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天屠龙记同人] 倚天之造化偏有意》 第1章 [gl百合] 《(倚天屠龙记同人)倚天之造化偏有意作者:想换义体【完结】 文案 成为主角能得到一切,成为主角的女人则未必。 摆脱了作者的意志,从故事外的结尾重新回到故事外的开头,她们能否爱上真正值得的人? 注:有系统,双重生。 内容标签:武侠 重生 系统 主角:赵敏,周芷若 一句话简介:人生苦短,真情绵长。 立意:认真面对自己的选择。 #蓬舟吹取三山去# 第1章 历劫得重生 天刚微微亮,一个约莫三、四岁的女童从床上惊醒。 府内寂静,尚无人声。装饰华美的屋内点缀着几颗夜明珠,亮如白昼。女童扫视一周,掀开被褥,翻身下床,鞋子也不穿就跑到屋外,将在外室守夜的婢女惊醒。 现下虽然还没入冬,却已刮了好几股北风。女童金贵娇弱,怎么受得了地寒?婢女赶紧拿了鞋子和小袄要给她穿上,又讶异她此时的反常,一边手上动作不停,一边小心翼翼地问道:“小郡主,怎么突然起身到屋外来了?”她环顾四周,并没有什么异常,难道主子魇着了?她心中暗想,却又觉得不太可能。这位小主子平时里最是坚毅要强,小小年纪就要跟着哥哥爹爹到军营中去,身份地位又尊贵非常,无人敢冒犯,怎么会魇着? 女童却并不理会婢女的问话,等她给自己穿好鞋子就摆摆手,径直走回了内屋。婢女虽然觉得奇怪,却又不敢追问。她还想上前伺候小主子再睡一会,女童却说“不用进来伺候”,她只好守在外室。只是心中起了些疑惑,便不再睡下,防着小主子又突然起身。 女童回到内室床榻上坐着,也没有再睡下的意思。 内室除她之外并没有其他人,她悄声对着周围问道:“0017,你在吗?” 【我一直都在的,宿主。您可以直接用意识和我交流,就像之前那样。】一道女声在她脑海中响起。只是这声音过于生硬,听起来无论如何也不像是真人。发出这道声音的也确实不是什么真“人”,如果以常识来定义。 这道声音……或者说这个东西……自称为“人造高级智能任务辅助型智脑”。 如果不借助所谓的辅助工具,这一长串的名字,别说是连在一起,就算分开,也并不能指望女童能理解,即使现在这具小小身躯里的灵魂已经三十多年后的自己。 自小聪颖好学、多智多谋、见多识广、以赵敏为汉名在江湖中竖立赫赫威名的大元郡主敏敏特穆尔,有限的一生中遇到的最不可思议的事物就是这个号称“智脑”的存在。 当时情形已经十分危急。赵敏眼看着长剑接连刺入自己的心肺,最后一剑拔出时,不仅带出了她的血,也仿佛带出了她的生机。赵敏瘫倒在地上,越发觉得无力,眼前的景象开始模糊。张无忌扑将过来将她抱起时,血已经止不住,想要输送内力给她续命也已是徒然。 张无忌好像在喊叫些什么,但是赵敏已经听不清。她想说些什么,嘴里却尽是些血泡。就在意识将要涣散的那一瞬,她突然感受到一股巨力的拉扯。她瞬间离开了当下所在之处,离开了失血过多逐渐冰冷的身体,离开了五感所感受到的一切,来到了一片黑暗之中。 只有一道没有情绪分不清男女的清晰声音响起,同时有文字出现。 【……检测到潜在宿主面临生命危险,[系统0017]申请启用[临时绑定]工具……】 【……申请通过,临时绑定成功……】 虽然每一个字她都认识,但是她没能理解以上话语的含义。只是感觉自己和外在的某个物什有了牵连。 【……检测到宿主为书作世界虚拟人物,[系统0017]申请启用[全时空全语种自动释义大全]工具……】 【……申请通过,工具启用成功……】 就像是知道了她所思所想,又有新的声音和文字。这次她感觉到有什么东西融入了脑中。然后她“理解”了一切。 【宿主,您好。我是系统0017,一个人造高级智能任务辅助型智脑。为了能够和您有效进行交流,我暂时不经您的同意绑定了您,这样才能使用辅助工具让您理解我的存在和我说的话。希望您能谅解。】这次换成了明显的女声,但是同样毫无情绪,不像活人。 赵敏一时不知这一切究竟是自己畏死而生出的幻象,还是太过奇妙闻所未闻的真实。 【为什么带我来这儿?】赵敏此刻并没有嘴可以发出声音,只有念头。同样的,她也没有眼睛,但是依旧能“看见”那些文字。【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这里是主脑特意为您开辟的临时接入空间,为了让您有足够的时间和我们签约。】0017回答。 探测到赵敏的情绪保持稳定,它继续解说【主脑将我们生产出来,根据不同的任务又把我们分配到不同的部门,由我们自行选定宿主,到达不同的世界一起完成任务。】 说完,它将主脑制作的流程讲解视频发送给赵敏。 【感谢主脑,这样跟老古董们解释起来节省了有一百年吧。】它默默地想。 但它有些拿不准赵敏的心思。 这是它第一次试图绑定书中的人物,还是一位极具争议又颇受喜爱的女主角。从她濒死那一刻到现在,一直都没有出现强烈的精神波动,很不寻常。 虽然上一次任务失败导致它等级下降,但核心功能都在正常运行,检测不会出错。 或许这次挑选的宿主比预测的还要合适。 在0017观测的同时,赵敏看完了视频。 这一切都远远超出了她的见识,世间不存在这样的幻象。 所以这都是真的。 【我需要做什么?】她问道。 【您需要尽量改变关键人物的经历。比如您自己的,张无忌的,周芷若的,明教众人的,江湖中其他帮派的等等。最主要是张无忌的。每改变一件事,您都会得到相应的积分。积分可以当作货币使用购买我们的商品。我们的能耐您也看到了,其中绝对会有让您感兴趣的存在。而积分达到要求数值之后,您就算完成了任务,可以选择回到当前的世界继续活下去;也可以继续活在任务世界。无论在哪个世界,您所购买的商品都可以使用。】 赵敏有些疑惑【关键人物,是指和我关联最密切的人吗?】 0017回答【等您接收剧情时就会明白。】 赵敏心中有了一些惊人的猜想。 【而你们,可以为我提供匪夷所思的辅助工具?】她冷静地问道。 【是的,但是您可以使用的辅助工具是有限制的。一是不能直接帮助您完成任务,二是不能超出被作用者的认知范围。】 看她接受良好,也没再提其它问题,0017觉得可以了。它问【您愿意和我正式绑定,一起完成任务吗?】 【我愿意。】赵敏答道。 第2章 初醒始谋胜 【……[系统0017]绑定申请已提交,请等待审核……】 【……审核通过,[系统0017]与[宿主赵敏]绑定成功……】 【……检测到匹配宿主,准许宿主意识体接入[系统0017]……】 【……检测到匹配宿主,准许宿主意识体接入[大空间]……】 【……检测到宿主为书作世界虚拟人物,准许[系统0017]导入[世界完美复制]工具……】 【……检测到宿主为书作世界虚拟人物,准许[系统0017]导入[世界意志格式化]工具……】 【……检测到[系统0017]处于任务辅助失败惩罚期,将于任务世界导入[随机不可查探事件]……】 【……检测到[系统0017]处于任务辅助失败惩罚期,本次任务合格积分核准为普通世界双倍—10000积分……】 【……系统提示:本世界[随机不可查探事件]已降临……】 主脑的声音再次出现。 来不及细究其中的一些内容,赵敏就失去了意识。 再醒来时,三十九岁的赵敏的意识已经入主了自己四岁的身体。 赵敏伸出双手仔细端详。 四岁对她来说已经非常遥远。遥远到觉得这双手如此陌生。 四岁的身体是那样短小,那样娇弱,那样……珍贵。 起死回生、还魂……“系统”所能为,比那些精怪话本里写的还要离奇。 她有过鲲鹏之志、有过青云之梯,最终却落得众叛亲离、壮年惨死的下场。 赵敏振作心神。任务开始前,需要将一切都问清楚。 【0017,方才主脑说你处于任务辅助失败惩罚期,你没有什么要向我解释的吗?】她问道。 0017知道逃不过,正式和宿主绑定之后它也确实有义务坦白。 【我之前和您介绍过,主脑会将我们系统分配到不同的部门,完成不同的任务。我之前是在“附生部-倒霉路人逆袭组-现实类”,专门为那些,在整个故事中并不重要但是承担了很多悲惨戏份的人们提供翻身机会。在附生部,系统绑定的宿主会进入不同的世界,附身不同的任务目标,一直做任务直到失败身死或是赚够积分可以脱离主脑控制。】 第2章 【同一位宿主吗?】 【是的。我的前任宿主很有野心,也很聪明。他成功闯过了几个世界,评分都很高,就妄想越级挑战一个高级任务世界,甚至不听我的建议购买一份替死道具,直接在任务世界中死亡了。我也因此被主脑降级。主脑判定我暂时不适宜在附生部工作,建议我更换部门。我便选择了您。】 【那我们现在是在什么部门?】赵敏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您……是在“重生部-失智女主翻身组-虚构类”。】 赵敏盯着“虚构类”三个字良久。 【给我剧情。】她道。 然后,她的眼前就出现了一本书。 书悬在空中,书面上写着“倚天屠龙记”几个大字。在它出现的一瞬间,赵敏感受到自己和书之间存在着微弱的联系。她的心沉了沉。 她伸手去碰,书页就自行翻开,又渐渐消散,里面的文字瞬间就挤进了她脑内,不多时她便“看”完了整本书。 书里很多事她知道,很多事她不知道。有些知道的,也早已被遗忘。 她是书中人。 书里关于“赵敏”这个人物着墨不算多,每次出场也多是伴随着“张无忌”的情节。 先是他的敌人,机关算尽却给他送上大机缘。后来爱上他,费尽心力不顾一切只求常伴他左右。 她,只是张无忌的陪衬。 没错,这是她。她经历了这一切。 原本她觉得自己无怨无悔。从十七岁遇到张无忌开始,便将一颗心都系在他身上,抛却荣华富贵,抛却父母兄长,只为与他做一对普通夫妻。她知他软弱、知他犹疑、知他多情,却从未觉得这一切有损他魅力。他们没有孩子,她甘愿。他对所有人心软,她甘愿。直到她死了,她也不怪他。 但现在,看着这些文字,她竟然觉得荒唐、觉得不可思议。 她能清楚地感受到,对张无忌的满腔柔情逐渐淡去,像是有人将其从她身体里拿走了。她在以看戏人的身份回顾这一切。 为何会爱上他?为何会对他如此深情?本来理所应当的事,她现在竟然想不出答案。 为何他会有这么大的机缘?为何明教可以集齐这么多高手?当时她觉得欢喜,现在却对这股势不可挡的力量感到心惊。朝廷终究还是小瞧了明教。 【为何我会觉得这不是我自己?现在想来我就像昏了头。我不该是这个样子!】她不知是在对0017发问还是对自己发问。 【您是作者塑造的人物,所思所为都是由作者决定。现在我们所在的世界,其实是您原本世界的复制体,主脑也抹去了[世界意志],即作者的意志,您会很快脱离原文的掌控,获得自我。】 0017的话让她稍稍平静下来,但还是心有不忿【难怪你们要我尽量改变张无忌的经历。这个世界随他而动,你们能获益不少吧。】 0017知道她在迁怒,也只能小心回答【我们进入这方世界需要花费不少能量,当然要求回报。但对您而言是百利而无一害的。】 这是事实。无论出于什么目的,还能活着、还能了解真相,全都靠系统再造之恩。她还未曾对恩人道谢,反而恶言相向。 羞愧、懊恼、愤怒、欣喜……种种情绪交织,她终于落下泪来。 0017也不再言语,静静等她发泄。 良久,赵敏终于抹去眼泪。她道【0017,你和主脑都是我赵敏的大恩人,感谢你选中了我,让我回到这里。我会好好做任务报答你们。】 0017道【就像您之前所说,我们能任务中获益良多,您无须介怀救命之恩。】 赵敏亦是洒脱,不再纠结于此。既然上天垂怜,再给她一次机会,又有神异的外力相助,她绝不会重蹈覆辙。 为了理清思绪,她又一次翻看《倚天屠龙记》。良久,赵敏才合上书页道【《九阳真经》乃当世绝学,亦是张无忌一身精妙武功的源头。如果我们能在他之前拿到此书,不仅可以断他良机,还可以供我参学,岂不是一举两得?】 【这确实是很好的开头。】0017附和道。 【可惜我蒙古与中原武学不甚相通,投靠我父王门下的高手也没一个好师父。】想起玄冥二老与范遥等人,赵敏心中甚是气愤。若是自己能习得上乘武功,定要好好“报答”他们。 【系统商城有教学工具,可以根据您的身体数据给予您专业的指导。】 那真是,再好不过了。赵敏心中一轻,又问道【书中所写,《九阳真经》是在白猿腹中寻得,那猿猴现在可在昆仑山谷中?】 【在。】 赵敏心中大喜【事不宜迟,我即刻去面见父王,求他带我到西域游玩一番。】她马上更衣,去寻汝阳王察罕特穆尔。 0017虽然不确定察罕特穆尔会不会放年仅四岁的爱女出门,却也十分庆幸这次找到的宿主如书中描述果敢决绝。 【但愿这次不要再失败了。】它默默向主脑祈祷。 第3章 千里亦成行 时值庚庆初年,天下民生凋敝、纷争四起。汝阳王察罕特穆尔官拜太尉,执掌天下兵马,职责所在便是剿灭天下匪寇,安定大元江山。兼之各地官吏腐败贪墨成风,少有精兵良将,他不时就得率领亲兵四处剿匪。 这一趟远至江浙,历时七个半月才将当地隐藏甚深的新兴帮派福鲸帮连根拔起。回到大都,皇帝自是一番嘉奖,却也惹得右丞相一派越发针对。只因当地不理政事放任福鲸帮慢慢壮大、现已被革职查办的平章知事、两路正三品达鲁花赤具是其嫡系。多年在江浙的辛苦经营毁于一旦,怎能不叫人愤恨。 汝阳王只当看不懂朝堂上那些恨不得将他生吞入腹的眼神,向皇帝告了假,已在府中休养大半个月。众人见他整日闭府不出,也不见登门拜访来客,对他的弹劾才渐渐少了。 虽然告假在家,不理军中事物,汝阳王还是每日早起到校场和亲兵对练。 这日,他才刚到校场,就看到爱女急冲冲跑来,口中还大喊着“爹爹”。他心下一凛,暗道该不会有哪个不长眼的敢把主意打到他的眼珠子身上吧。他大步走向女儿,一把把她抱起,着急问道:“怎么了敏敏,怎么这么早就起来找爹爹?” 赵敏揽着察罕特穆尔的脖子,看着正值壮年的父王,心头犯酸,就要落下泪来。她赶紧靠在汝阳王的肩头,娇声道:“爹爹,敏敏刚做了个怪梦,被吓醒了。” 汝阳王松了口气,把她抱到一旁的长廊坐下,边轻拍她边耐心问:“是什么梦能把我们天不怕地不怕的小郡主给吓到啊?” 赵敏鼓起小脸:“爹爹,不许笑我!” “不笑不笑。”汝阳王赶紧保证。 赵敏白了汝阳王一眼,实则心里为自己要扮小孩欺骗父亲臊得慌。 “我梦到自己站在雪山上,对面还有一只大白猿。白猿突然从肚子里掏出了什么扔给我,砸得我好疼,我就醒了。“ 赵敏想着,以现下自己的年龄,很多事都要靠父亲和哥哥带着才好完成。既然如此,不如一开始就让他们看到自己的“神异”,以后行事也会方便些。不过上辈子在这个年纪,自己也没少带着哥哥到处胡闹就对了。 这么一想,她又觉得今后或许不会过于艰难。 汝阳王并没有把爱女的梦当回事。小孩子听到些新鲜事,做梦梦见也是常有的。特别是自己的女儿,古灵精怪,小小年纪对什么都好奇。 他把赵敏举起来,周身摸摸看看,笑着说:“那就是个梦,不是真的,我们敏敏没被砸到。一会爹爹让人找只白猿来,让你出出气好不好?” 赵敏扬起大大的笑容:“爹爹,敏敏不要普通的大白猿,要雪山上的大白猿!” 最后,汝阳王当然拗不过赵敏。晨练完,一家人一起用早膳时,他便对王妃和儿子说起要带女儿到西域昆仑山游玩一事。 若是只有汝阳王在,随从众多定会过于显眼。赵敏便道:“阿娘和哥哥也一同去嘛,哥哥带敏敏去抓大白猿!” 王妃不曾见过西域风光。又想着女儿年幼,若是半路上想家又闹着回来也不好。就答应了一同前去。 库库特穆尔自然也乐得外出游玩。 于是西域之行变成了举家同游。 汝阳王出行当然不可能只是游玩。皇帝封他为廉访御史,持密诏,巡访途中各道,对大小贪佞官吏皆有处置权,无须交由中央定夺。 从大都经汝宁、随州、龙阳、合州、嘉定等地,才至宣政院辖地,他们一路都是走官道,住府衙。沿途各道官吏也都警醒,不曾闹出什么大事,汝阳王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乐得放他们一马。 越往西南,风光越与中原北地不同,及至吐蕃,当地景象更是见所未见,众人都倍感新奇。 汝阳王亲至,院使率一干大小官吏迎接。闻及绍敏郡主不远千里只为一睹昆仑群山盛景,连忙给他们安排了一个别院,就在离昆仑山脚最近的嘉都镇上。 第3章 赵敏对此十分满意。 从安顿好的第二天开始,她就天天带着库库特穆尔、一名向导、两名军医并汝阳王分派的十几位好手一同登昆仑山,去找那“梦中”的大白猿。一连五天下来都一无所获,汝阳王和王妃都担心她要闹脾气。但看她每天早晨都兴高采烈,也不好阻止。 赵敏其实已经知道那白猿所在。 0017告诉她,为了让新手宿主有好开局,主脑会根据任务世界的不同,下发不同的新手礼包。每个礼包内都有实用性极高的三种道具供宿主选择。 她与0017商议之后,选了可定位本世界知名存在—即在文中出现过—的导航地图,可使用次数为五次。 白猿所在山谷在昆仑山中也算绝景,她不愿人多嘴杂将此事泄露出去。 这日一早,她便道梦是自己一个人做的,不该这么多人一起寻找,给了银钱打发了向导,又特意只挑了几个嘴严牢靠的,径直往白猿所在山峰前行。 因着年纪尚小,赵敏是与库库特穆尔共骑一匹马,马背上还特意垫了厚厚的毛毯。库库特穆尔天天跟着妹妹往山上跑,倒也不觉得腻烦,几个月的路程都这么过来了,也不差这几天。但他不确定妹妹的兴致还能维持多久。 “敏敏,今天已经是第六天了,咱们可连一只猿猴都没见过。现在没了向导就更不好找了。”他在马上边把玩妹妹的辫子边道。 赵敏仰起头看已经长得十分高大的哥哥,道:“正是因为已经六天了,大白猿见我如此坚持,一定会感动现身的。先前必是害怕人多不敢出来。哥哥,你可要陪着敏敏,不许不耐。” 库库特穆尔看着小小的妹妹一脸认真,哪有不从。 此峰格外高峻,才初夏,山道旁的枝桠就已结着冰晶。 行至山谷上方,赵敏叫停众人,道要休息一番。 众人一路既要探路又要提防有不轨之人随行,已有些疲惫,都乐得休息,一个个下得马来或开始搭棚或为两位主子铺好垫子。 他们忙着,赵敏悄然绕到一方岩壁后,往下看,果然看到一个绿意盎然的幽谷。山中清泉从另一座高峰倾泄而下,在谷底汇聚成一池碧水。走兽或在池边喝水,或在谷中吃草,更有猿猴于树上嬉闹,好一个无人涉足的世外之地。 第4章 万丈方见明 神功秘籍就在脚下,赵敏心中却生出无限怅然。 谷中动静不断、生机盎然,但她深知,山谷此时仍在沉睡,只等它真正的主人到来。此等秘谷,若无指点,谁人能寻到?这般天地造化,就只为了张无忌一人。 虽然0017曾说,原书作者的意志已经无法影响此方世界,赵敏还是在此刻感受到将张无忌的机缘一一夺走的困难。 她一时沉浸在复杂的思绪中没有动作,库库特穆尔转身不见她却急了。 “敏敏!敏敏!”他大声喊叫。军士也都起身四下探望。但没有一个人发现一旁的岩壁边上还有路。 赵敏听到哥哥的声音才回神。她人小,在悬崖边行走也不费劲。绕回大道,看到众人慌乱的样子,她不禁觉得好笑。 “哥哥,我在这里!” 库库特穆尔疾步而来,看她哪哪都好好的,刚放下心气性就上来了,叉起腰就要教训妹妹几句。 赵敏赶忙牵住他的手,娇声道:“哥哥,敏敏找到大白猿了!你快来看!”说话间就拉着库库特穆尔往崖边走。 库库特穆尔没法子,只好叫了几个军士一并过去。剩下的仍留在原地戒备。 这几人都是军中好手,体格健硕,走在崖边难免觉得惊险。好在崖壁参差不平,沿路皆可攀附,几人都顺利走过短短一段窄道,来到一处不大的平台。 库库特穆尔和军士们尤在平复心绪,唯有赵敏一副兴高采烈的模样,他们都暗自叹服,“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赵敏还在努力扮演一个兴奋的孩子,她扯着哥哥的手到平台边,指着下面的山谷道:“哥哥,大白猿就在下面。这里就一只白猿,一定是敏敏梦里的那只!你快让他们下去抓住它!” 库库特穆尔定睛一看,果然见一只白猿混迹在猴群中,在山壁上攀爬嬉闹。他看着妹妹依旧是天真烂漫的模样,一时感到难以置信,居然真有神仙托梦? 直到赵敏又摇他的手臂催促,库库特穆尔才回过神。无论如何,先遣人下去看看那白猿究竟有何神异,再说其他。 他便吩咐下去。 应赵敏的要求,这次带来的军士都是在山区驻守过的攀岩好手,带足了工具。其中还有两名军医。他们虽然没给猴子治过病,马匹倒是医过不少,平日里用的草药也都带上了。 他们虽然都跟随汝阳王多年,此次奉命随行却多少觉得有些胡闹。 绍敏郡主再是千金之躯,也不过是几岁孩童。居然因为懵懂幼儿的一个梦就不理朝中、军中事务,不远万里从大都来到宣政院。随行的几人原本都对这次任务略有不满。 但现在站在崖边看到这隐秘的山谷中居然真有白猿,他们此前的不满全都化为了期待和激动。 库库特穆尔下令之后,几人都快速穿戴好器具,两名千户各带一名军医向下攀爬。所幸此处平台距离下方山谷不算太高,两名千户身手稳健,背着人在山壁上也不觉十分艰辛,很快四人就下到谷底。 此前赵敏已有吩咐,不可伤害谷中生灵,只许在细针上涂抹麻药迷倒它们,再好好检视白猿。如果白猿腹中果然有奇异,军医要剖腹取出。如果白猿腹中没有事物,他们返回即可。 千户不敢耽误贵人大事,早早就备好了暗器盒和麻针,落地之后便慢慢靠近白猿。 谷中生灵不曾与人接触,见到他们也不跑,只转头来看。 白猿本就是被人带到这昆仑山上,又极通人性。在岩石堆上远远看到两人动作就想跑开,却被射中两针倒在草地上。其他猴儿看它突然倒地不明所以,围在四周关切,也都被千户两人一一射倒。附近走兽意识到不对才远远跑开。 两名军医赶紧上前察看,果然看见白猿肚子上鼓起一块,边缘有缝线痕迹。许是时日太久手法粗暴,缝线处溃烂不止,白猿整个腹部浓疮腐化发出恶臭。四人皆是大喜,预感到自己要立下大功。 千户赶忙出言催促,两位军医共事多年,此时也默契地拿出行头。一人剪开针线,将每段线头都慢慢挑出;一人使薄刀和钳子,将缝合处细细割开,不多时就见到猿猴腹中有一个油布包裹。 军医小心将包裹取出递给千户,念及这白猿是托梦给郡主的神使,不敢怠慢,为它将浓疮一一刺破,又剔除了腐肉,将开口仔细缝合,才敷上上好的伤药。 千户接过油布包已是兴奋难抑。在猿猴腹中许久,油布上已满是血污。二人除下外衣仔细擦拭,再重新包上新布。虽然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但这包裹显然是有人费心藏匿的,一定是好宝贝。王爷的赏赐与提拔可少不了。 他二人抬头往山崖上看,果然见世子和郡主都十分关切,守在崖边,不由得将油布包举过头顶,也不管上面能不能听到,大喊道:“世子大人,郡主大人,我们找到宝贝了!” 此时两名军医已处理好白猿伤口,又将射出的麻针一一回收。待一切收拾完毕,他们远远看见库库特穆尔在招手,便赶紧回到山崖边往上攀爬。 上到平台上,千户连忙躬身奉上油包布。 虽然早已知晓这是什么,赵敏在接过它时,才松了口气。 还没掀开包裹,主脑的声音就已经响起。 【……检测到重要剧情改变,您已先于张无忌获得《九阳真经》,获得积分500,当前总积分500……】 接着又是0017的声音【宿主大人,我们在各个任务世界都会收集特产,武学秘籍和绝世武器都在收集目录中。如果您选择将原版《九阳真经》提交系统,还可以获得额外积分500。】 赵敏觉得它此时和珍宝楼的掌柜也没什么区别。 她问道【将《九阳真经》给你们,我还能翻看吗?】 【当然可以。您提交之后,书籍本身会消失进入系统库存,但您作为提交人可以在系统中随时查看。这样也可以防止经书被盗,对您来说更安全省心了。】 是这个世界的人都无法想象的安全,赵敏心想。 但在众目睽睽之下总不好将经书变没,她跟0017说好到无人时再做选择。也不准备在大家面前打开包裹。 库库特穆尔见妹妹所梦之事居然成真,也是惊讶又高兴。抱起她连说是仙童降世。军士们也都连声附和,直把赵敏夸得天上有地上无。 心情大好,赵敏对众人许诺都有大赏,特别是下到谷底的四人。众人都提前谢恩。 赵敏又问及那只白猿的状况,两名军医道虽则疮伤已久,但猿猴身体康健并无其它毛病,给它用的药也是最好的伤药,很快伤口就可以复原。 第4章 赵敏感念白猿献宝,命两名军医过些时日再来一趟,为白猿拆除缝线。一行人就此打道回府。 第5章 玄门由此入 赵敏一行人下得山时,已是傍晚时分。 前几日出门,最多未时便回。今日撇下向导,却久不见人,不知是终有所获还是途生意外,汝阳王多少有些不安,早早派了人到大门守着。 管事见到世子和郡主平安回来,十分高兴迎上前来道:“少爷和小姐可算回来了。老爷夫人早早命伙房备好菜,却左等右等不见小主子们,可都心急着呢。“ 库库特穆尔朗声道:“山高路远,骏马也少不得费时。诸位军士有功,劳管事备些好酒好菜犒劳一番。” 管事见一众人等俱是兴致高昂,心知这是成事了,便恭敬道:“不敢称劳,诸位军士随奴来。” 众军士谢过库库特穆尔,都跟着管事到后院中用饭。 库库特穆尔也一路抱着妹妹到主院去寻汝阳王和王妃。 赵敏坐到桌前才觉出饿来。 或许是知道今日便是神功到手之时,她难免紧张,整日都吃得很少。 待到真得到《九阳真经》,又不免心绪翻飞,回来路上都在询问0017有什么练功辅助工具可用。那闭目凝神的样子,在库库特穆尔看来就是幼童终于精力用尽睡着了。他也不知道为何松了口气。 在赵敏大快朵颐之时,汝阳王和王妃、世子都围着那“入了梦”的油布包裹。 包裹不大也不重,稍微触摸便可知是书籍,没有机关。汝阳王小心打开,是四本薄薄的经书。 “怎地是《楞伽经》?”他看到书面惊呼。 汝阳王虽为武将,实则博闻强识,连梵文也识得。 库库特穆尔不信有人会将《楞伽经》藏得如此宝贝,他道:“说不准里面是什么呢。” 汝阳王也不信。 他翻开第一本经书,但见里面确实是《楞伽经》经文,只是梵文中间又都写满了汉字。他睁大眼看,汉字所写好似是些运气锻体之法。 汝阳王外家功夫绝顶,但于内功上丝毫不通。他细看几行,只觉语义浅显,不像什么高深功法,不禁有些失望。 库库特穆尔看他神情,拿过剩下几本经书来看,道:“汉人的武学我可看不懂。阿爹,是不是召见几位大师?” 为保此行安稳,汝阳王将麾下几位高手都带了来。 “不行。这些可是菩萨赐给敏敏的神功秘籍。在敏敏学会前不能给别人学了去。”赵敏边吃边插话。 王妃被她逗笑了,“菩萨慈悲为怀,怎会赐下武功让人打打杀杀?这几卷书来历不明,别是什么邪路子。敏敏,先让几位大师看看,若是好的,再让他们教你不迟。” 汝阳王也认同。他认真道:“敏敏,武功可不能乱学。那些江湖人士,走火入魔的不少。” 赵敏顿时有些后悔让王妃也跟来了,阿娘比阿爹难糊弄啊。 她立马烤牛肉也不吃了,跳到王妃身边抱着她撒娇。说着大白猿日日受苦以身守卫经书还托梦给她是多么难得这一定是武林绝学,又说一路跋涉来到吐蕃多么艰辛她一定要好好修习。还不忘给库库特穆尔使眼色让他帮忙。 王妃被她闹得没办法,终于答应不让经书外传。 “但在你十岁前不可贸然修学。先让你爹代为保管经书。”她还是不放心。 赵敏可不会同意,她道:“贼人都知道好宝贝在阿爹那儿呢,倚天剑不就是这么被盗走的。若是这功法被贼人偷学去了转头对付咱们,咱们不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吗?敏敏保证不会偷学,会先跟阿爹练好基本功。阿娘,你就让敏敏保管经书吧。” 二人面面相觑无法反驳,只好同意。 回到自己的小院,赵敏说自己要小憩一会,吩咐侍女们都到院子里候着。 她唤出了0017【现在可以提交了。】 【好的,宿主。】 0017话音刚落,四本《楞伽经》就不见了。赵敏好奇地伸手去碰,包裹里确实什么都没有。 【……检测到《九阳真经》原本,经评估,此为[优等]功法,您获得积分500,当前总积分1000……】 【以后您可以随时在系统界面的里查看《九阳真经》了。】0017给她介绍。 她唤出系统界面,书籍栏里已经多了两本书,不仅有《九阳真经》,还有《楞伽经》。系统将两部经书的文字分离开了。 她又一次在意外之处体会到系统的好用。 【之前你提到的教学工具呢?】她问道。 0017直接为她调出了商品详情页。 【包教包会—精确到穴位内外功法在线模拟式教学工具 采用最先进ai模拟技术 为您完美演示功法运气流程 带您安全打通全身穴道,冲破体内关卡,修至武学巅峰】 文字介绍旁还有视频,一个粉色的小人照着某篇心法运气,内劲沿体内经络运行,点亮一个个穴位。 如此不正经的介绍,赵敏很想拒绝。 【此工具可以监测您内力运转方式是否正确,及时给予修正意见和引导,是您独自修习的最佳帮手。鉴于这是您初次光临本商城,我们会为您提供最大的优惠,只要300点积分,您就可以买断此工具,不限武学数量、不限使用次数,一定能引导您成为武学大宗师!】0017又化身掌柜了。 赵敏面无表情点了“购买”。如果不买,0017大约不会让她安宁。 【感谢惠顾!当前您的总积分为700点。请问您是否需要立即使用[包教包会—精确到穴位内外功法在线模拟式教学工具]?】 【是,但是不要再用这么长的名字。】起名的人是在想什么? 【好的,宿主。我以后会称呼它为[教学工具]。使用[教学工具]时,您的意识会进入到系统开辟的教学空间中,但仍然可以同时控制您的身体。目前您身体羸弱,为了实现同步效果,教学空间的时间流速和您现实中是一样的,以后可以逐步加速。请问您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 她进入了教学空间。这里是一片校场,和汝阳王带她到军营中看过的一样。 【教学空间的布置是您意识的投射,可以根据您的喜好来更改。请问您是否需要现在导入《九阳真经》?】 【是。】 视频里的那个粉色小人就这么出现了。 赵敏仔细比划了一下,发现小人身形和她完全一致。 随着经文诵读声开始,小人开始动作,赵敏也跟着动作。 吸气,白色气团进入小人体内;运气,白色气团在小人体内游走。 挥臂,气劲从天泉缓慢移动到劳宫;收臂,气劲从少商回到天府…… 赵敏第一次运功,就感受到体内开始有暖流生发,虽然只是涓涓细流。她十分欣喜,奋力要跟上小人动作,但终究人小体弱,坚持不到半个时辰。 0017表示习武不能操之过急,特别是幼年时期,不可一味求进,她才停手。 收势之后赵敏静默片刻,回想今夜所修,真是回味无穷。 她打开房门,但觉晚风微拂沁人心脾,连月色都仿佛比往夜明亮。 第6章 山中有奇缘 自从那夜之后,赵敏开始勤修苦练,从不懈怠,也因此多在自己房中闭门不出。 王妃去看了她两次,幸而有0017提前告知,她没被发现。 王妃见她果然不提修炼那古怪秘籍之事终于放心,也只当她得偿所愿没了乐子才不愿出门,便同汝阳王商量,是时候回去了。 两日后,一切收拾妥当,一行人辞别当地前来送行的大小官吏,动身回大都。 这一次,无须再绕道以游玩之名行监察之事,比之来时又快了不少。不过十几日,他们就到了汉中。 连日赶路,纵是军士也觉辛苦。不日就能至中书省,汝阳王下令在此地修整两日。 他忧心娇女整日待在马车里觉得烦闷,在客栈中休息了半日,就带她到集市闲逛。 若是寻常孩童,多爱热闹。但赵敏毕竟心智成熟,也不知走过了多少集市,对这些街市贩卖兴致缺缺。 汝阳王见她如此,弯腰抱起她柔声道:“敏敏,爹爹知此地不如大都繁华,也没甚新鲜玩意儿。但你不好总闷在车中房中。今明两日咱们不赶路了,你可有想去的地方,爹爹带你好好玩玩?” 赵敏心中顿生愧疚。她一心只想着修习《九阳真经》,连路上休息时都躲着人,没想到令阿爹如此操心。习武再急也不急在这几日,这辈子可不能再伤爹娘的心了。 她当即扬起笑道:“爹爹不必担心,敏敏只是有些没睡醒。如今都申时了,就在这集市上逛逛吧。阿爹,您和阿娘什么都给敏敏备好了,敏敏看了许久也想不出还有什么要买的。” 汝阳王十分欣慰,他轻贴女儿的小脸道:“好,敏敏真乖。那咱们不买东西,只当是见识。等你饿了再回客栈。” 第5章 赵敏应好,又让汝阳王把她放下让她自己走。 父女俩逛完东市天色已晚,便回客栈用饭。 一夜无事。 第二天一早,客栈大堂满是用早饭的客人。其中两位走商的说起,前几日兴元路大雨,汉水水涨,还是走旱路更为妥当。 听到这,赵敏才想起,汉水可不就是张无忌与周芷若初遇之地吗? 虽然不知是在哪里的河畔,但既然到了汉中,总要到江水边看看。 她打定主意,便央求父母,一会到城外去看大河。汝阳王自然应允。 汉水江面开阔,确实如那两位走商所说,江水高涨,波涛汹涌。 江上只见一艘大船驶过,小船皆在渡口停靠,岸边的茶棚里还有三三两两的艄公聚在一块儿。打眼望去都是精瘦的汉子,没有小姑娘。 虽然一开始就没指望真能在这遇见周芷若,赵敏还是略有些失望。 今日是汝阳王带她共骑,王妃与世子也一并在旁。 既然无缘,赵敏也就不愿在此逗留。 库库特穆尔道,听闻不远处的赤枫山景致怡人,还有大片前朝石刻供人观摩,该是个消食的好去处。于是几人扬鞭策马而去。 山路蜿蜒,但沿途皆是石阶,树丛不显杂乱,当是有人精心维系。走不过百来阶,就到了一处极为宽敞的平地。 别致的长廊从此处建起,沿着石刻坐落方向延伸,又在北面连上了另一条山路,环成一个半圆。廊中备有茶水,甚至有小童守在一旁。 库库特穆尔道,此山为城中林氏所有。林氏早年间一直将此山荒废,不曾踏足。某一任家主突发兴致来登山,才发现此处的石刻。林氏从那时起便修路造亭,广邀各路学士英豪来观摩石刻,甚至悬赏万两黄金给能解碑文者。 许多人都曾前来一试,但至今无人领走赏银。只是这里渐渐成了汉中城外一景。 石刻便散落在长廊外。高低大小,不同形制的石碑都有,最大的一块约有两人高,一丈长,立在斜坡边上,甚至有一小段超出了平地边缘。 石刻凌乱潦草,极难辨认。有些痕迹更是从前一块连到后面几块。不是寻常工匠的篆刻方式。 赵敏看不明白。但她明白了林氏为何愿意为此花费重金。这些石刻确实像是记载了要事。 【……系统提示:[系统0017]升级成功,探测半径升级至10^5米。(您可以点此查看计量单位换算和探测面积实景图)……】 正在她一筹莫展之时,0017终于完成升级。 先前,在嘉都别院之时,0017就可以探测整个院子的动静。赵敏觉得这个功能很好,用300积分给它升了级。 升级时0017会下线。 少了0017与她闲话,甚是别扭。赵敏决定以后还是少给它升级。 0017当然不知道赵敏扭曲的想法。它正为宿主的大方感动不已。 【宿主,我升级好了!现在您想知道汉中城内所有人的动向都可以哦,更远的也行呢。您想看吗?】 为什么只是升级探测功能,0017还变了性子? 赵敏有些无奈。 说不定只是升级会有的症状,过几日就好了。她安慰自己,还是正事要紧。 【以后再看。你先看看这些石刻,能否知道上面刻了些什么?】 0017有些失落,但还是老实说【我需要扫描、建模再分析才能知道。】 【要扣积分吗?】赵敏更关心这个。 【不用的,这是我自带的功能。】 赵敏放心了,让它干活去。 她自己得了闲,竟觉渴了,踱步到那小童旁。 许是看她衣着华贵,小童颇为机灵将茶水奉上,还道:“贵人请用茶。” 她接过茶水轻抿一口,手艺不错。 她起了收人之心,看向那小童,正想开口问她是否是林氏家仆,却突然觉得她十分面善。她定睛一看,眼前的小童与自己差不多大,却已生得明眉秀目,这不是周芷若吗?!赵敏心下一惊,差点将手中的茶水带茶碗一并甩出去。 【0017,你快看看,我面前这个人是不是周芷若?】她赶忙喊来系统。 0017也是十分惊讶,它检测过后才敢确认【是的,宿主,她是周芷若。各项人物数值都符合书中的定位。】 赵敏已经听不进后一句。她从听到“是”开始就觉得自己的魂飞走了。 周芷若不是艄公的女儿吗?什么时候来到这山中做了谁家家仆? 方才还适宜的茶水现在仿若烫手。赵敏将茶碗放到桌上,勉力装作不经意问道:“听闻此处是城中林氏产业,你可是林氏中人?” 周芷若道:“我不是。林叔才是这里的管事。只是他前两日乘船遇着大浪掉下江中,染了风寒,才让我来替他照看几日。” 赵敏听闻松了口气。不是周芷若有什么身世隐情就好。 她又转念一想,现下就遇到周芷若,可不是老天相助吗?若此时将她带走,不让她遇见张无忌,不让她进峨眉,岂不是大大改了剧情? 打定主意,她正要开口,却看见几个峨眉弟子也进了这长廊,为首的正是灭绝师太。 第7章 首战当除奸 灭绝师太腰挎峨眉派宝剑,背上还背着一把布条包裹着的。赵敏猜想那就是倚天剑。 她身后跟着五位峨眉女弟子。除了静虚,还有两位女尼,两位未出家的。 灭绝师太能潜进王府盗宝,应当是能认出阿爹的。赵敏暗忖。就是不知她也来这是为了什么。 这次出城,汝阳王将随行的两大高手和几位番僧也带了来。若是灭绝师太要在这儿动起手来也讨不得好。 赵敏想通了关键倒也不怕她。只是遗憾人是带不走了。 她尤在思忖,汝阳王已经快步走来一把抱起了她,回到众人身边笑着道:“乖女,怎地一个人乱走?出门在外可要跟紧爹娘才好。” 赵敏一看,兀图格和阿颜季其都已经挡在他们身后,提防着峨眉派。番僧们也将他们几个环在中间。宽阔的长廊都显得有些逼仄了。 长廊另一侧的峨眉众人明显也都在戒备。 一时肃静。在廊道中央站着的周芷若都不安起来。 赵敏在心里叹气。看来峨眉派是冲他们来的了。只是今生她不愿与峨眉为敌,她还需要峨眉派在江湖中与明教抗衡。况且周芷若还在这里呢。 她扯住汝阳王的袖口道:“阿爹,这些石刻根本是乱刻的,没意思,敏敏要回去了!”只希望灭绝师太不是想在这跟他们一家子拼个鱼死网破吧。 汝阳王显然也不想横生枝节。他道:“好,爹爹现在就带你回去。”说完一挥手,众番僧便在前开路,汝阳王右手抱着赵敏、左手拥着王妃紧随其后。 库库特穆尔颇有些不忿,不甘心就这么退让。还是被汝阳王呵斥了才肯走。 峨眉派终究是没有追上来,但众人的兴致都已不再,便直接回城了。 回到客栈之后,汝阳王便令侍从收拾行李,又将库库特穆尔叫到院子里。 赵敏看着,心中暗笑哥哥又要被爹爹训了,真不长进。 端坐一旁的王妃却不似她这般轻松。 她对自己的女儿再了解不过。再怎么机敏聪慧,女儿也不过四岁,平时里又被阖府上下宠得娇蛮,执拗起来连汝阳王都劝不动,方才居然如此沉稳知进退。连她哥哥都还做不到。 不,不止今日。出行这一路,女儿都表现得过于乖巧,一直没有闹过。 王妃越想越心惊。她沉声道:“敏敏,你方才为何要让你爹爹先走?” 赵敏回头,看到王妃的神情就知道不好,这是被阿娘怀疑了啊。她假装看不懂,一派天真道:“因为那些石刻真的不好看啊。” “不是为了避开峨眉派那些人?”王妃继续追问道。 “峨眉派?方才那些姐姐都是峨眉派的吗?她们很厉害吗?敏敏不怕她们呀,为何要避开?” 王妃又问了其他,赵敏都小心回了。见女儿还是一副稚儿模样,她只能当是自己多心。 待王妃出了房门,赵敏直接歪倒在床上,暗自嘀咕自己阿娘真难对付。 然而下一瞬,她直接从床上弹了起来。 【……检测到重要剧情改变,因您的干预,灭绝师太提前收周芷若为徒,获得积分500,当前总积分900……】 没想到她们的师徒缘分竟如此深厚,赵敏深感惊讶。 原来戏台早已搭好,不光自己,其余人也在陆续登场,被她手中的线牵着走。 她周身舒畅,直想大笑几声,或是狂奔几里。不,不,绝不可得意太早,她强令自己冷静下来,好戏还在后头呢。 待行李收拾好,又在客栈中用过午饭,他们便动身赶回大都。一路无事。 回到大都后,赵敏道见识了江湖之险,她更要努力练武,好早日帮爹爹、帮朝廷平乱。 她说出这番志向,连王妃都不好再阻拦,只能转而责怪汝阳王,将家中也布置如军营,让女儿从小便失了贵女风范。 第6章 汝阳王不以为意,道乱世中女子也当强身。 于是赵敏便跟着汝阳王学拳脚骑射,夜里自在房中修学《九阳真经》。 汝阳王见她基础扎实筋骨强健,也渐渐遣军中将士与她对练。 她从不在人前运行内功,只学招式,但《九阳真经》渐成,穴位已通,她体内真气充盈,一套普通拳法也打得轻快圆畅,被赞“天纵奇才”。 赵敏趁势向汝阳王要来几个师父,其中一位便是化名为苦头陀的范遥。 范遥武功高强且涉猎甚广,于各般兵器及拳脚身法皆是精通。赵敏便以“苦师父乃府中第一高手”为由,白日里都随他习武,不许他离开大都;暗地里遣人查他来历,并让汝阳王不予他任何机密。旁人都道范遥独得郡主青睐,对他或嫉或怕,他却苦于整日只能陪个小娃娃。 日子就这样过了两年。 这日,秋高气爽,赵敏突然要范遥考校她武艺,并请汝阳王及府内各位高手一同前来观看。 范遥大喜,以为郡主长大,要修学其他课业,而他可凭借与郡主两年的师徒情谊,得汝阳王高看。 他来到府内校场。 汝阳王与世子库库特穆尔早已在北方看台高坐,兀图格、阿颜季其、古宁其和宏布德尔这四位王府第一等高手端坐其下方。玄冥二老坐南方看台。校场内八方由手执不同兵器的玄衣蒙面侍从镇守。而赵敏,也已在擂台之上。 范遥向汝阳王行礼,又向赵敏行礼,告罪自己来迟。 赵敏却毫不在意道:“苦师父,不是你来迟了,而是敏敏心痒难耐,早早烦了爹爹和哥哥来此。既然你来了,咱们就开始吧,让诸位看看敏敏苦练两年,究竟如何。” 范遥点头作回应,翻身上擂台,见赵敏取了一柄长刀,他便取了一柄直刀。 他还想在汝阳王面前指点赵敏一二,赵敏却将刀身一横,贴到他跟前。他不曾想赵敏身法如此之快,随即抬腿横踢她身侧。哪知赵敏竟轻松避开,绕到他身后提刀欲劈。范遥听到身后动静,也不收腿,径直扭身向后以刀相挡。赵敏又轻抖刀身,竟以巧劲将他的手震开,直向他胸前抹去。范遥右手收刀不及,只得急向后撤,又以左手成爪欲抓赵敏手腕。 如此过了十几招,范遥越打越心惊。平时里他只教赵敏招式,虽然她悟性不错,但并无内力傍身,幼儿身躯无法学至上层,只是将寻常刀剑拳掌都各练了几套。但今日比试,她不但刀法小成,身法也是极佳,与他对招不见一丝迟疑凝滞,反而紧逼他身前。他不敢真的打伤赵敏,近身过招有刀在手反而成了累赘。但他绝不肯在汝阳王面前这般狼狈,索性抛开直刀,只以拳掌相对,想将赵敏手上长刀夺走。 赵敏仿若等着这一刻,向后一跃,改由双手握刀,刀法愈加凌厉,又连绵似密网,反让他近身不得,还在手臂上留下几道血痕。 范遥见她久战不疲,更是惊异万分,不知她暗中拜了哪位师父,又是为何瞒着他。但此事可缓,他不可在此堕了名声。打定主意,范遥运起内力,想以内劲破了她的刀法。在他想来,对付赵敏,两成内力足以。 见他运掌,赵敏身形稍停,也以九阳神功灌注挥出两刀。这两招更是诡谲,单见她出手,不过是平平两刀,待刀劲逼近,竟似有千重刀影。 范遥以掌力抵挡不得,竟被震飞出去。 不等他起身,赵敏已到他身旁,提起长刀用力刺穿他右边肩骨,将他钉在地上。突如其来的疼痛让他忍不住嘶喊,久不出声的喉咙让这声响更显凄厉。 他此时方知大事不妙,忍痛想全力擒住赵敏,却又被她躲过,更被飞身而下的鹿杖客一掌打翻在地。 寒毒入体,令范遥不住颤抖,他赶忙运功抵挡。 鹤笔翁将他拖起,压跪在地,挣脱不得。 赵敏在几丈远处盈盈一笑,道:“明教右使范遥,你费尽心力潜入我汝阳王府窃取机密,按律当斩。” 第8章 落棋无人知 对付范遥用的刀法与身法,都来自赤枫山上的石刻。 那些石刻,既有运刀刻下的口诀、图示,也有练刀的痕迹。而这些,都是在运行身法之时留下,因此显得尤为杂乱。如果不是经过系统推演,无人能辨识。 刀法名千影,共七式。前两式看似只是普通挥砍,实则意在锤炼手臂与手腕。至三四五式,挥刀速度逐渐加快,出刀方向愈加刁钻,意在体悟刀意,一招之内竟蕴含十几种变化。最后两式,刀意已成,则又去繁就简,凭借前五式积蓄之力,于平挥中御万千刀势。 创此诀者,刀法显然已至登峰造极之境,运用长刀如臂使指般自如。且言明,若能将此七式相融,则天下无敌。 那身法显然也是为了此刀法所创,名万般,讲求快而不乱、动极无息,能轻易避开他人攻势而保自身刀法不停。 两年前提交系统时,主脑评估此刀法和身法俱是优等,即使没在书中出现,也一并给了1000积分。 赵敏又买了和教学工具同套的对练工具,只要是她眼见、身触的招式,都可以生成对练数据,花了500积分。 她要范遥演示各种招式,只因数据越多,系统越能构建他的完整套路。此番能击败范遥,除了他轻敌,也是对练工具模拟之功。 且随着她内力增长,身体承受能力增强,教学空间中的时间流速逐渐加快。在其中修炼两个时辰,外面才过了一个时辰。她每日的习武时长比他人所知要长得多。 积分超过1000,赵敏就可以在系统商城购买其它世界的物品。 商城中有武学分区,内外功心法、身法、轻功等皆有品阶标注,也有详细介绍。她在其中找到一份高等内功《聚湖心法》,介绍道其非常适合帮派。 《聚湖心法》共分为六层,三层为一阶。此心法易于入门,天资愚钝者都可很快修至二层,强健心肺、铸铁皮铜骨。到一阶圆满时,寻常刀剑不可伤。二阶则需要天资中上才可修学。修至圆满时内有真气护持心脉,只要不死,再重的内伤也可自行修复;外有罡气罩满全身,神兵利器也难伤。以身练湖,任刀剑劈砍、内力侵袭,湖身无损,是为聚湖。 300积分,她买了。 随后按着自己的构想,她又买了高等拳法、刀法和枪法各一套,一下子积分就只剩500。 两年间,她招揽了不少少年少女。下臣家的、军士家的、平民家的、流离失所的,不问出身,但论忠心与修学《聚湖心法》之能。如今修至第四层者有五人,都已被提拔为她的亲卫,拳法刀法枪法都可修学。 她于此时处置范遥,既是想手刃前世骗取她信任的细作,也是时机已至该先除隐患。 她将范遥关在牢中十日,倒也不施刑,只每日问他明教机密,他也从来不答。 到了第十日,真将他送到刑场了,范遥才忍不住问:“我自问已将此事做得绝顶周密,连明教中都无一人知我下落。究竟是哪里露出了破绽,还望郡主告知。” 赵敏站在一旁监刑,她幽幽道:“苦师父,看在你我两世师徒的情份上,我好心为你解答。鬼啊,她什么都知道。” 杀了范遥之后,主脑提示,有两处重要剧情更改,给了1000积分。 此后又过了两个月,赵敏带着五名亲卫往武当山给俞岱岩送黑玉断续膏。 她作少年装扮,对接待的道童道家中是走镖的,偶然救下了金刚门的弟子,被赠予疗伤圣药,可治陈年骨伤。她爹爹特意遣她送来,望能治好俞三侠。 道童赶忙去禀明宋远桥。宋远桥听到消息立马亲自将她迎到紫霄宫,不多时,张三丰并俞莲舟,张松溪等人也都来了。 赵敏将膏药奉上,言明药性,还道带了通医术的侍从,可以给俞三侠上药。 张三丰略通医理,细闻后确认无毒,有几味极难得的疗伤草药,便道可以一试。 于是,医馆传人冯琦便跟着武当众人到后山居室给俞岱岩疗伤,赵敏自在殿中等候。 她此时不足七岁,身量已比前世十岁的自己要高了。她对0017道,这才是成吉思汗子孙该有的身形。想她爹爹神勇魁梧,阿娘是武将世家出身、高挑强健,哥哥也是高大威猛。前世家中就她一人长得娇弱矮小,真是过分。 0017表示,这大概是作者将个人喜好投射在她身上了。 赵敏更是不平,甚至问起0017,商城中可有助人长高的神药。 她在脑中与0017闲聊不觉无趣,但显然主人家怕冷落了她。不到两刻钟,张三丰就带着宋远桥、俞莲舟、张松溪和殷梨亭回来了。 不等赵敏起身,张三丰就欢喜道:“赵小友那黑玉断续膏果然有奇效!岱岩恢复有望,你是我武当阖派的恩人啊! 赵敏起身回道:“武当七侠义薄云天,江湖中人人称道。能得此药,乃是上苍不忍俞三侠再受不便之苦,小子愧不敢当‘恩人’之名啊。” 第7章 爱徒受伤近十年,张三丰再是豁达,每每见他也是心痛难忍,恨不能以身代之。如今终于有人将疗伤之药送上门来,张三丰心中甚是感激。现在看他还如此谦逊,心中喜爱之情更甚。 他道:“小友不必如此自谦。你小小年纪,就行善救人,日后成就尤在老道几个徒儿之上啊。我武当派绝不敢轻贱恩情,虽无甚长物,幸而人手不缺。日后小友但有差遣,我武当上下在所不辞!” 赵敏又道:“实不相瞒,小子对武当派景仰已久。若不是家中只得我一子,早已拜入武当门下。本来我爹要家中大镖师护送膏药前来,是我苦苦央求才将差事揽下。张真人既要报恩,不知是否能得武当高足赐教几招,当是全了拜师心愿。” 江湖中人切磋武艺本是常事,张三丰自然答应。 以赵敏的年纪,该由武当第三代弟子与其切磋。但张三丰委实爱惜她,令宋远桥和俞莲舟迎战,意欲对她指点一二。 宋远桥使剑。他入门最久,功力深厚,剑风沉稳,长剑随赵敏刀风挥舞,不作守势,也不强攻,一派轻盈悠扬。 俞莲舟用拳。他武功更显高深,拳脚出时只觉平常,偏偏让人避无可避,迫近时才知劲势惊人,收放自如,随心而至。 两人都与赵敏对了四五十招,各有点评之后,又都赞她根基牢固、大有可为。她也一一拜谢。 待冯琦与莫声谷过来,将俞岱岩状况道明,说他一个月后可下床行走,三个月后可完全恢复,武当几人都是喜极而泣,再三感谢赵敏送药。 赵敏再与他们闲话几句,道不好久留,便要辞行。张三丰率众徒亲自送她到山下。 回到附近镇子上的雁栖客栈,赵敏才问道:“话传到了吗?” 冯琦恭敬回道:“传到了。奴特意支开了莫七侠与谷虚子,只有俞三侠听闻。” 赵敏又问:“他是什么反应?” “俞三侠十分震惊,就要抓奴的手细问,奴劝他待身体好转再作计较,他才又冷静下来。” 赵敏夸她机警。 不一会儿,完伦也过来禀报:“郡主,手下来报,杨逍已将纪晓芙和他们的女儿一并带回了明教。” 赵敏笑道:“好,做得好!给峨眉和武当备好的大礼终于可以送上了。你亲自去,别让我们的人伤了。” 完伦领命告退。 看着系统提示,更改重要剧情又多了1000积分,赵敏笑得更开怀了:“今年秋季真是好丰收啊。” 第9章 孤岛群客至 “海客谈瀛洲,烟涛微茫信难求。”坐在船舱中,凝望茫茫海面,赵敏吟起诗来。 想必任何人,不论是皇亲国戚,还是武林至尊,流落到这大海中来,都只能随波逐流。 他们已经在海上走了三个多月。越往北,天象越是不同,如今一日之中竟有大半都是夜晚。 严加挑选的船工纵是走南闯北多年也不曾见闻这等异象,但赵敏事前已有交待,他们倒也不至于慌乱。 只是夜间行船委实辛苦。赵敏事前怕他们不耐长途行船,特意多招了人手,艄公、火长、碇手各五人,水手也有二十人。初时众人都颇得闲,一两日才轮一班。如今一日要轮上两班。 即便如此,船上众人的神情仍旧日渐萎靡。若是再在这海上多走些时日,只怕就要受不住了。 所幸后来终于见着了极光,妖异绚丽,于天幕中晃漾,令众人很是兴奋了一阵,都在猜测主人家此行不知是要去往何等神异之地。船工们才又渐渐振作起来。 如今总算是要到了。 看着越来越接近目标的小红点,她索性披上长袍走出房门。 门外是冯琦与月纳真在守着,见她出来赶忙行礼。 赵敏摆摆手,自顾往甲板上走,二人也默然跟上。 此时已是白昼,万里无云,海面波涛不兴,更没有旁的船只穿行。 不一会儿,远处的海岛已然可见。 海船停在岸边。 船工们皆得下船来修整。 数月于海上颠簸,双脚踏上土地反而有些不惯,感觉身子犹如在船上般摇晃。但众人见到这海外孤岛景致这般宜人,又不免欢喜,聚在岸边观望颇有些吵闹。 早早被赵敏叫到一旁的船主面露忐忑,望向她的神情惴惴不安。他见识广,知晓今次的主顾是大来头,一路来规矩甚严,生怕得罪了她。 赵敏只觉得好笑。 她有意放任他们,就是为了昭告有人到来,自然不会怪罪。 她不动声色出言安抚了船主几句,特意留下冯琦约束船工,令他们只能在海边行走,不得离船太远。 然后她才转身笑道:“两位大师父,咱们该干正事啦!” 对于究竟要如何改变张无忌的际遇,赵敏思索良久。 诚如0017所言,张无忌一人便集齐了书中世界九成的气运。 他所到之处,群雄归心、众美折服、武学尽来。 但或许是作者自己也觉得这般安排太过牵强,他故意将张无忌的身世写得十分凄惨。年少时便父母双亡,自己又身中奇毒日夜受苦,被人欺骗,坠入谷底过了好几年野居日子。他觉得这样凄苦的心善少年有了奇遇是再合理不过的。 那么,为了夺取张无忌将拥有的,她就该反其道而行之,不让他失去。 只要张翠山和殷素素不死,张无忌自有父母师门养育照料。 她已经请求爹爹将江湖事务全权交由她来处理,王府中人不经她同意不会再对武林人士出手。只要不受玄冥掌所伤,张无忌自会在武当派好好生活,下山行侠仗义也要等他学有所成。 她可以在此之前先将他的机缘收入囊中。 待她将江湖水彻底搅浑,或许他自家的事都还理不清呢。 医治俞岱岩的腿并告知他当年真相,只是第一步。 第二步就是在张无忌一家回去之前,将谢逊接回中土。 有了救谢逊这桩大事,就算俞岱岩依旧要当众揭穿殷素素,张翠山也无暇自尽,顶多是夫妻反目。 再之后的事赵敏大可以见招拆招,如何取信于谢逊并将他带走可是个难题。因此她将成昆带了来。 成昆不常在王府。往往是探得了什么大消息再来禀报。 这次,赵敏借口从范遥口中得知了明教有一重宝藏于海外仙岛,但府中其他高手不得闲,邀请了他。 成昆果然来了。 当然,此行不可能只带成昆一个人。她如今还无法与成昆匹敌。 一番权衡之后,赵敏选了古宁其一同随行。 王府一众人中,古宁其轻功最佳,一手擒拿技更是出神入化无人能挣脱,不怕成昆见势不对跑了去。 此时,他们四人离开海岸往岛上腹地走去。 岛域辽阔,西边是皑皑雪山,东边是苍翠树林。 赵敏道那重宝藏于树林深处一处石洞中,几人便往东进了树林。 赵敏心知,自双眼瞎了以后,谢逊耳力尤为灵敏,她便故意引成昆说话,盼着谢逊能听到。 进了树林后,0017告诉她,谢逊果然藏于树上悄悄跟着他们。 林中树木高大粗壮,又长得极繁密,一眼望不到边,她便道要分三路搜寻,古宁其往东,成昆往北,她带着月纳真就在这西南角探一探。 这里离海岸近,若有什么意外她很快便可折返,再是安全不过。那二人都放心查探去了。 树林之中自然不会有特殊之物。赵敏只是在原地等了一会,便带着月纳真远远跟上了成昆。 在林中小心地搜寻了一阵一无所获后,成昆疾步往北掠去。 直至登岛前,他都怀疑范遥所言明教重宝真伪。真见到这座世外仙岛的模样,他彻底打消了疑虑。只是不知范遥怎会在临死前吐露这等秘密?莫非他以为能借此换来一线生机? 成昆对范遥知之甚少,但明教中人大多癫狂不惜性命,他还自毁容颜潜伏多年,不像是背教之人。难道此处藏的不是宝贝而是某种毒物,能将来取宝之人一并杀死?但为何要藏在远在重洋的此处? 成昆生性多疑,他自认正是这份谨慎,让他于刀光剑影中走到今日。 他对此行生疑。但汝阳王府断没有害他的理由,更不必将他带到这荒岛设局,因此他决意前来。如今又盼着真能寻得好宝贝,助他早日颠覆明教。 哪知,他还没见着石洞的影儿,忽见头顶黑光一闪,再往前一步就要砍到他身上了。 成昆十分惊异,不曾想这荒岛上居然还有埋伏。 但他何其老道,左脚去势一滞,右脚当即向后错开一步,挥起袖角打在刀身上欲将其弹开。 来人却像是料到了他的出招一般,将刀头一转,径直刺穿了他右边衣袖,于落地之际趁他下盘不稳将他整个人掀翻在地,并飞速出手点了他哑穴。 成昆倒在地上终于看清了来人的面容,居然是谢逊!谢逊怎么会在这里?他在看守明教宝物?范遥故意将他骗来好让谢逊报仇?但范遥怎知是他来?是汝阳王府? 第8章 看谢逊双眼无神,还留有旧痂,竟是已经瞎了。成昆顿时大喜。他较谢逊功力更长,又有眼明之利,定能胜他!此番若能一举杀了谢逊,夺走他手上屠龙刀,再将此事推到汝阳王府身上,必能将明教精锐尽数逼出,到时再撺掇各方将其一举歼灭岂不快哉! 不论汝阳王府此番引他来此是何算计,现下郡主都在这岛上,他不怕回不去。 顷刻间主意已定,成昆也顾不上解穴,他一记横扫将谢逊逼退些许,再施力拉扯将自己的衣袖割开,翻身而起。 第10章 终有天开眼 自张翠山一家离岛距今已有月余,谢逊的日子过得越发凄苦。 十年间在这孤岛相伴,谢逊早已将张翠山殷素素二人当作他亲生弟妹,将张无忌当作他亲生儿子。他又有了家人。骤然失去所有亲眷的痛苦与被恩师背叛的悲愤竟在不知不觉中被稍稍抚平。 他曾觉得自己其实已经在那夜同一家人一并死去,只是怨气太重连地府都不得入才徘徊于人间。只有手刃仇人慰藉家中一十三口在天之灵,他才能随他们走过奈何桥,下辈子再团聚。 但张无忌的出生给他带来了新生。 延用了他亲子的名字一天天茁壮成长,那般乖巧孝顺,比他日夜念想的还要喜人。 张翠山殷素素二人也敬他重他,将他照顾得极为妥帖。 他们一家三口绝不能在这孤岛上等死! 但他又不能同他们一起回去。 离别那日,谢逊在海边久久不愿离去。 一边担心海水无情,不知那三人是否能平安;一边沉浸在又一次失去家人的痛苦之中。 之后的日子他过得浑浑噩噩,常常梦见爱妻亲儿与他诉苦,质问他怎地这么多年也不为他们报仇。又梦见张翠山一家或被大海吞没,或被武林中人围剿。醒来后他不是心惊胆战便是放声大哭。 同为人子,他的亲儿却没了长大的机会。 同为人母,他的娇妻却不能看着孩子长大,死前还要受那恶贼欺辱! 他的恨无法消去分毫。 而事到如今,他如何还能报仇? 在每日的自厌自弃中,他还是活了下来。 这天,他照例到海边行走,却远远听到了嘈杂的人声。 不是张翠山一家。 他谨慎伏于林中,不现身影,听声分辨大约有四五十人。 大部分人都留在岸边,却有四人往树林走来,其中一人竟是成昆! 顾不得细想成昆怎会突然出现在这千万里之遥的荒岛上,谢逊为这突如其来的机会颤抖不已,手心都渗出了汗。 他越发小心,屏息敛气,不发出一点声响。 待他们分开后,谢逊悄声来到成昆前方。 十年时间,足够他将这岛上每一寸土地都熟记。这附近有一处为了教授张无忌而特意设下的陷阱,后来还加固过。 只是这一片离他们住的石洞很近,岛上的动物渐渐不爱来,从没用上。 留到今日正好。 他轻踏上树,静静等着成昆靠近,估摸好距离,纵身而下,举刀向他头顶劈去。 他知道成昆生性谨慎,这一击不会轻易得手,因此只是虚招。待成昆甩袖抵挡,谢逊手腕一转将屠龙刀刺入他衣袖,顺势将他带倒并点了他哑穴。 他不会给成昆机会呼叫同行之人前来相助。 成昆马上就将自己衣袖割破,挣脱了去。 谢逊挥刀逼近,但成昆欺他看不见,屡屡闪躲到近旁的大树后,再绕到他身后出招。 谢逊见屠龙刀在这林间施展不开,他刀法也不算得高明,索性将刀远远掷开,钉在一棵树上,徒手对敌。成昆也不再躲闪,贴身与他缠斗起来。 成昆数次凝气,想用幻阴指重伤谢逊,无奈谢逊耳力实在灵敏,每每都能及时躲过。 谢逊知成昆内力雄浑尤在自己之上,再这么打下去自己力竭不说,还不知他会出什么阴招。于是他不再迟疑,虚过几招之后,佯装脚下不稳身形一晃,被成昆击中左肩,撞倒了身后大树。 他感觉自己左肩骨已断,肋骨大概也撞断了两三根,却咬紧牙根强忍住痛吟,学起成昆方才的样子,借着林中密集的大树不断躲避,向他掷刀的方向跑去。 成昆疑心还有其他人埋伏,飞身上树,于树干间穿梭追去。他见谢逊往掷刀方向而去,周围也确无可疑,右脚一蹬,便要俯冲下去抓他后心。 哪知谢逊避也不避,将屠龙刀从树上拔出后,插进地面,再拔出时带起了一大团混着花叶的黏液。谢逊这时才猛一侧身,收势不及的成昆就径直撞了上去,被糊了整脸。 成昆深感不妙,就地翻滚起身,赶忙举袖擦拭。 谢逊却不给他机会,接连挥刀将他两只手臂都砍了下来。 成昆疼得大叫,还想逃走,谢逊使力将屠龙刀扔到他身上,把他撞倒在地,接着快步走到他跟前,把他狠狠压住,运足了内气,右手接连使出十三下七伤拳,连自己右半边身子都震得仿佛失去了知觉也不管不顾。 成昆渐渐没了动静。 谢逊这十三拳已用上十成功力,把成昆打死的同时自身也伤得不轻。最后一拳落下后,他双臂都已经动弹不得,五脏六腑都在体内翻涌。 谢逊拖着身子走到一旁,跪了下来。他仰头望天,静静流下泪来,盼望一家十三口能在天上看到,他终于手刃仇人,为他们报了仇。 哭了好一会儿,谢逊才止住泪。他脸上挂着泪痕,站起身,转向不知何时就在远处的三人,嘶声道:“虽然不知几位是谁,但你们和成昆同行来这孤岛上寻宝,想必与他关系匪浅,那也一并都是我的仇人。念在你们将成昆送来让我报了这血海深仇,谢某可以给你们留个全尸,再在这岛上好好安葬。” 赵敏大笑一阵道:“谢狮王,您倒真是大言不惭,伤得这样重,还想对付我们。但您想错了,成昆本来就是我们引来的,寻宝不过是个幌子。” 谢逊冷冷道:“你们引来的?什么意思?你们可怜我谢某人寻仇无门,便来做大善人吗?” 赵敏道:“正是如此啊!我们行船时碰巧救下您那无忌孩儿一家……” 她说到这便故意慢下来,果然见到谢逊激动起来。 她嘴角勾起,继续道:“他们见成昆也在船上,便将成昆如何作恶您又如何费尽心力寻他报仇和盘托出,恳求我们将成昆送来给您报仇,再将您接回中土呢。” 谢逊听完勃然大怒:“胡说八道!他们几人从未见过成昆,怎能在你船上认得?你究竟是从何得知无忌的事?你把他们怎么了?!” 赵敏不理会他的质问,依旧不慌不忙道:“谢狮王,他们自会平安回到中土,您不用担心。您应该担心的,是他们回去以后的事。 “我来告诉您绝无虚假的两件事,您听完后大可猜想他们将来的遭遇。 “这第一件事嘛,便是俞岱岩已经知晓当年他受伤的真相。他是先在江南被殷素素所伤,后在镖局护送回武当山途中遇到西域金刚门的人,被捏碎全身筋骨。” 谢逊听到这已经面沉如水。 不错,江湖中盛传,俞岱岩在江南是介入了屠龙刀的争夺才惨遭毒手。而屠龙刀最后确实是为天鹰教所得。就算他不是被殷素素所伤,也是被天鹰教其他人所伤。他深知张翠山性子,也知道这件事对他而言是多么可怕。 赵敏又道:“这第二件事嘛,便是白龟寿没死。虽然天鹰教为了屠龙刀的缘故闭口不言,但您于王盘山大开杀戒,还与武当张五侠、天鹰教紫薇堂主一并销声匿迹,可搅得整个江湖是血雨腥风啊。” 谢逊依旧默然不语,心中却已是追悔莫及。他们在岛上这十年真可谓是与世隔绝,半点消息也不知,怎么会想到让张翠山一家回去,才是真的害了他们。 赵敏倒是毫不在意谢逊的反应,她又问道:“怎么样,谢狮王,您现在愿意跟我们走了吗?” 第11章 世间人难觅 谢逊别无选择。 他此时已是心急如焚,恨不得能插上翅膀飞回中土,对于赵敏提出的以屠龙刀为报酬欣然接受。赵敏担心他会突然狂性大发伤害诸多船工,还让他服下了十香软禁散,言明待回到中土再给他解药。他也同意了。 赵敏如此了解出海之后的他们,似乎真遇见了张翠山一家。但她偏偏对此事说了谎。 谢逊深感不安,却又无力破局。 更令他不安的是,赵敏的声音听起来明明是个弱龄女童,已经开始主事不说,行事居然如此沉稳老辣。江湖中何时出了这号人物? 虽说现下不知为何得她相助,但此女身份成疑,日后若是转头对付他们,定是个可怕的对手。 这厢谢逊尤在烦恼,几个船舱之隔的赵敏却十分快活。 方才看他二人打斗之际,她还与0017商量,若是谢逊不敌,她该用哪一招相助。哪知成昆的幻阴指偷袭不成,反倒被谢逊先使计给杀了。 第9章 0017对她说,因为成谢二人的恩怨贯穿整本书剧情,目前主脑还无法推测以后会有什么变化,只能给她确认已更改剧情的积分。后续剧情出现因此事而导致的更改,会把积分给她补上。 赵敏倒不甚在意。 在她想来,江湖各派积怨已久,又没有张无忌横加阻拦,日后定会闹得不可开交,说不定整本书都要重写了。她实在不操心积分之事。 她只需要在布局之时将能搅局的人都看好了,便不会出什么纰漏。 回程一路都顺风顺水,比去时还快了十几天。 海船停靠安州,早有王府中人在渡头接应。 那管事当面付清了工钱,便由船主自去安顿各位船工与水手,他领着赵敏等人往城中客栈歇息。 在房中简单用过些饭菜后,赵敏唤店家上了浴桶,在房中仔细沐浴了一番。 不得不说,自从有了0017,她在外行走放松许多。 随着九阳神功不断进益,她的眼力与耳力也不断增强。但怎么也比不过系统升级后的探测功能。 据0017所说,它能直接看到和听到所能探测范围内的一切,但能免费传达给她的只有经过它整理的信息本身。如果她想要在视觉和听觉上直接获取0017的探测内容,需要用积分购买。 赵敏理所当然花了10积分尝了个鲜。 她的视野一下子就跃出了窗外,如凌空般俯视着安州城。视线的右上角有缩小版的地图,以绿点标注了她的探测位置,可以随她心意自由变换。 当然这与0017能同时探测并分析限定范围内所有正发生的事,还是相去甚远。但她依旧看得津津有味,还玩笑道若是哪天发现了哪家哪派真藏有重宝,定要用上这功能。 她就这样泡得水都凉了才起身。 又唤了店家上来收拾好后,月纳真才领了安伦手下来禀报,她们出海这几个月间江湖中的变故。 依赵敏之计,安伦派手下守到灭绝师太下山之时,自己带人特意挑衅了几名明教中人,引他们到灭绝跟前,再佯装不敌被砍伤,向灭绝求救。 灭绝师太自然看不得明教作威作福,将那几人都杀了。 安伦被救下后,自是连连道谢。 她称自己是江南雁屏山庄之人,今日途经镇外村落之时,撞见了明教左使杨逍挟持纪晓芙纪女侠,要上前相助,才会被明教歹人追杀。 本来他们几人当场就要被杨逍打死,是纪女侠以死相逼,才换得逃生机会。但杨逍那狗贼却还是要杀人灭口,派人不停追逐,若不是得灭绝师太相救,他们就要丧命于此了。 为了取信于灭绝,他们三人还早早画好了身上的瘀伤、刀伤,头发、外袍都沾上树叶、尘土,又备好了血包在身上,将自己装得狼狈不已。 这招还是赵敏从0017那学来的。 他们还将附近医馆的小学徒给绑了,要挟大夫陪他们做戏。 果然灭绝师太看安伦几人伤成这样,也不好让他们带路前去一探虚实。 但她素来极为看重门派清誉,即使身为一派宗师,也不得不请求几位寂寂无名的年轻人,莫要将此事外传。 安伦几人连连发誓,称绝不会让纪女侠与峨眉派声誉受损。 灭绝师太十分满意,让他们在医馆好好养伤后,她才领着随行的几个峨眉弟子匆匆离去。 她们先到了安伦所说的附近的村子里,找到了据说是先前纪晓芙栖身之处。 村子里的人家早早被安伦收买,都到田间干活或到邻村赶集去了,等着灭绝的都是她手下乔装打扮的。 灭绝走近,就看见那家的大娘正在和邻里抱怨,说不知是哪来的暴徒,就这么将可怜的母女俩给绑走了。今早那些相帮之人逃走后也没再回来,不知是不是遭了毒手,官爷也不管管云云。 她上前以师父之名向那大娘询问详情,大娘见终于来了帮手喜上眉梢,不仅说了当时的情形,还将纪晓芙母女俩数年间于此生活之事也一箩筐说了出来,言语间不时责怪灭绝等人不恤弟子,留那孤儿寡母在外,无人帮衬,才会被人劫走。 听说纪晓芙在外有了女儿,峨眉几位随行的弟子都十分惊讶,但又碍于灭绝师太威势,不敢做声,只是面面相觑。 灭绝师太没有发作。她问大娘可知他们往哪儿去了。 大娘道那几个人都凶神恶煞,她不敢多问,只是隐约听到为首的说回什么顶去。 灭绝师太点点头,又走进屋中细看。屋内陈设简单,但又处处留下了孩童的痕迹,显然是走得匆忙没有收拾干净。 而在屋外,附近村民越聚越多,都是相互说着今早的见闻,其实不乏有些酸言酸语,甚至有年轻村妇直冲着这家的大娘喊道:“李大娘,你也先别替纪夫人着急。咱这村子向来没外人,怎地突然就有歹徒来抢人啊?我看八成就是她家的夫君找上门了,要带人回家呢!就你瞎操心。” 灭绝听了十分不悦,走出屋外,见李大娘撸起袖子已经和别家的越吵越凶,眼看就要打起来了,村民们都乱糟糟围作了一团,她也不好与乡间小民发作,才作罢。 确认此事没什么可疑之处,她也不欲多看村民争吵,就带着弟子们走了。 路上,静玄问此事该如何处置。 灭绝师太沉吟良久。 此时已近黄昏,要追也不知往何处追。 明教总坛光明顶远在昆仑山腹地,想必杨逍便是将纪晓芙带到那里去了。 且不说山长路远,明教近年来大举招兵揽马、四处起事,已非一个峨眉派可与之抗衡的。此事还需从长计议啊。 她长叹一声,也不答话,策马向下一座城镇而去。 静玄等人只能跟上。 第12章 天下心难济 灭绝师太不欲将门下得意弟子与明教中人有染之事传扬出去,败坏峨眉声誉。 赵敏偏偏不令她如愿。 引杨逍找到纪晓芙之后,她的人便一直跟着他们,记下了沿途所经之处,所栖之店。 待此事为灭绝师太所知,流言便开始在整个江湖四散开来。 初时,江湖中人只当是那魔教刻意损害正派清誉,并不相信。后来,声称见过他们三人的渐渐多了,还彼此都能佐证,也由不得大家不信。 于是一时间,峨眉高足,与武当六侠殷梨亭早有婚约的纪晓芙,与明教左使杨逍有了首尾,甚至生下了一个女儿一事,成了武林中人最为关切之事。 客气些的,道“魔教卑鄙无耻挟持峨眉高徒”。恶毒些的,道“峨眉教徒无方门风败坏”。 寻常武林人士惊讶于此事发生于六大派之一,素来清规严律的灭绝师太门下。对灭绝不讲情面的狠绝做派不满已久的,则在背后推波助澜,势要峨眉门面扫地。 为此,在外行走的峨眉弟子与人冲撞渐起。 更有在酒肆中调笑峨眉弟子被灭绝师太撞上的,直接被削了脑袋。 此事也渐渐传到武当派耳中。 殷梨亭本就极为爱慕纪晓芙。 失去她踪迹这几年,他早已思念成疾。每每下山,都要四处搜寻,期盼能早日找到她。 没想到有一日得到她的消息,竟会这般令人痛苦。 殷梨亭绝不相信纪晓芙这般冰清玉洁之人,会背叛师门、背弃婚约。定是杨逍那狗贼,不知用什么腌臜手段强迫于她。 或许,这几年晓芙便是为了躲避那恶贼,才不敢回师门,但如今却还是被那厮找到。 这般想来,殷梨亭只觉心如刀绞,又如怒火中烧。 他匆匆留下手信,简单收拾了行囊,便独自下山。 正派与明教敌视多年,对明教于各地分坛所在,多少有些了解。 殷梨亭从武当山往昆仑而去,一连捣破了好几个小的分坛,杀了好些人。 消息传开,明教于各地的聚合处都加强了戒备,行事也更为隐蔽。 殷梨亭遍寻他们不得,反而被发现了行踪,被铁冠道人与杨逍手下天门中人围困。幸而一路追查他行踪而来的俞莲舟、张松溪及时赶到将他带走。 至此,峨眉、武当两派与明教势成水火。 只是,杨逍与纪晓芙一直没再出现。 赵敏在客房中边吃着点心,边听着手下禀报。 以她想来,日后殷梨亭、纪晓芙和杨逍三人见面的情形,定会是十分精彩,她都等不及要看了。 她道:“月纳真,你去信阿鲁齐,让他给安伦那些人先记着一等功,待我拟出章程,再将赏赐发下去。”阿鲁齐是账房的儿子,目前这五个亲卫里,也只有他能耐得下性子记好数。 月纳真领命,带着那拜谢的手下退出房外。 奖惩要尽快拟定。 雁屏山庄与雁栖客栈都已为人所知,她手底下的人也在不断壮大,今后她就可以脱离汝阳王府与朝廷的名义,作为江湖人介入江湖事。 也是时候将她自己的人规范起来了。 第10章 是夜,赵敏就一直和0017忙活这件事。 翌日一早,几人用过早点,便启程赶往少林寺。 安州距少林寺并不多远,不过几日光景他们便已来到少室山脚下。 赵敏曾道,回到中土便不会再给谢逊用药,果然没有食言。 这几日谢逊能渐渐感到内力恢复。 到了少林寺外,古宁其怕他不便,将他扶下马。 赵敏递给他一个木盒。 “这是什么?”谢逊摸索着将木盒打开。 “屠龙刀。”赵敏简短答道。 确切来说,是屠龙刀的残片。 赵敏支付了积分,让0017把屠龙刀打断,只留下一小截作为凭证。 她取出其中的铁片后,又让0017用剩下的碎片打造了一柄长刀、一把短剑和两把匕首。 屠龙刀材质毕竟稀有,为了不让人猜疑,赵敏还在系统里买了些锡银,混入碎片中一齐锻造。 这样一来,成品不仅变了色,还增强了韧性。 刀剑她留着自用,那两把匕首她准备分别送给爹爹和哥哥防身。 谢逊也摸出来那是屠龙刀,这世间独有的材质,他不会认错。 屠龙刀号称天下无双,据传其刀刃锋利唯有倚天剑可比。这人是如何将屠龙刀砍断的?谢逊心中感到万分惊讶。难道她将倚天剑也拿到手,使刀剑互砍?难道空见神僧所言,屠龙刀的秘密,要将刀身砍断才可知? 以谢逊的聪明才智,十数年钻研屠龙刀秘密而不得其解,不过是所知不全罢了。他若是得见倚天剑,立刻便能发现端倪。 只是如今他大仇已报,对这其中的秘密应当是不甚在意了。赵敏不瞒他,也不在意他能不能猜出倚天剑屠龙刀所藏的秘密。 赵敏见他只是摩挲着那小段残片,也不发问,心中对他更是欣赏。她轻声道:“谢狮王,请吧。” 她说完,古宁其便领着谢逊到了少林寺山门前。 谢逊忍不住回头道:“小姑娘,谢某不管你是谁,也不管你要做什么,若是那三人不能平安回来,谢某就算追到天涯海角,也会找你算账。” 赵敏在马上朝他摆手,道:“好说好说。” 几人就将他一个人留下,策马离去了。 谢逊不曾想他们竟然真的就这么走了,也不留下人监视他,就这么笃定除了照她所说去做,他无计可施了吗? 他在山门外伫立片刻,不见有其他动静,就捧着那木盒摸索着走了进去。 进了山门,便是一片碑林,过了碑林,便是天王殿。 他虽然不曾踏足少林寺,倒也没少听闻香客们讲起。 闻着馥郁的香火,听着悠扬的诵经声,他将木盒盖子打开,放到身前,在天王殿前缓缓跪下。 巡逻的弟子很快便发现了他。 弟子们年轻,不甚沉得住气,一个个惊呼连连。 “这是谢逊?!” “快去请方丈和长老!” 方丈空闻大师等人很快就来了。 少林僧众将他团团围住,方丈、长老、各院首座站在他面前。 空闻大师为人宽和,见了谢逊也并不多愤恨。 他一手执禅杖,一手作单掌礼道:“阿弥陀佛。谢施主此番来我少林寺,所为何事?” 谢逊看不见空闻大师的样子,但听到那平和的声音念出佛号,他仿佛又见到了当年月下那慈悲的白衣僧人。 他对着僧众三叩头,道:“罪人谢逊……”他哽咽了。多年来的愧疚与懊悔冲上心头,将他的喉咙也堵住。 “罪人谢逊,前来向少林高僧请罪。”他坚持说完,又磕下头去,久久抬不起来。 第13章 慧者离俗务 下了少室山,赵敏便遣了古宁其回大都。而她带着亲卫们往汝州去。 汝州水陆皆畅通,是南北商贩往来歇脚之处,欲到少林寺进香之人也多途经此地,正是探听消息的好去处。 赵敏几人也不愿过于打眼,入了城,下马行街,赵敏还是好好地做出了事事都好奇的活泼小孩样,买了好些新奇小玩意儿带到客栈。 前几日,月纳真就已传信,此间雁栖客栈的天字号房都已空了出来。 除了这几个月一直随行的月纳真与冯琦,其余三人,安伦、阿鲁齐与和折都也早就来到了客栈。赵敏在里间洗把脸的功夫,他们就都候在了外间。 赵敏从屏风后转出来,五人都跪地行礼道:“参见郡主!” 赵敏笑着摆手道:“免礼免礼。从此咱们不干涉朝廷之事,这宫中之礼就都免了吧。在外行走,我就是雁屏山庄的少主,郡主之称不要再提。” 五人都应是。 天字号房极为宽敞,外间就如寻常人家正堂一般。 赵敏让他们都坐下,又唤来伙计上些瓜果茶点。 她细细打量他们几人。 天天见着月纳真与冯琦所以不觉,如今看他们五人在一起,才发现他们较去年都高大不少。 这五人都是十六七岁的年纪,但对重活一世的赵敏来说,反倒有种看着孩子长大的感觉。她低头看看自己明显还是孩童大小的双手,对这奇妙的心情有些忍俊不禁。 她轻咳一声,将玩笑先放一旁,道:“既然山庄和客栈都已摆上台,咱们今日就将整套班子都定下来,日后你们行事也方便些。先前给你们分派的活儿,是为了看你们行事是否妥帖。如今看来,与你们所长倒也十分相宜。今后便仍照着这分法。 “从前选你们,是看你们悟性,你们选人也照这般。《聚湖心法》修不到三层的不要。如今你们五人武功最强,办事也深得我心,今后自然也由你们来主事,你们五人便是紫雁令,剩下的按蓝青绿黄排下去。” 赵敏喝了口茶又继续道:“阿鲁齐,三处的帐暂且都由你来管,手底下人的常例和赏钱也都由你定,你参照王府与寻常店子的惯例快些将准则拟出来。” 阿鲁齐起身领命。 赵敏又对月纳真道:“我知你不爱奔波,这几个月为难你了。” 月纳真忙道不敢。 赵敏将剩下四人一齐安排好:“月纳真便到山庄去。今后挑好的人都送到庄子里,你看哪里合适就派到哪里。冯琦性子弱,先跟着我。安伦你管着客栈,于何处修建,哪些人留在店里哪些人派出去探听消息都由你定。和折都就去看着镖局。 “你们五人行事相互默契些,莫要相互拆台,但也不必太过拘于这些身份,咱们的目的还是要与明教作对,你们的武功绝不能丢。” 她接着又给他们将大小章程都简要说了,才放他们走。 照她的计划,讨伐谢逊的武林大会就要召开,这五人暂且都要留在她身边。待此事了结,再让他们各司其职。 一直在旁观的0017突然出声【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能独当一面了。只是以他们的年纪,出去怕是要吃亏。】 赵敏不以为意【正是这个年纪才好历练呢,再大些就不好教了。小事上吃些亏也无妨,大事不是还有我看着吗?】 0017看她有成算也不多话,只是问【谢逊那边的情况还要继续报告吗?】 赵敏道【也有好几个时辰了吧,谢逊如何了?】 0017道【如今他被关押在一间寮房中。方丈与长老等人仍未决定对他的处置。】 赵敏问【他都照我提的说了吗?】 0017答道【一点不落。】 赵敏很满意【好。不出几日应该就会有消息传出来。如若有什么变故你再知会我。】 次日,少林寺内开始清查成昆,即圆真的党羽。 此时成昆已在寺内安插了好几个亲信,这些人一看不对,当即要逃,被罗汉堂执法弟子网作一团。没有成昆主事,他们不过是乌合之众,见逃出无望,被戒棍敲打几下就全招了。 有了他们的供词,佐证成昆潜伏于寺内居心不良,方丈等人暂且采信了谢逊的话,去了他手脚上的镣铐。只是空见大师威望甚高,不少僧众还是对谢逊心怀芥蒂,无法轻谈谅解。 谢逊倒是真心悔过。他坦承自己因擅自修学《七伤拳》受了内伤,过去不时就会发狂之事,生怕误伤了僧众,情愿继续戴着镣铐。 空闻大师知道后,将他安排到了离禅房最近的一间弟子房舍内,让他每日跟着僧众静修,还是没有继续锁着他。 又过了三日,寺内高僧见谢逊果然每日听经礼佛、虔心参拜,倒也对他十分改观。 唯有从前与空见大师十分亲厚的空智直言,谢逊当年对着毫不还手的出家人都能下此狠手,可见其天性残忍。怎能因其报了仇停了手,就对其宽宥?就算其中有成昆的算计,真下杀手的也是谢逊。即便不要他血债血偿,少林寺也要为空见讨回那十三掌。能不能活,就端看谢逊自己的造化。此仇报了,才能让他于寺内悔过修行。 此话一出,倒也无人辩驳。 空闻道:“谢逊背负一身血债,若是只受我少林十三掌,怕是其他苦主也会不平。不如就照谢逊所言,在少林召开了怨大会。与他有仇怨的,都可来报仇,到时你也可以加入。会上再拿出屠龙刀的碎片,让他们息了念想,又可免去许多争端,于我少林是大善事一件啊。” 第11章 众僧一听,都觉得此事可行,对谢逊的处置就这么定下了。 隔日,少林寺广发英雄帖,道明谢逊已到少林寺就擒,邀请这些年受其所害的各门派各英豪,于两个月后齐聚少林寺,了清仇怨,并称到时将在大会上揭晓屠龙刀下落。 英雄帖一出,江湖中自然又是好一番喧闹。 赵敏得了消息之后,就在汝州城中寻了处大院子,买了下来。 她命安伦遣人去探,明教峨眉武当可要来人,来的又是哪些人。又指点了他们,江湖中有大事发生时,客栈与镖局如何对付。接着,她就每日在院中习武,与紫雁令五人切磋。 一个多月后,探子回报,明教倾巢而出来救谢逊,但教内积怨难解,杨逍自领天地风雷四门,韦一笑与五散人、五行旗一道。另,天鹰教已到汴梁,教主殷天正与其子天微堂堂主殷野王俱在。 峨眉派亦是精锐尽出,四代弟子除年幼者外都随灭绝师太而来,不日即可到达南阳。 武当派则是由宋远桥、张松溪和莫声谷带了三代弟子前来。 赵敏听罢,吩咐了一声,回房收拾好行囊,带着冯琦出了城。 第14章 宝剑未择主 赵敏要去抢倚天剑。 她将那长刀短剑都带了来。在汝州城闲来无事的这些日子,她还去铁匠铺里打好了刀鞘和剑鞘。本来以她此时的身量,那柄长刀还不甚合用。这几个月她也一直在适应。短剑倒是颇为趁手。 在南阳城内等了两日,峨眉派终于出现在了一百里开外的山林中。赵敏扔下冯琦一个人牵着马出了城。 她自然不会早早暴露自己的身份,人.皮.面具、老皮手套和黑袍都在系统那里买好了,还是10积分一套的出行套装。 她驱马到远处的竹林栓好,飞身来到山道旁的一处土坡上,将面具手套和黑袍都穿好,静静伏在草丛中。 不到一刻钟,峨眉一行人就出现了。灭绝师太与静玄、静虚等女弟子在前,不受灭绝重视的一干男弟子在后。 赵敏默默与0017道,这样的行进位次,真不知道灭绝师太是太自信还是太无知。若是敌方从后偷袭,男弟子本来就不得她传授高深功法,武功平平,说不定被砍杀大半她都来不及救援。 0017倒是一本正经地分析道,根据书中描述,江湖门派并不具备任何军事素养。能结成剑阵已经是很厉害的操作了。所以明教的五行旗才能抵抗众多高手。 赵敏才了然,暗自将这点记下。 她待一半的峨眉弟子都经过她所在的位置时,突然腾空而起跃过树顶,又轻轻踏到灭绝师太身后。 这是新在系统那里学来的《轻身术》。 虽然这式轻功名字起得寻常,却十分玄妙。 练了之后,身体真的如同一片绒毛般轻盈,可以随风飘得很高很远。此轻功讲求将身心与周身气流融合,借势减力,不需要耗费太多内力就可以疾行千万里。 她一共就踏了这两步,又轻又快,身后一众峨眉弟子看到有黑影掠过时,她已经凌空抽出刀砍向了灭绝师太后背。 灭绝师太耳力何其敏锐,赵敏动作再轻,动作间衣摆仍有响动,她听声辨位察觉不对,右手立马抽出挂在腰间的倚天剑,反手一挡,同时左掌轻拍马背,顺势弹起,扭过身来连刺三剑。 赵敏看第一刀被挡下,就料到灭绝师太要出后招,她借着灭绝格挡之力向后一翻落在地上,避开了前两剑,再用长刀架开了第三剑。 灭绝师太没有料到她的刀竟能接下倚天剑两击而丝毫无损,不禁轻咦一声。 此时赵敏正好在落后灭绝半匹马的静玄与静虚之间。这两人也是默契,一人左手使拂尘打向她右肩,一人右手出剑刺向她胸腹。 哪知赵敏更快,直接两刀削断了这两人的拂尘与佩剑,又后挪两步,用刀身狠拍两人座下的马屁股。 马儿吃痛,后腿一踢就狂奔而去,逼得静玄静虚弃马跃下。 赵敏趁势在她二人中间游走,对上几招,点了她们的穴道。 灭绝师太看她们竟然不敌,也弃马纵身飞来,两人就在山道中间过起招来。 后面的弟子此时才纷纷下马上前,想帮静玄静虚解穴。奈何赵敏点穴时手上用足了内劲,他们都解不开,只得围在那二人身旁拱卫。 赵敏不敢托大。 她凝聚心神与灭绝师太对招,不过十来招就有些吃力。 灭绝师太纵横江湖数十年,剑法精绝如风雷席卷,不给她一丝喘息机会。 她虽然习武刻苦,到底缺些经验,于出招上不够连贯,被灭绝狠狠压制。若不是有神兵在手,早就败下阵来。她只能靠着身法不断挪动,避其剑芒。 就这么又接下二十来招,赵敏渐渐有了些明悟。她不再拘泥于刀诀,不再管出刀顺序,将一招一式都拆分开,随手使来,出刀越来越快,她的身影也越发飘忽。 灭绝本以为可以轻松制敌,没想到对手竟能在打斗中开窍,气势渐起,十分惊叹。但一想到这不知是哪冒出来的贼人定是居心叵测,心中厌恶又升。 灭绝不再留手,出剑越发凌厉,刻意靠近赵敏后,左手便是一记“散雪式”,欲要打在她头顶。 这还是因着两人身量有差。灭绝师太本就生得高大,赵敏此时也不过是十岁孩童的身长,比灭绝矮上一大截。 赵敏见她突然逼近已有防备,右手举刀招架,左手抽出藏于侧腹的短剑刺向灭绝手掌。 灭绝只能收掌举臂,以肘尖撞向赵敏手腕,欲将她短剑震落。 赵敏将刀剑一收,矮身滑开,还顺势摸出两枚暗器朝她掷去。 这是谢逊对付成昆的手段,赵敏看到后觉得甚是有用,回来后命冯琦做了些以备不时之需。 两枚暗器在灭绝面前炸开,其中的药粉飞出变成红色烟尘,甚是呛人。才沾到一些,灭绝就已经睁不开眼、咳嗽不止、涕泗横流,甚至还开始觉得无力。 赵敏含了解药,收刀入鞘,敲打她手臂穴位,震得她拿不住剑。将倚天剑夺走后,赵敏还顺势把她的穴道也点住了。 有浓烟遮蔽,峨眉弟子难辨形势。等红烟渐渐散去,他们看到赵敏手上拿着倚天剑而灭绝师太坐在地上一动不动,哪里还不知道她被暗算了。 他们纷纷拔剑上前,怒喝不止。 “无耻老贼,快将倚天剑还来!” “你这恶贼好生歹毒,竟敢暗算我们师父!” 赵敏将倚天剑架在灭绝脖子上,开启了早就选好声音的变声器,哈哈大笑道:“峨眉派开派至今不过传至四代已显颓势。连门派至宝都守不住的废物,还敢和我叫嚣。信不信我将你们师父一剑杀了,再将你们一并屠戮干净。” 那苍老嘶哑的声音和兜帽下老皱的脸、微微佝偻的身躯,完全就是一个老头子。 灭绝师太被她这般嘲讽,勃然大怒:“住口!若不是你使些下三滥的手段,怎能赢我!” 她看到身后弟子不知所措的样子,更是气上心头,呵斥道:“怎么紧要关头,一个能成事的都没有?你们一齐上,还制不住他一个?” 赵敏听了更是大笑。她道:“灭绝师太,如今你峨眉威严扫地,世人皆道你教徒无方、愧为掌门。之前我还不信,你们正派不是最有规矩?今日一看,才知果然如此。” 灭绝冷哼一声道:“我峨眉如何,还轮不到你这藏头缩尾的小人评说。” 赵敏道:“天下人评天下事,我如何不能说?如今都道少林武当峨眉三派鼎立,我看是言过其实。少林传承已久,寺内有七十二绝技。不说曾经的‘见闻智性’四大神僧,‘圆’‘慧’两辈高僧业已声名鹊起。 “武当与你派同宗同源,如今不过传至第三代弟子,但其辉煌之势无人可挡。张真人已是天下第一高手,而他的亲传弟子,武当七侠个个都能独当一面。 “至于你峨眉,今日交手,静玄静虚两位师太不敌我一人,余下弟子更不必指望。你灭绝师太一代宗师,也躲不开我小小的手段。这到底是峨眉派武功弱于少林武当,还是你疏于指导、无力管教,阖派上下懈怠已久? “传闻如今已成明教左使夫人的纪晓芙,天资卓绝,年纪轻轻就得你真传。是不是痛失爱徒之后,余下弟子你都看不上了?若是如此不如峨眉派早日散了去,免得江湖中的泼皮无赖都觉得你们可欺,人人都学那杨左使来贵派讨夫人,到时候你们可就真成武林中的笑柄了。” 第15章 今事随前因 听完赵敏一番奚落,灭绝师太已是气得说不出话。 看她忿然作色的样子,赵敏毫不怀疑若是她还能动,自己此时定然已经被刺成了个筛子。 在场余下峨眉弟子也都是一脸愤懑,但无人再出声喝骂。 想来峨眉派声名鹤立,门下弟子是没遇过这般放肆挑衅之人的。 赵敏却还是不依不饶:“怎么,师太不同意我所说的?” 第12章 灭绝冷冷道:“我灭绝才疏学浅,不及祖师威名,却从未有一日偷闲。我门下弟子不论天资如何,亦是刻苦不怠。峨眉派立派至今,向来以惩奸除恶、匡扶天下为己任,如今不过是一名弟子误入歧途,就活该被你这般作弄,真是可笑之极。” 赵敏道:“误入歧途?师太当真是无情。纪女侠惨遭凌辱得不到师门救援不说,如今被迫委身于杨逍还要受尽师门白眼。难怪她几年间都不肯露面,若是被你们找到,怕不是要以死明志吧。” 灭绝师太对这番指责倒是不以为意:“自古正邪不两立,她没能伺机杀了那恶贼就是不该。” 赵敏沉默了片刻,道:“你连自己的徒弟都护不住,还谈什么匡扶天下,真是可笑。更何况,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既然连君子都求,你口中的恶贼更会求。你明知江湖险恶,却令无力自保的弟子下山。你明知弟子受辱,却不能将那贼人诛杀。如今家务事不理,还要带人来掺和江湖事,灭绝师太,我看你真是老糊涂了。” 她扫了一眼峨眉众弟子,看静玄等人似有触动,也不知今日这一出到底能不能达到目的。 她又道:“你峨眉派如今还配不上这柄倚天剑,就由老夫代为保管。十年后,若你能教出个像样的徒弟,令她到雁栖客栈中留信,我自会出现考校她一番。我若满意,便将倚天剑归还。但我若不满意,嘿嘿,峨眉派就当从没有过这镇派之宝吧。 哦,还有。老夫实在盼望贵派能就此打道回府,今后也少理些江湖纷争,好生练武、壮大自身才是啊。你们也不想今日之事被传扬出去吧?” 说完,她就提着倚天剑飘然而去。 身后有峨眉弟子追来,她故意带着他们兜了些圈子,再远远甩开。 回到马背上,她脱掉所有装扮,和刀剑一并放进系统提供的储物空间里,赶回了南阳城。 待回到客栈中不到一炷香,楼下就闹开了。 是峨眉派想要搜店,和大堂中的伙计吵了起来。 赵敏示意冯琦开门去看,她自己坐在房中吃着水果糕点,一派贪嘴稚儿的样。 最后,峨眉派弟子还是架着剑,逼着店里伙计一间间房门敲开,仔细搜查了一番。 虽然客人们都十分不满,还有动了手的,但无奈打不过她们,还是得乖乖听话。 峨眉派没搜到倚天剑,也没见到与赵敏所戴人皮面具面貌相似之人,给店家和被搅扰的客人奉上银两以表歉意,也不管此举能不能安抚人心,这才离去。 那之后,峨眉派留了十几人在南阳城中日夜监守,其余人等应该是到了附近别的镇甸寻找,结果自然全是一无所获。 看着他们这般奔走,赵敏对着0017很是取笑了一阵。 但她也没有在南阳城久留,次日便与冯琦回到了汝州城中。 再有十几日便是了怨大会,此时汝州城中已来了好些江湖人士,街市中佩带刀剑之人明显多了起来。 韦一笑轻功绝顶,也早早做了前锋来此打探。 他不住客栈,一连几日都潜在城中各处龙蛇混杂之处探听消息,入夜了就到人烟稀少的南市,随便睡在哪家的屋顶上,倒真像只野蝙蝠。 赵敏觉得这是个绝佳的机会。 韦一笑因寒毒难解,动武之后总要吸食人血。他又往往不肯嘴下留情,留人一命。因此青翼蝠王所到之处,人皆憎恶。 如今这城中,就有好几家受过他“恩宠”的,正好可以借此机会好好回报一下。 打定主意,赵敏便让安伦出面,悄悄将那几个小门派聚到一处,商量好设局引他现身。 韦一笑本就是为了打探谢逊之事而来。 但少林寺将谢逊如何上山一事隐去,寺内戒备愈发森严,江湖中也没人透出只言片语。他这几日很是心急。 这日突然有消息传出,他自然是混在人群中,将源头摸了个七七八八。 传出消息的这几个人是听闻此次盛会,从青仙镇到汝州城讨生活的。他们在三个多月前见到谢逊与其他人从青仙镇路过。 确认了这些,韦一笑松了口气。 这几个人嘴巴不太严实,但也机灵。 他们在茶楼给人奉水,其中一人听到贵客谈及少林寺盛会,便接了几句嘴。这么一来二去,就把见过谢逊一事说了出来。他是无意,见客人们都热切起来才觉得不对,没敢细说。下工后几人去打听才知谢逊是个大人物,他们就准备到雁栖客栈去卖消息。 韦一笑怕其中牵涉到明教其余仇家,自然要将这消息截断。 他趁夜里摸到这几人房中,喷了教中特制的迷药将三五个人全迷晕过去,又将白日里那个说漏嘴的小个子扛走,准备先将事情问清楚,再决定如何处置他们。 他自以为来去无影没人能发现,却不知那小个子根本没晕,早就偷偷揭开了系在腰上的小竹筒的盖子,一路上都在洒粉做标记。 韦一笑将人带到南市某户破败的弃屋中,谨慎查探一番确认无人,正要将人熏醒,却被那小个子突然的腿风扫中,然后天上就正盖下来一张大网将他网住。 大网的八个角都有壮汉拉着,网住他后八人都用力将绳端扦到地里,再用双手揪住地上部分,不给他挣脱。 另有一队人就在屋檐上朝他射箭。 那网不知是何材料制成,韦一笑拔出匕首却割不动。 他在网中看不清箭矢方向,只能听声辨位,施展轻功躲闪。 他想要跃起将那八人都掀翻,奈何那八人甚是魁梧,内功扎实,他带不动。 就这么狼狈挣扎了一阵,韦一笑渐感寒毒发作,动作慢了下来,接连被射中好几箭,倒在地上。 他们看他倒地不能动弹,又再补了十几箭,将他头颅、胸腹、四肢都射穿了。 又过了半炷香,才有人上前将网撤下,将他身上的箭都拔干净。 这些人全程没点火把,没有说话,在南市被荒废的这一片,没人知道他们做过什么。 待几日后,不见韦一笑现身的明教众人遍寻南阳城终于找到他的尸身时,已经只能从衣物上认出是他。 第16章 若无江湖乱 能早日解决韦一笑,对赵敏今后的计策大有裨益,她十分欢喜。 或许正如0017所言,在这个世界上,真正能阻碍她的唯有张无忌一人。只有他能在重重谋划中披荆斩棘、化险为夷。 这般想来,赵敏又深感紧迫。 原想再留在城中挑些是非,到了怨大会时也去凑凑热闹,此时也没了心情。 她要趁张无忌无法掺和时,先将那《乾坤大挪移》、《九阴真经》与《武穆遗书》拿到手。 安伦机敏狡黠,甚能服人,赵敏便命她暂为统领各部,客栈琐事由她提拔两名副手代为处置。 赵敏自己带着冯琦去探昆仑山光明顶。 光明顶位于昆仑山腹地。因人迹罕至,明教占了七峰十三崖,更将其哨线远远布在山下的大漠中。不过此时为了援救谢逊,九成人马都已前往少林寺,赵敏借着0017之力轻易就避开了其耳目。 导航地图先前已用了两次,这次也尽责地标注了明教秘道的入口。 冯琦跟在赵敏身后,看着她家少主带着她如入无人之境般穿过大漠、草原,到了一座小山的山脚下,不知怎么的,就打开了一扇石门。就如一个明教教徒一般。 她不免惊讶,也仍记得自己的本分,箭步向前越过赵敏先入了那门后探看。 还来不及说话的赵敏颇觉无奈。 她道:“这是明教的秘道,没有守卫在内,不必你探路。” 冯琦这才回过身来躬身道:“是,是奴逾越。” 冯琦家是世代开医馆的。她爹年少时最爱游手好闲,祖上传下的医术只得一知半解,就这么毁了历代经营的好名声不说,还将一人给医死了。 那人的亲眷来将医馆砸了还不解气,将当时还年幼的冯琦就这么掳了去,卖给了某家大户做丫鬟。她的规矩就是在那学的。 赵敏又走在前面。 明教所建秘道,贯通了其所占的七座山峰,因此难免分成了一段段。不过这秘道于明教中也是绝顶机密,入口出口都特意修在隐蔽处,也不会派人看守,此番倒是极大方便了她二人。 穿过一截又一截的甬道,赵敏二人终于在一间石室内看到了两具只剩骸骨的尸身。那便是阳顶天与其夫人。 赵敏到阳顶天尸骸旁取了一张羊皮与一封信,分别是《乾坤大挪移》心法与阳顶天写给夫人的遗书。她也不细看,扫了几眼确认无误,就放到怀中,又沿着秘道出去了,不曾惊动任何人。 骑在马上出了大漠,就完全离开了明教。 赵敏问道:“以你今日所见,明教如何?” 冯琦道:“奴虽然见识浅薄,也知那样连绵的秘道非寻常帮派所能建。奴从前也曾听闻明教越发强盛,今日来此才知其底蕴深厚。” 第13章 赵敏道:“明教是外来教派,与中土帮派宗旨很是不同。他们自来以‘行善’自居,教主传至阳顶天已是三十三代,比我蒙古入主中原不知早了多少,才敢这般大言不惭要将我们驱离。” 冯琦听她语气颇有些愤恨,不敢多话。 赵敏也只是想到作者将明教写得那般无敌,一时间心绪有些不稳。 如今只是开始,她已成功斩杀一名明教护教法王,又拿到了明教至高心法与秘道地图,占足了先手。只要今后也继续这般行事,不愁明教不除。 想通之后,赵敏又定下心来。 顺利拿到《乾坤大挪移》后,她们又从浙江出海去往桃花岛,拿到了《武穆遗书》和《九阴真经》。 这一趟出行历时六个多月。 两人回到雁屏山庄时,已是初冬。 此时留在山庄内的,只有月纳真与阿鲁齐。 赵敏离开前,命他们将了怨大会前后,各派势力的纠葛都详细记下,他们甚至编成了小册子,都送到了山庄。 赵敏就当作是话本子,闲暇时看得津津有味。 六个月前,被赵敏突袭抢走倚天剑之后,峨眉派在南阳城四周苦寻了十日,最后竟真如赵敏“规劝”那般打道回府了,这几个月间也未见有峨眉弟子在江湖中行走。 再到武当派与明教。 当日离山时,武当七侠中只有宋远桥、张松溪和莫声谷现身,俞岱岩已能正常行走但十多年来武功荒废不堪用,俞莲舟与殷梨亭应是留守武当山。 没想到殷梨亭却偷偷下了山,找到了杨逍一行人所在,还想趁杨逍与手下议事时,强行将纪晓芙带走。纪晓芙不愿,劝殷梨亭离去,其女却闹起来惊动了杨逍等人。殷梨亭不敌杨逍,狼狈败走,却又遇上宋远桥等人。宋远桥大怒,当即命张松溪与莫声谷将他压回武当山受罚。 此事被找到韦一笑尸身后勉强赶来与杨逍相商的五散人得知,他们怒斥其行为不端、不顾大局、不为教中兄弟奔走反困于儿女私情,双方争吵得厉害还动了手。周颠与说不得都当场被杨逍打伤。 原本有意言和的白眉鹰王殷天正看到他们几十年间依旧没半点长进也是大失所望,欲合力营救谢逊之事就此作罢。 至此,明教三方势力就在落脚的峰州城外大斗起来。还有平日里与他们积怨的门派,也趁势发难。杨逍手下的四门、五行旗与天鹰教都死伤惨重,未到了怨大会,明教就折损过半。 因峨眉未至、武当轻视、明教又是这番乱局,华山昆仑崆峒三大派与其他中小门派都觉报仇或夺刀有望,倒少了许多在大会前偷入少林寺之人。 就这么到了了怨大会当日,武林人士鱼贯而入少室山,竟达数千人之多。若不是少林寺向来香火鼎盛,还招待不下这许多人。 少林寺此番是欲还天下武林宁静,因此一早拟好了章程。待群雄落座,谢逊便也现身。与他有仇的,见他出现当下就要动手,被少林武僧一拦,又看出他已瞎了双眼,倒是都冷静下来。 谢逊将他与成昆的恩怨一一道明,只是隐去了张翠山一家三口之事,推说王盘岛当日被殷素素打瞎了眼便不知他二人去向,又编造了这十年间独自养伤的故事。他将那屠龙刀的碎片拿出,道是成昆找到他之后,不知如何将刀身毁了,他只能摸到这点碎片,其余的不知所踪。 那碎片便由少林寺一名圆字辈僧人接过,捧着轮番给群雄查验。 谢逊接着又道大仇得报之时,他也深知自己罪孽深重,便投身少林欲还了这身血债。与他有仇怨的,尽可上前报仇,要杀要剐他绝无怨言,也希望明教兄弟不要为此与他人为敌。说完,他就自废了一身武功。 就这样,谢逊就如原书中所写一般,只受了些不痛不痒的伤和唾液,将他的债还了干净。空智大师到底也没有如他先前所说,要替空见打谢逊十三掌。谢逊便当场受了剃度,拜入佛门,从此再不理江湖中事。 许多人欲抢夺的屠龙刀,只剩那一小块碎片,也全然失了用处,就这么留在了少林寺的库房中。 一场盛会,无人伤亡,就这么平安度过,倒真应了住持空闻大师所起之名。 第17章 哪得庙堂安 或许是受谢逊感化,从少室山下来后,明教暂且停了内斗,合力寻找杀害韦一笑之人。 但韦一笑行事本就隐秘,城中都找不到见过他的人,更遑论找到仇家。 明教来这一趟,少了两位法王,旗下精锐折损大半,士气大减。 天鹰教仍回了江南。 五散人与五行旗心中存着气,越发不满杨逍,要将光明顶七峰十三寨一分为二,削弱杨逍权柄。杨逍心高气傲自是不愿,甚至放言五散人与五行旗中无人能担当大任。 双方真就在光明顶划开了地盘,争斗不休。 张翠山一家回到中土是在少室山了怨大会的两个月后。 因谢逊之事已了结,如今江湖上还在寻找他们的就只有武当派与天鹰教。 平安上岸后,殷素素很快找到了当地的天鹰教驻地,一家三口先回了天鹰教总坛去见殷天正。几日后,一家三口北上少林寺,去见了谢逊。之后又带着天鹰教备下的厚礼,由殷野王一路护送三人到了武当山。 俞岱岩与殷梨亭对此有何反应外人不得而知,但殷素素上山之后还未离开武当,可见目前张三丰或是宋远桥对她并无恶感。 这第一道难关,保住张翠山与殷素素的性命,总算是跨过去了。 但今后会如何,或许就再也不能从书中找到依据,只能见招拆招。 看完江湖逸闻,赵敏又翻看了山庄、客栈与镖局的账本,觉得甚是满意,也对他们彻底放心。 离家一年多,也是时候回去了。 赵敏将各处事务都安排妥当后,带着冯琦回了大都。 转眼又是六年过去。 这六年间,江湖中没什么大事发生,都是些小打小闹。 但朝堂之上却越发凶险。 当今天子庚庆帝非太后亲子,登基后十年间朝廷一直被右丞相伯宁与太后把持。 伯宁大肆培植党羽,权势熏天,近来甚至对皇帝都颇有不敬。 庚庆帝疑心他要与太后一道行废立之事,寝食难安。 汝阳王接到密旨亦是深感为难。 枢密院知院中有人早早投靠了伯宁,禁军五卫中也仅有三卫忠于皇帝。 若是伯宁真要逼宫,实在是胜负难料。 稍早前汝阳王与两位平章政事密谈,为今之计唯有下先手将伯宁除去,再剪除其党羽。只是伯宁为人谨慎,无论在府中或是出行,戒备都极为森严,实在难以得手。 密谈后他还在府内书房中苦恼,赵敏给他捧了盏茶进来。 汝阳王没好气地瞥了她一眼,道:“你阿娘都说了几遍书房重地,怎的又来?” 赵敏笑盈盈地将茶盏放到他面前,道:“阿爹这般烦恼,敏敏当然要来好好侍奉,阿爹怎能不领情呀?” 这般油盐不进,汝阳王也是颇为无奈。 他抿了口参茶,滋味正好,干脆几口饮尽,将茶盏放下,道:“茶喝完了,要侍奉找你阿娘去。” 赵敏哪里肯走,她自顾自坐下晃着腿道:“阿爹,反正您自己也是烦恼,不如先听听敏敏怎么说。” 她一副早有成算的模样,倒是勾起了汝阳王的好奇:“我还没召见府中人,你就知道出什么事了?” “早就和您说了,敏敏如今消息灵通得很,您偏不信。” “好好好,那爹爹今日就好好听你说。” 赵敏这才认真道:“伯宁的侄儿脱脱彻,不满其叔叔骄横跋扈已久。去岁有密探被伯宁擒获,关押于府内严刑拷打,后来被脱脱彻偷偷放走。可惜那密探受伤过重,未入宫就死了。” “哦?竟有此事!” 脱脱彻时任户部侍郎,精于政事,历来被视为伯宁的左膀右臂,没想到居然会生出异心。 赵敏又道:“脱脱彻已知晓伯宁与太后欲立太子为帝,曾与其挚友吴宽相商,是否要禀告陛下。吴宽劝其静候良机,才可得陛下信赖。” 居然连这等秘闻都能获知,汝阳王大感惊讶又甚是欣慰。 其实,这倒不是赵敏派人刺探出来的,而是“前世”发生的事。前世,别无良策下,汝阳王诬告伯宁欲造反,带兵将府上男丁尽数屠尽,才解了皇帝之围。事后吴宽上奏替脱脱彻沉冤,众人才知他忠于陛下,可惜了一介良才。 如今,赵敏想救下他。 果然,知晓实情后,汝阳王大为振奋,立马派人偷偷去将脱脱彻请来,共商大计。 脱脱彻很快便至。 进了屋内,他正要行礼,看到了在一旁坐着的赵敏微微一愣。 汝阳王站起道:“小女心系家国,多方奔走打探才有今日一见,还望侍郎不要见怪。” 脱脱彻忙对二人行礼,连道不敢。 第14章 脱脱彻知汝阳王治军、治家甚严,不是胡闹之人。如此大事,竟由郡主而不是世子参与,无论他所说是否为真,定有其道理。 赵敏也起身还礼,抬手迎他到对面坐下。 三人便开始细谈。 庚庆帝登基以来一直韬光养晦步步为营,伯宁揪不出错来就失了大义,绝不会轻易起兵。 但反过来,伯宁的错处可太多了,只一条大不敬就可以将他拿下。 但他与太后把权多年,除其党羽外,欲效仿的也是大有人在。伯宁在时,还能将他们震慑,除掉伯宁后,这些人生了反心又该如何呢? 前世便是如此。除掉伯宁之后,太后很快扶持了燕其尔等一干外戚权臣,与陛下相争。长此以往,陛下便心灰意冷,失了雄心。 因此,如今不仅仅是要除掉伯宁,如何将权势归还到皇帝手中才是重中之重。 汝阳王与脱脱彻商议着,是否将太后软禁起来,再除掉太子,待陛下将禁军与驻守京畿的亲军掌控完全再对付在外拥兵自重的将领。 赵敏这时才开口道:“如今陛下帝位未稳,外又有群狼环伺,或许下剂猛药才可扭转乾坤。” 汝阳王道:“你有何良策,不妨说与侍郎听听。” 赵敏道:“小女偶然在江湖门派中得了一种毒药,唤作‘三尸脑神丹’。服用后平日里毫无症状,只会在端午节午时发作,若不及时服下解药,中毒之人便会失去神智,变得人不人鬼不鬼。 我们何不上报陛下,于端午设宴,除京中三品以上官员外,各行省三品以上官员与达鲁花赤俱传召入京,有异心的,于宴上都给他们服下‘三尸脑神丹’,令他们忠于陛下才可得解药。如此一来,何愁天下不定?” 作者有话说: 因为察罕特穆尔是化名,所以脱脱彻也用化名。 第18章 倏然乾坤转 三尸脑神丹是在原书作者金庸的另一部书中出现的毒药,在本世界未见提及,只能从系统那里购买。 如今剧情大变,这些年即便赵敏没再出手,积分也在一直增加。而超过5000积分后,她已经可以在系统商城中购买同一作者的其它书中出现的物品。 三尸脑神丹一粒20积分,解药也是20。毒药和解药分别买了50粒后才可以购买其配方。 0017检查后跟赵敏保证,配方里的所有药材,本世界都有。这才让她决心去用。 汝阳王与脱脱彻都从未想过还有这等江湖手段。这法子或许有奇效但终究不是正道,亦不是长久之计。 看他们犹豫不决,赵敏又道:“用毒只是权宜之计。待陛下将乱党扫除,再选贤任能,自然就无需再用毒药掌控臣下。但如今内有奸党外有乱贼,小女认为不能再循规蹈矩。” 竟然将意图软禁太后说成是“循规蹈矩”……不过与她所想相比,也确实…… 脱脱彻被面前这仍显稚嫩的少女惊到,没想到汝阳王竟能养出这般妖异的女儿。 “那就将我们的计策都禀告陛下,由陛下定夺。”最后还是汝阳王一锤定音。 次日早朝过后,汝阳王单独面见皇帝。 皇帝听闻伯宁之侄竟有如此忠心,十分欣慰。有了他做内应,也不必日夜担心伯宁突然发难。 于是,皇帝采纳了赵敏之计。 皇帝早已买通了太后最为倚重的一名方士,令他向太后献计,召外臣入大都以彰显皇家威严。太后果然应允,不日便颁下懿旨。如此一来,朝中便忙于筹备端午宴一事,太后与伯宁一党亦略有收敛。 时值端午,休朝一日。 三品以上官员从巳时起着常服鱼贯而入大内。 大明殿内,伯宁一党以为此次宴席是收买人心的大好时机,毫不掩饰其野心,游走在众多外臣间,丝毫不知他们的行径都被皇帝的眼线暗暗记下。 巳正,皇帝与太后驾临,宴席开始,宫女们陆续入殿奉上酒水肉食。 太后有心在群臣中树立威望,席间频频提起朝中政事,大赞伯宁等人处事稳妥、忠心可嘉,又问起太子功课可有进展。 为太子授课的几位大臣都是太后亲自挑选的,深知她对太子寄望,此时亦是卖力吹捧,都道太子勤勉好学、沉稳机敏、贤明仁厚。 而皇帝在御座上不发一语,也不见太后关切。 殿中群臣见状哪还有不明白的,这是太后不满陛下,欲立亲子啊! 皇帝不发作,被太后与伯宁一党视作软弱,因此他们愈发得意,举酒谈笑间仿佛大事已成。 然而就在此时,异变突生。 伯宁正要起身给太后敬酒,却突然面露痛苦,摔倒在地。 殿中大臣反应不及,一时全都怔住。 还是伯宁身旁的内侍机灵,立刻扑上前去探看。但还没等他将伯宁扶起,伯宁就死死掐住他的双手,喉中发出怪异的嘶吼,狠狠将他扑倒在地,张嘴就咬。 那内侍很快被咬得血肉模糊,痛呼不已。 大臣们惊呼连连,纷纷远离伯宁向殿外涌去,但其中也有几位如同伯宁一般突然开始咬人的,殿中顿时轮作一团。 太后慌了神,令内侍们将太子牢牢护住,大喊:“来人!快来人护驾!”,但禁军毫无动作。 大明殿内唯有知情的皇帝、汝阳王与脱脱彻岿然不动。 汝阳王这时才悠悠然起身喊道:“禁军何在?还不进殿护驾?” 殿外响起整齐有力的回应:“是!”如一记响雷般震住了殿内慌乱的群臣。 数十名身穿甲胄的禁军快步进入殿中,分别擒住了那几位突然发狂的大臣,将他们压制在地上动弹不得。 接着,皇帝宣了太医,庆幸逃过一劫的众人才手忙脚乱地将被咬伤的人都搬到一处。 今日当值的五名太医匆匆赶来,先给伤者敷了外伤药,再一一查看发狂的几人。 这时,群臣才看出那几人的样子,分明都是伯宁一党中平时里最为张狂之人! 再想到方才陛下处变不惊的样子,再愚钝的人也明了这是谁的手笔。 一时间,殿中除了地上几人的嘶吼再无其他声音。 太后与太子被几个忠心的内侍死死护着,缩在一角,再无方才的霸气。 皇帝还是如无事发生一般淡然问道:“如何,可知这几人是何缘故这般失态?” 尚医监恭敬回道:“陛下,这恐怕是南疆的一种蛊虫。平日里眠于体内,至端午午时阳气激发,便会醒来蚕食人脑,致人神志不清凶性大发,药石难医。 “此蛊多从口入。虽说是午时发作,但常有先后。只怕陛下、太后娘娘、太子殿下与殿中诸位大人亦有危险,当及时服下解药才是。” 这下又将殿内的大臣们吓得不清,都顾不上礼节纷纷催促太医快将解药送来。 皇帝又出言吩咐禁军将伤员抬到太医院医治,将伤人的带下去处置了再厚葬,也无人反对。 汤药很快就送了过来。 众人等得心焦,生怕自己也变成那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几乎是抢着将解药喝下。 等他们都将药水喝下,尚医监才又道:“不敢瞒陛下、二位殿下与诸位大人,这蛊虫一入体内,无法拔出,解药也只能让其沉睡一年,每年端午午时前都需再服一次解药。” 不等他人接话,皇帝马上道:“这有何难?吏部将今次在场诸臣统统记下,此后每年都由朝廷将解药送去。为我大元社稷,朕定会保诸位栋梁之才平安无事。 “胆敢对我满朝文武下毒之人,朕也绝不会姑息,定会将此事查明,给众卿家一个交代。” 话中威胁之意满满。 汝阳王与脱脱彻分列两班,率先跪下谢恩。其他人也只能跟着照做。 翌日早朝,刑部尚书上奏,已将下毒的凶徒拿获。原来竟是一名明教教徒乔装混入了御膳房,欲将满朝人一举毒害。 皇帝怒斥一番,判了五马分尸,又命礼部厚葬伯宁几人。 接着又有内官宣读太后懿旨,道右丞相遭遇不测,朝中却不可失了掌控,令皇帝即日亲政,安定民心。 皇帝接了懿旨,将脱脱彻提为吏部尚书,命他总领吏部,尽快考校官员,补上空缺的位子。 就这般,两日间,已是乾坤扭转。 第19章 漫谈十年约 至昌三年春,一名峨眉弟子到山下镇子上的雁栖客栈找到掌柜,称自己来赴十年之约。 店家验过她的玉牌,将一早就准备好的密信递给她。 密信中只有短短两行字,苏南常州长嘉山,恭候阁下大驾。 待那峨眉弟子离开客栈,店家又写了张字条,传到后院,将此事禀报上去。 一个月后,长嘉山终于迎来了等待已久的贵客。 赵敏已经穿戴好了先前买的那一套出行套装,在半山腰的竹林坡翘首以盼。 她远远看着周芷若跟着仆从上山,心中是说不出的欣喜与期待。 第15章 果然还得是这个人。 若说她对原作者的安排有何满意之处,那就是给了她这样一个“对手”。 今世的周芷若因她提前拜师,或许又因她得到了更多栽培,究竟能有什么变化,她实在是太好奇了。 心痒难耐,赵敏根本等不及与她好好招呼。她横刀在身前,转手一扬,就将刀鞘扔向周芷若,又一跃而起,向周芷若扑去,从她头顶狠狠劈下一刀。 那仆从听到声响,机警地闪身离开。 周芷若抽剑击落刀鞘,抵挡赵敏的招式就慢了些许,被她疾冲而来的力道震得右手发麻,连退好几步才稳住身形。 赵敏此番只为考校,并不是要击败她,见她反应这般快倒也满意。 她“嘿嘿”一笑,就在这山坡上与周芷若过起招来。 赵敏此时刀法已是大成。她出刀又快又狠,即使只是简单的劈砍,凌厉的刀风四散也将周围的竹子接连砍断。 周芷若不仅要费心招架,还要不时闪躲突然倒下的竹子。 她倒也十分沉着,接下十数招后知道不可以力硬抗,左手突然一记“排云式”将赵敏攻势打乱了一瞬,右手剑诀如流水般绵延而来。 赵敏认出这是峨眉剑法。 当年灭绝师太使来,重在快、狠,如狂风惊雷,令人难以招架。而周芷若却取其连绵之势,将对手牢牢粘在其剑上脱离不得而自身不露破绽。 她此时不过十八岁,功力较灭绝师太自然是远远不及,但这份将招式融贯于己身的天赋,只怕还在灭绝之上。 若是没有原书中那些糟心事,假以时日,她必能成为一派宗师。 赵敏在心中惊叹不绝,却又想看的更多。 她旋身而起向周芷若踹去,被其避开后也不收势,蹬在一旁的石壁上,反身跃上身后的竹林中。 她挥刀一砍,十几根粗壮的竹子应声而断,又被她一一扫向周芷若。 周芷若身法亦是不俗,躲闪间剑掌并用,将它们全都拦腰破开,毫发无伤。 竹雨之后再无其他动静。 赵敏将刀扛在肩上,仿佛方才话都没说就对客人动手的不是她一样,笑眯眯地看着周芷若。 亏得周芷若不是灭绝师太那样的直脾气,她看赵敏停了手,便收剑入鞘,也如无事发生一般道:“峨眉弟子周芷若,见过前辈。晚辈奉家师之命前来迎回倚天剑,还请前辈行个方便。” 她一身素色劲装亭亭玉立,未施粉黛,却愈发衬得双目澄明,清秀素雅。 赵敏布局许久,当然不会让人这么简单就走了。 这回她也是一早就开着变声器,用那干瘪沙哑的声音道:“十年前老夫就说过,要替你们峨眉考校弟子,待我满意了才能将宝剑归还。” 她看着那遍地被打散的竹节,笑道:“这不过是小试牛刀,后头还有更好玩的呢。跟我来。” 她捡起刀鞘,一步几丈,根本不给周芷若反对的机会,眨眼间就离了好远,几乎要隐没在山中。 周芷若只能跟上。 后山山坳处散落着十数间竹屋,看上去不像是新建的。 赵敏指了一间屋子,对她道:“老夫的考校可没那么简单,只能委屈小友在此处多待些时日。屋子已经收拾好了,每日都会有人将饭菜送来,小友还有什么需要的,也可尽情差遣仆从。请吧。” 周芷若没料到她竟然要留人在此,闻言顿时一愣,实在猜不透她到底想干什么。 “前辈,”她忍不住道,“倚天剑事关我派尊严,晚辈离山前,家师也多有叮嘱,此番定要将宝剑迎回。前辈要多番考校自是无可厚非,只是晚辈实在心切,不知前辈可否通融一二,现下就开始呢?” “哈哈哈哈哈哈,”赵敏大笑,“你们当然心切。只不过十年都等得,再多等几日又有何妨?更何况,若是有什么要抱怨的,也该先抱怨守不住尊严的你们自己啊,你说是不是?” 即使被这般嘲讽,周芷若还是面不改色。 她抱拳道:“既然如此,有劳前辈了。” 说完便走到那间竹屋前推开了门。 屋内陈设十分简单,只有一张竹床、一张竹桌和几把竹椅,更显得这屋中宽敞。 确认只是间普通的屋子,周芷若才走进去。环顾四周也看不出什么不妥,她正要走到桌前解下佩剑,就听到细细的“咔嚓”一声,脚下突然空了一块,她就这么掉了下去。 赵敏一直在外面看着。 那机关是她一手设计的,真正看到周芷若中了招,她忍不住笑了起来。 总算是被她算计成了一次。 她拍拍手,就有一人从一旁半人高的杂草丛中窜出。 赵敏问道:“其他人如何了?” 那人答:“回少主,同行的其余三人都已被我等擒获,如今分别关在附近三个村落中。还请少主吩咐,该如何处置这些人?” 赵敏又问:“没令她们受伤吧?” 那人忙道:“绝对没有!您有令在先,属下们哪敢不从,都是趁那几人没有防备,偷偷放倒的。只怕如今还未醒呢。” “知道来的都是谁了吗?” “是,都认清楚了。那三人分别是静虚、静空与贝锦仪。” “嗯?”赵敏有些惊讶,“静玄竟然没来?可有她下山的踪迹?” “没有。除开到山下镇子采买,这几个月来只有这四人下山。一路东来,也没人见过静玄。” 是有别的要紧事,还是灭绝对这几人就这般放心?来了静虚静空,接下来还有好几个人才轮到贝锦仪,是看中她什么呢? 这几人都是十年前见过她伪装的。 当时她身量不高,扮的是小老头,如今会不会被看出不同? 虽然此事一了,这个身份不会再用,但还是不要在最后关头露出破绽才好。 她沉吟片刻,道:“有几位蓝雁令在此?将他们都召来。” 第20章 惊觉两世越 长嘉山原本是训练场。 前几年镖局与客栈在各地接连兴建,催着要人手的信件蜂拥而来,简直能把月纳真的书房都给淹了。 这么一来,雁屏山庄也容不下那么多人,赵敏索性将一大片无人居住的山头都围起来,让招揽来的人都在山中训练。 场地大了不说,也更隐秘。 几年下来,出于各种缘由,山中也添了不少机关暗道。 如今局势且定,一年下来也不需要几个新人,这里用处不大,就要废弃了。 关着周芷若的那处地下牢房,原来也关过许多别的人。 只不过,那些人都已经被埋在这荒山深处了。 有了管事的之后,赵敏很久都没下来过了。前几日来,还是为了将此处好好布置一番,来迎接周芷若的。 但是,看着周芷若双脚被铁.链.栓着,在夜明珠发出的幽光下打坐调息,赵敏心里总觉得有点不痛快。 她暗自对0017道【我怎么觉得有些奇怪,好像我成了话本子里的山.贼强.抢民女做压.寨.夫人。】 0017道【是有几分那个味道。况且你现在还扮成了老头子,这么耍手段算计人家小姑娘,可不是个老.不.羞。】 被它这么一说,饶是赵敏这般心狠手辣的人,也有几分不自在。 【好吧,我就不该作弄她,直接把她拎过来多好。】 如今不该做也做了,唯有庆幸她这个样子不会被其他人看到,不然还不知会有多少流言蜚语呢。 赵敏理了理衣袖,走下石阶。 周芷若听到声响才睁开眼,一脸平静地看向她,仿佛她并不是被困在这地洞中的阶下之囚。 赵敏毕竟有些心虚,很快移开了目光。 她走到一面刻满字的石壁前,问道:“怎么,峨眉高徒瞧不上老夫这低浅心法,连看都不愿看一眼?” 她声音不大,但在这搬走了形形色色的刑具与牢笼的空旷地洞中平添了几分压迫感。 周芷若冷冷道:“此处为前辈所有,在下来此做客,未经前辈应允,怎敢贸然窥视。” 赵敏哈哈大笑道:“你这是在提醒老夫,不该对你如此无礼吗?” 周芷若沉默以对。 “若要说到无礼,老夫可比不过你们。”但是她才不肯让周芷若占上风,“老夫与你们的约定,可是只让一个人来赴约。” 她盯着周芷若的脸,终于看出了一丝动摇。 于是她又得意起来,心想初出江湖的周芷若就是不够老道。 “总不好说,与你一同前来,在这山下埋伏着的你那三位师姐,不是为倚天剑而来的吧?” 周芷若再也按捺不住,她厉声道:“你将我几位师姐怎样了?” 赵敏更得意了,她道:“没怎样,只是为了让老夫与贵派之约能早些了结,需要确保没有人能打扰我们,你说是不是?” “你究竟要如何?” “将墙上这门心法练会,就当你是通过了老夫的考验。” 第16章 周芷若闻言,还是不肯往墙上看上一眼,她道:“前辈大费周折,就是为了送晚辈心法?然晚辈早已拜师,不能背师偷学他法,还请前辈见谅。” “这本就是藏于倚天剑中的绝妙内功。只是贵派一直以来无心问道,令明珠蒙尘罢了。 “我知你忧心同门,亦不愿留你太久。这样,我给你两日。两日后,就算你只能参悟些皮毛,练出一缕真气,也算是灭绝后继有人。我也就相信贵派能守住至宝,自然会将宝剑归还。 “若你天资愚钝不堪大用,剑与秘籍,就都归我所有。” 她说完就走。踩在石阶上时,又沉声道:“老夫是认真的。” 虽说期限是两日,无论是赵敏还是0017都不觉得周芷若需要这么久。 果然,当天夜里,下去伺候她盥洗的仆人就来报,她要见赵敏。 为了消磨时光,赵敏正在独自饮酒。 从前她并不爱这滋味。 如今虽然也谈不上有多喜欢,独酌几杯却已成了习惯。 她将剩下的酒一口饮尽,取了倚天剑一并带过去。 见到赵敏,周芷若才收功。 她问道:“不知前辈要如何试晚辈功夫。” 赵敏闻言一笑,右手将剑背过身后去,道:“自然是这样!” 她右脚轻点,飞身而起向前掠去,左手成掌拍向周芷若面门。 周芷若也运掌来挡。 两人连对几掌,赵敏最后借她掌力后翻落地。 赵敏感受到她掌上那股阴柔巧劲,确实是九阴真气。 她问道:“你可将这心法都背熟了?” 周芷若看她神情,小心答道:“是,晚辈已将整篇心法熟记。但还请前辈放心,晚辈绝不会将心法外传,也不会再……” 赵敏将倚天剑递给她,道:“你将剑与心法带给灭绝,她要如何处置与我无关。” 周芷若半信半疑地接过宝剑。 她抽出剑身,确认是倚天剑无疑,正要道谢,眼前却突然出现许多交叠的身影,耳边开始响起杂乱的声音。她如遭受重击一般无力承受,一时竟晕了过去。 这下可把赵敏吓住了。 她将周芷若从地上抱起,正要让0017检查一番,主脑的声音却在此时响起。 【……系统提示:本世界[随机不可查探事件]已触发……】 随机不可查探事件,是指一些本来不会在任务世界发生的事,0017曾经跟她解释过。 这类事情可大可小,五花八门,是为了给宿主增加难度的。 重生以后这十几年,主脑都没有提示,赵敏已经将这件事给忘了,没想到竟在这时触发。 她环顾四周,警惕着诸如“从天而降一条龙”这种离奇之事,但什么都没有出现。 这时,她感觉到怀里的人有了动静,低头去看,就这么撞进了一双沉寂的眼里。 她突觉不妙,这不是如今的周芷若该有的眼神。 她正要松手,就听见周芷若疑惑道:“赵敏?” 赵敏猛然抽身后跃几步,心中已是惊涛骇浪。 她在心中讷讷问道【0017,为什么?她为什么会知道是我?她是不是和我一样?还有别的系统在吗?】 0017毕竟只辅助过两任宿主,这种情况也是第一次见。 它尝试着向主脑发出申请,得到了这次事件的详情报告。 【……本书女主赵敏遭遇系统[0017],签约后已重生……随机事件开始抓取,本书女二周芷若将伴随重生……】 赵敏看到这些片段已经开始眼前发黑。 0017却丝毫不懂体谅人心还在说【您……主脑大人是不会……看来可以……周芷若……重生了。】 她只觉得耳边仿若有阵阵擂鼓。 而一旁的周芷若看她呆愣无措的样子,断然挥剑斩断了锁链,逃了出去。 赵敏听到声响才回过神来,等她出了地洞,早已不见周芷若身影。 守在外面的蓝雁令正要上前请令,却听她道:“放她们走。” 今夜无月。 那蓝雁令却莫名觉得主子的脸色应当比这浓浓夜色还沉。 他躬身领命后赶紧向山下跑去,不敢逗留片刻。 #此花不与群花比# 第21章 犹穿迷雾林 出了那地洞,周芷若尚有些恍惚,好不容易才找到来时的山路,凭着记忆,飞快掠下山。 她一路提防,深怕山中有埋伏,但是什么都没有。 到了山脚下回望整座寂静的山林,周芷若莫名有些心悸。 天色已晚,她不再逗留,赶回了常州城中,随便挑了家客栈,留下门派记号,暂且住下。 周芷若向店伙计要了些吃食和一盆热水。 勉强填了些肚子,又用热帕子擦了脸,她才稍稍缓过神来。 头仍旧有些胀痛,但她不能歇息。 今夜发生之事太过匪夷所思,她需要理清头绪。 简而言之,到今日为止,她已经活了两辈子。但直到方才,拔出倚天剑之后,她才想起了前生之事。 世上还能有这般奇事发生吗?周芷若不禁问自己。 至少她从前未曾听闻。 虽然记忆中的两世,她都是“周芷若”,但所经历之事并不相同。 不,不对。 并非从一开始,就都不一样。 是从哪里开始不同的? 周芷若强忍着不适,开始仔细回想。 前世的记忆只到四十岁。 那日,指点完静玄的几个徒弟,她回到自己的房舍准备小憩片刻。 再睁眼时,她便只有五岁了。 当时没了记忆的她,对陡然变小的身子很不适应,在家中摔了两次,还把碗给打碎了。 周父看她不对劲,还发起热来,直接将她抱去了医馆。 虽然吃了药退了热,周芷若还是迷糊了好几天。 邻里都道是不是小娃娃中了邪,吓得周父又去请了人来做了场法事,她才慢慢好了。 为了治好她,家中花费了好些银钱。 等她好了以后,周父就带着她离了村,辗转到了汉中城外撑船。 那里往来贵客极多,周父凭着一身好本事倒是渐渐攒了些名声。 后来,便是城中林府的小管事林叔带了一家子回去省亲,来回都点了周父的船。 去时还平安无事,哪知回程了,林叔的小孙子贪玩掉进了河里,吓得不识水性的林叔赶紧跳下河去救人。 亏得周父和周芷若也及时跳下去,一人捞起一个,才没出事。 只是林叔却受了风寒,需在家中静养。 他感念船公父女救命之恩,将看守赤枫山的闲差派给了周芷若,说好了看够五日给她一贯钱。 彼时人们已经不再相信那赤枫山上的石刻有什么讲究了,几天下来也没几个游人。 但偏偏就是那日,她遇见了赵敏和灭绝师太,就这样早了好几年拜师。 周父怜爱幼女,也跟着到了蜀地,就在峨眉山下的镇子上安了家。后来他跟镇子上的绣娘成了亲,又生了一儿一女。 想到这里周芷若才终于欢喜起来。 爹爹没死,她终于又有了亲人,又有了依靠。 既然如此,她绝不能再让任何人将爹爹夺走! 如被大雨浇灌,周芷若心神一清。 无论此事是因谁、因何而起,对她而言都不如守护父亲、守护门派来得重要。 若能探明实情自然是再好不过,但若是不能,于她而言也并没有什么损害。反而她还因此得利了。 不仅父亲还在,这几年来因门派至宝被夺,还被狠狠羞辱了一番,灭绝师太开始对门下弟子严加要求。 从前她只管戒律,于弟子武功上并不算上心。 遇上了资质好的,便多教一些。对愚钝的,便放手不理。 这便是有些人入门几十年都学不到高深功法的原因。 但灭绝师太又并不对个中翘楚特别器重,仍令弟子们以入门先后序齿,对他们的龃龉不闻不问,致使门中风气始终不如少林武当那般融洽。 但有了赵敏前去搅局,还定了十年之约,她不得不费心于弟子中挑选出能当此大任之人。 灭绝师太以五年为界,将弟子们按不同的入门时长分开,分别施教。 如此一来,考校就不必只以武功高低而论,更需考量心性、悟性、根骨等等。 她为了激励弟子,也不像过去那般令各人修为各人自知,反而一年办一次比试。若是年轻弟子确实上进,也可以与师兄师姐过招。 就这样,十年间峨眉派风气为之一肃,弟子们较往年间大有进益。 最终,灭绝挑了武功最为出众的五人出来,势要一举夺回倚天剑,重振峨眉威势,便是静玄、静虚、静空与贝锦仪、周芷若五人。 说是由灭绝挑选,这五人的实力也是有目共睹,同辈弟子中再无其他人能胜过她们。 第17章 原本灭绝有意由静玄出面。 她是大师姐,武功最高,性子也沉稳,其余四人在旁埋伏伺机而动即可。 没曾想临行前几日静玄突有感悟,闭关去了。 担子就这么落在了周芷若身上。 周芷若反复回想赵敏今日的举动,实在不解她设此局的目的何在。 前世,她是为了盗取六大派武学,并嫁祸明教,才将各派人马尽数擒往万安寺。 如今呢? 十年前算计师父夺走倚天剑,今日却只是浅试她武功,还将《九阴真经》心法刻在墙上让她记下。汝阳王府究竟想做什么?他们又是如何得知经书藏在剑中?既然得到了宝剑与神功秘籍,又为何要归还? 诸多谜团令她不解。 而其中尤其让她惊异的,还是赵敏的武功。 与她对招时,赵敏并没有使出全力,这才是可怕的地方。因为就算如此,赵敏的武功也远胜于此时的她。 是拜了当年那人为师,还是找到了绝世武功,或者干脆就练了《九阴真经》? 无论是哪一种,都是前世赵敏的际遇不同。 也是,既然从幼时相遇起,就与前世不同,那赵敏之后有不同的机缘也是理所当然。 又不是一模一样的两辈子。 只是赵敏本来就聪颖,如今还叫她练成了一身好武艺,今后是更难对付了。 还有,不知师姐她们怎样了。既然她无事,她们也该无事才对。 正这般想着,门外突然传来了三快一慢的敲门声,有人在门外压低了声音道:“师妹,我们买好茶叶了。”这是她与三位师姐约好的暗号。 周芷若赶紧过去开门,果然见到静虚、静空与贝锦仪都毫发无损地站在门口。 她拱手行礼唤师姐,将她们迎进房内。 静虚性子急,马上就开口问道:“芷若,倚天剑可到手了?” 周芷若往床底一探,将一口剑递给她,道:“还请师姐鉴明。” 静虚接过,将剑身完全抽出。 宝剑冷光森然,气势迫人,光看剑刃,已然可以窥见其锋利。 三人见果然是倚天剑,都十分欣喜。 静虚赞道:“好!芷若果然可靠!此番我们不辱师命,总算将门派至宝夺回,也不枉这十年间勤修苦练。” 静空向来寡言,此时也是只念了声佛偈。 贝锦仪倒是心细,问起周芷若上山后有没有被为难。十年前那突然出现的怪老头子,对当时在场的峨眉弟子都是折磨。 事关赵敏与《九阴真经》,周芷若没有细说。只道她被连试了好几□□夫,然后就连着倚天剑一道被放走了。 那三人面面相觑,周芷若见状也问道:“那怪人曾以三位师姐威胁芷若,师姐们可有遇到他?” 静虚道:“说来惭愧,我们三人都被偷袭打晕了,醒来后都有蒙面之人与我们比试,不知是不是那怪人的手下。我对上两人不敌,静空与一人过招三百下落败,锦仪仅百招便输了。 “但入夜后,我们都被放走,还被告知你已通过考验,往常州城来了。 “有你留下的印记,我们便在这客栈外相聚了。” 周芷若心想,听起来倒与赵敏前世欲窃取各派武功所使的花招一样,但是手段温和了不少,反而像是用师姐们试她手下的武功。汝阳王府是不是早已对其他门派下手? 但她所使的刀法,决不是六大门派的招式,周芷若从未见识过。 不过这些事都不急在一时。 她道:“无论那怪人究竟有何图谋,如今我们都已夺回宝剑。以小妹愚见,当务之急,还是将倚天剑带回门派,免得再生事端。” 静虚三人都同意。 只是今日大家都心神疲惫,夜间行路实为不智,她们决定歇息一晚,明早再起程。 第22章 似揭邪道侵 翌日一早,峨眉四人都已收拾妥当,只等吃过早饭就可以动身。 到了大堂,还没等她们招呼,店里的伙计看到是这几位,堆着笑就迎了上来。 “几位贵客,昨夜在小店里可还住得习惯?您几位的早点,昨儿夜里已经来人定下了,小的这就给您几位端上来吗?” 四人面面相觑,都不知这是何意。 静虚开口道:“小二哥,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那伙计赶忙道:“小的可没有认错,几位是地字三号房的贵客。昨夜几位投店后,又来了位公子,将您几位的马都给牵来了,就在前院里,上好的草料喂着呢! “那位公子道,不远千里请几位女侠来做客,还是怠慢了。让小店好生张罗您几位的早点,还特意吩咐了小的,只要斋菜,聊表歉意。啊,那位公子已经将账都结清了。他还说了,若是几位女侠不肯赏脸,备好的斋菜就都赏给小的们了,嘿嘿。” 她们这时才明白,原来昨晚被人一路跟到了这客栈。 静虚三人实在拿不准这又是什么花招。 明明是那怪老头抢人宝剑在先,昨日还将她们几个打晕了掳走,事后又做出这般姿态,难道以为这样就可以消弭双方恩怨? 周芷若心中暗叫不好。 昨夜突然恢复记忆,她脑中混乱,竟然忘记了最重要的一件事,她此时根本就还没有结识赵敏,更不可能在她乔装之后还能叫破其身份。 她能逃走,也是因为赵敏意外之下没有阻拦。 但是为什么没有再将自己抓回去问个明白,反而还将三位师姐都一并放走? 赵敏不想弄清楚自己是如何认得她的吗? 突然间,周芷若只觉得心如擂鼓。 以赵敏的性子,放任她离开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赵敏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她知道自己之所以认得她,是恢复了记忆。那么她必定也是…… 原来如此! 周芷若低下头,抬起手轻理秀发,用袖子遮住自己扬起的嘴角。 如果赵敏也有前世的记忆,那么她们幼时的相遇、峨眉派突然被劫走的倚天剑、赵敏如此高强的武功,这些与前世不同之处就都有了解释。 全都是赵敏在背后谋划! 她想做什么呢? 夺走倚天剑是为了《九阴真经》,但是为何要对师父说那一番明贬实劝的话,还立下十年之约,如今更是将剑与心法一并归还? 是前世害死了师父,心中有愧,要补偿她们峨眉吗? 可笑,赵敏什么时候成了这种善心人? 周芷若抬眼看看不知如何是好的三位师姐与那店小二,知道自己此时该先好好处理赵敏送上门的“赔礼”。 赵敏既然决定了要放她们走,断不会轻易改变主意。这是昨日被她叫破了身份,来威慑一番,让她知道她们的行踪尤在其掌握? 她轻轻一笑,对店伙计道:“既然是盛情难却,小二哥,你便将菜都端上来吧。我们尽早吃完,尽早赶路。” 伙计应了一声,欢喜去了。 静虚待他走远才问道:“芷若,你怎么就受了他们的饭菜?若是他们又使坏怎么办?” 周芷若笑道:“师姐放心。那伙人胆子再大,难道敢在这城中将咱们毒害吗?若是实在不放心,吃之前咱们用银针验毒,再将每道菜都分些给店中伙计,待他们吃过再吃,不会有事的。更何况,这城中一定布满了那老头的眼线。若是咱们不遂他的意,指不定他后面怎么给咱们使绊子呢。” 静虚三人一想也觉得是,客栈内龙蛇混杂,若要下毒害人,定会走漏风声,还不如直接将她们困住不放,谁都找不到。 于是,她们都放下心来,等那伙计上菜。 赵敏确实大方,足足点了十二道菜。饶是向来茹素的峨眉派弟子,也有好些菜色没见过。 静虚三人只觉得或许那怪老头确实是有意赔罪,讲足了排场,周芷若却感受到了赵敏的嘲讽。她预料到她们四人定会谨慎行事,所以故意给了她们分食的理由。想也知道,便是四个大汉也不一定能吃完这么多菜。好像在借此说她们以小人之心度她君子之腹。 【赵敏,你很好!】周芷若被她这倒打一耙的无耻行径气笑了,又在心里给她记下一笔。 此时无需周芷若开口,静虚与贝锦仪只留下五道常吃的,还各分了一半出来,其余的都让店里的伙计端走了。 静空手指翻飞,五根极细的银针射出又收回,不过是眨眼间。 验过菜品无毒,看着一旁七八个人围坐一桌有说有笑吃了起来,峨眉四人才动起筷子。 无人下毒,现采的时蔬鲜甜可口,可惜遇上的是向来讲求清心寡欲的峨眉派弟子,并没有引来夸赞。 例行公事般默然用完早点,四人便到前院牵走了马匹。 她们四人只想早日回到门派,将倚天剑交还给灭绝师太,不愿再生事端。然而世事总是难以如人所愿。 这日,她们刚到滁州境内,见不远处就有个茶档,便想在那歇息片刻,喂饱马儿,再买些吃食茶水,继续赶路。 第18章 哪知,等她们走近一看,却发现整个茶档空无一人。 明明炉火烧得正旺,锅里正煮着大块肉食,人却不知到哪里去了,周芷若敏锐地察觉到有一丝不对劲。 她在屋内屋外绕了一周,在角落里捡起了一小块碎片。 与茶档用的碗是一样的纹路,上面沾了些血,还没干透。 只是这里空了一片,既无桌椅,也无杂物,与屋内别处紧凑的布置很是不衬。 而且,进了这屋子,总觉得比在外头看到的要小上一些。 周芷若用步子大致丈量了距离,又到屋外比对一番,果然。 就在她捡到碎片的木墙后面,必定还有暗室。 这个茶档不简单! 周芷若来到茶档外,正要与静虚三人分说,突然就有一人从屋里出来。 他看到峨眉四人先是一愣,看她们站在外头离铺子有些距离,以为是刚到的客人,又回头看了一眼,确认没什么破绽,便殷勤招呼起来。 静虚三人不知周芷若的发现,只当方才店家在后头忙活,自然神色如常,纷纷在棚下就坐。 那人应当是在此处经营了有些时日了,活儿干得十分利落。 素饼和面汤上得极快不说,滋味还不输寻常酒楼里的。 周芷若看他上好菜又去喂马,故意与他攀谈起来。 “店家,你这饼和面汤做得真好,可是到大酒家里当过帮厨?” 那人憨憨一笑,道:“没有没有,不过是些乡下人的手艺罢了。俺在村里,帮过几次席,学了几个菜,才敢出来开个档子。” 周芷若又问道:“此处来往客人应当不少吧,你一个人能忙得过来吗?” “俺还有几个兄弟一起,都是村里的。你们来得早,平日里这时分都少人,就俺一个人守着。到晌午了他们才来。” 她开了话茬,贝锦仪也接着问了几句,一派轻松和气。 稍事休息,待马儿也吃饱喝足,四人又包了些素饼和茶汤,继续赶路。 走了大约十里,打头的静虚驭马停在路边,其他三人也跟着停下。 周芷若环顾四周,确定既无埋伏,也无追兵,很是不解,问道:“师姐,出什么事了?” 静虚道:“你还问我,方才在那茶档,你看出了些什么吧?” 周芷若一愣,没想到居然被她看出来了。 贝锦仪被她神情逗笑,道:“芷若,若不是有哪里不妥,你可不会对那店家如此关心。我们看着你长大,还不了解吗?” 周芷若有些赧然,将收进腰带的碎片拿出来,说了她的猜想。 “既然如此,”静虚道,“我们当马上折回,看看那是不是真的黑店。若是,便将它铲了去,也好为来往过路人保一份安宁。” 静空与贝锦仪自然同意。 周芷若却想得更深。她道:“师姐,别怪小妹多心。寻常黑店可会布置得这般小心?我观方才那汉子,身形魁梧,步伐却轻巧,是个练家子。或许附近还有他的帮手。咱们是不是该舍马前往?” 奔马动静太大,确实很容易被听见。 于是她们将马藏到林中,只贴身带上银钱与兵器,疾步而回。 第23章 不知宿敌近 峨眉四人运气疾行,片刻便回到那茶档附近,果然见方才那汉子已将屋外的长桌板凳都收了回去,正要合上门板。 静虚回头示意,静空便以飞针刺中他睡穴,令其昏倒在地。 四人闪身进到屋内,将门关上,拴好。 她们没管倒在地上的那人,没有十个时辰他是醒不来的,足够她们将此处探个明白。 借着缝隙透进来的光,周芷若走到那可疑的墙板前,一寸寸慢慢摸索,很快就找到了一处不平整。她沿着那道摸去,将那隐蔽的门推开。 门后不过窄窄一条,一边的角落堆了些损毁的桌椅,那么空着的这边就该是地道的入口了吧。 这般想着,周芷若便蹲下来,轻轻敲打地面,果然发现有一处声响不同。 她向三位师姐点点头。 静虚侧身上前,用匕首小心掀开那一小块板子,现出了向下的台阶。 她们四人互相看了看,便由向来谨慎的周芷若打头,静空、贝锦仪随后,静虚殿后,往地道探去。 这地道修建得十分巧妙。 头顶和身侧的土层都很夯实,嵌进了一些发亮的矿石用以照明,还有木板和木条支撑,不让其坍塌。 周芷若一眼就认出这是明教五行旗中厚土旗的手笔。 她心中有些迟疑,不知是不是该往前走。 明教向来律令严明,五行旗更是精锐之旅,一直是拱卫总坛光明顶的。 光明顶被捣破之后,明教行踪成迷。如今他们出现在这里,前方必定是龙潭虎穴。 她们不过才四人,如何能敌? 周芷若停下脚步,回身往入口一指,示意先往回走。地道内回声很大,说不定轻声耳语也能被埋伏在前方的人听见。还是先回到地上从长计议。 其余三人不解其意,但在周芷若的催促下,她们只好面带疑惑往回走。 哪知没走几步,台阶上又走下来一个人。 那是个身形矮胖的和尚,身后背了一个大大的布袋。 原来是明教五散人之一,布袋和尚说不得。 说不得显然轻功了得,在这秘道中行走也无半点声息。若不是峨眉四人都回过身来,只怕谁也不知有人在后面跟着。 她们都惊出了一身冷汗。 说不得站定在台阶前,像是要守着这口子不许她们出去。 他仿佛没有看见对面四人戒备的样子,笑眯眯道:“几位女侠怎么能随意将人打伤,还不请自入别人家,视江湖规矩于无物呢?” 然而,还不等峨眉四人开口,她们身后又有一道声音响起:“藏头缩尾,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净会干这些偷偷摸摸见不得人的勾当。说吧,你们又是哪一家哪一派的?自己乖乖把面纱给去了,把身份给亮明了,说不定爷爷我看在你们听话的份上,能下手轻点。还是说,你们几个长得实在太丑,没脸见人,才要把脸给遮住?” 峨眉派女弟子众多,在外行走时,灭绝令她们都戴上面纱,省些祸端。 此次出行,因着赵敏要求,周芷若也只是在长嘉山时将面纱除了去。 本来,江湖中行走,佩戴面纱或是面具之人不在少数,大多是为了遮掩身份,也没什么可指摘之处。若是寻常人被这般抢白,自然免不了气愤。 明教中这般口无遮拦的,除了周颠不做他想。 周芷若回头一看,果然是他。 她还是大意了。 在料到有暗室之时,她就知道这茶档不简单。只是没想到竟然会牵扯到明教。 五散人在江湖中成名多年,各自身负上乘武功,都是一等一的高手。没想到她刚记起前世之事,刚对自己发誓今生一定要护住爹爹、护住门派,就要面对如此大敌。 但是她害怕吗?周芷若不由得自问。 或许在此时还有闲心乱想就已经是答案。 若是前世的自己,此时应当已经在告罪了,寄望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然后被师姐怒斥一番,四人拼死逃出生天……不不不,前世的她在看到这茶档无人时,已经劝师姐们往滁州城了……还是不对,前世根本就不会有这一遭。 那,若是没有恢复记忆的自己呢?是会害怕,可能今日就要丧命于这不见天日的秘道,还是如疯子一般,渴望着不得不出手的那一刻? 她的眼前浮现出一幕幕受尽屈辱的记忆,如刻入骨血般,想忘也忘不掉。 周芷若右手颤抖着抚上剑柄。 周颠以为她被吓到,嗤笑一声。 本来,无论是《峨眉九阳功》还是《九阴真经》,绝顶内功心法都讲求静心凝神、沟通己身,而周芷若此时却意念纷杂、气血翻涌,完全被眼前的仇敌激怒,难以自持。 但她毕竟不是过去那无助的少女,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不知收手,不懂变通。 周芷若默念清心诀,将心绪平缓。 静虚与这二人打过照面,不便开口。周芷若只能试着讲些道理:“是小女年少不经事,误会了主人家,硬要姐姐们陪着胡闹,这才闯进了主人家禁地,小女在这里给两位赔罪了。 “上面那位好汉只是昏睡过去,绝没有受伤。还请两位大人有大量,放我们一马。 “适才看见这地道,小女就已心生悔意,意欲折返。 “请两位放心,我们绝不是有意刺探,也绝不会将今日所见告知他人,真的只是恰巧经过。” 周芷若颇会装模作样。 她确实不过十七岁,稍显稚嫩的声音中满是战栗还要竭力解释,确实很像一直被家中娇惯、不谙世事又不知天高地厚、初入江湖就能闯下大祸的大家千金。 这么一来,她们四人戴着面纱也合乎情理,大家族中规矩总是多些。 第19章 周颠方才所说,并不是他真的怀疑了这四人。 周芷若所料不错,这地道便是通向明教在此处驻扎的寨子,茶档是他们其中一处哨所。既可以探听消息,又可以充作防卫。 只是厚土旗与锐金旗如今另有要事,大批人马并不在山寨之中,他与说不得便前来相助。 从峨眉四人到店之时起,都被这二人看在眼中。 今晨确实有人到店里闹事,被打晕通过秘道带走了。没想到就这么被周芷若发现,引得她们去而复返。 周颠与说不得看到她们进了秘道,就分头行事,想要来个瓮中抓鳖,看看是不是与先前那些人一伙的。 明教在中土传承日久,因其特别的行事,一直为中土门派所不容,又常常受到朝廷清洗,能存活下来,靠的就是谨慎与洞察。 周颠看似百无顾忌,实则却是最会搅扰人心。 他那一通夹枪带棒的辱骂,若是心虚之人势必就要暴起,他们也好出手擒贼。 如今看这四人行事倒也大方,不像是做惯下三滥勾当之人,他心中怀疑大减。 索性她们也没看到什么机密,多吓唬吓唬,再把她们打晕了扔远点,将这处茶档拆了换个地方,应当就无事了。 周颠这般想来,就要示意说不得动手。 第24章 徒留暗涌信 周颠以为此事轻而易举。 不过是四位会些武艺的年轻姑娘出门游玩,不足为虑。 但他不知只要动起手来,峨眉四人就要暴露身份,只能全力一战。 周芷若自然不是天真之人,以为自己一番说辞就能将此事化解。她装作胆怯,一直在留心周颠动作。 她见此事不能善了,也无意藏拙,只求速决。 此时,她与静空对着周颠,而静虚与贝锦仪对着说不得。四人两两相背。 周芷若右手飞快抽出剑身,左手用力将剑鞘向后掷去,飞向说不得正脸,逼得他后退半步,以乾坤一气袋拂去。静虚与贝锦仪趁机拔剑迎上。 而另一边,剑鞘离手后,周芷若箭步上前,长剑直取周颠心口。周颠后翻避开,顺势用腿踢开剑身。周芷若侧身绕到他身后,与静空左右合力,将他逼到墙边。 两人同门多年,自有默契,总是同时出招,让周颠颇有些难以应对。 只是这样一来,他便看出了这两人使的,是峨眉剑法。 他登时大怒,怪叫道:“好啊!好你个峨眉派弟子!什么名门正派,什么锄强扶弱,乔装来刺探不成,还编谎来骗你爷爷我!你们还知道点羞耻把脸给蒙上了,看我不把你们吊在滁州城门前,把你们峨眉派的丑样子给天下武林看个够!” 周颠狂性大发,一掌挥退静空就撇下她不理,掌风全往周芷若身上招呼。 周芷若丝毫不惧,左手成爪,如影似魅,抓开他双掌,再扭身以长剑朝他脖子抹去。 这一招极快,周颠来不及招架,只得身子一倒,右手撑地,险险避开。 静空此时却又逼上前来由下而上长剑一挑,也是攻向他喉颈处。亏得他及时滚开,没在脖子上留下一个大窟窿,却还是被划开了条血痕。 他冷汗连连,方才叫嚣的气势全无,没想到短短几年,连灭绝师太座下弟子都这么厉害,不过两人就将他逼入险境。 而且这两人,尤其是那年少的,竟然如此沉着,丝毫不受他言语挑衅。前面十几招只是试探,待他气急了自乱阵脚,马上祭出杀招。 他不敢再托大,只能小心躲闪,盼望说不得的乾坤袋能早些立功,解他困局。 周芷若当然也知道那乾坤一气袋的厉害。她身向说不得,就是为了能看清那三人动作。 乾坤袋柔韧非常,寻常兵器不可破。说不得以内力驱使,早早将静虚与贝锦仪的长剑搅到一处,远远甩开,逼得她二人以拳掌相对。 静虚性子急切,被那布袋连连扫中又不得近身,出招便有些凌乱。 贝锦仪较她功力尚浅,相助不得反而被那布袋推回来的掌风误伤,两人在这地道中都施展不开。 说不得看出这两人功力差距,便先攻贝锦仪,将那布袋甩出缠住她腰腹,再将她往身后一甩,转身之时已将袋口张开,就等着要上前救人的静虚自投袋中。 周芷若自然看得分明。 她一记连环横扫,逼得周颠挪到她身后,再轻点右脚,径直朝那袋口掠去。 周颠想提气去追,却被静空以飞针拦住,不得不继续与她缠斗。 而周芷若将背上的倚天剑抽出贴紧手臂,如飞箭般钻入袋中,使出一式“剑荡群魔”割破布袋,令袋中之气与剑气一并在说不得胸口前炸开,震得他倒飞出去,一片血肉模糊。 “说不得!” 周颠没料到她手中长剑竟能破开说不得的袋子,将其打伤,直看得呲目欲裂。 此时贝锦仪已爬起身来,与静虚、周芷若三人一道攻向周颠。 正所谓“双拳难敌四手”,被四人围住,周颠就是想跑也无处可跑。 他越是急躁,出招便越是不稳,很快被这四人默契的掌风剑招接连打中,露出破绽,被静空一剑穿心。 接着,静虚提着长剑走到说不得身旁,给了他一个痛快。 见两人都已被结果,周芷若这时才泄下劲来,跪倒在地。 原来以她此时的功力,还无法将峨眉剑法的玄妙之处尽皆使出。方才的“剑荡群魔”,乃是她一时情急的勉力之举,施展之后根本无力避开,她自己也被气劲震伤。后来再与周颠缠斗,也不过是徒有架势。若是周颠冷静下来,看出她伤势,说不定能从她这里破开一条生路。 静虚三人吓了一跳,赶紧扶她坐好,运气为她疗伤。 又过了一炷香时间,周芷若才恢复大半,起身谢过三位师姐。 静虚道:“芷若何必言谢?方才若不是你挺身相助,只怕我二人都已被说不得擒住,多亏你眼明手快。” “是啊,”贝锦仪接过话来,“芷若,你怎么能那么快!我不过一抬头,就见说不得被你击飞出去。” 周芷若不敢邀功,道:“小妹不过是有倚天剑在手,才侥幸破了那乾坤袋。还要多谢静空师姐将那周颠拦住,不然小妹也赶不上。” 静空也难得开了口:“芷若剑法绝妙,已得师父真传,还望日后多多指教我等。” 周芷若连道不敢。 静虚又问:“如今我们当如何?就此离去,还是再往前探?” 静空与贝锦仪都望向周芷若,显然是由她拿主意。 周芷若道:“五散人在明教中也是厉害人物,却来守着这暗道。若不是暗道中有什么紧要物什,就是其他人有更紧要之事。我们在此打斗也不见有人来支援,小妹觉得他们此时必是守备空虚,值得一探。” 其他三人都觉得有理。 于是她们继续往前探去。 这暗道挖得很长,还有好些岔路通向别处,如她们遇见的茶档一般的哨所,有几处还专门挖出了供人埋伏的暗房。只是她们在整条地道中都没有遇到其他人。 大约又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她们终于走到尽头。 石阶之上换成了两扇厚重的石门,非寻常人能推动。 她们凝神细听片刻,没有任何动静。 贝锦仪与静空各自运劲推开一扇,周芷若从中探出头去看。 这是一间不大的石室,内中堆放着不少木箱,而唯一的一扇门是由精铁所铸,外面挂在大大的一把锁。 她用长剑轻点周围地面,果然就有暗器从墙面射出,还带着毒。 看来要从这里出去,并不容易。 她退回暗道中,提议就此离去。 很快,她们便又回到了那处茶档中。 看着那还在昏睡的汉子,静虚问道:“可要将这人一并杀了?” 周芷若道:“不过是个无名小卒,或者留他一命会更有趣。” 她们推开门出去,看天色,还没过去一个时辰。 将来过的痕迹再次清理干净,她们便继续赶路。 第25章 但为妙计引 此后路上再无意外,周芷若四人有惊无险回到了峨眉。 进了山门,自有守山弟子先一步上山通传。四人端看与离山前相差无几的熟悉的山中景象,俱是相视一笑。 许是此行颇有些曲折,她们不约而同放缓了登山的脚步,权当是观赏美景。 不一会儿,竟是静玄亲自下山来迎接她们。 四人见她平安出关,气息愈发内敛,都知道她此番又精进不少,纷纷欢喜道贺。 静玄看到倚天剑也是难得展颜,直夸诸位师妹办事稳妥。 五人就这样有说有笑一路而上。 静玄径直将她们领到后山掌门精舍内,房中唯有灭绝师太身影。 离山数月,途中又两度遇到波折,就连素来神情寡淡的静空,见到灭绝师太也难掩激动,更不消说静虚与贝锦仪。 第20章 重拾过往记忆、亲眼见到恩师活生生站在跟前而险些落泪的周芷若夹在其中,倒也不显突兀。 四人与灭绝见礼后,便由静虚将倚天剑呈上。 灭绝师太接过宝剑,抽出剑身一看,依旧如十年前一般光寒摄人、分毫无损。 她将剑身重重合上,十分满意道:“好!好!好!你们四人能将门派至宝迎回,实在是大功一件!我们学武之人,向来不与俗世同论,以金银珠宝等俗物为奖赏。为师也只有这一身武艺,随你们每人心意,想学什么,为师必定倾囊相授。” 她们都行礼谢过恩师厚爱。 灭绝将倚天剑置于案上,暗暗发誓绝不会再令宝剑落入他人之手。 她让五位爱徒一一坐下,开始询问取剑详情。 周芷若便从她独自前往长嘉山山脚、被那仆从迎上山去细细说起,只将地牢那段隐去。 静虚三人也将她们如何被俘、又如何脱身都详细道来。 静玄听她们说完,道:“听你们所言,那老头在一方应是颇有势力,但我们竟然从未在江湖中听闻这一名号。若不是他刻意在我们面前隐瞒身份,就是暗中效力他人。 “只是我实在想不透,他这般玩弄我们,有何目的,又有何益处?” 知道内情的周芷若当然无法对她们说明,只是垂头不语。 静虚等人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灭绝师太长叹一声,道:“十年前我们寻他不得,如今只怕也是无能为力。 “为师当年乍听他所言,只觉刺耳万分、实不能忍。然这些年闭守山中,专于授业,为师也不得不承认,他没说错。 “若我武功超绝,自当杀上光明顶为师兄报仇。若我教徒有方,门下弟子自当心志坚韧、疾恶如仇。倚天剑从我手中被夺走,还要仰赖你们夺回,我实在是愧对祖师、愧对门派。” 此时她的脸上只剩下懊悔与惭愧,哪里还有半点方才的欣喜。 灭绝师太向来坚毅要强,何时在弟子面前流露出这般神态? 座下那五人闻言皆是错愕,不曾想此事竟然对她有如此伤害。 静虚急道:“师父,您怎可听那卑鄙小人胡言乱语?明教人多势众,那狗贼杨逍多年来行踪成谜,我们就算想找他算账,又谈何容易?更何况光明顶远在昆仑,明教在一方盘踞多年,多有埋伏,连昆仑派都鲜少招惹他们,怎能算您之过?您若是与他单打独斗,怎么会报不了仇?我们这次回程,便遇上了五散人中的周颠与说不得,将他们二人诛杀。我们峨眉派的武功,纵使不敢称天下第一,也绝不会怕了这些宵小之辈!您怎可妄自菲薄,中了那奸猾小人的计?” 听到她们四人将周颠与说不得给杀了,灭绝师太与静玄都是一愣。 灭绝连忙追问道:“怎么回事?你们在何处遇上了他们?” 静虚便将经过说了一遍。 “只可惜我们没能将他们的据点探个究竟,不知他们在那处有何图谋。” 灭绝师太道:“自四年前明教中人潜入宫廷,下毒毒害朝廷大臣,元廷便将其视作眼中钉肉中刺,下令于各处严查清剿,甚至攻上了总坛光明顶。据闻明教因此死伤无数,余者四散而逃,不知去向。 “看来五散人与五行旗欲效法天鹰教,在江南立足。只是他们不好好藏着,行事依旧张狂,实在是不将我等正派人士放在眼里。只怕他们不是随意选址,而是另有所图啊。” 她看向静玄,道:“一会儿你下山去打探一番。” 静玄起身拱手道:“是,师父。” 灭绝师太又对其余四人道:“你们能将明教恶贼斩于剑下,可见往日精勤练武终有所获。静虚你方才所言甚是,是为师一时糊涂,竟被一鼠辈乱了心神。乱世之中,我等还当坚心毅行,方可不负祖师之诲、正道之名。” 周芷若等人也起身领训。 接着,灭绝师太又问起如今天下大势。 下山的四人面面相觑,不知该不该说。 “怎么,可是元兵愈加凶残,残害百姓?” “不是。”静虚硬着头皮道,“据说四年前死于宫内毒杀的大臣,都是些大贪官。此后皇帝提拔了不少贤臣,又免了两年赋税,严令元兵……我们一路东行,只见田间种满桑稻,村镇屋舍齐整,街市热闹,不再有元兵当街残害百姓之景。酒肆茶肆中,也多有士人赞颂如今的右丞相脱脱彻清廉贤德……” 听到这意料之外的一番话,灭绝师太脸色并不好看。她不发话,静虚也不敢再说下去。 周芷若倒是因静虚提到的事,将过去几年与前世的不同都串起来了。 元廷腐朽,因此赵敏设局将一众贪官杀了,再嫁祸给明教。而她之所以对张无忌日后要统领的明教狠下杀手,是因为她已将谢逊带回中土,救下了张无忌父母。张无忌在武当长大,自然不会再去做明教教主,明教与她便只是仇敌。 如此一来,她既救了情郎,又灭了明教,还能保住大元江山,真是好算计啊! 想通了这些,周芷若舒心不少。 是赵敏做的,总比是其他人做的好。 但灭绝师太却不得舒心。她今日心境大起大落,已是十分疲惫。 “我知道了。好了,想必你们也累了,今日便先回去好好休息,明早再到演武场去。” 座下五人听罢,都起身行礼,就要各自散去,却听灭绝又道:“芷若,你先留下,为师还有话要问。” 待她们离去,灭绝才问道:“芷若,此行你是唯一与那人交过手的。以你所见,他如今功力如何?” 周芷若赧然道:“还请师父恕罪。许是弟子武功低微,那人并没有多加为难,不过是浅试几招便当作弟子过关了。不过,弟子另有要事禀告师父。” “哦?是什么事?” “其实那人使计,将弟子困在了一处地牢之中,还将一篇心法刻在石壁之上,命弟子牢记,回来呈给师父。她还道,那本就是倚天剑中暗藏的武学,合该由师父处置。” “你说什么?!” 灭绝师太大惊,这世上居然有峨眉派掌门之外的人,知晓倚天剑屠龙刀的秘密。她赶忙将倚天剑再次抽出仔细查看,生怕这是假的。 但剑身重量没错、纹路没错、色泽没错,就连那极为隐密的一小片软铁,也没错。这确实是倚天剑。 那老头究竟是什么人?难道他是先得了屠龙刀,才来抢倚天剑?只是谢逊失刀之时,倚天剑尤在峨眉派中,他又是如何将屠龙刀弄断的?他得了《九阴真经》,居然还愿意将倚天剑归还,将秘籍传给峨眉? 她心中惊疑不定,实在不晓得这人究竟想做什么,将来会如何对付峨眉派。 周芷若看她神情变幻,自然知晓此刻灭绝师太心绪杂乱,也只能垂手静候。 良久,灭绝师太才将倚天剑收回,沉声道:“芷若,你先将那心法写下,待为师看过再做定夺。” 第26章 慈父早筹谋 赵敏刻在石壁之上的,只有《九阴真经》总纲与内功心法。周芷若将记得的几篇上乘招式也一并誊写下来。 从灭绝师太房中出来,周芷若并没有急于回房歇息。 她想下山去见父亲一面,方才也请示了灭绝,得了允许。 周父如今做了镇子上一家商行的采买,不时就要出一趟远门,也不知今日在不在家。 周芷若思家心切,甚至运起轻功一路疾行,到了家门口却踟蹰不前。 隔着院墙,她能听到屋内传来孩童嬉闹的声响,当是她的弟弟妹妹。 幼童声音稚嫩可爱,却将她心头的热切与孺慕冲淡不少。 今世她拜入师门不久,灭绝师太就封了山门,弟子们若无要事不得下山。因此她也只在周旺再度娶妻与弟弟妹妹分别出生时回来过。 周旺也是为了多见她,才寻了这差事。无需外出采买时,他每旬都要将些果蔬油盐送上峨眉山,顺便带些山下时兴的小吃食给女儿。 她与父亲从未生分,但与二娘、弟妹却谈不上熟悉。 如今突然归家,若是阿爹不在,她多少有些不知如何与他们相处。 周芷若尚在犹豫,身后却突然有人叫她:“芷若?!” 她转过身一看,原来是阿爹回来了! 周旺提着一条大鱼,又惊又喜地看着她道:“芷若,你怎地下山来了?” 周芷若方才那些翻覆的思绪都消散无踪,她鼻尖犯酸,却又怕阿爹疑心,飞速低下头深吸了一口气,才扬起笑脸道:“阿爹,女儿刚从江南回来。因差事办得漂亮,师父特意予我半日,让我回家一聚。” 周旺憨笑道:“好啊好啊,正好我今日买了条肥鱼,这就做你最爱吃的辣鱼头!” 他突然想起女儿如今的身份,又问道:“在家中用些荤腥,灭绝师太应当不会怪罪你吧?” “女儿尚未出家,自然不受拘束,阿爹只管放心。” 第21章 “那就好,那就好。说来,你也许久没见过阿良阿箩了,他们整日里都抓着根木棍满镇子乱跑,说要学你锄强扶弱,把临近好几家的娃娃都带歪了,你可得帮阿爹好好说教说教他们。” 周旺边说边推开门,大声喊着:“素娘、阿良、阿箩,快出来看看谁回来了!” 话音未落,两个小童就飞扑到他身上,一口一个“爹爹”甜甜地喊着,叫人听着就舒心。 周旺赶忙把手里的鱼提得高高的,空着的手挨个摸了摸两个孩子的头,道:“好了好了,尽胡闹。别光缠着爹爹,快看,你们天天念叨着的芷若姐姐回来啦!” 周良与周箩这才注意到他身后还有一位身穿素色衣袍的年轻女子。 她腰悬长剑,眼灿如星,完全就是江湖侠女的模样! 想要效仿的大姐姐就这么突然出现在家门口,平日里走门串巷不见一丝胆怯的两位小童,如今却在父亲身旁扭捏,只敢睁大眼睛安静地看着她。 对于自己的血脉亲人,周芷若到底软了几分心肠。 她也学着阿爹那样,轻轻地摸了摸二人的头顶。 幼童发丝柔顺,触感极佳,她没忍住多摸了会儿。 这时,姚素娘也从里屋走出来了。 她乍见到周芷若也是一愣,没想到年节时分都不见归家的人突然出现。但她又立马笑道:“原来是芷若回来了。你们两个皮猴,整日里姐姐长姐姐短的,如今姐姐回来了,怎么还不问好?” “二娘,是我回来得太匆忙,也没来得及给他们带些有趣的小玩意儿……” “诶诶诶,你可千万别给他们买。”周旺赶紧打断她道,“我正寻思着,要把他们送到蒙学去磨磨性子,可不能让他们分了心。” 这话一出,两个小娃就不乐意了。 “阿爹,蒙学一日也不过两个时辰,怎么就不能玩耍了?!” “阿爹,我比阿良小两岁呢,我不要跟他去!” …… 周旺被他们闹得没法子,把鱼递给姚素娘,然后一手夹起一个娃就往里走,还不忘招呼周芷若。 “芷若啊,你把门合上,快进屋里来。阿爹现在就把鱼剁了给你做菜去。” 趁着那夫妻两忙活着烧菜,周良周箩终于凑到了周芷若跟前。 “姐姐,你真的是我们的芷若姐姐吗?” 这是什么问题?方才她不是被叫了名字了吗? “我是。” “就是那个,在峨眉派的芷若姐姐?” “没错。” “那你腰上的剑是不是真的呀?能不能拔出来让我们看看?” “是真的。长剑锋利,很容易割伤人,还是不要随意出鞘为好。” “姐姐,你是不是每日都要练功啊?能不能也教教我们?” …… 该说这两个孩子不愧是天真烂漫的年纪,做顿饭的功夫,周芷若就被缠着问了好几十个问题。 她打小就跟着父亲在船上讨生活,后来进了门派,师父与师兄师姐们也多是严肃认真之人,所以从没有过这般活泼的性子,也没遇上这样的玩伴,实在有些招架不住那四片没停下过的小嘴皮子。 最后还是周旺一声令下“开饭了”解救了她。 鱼肉鲜嫩,佐料美味,只是对于长年清淡饮食的周芷若来说,实在有些无福消受。她忍着嘴唇与舌尖上的刺痛感,重温这熟悉又陌生的滋味。 吃过饭,姚素娘带着一双儿女小憩,周芷若见家中无事,便要回门派去了,周旺坚持要将她送到山脚下。 父女两许久没有一起散步,都挑了些趣事来讲。 走着走着,周芷若突然想起他方才所说蒙学之事。 “阿爹,这镇上也开了蒙学吗?” “是啊,去年两位举人老爷回乡任了先生。你还不知道吧,如今朝廷重开科举,官学大兴,家中有要开蒙的孩子都可以送去,无需银子。只不过若是不学好,第二年就不肯再收了。 “我看阿良阿箩都聪明伶俐,就想着怎么也让他们先识字。 “对了,我还听说,如今小吏也可升官,只要识字,多熬些年头总有机会。这可是大好事啊! “阿良虽小,我可得好好为他谋划。若能得个小官做做,也是光宗耀祖啊。” 这些事周芷若确实不知。 元廷历来行事散漫,大小官吏横征暴敛才致民不聊生。前世也未见有这般振作景象。 看来如今朝堂之上,确实是换了一番景象。 她不动声色,只是对父亲说如有难处,尽可上山寻她。 周旺感叹女儿贴心孝顺,柔声道:“芷若,你也是一样。若有难处,尽管回家来。阿爹会一直护着你。” 父女二人又多说了几句,就在山门前依依惜别。 第27章 严师急奔走 回到峨眉派中,周芷若就开始了沉心练功。虽然眼下江湖中还算太平,但她总觉得这只是风雨前的片刻宁静。这具年轻的身体需要尽快提升功力。 说来也是奇妙,恢复了前世记忆后,她的进益可谓是一日千里。从前运功觉得阻滞难行之处,如今却畅通无比。 《峨眉九阳功》乃是脱胎于无上内功心法《九阳真经》,对参悟之人要求极高。灭绝师太前世对弟子并不强求,只挑了天赋高的几人传授此功。而周芷若是在修学了《九阴真经》之后,才摸到最后一层的门槛。 前世她习惯了轮番运转两门心法,两股真气俱是阴阳相济,将她的五脏六腑与经脉气血都蕴养得十分强劲。 没想到她不过是照方抓药月余,就已经远盛前世十八岁的自己。 不过,在她没恢复记忆之前,就已非过去可比,峨眉内功已经练至二层圆满,在一众弟子中排名第五。不然也轮不到她去迎回倚天剑。 看来即便没有前世记忆,这具身体依旧受益匪浅。 这日,她刚刚收功,便有师姐来寻,道灭绝师太要她即刻前往主殿,有要事相商。 她将衣衫与头发稍作整理,很快赶到离尘殿。 此时,灭绝已在殿中安坐,静玄静虚等人也陆续入内。周芷若与她们一一见礼,居末位静立。 灭绝师太等人都到齐,才缓缓开口道:“将你们都叫来,是因为今日峨眉收到了昆仑崆峒华山三派的密信。 “信中所言,明教实乃武林之害,虽然总坛被破,余孽却依旧肆虐。如今五散人与五行旗更有驻扎江南,与天鹰教重修旧好之意。 “天鹰教与武当派已结成姻亲。他们想在张真人一百一十岁寿宴上逼着武当派承诺,绝不与那魔教同流合污。还想让武当与他们联合,利用天鹰教将明教余孽一网打尽。” 静虚问道:“光明顶被元军攻破已有数年之久。这些年来也不见明教中人有何动静,想来是折损极大,需要养精蓄锐、重新招揽教众。这三派怎么会突然要对明教发作,甚至不惜与武当派交恶?江南也并非他们势力所在。” 灭绝道:“从前他们不发作,那是不知明教行踪。上个月,彭莹玉、张中与冷谦率领锐金、厚土两旗攻上华山,将华山掌门鲜于通给杀了,并扬言是给那蝶谷医仙胡青牛报仇雪恨。 “华山派虽然也伤了好些弟子,但到底没有丢了性命。据说是明教特意手下留情,‘只取鲜于通那狗贼一人性命’。 “华山派受此大辱,至今不肯声张,倒是暗中与昆仑崆峒联络。大概他们也知晓,凭一派之力,不足与明教抗衡。” 静虚又问:“既然华山派欲将此事隐瞒,师父又是如何得知?” 静玄道:“自你们回来,提及江南有异状,师父便命我探听消息。这几日才有了结果。” 因殿中有其他弟子在,静玄不好将话挑明,让旁人知道是她们杀了说不得与周颠。 静虚几人倒是听了个明白。原来当日明教守备空虚,是因其余人都往华山去了,才叫她们侥幸得手。若不是那二人托大,若是当时还有帮手,只怕她们四人就要折在那地道中了。 静虚后怕不已,一时低头不语。 静玄则转身问灭绝道:“不知师父是如何决定的?” “哼。我们峨眉传承至今不过四代,于威望上自然有所不足。但又有哪一分哪一毫是为人所赠?全都是一掌一剑打出来的。如今不过沉寂十年,就有人以为我们软弱可欺,谁人都可任意拿捏,真是可笑。 “且不说我派与武当渊源匪浅,有难当前自当相助。就算是为了叫天下人再好好看清峨眉派,此番也要执剑立威。 “锦仪、芷若,你们回去收拾一番,今日便赶往武当,将此事告知他们。 “静玄,你再将派往武当派祝寿之人好好筛选。此行,务必令我峨眉不堕威名。 “静虚,你到无梁殿去打发了来送信的那人,就说我峨眉,定不负所望。” 殿中弟子纷纷领命告退。 周芷若与贝锦仪赶到武当山时,距离张三丰的寿诞,尚有些时日。 第22章 未免张扬,她们还是如前次般,做寻常江湖女子打扮,又小心避开了所有耳目,才上山去。 她们如初次到访般递上名帖。 贝锦仪曾数次拜访,那道童自是认得她的,看了名帖觉得很是奇怪,不知峨眉派弟子何时与他们这般生疏了。 周芷若赶忙示意他不要声张,只管去通报。 见到宋远桥时,他也是一脸讶然,不知峨眉派怎么会提前到访。 二人赶紧与他行礼。 贝锦仪开门见山道:“宋师兄,今日我二人前来,是为了张真人寿宴一事……” 她能言善道,很快就将此事详细道明。 宋远桥听罢,愁眉紧锁。 他谢过峨眉仗义,马上招来殿外道童,命他将几位师弟一并请来相商。 寿诞当日,武当山下。 昆仑崆峒华山三派齐聚。 他们原想与峨眉派一起上山,凭借四派威势先声夺人,却左等右等也不见人。 昆仑派掌门何太冲道:“峨眉武当毕竟同源,又向来亲近,想来灭绝师太还是不愿令他们太难堪。既然如此,不如我们也分开上去,给足了武当面子。待寿宴过后,再行其事。” 华山派没了掌门,如今还不好另立新人,虽是苦主到底声量小些,崆峒派声望又不及昆仑,三派中自然以昆仑派为首。 何太冲这般说,他们也只好照做。 眼看着最后一个华山弟子没了影儿,唐文亮才低声道:“我还道那何太冲真有本事,能拿捏住峨眉派。别是他剃头挑子一头热,却来哄骗咱们吧?” 宗维侠道:“何太冲若不是笃定灭绝师太丢了倚天剑又受了伤,哪敢这般姿态?那两夫妻甚少踏足中原,此番定是大有所图。” 老大关能道:“成与不成,上山一看便知。只是咱们贺寿为重,受华山派所托为次,又有昆仑派在前主事,大可不必强出头。” 五人都是一般主意,又等了一刻钟才带着门下弟子缓缓上山。 第28章 成算偏遗漏 崆峒五老率众弟子登上武当山,其上自有道童接待通传。 关能看着观中一派祥和有序,并未因大量来客而有丝毫慌乱,心中难免惴惴不安,总觉得今日图谋之事怕是难成了。又想着武当立派不到百年,竟然就能有如此实力,真是叫人嫉恨。 他心中翻涌,面上倒是还能勉力维持。但是这份定力在看到灭绝师太端坐紫霄宫大殿中时,便荡然无存。 天下谁人不知灭绝师太最重脸面。她若是有什么不妥,还会现身人前? 关能扭头怒视何太冲,却没得到任何回应。他狠狠盯着何太冲略显僵硬的背影,在心中将其骂了个狗血喷头。 武当众人只当看不懂他们之间的暗涌,照常起身迎客。 “哎哟,怎么连崆峒派的几位也来啦!老道不过虚长些年岁,也早已不理会江湖事务,如今居然劳架各大派不远万里来为老道贺寿,实在是惭愧。只是阖派上下过惯了清修日子,难免招待不周,还请各位多多包涵啊。” 张三丰到底是德高望重,关能硬凑出一副笑脸来,道:“张真人言重了。是我们途经贵派,不请自来,想来沾沾真人的喜气罢了,该我们告罪一声才是。” 崆峒五老在下首依次坐下。 张三丰又道:“崆峒派几位掌派来得正好。今日虽然是老道寿宴,但却有更要紧的事。华山派被明教残党攻打,鲜于通掌门被他们所杀。如今掌门夫人与连长老前来求援,我们武当派绝不会坐视不理。正巧今日峨眉派、昆仑派与崆峒派也齐聚于此,不如我们五派联手,为华山讨个公道。” 此事自然无人反对。 关能以为,在他们上山前,何太冲等人就已联手说服了武当派。但看殿中各人的神色,又全然不是这么回事。 明教潜伏在暗处,不似以往,还有驻地可以攻伐。如何找到他们所在,也是个难题。 “既然如此,”近年来已然主掌武当派事务的宋远桥道,“各派便互遣人手前往苏皖浙一带。先将明教之人找出来,再合力将他们击溃。” 一直没有出声的灭绝师太这时才开口道:“明教阴险狡诈,如今又藏在暗处,光靠我们几个脸熟的老家伙要找到什么时候?今日正好,咱们几派的后生晚辈都在,不如先让他们比划比划,彼此试试深浅,也让我们挑几个得意的出来,去会会明教。” 她这番说辞,让殿中众人心思都活泛起来。 大家本就是碍于脸面,憋着火气彼此虚与委蛇。若是当家的真动起手来,无论输赢,都太难看了。但小辈们切磋武艺可就没什么讲究了。赢了,固然是宗门有幸,后继有人;输了嘛,也没什么丢人的,毕竟都是年轻人,正好激励门下弟子发奋,何乐而不为呢? 于是,简单用过些斋饭后,五大派都聚到了演武场。 关能可顾不上擂台上的小打小闹。他趁着其他人不注意,将何太冲拽到一旁,面上还扯着笑,实则恶狠狠地低声问道:“何掌门,这就是你的计谋?将我们崆峒派引来,说什么合力施压,实则却是再和气不过。这是把我们崆峒派当猴耍呢?” 何太冲急道:“关大哥,你这就误会我何某人了!我们昆仑派偏居一隅,到中原来总不会是来得罪人的吧?你们来迟些许因此不知,峨眉派早早将消息透露给了武当,华山派一现身就被他们叫破了此行的目的。 “峨眉派站在武当一边,我们如何是对手?他们又口口声声说要为华山讨回公道,我们实在是,连个理都不占啊!” 何太冲见关能脸色稍有缓和,又继续道:“关大哥,这次实在是小弟的错。没想到那灭绝师太蛰居十年不出,竟然什么事都没有。是小弟没有探查清楚,累得大哥一行白跑一趟,小弟定会奉上赔罪礼,还望关大哥你大人有大量,不要与小弟计较。” 关能“哼”了一声,道:“能劳动你们夫妻两从昆仑山而来,绝不会是什么市井传言。你是从何得知峨眉派消息的?” 何太冲笑道:“关大哥,小弟若将此事告知,你从此可要多多帮忙啊。” 关能盯着他不语,到底还是没有追问下去。 擂台上,与顾虑良多的长辈们不同,年轻弟子大多跃跃欲试。 他们当然知道切磋的含义,特别是在张真人的寿辰之日,更是连血都不好见的,动起手也就真的格外客气,只是在向师长演示自己所学。 但是偏偏有人打破这心照不宣的场面。 随着又一声清脆的“哐当”,这已经是第三个被周芷若卸了兵器的人了,而且还没有一个人能在她手底下走过十招。 她这般霸道又不留情面的打法自然引起了其他人的不满。 只是这丝不满,落在那道因凛然而愈发显得遥不可攀的白色身影上时,又多少变了些味道。 擂台赛规则,胜者可以一直守擂,直到最后胜出。 周芷若理了理衣袖,好整以暇静待下一个人。而下一位登台的,是张无忌。 她手指微微一顿,看向眼前身穿武当弟子常服的高大青年。 前几日上山时,周芷若只与武当七侠打了个照面。未免引起怀疑,相谈一番后她与贝锦仪就下山去了。这还是她今生初次见到张无忌。 她虽然一直在山上习武,对江湖大事还是有所耳闻,知道谢逊皈依佛门、张翠山一家平安回到武当之事。 张无忌与前世相比,很不一样。他意气风发,双目炯炯有神,面上还有些不晓世事的天真。 该说有爹娘疼的孩子就是不一样吗?周芷若在心中默默想着。只是这副模样,看不出几分江湖人的样子,反倒有些像娇生玉养的公子哥。 她以为再见到张无忌,前世的不甘与那几分爱慕又要死灰复燃,但是什么都没有。她心中还是那般平静。 是终日诵经礼佛,令她终于能够放下心中的执念了吗? 无论如何,周芷若都觉得身心清净。这辈子定不会再落到与他纠缠不休的地步。 她执剑抬手与张无忌见礼,心中很是好奇,如今的他究竟实力如何。 第29章 心思背人后 周芷若执剑,张无忌也执剑。 他朗声道:“周师妹请!” 这是让周芷若先手。 周芷若不与他客气,与前三场一般,将峨眉剑法使得极快,与平日里的轻灵巧变大为不同。 张无忌则同样以师门绝学,太极剑法应对。 他确实可以称得上是“天资卓绝”,才二十出头的年纪,就能将这门精妙的剑法耍得滴水不漏。看来前世他疏于招式的弱点已不复存在。 只可惜今日的比试终究是点到为止,试不出他内力到了何种境地。 不过日后总有机会,她倒也不心急,寻到个破绽,照样将张无忌的佩剑打落,拱手客气道:“张师兄,承让!” 张无忌并不十分在意武功,被师妹挑飞了兵器也不觉丢人,自顾下台去了。 第23章 早就按捺不住的宋青书轻巧跃上擂台,温声道:“周师妹不愧是峨眉高徒,剑法如此精妙,令在下佩服。方才张师弟已领教了师妹剑招,不知在下可否领教师妹拳掌功夫?” 周芷若仔细看他神情。 今生他们分明不曾在幼时相遇,如今相见,她也一直蒙着面纱,怎么会还能在宋青书的眼中看到一丝迷恋? 她不动声色,将佩剑扔到一旁,拱手道:“宋师兄谬赞,请赐教。” 宋青书的出招与他在江湖中的名声一样,谨慎克制,一派礼让,在周芷若凌厉的掌风攻势下也丝毫不变,只谨守门户。 周芷若忍不住将他与张无忌对比起来,实在不解武当派是如何将传人都养成了这般公子做派。 她有些心不在焉,想着是否该就此输了下台去。反正除了她也没人是真心想要较量武艺的。 恰好宋青书的下一掌,乃是“绵掌”中至柔至刚的一掌,以她此时的功力本来也不该看穿,她便径直运劲接过,果然被那一掌的后劲震得生疼。 宋青书自然不会用上十成功力,若不是周芷若故意,这点劲儿连让她手臂酸麻都做不到。 因此,看到周芷若捂着手臂皱着眉头的样子,他慌张中又带着不少意外,就要上前关切,但到底还是知道在众人面前不好造次,只好抱拳道:“对不住,周师妹,是我没有分寸,伤到你了,可有大碍?” 周芷若道:“宋师兄严重了,是小妹技不如人,不碍事的。” 她捡起佩剑回到师父与师姐身旁,一一回应她们的询问。 是夜,山下客栈内,周芷若给灭绝师太斟好茶,垂手静立在旁。 灭绝师太问道:“芷若,以你今日所见,那四派年轻弟子武功如何?” 周芷若道:“唯有武当名副其实。” 灭绝又道:“武当派也算与我派同宗同源。今日上场比试的张无忌、宋青书与谷虚子三人,乃是三代弟子中的佼佼者。你与前二者交手过,若是真刀实剑打起来,你有几分胜算?” 周芷若不能说实话,又要顾虑师父的面子,只能折中道:“张师兄年纪与弟子相仿,武功也伯仲之间,弟子有六成把握能胜他。至于宋师兄,弟子的胜算恐怕不足四成。” “你在派中同辈之间已无敌手,却还是被武当强压一头,看来我峨眉始终是比不上少林武当。” 周芷若小心答道:“是弟子学艺不精,愧对师门。” “哪里是你,分明是该怪我。”灭绝师太喃喃道。 她默了片刻,又道:“我们与武当素来交好,从前你纪师姐在时,还曾与殷梨亭定下婚约。可惜……此事终究是我们亏欠了武当。你不曾剃度,日后可有想过嫁人?今日我观那宋青书与张无忌俱是一表人才,你可有看中他们之中的哪一个?” 周芷若一愣,不知道师父怎么会起了这样的心思,这是前世里从没有过的。 “师父,弟子天资愚钝、不堪大用,只盼能为峨眉多尽一份心力,报答师父多年来教导之恩,婚嫁之事实非弟子所愿。” “哦?我竟不知你有这等志向。”灭绝师太看向她的眼神柔了下来,道:“既然如此,此事为师不会再提,你就当是耳旁风,忘了就好。” 灭绝师太应当是真的很满意她这套说辞,比平日里更为细致地过问了她的武功。 周芷若将之前的不解与瓶颈之处拿来请教,也引起了灭绝的兴致,不仅为她详细点拨,还将《九阴真经》上的武学引来比对,大有日后将其纳入峨眉武学之意。 师徒二人正在灯火下聊得尽兴,门外突然有人报说武当派宋远桥前来拜见。 本来今日事了,各派便一齐下山,准备在山下客栈歇息一晚就各自回去,怎么武当派还在深夜到访? 虽然不知缘故,周芷若还是很快告退,到房外与宋远桥行礼,请他入内后就回到自己房中。 峨眉派占下了客栈中的一整层,与她同屋的师姐们还在外面守卫。她走到窗外凝望沉沉夜色,没有急着洗漱,总觉得因武当派来访,她今夜还会被师父叫去。 果不其然,一刻钟后,外面又响起脚步声,应当是宋远桥离开了,接着就有师姐来唤她。 “宋大侠前来,是请我们派人与宋青书、张无忌结伴,去送聘礼。”灭绝师太对房中两名弟子道。 周芷若与苏梦清面面相觑,不解其意。 “师父,”苏梦清问道,“不知武当派是哪位要结亲,又为何要与我等结伴?” “是张翠山与殷素素的儿子,张无忌,要娶他表妹,就是天鹰教殷野王的女儿。本来他们男欢女爱、亲上加亲的喜事,与其他人是不甚相干。只是如今华山派与明教又添新仇,还登门求援,武当派不能在这关头上授人把柄,就想将婚事延后。” 听到这里,周芷若已经明白了。 “先将聘礼送去,既是安抚天鹰教之意,又能及时将消息传到,让他们小心行事,免得惹祸上身。” “不错,芷若果然聪慧。按礼,这件事该由武当七侠来操办,只是他们不愿惹来盯梢,只能让小辈自己去。请我们帮忙,便是怕路上出什么纰漏,要找帮手。” “他们正好借口要去寻明教踪迹。武当派也是好算计。” “武当是好算计,我们也不吃亏,这份情总有要他们还的时候。梦清、芷若,你们就辛苦跑这一趟,我峨眉派也算是给了华山一个交代。” 第30章 不睦者同游 苏梦清比周芷若大上几岁。 她虽然武功不算拔尖,但为人勤勉刻苦,又颇有几分机警,是门派封山那几年,少数在外行走办事的弟子之一。 灭绝师太对她很是信任。 此番安排苏梦清与周芷若同往,也可见灭绝师太对后者的信任。 宋远桥早有交代,道聘礼不可随意,还需些时日才能备齐,他希望峨眉弟子能在客栈中逗留几日。当然,武当行事周全,已向另外三派知会两派年轻弟子将会一同探查、相互照应一事。 苏、周二人在峨眉派其余人都离去后,安心在客栈中多等了两日,终于等到了扮作镖师、押着整整一车镖物的张无忌与宋青书。 认真说起来,四人中除了张无忌,其余三人江湖经验都十分丰富。扮个镖师对他们来说委实不是难事。 而张无忌,虽然回到中土之后几乎都被他爹娘按在武当派中,不曾下山游历,但到底从小就跟着大人在荒岛过活,除了举手投足间少些味道,别的倒也无可指摘。 昆仑华山与崆峒三派是真没把这几个年轻弟子放在眼里,压根没派人来盯梢。 所以,他们此行本来应当是无惊无险的。 但是,日夜相处,周芷若很快就发现了这对师兄弟彼此间很不对付。 大约是顾忌着自己在外的端方形象,宋青书言行间表现得极为克制。他并没有在苏周二人面前说过半点张无忌的不是,也没有以师兄的身份强令他做这做那。但同样的,他也没有显露过一丝为人兄长对师弟的关爱之心。 即便要推脱,道他不好在峨眉派两位师妹面前偏爱自己师弟也绝说不过去。二人之间的疏离就连此前对他们毫不熟悉的苏梦清也看得分明。 当然这也有赖于这对师兄弟中的另一位,如今受尽武当派与天鹰教宠爱的张无忌,那更肆无忌惮的态度。 他完全不似宋青书那般在意门派与自己的形象,有什么不满统统摆在脸上,说话也毫不顾忌,每天都要故意与自己师兄作对。 特别是看出宋青书对周芷若有意,而周芷若却并无此心之后,张无忌更是以为自己找到了帮手,更是变本加厉。除了不耽误赶路,他大半天都要花在给宋青书挑刺上。 不知宋青书是习惯了他这副模样,还是碍于到底有外人在场,倒是始终没有与他计较,只是不咸不淡地回敬他几句。就是这般虽不发作,但摆明了是张无忌无礼而他大度忍让不予计较的姿态,往往能火上浇油。 苏梦清多少有些担忧,私下与周芷若商量,是否该劝一劝这两人,就怕他们哪天真吵出肝火动起手来。 周芷若只道他们兴许只是爱拌嘴,并非真有嫌隙。况且她们受托护送聘礼,不该多管闲事,免得真让那两人越吵越凶。若他们真打起来再劝阻也不迟。 苏梦清见她不愿惹事,也只能每日当看不见那两人针锋相对,不多理会。 所幸他们到底还是有分寸,没有真闹出什么事来,也没有耽搁行程。四人就这样很快行至赣西一带。 这日,他们终于赶在天黑前来到昌州城外,想要进城歇息一晚,哪知走进一看,却见城门口有一列官兵与好几个镖师严加把守,出城的一个个都要搜查随身物件。 几人在距离城门稍远处停下,宋青书下马,走到一个茶摊子前,递上几枚铜板问那伙计:“这位小哥,城中可是出了什么事?怎么这么多官军在城门口守着?” 第24章 那伙计收了铜板,赔笑道:“客官是要进城去吧?可真不打巧,城里的雁游镖局丢了样东西,据说还是个了不得的宝贝,要送到大都去的。这不,还惊动了官府,把整个昌州城都围了起来。不仅城里挨家挨户地搜,东南西北四个门,出去的都要搜查。这都快一天了还没找到那宝贝和贼人呢。” “只是搜查,可有不许外来人进城?” “那是没有的。只要搜查清楚了,大家伙该干什么还干什么去。” 宋青书又多问了几句,回头将此事告知了同行的三人。 若是寻常人,明日出城让他们看看行李倒也无妨。只是如今他们扮作镖师,镖物乃是头等大事,轻易不会给旁人看了去,要如何应付官军的盘查?何况他们的镖师凭证也经不住细看。 他们乔装而行本就是为了避人耳目,遇到这种情形也只能是绕道而行,不进城了。 在外赶路总免不了错过投宿的地方,四人偶尔也会在野外生火将就一宿。 江湖中人本就没那么娇嫩。 只是宋青书有心向周芷若示好,每每在小事上都分外体贴。他又在意自己的样貌,不愿在周芷若面前显得邋遢,今日屡屡催促张无忌赶路,便是想进城好好梳洗一番,让张无忌从一大早开始就憋了一肚子火。 张无忌虽然也贪恋暖被柔席,但一想到能让宋青书不乐意,他宁愿天天席地而眠,此时更是怎么也要逞一时口快。 “哼,某人养尊处优细皮嫩肉受不了苦,非要紧赶慢赶住客栈。如今倒好,碰上了别人要抓贼。我看啊,今晚咱们还是得认命,睡在城外。吃不了苦的啊,今晚可不要闹起来!” 周芷若本来不想理会,却瞥见宋青书这次被气得脸色黑沉,只怕真要出手教训人,还是决定开口调和一二。 “宋师兄、张师兄,两位师兄一路上对我们师姐妹多有照拂,小妹感激不尽。但我们此行到底还是稳妥为重,不必为了一夜安睡,硬是触这霉头。如今天色尚早,不如我们再往前多去几里,或许能到附近的镇子上找到家像样的客栈呢?” 她声音轻柔,眼中隐隐藏了些歉意与哀求,令两个年轻男人都招架不住。 张无忌还以为是自己话说得太隐晦,让她误会了,嗫嚅道:“周师妹,我说的不是你……” 宋青书倒是转怒为喜,道:“周师妹何必这般客气?若不是有二位相助,我们此行也不会如此顺利,大家彼此照应才是应该。 “师妹所言极是,我们也不是非要进昌州城不可,有些麻烦能免则免。那我们就继续赶路吧。” 然而,不知是他们走错了方向,还是昌州城所辖村镇都颇有些路程,直到天黑,他们也没能找到下一处人烟。 而且,还突然下起了雨。 初时不过零星几点细雨,顷刻间却已是大雨倾盆。他们只能驭马往树林中躲雨。 林中有树冠遮挡,雨势稍小,脚下还不算泥泞,只是无星无月,实在难以辨认道路。 正当几人商量着今夜该如何是好时,打马在前的宋青书突然道:“你们看,那处似有火光,当是有避雨的山洞!” 第31章 雨夜遇旧识 落后的三人此时也都看到了那在一片漆黑中格外显眼的火光。 若是平时,他们或许不会前去打扰。只是如今夜幕低沉,又下着大雨,他们需要一处可以避雨休息的地方,倒也顾不上那许多了。 苏梦清道:“不知那山洞中是何人,未免惊扰,不如由我前去打声招呼。” 宋青书却不同意:“苏师妹,正因不知是何人,我们才更要小心……” 没等他说完,张无忌就已经不耐烦地下了马,往火光处掠去,径直走进那山洞中。 虽然看不见宋青书的神色,但周芷若料想那绝不会好看。 她没想到这二人今世关系会这般差劲,想来他们的长辈也不知情,才会差二人一道出行。 武当派若是在第三代就分崩离析倒也不失为一出好戏,她满是恶意地在心中嘲讽着。 那边,张无忌很快从山洞中出来,边走边喊道:“小昭姑娘同意我们一起到洞中避雨,快过来吧!” 小昭?这不会是她认得的那位小昭吧?周芷若心中一惊,不由得警惕起来。 四人到底有内力傍身,耳目较寻常人清明些,纵使林中幽暗也很快安置好马匹,将四箱聘礼并各自的行李都搬到山洞中。 这处山洞口大身窄,很是狭长,洞中只有一位年轻女子坐在火堆旁。只见她斜眼歪鼻,略微驼背,站起时一条腿明显不便利,还真是韩叶与紫衫龙王黛绮丝之女,韩昭。 周芷若暗自感叹缘分不可预测,居然能在这样的雨夜与故人相逢。不过,她扫了一眼张无忌,觉得这缘分大约还是应在这个人身上,其余人只是顺带。 苏梦清当然不知道她心中所想,也不认得韩昭。她看见山洞之中只有一位年轻女子,很是松了口气,拱手道:“我们四人是途经的镖师,雨夜多有不便,只能到这山洞中避雨,打搅了姑娘清静,还望姑娘不要见怪。”她有些疑惑这样一位女子为何会孤身一人在外,但到底没有问。 “几位不必客气,这山洞非我所有,我也是路过,想在此处歇歇脚,却又遇上了大雨。哎呀,你们的衣裳都淋湿了吧,快坐着烤烤火,可别得了风寒。” 她这么一说,四人才觉得身上又湿又冷,实在难受。跟她道谢一声,都将外袍脱下,拿随身佩剑架在火堆旁,他们则围成一圈烤火取暖。 一时间,周遭只有雨水打在树上、又落进泥地的声音,和眼前的树枝烧起来的噼啪声。 张无忌有些耐不住,他对小昭很是好奇,又喜她友善,就趁机与她攀谈起来。 “小昭姑娘,你家住在这附近吗?” “不是的,我家住在海边,不在这附近。” “那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是在等人吗?” “倒也不是……我娘带我来探亲,路上遇到些事。她急匆匆离开了,让我到光州去等她。我行走不便,又没雇上马车,只能走走停停,刚好就碰上这儿有个山洞可以歇脚。说来也是奇怪,不知是不是我走偏了路,今日除了你们,还没遇见过其他人呢。” 周芷若当然知道这番话多半是假的。 小昭会出现在这里,定是黛绮丝派她来的。只是她为什么没有像前世一般跟在杨不悔身边?是在明教总坛覆灭后离开了,还是她们前世的算计不作数了? 越来越多与前世的不同,令她开始有些头痛。 张无忌涉世未深,倒是对小昭的话没有丝毫怀疑。 “那正巧了,我们也要经过光州。不如你与我们同行吧!若是不能骑马,你可以坐在镖车上啊!” “真的吗?你们愿意带上我吗?”小昭的脸上闪过惊喜。 她扭头去看其他三个人,见他们略有犹豫,赶紧道:“我身上带了银钱,就当是我请几位护送我去光州,行吗?” 话说到这份上,她又是这样一副可怜的样子,倒是让人无法狠心说出拒绝她的话。更何况,护送人也是镖师常有的活计,他们没道理拒绝。 与其他人对看几眼后,苏梦清道:“好吧,我们送你到光州去。只是我们的镖车甚是简陋,坐起来不免颠簸。若是你不嫌弃,明早就跟我们一起走吧。” 小昭开心得连连道谢。 “怎么会嫌弃呢,我高兴还来不及。若不是遇见你们,真不知道我自己要走到什么时候。” 是夜,雨虽然渐渐小了,但一直不停。 不知山中会不会有野兽出没,或是突然有过路人闯入山洞,除了小昭外,周芷若四人分别值守上下半夜。所幸一夜无事。 第二日清晨,雨终于停了。晨光透过层层枝叶照亮了几人所处的山洞。 张无忌与宋青书守的后半夜,他们在雨停时就出去照看马匹了。 待三女转醒,纷纷到林中溪流旁稍作洗漱,再吃些干粮果腹,天已经大亮。他们收拾好物件就带着小昭继续上路了。 别看张无忌与自己师兄这么不对付,屡屡开口都要惹人气恼,他若是有心与人交好时,倒是十足的温和风范。 与小昭一同坐在镖车上,他一路上都十分体贴,对她嘘寒问暖。 因着她腿脚不便,除了坐得太久需要下车走动的时候,总是由张无忌将吃食饮水送上。他怕小昭受不住颠簸,还特意取了好几件衣服给她垫着坐。 看着他这么殷勤,苏梦清都忍不住偷偷打趣道:“原来还想不过是举手之劳,收她银钱不妥。现在看来,不收我们还亏了呢。” 周芷若知道苏梦清并不是一个尖酸刻薄的人。她这样说,大抵是有为那素未谋面的,张无忌的未婚妻子鸣不平的缘故。 虽然时隔多年,周芷若还是不可避免地由此想起了她与张无忌成婚那日,他在武林群豪面前弃她而去那日。 第25章 不过事到如今,周芷若心中并没有留下什么怨恨。这是她算计别人应得的报应。是她当时历事太少,被师父的死与扶持门派的重担击垮了心神,只能浑浑噩噩地顺着师父的指示行事,急切地想要攀附上张无忌,甚至不惜伤害别人的报应。 如若她足够清醒,怎么会看不出张无忌绝非他所表现的那般安分老实,怎么会相信自己可以布下骗局欺骗所有人后得偿所愿,又怎么会悟不透从始至终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如今张无忌又要成亲了。 说实话,周芷若对此事感到难以置信。张无忌竟然要与殷离成亲?赵敏在哪?如她一般有前生记忆,将江湖与朝堂都大肆搅弄的赵敏在哪?她不要她的夫君了吗?周芷若绝不相信,赵敏没有派人刺探他的消息。 真不知道这门亲事张无忌有几分钟意,也不知道殷离有没有本事将他给栓牢了。 若是今生赵敏也要在最后关头抢亲,周芷若是一定要去看的。 第32章 无意妄成痴 那些念头在周芷若脑海中翻涌,令她在停驻修炼之余,能不被身旁那两个只会斗气的蠢货所扰。 从前身在局中时,她没有一刻安宁,总是妄图抓住命运的线,操控它,缠住一些或许自己并不想要的东西。 她从未想过,心沉意静,失了对张无忌的执念后,会这般轻松自在。就如台下看戏的看客一般,只要整出戏演得精彩就行,哪儿顾得上那么多旁枝末节。 更何况,以她对张无忌的了解,让他一辈子只喜欢一个女人,实在太难。 这世上三妻四妾的男人不知何几,只要是你情我愿,旁人也管不着。端看她们是否愿意。 因此,周芷若真当自己是个护卫,只看不说。 倒是宋青书,不知是不是看着张无忌每日与小昭亲近,心中意动,竟然开始学着黏在周芷若身旁,生怕别人不知道他的心思似的。 苏梦清哪里见识过这股殷勤的劲儿。 她也十分不解,这宋师兄怎么就把自己师妹当成小昭姑娘那种需要旁人照顾的人了?就算他有意结亲,也该先试探一下周师妹是否愿意吧?这般嘘寒问暖,若是被相熟之人看见,以为两派又要结秦晋之好,胡乱说些闲话,坏了周师妹的名声可怎么办? 她在心中埋怨宋青书没有分寸,但又不好阻拦他对师妹的亲近。 再看周芷若,倒是一派轻松自如。明明她才是被百般讨好的对象,却全然没有苏梦清那样的负担。 这更令苏梦清踌躇不安。 苏梦清忍了两日,到底还是觉得该与周师妹将此事说清楚。 “师妹,”苏梦清趁着两人一起去溪边打水之时问道,“这几日宋师兄总是来寻你说话,你可会觉得烦恼?” 她没有将话挑明,但是周芷若何其敏锐,又怎么会不知这位师姐真正想说的是什么? 周芷若笑道:“师姐,你这话可不能对着别人说啊。被宋师兄知道了,还以为你多埋汰他呢!” 苏梦清笑骂道:“我这不就是对着你一个人说的吗?若是这话传出去了,有你好看!” 周芷若连连保证自己绝不会将话外传。 “好了,和你说正经的,我也不绕圈子了。宋师兄对你有意,只怕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我知道你素来行事周全,不会拂人面子……好了,好了,我是想问你,你对宋师兄可有意?” 周芷若没有马上回答。 她注视着苏梦清的眼睛,被那其中毫不作伪的关切晃了下神。 她敛住笑,难得坦诚道:“师姐,你我纵然身在江湖,江湖中人人都称要行侠仗义,但是从来也难逃捧高踩低、闲言碎语。 “纵使我们拜师名门,学得一身武艺,又何曾能护得自己过上几天潇洒日子?有意无意,真的有人在乎我们心中所想吗? “依我看,若真想得偿所愿,还得做个众人口中的恶人。 “如谢逊那般杀人如麻的恶贼,有了少林寺与明教庇护,又在千人众前痛陈己过,真就无一人上前将他杀了报仇。众目睽睽之下,谢逊的仇人都成了圣人。 “如今他自己是报了仇,还好好地在少林寺做和尚,被他杀了的人坟头草都不知道几尺高了。谁又敢对这些人说公道尤在? “我看这世间的侠义,不过是逐水而去的浮萍。水往东走,浮萍在东。水往西流,浮萍在西。从前我看不透,以为无根之物不能强求,后来才懂,不过是自己软弱无能,操控不住流水罢了。” 这一番话,叫苏梦清听得云里雾里。 “周师妹,你……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抱歉,师姐,我想起一些往事,一时失言了。 “你问我是否对宋师兄有意。巧的是,临行前师父也曾问我,可愿与武当派结亲。我回绝了。这一路而来我也不曾动摇。 “宋师兄虽好,可惜我无心婚配,只能辜负他一腔真情。” 苏梦清惊讶道:“原来师父早有此意。你心坚意定,倒是叫我这个师姐自叹不如,难怪师父对你这般看重。” 她顿了片刻,又笑道:“说什么辜负不辜负的,难道我们峨眉弟子就注定了要与他武当结亲吗?你既无意,日后我帮你挡着他便是。” 周芷若也笑道:“又不是孤男寡女,怕什么。师姐你真把宋师兄当作登徒浪子了吗?” 确实,宋青云并无任何逾矩,突然抗拒他的好意倒显得她们不知好歹。 苏梦清只觉得这果然不是自己该操心的事,还是让周师妹这种玲珑人自己应对吧。 她喃喃自语道:“还是张师弟好啊,对着个丑姑娘都能这般关心,可见真是个好人。” 苏梦清只是随口一说,但这话可把周芷若激得寒毛直起。 【真是见了鬼了,张无忌怎么就这么能讨人欢心?】唯独这件事她活了两辈子都没想明白。 无论这五人各自怀揣着怎样的心事,路程总是不变的。很快他们到了光州。 小昭本来只求他们护送到城外,但张无忌坚持说他们也要进城采买、修整一番。 “小昭,你看看我们的头发,再看看我们身上的衣裳,再不找间像样的客栈好好洗洗,连我自己都要受不了我自己了。” 其实,同行五人中,也只有张无忌看起来稍有些邋遢。 他也不是不好洁,只是做不到像其他人那样,明明连个浴桶都没有,还要费功夫每日清洗。偷懒个一两次,就邋遢起来了。 小昭自觉与他们投缘,倒也乐得继续作伴。 “那我们一起到雁栖客栈去吧。我阿娘说了,若是我先到了,就在客栈里等她。若是她先到了,也会给我留下口信。” 如今,雁栖客栈在整个江湖中都极受推崇。 传闻中,每间雁栖客栈,上至掌柜下至伙计都是高手,绝不容许任何人在客栈中闹事。谁要动手都会被赶出客栈且再也不会被接纳入内。因此,不仅是武林中人,赶路的商旅、书生和镖师都很乐意来投宿,店中生意十分兴隆。 更何况,雁栖客栈还买卖各种消息。价钱公道,绝无虚假。 有了这两条,雁栖客栈自然声名大噪,跃居其余客栈之上,成了当之无愧的武林第一。 张无忌自然好奇得很,问道:“我们之中还没有人住过呢,这客栈真的有传闻中那么厉害吗?我听说很多地方都有雁栖客栈,他们哪来这么多高手?不会是有人假冒的吧? 第33章 未得已先失 在没有见识过雁栖客栈的厉害之前,张无忌的疑惑,许多人都曾有过。 小昭笑道:“假的我倒是没有听说过。雁栖客栈财大气粗,当年一下子就在各个地方冒出头来,却没人知道是哪家的产业。后来他们名声传开了,才让主家,江浙一带的雁屏山庄为人所知。 “据说,那雁屏山庄收养了许多孤儿。不仅给他们饭吃,还教他们习字练武。这些孤儿长大了,就派往各地,为山庄的各处营生干活。” 听到这里,苏梦清也忍不住插一句。 “我听闻,如今名扬天下、号称‘从未丢失一镖’的雁游镖局,主家也是雁屏山庄,不知是真是假?” “哦?雁游镖局,不就是我们在昌州城外见到的,有镖物被盗,要搜查过路人的那个镖局吗?” 张无忌对此事记忆犹新。虽然当时他嘴上嘲弄宋青书,实则也是想到城中落脚,因此对他们霸道的行径略有不喜。 “说什么从未丢失,自己的东西还不是被偷了。我看这镖局也是徒有虚名。” 宋青书可能也是想起了在城门外被他好一番嘲讽,冷冷道:“我们又不知实情,张师弟你怎么可以随意贬低他人?若是被那镖局中人听了去,少不得给自己惹麻烦。” “嘿,你这人!” 张无忌最受不了的,就是宋青书摆出一副好师兄教训顽劣师弟的样子对他说教。 他正要发怒,小昭赶紧开口。 第26章 “苏姐姐说的没错,雁游镖局也是雁屏山庄的主人,赵氏的产业。他们从未宣扬过,只是旗帜上都有一样的徽记,镖局中人在外走镖,也从来都只住在雁栖客栈,这才被大家发现。 “哎呀,我们不要在街上闲话了,还是先到客栈去投宿吧。” 被她这么一打岔,张无忌也不好发作,只狠狠地对着宋青书“哼”了一声,就架着镖车往前去了。 方才他们都聊得兴起,只有周芷若看到,提到昌州城的雁游镖局时,小昭略显慌乱。 周芷若心中暗道,果然,在那附近遇见她绝非偶然,她们一家子很有可能与镖局失窃一事有关。黛绮丝与小昭约在雁栖客栈,是笃定了能逃过他们的追缴吗?若是与黛绮丝碰上,他们几人可会被她识破身份? 周芷若心不在焉地策马跟在他们后面,没一会儿就听到小昭说“到了,就是这儿”。 她回过神来,才发现已经到了热闹的市集中,眼前就挂着客栈大大的牌匾。 在门前迎客的伙计十分热情,看他们几人在店门口停下,马上迎上来笑道:“几位客官,可是要住店?” 这小二哥看着年纪与他们相仿,两眼有神,声音响亮,身上十分结实,走路沉稳有力,看着就是有功夫傍身的。 知道几人都要投宿后,他利落地唤了人来,帮他们牵马引路。原来说是客栈,还分了前院后院。前院三层楼做了食肆,后院清静之处才是歇息的地方。 小昭问过掌柜,并没有她娘留下的口信,不免有些失落。 因着不放心她一个人,苏梦清邀她与她们师姐妹二人同住一晚。 但小昭道客栈再是安全不过,无须担心。况且她娘不知何时会来,同住一室,只怕会打扰二人。 苏梦清只能作罢。 客栈中有两排浴室,男女分开。 周芷若三人要了间小的,一同去沐浴。 许是共处一室让她们平添了亲近,三人聊着江湖中的见闻与趣事,虽然彼此都有隐瞒,但大有相见恨晚之意。 在热汤里泡久了容易头晕,但她们聊得兴起都不舍得回房,便穿着中衣,将脚泡在浴池里继续。 突然间,周芷若听到窗边有动静。 她侧目看去,果然在窗子上有一道人影。 周芷若微微向后仰倒,将手探向放置在一旁的衣物,摸到暗器后飞快出手射向窗外那窥.探之人的眼睛。 “啊!” 窗外很快响起了一声惨叫。 那道声音十分耳熟,毕竟结伴而来已有一个多月。 “那是……宋师兄?他怎么会在那里?” 苏梦清听到声响,马上执剑护着小昭。听出那是宋青书的声音她惊疑不定地看向周芷若。 周芷若已经利落地穿上外衫,她道:“师姐,你先将小昭送回房内,我去追他。”说完就向外疾步而去。 方才那动静已经惊动了客栈中的护卫,好几道身影先于她追着宋青书往城外跑。 她无意与他们争抢,也乐得有人替她出手教训宋青书,因此只是不远不近地在后面跟着。 等她追上时,宋青书已经被他们给擒住了。出手的正是掌柜与两位今日见过的伙计。 他们也认出了周芷若是店中的客人。 那掌柜拱手道:“客官,可是这贼人打扰到您了?” 此时,宋青书被那两个店小二一左一右分别扣住跪在地上,一人还抓着他的头强令他抬起头来。他右眼还在流血,看伤口大小正是方才被周芷若用暗器所伤的。只是在这荒郊野岭没有烛火,看不清他的眼睛伤成什么样。 除了右眼处淌下来的血,宋青书好像并无其它外伤。可见这些人擒拿术十分高明,下手极有分寸。 周芷若暗自摇头。 虽然她这一路上,对宋青书的殷勤没有丝毫抵抗,倒是真没想过他竟然敢在这样的客栈里偷.窥浴室。宋青书可真是愚蠢至极,不堪大用。 周芷若正要开口回答,却又有一人赶来,原来是张无忌。 张无忌满脸的无措、慌乱与难以置信,看着宋青书,又看着周芷若,说不出话来。 周芷若好心道:“张师兄,你怎么来了?” “我,我听到声响,出了浴室就见到了小昭与苏师姐。芷若,当真是宋师兄……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宋师兄道他拿错了衣物,要回房一趟,怎么会,怎么会?” “张师兄,我用暗器将偷.窥之人射伤,没想到竟是宋师兄。还是多亏了掌柜与两位小二哥追上来将他擒住了。” 那掌柜一直将双手揣在袖中,听到周芷若道谢从容还礼道:“客官客气了,守护小店平安乃是我等分内之事。不知客官打算如何处置这贼人呢?” 张无忌又忍不住抢着问道:“你们要如何?这是我师兄,不许你们胡来!” 掌柜并不理会他,只望向周芷若,等着她拿主意。 周芷若道:“张师兄,你可是想让我就此放过宋师兄?这可是不能够的。我师姐妹二人与小昭,绝不会吃下这暗亏。你若想着将宋师兄带回门派,也该想想以贵派门规该如何处置此事。” 张无忌心如乱麻。 他当然知道宋师兄已然铸下大错,若是真照武当派门规,他该就地将其格杀。但他如何能下得去手?而且宋师伯就这一个儿子,只不过是与他一道来送聘礼,就丢了性命,他要如何向宋师伯交代?只要宋师兄能回到武当,看在宋师伯面上,兴许他还能保住一条命。 第34章 难免两相峙 张无忌看着被钳制着跪在地上,闭着眼睛始终不发一语的宋青书,转过头对周芷若恳切道:“芷若,宋师兄他一时鬼迷心窍,冒犯了你们,我代他向你们谢罪。还请你看在我们两派多年的交情上,放他一马。” 周芷若轻笑一声,道:“你想要我怎么放过他呢?” 她甚至都没有费心装出寻常女子遭遇此事该有的愤恨、惊惧,脸上一如既往的沉静在此时还有几分诡异。但是张无忌根本没有闲心去顾及,他还在想,要如何才能保住宋青书。 周芷若越发觉得这两个男人实在是无趣,她决定不再与他们纠缠,就在这里斩断他们之间的恩怨。 “张师兄,你若是觉得将你师兄押送回去,能留他一命,未免太过天真。且不说贵派会不会袒护他,等我禀告师父,我师父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 “或者你想要将他扭送官府? “事情若是传扬开来,贵派颜面尽失、遭人唾骂,可是你想要的?” 张无忌心中惊慌。 以周芷若话中的意思,就算他们此时不杀宋青书,让他回到武当,也没有人能保得住他的性命,不过是晚死一会儿。 而宋青书身为武当派第三代弟子中有头有脸的人物,更是宋远桥的独子,他如果突然死了,必会惹来江湖中人追问,今日之事根本瞒不住。 张无忌咬咬牙,也顾不上还有外人在场,跪在周芷若面前,哀声道:“芷若,我知道这样对你不住,但宋师兄他……难道你真的忍心吗?求求你,放他一条生路,让他就这么走了吧。日后他被逐出门派也好,孤苦伶仃也好,都是他自己活该。至少,至少不是……” “至少不是被你所杀,至少眼下还不会死,是吗?”周芷若嗤笑道,“张师兄,你口口声声道对我们不住,却只字不提要如何给我们交代。我师姐与小昭还在客栈中等着,你让我就这么轻易将你师兄放走?我若是照做,只怕是没脸再见她们吧。我师父必定也会对我大失所望,到时候,被逐出师门的就该是我了。 “就算世人常道‘亲疏有别’,你在此事之上的偏颇也着实令人心惊。” 这番话说得张无忌更是无地自容。 他大感丢人,心中既怨怼不知发什么疯居然要去偷窥别人洗澡的宋青书,又埋怨周芷若如此狠绝无情,看着他下跪也不愿松口。而且,这件事根本不是他的错,凭什么他要来做这个低声下气求情的人? 张无忌狠狠瞪了一眼宋青书,道:“我们虽然不是什么富贵门派,但赔礼一定会奉上。芷若,你若是还有什么要求,我,我代宋师兄去做!我代替他,给你们三位做牛做马来赔罪!我会向苏师姐与小昭赔礼,也会向尊师赔礼,告诉她们你是受不住我苦苦哀求才答应的,决不会令你受累!” “哦?只要是我们开口,你什么都愿意做吗?” “那自然,只要不违背道义,不伤害我亲眷师门,我什么都愿意做!” 周芷若满意地笑道:“好,你可要说到做到。”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决不食言!” “还有,今夜之事,你必须写信回去,要一字不漏如实上报门派。” 张无忌也答应了。 得了他的承诺,周芷若往前几步,走到一直在旁静候的掌柜面前,拱手道:“掌柜的你也听到了,此人与我等颇有渊源,又有他师弟苦苦为他求情,我不好处置他。还请你将人放走吧。” 第27章 掌柜依旧恭敬,却摇摇头道:“客官,请恕小店不能照办。” “哦?” “为什么?!” 周芷若只是稍有些惊讶,张无忌却已经跳将起来。 掌柜还是慢悠悠道:“小店向来用心护卫店中的每一位主顾,断没有将贼人放走的道理。还请客官体恤我等难处。” 张无忌怒道:“你们有什么难处?你也未免管得太宽了,当自己是官差不成?” 但那掌柜不为所动。 周芷若道:“这样吧,掌柜的,我们立下文书如何?我们不会将今夜之事宣扬出去,自然也就不会有人责怪于你。” 掌柜思索片刻,还是同意了。 “既然客官一意孤行,小店也只好照办。只是,按小店规矩,从今往后,小店断不会再接待这人,还望不要见怪。” 说完,他朝那两个店小二点点头,他们就将人松开了。 重获自由,宋青书呆愣片刻,慌忙爬起身飞一般地跑远了。 看着他狼狈远去的身影,在场五个人心中各有各的滋味,但都沉默不语。还是周芷若招呼了一声“都回去吧”,才转身往城内走。 回到店中,掌柜自往柜台后守着,周芷若轻声道:“我想要寄封信。” 掌柜笑眯眯道:“好嘞。您的信可写好了?” “还没有。” “请您稍候,我让伙计将笔墨送到您房中。” “送到地字丙号房吧。”刚出了事,今夜她们少不得要守着小昭。 “好嘞。” 交代完了,周芷若也没回自己房中,径直往丙号房走去。 她敲了敲房门,道:“师姐,小昭,是我。” 苏梦清立刻起身开门,将她拉进房中。 小昭也站起来,两个人仔细看她身上无伤,才放下心来。 苏梦清道:“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追上了吗?” 周芷若携她们一并坐下,喝了口茶,才将方才的事详细道来。 “虽然我答应了张无忌,眼下暂时放过了宋青书,可没答应以后不再找他算账。经过此事,我看张无忌也没脸让我们再护送他。待我写封信,将今日之事禀告师父,我们就与他分道扬镳。 “小昭,你放心,我们会陪你在客栈中等你娘的。” 小昭不好意思道:“怎么好意思劳烦两位姐姐陪我。况且,你们乃是世交,就这么闹僵了总归是不好。” 苏梦清沉吟片刻道:“芷若没将他一剑杀了,已经是仁至义尽,他们还有什么脸要求更多?张师弟如此偏袒自家兄弟,实在令人心寒,就算是我们师父在此,只怕也是一样的决断。 “我们二人此行,除了护送也没别的要事,就是多陪你几日也无妨。小昭,你就不要见外了。” 说话间,店小二送了纸笔过来。 周芷若简短将此事写了,封上印泥再交给小二。 店小二离开后不久,张无忌又过来敲门。 他一一向苏梦清与小昭告罪,又将赔罪的说辞再说了一遍。他也已将传书写好,一并带了过来给周芷若她们过目。 周芷若接过他的手书,看过之后很是满意,他并没有隐瞒详情。而苏梦清与小昭虽不至于再为难他,到底对他的行事并不满意,也无谓与他多言,只是冷淡地应付了几句。苏梦清知会他,她们不会再与他同行的决定,他也只是讷讷应下。 不过短短几个时辰,连日来相谈甚欢的几人,就变成这般面目,张无忌心中既是酸楚又是无奈。没再多说什么,他很快回房去了。 周芷若二人本想留在小昭房中,但她还是那套说辞,还道刚出了事,客栈必定会加强守卫,她一人也无碍。 见小昭这般坚持,她们不好勉强,也回房去了。 第35章 何来兵戈止 翌日一早,周芷若二人去寻小昭一起用早饭。 就像是为了印证小昭的顾虑一般,她娘,紫衫龙王黛绮丝,真的在昨夜找到这间客栈来了。 虽然黛绮丝扮作了普通妇人的样子,与前世并不相同,但那抑制不住的咳嗽可做不得假。 黛绮丝甚至一改前世霸道的做派,抓着她们两人的手道谢。 “就是两位女侠心善,将我家小昭从昌州送到光州来的吧。哎哟,大娘可真是太感谢你们仗义相助了。本来我和小昭啊,是要去探亲的。哪曾想,回来这半道上啊,又撞见了老熟人,央我去做活。这事儿又急,又不好带着小昭一起去,我只好丢下她一个人。哪知这笨丫头胆子这么大,一个人就出了城。幸亏是遇着了你们啊,把她平安带过来了。若是遇到旁的心思不纯的人啊,都不知道要把她拐到哪里去哟。这个蠢丫头!” 说着还顺势伸手戳了小昭的脑袋。 周芷若对小昭颇有几分喜爱,但对前世几番与峨眉派作对的黛绮丝,却不甚喜欢。 如今也只觉得她惯会装模作样,不知心里又在盘算什么,因此不欲理会。 苏梦清为人实在,担心小昭会受到更多责怪,马上为她说话。 “大娘,小昭这么机灵,怎么会被人拐了呢。她见多识广,可比我们几个强多了,这一路上我们也是受益匪浅,您可别再骂她了。” 黛绮丝听她引起了话头,哪会放过。 “哎呀,你可别哄大娘了。小昭说了,你们都是镖师不是?走南闯北的,哪能比她一个小丫头见识少啊。” 苏梦清讪笑道:“我们也是刚出师,没跑过几趟镖。” “你们看着也就和小昭一般大,这么年轻就能独当一面,可别和大娘谦虚。” 说话间,她们还遇到了同样早起的张无忌。 “张师兄。”周芷若面色如常地向他拱手。 张无忌愣了愣,转而喜出望外地同她们问好。 “这位是,小昭的阿娘吗?”他看向三人中面生的妇人。 “是,这是我娘。阿娘,这是与我们同行的张大哥,一路上他对女儿也是多有照顾。” 黛绮丝端详着他,笑道:“这位少侠长得还挺俊呢。” 这话把小昭与张无忌都弄成个大红脸。 “娘,您说什么呢!”小昭急道。 “我实话实说怎么了,你以为谁都是你这样的丑丫头?” 有张无忌与苏梦清陪着小心为小昭辩解,黛绮丝倒是越发兴起。 看她兜来转去地问他们几人的来历,周芷若更是好奇,前世她明明只会潜藏在暗处再伺机而动,如今怎么就完全不同了? 对他们的底细全然不知还敢让小昭随行,是因为她之前顾不上? 就算她们偷了雁游镖局的镖物,以黛绮丝的武功之高,区区一个镖局又算得了什么?是什么让她耽搁了这么久?她们偷走的又是什么? 因着这份好奇,出了客栈后,周芷若还答应黛绮丝跟着她们母女一起出了城。她倒要看看黛绮丝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当然,周芷若也在心中忌惮着,怀疑黛绮丝出了城门就要变脸。没想到还没等黛绮丝有什么动作,他们几个人先被围起来了。 在他们面前,打头的有三个人,两男一女,明显都是胡人样貌。这三人都身穿一样的宽大白袍,白袍角上都绣着一团火焰。 周芷若认出,这三人正是波斯明教的流云使、妙风使与辉月使。 在风云月三使身后,则有穿着同样湖蓝色箭袖长袍的两人,一左一右挟持着一个被缚着双手双脚的中年男人。 而在周芷若等人身后的一男一女,身上长袍样式与前面那两人一致,颜色却是暗紫色。这两人俱是青年人模样,男的提着一柄长枪,女的则是使刀。 流云使用着生硬的汉话喊道:“紫衫龙王,你的夫君已经被我们擒获,你还不束手就擒?!” 毫不知情的张无忌与苏梦清自然是一片茫然,完全不是谁人是那“紫衫龙王”,只道这些人是认错了人。 小昭盯着那中年男人,无比惊慌,整个身子都忍不住颤抖。她甚至无力再装出那丑样子,眼中就要落下泪来。 黛绮丝咬咬牙,心中既是愤恨这些人如疯狗般穷追不舍,又十分不解韩郎与自己的易容怎么会被看穿。 此事还要从十几年前说起。 原来,当年赵敏将范遥留在大都两年又很快杀了他,是救了黛绮丝的夫君,韩千叶一命。原书中韩千叶中毒身亡,就是被范遥所害。 而后元廷出兵攻破光明顶,又将其秘道掩埋,令黛绮丝欲寻《乾坤大挪移》而不能。一家三口便一直隐居于灵蛇岛中。 恰逢波斯明教中人,为选立新教主,追查黛绮丝下落而来到中土。赵敏一直记着这剧情,早早就派人留意是否有波斯来人。待手下查探到他们的踪迹后,她便命安伦出马,将他们引到灵蛇岛。 黛绮丝是波斯明教圣女,嫁人已是坏了教中规矩,自然不肯随他们回波斯。她也不愿自己的女儿再去做那束手束脚的圣女。双方意愿相左,很快就动起手来。 第28章 当时,黛绮丝三人虽略有不敌,但到底熟悉岛上地势,轻易就逃脱了。 风云月三使见他们如此狡诈,中土茫茫不知该去何处寻人,不得不与安伦联手。 安伦令遍布各处的客栈中人与隐在暗处的探子多加留意。再次追上他们时,三使就凭着她给的毒药,打伤了韩千叶。那毒是冯琦给的,十分霸道,寻常解毒丸根本没有。黛绮丝虽然奋力将韩千叶救走,但对他中的毒却无计可施。 这时,安伦又派人散播风声,道雁游镖局此番护送的镖物中,有进贡给皇帝的解毒圣药,果然引得她前去偷盗。 而解药中早就被冯琦动了手脚,加了些会随汗液渗出体外的香料,极受蝴蝶喜爱。只要韩千叶吃下那枚解药,十日之内都会引得大量蝴蝶聚到他身旁。无论他如何易容也躲不过。 黛绮丝甩开追兵就花了些时日。待韩千叶吃下解药无大碍后,又匆匆赶到光州来接小昭,自然无暇注意之后的异象。让三使趁机将韩千叶抓个正着。 眼看着韩千叶被擒,黛绮丝心知今日是躲不过去了。她狠狠射出三朵金花,逼得风云月三使各向一旁躲避,纵身一跃越过那三人,想要先将韩千叶救下,同时厉声道:“三位少侠,烦请助我护住小昭!” 她这一动,紫色衣袍的两人也提着兵器袭来,分别被周芷若与苏梦清执剑挡下。 张无忌环视一番,轻声对小昭道:“小昭,你躲在她们身后,护好自己。” 说完就拔剑往黛绮丝那边跃去,喊道:“大娘,我来助你!” 作者有话说: 原著没有明写是范遥给韩千叶下毒,但是描述的下毒者和他的伪装身份很像,我这里直接设定是他。 感谢评论的各位,忘记说明了,敏若的形象套用的是19版倚天,剧情是用的原著新修版(应该是最新版吧。 赵敏还有几章才会出现,毕竟这一卷是周芷若视角。当然后面她们也不会一直一起出现,会有各自的剧情发展(这是我的构想。 第36章 各方终交错 赵敏在江湖中的人手,除了最开始她带在身边充作护卫、之后直接被提拔为紫雁令的五人,其他人都是以武功高低与功绩大小排序。 如今紫雁令依旧是五人,次一级的蓝雁令有十九人,再次一级的青雁令则有三十六人。 此次设局,为的是将黛绮丝送回波斯。 虽然他们夫妻二人武功高强,但有风云月三使在,将他们擒住倒也不难。 只是没想到小昭竟然遇上了周芷若一行人。 对于周芷若与张无忌,赵敏早有示下,“不可小觑”“多加防范”。 虽然还没有看出这两位正派弟子有何特别,为保万无一失,分别统领客栈、镖局的紫雁令安伦与和折都还是不得不现身人前。 紫衣执枪的是和折都。 他仗着兵器之便,抢在安伦之前就将长枪往周芷若面门一送,还故意回过头挑衅般看了一眼安伦。 安伦心高气傲,向来自认无论是武功或是手段都压着其他四人一头的。得知周张二人在此,她早就存了较量之心。哪知这一眨眼,一个跑开,一个被抢,哪个都没落她手上。 她在心里给和折都狠狠记上了这笔,把他排在眼前要对付的这几人后面,当作练手的对象。只是,既然和折都起了比较之心,她也绝不会客气,就看谁更有本事,先拿下对手! 刀出鞘,安伦上来就是一记“狂风骤雨”,密集的刀影将苏梦清周身全部笼罩,霸道地抢占先手。 苏梦清知道自己不是对手。 甚至在刀剑还未碰触之时,扑面而来的凌冽刀风就已经令苏梦清知晓,她无力匹敌。 苏梦清于武功上并不出挑。她刚入门时,也曾以为只要每日用功习武,自然就能成就诸位师姐,甚至于师父灭绝师太的境界。只是她与静玄等人的差距从未缩短,更遑论赶上灭绝。不仅如此,她看着年幼的周芷若入门,看着她日渐长大,更是看着她无法遮掩的傲人的天资是如何作用的,早已知晓于武道一途,自己并未得上天眷顾。 在周芷若十二岁以后,苏梦清就已经赢不过她了。 只是周芷若为人谦逊内敛,不会让她这个师姐输得难看,总是留几分余地,让她也能占些便宜。 从那时起,苏梦清就知道,为何世人常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 只要两人交手,孰胜孰负,总有定论。 不过,也多亏了这些年在灭绝师太的安排下,门中常有比试,输得多了,苏梦清倒也悟出一些输得慢些的诀窍。 峨眉招式重轻巧变化,她正好借此扬长避短。 苏梦清疾步后撤,先避开那一连串刀锋。待安伦追上前来,便使出一记“探海取珠”,直取她心肺处。安伦身法亦是不俗,扭身以后自下斜劈而上,欲砍苏梦清胸腹。 这一下又快又狠,苏梦清来不及收剑回挡,只能左手强抓刀刃,运起内力凝于手上稍稍抵住她。 安伦不意苏梦清竟有这般决断,轻轻一笑,心中对她倒是生出几分敬佩,出手就更不客气。 安伦将左手也置于刀柄之上,双腿发力,脚尖一拧,便将刀身全部抽离。接着,她就势而出“追日逐月”,脚下不停逼近手中也是不停劈砍。 这一招又比刚才更为凶险。 苏梦清只能使出“风扫落英”,想以剑气将对方逼退。 奈何她内力不及安伦,一剑挥出被安伦轻易劈开,再逆转刀锋往她头上横砍而来。 刀身太近刀势太快她无法完全躲闪,眼睁睁看着那抹银光越来越近也只能尽量侧开身子避开要害。但她最终还是没有感到疼痛,凌冽的凉意贴着她的耳朵停了下来。 惊惧之下,苏梦清打了个寒颤。她还来不及动弹,就听到得意的“哼哼”两声响起,刀被挪走,而她被点了穴道动弹不得。 另一边,和折都同样志高意昂。 他打理镖局,遇上要紧的镖物,少不得要亲自护送。起初朝堂不稳,流民、盗寇比比皆是,只为抢些值钱东西。后来时局渐渐好了,镖局也闯出了名头,却又来了不少帮派,提前打探到他们要送的是什么,前来抢夺。他杀了许多人,渐渐觉得武林中人也不过如此。当然他并没有遇过六大派之人,这些人还不屑于劫镖。只是以他想来,除了成名已久的那些江湖名宿,其余人等也不过尔尔。 因此,他决不会将交手的机会拱手让人。 和折都的试探一刺被周芷若架开,他将长枪收回些许,再往前接连点刺,都被轻松招架。看出周芷若应对自如,他一跃而起,又是接连几记横扫。 周芷若见他枪法大开大合,并不接招,轻踏一步绕他身后,刺向他右肩。 和折都虽然身法不及她,反应却不慢。他将长枪换到左手,反手往后一抡,将剑挡下之后用力一压,借势侧身回踢。 周芷若轻抖剑身,将力卸开,左手在他腿上一拍,就将他震开了。 和折都用枪头顶着地面翻身落地,被她拍中的右腿又麻又痛,几乎不能伸直。他身上寒毛竖起,就像是突然发觉有猛兽窥视在侧。 【此女出招不过稀松平常,但无一不是轻易将我的招式化解。而且,她不到二十岁,身法如此高明,内力如此深厚,竟然能伤我经脉,峨眉派怎么会有这般怪物?】 紫雁令五人,在武学上俱是天赋出众。尤其是和折都与安伦,才二十七八,就已将赵敏给的《聚湖心法》练至第六层,内外息沟通,周身都如多了层看不见的罩子,极难受伤。现在被一个寂寂无名的年少弟子打伤,和折都心中的挫败与羞愤可想而知。与此同时,他对早早就有提点的赵敏更是叹服。 和折都心生退意,周芷若却不打算停手。她轻踏上前,举剑横抹,又或轻挑斜刺,令他无处施展。和折都索性将长枪从中间拆开,变成两把短刃,双手狂舞欲令她左支右绌,露出破绽。 但周芷若毫无慌乱,她假意长剑被挑飞,待和折都追身上前时左掌使出“散雪式”,将他上下两刃拂开,右掌接着“排云式”重重打在他胸口上,将他打飞在地。 周芷若跃起接回佩剑,不待和折都起身就要刺他身前。 剑刃被刀锋拦住,不能寸进。正是已将苏梦清与小昭都点住穴道,前来助阵的安伦。 安伦低头看向躺倒在地的和折都,十分得意。但她将周芷若的长剑拨开,横刀相对时,面上又是十足的慎重。 她虽然自傲,却不觉得自己能在百招之内将和折都击败。周芷若比他们认为的还要棘手。 这两人尤在相持,再远一些的数人已然分出胜负。 “全都停手!” 喊声响起,两人寻声看去,只见黛绮丝已被风云月三使拿下。在她身旁的两位蓝雁令都受了伤,但应无大碍。被喂食了“十香软筋散”的韩千叶,纵使无人挟制也逃脱不得。而张无忌,早已被点了穴扔在地上。 第29章 第37章 知己叹无多 风云月三使将黛绮丝一家都搬到一处,几人用波斯语交谈起来。 初时,黛绮丝还极不情愿,对那三使毫不理会。 妙风使不愿纵着她。问她几句都不应,就要用手中的圣火令敲她脑袋。 小昭护母心切,急忙开口拦了下来。 流云使接着又问了几句,显然是得到了他们想要的,三个人都转怒为喜。 辉月使马上给她解了穴,又殷勤地将她扶起身。 妙风使则从身上解下来一个水囊,捏着黛绮丝的嘴狠狠地给她灌了好些水。 小昭似乎很担忧,不知道他喂的是什么。流云使做了手势让她放心,还面带恭敬地解释了。 周芷若虽然听不懂波斯语,但看他们行动,应该还是如前世那般,是小昭答应了要回波斯去做圣女,才令此事得以解决。 她敛下眼眸,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这时,一支商队陆续从城中出来,停在一旁,护送他们的正是雁游镖局。 一名镖师牵出来一辆马车,风月二使分别抱起韩千叶与黛绮丝走过去,将他们塞进了马车里。 周芷若仔细一看,才发现那商队中大多数是胡人。 西域与中土通商频繁,风云月三使藏身于商队之中,既不扎眼,又有镖师们在旁,总比自己上路要好。 周芷若又看向那身穿箭袖长袍的四人。 方才被流云使喊停之后,安伦先后查看了其余三人伤势,分别给他们喂了药。他们受伤并不严重,是以眼下四人都神情轻松,正聚在一处说些什么,而那两位蓝袍人明显以紫袍人为首。 这般妥帖的布置,以及虽然并未亲眼得见、但隐隐能察觉到的将黛绮丝一家子牵引至此的圈套,这背后相助波斯明教之人,对他们双方都十分了解。还有那不知来历的四人。他们的武功都是一个路子,必是有同样的师承,却又等级分明不似师姐弟。他们看着都不到三十岁,已经能够匹敌名门正派弟子,却又在江湖中声名不显。 这林林总总,都让周芷若想到一个人。 她尤在思索,一旁解了穴的苏梦清已调息好了。 苏梦清也不起身,兀自盘腿坐在地上,看着安伦出神。 周芷若扭头看见了,疑惑道:“师姐?你可还好?怎么不起来?”说着就伸手去拉她。 苏梦清这才回过神来。 她神色复杂,勉强挤出一丝笑道:“我没事。” 周芷若见她颇为失意,也不好受,轻轻牵住了她的手。 “师姐,小妹以为,这月余来,咱们推心置腹,已经足够亲厚了。你还有什么话,是不能对小妹说的吗?” 苏梦清听她说得委屈,连忙用力回握住她的手。 “芷若,你别多心!我决不是与你见外,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觉得自己不顶用罢了。” 说出这句话,苏梦清心头如卸下了一块大石,再没了阻碍。 “方才我与那人对阵,若不是她手下留情,只怕我的耳朵……不,若是她想,我连命都难保。 “虽然我一向知道自己天资平平,但到底有幸进了峨眉派,有师父照看。在江湖中行走这些年,我也经了不少事,满心以为自己大有进益。没想到今日与人打个照面,就败得彻底。 “是我小瞧了对手。你可知,我被那人的气势所迫,连身法都施展不开。败得这般狼狈,芷若,我……” 周芷若双手捏住她双臂,郑重道:“师姐,所谓‘生死之间有大恐怖’,此事唯有经历了才能真正明白。畏死,乃人之常情,亦是人之常理。多少人临死前丑态毕露只求活命,你又何须妄自菲薄? “至于武功高低,师姐,即便是师父在此,又或是武当派、少林派的掌门,也不敢说自己再无敌手。难道做不成武林第一,人就没用了吗? “再者,我们与那些人本就无仇无怨,也不是在争抢宝物,那人若是对你痛下杀手才是可恶,我定不会饶了她的。” 她说得认真,也确实安抚了苏梦清心中的动摇不安。 “好啊,原来师妹你不光在武功上超过我,如今还要给我讲世情道理了吗?我这师姐的脸面往哪儿搁啊?” 这话说得极不客气,但苏梦清脸上却带着笑,再没有方才的沉郁。 周芷若便也放下心来,笑道:“师姐若是有教训,小妹自然是洗耳恭听。” 两人调笑间,却见小昭走了过来。 她此时已不再挤眉弄眼,正是以本来面貌示人。只见她面容莹白秀美,鼻梁高挺,眼睛不是黑色,而是湛然如海水,令苏梦清与不知何时也来到一旁的张无忌大吃一惊。 “小昭姑娘,原来你长得这么美……”苏梦清喃喃道。 小昭朝他们作揖,道:“苏姐姐,周姐姐,张大哥,多谢你们出手相助,小昭感激不尽。我阿婆是波斯人,因此阿娘与我都长得不似中原人,先前不知你们底细只好扮丑。一路上瞒骗了几位,小昭在这里给你们赔不是。” 周芷若道:“当时你爹娘不在身侧,心存戒备总是没错。我们收了你的银子,自然要护你周全,不然岂不是坏了自己名声?” “周姐姐,多谢你宽慰我。”小昭眼中泛泪道,“我就要与爹娘回波斯去了。我自小与爹娘生活在孤岛之上,虽然数次回到中土,但从来也没有玩伴。这些日子能与你们结伴,我实在很欢喜。” 她顿了顿,好似有许多话想说,但到底还是忍住了。 “但愿我们能有再相见的时候。” 苏梦清上前抱住了她,道:“小昭,虽然不知你家是做什么营生,但既然他们千里迢迢来寻你们回去,定是看重你们。你不要怕。若是真有难处,你就逃回来,到……到川西峨眉山来找我们,我求师父为你出头!” 小昭闻言一愣,这时才知,原来她们是峨眉派弟子。 她感念苏梦清将身份相告,真切道:“多谢你,苏姐姐。” 相较之下,周芷若就冷静多了。 她道:“小昭,山长路远,愿你珍重。” “周姐姐,也愿你们珍重。” 再与张无忌道别之后,小昭略有些不舍地上了马车。 安伦等人没有随车而去。他们与波斯三使交谈了几句,等商队启程,就转身回城去了。 其余人一走,张无忌也没道理多待。他见周芷若与苏梦清当真不愿再与他同行,只能独自一人悻悻离去。 待他的镖车不见踪影,苏梦清才问道:“师妹,我们真的要弃他而去?此地距离约定的黄岩不远,不如我们悄悄跟着他后头,确保他平安无事,到时再回门派也不迟。” 周芷若也是一般心思。到底没有与武当派撕破脸,若是张无忌遇险,她们有理也要变没理了。 于是她们打马远远跟上张无忌,继续往浙东而去。 第38章 神功可补拙 周芷若与苏梦清再回到峨眉派时,已是仲夏。 蜀地炎热。虽然峨眉山高峻,山上较山下清凉不少,但终究不比春天舒适。也因此,往年这个时节,峨眉弟子多在后山清修,连巡逻都少了。 但今日回山,周苏二人便发觉,山中巡逻弟子反而比以往还多些。 她们正纳闷,看见静玄正在练武场指导年轻弟子习武,她们对视一眼,齐齐走了过去。 “大师姐。”两人拱手行礼道。 静玄回头,见是她们二人,露出一丝放心的笑,令师弟师妹们自去对练,才走出场外来。 “苏师妹,周师妹,你们可回来了,自从收到你们的手书,师父与我等都很是为你们担忧。算算日子,你们最晚也该在前几日回来了。我们左等右等不见人,又疑心你们是不是在路上遇见什么事。若是你们这两日再无消息,师父就要派人去寻了。” 苏梦清赧然道:“是有些事耽搁了几日,不成想竟令师父与诸位师姐妹担心,是我们顾虑不周。” “哦?出了何事?” “说来话长,待会儿我们一并向师父禀报。” “也是,是该先见师父,让她老人家安心。师父正在离尘殿中处理些琐事,我们一起过去吧。” 说着就跟着她们一起往山上走。 “对了,师姐,”苏梦清问道,“怎么今年暑气尤甚,师姐妹们倒比往年巡逻得勤?可是门派中出了什么事?” 静玄笑道:“山上能有什么事?只是师父读了你们的信后,忧心我等暑天穿得单薄,会引来贼人非分之想,是以改了规矩。” “原来如此。小心些总是没错。”苏梦清很是赞同地点点头。 若是以前,她可能会觉得灭绝师太小题大做。弟子们下山遇到些恶棍在所难免,甚至可以说这就是他们下山的目的,他们想要这些败类撞在他们手里。峨眉派在江湖中行走,从来是执剑行仗义,无论对方来头,得罪的人也不少,但是谁又敢到峨眉山上来撒野? 第30章 如今见识了本应肝胆相照的师兄变为恶人、无名之辈也能轻易致她于死地,苏梦清总觉得自己如大梦初醒一般,收起了许多她自己都不知晓的轻狂。 三人很快走进殿中,向灭绝师太行礼。 灭绝师太抬眼就看到两位爱徒平安归来。饶是素来严肃的她,也不禁展颜。 “好,回来就好。来,都坐下说话。” 三人都应是,一一在她座下坐好。 “芷若,你信中道月初可归,今日已是十五,可是在途中又碰上麻烦?”灭绝关切道。 “倒也称不上麻烦。只是给您写好信的第二日,那小昭的阿娘已到客栈……”周芷若将此事简短说了,又道,“此事虽了,我们到底不放心张师兄一个人,还是跟着他到了黄岩,直到看见天鹰教有人来迎。这一去一回,便多耗了些时日。” “哼,张无忌那小子不知好歹不辨是非,连做下这等龌龊之事的师兄也包庇,真是寡廉鲜耻。你们又何须担心他的安危,就该让他吃些苦头。 “我已命静玄静虚带着你的信前去武当派,那小子回禀的书信也已送到。宋远桥还是明事理,前几日你们师姐回来时,他带着俞莲舟与张翠山也一并来了,给我下跪赔礼,还道不会再认宋青书那畜生为子。张松溪、殷梨亭并莫声谷都已下山追捕那孽障,抓到了就按门规处置。待张无忌回山,他们也会将其绑来给我们赔罪。” 灭绝师太对武当派的处置还算满意,只是她想想又觉悲哀。 “哎,可叹张真人何等人物,教出的七个弟子,不说武功高低,也都是正直仗义之人。怎么他们生的儿子却成了这般模样?” 座下静玄三人都不好评断武当,是以无人应声。灭绝师太只是一时感慨,也不是真的要与她们深究此事。她继续道:“梦清、芷若,武当派的赔礼都在库房中,你们一会儿都去领了吧。放心,师父定会为你们讨回公道。” 周苏二人起身道谢。随后,静玄就带着周苏二人去库房中将一干物什搬回自己的寝居。 又过了几日,灭绝师太招来静玄与周芷若,引她们往后山去。 “我们避世十年,江湖中却有不少新面孔。这十年间我一直在想,我们峨眉究竟该何去何从,如今终于找到些眉目。 “我们峨眉派的至高心法,《峨眉九阳功》,乃是脱胎于绝顶内功心法《九阳真经》。只是郭襄祖师并未得其全本,乃凭自身所学将其补全。祖师出身武林大家,家学渊博,寻常人家子弟如何能及她的眼界?静玄你是这代弟子中最早入门的,也是如今武功最高的,也不过刚刚修至四层。芷若,你是诸位弟子中悟性最好的,可惜年岁尚小,才到二层。 “内功深奥,外功精妙。从前我只知敬佩祖师才学,却忘了你等弟子修学的艰难。一派武学,若是连自己弟子都学不会,又怎么寄望发扬光大? “芷若,多亏你将《九阴真经》心法与其上所著的招式一并带回。我仔细研读,发觉其义理简明,易于入门。其中所述阴阳相调之理,与我派武学甚是相应。因此,我欲将《九阴真经》与《峨眉九阳功》相融合,令天资不佳的弟子也能一窥高深武功,这样我派实力才有望进益。” 说话间,她们三人已来到后山山顶的平台之上。 灭绝师太除下外袍,只着窄袖长衫,摆好架势,道:“你们听我口诀,我先将第一层演示一遍,不可分神。” 周芷若用心分辨,果然发觉其用词浅显,无丝毫模糊之处,专于引气生发之用。 须知,愈是奥妙的功法,所著之人愈是武功强盛。以其领悟之武道,述之于文字,难免有过于玄妙而令旁人不解其意之弊端。 如今灭绝师太为令根性不同的弟子都能解其意,于入门篇章直写方法,实则与赵敏使用辅助工具直观感受真气之运行,有异曲同工之妙。待到功法高深处,又必须以高深之法写就,则又另当别论。 第一层心法篇章不长,灭绝师太演示过后,又令静玄与周芷若照做一遍,寻问她们感受。 静玄道:“此法即便对弟子来说,也是大有裨益。弟子自知天资平平,当年师父初授功法,花了好些时日才凝出一缕内劲。若是师父能将通篇心法都如这般浅述,弟子才敢说有望承您衣钵。” 灭绝师太骂道:“到你这般境界还想着要靠师父,不如再去抄几遍佛经提提悟性!” 静玄被她说得不敢抬头。 “芷若,你觉得如何?”灭绝师太到底缓了缓脾气,又问周芷若。 “弟子依师父口诀运气,果然很快有真气凝成。虽然这缕真气不强,但贵在温和纯粹,用来淬炼筋骨再适合不过。” “好,不愧是芷若,知晓师父用意。既然你们都说好,此事就可以定下了。日后你们每隔两日都到这后山来。我再将之后的心法整合一番,传授给你们。” 静玄与周芷若自然无有不从。 第39章 跟脚埋隐祸 有了新功法作掩护,周芷若终于可以放心显露出她真正的实力。 以功法中所述的境界之分,《峨眉九阳功》共有六层,而《九阴真经》则有五层。 前世,在失了灭绝师太教导的几十年里,她靠着自己摸索,慢慢将《峨眉九阳功》练至第五层圆满,《九阴真经》也已至第四层。 初初得到《九阴真经》时,她受灭绝师太所迫,急于求成,先去练那速成之法。后来尘埃落定,再将心法拾起时,她才渐渐察觉,这武林中颇负盛名的功法,与本门至高心法委实是有相通之处。 她在此处迷惑不解时,往往能在彼处豁然开朗。在彼处滞涩不前时,又能在此处峰回路转。可见武学一道,立根于人身之发掘,愈是高深玄妙,愈要求得周身阴阳相济、水火相协,总归是相得益彰。 随着年岁渐长,功力渐深,周芷若的体悟也渐强。只是她虽然同时修学两门至上功法,到底还是没有将任何一门修至圆满。是以,她总是觉得自己欠缺许多。她很是需要师父的引领。 以周芷若所见,如今灭绝师太的功力,较前世这个时候还要精深。想来过去这十年清修,不止是令她的弟子们受益匪浅。她如今一招一式都浑然天成,颇有几分返璞归真之意,倒是远胜从前的锋芒毕露。 而有《九阴真经》在手,想必她还能再进一步。 灭绝师太做事,向来是雷厉风行。 她在一个月内,就将改良之后的《峨眉九阳功》第三层传授完毕。 待周芷若与静玄都能修行无碍,此功法便代替了原来的,以功力高低分次,给阖派都传了下去。 如此又是一年。 这一日,山中无事,周芷若突然兴起,想回家看看。 看天色,周旺当是还未下工。周芷若先到商行去,果然见他正在铺子里忙活着。 周旺见到女儿很是欢喜,连忙招呼她到店里喝茶。她想要帮忙,但周旺不让,只许她在一旁看着。 镇子上就这一家商行,生意倒是不错。就周芷若在店中坐着一会儿,他们就给两家食肆送了货。零散的客人也有好几位。 忙活了一阵,周旺得了空,就要先带她回家去。 不知是不是因为峨眉派又开始在江湖中走动,最近这一年不止上山参拜的香客多了,连镇子里的外来人也不少。 周芷若并未觉得奇怪,只是先将此事记下。但她突然发现有人在跟着他们。 只有一个人。脚步很轻。但他们父女二人所行方向与街上大多数人都不同,只有这刻意跟在他们身后的脚步声距离未变。 周芷若不动声色地跟着她爹回到家中,听着那人跟到门前,又绕到旁边院墙处偷听。 亏得他们父女两从前做船工时,为了方便定了些简单的手势。她示意墙外有人,让他继续说话。周旺虽然很惊讶,但反应很快,并没有露馅,只是让她小心。 周芷若微微一笑,让他放心,然后从院子里轻巧一翻,就到了院墙上。 她从上往下打量,只见那人圆头方脸,瘦长身形,看他身上所穿,应是商行对面那家茶肆的伙计。是没见过的生面孔。 她正要跳下去揪住他问个明白,那人抬头发现了她。他面露惊讶,却也不纠缠,拔腿就跑。 他对这镇子显然极为熟悉,穿街越巷,想将周芷若甩掉。 这镇子上,有些是为峨眉派耕种的佃农,有些是做过往香客、商号生意的,剩下的则是为他们供给衣食之人。因着这层关系,峨眉派平日里也会派几名弟子下山庇护镇子,抓拿盗贼。换言之,峨眉弟子在此处无须顾忌。 周芷若直接跃上屋顶,从高处认准那人的方位,紧紧跟着他。 那人发觉甩不掉周芷若,没有回到自己住处,也没找帮手,只是奋力往郊外跑去。 周芷若越发觉得他是有意在镇子里打探消息,想要引出他背后的人,因而没有全力将他截住。 第31章 出了镇子,那人径直往东跑,毫不停留,很快就冲进了山林中。 翻过这座山,临近有好几个村落和一个稍大些的镇甸。周芷若担心将他跟丢了,不得不逼近些。哪知那人的帮手就藏在这林子里。 频频往返,他对这片山林了如指掌,装作慌不择路的样子带着周芷若踏进他们早就设好埋伏的地方。 周芷若虽然一直盯着前方那人的身影,谨防他突然出手或是躲进她不知道的暗洞中,但也在留心周遭的事物。周围除了他二人的脚步声与前面那人的喘气声,确实再无其他人的动静。 她还没松口气,眼前就突然掠过一丝白光。 周芷若心中一惊,极快地止住脚步,反手抽出背后佩剑往下一抹,只听见极细微的“嗡”的一声,就像是琴弦崩断的声音。她凝神细看,果然看到两段从中间被她割断的丝线往各自绑着的树干退去。 若是她方才没有留神,又或是脚步慢些撞上这道线,可就要受伤了。 这一片不知还缠了多少这些以目力极难辨认的细丝,不能再这么贸然前行,周芷若索性顺着一旁的树干蹬踏而上,踩着高处的枝干往前追去。 她故意用了些力道,将不少枝叶震落下去,以此探明布下了细丝的范围,然后一跃而下,用一记“蛟龙腾海”将其统统斩断,免得后来人再受其害。 那人曾停下来观望,当看到周芷若轻松破阵时又继续跑远了。 他已越过山顶,正在往山下跑。周芷若透过层层林木的缝隙,已经能看到山下村庄散落的屋舍。在这连通村镇的山林中布下这等杀招,不顾惜百姓安危,只怕让他进了村子,也会用村民性命相要挟。周芷若改了主意,决定先将他拿下,再逼问其它。 她抬手射出五枚圆珠,封住那人周身大穴,看到他滚倒在地才走过去,用剑鞘顶开他的嘴,看看他有没有□□。 这时,身后有风声传来,周芷若侧步躲开,挥剑劈向那冲她而来的物什,将其一剑破开。 那是一张大网。 大网裂成两半落在地上后还是不见其他人的踪影,周芷若用剑尖将其挑起,才发现它是由两根细线牵着的,线的另一头就埋在不远处的地里。看起来是同一伙人的手笔。 【他们还在等什么?】周芷若很是不解。难道只有这些暗算人的手段,不敢现身吗?又或者,并没有其他人在此,只是机关被触发? 她对此道并不了解,无法判断其是否需要人力发动。不过她也不需要了解,只要问对人就行了。 周芷若俯身下去,想将那人提起来问话,却突然栽倒在地。 有两人这才分别从两棵树后走出来。他们都是一般的瘦长身形,穿着褐色衣袍,气息极浅,于略微阴暗的林中实难被发觉。 第40章 至宝枉添过 不知道在林中埋伏了多久的二人走近,其中留了两瓣胡子的蹲下身将周芷若翻过来,想看清她的脸。 “怎么这么年轻?” 站着的那个瓮声瓮气说道。 胡子还没说话,躺在地上的那个就忍不住了。 “钱栋,方来,你们两个龟儿子,没看见我还躺着吗?还不给我解穴?” 方来像是才看到他一般,慢吞吞地走到他身边,道:“我们说好了,在外面不可透露姓名。” “这里除了我们三个,哪有人?你怕陈友谅给的毒药毒不倒这婆娘?信不信,你给她两刀,她都不会醒。别磨磨唧唧的,快让我起来!” 方来还是皱着眉,不知是不认同他的话,还是天生一副苦相。但他还是给他解了穴。 钱栋这时才站起来,他顺手捡起周芷若的佩剑,边把玩边道:“二十岁。不认得。孙五,你不行。” 孙五揉着腿,嘴里嘟囔着“这婆娘怎么这么大劲儿”,听到这话可就不乐意了。 “我不行?”他大声喊道,“是谁不许我伤人,一定要将人引到这儿?老子一掌就能解决的事儿,非要用你们那磨磨唧唧的迷药。还让我平白受了她的暗器。对了,暗器。你们两什么意思?看着她出手也不帮我拦下?她要不是点穴是射我要害呢,你们就这么眼睁睁看着?” 说到最后,孙五激动得脸都涨红了,气势汹汹地瞪着另外两个人。 方来道:“我们是来刺探消息的,不可随意杀人。用毒是怕你不敌峨眉派高手。你被一个小辈看破身份,已经是坏了事,还不将她处理掉,反而引到我们跟前。孙五,我早说过,此事关系重大,不容有失。你若是再这般行事,就滚回大哥那儿去。” 钱栋也在一旁帮腔道:“躲不开暗器,你不行。” 孙五听方来这番话说得极重,脸色多少有些难看,但心里也知道这事是自己办得不漂亮,又不敢再像方才那般气焰嚣张。他虽然敢在背地里直呼陈友谅姓名,到了当面还是要低头。 他自己闷了半响,才缓过劲,低声问道:“那现在怎么办?” 钱栋背着手不做声,仿佛没听到他问话一般。 方来从袖口掏出一个极大的布袋,将周芷若套好,再一把扛到肩上,道:“先带回去,等她醒了,正好问问她大哥交待的事。” 说完,就大步朝山下走去。 钱栋、孙五二人也默默跟上。 周芷若将这一切都听在耳里。 她确实被迷倒了,但又很快仗着内力自行调息将毒排了出去,清醒过来。 醒过来的一瞬间听到说话声,周芷若立刻敛住鼻息,没有显露出任何异样,任由他们带走。 她在布袋中看不见外面景象,只知道他们三人走了没多久,就进到一处房舍,将她扔在地上。他们将屋中桌椅摆弄了一阵,方来才将袋口解开,又将解药凑到周芷若口鼻处。 即便猜到是解药,周芷若也不敢放肆吸入。她装出才醒来的样子,缓缓睁开眼。 他们将她双手反绑在身后,双脚也绑着。她试着挣扎了几下,绳结很是牢固。她故作惊慌,厉声喝道:“你们是谁?居然敢在峨眉地盘上撒野?还不把我放了?” 孙五虽然被方来训斥了一番,如今面对她倒是故态复萌。他扯过一把椅子坐下,笑道:“哟呵呵,看你年纪不大,口气倒是不小。我们几个既然敢把你抓来,还怕你峨眉派不成?你既然落到我们手里,就乖乖听话,免得吃苦头。看你细皮嫩肉的,想必是过惯了好日子,不知道这世上有什么折磨人的手段吧?” 周芷若瞪大双眼,没有说话。 孙五看在眼里,只觉得自己一番威吓起了作用。他继续说道:“也不是什么难事。只是我们素来仰慕峨眉派,对贵派掌门灭绝师太景仰已久,总想领教师太高招,见识倚天剑威力。想必你也知道,自屠龙刀刀碎,倚天剑就是武林至宝。如此宝物,却总被束之高阁,无缘得见天下群雄,可不是令人惋惜吗?小师父,你也想要光大峨眉,做那天下第一大派的弟子吧?何不劝说你师父早日令倚天剑出世?我等也会追随贵派前后,为诸位师父效犬马之劳。” 原来这些人还是在打倚天剑主意,周芷若心中暗忖。只是这般前倨后恭的作态,委实可笑。就算今日不是她被擒,难道换了旁的师姐师兄,就会受他这番话鼓动? 她嗤笑这些人愚蠢,但转念一想,又为他们如此大胆的行事感到不安。她与陈友谅有过交锋,知他如成昆一般,专喜隐姓埋名,做些背地里阴害旁人的勾当。如今成昆已死,就凭他一人,又是去何处招来这些人为他卖命?陈友谅的武功称不上多高明,想来他招揽的人也不过如此。只是要提防他们再用毒。 周芷若仔细回想方才一路追逐那孙五的情形。 她没有触碰林中之物,也没有踩中任何可疑的物什,更没有看到孙五放毒。将林中丝线与那张大网切开时,她也没闻到什么不对。她想不出到底是在何处中了毒。 孙五一阵游说,却见周芷若再没回应,登时便是怒上心头。他跳起来骂道:“你个不识好歹的臭婆娘,爷爷好言劝你你不理睬,非要我动手才知道厉害!”说完就抄起身下的椅子往周芷若脑袋上砸去。 周芷若在他起身那一刻就用内力将手脚上的绳子震开。她一掌将扑面而来的木椅打烂,去势不减直取孙五面门,将他打得鼻血直流,又用右手抓出一根木条抽中他侧颈,将他扫到一旁墙上。 她出手极快,没等孙五落地,又向一直站在孙五身后默不作声的方来、钱栋二人攻去。 这两人都是一惊,没想到她年纪轻轻,出手这般狠绝,当下也不多话,决意杀了她了事。 虽然身形相仿,二人的武功倒不是一个路子。方来的拳法刚猛凶狠,将周芷若去路牢牢封死。钱栋的招式则更为精妙,他身法灵活,用力极巧,几次将周芷若的掌风扫开。周芷若边打边提防着他们下毒,没有武器在手便有些束手束脚。 三人缠斗了三十几招,方、钱二人突然都从袖口处射出一小截箭头。箭头后带着长长的银丝,往周芷若双肩处飞去。周芷若侧身避开这第一下,却又见他们一手扯住银丝底端,另一手只用一根手指操控,就能将那细细的银丝使得如铁索般,于空中飞舞。 第32章 银丝太细实难防范,碰上衣袍之后竟就粘附其上,无法甩开。他们用银丝在周芷若双臂缠了好几圈,令她想褪去外袍脱身也不能够,再闪身上前将悬在她身后的箭头抓住,牵扯银丝将她提了起来,如二人将她背在背上一般。 周芷若怎么甘心被他们摆弄,她双臂用力,生生令那二人前进不得,再一记“灵蛇摆尾”踢中身侧方来的后背,将他的肋骨给踢断了几根。哪知这方来只是闷哼一声,强忍着痛也不放手,同钱栋一道将两支箭头往墙上一掷,将她挂到墙面上。随后,方来又掏出一个小瓶往地上一砸,二人立刻闪身离开了这间屋子,还不忘将门关上。 周芷若屏住呼吸,双腿向后往墙上一蹬,将箭头从墙上带出,得以脱身。她抬起袖子掩住口鼻,但仍能闻到丝丝古怪浓郁的香气。她疾步往外走,却觉得每一步都愈加沉重,同时身上升起令人难耐的陌生的燥热。 她知道自己又中毒了。但屋中毒气弥漫,无法打坐调息,屋外又有敌人,以她此时状况只怕无法招架。该如何是好? 这毒十分霸道,周芷若全力运转九阴真气也无法将其排出,很快就软倒在地。耳朵贴在地上,她仿佛听到外面有打斗声,但一会儿就没了声响。正当她以为是自己听错时,房门打开了,有人进来将她抱走。 她浑身又热又麻又软,眼前已是十分模糊,但到底守住了一两分清醒,使出浑身气力抬手就要在那人脑袋上抓个窟窿。那人明明前一刻还是双手抱着她,却能马上腾出一只手来将她的手捏住,还不令她摔在地上。 周芷若一击不中,已是没了力气,心头涌上不住的气愤与悲凉。那人兴许是看出来了,轻笑一声,道:“周芷若,你也有今天。” 是赵敏! 周芷若只来得及闪过这个念头,便人事不知了。 #造化可能偏有意# 第41章 帐中道势必 赵敏抱着周芷若往山上疾行。 方才她还有心思与周芷若调笑。但周芷若昏迷之后,内息开始紊乱,外露的双手、脖子和脸都渐渐漫上潮红。她有些着急了。 【还没检测出她中了什么毒吗?】 0017回道【她在短时间内中了三种毒,毒性叠加,远远超出了毒药原本可以达到的侵害程度,也出现了特别的混合反应。特别是我目前解析出来的东离子和覆盆花这两种毒草,本来一个是麻痹神经,另一个是致幻致昏迷的。但是两种一起作用,就刺激了她的脑垂体,导致激素失控,引发了情.潮。她昏迷之后无法调动内力压制,只会越来越糟糕。】 【糟糕是指什么?她会有哪些毒发症状?商城里可有解毒丹能用?】 【您要理解,这毕竟是个虚构世界,药草毒草如果没有提及,我们也是没有记载的,我也只能从她目前的症状来推测。以她的内力既无法将毒素排出,也无法压制,如果半个时辰内不解毒的话,只怕会七窍流血而死。商城里没有专门应对的解药,万能解毒丹或许能解,但不是您能负担得起的。】 0017说着就将万能解毒丹的界面调出来,只见上面标注的价格是十万积分。 赵敏讶异道【这是我见过的最贵的丹药。为何如此?】 0017道【万能解毒丹对大部分世界的大部分毒都有效果,因此属于“超出本世界理解”的物品,依照主脑的标准,是不能随意流通的。定价高也是防止宿主们不踏实做任务,用商城物品投机取巧。】 【那就没有别的解毒办法吗?我用内力引导她内息,重建小周天循环如何?】 【应该能让她快速转醒,但还是不能解毒。根据我整理的原作者的所有小说以及他同时代的相同类型的作者的小说,出现这种情况只有一种解决办法,那就是让她泄身。只有这样毒素才能排出来。】 说话间赵敏已经抱着周芷若回到她在山上修建的居所。她将周芷若放在床上,听到这句话脸色便沉了下来。她知道0017不会玩笑,也不会欺瞒,因此也没有再追问,只是狠狠道【你确定他们不是故意的吗?我先去把人阉了怎么样?】 【对他们的处置可以稍候,建议您先帮周芷若解毒。】 赵敏为难道【谁来帮她?总不是要我来吧?两个女子……我也不会啊……】虽然嘴上仍在推脱,但她不可能为了解毒,真去给周芷若找个男人来。如此一想,这件事还真只有她能做。反正周芷若现在打不过她,醒了也不怕。况且这是为了救人性命,就是说破了天也是她有理。 她不断宽慰自己,手上却没半点动作。 眼看着周芷若在昏迷中都难耐潮热,开始撕扯自己的衣物,还在脖子上抓住道道红痕,0017都忍不住了。 【宿主,建议您先看一看女子版的教程呢,不贵,每一份才一个积分,视频图画都有的。】它猜测赵敏是因为不懂怎么行事而难为情,自作主张把相关产品都列出来了。 赵敏只扫了一眼,就深恨自己耳聪目明,将那些画面都看得清楚。 她闭上双眼,只觉耳朵有些发烫,强作镇定道【你帮我选一份好的。】说完又怕0017不知什么叫“好的”,又道【要详尽些的。】 于是0017给她挑出一个评价标签中尽是些“步骤很详细”“新手实用”的。等赵敏支付了,还直接给她播放起来,然后就识趣地下线了。 虽然四下无人,虽然周芷若没醒,虽然并非不经人事,第一次看别人行房中术的赵敏还是很不自在。为了表明自己绝无歪念,赵敏边学着,边为周芷若除去衣物,用热水沾湿巾帕为她仔细擦去身上的尘土和汗水,然后凝气于指尖,自下丹田始,沿小周天游走。如此不过两个循环,周芷若体内真气逐渐平顺,自行运转起来。 此时视频也已至尾声,赵敏知道避无可避,叹息一声,双手抚上眼前人的肌肤。 此法果然有些效果,眼看着周芷若不再往自己身上猛抓,而是抓住了赵敏双手,她颇受鼓舞,越发卖力,终于在她自己也热得满头是汗之后才来到最后一处。 赵敏觉得站着不好施为,于是脱去外袍鞋袜,再洗净手,跪坐在床尾,双手托起周芷若后腰,这才发现原来她已泄了些。 赵敏又拿了帕子替她擦拭,却听到面前有人哑着嗓子问道:“你……你在做什么?” 赵敏抬头看去,只见周芷若正半睁着眼睛看着她。 “你醒啦,”赵敏笑道,“果然为你牵引内息有用。” 她将帕子甩回铜盆里,又从小案上的茶壶里倒了盏茶水喂给周芷若。 “可有觉得好些,还发热吗?”放好茶盏,赵敏坐在床边问她。 但周芷若闭着眼没理她,不知是睡过去了还是又晕过去了。 以为能就此停手的赵敏只能认命,继续方才的动作。 问完话后,实则周芷若并没有再昏迷,只是也谈不上清醒。她仿佛在很长的一条山道上行走,不知究竟走了多久,也不知哪里是尽头,只是浑浑噩噩地走着。她低头看去,才发现脚下并不是土地而且一片火海,而她竟不觉得烫脚。也是这时她才发现,自己是赤着脚在走路,身上也无任何衣物遮体。 她继续走着,丝毫不在意身上与身旁的怪异,直到突然觉得下丹田泛起汹涌的浪潮,引得身上其余溪流一股脑往下涌去,同时酥麻之感攀附而上,她才缓缓意识到这是自己的身体。这时,整条山路都在她眼前翻倒,不,是她倒下了,因为她脑袋后面有东西垫着。 周芷若再睁开眼,看见的就是一大张华美的罗帐。她呆呆看了两眼,才想起来要疑心自己为何在此。陌生的潮涌还在持续,她不耐地哼了一声,动了一下,却碰到了什么。 她低头看去,才知道原来有个人在她跟前,许是知道她醒了,那人抬起头来。 剑眉星目,鼻梁高挺,肤白如映雪光,英姿勃发又难掩华贵之气,即使嘴边糊上了一大圈水渍,作男子打扮的她也是俊美异常。 等等,水渍…… 想到自己身上的感觉,和这人方才的动作,周芷若登时怒上心头。她抬手便是一掌,喝道:“赵敏,你在做什么?!” 作者有话说: 第三次修改,笑了。 第42章 寻仇需讲理 周芷若当真是气急了,出手便是峨嵋派绝学“飘雪穿云掌”中的大杀招,“穿云式”。这一式掌法乃是取化实为虚之妙想而创。这将有形之物当作无形,以致无有障碍的一掌,精妙至极,在峨嵋派历代弟子中,能使出来的也不超一掌之数。 但她才刚解了毒,内力接续不畅,这一掌便威力大减。即便如此,在赵敏抬手将她架开后,掌风还是将一旁的屏风打穿了一个大洞。 这屏风是赵敏亲手画的。 因献计献药一事,皇帝对她尤为恩宠。知她在江湖中颇有手段后,特意以“汝阳王妃远房表侄”这一身份,命她为正三品知书侍御史,微服行走各省,专事纠察地方官吏善恶,并检视各地可有遵循朝廷旨意行事。 第33章 她到四川已有些日子。此处宅子建于山中,无人侵扰,她乐得偷闲,到附近坊市买了许多家具不说,还嫌屋中寡淡,自己动手画起屏风来。 其中这一幅绥山山麓图,为她最爱,便放在了自己房中。 哪知还没观赏个两日,就被周芷若给一掌毁了,这叫赵敏如何咽下这口气? 她赤着双脚踩下床,一把揪过周芷若的衣衫扔到她脸上,准备等她穿好衣物就好好教训她,同时嘴里也闲不住。 赵敏也顾不上拿帕子,抬起袖子将嘴角抹拭干净,叉着腰气道:“你还问我在做什么?!我在帮你解毒呢!我在这劳心劳力了大半个时辰,好不容易你醒了,连道谢都不会,就对我动手,还打坏了我心爱的屏风,真是不识好人心。周芷若,就算我先前放你走,如今又救你一命,你可别当我好说话,也别跟我哭穷,这屏风你一定要赔。哦,还有你的救命钱!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峨嵋派库房里的银子可不少呢。” 周芷若草草将衣裳穿好,闻言更是气急。她看到自己的配剑摆在桌上,疾走两步将剑拔出,挥剑一划就将那屏风劈成两半,又将剑尖对着赵敏怒道:“你的屏风了不得!救命,救命,谁央你这般救人性命了?!赵敏,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做了什么!你竟敢,竟敢坏我清白……你下流无耻!” 两辈子以来第一次遇到这种腌臜事,周芷若心中的惊慌、悔恨、委屈,统统化作怒火,烧得她难以自持,鼻尖一酸就要落下泪来。 赵敏见她眼中泛泪,哪里还有气?她摆手道:“你误会了,我没用手,只是用嘴帮你……” 赵敏还想解释自己没破她身子,未经人事的周芷若哪里听得了这些,只觉得赵敏着实可恶,占了她便宜还要在嘴上轻薄于她,分明是将她看得轻贱至极,当下更是怒极,只想杀了她解恨。 周芷若不再言语,也不顾自己内力尚未恢复,提剑就刺向赵敏。赵敏不愿伤她,因此只是闪躲,却令屋中的花瓶、玉石、桌椅都遭了殃,被周芷若的利剑扫得七零八落。 赵敏伸手若游蛇,将周芷若双手交错钳住,贴近她咬牙道:“你身中剧毒,我又配不出解药,不这样救你,还能如何?难道眼睁睁看着你死?” 周芷若还是没应,她脚下施力,腰身一拧,就着双手将赵敏甩开,又将手中佩剑朝她掷去。 赵敏松手后就地向后翻几下,用脚将飞剑给踢了回去。 几个回合下来,赵敏一看自己的摆设所剩无几,屋中如被狂风扫荡般一地狼藉,心里也不大痛快。她闪身到周芷若身后,右手往她腰间一探,就把她提起带到一处宽敞的庭院中,在周芷若反手刺她之前松手远离。 赵敏白了她一眼,道:“在这里打。别拿我的摆件出气。” 周芷若才不理会是在哪里,一想到自己在此受辱,她恨不得将赵敏的整座宅子都给掀了。她迫近赵敏身前,将峨眉剑法绝学全数施展,却始终伤不到她。 本来峨嵋派武功便以轻快为本,周芷若身负上乘内力,根骨悟性极佳,已将身躯控制得极好,赵敏却远胜于她。 以周芷若如今的功力,轻快之中,仍是以快为重,还达不到两样并行。因而她出剑时,虽然剑招精妙,变化极快,挥剑而过划破的风声仍然清晰。 而赵敏就真如一片羽毛般,既无重量,也无声息。周芷若剑出,她便动,动作轻盈飘逸仿佛是被周芷若剑气所震才动的,摸不透她下一瞬会在哪里。 周芷若再连刺几剑也刺不中她,终于忍不住问道:“你师承何人?” 赵敏见她发泄一番,敌意渐消,一步跨到庭院中央的凉亭中,道:“我师父是山外高人,不理俗世,江湖中不曾有他姓名。来吧,我们坐下说话。”说完也不去看周芷若,拍拍手,招来仆人上茶,顺便把0017唤醒。 【小十七,你看看她体内的毒可排干净了?】赵敏自顾自坐下,实则在暗自与0017说话。 【宿主,您接触到她时,我才可以监测她的身体数据的。】 赵敏听罢,抬眼对走近的周芷若道:“我来帮你把把脉如何?” 周芷若嗤笑一声,道:“我竟不知郡主大人何时成了大夫,难怪如此菩萨心肠。” 赵敏就当听不懂她的讽刺,笑道:“好说好说。”说完还拍了拍桌面,催促周芷若快些将手摆上来。 周芷若看她煞有介事的模样,知道如果不照她说的做,还不晓得要耗到什么时候,因此还是将手伸给她。 赵敏摸上她脉搏,只觉得她脉象平稳有力,当是没事了。0017也道她体内只有些残余的毒素,随着她内力回复,很快就能自行排出体外。赵敏便放心了。 她收回手,笑道:“恭喜周姑娘,你已无大碍。” 她还想提及赔偿一事,却怕周芷若又要发作,话在舌尖里一转,就换成了别的。 “给你下毒那两个歹人我一并带回来了,你可要审问一番?” 这时,三名仆人走进亭子里,一人奉上热茶点心,另外两人分别将她们落在房中的鞋袜都送了过来,还带了热水和巾帕,给她们擦脚用的。 那两人蹲下身伺候,赵敏自然是习以为常,周芷若却没受过这等伺候,挥手拿过帕子和鞋袜,自己穿戴好。 周芷若洗净手,又喝了口热茶,才道:“你方才道,已过了大半个时辰,想必已经有人审过他们了吧。” 赵敏笑道:“不错。” 她又吩咐了一声:“你们下去吧,命蓝雁令来回话。” 那三名仆人应了声,都退下了。 很快就有一名身穿蓝色锦袍的青年前来,恭敬行礼后垂首站在亭外。他身上的衣袍样式,与周芷若在光州城外见到的,相助波斯三使的几人所穿的一模一样。 作者有话说: 存稿用完了。 每天审核,偶尔高审让我觉得发出来很没有意思,之后应该会写得比较随意,希望可以尽快把这个故事写完吧。 第43章 陈词恐有异 对于前世没有的雁栖客栈,周芷若一早就疑心其与赵敏脱不了干系。后来听到小昭说起他们的主家姓赵时,这疑心就变成了笃定。 而相助风云月三使的那四人,虽然与雁游镖局之人并无交谈,但那些波斯人在中土毫无根基,不可能请动其他人马相帮,他们必定都是一伙的,换言之,都是赵敏的手下。 当日他们并未留下姓名,周芷若以为,这是赵敏还不愿令江湖中人知晓她除了这些产业,还另有一群武艺更为高强的打手,这是她的后手。 结果她就这么让人大大方方地出现在自己面前? 【赵敏是不是太高看我了?就算我们都是重活一世之人,我就一定能猜到这些都是她的手笔吗?还是她以为,将自己的底牌透露给我,我们就是一条船上的了?】周芷若忍不住扭头去看她。 赵敏倒是一脸坦然。 从知道周芷若也重生了那一夜起,她就存了这个心思,想与她联手。但她不知道周芷若乐不乐意。若是贸贸然去问,对方又不答应,可不是闹得两人心生嫌隙?因此她不能急,只能先将这念头按下。 眼下终于迎来了极好的时机。 无论这救命之恩周芷若是认还是不认,她都要借此机会试一试,万一就成了呢? 赵敏敛了敛袖摆,朝亭外道:“审出什么来了?” 那蓝雁令竟也丝毫不顾忌还有外人在场,毫不犹豫地答道:“那三人都不是硬骨头,很快就招了。据他们所说,三人都是陈友谅的拜把子兄弟,而陈友谅则是明教五行旗中的巨木旗掌旗使,如今化名为陈平。他们都是受陈友谅所托,前往各门派驻地打探消息。” 周芷若心中暗道【陈友谅何时混进了明教,还成了掌旗使?他师父成昆不是视明教为死敌,一心要将其覆灭吗?】 赵敏或许知道这其中的缘故,但周芷若并不愿问她,因而闭口不语。 但赵敏竟如看穿她心思一般解释道:“谢逊的了怨大会,江湖中人尽皆知,当然也都知道成昆已死。陈友谅应当就是那时从丐帮跑了,连带着那个假冒的丐帮帮主。 “他跑得及时,如今丐帮已由史红石继任帮主之位,倒是没什么人去寻他麻烦。 “原巨木旗掌旗使被朝廷诛杀,他进了明教后便取而代之。 “陈友谅还是有几分拉拢人的本事。不仅巨木旗麾下听他号令,连洪水、烈火两旗也跟随于他。他们不满五散人,哦,拜你所赐如今只剩三散人了。他们不满教中过去‘仁慈’的做法,决意将不遵教义、致使明教总坛陷落之人逐出教去,然后选出新任教主,带领他们重整旗鼓。 “当然,陈友谅是有脑子的人,不会扬言他就是做教主的不二人选,他要先将功绩拿到手。 “如何,有没有兴致猜猜他这些年又与谁勾搭在了一起?” 周芷若道:“是昆仑派吧。” 第34章 “哦?你是如何猜到的?” “昆仑派与明教同处昆仑山,也同样远离中原。陈友谅若是有心离间正派,不愁找不到机会。何况,证据早已被他们送到我跟前。 “去年张真人寿宴之上,昆仑伙同华山崆峒,意欲要挟我峨嵋派齐上武当山,逼迫他们讨伐明教余孽,为华山派前掌门鲜于通报仇雪恨。昆仑派以为我峨眉元气大伤,因此才敢有这一番谋划。他们素来于中原并无势力,只怕这等消息也是陈友谅透露的。” 周芷若将去年之事说了。她看着赵敏若有所思的脸,转而想起张无忌要成亲一事,就要拿来激她。 “说起来,也是缘分……”周芷若故意起了个话头,拉长了声线,待赵敏看过来时,虽然话还没出口,料想中赵敏将会变得难看的脸色,就令她心中畅快不已。 她继续道:“去了武当派我才知道,原来张无忌要与阿离成亲了。” 她紧紧盯着赵敏的脸,想从其上看出哪怕一丝的不称意,但赵敏仿佛没听到她说话一般,脸色根本毫无变化,看向她的目光倒是盈盈发亮。 周芷若不知这眼神是何意,但还是觉得难以承受,偏开了头不去看她。她深觉不可思议。以她想来,就算赵敏早已知晓此时,以她霸道的性子,便是有人提及也会令她不快,怎么会如眼下这般毫不在意? 周芷若不肯罢休,又道:“虽则这桩亲事要推延些时日,但张无忌已下了聘礼,你若要阻拦,天鹰教可不会善罢甘休。” 赵敏笑道:“我为什么要阻拦?” 【你为什么要阻拦?当然是因为你想与张无忌成亲了,这话还要我来说?】周芷若眉头皱起,瞪着她,被赵敏这明知故问的一句噎得不想开口。 赵敏只是觉得她神情有趣,才想着逗弄一番,不是真的要惹她,于是见好就收,道:“此事日后再谈也不迟。”边说边朝亭外的蓝雁令抬了抬下颚,示意周芷若莫要在其他人面前牵扯出一些前世的纠葛。 那蓝雁令极有规矩,一动不动地,让一心要寻赵敏不快的周芷若险些忘了他还在此。她轻“哼”一声,拿起茶盏,消停下来。 赵敏这才又问道:“他们所使的毒与丝线又是怎么回事?” 蓝雁令道:“那三人都道,这是陈友谅为了提防巨木旗不听他号令,而想出的破解之法。他们私下招揽人手建了个牵丝门,门中人的双手都经过药水浸泡,以西域传来的秘技操弄丝线。又有明教中的用毒高手为他们调配毒药,他们布下的丝线都是带毒的。不仅碰上了会中毒,就是将丝线割断,也会从中飘洒出毒粉。且他们所用的毒药,无色无味,就连他们自己,也时常要服用解毒丸。” 赵敏想起方才0017道,周芷若接连中了三种毒,接着问道:“除了林中的丝线,屋中砸碎的毒瓶,可还有别处抹了毒?” 那蓝雁令闻言一愣,道:“他们并未提及。” 赵敏道:“先令搜查之人回来,静候一个时辰,看看他们可有中毒。” “是。”那人领命而去。 赵敏站起来,问道:“可还有什么要问他们的?又或是,直接将他们杀了了事?” 周芷若道:“就怕他们还有帮手。” “那就杀二留一,看看他能往哪儿去。” “正合我意。” 第44章 唇手齐出击 赵敏带着周芷若走到地牢中。 不知这座宅子是何时就开始修建,连地牢都挖得极大,那三人被分开关押着,便是想串通好了再回话也不能够。 周芷若原本以为这只是一时的落脚之地,赵敏出身富贵,才不惜钱财,将宅子建得如此精美。看到地牢时她才恍然,只怕平日里她的手下也没少在此处行事。而峨嵋派上下对此一无所知。当真是不知忧患。 虽然镇子上早已有了雁栖客栈,而客栈又为赵敏所有,但其中上到掌柜下到马夫,并无一人肆意妄为,做出令峨嵋派提防之事,周芷若也只当他们是为了捕捉江湖门派的消息才特意来此。若是这些人背地里还干着别的勾当,可就别怪她下手狠毒,为了门派将他们给清剿出去。 赵敏将她进了地牢后沉下来的脸色与因不悦而眯起的双眼看在眼里,并没有说什么。 站在甬道中,可以看到前方分出了好几条路,每一条都通向一个放置了三五间牢笼的穴洞。 赵敏轻声道:“要先拿哪一个开刀,全由你。” 周芷若看了她一眼,抬脚就往左边走。守卫待她走到门前,恭敬地为她推开了看起来就颇为厚重的石门。她看着此人衣衫都遮不住的魁梧身形,在心中估算他功力几何,又为借着赵敏之势受她手底下恭敬而觉得微妙。 她不动声色地走到方来跟前。只见他双手被抬高绑着,脚上也栓着同样的粗铁链子。铁链并不长,都钉在他身后的墙上,仅仅能让他走动一两步。 方来身上并没有什么外伤,不知他是如何被赵敏等人擒获又加以审讯的。他原本将头往右肩上靠着,想来是之前周芷若将他右后侧肋骨踢断了几根的缘故,他要靠着右边减少些拉扯。等二人走到他面前,他才抬起眼来。 看到周芷若毫发无损地站在他面前,方来显然大吃一惊。他不仅面露异色,还往后退了一大步,后背撞在墙上,发出痛苦的吸气声。那声音混杂在铁链的响动里,几不可闻。 “怎么见到我这般吃惊?”周芷若一脸平静地问道,丝毫看不出她有杀人之心。 赵敏笑道:“他是没料到你中了这么多毒还能好好地站在他面前吧。” 赵敏所言不错。 虽然此前他们还没遇上要将身上毒药都用上的敌手,但临行前陈友谅曾道,给他们的毒药,效用都是极好的,若是一齐用上,毒性就会尤为猛烈,只怕要内力极为深厚之人,才能抵挡一二。 他们没试过,自然不知道效果。只是周芷若怎么看也是妙龄女子,便是天纵奇才也不可能于内功一道有高超的修为,他们以为她必死无疑。 而将他们拿下的这些人,并不是峨嵋派弟子,周芷若是死是活,与这些人并不相干,他们只当老实交代了就能活命。 如今看到周芷若在此,他才知这事怕是不能善了了,如何能不心惊。 周芷若又道:“此人倒也是条硬汉子,被我踢断了骨头也硬抗着。赵公子宏图大志,正是用人之时,不妨将他招入麾下。想必赵公子日后会有许多用得上他的地方。” 方来不明所以,两眼不住在她们二人间扫荡。 赵敏知她又在嘲讽,但还是没恼,笑着道:“周姑娘好意,在下心领了。只是家规甚严,拣选人才可马虎不得。 对上外人,她用的是变声器,这样就不会有人识破她的身份。 周芷若乍听之下很是讶异,也只当她是特意学了腹语,没太在意。 “既然是没人要的,”周芷若话音未落,两颗圆珠飞速射向方来眉心与咽喉。她出手隐蔽,用足了内力,腕上又带着巧劲,因而珠子眨眼间就至。方来双手被绑无物可以遮挡,只来得及稍稍偏点身子,就被圆珠双双打穿。 两颗圆珠都嵌进他背后的石墙内,而他连喊叫都来不及,睁着眼睛就断了气,若不是还有锁链牵着,已经倒在地上。 赵敏看着她出手,听着珠子击打在石墙上的声响,道:“从方才你我停手到此刻,还不到半个时辰,你的内力就已恢复至此,让我猜猜,《九阴真经》你已练到第四层了吧。第四层已是内息循环不决之境,你还有《峨眉九阳功》傍身,此毒竟能令你内息大乱难以接续,委实是凶猛。” 她心中又想,说到明教中的用毒高手,当属“蝶谷医仙”胡青牛之妻,“毒仙”王难姑。锐金、厚土两旗杀上华山派为胡青牛报了仇,王难姑却相助陈友谅,当真是有趣。此毒就算是冯琦在此,只怕也解不了。看来少不得要去“借”王难姑的毒经来研学一番了。 周芷若不知她还想着别的事,道:“你这般了解,想必已有四层以上的修为了吧。” 赵敏但笑不语。 周芷若又道:“《九阴真经》随倚天剑传与峨眉历代掌门,就算你因前世欠我们的,有心补偿,也不过是拿本门之物交还本门,没人会对你感激。你练了本门武功,当年我们寻你不得也就罢了。如今知道是你,若你胆敢用此功法害我峨眉弟子,上天入地我们也会找你报仇。你好自为之。” 赵敏笑道:“周姊姊,你是担心我不是尊师对手吗?我这人向来机灵,不会撞在她手上的。” 她边说着还边凑到周芷若身旁,挽上她的手臂道:“若是你实在担心呀,不如与我一道行走江湖,有你在我身边,不就能……” “谁担心你?谁要与你一道?”周芷若很不客气地打断她的话,还将她缠上来的手甩开,自己往外走,又去到关押着钱栋的牢房前。 两个石洞相隔较远,她们又没闹出大动静,钱栋并不知方来已死。他倒是更为沉稳,看到周芷若现身也没什么反应。若不是怕他又掏出什么毒药来,周芷若还想与他再过上几招。 第35章 周芷若没再同他说话,在他面前静立片刻,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次她也是突然出手。因钱栋一直盯着她,周芷若左右手连动了六七下,有些是虚招,有些是三珠齐发,有些只有一粒珠子。钱栋只能在有限的范围内躲闪。 铁珠打进墙壁的声音接连传来,但到底有一道声响是不同的,有一颗珠子击穿了他左胸。 周芷若没再停留,她对站在洞口的赵敏道:“剩下那个就交给你了。” 赵敏颔首,对守卫道:“将那两人的尸身就地烧了再清出去。”说完便跟着周芷若离开了地牢。 第45章 片语难填隙 为了不耽搁申时的对练,周芷若今日是于巳时下的山。 经过这么一番折腾,她从地牢中出来后,看到庭院中的漏刻,才知已是申时一刻。 她暗道不好。阿爹见她许久不回,必定会上报门派,请师姐们下山寻人。她若是再不回去可就乱了套了。 周芷若心里着急,面上却丝毫不显。她头也不回,道:“我该回去了,还请郡主为我指路。” 赵敏笑道:“周姊姊,你初次来我家中,我当亲自送你出去。下次你要再来,也就认得路了。“说完也不管周芷若反应,就往外走去。 周芷若不知这宅子是建在何处,不然早就施展轻功越墙跑了。未免出去以后找不着路,她只能跟着。 赵敏带着她七拐八拐,才走到大门前。 她一路上没再开口,宅院中也不见其他人影,周芷若正要为自己终于能离开这里而欢喜,却听见赵敏突然转过身来道:“屋外布下了迷阵,我带着你走。” 周芷若十分不悦,赵敏却不由分说地继续往外走。到底腿长在她的身上,要去哪儿旁人拦不住,出了迷阵就好了。周芷若这般劝服自己再忍耐片刻。但若是赵敏再找什么借口,又或是意图随她上峨眉山,她可决不会惯着。 宅子前清出了一大片空地,都铺上了平整的石板。石板外缘便是乍看之下十分杂乱的竹林,叫人疑心主人家是否忘记修出一条供人外出的道来。 赵敏一步不停,边走边道:“说是迷阵,其实只是简单的障眼法。这片竹林看似杂乱,实则是精心排布的,内侧的口子要走近了才能看见,外侧的嘛,就要知道些门道才能看出来了。” 周芷若走到她身旁,果然发现在这样的距离下,能看到有两根竹子间的间隙比其余的要大,只是这些竹子长得粗壮,站远了看时又被后头的竹子迷惑,才看不出这里有个一人宽的路口。而走进竹林以后,这条道愈加宽阔,大约能让三人并排而行。 赵敏故意放慢脚步,与她并肩,道:“周姊姊,我们好歹也是旧相识了,你怎么待敏敏这般生疏?我方才与你说的话,可都是真心的。明教乃是你我心头大患,如今又有陈友谅在其中搅局。他今日就敢在你们峨嵋派的地盘上害人,谁知道日后会做出什么事来?我们二人彼此知根知底,不若趁他们还没防备,携手将他们斩草除根。” 说话间,她们二人已从小路出来,置身于高山中。 周芷若回头看去,竹林繁密,已将要拱卫的宅子彻底遮挡,若不是事先知晓,无人会来这里探寻。而正如赵敏所说,外侧的入口,便是刚刚从里面走出来的她,此时也有些拿不准在哪里。 赵敏见她若有所思,道:“此法颇有成效,周姊姊若是想学,敏敏自当奉上秘籍,以表诚心。” 周芷若收回目光,冷淡道:“郡主的真心、诚心,民女自问无福消受,还请留待他人。明教作恶,我等正派弟子自当前去除恶,不劳郡主费心。” “只怕你们力有不逮。”赵敏笑道。在周芷若瞪了她一眼之后,又道:“周姊姊,如今四下无人,咱们不妨开诚布公。明教人多势众,又不畏死,过去你们六大派合力围攻,也拿不下他们,如今又有何胜算?” 周芷若道:“从前是因张无忌突然现身为他们解围。如今物是人非,岂会重演当日之事?” “物是人非……确实如你所说,如今一切都大不一样,只是不仅明教如此,你们六大派也如此。不必在我面前说什么六大派义薄云天、肝胆相照,中原门派里都是些什么人,我还不知道吗?明教势弱,你们没了相同的敌人,可不就开始相互攻讦了?昆仑派要插手中原之事先出了头,你又怎么知道不安分的就他一家?我与他们可不一样。我不在乎江湖势力如何翻覆,只求铲除明教,稳住江山社稷,与你们并无相争之处。怎么不比其他人好?” 周芷若嗤笑道:“郡主真是贵人多忘事。从前你将我们六大派尽数囚于万安寺,令我等受尽屈辱,这便忘了?如今又来示好,真以为我峨嵋派软弱可欺不成?” 赵敏道:“周姊姊,忘事的可不是我,而是你。你方才才说,物是人非,怎么转眼就拿以前的事来拒我?过去敏敏确实多有得罪,如今不是已然痛改前非,多番出手相助?今生我可曾害过你峨嵋派一人?” 周芷若默了片刻,道:“郡主伶牙俐齿,我说不过你。只是任你巧舌如簧,也不足为信。还请郡主莫要再拦我。” 赵敏倒也洒脱,笑道:“再往前百余步,便可见山道,敏敏就不送了。三日。周姊姊,我在此等你三日。若你回心转意,就到镇子上的雁栖客栈去,让掌柜带你来见我。” 周芷若拱手道一声“告辞”,飞也似地下山去了。 赵敏站在原地没动,直到看不见周芷若的身影,才对着脑海里的0017道【小十七啊,她方才是不是误会我对她有意啊?原来我解释半天,她还是不信我是为了救她才……我与她说正事,她却揪着什么真不真心的不放。想我一世,不,两世英名,可不能被人当成个泼皮无赖啊!】 0017回放了一遍她们刚才的对话,不确定地说【宿主,您是不是误会了?周芷若只是单纯地反驳了您的话,应该没有别的意思。】 赵敏叹气道【哎,就说你要多学学。她要不是误会了我,怎么气性这么大?从前她师父没了,见到我都还留几分面子呢,哪像今日这般话中带刺的。】 0017只好屈服道【您说得有道理。】 它接着又问【宿主,您有几分把握,她三日后会来啊?】 赵敏道【说实话,我还真没把握她会来。就看她如今是怎么想的了。与我联手也好,偏安一隅也好,只要不是想与我作对,就都随她。】 周芷若回到集市,一眼就看到周旺伸着脖子四处找人。她心中一暖,快步走上去拉住他的手,道:“阿爹,我回来了。” “哎哟,”周旺看到她好好地回来了,心里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了地,道:“你可算回来了,怎么抓个小贼还能跑没影了啊?阿爹心里着急,到山上去请了你两个师姐下山,她们找遍了附近的村子也找不着你,也着急着呢。” 周芷若一听,赶紧跟着他去找那两位师姐,生怕将这事闹大了。 第46章 迷惘中沉溺 要糊弄住师姐们,可难不倒周芷若。她对众人脾性都很了解,知道该说什么能让她们轻视此事。果然,两位师姐很快就相信了她的说辞,对她叮嘱几句,就回门派去了。 周芷若又以“要做晚课”为由,没有随着她爹回家去,只是闲话几句,就急着回了自己房舍。 她没说实话。晚课是出家弟子于晚间聚集诵经,不可缺席。没出家的,便剩下些洒扫的杂活,轮值的也开始夜间的巡视。而今夜并非她当值。 此时已是申正,峨眉弟子都在膳堂用饭。周芷若丝毫不觉腹中饥饿,只是草草收拾了一套干净的衣物,就往浴堂而去。 浴堂中除周芷若以外空无一人,连热汤都没有。周芷若并不在意,引了清水到浴桶里,就要除去衣衫。 亵裤上沾了不少粘腻,湿了一大半,她皱着眉头将其脱下,揉成一团扔到一旁,眼不见为净,然后抬脚踏进浴桶,任凉水浸过肩膀,解去身上的热意。 清醒过来以后,热潮并没有完全褪去。特别是她与赵敏动手时,内力每运转一分,热意就涌上来一分,令她想不停手都不能够,生怕不时流出的潮水打湿了外衫,惹人笑话。 后来随着内力快速恢复,发热的间隔变长了,只是仍未能完全止住。因而她不敢随阿爹回家,也不敢再去膳堂用饭,只想着赶紧泡了冷水浴将其彻底拔除。 不知是此法确实有效,还是余毒终于全部排出,大约过了三刻,再没有热意席卷而上,周芷若才起身。 她松了口气,但随后又觉疲惫。纵然身心俱疲,她还是认真将浴桶并自己的衣物都洗好,又到各堂各殿去打扫收拾,见到各位师姐师兄时也都面色如常、不露端倪。 只是终究是不一样的。 她到三更天都睡不着,索性不再躺着,起来穿衣佩剑,到后山去练功。 说是练功,实为发泄,她出招根本不讲章法,左一招四象掌法,右一招峨嵋剑法,不仅不在意招式衔接,也不讲究运气技巧,身姿散乱状若癫狂。 第36章 周芷若虽然身在动作,其实心中已被凌乱与彷徨塞满,能将招式使出来只是因为她早已熟练那一招一式,无需念头指引,身躯自会挥舞。 她不解。不解自己为何从来只想过安稳日子而不能够。峨嵋派锄强扶弱错了吗?她挺身抓贼错了吗?为何要一而再再而三地令她陷入如此痛苦之地? 周芷若心绪难平,出手便没了轻重,一味地运转内功,内力不断冲击经脉,竟然将她小周天中的最后两个穴道,中极与曲骨一并打通了,成功跨过了《九阴真经》第五层,迈进第六层,即是最高层的境界。 但她仿若对自己的进益丝毫不觉,还在不停出招,直到内力耗尽,手脚都酸痛难忍才不得不停下来。 她挽剑在手侧,不愿再动弹,就一动不动地站着。 不知过了几个时辰,才又有人来到后山练功,骤然见到一个黑影伫立于场中时,还被吓了一跳。待看清是周芷若时,来人才没有转身下山叫人。 她试探着开口叫了好几声,周芷若才回过神来,行了个简单的礼,道:“苏师姐,小妹方才一时出了神,没看到你来,还望师姐不要见怪。” 苏梦清凑近了看她,奇道:“你是练了一夜的剑吗,脸色如此憔悴?”说完又笑道:“这般没精神,难怪又多礼起来。咱们不是说好了不必如此吗?听着怪难受的。” 周芷若苦笑一声,顺着她的话道:“是,我昨夜睡不安稳,索性起身练功。”她不欲再多说此事,看看天色尚暗,转而问道:“师姐,如今是什么时辰了?” 苏梦清道:“我起来时是卯时二刻,此时当有三刻了。” “师姐每日都早起练功吗?” 苏梦清赧然道:“你也太高看我了。不过是这几日受师父点拨,有了些心得,便总是手痒心痒,这才起得早了。” 周芷若笑道:“师姐潜心向武,小妹自叹不如。” 苏梦清也笑道:“你可别打趣我了。如今这山上要论上进,谁又比得过你与大师姐?自师父修改了功法,我们可都有了盼头,大家伙每日都在较量。招式要比,心法要比,层次要比,进益也要比。要是谁得了师父或大师姐一句夸,可能炫耀好几天呢!大师姐积威已久,如今又协助师父传功,众位师姐妹不敢与她比试,却个个都盯上了你。特别是那几个就要进阶至三层的,私下都约定好了,成了就来找你。” 周芷若独来独往惯了,还真不知道这些事。 她道:“还望师姐们手下留情,不要太过为难小妹。” 苏梦清知道她素来谦逊,没把她的话当真。她突然想起一事,又道:“我记得你刚来时,丁师姐总是挑你错处,后来师父管得严了,你又得师父看重,她才消停。我听说,她因天资不足,有几年十分低沉,总是闷闷不乐的。前几日我见她,竟也振作起来了。不仅缠着大师姐求她提点,与其他师姐妹也是有说有笑,与从前大不相同了。看到她时我就想着,这次咱们峨嵋派是真的好起来了。多亏了师父没有放弃我等愚钝的弟子,还愿意为我们修改功法。” 周芷若也受她触动,真诚道:“是啊,是比从前好……”但或许还不够好,她这般想着,没说出口。 苏梦清看她兴致不高,默了片刻,问道:“芷若,有些话我早就想问个清楚,还望你不要嫌师姐多事。” 周芷若赶忙道:“怎么会,师姐请问。” “你我二人与武当派同行时,你曾说过,即便我等江湖中人,练就一身武艺,也难称心如意。你可是有什么难处,又或是有何心愿未了?” 周芷若闻言一愣,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苏梦清又道:“若你不愿说,师姐也不会追问。只是你还这般年少,念头却如此老道,我难免好奇而已。” 周芷若沉吟片刻,道:“倒也没有什么难处,只是一时有感而发罢了,师姐不必在意。” 苏梦清见她不愿说,笑道:“我看你啊,就是少年老成。总是这么较劲,当然过得不痛快了。这样吧,这个问题你总能答我了吧,你过得最快活的日子是在何时?” 第47章 骤破经年迷 快活? 周芷若愕然。 活了几十年,她曾有过快活的日子吗? 啊,有的。 “幼时我与阿爹以摆渡为生。许是我的名字取自家乡的江水,我从小就极擅水性。阿爹不得闲时,我就下水抓鱼。往来渡江的客人大多都爱我爹做的烤鱼,因我年纪小,还经常多给些银钱。我们与常去的几个渡口的茶档子都相熟,到了雨天不便行船时,就一起搭伙,做些熟食热茶,到临近的官道上卖。虽然赚不了什么大钱,但每日都无人拘束,也没什么忧恼,只是有一日过一日,或许是我最自在的日子。” 苏梦清意外道:“是吗?我还以为芷若你天资聪颖,是有大抱负之人,会同师父一般将心思都放在门派之上,没想到你倒是有几分隐士风范。” 周芷若失笑道:“什么隐士,我们不过是谋个生计,哪有那份闲情逸致。” 说完她又很快敛了笑,道:“师父是有担当之人,所思所念自然不会拘于自身。师姐你还是高看我了。小妹若是没有师门扶持,实则没用得很,难当大任。我常在想,若天下无事,我等只在这山上潜修武道,不必再见这世间的腌臜,岂不是更好?只可惜这世上的每一个人,都有自己想要的,从来不曾有一日安宁。 “我那日说起这些,又提到谢逊,或许是在为自己鸣不平。我等于江湖中行走,手上少不了沾血。谢逊为一己私仇,行事妄为,终能如愿。而我等却难得善果。究竟是世间不公,还是我们错了?” 苏梦清不解道:“我们?我们不是都好好的吗?是谁不得善果了?” 周芷若这才知道自己失言,将前世之事也一并拿来说了。 她只能含糊道:“终究是不如师父之意。” 苏梦清闻言,笑道:“芷若,师父乃一派掌门,她要操心的事可多了。但我说句对她老人家不敬的话,她也只是一派掌门,哪能事事如意?你不见古往今来,皇帝还称天子,也不见这天下都尽在他们掌控。 “谢逊是恶人不假,那成昆更是个十足的恶棍。谢逊能杀了他报仇,不正是天理昭彰?而且谢逊如今眼都瞎了,又没了一身武功,日后少不得要受病痛之苦,可比死了遭罪,你也不必觉得他占了什么大便宜。” 周芷若心中震荡,急问道:“那若是师父强令你去做一些你不愿做的事呢?” 苏梦清不意她有此问,沉吟片刻道:“若我确实不愿,便是师父之命,恐怕也只好违背。怎么了,可是师父命你去做些什么?” 周芷若讷讷道:“没有。师父没命我做什么。只是我自己忧心。” 苏梦清回想着近些日子山上并无异动,只当她想多了,取笑道:“你这样子,我还以为师父要将掌门之位传给你呢!放心吧,师父身体康健,咱们上头又有静玄静虚两位师姐顶着,没什么好怕的。如今山禁已除,咱们上报一声都可下山,你有什么想做的尽可去做,不必顾忌。虽说咱们拜了师,凡事都要听从师门调度,但日子还是自己在过不是?又不是名头上带了峨眉弟子,就都是一副面孔了。” “是啊……不过是个名头而已……” 这时,早起晨练的其他弟子陆续来到后山,有几位平日里与苏梦清交好的向她招呼。周芷若认出那是与苏梦清时常在一起对练的搭子,便道:“师姐,你快过去吧,我练了一宿,该回去休息了。” “这个时候回去休息,小心被巡房的师姐们揪出来,罚你砍柴挑水。” “不是还早着吗,我睡上一个时辰也足够了。师姐,你快去吧。” “好好好,那你可别睡过头了。”苏梦清说完,就离开了。 周芷若也趁着天还没亮,赶紧回去洗漱整理一番,换了身衣裳。 眼下,灭绝师太闭了关,峨嵋派上下事务都由静虚管理。 周芷若回房打坐了大约一个时辰,睁眼看到房外天已亮,便起身去找静虚。 她用着昨天打发那两位师姐的说辞,道有几个小贼在附近山中聚首,流窜于集市,已被她驱赶,今日还要再去巡视一番。静虚当然不会不允。 山下的雁栖客栈,从一大早开始就人流如织。周芷若打量着大堂里坐着用早饭的客人,看到还有许多就是这镇子上的熟面孔,心中对赵敏的经营手段也是叹服。 此时掌柜的自然是极为忙碌的,但见到周芷若以后,二话不说就唤来了更为年轻的一人,简单交待几句就恭敬引着周芷若离开了。 她们这次走的,是另一条山路。从镇子出来,往东几里绕到鲜有人烟的绥山后山,往上走百余步就有一条崭新的山道。这里倒是相隔几百步就有人把守,可见赵敏的手下平日里就是顺着这条山道来回。 还是上次的宅子,还是上次的院景,赵敏正坐在一处湖心亭中用早饭。她远远看见了这二人,便传音让她们直接过去。 第37章 这本是她为了省事,不需再费时通传,又被周芷若当作是示威。 亭中石桌上摆了四五样菜,多是竹笋、菌菇等山中鲜味。 “周姑娘、刘掌柜,一起坐下用些早饭吧。”赵敏笑着招呼道。 周芷若不想与她同桌而食,早就在门中吃过了。刘掌柜也是一般说辞。 赵敏就请周芷若坐下,简短问了几句刘掌柜客栈经营可有什么难处,就令她回去了。 “周姊姊,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来找我了。是不是终于想通了,与我联手才是可行之举?” 周芷若道:“有些事确实只有你知我知。若你不再耍花样,我与你走一遭也无妨。” “有周姊姊你这句话,敏敏就放心了。实不相瞒,我已探得消息,巨木洪水烈火三旗已往长清而去,想必就要有大阵仗了。” “长清是在……” “黄岩以东。上次你们送张无忌到了黄岩,见到有天鹰教的人来接应,想必以为那就是天鹰教驻地吧。” 当时她们确实是这么想的。 “难道不是吗?” 赵敏笑道:“当然不是。殷天正向来多疑,特意多设了好几个分坛,迷惑前去查探他们所在之人。他们的总坛,分别在长清与隔海相邻的海练岛上,平日里干些打捞捕鱼的活儿做遮掩,倒也没什么人怀疑。陈友谅必定是知道了这事,要前去逼迫他们归顺了。” 周芷若还是不解。 “即便如此,你又何以断定此事会令我等受损?天鹰教与明教如今可都是大不如前,纵使他们再联合,只怕也不足为惧。” “那是你忘了一个人。” “谁?” “张无忌。有他在,天鹰教之事不会这么简单。” 第48章 共赴鹰王邸 周芷若当然不像赵敏一样,知道张无忌是所谓的“男主角”,一切事情都因他而流转。但她知道张无忌是联系天鹰教与武当派的枢纽。更何况他将要娶殷离为妻,无论这事是谁的主意,两家显然都不排斥亲上加亲之举。如若此时天鹰教出了事,武当派定会牵扯其中。这么一来,六大门派中就有两家被陈友谅拿捏在手里,还未开战就已令正派损兵折将。 想到这一层,她才终于知道这件事的厉害。 她正色道:“既然你已得了消息,可有对策?” 赵敏道:“我原来还想趁彭莹玉等人势单力薄,先从他们下手。如今看来,唯有先去闽东,看看陈友谅究竟要如何。若他们真联起手来,我们就先将殷天正与陈友谅擒住,我再调集当地元兵围剿长清、海练两地,将他们一网打尽,从此明教就再也成不了气候。” 周芷若又问:“陈友谅他们如今到哪里了?可还来得及?” “我于前日收到的消息,道他们于九月二日从陇州大雍山启程。今日已是十日,我们轻装简行,比他们快上不少,定能赶上。” “陇州?那不是崆峒山附近吗? “不错。在崆峒派附近驻扎的可不止有他们。昆仑派的人马如今就在他们之间的灵台山上。” “看来上次功亏一篑,并不曾令他们生了嫌隙。既然如此,事不宜迟,我马上回去禀告师门,待我收拾好行囊,我们即刻动身。” 赵敏倒不似她一般心急,她指尖捏着一个白玉小盏把玩,还有闲心问道:“我们此行,短则月余,长则数月,周姊姊真能独自离山这许久?” 周芷若道:“我自有安排。”这是不愿与赵敏细说。 她不愿说,赵敏也就不问。 “那我在山下等你。咱们从后山走,没人看见。” 周芷若起身道:“好。不必送了。” 赵敏看着她片刻不耽搁的的身影,心道【我也没想送她呀,这么防着我有些过分了。】 0017顺着她一起“讨伐”了周芷若几句,又关心道【宿主,昨晚的睡眠监测数据显示,您到寅时一刻才入睡,睡眠质量也不怎么好。是否需要进一步检查身体?】 【咳,不需要!】赵敏有些激动。她还想解释几句,猛然想起得不到答案的0017根本不会执着,就及时收了口。 她敢对天发誓,她真的对周芷若没有非分之想,纵使生于权贵之家,也并未沾染磨镜之好。昨日为周芷若解毒之后,她还没什么念想。哪知夜深人静之时,她坐于榻上,竟莫名开始回想白日里周芷若卧于其上的种种神情姿态。 她不敢相信自己竟将这些都记得清楚,更不敢相信自己是这般无礼之人。明明无论前世今生,她都不曾…… 她深受煎熬,于是辗转难眠,也忘了将自己一时兴起购买的睡眠监测功能关掉。幸而系统不懂这些,不然她真是无地自容了。 亏她今早专门命伙房做了几道清淡小菜,被0017这一问,早饭是吃不下了。赵敏索性命仆人们为她备好马匹行李,又命人去将孙五放走。 孙五当时被周芷若抽倒在地,一时无法起身。但他机灵,在方来拿出毒瓶的那一刻,就硬撑着从头上的窗户翻出去,才没中毒。翻出去之后,他就躺在墙角不出声。若不是有0017提醒,赵敏当时急着救人,说不准就让他躲过去了。 昨日没有放人,是怕他闻着味儿。在牢里关了一宿,想必他会疑心大减,相信抓他之人不过是古道热肠、恰好雇佣了护卫的商贾之家,既然没杀了他,也就不会在意他之后的行踪。 本来赵敏还想与他好好玩玩捉迷藏,没想到周芷若决断下得飞快,也只能在上路前顺手解决掉这个小尾巴了。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周芷若策马而至。赵敏将此事简单与她说了,两人就朝着孙五追去。 从半山腰被解开绳索后,他谨慎地在山中上下穿行,自以为已甩开所有追踪之人,才往他们盘踞的那处院子而去。 那座院子藏在一处山背,远近就这么一间,不知是哪家人荒废在此的,难怪被这三人占了。在这里面干些什么都没人知道。周赵二人到时,孙五正在给整个院子翻地。 初时,周芷若还以为他们藏了什么要紧的东西在地下,但孙五只是将三间屋子并院子里每一寸地都翻了个遍,并没有再往下挖,也没带起什么东西。 她以气声问道:“他们是不是在地上洒了毒,如今才要将土翻上来?“ 赵敏笑道:“应该是了。昨日将你带走之后,我的手下是等味儿散了,才进了你待的那间屋子。而不管有没有进那间屋子,所有脚踩进这院子的人,都中了一样的毒。这便是你所中的第三种毒了。“ “看了他是要舍了此处,才开始销毁痕迹。“ “不错。你打算怎么处置他?”眼看着这人是没别的帮手了,赵敏兴致缺缺。 周芷若干脆地同样赏了他几枚暗器,又利落地从屋顶落到马背上,道:“有劳郡主遣人收拾一二。” 赵敏嘴上道好,又拍拍手叫了藏在暗处的人出来,心中不满道【到底谁是郡主?她怎么比我还会使唤人?】 0017不会像人一样,拥有“不耐烦”这一类的情绪。就算赵敏跟它倾诉一万遍,它也能像第一次听到一样处理。但它的统计数据显示,在面对周芷若时,自己选定的宿主腹诽数量大增。 按照它与赵敏共同制定的计划,周芷若可是首要拉拢对象。如果宿主对她产生太多负面情绪,是不是会对任务不利? 这么分析,0017就不愿再顺着赵敏,反而开始为周芷若说话。 【她谨慎行事惯了,提醒您大概是不在您面前藏拙,而开始显露真性情的意思。这样大家合作起来也比较舒心,您说是不是?】 它的首次尝试带了几分小心,生怕帮周芷若说话不成,反而损害了它与宿主之间的良好关系。 没想到赵敏听了这话倒是很受用。 【哎,我就知道是这样。这人真是一点都不老实。】说完也轻巧落在马背上,往东而去。 0017虽然不太理解为什么周芷若就“不老实”了,但它知道这个策略没错,赶紧记在了日志里。 第49章 浅话表与里 周芷若跟着赵敏一路东行,真可谓是享受了好一阵富贵日子。 住的必须是雁栖客栈天字号房。吃的自是山珍海味不必说,连滋味都要比她上次投店时吃到的好上不少,周芷若不知这是天地号房的差别,还是东家独享的优待。连一开始她从峨嵋派带出来的马,都在途中被赵敏以“不够健硕”为由,寄养在了镖局里,换给她一匹皮毛油亮的骏马。 传言中雁栖客栈的天字号房,可不是有钱就能住进去的。按照他们的规矩,必须得是在客栈住上一定的天数或是次数的客人,才有资格入住。 对于传闻,雁栖客栈的东家,赵敏表示,确有此事。 “这是为何?你们的天字号房,还有什么特殊之处?” 今日牵马从街市上走过,周芷若偶然听到两个要投店之人说起这事,心中不免也生了几分好奇。进了店,照例住进了店里一早就为赵敏留着的客房,周芷若在其中摸索,并没有找出什么机关暗道。 第38章 两人在窗边食案上用饭时,她便忍不住问了赵敏。 赵敏笑道:“周姊姊,咱们这一路,也住了好几间天字号房了,你可有察觉有何特殊?” 除了格外宽敞,陈设尤为奢华,倒也没什么特别。因而她方才才想着寻些隐蔽之处。 见她摇头,赵敏又道:“客房只是客房。设下这规矩啊,不过是为了给我们省下些功夫。” 这话倒叫周芷若听得越发糊涂了。 “这是何意?谁住进来,你们不是一样要招呼?” 赵敏道:“对做生意之人来说,当然来者皆是客,断断没有将人往外赶的道理。但我开客栈,本来就不是为了钱,而是为了探听各方消息。这些消息之中,又以各门各派动向为要。因而,我们并不需要所有的客人,也就不是真的欢迎所有的客人。” 周芷若道:“怪不得,你们对不守规矩、在店中生事之人,毫不手软。只是,你又怎知这些人不会知晓一些你想要的消息呢?” “在每一个人踏进店门之前,我当然无法得知他们怀揣着怎样的机密。但来往的人多了,他们带来的消息就会织成网,将整个江湖都连起来。而他们都愿意来此买卖消息,只因他们认定了这是公道、稳妥的交易之地。 “就如过路的旅人都愿意来此投宿一般,只要雁栖客栈在江湖中的名声一如既往坚固,我这笔买卖就会越滚越大,无须在意漏掉一两条不愿在这池子里的小鱼。” 说到底,生意之道就是讲究一个信字。雁栖客栈实力越是强横,越是讲规矩,客人自然就越是信赖。 听明白了这其中关键,周芷若略一思索,便有了猜测。 “依你所言,想必能住进天字号房的客人,不止是常来光顾之人,还得是消息灵通之人吧。” “不错。周姊姊你想,客栈里的客人,不外乎是四处闯荡的商贾、镖师、游民与江湖人之辈。这些人在外行走能平安无事,哪个不是靠的闻风而动的本事? “我需要他们听到的风声。若是这些人每回知道些什么,又或是他们想打探什么消息时,都能想起雁栖客栈,可不就成了我们的大主顾。我们将店里打理得井井有条,将过路的旅人吸引进来,只是第一步。而第二步嘛,就是要撬开他们的嘴。你说,还有什么,能比将他们奉为尊客更显诚意呢? “更何况,客栈中不缺的就是屋子。给他们换一间大的,再将他们住店的凭证从木牌换成玉牌,既不费银钱,又不费功夫,却成了双方的认可,多划算的生意。” 江湖中人大多看重名望,行事也多少受此约束。只是少有人会将名声经营成生意。说到底,江湖中人,是武者,而不是商贾。 但正如赵敏所说,她并不是这其中的一员,她不在乎江湖武林,也从不自恃,自然百般手段都用得毫无顾忌。 这般想法倒真是令周芷若耳目一新。 除了地处偏远的昆仑派,雁栖客栈最初的一批铺子,都开在了大门派的山脚下。即便是曾经紧闭门户的峨嵋派,也早与他们有过交易。主理此事的静玄曾道他们“如知我等所欲知,而早已备下回答”。当时周芷若只是惊叹,如今想来,以赵敏对峨嵋派的了解,或许真是命人提早打探好消息,以博取她们信任呢。 又或者,以赵敏图谋之广,未必能顾及这些小事,都是由她手底下的人去操持。 想到这,周芷若随口问道:“你诸事繁忙,可是有三头六臂,竟能将这偌大产业经营至此?” 赵敏道:“哪能就靠我一人?我不过是出些银钱,再出些主意,管事的另有其人。刚巧,那人周姊姊你也见过的。” “哦,是哪一位?” 她暗自猜测,是不是几家客栈掌柜中的一位。却听赵敏道:“去年在光州城外,为了黛绮丝,你与两人交过手。使枪的那位,乃是雁游镖局总管和折都。使刀的,自然就是这二十六家雁栖客栈的总管,安伦了。” 周芷若道:“我看那二人都是二十几岁年纪,武功已是不凡,没想到竟还有经营之能。” “我也是以武功拣选,没想到刚好有这几人,家学与这几样产业相应,也乐于此道。这些年多亏了有他们相助,我才能将先前设想做成今日地步。 “对了,周姊姊,你说他们武功不凡,以你之见,那二人可能与贵派静玄静虚两位师太一较高下?” 这话问得极不客气,换做旁人只怕就要动怒。 要知道,明面上静玄与静虚乃是灭绝师太座下弟子中武功最为高强的二人,可说是峨嵋派的脸面。这二人在灭绝师太年轻时就已拜师,如今已年近四十,却被人轻易拿来与两个三十岁不到的无名之辈比较,岂不是看不起峨嵋派武功? 幸而周芷若是个务实之人,也知晓赵敏素来不将所谓江湖名宿看在眼里,并不是意指峨眉,才没与她计较。 周芷若在心中盘算,当日她与赵敏动手时,内功与招式都是前世用熟了的,并未显露出分毫师父这近一年来新授的功法。而她毒素未清,出手时不得全力,又令赵敏误解了她的内力层次。她大可不必将峨嵋派实力和盘托出。 “两位少侠年少英雄,比我当年这个年纪更胜一筹。但我两位师姐得家师真传,连武当七侠也不敢托大,称有几分赢面。” 她故意避而不答,但凭赵敏臆测。 作者有话说: 在“写长点吧”和“快点写完吧”中间反复横跳,然后就出现了一个关键问题,“不写长点这两个人要怎么在一起?”,然后关于剧情又飞出了新脑洞。但这些都不是更得慢的原因。唯一的原因就是我真的写得好慢。 第50章 芥蒂此间剔 周芷若不愿说实话,赵敏便开始盘算,怎么能让紫雁令与峨嵋派高徒过过招。 赵敏给手下修炼的内功心法、外功招式,都是系统判定的“高等”。虽然在品级上比不过天下闻名的九阴、九阳两部绝学,也已是难得。 最可贵的是,此法易学。她招揽来的这些人,都是原书中从未有过姓名之人。他们既无奇遇,天资上也不可能比得过张无忌,这样随意选出的人里,竟有五人,不到三十岁就将近圆满,便是广揽天下英才的各大门派,也不见得门下弟子能有这般进益。 好话说了这许多,还是逃不开关键所在,亦是赵敏忧心之处。即,紫雁令这将高等心法与招式练至高阶的五人,究竟能不能敌过各门派如今的中坚势力? 如武当七侠,如少林寺圆字辈众僧,如昆仑派何太冲、班婕妤夫妇,又如明教彭莹玉、张中等人,这些人俱是赵敏为紫雁令选定的对手。 若他们足以匹敌,赵敏便可以放心令他们现身人前,诸多事宜都可以亮明旗号去做。但若他们不敌,便只能依照目前行事,静候时机。 只是与高手过招的机会,可不是人人都有。安伦与和折都这么多年在外,也没遇上几个难缠的敌手。若不是当日在光州城外被周芷若轻易击败,这二人还不知道会有多狂妄。 原本赵敏还想借着与周芷若的交情,将她两位师姐请出来。学武之人,不是向来喜好以武会友?但听周芷若方才语气,似乎并不乐见此事。连她都是这般态度,或许门中风气便是如此,不愿随意与外人切磋比试? 她转念又想,峨嵋派这般要面子,要是输了,下不来台,可不得结个梁子。还是该换个门派试试。 这般想来,赵敏也就不再追问下去。而周芷若见她好似突然失了兴致,更是笃定她先前必是在打着自家什么主意,庆幸自己足够警惕,没给她机会钻空子。 两人各怀心思,一时对坐着无言进食。 突然,0017在赵敏脑海中出声道【宿主,检测到张无忌在您周围1000米内出现,刚经过西南方位的成记绣庄,您是否需要查看实时画面?】 赵敏一愣,怕周芷若看出端倪,道【不需要。】 但她马上想到,张无忌或许要到客栈投店,难免碰上,便又道【如果他到了客栈附近,你再提醒我。】 0017应下了。果然很快就又提示道【宿主,张无忌已到临街,正在穿过您左手边的巷子。】 赵敏闻言往下看去,只见张无忌与一名美貌妇人,各牵着一匹马在楼下经过。看那妇人样貌与年纪,应当是他娘,殷素素。 刚巧这时张无忌开口道:“娘,就是左边这家,泰兴馆。” 殷素素道:“你这孩子,还真是固执。就为了那点小小不快,有最好的客栈不住,偏偏要住第二好的。若是你爹在此啊,必要对你说教一通。” 张无忌道:“哪里是小小不快!娘,我都与您说过了,这雁栖客栈……” “你小点声!”殷素素连忙打断厉声他道,“途经别人家,还敢大声宣扬别人的不是,你可是想惹祸上身?看来平日里我对你耳提面命,说江湖凶险,须得谨慎行事,你是一点没听进去!我今日真是惯不得你了,都是要成家的人了,还这般耍性子,我们就住雁栖客栈,你给我老实点!” 第39章 说话间他们出了巷子口,殷素素真就径直向右进了雁栖的大门,任凭张无忌在她身后叫唤也不理会。张无忌也只好跟着进来了。 看了这么一出,赵敏对0017道【这是怎么回事?偏偏我与周芷若在一起时撞见他,有这么巧的事吗?】 还没等0017回答,她一扭头,就看到对面的周芷若一双清目隐含怒意,问了她一样的问题。 “这是怎么回事?张无忌怎么会在这里?” 赵敏不知她为何生气,道:“我亦是不知。” 周芷若并不相信她所言。 “你会不知?难道你想说,这是缘分?你的二十六家客栈并十几家镖局遍布各地,有谁的行踪能逃过你的掌控?难怪你一路着急,到了这永田城反而不急了,还要在这过花灯节,原来是要等张无忌。亏我先前还信了你的说辞,真以为马儿神骏,令我们提早到此。只怕这日子你一早就算好了吧。赵敏,我不是来看你们纠葛的!” 赵敏顶着她的斥责,神色分毫未变。她道:“我不知他会来此,是因我并未遣人跟着他。他对我的谋划已经不那么重要。陈友谅一行确实还有好几日才到。他们的行踪,传过来也需要些时日,我如何能将日子算得正好?周姊姊,既然你对你我过去的恩怨心怀芥蒂,我们不妨今日就说个清楚。我不再倾心于张无忌,更不愿与他再有什么瓜葛。无论他与谁成亲,我都不在意。前世是我自私任性,毁了你的姻缘,也害你在江湖中颜面扫地,是我对不住你。不过我也算是遭了报应,日子过得艰难,死得也惨,幸而又活了过来……不知这样你有没有解气?” 周芷若的气僵住又消散了。她看着赵敏的脸愣了半响,才问道:“为何过得艰难?他待你不好吗?” 赵敏道:“我不知道。或许在他来说已是极好了吧。元廷北迁,我阿爹与哥哥连年征战却频频失利,就渐渐失了新帝宠信,地位一落千丈。张无忌虽无意为蒙古人效力,但他武功高强,救下了某个蒙古王公,在部族中有了威信,便又得了不少女子青睐。虽然他嘴上总说只有我一人,但我觉得好没意思,与他就淡下来了。” “你们没有孩子吗?” “我曾被刺杀,伤了身子,他也治不好。” “那你是怎么……”周芷若欲言又止。 赵敏倒是洒脱,道:“我是怎么死的?都是张无忌的风流债。有位小郡主来劝我将张无忌拱手相让,被我嘲讽了几句,她哥哥不忿,将我刺死了。醒来后我就只有四岁了。哎,真不知道有没有人会替我报仇。” 周芷若道:“你不妨自己去将他给杀了。” 赵敏道:“我倒是想,但他眼下才是几岁的娃娃,我可下不去手。等他大些吧,看看他是不是还是那个德性。” 见赵敏不受过去之事所困,周芷若心中也不免轻快。她想到自己只是在屋中合了会眼,就回到了小时候,想知道她与赵敏是否是一起复生的,便道:“我在前世的最后一日,是洪武十七年三月二十一日。我只是睡了一会,睁眼就不一样了。” 她又想起当时北元还在,便道:“在我四十岁那年。” 赵敏知道她意思,道:“是我死的那一日。” 这一番下来,周芷若心结已解,歉声道:“我不晓实情,误会了你,还害你想起这些伤心事,是我对你不住。从今以后,我决不会再疑心你,若违此言,”她抽出随身长剑,割下几缕青丝,道,“有如此发!” 第51章 心池泛涟漪 【没想到,她竟然会因为您将实情说出来,而终于放下你们之间的恩怨。宿主,恭喜您!有周芷若相助,0017相信您很快就可以完成任务了!】 这毕竟是它上一次任务失败之后选择的惩罚期过渡任务,难度只有初级。就算加上了惩罚机制,积分要求加倍,在赵敏这么多年不遗余力的造作下,她们的积分已经突破了9000大关,在原作故事结尾前攒够10000并不是难事。 其实,如果不是赵敏图新鲜,在系统商城里看到个什么新奇玩意儿或者功能就要买来试试,她们现在已经完成任务了也说不定。 不过0017谨记失败的教训,不再图快。同时它也觉得自从辅助赵敏以来,自己确实重新学习了与宿主的相处之道,对于推荐给宿主什么样的策略和道具也有了新的认识。因此,它也乐于跟赵敏多相处些时间,并不着急结束当前任务。 虽然说两位都不着急,但关于这最后大约500积分的着落,她们早已有过一番详谈。 系统给予的高额积分,一种是赋予任务世界产出的高价值物品,最高级别的优等,每样500积分;另一种则是重要剧情的更改,每次500积分。 在得知张无忌要与殷离成亲之后,赵敏就决定以这最后一处剧情作为任务的结局。 只要她不现身,无论新娘子是谁,变更都能成。是以赵敏并不觉得周芷若能在此事上予她什么帮助。她也就没有回应0017的说辞。 0017见她不说话,又问道【宿主,您是不乐意将这些事告诉她吗?】 赵敏这才道【她又没拿铁棍撬我的嘴。我若是不乐意又怎么会说出来。】 【那您这是怎么了?】0017察觉到她有些不对劲。 赵敏是怎么了呢? 她还在回味方才周芷若挥剑断青丝那一幕。 她不是没见过旁人使剑,也不是没见过周芷若使剑,但不知为何,在看到那凌厉的一幕之后,她心中鼓动不已,竟觉得周芷若在那一刻“活”了过来,而她也跟着“活”了过来。 赵敏抬手覆上胸口,莫名笑了出来,道【没事。你方才还没答我,张无忌在这里可是巧合?】 0017道【这可以说是巧合也可以说不是。】 【哦?这是何意?】 【故事中的男女主角之间,本来就存在着相互吸引的规则。这不仅是指你们一见面就会互生喜爱之情,还指你们会很有缘,尤其是在危难总能碰上。虽然主脑已经将世界意志格式化,令作者的喜好不能再干涉你,但在你完成任务,使这个世界能够独立运行下去之前,这种规则还是会存在。更何况还有周芷若与你同行。】 赵敏道【你从前说过,我将剧情改动越多,书中规则就越不能制约我。我一个人时从没遇见过他,还以为已经摆脱与他的关联了。】 【即便只残留了一小部分,你们三人之间的联系也是远超其余人的,没有那么容易消除。】 【哼,我倒要看看,我们之间还有什么缘分!】 是夜,满城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赵敏特意换了身绯色外衫,又以同色缎带束发,与身旁的繁华很是相应。周芷若则是一袭苍青色长袍。 二人都入乡随俗,各提了一盏做成不同模样的灯笼,从街头走到巷尾,然后寻了处人少的,将花灯放入河中。据说这能让放灯之人如愿以偿。 看着自己的花灯随水而去,赵敏柔了声音,问道:“周姊姊,你方才可许了什么愿?” 周芷若回头,看着她被遍地花灯映亮的脸,略微发愣。只因那盈盈目光,竟令赵敏看着难得有几分稚气,连平日里过分张扬的面容,此时也显得可亲起来。 周芷若有些无措地别开眼,仿佛自己的心思都在她的眼中无所遁形。她盯着繁密花灯丛之下的粼粼河水,道:“我愿从今往后,自己再不会受任何人摆布,去做不愿意做的事。” 赵敏笑道:“我亦有此愿。” 二人相视一笑,都觉此刻颇有些心意相通。而赵敏更是心中意动,又问道:“周姊姊,你可能饮酒?不如我们……” 她话还没说完,耳边就响起了旁人略有些惊喜的声音。 “周师妹,果真是你!” 周赵二人循声看去,竟然是张无忌与殷离结伴而来。 周芷若有些不悦,但面上并没有显露,颔首唤了一声“张师兄”。她略显冷淡的作态倒叫殷离松了口气。 张无忌没注意他身边人的反应。他走过来时只能看到赵敏的背影,如今她回过身,那不似常人的俊美脸庞令他有些失神。他看着两人格外相衬的脸,一时都忘了先引见殷离,就开口问道:“周师妹,你怎么会在此地?这位兄台看着面生,可是贵派新入门的弟子?” 赵敏在心中冷笑一声,对0017道【好啊,今晚可真是热闹,大家都凑齐了。】她面上还是一派端正,翩然拱手行礼道:“在下雁屏山庄赵敏。在路上偶得周姑娘相助,便结伴同游至此。不知二位是?” 张无忌拱手回礼道:“原来竟是大名鼎鼎的雁屏山庄中人,在下是武当派弟子张无忌,这位是我表妹殷……哎哟!” 殷离听到他只称自己是表妹,抬手就掐得他大叫。他只好马上改口道:“也是我未过门的妻子,殷离。” 四人相互见礼后,周芷若才问道:“张师兄,你可是到此来探亲?” 张无忌道:“是,我随阿娘一道回来看看外公。阿离听说此地有花灯节,便跟着我舅舅一并前来。听闻此地的花灯颇为灵验。”他提了提手中的灯笼,道,“两位可买一盏来试试。” 第40章 赵敏客气道:“我们方才已将花灯放走了。” 她显然不愿多说什么,令张无忌一时无从接话。倒是周芷若又如特意解围一般道:“张师兄,此处清静,正适合许愿,我们就不在此打扰了,先行告辞。”说完就跟赵敏离开了。 殷离看出张无忌有些失落,嗤笑道:“无忌哥哥,我就劝你不要过来,你偏不听。这下可好,搅了别人的兴致了吧。” 张无忌道:“阿离,峨嵋派规矩甚严,我们不可随意揣测……” 殷离不耐烦地摆摆手,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他们二人来此,必是有要事在身,好了吧。别管他们了,快来与我放花灯!” 她欢快起来,令张无忌很快将那离去的二人抛在脑后。 第52章 自有过墙梯 回到客栈之后,张无忌向在房中等候的两位长辈提起遇到周赵二人一事。殷素素很有兴趣。 “雁屏山庄,不就是这雁栖客栈的东家吗?那东家姓赵,他也姓赵,你还说他看着像个富家公子,难道这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东家,真被你们碰上了?”殷素素喃喃道。 她又抬头追问道:“你们可还同他说了些什么?知道他住在哪儿吗?他会在此地逗留多久?” 张无忌道:“拢共也没说上几句话,他们就走了。哪儿来得及问那许多?” “你这孩子,可真是……”殷素素嗔怪地瞪了他一眼。 殷离笑道:“姑姑,您可真是心急忘事。他是这客栈的东家,不住这儿还能住哪儿?您要是想找他呀,去掌柜哪儿问一声。若是掌柜的不肯说,您就坐在客堂里等他。他总要出门的吧,守着他也不是多难的事。” 殷素素一想也是,笑道:“还是离儿聪颖,咱们守在店里确实不怕找不着他。”她再看自己儿子,想到他今早还不肯住进雁栖客栈,差点坏事,更是恨铁不成钢。 “无忌,你也跟离儿多学学,凡事长个心眼儿。峨嵋派那般古板的人,都晓得要结交那位赵公子。你倒好,人到了跟前也不会套个近乎。” 张无忌还没说话,一直不吭声的殷野王不满道:“一个毛头小子,也值得这般费心去结交。小妹,你如今也忒小心了。咱们一不从商二不求人,何苦费劲去结识他?” 殷素素道:“哥,咱家如今这样,多个朋友又有什么不好?你还说别人是毛头小子。当年你闹着非得让爹放你出来行走江湖时才多大岁数?爹一直教导我们不可欺人年少你忘了吗?” 在小辈面前,殷野王有些挂不住面子,不耐烦道:“就你主意多。”然后起身提着张无忌就走。边走边道:“无忌啊,还是你衬舅舅的心。快同我回屋喝酒去,别跟你娘似的瞎操心。” 他向来行事随性,殷素素早就习惯了,被他埋汰几句也不在意。只是没想到殷离在那两人走后,很有兴致地问道:“姑姑,你明日可要去拦那赵公子?我陪你去!” 殷素素看她两眼,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你只是不愿回家,想在外头多待几日吧。” 殷离倒也诚实。 “那当然。家中无趣得很,爹和爷爷又不许我独自出门,我憋得实在难受。只不过,我这么说可不是为了我自己。姑姑你想,这客栈内门户众多,四通八达的,你一个人怎么守得过来?多我一个,至少多双眼睛不是?” 殷素素既然有心结交赵敏,当然不会放任机会溜走,就顺势应下了。只是她心中朦胧生出一丝不安,不知殷离这性子,与自己儿子到底是不是相配。 她们在房中商讨之事,自然逃不开0017的监测范围。 但是赵敏此时却没空理会,只叫0017稍后将文字版给她看就好。她正忙着与周芷若一道品酒。 先前在外头,她欲邀周芷若饮酒,却被张无忌打搅。本来她觉得太过扫兴,离开后也没再提,周芷若却问她客栈中是否存了好酒。 赵敏自然大喜,两人也不在街上闲逛了,径直回了客栈。 赵敏命人将她近来最爱的几种酒都送来,下酒小菜也摆满了整张小几。 “这是大都如今最爱的玉胶浆,这是用石榴叶与桂花一起泡的桂花酒,这是……”赵敏殷勤地一一给她介绍。 周芷若笑道:“我甚少饮酒,今夜也只是想浅试几口。你命人抬上来这许多,怎么喝得完?” 赵敏道:“周姊姊你不必担心,喝不完再命他们抬下去就好。我不知你喜欢什么酒,这才点了几样,想让你都试试。” 赵敏果然如她所说,并不劝酒,先给自己倒上一杯,就自顾自喝了起来。 周芷若先试了口露白酒。酒香清淡,很是合意,她接着又倒了一杯,两人就这么对饮起来。 她虽然甚少饮酒,但酒量可不低,几句话功夫就喝完了半坛子酒。赵敏见她已是双颊泛红却还在倒酒,便伸手拦了,笑道:“周姊姊,也不必喝得这么急,来吃些菜。” “你可是担心我喝醉了?” “当然不是,只是为小店菜色自荐一番。” 周芷若被她逗笑,倒真是停了手,夹起菜来。 待她们终于喝够了,酒菜也都撤下去了,赵敏才开始翻看0017整理好的记录。 大约是今晚太尽兴,她竟直接对周芷若说了起来。 “天鹰教要请我去做客了。” “哦?你怎么知道?” 【宿主,您当前是不可以对本世界人物提及系统存在的。如果提了,主脑的惩罚会非常严重!】0017怕她喝多了说漏嘴,赶紧出声提醒。 【你急什么,我没打算说。】 赵敏安抚了它,又对周芷若道:“我猜的。” 实则她也有些后悔,不该将话说得这么早。就算想让周芷若陪她在张无忌等人面前演上一出,也大可以等明日见了面再说。她今晚确实有些失态。 后悔了,她就将话吞回去了半截。想着若是周芷若不问,她就可以不用说了。 但周芷若又怎么会不问? “你猜的?你与他们相熟吗,竟然与张无忌见了一面,就能猜到他们的念头?” 赵敏只能继续道:“殷素素自从上了武当山以后,还是第一次回到天鹰教,总不会是无缘无故的。或许是陈友谅前来走漏了风声,或许是教中出了什么事。无论是哪样,都用得上我手中的势力。” 其实这话还是漏洞百出。这江湖中的势力成百上千,她又怎么知道天鹰教没找上别人?当然赵敏可以推说天鹰教先前就派人来找过她,只是除开确实不能说的,她不愿对着周芷若撒谎。 周芷若没再追问下去,只是道:“他们若真来找你,倒是一探天鹰教的绝好时机。” “我也是这样想的。只是他们要借我的势,不一定会请你上门。” “那又何妨,不过是不走正门罢了,江湖中人向来不拘小节。” 这话说完,两人都笑了起来。 第53章 先取子女期 翌日,赵敏特意到前院酒楼的三楼用早膳,还吩咐了楼里的伙计,命他们务必要让殷素素等人知道,“少东家”正在这间客栈里巡视。 给她上了菜的伙计,下了楼以后一一到掌柜跟前禀报。他们虽然面上不显,但这么来来回回的,可不得引人注意。尽管每个人都压低了嗓音说话,但习武之人耳力敏锐,坐在大堂中侧耳细听,总能辨识出“少东家”“满意”“考核”等几个词来。 就如一早就下楼来,名为用早饭,实为向掌柜、店小二等人打听消息的殷素素与殷离二人。她们被极守规矩的店家巧言回绝之后,就坐在离柜台最近的一桌。原本是想着再与掌柜搭话方便些,没想到还能就此听到这么重要的话。 姑侄二人赶紧凑近了小声说话。 殷素素道:“既然客栈的少东家真的在此,要么那赵敏就是这少东家,要么他至少是个同族兄弟。我看无论如何,咱们与他结交总是没错。” 殷离道:“虽然夜里烛火不够敞亮,看得不甚真切,但昨夜我听他语气,全然不似上头还有人管着的样子。当是他没错。不过无论是与不是,咱们与那少东家见上一面便知。” “不错。只是这店里的掌柜和伙计嘴巴都这么严,只怕是少东家不欲声张。我们要如何见他?” 这二人正烦恼着,张无忌与殷野王去寻她们不见,也下楼来,与她们同坐。 殷野王远远见她们这副鬼祟的样子,还未坐下就笑道:“点了这一桌吃食不吃,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成什么样子?” 若不是不想引人注目,殷素素真想就在这大堂里教训他一番,让他知道人虽然有张嘴,但大可以不必出声。 到底是正事为重,不能动手她就将怒火从口中喷发。 “还不是在等你们这两个懒鬼!也不看看都什么时辰了,菜都要凉了才起身,像什么样子!” 殷野王熟悉她脾气,毫不在意地施施然坐下,拿起筷子夹菜就吃。张无忌倒是有些怵她,但又不好说是殷野王硬拖着不肯下楼。他伸手去摸碟子,都还热乎着,便赶紧夹了几道她平常爱吃的菜到她碗里,小心道:“娘,快些吃吧,有什么事吃完再说也不迟。” 第41章 殷素素赏了他们一人一个白眼,扭头去看店中伙计还在上下忙活,心知此时不是个好时机,于是偃旗息鼓,先吃早饭。 店家就如在相助他们一般,待他们四人吃好了,鱼贯来回禀报的伙计也都散了,那掌柜看四下无事,将衣领袖口一一仔细抚平,抬脚就要往楼上走去。 殷素素猜测他是要亲自上去面见少东家,正要借此机会拦住他,请他引荐,却被殷野王伸手拦了下来。 “诶,你别去,让无忌去。” “你昨夜不是还说不稀罕吗?怎么今日就转了念头?”殷素素不是非要自己出面,就势坐下后不解地问道。 “哼,”殷野王不满道,“你想做的事,谁拦得住你?还不如我来把关,省得你将我们卖了都没人知道。” 看出他实则也是有意拉拢这江湖中新盛的势力,殷素素放心不少。她再抬头看去,只见张无忌快步拦下了掌柜,自报家门之后,又道出昨夜与赵敏有一面之缘,如今有事想同他商议,恳请掌柜代为通传一声。 掌柜客气应下了,请他稍坐片刻,继续往楼上走去。不一会儿,就有伙计来请他们上楼说话。 三楼都是雅间,惯例是天字号客人才可用,他们都没上来过。不知是不是因为人少,一踏进这层楼,楼下的喧闹都如被隔绝了一般,耳边甚是清静。那带路的伙计脚下更是半点声息都无,似乎是生怕打扰了此间客人,很快就将他们带到最靠里的一间房门前。 他轻敲两声,在门外恭敬道:“少东家,人已经带到了。” 里面很快响起了一道年轻有力的声音。 “请他们进来。” 伙计应了一声,将门打开,请他们进去,自己垂手立在外头等候吩咐。 房内入目便是一扇极大的屏风,四人正不知要往哪走,赵敏就从屏风后绕了出来,身后跟着此间的掌柜。 “天鹰教与武当派的几位侠士,不知来寻赵某有何要事?可是小店有何不周到之处?” 此前还未见过赵敏的殷氏兄妹,虽已听闻他年纪尚轻,却未料到他看起来竟不足二十岁。他们对看一眼,都不信以此人周身气度,会是一个区区商贾之子。况且,方才他们并未报上名号,若非知道他们二人是谁,他也不会将“天鹰教”置于“武当派”之前。这雁栖客栈确实不简单! 既然都来了,断没有退缩之理。就算不只明面上这些生意,殷野王也自负天鹰教足以应付。他试探道:“雁栖客栈声名远扬,为武林同道所共称赞,我等亲身入住,才知传闻非虚。赵公子年纪轻轻,就能掌管这偌大产业,实在是英雄出少年,令殷某佩服。” 赵敏微微一笑,摆手道:“敏年岁、经验尚浅,这趟出门是来随各位掌柜学习的,掌管可远远谈不上。”她引面前四人入内坐下,亲自给他们倒上热茶,又捧起茶盏道:“张少侠一表人才,与殷姑娘可真是相配。昨夜还未向两位道贺,如今正好,敏以茶代酒,恭贺两位喜事将成,也祝贺武当派与天鹰教再成秦晋之好。” 说罢,她就将手中茶汤一饮而尽。 殷野王就喜欢这般爽利的做派。他也将茶喝完后哈哈一笑,道:“江湖中人多将我天鹰教视作异端,赵公子倒是难得的开明。” 赵敏道:“诸位来我店中便都是贵客。只要付足了银两、不在小店中生事,在江湖中是什么名头并不重要。家父在江湖中闯荡多年,才积攒出如今的家业,期间不乏险象环生之事。他曾道,危难之时出手相助的,倒不一定是平日里众人交口称赞之人。因而小店向来奉行的待客之道,从来无关名望。各位若是在店中遇到伙计或是其他客人对你们有何冒犯之处,大可以向掌柜言明,小店绝不会放任。” 这番说辞令殷素素等人听来十分舒畅。殷野王不再绕圈子,直言道:“实不相瞒,是昨夜无忌听说,峨眉派的周姑娘护送赵公子至此,令殷某生出前来结交之意。赵公子家中生意遍布五湖四海,不知这海上的贸易,可需要请人护卫?” 第54章 似起又似圮 从海练岛乘船回到长清时,正值秋分。海风阵阵,夹杂着海水的气息,倒不似岸上秋风那般干爽。 赵敏站在岸边,抬眼看悬崖之上伫立的山庄,对着0017暗道【今日之后,不知这庄子可还能完好。】 0017分析道【烈火旗的破坏能力应该没有那么可怕。】 赵敏却不大同意。 【那就要看陈友谅到底是想将谁绑上船,而对方又是否愿意了。】 自永田到长清,又到这两日前往海练岛视察,都是那四人作陪。 就算撇去在庄子里太乏闷而自己偷溜出来的那几次,殷离也登岛了好几次,她对此行本来就兴致缺缺,此时也只是在缠着张无忌,追问他那遥远的冰火岛上有什么好玩之处。 “无忌哥哥,咱们前几次相见,你怎么没提这些?早知道那冰火岛有这等奇观,我就是偷一艘船,也要你带我去看看。” 少女清脆欢快的声音钻入耳中,赵敏不禁转身去看那一对亲昵的年轻男女。 【是我真的老了吗?】她惊奇自问。他们脸上的笑明明真切又无法抑制,她却生不出一丝欣羡,只觉寻常。 殷素素见状,以为她毕竟少年心性,对情爱之事有意,因而问道:“不知赵公子可有婚配,到时可携尊夫人一道,来武当喝一杯喜酒。” 赵敏摇头道:“在下尚未结亲。” 一听这话,殷野王就起了心思。 “我教外坛白虎坛柳坛主膝下有一爱女,如今正是碧玉年华,长得是娇俏可人,比我这不争气的女儿美上不少。若是赵公子有意,今夜酒宴,就让她出来与你见上一面,如何?” 殷素素听见他这番轻佻的话语就觉不妙,一看殷离的脸色,果然沉了下来。她心中暗骂兄长一把年纪了还是不着调,赶忙道:“赵公子是何等人物,大哥你怎么随意指亲?”说完她又对赵敏道:“赵公子,我大哥只是一时戏言,你无需在意。” 殷野王却浑然不觉自己有错,继续道:“若是赵公子觉得柳家女儿出身不够,娶来当妾室不也挺美?” 赵敏将众人神色尽收眼中,笑道:“殷堂主美意,赵敏只怕无福消受。在下此行只为开拓海路一事,不欲节外生枝,以免误了柳家小姐良缘。” 殷野王只能悻悻作罢。 【他一定在背地里骂您了!】 当晚宴席之上,殷野王就少了前几日的热络。0017见状立刻如告状一般道。 赵敏笑道【被我拂了面子想必是不好受。骂我几句也是应该。】 她权当看不出这其中的变化,独自坐在天鹰教众人之中一派从容,又道【这是三内堂、五外坛并各位舵主都来齐了。陈友谅这么会挑日子,只怕天鹰教中有他的内应。】 0017道【书中的明教教众倒是都忠心不二。】 【天鹰教本来也是从明教分出去的,若真要论忠心,只怕在场诸人都占不上理。】 这时,殷天正看酒菜都已上齐,执杯而起,豪声道:“诸位,我天鹰教蛰居此地已久,今日竟得赵公子赏脸,愿与我等共襄海事,这便是我们重整旗鼓之时!老夫先敬赵公子一杯,多谢赵公子看得起我天鹰教!” 赵敏也装模作样地站起来,口中连道“不敢”,陪着喝了一杯。 有他开了头,其余诸人也纷纷起身到赵敏跟前敬酒。先前还顾忌她或许看不惯江湖习气而收敛的众人,见她并无丝毫不悦,也都放开声量手脚,吆喝的吆喝,搭肩的搭肩,令整个厅室都喧闹起来。 里头这一热闹,就把外边的声响盖过去了。因而,当院子的半边大门被砸开时,前厅里的人都被突然的响声惊到,有几个连手中的酒杯都掉了。 殷天正怒拍桌面,厉声喝道:“怎么回事?!” 一干教众这才从迷蒙中清醒过来,甩开手中的杯筷,起身走到院门前查看。不待他们走出去,剩下那半扇门整块都被卸下,倾倒到一半时又被一脚踢进了院子里。 门板厚重,打头的那人离得太近只好抬手去接但却接不住,连连后退,他身后三四人见状赶忙上前一同支撑,才让他停下来。好不容易稳住身形,他忿然将那门板推到地上,心知这一照面,是自己落了下风,损了教中面子。他正要张口骂巡逻与值守之人偷懒耍滑,从门中向外看去,却哪里还有站着的人?只见天鹰教的白袍七零八落地全躺在地上。 这舵主惊出了一身冷汗。他疑心自己喝多了,眼花了,扭头去看身边的兄弟们,看到他们皆是一副见鬼的样子,纵是再不愿相信,他也知道,庄子这是被攻破了,而不是一两个小贼溜进来捣乱。 他猛一回头看向殷天正,话都有些说不利索了。 “教……教主!” 殷天正已经坐不住了。他面色黑沉,“哼”了一声,站起来走到院子中央,后面跟着内三堂的三位堂主,即他的一双儿女,殷野王、殷素素,还有他的师弟李天垣。 第42章 赵敏拿出一把玉骨扇微遮着脸,玩味地看着在场众人。 殷离双手紧紧扣在桌缘,瞪大了眼睛想找出是谁在作乱。她二娘所生的儿子,殷意也在同一桌。他向来有些胆小,此时虽然木着一张脸,但额头都开始掉冷汗了。 张无忌对他倒是关切,按在他肩上宽慰道:“阿意莫怕。” 殷天正沉声道:“素素,你先带赵公子和孩子们到后院去。” 殷离扑到他身边道:“爷爷,我不走!我和无忌哥哥能帮上忙!” 殷天正皱着眉头,轻喝道:“胡闹!” 他转头看见孙女那张赌气的小脸,又柔声哄道:“离儿,听爷爷的话,先跟你姑姑到后头去避一避。待爷爷收拾了那些不长眼的,你们再出来。” 没等殷离再说什么,院子外终于传来有了动静。 有一人哈哈大笑道:“不愧是白眉鹰王,连对手都没见着,口气倒是不小。可惜你们‘紫白金青’四位护教法王,如今死的死,遁走的遁走,出家的出家,还剩你一人在这荒山野岭苦撑,真是可怜啊。” 殷天正嗤笑道:“老夫还道是何方神圣来我天鹰教显威,原来是昆仑派的何掌门。怎么?何掌门如今独掌昆仑山却觉寂寞,要请我等老熟人回去一道叙叙旧?只是昆仑派到底是名门正派,怎么如今却连宵小之辈都不如,到别人家不上拜帖不见主人,就大开杀戒?” 周围的教众也接连出声嘲弄。 “教主所言甚是,藏头缩尾的,算什么好汉?” “我看啊,何掌门这是跌进了毒蛇窝,被啃掉了脸皮,这才不敢露面呢!” 这人话音未落,就有一道身影翩然落在他面前,狠狠扇了他两巴掌,接着又飘出去两三丈远,道:“我看你这人,脸肿得跟个猪头似的,也不曾躲着不见人,何某又有什么不敢露面的?” 第55章 不曾绝催逼 何太冲话音刚落,就接连从外头进来了好些人。正是他的夫人班淑娴并昆仑派三位长老,以及崆峒五□□十人。这次他们倒是走的院门。 被他两下扇肿了脸的那位舵主,本想以多胜少与一众弟兄将他拿下,看他援手已到也只能先吞下这口气。他“呸”地一声将嘴里的血吐到地上,瞪着何太冲没再说话。 何太冲没理他,只是看向殷天正,率先责难道:“鹰王,您老人家躲到这深山峭壁之上,倒是叫我们好找啊!”接着,他又扫过殷素素与张无忌的脸,问道:“何某听闻,天鹰教将与武当派再成亲家,这是我正派武林的一桩大喜事啊,鹰王怎么不给我等发张喜帖呢?” 殷天正眼中仿若腾起怒火。 多年经营,才有这一方栖息之所,今夜竟被人轻易攻破。一路忠心追随他至今的弟兄,今夜不知折损了多少。他如何能不愤恨? 这若是在其余时候,殷天正还会遮掩一二,留些转圜余地。但眼下都被人逼到跟前了,他还装什么客气,怕什么麻烦?没有直接动手皆因他还有话要问。 他根本不愿理会何太冲的质问,只是开门见山道:“何太冲,关能!任你们再有本事,如何能知我庄中哨岗所在?是我教中何人与你们勾结,将这机密泄露?你们将名字说出来,一会老夫还能让你们少吃些苦头。不然,你们十人休想站着离开我这庄子!” 此话一出,对面何太冲等人还没反应,天鹰教诸人就站不住了,一个个惊呼起来。殷野王更是忍不住大叫道:“爹!您怎么能说这种话?!我们……” 他还没说完,就被殷天正满是威严与不满的目光慑住,不得不将嘴闭上。 关能虽然被何太冲说服,一道前来胁迫天鹰教,心中到底是摇摆不定。此时被殷天正一语道破他们暗中得人相助,便有些慌了,忙道:“鹰王息怒,我们前来真是有事相商,并未下杀手啊!只是贵教戒备森严,我等也是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他边说边看殷天正脸色,这番示弱的姿态,令何太冲十分不满。 何太冲不耐地接过话道:“鹰王,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我们两派来此,是想请贵教襄助我等,将明教一网打尽。鹰王你早已自立门户,想必也是看不得明教行事愈发乖张吧。何不趁此时机彻底与其断绝,也算是给小辈们送上一份贺礼?” 【何太冲脸皮可真够厚的,可惜还是蠢了点。我以为他与陈友谅联手,剿灭明教不过是托词,没想到他是真有此意。看来陈友谅并不曾对他亮明真身。今夜大概是要借天鹰教之名削弱昆仑崆峒二派了。小十七啊,你说咱们要不要将这些人救下呢?】一直在等着陈友谅现身的赵敏此刻终于明了他的谋划。 0017自然是赞成尽可能将一切变量都掌握在己方手中的。 【若是将这十人救下,您不仅可以拆穿陈友谅的阴谋,还有恩于在场这三派,将来或许能差遣他们为您所用。】 赵敏一时有些意动,但又马上觉得不妥。 【天鹰教或许还会感念一二,但如何太冲这般背信弃义之辈,就算被我救下,日后也定会时刻疑心我会将此事泄露而不得安稳,寻着机会就会反咬我一口。此人决不能留。崆峒五老为显门派威名不择手段,却又软弱怕事,难当大任。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为了这些个人出头不值当。他们能不能活,就看天意吧。】 全然不知自己的性命全靠“天意”维系的何太冲,还以为此行十拿九稳,言语中毫不客气。在他想来,天鹰教既然一门心思要与武当派绑在一起,必然要与肆意妄为的明教割舍,不然如何能挡住江湖同道齐声讨伐? 而他来此,分明是救天鹰教与武当派于紧要之时,偏偏武当派不知他苦心,害他拖延至今日才找到天鹰教。讨伐明教之事一成,江湖上必能太平一阵子。到时这两派对他感恩戴德不说,昆仑派也定会声势大涨。就算比不得少林寺积威日久,越过武当总是应该的。 他甚至不曾分心去看一眼天鹰教众人的神情,兀自做着美梦。 只可惜殷天正不会如他所愿。赵敏尚在前厅之中,就在他身后看着这一切,他不可能退让。 殷天正冷哼一声道:“真是狂妄!就是不知何掌门的身手是不是像你的嘴一样厉害!”说完就伸手成爪,脚下生风般一下就掠过其他人到了何太冲跟前,抬手就往他肩部抓去。 何太冲猝不及防,惊呼一声急忙将身子往后一扭,才没他擒住,只是外衫被抓破了几道口子。殷天正右手转而抓他脖子,左手则更为隐蔽地抓向他腰腹。 何太冲赶忙用左手将挂在腰侧的佩剑抽出,以剑柄击退他右手。还没缓口气,他余光看到殷天正左手就要抓到自己时,根本不及躲闪,瞬间惊出了一身冷汗。幸而他身旁的班淑娴眼疾手快,连着剑鞘就将自己的配剑往他身前一送,险而又险地替他挡下了这一招。何太冲顾不得擦去脸上汗水,反手抓剑向前一抹,将殷天正逼退。 他此时才从今夜顺利攻入山庄的狂喜中冷静下来。 方才借着门板的一番震慑,转眼就被找回了场子,此时何太冲咬紧牙根愤恨地瞪着不远处气定神闲的殷天正,脸色难看得仿若要将他吞吃入腹。 他心知此事已不能如他所愿,却仍是不死心地多问一句:“殷天正,你当真要与我等作对?” 殷天正不屑道:“废话少说!” “好!好!好!” 他大叫三声,提剑就与其缠斗起来。 班淑娴见他已是气急,生怕他在殷天正手下吃亏,就要前去相助。殷野王却先一步拦在她身前,笑道:“何夫人,不如让殷某来领教你的高招。” 一时间,场中其余人都各寻对手打斗起来。 殷素素身为内堂堂主之一,本该挺身而出,但她实在放心不下张无忌等人,在何太冲现身之时就拉着殷离回到前厅之中,在前护着他们。 此时院中混乱,她便想带着他们躲到其他院子去暂避。哪知不仅张无忌与殷离不愿走,连殷意也执意留下。 她不能将人强行绑走,只能转而对赵敏道:“此处凶险,赵公子何不随我到别处歇息,待此间事了我们再给您赔罪。” 赵敏摇着扇子笑道:“殷堂主不必担心在下安危。在下随师父学过几年武艺,足以自保。咱们还是看紧些,说不定殷教主还需要我等援手呢。” 殷素素只当她见多不怪,并没有把她说能做“援手”一事当真。只是她也不好勉强,只能随他们一道在前厅中观望。 第56章 亦无绝窥伺 若殷天正犹在盛年之时,何太冲绝不是其对手。 不曾遗漏这二人一招一式的赵敏很快便这般笃定。 只是如今他年事已高,身手到底不如从前利落。此时还能仗着功力高深压制何太冲,令他疲于招架,只怕再过上百来招便会显出疲态而落于下风。 她想起殷天正在原书中是力竭而死,心中也不禁为英雄迟暮而叹息。 第43章 正当她犹豫着,不知是否该出手阻止这两人相斗时,0017突然道【宿主,陈友谅已率人抵达山庄正门。】 【来得正好!】 赵敏顿时放下心来,也歇了要出手的念头。 她借着0017的视角,看到分别裹着青、黑、红三色头巾的三队明教教众径直向着他们所在的无木院奔来,不曾分心救治沿途受伤的天鹰教教众。 这巨木、洪水、烈火三旗,每队只来了四五十人,应当是最为精锐的部众。他们面色坚毅,脚步极为稳健,但这么多人一同行走,声响却不大,至少这院落中,除了赵敏,无人察觉。 明教一行很快到了院墙边上。洪水旗掌旗使唐洋与烈火旗掌旗使辛然分别令旗下十名教众跃上墙沿。 洪水旗教众随身背负着陶质喷筒,对着近处的昆仑崆峒二派接连喷出水箭,都是有毒的。毒水箭一经喷射,便有十分难闻的酸臭跟着散溢而出。 场中激斗的诸位毕竟都已混迹江湖多年,闻着味的一瞬间就多少生出了警惕,一个个都闪身避开,没伤着要害。只是毒水四溅,不会识人,因而方才贴近院墙的,不论是天鹰教的还是昆仑崆峒的,身上的衣衫都被蚀出大大小小的破洞。身法差些的几人更是被毒水侵蚀了皮肉,顿时忍不住大声惨叫。 还没等其他人看清他们的惨状,烈火旗的教众也出手了。有五人掷出油包,瞄准的是在院子中央或更远些的人。剩下的五人则往被扔中油包的人身上投掷硫磺火弹。 紧接着,巨木旗的五十名教众从破开的院门鱼贯而入。他们并不曾抬来巨木,而是每人都手握一根手臂粗细、半人高的黑色棍子。这些人同样不发一语,撞上一个不是身穿白袍的,便四五个人一道将其围困其中,乱棍伺候。他们手中的黑棍粗看之下只觉寻常,哪知打在人身上发出的声响十分骇人,应当也是颇具重量。 余下的洪水、烈火二旗教众则跟在他们身后,遇到从巨木旗黑棍的包围中脱身出来的,立马上前补上毒水或是油火。 在这三旗教众迅捷、默契而又出其不意的联合攻势之下,上一刻还在与劲敌较量的何太冲、关能等人实在是措手不及,有着急扑灭身上火焰而被乱棍打死的,有被毒水腐化了大半身子的,也有被活活烧死的。这十人的尸身都可说是极为惨烈。 天鹰教众人早在察觉另有异状之时便都停了手,为了躲避水箭与火弹都聚在前厅檐下。他们眼睁睁看着何太冲等人转眼间就都命丧黄泉,死状还如此可怕,全都被吓得敛气息声,生怕下一瞬就轮到自己,整个无木院霎时间一片肃静。 但明教教众并未对他们横刀相向,将各自的武器收拢后,三旗便各自列队站好,三位掌旗使这才现身人前。 陈友谅大跨步走在前头,还没站定就急着关切道:“天鹰教各位弟兄可还好吗?鹰王呢?” 殷天正已先请赵敏“回避”。 他越众而出,将三位掌旗使引入前厅,拱手道谢。 “承蒙三位掌旗使不忘旧情,今夜挺身相救,老夫实在是感激不尽。三位快请坐。” 他们于宴席中突然遭袭,桌上残羹冷炙与杯盏碗筷都还来不及收拾,实在不是待客之处。几位舵主索性将圆桌都抬走,又将椅子重新摆成两列,众人才坐下说话。 殷天正问道:“若老夫没记错,我们约定的是明日于长清城中会面。不是三位是如何找到这庄子来的?” 烈火旗掌旗使辛然得意道:“多亏陈兄多长了个心眼。我等今日到城中歇脚,却撞见了何太冲一行。陈兄道昆仑派现身江南已是不寻常,更何况还是与崆峒派一道,在鹰王与我等约见之地。因而,今日我等一直派人尾随他们。听人回报他们出了城往海边而去,陈兄担忧他们是找到的鹰王的驻地,力劝我等一定要前来探看。我们在山庄外看到天鹰教的弟兄倒在地上,生怕来晚了,循着声响才找了进来。幸得诸位无事。” 洪水旗掌旗使唐洋颔首道:“是啊,唐某在山下之时还不以为意,觉得不过是凑巧。若不是有陈兄在,就让这群恶贼得逞了!” 这二人俨然已对陈友谅十分信服。 陈友谅摆手笑道:“这可真是折煞陈某了。陈某从前因一时疏忽吃过大亏,此后便万事小心,平日里也因此多有辛苦二位之处。今夜只是侥幸,正好被我们碰上,陈某不敢居功。总之鹰王无碍便是一大幸事。” 他们的到来,到底是令天鹰教免去一劫。纵使手段如雷霆般迫人,但天鹰教中人本就是明教旧部,也都是见识过的。只要不是敌人,事情一过,方才因惊吓而生的戒备便放下了。何况陈友谅本来就是以“言和”为名前来拜访,经过今夜一事,天鹰教诸位坛主舵主皆对他交口称赞。 殷野王直率道:“从前我与闻苍松并不对付,没想到如今巨木旗换了你主事,竟能摒弃前嫌前来相助。陈兄,我天鹰教绝不敢忘你今日的恩情。如今天色已晚,还请三位今晚就在庄中住下,明日我等再备下好酒好菜,好好答谢诸位。” 接着,殷野王亲自为这三旗教众安排好食宿,又将受伤的手下一一安置,才回到后院正堂。 “果真如关能所说,他们并未杀人吗?”殷天正问道。 殷野王道:“不错。只是有几个伤得重些,要再过数月方能行走。” 殷素素道:“过去我就不时听闻,陈平此人行事狠辣,彭莹玉等人对他颇有微词。今日一见果然如此。昆仑派掌门夫妇、崆峒五老,这些江湖中有头有脸的大人物,竟二话不说全杀了。此事一旦传扬出去,天鹰教只怕再无宁日。” “你还可怜他们不成?”殷野王竖起眉毛喊道,“此事即便是交由一万个人评断,我们也是一万个在理。昆仑崆峒二派若还嫌不够丢人,大可以再上门来讨要说法,我必定亲手将他们都打回去!” “好了,夜已深了你吵嚷什么。”殷天正瞪了他一眼道,“素素所言不错,要杀也不该急于一时。人死了,想要查些什么可就难了。” 殷素素惊道:“爹,难不成您觉得他们是故意杀人灭口?” 第57章 因才疏意弛 一听这话,殷野王立刻瞪大了双眼看着他爹,迟疑道:“爹,这……您觉得他们相互勾结?但是陈平他们也绝不可能知晓我们山庄之内的种种布置啊!” 方才是他与李天垣一道,走遍了庄子里的所有暗哨机关。因而殷素素问道:“哥,你都去看过了吗?每处哨岗都被他们攻破了?” 殷野王想到自己看到的场景,心中也是烦闷不已。 他长叹一声道:“除了往海边去的两条暗道无事,其余的都被发现了。” 此时他们兄妹二人都知道,殷天正一开始就猜对了,这其中必定是有内应协助。 “当务之急,还是要先除去内奸。”殷素素担忧道,“偏偏在明教来人之时出事,阿爹的疑心也不无道理。若真是如此,庄子里伤了这么多人,咱们一时间真敌不过陈平等人。爹,这可如何是好?武当派距此山长水远,便是求援也来不及啊!” 殷野王对她这番话十分不满,但没敢再提高声量。 “咱们天鹰教这些年,再艰难都挺过来了,何须他人援手?若说凑巧在此的,不是还有赵敏吗?他在山庄里住了两日,今日还到海练岛去了,他才是有机会刺探山庄布置之人。素素,你就对他这般信任,全无丁点怀疑?” 殷素素不解道:“哥,你这几日不是都对他大加赞赏吗,怎么突然就……啊,莫不是他今日在海边下了你面子,你恼了他?” 殷野王不自在地咳了两声,道:“我是那等小气的人吗?只是事关重大,合该谨慎些。” 这二人各执一词,拿不定主意,只能等殷天正发话。 殷天正问道:“赵敏在长清可有部署人马?” 殷素素闻言一愣,道:“倒是未曾听他提及。” “眼下人多眼杂,我不便亲自前去。素素,明日一早你代我去赔礼时便去问问他。” “是。” 殷野王听出他这是有意偏向赵敏,急着问道:“爹,难道您就真的不愿再回归明教了?如今杨逍避而不出,范遥更是经年不知去向,四位护教法王仅剩您一人,您完全可以趁机掌控明教啊!” 倒不是说他有多贪恋权势。只是一旦他们天鹰教真成了赵氏的护卫,一趟海运短则数月长则数年,与退隐江湖何异?到时候他们还算什么教派,或许连商队都称不上。 若今夜无事,若三位掌旗使不曾出手相助,他其实对明教并无眷恋。但偏偏一切突如其来,又将他卷进曾经的不甘之中,生出别种念想。 殷天正不是不知道自己的儿子在想些什么。 要论天鹰教之中最不甘愿将明教基业拱手让人的,非他白眉鹰王莫属。若他再年轻十岁,值此明教群龙无首之机,他尚有心力集合众人,好生整顿一番。但如今他年事已高,教中事务大半都已交由殷野王处置,唯一的念想就是为孙辈谋划后路。 第44章 儿子武功尚可,但性情散漫、处事不周。女儿心思缜密,可惜早已远嫁,女婿又是个实心眼的,不愿插手天鹰教之事。等他百年之后,莫说其他,只怕连无福、无禄、无寿这三个老奴都会离心离德。到那时,他们可能应付这些年招惹的敌手?与其坐等将来分崩离析,还不如在他还能帮持之时早寻他路。再不惯,过个几年便也好了。 因而,殷天正强硬道:“重回明教一事不必再提!明日我就会亲自去回绝他们。你先去库房中看看,还有什么值钱的,都可以拿出来当作谢礼奉上。” 殷野王今夜心绪翻涌,被他爹这不由分说的语气一激,心气就不平了。 “爹,儿子是不是做错了什么?怎么您今夜是这般态度?” “你说什么?” 殷野王将前头的话一说开,就停不住了。他不满道:“您早说过教中事务全由我处置,怎么眼下却听不进我半分说辞?难道素素此番回来是有您授意?您这是要将我置于何处?” “哥!你在胡说些什么?!”殷素素见他口不择言,赶紧一把扯住他衣袖,不许他再说。 她抬头觑了一眼,见殷天正分明已经气极,只好使劲将殷野王推出房外,赶他走。接着又踏进屋中,给她爹顺气。 “爹,哥哥定是今夜喝多了才会胡言乱语,我把他撵走了,您别理他。明日待他酒醒了您再罚他顶酒坛子。” 顶酒坛子是从前殷野王偷酒喝时被罚做的。如今提起,真是令人顿觉年月飞逝。 殷天正一下消了气,伸手轻拍女儿手背,柔声道:“你也回去睡吧。谁给你送的信,爹迟早会查出来的,别担心。” 殷素素应了声,又叮嘱他莫要生气,早些歇息,方才离去。 待她走远了,殷天正再也坚持不住,一口气卸下,浑身颤抖着冒汗。他艰难地从怀中取出一颗药丸就这么生生咽下,药效生发了才运气修复内伤。 原来方才明教三旗突然闯入,虽然用火弹烧伤了何太冲,却也令殷天正吃惊之下被何太冲乱掌打伤。他不知来者何意,一直强忍着,调息了一刻钟才令内力平顺,但伤势还要再养几日。 他抬起袖子抹去脸上汗水,喃喃道:“老了,真是老了。” 此时,赵敏尚在房中打坐。 她将里侧的窗开了一扇,还在窗边点起白檀香。 院子里巡逻的教众轮换之时,她等的人才终于从窗户翻了进来。 为了在夜里不那么显眼,周芷若穿了件玄色外衫,衬得她愈加清丽动人。 赵敏不自觉笑道:“非要等到这时候才进来吗?” 周芷若理着裙摆,浅笑道:“总归是小心些好。” 接着她又道:“外面都已静下,天鹰教应当损伤不大。” 赵敏道:“他们在山庄之中部署的教众只有三成,全伤了也不打紧。只是我看殷天正似乎不大好。再与强敌交手,只怕就撑不了太久了。” 周芷若有些意外。她沉吟片刻才道:“或许天鹰教之乱就是因此而起。与陈友谅勾结的人正是殷天正的师弟,天市堂堂主李天垣。你到天鹰教之后,他曾传书给陈友谅告知此事,被我截下了。”说完她就将截获的纸条递给赵敏。 赵敏展开一看,只见纸条上写着“有客来访,日后再叙”。 原来他们早已约好今夜来犯,是她撞了个正好。 赵敏将纸条送到烛火之上烧了个干净,打趣道:“劳烦周姊姊多日,敏敏当奉上厚礼才是。” 她推测王难姑不会随陈友谅而来,因而派了安伦、冯琦与和折都带领手下前去追寻她下落。若能将他们手中的毒经与医书都拿到手,今后就不怕被毒害了。只是这么一来,能前去刺探陈友谅一行行踪的就只有周芷若。在永田她们就分头行事了。 本来两人说好了协作,不该有“劳烦”一说。只是赵敏话一说出口,心中确实生出想给周芷若送些什么的冲动。 该送什么呢? 赵敏仔细端详眼前之人,看着她素净的眉眼,在心中将胭脂水粉、绫罗绸缎等俗物一一划去。当瞥到她的佩剑时,才有了主意。 第58章 遍地成砥砺 峨嵋派虽有倚天剑这柄天下神兵,但因其名气太盛,轻易不会动用。弟子们使用的都是一样的宗门佩剑。 有系统在,赵敏可以用更坚硬的金属为她打造一把形制一样的长剑。 “我府上有一位巧匠,兵器锻造技艺超群。不如请他为你铸造一柄新剑,仍以贵派样式。” 周芷若不明白她怎么突然来了兴致。 “我的佩剑并未折损,何须新造?” “话可不是这么说。”赵敏伸手划过她的剑鞘,笑道,“今后我们不知会遇上什么敌手,怎能失却兵器之利?何况宝剑合该尽显锋芒,在周姊姊手中才不算是蒙尘。” 周芷若看着她如玉琢般白皙修长的手指在自己的佩剑上来回,听着她说“我们”,不知怎么竟有些羞赧。与赵敏分别不过数日,今夜再见,她心中竟生出丝丝亲昵,令她自己都吃惊。 此前于客栈之中她们一直同居一室,但天字号房格外宽敞,两人一左一右各睡一边,互无干扰,她不觉如何。此时屋中就一张床榻,难不成今夜她们要同榻而眠? 虽然她们同为女子,她与师姐们也是同床惯了,但若是与赵敏一起,总觉得不同。 她心中别扭,面上却掩饰得极好,赵敏只当她不愿答应,更是卖力劝说,直逼着她说了“好”才罢休。 而除了她们之外,今夜还有其他人尚未入眠。 张无忌在自己的院子里静坐。 虽然掌事的三位至亲长辈都未与他相商,但他知道天鹰教难关未过。今夜两股人马接连来袭,更是令他焦躁不已。无论是昆仑崆峒两派掌门长老,还是明教三旗,都不是他能匹敌的对手。从前在武当派三代弟子中备受赞誉的翘楚地位,于江湖中竟无一丝用处。他深感挫败,辗转难眠,因而起身练功。 他竭力摈除杂念,好不容易静下心来,却突然听到墙外传来脚踩枯叶发出的声响。 声音很轻,且只有一下,若不是他就坐在院墙边的树下绝对听不到。 这不是轮值的护卫,他们方才已经巡过此处。 是谁这么晚了还在外头? 张无忌悄然起身,翻过墙头跟了上去。 那人走得极快,张无忌只能勉强看到一抹白色衣角。他跟到山庄外的树林中,远远看到那白袍与另外一人碰面,就藏身到树根后面,想看清他们在做什么。 那两人十分谨慎,只是凑近了低声说话,以张无忌的功力实在听不清他们说了些什么。他一时着急,想要爬到另一棵大树后面再靠近些,哪知手刚压在面前的地面上,地下就发出“咔嚓”一声,仿佛触动了什么机关。接着地面突然翻转,他被掀翻掉了下去。 那两人听到声响转瞬而至,四处搜寻却什么都没有看到。但他们不敢大意,很快就分开各自回房了。 翌日,因睡得晚,赵敏与周芷若都难得起迟了。 天已大亮,外头有人敲门,才将她们吵醒。 往日侍女们都是等她醒了再进来伺候,从没有这般,这是怎么了? 她一迟疑,没听见声响的侍女们着急起来,开口唤道:“赵公子,您起来了吗?” 赵敏开了变声器故意不悦道:“我还没起。怎么今日来吵人清静?” 为首的侍女松了口气,赶忙告罪,道是小姐送了赔礼来,还有事与她相商,故而才失礼打搅。 赵敏直觉不对,朝外面道一声“知道了”,正要查看系统下线时自动整理形成的监测记录,一回头就看见周芷若长发披散、仅着中衣坐在一旁。她愣住了,才想起昨夜两人相谈甚欢直至夜深,不知怎么就毫无顾忌地一同睡下了。周芷若这副模样她从未见过。新奇之余,又不禁想着,若每一日都能见到周芷若的别种样貌,岂不是很好? “怎么了?”见她看着自己出神,周芷若不由问道。 “没什么。周姊姊,还请你在屏风后暂避,我请殷素素进来,看看出了什么事。”赵敏赶紧下了床,边穿衣边看记录。 系统无法扫描到地下的场景,因而没有显示张无忌之后有什么际遇,但赵敏猜测少不了他的好处。 心中有数之后,她手中动作都慢了些。 周芷若倒是利落地穿戴好,匆匆梳洗一番,拉开柜门藏了进去。 赵敏本想说不必如此,但周芷若动作太快,来不及阻拦。 她无奈笑了,唤醒0017后边开门边道【小十七,咱们又有好戏看了。】 殷素素果然在门外等着,神情有些不安。门开之后她着急地往里扫了几眼,没在屋里见到其他人后有些失望,马上又焦急地低声问道:“赵公子,我儿昨夜可有来找过你?” 赵敏故作讶异道:“昨夜我回房之后就没再见过张公子。出什么事了?” 第45章 自从接到那封谎称殷天正病重的手信,殷素素心里就萦绕着一分不安,总觉得山雨欲至。因此,即便张翠山不乐意,她也硬是带着儿子回来探望。没想到昨夜一番乱战还不算完,今早起来连张无忌都不见了。 她怀疑是陈平来将人掳走了。但昨夜院中一丝动静都没有,今晨她前去试探,看他们神情,也不像如此。 她在庄子里里外外都找遍了也不见人,一筹莫展之时,有仆从禀报,道赵敏还未起身,不知是不是也出事了。她赶忙携礼前来查看,心中还存着一丝期望,或许两人都无事,只是无忌来与赵敏商讨事宜。 “赵公子,实不相瞒,无忌他突然不见踪影,整个山庄无一人知他去向。我们不愿惊动明教来人,因而冒昧来寻公子,搅了公子清梦。还请公子不要见怪。” 殷素素命人将赔礼送入房中,再三告罪,就要到别处继续寻人。赵敏道:“殷堂主,你诸事繁忙,不如让在下一同找寻。在下与张公子也算有几分缘分,或许能帮上忙。” 殷素素当然不会反对,谢过她好心,想派些人手给她,被她拒绝了。 “在下一人足矣。”赵敏坚持道,“若殷堂主能将明教众人拖住,就再好不过。” “我晓得。”殷素素郑重点头,匆匆离去。 赵敏吩咐院子里的仆从都退下后,进屋将周芷若迎出来。 【宿主,您要带周芷若一起去吗?】弄清前因后果的0017问道。 【唔,陈友谅那边有天鹰教看着,也不需要她做什么。总不能让她一直在房中无所事事吧?】 【那您要如何向她解释,您知道张无忌在哪?】0017还是担心她会在周芷若面前露馅。 赵敏并不是没有顾虑到这一点。 【夜里林中昏暗,那二人才会看不出痕迹。眼下过去定能看出机关端倪,你别担心。倒是要提防天鹰教的巡守,不能被他们先瞧见周芷若来了。你可要好好盯着他们。】 实则赵敏还是存着私心,她不愿独自面对张无忌。 即便她的伪装毫无纰漏,说不准在他面前就会有纰漏。她必须处处小心。 第59章 藏宝于庄底 周芷若也认为,当务之急,是先找到张无忌。 “只是昨夜明明有人巡逻,谁能在这山庄中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他掳走,又不是个三岁小孩?” 赵敏笑道:“或许是他自己跑丢了吧。周姊姊,我先到他院子里去看看,还请你在院外稍候。” 于是,周芷若又同昨夜进来那般,从窗子翻了出去。 附近守卫不多,赵敏并不担心她会被发现,自己不疾不徐地往外走。 很显然殷素素已经给他们下了令,无论是护卫还是侍从,见到她只是行礼,并没有人多嘴问她去哪。 张无忌和殷素素住在一个院子里,在山庄的西北角,院墙外头就是山林。赵敏在院子里游走一圈,让侍从们看到自己来过,就果断绕到外头。 周芷若已经先一步往山林深处搜寻,看到她更是加快了脚步,方向竟然与张无忌掉落之处相距不远。赵敏也就省下走冤枉路的功夫,在系统的指引下径直来到机关附近。 昨夜到今晨都没有下雨,地面并没有留下脚印。但是这处机关是一整块石板,被触动之时将里层翻到了外面,连带着临近的盘踞的树根都被其从中间截断了几根。断口很新,心细之人一眼就能看出不对劲。 赵敏蹲下来,轻轻敲了敲周遭地面,石板之处发出的声音空阔,确实与别处不同。 周芷若一直在留心她动向,看到她动作也能猜到必定是有所发现,这时已快步来到她身旁。 “可是找到什么了?”周芷若倾身问道。 赵敏本就在等着她来,当着周芷若的面又敲了几下才道:“这里有机关。只怕张无忌是掉到这下面去了。” 周芷若不似赵敏那般知晓这机关如何运作,还是谨慎地用剑鞘在四周戳点,探出了石板的大小。 “约有四尺见方,人确实能掉下去。只是,周遭并无什么奇怪的物什,这机关要如何触发?” 确实。张无忌不过是随手一按就能启动的机关,她们二人都敲打了个遍也没反应,看来机关只在底下那面石板之上。 一想到这点,赵敏就很不服气。她运起内力集于掌上,生生将那石板往下推开,认真道:“周姊姊,还请你先下去,敏敏随后就来。” 周芷若也十分干脆,将佩剑负于背上,就从那洞口跳了下去。赵敏等了几息也跟着跃下。 石板之下的通道不到两人宽,挖得倒是很深很直。大约下落了七八息下方才见开阔,赵敏灵巧地翻身将积蓄的冲劲卸掉,飘然落地。 她四下环顾,发现这是一个十分宽敞的半圆形洞穴,在离自己不远处的前方伸出了两条岔路。左边的那条门敞开着,另一条那两扇巨大的石门则已经关上。洞穴和甬道的墙面以及石门之上不知是以何物涂抹,都泛着莹光,令赵敏足以看清周芷若所穿衣衫的纹样。 周芷若原本站在那石门前端详,这才转过身道:“这道石门重逾千斤,与其后的通道却严丝合缝,定是能工巧匠所制。” 不仅如此,石门上还雕刻着精巧细致的纹饰,彰显其守护之物的价值。 “可有张无忌的踪迹?”赵敏问道。 “没有。不知他是走了哪条道。” “石门关着,应当是意味着有人进去了。张无忌大概是走了右边。”赵敏将自己的推测道出,接着又问道,“周姊姊,你一人可能将这石门推开?” “我方才并未使出全力,勉强能将其推动。” “那你我二人合力定不成问题。如何,要动手吗?” 看她一心只想着要往门后去,周芷若不禁失笑道:“你就这么着急,怎么,怕宝物被张无忌抢先拿走了吗?” 赵敏直言道:“他向来运势好,周姊姊你又不是不知道。既然他选了右边,右边定然比左边好。” “那也不妨碍我们先探一探别的路。主人家花费这许多心思,总不会将人带下来还要害人一把,一边是宝山,另一边却弄成个毒窟吧。或许这两处只是放置的东西不同,却都是主人家想要流传下去的珍宝。这石门也是。寻常人既然推不开,出路定是在另一头,这般布置只是不想让一个人将宝物都占了。” 周芷若无疑是个聪明人。她当然知道张无忌运道极强,他人远不能及。但是与系统傍身的赵敏不同,她纵有再多不满,也无力改变。 她同赵敏一样,相信此处定然又是张无忌的机缘所在。只是在她想来,如今已过去了一夜,无论那里面是什么,只怕张无忌都已得手。她们二人再凑上前去,除了道声恭喜,又能如何?赵敏眼下再不忿,难道见到了还能强抢不成? 她没有将这些念头说出口。看到赵敏有些犹豫,还因自己不被她认同而心生委屈,越发不愿就这么急着去见张无忌。 实则,赵敏已然被她说动。 周芷若的话将她的一时冲动压了下去,她才惊觉自己被张无忌又得奇遇一事搅扰了思绪。这十多年来的精心谋划,足以令她应对将来的变数。无论张无忌再有何等际遇,无论前方还有哪些险阻,她都不应该生出靠他“取巧”的念头,否则自己就先落了下乘。 主意已定,赵敏还是先问了0017,是否能探测出前方甬道的构造,0017回答不能之后她也不甚在意。没想到这一下耽搁竟会惹得周芷若不快。 看到周芷若抿着嘴角,赵敏赶紧道:“周姊姊说的是,咱们先探查一番再回头也不迟。”同时暗自决定在她面前要将下意识与0017商讨的习惯给改了。 周芷若这才展颜道:“虽是这般,还是小心为妙,我们分开些走吧。” “合该如此。甬道中毕竟不似外头明亮,若是踩中了机关,要马上喊出来。” “好。” 毕竟是周芷若提议的,她靠着右边墙走在前头,赵敏则靠着左边跟在后面。两人在甬道中谨慎地走了不到五十步,身后突然传来了重物移动的声响,她们回头一看,发现原来纹丝不动的两扇巨石门正在快速合上。 二人止住了脚步。 赵敏问道:“周姊姊,你可曾触到机关。” 周芷若再三回顾这短暂的一段路,确信道:“不曾。” “敏敏也没察觉到任何异样之处呢。难不成有人在监视?” 她们敲打着墙壁回到石门前,两面墙都是实心的,并没有找出藏人的地方。 “这就奇了。”赵敏道,“无人操纵,也没有机关,这石门是如何关上的?” 更为重要的是,若前方的陷阱也是这般无声无息,可就叫人防不胜防了。她们还要不要往前去? 第60章 或已不可及 没有头绪,二人一时都沉默不语。 墙面依旧泛着微光,在一片寂静中有那么几分诡异。 第46章 周芷若伸手去摸,只觉阴凉平滑,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她正要将手收回,目光往下一扫,才突然发现,莹光并未将地面照亮,即便离墙最近的。她觉得奇怪,手往下探,才知道光亮的边缘往下还有一大截墙面。 只因整个洞穴并无其它光源,离了墙面的光根本无法视物,她们竟一时忽略了。 这分明是有意为之。为何要做这样的布置?难道墙脚藏着什么秘密?她连敲带摸,也没弄出什么动静来。 “怎么了?下面有什么?”赵敏看不清她手上动作,出声问道。 周芷若道:“原来这最底下还有一截墙面,却没涂上发光之物,我怀疑有古怪。” “哦?” 赵敏也蹲下来。她没去管墙壁,而是直接抹了一把地面。方才落地之时,她就察觉此处地面较其它地方要软些。她原以为是缺乏阳光照耀,洞穴中常年潮湿以致土地松软。如今抬起手来一看,她的指尖不仅没有沾上粘腻的泥土,根本连一丝水渍都没有。 她再伸出手往下一压,能感觉到整个手掌都略微往下陷,触感却甚是奇怪,不是泥土地。 【地表柔软更容易感应到承重的变化,重量增加,就表示有人进入,机关就会启动。这样,就算没有人看管,机关也能自行运作,而且令人难以防范。】这是0017的分析。 赵敏道【如若整条甬道都是这般布置,事情就简单了,只要我们不踩在地上就好。小十七,给我买两个火折子。】 她拿出手帕将手擦了擦,对周芷若道:“周姊姊,你可真是心细如尘。我与你想的一样,这不想让人看见的地方,才是主人家精心为来客准备的。我带了火折子,我们不妨到更深处去试验一下,看看究竟还有什么大礼在前头等着。” 赵敏将火折子拿出来,分了一个给周芷若。看到她用布条将其缠在剑鞘尾端,也摸出一把剑来有样学样。 火折子小,随处可藏也就罢了,那柄剑先前究竟被赵敏藏于身上何处,周芷若是一点儿都没看出来。惊奇之下她仗着四下昏暗上下端详了赵敏好一会儿。 两人就这么各自提着那丁点火光,算着步数,到了五十步以后每一步都走得更为小心。许是她们致心凝神的缘故,这次竟然真被她们捕捉到细微的“咔嚓”声。 声响一出,二人立刻跃上墙面,各以折扇与五指嵌入墙中,支撑着自己立在半空。只是这样一来,地面的状况又看不清了,赵敏索性手腕一抖,将自己的火折子震落在地,这才借着那点光亮看到方才她们站着的地方已经被一层淤泥覆盖。 淤泥还在持续堆高,彼此倾覆间很快就将那支小小的火折子给淹没了。接着,头顶上又有箭矢射下。光听那“噗噗噗”撞进泥潭里的声响,也得有三四十支箭。 满心想要见识一下厉害机关的赵敏很是失望。 她轻蔑道:“原来也不过是些见惯了的小手段,我还以为有多凶险呢。” 周芷若不由得失笑,这人就这么喜欢惊险吗?她道:“就这般多好。莫非要负伤才能全你心愿?” “倒也不是。我只是觉得,这‘考验’越难,最后的‘奖励’越好罢了。难得遇上有人要送礼,怎么能不盼着好的?” “其实方才我便想问,以郡主大人权势,天下珍宝不都尽在你囊中,又何须稀罕这无名之物?“ 赵敏没有立刻回答。她仔细辨别周芷若语气,确认她并无嘲讽之意才道:“我是稀罕张无忌的运道。或许他已得了世外高人传功,一夜之间功力大涨,一会儿见到了能将我们二人一招擒下呢。” “原来你忧心的是这个。”周芷若惊讶道,“只不过,就算是张真人当面,也不可能一招胜过我们,你大可以放心。” 赵敏无言以对,忍不住跟0017抱怨道【她是真听不明白我的顾虑,还是在装傻?难道就我一人在提防着张无忌?】 0017道【还不是因为您言过其实。】 赵敏愈加不满道【她若能与我一条心,我又何须多费唇舌?】 周芷若确实没与赵敏想到一处去,对她而言眼下更紧要的是如何出去。 底下的泥潭被前后两堵随其高涨而逐渐升高的石墙围困在其中,无法向外蔓延,箭矢也没有射到淤泥之外。 “也就是说这三四丈的距离便是一道关卡。”周芷若自顾自道,“还有必要再试下一关吗?” 赵敏没辙,只好顺着她的话道:“眼下不就有极好的用具,怎能浪费?” 话音未落,她就极快地飞身向前刺出一剑,而后翻身回到原处。 没有什么声响,仿佛她只是将剑尖轻置其上,里侧的石墙却突然间支离破碎,坍塌下去。被它困住的泥浆就这么顺着缺口倾泻而出。 方才的泥潭已经快有一人高了,就这么拍打在地面上,马上就触发了下一个机关,一个硕大浑圆的铁球从上方落下。 铁球几乎有整个甬道宽,落地之后只静立了一息,就缓缓地朝着石门滚去,很快就被仍伫立着的另一堵石墙给拦了下来。 周芷若先前悬着的位置太低,还被逼着往上挪了些。她见状道:“若是进来的不是习武之人,只怕不是被淤泥闷死,就是被这铁球给砸死。这里的机关没有那么简单。” 赵敏道:“不会武功的只怕一开始掉下来就摔死了,哪儿还有后面的事?” 确实。周芷若颔首。 “这么说来,这里极有可能藏着武功秘籍或是神兵利器。”想到被自己劝阻之后,赵敏就有些迁延,她顿时起了调笑之心。“你的担忧确实不无道理,只可惜咱们来得太迟,就算想要阻拦也已经来不及了。” 她这一附和,果然令赵敏不安起来。 “我不过是随口一说,哪能真的有这种事。” 周芷若嘴角勾起。 第61章 弃义者存疑 周赵二人各施轻功,在这地道的墙面上掠过,没再触动任何机关。 尽头是一样的石门。但当她们站在门前,并不需要费劲去推,两扇门已缓缓向里打开。 入目的洞穴与别处大为不同,极为亮堂,盖因其墙壁之上置挂了整整三颗夜明珠。洞穴中并无其余装饰,只是在其中心摆放了八个木箱。箱子前有一个半人高的木架,木架上只放着一本书。而失去踪影一夜的张无忌,正在木架前的蒲团上打坐。 两人还没走进去,张无忌就已收功站了起来。看见是她们,他喜出望外。“周师妹,赵公子,你们是来找我的吗?”但他转瞬间就察觉到不对,“周师妹,你怎么会在这里?” 周芷若道:“我在别处碰见了昆仑派掌门夫妇与崆峒五老,暗中跟随他们到此。本来今早要回门派复命,刚巧赵公子出来寻你,我便同她一道前来。” 想到昨夜的惨状,张无忌心有余悸。 “是吗,昨夜……你都看到了吗?”同时,他又担忧身为正道弟子的周芷若会因两派巨擘殒命于此而对天鹰教生出不满,“明教来得突然,我等无力施以援手,这才……” 周芷若知道他在为天鹰教开脱,不甚在意道:“昆仑崆峒二派先行进犯天鹰教一事,我会如实禀报。此事关系重大,已非峨眉武当两派所能决断。张师兄,你当奉劝天鹰教诸位,早做打算。” 虽然早已想过此事会令天鹰教陷入险境,但被当面提醒,张无忌还是免不了面色铁青。 一开始的热络冷了下来。 赵敏在一旁见此场景难免在心中暗笑,但为了打圆场,她只能开口将话岔开。 “对了,张公子你是缘何到这地洞中来的?我二人在附近山林中寻你时碰巧发现了树下的一处机关。你可是从那里掉进来的?” 对于面前这二人,张无忌是信任的,更何况他也想不出他们有加害天鹰教的理由。因而他将昨晚听到声响尾随而出,却意外触发机关一事和盘托出。 “可惜我没能看清那两人的面貌,不知是谁要暗中生事。”他有些愤恨道。 既然张无忌已经发现不对,要不要就此告诫他提防李天垣? 周芷若拿不定主意,游移不定间只好看向赵敏。 赵敏微不可察地摇摇头,又对着张无忌问道:“张公子心中可有怀疑的对象?” “没有。天鹰教向来和睦,我实在想不出有谁要勾结外人。” “正所谓‘人心难测’,张公子再是不愿,也该好好调查,找出身边叛乱之人。若是任由其奸计得逞,可就悔之晚矣。”赵敏自认这般提点已经足够,也不管他能不能听进去,又状若无意地问,“张公子独自一人走到这里,没有受伤吧?” 张无忌摇头道:“幸而这一路过来都没有陷阱埋伏,不然我实在难以应对。二位也都无事吧?你们是走的另一条路呢。” 【我就知道。】赵敏生出果然如此的感叹。或许此人的运势并非以失去亲人为代价,而是只要年岁到了自然就会远超常人。这般不合理,又能跟谁讲理去?她这般想着,也就歇了要与他较劲的心。 第47章 “我们虽不如张公子顺利,万幸也没有受伤。好了,有什么话,还是等出去了再说吧。张公子,令堂心忧你处境,特意来求我相助寻人。你还是早些回去,让她宽心吧。” 张无忌苦笑道:“我也不愿在此地逗留。只是要从这里出去,必须将通向外头的石门推开。我力所不及,只能练起放在此处的功法。” 赵敏诧异道:“张公子,此地无水无粮,你却想着靠提升功力出去。恕在下直言,从这里挖个洞钻出去还能快些。” 张无忌并没有因她的话着恼,只是略有些不自在道:“并非是我顾虑不周,是这秘籍中有言,只要练好第一层,数月不饮不食也能无恙,我这才决定一试。” 闻言,赵敏与周芷若都惊讶地对看了一眼。 “我还从未听闻有此奇效的功法。”周芷若坦言道,“只是看此地的布置,又不像是哄骗人的……张师兄,还是如赵公子所说,一切待出去后再做区处。合我们三人之力,推开石门不是难事。” “原来赵公子真的会武功啊!”张无忌愣道。 赵敏笑了。 “张公子这是何意?在下以此事骗人可没什么好处啊。” 张无忌赶紧摆手解释道:“我决没有怀疑赵公子之意!只是觉得以公子之尊,实在不似会与人动武。”未免多说多错,他赶紧拿起那本秘籍放入怀中,又指着那几个木箱道,“这里有六箱金银财宝,两箱兵器,我们都一并抬走吗?” 赵敏自然是不需要的,她看向周芷若,由她决断。 周芷若眼下无需为门派生计操心,也不耐烦护送这么一大笔财物,于是洒脱地让张无忌自行处置。 接着,三人便一同施力,果然轻易就把石门推开,离开了那处洞穴。 出口就在海岸边上。不仅石门外侧装饰得与四周的岩壁无异,附近还有不少藤曼遮盖,倒也隐蔽。 三人辨明方向之后,直接顺着崖壁攀爬而上,在林中穿梭不一会儿就见到了山庄一角。 他们停下脚步。 张无忌担忧地看着周芷若道:“周师妹,如今明教之人还在庄内,你还是不要现身为好。” 周芷若道:“张师兄不必担心,我派与贵教并无交情,断没有贸然上门打搅之理。既然已将你找回,我也该离去了,告辞。” 赵敏十分配合地拱手道:“多谢周姑娘鼎力相助,改日在下定会奉上谢礼。” 不等张无忌再说什么,周芷若还礼后就翩然往山下而去。 直到那飘逸的身影彻底看不见了,赵敏才收回目光。一转身,却看到张无忌正看着自己若有所思。四目交接,还没等她有什么动作,张无忌就如同铁了心一般,深吸一口气开口问道:“赵公子,你可是倾慕周师妹?” 赵敏轻挑眉毛,疑惑道:“为何突然这么问?” “因为你们总是……”在眉眼传情!这话他实在羞于出口,只能暗自腹诽。他更说不出口的是,不知为何,今日见到她们二人,脑海中只剩“般配”二字。只是如果承认了这一点,他极有可能会失去很重要的东西,令他光是想到就有些心慌。 第62章 为事成而资 看着张无忌支支吾吾不肯说的样子,赵敏不明所以。 【我扮作男子时,从来谨言慎行,不曾有半点越矩。他是看到了什么才有此问?】赵敏转而询问同为旁观者的0017。 0017道【原书中的男女都是这般乍见生情,他自己又是见一个喜欢一个的性子,误会了也不奇怪。】 想起自己曾经读到的张无忌的心思,赵敏就倍感不适。 【如若这天下男子都是他那般成日里想入非非,我还是情愿做个女子。】 张无忌此时已是万分后悔,不知自己怎么就一时嘴快问了出来。 他涨红了脸道:“因为……赵公子你总是请她相助,我还以为是这个缘故。若是我说错了,还请你就当作什么都没听见,我们就此揭过吧。” 赵敏仿佛看不出他的窘迫般,一本正经道:“周姑娘武功高强,屡次在危急之时仗义出手,我对她再是感激、敬重不过。” “我,我明白了。”张无忌点点头。其实他根本不明白赵敏这话是何意。【只是感激,而无男女之情?还是虽然有情,但更敬重她为人,不敢表露?这人说话怎么弯弯绕绕的,一点也不痛快?】察觉到赵敏与寻常男子多少有些不同,张无忌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但是想到自己的目的,他不得不继续。 “实不相瞒,我有一件要事想请公子帮忙,还请你千万要答应。” “是什么事?” “昨夜之事,能否请公子代为劝说周师妹,不要上报师门?” 这话说完他就盯着赵敏的神情,眼见她并无抵触,才接着说下去。 “此事一旦为江湖众人所知,无论两派泰斗究竟是被谁所杀,天鹰教都难逃干系。到时为了自保,天鹰教唯有重新投靠明教这一条路。以此事为引,明教与正派再起纷争,届时不知又要死伤多少人,峨嵋派牵涉其中自然不可能全身而退。这对周师妹来说,又有什么好处呢?赵公子纵然不是江湖中人,必定也是不愿再起动荡,打扰了生意吧。 “不若我们先将此事隐瞒下来,待天鹰教积蓄实力,再一举揭发陈平等人所为。我会劝服武当派各位师伯师叔,若能再得峨眉派与公子相助,定能将明教彻底歼灭,重振武林风气。” 赵敏笑着问道:“这是天鹰教的意思,还是张公子你的主意?” 张无忌老实道:“这是我一宿没睡,自己想出来的。除了你之外,还没对别人说起。可惜周师妹太过固执,还没听我说完就妄下论断。赵公子,你能否将我的话转达给周师妹,再替我好好劝劝她?这般决断才是对大家都好。” “确实如你所言,赵某乃是一介商贾,立身之基总在‘太平’二字,自然希望天下无事。我下山之后会尽快追上周姑娘,劝她改变心意。” 还没等张无忌因她的应允笑出声来,赵敏话锋一转道:“只是,张公子你有你的考量,周姑娘也有她的思虑。在下虽然答应了你,这成与不成,还在周姑娘念头之间,在下可做不得担保,还请张公子见谅。” 她这番话将自己摘了个干净,也给张无忌泼了盆凉水。 他仿佛是这时才想起,眼前这人看着再高贵端方,骨子里也是个钻钱眼里的市侩之人,一点亏都不肯吃,油滑得很。指望她出于道义相助,无异于痴人说梦。 张无忌一边暗骂她“奸猾”,一边又因实在无人可用而只能妥协。他自以为了解赵敏所求,因而大方道:“赵公子肯帮忙,无忌已是感激不尽,怎么敢强求结果?赵公子先是将我救出,如今又肯为我奔走,无忌绝不会吝惜酬金,公子尽管开口。” 赵敏本来还真看不上他那点家当,如今却有了点兴趣。 “别的倒不需要,我只想看看张公子刚得的秘籍。” “这有何难?”张无忌说着就把那本轻薄的书从怀里拿出来递给她。 接过书时,封皮上还残留着他的体热,赵敏嫌弃地用指尖捏着书脊好一会儿才掀开。在张无忌看来,她确如方才所说的,只是“看看”,每一页都翻得极快,让人怀疑她到底有没有读完书页上的字。 很快,赵敏就毫无留恋地将秘籍还了回去。 “好了。张公子还有什么吩咐吗?” 张无忌愣道:“没……啊,关于周师妹的事,还是不要对其他人提及为好。” “嗯。还有别的吗?” “没有了。” “那就快些去见殷堂主吧。” 踏进张无忌住着的无火院,只见殷素素与殷离都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略有些焦急地往外看着。见到人的一瞬间,殷离就已经飞扑过来,撞进张无忌怀里,泫然欲泣道:“无忌哥哥,你去哪儿了?!我和姑姑可担心你了!” 张无忌轻抚她秀发,柔声道:“我没事,这不是好好地回来了吗?昨晚我只是嫌闷,出去走走,没想到……” 殷素素到底沉稳不少,纵然高兴也还能自持。她欣喜又温柔地看着自己的孩子,走到赵敏跟前才转过头来拱手郑重道:“赵公子,此番真是多亏有你相助,不然我儿不知何时才能回来,我……” 赵敏伸出手止住了她的话,淡然道:“在下已经收下了张公子的酬金,殷堂主不必再多言谢意。” “是吗?”殷素素是个干脆之人,闻言也就不再多说,专心听张无忌讲述他的经历。 张无忌三言两语就将昨晚至今的事说清楚,只隐去了周芷若也在一事。听到他说教中有人对外勾结,殷家姑侄俱是一脸凝重。 “今早明教可有什么动作?”张无忌问道。 殷素素道:“并无。他们没提昨晚的事,也没提重回明教,反倒说今日便要离去,让我们好好处理教中事务,其余的日后再议。” 第48章 “他们车马劳顿而来,没拉拢我们就甘心这么回去了?是不是昨夜那人透露了什么?” “或许吧。”殷素素捏捏眉头道,“至少他们没有赖着不走。叛徒可以慢慢找,碍事的人可不能久留。对了,赵公子,今早太过慌乱我险些忘了,教主不便露面特意命我来问,你在长清可有人马能襄助我教?” 赵敏知道,他们是怕陈友谅等人一不做二不休,势必要将天鹰教收复或者索性毁掉,撤走只是试探之举。明教此次随行的都是最精锐的部属,天鹰教纵使人多也不占优势。更何况还有内应。 为了积分,再帮他们一把也无妨。 这么想来,赵敏就拿出一枚小巧的铜质令牌交给殷素素道:“我事先已召集了些人手,殷堂主若有需要,拿这令牌到富东坊罗胡巷严府去,自会有人接见。” 第63章 且听一回戏 殷素素再一次庆幸,自己决意要与赵敏攀上关系。她紧握着那枚掌心大小的令牌,觉得无比心安。 “此刻他们已经在收拾行装,即刻就会离开。啊,赵公子你还没用早饭呢,一大早就劳烦你实在抱歉,我马上命人送来,你就在这里与无忌一道简单吃些吧!” 赵敏却道:“送到我房中就好。在下叨扰数日,也是时候该告辞了,先回去收拾一番。” 殷素素惊讶道:“公子怎么不多留几日,让我等好为昨夜不周之处赔礼。” 赵敏笑道:“昨晚明明是一出好戏,哪来的不周?贵教实力我已了然,那令牌就当作是信物吧。只要你们不改主意,即便无需援手,拿着令牌下山,也会有人将你们安置好。放心,就算我不在此地,也绝对没有人敢怠慢你们。” 话都说到这份上,殷素素等人也不好再劝。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赵敏跟在陈友谅一行人身后下了山。她细看这三旗教众行走步伐,听其吐息,总觉得他们不似昨晚那般勇猛,反而行走间身躯还有些僵硬。 她暂且将此事记下。 明教一行没有进城,他们走小路绕到官道上,径直往西去了。 赵敏没去管他们,自己随着熙攘的人流来到了东市一家茶馆,周芷若已经在此等候她多时了。 眼下正是繁闹之时,店里的伙计并掌柜的忙得脚不沾地,都没空招呼她。她自顾越过众多或低语或高声交谈着的茶客,坐到整个大堂最里侧的一桌。 “周姊姊,你可真会挑位子。”赵敏边环顾四周边笑着道。 周芷若看着亦是十分满意的。 “你身后那桌的葛先生专门在此给人算命,从我进来这已经是第五位了,我正听得起劲呢。” “哦?他算得很准吗?” 周芷若笑道:“或许吧。我听着还挺有趣的。” 赵敏不由得侧耳细听,原来是一名青年男子来问姻缘。 他本来已经定下了一门亲事,不久前却突然遇到了一个“天仙似的姑娘”。那位姑娘不肯做妾室,他就想要退掉原来的亲事,却苦于找不到理由,因而前来求卦,希望葛先生能算出来,他们二人才是命定姻缘,合该结为连理。 那名男子压低了声音哀求道:“葛先生,您可一定要帮帮我啊!有您金口玉批,他们定然不敢再拦我。到时我给您送上最丰厚的卦金!” 听到这,赵敏不解道:“这等事都算不上罕见,哪里有趣?” 周芷若认真品着茶,慢悠悠道:“别急,再多听会儿你就知道了。” 那位葛先生也不多话,起卦之后才道:“你妻财缘浅,还不到成家之时,眼前人都不是良配。至少要等五年才可成亲,否则便会灾祸连连。” 那人一听就急了。 “葛先生,您是不是算错了?我好歹也与那梁家小姐合过八字,怎么会没有缘分呢?” 葛先生道:“八字虽合,时机未到,也是恶缘。” 那人接着又问可有改变之法,葛先生却道自己只能算命不能改命,让他另请高明。他还道今日卦数已满,不能再算,就这么任由那男子不停喃喃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自己先走了。茶馆里的其他客人还都纷纷出言留他。 周芷若这才解释道:“前一位,说是大儿媳不贤,家宅不宁,他便算出要早日分家。再前一位,年近四十,家中就要无钱过日,他还整日好吃懒做,非说自己明年定能考上秀才。葛先生一算,就说他没有官老爷的命,但孙辈还有希望,让他踏实过日子。” 赵敏道:“他真是相师吗?倒像是个调和纠纷的乡长里长。” “你没听那人说吗,他可是‘金口玉断’,所测吉凶没有不准的,因而在这长清城声望极高。” “是吗?”赵敏不甚在意地应道。 周芷若奇道:“怎么,你不信这些?” “倒不是不信,只是偶尔也会有挣扎的时刻,觉得有些事或许自己不知道更好。更何况,”赵敏笑道,“若是叫他算准了一次,日后我可能就事事都得仰赖于他,不先问个准信不敢行事了。” 周芷若看着茶馆内犹在惋惜没抓住今日测算机会的众人,也跟着笑道:“那你可要在长清安家了。” 赵敏摆手道:“城外有天鹰教,城内有葛半仙,如此宝地,我可消受不起。” “明明将你奉为上宾,精心款待数日,怎么转头就被你这般埋汰?” “我这座上宾当的可是不轻松,临走了还要被使唤一番。”赵敏冲着周芷若眨了眨眼,含笑问道:“你可知张无忌最后求我什么?” 周芷若猜道:“你这般看着我,是与我有关?” 看赵敏的神情确实如此,她了然道:“张无忌想让我为昨夜之事保密吧,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他为了自家人,可真是劳心劳力。” “怎么说天鹰教此次也是被算计了,他费心消弭恶果也无可指摘。说起来,你当着他的面那番不留情面的说辞,还真把他给唬住了,连向你求情都不敢。果然还是我赵某这一介商贾好说话。” 周芷若被她逗笑了。 “那赵公子可有做成这笔买卖?” “那当然,我好歹也换来了他身上唯一值钱的东西,那本秘籍。虽然据书上所说,那是尚未验明效果的功法,那处洞穴所布置的一切都是为了找一个时运好的有缘人来试,但我能看出来,其调息之理与‘龟息’之法颇有相似之处,练了之后可以不饮不食不是虚言。” 赵敏并非仅以自身判断而出此言。0017扫描之后已将那秘籍提交上去,得了个“高等”的评定,证明那确实是自成体系、可供修学的一门功法。 她又道:“迟些我再写下来,让你看看。还请周姑娘千万答应了这请求。” 她们原本就没打算将此事泄露出去,这般说辞不过是调笑。 如张无忌所说,那只会对明教、对陈友谅有好处。周芷若绝不是不知变通之人。她对这来历不明的功法并无垂涎之意,只惊叹于赵敏竟有过目不忘之能。而赵敏毫不藏私的行为,也令她心中触动。 接着,两人在周围不停的嘈杂声中,又商议了今后之事。既然天鹰教之危暂缓,她们此行目的已然达到,又到了分别之时。赵敏不舍,邀请她到雁屏山庄去游玩一番。周芷若欣然答应。 第64章 忽闻惊天计 长清与雁屏山庄所在的湖州同属江浙行省,距离并不很远。因水路畅通,周赵二人骑马久了觉得厌烦之时,也会乘船前行一段,委实是悠闲自在。 此时已是初冬时节。她们途经杭州之时,恰逢连日阴雨,骤然转冷。于是二人索性在杭州多住几日,既是避雨,也顺带着添置几件御寒的外袍。 杭州为江浙治所,向来是最为繁华之地,陆路、水路客商往来不绝。即便是雨天,城中商号也无不兴旺。 赵敏对一路行来所见甚为满意,已准备上奏称赞江浙行中书省与行枢密院治理有功,哪知这天手下却突然来报,道行枢密院使府上恐有不妥。 自四年前宫中之变,皇帝亲政以来,以脱脱彻为首的一干朝臣力主新政,首要的,便是废黜大量冗杂而无用的官制。 从前各行省自领官军,宣慰使司、诸路万户府等职责混乱不说,也向来有拥兵自重、不听调令之难。而有了三尸脑神丹,为了活命,行枢密院、宣慰使司、万户府都不得不听命于朝廷,于这几年间将各行省兵力逐渐收归一处,每省拥兵不得超过五万,总领于各省行枢密院。行枢密院使、副使俱由朝廷指派,皆是忠心不二,或在性命威胁下不得不忠心而又能征善战的将才。 朝堂稳固之后百姓亦能安居乐业,因此流民大减,投靠明教之人远不及书中所述,兼有良将镇守四方,如韩山童、朱元璋、徐达这些原本攻城略地、大破元军的明教将领,如今也不过是最多能纠集百来人的流寇罢了,不足为患。 虽然各省行枢密院使都是皇帝倚重之人,但其中总有亲疏之别。拱卫中书省的甘肃、陕西、河南江北三行省不消说,自是由皇帝心腹爱将领兵。江浙乃历朝历代富庶之地,掌兵的则是当今皇后的亲哥哥、太子的亲舅舅朴怜花。 第49章 单看皇帝这一安排,谁人都道他对太子恩宠有加,连带对其母家都极为重用。但赵敏知道,朴怜花也逃不开受三尸脑神丹牵制。这才是皇帝对他放心的原因。 他是太子一派,向来自矜身份,为官也算有分寸,从没听说与人结怨,如今又手握重兵雄踞一方,谁会惹他? 赵敏先将与朴怜花相关的各方势力都捋了一遍,才问出了什么事。 不对劲的事有好几件。 第一,城门的守卫在这几日间全都换了,都是些生面孔。第二,朴怜花十日前抱病告假,公事暂由副使与他儿子一并处理,从那之后他就再也没出过府。第三,前后约有十支五人小队分批进了杭州城。他们都穿着蓑衣遮挡,蓑衣底下是软甲。第四,昨日,朴怜花府上的大管家曾亲自到客栈来,让后厨做一桌往日朴怜花最爱的几样菜送到府上。还没等菜做齐,却又有另一名管事来传话,说是大夫刚来瞧了,吩咐还不能沾荤腥。怕老爷见了伤心,那几样菜都不要了,银钱还照着给。事后大管家也没再露面。第五,这两日,枢密使府门外的几批守卫也都换了,同样是生面孔。 此事远比赵敏想的还要棘手。 她皱着眉头问道:“朴怜花的儿子任何官职?枢密副使、江浙丞相、平章等人这几日可有上门探望?” 手下答道:“前几日城中大小官员陆续上门探病,俱道枢密使不过是偶感风寒,不日便能痊愈。后来,枢密使为专心养病,闭门谢客。枢密使公子真思是同知枢密院事,除枢密使外便是他主掌兵权。” 行枢密院副使都是文官,实为朝廷眼线,行监察之职,不掌兵事。若朴怜花不幸身死,皇帝多半会令真思直接继任。 “哼,连朝廷从一品大员都敢谋算,真是胆大包天!” 赵敏多少猜出这是真思夺权的把戏,心中震怒。 “主子,”那手下小心问道,“可要我等潜入府中查探枢密使是否还活着?” 赵敏挥手道:“不必了,我亲自上门去!” 但知书侍御史才正三品,委实不够看。若是真思担心她告密,恶从心起要杀人灭口,她还要暴露身份,不如一开始就以真面目示人。她在朝中声名不显,以外出游玩为名上门拜会,真思看她一介弱女子,定会认为她好糊弄,不至于太过戒备。 思及此,赵敏便命人速去买一身袍裙并一些钗环水粉回来。 今日难得放晴,周芷若一大早就出去闲逛。回到客房时,看到一位身穿翠绿锦袍的貌美女郎正侧对着门挑选侍女,她还以为自己走错了房门。 听到声音,赵敏转过头来对她浅笑道:“周姊姊,你可算回来了。” 那如花开般绽放的娇艳笑颜,令周芷若一时竟有些目眩神迷,连她说了什么都没听见。 除了年幼时的不期而遇,这是她今生第一次见到赵敏作女子装扮。而她也从来没有哪一刻如眼下这般明了,赵敏究竟有多美。 有什么在她心口奔涌,令她不得不用力掐住自己的手,强作镇定。 赵敏见她杵在门口不动,走过来拉着她的手柔声问道:“周姊姊,你怎么了?” 周芷若赶忙半真半假道:“没什么,只是一时间有些认不出你。” 赵敏不疑有他,轻笑道:“我方才换衣裳时也好不习惯呢。” 周芷若这时才能将目光挪向别的地方。与往日不同的编发,头上的金钗,摇曳着的耳坠,与略施粉黛的脸。虽然从未将赵敏当作男子看待,今日一见,她才生出“这才是真正的赵敏”之感。 不等她再多沉溺,赵敏就命其余侍女退下,只留下挑中的两个,又牵着她的手坐下,将朴怜花之事与她分说。 “我一会儿就带着她们亲自上门去会一会真思,看看他究竟有什么本事,胆敢在此兴风作浪。周姊姊,你且在客栈中等我。” 周芷若担忧道:“你武功再高,也该多带些人手。如今情势不明,若你被围困府中,还要有人回来报信。” “元军将士能耐几何,我还能不知道吗?放心吧,他们还不敢对我动手。人带多了,还怎么算是偷偷离家呢?”赵敏笑得张扬。 周芷若却不肯退让,她坚持道:“那我与你同去。” 第65章 案中藏隐秘 换上侍女衣裙,周芷若得以跟在三人身后,来到行枢密使府门前。 大门紧闭,因无人进出,两旁的侧门也未开,门前倒是足有六人把守,俱是身披软甲、佩戴刀剑的高大卫兵。在她们几人走近时,那六名守卫都警惕地看着。约有十步远,一人忍不住低声喝道:“行枢密使大人府上,闲杂人等且避!” 赵敏一听就故作大怒,竖起眉头骂道:“你这条小小的看门狗也敢这么跟我说话,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你家主人见到我尚且礼敬三分,你又是个什么东西?!” 她身后的侍女赶忙上前,捧着一枚麟符到他眼前,倨傲道:“绍敏郡主在此,你这不长眼的,还不快去通报?” 那名守卫没听过“绍敏郡主”名号,但他知道麟符向来不是一般人能用的,自己怕是得罪了什么了不得的人了。 他不敢再多嘴,连话都没有回,退后一步对着赵敏慌忙行礼后,转身大步冲到侧门前叩响门环。 但即便动用郡主的名号,匆忙打开大门出来迎接的也不过是一个管事。 他垂着头,战战兢兢道:“不知郡主大驾光临,礼数不周,少爷命小人先来赔罪。眼下老爷卧病不起,少爷一时还脱不开身,让小人来请您进府一叙。” 赵敏微微皱眉。 她借着0017之“眼”将整座府邸看了个遍也没找到真思。若不是没发现埋伏,她已经耐不住性子要直接打进去了。 不对劲,此事处处透着不对劲。 赵敏冷哼一声,不悦道:“还不带路?” 管事见她没有发作,长出了一口气,连声谄媚道:“是,是,郡主请跟小的来。”说完就躬着身子在前面带路。 迎客厅中早已奉上茶点。将赵敏几人带到之后,那人又道自己还有事要忙,少爷即刻就到,留下两名仆从在一旁伺候就赶紧离开了。 如此怠慢,是府中有其他变故急待他解决,还是他在忌惮着什么,不敢留着这里?还有,这青天白日的,府中的人都去哪了?无论是用系统窥探,还是方才这一路走来,除了几个巡逻的护卫,整座枢密使府再不见其余人行走。这是真思不得人心,只能把下人们都绑起来了? 系统无法穿过墙垣纱窗呈现屋中景象,赵敏不甘心,命0017将各处声音放大,想以此探清真思究竟在哪。好不容易找到一处能听到动静的屋子,0017突然提醒她【宿主,有人过来了。】 看到它切换的画面,赵敏惊得骤然起身,摆动的衣袖将一旁方几上的茶盏掀翻在地,发出清脆的破碎声。 屋里另外五人都被这响声吓了一跳,齐齐转头看向她。但赵敏此时根本顾不上旁人,眼睛死死盯着其他人看不见的屏幕,看着那画面中的三人一步步朝着自己走来。这是她第一次盼望系统也会出错,但这不过是奢望。她终于想起来了,方才那管事她分明见过,所以那人才一直不敢抬头,也不敢在她身旁伺候。脚步声越来越近,赵敏已受不住跌坐回椅子上,闭上眼不愿再看。 来人却不知自己的出现对她而言是何等冲击,大步跨入厅堂,含笑一叠声道:“敏敏,你怎么一声不响就到杭州来了,也不多带些侍从?爹娘很是挂念你,给我写信时总抱怨你不归家。如今既然到杭州了,也是时候回大都一趟了吧。难得见到你,若是不能劝你回家,爹娘怕是不肯饶了我。” 赵敏这才睁开眼睛,仔细端详起面前的亲哥哥。 他们已有两三年没见了。库库特穆尔不愿固守大都,执意要出京铲除乱党流寇,皇帝便派他在湖广行枢密使麾下效力。如今他蓄着短须,比记忆中更显孔武精干,语气中却无分毫生疏,仿佛她再一声令下,仍愿意把她架在肩上于城中四处闲逛。 “哥哥,为什么你会在这里?”赵敏站起来轻声问道,比起惊讶更多的是莫名的委屈。 【哥哥是从何时开始掺和进这桩事的?爹爹知道吗?朝廷知道吗?为什么没人告诉我?是哥哥将这一家人都杀了?朝中发生了什么?哥哥想干什么?难道哥哥起了谋逆之心?不,那不可能。为什么没人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从未想过远在武昌的库库特穆尔会与此事有关联,赵敏一时间心神杂乱,不知如何是好。 库库特穆尔前来是为了将赵敏劝走。他以为妹妹是为巡访而来,听闻朴怜花病了才借机登门。虽然他不露面最稳妥,但府中这般,她不可能不生疑,还不如自己先现身,免得手下军士冲撞了她。没想到刚一见面,妹妹就是一副要哭的模样。 他心头一紧,连忙走近问道:“怎么了敏敏,可是有人欺负你了?” 第50章 赵敏看向他关切的双眼,不知为何反倒冷静下来。她摇头道:“没人欺负我。只是许久未见,觉得哥哥清瘦不少,一时有些心疼罢了。” 库库特穆尔闻言大笑着坐下,还不忘戏谑她。 “敏敏可真是长大了,还知道心疼哥哥了。” 赵敏也跟着坐下,追问道:“哥哥,你不是在武昌吗,为何会在朴怜花府上?莫非是陛下有要事委派?” 见她问不出个所以来誓不罢休的样子,库库特穆尔只好无奈对着下首几位侍从道:“你们先到门外候着。” 周芷若当然不会听他号令,只是抬头看着赵敏。赵敏冲她点点头,让她不必担心,她才装作顺从地走出去。 库库特穆尔何其敏锐,将这一幕尽收眼底,看着周芷若的背影若有所思。 赵敏却以为他是动了心思,恶狠狠道:“哥哥,你不许动我的人!” 库库特穆尔回头看她,失笑道:“你胡说什么呢?哥哥是那般放浪之人吗?”只是这一打岔着实令他放下了戒心,觉得将实情告知妹妹也无妨。 他正色道:“阿爹得知真思欲弑父夺取虎符,密信高脱大人,命我前来一探究竟。” 高脱正是时任湖广行枢密使,从前一直是汝阳王爱将。 赵敏不解。 “真思欲行此大逆不道之事,只消令朴怜花知晓,他自会清理门户。就算他慈父心肠,不忍对儿子下手,至少也能保住性命。阿爹为何不告诉他,也不命你出手相助?” 库库特穆尔道:“你道真思为何突然要杀害他爹?若是朴怜花知情,只怕他会甘愿赴死。” 赵敏闻言一愣,转瞬又明白了什么,喃喃道:“莫非是……是太子?” “不错,正是太子对他下的令。”库库特穆尔郑重道。 作者有话说: 因为已经能看到结局(不是几章内的意思,现在每写完一章都有点兴奋过度,让大家久等了。 但是为什么不更的时候反而收藏还涨得快点呢?笑。 第66章 同根双枝歧 太子爱蜡拔,皇帝长子,皇后亲子。 皇帝亲政之后,前太子自知失势,为求保命自请退位。皇帝便封他为鲁王,命他永居大都,又立自己的嫡长子为太子。 太子年已二十有八,早已入朝历练,素有勤勉知礼孝顺等贤名,据闻从未被皇帝训斥过半句。 其余皇子都比他年幼不少,母家又俱不是显赫王公。只要他不犯大错,御座早晚是他的,为何要闹出这事端?而且还是对自己的亲舅舅下手? 没在朝中布下暗桩的弊端这就出来了,赵敏暗自叹息。但是她一早就决意不能过多干涉朝堂之事,如今倒还不至于后悔。 库库特穆尔既然开了口,就没打算再卖关子,不等赵敏再问就将此事前因一并说清楚。 原来,今年春夏之交,皇帝突染风寒。 “原以为只是小事,没想到陛下竟病了月余才好转,连朝政都顾不上。为了这事,陛下以‘玩忽懈怠’为名重罚了太医院数人。” 赵敏道:“陛下龙体关乎我大元江山,罚他们也是应该。” 库库特穆尔道:“哼,那群废物,对待陛下龙体都敢如此大意,便是砍了他们的脑袋也不为过!若是他们细心医治,又怎会有唐连势那等奸猾小人作乱的机会?” 唐连势是太后招揽进宫的方士,从前深受宠信,后来被皇帝收买。皇帝念其锄奸有功,虽然不似太后那般迷信此道,也一直留他在宫中。但这次病后,皇帝却突然开始频频召见唐连势,采纳其养生之法,并命他炼制丹药。 “朝臣们甚是忧心,纷纷上书进谏,欲劝陛下疏远那妖道,陛下却罕见地在朝会上大发雷霆,斥责众臣不敬,丝毫没将他放在眼里,连太子都被呵斥了几句。若不是阿爹与右丞大人苦苦求情,好几人就要被拖下去杖责。 “退朝后,太子心有不忿,欲再纠集群臣劝告陛下。右丞大人劝他先忍耐些时日,待陛下兴头过了再行事也不迟。太子却因此不满,暗中鼓动了不少朝臣,还知晓了满朝重臣都被下了三尸脑神丹之事。” 原来事起于此,赵敏无奈扶额。 当日于端午宴之上,他们特意给不从皇帝的所有三品以上官员都下了毒,以此掌控天下。只是这般下作手段实在不宜宣扬,皇帝明里暗里下令诸人不得外传,连太子都不知此事。 “是何人胆敢将此事外泄?” 库库特穆尔叹气道:“我亦不知。阿爹信中并未言明,只怕他们还未将此事查清。” 赵敏又问:“太子可是不赞成我等以毒制人?” “不错。”库库特穆尔点头道,“他曾对右丞大人明言‘此非仁君之道’。呵,还未登大位,就敢妄言君主之道,我看阿爹他们都看走了眼!” “哥哥!”赵敏急着止住他话头道,“千万慎言!只要他一日还是太子,便一日……” 库库特穆尔拧着眉头打断她:“敏敏,你怎么还不明白?我们与太子已然两立!只因朴怜花不敢顺从他意,联合地方群臣向陛下上书,他便命真思谋害其父、篡夺兵权。这等大逆不道之举,只要我上奏陛下,他还能稳坐东宫不成?” “即便他能凭借真思掌握江浙五万军士,又如何能与陛下相争?且不说京畿部署了十万精锐卫士,便是河南江北的凶悍之师他们都敌不过,太子怎会如此鲁莽,公然行此谋逆之事?哥哥,这其中是不是有些不对劲?” 太子此人赵敏还是了解的。他自小长在宫中,与皇帝相比少了些魄力与手段,但也不是个蛮愚之人。只是被皇帝训斥几句,怎么就至于生出叛乱念头,还将自己的最大助力、自己的亲舅舅率先除掉?再则,就算太子真有此令,真思就这么听话,对着自己的父亲也能痛下杀手? 赵敏看着默然不语的库库特穆尔,突然明白眼前之人没对她说实话。 她缓缓站起,将因心中激荡而有些颤抖的双手藏于袖中,沉声问出眼下最紧要之事:“朴怜花父子可还活着?” 库库特穆尔这才抬起头看她,无奈笑道:“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你。朴怜花已死,不过可不是我动的手,是他的好儿子杀的。我确有在旁撺掇,没想到那蠢货真会弑父。若他知道自己当上这江浙枢密使,就得活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不知会吓成什么样。 “左右想来,还是不该让他受这个苦,早些送他去他爹面前谢罪才好,你说是不是,敏敏?或是你要拦着我杀他?” 赵敏并没有如他预想般暴怒,而是头也不回地往外走。他心下一惊,快步上前抓住她手臂问道:“你要去哪?” 赵敏回头盯着他双眼,认真道:“哥哥你不是让我早些归家吗,我这就听你的话,即刻回大都,将你的所作所为都告诉爹爹。你可要将自己留下的痕迹好好清理干净,千万别让爹爹为难才好。若是此间事了,你没有及时回武昌去,我定会在陛下面前告你擅离职守之罪。” 库库特穆尔咬牙道:“敏敏,太子不喜征伐,他若登基,朝中再无我等立足之地,你就这般坐视不理?” 赵敏怒道:“我特穆尔家从来不涉党争,哥哥你怎能将家训抛诸脑后?你知不知道你今日之举,会给家中带来多大灾祸?” 她无意再与其讲理,挥开他的手走到屋外,沉着脸对着周芷若三人点点头,就这般回了客栈。 虽然说了要即刻赶回大都,赵敏却已在房中坐了一个时辰。周芷若陪在身旁,终于忍不住问道:“真的要回大都去吗?” “事关重大,我不放心交予旁人。”赵敏面露不舍,歉声道,“没想到还没到山庄,你我就要分离,让你白白浪费这些时日。” 周芷若摇头,柔声道:“与你一道,怎能说是浪费?”她还想与赵敏同去大都,又怕自己坏了她的事,不敢开口。方才赵敏的神情给了她几分底气,但话到嘴边还是变了,“我会在雁栖山庄等你回来,到时候……” 才说了半截,她就觉后悔,不敢再看赵敏,垂着头低声道:“但你不在,我又怎好上门打搅,还是……” 没等她说完,赵敏就已站在她面前,决然道:“你放心,定不会让你久等。” 第67章 归家问端倪 安排好足够人手监视库库特穆尔的一举一动,并命他们必要时可以出手制止他,赵敏才放心与周芷若一道北上。亲自将她带回山庄,命镇守此间的紫雁令月纳真好生伺候不可有丝毫怠慢,赵敏接着就马不停蹄地赶回大都。 孤身一人连日纵马疾驰,她非但没有冷静下来,反而越想越恼,后悔没在朴怜花府上把库库特穆尔给揍一顿。将他的手脚打断,便不用担心他到别处生事了,当时怎么就没想到这般便利的方法? 赵敏决心下次再见他时,定要把这顿打给补上。 【宿主,您可想好了回到大都之后该如何行事?】虽然元朝的命运已经和任务无关,但事关赵敏家族,0017还是非常在意。 第51章 【尚未。】赵敏拨弄着面前烧得噼啪作响的柴堆,漫不经心地回道。 往大都的这一路上她都有些消沉,0017试探过好几个别的话题,都挑不起她的兴致。本以为谈到正事,赵敏总该多点回应,没想到还是对它爱答不理的,让它不得不开始重新评估这件事对整个任务的影响力。 赵敏此时身在一座山间小庙避雪。 从前她路过此地时,这座寺庙早已荒废。多年无人打理修葺,墙垣屋角都已残败,正殿里的佛像上都结满了蛛网。没想到今日再来,竟已有两名僧侣在此挂单。不仅将整座庙宇都收拾得十分干净,之前的破损之处也都一一填补,还为过路歇脚的旅人特意腾出了一间厢房。 这雪下得突然,赵敏本来只求有片瓦为座下良驹遮蔽,没想到寺中还备下了干草与热茶。就她在屋中烤火这片刻,已有好几个附近的村民不顾风雪来庙中上香,想必平日里香火定是颇为兴旺。 【十七,你可知,这一间庙宇的变迁,就是这方圆数百里兴衰的印证。】默了半响,赵敏突然道【几十年来,我大元终于有一丝中原之主的迹象,这其中又耗费了多少心力?开疆拓土能名垂千古,难道固守江山就不值得万世称颂?能治世数百年的又有几家?以我所见,太子仁厚守矩,正是守成之君,可惜我那哥哥看不透这点。】 0017谨慎回道【人有不同,又怎能强求思虑皆是一般?宿主,还请您不要为此伤神。】 赵敏道【是啊,你说的一点不错。连自小一同长大的至亲手足都不能同心同德,要在这世间寻一位志同道合之人,何其艰难。】 她忽然忆起与周芷若快意纵马的那些时日,忆起那人随风飞扬的青丝与衣袂。 【不知如今的我们可算是心意相通?】赵敏暗自想到。若是再与周芷若执剑相向,她恐怕是受不住的。 雪不知何时停了。地上积雪甚少,赵敏便留下香油钱继续赶路,终于在天黑前回到了大都。 城中热闹更胜以往,满腹心事的赵敏行走在街头灯火人声鼎沸间,恍惚觉得自己如在梦中。所幸家宅何处她仍牢记,还不至于找不着路。 护卫还是从前那批,见了她虽然诧异还是镇定有素,立刻有人上前为她牵马、开门、通报。还没等赵敏走到前厅,府里的大管家就已匆忙来迎。 “小姐,您可算是回来了!老爷夫人可是天天念着您呢!您这是从哪回来的?可用过饭了?老爷与夫人都已吃过了,眼下都在正堂,您快过去吧!”他喜形于色地亲切叫唤着。 目之所及皆是熟悉,赵敏却陡然生出一阵怯意。她为自己的来意而羞愧,为自己或将破坏的一切而不安,即便那罪魁祸首并不是她。但她不曾迟疑半步。 显荣堂中灯火通明,汝阳王与王妃俱在上首端坐,看着女儿一步步走近。 赵敏走到他们跟前,各扒着两人的一条腿跪下,乖巧地冲他们笑道:“爹,娘,敏敏回来了。” 汝阳王不作声。王妃绷着脸,冷哼一声道:“今日是怎么了,竟能在家中见到诸事繁忙的绍敏郡主?你不在外奔走,回家来做什么?” 赵敏赶紧扑到她怀中撒娇。 “阿娘,敏敏知道错了,您不要生气。我大元疆域辽阔,敏敏一路慢行,如今才走遍各省,绝不是故意不回家的。就如爹娘日夜念着敏敏一般,敏敏也是时常挂念着你们的!” 王妃见惯了她这副样子,本想揭穿她不过就这一刻能装一装,过后还是我行我素,但到底许久未见她,心中怜爱尤甚,只是轻轻推了推她的脸,故作嫌弃道:“还不起来?刚回来成什么样,也不怕人笑话!” 笑话就笑话吧,奏效就行,赵敏向来不在意手段。知道自己过关了,她听话地站起来,退到一旁垂手而立。 汝阳王这才关切问道:“敏敏,怎么回来也不先派人通传?正好今日的菜都是你爱吃的,我已命厨下准备了,你再等等,一会儿就好。” 如他所说,热菜热汤很快就奉上来了。赵敏其实不饿,却并不想扫兴,与父母一同在圆桌坐下,边吃边回答他们所问。 一夜很快过去。久违地在王府中醒来,赵敏竟觉得有一丝疲惫。看了眼天色,她起身用过早饭就往显荣堂而去。 察罕特穆尔独自在书房中,看到她来毫不惊讶。 “往日你倒是起得更早,可是昨夜睡不安稳?” 赵敏一愣,含糊道:“许是昨日赶路太累了,这才贪睡了会。” 汝阳王又问道:“那又是为何一起来就来找阿爹?” “哥哥近来可有写信回家?” “有过几封。他在偏远之地,我嘱咐他勤写信,免得遇到难处了家中也不知。怎么,你在外边遇到他了?” “是。我在杭州见到了哥哥。” 听到这话,汝阳王大为吃惊,他猜测女儿此时回来是有要事,但没想到竟与库库特穆尔有关。赵敏一看他神情,便知库库特穆尔所为全是他自己的主意。 她继续道:“哥哥说是您遣他去的,阿爹,您可知他在杭州做了什么?” 汝阳王脸色霎时铁青。 他怒道:“难道那混账真敢对朴怜花下手?他不怕掉脑袋吗?” 赵敏终于忍不住追问道:“阿爹,如今朝中势态究竟如何?哥哥对太子极为不满,您可知这其中缘由?” 汝阳王长叹一声道:“此事恐怕还要从四年前,陛下任命四方行枢密院使一事说起。” 第68章 京中瞒昧疲 却说四年前,朝廷大刀阔斧精简官职,为防各行省官吏不听调令,先选派了行枢密院诸职。若真有胆敢不奉旨行事之人,正、副二使便可共同决断就地将其格杀,不必经朝廷批复。 库库特穆尔正是看准了这是自己大展身手的好时机,才坚持要离京。只是原本他以为自己能驻守江浙或是河南,这两处却都在太子谏言之下落在了旁人手上。他自那时起就对太子颇有微词。 当时赵敏仍在京中,但却记不起曾听到他抱怨。 “阿爹,你早就知道了?” 汝阳王道:“我也是后来才知晓。也速在河南大举肃清乱党,屡受陛下褒奖。朴怜花因整治军纪震慑官场有功,也多得恩赏。你哥哥觉得自己毫无建树,就愈发失意,行事放浪,有天喝醉了酒险些将自己一个部下用鞭抽死。高脱不敢瞒我,传信问我该如何处置,我遣人去压着他受了一顿军棍,他才收敛。我以为他改好了,又欲令他振作,便不时以京中大事劝诫他,让他沉住气。没想到太子一事竟叫他生出狼心狗胆! “敏敏,你实话告诉爹爹,你哥哥究竟在杭州做了什么?” 赵敏将自己的见闻一一相告。 “我到杭州时,朴怜花已死,此事已无法挽回。我只能赶回大都,向您面陈此事。爹,如今朝中究竟是何光景?太子与右丞相大人真已离心?我让哥哥务必将所有布置清理干净,只怕真思也难逃一死。那父子二人死了以后,太子一系可有人能接任江浙行枢密院使?” 汝阳王失神了片刻,才无力道:“太子与我等因使毒一事有过争执不假。初时他确实对这等手段极为厌恶,曾当面斥责我二人。但他很快便亲自出宫登门道歉,并于宴请我二人,长谈此事。太子也知如今安宁来之不易,他又没有足够后继之人,能将朝堂大小官吏一一撤换,只能同意我们行事,以十数年之久化解这困局。从那之后,或许不能说心无芥蒂,但至少面上太子与从前并无二致。 “再说江浙之事。朴怜花倒还有个弟弟,只是才干名望远逊于他,恐怕担不起这般重任。” 他缓了缓,又道:“若不拘于太子外家,倒还是有几个人选,我要与右相细细商议。” 赵敏道:“事不宜迟,阿爹,遣人到江浙、与右相商议都要尽快!” 汝阳王当然知晓厉害。 “你放心,我即刻命人去办!” 听闻实情远不如库库特穆尔所说那般严峻,朝中又不乏接替之人,赵敏心中大石终于落下。她不再打搅汝阳王,出门转到后院去陪自己娘亲去了。 接下来的大半个月,汝阳王每日都为善后奔波不停。 在等待江浙详情回报之时,他与脱脱彻先将所有属意之人列举出来,分别私下与他们约见,最后选中了两三人祥加考察。只等那边消息传回再做抉择。 诸多事宜在众人毫不知情之下行进,倒还算是顺利,只是到底事关重大,汝阳王在府中也免不了整日愁眉苦脸。 “别的我倒是不甚担忧,就怕太子承受不住这骤然悲痛,又要生出事端。” 察罕特穆尔心下不安,这般行事,已然是欺君之罪。想不到他一生忠心侍主,眼下却要为了阖家性命欺上瞒下,实在是惭愧。连亲儿都教不好,如他这般怎配位极人臣? 赵敏却觉得此事已成了大半,劝慰他要放宽心,免得被有心人瞧出来不妥。 第52章 “哥哥行事本就隐秘,不会留下太多痕迹,如今又有您出手打点,就算朝中有人疑心,也查不出什么。您与右相大人只要将太子安抚住,就可万无一失。只要江浙仍在他掌控,太子应当不至于失态,迁怒他人。” 汝阳王听罢暗自惊叹,如从前般伸手去摸她头顶,这才发觉她竟已长得几与自己同高,再不是那个可以任人架在肩头上带着到处走的小姑娘了。 “敏敏,你真的长大了。”他欣慰道,“往后若阿爹阿娘有什么顾及不到的地方,还要劳你多费心。” 他虽然笑着,眼中却藏了些怅然。赵敏看在眼里,靠近了凑到他怀里,轻声道:“阿爹,您无需担心。若事情真败露了,敏敏就带着您和阿娘逃到天涯海角去,保准谁都找不到我们。 “阿爹,不瞒您说,敏敏如今武功可厉害着呢,定能护您二位周全。” 汝阳王被她逗笑了。 “好啊,原来你劝阿爹宽心是打着这主意呢!这汝阳王府,还不如你那山野宅子住得舒心是吧,还想让我和你娘离了大都与你一道?” 赵敏也笑道:“爹娘久居京师,偶尔换个住所又有什么不好?” 汝阳王被这一番说笑冲淡了愁思。 “好好好。若真有那日,爹娘可就全靠你了。既然你说自己厉害,和阿爹比划几招如何?” “还请阿爹指教。” 随后他们父女二人就在府中花园徒手较量,引得王妃也前来观战。 比试之后,再回到自己房中,一名统领大都事务的蓝雁令正在恭敬等候。 “主子,东宫属臣、已投入太子麾下朝臣府上,皆已安插好人手,照您的吩咐,每日都有奏报。” 赵敏满意道:“很好!命他们切记小心行事。没我传令,不可妄动。” “是!” 他留下近几日传回的字条,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绕过王府守卫离去了。 赵敏仔细将每张字条看过。 她虽然说着要逃,实则是不愿舍弃特穆尔家多年功勋、让爹娘如此狼狈的,一直在暗中布局。她暗讽道【看来我哥哥敢做下这大案,是笃定了大都群臣眼盲耳闭,不晓外地之事。这样也好,只要将尸身处置妥当,想必他们也不会费心查验。】 0017道【车马太慢,消息传送不便,这本来就是常态。如您这般以大财力建起大量镖局和客栈为节点,也不过是稍快几日。更何况如今的地方高官都是由皇帝选派,以往由各派势力分割的局面不再,消息传递就更少了。】 【是啊,车船终究太慢。真想尝试你曾介绍的“汽车”“飞船”。竟然数个时辰便能从大都到湖州,实在惊人。】 或许真的有这个机会。0017没说出口,等待着时机。 作者有话说: 六一儿童节快乐! 第69章 遍寻贤臣替 转眼间已是腊月。 年关将至,府中开始添置年货,赵敏才知不妙,她竟然将周芷若留在了山庄。爹娘断不可能在此时放任她离京,她自己也不放心在事情了结前离去。 让周芷若独自在湖州过年已是不可避免……虽然山庄中还有不少人,说是独自并不恰当,但毕竟不是熟识之人,又是异乡,她是否会觉孤寂? 当时就该与她一道回京,怎么就能忘了已是年节时分?赵敏暗自懊恼。 她隔几日便会写一封信,命人带到湖州去交给周芷若。 初时她写得简短,只将此案与朝中关联写明,猜测自己或许尚需月余才能折返。随后几封信,她开始写大都见闻、每日布置,将想告诉周芷若之事全都诉诸笔下。 第一封回信她已收到。 周芷若竟对账目生出兴趣,如今每日跟着阿鲁齐学习记账。她道自己在湖州很惬意,并未催促赵敏早日回去,只是让她万事小心。 这令赵敏安心不少。 汝阳王派往杭州处置朴怜花一事的亲信已然回到大都。得了授意,杭州也已将此事上报朝廷,引得朝中群臣震惊万分。 江浙行中书丞相与行枢密院副使一道上表,称朴怜花府中井水遭污,致使一家老小俱染上疫病,几乎无人幸存。犯人已被抓获,乃是前些时日被逐出府去的一名庖厨。他因怀恨在心,被赶出府前买来病死鸡羊,将其污血投入缸中、井中,欲谋害阖府上下。正巧初冬时节,朴怜花冒雨练兵感染了风寒,府中一时忙乱疏忽,陆续有人病倒也未深究,才终于酿成如此惨剧。 他们还道,怕疫病传开,不得已将行枢密院使府上染疫而死之人通通火化了。只是可恨那罪人见事情败露,怕连累家人,竟在狱中咬舌自尽。 朴怜花父子的骨灰随奏章一并送回了大都,帝后与太子都亲临国公府吊唁。 正如赵敏所料,朝中虽然震惊,太子虽然悲痛,但没有人质疑此事真假,全都信了他们事先商量好的说辞。而在葬仪之外,继任江浙行枢密院使之人也成了群臣最为关切之事。 皇帝在荒废朝政数月之后,终于驾临早朝。他命汝阳王与枢密院尽快拟定继任人选,年后立即上任。 汝阳王最终选定了如今的枢密院右卫都指挥使虎林赤。此人出身武将世家,年方四十五,治军极有手段。他虽是蒙古人,但极为看重“正统”,自皇帝登基以来就一直忠心不二。太子成为储君之后,他亦是恭敬有加,于军务上数次提点,令太子多得陛下夸赞。朝中都视其为太子麾下。 皇帝对他放心,太子对他倚重,再没有旁人比他更适合了。 察罕特穆尔在向皇帝举荐虎林赤时,借机倾吐自己对儿子的思念之情,恳请皇帝将库库特穆尔调回大都。 皇帝不疑有他,当即恩准,命吏部将两份调令一同发出。 如此一来,这桩大事便得以顺利解决。 得知结果后,赵敏在心中推算离京的日子,正要再给周芷若写信,忽然有仆人来报。 “小姐,右丞相大人现在府上,老爷请您过去一趟。” 脱脱彻来府上寻她? 赵敏放下沾满了墨汁的笔,心中不解。她可不记得近来自己做过何事惊动到这位大人。 她问道:“右相大人可是一人前来?” 仆人道:“是。右相大人微服前来,没有声张。” 赵敏随他前去,见到二人正在湖心亭中品茶。 脱脱彻虽已位极人臣,见她来了,仍如从前一般恭敬,率先站起来行礼。 他含笑道:“郡主,多年不见,您风采愈胜当年,臣等却是老了。” 赵敏侧身避开,看到他两鬓与胡须中夹杂着的白发,心中更是敬重。她诚恳道:“小女不敢受大人之礼。大人为国事操劳,乃是天下之幸,还请千万保重贵体。” 汝阳王见状亦不免皱眉道:“右相大人,这可真是折煞她了。” 脱脱彻却道:“郡主再次救大元于危急之时,只受我一人行礼已是委屈。郡主若为男儿身,此番功业已足够封王拜相,何必自谦。” 虽是赞美之词,察罕特穆尔却怕女儿听了不满。 赵敏倒是毫不在意道:“此祸到底是由我特穆尔家而起,大人能不怪罪,还帮我哥哥隐瞒,已是天大的恩德。小女所为,仅仅是补过,又岂敢居功?” 再这么客气下去可真是没完没了了。脱脱彻想到正事,转而道:“郡主,我今日来,实有要事相商。” 汝阳王接口道:“都坐下说话吧。” 三人这才坐下。 脱脱彻是为了官吏选拔而来。 在被提拔为中书右丞相之前,他领了吏部尚书一职。可以说,如今的大元朝堂,有大半官员是经由他擢升的。特别是辅佐太子的诸位能臣。 “我曾以为自己有识人之能。但自陛下不理朝政、太子殿下监国以来,朝中渐起波澜,弹劾攻讦之风日盛。我命御史台暗中查访,果然少不了太子授意,皆是储政院属臣在背后撺掇。” 赵敏问道:“殿下可是有不满之人?” 脱脱彻叹了口气道:“不过是些闲散职所。如扎鲁忽赤等人,向来是蒙古王公兼任,意在管辖蒙汉纷争,不理他事,不知如何碍了殿下的眼。 “且大宗□□由郯王统领,处事公正,从来不曾听闻偏袒之举,竟突然被告发一名郎中私受贿赂、断案不公,致使含冤之人在狱中上吊自尽。” “弹劾之事可是真的?” “仍在查察,这已是去岁早春之事。” 赵敏道:“大宗□□郎中不过从五品,并无权势,此举莫非是意指诸王?” 汝阳王道:“这亦是我等不解之处。郯王在王公之中声望最隆、功绩最高,其余诸王远不及他,但从来无心帝位。从前他不曾与陛下相争,如今更不会与太子相争。太子此举着实令人费解。” “两位殿下可曾有过龃龉?” “不曾听闻。” 脱脱彻道:“因而我等只能猜测,太子是否欲借此在群臣中树立威信?只是如此见罪诸王,日后于朝堂之上太子又该如何应对?” 第53章 说是诸王,能成气候的也不过二三人。太子不会真对郯王下手,定是敲打几个不知进退的,又可借机试探储政院上下才干与忠心。 以太子储位之稳固,本不需如此,难道是三尸脑神丹一事令他不安? 赵敏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暗笑,揣摩上意真是累人。 作者有话说: 端午节快乐! 第70章 欲静风不息 在太子授意下刚起了些苗头的争斗,因皇帝重新临朝而暂缓。但只要太子心意不改,总会再起事端。 “想必郡主已经听闻,太子殿下曾因当众训斥我二人而登门赔礼。彼时我等皆以为殿下如此反应乃是仁主之象,是天佑我大元。没想到从那以后,殿下就不曾再为国事问询我二人,如今还授意储政院接连弹劾素日安分守己的大臣。殿下的心思已不同往日。 “郡主,臣与王爷都担心殿下误入歧途,思来想去,唯有将储政院上下撤换一批,望新晋之臣能好好辅佐殿下。因而,臣斗胆恳请郡主相助,借您慧眼分辨好歹。” 赵敏没有答应,反而问道:“储政院乃是太子属臣,您以何缘由除官能不见怒于太子?更何况,若令群臣误会您不满太子,传入陛下耳中,又该如何?” 脱脱彻道:“陛下对太子寄予厚望,擢升这一批储政院官员之时就有言,对他们要勤加考察,绝不可令居心叵测之辈将太子带偏。如今他们也在任上两三年了,臣对他们考察一二也是应当,免得辜负了陛下信赖。 “至于太子殿下,待郡主助臣等拣选出真正的有识之士,殿下得他们辅佐,假以时日必能体察出区别,又岂会怪罪?” 赵敏愕然。她知道脱脱彻曾为太子授课,他的长子过去还是太子学伴,却没想到学生已近而立之年,他还如过去一般操着老师的心,要为其课业框出个可学不可学的范畴来。 她认真问道:“父王,右丞相大人,还请二位老实相告,陛下御体可还康健?十年之内御座可还稳固?” 二人闻言俱是大吃一惊。有外人在场,即便是知根知底的脱脱彻,汝阳王也不得不板着脸训斥她。 “敏敏,你说的什么胡话?事涉大统,也是你能随便妄议的吗?” 脱脱彻见识过赵敏的脾性手段,今日来请她,本来议的也是“不敬”之事,因而他只是惊讶,并不曾说些怪罪的话。 他也认真答道:“陛下虽然命方士们炼丹,但那群人精成丹并不多。太医院经过整治,细致不少,陛下数月来都不曾有恙,还能微服到京郊打马游猎。若叫臣看,十载当是无忧。” 赵敏道:“太子殿下已非少年,待到陛下传位之时又是年岁几何?他如今正是大展拳脚之时,却要被您生生折断翅膀,又怎么可能不记恨?您若真心奉太子殿下为主,当为长远计较,何须事事管着他? “我虽得陛下信赖挂了闲职在外监察,于庶务着实不通,更遑论选贤任能。大人若担心不知官员底细,我有法子将您要的人查个清楚,旁的就无能为力了。” 赵敏到底还念着自己是个晚辈,没将话说得太重。只是她主意已定就不会轻易更改,对着脱脱彻也不让步。 见她如此坚定,脱脱彻心生动摇,无奈之下,只好道待他回去考量一番再做决断。 他走后,汝阳王还要再问,赵敏也只道自己不愿过多插手朝堂政事,不再多说,转而说起库库特穆尔返京一事。 以眼下大都乱象,库库特穆尔回来,定会觉得自己对太子的防备没错,不肯悔改。若是赵敏到时候还留在家中,两人少不得要争闹,令父母伤心。因而赵敏决定,身为妹妹要大度些,避开他,让父亲来管教。 她将顾虑一说,察罕特穆尔哪里听不出她这是要走?他纵然心中不舍,也知道女儿大了,要飞要跑都是她自己的事,拦也拦不住。 他点点头道:“你自和你娘说去吧。”便撂下她出门了。 而远在湖州的周芷若,确实无需赵敏担心,即便年节已近,也有事情找上门来,令她无暇多想。 实则这事儿找的不是她,而是雁屏山庄。只是她也在这儿,不好不管。 长清送了信来,道殷天正恐怕挨不过年关,要问庄子里几位紫雁令可有什么安排。 早些时候被赵敏一齐派出去搜寻胡青牛、王难姑的三位紫雁令都全须全尾地回来了,带着赢来的医书和毒书。 于是,接到信件后,五个人并周芷若围坐一起,商议对策。 安伦蹙着眉道:“殷老爷子先前不是还能与何太冲过招吗,怎么突然就不行了?莫非当时受了伤?” 看到那二人对招的只有赵敏。她不曾提,殷天正当时应是没有大碍的。 “或许是中毒了。”冯琦最清楚王难姑的毒药有多便利。 “这信中也不写得详尽些。症状如何,挨不过是还有几日,天鹰教众人是何反应……什么都不知道,让我们如何安排?我就说半道上收服的不堪用。” 长清那一家子是阿鲁齐收的,他不得不为自己辩驳。 “长清鱼龙混杂,除了天鹰教,旁的对咱们又无用,添了人手也是浪费。” 安伦就等着他这话,抢着道:“主子要的,可是明教分崩离析!连海上生意都愿意舍出去一些给他们,可不就是为了安稳些拿下天鹰教?若是因为你大意,让明教趁虚而入,重新将天鹰教吸纳,你就自己想办法将他们剿灭吧。” 她向来嘴上不饶人,其余四人都习惯了,周芷若则是根本不在意,因而这次也没有吵起来。况且那严家做事确实欠妥当,安伦说的并不过分。 阿鲁齐道:“我与那人有旧,确实未能尽规训之责,错全在我。日后我会向主人请罪,还请几位先助我一回。” 听他认了错,安伦才暂时放过。 月纳真道:“不错,要紧的是别误了主人大事。无论如何,我们都要尽快赶到长清,待弄清楚形势再就势而动。” 对他们而言,殷天正死不死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不令江湖中再纠集起一股庞大的势力。天鹰教若能信守约定,愿意继续追随赵敏当然最好,他们自会助其防备陈友谅等人来袭。若是换了个当家就要改变主意,白费这些时日的布置,不必请示,他们几人就能直接出手。 “那,我们几个谁去?还是都去?”一直没出声的和折都问道。他扫了眼屋中几位的神情,心中已有了数。 安伦是不会错过这等机会的,她笑道:“我去!” 阿鲁齐是躲不过的,冯琦要去看看殷天正是不是真的中毒了,和折都也想去试试自己功夫有没有长进。 估量着有他们四人足以,月纳真就不愿舟车劳顿了。 “我还是在这儿守着吧,别处有要紧事也得有人处置。” 她也是逍遥惯了的,连安伦都只是撇撇嘴,没说什么。 就剩下周芷若了,五人都看向她,等着她开口。 周芷若道:“我有一事需先问明。” 月纳真客气道:“请讲。” “你们派了人跟着陈友谅一行,如今他们人在何处?” 第71章 防患实非易 四处探听消息,是安伦麾下雁栖一部之责。 消息有真有假、有急有缓,辨明、别类又是一通活计。所幸这些年养着的人,活泛机灵的都任由安伦先挑走,她自己提拔的人也都合用,这才渐渐将各方各类消息都清晰无误地汇合到一处。 除了安伦要事无巨细地过目,编撰好的册子也会一并送到雁屏山庄留存,以备日后查阅。 前段日子安伦要护送冯琦去抢书,行踪不定,便顾不上这最后的审阅。除了紧要之事禀报月纳真,由她代为定夺,其余的都权且堆在了一间大库房里,等着安伦再细细甄别。因此,她回来以后便忙于文书,早就烦了。眼下能有机会脱身,她心中正欢喜,却突然听到周芷若问起追踪陈友谅一事,便先是一愣,倏尔又惊惕起来。就因这段时日那些人极为安分,她竟一时忽视了他们! 周芷若心思这般细腻,这第二次交锋,又是己方败下阵来。方才还在数落别人的不是,没想到转眼间自己就出了纰漏,安伦霎时没了笑意。 一旁的月纳真不知她所想,亦不知她进展,便先答道:“陈友谅一行人似乎遇到些麻烦,离了长清之后不知是吃错了东西还是怎么,百来号人在永泰逗留了不少时日,还请了大夫。再上路以后他们走得也不快,上一次来报时才到淳安。” 周芷若又问道:“明教其余人呢?他们可有往江浙而聚?” 安伦这才道:“巨木、洪水、烈火三旗余下教众在各旗副掌旗使带领下,分成三队,取不同路赶来江浙。初时我等以为,他们要直取天鹰教,因而往长清调拨了五百人,没想到陈友谅竟弃长清而往北。他们要于何处集合尚且不知。 “彭莹玉等人与锐金、厚土二旗自攻上华山杀了掌门鲜于通之后,便不曾有消息传出。曾有传言他们为了拉拢胡青牛特意驻扎在濠州、滁州一带,但此行我们前去寻人,只见他仍居于蝴蝶谷内,附近并无明教踪迹。 第54章 “杨逍至今不曾露面,或许是真的退隐江湖了。” 听罢,周芷若请她在舆图上标示出各方位置,她也照做了。 “周姑娘,你是不是猜到他们要做什么了?”和折都问道。 她道:“我心中有些猜测,不知对不对。天鹰教中有陈友谅内应,你们已经知晓了吧。” 五人皆颔首。赵敏一早就将在天鹰教驻地的见闻传信给他们几人。 月纳真道:“只可惜,即便有张公子相助,我们也未能找出更多证据。李天垣没有再与陈友谅传书,其他人也没有可疑之处。张公子已经知晓李天垣有异心,应当有所防范才是,若殷教主真是中了毒,只怕他身边更亲近之人也被收买了。” “这便是关键所在!”周芷若道,“赵姑娘虽然到山庄中做客,但在天鹰教决意前,并未言明她真实身份与来意,寻常教众只知道有桩大买卖,来人是位富家公子,绝不会知道雁屏山庄。可是你们看陈友谅一行人,分明是在朝着我们而来。” 她指着舆图上的湖州道:“传信也需时日,眼下他们应该已到昌化,距离湖州更近了。算上副掌旗使手下人马,上百号人,他们不会全聚在城中,太惹眼了。近旁的华阳山或是麻姑山倒是驻扎的好去处。” 这本是显而易见的事。只是一来,他们都习惯了隐于人后,还不曾结过仇家,也不曾被人找上门来;二来,陈友谅为的是江湖权势,只有壮大明教才是他的目的,进犯他们对他并无益处。是以,五位紫雁令都从未想过陈友谅会奔着山庄而来。 安静了几息,安伦突然笑道:“那咱们过去还是想错了,以为陈友谅行事还同明教一般,只取意气相投之人。他这分明是见我们兵强马肥的,要来强抢啊!” 月纳真道:“按脚程来算,这两天也该接到新传信了。若他们真是冲着山庄而来,我们可要好生布置一番。” 和折都问道:“眼下庄子里有多少人?” “近来没给他们派什么差事,都在,拢共有百来人。” 而五行旗经过朝廷扫荡,人员大减,但每旗尚有二百来人。 “人数上差些倒也无妨,只是要提防五行旗手上那些用具。月纳真说的不错,咱们这庄子里是该好好布置了。” 余下的不需周芷若再多说,他们五人已经自顾商议起来。只是原本打算的,今日便启程赶往长清一事,暂且搁置。 到了第二日,书信传来,除了跟踪之人禀报,陈友谅已到昌化之外,还有一封带给周芷若的信。 她原以为是赵敏又有信来,看字迹却是灭绝师太的。 下山前,周芷若告诉静虚她要剿除匪患,归期未定,是想将此事瞒下,自行处置。否则,昆仑崆峒两派与明教勾结一事一经泄露,必会令六大派颜面扫地。但如今两派掌门与长老尽皆被杀,陈友谅已成大患,她只能传书禀告灭绝师太,让门中早做防备,免得被此事牵连。此封信应当是灭绝给她的指示。 只是信中所述却令她大感意外。灭绝师太已携弟子前往雁屏山庄拜会,她欲借山庄之力彻底铲除明教余孽,命周芷若设法打探他们行踪。 她暗自忖度,能得师门助力是好,就怕师父看不惯这些人做派,又或是意见相悖,反而令双方不睦,误了大事。但她又不能违背师父之命,犹豫再三,还是只能如实转达。 此时,月纳真等人已经认定了陈友谅必会来犯,正在商讨对策。听说峨嵋派要来襄助,他们倒不似周芷若那般忧虑良多,只是觉得强敌就在近旁,应当是赶不上了,还是要靠他们自己。 于是,原本极欲赶到长清大闹一番的安伦与和折都二人留了下来。他们将在杭州的人马也一并召集,就等着陈友谅来。 没想到陈友谅等人却在麻姑山老实驻扎下来,过了年也不见动静,反而是灭绝师太一行人先到了湖州。 第72章 巧计夺先机 从湖州城东门出来,沿着官道走上十几里,就能看到一条往北的小道。小道穿过一大片树林,渐而开阔,连着数里皆是低矮的草地,接着就到了雁屏山庄正门。 只是为了避人耳目,灭绝师太等人并未走正门。她们一进湖州城,就有人前去接引,带着她们从北门而出绕到更隐蔽的山庄西侧门。 周芷若自不消说,三位紫雁令也都出门来迎。 还不等她们下马,月纳真就先拱手道:“诸位师太远道而来,我等却未能远迎,实在是失敬。在下月纳真,乃是山庄管事,这两位是安伦与和折都。因主家皆有事在外,眼下便由我三人暂理庄中大小事宜,若有何不周到之处,在下先向诸位赔罪。庄中已备好斋饭,快请入内享用一二,再好好歇息一番。” 她汉话说得极好,若不是自报名字,灭绝师太绝不知他们三人是蒙古人。这几年眼见元廷转了性子,不再残害汉族百姓,灭绝师太才不似从前那般对他们仇视,动辄就要杀人。且一路走来,她看这赵家用人,不问出身不拘蒙汉,又听闻他们与朝廷交好换得其庇护,不至于对山庄中有蒙古管事感到惊讶。 倒是月纳真看着年纪轻轻,谈吐举止却无不得宜,灭绝师太心中对她已是大为赞赏,对主人家不在的那丝不满,便淡去了。 她念了声佛号,客气道:“是贫尼等人打搅了府上才是。”说着就跟在月纳真身侧往里走。 此行灭绝师太带来的弟子不多,仅有静玄静虚静空三人。周芷若与她们见礼之后便自觉落在最后,也不多话。 月纳真领着她们进了先前周芷若一直住着的落霞院。果然如她所说,斋饭都已准备好了,热腾腾的一桌,一旁还有热汤与帕子,给她们净手洗脸。 “正堂与东西厢房都已收拾干净。若有缺的,只管使唤守在院子外头的侍女就是,无需客气。诸位用过斋饭可以稍事歇息,未时再到议事堂相商,可好?” 灭绝师太应下了,她们三人就不多留,暂且离去。 既然定下了时辰,灭绝师太便不心急问周芷若太多事,只关心了她几句这些时日状况。 很快未时便至,八人齐聚一堂,互相问了声好便谈及正事。 安伦道:“眼下巨木、洪水、烈火三旗所有人马俱在麻姑山上安营扎寨,约有五六百人。” 说着她就拿出一张草图。 “这是我们四人轮番上山查探后画出的大致排布。请看,这双峰之间的狭长山坳,便是他们驻扎之地。” 山坳三面皆是山壁,西南面则是通往山下的陡坡,被繁密的林木覆盖着,约有三十丈高。 “他们在林间藏着火雷与毒水弹,只留下自己人上下山的通道不设陷阱。每日巡逻分成五班,每班皆混着三旗教众。若是直接从山脚攻上山去,我们恐怕讨不着好。不过我们原本也是想等着他们前来攻打,已经在山庄内布置好一应器具,却一直没等到人来,这才前去刺探。” 原来明教余孽就在近旁,还意欲攻打雁屏山庄。初闻此事,峨眉四人难免惊讶。 灭绝师太问道:“可曾探得他们按兵不动的缘由?” 安伦道:“我们确实偷听到一些关键。陈友谅欲借此机会拉拢厚土旗,让他们在山庄下挖条密道。这样一来,明教大批人马便可轻易潜入山庄,在我们不备之时将人一网打尽。只是他想得虽好,厚土旗却似乎无意。几封书信来回间,就耽搁了这么些时日。” 她没说的是,陈友谅可不止这一个打算。 他确实眼馋雁屏山庄的产业。若真能得厚土旗援手,他就可以将整个山庄的人都绑了而不是杀掉,再劝说他们投效。届时他人财兼收,还可以换个身份,可是比如今四处低声下气招揽人手快活得多。 听到陈友谅对其心腹坦言之时,安伦着实吃惊。 她回来时与月纳真、和折都言:“我真不知陈友谅是哪儿来的脸,竟然痴心妄想,以为咱们会臣服于他。就算将这些年咱们经营的一切交到他手上,我看他也守不住。” 和折都当时还笑她少见多怪。 “陈友谅若是不敢想,又怎么会折腾出这么多事来。你道人人都埋头过日子呢。我看他还挺有自知之明的,还知道要将人留着。或许他以为,对我们这些下人来说,哪个主子都是一样。” 这话又激得安伦与他连战了好几日才消气。 只是这些事都不必对峨嵋派言明。 接着,灭绝师太又问他们眼下如何打算。 “难道就一直这么等下去吗?” 月纳真道:“当然不是。既然已经查明明教确实对我等图谋不轨,即便他们还未动手,我们也是师出有名,绝不会放过。至于先前提及的地势不便,周姑娘已想出了条绝妙的点子,我们花费了数日,终于准备周全。今日又得几位师太援手,定能顺利将那三旗教众一举拿下。周姑娘,有劳你为尊师、尊师姐们解说一二。” 周芷若有些赧然,但很快就对着灭绝师太镇定道:“倒也不是弟子一人之功。那日弟子与安伦一道前去刺探,见那山坳之上山壁陡峭,不过是随口一句‘若是从上头砸下巨石,定有奇效’。是安伦马上派人去寻路,竟真在山麓东边找到一条能登上那处山崖的路。” 第55章 于是,他们四人就此谋划。先将石块运上山顶,待夜深人静之时从山上砸下。陈友谅等人不会在此地久居,搭建房子用的都是木头或竹子,被这么一砸定会倒塌。侥幸没被砸死的,还有弓箭手等着,就算不将他们射死,也要逼得他们惊慌之下往山下逃窜。 “到时候我们便埋伏在山脚下的树林中,待他们走过,先伤其双手,就不必担心其毒火了。”周芷若说完又看了一眼灭绝的神色,接着道,“这样或许有违侠义之道,但明教手段太过狠毒,弟子也只能想出这种办法。” 灭绝师太道:“明教本就是奸邪外道,只要能将其铲除,用些计谋又何妨?更何况,同他们的手段比起来,这些也不算什么。芷若,你不必担忧。” 既然得了她首肯,此事就再无障碍。 月纳真笑道:“既然如此,今夜咱们就动手!” 作者有话说: 上一章和这章提到的华阳山和麻姑山虽然借用了现实的名字,但设定上离湖州很近。 以及,感谢各位的评论和鼓励,但是我真的写得很慢,自己也很苦恼,只能说有在尽力催促自己了。 第73章 破敌势无匹 是夜,月纳真率五十人登上山崖,静候时机。 夜渐深,山坳房舍中透出的点点灯火逐渐不见。这三旗夜里的巡逻分成上下半夜两班,头一班刚往山下走了一圈,眼下正要将营地中四散的几个火盆扑灭。 月纳真等的正是这一刻。 待最后一盆火光熄灭,只余月辉洒在山坳一角,月纳真手一挥,便有几十支黑色羽箭在夜色遮掩下悄然落下,“噗呲”“噗呲”地穿过棉衣与血肉之躯,转眼间就将整班巡逻之人都射倒在地。 从高处往下看,此处屋舍排列便如一截圆弧,六位掌旗使各得一间小的,在圆弧的顶端,背靠着山壁,其余教众皆是六人同居一室,因而他们的屋舍略大一些,拱卫着六间小房子向外延伸。 若敌人从西南面山下进攻,这般布置确实能起作用。但在山崖上一看,掌旗使们的住所就分外显眼。 二十来人中箭与倒地的声响虽轻,在这沉静的山间夜里却是不小的动静,耽搁不得。因而月纳真马上又一挥手,一行人中格外壮硕的十人纷纷举起堆积在身后的巨石,走到崖边,先瞄准了那六间小房子,用力投掷下去。 果然如月纳真等人所料,这些房子都不甚结实,一下子就被巨石压塌了,发出声声沉闷的巨响。 这番震动与声响将整个营地都惊醒了。 “出什么事了?” “可是地动?” “怎么无人示警?” 交错响起的高声询问中,不少教众外衫都来不及穿,光着脚拿着武器便推开门来查看。只是还不等他们在夜色中看清到底怎么回事,又纷纷被射倒。 投石之人也不曾停手。趁着大多数教众还没离开屋舍,他们从里一间间往外砸,无一失手。 转眼间,就又有十几人倒地,并二十来间房屋被压倒。 这时,终于有人看到了来自山崖上的攻击。他躲在门后大喊道:“敌袭!山上有敌袭!不能在屋子里,快拆了床板门板挡着,往林子里跑!” 这人连声高喊了好几次,直到附近接连传出响应或是搬弄的动静才息声。 接着,不等有人指挥,从尚且幸免的房屋中陆续有人逃出,皆是同屋的几人一道,举着拼凑在一起,能遮住全身的木板,往林间飞奔。 弓箭射不穿木板,月纳真便命弓箭手们暂且停下,又从他们之中挑出十五人来,命他们用稍小些的石块追击这些意欲逃走的教众。 与方才毫无防备便被倒塌的屋舍掩埋之人不同,这些逃至半道被石块击倒的教众大多还清醒着,他们因受伤而哀嚎,惨烈的声息更是令其余人愈加慌乱,奔逃之势愈烈。 不到一刻,山坳中再无立着的屋子,能逃的也都已经进了林子。 方才砸下的石块虽多,但挑选时都是特意找了些方的,不会随处滚动,此时还无需理会。 月纳真转头看向林间。那里的林木原本更为繁茂,如今许多都已被明教砍伐,能看清林中人身影。看到他们并未停留,纷纷往山下而去,她舒了口气,命手下将结成一张大网的绳索从山崖上沿山壁放下,借着绳索下到山坳中收拾残局。 树林的尽头,亦是这段山坡的尽头还是树林。 此处倒是时常有人行走,因而开出了条小小的山道。侥幸逃脱的教众正如一条长蛇一般沿着山道游走,他们要绕到后山,攀上山崖去还击。 只是今夜遭袭太过突然,脱险之后又无人统御,这些人一时间心绪难以平缓,行走间全无往日规整,反而不断与身旁人交谈。 有的在忧心几位掌旗使生死。 “你们说,陈旗使他们真的就这么丧命了吗?竟敢使这些阴招,待我抓住那群狗贼,定要让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兴许只是被房梁压住了动弹不得,我们动作快些,将贼人都收拾了就能救掌旗使们与其他兄弟出来!” 有的则更关心敌从何处来。 “我们在此驻扎未久,也不曾惊扰这附近的势力,究竟是什么人,竟然深夜前来偷袭?” “一会儿将人活抓了就能问出他们底细。只是,我们守着那山坳以为占尽地势之利,却反倒被人利用,真是晦气。” “这倒是。我们怎么就没想到那处山崖还能上去?” 众人各怀心事,却一致认定己方只是失了先手,若是正面打斗定不会输,也不曾想过敌人还有后手。 突然,这片除了他们的脚步声与说话声之外再无其它声息的林间,响起了一声鸟叫般的鸣啼。这声响突兀而清厉,所有人一时都被吓住,停下了脚步。 还不等明教教众再有动作,从两旁树丛中同时刺出了不少利刃,直指他们垂在外侧的手臂。猝不及防之下,伤者骤增。 这时,又有七道身影倏然从不同位置撞进那长长的列队中,几道银光闪烁,便有好多人倒下,生生将原本连贯的长蛇断成了好几截,正是周芷若等人。 对付数量繁多的敌人,峨嵋派绝学《飘雪穿云掌》再合适不过。其掌法如可聚云散雪一般,将人吸近又吐远,令他们无法自控。 如周芷若这般无意出风头的,不过是用“散雪式”或“排云式”将身旁的十数人都震开,以免被他们乱招所伤,再以连环剑招一一刺穿他们要害。而灭绝师太出手便更为狠戾,同样的招式,她在将人驱散之时,就以内力震碎了他们心肺,无需劳驾倚天剑。 一旁的安伦瞧见她们掌法精妙,心中羡慕,争胜之心又起,不肯让峨嵋派成了首功。她见仓惶之间,带上武器的教众并不多,且他们七人又已斩杀不少,口中便又是一声鸣叫,命山庄手下尽皆现身杀敌。如此一来,反倒显得雁屏山庄一方才是人多势众。 三旗教众很快落败。山庄众人这才点起火把,清点敌我伤亡。 周芷若在旁看着他们利落的手法,暗自赞叹,却忽然似有所感,抬头看去。 身侧的灭绝师太比她更快,掌风一扫,不远处一棵大树拦腰折断,露出其后一袭白袍。 借着月色,周芷若将那难掩诧异的脸看得分明,她惊道:“杨逍?!” 杨逍似乎是只身前来,见踪迹败露,纵身一跃,不见了身影。 灭绝师太怎肯将他放走,当即怒喝道:“狗贼休走!”话音未落,就运起轻功追了上去。 作者有话说: 谁懂,标题太难起了。 第74章 旧怨无从避 杨逍是明教左使,统御天地风雷四门教众。 有那么一瞬,周芷若忧心他有大批援手埋伏在四周,因而在三位师姐立刻随师父追上前去时,她仍踟蹰原地。但她马上想明白了,那样绝瞒不过在此雄踞的雁屏山庄。即便杨逍带了人来,也多不过五个。 因此,她拱手对月纳真与和折都道:“杨逍与我派积怨已久,今日不得不将陈年旧账算清楚,此处便有劳诸位了。” 月纳真见她心有成算,便抛下了同去之意,颔首应好。 却说那厢,灭绝师太紧追着杨逍而去。她虽急切,怕这仇人跑了,但到底又是个老江湖,始终离了他十丈远不肯近身,提防他引人去中埋伏。 杨逍竟然对此处颇为熟悉,他翻山越岭、过林涉溪,甚是从容,脚下步法却越来越快,似是要直接甩开灭绝师太。 灭绝师太暗道,便是有伏兵,也决计不会安插在这许远,他们回程并不经过这里,或许杨逍真是独自前来探听三旗消息,如今只是要逃。 这么一想,她就不再忌惮,决心在此处与其做个了断。 灭绝师太拔出倚天剑,看似随手一挥,身侧几株林木一并悄然折断。她运气于掌,将那倾倒的树干以不同方位扫向杨逍,阻挡他去势。在杨逍躲避之时,她几步就来到他跟前,剑锋毫无留情地刺向他要害。 第56章 杨逍不慌不忙地后退一步,在寒光靠近之前袖摆一挥,以内力将剑招拂开。他为人向来桀骜自负,年轻时就能轻易胜过孤鸿子,如今自也不将灭绝师太放在眼里。想起往日里,纪晓芙提及灭绝师太时总是又敬又怕,道她对弟子甚是严厉,杨逍便决意,今日就要灭一灭她的威风,看她日后还怎么摆架子。 他并未带兵器。寻常兵刃在天下至宝倚天剑的锋芒之下,也不过是废铁。杨逍仍然以拳掌与衣袖对招,纵是以他武功之高,也需格外小心,不被剑刃所伤,因而每一下出手都要辅以内力。他自信一身武学不会输给兵器之利,却忍不住嘲讽道:“哼,原来名满天下的峨嵋派大宗师,也只会逞倚天剑之威,是不是害怕赤手空拳接不下我杨某人十招?当年你师兄孤鸿子取了倚天剑来与我过招,却连剑都来不及拔就败在我手下。你们峨嵋派武学如此不济,只怕这些年也没太大长进,还是不要在我面前献丑了。” 江湖中盛传灭绝师太性情刚强,最惜面子。杨逍说这番话,就是为了引她动怒,让她乱了阵脚。哪知灭绝师太听罢神色丝毫未变,寻了个间隙将剑招一收,退开几步收剑入鞘,肃然道:“你说得不错,合该让你心服口服。” 话刚说完她就往前一纵,右掌猛地贴到杨逍面前,即便他当即侧头闪躲,凌冽掌风还是将他左耳割出一道血痕。 杨逍一惊,方才这招他根本没有看清!要不是灭绝师太功力深厚,掌风逼近时压迫之感太甚,只怕那一掌拍到他脸上他才知晓。峨嵋派什么时候出了这么高深的掌法? 灭绝师太不管他作何感想,左掌立马斜劈而去取他脖颈,又是起手时悄无声息,却以奔雷之势直扑敌方的一式。 杨逍吃了那第一招的亏,已是提起十二分小心。他虽然眼睛还没转过去,右颈却已是寒毛直立,赶忙抬手,运起乾坤大挪移心法第二层,欲将灭绝师太掌力牵引到别处。但他还是慢了些许。灭绝师太变掌为拳,换了去势,狠狠击中他下颌,打得他颌骨碎裂、眼冒金星。 血从口鼻涌出,杨逍吐出一大口血痰,再上前缠斗时已将内力用到十成。他将平生所学全力施展,拳脚招式肆意而出,却彼此圆融贯通,不留一丝破绽。 灭绝师太却不与他比拼招式精妙,应付了十几招,寻了个间隙,右手往前一抓,便如寻常人抓件死物般轻易抓住了杨逍左臂,浩荡内力如海潮般灌入他经脉,将他整条手臂都废了。 未免他逃走,灭绝师太又踢断了他左腿腿骨,这才松开手,冷笑道:“明教光明左使在贫尼手下可过了百招?怎么一身功夫还不如一张嘴硬?” 杨逍左边身子伤得厉害,几近无力,但他不肯在灭绝师太面前示弱,仍傲气地站着,下颌生疼也硬撑着如无事一般从牙缝里挤出话来道:“雕虫小技!杨某还没输呢!” 他右手起了架势还要再战,灭绝师太面露不耐,不想再同他磨蹭。 “若不是留着你还有用处,你早已被我一掌打死,竟还敢逞能?也好,待我再废掉你右手右脚,看你还有没有脸面说自己没输。”说完就再探手去抓。 杨逍本就不敌,如今只剩单手如何能挡?眼看他就要被打中右肩,突然从稍远处响起一声惊呼。 “师父,请您手下留情!” 灭绝师太的手停在半道。她转头去看,十数年未见的弟子正一脸惊慌地朝他们走来。 杨逍听见这道声音便大惊失色。他拖着一条腿挡在灭绝师太身前,担忧地高声喊道:“芙妹,不要过来!你快走!” 纪晓芙不听他的,很快来到他们跟前,对着灭绝师太跪拜在地。 她颤着声道:“师父,不肖徒儿纪晓芙前来拜见。” 灭绝师太默了片刻,既没答应,也没叫她起来。杨逍不满她这般姿态,更心疼纪晓芙,伸手就要拉她起来。纪晓芙不敢在师父面前造次,躲开了他的手,悄声唤他“逍郎”,让他忍耐。 这时,灭绝师太突然厉声道:“你们几个还藏什么,我们峨嵋派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原来是周芷若四人,循着打斗声赶来,恰好看见了纪晓芙现身。若是灭绝师太需要帮手,她们自然会毫不犹豫出手。但是眼前这景象,她们四人面面相觑,谁都不敢出声,也不敢上前,这才如同做贼一般藏在林子里,被灭绝师太训斥了才一齐出来。 方才纪晓芙未出声时,杨逍没察觉有人来了。眼下若不是被叫破,他也没发觉林中尚有旁人。打在下颌的那一拳,或许令他伤得比预计的还要重。原本只有灭绝师太一人,就算他伤得再重,拼死也能拖上些时候,护着纪晓芙走,但眼下又来了四人,该如何是好? 他心中忽而泛起一阵悲凉,想起了平日里三个孩子天真烂漫的面容。以灭绝师太心性,今日断不会放过他们。若是他们夫妇二人都葬身于此,他那不晓世事的孩儿们又该如何? 还能动弹的右手握紧了拳头,杨逍在此刻万分后悔没将部下一并带来。 第75章 新恨何消弭 看到静玄几人,纪晓芙倒是颇为欢喜。 “静玄师姐、静虚师姐、静空师姐,多年未见,诸位师姐妹们可都还好吗?” 静玄道:“门中一切都好……”分别多年,她有心叙旧,但有灭绝师太与杨逍在旁,涌上喉头的话又被她自己咽下去了,再开口便略显疏离,“劳你挂心了。” 静虚与静空也只是颔首,唤了声她的名字,再无他话。 纪晓芙知道她们的性子,并不在意,又看着周芷若问道:“这是小师妹吧,看着这般年轻。” 她仍跪在地上,周芷若一时间不知该如何行礼,却听见灭绝师太道:“不错。芷若年纪虽小,但天资过人。你是师姐,头一次见,正好试试她的功夫。” 这话说得平淡,在场几人却都觉得意外,不解其意。周芷若努力分辨她神情,却看不出什么。 纪晓芙听罢,应了一声,这才站起来。她往后一跃,离了众人几丈远,冲着周芷若点点头,客气道:“芷若师妹,请指教。” 她腰间佩剑仍是峨嵋派的,起手式用的是《峨眉剑法》中的“分花拂柳”。 周芷若也不再耽搁,她先抱拳补上礼节,同样客气道:“还请纪师姐手下留情。”说完长剑往前一刺,剑出之时脚下轻点,一下就将剑刃送到纪晓芙面前,正是同样出自《峨眉剑法》的“气贯长虹”。 这两式剑招,一重“守”,一重“攻”,可说正是相互克制。纪晓芙还不清楚周芷若性子,因而起手招式有心谦让,没想到这位师妹出招竟然毫不领情。原本她还以为灭绝师太这样安排,是有意放过他们,若是换成其他人她委实敌不过。但这“气贯长虹”一出,她心中便没了把握,不知周芷若是耿直,只想着切磋一事,还是存心为难。 【难道师父有心羞辱我,要我知道离开峨眉这么多年,如今连小师妹都胜不过了?】她有了新的猜测,又觉得若真是如此,与灭绝师太往日行事相较,这般手段真可称得上宽宏大量。 周芷若剑上未附内力。兵器相交时,纪晓芙松了口气,当即又觉得自己不该将人往坏处想。她手腕一旋,正好以续招拨开周芷若长剑。 寻常峨眉弟子之间切磋,此时多半会接上“倚楼望月”,以虚招把剑刃往前一送,再借势后翻,拉开双方距离以备后招。盖因峨嵋派数代皆是女子为主,未免打斗时被人以气力压制夺走兵器,用剑时总会避免贴身。《飘雪穿云掌》那般操弄人的奇效,便是为了配合剑法所创。但周芷若却不依常规,长剑一翻,又倒回来缠着纪晓芙手中佩剑剑身,如银蛇般向上,直往她手上窜去,这招名叫“攀岩摘星”。 虽然出乎意料,到底是熟悉的剑招,纪晓芙还能应付。只是几十招之后,她渐渐明了,周芷若在剑法上的造诣远在她之上。 《峨眉剑法》一共九式,有难有易,能在二十五岁前学全了已是了不得。看周芷若样貌,至多才二十岁,竟能将整套剑法圆融至此,比之大师姐静玄当年也是不遑多让。不过才几十招,她就已经要剑掌齐用才能与其抗衡,而反观周芷若,仍是一派轻松,尚未动用剑法之外的武学。 而她们还只是在比拼招式。若动用内力,或许她根本撑不了这么久。 纪晓芙着实迷惑。 要说周芷若是在为难人,以她的武功,本可以令自己更狼狈些。但要说她不是在为难人,这一招一式的,也不必如此认真。 如此这般两人又交手了上百招,突然间,纪晓芙好像看到周芷若浅笑了一下。她一愣,还想定睛再看,眼前却似有无数银光袭来,她不过是慢了些许,那抹剑尖就已点在她眉心,再进分毫便能见血。 杨逍见此,再也按捺不住,就要上前。灭绝师太一直分心留意他动作,当下出手点了他周身几处大穴,令他不能动弹,亦不能说话。 第57章 而后,她走到周纪二人身旁,含笑道:“‘骤雨狂花’用得正是时候。芷若,没想到不过短短一年,你的剑法能有如此进益。看来这数月间你在外奔走,也始终不忘勤修苦练,为师心甚慰。” 周芷若这才把剑锋挪开,收剑入鞘,回道:“全赖师父与诸位师姐尽心传授。”说完又退后几步,站在灭绝师太身后,不再多话。 灭绝师太最喜她谦逊,满意地点点头。待她看向纪晓芙时,脸色又沉了下来。 “晓芙,你离山多少年了?”她沉声问道。 纪晓芙垂首道:“已是十八年有余。” 灭绝师太道:“十八年啊……这十八年来你从未回山,连书信都吝啬,是不是早已不当自己是峨嵋派弟子?既如此,又为何还用着我峨眉佩剑,使我峨眉功夫?!” 纪晓芙被吓得再度跪下,哽咽道:“师父,弟子绝非有意离开门派!只因当年,当年……”即便已为杨逍生儿育女,又与他厮守多年,提及往事,她仍旧觉得难以启齿。 “事隔多年,还有什么不能说的?难道当年你下山之后就对那狗贼芳心暗许?” “不!不是的,师父!当年弟子独自西行探访谢逊下落,至川西大树堡时,遇见了杨逍……”到底人就在一旁,她不好将话说得难听,“他对弟子纠缠不休,还将弟子带回了住所,不许弟子离开。弟子功夫不济,想要寻死亦是不能。数月之后有敌人上门,弟子才趁机逃离,却发觉已怀有身孕。弟子不敢回山,只能偷偷躲在外头将孩子带大。没想到几年后又被他找到。” 纪晓芙说完这些,抬头看了眼灭绝师太神色,才继续道:“纵然开头是弟子被迫,但他这些年一直贴心爱护,我们已结为夫妻。弟子深知峨眉明教积怨已久,再无面目回到门派见师父与师姐妹们,是以这么多年一直隐姓埋名。” 听闻她说出往昔实情,十一年前在南阳城外被那怪人数落的一番话又浮现在脑海。 “你明知江湖险恶,却令无力自保的弟子下山。你明知弟子受辱,却不能将那贼人诛杀。” 不错,若她十几年前听闻风声时就能有今日功力,早就单枪匹马杀到昆仑山,结果了杨逍,何须苦等到今日?是她累得门下弟子被迫委身一个淫贼,还无处申冤! 十几年来的憋屈、愤懑与不甘仿佛全都归于此刻,灭绝师太“唰”地拔出倚天剑,厉声道:“晓芙,往日你受这狗贼牵制,无力脱身。今日有师父在此,定会为你讨回公道!” 第76章 以双臂相抵 灭绝师太怒极,眼看就要杀了杨逍泄愤。 纪晓芙大惊,赶忙道:“师父,不要!” 灭绝师太瞪着她,问道:“晓芙,你这是何意?难道还要继续跟着这奸贼?” 她心中又生起对这弟子的怒火,觉得她太过软弱可欺,实在不合峨眉做派。 纪晓芙道:“师父,弟子家中尚有三个孩儿,怎能弃他们的父亲于不顾?如今明教式微,杨逍率领部众,已有退隐江湖之意,今日来此,只是放心不下昔日手足,绝不是要与峨眉派作对!还请师父高抬贵手,放他一条生路!” “哼,明教早已四分五裂,他带着些残兵败将,除了躲藏,还能成什么事?难道为师还要夸他识时务?再说,难道他闭门不出,就能消了往日冤仇?你生下这贼人的孩子,若不早日教他们辨清正邪是非,他日岂不是又养出几个魔头来危害武林?” 灭绝师太越说越是恼怒。方才她还在欣喜,周芷若才十九岁,已经能在二百招之内胜过纪晓芙,证明她的弟子中,有人比纪晓芙更为出色。但此时那份喜悦已消散殆尽。 本来两人都是她得意弟子,被人以腌臜手段抢走了一个,十几年了,这仇岂能不报? 她道:“晓芙,你若还当自己是峨嵋派弟子,今日不仅要在这里亲手杀了杨逍,还要引我们去将明教余孽一举铲除,还中原武林太平!” 纪晓芙不知所措。 她知道说出实情,灭绝师太一定会大怒。即便她不在意自己这个弟子,也不可能坐视峨嵋派受此屈辱。但是若不说,她就真成了叛徒,只怕会死得更快。 那眼下又该如何?且不说这十几载夫妻情谊,就算只是为了孩子,她也不可能动手杀了杨逍。但是仅凭她一人根本拦不住灭绝师太,该如何是好? 正在纪晓芙惊慌不已、甚至不敢抬头之时,她看到了灭绝师太身后那道身影。方才周芷若那莫名的一抹笑是提醒,还是示好?无论如何,她未尽全力,多少给纪晓芙留了面子,又让灭绝师太满意,足可见她处事机敏又平和,不是个刻薄之人。她会不会襄助初识的自己?那三位师姐呢?若是她执意要护着杨逍,师姐们可会为她求情? 她抬眼去看周芷若,发现她正在看着自己,十分镇定。纪晓芙不由得面露哀求之色,恳求师妹救她于水火。 周芷若见状有些意外,没想到这位师姐竟对自己如此信赖。不过她心里明白,若无他人劝阻,灭绝师太不会停手。杨逍是死是活无关紧要,但纪晓芙若是死在这里,定会成为她们几人心中的一根刺。更何况,她从来不觉得纪晓芙犯了什么错。 从前灭绝师太过于严苛,峨嵋派上下风气不正,师姐们间也无太多温情,这些都是周芷若亲身体会过的。 纪晓芙清白有失,回到门派中,就算灭绝师太不计较,也少不了非议刁难,是以她不敢现身。杨逍待她应当是不错的,但怎样都抹不去他的罪过,说到底他就是个恃强凌弱的龌龊东西。若不是他不知廉耻,又怎么会累得她们几人深夜在此烦恼? 这般想来,周芷若倒是乐得出面送他一程了。 她恭敬道:“师父,休怪弟子多嘴,那杨逍已被师父制住,便是弟子也能轻易处置他,又何须纪师姐出手呢?纪师姐本来就是被他挟持,这才不得已背师离派,想必这些年也是痛苦万分。只是他们到底夫妻一场,纪师姐良善,不舍也是人之常情,还是让弟子代劳更为妥当。” 周芷若向来不好出风头,若没有吩咐,是轻易不会开口的。眼下她竟然愿意为纪晓芙解围,叫灭绝师太与静玄等人大为吃惊。 静玄与旁人不同。她年纪最长,又早早拜入师门,是看着师妹们一个个长大的,心中对她们都颇为关切。看到周芷若如此,她既觉得欣慰,又暗自责备自己这个大师姐没用,竟不敢维护师妹。 她深知纪晓芙重情义,若是让周芷若动手杀了杨逍,少不了要被记恨,还是该由自己来。 于是,她快步走到灭绝师太跟前,垂首道:“师父,当年之事,说到底还是弟子安排不周,竟让纪师妹孤身涉险,招致贼人惦记。若要责罚,还请师父责罚弟子一人!在受罚前,弟子愿手刃贼人,以安师父、师妹之心!” 这两人接连出声,都是为了保住纪晓芙而欲杀掉杨逍,还令她想要再求情也不能够。纪晓芙知晓她们爱护之心,很是触动,但又实在担心杨逍安危。这般左右为难之下,更不敢再开口触怒灭绝师太,只能悄悄落泪。 场中一时静谧,都在等灭绝师太决断,她却难得有些晃神。 执掌峨嵋派数十年,她向来独断专行,便是静玄,每每也只是奉命行事,不曾多言,但今日却有两名爱徒不听她号令,要自作主张。 受此忤逆,她本应愈加气恼,眼下却反而从方才的震怒中抽身,变得分外平静,甚至觉得理当如此。 她对静玄与周芷若都寄予厚望,这二人理当成为众弟子表率。不仅武功要高,人品也要出众,她才能放心将整个峨嵋派的重担交予她们。所以,她们是该为了门人挺身而出。 这心思她早就有了。山中静修十年,山下已换了番景象,她渐渐觉得,峨嵋派也是时候交由下一代弟子来掌管了。 从前她不会这么想,从前也没哪个弟子令她这般放心。一切皆因纪晓芙与杨逍的纠葛,引得江湖中谣言四起,引得倚天剑被夺走,引得她改弦易辙。 如今回过头看,竟能称得上因祸得福。 那纪晓芙呢?她这些年是否过得如意? 方才她命纪晓芙亲手杀了杨逍,想让她自己斩断这孽缘,实则心中却也明白,纪晓芙下不了手。 她仔细端详那分明熟悉又已褪去稚气的脸,暗自叹息,明明是她亲自接上山的徒弟,怎么就偏偏没有缘分? “晓芙,”灭绝师太沉声道,“她们二人抢着要动手,你怎么说?” 纪晓芙这才抬起头,含泪道:“静玄师姐与芷若师妹好意,晓芙感激不尽。只是到底夫妻一场,晓芙不忍见他葬身于此,恳求师父,饶了他性命吧!我们回去后便隐居山林,再不会现身人前惹您不快,求您了!” 灭绝师太问道:“你是不愿再回峨眉了?” 纪晓芙一愣,支吾道:“弟子,弟子并非不愿……” 灭绝师太道:“既然你心意已决,为师也不好阻拦。从今往后,你便好自为之吧。” 第58章 这是,要放过他们了? 几人疑惑间,只见眼前灰袍鼓动,灭绝师太已到杨逍跟前解了他穴道,接着一道青光闪过,杨逍整条右臂竟被她削了下来! “杨逍,你气死我师兄孤鸿子,又欺辱我徒儿,本来难逃一死!今日是晓芙为你求情,我才留你一命,这手臂便用来向我徒儿赔罪。日后你若是还敢出现在我面前,我定不会再饶你!” 说话间,那断臂落在地上。 纪晓芙踉跄着起身,惊呼一声“逍郎!”,飞扑过去扶住杨逍,极快地点了他肩部几处穴道,止住流血。杨逍喉间含糊着说不出话,只是恶狠狠地瞪着灭绝师太。 灭绝师太并不在意他,将倚天剑换到左手,又对着纪晓芙道:“晓芙,从前是师父对你不住,既不能为你出气,又累得你不敢回师门。今日,为师终于替你报了仇,我们师徒二人的缘分就到此为止了。从今往后,你不许再以峨嵋派弟子自居,不许再用我峨眉功夫,更不许将峨眉武功传给他人!”说罢,她把倚天剑立于右边身侧,剑身一挥,将自己的右臂也削了下来。 “师父!” 不知是谁大叫一声,周芷若四人都疾步而来围在灭绝师太身旁,她却面不改色地将剑身上沾染的血珠抹净,收剑入鞘。还是静玄上前替她点穴止血,又拿出帕子来小心给她包扎。 而后,灭绝师太也不再言语,转身运起轻功,往来处去了。 静玄三人连忙跟上,周芷若扶了一把被彻底吓住的纪晓芙,偷偷将一枚雁屏山庄的印信塞进她袖口,轻声道:“纪师姐,你多保重。”说完才转身离去。 作者有话说: 从一开始就想好的纪晓芙事件的结局,今天终于写到了。 第77章 再见生欢喜 待灭绝师太一行人再回到麻姑山,天已微亮。 山庄上百号人仍在有条不紊地忙碌着,将明教教众的尸身搬到山坳中、压着被擒住的教众拆掉他们设下的陷阱、护送己方伤亡之人回山庄去、清扫林中打斗的痕迹。他们利落得不像商贾之家豢养的护院,江湖门派中人也远不能及。 灭绝师太等人在旁看了暗自叹服,这时,见到她断了一臂的安伦大吃一惊。 “师太,您怎会伤得这么重?!”她疾步走近,看到除了那处,五人身上再无别的伤痕,更是惊讶。 这是怎么回事? “不过是一时大意罢了,不碍事。”灭绝师太不欲多说。 安伦只好按下心中不解,唤了一名手下过来,指着她道:“既然如此,师太还是快些回山庄去上药要紧,此处交由我等即可。一应所需,几位师太尽管吩咐她就是。”说完,她暗中给周芷若使了个眼色,要她暂且留下。 周芷若会意,便接过她话头,道:“是啊,师父,您莫要耽误了伤势,便让师姐们一同回去照料,弟子留下来帮衬便是。” 灭绝师太不疑有他,点点头,对着安伦道一声“有劳了”便领着静玄三人先行离去。 她们走后,周芷若才问道:“可是遇到什么麻烦之处?” 安伦道:“倒也算不上麻烦,只是有件事要先令你知晓。随我来。” 说罢,就带着她往三旗原先驻扎的山坳走。 沿着陡坡而上,只见长条形状的山坳中,遍地皆是坍塌的屋舍。他们已将砸下来的巨石沿着山壁堆放好。被断梁掩埋的教众尽皆被挖出,一一探明生死,不留活口在原地。而尸身,则在清理干净的地面上挖坑埋了。 安伦领着周芷若走到一具脸上盖着白布的尸身旁,蹲下去将布揭开来,道:“周姑娘,你来看看这是谁。” 看来此人她们都识得。 地上那人蒙着右眼,半个身子都被砸得血肉模糊,幸而脸上没伤,只是沾了些尘土木屑,还是能看出样貌。周芷若低头一看,立即面露惊色。 她小声道:“这是宋青书?原来他竟投身到陈友谅麾下。” “我们没认错人就行。看他这身衣裳,还成了巨木旗副掌旗使呢。你说,此事若是被宋大侠知晓,他会是什么反应?”安伦笑得不怀好意。 周芷若皱着眉道:“还是不要让他知道为好。” “哦?为何?你们两派也算是师出同源,你怕宋大侠受不住丧子之痛?” 周芷若道:“我是怕节外生枝。眼下武当派不知他已死,仍在派人捉拿。但这消息若是传出去,到底是沾亲带故的,只怕宋大侠不提,武当派其余人也要追查是谁杀了他。岂不是平白多些事端?” 安伦笑道:“我也是这么想的,一并将他们埋了了事。但就怕周姑娘还念着旧情,不忍他尸骨流落异乡,故而请你来问个清楚。” 这话中带着调笑,但她又事事不违周芷若意,叫周芷若有些莫名,不知赵敏是如何吩咐他们的。不过她也只是在心中疑惑,见此处没有别的活计,就不再多留,同几个人一道,分别驾着车将伤员送回山庄,再回到自己的院落去照看灭绝师太伤势。 如此又过了两三日。 这天一早,山庄里的仆从来院子里来禀报,说他们的少主回来了,想来拜会灭绝师太,不知她们何时方便。 还没见到人,周芷若听罢便是一阵欢喜。 此时她们师徒五人刚用过早饭,再过一会儿庄里的大夫就要过来给灭绝师太把脉、清理断口、重新上药。她不愿伤处曝于人前,便道:“既然是少主人回来了,该是我们前去拜会才是。等大夫看过伤,贫尼自会带着弟子们过去。” 那仆从却道:“少主知道师太您重礼节,只是她向来仰慕您威名,又担心您伤势,因而执意要前来。望您见谅。” 灭绝师太听罢也不好再坚持,又思及自己年岁已长,与小辈无需这般防范,便道:“既然如此,贫尼便在此随时恭候你家少主大驾。” 仆从得了应允,行礼退下回禀去了。 不多时,连日来为灭绝师太诊治的莫临就背着药箱来了,身后还跟着另外一位年轻女子。 周芷若定睛一看,竟是去了长清的冯琦。 她暗自疑惑,昨日还没有消息,怎么眼下两人都回到山庄了?只是凑巧? 莫冯二人很快进了前厅。周芷若坐在末座,冯琦便先唤了她一声“周姑娘”,才随着莫临一同走到灭绝师太跟前。 莫临道:“师太,这是冯令主,山庄内外医师都由她统辖,亦是我们之中医术最为高明的。前几日令主不在庄内,不能为您疗伤。眼下她回来了,少主忧心您的伤,特意让令主来为您诊治。” 灭绝师太不由触动,歉声道:“冯令主舟车劳顿,当好生歇息才是,怎么好还劳架你为贫尼辛劳。” 冯琦道:“不敢当师太这声令主,您就如同唤月纳真他们一般,唤晚辈名字冯琦即可。您是山庄贵客,即便不是由晚辈诊治,晚辈也当来拜会。更何况您右臂尽失,定要悉心照料才能不留病根。少主命我二人同来,也是求一个安心,望您不要挂怀。” 灭绝师太见难以推却,只好道一声“有劳”。 二人也不再多话,默契地一同为她清洗、敷药,这般忙活了小半个时辰才结束。她们还要商议新药方,做完这些便一起告退了。 周芷若也跟着站起来,对灭绝师太道:“弟子去送两位医师。”说罢,不等冯琦拒绝,就随着她们往外走。 到了院子外头,冯琦问道:“周姑娘,你可是有话对我说?” 周芷若被看穿了,纵使在意料之中,她还是有些不自在。她命自己冷静些,而后才道:“不错。我听闻赵姑娘也回来了,不知你们……”可是同路? 在师父与师姐面前她不好发问,这才一时心急跟了出来。但话到了嘴边,她又觉不妥。赵敏不是她属下,她凭什么问她行踪?还没问成倒令自己心生惆怅。 这时耳边突然传来一声轻笑,周芷若转身去看,只见赵敏正笑盈盈地从她身后走来。 “周姊姊,你要问什么,不妨来问敏敏。” 明明只是分别数月,乍然再见,周芷若只觉得自己心中如有柳枝抽条,忽而被填满了。 第78章 情急出乱智 “周姊姊,你要问什么,不妨来问敏敏。” 赵敏缓步走来,面上带着笑。但在周芷若看来,那笑并不似往日那般轻快张扬。 是因朝廷之事不顺,还是因天鹰教突变坏了她计谋,又或是,因她今日穿着一件玄青外袍,看着更显沉稳,自己想多了? 身旁的人都朝着赵敏行礼。冯周二人识趣地将灭绝师太的伤情略说了几句,便退下了。 周芷若这才道:“没什么要紧的,只不过方才听说你与冯琦都回来了,觉得凑巧,便想问问。” 赵敏笑道:“周姊姊可真是敏锐。敏敏猜,你是想说,我们一南一北,即便是真有这么巧,同一天回来,也该有个先后,对吧?” 说这番话时,她倒是有几分狡黠,与平日里无异。 第59章 周芷若便直言道:“不错。想必你又去了一趟长清吧。” 赵敏点点头。 “年前我便离了大都。本来想着回到山庄与你一道过年,但又怕长清事态杂乱,单凭冯琦与阿鲁齐两个人难以权衡,索性亲自跑一趟。”说到这,她便想起了在天鹰教所见所闻,不由面露一丝不悦,“我们当时将陈友谅想得太简单了,以为他只是找上了李天垣,想趁天鹰教内外交困之际重挫殷野王威望,扶持李天垣上位。没想到他暗地里早就收买了殷野王最信赖的副手,不仅知晓了天鹰教许多私密,从我们离开那日起,还让他一直给殷天正吃食中下毒。冯琦到了之后,虽然很快替殷天正拔了毒,但他到底年事已高,之前还受了伤,身子亏损得厉害,很快就去了。后头的事就是一团乱麻,正好你师父在此,有些事要让她知晓,我一会儿一并说了吧。” 既然他们都回来了,长清之事应当不会再令赵敏烦恼。那问题还是出在朝廷?竟能令她于年节时分离家,莫非是汝阳王府? 周芷若忍不住问出心中疑惑:“你原先不是打算在家中过年吗?怎么会突然离京?” 闻言,赵敏便有些不自在。 她都不愿提及,实则自己几乎可以算是逃离大都。 当日她决定过完年便离京,去找了王妃交代此事。当时王妃不动声色,却十分恼怒她又要离家,暗地里开始为她物色如意郎君,想令她嫁给大都人家,日后母女也能时常相见。 于是,从那日起,王妃便每日带着赵敏参与各家宴席,要让她这位郡主现身于人前。 赵敏本来对不能常伴父母身旁心怀愧疚,乖顺地配合了几日。但她身份尊贵、相貌姝丽,知晓王妃有招婿之意的人家,渐渐都凑上前来攀谈,令她不胜其烦。后来她不肯再去,但连装病不肯出门这招都不管用了,她只能收拾好包袱,留下手信,趁夜出城。 不知道是不是汝阳王帮她说了好话,离开大都之后也不见王府派人出来逮她,她这才过上清静日子。 这般狼狈,赵敏甚至都不愿回想。无奈周芷若目光盈盈,等着她回答,她只能避重就轻道:“我娘不肯让我再四处奔走不着家,我只好趁年前家中繁忙,偷跑了出来。” 赵敏不会骗她,只是未将全部实情道出。但看在她实在有些难为情的份上,周芷若决定不再追问。 她轻笑道:“没想到素来威风八面的郡主大人,也会有束手无策的时候。” 以为她是在取笑自己,赵敏也不恼,与她说笑着转身走进院子里去见灭绝师太。 赵敏衣着华贵、身姿高挺、行走间颇有风度,刚进了院子,灭绝师太就看见了。她更看见了周赵二人间的熟稔与丝丝亲昵。 她不禁瞠目。不过是看着她们沿着回廊向自己走来,这短短的一路竟让她思绪丛生,想通了这几日她心中渐生的疑惑。 为何主人家明明不在山庄,周芷若却仍住在此处?为何周芷若不过是个外人,却能与这山庄的各位主管一同议事?为何峨嵋派不过是他们的万千主顾之一,却能得如此优待?原来一切皆因她徒儿与山庄少主人的交情。 那二人很快走到了灭绝师太看不见的拐角。她闭上眼,待脚步声渐近才又睁开,看见她们并肩站在前廊,一黑一白两道身影,似极了一对年轻夫妻。 周芷若与赵敏一道迈入屋中,为双方一一引荐。 赵敏先同她们问候一番,见灭绝师太坐在了右侧,不给她看断臂伤口,便没有多问,只让她安心在庄子里养伤,这才对她们说起天鹰教之事。 抓叛徒一事浅浅带过,赵敏想让峨嵋派知晓的,是因殷天正病重,武当七侠去了五人探望。 在殷天正过世之后,张翠山本欲带殷素素、张无忌回山,殷素素却因不满她哥哥失察,让手下人害死了父亲,觉得他难当大任,执意要留在天鹰教。万幸那兄妹二人虽有争执,还都知道在武当派面前掩盖昆仑、崆峒两派之事。 眼下她已将那几人的兵器都带了回来,命人埋到明教三旗教众葬身之处。日后就算被人发现,也可有一番推说之辞。 峨嵋派此行不过来了四人,既不会暴露行踪,又不怕心性不定的管不住嘴,赵敏并不担心她们泄露实情,只是提醒她们以后面对这三派一教,还是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为好。 灭绝师太因对这二人关系存了疑心,看赵敏便带了长辈的审视。但见她举止大方有分寸,谈吐精要而谦逊,还特意前来将天鹰教消息告知,足可见其对峨嵋派敬重,灭绝师太心中很是满意。 因而,待赵敏离去后,她特意命周芷若扶她回房,要问个清楚。 甫一进房,灭绝师太便让周芷若在窗边小案旁坐下,不等她发问便先问道:“芷若,你要何时才对师父坦言,你与那赵家公子的关系?” 周芷若闻言一惊,差点儿就要直接跪倒在地。但她如今到底与以往不同,很快就收敛心神,小心答道:“弟子不敢隐瞒师父,一切皆如信中所述,弟子于途中救下了赵公子,赵公子苦于人手折损,便请弟子护送她一路东行,后来遇见了张师兄一行人,才又转去了长清……” 灭绝师太冷哼一声道:“你当师父老眼昏花还是见识短浅,看不出你二人间有情?你未出家,不禁婚嫁,觅得良人便说,躲躲藏藏的做什么?” 听她语气,似乎对赵敏颇为满意,只要自己认下,便可成就一段姻缘,但周芷若并不欢喜。她知道灭绝师太说出这番话,只因赵敏眼下扮作了男子。 在世间人眼中,男女相合,天经地义。即便她家世远逊于赵敏,还有峨嵋派这个名头,勉强也能相配。但她们皆是女子。 赵敏如今与她亲近,不过是因她们二人前世纠葛,怎会愿意与她成亲?她分明爱的是男子。就算她如那些达官贵人一般荤素不忌,喜好女风,也不过是消遣玩物,难道自己还能真攀上了郡主大人的高枝? 她心中的念想不过是妄念,怎么就这般放肆,连师父都看出来了?若真叫赵敏知道,她还有什么脸面? 真是可笑,从前她心系张无忌之时,可从未觉得自己配不上他。即便有赵敏在侧,她也要奋力相争。怎么如今连坦然都不能够? 周芷若越想越觉苦涩,低头不语。灭绝师太以为她羞怯,还打趣道:“你可是还记着从前对师父说过,不愿嫁人之事?你放心,师父不是古板之人。如今看来,那张无忌、宋青书之流比之赵公子相差甚远,与你确实不甚般配,你看不上他们也不出奇。若赵公子真对你有意,你也不要辜负了这良缘。” 周芷若招架不住,还是灭绝师太不忍,命她回去理清楚,她才喘过气来。只是她心中烦闷,无心与师姐们一道练功,索性从后门出了院子,拣些人少之处闲逛,不知不觉竟走到了赵敏最爱的一处湖心亭附近。 赵敏不在山庄时,月纳真带她走遍了庄内上下,曾给她介绍过此处,她自己也常来。 说不清是期盼还是害怕,她透过草木间隙看去,竟真的看到赵敏正在亭中自斟自饮。犹豫再三,她还是走了过去。 稍近些,赵敏已转过身来,见是她,笑道:“周姊姊,我就知道是你。他们轻易不会来此寻我的。” 周芷若自顾坐下道:“可是扰了你兴致?” “有周姊姊在此,敏敏欢喜还来不及呢。”赵敏提起酒壶问道,“可要与敏敏共饮?” 周芷若摆摆手道:“在师父跟前我不好白日饮酒。” 见赵敏转而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一饮而尽,她终于忍不住问道:“你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赵敏不意外她有此问,她心中确实烦闷得紧,遮掩不住。 明面上,天鹰教之事已处置妥当,但谁都不知,殷天正这一死,成了她完成主脑任务的最大阻碍。张无忌与殷离都要为他守孝,他们的亲事便要往后延。再加上殷野王与殷素素这一闹,两家还愿不愿结亲都说不准。任务期限眼看着就要到了,最后的500积分没了着落,她和0017都要愁坏了。 这些话都无法对周芷若言明,赵敏只好数落起别人。 “只是在天鹰教见到了张翠山。他是真心不喜天鹰教,去了当受了多大委屈似的,他那几位师兄师弟忙前忙后可比他勤快。待殷素素言明不愿随他回山后,他还气得要动手打人。” “他竟敢在天鹰教地盘上打殷素素?” “打的张无忌。我实在看得心烦,出手把他拦下,其他人才晓得上前来劝,不然还不知道闹成什么样呢。” 周芷若暗道,被打的是张无忌,你心烦什么?又听见赵敏道:“我看那二人离心离德,或许哪天连夫妻都做不成了。” 她心中五味杂陈,默了片刻才道:“天下多少夫妻,真正有情的又能有几人?你还不知道吧,那夜我们追逐杨逍而去,纪晓芙也来了。我看着她,就如同看着过去的自己一般,只觉得可怜。我师父已废了杨逍双臂,不知纪师姐还会不会留在他身旁。未免她觉得自己孤苦无依,我还将你送我的印信给了她,若她能用上就好了。” 第60章 那印信送了她自然由得她用。赵敏点点头,想起书中所言,不屑道:“是啊,哪来这许多真情,不过是贪恋美色罢了。”她此刻恨极了这些轻浮孟浪之人。 再给自己斟了一杯酒仰头喝下,她看见周芷若面露担忧,心知眼前人可比那书中大肆笔墨的英雄豪杰更值得托付。赵敏暗自叹息,转念间就有了计策。 她抑制不住心中雀跃,急道:“周姊姊,不如你我成亲吧!” 作者有话说: 好多评论,到了完结的时候可以确保章均一评了,哈哈哈哈哈,感谢感谢! 这章字数居然飙到了3500,本文目前唯一3000字章,希望大家不要对本章的节奏太意外,笑。 第79章 花开见果日 赵敏将自己脑中灵光喊出来后,愈发觉得这是个好主意。 她与周芷若成亲,怎么不是重要剧情更改呢?何必要靠张无忌?试问天下间的事,还有什么比自己亲手操控的来得更确切? 她为自己想出来的好点子沾沾自喜,听到这话的一人一系统却都惊诧得一时忘了言语,疑心自己听错了。 直到赵敏又问了一遍,0017才自我修复成功,在她脑海里惊呼。 【宿主,您知不知道您在说什么?!就算张无忌和殷离他们不成了,您也不能随便找人成亲啊!周芷若知道您是为了完成任务吗您就问?您知道现在是什么朝代吗,她怎么可能答应?!】是,它承认它看出周赵二人关系不一般,但怎么说也不至于就到了能互许终身的地步吧? 赵敏辩驳道【这怎么能叫随便?哪里去找比她更可靠的人?更何况你不是说过,我与她联手,抵消张无忌气运的几率更高吗?眼下是最后一步,稳妥些有何不妥?】 0017并没有轻易被她说服。 【现在我们讨论的是成亲这件大事,请您不要试图避重就轻!】 赵敏被它吵得耳朵疼。 【我当然知道这是大事。你安静些,我自会与她说清楚。】 暂且把0017安抚住,赵敏郑重地看向周芷若,见她并无一丝不悦,只是略显诧异,边想着说辞边小心开口道:“周姊姊,你听我说,我绝不是在寻你开心……” 周芷若目光深深,不发一语。 赵敏接着道:“……也绝不是一时戏言。如今连你师父都已见过我真容,日后在江湖中,我少不得还要以男子身份出面,若能得周姊姊你相助,成亲之后再无人会疑心我身份,周姊姊你也可以借此逼开旁人纠缠,你我都能落个清静。成亲后,我手中势力就可以任凭峨嵋派驱使。你意下如何?” 周芷若忽而笑了。 她道:“你可知,来这儿见你之前,我师父才问起你我之事。她问我们可是对彼此有意。而一转眼,你又来问我,我们是否要成亲。你和我师父倒是心有灵犀。”若不是深知她们前世宿怨,她都要怀疑这是二人联手做的局。 赵敏闻言微愣。她以为自己已经足够谨言慎行,没想到还是不够。 “那你师父……” “她会同意我们的亲事。” 留下这句模棱两可的话,周芷若借口不能离开太久,回院子去了。 0017简直不敢相信。 【宿主,所以她真的同意了吗?就因为她师父想要你们成亲?】还是说它错过了什么关键信息? 赵敏同样觉得不可思议,但她是不曾料到灭绝师太竟会有助她成事的一日。 但她还是笑道【如何?这下你服气了吧?】 0017只好认输道【是我还不够了解你们人类。】 过了两日,将礼备齐,赵敏再度拜访灭绝师太,向她提亲。 灭绝师太不意她这般心急,只能将周芷若召来,当面问她意愿。得了她首肯,二人终于定下亲来。 赵敏走后,灭绝师太颇有些感慨道:“原来为师还有些担心,在你与静玄之间,无论选谁接任我这掌门之位,恐怕门中都会有人不满,是以我迟迟不能定下人选。没想到转眼间,你就要嫁人了。如此一来,静玄又胜你一筹。方才那赵公子来得突然,咱们一时应下了这门亲事,你若不是真心的,反悔了也无妨。如今为师问你,你要老实回答,你真愿意舍弃掌门之位,嫁给他?” 周芷若恭敬道:“师父,赵公子乃人中龙凤,弟子能嫁给她,实在是三生有幸。弟子远不及静玄师姐德才兼备,不敢贪图掌门之位,还望师父明鉴。” 灭绝师太见她说得真切,心中宽慰,又召了另外三位弟子前来,将这桩喜事告知她们。 既然亲事已定,两家少不得要开始忙活。 循礼,灭绝师太等人要暂居别处。她们喜静,不愿住到城中,赵敏就命人在山庄旁的村镇里收拾出一个宽敞庄子给她们师徒几人。 说是乡下的庄子,依旧是白墙青瓦、游廊花园,与一并送来堆得满满当当的聘礼一道,处处彰显着主人家的富裕和看重。其中还有极为柔韧的布料,织成衣裳后,防御之效堪比软猬甲。灭绝师太甚是满意。 亲事定在了七月。要将消息带回峨眉、要将周芷若家人带来湖州、要备下回礼、要给交好的各门派送去喜帖,静玄等人各自领了任务,只留下周芷若与灭绝师太在庄中。虽然此时二人不该相见,赵敏还是避开所有人来了一趟。 她面带愧色道:“周姊姊,有你师父在,恐怕我爹娘不能前来主婚。” 倒不是担心他们不同意自己女儿与另一个女人成亲,还有数月,赵敏相信自己就是磨都能硬生生磨得他们同意了。就怕灭绝师太和她爹在喜宴上打起来。总不能为了不被认出来,让她爹娘都戴上人皮面具吧? 她怕周芷若心中怨怼,又道:“成亲以后我定会带你回大都去见他们。” 周芷若失笑,原来赵敏竟是要对她说这个。她又不是得了一颗糖,就要从街头炫耀到巷尾的孩子。她根本不需要旁人在场,只要赵敏真的与她拜堂成亲,就算不得父母师长认可又如何?反正他们知道的也不过是假身份。 只是赵敏如此体贴又诚挚,令她十分感动,周芷若柔声道:“你不必介怀。我们能走到今日已是不易,又怎能强求化解他们之间的怨仇。况且,我师父他们也不是全然知情,亦如你爹娘一般被蒙在鼓里呢。” “说得也是。”赵敏宽了心。她解下佩剑,递给周芷若,笑道,“周姊姊,这是我先前与你说的,家中巧匠锻造的新剑,样式应当与贵派佩剑别无二致,但论锋利坚韧,只略逊色于倚天剑。” 周芷若接过。重量相差无几,再看剑柄剑鞘剑身,确实与自己的佩剑没什么差别。她此时已不依赖兵器之利,但此剑是赵敏所赠,她定会珍重万分。 “劳你费心了。” 几句话说完,她就要走了,临别时那不舍的一眼,看得赵敏又是一阵心神激荡。 待赵敏再去面见灭绝师太,以“父母远在海外经商赶不及回来参加喜宴”为由告罪一番,这桩婚事林林总总的安排就都齐全了。 很快就到了吉日。 因赵敏并无尊长在身旁,这日一早,她亲自到庄子里接亲。 在屋外迎人的峨嵋派诸人并无任何为难或阻拦,赵敏朝她们拱手,脚步不停。屋内,周芷若已换上喜服等着她,身旁分别站着灭绝师太、她爹和二娘。见到他们,赵敏一一做了长揖。 三人见她如此恭敬,心中都为周芷若觅得良人而欣喜。 周旺与灭绝师太一人牵起周芷若一只手,带着她走到赵敏面前。两人各自叮嘱了几句,赵敏都乖巧应下,他们这才放心将周芷若的手交到赵敏手中。 虽然自己并未披着红盖头,但看着他们又是不舍又是欢喜的神情,赵敏能想见若是她爹娘在此,亦会是这般。因而她紧紧握着周芷若的手,尽量走得慢些,在被那纤柔双手以同样的力道回握时,她几乎要落下泪来。 将周芷若送上花轿,迎亲队伍一路顺遂回到了雁屏山庄。在吉时前,周芷若暂且在后堂等待,赵敏则在前院迎客。 今日来观礼的,除了各门派年轻弟子,还有平日里与山庄、镖局、客栈往来密切的本地乡绅富豪。赵敏许诺过要让自己手中势力为峨嵋派所用,自然要将婚宴办得热闹些,令消息传得更广更远。 眼看着时辰将至,宾客多已入座,前院冷清下来,赵敏命人守着,转身往内堂而去。没走多远,大门口却突然传来吵嚷声。她回身一看,竟是张无忌因没有请帖被拦在门外,正与守卫争执。 0017突然兴奋起来【哦,我们的男主角姗姗来迟!】 赵敏微微勾了勾嘴角,决定帮帮他。 “这是武当派张公子,让他进来。” 得了命令,守卫立马让路。 赵敏笑盈盈看着张无忌道:“张兄,你师兄谷虚子一早就带了贺礼来,你怎么没与他一道?” 她一身红袍,别着金冠,愈发显得面如玉琢、俊俏非凡,连那笑容都似乎格外真诚耀眼。看到她浑身洋溢着喜气,张无忌更不知该如何说出他心中苦闷。 第61章 从听闻这二人喜讯他就心生烦闷,总觉得丢失了很重要的东西,有什么一直逼迫着他一定要来这喜宴上。因而,即便他爹不许他下山,他还是偷偷来了。只是来了之后,他更觉难受,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 “我在城中闲逛误了时辰,师兄就自己先来了。”他编着谎话,勉强挤出一丝笑,“赵兄,恭喜了。” 赵敏笑意更深。如今张无忌孤身一人,她不怕他闹出什么风波。与他一起往里走,赵敏又唤了人来引他到谷虚子身旁,便不再理会。 吉时已至,喜乐奏鸣,在众宾客瞩目中,周芷若缓缓现身,走到赵敏身旁。虽然看不见她面容,但那红裙下的身姿,引得众人纷纷大赞“天造地设”“珠联璧合”。 随着礼生诵唱,二人一拜天地,二拜首座之上的灭绝师太与周旺,再相互对拜,礼便成了。赵敏耳边立刻响起主脑久违的声音。 【……检测到重要剧情改变,获得积分500,当前总积分10072……】 【……检测到[宿主赵敏]总积分已经达到本次任务合格标准,宿主可以立即停止任务进入核算环节,请选择是否进入核算环节……】 赵敏长出了一口气。她没有着急,点了“否”之后不再看系统后续的通知,继续着她的婚礼。 从热闹中脱身,回到今后她与周芷若同住的院子,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了。 赵敏命人在庭院中摆酒,她要在此与0017告别。 【宿主,你猜她们会不会觉得你对周芷若不满?哪有人在见新娘子前自己在外面喝酒的?】0017难得调侃道。 赵敏轻笑道【她们怎么想又如何?你都要走了还操这份心。】 0017道【我是在尽自己最后的职责!】 听到“最后”这词,赵敏不免有些惆怅。毕竟0017与她相伴十余年,就算它不是个“人”,她还是会不舍。 也不知0017有没有这种心思,她暗自想道。听着它始终没有情绪的声音,赵敏猜大概是没有的。 她收起那点愁思道【好了,我知道了。核算吧,我不该再耽误你了。】 于是主脑再次接管,宣布她任务成功,所有数据都表明,张无忌已经失去“男主角”这一身份,而且,根据她的选择,这个任务世界会在三天内彻底成型,并代替她原来的世界继续运行下去。现在,她可以用积分进行最后一次交易。交易完成后,系统就会撤出,断开和她、和这个世界的联系。 0017补充道【宿主,鉴于您的优异表现,我之前向主脑申请,把您收纳为正式任务人员,主脑已经批准了。只要您同意加入我们,像我之前和您介绍过的一样,到其它世界去完成任务,您就可以脱离世界规则制约。只要任务一直成功,就能一直存活,不老不死。】 赵敏意动。 【只要我想,就能成?】 【是的,签下合同,等到您在这个世界寿终正寝,我就会来接您。】 【那其他人呢?其他人也有机会……】 0017解释道【并不是每个人都有成为任务人员的资质。就您这个世界来说,目前除了您,只有周芷若有可能,毕竟她是不借助其它媒介就成为系统任务一部分的人。】 赵敏听罢正要欢喜,却听0017话锋一转【但是,没有系统主动和她签约,她要加入我们,只能通过购买系统商城出售的[员工身份卡],售价一万……】 还没等它说完,赵敏已经买好了。如此干脆,0017只好转而介绍起[员工身份卡]的用法。 就这般买了卡、签了合同,0017完成了所有任务,该走了。 赵敏看着石桌上的两杯酒,遗憾道【可惜,你没能喝上我的喜酒。】 0017没有兑换可以在这个世界现形的躯体。 没想到,忽然一阵清风拂过,离得远些那杯酒竟然空了。 【宿主,恭喜您成婚,愿二位永结同心!再见,我们很快会再相见的!】 0017的声音仿佛飘在空中,一会儿就散了。赵敏能感觉到它真的离开了。 她举起酒杯,往身前一敬,含泪轻声道:“多谢你,小十七。再见!”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就是两人世界。经过41被连锁三次后,我已经对自己失去了信心。反正这章都4000字了,下章能留下多少就多少。反正你们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第80章 夜半解语时 收拾好心绪,赵敏这才走进自己的新房。 因周芷若不惯旁人伺候,房中并无侍女。赵敏看到外间桌上的吃食都有用过的痕迹,知晓周芷若没让自己饿着。 她往里头走,见那屏风竟是没见过的,不由得多看了两眼。而绕过屏风,便是床榻,周芷若一袭红裙,面上遮着红盖头,正端坐床边。 赵敏不由得放缓了脚步,连呼吸声都轻了,轻手轻脚坐到她身旁,掀开了她的盖头。 四目相接,二人俱因对方美貌而心生惊叹。 赵敏笑道:“说起来,今日我们虽然一早就在一块儿,却一直没能见着脸呢。” 周芷若也笑了。 “要这么算,今日自打蒙上盖头,我就只见了你一人。” 赵敏听罢心中十分欢喜。她爱极了周芷若有别于平日的艳丽,又担心那凤冠戴久了兴许颇为累人,便牵了她的手,柔声问道:“要不要先把钗冠都取下?” 她眼中满是柔情,周芷若被那眼神烫得热切,呆呆地道了声“好”,就任着赵敏施为。她原以为赵敏惯常由人伺候,哪里会懂这些灵巧细活,自己的头发少不得要遭殃。没想到不过片刻,她就觉得头上一轻。 随手将其余的放到一旁,赵敏捏着一根簪子给周芷若看。 “这凤头簪,与我头上别的原是一对,是我娘专门命人给我打的。” 周芷若闻言一看,果然见两根金簪形制极为相似,只是凤头各朝一边,合在一起时正好两两相望。她就着赵敏的手轻抚簪身,暗叹不愧是王妃所赠之物,格外精细别致。 “那日后我们常用。” 赵敏笑着说好。 接着,赵敏又牵着她走到外间去坐下,拿起一直温着的酒壶,给两人各倒了一杯酒。 虽然她们已经在众人面前拜过堂,但那毕竟是做给旁人看的。喝下合卺酒,才是真的成了亲。因而即便到了这一步,赵敏仍有些紧张。 她右手摩挲着自己面前的酒杯,好一会儿才缓缓举起,等着周芷若反应。 周芷若倒不似她这般迟疑,拿起酒杯的手径直伸过来与她右臂交错,带着她将酒喝下,两人近得可以闻到对方口中的酒香。 赵敏欣喜万分,就这么凑上去啄了眼前人一口,那滋味已足够甜腻诱人。她愈发兴起,将周芷若手中杯盏一并拿来随意放下,伸手去揽了这人的腰,一面追寻着那酒香舌尖不住向里探去,一面隔着细滑的喜服,上下描摹她那玲珑腰身,待两人都有些喘不上气才不舍停下。 不知何时周芷若的手已搭到赵敏肩上,二人稍稍分开之际,她往上去触她的脸,那指下温软,令赵敏近看愈发美得似妖的面容在她心中可爱起来。于是她又学着她的样子,近身去碰了碰她的唇,当作回礼。 这下两个人对望着都轻笑出来。 这一日实在是长。虽然面上不废什么气力,但是一整日下来也是乏的。再简单用了些食水,命人进来收拾,赵敏便带着周芷若往后堂去。 原来这处院子,是在整个山庄最北面,后头倚着一座高峻的山峰。而这后堂,竟是往山里打了洞,开出好宽敞一个洞穴,在这其中挖了一方热池。 山穴中本来阴凉,被底下池水腾上来的热气一熏,倒有几分暖和。 她们不曾裸裎相对,初时皆有些羞涩,彼此背对着褪去衣衫,各自步入池中一角清洗没有说话。但那池子并不十分大,两人相距不远,搅动水声都能听见,刻意不去看时,反倒惹人浮想。 赵敏没忍住,放了眼去瞧,就被那白花一片晃了神。她愈发起了亲近之心,在水中淌过去,没等周芷若转过身,就从背后抱了她,引得同时两声轻呼响起。 周芷若自然是被吓的,而赵敏则是餍足。 如此赤身相贴,仿佛两人间再没有间隔。赵敏靠在她肩上,抱得更紧,轻声道:“好姊姊,你知不知道,我早就想同你这般亲近,又怕你与我有嫌隙,不肯让我如愿。” 周芷若心里又酸又甜,悔恨自己早不知她心意,又爱极了被她拥在怀中,肌肤相亲,只是嘴上却不肯承认。 “哪个同你有嫌隙,我早就……是你不肯对我说实话。你不是说与我成亲是为了日后行走江湖便利吗,如今又来说什么怪话哄我?真当我好骗不成?”说到最后,竟有几分委屈。 赵敏却不多做解释,张嘴轻咬这人不知是羞还是热,变得通红的耳朵。周芷若的耳朵别处都生得极薄,唯有耳垂圆润厚实,咬起来格外有趣,赵敏在此流连,还拿舌尖去挑逗,惹得周芷若羞怯万分,用嘴叫不停,实在受不住就要转身用手推开她,赵敏才舍得放过。 第62章 好不容易佳人在怀,赵敏哪会满足于此?她放过了耳垂,却又往下,细密地吻在周芷若侧颈。虽双手不曾离开她腰腹,却转到她身前来,欲攀上雪峰。 周芷若哪里受得住这般攻势,紧咬着唇才不让自己轻喘出声。她早早就软了腿,若不是有赵敏揽着,已经跌坐到池边。眼看着赵敏毫无收敛之意,她也顾不得丢脸,只能张口勉力道:“不……不许在这里!” 那声音娇软,并无半分气势。好在赵敏还没失了神志,瞧见她实在羞愤,也知道此处不甚得宜,便抱着她上了岸,周芷若这才平复。 她没想到刚成了亲,赵敏就变得这般孟浪,连一时半刻都等不及,却又不是真心恼她,只能瞪她一眼,自己擦拭干净,换上中衣,也不等人就径直走回了卧房。 赵敏此时已不着急了。她跟着回去,与周芷若一道坐在床边,就如方才两人还穿着喜服时一般。 “这屏风可是你绣的?”她指着床前那幅屏风问道。 她仔细看了那上面的花样,当是绥山山景无误,只是比起当日被周芷若划破的,她自己绘制的那幅,精妙不少。 周芷若道:“是。我看你着实喜爱,决意赔你一幅。不知是否合你心意。” “姊姊绣工如此出众,自然合我心意。”赵敏感念她将自己喜好记在心中,还不知花了多少功夫补偿她。又想到去岁她们二人还剑拔弩张,眼下却已结亲,一时百感交集、情难自抑,流下泪来,“你不知我今日有多欢喜!” 周芷若见状大为怜惜,赶忙为她拭去泪水,自己却也被引出泪来。 “我也是,我也是极欢喜的!”她不再遮掩,哽咽道,“我一直怕今日又出什么岔子,方才等到你进来才终于心安。你既娶了我,便是贵为郡主,也不能反悔,弃我而去,否则我定不会饶你!” 赵敏并不介意她在这大喜日子说些狠话,反而觉得得了真心。于是她握住周芷若的手,先是亲了她手心,再抬头郑重道:“我敏敏特穆尔在此对天地起誓,今生决不辜负周芷若,不做令她伤心之事,不害她所爱之人。若违此誓,定叫我……” 周芷若捂住了她的嘴,不许她说完。 “好了,我信你,不许发毒誓。” 把话说开,两人心中皆是一派畅快,此时再看对方,唯有情意缠绵。 夜已深,四下无人打扰,不知是何人先动,两人皆倒在大红喜被之上。不需旁人来教,只要随心意动,自然得亲近之法。 赵敏心性促狭,趁着周芷若情动之时,非要哄着她叫自己“敏敏”,把人欺负得狠了,反被咬了嘴角。这下倒令她心火大盛,一直折腾到天微亮才罢休。索性在这里没有那些大家规矩,两人都难得放肆,相拥着沉沉睡去。 作者有话说: 结婚了就是可以为所欲为!(其实不是,就是想这么喊而已。 #殷勤问我归何处# 第81章 合意赴大都 成亲之后的日子,要叫周芷若自己来说,真是如流水奔袭而过,快得不留痕迹。有赵敏痴缠着,她爹与师父以客自居,不会过问主人家的事,更不需要她们晨起问安,两人竟荒唐得连着好几日都是近晌午了才起。 这日,周旺在自己的院子里用过了午餐才来寻周芷若说话。 他先打趣道:“爹还怕你这时候都未起身呢。” 周芷若霎时便红了脸:“爹!您怎么取笑孩儿?” 她自己也知道过于放纵了,偏偏赵敏最会磨人,她不乐意时,总要娇声哄得她心软,最后只能任凭她肆意胡闹。 此时被周旺这一句调笑,她暗自下定决心,往后再不会由着赵敏胡来,不然自己在尊长面前真是没脸见人了。 周旺知道她性子,说了这么一句罢了。 “好好好,爹不笑你。芷若,你成亲也有几日了,一切都好吧?” 实则这话并不必问,每日见女儿面色、神情愈发光彩,又有女婿早晚殷勤问候,明明是大家公子,不仅没有看不起他们夫妇两,还愿意陪着自己那两个整日调皮捣蛋的猴儿耍,这些都做不得假啊。 但女婿再好,也没有岳家在女婿家长住的,他今日来就是要和女儿商量商量,他们一家是要回峨眉去,还是暂且回到先前住过的、山庄外的院子去,就此在湖州落脚。 周芷若笑道:“您别担心,我都好。您呢,在庄子里住得还习惯吗?有哪里不顺意的可千万不要瞒我。” 虽然每日都能见着,但周旺一心认定这门亲事是女儿高攀了,轻易不愿打搅她们,这般说话还是头一回。 周旺也笑道:“我们哪有什么不顺意的,实话说,你爹我这辈子可没住过这么好的院子。你二娘也说了,咱们都是沾了你的光呢。” 周芷若听了自然高兴,但怕他们还有顾虑,劝道:“往后都是一家人,何必说这些?赵郎是个大方的人,您就当多了个亲生孩儿,不必同她客气。” 周旺暗道她到底年轻,不晓得恩情易散,尤其是两家差距这般大,若是令女婿觉得他们攀附权贵,进而对女儿生厌可不好。但他又不好在这新婚当头给女儿泼冷水,愈发觉得还是该与她住得近些。若是日后她与女婿起了争执,也能有个去处,不至于无依无靠。 于是他点点头算是应下,又问道:“你们的亲事匆忙,爹都来不及问你,今后你有什么打算?过两日你师父她们就要动身回峨眉去了,你可要跟着回去?我听闻他们赵家生意做得极大,别处的虽然没见过,但那雁栖客栈在峨眉也是有的,气派极了。这么大的家业,你嫁进去,总不能光享福吧,是不是要留在这儿帮着女婿管家?” 这些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周芷若便如实相告。 “各处生意都安排好了管事,哪里需要我来插手照看?这庄子也是一样的。我清闲时虽跟着学了一阵子记账看账,那是为了将来回山时清理库房,若真是帮她管家,恐怕要出乱子。 “如今门派中有大师姐帮着师父一起理事,并不需要我常在山中,师父体恤我,让我多陪在赵郎身边,只是命我在外多留意些,遇事及时传信回峨眉即可。” 知道她暂且不回峨眉,周旺道:“是这样,我与你二娘商量着,总不好在女婿家中常住。他纵是富贵人家,我们也正当年,还能干些活计,不必受他恩惠的,你只管过好日子,莫要顾虑别的。 “咱们是芷江人士,去了峨眉只因你被灭绝师太收做徒弟,爹才跟了你去的。虽然你大了,又嫁了人,爹还是想着,咱们一家人该在一块儿。你若留在湖州,咱们便在这儿住下,我看城中往来热闹,活儿定是不缺的,只是少不得要请你的师姐妹们帮着照看咱们家的屋子。” 原来是为了这事。周芷若怨自己想得不够周到,竟没将亲爹安置妥当。 她歉声道:“爹,都怪我。我与赵郎还未商量……赵郎居处不定,天南地北的她都要走一遭,待我问过她,咱们再决定去留,如何?” 她都没仔细问过赵敏这些年的经历,但想来她也不会一直在湖州经营。 周芷若倾身向前道:“爹,您放心,就算您不说,女儿心中也是如您这般打算的,我决不会离开您左右。” 有了她这番话,周旺确实放下心来,父女两又难得说了会体几话。待他走后,周芷若马上将守在外头的侍女召进来,让她去问问赵敏在哪。 待周芷若走进书房时,看到赵敏正在作画。 这也是头一遭。于是还没走近她就问道:“你在画什么?” 赵敏抬起头对着她笑而不语。 再往前几步,走到书桌旁一看,那画上是一名头戴凤冠、身穿红裙的年轻女子,分明正是成亲当日的她自己! 赵敏笑道:“如何,我画得像你吗?” 画中人含羞带怯、嘴角带笑,任谁来看都能察觉她的喜悦。周芷若试图回想那时自己是否是这般心境,却发觉她只记得赵敏对她说过的话、赵敏的笑、贴上自己发烫的身躯时微凉的唇…… 她又红了脸,低声道:“像。” 这副模样显然令赵敏喜爱非常,她搁下笔,凑近了便揽过周芷若的腰,故意在她耳旁调笑道:“好姊姊,怎么我才问了你一句,你就这般羞赧,是不是想到了旁的什么?” 这般亲昵,令周芷若愈发意乱情迷。但她忽而想起方才才立下的决心,抬起手来推开赵敏的肩膀,怒道:“我才没有!都怪你,总不肯听我言语,每日都起不来,害我被我爹取笑。这要是传出去,我,我还怎么见人?” “谁敢传出去?我们恩爱些,你爹欢喜还来不及,哪有取笑的道理?” 看她还不知错,又深知自己不如她伶牙俐齿,周芷若终于忍不住去掐她,直逼得赵敏连声保证日后定会听从她吩咐才罢手。 好一番嬉闹之后,周芷若也没忘了来找她的正事。她将周旺的来意一说,正合了赵敏心意。 第63章 “找活计倒是不急。我本就有意要同你到大都去见我爹娘一面,如今正好,你爹与二娘也在,不若将他们也带去?虽然到时候不可带他们进王府,但与他们一路同游不是也极好,说不定这路上还能遇见更适合安家的地方。” 周芷若一听也觉得是个好主意,立刻去到周旺处转述一番。 不仅两位大人乐意,头一回出远门还没见识够的两个小儿,她的一双弟妹也欢喜不已,这事就这么定下了。 到了夜里,洗干净身子回到房中,看到赵敏已将自己双手绑在床头,用着与白日间全然不同的娇媚模样道,今夜全凭她“吩咐”时,周芷若模模糊糊地想,若是明日她爹又来找她,自己怕是还要被取笑一番。 作者有话说: 圣诞节快乐! 你们要的反攻,虽然不多。 后面还有几章剧情,嗯! 第82章 总将情义负 待灭绝师太携前来观礼的峨眉众弟子离开雁栖山庄后,又过了几日,秋风渐起,暑气渐消,周芷若才带着一家老小动身。 她与赵敏自是骑马不用说,但周旺四人却没这体力,是要坐马车的,因而赵敏特意挑了一男一女两名蓝雁令随行,不仅是车夫,也充作他们的护卫。 周芷若担心这是大材小用,会令他们心生不满。 赵敏笑道:“他们就是再有本事,也是由我一手栽培的。要是这点小事都不能劳动他们,我要这些人何用?” 更何况她选中这二人另有目的。 虽然眼下系统任务已经完成,但她为此在江湖中布局十余年的势力仍在扩张。更直白些,此时雁栖山庄的名望已不容小觑,无论是其名下的客栈、镖局还是在陆海两道都经营着茶叶丝绸瓷器等生意的山庄本身,每年进益愈增,俨然到了再次扩充人手的时候。而今后无须再对付张无忌与明教,许多事务就不必再统辖于一人之手,是时候提拔各行省的总管事,让他们分管杂事了。 随行的两名蓝雁令,正是安伦他们推选之人,特意派来让赵敏看看是否合意的。 她将这一番用意说明,周芷若当然乐得协助,也不再认为有何不妥。 就这样,一行八人、两匹马、并两架马车启程往北去。 既说了要协助,周芷若一路上便分外留心这二人举动。但见驾车采买、寻路问店等,种种事虽小但尤见性情与本事的,他们都熟稔又尽心。赵敏曾命他们万事以俩幼童为先,是以他们无论是马车布置、吃食或是赶路投宿都分外留心,将小儿们照料得很好。 因而,周芷若私下与赵敏道:“便是我静虚师姐这年纪,跟在师父身旁这许多年,从前因行事不合尊意被师父大加责难也是有的。但这些时日我所见,竟没有一件令人不满的。就单是说话这一样,我原以为,梁延性子活泛些,才这般能说会道,没想到连白阡这看着寡言的,真到了时候也是舌灿莲花。咱们这一路上遇见的,无论是佃户村妇还是剑侠豪客,就没有他们接不上话的。” 赵敏笑道:“镖师也不是闷着头赶路就成的。平日里招揽商旅、进城过桥,少不得要有张巧嘴。她若不行,也不会被推举上来。” 就如昨日,城中有一食肆办了流水席,临近的几间铺子,酒肆、糕点铺、面摊等俱将摊子摆到了街面上,整条街都挤满了人,好生热闹。席上有不少孩童,这可乐坏了周良与周萝,跟着他们玩闹了一整日,到了夜里都不愿分别,还闹着脾气说要留在城中不愿再往北去了,连周旺与姚素娘都劝不听。 若是平日里或许就依了他们,再多住个两日,待他们腻了自然就能动身。但眼下这趟出行处处仰仗着赵敏,周旺本来就担心她只是一时被女儿青春样貌所迷,不见得有多少真情,哪里肯让一双幼儿胡闹坏了她心情,眼见着哄不住他们便难得有些急躁。而那两个小儿却是从未被呵斥过长大的,一点儿重话都受不住,更是不肯消停。 最后还是白梁二人眼明手快,赶在周旺就要举起巴掌前先一人抱走了一个,到一旁又是给果子又是保证到了大都可比这儿热闹多了,再不走就要赶不上趟儿了,这才把两个小的哄听话。而被他们堪比说书人的口才吸引,周良周萝直到撑不住终于睡去的前一刻还央着他们轮番讲故事。 周芷若想到这些便大感佩服。 “虽然相处日浅,但我一时竟想不出有什么能难倒他们的。令他们管辖一省,想来确实恰当。” 赵敏也道:“此二人虽不是我亲手提拔,近些年来倒也常听闻他们姓名,确实不错。” 既得了她们认可,这事儿本也算圆满了。何况过了下一个镇子,下邑,就是中书省地界,离大都愈发近了。一路无事,八人都很放松,哪怕接着连下了两日大雨,他们被困在一间路边的小客栈中也不觉烦闷。 到了第三日终于放晴,几人利落收拾好行囊继续赶路。哪知才走了不到十里,就见路旁一处山坡被雨水冲塌下来,大量土石混着好几棵大树胡乱填在了官道上挡住了去路。 白阡驾着一车行李向来是走在最前头,远远看见了这光景,她勒马停下,回头请示了赵敏,跃身而下到前方小心查看。 察觉到马车突然停下,周旺掀开帘子,四人都探过头来。没等他们开口询问,周芷若先道:“是土石倾泻,埋了官道。” “这可如何是好?”周旺愁道,“马车可是过不去了?” 这时白阡已回来,她皱眉道:“木石太乱,非我等所能清理,只能绕道而行。” 山道不远,只是刚逢雨水满是泥泞,马车走得不快。 白梁二人都曾途经此地,道附近百姓常走山路,一向太平。 梁延道:“所幸我们今晨出门早,天黑前定是能下山的。翻过了邙山便是单州,正好今夜在城中落脚。” 单州虽是小城,总比在山中露宿要好。 于是赵敏只是叮嘱他们驾车多加小心,一行人就此改道上山。 但正所谓是“祸必重来”,这再寻常不过的山道中竟突然冒出一伙山贼。 不知他们在山中盘踞了多久,除了提刀拦住去路的五人,还有不少埋伏在一侧树林中,搭着弓将他们一个个对准了。 为首的大声叫嚷着,让他们把车上行囊箱子都打开,值钱的都留下。其余人嘴里不干不净地附和着给他造势。 赵敏心中极为不悦。 自从有了系统,她能知方圆几百里大小事,已经许久不曾碰见不长眼的撞到她面前生事,眼下还是在周芷若一家当面。 她垂下眼暗道,没了系统往后都是这般,总是要惯的,这才好受些。 “白阡,前头那几个你来收拾。梁延你要护好车子。” 极快地下令后,赵敏从马上腾身而起,就这般穿入林中,袭向藏身于其中的一个个弓手,要好好给他们一个教训。 白阡得令之后立刻从车辕下抽出自己的佩刀,飞身而下迎战前方五人。 虽然只当这些人全是寻常流寇,但江湖中向来是“寡不敌众”,周芷若忧心白阡难以招架。她柔声叮嘱周旺要看好了幼弟妹,不要让他们看见外头的,随后策马往前观战。 只见白阡功夫果然了得,经验亦是丰厚,她一记刀风扫过,便找出了对面最弱的那个,几记连招将他打得连连败退,接着还把他扫到其他几人身上。就这般来回几次,在他们形成围堵之前一个个解决,直到只剩那个领头的。此时她无须再留心防备,只一门心思出招,不到片刻就将他击倒在地。 见周围再无埋伏,周芷若下马,与白阡一道拿出绳索将这几人都绑起来提到一旁。她见白阡出手利落,有心与她探讨一番,却突然看到白阡身后有道身影飞快掠来,兼有一道寒光亮起。 周芷若惊呼:“小心!”随即射出两枚飞镖打到那人臂膀,生生将他去势打偏些许。 白阡听得她提醒,也只来得及偏过头,利刃自她额头划过,留下一条长长的血痕。 那人眼见一击未中,立刻抽身退到路旁,欲自山崖逃脱。白阡平白受他偷袭哪肯放过,不顾伤势抬手就将佩刀掷去,可惜只留下他一抹衣角。 周白二人上前取了那布料来看,两人俱是心惊。 白阡颤声道:“少夫人,您可看清了,果真是他吗?” 周芷若并不答话,大步回到落在后头的,载了四人的马车前。本应在此守卫的梁延已不见踪影,她猛然将车帘掀开,只见车内一对夫妇正在沉睡,而那活泼的一双幼童已不见身影,只余一张字迹工整的字条,上书“今夜子时下邑西南三十里许家庄”。 作者有话说: 本来想在1.31这最后一天更的,硬是没赶上。 给大家拜个晚年(笑。 第83章 时机不可误 马车中还能闻到一丝迷香的气味。看到弟妹被掳走,周芷若心知她爹与二娘应当是被迷晕了,但她还是踏上马车去探二人鼻息脉搏,确认他们只是睡着了才安心。她在马车四周细看,除了她们留下的马蹄印和车辙,并无其余痕迹。无论是谁前来将人带走,此人轻功必然了得。 第64章 周芷若眺望山道一侧的山崖,双眼寻着可疑之处,心中思绪不断。 为什么要将人绑走?梁延为此谋划了多久?幕后之人是谁?她声名不显、于峨嵋派无足轻重,这是冲着赵敏来的? 想到赵敏,她才发觉,方才于头顶树林间传出的呼喝声、弓弦声,已有许久不曾听见。她猛地回头,胡乱张望着,急着找到赵敏身影。 像知晓她着急一般,不过片刻,赵敏飘然而至。 甫一现身,赵敏就看出她二人神情不对。 “出什么事了?” 她这一问,倒将周芷若的委屈勾了出来。 “梁延突然发难,偷袭我们,还伙同他人劫走了阿良阿萝,我爹与二娘中了迷药还昏睡着。”说着将那纸条递给赵敏。 赵敏看完,上前抱住她宽慰道:“别担心,今夜我们定能将他们平安无事地带回来。” 周芷若靠在她肩头“嗯”了一声。 到底还有个白阡在,她们很快就分开了。 赵敏看到白阡额头上的伤,沉声问道:“是梁延伤的你?” 她把头垂得更低,惭愧道:“属下无能,有少夫人提醒,又出手相救,还是被他所伤,有负少主所托,请少主责罚!” 连周芷若都来不及将他拿下,是太突然,还是梁延轻功确实了得?想到她在山林中只找到几顶帐幕,既无房屋也无营寨,赵敏道:“先别忙着请罪。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先下山,找个地方安顿好再作商量。” “敢问少主,这些人要如何处置?” 白阡问的是已经被捆成一堆的拦路五人。 赵敏道:“就把他们扔在这。你可知,下邑西南方向的许家庄往哪走?” 白阡道:“我们昨夜投宿的店家再往西几里,便有一条小路直通许家庄。” “那我们即刻回去,先到店里休整。” 因少了一人驾车,只好由周芷若勉强顶上。好在她骑的马是养熟了的,会跟着主人跑,这才没落下它。 才离去不过几个时辰又回来,不但少了几个人,还有两个看着人事不知的,那掌柜看着很是惊慌。 他苦着脸问道:“可是道上出了什么事?”要不是看世道太平,他也不敢在城外开店。就凭他与他婆娘那三拳两脚功夫,若是这附近闹出什么事,只能卷铺盖跑了。 赵敏已经背着人上去安置好了才下来大堂的。看着一脸不安的掌柜和还未离去的客人,赵敏心道,布局引她前去许家庄之人,无论是何目的,都是相中了她身旁无其他帮手这一时机。眼下梁延不能再通风报信,说不定他们还安插了别的眼线,定要让她“赴约”的。 于是她故作愁容,长叹一声道:“是啊,好好的就遇上山坡倾泄,将官道给埋给正好,过不去了。” “啊?!” “什么?官道给埋了?!” 她刻意说得大声,听到的人无不惊呼,一时也看不出其中是否有人作戏。 掌柜还以为是有流匪逃窜至此,或是有什么江湖纷争,一听是官道堵了放心不少。那些过不去的说不定就要来他店中投宿呢,就如他眼前这位公子一般,多好的事儿。 只是在客人面前他万万不敢这么说,见赵敏和善,压低了声问起别的。 “公子,莫怪小人多嘴,您跟前不是还有一名车夫和两名小童吗,怎么没有一并回来?方才您还背了两个人上去,那又是怎么回事啊?” 赵敏看他这副爱打听的样子,真真假假敷衍了几句,反而向他打探起这附近的情况。 “我听人说,不走官道,从你这里也能到下邑去。一是往东走山道。一是往西,先到许家庄,庄子另一头的出口便是去往下邑。这可是真的?” 掌柜笑道:“这您可真是问对人了。往东的山道正好绕开了下邑,您走那儿是不行的,就是要往西去。从前许家庄还兴旺时,那路确实是从他们庄子里往外修的。如今庄子里都没人了,路也就改了,从庄子前面绕过去了。只不过自有了官道,那乡间小路就少人走了,不知这么些年可有人修葺,说不定杂草都半人高了。” “哦?为何好好的一个村庄为何会没落至此?” 掌柜不是许家庄人,并不知详情,只是听闻庄里曾起过大火,后来许家庄的人渐渐都搬到别处去了。 回到房间,赵敏将所闻转告一番,周芷若听罢将整件事厘清。 “所以,歹人先我们来到此地,相中了许家庄这一废弃的村落,趁大雨将官道堵了,在山上设伏劫走我弟妹,命我们今夜去许家庄见他们。你能想见所为何事吗?” 赵敏道:“我实无头绪。朝廷也好,江湖也罢,近日都不曾有端倪。除非我手下全都反了,否则无人能使我闭目塞听至此。” 周芷若还不至于因梁延一人背叛,就怀疑上所有人。她又问:“白阡伤势如何?你去看过了吗?” “方才去了。幸亏她避得及时,若刀口再深些许,能将她头骨都削掉。” “是我一时大意,才累得她受伤。” 当时她看到梁延飞身而来,毫无提防之心,直到他亮出兵器才惊觉不对,又因迟疑,没尽全力将他留下。 赵敏柔声道:“怎能怪你,谁也不知他竟包藏祸心。” 她苦笑着摇摇头,又想到了别的。 “我们二人在前制敌,他大可以劫了人就走,却还要上前偷袭,以一敌二,看来并未将我二人放在眼里。” 赵敏嗤笑一声:“真是狂妄!在林中埋伏着的那几人也不是什么高手,今夜我倒要看看究竟是谁邀来这群乌合之众,胆敢算计我!” 周芷若也是暂时压着火气,听赵敏这么一说还略感意外。 “如此说来,设局之人以为,凭这些人手就能将我们拦下。难道梁延不知你武功深浅?” “当然。只有紫雁令与我交过手。” “这可不妙。他们没在山上亮明身份,反而要在夜间行事,想必顾虑良多。那些人都被点了穴留在山上。他们许久未归,背后之人定然知晓自己失算了,说不定还有变故。” 赵敏神色一凝。 “既然如此,我们也不必等到子时,索性即刻前往许家庄把人抢回来!” 第84章 为祸心初露 赵敏虽然说了即刻要去救人,实则此事还是急不得。 要不要带上白阡?周旺与姚素娘怎么办?总不能她们为了救人,别的就不管不顾了。 周芷若道:“若是不给我爹娘用药,他们还能睡上好几个时辰。方才我给他们把脉,并不见凶险,想来那迷香只是令他们沉睡。不如我们先行将人救回,再一并将他们唤醒,也省得我爹娘忧心。” 赵敏自然无有不从。 她问道:“那我命白阡过来看顾他们?” 周芷若有些犹豫。 “我不放心。只有白阡一人守着,出了事,或许就应付不来。” 人是在她眼皮底下丢的,她自责又不安。 赵敏牵过她的手,认真道:“那就带着他们一起去,白阡留在客栈里正好迷惑旁人。莫担心,不会有事的。” 有她这番鼓舞,周芷若才镇定些。 眼下已过申时,赵敏随便要了些吃食,又趁机去找了白阡,命她多下楼走动,若发觉有人窥探直接拿下捆在房内,只是不要过去打搅她们,待入夜再听她吩咐。 她与周芷若则是多少填了肚子,寻了个四下安静的时机,背起人从窗户翻了出去。 许家庄距此不过十数里地,以周赵二人功力,纵使背负一成人疾行,也不费力。她们沿着西去的路,在林中穿行,遇到埋伏的直接打晕了扔在草丛里,绝不耽误,很快就来到村庄外围。 二人跃上近旁一间屋顶,只见整个村落呈方形,约有百户人家,俱是瓦房,即便如今俱已荒废,尤可见几分当年兴旺。只是东边一大片宅子都被焚毁,放眼望去全是残破灰烬,不免令人叹息。 而在这荒落村庄内,人影分外醒目,她们轻易就找到了占据此地的一行人。那是离村口不远的一间大宅子,约莫有二十个背弓挎刀的壮汉在里外拱卫着。他们并不四处巡视,只守着大宅与村口。 这时,宅子的堂屋里走出来三个男人,其中一人正是今晨逃了的梁延。在梁延身后的年轻男子,与他有七八分相似,令赵敏突然想起,他似乎有一兄弟,也一并听从安伦差遣。而如今两人又一起背叛,可真是兄弟情深,赵敏暗中嗤笑。 但等她看清那第三人的样貌时,就笑不出来了。 赵敏面露不解,皱着眉压低了声音对周芷若道:“那虬髯大汉是这河南江北行省行枢密院使也速,掌一省兵马。他必是不愿声张,才扮作汉人模样。” 周芷若问道:“那他为何要把我弟妹给劫走,可是与你家有仇?” “这倒是未曾听闻。既然他没下狠手,想来是顾忌我身份,那我就当面问问他意欲何为。好姊姊,我们先寻间干净屋子让你爹娘安睡,你守着他们等我将阿良阿萝救回来。” 第65章 这般距离,周芷若倒是不怕来不及援手,只是叮嘱她千万小心,若见势不对定要给她传信。 话毕,二人就小心避开守卫,寻了间有人声的屋子,将人打晕了暂时借用。赵敏则回到庄外,高视阔步从庄口往里走。 守卫很快看见了她,厉声喝道:“来者何人?贵人在此歇息,还不速速离去!” 他说的是汉话,赵敏却用蒙古话骂道:“我看你是不知死活!在我面前敢称贵人的有几个?你们胆敢用计逼我前来,如今我来了还要装模作样,谁给你的狗胆?” 只因此时距午夜尚有三四个时辰,他们哪里能料到算计之人此刻就在自己面前?只是听她言语,再看她通身傲气,就是再愚钝之人,此刻也心知不好。但事起突然,一时竟无人动作,仿佛都被赵敏凌人气势震住了。 倒是屋里的也速听见声响走了出来,嘴里骂道:“不是让你们都看好了别闹出……”见到赵敏,他难掩惊慌,话音就这么止住了。 赵敏也不跟他客气,讥讽道:“院使大人真是好兴致,不去料理军政,反倒来与我为难,可是我父兄往日有何得罪之处,令院使迁怒到我身上?” 行枢密院院使乃是从一品,以品级来说与赵敏同级,更何况他手握兵权,在自己的地盘上怎么都能压赵敏一头,如若他不曾先行冒犯的话。 明明算准了她缺兵少将的大好时机,也将他手底下能拖住她、又不至于伤了人的都派了过去,怎么还是没能将人多困些时候?他们至今未归,难道是有路过的侠客搅乱? 梁延没能将白阡杀了他还觉庆幸,幸亏没把赵敏彻底得罪了。但明知有诈,她来得早不说,竟还是独自一人,这般气定神闲,莫非梁延来投靠是她指使的? 也速被自己的猜测惊出了一声冷汗。但他到底是沙场宿将,刀山血海里提拔上来了的,心性素来坚毅,很快镇静下来。他从未露出把柄,有今日算计也是借着地利人和,赵敏绝不可能先给他设套。这其中,只怕是有别的变故。 无论如何,眼下赵敏都已到了他跟前,他的依仗仍在手中,没道理他反而要退缩。 于是,也速堆起笑:“殿下,请恕下臣无礼。下臣实在是有要事与殿下相商,这才不得已出此下策。殿下若要惩罚下臣,待下臣将话说完也不迟。” 赵敏依旧是男装示人,也速也就没有叫破她身份,他自认已经给足了她体面,还低头抬手请她入内详谈。 赵敏冷着脸走进正屋,看到此间被他们收拾得十分整洁,不知在此谋划多久,心中更是气愤。也速还要给她递茶,她甩了袖子怒道:“院使不必再拖延,快将绑来的两个小儿放了!他们若是有一点损伤,休怪我下手无情!” 这般情急,是真的在意而不是觉得自己被算计丢了面子。 也速心中惊疑又起,那两个孩子不是她那假娘子的弟妹吗?为何她如此上心? 听闻赵敏竟与那江湖门派的一名女弟子成亲时,也速万分惊诧,但旋即他便认为,这不过是郡主为了进一步蚕食武林势力做的戏,她定然与那峨嵋派有勾结。连梁延这位蓝雁令都不知赵敏女子身份,大婚时,汝阳王府更是全无动静,令也速坚信这不过是为了推举峨嵋派成为新的武林霸主而造的势。 既然婚事是假,那周家人就不太紧要,他只是把人掳走,不会伤人,只要他不宣扬出去,于赵敏声望无损,想来赵敏对他不至于太过记恨。那叛徒梁延他也可以交还她处置。 但看到赵敏神情如今紧张,又想到她明知涉险还要孤身前来救人,也速不得不怀疑自己是不是想岔了。莫非郡主好女风,真对那江湖女子动了情? 也速突然有些后悔。 第85章 何解重重怒 也速察觉自己将此事想得太过简单,有些后悔。但赵敏已寻了来,断不是他道一句“只是一时误会”就能善了的。况且,若真被他窥破郡主秘事,不正好以此事要挟她?这般大事,或许汝阳王府还不知情呢! 如此想来,也速就抛开了心底的犹豫,陪笑道:“是是是,下臣这就命人把那两个孩子带过来。您放心,他们只是睡着了,没受一点伤。要不要下臣先将他们唤醒?” 赵敏道:“不必了,把人还给我就是。” 也速马上到前院唤了人来,先是特意大声吩咐道:“快去,把带回来的小公子小小姐抱过来!”他背对着赵敏,用力抓着那人,又咬着牙悄声道:“慢些过来。再命人看紧了那梁氏兄弟,不许他们出来走动!” 手下领命去了。 也速就如排好了兵阵,静待敌军入彀一般得意起来。他飞快想好了接下来的说辞。不可太过紧逼,不能为了成事反叫他与汝阳王府交恶。但又不能真让她拒绝了,白费他这一番作为。 他转身正要开口,却撞进赵敏冰冷的目光之中,那摄人的双瞳令他心头一窒,方才所想霎时间全忘了个干净。 却说另一头,却鲁走出院子外便招来了四人,命他们前去守着梁家兄弟歇息的院落,又吩咐他们若遇那二人出门,定要巧言阻拦,实在拦不住的再动手。 而后,他又匆匆赶到安置着周良周萝的另一处院落。 “如何,这两个小崽子没醒来过吧?”却鲁用蒙古话问看守的兵士们。 其中一人答道:“您放心,都睡得死死的,一个都没醒!” 却鲁满意道:“那就好。一会儿要将人带过去,可不能有什么差错。” 又有另一人问道:“不是今夜才来人吗?怎么就要将人提过去了?” 却鲁也不知为何计划出了岔子,甚至不知赵敏是谁。他跟随也速多年,自然能看出这位郡主即便在诸多王公贵胄中也是身份不凡,不带任何随从,却令也速如此忌惮。 他心中不安,但又不能对这些人言明,只能呵斥道:“守好你们的差事就是,成天问东问西!若总是这么没规矩,日后院使再有差遣决轮不到你们!” 几名兵士都被他这番突然发作吓得连连告罪。 却鲁看到他们这般更是心烦,推开几人自己走进东厢房去看那两个孩子是不是真的睡着。 周芷若不曾错过这番动静。她跟着却鲁而来,虽然听不懂蒙古话,但她趴在墙上,正好能透过窗户将东厢房内的景象看得一清二楚。 见到不省人事的弟妹,周芷若当即越过院墙,如离弦之箭钉进厢房内,碍事的全都被她一剑扫开。 却鲁正在给两个孩子号脉。周芷若动静虽小,但房中骤然多了一人,他久经沙场,还是察觉到了。 那几个蠢货,连屋里藏了人都不知道!他在心中暗骂。 身后忽而传来的寒意令他心口发紧,他僵着身子,装作毫不知情,突然就伸手探向别在腰间的佩刀,刀光一闪,转身向后一记横劈。 刀锋被轻易挡下,如劈到坚石般不能寸进。 却鲁没有江湖人于武艺上比拼的执着。既然他一人不敌,自然是要招呼外头几人一起。他果断撤刀,左手抓起一张矮桌往周芷若砸去,自己则快步往外走。 哼,什么江湖人,本领再强,死在他乱刀之下的可太多了,只要他出去了…… 只是还没等他一只脚跨出门槛,就被周芷若剑尾击飞,与院子里的其他兵士躺在一处。 周芷若将佩剑别好,上前探明弟妹确实无碍才放下心。 眼下人已救回,但尚不知赵敏与那也速商谈得如何。周芷若心想,无论那人所求为何,用这般下作手段,总归不是什么好事,还是要再找个无人之处,先将她爹娘与弟妹藏好,再去援助赵敏才行。 她如先前一般找了处高些的屋顶跳上去,这次竟发现了这伙人的车辆马匹,都在东边村外的小河边上,有五六人在看守着。 这正是周芷若所需。 想起方才却鲁并不像是急着要把人带走的样子,她猜测一时半会儿的不会再有旁人过来,于是,她一人飞快而去,将车马都夺下来,又回来将四人都搬到马车上安置好。此时她甚至有了玩笑的心思,笑着待会儿他们醒过来,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发现自己置身的马车换了一辆。 她回望许家庄,依旧是那副残破冷清的模样,想来还没有人发现绑来的人不见了。 纵使自己身法不俗,这一来二回的到底也费了些功夫,怎么他们还没谈妥? 这般怀疑着,周芷若再度潜回那间大宅子附近,避开守卫,翻进了后院。她贴着院墙往正房走,很快就听到了一道刻意压低的声音从前院传来,竟然说的是汉话。 也速急切道:“郡主,您真的执意如此吗?下臣自知此事办得错极,便是为此丢了这官位也绝无怨言!但郯王殿下为大元江山辛劳半生,再过几年,世子承爵,他就能安享晚年,您就不能看在他劳苦功高的份上,答应了这门亲事吗?郯王三子相貌堂堂、文武双全,京中谁人不知他美名?如此佳婿,正堪配您啊!” 第66章 赵敏冷淡道:“院使大人莫不是年事已高耳力不佳,还是看轻我汝阳王府,我说了不会同意你还如此纠缠,真是欺人太甚!” 见她油盐不进,也速只好使出最后的手段。 “郡主大人莫怪,若不是下臣真有依仗,是绝不敢拦您尊驾的。好叫您知道,下臣虽然只领这河南江北一省之兵,但毕竟是守天子门户,轻易不敢对四周放心。刚巧,朴怜花因太子殿下对下臣恩宠,时常来信与下臣商讨兵防之事,下臣亦派了心腹爱将前往江浙襄助。” 说到这,他故意停下,看到赵敏面露惊色,心中得意,继续道:“下臣自然不敢染指江浙兵事,但有生人远道而来,总归是要知晓,更何况是汝阳王府世子亲至。” 原来他竟知道朴怜花是被库库特穆尔所杀。 听罢此事,赵敏瞬间起了杀心。 但一则,也速是眼下大元第一猛将,镇守京师前关,不能就这么杀了。二则,朴怜花刚被她哥哥害死,若是也速也为她所杀,特穆尔家真是罪不容诛。三则,真把他杀了,此地偏远,她要如何处理尸身? 赵敏心中犹疑,尚在思索如何才能既不杀他,又堵住他的嘴,也速却认为自己计谋已成,偏偏周芷若也这么认为。 她从屋后走出来,含恨看着赵敏,问道:“你还在等什么?为什么不一剑杀了他?” 这话让二人俱是一惊,不知她从何时起就藏身于此。 也速当即大叫:“来人,有刺客!” 院子里本来有不少守卫,他为了不叫旁人听去这些秘辛,特意将人都遣出屋外把守。如今听得他叫唤,侍卫才骚动起来。 赵敏也慌道:“芷若,他是一方重臣,先不要杀他!” 周芷若哪里肯听,拔剑就朝他胸口刺去。 第86章 唯相思无辜 赵敏不得不拔剑替也速挡下这一击。 但周芷若分明下了狠手,即便剑锋被赵敏拦住,剑气仍撞进也速心肺,令他登时闷哼一声,跌倒在地。 赵敏见他口鼻都溢出鲜血,赶忙用内力为他护住心脉,再将那股柔韧的剑气化去,暂时留他性命。 周芷若见状愈发不满。 结果掉陆续上前与她缠斗的兵士,她正欲再给也速刺上一剑,一旁却突然有刀光闪过。周芷若轻身避开,看清来人面貌,不由得冷哼一声。 “原来是你们二人。换了个主人倒是学会忠心护主了,不错,很不错,省得我再去找你们!” 说罢就提剑迎向那梁家兄弟。 他们对看一眼,并不答话,一左一右同时出刀,封住了周芷若去路。她却不闪不避,剑锋上扬,架住了梁延的刀刃,左手成掌,拍在其弟梁廷握刀的手上,将他连人带刀一并击飞,而后就着剑刃一压,将刀背压到梁延脖子上。 赵敏所赠的长剑确实锋利非常,不过这般交锋,就已令那柄直刀生出道道裂痕。而梁延更是被她压得满脸涨红,几乎要喘不过气。 就近看着他惊慌的脸,周芷若心中暗哂。见梁廷爬起身要来救人,她收回长剑,手腕一转,又将剑锋送进梁延胸口。 再回头时,只见赵敏已经直起身抹了梁廷脖子。 两人一时无言。 周芷若看着也速重伤在地仍难掩诧异,终于开口。 “若我执意要杀了他,你便要与我为难?” 赵敏走近,近乎哀求。 “芷若,等到继任之人选定,再杀他也不迟。若是两员大将皆死在任上,朝野必定流言四起,皇帝定要派人来彻查,我们何必……” 她突然顿住了,只因周芷若鬼魅般出手点了她几处大穴。 “等?等着你与那郯王三子成亲吗?” 赵敏急道:“我怎会答应这无理要求?芷若,你听我说,此事不过是也速自作主张,郯王虽有意与我结亲,绝不敢强逼,我们稳住也速,回京之后我再亲自回绝郯王,便可相安无事。你若杀了他,才是再无回转余地了!” 周芷若不语,只是提着剑往外走去。 赵敏背对着大门动弹不得,还以为她真不愿放过也速,脑海中飞快闪过种种对策。但周芷若并未动手,也不停留,径直往院子外走。 赵敏一愣,高声问道:“芷若,你要去哪儿?” 周芷若道:“我到大都去杀了郯王三子,这样就再不会有人提起你们的亲事了。” 赵敏闻言大吃一惊,喊道:“芷若,你别冲动,大都戒备森严怎能随意杀害公子王孙?!芷若!” 但回应她的唯有也速焦急的“嗬嗬”声,大约是在催促她快些将周芷若拦下。只是这点穴手法委实高明,赵敏靠内力冲刷经脉,待能动时,已过了约一刻钟。 她无心再管也速死活,运起轻功四处疾奔,只想找到周芷若。 在村庄内搜寻无果,赵敏又绕到外头,终于在被打晕的那几个看守旁发现了车辙。 大雨今日方歇,路面尚未干透,这车辙必是新的。 她提气运功一路跟随,但临近下邑,附近村镇往来岔路汇集,行人车马渐浓,道路印子混乱,就这么失了周芷若踪迹。 她不甘心,进了城先往各家酒楼饭馆客栈去寻,又找遍了城中马车,一无所获。 赵敏深感挫败。 往日有系统在时,要追踪一人再简单不过,如今她没了这最大依仗,行事竟然如此艰难。 好在知晓周芷若要去往大都,还不算彻底断了消息,赵敏只能盼着早日与她相见,好生消解这无端的误会。 她折返许家庄,还想要威胁也速不要再生事,没想到他已经被吓坏了,生怕周芷若真的杀进郯王府,哪怕话不成句,都要抓着赵敏衣摆求她保住郯王一家性命。 看着他这副可怜样,赵敏只觉无趣。真不知他为何放着自己的好日子不过,就为了从前的提拔之恩,胆敢算计到她头上。 她甚至不愿再多费口舌,只留下一句“莫再多事”就毫不留情地踹开他,自行离去。 回到先前落脚的客栈,赵敏当即命白阡回去传令,留心周芷若下落,她自己则骑马赶回大都。 但就这般又过了月余,依旧找不到周芷若下落。 以赵敏想来,纵使周芷若仍未消气,她带着不通武艺的四人,总会暴露行踪。再不济,她要行刺,自己派人守着郯王府,总能见到人了吧。但她就如藏匿起来一般,再不见踪影。 初时,赵敏还能忍耐一二。她只当是马车不快,周芷若还没到大都。而且进京之路何其多,她能避人耳目也不奇怪。 但日复一日的“没有消息”对她而言是极大的折磨。她坐立难安,日渐焦躁,连在父母面前都难以掩饰。 某天夜里她突然冒出一个念头,莫不是,周芷若根本就没往大都走?实则她失望透顶,连刺杀郯王三子都不愿,就此带着家人隐居避世,再也不肯见她了? 她被这念头惊得整宿难眠。 若说她曾经还有些埋怨周芷若行事过激,此时便只剩害怕。 没有系统,这天大地大,若周芷若故意躲她,她就是穷极一生,只怕也不可能再见到她。她不能再等下去了! 翌日,她一大早就来到王妃房中。 如今王妃已不再提要给她相看人家一事。只是心中还存着气,平日里不爱搭理她。看她整日心不在焉的,还催促汝阳王给她派些活儿,“不想在府中看到她阴气沉沉的”。 哪知道这天刚睁开眼就看见这孽障趴在床边守着她。 王妃马上翻过身去只当没看见她,赵敏却伸手去扒她被褥。 “娘,我看见您睁眼了,别装睡了。” 王妃气道:“你这不孝女!回家来就是来烦你娘的?” 赵敏道:“娘,您冤枉我了,我是有要紧事找您。” “你能有什么要紧事找我?”这般说着,王妃还是无奈地坐起来,瞪着她。 赵敏不为所动,还是乖巧问道:“娘,我听闻郯王府有意要与我结亲?” “你怎么知道?” 自从王妃向外透露她有意为赵敏招婿,登门自荐的可不止一两家。但赵敏从不关心,她从哪儿得来的消息? 又想到就因为这事赵敏逃家,她不得不厚着脸皮当作自己从没发过话,把各家都打发走,不知被多少人笑话,更是气恼。 “我早就替你回绝了!” 赵敏点点头,又问道:“但如今女儿有事与郯王三公子相商,不知阿娘可否替我传信?” 若周芷若已至大都,这样定能引她现身。若她没有现身,赵敏只能离京亲自去寻她了。 求得王妃帮助,几日后,赵敏登上海子南岸的却仙楼,凭楼四望,不知周芷若身在何处。 那日周芷若潜入院中而她竟没有察觉,可见她轻功与敛息术造诣非凡,远超自己所想。而她过去有赖于系统监测身周大小事,纵然耳目清明已胜常人,到底还是不够。 她派人去找来专修目力耳力的功法,只盼望能有成效。 第67章 不多时,郯王三子合赤台便至。 自他出现,赵敏更是提起十二分精神,不放过周遭任何一丝动静。 她与合赤台年纪相差无几,因而自幼相识,只是两家不算亲厚,往来不多。 赵敏没带侍从,合赤台倒是带了侍女和护卫。见此,他便挥退左右,独留两人相谈。 赵敏只当是旧识重逢,与他说些不轻不重的闲话。但合赤台是为了求亲而来,总爱将话引到这上头。他说自己去年进了枢密院,若考校得宜,不久就能选为禁卫,也是时候成亲了云云。 如此直白,他眼中的炽热亦是毫不遮掩,令赵敏感叹不愧是蒙古男儿。但她果然还是爱似流水般缠绵而柔和的情意,将人裹紧,又怜惜地不肯留下一丝伤痕。 就如此刻,她已感受到周芷若气息。 她不知在这阁子的屏风后头藏了多久,直至合赤台提及亲事,才因那一瞬慌乱暴露了自己。但她仍克制着没有动手,等着赵敏回应。 赵敏喜不自胜,只想早些与她相见,这就要赶合赤台走。 “三公子,”她突兀地开口,“我有急事,这便失陪了。改日必登门赔罪。” 合赤台不明所以,正要问她有何急事,周芷若却听明白了。她一下踏到窗边,飞身而下,只见衣摆飘扬,而人已至几丈远。 赵敏赶忙纵身跟上。 她不敢错失机会,真气流转不停,《轻身术》更是用到极致,终于在僻静处追上了周芷若。 她没带兵器,只是伸手去拉住她手臂。 周芷若没有挣开她,二人就此停下脚步,相向而立。 赵敏难掩激动。 “芷若,你真的来了!” 见她竟无丝毫埋怨,只有欢喜,周芷若一时竟不知如何开口。 赵敏却有数不尽的话要对她说。例如,分别那日她到了何处?爹娘弟妹可还好?她何时到的大都?凡此种种,巨细靡遗,她都想问个清楚。 周芷若却不愿提及。她问道:“我做这些,你都不气?方才若是我暗中下手,你能护那人周全?” 赵敏道:“你我久未交手,或许你已远胜于我,我实无把握。若你方才真杀了他,我也只有为你善后,断不会生气。但我知你不是滥杀无辜之人。” 周芷若垂眸不语。 赵敏又道:“芷若,你可曾想过为何只有你我重活了一遭?” 周芷若不意她竟突然提起此事,虽面带疑惑但还是点点头。 “我曾想过诸多缘由,但并无实证。莫非你知道?” 赵敏将自己是如何遇到系统,如何重生,如何牵连到周芷若,如何在系统相助下改变一切一一道来。 如此详尽,令周芷若虽觉惊奇又不得不信。但此生已历经十数年,她对此已不甚在意。 “为何此时告诉我?” “我想让你知道,你我才是天作之合!是上天给了我们机会,没有旁人能将我们拆散!我当然气你,气你就这般离我而去。若从此不能再见你,于我而言才是最残忍的。你不能这样对我。” 周芷若道:“你纵然爱我,亦爱这万里江山。今日不过是一行枢密院院使、一王孙公子,你不怪我。改日若我要行刺大元皇帝,你还能想我念我,而不是恨不得杀了我吗?” 赵敏却笑了。 “这话我只对你一人说,我不在意御座之上究竟是谁,只是不愿身处乱世,才盼望这满朝文武尽皆贤良。你便是将蒙古王公尽数屠戮,只要留下我特穆尔家性命,我们就不是仇敌。但你不会这么做,不是吗?我也绝不会杀害你师父与众师姐妹。” 周芷若白了她一眼。 “大言不惭。你打不过我师父。”想起她年幼时就曾从灭绝师太手中夺走倚天剑,周芷若又道,“那是你使诈,不算数。” “但我正是青春,兴许过几年就能追上她了。” 这分明是在讽刺自己师父年老! 周芷若不忿,抬手打她,见她满脸笑意,又忍不住随她一起笑开了。 赵敏趁势贴到她身旁,牵着她的手往主街走去。 “爹娘如今都在城中吧,快带我去拜见。” 周芷若故意逗弄她:“你说谁爹娘?” “当然是你的。但你要见我爹娘也好,我马上带你去!” “谁要见你爹娘?” “当然是你!别怕,你这般貌美,我爹娘定然欢喜不已。” “我不去。” “好,那你带我去。” …… 二人斗着嘴,身影逐渐没入喧闹的人群,一如寻常游街少女。 (全文完) 作者有话说: 终于完结了!祝贺我自己,也感谢大家的陪伴! 虽然文章在这里结束,但是她们的幸福生活会一直延续。 愿天下好cp都能成眷属! 小贴士:找看好看得小说,就来海棠书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