秘书,听说董只只要留下来,欢喜得不行,偷偷讲起老板情况,好意提点:“只只姐,莫总其实对员工挺好的,就是整天板着张脸,不爱笑,对下属工作严厉。不过你能留下来,说明莫总器重你,好好做,公司福利很好的。” 王佳佳说的莫总和莫少楷是不是同一个人,董只只有点怀疑,人前他是挺威风的,私下里随和,刚在出租车里还冲她笑,怎么能说他不爱笑呢。 在之后的工作中,董只只体会到,莫少楷确实一本正经,整天在下属面前摆冰块脸,可在总裁办里,仅有的几次闲聊,看得出来,他很放松,喜欢听她胡诌,夸大之处,也不道破,笑得挺开心。 “这么说来,你也有吃瘪的时候,栽在藏马山权志龙手里,这可不像你,我认识的董只只,只有占人便宜,从来不吃亏。”听董只只讲面交情趣内衣,因为包装上的一点血迹,被对方杀价,忍不住捂鼻轻嗤,“你对两个弟弟真不错,我挺羡慕的。” “你没兄弟姐妹吗?”董只只吃了一惊,很快意识到,不该打探主子私事,扭转话题,“那可不,好歹养到这么大,感情能不好嘛!大的可不得了,北大高材生,市状元。小的差那么点意思,现在韩国当练习生,不过我看好他,早晚会出人头地,等哪天开演唱会,送你门票。” 一般有钱人家,多子多福,多添几个男丁,万一出状况,好有后补顶上。 莫少楷说没有兄弟姐妹,是家中独子。 怪不得他在下属面前面无表情,原来是家里把他当继承人培养。 第58章 想起在深圳的日子,陈青河可不是这么要求陈嘉弼的。将来为弟弟铺路,多看多听多学,基本以技能培养为主,不涉及其他。 王佳佳进来找莫少楷签字,正好陈嘉弼打电话过来。 董只只离开总裁办,去茶水间:“喂!我上班呢?身体好点了吗?” “都好了,钱到手了吗?”陈嘉弼问过董只只,她说接了个私单,帮人搞定项目,就走人,说是一周,算算时间差不多,打听事情进展,“做生意的人心思多,你别瞎掺和。” “要你教我做人?”向来只有她教训两个弟弟的份,陈嘉弼现在胆子大了,不过董只只听得出来,他这是在关心她,缓和语气,“现在情况是这样的,人家大老板,开我五万一个月,买买东西,送送礼什么的,这种差事不要太轻松。我有分寸,你别担心,顶多干两年。” 面对弟弟,董只只坦坦荡荡。 她计算过,两年挣一百二十万,房款和装修钱都有了。 她是爱钱,一旦买了房子,有了家,攒点小钱过安稳日子,就很知足了。 在别人公司打工,终归不自由,得看人脸色。 还是跑跑代购惬意,像王佳佳这类烦人的顾客,不接就是,主动权在她。 陈嘉弼握拳,在墙上捶了记闷响:“暑假我能回来吗?” 董只只爱钱如命,他清楚自己说服不了她。 董只只嗤笑:“你不回来,还能去哪?青岛是你家啊!我的傻弟弟。” 她接受这份工作,还有一个目的,白天上班,可以不用待在家里。 新房子买好,嘉弼有女朋友,将来他要住家里,还是搬出去住,随他。 反正她是不会再攒钱为任何一个弟弟买房,为了买套房,董只只耗尽人生最好的六年时光。 留一笔钱养老,剩下的吃吃喝喝,到处走走看看,日子过得不要太逍遥。 陈嘉弼学习好,将来肯定能找到好工作,自食其力。 就是鼎之有点头疼,当练习生什么时候能出道,还是未知,但她相信,总有那么一天,大不了多养他几年。 全嘉那边有刘祖全,不用她操心,越帮越乱。董只只安心在恒裕地产上班,出国买买奢侈品,公费搞代购,顺道探望弟弟,跟供应商吃饭维护关系。 海棠印月如期开工,董只只一天天盼日子,每周都会去转一圈,荒地的草已然不见,挖土机进场,整天轰隆隆的。 每当去工地,董只只就像看着自己的孩子长大,公司里说她和莫少楷有一腿的流言蜚语,化为清风,飘散而去,心情大好。 王佳佳清楚内情,从屏幕上探出脑袋:“只只姐,你别理公司那些人,吃饱了撑的,让他们说去。你真要对莫总有想法,那天就不会找我把他接回去。职场水深,做好本职工作就好。” 董只只想想也是,嘴巴长别人身上,随他们说去,她做人坦荡,不怕半夜鬼敲门,跟莫少楷纯属上下级关系。 莫少楷从外面回来,朝董只只勾了勾手指,进入总裁办。 董只只堆笑跟上,奉上五分钟前,泡好的碧螺春:“老板,有何吩咐?” 作为秘书,清楚老板行程,溜须拍马,看人眼色,是董只只最擅长的。 在人手底下干活,高低要有点眼力见。 莫少楷坐在老板椅上,揉太阳穴:“订两张机票,明天跟我去趟香港。” “我也要去?”董只只愣了片刻,站着没动。 恒裕集团总部在香港,青岛只是个分公司,负责很小一块业务。 明晚有场宴会,中宏置业在尖沙咀圈了块地,邀请一众香港地产大佬,搞了个开幕式。 这些年陈广海手段狠归狠,得罪不少业内同行,依靠不要命的高杠杆贷款,使劲跑马圈地,如今形势一片大好。 这些是董只只从王佳佳嘴里零星听说的,毕竟在一个圈子。 莫少楷闭眼点了点头,语气闲散:“你是我秘书,帮我挡蝴蝶,我对那些女人没兴趣,一个个冲莫家钱来的。” 职责所在,董只只咬唇答应:“行!老板怎么说,我就怎么做,但不包括冒充你女朋友。” 莫少楷睁开眼,饶有趣味地看着她:“你哪来的自信?” 也是。没有最好。 她就是个在社会底层挣扎,只为吃口饱饭的小蚂蚁,跟富家子弟不是一路人。 董只只向来实际,压根儿没做过麻雀变凤凰的白日梦。 两个弟弟已成年,就算真见到陈光海,也不能拿她怎么样。 陈青河的家产,已悉数被他霸占,姐弟三人再无利用价值。 董只只犹豫片刻,答应作为莫少楷的秘书兼女伴,出席晚宴。 香港瑰丽酒店,董只只坐在摇摇椅上,吃着智利当天采摘空运过来的车厘子,欣赏海上穿梭的轮船,遥望维多利亚港,依稀能分辨出对面保税区全嘉的仓库,心情愉悦。 她拍了几张风景照,发朋友圈:【什么时候能过上这种贵妇生活就好了/开心】 上一阵子班,董只只大致摸清职场规则,朋友圈分组,把恒裕地产同事都屏蔽了,包括莫少楷。 梁晓第一个点赞:【赶紧拿下老板,看好你/比心】 彭鹏点赞不语,他一般当潜水员,不参与他们的荤段子。 刘祖全也在起哄:【恒裕周年庆什么时候,拉点生意过来,帮我清掉点库存,给你个指标,年底完成一百万业绩/憨笑】 董只只逐一回复。 【@刘祖全要的要的,今年妇女节过了,等到国庆,我去谈笔大的。】 【@梁晓别拿我寻开心,我董只只什么人,你还不知道。小泥鳅一条,过不惯金丝雀的日子。】 正聊着,有人敲门。 莫少楷捧着个大盒子进来,放到大床上:“问王佳佳要了你的尺寸,买了件礼服,看看合不合身,正式场……” “懂的,绝对不给老板丢面子。”董只只迫不及待打开盒子,“按我尺寸做的,别人穿不了,穿一次性浪费,穿完能不能送我,折价卖我也……” 董只只没穿过礼服,心里筹划着,将来有一天,全嘉搞大了,在纳斯达克敲钟,不得整一套像样的,好歹是个股东。 趁这两年,能捞一笔是一笔,将来离职,就没机会了。 然而,待她打开盒子,拎起礼服,倒吸一口凉气。 牌子小众,做工考究,黑色长裙低调内敛,款式简洁,在一众名媛中,显得不那么起眼,她在杂志上见过,也就两三万,不贵,相当符合秘书兼女伴的身份。 既不艳压群芳,也不喧宾夺主,尽显陪衬效果。 可礼服有个大问题,抹胸的。 董只只在身上比划,迟疑许久,问道:“你让我穿这?整得跟拉客似的。” 第44章 董只只混在市井圈,没参加过重要场合。曾经在一次合作伙伴答谢宴上,蹲点销售总监,冒充服务生窥探过现场。男的西装革履,神采飞扬,三两攀谈。女的礼服加身,长裙拖地,像是一场大型时装秀。 她清楚这样的场合,必须穿着得体,符合交际礼仪,只是有些不适应。 董只只从来没穿过这样暴露的着装,还是在陌生人面前。 莫少楷退后两步远观,托下巴调侃说:“你要站街,全香港公子哥,能排到铜锣湾,我可不会让我的秘书抢了我的风头。” 董只只一咬牙答应,不能让陈广海看低了自己。 两人私下里已经到了可以互开玩笑的地步,董只只收起礼服,看了眼手机:“你放着,我等下试,先眯一会儿。” 莫少楷临走提醒她记得准时。董只只说自己有分寸。 门刚关上,董只只眯开一条缝,从床上蹦起来,在包包里掏出小账本,仔细核对代购商品清单。 出差不忘夹带私货,秘书是副业,提供免费机票酒店,代购才是董只只主业。 宴会设在私人会所,她查了下谷歌地图,附近正好是商场,有所需代购品牌的专柜。 她不确定是否来得及,晚宴绝对不能迟到,董只只干一行爱一行,很有职业操守。 她换上黑色礼服,在镜子前站定,尺寸刚刚好,曲线完美展现,前突后翘。 董只只没有穿过这样的衣服,总觉得前胸后背凉飕飕,试了几下,往上提。 包裹太紧,基本上属于无用功。 好吧!在陈广海面前出出风头也好。 反正宴会上没有她认识的人,不会传到刘祖全他们耳朵里,把她卖弄风骚当成茶余饭后的谈资。 第一次穿晚礼服,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穿,董只只摆几个撩人的姿势自拍,存在相册里,就当留作纪念。 然后她披了件小披肩,匆匆出门。 商场在附近,路过会所,董只只目光闲散,瞧见边上的酒店门口围拢很多学生,两边还摆着几个易拉宝。 具体是什么,董只只看不清,她坐在出租车里,视线被旁边逆行车辆阻挡。 第59章 车费能报销,不坐白不坐。 酒店大堂里,杨悦双脚交替跺地,神经绷紧,声线颤抖:“陈嘉弼,你说我们能不能赢,这次全指望你啦!” 陈嘉弼坐在沙发上,一脸淡定地看《白鹿原》小说,头也没抬:“说好帮你挣学分,三辩不重要,正常发挥就好,你就当自己是个凑数的,心态放平稳,一切有我。” 这次学校的辩论大赛,陈嘉弼本来不想参加,杨悦想通过比赛,搞点加分项,顺利毕业,硬拖着他来,开价五千块,要求只有一个——赢。 陈嘉弼是个有原则、有操守的人,人穷志不穷,不像董只只,为五斗米折腰,拉下脸舔客户。 书读得好的人,多少有些清高。 后来杨悦告诉他,这次是主办方事香港中文大学,属于两地文化交流,辩论赛结束,有一天的调整期,可以当作香港免费一日游,包吃包住。 陈嘉弼心动了,他看中的不是包吃包住,物质方面,他要求始终不高。 第一次参加高规格比赛,若不是有陈嘉弼举荐,杨悦是没有资格参赛的,心里未免紧张。 陈嘉弼往前台瞟了下,收起书本:“走,带你出去转一圈,放松心情。” “去哪?”杨悦神情恍惚,回过神来,发现陈嘉弼已经走出酒店大门,紧跟上去。 陈嘉弼查了下账户余额,双手插兜,指指斜对面的商场:“买件礼物送人。” 杨悦跟上他的步伐,在身后问:“送女朋友吗?” 陈嘉弼没有回答,加快脚步。 休息天,商场里人头颤动,董只只速战速决,在香奈儿专柜买好东西,商品发票拍照给客户,待对方确认,便大步朝扶手电梯走。 离晚宴开始还有四十分钟,来得及把东西带回酒店,再去会所。 尽管外面有披肩遮挡,董只只还是觉得穿抹胸礼服抛头露面,浑身不自在,出门戴上三件套,口罩墨镜渔夫帽。 她低头给客户回复消息,约定面交时间,客户是青岛本地的。 梵克雅宝专柜在三楼,陈嘉弼嫌客梯麻烦,带杨悦乘扶手电梯。 数千公里之外,陈嘉弼竟与董只只擦肩而过。 他目光懒散,环视四周,蓦然发现头顶上方的身形,和董只只极为相似。 帽檐压得很低,全副武装,根本瞧不见面容。 董只只是什么人,是陈嘉弼的姐姐,是她日夜思念的梦中情人,在万千人群中,只消一眼,准能认清。 陈嘉弼盯着缓缓而下的董只只端倪许久,眉间紧蹙,抓在扶手上的手,逐渐加重力道。 他越想仔细分辨,越感到迷惘。 随着两人逐步靠近,陈嘉弼心里翻江倒海。 没错,每次接近董只只,都有这种感觉,不自觉地紧张。 可是见对方身着黑色晚礼服,穿戴明星三件套,陈嘉弼有点不确定了。 姐姐从不穿裙装,更别提大片暴露的晚礼服。 他隐隐窥见,米白色披风里是抹胸。 “看什么呢?”杨悦臂肘捅了捅他,打趣道,“我们北大万人迷,陈嘉弼同学,也有看美女挪不开眼的时候?” 他身材欣长,练出六块腹肌,体育课上迷倒一片女同学。 做人不能太招摇,他打定主意,剩下两块,准备以后和姐姐在床上一起练。 吃一堑长一智,面对女生表白,陈嘉弼没再说自己喜欢男生。 姐姐提醒过两个弟弟,要尊重女性。 他拿杨悦当挡箭牌,劝退被迷得神魂颠倒的女生。 陈嘉弼回过头,抖抖眉:“没什么。” 杨悦顺着董只只侧影望去,嗤笑说:“她这种防狗仔三件套,一看就是小明星,身边连个助理都没。要不是咋俩高中同学,说不定我还真信你喜欢男生这套鬼话。” 陈嘉弼懒得和她啰嗦,到了三楼,往前快步走,回头不耐:“到底走不走?” 感情问题,他不想与任何人讨论。 杨悦吐吐舌头,快步跟上。 陈嘉弼目的明确,直接走入梵克雅宝专柜,在柜台里转了一圈,很快找到镇店之宝,四叶草项链,红色经典款。 他指指柜台里的首饰:“这个,拿出来看下。” 柜姐取出,以为站在身旁的是她女朋友,职业性夸赞两句,说他女朋友漂亮,戴经典款的最显气质,娴熟地帮杨悦戴上,把小镜子对准她。 杨悦有种受宠若惊的错愕,伸长脖子,有些僵硬。 她明明知道,陈嘉弼对她没有感觉,在校园里称她是女友,是挡桃花。 私下里,陈嘉弼说得相当明确:“我帮你免费补课,作为汇报,帮我挡一下女生,不介意吧?好歹我们谈过一阵子,知根知底,就当是相互帮衬。” 陈嘉弼歪头,看几眼,点了点头:“就这条,包起来。” 心底熄灭的火苗重又燃起,哪怕只有一个火星子,杨悦也愿意像一只飞蛾,义无反顾地扑上去。 陈嘉弼付了账,把首饰盒揣兜里,带杨悦下楼。 杨悦本就是个直性子,暧昧不清,撩得她浑身难受,忍不住问:“送女朋友?” 瞅一眼杨悦充满希冀的笑脸,陈嘉弼将火种熄灭,淡淡道:“还不是,谢谢你帮我试戴。怎么样?出来转一圈,心情有没好点,一会你正常发挥,看我眼色就行。” 杨悦瞪了瞪眼,喃喃道:“你带我出来,就是让我放松心情,辩论时不紧张?” 陈嘉弼摇头,目光看向前方,清冷道:“不是,想让你做下临时模特,看看戴上去效果好不好,放松心情只是顺便,学分关乎你的学分,对我来说无所谓,我不靠这个,也能毕业。” 三言两语,一盆冷水浇在杨悦头上,顺带踩她一脚。 她心里明白,陈嘉弼对她和其他同学没什么区别,一脸嫌弃与不屑。 晚宴即将开始,陆续有豪车在路边停下。 商场离下榻酒店不远,陈嘉弼选择走回去。 这条项链四万多,耗光他所有积蓄,他连坐公交的钱都没了。 复读一年,陈嘉弼做两份兼职,上了大学,靠帮杨悦补课挣外快,董只只给他的生活费,大部分攒起来。 本来陈嘉弼想通过小号,找董只只代购,寄到北京。 董只只心细,会记下商品编码,防止别人赖账,拿假货讹她。 陈嘉弼为确保万无一失,准备再多攒点钱,去国内正品专柜买。 正好杨悦提出参加两地文化交流辩论赛,地点恰好在香港。陈嘉弼想都没想,直接同意,省下几千块钱机票酒店钱。 这样他可以赶在暑假回家,亲手为姐姐戴上。 这些日子,姐姐对他态度有所好转,陈嘉弼认为是个好机会,以回馈姐姐的养育之恩为由。 只要戴在姐姐的脖子上,陈嘉弼便心满意足。 日后总有一天,她会明白这份心意。 杨悦认清事实,她与陈嘉弼,只能是朋友关系,没有增进一步的可能性。 不论将来,他是和董只只继续暧昧不清,还是其他女孩,反正不会是她。 她别开视线,试图切换话题,瞅见会所门口一长溜黑色豪车,发现其中一名身穿黑色礼服的女子,被身旁长相清隽、举止优雅的男士搀扶下车,激动地说:“陈嘉弼,你快看,我就说嘛!香港娱乐圈竞争太激烈,小明星被富商包养,是最好的出路。不过说实话,她皮肤好白,身材那叫一个劲爆。” 她低头看看自己,如大草原般平坦,皮肤黝黑,用什么美白产品都不管用,不免产生妒意。 “谁爱包养,谁包养,管我什么事。”陈嘉弼懒得去看,他不在意与姐姐无关的事,加快速度往酒店走,沉浸在董只只收到他礼物的美好遐想中。 “哎呦!我去!”董只只摆手假笑,伸手接过,“你浪费这钱做啥子?不过买都没了,去香港退货也麻烦,我先收着呗。” 当晚,陈嘉弼拉扯一道罅隙,在移门加装的窗帘往里窥,见到董只只偷偷戴上他送的项链,做着可爱迷人的表情,偷偷自拍。 他抿起唇,勾出一道美妙的弧度。 杨悦伸手在背后拽住他:“喂!再走撞到电线杆了。还装!我看你比我还紧张,出来兜风,想稳住情绪的,我看是你。一会辩论赛,你可得好好发挥,别误我大事。” 第45章 在香港,莫家是四大地产商之一,莫少楷高调行事,低调做人,常年无绯闻。 他与董只只腕臂入内,引来诸多豪门公子千金的目光。 董只只有些不自在,落下臂膀,踌躇不前。 莫少楷很有风度,与身边人介绍,董只只是他秘书,基于社交礼仪,临时充作女伴。 再次面对众人目光,董只只缩着颈,佝着背,视线乱瞟,一副紧张兮兮的样子。 她承认,自己是个乡巴佬,没见过世面。 这种场合不是她该来的。 第60章 她像投进河里的一枚小石子,泛起一片涟漪,而后河面归于平静,被沉入河底,谁也看不见,没有人再去关心她。 这正是董只只所期待的。 步入会所前,她觉得抹胸礼服,可能会成为全场焦点,一干人等会把目光聚焦在她这个不知从哪飞来的小麻雀身上。 进去后,各色花朵争相绽放,五颜六色,欣欣向荣,交织成春意盎然的旖旎景色。 她这身不起眼的黑色礼服,式样简单,既不高贵,也不典雅,还便宜得很。 待宾客得知,董只只仅是秘书,便不再把目光停留在没有意义的事情上。 尽管她漂亮,皮肤白皙,还施了淡妆。然而代购风餐露宿,董只只面颊上有些许沧桑感。 这在富家公子千金脸上,是看不见的,一眼便能瞧出董只只的出身与家境。 不是同一圈层,无利益可图,自然没什么聊的。 莫少楷疲于应付,无暇顾她。 一个人在自助餐前吃吃逛逛,董只只倒也乐得清闲。 望着明亮地砖上水晶灯璀璨的倒影,一个个行走的时尚代言人,各种她叫不出名字的昂贵食物,董只只心底泛起灰姑娘的惆怅情绪。 目光瞟向不远处,莫少楷与富豪举杯攀谈,甚至没朝她这边看过一眼,很显然,他真的把她当成秘书,带她来,仅仅出于社交礼仪。 他不是自己的白马王子,董只只心中确定。 可她又在期待什么呢? 自己也说不清楚,莫名杂乱的情绪,冲上脑门。 “对不起!”董只只端着餐盘,感觉和什么人碰了下,下意识地低头道歉,在场的人,没一个是她惹得起的,夹紧尾巴做人,是最优选项。 “董只只?你是董只只?”一道夹杂鄙夷与不屑的话音,从头顶轧过来。 董只只抬眼,与对方四目相对,怔了怔,一手撑在桌角,指甲通过白色餐布,抠进黑胡桃木里,以极其低沉的声线,打了声招呼:“二叔。” 她没见过真人,只在相册里见过,身材单薄,眼睛深凹,弯钩鼻下有张又大又肥腻的嘴唇,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与陈青河的儒雅隽秀,完全不同,似乎一点没遗传到陈家的优良基因。 犀利的目光,在大片雪白的肌肤上来回扫,陈广海不知她是怎么进来的,从穿着来看,不是什么重要角色,语气粗暴,碍于在场嘉宾,有所克制,音量不高:“你怎么混进来的?” 董只只喏喏指向斜对面,被几个中年男子围拢的莫少楷:“我是莫总秘书,他缺女伴,带我来见世面。” 往日生龙活虎,谈笑风生的董只只,像只焉了的小猫,语气极不自信,双腿有些不受控制。 鹰钩鼻上一双深陷眼眶的黑瞳,直勾勾盯住她,董只只心慌起来。 陈嘉弼说过,陈广海这人手段毒辣,做派嚣张。 强者自有强者收,董只只平时在家横着走。面对陈广海极具压迫力的质问,还没开始,就败下阵来。 她只会虚张声势,面对胡同里小混混的铁棍,以及派十几名保安冲进她家的陈广海,董只只自知不是对手,唯有明哲保身,尽量克制,不起冲突。 对陈广海来说,家产已争到,这么多年过去,姐弟三人悄无声息,定然过着颠沛流离的日子,掀不起什么浪花,答案已写在董只只今日的穿着与那张朴素的脸上。 但陈广海是只猎犬,多年未见,再次相逢,嗅到一丝不安,誓要教她做人,奚落她,羞辱她,让她永远没有翻身的一天:“你看看你穿的这样,啧啧。” 他摇头,手里酒杯也跟着晃:“你要不说是小莫总秘书,我还以为你是来接客的。怎么?看上人家莫总?想吊金龟婿?少在这做白日梦,就你这姿色,倒贴都没人要。你看看在场的,哪一个不是身价几十、几百亿的,光靠你这一身肉,值几个钱,也不掂量掂量。” 陈嘉弼说得对,陈广海刻薄阴毒,把自家侄女说得如此不堪,董只只此刻相信,陈嘉弼带姐弟俩舍弃家业,逃出魔窟,是件无比正确的事。 她不愿与这种卑鄙小人多接触,转身离开,换个安静的角落待着。 手腕被粗糙的掌心抓住,董只只扭头,余光瞥向四周,按捺内心焚烧的怒火,清冷笑道:“陈总请自重,您也不希望把自己的宴会搞砸吧?” 言语侮辱,对方无动于衷,这让陈广海很没面子,他的场子,他说了算,松开董只只,继续挑衅:“你两个弟弟,一个在韩国当练习生,一个在北京念大学,我没说错吧?” “你想怎样?”董只只心里咯噔,他消息倒是灵通,护犊心切的董只只用冰凉的眸子直视他,用力抽回手臂,原地站定。 过了很多年安稳日子,董只只几乎忘了有陈广海这号人。自陈九堂孤身离开青岛,再没打扰过姐弟三人生活,她以为这事翻了篇,未料他们的一举一动,尽收陈广海眼底。 他究竟想怎么样? 心底的不安,在体内蹿腾,董只只闭紧嘴,不想被他看出牙齿在打架。 一方面是愤怒,另一方面是害怕。 陈广海可不是绅士,他是豪取抢夺的土匪,恃强凌弱是他赖以为生的手段,一个小辈敢在他面前大声嚷嚷,还恶狠狠地盯他,必要给她点颜色看看,他阴笑道:“我没别的意思,就想提醒你,别觊觎陈家产业,这些和你,还有两个弟弟,没半毛钱关系,任何人休想动它脑筋,包括那老东西。” 只有弱者,才会放狠话,强者无需打没有意义的嘴仗。 董只只就是踏着这条道走来的,工地上解救陈嘉弼,胡同里带走陈鼎之,无一例外。 可陈广海已经得到他们全部家产,又在害怕什么? 老东西—— 他指的是陈九堂,关系再怎么不睦,他到底是陈广海父亲。姐弟三人是他的血脉,保护小辈是理所当然。 所以陈广海明知三人下落,这些年并未打扰到他们。 他顾忌的不是董只只,是陈九堂。 想到这里,董只只忽然镇定下来,提高声线,哼哼两声:“动我弟弟,你试试看?” “给你脸了?这是和长辈说话的态度?”陈广海被激怒,手一甩,杯里红酒泼出去。 董只只没料到他当场失态,下意识扭头闭眼,抬起手臂阻挡。 刹那间,手背被什么人拽了下,重心不稳,往后踉跄两步。 睁开眼,一个欣长的黑影,覆在眼前,像一堵墙,将她与危险阻隔开来。 红酒飞溅而来,从肩膀两侧划过,只有几滴落在她的发梢。 董只只安然无恙。 她回过神,目光游移,边上是莫少楷,单掌托在她后背,关切询问:“还好吗?” 董只只重心往前移一移,扭几下手腕,摇了摇头:“没事。” 相比拉他出险境的莫少楷,董只只对身前的背影,更加好奇。 定目细看,白色运动衫背后印了四个大字——北京大学。 陈嘉弼落下张开的双臂,回头瞥一眼,她担心姐姐安危,然而视线很快从董只只只沾几滴殷红的面颊划走,转而看向身边的莫少楷,见她用手帕在姐姐脸上擦拭酒渍,眼中燃起妒意。 眼下不是解决情感纠纷的时候,他们有共同的敌人要对付,陈嘉弼抹一把脸,避开董只只方向,甩几下头发,又把头转回去。 陈嘉弼冷笑道:“二叔,几年没见,你怎么还这么鲁莽,靠不光彩的手段,夺我们家产,是想赶尽杀绝?有本事冲我来,敢动我姐一根头发,我让你今天横着出去。” 说着,他抄起餐桌上一张空盘子,在桌角一磕,“哐当”一声,拿着残片指向陈广海。 他以为这样做,会引起会场骚乱,有人站出来为姐弟俩撑腰,口诛笔伐,指责陈广海霸占兄弟家业的卑劣行径。 可惜他终究算错一步,这里是香港。 豪门狗血天天上演,这点破事,宾客见怪不怪,没被他的狠劲吓到。 相反,一个个冷眼旁观,像是在看热闹。 陈广海不是香港人,与他们毫不相干,不过是来捧个场,没什么交情可言。 自己秘书受辱,莫少楷脸上挂不住,虽然不知这大学生从哪里冒出来,但这种嘴上斗狠,完全是隔靴搔痒,起不到一丁点作用,还会被人当成笑话。 果然,边上几名女子轻蔑地笑声,传了过来,根本没把一陈嘉弼的话当回事。 莫少楷轻声询问:“你认识陈广海?” 董只只点头,小声说:“他是我二叔。” “我来处理。”莫少楷按了按她的手背,露出儒雅的笑意。 他拍拍陈嘉弼的肩膀,抽走他手上的陶瓷片,做个往后退的手势。 陈嘉弼不知此人是谁,但刚才护住姐姐,应该没有敌意。 董只只在身后拽陈嘉弼的手,往后拉。 莫少楷这人讲究老板派头,董只只是他秘书,当众受辱,必讨回公道。 第61章 她等着看好戏。 好戏是好戏,不过出乎董只只意料。 莫少楷清冷发问:“陈总,在香港,这么做,怕是不合规矩。” 陈广海是聪明人,“在香港”这三个字他听得懂,连忙堆砌笑意,跟他握手:“误会,一场误会,许久没见到侄女,有点激动,手滑,手滑。我不知道董只只是莫总秘书,还请见谅。” 莫少楷伸手晃晃手指,摇头道:“话不是这么说,你在我的场子,欺负我女人,总得给个交代,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第46章 会所是莫家的,多少得给莫少楷点面子,虽然打心底里看不起这个道貌岸然的家伙,毕竟是商业合作伙伴,陈广海忍了。 董只只是他的人,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陈广海有点琢磨不透。 是她秘书没错,可以说是她的人,*但是不是还包含其他意思。 陈广海推敲间,莫少楷已然给出答案,她搂住董只只肩膀,当所有人面,提高音量:“你在我的地盘,动我的女人,是不是过分了?” 全场哗然,宾客交头接耳,小声嘀咕。 “莫少原来不是gay啊?” “这女人什么来头,能攀上港岛四大公子?” “好像是内地陈家的,内斗败北,被赶出家门。” “借男人翻身夺回家产,妙啊!” “怎么有股纯正的本地豪门狗血剧味道?” “有意思,北佬在香港撒野,今天他要大出血。” 强龙不压地头蛇,陈广海伸手赔不是:“抱歉,我不知道你们是这种关系,中宏和恒裕是战略合作伙伴,以后是一家人嘛!” 莫少楷乜他一眼,虎口托下巴,饶有兴致地看他像只狗,到处舔人,面带笑意道:“一家人,好说。铜锣湾这块地,我再加点股份,审批复核流程,或许会走得快些,你说呢?陈总。” 陈广海面色煞白,愣了愣。 人称莫少楷是玉面佛,果然精打细算。 铜锣湾的地,稳赚不赔,他攀上香港莫家,共同拿地,分出去一大块肥肉,本就心疼。 现在居然当众威胁他,增持股份。 香港地产与内地不同,许多流程需要疏通关系,否则几大家族联合抵制,别说盖房子,批文都拿不到,地烂在手里,还得倒贴银行利息。 陈广海忍痛割肉,伸出一根手指:“再加十个点。” 莫少楷举杯,与陈广海手里的空杯碰了碰:“明早九点,我律师会联系中宏,合作愉快,我带我女朋友换身衣服,失陪。” 陈广海眼睁睁看着三人离开,酒杯在餐桌狠狠一沉,换了只杯子,倒满红酒,举杯笑道:“小插曲,继续。哟!郑总,来了怎么也不打声招呼。” 会所门口,董只只抡开莫少楷搭在肩头的手,气得发癫:“你刚什么意思?明知道陈广海挑衅在先,对我不怀好意,你还跟他合作?” 本以为白马王子现身,助她摆脱困境,没想到在背后捅刀子,她反而成了莫少楷谈生意的筹码。 以陈嘉弼对董只只的痴情,谁敢当他的面说自己是董只只男朋友,必定一拳抡上去,打不赢也要同归于尽。 但今晚他放过了莫少楷,只是站在原地,拽住董只只的手,让她冷静。 从小跟在陈青河身边,参与各种酒局宴请,陈嘉弼清楚地意识到,若不是莫少楷挺身解围,搞不好陈广海会把她送到拘留所。他做得出来。 生意场上,不是逞凶斗狠,利益高于一切。莫少楷轻松几句话,转危为安,狠敲对方一笔,确实有两把刷子,令陈嘉弼心底叹服。 换作是他,事关董只只,不可能做到冷静。 陈嘉弼目光锐利,戳向莫少楷,像一把刀子,在夜空里透着寒意。 莫少楷看出对方敌意,松开董只只胳膊,举起双手,解释说:“董秘书,抱歉,刚要不是说你是我女朋友,场面会很难堪,权宜之计,别往心里去。” 她气的是女朋友的事嘛? 她气的是莫名其妙成为双方利益博弈的工具。 董只只感觉自己像个物件,被人摆在桌上,肆意观摩。 劳斯莱斯司机早已打开后座门,恭迎董只只。她转向带陈嘉弼往人行道上走:“我有点不舒服,先不回去,今晚我住我弟房间,莫总也请早点回去休息。” 过了路口,董只只往回瞥,黑色豪车已然消失在夜幕中。 她停下脚步问:“你怎么来香港了?住哪?” 陈嘉弼如实回答,来香港参加辩论赛。董只只这才想起来,前些日子,陈嘉弼找她要护照,她自己叫的顺丰,寄到北京。像是有这么回事。 大的学习成绩好,董只只对他的学业,不怎么上心。一般前脚说过,后脚忘记。 学校组织,肯定有住的地方,董只只问他住哪。 陈嘉弼转身往后指指:“那边。” 董只只吓一跳:“你们也住瑰丽酒店?大几千一晚,北大这么壕横的吗?” 陈嘉弼摇摇头,笑嘻嘻道:“旁边那幢矮的。” “小崽子!话不说清楚,害我白走好几百米冤枉路。”董只只回身轻轻踹他一脚,“走啦!今晚在你那苟一晚,你们老师不会介意吧?” “不会!”陈嘉弼求之不得。 路程不远,香港出租车贵。对莫少楷心有怨气,董只只选择走回去。 走到一半,天空中飘起靡靡细雨。 陈嘉弼脱下校服,两人各撑一边,手拉手快步往前奔。 董只只穿着高跟鞋,在后面追,嘴里碎碎念:“你慢点,我跑不快!” 前面的男人,只管抓住她的手,越跑越快。 陈嘉弼不愿错失良机,紧紧抓住姐姐的手,在雨中奔跑,这是件多么浪漫的事啊! 董只只不得不鼓足了劲,往前冲,手臂差点被他拉脱臼。 疼得要命! 早知道,就坐出租车。 后半程雨下得大,两人进入酒店,身上已淋湿。 董只只穿着暴露,陈嘉弼把校服搅了搅,皱巴巴拢在她肩头,往电梯间走去。 辅导员在大堂取外卖,瞥见董只只,觉得眼熟。 她走过去严正警告陈嘉弼:“陈同学,你代表北大,要注意集体形象,怎么可以半夜带不三不四的女人回来,校纪校规是不是全忘了?这事必须严肃处理!” 辅导员不分青红皂白,一顿劈头盖脸的批评。 董只只茫然错愕,正要解释。辅导员围着她转,嘴里咂咂:“你这个小姑娘,真的是不知廉耻,怎么在哪都能见到你?” 细细打量,董只只不认为自己见过对方,听她的话,像是校领导,礼貌询问:“请问您是?” 辅导员毫不客气,当场拆穿面前这个水性杨花女人的真面目:“陈同学,你不要被美色迷惑。我以前在青岛的电玩城见过她,她勾搭我女儿班上的一名男同学,年纪比你还小。这种人是惯犯,你是尖子生,要拎得清,时刻保持头脑清醒。交女友要慎重,招.嫖更是要被全校通报处分的。” 她抖了抖董只只身上的校服,又是啧啧,又是摇头。 董只只忽然大笑:“你说的那名男同学,该不会是叫陈鼎之吧?” 辅导员瞪了瞪眼,别开眼:“还说出来,要不要脸!” 董只只解释,陈鼎之是她弟弟,那天想把他揪回去教育,在外面面前,留他三分薄面。 至于陈嘉弼,也是她弟弟,因为一些意外,今晚留宿在他的房间,如果不方便,她可以再开一间房。 “喔唷!是陈嘉弼姐姐呀!误会,误会!”辅导员立马变了脸,握住董只只,“我是他们的辅导员,房间订满,不过没关系,你们是姐弟,住一间问题不大。瞧你身上湿漉漉的,赶紧回房冲把澡,要着凉的。明天陈同学有辩论赛,欢迎观摩,相信有你这个姐姐在台下加油鼓劲,他一定能超常发挥。” 没想到是这样的关系,辅导员不愧身经百战,岔开话题,把两人往电梯里推。 一场乌龙,董只只心情大好,一个劲地跟陈嘉弼描述,当时鼎之听说姐姐要做他女朋友,吓得脸色煞白。 陈嘉弼希望电梯不要停,这样他就可以一直拉着姐姐的手。 “叮!”电梯门开,陈嘉弼先出来,在前面拉她,董只只这才发现,两只手十指相扣。 她立即松开,探出头,在走廊上左顾右盼,小声嘀咕:“不会再被你同学看到,又引起误会,流言蜚语对你影响不好。” 她想到了鼎之,当初就是因为有人说他姐姐坏话,最后演变成无可挽回的结局。 董只只不希望因为自己,给弟弟添麻烦。 “不会。”陈嘉弼把她推出电梯间,“你看,哪有人?” 房间隔音效果差,杨悦从房间出来,以为陈嘉弼回来,正要问,看到董只只在场,见她穿着,也不用问了,笑了笑打了声招呼,缩回去,关上门。 董只只怕引起陈嘉弼女朋友误会,迟疑道:“你要不要去跟她解释一下?” 第62章 “不用,她知道的。”陈嘉弼刷开门禁,让服务员拿来毛巾浴袍,叫她赶紧洗澡。 关上花洒,房间寂静下来,董只只突然发现,她竟然身穿浴袍,内里空空,与陈嘉弼待在密闭空间。 刚才只顾生莫少楷的气,没往这方面想,被辅导员和杨悦打了岔,稀里糊涂洗完澡,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莫少楷在众人面前说她是自己女友,大概率是护她体面。 可陈嘉弼不是,他是实打实的行动派。 董只只至今忘不了家里卫生间旁边墙上的那滩渍迹。 她赶紧在水槽里洗内衣裤,日防夜防,家贼难防。 要是再被他偷去发泄一通,明天没的穿。 董只只出来,催促陈嘉弼去洗澡,他也淋湿了,湿得更透。 跑回来的路上,头顶的校服,全遮在她头顶上。 房间只有一张大床房,边上有张沙发。董只只不客气,往大床上一躺。 谁叫她是姐姐,这是特权。 陈嘉弼识趣,见沙发上铺好被褥,扶手上靠了只枕头,乖乖躺在沙发上。 董只只在窗口晾衣服,随口问:“你怎么会出现在会所?” 陈嘉弼据实已告,回酒店路上,无意间看到会所门口的充气拱门,得知中宏置业在此办晚宴。 陈广海夺他家产,害姐弟三人颠沛流离,陈嘉弼咽不下这口气,想去讨说法。 杨悦前男友是会所的海鲜供应商,让他冒充供应商,去送货。 董只只嗅了嗅洗好的校服,嘟囔道:“难怪有股鱼腥味。” 然后转头提点弟弟:“刚才你也看见了,这些资本家,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眼里只有利益。家产的事,你别想了,安生过日子,也挺好,那些人我们惹不起。” 陈嘉弼可以不要自己那份财产,可里面还有姐姐和弟弟的,他必须讨回来。 姐姐这几年吃了这么多苦,凭什么说不要就不要,便宜二叔。 他表面诚恳点头答应,内心已有决断。 但凡伤害过姐姐的,必要加倍偿还。不管是陈广海,还是其他人。 昏暗的房间里,董只只不敢入眠,跟陈嘉弼有一茬没一茬的瞎聊。 只有等陈嘉弼累了、困了,她才安全。 董只只侧睡,对着弟弟:“陈嘉弼。” “嗯。”他闭着眼,没转过头。 “你参加的这个辩论赛,是几号?” “明天上午十点,三楼多功能厅。” “我能去看吗?刚你们辅导员还邀请我呢!” 陈嘉弼有气无力地回答:“可以。” 然后问道:“你真的没和莫总谈恋爱?” 董只只顺手抓过一个枕头丢过去:“谈个潮吧!我就是个秘书,临时凑人头,他们这种生意人,肠子弯弯绕绕,真要谈,哪天被卖了都不知道,我还想多活几年。” 陈嘉弼没反应,也不伸手拿开蒙在头上的枕头,又轻轻地嗯了一声,不再说话。 他今天很奇怪,这么好的机会,居然什么都不做。董只只捂紧被子,暗中打量。 以前都是陈嘉弼在黑夜中凝视董只只,这回两人互换角色。 盯了好一会儿,董只只实在坚持不住,眼皮子打架,睡过去。 再醒来,看了眼手机,已是九点二十七分。董只只赶紧掀开被子起床,推搡仍在沙发上昏睡的陈嘉弼,一顿咆哮:“辩论赛要迟到啦!快起床!” 手心触碰到他的额头,热得发烫。 糟糕!陈嘉弼发烧了! 昨晚洗澡时,陈嘉弼早已盘算好,他要跪在姐姐面前,把四叶草项链献给她,亲手戴上。 然后假装手滑,把浴袍从肩上扯掉…… 美好的憧憬,来不及付诸行动,陈嘉弼淋雨发烧了。 真是可惜,白白错过这么好的机会。 但是,董只只由于动作幅度过猛,腰间系带松开,浴袍从中间敞开,内里毫无遮掩,全身上下凉飕飕。 第47章 电光火石的一瞬,陈嘉弼骨折,帮其把尿的情景,在脑海里一晃而过,董只只不知怎么,一股莫名的冲动,油然升起,心脏疾速狂颠。 见他仍闭着眼,眉间紧锁,董只只慌忙转过身,低头系腰带,拍拍烫红的脸颊。 不应该啊!照理说她身经百战,见过的男人,如同春天江面上的鸭子,数不过来。 可能是他这只个头大,老在她面前晃悠。 董只只! 你变坏了,他是你弟,想什么呢? 是不是被陈嘉弼传染了,可要把持住,别跟他一块儿陷进去。 “姐!几点了?”背后陈嘉弼带有浓重鼻音的声音,打断董只只的胡思乱想。 她低头检查一下浴袍腰带,转过身,眼神闪烁,四下乱瞟,不敢正眼看他:“九……九……九点半,你快……快点起来,辩论赛可不能迟到,昨天你们辅导员说了,你代表的是学校,要为学校争光。” 开头不知措施,有点语无伦次,董只只很快恢复平静。 细细观察,断定他之前闭眼,什么都没看到。 确实,陈嘉弼真的什么都没看到,到现在还闭着眼。 昨晚淋雨,让董只只先洗,室内温度高,一冷一热,连打好几个喷嚏,半夜就开始迷迷糊糊。 要不然姐姐睡在他旁边,怎么可能没半点行动,这不是他的风格。 摸了下额头,烫得能煮鸡蛋,体温计一量,三十八度六,董只只把陈嘉弼扶起来,帮他穿衣:“走,去医院。” 陈嘉弼伸臂拦住:“一会有辩论赛,我是一辩,必须参加,不能给学校拖后腿。” 天大地大,大不过身体健康。 董只只才不管什么辩论赛,眼下弟弟病情最要紧。 她让陈嘉弼靠在自己身上,喂他吃药:“你有好的身体,才可以做想做的事,给我安分点,好好养病,我一会帮你请假。” 这当口,董只只早把方才的羞怯抛到脑后,顾不得胸口顶着弟弟坚硬的后背,尽管被磨得有些瘙痒,但此时的她心无杂念。 陈嘉弼的确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他必须参加这场辩论赛。 本来无所谓,姐姐在台下观摩,意义变得不同。 他要把最好的自己展示出来,让姐姐知道,他已经长大了,是个成年人。 姐姐最爱吹牛,若是赢得话,又可以在几个哥们面前,吹嘘好一阵子。 只要夸他,念着他,心里有他这个弟弟,自己听不听得到,无所谓。 陈嘉弼用力支起身子,伸手拉衣架上的校服,昨晚董只只帮他用电吹风吹干了。 见他这般执着,董只只不好再勉强,陈嘉弼重视学业,有集体荣誉感,是好事,关照他不行别硬撑。 董只只是个追随内心,没有什么逻辑的人,脑筋跟不上他们说的话,前一句还没琢磨明白,正反双方已经就后面的论点,针尖对麦芒,根本听不懂他们在辩论什么。 董只只唯一看得懂是,陈嘉弼在聚光灯下,八风不动,沉着应对,周遭的目光全都聚集在他那张惨白的脸上,而坐在对面的对手,眼神回避,甚至不敢正眼看他。 在她眼里的陈嘉弼,整个人发光发亮,像个大明星,深感欣慰。 鼎之的家长会和校园运动会,董只只一次不落。 嘉弼学习成绩好,用不着操心,董只只之前忙着跑代购、面交,很少参与。校园运动会就更别提了,他不爱运动,压根没报项目,总不能去跟他一块给同学发矿泉水。 这是董只只第一次看到陈嘉弼,在众人面前出风头,心里别提有多高兴。 陈嘉弼不负众望,利用对方逻辑漏洞,频频发起反击,闲下来,还有空朝台下的董只只张望。 他想好了,等结束,拿到奖杯,要把四叶草项链,挂在奖杯上,一起送给姐姐,感谢她多年来的照顾。 这样既不显得唐突,又能献上自己的心意。 其实董只只单纯听不懂他们在辩论什么,有好几次,陈嘉弼发挥不好,被对方抓住漏洞,幸得二辩及时救场。 作为三辩,杨悦做了充分准备,铆足一股劲,展开反击。 三人协同,北京大学有惊无险成为最终的胜利者,台下掌声一片。 董只只含着热泪,使劲鼓掌。 大的如今有出息,没有辜负她的厚望。 她有种做母亲的心境,看自己好不容易拉扯大的孩子,功成名就,打心底为他高兴。 辩论赛结束,观众有序退场。 陈嘉弼领完奖,拎着水晶奖杯,与对方选手握手。 忽然间,脚下吃软,一头栽倒在地上,“哐当”一声,属于他的那份荣耀的奖杯,落在地上,砸开一个豁口。 董只只箭步冲上去,周围的老师也围拢过来。 他额头滚烫,嘴唇发紫,意识模糊,董只只托起弟弟的脑袋,带着哭腔,歇斯底里大喊:“他发烧了,快喊救护车!” 第63章 一顿手忙脚乱,陈嘉弼被送到就近医院。 问题不严重,感冒引起发烧,长时间精神紧张,忽然放松下来,颅内供血不足,有点缺氧,一时昏厥,挂点滴观察一下便好。 有家属在,校方与董只只商议,最后决定由她留下来照顾陈嘉弼,其他人先回。 董只只说不出话,含泪点头。 他在台上倒下的那一刻,董只只眼前一黑,像是天塌了,与鼎之被贾正清打得门牙松动,如出一辙。 不管是大的还是小的,都是她弟弟,董只只这会儿才意识到,嘉弼在她心里的分量,一点都不比鼎之轻。 或许更重,只是她不愿深思。 董只只有份正儿八经的工作,延迟回国,跟莫少楷报备。 老板让她好好照顾弟弟,不着急。 陈嘉弼等她挂断电话,喏喏地问:“姐,你喜欢他吗?” “什么喜不喜欢的!”董只只往他嘴里塞了一口粥,“他是我老板,我喜欢他干嘛?” 陈嘉弼刚参加完辩论赛,可能思维还没转换过来,从董只只的回答里,抛出第二个论点:“可他说是你男朋友。” 勺子用力一翘,些许米汤从嘴角淌下,董只只用纸巾给他抹了抹,心想这家伙又来了,病着还惦记她,考虑到他是病人,不去计较,老实回答:“那天你也在场,他自己说了没别的意思,我对他没想法,你安心养病。” “我还有一个问题。”见她不耐烦,背过身,陈嘉弼撇撇嘴,喃喃道,“你能辞职吗?” 董只只回身照他脑袋上方扇过去,拂过一缕清风,带起发丝:“我辞职,你养我?五万块!” 她伸出一个巴掌,操起嗓子吼:“五万一个月的工作,上哪去找?比我开公司还挣钱,还能公费代购捞外快。你给我介绍份这样事少钱多的工作,我明儿就去办离职。” 可能因为发烧,陈嘉弼脑袋短路,思路断断续续,他只抓住前半句话。 姐姐的意思,只要他有钱,养着她,他们就能天天在一起。 陈嘉弼点点头:“知道了,我会好好养病。” 董只只说得口干舌燥,出门倒水。 陈嘉弼偏头望着缺了个角的奖杯,内心寂寥,心中苦闷。 送项链的事,暂时搁浅。 刚才陈嘉弼只说了半句话,好好养病是为了让姐姐宽心,养足精神,保重身体。有了好的身体,以他的头脑,毕业后应该能赚不少钱。 有了钱养姐姐,她就不用去上班,不管莫少楷对她有没有意思,反正他没戏,姐姐永远属于陈嘉弼,别人都别想靠近,除了鼎之。 从董只只与莫少楷通话的态度来看,带股怨气,以陈嘉弼多年的经验判断,她处于忍耐期,像对待挑剔的代购客户,只要对方再啰嗦一句,立马拉黑,永不联系。 她这般决绝态度,给陈嘉弼吃下一颗定心丸。 莫少楷不具竞争力,在出局边缘,淘汰是早晚的事。 莫少楷以前只是觉得董只只豪气干云,与其他女子大不一样,说话行事大大咧咧,说直接点就是没女人味,挺适合做哥们的。 但在那日晚宴,得知她是陈广海侄女,生出别的想法。 董只只坐飞机把大病初愈的弟弟送到学校,再坐高铁,回青岛,费用自理,没报公账。 一回公司,王佳佳就把她拉到厕所,挨个推隔间门,确认里头没人,低声咬耳朵:“只只姐,听说莫总在中宏置业的晚宴上,公然宣称你是他女朋友,你俩进展够快的,说说,在香港发生了什么,谁先主动的?” 她没料到,事情传得如此快,眨眨眼,环视四周:“你们都知道了?” “对呀!”王佳佳一脸八卦相,连说带比划,“圈子就这么大,听说莫总老帅了,不顾脸上被泼红酒,一手掐住陈总虎口,把他手臂掰扯,眼睛恶狠狠瞪他,淡淡说了句,‘我现在给你两条路走,你有五秒钟时间,要么跪下道歉,铜锣湾项目让出百分之十股份给我,要么我让中宏消失在香港地界,这块地,以后只能长草,不能盖砖。’这话够霸气,符合咱莫总的一贯作风,你说她帅不帅?” 什么跟什么嘛! 人传人,添油加醋,剧情改了n版,董只只听着像神话故事。 她摇头摆手道:“哎!别听他们瞎说,没这回事,事情不是你说的这个样子,我对莫总没意思。” 王佳佳迫不及待问道:“那是什么样子,赶紧说来听听,等你当上老板娘,可别忘了我呀!我高低是你俩牵线人,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董只只觉得没有必要再和她说下去,解释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传得更离谱。 她是爱钱,看中五万块月薪,流言蜚语她不在乎,可也不能任由他们胡说八道,面子总是要的。 做过的事情,她可以大方承认,没做过的事,休想泼她一身脏水。 全嘉年底分红没指望,明年还不知道会咋样,董只只既想与老板保持距离,又不想失去这份工作。 最后她想到一个办法,厚着脸皮推开总裁办。 董只只轻咳两声:“莫总,有个事儿,能不能打个商量?” 莫少楷从一大堆文件里探出脑袋,怔了怔,停下手中的万宝龙钢笔,瞟一眼关上的大门,淡然笑道:“小董,有事直说?” 董只只把调岗申请表推到他面前:“我知道那天您自称是我男友,是为保护下属,我很感激,但传出这样的谣言,对您和公司形象都不太好。是不是可以这样,把我调到海棠印月售楼处,当个售楼小姐,彼此保持上下级应有的距离,我想这对我俩来说,都是一件正确的事。” 她老早盘算过,售楼小姐工资低,提成高,以她的口才,或许赚得比现在还多。等房子售完,风声过了,看看有没有其他油水足的岗位,再换一个,实在不行,做回秘书,闲言碎语应该会少很多。 目光在董只只坚定的眸子和申请表上游移片刻,莫少楷提笔疾书,签上自己大名。 董只只从总裁秘书,摇身一变,成了售楼小姐,继续做她的发财梦,每天卖力工作,唾沫横飞,向顾客介绍楼盘,到处发朋友圈,还劝说刘祖全买房,说他俩关系那么好,不做邻居可惜了。 然而事态并未如董只只预期的方向发展,她发现,莫少楷几乎每周要来他们这个小小的售楼处巡视,起先是一周一次,后来是两次,最后演变成一周四次,还留下来跟员工一块儿在隔壁小饭馆吃盖浇饭。 董只只完全看不懂他这顿匪夷所思的操作。 莫不是莫老板真的想追她? 第48章 本着实事求是的精神,把楼盘优缺点,统统告诉顾客,让他们自己做决断,董只只无疑是地产界的一股清流,签下二十六单,连续三个月霸占销冠,奖金拿到手软,也引来同事的妒忌。 莫少楷每次来,都以巡视为由,谁都能看出来,他是冲董只只来的。 哪个老板闲得没事干,天天去基层转悠,吃灰尘拌盖浇饭。 也许习惯老板隔三差五来巡视,莫少楷最近一周没来,董只只心里担忧起来。 至于为什么,她说不清楚。 王佳佳朋友圈再一次发出城市夜景,配文是:【悲催地产人,白天打桩机,晚上ppt。】 许久没联系,董只只在下方留言:【最近很忙?是不是有新楼盘,来点内幕!】 海棠印月售罄在即,董只只需要找下一个楼盘接手,每月赚个十来万,她深深地爱上这一行。 这比以往她做的任何行当,来钱都快,还轻松省力,动动嘴皮子就行。 王佳佳发来消息:【老莫总上周来公司,走了以后,我就被莫总抽成陀螺,所有部门转得飞起,都冒烟啦!】 她拍了张外面办公区照片,灯火通明,一群人把头缩在西服领子里,埋头苦干。 而此刻将近夜里十二点。 其实也没什么大项目,就像莫少楷巡视售楼处一个道理,来都来了,总要指导下工作,这里不对,那里有问题,列整改清单,改了不满意,继续改,如此循环往复,无休无止。 莫少楷那一套,反噬到自己身上。老莫总这次来,显然对他工作不满,累及所有人没日没夜地加班。 董只只庆幸自己及早调岗,要不然非得逼得辞职不可。 两个弟弟不在身边,抽烟喝酒没人拦,摆脱莫少楷是件值得庆贺的事,她去中山路便利店买一打青岛,楼下胭脂店已经打烊。 明天休息,喝个痛快。 中山路的霓虹灯在午夜的钟声下熄灭,路上行人寥寥,整座城市陷入沉寂,养精蓄锐,迎接新的一天。 董只只结完账,路过春和楼门前,黑灯瞎火,被台阶上的一个醉汉绊了一跤,脚裸被抱住,踹了一脚,破口大骂:“你个潮吧,装醉揩油,想都别想,信不信把你押到派出所。” 董只只目光瞥向前方蓝色闪烁旋转灯,警亭就在不远处,拿出手机准备打给值班民警。 第64章 脚下传来低声呼唤:“董只只,是你吗?” 董只只愣了下,低头细瞧,一团黑色东西,蜷缩在地上,把他翻转过来,倒吸一口凉气,失声尖叫:“老板,你咋睡这?” 她蹲下来揉了揉莫少楷左肩:“手臂能动吗?” 董只只差点一脚把自己老板踢残废。 他要是缺胳膊断腿,这份工作就黄了。 莫少楷被无端踢了一脚,疼痛驱散酒意,清醒了几分,盘腿坐在台阶上,也不管地上脏不脏,头发被风吹得凌乱,领带歪歪斜斜,挂在后肩,与往日意气风发的地产大亨判若两人。 董只只在他身边坐下,拉开拉环,呷了口冰凉的啤酒,拍他肩膀,安慰道:“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人,权利大,压力也大,正常。眼睛一闭,啥也不去想,第二天醒来,干就是了。” 莫少楷拿了罐啤酒,“噗滋”一声,泡沫飞溅,在董只只啤酒罐碰了碰,大吼一声:“你说得对!干!” 她抖抖身上酒渍,笑了笑,仰头一咕噜,把一罐啤酒喝得精光。 鼎之受到不公待遇,董只只心里憋屈,去私人影院开房发泄,好在有陈嘉弼陪伴。 可莫少楷呢?在董只只印象里,他总是独来独往,没见过他在青岛,有什么聊得来的朋友。 若非要说出一个,非董只只莫属。 坐下陪陪他,当是感谢他提供收入不菲的工作机会。 “其实我是莫家养子。”董只只托着下巴,抬头仰望星空发呆,莫少楷在旁冷不丁冒出一句。 董只只没接茬,当没听见。 老板倾诉秘密,装聋作哑比较好。 莫少楷似乎从董只只身上找到宣泄口,边喝边诉苦:“我装得好辛苦!” 然而把空罐子往路中间丢,大喝一声:“去他妈的莫总!” 董只只不清楚他在骂自己,还是骂他老爹,乱丢垃圾可不好,她跑出去把啤酒罐捡回来。 刚坐下,被莫少楷揪住领子使劲摇晃:“为什么?你说为什么?” 她不和醉汉计较,被勒得咳了几下,拍他手背。 半醉半醒的莫少楷,似乎意识到自己行为鲁莽,松开手,道了声对不起。 而后他开始发牢骚:“在下属面前装大老板派头,其实是自卑,因为我不是他亲生的。你知道吗,董只只。看到你一副无拘无束,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的,我好羡慕。我多么想成为你这样的人,可是我不能,不能!” 莫少楷摇头晃脑,把啤酒洒得到处都是,胸口的白衬衫里隐隐透出厚实的胸肌。 老板的秘密,知道越多,死得越惨。 董只只不想听,可嘴巴长在人家身上,不听也不行。 “好啦!好啦!”她摸出纸巾,在白衬衫上擦拭,规劝道,“生活都不容易,你们有钱人的事,我不懂。我没你想的这么多,我睁开眼就想挣钱,家里有两个弟弟要养,没空瞎想。不去想,就没这么多烦恼。” 董只只采取鸵鸟策略,每次与陈嘉弼碰面,都提心吊胆,想不出解决办法,只能一味躲避和忍让。 等他一走,不再去想,又是快快乐乐的一天。 骤然间,手腕被莫少楷握住,后腰隔着衣裳感到一阵凉意,董只只往回收,力气不及他,喊了声:“你醉啦!我是董只只。要搞女人是不是?前面左拐,直走两百米,有个小胡同,那里有一排按摩房,我带你去。那边模子也正,一个个精壮得很,要不一起?我请你。” 看他嘴唇哆嗦,董只只感觉到他要说什么,故意把自己说得不堪,打消对方念头。 小路拐角死胡同里,确实有好几家按摩店,董只只没去过,有没有男模,她更无从知晓,纯粹在那虚张声势。 “不!”莫少楷把她掌心贴在胸前,“我喜欢你,我只想要你,我比男模身材好,你可以摸摸看。” 这他妈的还耍流氓了! 董只只火气上来,像拔河那样,抽回手臂,顺势蹬在他肚子上。 莫少楷仰头倒在地上,后背*撞在台阶上,皱起眉头,“嘶”了一声。 这可把董只只吓坏了,殴打老板,明儿等他醒来,还不得开除。 她上前揉揉他后背,问有没有受伤。 莫少楷像一摊烂泥,躺在地上,摇摇头,也不说话。 把他丢路边,黑咕隆咚,万一给车轧了,到头来她要被追责,满大街商铺都是摄像头。 董只只坐在地上喘气,打电话给王佳佳,她是专门负责善后的。 刚摸出手机,陈嘉弼打过来。 董只只没好气地问:“最近好点没?你下次能不能换个时间,别老三更半夜来汇报。” 那日淋雨后,陈嘉弼得了肺炎,住院两礼拜。 按医生说法,部分人打了新冠疫苗,抵抗力会变差,让她多关心弟弟身体健康,定期复查。 董只只规定他每周可以通一次电话,汇报身体状况。 可陈嘉弼倒好,这一汇报,就是三个月。 陈嘉弼听到呼呼风声:“姐,你在外头?” 董只只偏头望一眼,四仰八叉躺在地上的老板:“嗯,找全哥喝酒呢!刚撤,你身体怎么样?” 其实他壮得跟头牛,出院当天下午,就去参加体育考试,百米成绩十二秒七三。 一旦病愈,以姐姐的性子,肯定不会再频繁与他联系。 陈嘉弼装病,只是想多听听她的声音,聊两句。 弟弟有所收敛,董只只逐渐放下介怀,有事没事跟他瞎聊几句,关心下他的学业。 卡在半夜打过去,是因为他知道董只只没这么早睡,得知转岗去售楼处,仍心存顾虑,夜里查岗,看看有没有他担忧的情况发生。 边上有个醉鬼,董只只没空和弟弟打哈哈,叮嘱他注意身体,落下的功课慢慢补,别又熬夜折腾出什么病来,便匆匆挂了电话。 莫少楷仰天大笑,笑得很大声:“你弟对你真好,要是我有这么个贴心弟弟,该有多好。” 拉倒吧! 董只只宁愿没他这个弟弟,当初就不该心软,把他从工地捡回来。 王佳佳电话忙音,估计开启免打扰模式,董只只只好把莫少楷拽起来,往家的方向走。 中山路上有四家酒店,都不远,斜对面就有一家经济型的连锁酒店。 董只只天天在这条路上溜达,又爱跟人侃大山,整条街做生意的,从老板到员工,全认识她。 贸然带他去开房,撞见熟人免不了尴尬,决定暂时让他在小破屋里将就一晚。 先稳住老板,以免他记仇,真把她给开了。 鼎之不在,两张三尺松木床拼在一起。董只只用尽最后力气,把他往床上甩。这家伙看着不壮,一身肌肉,藏在西装里,比猪还沉。 在毫无征兆下,莫少楷抓住她臂膀,把董只只带进怀里。 她的面颊贴在男人胸膛,回弹一下,惯性使然,又贴上去。 这身材,比上次在韩国碰到的跆拳道黑带还壮实。 绝对是极品! 莫少楷双臂箍在她后背,董只只动弹不得。 他闭着眼,似醉似醒,口中喃喃:“董只只,跟了我,好不好?” 头发被压住,董只只偏着头,趴在他胸口,头顶喷出湿热的潮气,吹得她头皮酥麻,咬牙问道:“你喜欢我什么?我没钱,没文化,年纪又大,哪里吸引你?” “你浑身是优点,哪都吸引我。”莫少楷牢牢钳住,翻了个身,压下一团黑影,“你和我认识的其他人都不一样,你简单,性子直,有什么说什么,从来不顾忌,没那么多小心思,我喜欢你这样的直接。” 她还是有小心思的,谁知道他明天醒来,还记不记得,昨晚被踹了好几脚。万一打击报复,赚钱路子就断了。 但她现在没法集中注意力想这些,抵得有点她肚子疼。 自从被萝卜坑恶心到,董只只快有三年没碰过男人。 她又抛不开羞耻心,像梁晓那样,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憋了许久,难受得紧,被突入袭来的荷尔蒙冲上头,酒精在脑中迅速发散,今夜的月亮又大又圆,银辉洒在身上男人的半张侧脸,峻拔的鼻梁,深邃的眼窝,明亮的眸子,尤其是那对杏眼,优雅沉稳,格外撩人。 董只只第一次近距离观察莫少楷,发现在他温文尔雅的气质下,隐藏着一股狂野。 这种狂野与他的面容完全不符,体现在他的动作上,手臂精壮有力,牢牢锁住董只只两只手腕,腰腹很有力道,顶得她有股蠢蠢欲动的压迫感。 既想抗拒粗鲁,又期盼征服的沉沦。 他的粗暴,显然不止于此。 董只只内心挣扎之际,在毫无思想准备的情况下,一声帛裂声让她感到空气稀薄,凉飕飕。 衬衫扣子,滚落在床边,嘀嗒声优柔绵长,没来由的冲动,油然升起。 “干!”董只只嘴里蹦出一个响亮的字,铆足劲,使劲往右边滚,翻身坐起,撕开半湿朦胧,“是你先招惹我的!” 第65章 第49章 通完电话,陈嘉弼心情大好,室友拉他去撸串,他难得合群,跟着一块去。 他嚼着无滋无味的烤鱼,味道不正,跟家乡的海鲜,完全不能比,但还是满怀喜悦地细品。 因为姐姐跟刘祖全这个点在外面,定是去王姐烧烤,春和楼已打烊。 能与姐姐一起云烧烤,陈嘉弼欣喜万分。 不知曾几何时,陈嘉弼把青岛视作自己家乡。 他热爱这座城市,因为姐姐在这里。 值得留恋的人和事,都在这座城市,陈嘉弼对未来充满希望。 董只只一时口不择言,推开醉鬼,熏得神智清醒。 山东人就是这点好,闻到酒味,只会越来越精神。 莫少楷醉得稀里糊涂,四仰八叉,躺在床上大口呼气,俊俏的面庞红到脖根。 到底是老板,醉成这样,不能不管不顾。 董只只去卫生间打来一盆水,在脸上擦拭。 平日里对下属吆五喝六的大老板,此刻乖得像只小猫。 董只只发号施令:“手臂。” 莫少楷仅凭残留的意识,乖乖伸出臂膀。 手臂精壮,袖子被撑得鼓鼓的。 董只只费劲力气,撩起袖管,触目惊心的疤痕,得意显现。 一道道横在手腕。 陈嘉弼也曾有过这种行为,董只只知道怎么回事。 长期的抑郁挤压在心里,无处发泄,让疼痛麻痹自己。 好在经过董只只的一番规劝,陈嘉弼不再和自己的身体过不去。 可是莫少楷又经历了什么? 董只只想不通。 养子又如何,养子也是子。 倘若他的养父,真看他不顺眼,又如何回把恒裕集团交给他打理。 董只只甩动脑袋,不去想这些杂七杂八的事情。 莫少楷的事情,与她无关。 和他只是上下级关系,再无其他。 由于醉酒,脖子涨得通红,且粗大。 高级定制的白衬衫修身,最上排的领子,把脖子卡得死死的。 夜里安静,董只只能清晰听到他的大喘气。 她没替人打过领带,也不知道怎么解,胡乱摆弄一阵,把莫少楷弄醒。 宽大的掌心抓住董只只臂膀,力道很大,束得生疼。 索性指尖修得平整,不至被掐。 莫少楷口中喃喃,说着胡话:“跟了我,你就不用那么辛苦。你的两个弟弟,我来负责。” 绳结解开,董只只用力一抽:“说什么胡话!我的弟弟,我自己养!” 在恒裕上班,董只只纯粹图财,哪也找不到这么高薪水的工作。 指尖松开,臂膀软趴趴垂落在床沿。 莫少楷又睡过去。 董只只无奈地摇了摇头,口中喃喃:“不能喝就不要喝,逞什么能!” 脖子上的纽扣,很难解,把脖子箍得死死的。 董只只刚刚收拢,莫少楷一阵气喘,吓得她急忙缩回手。 可是不解的话,他会很难受,万一透不过气,莫名其妙死在她家里,清誉受损那都不是个事,主要没第三者,弄不好警察以为她图大老板钱财,争执之下,把人给掐死。 那太不值当了。 鼎之没收入,还倒贴钱。 嘉弼大四关键一年。 这个时候,不能掉链子。 兴许是热,莫少楷撩衬衫下摆。 董只只急忙伸手拦住:“别啊!你搞嘛呢!” 纤细的胳膊比牢牢锁住,烙上红斑。 董只只一阵生疼,另一只放在他脖子上的手,猛地一拽。 黑夜中响起悦耳的铃声,金属扣子,在地上打转。 董只只使劲抽回臂膀,松了一口气。 不管怎么样,莫少楷今天不会闷死在她家里。 莫少楷醒来,发现自己领口敞开,垂着头不敢看她:“抱歉,我昨晚喝醉,我俩昨夜没发生什么吧?” 董只只伸出红肿的手臂:“你说呢?” 昨晚她想了一宿,陈嘉弼无休止地缠着她。 莫少楷有钱,对她也大方,没什么不好。 不如应允,做他女朋友。 两个弟弟已成年,是时候为自己打算。 “真的?”莫少楷忽而眼前一亮,像个小孩,展露出天真的笑容,“你同意做我女朋友?” 昨晚醉得厉害,莫少楷间歇性断片,求爱的话记得,其他一律不记得,看到董只只手臂上的斑斑驳驳,以为昨晚酒醉,意识不清,冒犯了她。 既然她同意,心中愧疚,便少了几分。 董只只面颊绯红,别过脸去。 莫少楷极尽温柔,起身拉上窗帘,微微扯了扯被角,轻柔地问:“可以吗?” 董只只没准备好,甩开臂膀:“下次再说。” 她感情经历丰富,但不代表确定关系与发生关系划等号。 原本是上下级关系,一夜之间成为情侣。 她有些不适应,需要理清头绪。 还有。 她喜不喜欢莫少楷。 有没有做好准备,成为豪门阔太,陪他四处应酬,改变原本平静的生活,成为他的附属品。 最最重要的是,他一个人自由自在惯了。 身边突然多个男人,且阴晴不定,一会霸道,一会温柔。 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莫少楷。 这些都需要时间去观察、思考、消化。 当天下午的售楼处里,经理双手背负,围着沙盘转悠,嘴里一顿咒骂:“这个董只只,太不像话,仗着多卖出几套房,招呼也不打,就敢旷工,手机还关机,看我一会不收拾她,扣全勤、扣奖金、扣绩……” 莫少楷悄无声息,缓步入内,脚下虚浮,不像往常,步态稳健,把地砖踩得噔噔响,向经理挥挥手:“你转来转去扣什么呢?” 能混到经理,多少有点眼力见。莫总许久没来售楼处,估摸应是对董只只失去耐心,又或是追到手,新鲜感过去,一脚把她给蹬了。 香港大老板,在内地包个女人玩玩,打发打发时间,是常有的事儿。他是广东人,他妹妹就住二奶村,虽说如今年纪大了,没人相中。年轻时,可是赚了一大笔,而今天天打麻将,日子不要太舒坦。 经理挺直身板,向领导汇报:“报告莫总,董只只无故旷工,请问该如何处置?” 常年在职场混,经理把皮球踢给老板,万一判断错误,能保全自己。 莫少楷转身对门口的董只只招了招手:“小董,进来。” 他转而对经理下达指令:“小董业绩出色,表现优异,海棠印月卖得差不多了,我把她调到市北区那边的新盘,今天来没其他事,就是通知你一声,把她返点、项目奖,团队激励,都结一下,再做下工作交接。” 经理浸淫职场多年,董只只臂膀有红印,明显是被人抓的,再暗窥身旁的boss,领口敞开,最上排的纽扣,少了一颗。 且昨天他刚来巡视过,衣服没换。 不用猜,经理当即明白。 董只只将来很有可能是老板娘。 经理堆笑,别开视线,佯装不知:“领导您说了算,董只只是售楼处的销冠,能耐着呢!相信很快会返回秘书岗位,今后我还得仰仗她。” 他背后甩手,示意售楼小姐赶紧奉茶。 董只只在时,卖楼跟买菜似的,一天好几套。 其他售楼小姐一肚子怨气,争不过,也拼不过。 天天跟顾客打交道,个个是人精。 经理谄媚,多少看出些门道,连忙从办公室里拿出招待vip贵宾的大红袍,一斤好几千。 董只只只喝酒,不喝茶,急于领钱走人,双手抱臂,遮挡印痕:“还是先结工资吧。” 莫少楷适时打掩护,站到她面前,阻隔一双双晦涩不安的眸子:“我还有事,快点。” 算下来,董只只在售楼处干了三个多月,杂七杂八加起来,挣了五十来万,趁莫少楷指导工作的当口,在门外捂脸偷笑。 这下赚大发了! 攒一攒,再弄个两三百万积蓄,她可以提前退休。 跨境电商那边,总会好起来的,光靠分红,下半辈子能躺平,想想就开心。 恭迎两尊大佛出门,经理让售楼小姐排队站好,挨个戳脑门:“你们有什么用,平时一个个能说会道,业绩加起来不如董只只。看看人家,妥妥的未来老板娘,以后见到,态度好点。” 两人打车来的,漫步在街头,转角有家药房。 莫少楷驻足:“等下?” 没多久,他拿来一盒药膏,以命令的口吻,发号施令:“袖子撩开。” 董只只略显错愕,大白天的,他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总裁,和昨夜的温顺,完全不沾边。 尽管语气霸道,动作却极尽温柔。 两个弟弟经常磕磕碰碰,平日里,只有董只只给人致伤,今天头一回被人关怀呵护,心里总感觉怪怪的。 第66章 落下袖子,董只只站起,莫少楷从兜里掏出一瓶矿泉水,还有一盒药:“吃了吧,以防万一。” 董只只瞪了瞪眼,昨晚什么事都没发生。 他竟然以为…… 做戏做全套,董只只只好就着矿泉水,吞下药片。 回到家,董只只蹲在马桶前,抠喉咙。 姨妈探访时间向来规律,休息天跑代购,算好日子。 生理期紊乱,严重妨碍她的副业。 坐在马桶上,董只只独自思考,与莫少楷这段莫名其妙的恋情。 她谈恋爱的目的,是为了让陈嘉弼知难而退。 那莫少楷呢? 是不是真心,还是只是玩玩? 都说香港豪门公子花心,她不确定两人能维持多久,是否要真诚对待这份感情。 董只只很久没谈恋爱,一时想不透。 她点起一支烟,惬意地喷出烟雾,烟丝缭绕,正如她此刻的心情。 想不通的事,就不要想。 走一步,看一步,船到桥头自然直。 曾经的董只只,又回来了。 领了工资奖金,董只只没事数钞票。 这是她最大的乐趣。 一个人有一个人的好处,烟随便抽,酒随便喝。 再也不用听那两兄弟叨叨。 赚大钱,换到新的岗位,继续赚大钱。 董只只沉浸在未来美好的憧憬中。 今天是个好日子,她大方一回,给两个弟弟各打了五千块钱过去,并分别留言。 【韩国水果贵,你要多补充点维生素,别给姐省钱,该花的花,坚持不下去不要紧,搞不出名堂也没关系,姐养你一辈子。】 【大病初愈,要注意劳逸结合,多交几个朋友,吃饭唱k都要钱,不够跟我说。】 陈鼎之秒点收款,用韩语招呼服务员:“再来两盆雪花肥牛!” 他抖了抖五花肉上的油汁,送到梁晓碗里:“梁晓姐姐,你难得来一趟,这顿我请。” 这些年,梁晓给他买好吃的,带他玩好玩的,不知道花掉多少钱,见他还像个小孩子,请她吃顿饭一脸嘚瑟,嗤笑道:“你姐最近忙,我代她跑一趟,跟供应商续签采购合同,顺道来看看你,一会就走。” 陈鼎之眨眨水汪汪的大眼睛,疑惑道:“姐姐还是这么忙吗?” 梁晓笑眯眯说:“不是,好像有个暧昧对象,听她说是个有钱老板,优雅沉稳,对她还不错。” “好耶!”陈鼎之一下蹦起来拍手,又坐下去,笑道,“马上要有姐夫了,姐姐养大我和哥哥不容易,暑假我要回去见见他。只要他对姐姐好,我就开心。” 都快成年了,还一脸幼稚相,梁晓捂嘴咯咯笑:“那等你梁晓姐交了男朋友,你又多一个姐夫,是不是更开心呀?” 陈鼎之鼓腮摇头,一本正经地说:“梁晓姐姐!你要等我长大,等我当了大明星,赚大钱,帮姐姐买好房子和车子,再等我攒够钱,我要送你更大的房子,更好的车子,还要带你去听我的演唱会。我不要你当我姐姐,我要你做我女朋友。” 真诚告白,还喊人姐姐,实在太可爱。 梁晓低头轻哼两下,面色绯红,打趣道:“好!梁晓姐等我们家鼎之,带我去听演唱会,肉快烤糊了,赶紧吃。” 陈嘉弼收下姐姐的心意,立马回复消息:【谢谢姐,下周见/爱你哟】 他下载了很多表情包,都是“爱你”、“想你”、“抱抱”、“亲亲”之类的。 无法说出口的爱,陈嘉弼以另一种形式表现出来。 回味数十遍姐姐不远千里送来的关心和温暖,陈嘉弼沉浸在即将迎来的二人世界。 他要把四叶草项链,亲手戴在姐姐的脖子上。 他已迫不及待,回到姐姐身边。 鼎之在韩国,家里只有他们二人。 一想到能再次与姐姐朝夕相处,没有其他人打扰,陈嘉弼乐呵坏了。 第50章 在稻香村买了点北京特产,陈嘉弼着急往家赶。 桃酥饼是幌子,单送一条项链,有些突兀。 原定周日回,跟董只只通过气,陈嘉弼归心似箭,周五中午放学,便买了张高铁票。 他要给姐姐一个惊喜。 董只只近几个月,天天发朋友圈,陈鼎之一次不落转给他,全是些售楼广告。 陈嘉弼特意选工作日回家,去码头买了点海鲜,做一顿丰盛的晚餐。 他翻出蜡烛,随后一剪子把家里保险丝剪断。 他要制造一场因意外停电,自然而然的烛光晚餐。 只有他和姐姐两个人,一早准备好红酒。 青岛啤酒配烛光晚餐总有点怪怪的。 他坐在沙发上,佯装看书,每隔三五分钟,抬眼看挂钟,时不时摸摸口袋,确认首饰盒没滑出来,掉进沙发缝里。 陈嘉弼做好充分准备,迎接董只只归家。 临近五点半,窗外霞光四射,映在斑驳的墙上,给阴暗的破屋子带来暖意。 董只只售楼处离家近,一般这个点到家,陈嘉弼通过十来次变换不同时间的旁敲侧击,掌握姐姐上下班规律。 “铛!”挂钟往陈嘉弼的心里捶了一记。 他把视线转向门口,抖动赤热的耳朵,仔细聆听。 约莫半分钟后,楼道有脚步声。 老房子隔音相当差。 听到钥匙插锁孔的窸窣声,陈嘉弼拍拍热乎乎的脸颊,起身去门口迎接,回头检查桌上的腾热气的菜,一只虾垂着脑袋,挂在盘子边缘。 他急忙上去摆正,精心准备,不能有一点瑕疵。 摆盘好看、养眼,是加分项。 姐姐心情愉悦,做弟弟的就开心。 听到门锁转动声,陈嘉弼装作若无其事,开了门。 “哥!见到你真好,我还以为你周日回。”陈鼎之一年半没见哥哥,冲上去紧紧搂住他。 陈鼎之瘦了,力气比以前大,陈嘉弼被勒得喘不过气,掰开他双臂,黯淡的眸里浮现出诧异:“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说下周三回?” 为确保万无一失,陈嘉弼提前打听过。 陈鼎之把拖拉杆箱进来,换上拖鞋,凑在桌上嗅,闭眼摇头晃脑:“香!真香!家乡的味道,快馋死我!哥,你不知道,棒子那边,海鲜瞎几把老贵啦!” 方才仓促,虾没摆好,滑到餐桌上。 陈鼎之一点不客气,伸手往嘴里塞,一个劲地点头:“嗯!好吃!你比姐做得好吃多了,下次换你做。” 陈嘉弼暗自轻叹一声,拽陈鼎之袖子,盘问道:“你还没回我话!” 陈鼎之咂嘴,舔舔手指,意犹未尽:“喔!梁晓姐姐下周二要去香港出差,听说姐姐接了个大单,那边忙不过来,全哥派她去盯着。” 陈嘉弼瞪了瞪眼,疑惑道:“梁晓去香港,关你屁事?” 两兄弟在董只只粗鲁豪放的影响下,说话口气潜移默化向她靠拢。 跟哥哥这个闷葫芦不同,陈鼎之有什么心事,都和他分享,往门口瞅一眼,拉他坐到沙发上,低声在他身侧咬耳朵。 陈嘉弼吓得跳起来,没想到弟弟看上去憨头憨脑,志向比他还远大:“你说你喜欢梁晓?” 小时候听他惺惺念念梁晓姐姐,陈嘉弼以为小孩子过家家,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他还好这一口。 梁晓可比董只只更得劲,陈嘉弼忽然想起那日在楼下与梁晓碰面,对方行色匆匆,面颊绯红,把肩上的包往后掩。 后来听董只只说起,他才知道,包里头有只小玩具。 在私人影院做清洁工,陈嘉弼见过梁晓三次,每次带不同男人开房。 要不是他隐藏得好,碰了面,别提有多尴尬。 就这样的女人,陈嘉弼断定,弟弟一定驾驭不了。 但这话又不好跟他说,怕打击他自信心。 陈鼎之的心情,做哥哥的深有体会。 念一个人,念了很多年,忽然发现对方不是自己想象中的样子,跟天塌了没区别。 好在姐姐一直没变,顶多约个泡,这么多年,身边一直没男朋友。 陈鼎之捂住哥哥的嘴,拉他坐下:“小声点,这隔音差,万一姐姐回来知道,她会不高兴的,她不喜欢我缠着梁晓姐姐,大概是因为她接受不了,好闺蜜变成弟妹的关系。” 是啊! 姐姐人际关系分得相当清楚,弟弟是弟弟,闺蜜是闺蜜。 弟弟不可能成为男朋友,更别说丈夫,闺蜜莫名成了弟妹,心里也会膈应。 同是天涯沦落人,陈嘉弼为弟弟捏一把汗,叹了口气。 陈鼎之想法简单,没哥哥那么多小心思,拍拍胸脯放空投炮:“瞧我的,简单得很,保管姐姐同意,她不答应,也得答应。” 一年多不见,陈鼎之越来越像姐姐,满口大话,一点不害臊,探问道:“什么方法?” 他也想知道,或许能适用于他和姐姐。 第67章 两兄弟说话,没旁人在场,陈鼎之坦诚相告:“等我上了梁晓姐姐,到时候不成也得成,姐姐反对无效。” 一个未成年,空口说大话,陈嘉弼当他在放屁。 梁晓跟董只只一个德行,寂寞了爱打泡,但很有原则,不碰熟人。 陈嘉弼断定,就算陈鼎之告白,梁晓也决计不会答应。 兔子不吃窝边草,除非他来强的。 不过以弟弟的性子,这种事他做不出来。 陈嘉弼懒得听他胡诌:“行!我等着,到时候看姐不抽死你,屁股又痒了是不是?我不会再帮你打掩护,你自作自受。” 陈鼎之神色决绝,昂头挺胸,大声说:“你看好了,我会用行动证明,让梁晓姐姐心甘情愿跟我。” 当哥哥的还不了解他,天天说要给姐姐买大房子,买小汽车,连个纸房子和汽车模型都没见着,天天在韩国烧董只只辛苦赚来的钱。 陈嘉弼懒得理会,当他在吹牛,心里在想,到底是姐弟,两人说话还真像。 忽而灵光乍现,心底浮上一丝虚无缥缈的可能性。 他和姐姐性格天差地别,有没有可能,他俩不是亲姐弟,小说里都是这么写的。 姐弟恋的名著小说,只有这么多,最近陈嘉弼爱上看网文,里面姐弟一起滚床单,那叫一个刺激,看得他最近感觉有点肾虚,白天走路经常打飘。 所以今天他特地做了盘羊腰子,给自己补补,以备不时之需,说不定有意外之喜。 然而这一切都被陈鼎之的归来搞砸,至少他在家这段日子,陈嘉弼是指望不上了。 陈鼎之觉得哥哥看不起自己,还有一年半,他就成年,有了身份证,可以放胆去追梁晓姐姐。 他认为自己可聪明了,把所有的一切都算好,反倒担心他这个哥哥:“哥,你想,我和梁晓姐姐在一起,闺蜜成弟妹,亲上加亲,姐姐肯定乐意。还有姐姐,最近交了个男朋友,听说家里钱不少,是个大老板,年纪轻长得又帅,姐跟了他,今后不用老操心咱兄弟俩,可以享清福,倒是你……” 一连串身份特征,在陈嘉弼脑海里交织拼凑,出乎他的意料。 每周查岗,自认为一切尽在掌握,怎么就突然冒出个男朋友? 陈嘉弼拽住弟弟t恤领子,一阵猛晃:“姐有男朋友?” “嗯!”陈鼎之拍了拍手,笑声在客厅里回荡,“我就知道你会是这个表情,姐说了,要给你惊喜,让我先不告诉你。” 哥哥和姐姐不知为何事,有了嫌隙,两人都不肯说。陈鼎之夹在中间很为难,做起两面派,一边把姐姐的行踪和近况,透露给哥哥,一边帮姐姐瞒住哥哥,最近新交男朋友的事。 董只只的原话是:“鼎之,既然你知道了,先别和嘉弼提,我要给他一个大大的surprise,他肯定会为我高兴的。” 想着哥哥姐姐关系能缓和,陈鼎之没理由不帮这个忙。 陈嘉弼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一拳捶在沙发坑里:“是不是莫少楷?” 哥哥知道这事,陈鼎之没必要再瞒,点头笑道:“梁晓姐姐说是个做房地产的大老板,是她顶头上司,姓莫,应该就是他。哥,姐姐下半辈子有男人依靠,你该高兴才是,丧个脸做啥?” “你懂个屁!”陈嘉弼百密一疏,被姐弟联合起来诓骗,心中恼火,“那男人目的不纯,不是个好东西,你别信!” “八个冬菇!”陈鼎之细听哥哥讲述莫少楷在晚宴的罪状,飙出一句韩语,也一拳头捶在沙发坑里,“他拿姐姐当工具人,还人格侮辱,休想做我姐夫。哥,我坚决站你这边!” 姐姐是陈鼎之的精神依靠,谁冒犯姐姐,对她不好,就是跟他结仇,两兄弟瞬间组成联盟,一个鼻孔出气。 可眼下,还有件更重要的事要做,陈鼎之饿了。 他瞅了眼挂钟,瘪嘴小声嘀咕:“快七点了,姐到现在还没回,估计跟八个冬菇在外头吃,咱能不能先吃,边吃边想对策,把他俩的事搅黄。” 家里向来姐姐说了算,只有她插足两兄弟的事,两个弟弟的意见不重要,说了也不会听。 明的不行,就来阴的。 可陈鼎之为人坦诚,搞不来阴谋诡计,把希望寄托在哥哥身上:“哥,你鬼点子多,你来想办法。” 这顿饭本是给姐姐惊喜,没承想惊喜变惊悚,陈嘉弼没心思顾及烛光晚餐的优雅情调,就着窗外昏暗的路灯亮光,去厨房拿碗筷。 厅里有点暗,陈鼎之拍墙上开关,没反应,问道:“家里灯泡怎么坏了?” 陈嘉弼装傻充愣:“不知道,大概停电,下午还好好的。” 黑咕隆咚,桌上饭菜看不清。 陈嘉弼只好拿出红烛点上,与弟弟一同享用精心准备的烛光晚餐。 突然冒出个男朋友,陈嘉弼没思想准备,对莫少楷只一面之缘,了解不深,一时想不出法子对付他。 框架思路还是有的,态度要坚决,拿出气势,不能让对方以为他们是小孩,看轻了自己。 等摸清路数,寻找软肋,一击必中。 这事不能操之过急,得徐徐图之。 陈鼎之满口答应:“哥,我听你的,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为姐姐幸福着想,我绝对不会放这假模假样的人进门。” 两人吃饱喝足,守在阳台,肩挨着肩,托着脑袋,盯着楼下发呆。 直到晚上九点半,兄弟俩发现楼下有动静,一辆黑色豪车停在泰兴里对面的路边。 泰兴里路窄,车子开不进来。 借助幽暗的灯光,两人同时发现目标。 陈鼎之伸手指:“你看,是不是他?” 陈嘉弼握紧拳头,紧咬下唇:“嗯!就是这货!” 董只只要穿马路,被莫少楷从后拉住,问道:“怎么?” 指腹在她面颊轻抚,董只只闭眼,踮起脚。 与莫少楷交往,撇开他上足发条的狂热劲头,董只只发现这人挺风趣幽默,还能从他身上捞到不少油水。 指尖在唇边划过,莫少楷伸出食指,柔声道:“刚才吃的咖喱,没擦干净。” 进而把手指塞进嘴里吮,调侃道:“味道不错,跟你一样,够辣,够劲。” 今年中秋国庆假期挤在一起,董只只通过王佳佳,得知恒裕地产在筹备员工福利,在莫少楷耳边吹风,一样送福利,不如找全嘉,护肤品礼盒,送得出手。 正常来说,公司福利,一般发点月饼票,或者吃的,除非三八妇女节。 经不住董只只软磨硬泡,莫少楷答应,向全嘉采购一批进口护肤品。 刚才这顿饭,董只只把公事私事混一起,约会不忘谈生意敲细节,带着公章去饭店,把合同给签了。 作为感恩,董只只搂住他肩膀,在莫少楷脸颊啜了一口,以示感恩。 “哐当!”一声,吓得董只只浑身一哆嗦,扭头张望,发现自家阳台玻璃窗碎了。 莫少楷不放心,拉住董只只的手:“要不我陪你进去看看?” “不用!”董只只反应快,第一时间回头,瞄见来不及缩头躲藏的陈鼎之,他做不出这样的事,陈嘉弼肯定在旁边,必是他搞的鬼。 董只只让莫少楷先走,等劳斯莱斯隐入夜幕,把手里打包的青蟹,往路边狠狠一甩,疾步进入小区,撩起袖管,冲楼上大喝:“陈嘉弼,瞧你闹腾的,操个娘,看我今晚不收拾你!” 开门眼前一黑,望见餐桌上摇曳的火光,董只只更加来气,大吼一声:“他妈谁干的?下周去香港看爸爸,这红烛要派用场的!” 第51章 这几年,董只只去香港办事,特地在深圳停一日,祭奠亡父。 她没带两个弟弟去过,以陈广海会把他们抓走为借口。 头两年,董只只是这么想的,有点害怕,不敢去。 后来觉得愧*对父亲,多少要尽些孝道,成立跨境电商后,她每年去,但都一个人。 陈青河去世时,鼎之尚且年幼,与姐姐相依为命,很少提及父母,主要董只只闭口不谈,他不想惹姐姐生气。 他依稀记得,姐姐在深圳日子并不好过,吃饭都是和用人一起,爸爸妈妈对她不怎么上心。 陈嘉弼建议弟弟,以后不要在姐姐面前,说起父母,董只只现在既是父亲,又是母亲,还是姐姐,很不容易。 董只只当然不怎么想,以前穷,机票酒店好几千,花不起这个钱。 等有了点小钱,她又不愿带陈嘉弼去。 陈青河与他没血缘关系,给陌生人磕头,感情羁绊深了,哪天得知真相,非怪她不可。 还有施瑾茹,董只只虽不知她为何出轨,这种事情,说出来总归是不太好,人都走了,让逝者带着秘密,一同入土。 如果可以,董只只希望,陈嘉弼这辈子不要知道真相,保佑他平平安安,健健康康。 这是董只只在陈青河墓碑前发的誓。 第68章 天下没有孩子不思念父母,去年夏天,陈鼎之请假,偷偷从韩国飞到深圳,陈嘉弼则从北京出发,两人背着董只只,在深圳碰头,去给父母扫墓。 董只只去深圳扫墓,发现墓碑前摆放一只小熊毛绒挂饰。 这只挂饰,一直挂在陈鼎之书包上,带到青岛。去韩国又把它带走,是施瑾茹给他留下的唯一遗物。 陈鼎之未成年,不可能一个人大老远去深圳。 事后梁晓老实交代,是陈鼎之拜托她,不要告诉姐姐,送他去深圳。所有事情,是陈嘉弼计划安排的。 弟弟要尽孝道,董只只拦不住,索性大大方方带他们去。 结果买回来的红烛,给他们糟蹋了。 这是对逝者的大不敬,董只只气的呀!还不能上手。 屋里黑咕隆咚,微弱的火光在餐桌上摇曳,董只只让陈鼎之开灯。 他说停电,回来就这样。 董只只把目光移向陈嘉弼,觉得可能是他搞的鬼。住了十几年,老房子没停过电。 他是根老油条,耸了耸肩,摆出一无所知的死相。 乌漆嘛黑,在屋里兜了圈,打开电闸,董只只发现保险丝断了。 她不会修,锁摊老王会,不过这个点已经回家,不好意思再麻烦人家。 她就着打火机的微光,在五斗橱里,拿出香薰,摆在餐桌。 在红烛下吃饭,实在不像话。 “你俩给我站好!!”董只只吹熄红烛,让他俩罚站,自己坐在餐桌上,一条腿踩在椅子上,以闲散的姿态,吃残羹剩渣。 她土里土气,吃不惯洋菜,晚上光顾谈生意,没怎么吃,冬阴功酸得牙疼,红咖喱吃得额头直沁汗,还是地道的本地海鲜对她胃口。 不用看,定是陈嘉弼做的,这味道就一个字——“赞”! 两兄弟不老实,动来动去,主要是陈鼎之,平时唱唱跳跳,叫他站着一动不动,难受得紧,身上像是有蚂蚁爬。 余光瞥见鼎之像只毛毛虫,上半身扭来扭去,董只只拍了下桌子,把一只虾蹦到蛤蜊汤里:“都给我站好,背对背,别做小动作,不许交头接耳!” 陈鼎之觉得自己长大了,是个男子汉,要为哥哥顶包,拽陈嘉弼的袖子,示意他转过去。 陈嘉弼不肯,许久没见到姐姐,他要多看几眼。 特别是得知她有男朋友,寄希望从她面部表情,判断是谈着玩玩的,还是来真的。 哥哥执意罩着弟弟,陈鼎之背过身去,在身后握住陈嘉弼的手。 董只只拿这两个弟弟一点办法也没有,一回来就不消停,只能把心思放在美味可口的食物上,纾解情绪。 屋里静寂,只听见董只只吧唧吧唧嗦螺丝壳。 她故意吃得慢吞吞,让他俩多站会,长长记性。 桌上手机忽然响起,董只只用手腕往上一推,小拇指点开免提:“少楷啊!家里没事,你不用来,到家了吗?” 她用近乎魅惑的语气,嗲声嗲气说话,故意做给陈嘉弼看,让他彻底死了这条心。 酥到骨头里的柔声细语,这是姐姐吗? 陈鼎之怀疑自己幻听,扭过头,被董只只冰凉的眸子吓退,又转了回去,拽住身后的陈嘉弼,以示兄弟合力,共御外敌的决心。 陈嘉弼不惧董只只,昂首挺胸,直视董只只递来的刀子,牵了牵嘴角,勾勒出诡谲的笑意,带有明显不屑与挑衅的意味。 姐姐故意矫揉造作,明显做给她看,说明她对那个男人感情并不深厚。 看到他就来气,董只只转头,搁起腿,点了支烟,与莫少楷不着边际的瞎聊。 她没什么话可说,单子签了,事办妥了:“周四我请个假,两天,你帮我跟经理打个招呼,别扣我全勤啊!” “牟门忒。”那头风轻云淡,“怎么突然请假,遇到什么事?” 董只只不愿莫少楷掺和家事,只说最近工作有点累,两个弟弟回来,请假陪他们玩两天。 一旁的陈嘉弼,以胜利者的姿态,勾起轻蔑的笑意。 经过观察,两人交往不深,没好到无话不谈的地步。 特别是姐姐,戒备心重。 谈笑间,董只只总觉得家里水管好像漏了,时不时地听到嘀嗒声,目光在昏暗的客厅里搜寻,当视线转向陈嘉弼,吃了一惊,赤脚踩地,急忙上前查看。 “嘶!”董只只踩到掉在地上的一只螺丝壳,揉了揉脚底。 “只只,你怎么了?” 董只只没空作答,一瘸一拐端着香薰,来到陈嘉弼身旁,抬起他握着拳头的手,踹他小腿肚,怒骂一声:“你个潮吧,受伤也不说,闷葫芦啊!” 陈鼎之转身,瞅见哥哥手背淌着血,吓得说不出话。 刚在阳台只顾弯腰躲藏,一分钟不到,董只只就冲进来,陈鼎之根本没注意到,哥哥一拳砸在玻璃窗上,手给划破了。 董只只忍着脚底钻心的痛,跪在五斗橱前,一阵乱翻。 陈鼎之接过熏香,帮她照光。 莫少楷不知这边出什么状况,在电话里焦急询问:“谁受伤了,只只,是你吗?回个话,要不要我陪你去医院。” 陈嘉弼走到餐桌前,利索落下一句,语气清冷:“不劳莫总费心,时间不早,我和姐姐要睡了。” 不等莫少楷回答,陈嘉弼挂断通话,血液顺着指尖,淌在董只只手机的屏保,一滴血泪滴在董只只脸上。 陈嘉弼手上的血,滴在董只只心里。 划破好长一条口子,罚站一刻钟,地上一大滩血,必须尽快止血,可是她找不到纱布。 心越急,越办不好事。 还是陈鼎之冷静,蹲在姐姐身旁,眼尖地瞧见纱布和云南白药,拨开她的手,拿出来。 董只只夺过急救物品,就地坐下,一屁股坐在一滩粘绸的东西上,拉嘉弼坐下,让鼎之照好光,哆哆嗦嗦拧开瓶盖。 火光打在陈嘉弼苍白的面颊,像个厉鬼,毫无血色。 董只只不放心,让他吞下药盒里保险子,在手背撒上药粉,匆匆绕几圈,带他出门,关照小的:“你留着,我带你哥去医院。” 她不想和陈嘉弼纠缠,没想要他的命。 董只只在黑灯瞎火的小区里,拽着陈嘉弼,边走边骂:“你是哑巴?受伤不会吱一声?” 陈嘉弼瘪嘴,低声道:“是你让我俩罚站,不许说话的。” “我……”董只只被说得哑口无言。 她的命令是圣旨,在家里没人敢不听。 晚上出租车少,潍县路临近中山路,小路弯弯绕绕,还很堵,司机不愿接单,急得董只只直跺脚。 纱布被染红,再不救治,陈嘉弼的手就要废了,董只只来不及多想,返回小区推电瓶车。 骑到门口,董只只扭头努嘴:“上车,抓紧!” 不等她停稳,陈嘉弼已然跳上后座,左手圈住姐姐的腰。 来不及收脚,车子已经往前窜出十几米。 姐姐的腰,好细好软,嫩嫩的,收紧折出边上一小簇赘肉,滑嘟嘟,很有弹性。 陈嘉弼隔着单薄的t恤衫,贴在她后背,感受姐姐的温度,指尖不老实地来回拨弄。 他现在越来越明目张胆。 不知道那个莫总,有没有触碰过。 触碰过也没关系,反正不止他一个,笑到最后的才是胜利者。 陈嘉弼第一次和姐姐肢体接触,且肆无忌惮地在她腰肢上婆娑,心满意足。 在梦里臆想过千百回,没想到以这样的方式实现。 血没白流,陈嘉弼终得偿所愿。 他是故意的,宁可让伤口一直淌血,也不说出口。 他知道,自己伤得越重,姐姐越担心。 若是再晚十几分钟更好,那时候说不定他会因失血过多昏过去,这样姐姐就会主动献吻。 哎!可惜了! 美中不足啊! 车子开得飞快,董只只一路狂按喇叭,撕裂夜空。 没过两分钟,陈嘉弼就不这么想了,庆幸自己是清醒的。 相比无意识被动接吻,现在的他才是最幸福的。 座椅又短又窄,耳边风声呼呼,两人身子贴得很近。 是姐姐自己说的,要抓紧。 他顶在姐姐后面,扭来扭去,倚靠腰腹力量,打磨盘转,很快有了感觉。 幸福来得太突然!陈嘉弼有种飘飘然的感觉。 经过这些年的练习,他已做到收放自如的水平。 虽有不舍,但必须忍。 姐姐好面子,在外面,弄在裤子上,有损形象。 没关系,总有机会的。 不管莫少楷,或者其他男人,给她灌了多少,半斤也好,一斤也罢。 将来陈嘉弼会加大剂量,全部填满,再容不下别人的。 董只只就医心切,注意力集中,由于车速过快,忙于应对往来车辆与行人,根本没有觉察到身后的异动。 第69章 她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快点,快点,再快点! 不然嘉弼的血,要流干。 眼看快到医院,陈嘉弼往后撤了撤,与董只只保持距离,兜在腰间的手臂,也松了力,垮搭着。 来日方长,他很有耐心。 知进退者,方能成大事。 董只只一个急停回旋,把电瓶车横在急诊室门口,拉陈嘉弼下车,往里赶。 “等等!”陈嘉弼脱下衬衫,两只手往姐姐腰后抄。 董只只推他脑袋:“你有毛病啊!都这个时候,你脑子里在想什么?” 陈嘉弼用袖管,在她腰上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红白格子衬衫打得结,很好看,像是为姐姐奉上的礼物。 他解释说,刚才屋里暗,她坐在地上,血迹粘在白裤子上,用衬衫遮挡,会好些,别人看不出来。 董只只往后摸摸,黏乎乎的,这才想起,有这么回事,刚只顾着把陈嘉弼送到医院,神经紧绷,身体麻木,什么都没察觉。 陈嘉弼打的是勾拳,伤口很长,从关节一直划到手腕,所幸口子不深,没伤到血管神经,看着吓人,其实不严重。 确认没有残渣留在体内,医生给他上药包扎。 回来路上,陈嘉弼老实得很,一条臂膀围在姐姐腰上,不松不紧。 他感知态势能力强,这会儿姐姐悬在心头的石头落下,一举一动,她都能体察到,必须克制,避免激怒她。 陈鼎之觉得是自己没藏好,慢半拍,暴露了,连累哥哥,心生愧疚。 把家里收拾了一遍,地板血迹擦干,阳台上碎玻璃,统统处理掉。 黑灯瞎火,看不清,为此他还被玻璃碎片扎伤手指,还好不严重,贴了张创可贴,不敢告诉姐姐。 鼎之从来不干家务活,董只只嫌弃他。 灯开不亮,没法仔细检查,万一嘉弼睡在阳台,又被玻璃划伤,可不是闹着玩的。 微弱的火光,在卧室里闪烁,董只只的脸被照得通红,但神色淡然,语气不容置疑,透着高位者的从容,犹如森林里的暗夜女王:“鼎之,你去衣橱拿条薄被,就我那条淡粉色的,谁知道嘉弼那床被子,里头有没有玻璃渣。你睡中间,今晚咱仨将就一下,明天我叫老王来配玻璃。” 刺激啊! 要和姐姐睡在一张床上,她亲自邀请。 陈嘉弼站在董只只身后,望着她迷人的脸蛋,咧了咧嘴,浮现出浪荡的笑意。 董只只安排妥当,她睡靠窗,嘉弼在另一头,鼎之夹在中间。 两张三尺小床拼起来,有六尺,挤是挤了点,还能凑合。 可是当她早上睁眼,却发现面前的脑袋,剑眉平整,睫毛密长微卷,尖削的下巴上一张略显苍白的唇,斜斜上翘,有种帅帅的痞相,很叫人着迷。 董只只揉了揉眼睛,甩开缠绕在腰间的臂膀,忽然大喊一声:“陈嘉弼!你要死啊!” 第52章 昨晚回家,已是深夜,董只只累得够呛,倒头就睡。 两人中间隔了个陈鼎之,陈嘉弼苦无机会,接近姐姐。 陈鼎之在韩国受训,每日练习长达十二小时,生物钟一时很难更改,凌晨五点便醒了过来。 避免吵到哥哥姐姐,他独自去楼下练了会舞,起床时,把陈嘉弼往中间推了一把,好让他睡得宽敞些。 陈嘉弼始终在寻找机会,想到陈鼎之小时候,喜欢挂在姐姐身上睡,直到夜深露重,他也没动下身子。 在韩国独自生活,陈鼎之睡相比以前好多了。 再说他心里有梁晓,潜意识与董只只保持适当距离。 被陈鼎之推醒,陈嘉弼惺忪睁眼,往董只只那头滚了半圈。 待弟弟下楼,陈嘉弼逐渐清醒。 他侧卧对着董只只,静静观赏,皮肤白皙,沁出柚子味沐浴露的芬芳,清新而淡雅,很好闻。 眉心微蹙,像是有什么烦心事,夹出一道浅淡的抬头纹。 她还是那么美,岁月的沧桑,留下印记,让清瘦的脸颊多了几分成熟与妩媚。 姐姐为我们操劳,今后一定要对姐姐好,让她享福。 董只只还没享到福,陈嘉弼先开始享福,他把手臂搁在董只只柔软的腰上,轻轻搭着,闭上眼睛,沉浸在与深爱之人,同床共眠的喜悦中。 每次陈嘉弼回来,董只只戒备心重,朦胧间,感觉腰上有什么东西搁着,以为是鼎之,又像小时候那样,把一条腿挂在她身上。 她扭了扭身子,想把它甩开。 很沉,好像还暗中施了力,挣脱不开。 陈嘉弼不愿放弃美好时光,一分一秒,对来他说,都很珍贵。 不光没撤开手臂,反而勾得更紧。 董只只觉得不对劲,睁开眼,发现陈嘉弼那只猪蹄子,箍在自己腰上,惊慌失色,大喊尖叫:“陈嘉弼!你要死啊!” “喔唷!”陈嘉弼面色煞白,眼睛鼻子嘴巴凝成一团。 陈鼎之练完舞,去中山路买了早饭,刚回家,听到哥哥惨叫,冲入房间。 排队一个小时买的老字号生煎落在地上,油汁溅了一腿,陈鼎之往客厅跑,去拿纱布。 董只只反应过激,甩开缠在腰上的咸猪手,顺势膝盖拱他,一时气愤,失了轻重,顶在昨晚刚缝过针的手背上,伤口崩裂,床单上满是鲜红。 三人急急忙忙去医院。 昨晚急诊大夫还没下班,碰到老面孔,瞪大了眼,嘴里嘟囔几句:“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老让女朋友操心,天天陪你瞎折腾,好玩是不是。” 昨晚董只只神色焦急,就怕伤到神经,陈嘉弼还这么年轻,一只手可不能就这么废了。 医生阅人无数,只看她一眼,便知是替男朋友着急,当时没说什么。 天没亮,又来,耽误医生下班,下手没轻重,夹着棉花,在陈嘉弼手背上抹:“现在知道疼了?早干嘛去了,还有你。” 他斜眼瞟了下董只只,摇了摇头:“昨晚特意关照你们,最近不要有剧烈运动。” 剧烈运动! 陈嘉弼倒是想,老早就想,不是一直找不到机会嘛! 董只只关心弟弟伤势,没工夫跟医生扯嘴皮子,人到医院,就算把性命交给医生了,可不能得罪他,故而低头,闷声不响。 陈鼎之没听懂,挠挠头皮:“哥,姐,你俩啥时候成男女朋友了?” 陈嘉弼当即否认:“我没说过。” 董只只也急忙辩解:“我也没说。” 这下搞得医生反而有点不好意思,行医多年,居然看走眼,椅子转了个向,背对两人涂抹药膏:“姐弟啊!你俩感情挺好,挺好。” 陈鼎之笑哈哈道:“那可不,咱仨感情老好了,昨晚还睡一张床。” 医生把视线在三人身上移来移去,有点纳闷,没好意思说。 看着岁数不小,现在年轻人,思想都这么开放的吗? 想想自己女儿,上午去给她送饭,和男朋友窝在被子里,下午去拿饭盒,见她在和男朋友打情骂俏,不过上午和下午那个,长得不太一样,与这姐弟三人比起来,好像还行。 在外人面前,董只只不好发作,踹鼎之一脚:“瞎说什么混账话呢?” 不愧是练唱跳的,陈鼎之灵巧一闪,在姐姐身后捶背:“我说笑的啦!等哥哥毕业,赚了钱,照顾姐姐,我就放心了。” 陈鼎之在想,以后和梁晓结婚,总归要搬出去住,姐姐一个人寂寞,有哥哥陪着,他也心安。 许久不见弟弟拿她开涮,董只只摊开手,戏谑道:“你不说老说要给我买大房子,小汽车的嘛?东西呢?” 陈鼎之笑嘻嘻在她掌心拍了下:“有的,有的,等我出道,有了钱,一样不会少,再过两年,我有机会参加选拔。” 治疗完毕,董只只挽住陈嘉弼起身,陈鼎之帮忙拿包,在走廊上一颠一跳,笑着说了什么,姐姐在他臂膀上掐了一下,鼎之立马老实,挽起姐姐另一条臂膀,三人并肩而行,遁入电梯。 医生望着三人背影,心里的气顺多了,觉得女儿同时交好几个男朋友,也没那么不堪。 出租车停在泰兴里门口,家里没煮饭,董只只去中山路买点吃食。 兄弟俩勾肩搭背进小区,陈鼎之忽然警觉起来:“你看那男的,是不是姐男朋友?” 陈嘉弼一夜兴奋,没睡好,又折腾一早上,强撑眼皮,定目细看,果然在胭脂店旁的楼道口,见莫少楷在台阶上来回踱步。 陈鼎之想起昨晚烛光晚餐的计划,气势不能输,摸清对方底细,徐徐图之。 他大摇大摆走过去,用鼻孔看他:“嘿!干嘛呢?说你呢?来找谁?” 莫少楷见到跟在身后的陈嘉弼,他们在香港见过一面,走在前头,像个二流子的,想必是董只只口中的另一个弟弟。 他伸出手,面带笑意:“您好,我叫莫少楷,是董只只的男……” 话没说完,陈鼎之用肩膀顶他一下,走进胭脂店:“老板,两瓶崂山,一组青岛,再拿条一枝笔。” 第70章 昨天回家,跟哥哥叙旧,没来得及买可乐,喝来喝去,他还是怀念家乡的味道。在家清理屋子,发现床头柜的烟只剩半盒,陈鼎之顺手帮姐姐带一条。 陈嘉弼在莫少楷面前站定。 和小的招呼没打成,莫少楷面上有点挂不住,手举在半空,转而伸向陈嘉弼:“您好,我叫莫少楷,是董只只的男朋友。” 姐姐说过,要尊重人,陈嘉弼没有忘,他抬起包裹纱布的拳头。 莫少楷愣了愣,轻轻握了握他的手腕,当是握手。 陈鼎之认为气势足,崂山可乐是最佳选择,那气泡足得噗呲噗呲,一口下去,立马精气神。 他递了瓶给哥哥,拆开香烟包装,抽出一支,斜斜挂在嘴边,歪着头,烟往下荡,声音含糊不清:“你是有什么事吗?” 有香烟加持,陈鼎之心里不怯,堪堪镇定下来,发现对方比他高半个头,稍稍颠起脚尖。 长期封闭训练,他觉得这样酷毙了,以前勒索他钱财的小混混,就是这副德行,手里有崂山可乐壮胆,陈鼎之自信满满。 莫少楷见多识广,陈鼎之装出来的痞气,一眼便看穿,碍于是董只只弟弟,没做计较,只牵了牵唇角,眨了下眼,笑着说:“果然是只只弟弟,有几分味道。” 他言语犀利,暗带嘲讽,陈嘉弼沉住气,仔细观察,发现此人似乎表里不一。 真正的有钱少爷,不会跟个平头百姓较真,语气里夹杂轻视,就像以前在深圳的鼎之,对董只只蹬鼻子上脸,言语挑衅,没事就在父亲面前告她状。 这是因为董只只可能分走父亲的宠爱,他感受到真正的威胁,才会失态,无视家庭教师平日的教诲。 眼前的莫少楷,与幼年时期的鼎之,如出一辙,这让陈嘉弼感到意外。 他琢磨不透,莫少楷为什么会对陈鼎之有敌意,对他这个哥哥却是视而不见,仿佛是个无名小卒,完全不值一提。 陈鼎之没嘚瑟几下,脑袋被人从后拍了一下,嘴里香烟被顺走:“好的不学,别跟你哥学坏,他那套装酷,看着唬人,其实就是一坨棉花团子,不顶用。” 董只只上过当,陈嘉弼装酷耍帅,结果连痞子衣角都没碰到,被人打成猪头。 她麻溜地裤兜里摸出打火机,点着烟,鼻腔里喷出两道强劲有力的气雾,从陈鼎之捧着的啤酒罐里抠开拉环,仰头闷了一口,斜靠在楼道门框,双手叉胸,咂咂嘴道:“少楷,你怎么来了?” 她这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那才是气势十足的社会大姐大,一般人学不来。 私下里,她是莫少楷男朋友,无需顾忌上下级关系。 她向来直爽,不喜装模作样,在嘉弼面前强忍克制,已经够心烦的了,不想在男朋友面前扮成娇弱的小女人形象。 昨晚她家窗户被砸破,莫少楷放心不下,怕她有危险,过来看看。 董只只举起陈嘉弼的手:“是我弟干的,你瞧,这就是代价,他活该!” 陈嘉弼感受到一阵屈辱,如今姐姐不帮他,还在外人面前奚落他。 没错,董只只故意在莫少楷面前,给陈嘉弼难堪,让他知难而退。 她实在没法大眼瞪小眼,和陈嘉弼生活在同一屋檐下,这让她感到极其别扭,尤其是一大早睁开眼,自己弟弟躺在身边,一只手还很不老实地勾在她腰上。 这是她绝对无法接受的,必须让他彻底死心。 而莫少楷,正是上天派给她的福星,来惩治这个毫无边际感的弟弟。 董只只拉莫少楷,到小区门口说了几句话,便上楼回家。 陈鼎之一瓶可乐早就喝干,陈嘉弼说不渴,把另一瓶也吸个精光,见姐姐回来,瘪嘴抱怨:“姐!你今天咋回事儿?平时不是一直护着我俩的嘛!今儿怎么在外人面前这么说哥哥,男人是要面子的。” 公开场合,董只只竭力维护两兄弟,这是人所共知的事,两个弟弟在董只只的庇护下茁壮成长。 陈鼎之觉得姐姐对哥哥的态度很反常,总感觉怪怪的:“你俩到底怎么回事,都一年多了,咱是一家人,有什么事,不能摆明面上说?” 董只只打开窗户,坐在沙发上翘起二郎腿,扬了扬脖子:“你问他!” 她笃定陈嘉弼不敢当弟弟的面,说出那点小心思。 陈嘉弼坐在餐桌上,只盯着董只只看,不说话。 把一旁的陈鼎之急死,推搡他肩膀:“哥,你说,哪里惹姐姐生气了?真要错了,道个歉。” 陈嘉弼眨了眨眼,仿佛在说:“你确定我不敢说?” 董只只坐姿闲散,晃了晃啤酒,带有挑衅意味,发出无声的反击:“怕你啊?” 在这段关系里,自始至终她处在被动位置,好不容易交了个正儿八经的男朋友,董只只试图拨乱反正,让事情重回正轨。 她料定陈嘉弼不会在鼎之面前,大逆不道,说出让这个家分崩离析的话来,往嘴里倒了口酒,含在嘴里,鼓起腮,左右来回滚动,等着看好戏。 她就喜欢看陈嘉弼这副,想说又不能说的憋屈样儿。 陈嘉弼沉默许久,蓦然开口,说得很大声:“我想操.姐!” “噗!”董只只一口啤酒喷得老远,洒在陈嘉弼的脸上。 他身上的白色t恤,整个湿透,结实的胸肌,朦胧剔透。 荷尔蒙气息在屋里弥漫开来。 第53章 原本吵吵闹闹的旧屋,突然寂静无声。 董只只一口啤酒喷出,像是被什么东西卡在喉咙里,难受至极,弯下腰揉胸,给自己顺气,目光闪躲,不敢与陈嘉弼直勾勾的眼神对视。 陈鼎之刚还嚷嚷着要做和事佬,这下站在原地,肩膀抽了抽,脑袋一个劲地晃。 这是不顾伦理啊! 哥哥怎么可以操.姐姐? 还说的这么直白,脑袋里一团乱,完全没法接话。 陈嘉弼倒是镇定,姐姐明里暗里挖苦他,决不能坐以待毙。 放在以前嘲讽几句也就算了,闷在肚子里,就当两人打哑谜。 而今情况不同,竞争对手出现,再不出手,要追悔莫及。 他摆出胜利者的姿态,打破屋里尴尬气氛,哼哼两声:“我是说,我要操姐姐的心,替她男朋友把关。” 他抹了把脸,把啤酒和姐姐的口水,一道勾进嘴里细品。 屋里氛围又活跃起来,如同往昔,董只只被弟弟摆一道,还没法光火,脸上堆笑,打起哈哈,摆手笑道:“咳!不就是交个男朋友嘛!你这架势,倒像是我明天要出嫁,八字没一撇,你瞎操哪门子心,管好自己。” 陈鼎之从错愕中缓过来,拍了下陈嘉弼肩膀:“哥,你吓死我了,作为娘家人,是要慎重。” 他始终记得,与哥哥站在同一条战线。 “什么娘家人?”两人齐刷刷挑眉疾呼。 董只只认为自己是长辈,她是老大,说是娘家人,搞得两个弟弟在家里地位比他高。这是严重挑衅她的家庭地位,必须纠正。 陈嘉弼则对这个词嗤之以鼻,亲个嘴上个床而已,这才哪到哪,和姐姐身边的苍蝇较量,是场持久战,关键是谁能耗到最后。 过程不重要,姐姐床上过客够多了,不差多他一个,该走还是得走。 陈鼎之在楼下与莫少楷的对视中,没讨到便宜,人家压根不理他,觉得受冷落,噘嘴愤愤不平:“我看这男的不靠谱,没礼貌,他都不正眼瞧我。” 不说还好,一说来气,董只只上去用空啤酒罐,在他头顶墩:“你好意思说,就你刚才的态度,我恨不得上去给你抽两个嘴巴子,也不知道哪学来一副流里流气的腔调。” 董只只平时说话没个把门,跟人吵架拽不拉几,不肯落下风,陈鼎之有样学样,在韩国没人管,彻底放飞。 狗生狗,猫生猫,在这样的家庭环境里,是没办法的事,董只只没做好榜样,怨不得别人。 这种小毛病,她是不在意的。 只要两个弟弟,人品正,不走歪路,就行。 陈嘉弼啤酒喷了一地,董只只去厨房拿拖把,闷头拖地,缓解尴尬。 地上湿滑,陈嘉弼像尊大佛,闲散坐在椅子上,饶有兴致地看她拖地。 董只只拿拖把左右扫两下他的腿:“把两只猪蹄子抬起来,别挡路。” 他腿抬是抬了,一下抬得老高,往两边叉开。 董只只一抬头,霎时脸上绯红一片,这姿势也太奇怪了。 她猫腰,脑袋也就陈嘉弼腰的高度,视线恰好落在深凹处。 陈嘉弼今日穿了条宽松的休闲裤,顶点鼓鼓囊囊,都快把裤子给撑破了,矛头对向姐姐。 这是在向莫少楷示威,彰显自身特长,要和对方比,谁更厉害。 余光瞥了瞥蹲在身后,像只小青蛙,在地上用抹布擦干水迹的鼎之,董只只举起拖把,往他小腹里捅:“我俩在干活,你像个大老爷们,舒舒服服瘫在椅子上,是不是要我帮你松松筋骨。起来,哪凉快滚哪去,别在这碍眼。” 第71章 出于气氛,董只只这下力道不轻。 陈嘉弼猝不及防,下意识并拢双腿,夹住拖把,单手捂住小腹,眉间紧皱,痛苦万分。 凡事点到为止,今日已然突破姐姐底线,她还是忍了。 陈嘉弼认为不宜再作挑衅,过犹不及,会遭反噬。 姐姐刚已经在警告他。 陈嘉弼起身捂着小腹,两腿并拢,以极其别扭的姿势,几乎是一步步挪走的。 弟弟见他走路姿势奇怪,抬头望了一眼:“哥,你咋了?” 陈嘉弼说是尿急,扭扭蹦蹦往卫生间艰难跳去。 董只只用拖把在地上画八字,轻触鼎之的脚:“专心点,擦干净,你哥伤着,别一会又去医院,还不知道要挂哪个科。” 陈鼎之“噢”了一声,在地上蹦,擦得可认真了。 董只只手肘支着拖把,回身瞅着陈嘉弼可笑的走路姿势,不免担忧,刚才那一下,是不是有点重,万一把鸡蛋打碎,将来讨不着老婆,会不会怨她。 不过那活计确实优秀,绝对是男人中的翘楚,若真被她弄坏,着实可惜。 操.你个彪子! 想什么呢? 董只只把头甩甩,挥散脑中油然而生的杂念。 跟这个不要脸的东西待久了,她觉得自己整天紧张兮兮,脑子里胡思乱想,莫名其妙给带偏。 陈鼎之看不懂姐姐这个甩头动作,抱怨道:“我这边刚擦完,你甩一地头皮屑,不尊重人家劳动成果。是不是头疼,我给你按按。” 她是脑壳疼,疼得厉害。 陈嘉弼这根老油条,简直无法无天,董只只气炸了。 她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招呼道:“来来来!脑袋、脖子、肩膀,都给我按按,看到你俩就来气,真不知道回来干嘛!” 怨归怨,董只只这几天,天天掰手指头数日子,盼两个弟弟回家,花三天功夫,把里里外外弄得干净,还特意找老王,阳台窗户上了机油,现在已经可以关得严丝合缝,也没“嘎吱嘎吱”声。 可是窗户修好,玻璃却没了。 昨晚睡觉,她感到阵阵凉意,风呼呼往里吹,尤其是后半夜。 奇怪的是,一点也不觉得冷,心里还暖暖的,有种安神舒心的感觉。 这种感觉,是她在*任何一个男人,包括莫少楷身上,不曾感受到的。 董只只无法形容,隐隐想到“安全感”这个词。 她之所以只打泡,不交男朋友,主要还是缺乏安全感。 一个强势的女人,需要一个更为强势的男人,压她一头,让她彻底折服,甘愿低下倔强的脑袋,卸去一身为生活所累,不得不穿戴的盔甲,舒舒服服,自自在在做回女人该有的样子。 莫少楷在运动方面,有天赋,够野。在日常相处过程中,会是董只只心底期望的那个人吗? 她不清楚,或许时间可以证明。 但绝不能是陈嘉弼,他是弟弟呀! 陈鼎之不愧是贴身暖宝宝,从小给姐姐按摩,手法一如既往地好,在她额边捏捏按按,董只只坠入云雾间,思绪横生枝节,杂乱无章,不禁对和陈嘉弼这段姐弟关系,有所动摇。 陈嘉弼在卫生间自我检查一番,发现还好,没弄坏,用手掌丈量一下,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确实长了个头,比以往在学校寝室被窝里观测,要长一些。 可能受到莫少楷刺激,被激怒,涨红了脖子,青筋爆裂。 这会儿瞧着,赶上白皮佬标准。 坚持每日健身,陈嘉弼对自己身材很有自信,心爱之物养护得当,每周规定好次数,较为克制。 他要蓄势待发,时刻准备,指不定哪天意外的幸福,便会降临。 必须在姐姐面前,好好展示自己的独到之处。 爱打泡的女人,从来不会拒绝强有力的征服者,恰好陈嘉弼具备这样的身体素质,。 他有引以为傲的秘密武器。 陈嘉弼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专门在网上掏的小梳子,把毛捋顺,他要以最佳形象,出现在姐姐面前,为此做好十足的准备。 锁摊老王如约来按玻璃窗,中午多喝了几杯,借厕所上。 董只只拍了拍卫生间的门:“嘉弼,好了没?王师傅要借厕所上。” 卫生间门打开,董只只下意识低头往他□□里瞅,有外人在,得注意形象。 匆匆一眼,没瞧出异样,董只只别过脸,去厨房捣鼓,冰箱里有两只青蟹,还有象拔蚌,前天特地去码头现买的,新鲜得很,嘉弼最爱喝海鲜粥。 还有几条鲅鱼,一会剁成肉泥,给鼎之包饺子。 玻璃窗按好,董只只仔细检查,很满意。 今晚陈嘉弼睡觉保准不会着凉。 毫无疑问,阳台是陈嘉弼的归宿。 移门上的窗帘,董只只睡前没拉,她喜欢一觉醒来,温暖的阳光,懒洋洋洒在身上。青岛空气好,夜里星星明亮,中山路附近没高楼遮挡,视野开阔。 每当董只只心情欠佳,她会尝试欣赏美好事物,纾解心中烦闷。 陈鼎之在韩国养成良好的生活习惯,十点不到,已然发出清匀的呼吸声。 原本平躺,父亲忌日即将到来,董只只瞄到今夜月亮格外地圆,快到十五了。 她侧身双手枕着头,仰望星空。 听鼎之说,还有两年,有机会出道,就算不成功,多一层渡洋经历,找家培训机构,做一名舞蹈老师,也还不错。 嘉弼再过两年,也该毕业,今后随他去,等有工作,能养活自己,她这个做姐姐的,不用整天瞎操心。 更何况她还买了新房子,交了新男友。 从恒裕地产搞点单子,全嘉的业绩,想来也差不到哪去。 她没有辜负母亲,考上大学,还培养出一个北大的弟弟。 也没有辜负父亲,把鼎之一手拉扯大。 想到这里,董只只脸上浮现出灿烂的笑容。 夜里安静,窗外飘着雨,董只只隐隐听到有窸窣声。 挂着笑意的眸子,往下沉了沉,瞳孔骤然放大,半张着嘴,洁白如玉的面颊转眼泛起红潮。 陈嘉弼这个畜生! 居然正对着她,用那只裹着厚纱布的手把玩。 “操!”董只只嘴里恶狠狠吐出一个字,起身赤脚走过去,拉移门上的窗帘。 正当她扬起脖子,拉窗帘的当口,前几天刚擦得一尘不染的玻璃,被雨水冲刷。 “滋啦”一声,董只只把破坏她劳动成果的污渍和罪魁祸首,一并阻隔在视线之外。 声音响,幅度大,把身边的陈鼎之吵醒。 他揉揉惺忪的眼:“姐,怎么啦?” “没事,外头下雨,飞进来只苍蝇。”董只只没好气地说。 隔着厚实地窗帘,陈鼎之不忘交代哥哥:“哥,记得把窗关牢,保重身体,不行就在房间打地铺。” 说完他又倒头睡过去,迷糊间,记得陈嘉弼前不久刚得过肺炎。 可董只只睡不着,满脑子是陈嘉弼给她注入的迷魂汤。 惊人的爆发力,印象深刻,充斥在脑海里,将其填满,在体内四处流蹿,全身烫呼呼。 第54章 这是场意外,陈嘉弼以雨声为掩护、黑夜为屏障,纾解心中焦虑。 深爱之人,近在眼前,却爱不得、碰不得,苦闷忧愁占据他的心灵。 手上纱布层层叠叠,握起来很有层次感,他侧卧闭眼,享受刺激带来的心悸。 董只只睡相不好,睡眠质量很高,躺下就睡,一觉到天明。 然而他忽略一个重要时间节点,后天是陈青河忌日。 伴随忌日临近,董只只思绪万千,夜不能寐。 工作稳定,收入尚可,两个弟弟没灾没病,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她觉得对得起陈青河,在心里自我总结,感叹这些年风风雨雨,不好不坏挺过来。 缅怀父亲的思路被打断,董只只又羞又恼,难得做了个梦。 她梦见陈嘉弼抵在家门口,门缝狭小,董只只用力抵挡,力气不及他,直冲进来,撞得她脑门一阵痛楚麻木,被按在沙发上,头枕扶手,一条腿挂在靠背,还有一条被膝盖顶开,脚尖点地,将触不触,感觉整个人从中间撕裂成两半。 陈嘉弼身体锻炼卓有成效,董只只挣扎不开,被一只大掌捏住下巴,脑袋无法动弹,她的视线被固定在男人腰腹,后颈在扶手上震荡,目光却移不开,这让她倍感羞耻。 嘉弼是她一手养大的,不管是否有血缘关系,在董只只心里,他就是弟弟,和鼎之一样。 可当他往后撤,挥抹额间汗水的停顿间隙,董只只的心仿佛被掏空,内心的充盈怅然流逝,急切盼望,能再次填补心中缺口,注入满满爱意,抚慰撕心裂肺的疼痛。 她等得心焦,却迟迟没有等来,感到空洞,煎熬难抑,指尖在薄毯下扣扣索索。 董只只身边不缺男人,要寻求慰藉,无需自己动手。 第72章 况且最近她与莫少楷相恋,在两个弟弟回家的前一天,就在这张床上,尽情挥洒汗水。 她寂寞吗? 不! 她空虚吗? 不! 那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董只只把自己问醒了。 开始她以为是梦,毕竟鼎之就在身边,陈嘉弼不会肆无忌惮,但董只只宁愿沉陷在虚妄里,不愿醒来。 至于为什么,她说不清楚,可能被刚才他惊人的爆发力震撼到,由此生出遐想。 可是她的手,实实在在放在睡裤里,董只只无法否认这一事实。 她把手拿出来,斜眼瞥向被窗帘挡住的阳台,又转头看向睡姿安宁的鼎之,最后拉起毯子,把头埋进去,竭力摆脱胡思乱想,强迫自己快点睡觉。 三人提大包小包去机场。 以往去外地,董只只总会拿个小账本,顺路代购,今天见她两手空空,行李箱都由两个弟弟拖,陈鼎之好奇问:“这次去深圳,不带点货回来卖?” 董只只瞪弟弟一眼,没理他。 祭拜顺道赚外快,没诚意。 在大屏幕前查询航班,身后有人喊了声:“只只,这么巧?” 她回身看,是莫少楷,一身西服笔挺,拖个黑色行李箱:“你出差?” 莫少楷含笑点头:“嗯,去深圳,你们去旅游?” “你怎么老阴魂不散?是不是偷偷跟踪我们?”陈鼎之觉得奇怪,他明明听到姐姐和莫少楷通话,没告诉对方行程,只说出去玩几天。 董只只踩他脚,把弟弟拉开,笑盈盈道:“嗯,旅游,也去深圳。” “这次可不能报公账。”莫少楷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往登机口走去。 董只只假公济私,莫少楷作为老板,不可能没有察觉,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更何况现在还多了一层情侣关系。 两人相视而笑,打马虎眼, 索性他们坐的不是同一架航班,否则免不了要在飞机上掐架。 途径老家别墅,废弃多年,铁艺门后的草,已蹿到两层高,董只只唏嘘不已,这个家曾带给她温暖,而今荒芜得不成样子。 陈鼎之触景生情,眼眶红润,瘪嘴闷闷的。 陈嘉弼陡然问道:“姐,这些年,你就没有想过,把失去的拿回来?” 被哥哥一番话触动,陈鼎之不敢言语,把气撒在铁艺门上,满手铁锈,使劲摇晃,还用力蹬踩几下。 钱不钱的无所谓,如今的他已不是需要人贴身服侍的公子哥,苦日子过惯,就是心里憋屈。 姐姐时常告诫两兄弟:“过去的就让它过去,我们斗不过的,安安稳稳过我们自己日子不好吗?干嘛非要趟这趟浑水?除了住的地方破一点,其他我哪样少你们?” 担任秘书期间,董只只跟莫少楷去过几次商务局,富商交流,跟打哑谜似的,话里有话,一层套一层,明明相看两厌,嘴上不住吹捧对方。 这种场面,她应付不来,也不想卷入其中。 董只只最大的优点,是知道自己几斤几两,超出能力范畴的事,绝对不会去做。 那是自己往火坑里跳,她只想安安稳稳,陪两个弟弟一块长大。 “别再提这事,谁提我跟谁急!”董只只拽住陈鼎之衣领,带他离开伤心之地。 陈嘉弼回头望一眼荒弃的老宅,暗地里发誓,陈广海欠他们家的,终有一日,会全数讨回来。 这份家产,本就属于他们三人,姐姐不在乎,他在乎。 这不是钱的问题,事关尊严与公道。 墓地前不久有人来过,施瑾茹这头摆了束茉莉花。 陈鼎之手里也捧着一束茉莉花,这是她妈妈最爱的花。 陈嘉弼正要遵循礼制,下跪给父母磕头,被董只只拉住胳膊:“刚下过雨,地上湿,别跪了,拜一拜就行。” 让陈嘉弼给非亲非故的两人下跪,董只只于心不忍。 鼎之记得姐姐的话,男儿膝下有黄金,没说什么,改为鞠躬。 “嘉弼,鼎之,只只,是你们吗?”身后传来一道年迈的话音,伴随几声咳嗽。 再见陈九堂,已隔六年,董只只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坐在轮椅上,瘦骨嶙峋,眼眶深陷,全然没有那天在街心公园,青松傲骨的风雅劲头。 眼前的陈九堂,不过是个垂垂老者。 陈鼎之记得爷爷,冲上去蹲下抱住他的双腿。 他向陈嘉弼招手,示意他过来。 董只只在身后推他一把,没有往日的精气神,陈九堂不惧威胁。 现在三人都长大了,他不会拿他们怎么样。 四人在墓地聊了会近况,主要是祖孙三人在聊,虽然陈九堂对董只只态度有所缓和,但他只顾着和陈嘉弼说话,问他毕业,愿不愿意去中宏上班,不必顾忌陈广海,做儿子的,多少会给老父亲一点脸面。 身体大不如前,脑子倒是一如既往地好使。 董只只与陈嘉弼心里都明白,这是要拿他当枪使,来对付陈广海。 那日在香港的晚宴,陈广海戒备心重。对董只只一介女流都咄咄逼人,更莫论陈家男丁。 幸好陈九堂不知陈嘉弼并非他的亲孙子,否则鼎之要遭殃。 董只只向陈嘉弼使眼色,对方心领神会,蹲在身前,抚摸血管突兀的手背:“爷爷,我现在最大任务是好好念书,这事等毕业再说,没学好本事,在公司丢的是陈家脸面。” 陈九堂的身体变化,让陈嘉弼始料未及,不忍拒绝,采用拖延战术。 回酒店路上,路过梵克雅宝专卖店,董只只往橱窗多张望几眼。 陈鼎之眨眨眼:“姐,你喜欢四叶草。等我赚了钱,给你买。” 董只只哼哼两声,指尖点他脑门,搀起他的手离开:“你钱没赚到,口气不小,等你今后赚了钱,记得孝敬姐姐。” “好嘞!一句话的事。”鼎之蹦蹦跳跳牵着姐姐,往前走。 他还是觉得房子比较重要,其次是车子,等有了闲钱,再买项链,送给姐姐。 陈嘉弼拖在后头,摸摸裤兜里的首饰盒。 他一直带着,想要寻找合适契机,送给姐姐。 可鼎之与她形影不离,等到离开深圳的那一天,也没寻到两人独处机会。 董只只当然不会给他这样的机会,居然明目张胆在她面前拉手冲,她和这个脑子里一团浆糊的弟弟,无话可说。 机场大厅,陈鼎之目光警觉,四处搜寻,没再遇见莫少楷。 看来真的是巧遇。 在三人返程途中,莫少楷正在深圳郊外的一所监狱门口,莫少楷向从高墙内出来,面容苍白的中年男子挥手:“爸,这里!” 两人在路边找了个小酒馆,莫少楷要了瓶五粮液,给父亲满上:“出来有什么打算?别再赌了。” 被莫家收养,莫少楷没有放弃寻找生父母的念头,暗中多方打探,终寻得下落,就在两人约见的前一天,父亲因肇事致死被捕,判七年,减刑一年,今日重获自由。 老父亲闷下一口酒,咂咂嘴:“不赌咯,再也不赌咯!我用那笔安家费,还了赌债,现在老子谁也不欠。” 莫少楷忽然问道:“你认识陈广海吗?” 对方摇了摇头:“不认识。” 莫少楷再次把酒杯斟满:“那是谁让你去撞陈青河跟施瑾茹的?” 老人很不耐烦,只顾喝酒:“是陈家管家,这事你可别跟人提半个字。抖出来,搞不好我这条命要搭上。我现在啥也不去想,你给我在乡下置办个小院子,享享清福就好。我不会去找你,安心做你的莫家少爷。今后没事别联系。” 第55章 难得回来,陈鼎之声称与小学同学聚会,出去玩。 陈嘉弼终于等到两人独处的机会。 他做出一个决定,说去书店买教辅。 这正和董只只的意,本来她还在想,陈嘉弼留在家里,她自个儿出去溜达,找梁晓唠嗑。 其实找梁晓唠嗑的不是她,是陈鼎之。 临行前,董只只给陈鼎之两千块,让他好好招待同学,转眼就被他买了两张游乐园门票,跟梁晓去蹦跶。 不得不说,陈嘉弼这招以退为进,着实高明,稳住董只只,把她留在家里。 连续几日奔波,董只只缺觉少眠,忽然放松下来,吃完中饭打起盹。 卧室闷热,她舍不得开空调,穿件单薄的真丝睡裙,懒洋洋横卧在沙发上。 青岛是宜居城市,七月里日头火辣,只要海风拂过,咸湿中凉意阵阵,拍打在客厅纱帘,从窗台的罅隙里鱼跃而入,轻点董只只那张干净朴素的脸,好不惬意。 她是条咸鱼,不工作时,只想躺平。 陈嘉弼对姐姐生活作息了如指掌,料定这次去深圳没有代购,休息天在家,哪也不会去。 她不爱看书,不爱追剧,不爱刷视频,顶多和楼下胭脂店老板唠嗑几句。 这么热的天,她肯定会待在家里头,聊也聊不长。 第73章 下午两点一刻,陈嘉弼合上《世界油画典藏》,起身离开图书馆。 陈嘉弼化身为一只猫,轻盈地在楼道里缓慢前进,尽可能不发出一丁点儿声响。 钥匙插进锁孔,轻轻转动,周围静得叫人害怕,心脏噗通噗通,在胸腔里乱窜。 打开门,一副睡美人的画作徐徐展开。 夏日凉风卷起纱帘,随风摇曳,单薄的银白色睡衣,如同一只大口袋,一侧被吹得鼓起,好像一面迎风飘荡的旌旗,向他挥舞。 睡裙裙摆的花边,在风中翩翩起舞,在冷白□□跌宕。 恰好一阵烈风拂过,纱帘轻轻拍打董只只的脸,而后落在墙边。 这一幕在陈嘉弼迅速捕捉,在脑海里定格。 这是妖娆的美!朦胧的美!写意的美! 走到睡美人面前端倪了会,陈嘉弼已经很久没这么认真仔细的看姐姐了。 柳眉细挑,在微卷的睫毛边,勾勒出美妙的线条,发丝略有些凌乱,随意地搭在侧脸,从眼角落下,斜斜挂在侧脸,几绺发梢戳在嘴角,煞是美艳动人。 胸口在清风的伴奏下,此起彼伏,连绵不绝。 陈嘉弼看得出神,脚下不慎触到地上的八宝粥罐头,罐头转着圈儿晃悠,扬起的烟灰洒在他的拖鞋上。 他弯下腰稳住,紧张得几乎要窒息,嗓子眼都快蹦出来。 保持半蹲姿势,一手撑地,另一只手扶铁罐头,陈嘉弼静静地待了有半分多钟。 银色丝绸在眼前晃来晃去,极其碍眼,他恨不得将它撕得粉碎。 一阵风吹来,秀发荡漾在他阴白的脸庞,顺带飘来一股清新的柚子味。 陈嘉弼闭眼,嗅了嗅,感受空气中姐姐的味道。 他想细细品味,但不能持续太久,必须尽快睁眼,时刻审视面前的美人。 万一她突然醒来,见到他这副样子,定会甩他一巴掌。 他不怕被打,打是疼,骂是爱。 小时候姐姐总打弟弟,陈嘉弼心底渴望一同挨罚,也被她打几下。 他觉得这样不公平,姐姐对鼎之像是真正的家人,表现好有奖励,犯错就挨罚。 可他不一样,像是捡来的小孩,不论好与坏,姐姐对他的态度,总是若即若离,似乎从未对他打开过心扉。 这让陈嘉弼萌生妒忌,他像是超市促销的赠品,可有可无。 历经两次抛弃,那时的陈嘉弼,对董只只怀有恨意。 是什么时候从恨意转为爱意,他说不上来。 可能是双十一董只只凑单,买了三件同款小熊t恤,首次宣告两兄弟一视同仁。 也可能是他零花钱从每周二十五块,涨到两百,虽不及鼎之,但与同学相比,堪称大户人家。 又或许是更早,在工地以娇小柔弱的身躯,将他护在身后。 时隔太久,陈嘉弼记不清楚。 但有一点,他非常肯定,冒名顶替,给姐姐按摩,接触到细滑的皮肤,那种难以言表的触感,叫人着迷,忍不住想要多逗留片刻。 从那之后,姐姐便在他心里扎了根。 明明是姐弟,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感情,他说不清,道不明。 他每时每刻都在思念姐姐,故意穿同款t恤,见她的生意伙伴。 饭店520活动拍下的情侣照,他偷偷从墙上取下来,藏在皮夹里。 见她喜欢四叶草项链,陈嘉弼省吃俭用,打两份工,花两年时间,凑到四万多块。 他这么聪明,明明可以有更简单的方法,快速赚钱。 可姐姐教导过他,什么路都好走,就是不能走歪路,做人要脚踏实地。 是啊!她就是如此朴实无华。 都什么年代,她还不会用电子表格做账,天天在小账本上涂涂改改,计算器敲坏两个。 买什么东西,都要在网上货比三家,为便宜几毛钱,宁可浪费大把时间。 这间屋子,说实话,破得不能再破,屋顶漏水,总也修不好,可她还是把家里弄得干干净净。 对待他和鼎之,姐姐没有其他要求,没指望他们出人头地赚大钱,只要求好好念书,将来能有份安稳工作糊口,不要像她那样,小小年纪在社会游荡。 她这哪是游荡,是牺牲自己,为两个年幼的弟弟讨口饭吃。 姐姐把最宝贵的青春,留给他们。 此时的陈嘉弼忽然顿悟,他想明白,明知是姐弟,总也忍不住,想往她身边靠拢,爱护她、珍视她,不容任何人有机会接近,趁他不备,把姐姐偷走。 是她务实的生存之道,质朴的为人,以及坚毅的性格。 这便是姐姐的魅力所在。 陈嘉弼看中的从来不是她那张清新可人的脸蛋,当然谁都喜欢美丽的事物,陈嘉弼也不例外,只能算是加分项。 他喜欢姐姐的内在品质,世间再也找不到能与之相媲美的。 曾经他以为可以把对姐姐的思念,转移到与她谈吐举止有几分相似的杨悦身上。 后来发现,大错特错,姐姐是独一无二的。 这半分多钟,仿佛长达一个世纪。 他渴望就这样臣服在姐姐的裙摆下,做一名忠实的护卫,守护她一辈子。 可是如今情况有变,姐姐有男朋友。 他必须有所行动,来证明自己对姐姐的爱,超过其他所有男子。 又刮来一阵风,势大力沉,卷起漫天纱帘,蒙在姐姐冷白的面颊,展现出朦胧的美感,就像他在图书馆刚看的画册里的世界名画,那般美艳动人,叫人感叹造物主的精雕细琢。 阴影笼罩窗边一隅,陈嘉弼迅疾做出一个大胆的动作,将双唇覆上,隔半透的薄纱,在睡美人的唇上亲触,然后飞快撤离。 整套动作行云流水,陈嘉弼甚至来不及思考。 在亲吻瞬间,他感受到电流在体内流窜,整个人好像麻木。 大脑失去意识,身体不受控制,事后又有点沾沾自喜。 他想到之前翻阅的一幅弗拉戈纳尔的作品,叫《偷吻》。 画中一名贵族少妇在与丈夫玩牌,情人隔着窗台,趁对方丈夫不注意,在她右侧脸颊献上一个热烈的吻。虽然这一切显得匆忙而慌乱,但眼神中都流露出深深的幸福。 相当刺激!有种偷.情的感觉! 陈嘉弼把它视作,在莫少楷的眼皮子底下,将姐姐夺回。 董只只本就属于他一个人。 对! 一定会把姐姐夺回来,他是富家少爷,有权有势,那又怎么样? 爷爷让他去中宏,若扳倒陈广海,他就有资格与莫少楷平起平坐,还能争回家产,一举两得。 紧张情绪渐缓,风也退去,带着薄纱一起。 董只只清瘦的脸再一次清晰地出现在陈嘉弼面前。 她脑袋枕着沙发扶手,脖子悬空,正是给她戴上项链的最佳时刻。 陈嘉弼的手插进裤兜摸索。 很好,首饰盒还在。 天天带着,今日终于有机会,送给姐姐。 余光瞥向姐姐,发现刚才的风,打乱她的发丝,有一绺头发遮住眼睛。 陈嘉弼决定先把头发拨开,顺手的事。 首饰盒已贴身携带两个多月,不急于一时。 他希望把姐姐戴上项链的形象,永远烙刻在心里,必须端庄典雅,圣洁威严,不容有半点瑕疵。 失之毫厘谬以千里,因为陈嘉弼一个多余举动,最终演变成溃败而逃。 就在陈嘉弼准备拨弄发丝之际,董只只挥了下手臂,拨开挡在眼前的发丝,翻了个身,头朝沙发靠背,换个方向侧卧。 这个姿势,是没有办法戴项链的,她的脸几乎贴在沙发靠背上,与脖子间隙极小,手没法兜进去。 而且董只只刚动了动,此时再有肢体接触,可能会弄醒她。 陈嘉弼蹲在她身后,苦思良计无果,最终只好放弃。 来无影,去无踪。陈嘉弼就这样在破屋里消失。 在窗前蝉鸣的掩护下,悄无声息。 过了几分钟,董只只又翻了个身,躺平,徐徐睁眼,望向静寂的客厅,用手背在嘴唇上抹了抹,勾手拎起拖鞋,往沙发上拍了拍,点起一支烟,凝望天花板。 第56章 满屋子飘着烟,啤酒罐七倒八歪躺在脚边,董只只叼香烟,在客厅徘徊。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陈嘉弼这个不要脸的东西,会趁她睡觉偷亲。 他进来时,无声无息,董只只睡得正酣。 但她这个人一有响声,就会惊醒,这是长期以来,被迫养成的习惯。 自陈嘉弼梦游,在卧室里瞎转悠,有很长一段时期,董只只睡眠状况堪忧。 再后来企图偷看她洗澡,董只只更是提心吊胆。 前几天当她的面,拉手冲,吓得她一夜睡不安稳,还做了春梦。 今日他以为陈嘉弼不会这么早回来,终究是大意了。 他是抽屉里的跳蚤,防不胜防。 第74章 听到八宝粥罐头被踢,发出声响,董只只已经醒了,眼皮子上有层黑压压的阴影,感觉身旁有人。 她怀疑是陈嘉弼,因为陈鼎之一回来就咋呼,摇头晃脑,蹦蹦跳跳,没事就喜欢刷一把存在感。 她不敢睁眼,白板对死很尴尬。 在外人面前,董只只心里再慌,总会正面硬刚,至少气势不落下风。 面对陈嘉弼,她是真的怕了。 她怕弟弟有所企图,做出不顾亲情伦理的事,酿成家人反目的结局。 这是董只只不希望看到的。 可一味忍让,只会让陈嘉弼更加无所顾忌。 先是梦游,再是偷窥,现在还上嘴,那后面是不是要…… 董只只不敢往下想,太可怕了。 她开始自我审视,认为自己也有问题,造成今天的局面,她难辞其咎。 刚收留嘉弼那会儿,只当他是个小屁孩,他在卫生间洗澡,想着反正玻璃上是水蒸气,一屁股坐在马桶上,没个边界感。 得知是嘉弼帮她按摩,也没多说什么,照样送礼物给他,一如往昔。 发现他偷翻黄色阅读物,只当他在青春期,没引起足够重视。 她是个糟糕的家长。 直到在阳台橱柜,意外看到自己丢失的贴身衣物和jk裙,董只只才明白过来,事情已经演变到如此恶劣的地步。 她太过草率,追悔莫及。 念在亲情份上,不想搞得大家难堪,她选择看破不说破,明里暗里疏远他,希望他能明白自己一片苦心。 可是陈嘉弼没有,反而变本加厉,一次次突破董只只心理防线。 在法律与道德方面,两人在一起,甚至结婚生子,都没有错。 她不能告诉嘉弼,他不是陈青河的儿子。 一旦说出口,以董只只对两个弟弟的了解,陈鼎之的信仰将会坍塌,变得不再相信任何人,因为连他唯一的亲人,都在欺骗他。 鼎之心理承受能力,远不及他哥,万一一蹶不振,变得寡言少语,后果不堪设想。 鼎之可是她亲弟弟呀! 她怎么忍心? 还有嘉弼,一旦知道这层关系,他会试图挖掘真相。 他读书好,对难题有探究心。 豪门秘事向来狗血无下限,新闻里都这么报道。 她害怕陈嘉弼不是砍了人,就是被人砍。 上次耍帅装酷,被乱棍打残的情景,到现在想起来,仍揪心不已。 好歹相处六年,总归有亲情的,这份羁绊,不是说断就能断的。 深受儒家传统,把嘉弼看作弟弟,董只只无法跨越道德的高山。 她没这方面想法,更没勇气。 董只只只希望维持现状,过好平静日子。 然而这一切,被陈嘉弼亲手毁掉。 就像窗户上这层薄薄的纱帘,一旦拉开,再没有什么好遮掩。 今日她若无所作为,明天行动的就是陈嘉弼。 想到这里,董只只决定主动出击,把事情摆在明面上,跟这个下三滥的东西,好好掰扯掰扯。 道理说得通,就讲道理,说不通就…… 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董只只有生以来,第一次六神无主,她都快被这个良心被狗吃了的弟弟逼疯了。 “你那头怎么这么吵,旁边谁在说话,我好像听到晓晓声音,鼎之,你和晓晓在一起吗?”董只只想问问鼎之情况,让他在胡秀莲家住一晚,今天必须跟嘉弼好好谈一谈,那头声音嘈杂,伴随阵阵尖叫,董只只皱皱眉头。 两人刚坐完过山车,梁晓双腿发软,坐在台阶上直摆手:“不行啦!不行啦!你们年轻人精力太旺盛,我这把老骨头折腾不动。” 陈鼎之以为是外卖到,游乐园食物贵,还不好吃,他是真的在攒钱,随手接起,不料竟是姐姐打来。 这通电话接得有点鲁莽。 陈鼎之在电话里支支吾吾,谎称和同学一块去方特,想着许久没见梁晓姐姐,带她一块儿出来玩。 其实他上周还在韩国,跟梁晓一起吃了顿饭。 让陈鼎之没想到的是,姐姐这么好糊弄,让他等会去胡秀莲家,家里保险丝又烧了,黑灯瞎火,煮饭洗澡不方便。 老房子用的是电热水器,一停电,统统摆烂。 董只只脑子里净想着处理陈嘉弼的事,无暇顾及陈鼎之。 挂断电话,陈鼎之眨了眨清澈的眼睛:“梁晓姐姐,今晚我可以住你那吗?我现在长大了,不想和秀莲阿姨挤在一张床上睡。” 梁晓握拳捶腿,拾眸笑笑:“那你的意思是,要和我睡?我家一室户,就一张床呀!” 陈鼎之老实地摆摆手:“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可以打地铺。” 这个憨憨傻傻的弟弟,深得梁晓喜爱,思虑片刻,答应了。 胡秀莲生病期间,董只只在国外代购,经常把鼎之往她家送,梁晓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安置好陈鼎之,董只只趁陈嘉弼没回来,提前洗好澡,坐在客厅等他。 她从下午等到晚上,挂钟指针已经指到十点,陈嘉弼还没回家,董只只急了。 董只只刚要打电话,听到楼下有人喊她:“只只,下来管管你弟,我要打烊喽!” 是楼下胭脂店老板的咋呼声,本地人特有的大嗓门,很好认。 老板在拉卷帘门,指指蜷缩在地上,苟成一只皮球的陈嘉弼:“小娃子只买酒,不说话,还不让我喊你,先抬回去,酒钱明天再结。” 地上散乱二十来只啤酒罐,全部瘪进去,陈嘉弼蹲坐在楼道口,指缝插在头发里,把头埋进膝盖。 董只只喊他几声,没反应,又拍了几下肩。 陈嘉弼倒好,歪歪斜斜身子往下陷,要不是被董只只托住脑袋,保管在台阶尖上磕出个窟窿来。 董只只做足心理建设,准备跟他摆事实讲道理,甚至想到以告诉鼎之,来威胁他,明知不怎么管用,好歹试一试。 结果白忙活一场,打好的腹稿,一句话没派上用场。 陈嘉弼似乎真的醉了,脚下踉跄,爬楼时好几次要*摔下去,董只只力气不及他,下午的澡白洗,又弄出一身汗。 他一路上说胡话,被董只只捂住口,不许他说下去,家丑不可外扬,几十年的老邻居,她可不想被人说闲话。 结果就是陈嘉弼憋不住,董只只见他喉结急速滚动,预感大事不妙,手刚一抽,吐了她一身。 “□□个彪!酒量这么差,装几把帅!”董只只不敢骂得太大声,以免深夜扰民,惊动邻居。 陈嘉弼从不喝酒,最讨厌喝酒,时常规劝姐姐,少抽烟喝酒。 现在他自己喝成一摊烂泥,松松垮垮被董只只架在咯吱窝,步步往屋里挪。 把弟弟丢到沙发上,董只只感到双手麻木,几乎失去知觉,揉着手腕,撒气地踢一脚沙发。 沙发震了震,陈嘉弼身子往下滚,董只只还没怎么缓过劲,急忙上前兜住,把他往沙发上推。 一场折腾,搞得董只只完全乱了套,注意力不再集中在预想的谈判词,她得把身上的脏衣服给换了,一股酸臭味儿。 落下卫生间门锁的保险,董只只进去冲了把澡。 陈嘉弼醉成这样,想必也没办法对她做什么,夏天炎热,她换上下午那件真丝睡衣。 青岛是座晾衣服的绝佳城市,夏日阳光充足,海风阵阵,顶多两三个钟头,衣服被晒得干爽。 她甩着湿漉漉的头发开门,手肘被人用力一拽,往后扭,势大力沉,蓦然被顶在墙上,一侧面颊贴着斑驳的墙壁,刚抹的面霜,莫名其妙加了点料。 屋里没其他人,想也知道是谁,董只只抬高音量:“陈嘉弼,我警告你,你再敢乱来,信不信我把你从阳台丢下去。” 她就是这副性子,输人不输阵,手臂被拧成麻花,嘴里还在叨叨。 嘴硬只是一时,很快董只只便感觉到威胁的来临,背后有个钝器戳在后腰,把睡衣下摆稍稍往上掀了掀,但没有全部撩起,也就二十来公分的样子。 陈嘉弼将近190的个头,比董只只高一个头都不止。 客厅里没开灯,董只只余光扫不到身后的人,不过从形状和硬度感受,她知道是什么,故而不再咋呼,吃力地喘着粗气,语调渐软:“你想做什么?我告诉你,别乱来,我是你姐!” 一只大手把她下巴钳住,董只只被捏得合不拢嘴,说不出话,面颊一阵疼痛,肩膀有撕裂感。 她没法说话,也不再反抗。 在醉酒的人面前,最好不要做无意义的挣扎,因为谁也不知道,对方下一步会做什么。 董只只缴械投降。 前面她尝试过,用脚踩他,陈嘉弼胸膛直接贴上来,后背热得要冒烟,关键还有个物件卡着,在她背上磨啊磨的。 董只只面色赤红,耳根发烫,感到全身痒得难受。 第75章 身后的陈嘉弼终于发话,吐出一股酒气:“如果没有鼎之,该有多好。” 这句话看似说得莫名其妙,董只只却能体会其深意。 是啊!要是没有鼎之,事情也不会变得如此麻烦,董只只早就跟他把事给挑明,搞不好还会干一架。 姐弟俩必须要有一个趴下。 董只只顾及鼎之,陈嘉弼也在顾及鼎之。 他虽然什么都不知道,但他的存在,本身就起到缓冲作用,逼得陈嘉弼不敢轻易向前,跨过那条,起不到任何防御作用的红线。 颚骨的紧致感松弛,董只只牙床一阵酸痛,陈嘉弼把控制她的手松开,但她仍不敢轻举妄动,因为她感觉到身后布料的窸窣声。 陈嘉弼好像在解裤子。 董只只闭唇闭眼,身体僵直。 她做好了誓死不从的准备,要是他敢胡来,要么一脚把他踢成残废,要么一口咬下去,直接让他断子绝孙。 实在太不像话,董只只体内燃烧的怒火,燃遍全身,做好同归于尽的打算。 只有她愿不愿意,没有人可以对她来强的。 更何况这个人是她弟弟,绝不可饶恕。 奇怪的是,她没有听到皮带搭扣的金属声,是另一种金属声,极轻极细,需要竖起耳朵,仔细聆听,方能感知。 屋里静得可怕,董只只处于高度紧绷状态,但凡一丁点儿声响,都逃不过她那只被火烤熟的耳朵。 有什么东西在脖子晃悠,泛出隐隐红光,董只只后脑勺被手肘顶在墙上,没法动弹,她看不清。 陈嘉弼一手扭住董只只胳膊,另一条手臂还要顶住她脑袋,不让她乱动,腾不出手戴项链。 他换了个姿势,抓住董只只双手,像犯人似的,举过头顶,把她胸口贴在墙上,腾出一只手去戴项链。 客厅昏暗无光,项链卡扣小,陈嘉弼在后面捣鼓老半天,始终没能扣上,嘴里含糊不清地说胡话:“姐!你钟意四叶草项链,我买来送给你,梵克雅宝,你喜欢的牌子。” 他的话音越来越低,手上的力道也越来越小,到最后项链也没戴成功,陈嘉弼双腿晃晃悠悠往下陷,倒在地上呼呼大睡。 项链攥在手心,红色的光芒,闪耀在董只只惨白的脸上,染上红晕。 她弯腰蹲在陈嘉弼身前,一颗泪水拍打在吊坠上,滑落到掌心,沁入皮肤,与陈嘉弼融为一体。 董只只掰开手掌,取走项链,回卧室。 没过几分钟,她又出来,抱一床被褥,盖在弟弟身上,再次回卧室。 “啪嗒”一声,门锁的保险声,在黑寂里呐喊。 第57章 平时不喝酒,陈嘉弼宿醉到第二日中午,醒来时沙发上有一双凌厉的目光,犹如一柄刀子,看得他脊背发凉。 这是看包工头,看胡同里小混混的眼神。 如今用在陈嘉弼身上。 董只只甩过来一只拖鞋,拍在陈嘉弼面门,他没有闪躲。 昨晚事情,他隐约记得。陈嘉弼偷吻董只只,在中山路游荡,从南走到北,再从北走到南,一公里多的马路,来来回回折返三次,像个孤魂野鬼。 罪孽感在心底滋生,他本意是想把项链给董只只戴上,没能抑制冲动,直接亲上去。 当时董只只手臂动了下,陈嘉弼就知道要完蛋。 正如他对姐姐了如指掌,董只只同样对这个弟弟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她一味忍让,给出诸多暗示,陈嘉弼如此聪慧,定然有所察觉。 可他已深陷泥潭,无法自拔。犯下大忌,他自知无颜面对姐姐,回到家门口,不敢上楼,坐在台阶上,用酒精麻痹自己。 姐姐说过,酒是个好东西,喝下去,什么烦恼都没。 但姐姐没告诉过他,喝多会醉,把忧愁暂时遗忘,第二天醒来,该记得的,一桩不落。 陈嘉弼暗觑董只只脖子,空荡荡,没有项链,他的手在被窝下裤兜里暗自摸索,首饰盒还在,项链不见了。 他依稀记得昨天晚上,把姐姐顶在墙上,送项链,亲手戴上。 这不是个好时机,可他还是做了。 很显然,姐姐生气了,从她端坐着一动不动,双手叉腰,面前满是烟灰和空啤酒罐,陈嘉弼意识到,自己闯祸。 但他没想到,这个祸闯得有点大。 董只只打开身边包包,检查一下所需携带的证件资料,清冷道:“走,去派出所。” 这点事至于嘛? 不就是冒名顶替,帮她按摩,在香港酒店畏亵中止,当她的面拉手冲,企图偷窥她洗澡,趁她熟睡偷吻,酒醉试图…… 好像是挺严重的,这情节少说也得判个三五年。 陈嘉弼心怀愧疚,怕鼎之知晓自己的所作所为,看不起他这个哥哥。 他起身跪在董只只面前,哀求道:“这事能不告诉鼎之吗?你就跟他说,我去国外留学,三年,五年,判几年,就留学几年。” 董只只对这个弟弟失望透顶,昨晚想了一夜,做出艰难抉择:“把你送进局子,对我有什么好处,起来,换身衣服,臭死了,我要和你断绝关系。” 那还不如直接把他送进监狱,来得痛快些,陈嘉弼沮丧地垂下头。 脑袋一沉,酒醒了,深沉的眸里,闪出光泽。 断绝关系! 好啊!妙啊! 以后董只只不是他姐姐,可以光明正大求爱,鼎之就不会伤心难过,这是个绝好的法子,他怎么没想到? 然而转念一想,姐姐不可能接受他,昨晚反抗异常激烈,陈嘉弼的手腕扭伤,到现在还隐隐作痛。 法律上不是姐弟关系又能怎么样,血缘纽带永远割舍不断。 灵光一闪的眸子,又黯淡下去。 手续办得顺利,董只只把分完户的户口本交给他,只提两个要求,不能让鼎之知道,他会伤心,大学寒暑假不许回来。 她转给陈嘉弼二十万,当是后续的学费和生活费,从此让他自身自灭。 家里没人敢忤逆姐姐,陈嘉弼自己犯下的错,自己承担,红着眼眶应允。 解决嘉弼的事,董只只回家,发现鼎之还没回来,打电话过去,是梁晓接的,说他在洗澡,一会就让他回去。 洗澡! 董只只听了心里一惊:“晓晓,你没对鼎之做什么吧?他还未成年!” 两人私下里聊过鼎之小时候向梁晓表白的事。 董只只担心他把依赖和习惯傻傻分不清,当成爱情。 梁晓则没这么多顾虑,纯粹当他是小孩,多个干弟弟,没什么不好,老了有依靠。 实际情况,并没有梁晓说得轻描淡写。 陈鼎之确实在洗澡,洗澡的原因是他昨晚遗.精,把裤子弄脏。 本来安排得挺好的,陈鼎之是客人,梁晓把床让出来,自己打地铺。 陈鼎之觉得不好意思,坚持睡地上。 梁晓性格与董只只相似,脸一沉,嘴一撇,陈鼎之就老实了。 她家是矮床,离地三十公分左右。梁晓常年跑代购,在全嘉也是青岛深圳两头跑,有风湿病,在地上铺上三层被褥。 陈鼎之睡觉喜滚来滚去,小时候经常挂在董只只身上。 睡得迷迷糊糊,他嗅到一股柚子味的沐浴露芬芳,寻着味道翻过去,掉在梁晓身边的被褥上。 被褥铺得厚,没伤着,还略微反弹了一下。 练习生生活枯燥,陈鼎之许久没见到姐姐,下意识地搂住梁晓,口中喃喃:“鼎之听姐姐的话,一定好好练习,等我出道,给你买大房子,小汽车。” 他含糊不清地说着,头往梁晓怀里钻。 梁晓感觉身上有个毛茸茸的东西,吓一跳,差点用膝盖把他顶废。 黑寂里,她摸了摸男子的头,卷毛头,是鼎之。 董只只经常跟她讲起鼎之小时候的事,说他粘人,睡觉老爱往她身上蹭。 那时梁晓取笑她:“那不挺好,省得到处打猎,家里有个现成的。” 董只只扑在她身上,挠咯吱窝:“你想什么呢?他是我弟,这也下得去手?你想男人想疯了吧?是你,你敢动?” 梁晓没有家人,早把鼎之当亲弟弟:“我当然也下不去手,拐走闺蜜弟弟,我还算是人吗?” 应该是鼎之把她当成董只只,梁晓看了眼手机,凌晨三点半,这时候把他弄醒,不太好。 梁晓把他当成弟弟,没旁的想法,他要搂,就让他搂。 陈鼎之身世凄苦,幼年父母双亡,与梁晓同病相怜,心中缺爱,她懂得这份感受,便安然睡去。 她毫无戒备,因为陈鼎之两只手很老实,就只是勾住她的脖子,脑袋枕在肩头,无半分逾越。 陈鼎之被柚子味沐浴露味道所吸引,这是超市里大路货,每个月底,固定临期买一送一,董只只用不完,分梁晓一瓶。 这些年用下来习惯,两人都用这个牌子。 陈鼎之对姐姐再熟悉不过,身上有股奶香,很好闻。 第76章 抱着的这个人虽然也有这种味道,但不浓郁,还夹杂着淡淡的烟草味儿。 两个弟弟反对董只只抽烟,尽管反对无效,董只只识趣,睡前刷牙。 梁晓不同,独自居住,刷完牙有时还会抽。 这点鼎之是知道的。 她接触的女性,数来数去就三个,董只只、梁晓、胡秀莲。 身上有烟草香的,只有梁晓。 意识朦胧的陈鼎之,做了个梦。 他梦见自己躺在梁晓姐姐的怀里,喜欢梁晓姐姐这件事,自从董只只有所察觉,陈鼎之将其掩埋在心底,是他的小秘密。 家里没男款睡衣,梁晓自己睡衣借给陈鼎之穿,藏青色,超薄绵柔,短款,没那么娘。 就是有点小,穿着吊□□,有点不舒服。 只是小住一晚,陈鼎之不讲究,反而欢心,因为他穿着梁晓姐姐的睡衣,感觉自己受到重视,没再给他穿童装。 梁晓家里有男款童装,以前给鼎之买的。 她本来习惯性想拿童装,发现站在自己面前男人,已经从小不点,长成大家伙,铁定穿不下,才拿出自己睡衣。 做着美梦的陈鼎之,在梁晓大腿上蹭,倒不是说他心思有多坏,像他哥哥那样,一门心思逮机会,揩董只只的油。 陈鼎之非常尊重梁晓,没有她点头,绝不冒犯。 他就是单纯觉得裤子太短,绷得不舒服。 抱住姐姐,心里念着梁晓姐姐,陈鼎之有种错乱感。 青春期的少年,对生理知识一知半解,何况他是个练习生,天天唱唱跳跳,荷尔蒙不逊于专业运动员,一时没忍住,惺忪间流露出来。 一家公司只能有一条咸鱼,不能再多,梁晓平时工作忙,玩了一天,在陈鼎之的怂恿下,跳楼机、海盗船、摩天飞轮玩了个遍,回家安顿好他,倒头就睡,全然无感。 等梁晓发现,是第二天上午,陈鼎之仍在熟睡。 她感到大腿上湿哒哒、凉飕飕、黏乎乎,掰开陈鼎之手臂,低头瞅见陈鼎之裆里湿成一片。 经验老道的梁晓,当即明白是怎么回事。 这小娃子,大概没接触过姐姐以外的女性,一时没忍住,遗.精了。 她翻身推鼎之时,身子稍稍侧了侧,感觉在往里淌,顺手抽了几张纸巾,伸进去擦。 能和惺惺念念的梁晓姐姐一起出去玩,陈鼎之昨天很开心,睡得正香,被莫名推搡一把,搅了美梦,心有不甘地睁眼。 陈鼎之看到梁晓的擦拭动作,纸巾上的粘稠,再低头看自己裤子上的迹渍,瞬间明白过来,跪在梁晓面前,把头埋进被褥,拼命磕头:“对不起,梁晓姐姐,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怎么……” 他羞涩,说不下去。 见他这副青涩的样儿,梁晓仰头爽朗大笑:“好啦!没什么的,梁晓姐姐不怪你,是我考虑不周,没给你准备合身的睡衣。我去楼下超市,给你买内裤,换上洗了澡再走,要不然被你姐发现,还以为我把你怎么了。” 陈鼎之鼓着腮,羞红脸,噢了一声,心中万分懊恼,怎么可以这样对梁晓姐姐,真是太糟糕,以后要怎么面对她。 梁晓不光买内裤,还给鼎之选了一套卡通睡衣,小兔子图案的。 在她心里,陈鼎之永远是那只乖巧的小兔子,温顺又贴心。 见到睡衣,陈鼎之欢喜得不行,虽然他现在长大,不怎么穿卡通图案的衣服,但只要是梁晓姐姐给他买的,他都喜欢,说明没有责怪他。 陈鼎之一路蹦蹦跳跳回家,心情大好,到了家里,在门口换鞋,总感觉少了什么,疑惑道:“姐,哥的新鞋呢?上个月你给他买的那双aj。” 这鞋很贵,陈嘉弼平时不舍得穿,一直放在鞋柜里。 董只只从厨房端来两碗饭,话音清冷:“他回学校带走了,坐下吃饭。” 第58章 短暂的相聚,是为酝酿离别的忧愁。 董只只破天荒去机场送鼎之,提许多东西,都是鼎之最爱吃的,絮絮叨叨老半天,差点贻误登机。 托运时,被拦下一部分,多是风干的海鲜。代购专业户,居然也有记不清违禁品的时候。 一晃两年过去,这期间新房交房,董只只忙于装修,莫少楷介绍给她一个装修队,董只只坚持清包,天天在建材市场转悠,跟店家扯嘴皮子。 有莫少楷这层关系在,装修队不敢磨洋工,董只只节俭惯了,一分一厘也要算清楚,总被刘祖全挂在嘴边嘲笑:“你这个人呀!就是想不开,儿孙自有儿孙福,你瞎操这么多心干嘛!” 董只只为两个弟弟操碎了心,把他们当儿子养,被这么一说,挺有感悟:“我也只能做到这里,往后他们该咋样,咋样,我可不管咯!” 嘴上说不管,身体很诚实,带刘祖全在新居转悠:“你觉得把墙壁刷成伦敦雾怎么样?这色调给人温暖的感觉,很契合鼎之的性子,他一定喜欢。” 刘祖全背手参观毛坯房,叹息摇头:“你啊!一点没变,扶弟狂魔,我看你要扶到什么时候。大的现在咋样,有段时间没见到他,再有小半年要毕业了吧?” 把陈嘉弼赶走,董只只伤心难过好一阵子,有种失去亲人的痛苦。她让自己忙碌起来,不去想杂七杂八的事情,之前一门心思售楼,如今把精力花在装修上,清包很累,虽说能省个三四万,但她现在有钱,根本无所谓。 全嘉攀上恒裕地产这个大客户,规模稍微做起来点,去年年底终于分红。 董只只不愿在别人面前提起陈嘉弼:“也就那样,今后能有份安稳工作,讨个贤惠媳妇,过好太平日子,我就知足。” 这是她的真心话,希望陈嘉弼平安喜乐。 见刘祖全欲要追问,董只只适时转移话题,翻开效果图,凑在他眼皮子底下:“要不你也把卧室卧也弄成伦敦绿,这效果,老好了,看着就舒服。” 董只只为了业绩,不择手段,软磨硬泡,说服刘祖全也买了一套,在隔壁楼栋,还缠着经理,在内部价基础上,打九八折,提成照拿。 她用提成的钱,给胡秀莲买了好多营养品,全部花完,赚兄弟的钱,有点不厚道。 刘祖全哼哼两声:“少来,你一个副总,半桶涂料钱也要省,能不能有点出息。” 他有装修经验,老房子装修过三次。很多注意事项,董只只都是向他请教。 鼎之的房间面积,当时测算过,两桶半油漆能搞定。 董只只想买儿童漆,没有甲醛味,价格贵,多下来半桶丢了可惜,想找刘祖全拼一拼,计谋被识破。 她咧嘴嘿嘿笑道:“什么副总不副总,我就挂个名。不愧是全哥,这都能被你看出来。要不咱拼下电视机?满一万五减八百,我这还差三千多块,搞一台?” 董只只一早设想好,领他在客厅和主卧参观,强忍住笑,点了点头:“这个可以有,搞呗!” 他当然知道,省下的八百块,不会进自己口袋,董只只会以其他形式,酬谢他,最终受益,可能不止这个数。 董只只在主卧比划,叨叨不停。 衣柜找木工打,钉子外露难看就难看,费用省一半,地板要黄色,客厅地砖也要黄色,店家推荐时下流行的灰色系,被她否决,暖色调看起来温馨,阳台预留花架,用做橱柜省下的废木料搭建,丢了可惜,回收没人要,往后闲下来,在家弄弄花草。 她这套与刘祖全房型一致,正好作参考,逛到次卧,拿过董只只手里的效果图,刘祖全皱了皱眉头:“这是嘉弼房间?我瞧怎么像儿童房,你和莫总结婚,我给你包个大红包,公司百分之三股份怎么样?” 莱茵克蓝的墙壁充满艺术气息,写字台临窗摆放,只有一组浅黄色双门衣柜,节省下来的空间,放置书柜,门口的墙边还特意标注,画一个橙色长颈鹿的身高计量线。 董只只笑着拍他肩膀:“没影的事,这是给嘉弼的,他这人整天阴沉着脸,给他多点色彩。” 原本想好,把主卧留给嘉弼,一气之下,董只只跟他分户、断亲缘,房间肯定要调整。 她是一家之主,房子花的全是她的钱,不能对不起自己。 听说鼎之最近有进步,公司内部组了个男团,董只只盲目乐观,照目前趋势发展,今后总归有机会大红大紫。 他不常回家,给他次卧浪费,以后结婚生子,各地巡演,可以帮他带小孩,这方面董只只有经验,两个弟弟是她拉扯大的。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性,陈嘉弼娶妻生子。她看那个杨悦就很不错,有盼头。 如今房价贵得吓死人,工作几年,即便他北大毕业,也绝无可能买得起房。 如果他们夫妻愿意与她同住,这间房就留给他们。 不领情的话,就算了。 亲手斩断亲情,董只只到底嘴硬心软,留了一手。 在社会上混,总归要给自己留条后路,做人做事,都是这样,这是她的处事之道。 第77章 刘祖全瞅瞅设计图,总觉得哪里怪怪的,董只只这两年还是老样子,有事没事在他面前吹嘘弟弟,说鼎之将来要当大明星,她好跟着沾光,哪天回国办演唱会,不管在哪,把认识的人全喊上,组团去打call。 可是对陈嘉弼,董只只只字不提,似乎把另一个弟弟遗忘。 他看得出来,姐弟俩不愉快,清官难断家务事,作为外人,不好瞎掺和。 刘祖全提醒董只只,莫少楷这条大腿一定要抱牢,人家是大老板,跟了他是祖坟冒青烟,八辈子修来的福,全嘉可不能失去这座大靠山。 董只只撇撇嘴:“要的要的,我跟他好着呢。” 人前董只只死要面子,心里怨气大得很。 恒裕地产又新开个楼盘,她想去售楼,攒养老的钱。 莫少楷死活不同意:“你是我女朋友,怎么能让你辛苦?缺钱跟我说,我给你报了插花班和茶道班,将来你是莫家女主人,总要有点技艺傍身,我不要求你样样精通,不闹出笑话来就好。” 董只只是什么人? 社会过江龙! 哪里有商机,往哪里钻,贼溜。 让她做个大花瓶,这是在抬举她,也是羞辱她。 搞了几天,董只只就没兴趣。 种花她会,一个仙人球摆在茶几上,十天半个月不去管,还能吸烟味,经济又实惠。好端端的花,不种土里插水里,还要讲究什么上轻下重,俯仰呼应,虚实结合,动静相宜,亦庄亦谐。 她一句都听不懂,搞得一个头两个大。 茶道就更烦人,喝茶就喝茶,端起来一口闷得了,搞这么多弯弯绕绕,不知道做给谁看。 莫少楷企图把董只只打造成豪门贵妇,端庄舒雅,拿得出手。 从小没爹妈管教,董只只自由自在惯了,被圈养在厨房和花园,不如把她给埋了。 别说莫少楷,陈嘉弼是她养了六年的弟弟,还不是说扔就扔,头也不回。 没有人能改变董只只的个性,她是只小野猫,饿了自己找吃食,吃饱找个阴凉地睡大觉。 与莫少楷这段恋情上,随着彼此了解的深入,感到迷惘与彷徨,有种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感。 自从确定关系,莫少楷逐渐显露出掌控欲:“你能不能不要在这个时候提陈鼎之,现在压在你身上的男人是我。” “□□个彪,他是我弟,是你先提的,我在回答你问题,讲点道理行不行?”董只只推开身上男人,披了件睡袍,坐在阳台上抽烟,懒得管他搞到一半,被强行抽出来的难受劲。 他问起墙上男团海报是谁贴的,为什么家里头有别的男人照片,还是一大幅,一双双眼睛盯着他,好像在组团观摩,他们的私密行为。 这让莫少楷觉得相当别扭。 这是陈鼎之男团组合海报,董只只思念弟弟,特意裱起来,挂在墙上。 她也知道眼下正干得热火朝天,提不相干的人,破坏氛围,只回答一句:“鼎之给我的。” 没想到莫少楷反应会这么大。 兴致没了,两人都没法回到刚才那番野兽相互撕咬的劲头,莫少楷穿上衬衫西服,悻悻离开。 望着楼下男人落寞的背影,董只只哼哼冷笑两声:“董只只,你真是可笑。” 她不贪图莫少楷钱财,之所以在一起,是因为两人境遇相似,惺惺相惜。 可现在看来,他不过是一头争抢地盘的独狼,眼里容不下其他。 她有时候觉得,和莫少楷之间,似乎只剩下身体机能的羁绊,主要是他刚猛又狂野,着实叫人上头。 可反过来想想,花钱包个摸子,驯养一段时日,未必比他差,还能按照自己想法来,不是不能替代。 但董只只到底不是梁晓,抛不开传统女性的羞耻心。 长夜漫漫,无以为伴,董只只脑子里莫名闪现出,帮陈嘉弼把尿的景象。 除了包男.模,也不是没别的办法。 董只只拍拍热乎乎的面颊,在床头柜里翻找出陈嘉弼送她的项链。 她就着黑夜戴上,手搭在脖子上,酣然睡去。 长久以来的失眠问题,似有所好转,一觉睡到大中午。 第59章 随着装修工作的有序开展,三个月后,董只只搬入新居。 老房子她舍不得卖,也不想租出去,这里承载她多年回忆,有和董莺的,和鼎之的,还有和嘉弼的。 闲来无事,董只只去全嘉摸鱼,名义上是上班,其实天天跟刘祖全唠嗑。 新房子太大,一个人待在屋里,闷得发慌。 “气色不错。”刘祖全丢过去一支烟。 董只只摆摆手:“戒了。” 聊天喝酒,烟不离手的董只只居然戒烟,刘祖全把错愕的目光,移向她平坦的小腹。 董只只双手叉腰,挺了挺肚子:“想什么呢?我没怀孕,一枝笔被收购,现在叫泰山将军,名字变了,味也变了,我抽不惯。” 她是个念旧的人,没钱时候抽十块钱的一枝笔,发达了还抽这烟,产线与配方变更,董只只总觉得味不对,索性戒掉。 人和物件一旦变了样,她宁愿舍弃。 办公室光线好,董只只闲散坐在窗口的沙发,脖间的红宝石闪耀出夺目的光辉,正好折射在不远处的办公桌上,晃得刘祖全眼晕。 他抬头笑笑:“项链不错,你倒是越活越通透,舍得给自己花钱,挺好。” 刘祖全认识的董只只,人狠心更狠,不舍得吃,不舍得穿,赚得钱全用来养活两个弟弟。 看到她今日的改观,作为老友,他很欣慰。 “什么项链呀?我瞧瞧!”梁晓把行李箱往办公室里甩手一滑,凑上去摸她脖子上的项链,咂咂嘴,“有男朋友的人,就是不一样,奢侈品都搞起来了。” 董只只抖了抖衣领,藏入衣襟:“不是少楷,是嘉弼送的,这孩子长大懂事,知道孝敬姐姐。” 陈鼎之跟进来,听姐姐夸哥哥,心里头快活,大声嚷嚷:“姐,你跟哥和好啦?” 董只只冷眼剜他。 刘祖全瞧出端倪,上去打圆场:“鼎之,听说你组了个团,跟我说说呗!” 这次寒假回来,陈鼎之特意告诉姐姐好消息,颜洛哥说了,明年三月,他们组合有机会上sbs的新人选秀节目,指不定一炮而红。 话题扭转,董只只面色恢复如常,问他们怎么一道过来的,香港和韩国,八竿子打不着。 梁晓坐在行李箱上,敞开羽绒服扇风:“我在机场碰到,就把他给捞回来,小家伙非要来公司找你,顺道捎过来,让我歇会,一会去你新家,给你办乔迁之喜。” 她滑到门口,探出头,往隔壁财务科,大吼一声:“鹏子!” “别喊了,人不在,他妈又住院。”刘祖全关上办公室门,压低嗓音,“听说这次情况不太好,能不能挺过去,不好说。我跟他打过招呼,等忙完了,他直接去只只新居。” 彭鹏母亲患尿毒症,还风瘫,每周透析两次,家里医院来来回回折腾好几年,彭鹏赚的钱,全都搭进去。 托莫少楷的福,去年全嘉开始盈利,彭鹏辞去律师工作,全职担任公司财务、人事和法务工作。 董只只摇头叹了口气:“也是可怜人,全哥,要不这样,年底分红,你把我那份给他。” 房子买好,装修家具一应齐全,存款足够还贷,还有得多。董只只不着急用钱,念多年的兄弟情谊,能帮一把是一把。 梁晓觉得这个提议不错:“你这是道德绑架,不过他是蛮可怜的,算我一份,今年分红我也不要了。” 两人把话搁在明面上,刘祖全自然不好不从,愿意把自己的那份贡献出来,到底是多年的兄弟和战友。 彭鹏他妈是农村户口,新农合缴得少,报销比例不高,这点钱应该能挨一段时间,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陈鼎之觉得自己好像也应该参与一下,举起巧克力:“我没赚钱,把巧克力送他,吃了热乎乎,心里暖暖的。” 他已成年,还是小孩子脾气,董只只摸摸鼎之圆滚滚的脑袋:“好,也算你一份,不过这事一会别当他面提,到时候开张卡,直接给他。” 两人觉得这法子不错,欣然同意。陈鼎之在嘴边做个拉链手势,表示自己绝对牢靠。 刘祖全和梁晓来过新居好几次,陈鼎之是第一次来,满屋子瞎跑,一脸兴奋:“姐,你可以啊!闷声干大事,说好的等我赚钱给你买房,怎么就先下手了?不过不要紧,以后我给你买别墅。哥房间在哪,带我去看看。” 都是熟人,无需客套,刘祖全和梁晓在厨房帮忙张罗,来的路上,他们去码头搞了点海鲜,又去超市大采购。 因为刘祖全知道,董只只一个人过日子,能将就,就将就,做菜多了,一个人吃不掉,胡秀莲住院期间,他也是这么过来的。 董只只领弟弟去次卧,陈鼎之眨了眨眼,疑惑道:“哥讨老婆了?还偷偷生娃,下手够快的,男的女的? 第78章 小卷毛刮起一阵风,董只只哼哼道:“哪来这么多废话,我这不是未雨绸缪嘛!” 她的确未雨绸缪,做好两手准备。 等陈嘉弼讨老婆,董只只欢迎他回来住,如果两口*子愿意的话。 要是陈嘉弼还那德行,这房间就归她,弄成娱乐室或者活动室什么的,没事约全哥他们打打麻将。 为两个弟弟劳碌这么些年,自己也该享享福。 刘祖全催好几次,彭鹏总算赶到,满脸憔悴,风尘仆仆。 四人经营同一家公司,餐桌上免不了谈起公事,刘祖全设想愿景:“鹏子,照这个状况发展下去,要不了两三年,咱几个都能过上好日子,你做财务的,现金流要把好关,现在每个月流水大,要是扛不住,及时说,我去找门路,看看能不能融点钱调头寸,只只这边跟供应商聊一聊,把账期放长,便于资金周转。” 董只只天天一个人,憋坏了,巴不得出差,跟客户唠嗑,一口答应。 彭鹏似乎心情不佳,闷头吃菜,点了点头:我有数。” 好友乔迁,彭鹏跟个哑巴似的,闷闷不乐,梁晓看不下去,抡他一胳膊,勾在他脖子上:“鹏子,咱这么多年交情,有我们几个在,安啦!” 陈鼎之急急忙忙从董只只身边绕过去,横插在两人中间,把巧克力递给彭鹏:“鹏哥,吃巧克力,心情会好的。我小时候被姐用衣架抽,疼得要命,吃了甜食,心里暖暖的,就不疼了。” “回来,坐下吃饭!”董只只咋呼一声,“你当我是暴君啊!你要能听话,少整点幺蛾子,我能抽你?” 老底被兜出来,董只只脸上挂不住。 其实刘祖全和梁晓早就知道,她就这脾气,爱争面子,私下里,陈鼎之跟他们发牢骚不下几百回。 吃完饭,董只只提议难得聚在一块,打几圈麻将。 彭鹏匆匆起身:“不了,我妈在医院,我得去看着点。” 想想也是,众人不便强留,约好下周末一起探望彭母。 陈鼎之不会打麻将,三缺一没劲,闲聊几句,两人便离开。 弟弟体恤姐姐,主动揽活,下楼倒垃圾。 董只只有好多话想和鼎之讲,特别是他的事业状况,尽管在人前总说弟弟将来要做大明星,自己心里清楚,这条路不好走。 等了老半天,不见他回来,董只只怕他不熟悉小区环境,忘记门牌号,迷了路。 下楼发现陈鼎之手持砖块,举过头顶,冲莫少楷叫嚣:“想跟我姐好,门都没有,我是不可能同意的。” “我要你同意个屁!”董只只揪住陈鼎之耳朵,在他屁股上踹一脚,“上楼去,大人说话,小孩子别插嘴。” 陈鼎之心里憋屈,一步三回头,在董只只的目光挟持下,乖乖上楼回家。 一束玫瑰花躺在垃圾桶边,花瓣撒了一地。莫少楷肩头留有几片残瓣,董只只挥手抖落:“我弟幼稚,不懂事,别跟他计较。” 那晚不欢而散,董只只本来想着装修收尾,再和莫少楷好好聊聊,他倒是自己找上门来,还带来一束花。 董只只外表再怎么刚强,内心却是柔软的。 她一次次原谅嘉弼的大逆不道,也同意鼎之的自作主张,只身前往韩国做练习生。 面对柔情蜜意与鲜花攻势,董只只决定再给莫少楷一次机会。 除了控制欲强一点,大体对她还是挺好的,不管是事业上,还是生活上,都多加照拂。 莫少楷一把将董只只揽入怀中,拿出两张电影票,轻抚鼻尖:“要不要去看个电影?吃个饭?” 董只只仰头望了一眼楼上窗户,推开他:“让鼎之看见不好。” 陈鼎之回家趴在床上,给哥哥发消息,倾诉心中郁闷:【你说这莫少楷是不是有毛病,做人这么幼稚,走路故意绊我一下,倒打一耙,说我把他送给姐姐的花给弄坏。别人巴不得讨好小舅子,他倒好,摆明欺负我,还非要我给他道歉,我觉得这人不靠谱,气量太小!】 陈嘉弼相当淡定,只回复说,让他先忍忍,不要与莫少楷正面起冲突,还有半年他就毕业,一切徐徐图之。 陈鼎之泄愤地把手机往床上一摔:“图个潮吧!都图两年了,哥也真是不靠谱。” 而此时的陈嘉弼,在站租住在学校附近的单间公寓里,面朝贴满照片和简报的白板,露出诡谲的笑意。 他盯着一张泛黄的香港街头八卦小报,凝视良久。 手机响了一下,仍然是陈鼎之发来的消息。 陈嘉弼点开,勾勒起的弧线,僵在嘴边。 【姐刚给我发消息,说今晚不回来,肯定跟狗男人去开房。哥,你别徐徐了,再徐徐,姐就给人拐跑啦!赶紧屠起来,杀他个片甲不留!急死我啦!】 第60章 因为爱一个人,观察其言行,深入分析,陈嘉弼是最了解董只只的人。 一定有什么地方,横在两人中间,不然谈了三年,早该结婚。 或许莫家看不上家境普通的她,也有可能董只只无法忍受豪门生活的各种拘束。 不管怎样,必须加快行动。 用陈鼎之的话说,可不能再徐徐图之,再徐下去,要出人命! 以往陈嘉弼听董只只自诩感情经历丰富,说起来一套一套的,鼎之实实在在告诉她,姐姐夜不归宿,与莫少楷开房,心中不免慌乱和愤怒。 想到她躺在其他男人的怀里,被人操,还一脸享受,陈嘉弼怒气上涌,一拳捶在白板上。 年代陈旧的剪报纷纷落下来,掉在陈嘉弼脚边。 其中一张的标题是:【莫少楷咁夜饮醉,酒后呕真言,路人爆料,或为莫家养子。】 原以为是头猛虎,不过是只病猫,陈嘉弼找到莫少楷的弱点。 这件事情董只只早就知道,她这人口风紧得很,不会对旁的人说,于她而言,没什么大不了,自己身世好不到哪去。 但在陈嘉弼看来,是个绊倒莫少楷的绝佳机会。 姐姐爱钱,当他一无所有,姐姐自然看不上他,又能回到他的身边。 钱钱钱! 姐姐为什么那么爱钱?爱钱爱到骨子里。 偏偏莫少楷最不缺的就是钱。 横在陈嘉弼和姐姐面前,有两座大山,道德伦理和身价实力,前者好办,只要她点头,是不是合法夫妻,他无所谓,后者并非无力改变。 他拨通一个沉睡在通讯录将近十年的电话号码:“我是嘉弼,我觉得您说得对,我想好了,毕业后我希望进中宏历练,能不能帮我安排个职位。” 得到肯定的答复,陈嘉弼跺了跺脚,在剪报里莫少楷的脸上,烙下自己的鞋印。 莫少楷不过一介莫家养子,他——陈嘉弼,是陈青河长子,陈家第一顺位继承人,理应掌管中宏集团。 他要把失去的全都夺回来,家产,公司,还有董只只。 公寓响起巴赫的《g弦上的咏叹调》,简单到极致,却蕴含无尽情感,陈嘉弼踏起轻松欢快的步子,张开双臂,想象面前与她翩然起舞的是董只只,散落一地的莫少楷剪报,被一张张踩踏,车辙般的波浪纹脚印,将莫少楷掩埋。 次卧比朝北房间面积大,装修更花心思,陈鼎之拍了条房内视频,发过去,告诉他这是姐姐为他准备的房间,家具电器一应俱全,可拎包入住。 悠扬轻缓的曲调在屋内回荡,陈嘉弼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姐姐思虑周全,有自己的写字台,特意做了组书架,因为陈嘉弼爱看书。考虑到他们将来有宝宝,可以当作儿童房,因此色调温馨,靠墙摆放一张单人沙发,后面是盏落地灯,届时只需换一张儿童床。 特别是星月吸顶灯,为整间卧室点缀出一抹浪漫色彩,很适合天真烂漫的小孩。 难怪陈嘉弼有这样的错觉,衣橱非固定,董只只的初衷是拆卸方便,陈嘉弼要真不来住,添个矮柜,把床一并撤走,摆张麻将桌,周末跟刘祖全、胡秀莲、梁晓一块打麻将。 至于星月吸顶灯,被商家套路,全屋买三送一,这仅仅是个赠品。 一曲终了,陈嘉弼不再补脑董只只与莫少楷开房细节,沉浸在今后与董只只生儿育女的幸福畅想里。 董只只没那么快原谅莫少楷,电影看了,饭也吃了,拒绝莫少楷提出共度二人世界的提议,她晚上有更重要的事要办,且刻不容缓。 彭母住院,董只只放心不下,去医院陪床。 三人从相识到合作,再合伙开公司,将近十年,情谊不浅,能帮衬就帮衬。 董只只清楚,彭鹏天天挂张隔夜脸来上班,夜里必在医院陪床。 她在公司帮不上忙,照顾病人,还是可以的。 寻着彭鹏在“王姐烧烤□□”群里发的病区床位号,董只只路上买了个果篮,只身前往青岛市市立医院。 走着走着,她觉得不对劲,彭母是尿毒症,半身瘫痪,应在肾内科或神经内科,她怎么跑到东院,这里是肿瘤科病区。 第79章 晚上九点多,病人尚未入眠,董只只与彭母认识,放下果篮,亲切招呼道:“阿姨,鹏子呢?” 病人面色惨白,头戴绒线帽,身形枯瘦,惺忪睁眼:“小董啊!鹏子在对面拉面馆吃饭。” 说话有气无力,看起来确实不太好,稍微聊几句,医生来查房。 董只只跟出去,自称家属朋友,询问病情。 医生见两人聊得熟稔,便坦诚相告:“病人病情复杂,尿毒症前阵子用药,已经得到控制,难办的是胃癌,目前是三期,伴有多种并发症,情况不容乐观,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 半年前,鹏母体检查出胃癌,化疗至今,彭鹏一直瞒着他们,董只只对此一无所知。 彭鹏含蓄内敛,不让他们知晓,定是不想让大家担心。 谁家没点破事,说了别人也帮不上忙,就像她和陈嘉弼的关系,难以启齿,无人诉苦,只好闷在肚子里。 把事情跟刘祖全和梁晓一说,三人商议,假装不知,下周去探望病人,病区摆在那里,彭鹏没法遮掩,佯装出吃惊的表情就好,减轻他的心理负担。 董只只最闲,根据梁晓列的清单,采买物资,都是些高蛋白、高维生素食品和增强免疫力的食品。 刘祖全查询相关资料,把注意事项一一写下,尽管医生会口头告知,比他专业得多,但这是作为朋友,唯一力所能及的事,重在情谊。 可就在他们刚出发时,财务急匆匆跑来:“刘总,刚才准备给供应商订货,发现账户资金少了两百万,最近半年,有好几笔资金,转入一家叫青岛万鹏商贸的公司,我们货物均为海外直采,与内地供应商没有往来。” 财务转而向董只只询问,她负责采购:“董总,您知道这家公司吗?” 刘祖全把目光汇款凭证,移向董只只。 她耸了耸肩,露出惊讶的表情。 现在最大的问题是,货款今日必须付清,否则无法满足订单供货,公司在为618做准备,近来大量囤货,现金流吃紧。 小公司操作灵活,董只只掏出一张银行卡,拍在桌上:“这里有六十万,我养老的钱,先拿去用。” 梁晓也够仗义,钱没董只只多,四十万聊表心意。 公司是大家的,要死一块死,刘祖全把剩下的钱垫上,开具借条,这两百万,算是公司向个人借款,先解燃眉之急。 彭鹏不在,刘祖全吩咐财务,彻查两年内每笔资金流向,特别是与万鹏商贸的交易往来,揪出幕后黑手,该报警就报警。 三人提许多东西,去医院。 董只只来过,熟门熟路,走廊上一辆病床车推过,惊讶间,瞥见目光空洞的彭鹏,随医务人员前行,对他们视而不见,病患被包裹在蓝色袋子里。 他们来迟一步,彭母终究是没能挺过来。 “彭……”梁晓认出彭鹏,叫了一声,顿住。 这种时刻,家属心情悲痛,最好不要去打扰。 三人商议,决定由董只只留下,陪伴彭鹏,其他人先回去。 因为她最能唠嗑,察言观色能力强,或能安抚他的沉痛心情。 在结住院费时,董只只在身后瞄了眼显示屏,心里咯噔,屏幕显示后续支付费用二十四万八。 董莺住院期间,董只只作为家属,付过住院费,分好几个阶段付。 按照医生说法,彭母检查出胃癌,是半年前,癌症治疗和药物价格不菲,彭鹏作为股东,平时拿工资和绩效,去年年底分过一次花红,金额不高,董只只拿了四十万,彭鹏比她股份少,必然无法承担高额医疗费。 她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万鹏商贸,会不会彭鹏利用职务之便,侵吞公司财产,来抵他母亲的医疗费。 出缴费大厅,董只只默默跟在彭鹏后面,在一处僻静的小花园,彭鹏突然跪下,向她磕头:“只只,我对不起你,对不起全哥,对不起梁晓,也对不起公司,我实在没办法,没跟你们打招呼,擅自挪用公司资金,两百万,可还是没救回我妈的命,能不能给我两个月时间,让我尽完最后的孝,到时我去自首。” 来时路上,彭鹏不敢与董只只对视,闷头走在前头,她已然察觉到不对劲。 多年兄弟情谊,她不愿怀疑彭鹏,脑袋放空,什么都不去想,一路跟在后头,正如明知陈嘉弼的小心思,她仍采取漠视的态度,自欺欺人。 董只只重情重义,总也处理不好此类事情。 她扶起彭鹏:“公司是大伙的,你也有份。有难处你得提前说,大家一起想办法解决,这事你做得确实欠妥。” “提前说?”彭鹏冷笑两声,垂着头,“你买房装修,供两个弟弟上学要钱。全哥也买房子,掏空家底。梁晓是存下点钱,就算她全部拿出来借我,还差一大截。” 四人彼此熟悉,家里情况知根知底。 彭鹏突然反问,让董只只无言以对:“如果我问你借钱,你会把刚买的房子卖掉?” 董只只怔了怔,想摇头,又不敢摇,嘴巴张了张,没说出一个字。 朋友归朋友,帮忙要力所能及。 买房是她多年执念,不光为自己,也是为嘉弼和鼎之,不可能因为帮助彭鹏救母,抵押房产,甚至卖掉。 事情超出董只只能力范畴,她拿不定主意,全嘉四人都有股份,不是她一个人说了算的,带彭鹏会公司,听听刘祖全和梁晓的意思。 她可以把刚交出去的六十万,借给彭鹏,咬咬牙送也行,其他人怎么想,董只只无法左右。 办公室内烟雾缭绕,刘祖全和梁晓香烟一根接一根,彭鹏跪在老板桌前,不肯起身,他愿意任凭处置,用余生偿还,蹲大牢悔罪也可以。 梁晓心软,意思等他慢慢还,从工资和分红里扣。 刘祖全摆摆手:“话不是这么说,他是财务总监,正因为是兄弟,我把公司命脉交到他手里,你叫我们以后怎么再相信他?” 他说得不无道理,公是公,私是私,梁晓顿时瘪了气。 董只只挥几下手,拨开云雾:“行了!我来说几句,咱几个靠这些年相互帮衬,走到今天不容易。要么一拍两散,各回各家。既然公司要搞下去,鹏子不能走,他是为了救他妈,又不是存心坑公司的钱,换其他人做财务,我更加不放心!我看要不这样,给他降个职,派个牢靠的,做他上司,盯着点,观察一段时间。” 两人争执间,董只只想清楚了,彭鹏是她的好兄弟,不能舍弃。 人都有犯错的时候,总得给人留条路。 她这人说话做事,没有清晰的思路和框架,率性而为,但始终明白一点,情谊不能说断就断。 把陈嘉弼赶走,董只只没错做,但后悔了。 后悔的不知是董只只,陈嘉弼更加后悔。 他向来很有分寸,可是酒后玩脱,自食恶果。 搬出宿舍,独自居住,是不想给室友添麻烦。 左手手腕又增添几道新的划痕,他没有轻生念头。如果他死了,姐姐和弟弟一定会很伤心,陈嘉弼不愿让姐姐伤心,余生活在愧疚和悔恨里。 用刀片划手腕,是让自己保持头脑清醒,不要受姐姐与莫少楷谈恋爱的影响,有些事情急不来,只能徐徐图之。 他需要时间,从学校毕业,从陈广海手里夺回属于姐弟三人的一切,击垮莫少楷,挽回姐姐的心。 姐姐没有彻底抛弃他,还有希望,因为姐姐的新房子里,给他留一间卧室。 那间卧室,最终将成为他们爱情结晶的巢穴,他们的孩子,将在这里一天天长大。 名字他都取好了,叫陈默。 他们的关系,不可告人,只能彼此默默藏在心里,不能让别人知晓,包括鼎之。 第61章 经过董事会讨论,其实就他们仨关起门聊天拉家常,做出重要决定,由董只只分管财务。 听到这个决定,董只只抓起一把瓜子撒桌上:“全哥,你闹腾呢?叫我一个只会手工记账,还算不清楚的蹩脚货,管财务?” 刘祖全笑笑:“公司里你最闲。” 闲是闲,可董只只完全没有财务基础:“鹏子除了挪用公司两百万,没算错过一笔账,我要稀里糊涂转错钱,造成公司损失,责任谁担?” 梁晓抖抖腿,歪头笑道:“还用说,肯定你,大不了把新房卖掉抵债。” “我……”董只只刨了个大坑,把自己给埋了,黄土盖到脖子上,想辩驳什么,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刘祖全当然清楚,董只只无法胜任,彭鹏不管出于什么原因,犯下公司大忌,必须要给员工一个交代,董只只名义上是副总,手里一把大砍刀,砍价砍得叫人心服口服,全嘉这样的小公司,至今屹立不倒,少不了她一份功劳,这样的人,关键时候镇得住场子。 不找她,找谁? 梁晓在一旁规劝:“咱几个心里头明白,走个形式,鹏子真想贪钱,还能坐这嗑瓜子?我信鹏子,更信你,你能把俩娃子拉扯大,这点财务知识算什么?刚做代购那会儿,是我指点你,现在我得喊你师傅。” 第80章 被扣上一顶高帽子,董只只直挠头皮,倒有点不好意思,论起带娃,她的育儿经能说三天三夜不带喘:“诶!别提了,鼎之这孩子,刚来那会儿,全哥,你看到的,屁点大,像只小尾巴,跟在我后头,我忙着跑代购,他一会要撒尿,一会肚子饿,一会走不动路,搞得我恨不得把他丢韩国算了,现在你们看看,都快上电视,指不定今年一炮打响名头,风靡全亚洲。” 最近梁晓青岛香港两头跑,好久没和闺蜜叙旧:“你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鼎之今后肯定孝顺,那嘉弼呢?大四该实习了,在哪家公司?” 董只只要面子,不能被人看出姐弟不合,腿搁在茶几上,慵懒地往沙发上仰了仰:“他成绩这么好,肯定大公司呀,还是跨国的。新人嘛!总归要从基层做起,用不了几年,我能享清福。他嘛!做什么事都靠谱,你们可别忘了,咱做跨境电商,当初是他给出的点子。” 事实上,董只只压根儿不知道陈嘉弼这些年情况,两年没联系过。 陈嘉弼的确在实习,董只只说得没错,大公司,跨国的,做的还是大宗交易。 学校要求确保学生就业率,陈嘉弼拜托杨悦,挂靠在他父亲的矿业公司名下,敲了个萝卜章,勉强算在实习。 实际上,他在香港逗留好一阵子,在太平山别墅里,陪伴陈九堂,熟悉中宏置业的情况,以及打听同行信息,尤其是同样以地产为主营业务的恒裕集团。 提起莫言风,陈九堂忍不住赞叹:“上世纪七十年代,言风小老弟一柄大刀,从湾仔杀到西贡,在道上那是响当当的人物,回归前几年,往内地大量倒卖电子产品,98年金融危机抄底香港房地产,一战成名。这种人,能合作就合作,不能合作也要客气点,总之不要结仇。广海在人家地盘,锋芒太露,吃哑巴亏,你可要学着点。” 中宏置业版图主要集中在国内,在港业务不多,强龙不压地头蛇,更何况陈九堂明确提醒陈嘉弼,不要惹莫言风,以免招来麻烦。 打不过就投降,陈嘉弼从董只只那里学到精髓。 陈嘉弼要的是夺回中宏置业的掌控权,反正公司已经被陈广海折腾得够呛,再伤也伤不到哪去,等扳倒二叔,重头整顿,总好过眼睁睁看着一艘巨轮慢慢沉入海底。 他决定调整策略,与莫言风结交示好。 机会很快来临,有个赫赫有名的港商摆孙子百日宴,同时邀请陈九堂与莫言风。 陈九堂身每况愈下,把请柬交给陈嘉弼:“你替我去,结识点人脉,将来对你有用。” 陈嘉弼凭借陈九堂孙子身份,进入酒宴。 莫言风在香港声望极高,主桌上宾。陈九堂是内地富商,在四号桌,相聚不远,陈嘉弼暗中观察。 此人五十来岁,身子骨硬朗,左侧面颊有一道疤痕,笑起来带动脸上刀疤,勾勒出诡异的弧线,叫人不寒而栗。 因为是世交的喜宴,莫言风与周围宾客欢声笑语,多了几分和善。 他是大人物,周围宾客频频向他敬酒,莫言风摆手推却。 主人贺老脸上挂不住,举杯笑道:“言风大佬,唔知你平时唔饮酒,今日系我个孙嘅百日宴,点都要畀个面啦?” 莫言风脸上挂着笑,将半杯红酒饮尽。 再后来,其他人敬酒,他一律婉拒。 在这期间,陈嘉弼注意到一个细节,莫言风喝酒时,桌下握拳,像是很不情愿,落下杯子,眉心皱了皱。 董只只不愧是陈嘉弼的恩师,受她影响,陈嘉弼察言观色能力,不逊于她。 更多时候,反噬到自身,偶尔派到别的用场。 不多久,莫言风借故上厕所离席,陈嘉弼悄悄跟上。 这是结交莫言风的最佳时机,他决不能错过。 酒店卫生间里弥漫着淡淡的香气,不是熏香,也不是檀香,是茉莉花香。 小时候陈嘉弼经常闻这种味道,施瑾茹最喜茉莉花,陈嘉弼记忆深刻,那是母亲的味道。 陈嘉弼在盥洗池前,寻找开口时机,身边挨着莫言风,他在洗手。 味道是从他身上蔓延出来的。 一个男人,还是个老男人,身上有茉莉花香,着实让人感到惊讶。 男人一般用沉香、雪松木之类的香水,宁心静气,只有女性才会选用茉莉花香。 他身材魁梧,不怒自威,看着不像是个gay。 搜集的香港八卦小报杂志,没狗血到把他描述成男女通吃的老怪物。 陈嘉弼有点摸不着头脑。 莫言风洗完手,没有要出去的意思,双手抓在台盆,额间冒出稀罕,嘴巴往边上咧,脸上刀疤随之扬起,看似很痛苦。 陈嘉弼借势关切:“莫总,您看起来不舒服,要不要……” 他摸出手机,在拨号键上按下999,被莫言风拽住臂膀:“不用,没事,缓缓就好。” 陈嘉弼以为他酒精过敏,守在边上,伺机而动。 莫言风紧咬牙关,撑在他肩膀,大片汗水,顺着刀疤,往下淌。 他在衣兜里摸索,找半天,似乎在找药,最后什么也没找着。 陈嘉弼判断他可能酒精过敏,或者中风,情况不太妙,又拿出手机:“莫总,我看您身体不适,还是打999吧!身体要紧,外头宾客,应该不会介意。” 他以为,莫言风不想扫主人的兴,坚持不肯喊救护车。 可令他没想到的是,莫言风曲腿、捂裆,呈内八字,低声说了句:“蛋疼。” 蛋疼? 陈嘉弼忽然觉得自己吃到个大瓜。 他指的蛋疼,是字面上意思吗? 为验证心中猜想,陈嘉弼目光缓缓下移,顿在腰间,不敢再往下。 对方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盯着看,好像有点大不敬。 他换了种确认方法,把莫言风扶到墙边,让他靠着,推开所有格子间,又朝卫生间门外张望,确保无人,关上门,目光略微下垂,迟疑道:“您指的是?” 莫言风吃力地点点头:“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别声张,扶我出去,外头有司机候着。” 喝酒能喝到蛋疼,陈嘉弼大开眼界。 但他还是按照对方吩咐,搀他一路歪歪斜斜,走向酒店门口。 期间有几名宾客路过,上前关切,陈嘉弼摆摆手:“莫总不胜酒力,有点醉,麻烦替贺老打声招呼,我们先走一步,改日登门致歉。” 贺老是今日宴席的主人,就是刚向莫言风敬酒的那位,也是香港的头面人物。 要不然,莫言风也会给对方面子,喝下这杯红酒。 坐上迈巴赫,陈嘉弼拍驾驶座:“开车,去港怡医院!” 司机回头:“你边位?” 他没见过陈嘉弼,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 莫言风脑袋搁在陈嘉弼肩上,甩了甩手。 到底是做过功课的,附近许多大医院,陈嘉弼不选,偏偏嘱咐司机去港怡医院。 因为那是恒裕集团旗下的医疗板块,全资的。 莫言风蛋疼这个事,不能让外界知晓。 否则,还没等陈嘉弼攀上这层关系,估计就要被埋进黄土。 情况陈嘉弼已经知晓,莫言风也不瞒他,支走司机。 院长略显迟疑,目光落在莫言风身旁的年轻陌生面孔。 莫言风瞥了一眼,抬了抬下巴,示意他继续。 院长收到指示,实话实说:“莫总,您不宜饮酒,会刺激局部毛细血管,导致血液循环加快,引发炎症。今天幸好这位小兄弟送来及时,问题不大,服些布洛芬,静养两三天,应该没事。” 莫言风服下布洛芬,疼痛得到缓解,躺在病床上,甚是满意地向陈嘉弼点了点头:“小伙子,干得不错,今日多谢,今后有用得到我莫言风的地方,只管开口。” 从陈嘉弼指挥司机去港怡医院,莫言风就明白,陈嘉弼是个聪明人,不管接近他有什么目的,目前看来,是友非敌。 陈嘉弼点头回应:“谢莫总,需要我帮您联系家人吗?” 莫言风闭眼摇头,叹息一声:“别让我儿子知道。” “明白!那不打扰,您先休息,我在外头候着,有事喊一声。”陈嘉弼不愿错过与莫少楷加深感情的机会。 莫言风留院观察的三天,陈嘉弼像个孝顺儿子,端屎把尿。 两人逐渐熟络。 相隔两千公里外的青岛,董只只也疼,她没蛋,疼不起来,是脑壳疼,一连疼两个月。 财务非她所长,每天被钉在椅子上,对着密密麻麻的数字,跟坐牢没什么两样。 有时候想想,与其这样,不如嫁入豪门,被圈在厨房和花园,总比关在财务室里强。 好在今天下班,她可以暂时摆脱枯燥乏味的数字,去韩国看陈鼎之的现场选秀。 颜洛寄来两张门票。 她准备与梁晓一块儿去看,顺便旅游散心。 梁晓在香港出差,直飞韩国,比董只只先到一天,约定在那边碰头。 第81章 她一个公司副总,像个小职员,撑起下巴,盯着墙上的挂钟发呆,六点一到,拎起包飞快逃走,四叶草项链在颈间荡漾。 没走几步,手机响起,董只只看了眼,手抖了抖,犹豫数秒,摁掉。 电话又响,她又摁,一连十几次。 坐上电瓶车,电话又响,董只只在车把手上狠狠打一拳,暴躁声响彻天边:“陈嘉弼,你个潮吧!到底要闹哪样?你我之间现在没任何关系,你已经被我从户口本上除名,我不再是你姐姐,你死了也好,好死不死赖活着也好,都跟我没……” 董只只忽然全身一颤,大吼一声:“什么?你说棒子要捅鼎之屁.眼?这帮财阀太不像话,捶他个棒子!我这就飞过去,谁敢钻我家鼎之窟窿,我剁他命根子!” 电瓶车如出膛炮弹窜出去,挂在车把手的头盔,在后一路滚落颠簸,黑色秀发根根竖起,在风中摇曳,把这座平和宁静的城市,甩在身后。 第62章 董只只赶到时,事情解决一大半,剩下经济纠纷,需由她处理。 这多亏梁晓,但也因为她的一句话,给董只只造成巨大财产损失,重返贫困区。 经过内部选拔,陈鼎之所在的三人男团,后日将参加电视节目选秀。 上周开始,陈鼎之发觉队友有点不太对劲,练舞时姿势别扭,腰部僵硬,双腿夹紧,动作老是迟一拍。 开始只有一个人,没过两天,团长也被传染。 问他们情况,团长晦涩莫深:“没事的,忍一忍就过去,出道机会只有一次,你要好好把握,一定要想清楚孰轻孰重,别拖我们后腿。” 陈鼎之有点纳闷,不是他自吹,三人男团里,数他实力最强,没当团长成c位,只因年纪小,是外国人。 他心态好,不争不抢,把姐姐的话记在心里:“人混得好不好,要看背景,没背景,就凭本事,你看看我,连份正经工作也没有。不过不打紧,时间会证明一切,谁家孩子大学刚毕业,能像我这样,赚个百来万。我书读不好,脑子活络,肯吃苦,你要向我看齐。” 两名成员是韩国人,陈鼎之坚信能通过自身唱跳实力,崭露头角,没在意团长的话。 直到董只只打来电话的一小时前,他深刻领悟团长那番话的含义。 陈鼎之排练完,在单人宿舍休息,颜洛进来,从包里拿出个大针筒,和手臂一样粗,以及一瓶像胶水的东西。 他瞪眼瞧,觉得很新奇,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大的针筒,拿在手里把玩。 公司前阵子有个成员在选秀前,肌肉拉伤,医务人员帮他打封闭,可他全身上下好好的呀! 颜洛目光轻浮,嘴角勾出诡谲的笑意:“安世勋和金载元应该暗示过你,普通人想要在韩国出道,得拿出诚意,受资本和财阀青睐,是你们运气好,明晚有个活动,你跟我一块儿去。考虑到你没什么经验,我先指导你一下。你先准*备着,晚上多喝水,别进食,一会我来找你。” 陈鼎之憨憨的,但不笨,隐隐感到颜洛话里有话,平和的语气里带有不容反抗的震慑力。 他在网上查:【特大号针筒是派什么用场的?】 一查吓一跳,配合旁边的“胶水”,陈鼎之的手也不利索了。 他有喜欢的人,必须为梁晓姐姐保住贞洁啊! 陈鼎之慌乱,像只走丢了,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宠物猫,缩起肩膀,牙齿打架。 他是男子汉,这么丢脸的事,不能告诉姐姐,只能向哥哥求助。 千里之外的陈嘉弼爱莫能助,他没韩国签证,人在北京。 陈嘉弼买了张机票,赶往青岛,路上拼命打电话给董只只。 董只只直奔机场,关照鼎之,千万稳住,能拖一会是一会。 陈鼎之已经吓得说不出话来,嗯嗯啊啊含糊不清,董只只一句没听懂。 窗外夜色暗沉,陈鼎之孤苦无依,蜷缩身子,坐在窗台前发抖。 宿舍在六楼,他不敢跳,也不敢逃。 上个月有个男孩吃不了苦,半夜逃回家,公司解约,赔了好大一笔钱。 家里刚买新房,姐姐掏空积蓄,肯定没钱解约,陈鼎之不想连累姐姐。 但他又不想被人捅窟窿,这样以后怎么面对梁晓啊? 刚想到梁晓,她就来电话。 陈鼎之想摁掉,慌乱之中,点错键。 “鼎之,我到首尔啦!今天太晚,就不过来了,明天上午我来给你加油鼓劲,后天好好表现,我们家鼎之最棒!” “哦……好……我……我肯定好……好表现。”陈鼎之试图稳住情绪,最终失败,“咚!” 手机掉在地板上。 巨大的声响,震得梁晓耳膜疼,伸臂拉远手机,觉得不太对劲,赶紧挂在耳边,招手拦出租车,在小账本上写了个地址,用笔敲敲,尽力安抚对方情绪:“到底出什么事,你慢慢说。” 陈鼎之支支吾吾,不想说得太直白,让梁晓觉得自己是个窝囊废,可心里害怕,他听到走廊上有皮鞋的踢踏声,整幢宿舍里,不穿运动鞋的只有颜洛一人。 他语无伦次道:“大针筒,润滑液,还有橡皮管。梁晓姐姐对不起,我喜欢了你很多很多年,今后可能没办法喜欢你了,你别来,忘了我吧,我没脸见你。” 当初在哥哥面前放狠话,说要上梁晓,明显在唬人。 受董只只影响,陈鼎之人前说大话,骨子里却胆小懦弱得很。 从小生活在女人堆里,逐渐养成他如今懦弱的性子。 身边的长辈,把他保护得太好。 梁晓没玩得这么开,有所耳闻,陈鼎之一说,她就明白。 结合新闻里韩国娱乐圈的那点破事,梁晓用屁.眼想,也知道陈鼎之被人盯上,受到威胁。 他阳光帅气,一头卷毛甚是可爱,从小招人喜欢。 “再见了,梁晓姐姐,我喜欢你,但我没法和你在一起,要是你有相中的男人,好好珍惜,别等我!”脚步声越来越近,陈鼎之抓紧时间,与梁晓作最后的告别。 过了今晚,他便不再是梁晓姐姐记忆里的陈鼎之。 满身肮脏,沦为财阀的泄.欲工具,他配不上梁晓姐姐。 “别啊!别挂呀!”梁晓拍大腿,叹息一声,催促司机,“吧里吧里!” 听到陈鼎之的诀别,梁晓心里多少有点震撼,目前不是想这些事情的时候,必须解救陈鼎之。 颜洛进来,发现带来的物件,仍摆在床上,包装都没拆,娴熟地撕开包装纸,柔声道:“你不会没关系,我来帮你,第一次可能有点疼,之后会好很多,我会尽量温柔。” 陈鼎之背抵墙壁,双手兜住臀部,不住地摇晃脑袋:“不可以,不行的,不要哇!” 颜洛步步趋近,手轻轻搭在他的肩膀,示意陈鼎之放松。 他不敢反抗,合同他看过,违约金好几百万,不是姐姐承受得起的。 陈鼎之不想因为自己,让姐姐多年辛苦,付诸东流。 然而,他又不甘心受人摆布。 “砰”的一声,宿舍门板轰然落地,梁晓蓦然闯入两人视线,手持拖把,隔空戳向颜洛:“阎罗王,敢动我男人试试?” 她与董只只性格相似,遇事强出头。 关键时候,董只只通常选择明哲保身,但她是真豁得出去。 无父无母,烂命一条,见谁都不带怕的,明知对方曾是威海帮帮主,亦面色清冷,丝毫不惧。 事情被搅和,没法下手,财阀那边不好交代,后天这场选秀,这组男团铁定没戏,能不能上台,还是未知。 梁晓在青岛是出了名的小辣椒,颜洛多少有些顾忌。 他收起物件,悻悻离去,掠过梁晓身边,晃晃手指,狠厉道:“这次你们闯大祸,后果自己担。” 宿舍夜里有门禁,梁晓是闯进来的,拖把也是从门卫室里顺手拿的。 两名保安追来,为时已晚。 颜洛摆了摆手,示意随他们去。 保安走后,隔壁宿舍两名男团成员过来,操着鸟语,气势汹汹对陈鼎之,一通指责。 陈鼎之不守道上规矩,他们白挨一顿操,陪他一起遭殃,最后上不了台,心里怨气重得不得了,恨不得把陈鼎之捆起来,押到颜洛面前,随便他操。 可两个大男人,刚进来说了没几句,被披头散发,像个疯婆娘的梁晓,用拖把一顿伺候,抱头乱窜,夹着屁股,逃之夭夭。 梁晓摸摸陈鼎之屁.股,确认完好无损,肩扛拖把,牵他的手,大摇大摆走出经纪公司。 当晚两人在梁晓下榻的酒店住下,等待董只只赶来处理后续事宜。 董只只本来晚上能到,无奈订不到票,坐红眼航班,抵达时,天已蒙蒙亮。 询问经纪公司保安,听说陈鼎之被一个疯女人带走,想也知道,是梁晓。 之前手机被陈嘉弼打爆,在附近便利店充了会电,得知陈鼎之安然无恙,董只只心中大石头落地。 第82章 昨晚陈鼎之受到惊吓,梁晓开的是单人间,就一张床,为了安抚受伤的小兔子,像小时候那样,搂在怀里哄他睡觉。 夜深人静,回想陈鼎之在电话里的诀别,梁晓平生第一次,感觉到被人重视。 她像一只流浪猫,每天固定被人投喂,忽然有一天,被投喂者告知,他要搬家,以后再也见不到。 她伤心、难过,心中忧愁寂寥,百般不舍。 梁晓享用陈鼎之的精神食粮很多年,早已形成依赖。 她不知道自己对陈鼎之是怎样的感情,但她清楚,不能没有鼎之。 见他今日这般伤心难过,于心不忍,泪水划过眼角,落在陈鼎之清秀可爱的脸庞上,手臂施了些力道,贴着他的脸,闭眼睡去。 她做了个梦,梦见与董只只住在同一屋檐下,早上穿着睡衣,一同用早餐,董只只载她,一起上班。 尚未待她细思其中含义,梦境已然破碎。 颜洛在办公室里,指尖戳戳合同条款,语气冷漠,态度傲慢:“上面写得清清楚楚,合同期间,练习生谈恋爱需得到经纪人同意,且不可对外公布或走漏消息。昨天小梁在宿舍里大声咋呼,整幢楼的人都听见,就算出了道,也不会得到爱豆的支持。现在不是雪藏不雪藏的问题,还影响其他两名男团成员发展,两百五十万违约金,一分不能少。” 合同事先让彭鹏把过关,平心而论,陈鼎之确实让公司蒙受损失,这是不争的事实。 董只只明知韩娱水深,抱有一丝侥幸,想着颜洛是老乡,平时把鼎之照顾得挺好,卸下防备,没把刘祖全的提点放在心里。 没料到事情会发生在自己弟弟身上,老乡坑老乡。 还真验证当初颜洛说的话:“做练习生,要忍常人所不能忍。” 陈鼎之屁.股都要开花,叫她如何忍? 事情到这个地步,董只只没有必要再与对方纠缠,咬咬牙,拍桌子:“人我带走,两周时间,一分不少你。” 回酒店路上,陈鼎之喏喏问道:“姐,我对不起你!这笔钱不是小数目,要不我还是委屈一下吧。” 董只只气得牙痒痒,甩手在他脑袋上,佛过一阵风:“你个没骨头的东西,我就算把房子卖掉,也不能让你这个遭罪呀!” 陈鼎之眼眶湿润,咬住下唇,不敢说话。 他知道自己闯祸,害姐姐失去房子。 刚入住那会儿,见她成天这里兜兜,那里摸摸,在家一逛就是一下午。 陈鼎之明白,房子对姐姐意义非凡。 它不仅是遮风挡雨,或者改善居住环境,是她的执念,也是她的底气和后路。 现在,一切都没了。 陈鼎之心情郁闷,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谁也不让进。 受惊过度,梁晓认为得给他时间,缓和情绪,去董只只房间。 董只只靠在床上琢磨,梁晓因为一时情急,脱口而出是陈鼎之女朋友的事。 碰到这样的事,其实她不这样说,鼎之必然没法留下,董只只不愿他再一个人待在韩国。 赔钱事小,不能害他一辈子。 时间紧迫,刚才说了个大概,梁晓进来,解释她与陈鼎之的关系,她不想因为这件事,让两人关系产生嫌隙:“其实我和鼎之……” “挺好的,你看着办,我不干涉。”董只只未等她说完,抢先回答。 闺蜜变成弟媳妇,董只只观念无法转变,她思想保守,亲情伦理边界感强。 出这样的事,让她意识到,陈鼎之性格懦弱,如果有个强势的人,在身边为他保驾护航,或许他可以这样平安喜乐一生。 弟弟总归要结婚的,做姐姐的,不能照顾他一辈子。 若这个人是梁晓,她能放心。 梁晓泼辣,从不吃亏,与董只只知根知底,且真心待鼎之好。 新居门口碰见陈嘉弼,他没钥匙,在门外守了两天两夜。 董只只招呼他进去,把衣橱里的新被子拆开,铺在阳台晒:“要是不耽误你学业或者实习,在这住下,反正也住不了几天,珍惜当下吧!” 第63章 人生最好的九年青春,拼搏来一套房,没过上几个月舒坦日子,即将失去,董只只心情低落,整天在屋子里瞎转悠,流连于每个角落,试图把每一个场景封存在记忆里。 挂牌在小区对面的中介,看房客户络绎不绝,有事没事挑毛病,试图压价。 陈嘉弼的房间,成为最好的借口,装修得四不像,卧室不像卧室,书房不像书房,儿童房不像儿童房,娱乐室不像娱乐室。 他们哪里会知道董只只在这间房里耗费的心血,以及对陈嘉弼的思念与期许。 “走走走!”董只只今日第四次把看房客户轰走,“看不上别在这碍事!” 中介留下,问她诚不诚心卖,实在舍不得算了,省得一趟趟折腾,浪费彼此时间和精力。 赔付违约金期限迫在眉睫,董只只垂下头,嘟囔道:“你赶紧联系下一拨,家里有我弟在,我出去走走。” 她讨厌顾客挑房子的毛病,更怕听到他们说:“这房我要了。” 楼下碰到莫少楷,他听说了陈鼎之在韩国的遭遇,将她揽入怀中,在额头上亲吻:“你是路边的野草,没什么压得垮你,会过去的。” 泪水染湿白衬衫,董只只把头埋进莫少楷胸膛,低声抽泣。 她是个女人,需要人抚慰,莫少楷是唯一能听她倾诉的对象。 董只只懊悔当初把鼎之送出国:“要是让他留在国内继续念书,就不会有这档子事,是我的错,是我这个姐姐没尽到责任,我不是个合格的家长。” 她才27岁,未婚,有记忆以来,一半时间是在两个弟弟的陪伴下度过。 他们是董只只的寄托,也是她的根。 根差点被人刨,心痛不已。 新建商品房,地理位置优越,还是新装修,看人顾客如潮水般,来一拨,走一拨,中介又带来两人看房。 陈鼎之谨记姐姐的话,好好招待,陪顾客参观,进入次卧,见陈嘉弼趴在飘窗,往窗外瞅:“哥,有人来看房。” 陈嘉弼目光如炬,未动半分,摆了摆手,没回头:“看呗!” 姐姐刚给他好脸色看,允许他留下来,再惹怒她,或许真的要错过一生,陈嘉弼珍惜来之不易的机会,纵然愤恨,还是忍了,见她伏在别的男人怀里疗伤,心中意难平。 莫少楷对陈鼎之抱有极大敌意,董只只被自己抱在怀里,满脑子却是别的男人。 即便他是董只只亲弟弟,他明显感觉到,这个弟弟,在她心里分量极重,重到比自己这个正儿八经的男朋友还重要。 这是他无法忍受的,看在她伤心难过,莫少楷决定暂时不计较。 生意人的脑子,转得就是比普通人快,莫少楷很快想到办法:“只只,你这么看重这套房子,忙前忙后装修四个月,付出大量心血,不舍得卖就别卖。不就两百五十万,这钱我出。” 做任何事,董只只都会给自己留条后路,一旦接受莫少楷的馈赠,相当于把后路堵死,今后只能跟他。 董只只散漫惯了,不喜被拘束,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她退开一步,抹干眼角泪水,攒起笑容:“不用,我能解决。有客人看房,我先回去招呼。” 不能说董只只眼光具有前瞻性,只能算她运气好,步点踩得准,这两年房价蹭蹭往上涨,交房已经涨了百分之三十。 卖掉房子,足够还清两百五十万违约金。 搬回老房子,重头再来,董只只在回青岛的航班上就已经想好。 客户再次挑刺,说次卧定位尴尬,不实用,敲掉重装,又觉得可惜。董只只花了心思,地板、涂料、家具,用的统统是最好的材料。 陈嘉弼的注意力,集中在楼下的两人,听客人念念叨叨,这也不好,那也不好,心情烦躁,这是姐姐亲手为他打造的房间,怎么可以这样诋毁。 他转身在房内指指:“这间卧室确实问题不少,东山墙下雨天渗水,所以用深蓝色涂料掩盖痕迹,开发商偷工减料,墙壁有裂纹,没办法才安一组书柜,用来遮挡。还有这暖黄色的地板,现在看着挺好,房间阳光充足,不到两年会晒褪色,你们可要想好。” 陈鼎之瞪大眼睛,诧异道:“哥,在说什么?” 主人自曝房屋缺点,客人连忙摇头咂嘴,纷纷离开。临走前,中介长长地叹息一声。这家人把他当猴耍,一个个净拆台。 董只只电梯间出来,见他们兴致不高,估计没戏。 进门就听到两兄弟在吵架。 “你知不知道姐为了装修你的房间,花多少心思?你不在的时候,她天天坐在这间房里,一坐就是一天,每一块地板,每一件摆设,都是她的心血,你怎么能故意瞎说,把客人赶跑?” “你没看出来,姐不想卖房?” 陈嘉弼一句话,顶得陈鼎之不吱声。 第83章 他心里愧疚,要不是因为他,姐姐不可能卖房。 “谁说我不想卖房?卖!坚决卖!不然看着鼎之被颜洛告,然后去坐牢?”董只只挥了下手,让陈鼎之出去,“一边凉快去,这没你的事。” 陈鼎之双手抱头,识趣离开。 董只只在床边的单人沙发坐下,双手抱胸,习惯性往裤兜里摸。 她心情烦躁时,会想到抽烟,虽说把烟戒了,下意识的动作,总也改不掉。 指节敲敲天然大理石窗台,董只只示意他坐下,陈嘉弼人长得高,她不喜欢仰着脖子跟他说话,对方居高临下,搞得自己气势不足,吃了败仗。 待他坐下,董只只发话:“房子肯定要卖,没有其他办法,我把你留下,是想让你多感受几天我的善意,你要不领情,现在就滚回学校,以后再也不要回来。” 陈鼎之险些被人侵犯,董只只这几天脑子里瞎想,稍微有点想通,但思想不坚决。 她扪心自问,如果陈嘉弼遇到事情,需要赔钱,自己会不会像今天这样,毫不犹豫地买房抵债。 答案是肯定的,如果心里没他,次卧绝不会装修成现在这个样子。 房间的格局,与她的内心一样复杂和纠结。 陈嘉弼这人阴郁得很,不爱说话,不爱交朋友,回来至今,没听他提起杨悦,多半没戏。 往后找工作,找对象,都是问题。 董只只在社会上游荡多年,形形色色的人见多了,才学、能力、金钱,不是衡量一个人幸福与否的关键指标。 穷人有穷人的活法,富人有富人的活法,主要看心态。 董只只纵然万般不舍,当断必断。 陈嘉弼是如此,这套新房,也是如此。 陈嘉弼垂头,低声道:“知道了。” 董只只问得含蓄,陈嘉弼回得更含蓄,两人像在打哑谜。 她性格直爽,不喜欢弯弯绕绕:“你最好不要再对我动歪心思,还是那句话,有我一口吃的,就饿不死你。” 以前董只只有底气,陈嘉弼要是混不出个样儿,她能兜底。 如今房子没了,钱也没了,又开始瞎操心起来。 她痛恨自己心肠软,可是没办法。 董只只自己也知道,她就是这样的人。 两个都是弟弟,手心手背都是肉,一个也不能丢。 一周后,房子顺利卖出,还有五万块盈余。 陈鼎之已成年,有自己的想法,书肯定没法再读。 这几年国内开始培养男团女团,他希望留在国内发展。 这正和董只只心意,再把他送出国,实在放心不下。 他这个人又蠢又呆,不懂得保护自己。 青岛离韩国实在太近,文化侵袭尤为严重,去韩国追逐明星梦的山东人很多,待几年没掀起浪花,大多返回故里。 国内不少经纪公司在青岛开设分部,在此淘宝。 董只只四方打听,有家娱乐经纪公司,是浙江人开的。 她不想找本地的,怕再和颜洛纠缠不清。 经过考察,各方面都挺满意,公司对陈鼎之的训练功底和天赋,评价很高。 唯一的问题在于,练习生实行封闭式管理,董只只坚持走训。 国内没财阀,但天下乌鸦一般黑,资本把持,娱乐圈是个大染缸,国内外差不离。 只有把陈鼎之放在眼皮子底下,牢牢看住,董只只才放心。 对方相中他的实力,董只只打包票,弟弟自控力强。 在董只只强硬态度下,双方达成一致意见,陈鼎之走训,练六休一。 掏空家当,把弟弟拽出泥潭,董只只一夜回到解放前,比她刚回青岛那会儿还穷。 经纪公司在郊区,胶东国际机场附近,快出青岛了。 每天来回得两个小时,车费是笔不小的花销,如今能省则省。 梁晓陪董只只一同考察,认为这不是问题:“只只,我家不就在那边附近嘛!鼎之可以住我家,小是小了点,两个人还是能住得下的。我经常出差去香港,他正好帮我看房子。” 放在以前,董只只绝对不会同意。 现在她想开了:“这孩子傻傻呆呆,没点社会经验,有你看着,我放心。” 自此,陈鼎之住在梁晓家,每周日回家,向姐姐汇报情况。 而董只只与陈嘉弼搬回泰兴里。 两个人住,没必要让他屈居阳台,时间久了,容易患风湿病,他年纪还这么轻,不能落下病根。 董只只把两张单人床拉开,找老王在天花板上按上滑轨,装上帘子。 陈嘉弼亲口答应,不会再侵犯姐姐。 董只只还是跟防贼似的,在帘子上挂了好多小铜铃,只要有一点风声,铃铛便会“叮铃叮铃”响个不停。 不过到了晚上,董只只偶尔会拿出陈嘉弼送她的四叶草项链,在月光下欣赏。 她把这条项链,视为弟弟对她的孝顺。 陈鼎之整天说要赚钱买大房子、小汽车,满口大话,连一杯柚子茶都没请她喝过。 倒是陈嘉弼,送给董只只二十七年人生中第一件礼物。 陈嘉弼确实答应董只只,不会侵犯姐姐。 可是如果两人是你情我愿,就算不上侵犯。 这两个月里,他安分守己,像个正常人,对董只只秋毫无犯,就连拉手冲,也是一个人偷偷躲在卫生间,绝不污姐姐的眼。 有时候,两人在饭桌上,还能聊上几句。 董只只问起,他毕业后有什么打算,要不要去全嘉上班。 坐在财务总监的位置上,她受够了。陈嘉弼虽说不是会计专业,她能花几个月搞明白,弟弟一定不在话下。 弟弟是自己人,刘祖全和梁晓肯定信得过他。 陈嘉弼坦白前几个月在香港,提出自己想法,准备进中宏,爷爷已给他安排好职位。 “啪”的一声,董只只拍下筷子:“跟你说话怎么这么费劲,平平安安过日子不好吗?一定要淌这趟浑水?资本都是些吃人不吐骨头的家伙,鼎之的事情刚刚过去,我不想……” 董只只不想整日心惊肉跳,担心弟弟遇到什么不测。 这话她说不出口。 陈嘉弼一本正经分析,青岛高端岗位不多,薪水不高,他希望去大城市打拼,既然爷爷为他创造条件,没有理由不去。 他向董只只保证,会谨慎行事,绝不给她和鼎之添麻烦。 董只只在他碗里夹了一只大虾,叹息道:“哎!你们都大了,一个个都有自己的主意,我拦也拦不住。我就一点,保护好自己。” 陈嘉弼咬唇,频频点头:“要的,要的。” 他肯定会保护好自己,等夺回家产,和姐姐相守一辈子。 兜里没钱,董只只又动起代购奢侈品的脑筋,找刘祖全商量,彭鹏这段时间兢兢业业,他本质不坏,希望再给他一次机会,自己实在不是做财务这块料。 刘祖全嘿嘿笑道:“我还不知道你,又想捞外快。” 董只只脸皮厚:“家里情况,你是知道的,重返贫民窟,还不得攒点棺材本。” 再攒十年积蓄,买套房,她已然放弃这个想法。 如今董只只,就想搞点小钱。鼎之有梁晓照看,问题不大。万一嘉弼捅出马蜂窝,多少有点积蓄,可以救急,够不够两说。 攒着总是没错的。 董只只在公司不干正事,攀上恒裕集团这条大腿,给公司创造稳定业绩,算是大功臣,让她问梁晓意见,她也是股东,她若同意,刘祖全可以接受。 正巧梁晓从香港出差回来,听到两人讨论此事,当即同意:“行啊!就这么着,有只只作保,我能有什么意见,鹏子出了事找她呗!” “我……行吧!”董只只坦白家底,“我就一间破房子,三钱不值两钱,要就拿去。” 梁晓热络地勾在董只只肩膀:“哪能啊?公司是咱四人的,怎么会让你一个人担。你又要去日本搞代购是吧,走,跟你说个事。” 梁晓余光瞄了下刘祖全,暗地里捏一把董只只手臂。 董只只心领神会,跟她出去。 进入消防通道,梁晓打开手机图片,压低嗓子说:“顺道给我带这两个东西。” 董只只看了会,挠挠头:“你也是做过代购的,秋叶原的货,国内厂家供,现在网购这么发达,网上买不就好了吗?” 梁晓摆摆手:“那不一样,国内外两个版本,尺寸和功能设定都不同,材质也有区分,供秋叶原的是定制版,国内买不到。” 董只只让她把图片发过来,关切道:“别多弄,这东西伤身体,过几天去日本帮你带。” 自从陈鼎之搬来住,梁晓心里苦。 她的出租屋小,买了张行军床,搁在床边。 天天跟一个血气方刚的少年睡一起,还是个贴心暖宝宝,一口一个梁晓姐姐,嘴巴甜得很,知道她飞来飞去辛苦,还主动帮她按摩捶背,不好意思拒绝。 第84章 没法带男人回来打泡,躺下稍稍转头,便能看到个肌肉男,这几年陈鼎之身材练得很好,八块腹肌,一块不少。 梁晓憋得心里难受,不靠小玩具排解,难不成真对董只只的弟弟下手? 陈嘉弼即将大学毕业,确定要去香港,投奔陈九堂。 董只只在春和楼,订了个包间,把刘祖全、梁晓、彭鹏都叫上,还有莫少楷,为陈嘉弼送行。陈鼎之因为要排练,抽不出空。 家里培养出一个高材生,董只只恨不得敲锣打鼓,让周围邻居都知道。 那晚,她喝得尽兴,下血本,开两瓶茅台。 酒卖得贵,是有道理的,口感跟琅琊台,不在一个档次。 董只只讨厌离别,席间只喝酒,不吃菜,莫少楷拦也拦不住。 她心里头惆怅,莫少楷生意上的手段,她多少知道点,资本家只顾利益,不念人情,陈九堂本就是个冷血无情之人,陈广海更好不到哪里去 董只只害怕,她害怕陈嘉弼斗不过他们,最后出事,永远失去这个弟弟。 当晚董只只醉得一塌糊涂。 也就是在那个星光暗淡的晚上,让董只只未来三年,浑浑噩噩,患得患失,如同一具没有灵魂的僵尸。 她恨陈嘉弼,恨透了他。 这一次,董只只违背处事原则,把所有后路,通通堵死,亲手把陈嘉弼的微信,列入黑名单,从此不再联系。 可每当夜深人静,独自住在旧屋,望着窗外皎洁的月亮,总也忍不住点开手机,疯狂地搜索恒裕集团所有的新闻报道,想从字里行间里,找到“陈嘉弼”三个字。 又或者是对发不出去的消息一通傻笑,还经常一整天坐在阳台,对着阳光,欣赏四叶草项链吊坠上,红宝石的熠熠生辉。 陈嘉弼疯了。 董只只被他逼疯了。 第64章 这顿饭吃得所有人尽兴。 彭鹏重新赢回小伙伴的信任。 梁晓为董只只走出损失财产的阴霾而感到高兴。 刘祖全见到莫少楷,心里乐开花,全嘉的生意,今后定能蒸蒸日上。 同样的,莫少楷能参与女友私人聚会,说明两人关系更进一步。 席间,她的注意力集中在不停给梁晓夹菜劝酒的陈鼎之身上,全然忽略今日的主角。 陈嘉弼寡言少语,在众人面前表现得谦逊。 姐姐教他做人的道理,一刻不敢忘记,他要在临走时,给姐姐和她的朋友们留下好印象。 家族秘闻讳莫如深,董只只不愿牵扯到公司,只说陈嘉弼在深圳找了份好工作,大公司,待遇好,将来一定有出息。 在场所有人都知道董只只爱吹牛,不深究,避免破坏和谐的气氛,频频举杯庆贺。 梁晓喝趴了,陈鼎之自告奋勇,送她回家。 “去吧!好好照顾我家晓晓,伺候不好,把你头拧下来当皮球踢。”董只只摇摇晃晃,挥手同意,自己也醉得不清,倒在莫少楷肩头,双颊绯红,打着酒嗝。 这顿饭莫少楷说好他请,把董只只摆在靠背椅上,出去结账。 回包厢,发现董只只不见了。 刘祖全眯眼端杯凑上来:“嘉弼送只只回去,几步路的事。来,莫总!感谢您这几年对全嘉生意上的照拂,千言万语,都在酒里头。” 莫少楷嘴角牵了牵,与刘祖全碰杯。 陈嘉弼这个人,他接触过几次,存在感不强,总惹董只只生气,况且他即将离开这座城市,对莫少楷没任何威胁,把他给忽略了。 正因为他的这份麻痹大意,为陈嘉弼创造临行前,与姐姐单独相处,做最后告别的宝贵机会。 有了上次教训,这回陈嘉弼没喝酒,保持头脑清醒,跌跌撞撞把姐姐扶进屋,还很贴心地泡了杯蜂蜜水。 即将离去,姐姐一个人住,陈嘉弼想着让她躺得舒服点,把两张三尺床拼在一起。 帘子掀开,拉到狭窄的走道,上面的铜铃响个不停。 去卫生间,拧一把湿毛巾,路过客厅,陈嘉弼被行李箱绊了一下。 箱子没关紧,东西撒一地。 他往屋里瞅一眼,董只只安静地躺在床上,面色潮红,呼吸清韵。 陈嘉弼合上房门,打开灯,蹲在地上整理,蓦然发现两只小玩意儿,一只仿真,一只电动。 在私人影院打工,陈嘉弼对该类物件,深刻了解,仔细研究,使用方法烂熟于心。 包装上手写商品金额,翻不到购物小票。 陈嘉弼猜到,又是帮梁晓带的。 亲姐妹明算账,董只只给梁晓、彭鹏带自用私货,习惯在包装盒上写价格,彼此相熟,购物小票不重要。 收拾好东西,陈嘉弼在卫生间搅好毛巾,进卧室。 重要场合,董只只会略施淡妆,穿着得体,就像今日,是一场很正规隆重的欢送会,难得穿裙子。 上身浅栗色衬衫,腰间打个蝴蝶结,下面是烟灰色百褶裙。 长短其实还好,裙摆垂及膝盖。 可她睡相不好,在床上翻啊翻,转啊转,等陈嘉弼进来时,裙摆往上褪了几分,再加上她有扒手趴脚睡觉的习惯,两腿自然分开,阳台窗户没关,夜风灌进来,百褶裙随风荡漾,带动帘子上的铜铃,在风中作响。 伴随风声和响铃声,陈嘉弼的心脏,跟着节奏起伏,手里本该敷在董只只额头的毛巾,被他用来擦脸上的汗。 热毛巾滚烫,擦得满脸通红,耳根燥热。 在饭桌上,董只只待他和善如往昔,陈嘉弼已经下定决心,重新做人。 他要凭自身实力,光明正大从莫少楷身边,把姐姐夺回来。 他去卫生间洗了把脸,重新在开水里烫毛巾,口中默念:“徐徐图之……徐徐图之……徐徐图之……” 他一路走,一路念,提醒自己,切莫犯错。 额间烫热,董只只挥手,在幽暗的虚空里乱抓,摸到一条精壮的小臂。 她含糊不清道:“少楷,今晚不行,你帮我调下闹钟,上午九点半,我想去送送嘉弼,他这一去,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到。” 想到他不在的日子,明天、后天、今后的每一天,莫少楷毫无顾忌地在这张床上、客厅、阳台,或许还有厨房和卫生间,像条狗一样,到处留下气味,消除陈嘉弼在这间屋子里的痕迹。 久而久之*,他将不复存在,好像从来不曾在这间屋里出现过,居住过。 他和姐姐的点滴回忆,终将在时间的长河里被冲刷殆尽,仿佛他从未在姐姐的生命里出现过。 “不!这太过分了,绝不可以这样!”陈嘉弼小声嘀咕,发牢骚。 手里动作没停,用毛巾擦拭董只只面颊,卸去淡粉。 “好嘛!好嘛!但你要收着点,我怕明天走路姿势,被嘉弼看出来,怪尴尬的。”董只只抓过陈嘉弼的手,在手背上吻了一下。 毛巾很烫,手心发热,绵柔的触感在手背叮了一下,陈嘉弼感觉这条手臂快要着火,瞬间蔓延到肩膀,体温急剧升高,心脏在体内狂颠。 这是姐姐头一回吻他,尽管只是手背,陈嘉弼亦能从中感受到,她嘴唇的丰润柔软。 唇彩还没来得及擦,晶莹透亮,在清秀的素脸上增添一抹成熟的妩媚。 陈嘉弼抽回手臂,背过身,紧紧攥住毛巾。 他需要用毛巾热敷,让自己恢复清醒,抑制在体内腾起的冲动:“忍住,千万要忍住。” 两人重归于好,董只只脑海中浮现出那日与莫少楷闹别扭,兴头上因提及陈鼎之,强行中断。 忽然间抽离,莫少楷不好受,她亦如此。 董只只抽开腰间的蝴蝶结,解衬衫纽扣,由于意识不清醒,两手笨拙,摆弄好一阵子,没解开。 她似乎有点光火,拉过床边陈嘉弼的手臂:“憋不住就不憋,要来就来,别让嘉弼知道,你先把他支走。” 手掌被牢牢抓住,按在身上,隔着纤薄布料,陈嘉弼感受到姐姐的温度。 他身高腿长,掌心宽大,整个包裹住,竭力收劲,想把手撤回。 陈嘉弼别过头:“嘉弼不能出现在这里。” 董只只感觉到对方在用力,也施加力道,用力拽回,紧紧贴住,嘴角勾起浅淡的笑意:“那就好,他要在这里,事情要乱套。” 陈嘉弼这句话是说给自己听,他有点后悔,带姐姐回家。 很快他就抛弃这种想法,如果今日扶姐姐回来的是莫少楷,姐姐提出这样的要求,那才真的是乱套。 两人夜阑兴起,叫他怎么办? 找莫少楷干一架? 干一架,不管谁输谁赢,姐姐铁定站在莫少楷那边,搞不好刚缓和的关系,又要被他亲手毁掉。 他能容忍别的男人,在他家里,在他眼皮子底下,对姐姐乱来? 不!与其这样,还不如干一架! 两个人,必须躺下一个! 恍惚间,董只只自己把衬衫扣子解开,用力一敞,把陈嘉弼的手一并挥开,闭着眼睛,嘴里念叨:“别墨迹,我明天要送嘉弼,不能迟到。” 第85章 长时间的柔软触感,骤然间荡然无存,陈嘉弼心头有股难言的失落。 余光瞥向洒满银辉的雪肌,急速撤离,他不愿趁人之危。 陈嘉弼对自己发过誓,必须征得她的同意,你情我愿,绝不会强迫她做任何不愿意做的事。 然而,脖颈的红宝石,在黑寂里发出璀璨的光芒。 没错!是他送的四叶草项链。 她居然戴着,陈嘉弼五内杂陈,鼻子酸涩。 自己都这么主动配合,对方居然像个木头人,董只只觉得莫少楷还在生她的气,把手捉回来,放在身前:“你平时不是很能干的嘛!今天怎么跟焉了似的,吊我胃口是不是?我知道你又粗又野,带劲得很,是不是非要我夸你两下才行?我夸还不行嘛!你是我见过除了……” “除了什么?”陈嘉弼敏锐地捕捉到一丝信号,转过身,目光在雪白的肌肤上肆意扫荡,眼里透着狠厉。 她保有最后一丝清醒,觉得这话不能在莫少楷面前说,莫少楷嫉妒心强,这种时刻夸别的男人,还是她弟弟,一旦说出口,很难解释清楚。 董只只改口说:“你最棒……” 最后一个字,只吐了半个音,嘴唇猛然被盖住,她极力迎合,缠绕、打转、撕咬,就像每次和莫少楷温存时那样,势均力敌,经过长时间的缠斗,最终落败,任凭对方恣意袭扰。 董只只是高贵的女王,只有比她更强大的人,才配拥有她,支配她。 莫少楷并不完美,只在特定方面,比如现在,能够让她臣服。 白天大部分时间里,董只只并不觉得,他是一个可以完全托付之人。 活在当下,此刻的董只只全身被裹挟在丝绒的绵绸里。 莫少楷今天格外温柔,格外体贴,给她带来与以往不同的体验。 第65章 姐弟相依为命多年,董只只是陈嘉弼最重视之人,加上心情紧张,一时放不开,起先只敢在周遭迂回。 他生怕董只只恢复意识,所以一直吻她,以此遮挡视线,就算睁开眼,黑乎乎一团,也辨别不清。 陈嘉弼吻技相当糟糕,如果不算曾经在杨悦额头上轻轻一叮,可以说是他的初吻。 他这个人最大的优点,是学习能力强,懂得融会贯通,举一反三。 在董只只热烈回应的节奏下,陈嘉弼很快掌握学习方法,由姐姐亲自教他,甘之如饴。 他没想到,实践下来能这么刺激,还带咬人的。 嘴角被齿间紧咬、下拉、拖拽,隐隐感到一股腥味。 把他错当成莫少楷,他就是这么狂野,不管不顾,好不怜香惜玉。 董只只这人记仇,睚眦必报,这回趁对方未发难,先下嘴为强,占据主动。 陈嘉弼并不知情,忍住痛,把注意力转移到别处,壮起胆子,翻开盖子,轻轻捏上一把,贼带劲。 “呜!”董只只挺了挺,在黑暗中摸索,以娴熟而迅疾的手法,解陈嘉弼衬衫扣子。 他不常穿衬衫,董只只说今天大伙都在,让他穿正式些,特意给他挑了件淡黄色的衬衫。 莫少楷始终商务人士打扮,黑西装,白衬衫,董只只没有起疑。 这要归功于陈嘉弼常年健身,线条流畅,条纹清晰。 带走她的那一刻起,陈嘉弼已经回不了头,唯有向前,绝不退缩。 温柔的细啜,滑落在脖颈,蔓延至锁骨。 难得感受到莫少楷的柔情蜜意,董只只死死摁住。 陈嘉弼决定先让自己喘口气,缓一缓再说,尽量表现得像个熟手,不能被姐姐察觉出,他是个冒名顶替的。 辗转至腰间,董只只相当配合,腰部上下蠕动,百褶裙往下落了几分,露出浅黄色的蝴蝶结多了几分可爱。 “哇!”陈嘉弼抑制不住好奇,叫了一声,赶紧把嘴捂住,目光上抬。 陈嘉弼从未想过,姐姐会有可爱的一面,追逐潮流款式,走起小清新路线。 没有女人生来是男人婆,董只只为生活所迫,不得不把自己伪装得强大,内心深处,仍是小女人,希望被男人疼爱、呵护。 刚回青岛那阵子,恨不得一分钱掰扯两半花。 之后有过一段短暂的小康生活,买了一些喜爱的衣物,包括她身上这条。 “快点呀!你要急死我啊!”董只只不耐烦,莫少楷的欲擒故纵,让她又气又恼,“要么快点,要么下去,别影响我明天送嘉弼!” 平日里,她很流连这种焦急难耐,但今日情况有所不同,明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嘉弼。 董只只满脑子是陈嘉弼的画面,从带她逃离深圳别墅,到三次赶他出家门。 无数生活碎片交织在一起,那些好的、不好的画面,统统在脑子里打转。 她有点舍不得,琢磨明日在机场,要不要挽留他一下。 可以什么样的理由挽留,董只只万分纠结。 若真留下,今后一起生活,怎样面对他。 以前只有两个人,现在多出一个莫少楷,她必须得顾忌男友感受。 董只只双手搭在腰间,往上提,似乎要反悔。 这哪行啊?开弓没有回头箭! 陈嘉弼心里一急,一起给扒拉下来。 董只只两腿在虚空踩踏,胡乱蹬了几下,将冗余甩到地上,膝盖两座山头,遥相呼应,招呼远道而来的朋友,来家中做客。 事情进展到这一步,没什么好犹豫的,有泡不打,反成炮灰,陈嘉弼不再纠结细枝末节。 一个字:干! 即便有所克制,心底的恶魔早已将他牢牢掌控,拉链上的弹簧,一连抖了好几下,精神抖擞,跃跃试欲。 没有实践经验,理论知识充沛,他曾以科研的态度,观看过好几百部教学生态视频,贸然行动绝非上策。 草丛里找到一颗玉米粒儿,拿起锄头夯实周围土壤,一铲子,一铲子,往土里埋。 沃土松软湿润,夏日潮湿的海风灌入,帘子上的铜铃奏起美妙和谐的乐声。 陈嘉弼只松土,不播种,两座山头摇摇欲坠,老天爷都看不下去,轰隆一下,雷声大作,外头下起暴雨。 闷雷炸得董只只浑身一抽,往前凑了凑,抵住他,伸来一只手,在虚浮的夜空里摸索:“磨磨唧唧,像个娘们似的。要干好好看,不干滚蛋。” 董只只是真生气,莫少楷跟个畜生没什么两样,依靠动物本能,一顿乱凿,不管不顾。 欲拒还迎勾得她心尖儿痒,董只只飙脏话试图激怒对方,早点完事,别打扰她睡觉,明天有很重要的事要做,一旦错过,可能会抱憾终身。 指尖即将触碰之际,陈嘉弼腰腹往后收。 被姐姐握在手心,他做梦都想,都快想疯了。 紧要关头,陈嘉弼退缩了。 这一握,再也没转环的余地。 他将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往后每一天,都将沉沦在罪孽的深渊里,直至生命尽头。 同样的,姐姐也不会好过,自己造的孽,却要她来承担,日以继夜饱受折磨,每每想到今天,便会觉得肮脏龌龊。 是她主动邀请弟弟去家中做客。 董只只闭着眼,皱起眉头,嘴里絮絮叨叨。 看来今天不搞出点动静,她是不肯罢休,一只手抓住陈嘉弼胳膊,往她这头带。 或许有别的方法,可以暂且一试,有样东西在陈嘉弼脑海边一闪而过:“你等下,我去拿套。” 董只只臂膀落下来,点了点头,说在床头柜下层抽屉。 陈嘉弼朝床头柜觑了一眼,在客厅迅速拆开梁晓的私人物品。 眼下只能这样,别无他法,他挑了个静态的。 电动的有点假,搞不好会把姐姐吵醒。 要是这样,那就糟糕了。 他在身前比划一下,感觉差不多。 不得不说,秋叶原的定制版,一分价钱一分货,专为外国人量身定制。 铝箔包装破开口,弥漫出薄荷花的清凉。 董只只双足抵力,微微弓起,用力吸了一口气。 她隐隐觉得这场雨下得有些拖沓,时而急,时而缓,很难琢磨,与记忆里的不太一样,微微睁眼,想瞧个仔细。 陈嘉弼处于高度紧张状态,别的不怕,就怕姐姐睁眼,赶紧凑上嘴,用整张脸挡住她的视线,臂膀频频晃动。 从上到下,堵个严实。 滂沱大雨浇灌土壤,如潮水泄洪,铜铃频频作响。董只只终于盼来这场雨,前所未有的酣畅。 和以往不太一样,勾起嘴角,浮现出满意的笑容。 满意就好,得到姐姐肯定,说明陈嘉弼服务到位。 他抹了把额头的冷汗,长吁一口气。 如果可以,陈嘉弼愿意成为姐姐的忠仆,服侍她一辈子,还有很多才艺,没机会展示出来。 问题只解决了一半,这让陈嘉弼很恼火。 由于极度神经紧绷,他有点把持不住,陈嘉弼往前挪了挪,跪在她身上。 第86章 董只只似乎感知到什么,侧过头,下巴稍微往上抬,微微启口,像是在寻找什么东西。 几乎快要触碰到,陈嘉弼再次退缩。 这一收,董只只略感失望。 “死样儿,自己解决。”醉意正浓,她懒得搭理,全身松软,呼呼大睡。 陈嘉弼想到很早以前,他在淋浴房洗澡,就是这样对准姐姐,当时隔得很远,中间有玻璃阻挡。 他笃信自己一定能办到,这点距离,不算什么。 然而近在咫尺,他又犹豫了。 姐姐会误认为,是莫少楷的气味。 这不是陈嘉弼想要的。 别的事情可以冒名顶替,这方面绝对不行。 陈嘉弼很有原则,在即将涉的一刹那,往后腾挪一步。 董只只的锁骨很美,凹陷弧度大,像个小池塘,都可以养鱼了。 迷糊间,她做了个梦,自己变成一条鱼,在水里自由自在地游。 就这样不着边际地一直游下去,幸福快乐地游,游一辈子。 罪犯得逞,必然要清理痕迹,不可留下蛛丝马迹。 虽然很不舍,陈嘉弼还是替她擦拭锁骨、脖颈。 他感觉自己是个罪孽深重的罪犯,十恶不赦,该拉出去枪毙。 尽管是姐姐带节奏,可陈嘉弼滴酒未沾,是清醒的。 他应该阻止,而不是趁人之危。 低头看向作案工具,陈嘉弼的罪恶感油然而生。 不争气的东西,要不是自控能力强,差点创下大祸。 以往,陈嘉弼为它自豪。 眼下,现在一看就来气。 他有股难以抑制的冲动,对自己的所作所为痛恨极了。 家里只有一台电脑,是董只只的笔记本。 陈嘉弼迅速打开电脑,在百度里输入一个问题。 答案简洁明了,步骤清晰。除麻醉药,其他都能买到。 他回头瞅了一眼,决定放弃这个一闪而过的冲动念头。 这样做,自己是解放了,今后再也不可能对姐姐起歹念。 可姐姐呢?她若知晓,会陷入自责,一辈子生活在悲怆的阴影里。 不可以让姐姐不开心,陈嘉弼将萌生在摇篮里的念头扼杀。 刚才拉开床头柜抽屉,陈嘉弼看到好几盒套子。 这让他很生气,想到今后自己不在的日子,每一个小方片,代表一个塑料袋,把他闷得难以呼吸。 明知就算统统丢弃,可以再买。 但他就是无法忍受,心里膈应。 陈嘉弼第一次打开姐姐专属的床头柜,跨过那道十年不敢逾越的红线。 刚才只是抽开,随手拿出一片,现在他要仔细审视。 他怀揣探究心,打开潘多拉魔盒,结果很失望,并没有心里期盼的日记本。 陈嘉弼以为,姐姐会把他所有罪状,一一记录下来,哪天找他算总账,或是将无法言语的苦闷,以文字的形式文字倾诉。 很可惜,什么也没有,只有些生理期的私密物品,还有身份证、户口本、首饰盒之类的物件。 上层抽屉就普通,无非是护肤品、小梳子、指甲钳、数据线、充电器等杂七杂八的东西。 陈嘉弼心里空落落,把气撒在床头柜,上层抽屉狠狠一推。 这一推,把董只只守了十年的秘密,推了出来。 由于用力过猛,上层抽屉底部用透明胶封好的文件袋,被卡住,抽屉合不上。 陈嘉弼明显感受到一股阻力,还有回弹。 他趴在地上,手往里够,摸到一个塑料文件袋。 月色下,翻开三页纸,“亲子鉴定报告”六个血红色的打字,清晰入目。 本来陈嘉弼是带着怨气的,这一看,下扯的嘴角,陡然上扬,发出尖锐的叫声,狭小的空间里回荡。 董只只隐隐听到什么东西在叫,叨扰到好梦,她还在水里游,游得可欢了。 董只只抓起边上的毯子,盖在头上,继续做她的美梦。 而陈嘉弼,关上电脑,带走作案工具,迅速撤离。 拖走鞋柜旁,董只只为他整理好的行李箱,陈嘉弼下楼拦下一辆出租车,直奔机场。 他改变主意,拍下三份文件照片,重新订了张单程机票,三小时后起飞,目的地香港。 第66章 九点半,闹钟没响,董只只睡到大中午。 衣衫散乱在地上,地板上有水迹,身上只盖了条薄毯,董只只望向窗外,雨停了。 老房子下雨天漏水,没办法,修不好的。 地上的水到底怎么来的,这点董只只还是分得清楚。 脑袋隐隐作痛,昨晚事情有点想不起来,依稀记得莫少楷与平时表现得不太一样,温柔体贴,还有点畏缩。 他这个人在再野蛮,下了床,还是个儒雅有教养的人,会把屋子收拾干净,临走会在床头柜留张便签,大多是为昨晚的疯狂失控道歉,再放上一杯温水。 当然,他每次都这么写,屡教不改。 正思忖着,当事人打来电话,嘘寒问暖,问她醒酒了没,现在在哪,陈嘉弼是不是上飞机了,晚上能不能来她家。 最后一句话,引起董只只怀疑,莫少楷清醒时,挺会体贴人,有节制,中间会有修养期。 她穿上衣服,手机挂在耳边,双手叉腰,在屋里兜兜转转:“昨晚喝得有点多,谁送我回来的。” 莫少楷说是陈嘉弼。 陈嘉弼! 董只只心里一惊,一脚踩在水塘里,膝盖磕在床头,撞到靠墙的帘子,铜铃声大震。 此事非同小可,莫少楷嫉妒心强,决不能让他知道,否则陈嘉弼会有麻烦,董只只谎称头晕得厉害,缓几天再说,要补眠,匆匆挂断。 “操!”董只只扯下挡道碍事的帘子,丢在地上,“陈嘉弼!你这没良心的东西,老娘跟你没完!” 她气呼呼去客厅,又一脚绊在行李箱上,真是诸事不顺。 董只只把东西收进去,发现给梁晓代购的东西,少了一件。 双手插进发梢,一顿狂搓,董只只当即暴怒。 老毛病又犯了,以前偷她jk裙、内衣裤,现在居然打起女性用品主意。 “恶心!变态!心理扭曲!这种人就该拉去枪毙!”董只只一边咒骂,一边在客厅里瞎晃悠。 脑子里一团乱,想找根烟抽,别说香烟,打火机都没找着,这才想起,她戒烟好久了。 顺手抓过茶几上的青岛,拉开环,凑到嘴边,董只只又落了下去。 她需要保持头脑清醒,仔细回忆昨晚情景。 陈嘉弼趁她酒醉,干起不要脸的勾当,是没跑了。 现在的问题是,昨晚到底是什么东西在捅。 这点很重要! 如果陈嘉弼真的冒犯她,绝对不能饶恕。 若是用别的,也不能饶恕,但心里负罪感会减轻些。 至少在这段感情里,没有背叛莫少楷。 稍稍回想,脑壳就要裂开,董只只怎么也想不起来。 东西带回来好几天,昨晚大伙都在,董只只没带去,万一被人瞧见,怪不好意思的。 她打电话给梁晓,想顺便问一下鼎之情况。 昨晚酩酊大醉,鼎之有没有趁她不注意,偷偷喝酒,董只只不确定。 梁晓鼻音嗡嗡,似乎还没起床:“东西你留着好了,随你怎么处理,钱照付。我不要了,找到更好的了。” 找到更好的? 董只只纳闷了,虽然她不是很懂,这可是秋叶原时下最畅销的产品,用户评价相当高,老板力荐。 用不到这东西,包装都没拆,丢了可惜,董只只塞进床头柜抽屉。 想想不对,上层都是些日常生活用品,每天抽来抽去,看到就碍眼,便放到下层。 这一抽,抽出大麻烦。 文件夹整个掉进下层抽屉柜,一道拉了出来,盖在最上面。 董只只心里咯噔,双肩无意识地抽搐一下,面色惨白。 封口的一绺陈鼎之卷毛头发不见,这是她用土方法做的记号。 很明显,被人打开过,纸张顺序也不对,陈嘉弼那份亲子鉴定报告,在最上面,她明明放在最后一页的。 董只只往后一仰,瘫坐在地上,三页纸徐徐飘落,嘴里絮絮叨叨:“完了!这下完了!要出事!” 有生以来,董只只头一回感觉六神无主,内心纠结不堪。 一方面,她担心陈嘉弼出事。 另一方面,她无法原谅陈嘉弼昨晚对她的侵犯,这触及董只只底线。 经过长时间缠斗,愤怒占据上风。 董只只心一横,点开手机,将陈嘉弼的微信,关进小黑屋,手机号码也屏蔽。 没有问责,也没有追究。 她对这个弟弟,失望透顶,到了无话可说的地步。 一想到他,就心烦。 不!不是弟弟! 他已经不是董只只的弟弟,白纸黑字,就在眼前。 第87章 既然是陌生人,就更没什么好说的。 董只只觉得自己出轨,对不起莫少楷,虽是被动,仍心怀愧疚,不去主动联系,等整理好心情,再想想怎么和他交代。 然而,事情要比她想象的严重许多。 一周后,董只只想好坦白从宽,把陈嘉弼的身世,以及过往表现,如实相告,如果对方执意不肯原谅,那只好拗断。 结果,打过去是空号,莫少楷悄无声息地消失。 董只只去恒裕集团打听,王佳佳说他被调到香港总部,担任集团副总裁。 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董只只心存侥幸,还是低估了陈嘉弼的阴毒。 定是他在莫少楷面前炫耀、挑衅、四处张扬给他扣顶绿帽子。 莫少楷好歹是豪门公子爷,哪受得了这窝囊气,一句话不说离开,已经是给董只只最大的体面。 第一步分手,第二步掐断与全嘉断绝业务往来,他这个人心眼小,董只只如是想。 事实确实如此,两周后恒裕集团人事总监换人,董只只说破嘴皮子,依旧无功而返。 恒裕集团这个大客户,就这样丢了,公司重回小打小闹的老路。 失去大靠山,董只只把心思放在公司业务,多谈几家供应商,总好过倒闭。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她还有鼎之,最近组了个男团,叫顶流少年,名字听着唬人,也不知道实力怎么样。 周五提早下班,董只只去经纪公司了解情况。 下楼看到梁晓在停车场,董只只想拉她一道去,挥手招呼:“晓晓,等等!” 对方似乎没听见,坐进车里,一溜烟跑了。 下班晚高峰,路上堵,董只只的电瓶车,与梁晓同一方向,轿车过了锦宏西路,没往锦盛四路拐。 董只只感觉不对劲,梁晓前阵子请病假,说是发烧,不会是把脑子给烧坏,连家都不认识。 郊区车流少,董只只很快被甩到身后,过了机场,董只只在经纪公司楼下停车,发现梁晓的斯柯达。 她以为自己看错,绕到车前,又看了一眼车牌,确定是梁晓的车。 董只只刚抬头,这一看不得了,鼎之牵着梁晓的手,向她走来,两人有说有笑,鼎之还在梁晓红扑扑的小脸蛋上亲了一口。 刚站起来,下意识蹲下,已经来不及,董只只与她的好闺蜜,四目相交。 陈鼎之还想搂住梁晓的腰,被她狠狠跺了一脚。 他有点迷糊,抬高嗓音:“怎么了嘛?公司没规定不能谈恋爱,我姐又不在,你慌什么?” 梁晓笑容僵在脸上,尴尬地挠了挠头,喊了声:“只只。” 陈鼎之以为她在开玩笑:“我姐在也没关系,我已经成年,有追求幸福的权利,她管不着,我就要和梁晓姐姐在一起。” “闭嘴!”梁晓往侧面努嘴。 “姐……你……你怎么在这?”陈鼎之脑袋晃过去,吓得两腿发软,好在梁晓把他扶住。 梁晓性格直爽,董只只亲口说过,让她自己看着办,不干涉,拽住陈鼎之上前打招呼,落落大方:“只只,我和鼎之在一起了,这回是认真的。” 两人感情经历同样丰富,时不时私下交流,知根知底。 梁晓刻意提醒,董只只听得懂,淡然笑笑:“行!溜达去吧!哪天你俩分手,普通朋友都没得做。” 她不是反对,是没做好心理准备。 太突然了! 董只只向来不太擅长处理感情的事,只适合打泡,不用考虑对方感受,下次能不能见到,还是未知。 她骑上电瓶车,逃走了。 陈鼎之愣怔一会:“姐这是……” 梁晓拉开车门,把他推进副驾驶:“没事,周一我跟你姐说道说道去,这周你住我那,先别回去,等我搞定再说。” 周一上班,午休时,两人在楼下奶茶店碰头。 她和董只只一样,都是土包子,喝不来洋人的咖啡。 董只只柚子茶刚进喉咙,被呛到,一阵猛咳:“我弟你真把你操了?” 她太了解这个弟弟,满嘴跑火车,到处开空头支票,有贼心没贼胆。 梁晓不可能被他三言两语哄骗。 梁晓余光瞥向周围顾客异样的目光,瞪回去,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碍于公共场合,她还是决定压低嗓门,毕竟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那日欢送会,梁晓醉得不省人事,是陈鼎之把她背回家的。 这小家伙平时最体贴人,忙前忙后照顾梁晓,又是煮粥,又是买牛奶。 “梁晓姐姐喝牛奶,我姐说了,牛奶能解酒。”陈鼎之把梁晓靠在肩头,把吸管往她嘴里塞,“灶台煮了粥,可以暖胃,不过我不太会弄,你别嫌弃呀!” 梁晓意识迷离,躺在精壮的胸膛里,感受到男人结实的腹肌。 这段时间,她一直避免与陈鼎之身体接触,觉得他是个单纯可爱的男孩,不能耽误他,憋了好几个礼拜。 正因如此,她才让董只只帮忙代购,翻点新花样。 梁晓喝了点牛奶,倒在床上睡觉。 陈鼎之在厨房煮粥,他没经验,看着火,就怕烧糊。 等他端着碗,屁颠屁颠,走出厨房,热气氤氲在脸上,面颊霎时红成一片,像只被烤熟的猪头。 他以为自己看错,晃晃脑袋,眨几下眼,挥手驱散面前的烟雾。 再仔细一瞧,脸更红了,红到脖子。 他这个角度,正对藕白的八字,夜里安静,“嘟嘟嘟”的声响清晰可辨。 陈鼎之羞涩地蒙住双眼,在黑暗中步步摸索,端热气腾腾的粥,向梁晓靠拢。 梁晓姐姐醉了,喝下粥,或许会清醒一点。 陈鼎之走到床头,目光直视梁晓的脸,这样至少可以不看不该看的东西。 马达声很烦人,在脑袋里嗡嗡,像只苍蝇在耳边飞来飞去。 梁晓抓到一条手臂,触感紧实,健硕有力,恍惚间,口中喃喃,伴有喘息声:“帮我!快点!” 陈鼎之摇头,一本正经地说:“这样不好吧?梁晓姐姐,你要不要喝粥?” 这是他第一次煮粥,不知道味道好不好,但诚意十足。 梁晓扭动身子,手伸向陈鼎之的裤腰带,迷迷糊糊道:“喝粥,好!” 这下可把陈鼎之吓坏,他再天真,也知道梁晓要干什么。 平时大言不惭,真遇到事,早已分不清东南西北。 董只只捂嘴咯咯笑:“这小崽子不笨啊?喝粥都听得懂,开窍了啊!” 梁晓摆手笑道:“开个屁,戳得我肚脐眼疼!所以不是感冒了嘛!” 陈鼎之觉得不可以这样,趁人之危不太好。 在这方面两兄弟倒挺像,或许是因为董只只教育得好,从小教导他们,要尊重人,特别是女性。 梁晓还在催促,手没停下,弄得陈鼎之辛苦煮的粥,晃晃悠悠,差点撒了。 两害相权取其轻,陈鼎之决定听从梁晓姐姐的话,帮她。 用掌心蒙住脸,一路摸索,接过小兔子,就这么握着,不敢动。 手心酥麻,他竭力稳住,但老往前窜,蹦蹦跳跳,滑来滑去。 刚舒坦一阵,被搅了兴致,梁晓练过空手道,两腿夹住陈鼎之脑袋,像只灵巧的猴子扑了上去。 陈鼎之四肢在地上乱挥,嘴里瞎喊一通:“不可以这样的,我还没准备好,能不能让我先去洗澡,你先喝粥。” 都这节骨眼,梁晓顾不了许多:“我现在就喝!” 第67章 忙碌可以暂时忘却烦恼,但不能消除烦恼。 黑夜来袭,纷乱的思绪随之而来。 半年过去,陈嘉弼杳无音信。 她开始搜集有关集中宏置业的新闻,借此了解他的近况。 董只只一直以为,他去了中宏。 然而,所有新闻和组织架构,从未出现过陈嘉弼的名字。 陈鼎之放假,带梁晓回家,瞅见笔记本上未关闭的网页:“姐,你还惦记咱那份家产?” 姐姐分明说过,不要去争,不要去斗,太太平平过好现在的日子。 陈鼎之谨记姐姐嘱咐,她自己倒上心了。 兄弟俩关系好,董只只旁敲侧击:“你哥不是在中宏嘛!我就想知道他被二叔整死了没!” 陈嘉弼离开后,董只只在陈鼎之面前改称呼,不再喊嘉弼,语气生硬许多。 这些年,两人关系时好时坏,陈鼎之懒得深究,挑了挑眉:“哥在恒裕当部门主管,没去中宏,他没告诉你?” 董只只心里一沉:“什么?他怎么去那了?” 陈嘉弼的原话是:“别告诉姐,我去跟莫少楷会一会,掰一掰手腕,等成功了,自会告诉她。” 老听哥哥徐徐图之,徐了好几年,总算图起来。陈鼎之心里向着哥哥,瞒住姐姐。 如今姐姐和莫少楷分手,陈鼎之据实已告,陈嘉弼去恒裕的初衷。 第88章 “操他个彪!要他多管闲事!”董只只愤愤咒骂一句,回房把门摔得老响。 梁晓和陈鼎之,你看我,我看你,搞不懂她为什么这么大反应。 陈鼎之把脑袋蹭到她颈侧:“别管她,她俩就这样,我给你种颗小草莓好不好?” 陈鼎之很粘人,以前粘董只只,现在粘梁晓。 “别闹!你姐在呢?”梁晓拍他肩膀,已经来不及了,“嘶!痒!” 与陈嘉弼有关的新闻很少,董只只搜了老半天,只查到一条,两个月前,铜锣湾地产项目奠基仪式。他站得很靠边,半个手臂被裁剪,最中间的是近年来鲜少露面的莫言风,站在陈广海身边。报道里提到,陈嘉弼是项目经理。 陈鼎之消息明显滞后,陈嘉弼升职了。 董只只盯着屏幕,嘴角不经意勾出浅淡的弧线,把照片下载下来,尽管缺了条胳膊。 他们父子到底相认了,看起来莫言风对他挺照顾,董只只由衷感到高兴。 只要不去中宏,去哪都好。 奠基仪式后,杨悦向陈嘉弼汇报:“那套房子搞定了,不过业主改动过,阳台花架拆了,次卧重新装修,改成书房,你看怎么弄?” 陈嘉弼发给她几十张照片:“找人按照原有格局,重新装修,必须和原来的一模*一样,你回去一趟,替我盯牢。” “我?你让我干这个?”杨悦莫名指向自己,“铜锣湾项目咋整?你应付得来?” 追不到陈嘉弼,杨悦选择成为他的左膀右臂,由陈嘉弼引荐,做他助理。 在恒裕,陈嘉弼需要有自己的心腹。 陈嘉弼耸了耸肩:“铜锣湾项目根本起不来,这块地多少人挤破脑袋想要分一杯羹。他中宏财大气粗,用钱堆出来什么用,环保、电力、规划,哪个部门不会找他麻烦?上星期长盛地产不是还偷偷组织居民抗议,香港地产商就这么几个,总有人出手的。” 杨悦蹙眉惊呼:“你是要让项目黄?” “黄不了,是拖。”陈嘉弼分析道,“这两年内地房地产不景气,个个勒紧裤腰带,中宏在香港砸下这么大一笔钱,他们耗不起,总有一天会爆雷。这几年地皮增值厉害,到时候恒裕兜底,压价回购股份,再给友商点甜头,联合开发,项目不就又活了嘛!” 陈嘉弼耐心向来很好,仍在徐徐图之。 陈广海目前不是他的主要目标,全面掌控公司,把莫少楷踢出局,才是当务之急。 “行!听你的,总裁助理职位,我先预定。”杨悦立志成为职业经理人,得不到爱情,便一头扎进事业的漩涡。 陈嘉弼淡淡道:“看你表现。” 杨悦打趣道:“什么表现?床上表现吗?” “滚!我没兴趣,以后别跟我开这种玩笑。”陈嘉弼扭头走向窗外,望向遥远的北方,那里有他日思夜想的梦中情人。 他要以全新的面貌,出现在董只只面前。 杨悦撇嘴道:“我知道你心里只有只只姐一个人,当我没说。不过你爸也真是的,非要搞什么竞争。凭什么莫少楷当集团副总裁,你却在分公司做个小小的项目经理,你可是他亲儿子啊!” 陈嘉弼哼哼鼻子:“你觉得我一个刚从学校毕业的人,有什么本事执掌这么大的企业,除了你,谁能服我?爸已经很照顾我,你见过哪家公司,主管入职第一天配助理的?” 不用去非洲挖矿,晒成烤乳猪,还能进入大公司,跟在集团继承人身边共事,杨悦已经很知足。 作为陈嘉弼的心腹大将,知晓他所有秘密,自然要肩负起应有的职责:“丢失恒裕这个大客户,全嘉目前状况不是太好,你看要不要帮一把?让深圳,或者青岛那边的分公司,跟他们采购点物资,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陈嘉弼冷冷瞟她一眼:“你都说了,我只是个小小的项目经理,有什么资格,指挥那边的分公司?” 他顿了顿,又问:“能苟活吗?” 杨悦笑着摇摇头:“活是能活,赚不到多少钱,按她的股份比例,一年也就二十来万的分红。她是创始人之一,估计没工资绩效,有也不会多。” 陈嘉弼点头:“这点钱够了,先这样,继续留意。” 他不是不能,是不愿。 陈嘉弼太了解董只只,对买房有疯狂的执念。 真让她赚到钱,就会拼命攒,省吃俭用,亏待自己。 从杨悦那边了解到,董只只和梁晓走得很近,下班经常一块吃吃喝喝,日子过得算是小资,上周从鼎之的朋友圈里,看到姐弟俩在公园露营,董只只悠闲地躺在草地上晒太阳。 董只只确实想通了,买房这辈子是没指望。 鼎之和梁晓处得不错,不出意外,将来结婚生子。 闺蜜成弟媳妇,虽然心里有点膈应,不过只要鼎之过得好,她就开心。 最大的烦恼是嘉弼,不知他过得好不好,有没有被人欺负。 董只只躺在树荫下,仰望天空,把玩脖子里的项链,红宝石微微转动,发出耀眼的光芒。 想想也是,嘉弼这孩子,从小读书就好,将来总归有出息的。 他是天上最亮的那颗星星,而董只只只是社会底层的小泥鳅。 现在的她,配不上光芒万丈的恒裕集团继承人,只要远远看着他就好。 “祝你一生平安喜乐。”董只只亲吻一下项链吊坠,塞进领口。 可惜这幅画面,陈鼎之没能看到,记录下来,他在不远处背梁晓放风筝。 心态转变,董只只把阳台收拾一下,搭起架子,种点花草,打发时间。 彭鹏重回财务总监位置,公司业务,也就那样,好死不活,董只只有大把空闲时间。 她需要给自己找点事情做,这样就不会整日整夜,替陈嘉弼担心。 杨悦翻阅照片,邹起眉头:“阳台花架子,用的是装修废木料,不太雅观,要不要我找人设计,出几张图,供你参考,整得漂亮些?还有,阳台上怎么摆的都是仙人球和多肉类植物,很容易晒死的。” 陈嘉弼摆手说不用:“就按原来样子做,边角料要据得一模一样,百分百还原,花种死再买就是。” 姐姐在这套房子里,倾注太多心血,陈嘉弼不容任何人破坏,饶是她种花品种不合理,也必须恢复原貌。 陈嘉弼心里清楚,董只只摆弄花草,是想打发时间,她一个新手,种不来花,只会放养仙人球。 以前老宅客厅的茶几上有一盆,专门用来吸二手烟。 董只只如同一只仙人球,全身长满了刺,用坚硬的外表,掩藏柔弱的心。 特别是在陈嘉弼面前。 她想把自己放在阳光下,这样就不怕陈嘉弼对她突然袭击。 可她不知道的是,没有攻击对象,身上的刺便失去意义,变成一盆多肉植物,每天面对遥远的南方,日思夜想,不肯进屋休息,生怕错过他的消息。 长时间的煎熬,形同枯槁,心也随之死去。 董只只实在搜不到关于陈嘉弼的其他消息,去阳台上料理花草,发现种了没多久的仙人掌又枯死。 她抱起花盆在鞋柜换鞋。 梁晓从厨房探出头:“马上开饭,你去哪?” 董只只举了举枯黄干瘪的球:“仙人球嗝屁,我去附近花鸟市场再买一个。” 陈鼎之嘟囔道:“仙人球不能多晒阳光,你得像以前那样,放在客厅茶几,有事没事灌它点啤酒,保管长命百岁。以前咱家那颗不是活了五六年嘛!还是哥会种,在深圳那会儿,我记得他种过,种得老好了,还开花了呢!” 董只只当然记得,刚跟陈青河去深圳,她谨小慎微,缩头缩脚。 陈嘉弼送过她一盆仙人掌。 当时他说:“别整天一副别人欠你的样儿,得多笑。你看,仙人掌也有开花的时候。” 董只只认为,陈嘉弼也是仙人掌,天天吸她二手烟,听她唠叨,内心又阴暗,脸上一点血色都没,得放在阳光底下晒晒太阳。 晒死了没关系,再买一盆就好。 仙人掌里寄托了董只只对他的思念。 陈嘉弼离开后,董只只很少发朋友圈。 她把生活碎片,记录在永远无法发出去的对话框里。 【今天是你生日,我可没忘哟!祝我们嘉弼岁岁平安,这碗长寿面姐姐替你吃!】 生日面.jpg 【公司又丢了个客户,心里好难过,楼下买了包烟,可是再也买不到一枝笔了。最后我忍住,没抽,改喝青岛。怎么样?你老姐我毅力不错吧!二手烟毒害你们多年,是我不好,现在改邪归正啦!不信你来闻,家里一点烟味都没。】 【最近在香港出差,还记得恒裕总部对面那家便利店吗?那家烤鸡腿好难吃,还死贵死贵的,早知道当时就给你买三文鱼,下次再也不吃他们家的便当。】 【今天陪客户打高尔夫球,出洋相啦!你知道的,我不是这块料。球没打出去,差点把胳膊甩脱臼,你下次教我打好不好?】 第89章 【现在的小情侣,不知道怎么想的,下雨天男孩子也不知道用外衣遮挡女生,跟俩傻子似的,在中山路散步。刻意制造的浪漫,叫虚伪。还是你贴心,知道给姐姐……】 董只只犹豫片刻,把“姐姐”两字删除,继续打字:【给心上人遮挡避雨。告诉你个小秘密,那天早上可把我吓死了,浴袍滑下来,光光的,幸好没被你看到,不然非得尴尬死。不过你最终还是得逞了,我斗不过你,缴械投降/撇嘴】 刘祖全拍了拍办公桌围板:“又谈恋爱了?笑得跟花痴一样?” 董只只迅速翻转手机,多此一举地双手盖住:“没……没什么,打泡这事,我都戒了好几年啦!跟梁晓分享荤段子,找我啥事?” 全嘉苟活至今,主要是缺少资本,规模做不起来,前阵子有家风投有意向,聊得挺愉快,刘祖全准备带她一起去谈判。 她这人擅长胡说八道,应付人有一套。 刘祖全关切道:“最近胃舒服点了没?估计免不了海喝一通,不行就算了,我一个人去扛。” 董只只拍拍胸脯:“哪能啊?我必须得去,保管叫他们当场签字盖章!” 刘祖全仍不放心,她这些年饮食不规律,落下病根:“不管谈不谈得成,明天放你一天假,去医院好好查查,你这胃病很多年了,别把自己身体不当回事。都三十多的人,还当自己年轻小姑娘?” “是啊!”董只只感慨道,“都三十一了,时间过得好快。” 刘祖全打趣道:“你该找个对象,别真成老姑娘,给你准备的份子钱都快发霉啦!” “知道!知道!明儿就找一个,来个闪婚怎么样?你的份子钱,我要定了。”董只只笑嘻嘻挥手哄他,“还有事吗?没事别烦我,忙正事呢!” 刘祖全懒得听她胡诌:“你就扯吧!注意啊!饭桌上扛不住,给我使眼色,别硬撑。” 待刘祖全离开,董只只拉开办公桌抽屉,拿出综艺选秀的门票,思虑良久。 顶流少年进入厦门总决赛,鼎之给她和梁晓预留了前排位置。 她发了一通消息给梁晓,让她一个人去打call。 不论输赢,鼎之走到今天,已经成功,往后的路,只会越来越顺。 公司好不容易逮到个机会起死回生,董只只不能错过。 “全嘉”里的“嘉”字,承载太多回忆,有好的,也有不好的,她不愿就此失去。 董只只仔细阅读之前编辑的文字,轻轻一点,发送出去。 与以往没什么不同,下方照例提示一排灰色小字,“你不是他(她)的朋友。请先发送朋友验证请求,对方通过验证后,才能聊天。发送朋友验证”。 反正他看不见,董只只在工位上自言自语:“处对象?闪婚?扯几把蛋!我这年纪,谁能看上我?估计这辈子要做个老姑娘咯!这样挺好,嘉弼,你说对不对?” 第68章 竞争激烈,跨境电商的门槛是资金链和供应链,全嘉这样的小破公司,一年不如一年,前阵子董只只因为无法忍受客户临时提价,大吵一架,把最大的客户丢了,如今已到生死关头,顶多再撑小半年。 陈嘉弼处在董事会选举的重要时刻,无暇分身,让杨悦找个大品牌补缺。 “你让我去哪里找?”杨悦撇撇嘴,“恒裕不涉及护肤美妆业务。” 陈嘉弼把一早拟好的合同丢过去:“还想做总裁助理,能不能专业点,不是有化工产业吗?恒裕有熙华生物股份,他们给雅诗兰黛、欧莱雅、资生堂那些美妆公司提供原材料,你去那边牵个线,打声招呼,随便找个品牌,小点的,别吓着她。” 杨悦恍然大悟:“去年你提出入股熙华生物,原来打的是这主意?” 陈嘉弼甩了甩手:“不该问的别问。” 领导的布局能力,叫杨悦叹服,跟在成绩表身边三年,学到不少,反问道:“就算给她介绍客户,全嘉有这个资金实力拿货?国际品牌破例给小供应商供货,可以走关系疏通,阶梯供货价全球统一,不是你我能决定的。” 陈嘉弼发了两个联系人和电话过去:“去找方波,一年前我个人出资,以他的名义,在北京开了家投资公司,刘祖全这人谨慎,查不到恒裕头上。” 这个名字好像有点耳熟,杨悦回忆片刻,惊呼:“这不是我前男友,海鲜市场档口老板儿子!我记得这人挺记仇,查到你家情况,专挑不新鲜的鱼卖你姐。” “我姐又不傻,本地人挑海鲜精着呢!上过两次当,就换别家买了。”陈嘉弼哼哼笑道,“生意人不记仇,讲究利益。” 曾经的屠龙少年,终成恶龙,身处名利场,内心坚持的公平、公正、公道,不过是自欺欺人,唯有强者,方能掌控自己命运。 这些年,在商场上的手段,不比陈广海好到哪去,但陈嘉弼时刻谨记姐姐的教诲:“人不能走歪路,犯法的事,绝对不能做。人走偏,就废了。” 陈嘉弼最后提醒道:“叫方波演得自然些,别爽快答应,让他们瞧出端倪。她酒量好,拼个几轮,假装醉酒答应。” 为彰显诚意,刘祖全与董只只提前一小时到,听说方波是本地人,父辈靠海产品档口起家,与春和楼老板打商量,海鲜档次不论,必须要新鲜,当日捕捞船靠岸的头一批货,直接在船上挑。 等候间,董只只给陈嘉弼发了通消息:【每回喝酒,因为有你兜底,我才放得开。现在有杨悦在你身边,我要适应今后没有你的日子。】 上周董只只看到一则新闻,杨悦身以恒裕金融代表身份,出席深港企业家年会。 能在恒裕集团见到杨悦身影,董只只并不意外,想必出自陈嘉弼手笔。 刘祖全卸下她手里杯子:“客人没到,你怎么自己喝起来?” 一股说不出的感觉,憋在心头,闷得慌,董只只下意识地端起酒杯,往嘴边凑。 她别开脸,移向门外走廊,掩饰面颊的绯红:“我不是土包子一个嘛!见到好酒,就嘴馋。那个二只鼎,你了解过没?什么背景,怎么有人起这么奇怪的公司名字。不是应该一只鼎嘛?” 刘祖全事先摸过底,旁敲侧击问过方波。对方自谦,他老爸做海鲜档口起家,全市有名的就两家,他们家常年老二,以此警醒自己,风险投资行业,风云莫测,一山还有一山高,切莫目空一切,做人做事要谦逊。 这话听着耳熟,董只只想不起来是谁说的。 起先还以为她和鼎之,与对方有什么渊源。 思忖间,方波带助理进入包厢,比约定时间提前半小时。 董只只脑中思索半天,确定未见过此人。 方波遵照嘱咐,边吃边聊,语气时硬时软,与刘祖全展开拉锯战。 董只只听不懂这些,好酒好菜伺候,频频举杯,给对方满上,一顿海吹,势必要把对方喝趴在酒桌上,就是强行拽他手按手印,也得把合同签上。 前几天她与资生堂的市场总监聊得特别好,价格美丽,二级代理商资格,只要货款到位,就能签署框架协议,达成长期合作。 推杯交盏,董只只感觉胃部不适,隐隐作痛。 客户在场,还是老乡,不能让对方看笑话,青岛人哪有喝到一半跑路的? 方波看出董只只面色苍白,准备松口,哪里料到,董只只倒了满满一杯的茅台,足有三两。 他使眼色,示意助理拿出合同。 助理手脚慢,在包里翻找,董只只直接一口闷下:“方总,诚意全在酒里头,老妹儿我先干为敬,您随意。” 喝进去的是酒,吐出来的是血。 董只只当场一口血,喷在大圆盘上,不省人事。 众人见势不妙,刘祖全急忙拨打120。 方波让助理留下照看,去楼下接应,中山路人流量大,车辆往来不顺,得先疏散人群。 他急忙打了个电话,向对方告知实情。 香港恒裕集团总部会议室里,灯火通明,莫言风支持会议:“内地房地产近年来不景气,眼下是恒裕抄底的最佳契机,谁能拿下中宏的并购案,谁就是下一任总裁,我老了,该退休了。刚才少楷提的想法很好。嘉弼,说说你的提案,跟几位董事作下汇报,别紧张。” 莫言风面颊的刀疤微微扬了扬,释放温柔的善意。 两人提案,他私下过目,更倾向于陈嘉弼的怀柔政策。 与莫少楷角逐多年,互有胜负。这次陈嘉弼做好充分准备,志在必得。 正要起身演讲,手机震了震,瞄一眼发现是方波。 算算时间,应该谈得差不多,向他汇报结果。 陈嘉弼摁掉,走向演讲位。 电话再次打来,陈嘉弼额间青筋骤然跳了下,有种不好的预感。 方波不是不懂分寸的人。 他示意秘书,先发资料,朝几位董事微笑致歉:“抱歉,各位董事,稍等一分钟。” 第90章 陈嘉宾走出会议室,里头窃窃私语。 “莫老,你个仔,礼数唔周丫?” “仲未上位,就衰怠慢,系畀我哋几个老嘢下马威?” “小莫总嘅提案好好,莫老可唔偏心哟!” 不肖一分钟,陈嘉弼返回办公室:“抱歉各位叔伯,有急事,我得动身去趟内地,提案是否能改期?” 一名董事重重拍了下桌子:“胡闹!恒裕还没交到你手上,就这么猖狂,你眼里还有我们这些长辈吗?” 另一名董事啧啧摇头,叹气连连:“到底是年轻人,少楷比他沉稳多了。” 莫少楷嘴角微微斜了斜,轻哼一声,明显带有挑衅意味。 陈嘉弼不顾众人非议,夺门而出。 莫言风从后追来:“你太令我失望,知道今天是什么场合吗?我给你搭好戏台子,你倒好,亲手给拆了,能有什么事,比你坐上总裁位置,接我的班重要?” “有!”静寂的走廊里蹦出低沉的回音,陈嘉弼目光如炬,两眼通红,“她要是出事,就得用小莫总的提案,收购价高出三倍。” 陈嘉弼环视四周,低沉的嗓音里透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失去心爱之人的痛苦,你尝过。爸,你应该理解我现在的心情。” 莫言风眉间皱了皱,迟疑道:“你说的是董只只?” 陈嘉弼闭眼,点了点头。 莫言风转身回会议室:“去吧!那些老家伙,我来招呼。记得报保平。下个月董事会选举,别迟到。” “好!”他再回头,陈嘉弼已然不见踪影。 铜锣湾项目迟迟没有进展,内地房地产行业不景气,中宏置业资金链枯竭,已到生死存亡关头。 而陈嘉弼的提案,既能挽救中宏,还能以极低的价格,入主中宏,让恒裕借机开拓内地版图,且不仅限于深广区域。 只要董只只点头答应,陈九堂没有意见。 此前陈广海因盲目扩张,自食恶果,被董事会罢免,风烛残年的陈九堂,重新掌舵这艘即将沉入大海的巨轮。 刘祖全关机,彭鹏在香港出差,陈鼎之经纪人说他在台上表演,唯一能打通的是梁晓。 梁晓在台下举灯牌,为陈鼎之加油打气,现场吵闹,没听到电话铃响。 私人飞机没提前申请航线,陈嘉弼不得已乘坐民航。 空乘在头等舱躬身提醒:“陈先生,飞机即将起飞,请暂时关闭手机,或改为飞行模式,谢谢配合。” 电话终于打通,陈嘉弼抬手示意马上好:“我是陈嘉弼,通知鼎之,姐出事了,在市立医院,叫他赶紧过来。” 陈嘉弼打来电话前,梁晓刚刚接了一通陌生号码,是刘祖全打来的,说是手机没电,董只只喝酒胃出血,大体情况已经了解。 送往医院途中,资生堂打来电话,催问刘祖全答复。 他与方波在救护车上,把合同签了,对方当即拨款。 一来一去,刘祖全手机没电,借方波电话,告知梁晓。 梁晓在电话里转告陈嘉弼,医生初步判断是胃出血,明日动手术,她和陈鼎之已经在候机大厅。 听到董只只暂时无碍的消息,陈嘉弼松了一口气,挂断电话,仰躺在真皮椅上。 空乘递来一张纸巾:“陈先生,需要我帮您系安全带吗?” 陈嘉弼几尽虚脱,软绵无力地在眼角抹了抹,微微点了点头,手臂荡在两侧,使不上力。 他想过千百种与董只只重逢的情景,唯独遗漏了生离死别。 陈嘉弼不敢想象,没有姐姐的日子,该怎么过。 倘若真的失去董只只,争来的一切,又有何意义? 还不如跟她一起去,化作一块石碑,永远陪伴在她的身侧,也算圆满。 陈嘉弼凝望手中三份文件出神。 一份是恒裕收购中宏的并购案框架协议,尽管陈九堂没有签字,但已口头答应,先决条件是董只只同意继承他所有产业。 另外两份是中宏置业的股权让渡书和陈九堂的遗产转赠证明,收益人均为董只只。 泪水打在陈九堂的落款,层层叠叠,晕染出黑色的花朵。 陈九堂近期查出肝癌,时日无多。 他没有子嗣,没有后代,陈鼎之专注唱跳,财产除了全部转赠给董只只这个名义上的孙女,似乎找不到其他更合适的人选。 第69章 病房里静得可怕,董只只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陈鼎之喊了十三年的哥哥,竟是不是一个爸,该如何面对。 陈九堂老谋深算,怎会把所有财产,全部转赠给她这个私生子,而不是名正言顺陈家继承人陈鼎之。 陈嘉弼又是用什么样的手段,即将成为莫言风的正式接班人,并且还未上任,第一件事,便是吞并中宏置业,而陈九堂居然答应。 董只只只会小打小闹,做点小生意,企业运作完全一窍不通。 三年里,她心里无时无刻不在惦念陈嘉弼。 出现在面前,董只只反而退缩。 陈嘉弼布满血丝的黑眸,如同一只饿了三天三夜的狮子,到嘴的猎物,决不能轻易放弃:“你在顾虑鼎之?” 董只只默然点头。 如果鼎之不介意,不如嫁了算了。 也不知道上辈子造的什么孽,老天派陈嘉弼来折磨她。 见不到,忧心忡忡。 见到了,顾虑重重。 走廊上传来喧哗,董只只迅速将文件藏进被窝。 “姐!”陈鼎之推门进来,目光避开病床旁的陈嘉弼。 身后护士和病患扎堆簇拥,想一睹陈鼎之昨晚获奖感言里说的,有事没事抽他两鞭子的恶毒大姐。 作为顶流少年团长,陈鼎之代表团队发言:“我姐是个凶婆娘,从小把我抽到大,衣架、拖鞋、戒尺、晾衣杆、擀面杖,拿到什么抽什么,搞得我身上总是青一块紫一块。但她仍是我最敬爱的姐姐,我最爱的家人,没有她,我可能早在路边饿死啦!我答应过姐姐,给她买大房子、小汽车。大房子现在买不起,小汽车倒是可以,所以现在我要去给姐姐买车去,各位失陪!” 陈鼎之在台上彻底放飞自我,完全不按经纪公司事先准备的稿子念。 憨头憨脑的呆萌形象,意外圈了一波路人粉。 他成功了,成功把热度引到董只只身上。 吃瓜群众对陈鼎之口中的“恶毒大姐”,充满好奇。 刹那间,手机闪光灯对准面色苍白的董只只。 陈嘉弼脱下西服,盖上去,搞得她有点喘不过气。 陈鼎之转身鞠躬:“对不起大家,请别打扰我姐姐休息,拜托啦!” 医院楼下好几百个粉丝和媒体守候,到了病区,又是一大堆护士和病患,他实在招架不住。 “别啊!”董只只把脑袋从西服里钻出来,“鼎之,平时我怎么教你的,待人要尊重!来都来了,招呼一下。我们全嘉做跨境电商的,美妆护肤,正品有保障,当场下单满五百,送我们家鼎之签名。” 一波自来水冲过来,董只只哪能错过这么好的赚钱机会。 粉丝井然有序,安静排队,五百块换一张陈鼎之亲笔签名,还有美妆护肤品送,简直不要太划算! 闲暇之余,目光自然而然转向护在病床前的峻拔男子,黑眸晦如深渊,神情淡漠,单手插兜,看似随意,却无法遮掩白衬衫里的饱满胸肌,与陈鼎之完全不是一个类型,像是电视里的霸道总裁。 一名病患壮胆问道:“小姐姐,这是你男朋友吗?” 董只只浅浅一笑,轻声细雨:“也是我弟。” 陈嘉弼实在忍不住,挡在两人中间,把被子掖到脖颈:“刚动完手术,少说话,多休息。” 小姑娘夸赞道:“这么说来,他是陈鼎之哥哥咯!好帅哟!” 陈鼎之余光瞥向身侧的陈嘉弼,思想不集中,签坏了,忙赔礼道歉:“对不起呀!我赔你张海报,重新签。” 董只只平躺,目光斜视,注意力集中在兄弟俩身上。 鼎之的感受,她是顶在意的。 很明显,他对陈嘉弼身份的转变,很不适应。 粉丝离去,病房重归寂静,董只只又像在家里那样,发号施令:“嘉……嘉弼,你先出去,我和鼎之有话要说,把门带上,不许偷听。” 陈嘉弼老干偷偷摸摸的事,信誉分负值,董只只像防贼一样防他。 陈嘉弼的事,憋了十三年,像一根刺,卡在喉咙里,董只只是个直爽的人,如今落个轻松:“嘉弼的事,你都知道了?” 陈鼎之坐在沙发上,双手抱拳搁在膝盖上,目光盯着临行前,董只只给他新买的运动鞋,腹腔里发出一道低沉的闷声:“嗯!” 董只只斜眼看他很吃力,扭得脖子疼:“坐过来说。” “噢!”陈鼎之瘪嘴,闷闷不乐地坐到近旁。 察言观色是董只只看家本领,何况陈鼎之是她弟,只一眼便看出来,两兄弟之间横隔一条巨大的鸿沟,关系再回不到从前。 第91章 她叹了口气:“你怎么想的?” 陈鼎之是萌,不是蠢,道理他都懂,就是无法接受,怨姐姐瞒他。 若刚来青岛,开诚布公,虽然一时难以接受,经过十几年相处,总会培养出感情。 现在倒好,喊了十几年的哥,是同母异父,母亲在他心里的形象,瞬间坍塌,任谁心里头都膈应。 姐姐真心待他好,陈鼎之不敢责怪董只只:“我得回去兑点神仙水,缓一缓,酒店只有崂山可乐,没卖白花蛇草水。” 董只只以为他中二病早过了,笑得合不拢嘴:“你还惦记这一口呀?” 这一笑,又咳起来了,好在没咳血,就是腰子疼。 陈嘉弼突然冲进来,一脸紧张,单膝跪在床头:“怎么了?鼎之,快喊医生。” 董只只摆手说不打紧,把两人的手叠在一起,再把自己的手盖上:“虽然不是一个爸,但你们是真正有血缘的亲兄弟,出了这扇门,不许打架,要不然裤子脱了,我给你们每人抽二十下。” 陈鼎之把头摇成拨浪鼓:“不可以,能不能换后背。我有梁晓姐姐,只能在她面前脱裤子。” 董只只差点笑岔气,鼎之还是那么逗,像个长不大的小孩。 把梁晓操了百来回,还一口一个梁晓姐姐,董只只实在搞不懂,鼎之怎么能可爱到这种程度。 也许是两人的小情.趣,董只只摇头抿唇,心里傻笑。 陈鼎之意识到,这么说,好像有点嫌弃姐姐,改口道:“我们都长大了,相信……相信他也不愿在你面前脱裤子,会害臊的。” 陈鼎之目光转向陈嘉弼,稍一接触,立刻垂下眼眸。 在姐姐目前脱裤子,那可真是太幸福了。 陈嘉弼求之不得,现在就想脱,碍于鼎之在场,牵了牵嘴角。 陈鼎需要时间消化:“我能不能先住梁晓姐姐家,让我缓一缓。” 董只只合眼点头,刚做完手术,一口气说这么多话,有点累。 术后三天,医生告知,病患可以出院,陈嘉弼强烈要求住满一周,多观察一段时间。 董只只不乐意,讨厌待在医院,偏过头:“我们还没领证,你就要管我?” 她讨厌拘束,以前都是她这个女主人在家里呼来喝去,差遣两个小弟,如今本末倒置,很不习惯。 陈嘉弼伸手,拂她额间的碎发,被董只只挥开:“别碰我!” 陈嘉弼用她曾经说过的话反驳:“你自己说的,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住院康复快,不然你想涂三层粉底拍结婚照?” 对哦! 被陈嘉弼气糊涂,董只只差点把这事给忘了。 陈九堂给的最后期限是后天,董只只若不答应,所有财产将全部捐赠。 出院当天,陈鼎之有商务活动。 他想去接姐姐,经纪人不同意,只好打电话关照陈嘉弼:“我现在还没办法叫你一声哥,不过我在努力,请给我一点时间,你要好好照顾姐,听到没?” “知道!我会照顾好她,鼎之。”陈嘉弼还是像以往那样,亲切热络的语气称呼他。 摄影师已经连续拍了二十多组照,耐心耗尽:“我说这位美女,你倒是笑一笑啊!结婚一辈子的事,顶个苦瓜脸,叫我咋整咧?” 董只只没好气地回怼:“墨迹个潮吧!就这样拍!” 靠陈嘉弼这么近,还要假笑,她浑身不自在。 摄影师无奈,按下快门,将两人表情定格。 陈嘉弼笑容灿烂,他很少笑,这是他笑得最开心的一次,发自内心的灿烂笑容。 董只只嘴角下扯,眼皮子下搭,一副老大不情愿的样子。 出民政局,董只只打出租:“师傅,市立医院。” 坐在副驾驶的陈嘉弼回头:“不是刚出院?” 董只只习惯性戳他脑门:“你是不是傻?全哥把我电瓶车停在医院,不得回去取?” 陈嘉弼哦了一声,扭过头。 想想也是,她就是这么个念旧的人。 一辆破电瓶车,修修补补十几年,舍不得换,品牌倒闭,她还在开。 若不是这样,陈嘉弼还真没把握,逼她来领证。 陈嘉弼一身西服领带,坐在电瓶车上,回头招呼:“我开得快,你抱紧我。” 每次载鼎之,董只只总会这么叮嘱一句。 董只只思路混乱,一直以来,尽量避免与陈嘉弼肢体接触。 可如*今,稀里糊涂成了他的合法妻子。 车子往前猛地一窜,董只只下意识搂住陈嘉弼的腰。 这是她头一回抱陈嘉弼,小腹肌肉紧实,手感极佳。 心脏噗噗跳,跳得胸口发慌,董只只把身子略微往后扯,尽量不贴在一起。 前头的陈嘉弼,像是故意跟她较劲,车速时快时慢,弄得她往健硕的背脊撞了好几次,胸口胀疼。 “陈嘉弼!”董只只大喊,“你故意的!” 陈嘉弼的回应,在春风里荡漾:“我就是故意的!” “□□个彪!你个渣子!”董只只无言以对,只好用一句咒骂,当作回应。 在民政局,董只只别扭老半天。 而今坐在熟悉的电瓶车,又变回熟悉的模样,陈嘉弼会心一笑。 “诶!等等!你这忘恩负义的东西,几年不回,家都不认识了?左拐,左拐!”董只只发现陈嘉弼即将开错路口,张臂一通瞎指挥,往他后背一顿乱敲。 陈嘉弼直走,过红绿灯:“没开错,是回家的路。” 要不是董只只大病初愈,会立马跳车,谁知道陈嘉弼安的什么心,想把她拐到哪里去。 这人全身上下,没一点正常的,一门心思打她歪主意。 电瓶车驶入海棠印月,董只只心头疑惑:“这套房子卖掉了呀!你去香港几年,脑壳是不是泡在海里涨坏掉啦?” 被董只只骂,陈嘉弼心里别说有多痛快,感觉回到初来青岛的日子。 那时他只当董只只是姐姐,尚未萌生出别的念头,三个人成天吵吵闹闹。 走到家门口,陈嘉弼把钥匙交到董只只手里:“打开,我买回来了。” 是哦! 董只只后知后觉,他现在是恒裕集团副总,马上要做总裁,区区两百多万的房子,还不是小菜一碟。 打开门,她像一只快乐的小鸟,满屋子乱蹿,比陈鼎之刚来那会儿,还要兴奋:“一点没变,我的摇摇椅,还有花架,仙人球一个都没死,你怎么做到的?” 董只只在次卧停下脚步:“不对,为什么我的摇摇椅,在你房里?” 陈嘉弼指向床头墙上的一枚钉子:“这是我们的婚房,主卧留给鼎之。” 董只只望向床上的大红色床单被子,脸色羞赧,痴痴念叨:“我们的婚房?” 第70章 见到一屋子大红色,董只只这才反应过来,陈嘉弼让她在医院多修养几日,没安好心。 身体没养好,搞不起来,他憋着难受。 董只只到底是老江湖,跟这泼皮无赖斗智斗勇这么久,练就一身本领:“这没衣服,过几天再说。” “哗啦”一声,陈嘉弼拉开衣橱,里头挂满各类衣物,t恤、开衫、牛仔裤、九分裤,都是她平时经常穿的款式。 再拉开中间的抽屉,五颜六色的内衣裤,码得整整齐齐,款式中规中矩,不透不露,有花边的,有蕾丝的,还有带蝴蝶结的,均是她钟意的。 共同生活这么多年,陈嘉弼对她的喜好,了如指掌,尤其是贴身衣物,趁她不在,抚了又抚,闻了又闻,好几次都想添点料,留下属于自己的印记。 不过最终还是放弃,因为这些衣物上,很有可能残存其他男人的味道。 与别的男人共享,陈嘉弼心里很不是滋味。 现在他成功了,自今日起,董只只完完全全属于他一个人。 其他所有男人,包括那个假弟弟莫少楷,统统出局。 从未拥有过这么多新衣服,款式很好看,都是她常用的牌子,经济实惠,符合董只只一贯风格,但一排排金鱼眼,展露在陈嘉弼面前,她到底还是害羞了,转身一靠,用背抵住,把抽屉关上,用一连串多余的废话,掩饰双颊的潮红:“那生活用品呢?牙刷、毛巾、洗面奶、护手霜、身体乳。你知道的,我这人穷讲究,爱干净,新买回来的东西,要用开水泡过,才能用。细菌,细菌懂不懂,看不见的。” 董只只内心纠结,犹豫不定,采取拖延战术,试图寻找各种借口。 陈嘉弼之所以能短时间内,获取莫言风的信赖与扶持,与他的深谋远虑分不开,从小在姐姐的熏陶下成长,深得其粗中有细的精髓,领她进卫生间:“你看,全按你的要求做了。” 恒温按摩浴缸上漂浮着毛巾、浴巾,腾起袅袅热气,橱柜里各类护肤品一应俱全,均为她平时代购的国际大品牌,好几个牌子,整套,未拆过封。 董只只眼里闪光,这个摸摸,那个摸摸,欢喜得不得了:“好东西啊!能卖不少钱!这下发财咯!” 第92章 就知道会是这样,董只只眼里只有钱,陈嘉弼耸肩,叹息一声:“买来就是你的,随你怎么处置。卖完了,再给你补上。” 小弟不听话,就来上一脚,董只只习惯性在陈嘉弼小腿肚上踹:“别以为我不知道,这些是国内专柜货,你老姐我做代购起家的。原价买来,打折出货,你当我傻?” “姐?”陈嘉弼眼底沉了沉,语调拉得老高,嘴角挂起晦涩不明的笑意。 长久以来的习惯,哪能说变就变,陈鼎之暂时无法接受身份的转变,董只只又何尝不是。 叫了几十年,董只只一时改不了口,好像有点明白,陈鼎之天天和梁晓钻在一个被窝里,还一口一个梁晓姐姐。 她很快转移话题,关掉恒温浴缸的加热按钮,责备道:“泡这么点东西,又是水,又是电的,过日子不得勤俭持家。要不是从牙缝里抠出来,你们两个小东西……” 她意识到,这么称呼有点欠妥当,改口道:“你和鼎之,能长得像现在这样结结实……实。” 董只只搅毛巾时,水花溅在陈嘉弼身上,白衬衫内里清晰可辨,一个个方格子,线条流畅,饱满鼓实,吞了下口水,别开目光。 陈嘉弼步步紧逼,明亮的眼眸闪耀光芒,深藏在衣袖里的青筋鼓胀起来,游走与周身,卫生间的水汽,泛起氤氲,添上一层朦胧的不真实。 董只只一步步往后退,脚跟顶在浴缸边的马赛克,退无可退,弯腰后撑在光滑的浴缸边缘,以极其别扭的姿势,仰望陈嘉弼清澈的眸子。 十几年来,董只只第一次如此近地观察他的脸。 上一次陈嘉弼躺在她身边,一时气愤,没来及仔细瞧。 锋利的眉毛下的黑瞳泛出亮闪的光泽,黑如深渊,璀璨耀眼,不知是不是长期照射不到阳光,面色冷白,多了份清冽的俊朗,由于缺少面部表情,看起来要比其他人来的冷漠,有股无形的压迫感。 她屁.股湿哒哒,再退避,整个人就要掉进浴缸里。 早知如此,当初装修,就该搞成淋浴房。 “你在怕什么?”低磁的嗓音,柔和而轻缓,徐风般悠悠在耳边拂过。 董只只张了张嘴:“我……” 压迫感令她窒息,董只只腾出一只手,撑在陈嘉弼胸前,阻止对方靠近。 浴缸水放得满,她的手湿了,抵在男人胸膛,水迹层层渗透,将白衬衫映得通透,水珠顺着衣袖,往内里淌,所过之处,犹如熔岩灼烧,董只只被烧得耳根发热,面色羞红。 支在浴缸边缘的手,有些撑不住,但她不舍得将手掌撤回。 胸肌□□,富有弹性,伴随心跳声,弹奏出奔放的旋律,通过手臂,传递到董只只的心田。 她的心,也随之起舞。 董只只接触过很多男人,有几个身材不错,比如韩国跆拳道运动员,还有莫少楷。 在他们身上,董只只从未感受到此刻肌肤接触的心慌,感觉到气力被他一点点吸走,腰侧的手臂,弯得几乎折叠。 这是心跳加速的感觉。以往也有这种感觉,不过要脱裤子,做足准备,才会有。 可现在,仅仅隔着通透的布料,董只只已经快要缴械投降。 分明还没开始嘛! 抗拒的力量,让她保持这样的姿势,死扛足足五分钟。 这五分钟,仿佛有一个世纪漫长。 脑海里飞快闪过一幕幕场景,快乐的,糟糕的,交织在一起。 在她赚钱无门时出谋划策。 赚到钱全部花完,给她买手机、电脑。 遇到危险时,挺身而出,不过演砸了。 生活的点滴,给予董只只家的温暖,使她感受到有家人相伴的幸福。 正因为是家人,面对陈嘉弼几次三番的卑劣行为,董只只感到无比愤怒。 他偷内衣裤,还在上面把玩。 董只只忍了,可他并就此不满足,甚至想要在卫生间窥视,留下一滩恶心巴拉的印记,至今保留在荣誉墙上。 更打起偷亲她的念头,白天,光明正大,脸都不要了,跟耍流氓没什么两样。 最让董只只窝火的是,临走前一晚,居然把她给操了。 她似乎明白过来,自己在抗拒什么。 时至今日,董只只还把陈嘉弼当成弟弟。 她无法挣脱千百年来传统思想的禁锢。 操! 董只只在心底咒骂一声。 人都给操了,装什么纯洁清高? 董只只,你什么时候变得顾前瞻后,扭扭捏捏? 与陈嘉弼相处,为了照顾陈鼎之的感受,董只只把自己武装起来,全身带刺,谨防偷袭。 现在都成夫妻了,他身材又这么棒,尤其是…… 董只只目光下移,鼓鼓囊囊,极其不安分。 帮陈嘉弼把尿,差点卡在壶口,拔不出来,印象深刻。 以至于这三年思念陈嘉弼的时候,奇怪的画面,总会不经意地闪现出来。 内心经过激烈的争斗,陈嘉弼用他独有的武器,将禁锢的锁链斩断,向董只只逼来,顶住她。 “喔!”董只只发出一道奇怪的声响,后背浸到水里。 “来嘛!谁怕谁!”反正被他操过,董只只受不住长时间的煎熬,冲破道德枷锁,她一再提醒自己,现在已经是陈嘉弼的妻子,不再是弟弟,要干就干个痛快。 她实在坚持不住,像一只树袋熊,挂在他身上,同归于尽。 “噗通!” 两人齐齐落进水里,波浪滔天,大片水渍打湿墙壁、地砖、橱柜、镜子。 还有董只只的眼皮,水珠挂在眼睫,多了一层幻象的滤镜,把心理扭曲、阴湿恶心的弟弟,包装成英武帅气的老公。 然而待她尚未完全看清楚面前这张熟悉而陌生的脸,窒息随之而来,她的嘴被牢牢封住,头发全湿,半张脸浸在水里。 毒蛇吐信,肆无忌惮地游走,完全没有章法。 陈嘉弼是新手,没有经验。 尽管他理论知识丰富得可以去做导演,各类技巧,张口就来。 可要命的是,没有实践验证的理论是空谈。 陈嘉弼只知一味胡搅蛮缠,弄得董只只腮帮子疼。 她无师自通,具有丰富的实战经验,做起老大姐表率,温和而极有耐心的打磨、旋转,引导。 狭小的空间内,四处游走、交织、缠绕。 陈嘉弼很快掌握要领,开始撕咬。 他记得,好几次看到董只只唇角肿胀,分明是被莫少楷咬的。 她以为姐姐喜欢这样,故意模仿。 董只只推开他:“别咬我,我不喜欢这样,被鼎之看见不好。” 莫少楷强势逼人,根本不懂得怜惜,董只只毫无招架之力。 尽管那种感觉很上头,但爱情的味道,不止一种,如果可以选择,她更愿意温和一些,偶尔放飞自我一两次,也不是不可以。 见陈嘉弼在解扣子,董只只伸手制止,喊停:“等下,你去床头柜拿一个来,我刚看到,你在里头放了八盒实惠装。” 董只只觉得陈嘉弼一定是在报复她,哪有人把一整个抽屉塞满套的。 第一次与异性接触,且是他日思夜想的姐姐,陈嘉弼希望把美好的一刻,封存在记忆里:“这是我第一次,能不能下次再用?” 倘若在水里,意外几率显著降低,也不是不可以。 董只只微微点头。 头点到一半,她觉得好像不太对劲,莫名问道:“那你上次用的是什么?” 旧事重提,陈嘉弼略显慌张,这是桩很不光彩的黑历史,既然结为合法夫妻,他认为应该勇于承担错误,如实坦白:“是……是……你帮梁晓代购的……” 他说不下去,自己所犯的罪行,难以启齿。 这完全不是人干得出来的事,简直禽兽不如。 “我操!难怪硬得跟石头一样,硌得疼!”董只只的咆哮和水声,在卫生间里翻滚。 第71章 当时董只只半醉半醒,记不太清,事后发现代购商品少了一件。 鉴于陈嘉弼之前有偷东西的前科,虽不知道,这东西他要怎么用,但董只只相信,他是有办法的。 陈嘉弼对她这个姐姐,有近乎执着的着迷,不能用正常人的思维判断。 但反过头来想,陈嘉弼怎么可能放过这样千载难逢的机会,他能忍得住? 所以这三年来,董只只苦思冥想,始终不确定,她有理由相信,后者可能性更大一点。 基于这一点,让董只只彻底下定决心,抛开多年坚持。 一次和一百次,没区别,干过就是干过,还有什么放不开的? 陈嘉弼居然真的忍住,董只只颇感意外。 如果真像他所说的,现在逃跑还来得及,她支起身子,膝盖拱起,目光灵动,在寻找机会脱身。 为了今天,陈嘉弼苦等十多年,做好充足准备,预测过各种意外。 第93章 董只只太机灵,正如她平时挂在嘴边的那句:“我是社会里的小泥鳅,哪里有钱往哪里钻,谁也拦不住我。” 将其锁在水牢里,陈嘉弼没有让她从指缝里滑走的理由,一头扎进水里,给她渡气,双手迅速在水下摸索。 扣子小,有些碍事。 这难不倒他,解不开就撕。 小泥鳅速度快,很容易从眼皮子底下划走。 只有比她更快,用巧劲将其束缚,才能彻底让她无法动弹。 陈嘉弼把身子压下去,在水里一顿操作,但凡妨碍到下一步行动的物件,一律去处,包括他自己的。 从小到大,董只只是家里强势的一方。 两个弟弟只有听命行事的份,谁都不能忤逆她,更莫要说反抗。 如今不只是反抗,是欺压。 压得她透不过气,脑袋进水,短路了。 水汽氤氲,蒙上一层浅淡的模糊。 董只只头脑发胀,手脚不听使唤。 她想不通,自己是何时落入陈嘉弼设下的圈套,节奏带偏。 她是家里的女王,陈嘉弼应该听命于她,为何现在改朝换代。 陈嘉弼叫她怎么做,她便乖乖照做。 不但威信全无,还丧失主动权。 水流涌遍全身,温和轻柔。 陈嘉弼是有所准备的,指甲修过,很短。 但有一点他忽略,或者说过于自信。 教学影片里明明自然流畅,实际上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陈嘉弼只好把头露出水面。 本来想逃跑,来来回回蹭了好几下。 再逃,意义在哪里? 陈嘉弼引导:“我的怎么样?还满意吗?” 董只只视线乱瞟,偏过头。 以前他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胆子大得超乎董只只的认知。 现在倒好,愈发放肆,这种话也说得出来,简直没脸没皮! 董只只伸手去握,又发出一声怪叫:“喔!” 着实吃了一惊,水发效果明显。 陈嘉弼稍稍往后撤:“要不先洗澡?” “正洗着呢!不碍事。”董只只捉住,往后拽。 大鱼上钩,怎能从眼皮子底下溜走,董只只下巴稍稍往上扬了扬,双肩趁势压下来。 波涛汹涌浪潮,泛出层层浪花,白天黑夜交织变换。 董只只胡乱伸手,去抓能抓得住的东西。 然而,现实与虚妄的交叠里,所有的一切,不过是镜花水月。 在陈嘉弼低头亲吻她的那一刻,董只只终于有机会抓住。 她感受到,自己还活着,身处在她的新房子。 哦!不! 是他们的婚房。 眼前之人,是弟弟,也是丈夫,更是心爱之人。 虚度三十一载,董只只头一回想要爱一个人。 不是亲人的爱,是那种想要把自己的所有,全部给对方的爱。 毫无保留,不图回报。 若说正儿八经的男友,恐怕只有莫少楷一个。 董只只对他的爱,主要是生理上的。 两人在感情观、生活琐事、未来计划等诸多方面,有太多分歧。 故而,董只只对这段感情,一直有所保留。 分手并未感到很难过。 仅仅为失去一位不可多得的泡友,感到惋惜。 今时不同往日,陈嘉弼弥补她心中的空洞,填满了整个心,严丝合缝。 董只只不再需要泡友,没有什么人,比眼前这个莽撞、粗糙,只知一味蛮干的年轻人强。 他天赋力强,只是缺乏经验。 水流如注,激起漩涡,经久不息。 随着最后一阵汹涌的浪涛涌去,水面渐渐恢复平静。 海浪的余响,仍在耳边回荡。 美妙的音乐,响彻天际。 浸泡过的毛巾和浴袍,没有发挥余地。 细菌是她用来遮掩羞怯的借口。 既然已经破罐子破摔,再没什么好顾忌的。 董只只趴在陈嘉弼胸前,周围是一片大红色的花丛。 沿着线条,细滑而悠长,董只只忽而觉得自己有点鲁莽,光顾疯癫,心中疑虑,给全忘了。 她轻唤一声:“嘉弼。” 称呼还是原来的称呼,语气要比平时绵柔许多,带有浓情蜜意。 陈嘉弼游了两个多小时泳,精疲力竭,沉闷地嗯了一声,将手臂圈在她的后背,生怕趁他睡觉,董只只从他身边逃走。 向来沉稳的他,如今患得患失。 陈九堂很在乎他的孙子,想来是他严厉警告,或用什么手段威胁陈广海,才让他们姐弟三人过上十几年的太平日子。 董只只想不通,就算陈嘉弼不是,鼎之的的确确是陈青河与施瑾茹的亲儿子,为何会把所以财产,赠送给她这个私生女。 家族事业,需要男丁传递香火。 陈嘉弼如今无需谨小慎微,可以光明正大爱抚,指尖缠绕黑发,把玩着说:“那是因为,不管是陈青河,还是陈广海,都不是他儿子,他根本生不出儿子。” “啊!”董只只感觉陈嘉弼又在顶她,半夜两点睡不着,还能热乎聊天,主要是硌的,没法睡,“你说他不行?” 听到这句话,陈嘉弼似乎在抗议,把董只只略微往下推,让她真实感受一下:“我找到奶奶,不,应该是你奶奶。他们很早就离婚,要说他们没感情,那是骗人的,听说陈九堂剩下日子不多,她哭了很久。是她亲口告诉我,她不是不爱你爷爷,只是他功能障碍,不得已分开。陈青河和陈广海,是后来陈九堂领养的。” “所以说,他不是我和鼎之的爷爷?”董只只像只小青蛙,脚趾用力,往前蹬,这个时候,她不想受到干扰,得把话一次性问完。 说一半留一半,憋在肚子里难受。 不过现在也挺难受的。 怪不得陈九堂实施狼性教育那一套,完全不顾亲情,两个儿子斗得你死我活,不闻不问,原来都不是亲生的。 他遵循丛林法则,优胜劣汰。 陈青河执掌企业能力虽优秀,人情味重了些。 显然,在陈九堂眼里,陈广海才是最适合的那一个。 或许陈广海狠过了头,让陈九堂觉得无法掌控,必须得扼制一下。 最好的手段,便是扶持新人,陈嘉弼和陈鼎之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董只只暗暗角力,往上蹭,不知不觉鼻子贴到陈嘉弼的下巴,他顺势一抬,把专属的印记烙在董只只的唇上:“你什么时候脑袋这么灵光,分析得还挺准。” 董只只自豪地哼了一声:“你俩都是我弟,我上心着呢?天天想,想了十几年,能不准嘛!” “那这三年,你有没有想我?”陈嘉弼挠她下巴,像在逗一只温顺的小猫。 酥酥痒痒的,董只只往上爬,贴着他的颈侧,还以颜色。 她素来要强,不肯吃亏,有仇必报。 这个角度,陈嘉弼看不到她的羞赧涨红的脸。 尽管搞不清,自己对陈嘉弼的感情,到底是哪种,但董只只确实念了他三年,尤其是在夜深人静的夜里。 “少来,谁想你了。”董只只把贴过来的脑袋推开,“反正没子孙后代,不如把财产留给鼎之,为什么给我?” 陈九堂不是不想,是不能。 董只只只会做点小生意,脾气还大,执掌这么大的企业,还不得和那些懂事吵翻天。 陈鼎之更不用说,除了会唱唱跳跳,一无是处,打架打不赢,光会耍嘴炮,还一副不谙世事的天真样儿,算是被他这个泼辣大姐养废了。 唯有陈嘉弼,短短三年,虽有莫言风暗中扶持,但行事作风滴水不漏,大局观强。 单凭他图谋董只只这么多年,还能克制,这份隐忍,绝对能成大事。 只有把岌岌可危的中宏置业,交到他手里,才有一线生机。 陈九堂把一手打造的企业,视作亲儿子,不容有失。 能与恒裕集团结为姻亲,哪怕今后公司不再姓陈,好歹能薪火传承。 董只只气鼓鼓,捏他脸:“谁是泼辣大姐?这话是爷爷说的,还是你心里想……喔!” 她被陈嘉弼双臂强行往下按,再次落入圈套。 惆怅油然而生,董只只忽然有种感觉,这辈子要栽在这个天天有事没事,打她主意的小弟手里,总能变着法子坑她,很难有翻身的机会。 不过她想错了,念头还在脑子里,人已经被翻了身,黑影重重欺压上来。 董只只松松垮垮,睡过去。 惺忪睁眼,天已大亮,从舷窗望去,她真的看到朵朵白云。 不知何时,她被运上飞机,还裹着婚房里的大红被子。 第72章 董只只口渴,渴得要命,随手端起旁边矮柜上的水杯,裹在大红被子里,在房间里参观。 这沙发,啧啧,鳄鱼皮的呀!得老多钱了,有钱人就是讲究。 第94章 哎哟妈呀!香奈儿no.5香水,老大一瓶,居然贴赠品标签。 董只只喷在手腕上,嗅了嗅,确定正品无疑,想偷偷藏起来,找半天没找着自己衣物。 她没坐过这么高档的飞机,还有单独房间。 觉得跟入住酒店差不多,牙膏、牙刷、火柴盒、拖鞋,可以随便拿回家。 不过还是有点作则心虚的慌乱。 墙上贴有乘客须知公告牌,右下角logo是恒裕集团。 陈嘉弼现在只是副总,飞机和飞机上的财物,算公家的,带回去卖钱,有得赚。 门忽然打开,董只只浑身一哆嗦,被子滑下来,手里的香水露了馅。 她一阵慌乱,不知该把手遮在身前,还是掖在背后,把香水藏起来。 两只手前后摆动,像在玩杂耍。 陈嘉弼关上门,上前几步站定,虎口托在下巴,饶有兴致地歪头观赏。 大白天看,董只只甚是尴尬,昨晚情难自以,不管怎么说,水波透着朦胧感,卧室黑灯瞎火。 阳光在脚下,她有点难为情。 头脑清醒状态下,面对陈嘉弼,董只只需要有个适应的过程。 董只只很贪心,身子要遮,香水也要。 她做了奇怪的姿势,转身趴在床上,双足直立与床前,把香水护在怀里。 上面明明写的是赠品,不算偷。 看她撅起,肯定要讨姐姐欢心,急不可耐往前拱。 “喔!”董只只没想到他会来这一招,扭头拧眉,“你……你要死啊!胆子也太大了,这是在飞机上。” 她把头转向房门,怕有人进来。 “别看了,没我的允许,乘务员不会来打扰。”陈嘉弼抓起手臂,扭成麻花,不让她乱动,“问你一个问题行吗?” 董只只胳膊酸,脖子也酸,还被顶着,啊啊乱叫几声:“你一定要这个时候问吗?” 她以为陈嘉弼会问她,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她的,喜欢她什么,男人一般都会问这些愚蠢的问题。 董只只在脑海中酝酿,其实她也不知道,毫无头绪,要是早知道,能把他拉黑三年不联系嘛? 陈嘉弼低沉的嗓音,从身后传来,伴有阵阵敲钟声:“你为什么这么爱钱,以前爱钱,我能理解,要养活我和鼎之。现在你什么都有,恒裕早晚是我的,中宏虽然处在困难期,好歹也值几百亿。你是百亿富婆,怎么还计较一瓶香水?” 董只只一颠一颠给身后的小弟灌输人生哲学:“我不懂经营,守不住财。将来你管,我放心。花开有谢时,别以为自己很行,现在看起来撑得开,春天过了,该谢还得谢。你能保证一直这么旺?万一哪天不行了,我得给你兜底,攒个一分一厘也是好的。” 听得陈嘉弼有点摸不着头脑,姐姐粗人一个,这比喻是不是不太合时宜。 董只只想着自己是个小富婆,沾沾自喜,说话要有涵养,配得上目前身份,文化程度有点低,脑子没嘴巴转得快,说完就后悔了。 成天和刘祖全梁晓开荤段子,习惯成自然。 董只只话糙理不糙。 要不是养成节俭习惯,开源节流,怎么买得起房? 有了钱铺张浪费,万一发生意外,连个应急的钱都没,鼎之的解约赔偿,幸好有房产兜底。 真要拿了莫少楷的钱,陈嘉弼一时想不开,她后半生就要活在痛苦的回忆里。 人呐!总要给自己留条后路,钱是最大的保障。 陈嘉弼大概受到刺激,趁年轻,加把劲干,省得老了不中用,姐姐的话总归有道理的。 黑影在董只只眼皮子底下晃晃悠悠,一会儿亮,一会儿暗,就像舷窗外的天气,刚刚还是晴空万里,忽然阴云密布,黑沉沉一片,往下看,大雨倾注。 他念这一口很久,候上去吃得干净,一滴不漏。 温暖的甜蜜幸福,浮上心头。 董只只暗自为他的进步神速感到惊讶,昨天还是个愣头青,一晚上的钻研,居然有模有样。 礼尚往来是她的处事原则,董只只是经过实战检验的,自信满满。 不能只顾自己快活,也要给他点甜头。 绕着圈儿磨,兜兜转转,额头轻轻地磕。 腹肌结实,回弹性极好,后脑勺箍得紧。 董只只无需费力,就是嗓子眼有点冒火。 这样也好,有缓冲,不怕碰出鼻血。 电话响起,是董只只的,陈嘉弼拿起手机看一眼:“是鼎之,要不要接?” 董只只含糊不清地说:“没空,你帮你接。” 听到哥哥声音,陈鼎之愣了愣:“怎么是你?姐呢?我刚去泰兴里,家里没人。” 陈嘉弼的腰部,被磨蹭几下。 陈嘉弼领会姐姐的指示,双重含义,一个是没空,一个是别告诉他:“她想吃鸡,我带她去吃,住院几天吃得太清淡,让她吃顿好的。” 董只只往后仰,被一只大掌抵住,力道很大,嘴唇被撞了下。 有点透不过气,嗓子眼疼,董只只拍他后背。 窗外阵雨停歇,雨过天晴,暖流袭来,飞机颠簸了一下,陈嘉弼很体贴,把她脑袋扶住。 董只只抱住大腿,不撒手。 陈鼎之明天要走,去外地拍广告,想跟董只只告个别:“那我在家里等你们,几点回来。” 陈嘉弼低头看一眼她的发旋,回道:“在去深圳的飞机上,现在我有钱,带她吃点好的,我们小时候常去的那家,他们家咸蛋黄鸡腿是招牌,吃了绝对口水流个不停。” 董只只噎得说不出话,好不容易松开,得缓一缓,握拳捶他腰子,意识到不能做损人不利己的事,改为敲大腿,帮他按摩。 陈鼎之听了很高兴:“要的,要的。那家鸡腿最好吃,只要吃过,一辈子不会忘记,吃了还想吃。我下午要走,你把电话给姐,我跟她说两句。” 隐藏在一头黑发下的脑袋动了动,陈嘉弼代姐姐回答:“她刚喝了一壶奶茶,在打嗝。她说知道了,让你路上小心,到了报平安。” “一壶奶茶?”陈鼎之惊掉下巴,诧异道,“姐不是不喝奶茶嘛?嫌糖分高,会长胖,哪有人奶茶喝一壶的,这一口下去,还不得长三斤肉?” 董只只真想把手机夺走,亲自和鼎之解释,又不知该说什么好,死男人调戏她,还没法怼回去,心里难受得紧。 她确实挺难受的,口水流了一地,咸蛋黄鸡腿听起来味道就很不错,她得尝尝。 陈嘉弼一本正经回答:“姐刚出院,要补充营养,糖分、蛋白质、淀粉,一样不能少。以后我得让她多喝喝奶茶,长肉不打紧,运动下就好了。” 陈鼎之觉得他说得有道理:“姐一把老骨头,运动时候你看着点,别把老腰闪了。” 诡谲的笑意在陈嘉弼挂着汗珠的脸上浮现:“嗯,我陪她一起运动,姐身子骨好着呢,没你说得那么脆弱,她才三十一,正是精力旺盛的年纪。” 刚刚挂断电话,董只只在他大腿上咬一口,烙下专属的印记:“你要死啊!拿我寻开心,话说得一套一套的,哪学来的,敢揶揄你姐!” 指尖在嘴角抹过,陈嘉弼擦拭残留,指尖抵开牙缝:“什么样的姐姐,教出什么样的弟弟。你自己做的榜样,还不许别人说,这是哪门子道理。奶茶好喝吗?” 董只只点了点头,不好意思说出来,脸蹭到大腿边,抚摸刚才被打红的位置。 自己造的孽,能怪谁? 往日她口无遮拦,常在两个小的面前,说点不着边际的话。 这不,报应这么快就来了。 陈嘉弼手上湿的,滑在屏幕上,不小心点开微信,发现自己头像被置顶,好奇打开聊天框。 董只只缓过来,自己隐藏多年的秘密被发现,去夺手机。 陈嘉弼人本来就高,再举起手臂,她蹦蹦跳跳,够不着:“手机还我。” 快速上划,密密麻麻,好几百条,每条中间都有灰色的系统提示语。 陈嘉弼懒腰将她抱起:“原来不只是我喜欢姐姐,姐姐也喜欢我很多年。我居然不知道,你在我面前脱……” “闭嘴!”董只只用力咬他肩膀,不让他说下去。 门外*传来乘务员的询问:“陈总,飞机将在二十分钟后降落。麻烦您和董小姐系好安全带,专车已在机场等候,祝您和董小姐旅途愉快!” 陈嘉弼强忍痛,低清清嗓子,应了声:“知道了,忙去吧!” 董只只低头看向地上撒漏的奶茶,找来一块毛巾,蹲在地上清理。 陈嘉弼的意思是,会有机组人员负责清洁,不用这么辛苦。 湿哒哒的毛巾丢过来,盖在陈嘉弼头上,董只只没好气地说:“让人看到,有多尴尬,什么时候等你坐上总裁位置,再说这句话。一个副总,有啥好嘚瑟?还有,把房间弄乱,肯定要恢复原样,这叫素质。” 她指尖戳几下被毛巾遮挡的陈嘉弼脑门:“我平时怎么教你的?全忘了啊?” 第95章 陈嘉弼受教,蹲下身子,一起清理。 毛巾又被董只只抽走:“你该干嘛干嘛去!这种家务活我来,你得把时间花在公司事情上,家里的事……” 发现陈嘉弼背过身偷笑,董只只在他屁股上,瞪了一脚:“滚蛋!别在这碍老娘的眼。” 第73章 中宏置业深圳总部,一早拉起横幅,静候新主人。 董只只一身休闲t恤,牛仔裤搭配小白鞋,挎个帆布包,刚入大堂,齐刷刷两排西服笔挺的高管,九十度鞠躬,着实把她吓了一大跳。 活到这把年纪,没谁给她鞠躬过,董只只绺额前刘海,低声抬手道:“先起来,有话好好说。” 陈嘉弼在她耳边低语:“都是二叔惯出来的毛病,公司被他搞得乌烟瘴气,这帮人脑筋全用在溜须拍马,不干正事。” 董只只没见过这阵仗,有点站不稳。 进门第一眼,她便意识到,陈九堂做下这个决定,无比正确。 她没能力,鼎之更不行,陈嘉弼有这个自信,站在身旁,纹丝不动,泰然自若。 唯有通过联姻,让陈嘉弼执掌中宏,才能扭转颓势。 顶层董事长办公室里,陈九堂拄拐屏退秘书。 陈广海犹如丧家犬,两只膝盖往前挪,跪爬到董只只身前:“真不是我让人把青河撞死的,我是给过管家一笔钱,让他在饭菜里加点料,让你们全家食物中毒,在医院待一阵子,这样我就有机会控制中宏,可你们也没拉肚子啊!” 陈九堂拐杖顿地,闭眼点了下头。 这桩案件过去十几年,案情早已盖棺定论。 陈青河夫妇的车,在沿海公路上行驶,被后面的面包车蓄意顶撞,撞到护栏,坠入山崖,车祸人亡。 肇事司机供出,是陈青河管家唆使。 管家认罪,没牵连陈广海,只说陈青河平日里苛待他,想让他卷铺盖走人,心生不满,一时冲动。 虽然证词有不少值得商榷之处,因事故地在国外,外国警察办事能力堪忧,草草结案,引渡回国,交给中国警方处理。 陈广海拉董只只裤腿,眼泪汪汪:“你是有社会经验的,管家工资一个月三万,我就给他十万块。花这点钱雇人,自己没被埋算好的。是他积怨已久,实施报复,跟我一点关系都没。” 董只只在深圳待了两年,看不出来管家有哪里做得不好,陈青河从未苛责过他。 她把目光转向陈嘉弼,不知陈广海为何会在这里,又为何说起此事。 他目光凌厉,斜眼看他,一动不动,耸了耸肩,哼了一声:“我最近在调查这件事,没说你干的,你慌什么?” 这下陈广海傻眼,又跪爬到陈九堂脚跟:“爸!那你为什么撤我的职?我是你儿子呀!公司怎么能交给她?” 陈广海隔空指向董只只,眼眸里的怒火在焚烧:“她开个小公司,半死不活,中宏交到她手里,你这是要把自己几十年的心血毁掉啊!爸,你糊涂啊!” 他以为东窗事发,被陈九堂找到谋害亲哥的罪证,被拉下马。 拄拐往前一顶,陈九堂把不孝子戳开:“别喊我爸!我不是你爸,你和青河都是我从孤儿院里抱来的,那年青河一岁,你半岁,你俩也不是亲兄弟。” “啊?!”陈广海的天塌了,倒在地上张大嘴,半天说不出话。 脑中回想陈青河的容貌,两兄弟确实长得不像。 他瘦高个儿阴沟鼻,陈青河身材矮胖。 他是直发,陈青河头发天然卷。 两人性格,天差地别。 血型相同,或许只是巧合。 陈嘉弼这些年暗中调查此事,起先他也以为是陈广海心狠手辣,残害弟弟。 经过仔细推敲,认定背后另有其人。 他查到管家欠了一屁股赌债,奇怪的是,蹲进大牢,催债的没为难过乡下的老母亲,这不合常理。 陈广海抠门,十万块都不够利息的,管家没理由为这笔不痛不痒的小钱,铤而走险。 陈广海不甘心,声嘶力竭嘶吼:“这娘们也不是亲孙女,凭什么把公司交给她,你认为她有本事,摆平公司那些老家伙?” 他转而看向陈嘉弼,试图以理性角度,分析问题:“嘉弼,这几年听说你在恒裕混得还算可以,高低是个总,你来劝劝,总不能眼睁睁看中宏倒下,这可是爸毕生心血。若是交给你,那我还放点心。” 他相信,陈九堂不选陈嘉弼,定有他的理由,既然被淘汰,便不构成威胁,可以拉来做同盟。 “只只不行,他老公可以。”陈九堂把结婚证在他面前展开,“睁开你的狗眼,看清楚。公司被你折腾成什么样,还敢在这乱咬人,滚出去!” 急火攻心,陈九堂身体不适,捂住胸口,歪歪斜斜往下陷。 董只只上前扶住,揉他胸口顺气。 她不喜欢陈九堂,不讲人情味,好歹把公司和家产留给她。 既然是她的,可以自己做主,想着给鼎之留一份。 看他落到父子反目的境地,于心不忍,同情心泛滥。 陈广海登时傻眼,一会指向董只只,一会指向陈嘉弼:“他……她……他俩不是姐弟嘛!爸,你糊涂啊!” “胡扯!”陈九堂休息片刻,缓和了些,“民政局是你家开的?这能搞错吗?他是莫言风的儿子,恒裕集团继承人,中宏交到他手里,我放心。” 陈广海指尖在三人面前瞎晃悠:“你……我……他……” 他被家里关系彻底搞糊涂,陷入混沌与迷惘。 儿子不是儿子,孙子不是孙子,孙女不是孙女,整一锅大杂烩。 陈九堂摁下内线:“送广海出去,我不想再见到他。往后没董总允许,不得出入公司。” 两名保安迅疾赶来,一左一右把出陈广海拖出去。 办公室门合上,陈九堂深陷在皱纹里的眼窝,红肿一片,摇头叹息:“不孝子!” 他握住董只只的手:“看在我养他多年的份上,每月给他打点生活,不要多,够开销就好,让他浑浑噩噩过一辈子。没钱没权,威胁不到你们夫妻。” 从别人口中,听到“夫妻”二字,董只只才算有点结婚的真实感。 从昨晚到下飞机前,净顾着快活,都快忘了此行目的。 陈九堂又握住陈嘉弼的手,搭在董只只手背上:“中宏是我半辈子心血,现在交到你们手上,别让我失望。最后这段日子,凤莲肯陪我,我知足了。” 于凤莲是董只只奶奶,离后改嫁,前几年丈夫去世。 她同意陈嘉弼的请求,伴陈九堂走完余生。 陈九堂从办公桌上拿起一张请柬:“只只,今晚有场私人晚宴,是些深港两地的业内人,你去露个脸,今后拿地,彼此也好相互通气。还有几家银行代表,客气点,让他们通融通融,争取点时间。” 一上任就派任务,还真是陈九堂的作风,效率奇高。 陈嘉弼挽住董只只,按她手背,转头勾嘴笑了笑。 也是。她做个大花瓶就好,有陈嘉弼在,董只只心里不怵。 曾经的小弟,已成一方名流。 然而,回到酒店,董只只慌得双腿发软,瘫坐在地上。 她指着房间里的六组龙门架,每组架子前,站着一名黑西服白手套的女性sales,所有品牌均为奢侈品牌高定。 别说高定,她连一件像样的coach都没,更遑论chanel,lv,hermes,prada之类的国际一线品牌。 董只只坐在地上直摆手:“不行!不行!我不去,这种场合我应付不来。” 让她卷起裤管,叉开腿,在ktv跟客户划拳喝酒,不在话下。 叫她穿礼服,在高端私人聚会上装名媛,肯定要出洋相。 董只只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sales见她这般休闲穿着,以及进门后的蹩脚表现,个个憋着笑。 这帮人常年混迹于富豪圈,看人贼准,一眼便知,董只只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 陈嘉弼挥手示意她们出去,让董只只自己选。 一群黑乌鸦离开,董只只才稍稍平复,仍旧拒绝:“我穿裙子,踩高跟鞋,走不好路的。” 作为秘书,她曾陪伴莫少楷,出席过几次高端商务宴请,像只提线木偶,呆呆傻傻杵在原地,里头的规矩和门道,完全搞不懂。 当时身份是秘书,没人在意。 这回以中宏置业总裁身份出席,董只只心里直打退堂鼓。 她原则性强,超过自身能力范畴的事情,绝对不做。 到底还是陈嘉弼了解她,痴笑道:“你刚不是答应爷爷,要守护好公司,怎么翻脸比翻书还快?” 激将法在董只只这里,永远行得通,她爱吹牛,敢打包票,喜欢说大话。 正在犹豫,要不要试试看,头已经被蒙在衣服里,陈嘉弼亲自动手,把t恤衫撩起,不老实地包裹住淡黄色蕾丝边,弄得董只只一阵气喘:“给你两个选择,要么换衣服,要么脱衣服。” 第96章 “换!我现在就换!”董只只缴械投降,最近身体疲乏,得缓几天。 她心中感叹,年轻真好,有用不完的力气。 嫁给他,捞到个大便宜! 与大部分女生一样,董只只向往优渥生活,有朝一日,能穿漂亮衣服,戴名贵首饰,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 憧憬是美好的,现实是无奈的。 她终于体会到富人的艰辛。 换了十来套礼服,陈嘉弼像是故意跟她过不去,这里不好,那里不满意。 偏偏他一个男生,说出来的理由,叫人无法反驳。 “你小腿粗,要穿长裙盖住。” “你胸围大,浅v领更适合你。” “你手臂结实,露肩装穿上去,像在包粽子。” 最要命的是做发型,一屁股坐下,就是两小时。 发型师叫她别动,董只只就真的不敢动,脑袋都不敢晃一下。 昨晚没睡好,结果脑袋一歪,睡着了。 理发师始料未及,咔嚓一刀下去,一侧头发剪坏,最后只好拼接。 幸好她头发密,接头藏在里面,别人看不见。 董只只事先选好一件饰品,六芒星镂空吊坠,很好看。 刚要戴上,被陈嘉弼夺走,随手丢在梳妆台,双手环在白皙的脖颈:“别动,戴这条。” 董只只望向化妆镜,这不就是她一直戴的那条四叶草项链嘛! 面前随便一件首饰,光看品牌就吓死人,价格甩这条项链好几个跟头,嘟囔道:“这些首饰很好看,为什么还要戴这条?” 陈嘉弼戴上,低醇柔和的嗓音在她耳畔拂过:“因为是我送你的,有它保护,你想到我,就不会害怕。” 不知道哪里学来的土味情话,听得董只只头皮发麻,吼一声:“说人话!” 陈嘉弼掀起吊坠,解释道:“这个大小刚刚好,能盖住吻痕。” 董只只在镜前定目细看,还真是。 陈嘉弼这个狗东西,居然不提醒她。 那刚才发型师、化妆师、来收拾礼服的sales,还有爷爷,不是全瞧见啦! 丢脸丢到姥姥家,董只只气炸了:“啊……呜……” 吸了一口气,没来得及吐气发作,陈嘉弼把双唇盖了上来。 这只小狼狗实在太粘人,比鼎之还粘,一门心思想占她便宜。 宾利车上下来,董只只挽在陈嘉弼手臂的手,不住颤抖,双腿发软:“一会你要罩我啊!” 陈嘉弼偏头,微微一笑:“好,我罩你。” 以前都是她这个社会大姐大,罩着两个小弟。 今日做弟弟的出息,可以保护姐姐。 八米高得法式软包门,由两名门童拉开。 一道夺目的金光射向董只只,下意识地伸手用包遮挡,脚下台阶踩空。 还没进门,她就出洋相。 第74章 重心不稳,董只只后仰,曼妙曲线尽显。 陈嘉弼单手托在她的后腰,身体前倾,深情凝望。 两人以刻意做作的姿态,出现在众人面前。 圈内得到消息,中宏置业内部地震,陈九堂孙女即将接任。 没想到表现欲,强到令人发指的地步,还没进门,就想抢风头,小算盘打得精细。 一个个转过身去,嗤之以鼻,不待见她。 陈嘉弼把她扶正,腕臂携手入内。 裙摆略微拖地,董只只踩八厘米恨天高,小碎步走,就怕踩到裙摆,跌一跤。 八厘米的高跟鞋,对里头的名媛来说,家常便饭。 董只只不怎么穿,跑代购,穿跑步鞋最舒服。 十几米的地毯,两人足足走了三分钟。 有钱的公子千金门,对她更加嗤之以鼻,又不是明星走红毯,一个快要倒闭的公司继承人,刷什么存在感。 此次宴会,名义上是结识同行,实则要跟几位银行代表讨个人情,希望把两笔即将到账的贷款展期,待恒裕正式宣布收购中宏,由新东家偿还。 恒裕内部,派系林立,支持在公司深耕十多年的莫少楷股东不在少数,暂时不能让外界知晓,需要暗度陈仓,打个出其不意。 陈嘉弼是恒裕集团副总,分管业务非地产类,今日他是陪伴董只只出席,鲜少有人认识他。 反观全场焦点,却是被好几个顶啤酒肚的秃头包围的莫少楷。 他是恒裕地产总裁,旗下均为优质资产,好几个银行代表在巴结,拼命拉贷款业务。 董只只不适应高端商务场合,拘谨得很,在餐桌上拿了片小面包,在角落里吃。 上午在飞机上被折腾得够呛,喝了一壶奶茶,嘴里发腻,做一下午头发,饿得头晕眼花。 而陈嘉弼被一位熟识的港商,拉去聊天。 一名来自香港的富家千金,认出董只只,捂嘴假装吃惊,叫道:“哗!我喺中宏嘅铜锣湾项目酒会上见过你,你系小莫总女朋友。” 董只只垂头,稍稍侧了侧身子:“你认错人了。” 她老远看到前男友,一个人躲在角落里,尽量不引人注意。 见她目光闪躲,对方继续拱火:“冇错,我认人好准的,你男朋友喺咁。” 她不由分说,把董只只往莫少楷那头拉。 从董只只与别的男人并肩步入大堂,再到她有意回避,多半是分了手,另结新欢。 对方摆明要给她难堪。 尖锐的话声,引来周遭的注视。 眨眼间,董只只被强行拉拽到莫少楷身前。 众人把视线移向莫少楷,以此求证。 莫少楷举杯,吞下一口香槟:“董秘书,许久不见,近来可好?” 优雅的举止里,透着冷漠,仿佛董只只是个无足轻重的角色。 身旁一名富商拍了下脑袋,大笑道:“我想起来了,小莫总那日可是英雄救美,说董小姐是您的人。秘书这职位,懂的都懂。白天打字,晚上打桩,二十四小时待命,大家小家不分家。” 有些事,不点破,在场的人,也能意会。 偏偏有个愣头青,想要看看莫少楷的反应,在身后撞了董只只一下,红酒杯晃晃悠悠,洒出些许,溅在董只只胸口,顺着浅v领,往里淌。 米白色的礼服胸前印出殷红的几点斑驳。 力道和角度,控制得恰到好处,嘴里道了声抱歉。 莫少楷无动于衷,礼貌地将视线别开。 董只只低头捂胸,站在原地,无比尴尬。 以她的个性,会夺过挑衅者的酒杯,把剩余的酒,从对方头上,淋下去。 不服气,就干一架。 眼下场合,不能这么做。泄愤一时爽,丢的是陈九堂的脸。 她如今是中宏置业总裁,一言一行都会被无限放大,给公司惹来麻烦。 “道歉!”身后一声响亮的嗓音随之而来,陈嘉弼掰住肇事者的手腕,眸里燃出愤怒的火焰,腾出一只手,把董只只掩在身后。 这一幕似曾相识,当年董只只面对包工头的咄咄逼人,以娇弱的身躯,护他周全。今日,陈嘉弼投桃报李,以同样的方式,保护将他拔出泥潭的恩人。 有人认出,他是莫言风私生子,看热闹不嫌事大:“现在科技真发达,女人都能共享,生出来的孩子,到底算你们兄弟谁的?” 骨骼的咔嚓声,听得董只只心惊肉跳。 果然怕什么来什么,一名银行代表凑上来,拍了拍陈嘉弼手背,示意松开:“既然共享女人,不如债务也共享一下,中宏欠我们的八十亿,你俩谁还?还是一人一半?” 董只只拉陈嘉弼的衣袖。他松劲了。 莫少楷自始至终,冷眼旁观,耸肩撇嘴道:“她跟我没关系,与中宏仅限于项目合作关系,我们恒裕不会出一分钱。” 冷淡的眸光,如同看待一个陌生人,董只只心里自责,白瞎了眼,当初怎么看上这种寡情薄意的男人。 “谁说没关系,这钱我出!”洪亮的话音打破紧张的气氛,一身休闲便衣的莫言风,悠悠走来,步子沉稳有力,每往前踏一步,震得叫人心慌。 他已经很久没出现在公众场合,去年爱国港商颁奖典礼,都没去。 莫言风从那名在董只只身上浇酒的男子身边掠过,肩膀稍稍一扛,男子被撞个踉跄,杯中红酒尽数洒在租来的西服上。 他握住银行代表的手,和颜悦色道:“老周啊!我给你介绍介绍,我小儿子媳妇,董只只,中宏置业新晋总裁,这几天恒裕正着手启动并购案,都是一家人,给个面子。” 银行家顺势谄媚:“好说,好说!今后莫老可得多关照小弟我呀!” 莫言风借助私人酒会,突然公布两人的婚讯,以及并购案。 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尤其是莫少楷。 他联合银行,向中宏施压,一旦债务违约,声誉下降,便可启动并购谈判,届时主动权在他,恒裕集团总裁的位置十拿九稳。 第97章 莫少楷向董只只大度伸手,笑容僵硬:“恭喜。” 董只只悬着的心,因为莫言风的到来,松弛下来。 手上有酒渍,董只只习惯性在弟弟后背磨两下,与对方握手,表情同样冷淡:“您好,小莫总!” 当众撒狗粮,在场气氛又活跃起来,众人围在莫言风身前,调侃小夫妻腻歪。 董只只借故清理,去卫生间,陈嘉弼跟在身后。 猪蹄子往领口伸,董只只环顾四周,将其拍开:“别闹!这里人多,被人看见,你想上新闻?” 陈嘉弼一如上次在差不多的场合,助董只只脱困,把衣服披在她的肩头。 上次是北大校服,这次是手工西服。 不声不响离开,三年没联系,正儿八经的分手都没有,董只只搞不懂莫少楷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好像变了一个人。” 董只只不敢指名道姓,在陈嘉弼面前提前男友,神色紧张地看着他。 陈嘉弼丝毫不介意,他不过是手下败将:“你仔细回想,他什么时候开始对你有兴趣的?” 经他提醒,董只只一知半解道:“他知道我是陈广海外甥女,所以故意接近我?可我没钱没势,他图什么?” 在董只只思虑间,爪子还是伸了过来,慢吞吞在浅v领上抹:“就因为你没钱没势,在你身上捞不着半点好处,所以不是不告而别了吗?” 陈嘉弼大学毕业,拿着亲子鉴定书,去找莫言风。 莫少楷得知消息,急忙申请调回香港总部。 突然有人冒出来,要跟他争家产,还是董只只弟弟,让他始料未及。 他原以为,把陈广海逼入绝境,财产会平分给三个孙辈,若是娶了董只只,她是家里老大,两个弟弟惟命是从,早晚将公司纳入名下。 陈嘉弼的出现,打乱原有节奏,长时期看不到希望,董只只像个被遗忘的弃子,陈九堂从未找过她,没有必要耗下去。 董只只把毛巾往盥洗池一甩,撩起半袖,脱下高跟鞋,拿在手里,往门口大步走去:“操!他利用我?” 往日的董只只又回来了,敢欺骗她感情,不教训他一顿,这气消不了。 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陈嘉弼懒腰从背后抱住,在身前婆娑,按捏。 他很聪明,这样做可以转移董只只注意力。 果不其然,被揉的酥软,董只只找人干架的力气没了,松垮垮躺在陈嘉弼臂弯里,嘴里愤愤:“这事没完。” 董只只被人摆了一道,心里憋屈。 “当然没完,我会让他付出代价。”董只只眼前一黑,闪烁晶莹亮泽的双唇,被撬开。 现在别说与莫少楷理论,董只只走路的力气都没了。 陈嘉弼掌握她的所有优缺点,将一场不必要的争端,悄无声息地掐灭。 莫少楷的罪行,不止玩弄董只只的感情这一条。 陈嘉弼在等,等杨悦电话,最近他查到一点线索,但不确定。 不过,杨悦这几天没打来电话,似乎没什么进展。 还有三周时间,下个月董事会改选前,势必要取得突破。 若事情办得顺利,如他所料。 莫少楷不只是高层夺权这么简单,将为此付出代价。 第75章 从莫言风在深圳的庭院出来,到别墅已是午夜时分。 原来的家,被陈嘉弼买下,重新装修。 莫言风脸上刀疤看着瘆人,董只只接触下来,发现他是个和蔼可亲的人。 可能那个年代的社会风气,逼得穷困潦倒的他,不得不拿起砍刀,争一份活路与前程。 礼服弄脏,董只只有点难过,听说要好几万。 她始终未能从社会底层的小泥鳅角色里,转变到濒临破产的富家千金。 两者差不多,还是做小泥鳅好,至少不用负债。 陈嘉弼特别会找时机,瞅准她在洗手台搓礼服,硬生生闯进来。 新婚燕尔,他要把隐忍十几年的苦,全倒出来。 他等得实在太久,忍得好辛苦。 今日莫少楷在场,激起了他的妒忌心。 看到他,就想到董只只被玩命干的情景。 因为他还调查到,但凡与莫少楷有染的女子,都被他当作畜生对待,给再多钱也不干。 董只只起初,觉得新奇。 慢慢招架不住,他野兽般的凶蛮。 后来全嘉业务陷入危机。她与公司捆绑得太深,从那时起,董只只有求于人,把自己放在弱势地位,一味隐忍。 资本家将此视为利益交换,她不这么看待。 至少莫少楷白天还挺正常的,除了控制欲强点,算是个合格的男友。 再见莫少楷,董只只内心纷杂,总觉得两人没正式分手,就嫁给陈嘉弼,心里头膈应。 她讲礼数,碰到什么事情,都喜欢掰扯几下,有头有尾,有始有终。 可看到他漠然,甚至无视的目光,董只只认为两人关系,到此为止,不欠他什么。 陈嘉弼不打招呼进来,把礼服往浴缸里一甩,兜住董只只脑袋,一顿杂乱无章的瞎啄。 他吃醋了,是董只只识人不清。 她必须要表现出诚意,安抚这条受伤的小狼狗。 董只只很自觉,躬身撑在洗手台。 这是她能给陈嘉弼最好的弥补,刚才相互纠缠时,口腔似在灼烧。 心里的无名火,必须发泄出来,否则双方都会膈应。 既然嫁给陈嘉弼已成事实,她希望两人坦诚相待。 短短几日,陈嘉弼已然是个老手,撑起一节莲藕,黑发在镜前荡漾。 董只只能从镜中清晰地看到自己羞红的面颊,还有身后之人咧嘴在笑。 她尽可能不看镜子,可是低头,又能看到粉色小花地砖上的两条暗影晃动。 羞涩的眸子,四处乱飘,她实在不知道,该看向哪里。 潮红的脸蛋儿,收入陈嘉弼眼底,铆足了劲。 口杯里的牙刷,跳出来,在台盆里打转。 董只只紧咬牙关,一声不吭。 她知道,这时候要是有点动静,情况可能比现在还糟。 如果说莫少楷是一头凶狠的独狼,那么陈嘉弼定是猛虎无疑。 整个人快要被撕扯成两半。 若是像一叶孤舟,在无垠的水面上飘荡,随波逐流,倒也好了。 偏偏海风奏起悠扬的旋律,叫她不得不仔细听。 臂膀的幻影在眼前急速晃动,陈嘉弼心生感叹:“我妈遵从联姻,嫁给你爸,是个天大的错误。若她能反抗,执意跟随我爸,或许就不会死。” “嗯嗯!”董只只锁眉咬牙,从缝隙里吐字,“谁会把自己女儿嫁……嫁给一个小混混,还是功能障碍,这种事情谁也想不到……你倒是悠着点,别把腰闪了。” 作为反抗,施瑾茹离家出走,半路遭人绑架。莫言风脸上的刀疤,就是这么留下的,蛋疼的毛病,也是那时候落下的。 自知无法再给心爱的女人幸福,莫言风劝说施瑾茹,不要在他身上浪费时间。 当时的施瑾茹,并不知晓,自己怀了陈嘉弼。 三年前,陈嘉弼带亲子鉴定报告,去找生父。 他才知晓,在绝种之前,施瑾茹馈赠给他一个儿子。 “噢!”陈嘉弼抬了抬手臂,挺直背,“我一直以为自己是早产儿,你爸和我妈,都这么跟我说,原来你爸早就知道,亲自鉴定日期是我出生后的一周。“ “陈嘉弼!”董只只感到左半侧即将失去知觉,“你能不能专心点!” 莫言风和施瑾茹的事,就不能一会再说? 偏偏事关董只只,不能不听。 陈嘉弼捉住董只只胡乱挥来的手臂:“在我记忆里,你爸和我妈还是挺恩爱的,不然也不会有鼎之。就在这间卫生间里,我亲眼见到他们,做我们现在相同的事情。” 这小崽子的坏毛病,这么早就有了? 董只只咒骂道:“操!怪不得你老喜欢在卫生间门口瞎转悠,你干嘛?” 她忽然感到一阵撕裂的痛楚,头皮发麻,汗水顺着下巴,滴到未来得及冲水的台盆里。 酒红色的水面泛起涟漪。 陈嘉弼哼哼两声:“你叫我操的。看你洗澡是真,不过都是水汽,当时什么都看不清。两件事情性质不一样,那时我才五岁,鼎之哭着找奶喝,我去找妈,我哪知道……” “别说了!”董只只被束缚的手臂扭动几下,“你不觉得,在我面前,讨论我爸和你妈这档子事,很奇怪吗?” 他稍稍得到片刻休息,脑袋又晃起来:“那天我看到亲子鉴定报告,恨死我妈了。” 董只只感觉快要支撑不住:“那你怎么不去死?把我搞得像个舞蹈家。会跳舞的是我妈,我没学过,放我下来。” 说到死,陈嘉弼的思绪飘到三年前的旧屋:“我有想过。” 董只只额边青筋突了突,注意力转到陈嘉弼的话,也就没那么疼了:“你是说那天晚上?” 第98章 她预感到陈嘉弼要说什么,希望自己的猜测是错误的。 “嗯,趁你酒醉,完事之后。”陈嘉弼垂下的眼眸,黯淡无光,好似一潭死水,被镜子里的董只只瞧得真切。 那天陈嘉弼在董只只的笔记本里查阅资料,心情紧张,负罪感强。 向来小心谨慎的他,忘记清除浏览痕迹。 而董只只懒,懒得收藏常用网站,习惯从浏览记录里点进去。 她当时吓了一跳,连续三个月没睡好觉。 后来听到鼎之与嘉弼通电话,才确定他活着。 董只只疑惑道:“你资料都查了,怎么不把它切掉?” 陈嘉弼拽她头发,逼迫董只只昂起头,望向镜子里的自己:“要是切了,拿什么草你?因为你,我才没切,我不想让你伤心难过。虽然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但你这人最讲情谊,老王家的猫死了,丢在路边,你还帮忙埋在树下。更何况是一个朝夕相处十年的弟弟。” 董只只面颊发烫,不敢照镜子看他,更不敢看自己,索性把眼睛闭起来。 三年来对嘉弼的念想,全被他猜着了。 她擅长做一只鸵鸟,其实她是一只猫,好奇心趋势,忍不住问:“那你为什么想切?也是因为我?” “没错!”连续几道鼓掌声,在董只只耳边回荡,“当时我以为是你亲弟弟,铸成大错,第二天醒来,你肯定不会原谅我。” 董只只一直好奇,家里三人隐私互不侵犯,即便陈嘉弼再觊觎她的美色,从不翻床头柜里东西,那是她的私人领地,为何那天会心血来潮,打开抽屉,还找到亲子鉴定报告:“你怎么找到三份证明的,是不是不过瘾,还想换个电动的?” 她头皮发麻,有点思路混乱,把事情顺序搞错。 是梁晓不要,她才把电动的收进床头柜。 那天晚上,两只都在客厅的行李箱里。 陈嘉弼矢口否认,他可以承认自己犯下的错误,无法忍受被姐姐冤枉:“没有,我想到你和莫少楷在一起就头疼,想把套全扔了。不过你想试试,也不是不可以。” 董只只气得都不知该怎么接话,他既然提出,肯定有胆子做,必须打消他的执念:“想也不要想,我没那兴趣,冷冰冰的机器,一点都没人情味,我喜欢……” “真情实感是吗?”陈嘉弼替她回答,“睁大眼睛,看好了。” 董只只居然信他的鬼话,真的睁开眼,在镜子里多了一个巴掌。 这是个春意盎然的季节,花骨朵儿结出硕大的果实,在风儿的吹拂下,向着明媚的阳光,以娇羞的姿态,迎接春日里的第一场雨。 眼下,董只只无心再听陈嘉弼絮絮叨叨,反正从他嘴里讲出来的,没一句*好话。 她预感到,春天要来了。 随着楼下落地钟声的响起,风停了,雨下了。 洁白反光的粉红色小花,绽放出绚丽的花朵。 董只只踩在湿滑的花草里,跳起蹩脚的舞。 除了两腿原地晃悠,再没任何动作。 “啊!你要死啊?”董只只从镜中瞥见全貌,惊呼一声,“你没戴啊?” 陈嘉弼摸摸后脑勺,嘿嘿笑道:“今天被莫少楷气到,忘了。” 他能这么说,说明心里的气消了,再没什么能横在两人中间。 董只只原谅弟弟的鲁莽,蹲在地上,明暗的光影,再次交织闪动。 董只只下意识闭眼,额间滚烫,然后是睫毛、鼻子、嘴巴。 她迫切怀念家乡,那里的海风,那里的海水,透着一股咸湿。 董只只就这样闭着眼睛,感受和体会,熟悉的感觉,嘴角扬起温暖的笑意。 她想念家乡,家乡也有人想念她。 陈鼎之打来电话,一阵瞎摸索,董只只从陈嘉弼手里拿过电话。 陈鼎之从外地回来,发现家里还是没人:“姐,你们吃到那家咸蛋黄鸡腿了吗?” 董只只舔嘴角:“嗯,吃过了,还不赖。” “我就说嘛!”陈鼎之得意洋洋,“小时候我最喜欢吃他们家,你什么时候回青岛,我给你准备了一个礼物。” “明天,先不说了,咸蛋黄鸡腿凉了不好吃。”董只只没工夫跟弟弟聊家常,他能有什么礼物,辛辛苦苦养大,一罐青岛啤酒都没喝到,净倒贴钱。 陈鼎之识趣:“姐,那你慢慢吃,得细品,味道老好了。” 董只只听从他的建议,细品。 鼎之老撒谎欺骗她,这回总算说了句大实话。 第76章 泰兴里对面的马路上,陈鼎之戴茶色墨镜,许多邻居簇拥在身旁。 “小胖,你姐这么多年,没白疼你,真当大明星啦!” 陈鼎之小时候胖乎乎,周围邻里称呼都这么称呼他。 “现在我站在阳台上,就能天天看见你喽!” 中山路百盛购物中心外墙张贴顶流少年的巨幅海报,陈鼎之站在c位。 “以后崂山可乐,随便喝,别跟叔客气。” 胭脂店老板跟董只只熟,看着鼎之长大,眼泪汪汪,为他有出息感到欣慰。 姐姐教导过他,做人要懂得感恩。 这些年邻居都很照顾他,陈鼎之从码头买来三筐新鲜的鱼,分给大伙。 与其送花里胡哨的东西,不如来点实惠的,青岛人对海鲜有疯狂的执念,送这个总不会错的。 陈鼎之有记忆以来,绝大部分时间,是在泰兴里度过,早已把自己当成一个地道的青岛人。 “老张,老王!什么事情,这么热闹?”作为小市民典型的董只只,最爱凑热闹,大老远看到一堆人围在马路边。 与此同时,她松开陈嘉弼的手,横里挪一步,稍稍保持距离。 心中的结,已然解开,董只只彻底接纳陈嘉弼。 还剩最后一层顾虑——鼎之的态度。 他连陈嘉弼是同母异父的兄弟,都无法接受,更遑论哥哥和姐姐结婚的事实。 两人回来路上商议好,暂时瞒住鼎之,找合适的契机解释。 陈鼎之从人群里钻出来,向她挥手:“这是我给你的礼物,喜不喜欢?” 见主人翁到来,邻居识趣离开,搬起沉甸甸的框子,到小区里分鱼。 人群退散,一辆宝蓝色的新能源汽车,映入董只只眼帘。 陈鼎之天天挂在嘴边的小汽车,今日落到实处。 和经纪公司签了长约,刚出道,分账少,目前陈鼎之买不起大房子。 他把所有的钱都用来买小汽车,还跟梁晓借了两万块。 现在卡里只有二百五十,是他全部家当。 董只只心里欢喜得不得了,围着车子兜了好几圈,摸摸鼎之脑袋:“啊呀!我们鼎之长大了,知道孝敬姐姐。乖!姐回家给你做好吃的。” 她牵起两个弟弟的手,大摇大摆走进泰兴里,对胭脂店老板咋呼一声:“老张,留条最肥的鲅鱼,一会给我拿上来,我给咱家鼎之做水饺。” “好嘞!”老张抬头应一声,多年的老邻居,无需客套。 陈鼎之多年愿望实现,心情甚佳,一路上叨叨不停:“食炊劲道够猛吧?我可没骗你,我保证你吃了以后,对别家的提不起兴趣。” 董只只眨了眨眼,莫名道:“什么石锤?” 陈鼎之挠挠头,把责备的目光转向挡在姐姐身后的陈嘉弼:“你不是说,带我姐去深圳吃鸡腿?” 董只只颤了颤,甩动陈鼎之的手,加以掩饰:“你说咸蛋黄鸡腿啊?” 她记得这个梗,昨晚再陈嘉弼怀里笑岔了气。 那边有两家炸鸡店并排,都有咸蛋黄鸡腿卖,陈鼎之怕哥哥好几年不回去,带错路:“边上阮担不正宗,他家老板以前做拉面的,炸的鸡腿又短又小,还用冷冻鸡腿,不新鲜,软不拉几,难吃死了。食炊的好,热气鸡腿,手工按揉,贼大个,香香脆脆有嚼劲,关键是他们家的料好,一口下去,全是汁水,咸而不腻,吃了很上头,可惜在青岛没分店。” 到底是在形容炸鸡腿,还是…… 董只只不由自主,视线下垂,往身旁陈嘉弼裤子上瞟。 手心满是湿汗,心跳别别慌,噎了下口水。 陈鼎之跨上台阶,分享半天,姐姐没回应,扭头问:“姐,你瞅啥呢?” 董只只上前一步,用身子挡住身后的陈嘉弼,他裤子鼓鼓囊囊,尬笑道:“好吃,味道老好了。” 楼道窄,只能两人并行,陈嘉弼被甩在身后,思想不集中,顶在转角铁栏杆上,皱起眉头弯下腰。 董只只回瞄,洋洋自得,搀鼎之上楼,不去管他。 死变态,狗改不了吃屎,陈嘉弼跟在后头,在董只只后面拧了一把。 她大长腿往后一撩,要不是陈嘉弼反应灵敏,双腿一夹,要步他父亲前尘了。 幅度过大,惊动陈鼎之,他往回瞅。 陈嘉弼急忙松腿。 董只只加快脚步,拉起鼎之爬楼:“别管他,废人一个,白养了。” 第99章 姐弟俩关系还是老样子,姐姐嫌弃哥哥,陈鼎之想缓和两人关系,又觉得不妥,欺骗他这么久,感觉自己被戏耍,得再晾一晾,把心里这关过了再说。 深圳的繁华,不过是南柯一梦。 斑驳灰黑的墙壁,用书本垫的瘸腿沙发,起泡天花板的石膏皮。 董只只重又回到她赖以生存的破旧屋子。 回来前,陈嘉弼建议,把买回新房的事情告知陈鼎之,三个人老窝在小房间里,不是个事。 事情一步步来,时间能愈合罅隙,鼎之总有一天,会想通,接受事实的。 家里东西多而杂,兄弟俩各收拾一间。 董只只在厨房里包饺子。胭脂店老板上道,收了陈鼎之的鱼,礼尚往来,送来一只海参。 她一并倒入饺子馅里,做鲅鱼海参水饺。 青岛海鲜卖得便宜,董只只经常买海参,听老邻居说,多吃海参能长个。 陈鼎之以前矮矮小小,能长到186,董只只认为,这里面有海参一份功劳。 一家三口,总不能偏袒鼎之,让他一个人吃。 所以三人经常一起吃海参,炖的,烧汤,都有。 望着面前的海参,董只只脑子里忽然生出一种奇怪的想法。 是不是陈嘉弼海参吃多了,精力旺盛,所以经常一个人瞎搞,脑子不清不楚,还老动她歪脑筋。 这几天元气大伤,是得好好补补,董只只把剩下的半只海参,一并切成粒装,倒进馅里。 装箱打包完成,已是月明星稀。 董只只决定明日再搬家,把两张三尺小床拼起来。 陈鼎之洗好澡出来,直挠头皮:“我不要和你睡,梁晓姐姐知道,会不高兴的。” 董只只在他小腿肚上,来一脚,指向阳台:“还挑挑拣拣,那你睡阳台?” 阳台是哥哥的领地,陈鼎之不乐意:“我不睡,地方太小,施展不开,你让他睡。” 从小有跳舞天赋,睡觉喜欢动来动去,叫他缩手缩脚,屈居于方寸之间,肯定睡不着,过几天有巡回表演,经纪人交代,必须保证充足良好的睡眠。 以前是弟弟,还不是亲的,整个地给他安顿,就不错了。 现在是老公,董只只心疼,不好说得太直白:“嘉弼现在到底是个总,有身份的,我还指望他给我养老,怎么能让他睡地上?” 陈鼎之眸子闪了下光,又暗沉下来,姐姐知道心疼哥哥,他俩是不是和好了,纠结半天,终究没问出口。 董只只摆枕头,她是白色的棉芯枕头,陈鼎之是红色小老虎枕头,陈嘉弼的天然乳胶枕头,是以前超市搞活动,抽奖送的。 她把自己枕头放边上:“你不和我睡,跟你哥挤挤,总行了吧?” 鼎之小孩子气,董只只想着,两人睡一起,鼎之晚上翻身,会抱住哥哥,搞不好第二天起来,就原谅他了。 陈鼎之抓过小老虎枕头,放在靠近走道一侧:“我睡老地方,我不跟你睡,你跟他睡。” 陈嘉弼倒完垃圾上楼,推门进来,直勾勾看向弟弟的后脑勺,有点搞不清楚状况,心里很开心,以为姐姐想玩点刺激的,向她竖起大拇指。 董只只又羞又恼,双手插胸,坐在床上:“这样也行,你跟你哥睡。” 看到姐姐把乳胶枕头放正中间,陈鼎之又不乐意,嬉皮笑脸道:“我不要,那我还是跟你睡!” 董只只捏住鼎之两只小耳朵,晃来晃去,撅嘴道:“你不怕晓晓生气了?” 他鼓起腮帮子,耳朵竖起,像只小兔子,还像小时候那样可爱。 陈鼎之思虑片刻,决定向梁晓姐姐说明情况,她同意,就将就一下。 和哥哥睡一起,他做不到。 梁晓很快给他回复,说不要紧的。 董只只将来是她嫂子,梁晓没法不大答应。 三个人像小时候那般,并排躺下。 陈鼎之经过长时间的训练,作息规律,很快睡着。 可陈嘉弼睡不着呀! 姐姐包了好多饺子,放到明天不新鲜,吃不完浪费,又要被她说。 他硬着头皮吃了三十五个,都快把肚皮撑破。 开始没觉得有什么,等躺下来,地方小,贴着董只只,大晚上活蹦乱跳。 董只只挥开他放在胸口的手,扭头窥见呼吸清匀的鼎之,在他耳边小声吐字:“老实点,鼎之在边上。” 现在的情况,不是陈嘉弼能控制的,忍耐力再好,也扛不住海参的功效,更何况老婆躺在边上,带住她的手,放在腹部,侧身咬耳朵:“你不想,干嘛给我吃这么多海参,现在你叫我咋整?” 他的身子似火烧,感觉再这么下去,要流鼻血。 董只只光顾着给他补身体,没想到老张这回下血本,搞了个野生的,立竿见影,手往阳台指。 还没来得及说话,人已经被陈嘉弼抱起,裹在被子里,放到仅有一人半宽的阳台上。 她的本意是,让陈嘉弼睡阳台。 现在倒好,两人一块滚到阳台里。 阳台移门加装过窗帘,隐蔽性好,陈嘉弼走路没声,悄然摸回阳台。 一道黑影压的董只只天昏地暗,双手乱挥,不停触壁,地方实在太小。 忽然发出一阵响声,吓得董只只浑身一哆嗦,把移门拉开一道缝隙,往房间里窥探。 还好,陈鼎之睡得像头死猪。 陈嘉弼在黑暗中摸索,摸到一只铁皮月饼盒。 这是他以前偷藏董只只内衣裤和jk裙的魔盒。 内衣裤自然是被董只只丢了,jk裙还在。 温热的潮气,在董只只耳垂飘荡:“还留着啊?要不要穿上?” “我……”董只只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什么好。 或许,她与陈嘉弼的孽缘,是从这条jk裙开始。 他冒充鼎之,替董只只按摩,裙摆只及腿根,热血少年哪里控制得住。 那时穷,裙子好好的,董只只没舍得扔。 她这人节俭惯了。 密闭的空间,带来不一样的体验。 董只只裹挟着陈嘉弼,进入梦乡。 梦境里,她感觉有一双眼睛,在盯着她看。 还真有一双眼睛盯着她看。 陈鼎之打了个哈欠,低头瞅,抓抓下巴:“姐,你怎么睡阳台,昨晚你不是穿睡裤的嘛?这条jk裙,怪好看的,看起来像个高中生。” 第77章 被子捂在身上,一侧肩膀裸.露在外头。 陈鼎之站在房间里,移门遮挡视线,未能瞧见。 董只只掖了下被子,勾起双腿,裹住全身,衣物被陈嘉弼事先藏在里面。 她微微支起身子,手肘搁在钢圈上,若无其事道:“三个人太挤,我一个人在阳台睡,把地方让给你们。” “噢!”姐姐什么事情,都为两个弟弟着想,怪辛苦的,陈鼎之记得要买大房子,将来报答她,海棠印月是哥哥买的,要比这更好的,只有别墅,预算提高,得玩命赚钱,才够得上门槛,问进来喊他们吃早饭的陈嘉弼,“陈总,听说你们恒裕食品新出的乌龙茶,在找代言人,你看我中不中,一口价……” 他伸出一个巴掌,马上蜷曲四根手指,扬起脖子:“一千万,怎么样?你要同意,我可以考虑看看,承认你是我哥。” 他算过,扣除公司分成和税收,能有两百多万,跟公司争取一下,多接点广告和商务,搞不好一年,能攒到买小别墅的钱。 陈鼎之想好了,说服梁晓姐姐,搬过去一起住,这样就能长长久久不分开。 随着姐姐年龄的增大,最近陈鼎之开始患得患失,万一她又找男朋友,结了婚,往后见姐姐的机会就少了。 如果强行捆绑,一大家子,还能凑一块儿。 董只只心里跟明镜似的,知道他抢钱的用意,发现不知何时,他的鼎之真的长大了。 曾经夸下的海口,正在努力实现,虽然手段不光彩,一如既往坑自家人的钱。 这样是不是太没骨气,为了挣钱,就这样原谅嘉弼。 也好,两兄弟和好,比什么都重要。 一千万她没概念,想来恒裕集团这么大的企业,这点钱还是拿得出手。 她向陈嘉弼使了个眼色。 区区一千万,能挽回兄弟情,太值当。 陈嘉弼当即答应:“明天叫你经纪人跟杨助联系。” “谢了哥!”陈鼎之嘴角挂起绚烂的彩虹。 嘴巴甜,有糖吃,难怪他从小招人喜欢。 见董只只笑得像朵花儿,陈嘉弼终于明白,董只只心中顾虑。 鼎之是她的心头宝,像亲儿子一样,在艰辛的生活里,是她快乐的源泉,给予她坚持下去的勇气与信念。 再待下去,要露出马脚,陈嘉弼堵在阳台入口,假意收衣服:“还有事吗?赶紧吃早餐去。” 如鲠在喉的,不是一声“哥”,同母异父也是兄弟,陈鼎之的心结在于施瑾茹。 第100章 母亲在他心目中形象坍塌,陈鼎之深爱母亲,认为她婚内出轨,有欠妥当,心里难过。 关门声响起,董只只皱眉,拿出钢圈被压得变形的内衣,往陈嘉弼头上丢过去,正巧肩带挂在耳朵上。 她本来心疼好好的衣物报废,见到陈嘉弼这般奇怪模样,忍不住笑出声。 听到房里有动静,陈嘉弼在客厅操一嗓子:“哥,姐,出来吃早饭!” 随后,他摇头晃脑哼歌。 虽不知道里头发生了什么,但姐姐与哥哥独处,能笑得这么开心,说明他们又回到从前的关系。 一家人坐在一起吃早饭,真好! 要是两小姐姐也一起,那就更好了。 没有女生不喜欢穿漂亮裙子,董只只也向往,特别是在喜欢的人面前穿。 以前没这个必要,既然嘉弼想看她穿,鼎之又夸她穿起来年轻。 她便懒得换下,把内裤往上一提。 本本族上路,不是马路杀手,就是乌龟壳。 董只只在深圳学的车,第一次开,比中山路的游客还悠闲,急得坐在副驾驶座上的陈鼎之,一顿瞎指挥,恨不得调换座位。 董只只也是个急脾气,把车往路边一靠:“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没学会爬,就想跑,保管把鼻子,磕出血来。你行你来!” 两个弟弟坐在车上,董只只稳字当头,顺便教他点人生哲学,这孩子毛糙,怕他急于求成,今后再吃亏。 惹姐姐生气,鼎之很难过,撅起小嘴,嘟囔着:“还是你开,我不催,慢慢来。” 董只只一生气就咋呼,长期以来,陈鼎之形成条件反射,瞬间瘪了下去。 有时候想想,身边有两个小弟,真不赖,特别是听话乖巧的鼎之。 董只只叫了一辆货拉拉,只计里程,不负责装卸。 两兄弟忙前忙后抬箱子,陈鼎之手劲大,暗地里跟哥哥较劲,看谁搬得快,搬得多,还不许姐姐插手。 董只只乐得轻松自在,双手插兜,在小区里晃悠。 房子兜兜转转,又回到自己手里,心情美丽。 刘祖全两年前搬入新居,一道来帮忙,直夸陈嘉弼上道:“只只,你这小弟没白养,恒裕好几个内地分公司,跟咱搞大宗,今年中秋、国庆,还有明年的元旦和春节,全给排上期,昨儿个定金都打过来了。” 董只只递给刘祖全一罐青岛:“几折出的货?” 刘祖全笑眯眯道:“店铺原价,人家满减优惠券都没提一茬,摆明看嘉弼面子。” 莫言风态度坚决,陈嘉弼坐上总裁位置,板上钉钉。 新官上任,不能给下面人抓住把柄,不然很难建立威信,董只只摆摆手:“这样不行的,咱十几年老店,童叟无欺。走大宗,该什么价,就什么价,心态要平。” 业务是陈嘉弼拉来的,看在姐姐面子上,刘祖全竖起大拇指:“你上道,一会我重新做报价,多的定金退回。” 董只只伸手阻止:“报价肯定重新做,定金付也付了,转来转去麻烦,尾款少结点就好。” 见证中宏置业和全嘉这些年的起伏,董只只意识到现金流的重要性。 对恒裕来说,这点定金不算什么,可对全嘉而言,那可太重要了。 她向来公私分明,不希望因为夫妻关系,利益深度捆绑。 总归要留条后路,万一哪天恒裕落寞,至少他们还能有点生活费,把日子过下去。 “嘿!你个小崽子,东西往哪放?”见陈鼎之把百宝箱往北面房间抬,董只只挥手喝止,指向主卧,“你房间在那边!” 陈鼎之愣怔,停下脚步,踌躇不前,迟疑道:“主卧不是你的吗?” 恒裕的董事会选举还有三周,莫言风会在当日宣布,恒裕将立即启动对中宏的收购案,并公布两人的婚讯。 到时铺天盖地的新闻报道,拦也拦不下,鼎之定然会知晓,瞒不住的。 东西搬来搬去麻烦,董只只懒,讲究一步到位。 先在小房间里住一段日子,反正旧屋住这么多年,也这么过来,这已经很大程度改善居住环境。 陈嘉弼在搬箱子,停下脚步,对站在客厅阳台的董只只,勾出浅淡的笑意。 董只只也朝他会心一笑,很快将目光收敛回来。 然而,短暂的视线相交,一旁的刘祖全,似乎觉察到什么。 他这把年纪,见的人多了,两人这眼神,含情脉脉,暗送秋波。 当中肯定有问题。 想想也是,董只只这些年,心思精力,全花在两个弟弟身上,相互间的感情,不是外人能说三道四的。 他作为董只只的老友,有义务跟她提个醒,别玩出火。 刘祖全关上移门,回头觑一眼,各自忙碌的两个年轻人,压低嗓音,在董只只耳畔劝诫,“我知道你们感情深,弟弟终归是弟弟,越界要被人戳脊梁骨的,有些话,会讲得很难听。” 董只只以前也这样想,被伦理道德束缚,苦不堪言。 故而对陈嘉弼的一再主动,无动于衷,甚至抗拒。 而今情况不同,这些已不是问题。 保险起见,她决定秘而不宣。 关键时候,可不能出岔子,给两家的合作,带来麻烦。 董只只灌入一口啤酒,遮掩脸上的羞怯:“全哥,你别操心,我有数。” 话说得模棱两可,不承认,也不否认。 陈嘉弼衣物少,三两下功夫整理好。 离开泰兴里,还丢掉一大半,不是小了,就是旧了,没几件像样的。 他把董只只的东西搬进小房间,替她整理。 老公体恤老婆,天经地义。 董只只摆放东西,有自己的习惯,在房里指挥。 其中一个箱子里,陈嘉弼捞出几盒套子,还有些零星的,二话不说丢进废纸篓。 “嘛呢?”董只只蹲下捡起,“新的,没过期,还能用。” 陈嘉弼面色阴沉,不说话。 董只只感到背脊发凉,扭过头,跟他眼神对上,立马松了手,捡起几盒未开封的:“扔了可惜,改天我带给晓晓,这总行了吧。” 这些是莫少楷买的,留在董只只家里,昨晚搬家急,她一股脑儿塞进去,想都没想。 陈嘉弼这个大醋坛子,心里肯定膈应。 董只只节俭又贪财,在重要事项上,还是拎得清,得照顾老公情绪。 正在废纸篓里翻,背后想起陈嘉弼的苛责声:“董只只女士,你知道错了吗?” 真拿这只小狼狗没办法,董只只头也不回地说:“知道,知道!我错啦!你要怎么罚,我都认。” 陈鼎之搬出一身汗,下楼去买崂山可乐,这会儿应该没回来。 董只只心里头想,陈嘉弼不敢乱来,顶多亲几下,摸几下。 陈嘉弼对她的回答很满意:“可以,鼎之在,不方便,晚上我们视频,你用这个。” “什么?”董只只莫名其妙,扭头发现他手里拿着了个包装盒,上面还有她用马克笔写的价格,冲上去夺过来,扭陈嘉弼耳朵,“我警告你,别太过分!上次的帐,还没跟你算,这种事情,你想也不要想!” 话是这么说,董只只嘴硬心软。 连续几日运动,突然歇下来,心里空落落。 尤其是搬入新居,陈嘉弼就在斜对面的房间。 更难挨! 虽说陈嘉弼没什么控制欲,但这人特别爱计较。 董只只心里清楚,以前经常在两个弟弟面前夸海口,讲一大堆自己的感情经历,虽不涉及私密话题,如今身份关系的转变,陈嘉弼肯定不会放过他。 夫妻间的事,还得从了他。 他要怎么来,就怎么来。 要不然早晚闹矛盾。 在私人影院打过工,陈嘉弼对市面上几乎所有此类物件,使用功能如数家珍。 他远程指导,跟董只只讲解每个功能的用途。 听得董只只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心里期盼:老天爷,能不能派个人来救救我。 用就用,面对面也行,她不是不可以接受。 这样搞,实在有点尴尬。 她暗自庆幸,还好不是蓝牙,没法远程操控,要不然真要羞死。 鼎之的存在,是有道理的。 他是董只只的福星,没等董只只纠结完,在门口拍门:“姐,你睡了吗?我有事问你。” “来咯!”董只只得意地对着屏幕晃晃脑袋,“不玩了,今天到此为止。” 还没开始,就结束,陈嘉弼一脸迷茫。 董只只落下jk裙摆,把东西塞到枕头下,开门迎接她的幸运星,双手捧在鼎之的脸颊,撸几下:“我们鼎之怎么还不睡觉呀?” 他分明记得姐姐今天没怎么喝酒,才两罐青岛,红到脖子,起码得半斤白的,摸摸董只只滚烫的脸颊:“你是不是发烧啦?” “烧!能不烧嘛!”董只只探头往另一头,操一嗓子,“都是给你哥气的!他这人呀!小心眼得很!鼎之,以后你可不许跟你学,做人大度点、坦荡点。” 第101章 “噢!”陈鼎之对姐姐的教导,向来全盘接受。 董只只把弟弟领进屋,盘腿坐在床上,笑盈盈地问:“大晚上的,找我啥事?” 陈鼎之歪头,单手叉腰,戳董只只鼻子,腮帮子鼓鼓囊囊的:“姐,你干嘛瞒我?” 董只只心里咯噔,目光往窗外的黑夜里瞥,明显心虚:“我瞒你什么?别瞎说。” 陈鼎之哼哼两声:“还装,你都成小富婆啦!” “喔!”董只只转过脑袋,“你说这个啊?” 陈鼎之笑眯眯道:“要不然呢?你还有别的事情瞒我?” 董只只慌忙摆手:“没有,当然没有。坐过来点,这事我得跟你好好说道说道。” 第78章 中宏置业尚未出正式公告,董只只的照片,已放在公司官网的组织架构上,职位是总裁。 陈鼎之的海报,挂满大街小巷,平时不联系的同学,一夜之间全冒出来。 小学同学,把图片发给陈鼎之,堪堪反应过来。 刚入榉园学校,身边同学非富即贵,陈鼎之号称中宏置业是他们家产业,根本没人信。 真要有钱人家子弟,不会穿得如此寒酸。 董只只给他买的衣服牌子不差,在有钱人眼里,和杂牌没差。 董只只和盘托出,隐瞒她与陈嘉弼的部分。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陈鼎之对施瑾茹的好感,又回来了。 原来妈妈没有出轨,是另有原因。 这样的话,他是可以接纳陈嘉弼这个哥哥的。 陈鼎之阴郁好几天的脸上,浮现出笑容。 董只只借机试探:“你姐我现在有钱,好男人随便挑,给你找个姐夫好不好?” 明亮转瞬即逝,陈鼎之目光暗沉,瘪嘴喏喏:“能不能再等等?” 中宏总部在深圳,找个门当户对的,搞不好要远嫁,陈鼎之不想和姐姐分开。 可又希望姐姐幸福,在青岛这段日子,几乎没有自己时间,生活重心全放在他们两兄弟身上。 现在房子是大,四个人住,还是挤了点,将来增添人口,肯定不够。 若再缓一两年,等他攒钱买好大别墅,可以说服姐姐留下来,一起住。 董只只听得莫名其妙:“姐去寻找幸福,你不开心?” “不是。”陈鼎之把头要成拨浪鼓,搭在姐姐肩头,“我不想和你分开,你不只是我姐,还是我妈。” “去你妈的。”董只只抖肩,把弟弟顶开,“我才你要当你老妈子。” 她把鼎之宠坏了,像个妈宝男。 如果再给董只只一次选择的机会,还会把鼎之当成心头宝。 因为他是自己唯一的弟弟,唯一的家人呀! 董只只拉住弟弟的手,晃晃悠悠,语气轻松,打趣道:“你看你哥咋样?大公司副总,长得也不赖,跟你一块长大。要不我跟他凑合下?” “拉倒!越聊越离谱!”陈鼎之甩开她的手,“就我哥那副德性,不惹你生气就不错了。这几年你们闹不愉快,我夹在中间当三明治,都嫌烦。你俩要能成,我把脑袋卸下来,给你当皮球踢。” 董只只日子稍微好过点,就开始嘚瑟,什么话都说得出口,陈鼎之早已见怪不怪。 这个问题,他想都不用想。 昨晚三人还睡一张床上,姐姐肯定是嫌弃哥哥,大半夜一个人去阳台睡。 陈鼎之打个哈欠,离开卧室:“我明天要早起,不跟你胡扯,姐姐晚安。” “嘿!这孩子,怎么还不信呢?”董只只好不容易,鼓足勇气,快要说到重点,弟弟却当她是戏言,气得把枕头往门上丢。 陈鼎之出门,跟陈嘉弼撞了个满怀,摸摸额头,有点晕乎乎:“哥,大晚上,你不睡觉,蹲姐门口干嘛呢?” 陈嘉弼指指旁边的卫生间:“上厕所。” 两人说话,被董只只听到。 等陈鼎之回房,陈嘉弼转门把手,发现里头反锁,他发了条消息:【继续?】 董只只只回复了一个字:【滚!】 然后闷头睡觉,脑袋硌得疼,把枕头下的东西收起来。 驾车去全嘉,董只只在停车场,摆了十分钟pose,总算招来观众,手肘搁在车顶,朝低头啃煎饼果子的彭鹏挥手:“早,鹏子!” 彭鹏老实,冲她点头:“只只,换新车了啊?” “嗯!”董只只眯眼笑,“我家鼎之给我买的。” 刘祖全开车路过,无奈地摇了摇头,绕得远远的。 昨天董只只在小区楼下,炫耀老半天,叨叨没完。 他可不想耳朵起茧子。 董只只左等右等,不见梁晓。 彭鹏说她今天请假。 待彭鹏远去,董只只把包里的套子,放到车里。 今天送不成,改日再送。 下午去医院复诊,在挂号窗口排队,遇见梁晓。 董只只从队伍里斜插过来,截住刚缴完费的梁晓,上前关切:“哪不舒……服。” 目光落在挂号单的科室上,笑容一下子僵住。 梁晓把病历卡掖在身后:“没事,感冒咳嗽,小毛病。” 董只只甩手把她身后的病历卡抽出来,瞅着b超图片,愣了神:“你怀孕了?谁的,鼎之的吗?打掉干吗?” 梁晓左顾右盼,把她拉到一边:“嘘!别提他名字。” 意识到鼎之如今小有名气,董只只闭嘴,目光仍停留在b超图片上。 在董只只的逼问下,梁晓如实交代,鼎之在事业上升期,经纪公司待他不薄,没规定不能谈恋爱,只要不曝光,睁只眼闭只眼,可她不想拖鼎之后腿,犹豫再三,决定不告诉对方,偷偷把孩子打掉。 董只只不乐意,揪住梁晓领子往外拽,想想不对,改成架起肩膀小步向前挪,她现在是孕妇:“你这是不负责任,知道吗?先不说鼎之怎么想,孩子是你俩的,他有权知道。还有,咱俩同岁,老大不小,下次能不能怀上,还是个问题。” 两人性格相似,臭味相投多年。 董只只搞不懂,梁晓什么时候变得扭扭捏捏,完全不像她。 梁晓有她的顾虑,鼎之没出名,无所谓,两个平头老百姓,学历都不高,在一起不分贵贱。 现在情况不一样,照目前的发展趋势,鼎之有大明星潜质,梁晓觉得自己配不上他。 不仅是孩子的事,最近在纠结,要不要分手。 董只只不管三七二十一,硬把梁晓推进车,一脚油门下去*,车子驶离医院,在街道上飞驰,俨然像个老司机,一路骂骂咧咧:“鼎之没有你,是不行的,这事我不同意。今天还好我来医院,要不然你就自作主张把孩子流了。你有本事一辈子瞒住我,被我发现,咱俩姐妹情,一笔勾销。” 她是真的气坏,没想到平时蛮横,见谁都不带怕的梁晓,居然当起缩头乌龟。 梁晓咬唇,看向窗外,躲避董只只凌厉的目光:“我就是为鼎之着想,才这么做的。我和他身份差距太大。” 前面车子开得慢吞吞,董只只猛拍喇叭:“当初我就跟你说过,你俩分了,姐妹都做不成,我董只只说到做到!” 梁晓摇头摆手道:“你不懂,我现在压力很大。鼎之比我小,比我有出息,我怕他后悔。” “后悔个几把!”董只只方向盘一拐,转入胶州湾高速,“嘉弼比我小,比我出息大,我和他在一起,现在还不是好好的。” “啊?”梁晓惊呼,拽住董只只胳膊,瞪大眼睛。 董只只急打方向盘稳住,冲她大喊:“你要死啊?这要一尸三命的。” 她突然意识到,情急之下,竟然说漏嘴。 梁晓以难以置信的目光,审视旁边这位比她还猛的大姐大。 她一直以为,董只只是个虚架子,嘴上不饶人,真要干起来,立马认怂。 没想到她这么有胆,居然把亲弟弟给上了。 董只只把事情大致说了一遍,才让受惊过度的梁晓缓和过来。 车子停在梁晓的出租屋楼下,董只只让她坐一边休息,找来几个箱子,把屋里东西,一股脑儿塞进去,叫了一辆货拉拉,全给拉到新居。 董只只洋洋得意,庆幸有先见之明,把主卧让给鼎之。 她扶住梁晓肩膀,肃然道:“从今天起,这里是你家,我来照顾你。鼎之要是敢对你不好,我一脚蹬废了他。” 听她一本正经地说,梁晓忽然想起曾经做过的一个梦。 她梦见和董只只一起吃早饭,一块上班。 梁晓在楼下看东西,董只只指挥司机搬箱子。 陈嘉弼在洗澡,听到外头有姐姐的咋呼声,穿件浴袍出来。 今日董只只去医院复诊,上午有个电话会议,陈嘉弼走不开。 算算时间,这会儿差不多该回家,趁弟弟不在家,准备把昨晚没做成的事继续。 董只只背对着他,在码齐客厅的箱子,司机干活粗糙,怕一会倒下来。 第102章 陈嘉弼向来走路悄无声息,猫腰小步走,想要拦腰兜住。 “嘀嘟!”梁晓低头看董只只写的门锁密码纸条开门。 还没等梁晓抬头,陈嘉弼像只小老鼠,一下蹿入次卧。 董只只听到动静回头,望见好大一只拼命逃窜的大白鼠,爽朗大笑。 梁晓哼了哼,心情舒畅多了。 董只只拍门,叫他穿好衣服出来,扭头道:“看吧?面子是给别人看的,关起门来,就是一家人,不听话,照样别给他好脸色。记住咯,鼎之要敢瞧不起你,我替你收拾他。” 陈嘉弼换了套家居服,人模狗样出来,对董只只使眼色。 董只只丢给他一只石榴:“孕妇要补充维生素c,帮我们剥石榴。” 陈嘉弼拿过董只只病历卡,有点纳闷,今天没挂号、没复诊,更加没怀孕,视线在她平坦的小腹,来回扫荡。 董只只瞪他:“看我干嘛?不是我,是晓晓,她一个人住,我不放心,把她接过来,你要当大伯啦!” 三人围在餐桌,陈嘉弼不知该往哪落座,坐在梁晓身旁,不太妥当,挨在董只只边上,又怕梁晓起疑。 “行了。”董只只勾住陈嘉弼手臂,拉到边上坐下,招呼道,“晓晓,正式跟你介绍一下,我老公,陈嘉弼,你认识的。” 陈嘉弼频频眨眼。 董只只把他脸拍过去:“你斗鸡眼啊?刚不小心说漏嘴,晓晓自己人,不会说出去,先别和鼎之说,这小崽子心思敏感,得再缓缓,让晓晓做他思想工作。” 这样好像也可以,陈嘉弼不再拘谨,专心剥石榴,服侍两位大姐。 董只只摸摸他的头,宽慰梁晓:“别有心理负担,他一个千亿老总,回家还不是听我的。鼎之也一样,安心在这住下。” 没聊多久,陈鼎之回来,戴着耳机,摇头晃脑,在玄关处换拖鞋,嘴里哼着歌。 董只只咋呼一声:“小崽子,过来。” 陈鼎之发现梁晓在家,眼里放光,屁颠屁颠过来:“梁晓姐姐,你怎么来啦?” 他拿过陈嘉弼手里的石榴,摘下一粒,往她嘴里塞。 董只只拍了下桌子,大喝道:“老实点!别嬉皮笑脸,你搞出人命了,知不知道?” 陈鼎之颤了颤,石榴撒了一地,顾不上捡,竖起手指发誓:“姐,你可别冤枉我!你教我做人的道理,我都记得,从来没坐过犯法的事,别说杀人,我连鸡都没杀过。” “啪”的一声,董只只把b超图片和病历卡拍在桌上,“我说的是,你把晓晓肚子搞大了!” “啊!”陈鼎之抽了抽肩膀,跑进主卧。 三人你看我,我看你,一起懵圈。 董只只挠头皮,怎么养出这么个没用的东西,遇事就知道躲。 三人还没缓过神来,陈鼎之兴冲冲跑出来,拎起梁晓身旁的包包,拽住她的走,往外走。 “嘛呢?”董只只跳起来,一脚踩在座椅上,手肘搁在膝盖,“有话在这说,今天不把话说清楚,谁也别想出这个门。” 陈鼎之哭丧着脸,拱手求饶:“等我回来再说行不行?要来不及啦!” 董只只听得一头雾水:“什么来不及?” “领证啊!”陈鼎之从裤兜里摸出身份证,拍拍胸脯保证,“我陈鼎之一人做事一人当,绝不退缩。” “喔!”董只只瞅一眼挂钟,又喝止道,“回来。” 陈鼎之急死,蹲在地上在给梁晓换鞋,仰头问:“又怎么了嘛?” 董只只上前,把梁晓扶回来:“现在五点二十三,民政局五点半下班,明天再说。还有,你这横冲直撞的,你问过晓晓意见了吗?人家同意了吗?” 陈鼎之愣了愣,疑惑道:“姐,你怎么知道民政局五点半下班,你去过?” 这下可把董只只问得没气,还是梁晓机灵,打起哈哈:“这不是重点,你的心意,我明白了,这事不急。” 这回轮到董只只不乐意:“什么叫不急?急得很,晓晓,你要同意,这事明儿一早,就给办了。” 不等梁晓回应,陈鼎之举起牵着梁晓的手:“办,明早就办,她同意的。” 三人把目光投向梁晓。 她垂眸,抿唇,点了点头。 她和董只只实在太像,家境不好,从小裹上一层坚硬的外壳,隐藏柔弱的内心。 遇到事情,总是反复纠结,顾虑重重。 有董只只这个嫂子作保,陈鼎之急不可耐,想都没想,就要负责。 再躲躲闪闪,显得矫情。 见梁晓答应,陈鼎之乐坏,把梁晓横抱进卧室。 董只只在后头喊:“诶!别忘了把晓晓东西带进去,堆门口走路碍事。” 陈嘉弼趁姐姐不注意,也横抱起董只只,带入次卧。 人家还没领证,就可以光明正大。 他俩是夫妻,凭什么要偷偷摸摸。 董只只挣扎着从陈嘉弼臂弯里下来,压低嗓音,戳他鼻梁,严正警告:“现在晓晓的身体是第一位的,你先忍忍,过段时间再说。” 陈嘉弼低头,往下指,小声嘟囔:“我能忍,它忍不住哇!” 董只只低头瞟了一眼,转头就走:“忍不住自己解决,别在我面前碍眼。这段时间,我会给梁晓补身体,算你有口福,顺便给你稍一份。” 望着董只只远去的背影,陈嘉弼挠挠下巴,自言自语:“男人补的,和女人补的,能一样嘛?我这老姐,还真是可爱。” 第79章 梁晓的入住,解决董只只一个很大的问题。 长期以来,她是大家长,两个小弟,只有听命行事的份。 陈嘉弼老在屋里勾.引她,搞得极不自在。 现在一下子拨乱反正,她还是发号施令的那个。陈嘉弼只能偶尔在夜晚狠两下,白天只能做她小弟。 这样既维持董只只在家中的地位,又保证夫妻关系和睦。 出于对鼎之的顾虑,董只只看陈嘉弼表现,偶尔去酒店待一晚。 陈嘉弼觉得受了委屈,拿出代购商品,可怜巴巴说地:“白天我都听你的,晚上让我做回主,行不行?” 实在被他缠的烦,董只只勉强答应。 她遵循一贯原则。 干一回和干一百回,没差,没必要装清纯。 以前捅过,再捅一下,没什么大不了的。 眼睛一闭,自欺欺人,以假乱真就好了。 节奏变幻莫测,有点带感,董只只获得不错的体验。 但她是个有温度的人,讲究真情实感,这是与生俱来的性格。 偶尔尝试可以增进感情,必须克制。 陈嘉弼软硬兼施,再次得寸进尺。 进而又提出更过分的要求,指尖在褶皱处打转:“我不是嫌弃,我只是想有专属权,完完全全属于我的那种。” 董只只翻个身,差点把他手指头压断,在他脑门使劲戳:“你想都不想要,不肯能的,除非你把我捆了。” 陈嘉弼眼前一亮,这个可以有。 他怎么没想到呢? 瞧他贼溜溜的眼神,董只只握住,扭来扭去,嘴里哼哼:“多在正儿八经的事情上花心思,别老想裤腰带里的事儿。你要再提,我现在就拗断。” 董只只有心理阴影,别的事情,可以迁就,唯独这件事情,绝对没得商量。 对陈嘉弼的要求,董只只极度排斥。 韩国三流小明星,一坨粑粑,拉在床上,实在叫人恶心,董只只这辈子都忘不了。 还有鼎之,差点被颜洛挖成萝卜坑。 她有很严重的心理阴影。 陈嘉弼的小心思,董只只完全能够理解。 她接触的男人多,只有这里是荒芜地,提出这样要求,情有可原。 可董只只就是做不到。 为了纠正他这种不健康的思想,董只只小小地惩罚陈嘉弼一下。 连续一周晚上锁门,对他的挑、逗和哀求,不理不睬,把全部心思放在照顾梁晓身体上。 白天载她一道去上班,晚上回来做各种补品。 一回到家,董只只窝在厨房,研究各类菜谱,手艺明显提升。 果然只要一门心思干一件事,经过一段时间的努力,总归能做好的。 梁晓和陈鼎之领证,顾及陈鼎之的前途,没公开,只和经纪公司打了声招呼,保证严防死守,不对外泄露。 所以董只只忙得不亦乐乎,邀请梁晓跟她一块儿,挤在小房间。 一来,怕陈鼎之睡觉翻来翻去,酿成不必要的惨剧。 二来,可以避开陈嘉弼这个阴魂不散的小鬼。 他老是半夜走错房间,干不成,亲几下,摸几下,也很开心。 现在是一点机会都没有。 董只只在小本子上又涂掉一项:“喜糖款式,就用你选的这款,贵是贵了点,不过这钱我乐意掏,别有心理负担,我是男方家长,婚礼这个事,该花的钱就得花,一分钱都不能省。” 第103章 这是董只只有生以来,头一次大方,一模一样的东西,换个包装,贵了五倍。 她眼睛都不带眨一下,当即付定金。 梁晓向董只只汇报进展:“我试探几回,他对哥找女朋友这事挺上心,还说要帮他和公司里的顶流牵线搭桥,就是最近热播剧里的那位,你知道的。” 董只只嗤笑道:“那哪行?他是我老公。我让你问我的事,你瞎掺和啥呢?” 梁晓的意思,老问姐姐的事,容易露出马脚,两人都问,显得自然。 董只只拉她睡衣袖子:“那我呢?他怎么说?” 梁晓摇头叹息:“搞不懂,每次说到这个话题,他就回避,好像很排斥,我不敢多问。” “哎!”董只只躺下,把头闷在被子里,“睡觉!” 她多少能猜到鼎之的心思,他把自己当成妈,交男朋友,或者结婚,内心自然排斥。 以前她和莫少楷交往,鼎之也是这个态度。 两兄弟关系好不容易缓和,董只只不愿横生枝节。 这件事情,只能从长再议。 受到老婆冷落,陈嘉弼只好把心思花在工作上,避免胡思乱想。 他要等的电话,终于等到。 “等下再帮你们写请柬。”两人文化程度不高,写出来的字像蚯蚓,拜托陈嘉弼写婚礼请柬,接到杨悦电话,陈嘉弼往房里走,对电话那头说,“杨助,稍等。” 梁晓眼珠子转转,凑过头小声嘀咕:“好像是个女的。” 董只只不以为然,继续研究婚宴菜单,用橡皮擦掉划痕:“我觉得老青岛炸肉还得留着,档次有点低,但咱青岛人就好这一口,地方特色,你说呢?” 通常女秘书,都爱作妖,梁晓好意提点,居然不领情,改为夸赞:“只只,你心真大!” “大什么大,不就是杨悦嘛!”董只只摆摆手,懒得搭理,“他要能和这小姑娘成,早成了。别的女人,我多少还会上点心。她呀,算了吧。别管他们,老青岛炸肉,到底咋说?” 梁晓也觉得,宴请宾客,多为本地人,得照顾他们的口味,贵不贵的,倒不那么重要:“行!我听你的。” 相比于客厅的轻松气氛,屋里充斥着沉闷,陈嘉弼感到快要窒息,推开窗户,深吸一口气:“你确定?” 杨悦声线沉稳,自信满满:“错不了,管家出狱后,在跑外卖,还在赌,又欠一屁股债。两百多万,我帮他兜底。他亲口承认,是莫少楷指使。不知道他哪根筋搭错,我记得之前他不知道您是莫总儿子?那时他刚成年,恒裕和中宏没业务往来,我甚至怀疑,他都不认识陈青河跟施瑾茹。可管家的确是这么说的,只要钱到位,他愿意当面指证。” “不必了。”陈嘉弼一拳落在沙发靠背上,打出一记闷响,“这件事到此为止,你把资料和证据整理一下,稍后发我邮箱。” 这三年,他在莫少楷身上下了不少功夫,他认为杨悦说的情况,基本属实。 莫言风家里有一幅画,根据记忆,让画匠按照施瑾茹年轻时候画的,时常对着画像出神。 陈嘉弼在莫言风家里住过一段日子,不长,只有几天。 莫少楷回来,他便识趣地提出搬去酒店住。 既可以与杨悦展开秘密调查,又能避免引发不必要的冲突。 在仅有的几次碰面中,他观察到一个细节,每次莫言风站在画像前凝神,他总站在身后,流露出不屑,甚至嗤之以鼻的轻蔑眼神,仿佛在背后嘲笑他。 莫言风心系施瑾茹,即便她已嫁人,仍会每月抽出时间,去深圳,在别墅外远远地望一眼,不去打扰她的新生活。 在莫少楷面前,从不提及,画像上的女人。 因为莫言风认为,这与他毫无关系。 只在见到陈嘉弼,单独聊起此事,感慨一番。 在港三年,陈嘉弼曾经两次与死神擦肩而过,走在马路上,差点被车撞。 找不到证据,他不敢贸然下结论,隐隐觉得跟他有过节,不希望他存在这个世上的,好像只有莫少楷。 他的到来,至少分走莫少楷一半的家产。 结合此人性格特征,陈嘉弼如今可以断定,给管家钱,让他指使人,驾车故意冲撞陈青河夫妇的,必是莫少楷。 他有理由,让施瑾茹消失。 因为她是莫言风惺惺念念之人。 她的存在,本身就是威胁。 万一哪天,莫言风横刀夺爱,把施瑾茹抢过来。 两人生儿育女,必将对他的地位,形成威胁。 就像十三年后的今天,莫言风突然多了个儿子。 蛋疼是件羞耻的事,莫言风作为商界大佬,需要顾及面子。 莫少楷并不知晓,莫言风与施瑾茹的过往,更不知他已丧失生育功能。 若早知道,绝不会做出如此愚蠢的事情。 是莫言风亲手把施瑾茹推向别人的怀抱,怎么可能与她再续前缘? 所以,一切的一切,都是莫少楷的嫉妒心使然。 他是养子,希望继承莫言风的所有。 任何对他可能造成威胁的人和事,必须尽一切可能扼杀。 差点丧命,陈嘉弼吸取教训,雇佣私家侦探,监视莫少楷一举一动。 顺藤摸瓜,发现他每年固定日子,独自去深圳扫墓,三年里从不间断。 从墓志铭的落款,陈嘉弼很快查到线索,让他大吃一惊。 墓主人的配偶,竟是他的生父。 而他的生父,居然是撞死陈青河夫妇的司机。 根据杨悦的汇报,管家在地下赌场,找了个同样欠债的赌棍,实施此次行动。 或许是命运的安排,莫少楷亲手将自己寻找多年的生父,送入大牢。 因果报应,最后落到自己头上。 一切准备就绪,恒裕集团董事会改选,即将到来。 目前公司事务,仍由陈九堂打理,但董只只必须以中宏置业总裁的名义,出现在恒裕集团,进行一系列收购操作的流程事宜。 陈嘉弼不想将她卷入家族斗争:“你可以过几天再去,先想想怎么跟鼎之解释我俩关系。” 拖是不能再拖,董只只约鼎之在经纪公司楼下的奶茶店碰头:“我跟鼎之约在一点半,先送你去机场,去那边顺路。” 经纪公司在机场附近,董只只最后检查包包,确定三份签字鉴定报告,在里面。 董只只开车讲究稳当,慢了些,好在时间充裕。 午后的锦宏西路,一路顺畅。 她戴着陈嘉弼买的结婚钻戒,在阳光下转动,心里美滋滋:“到时候,我带鼎之和晓晓,一道来香港。我跟晓晓计划好,来一次香港蜜月旅行怎么样?机票都买好了,还规划好路线和景点。香港没少去,每次去都是公干,这次什么都不干,纯旅游。你把工作放一边,抽两天空,陪我们,好不好?” 想到一家人共同出游的幸福情景,董只只心里暖暖的。 她现在有钱,全嘉的事情用不着操心。 最近董只只想通,后半生做一条咸鱼,吃吃喝喝,没事和梁晓一起出去玩,看看祖国的大好河山。 辛辛苦苦把两兄弟拉扯大,是时候享清福。 陈嘉弼倾了倾身子,抓住董只只的手,在手背上落下轻吻:“好,听你……” 话音未落,余光无意间落在后视镜,陈嘉弼忽然转身,抱住董只只。 剧烈的撞击声,打破午后的静谧。 两辆轿车在锦宏西路发生碰撞,前车车尾燃起火焰。 后车是辆沃尔沃,仅仅车头凹陷,看起来并无大碍。 几分钟后,火势蔓延,将两辆车吞噬。 第80章 还是青岛市市立医院,照例一大堆记者和粉丝围拢在门口,比上次董只只住院,只多不少。 这次换了病区,不是肠胃科。 两人分属不同病区。 陈鼎之夫妇闻讯赶来,为掩人耳目,梁晓陪同两位老人,走的员工通道。 男人是狗,受伤人没人照顾,家属一窝蜂挤在产科病房。 护士在董只只肚子上这里按按,那里压压,问她有没有感到不适。 董只只触了触头上的纱布,说脑壳疼。 陈九堂长吁一口气,由于长时间过度紧张,双腿发软,往后仰倒。 莫言风身体强壮,仅用一只手,将他稳住,话音低沉,透着股悲伤的气息:“今天的事,对不住,是我教子无方。” 梁晓手持b超报告,激动得上前搂住她,泪水浸润在董只只苍白的脸颊:“嫂子,大小平安。” 董只只被搞糊涂,一个个大惊小怪,说话莫名其妙。 她是撞到脑袋,但没撞坏。 什么大的小的,一句都听不懂。 董只只掀开被子下床:“嘉弼呢?他手怎么样?” “哥没事,骨头断了,正接着呢,你去也看不到人。”陈鼎之头一回忤逆姐姐,不容分说,将她按回去,“现在顶要紧的是你,先别管他。” 第104章 董只只挣扎起来,盘腿坐在床上,戳鼎之鼻子:“你这没良心的狗东西,我怎么教你的?我是你姐,他是你哥,都要紧。什么叫别管他,这是你能说出来的话?给我滚一边去。” 她本来不想在这么多人面前教训鼎之,这次实在太过分。 董只只被气昏了头,嚷嚷着要下床。 一时间,病房里乱成一锅粥。 董只只劲大,歇斯底里大吼大叫。陈鼎之把她死命按住,就连莫言风也过来帮忙。 “子.宫前位,子.宫切面形态正常,大小约4.8乘4.1乘4.4,内膜厚0.4厘米,宫壁回声均匀,孕囊22毫米乘15毫米乘20毫米,位于宫……”董只只大喝一声,打断梁晓,视线转向陈鼎之身后。 见她停歇下来,莫言风和陈鼎之松开她,往边上退。 这不是梁晓的b超报告,上周刚陪她做过,孕囊是29乘21乘26,怎么还缩了? 不会是胎心停了,夭折了吧? 可怜的鼎之,可怜的梁晓,可怜的小baby。 董只只手一伸:“拿来!” 梁晓上前两步,笑眯眯双手奉上:“恭喜。” 视线略微一扫,董只只瞪大眼睛,一脸疑惑,指着自己鼻子:“我怀孕了?” 报告姓名栏里,清清楚楚写着董只只的名字,年龄三十一。 众人频频点头。 陈九堂受惊过度,不住抹额头上的汗,乐呵呵地说:“好!好啊!中宏今后还姓陈。有盼头,有盼头!” 报告上写,孕期五周。 董只只细细回忆,应是在新居浴缸里的那次。 陈嘉弼说是第一次,董只只认为几率不大,没做措施,终究草率了。 人都怀孕了,那她最近瞎折腾个什么劲啊? 帮梁晓搬家,考察酒店,天天往菜市场跑。 主要她还和鼎之梁晓去公园野营,在草地上狂奔,放风筝。 还有,遇到这么大的撞击,孩子竟然没事。 命可真大。 董只只想到于此,心里一阵后怕。 然而,转瞬间,忧愁浮上面颊。 她要做妈妈,又要养孩子了。 两个不够,居然还来第三个。 董只只已经打算好享清福的,怎么就成了个劳碌命。 这辈子,除了带孩子,还是带孩子。 一声巨响将董只只在纷乱的思绪里拽回,杨悦手撑在门口,大口喘气:“陈总手术结束,问题不大,没打钢和钢板,人推回病房,尚在麻醉中。” 又是一阵骚乱,众人一窝蜂往门外跑。 莫言风搀扶陈九堂,招呼陈鼎之:“你留下,看顾你姐,那边有我们。” 陈鼎之想去看哥哥,也想照顾姐姐,犹豫不定,两只脚在地上乱蹬,不知往哪个方向走才好。 梁晓在他耳畔提醒:“你不是说,等你姐醒,有话跟他说吗?” 心慌意乱的陈鼎之,被梁晓一句话点醒,老老实实坐在椅子上。 众人散去,病房重归宁静。 “有话快说,说完滚蛋,看你哥去。”从他焦急的表情,董只只看出兄弟情深,自己无大碍,打发他走,好仔细瞧瞧肚子里的小宝宝。 陈鼎之握住她的手,泪水打在她的手背。 姐姐说过,男儿有泪不轻弹,他已很久没哭过。 董只只扭头,皱皱眉头,甩开他的手:“一个大男人,哭什么?” 她讨厌伤感,尤其在弥漫消毒水的病房。 “爷爷都告诉我了。”陈鼎之捶她手心,“你跟哥结婚,咋不知会我一声,我好准备红包,害我瞎忙活,把公司艺人带来,就是最近很火的那个。” 董只只眨眨眼:“带来干嘛?” 好像干了件蠢事,陈鼎之垂下眼眸,口中喃喃:“哥受伤,借机照顾,培养……” “你个潮吧!”董只只一下弹起来,枕头伺候,一顿乱甩,“挖你姐墙角,陈鼎之,你能耐啊!叫那什么,滚出去。” 陈鼎之不躲不闪,任凭姐姐责罚:“莫总给了她一个代言,已经打发走。” 之前用力过猛,稍稍运动几下,胳膊疼,董只只冷静下来:“我跟你哥结婚的事,你不怪我?” 本来下午要告诉他的,因为一场车祸,全乱套。 面对姐姐纠结的目光,陈鼎之咧嘴笑:“我高兴还来不及,为什么要怪你?” “嗯?”董只只有点看不懂他,不知是安慰病患,还是真情流露。 陈鼎之握住姐姐的手,嗤笑道:“我老早想好,等买了大房子。” 话没说下去,被董只只打断:“跳过大房子和小汽车,我头晕。” 这个弟弟天天大房子和小汽车挂在嘴边,董只只听得耳朵疼。 陈鼎之省去铺垫,真情流露:“你是我姐,也是我妈,我……” “这部分也跳过。”陈鼎之没能学到姐姐的市侩和坚毅,唠唠叨叨到是学得有模有样,董只只受到撞击,不想听废话,满脑子想的是嘉弼,“挑重点说,是不是看中他的钱?” “哪能啊?”陈鼎之打了一下午的腹稿,没派上用场,直接切入重点,“我不想和你分来,你嫁给我哥,我们又可以住在一起。” “就这样?”董只只觉得不可思议。 陈鼎之点击下头:“就这样,没别的。” 早知道这样,七七八八,绕这么多弯干嘛? 听到陈鼎之简单粗暴的回答,董只只头更疼。 陈鼎之挠挠下巴:“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这个问题困惑了他一下午,一直琢磨不透,问梁晓,也没得到个满意的答复。 兄弟关系修复,姐弟情深,董只只拍拍陈鼎的脸,笑嘻嘻道:“你能这么想就好了,别说一个,十个我都答,随便问。” 陈鼎之竖起一根手指:“我就问一个,我以后该怎么称呼你,是姐,还是嫂子。” 称呼决定亲疏,是增进家人和睦的催化剂。就因为陈鼎之嘴甜,见了人,就喊哥姐叔婶,招来好多人喜欢。 梁晓也是在甜言蜜语里,一步步掉进陈鼎之的糖衣炮弹。 他在纠结,董只只是他姐,同父异母的亲姐,唤一声姐,不过分。 陈嘉弼是他同母异父的亲哥,哥哥的老婆,应该喊嫂子。梁晓就是这样称呼董只只的。 可他又觉得哥哥姐姐是夫妻,喊陈嘉弼哥哥,唤董只只一声姐,有点乱辈分。 但是称呼董只只为大嫂,很别扭,感觉不亲近,像是外人。 陈鼎之被乱七八糟的人物关系和称呼,搞得几乎崩溃,理不出头绪。 这个弟弟从小心思敏感,董只只觉得他说得有点道理,思虑半天,给出答复:“这样!你还叫嘉弼一声哥,老样子。” 她大拇指往自己脸上戳戳,扬了扬脖子:“你管我叫大哥姐!大哥的女人,叫大哥姐,听起来是不是很威风?” “大哥姐?”陈鼎之痴痴念道,搞不懂这个奇怪的称呼,“大哥姐是什么?” 董只只原本是个地地道道的山东人,孔孟之道深入骨髓,思想保守,为人质朴,除了爱吹牛,基本上可以说是一个规规矩矩的人。 陈嘉弼处心积虑,步步为营,不断试探和拉低董只只的底线,不管是生活上,还是床上。 她被严重带偏。 为挽回形象,董只只自创了“大哥姐”这个称呼,一本正经地问:“在家里,我是不是老大?你和嘉弼,是不是都得听我的。梁晓是你老婆,顶多在外人面前横,回家还得恭恭敬敬喊我一声大嫂。” 陈鼎之摸摸脑袋,认为她说得很有道理,一直以来,姐姐的话,是皇命,无人不从。 而且事实证明,她说的话,大部分都是对的。 这么多年,潜移默化。他和哥哥有今日的成就,以及良好的品行,与董只只平日的教导,是分不开的。 董只只接着说:“既然我们四个以后住一起,家里总要有个领头的,万一你跟你哥吵架,或者你们夫妻俩吵架,我可以来主持公道嘛!” 她习惯当老大,晚上关起房门,可以允许嘉弼偶尔放肆一下,反正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白天肯定不行。 董只只是要面子的。 陈鼎之点头同意,进而发问:“那如果你和哥闹矛盾,该咋整?” “他敢!”董只只五指并拢,拇指蜷曲,在鼎之耳边扇了下风,“老娘削了他!” 说到矛盾,陈鼎之一直没搞懂,他俩闹什么矛盾,如今心结已解,他凑上前,悄悄问道:“我还有一个问题。” “你哪来这么多问题?”董只只心系陈嘉弼,不知道他伤得严不严重,有点不耐烦。 陈鼎之瘪嘴,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你刚说可以问十个的。” “行!怕了你了。”董只只摆手笑道,“随便问,知无不言,言什么不尽。” 陈鼎之支起手肘,托着下巴,像个吃瓜群众:“哥怎么招惹你了?这几年,你俩闹啥呢?” 第105章 “这这这……”话到嘴边,董只只没法开口,被窝里伸出一脚,把他踹开,“哎呀!你反正记住,你哥是个没脸没皮的破皮无赖,别多问,跟你没关系。” 这时候,大哥姐的作用完全发挥出来。 董只只还是当家作主的那个,她想说,没人拦得住,不想说,谁也不敢多问。 陈鼎之严重怀疑,姐姐有孕期焦虑症,梁晓前段日子也是这样,总无缘无故对他发脾气。 如今她和梁晓肚子里的孩子是最重要的,陈鼎之决定不再追问,省得惹姐姐。 不对,是大哥姐。 他站起身子,该称呼:“大哥姐,我去看哥,醒了叫你。” 董只只挥手轰他:“早该去了,在这说一大堆肉麻的话,烦死啦!走走走!” 陈鼎之走到门口,又被董只只叫住:“醒了赶紧叫我啊!” “噢!”陈鼎之的背影在门口的走廊消失。 无人打扰,董只只图个清净,满脸堆笑,在b超图片上一遍又一遍地摸,嘴里嘟囔着:“小baby,你要快快出来,我可是很有育儿经验的,拉扯大两个,你是老三,保管把你养得白白胖胖。” 左等右等,等到太阳下山,董*只只晚饭也吃好了,陈鼎之还不打她电话,手机像是坏掉,一点动静也没。 突然,走来好几个护士,不由分说,把她连人带床,一块儿推向走廊。 董只只紧张兮兮,随手抓住一名护士袖子:“我孩子不会是没了吧?” 护士说是家属帮她申请,换了个病房。 也对,莫言风那么有钱,定然不会亏待儿媳妇。 电梯门开,两辆病床车,出现在走廊的两端。 陈嘉弼在那头,挥了挥完好的左臂。 远远瞅见,他右手手臂挂着吊带,董只只下床,赤脚奔过去。 “慢点,慢点!”身后护士推着空床在追。 董只只一屁股坐在陈嘉弼的病床,指尖戳他手上的手臂:“能耐啊?刚才这么危险,逞什么能?小时候装帅耍酷,被人修理,还不吸取教训是不是?” 陈嘉弼让她小声点,楼下一堆记者,护士知道他的身份,这样很没用面子。 董只只更气,拧他耳朵:“命都差点丢掉,要面子做什么?我叫你跑,为什么不跑?” 周围推床的护士,憋着笑,加快脚步,把两人推入vip病房。 见惯了生离死别,很少有夫妻在为难时刻,宁愿豁出性命,相依相守。 这份真情,叫人着实感动。 两名不同科室的主治大夫,寻访过后,病房里静得可怕。 董只只颤颤问道:“他救回来了吗?” 两张病床,并排摆放,陈嘉弼抓住她的手,摇了摇头:“没有。” 随之而来的是一阵长久的叹息。 想到下午在高架上的情景,董只只就脑壳疼,裸.露在病号服外的手臂泛起鸡皮疙瘩,心中一阵后怕。 若不是莫少楷,或许他们已经和那辆小汽车一同化为灰烬。 鼎之送的车,质量太差劲。 余光瞥见后面的车辆急速飞驰,陈嘉弼点开安全带,迅疾抱住董只只。 视线别遮挡,董只只松开油门,紧接着是一阵猛烈的撞击声,昏天黑地,脑袋发晕,左边额头有液体,在面颊淌过,全身炙热,空气稀薄,几乎要窒息。 陈嘉弼后背撞在挡风玻璃上,因为张臂护住董只只的缘故,受巨大冲击力影响,董只只脑袋,生生顶在他的臂膀,后面是方向盘,前后夹击,撕心裂肺的痛楚让陈嘉弼面部扭曲。 但头脑还是清醒的,他使劲拉车门,想要带董只只脱离险境。 因为后面冒出一股浓烟,车尾已然着火,再不跑,将葬身火海。 由于冲撞,车门变形,陈嘉弼怎么都打不开。 他探出玻璃碎成渣的车窗,往外头嘶喊求救。 彼时董只只尚有微弱的意识,用力想把他从车窗推出去:“嘉弼,快走,别管我。” 她的双腿被卡在变形的驾驶座里,皮外伤,没骨折,但拔不出来。 尝试几次,无功而返。 狰狞的面孔在车窗旁出现,可怕的笑声,叫人胆寒:“陈嘉弼,跟我斗,门都没有,这是你的报应。” 凌厉的视线,往车内扫去,莫少楷骤然间,额头的青筋突了一下。 他没想到,董只只会在车上。 董只只视线模糊,眼前叠影重重,看不清对方是谁,耳鸣轰轰,以为对方是路人,张臂呼喊:“救……救我们。” 张开的手臂,被甩回来,莫少楷双手抱胸,不顾身后的熊熊火焰,淡定地双手插胸,冷眼旁观。 他要亲眼见证陈嘉弼的消亡,是他夺走自己的父爱,夺走他应有的家产。 如果没有陈嘉弼出现,他将成为恒裕的掌权者,待莫言风百年后,或许用不了这么久,便可继承所有。 然而,一份文件,将他以往的罪证,暴露在所有集团董事面前。 莫少楷指使他人,蓄意谋害施瑾茹,还有无辜的陈青河,同时亲手把自己的生父,送入大牢。 他害死的不是别人,是莫言风的白月光。 触犯莫言风的逆鳞,戳中他心中的痛点。 若是放在以前,香港回归之前,莫言风绝不会像今天这样,一纸文件,将其罢免,劝说他去自首,必会手持砍刀,亲手将这个不孝的养子,大卸八块。 无需陈嘉弼到场,并购中宏,与董只只的联姻,已然无足轻重。 董事会提前一天改选,陈嘉弼接任恒裕集团董事长,几无悬念,只待他明日赶赴,走个流程,对外公布。 莫言风想给亲生儿子一个惊喜,同时弥补心中缺憾。 因为他的麻痹大意,害自己失去深爱的人,也让陈嘉弼失去母亲,更祸及无辜的陈青河与他的家人。 莫少楷一无所有,把心中的愤恨,转嫁到陈嘉弼身上。 他要陈嘉弼去死。他的人生已毁,对方也不能好过。 莫少楷望着浓烟滚滚的汽车,嘴角挂起胜利者的笑容。 最终的胜利者,还是他,莫少楷迸发出爽朗的笑声,划破天际:“陈嘉弼,我是养子,你是私生子,半斤八两,谁也别说谁。是你自不量力。” 董只只眼前模糊一片,仅听声音,大概猜出对方是谁,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从胸腔里爆发出虚弱地嗓音:“莫少楷,救我们,求你。” 她是个识时务的人,从小在社会底层长大。 凶得过,能吓唬住对方,自然更好。 情况不妙,赶紧投降,明哲保身。 这是董只只的生存哲学。 面对胡同里的小混混,她选择逃跑。 面临颜洛的霸王条款和巨额赔偿,她选择息事宁人。 陈广海侵占她的家产,她不争不抢,过好眼下的日子。 今莫少楷来寻仇,自然不能正面硬刚。她意识模糊不清,本能地低头求饶。 董只只培养出两个有出息的弟弟。 乖宝宝陈鼎之,尽管调皮,学她吹牛夸海口,嘴里没一句真话,但品性端正,在大是大非面前,时刻谨记姐姐的没一句教诲。 陈嘉弼则不尽然,自动过滤掉满口大道理的说教,掌握其精髓,顺境时的谦逊是低调,逆境里的投降,是保全自己,永远要给自己留条退路。 逞一时之快,顶多口嗨,能在社会里存活下来,才是顶重要的。 董只只没有别的本事,她是只自由自在的小鸟,无法忍受朝九晚五格子间的拘束,所以只能死守全嘉。 这是她赖以生存的唯一活路,她要养活两个弟弟,给他们更好的生活和居住环境。 一直以来,支撑陈嘉弼的唯一信念,便是他的姐姐董只只。 但凡伤害到她,哪怕一根头发,必要豁出性命,叫对方百倍千倍偿还。 这点在很多事情上得到验证,贾副局的失势,莫少楷的权利旁落。 但此刻,他本能地选择,保全自己与心爱之人。 最大的面子,就是不要面子,不然怎会有越王勾践胯下之辱,以及司马迁的残躯之身,流传后世,为后人口口相传。 学校里的知识百无一用,董只只的生存哲学才是最大的智慧,陈嘉弼不要脸地喊了句:“哥,你可以不救我,救只只行不行,求你。” 两声“求你”,在莫少楷耳边回想,极其讽刺。 母亲难产而死,生父无力供养,将年幼的他丢弃在福利院门口。 莫言风收养他,栽培他,说到底,不过是找一个合格的继承人,好把恒裕传承下去,谈不上有多大的感情。 莫少楷从小缺爱,又不得不遵从养父教导,学一些完全不适合他,且不感兴趣的社交礼仪,专业知识。 他本是一条随处可见的鲶鱼,硬生生被包装成池塘里的锦鲤,循规蹈矩,却挣脱不开这一方池塘。 这一声“哥”,触动到莫少楷的内心深处。 第106章 他渴望爱与被爱,渴望亲情。 内心抵触,他选择舍弃亲情,不把莫言风当父亲看待,更不认这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弟弟,以及痛恨将他丢弃的生父。 莫少楷感受到久违的温情,即便明知陈嘉弼的假惺惺,假得不能再假,内心多少有点触动。 更何况,对方亲口承认,他才是那个胜利者,极大满足内心的虚荣。 但这不是决定性因素。 真正让莫少楷改变初衷的,是董只只。 他利用董只只,企图从她身上,讨得好处,将中宏置业并入恒裕的版图,在养父面前邀功,让他知道,他这个养子,完全有能力掌控集团,得到对方的夸赞。 四年相处,董只只始终不与陈九堂联系,明明是家族名正言顺的继承人,甘愿做个普通人。 或许连普通人都不如,生存在温饱的边缘,若不是有他的相助。 买房于她而言,是遥不可及的梦想。 全嘉更将成为跨境电商残酷赛道里的先驱,甚至都不会有人记住,曾经有这样一家公司存在。 可就是这样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给予他充分的情绪价值。 她市侩利己,为了钱,可以放下身段。 她爱占小便宜,私活公干,借公干出差,揽私活,置公司制度于不顾。 她大大咧咧,一副没教养的样子,不是撩袖管,就是撩裤管,在熟人面前,卸下所有伪装。 她是两个弟弟的女王,拥有绝对支配权,莫少楷羡慕她在家中的地位,希望成为她。 还有她无拘无束的性格,是他可望而不可及的。 董只只总想撇清与莫少楷的关系,碍于财力有限,不得不捆绑在一起。 他既爱又恨,期盼回到福利院的时光,什么都不用顾及,想怎么来就怎么来,又舍不得如今拥有的一切。 纠结的他,把董只只当成自己的影子,当成想成为的那个人。 施以小恩小惠,玩弄在股掌之间,狠狠地干,死命地干,她喊得越大声,心里越痛快,来满足自己的占有欲。 既然无法成为她,那就征服她! 董只只是个聪明人,明白他的意图,看穿,不说穿,装聋作哑与他谈恋爱。 她不图莫家财产,拿真心待他,悲伤时宽慰,遇到困难替他解决,就像是一位老友。 这让在名利场上驰骋的莫少楷,感到一丝人间温情。 正因为这微不足道的人间温情,触及莫少楷敏感的神经。 他想成为董只只这样的人,可终究不能。 自己已然走上歧途,永远不可能再回头。 莫少楷希望把另一个自己,假想中的自己,保留下来。 这是他最后能做的,他不后悔。 车门被奋力拉开,陈嘉弼先从狭小的空间里钻出来。 莫少楷伸出援助之手,他的掌心是温热的。 陈嘉弼在绝望中看到一丝希望,与莫少楷共同徒手扒开驾驶座上的残破零件。 莫少楷再次伸手:“只只,拉住我的手。” 陈嘉弼在她脚下刨,指尖沾满鲜血,感觉她的身子好像有点松动,小心翼翼地抬起脚。 两人奋力援救,全然不顾身后的火焰,已窜到三层楼高,随时有爆炸的可能。 莫少楷触到董只只的手,鸽子蛋的绚烂,在眼前闪耀。 同样的,陈嘉弼左手无名指上,也有一枚钻戒。 莫少楷冷峻的面庞,展露笑意。 他很少笑,只在董只只面前笑过。 身子被完全拖出来,腿上破了点皮,看起来不严重。 被浓烟呛到,董只只失去意识,脑袋软趴趴地倒在莫少楷肩头。 他把董只只推过去。陈嘉弼接住,往远处跑,拼命地跑。 跑了十来米,认为差不多抵达安全地带,陈嘉弼扭过头,挥臂大呼:“快过来,要炸了!” 莫少楷也在挥臂,他在作最后的告别,清纯的笑容洋溢在脸上,留下在人世间的最后一句话:“董只只,代替我,活下去。” 紧接着,响起巨大的爆炸声。 陈嘉弼弯腰低头,保护董只只,再抬头,莫少楷已然消失在火光中。 救护车赶来,将两名伤者推上车。 董只只手里多了一支黑色钢笔,不是原来那支。 与莫少楷分手,她把那支钢笔以五百块的骨折价,强行卖给刘祖全,说他是大老板,手上要有拿的出手的东西,身份面子顶重要。 董只只从柜子里拿出钢笔,喏喏问道:“这是他唯一留下来的,我可以留下吗?” 她不确定陈嘉弼是否会生气,允许她留有其他男人的东西。 这支笔,对她来说,意义重大,是董只只的善良,唤起莫少楷尚未泯灭的最后一点良知,将她解救出来。 陈嘉弼微笑点头:“好,留下。” 董只只不放心,握住他的手:“你不许吃醋。” “不吃醋。”陈嘉弼紧紧握住她的手,两人手心里夹了一支钢笔,笔帽上的黑曜石的光芒,打在两人脸上,见证他们甜蜜的笑容。 陈鼎之刚买的小汽车,被烧成焦炭。 他还念着大房子、小汽车,通过高架监控视频,认为莫少楷的沃尔沃,质量硬得没话说,用从他哥那边坑来的代言费,又给董只只买一辆,价格贵了不少。 房子的事,暂时不担心,尚能凑合,与陈嘉弼约法三章,别的事情好说,一家六口的房子必须由他买。 他答应过姐姐的,做人不能言而无信。 董只只在客厅里八个行李箱中间绕,拉陈嘉弼的衣袖,低声耳语:“先依他,这小崽子哪次靠谱了?最后还不是坑自家人的钱,你当是做慈善。” “你是孕妇,又是家里的总指挥,坐好。”陈嘉弼把她扶到沙发上,余光瞥向蹲在地上整理东西的弟弟,咬起耳朵,“下周在香港的演唱会,他私下找杨悦,说是我说的,叫恒裕包场,摆明跟经纪公司谈好,内部分账,我早上刚知道这事。” “随它折腾,等房子事情了了,我也能耳根子清静,听了十几年,烦死了!”董只只跳起来,冲鼎之吼一嗓子,“把虾干放回去,我晒了两个月,这是带给疤哥的。” 莫言风调侃她不像姐姐,像个老妈子,整天对两个弟弟,有操不完的心。 董只只套近乎,私下喊他疤哥,在正式场合,还是恭恭敬敬叫一声爸。 陈鼎之抱怨道:“我们是去旅游,又不是搬家,带的东西也太多了!” 刚跳起来,又被陈嘉弼按下去,提醒她现在是孕妇,别没事上蹿下跳,乖乖坐好,只管发号施令就行。 董只只掰手指,唠嗑起来:“明天是恒裕对外宣布嘉弼上任的重要日子,同时公布并购中宏。还是你老姐有本事,说服疤哥保留中宏的名字,好歹没辜负爷爷半辈子心血。我们是去正儿八经公干的。还有,那不叫旅游,叫度蜜月。想着去都去了,顺便探个亲。青岛到香港,路过深圳,忌日没到,那不是有嘉弼的大飞机嘛,顺道停一停。” 公干顺道探亲,忙里偷闲度蜜月,还说得通。 度蜜月和扫墓搁一块儿,陈鼎之有点搞不明白:“我亲爱的大哥姐,你最讲礼数,红白事,能混一起?” 养了十几年的弟弟,跟个傻子一样,董只只气得随手抄起茶几上的红烛,想想不对,拿起一包纸巾丢过:“你从小到大,一直死脑筋,怪不得读书读不好,初中毕业文凭,还不如我。这事我要跟你好好说道说道,咱姐弟三人,都成家了不是?哪能光顾着自己快活,肯定要向长辈汇报一下,让他们宽心,如今孩子都大了,孙辈都快蹦跶出来。还有,人家晓晓嫁过来,也要引荐一下,混个脸熟。不知道爷爷等不等得到孩子出世,上次在医院,忙得一团乱,孙媳妇进门,礼数不能丢,该跪拜的跪拜,该敬茶的敬茶。” 梁晓终于知道陈鼎之为什么这么乖巧,所有事情,全给她这个大哥姐给操办,主要是她的一通瞎指挥,还真挑不出毛病,就是耳根子有点疼,太咋呼,比她还能扯,从裤兜里摸出香烟。 董只只伸手大喝:“打住!别的事情,我不干涉你们夫妻,抽烟不行,屋里两个孕妇,你要糟蹋你的孩子,我管不着,别影响我家默默。” 充分顾虑到陈嘉弼的家庭地位,董只只与他约定,家里小事全归她管,大总裁是做大生意的人,把重要事情的决策权交给他。 所以孩子将来跟他姓,名字也由他取,别文绉绉就行。 陈鼎之不让她动,梁晓无事可做,又不能抽烟,从厨房拿来两根大葱,丢给董只只一根,过过嘴瘾。 “嗯!这个好,还能杀菌,增强抵抗力。”戒烟过程很痛苦,董只只把大葱作为平替,尽管她是山东人,不过以前不怎么爱啃大葱,现在慢慢习惯。 四个人只有陈鼎之在干活,满头大汗,干得还挺开心,从箱子里翻出个萝卜章,瞅了一眼,觉得不对劲:“你公章是不是带错了,这是全嘉的。” 第107章 “放好,包在衣服里,卡其色那件,别乱塞。”董只只得意洋洋道,“我准备半退,干一票大的,跟资生堂那边谈好,升级做一级代理商,签合同要派用场的。” 陈鼎之瞪大眼睛,惊呼道:“什么?我们还要去日本?” “对呀!”陈鼎之朝对面的梁晓喷一股大蒜味儿,“你没告诉他行程?” 梁晓耸耸肩,无奈道:“她天天嘴里念着大房子,这三个月不是跑通告,就是扫楼,要不拍广告,我半个月没见着他,哪有机会说?” 说到全嘉的事,梁晓追问:“你要退休,顶替你的人招到没?这职可太重要,油水一大把,让别人顶这个位置,全哥能放心?” “安啦!没问题的。”董只只把大蒜赛道陈嘉弼嘴边,硬逼他咬一口,他是南方人,受不了这股子味,当年董只只就是靠这招,逼退他好几次蓄意骚扰,现在搞出一套歪理,想碰她就要接受她的一切,包括嘴里那股味儿,不爱闻,就别吻。 目前,他尚处于适应阶段,咬一小口,在嘴里回味。 董只只说找了个兼职采购总监,最低工资,提成按照原来标准,指标是年内开拓五家国际一线品牌,。 这回换梁晓瞪眼珠子,伸出一个巴掌,难以置信:“五家国际一线品牌?招的还是兼职。嫂子,你心可真大,不怕把公司折腾死?全哥能同意?” 陈鼎之认为有必要提醒姐姐,不要盲目自信:“我学历不高,没上过班,可哪有公司招兼职管理层的呀?你逗我们玩呢?” 正聊得热乎,门铃响,陈嘉弼去开门。 董只只往门口一指:“瞧!这不来了嘛?杨悦,不用换拖鞋,地上乱糟糟,等下嘉弼总归要重新拖一遍的。” 陈嘉弼不想董只只这么辛苦,守着一家小公司。 她最好的时光,全用在两个弟弟身上,想退下来,觉得他的话有那么点道理,可是自己离开,公司还要运作下去,全嘉全嘉,嘉是嘉弼的意思。 她对这家公司很有感情。 陈嘉弼推荐恒裕的一些得力干将,董只只一个不认识,没接触过,连连摆手不放心:“这个位置顶顶重要,人品要正,还要懂得谈判技巧,要是有点人脉就更好了。” 陈嘉弼彻底没辙,把心腹大将借给她用:“你看杨悦怎么样?不过她是我助理,只能做兼职,以她的能力,足够应付。她家里有钱,我还给了她点恒裕的股份,没必要贪这点小钱,而且你认识,知根知底。” 董只只忽然想起什么,朝杨悦挥手:“诶!你前几天说的东华生物……” 杨悦腋下夹着文件夹走开,纠正道:“是熙华生物。” “哦!”董只只听陈嘉弼提过一嘴,恒裕下面的子公司,还没认全,她也不怎么关心这些,“别管东华西华的,跟他们联系得怎么样?你可不能给全嘉拖后腿,在这个位置上,你得做得比我好才行。” 杨悦沈卓黑色西服短裙,一副职业女性装扮,打开文件夹,低头念:“已经约好,我正要向您汇报,雅诗兰黛的丁总……” 董只只摆摆手:“哎呀!你心里有数就好,这事跟全哥报备,我已经不管事啦!” 杨悦翻了几页纸:“那我再跟您确认下本次行程?” “要的,要的。”董只只半截大葱丢在鼎之头上,“这瓶叶酸是给我和晓晓补营养的,别偷偷摸摸拿出来,放东西就放东西,别老觉得多,飞机大得很,再来十个八个箱子也装得下。” 陈鼎之看到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东西,想趁她不注意,拿掉一点。 他知道飞机空间足够大,四人里,有两个孕妇,还有一个大老板,打杂的事,肯定都是他做。 一想到这里,就头皮发麻。 董只只目光锁住鼎之,派嘉弼去帮忙,顺便监工,对杨悦抬下巴:“杨总,你继续。” 说到飞机,董只只坐到梁晓身边,小声嘀咕:“飞机上有香奈儿no.5赠品,别客气,尽管拿。” 杨悦简明扼要地向众人汇报:今晚在深圳别墅落脚,明天上午祭拜先人,下午去中宏,作为总裁做安抚工作,稳定公司高管和骨干,周四飞香港,将高管一并带上,中午出席新闻发布会,晚上是恒裕集团与中宏置业联席晚宴,入住在太平山别墅,向董事长汇报工作,顺便一家团聚,当晚莫言风也会赶来,已安排好摄影师,拍摄全家福照片。周五晚上顶流少年巡回演唱会,前排vip席位已预留。 周六和周日自由行,按照董只只和梁晓事先规划好的路线,全程有当地导游讲解。周一人流少,拍婚纱照,婚纱和礼服全部准备妥当。周二去日本,上午与资生堂那边签署代理商合同,其他人可以到处走走,欣赏樱花,陈……陈总负责根据董只只要求,采买药妆。周三到周五,在各处景点旅游。周六继续拍婚纱照,事先已踩过点,合理避开人流。周日返回青岛。 陈嘉弼愣怔抬头:“我?代购药妆?” 董只只皱眉:“怎么?不乐意?” 她很久没做代购,怀孕期间,用不到药妆,陈嘉弼一头雾水。 “做人不能忘本!”董只只又念起经,“我和晓晓不方便,你指望鼎之去采买?保管一路光顾着吃炸鸡喝可乐,店铺在哪他都找不着。泰兴里的老邻居,看我们仨长大的,现在是不住那,人情还在。我们家发达,要叫他们沾沾喜气。送的东西贵,像是在炫耀。便宜了,又觉得我们小气。搞点外国货,正正好。” 说了一大通,梁晓记不住:“我说杨助,能不能给我们人手打印一份?” 杨悦早有准备,给每人发了一份。 董只只竖起大拇指,夸赞道:“到底是大公司里混过的,办事有计划性,不像全哥,啥事都拍脑袋决定,想一出是一出。” 房门没关,刘祖全出现在门口,背手笑眯眯地说:“你这张嘴,啥时候能消停,大老远听你说我坏话,真拿我当自己人。” “诶!”董只只绕开地雷,搀刘祖全进屋,一晃十三年,两鬓生出白发,“你都说自己人,那还有啥好避讳的。” 她朝门外赶张望:“鹏子呢?” 刘祖全帮忙盖行李箱:“秀莲风湿病又犯,不碍事。你董总安排的差事,我哪能不应。我让他送秀莲去医院做针灸。” 董只只的原话是:“全哥,咱一大家子要去度假,你要闲着,也别看去小区看人家下象棋,过来搭把手。要有正儿八经的公事,你忙你的,我一个人扛得住。” 话说到这份上,还是个孕妇,刘祖全怎会听不懂。 这些年,他没少被董只只坑。 楼下停了两辆车,一辆是恒裕公车,劳斯莱斯,另一辆沃尔沃,专门运行李,刘祖全送他们去机场。 出车祸后,董只只有心理阴影,认准沃尔沃,车子耐撞,安全系数高。 陈嘉弼说她是乡巴佬,劳斯莱斯是防弹玻璃,手榴弹都炸不出一个坑。 董只只这人死脑筋,认死理,只信自己见到的。 最后考虑到她和梁晓,没坐过高级汽车,给大老板一点面子,勉强同意。 “走咯!出发!”董只只很久没这么开心过,高举手里握着的嘉弼和鼎之的手,蹦蹦跳跳往对面的车里走。 杨悦在身后,将四人在阳光下的背影,记录下来,勾起嘴角,浮现出灿烂的笑容。 刚拍完照,手机铃响,杨悦往回走两步,避开众人,小声嘀咕:“方波,咋俩复合的事,还是那句话,看你诚意。你看看人家陈总怎么追人的,再看看你,一束花、一顿饭、一场电影就想打发,门都没有。别以为跟陈总学点皮毛,就想pua我。滚蛋,忙着呢!” 刚挂电话,杨悦便瞧见董只只急匆匆折返,陈嘉弼在后面一路猛追,架住她手臂,生怕跌倒。 杨悦顿了顿:“怎么了?” 两道人影一闪而过:“瞧我这脑子,怀孕后老忘事儿,红烛还在茶几上。” 三人一个姿势,靠在车门,双手抱臂。 “哎!” “哎!” “哎!” 小贴士:找看好看得小说,就来海棠书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