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管这叫暗恋》 第1章 《你管这叫暗恋?》作者:四喜崽【cp完结】 简介: 祝宴对自己高中时代无疾而终的暗恋并未耿耿于怀,毕竟他只想做一条吃喝不愁的咸鱼。 恋爱,是什么?能比他收租还香吗? 而对于他的暗恋对象周明知来说,他只想问一句: 你管这叫暗恋? 那我是什么? 只对攻超绝钝感力对其他都很敏感型咸鱼受:祝宴 全世界我最会演只表演给你一个人看爱哭攻:周明知 日常向,非常非常日常,没什么了不起的剧情,一切为了谈恋爱。 标签:he、破镜重圆、甜宠、暗恋、救赎、日常 第1章 “小老板,这车货我点齐了,你来看看签个字!” “来了!”祝宴放下手边的报表,起身拍拍屁股的灰,从货架边拐了个弯儿走出超市大门。 推开玻璃门,一股子热气扑面而来,差点没把祝宴逼退。 祝宴难掩嫌弃地啧一声,飞快接过桃姐手里的笔,但他也没急着签字,又拿出揣裤兜里的报表,仔细比对了一番。 等确认无误,他的鼻尖已经冒了汗,扭头问了:“货都对上了吧?” 桃姐在一边早就等的汗水淋淋,但她也不敢催,超市老板不是她,她只是个打工的,出了问题她可赔偿不起。 “对上了,我点了两遍,包装上看得清的都没有破损,应该没什么问题。”桃姐粗声粗气的回,末了又补上一句。 “应该没问题,小老板。” “进去吧,桃姐,去开瓶汽水喝。”祝宴挥手让她进去,这图市的夏天能生生把人烤掉一层皮,真是遭罪。 桃姐有些踟蹰,站在原地没动。 她看着三十来岁,穿一件白色短袖,上头印着一只大头米老鼠,打眼一看真不像她这个年纪该穿的衣服,也不知什么工艺,边边角角都开始掉,米老鼠耳朵都没了一只。 祝宴没理会她那点不自在,他也是第一次当老板,第一次雇人。再加上他长相随她妈,一双圆眼看着总像带着笑,实在不像个严肃人。对方年龄还比他大,要不是实打实是个大高个,加上毕业这两年也算进过社会了,还真唬不了人。 桃姐来应聘的时候祝宴就看出了她的木讷,但好在这几天看下来为人还算踏实。 送货来的司机见他俩凑在一起,也停止了进出。卸货这活儿挣的就是个辛苦钱,超市里没人,一会儿再丢点什么凭白惹事。 “师傅,您接着搬!”祝宴迅速签上字,扭头撇掉那点不自在,对桃姐直白道,“你进去,我还有点货要点,超市里得有人。” 这回桃姐二话不说就进去了。 超市里充足的凉气在玻璃门拉开的一瞬间侵袭而来,桃姐忍不住叹谓一声。不敢让凉气跑光,祝宴想蹭一手都没赶上,桃姐迅速关上门。 祝宴无言,又接着忙活,货源是大舅牵头跑关系找的熟人,大体上也不怎么会出错,无非是一些琐碎的计算工作。 毕竟是自己的超市,祝宴不上心可不行。 这是他第一次做生意,不说多郑重,至少不能凭白糟蹋。 看着头顶上崭新的四字招牌——额,不看也罢...... 祝宴赶紧低下头,多看一眼都嫌辣眼睛。 货全点清,送走了司机,祝宴刚进门,手机就适时地闹腾起来,真是掐好点了。 “喂。” 祝宴嗓子冒烟,伸手抽了张湿纸巾擦汗。 “喂!表哥,我夏令营解放了!怎么说?烧烤还是日料?表哥表哥表哥~” 祝宴本来在擦手,手机开着外放,结果是这么个馋人精,都不好意思听了。 他把外放关闭,重新将手机放到耳边,不紧不慢的说:“我看我不是你表哥,是你亲爹。” 祝子煜一点不受影响,显然习惯了自己这个表哥偶尔的毒舌,嘻嘻哈哈道:“表哥!我亲爹还不如你呢!只有你会可怜亲爱的小表弟,带他吃香喝辣,如果能看在他勤奋好学拿了夏令营数学小测第一名的份上,给他买一款最新的游戏机......” 祝子煜的声音越说越含糊,怕是自己说出口也觉得不太可能,听着电话另一头没动静,呜呜咽咽的装死。 “你有本事叭叭,有本事别心虚啊。”祝宴笑,他这个表弟,过完这个暑假就是高三生了,这会儿给他买游戏机,怕不是会被大舅把头打掉。 “我这不是试探试探嘛。”祝子煜听到表哥笑,语气又大胆起来,“毕竟全家敢和我爸对着干的人,只有你了,勇士!” 祝宴耸肩将手机夹住,又抽了几张纸擦手,他有一点轻微的洁癖,不多,就一点点,对手尤其是,一天有时候能擦八百回。 按他大舅的话说,当初死活不听劝,非要考个隔了好几个省的城市读药理学,勉强和学医搭了个边。毕了业既不考研深造,也不学以致用找个药店上班,啥也没留下,净留下怪癖了。 “别瞎说,我可不敢和大舅对着干。”祝宴不承认,他乖的很,“不过你居然能考第一?夏回呢?别是人家让你的吧?” 祝宴这话当然不是挑刺,小表弟跳脱,两人关系亲近,说话就是图一乐。 “额,夏回他没参加,夏令营要交580块钱......” 话说到这,祝宴懂了,换了个话题。 “想吃什么?你定。” 小表弟性格不错,祝宴毕了业回图市大舅帮了不少忙,他乐意投桃报李。 “哇,真的!那我要吃五星级自助......” 话没说完祝宴乐了,“祝子煜同学,贪得无厌容易竹篮打水一场空哦。你给我超市起这么个破名字我还没跟你算账呢。” 祝子煜急了,“怎么会是破名字呢?宴宴超市宴宴超市,你瞧,多朗朗上口啊。” “嗯......确实。宴宴超市也可以是艳艳超市或者燕燕超市,没毛病。” 差点没被这几个yan绕晕过去,祝子煜有点心虚,“哪儿不好了,你看我家楼下的团圆超市,乐乐超市,不都是一个道理嘛。我觉得宴宴超市挺好,一听就是宴哥你的超市!” 定招牌的时候祝宴没上心,祝子煜把这事儿揽过去,他那时还觉得给自己这个起名废省了个麻烦,没想到等来这么个‘惊喜’。 玩笑话罢了,祝宴也没多在意这事儿。 “赶紧说点靠谱的,不然在你即将十八岁成人之际,在我这只能划入不靠谱这个圈层了。”祝宴点他。 “那就日本料理!我好几个月没吃了,馋了。”祝子煜见好就收,嘿嘿两声。 “行,我这还得忙两天,周日吧。”日料不算便宜,但祝宴挺乐意。 “ok!我正好穿新鞋去,让我爸给我买了双新球鞋。”祝子煜咋呼道,“哇,表哥,考第一真是爽死了!” 祝宴也是那会儿过来的,能理解。 “这才只是夏令营,你看大舅多给力。”祝宴不是爱劝学的长辈,点到为止。 祝子煜又在那头傻笑:“表哥你超市准备开业肯定忙吧,我就不打扰你了。周日见!” “对了,”祝宴也不在意小表弟达到目的就撤的举动,临挂断前补了一句: “把夏回也带上。” 第2章 忙里忙叨一眨眼晃到太阳西下。 夏天夜黑的晚,祝宴盘完最后一笔货,吐出一口浊气。 “哎呀,都这个点了。”祝宴忙昏头,不好意思道,“桃姐,你快下班吧,说好的六点准时下班,我给忙忘了。” 拿着抹布的桃姐停下动作,尴尬道:“没事...那小老板,那...那我下班了?” “下班下班!稍等我一下。”祝宴从收银台站起身快步朝仓库走去,一阵窸窸窣窣后,提了个大袋子递给她,“给,算今天的加班费,给小妹吃。” 桃姐忙摆着手推拒:“不...不用了小老板!” “怎么不用?拿着吧,还是说我另外结算钱给你?”祝宴问道。 “别!”桃姐仍是那副木讷模样,只是头低了些,“那,谢谢小老板了。” 桃姐知道小老板是好心。 就这点活,除去下午气温实在是高,之后小超市里空调吹着,点点货,洗洗擦擦,对桃姐这种做惯粗活的人来说,根本不累人,哪儿值当这些。 祝宴看她这样,心里那口浊气似又盘旋回来,“快回去吧,小妹还在家里等你。” 看着桃姐木头一样的人拎着袋子沐浴着夕阳西下离开,祝宴收回了视线。 本来像超市这样迎来送往的工作,着实不适合桃姐这样的性格。 但偏巧面试那天让祝宴见到了小妹。 小妹是桃姐的女儿,七岁,不白也不嫩,痉挛使她的面部扭曲,走起路来一晃一悠,一个不小心就会摔跤跌倒。 对着他喊‘老板哥哥’的时候甚至控制不住音量。 祝宴自认不是什么大善人,但他也不是什么坏蛋,他只是一个普通人。 第2章 遇到了难免心软,难免同情。 小妹的病注定了她与常人有异,而且她好像也只有妈妈了。 祝宴对这样的母亲说不出拒绝的话,不过就是一个超市的工作,要是真能给母女一个安身立命的基础,何乐而不为呢。 撇开思绪,祝宴不再去想,他不是个多愁善感的人,他只想过咸鱼的生活。 回家的路上祝宴正打算拐道去斩半只鸭子吃,林索南的电话倒是进来了。 “喂。”祝宴接通蓝牙,有气无力道。 “你这语气......昨晚做贼了?”林索南笑着问。 “滚。”祝宴都懒得骂,他好久没这么操心过了,从这个超市筹备开始到现在终于要准备开业,祝宴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工作强度。 “还是因为你那超市?”林索南了然,“祝大少爷这还是没吃过苦,来我们厂子里工作两天,保准让你脱胎换骨。” 祝宴无语:“脱胎换骨不知道,脱发倒是真的。” 一句话就戳到林索南的痛处,电话那头短暂的安静了几秒,随后痛心疾首的声音响起:“说真的,你说我要不要去植个发啊......” 祝宴再忍不住,哈哈笑:“我觉得可以。” “算了算了,植了还得掉,换我血汗钱......”林索南说,“来老城东吃饭呗。” 老城东是一条商业街,祝宴这些高中老同学尤其爱在那头聚餐,应该说祝宴这些老同学,但凡留在或者回了图市的,隔三差五就爱搓一顿。 没辙,骨子里都是一群小市民,就爱吃吃喝喝唠唠嗑。 要放平时祝宴还真就开车去了,但是今天还干了点体力活,只想回家吹空调啃鸭子。 “我就不去了,累够呛。”祝宴推脱,但也没着急挂电话,他清楚林索南的尿性,还得跟他掰扯一会儿。 “你那身体,我说真的,等我放假咱们一起去爬水南塔,爬个两天保准你龙精虎猛。” .......林索南的文科一直不太好,祝宴知道,但也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的形容词依旧这么惊为天人。 “再扯皮我挂了啊。”祝宴不耐烦道,“有屁快放。” 林索南嘿嘿两声:“你来,你真得来,有惊喜。” 祝宴:? 现在不止不耐烦,甚至觉得这厮有点猥琐怎么回事儿? “不去。”祝宴麻利撂电话。 相隔不过两分钟,林索南的来电又闪烁起来。 “说了不去不去,老林你别逼我骂你啊。”祝宴接通也不给对面逼逼赖赖的机会,直接就是一个暴击。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轻笑,再开口时换了一个磁性又不失温和的好听嗓音:“祝宴,是我。” 是我? 你谁? 祝宴脑子空白了一瞬。 对面仿佛察觉了这一瞬,主动开口道:“周明知,我是周明知。还记得我吗?” 周明知?记得!怎么会不记得? 这不就是祝宴高中生涯以暗恋开局再以暗恋结尾的暗恋对象周明知吗! 祝宴本人觉得暗的不能再暗的感情被林索南刚刚那‘有惊喜’三个字轰出一身冷汗。 “记得。”祝宴是越惊厥越冷静的人,他声音冷冽如清泉,“我现在就过去。” 一脚踩下油门,祝宴带着他超速的心头一回恨不得把林索南大卸八块。 可恶的林狗!千万不要胡言乱语啊!!! 市区肯定不能超速的,不止不能超速,晚高峰还会拉长行程时间,但祝宴还是以最快的速度到达了饭店停车场。 锁好了车,祝宴马不停蹄地往包厢冲。 刚刚的疲倦就像过眼云烟,眼下的肾上腺素飙升才是王道。若是大舅来看,恐怕都得说一句:好久没见过小宴这么有活力的样子了啊...... 祝宴在心里又咒骂了林索南一句。 “宴哥?” 祝宴还以为是自己太激动导致了幻听,直到这呼唤再一次在耳边清晰起来。 “宴哥?” 祝宴正在等电梯,闻言回头,他有轻微的近视,眯着眼看清人。 “夏回?”祝宴纳闷,“你怎么在这?” 来的人正是夏回。 虽然和祝子煜是同班同学,但他看着就没祝子煜营养好,胳膊腿儿都很纤细,整个人瘦巴巴的,还有点黑。 要不是长了一张好看的脸,祝宴觉得这样的男生在高中时期非得收获一个类似于‘瘦猴’‘排骨’之类的外号。 夏回捏了捏围裙角,上边还有饭店的招牌,但祝宴关注点一向很歪,他看到了夏回骨节分明的手指,甚至是边缘翘起的死皮。 “我在饭店打工。”夏回跟着一起走进电梯,“宴哥来吃饭?” 祝宴闻言皱了皱眉,祝子煜今年刚17,成人礼都还没过,夏回就已经可以打工了? “你成年了?"怎么想的祝宴就怎么问。 夏回愣了一下,实话实说:“还没有,宴哥,我打的暑期工。” 电梯间一时安静下来,说实话祝宴和夏回也不怎么熟。 祝宴忍不住回想,第一次打交道还是夏回莫名其妙的一个道谢引起的。 刚回图市那会儿,祝宴天天家里宅,大舅看他闲着也是闲着,没事儿就爱支使他干点事儿。 小表弟读的是图市一中,平时管的很严,一上高中就规定了必须寄宿,没有特殊原因都不可以办理走读。大舅嘴上说着好,最好军事化管理磨一磨小表弟的性子,内心又不放心的很,担心他吃不好睡不香。 一拍一合的,就让祝宴每周去一次学校,给小表弟送点吃的用的。年轻人也更有话题,大舅私心里觉得他俩容易说点‘心里话’。 这对祝宴来说都是小事儿,直到某一天祝宴提着两大袋吃的给小表弟送去的时候,夏回跟着来了。 郑重其事的向祝宴道谢,打了祝宴一个措手不及。 他打着眉眼官司问偷笑的祝子煜,怎么个事儿? 祝子煜对着两袋零食挤眉弄眼,没说话。 祝宴看着轻声道谢的男生,洗的发毛边的运动裤,还有脚上早就被当代高中生淘汰了的红边回力鞋。 糊里糊涂的收下道谢,当天晚上祝宴就得知了始末。他的内心感到前所未有的荒谬,有的人已经靠着收租天天在家坐吃等死,有的人却因为他买的那些零食熬过了一日又一日饥荒。 别人的家庭他无意探寻,只是觉得受之有愧。 “那买东西给你是你爸的吩咐,分给他是你的意愿,跟我有什么关系?”祝宴想不通,“我顶多也就跑个腿。” 祝子煜大咧咧:“不是啊,你出的钱嘛。这要是我爸出钱买的我可不一定舍得分。” 祝宴:...... 得,你牛。 被祝子煜这么一开解,祝宴也不再纠结该不该谢他这个问题,只是以后的对话中难免多出个夏回。送去的东西也都变成了一式两份,祝宴带小表弟出去打牙祭也都会交代他一句,带上夏回。 只是喊5次,夏回能来一回都算好的。 在祝子煜的嘴里,夏回好像一直很忙。 以前祝宴不懂夏回在忙什么,交代了不来也没什么,现在看到眼前的人,他有些懂了。 “周日也打工吗?”算起来祝宴也挺长时间没见夏回了,自从进了暑假之后。 夏回没直接回答,本来盯着脚尖的视线抬起来,也不知这一个暑假都去干了什么活,祝宴感觉比上一次见,夏回黑了不少。 唯有一双眼睛透亮异常。 夏回看向祝宴,视线几乎是平视的,一双眼睛清粼粼的。 别看他虽然痩,但个子真不矮,比祝子煜都高了不少,祝宴很怀疑营养是不是都供给身高去了。 “怎么了?宴哥。”夏回反问。 “哦......”可能是被接二连三的宴哥喊的,也可能是饿的,祝宴感觉脑子有点浆糊,“带你去吃好吃的。” 看夏回的表情有一瞬怔愣,又补了一句,“祝子煜也去。” 夏回笑了声,说:“我知道祝子煜也会去,宴哥怎么可能单独带我去吃饭。” 这话听着...嗯,祝宴又品了品,怪怪的。 青春期的小孩儿都想的多,尤其是自尊心强的。祝宴非常理解,拍了拍他的头,贴心道:“胡说八道,怎么不可能?下次单独带你去。” “那说好了,宴哥。”电梯转眼也就到了,夏回率先走出电梯,走之前像是得到了什么郑重的承诺,认真道:“周日见。” 说完也不等祝宴再开口,挥了挥手,小跑着往后厨去。 第3章 遇着夏回只是一个小插曲。 等坐在包厢间里面对着昔日暗恋对象,以及林老狗时,祝宴已经完全调整好状态。 “就你们俩?”祝宴倒是没想到,偌大的包厢居然只有林索南和周明知两个人。 两人面色都有些泛红,看来已经喝了不少。 周明知笑着答:“今天刚到图市,就不劳烦其他同学了,想着见你们一面,叙叙旧。” 第3章 温润的话语声,祝宴这才仔细打量对面的老同学。 一身中规中矩的衬衣西裤穿在周明知身上也掩盖不了不可抵挡的好身材,年少时的棱角已经蜕变成为男人的成熟气质,看着就赏心悦目。西装外套搭在座椅边,气质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润如玉。 “还是那么帅,老同学。”祝宴寒暄。 周明知一愣,随即笑道:“倒是没想到有朝一日在你嘴里听到这么客套的话......” 祝宴愕然,这可冤枉他了,他是真觉得周明知挺帅的...... 上学时候祝宴就喜欢这一款,永远温温柔柔的,说话哪怕不用大声也让人觉得信服。 当时周明知是班上的数学课代表,其他科喊交作业交卷子班级里是能拖就拖,到处是课代表们的怒骂声。 唯有周明知,他的工作永远是最快最齐的,大家都乐意给他面子。 祝宴羡慕这种能力。 从一开始的好奇再到通过轮换和周明知成为同桌,祝宴一直默默观察这个人。然后发现他其实鼻子很挺,虽然带着一副银边眼镜,但是一点也不显得土气,做到不确定的习题时会不自觉的皱眉,吃饱早餐时会不自觉的发出叹谓,体测最厉害的是跳远,偶尔也会嫌跑操浪费时间而请假在教室里刷数学题...... 总之越观察越上瘾。 等发现自己不小心碰到对方的手臂,小腿,甚至被对方多看一眼都会心跳加速的时候。 祝宴迎来了‘性取向觉醒’和‘我的暗恋对象会不会就是我的初恋’两大双重考验。 前者对祝宴来说还算小事,发现了也就发现了,并没多震惊也不觉得有什么,他从小就是随遇而安的性子,喜欢男生还是喜欢女生都不觉得有什么。 后者可是实实在在让祝宴体会到了面红心跳,牵肠挂肚,兵荒马乱到差点藏不住。 “我可没有客套。”周明知不是十八岁的周明知了,祝宴自然也不是,他故作大方:“我一直觉得你挺帅的。” “我证明!他可没有说谎。”林索南刚嗦完一块鸭头,被辣够呛,还是忍不住插嘴:“你现在可比读书那会更帅了,他以前就沉迷你的美色无法......” “咳咳咳!”祝宴慌忙站起身,提溜了一瓶啤酒,“来来,看你辣的都神志不清了,来,给你,拿去喝!” “嗐呀,这点辣算什么......” 看他还要再说,吓得祝宴直接拿着酒走过去找林索南,这王八蛋喝点猫尿就叽叽歪歪的毛病这辈子怕是好不了了! 周明知本来想说点什么,奈何被一个电话打断,他朝祝宴歉意一笑,示意出去听电话,边接边往外走:“喂?嗯,已经到图市了。你放心......” 通话声被包厢门掩盖,祝宴捂嘴的行动也光明正大起来,他挑眉气势大开,冷笑道:“姓林的,你是不是有病?” 林索南本来一副酒蒙子懵样儿,打了个饱嗝,面色明明清明无比,一看就是酒量极好。 “哥这不是给你圆梦来了嘛。” “呵,这么闲建议多写几个代码。”祝宴可不领情,他只觉得烦躁无比,“我真后悔当初跟你说这事儿。” 林索南嗤笑:“我要你说?就你高中那点三脚猫功夫,恨不得贴在人周明知屁股后头,也就是我那会不懂你这档子事儿,不然我早看出来了。” “.......”祝宴担心人什么时候不声不响就回来了,一直盯着门,有些做贼心虚道:“得得得,你牛,你厉害。但是我求你别瞎折腾了行吗?你也说了是高中的事儿了,更何况八字都没一撇的事情,你整这一出是闹啥啊?” “你真高估我了。”林索南有些一言难尽地看着他,朝外头努了努嘴,“他主动联系的我,让我务必把你约出来。” 听了这话祝宴语塞,一时拿不准周明知什么意思。 “你没来之前我问过了,人是准备回来开公司的。”林索南说,“啧啧,小有资产,简直就是黄金单身汉,落了地在酒店收拾好就迫不及待想见到你这个老同桌。啧啧啧......” “你说,”林索南意味深长道:“他是不是知道你喜欢他?” 光是听到这么个假设,祝宴都感觉头皮都发麻了,脚指头忍不住蜷缩了一下。 这也太......这也太社死了! 要说曾经祝宴对这场暗恋有多少惊心动魄,那么无疾而终之后随之而来的是伴随着年龄与阅历带来的羞耻感。 没有为什么,就好比现在看到周明知的眉眼,他依旧能想到高中时期自己对人家的‘无限想象’,包括但不限于比如怎么才能让自己变得和周明知更像更合拍? 曾经一度想让自己变得更温柔更有担当的祝宴,简直就是在和真实的对我对垒。 周明知本人虽然毫不知情,但祝宴还是觉得自己的这段暗恋兼初恋结束的颇为惨烈,祝宴实在不愿回想当初。 祝宴说不准是逃避还是什么心理,总之一想就烦,干脆不想。 更何况这么多年过去了,喜欢这种情愫早就跑得没影儿,祝宴更是将回忆这种东西当成鱼的记忆,夜深人静控制不住emo的时候都会骂自己一句二货的程度。 所以祝宴对此闭口不提,林索南能知道还是两人混多了有次他喝多了说漏嘴的。 谁知道林索南这狗东西酒品看着不咋地,酒量其实一等一的好。 可气死他了! 还未等祝宴回答林索南这个问题,周明知就回来了,推门而入时那副翩翩贵公子的模样更加惹眼了。 祝宴被这从容模样晃得眼晕,更气了。 “不好意思,公司那边有点事。”周明知提酒,笑容和煦,“碰一个?就祝我们...唔——长大重逢如何?” 祝宴乍一听这么理想主义的祝词还有点恍惚,当年他窝在课桌上偷看《小王子》,周明知在刷题的百忙之中还不忘对他说一句:童话里都是骗人的。 但奈何祝宴当时被滤镜胡了满心满眼,心里想着理科大佬就是牛波一。 现在要是穿越回去,祝宴恐怕只会冷笑着回一句:管好你自己,刷题机器人。 被自己的臆想乐到,祝宴心情好了点,举起杯,也真心实意露出笑来:“行,碰一个。祝——长大的我们重逢。” 周明知看着祝宴这个笑容,一直微微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他说不上为什么心里总紧着根弦,但他分得清眼前人是真的高兴还是敷衍。 果然,祝宴笑起来的时候才是最好看的。 饭局散的不早不晚,周明知毕竟坐了一天飞机,祝宴也忙了一天,林索南倒是吃的自在,但三人也没有续摊的打算,约好了下次再聚。 林索南喝了酒不能开车,祝宴替他叫了代驾。他是知道自己要开车的,索性刚刚一直以茶代酒,现在倒是正好能将周明知送回酒店。 两人一起朝停车场走去。 “听林索南说你这趟回来不走了?”祝宴问。 “是,准备回来开公司。”周明知喝了酒,衬衫解了扣挽在手肘处,一手插在兜里。 临近吸烟区时,周明知掏出一盒烟,问道:“介意吗?” 这下祝宴实实在在是愣了,不过很快反应过来:“不介意,我陪你过去?” “好。” 停车场的吸烟区基本没人,环境也不错,周明知迅速点上一根,火光明灭,祝宴的视线忍不住跟随移动。 “怎么了?”周明知轻笑,“没想到我会吸烟?” 磁性的嗓音让祝宴有些明悟,哦,原来这就是烟嗓? 好像也不算,周明知的嗓音因为吸烟明显是变得有些低沉,但不算被烟长年烟熏火燎的感觉,顶多是多了一些暗哑。 “有点意外。”祝宴讪讪,“毕竟你读书的时候...” 周明知了然,他读书的时候可以算得上典型的三好学生。智商高,情商也不低,和同学老师相处可以说是很融洽,标准的别人家的孩子。 又吸一口,周明知幽幽出声:“出了社会才知道,做学生才是最幸福的事。” 这话祝宴不好接,一时冷场。 他毕了业就回了图市,手里攥着他妈给他留下的几间商铺,靠着收租安安稳稳过了两年。 小超市还是其中一家租客退了租,他又被大舅催的烦,心血来潮想到他妈小时候问他,长大了想干点什么。 当时小区里一起玩耍的小伙伴家里就开了一家小超市,每天小伙伴都能带各种各样的零食,把他羡慕坏了,他大声立誓:将来!我!祝宴!必须开超市! 这才算是正经开始干点什么,勉勉强强不算无业游民吧。 他本来也不是长袖善舞的性格,他相信周明知也清楚。 “长大有长大的好处,学生有学生的义务。”祝宴笑得混不吝,配合着他这双天生带笑的眉眼,看着反而有些稚气:“你们这种学霸当然觉得做学生好啦,我就不一样了,让我再学下去,我恐怕迟早狗带。” 第4章 “你就哄我吧,说得你成绩多差似的。”周明知笑着摇头,“你只是不喜欢理科,甚至都不是学不会,只是不喜欢罢了。高考前,我就给你补了那么两个月,你的理科成绩就已经比大部分人好了,要是早开始学......” 祝宴调侃:“你还说我哄你,我看是你在哄我。就我那三脚猫的成绩。”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一支烟的时间说起来很快,等烟燃尽,祝宴感觉心底那点上不得台面的七七八八的情绪也被缭绕的烟雾烧灭了。 他果然没有看错,周明知就是一个很厉害的人。 无关于喜不喜欢,他的眼光总是不错的。 第4章 祝宴倒是没想到,短短几个小时内,居然又碰上夏回了。 开车出来就看见站立在公交车站边上笔挺的少年,混杂在夜色中,竟显得有些凉薄萧索。 “怎么了?”周明知朝着祝宴皱眉的视线望去。 祝宴打着方向盘,将车开过去:“看到家里一小孩儿了。” 车子靠边停下,随着车窗摇下,祝宴探头:“夏回,上车。” 夏回听到声儿被吓了一跳,看到来人镇定下来:“宴哥?不用了,我坐公交车回去就行。” 离远了没注意,靠近了才发现夏回手里还拿着本书。 造孽哦。 真该让祝子煜那小子来看看。 “快上车,大晚上的都几点了。” 祝宴自己不知道,他这人一旦带点认真就容易显得不耐烦,夏回听他这口气也不再说什么,麻溜的上了车。 黑色小车一气儿驶出。 “我记得你是有个表弟?”坐在副驾的周明知问道,“就是这位了?” 祝宴本不欲多说,只是刚说了家里小孩儿,一时竟不知道回点什么。 还是夏回主动答了:“我是宴哥表弟的同桌。” 同桌两字像是某个开关,周明知笑道:“巧了,我是你宴哥的同桌。” 这笑声里明显带着调侃。 “我怎么感觉你在笑话我。”祝宴给了旁边人一记眼刀。 周明知坐姿懒散,语调像含着钩子:“不敢。” 微微调了个姿势又说:“只是突然听见有人喊你宴哥,感觉还挺新奇。” “那怎么了?夏回喊我宴哥那是我年纪比他大,想当初班里那些不也都喊你明哥吗?”祝宴想起从前,周明知因为成绩好大家没少指望抄作业,一口一个哥喊得顺溜的很。 周明知笑笑,“意思是我年纪大呗?” 祝宴噗嗤乐了。 两人在前头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气氛融洽。 坐在后座的夏回自上车起答了那一句就跟隐形了似的,和无边的寂色混在一起。 安静得没有任何存在感。 往酒店开到半路祝宴才想起来问:“夏回你住哪儿?” 后排隔了一会儿才答了个:“锦华小区。” 这倒是和酒店不顺路了。 祝宴记得那片小区是有几个,但更多的是烂尾楼。小区附近也有不少的小平房,外地来打工的多住在那片,属于图市几个没发展起来的地方之一。 “我先送我同桌回酒店,然后再送你回去,不介意吧?”实在是周明知住在最繁华的地段,都开到半路了再拐回去也太折腾。 “不介意的,宴哥。”夏回仍是乖巧回答。 周明知垂眸,显然这是眼下最好的行动路线,遂温声道:“辛苦你了。” 多大点事儿,这有什么辛苦的。 但周明知就是这样一个人,凡事体贴周到的很,读书的时候就可见端倪。 再回程时副驾就换了人,夏回系好安全带,长手长脚坐得端正,刚刚看的那本书摆在腿上。 “坐车的时候就别看书,伤眼睛。”祝宴单手打方向盘,透着后视镜看车况,提了一嘴。 “没看,宴哥。”夏回从上车起就没再看,一路其实都仔细在听着他们聊天。 等那位同桌一道别下车,他就动作利索地换到副驾来了。 宴哥又不是司机,坐在后座算怎么回事儿。 祝宴见他乖的有些拘谨,故意笑着问:“怎么跑前头来了?” 夏回飞快抬眸看他一眼:“我怕宴哥要聊天不方便。” 祝宴:...... 这可真是个美丽的误会。 救命啊,他真不是话痨啊! 只是周明知喝了点酒,明显有谈兴,他也不好扫人家的兴,这才一路聊过来。 祝宴哑然,回程路上彻底闭上了嘴。 旧城区这片大晚上还真有些冷僻,车子都没几辆,还好自己搭把手载了人回来,祝宴开车过的时候瞄了一眼,公交站距离锦华小区步行起码还得十来分钟。 让夏回自己一个人大半夜回来,还真是不太让人放心。 “宴哥,你怎么不说话?”车里太过安静,夏回的问话声就显得有些突兀,“是和我没话聊吗?” 祝宴:...... 祝宴决定将以往对这小孩儿的评价往回收一收,成绩是挺好,但这一开口就能噎死人的说话方式,一看就情商很低! “开学就高三了吧?”祝宴决定不和小孩儿计较。 夏回觉得祝宴和他大概是真没什么话聊,不然能问这么一句蠢话吗? 他不禁有些懊恼,忍不住抠了抠指缘。 “是的,开学就高三了。”夏回绞尽脑汁想了想,将话题进行了下去,“高三就不住宿了,宴哥可以不用来送东西了。” 这祝宴倒是不知道,没听祝子煜提过。 “不住宿了?一中也挺逗,高一高二强制住校,高三反而放你们回去了。” 夏回说:“大概是因为高三特别重要吧。越是重要的时刻,越是不敢担责任的。” 祝宴听了这话倒是对夏回侧目:“既然这么明白,那你也该上点心,以后打工还是不要搞得这么晚了,你家附近治安一般。” 夏回不知道祝宴是给他留了面子还是真的不太了解,旧城区这块儿岂止是治安一般,简直就是稀烂。 如果不是怕祝宴生气,夏回希望他一辈子都不要踏进这块遭污地界。 “知道了,宴哥,我会注意的。”夏回很乖的应和。 祝宴毕竟不是他的亲戚或者监护人,只能这样日常提点一番。 “那我是不是见不到宴哥了?”夏回问话时带着一些显而易见的紧张。 祝宴一愣。 还真是。 要是不需要再去送东西,祝宴恐怕他和夏回不太会有什么交集。 祝宴笑笑:“高三你恐怕学习都来不及,哪有时间见我。” 车内又神奇般安静下来,夏回没回话也没令祝宴尴尬,他只当这个年纪的小孩儿谈兴来的快去的也快。 夏回的视线始终望向窗外,飞驰而过的夜景令人目眩神迷,偶尔垂下冗长的睫羽不知在思索什么。 回程总是又快又短,车子平稳地停在锦华小区门口。 夏回开始解安全带。 一分钟过去了,没解开。 “怎么了?”祝宴疑惑。 咔哒咔哒的声响让夏回有些急了:“安全带好像坏了。” 祝宴倾身靠近,夏回抬头正好能看见他的发旋,一股若有似无的橘调香味。 “宴哥你吃橘子了么?” 祝宴正在和安全带搏斗,闻言手顿了顿,“橘子?哦......应该是香水味吧,出门喷了点。” 夏回没喷过香水,更不知道为什么香水要做成橘子味。 像是没过脑子,他低头在祝宴脖间嗅了嗅,“真好闻。” 祝宴浑身僵硬了一瞬,一巴掌将小孩儿的头推开,有些恼了。 他沉下声:“夏回,人与人之间要保持适当的社交距离,能理解吗?” 小孩儿......说是小孩儿,祝宴这才注意到,虽然气质内敛,看着总有一副乖崽相,但夏回的长相其实很锋利。优渥的身高也给干柴的身材弥补了一些劣势。 总之怎么也不该再称之为小孩儿,自己未免有些托大。 虽然夏回才17岁,但祝宴也是从那个年纪过来的,彼时他都已经懂得暗恋全年级第一了,更加不应该小看现在的男高中生。 更何况祝宴很早就发现自己喜欢同性,在男男交往中往往保持着很明确的分寸。 夏回像是被他这句呵斥吓到,肩膀缩了缩,看着有些可怜。 “对不起宴哥。”夏回低头闷声道,“我没见过香水,更没闻过橘子味的,是我太孤陋寡闻了。” 说完像是为了配合他的羞愧,脖颈的红一度蔓延至耳根。 祝宴:“......” 真该死,祝宴怎么也没想到会鸡同鸭讲到这个地步,他在保持距离,人家在羞耻自我见识短薄,摆明了自己紧张过了头。 他不得不承认,今晚与周明知的会面,还是影响了自己。 这回轮到祝宴羞愧了。 他继续手头上的安全带,试图将气氛缓和:“你别道歉,呃,是我的问题......” 第5章 索性安全带终于给了一回力,啪嗒一声开了。 祝宴吁了口气:“好了,快回家吧,不早了。” “好。”夏回也不磨蹭,关门前小心翼翼问了声,“宴哥,周日我还能去吗?” 说完看了他一眼就垂下眸,可怜的像祝宴在路边偶尔能见着的流浪狗。 祝宴:...... 话说,夏回这小孩儿到底都经历了什么,是不是太谨慎了点? 祝宴笑着骂道:“能,怎么不能?你宴哥又不是吃人的老虎。” “再说了,哪有老虎喷橘子味香水的。” 第5章 一进家门,祝宴还没来得及咸鱼躺,丞相就挪着优雅的步伐坐在食盆边上开始舔爪子。 认命叹了口气。 “我真是欠你的......”嘟嘟囔囔地给大胖猫喂食去了。 丞相是祝宴刚回来时去收租子遇到的。 布偶,一双湛蓝色的眼睛在阳光下简直迷人心魄。祝宴就是这么被迷倒的,买回来之后后悔地嚎了三天。 痛痛快快洗了个澡,屋里空调簌簌吹着,祝宴从冰箱拿出伏特加和柠檬,随意调了杯酒,又顺手煮了包火鸡面。 说是参加了个饭局,其实既没怎么吃也没怎么喝,祝宴在饭店的时候脑子里就想好回来要吃什么了。 还是回了自己家好,鸡尾酒加火鸡面,啧啧,绝配。 大舅头两年总骂他没出息,说是好不容易念出来,咋也不想着闯荡闯荡,又跑回图市蜗着。祝宴也不反驳,他也反驳不出什么来,他就想这么过,宅在家里哪也不去。 火鸡面的辛辣刺激着他的味蕾也刺激着脆弱不堪的肠胃。 祝宴其实不适合吃这些,他打小肠胃就不太好,严重的时候一个月跑两趟急诊,都是肠胃炎。查也查不出个原因,只说脾胃弱。以前他妈管的狠了,一连一个月一日三餐的小米粥让他养胃才好些。 祝宴大口吃面,丞相在旁边嗅着鼻子喵喵叫,估计空气中的辣味熏着它了。 祝宴看着乐,哎嘿一声:“你还嫌弃上我啦?” 丞相有所回应,喵喵的更大声了。 正想好好展示一下严父的风范,奈何被电话打扰,祝宴一看,又是林索南这厮。 “你又咋了?大晚上不睡觉和我这么难舍难分呢?”祝宴将碗收拾到水池,边走边问。 “嘶......我听着倒牙。”林索南作怪,“人送回去了?” 祝宴道:“不然呢?来我家睡?” 林索南乐了:“也不是不行。” 赶在祝宴发飙之前,林索南讨个嘴闲就说明来意:“他说没说新业务是什么项目?” 祝宴一下子没明白,问道:“怎么会和我说这个?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和他一个专业的呀,我靠,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林索南惊道,“你这还暗恋呢?人大学读的什么专业你都不知道,你怎么这么不专业!” “.......”说实话祝宴还真不知道。 祝宴又问:“行行行,你们都是程序员,然后呢?” 林索南说:“不不不,只有哥们是程序员,人家已经老板了,你没听他说吗,他要开家公司。” 听到这祝宴有些明悟了,想起林索南这半年时不时打来电话吐槽,再想想他那稀疏的头发。 “你想跳槽?” 真说到这点上,林索南又有些踌躇:“唔,唉,你说我们这小城市,厂子也不大,每天累死累活挣那二两碎银。” 祝宴不了解行业也不好判断,何况人家只是请了这么一回客。 “今天我来之前你没和人家好好聊聊么?” “聊了呀,怎么没聊。周明知本来在a市你知道吧?毕了业就在那边,大城市创业不容易啊......反正我们是搞互联网的,他就想把摊子挪回来,咱们这消费水平还是可以的,至少比a市容易。” 祝宴说:“你这不都打听差不多了么?” 电话那头沉默下来,隔了会儿又道:“嗐,我这不心里没底嘛。好赖也干了这几年了,而且我技术一般,不知道人家要不要我,都是老同学,到时候整尴尬了......” “工作是工作,谈工作你们就不是老同学了。”祝宴虽然没正经打过工,但可能就是因为旁观者清反而能看透。 听到对面又要哀嚎,祝宴及时打断:“有时间我帮你探探。” 林索南得寸进尺:“你啥时候没时间?就你最闲了,包租公!” 祝宴听了也不气,有怨念的打工人是不能激怒的,自己偷着乐就行。 祝宴想过等周明知再回图市,约个时间替林索南打探打探,毕竟自从上次聚过,祝宴心里那点别扭也就烟消云散了。 三年的同桌不是白当的,要说熟稔,那肯定还得是他。 只是他没想到这个再次见面居然会这么快。 “你这超市不错,地段也好。”周明知依旧是插着口袋,只是今天没有西装革履,穿了一身休闲装。 “吃关东煮不?”祝宴在给关东煮加料,加着加着就看周明知推门而入,嘴巴差点没合上。 周明知撇了一眼他的动作:“行,给我来串牛筋丸。” 说着就要掏手机扫码。 “哎哎哎,你这付钱不是埋汰我吗?”祝宴手上细碎,忙对着收银台的桃姐说,“桃姐,不让他付!” 桃姐瞬时起立,沉默加速度一个错眼就把收款码牌子收回柜子里,扫码枪更是拿的远远的。 周明知乐的不行,他本人气质是有些凛冽的,如果不是行事温和祝宴怕也会怵他,这会儿被烟火气打散不少。 “那你再给我来点什么鱼豆腐,福袋啥的。”周明知说,“今天我要吃大户!” “好说,跟哥混有饭吃。”祝宴哼笑,“是林索南给你说的我在这边吧?” 直到现在祝宴才想起来,他和林索南上回电话里叽叽歪歪,两人打心底都觉得这事儿祝宴来干没毛病,结果呢? 结果祝宴连周明知的联系方式都没有! 真是我滴个老天爷诶,笑死人啦。 周明知接过关东煮,满满当当一大碗,两人朝里边的小座位区走。祝宴当时是按照24小时便利店的模式参考的,小超市属于麻雀虽小,但五脏俱全。 “不如先扫一个?”周明知一手拿关东煮,一手掏出手机递给他。 扫码很快,还没坐下周明知那头就已经通过验证了。 周明知吁了口气,咬下一颗丸子,烫嘴,淅淅索索的,但他吃相好看。 高中那会儿倒是大差不差了,祝宴本以为饭局上的周明知才是如今的周明知。但是看着这会儿吃关东煮的周明知,他又有些恍惚了。 祝宴问:“你这是还没走?” 距离上次饭局堪堪过了两天。 今天周六,超市也已经顺利开业。万事开头难,祝宴就在这陪了两天,也免得桃姐紧张。 “回来了。”周明知说,“回去处理点最后的事宜,一天不到就回来了。” a市离这可不近,高铁都要坐6.7个小时,祝宴没想到周明知这么赶。 祝宴说:“话说回来,我还不知道你们公司是做什么的呢?林索南说你俩是一个专业的,计算机?不说我还真不知道。” 周明知拿竹签的手顿了顿:“果然,你还真是毕了业就两耳不闻窗外事了啊。” “嗐,这多正常。高考一结束,我恨不得把书包都拆了,哪儿还会关注这些。”祝宴摸摸鼻尖,虽然周明知不知内情,但他多少有点心虚。 周明知煞有其事地点点头:“嗯...确实。当年散伙饭你都没来。但我不一样,我不仅没拆书包,我还知道你考去了h大,读了药理学。” 祝宴一愣:“啊?你怎么知道?” “这要打听很难吗?”周明知神色淡淡,眸光微闪,“问老师,问同学,再不济班级群的归纳表里都有,想知道总有途径知道的。” 祝宴是咸鱼,但不是真的天然呆。 话说要这个份上,他要再听不出来周明知那一丝似有若无的怨气,那他真的白活了。 祝宴讪讪:“那什么...你多吃点,快吃。” 周明知:....... 周明知内心叹了口气,温声道:“我不是在怪你,祝宴。” 祝宴忍不住端正了坐姿,夹着尾巴听发言。 “我只是很困惑。”周明知说,“我们同桌三年,不说多么形影不离,但至少...不该是这样的。” 祝宴没说话,仍旧听着。 周明知接着说:“我这人看似人缘好,但我不信你看不出来,能在我这排上号的,你称第一别人都称不上第二。” 祝宴这回没忍住,下意识反驳,“我还挺有排面哈?” 周明知本也不是来兴师问罪的,他心里有话不能明说,一切打成一个结,死活不解。 或者说除了祝宴,无人能解。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哪里惹你不开心了,高考结束之后我们再没有联系过。散伙饭那天,我们约好的,不是吗?” 第6章 “大学一晃而过,我有了新的同学新的室友,说实话,我和他们处不来。” 这话祝宴持保留意见,处不来这三字他觉得不太可能出现在周明知的人生字典里,大概率只是为了拿来烘托此时的气氛。 但祝宴想如果只是为了烘托气氛,那太过了。 周明知语气里的失落,祝宴听的真真儿的,他也不是铁石心肠,但他有他的苦楚,他无法解释。 “总之回来第一件事我就找了林索南,没别的,就为了找你。”周明知放下关东煮,双手交叉于胸前,看着像在谈判,又像是下意识给自己一些安全感,“我就想问问,你怎么想的?” 祝宴有一瞬间很想逃。 他现在恨不得一巴掌拍死林索南,这是什么人间炼狱啊?为什么从周明知的嘴里,祝宴品出了‘渣男’的味道。 他不依啊!他一没和周明知正经谈过,二没抛弃他,这算什么呀?天大的锅也不是这么盖的! 祝宴稳了稳心神,试探道:“你要真那么想找我,大学的时候为什么不问林索南?” 周明知被这反问直接气笑了。 祝宴不可避免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嗯,我们理一理。”周明知将关东煮推开,身子前探盯着祝宴,祝宴不自觉后退,周明知一手按住他的肩膀,语气微沉但极有条理:“第一,你会这么说说明你和林索南一直保持着联系,不存在像我们这样的断档时期,对吗?第二,看来真的只有我一直在找你,所以现在我还是来了,我也找了,但这中间还不允许我有一点小小的不满?这几年为了你我和我自己也打了不少架呢?你也知道的,我不是一个上赶着的人。” 祝宴现在已经不是头皮发麻了,他感觉自己被强势包裹在一个逃不出去的禁制里。 别说中间有大段的空白,哪怕是在高中的三年里,祝宴也从未见过周明知如此强势的一面。 很新鲜。 新鲜得让祝宴那颗躺平认嘲的心突然又开始死灰复燃了。 第6章 气氛就这样又冷又热起来。 祝宴垂下眼眸,退出周明知的掣肘。 他按捺住怦然作乱的心跳,自知理亏。何况这事儿还不好解释,想想周明知也没有说错,确实是有点不当人了。 “对不起。”这声抱歉其实并不难说出口,祝宴一向能屈能伸,解释不了就不解释了,直接道歉就完事儿了! 周明知意味不明地哼笑一声,悠悠道:“我是来让你道歉的?” “那你要怎样嘛?”这声妥协带着祝宴自己都没意识到的以前经常对着周明知耍赖的招数。 “眼下还真有一件事需要你帮忙。”周明知顺着台阶自己就下来了,“我听林索南说你现在一个人住,房子还挺大。” “......”祝宴眨眨眼,“三,三室一厅算大不?” 周明知璀然一笑,眯着眼像只偷了腥的狐狸。 “大,够多养一个我了。” ———— 人到酒店门口,祝宴终于晃过神,一脸狐疑地问:“喂,你回来几天房子没着落,车子倒是开上了,你真没骗我?” “这车是租的,这几天跑的地方多,有车方便。”周明知一脸镇定地回答,“我骗你做什么?我爸妈都在国外,这事高中都不是秘密了,我在国内一直是自己管自己,你忘了?” 祝宴神情闪烁:“这我知道,我也没问这个。我的意思是你真连房子都租不起了?” 又小声嘀咕道:“至于跑我那借住吗......我怎么听着这么不信呢。” “唉,”周明知看他一眼,神色黯然,“也不怪你不信。毕竟老同学上门打秋风这种事......” “你别胡说八道啊!”祝宴小脸一板,“住我家就住我家,我是担心你那个破公司,听你说的这么惨,感觉你也不是什么创业的料子。” 周明知听了也不恼,很顺从的附和:“你说的对,我也在想要不还是去打工算了。” 祝宴当然知道他在开玩笑,周明知要是能因为别人的几句话就放弃自己想做的事,那他就不是周明知了。 “嘁,诶,周明知。”祝宴歪头做出一副仔细打量他的模样,“我发现你这人变了。” 周明知蹙眉,转瞬即逝,温声笑着问:“是吗?哪儿变了?” “变得油嘴滑舌,油里油气!”祝宴冷哼一声,“果然男人变老就变油。” 周明知:...... 他万万没想到,26岁的大好年华被说成老了......再说了,他们实打实是同岁好吗? 周明知下意识抚了抚下巴,今早出门的话茬都没冒呢,老什么老,一点也不老! “反正你也要住我那去了,我也不跟你绕弯,你给我说说你那个公司?” 周明知说:“你是替林索南问的吧?” “你看出来了?”祝宴说,“我也不太懂你们这个专业,怎么他是码农,你都混出来自己干了。” “也没什么不同,本质上都是搞代码编程。”周明知尽量往简单了说,“开公司我也一样得参与制作,现在大体方向还是往游戏上走,资金是我在a市拉的,但大本营我打算设立在图市,现在整体有了些框架,接下来就是扩招和填充。” 顿了顿,周明知沉声说:“万事开头难,虽说拉了一部分资金,但我自己的身家也都投进去了,可能说身无分文夸张了些,但也没骗你。” 听到这祝宴那点戏谑的别扭早就飞到九霄云外。创业不是儿戏,他相信周明知决定做的事更不可能是心血来潮。 祝宴很清楚自己那三瓜两枣给不了周明知什么帮助,想一想自己是对方在倾尽所有之后第一个想起来寻求帮助的人,心就忍不住飘飘然起来。 “我又没说你骗我......”祝宴喃喃,天然带笑的眉眼耷拉下来显得格外乖巧,“我也是关心你呀。” 周明知抿着嘴角,还是忍不住透露出笑意,像四月里的暖阳,旭旭无边。 “嗯,我知道。”周明知抬手碰了碰他的头,“你以前就很关心我。” 祝宴......祝宴石化了。 可,可恶!摸头杀什么的,最讨厌了。 车里的气氛又变得黏糊起来,祝宴侧过身将车窗摇下,不让旁边的人看出自己眼底的波澜。 近日多雷雨,昨夜才轰烈下过一场。今天的图市倒是迎来一阵久违的清凉。 清风吹散车内奇怪的氛围,也带给祝宴清明。 祝宴将话题拐回来:“那你看林索南怎么样?你们公司要扩招,林索南正好想跳槽,他那人读书的时候你也是了解的,这么多年没怎么变。” 周明知没下判断,只说:“等我将公司初期的事务办妥,你让他来找我。” 没等祝宴答应,周明知又说:“算了,我明天和他说吧,这事儿你就别管了。” 祝宴皱眉道:“是有什么问题吗?你不用在意我,行不行得靠你的专业判断。” 周明知一听,笑意从眼角弥漫,再挡不住。 他还以为在祝宴心里,林索南恐怕比他这个同桌重要,话也不敢说尽,现在看来,也不尽然。 “不是,我的意思是这毕竟是他自己的事,以后如果一起共事,那我就是他的老板。我们之间就有老同学这么一层关系在,这事儿本来就应该我和他双方来解决。更何况,我的公司也是刚刚起步,不论我个人认为有没有前景,那都是我个人的想法,也该让林索南清楚,而不是觉得他能不能就职是因为你或者我。” 周明知缓缓道来,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时光好像回到以前,周明知也是这么一题一题将数学题掰开揉碎讲给他听。 祝宴听的认真,没有一点敷衍。 周明知心情更好了,虽然祝宴对他这几年一无所知,但他大体知道祝宴这几年的人生经历的。 说白了就是自娱自乐的小咸鱼一枚,既没接触过社会的毒打,也没经历过人与人之间的龌龊。 这些人情世故,恐怕祝宴不大明白也不会去细想。 更何况他说的已经很委婉了。 明明他和林索南最近有过几次通话,但是林索南却只字未提这件事。不管是多出什么原因,祝宴都为他做了这只出头鸟。 周明知是有些不屑的。 祝宴恍然大悟,就是让他不要多管闲事嘛。 他认同地点头,虽然林索南算得上他为数不多的好友之一,但人与人交往,确实不是一句两句说得清的。 他完全认同周明知的说法,他的脑子也装不了太多的弯弯绕,既然周明知说他不用管了,那他就不再管了。 祝宴自认优点不多,其中一个就是听话,尤其听比自己聪明的人的话。 他妈不止一次说过,他天生就是聪明人的克星,祝宴深以为然。 “那你快上去拿行李,我在车上等你。”事情谈完了祝宴觉得一身轻松,催着旁边的男人。 第7章 周明知笑道:“不上去坐坐?” “......”要不是太唐突,祝宴都想伸手探探他的额头,看看是不是发烧了。 酒店有什么好坐的?莫名其妙。 “我记得你最喜欢吃虾,高中的时候我带过几次北极甜虾去学校,你都吃的干干净净的。” 祝宴确实爱吃虾,什么虾都爱吃,哪怕是能割破嘴皮的皮皮虾也爱得不行。 “怎么?都这么多年了,你总不能是来跟我算旧账的吧?”祝宴狐疑道。 “我现在都要怀疑我当初在你心里究竟是个什么形象了。”周明知无奈笑道,“这家酒店最有名的就是五星级餐厅的龙虾,而且是自助式,想吃多少就吃多少。我住的是vip套房,我们回程之前我已经打电话让服务员送去房间了。” 祝宴眼睛瞪得浑圆,指着他问:“五星级?!vip?!你不是没钱了吗!” 咋咋呼呼的质问配上祝宴那一脸呆萌的表情,活像一只炸了毛的博美。 周明知闷声低笑,伸手将祝宴指向他的食指包裹着拉下。触感是火热而又干燥的,周明知轻轻摩挲了两下放开。 “大概是因为知道你肯定不会让我露宿街头。”周明知耸肩,“所以倒是也没刻意为难自己。” 祝宴大呼上当,刚刚还想着大忙帮不上,小忙帮一帮总没毛病。 结果,周明知压根也没他想的那么惨嘛。这人哪是创业,分明是大少爷下凡来的。 “你别生气了。”周明知哄他,“真没钱了,就这点,都花了。” “你别说话了!”祝宴气闷,“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周明知朝嘴巴做了一个拉拉链的动作,神色乖巧地坐在一旁。 在高中的时候周明知就知道,祝宴一直是一个气性很大的人,懒散的外表下是一个相当不羁的灵魂。 他静静地等。 心里倒数未曾过十,就听到祝宴大吁一口气,狠狠拍了两下他的胳膊。 “走走走,有多少吃多少!必须吃!” “花了这么多钱!今天必须吃回本!!” “呜呜呜我真傻我都回来这么几年了我都不知道这里有个五星级酒店......” “都怪你周明知你这样大手大脚是会遭报应的你知不知道......” “不行不行,以前你怎样我不管,等你去了我家周明知你给我听着你必须改掉你这些臭毛病!你以为你是谁你又不是哪家的大少爷哪有你这么过日子的还开公司呢我真服了......” “听到没!你必须答应我周明知!听到没......” 祝宴在前头骂骂咧咧,走得又快又急,时不时回头恨恨瞪男人两眼,又转过头继续。 周明知看在眼里只想发笑,心底软得不像话。 一种久违的放松感让人懒洋洋得不想动弹,周明知想,这么多年了,好像一切都变了,又好像从来都没有变过。 祝宴始终是那个对他来说独一无二的人。 倦意像开了闸的洪水席卷全身,连带着让周明知的精神都恍惚了。 “周明知!周明知...周!明!知!” 祝宴的呼喊声在耳畔炸开,周明知回神,目光一时都有些难以聚焦。 “你怎么了?”祝宴侧目,看他脸色不太好,“哪儿不舒服吗?我今天就想说了,你脸色有点差。” 周明知用力晃了晃头,笑了笑:“没事,可能有点低血糖了。” “那快走快走,赶紧上去吃虾!”祝宴扯着他的衣袖往酒店冲,“刚刚我说的你都听进去没?” 周明知被扯得一个踉跄,迅速站好跟上他,生怕他把袖子放开。 “听到了,都听你的。” 第7章 “我说这五星级的虾也就那样吧,一般。” 周明知看着还在奋力嗦着手指头的祝宴一本正经地冒出这句话,忍着笑没说话。 “干嘛呀?”祝宴喝饱喝足,四处望了望,催促道,“收行李呗,我累了,想回家了。” 说是收行李,但周明知这次回来除了几件换洗的衣服和笔记本电脑,其他也就没什么了。 祝宴看他提了小手提箱出来,也没多问,两人又一次上车打道回府。 到了家门口祝宴按着密码门,蹉跎片刻还是回头问道:“你打算住多久?” “还没进门就后悔了?”周明知倚靠在墙边问。 祝宴挑眉,他越发觉得和周明知说话像是过招,你来我往不能落了下风才是。 “只是在根据你住的时间长短来考虑要不要给你录入指纹罢了。” “你希望我住多久呢?”周明知仍旧是那副温柔的语气,说出口的话却莫名锐利。 祝宴打开门,微微扬起语调边说着边往屋里走:“爱住不住。” 低笑声从身后传来。 要死了,祝宴觉得一切都朝着另一条写着未知的道路上狂奔。 清醒一点啊祝宴! 直男是没有分寸感这回事的,切记切记! 祝宴闷头就朝卧室里冲,丞相矫健的步伐都没赶上“砰”的一声关门声,吓得丞相差点炸了毛。 听见客厅里丞相的猫叫声,祝宴摸了摸心口,难掩心虚。 等换了家居服走到客厅时,扑面而来的是一副温馨的‘美男撸猫图’。 不用说了,小猫是没有节操的,祝宴翻了个白眼,简直懒得看。 “这小家伙叫什么名字?”周明知慢条斯理地摸着猫,丝毫不介意猫毛沾了一裤子。 祝宴一把扑到自己专属的懒人沙发上,舒服地直叹气,懒洋洋回道:“丞相。” 周明知喊着名字逗弄了两下,笑道:“文武百官的那个丞相?这名字够大气的。” 祝宴说:“买它的时候正在看历史剧。你别看它这会儿亲人,高冷的时候可不就是百官之首嘛。” 像是回应他的话,丞相懒洋洋地喵了一声。 周明知说:“挺像你。” “好了你别抱了,一会儿全身都是毛。”祝宴缓了缓坐起身,没骨头似的往腿里夹个抱枕,“以后回了家要是不出门了第一件事就记得换衣服,不然好衣服都得废,布偶的脱毛量不是跟你闹。” 周明知没养过宠物,虚心接受:“好。” “柜子里有猫条和脱毛膏,要是我没回来你也可以给它喂。”祝宴想了想,既然做了室友,该交代的还是得交代,“大门密码我一会儿手机发给你,指纹你自己明天补一个吧。” 周明知摸摸鼻尖,笑着问:“可以吗?” “别得了便宜还卖乖嗷,周同学。”祝宴白了他一眼,想了想还是郑重其事道,“虽然林索南说你是单身,但是感情这东西不好说,万一你明天出门就和谁看对眼了我也阻止不了对吧?但是,至少在你住在我家的时候,不能带人回来。” “......”周明知看他说的正式,有些无奈,“放心,不会随便和别人看对眼的。” 祝宴松了一口气,说道:“那就行,你放心,这里虽然是我家,但我也不会随便带人回来。” 周明知下意识地想皱眉,总感觉这话说得好像以前带过似的。 “那不随便的情况是?” “我弟啊。”祝宴接话,“我家除了我,还有密码的就是我表弟,他偶尔会过来住。” 周明知点头表示明白了。 “对了,明天我约了他们吃饭不在家,你最好等等就把指纹录一下,省得麻烦。” “他......们?” “我弟和我弟的同学,就那天你见过那个。”祝宴嘚瑟,“毕竟像我这么优秀的人类拥有一两个小迷弟再正常不过啦。” 周明知深以为然,装模作样地点头,随即说:“明天我休息,好多年没回来了,不如带我见见咱弟?” 祝宴飞起一个抱枕朝他砸去,被周明知单手接住。 暴露在外的青筋蜿蜒在周明知有力的手臂上,不合时宜的让祝宴看出一丝性感。 真是服了。 “滚!”祝宴骂道,“谁是你弟,那是我弟!” “没说是我的呀,说的不是我们嘛。”周明知无疑是温润如玉的,但此刻浑不吝的语气又是另一种味道,“他们和我们......不是正好?” “什么你们我们的,无语!无赖!无耻!”祝宴骂着骂着站起身找拖鞋,总算趿拉到拖鞋,跑路前又回头骂了一句,”占便宜没够!” 又是‘砰’的一声,周明知对着空气耸了耸肩,轻笑一声。 ‘砰’门又被拉开,只闻其声不见其人:“你睡侧卧!要是有我弟的东西挪去小房间就行,我睡觉了!” 不等周明知应声,某人就像打了洞的兔子,紧紧钻回了窝。 周明知望着偌大的客厅,刚刚还觉得热闹有趣,霎时便变得安静非常。 丞相早在祝宴跑路时也跳走了,自顾自地舔着毛,像是感受到周明知的静默,十分够意思地朝他喵了一声。 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祝宴的味道。 第8章 每一个角落都散发着淡淡的橘子香味,周明知不知道这是哪个牌子的香水,但莫明的好闻。 很衬祝宴。 周明知静静坐了一会儿,确定祝宴不再出来,这才提起箱子进了侧卧。 翌日。 祝宴本以为突如其来的改变会影响自己的睡眠,但根本没有,他睡的不说跟猪似的,反正是一觉到天亮。 打着哈欠起床拉开床帘,又是一个大艳阳天。 图市的气温可以说是持续走高,还好去超市的路不算远,祝宴也不用大热天在室外活动。 一拉开门就看到穿着运动服的周明知,祝宴还愣了一下。 “早。” “早啊。”祝宴打量他,额头上还有汗珠,看来真是运动过后回来的,不由啧啧称奇,“你去跑步了?” “嗯,我看对面有个公园,出去跑了几圈。”周明知往卫生间走,转头交代道,“早饭我买回来了,你看看想吃哪个。” 祝宴夸张的‘哇哦’一声:“不止自律,还是田螺先生,棒哦。” 周明知笑着进了卫生间。 餐桌上摆着田螺先生买回来的包子豆浆,甚至还有三明治和牛奶,中西各一份,还真是任君选择。 祝宴不禁再一次感慨周明知的周到。 但是他一点也没有客气,拿起包子啃,豆浆不爱喝,还得是牛奶! 牛奶配包子,豆浆搭三民治,祝宴边吃边乐。 “吃个早饭笑这么开心。”周明知洗得很快,毛巾搭在脖颈上,头发还滴着水就出来了。 “没什么,你怎么不吹头发呀?”祝宴叼着包子,说话含糊。 周明知看他像只囤食的仓鼠,怪可爱的。 真是奇了怪了,怎么有人18岁这个样儿,26了还这个样儿呢?周明知费解。 “没事,这个天一会儿就干了。”周明知拉开椅子坐下。 祝宴将三明治和豆浆推给他,笑眯眯的说:“我记得你高中最爱喝豆浆了,你看我多好,把豆浆留给你。” 周明知看破不说破,反正他吃什么都行,接过豆浆大吸一口。 祝宴继续啃包子,眼珠子滴溜溜地转,觉得老天爷真是不公平,给了周明知聪明的脑袋瓜,为什么还要让他拥有这么好看的薄肌! 周明知忍了两分钟,在这样的灼灼目光之下。 “看我包子能更好吃吗?”周明知问。 “我才不是在看你,我在看你的肌肉!”祝宴哀怨道,“大家都是同龄人,凭啥你还有运动的动力,而我每天只想躺平。老天爷真不公平呜呜呜......” “......”周明知淡定开口,“有没有可能老天爷是公平的,从明天开始和我一起锻炼,不出两个月你也可以。” “哎呀我要迟到了!”祝宴装模作样地看了眼手表,起身打包包子,“包子我带着路上吃。” 周明知嗤笑:“你不是小老板么?迟到什么迟到,坐下,安心把早饭吃完。” 祝宴讪讪,下意识就把对付大舅那套用出来了,怪尴尬的。 周明知说:“晚上订的哪儿?几点去?我去超市接你。” “你真和我一起啊?”祝宴歪头,“订的长乐街那家日料,六点吧。” 周明知点点头:“一会儿我去看看公司选址,忙完了过去找你。” “不是说休息么?正事要紧哦。”祝宴说。 周明知说:“陪你也是正事,何况和你在一起就算休息了。” 祝宴愣了愣,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在脸红之前匆忙溜进卫生间。 沾着清水的双手狠狠往脸颊上拍了三下,噼里啪啦的。 把直男说的话当放屁把直男说的话当放屁把直男说的话当放屁! 念了三遍咒祝宴趁着周明知回房换衣服的空档,招呼都没打就溜之大吉了。 没事的,不过是没有分寸感的直男罢了。 他又不知道我喜欢男人,祝宴能怎么办? 当然是选择原谅他啦,嗐。 第8章 哪怕周明知说的再好听,等他真的到小超市时太阳已经下山了。 而且一身风尘仆仆的来,一看这一天就没少忙活。 这样祝宴反而放下心来。他虽然能接受周明知以后和他同住一个屋檐下,但更多更深的东西他懒得想,所以周明知这么忙他反而松了口气。 “是不是来晚了?”周明知抬手看表,“不好意思,跑的地儿离这有点远。” 祝宴白天就和祝子煜打了招呼,这会儿人还在电玩城里疯呢,不算什么大事。 祝宴说:“地址定下了吗?” 周明知摇摇头:“去科技园那边看了一圈,地段是不错,但是价格稍微超出预算了。” 祝宴怎么也做了两年小包租公了,对房产房租这些也算颇有心得:“稍微的话那就是还能谈,要是有合适的磨磨嘴皮子应该也能成。” 怕周明知久没回来,不清楚其中缘由,又说:“科技园是在城西那边吧?城西那片原来都是老城区,这两年才开发起来,市政府有意提拔,往后大型商场也会往那边走,商圈肯定是慢慢会有的,潜力还是蛮不错的。” 今天跑了一天,周明知心里其实有数,也看中城西未来的价值,但祝宴难得说这样一番话,他很受用。 “好,我知道了。”周明知温声说,“我会仔细考量的。” 祝宴也很受用,心里满意但面上不显,从抽屉取出车钥匙,“那咱们出发!” “要不我开车?”周明知说,“你车就停超市好了,明天我送你过来。” “啊?”祝宴抓抓后脑勺,“也是哦,开两辆车好像没必要。” “对的。” 祝宴也不纠结,跟着上了周明知的车。 周明知果真不是一个过日子的人,租的车也是大牌,是祝宴收几年租也舍不得买的那种。 “这车得多少钱?”祝宴左摸摸右摸摸,终于舍得放下躁动的手。 周明知报了个数,笑着问:“坐着怎么样?” “嘶。”祝宴倒吸一口凉气,翻了个白眼,“这么贵的车能不舒服吗?” 周明知笑而不语,将车稳稳开出去,祝宴的小黑车孤独地停在角落里,像是在控诉他们抛弃了它。 “不过等你跑完图还是趁早把车还了吧,太浪费了。” 周明知一时没说话,轻咳了两声。 “你不会老了老了还成虚荣心旺盛的产物了吧?”祝宴讶道。 “......”感觉被骂了,不确定,再听听。 祝宴不负众望,又开腔:“啧啧啧,没想到啊周明知,没想到你居然是这种人......” 周明知觉得自己很难再保持沉默了,虽然可能会被喷,但长痛不如短痛。 “咳,车......车不是租的,是买的。” 车里一时静默无声,只能听见空调的簌簌声。 这死一般的沉寂让周明知侧目,他一面要专心开车,一面又心里突突。 “别看我,专心看路。”出乎意料的是,祝宴清粼粼的嗓音响起,倒显得十足冷静。 别人不清楚,但祝宴很清楚自己,他越是生气就越是冷静,平时三五不着调的懒散也会消失殆尽。他倒是不在意这车是租是买,毕竟花钱的不是自己。 他在意的是,他又被忽悠了。 祝宴很少去剖析自己,他想什么做什么都是自然而为,就好比高中时他觉得周明知真的很可爱,很帅,将自己迷的神魂颠倒。他不觉得这有什么,承认别人的美好本来也是一件很棒的事。 但他接受不了自己时隔几年,在自我认知已经清晰到不能再清晰的情况下,因为某人的再次出现,他开始被牵着鼻子走了。 这几天祝宴隐约有那么点自我排斥的感觉在,但这种感觉都很巧妙的或多或少被周明知化解。给了他一种他并未占据下风的错觉。 直到刚刚。 这个本就不高明的谎言像一记当头棒喝,直直将有些飘然的祝宴砸醒。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车子在石柏路上有条不紊地前进,周明知本想说点什么,但祝宴的那句话就像一个最后通牒,大有‘你但凡敢开口,我就敢跳车’的气势在。 周明知是一个多聪明的人,他敏锐地意识到现在绝不是谈话的好时机。 所以,一路无话。 明明没有晚高峰也没有炎炎烈日了,但两人大概都觉得,这条路也太长了,长到二者都被这无边的沉默裹挟。 再长的路途也有到站的那刻,车一停下,祝宴二话不说就开门下了车,周明知紧随其后。 “祝宴!”祝宴躲过周明知想要拉他胳膊的手。 “进去吧,我表弟他们应该已经快到了。”祝宴面无表情的说。 “祝宴。”周明知挡在他面前,“对不起。” 祝宴皱眉:“你没什么对不起我的。” 周明知本就比祝宴高,祝宴若是不抬头周明知很难看清他的神情,但他知道,此刻的祝宴就是很生气。 第9章 周明知说的又快又急,还是忍不住伸手拉住他的手腕,虚虚环着,并不敢用力:“我骗了你,我当然得说对不起。这是我的不对,但是我真的害怕了。祝宴,我害怕。” 祝宴抬起头,眼里的质疑简直像要变成实质冒出来。 他觉得荒谬无比。 骗人的是他,将他玩弄于鼓掌的是他,看他咋咋呼呼为他担心的也是他。可这人在说什么? 他害怕? 简直可笑! “你害怕?”祝宴眼里冒火,索性不装冰山了,骤声质问:“你害怕什么?把我骗的团团转你不应该很得意吗?什么身无分文为了创业连房子都租不起,我真是中邪了才会相信你!” “你当然不是中邪,你只太好了,因为你的好所以你愿意帮我相信我哪怕我的谎言漏洞百出。”周明知的语调还是很急,但他长年累月刻在骨子里的温和做不得假,祝宴第一次恨他这个本领,哪怕火冒三丈,他依旧像个听话的小学生一样站在这里听他说话。 “我没有骗你,我是真的很害怕。”周明知说到这里垂眸,他不擅长将自己的心事宣之于口,以往他多是作为聆听者的一方,但当下,他不想再隐瞒祝宴,“说实话,创业是很重要,但我其实没有那么缺钱。车子也不是我自己买的,是我妈拖友人为我购置的,我一下飞机车子就送来了,我也是那时候才知道的。你应当了解我的,我怎么会买这么张扬的车?” 祝宴很想说,不,也许我并没有那么了解你。他只能低着头不说话,这解释说不上高明且也并未说到他在意的部分。 “我那天在超市与你说的并不全是调侃。”周明知终于还是把心底的话翻了出来,语调里带着压不下的苦意,“我不想显得自己咄咄逼人,我甚至想过要不狠狠把你骂一顿,但我不敢。” 周明知停顿片刻,自嘲的笑了笑:“我害怕你又要跟我一刀两断,我甚至连原因都不知晓。我也不想做你的普通老同学,那种三年五载见一面吃一顿饭的狗屁情谊,我想想都会做噩梦。你总说我聪明,祝宴,其实我笨的很,我思来想去就想出这么个笨办法,骗骗你,也许你会可怜可怜我。” 周明知的声调莫名地有些抖,这点抖祝宴难以判断是因为难堪亦或者是难过,丝丝缕缕泛起的酸胀砸在祝宴心头。 那抖索的声调再次响起:“祝宴,你看,我都说实话了。你再可怜可怜我,好吗?” 祝宴猛然抬头,被握着的手腕像着了火一样的燎烧,他像受惊一般抽出手臂,猝不及防地与周明知眼里庞然的无措对个正着。 祝宴不生气了。他觉得自己一定是在做梦,做了一个惊悚的美梦。 否则那个从少年时期开始就风光霁月,叱咤校园的周明知,怎会像现在这样,宛若一只随时随地有可能被无良主人抛弃的大型犬。 可怜兮兮的求着他说:祝宴,你再可怜可怜我。 第9章 祝宴从来没有这么感谢过小表弟祝子煜的出现,及时打断了当时那种奇妙的氛围。 此时四人已经找了位置坐下,祝宴余光瞟了一眼周明知的脸色,还算正常。 菜一点完祝子煜迫不及待地炫耀自己脚上那双崭新的球鞋,恨不得直接将腿抬上桌。 祝宴敲了敲桌沿,嫌弃溢于言表:“差不多得了啊,脚要上天呐?” 祝子煜嘿嘿乐了两声:“你不懂,哥,这是我的信仰。” 信仰? 祝宴反问:“咋的以后你要去卖鞋不成?” 祝子煜:“......” 祝子煜感觉自己遇到了魔鬼,简直大煞风景,他决定转移目标看向一直没说话的斯文男人:“这位帅哥是?” 也不知道大舅怎么养的,将祝子煜养出这么一个活宝性子,祝宴暗自叹气,再一次介绍周明知。 “哇,表哥的同桌,那我们确实有缘。”祝子煜挤眉弄眼,怂了怂隔壁的夏回,“这是我同桌。” 夏回从见面喊了一句‘宴哥’示意,再没有说过话,一直安静坐着,很符合祝宴对他以往的印象,只是今天显得格外沉默些。 “少攀关系。”祝宴太了解这个小表弟,嘴巴甜,也很会来事儿,率真爽朗,哪怕是林索南那样的周扒皮第一次见他也没少掏兜,“要说缘分也是他俩的缘分,周明知和你算哪门子缘分。” 避免周大款出血,祝宴决定将祝子煜按在放飞自我前。 奈何他不知周明知正是想表现的时候。 “表弟说的挺对,都是缘分。”周明知笑了笑,又将菜单递过去,“看看还想吃什么,随便点,今天我请客,别替你表哥省钱。” 祝子煜开心得‘yes’:“哥大气!嘿嘿,不瞒你说,我怕吃穷我表哥,刚刚都是收着点的~” 周明知依旧笑得春风化雨,示意他随便点。 “来来来,夏回,你看看。”祝子煜边看菜单边往隔壁少年那凑。 可惜夏回一个巴掌将他的脑袋抵住,不能说冷声但也绝不算热情:“我就不必了。” 祝子煜百忙中不忘抬头问:“咋啦?吃大户你还不好意思上啦?两位哥哥都是大款,放心,我们大胆吃就完事啦~” 祝子煜不愧是他大舅的儿子,没心没肺的时候真话是一出溜往外冒,祝宴听着都觉好笑。 夏回今天依旧是一身洗得发旧的t恤和运动裤,祝宴每次见他都会下意识看向他的鞋,那双脱边的回力实在令他印象深刻。今天也不例外,还是那双,所以祝宴才会在祝子煜抬脚大夸特夸的时候无情的打断他。 他相信夏回也许不会在意这个,但少年人的自尊心是易碎的,祝宴想,哪怕小心一些呵护总是没错。 夏回摇摇头,单薄的身躯坐得笔挺,一双眼睛又清又亮,黑色的瞳眸像是隐藏着沉甸甸的洪流,哪怕他没有任何多余的修饰,但仍旧有不符于他这个年纪的坚韧附着在身。 祝宴觉得他像一座青山。 这样的人真的很难不让人产生好感。 “我和宴哥有缘分就行了。” 一直闭口不言的人一旦出口那大概率是要语出惊人的,夏回也不例外,祝宴倒也不是第一次领教了,倒是周明知闻言不动声色地挑了挑眉。 一餐饭吃得不紧不慢,祝子煜和周明知聊的有来有回,已经从‘他哥的同桌’成功转换为周哥。 没办法,周明知学生时代就被趋之若鹜,可见这个男人的个人魅力是有目共睹的,更别说他有意和谁拉进关系。 祝宴觉得小表弟那不值钱的样儿简直没眼看,借口起身去了洗手间。 狠狠用水泼了脸,祝宴抬起头看着镜子里刘海被水打湿凌乱的自己,像是脑海中的千头万绪,理不清,还很潮湿。 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不太喜欢,却又隐秘的有些期待。 放空的时间很短,被一张递过来的纸巾打断。 “擦擦脸,宴哥。” 来的人是夏回。 祝宴顺手接过:“进去吧,我等你一起回。” 夏回摇摇头,和他一起倚靠在洗手台边:“我就是来找你的。” 祝宴微楞:“找我?” “嗯,你看起来心情不太好。”夏回脑袋一歪,看着他,夏回的长相本身并不适合做这样的动作,但难得的是竟然一点也不违和,看着既乖张又乖巧。 祝宴:“很明显?” “那倒不是,但是我能感觉到。”夏回注视着他,“你的心情,开心,难过,不耐烦,我总觉得我能感觉到的。” 祝宴轻笑,饶有兴趣地看他:“这么厉害?那你以后可以去读心理学,估计蛮不错的。” 夏回摇头:“那是不行的,我只感觉得到你的。” “哇,你别吓唬我,你该不会是获得了什么关于我的特异功能不成?”祝宴逗趣道,“那可不行,这样对我不公平。” 夏回虽然看着沉默寡言,好像拥有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沉稳,但恰恰相反,正是因为他从小就受尽白眼,寄人篱下的生活让他早早就学会了看人脸色。 再加上他对祝宴一直有着不同寻常的关注,所以他很明白祝宴说这些话的意思,他的玩笑话就是在委婉的警告自己,不要再说奇怪的话了。 上次在车上也是同理。 夏回暗暗唾弃自己,他空有眼力见,但他不会说话,所以他少言寡语,他知道自己骨子里带着属于夏家人的刻薄,说多错多。 宴哥真的是他见过最美好的人。 不仅仅是救他于水火的食物,还有那些被小心翼翼保护着的,散落了一地,被碾碎,被封存,被掩盖的,一文不值的自尊心。 他很感激。 还好祝宴并没有像上次那样反应,只是拍了拍少年的肩,温声说:“回去吧。” 两人一前一后地落座,祝子煜不满地嚷嚷:“怎么你们三都跑了,留我一个人干饭,多寂寞啊,分批去不行嘛。” 第10章 周明知说:“我看这里的招牌不错,就去前台下单了。” 话题很自然的过渡到饭桌上,一餐饭吃完,时间已经不早。 “表哥你就别送我们了。”祝子煜很是体贴,“一会儿到家我爸又得给你上思想教育课,可不能让你身陷敌营。” 祝宴拍了一巴掌在他脑门:“瞎说八道什么,小心大舅听到了揍你。” “嗐,我才不怕他。”祝子煜拉上夏回,“好了好了,我们走了,你们开车小心哟。” 夏回见状,也没多说,礼貌和二人道别,跟着走了。 直到两个少年的背影已经看不见,祝宴和周明知才起身离开。 “你刚刚真是去点单了?”祝宴率先发难。 周明知愣了一下,轻笑:“怎么?怕我尾随你?” 祝宴这会儿属于警惕状态:“别转移话题,你就说是或者不是。” 周明知收起笑:“是,去点单了,没有跟着你进洗手间。我又不傻,那小弟弟二脚就跟着你走了,我去干嘛。” 说完还轻哼一声。 祝宴:“......” 祝宴:“你哼什么哼,什么态度!” 周明知冷下脸,他常年都是一副温和模样,所以冷脸格外唬人:“祝宴,你要骂我打我我都没有二话,能让你出了气就行,但你别这样,我说了以后不会骗你。” 祝宴也觉得自己有些小题大做了,哪怕周明知真的后脚跟去洗手间难道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吗?难不成还不让人家跟在自己屁股后面上厕所了? 祝宴有些讪讪:“我又没说你骗我,我只是......” 周明知语气也缓和下来,还带着点若有似无的委屈,像刚捆好的羽毛棒在挠人心弦,“你只是暂时无法相信我,总觉得我是在骗你,我懂,我都理解......以后我会一点一滴做给你看的,我只是希望你别一下给我判了死刑,我会对你毫无保留的......” 见某人越说越离谱,祝宴赶紧打断:“停停停,哪有那么夸张......好了,我原谅你了。” “真的吗?”周明知目光灼灼地盯着他。 “真的啊。”祝宴被盯得有些不自在,刮了刮鼻尖,为了展示气势又开口,“我也不是什么小气的人,只是我觉得人和人之间信任很重要,无论什么目的,希望我们对彼此坦诚。” 周明知收敛神色,眸光闪动:“好,对彼此坦诚。” 祝宴向来是脾气来得快去的也快,既然说了既往不咎,那就是过了这茬了,再上周明知这台豪车时,心里只剩下男人对车原始的向往与快乐。 呜呜呜这车怎么就不是我的呢?可恶! 第10章 至那日两人开诚布公之后,日子仿佛又到从前,周明知最近很忙,经常是早出晚归,祝宴按部就班生活。 值得一提的是,林索南还是入职了双捷工作室——也就是周明知的新公司。 这也是为什么祝宴能生活这么稳定的原因之一。以往三不五时的林索南总要约他出去吃点喝点,现在周明知忙,林索南也没闲着,倒是解放了祝宴这条咸鱼。 公司地址也确定下来了,就在科技园那边,祝宴去过几次,前台小姐姐还是祝宴面试来的,可以说妥妥的双捷编外人员。 祝宴对这样的生活节奏还挺满意的,所以偶尔也乐意为他们开点小灶。 “祝哥,来啦。”前台小姐姐叫林梦蝶,看到祝宴提着俩袋东西,忙走出来帮忙,“又给周总带什么好吃的了?” “带了点寿司,不止你们周总,人人有份,你给大家分一下。”双捷现在员工并不多,周明知还在大力扩招中,祝宴想着带一份也是带,两份也是带,不如大家一起。 “嘻嘻,还是祝哥好。”林梦蝶长相可爱,笑起来有个小梨涡,很是讨喜,祝宴就是看中她这份亲和力。 祝宴说:“这话一会儿当着你们周总的面再说一遍。” 林梦蝶冲他吐了吐舌头,赶紧拎着东西给员工们发去了。 科技园这边的构造都是半层出租,但也许周明知财大气粗,也许格外有信心,租下了一整层,说是万一以后被别人租走反而麻烦。 双捷工作室是开发游戏的工作室,祝宴不懂代码,也不懂游戏。他闲在家里的时候大部分都在看电影刷剧看小说,很少玩游戏。 但他想双捷的游戏一旦面世,他是一定要试一试的。 人这个物种很神奇。 不管是人,或者物,一旦千丝万缕与自己有了关联,就一定会放不下。虽然祝宴在双捷没有一点股份,他也不是这里的员工,但周明知也不知犯了什么毛病,好多大事小事都让他一同参与了。 有时候祝宴不耐烦应付,周明知还会流露出一副落寞的神情,总之很是一言难尽。 缠得多了祝宴也就习惯了,为此小超市都多招了一个员工,桃姐一向老实妥帖,每日的账目都清清楚楚,祝宴现在一周去一次对对账也就够了。 推门进办公室,祝宴听到周明知在讲电话。 “行,那我就在图市等你们来了。”语气很是放松,看来前两天说的人员问题马上要有所改善了。 通话很快结束,周明知快步走向空调,将扇叶对准祝宴:“来了,没中暑吧?” 图市近期迎来三伏天最高气温,祝宴打小怕热,出门脖子上都挂着个小型手动电风扇,看着又滑稽又可爱。 祝宴将寿司一一摆出来,含糊道:“没有没有,你好啰嗦哦,早上出门前就嘱咐过我了,我注意着呢。” 不怪周明知啰嗦,实在是前几天祝宴像条死狗一样差点倒在家门口,还好那天周明知下班早,不然真是晕了都没人发现。 周明知被噎了也不生气,笑着坐下吃东西。 祝宴咬了一口鱼籽天妇罗,满足地眯起眼睛,抽空关心了一下:“林索南呢?” “今天他休息。”周明知答话,“这段时间忙里忙外的,他也出力不少,等a市那头的人过来,项目就可以正式提上日程了,到时候怕是会更忙,我就趁早给他放个假。” 祝宴好奇道:“是刚刚给你打电话的人么?” “对,”周明知一口一个寿司,吞咽很快,但吃相还是很好看,嘴里东西咽下去,接着说,“我在a市原本有自己的团队,但大部分确实也不乐意换地方,有几个交情不错的现在愿意过来。” 祝宴点点头:“那这几个不错呀,算是为你背井离乡了,你可得好好对他们。” 周明知笑了笑:“哪就那么夸张了,他们有些也不是本地人,大家都是打工仔罢了。不过你说的对,愿意来的都是信任我的人品,我肯定也以礼待之。” 周明知没有说的是,他来图市之前其实就对他们发起过邀请,答应过来的那时候就已经定下来了,他一向是走一步看十步的性格,不可能毫无准备。 祝宴不懂这些弯弯绕,他只知道让他换个地方工作,重新开始,他未必能有这样的勇气。 虽然他不说,但他其实潜意识里很佩服周明知。他相信这样的人在哪里都是会发光的,他自己或许没有意识到,最怕麻烦的人竟然也不知不觉间帮着周明知处理了许多琐事。 祝宴以往的宅,是除去亲人朋友任何人都休想将他从家里拐出去的宅。而他的亲人就是大舅一家,朋友勉勉强强算上林索南就那么三两个。 周明知的出现以及他对祝宴产生的潜移默化的改变,是祝宴没有意识到的。他也没有生活被打破的认知,他甚至觉得现在的生活很稳定,偶尔周明知交给他的事儿完成之后还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成就感。 比如前台小姐姐林梦蝶。每次一见到她,祝宴就觉得自己的眼光非常不错,亲和力满分,绝对是干前台的一把好手。且无论多小的事,周明知都毫不吝啬夸奖,恨不得把他捧上天,以至于祝宴现在对自己也产生了一种迷之怀疑:我真的有这么厉害?那要不我试试? 很奇妙,祝宴并不觉得讨厌。 祝宴一直觉得自己很像一只蜗牛,他不知道哪里来的重重的壳,但他总是走得很慢,他没有觉得这样不好,只是午夜梦回的时候偶尔觉得喘不上气。 周明知和他就像两个世界的人。 和周明知的重逢让祝宴想起了许多从前的事,他一直以为自己的暗恋是结束在青春期的终结。 但最近他忽然明白了些,结束暗恋的那把刀不叫羞耻感,而叫逃避。 感情的终结不是因为喜欢这种情绪没有了,而是当祝宴知道这喜欢不是儿戏,不是青春期的一时躁动,恰恰是因为当时的自己认真且较真,所以他害怕了。 他不害怕和周明知连朋友都没得做,不害怕两人彼此多年后仅仅只是当初的老同学,但是他害怕暴露了自己的真实目的之后周明知的那份不喜欢。 所以他逃跑了,毅然决然。 将沉甸甸的喜欢包装成年少的羞耻感令自己信以为真,可以说他越是喜欢周明知那他就越想要逃避。 第11章 想想这几年几乎人间蒸发的自己就明白了,甚至去了一个那么远的城市读大学,力图远离当时的一切。 不得不说,祝宴这个人对自己狠,对别人更狠。 好在这几年不算白活,祝宴觉得自己现在也算对这份感情游刃有余,这个世界上再不会有人知道他祝宴喜欢周明知这件事了。 不是所有的感情都要有个结果的,只要不期待,就不会失望,就不会想要逃跑,就可以继续和周明知做朋友,祝宴这样想。 他注视着吃东西的周明知,周明知对他的目光有感,将寿司递到他嘴边,语气寻常却透露着一股二人都不曾察觉的亲昵:“想吃三文鱼的?张嘴。” 祝宴垂眸,视线对上眼前修长的指节,周明知的手哪怕是拿着普通的竹篾筷子也好看矜贵。他张嘴一口咬掉寿司,看来今天的三文鱼很新鲜,不然怎么会有甜味儿呢? 周明知像是投喂上瘾,从这个三文鱼寿司开始就一个接一个,恰到好处地递到祝宴嘴边。 祝宴嘟囔:“你自己吃啊,都喂给我算什么......” 周明知眼底笑意浮现:“我吃饱了,我伺候伺候你。” 祝宴:“!” 又来了又来了,这个叫周明知的男人带着他的虎狼之词走来了! 要说这段时间对祝宴唯一产生困扰的事,那当仁不让的就是直男的分寸感这个课题。 属于有苦没地方说的一个话题了,好在他混迹论坛许多年,心有不解或者想要吐槽的时候马甲一披发在论坛里,网友们有的真心提建议有的嘻嘻哈哈调侃倒也能让他开解开解。 祝宴将周明知这句话偷偷记在自己的备忘录里,想着今晚回去论坛更新,让广大论坛同胞们一起批判这个臭直男开心开心。 但他没想到他的《直男毫无分寸感语录》还没更新,几天之后直男最为令人窝火的事态就先来了。 第11章 几天后,周明知按约定的时间到机场接人。 一行男男女女从机场出口出来,周明知招手示意。 “行啊,老周,算你识相没让我们自己打车找着去,不然这兄弟可不好做咯。”来人匆匆上来给了周明知肩膀一拳,一看就是个欢脱的性子,长相也是如此,一头小卷毛。 小卷毛左顾右盼,确定就周明知一个,问:“祝宴呢?他没来?” 周明知:“我没和他说你也在。” 小卷毛,也就是祝宴与周明知共同的高中同学——楼昊,一言难尽道:“你不是吧?都追回来了不会还......” “追什么呀?”话没说完被一女声打断。 楼昊紧急刹车,想起还有这个煞星在,心里苦但不敢说,自己造的孽只能自己面对,顶着周明知讳莫如深地目光硬着头皮开口:“那啥,不是我找事儿啊,你要美术要的急,我没辙,就她一个愿来,我就带上了。” 周明知不可避免地皱眉,在柳希乐过来之前拉着楼昊到另一边,女生的脚步停下,看着不再朝这边靠近。 “电话里怎么没说?”周明知向来运筹帷幄,但柳希乐是个意外,他以往都是能避则避,“老师知道吗?” 楼昊忙不迭点头:“知道知道,不知道我可不敢,柳大小姐那性子你也是知道的,老师师娘都拿她没办法,出发前让我嘱咐你照顾安全就成,别的不用管她,她闹够了也就回去了。” 许是自己都不信,楼昊越说越心虚,毕竟柳希乐是两人导师的孩子,导师在学校对二人都颇为照顾,尤其是周明知,他一人在国内生活,师娘几乎把他当做自家孩子关照。虽然周明知未必需要,但这几年的善意与关怀总是有一定分量,周明知对柳希乐格外容忍些。 看着周明知愈加难看的脸色,楼昊说:“也没办法,谁让你每次拒绝她都要说你有喜欢的人了,柳希乐不信,缠了我好久,我真是烦的不行了,只能说了你喜欢的人在图市。” 要说周明知刚刚的目光是凝重,这会儿对着楼昊可就不善了,“你说了?你说是谁了?” 楼昊后悔死了,早知道缠死他也不多说一个字,忙摆手:“没有没有,我可不敢提祝宴一个字,我发誓!” 闻言周明知舒了一口气,看来马上将人送回去是不大行了,这样也太不给老师面子了,只能以后想办法。 楼昊看周明知脸色渐缓,八卦之血又燃烧起来,做出一副悄咪咪地姿态:“你和祝宴怎么样了?有进展没?” 周明知没说话。 楼昊震惊:“不会吧?不会还在苦哈哈暗恋吧?” 周明知有些烦躁了。 楼昊:“......” 看着眼前斯文矜贵却宛若呆木的男人,楼昊有些哭笑不得:“你别告诉我你从a市回来真就打算和祝宴当一辈子的好朋友,那可太怂了。” 周明知想了想,说:“我们现在住一起。” “住一起?”楼昊转眼就想通了,“房东室友那种住吧?” 周明知又闭嘴了。 “我说你的那股运筹帷幄呢?洒脱自在呢?智商超群呢?都喂狗了?”楼昊嘴皮子在读书的时候就是一群人里头最溜的,毫不客气道,“不会连他喜欢男的女的都还不知道吧?要我说你直接表白得了呗,伸头缩头就一刀嘛,从高考结束到现在这都耽搁六年了,你有几个六年啊?” 是的,六年了。 可周明知喜欢祝宴不止六年了。这六年只是他在暗恋喜欢与自我开解之间徘徊的时间罢了。 周明知比谁都清楚,其实不需要楼昊提醒,但他有自己的顾虑。 祝宴是一个外表看起来软性,其实内心坚如磐石的人。 在大学的时候周明知除去学业上的事,最常做的就是复盘。 他一次次的回想,他非常确定也很肯定,他几乎是没有让祝宴察觉到——他暗恋他。 可哪怕是这样祝宴还是消失了。 不能说消失,只能说单方面的消失在了周明知的世界里。 发现自己喜欢上祝宴时周明知是受到了冲击的,但他很快冷静下来。首先他细细感受过这股悸动,直到这悸动化为难以言喻的汹涌般的潮水,他谋划着如何才能不动声色的让祝宴也喜欢上自己。 他不敢赌。 他不知道少年对同性恋是何种看法,或者说一个男生喜欢上他,是何种场面,他不知道祝宴对他是否满意,他只能努力观察少年的眼睛,在他露出崇拜亦或是类似于喜爱的表情时了解他对自己的满意程度。 他从小的成长环境,有和没有一样的家人,情感冷漠一脉相承,他实在很难有信心。 冲动与荷尔蒙是大忌。 高三那一年对周明知来说简直是人生中最痛苦又最甜蜜的一年。 他的精力除了学习就是祝宴祝宴祝宴。 他无孔不入地试图在祝宴身边打上属于他的标记,他贪图于祝宴日渐一日的依赖,他知道自己的哪些优点令祝宴喜爱,他便不遗余力的发挥这些他本不在意的技能。 他是这个世界上最装的人,但他不在乎,他只为一个人表演。 一切都很顺利,高考结束那天周明知还特意发了信息让祝宴去散伙饭那天来找他和他一起出门。 祝宴没回,但周明知沉浸在即将展开的表白活动里没有在意。 楼昊就是当时的知情人,因为表白的场地在散伙饭楼上,要准备的东西太多,周明知一个人忙不过,楼昊来帮的忙。 气球是周明知吹的,彩带是周明知绑的,蛋糕是周明知亲手做的。 他还特地穿了一件崭新的白色衬衫,像是即将要成为一个合格的大人。 是一个马上要成为大人的少年带着满腔的爱意与未来,等着另一位少年的到来。 后来周明知怎么回去的,楼昊其实不清楚,但当老师在酒席上宣布有几位同学不能到场的时候,楼昊在听到祝宴名字时就惊诧地朝周明知看过去了。 周明知那时还不是如今天塌下来也面不改色的模样,他那时不过是一个马上准备着对暗恋了整整两年的人表白心意的十八岁少年,楼昊看到了校园里无往不利的佼佼者失魂落魄的模样。 说实话,挺可怜的。 因为和周明知考到一个大学,两人私交也好,那点可怜在往后时光里时不时会从楼昊脑海里闪回,他都觉得祝宴有些可恨了,但转头想想,人家根本不知情,恨都恨不起来。 这都什么事儿啊。 所以当这六年周明知日复一日的单身,年复一年的回图市‘转转’,有时候还会转到某个城市的药理学去,楼昊觉得这人八成是没救了。 这次回图市,楼昊也参与了决策,他是真的百分之百支持的。他那时候也好奇,周明知这头倔驴终于开窍了,他还特地问过为什么。 结果万万没想到居然是因为祝宴开了个超市。 这几年周明知肯定是经常打听祝宴消息的,可以说祝宴的大体动向周明知都了若指掌,比如大学期间不止女生,也有男生向祝宴表过白,但是祝宴拒绝了。比如一直单身并没有谈过恋爱。比如回了图市并没有第一时间找工作,而是自己一个四处旅游,直到开了这么一家超市。 第12章 “被男生表过白,说明他已经接触过这些,更何况大学都算一个小社会了,又不是十七八岁的小孩儿了,知道这些不奇怪,这点我能理解,可开超市促使你想回图市是为什么?我咋这么糊涂呢?”这是楼昊当时问周明知的。 周明知说:“开超市说明他想定下来了。” 楼昊还是没懂。 “想定下来说明他想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了,这个家迟早会有属于他的伴侣,不是我迟早会是别人。” “我接受不了。” 楼昊:...... 楼昊:得,牛还是你牛,谁能有你了解祝宴这小子。 楼昊和祝宴不算熟,要说起来他和林索南还熟悉一些,以林索南为突破口就是楼昊建议周明知的。 时间线回到机场,正是因为楼昊明白周明知这一路走的有多难,所以他格外担忧柳希乐的出现会出岔子,可柳希乐是活生生一个人,还是个缠手的人,楼昊管不了她。 大概是一报还一报,楼昊破罐子破摔地想,祝宴不知道自己私底下被周明知惦记了这么多年,周明知明明每天清心寡欲但还是被柳希乐喜欢上,从此黏着脱不了手,这不是一报还一报是什么? 周明知大概也是这么想的,一锤定音:“算了,只要别让她打扰到祝宴,毕竟是老师的女儿。” 楼昊深以为然。 他们这边谈完,招呼大家一起往外走,周明知订了地方接风洗尘,住的地方也打点好,在大家处理好自己的个人问题之前费用都由公司报销。 这一群人少说都有十来个,周明知一台车肯定是不够坐的,分了几个以往项目的主力到自己车上,加上楼昊,其余人就分散到别的计程车上。 “我不要!”得知自己被分走的柳希乐小跑到准备上车的周明知面前,“明知哥,我要坐你的车。” 来了,大小姐带着她的命令走来了。 楼昊称呼柳希乐为柳大小姐当然不是闲着没有给人起外号,但柳希乐的脾气...说一句大小姐真不为过。 老师两口子早年投身教育事业属于晚来得子类型,事实证明哪怕再高知再得体的人,在成为父母这个角色之后都难免自陷。从柳希乐的名字就可以看出来,两口子不说溺爱至少也是十分放纵,是典型的被宠坏了的别人家的孩子,本性不坏,但非常骄纵。 周明知沉声道:“你坐别的车,我有事和他们谈。” 柳希乐不吃这套,她吃周明知冷脸吃的多了,根本不怕,“工作的事工作的时候再谈呗,这会儿大家都刚下飞机,明知哥你也得给别人一点休息的时间呀。” 说完冲车内的几人扬言道:“你们说我说的对吗?” 周明知沉下脸,刚想说话就被车内的人打断,“算了明哥,柳希乐说的也有道理,我去那边,正好我想睡一会儿,到了公司再谈。” 说话的是一个胖胖的男生,是他们组的主力程序员,大家也不是第一天和周明知共事了,柳希乐那点屁事大家都知道,一开始还有好事的企图撮合他俩,被周明知狠狠整顿了两次风纪消停下来。 再后来大家就知道了,要是彼此有意,那大家搭把手那叫其乐融融,当事人不愿意谁还乐意讨嫌啊,更何况这还是自己老板,也就是柳希乐虽然骄纵了点,但为人大方,工作也认真有效率,大家都不讨厌她。 职场就是这样,比起性格什么的,还是工作能力更重要。只要你不拖后腿,为人过得去,也就行啦。 同事而已,犯不着的。 所以小胖出口解围,他宁愿换车赶紧去干饭,也不想浪费时间在老板与他锲而不舍的追求者杠上这种戏码上。 柳希乐如愿,也就不计较只能坐在后排而不是副驾驶楼昊的位置上了,她和周明知认识这么多年了,非常明白他的底线在哪里。 过犹不及的道理她懂。 她可不是没有脑子的女人,落地图市之后柳希乐的心也落下来,她倒要睁大双眼好好看看,把周明知迷得神魂颠倒的女人到底是谁! “阿嚏!”祝宴狠狠打了个喷嚏,不禁哆嗦一下。 “咋个啦,感冒了吗,小老板。”桃姐担忧看向他,“我把空调调高些?” 祝宴不在意地摆摆手:“不用,没事,这个温度就行,等我把这些算完就下班!” 下班总是令人愉悦的,哪怕是老实如桃姐也不可免俗,微扬着声调答应了一声:“哎。” “不过桃姐,招聘启事还得在门口贴一张,”祝宴交代道。 “好嘞。”桃姐起身去拿,走到门口时提到,“要不要加一句年龄限制?之前那个就是太年轻了,我感觉年轻的总干不久。” 桃姐也不是刚来时那个样子,人来人往接触的人多了,工作这段时间话也逐渐多起来,自信了不少,超市的事情祝宴大多也会问她的意见,两人有商有量。 祝宴说:“这也是没办法,超市工资一般,一班时间也不算短,想养家糊口的一般也不挑这种工作。现在放假,多半暑假工多,问题不大,超市工作不难上手,就是辛苦桃姐要多教教新人了。” 听了解释桃姐也就懂了,她不觉得自己多辛苦,不接祝宴这话,又问:“那有人面试的话我给你打电话?” 最近祝宴来的少,还真只能这样。 “你先初步筛一遍,有合适的给我打电话。”祝宴鼓励她,“放心,你的火眼金睛不比我差。” 桃姐也不推脱了,她知道自己这个小老板大事靠谱,小事多半是懒得管,她也就欣然接下。 赶快招到人才是正经,不然小老板这超市少了夜班得少赚好多钱哩! 第12章 祝宴到家时天已经一片擦黑,丞相嗲着嗓子叫跑过来蹭他的腿,像是欢迎但祝宴知道这是催他喂饭。 “别蹭,一裤子毛。”祝宴嘴上嫌弃,手却不由自主撸猫。 丞相翻出肚皮发出咕噜噜的声音。 一人一猫温馨了片刻。 祝宴起身舀了盆猫粮过来,丞相凑近闻了闻就抬起头朝他喵呜。 “别想了,今天你小爹不在,乖乖啃猫粮吧。”祝宴就等着呲丞相这句呢,说完身心舒畅,谁让周明知来了这么短时间就有夺猫欢心的嫌疑。 肯定是他老给丞相开小灶,原本那么高贵一只布偶,活生生变成胖虎了。 一点也不优雅!祝宴生闷气。 丞相坚持叫了几声,盯了祝宴好一会儿,发现确实是郎心似铁,老实低下头啃猫粮去了,咔呲咔呲。 刚在投影仪上调出要追的剧,准备回房换个衣服,手机铃声就响了起来。 来电显示:周明知。 “喂?是祝宴不?”电话那头背景有些吵,传来一个不认识的声音。 祝宴沉声:“是,你是哪位?周明知呢?” “我,楼昊,还记得不?”楼昊说话有些喘,也不等祝宴回答,“周明知喝多了,没法开车,我们在岳东来酒楼,你能来接他不?” “楼昊?”祝宴隐约觉得这名字有些耳熟,但良好的习惯教导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所以委婉提议,“叫个代驾呢?地址我发给你。” 楼昊:“......”真是信了周明知的邪了,这怎么看也不像有进展的样子。 楼昊决定还是助力一把,省得某人心碎成一片片,拼都未必拼得起来。 “要不还是你来一趟吧,我这还有不少人要安顿,有点顾不上他。”楼昊忙不迭开口,又补了一句,“周明知酒量一般,今晚喝不少,还是得麻烦你照顾了。” 得,话说这份上了,何况被楼昊这么一说祝宴也有些担心。 挂了电话祝宴打了个车直奔酒楼而去,还好衣服换的慢不然真别指望他踏出家门一步!果然丞相就是周明知的卧底! 夜幕降临的图市并不拥堵,计程车一路疾驰,很快就到达目的地。祝宴下了车没走两步就看到了他们。 “这边!” 一个小卷毛奋力朝祝宴挥手,祝宴很想跟他说没必要这么激动,真的,他差点没记起来他是谁。 看到这一头标致的小卷毛总算是唤醒了祝宴那点可以和金鱼媲美的狗屎记忆力,周明知的好朋友,高中的时候经常一起打篮球打排球打羽毛球。 嗯,要说为什么祝宴记得的都是球,还得从祝宴无意中看了一场班级篮球赛开始说起。 祝宴是一个非常懒惰的人,这点从他青少年时期就能看出,明明是大好的青春期,男生们正是爱跑爱跳的年纪,还有不少小个子借此时候狠狠打篮球就为了多长高几厘米。 偏偏祝宴不爱运动,他还长得高。 但没辙啊,祝宴就是突然窜个儿的,没有一点点征兆,既不用运动也不用喝牛奶,哗哗哗往上窜,你说气人不气人。 班里的体育委员见他那么高一个,不参加班级篮球赛那多浪费啊,苦口婆心的劝他,祝宴拒绝地很干脆。 直到体委跟他说:“那你先来观摩观摩,看一场,咱们班你同桌周明知打篮球巨猛,真的,你看看,搞不好就有兴趣了。” 第13章 祝宴推诿着答应了。看可以,看又不费体力,不用臭兮兮的流汗,这点面子还是要给班委的。 所以放学后当祝宴慢悠悠来到体育馆,看到在黄昏下起跳的少年,球鞋与地面摩擦时造成的锐响,一下下地在祝宴胸腔里擦出火花。他的汗水划过下颌线,投篮时的从容与锐利,球是落进了篮筐里,可人,落进了祝宴的眼睛里。 那天祝宴呆到了散场才走,但没人注意到他来过,他甚至捡起了周明知喝了一半的矿泉水瓶,应该是走时匆忙忘了带走。 他拿起瓶子,对着空无一人的场馆,模拟着做出一个投篮的动作。 “咻——砰。”瓶子落在了垃圾桶周边,没进。 啊,果然。自己果然不是运动的料。 祝宴并不气馁,相反的有些隐隐的愉悦。好像看着周明知完成一场比赛,自己也就完成了一场比赛。 酣畅淋漓。 这是什么原理祝宴尚且不明白,但他不得不承认正如体委说的,他真的有了兴趣。 虽然不是对篮球,而是对周明知。 从那以后祝宴时时关注周明知又参加了哪些活动,今天打了篮球,明天约了羽毛球,他发现这个男生真的是十分喜欢运动。 读书不用提了,学霸级别的,难得的是体育还这么好,真是十分的完美呢,祝宴更喜欢了。 长期以往的观察与关注难免让祝宴注意到了小卷毛楼昊,哪怕他们一年四季都未必有什么交集,但两人一个是周明知的同桌,一个是周明知的运动搭子(当时的祝宴这么起的),偶尔说几句话实数平常,再多的就没有了。 同在一个班,活像两代人。 很难去形容。 就像祝宴注定记不住楼昊一样,楼昊也很难理解祝宴这个人。 看着迎面而来的男人,祝宴没换衣服,穿着简单的白色短袖,卡其色的休闲裤,裤脚稍稍挽起,脚上踩着一双鸳鸯板鞋,青春的气息扑面而来,嫩得像是刚进大学校园的那些小学弟。楼昊不禁感慨,这么多年过去了也许谁都会改变,但是不管什么时候看祝宴,他好像就没怎么变过。 那张看似亲近的脸,仿佛没有任何杀伤力的平和如水的气质,如果别人信了,那可真是倒大霉了!楼昊腹诽,但他不敢讲出来。身侧扶着的人仿佛也察觉到有人靠近,手腕微微用力,楼昊将他稳住身形。 “你可算来了,”楼昊忙不迭将人传递给他,“老周我可就交给你了昂。” 周明知还是比祝宴高一些的,眼镜还架在高挺的鼻梁上,甫一压过来,细细的眼镜腿边压在祝宴肩膀上还有些疼,祝宴忍不住皱眉。 “等等,你帮我扶一下他。”祝宴开口朝准备跑路的楼昊说,“我帮他摘个眼镜。” “好好,还是你细心。”楼昊又伸手去扶,可惜这回歪倒在祝宴肩上的人不配合了,将伸过来的手拍开,还蹭了蹭祝宴的肩膀,好像在说:我不要别人扶我。 楼昊见状有点无语略带委屈:“他不让我扶。” 祝宴:“......” 祝宴能说什么,祝宴只是有点烦躁罢了,楼昊说的没错,周明知看来真喝了不少,身上的酒味相当浓烈,熏得祝宴头晕眼花。 被这味道袭击身旁的人还在闹脾气,祝宴直接伸手迅速一抽就将眼镜抽了下来,周明知‘嘶’一声抬头看他,眼神里有些迷茫和控诉。 祝宴有些心虚地重新将他的头按回肩膀上,回头问楼昊:“车钥匙呢?” “啊,对!我怎么把这个忘了。”楼昊一拍脑门,风风火火朝里冲,边跑边说,“我上去拿,你在这等我一会儿!” 祝宴看着飞速消失的人影叹了口气。 此时的酒楼门口没什么人,夜色融进城市,星光布满幕布,如果不是身边有个醉鬼,当真是个赏夜景的好时候。 “都怪你,”祝宴偏着头,下巴抵在周明知发旋上,嘀咕着,“臭死了。” 周明知对他的声音反应很大,挣扎着也要将头挪开,改为用双手环绕着祝宴的脖颈,他本来就比祝宴高,这个动作不像醉酒的人寻求支撑,反而像亲密的人要祈求爱怜。 “又闹什么呀。”祝宴怕他摔倒,不敢拧着他,将他的手臂往自己脖子上拽,企图让对方能挂得更牢靠。 “祝宴。”周明知的声音很喑哑,眸光里水雾一片,祝宴猜喝多了的人就是这样了,总不能是哭了。 “在,”祝宴说,“我在。” 周明知像是抵挡不住晕眩,渐渐趴进祝宴的脖侧,宽大的手臂将祝宴牢牢锁进自己的怀里,这是一个相当强势的拥抱,祝宴被迫勒住呼吸。 “你放开,我呼吸不上来了都!”祝宴拿手撑在周明知胸前,尽力想脱离,奈何周明知力气太大,越是想挣脱周明知抱得越紧。 祝宴真的不想抱一个臭醉鬼,刚想开口骂人,就感觉到脖颈处有些不寻常的温热。 火烧一样的,水流一般的温热。 不是吧? “周...周明知?”祝宴试探着唤他。 “祝宴,”周明知闷闷的声音从耳畔传来,潮湿的带着鼻音,“我不臭的,我一天洗两次澡,我知道你爱干净,我不臭的...” 祝宴:“......” 祝宴很难形容自己现在的感受。有些想笑又觉得有点心酸,至于为什么心酸,祝宴想大概是因为周明知的语气真的太委屈了。 他伸手艰难地挤进自己的脖颈摸了摸,随后眯着眼睛确认了自己手指上的确是水渍一片。 好吧,原来周明知真的哭了。 就这样静静地抱五分钟。 在祝宴马上想要报警问一问‘我那在酒楼当场失踪的多年老同学’时,楼昊终于拿着车钥匙姗姗来迟。 “抱歉抱歉,上去又被拉着喝了两杯,”楼昊身上仿佛有鬼在追一样的催着,“你们快走吧,快走吧!” 祝宴有些莫名其妙,来的这么慢,催的这么紧,干啥呀这是。 “楼昊!你别跑!你快告诉我你把明知哥带哪去了!我现在就下来找你!你别跑,谁跑谁孙子!” 哪怕祝宴根本没看到楼昊的手机,依旧听到了从他裤兜里传来的通话声,很明显,这是外放不知道被哪儿触屏了。 楼昊一脸尴尬,但他管不了那么多了,语速极快:“快走!有什么事明天让周明知给你解释,你再不走那才是麻烦来了,你最讨厌麻烦了不是吗!” 祝宴倒也没问你怎么知道我讨厌什么,他这人最大的优点就是听劝,电话里那个女声一听就不是善茬,跑路他可太会了。 “谢了,走了。”拿过车钥匙,祝宴架着周明知火速离开现场,走出一段路还能隐约听到后头传来的交谈声,女声明显又急又怒。 祝宴默默将周明知扯到自己身前,尽量挡住他的身形。 第13章 拖着一条醉成死狗的男人是一种什么体验? 祝宴是一个文明人但也为一身汗味酒味搞得来了火气。 就在好不容易要将周明知扔到沙发上时,闻到酒味的丞相应激般朝祝宴脚边冲去,祝宴为了不踩它赶忙转了个弯,身上成年人的重量令他一时站不稳,狠狠磕了一下茶几。 “嘶——”祝宴后槽牙都要咬碎了。 将人往沙发上一扔,祝宴蹲下身拉起裤腿观察伤势,凹了一个口子,看着就疼。 “唉,造孽哦。”祝宴一时不知该怪谁,哀怨地望着沙发上呼吸沉重的男人。 周明知侧趴着,脸色绯红,祝宴摸了摸体温略高,翻出医药箱给贴了个冰贴,再去厨房泡了杯蜂蜜水。 叫了两声周明知都没反应,祝宴仔细观察了一下,没有要吐的迹象,就放心回房冲澡去了。 等祝宴顶着一头湿发出来时,周明知已经换了个姿势,祝宴从来不会不吹头发,他怕老了以后头疼,想着人已经安全到家不如自己先去吹个头发。 可惜还没走出两步,沙发上就传来声响。 “唔......” “周明知?”祝宴半蹲下拍了拍他的脸,“哪儿不舒服吗?” 皱眉低吟的男人没有睁眼,嘴里含糊着:“唔,疼...小马...” 疼?小马?小妈? 祝宴一头雾水,没听说周明知有后妈呀?但好歹是听明白了疼这个字,祝宴上手左捏一下右捏一下,最后还朝胃部按了按,但周明知都没什么太大反应。 “哪疼?胃疼吗?头疼?”祝宴有些着急了,只得将躺着的人重新扶起来。 不知是不是被移动让周明知有了些意识,断断续续道:“口袋里,小马,压着我了。” 祝宴这才明白过来,因着人是侧躺的,估计是口袋里有东西膈着了。 只能将人用力换向另一边,祝宴伸手摸进周明知的裤兜。 夏天穿的本就不厚,周明知的衣料更是一等一的好,裤子口袋也丝滑贴肤的很,祝宴感觉滚烫的体温都透着布料传递到他指尖,灼人非常。 第14章 不敢乱摸,祝宴掏到东西拿出来一看,是一串木制的小马,俗称小木马。 哦,原来是这个小马。 拿在手中端详了一会儿,祝宴毫不客气地评价:丑。 当然私自评价他人审美与手艺是不太对的,但他又没有说出来,谁让他爱好广泛私底下也热爱过一阵儿手工艺品呢?不说大件,就这样的小玩意儿,祝宴最上头那会儿一口气能做八个,且绝对比这样的工艺好看。 不过这东西一看就是别人送的,不大可能是周明知自己做的。祝宴摸了摸材质和质感,虽然保存良好,但毕竟本身用的木头就很差,一看就有些年头了。 小木马并不单纯是个摆件,周明知将它与一把钥匙串在一起,还随身携带着,看来送东西的人对周明知来说,挺有分量。 钥匙圈扣在祝宴指头上,祝宴用力甩了两圈,越发觉得没什么滋味,嗤笑一声,终于还是没忍住,大声说了句:“嘁,真丑!” 要说刚刚周明知还有点不省人事,经过一番折腾,也有了反应,再听到平日里心心念念的声音,“哗”地一下坐起身。 祝宴吓了一跳。 不是吧?这么敏感?不就骂了一句嘛。 祝宴有些心虚,将小木马抛到周明知怀里,欲盖弥彰地说了句:“没骂你啊。” “什么?”周明知甩甩头,哑着嗓子,身上还被抛物,反应慢了一拍,但还是稳当地接住小木马,“呼,小马怎么在你那......” 祝宴施施然道:“可不是我擅自拿的,你说有东西压着你,我才帮你取出来的。这么在意的话还是不要随身带着好了,万一哪天丢了可不好找。” 听了这番话,周明知感觉晕眩的脑壳更迷蒙了,“你不记得了?” 若是平时,周明知不会开口问。 祝宴闻言一愣,“什么?” 周明知的反应明显也与平时不同,祝宴感觉此时的他像是一台卡顿的老式电脑,全然没有平日里的流畅,眸光里蕴藏着缓慢流动的情绪。 “这是你做的,”隔了一会儿周明知才说话,手指还抚摸着木马头,目光虚实不定,悠悠地说,“你果然忘了,小马都被我盘出头了,他的主人却将他忘了,唉。” 祝宴被这语气激得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什么?! 这丑死人的小木马居然是他自己做的?! 有没有搞错啊?!诈骗吧?啊?! 祝宴一脸的不可置信:“你胡说的吧?这怎么可能是我做的,更何况我从来送过东西给你,你少框我。” 周明知面色一顿,心又轻飘飘被某个小混蛋插了一刀。 小木马真是祝宴做的,但没送过周明知却也是真的。 这还得从高二的一次课外活动说起,年级组织了手工课,班级里只要愿意参加的都可以去,但不是强制性的。对手工感兴趣的男生毕竟是少数,周明知也不例外。 但好死不死当天下课祝宴就悄咪咪像做贼一样趴在他耳边低语:“周明知,你想参加课外手工课吗?” 周明知是一个闻歌知雅意的人,点头说:“嗯,我想。” 果然祝宴偷着乐了一会儿,卧蚕拖着笑意融融的眼睛朝他说:“那我陪你去,好不好?” 好,怎么不好?周明知也在心里偷着乐。 那是祝宴第一次接触手工,他们找了个没人的角落,选了较为简单的木制挂件,在羊和马之间来回纠结。 “要不就还是羊好了,你是白羊座,做了还可以自己用。”周明知真诚地提建议,要不是时间不够,他宁可陪着祝宴将羊和马一起做了,也不想让这张明朗的脸上布满纠结。 “额...”周明知不说还好,说了祝宴更纠结,一旦给某一样东西赋予意义,那就意味着要拿出百分之百的认真和诚意,祝宴只是好奇,对自己并没有那样的信心,所以他果断选择了另一个,“就马吧,木头的小木马,正合适。” 两人足足花了两个小时才做出这似马非马的玩意儿,祝宴将木屑吹干净的时候给自己点了个赞,抹油的时候又给自己点了个赞,真是太机智了,丑成这个德行还好没做羊。 所有工序完工之后祝宴将小木马给了课外老师,东西是可以自己带走的,也可以留下,老师会统一整合,拿出有用的有意义的捐赠出去。 周明知劝祝宴将东西留下,做个纪念。 祝宴无所谓地说:“不用啦,那么丑有什么好纪念的,我估计老师也不会要,哈哈哈哈。” 两人分道扬镳之后,周明知拿出百米赛跑地速度冲回学校,喘着粗气将小木马拿了回来。 祝宴自然不知道,周明知偷偷将小木马藏了起来,就像他那些见不得光的心思一样。 周明知帮祝宴简单回顾了一下小木马的诞生历程,随后垂下头,低落地语气与说出的话全然不符:“没事,忘了就忘了吧,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呢。” 祝宴:“......” 祝宴怀疑周明知就是故意来臊他的。 谁还没个年轻的时候!至于把黑历史藏这么深吗!还是他的黑历史! 祝宴气血上涌,趿着拖鞋‘嗒嗒嗒’冲进自己房间,可伶哐啷一顿响,抱了一满怀的东西走出来往周明知身边一洒。 “选!”祝宴指着那一堆东西说。 周明知:“......” “看着我干嘛!快选一个!”祝宴说,“哥们现在的手艺不说大师级别,就这样的小木马我随手就能弄出来,这都是我这些年的佳作,你选一个,然后把小木马换给我。” 周明知又把小木马揣回裤兜了:“不要。” 祝宴:“......” 祝宴忍,越发温柔了:“怎么了?这里没有喜欢的?那你给我说喜欢什么样的,我给你量身定做一个。” 虽然量身定做对周明知来说真的很有诱惑力,但小木马是祝宴的第一个作品,陪了他这么多年,盘都盘出感情来了! 所以周明知忍着心痛,咬咬牙还是说了不要。 “啊啊啊,周明知,你个卑鄙小人!”祝宴暴走了,他只要想到小木马丑得那样惨绝人寰还他喵是自己做的,就感觉身上有蚂蚁在爬,像个炮弹一样冲向周明知,“我要打死你!!” 只是人没打着自己先因为拖鞋狠狠滑了一段,先头被茶几撞到的地方又光荣崴上了,周明知吓了一跳,跳起来接住了他。 “嘶——我日啊!”祝宴忍不住爆粗。 周明知感觉自己瞬间清醒了:“撞哪了?快让我看看!” 祝宴两只手撑在周明知胳膊上,站着不好看伤处,但他感觉撞得不轻,只得抬起一只脚,打算单腿蹦跶回客厅。 可惜事与愿违,不等他蹦,一股巨大的力量将他腾空,以一种被公主抱的姿势。 “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祝宴感觉蒸气都从头顶冒出来了,臊的。 长这么大还没被人这么抱过。 这也太羞耻了! 周明知难得强势,根本不听,“乖,抱着不疼,伤势重要。” 乖......乖你个头啦!祝宴感觉现在不止头顶冒热气,浑身都开始蒸发了,一张脸热意腾腾,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将头埋进了周明知胸口。 躲躲,躲躲,就一会会儿。 呼吸透着衬衣往里钻,周明知按捺住喧嚣地心跳,努力让自己镇定,脚步却一步比一步慢。 哪怕有意拖时间,到客厅的路也是短之又短,周明知将祝宴放下的时候,两个人一个神情呆滞一个羞得抬不起头。 好在周明知没有忘了正事,撩开裤腿,祝宴皮肤白的发光,脚裸骨头那处肿了一块尤为明显,一看就撞的不轻。 周明知皱起眉,心里那点情愫被担忧替代,心头发紧,“这撞在骨头上,最好还是去趟医院。” “哪儿就那么夸张了,”祝宴才不要去医院,虽然疼,但他好歹也是学医的,感觉并未伤到骨头,“你去那里第二个柜子把医药箱拿过来,我能处理。” 周明知拧不过他,只能听从指挥将东西拿来,祝宴打算自己上手,周明知握住他的手腕,“你跟我说怎么弄,我来。” 祝宴也没坚持,毕竟要将淤血揉开自己肯定会很疼,疼就容易使不上劲儿,交给周明知倒也挺好的。 简单讲了一下步骤,周明知就将药酒倒在手心,左右搓了几下,直到掌心发热。 直到宽大的手掌附在脚踝上,周明知没有直接开始使劲儿,而是缓缓发力,祝宴感受到手心传来的热意,一股酥麻伴随着微微的疼痛,还可以接受。 “你还挺聪明的,知道不能使蛮力。”祝宴夸赞他。 “你好像经常夸我聪明。”周明知此时已经完全清醒了,药酒味道不好闻,但非常醒脑,“其实我只是按你说的做而已。” “才不是,读书的时候我就感觉你什么都会,什么都能做好,嘶~”虽然周明知按的很小心,但疼还是疼的,祝宴正说着话,呻吟就没忍住冒了出来。 第15章 祝宴感觉到脚裸上的动作又轻了一寸。 周明知很认真也很小心翼翼地帮祝宴揉着脚,药酒不够了就使劲搓热,视线也始终在伤处徘徊,表情是显而易见的心疼。 祝宴一直在默默地观察他,就像高中时一样,这种熟悉感猛地让祝宴惊醒,脚下意识地往回抽了抽。 周明知使了个巧劲儿按住,抬头问:“怎么了?很疼是不是?” 祝宴摇了摇头,周明知复又低下头按脚。 祝宴轻轻抬起一只手按在自己的心口,那里传来不同于平时的急速心跳,他赶紧把手放下,过了两分钟又偷偷放上去。 “咚咚咚——”太快了。 祝宴不明白为什么揉个腿能把自己揉到心跳加速,他将目光转移到周明知的脸庞上,眼镜被自己摘了,没有眼镜压着周明知的长相多了许多锐利,因为蹲着动作,绷紧的衬衣下肌肉的伏线若隐若现,祝宴看着看着出了神。 完蛋了,他心跳加速一定是有原因的。 至于原因是什么..... 祝宴发现了,周明知比高中更帅了。 帅得他一眼看过去,心又会不由自主地为了他而疯狂跳动。 第14章 第二天被脚上的刺痛刺激醒来的时候,祝宴还有些恍惚。 昨晚最后还是周明知把他抱上床的,替他盖好被子还道了晚安。 祝宴本以为自己会很难睡着,毕竟又是伤了脚又是乱了心,结果周明知一走,沾上枕头没多久就失去了意识。 本想下床洗漱,结果脚一沾地钝痛得不行,祝宴一看,脚裸肿的像馒头一样。 “嘶——”祝宴扶着桌子,慢慢朝门口挪动。 房门从外面打开,昨夜祝宴自然锁不了门,他平时也没锁门的习惯,周明知搬进来之后祝宴也没想起来要锁门。 “怎么自己起来了?” “你怎么还在家?” 两人的问话声同时响起。 周明知先把人扶上,才开口,“脚给我看看。” 祝宴不止没给,还往里缩了缩,嘴硬道:“不用看,我心里有数。” 周明知才不信他。 上学的时候祝宴一到换季就感冒,连感冒药都不愿意喝,咳嗽咳得肚皮疼都要扛着,直到他回家让保姆做了雪梨汤才高高兴兴喝了。 所以得知祝宴学了药理学时,周明知是很意外的。 “不要忌讳行医,你好歹也是个医学毕业生了。”周明知拿话激他。 祝宴不上当,总感觉脚裸一突一突的,确实比昨晚更疼了,但他还有侥幸心理。 “有没有一种可能我学医就是为了学会如何更加专业性的逃避看病吃药。” 周明知:“......” 属实是没想过,居然是因为这个。 周明知有些哭笑不得,“高招。” 祝宴嘿笑两声,但是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痛的。 周明知收起谈笑心思,“虽然你为了逃避已经很棒了,但是内外科还是有区别的,咱们还是赶紧上医院吧。” 要不是祝宴太倔,昨天周明知就该把人拉上医院了。 祝宴也感觉到脚伤不轻,也就没再纠结,比起打针吃药,他还是更怕痛的。 点着头扶着身边人有力的手臂就要踮脚起身。 “喂——” 随着身体腾空而起,祝宴惊呼出声。 “放我下来放我下来!”昨晚也就算了,今天可不能再被抱着出去,祝宴急急道,“我自己能走,不用这样。” 周明知没放人,略微低下头,“咱们家可住23楼,坐电梯都得一会儿,你自己走,脚不要了?” 祝宴也知道这样耽误事儿,可他实在不愿像个小孩儿被抱来抱去,何况他最近对周明知的心思不纯,他怕自己心跳超速。 还是得保持距离才好。 祝宴心里想这事,一时没说话,周明知也不知他在想什么,心里默默叹了口气,改口道,“我背你?” 祝宴眼睛一亮:“这个可以!” 将位置换好,周明知扣住祝宴两条腿,施施然起身。 换到后背上的祝宴自在许多,在他耳边不停说着话。 “你今天怎么没去公司?” “证件在哪?”周明知问。 “左边那个抽屉里。” 常年运动,周明知背起祝宴一个大小伙也不吃力,单手拿上准备挂号用的东西,关好了门,拿出手机不停在按。 “腿夹好,别掉下去,我回个消息。” 祝宴赶紧把腿夹紧,感受到贴着腿部的腰线硬邦邦的,再看周明知那一只手游刃有余的模样,狠狠又羡慕了一回。 周明知消息发的很快,将手机揣回兜里,这才回答:“我让楼昊看着了。” 祝宴在他背上,说话正好要偏头对着周明知耳朵,本来觉得被背总比被抱好得多,但是此时却是多了些说不出的亲密,让人喉头发紧。 “那你不用去公司坐镇嘛?”祝宴努力将身子往后挪了挪,试图逃离这种亲密。 周明知双手本来拖在他大腿上,察觉到祝宴的力气,按住祝宴的腿往上颠了颠,语气越发沉,“你贴紧了,再摔一跤可不是闹着玩的。” 听了这话祝宴也不敢再起幺蛾子了,脚裸还在隐隐作痛,他可不想再摔个屁股蹲,扭捏着却又重新拉进了距离。 感受到背部传来的体温,周明知勾了勾嘴角,“项目都是确定好了的,人手也都用惯了的,我可是老板,事事都要我我还开什么公司。” 祝宴知道周明知不是嘚瑟的人,说这话多半是为了宽他的心,他很知好歹,心里还泛起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甜。 到了医院两人去的早,检查也很顺利,拍了片医生就给出脱臼的诊断。 “这不用打石膏吧?”周明知没想要会这么严重,语气有些冷凝。 “石膏倒是不用,夹板可以打一个,毕竟是脚裸,还是要注意些,免得以后形成习惯性脱臼的毛病。”医生在电脑上打着医嘱,看家属脸色不好,安慰了句,“也不是什么大事,不用太担心了,这段时间好好养着,多补补钙,吃些蛋白质。” 周明知一一应下,祝宴像个鹌鹑似的在旁边缩着。 “先去缴费,”医生将单子递给周明知,“家属是陪同,还是我先给病人上夹板?” 祝宴有了动静,可怜巴巴地朝周明知望去,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周明知直接说:“等我回来再弄,麻烦你了,医生。” 医生摆摆手,示意他尽管去,反正现在门诊也没病人。 等人走了,祝宴问医生,“上夹板疼不?” 医生笑了笑,老神在在地开口:“不疼。” 没等祝宴这口气松出去,那医生又来了一句,“毕竟还没复位呢,等会你眼一闭我手快的很,咔一下就好了,放心。” 祝宴垮了脸,听着就很不放心。 倒是把医生看乐了,这么怕疼的年轻小伙子医生不是没见过,但每次见还是觉得可乐,“好在只是脱臼,不是骨折,不然更麻烦,伤筋动骨一百天嘛。” 祝宴眼珠子鼓溜溜地转,问道:“能现在给我复位么?” “不等你家属了?” 祝宴一咬牙:“不等了!” 随后早晨医院骨科门诊部安静的长廊里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 一声过后归于平静,等周明知从一楼缴费回来,看到了焉儿巴的祝宴,脸色还有些惨白,没精打采的。 医生正从里边拿着夹板出来,周明知将单子递给他,“可以开始了,医生。” 接过单子医生也没细看,准备上手安夹板。 周明知不确定地问:“复位了吗?” 医生乐呵呵道:“复了。” 整个过程祝宴都很平静,有一种淡淡的死感。内心给自己点了个赞,还好没趁周明知不在复的位,不然真丢人。 开好药定下复查时间,祝宴终于如愿以偿离开了医院。 坐上车才叹出一口气,哀怨道:“再也不要生病了。” 这话说的千回百转还有些隐隐的鼻音,惹得周明知好好看了他几秒确定人没哭才扣上安全带,“人吃五谷杂粮,偶尔还有意外,怎么可能不生病。” 祝宴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只是觉得很倒霉,“早知道我就狠狠心踩一脚丞相了,大不了我陪它去宠物医院。” 周明知笑了笑:“真换它上医院你又该心疼了。” “唉,做人好难。”祝宴悠悠道,“算了,还是我遭罪吧,好歹我能说话,换了它喵喵喵的我也听不懂它在表达什么。” 周明知知道不论重来多少遍祝宴都不可能舍得让丞相受伤,不过是感慨这无妄之灾罢了。 “咱们这是去哪儿呢?”祝宴看路有些不对,问道。 “去喝汤。”周明知打着方向盘,“有家私房菜炖汤做的不错,医生不是说你要多补钙吗,带你喝骨头汤去。” 第16章 祝宴听了乐得不行,笑得歪在一边,倒是把刚刚那股没精打采的样儿淡去不少。 “笑什么?”周明知不明所以。 “哪家私房菜这么早开门呀?”祝宴说着话锋一转,“而且到底是谁说骨头汤补钙的,什么以形补形都是骗人的,你是不是没事也总看那些公众号推送的小作文?补钙得多喝牛奶多吃豆制品才对。” 周明知还真不知道,他仔细想了想,这个观念好像从小就有,他后来跟着他家最久的的那位住家保姆时不时就会这么念叨。 “你不说我还真不知道,那等会再买箱牛奶。”周明知说,“看来小祝医生还是学了不少东西的。” “首先,这些都是基本常识,和我学的专业不搭嘎,而且我没有报考执业医生,是不可以被称为医生的!”祝宴纠正他,撇了撇嘴,“我现在的职业是超市小老板,我很满意!” “好好好,小老板。”周明知轻笑,“那还喝汤吗,小老板?” 祝宴狐疑:“真有私房菜这么早开门?” 说早也不算早了,医院挂号缴费繁琐,这会儿已经上午十点。 周明知:“老板是我熟人,缴费的时候给他打了个电话,这会儿已经在店里了。” “......”祝宴问,“你不是一直在a市吗?怎么感觉图市比我都熟。” 周明知趁着红绿灯,神态自然地揉了一把他的头,“我可是地地道道的图市本地人,要论时间,当然是在图市待的久。” 祝宴一想也是,想跟他说不要随便薅他的头,话到嘴边又稀里糊涂咽了下去。算了,反正以前也不是没薅过。 两人这么一路插科打诨过来,祝宴精神好了很多,上了夹板之后也没那么疼了,“走,喝汤去!” 周明知像是接收到指令的骑士,小车随着绿灯亮起一路朝着目的地疾驰而去。 第15章 到达私房菜馆时,老板果然已经等在店里。 是一家名为‘四时’的私房菜。 店铺不大,开在园艺区里,周边是钓鱼佬的好去处。祝宴能知道这里还得多亏了大舅爱钓鱼,但他确实不知道这还有一家私房菜。 老板是个看着和他们差不多年龄的青年,留着一头狼尾,要不是知道他是老板,祝宴大概会以为他是某个乐队的吉他手之类的。 “周大老板,你怕不是太久没回图市,忘了我几点营业的了。”狼尾青年打着哈欠围着围裙走出来招呼人,看着人是被背来的还愣了一下,“这是咋了?” “没忘,让你偶尔呼吸一下早午的空气不是挺好的。牧起,我朋友,一个手艺不错的厨子。”两人显然关系不错,周明知为二人介绍对方,“祝宴,脚伤了,来你这吃点好吃的补补。” 却是没介绍是什么关系,祝宴心里微妙地停顿一瞬。 趴在周明知背上,祝宴抬起手晃着打了招呼,“嗨,牧老板。” 看这两人造型,牧起也不抱怨了,引着二人进去。 装修风格大多是木制家具,角落里摆着各式各样的乐队唱片,幽静中昭示着独属于老板的个性,和祝宴猜测的不错,牧起大概是一个很热爱摇滚的人。 四时私房菜平日里多在傍晚营业,偶尔也接一些席面,那时候一般就包场了,所以这会儿小店里就他们一桌客人,倒也自在。 和两人简单打过招呼,牧起就回后厨捣腾去了,祝宴四处打量完,脸上还有些兴奋劲儿透出来。 “真没想到这儿居然有一家这么有个性的店。”祝宴纳罕,“隔壁就是我舅总去的钓鱼基地,我也陪着去过几回,居然都不知道这。” 这倒是不奇怪,周明知解释道:“牧起懒得很,白天基本看不到他。” 祝宴感觉被骂了,对牧起特别理解,“我觉得挺好的,他手艺肯定很好吧?这店一看就不愁客人。” “你怎么知道?”周明知含笑,“不过确实不缺客人。” 以往周明知还在a市时,两人通话不多,但牧起每回打电话来都会抱怨客人太多了,还有人专门写了计划书给他阐述白天也开门的好处,直把牧起吓得第二天就闭门谢客了一天。 祝宴听了啧啧称奇,“果然爱摇滚的青年做什么都会成功的!” “嗯?”周明知这回是真好奇了,“这有什么说法吗?” 祝宴没有什么特别的喜好,但偶尔也在著名平台听歌看乐评,看到有意思的不由自主就记了下来。 “人家都说摇滚是一团火,而且这个店给我的感觉,唔,怎么说呢,充满了矛盾主义,像一个理想主义者被现实主义打垮后在虚无主义边缘挣扎,总之,很有个性。” 一堆主义差点没把喝茶的周明知给呛着,祝宴要是知道牧起在装修的时候纯粹是把自己个儿喜欢的东西都掺和在一起有了现今这个小店,不知要作何感想。 “知己啊!绝对的知己!”牧起不知什么时候来的,手里端着两盅陶罐,应该就是骨头汤了。 将汤递给二人,牧起笑得眼睛都眯起来,心里想着以后终于有东西编了,一家好店怎么能没有点自己的核心理念,祝宴可真是个妙人。 “快尝尝,汤要趁热喝。” 祝宴拿起汤匙吹了吹,骨头汤的香气蔓延出来,入口是醇厚浓郁的鲜,汤色如琥珀般透亮,祝宴喝了几口后颈都微微发汗。 竖了大拇指,祝宴毫不犹豫地夸赞,“好喝,牛!” 牧起笑得很痞气,和他狂放的外表如出一辙,“你这小兄弟我喜欢,以后常来。后厨还有几道菜,你们慢吃。” 说完又回后厨去了。 刚刚有人在祝宴没好意思啃骨头,骨头里的骨髓晶莹欲滴,祝宴早就馋了,周明知像是他肚子里的蛔虫,人一走手套就递了过去。 两人酣畅淋漓地啃了两块大骨,又陆陆续续吃了好几道菜,直把祝宴吃得肚子都鼓了,满足得不行。 “这也太好吃了!”美食的治愈令人心神愉悦,脚都好像没那么痛了,祝宴幸福得冒泡,“真羡慕你有这么一个好朋友,要是天天这么吃这得多幸福啊。” 周明知最喜欢看到祝宴这幅知足常乐的模样,笑意绵延,“那以后有时间就带你来吃。” 两人吃好了牧起也坐下来聊天,周明知就提了,“他这脚一时半会好不了,我在你这订饭怎么样?” 祝宴一愣,随即想起人家的工作时间,没道理为了自己的胃勉强别人的肝,“不用不用,这多麻烦牧老板。” 牧起倒是没有第一时间拒绝,转而问道,“祝宴是图市人?” “是啊,”不等牧起问,祝宴自己就往外倒,“我和周明知是高中同学,牧老板不用不好意思拒绝,都哥们。” 听到高中同学四个字,牧起意味深长地看了某人两眼,“高中同学啊?哟,这关系挺久远,你俩关系现在还这么好,以前一定很要好吧?” 祝宴有些尴尬,一时语塞。 要说关系好,以前肯定是,但自己单方面断联也是事实,倒是让他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周明知也没打算让人回答,说:“你怎么那么多问题,做个饭的事儿真墨迹。” 牧起笑了,很爽快的答应,听着倒是没有一点勉强。 祝宴好奇地盯着两人。 “怎么了?”周明知以为他不舒服,“脚又疼了?” 祝宴说不是。他很少见过周明知这么不耐烦的样子,有些好奇,“就是觉得你们关系挺好的。” 听了这话牧起一展胳膊就将周明知揽了过来,“那必须的,祝同学,我们可是打小穿一条开裆裤的交情。” 那就是发小? 祝宴此时为自己曾经的暗恋大业打了一个问号,他怎么不知道周明知还有个发小? “我妈和他妈是朋友。我妈出国之后阿姨经常照应我,我偶尔也去他们家吃饭过夜。”周明知将人甩开,“他高中就去他姥爷那边读书了,顺带学习厨艺,所以不在图市。” 祝宴了然,他就说嘛,不然他怎么可能没见过牧起。 牧起见周明知说得如此云淡风轻,便知道祝宴不了解周明知的过去。想来也是,如果是自己,恐怕也不愿别人知道。 牧起看着不着调,但他是难得知道周明知成长轨迹的人。什么他们妈妈是好友这种话骗骗鬼还差不多,他妈最烦的就是周明知母亲,没事儿在家想起这个人都会骂两句的程度。 至于为什么长辈关系这么差,他和周明知还能关系这么好,完全是因为周明知太可怜了。 但他也不会憨傻到到处嚷嚷,我是因为你可怜才和你做朋友的,我妈打小就对我耳提面命让我别欺负你你已经够可怜了。 没必要。 牧起无意揭穿周明知的谎言,正好听祝宴聊起摇滚,两人你来我往攀谈上了。 在牧起越来越得寸进尺的谈话中甚至约好等祝宴腿好了带他去livehouse时,周明知的脸越来越黑,赶紧拉上人跑了。 第17章 把人背进车里,周明知问祝宴有没有忌口,交代自己去结个账顺便把订餐的事情定下来。 祝宴还是觉得太麻烦牧起了,“这样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他本来就做生意,哪有将生意拒之门外的道理。”周明知说,“更何况能让他挣我的钱他估计乐死了。” 祝宴笑出声,随即想了想不对,“怎么能是你付钱呢,订的话你把账单给我,我自己付。” 周明知没纠结这个,反正到时候谁付还不是一个样,只要能让祝宴受伤期间好好吃饭就行。 转头周明知又回了店里,打算和牧起敲定菜单,进了门先声夺人,“你那嘴要实在不想要了可以拿去捐了,可让你逮着机会叭叭了。” 牧起在冰箱里整货,回过头怼他,“狗咬吕洞宾,我看你那脑子也就读书好使儿,别的事一点不开窍,我再不帮帮你,打一辈子老光棍吧。” 周明知觉得他在强词夺理,懒得和他说,说起菜单的事。 “没什么忌口的话,就按我的来,这事儿你甭操心了。”牧起和祝宴刚刚加过微信,打算自己了解口味。 事儿定好周明知抬脚就要走,牧起拦道,“哎哎哎,我说你这人,用人脚朝前,不用人脚朝后,好歹让我知道一下是不是‘那位’吧?” 周明知嗤笑一声,“你不是都知道?” “嘿嘿,我就是想确定一下。”牧起得了准话,确定这位就是周明知放在心尖尖上的人,当初知道自己这位发小苦兮兮地搞暗恋的时候,牧起着实好好嘲笑了一番,再知道暗恋失败,被对方单方面断联时,牧起笑得更大声了。 周明知再没什么好说的了,走到门口又回过头,“你有他微信,但别乱说话。” 牧起在嘴上比划了一个拉拉链的动作,周明知头也不回的离开。 牧起见人走了,嘴上哼起歌来,是他很喜欢的一首摇滚曲风,歌词很是暴烈,爱得那叫一个痛彻心扉,后朋克的爱就是这么鲜明又迷幻。 牧起洗了个手,在软件里找到这首歌,点击转发给了祝宴。 车子已经启动,坐在副驾的祝宴听到手机提示音,看到了牧起转发的歌,“可以连车载蓝牙么?” “你连,密码是我的生日。”周明知侧头看了他一眼,有些不确定地问,“我的生日你还记得吧?” 话还没说完呢,祝宴已经将蓝牙连上了,“你猜。” 周明知眼底带了笑。 当暴风骤雨般浓烈的歌充斥在车内,吉他贝斯与鼓点结合着浓烈的情感喷薄而出,一曲终了,祝宴还有些怔愣。 周明知说:“牧起给你传的吧?” 耳边仿佛还有鼓点在响,祝宴回过神,“昂,对。” “一听就是他喜欢的歌。”周明知问,“你觉得好听吗?” 祝宴也说不上来,他很少听摇滚乐,他总觉得自己的人生应该是平静的,毫无波澜的,太刺激或者强烈的东西不适合他。 可这次他不确定了,他甚至隐隐从自己的脉搏里感受到了跃跃欲试的兴奋,好像有什么东西要蓬勃而出。 “好像,”祝宴顿了顿,有些犹豫道,“还不错?” 周明知现在已经很顺手了,他照旧伸出手揉了揉旁边人的脑袋瓜,“那下次带你去听音乐节,也许你会喜欢。” 被摸的地方乱了头发,祝宴自己抚了抚,有些诧异,“你居然还知道音乐节?” “我还会弹贝斯呢,没想到吧?”周明知笑了声,“牧起以前想组个乐队,一直凑不够人,就把我抓了壮丁。” 这回祝宴是真惊奇了,毕竟在他的印象里,周明知别说弹贝斯了,他没拿着三五让他写题就不错了。 祝宴突然察觉到,自己除了高中那三年,对周明知的过去可谓是一无所知,真的有人这样暗恋吗? 祝宴有些不确定了。 第16章 回程的路上周明知还贴心地带祝宴去选了一副拐杖,祝宴还真记不起这回事,他到现在也没尝试过用自己的力量走几步,从受了伤到打上夹板,身边始终有一个周明知。 到了家将人安置好,周明知去了公司。 祝宴坐在客厅沙发上,笔记本电脑放在面前,茶几上还摆着水果和酸奶,拐杖就架在不远处。 皇帝般的生活。 想起不久前周明知走之前还交代有什么事就给他打电话他会第一时间赶回来,祝宴还不耐烦地让他快走。 看着这一桌子东西祝宴难免有些愧疚,啰嗦点就啰嗦点好了,也没什么。 不过这点子愧疚很快就烟消云散,因为祝宴要开始追更了! 这是他从以前就有的兴趣爱好,这两年祝宴迷上一个画漫画的太太,笔名‘喜乐’,画风也是最近很流行的克鲁苏,漫画内容充满灵异奇幻,不止剧情高能,笔下的主角团是各种类型的少年少女,无论哪一款都很好磕。 不止如此,太太的播客还会时不时掉落一些三次元的小故事,把自己身边遇到的事画成四格漫画的小童趣,祝宴最喜欢的就是这些小故事,总觉得格外灵动,经常被萌的一脸尖叫。 祝宴先追完了最新一期连载,翻起了喜乐太太的播客,果然看到了一大早上传的新四格。 这些四格中出镜率最高的就是一个q版卷毛小男孩,故事背景是在一座古堡,覆面系小女孩被卷毛小狼孩死死抱住,狼孩还画了犬耳尾巴,而画着天使翅膀脑袋上还顶着光圈的大天使被一只头顶长角露出阴侧笑容但是又是q版漫画脸的恶魔小童给偷走了。 旁边还配着旁白:总有一天我要锤爆小卷毛的狗头! 天底下怎么会有小卷毛这么烦的人! 果然天然卷就是最可恶的! 这一定是上天给我的考验! 祝宴看着这些碎碎念不禁弯起嘴角,真可爱啊。 他猜测现实里的小卷毛和作者太太一定是挺亲近的关系,虽然太太置顶并没有太多说明,但身为读者粉丝大家都有一部分自己的理解。 比如不常出现的唯一有正版身材和俊脸的大天使,这一定是个太太很重视的人,故事多是围绕他展开,但他却很少出现,说明太太很珍视这个人,并不愿太多展示。 而出镜率最高的小卷毛则是和太太欢喜冤家一般的存在,不过太太本人似乎还没有意识到,甚至有读者留言在磕卷毛和太太的cp,太太还会出来理论,言之凿凿地说不可能。 但是这不影响大家吃粮,祝宴也是评论区里kswl的一员,实在是俩个小人的互动太萌了,有时候追三次元掉落比追剧情都勤。 心满意足地逛完评论区,祝宴给桃姐打了个电话,首先交代了一下受伤的事,然后就是招人,这事儿祝宴一直放在心上,毕竟一天不招到人,夜班就开不了。 桃姐应下,还说下班要给祝宴炖汤送过来,祝宴赶忙拒绝,只说有朋友照顾让她安心。 都弄好了祝宴调出一部剧,窝在沙发上舒服的享受着午后时光。 迷迷糊糊间听到密码锁响的声音,入眼是一片黑蒙蒙,随着光亮骤起,周明知开了灯。 祝宴揉了揉眼睛,有些不适应,“几点了?” “七点了。”周明知手上提着从牧起那拿回来的饭盒,望向沙发上睡醒惺忪的人,“睡着了?” 祝宴含糊道:“嗯,今天就开始做饭了吗?” 周明知:“对,牧起后来就没关门。等我换身衣服,准备起来吃饭吧。” 祝宴这才注意到周明知身上有水渍,头发也被打湿了一片,“外面下雨了?” “嗯。”周明知将饭盒放下,转身进了屋。 祝宴挪着屁股到窗台,他家窗子和沙发离得近,都不用起身,拉开窗帘才发现玻璃上全是雨水,劈里啪啦打在上边,好不热闹。 祝宴静静看了一会儿下雨,人还有些呆滞,这是他午睡后的常态。 直到周明知重新换了一套家居服走出来,说话声拉回他的神志,“吃饭吧。” 三菜一汤摆上桌,都是一些家常小菜,色香味俱全,祝宴再一次感叹牧起果然是个好厨子。 祝宴慢悠悠吃着,碗里少了一根里脊就会多一块排骨,少一勺鸡蛋就会多一把青菜,周明知卡着他的吃饭节奏不停歇地给他投喂。 “你也吃,别管我呀。”祝宴夹了一块排骨给他,嘀咕道,“我是脚伤了又不是手伤了。” “好。”周明知含笑应了,夹起那快排骨啃了,但也没放弃给祝宴夹菜,只是频率低了一些。 祝宴见状只埋头吃饭,也没再说什么。 吃完饭祝宴小肚子都微微凸起了,实在是太好吃了,祝宴平时多是外卖或者零食糊弄,很少这么正儿八经的吃饭,今天一天过下来,满足得脚指头都要蜷起来。 周明知收拾了餐盒,还打扫了屋子,忙进忙出好一会儿。祝宴消食消的差不多了,犯起了难。 周明知刚坐下不久,就见到祝宴这幅模样,问他:“怎么了?” 第18章 祝宴也就说了出来,“我这伤了脚,洗澡怎么办?” 周明知一愣,显然也没想过这方面。 “要不你在浴室给我放两张椅子?”祝宴越想越觉得可行,“一张我坐着,另一张给我放脚。” 周明知也没说什么,闻言点了点头,“想洗澡了?” 祝宴说:“是呀,这大夏天的,不洗澡怎么行。” 周明知:“现在洗吗?” 祝宴点头。 周明知就起身,先是搬了椅子进浴室,然后又进祝宴的房间,拿了一身睡衣出来。 祝宴见着那搭在周明知手上的衣服,脸上有些不自在,嗫喏道:“给,给我吧。” 周明知躲了一下他的手,脸上并无什么额外的神情,甚至还问了句,“我拿了灰白色那条内裤,可以吗?” 祝宴并没看到内裤,想来是压在睡衣底下了,脸唰一下就红了。 “可,可以。” 周明知点头,将人抱起来,祝宴多少已经习惯了被抱来背去,只是想去够拐杖,周明知蹙眉,“我在这你还要什么拐杖,那是给你我不在的时候用的。” “等等我在浴室你就不在呀。”祝宴虽然脸还红着,但是据理力争,“虽然有椅子,但是有拐杖我方便些。” 周明知轻笑一声,祝宴不明所以,但动作受限拿不到拐杖也只能乖乖被抱进浴室。 在椅子上坐定,还没等祝宴说话,周明知就摘下眼镜,挽起衣袖,手臂上蜿蜒的青筋清晰可见,昭示着其中的力量感。 “你干嘛?”祝宴隐隐有些明白,但还是不太相信。 周明知将花洒拿在手中放水,浴室里的水声哗哗作响,热气升腾而上,不一会儿在他们之间升起了层层白雾。 “帮你洗澡。” 借着热气腾起,祝宴的脸色也掩盖在水汽之中,红艳欲滴,一时都不知说什么好了。 周明知见水放得差不多了,再看祝宴的姿势就有些不好,脚不能碰水,用椅子架着承直线状,架几分钟还行,架久了祝宴肯定会累。 周明知将架脚的椅子搬走,让他站着扶着旁边的墙壁。 祝宴总觉得这个姿势怪怪的。 周明知见状笑了一下,“两只手换着来,我帮你脱衣服。” 现在不止姿势了,说的话也怪怪的。 祝宴耳畔脸颊上的红就没褪下去过,脑海中不停地给自己念咒:这只是洗澡这只是洗澡这只是洗澡...... 等衣服裤子脱完,光溜溜的祝宴浑身直剩一条内裤的时候,祝宴才猛然清醒过来,将那只勾在他腰间的手推了出去。 “你你你,你,还是出去吧,我,我我自己洗!”祝宴死死扒着自己那条孤零零的内裤,誓死不让周明知再进一步。 周明知透着白蒙蒙的水汽看向祝宴,搭在他腰边的手却没退后,低声沉沉问:“你一个人真的可以吗?” 像恶魔的低语,好像在蛊惑着祝宴如他所愿。 祝宴用力甩甩头,不对,又用力点点头,“我可以!” 周明知几不可闻地叹口气,像在可惜着什么,随即声线又变得温润明朗起来,“好,那我把椅子再给你搬进来,洗完了叫我,我帮你穿衣服。” 徐徐如清风的态度令祝宴有些恍惚,不禁怀疑自己,果然只有自己这样心思不纯的人才会惊慌失措。 看周明知!多么得体大方! 可他是个gay啊!他还是个对周明知有非分之想的gay!他不能这样,不能借着自己行动不便就趁直男之危! 太龌龊了! 周明知将人重新安置在椅子上,花洒沐浴露这些也放置在祝宴伸手就够得着的地方,临了关上门还不忘贴心补上一句,“慢慢洗,小心点,我就在外面。” 祝宴乖乖的答应。 关上门,过了一小会儿水声哗哗响起。 周明知倚靠在门口,双手交握环胸,目光落在放在不远处沙发上的睡衣和......内裤。 要他说祝宴纯属多此一举。 他只是不想祝宴那么辛苦,想伺候他洗澡,何苦跟他那么见外呢?匆匆忙忙间竟然连衣服都忘了拿。 祝宴并不知道周明知一直守在门外,只是大夏天的冲个澡速度本来就快,哪怕他格外注意脚了夹板上也不免沾上些水渍。 等到要穿衣服的时候,两眼一瞪抓了瞎。 衣服呢?我那么白那么滑那么舒适的真丝睡衣呢?! 好在夏天热,水汽蒸腾的浴室气温更是不低,祝宴光着身子来来回回转着脑袋找了三四遍,才确定,衣服没拿进来。 祝宴仰头往椅子上一倒,感觉自己快晕了。 有气无力地喊了一声:“周明知。” 第一声没人应,祝宴加大了音量:“周明知!” “我在。”门外传来回应。 那有气无力的声调又混杂了些恼羞成怒,“我衣服忘拿了......” 门外安静片刻,紧接着传来回应,“我去拿,你稍等。” 这个稍等并没有让祝宴等太久,随着开门声响起,祝宴唰一下闭上了眼睛,欲盖弥彰,“水汽太大了,熏得我眼睛疼,浴室这个排气做的不太好。” 祝宴闭着眼,看不到什么情况,只听到周明知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伴随着一声轻笑,“是,我也觉得不太好,下次我让工人改改。” 祝宴还是闭着眼,吸了一口气,他知道他现在正赤身裸体暴露在周明知眼前,他不敢多想。 周明知的声线往下,动作也随着声音下沉,祝宴听到他说,“手搭在我肩膀上,再抬抬脚。” 微凉的手指随着周明知的指示若隐若现地触碰,与他本身的体温形成鲜明的对比,祝宴知道,这是周明知在帮他穿内裤。 直到舒爽的布料包裹住他的臀部,鼓噪的心跳声还在祝宴胸口回荡,他缓缓睁开眼睛,看到周明知一如既往的俊脸,眼底的光线孕育成无边的墨色,好像将祝宴包裹其中,暧昧的气息与水汽痴痴缠绵。 祝宴看着对方,愣愣地问,“周明知,你为什么不谈恋爱?” 周明知身上穿着家居服,虽然他没帮祝宴洗澡,但他身上的布料明显是显色布料,被水汽晕染变得浑浊起来。 他就这么被光着身体只穿了一条内裤的祝宴双手搭着肩,听到对方这么问,也不着急为他穿衣,低沉的嗓音裹挟着水汽变得潮湿,黏腻。 “因为有喜欢的人。” 祝宴怔怔地看着他。 他有一种冲动,他想问对方,你喜欢的是谁? 周明知也看着他,他的眼睛没离开过祝宴,他的眼睛好像有很多话要说,沉甸甸的,只看得祝宴心头狂跳。 他一直清楚的知道他和祝宴之间掌握主动权的从来不是他,所以他捅破窗户纸没用,他得等。 周明知不是猎人,他只是一只随时准备自愿入网的猎物。 两人的对视像是无声的对峙,直到客厅传来高亢的手机铃声,一声声催促着。 “咳咳,”祝宴率先回过神,将手伸回来,“这铃声一听就是你的电话,你快去接电话吧,把衣服给我,我自己能穿。” 周明知看了他一会儿,直把人看得低下头,低笑一声,又恢复了往日里温文尔雅的样子,“好,小心点,别摔了。” 祝宴胡乱应了两声。 周明知再一次离开浴室,还贴心地为他关上了门。 祝宴手忙脚乱的穿好衣服,椅子是湿的,不能再坐了,他听到客厅传来对话的声音,小心地挪到洗漱台前。 镜子里的人脸色绯红一片,潮湿凌乱的头发就像他现在的心情,祝宴打开水龙头泼了两遍水才感觉好了些。 他怔怔得任由水滴沿着锁骨滑进胸膛,冰凉的湿意让他打了个激灵。 怎么办? 好像要爆炸了。 喜欢得要爆炸了。 周明知看起来也没有那么直啊?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自己的错觉?祝宴百思不得其解,看来还得向广大网友寻求帮助。 第17章 祝宴的衣服早就穿好了,因为没有拐杖祝宴只得乖乖等着周明知来挪他,好在周明知的电话很快挂断。 “直接抱我回房间吧,”祝宴勾着他的脖子故作镇定地说,“我休息休息就准备睡了。” 周明知脚步一顿,拐了弯朝他房间走去,“好。” 之前祝宴每晚都要在客厅追剧追到很晚,有时候周明知加班回来还能看到人在沙发上,桌上摆着一堆零食。 这么早回房,还真是少见。 将人抱回床上互道了晚安,祝宴才发现自己的电脑还在客厅,这下好了,再出去拿或者让人送进来岂不是摆明了告诉周明知他是躲着他了。 好在还有手机。 祝宴迫不及待地拿出手机登上论坛火速发了一篇【脚受伤了直男室友帮我洗澡还穿衣服是不是代表了有戏?】的帖子。 这个点在外夜生活的人很多,但闲着在家的也不少,帖子发出去没多久就引来一阵热评。 第19章 【我是大猛1】:?楼主有梦睡觉做,都说了直男了,越是直才越敢这样吧?你让我给室友洗澡穿衣我肯定是不敢的。(为什么不敢具体看我id) 【本命年下黑皮体育生身高190最好】:嘤嘤嘤也不能这么说,毕竟直男和深柜只在一线之间? 【我是摇摇不是瑶瑶】:楼主怎么知道自己室友是铁直?有什么依据吗?对方知道你是gay? 【口味不挑全凭感觉】:我只问一句:胸肌大不大?身高高不高?臂力强不强?腹肌有没有?当然最重要的那里大不大? 【你们说你们的我做我的】:楼上的怎么都默认楼主是0?就没有可能楼主是大猛1吗?楼主看后台,私你了,别管室友是不是了,反正我是,联系我。 ...... 祝宴自动屏蔽掉那些吃瓜以及无聊的回复,挑着真心帮他分析问题的几个答了。 【一条咸鱼】回复【我是摇摇不是瑶瑶】:我们是高中同学,我暗恋他两年,观察了两年。曾经同学们玩真心话大冒险,问他喜欢什么样的女生,他回答的很具体,我猜测当时他心里有这个人。 这么多年过去了,祝宴再回忆起这件事还是有些别扭,打字的速度都慢了很多。 很快摇摇就发来回复,只是不是在帖子里,而是后台留了自己的联系方式,让祝宴加他聊。 祝宴记得这个‘我是摇摇不是瑶瑶’,他也经常逛论坛,两人时常在别的帖子遇见,摇摇的发言通常都是很有见解的,不像不靠谱的人。 摇摇的微信也是论坛id倒是很好认,微信加的很快,摇摇率先发来消息。 【我是摇摇不是瑶瑶】:一条咸鱼? 【yan】:是我。摇摇? 【我是摇摇不是瑶瑶】:yes。我叫秦摇,天生性取向男,有什么问题我都能帮你分析一二,放心大胆的聊~(*▽*) 看着发来的表情包和一上来就自报家门的操作,祝宴有些不确定了,这秦摇看起来不太聪明也没什么防备心的样子,不会是个未成年吧? 【yan】:你成年了吗? 对面很快发来消息,一看也是网络5g的选手。 【我是摇摇不是瑶瑶】:噗!你该不会以为我是二傻吧?果咩果咩(>人<;),我是个冲浪选手,这只是我的聊天习惯,我今年24了! 【我是摇摇不是瑶瑶】:熊熊被人看不起jpg. 祝宴:...... 算了,网络和现实不是一码事,祝宴决定不纠结这些。 【yan】:那你看我到我帖子回的了吗? 【我是摇摇不是瑶瑶】:看到了(*▽*)! 【我是摇摇不是瑶瑶】:接下来字会有点多,我就不发表情包了! 祝宴感谢秦摇照顾他的眼睛,摇摇那边显示‘输入中’,隔了一会儿消息接踵而至。 【我是摇摇不是瑶瑶】:首先,这是你的高中暗恋对象,那方便问一下你现在多大了么?或者现在距离你高中过去多久了? 祝宴一愣,帖子里还真没提,看出来摇摇是很认真在帮他分析了。 【yan】:我大学毕业已经两年了。 【我是摇摇不是瑶瑶】:...... 【我是摇摇不是瑶瑶】:熊熊无语jpg. 【我是摇摇不是瑶瑶】:不是,哥们,都这么久了,不行咱换个暗恋对象呗? 祝宴抿嘴,点着手机回复。 【yan】:高中毕业之后我们就没联系了,是前段时间遇到的,现在他住在我家。 【我是摇摇不是瑶瑶】:ok懂了,无疾而终,多年未忘,破镜重圆,buff拉满,牛x,哥们! 【yan】:...... 【我是摇摇不是瑶瑶】:说回正题,所以你是因为帖子里说的那样认定了他是直男高中就断了想法?结果多年之后他回来现在住进你家你又死灰复燃了? 祝宴不得不说这个摇摇有两把刷子,至少总结得蛮到位的。 【我是摇摇不是瑶瑶】:唔,我觉得吧,我刚刚又回去翻了翻你以前的帖子,我觉得你帖子里这个直男吧...好像没那么直。 祝宴心一抖。 果然,不止他一个人这么觉得,那是不是就代表着...... 摇摇那边的信息又进来,祝宴接着看。 【我是摇摇不是瑶瑶】:我不太了解具体你们高中发生过什么 【我是摇摇不是瑶瑶】:你再回忆回忆他当时的回答是? 周明知当时的回答是什么呢?祝宴顺着摇摇的话回忆起来。 玩‘真心话大冒险’那天祝宴也是在场的,只是很好运的并没有抽到什么惩罚数字,倒是周明知被同学们轮番上阵整出不少效果。 比如这个问题,是谁问的呢? 好像是班里的语文课代表吧,一个看起来文文静静格外清秀腼腆的女生。祝宴会记得她,还是因为她有着一头乌黑透亮的及腰长发,高三课业很多也很辛苦,留这么长头发的女生真的很少,不免让人记忆深刻。 当她问出那一句:周明知,你喜欢什么样的女生? 周围的男男女女都在起哄,周明知除了在刚听到提问时愣了一下,很快便恢复成那副彬彬有礼游刃有余的模样。 祝宴还记得当天下午的阳光很暖,洒在周明知硬挺的鼻梁上,他垂着眸思考了片刻就带着暖洋洋的笑说了。 “喜欢乖的。” “偶尔也皮,笑起来的时候像个小太阳,靠太近可能会被灼伤吧。” “短发。” “热爱小动物,可能会比较喜欢猫?” “善良,可爱,生气的时候会逃跑。” “很聪明,但很懒。” “懒也没关系,很可爱。” 当这些答案时隔多年一一浮现在祝宴脑海中,他突然敏感地感受到许多当年被忽略的细节。 那时候的祝宴混在起哄的同学里,从周明知开始描述地越来越具体时就失神地离开了游戏场所,林索南看他萎靡不振还大方的请他喝了一杯奶茶。 祝宴将答案总结发给秦摇。 【是摇摇不是瑶瑶】:啊,这答案也太细致了叭,八成当时是有喜欢的人了o(╥﹏╥)o 嗡—— 祝宴心头微颤,心底发出一声‘果然如此’的细叹。 火热的血液一点点冷下来。 摇摇又发来几句安慰的话,祝宴没再回。 拿着手机怔怔发呆,手一松手机砸了下来,鼻头迸发的酸涩夹杂着失落席卷全身。 祝宴猛的一下用被子把自己包裹住,似一只无法破茧而出的蚕。 祝宴死死咬住下唇,脑海中不可避免的去想,短发...是谁?王雅茹?还是夏子晴?班上短发的女生足足十几个,爱猫的更是占了大半,去除掉性格腼腆的也还剩好多人选,祝宴当初花了三个晚上才勉强筛出这两个名字。 现在呢? 周明知现在是单身,是没表白过,还是已经分手了呢? 这些问题盘旋在祝宴脑子里无法消散,直到在被子的氧气被耗尽,祝宴才露出脑袋猛吸两口气。 又来了。 这种讨厌的感觉又来了。 他真的讨厌死周明知了。 今晚的旖旎让祝宴熏然上头,几盆冷水泼下来令他离家出走的理智回归。 六年过去了。 别说当初的周明知不喜欢祝宴,现在的周明知也不可能喜欢祝宴。 祝宴早该想明白了。 第二天祝宴醒时眼下还顶着乌青,相当萎靡,房门又被敲响两声,不疾不徐。 “怎么了?”祝宴哑着嗓子问。 门外那人一向礼貌又绅士,哪怕祝宴房门从来不锁,依旧站在门外问,“我可以进来吗?” 祝宴有些烦躁地揉揉头发,将半张脸挡在被褥之下,“请进。” 周明知一身西装革履,倒也不是十分正式那种,休闲西装。但他本人气质凌冽,眼镜又添了一丝贵气,休闲西装也难掩他的气势。 “早餐买回来了,你一会儿起来收拾好了记得吃。”周明知一说话周身那点拒人之外的感觉就会柔和许多,更何况他是笑着交代祝宴,“我得去公司了,中午再给你带饭回来,有事给我打电话。” 祝宴脑子还一团乱麻,抬头看着事无巨细地某人,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只能含糊道:“知道了。” 周明知不知祝宴在想什么,只当他还在为昨晚的事害羞,轻声把门关了。 祝宴听着来回走动地声音,隔了一会儿大门也关上了。 他‘蹭’一下坐起身,动作小心但利索地架着拐杖洗漱完,慢悠悠将桌上的早餐吃完,心里有了主意。 周明知到公司时,前台林梦蝶还惊了一下,“周总?来啦?” “嗯。”周明知点头示意,没有计较她在上班时间吃早餐的行为,但闻着空气中的肉包子味儿,还是委婉提点,“吃完可以用空气清新剂去去味。” 林梦蝶忙不迭点头,“好的,周总!” 心里小人已经化身尖叫鸡来回蹦跶好几圈了! 第20章 她这个工作是前台门面,面试入职的时候就说过不能在工作期间做有损公司形象的事情,她刚来那几天也是战战兢兢,后来被祝宴带的,经常吃点这个喝点那个的,让她一时都忘了这条规矩了。 周明知见小姑娘脸色变来变去,尽量语气温和道,“不是什么大事,别放心上,趁热吃,放凉不好。” 说完走了。 林梦蝶受宠若惊,顶着自家老总的背影看了又看。 看来祝哥说的没错,周总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 自己是不是一个好人,周明知尚且不知,他只知道祝宴每回来都要和这个小姑娘凑在一起嘀嘀咕咕半天,关系应该不错,没必要为了一点小事让人战战兢兢。 良好的工作环境有利于身心健康不是吗? 倒不如直接说周总今日心情好。 进了办公室刚坐下,楼昊和林索南就一起进来了,两人一前一后。 “祝宴好点了么?”林索南关心道。 周明知说了下大概情况,也没多说。他挺满意林索南是通过他来问这个问题,其实林索南大可以直接问祝宴,但人精就是人精。 之后三人就工作项目聊了起来。 时间过得很快,等工作安排得差不多了,林索南说,“下了班我去探望一下?” 他知道现在周明知住在祝宴家,祝宴也没主动和他提受伤的事,他倒是不好直接过去。 楼昊也掺和道:“对对,我也去。” 周明知微笑着婉拒:“等他好一些再去吧,这会儿还不太方便。” 两位都是人精,彼此虽然不知道对方在想什么,但在顶头上司面前,听指挥总是没错的。 两人面上都没再说什么,又一起出了办公室。 楼昊叫住林索南,两人昨天就叙过旧,现在已经可以从同事的角度论事了,“你们组的柳希乐,你帮我多关照关照。” “柳希乐?”听到这话林索南还愣了一下,作势要翻资料表。 楼昊直接道:“美术组的。” 林索南也就不翻了,只是迟疑道,“我就是个挂面的组长,你说新人这边搞代码的我还能管管,美术组的得归以后的组长管吧?” “你也说了是以后嘛,”现在他们公司人手还是不够,各个小组还没细分,林索南属于新公司来的最早的,很多事都管着,楼昊也不好越俎代庖,“就多看着点,这小姐姐有些小脾气,要是去烦你,你多担待。” 哦,这么说林索南就懂了,哪个公司还没点关系户了。 那这事得问清楚点,不然不好拿捏分寸,林索南就问了,“烦我啊?比如哪方面?” 楼昊这就知道林索南也是个人精,也不拐弯抹角,“比如找你打听老周来了图市之后的事。” 林索南:“......” 得,祝宴又多一号情敌。 第18章 刚说完话,林索南还没将消息品完呢,就见柳希乐踩着高跟鞋施施然进了周明知办公室。 门一关,隔绝了四面八方的视线窥探。 周明知抬头,面无表情,“什么事?” 柳希乐留着一头飘逸的秀发,染了张扬的酒红色,乍一看风韵万千,可仔细看她的脸,就是一个有着鹅蛋脸的清秀小姑娘,气势像破瓦房里的风,疏疏往外漏。 “你昨天怎么没来公司?”柳希乐直言。 周明知低下头继续手头的工作,回的一板一眼,“有事。” 柳希乐接的很快:“什么事?” 周明知蹙眉,语气冷下来,抬头看着她,“私事。” 柳希乐最怕他这幅样子,瑟缩一下,嘴硬道,“我是关心你,明知哥。” 周明知仍旧面无表情,吐出的字眼冷的像冰,“现在是上班时间,你没什么事的话赶快去工作吧。” 柳希乐咬了咬嘴唇,但她本来也是为了工作来的,“第一组cg画好了,我们还没有美术组长。” 说到工作周明知自然是重视的,他接过u盘,认真看起来。柳希乐就在一旁等着,虽然她很喜欢周明知,但她更在意自己的工作有没有合格,有没有被认同。 两人谈起工作之后,气氛缓和下来,柳希乐美术功底没有令人诟病的地方,除了一些风格方面要再改改,整体是完成的很不错的。 周明知:“剩下的你再改改,尽量和我们游戏贴合,后期要等游戏文案和剧情出来再补,至于组长,我会尽快落实的。” 柳希乐点头,不死心地问了句,“明知哥你昨天有什么事?” 周明知:“......” “出去。” “好嘞。”柳希乐麻溜跑了。 周明知揉了揉太阳穴,对柳希乐也是颇为无奈。 在他看来,柳希乐这个小姑娘工作能力强,对事业也很有上进心,性格除了骄纵了些,就是爱钻牛角尖。 要说她真做了什么影响周明知的事情也没有,那些追求的手段更像是小朋友要不到糖果反复滚地板的行为一般。 而且柳希乐还是那种滚完地板要不到那就自己起来拍拍屁股走人,等下一次再滚。 颇有些让人哭笑不得。 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周明知提前一些离开,去牧起那拿午饭。 “你这是爱心牌保姆?”牧起搅着锅里的菜,调笑某人。 周明知坐在稍远的地方,手上衔着一支燃起的香烟,烟丝在火星中蜷缩,他默默吸了一口,没说话。 “怂蛋。”牧起嗤笑。 周明知任烟雾在眉间游荡,窥不见眼底波澜,“做你的饭,一个厨子罢了。” 牧起暴跳如雷,将勺子一扔,“看不起厨子是吧?看不起是吧?那你别巴巴地跑我这拿饭!” 周明知看他这幅模样,笑得没心没肺,“就不。” “真该让祝宴好好看看你这家伙的真面目!”牧起重新拿起勺子搅动,“天天装得那人模狗样的,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你是什么正人君子了。” 这话真是戳到周明知痛处了,他一噎,吸烟都觉得没劲,干脆将烟熄了。 “我什么真面目?”周明知自嘲,“祝宴看到的我是什么样,我就是什么样的。” 牧起哈哈大笑,“你小学被隔壁班小胖抢走一个橡皮擦,放学足足打掉人家两颗牙!” “初中人家笑你没爸妈陪,孤零零一个人,春游都不去,你给老师写了三万个字的建议书,建议取消春游,虽然最后没成功但那些笑你的同学个个被叫了家长,一人五千字检讨!” “至于你高中什么样,我还真没见过。”牧起意兴阑珊地说,“但无非不过改邪归正,做个好人了呗?听说你高中人缘很不错啊?不知道我们这些小学初中的同学见了,会不会以为见到鬼了。” 牧起说着说着乐了,“祝宴也算是为民除害了。” 周明知也笑,“加个大学同学。” 牧起一愣,“什么?” 周明知也不介意,慢悠悠说,“大学同学,除了楼昊,班上人叫什么名字我都不记得。” 牧起啧啧称奇,“你还真是社交障碍,孤寡老人。” 周明知也没反驳,他知道自己没有这方面问题,他只是懒得去做,高中时期就是最好的证明,与他频繁有着联系的也多半是高中同学。 因为那时候有社交障碍的是祝宴。 他不知道祝宴为什么会这样,但高一一入学的时候,祝宴几乎是独来独往,除去一些必要的交流,班级里和他说得上话的没几个。 直到他成为了祝宴的同桌。 一开始周明知也并不担任班级里任何职位,他成绩好,老师也不勉强他,他除了课外打打球,并没有过多出众的地方。 成了同桌之后,周明知发现祝宴常常待在一个人的世界里,他的周围好像有壁,那道壁厚且坚硬。 所以当周明知意外担任数学课代表之后,那个总是把时间放在看课外书的小同桌时不时朝他投来崇拜的目光,那道壁,好像偶尔也能让周明知进去,周明知发现,祝宴也不总是像一个壳,那壳下是软肉,摸起来肉乎乎,既可爱又舒服。 一时上了瘾,再反应过来,已经离不开了。 慢慢的,周明知也去做不喜欢的事,也将自己伪装成大众意义上的优秀,就为了让祝宴打破那道壁,他不敢做的事,周明知去做,他羡慕做的事,周明知也去做,只要是祝宴想的,周明知都不遗余力。 周明知一度都觉得自己做的很成功。 高三毕业在即,祝宴已经和班上同学都能打成一片,再不是高一那时候独来独往的小可怜了。 周明知也成了大家敬爱的班委,班级里的领头羊,就像牧起说的,要是以前的同学朋友看到,保不齐以为见了鬼。 直到散伙饭那天。 假的就是假的。这算是周明知切肤之痛学会的道理,多说无益。 “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牧起问,“以前那套没用了不是?” 第21章 周明知垂眸,声音低低地传来,“假的当然没有用...那来真的就是了。” 牧起做出嫌弃模样,“真恶心~不过人家万一喜欢女孩儿呢?” 卸下伪装的周明知再没有那温文尔雅,勾了勾嘴角,倒是有些痞里痞气,“男的女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喜欢我就行。” 牧起知道自己这个老友脾气,占有欲和执念从来就不是一般的重,这幅鬼样子才是他周明知该有的,一点也不奇怪。 牧起嘟囔:“被你看上也是见了鬼了...” 周明知不置可否,丝毫不介意牧起对他的评价,他本人也是这么想的。 拿了饭周明知开车赶回家,开门的时候听到里头传来对话声,微微蹙眉,抬脚走了进去。 “你回来啦?”祝宴手里拿着游戏机按个不停,嘴上不忘说,“我表弟,你见过的,这几天都在我这住,顺带照顾我。” 祝子煜也在打游戏,百忙中不忘招手,“嗨,周哥!啊,表哥,你过去点,过去点,a点破了!” “你别喊!我知道我知道!我靠,你快来帮我!守不住了!”祝宴狂喊,叫声凄厉。 周明知:“......” 他没说话,估计说了那两人也听不见,将饭放在桌上,走进房间。 听到关门声起,祝宴喊叫声就停了,内心轻舒一口气。他当然不是真的打游戏打得忘乎所以,把祝子煜叫来就是他想的办法。 正好祝子煜放暑假,这样就可以减少和周明知的接触,毕竟两人同住一个屋檐下,现在祝宴脚不方便,如果没人照顾,那确实只能麻烦周明知。 现在祝子煜来了,这种情况就可以避免了。 他可真是个大聪明! “表哥你瞒得可真深,啧啧。”祝子煜说。 “我瞒什么了?”祝宴说,“怎么我同学住我家我还要打电话给你报备不成?” “啊?”祝子煜一脸清澈,有些迷茫,“我是说你伤了脚居然没告诉我爸,瞒得真深!我啥时候说周哥了?” 祝宴:“......” 祝宴微讪,假笑道:“我这不是怕大舅担心嘛,这不,马上就告诉你了,这样大舅既不用担心,我也有人照顾。” 祝子煜倒不是害怕麻烦要照顾自己表哥,随即表示道,“可是我有好多补习班,要不你跟我爸说说,我请假在家照顾你?” 祝宴能不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吗,一巴掌就拍上他的后脑勺,“上你的补习班去,我又不是残废了!” 祝子煜哎哟一声,摸上自己可怜的后脑勺,“那我看你也不是很需要我啊,这还有周哥呢。” 祝宴没法给他解释,喊他来就是因为他周哥,所以只能含糊其辞,“少废话,还是说你不想住我这,想回家?” 那回家当然是不想回家的。 在表哥这虽然也要上补习班,但好歹还能玩玩游戏机,回了家那可就什么都没有了,祝子煜想得明白又亲亲表哥喊起来,恶心得祝宴不要不要的。 两人还在插科打诨,周明知换了一身米白色短袖和休闲裤走出来,面色看着没什么不同,“先吃饭?” 祝宴这才想起自己是想了一个好办法,但忘了和周明知说,有些不好意思道,“忘了和你说祝子煜也在了,牧老板做的饭怕是不够吃吧?” 大半的小子吃的可不少。 周明知微笑,淡淡道,“没事,你俩吃,我吃过了。” 也不让他俩挪去饭桌了,贴心地将饭菜提到茶几上,一一打开之后,祝子煜“哇——”了一声。 祝宴狐疑道:“你真吃过了?” 这会儿才堪堪12点,昨天周明知拿了饭都是和祝宴一起吃的,而且牧老板也是贴心地做了两人份,今天明显也是。 周明知没看他,低声嗯了一声。 “你们先吃,吃完我来收拾。”周明知摆好菜说。 “不用不用,”祝子煜是一个非常有眼力见,活泼开朗小少年,“我来收拾就好了,周哥带的这么香的菜回来,哪儿还有让你收拾的道理。” 祝宴也点头,对祝子煜这么上道表示很满意。 周明知轻笑一声,接着问,“那看来你上厕所洗澡也不用我了?” 祝宴一愣,从这语气里听出些不一样的味道,又觉得是自己的错觉,真心诚意道,“对,这几天太麻烦你了,我都不好意思了。” 周明知闻言点点头,没再说什么转身回房去了。 关门的力度不小,砰的一声让祝宴心跟着抖了一抖。 怎么感觉周明知好像生气了? 祝宴想了想,觉得应该是自己心虚导致的。哪有人不用被麻烦还生气的,何况周明知脾气那么好的一个人,祝宴压根就没见过他生气,明显是自己想多了。 牧老板今天做了油爆大虾,特别合祝宴口味,香的人口水都要流下来,祝宴赶紧夹了几个到碗里,再晚就要被祝子煜抢完了! 真是不省心,这会儿要是和周明知一起吃,不说抢虾了,周明知肯定会剥好放进他碗里的...... 祝宴一愣,没想到自己吃个饭的功夫又想起周明知的好。 对啊,周明知为什么总是对他这么好呢? 就因为他们同桌三年吗? 看来同桌这个身份对周明知来说很重要,那这份同桌之谊祝宴更要好好保护,不能让自己将这份情谊变了味道。 第19章 周明知关门的时候当然是有气的。 说实话,他已经很久没有在祝宴面前如此情绪外露过,那感觉烧心的很。 周明知嗤笑,在心里暗骂一句,小没良心的。 但我们祝大帅哥就是如此铁石心肠,哪怕他自己个儿不知道,还以为这样对彼此都好。 那天过后,周明知又出来找了两回存在感,都被祝宴不软不硬地推回去,甚至拿饭这份苦力也试图转嫁到祝子煜身上。 但周明知没答应,只说祝子煜还是高中生,没驾照开不了车。祝宴想想也是,只能作罢。 就这样不咸不淡地过了一周,周明知除了带饭,又恢复回早说晚归的作息。有时候晚上拿了饭回来,留下一两句话就又回公司去了。 搞得祝宴饭都吃不下去,总觉得自己有奴役他人的嫌疑。 想了想,祝宴给林梦蝶发了条信息。 【yan】:最近公司很忙吗?猫猫好奇jpg. 祝宴看着聊天框那个猫猫好奇的表情包,深深感叹自己被秦摇荼毒了。最近两人倒是时不时聊两句,祝宴伤了脚天天在家里宅,闲工夫多的要死。 秦摇也是个狠人,怕他执迷不悟,动不动就是【爱上直男的101个悲惨下场】这种小作文发过来,直把祝宴看得清心寡欲多了。 林梦蝶不愧是干前台的,消息几乎是秒回。 【大梦梦】:挺忙的!祝哥!但是我们前台准点下班,我也是从同事们的黑眼圈里猜的~ 祝宴心里有了数,扯了两句闲篇就不再多说。 恰巧林索南的电话打进来。 “喂。” “喂,脚伤如何了?”林索南吊儿郎当的语气颇有些欠揍,“要哥们提水果篮去看望看望你不?” “嗯,你再晚点来我怕是要痊愈了。”祝宴听到林索南那头车锁哔哔两声,“你不用加班?” “要啊,但我们公司看个人,只要进度跟得上就行。”林索南说,“等着,到了跟你说。” 林索南来的很快,门铃响的时候祝宴拄着拐自己去开了门,祝子煜在房间里做题,祝宴让他专心做。 “哟,真成铁拐李啦?”林索南笑眯眯地,手上还提了一箱牛奶。 祝宴和林索南斗嘴惯了,笑眯眯回,“哟,你还真提东西上门了,有点人样儿了,不错不错。” 林索南说:“在你眼里我究竟是个什么形象,你要不今天就老实说了吧,不用给我面子。” 祝宴哼了一声,“想多了,你在我这哪有面子。” 林索南说:“过分了啊,我巴巴得跑过来给你送情报,你就这么回报我的啊。” “情报?”祝宴一头雾水,“什么情报?” 林索南也不见外,自己倒了水灌了一杯,倒像极了匆匆赶来,喝完靠在沙发上说,“老周回去加班去了吧?我看着人进了公司才来的。” 祝宴下意识蹙眉,问:“什么事还得避开他?” 林索南细细观察了一会儿祝宴的神色,直看得祝宴一个抱枕砸过去,祝宴最烦他这幅故作神秘的姿态。 “哎哟,冷静!”林索南被砸个正着,也不装腔作势了,“我说我说,就是最近公司不是来了一批人a市的老人嘛,其中一个......” 林索南神神秘秘竖了根食指在祝宴面前晃,半响,声情并茂道,“其中一个小姐姐,老周的追求对象!据说追了好多年,从a市一路追过来!怎么样,这个情报给力吧?” 祝宴面无表情地听完,心里却波涛一片。 可能是高中那场班会给祝宴的杀伤力实在是太大了,再听到这样的消息,祝宴内心抗拒的成分比以往更甚。 第22章 “关我什么事?” 林索南没注意祝宴的异常,只当他口是心非,“你那点样子装给周明知看看得了,我还不知道你,这么多年了,真不喜欢能让他住进你家?你什么时候是这么好说话的人了?不过你别担心,我看老周对她没那方面意思,不然也不能追了这么久还......” “别说了。”祝宴神色冷淡。 林索南这才住口,“你...” 祝宴不是多擅长伪装的人,也懒得做那些样子,此时难免有些情绪外泄,看着像个泄了气的皮球,干瘪瘪的。 林索南惊疑:“你被拒绝了?” 祝宴一脸不解地看向他,仿佛在问他怎么会说出这么白痴的话,“我又不告白怎么可能被拒绝。” “那你干嘛这幅半死不活的样?”林索南不解,“老周有人追不是很正常吗?高中也没少过啊?可你看他谈了吗,没谈就是有戏。” 祝宴耷拉着脸,一言难尽地看着他,“你高中的时候不是这么说的。” “嗐!”林索南拍拍后脑勺,“那那时候老周看着对谁都挺好,你又剃头挑子一头热,天天追在屁股后头,我寻思人要真有喜欢的女生,也没时间发展不是。现在大家都是大人了,真想谈个恋爱还能没时间?很明显是老周自己不想嘛。” 祝宴闷着头没说话。 林索南接着说:“何况我算是看出来了,重点不是他怎么样,而是你怎么样,以前和你聊天,老周可是禁忌话题,不能提的。现在呢?” 现在呢? 现在祝宴只恨自己缺席了这长久的时光,不敢笃定地说一句,我了解周明知,我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真的离开周明知太久了。 患得患失才是原罪。 祝宴真的不喜欢这样的自己,他承认自己不是一个足够坚定的人,他自我,将怯懦包裹在懒散之下,还时常喜欢逃避。 从他爸出轨跟着小三另组家庭,抛下他妈和他,嘴里嚷嚷着什么真爱,什么过去半辈子都白活了的时候,他看着他妈一步步鲜血淋漓地走出名为爱情的牢笼,一点点掰开自我重塑,那个过程残忍又漫长。 他看着他妈被折磨了大半辈子,离世前还为他安排得妥妥当当,他看着,他只是看着都觉得累。 他自问没有他妈如此强大的灵魂。 所以心动他要藏起来,爱意他要慢慢碾碎,他向往美好的爱情,可也害怕名为爱情的反噬。 说到底他就是个胆小鬼。 多年如一日,丝毫没有长进的胆小鬼。 祝宴觉得该是做一个了断的时候了。 林索南走了好一会儿,周明知才下班回家,密码锁声响在黑夜中显得格外萧索,滴滴滴地不知按在谁心上。 开了门客厅传来游戏声,很小,屏幕泛起的蓝光莹莹闪烁,将祝宴的脸映照得忽明忽暗。 周明知不知祝子煜睡了没,只能低声说,“怎么不开灯?一会儿眼睛打坏了。” 祝宴翘着一条腿手里拿着手柄,干巴巴地回,“忘了。” 周明知将灯打开,手里提着一个外卖盒。 “回来的时候看到有卖四果汤的,给你买了一份。”周明知拆开盒子,将勺子搭在上面,递过去,“我记得你高中爱喝这个。” 祝宴愣了一下,确实是祝宴高中爱喝的东西。 那时候学校门口到处是摆小摊的,祝宴最爱的就是这四果汤,里边有红豆,仙草冻,绿豆,莲子,偶尔还能撒上一些葡萄干,喝下去酸酸甜甜的,凉快的很。 但他已经很久没喝过了,更没想到周明知连这个都记得。 “谢谢。”祝宴接过来,手指间的无意触碰,飞快蜷缩。 周明知懒得计较他的客气,高强度的工作令他有些疲惫。这几天公司也确实是真的忙,虽然他可以没必要这么忙,但既然祝宴有意和他保持距离,家里还有一个小辈在,周明知也不想将人逼得太紧了。 见到沙发上的人乖乖喝起四果汤,周明知转身打算去洗个热水澡。 “周明知。” 祝宴的声音很轻,周明知还是捕捉到了,遂停下脚步。 他低声问:“怎么了?” 对方却似卡了壳,半响,周明知听到他说:“你最近找找房子搬出去吧,如果忙的话,我也可以帮你......” 窗外的夜色无边,屋内通透明亮,但空气中似乎涌动着火星,祝宴的嗫喏渐渐无声,周明知犀利的目光如刀似铁一寸一寸凌迟着祝宴。 直到祝宴承受不住低下头去。 周明知抬起脚一步一步朝沙发上的人走去,即将抵达祝宴面前时,祝宴难以自持地向后瑟缩,周明知一顿,停下脚步。 又是一阵无声的窒息,两人都未说话,像是在暗暗较劲。 周明知再开口时,嗓子有些哑,难掩其中疲惫,“你是在赶我走吗?” 听到这句话不知为何,祝宴觉得心酸得涨疼,感觉嘴里充满了苦意,“你也看到了,我表弟总是要来我这住的,我们住在一起,很多不方便...而且你也...你也不是没有钱...我这离你公司也不算近...不是吗?” 祝宴感受到那道目光一直锁定在自己身上,他甚至不敢抬头看一看周明知的眼睛,只想赶紧把想说的话说完。 周明知似是知道他心中所想,竟然弯下膝盖,单膝跪在他面前,两指衔着他的下巴,迫使祝宴将目光投注在他身上。 这个动作强势,不容祝宴拒绝。 “祝宴,”周明知显然也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祝宴的下巴微微泛着红,但周明知管不了那么多了,颤声道,“祝宴,你又要赶我走吗?” 祝宴就是这样的人,内心越是波澜,表面越是平静,某些情感到达顶点的时候反而能迫使他冷静下来。 他侧过头,不需要多用力就能甩开周明知的手,哪怕他行动不便,但这也有利于他逃离此时此刻的场景,正因为他行动不便,周明知才不敢对他有所动作。不然何至于问个话还要弯下膝盖呢? 祝宴架起拐杖,故作轻松,“周明知,我没有赶你走啦,只是你在图市开公司又不是一天两天,总要有个自己的家的嘛。住在我这不是长久之计,你好好考虑一下吧。” 说完就拄着拐一瘸一拐地落荒而逃,徒留一个一米八几的大高个蜷缩在沙发边,活像被人遗弃的大型犬,看着既孤单又可怜。 可惜离去的人不曾,更不敢回头看。 第20章 那晚之后,周明知当然不可能乖乖听话去找什么房子,本想着等祝子煜离开再好好磨一磨祝宴,他很了解祝宴,知道他最心软。 只是周明知怎么也没想到,祝子煜是走了,祝宴也跟着一起走了。 倒是给他留下条信息,说是去大舅家住几天,还关切地跟他说可以住在他这慢慢找房子,不用着急,找到房子了和他说一声就行。 周明知差点被气笑了。 周明知早已经不是十来岁的毛头小子,就算是,他也从来不是什么善茬,大抵是他演的太好,让祝宴以为他就是那么一副软绵绵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傻样。 没人知道为什么最近周总身边总是气压其低,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睛下蕴藏着怎样的波澜无人知晓,但大家都心照不宣地绕着人走,哪怕是柳希乐也安静下来,不敢冒头。 没办法,周明知最近疯了! 和他说超过五个字他就能让你无地自容!那张性感薄唇好像淬了毒,大家都怕周总自己舔舔嘴唇没得把自己毒死! 楼昊和林索南敏锐地感知到一些什么,楼昊试探过,差点没被文件夹打出办公室,林索南发给祝宴的试探消息也石沉大海。 看来两人是掰了。 日子就这么混着低气压状似悄无声息地过,祝宴倒是没有如此深刻的感受,他个人在情绪低落的时候就爱往大舅家跑,感受感受他大舅爱的关怀。 比如现在,他大舅一边喷着口水一边打着太极骂完祝子煜骂祝宴,一分钟恨不得拆成两分钟过,嘴里的骂声不带重样的。 “你说你,这么大一个人了,昂,还能脱臼去!你是什么武学大家啊?太极还是八卦啊?背着我练咏春了?长那么高个儿就是不长脑子!我咋放心你一个人住?不行你就搬回来!没得哪天晕在家里都没人知道......” “好了好了,大舅,都骂了一个礼拜了,您歇歇嘴呗。”祝宴咔呲咔呲啃着苹果,听说是大舅从农家乐带回来的,倍儿水倍儿甜,祝宴在家这几天每天都要啃。 “歇不了!你一天不搬回来住,我一天歇不了!”大舅气得哼哧,见祝子煜在一边偷笑,矛头转向他,“笑笑笑,你哥受伤你也不知道第一时间和我说,还有脸笑!” 祝子煜举起双手做投降状,“我哥不让说!再说了,爸,哥真没那么严重,周哥把他照顾的可好了,我后来去都属于添头,没我也一样。” 祝宴眼疾手快地从茶几上拿起一个苹果扔过去,祝子煜一下就接住了,夸张地‘哎哟’一声。 第23章 “闭嘴。”祝宴怕了祝子煜这张嘴了,咋啥都突突往外冒。 他大舅果然来了兴趣,太极也不打了,迈着大步走过来,干脆也坐下啃起苹果,“周哥?姓周的?谁?我咋不认识?” 祝宴含混着:“哪能我每个朋友您都认识呀...” 大舅伸手给了他一个爆栗,“你哪个朋友我不认识?你总共几个朋友我手指头拿出来数给你听听呗。” 祝子煜直接透题:“好像是哥的高中同学,还是同桌嘞!” “同桌...同桌...”他大舅嘀咕两句,一拍脑门想起来了! “是不是那个你带回家吃过饭的那个,高高的,老白净那个,看着斯斯文文,成绩特好那个?那会儿你老夸人家这个好那个厉害,可崇拜那小子了。” 大舅描述着,手还激动比划,祝宴听得老脸一红。 “哪有可崇拜了!就一普通同学!”祝宴红着脸反驳,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的。 “得了吧你,人家优秀你羡慕多正常呀。咱们家可不兴搞口是心非那一套啊,活得假不假啊。”大舅可不给祝宴面子,转头对祝子煜说,“当年你哥每天回家嘴里总是他这个同桌,说人家多么多么优秀,我还寻思能有多厉害呢。后来一瞅,嚯,是个不错的小伙子。” 祝子煜表示赞同,“现在周哥也很不错呢,长得又高又帅,自己开公司做大老板,而且对哥也挺好。” 祝宴不知道怎么好好的一个日常批斗转眼成了吹捧周明知的话题了,他倒不是不承认周明知优秀,高中的时候他就不吝夸奖,只是自己已经下定决心要和人划清界限,这会儿感觉着实有些尴尬。 大舅和祝子煜叭叭起来就没个完,没事还带回旋镖的,接下来连着两天不论聊点什么都会莫名其妙拐到周明知身上,令祝宴不厌其烦。 终于在某个这个夜晚,祝宴决定回自己家。 家的洗礼爱的冲刷已经够够的了,祝宴觉得自己现在充满了能量,见到周明知估计只想打死他,实在是大舅和祝子煜两人天天在耳边念叨个没完,黑历史又点亮一个篇章,让祝宴带着不少怨气在身上。 祝宴现在已经不需要拐杖,已经可以轻微踮着脚走路,日常生活也方便许多,打了个车就直奔回家的目的地。 挑了个万籁寂静的夜晚,偷偷摸摸跑路,等明天大舅发现的时候也于事无补了。 密码锁还是一如既往,门开了之后里边一片漆黑,祝宴弯腰去提苹果,没能第一时间开灯。 是的,祝宴还从家里顺了一袋农家乐苹果走。 大概是走的时候太匆忙,拿的袋子没仔细看,祝宴刚提起来走进屋,袋子啪一声开裂,苹果叮叮咚咚撒了一地。 祝宴赶紧去开灯,还没摸到灯呢,黑暗之中传来两声窸窣,祝宴被吓了一跳。 “啪——”灯被打开,白光乍亮。 祝宴没看清具体的,只看到一个发型凌乱的脑袋,人大概是蜷缩在沙发与茶几中间那块空间,一些断续地呜咽传来。 “周明知?”祝宴试探着唤他。 呜咽声骤停,客厅又恢复成一片安静。 祝宴犹豫片刻,还是决定先把苹果捡起来。因为他大概率是撞破周明知某些不可为外人道的时刻,他打算给别人一点空间。 他小心地弯下腰捡苹果,祝宴再抬头就看到周明知没有穿鞋,赤脚裸露在外,走路走得悄无声息,默默蹲下也帮他捡起苹果。 虽然周明知的行为很正常,甚至撑得上一句乖觉,但随着人靠近祝宴还是闻到了扑面而来的麦芽味儿。 周明知喝酒了,还喝的不少。 祝宴微微蹙起眉,在周明知要来扶他的时候悄悄躲开了。 周明知的手顿在原地。 “祝宴,你是来赶我走的吗?” 祝宴这才意识到,自打进了屋他都没有看周明知的脸,视线一直在找支点徘徊,直到这声带着哭腔的声音响起,他才猛然抬头看向那人。 周明知穿着日常穿的睡衣,大概是酒喝多了觉得热,衣领上方的两颗扣子被解开了,这会儿整衣领大开,大片的绯色蔓延至脖颈,青筋突兀。 祝宴这才仔细看他的脸,双眼泛红,眼角更是拓着红痕,湿漉漉的睫毛黏连着细碎的水光。 祝宴才发现,原来周明知的睫毛这么长。 周明知哭了。 这是祝宴第二次见到周明知哭,他好像一喝酒就爱哭,不知道等他清醒的时候这算不算是他的黑历史。 许是知道面前的人也没有清醒的神志,祝宴反而放松下来,语气都变得柔和许多,不知道的还以为在哄着谁,“我没有赶你走呀,你想住多久住多久好不好?” 周明知轻踩着脚步走到他面前,小心翼翼地握住他的手,语气又弱又可怜,哽咽着,一开口说话,泪就顺着眼睛滑落,“祝宴,你别骗我,求求你。” 祝宴一时都懵了。 他想挣扎,周明知的手潮湿还带着热气,湿漉漉的,包裹着他。但他每用一分力,周明知的泪就落快一分,好像掌握着某个开关,渐渐地,呜咽声串联成线,哭得祝宴心都疼了。 祝宴不再挣扎,难忍这份心悸,他不知此时的周明知究竟怎么了,但他真的忍不住。他的心在叫嚣,血液在沸腾,他没有哪一刻比此时还要想得到,得到眼前这个人。 祝宴一只手被握着,另一只抚上周明知的脸颊,替他拭去泪水,声音打着颤,问,“你为什么哭?” 周明知黑曜石一般的瞳仁始终望着他,像要把人看到心里去,那里反着细碎的光,他哭着说,“我怕你不要我了。” 祝宴一哂,拇指摩挲着,水渍在他手指化开,“你本来也不属于我。” 周明知咽呜出声,泪仿佛止不住,咬紧下唇,说的话风马牛不相及,“你会不会怪我?” 祝宴以为周明知是回答他的话,心下涩疼,还是强撑着说,“不会的。” 周明知得到答案,再不想其他,一个俯身,吻他。 周明知的嘴唇贴上他的,温热的,柔软的。仿佛潮汐与月亮的牵引,一个俯身,一个仰首。 祝宴睁大了眼睛,心跳声仿佛要冲破胸膛,脑子霎时一阵空白。 周明知似乎并不满足于唇瓣的触碰,他微微张嘴,用舌尖舔了一下祝宴的唇珠,见人没有抗拒,唇瓣厮磨,像试探,又像沉溺。每一次的轻吮都带着小心翼翼的克制,却又在下一秒被更深的渴望击溃。 舌尖轻掠,祝宴感觉有电流窜过脊背,酥麻感从交缠的呼吸间蔓延全身。他无意识地攥紧周明知的衣襟。 周明知对祝宴此时的依赖简直不要太受用,唇齿间的湿润令他心悸,呼吸也逐渐越来越沉,似乎怎么亲也亲不够。 直到两人气喘吁吁的分开,周明知的脸上不止带着泪痕,额头也冒出细汗,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般。 祝宴心跳如雷,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嘴唇,那触感犹在。 “你...你..你你为什么亲我?!”祝宴崩溃道,双腿都有些发软。 周明知眼疾手快,一把将人捞进怀里,委屈巴巴道,“那你为什么让我亲?” 一个问题让祝宴哑了声。 周明知当然舍不得这时候为难他,只是他知道祝宴的毛病,不让他亲口或者说亲自承认,那周明知永远走不进他的世界,到不了他的地盘。 周明知也不知是什么体质,总之一米八几的大高个眼泪说掉就掉,一点也不在乎脸面,泪水打在祝宴手背上,惊了祝宴一跳。 “你是不是要对我始乱终弃了。”周明知哭着说。 祝宴:“......” 祝宴现在就很乱,一团乱麻。但他觉得好像也不是很重要,只要周明知不是喝醉了失心疯,那事情应该就不会是他理解错误吧? 祝宴衔去他眼角的泪,强装镇定,“我有几个问题要问你。” 周明知抬起手,自己给自己擦干泪,眼尾因为过于用力,更红了,“你说。” 祝宴看不惯他那么用力,轻轻揉了揉他的眼角,湿漉漉的,“你没喝醉吧?” 周明知摇头,怕祝宴不信,又说,“我很清醒。” 这种一问一答的方式给了祝宴很大的安全感,找回出走的理智,稍稍稳住,“那你为什么亲我?你喜欢男人吗?” 周明知是站在祝宴面前的,但他比祝宴要高,接吻的时候就微微俯下身,一直没抬起来过,现在也是,乖得令祝宴心尖打颤。 他点头又摇头,盯着祝宴的眼睛,那里星光一片,有他喜欢的银河。 “喜欢你。” “只喜欢你。” 祝宴听到答案只觉得浑身酥麻一片,巨大的满足化作潮汐涌向他。什么高中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为什么现在突然喜欢我,亦或者别的问题,突然答案都不重要了。 周明知说喜欢他。 只喜欢他。 他的眼睛在看他,他的眼泪为他而流,他会软软的开口求他,他亲吻他的时候手心还在冒着汗依然不肯放开他。 第24章 祝宴是以一个被环抱的姿势待在周明知怀里,他的手始终攥着周明知的衣角,直到这一刻,他伸手搭上他的腰间,回以他一个用力的拥抱。 两人之间的空隙不再横亘,肉体紧贴着彼此,心跳声敲打在彼此心头,一下又一下,催促着澎湃的爱意。 “周明知,我们谈恋爱吧。” 感受着腰间的震颤,周明知细微的抖动没能逃过祝宴的感知,引起他心底一阵战栗,他安抚性的轻轻拍打着周明知的背。 祝宴现在终于体会到了,原来不止是他一个人,不止是他藏着难以言说的喜欢,不止是他无论时间如何变换,再一次相见依旧会为了对方乱了心神。 他的泪水会化作勇敢,他的吻会带着欲望,他的身体会为了他而发抖。 祝宴听到耳畔传来周明知带着哽咽的,隐忍又热切的回答。 “好,祝宴,别再丢下我。” 第21章 祝宴醒来时,屋内还严严实实拉着窗帘,日光透过缝隙挤进窗台,无疑外头又是一个好天气。 仿佛有心电感应,祝宴刚起身穿好裤子,敲门声响起。 “进。” 周明知探了个头进来,“我可以进来吗?” 祝宴抿嘴笑,故意说,“不可以哦。” 周明知露出个委屈表情,昨天哭太狠,虽然祝宴拿冰给他敷了,不然也不能折腾半宿,今天一看,两眼还是肿的像灯泡。 这幅模样既滑稽又新奇。 祝宴换好衣服,踮着脚走过去,周明知忙打开门迎上前,两人双手在空中交握。 “眼睛疼么?”祝宴抚摸他眼皮,周明知顺从地闭上眼。 “不疼。”周明知轻轻答,“就是有点干。” 祝宴乐道,“掉了那么多泪,全是水,能不干嘛?” 周明知一点不介意被调侃,“说的有道理,今天要牧起多煮点补水的让我也补补。” 祝宴见他这个样子有些新奇,歪着脑袋问他,“你一直这么不要脸么?” 周明知将人朝自己拉进一些,揽住祝宴的腰,俯身在他耳畔低声说,“嗯,为了你脸都不要了。” 声音落进祝宴的耳膜,像有蜂蜜在血管里缓缓晕开。 祝宴下意识拿手指蹭过发烫的耳垂,将周明知推开,拐着脚要去洗漱。 周明知二话不说将人抱到了洗漱台前,牙刷上都拧好了牙膏,摆放整齐地立在那里。 祝宴一时无言,隔了一会儿动作起来,借着刷牙嘴里含糊道,“你先去吃早饭吧。” 周明知倚靠在门边,一点没有走的意思,“不要,我等你。” 祝宴:“你怎么起这么早?” 周明知自打昨晚和祝宴确定了关系,好像就不知道含蓄为何物,说出口的话一句比一句惊人,“睡不着,想你,起来等你。” “咳咳咳...” 祝宴被薄荷牙膏呛的不轻,周明知伸手帮他拍背,拿水杯递给他漱口,“好点了么?怎么这么不小心,慢慢来,我不急。” 祝宴:“......” 祝宴实在受不了了,将人赶出去,关门声响起,周明知鼻梁差点被砸歪。 周明知不止不介意,闷笑一声,嘴里哼着不成曲的调调,准备早餐去了。 门内的祝宴狠狠漱了口,不可自持地抚住心口,不敢去数那里漏跳了几拍。 谈恋爱可真要命。 祝宴拍拍脸颊,把头顶睡出来的呆毛捋顺,特意擦了些润肤乳,平时都是想起来就抹一抹,想了想,接下来每天都要擦。 收拾妥当踮着脚再出现在客厅,空气中弥漫着食物的香气。 “你在做什么呢?”祝宴慢慢挪动步子。 周明知将火一关,并没有第一时间管锅子,而是大步朝祝宴走过来,打弯将他抱到餐桌前,祝宴来不及反应人就已经坐好了。 唉,不得不说,周明知真的好贴心啊。 而且不管他在哪里,只要看到祝宴朝他走来,他总会第一时间来抱他。想到这祝宴心里像被丞相挠了似的,痒痒的,抓又抓不到,难捱的很。 祝宴虽然怂,但他绝不是委屈自己的人,扯住周明知撤出的手臂,祝宴用力示意周明知俯下身,周明知照做。 祝宴侧过身在周明知的侧脸上印上轻轻一个吻。 祝宴什么也没说,就这么亲了他一下,他的眼睛笑起来像盛了碎星子的琥珀,眼尾微微下弯,招人稀罕的不行。 “怎么亲我了,”周明知瞳仁里的光都亮了一度,还要嘴硬,“我身上都是油烟味,不好闻。” 祝宴笑眯眯的,“奖励你。” 周明知受用至极,去厨房将刚做好的鸡蛋米线端出来。 “怎么突然开火了?”祝宴问,“而且你哪来的食材呀?家里有锅我倒是知道,但是冰箱应该早就没有吃的了吧。” “早上我去市场买的,”周明知摘下围裙,“尝尝我的手艺。” 鸡蛋米线用料并不复杂,筷子挑起时,米线挂着蛋花簌簌颤动。祝宴吸溜一口,热气一烘,香气窜上来,米线又滑又软,蛋花也嫩得很,“嘶——好烫,好吃~” 周明知笑道:“你慢点吃,吹一吹。” 祝宴吸溜着,他真没想到周明知厨艺这么好,别看只是一碗小小的米线,但厨艺这东西有没有那还是很明显的。 “你居然会做这么好吃的米线!”祝宴眼睛亮亮的,“你也太厉害了!” 周明知摆手,也盛了一碗自己吃,“一点皮毛,牧起教的。不过没教我什么厉害的东西,就是煮煮面煮煮粉。读书的时候我自己一个人住,虽然有保姆照顾,但偶尔也需要自己动手,我就和他学了点,他那会也就会煮煮这些。” 祝宴了然,想来周明知也是过得挺不容易的。虽说吃穿不愁,但爸妈都不在身边,怎么想也不是什么好日子。 看来自己以后得对周明知更好一点才是。 “叔叔阿姨不回国了吗?”祝宴问。 周明知面色一僵,沉默片刻:“他们在国外有科研项目,短时间内应该都不会再回来了。” 祝宴点头,慢慢嗦着米线,叽里咕噜间说了几个字,快得让周明知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说什么?”周明知有些不确定的问。 “我说,”祝宴将嘴里的米线咽下去,也觉得自己将这句话含糊不清说一遍不太对,遂这次清晰又明确,坚定又从容地说一遍。 “我说,以后你有我!” 周明知显然没想到能在这个清晨听到这样的话,视线相触的瞬间,祝宴瞳仁里跳动的光漾起浅浅的纹路,像是有人往蜜糖里又滴了半勺枫糖浆。 周明知突然就理解了为什么古人会说‘目成心许,温澜潮生’了,此刻他与祝宴便是如此。 “好。”周明知眉眼都变得温和,以前若是伪装,那现在实在是被祝宴这汪春水泡的。 他起身走向客厅,祝宴好奇地望着他,不知道他去干什么。 没多久,男人捧着一捧玫瑰出现。 祝宴惊呆了,他嘴里甚至还吃着米线,在这样一个平平无奇却又非同一般的早晨,祝宴收到了人生中第一束玫瑰。 周明知笔直站在他面前,穿着普通的真丝睡衣,他们之间分明没有多么厚重的仪式感,此时却又显得氛围感满满。 那束玫瑰裹在雾面纸里,红得像是把心脏最烫的血都挤出来染的,花瓣上还漂浮着露珠,缎带交错在周明知指节分明的手掌上,显得端庄又性感。 祝宴的心跳又开始超速了。 “送给你,”周明知将花递过来,有些无措道,“希望你不会觉得红玫瑰土,我记得你喜欢小王子。” “嗡——”仿佛有烟火在祝宴的脑海中炸开,他慌慌张张站起来,周明知想扶他他都拒绝了。 祝宴郑重地接过红玫瑰,花刺都已经被处理得很干净,璀璨欲滴的花朵中夹着一张卡片。 是周明知写的卡片,祝宴认得他的字。 【——晨光因你而值得期待。】 简单的一行字,但祝宴从里边读出了周明知彻底的期待,他现在相信也许周明知真的等了他一整晚。 胸腔处温热一片,好像有什么满的快要溢出来,祝宴深吸一口气,对周明知说,“谢谢你的玫瑰,我很喜欢。” 周明知轻笑,“喜欢就好。” 米线也吃的差不多了,祝宴心情愉快非常,感觉自己简直能飞起来,要不是腿脚不便,他现在可能出去跑几圈。 谈恋爱真是很神奇的事情啊! 祝宴哼着调,晃晃悠悠抱着花在四处翻找花瓶,打算将花插起来。 期间周明知表示愿意代劳,被祝宴毫不犹豫拒绝了。 好在祝宴是手工大佬,家里什么不多,手工艺术品最多,挑了个自己往期满意的陶土罐罐,祝宴上手开始插花,周明知坐在一边帮他打下手。 “你还不用去公司么?”祝宴拿剪刀‘咔嚓’拣下根茎,比对着瓶子里的花,又修短一些。 第25章 周明知一撇嘴,“又赶我?” “不是不是,我不是赶你。”祝宴还沉浸在玫瑰的余味中,哄人也是手到擒来,特意挪着屁股挨到周明知身边,“我是关心你呀,周明知。” 谁知道周明知听了不仅没被哄好,还蹙着眉头,神情中有些凝重。 “怎么了?”祝宴心里打起鼓,“你生气了吗?” 周明知摇摇头,说,“没有,不会生你的气。” 祝宴耳朵有些发热,虽然周明知现在说话的模式祝宴已经有所体会了,但不管说多少次,他依旧会不自觉的体温升高。 周明知趁热打铁,又说,“只是觉得我们现在已经在一起了,是不是不应该这么生疏的称呼对方了。” 祝宴一愣,傻傻的‘啊’了一声。 周明知双手揽住他的腰,面上一派认真,“你说是不是呀,男朋友?” 祝宴的耳垂越来越热,男朋友三个字从周明知嘴里冒出来,像是带了翅膀飞进祝宴心里,他抿着嘴在心底默默重复了几遍这个名词。 男朋友男朋友男朋友。 是了,他现在是周明知的男朋友了! 祝宴感觉自己都快冒烟了,不愿意让周明知看到他的羞意,干脆将头埋进周明知脖颈,鼻尖触碰到对方滚烫的肌肤,昭示着周明知也远远没有他表现的那样镇定。 祝宴磕磕巴巴道:“那..那要怎么..称呼?” 周明知抱着人,心里的满足如潮水弥漫,声音低沉而喑哑,“你叫我什么得你自己想,我叫你什么呢...我叫你什么都可以吗?” 祝宴从他怀里露出头来,仰着下巴,露出一张绯色蔓延的小脸,问他,“你有什么想叫的吗?别叫小宴,我家亲戚都这么喊我。” “宝宝。”周明知低头,在他额间轻吻,“叫你宝宝好不好?” 祝宴没想到这个昵称根本不是从名字出发的!‘唰’一下又把头缩回去了,像个鹌鹑。 瓮声瓮气地声音传来:“这..这什么啊..我又不是小孩儿。” 周明知轻笑,双手抵在祝宴脸颊处,将他那张躲起来的小脸架起来。周明知的手指很长,手掌也很宽大,一只手几乎能掩盖祝宴大半张脸,他拿指头轻轻摩挲着祝宴的脸庞,一点一滴地勾勒着,像要对他诉说着什么。 “你当然不是小孩儿了,”周明知手指动作不停,祝宴忍着悸动,不敢动弹,乖乖被他轻抚,周明知看得眼底发热,“你是我的宝宝。珍贵的,喜爱的,非你不可。” “可以吗?” 祝宴微微颤动的睫毛揭穿了他听到了周明知充满爱意与纵容的提问,毫无招架之力。祝宴轻轻点头,说出口的话像含了蜜,“可以呀。” 为什么不可以呢? 周明知喊他宝宝耶。 他是周明知的宝宝耶。 糟糕,恋爱的感觉也太甜了,祝宴已经开始痴迷其中滋味了。 第22章 “所以说你的暗恋对象现在不止不是单恋,你俩已经成功搭上线并且蜜里调油整整一周了?” 电话那头是来自【摇摇不是瑶瑶】,也就是秦摇的声音。 祝宴在和他打语音电话,投影仪里放着他最爱的动漫,祝宴手里拿着酸奶盒,正坚持不懈地舔盒子。 一时没有回话,通话外放,能听见被收的一些模糊不清的声音。 “喂!你干嘛呢!吃什么呢!急死我了!” 秦摇的嗓音是很清脆明亮的少年音,要不是早知道了年龄,祝宴都要怀疑对面到底成年没有。 秦摇第一次发语音条过来的时候,祝宴听了吓一跳,直到对面再三保证自己真的真的24了,急得都要亮身份证了,祝宴才放下心。 “吃完了。”祝宴总算舔完最后一口酸奶,他就是一个万事不急的性子,哪怕秦摇急得跳脚,他也能波澜不惊地把酸奶瓶舔到锃光瓦亮再开口。 “啊?吃完了,所以你吃的什么...不是,重点是这个吗!我再和你说正事呢!”秦摇语速和他的性子差不多,又快又急,但搭配上他的嗓音却不会令人反感,反而会觉得朝气蓬勃。 “唔,行吧。”虽然祝宴觉得还是有区别的,但也懒得纠正,“昂,是处对象了,处一周了。” 秦摇啧啧出声,“难怪难怪,难怪你天天躲在家里不出门,我约你也约不出来!你知道当我看到我们的距离只有1公里的时候内心是多么的兴奋吗!结果你倒好,死活不搭理我,原来是有人陪。只有我,无1无靠,孤苦0丁呜呜呜......” 祝宴:“......” 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自从上次聊天过后,秦摇在得知两人不止同城而且住的很近之后,迅速单方面与祝宴建立起了友谊。 祝宴有些招架不住,但他身边鲜少有这样性格的人,觉得秦摇这人也挺有意思,一来一往的倒也真做起了朋友。 如今只差奔现了。 祝宴也是5g冲浪,对秦摇张口就来的那些词一听就明白,“你怎么就知道我是下面那个了?” “不会吧不会吧?难不成你和你对象还没做?” 好在祝宴喝下去的酸奶都快消化了,不然得直接喷出来。 “我靠!”幸亏家里没人,祝宴做贼心虚一般将外放关了,“你说什么呢!我们才刚刚开始谈恋爱!才一个礼拜!” “......”哪怕不用见到秦摇本人,祝宴也从对方的语气中听出了无语,“不是吧哥,你今年26又不是16!食者性也,更何况是两个男人,你别告诉我你一点都不想?” 祝宴很想说自己不想,他明明一身正气,但只要想到短短一周时间,周明知但凡在他身边就要抱要亲,炎炎夏日只要两人待在一起,空调必是16度开着,火热的体温不用摩擦都会起火! 实在是说不出口...... 短暂的沉默令秦摇挥舞着‘食者性也’的旗帜大步迈进,“才谈一个礼拜怎么啦?你们满打满算都认识9年啦!这可不是9天,不是9个月,是9年!” 祝宴一时失语,缓了缓,含糊道,“那我也不一定就是下面那个吧......” 秦摇短暂地默了一下,迟疑地问道,“或许...你听过gay蜜这个词吗?” 祝宴说:“听过呀。” 秦摇咬咬牙,“我一直拿你当闺蜜处的!你别告诉我你真是上头那个!” 祝宴:“......” 懂了,以己度人。 祝宴大笑,不想再伤友军的心,“没事,闺蜜挺好的。” 秦摇听了大松一口气,“我就说嘛,什么时候出来见一面?你俩又没开启新篇章,怎么天天窝在家里,搞得我以为你被弄的下不来床呢。” 祝宴晓得了秦摇这张嘴有多厉害,决定以后坚决不在周明知在的时候接秦摇电话。 解释了一番脚伤以及自己是个小包租公后,秦摇先是对他包租公的身份痛骂了三分钟,随后又关心他的伤势。 巧的是昨天刚拆了夹板,祝宴已经成功从不良于行中摆脱出来,不然周明知这会儿就该送饭回来了,而不是由着他喝了三瓶酸奶和一桌子垃圾食品。 听到祝宴脚伤好了,秦摇火速发出邀请,祝宴这几天因着脚伤日日家里蹲,欣然赴约。 出门之前给周明知发了条信息。 【yan】:我出门啦,和朋友逛逛商场,有什么要给你买的吗? 周明知一时没回复,祝宴猜测他在忙,放下手机回屋换衣服去了。 等上了车换好导航定位,消息翩然而至。 【zhi】:好。我没什么要买的。哪个商场?晚点我去接你? 祝宴回了消息说不用,约好了一起吃晚饭,退出软件,没忍住又点回去看。 周明知的社交软件原来不是这个名称,是很端正的周明知三个字。和他本人一样,简洁有力。头像也是一片纯正的黑。 现在嘛。 不止名称改了,头像也换成了被锤得一头包的汤姆猫,原因自然是因为祝宴的头像是偷了奶酪的小老鼠杰瑞。 什么时候换的祝宴不清楚,但他看一次就忍不住扬起嘴角。 很难想象周明知还有这样的一面,自己偷偷换头像和名称,偷偷和祝宴配对。 祝宴很想说他幼稚,但又忍不住开心。 只能装作没看见。 欣赏完猫和老鼠,祝宴开着车去接秦摇。 沿着导航到了目的地,祝宴按了两下喇叭。小区门口那个打着太阳伞的身影迅速移动过来。 开了车门,秦摇收了伞往里钻。 “哎哟这38度的高温,我要融化了。”秦摇拿手做扇不停地扇,热得一张小脸红扑扑的。 祝宴默默调低车内空调。 秦摇光明正大地打量他。 祝宴今天穿了件白色背心打底的浅灰色衬衫,蓝色牛仔短裤搭配了一双莫兰迪绿色板鞋。 他的发色一直不那么黑,偏浅棕色一些,但是祝宴没染过发,纯天然的。林索南一直不相信,总问他头发是染的什么色,既自然又不显得突兀。 第26章 总之整个人看着生机勃勃,配上他那慢悠悠的性子,反差感强烈。 “看什么呢?”祝宴已经开车往商场方向前进,见秦摇看个没完,硬着头皮问。 “看你呀,”秦摇说,“你和我想的一样。” 祝宴:“哦?哪儿一样?” 秦摇说:“一样的帅!” 祝宴不可避免地笑了,“你也挺帅。” 祝宴没说客套话,秦摇本人和他的声音不太符,甚至有些男生女相,换个词就是英气。 秦摇的个子在男生里不算高,可能堪堪过了一米七,个头小就显得更加精致,一双细长的狐狸眼更显出彩。而且他今天穿了一身棉麻质地的短衫,宽大的裤腿上印着大片的水墨画,气质出尘。 是一种和都市格格不入的韵味。 说实话,祝宴都被惊艳了一瞬。 “嘻嘻,那确实,难怪我们能做好朋友,一定是因为我们都格外坦诚。”秦摇笑眯眯说完,语气一转,又失落下来,“可惜你已经脱单了,要不然见了你的面,我估计就不拿你当闺蜜了。还是你说的在理,你看着还真不一定是下面那个。” “......”祝宴尴尬,祝宴有些不知所措,祝宴装作认真开车。 “我逗你呢,你瞧你那样儿。”秦摇又乐了,“看来你对你crush忠贞不二,我就不挥锄头了。” 祝宴算是多少了解了秦摇这个人,说话口无遮拦,和他的外表一点都不匹配,但说出口的话大多都是玩笑,性子称得上一句肆意。 两人悠悠哉哉逛了一下午商场,秦摇买了一大堆东西,看得出来家境不错。祝宴倒是没买什么,但和秦摇在一起他挺放松,不知不觉就过了一下午,周明知发的信息都只是浅浅回了几句。 大概看他玩的尽兴,周明知很有眼力见的不再发信息打扰他。 “累死我了,咱们找家店坐会儿?”秦摇大呼一口气说。 祝宴抬起满满当当的两只手直翻白眼,“你累哪儿了?别买了!再买我没手提了!” 秦摇哈哈大笑,歉意又坦然,“辛苦你了,我的宝儿~谁让我没有男朋友呢,我请你吃好吃的。” 祝宴咽下这口窝囊气,两人找起店铺来。 走到商场一楼,门口的玩偶熊晃晃悠悠挡住两人的去路,准确的说,挡在祝宴面前。 伸着笨重的熊手,手里握着气球线。 祝宴瞄了一眼气球,是有些漏气的懒羊羊。 说实话,祝宴真的不喜欢电视机里这几头羊。 况且这种玩偶的套路一般都是收了东西就得拿出手机关注公众号,过分的可能会直接忽悠你充值某某店会员,总之很烦。 祝宴显然也不耐烦应付,秦摇拉着人往另一头走,玩偶虽然笨重但动作还挺迅速,又拦在两人面前。 祝宴皱眉,但语气还算客气,“不好意思,我们不要。” 玩偶拿着气球的手往前怼了怼。 秦摇显然脾气没那么好,语气有些冲,“干嘛,强买强卖不成?说了不要了!” 祝宴叹了口气,有些认命地接过气球,体量别人这么大热天的高温作业,刚想掏手机扫公众号,玩偶摘下头套。 “宴哥!” 头套下的人虽然大汗淋漓,显得有些狼狈,但年轻帅气的脸庞依旧昭示着青春无敌,哪怕被汗水糊了一脸仍旧好颜色。 祝宴着实惊讶,“夏回?!” 秦摇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打转,祝宴将人拉到阴凉处,看着夏回被汗水闷到起皱的皮肤,祝宴有些气闷。 转头问秦摇,“有纸巾吗?” 祝宴没有随身带这种东西的习惯,但他猜秦摇有。 果然秦摇掏出纸巾给他,难得的是闭着嘴巴一句也没多问什么。 夏回只摘了头套,手套还带着,并不方便动作,祝宴也没把纸巾递给他,而是伸手给他脑袋上擦汗。 夏回一张脸闷得通红,眼睛却很亮,直直盯着人,“谢谢宴哥。” “还要穿多久?”祝宴只觉得有气,但他不知道跟谁发,“你这样会中暑的。” 夏回目光灼灼,祝宴替他擦汗擦到脖子时,他努力伸出脖子让祝宴动作,看着很是滑稽又莫明让人心酸。 “快了,宴哥。五点差不多就发完了。”夏回笑起来的时候总是很浅淡,让人觉得他似乎在笑又好像没有,“气球送给你和你的朋友,不用扫号,不要钱。” 虽然夏回话说得没头没尾,但祝宴听明白了。 夏回把这‘不要钱的气球’当做这份工作唯一能拥有的福利,巴巴的送到他面前。 祝宴看了一眼时间,问秦摇,“要不我们下次再约?我和周明知约好了晚饭,等小孩儿下班带他一起去。” 有了外人秦摇笑得还算含蓄,说话也收着,“我不介意啊,我陪你一起?周明知介意多一个我不?” 周明知大概率不会介意,祝宴早就和他说了和谁一起,去干什么,多夏回一个是多,多秦摇一个就更没什么了。 这会儿距离五点还有一个小时,商场外面可以说是格外‘火热’,气温火热。 擦干的汗又顺着夏回额头冒出来,夏回说话时都喷着热气,“不用了宴哥,别等我了。” 其实祝宴更想带着夏回把这工作辞了,但他不能。 他并不知道这份工作对夏回意味着什么,他也没有权力这么做,哪怕对这个小孩儿再心疼也不可以。 “你去忙吧,我们在旁边的便利店等你。” 祝宴一锤定音,夏回也料到会是如此,他一向都是只听宴哥的,所以套上头套又晃晃悠悠发气球去了。 秦摇望着小熊玩偶啧啧出声,“谁啊?” 两人往便利店走去,祝宴解释了一番,秦摇了然。 “这弟弟家境得多差啊!38度的天干这个活,一小时才挣几个钱?”秦摇打了一杯手冲咖啡,拿了一瓶酸奶递给祝宴,“要不要给弟弟送个喝的?” 祝宴无意对夏回的家庭发表看法,他也没有问过具体的。 在冰柜前挑挑拣拣,都是一些能量饮料什么的,很明显,不用秦摇提醒,早在进便利店前祝宴就想着要给人送过去了。 “啧,你对这弟弟还挺上心。”秦摇说。 祝宴没否认,他对夏回一开始确实只能说顺手为之,但每回见到他,不是在打工就是在打工的路上。 祝宴说不上来自己是什么感觉,夏回从来没有跟他抱怨过家里,甚至可以说一句都没提过。 祝宴一开始是怕麻烦所以干脆不问,等想知道的时候又碍着少年人的自尊心问不出口。 祝宴知道人与人终归是不同的,投胎去哪里也不是自己说了算,个人有个人的苦楚。 但夏回很好,成绩好,懂礼貌,会感恩。 祝宴觉得老天爷真是不公平,夏回如果不那么苦,他现在这个年纪大概会像曾经的周明知一样,在学校里闪闪发光,哪怕只是对着篮筐进一个球周围都会围着一大圈人为他喝彩。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在38度的烈阳下,皮肤发红发皱,冒着中暑的风险为了岌岌可危的生活奔波劳碌。 正如秦摇说的那样,这样一份临时工能挣几个钱? 夏回的家庭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什么样的家庭让一个即将高三的孩子在炎炎烈日下辛苦工作就为了挣那几个子儿? 对了,夏回甚至在住校.的时候连饭都吃不饱。 祝宴光想想就觉得揪心。 第23章 祝宴给夏回送去饮料,夏回接了,笑得月朗星疏,一口气灌了半瓶将瓶身插在熊腰上。 “宴哥,我就快下班了,不好意思,让你们等我这么久。” 夏回说话喘气都费劲,祝宴看在眼里,“是规定了必须五点下班,还是气球发完就行?” 夏回喘着粗气,“发完就行。” 祝宴疑惑:“那你怎么说要五点?” 夏回:“我每个星期都来,一般都是五点才发完。” 祝宴垂眸,问他,“工资呢?” 夏回老实答了:“15块钱一个小时。” 祝宴深吸一口气,又问:“你几点开始发的?” 夏回:“1点。” 等于已经在烈日下站了3个小时,恐怕这个5点也是夏回算好了的时间,气球发快了对他其实也没什么好处,毕竟是按时薪算钱。 祝宴只在户外站了这么一会儿已经觉得头晕目眩,浑身冒汗,他都不敢想夏回是怎么坚持下来的,难道商场就没想过这样的高温天气很可能会中暑吗? 夏回回答了他的疑惑,“中暑了值班室有藿香正气水,不想干了随时也可以走,上班前经理就和我们说了,中暑的话会有额外的补贴30块。” 听夏回的意思他还从来没有拿过这补贴的30块,语气里有些遗憾。 祝宴:...... 祝宴这下可以肯定,夏回摆明了舍不得那15块钱才硬要在高温下站满4个小时。 第27章 二话不说祝宴拿过夏回熊掌里的气球,三下两下给路人发完了,至于公众号也凭借着自己这张脸成功完成了份额。 祝宴雷厉风行,领着人去经理那结算了工资,趁着夏回进换衣间脱玩偶的时间找经理谈了个心。 经理盯着面前两位来者不善的目光,硬着头皮招呼道,“二位是夏回的家长?我们这都是按照暑期工的规范来的!绝对合法的!” 祝宴冷着脸扫视一桌子藿香正气水,“你们还挺亲民,这么多藿香正气水看来中暑的大有人在嘛。” 秦摇倒是笑容满面,就是说出来的话阴阳怪气,“哟,这个牌子的藿香正气水啊,价格确实很亲民,批发更便宜了吧?商场还是很会做生意的嘛。” 经理擦了擦不存在的汗,“呵呵,呵,应该的,应该的。” 经理说的话没错,雇佣方面来说,商场没有问题。 但真要论起来,室外高温直逼40,这种情况下的工作通常都是有高温补贴的,祝宴若真想为难商场也是能的。但商场吃了亏,下次指定不会再要夏回。 还是那句话,他没权力这么做。 夏回动作很快,玩偶服一脱,修长的身姿就显现出来,骨相明显,又高又瘦。 皮肤显然被闷得狠了,血管暴起,脖子连着肩膀那块还有不少红点。 夏回自己都没注意,几句话的功夫挠了好几回。 祝宴将两人先带回车里,开好空调,留下句‘等着’,人就走了。 秦摇嘬着吸管,递了块奶糖给后座,“弟弟,叫什么?” “我叫夏回。”夏回不接糖,只说了句谢谢。 “夏回......好名字。”秦摇说完就不再搭话,几分钟后祝宴匆匆赶回。 祝宴没往主驾驶去,绕到后座上了车。 买回来的是爽身粉还有冰贴,塑料袋拆开淅淅索索的。 “长痱子了?”秦摇稀奇的往后探头。 “是,脖子这边全是红点。”祝宴倒出爽身粉,瞬间粉尘四溢,车内一股宝宝爽身粉的味道。 “宴哥,别!车上都弄脏了!”夏回急切起来,阻止祝宴。 “多大点事儿啊,”祝宴无语,手摸上夏回后背,全是细细麻麻的点点,摸得人直起一身鸡皮瘩疙,“你不痒吗?” 夏回被祝宴摸得一激灵,忍着,闷声道,“痒。” 祝宴:“衣服撩起来。” 夏回不敢反抗,但他还有顾虑,气氛一时僵住。 祝宴以为人是在害羞:“怎么了?要不你自己擦?” 夏回显然不是因为这个,但他身上确实不好看,所以犹豫着。仔细想了想,最近应该没什么痕迹,索性将衣服一撩,将整个后背露出。 秦摇在前座一直没说话,从他那个角度看不到夏回的背,只能看到腹部,见状吹了个流氓哨,笑嘻嘻道,“弟弟还挺有料~” 祝宴正擦着粉呢,闻言歪头看了一眼,也有些纳罕。 别看夏回一身骨头没多少肉,正正经经六块腹肌,侧身绷直着,肌肉线条隐匿在裤头之下,再往下看多少要涉及点成人话题了。 祝宴收回视线。 背上倒是许多坑坑洼洼的疤痕,看着像小时候调皮捣蛋留下的那种痕迹,疤痕还不少,祝宴猜夏回小时候估计也是熊孩子一个。 “把你脑子里那些黄色废料收一收,他才17岁!”祝宴对着秦摇越来越露骨的眼神骂道。 秦摇个子小,坐在前座居然还能晃腿,“17岁怎么啦?知道世界上最硬的是什么吗?要我大声说出来嘛!” 祝宴啪一下捂住夏回的耳朵,夏回想回头看他,被按住脑袋,“有傻b入侵地球了,小孩子家家躲一躲。” 秦摇笑得自在,一点没有不好意思,“我可是从小玩4399小游戏都要下载破解版的人!我能有什么坏心思!” “是,你没有坏心思,你全是黄心思,通黄通黄的。别带坏小孩儿。” 夏回被捂了耳朵不代表听不见,听了祝宴的话弯了弯嘴角。 又偷偷松了一口气,他的后背恐怕很不好看,还好宴哥没有问什么,否则他不想撒谎却也不知该如何作答。 夏回当然不会被秦摇大胆的发言吓到,17,8的男高平日里谈论这些的也不少,夏回虽然从不参与但不代表他不懂。 男人之间开开这样的玩笑再正常不过了,但祝宴对他总有一种异常的保护欲。 是的,夏回一开始也不确定,但他向来很擅长发现他人的情绪。 一开始祝宴对他也只是礼貌之余顶多多一些善意,但几次过后他察觉到了祝宴对他的这种额外的保护欲。 这种感觉是逐渐递增的。 夏回承认自己不算坦诚。 他虽然不是有意与祝宴相遇,但他每次遇到祝宴的时候都不算体面,他本可以悄悄避开的。 但他没有。 他主动来到祝宴面前,将自己的狼狈和不体面全盘暴露在祝宴眼前,他没有借此以期望获得什么同情,那不是他想要的。 那么他到底想要什么呢? 夏回不懂。 他尚且不能理解自己的所作所为,只知道这样好歹能与祝宴多一些交集。 他很可耻。 利用了宴哥对自己的那点保护欲,也许其中还夹杂着同情心什么的。 但夏回不在乎。 他只是想被这双眼睛看到。 哪怕是卑微的,不堪的,也没什么大不了。 到达‘四时’私房菜门口时,周明知正站在门口翘首以盼。 祝宴下了车招手,笑着问,“怎么不进去等?” 今天真的很热,但周明知还是衬衫西裤的打扮,只是衬衣扣子解了两颗,正经又不正经,看得人心痒痒。 周明知不嫌热,牵住祝宴的手,“热吧?我让牧起做了绵绵冰。” “牧老板还会做这个呢?”祝宴惊奇,手都忘了抽出来,“我以为他只会做菜。” “有打冰的机器,不难。”周明知补充道,“水果都是我下班现去超市买的,也就借用他个机器。” 祝宴深知他俩互相看不上,嘻嘻笑,“在你嘴里牧老板就一工具人。” 周明知哼笑,“那就算他本事了,起码还能有点用。” 两人旁若无人地对话,秦摇倒是乐意听,但他心思细腻,看着小孩儿越来越落后的步伐,心里一片清明。 孩子还小,做大人的有时候就得身先士卒,开口打断道,“二位的甜蜜固然重要,但好朋友的肚子已经弹奏出交响曲了,还有一个嗷嗷待哺的娃!” 嗷嗷待哺的夏回顶着一脖子惨白的粉,看起来很不体面,抿着唇没说话。 周明知不在祝宴尚且能经得住秦摇打趣,但当着面,还有个夏回,脸皮就有些顶不住了。 打了两声哈哈一行人进了包厢坐下,牧老板也露了面。 还是那头熟悉的狼尾,牧老板见到秦摇和夏回还愣了愣,显然没看明白这是个什么局。 “今儿个菜馆做湘菜,各位都能吃辣吧?” 大家都表示没意见,牧起来去匆匆。 秦摇那双招子跟雷达似的,目光跟着帅哥移动,直到看不见人才恋恋不舍地收回来,又在周明知身上扫射。 “我说你好歹收敛点...”祝宴捅了捅秦摇的侧腰,咬着唇低声嘀咕,“还有小孩儿在呢。你不会想我当着小孩儿面出柜吧?” 秦摇和他头碰头,低声说,“我有预感,小孩儿已经看出来了。” “什么?!”他倒不是不能出柜,但总觉得夏回还是高中生,不太好,祝宴将信将疑,“不至于吧?” 秦摇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神秘兮兮道,“你把老板联系方式推给我,我将360度为您展开分析。” 祝宴翻了个白眼,不想理他。 他算是看出来了,秦摇想脱单想到魔怔,看夏回都是狼的眼睛。说出来的话根本不能信,更何况gay眼看人基,在秦摇眼里仿佛就没有直男这回事儿。 那个在微信上劝祝宴放弃的人犹如昨日黄花,早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桌子是圆桌,各聊各的显然不碍事。 周明知是祝宴嘴里顶顶周到的人,看祝宴和秦摇头碰头说小话,自然不好冷落夏回。 “你这脖子怎么了?长痱子了?”周明知也不知道和小孩儿聊什么,但关心总不会错。 夏回腼腆一笑,“嗯,热的。” 周明知刚想关心两句,夏回幽幽地开口,语调不紧不慢,“宴哥细心,给我买了痱子粉涂,弄得车上都是粉,蛮不好意思的。” 话是好话,就是听在耳朵里怪怪的。 周明知起初没在意,两人本来也不熟,尬聊两句得了。 “和宴哥在商场遇见的,宴哥人好,请我吃饭。” “以前宴哥就总买零食送到学校,真的很感激宴哥,以后一定会好好报答他的。” “对了,周大哥是做什么的?哦开公司啊,真厉害。我以后能像宴哥一样开开超市收收租就心满意足啦。” 第28章 “成绩?成绩一般啦,一般都是年纪第一,偶尔粗心可能会掉两名。” 这天聊得周明知差点被气笑了。 要说一句两句听不出来,三句五句的周明知要还听不出这小子是什么心思,那他周明知真的可以回炉重造了! 听听,听听! 周大哥都来了,不知道的以为他在哪本年代种田文里呢! 夏回这小兔崽子,敌意都快崩到周明知脸上来了! 周明知可算知道怪在哪儿了,夏回虽然还是那副腼腆作态,但他语调慢悠悠的,说话间的神态模仿得和祝宴有五六分相似。 要说祝宴说话的调调是懒洋洋的,那夏回这小子就是明摆着挑衅。 周明知笑了,笑得意味不明。 “出去说?” 周明知那副游刃有余的笑深深刺激了夏回,他收起脸上的腼腆。 面无表情的起身,代替了他的回答。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去,周明知笑着和祝宴说,“我俩上个洗手间,菜来了你们先吃。” 祝宴疑惑他俩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上个洗手间还要一起去,男人的友谊来得这么快这么突然吗! 秦摇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打转,勾了勾嘴角。 等两人走了,秦摇拉着祝宴一副做贼的样子要跟出去。 “你干嘛?”祝宴问,“你也要手拉手上厕所?” 秦摇恨不得把祝宴脑子掰开看看里边都是啥,这人到底怎么脱的单!老天爷真不公平! “当然是偷听他俩讲话啦!”秦摇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你到底是怎么脱的单?要不你教教我?我给你转钱。” 祝宴把人拉在原地,开玩笑,他怎么可能做偷听这种事,更何况上厕所有什么好偷听的! “我不去!你也不准去!” 秦摇无语了,秦摇愤怒了,秦摇妥协了。 “那你陪我去个洗手间总行了吧?我不偷听,我就去上个厕所,而且我估计在厕所还真见不着他俩。” 祝宴虽然很纳闷,但陪朋友上厕所这件事还是勉强可以接受的。 所以当牧起端着菜进入空无一人的包厢时,两只眼睛睁得大大的,一时有些难以接受。 “不是,人呢?” “我店里出现时空穿梭了?四个人集体穿越了?” “这年头上厕所都流行组团了???” 第24章 周明知带着夏回肯定不可能真去洗手间。 他对‘四时’熟的很,拐个道将人从侧门带到了一个小花园里。 私人区域,四下无人,安静的很。算是牧起平日里泡茶养生的小地方。 周明知直接点燃一支烟,也没问后头那个介不介意,毕竟是室外,通风的很。 烟是薄荷味的,并不是多凶的烟草,和祝宴在一起之后他就换了这种,抽个意思,怕冲的味道熏到祝宴。 夏回亦步亦趋跟在后头。 周明知并不着急说话,他向来有耐心的很。 果然,先开口的是夏回,“你知道吸二手烟比直接吸烟的人更有害身体健康吗?” 闻言周明知笑了一下,将手边的烟掐灭。 这是点他呢。 招数不好不坏,但有用就行。 啧,这小子不好对付。 “不叫周大哥了?”周明知的语气并不强硬,甚至还带着些调侃。 夏回皱眉,他本人表情就淡漠,板着脸就看着更拒人千里了。他知道他这个毛病,不然家里怎么会总骂他死人脸? 下意识地调整表情。 “别装了,不想笑就别笑。”周明知无所谓地说,“这里也没人逼你。” 夏回整张脸垮下来。 他知道他此时不应该如此,两军交战,怎么能让对方三言两语就把自己看穿了。但他不懂,周明知是多精明的人,哪怕只短短见过他两面,就知道他在祝宴面前装乖卖好。 夏回此刻清晰的认识到了,面前这个男人没拿他当一回事。 他仔细打量周明知。 若是以前还不懂,今天在秦摇毫不遮掩地嘴皮底下,他也看明白了,宴哥喜欢男人。而且,和眼前这个男人是一对。 初初看到他们旁若无人的牵手,夏回是被震惊到了。 但很快他就想明白了,像宴哥这样的人,不管是男是女,有人爱他,喜欢他,想和他长长久久的在一起,不是再正常不过了吗? 夏回自己难道就不想吗? 不,他比谁都清楚,他想。 只是他太小了,所以一开始还搞不明白自己的感情,也因为他太小了,所以宴哥只拿他当弟弟看。 看着面前的男人,他只是简单站在那里,明明也没有说任何重话,但气势凌人。夏回不怕他,可心里却有明晃晃的声音在告诉他,你们天差地别。 夏回知道,那声音是他心底的自卑。 周明知看到他的脸色越来越差,轻笑一声,打破僵局,“你不会等等出去和祝宴说我欺负你吧?” 夏回面上闪过一丝难堪的神色,但还是挺着胸道,“你没有吗?” 周明知睨他一眼,他当然知道他此时这样从容地站在夏回面前与他对峙就叫欺负,因为他胜过他太多。 年龄,学识,阅历,能力。 夏回或许可以跟他耍小脾气挑衅,但周明知真计较那就叫‘欺负’。但周明知是忍气吞声的人? 他的好脾气都用在了祝宴身上。 别人?甭想。 夏回抿了抿唇,“你就不怕......” 周明知嗤笑,“怕?你要告状吗?” 夏回不得不承认,周明知真的是一个很能挑拨他人情绪的人。哪怕是他这样擅于隐忍的人,被周明知眼下这种看待他如同玩闹一般的态度给激怒了。 “我又不是小学生!”夏回回嘴。 “但你是高中生。”周明知这副看不起人的架势真的很气人,但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高中生还是好好学习吧,夏回弟弟。” 夏回怒道,“谁是你弟弟!” 周明知不在意地摆手,“你刚刚说偶尔还会掉名次?这可不行夏回弟弟,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一直都是年纪第一,全市大统考都是全市前三。对了,听说现在这两年图市高考难度下降了?所以说夏回弟弟,没事儿多写写题,少琢磨有的没的。” 夏回手上的青筋都捏得爆出来,他知道周明知一直强调这些是什么意思,无非在暗示他年纪小,让他哪凉快哪呆着去。 “哼,今天在车上,秦摇哥夸我身材好。”夏回找回自己的步调,顿了顿接着说,“宴哥也没反驳。” 有时候招数就是一把双刃剑,他能拿来伤你,你未必不能伤他。 周明知看了看夏回那张青春无敌的脸,又想起祝宴之前无意说他老,感觉自己膝盖中了一箭。 夜色沉沉,小花园里火星四溢,空气中弥漫着硝烟的味道,也不知哪儿来的蛙叫声,咕呱咕呱好不热闹。 ...... 秦摇扯着祝宴胳膊马不停蹄直奔洗手间,果不其然,没有找到比他们先走的两人。 祝宴在门口就将人甩开了,“送你到门口,自己进去吧。总不会上厕所还要我帮你脱裤子吧?” 秦摇有些一言难尽地看着他,那模样像在看村口的二傻子。 “咋了?”祝宴被他盯得发毛,伸手摸摸脸,“我脸上沾东西了?” 秦摇皱着一张俊脸问,“你之前跟我说你暗恋了周明知多久来着?” 祝宴下意识四处张望,确定没人,才说,“怎么好好的问起这个了。两年吧,怎么了?” 秦摇眉头都快皱成同心结了,语重心长地拍拍他的肩,“还好你后来放弃了。不然我看你不止两年,五年,八年,你八成都追不到人!你简直是钝感力拉满了!” “你咒我呢你!”祝宴作势要锤他,秦摇一溜烟跑进厕所。 人才进去没多久,牧起找了过来,“我说,你们组团上厕所啊?我这卫生间够用吗?我一进屋,一个人都没有,我以为发生灵异事件了呢。” 祝宴笑得不行,解释了一下,里边就秦摇一个,坑位多的是,牧老板尽管去。 来都来了,牧起转头进了洗手间。 直到祝宴等得想走人了,秦摇捂着嘴冲了出来,差点把祝宴撞到,祝宴伤了脚才好,吓得大跳一步。 “你干嘛!”祝宴说,“屁股有狗追你啊?” 秦摇也不知道干了什么,一张脸红得跟猴屁股似的,手拿下来,祝宴赫然看到唇瓣破了一块。 殷红的唇色为秦摇添了一抹春色。 祝宴看他眼神躲闪,狐疑地打量他,“真被狗咬了?” “不至于啊,骂我是狗过分了。”牧起的声音施施然响起,秦摇听见直接话都来不及和祝宴说,拔腿就跑。 祝宴一脑门子问号,只能将目光投向牧起,质问道,“你欺负他了?” 第29章 祝宴心下微沉,秦摇是他带来的,要出什么状况,他也有责任。 “哈?”牧起哂笑,“你要听具体版的,还是简单版的?” 祝宴气势汹汹:“长话短说。” 牧起也不介意祝宴态度,没什么起伏的说,“哦,他强吻我。” 祝宴:? 乖乖,这个世界一定是癫了。 祝宴的震惊真情实感,说话明显没了底气,“那..那他嘴巴的伤..” 牧起嘲讽:“怎么,你被强吻了你不咬人?” 祝宴彻底闭上了嘴巴。 祝宴回到包厢时,另外三个排排坐,气氛说不出的古怪。 但他心里有事,火急火燎的,也就没注意另外两人,反正有什么事他可以和周明知回家说。 当务之急还是秦摇。 菜早上齐了,大家有条不紊地干饭,周明知还时不时给他夹上几道他爱吃的,嘴上也时不时关心一下夏回的学习,虽然夏回表情怪怪的,但祝宴注意力在秦摇身上。 “你干的好事儿我已经知道了。”祝宴阴恻恻地在秦摇耳边低语。 秦摇浑身一哆嗦,“我,唉,我...我说我不是故意的你信吗?” “不信!”祝宴咬牙切齿,“你敢说你不是色欲薰心了?” 秦摇心虚的表情更甚了。 祝宴叹口气,“你就不想想,万一他是直男呢?这可是大忌!忘了你都是怎么劝我的了?” 说到重点上了,秦摇期期艾艾道,“那你帮我问问你老公呗?” 祝宴被‘老公’这两字震到,呆了几秒。 一个做贼心虚,一个呆若木鸡,周明知看在眼里。 “你俩说什么悄悄话呢?”周明知笑着问。 “哦,秦摇想问你牧老板是不是直男。”祝宴还呆愣愣的,说完才反应过来旁边有小孩儿。 夏回笑得人畜无害,“宴哥,我知道的,这些我都懂。” 祝宴觉得今晚这餐饭吃得惊心动魄的,三观一层一层刷新,“你怎么会懂?” “学校里也会有男生喜欢男生。”夏回乖乖作答,话里当然带着自己的小心思,“异性恋还是同性恋不都是谈恋爱,我觉得没什么差别。” 周明知岂会不知道他的小动作,在旁边温柔补刀,“是,现在高中生懂的都多,哪像我们那时候。” 祝宴:“......” 祝宴...祝宴听了周明知的话莫明心虚。 他高中的时候都知道暗恋周明知了,没道理到了夏回这就矫枉过正。 夏回毕竟是祝子煜的同学,他下意识就会将他带到自己弟弟的角色里,难免有些双标。 周明知在桌下握住祝宴的手,轻轻在他掌心挠了挠。 祝宴回眸,明明周明知什么也没说,但祝宴莫明觉得自己看懂了。 “确实,没什么差别,我就喜欢男生。”祝宴坦然笑着说,“周明知就是我的男朋友。” 周明知握着他的手更用力了,试图将他包裹其中。 他其实想过,这第一次郑重的介绍会是向谁。 牧起?楼昊?甚至是林索南?万万没想到,夏回这个插曲,成全了他的第一次。 夏回捏着筷子的手紧了紧,“哦哦。” 可能觉得这不符合他在祝宴这里的人设,又补了一句,干巴巴的,“宴哥,祝福你们。” 周明知咧嘴一笑。 祝宴不知道他们之间的官司,可能也觉得和个高中生分享恋情是件挺别扭的事,但他不得不承认他确实是有那么点张扬了。 难怪别人没事儿就喜欢秀恩爱! 这事儿自己不经历真的不知道其中感受,根本忍不住。 祝宴赶紧把内心那点小九九抛了,捏了捏在他手上作怪的手,又问了一遍,“牧老板喜欢男的女的?不对,牧老板是单身吗?” 秦摇本来还没精打采歪在一边,听到这话竖起了耳朵。 周明知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想来和秦摇脱不了干系。 他虽不了解秦摇,但他了解牧起。 牧起这人从小到大就没有吃亏的时候,看着此时耷拉个脑袋的秦摇,周明知思索是否真的要把人往火坑里推。 祝宴看周明知如此郑色,心里一个咯噔,“不方便说么?” 周明知对祝宴向来是知无不言,哪怕是掏自己兄弟的底,“男的女的都谈过,具体的我也不清楚。” 完事儿又对秦摇说,“不过现在是单身,我可以把他联系方式给你。” 可以说是卖好兄弟卖的很彻底了。 真说给联系方式,秦摇又怂了,祝宴在一边看得直犯迷糊。 吃完饭毫不意外地牧起没有出来相送,周明知倒是和他单独道了别。 率先送走唯一的高中生夏回,回去的路上,祝宴又问了秦摇一次,“你真不要牧老板的联系方式?” 秦摇看起来蔫蔫儿的,和下午出来时判若两人,“算了,他要真喜欢男的,说明一开始也没看上我,我还是喜欢一见钟情的感觉。” 祝宴无语了,道理好像不能这么算。 “那你干嘛强吻人家?” 听了这话周明知都意外地看了秦摇一眼。 秦摇梗着脖子道:“我真的觉得是他在勾引我!我觉得我说了你们肯定也不信!那就当我色令智昏了吧!我想着我尝了味我不就不馋了吗!” 说完脑袋一歪谁也不理了。 祝宴和周明知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无奈。 那还能咋滴? 只能怪牧老板倒霉呗。 第25章 回到家已是月上中天,周明知直奔浴室,关门时发出‘砰’地一声响。 祝宴心里想着做什么这么急,吃的又不是火锅,也没那么大味儿吧? 四下嗅嗅,确实还好。虽说吃的是湘菜,但祝宴其实还算能吃辣,只是胃不好吃的也少,他揉了揉胃,那里发出轻微的灼痛。 嘶。虽说是付出了一点点代价,但奈何牧老板手艺惊人,祝宴觉得很值得。 感觉还可以承受,祝宴也就不打算吃药了,给丞相倒好猫粮和罐头,一人一猫黏糊了一会儿,就迫不及待搬出笔记本电脑,架在腿上追起了最新一期连载,等着周明知出来他再去洗澡。 现在这个房子原先是祝宴老妈还在时带着他住的,房子虽大,但当年装修和规划空间其实做的不太好。 祝宴手底下的房产不少,更好更精致的房子不是没有,但他舍不得搬,回到图市之后就一直住在这里。 一百多平米的空间愣是挤得满满当当,从前祝宴一个人加一只猫,还闲空旷,现在多了一个周明知住进来,倒是正好。主卧肯定是有卫浴的,但祝宴想等着用客厅这间,加上他也习惯了在客厅活动。 以前家里只有一人一猫,祝宴不到睡觉时间,也很少回卧室,现在更是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客厅,平时祝宴就在这追漫画,周明知忙的时候处理公务,不忙的时候也会陪着他看。 水声渐歇,“咔哒”一声。 浴室门开了,水蒸气和沐浴露的橙香顺着门缝侵贯而出,灯火通明的客厅缠上朦胧,平添一丝旖旎。 祝宴被气味引得抬头,周明知只围着一条浴巾。祝宴视力绝佳,隔着半个客厅都能看到水珠从他的胸肌划过人鱼线阴影处隐匿,轮廓分明的腹肌板板正正地嵌在周明知身上。 眼前的风光过于直白了,刺激得祝宴不可自抑地咽了咽口水。 “你...你你你...你怎么不穿衣服?!” 周明知没回话,径直走向冰箱,开了一瓶苏打水,像是渴的不轻,喉结因着吞咽上下滚动,喝得急了水柱顺着嘴角沿着修长的脖颈滑落。 活色生香。 祝宴脑海里冒出四个大字,赶紧收回视线,但依旧是晚了,热流上涌,鼻腔一热。 周明知喝完一瓶水,随手将瓶子往垃圾桶一掷,懒洋洋的,“我在家里穿什么衣服。” 祝宴哪还管他穿不穿衣服,捂着鼻子就要往浴室冲。 周明知拦了,“里边太热了,通通风再洗。” 祝宴捂着鼻子,支支吾吾,“让,让让。” 周明知疑惑地退了一步,浴巾跟着动作又岔开一道口子,隐约露出下边修长的大腿。 这下滴滴答答地血落了满地,手掌挡也挡不住了,祝宴绝望地闭了闭眼。 “你...流鼻血了?” 祝宴瓮声瓮气:“晚上吃太辣了...” 周明知抿了抿唇,将人带回客厅按在沙发上,抽出纸巾按住他鼻梁,祝宴任由他动作,好在鼻血来的快去的也快,没多久血就止住了。 周明知拿着湿纸巾给他擦手,坐下了腹肌依旧梆硬,一点小肚子也看不出,祝宴一开始不敢光明正大的看,见周明知处理得认真,眼神就开始肆无忌惮游离。 “好看吗?” “好看...” 周明知的声音像自带蛊惑力,引着人不让撒谎,等祝宴反应过来时话已经说出口了。 第30章 “我的好看还是夏回弟弟的好看?”周明知倏地靠近,身上染着和祝宴惯用的橘香同样的味道,祝宴自己喜欢这味道,不然也不会都用这个牌子的香味,但他觉得同一种味道不同的人用,效果也截然不同。 自己用的时候,只是觉得这橘味清爽好闻,出现在周明知身上时,竟然隐秘地透入一种别样的色气。 就好像,就好像他们融为了一体。 想到这里祝宴耳尖滴血般的红,周明知刚洗过澡,热气却像是全传导到祝宴身上了,眼瞅着要把人蒸红蒸透。 祝宴双手抵在周明知胸前,本意是要制止他的靠近,结果双手刚碰上,硬邦邦的手感和胸膛传来的火热温度让他不敢再摸,再摸下去硬的就不知道是哪儿了。 秦摇的话又回荡在祝宴耳边——“食者性也”...... 祝宴倏地收回手。 两人靠近很近,几乎脸贴着脸,周明知在即将碰到时停下,能看清祝宴脸上细小的绒毛,白里泛红的脸颊,诱人而不自知。 “嗯?”周明知靠在他耳边哼声。 “什...什么?”祝宴大脑一片空白,只觉得自己云里雾里的,还好是坐着,不然腿软也瞒不过去。 “是我的好看?”周明知将他的手放上自己的腹肌,抓着那只手顺着轮廓慢慢描摹过去,“还是夏回的好看?” 祝宴一时没回话,手上感观太厉害了,一路着火,祝宴的食指卡在浴巾缝隙上。 周明知闷哼一声。 那声音又低沉又喘,撩得祝宴心头又麻又痒,直到某处有些不同的感观提醒着他。 祝宴骤然清醒,慌得一匹,猛地将人推开,大口喘气。 “你你你...”祝宴穿着拖鞋,脚指头忍不住蜷缩,声音抖得发虚,“你你...” 你了半天不知道想说什么,周明知扯了下嘴角,“怎么了?” 祝宴:“......” 祝宴又不是十来岁,说夸张些他都要奔三的人了,对男性正常的生理反应自然知晓。 可这是周明知啊。 是他暗恋了两年,年少脑子里‘胡思乱想’的正牌对象,是他哪怕快要奔三也没有谈过一次恋爱想要封起来藏心里死活不敢肖想的人。 哪怕他们已经在一起了,哪怕秦摇张嘴就是七情六欲的,祝宴也没敢想这一幕。 不是不想,是不敢。祝宴说不上为什么。 周明知被推到一边,浴巾大喇喇地敞开,好在里边穿着内裤,不然真的要被人当成变态了。 俯身再度靠近祝宴,沙发很大,很方便周明知动作,两手分别立在祝宴耳畔,周明知的发梢还在滴着水,有一滴落在祝宴脸上。 “宝宝,”周明知拇指蹭过他的嘴角,水珠也被携去,“我想亲你。” 祝宴咬住下唇,心想你亲我什么时候还打报告了? 周明知像是知道他想什么,轻笑一声俯下身,唇齿相交时薄荷味洒了祝宴满嘴,这是祝宴买的牙膏,他当然知道是什么味,只是没想到原来透过亲吻,薄荷也会变甜。 客厅很安静,亲吻间发出的吮吸声‘啧啧’作响,听得人口干舌燥。 越是渴吻越是没法停。 祝宴很想表现得游刃有余,但他紧张得连呼吸都会忘记,只能被周明知的大手托着后脑勺引领。 灵敏的舌头卷着他的,舌尖还会四处惹火,柔软的唇被周明知舔的水光莹莹,泛红的耳垂情动的眉梢,周明知一处也不放过,祝宴被亲得险些缺氧。 宽大的衣摆早已经被掀起,牛仔裤的纽扣也已经解开,坠在腰间露出内裤的边缘。周明知身上的浴巾也早已不翼而飞,宽肩窄腰完整的暴露出来。 祝宴的眼睛被吻得洇出一片嫣红,眼神迷蒙地望着他,喷出的灼热气息打在周明知耳畔。 周明知声音喑哑,“宝宝?” 祝宴知道周明知在叫他,那声音又开始蛊惑他,扯住那只四处惹火的手,祝宴其实也没用力,他浑身软的没有力气。 他知道的,他在期待,他期待周明知不要停下来。 “要弄就快点...”祝宴故意圈着他的脖颈,侧过头嘟囔,还略带不耐,“啰啰嗦嗦的。” 周明知低笑,没有拆穿他,只觉得他这样可爱的紧。 节奏起来的时候祝宴彻底贴紧周明知,故意不让周明知看他的脸,他不敢细想自己此时是什么样的表情。 他只感觉自己像一叶扁舟,在温暖的海洋里忽上忽下的穿行,海水时而包容时而激荡,扁舟被冲得七零八落却不翻。海啸声也时有起伏,偏这声音又急又喘,勾得海水不肯轻易放过。 风平浪静时,扁舟...哦不是,祝宴两眼放空地盯着天花板,空气中还弥漫着不可言说的气味,橘香缓冲了这股气味。 周明知再一次拿着湿纸巾清理,只是这次清理的不是鼻子,是自己的手。 祝宴后知后觉开始害羞,“给我吧,我帮你擦。” 周明知将手伸过去,压根不知道害羞为何物,“挺多的,一张纸可能不够擦。” 祝宴刚释放出去的热又回来了,不敢看他的眼睛,只是盯着的地方也怪,一眼就看到周明知大喇喇地张着两条腿,中间鼓鼓囊囊。 只能将视线转开,眼神开始飘忽,“要..要不..我帮你?” 周明知哼笑一声,想摸摸他的脑袋,想到手上刚刚还沾着...动作也就停下来,转而问他,“渴不渴?我昨天买了新口味的酸奶。” 祝宴心下松了一口气,他不是不想帮周明知,毕竟他刚刚真的很爽...只是他觉得如果现在帮他,那自己怕是又要起邪念了,到时候没完没了了! “喝喝喝!”祝宴乐呵了,光着屁股坐在沙发上,内裤脏了穿不了,索性盖着周明知的浴巾。 周明知将酸奶递给他,人又去了浴室,这次洗得慢,祝宴心知肚明,酸奶也慢慢喝,乖乖地坐在沙发上等。 再一次从浴室走出来,热气没了,估计是洗的冷水澡,周明知穿着整齐的睡衣,祝宴看了一眼,颇有些遗憾。 周明知看他那神色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呵了一声,“想看可以看你夏回弟弟的。” 祝宴啊了一声,才反应过来,今晚好像从周明知嘴里听到不少夏回的名字,“夏回?我看他的干嘛,人家才多大。” “多大也架不住身材好。”周明知语气沉,听着怪,“我17岁的时候可不见得有他的身材。” “胡说!你17岁的时候身材已经吊打体校那群打篮球的了!”祝宴反驳得超快。 周明知一顿,神色微妙,意味不明地问:“你怎么知道?” 祝宴一僵。 额......难道要说他在高二时尾随打完球赛的周明知结果不小心看到他从淋浴间出来的样子吗? 这也太猥琐了。 祝宴打着哈哈:“这和夏回有什么关系哇?” 周明知提了秦摇夸夏回身材好这事,祝宴这才想起来擦粉的时候确实提过这么一茬。 “秦摇怎么这么大嘴巴啊,连你都知道了。” 周明知没说夏回来他面前挑衅,他不屑在祝宴面前提,何况提了反而让夏回露脸,没必要。 祝宴本来还有点心虚,这会儿眼波流转,爬进周明知怀里,周明知刚洗过澡也不嫌他,一手将人捞住。 “所以...你这是吃醋啦?”祝宴眼睛亮亮的,感觉挺新奇,心里丝丝冒着甜气儿,跟空气中的橘子香似的,“是不是呀周明知?” 周明知看他模样兴奋中透着开怀,也不扭捏,故作失落,低声委屈:“是,我吃醋了。” 尾调带着弯,听着跟要哭了似的。 祝宴赶忙拍拍他的背,把自己全然嵌入他的怀抱,哄着他,“别吃醋啦,周明知。夏回才多大,”想了想,觉得年龄说事不管用,又说,“我拿他当弟弟呢,就和祝子煜一样。” “你相信我。” 祝宴不太会哄人,周明知从他的话里就能听出来,如果换做他来,他能从各方面的不可能让祝宴相信这就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但祝宴只说,你相信我。 只此一句就够周明知浑身战栗,恨不得将心剖开整颗奉上。 他当然吃醋,恨不得一拳砸在夏回脸上,这无关夏回的年龄或是祝宴对他的态度,这是周明知心底不能掏出来给人看的阴暗面和占有欲。 他一路从少年时期跨了多少年走到祝宴面前,绝不可能让任何人破坏,哪怕是觊觎也不行。 周明知抱紧怀中的人。 “你是我的。”周明知喃喃道。 祝宴听得耳朵一热,虽然很不好意思,但这里又没有别人,丞相还能笑话他不成? 轻声附和他,语气里是自己全然不知的宠溺。 “嗯嗯,我是你的。” 第26章 日子迈进国庆节时,天依旧热的慌。 图市不属于冬暖夏凉的城市,春秋两季更是短的可怜。 第31章 但难得的小假期,大家都兴致勃勃,祝宴自然也不好扫兴。这不,一行人开车自驾到隔壁小镇泡汤。 “你们公司团建,带上我们这些外人真的好吗?”祝宴忍不住嘀咕。 “可以带家属。”周明知从后备箱拿下行李,“你在家待的久了,出来走走放松放松。” 祝宴知道他是好意,倒也没那么抗拒。 这才打量起周围的景色,他们来的这个地方叫水泉镇,是图市周边发展得还不错的一处泡汤圣地。 订的民宿在半山腰,车只能停在山脚,大家都陆陆续续下车。隔得不远一辆越野上拉拉扯扯下来两个人。 “我说你一直拉着我干嘛...都怪你,不然我就坐明知哥那辆车了...我说你到底什么毛病?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非分之想啊你!” “不是,我滴大小姐,你能不能有点眼力见,老周人车上有自己人,你凑过去干啥呀?” “什么自己人?我还是明知哥老师的亲女儿呢!我们不也是自己人?” “什么自己人?人家男朋友!对象!老婆!够不够自己人?呵。” 刚下车伸了个懒腰的祝宴:...... 楼昊和柳希乐也看到了人,议论声戛然而止。 秦摇打着哈欠从后座出来,“到了啊,这地方不错,空气还挺清新的。” 牧起从另一头下头,狼尾被压着变了形,显得有些颓,“民宿在哪?爬上去?” “对,你俩行李拿上,准备上山。”周明知说完,林索南带着其他来参加的公司职员那车也到了,人就全齐了。 柳希乐见到周明知就是眼前一亮,楼昊想伸手拉她都晚了一步,穿着高跟鞋的柳希乐噔噔噔就朝他们这一行人走来。 高跟鞋踩在石板上的声音格外响亮,并不清脆,轻一下重一下。 “啧啧,来者不善。”秦摇顶着一脸看热闹的表情,周明知瞥他一眼。 牧起将近一米九,高了秦摇不止半个头,浑身一耷拉就压在了秦摇肩上,秦摇闷哼一声。 “管好你自己吧,秦先生。”牧起声音邪性的很,听在秦摇耳朵里跟催魂差不多。 “明知哥!”柳希乐像一只花蝴蝶似的飞过来,酒红的长发在空中扬起好看的弧度,像是在演奏一首美妙的圆舞曲。 可惜圆舞曲还未启航就被周明知打断,周明知一手拎包,一手牵住祝宴,“介绍一下,我对象,祝宴。” 柳希乐‘嘎’一下定在原地,眼眶一下就红了,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楼昊追着后边,差点被她这个急刹撞到,两只手虚虚环着人,尘埃落定,心下叹口气。 柳希乐红着眼睛瞪祝宴,又瞪周明知,瞪两人牵在一起的手,最后实在不知道瞪谁了,又狠狠瞪了楼昊。 “你们不会为了甩掉我故意骗我的吧?”柳希乐狐疑着问,语气听着倒是不悲伤,反而有一种微妙的兴师问罪的感觉。 “哎哟,我的姑奶奶诶,这有什么好骗你的。”楼昊压低声音,“不是和你说过吗,老周心里有人,就在图市,喏,近在眼前了,真没骗你。” 柳希乐吸了吸鼻子,这回真悲伤了,忍不住呜咽出声。 祝宴听着这声儿如芒在背,晃了一眼手臂,试探着问:“你不去安慰一下吗?” 周明知深深看他一眼,意味不明的扯了下嘴角,“你想我去?” 当然不想。 祝宴自认不是什么大度的人,但他也不是铁石心肠,这么一个女孩儿在大庭广众之下被喜欢的人拒绝,而且这除了她,全是臭男人。 说真的,蛮抓马的。 他当然不希望有人觊觎自己的男朋友,但周明知如此优秀,被人喜欢似乎是注定的,祝宴并不过分纠结这个。 他向来是一个随遇而安的性子,就像他对周明知说的,你相信我。诚然,他也一样,他相信周明知。 事实证明,周明知做的很好。 “有楼昊在呢。”周明知牵着手就舍不得放,拉着人往山上走去,不紧不慢的,本来跟在后头的牧起和秦摇也慢慢不见。 “柳希乐——就是刚刚那个女生,是我导师的女儿。”周明知将柳希乐的事给祝宴说清楚,祝宴静静在听。 说的不多,实在是周明知觉得自己和柳希乐之间没什么可说的,大多还是围绕大学期间导师给予他的帮助以及一些琐事。 “那你大学岂不是一直都在忙?”祝宴问。 “是,一天有12个小时基本都泡在小组里。你呢?” 山间的风吹来,带着林野间自带的凉气,很舒爽。祝宴想了想自己的大学,和周明知的对比不说天差地别,也可以说是毫不相干了。 想到这不禁轻笑一声,周明知看他,祝宴张开双臂,像在迎风,又像在回答他的问题。 “我呀,虚度光阴啦。” 手上空了,但周明知感觉心是满的。 好像就这样静静地看着祝宴吹风,看着祝宴微笑,看着祝宴自我调侃,那些排得满满当当的代码,被挤得连吃饭睡觉时间都没有的日子,远没有此刻来的有意义。 原来这就是爱的人在身边的感觉。 如此充盈,如此有安全感。 但想再多花里胡哨的都没有用,周明知只给了祝宴几分钟展开双臂拥抱自然的机会,手臂一放下周明知就迫不及待将手牵了回来。 祝宴见了好笑:“我还能跑了呀,明知哥?” 这声明知哥本意是调侃,但祝宴不知道这声听在周明知耳朵里无异于天籁。 山间隐约有行人的喧哗声,但都坠得远,周明知天性隐忍,但他和祝宴在一起之后,他发觉这份隐忍克制往往无用。 祝宴就像控制他周明知的开关,开启还是关闭,怎么开,何时开,全由祝宴掌控。 吻,随着山风落下。 不是干净利落的那种,细碎的吻,一点一滴坠在祝宴唇上,嘴角,甚至耳畔,祝宴发出微弱的沉吟。 祝宴不敢让周明知深入,在细吻逐渐要变成深吻时打住。两人气喘,周明知看他的眼神像要把他在山间吞了。 祝宴打了个颤,抱着他的胳膊说,“一会儿有人来啦!” 周明知舔了舔唇,祝宴在车上嚼了一路柠檬味儿的口香糖,祝宴怀疑他在回味这个。 等一行人全都到达民宿已经是下午四点。 办理好入住,秦摇一肚子话想和祝宴说,奈何在车上还有两尊煞神,好不容易逮着机会了,果断将人拐跑了。 秦摇拉着祝宴去泡冷泉,这也是水泉镇一大特色,据说消暑利夏,很受欢迎。 两人找了个私人小汤,入水时同时发出一声叹谓。 “大热天就是得泡冷泉,泡热汤那指不定是脑袋长泡了。”秦摇靠在石壁上嘚啵。 “牧老板好像刚刚往热汤去了。”祝宴悠悠道。 秦摇:“......” “那他也是脑子有病...”秦摇小声嘟囔,随后苦着脸,“怎么他也来了?” 祝宴给他解释:“这是周明知公司小团建,我说了不来吧,你偏要我来,你想来玩我们私下来多好。那我还能说是家属,单独带一个你,你不别扭啊?周明知就提议让牧老板也来。” 秦摇不得不说祝宴真是有理有据,只能哑巴吃黄连,早知道就不贪图这点享乐了。 “不过你和牧老板咋回事?”祝宴嘬了口西瓜汁,问道。 秦摇眼神躲闪,干脆背过身去,将下巴都埋进泉水里,“啊?没事没事,我和他能有什么事!不可能的...” 这幅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样子看得祝宴眼睛痛。 不愿意说就算了,祝宴本质也不是一个八卦的人,遂闭上眼全身心泡起汤。 但秦摇是什么人? 自己的事扯过篇,体内八卦因子就开始转动了,狗狗祟祟往祝宴身边游去。 “你问周明知和那女的事了么?” 突如其来的声音差点别把祝宴吓一跳,他抖了两下眼皮,眼睛都懒得睁开,慢悠悠地故意说:“没问。” 秦摇急了,冷白的皮肤被冷泉一泡,冰冰凉的搭上祝宴,“那怎么行!你忘了当初我俩因为什么事认识的了?该不会这个就是那个短发神秘女吧?” 祝宴一愣,随即摇头:“不可能。” 将柳希乐的身份告诉秦摇,祝宴说,“高中的事已经过去了,我和周明知既然已经在一起,以前的事不重要了。” 秦摇为人或许有点小聪明,但显然不多,他和祝宴凑在一起,两人拼不起多少心眼。 “真的吗?”秦摇不信,“我看你以前挺在意这事儿。” 祝宴不置可否。 这没什么不能承认的。 周明知是祝宴整个少年时期的爱恋,所有有关悸动,情爱,甚至是欲望都与周明知有关。 他虽然狠狠折腾过自己,但他不是钻牛角尖的人,周明知有过喜欢的人这件事也许会一时影响他的心情,但那总不会是一辈子。 第32章 更何况现在两人正在热恋,虽然祝宴偶尔也会想,那个短发的女生是谁?但他绝不会怀疑周明知心里有人。 周明知现在喜欢的人就是他祝宴。 明明白白。 看到祝宴是真心放下这件事,秦摇自然也不担心了,两人轻轻松松泡了一场冷泉,细碎的说笑声伴随着山风绵延。 林索南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幅场景,秦摇和林索南是第一次见,两人都是社牛属性,三句两句就互道起好哥们了。 别看林索南身上隐藏着社畜属性,发际线也有些危险,但他长得不差,属于端正的长相,这种长相通常没有什么攻击性,很容易与人交好。 “所以咱们这边算是娘家组了?”林索南开口必属精品。 秦摇乐死了,觉得这人真有意思,“对对对,咱俩妥妥娘家人。” 祝宴一拳砸在泉水上,水花四溅,将两人淋成个落汤鸡样儿。 “呵呵。”祝宴冷笑,“娘不娘家的不好说,我拳头有点痒。” 秦摇因为个子小,从小对武力这回事就特别有眼力见,林索南显然就不吃这套了,“柳希乐见着了吧?” 祝宴无语,怎么全是来说这事儿的?真拿自己的当娘家人了这俩。 “我们刚刚还说呢,”不曾想祝宴不敢兴趣又来了一个林索南,秦摇吃瓜本性得到满足,“你们不是同事吗,诶对,肯定你更清楚情况啦。” 林索南也不推脱,将最近在公司的所见所闻讲了。 “也就是说这姑娘人不错,除了看上周明知,其他方面都挺好的。”秦摇总结道,“可她为什么喜欢周明知啊?还追着跑了这么久?” 祝宴有意反驳‘看上周明知也没什么不好’,话到嘴边觉得自己有点较真,咽了回去。 何况他也有些好奇,周明知只说帮着导师照顾一二,其实对柳希乐本人并不了解,至于为什么追求他更是一问三不知,再加上他从来也不关心。 林索南:“为什么我也不知道,但是你要说她追吧...我也不知道这算什么追法,每天上班除了汇报工作好像也没什么机会说话,就是午餐时间柳希乐也是和他们组的同事一起去的,我一次也没见她和周总在一起,其余时间除了工作还是工作。” 林索南说着说着自己都有些困惑了,这也算追?好像连给周明知拒绝她的机会都少之又少吧? 这么一想的话...林索南又道:“真要说的话,楼昊在她身边的时间倒是不少。” “楼昊?”秦摇插嘴,“那个小卷毛?” 闻言祝宴和林索南都笑了,还真是,不管是高中时期还是现在,大家听到楼昊的第一反应都是,——那个小卷毛。 “是他。”林索南笑着说,“也可能是他拦着,所以柳希乐也没什么机会靠近周总。” “嘁。”秦摇撇嘴,“我才不信,柳希乐要真想哪是别人拦得住的,你这么一说的话,我感觉这两人不清白。” 这就不是他们该讨论的了,祝宴转移话题,调侃某人:“你这周总喊得挺顺口啊?” 林索南笑得轻松,“嗐,这可是我顶头上司,早喊习惯了。” “新工作怎么样?”祝宴笑着问。 说新工作也不新了,林索南已经入职两个月,早就适应了新公司,和周总原来那些组员也适配良好,不说大鹏展翅,怎么也是游刃有余。 “好,舒坦,不亏!”林索南笑得轻松,当然他更开心的是祝宴能够得偿所愿,“你也是,看得出来日子过得舒坦。” 祝宴眉眼带笑,像带着勾的弯月,浅浅淡淡的,无疑昭示了他的好心情。 “是啊,日子舒坦着呢。” 话是这么说,只是有个念头在祝宴心头渐起,周明知不知柳希乐为什么喜欢他,那么他呢? 周明知为什么会喜欢祝宴呢? 祝宴在恋爱的甜蜜中一直没有细细想过这事儿,他也没问,他就是这样的,以前怕所以跑,现在爱所以惧。 可人怎么可能全然没有好奇心呢? 念头一起,心就已经开始寻找答案了。 第27章 山间寂静,但订的民宿毕竟有些名气,来往行人不少。 柳希乐哭的很伤心,也很认真,在路人第八次向楼昊投来鄙夷的目光时,楼昊终于忍不住打断了这份认真。 “我也不是不让你哭,就是...就是咱能不能换个地方哭?” 柳希乐没理他,抱着膝盖蹲成一团。精致的妆容早就被泪水汗水冲刷,好在看起来质量不错,并没有花得看不了,就是和她平日里的娇艳自然搭不上边。 “喂.....”楼昊语气越发无奈。 “你喊什么喊!”柳希乐抬头怒目而视,说话还带着浓重的哭腔,“你..你先走就是了!不用你陪我..我丢脸。” 啜泣里带着嗝,听着并没有什么小说里描述的美女落泪楚楚可怜,楼昊只觉得她像小时候路边看到过的一只普通的、受伤的三花猫。 楼昊轻哂:“我怕什么丢脸。在你眼里我本来也不怎么要脸吧?” 柳希乐瞪圆了眼睛,面上有些讪讪,“你..你怎么知道我...” 楼昊嗤了声,语气倒也不像嘲讽,就是听着冷清许多,“我知道,周明知的小跟班嘛。这有什么?我就是跟班又怎么了,跟着好哥们有肉吃有钱赚,我没觉得哪里丢人了。” “我本来也不是那个意思!”柳希乐被这么一打岔倒是不想再哭,有些急急的解释,“我就是有给人起外号的习惯,没有看不起你的意思...” 楼昊并不在意这些,说:“走吗?还得爬山,再耽误一会儿天要黑了。” 柳希乐踟蹰,半响,别扭道:“我脚麻了..” 楼昊也没多言,半蹲下身子,扭头说,“上来,我背你。” 柳希乐一愣,吸了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算了,我还是...” “不会是看不起我这个小跟班的体力吧?”楼昊吊儿郎当地说,“放心,背百来斤不是事儿。” “我才96斤!”柳希乐一听就炸毛,翻身就上了他的背,两只手跟钳子似的卡住他的肩膀,“敢把我摔了你自己看着办!” 虽然柳大小姐的警告犹言在耳,但楼昊轻轻松松起身,稳稳当当爬山,除了呼吸声渐喘,步子稳得一匹。 柳希乐渐渐放松下来,哭的累了,在宽阔的背上昏昏欲睡。 楼昊也注意到了,怕她睡着了往后倒,只能和她瞎聊。 “你为什么喜欢周明知?”瞎聊就是随便聊,楼昊不知道聊什么,只能问点自己感兴趣的。 柳希乐人还有点懵,脑子昏沉沉的,不像平日里那么外茬内荏,但也没轻易说,“你问这个干嘛?” 楼昊背着人,将手卡在膝盖位置,柳希乐今天穿的波西米亚风的长裙,他就将手垫在布料之下,避免直接接触到皮肤,但心里依旧升起些异样的感觉,尽量将这种感觉挥去,他说,“好奇。” 柳希乐哼哼两声,看在楼昊背她上山的份上,说,“你是不是觉得周明知平时对我爱答不理的?我告诉你,这都是假象,其实他内心可温柔了。” 温柔?好在柳希乐看不到楼昊的表情,自然也就没看见他翻的白眼。 楼昊知道情人眼里出西施,但这么离谱的睁眼瞎属实不多见。 只能干巴巴的回一句:“是吗?” “你别不信!”柳希乐拍打他的肩膀,似乎是对他的态度不满,小嘴一张叭叭的,“你还记得我们大学的内部论坛吧?别人都说我是因为周明知是我爸的得意门生所以看上他,嘁,我怎么可能那么肤浅?我当然是因为我们有缘分才会注意他啊!” “论坛?”楼昊眉头一皱,“那这和学校论坛有什么关系?” “这事儿告诉你也不是不行...反正他已经有对象了,就当我自作多情吧。”柳希乐叹气道,“当初我刚报考美术专业的时候,我爸并不支持,还说我根本没有天赋,吃不了这碗饭,我俩冷战了好久。” 柳希乐说着又有些哽咽,怕是心里相当委屈,她也不知道今天为什么要和楼昊说这些,放在平时根本不可能。 也许是山间的风真的太温柔了。 “我咽不下这口气,我觉得我爸说的不对,可心里也害怕,我是不是真的没这个天赋。” “后来我就在论坛匿名发了我的作品。” “才发没多久就有一个账号给我留言,看我的连载!虽然后来陆陆续续也有人看,但一开始真的只有他一个!” “他会给我漫画提意见,好的坏的都会直接告诉我,还鼓励我一定要坚持自己想做的事。” “我真的觉得他好温柔。” “后来,我就查到了,这个账号就是周明知的!” “我这才知道他也是我爸的学生!” “你说,这难道不是我们的缘分吗?” “那他单身的时候,我追他,有错吗?” 第33章 柳希乐的话还在耳畔回响,楼昊的脑中却闷起一道惊雷! 我靠! 柳大小姐说的不会是...不会是...楼昊步履都有些紊乱了,强行稳下心神,战战兢兢地问:“那个账号...是5个1开头的那个吗?” 柳希乐歪头,呼吸喷洒在他脸颊,似是注意到两人靠的有些近了,柳希乐退了退,“你怎么知道?哦对,你们是室友又是好朋友,他的账号你肯定也知道。” 楼昊:“......” 楼昊很想说他不知道,但他不能。他不仅不能,他还想问,谁家计院之光会起一个‘小猪佩奇萌萌哒’的id? 柳希乐难道就一点都没有怀疑吗?! 楼昊问了,柳大小姐一脸神秘地说,“你也觉得这个id和明知哥气质不符对吧?哼,我早就察觉了,所以我想明知哥大概就是那种现实和网络两个样的人,在网络上放飞自我不是很正常嘛?” 楼昊无语。楼昊一言难尽。 他不禁反省了一下自己,也反省了一下身边的人。 他想他身边的人谈不到恋爱都是有原因的,全是凭本事单身的。 而他自己,要是他知道当初借用周明知的账号会发生这样的事,他一定不偷懒自己手把手注册一个。 怎么办?要说吗? 楼昊很无措,但他觉得这或许是他的错。 楼昊紧了紧她的腿,将人往背上提了提,问,“那你是喜欢现实的周明知,还是网络上那个曾经鼓励过你的人?” 柳希乐听出了楼昊这个问题的割裂感,其实她自己有时也感觉到茫然,她甚至产生过自己是不是认错人的疑惑,还不止一次。 不然她不可能这么多年追着周明知却一点进展也没有,哪怕没有进展也可以放弃不是。 但柳希乐还存着一点侥幸。 因为学校论坛已经改版了,曾经的id都已经注销,换言之,柳希乐已经找不到网络上那个‘周明知’了。 现实中的周明知也会点评她的工作,偶尔会让柳希乐找到那个‘影子’,所以她最喜欢找周明知谈工作,甚至想让对方多多鼓励她。 柳希乐知道,自己其实是一个非常不自信的人。 她也分不清自己对周明知究竟是喜欢还是将他当做风向标,好像只要他立在那里,柳希乐便可以找到自己的方向。 这个问题柳希乐以前问过自己,但那时候她还只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姑娘,承担着来自父母的压力,外界的质疑,需要化名为爱的武器推着她往前走。 柳希乐攥紧手指,很清醒的说,“可能都不喜欢吧。我喜欢的是我自己。” 楼昊一愣,停下脚步,山风簌簌,他说:“这样才对。柳希乐,多多喜欢你自己吧。” 步伐再度行进,背上有隐忍的呜咽传来,那声音委屈着,“可我也很想他啊...想‘小猪佩奇’...要是他在就好了...”说完一顿,哭声混合着不上不下的威胁,“你..你要是敢告诉别人,或..或者是嘲笑我..我” 楼昊轻笑,接过她的话,“你就要我好看。” 背上的女生听了这话笑起来,但转瞬即逝。而女生哭起来一般都有一个过程,更何况柳希乐今天是把这几年心头的那点疮扒开,格外伤心些。 楼昊听着心里闷闷的。 他不会安慰人,脑子里却总盘旋着那句“要是他在就好了”。 不对劲了。 真的不对劲了。 楼昊本来以为自己无非就是帮老师帮兄弟照料一下这位大小姐,虽然偶尔也嫌她烦,但他天生脾气好,基本不与她计较。 可能也是操心的命,照顾着照顾着也养成习惯了,不然今天就不会是他背着她上山,楼昊自己也不在意这些。 可像现在这样,仅仅是听到她哭就心里一抽一抽地闷疼,想将人抱进怀里,想好好安慰她,想告诉她,我在,我就在这里。 楼昊知道自己栽了。 柳大小姐也不知是造了什么孽,好不容易想通了,从周明知那个火坑跳出来,自己这个火坑就已经准备好了。 楼昊想明白了也就片刻的事,对她说,“你哭可以,别把眼泪鼻涕蹭我身上哦。” 柳希乐哭声一顿,紧紧贴着他的衣领,两人的距离无形靠近,故意发出响亮擦鼻子的声音,一点不在乎淑女形象,幸灾乐祸道:“哎呀,真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但鼻子有它自己的想法呢。” 挑衅振振有词,呼吸喷洒在楼昊耳畔,有些痒。 楼昊憋着笑。 原来不知不觉间,他已经这么了解柳希乐了。 想哄她似乎也不是很难。 男生背着女生的背影在山间逐渐朦胧,看着不远处的民宿招牌,楼昊从未想过某一天,自己会期盼着一条山间小路长一点,再长一点就好了。 秦摇被牧起拖到民宿门口的时候与背着柳希乐的楼昊正面撞上,两方人马互相点头示意就擦肩而过了。 秦摇眼珠子都快跟着人家飘走了,喃喃道:“我就说吧,这两人不清白...” 牧起双手环抱靠着树干盯着他看。 秦摇想假装没事儿人显然不好使儿,牧起的眼神像紧盯猎物的狼,可秦摇不想做猎物。 “你到底想干嘛?”秦摇装不下去了,索性破罐子破摔。 “不装了?”牧起扯笑,“小东西面孔不少。” “你才小东西!”秦摇咬着嘴唇,他真是昏了头了色令智昏招惹这人,牧起这种人显然不是他能摆弄的。 “我跟你道歉还不行吗?”秦摇哭丧着脸,可怜巴巴的道,“你就当那天被狗咬了一口!我就是那哈巴狗,行不行?” 牧起太高了,一旦站直了身子气场全开来到秦摇面前,那压迫感就迫使秦摇不得不后退一步。但牧起不随他意,一只手伸过去,拦腰抱着他。 说是抱,不如说是强行固定,秦摇绷直了身体。 “哈巴狗?”牧起嗤笑,狼尾虚虚翘起一撮,慵懒又丧气,语调也是如此,“我看你是赖皮狗吧,装耍赖皮。” 秦摇哆哆嗦嗦:“你你你你..你不要欺人太甚!” 牧起倏地靠近,秦摇紧张地呼吸都要忘了,腰部更是一倾,弧度拉大。 他退,牧起必然是要近的。 “你这腰...”牧起的声音又低又欲,不知在勾哪条不知死活的小鱼上钩,“真软。” 别看秦摇嘴巴厉害,剖开可能芯子也是黄黄的,手机要是哪天不慎遗失被人捡走,里边的东西公开可能也是可以从地球上社死消失的程度。 但他实打实是个嘴强王者啊!他真的就是个花架子啊! 牧起的吻都不用心理准备就暴风骤雨般降落,秦摇的心跳得比鼓点都快,他没有拒绝,甚至有些异常的兴奋。 牧起的吻和他这个人表里如一,看着慵懒实则霸道的很,秦摇觉得自己嘴巴都快被亲烂了的时候才被放开。 他大口大口喘着气,牧起却始终淡定的微笑,好像从始至终沦陷在其中的都只有秦摇这一个花架子罢了。 “晚上到我房间找我。”牧起扔了一张房卡给他,走的时候手搭在脖颈上,狼尾被他戳得翘起来,清晰的手臂线条凿刻在秦摇眼帘,“过时不候,小东西。” 说完大摇大摆走了,秦摇捏着那张房卡,脸上一会晴一会阴的,急得原地转了两个圈。 “呸!一看就是渣男!”秦摇冲着空气骂道。 骂完脑海中又浮现牧起的手臂,刚刚拦腰抱他的触感也似乎还在,那样的手,那样的力量,哪怕只用手帮他...... 打住打住打住! 秦摇控制不住地胡思乱想,好在祝宴的出现解救了他。 “去后山准备烧烤吧。”祝宴泡完冷泉又小憩了一会儿,要不是周明知来叫他,他恐怕能一觉睡到晚上。 “今晚吃烧烤呀?”秦摇挺爱吃的,听到吃就把脑子里那点黄色倒干净了。 “是的,牧老板和周明知已经过去准备了。”祝宴打着哈欠,生理性的泪水衬得他眼尾一片红晕,嘴唇也有些不自然的红肿,整个人显得懒洋洋的。 若是平时秦摇那双眼睛比狗都亮,一定能看出祝宴这幅状态不对,但刚刚发生的事他也心虚的很,牧老板这几个字现在就是秦摇的死穴,属于听到腿都会想发软那种,所以压根没注意到祝宴的状态。 祝宴自不必说,泡完冷泉,应该说还没到泡完就被周明知提前拖走了,秦摇和林索南看着他被拖走时笑得那叫一个幸灾乐祸。 周明知也没辜负他们,拖走了人也不泡什么泉,直接房门一关,腻歪了好一阵儿,直到祝宴精疲力尽才放人小睡了一会儿。 祝宴乏,更饿得很,满脑子只剩下烧烤,两人各怀心思结伴朝后山去。 第28章 两人到的不早不晚,牧起带来的果木炭在空气中泛起淡淡梨香。 长木桌上摆满了食材,祝宴想吃烤鸡翅,趿着拖鞋正准备去拿。周明知像他肚子里的蛔虫,烤得焦香的鸡翅带着两串鸡皮就摆在了他面前。 第34章 “先吃点,还有什么想先吃的?”周明知已经换下民宿发的泡汤衣服,袖口卷到手肘,小臂溅上油渍。 “都行。”祝宴心想说我想吃了你都烤好啦,于是又坐回去,“你小心点,别被油烫啦。” “好。”周明知手沾了油渍,不好摸他的脑袋,遂微微侧身,在他脸颊轻轻一吻,很快,随着山风转瞬即逝。 祝宴红了脸。 好在大家都在烧烤聊天,没什么人注意他们这边,但还是第一次在大庭广众...祝宴心止不住的狂跳。 周明知继续和牧起烧烤去了,牧起眼观鼻鼻观心全程像一尊冰冷的烧烤机器,虽然祝宴怀疑牧起看到了,还偷偷笑他们来着。 柳希乐来到祝宴身边的时候,祝宴正辣得满嘴喷火,还得偷偷找水喝。毕竟周明知给他烤的串都是孜然,椒盐,没有辣椒的。是祝宴自己想吃带辣的,和秦摇偷偷去林索南那洒了好多辣椒粉。 所以柳希乐刚坐下就听到祝宴一脸隐忍地问她:“有水吗?斯哈..嘶..” 柳希乐:“......” 柳希乐将包里的酸奶递给他。 一大罐!刚刚买的!楼昊出的钱!心痛! 柳希乐心痛死了。看着祝宴撕开包装大快朵颐,柳希乐更痛苦了,早知道就不来这边了。 周明知见到柳希乐坐下就打算过去,被牧起拉住了,说了句,“他也不是三岁小孩了,没必要,真的。不如多烤两个串,别让你家宝贝疙瘩饿着。” 别的不说,多烤两个串打动了周明知。 毕竟烧烤又慢又麻烦,不好好烤的话祝宴确实会吃不尽兴。至于别的,周明知也不担心祝宴会吃亏。 柳希乐忍痛质问:“好喝吗?” 祝宴点点头,一脸真挚:“好喝!特别解辣,谢谢你。” 柳希乐舒坦了,她买酸奶也是为了解辣的,问眼前这个眉眼弯弯的帅哥,“你也不吃辣吗?” 祝宴含了一大口酸奶,嘴皮因为辣显得红彤彤的,没到香肠嘴的地步,就是红得有点反常。他说:“不啊,我爱吃,但我胃不好,吃不了。” 柳希乐鄙夷他:“那你还偷吃!小心我告诉明知哥...” 祝宴举着酸奶歪头看着她,男生的眼神清澈如暖阳,弯起眼角时会有浅浅酒窝出现,柳希乐算是有些明白,为什么周明知会喜欢他了。 她轻轻问:“你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祝宴移开目光,双腿盘着,懒散地说,“觉得你有意思呀。” 柳希乐外强中干,经历了在山脚下的那一幕,她见到祝宴时总觉得气短丢脸,听到他这样说,下意识以为祝宴在嘲讽她。 心里酸酸的。 柳希乐站起身准备走了,本来她坐过来只是想和祝宴说,她想明白了,以后不喜欢周明知了,希望他不要误会。可又觉得自己这样说有点茶茶的,想了半天不知道咋办,看到人的时候腿不由自主就走过来了。 还是不要讨人嫌了。 刚要起身,肩膀被人压下,声音随着力度传来。 “吃啥呢?有没有给我们留点?”楼昊一只手搭在柳希乐肩上,看似亲密实则保持着距离,只是做出哥俩好的模样,笑着说,“来来来,给你正式介绍一下,这位——我的高中同学,祝宴!现在和老周是一对。” 祝宴给足了面子,做了个打招呼的动作,笑眯眯道,“嗨。” 不等楼昊介绍,柳希乐自我介绍了,这正合她意,“我叫柳希乐,和他们是同事,不过我是美术组的,不做代码。” 全程只做同事介绍,甚至连爸爸是他们老师都没提。 起了这个头,大家认识的不认识的都做了一个简单的介绍。别说,祝宴也是今天才知道秦摇居然是做自媒体的,难怪那么大胆开放。 “我靠,没想到你这么牛啊,10万粉丝!”祝宴搜到秦摇的工作号,竟然已经小有名气,完全可以算他待得这个小平台的头部了。 祝宴翻看了两个视频,拍的很不错也很有创意,难怪能火。最了不起的是秦摇并没有团队,他的账号完全是靠自己一个人,一点一滴做起来的,其中的漫长与艰辛不足为外人道。 “哥,摇哥,”祝宴给他比个大拇指,“你是这个。” 秦摇哈哈大笑,乐死了,被祝宴夸得通体舒畅,狠狠嘚瑟了一回。 祝宴突发奇想,问他:“要是用你的账号打个广告,怎么收费?” “广告?”秦摇说,“给你的超市打吗?那得想个拍摄视频具体的方案。” 祝宴嗐一声,说:“不给超市,超市需要打什么广告呀,开在那自然就有生意。” 这话说得挺招人恨,但没辙,实话。超市这行当,根本不用打什么广告,只要货品充足多样,地段人流好,只要开门就能赚钱,一点不用操心。 秦摇问:“那你打什么广告?” 祝宴有些不好意思,但觉得自己的爱好也没什么丢人的,就说了,“是我喜欢的一个太太,她的作品数据不太好,我想着要是能在你这打个广,应该能引流过去?” 秦摇恍然大悟,这一套在自媒体里不算新奇,秦摇当然也能接,他好奇的是祝宴喜欢的是哪个太太。 祝宴说了——喜乐太太,画漫画的那个喜乐太太。 柳希乐本来只是放松下来在一边本本分分狂炫烧烤的猹,楼昊给她烤了一大盆。听完林索南那边公司八卦,耳朵刚挪过来听到祝宴他们在聊自媒体,觉得这个话题她不是很感兴趣,正准备转换阵地,就听到了四个大字——喜乐太太。 喜乐太太?! 柳希乐颤颤巍巍地重新坐下,抱着啃的玉米都不怎么香了,把嘴边的孜然舔干净,开口道:“你们说的是那个在xx平台画克鲁苏漫画的喜乐吗?” 祝宴没想到柳希乐会知道,但他本来就在给秦摇疯狂安利,开心极了,“对对对,你知道?” 柳希乐有点尴尬,不知道该不该说,总觉得三次元掉马过于抓马了。 “额,知道是知道...”柳希乐委婉道,“听起来你很喜欢她?我觉得她画得吧...剧情也...” 柳希乐的话还没说完祝宴就接上了,堪称无脑,要说毒唯是什么样,祝宴现在就是什么样。 “画得很棒!剧情也很出彩!喜乐太太就是坠吊的!” 柳希乐:“......” 秦摇:“......” 柳希乐震惊!柳希乐感动!柳希乐自我和解了! 化名为‘喜乐’的柳希乐被祝宴这么一个狂热粉丝硬生生打碎拼凑重新开始,重点是柳希乐还做到了! 她现在前所未有的轻松,发自内心的感到开心。 原来有人这么喜爱她,喜爱她的作品。 柳希乐充满了勇气!她决定将自己就是喜乐太太的事告诉祝宴! “不过,你有没有看喜乐太太三次元小掉落?”祝宴歪头问柳希乐,眼睛亮亮的,皱着眉思索道,“我总觉得那个小卷毛好眼熟...总感觉我在哪里见过......” 柳希乐决定不告诉祝宴啦! 柳希乐闭嘴啦! 算了,粉丝和正主还是应该保持好距离。 否则身边的一切都会被扒得皮都不剩!什么把身边小卷毛同事画成可以变身兽型的狼人侍卫什么的真的是太让人难为情了!什么将上司画成六亲不认冷血无情的光明大天使什么的真是太大逆不道了! 柳希乐决定把自己是喜乐太太这件事烂在肚子里。 就算祝宴是她的死忠粉也不行!!! 柳希乐跑的很快,抱着一大盆烧烤就拉着楼昊跑了,说是要去看星星。秦摇倒是不看星星,但他跑的也快,在牧起拿着一烤盘靠近的时候说要回房休息了。 他一走,牧起放下东西也走了。祝宴察觉到他似乎一口也没吃,想张嘴问问又觉得多此一举。 好在周明知说了不用在意。 营地树梢上挂满了星星灯,映照着满地温柔。 祝宴将穿歪的鸡翅举到周明知面前,“喏,张嘴。” 其实鸡翅光用嘴吃是挺麻烦的,但周明知也不介意,真就张嘴顺着铁签将鸡翅顺下来,嘴里塞得鼓鼓的,看着乖顺的很。 “好吃吗?”祝宴眯着眼睛问他。 周明知几下就将肉吃完,骨头嚼了两下,想吐出来。祝宴伸出手,意思很明显,让周明知吐他手上。 烧烤的孜然挺麻的,周明知觉得麻的不止他的味觉,心也麻麻的。 “你喂的肯定好吃。”周明知说。 祝宴捏了捏他的脸颊,笑道:“我看看你脸皮厚不厚,分明是因为这是你自己烤的所以好吃吧?” 周明知不置可否,他的好吃和祝宴的好吃不一样。 周明知手上没停,还在烤着,都是些祝宴爱吃的东西,严格把控着火候和用料,炭火将他的面部都烘得有些发红了。 祝宴想,今晚周明知不会是果木味儿的吧。 想着笑了一下,周明知问他,“笑什么?” 第35章 祝宴双手托腮,懒洋洋地说,“看你在这烤了一晚上,觉得挺有意思的。以前怎么会觉得你这人就像数学题,必须得步步精准,现在觉得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 周明知恍然,内心认同。 祝宴其实没说错,他确实是一个很敏感的人,一开始祝宴认识的他,就像一台精准的机器。 一台没有感情的只为了生存的机器罢了。 第29章 周明知五岁的时候父母出国,他被送到爷爷奶奶家抚养。 彼时他还没意识到自己将面临什么,他只是多少有些不解,为什么别的小朋友可以和父母在一起,别的小朋友有爸爸妈妈接送上下学,而他没有。 他一开始也闹过,甚至说过愿意和父母一起出国,但很显然,他的父母并不想带他这个拖油瓶。 周明知的父母说是典型的学术人员也不尽然,世界上搞学术研究的那么多,不见得每一个都像他父母一样,生了不管,还嫌麻烦。 他的家庭组织并不算太复杂,亲奶奶在他爸六岁时就去世了,爷爷很快重新结婚,生了第二个儿子。 有了后妈就有后爸,这是大概率会发生的事情,何况人心本就偏颇,周明知他爸不受待见几乎是板上订钉的事情。 这也就让小小的周明知格外费解,可能是从出生管他的人就不多,周明知格外早熟,所以他就更不能理解他父母的所作所为了。 连你这个亲儿子都不被待见,你们是怎么放心把自己的儿子交到他们手上的? 周明知一开始挺想问的。 后来发现国外的电话从一周一次变成一月一次,后来半年也就两三次的时候,也就懒得问了。 周明知本就不开朗,变得越发沉默寡言,在乡下的日子不算好过,他爷奶就是能做出一家人在屋里吃香的喝辣的,将小小的周明知挡在门口,只扔一碗酱油拌饭给他,让他蹲着吃,连门都不让进。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吃。 他叔叔也就是后奶生的二儿子,拿着父母寄回来的抚养费,给家里添置了一样又一样好东西,却连电视都舍不得让周明知看一眼。 周明知那时才多大?他也有对动画片充满好奇的时候,去了学校大家都在讨论名侦探柯南,周明知也想看。 放学回了家周明知就提出了他要看电视,这几乎是他第一次提要求。一屋子人盯着他,目目相觑,仿佛周明知提出了什么十恶不赦大逆不道的要求。 当天周明知就被吊在房梁上抽了一顿,拿他爷的皮带抽的。吊着的那个位置正好能看到电视机传出的荧光,那是他第一次听到柯南的片头曲。 身上疼的厉害,但心里挺愉悦的。伴随着动感的乐曲,周明知内心萌发出反抗的乐趣。 自那之后周明知不再乖巧懂事,不再木讷得逆来顺受,他竭尽全力地反抗,叛逆,一次一次地挑战这群人的神经,让他们对他出手一次比一次狠。 直到某一天,终于将他打进医院。 周明知拨通了报警电话。 那时周明知才8岁,可已经整整在爷爷奶奶度过了三年。 事情可以说闹得很大,又似乎又没那么大。说是虐童,可正经的是有血缘关系的,周明知虽然浑身是伤,但大人的说辞无非就是‘小孩儿不懂事 ’‘我管教自己家的孩子凭什么不可以’‘他爹妈都没说什么’之类的。 清官难断家务事,警察也不好管。 好在周明知的父母决定回来处理,周明知在医院住了三天,等了三天,他的父母终于姗姗来迟。 “我跟你说周皓!当初结婚的时候我就说过丁克丁克,你当时答应的好好的,结果呢?背着我做这种下作事,害我怀了孕,都是因为你做的孽!” “是,这事怪我,但我发誓我也不是故意的。更何况这几年孩子也没影响我们什么不是吗?” “那现在呢?你爸妈是这么个货色我早知道了,没想到连个小孩子都不放过,每个月打那么多钱给他们,都喂狗了是吗?” 男人的声音阴沉下来,“这些人真是不知所谓!” 女人显得更加不耐烦,“警察那边我已经按你说的处理了,不予追究。家丑不可外扬,你那一家子的丑,别惹的我们一身腥。” 男人声音缓和了一些,“老婆...” 女人——也就是周明知的妈妈冯可莉说:“现在这些都无所谓,钱就当喂狗了,现在关键是孩子怎么办?我的研究正在关键的时候,能请这几天假已经不容易了,国外也不是好混的,你应该比我清楚!你必须快点处理好。” 周皓蹙起眉头,显然也有些措手不及,本来也就是因为冯可莉家里那边并不管小孩才会送到自己爸妈这边,没想到又出了这些事。 才不过短短三年而已,自己的爸妈怎么就不知道忍忍,自己的儿子怎么就不能更加乖巧懂事一些?只要乖乖的别人怎么会针对他一个小孩?无非是不省心罢了。 “送我回图市,请个保姆吧。” 周明知的声音幼小却平稳,波澜不惊,那双眸子无哀无怨地盯着天花板。身边被称作父母的声音慢慢离他远去,四壁空旷,周明知的心从那天起变得空荡荡,往里塞什么都填不满。 更何况,也无人愿意为他填充。 事情办得格外迅速,周明知的父母来去匆匆。 从此周明知一个人住,保姆每日来给他做饭,他8岁就拥有了自己的银行卡和手机。但家里没有安装座机,他的父母更不在意,一开始还偶尔会打电话,后来几乎是信息联系,最长的时候周明知时隔了三年才听到他母亲的声音。 保姆更是不好找,他父母走的时候就匆忙,也不知该说周明知是倒霉好还是说这个社会就是常发生这样的事。 来周明知家的第一个保姆,就企图拿捏周明知。 也过了几天安生日子,突然某一天回到家,馄饨就变成坏掉的,那肉臭的周明知没忍住冲到洗手台呕吐不止。 家里消失的食物,一些周明知放在床头的零钱,里里外外被翻动的抽屉和床铺。甚至偶尔周明知还能感觉到家里有外人居住的痕迹。 周明知很害怕。 但他很会报警,他很有经验。 保姆很快就被抓了。 交代的时候哭着喊着说:“我哪里晓得这么个小屁孩还知道要报警哦!我以为他爸妈压根不管他,不会有什么事的,我也就是偷点吃的用的,还有几百块钱...就是床头柜上的撒!真的没有了!这个小杂种精得很,就搞那点现金放着...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警察同志...” “为什么叫他小杂种?不是不是,我当然没有骂他撒!我们乡下..乡下都是这样喊的咯,有爹娘生没爹娘养不就是..就是嘛...” “什么?外人住过的痕迹?没..没有!怎么会是外人呢..住的是我儿子呀!这怎么能算外人呢...” 周明知很想笑的,怎么没爹娘养呢?要是没养又怎么会请你这头蠢狼入我家这个室呢?怎么不算外人呢?这到底是我家还是你家? 周明知才堪堪八岁,发生这种事肯定是要通知家长的。 但这次警察显然没有如愿,不论是电话还是信息都如石沉大海,周明知的父母没有一丝回应。 周明知录笔录的时候十分冷静,稚嫩的声音听得记录的警官一愣一愣的,他说,“该怎么判就怎么判吧,警察叔叔,我爸妈说全权由我处理,我这边不会谅解的。” “你爸妈...” “他们有很重要的事,暂时联系不上了。” 记录的警察叹了口气,摸了摸他的脑袋,周明知觉得脑袋上的大手有点热,其实不是很舒服,但他也没拒绝他人的这一点善意。 其实有什么要紧的呢? 就像他想的那样,他的父母至少愿意花钱养他,不过就是舍弃一些无用的感情罢了,他难道不比许许多多可怜人强太多了? 没必要大惊小怪的。 之后的周明知摸索着长大,保姆换了一个又一个,几乎到了初中才稳定下来。这还得感谢牧起的妈妈,给他介绍了一个好保姆,周明知很满意。 他已经很久没有吃过酱油拌饭这种东西了。 但当他日复一日的长大,他发现酱油拌饭已经长进了他内心那片荒芜的土地,那里没有花草,没有阳光,没有雨露,只有一碗又一碗吃不完的酱油拌饭。 很吓人,吓得周明知开始失眠。偶尔睡到半途也会大口大口喘着气惊醒。 周明知痛苦极了。 但他不是一个软弱的人,有了问题就去解决问题。 周明知开始调节自己的休息时间,将自己的生活严格划分成时间段,哪个时间段该做什么,一清二楚的记录下来,做完便打钩,没做完就罚自己跑圈或者刷题,总之一刻也不让自己停下来,精准得像上了发条的闹钟。 只要铃响,周明知就会像一台机器一般开始运作。 第36章 直到他遇到祝宴。 周明知不知道他对祝宴算不算一见钟情,这么说感觉有点玄乎。但他知道就算不是一见钟情,祝宴对于他来说,很不一样。 人都有自己的喜好,这是显而易见的,一群人聚集在一起,你第一眼望过去都会有第一眼格外喜欢的人,这是人之常情,而后,才是性格上的探索。 说白了,人的第一面,都是看脸。 周明知也一样,他第一眼看到祝宴,他就觉得心底有什么东西在忍不住往外钻。这令他很惶恐,他从小性子就隐忍,喜怒哀乐都不明显,有天然成分在也有故意克制的原因。 祝宴让他感觉到了意外。 这意外无法令他操纵己身,反而常有失控。 周明知喜爱这种感觉。 真的,就像当年第一次听到名侦探柯南片头曲一样,他由衷地感到兴奋与快乐。 周明知都快忘了这种感觉了。 高一一整年,他就像双面人,一面是大家都喜欢的脾气温和成绩优异的三好学生周明知,一面像阴沟里的臭老鼠时时刻刻视线围绕着祝宴旋转的偷窥狂。 整整用了一整年,周明知才勉强觉得自己准备妥当,成为了祝宴的同桌,大家也都以为只是一次正常的轮转。 周明知可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他是当之无愧的优等生,他提出不再换同桌的提议老师们自然会好好考虑,只要他说的在理,老师也乐意采纳。 这同桌一做,就是两年。 从第一次见祝宴,周明知就知道,他们不一样。 祝宴身上像有一团火,不断吸引着周明知靠近他,哪怕这火会把真实的周明知灼伤。 刚成为同桌没几天的时候,周明知生了一场大病,高烧不退,病得很突然,烧得都说起了胡话。甚至混乱中不断地低声呼喊着祝宴的名字。 那时候祝宴和他其实还不太熟,但祝宴看他烧得满脸通红真的很着急,那一声声呢喃,喊得祝宴头皮发麻。觉得周明知真是可怜极了,恨不得替他生病,背上人就往医务室冲。 校医说得去医院,祝宴又请了假跟着老师将人送去了医院。 周明知烧得迷糊,除了感到手上针孔刺痛,隐约听到有人交谈。 “他父母呢?” “周明知同学的家长都在国外,他在国内没有亲人..” “啊?”那道模糊的声线带着不可思议,“那他?岂不是平时都一个人生活?” “唉..所以说,以后你们就是同桌了,一定要互相帮助..” 声音渐渐模糊不清,周明知隐约听到‘我会好好照顾他的’这种保证,就陷入了沉睡。 再醒时天居然都黑了,周明知头重脚轻,浑身酸痛无比,嗓子更是火辣辣的疼。 他试图起身,这才注意到自己一只手臂上还压着个人。 是祝宴。 祝宴侧着脑袋睡得正熟,不知是不是梦见什么好吃的,嘴巴不自觉地吧唧两声。 周明知脑中恍惚有那么一句‘我会好好照顾他的’,再看看睡得喷香的某人以及自己麻木到不能动弹的手肘。 周明知笑了一声,嗓子不禁撕裂般疼痛,令他眉头紧锁。 “你..你醒啦!”祝宴听到动静弹坐起身,揉了揉眼睑,压着睡得一半脸红得通透。 周明知很轻地点了下头,脑袋还挺重,哑声道:“水。” “哦哦。”祝宴知道哪里有水,熟门熟路地在饮水机下面拿出干净杯子,冷水热水更掺了一半来回倒腾。 周明知看着他动作,直到水递到他面前。 “你喝吧,这样水温肯定刚刚好的,你试试。”祝宴温声细语的,见他接过杯子,又说,“老师还有课,先回去了。你要不要喝粥?感觉怎么样?能回家吗?” 周明知一口气喝完了水,果然如祝宴所说,水温不烫不冷,刚刚好,嗓子也顺畅许多。 只是还是哑,一时半会痊愈不了,他说,“谢谢你,祝宴。今天麻烦你了,你快回家吧。等回了学校,我再感谢你。” 祝宴摇头,认真说道:“我不要你感谢。你现在回家吗?” 周明知点头,其实他人还有些昏沉,但他想回家了,生病于他而言是个难得能睡好觉的日子,他想赶紧回去好好睡一觉。 祝宴把他一把搀起来,让他半个身子靠在自己身子,前后没花几分钟就叫来了一辆出租车。周明知往里坐,正准备和祝宴道别,没想到祝宴把书包往里一扔,也钻上了车。 “周明知,你和师傅说目的地,我送你回去。” 周明知的心莫明地揪了一下。他想说,不用了,那个空荡荡的地方你还是别去了吧。 但他说不出口,他无法拒绝这个提议,他像是被脑中无形的线操纵了思维。 他不止一次的想过,如此空荡的地方,如此无趣的家,如此空白的我。如果祝宴也在这里,如果他也和我一样,过着如此这般空虚的生活。 该有多好呢? 那样我就不是一个人了。 第30章 周明知的家不大,就一室一厅,看着就像为他量身订造的大小。 怎么看也不像一个家。 祝宴没住过校,但偶尔值日的时候也去校舍逛过,看着和周明知这个家没什么太大区别,也就空间稍微大了些。 一个卧室一个厨房,要是位置离学校再近点,完美的学区出租房。 “就是租的。”周明知似乎看出他的疑虑,哑着声音说,“学校附近的房子太贵,租在这边刚好。” 祝宴没问为什么租房,他搀着周明知挤进屋子。夜幕降落,四周黑的很,打开灯是暖黄色的。 这让祝宴感到满意,他不喜欢白炽灯,觉得太冷清了,还是黄色的光有温度。 屋子不大,除了卧室关着门,里里外外几乎一眼就够望尽了,冷清得厉害。 一张四方的小饭桌上罩着防蝇罩,祝宴打开看了,两菜一汤,有荤有素。 “周明知,你吃饭吗?我把饭菜给你热一热吧。”祝宴问他。 周明知平时话就不多,病了显然话更少了。 他明明没有说什么,但难掩的疲惫和倦怠还是冒出来,从祝宴的四肢百骸钻进身体。 他说:“不用了,谢谢。” 祝宴甚至从这样温和知礼的回答里感受到了一丝厌恶。 祝宴一惊,顺着周明知的视线看,是他打开的这一桌菜。 周明知似乎讨厌这些菜。明晃晃的,连掩饰都懒得伪装。 祝宴觉得自己有些莫名其妙,哪有人会讨厌一桌菜的?但他直觉令周明知产生如此厌恶情绪的罪魁,免不了这桌菜的关系。 祝宴将罩子重新罩回去。 虽然打了退烧针,但病来如山倒,高烧容易反复,祝宴握住周明知手的时候,就觉得这个温度必定不是健康的。 好在祝宴有所准备,他将退热贴给周明知贴上,被子也严严实实盖好。周明知苍白的唇色显露出无疑的脆弱。 祝宴没见过这样的周明知。 他见过周明知考双百第一的模样;见过周明知算不出题皱眉的模样;见过周明知打篮球投进三分也会忍不住扬眉的模样;甚至见过周明知偷偷写小纸条让他认真听讲不要再偷看小说的模样。 独独没见过他如此脆弱如此好像一碰就会碎掉的模样。 周明知被祝宴晃醒的时候,头晕得一阵恍惚。床头暖阳色的灯光晕染在四周,周明知难耐地眯眼。 “周明知,喝点粥吧,喝完了还得吃药呢。”祝宴端着冒着热气的粥,将人扶起来,枕头垫在他身后。 周明知恍若梦中,声音哑得吓人,“你还没走?” 祝宴一吔,怎么一张嘴就赶人走,没好气道:“你吃完药我就走了。” 周明知可能觉得自己在做梦,将粥接过去也不知道喝,就呆呆愣愣坐着。 祝宴无奈地将粥又接回来,拿着勺子刮了一勺粥,本想直接递过去,又拿回来对着吹了吹热气,“算了,我喂你吧。” 祝宴递一口,周明知就吃一口。一时间场面变得和谐起来。 祝宴小声问了句:“好吃吗?” 周明知点头,说:“好吃。” 祝宴满意了,这是他第一次煮粥。周明知家里也没什么食材,冰箱里有些肉丝和鸡蛋,祝宴拿电饭煲煲的白粥,盛出来后加了些肉丝,鸡蛋是拿油炒了的碎鸡蛋。 没有经验,煲粥的时候还怕做成干饭,水都添了两次。 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周明知觉得好吃就行。 周明知将碎鸡蛋里掺杂的鸡蛋壳不动声色地咽下去,将满满一大碗粥都吃完,浑身像是活了过来,嗓子也不再火烧火燎的。 哪怕还在发烧,周明知也觉得好过了许多。 祝宴把退烧药递给他,倏地将手背贴在他额头上。可能是因为生了病,心跳涌动过快的时候,周明知害怕他的心顺着嗓子眼跳出来。 第37章 “好像还是有点烧...”祝宴仔细比对温度,嘟囔着。 周明知甚至有些耳鸣,听着祝宴的声音时远时近,他说:“我感觉好多了。” 周明知笑得很淡。 祝宴不知道怎么形容他现在看到的周明知,明明还是学校里那个人,又好像全然不是,直到他听到周明知说:“谢谢你,祝宴,谢谢你今天照顾我。” 这声道谢里祝宴没听出客套疏离,他听到了甚至超出于常理的真心,他听到了周明知真心实意的感激与对自我的懊恼。 可是为什么? 可是凭什么? 不过就是病了一场,不过就是被普通的照顾罢了,不值当周明知如此郑重其事的道谢不是吗? 祝宴是第一次在周明知身上感到心疼。 他突然很想抱抱他。 祝宴自认是含蓄的,但他一向共情能力很强,他不会刻意的隐藏自我,通常都是当下想到什么就去做什么。 比如现在。 祝宴轻轻抱了一下周明知。 在周明知错愕的目光中,祝宴随意又认真地说,“周明知,希望你身体健康,以后都不要再生病啦。” 随意和认真貌似是两种矛盾的反应,但祝宴就是能将它们糅杂其中。周明知没说话,也许是不知道说什么,也许是在忍耐什么。 祝宴能听到耳廓有细微的波动,那是抽泣的声音,但那声音的主人忍耐又克制,祝宴也当做不知。 他只是轻轻拍着这个在学校里完美无二的高材生的背,一下一下的。他感受到怀中的背脊原来也并不厚实,骨头的触感也很单薄。那么多的运动也许能够令这个少年变得更加强壮有力,可说到底他也只是个十几岁的少年。 身边空无一人,每天回到家只有一桌保姆做的饭菜,生了病只能靠同学帮忙照顾的少年。 祝宴无法忽视肩膀上的微颤,他想说点什么,可他害怕说什么都会伤害他,他不是很会讲话的一个人... 他唯有实话实说,他说:“周明知,不是怕你生病的没人照顾,也不是嫌弃你麻烦,你也不要把自己当做麻烦。” “不想你生病,只是心疼你。” “周明知,别再生病了。” —— 周明知从梦中醒来时,民宿的暖黄色灯光一时令他有些分不清身在何处。 窗边的风铃摇晃得叮当作响,外头夜雨霏霏。 周明知揉了揉发昏的脑袋,掀开薄被起身。 “哎哎哎,你起来干什么?”祝宴正从外头走进来,见状斥他,“你说你这么大人了,发烧了也不知道,还好我过来给你关窗户,不然烧一晚上小心烧傻了。” “发烧?”周明知愣愣的,顺着祝宴的动作又重新躺下,这才注意到自己确实有些头重脚轻,嗓子也哑了。 “对呀,可能是晚上山风吹多了。”祝宴把被子给他掖好,轻声说,“不过你以前就爱发烧。” 周明知神情淡淡的,他一生病就这样,“你还记得呢。” “记得呀。” 祝宴当然记得,也不知道周明知是体质问题还是运动都是假的,一到换季就容易发烧,也不感冒就单纯发烧。 一开始祝宴着实紧张过一段时间,后来发现除了头昏和嗓子哑之外,并没有什么多余的症状,往往发作烧个一两天也就好了。祝宴还特意让大舅给周明知搞了个专家号查过,说是免疫力引发的问题,没什么大毛病,祝宴这才放下心。 周明知生病了就容易矫情,往日里不敢的不轻易说的做的就容易发散出来。 “真的记得吗?”周明知略一撇嘴,“我看你忘了。” 祝宴瞟他一眼,轻哼,转身出去。 周明知心想自己过分了,拽着手不想让他走,祝宴哪是那么好拦的,轻而易举离开了。 周明知越发不安起来。 觉得自己真是没事找事,什么记不记得忘不忘了的,有什么比祝宴现在就在他身边来得重要吗? 周明知抬起手臂挡在脸上,企图遮挡住这满室黄光,可窗边的风铃摇晃作响,叮叮当当惹的人心烦。 祝宴还说来关窗户呢,关了个寂寞属于是。 就在周明知胡思乱想之际,祝宴端着碗粥重新出现。 “当当当!祝宴牌爱心病号粥!”祝宴充满活力的声音再度出现,周明知的表情有些不知所措的错愕。看着那冒着热气的熟悉的白粥,忍不住笑了。 祝宴十分愿意承认,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的厨艺已经有了天差地别的变化。但巧妇还难为无米之炊呢,比如今天。 祝宴捧着粥,解释道:“民宿没有电饭煲,只有那种土砂锅,我没怎么用过。喝嘛还是能喝的,就是可能多了点锅巴...” 周明知笑得温柔,那眼底的星光点点像要把祝宴吸进去,话少但语重:“没事。” 祝宴也觉得这是小事,又开开心心搅着粥,等凉的差不多了,递给他。 哪知周明知垂着眸,说:“你喂我。” 要说以前祝宴不知道,现在还能不知道周明知这套吗,摆明了装可怜呢。 祝宴存心逗一逗他,故意说:“不要,你自己吃吧。” 周明知挑眉,有些委屈:“为什么?” 祝宴将手伸过去在他眼前晃了一下,唉声叹气道:“看到没,被砂锅烫的,为了给你煲粥。” 周明知将他的手拉过去,看到食指上确实有异样的红。祝宴刚想说逗他玩的,手指头没来得及缩回来就被温热的口腔包围。 食指被周明知含进了嘴里。 温热的触感烫在指尖,祝宴没由来的一阵腿软,心跳得厉害,倏地将手指抽了回来。 再不敢皮了。 祝宴低头假装吹粥,根本不敢看眼前人。实则脑子里全是见不得人的东西。 可谓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喂完了粥,将残余收拾好,这次他无需像以前一样离开。 他将窗户关好,钻上床,靠在周明知身边有些懊恼的反省:“本来是要关窗户的,结果想着要煮粥,去找老板回来就给忘了。” 周明知轻咳两声,倒不是他有咳嗽的症状,主要还是嗓子哑的原因,“没事,一点风而已不要紧。” 祝宴才不信他,只要周明知生病,祝宴听到最多的话就是‘没事’,在周明知眼里他的身体就没有有事的。 祝宴灵活地钻进他怀里,将周明知的另一只手与他十指紧扣。半个身子的重量压得他发麻,但周明知没动,只有这样他才觉得两人似乎缠绕在一起。 祝宴阂上眼睛,声音轻忽缥缈,仿佛和几年前那个夜晚重叠在一起。 他说:“周明知,别再生病啦。” 周明知本不欲靠他太近,虽然发烧不传染,但毕竟是生病,总担心影响最亲近的人。 但这声音太乖巧太温柔,引得周明知心底潮湿一片,他将额头抵在祝宴额头上,热与凉相触,两人都止不住一抖。 浑身战栗。 周明知就像饮鸩止渴的人,不论听多少遍,不论在什么样的场景,不论他和祝宴彼此发生怎样的改变。 “为什么?” 祝宴一点也不意外。打从他第一次照顾生病的周明知,无意中窥探到他无助空旷的内心,被他偶尔的脆弱击荡得神魂颠倒之后。 他总是会这样一遍又一遍地回答他的。 祝宴轻叹,手抵在周明知后脑勺上,让他们的额头更加亲密无间。哪怕汗水黏糊着贴到他身上,祝宴不在乎。 他们紧紧贴合在一起,胸膛,脖颈,甚至腰贴着腰。 他把自己全然地托付给周明知,给了他全心全意地拥抱,只企图令他这隐秘的不安能够安稳下来。 他说:“因为我会心疼你,周明知。” 夜半山间的风被隔绝在窗外,民宿的隔音听着并不算太好,耳后隐隐有啜泣,祝宴伸手摸了摸耳垂,一手的水渍。 祝宴无声的叹息。 周明知在他面前还是太爱哭了些。但这叹息不是厌烦,是祝宴的无奈。 他舍不得周明知掉眼泪了。 黑暗中周明知抓住这只湿漉的手,一点一点用舌尖将水渍舔干净了。 祝宴想起小时候他妈给他带回来的那只小黑犬。小黑喝奶的时候也是这样一点点,一米米的。看着小,实则霸道无比。 祝宴被舔得头皮发麻,硬着头皮问他:“咸的吧?” 都是眼泪,能不咸吗? 周明知没说话,只一味舔手,将祝宴的手舔的湿乎乎的,再分不清是泪水还是口水。 祝宴觉得他颇有些耍无赖。 “我以前没发现,你还挺爱哭的,周明知。” 周明知高大的身躯蜷成了虾米,他本就发烧体温高的很,蜷缩逃避之后到处乱拱,拱得祝宴有些无措。 倒不是接受不了两人现在的亲密,而是,这样太招火了。 祝宴身上无一处不是滚烫的。 第38章 “你干嘛呢...”祝宴无奈地两手架在他脸颊上,将人从被子里拖上来。 周明知脸部被挤压,嘴巴都嘟上了,一头闷汗,眼睛水雾一片,两颊烧红。 被拖出来之后一脸迷蒙地说:“我想帮你。” 声音又哑又荡,听得祝宴耳朵发痒,差点直接那个了。 “什..什么?”祝宴从来没听他说过这么直接的话,人都傻了,“帮?帮什么?怎么帮?” 周明知也不用语言表达了,直接用动作表明,用他的嘴。 祝宴眼神都迷茫起来,整个人云里雾里,如遇仙障。 他怀疑发烧的不是周明知,很可能是他自己。 要不然周明知发的就不是普通烧,很可能是别的什么烧。 总之结束的时候祝宴魂都没了,呈大字瘫在床上。周明知倒是神清气爽已经能下床了,状态比之刚才清明了不止一点半点。 周明知不止自己打理清爽了,将祝宴也收拾得妥妥当当,薄被还换了一床。 重新躺下,周明知再度揽上祝宴,将人重新拖回怀里,安稳抱着。 嘴里还嘟囔了一句:“是咸的,还有点腥..” 黑暗中差点被祝宴一脚踹下床。 周明知不敢再招惹,老老实实抱着人直到呼吸缠绕在一起。 如此一夜,总算过去,外头夜雨依旧急骤,屋内的人却已相拥而眠。 第31章 鸟叫声在山间格外清脆,祝宴难得起得早,但他没有第一时间起身。 身侧的人还在睡。周明知的睡相很老实。 可能是生病的原因,周明知的呼吸很沉,眉间却有些下意识的紧锁,祝宴猜他睡得并不安稳。 祝宴望得出神。 这不是他第一次有这种感觉了。 虽然确定了关系,但二人并没有搬到一个房间住,仍是一人一间房。平日里周明知虽然多有掩饰,但祝宴总能观察他眉宇间的淡淡疲惫。一开始祝宴还以为是他工作太累,后来发现周明知似乎睡眠不太好。 平日的周明知基本都是精英打扮,两人同住一个屋檐下,哪怕是日常家居的周明知,那也是‘打扮好’的周明知。 不似此时躺在身侧的男人,苍白、脆弱。 祝宴伸出手,却在即将触碰到他散落的那缕发丝时停住。 算了,万一吵醒他就不好了。祝宴想让他多睡一会儿。 轻手轻脚地起身,洗漱完毕后祝宴将空调打高,悄悄出了门。 水泉镇的晨雾裹着冷泉的湿气,青石板路上有三两行人在走动。 祝宴想找找哪里有卖早餐的地方,刚走出民宿大门就看到牧起倚在树边抽烟。 祝宴突然想起,似乎有一段时间没见过周明知抽烟了。 牧起显然是看到了祝宴的到来,掐灭了烟头,金属打火机在他手中‘咔哒’作响,他问:“秦摇呢?” 祝宴愣了一下:“他不在房间吗?” 牧起蹙眉,有些焦躁的情绪在这样清爽的晨间格外显眼,“我刚去敲过门,没人。” 祝宴想起刚刚拿手机的时候貌似确实有几条未读消息,就拿出手机看了看。 “他说...他家里有点事,昨晚着急先回去了。” 这话说得祝宴自己都不信,何况还有个程咬金立在面前,秦摇为什么突然离开,已经是显而易见。 “你们...什么情况?”祝宴难得多嘴问一句。 得到确切消息牧起也不急了,打火机在手里都快玩出花了,不紧不慢地说:“没什么,有人不听话而已。” 祝宴:“......” 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哥们是错过了几集?为什么已经开始听不懂了? 牧起没在意祝宴颇有些无奈的神情,反而又点起一支烟,薄荷烟气袅袅升起,祝宴闻着有些熟悉的感觉。 “你和周明知一个牌子的香烟?” 牧起晃晃烟盒,吊儿郎当往前递:“试试?” 祝宴婉拒,他老妈打小就耳提命面,不许他抽烟,临了在病床上还五次三番提过,祝宴把这件事记得很牢。 牧起咬着烟嘴,烟雾熏得他眼神迷离,有些作怪地说:“要是当初周明知让我试试的时候我也像你这么拒绝就好咯。” 祝宴早就好奇周明知的过去了,想起昨夜周明知苍白地面庞,好奇道:“他是多大开始抽烟的?” 牧起吹了吹刘海,回忆道:“13岁?还是14岁来着。反正是他初中的时候吧。” 祝宴心下一惊,声音都大了些:“这么早?” 牧起的眼神有些凉凉的,“不早吧,毕竟他8岁都可以自己一个人生活了。” 这话每一个字祝宴都听得清但组合起来冲进耳朵里竟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八岁? 八岁能干什么?他八岁的时候还在满小区撒野,遇到路边的流浪狗都能跟狗吵两句,开什么玩笑? 祝宴在高中时是知道周明知父母不在身边的,这事儿不算什么秘密,和周明知稍微相熟一些的同学都知道。 可显然有很多事情并不是“知道”二字就可以简单概括的,周明知的处境恐怕和他嘴里的云淡风轻截然不同。 祝宴喃喃:“他...他父母呢?” 牧起嗤笑一声,话里的不屑简直都要溢出来洒满整个庭院,“父母?也不是所有人都配称之为父母的。” 祝宴在牧起极具个人特色的解说中,屏蔽掉‘这对傻x’‘那两个老畜生’‘真他妈恶心他妈开门恶心到家了’中听完了周明知小时候的经历。‘报警’,‘虐童’,‘全家都是傻x’,‘恶毒保姆’,这些词汇聚成具象的刀凌迟在祝宴的神经。 “砰!” 祝宴一拳砸在树上,树叶震颤着抖落在地,牧起的声音戛然而止。 急促的呼吸让祝宴声音有些发抖,他说:“烟,给我一支。” 牧起将烟递过去。 祝宴现在依然记得老妈的话,老妈说抽烟有害身体健康,虽然医生说了她的癌症未必与抽烟有必然联系,但老妈依旧很后悔。 她临终前都在与祝宴说:你老妈我要是年轻的时候不抽烟,现在就能多陪你几年了,所以你个臭小子千万别学! 祝宴知道,那是一个母亲对自己生命即将走到尽头的无能为力。 他以前不懂,老妈那么温柔娴静的一个人,为什么独独有抽烟这个不好的习惯。很突然的,老妈就学会了抽烟。 清凉的薄荷味辗转在他喉咙,这股凉意直冲祝宴脑门,夹着明灭的星火,那股凉意直直地像要把祝宴胸口的憋闷和委屈压下去。 祝宴在这一刻才明白,诚如他老妈,周明知这一类的人,抽烟或许都是环境造就的无可奈何的选择。 日子总要过下去的,人在无所依托,无人可诉的时候,总要找些东西来藉慰自我。 他老妈是这样,周明知也是这样。 祝宴从未像此刻这般痛恨过自己。 不管是他老妈还是周明知,这两个在祝宴生命中不可取代的重要人物。祝宴既没能在小时候给予他妈安慰,那时候他太小,撑不起他老妈头顶那片天;到了周明知这里,他跟自己说是因为害怕被拒绝害怕对方有喜欢的人所以逃避,可真相如何只有他自己知道。 周明知对他的与众不同祝宴难道真的不知晓吗? 人有时候骗骗别人可以,别把自己也骗过去了。 祝宴不笨,相反他其实相当敏感。 他只是怕失去而已。 就像他老妈那样。 因为害怕失去,所以用一千个一万个理由来阻止自己前进。 可他真的不知道在他害怕往前走的时候,周明知早就在一片狼藉中奋不顾身地朝他跑,这种孤注一掷的情感在高中时期他体会不到也根本无从理解。 周明知。 周明知。 周明知。 祝宴的情绪起伏地厉害,烟雾缭绕,薄荷的凌冽使得祝宴嗓子像被刀子剌过,烟雾有些许钻进肺部,呛得他一阵猛咳。 生理性泪水争先恐后地钻出眼角。 “喂喂喂,你还好吧?”牧起难得慌乱,手忙脚乱地想帮他拍背,只是手掌还没落下就被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拦截。 “谁让你教他抽烟的?” 这声音有些哑,但更明确的是声音里的冷气,明明是十月的天,却冷得像冰碴子一样。 说话的正是周明知。 他显然是疾步而来,眼镜都忘了戴,一双狭长但充满压迫感的眼睛微微眯起,身上还带着穿行林间的湿气。 祝宴仍在咳,周明知忙给他顺气,语气更加不善,就差指着牧起鼻子骂了:“你是不是吃饱了撑得?有病就去治!” 牧起气急了反而笑,双手插着兜,冷笑道:“对,有病就得治,这话我原封不动地还给你。” 两人剑拔弩张的氛围只维持了不到几秒钟,祝宴总算把岔了的气顺平,挡在二人之间。 第39章 “停!”祝宴因为咳嗽面色有些潮红,拉着周明知的手说,“别怪牧老板,是我自己要抽的。” 周明知显然没料到是这么个情况。 他睡醒了发现祝宴不在房间,穿着拖鞋就找了出来。 走到庭院看到祝宴和牧起两人靠在树下说话,那画面不说多和谐美好至少也是刺激到我们周总脆弱的神经了,再往近了发现平时乖巧的人居然夹着烟,那脆弱的神经直接土崩瓦解,怒上心头。 “你抽烟干什么?”周明知的语气还很僵硬,他一时没法转换过来,“你从来不抽烟,为什么在他身边就抽?” “啊?”祝宴听了这话还没反应过来,只是觉得有些违和,但这事毕竟是自己做的不对,好声好气地哄他,“我就是随便试试。” ‘随便试试’这四个字简直是在周明知那土崩瓦解的理智跳最后的探戈,周明知猛一甩手,大病初愈的气色很是苍白,祝宴注意到他有些起皮的嘴唇,想是出来时没有把他临走前倒得那杯水喝掉。 但被甩手地麻意还在祝宴手上回转,祝宴听到他说:“那你可真够随便的。” 那语气冷得像刀子,说完周明知就要转身。 但祝宴这次没让。 被甩了手可以再牵上去。 “站住!” 周明知的动作随着祝宴的喝止而不由自主地僵停在原地。 牧起还能不知道周明知是什么烂脾气吗?转身离开的人转眼就成了他。 庭院里只剩下对峙的二人和晨光。空气中还残留着一丝薄荷香气,太阳的升起意味着凉意悄然而去,温度开始上升,缓缓炙烤大地。 正如祝宴与周明知此时情景。 周明知没回头,发出的声音有些泄了刚刚的气势,但仍在坚持,“干嘛......” 两人的气势二级反转,祝宴冷声,“你转过来。” 周明知没动。 祝宴其实并看不到他的正面,但高大的背影莫明有一丝蜷缩,祝宴看着就觉得他可怜兮兮的。 “周明知,”祝宴又说一遍,“你转过来。” 这回周明知没再无声抗议,转过身。 果不其然,祝宴也没猜错,周明知眼眶发红,眼看着眼角已经蓄了一大框眼泪要掉不掉了。 祝宴叹了口气,走进他,“你有什么话不能好好和我说吗?发的哪门子脾气?” 祝宴才只是把语气软下来,周明知眼角的泪就无声滑落,周明知哭得没有声音,无声无息,祝宴怀疑周明知的眼泪有开关,开关一按,再铁石心肠的人都受不住。 更何况是他。 祝宴语气越发软了,直接牵住他的手把人往房间带。 一路上周明知都没有说话,只是一边默默流泪一边紧紧牵住祝宴的手,十指紧扣那一种。 回了房间祝宴想拧毛巾给他擦脸,但周明知不肯放手。 “行,不放就不放,那就先不擦。”祝宴很好脾气地拉着人在沙发坐下,觉得这样的周明知有些幼稚,幼稚得可爱,感觉很奇妙,心里软软的。 “现在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发脾气了吗?” 周明知不让祝宴放手给他擦脸,但他的泪腺确实很发达,他很小就发现这件事了,但是他小时候很少哭,因为没有什么值得他掉眼泪的事。 泪水糊在颊边,周明知伸手抹了抹,睫毛上水光一片。 一米八几的大高个眼泪说掉就掉,还每次都是因为自己才哭。 祝宴很难抑制住自己内心的悸动。 那感觉真的很绝妙,祝宴觉得自己注定要被周明知这个人吃得死死的。 哪怕他出言不逊说了那么不尊重人的一句话,祝宴也很难真的生他的气,更何况他现在越来越了解周明知之后,就越是意识到周明知与他既定印象里的不同。 只不过他都喜欢罢了。 “我不想你和牧起走太近。” 周明知说这话的时候还带着些黏糊沙哑,他嗓子本就哑着,哭过之后更不清晰了,祝宴把早晨倒的那杯水递给他喝。 看着周明知将一整杯水都喝完,祝宴才说,“他不是你的朋友吗?” 周明知沉吟了一声,又不说话了。 看着眼前的闷葫芦,祝宴突然福至心灵,扯着嘴角问他,“周明知,你是不是吃醋了?” 周明知停止了哭后,睫毛的水光一时半会并没有干,他抬起湿漉地双眼,说:“是,我吃醋了。” 还不等祝宴解释,又恶狠狠地说:“他还带坏你!那玩意儿就不是什么好人。” 祝宴哑然失笑,哪有称呼自己朋友为‘那玩意儿’的? 祝宴看他气呼呼的样子有些好笑,又想逗他,故意板着脸说:“可我听说牧老板抽烟是你教的。” 周明知的愤愤‘啪’一下戛然而止,脸色讪讪,理不直气也壮。 “那怎么能一样...你和他怎么能一样...” 得亏牧老板本人不在这,不然祝宴也没有把握能不能拉住一米九的大高个,听到这话不揍周明知一拳估计都不能解气。 祝宴靠近他,目光对视,祝宴能看到他纯黑的瞳孔里倒映出自己的剪影,“周明知,我和牧老板待在一起只是因为你。” “我只是想更了解你。” 周明知被祝宴注视着有些失神。 周明知总觉得自己的脖子上有无形的镣铐,而掌握着开关牵引的线在祝宴手中。 他仿佛有一种魔力。 当他漫不经心时,周明知想要靠近他;当他认真时,周明知会被他迷倒;当他喊他的名字时,周明知会不由自主地摇尾乞怜。 一行一寸,将周明知这头恶犬牢牢掌握在手中。 祝宴的后腰被一双大手锁住,距离被拉进,两人的鼻尖几乎触碰在一起。 “你想知道什么都可以问我。” 灼热的气息喷洒在祝宴唇畔,若不是周明知还在说话,祝宴甚至以为周明知下一秒就要吻他。 “我什么都会毫无保留的告诉你。” 第32章 祝宴穿着一件柔软的米白色连帽卫衣,牛仔裤卷起一点裤脚,露出干净的帆布鞋。他站在集市入口那棵老槐树下,手里拎着个小布包,里面装着水壶和一些零钱。 晨光透过树叶的缝隙落在他脸上,他微微眯着眼,带着点慵懒的笑意,等着那个熟悉的身影。 周明知从不远处走来,他今天难得没穿正装,一件浅灰色的休闲衬衫,袖子随意地挽到手肘,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下身是深色的卡其裤和一双舒适的运动鞋。 他手里还拿着两杯冒着热气的豆浆。 “等久了?”周明知走近,将其中一杯递过去,温热的杯壁贴上祝宴微凉的指尖。 “不久。”祝宴接过豆浆,深深嗅了一下那纯粹的豆香,满足地叹了口气,“没想到民宿免费的豆浆这么实在。” 他小心地啜了一口,滚烫的甜豆浆顺着喉咙滑下,驱散了清晨最后一丝凉意。 周明知看着他被热气熏得微红的脸颊和满足的表情,嘴角也噙着笑,低头喝了一口自己那杯,“走吧,看看今天有什么新鲜的。” 祝宴和周明知准备去的是水泉镇特有的集市,这个小镇虽然不算网红小镇,但十一假期来的人还是不少。 在房间为周明知拿冰袋敷眼睛修整的时候祝宴顺便上网搜了攻略,发现节假日水泉镇是必有集市的,平时要看运气。 当下决定要一起凑凑热闹。 出门前牧起已经收拾好行李准备先回图市,祝宴猜多半和秦摇有点关系。祝宴也没细问,不过牧起从他这要走了秦摇的联系方式。 本来祝宴想着问问其他人要不要一起去集市,结果敲了几扇门都没人应,估计比他俩还早就出发了。 两人没有开车,并肩走了一段路,慢慢地融入熙熙攘攘的人流。 祝宴像只好奇的小动物,东看看西瞧瞧。 路过一个炸油条的小摊,金黄的油条在滚油里翻滚膨胀,发出滋啦滋啦的诱人声响,香气霸道地钻进鼻子。 “想吃?”周明知留意到祝宴放慢的脚步。 祝宴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看着好脆。” “老板,来两根刚出锅的。”周明知利落地付钱。 很快,两根热腾腾、酥脆得掉渣的油条被油纸包着递了过来。 “小心烫。”周明知把其中一根递给祝宴。 祝宴迫不及待地吹了吹,小心地咬了一口,酥脆的外皮在齿间碎裂,里面是柔软的面芯,带着油香和面粉本身的甜味。 “唔!好吃!”他满足地眯起眼,像只吃到小鱼干的猫。 周明知也咬了一口,点点头:“确实香。” 他自然地伸手,用指腹擦掉祝宴嘴角沾上的一点油酥。动作很轻,带着不经意的亲昵。 祝宴愣了一下,耳根悄悄红了,低头继续啃油条,心里却像被羽毛轻轻拂过。 他们一路走一路吃。 第40章 遇到卖糖炒栗子的,买一小袋,边走边剥,香甜软糯。看到卖桂花糕的,也切一小块尝尝,清甜绵密。祝宴看到一种叫“青团”的绿色糯米点心,买了一个豆沙馅的,咬开软糯的外皮,里面是香甜的豆沙,还带着淡淡的艾草香。 “尝尝?”祝宴把咬了一口的青团递到周明知嘴边。 周明知就着他的手,自然地咬了一小口,“嗯,不错,豆沙很细。” 其实周明知不爱吃甜食,应该说他从小对食物就没有特别的讲究。在他看来,没过期,能吃,有营养,就是他对食物的全部理解。 但大概食物本身的好坏与价值无关,与心境却有着很大关联。祝宴递给他的每一种,他都觉得好吃。 两人分享着食物,偶尔交换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空气中弥漫着食物香气和无声的甜蜜。 集市深处有一片相对安静的区域,靠近一条清澈的小河。 河边搭着几个简易的遮阳棚,是供人钓鱼消遣的地方。几根简陋的竹制钓竿插在岸边,旁边放着水桶和小马扎。 “要不要试试?”祝宴指着那边,眼睛亮晶晶的,“钓小鱼玩,钓上来再放回去。” 周明知看着那清澈见底能看到水草摇曳的小河,还有岸边几个悠闲垂钓的老人和孩子,点了点头。这和他平时接触的高效精准的世界截然不同,带着一种慢悠悠的童趣。 租了两根最简易的竹钓竿,一小盒鱼饵——其实就是些揉碎的面团,找了两个相邻的小马扎坐下。老板给了他们一个装了点水的小桶。 “喏,像这样,把鱼饵捏一小团,挂在钩上。”祝宴熟练地示范着,手指灵活地捏着面团,“然后轻轻抛出去,别太用力,小心惊着鱼。” 他把鱼钩抛入水中,浮漂在水面上轻轻晃动。 周明知学着他的样子,动作有些生疏。 他捏的面团要么太大,要么挂不稳,抛竿时还差点把鱼钩甩到身后树上。祝宴看着他难得的手忙脚乱,忍不住低低笑起来。 “别笑。”周明知无奈地瞥他一眼,耳根有点红,带着点平时少见的窘迫。他重新捏好鱼饵,这次抛得稳当了些。 河水静静流淌,阳光透过树叶洒下斑驳的光点。 两人并肩坐着,盯着水面上的浮漂。时间仿佛慢了下来,周围只有水流鸟鸣声和远处集市隐约的喧闹。 “小时候,我外婆家附近也有条小河,”祝宴的声音轻轻的,带着回忆的味道,“夏天我就爱去钓鱼,钓到的都是些手指长的小鱼,拿回去外婆就炸了给我吃,撒上胡椒面儿,可香了。”他顿了顿,转头看向周明知,眼神温柔,“你呢?小时候玩过这个吗?” 周明知的目光落在水面的浮漂上,沉默了片刻。 他摇摇头,声音很轻:“没有。” 祝宴心里微微一紧,随即涌上更多更细腻的柔软。他悄悄伸出手,覆在周明知放在膝盖的手背上。 “没关系,”他笑着说,“现在补上。你看,钓鱼多有意思,不用想太多,就等着浮漂动就行了。” 祝宴的手心温暖干燥。 周明知低头看着两人交叠的手,那点因沉默带来的消沉自然而然间消散,反手轻轻握住了祝宴的手。 他没说话,只是收紧了些力道。 “动了动了!”祝宴突然低呼,指着自己的浮漂。 只见那小小的浮漂猛地往下一沉!他赶紧提竿,一条银白色的小鱼被拉出水面,在阳光下甩着尾巴,鳞片闪闪发光。 “哇!还真钓到了!”祝宴兴奋地像个孩子,小心翼翼地把小鱼从钩上解下来,放进旁边的小水桶里。小鱼在水桶里惊慌地游了一圈。 周明知看着他生动的表情,脸上也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就在这时,他的浮漂也猛地一沉! “你的也动了!”祝宴比他更激动。 周明知有些紧张地提竿,手感沉甸甸的,“好像…有点分量?”他小心地收线,一条比祝宴那条稍大些的鲫鱼被拉出了水面,鱼尾拍打着水花。 “厉害啊周总!开门红就是条大的!”祝宴由衷地夸赞,帮他把鱼也放进桶里。 两条小鱼在水桶里相互交缠着。 祝宴蹲在桶边,用手指轻轻拨弄水面,逗着鱼儿。 “你看它们,多自由自在。”他抬头看周明知,“我们拍个照留念,就把它们放回去吧?” 周明知拿出手机,对着水桶里的小鱼,还有祝宴映在水面上的笑脸,按下了快门。 照片里,清澈的水面倒映着蓝天白云,两条小鱼和祝宴弯弯的笑眼,都格外清晰明朗。 “好了,回家吧小家伙们。”祝宴端起水桶,走到河边,和周明知一起小心翼翼地将小鱼倒回河里。小鱼甩甩尾巴,灵活地游进了水草丛中,消失不见。 “怎么样?”祝宴拍拍手,笑着问,“钓鱼蛮有意思的吧?以前我大舅总让我和他一起去。” 周明知看着小鱼消失的方向,又看看身边笑容灿烂的祝宴,只觉得心中一片宁静满足。 “很好。”周明知认真地说,“比想象中更好。” 这种简单的、纯粹的快乐,像一股暖流,填补了他心中某个未曾察觉的空隙。 离开河边,他们继续在集市里闲逛。祝宴在一个卖竹编小玩意儿的摊子前停下脚步,拿起一个精巧的小篮子看了看。 周明知则被旁边一个老匠人的木雕摊吸引了目光。 摊位上摆满了各种木头雕刻的小玩意儿:活灵活现的小鸟、憨态可掬的兔子、威风凛凛的小老虎,还有十二生肖的动物。 老匠人头发花白,戴着老花镜,正全神贯注地雕刻着一块木头,木屑在他指间簌簌落下。 “喜欢吗?”祝宴凑过来问。 周明知拿起一只雕刻得栩栩如生的木马,木质温润,线条流畅,“手艺没你的好。” 祝宴被他睁眼说瞎话的本事惊得翻了个白眼,看得周明知忍不住笑。 要说祝宴现在的手艺还不错,虽然比不上老匠人,祝宴也能腆着脸认了。但显然周明知手上拿的是一只栩栩如生的木马,正所谓——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祝宴想起自己高中刻的那只“处女作”,嘴角忍不住地一阵阵抽抽。 “要不要试试?”老匠人抬起头,和蔼地笑着,指着旁边一堆小块的椴木料子,“可以自己刻个小东西玩玩,体验一下。” 祝宴眼睛一亮,觉得这是个一雪前耻的好机会,立刻响应:“好啊好啊!周明知,我们一起刻一个?” 周明知看着那些简单的工具和木头,有些犹豫:“我没做过,怕刻不好。” “怕什么,重在参与嘛!”祝宴已经兴致勃勃地坐下了,拿起一块木头和刻刀,“老板,给我们两块料子。” 老匠人笑呵呵地递过工具,简单地指导了一下握刀的手法和用力的方向,“慢点来,别着急,顺着木头的纹理走。” 祝宴选了一块方正的木头,比划着。他心里早就想好要刻什么了,所以下刀的速度很快,木屑飞溅,三两下就刻出来线条的轮廓。 老匠人看他的架势就知道这是有底子的,笑呵呵地称赞:“小伙子不错嘞,手底下有点功夫。” 祝宴腼腆一笑,被夸得有点不好意思又有点忍不住嘚瑟。 他做木工的时间其实不算多,会想学还是因为他老妈。他老妈的遗物里有一匣子木刻,一整套的梅兰竹菊,还有些零碎的生肖。 但他几乎没见过老妈拿刻刀,他猜测要么这是别人送给老妈的重要的礼物,要么就是他老妈年轻时的喜好被封存了。 祝宴进入状态之后刻得很忘我,此时的阳光已经大盛,好在木雕摊子有树荫遮蔽,细碎的光透过树荫的缝隙打在祝宴发梢上,毛茸茸的。 周明知盯着看了一会儿,也拿起刻刀,选了一块稍小的木头。 他观察着木头的纹理,手指修长有力,握刀的动作虽然生疏,却意外的稳。他下刀很谨慎,每一刀都深思熟虑,不像祝宴那样大刀阔斧。 “你刻什么?”祝宴凑过头来看。 周明知用刻刀的尖端在木头上轻轻划着轮廓,低声道:“白羊座。” 祝宴愣了一下,随即展颜。 他不再说话,安静地坐在旁边,专注地刻着自己那个,偶尔抬眼看看周明知认真的侧脸。 阳光落在周明知低垂的睫毛上,投下小片阴影,他的神情专注而温柔,仿佛在进行一项极其重要的工作。周围集市的喧嚣似乎都远去了,只剩下刻刀划过木头的沙沙声。 时间一点点过去。 祝宴的作品初具雏形,木块也逐渐显露出白羊的形态:弯曲的羊角带着力量感,温顺的头部微微低垂,身体线条流畅。 又过来一会儿,终于,祝宴停下了刀,轻轻吹掉木屑。 一只小巧而精致的木雕白羊出现在他掌心。 他拿起旁边的小刻刀,在羊腹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极其小心地刻下了三个字母:zmz。刻完,他抬头看向周明知,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和期待。 第41章 周明知拿起那只温润的白羊,指腹摩挲过那细小的刻痕,心尖像被羽毛轻轻搔了一下,又暖又痒。 他抬起头,笑容比此时此地的阳光还要暖,这是祝宴很少见的纯粹的笑。 周明知摩挲着手上的物件,语气中带着惊喜又透着一丝了然:“原来你也刻白羊...” 祝宴笑得和他一样好看,周明知知道的,这是祝宴个人的魅力,他总是能让人感到放松和温暖。 “不止呢,我的可刻了名字。” 周明知低下头又仔细看了看,珍重地握在手里,“是的,你刻了我的名字。” 他看着祝宴的眼睛,然后,把那只出自他手的刻的歪歪扭扭的白羊轻轻放在祝宴摊开的手心,“这个,给你。” 他声音低沉而温柔。 祝宴只觉得一股暖流从手心直窜到心底。 他明白,这不仅仅是今天的一个小礼物。 若说高中时祝宴不明白周明知的心意,那如今也该明白的不能再明白了。他那时不敢刻白羊,直到今天,他们一起刻了白羊。 “那你要不要也补上我的名字?”祝宴歪着头笑吟吟地看他。 周明知声音有些哑,和刚刚刻木雕时的沙沙相似,他问:“可以吗?” 祝宴凑近了同他说话,阳光本是分散着洒在他们周身,随着祝宴的靠近,光与光渐渐相融,暖意包裹成一片。 “周明知,你早上和我说让我以后有什么事都可以直接问你。”祝宴眨眨眼,细碎的日光泛起模糊的金黄,“那你以后也不要再问我可不可以了,好吗?” 周明知知道自己是很爱哭的,但他同样很能忍。 无数个在他觉得很难熬的时刻,周明知都是这么一路忍过来的。 但他现在不想哭,他想笑,因为他发自内心的感到快乐、幸福。 还有圆满。 周明知想,如果过去的26年是为了打磨他这块朽木,那祝宴作为执刀人已经做到了。 他由衷的感动幸福。 这幸福来源于眼前他爱的人。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那声音又哑又沙,既难听又沉闷。 他听到自己说,“谢谢。” “谢谢你,祝宴。” 第33章 老匠人看着他们之间的互动,笑眯眯地捋了捋胡子:“年轻人,刻得不错,心意最重要。” 付了钱,两人小心地把各自的“作品”收好。祝宴把小白羊放进了自己随身的布包里,周明知则把小白羊放进了衬衫口袋。 日头渐渐西斜,给小镇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色。 他们沿着青石板铺就的老街慢慢走着。街道两旁是古老的木结构房屋,有些改成了特色小店,卖着手工染布、陶器、还有各种山里的干货。空气里飘着淡淡的茶香和炒坚果的香气。 路过一家卖麦芽糖的小铺,熬糖的香气浓郁甜蜜。摊主是个慈祥的老婆婆,正用两根小木棍搅动着一大块金黄色的糖稀。 “来点尝尝?”祝宴拉着周明知走过去。 “好。”周明知点头。 老婆婆熟练地用小木棍卷起一团温热的麦芽糖,递给祝宴,又卷了一团给周明知。金黄色的糖稀拉出长长的丝线,在夕阳下晶莹剔透。 祝宴接过来,小心地咬了一口,麦芽糖特有的香甜在口中化开,带着一种质朴的幸福感,粘粘的,拉出长长的糖丝。他吃得嘴角都沾上了一点。 周明知看着他,忍不住笑,伸手用指腹替他擦掉,“粘上了。” 祝宴也笑,看着他手中那团糖:“你的快滴下来了。” 周明知低头,果然,温热的糖稀快要从木棍上滑落。 他赶紧学着祝宴的样子咬了一口,甜味瞬间弥漫开来。这简单的齁甜的滋味,让他感到陌生却意外的美好。 两人就站在街边,一起吃着麦芽糖。祝宴看着对方被糖粘得有点狼狈的样子忍不住痴痴地笑:“周总,没想过自己还有在路边舔麦芽糖的一天吧?” 周明知也笑了:“是,感觉今天一天吃的糖比我这辈子吃的都多。” 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在古老的石板路上依偎在一起。 走到老街的尽头,视野开阔起来,一条更宽的河出现在眼前。河面宽阔平静,倒映着漫天绚丽的晚霞,像打翻了调色盘。河边聚集了不少人,尤其是情侣和带着孩子的家庭,都在放河灯。 一盏盏形态各异的河灯被点亮,小心翼翼地放入河中。烛火在灯罩里跳跃,随着水流缓缓飘向远方,点点灯火在暮色渐合的河面上闪烁,如同落入凡间的星辰,寄托着人们美好的愿望。 “我们也放一个吗?”祝宴提议。 “好。”周明知牵起他的手,走向卖河灯的小摊。 他们选了一盏素雅的白色莲花灯。 祝宴付了钱,接过摊主递来的小蜡烛。周明知拿出打火机,小心地点燃蜡烛。橘黄色的火苗在莲花灯中心跳跃起来,映照着两人的脸庞。 两人走到河边一处人少的地方。 祝宴蹲下身,周明知也随着他蹲下。祝宴双手捧着那盏温暖的莲花灯,周明知的手轻轻覆在他的手背上,两人一起将灯小心翼翼地放入水中。 河水带着微凉的气息。莲花灯在水面上轻轻晃了晃,便稳稳地漂浮起来,随着水流缓缓前行,烛火在灯罩里安静地燃烧,散发着温暖柔和的光芒。 “许个愿?”祝宴看着远去的河灯,轻声说。 周明知没有闭眼,他的目光从河灯上移开,落在祝宴被晚霞和烛光映照得格外柔和的侧脸上。他握紧了祝宴的手,声音低沉而清晰,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希望以后的每一天,都能像今天这样,和你在一起。” 祝宴转过头,撞进周明知深邃而专注的眼眸里。 那里清晰地倒映着自己,还有身后漫天燃烧的晚霞。 没有华丽的辞藻,没有动情的宣言,只有这句朴实无华的心愿,却比任何情话都更动人心弦。 他反手紧紧回握住周明知的手,十指相扣,掌心相贴,传递着彼此的温度。他看着周明知的眼睛,笑容温柔而坚定: “嗯,一定会的。” 晚风带着河水的微腥和远处集市的烟火气吹拂而过。 他们并肩站在河边,看着他们的莲花灯渐渐融入那片星星点点的灯海,飘向远方。谁也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享受着这份宁静的圆满。 夕阳彻底沉入地平线,暮色四合。 集市的灯火次第亮起,勾勒出小镇温暖的轮廓。 喧嚣了一天的集市并未完全沉寂,反而在夜色中焕发出另一种活力。但这份喧嚣,此刻仿佛成了他们背景里的伴奏。 “回去?”周明知轻声问,手指在祝宴的手背上轻轻摩挲。 “回吧。”祝宴点头,握紧了他的手。 两人转身,沿着来时路,慢慢往回走。 青石板路在路灯下泛着温润的光。祝宴的布包里装着那只小小的木雕白羊,周明知的衬衫口袋里装着那个刻着祝宴名字的小白羊。 他们的手一直紧紧牵着,仿佛就这样,可以一直走过无数个这样平淡却温暖的日子。 三天的旅行短暂却美好,祝宴心情出奇的好,回程路上愣是一点觉没睡和周明知叽叽喳喳聊了一路。 说是出来团建倒像是两人的蜜月旅行了,除了大家一起吃了一顿bbq,后来祝宴全程都只见到周明知,其他人都三三两两组队出去溜达了。 就连柳希乐都消失得无影无踪的。有一次祝宴在庭院遇到她,正想打个招呼呢,结果柳希乐刚看到他就像炸了毛的猫一样跑走了,祝宴当时脑子里还破天荒地想,还好这姑娘今天没穿高跟鞋了,不然石板路多费脚啊。 想到这祝宴被自己逗乐了,笑出声。 周明知正开着车呢,问他:“想什么事这么开心?” 祝宴就把这事儿说了,周明知有些好奇地问道:“你...不会吃她的醋吗?” 不是周明知自作多情,虽然他义正词严地拒绝过柳希乐很多次,但柳希乐确实毅力惊人,追着他跑了几年这个事是一点不假。 虽然周明知也并未觉得柳希乐有多喜欢她,曾经对她这份执着也觉得莫名其妙和充满违和感。 但毕竟是老师的女儿,周明知可以拒绝,却不能真的伤害别人的脸面。对周明知人生中存在被定义为‘重要’的人寥寥无几,老师和师娘算在其中。更何况人小姑娘虽然大胆追求,却也并未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但周明知知道,老师师娘知道,甚至楼昊也知道,可祝宴并不清楚其中内情。 为什么祝宴一点也不吃醋呢? 周明知想到这心里又有些不平衡了。 祝宴这回总算听出来了,哪怕周明知再怎么故作轻松,祝宴也听出了这话里的不安全感。 祝宴轻笑:“因为我相信你呀周明知。” 还不等周明知细细感动,祝宴又阴阳怪气地补上一句:“毕竟你不是随便的人嘛。” 第42章 周明知难得被噎得讲不出话来,半晌,憋出一句:“......对不起。” 祝宴知道周明知那时说的是气话,但他岂是受气的人?周明知犯的浑,祝宴迟早都要拿捏回来。 他慢悠悠说道:“我又不是为了让你道歉的......” 周明知大概没想到,在便利店和祝宴初次交锋的回旋镖还能反扎回自己身上来。 这次可真是既气短又理亏了。 周明知知道这事儿过不去了,只能接着问:“你要怎么才能原谅我呢?祝老板。” 祝老板对周总对自己的称呼很满意,略一扬眉,拿乔道:“这我得回去好好考虑考虑。这样吧,算你欠我一个愿望。怎么样?” 周明知当然答应,笑着说:“你就算要天上的星星我也想办法给你弄来。” “要什么星星啊,华而不实的东西。”祝宴嘲笑他,“你这一套早过时啦!” 周明知挑眉,故意说:“不说别的,你可是我的初恋。我这一套过时了也情有可原,可我听祝老板的意思怎么好像身经百战?” 虽然两人都没主动谈起过过去,但高中时期的回忆和情愫基本在两人心里都是心照不宣的状态了。 可祝宴仍旧被‘初恋’二字砸了个满心满眼。 这是一种隐秘的爽感,令人通体舒畅,麻意会从耳后根延绵至脚底板。 祝宴轻轻跺了跺脚,还好周明知的车够大,不然动作就不会那么容易遮掩。 只要周明知没看到他泛红的耳根。 祝宴有些恼羞成怒地说:“那当然了!我虽然没谈过恋爱,但追我的人从图市菜市场开始排队能排到后巷!懂了吗?” 周明知憋着笑意,“懂。我们祝老板一如既往的受欢迎。看来我还得好好努力,不能因为上位了就放松警惕了。” 这话祝宴不同意,现在就已经醋坛子成坛成坛地往后端了,连自己的发小都不放过。要是再‘努力努力’,祝宴不敢想那画面... 周明知正在开车,祝宴不好做什么大动作,不然他非得抱着人好好亲两口,然后告诉他,别再努力了! 现在只能拿出自己最真诚最无敌的笑容迷惑他:“你现在就已经很好啦!(别再努力了!)我最喜欢的人就是你啦!(所以不要再吃别人的醋了!)” 祝宴想起这几天点点滴滴的相处,觉得自己说的确实也都是真心话。他发自内心的觉得周明知好。不论是高中的他,还是现在的他。 他也是发自内心的喜欢,高中喜欢,现在依旧喜欢。 这喜欢没有随着时间消散,更没有变质。反而在岁月的打磨中更加成熟也更加勇敢无畏。 第34章 从水泉镇满载着阳光青草香和甜蜜回忆回到图市的家,已经是傍晚时分。 夕阳的余晖透过客厅的落地窗,给熟悉的家具镀上了一层暖融融的金边。祝宴和周明知都有些疲惫,但心里都暖洋洋的,像揣着两只晒饱了太阳打盹的小猫。 祝宴换了拖鞋,把装着集市小玩意儿的布包小心放在玄关柜上,里面那只温润的小白羊木雕安静地躺着。 可能是水泉镇的出行太美好,祝宴还有些余兴,兴冲冲地转头对周明知说:“我们要不要今晚自己做饭吧?” 周明知脱下外套,解开领口一颗扣子,露出好看的锁骨线条。他脸上带着长途归来的倦意,但眼神温柔:“做饭?” 随即将视线转向空空如也的厨房,挑眉道:“你确定?” 祝宴没错过周明知眼中一晃而过的迟疑,对自己想一出是一出的想法也有些不好意思。 周明知走向他,很自然地揉了揉祝宴有些汗湿的额发,指尖带着令人安心的温度,“那我们...去超市买食材。” 祝宴抬头看他,“你不觉得太麻烦了吗?” 周明知笑笑,“不麻烦。就是我挺菜的,不怎么会做饭。” 祝宴心情好极了,“我做的也一般,咱们俩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 周明知也被祝宴的好心情感染,两人动作利索地又出了门,逛了一圈超市回家已经是华灯初上。 “热死了热死了!”祝宴一边嚷嚷,一边踢掉鞋子,光着脚丫子就往里冲,目标明确——厨房窗台下冰箱。 他迅速拉开冰箱门,一股带着霜花的凉气扑面而来,半个身子都快探进去,在里面窸窸窣窣翻找着。 周明知慢条斯理地换好拖鞋,把两个大袋子提进厨房。 等他走进去,祝宴已经举着两罐冰镇啤酒得意地转过身,冰凉的铝罐外壁瞬间凝起细密的水珠。 “喏,最后一罐冰的归你!”祝宴把其中一罐塞进周明知手里,自己迫不及待地拉开拉环,“噗嗤”一声轻响,白色的泡沫涌出来一点,他赶紧凑上去吸了一口,满足地喟叹,“啊——果然夏天的晚上就是要喝冰啤酒~” 冰凉的酒液滑过喉咙,驱散了夏夜的黏腻。 周明知也拉开拉环,喝了一口,冰爽感直冲头顶。 他放下啤酒,开始从袋子里往外拿东西。厨房小小的流理台很快被色彩鲜明、生机勃勃的食物堆满。 祝宴放下啤酒罐,拿起围裙准备系上。周明知却更眼疾手快,环抱着他,棉布的带子在他身后打了个结。 祝安微微愣了一下,随即绽放出笑来,“周总,得心应手哦。” “勉强,”周明知勾勾嘴角,应了句,“算有眼力见吧。” 祝安不再和他贫嘴,拿起那两根青椒放到水龙头下冲洗,水流哗哗作响,青椒表皮在水珠冲刷下显得更加鲜亮。 他一边洗一边指挥:“周总,帮我把番茄洗了,再剥两瓣蒜。还有米,淘米煮饭,电饭煲在那儿。”他朝角落扬了扬下巴。 周明知依言行事。 他做事有种程序化的精准,洗番茄的动作细致而专注,连蒂部凹陷处都冲洗干净。水流打湿了他挽到小臂的衬衫袖口,洇开一小片深色。淘米时,米粒在清水中沉沉浮浮,他用手轻轻搅动,水流变得浑浊,再小心地倒掉,重复几次,直到水变得清澈。 祝宴已经把青椒切成均匀的细丝,刀落在砧板上发出清脆利落的“哒哒”声。 他瞥见周明知淘米时微微抿着唇,全神贯注的侧脸,昏黄的灯光勾勒出他下颌清晰的线条,沾湿的袖口贴在结实的小臂上。 祝宴的心跳莫名快了两拍,赶紧收回目光,低头对付手里的肉。 他把里脊肉切成薄片,又改刀成丝,加了一点生抽、料酒、淀粉,用手抓匀腌制。肉丝沾上酱料,在指腹间滑腻腻的触感。 “蒜呢?”祝宴头也不抬地问。 周明知把剥好的光溜溜的蒜瓣放在他手边的白瓷小碟里,又默默拿起菜刀,不太熟练地开始拍蒜。蒜瓣在刀身下“啪”地裂开,散发出辛辣的气息。他试图切碎,动作显得有些笨拙,蒜粒大小不一地散落在砧板上。 祝宴看着那堆形态各异的蒜末,忍不住笑出声:“周总,您这刀工…有待加强哦。”他接过刀,手腕灵活地快速切剁,细密的“笃笃”声连成一片,很快,一堆均匀细腻的雪白蒜末就堆在了碟子里。 “学着点。”祝安得意地挑眉。 炒锅在灶台上烧热,倒入清亮的油。油温升高,微微冒出细烟。祝宴把腌好的肉丝“刺啦”一声倒进去,热油瞬间爆响,肉丝在滚油中迅速变色、卷曲,浓郁的肉香混合着酱香猛地炸开。 周明知站在一旁,看着祝宴一手持锅,一手拿铲,动作流畅地快速翻炒。油星偶尔溅出来,祝宴灵活地侧身躲开,火光映亮了他专注的眉眼和鼻尖上沁出的一层细汗。 大火猛炒,青椒丝很快变得油亮软塌。祝宴动作麻利地加入调味料,锅里瞬间发出“滋啦”一声悦耳的声响,热气裹挟着更浓郁的香气升腾而起。 “出锅!”祝宴手腕一抖,将菜装盘。 周明知默默地把盛好的米饭端上餐桌。 白米饭冒着丝丝热气,米粒饱满晶莹。祝宴又把番茄炒蛋端上来,金黄的蛋块裹着红润的茄汁,撒着点点翠绿的葱花。最后是那半只烤鸡和四个炸鸡翅,被祝宴装在一个大搪瓷盘里,金黄油亮,散发着令人难以抗拒的焦香。 “原来你这么会做饭。”周明知后知后觉地感慨道,什么臭皮匠诸葛亮的,明明不会做饭的就他一个。 周明知自认了解祝宴,但确实没想到祝宴做饭做的这么好。 祝宴因为炒菜,额间有细密的汗水,但他一点也不觉得累,“我老妈走得早嘛,虽然在我大舅家不用自己做饭,但我想着总要学的,就跟大舅妈学了几手。” 祝安没说的是,他想着学做饭这个念头还是因为高中初始——周明知发烧那次。回了家他就生出这个念头,也许是周明知孤身一人的脆弱在他心里留存了痕迹。他想到自己不可能永远和大舅一家生活,不学着自己做的话,以后怎么办? 再亲近的亲人也不可能一辈子照顾你。 第43章 人总要学着自己长大。 周明知有些抱歉地看向他,好像为自己起的这个话头愧疚。 祝宴一眼就看出他在想什么,神态自然,“可惜了,你没有口福,我老妈做饭才叫一绝。” 周明知看他好似真的不在意,也轻笑一声,接话道:“那确实是可惜了。” 祝宴又说:“不过你有牧老板,也是一种福气。” 周明知未必不感谢牧起,但嘴上不可能示弱,“那还是算了吧。” 祝宴哈哈大笑,将冰镇啤酒重新拿过来,两人面对面坐下,“开动开动!” 祝宴吃得快,他拿起啤酒罐和周明知放在桌上的那罐碰了一下,发出清脆的“叮”声:“怎么样周总?我这手艺,还行吧?” 周明知咽下口中的食物,抬眼看他。 祝宴的嘴角沾了一点点深色的酱汁,鼻尖亮晶晶的,眼睛里映着灯光和他自己。 一种前所未有的温热的饱足感从胃里弥漫开,一直暖到四肢百骸。 他点点头,声音比平时更低沉柔和:“嗯,非常棒。”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桌上丰盛的菜肴,最后落回祝宴亮晶晶的眼睛里,又认真地补充了一句:“这才是我的福气。” 祝宴愣了一下,随即咧嘴笑了,露出一口白牙,笑容在暖黄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明亮。他没说什么,只是又夹了一个最大的炸鸡翅放到周明知的碗里:“牧老板听到估计得哭晕了。” 周明知才不管牧起那家伙哭还是笑,大口吃着碗里金黄诱人的鸡翅,他慢慢地咀嚼着,感受着这份滚烫的踏实感。 窗外的城市灯火渐次亮起,如同倒悬的星河。 晚餐过后,祝宴瘫在沙发上,摸着肚子满足地叹气:“啊,撑死了…周总,洗碗的重任就交给你了。” 周明知当然不会反对,何况他一开始就是这么想的,默默起身开始收拾碗盘。 周明知将油腻的碗碟叠在一起端到水槽边。祝宴也慢吞吞地蹭过来,没有立刻离开,而是斜倚在门框上看着。 水龙头拧开,温热的水流冲刷而下。 周明知洗碗和他做其他事一样,带着一种沉稳的秩序感。直到碗碟摸上去没有一丝滑腻感,才将它们倒扣在旁边的沥水架上。 水声哗哗,泡沫在灯光下折射出细小的虹彩。 祝宴看着他低垂的眉眼,专注的神情,以及那双骨节分明的手在泡沫和清水中翻动碗碟的样子。 那双敲击键盘时行云流水的手,此刻沾满了生活的油渍和泡沫,却有种奇异的安定力量。水珠偶尔溅到他挽起的衬衫袖子上,洇开深色的斑点,他也浑然不觉。 祝宴看了一会儿,没再偷懒,走到他身边,拿起洗好的盘子用干布擦拭。两人之间没有言语,只有水流声、碗碟轻碰的叮当声、抹布擦拭的细微摩擦声。 他们的身体靠得很近,手臂和肩膀不时轻轻擦碰,传递着彼此的体温。灯光把两人依偎的身影投在墙壁上,模糊而温暖。 收拾停当,厨房重归整洁。 窗外的夜色更浓了。 祝宴打了个哈欠,眼角渗出一点生理性的泪水:“困了。”声音带着点软糯的鼻音。 周明知擦干手,很自然地伸手,用指腹抹去他眼角的湿意:“嗯,去洗澡。” 浴室里传来哗哗的水声,磨砂玻璃门透出朦胧的光影。 周明知听着水声,目光落在玄关柜子上。 那里安静地放着他衬衫口袋里那只小小的木雕白羊,光滑的木质表面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温润的光泽。他拿起来,指腹摩挲着羊背上那由祝宴带着他亲手刻下的“zy”。 一笔一划,轻巧却又无比郑重。 水声渐渐停了。 过了一会儿,祝宴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走出来,穿着宽大的旧t恤和运动短裤,浑身散发着清爽的橘子味沐浴露香气和水汽,像一颗刚剥开皮的、水灵灵的果子。 他看到周明知手里的木雕羊,眼睛弯了起来:“睹物思人呢?” “不用。”周明知没解释这个‘不用’是什么意思,但祝宴一瞬间就听懂了。 ——因为你就在我身边,所以我不用睹物思人。 祝宴越和周明知贴得近了,越是感受到他就不是一个含蓄的人。 而自己偏偏对他了如指掌。 很多情话对方还没开始说,祝宴就明白了。 这说不上好还是不好,只要能忽略掉耳垂传来的热意,就能当作听不懂。 祝宴:“快去洗澡!” 周明知把小羊轻轻放回原处,站起身:“好。” 等周明知也带着一身水汽出来时,祝宴已经歪在沙发上,眼皮开始打架了。 遥控器被他随意丢在一边,电视里播放着嘈杂的综艺节目,闪烁的光映在他脸上。 周明知走过去,拿起遥控器关掉电视。客厅瞬间陷入一种温柔的昏暗,只有角落一盏小小的落地灯散发着微弱的光晕。 “去床上睡。”周明知低声说,伸手想拉他起来。 祝宴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却没什么力气起身,反而就着周明知伸过来的手臂,像没骨头似的靠了过去,把脸埋在他还带着湿气的颈窝里,深深吸了一口气,是和自己身上一样的橘子味清香,混合着周明知本身干净的气息。 “走不动了…”他嘟囔着,声音含混不清。 周明知顿了一下,手臂微微用力,另一只手穿过他的腿弯,稍一用力,竟真的将他打横抱了起来。 祝宴下意识地搂紧了周明知的脖子。身体悬空,只隔着薄薄的衣料感受到对方胸膛的温热和手臂的力量。 “我觉得我好像又走得动了...”祝宴有点羞恼,轻微挣扎了一下。 “又不是第一次抱了。”周明知轻笑,没松手,反而抱得更稳了些,迈步朝卧室走去。 他的脚步很稳,手臂坚实有力。 祝宴挣了两下没挣开,也就放弃了。认命地把头靠在周明知的肩膀上,能听到他平稳有力的心跳声,咚咚咚,敲击着自己的耳膜。 几步路就到了卧室门口。 周明知用脚轻轻顶开门,抱着他走进去,小心翼翼地把他放在床上。动作轻柔,像放下什么易碎的珍宝。 周明知没立刻起身,而是就着这个俯身的姿势,在昏暗的光线里凝视着祝宴。 他的眼睛在夜里显得格外深邃,像两泓幽静的深潭。 祝宴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刚想开口,一个轻如羽毛的吻就落在了他的额头上,带着温热湿润的气息。 “睡吧。”周明知的声音低沉而柔和,像夜晚的风拂过。 第35章 祝宴被细微的碰撞声惊醒时,按亮手机屏幕——凌晨3:27。 一开始以为是老鼠,又细细听了一会儿,不多久又是一声碰撞。 难不成进贼了? 祝宴倒是不太害怕,毕竟隔壁房间还睡着周明知这个大活人。但大半夜的,难免有些慌神,小心翼翼下了床准备开门出去查看。 却在开门的瞬间彻底愣住,客厅的灯开着,客厅的过道里出现了一个人影。 愣住的原因也很简单,——因为人影是周明知。 他直挺挺地站在过道中间,背对着厨房的方向,面朝着客厅。眼睛半阖,处于睁开又没完全睁开的状态。没有任何焦点,直勾勾地望着前方,仿佛穿透了墙壁,看到了什么别人看不见的东西。 他的身体姿态也异常僵硬,手臂垂在身侧,像一尊没有灵魂的蜡像。 祝宴发现了他明显的异常。 “周明知?”祝宴小声唤他,没有回应。 祝宴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小步,后背抵住了冰凉的冰箱门。周明知……这是怎么了?且说实话,大半夜的,一推门看到自己对象直挺挺站在走廊上,挺吓人。 梦游? 他退开几步,安静地打量他。 就在祝宴惊疑不定,犹豫着要不要出声叫他时,周明知动了。 他的动作很慢,带着一种机械式的迟缓。 他没有走向客厅,而是僵硬地转了个身,面向了厨房。他就这样,一步一步,动作有些拖沓,但目标明确地朝着料理台走去。 祝宴跟在他身后大气不敢出。 他想叫醒他,但脑子里飞快闪过不知道在哪里看过的说法——不能强行叫醒梦游的人!可能会吓到对方,甚至引起更激烈的反应。 周明知径直走到了料理台前,停在了放调料瓶的区域。那里整齐地摆着一排瓶瓶罐罐。 接下来的景象,让祝宴彻底傻眼了。 只见周明知动作僵硬地伸出手,没有一丝犹豫,一把抓住了那瓶几乎满瓶的酱油。他先是拧开盖子,任由液体倾倒,直到手中分量变轻,随即像对待一个碍事的垃圾一般,手臂一扬—— “噼啪——!” 玻璃瓶坠着深褐色的酱油汁,被一股脑地扔进了旁边洗碗槽里。 第44章 巨大的撞击声伴随着玻璃碎裂的刺耳声响在安静的厨房里炸开。 残余的深色酱油液瞬间溅满了整个不锈钢水槽,甚至有几滴飞溅到了周明知白色的背心上,留下难看的污渍。 祝宴的心脏狂跳,差点惊叫出声,他下意识地捂住自己的嘴。 但这还没完。 周明知仿佛完成了一个既定程序,紧接着又抓起了旁边的白瓶,重复着刚刚一样的动作。他像在执行一个清理任务,动作机械而精准,目标就是把所有调料瓶都“处理”掉。 有些调料瓶是是塑料的,没碎,但也狼狈地躺在酱油醋的混合液体里。 整个水槽一片狼藉。 残余交融在一起,散发出难以形容的复杂气味。 做完这一切,周明知的动作停了下来。 他依旧维持着那个僵硬的姿势,面对着那一片狼藉的水槽,空洞的眼睛似乎“看”着那堆混合物。 几秒钟后,他缓缓地转过身,动作依旧拖沓,他无视了站在冰箱旁脸色煞白的祝宴,径直朝着卧室的方向走去。他的脚步有些虚浮,但目标明确。走到卧室门口,关上门的时候甚至还知道放低声响。 整个过程,从他出现在过道到走进卧室关门,不过几分钟,却像一场无声的电影,让祝宴从头凉到脚,浑身僵硬,后背全是冷汗。 厨房里只剩下水槽里那摊可怕的狼藉和呛人的气味,提醒着祝宴这不是梦。 “周明知...”祝宴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颤抖着喊了一声,声音不大,带着明显的惊惧。 但卧室里没有任何回应。 祝宴腿有些发软,他扶着冰箱门,深吸了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小心翼翼地绕过地上的碎玻璃和流淌的液体,走到侧卧门口,轻轻推开一条缝。 卧室里只开了一盏昏暗的床头灯。 周明知已经躺在了床上,盖着薄被,呼吸均匀而平缓,似乎已经陷入了熟睡。他侧躺着,脸埋在枕头里,湿漉漉的头发搭在额前,睡颜安静得像个毫无防备的孩子,仿佛刚才厨房里那个冷漠机械,制造混乱的人根本不是他。 祝宴的心揪紧了。 他轻轻关上门,靠在门板上,心脏还在怦怦直跳。 惊惧慢慢退去,取而代之的是巨大的担忧和心疼。 周明知……他怎么会这样?梦游? 祝宴仔细回想和周明知同住的这几个月以来,似乎并没有发现这个情况。那周明知是第一次梦游吗? 他自己一个人住的时候,发生过吗? 会不会受伤?刚才要是踩到碎玻璃…… 不敢再想下去,祝宴立刻转身回到厨房。 他先小心翼翼地用扫帚和簸箕把地上的碎玻璃清理干净,然后戴上橡胶手套,开始处理水槽里那摊可怕的混合物。 他忍着刺鼻的气味,用大量的洗洁精和热水反复冲刷水槽。等他终于把厨房恢复原状,已经过去半个多小时了。 这一晚,祝宴几乎没怎么睡。 他躺在自己的床上,耳朵却竖得高高的,捕捉着隔壁房间哪怕一丝一毫的动静。 黑暗里,他睁着眼睛,脑海里反复回放着周明知那空洞的眼神和机械的动作,还有水槽里那一片狼藉。 后怕和担忧像藤蔓一样缠绕着他。 第二天早上,祝宴顶着两个淡淡的黑眼圈起床,周明知已经在厨房准备早餐了。 他穿着熨帖的衬衫,袖子挽到小臂,正熟练地煎着鸡蛋,厨房里飘散着食物的香气。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他身上,干净清爽,精神奕奕,和昨晚那个梦游的人判若两人。 “早。”周明知回头看他,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眼神清明温暖,“昨晚睡得好吗?看你好像没睡醒的样子。”他把煎好的鸡蛋盛到盘子里,“去水泉镇玩累了?” 祝宴看着他若无其事的样子,心里五味杂陈。 他张了张嘴,想问他昨晚的事,想问他还记不记得,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看周明知这状态,显然是对自己昨晚的行为一无所知。 如果贸然说出来,会不会吓到他?或者让他觉得难堪? “嗯…可能是有点认床。”祝宴含糊地应了一句,走到餐桌边坐下,看着周明知忙碌的背影,“做了什么好吃的?” “煎蛋,烤吐司。”周明知把早餐端上桌,又自然地给祝宴倒了一杯牛奶,“尝尝,今天火候刚好。” 祝宴拿起筷子,心不在焉地戳着煎蛋。 他仔细观察着周明知:神情自然,动作流畅,谈吐清晰,没有任何异常。昨晚的一切,仿佛真的只是一场梦。 “怎么了?蛋不好吃?”周明知注意到他的走神。 “啊?没有,很好吃。”祝宴连忙摇头,低下头大口吃起来,掩饰自己的不安。 他决定暂时不告诉周明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周明知吃完早餐,收拾好碗筷,亲了亲祝宴的额头:“我去公司了,今天有个重要的会。你昨天也累了,在家好好休息。” “嗯,路上小心。”祝宴送他到门口,看着他挺拔的背影消失在电梯口,才关上门,长长地舒了口气,但心里的担忧并没有减少。 他立刻打开电脑,在搜索框里输入:“梦游的症状”、“梦游是什么原因引起的”、“梦游时能不能叫醒”、“梦游怎么治疗”。 网页瞬间弹出大量的信息。祝宴一条一条仔细地看下去,眉头越皱越紧。 原来梦游真的是一种睡眠障碍,正式名称叫“睡行症”。 通常发生在深度睡眠阶段,患者会下床走动,甚至进行一些复杂的动作,但醒来后对发生的事情完全没有记忆。 原因可能有很多:遗传、压力、睡眠不足、某些药物或疾病…叫醒梦游的人确实要非常小心,可能会让对方感到惊吓、迷失方向甚至出现短暂的暴力行为,最好的方法是温和地引导他们回到床上。 至于治疗,需要找出诱因,改善睡眠环境,减轻压力,严重的可能需要就医… 祝宴看着屏幕上那些描述,特别是关于梦游者可能无意识做出危险行为的例子,心又高高悬起来。 周明知昨晚只是倒掉了调料,万一哪天他走到阳台,或者去碰危险的东西……祝宴不敢再想。 他靠在椅背上,揉着发胀的太阳穴。 压力?周明知工作压力确实很大,创业哪有压力不大的。 睡眠不足?他有时加班到很晚,而且祝宴也不是第一次看他眼下有乌青了。 遗传?这个就不知道了。 该怎么办?直接带他去看医生?会不会觉得难堪?而且他现在看起来完全正常,毫无征兆。或者,先改善他的睡眠环境?确保安全? 一个念头突然闪过祝宴的脑海。 他记得在搜索中看到,保证规律的作息、营造安全的睡眠环境、减轻压力、以及…… 有人陪伴,可能会减少梦游的发生或降低风险。 有人陪伴…… 祝宴的视线落在电脑屏幕上,又慢慢移到卧室的方向。一个计划,带着一点小心机,在他心里慢慢成型。 第36章 祝宴去小超市晃了一圈,傍晚时分,周明知准时下班回家。 他看起来有些疲惫,但精神还不错,手里还提着一盒祝宴喜欢的草莓蛋糕。 “回来了?”祝宴走上前,“累了吧?今天顺利吗?” “还行,就是有点费神。”周明知松了松领带,提起手中的蛋糕,“给你带了甜点。” “谢谢。”祝宴笑着,心里却在盘算着那个计划,他拉着周明知在沙发坐下,殷勤地给他倒了杯水。 周明知喝了口水,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 祝宴看着他眼底淡淡的青色,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他清了清嗓子,用一种状似随意的语气说:“那个……周明知,今晚……我们看个电影吧?” 周明知睁开眼,有些意外。 平时他们晚上要么各自看看书,要么聊聊天,或者周明知处理工作,很少特意一起看电影。 “想看什么?” 祝宴的心跳有点加速,他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自然,甚至带着点“兴致勃勃”:“我想看……嗯……看个恐怖片!听说新出了个什么《山村老尸》重映版,评分挺高的!” “恐怖片?”周明知挑眉,这回眼神里毫不掩饰的出现了惊讶。 没办法,他太了解祝宴了。 高中时班上同学私下组织看了个《午夜凶铃》的片段,祝宴吓得三天不敢一个人上厕所,回头聊天时还暴露出他那阵子晚上睡觉都要开着灯。平时看个悬疑剧稍微带点惊悚气氛,他都能把抱枕捂在脸上,只露出一双眼睛。 主动要求看恐怖片? 这简直是太阳打西边出来。 “你确定?”周明知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带着点促狭,“不怕晚上睡不着?” 第45章 祝宴被他看得有点心虚,硬着头皮说:“怕什么!那都是老黄历了!我现在胆子可大了!而且……而且这不是有你嘛!” 他凑过去,抓住周明知的胳膊晃了晃,努力扮演出一个“寻求刺激”又“依赖男友”的表情,“你陪我看嘛,好不好?我一个人不敢点开。” 周明知看着他强装镇定又带着点撒娇的样子,心里觉得好笑又可爱。 虽然不知道这小家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祝宴难得提要求,而且是用这种软乎乎的语气,他怎么可能拒绝。 “好。”周明知捏了捏他的脸,“既然你想看,我陪你。不过……”他故意拖长语调,“吓哭了可别怪我。” “谁哭啊!”祝宴嘴硬道,心里却在哀嚎:佛祖保佑,希望这片子别太吓人! 厨房的调料早就被祝宴从超市带回的调料补充得当,两人草草吃了晚饭,收拾好。祝宴特意把客厅的灯都关了,只留了沙发旁边一盏光线昏黄的地灯,营造“影院氛围”。他抱着一个巨大的抱枕,紧紧挨着周明知坐好,怀里还塞着一包薯片——不是为了吃,纯粹是为了关键时刻挡脸。 电影开始了。阴森的音乐,昏暗的色调,老旧的村落场景……祝宴的心跳随着开场音乐就开始加速。 周明知倒是看得挺平静,他本身对这些灵异题材不太感冒,也不怎么害怕。 他的注意力更多在身边的祝宴身上。 他能感觉到祝宴的身体从一开始就绷得紧紧的,抱着抱枕的手指用力到指节发白。当第一个稍微有点吓人的镜头出现时,祝宴“嗷”一声低呼,整个人猛地往周明知怀里一缩,脑袋直接埋进了他肩窝,抱枕死死捂住了自己的脸。 周明知无声地笑了,伸手揽住他的肩膀,轻轻拍了拍:“吓到了?” “谁……谁吓到了!我……我就是调整下坐姿!”祝宴的声音闷闷地从抱枕里传出来,带着明显的颤抖。 周明知也不拆穿他,继续看着屏幕。只要祝宴没叫停,周明知就不会扫他的兴。 剧情慢慢推进,气氛越来越压抑。当那个经典的、长发遮面、一身白衣的“楚人美”女鬼形象在幽暗的房间里缓缓抬起头时,伴随着凄厉的音效—— “啊啊啊——!” 祝宴再也忍不住了,尖叫着像只受惊的鹿,整个人完全扑进了周明知怀里,双手死死抱住他的腰,脸深深埋在他胸前,身体控制不住地发抖。 “不怕不怕,假的,都是假的。”周明知连忙抱紧他,轻轻拍着他的背,安抚着。他能感受到祝宴剧烈的心跳隔着薄薄的衣料撞击着他的胸膛。 祝宴是真的吓坏了。 他缩在周明知怀里,紧紧闭着眼睛,只觉得头皮发麻,后背发凉,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什么计划,什么观察,全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只剩下本能的恐惧和对周明知怀抱的依赖。 “不看了不看了!关掉!快关掉!”祝宴带着哭腔喊道,声音都变了调。 周明知赶紧拿起遥控器关掉了电视。 客厅里瞬间只剩下昏暗的地灯和两人交叠在一起的呼吸声,以及祝宴还没平复的喘息。 “好了好了,没事了,关了。”周明知抱着他,下巴轻轻蹭着他的发顶,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不怕了,我在呢。” 过了好一会儿,祝宴狂跳的心脏才慢慢平复下来,身体也不再抖得那么厉害,但依旧赖在周明知怀里不肯出来。 太丢人了! 说好的胆子变大了呢?结果被吓成这样!他懊恼地想着。不过...... 他吸了吸鼻子,在周明知怀里闷闷地说:“周明知……” “嗯?” “我……”祝宴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和一丝恰到好处的可怜,“我……我今晚不敢一个人睡了……” 他抬起一点头,露出红红的眼睛,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恳求看着周明知,“你……你能不能……今晚陪我睡?就……就睡我房间?” 借着被鬼片吓坏的由头,顺理成章地提出同床共枕。 这样,他就能整晚守着周明知,万一他再梦游,自己就能第一时间知道,不让他受伤。 ——这就是祝宴的小计划。 还有这种好事? 周明知差点在心里放烟花。 天知道他们‘同居’了这么几个月了,在一起也有几个月了,偏偏两人每晚还各睡各的,周明知都快呕死了。 他本来以为祝宴今晚的反常是心血来潮,没想到会被吓成这样。虽然有点心疼,但看到他这么依赖自己,心底又涌起一种奇异的满足感。 现在祝宴主动送上门,周明知无有不应。 “好。”周明知没有丝毫犹豫,低头亲了亲他的额头,“我陪你。别怕了,有我在,什么妖魔鬼怪都进不来。”他顿了顿,语气带着点调侃,“不过,看之前你不是说不怕吗?” 祝宴脸一红,又把头埋回他怀里,瓮声瓮气地说:“我……我那是战略误判!谁知道这片子这么吓人!” 祝宴偷偷松了口气。 第一步,计划通! 祝宴为自己的牺牲表示了高度肯定与赞扬。虽然当事人不知道,但自己真的是棒棒哒! 祝宴的房间比周明知的稍大一点,毕竟是主卧。 这是周明知第一次正式入驻主卧,他仔细打量,祝宴的房间布置得很温馨,暖黄色的床头灯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两人洗漱完毕,并排躺在祝宴那张两米的大床上。祝宴睡在靠墙的里侧,周明知睡在外侧。 祝宴背对着周明知侧躺着,怀里紧紧抱着一个长条抱枕,身体微微蜷缩。他紧闭着眼睛,努力调整呼吸,装作已经睡着的样子。 但其实,他的耳朵竖得比兔子还尖,全身的神经都紧绷着,像一张拉满的弓,仔细倾听着身后周明知的每一个细微动静——他的呼吸声、翻身时被子的摩擦声、甚至是指尖划过床单的轻响。 他的心跳得很快,一半是因为紧张,另一半则是因为……这是他们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同床共枕。虽然之前在水泉镇住民宿也是同房,但毕竟不是在家里。 此刻,周明知温热的体温隔着薄薄的睡衣清晰地传递过来,他身上淡淡的橘子清香萦绕在鼻尖,让祝宴的脸颊不由自主地发烫。 周明知似乎也有些不习惯。 他平躺着,双手交叠放在小腹上,姿势显得有些拘谨。 他能感觉到身边祝宴身体微微的僵硬。他知道祝宴被吓得不轻,可能还没缓过来。他轻轻侧过身,面对着祝宴的后背,犹豫了一下,伸出手臂,小心翼翼地、试探性地环住了祝宴的腰,将他轻轻往自己怀里带了带。 祝宴的身体瞬间更僵了,像块木头。 “睡吧,”周明知低沉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令人心安的温暖。祝宴简直要怀疑会梦游的人是自己,而不是周明知了。 夜半。 这次祝宴醒来的很及时,几乎是身边的身影一动,祝宴就睁开了眼睛。 周明知还是那副眉目半阖的状态,似乎是换了房间周明知的动作很慢,祝宴一动不敢动地等着。 直到周明知的身影离开卧室。 仍旧是那条路线,祝宴跟着周明知来到厨房。 昨天的调料瓶都被周明知霍霍完了,今天补的调料瓶祝宴趁周明知不在的时候都收了起来,所以当周明知伸手试图够瓶子的时候,拿了个空。 他似乎是有些疑惑又可能是没有实物感,周明知够了几下都没抓到瓶子,原地站了一会儿。 祝宴屏息,过了好一会儿,祝宴站得腿都有些酸了,周明知才有了下一步动作。 他打开冰箱,将里边剩下的一些瓶装饮料拿到了洗碗槽边上,打开盖子一瓶瓶倾倒干净。 祝宴无声的沉默。 倒完这几个瓶子,周明知仍旧一把甩开,只是好在这些都不是玻璃瓶,只是在水槽里发生‘砰——’的一声,塑料瓶瘪了瓶身,可见周明知力度之大。 哪怕是在这样的动静之下,周明知都没有醒过来。 祝宴心又往下沉了沉。 做完这一切行为,周明知原路返回,祝宴看到他本来朝侧卧的方向走去,到了门口又站了一会儿——直到返身走回了主卧。 然后翻身上床躺下。 祝宴静静地等了一会儿,这才轻手轻脚地朝里侧爬进去,躺下没多久眼皮就沉得不行,听着耳畔重新变得有规律的呼吸声,祝宴这才卸下心神闭上眼。 第37章 距离祝宴发现周明知梦游的事已经过去了一个月。 这一月里祝宴每晚都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好在周明知的梦游不是每天都发生。 但每次发生必然是要糟蹋不少东西的,祝宴就偷偷从小超市拿了东西补上。好在平时也不常开火,周明知也没注意。 “你最近...睡得不太好吗?”周明知夹了一筷子菜给他,语气里带着试探,“是不是我睡相不太好?” 第46章 两人自从水泉镇回来后,几乎每天都要至少在一起吃一顿饭。菜大多是从四时打包回来的,牧老板的手艺毋庸置疑。本来祝宴也是可以自己做的,毕竟他时间灵活,但自从知道周明知梦游会做的事之后,祝宴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当然不是,你睡觉很乖的。”祝宴含糊道。 他知道自己黑眼圈不轻,他皮肤白,一旦出现黑眼圈就格外明显。好在他一向睡眠都好得很,哪怕是现在要暗中观察,每次再回到床上也能秒睡。 周明知手指无意识地摩挲,不知为何,语气有些紧巴巴的,“要不我回搬回去吧。” 祝宴不解地看向他:“为什么?” 周明知抿了抿唇。 祝宴装作被识破的样子,故作懊恼地问他:“难道我半夜看漫画被你发现了?” 周明知一顿,狐疑道:“你背着我半夜看漫画?” 祝宴打着哈哈,求饶地说:“哎呀,最近有新番嘛,我没忍住。我保证以后不半夜偷偷看漫画了!” 周明知心底松了一口气,祝宴见他神情放松下来,心里有了一些猜测。 难道周明知...知道自己会梦游? 祝宴没什么把握,他也拿不准,更不可能直接问周明知。 第二天周明知照旧去上班,祝宴拨通了秦摇的电话。 “喂?”秦摇那边吵得很,简直是扯着嗓子喊,“祝宴?” “你干嘛呢?怎么这么吵。”祝宴问。 “嗐,我这拍外景呢,你等会,我找个安静的地方。”隔了一会儿,秦摇的声音再度传来,这回清晰许多,“怎么了?” 祝宴没怎么犹豫,说出来意:“我看你号上曾经有一期心理学专家的专访,能帮我联系一下吗?” 秦摇微愣:“你心理出问题了?” 祝宴没好气的说:“不是,就...睡眠不太好最近。” “哦...吓我一跳。”秦摇就正经那么一时半刻,语气又调侃起来,“不会是和我们周总夜里玩太花所以...” “你以为我是你呢,第一次见面就敢强吻。”祝宴现在对秦摇手拿把馅,对他张嘴就是黄色废料的功能免疫了,“对了,牧老板上次在水泉镇问周明知要了你的号码,你们现在怎么样了?嗯?” 打蛇打七寸,秦摇被祝宴怼的无话可说,“你等着啊,我把专家号码发你微信,我这会儿太忙了!下次见面再说!” 不等祝宴说声谢了电话那头就传来了‘嘟嘟’声,可见秦摇挂电话的动作有多快。 祝宴不觉失笑,又菜又爱玩说的就是秦摇本人。 祝宴认真看过那期专访,专家正好是国内搞创伤和睡眠障碍的大牛。秦摇的效率也很高,祝宴收到号码就拨了过去。 电话是助理接通的,可惜的是专家不在图市,时间也排得紧,祝宴只预约到第二天下午的电话咨询。 很快到了第二天下午,周明知在公司,家里只有祝宴一个人,拨通电话前,祝宴还有些紧张。 电话接通,一个温和沉稳的男声传来:“你好,是祝先生吗?我是陈明远。” “你好,陈教授。”祝宴深吸一口气,尽量清晰地描述了周明知梦游的症状:无意识的行为,梦游时的眼神空洞,醒来后的完全遗忘,以及最近似乎睡眠更深沉的变化。 电话那头安静地听着,只有笔尖在纸上划过的细微沙沙声。 等祝宴说完,陈教授沉吟片刻,才缓缓开口:“祝先生,根据你的描述,这确实符合复杂性创伤后应激障碍可能伴发的解离性行为,比如睡行症,也就是梦游。它往往不是睡眠本身的问题,而是潜意识里积压的、无法在清醒时处理和表达的创伤记忆或情绪,在意识松弛的睡眠状态下,寻找到了一个扭曲的释放出口。” “解离性行为?”祝宴第一次听到这个词,有些疑惑。 “可以理解为一种心理上的‘断开连接’。”陈教授解释道,“当痛苦超出承受极限,大脑会启动一种自我保护机制,暂时‘关闭’一部分感知或意识,让个体在行为上看起来像是‘自动导航’。你描述的‘空洞眼神’和‘遗忘’,是解离状态的典型表现。” 祝宴的心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那…该怎么办?他好像完全不记得。” “治疗的第一步,是理解和接纳,而不是强行唤醒或指责。”陈教授的声音带着一种抚慰人心的力量,“梦游是他潜意识在‘说话’,在用一种象征性的、甚至有些荒谬的方式,表达那些被压抑的、无法言说的痛苦。比如你提到的‘倒调料’,这很可能指向某种与味道、食物或特定物品相关的、极其负面的创伤记忆,它在睡眠中以一种扭曲的方式被‘清理’或‘排斥’。” “象征性的…清理?”祝宴喃喃重复,脑海里瞬间闪过厨房那些被倒空的调料瓶,以及周明知重复的机械动作。 “是的。想要帮助他缓解甚至最终摆脱这种困扰,最根本的,不是急于去‘治疗’梦游这个症状本身,”陈教授加重了语气,“而是要去理解那个‘病因’——那个深埋在他心底,驱动这一切的‘未完成事件’或核心创伤是什么。只有理解了,才能找到合适的途径去疏导、去哀悼、去重新整合。这需要极大的耐心和爱。” “理解病因…”祝宴低声咀嚼着这四个字。 病因在哪里? 祝宴不可避免地想起牧起向他描绘的关于周明知的童年。 虽然他很想装作若无其事,但他在水泉镇第二天带着周明知逛市集,吃那么多小吃,玩一些看似幼稚简单的游戏就是他潜意识里想要弥补周明知童年的缺失。 难道是因为自己的这些举动刺激到周明知了吗? 祝宴忙不迭向陈教授提问。 “祝先生,你说的这种情况也有可能。”陈教授说道,“爱是很好的疗愈力量,但爱本身无法直接抹平深刻的创伤。它更像是一盏灯,照亮通往理解的路。这条路可能会很难,也很漫长。” 换言之就是周明知的梦游可能不会得到治愈。 挂断电话之后,祝宴沉默了好一会儿。 他想过这个可能,但真的听专家这么判断之后心底又涌起了一种难言的委屈。 凭什么? 周明知凭什么好不了了? 祝宴决定不去想那么多,总归现在周明知好好的在他身边,梦游而已,多大点事儿。 祝宴将阳台的衣服收下来,其中当然包括周明知的。最近都是祝宴亲力亲为在做这些家务事,没办法,周明知的衣服上经常因为夜半的‘活动’而沾染上酱汁,祝宴为了不让他发现都是第二天一早就洗了,在他没回家之前收拾进衣柜,要是沾得多了就直接扔了,再偷偷买一件同样的。 一开始祝宴还担心周明知会发现,结果倒是祝宴发现了周明知这人看似对自己精细,其实对吃穿住行都不讲究。 一件衣服自己穿没穿过都分不清。 祝宴抱着衣服推开侧卧门,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空气里漂浮着细小的尘埃。 自从周明知搬去主卧,侧卧就空置下来,不过他的行李和衣物还有平时的办公用品多半都还在这。 把侧卧当小书房用。 丞相听到动静也好奇地跑进侧卧,它平时能进这间房的机会几乎没有。 祝宴也没赶它出去,只是拉开衣柜门将手里新洗的衣物一件件叠放进去。 不料丞相大概是被衣物上的香味吸引,‘嗖’一下也钻进衣柜。 “哎哟,我的小祖宗!快出来!”祝宴伸手想拎它后勃颈,被丞相轻巧躲过,还‘喵喵’两声朝他挑衅。 祝宴手一抬就要扇它屁股巴掌,又被丞相一扭躲过,祝宴的手拍在一个硬物上。 “嘶——”祝宴轻吸一口气,将衣物全扒拉开,目光被紧贴着柜角的一个旧纸箱吸引了。 那是个普通的瓦楞纸箱,尺寸不大,但看起来有些年头了,边角磨损得厉害,纸箱没有封口,只是虚掩着。 这显然不是祝宴的东西。 他记得周明知搬来时,只提了一个大行李箱,并没有什么纸盒子一类的物件。 可突然出现在这里,还被藏在这不起眼的角落...祝宴的心跳莫名快了起来。 他先是将丞相抱了出来,赶去了客厅,才回身又关上了侧卧的门。 犹豫了一下,祝安还是轻轻掀开了纸箱的盖子。 箱子里面的东西码放得异常整齐,甚至带着一种刻板的秩序感,果然是周明知的东西。 祝宴有些纠结了,但想起陈教授说的‘病因’,祝宴忍下偷翻别人物件的羞耻感,将注意力集中到箱子上。 最上面,是一张银行卡。 除了卡面有些旧,看得出开卡日期比较早,祝宴没看出什么特别的。 将卡放到一边,下面是一本蓝白色封面的高中毕业纪念册。 祝宴认得,那是他们那一届的。 他小心地拿出来,翻开。 第47章 扉页上,是周明知工整的字迹,写着他的名字和班级。 祝宴一页页翻下去,手指有些发颤。 他发现,几乎每一页有自己照片的地方——无论是班级合影里不起眼的角落,还是运动会上被抓拍的模糊侧影——旁边都用极细的铅笔,小心翼翼地标注着一个小小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日期。 那是照片拍摄的日期。 有些照片旁边,甚至还有一两句极简短的、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描述:“物理竞赛一等奖后”,“篮球赛负于三班后”,“值日”。像是在做一份冷静的观察报告。 老实说,不看到这些,祝宴自己恐怕都记不清了。 纪念册下面,压着一个透明的文件袋。 里面装着的东西——是几张边缘已经磨损发毛的、色彩有些褪色的拍立得照片。 照片的主角,无一例外,都是高中时的祝宴。 一张是他趴在课桌上睡觉,阳光洒在毛茸茸的发顶和半边脸颊上。一张是他在篮球场边,仰头喝着矿泉水,喉结滚动,汗水沿着脖颈滑落。还有一张,是他放学路上喂流浪猫,回头大笑的瞬间被抓拍,笑容灿烂得晃眼。 这些照片,祝宴自己都没有,一张都没有。 高中时期对祝宴来说总是又清晰又朦胧,尤其是高一。 那会儿祝宴老妈刚走没多久,祝宴不想说的太矫情,但那时候他确实挺破碎的。 他甚至不知道该如何与外界形成链接。 直到在大舅家住了一段时间,他才重新和这个世界融合在一起。所以他对高一时期的自己,其实没有清晰的认知。他总调侃自己是金鱼的记忆,其实何尝不是他自我逃避? 直到喜欢上周明知。 祝宴以为自己喜欢周明知是高中时期最值得记住的一件事,他的有效记忆似乎都是因为周明知这个人而清晰。周明知像他对这个世界惶惶无措时的锚点。 没想到,原来他的高中时期,是这个样子的。 照片上的祝宴,原来在高中时期,也笑得这么开心吗。 一股难以言喻的悸动从祝宴的心底漾出来。 文件袋下面,还有更零碎的东西:一张被小心压平的、边缘有些卷曲的糖纸,祝宴依稀记得是高二那年流行过一阵子的某种水果硬糖,他曾经分给过周明知一颗;半截用秃了的2b铅笔,祝宴记得自己抱怨过这种笔芯太软,填答题卡不好用,后来就换了牌子;甚至还有一小块浅蓝色的布料,边缘毛糙,像是从什么衣服上剪下来的——祝宴仔细辨认,心头猛地一跳,那颜色和质地,像极了他们高中时期的校服。 祝宴拿着那块小小的布料,指尖冰凉。 他无法想象,周明知是如何收集保存这些带着他气息,微不足道的碎片,像收集稀世珍宝一样,在这个蒙尘的纸箱里,存放了这么多年。 这隐秘得近乎偏执的注视,让祝宴感到一种甜蜜的窒息和沉重的心疼。 他甚至都不知道他高中校服缺了一片角! 他定了定神,将这些属于“祝宴”的痕迹小心地放到一边。 箱子的底部,静静地躺着一本厚厚的硬壳笔记本。笔记本的封面是深蓝色的,没有任何花纹,显得朴素而沉闷。 祝宴深吸一口气,将它拿了出来。 笔记本很重。 祝宴轻轻翻开,映入眼帘的,是孩子稚嫩却异常工整的字迹,一笔一划,带着一种不属于那个年龄的用力,仿佛要把纸张刻穿。 第38章 x年x月x日 雨 今天放学回家,又是酱油拌饭。只有一碗,放在门口的小板凳上。他们在屋里吃红烧肉,好香。爷爷把门关上了。我蹲在门口吃,饭是冷的,酱油又咸又苦,像药的味道。我咽不下去,偷偷倒了一半在垃圾桶里。被叔叔看见了,他告诉了奶奶。奶奶用扫把打我,骂我是喂不熟的白眼狼,浪费粮食。扫把打在身上好疼。我没哭。我不哭。哭了他们会更开心。我讨厌酱油。我讨厌饭。我讨厌所有人。 x年x月x日 阴 发烧了,头好痛。昨天被打了,今天家里没有人。我躺在床上,好冷。冰箱里只有昨天没吃完的酱油拌饭。我太饿了,吃了两口,全吐了。酱油是腥的,真的好臭。爸爸妈妈没有打钱吗?为什么我要吃酱油拌饭?死了就不用吃酱油拌饭了。这个想法让我觉得轻松了一点。 x年x月x日 晴 警察叔叔让我不用怕。他们是我的“家人”。爸爸回来了,他看我的眼神好奇怪,像看一件麻烦的行李。妈妈一直在和爸爸吵架,声音很大,隔着病房的门都听得见。她说“都是你的错”、“喂狗了”。原来我每个月的生活费,是喂狗的钱。原来我是那条狗。不,狗还能进屋。我只能蹲在门口。爸爸说送我回图市,请保姆。也好。至少图市的房子里,没有酱油拌饭。也没有他们。 x年x月x日 晴 原来保姆也不是什么好人。明明我每个月都给她很多钱。这个世界好奇怪。我搞不懂,想不通。想不通就不想了,我会让她付出代价的。 祝宴看到这里停下来,深深吸了一口气。日记本的字里行间,充斥着冰冷刺骨的厌恶、恨意和绝望。 那不是一个孩子该有的情绪,沉重得令人窒息。 祝宴一页页翻下去,感觉自己的手指都在颤抖。 那些稚嫩的文字像一把把生锈的钝刀,反复切割着他的心脏。 他能清晰地看到那个小小的周明知,如何在日复一日的冷眼、虐待和那碗象征着屈辱与冰冷的酱油拌饭中,一点点变得沉默、坚硬、封闭。 日记的时间跨度很大,从小学低年级一直持续到初中。 越往后,字迹越工整,也越冰冷,情绪的表达反而少了,更多的是对事件的简单记录,像一份份冷酷的证词。 记录着保姆偷东西、骂他“小杂种”;记录着他如何报警;记录着父母如何杳无音信;记录着他如何开始失眠,整夜整夜睁着眼睛听着挂钟的滴答声;记录着他如何给自己制定严苛到分钟的时间表,像给机器上发条,不敢让自己停下来片刻,因为一旦停下,那些冰冷咸涩的黑暗就会像潮水一样涌上来将他淹没。 然后,祝宴翻到了最后几页有字迹的地方。时间停留在周明知初二的下学期。 x年x月x日 又来了。厨房的东西全碎了。不是我打碎的。我明明在睡觉。可早上起来,碎片就在地上。保姆吓坏了,说闹鬼。我知道不是鬼。是我自己。我睡着的时候,起来过。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控制不了自己。我不敢睡觉了。 x年x月x日 昨晚厨房又一片狼藉。醒来完全没印象。邻居来敲门问怎么回事。我撒谎说做噩梦。怎么办?如果下次我走出去怎么办?如果我伤害了别人怎么办?不能睡。绝对不能睡。醒着。要一直醒着。熬过去。熬到天亮就好了。 x年x月x日 我是疯子吗? 最后这一行字,像一道沉重的闸门,轰然落下。后面是厚厚一叠的空白页,再也没有一个字。 祝宴的手指死死捏着那页纸,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他终于明白了。 明白了周明知为何对酱油、对某些食物有着近乎本能的厌恶;明白了他眼底常年挥之不去的疲惫从何而来;明白了他为何总是把自己绷得像一根随时会断裂的弦;更明白了,为何在和自己重逢住在一起,感受到安稳和温暖后,他那被迫压抑了多年的睡眠需求开始汹涌反扑,而那被强制封印的属于童年的阴影——梦游,也随之重新浮现。 他不是睡好了。 他是终于敢“稍微”放松那根紧绷了十几年的神经了。 而这稍稍的松懈,就足以让那些被深深压抑,被强行遗忘的痛苦记忆,在意识最薄弱的黑夜里,挣脱束缚,以最荒诞也最悲伤的方式,悄然回归。 祝宴合上那本沉甸甸的笔记本,将它紧紧抱在怀里,仿佛想用自己的体温去焐热那些冰冷的字句。 他靠着冰冷的墙壁滑坐在地上,侧卧里光线昏暗,灰尘在仅有的光柱里无声飞舞。他看着纸箱里那些属于高中祝宴的零碎物件,又看着怀里这本属于童年周明知的痛苦日记。 两个时空,两种截然不同的存在,在这个蒙尘的角落,在这个安静的午后,以一种令人心碎的方式,猝然交汇。 祝宴的眼泪并非毫无预兆,所以当它汹涌滚烫地滑过脸颊时,祝宴并不意外。 他无声地哭泣着,为那个蹲在门口吃冷饭的孩子,为那个整夜睁眼到天亮的少年,也为此刻睡梦中可能依旧不得安宁的爱人。 那些字里行间的恨意和冰冷,此刻都化作了尖锐的针,密密麻麻地刺在他心上。 他终于触碰到了周明知深埋心底从未愈合的伤口,那伤口的源头,是无数个被酱油拌饭的冰冷咸涩浸透的日夜,是无人回应的恐惧和彻骨的孤独。 窗外的阳光渐渐西斜,将房间切割成明暗两块。 第48章 祝宴坐在阴影里,抱着那本日记,久久没有动。 纸箱静静地躺在脚边,像一个被打开的潘多拉魔盒,释放出了最沉重的过往,却也留下了一丝光亮。 祝宴知道,从这一刻起,一切都该不同了。 既然他看清了那条横亘在周明知灵魂深处的裂谷。 那他要做的,不是盲目地填平它,而是点亮一盏灯,陪着他,一步一步,看清裂谷的形状,找到穿越它的路。 “疯子”这两个字深深刺痛祝宴的眼睛。 他猜测周明知是在初中时期发现了自己梦游,那时候的他哪怕再成熟也不过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何况还是一个身边空无一人,凡事只能靠自己的孩子。 他以为自己是“疯子”。 他很害怕。怕到连记录都不敢了。 从高中时期祝宴对周明知的认知来看,周明知应该是在这期间了解了自己的病情,但也丢掉了写日记的习惯。 如果是那时候有人跟祝宴说周明知内心有创伤祝宴恐怕根本不会信,周明知装得太好了。 他阳光,他积极,他温文尔雅,他聪慧有余。 他像将所有少年人能拥有的美好品质和优秀集于一身。 可倒推回去,祝宴回想起从前的那些细节,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周明知总是在疯狂运动,就算是那时候祝宴都觉得周明知简直就是个运动狂人。 更不要说除了运动周明知学习方面更是数一数二,他不止聪明他还很努力。祝宴就没见他有什么懈怠的时候。那时候祝宴只是羡慕和佩服他的自制力。 现在想来恐怕是他觉得只要身体足够累,那睡眠也许就会变好吧。 祝宴将东西重新整理好放回去。 他到洗浴台前狠狠扑了两捧水,镜子中自己眼皮有些肿,一看就是哭过。祝宴赶紧去冰箱拿冰块敷了敷。 搬家时祝宴压根没见过什么纸箱子,很明显是周明知后来拿回来的,再联想到早上周明知的些许试探,祝宴很肯定周明知大概率并不想让他知道这件事。 重新回到客厅,丞相正曲着爪子舔毛,祝宴将它抱到怀里。 柔软的触感令祝宴泛满潮气的内心找回了一丝暖意。他揉搓着丞相毛茸茸的脑袋,轻声说:“你小爸受苦啦,我们一起帮帮他好不好?” 丞相顶着他的手磨蹭,发出细小地呼噜声,像是回应一般‘喵’了一声。 祝宴无声的笑了笑。 第一件事就是将家里这些瓶瓶罐罐全都清理了,以前不知道缘由祝宴还不敢动作,现在既然知道了,那这些‘罪魁祸首’自然不能留了。 厨房又被清理得空荡荡,别说调料了,连锅都被清理得一干二净。祝宴打算暂时不在家里开火了。 处理完这些,冰箱里的瓶装汽水甚至是易拉罐装的啤酒也都下岗,祝宴开着车去了一趟小超市,选了一大堆袋装饮料和现泡茶包。 搞得桃姐都有些纳罕地问了一句:“小老板最近爱喝茶啦?” 祝宴笑着回:“是啊,感觉还是现泡的好喝。” 好不好喝尚且不说,反正一泡一冲,喝不完直接倒了,总比那些瓶瓶罐罐的安全。 东西都置办妥当,桃姐给祝宴又说了夜班的事,上次招的人又离职了。自从暑假过去,超市夜班员工就时常换人,这次更是隔了大半个月都没招到人。 桃姐最近都快为这事儿着急上火到嘴角长泡了。 祝宴想起这事儿也有些闹心,但他更关心桃姐,“暂时招不到人也没事儿,我再多发几个招聘启事。倒是你,桃姐,到了下班的点就关门回家,别延迟自己下班的时间,钱是赚不完的,别累坏了身体。” 虽然桃姐不说,但祝宴看账的时候还能看到九点之后的一些收银记录,就知道桃姐肯定是舍不得关门,经常延迟了下班的时间。 桃姐看祝宴说的强硬,只得点头道:“知道了,小老板。” 祝宴揣着满肚子心事回程,路程过半拐了道,想来想去还是去了趟四时私房菜。 四时私房菜虽然正式营业的时间是晚饭,但做过厨子的都知道,洗菜备菜什么的都得提前准备,更何况牧起这个人做饭只相信自己,并不用学徒,导致后厨只有他一个人。 所以将车停在四时门口时,祝宴果然看到大门虚掩着,有人影在里边晃动。 推开门,风铃随着进出发出响动。熟悉的狼尾映入眼帘,牧起围着围裙朝门口看去,见到是祝宴的时候明显有些意外。 “你怎么来了?”牧起朝他身后望了望,“你一个人?” 祝宴点头,显然知道他在问谁,但祝宴就是要单独一个人的时候才方便。 牧起摘下围裙走过来,泡了一壶茶,两人面对面坐下。 祝宴开门见山:“有些事想来问问你。” 牧起将茶递过去,“什么事?” 祝宴不是来喝茶的,但茶气的清香很好的中和了他内心的一丝急躁,捧着茶碗,他说:“周明知的父母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以后还回国吗?” 祝宴其实想问,他们还当周明知是儿子吗?以后会不会突然冒出来干扰他?又或者周明知是怎样看待他这一双‘父母’的,毕竟上次从周明知嘴里听到关于他父母,还是他母亲私自安排的豪车。 但千言万语说不清,只能这么模棱两可的问。 牧起没第一时间回答,恐怕也是不知道如何回答。两人在袅袅茶雾中沉默下来。 牧起试探着问:“你是想让他出柜吗?” 祝宴一愣,两人的认知明显出现了偏差。 祝宴关心的不是这个。还不等他反驳,牧起耸耸肩又说:“是不是都无所谓,据我所知,他的父母除了钱根本不管他。” 祝宴张了张嘴,一时梗塞。这答案并不意外,但听到牧起如此肯定的回答,祝宴仍旧难忍心底的涩意。 “为...什么?” 牧起冷笑,喝了口茶,“这天底下不是所有人都配做父母的,反正周明知那个倒霉蛋就遇到了这么俩个王八玩意儿。你别看他他爸妈这个德行,两人也有点本事,国外的项目多到做都做不完,在外风光得很。而且...他妈发表过公开演讲,说自己这一生都会贡献给科学事业,也没有小孩,以后也不会生。因为那是浪费时间,是对自己满身才华的侮辱。” 尤为不够似的,牧起又说:“周明知都多大了,她居然说自己没有小孩,你说可不可笑?” 祝宴蹙眉,有些不可置信:“你的意思是,他的父母现在对外还是丁克的人设?” “对。”牧起不屑的神情十分明显,“‘引得一众科研人员竞相跟随’,我要没记错的话,那篇报导就是这么写的。” 祝宴又将豪车的事说了,在他看来,这件事与周明知父母的人设是相矛盾的。既然毫不关心,那为什么还要帮周明知买车?还是在周明知一回图市的时候。 “买车?这不是那俩王八正常操作嘛。”牧起喝着茶给他解释,“周明知八岁就开始自己生活,他爸妈会把钱打到一张卡上,并不管他怎么用。周明知这人也不知道是不是小时候命里带衰,反正发生在他身上就没什么好事,找个保姆来来回回也总是遇到居心不良的。后来还是我找了我妈给他找的保姆。” 祝宴听着,很想替周明知反驳。 并不是周明知倒霉,命里带衰。他想说如果是你,是我,八岁的小孩儿身怀巨款自己生活,那他们也一样会命里带衰。 祝宴不想用恶意去揣度他人,但这个社会会教会你绝大部分道理。 难怪祝宴总觉得周明知看人很准,为人处世也格外老练。这么从小被摔打着、磨炼着过来,木头疙瘩也该长满棱角了。 牧起的话还没说完:“回到图市才买的车?估计是看周明知回老家了,想让周明知把嘴巴闭紧,不要在外面说自己的父母是谁吧?虽然我很恶心那两个王八玩意儿,但不得不说一句,这俩人在外面名气还是挺大的。要是周明知说自己是他们儿子,那估计是个大新闻。别怀疑,这俩玩意儿一向这样,给了钱就代表钱货两清。我妈也收到过这种钱,周明知也知道这事儿,这辆车多半是封口费咯。” 钱货两清? 祝宴的指甲都陷进肉里,他死死攥拳,不可置信地问:“货?” 牧起冷笑一声算是回答。 周明知在这两人眼里,竟然是货? 一个活生生的人在他们眼里竟然只是一种年轻时犯下的错而遗留下的货物吗? 而这样的‘货’用钱就可以两清了? 祝宴感受到一股巨大的荒唐油然而生。 他知道天底下不是每个爸爸妈妈都会爱自己的小孩,就像他爸。祝宴从很早就明白了他爸不够爱他的事实,但他还有爱他的老妈。一个不够爱的父亲的离开尚且给了祝宴一段时间的打击,那么周明知呢? 不怪周明知会心里压抑到梦游,祝宴想如果是他自己,他恐怕只会想和那两个王八玩意儿同归于尽。 第49章 真是恶心透顶。 第39章 周明知到家时祝宴正抱着丞相窝在沙发和茶几的缝隙里,一只手按着笔记本上,不知在浏览着什么。 听到响动,祝宴迅速将笔记本往下一盖,歪过头朝他一笑:“回来啦。” 周明知踏过玄关,感觉家里齐整了不少,里里外外透着一股空气清新剂的味儿。 “大扫除了?” 祝宴点头:“最近不是在家里开火嘛,我总觉得房子里一股油烟味儿,今天就收拾收拾。” 周明知倒是没怎么闻到,不过很上道地过去抱他,亲吻了一下他的额头,说:“辛苦了。” 这场景就像外出工作回到家的丈夫在亲吻家里的妻子。 祝宴被自己这个想法晕红了耳垂。 他轻轻推开周明知,压下心头的胡思,说道:“对了,厨房的抽油烟机坏了,暂时不能做饭了。” 周明知:“我找人来修?” “不用了,”祝宴接话,故作一丝不耐烦地说,“坏了拉倒,早就不想自己做饭了!以后早餐咱们也出去吃。” 周明知可不信祝宴爬得起来,倒是他有晨跑的习惯,想必以后也是他买了打包带回来。 祝宴性子本就懒散,心血来潮偶尔做做饭现在没兴趣了也很正常,周明知随他的意思,“好。” 既然不开火了,那今晚也得出去吃了。 想着时间还早,周明知问祝宴要不要去四时用餐。 偏巧下午祝宴刚从四时出来,自然是拒绝,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去,在大众点评上挑了家店。 选的餐厅离家不远,祝宴不打算开车。等两人吃了饭出来,天色渐晚,夜幕像天瀑一般展开。 图市已经入了秋,散着步尤其能感受到凉爽。街道两旁的梧桐树也红黄相交,与夜间的霓虹灯相互辉映着火红一片,很是好看。 “我就说不开车吧,梧桐是不是很好看?”祝宴与周明知两人并排走着,并没有牵手,但肩靠着肩,也能看出两人的亲密。 周明知点头。 图市的梧桐树也是出了名的,他记得他上大学那会儿图市有一阵子还因为这满城的梧桐意外上过热搜,吸引了不少人来旅游。 只是图市毕竟不是旅游城市,没多久就回归平静。偶尔会有些人来这写生或是摄影。 两人不紧不慢走着,祝宴突然停下脚步,开口道:“周明知,我们再去个地方吧?” 周明知问:“哪儿?” 祝宴抓起他的手晃了晃,眼睛亮亮的,带着点狡黠的期待:“去不去?保证不卖了你。” 周明知被他这幅样子晃了眼睛,捏了捏他的后颈:“去,你带路。” 祝宴终究是回去开了车,车没往热闹的商圈开,而是拐进了图市老城区一条略显陈旧的街道。 路两旁的梧桐树更多了,大片大片的红,一些枝干天幕上勾勒出遒劲的线条。街灯次第亮起,霓虹的夜景晕染着熟悉的街景。 周明知看着窗外,眼神渐渐变了。 这是通往他们高中的路。 毕业多年,学校周边变化不小,开了新的奶茶店、文具店,但主干道的轮廓和那几栋熟悉的居民楼还在。 “怎么…突然想到来这儿了?”周明知的声音有点哑。 “想你了呗。”祝宴笑嘻嘻地,说得轻佻,“高中的你,多嫩啊。” 车子在离学校大门还有一段距离的路边停下。 这会儿正是准备上晚自习的时间,穿着蓝白校服的学生三三两两地从校门口涌入,喧闹声隔着车窗也能听见。空气里飘荡着路边摊煎饼果子的油香、烤肠的焦香,还有少年人特有的汗水和青春气息。 “走,下车。”祝宴解开安全带。 两人下了车,融入进出的学生人流里,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祝宴穿着宽松的卫衣和牛仔裤,周明知则是简单的衬衫外套,但那份属于社会人的气息和比少年人更沉稳的轮廓,还是引来了几个好奇学生的目光。 “啧,感觉我们像混进来的。”祝宴摸摸鼻子,有点不好意思。 “本来就是。”周明知低声说,嘴角却微微扬了一下。 他打量着周围,目光掠过那些熟悉又陌生的店铺招牌。那家他曾经偷偷给祝宴买过辅导书的书店还在,只是门面新装修过;那家祝宴爱吃的麻辣烫店也还在,门口排着长队,热气腾腾。 祝宴熟门熟路地拉着周明知穿过人流,没走正门,而是绕到了学校侧后方一条相对僻静的小巷子口。 巷子不深,尽头就是学校的铁艺围墙,墙头爬着些枯藤。 “还记得这儿吗?”祝宴指着巷子口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那里以前有个小小的水泥台阶,现在还在。 周明知勾了勾嘴角,他怎么会不记得。 祝宴高一的时候不爱和人说话,班里的同学多半他都不怎么搭理。周明知第一次跟着祝宴来这的时候,偷偷陪他坐了整整一下午。 直到祝宴拍拍屁股走人,周明知才背着书包回了家。 “你...你知道?”周明知有些愕然。 祝宴没直接回答,拉着他走到那个小小的台阶前,自己先坐了下来,然后拍拍旁边的位置:“坐会儿?” 周明知迟疑了一下,还是挨着他坐了下来。 水泥台阶冰凉,透过裤子传来寒意。巷子里很安静,隔绝了外面马路的喧嚣,只有远处隐约传来的学生笑闹声。 祝宴从宽大的卫衣口袋里变戏法似的掏出两个还温热的烤红薯,塞了一个到周明知手里。 “喏,刚在门口买的。”他自己剥开一个,香甜的热气立刻冒了出来。 周明知握着暖烘烘的红薯,指尖的冰凉被驱散。 他看着祝宴低头认真剥红薯皮的样子,暖黄的灯光勾勒着他毛茸茸的发顶和专注的侧脸。 这个场景,和他记忆深处某个模糊的片段奇异地重合了——有一次他躲在这里,也是像现在这样,祝宴手里也拿着烤红薯,认真地剥红薯皮,一个人吃完。 “有一次…我好像看见你在这儿附近。”周明知轻声说,试探着。 祝宴咬了一口红薯,烫得直哈气,闻言抬起头,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亮晶晶的:“不止一次呢。我高中的时候没少在这晃荡。” 祝宴边吃边说,嗓子混杂着红薯的软糯和一些无法言说的释然:“那时候我妈刚去世不久,虽然她病了很久,但我其实还是接受不了。总觉得她还在我身边,我那时候真的很不开心。” 这是祝宴第一次主动谈及他的母亲。 周明知心上泛起酸涩,他很早就知道这件事。从他注意到祝宴的那一天起,他就从老师那里打听到了。恰好老师也从大舅那里得知,便嘱咐周明知多关心,尽量带着祝宴融入集体。 红薯捏在周明知手中,热度烫的他指尖泛红,一丝不轻不重的疼痛沾染。 “我知道你躲在角落里陪我。”祝宴舔了舔沾了红薯的手指,回忆着,“有一天你值日,走得晚。我离开这的时候正好看到你匆匆赶来的背影。那天之后我就留了心。每当我心情不好到这来的时候,我都能感觉到你在的。” 周明知的声音有些发紧,讪讪道:“这样...” 他不知道祝宴为什么要说这个,但想到高中生涯结束前的那顿没来赴约的散伙饭。 难道是因为祝宴早就知道了他的心思,所以变相的拒绝吗? 他有些难耐地喊他的名字:“祝宴...” 祝宴回应他,“我在呢。” “周明知,”祝宴嘴里含着红薯,有些含混,但说出口的话还是清晰可闻的,“我是不是没有告诉过你,其实我高中的时候就喜欢你。” 这句话恍若一道星火,瞬间就将周明知晦暗的情绪照亮。不,不止是照亮,简直是星河灿烂。 “你...你说什么?”周明知尤怕自己听错了,他的声音带着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地颤抖。 “我说,”祝宴将嘴里的沙瓤都咽下去,声音又清又亮,在夜幕中汇成星河,“我高中就暗恋你!超级无敌喜欢你!” 周明知眼睛隐有水光在闪动。时至今日,他终于问出了那个当年始终不敢问的问题:“当年的散伙饭...你为什么没有来?” 祝宴有些讪讪,摸了摸鼻头,忘了手上还黏糊着,红薯瓤都沾了些在鼻尖上,“我...我当时以为你有喜欢的人了。” 周明知伸手将他鼻尖的红薯瓤抹去,激荡的心绪为着祝宴这句不着头脑的话而晃动:“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祝宴只是对周明知的事有些迟钝,但他不是傻子,在看完纸箱子里那些东西要还不知道高中时周明知描述的那个喜欢的人,——就是他,那祝宴真的是白活了。 “哎呀反正就是误会了嘛。”祝宴不太想说,实在是太丢人了,而且这么说起来也有些残忍。 因为一个误会,祝宴掉头就走,连个解释的机会都没给周明知。 第50章 这一走就是当方面的断联好几年,亏他自认为暗恋周明知,其实也从未真正了解过他。祝宴不否认年少的喜欢炽热,纯粹,否则不会在祝宴心里埋藏这么多年,在周明知多年后一出现,就搅得祝宴缴械投降。 可祝宴也得承认自己怯懦,逃避,这份喜欢不够坚定,不够细致,抵不过他心底的‘自私’。 他只是因为害怕失去,就丧失了前进的勇气。 如果他老妈知道他这么怂,恐怕也要骂他了吧。 祝宴抬眸望向周明知,在满天星河中倒映下开口:“周明知,我喜欢你。喜欢以前的你,更喜欢现在的你。以后会发生什么事我们谁也不知道,但我想只要我还喜欢你的每一天,我就会坚定的和你在一起。” “这份心意,不会再改变了。” 第40章 周明知的喉咙上下滚动着,他想说点什么,嗓子却堵得厉害。直到祝宴的手拂过他的眼角,他才发现,原来自己哭了。 祝宴抱上他的脖子,两人坐着相拥。周明知手上还举着红薯,看着有些滑稽,却仍是忍不住内心颤动,泪水滚涌而下。 “别哭啦。”祝宴轻悄悄地说,“难道你不应该说你也喜欢我吗。” 周明知含着哭腔重复:“我也喜欢你...” 祝宴‘噗嗤’笑出声,不是他要破坏气氛,而是这样的周明知真的很可爱。说不好听点,大家都是快奔三的人了,但祝宴每一次看到周明知掉眼泪,依旧会觉得他像长不大的孩子。 这样挺好的。他有多希望回到周明知还是孩子的时候,如果能早一点认识周明知就好了,祝宴如此深深的期盼着。 至少周明知愿意在他面前哭。 几岁的时候祝宴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一个叫周明知的小孩,十几岁的时候祝宴因为害怕彷徨来不及了解这个爱哭的少年,现在二十几岁了,他们终于可以敞开心扉紧紧拥抱住对方。 这对祝宴来说,真的是一种近似于圆满的幸福。 红薯吃完,祝宴把垃圾用纸巾包好塞进口袋。 周明知的眼睛还有些发红,祝宴也注意到了,周明知大概就是网上说的那种‘泪失禁’体质。 和周明知平时的精英人设还蛮反差的其实,外人不知道,只有祝宴知道。说实话,祝宴还挺爽的。 而且周明知今天戴的是金丝边的眼镜,配上他发红的眼角,看得祝宴心底一阵抽抽,这画面实在太禁欲了点。祝宴还挺爱看的...... 将脑中荒唐的想法晃去,他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灰,朝周明知伸出手:“走,进去逛逛?跟门卫大爷说一声,应该让进。” 门卫室的大爷已经换人了,是个生面孔。 祝宴堆起笑脸,递过去一包从周明知那薅来的烟,操着一口地道的本地话:“叔,我们以前是这儿的学生,毕业好多年了,今天路过,特别想进去看看,就一会儿,保证不打扰学生晚自习,您看行吗?” 大爷打量了他们几眼,看两人穿着得体,眼神也正,又接了烟,态度缓和:“行吧行吧,别乱跑,也别去教学楼那边吵吵,就在操场转转吧,记得锁门前来拿出门条。” “哎!谢谢叔!”祝宴眉开眼笑,拉着周明知赶紧溜了进去。 祝宴注意到周明知用一种好奇地眼神打量他,有些莫明,“你这么看着我干嘛?” 周明知坠在他身后,“回到校园里才发觉你和当年也不一样了,变了许多。” “变哪儿了?”祝宴知道是因为刚刚和那门卫那一系列的互动导致周明知这么说,笑着问,“变得市侩了?精明了?” 周明知摇头,看着他的眼神温柔缱绻:“变得自信、大方,也变得更加耀眼了。” 这是周明知眼里的祝宴。 祝宴知道,不是时间令他改变,是和周明知的重逢令他快乐。在一起的这段之间祝宴快活极了,明明日子还是以前的日子,但他就是莫名的充满了对每一天的期待。 “你说要是老师知道我们这么多年了还回学校谈恋爱,会不会气得把我们赶出去?”祝宴眼底全是皎洁的笑意,步子也轻快。 周明知也笑:“谁知道呢。反正我们又没有早恋。” 周明知的目光扫过操场边那些高大的梧桐树。 树还在,只是更粗壮了,枝桠伸展,在路灯下投下婆娑的影。 他记得高三体育课自由活动时,他常常在这个球场上奔跑跳跃,而祝宴就靠在这排树下看课外书。 他突然好奇地问:“你那时候靠在这看书,是因为我在场上打球吗?” “对啊,你打球的样子巨帅。”祝宴毫不吝啬地表达,笑眯眯地说,“投三分球的时候我的眼睛根本离不开你。” 周明知没说话,只是看着远处教学楼的光,嘴角却控制不住地微微上扬。 原来那些小心翼翼、生怕被发现的心意,不止他有,祝宴也有。 在多年后的这个夜晚,被当事人用这样轻松的语气提起,竟有种尘埃落定般的轻松和隐秘的甜蜜。 “还有啊,那我问你,你当时为什么总是一脸正经地让我不要看课外书。”祝宴像是打开了话匣子,有些懊恼地问,“我还以为在你眼里我就是不学无术的学渣呢。” 周明知失笑:“我那时候想你和我上同一所大学。” 祝宴微愣,恍然大悟。 周明知的成绩向来是有目共睹的,考一所名列前茅的大学无需多言。但祝宴高中时期起步晚,荒废了一段时间,哪怕最后几个月奋发图强最后录取的也是一所不错的大学。但在那个时候,周明知大概是担心他会落榜。 “那是我错怪你啦。”祝宴说不遗憾那是假的,若是当时他再勇敢一点,也许他们真的会上同一所大学,那样是不是一切就会不一样了。 周明知对祝宴的情绪一向最为敏感,两人的步子慢下来,周明知的语调也是,“祝宴...高中那几年,对我来说...很不一样。在外面,”他顿了顿,似乎不太想提起,“...是冷的。只有在学校,在教室,在操场,看到你...才觉得日子是热的。” 周明知说的很慢,像是在斟酌词句,又像是在拨开一段过往:“从我懂事起,我就觉得我的世界和别人不一样。太暗了,暗得让我连摸索着往前走都不知道路在哪儿。你总是那么...亮,像个小太阳。我有时候...会忍不住看你,又怕你看出来。” 祝宴静静地听着,没有插话。他能感受到周明知话语里那份沉甸甸的、属于过去的孤独和依赖。 “你会关心我,会和我说,希望我不要再生病;见到我睡得不好会给我带热牛奶;会请我吃糖;会看着我打球;会带我回家吃饭..”周明知看着祝宴,眼神在夜色中格外深邃认真,“我当时真的很开心,每一天都很开心,我长这么大没有这么开心过。可我害怕这只是你对朋友,甚至只是对同桌的普通关心,所以我不敢告白。” “祝宴,”周明知唤他,“我说这些,就是希望你知道,你对我一直很好。现在很好,高中的时候也是,所以你不要遗憾。” 祝宴深深地看他的眼睛,那里面全是满满的爱意,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影子。 祝宴哽咽:“好。你也是。” 祝宴的眼睛在路灯下亮得像星星:“周明知。” “嗯?” “我们回家吧。” “好。” 周明知牵起祝宴的手。他的手心温热,祝宴的手指自然地回扣住他的。 两人沿着来时的路,踩着梧桐树的落叶,慢慢地往回走。 影子在身后紧紧相随。身后是灯火渐熄的母校,前方是车流不息的城市灯火和属于他们的亮着灯的小家。 那些青春的孤独、晦涩的心事、隐秘的注视和小心翼翼的靠近,都留在了身后那条长满梧桐的街道和安静的巷口。而掌心的温度,口中的甜意,和身边这个人,正带着彼此走向一个更温暖踏实的未来。 “下次,”祝宴晃了晃两人交握的手,“我们去大舅家吃饭吧?我想吃舅妈做的红烧鱼了。” “好。”周明知应着,声音里带着暖融融的笑意。 夜色温柔,前路有光。 这就够了。 第41章 虽然约好一起去大舅家吃饭,但十月底祝宴和周明知都不约而同地忙起来。 双捷工作室的第一款游戏即将面世,这会儿内测的重要阶段,周明知也开始变得早出晚归。家里的茶包更是换成了咖啡,两人一天能喝好几包。 至于祝宴为什么也忙了起来,主要还是超市的夜班还没有招到合适的人。桃姐的女儿因为换季,最近病了,祝宴只能自己先顶上,倒也不是通宵达旦,但每天总要过去看几个小时,好让桃姐能早些下班回去照顾。 祝宴大概每天六点过去接班,正准备出门时桃姐的电话先打了进来。 “喂,桃姐?”祝宴弯下腰换了鞋,接起电话。 第51章 “小老板啊,”桃姐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一丝为难和拿不定主意的犹豫,“这会儿有个小伙子来应聘,说是想干夜班…可是…我瞅着年纪好像不大,问了问,还差几个月才满十八呢。这…这能招吗?会不会有啥麻烦?” 祝宴眉头微蹙。 夜班本来就不好招人,之前招的干不了多久就嫌累或者嫌工资低跑了。但招未成年人,确实是个麻烦事。虽然有未成年劳动法,但也怕家长找来扯皮。 他几乎没怎么犹豫:“桃姐,这种肯定不行,风险太大。你跟他说清楚,我们这儿招人得满十八周岁,让他回去吧。” “哎,好嘞!”桃姐像是松了口气,准备挂电话。 就在听筒快要离开耳朵的瞬间,他鬼使神差地又叫住了桃姐:“等等!桃姐,你让他稍微等会儿…我正好有点事要回店里一趟,我过去看看再说。” 挂了电话,祝宴自己也觉得有点莫名其妙。 他明明已经做了最稳妥的决定,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他摇摇头,抓起车钥匙出了门。 车子驶向超市的路上,祝宴心里还在盘算着。 或许是最近周明知的事让他对“困境中的少年”格外敏感?算了,就当过去看一眼,把事情说清楚,万一那孩子真有难处,指条别的路给他也行。 推开超市的玻璃门,熟悉的冷气和货物气息扑面而来。 桃姐正在整理门口的促销堆头,看到祝宴进来,赶紧朝收银台旁边的角落努了努嘴:“小老板,喏,就那儿等着呢。” 祝宴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角落里,一个穿着洗得发白旧校服的少年,背着一个半旧的黑色双肩包,他低着头,双手紧紧抓着双肩包的背带,身形单薄得像初冬枝头最后一片叶子,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跑。那瘦削的侧影和微微弓着的背,让祝宴的心猛地一沉。 “夏回?”祝宴脱口而出,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 少年像是被电击了一下,猛地抬起头。 他比上一次看起来更瘦了,脸颊几乎没什么肉,显得颧骨有些突出。原本还有些少年气的稚感彻底消失,只剩下一种被生活磋磨过的带着韧劲的嶙峋。 看到祝宴,夏回眼中有一丝无措的慌乱,随即又迅速低下头,耳根迅速泛红,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宴…宴哥?这是…你的超市?” 他显然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祝宴。 只是看到“宴宴超市”这个名字,夏回心里莫名觉得有点亲切,抱着渺茫的、近乎碰运气的心态走进来问问。 没想到,竟然真的是祝宴的店。 “是。”祝宴压下心头的惊讶和随之涌上的复杂情绪,走到他面前,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和,“你怎么跑这儿来应聘了?高三不是应该准备上晚自习吗?这个点怎么有空出来?” 夏回的头垂得更低了,手指死死抠着背包带,指节用力到发白。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超市里只有背景音乐轻柔的旋律和远处顾客挑选商品的细微声响。 过了好一会儿,久到祝宴以为他不会回答时,他才用一种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沉郁声音说:“我…开学就没上晚自习了。” 祝宴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了一下。 为什么不上晚自习?少年此刻出现在眼前的答案几乎呼之欲出。为了打工赚钱,为了养活自己。 一股无名的火气和深深的无力感同时涌上祝宴心头。 祝宴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翻涌的情绪,声音放得更缓:“夏回,你现在这样白天上课,晚上打工,身体怎么吃得消?成绩怎么办?” 他顿了顿,看着夏回依旧低垂的头,“如果你实在有困难,我可以…” “宴哥!”夏回猛地抬起头,打断了祝宴的话。 他的眼睛通红,里面交织着难堪与倔强和一种近乎绝望的坚持,“我只需要一份工作...” 他语速很快,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急切,“我不需要特殊照顾!我能干!我什么都能干的。值夜班,搬货,打扫卫生,收银我也可以学。工资…工资你看着给就行!”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鼓点一样敲在祝宴心上。 那眼神里的执拗,让祝宴后面那句“可以先借你一笔生活费”硬生生咽了回去。 他知道,再说下去,就是对这个少年仅存尊严的践踏。 祝宴沉默了。 他看着夏回那张写满疲惫却异常坚定的脸,看着他身上那件洗得发白、袖口都有些磨损的校服。超市里人来人往,顾客挑选商品的声音、扫码枪的“嘀嘀”声、冰柜的嗡嗡声,都成了模糊的背景音。 良久,就在夏回眼中的光芒一点点黯淡下去,准备转身离开时,祝宴终于开口了,声音带着一种妥协后的无奈:“行,这活儿,我让你干。” “但是,”祝宴语气一转,斩钉截铁,“我有条件。” 夏回立刻站直身体,像等待命令的士兵。 “第一,”祝宴竖起一根手指,“夜班不是让你开一整晚!你第二天还要上学,不是铁打的。每天晚上九点开门营业,最迟十一点必须关门!准时锁门,拉闸,安全第一!能做到吗?” 十一点? 夏回愣了一下,显然比他预想的要早得多。 他脸上掠过一丝为难:“宴哥…这太早了…别的店夜班都是通宵或者到凌晨的…而且,十一点就关门,我…我觉得我拿这份工资心里不踏实…你要不…工资就给我三分之一?或者我可以干到十二点!真的!我不困。”他急切地争取着,仿佛多干一小时就能踏实一些。 祝宴没理他的工资提议,直接竖起第二根手指:“第二,工资不是三分之一,也不是你说了算。按我们店兼职夜班的正常标准,给你一半。” 他看夏回又要开口拒绝,立刻打断他,“别争!这是规矩。你干多少活,拿多少钱,天经地义。觉得自己拿多了,就给我把超市守好,把顾客服务好,别给我惹麻烦就好了。” 夏回张了张嘴,看着祝宴不容置疑的眼神,最终把话咽了回去。 “还有,”祝宴看着他,目光扫过他单薄的身体,眉头微蹙,“第三,就是晚上11点我都嫌晚了,以后每天你关门,回家,到家都必须和我保持联系,一定要保证安全。” 夏回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眼神瞬间黯淡下去,飞快地避开了祝宴的目光,声音又低了下去:“宴哥,我能再跟你商量个事吗?” 祝宴:“你说。” “我...我可以暂住在店里吗?不需要别的,我可以打地铺!给我个睡的地方就行...”夏回越说越小声,似乎是自己都觉得难以启齿。 祝宴的心沉了下去。看来情况比他想象的更糟。 他盯着夏回看了几秒,问:“夏回,你家......” 祝宴的话未说尽,夏回低着头,紧抿着唇,却是不肯开口了。 祝宴在心里叹了口气,没再追问。 他指了指超市最里面、堆放杂物和少量库存的小仓库:“看到那个小仓库了吗?里面有点乱,但收拾一下能腾出点地方。你夜里…就睡那儿吧。” 他顿了顿,补充道,“放心,不收你住宿费,就当是夜班看店的附加福利。不过,东西得你自己收拾干净。” 夏回猛地抬起头,眼睛瞪得大大的,一股巨大的暖流混合着强烈的酸涩感瞬间冲上鼻腔,他眼眶一热,赶紧低下头,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谢…谢谢宴哥!我…我保证收拾得干干净净!绝不给你添麻烦!” “行了,别谢来谢去了。”祝宴摆摆手,似乎有点受不了这种沉重的氛围,“今天你先回去,收拾点换洗衣服和洗漱用品。明天下午放学后过来,先把仓库收拾出来,我让人送张简易床过来。” “好!好!我明天一定准时来!”夏回用力点头,像是生怕祝宴反悔。 看着夏回背着那个半旧的背包,脚步有些轻快却又带着点沉重地走出超市大门,汇入街边的人流,祝宴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动。他掏出手机,拨通了祝子煜的电话。 “喂,子煜?是我。” “表哥?啥事儿?”祝子煜那边听起来有点嘈杂,像是在球场。 “问你个事,关于夏回的。他在家里具体什么情况,你了解吗?” “啊?夏回啊…”祝子煜的声音顿了一下,带着点茫然,“这个…我还真不太清楚。他很少提家里的事,就隐约听他说过一嘴,好像是住在大伯家…其他的,他好像不太愿意说。怎么了宴哥?他出啥事了?” “没什么,”祝宴看着夏回消失的方向,语气平静,“就随便问问。你玩你的吧。” 挂了电话,祝宴的心更沉了几分。连祝子煜都不清楚具体情况,看来夏回把自己的困境包裹得很严实。 第42章 夏回走了没多久,祝宴就让桃姐先回去了。 夜幕降落,直到整条街都人影稀疏,周明知才姗姗来迟。 第52章 两人约好了一起吃宵夜,周明知也是刚从公司出来。祝宴关上卷闸门,看到倚在车边抽烟的男人。 周明知见祝宴出来,掐灭了烟,抬手挥散烟雾。 “掩耳盗铃。”祝宴笑着说他,晃了晃手上的车钥匙,“怎么办,我也开了车。” “就停这吧,明天我送你。”周明知亲了一下他的额头,有股淡淡的薄荷气息。 “不敢劳烦周总啦。”祝宴上了车,系好安全带,“明天我打车过来好了。” 周明知也没坚持,最近公司确实忙,他的时间也紧,还真不一定能抽出时间来。 车子在一家海鲜粥铺门口停下。 这是祝宴以前常吃的店铺,也是家老字号。 吃法是上面铺上一层海鲜清蒸,下头放着白粥,等到海鲜沥干蒸熟,海鲜的汁水顺流而下,与颗颗分明的糯香白粥混合在一起。 米香夹杂着海鲜的鲜味儿,最适合在夜晚驱散秋夜的寒凉。 祝宴注视着周明知专注搅动锅子的侧影,暖黄的灯光勾勒着他挺拔的鼻梁和微抿的唇线,有种令人心安的烟火气。 周明知关掉火,盛了两碗粥出来。 看到祝宴眉宇间那抹些微的疲惫和若有所思,他擦手的动作顿了一下:“怎么了?超市遇到麻烦了?” 祝宴拿起勺子,舀了一勺乳白色的米粥吹了吹,没有立刻喝。 他组织了一下语言,把下午超市里遇到夏回,以及他最终决定收留夏回在超市打工兼守夜、并让他住在小仓库的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周明知。 周明知安静地听着,只是端着碗的指尖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下。 这个时间点店里本就没什么人,餐桌上的气氛安静下来,只有碗里袅袅升起的热气和两人轻微的呼吸声。 时间仿佛变得粘稠。祝宴甚至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 说实话,在下午做出决定时,祝宴内心是有过一时的犹豫的。 虽然周明知对夏回的吃醋和在意看起来很无厘头,但祝宴切实地感受过周明知的不满。那他就不能装作不知。 过了好一会儿,周明知才咽下口中的食物,抬眼看向祝宴。他的眼神很复杂,但更多的,是一种清晰可见的…别扭。 周明知心里确实有那么一瞬间的不舒服。 就像自己小心守护的珍宝旁边,突然多了一个需要时刻注意的存在。 夏回看向祝宴时那种混合着感激、依赖和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眼神,他早就和少年本人对峙过了。 让这样一个少年住在祝宴的“地盘”里,…这感觉,像平静的水面被投入了一颗小石子,荡起了细微却无法忽视的涟漪。 然而,当他的目光触及祝宴带着点不安等待他反应的眼神时,那丝别扭如同被阳光照射的薄冰,迅速消融了。 他太了解祝宴了。 这个人骨子里流淌着一种近乎固执的善良和正直,看到路边受伤的小动物都会忍不住带回家,更何况是一个活生生、处境艰难、又让他联想到自身或他人过往的少年。 祝宴的世界观是纯粹而光明的,他总是愿意用最大的善意去揣度和帮助他人。他的善良有时甚至显得“傻气”,但这正是他最珍贵的地方。 这丝不快很快被另一种更强大的情绪取代——对祝宴的信任和对那个少年的恻隐。 他看到了祝宴在帮助夏回时,那份清晰划定的界限:是“雇佣关系”,提供的是“工作”和“临时栖身之所”,而不是私人生活的介入。这份界限感,同样是祝宴给周明知的安全感。 更重要的是,祝宴此刻的坦诚。 他没有隐瞒,而是选择第一时间告诉他,就是在寻求他的理解和支持。这份尊重和重视,是让周明知心里满得根本没有闲心去与夏回争风吃醋。 他被祝宴用爱与包容包围得满满当当。 他抬眼看向祝宴,眼神温和而坚定,带着全然的信任:“那孩子…确实不容易。高三了还这样,想必是走投无路了。有个安全的地方待着,能自食其力,总比在外面乱闯强。” 他顿了顿,语气更加务实,“你既然决定了,就按你想的做。超市那边,仓库里睡的条件简陋,床铺被褥得弄厚实点,夜里冷。缺什么你告诉我,我明天中午抽空去买。” 祝宴一直悬着的心,在听到周明知这番话后,终于“咚”地一声落回了实处。 他看着周明知的眼睛,那里没有质疑,没有不满,也没有所谓的妥协。只有全然的信任、理解和支持,甚至主动提出了帮忙改善夏回的住宿条件。 一股暖流混合着难以言喻的感动和踏实感,瞬间涌遍了祝宴全身。 “嗯!”祝宴用力点头,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眼睛亮晶晶的,“下午我已经让隔壁五金店的老王送了一张简易钢丝床过去了,结实够用。被褥枕头什么的…”他有点不好意思,“我本来打算明天让桃姐帮忙买套新的,算超市福利支出?” “当然。”周明知毫不犹豫地点头,仿佛这是再自然不过的事,“该花的钱不能省。再买条厚点的毯子,夜里寒气重。” 他拿起公筷,夹了一块软烂入味的鲍鱼放到祝宴碗里,“快吃饭吧,粥都要凉了。明天我早点下班,过去帮你看看仓库怎么归置更安全方便,电线什么的也得检查一下。” “好!”祝宴夹起那块鲍鱼,咬了一口,鲜美得无以复加。 他看着周明知低头喝汤的侧脸,暖黄的灯光柔和了他略显冷峻的轮廓,神情专注而平和。 生活或许总有需要援手的人和突如其来的插曲,但祝宴从未如此安心,他想只要他们彼此信任,心意相通,就能稳稳地接住这些波澜。 *** 第二天下午,天色有些阴沉,空气里带着湿漉漉的寒意,像是要下雨。 祝宴的车停在超市,正准备打车,就看到周明知那辆熟悉的黑色小车已经等在路边了。 “不是让你直接去超市等我吗?这天看着要下雨,你还跑一趟。”祝宴跑过去。 周明知降下车窗,示意祝宴上车:“没事,答应了你的。上来,东西在后座。” 祝宴钻进周明知温暖的车厢。果然,后座上放着一个很大印着家居品牌logo的纸袋,鼓鼓囊囊的。 “买的什么?”祝宴系好安全带,好奇地探头去看。 “毯子。”周明知发动车子,平稳地汇入车流,“昨晚看天气预报,夜里要降温。仓库没暖气,钢丝床又硬又凉,光靠一床薄被子肯定不行。买了条加厚的羊毛毯,压风。” 祝宴心头一暖,侧头看着周明知专注开车的侧脸。 他总是这样,话不多,却把什么都想到了,做得妥妥帖帖。这份细致入微的关怀,像暖流一样无声地包裹着他。 祝宴没说什么,只是伸出手,轻轻覆在周明知放在档位上的手背上,指尖在他微凉的手背上轻轻蹭了蹭。 周明知没看他,嘴角却几不可察地向上弯了一下,反手将祝宴的手握在掌心,十指相扣。 祝宴的手带着微凉,与周明知的交握在一起,暖意迅速传来。 车厢里很安静,只有引擎低沉的轰鸣和雨刮器偶尔刮过前挡风玻璃的轻响。一种无需言语的默契和亲密,在小小的空间里静静流淌。 车子很快停在了“宴宴超市”门口。雨点开始稀稀拉拉地敲打车窗。周明知松开祝宴的手:“你先下去,我把车停好。” 祝宴推开车门,一股冷风夹着湿气灌进来。他缩了缩脖子,快步跑进超市。 桃姐正在整理货架,看到祝宴,立刻指了指最里面的小仓库:“小老板来了!夏回那孩子早来了,正在里面收拾呢!” 祝宴点点头,拎着周明知放在后座的那个大纸袋,走向仓库。仓库的门虚掩着,里面传来窸窸窣窣的整理声。 推开门,一股灰尘和纸箱特有的气味扑面而来。 狭窄的空间里,光线有些昏暗。 夏回正背对着门口,弯着腰,费力地把几个沉重的空纸箱摞起来,想腾出更多空间。昨天送来的那张简易钢丝床已经支好了,光秃秃的金属框架泛着冷光,上面铺着一张超市用来盖货的旧帆布,显然是他自己找来的。角落里堆着他带来的一个旧行李袋,瘪瘪的,估计也没装多少东西。 听到开门声,夏回直起身,转过头。 看到是祝宴,他脸上掠过一丝局促,下意识地用手背蹭了一下额角的汗珠和灰尘:“宴哥…” “嗯,收拾得怎么样了?”祝宴走进来,环顾了一下。 仓库确实比昨天整洁了不少,杂物归了边,腾出了一小块相对干净的空地,钢丝床就支在那里。 “差不多了,”夏回低声道,指了指角落,“纸箱都挪那边了,地面也扫过了。” “行。”祝宴没多说什么,直接把那个大纸袋放在光秃秃的钢丝床上,“这个给你。” 夏回愣了一下,走过去,迟疑地拉开纸袋口。 第53章 里面是一条厚实的深灰色羊毛毯,质地柔软蓬松,一看就非常暖和。旁边还有一个崭新的包装完好的枕头。 “这…”夏回抬起头,看向祝宴,眼神复杂,有惊讶,有不安,还有一丝受之有愧的局促,“宴哥…这太…我用不着这么好的…” “什么用不着?”祝宴打断他,语气平常,“夜里降温,仓库又没暖气,这床硬得跟石板似的,光靠你那点薄行李怎么行?冻病了耽误干活也耽误你上学。” 他把毯子和枕头拿出来,直接放在帆布上,“拿着用,别啰嗦。算超市配的。” 夏回看着床上那簇新的散发着淡淡纤维气息的羊毛毯和蓬松的枕头,再看看自己那寒酸的行李袋,嘴唇动了动,最终没再说什么,只是低低地“嗯”了一声,手指无意识地揪紧了衣角。 就在这时,仓库门口光线一暗,周明知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手里还提着一个工具箱。 夏回看到周明知,身体明显比刚才更紧绷了一些,“周哥。” “还成,至少没叫我周大哥了。”周明知调侃,夏回神色僵硬,似乎是想起自己上次的‘嚣张’和‘无礼’。 没想到再一次见面,会是在如此情景之下。 周明知看夏回整张脸都憋红了,不再出言调侃,目光在仓库里快速扫视了一圈,“电路在哪?闸盒在门口墙上?” “对,就那个铁盒子。”祝宴指了指门口墙壁上嵌着的旧式电闸盒。 周明知没再说话,径直走过去,放下工具箱打开。他拿出电笔,熟练地打开电闸盒盖,开始检查里面的线路和空气开关。 祝宴很自然地走过去,给他递需要的工具,或者帮他打着手电照亮昏暗的角落。 他们的配合行云流水,无言的默契在二人之间回转。 周明知专注的神情,骨节分明的手指灵活地操作着工具;祝宴安静地守在一旁,目光始终追随着周明知的动作,适时地提供协助。 仓库狭小的空间里,弥漫着一种外人难以介入的无声的亲昵。 夏回默默地站在角落的阴影里,看着眼前这一幕。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和自惭形秽,像冰冷的潮水,无声地漫过夏回的心头。他曾经那些模糊的带着依赖和不切实际憧憬的念头,在此刻这真实而强烈的对比下,显得如此幼稚可笑。 夏回默默地低下头,看着自己脚上那双洗得发白的旧球鞋,手指无意识地抠着粗糙的墙壁。 检查完毕,周明知合上电闸盒盖,收拾好工具箱。 他走到钢丝床边,拿起那条厚实的羊毛毯掂量了一下,又看了看那光秃秃的床板,对祝宴说:“这床板太硬,明天让老王再送块薄垫子过来铺下面,不然睡着硌得慌。” “行,我跟他说。”祝宴点头。 周明知的目光这才转向一直沉默地站在阴影里的夏回。他的眼神没了上次的侵略性,平静如水,没有任何怜悯或居高临下,就像看着一个普通的晚辈。 “晚自习不上了?”周明知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夏回耳朵里。 夏回猛地抬起头,声音紧巴巴的:“嗯…是,周哥。” “既然不上晚自习了,”周明知的目光扫过角落那个瘪瘪的行李袋,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一个事实,“夜里守店,没顾客的时候,别闲着。把时间用来看书,刷题。” 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高考,机会只有一次,抓住了,才能走得更远。” 这话没有任何煽情,甚至带着点命令式的直接。 但越是这样的话语令夏回感受到的不是施舍者的优越感,而是一种近乎冷酷却带着力量的平等对待。 周明知把他当成一个需要为自己负责,也有能力为自己负责的人。 夏回看着周明知那双深邃平静的眼睛,看着他旁边同样看着自己,眼神温和鼓励的祝宴,鼻子猛地一酸。 说实话,哪怕是在大伯家寄人篱下——被打,被羞辱,被欺负,也没有此时这般想要落泪。 他用力吸了一口气,压下喉咙的哽咽,挺直了背脊。 这一次,他不再是出于礼貌或感激,而是发自内心最深处带着某种决绝和承诺,对着周明知,也对着祝宴,清晰而郑重地说道: “谢谢周哥!谢谢宴哥!我…我一定会的!” 那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在狭小的仓库里清晰回荡。 周明知看着他眼中燃起属于少年人的决心和光亮,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没再多说什么。 他提起工具箱,对祝宴说:“走吧,让桃姐把卷帘门遥控器给他,教他用一下。夜里锁好门,注意安全。” “嗯。”祝宴应着,最后看了一眼夏回,眼神里带着鼓励,“好好干,也好好学。有事…随时打我和桃姐电话。” “知道了,宴哥。”夏回用力点头。 祝宴和周明知一前一后走出仓库。 夏回站在原地,看着他们并肩离去的背影。 周明知的手很自然地搭在祝宴的后腰上,微微用力,将他往自己身边带了带,避开了门口堆积的纸箱。 祝宴也极其自然地侧头,跟周明知低声说了句什么,两人相视一笑,那种浑然天成的亲昵和默契,再次深深烙印在夏回眼底。 仓库的门被轻轻带上,隔绝了外面的光线和声音。 狭小的空间里重新陷入昏暗和寂静。 夏回慢慢走到钢丝床边,手指抚摸着那条羊毛毯。粗糙的指尖感受着柔软的羊毛触感,冰冷的心底似乎也被这实实在在的温暖一点点焐热。 他不再是那个只能躲在阴暗角落里舔舐伤口的可怜虫了。 他有了一份能养活自己的工作,一个安全避风的角落,一份带着严厉却无比珍贵的期许。 他走到墙边,打开自己那个瘪瘪的旧行李袋,从最里面,小心翼翼地拿出了一本翻得有些卷边的数学练习册和一支用得只剩半截的铅笔。他坐到冰冷的钢丝床边,借着仓库顶那盏昏黄的白炽灯光,翻开了练习册。 这一次,笔尖落在纸上的沙沙声,不再是无望的挣扎,而是充满了沉甸甸的希望和力量。 他知道,这条路依然艰难,但至少,他不再是一个人。 那扇紧闭的仓库门外,是宴哥和周哥无声的守护和期许。他不能辜负,也绝不会辜负。 窗外的雨,渐渐下大了,噼里啪啦地敲打着超市的玻璃窗。 仓库里,昏黄的灯光下,少年单薄却挺直的背影,在崭新的羊毛毯映衬下,显得格外坚定。 第43章 日子像溪水一样,不紧不慢地淌过。 初冬的寒意,像一层看不见的薄纱,悄然笼罩了图市。清晨的空气清冽刺骨,带着一种干爽的萧瑟。 祝宴醒得很早。 天还没亮透,他就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暖黄色吸顶灯柔和的光晕出神。身边,周明知均匀的呼吸声温热地拂在他的颈侧。 往常这个时候,祝宴会贪恋这温暖,往周明知怀里再缩一缩。但今天,他只是静静地躺着。 昨晚周明知没有梦游,一整晚都老老实实地在床上沉睡。 祝宴一醒周明知就清醒了。 他没说话,只是侧过身,手臂习惯性地环过祝宴的腰,将他往自己怀里带了带,下巴轻轻抵着他的发顶。 一个无声但带着体温的拥抱。 “醒了?”祝宴的声音有些低哑。 “嗯。”周明知应了一声,收紧了手臂,“还早,再躺会儿?” “不了,”祝宴轻轻摇头,坐起身,“还是早点去。” 初冬的风,带着点干爽的凉意,图市郊外的山坡更是如此。 天空是淡淡的浅蓝色,阳光努力穿透薄云,洒下不算热烈但足够明亮的光线。 墓园里很安静,松柏常青,其他树木大多落尽了叶子,枝桠清晰地伸向天空,倒显出几分利落和开阔。 祝宴停好车,从后备箱里抱出两盆花。 一盆是开得热热闹闹的白色小雏菊,金黄的花心像撒了把碎阳光;另一盆是几枝亭亭玉立的白色马蹄莲,花瓣舒展,干净又精神。 “喏,我妈最喜欢的。”祝宴把花递给旁边的周明知一盆,自己轻松地抱着另一盆,“她总说,冬天里看到点白生生的花,心里头就敞亮。” 周明知稳稳接过那盆雏菊,看着祝宴脸上那点怀念,但不见阴霾的神情,心里也跟着松快了些。 他早就知道,祝宴提起母亲时,很少是愁云惨淡的。 苏阿姨似乎有种魔力,能把思念也变成一种带着暖意的力量。 “阿姨品位好。”周明知真心实意地说。 “那是!”祝宴笑起来,眉眼弯弯,带着点小得意,“我妈那人,讲究着呢。日子再难,窗台上也得摆点花草。她说啊,人活着就得有股精气神,看见美的东西,心里头那点烦啊愁的,就能散掉一大半。” 他一边说,一边熟门熟路地往墓园深处走,脚步轻快。 第54章 青石板路两旁,墓碑肃立。 祝宴停在一处干净的深灰色墓碑前。 照片上的女人短发齐耳,笑容温婉,眼神清澈宁静,带着一种历经世事后的平和与豁达。正是他老妈苏婉清。 “妈,您瞧谁来看您啦?”祝宴声音轻快,带着点孩子气的亲昵,他蹲下身,把马蹄莲小心放在碑前,周明知也默契地把雏菊放下。 两盆花挨在一起,白的耀眼,黄的温暖,给这方小小的天地添了勃勃生机。 祝宴没急着擦拭墓碑,反而盘腿坐了下来,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周总,坐会儿。陪我妈唠唠嗑,她喜欢热闹。” 周明知从善如流,也学着他的样子,不太讲究地在祝宴旁边坐下,挨得很近。 “妈,这是周明知,我给您提过几次的,记得吧?”祝宴指着周明知,“您看,我没吹牛吧?是不是长得挺帅?” 周明知一愣,显然没想到祝宴曾在母亲的坟前提过他,心里暖烘烘一片,对着墓碑上温柔的笑脸,认真地点头:“阿姨好,我是周明知。祝宴他…把我照顾得挺好。” 这话听着拗口还有点搞笑,但情真意切。 祝宴噗嗤一笑,胳膊肘轻轻撞了下周明知:“听见没妈?您儿子我挺能干吧?” 他伸手,不是用抹布,而是直接用袖子拂了拂墓碑照片边缘的一点浮尘。 “妈,跟您汇报汇报近况啊。”祝宴开始絮叨,语调轻松,“超市挺好的,桃姐能干,您放心。大舅身体倍儿棒,前两天还跟我炫耀他新钓的鱼有多大,吹牛呢,我看顶多半斤!舅妈老念叨您,说您当年教她腌的萝卜干,她怎么都腌不出那个味儿…” 周明知在一旁静静听着,配合地露出一点遗憾的表情:“那真是可惜了。” “可惜啥!”祝宴一拍大腿,来了精神,“妈,您在天有灵,托个梦,把那秘方告诉我呗?我保证不外传,就做给周明知尝尝,让他也开开眼。”他对着墓碑挤眉弄眼,仿佛真在跟母亲讨价还价。 周明知被他逗乐了,低低笑出声。 风吹过,松针沙沙作响,像是温柔的回应。 祝宴笑着笑着,眼神柔和下来,陷入回忆:“妈,您还记得我小学三年级那次吗?考砸了,不敢回家,躲在小公园哭。您找到我,没骂我,就买了根奶油‘小布丁’,我俩坐花坛边上啃。你问我哭啥,一次没考好天就塌啦?你说咱们宴宴聪明着呢。那冰棍儿化得快,滴了我一手,黏糊糊的。” 周明知想象着那个画面:温柔的妈妈,哭鼻子的小孩,化掉的冰棍儿。 他忍不住伸手,握住了祝宴放在膝盖上的手。祝宴反手与他十指相扣,指尖温热。 “您总说,”祝宴的声音更轻了些,像怕惊着什么似的,“日子就像这天气,有晴有雨,有冷有热。甭管遇上什么,别慌,别怨,该吃吃,该喝喝,该笑笑。心里头的那盏灯别灭了,总能摸着路往前走。” 他顿了顿,看向周明知,眼中满是温柔和坚定,“妈,您看,我现在心里的灯,亮着呢。有人陪着,路好走多了。” 周明知心头一热,握紧了他的手,对着墓碑郑重地说:“阿姨,您放心。我会陪着祝宴。” 祝宴把头轻轻靠在周明知肩上,看着照片里母亲永恒的笑容,心里一片宁静的暖意。 悲伤当然有,但更多的是一种被爱充盈的踏实和力量。 他想起母亲生病后期,瘦得脱了形,躺在病床上,却还能笑着跟他开玩笑:“儿子,你看妈这造型,像不像电影里那些特厉害的武林高手?清瘦,有风骨!” 老妈那股子豁达和生命力,直到最后一刻都没熄灭。 属于他妈妈的那盏灯,一直亮着。 “妈,您教我的‘随遇而安’,我这辈子都记着呢。”祝宴轻声说,像在分享一个小秘密,“我现在就挺‘安’的。超市安生,日子安稳,身边…”他捏了捏周明知的手,“身边这个人也安心。” 周明知侧头,轻轻吻了吻祝宴的额发。 阳光暖融融地洒在他们身上,也笼罩着那两盆生机盎然的花。 祝宴甚至觉得,照片里母亲的笑容似乎更深了些,带着点欣慰的狡黠,好像在说——臭小子,眼光不错。 又坐了一会儿,祝宴站起身,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行啦妈,天儿不早了,我们得回去啦。下次再来看您,给您带点新上市的草莓,您不是最爱吃那个嘛。” 周明知也跟着站起来,细心地帮祝宴拍掉裤子后面沾的草屑和灰尘。 临走前,祝宴又弯腰,用手指轻轻点了点洁白的马蹄莲花瓣,像小时候跟母亲拉钩:“妈,我们好好的,您也开开心心的。缺啥少啥,托个梦告诉我。” 两人并肩走下青石板路。 夕阳的余晖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依偎在一起。 风依旧带着凉意,但吹在脸上很舒服。 回到车上,祝宴系好安全带,长长舒了口气,脸上带着一种释然后的轻松笑意。 他转头看周明知:“饿了吧?回去想吃啥?咱下馆子去?庆祝…嗯,庆祝今天天气不错,我妈肯定也高兴!” 周明知发动车子,嘴角上扬:“好。想吃什么你定。” “那…吃火锅吧!”祝宴眼睛一亮,“热乎!我妈以前老说,天冷就得吃火锅,出一身汗,啥烦心事都冲跑了!” “听阿姨的。”周明知笑着应道,车子平稳地驶向归途。 车厢里放着轻柔的音乐。 祝宴看着窗外飞逝的初冬景色,田野空旷,远山静谧。 心里那片关于母亲的角落,不再是冰冷沉重的墓碑,而是被温暖的回忆、洁白的鲜花、还有身边人掌心的温度,填得满满当当,像一片洒满阳光的宁静港湾。 他知道,母亲留给他的,从来不是悲伤的枷锁,而是爱的能力、随遇而安的智慧,和无论身处何境都能找到一点甜、一点光的本事。 从今往后,他会带着这份珍贵的遗产,再多一些勇气,一直往前走。 而母亲那张温柔带笑的脸,将永远是他心底最明亮、最温暖的那盏灯。 第44章 从墓地回来之后,日子像晒在阳台上的棉被,吸饱了阳光,蓬松又踏实。周明知的梦游像是被这安稳的日子一点点捂暖了,发作得越来越稀罕。 周五傍晚,天色将暗未暗,城市华灯初上。 祝宴盘腿坐在沙发上看综艺,脚丫子有一下没一下地蹭着旁边看文件的周明知的裤腿。 “喂,周总,”祝宴用遥控器戳戳他胳膊,“您最近很闲啊,这么早就回家?” 周明知从财务报表上抬起头,镜片后的目光带着询问:“这不好吗?周五不适合加班,易人心浮动。” 祝宴爬起来凑近他:“周总不愧是好老板呐。” 周明知被他的模样逗得嘴角微扬,合上文件夹,正想将人抱过来亲亲,手机在沙发上嗡嗡震动起来。 祝宴看了看来电提醒,接起来:“喂,怎么啦,大舅?” 周明知一听是祝宴的家人,起身去了厨房。 客厅里的交谈声断断续续的,周明知也没仔细听,视线转回空空如也的厨房。调料架上几乎什么也没有,一些零碎的物品还都是袋装的。 周明知收回视线,从柜子里来拿咖啡豆研磨。 “周明知!” 周明知应声,刚想问怎么了,就见祝宴赤着脚跑过来。 “没穿袜子还不知道穿鞋!”周明知没好气道,“给你买的羊毛拖鞋都是摆设不成?” 祝宴缩了缩脚指头,耍赖着说:“不是开了暖气嘛。”看到周明知手里的咖啡豆,更是拿到了把柄似的,理直气壮起来,“都要晚上了!你还喝咖啡!” 周明知一顿,确实有些气短,最近祝宴都要求他睡前喝一杯热牛奶,咖啡或者茶包这种提神醒脑的东西是一律不准碰的。 周总拿出自己那一星半点的气势,含糊道:“这不是还没入夜嘛。” 又转移起话题:“大舅找你什么事?” “哦对了,”祝宴想起来意,眼睛亮起来,“明天和我一起回大舅家吃饭呗,周总?” 周明知一愣,手上动作都慢下来。他本来想问“可以吗”忽而想起祝宴对他说过的话,说了句:“这...方便吗?” 祝宴笑了,靠近他,伸手环住他的腰。周明知被迫放下手中的咖啡豆,将人圈进自己怀里。 祝宴略仰着头,笑嘻嘻地问:“为什么不方便呀?老同学一起回家吃个饭而已。” 周明知手上一用力,将人拉得更近,说话间带着气声:“嗯?老同学?” 祝宴对着周明知那张放大版的俊脸,不论看多久还是会怦然心动,可惜心跳得再快,嘴上总是不能示弱的,“难道不是吗?” 周明知哼笑,一条腿抵进祝宴双腿间,姿势暧昧得不能再暧昧了,“老同学之间会这样抱在一起吗?” 第55章 祝宴脸倏地一下就红了。 说实话,哪怕他和周明知现在睡在一个房,擦枪走火更是常有的事,几乎是极尽亲密的事能做的都做了,但始终没有到最后一步。这要说给秦摇知道估计要怀疑两人是不是那里有什么问题。 祝宴虽然也急,但他不能说自己急啊! 这种事儿不都得是自然而然水到渠成吗! 更何况周明知既然都不急,他还能表示得比周明知急吗! 祝宴也不知道情况是怎么变成现在这个情况的。 总之被抱到沙发上,毛衣从他身上褪去时,虽然有暖气,但还是略微哆嗦了一下。 周明知温暖的手掌游走在他肌肤的每一寸,他的气息带着一丝熟悉的橘子香味令祝宴充满安全感。 吻落下时,祝宴难耐地呻吟,因为痒。不止是痒,周明知的唇有些凉,落在祝宴身上又痒又麻。 “宝宝。”周明知来到他耳边,唤他。 祝宴迷蒙着,只能揽着他的脖子应声:“嗯...” 周明知爱惨了他这幅摸样,他手上动作不停,语气里全是欲望,“宝宝舒服吗?” 祝宴光裸的背部被周明知一只手抵着,被迫拱起身,形成了一个好看的弧度。脖颈和锁骨上全是被男人厮磨出的吻痕,快感如潮水一般向他袭来,让他说句谎话的机会都没有。 只能咬着唇:“唔...” 周明知偏偏不让他咬唇,他俩现在的位置与平时恰好相反,周明知的手掌附上祝宴的后脑勺,以一个绝对掌握的姿态令他低下头,周明知略微仰头吻了上去。 一个粘稠潮湿的吻结束,祝宴的眼神更迷茫了,只剩下身体本能的欢愉和欲,低喘着。 直到周明知将他的手放上自己的小腹位置,那声音如同塞纳的春水,引诱着他:“我也要一起...宝宝。” 祝宴自然听话,可周明知比他能忍,这代价就是祝宴的阈值被人掌握着,死活不让解脱。直到两人身上逐渐变得汗津津,祝宴被逼急了在他耳边断断续续地说了句什么,周明知一时没忍住,结束时两人抱在一起低喘着出气。 祝宴缓了一会儿,见趴在他身上的人气不打一处来,用脚将人蹬开了。脸上还带着羞愤:“周明知,你趁人之危!” 周明知被踹了一脚不但不生气反而一脸满足,伸手握着祝宴脚裸,亲了亲,无赖的摸样看得人牙疼。 祝宴将脚缩回来,嘀咕着:“亲什么亲,脏不脏啊。” 周明知低低地笑:“不脏。你全身上下我哪儿没亲...” “闭嘴!”祝宴拿抱枕砸他,“我服了我服了!” 周明知接过抱枕,仍在笑,“叫句老公怎么了?明天都要回家见家长了,我要个名分不过分吧。” “不要脸...”祝宴从他嘴里听到这个词仍旧浑身起鸡皮疙瘩,再想想刚刚自己在他耳边...那张脸不可抑制的越来越红。 周明知见人逗得差不多了,见好就收。又恢复以往的体贴温柔,将祝宴伺候得舒舒服服,一个脚步都没让他动。 晚饭叫的外卖,毕竟家里啥也没有,空有‘厨艺’的两人也无法施展。随便吃了点,周明知接着看财务报表,祝宴就在一边追新番。 ‘喜乐’太太的最新更新就停留在昨天。 看完了最新剧情,三次元小掉落果然也有更新,祝宴看到q版喜乐太太和小卷毛小狼人虽然表情别扭但牵在一起的小手手,被萌的嗷嗷直叫。虽然三次元小掉落里那个长相俊美气质无尘的大天使已经很久没出现过了,但祝宴仍然追得很满足。 他就知道喜乐太太的官配是小狼人! 这俩实在是太配啦!双傲娇就是坠吊的! 周明知丝毫没有被旁边疯狂扭动的祝宴影响,应该说他早就习惯了追番时的祝宴是这幅形态。周明知勾勾嘴角就沉浸在工作中。 临睡前周明知热了牛奶,不止他自己喝,祝宴也喝。这已经成为了他们之间的生活小习惯。 躺下之后关了灯,周明知照例将人圈进怀里。 直到祝宴迷迷糊糊间听到身旁的人说:“宝宝,明天咱们去趟你的小超市吧,把厨房用具补一补。” 祝宴瞬间就清醒了,张开眼睛问他:“怎么了?” 周明知将人搂得紧了些,“天气越来越冷了,出去吃饭不方便。抽油烟机我看过了,没坏,可能之前模式没调好。” 祝宴当然知道抽油烟机没坏,这不过就是他找的借口。 听完周明知的话,祝宴沉默了一会儿,想想周明知最近梦游的情况似乎好了不少,再加上祝宴一直有在和陈教授联系。想起陈教授上回和他说的,‘堵不如疏’,祝宴想想,自己是有些如履薄冰了。 “好呀,那我们再带些火锅料回来!”祝宴语气轻快,“早就想在家吃火锅了。” 周明知浅浅亲了一下他的额头,声音低低的,“好。” 第二天下午,祝宴和周明知先去了‘宴宴超市’,将家里缺的都补齐了,周明知还选了一些上门礼,走的时候死活要付钱。 “我说周总,你这钱不就左口袋进右口袋吗?”祝宴不满意道,“何必多此一举。” 往常周明知什么都听祝宴的,但这次格外坚持,“不一样,这些是我买给大舅大舅妈的。” 祝宴不是不知好歹的人,话都说道这份上了,当然只有接受啦。 大舅一家住在老城区。虽然大舅小有资产,但住的地方还是早年买的。大舅这人念旧,大舅妈也更喜欢和老邻居一起逛街买菜。 车子抵达巷子口时,周明知的状态肉眼可见的紧绷起来。 他今天穿了一件质地柔软的米白色毛衣,显得温和又干净,手里拎着精心挑选但不过分昂贵的茶叶和水果,站在大舅家院门外时,背脊挺得笔直。 祝宴什么时候看过他这幅模样。 祝宴看在眼里,笑出声来:“没想到堂堂周总见家长也会像毛头小子?” 周明知抿唇,说实话他第一次见导师的时候都心无波澜,这次真是超出他的能力范围了。 祝宴捏了捏他的指尖,有些微微发凉,也顾不上调侃了,“别紧张,就简单吃顿饭。大舅人很好的,你又不是没见过。” 周明知点点头,“好。” 两人并肩走进院子,大舅正坐在院子的藤椅上听手机里的评书频道,手里盘着两个油亮的核桃。看到祝宴,他脸上立刻堆起笑:“哟,稀客啊,今天怎么有空回来?” 祝宴知道这是大舅在打趣他,也不怵,在他旁边的矮凳上坐下,“专门回来看望我最最最亲爱的大舅啦!” 大舅关小了频道,哼了一声:“算你小子识相。” 视线理所当然地转移到周明知身上,“哟,这是小周?” 周明知上前,带上了毕生最最柔和斯文的笑容,“大舅好,我是周明知。” “我知道,小周嘛!”大舅乐呵呵地将人拉过来,看他手上还提了这么多礼,皱纹都挤到了一块儿,“哎哟,来就来,还带什么礼呀!你小子比高中局促多了啊!” 周明知笑着说:“应该的,大舅。礼不可废。” 大舅听了笑得更开心了,对着祝宴道:“你瞧瞧,小周真是顶好的小伙子,你多学着点。”不等祝宴反驳,又朝屋子里头喊,“玉兰!玉兰!人回来啦!快出来!” 大舅喊的玉兰自然是大舅妈。 “听见啦听见啦!”大舅妈围着围裙走出来,笑意十分,“大冷天的都在院子站着干什么,快进屋暖和暖和。宴宴也是,别陪你大舅发癫。” “嘿,我说你这人,怎么说话呢!小周还在这呢!”大舅盘着核桃的手都不得劲儿了,觉得大舅妈下他面子。 “你还知道小辈们都在!你就作吧你!”大舅妈气得很,朝祝宴说道,“昨晚咳了一晚上,你看着办吧。”说完就扭头回了厨房。 大舅带着两人进了堂屋。祝宴见他心虚就知道大舅妈说的百分百是实话,有些生气,“您昨晚咳了一晚上?最近干嘛去了?” “咳咳...”大舅本来感觉不想咳了,被这么一说,又咳了几声,“别听你舅妈瞎说,我这老毛病了,到冬天就这样。” “真的?”祝宴不信,“不是因为又去钓鱼了?跟您说了多少回了,钓鱼可以,但冬天就别去了,这冷风一吹就是好几个小时,您自己身体什么情况您自己不知道?闹着玩呢是吗?” 大舅被批的头都抬不起来,见周明知站在一边听着,这心里更不得劲了,猛咳两声,祝宴这才止住话头。 大舅妈端着菜出来,话里的嫌弃不言而喻,“你要咳的厉害你坐远点,别传染给宴宴和小周了。” 大舅被噎得彻底没了话。 “坐坐坐!”大舅招呼着,拿起水壶给两人倒茶,“刚泡的普洱,暖暖身子。” 他看向周明知,又重新拾起自己作为长辈的姿态,“小周啊,最近工作忙不忙?看你气色不太好,可得注意身体啊,不然就得像我一样,被训得跟孙子似的。” 第56章 周明知当然听得出大舅在指桑骂槐,更何况他最近的气色在祝宴的调理下,不说红润有光泽,起码比他以前好得不止一星半点了。 “还好,谢谢大舅关心。”周明知双手接过茶杯,指尖感受着杯壁传来的暖意。 祝宴可不惯着大舅,自己给自己拿了一杯茶,冷笑一声,“不爱护自己身体的人活该被骂。我完全支持大舅妈!” “你还好意思说我?”大舅瞪了祝宴一眼,“你那个小超市,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一点正形没有!咋好意思数落我的...” 祝宴的气焰也回落回去,打着哈哈道,“那什么,店里有桃姐,我最近还招了帮手,都能干的很。你放心好了!” 祝宴对事业真的是没有什么上进心,宴宴超市在祝宴看来已经非常成功了!既不用他每天打卡报道,他又没有房租的困扰,开别的店还要担心客流量,不像小超市,不用费什么心就能赚到钱。 无非是赚多赚少的差别罢了。 更何况因为宴宴超市最近多了一个夏回,现在又是寒假期间,不止夏回多出了力,祝宴本人也经常过去,明明是入了冬,祝宴出门的频率却直线上升。这对祝宴来说已经算是事业上升期了! 所以祝宴对大舅的批判持绝对的反对意见。 第45章 大舅才不管他那么多,反正对大舅这种‘事业批’,宴宴超市现在的状态明显不符合他对祝宴的预期。但他向来管不住祝宴,只能将矛头转向周明知。 祝宴见大舅都快把周明知的家底掏完了,把剥好的橘子掰了一半塞给周明知,说道:“好了,大舅,周明知搞的是游戏,你又不懂这些咯。” 大舅就是一个不能听别人说‘不行’的人,当即反驳:“这有什么不懂的,不就是做游戏嘛?还不是一个道理?卖东西希望别人多买,做游戏的目的不也是让别人多玩这款游戏呗。不然你给我说说...” 周明知安静地吃着祝宴递过来的橘子,酸甜的汁水在口中弥漫。 他看着祝宴和大舅插科打诨,看着大舅虽然数落却掩不住笑意的眼睛,听着厨房里大舅妈忙碌的声响和锅碗瓢盆的交响曲,一种踏实到近乎慵懒的暖流,缓缓充盈着四肢百骸。 正说着话,祝子煜风风火火地跑进屋,背上还背着书包,显然是补习班刚下课回来。 “哥!周哥!你们来啦!”祝子煜眼睛一亮,直奔茶几上的水果,“饿死我了!妈,饭好了没啊?” “洗手去!没规矩!”大舅妈端着热气腾腾的菜走出来。祝子煜做了个鬼脸,乖乖洗手去了。 一餐饭吃得很是温馨。 周明知吃到了祝宴心心念念的‘大舅妈的拿手菜’——红烧鱼,滋味确实很好。这是一种不同于牧起这种专业厨子的好。是融入万家灯火的好。 饭后大舅拉着祝宴和周明知坐到沙发上,泡上新茶。 他拿出一个老旧的象棋盘:“小周,来,陪大舅杀两盘?宴宴那臭棋篓子,跟他下没劲!” 祝宴抗议:“大舅!给我留点面子行不行!” 周明知笑着应下:“好。” 橘黄色的灯光下,一老一少在棋盘上对弈。大舅棋风稳健,步步为营;周明知则深思熟虑,不疾不徐。 祝宴靠在沙发上看电视,偶尔瞥一眼棋盘,插嘴几句“臭棋”、“大舅您这是耍赖”,引来大舅的瞪眼和周明知的低笑。 祝子煜则是早早就被碾进房间学习去了。 一开始祝子煜死活不依,说要好好陪伴一番他敬爱的表哥和周哥,在祝宴答应他高考结束给他买最新款游戏机之后,祝子煜就差怼天发誓说出——我爱学习了。 大舅妈收拾完厨房,也端着一盘切好的苹果过来,坐在旁边织毛衣,时不时和祝宴说上两句。 屋子里弥漫着茶香、果香、还有淡淡的,属于家的温暖尘埃。 周明知落下一子,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温热的普洱,目光扫过身边专注下棋的大舅,织毛衣的舅妈,还有歪在沙发上打瞌睡的祝宴。 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像温吞的水,将他整个人温柔地包裹。 他不需要多说什么,也不需要刻意证明什么。 他只需坐在这里,被这样平常而温暖的氛围包裹着,那些盘踞在黑夜里的冰冷幽暗,仿佛就已经离他很遥远了。 直到天气完全暗下来,祝宴接连打了好几个哈欠,两人才起身告辞。 “真不留这儿住一晚?”舅妈拉着祝宴的手,又看看周明知,“房间都收拾好了。” “不了舅妈,明天还有事儿忙呢。”祝宴抱了抱舅妈,笑得促狭,“我就知道大舅拉着我们下棋肯定打的是这个主意...” 大舅妈闻言也笑起来:“你俩一对促狭鬼。” “那行那行,路上开车小心点!”大舅像是急着证明自己没干这回事儿似的,把两人送到院门口,用力拍了拍周明知的肩膀,“小周,你...你和宴宴好好的!有空常来!” 那双眼睛沉静而深远,话未说尽,周明知却听出了深意。 周明知略略诧异,很快端正了神态。 “知道了,大舅。”周明知郑重地应下,又看向大舅妈,“谢谢舅妈,我们走了。” 舅妈又塞过来两个沉甸甸的保温饭盒:“拿着!给你们装了点粉蒸肉和鱼,还有刚蒸的包子,明早热热就能吃!省得你们年轻人懒得做早饭。” “谢谢大舅妈!还是大舅妈最好啦。”祝宴笑嘻嘻地卖乖。 道了别车子驶离小巷,汇入城市的车流。 祝宴舒服地靠在椅背上,侧头看着专心开车的周明知。路灯的光影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明明灭灭。 “怎么样?舅妈的饭好吃吧?”祝宴笑着问。 周明知嘴角扬起一个弧度,目光注视着前方的路,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一种饱餐后的满足和安宁:“嗯。很好吃。跟…高中时一样好。” 不,甚至更好。 因为这味道里,沉淀了更深的时光和不一样的期许。 周明知再开口时,声音有些涩意:“我...可能没办法让你去见我的家人。” 祝宴没说话,只是伸出手,轻轻覆盖在周明知握着方向盘的手背上。 周明知的手心温热,带着方向盘皮革的触感。他微微动了一下手指,反手将祝宴的手握在掌心,十指相扣。 祝宴这才说:“没关系。” 一个连周明知自己都见不到家人,真的配称之为家人吗? 祝宴不会在周明知面前说这样的话,那是在挖周明知的心。 没有人可以如此伤害他。 家人没了祝宴就成为他的家人好了。 日子总是要往下过的,在过去迷路的周明知,祝宴也会拉着他走出来。 周末一晃而过。 祝宴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大舅的‘忠言’激发起了斗志,在秦摇的建议下,开了个‘宴宴超市’的小号。号上发一些超市的促销和活动,偶尔还发发丞相的萌宠视频,倒是也积攒了一些粉丝。大部分是同城的,小部分是为了云吸猫。 周明知也没前段时间那么忙了,据说首款游戏即将面世,各方各面都已经进入了倒计时阶段,周明知这个老总反而闲了下来。 最离谱的莫过于某天祝宴从外边回来,看到周明知裤脚全是土星子,身上还背着个大钓箱,他才知道大舅的约钓电话早都打到了周明知这里。 祝宴跟他说:“你不想去就拒绝他,别惯着。不然他真当你爱钓鱼,以后天天找你。” 周明知无所谓地笑,“钓鱼挺有意思的。” 祝宴撇嘴,偶尔钓钓还行,真要成了钓鱼佬祝宴不得哭死。 遂转头就打了个电话把大舅狠狠‘批’了一顿。 等到图市的深冬彻底来临时,那风刮在脸上跟小刀子似的,祝宴说什么也不准这俩人再去钓鱼了。 这天祝宴正盘腿坐在客厅地毯上,跟丞相抢一个毛线团玩得不亦乐乎。 周明知在厨房捣鼓晚餐,锅里咕嘟咕嘟炖着牛肉,浓郁的香气霸道地占领了整个屋子。 说是周明知捣鼓,其实都是祝宴弄好了的,只需要他翻一翻锅就行。 “周明知!快来看!”祝宴突然扒着窗台,声音拔高,带着点难以置信的惊喜。 周明知关了小火,擦着手走出来:“怎么了?” 话音未落,他也看到了。 ——下雪了。 窗外,起初是细小得几乎看不见的冰晶,被风卷着,斜斜地打在玻璃上。 渐渐地,白色的小颗粒变大变密,不再是冰粒,而是轻盈的六角分明的雪花。它们不再是斜飞乱撞,而是悠悠地打着旋儿地从铅灰色的天幕中飘落下来,像无数洁白的羽毛,无声地覆盖着世界。 “下雪了!真下雪了!”祝宴像个发现宝藏的孩子,脸几乎贴在了冰凉的玻璃上,眼睛亮得惊人。 图市冬天干燥,正经能积起来的雪可不多见,尤其还是这种一看就能存住的鹅毛大雪。 第57章 周明知走到他身边,并肩看着窗外。 雪花越来越大,很快楼下光秃秃的树枝就裹上了银边,停着的车顶铺上了白毯,地面也渐渐被一层柔和的白色覆盖。 路灯昏黄的光晕里,雪花飞舞的轨迹清晰可见,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只剩下雪花簌簌落下的细微声响,温柔地包裹着室内温暖的灯光和牛肉汤的香气。 “真好看。”周明知轻声说,手臂很自然地环过祝宴的肩膀。 祝宴顺势靠在他怀里,汲取着暖意,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窗外这场无声的盛宴。 看了好一会儿,祝宴心痒难耐,转头看着周明知:“周明知,我们出去踩雪吧?” 周明知看了眼他脚上毛茸茸的厚袜子:“穿上鞋,戴好围巾帽子。” “遵命!”祝宴蹦起来,动作快得像只兔子。 全副武装好,两人推开单元门。 一股清冽得近乎凛冽的冷空气扑面而来,带着雪独有的干净气息。 脚下的积雪已经积了薄薄一层,踩上去发出“嘎吱嘎吱”的脆响,在寂静的雪夜里格外清晰悦耳。 “哇!”祝宴兴奋地用力又踩了几脚,像个刚得到新玩具的小孩。 他弯腰抓了一把雪,冰冰凉凉的触感从指尖传来,雪很松软,捏不成团,像细沙一样从指缝溜走。他恶作剧地把冰凉的手猛地塞进周明知温暖的后颈窝。 “嘶——!”周明知猝不及防被冰得一激灵,却没躲,反而顺势抓住了祝宴作乱的手腕,把那双冰凉的手紧紧捂在自己温热的大手里,“凉不凉?” “凉!但好玩!”祝宴笑得眉眼弯弯,任由他捂着。周明知的手心干燥温暖,很快驱散了指尖的寒意。 路灯的光晕下,雪花在他们周围无声地飘舞落下。 祝宴仰起脸,冰凉的雪花落在他的睫毛上,带来一丝转瞬即逝的凉意,又迅速融化。 他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清冽的空气,胸腔里满是纯净的凉意和莫名的快乐。 “周明知。”祝宴轻声唤他,呼出的白气袅袅上升,“我好快乐。” 周明知伸出手,轻轻拂去祝宴头发和肩头沾上的雪花,眼神温柔得能融化冰雪。 “谢谢你,祝宴。”周明知轻声说,“我也好快乐。” 周明知的下巴轻轻抵着他的头顶,沉默了几秒,似乎在组织语言,又似乎在感受这一刻银装素裹的美好。 “我知道,”周明知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地落在祝宴心上,“你早就知道了。知道我…晚上会起来,会…做些奇怪的事。” 祝宴身体微微一僵,他们都穿得很厚重,他不确定周明知是否有感觉到,所以不敢再动,也没有抬头。 “那些瓶瓶罐罐不见了,冰箱里的饮料也换了包装…还有…”周明知顿了顿,似乎有些难以启齿,但最终还是说了出来,“那些沾了污渍的衣服…谢谢你。一直…帮我收拾残局,替我遮掩。这些,其实我都知道。” 祝宴的心揪紧了,他反手抱住了周明知的腰,把脸埋在他胸前,闷闷地说:“没什么好谢的,这算什么。” “不,要谢的。”周明知的声音更沉了,带着一种坦诚和释然,“谢谢你没有怕我,没有觉得我是个麻烦。” “更要谢谢你…带我去大舅家。”周明知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他用力吸了口气,将怀里的祝宴抱得更紧,仿佛要将他嵌入自己的骨血,“我从来没和所谓家人吃过一顿饭,一次都没有。” 他的声音低下去,带着浓重的鼻音,“我觉得...身上那些破掉的、漏风的地方,它们好像好了,不会在黑夜里纠缠着我,不会让我抬不起头睡不着觉了。” 他低下头,在祝宴的发顶印下一个滚烫的吻,带着无尽的珍重和滚烫的爱意。 第46章 “祝宴,是你...在救我。” 这句话,周明知说得无比郑重。 像一句誓言,又像一份告白。 在这个飘着雪的平凡冬夜,他终于能将自己最深的脆弱和最真的感激,交付给这个带给他光亮的爱人。 祝宴没说话,只是紧紧地回抱他,脸颊贴着他温热的胸膛,听着那沉稳有力的心跳。 眼泪无声地滑落,浸湿了周明知的毛衣前襟。 祝宴很少掉眼泪。和周明知在一起的这段时间,大多数时间反而是眼前这个比他更高大的男人经常哭,以至于某些时候祝宴都有些恍惚。 他知道,有些伤口或许永远不会彻底消失,就像偶尔还会出现的那个在深夜无意识游荡的身影。 但此刻,在这温暖的怀抱里,在这平凡踏实的相拥中,他们拥有了抵抗一切寒风暴雨的勇气。 这场雪,倒像是给了彼此一场最好的告白。 外头毕竟冷,两人很快便回了家。 到玄关处暖气扑面而来,祝宴弯腰,刚想换鞋,身体却被一股温和却不容抗拒的力量轻轻一带。 周明知的手臂环过他的腰,将他整个人转向自己,后背轻轻抵在了刚刚合拢冰凉坚实的门板上。 “唔……” 祝宴发出一声短促的轻哼,带着点猝不及防的惊诧。 空气里还弥漫着牛肉的香味,他能看到周明知近在咫尺的轮廓,深邃的面容,以及那双灼灼发亮有些洇红的眼眸,里面翻涌着他熟悉又陌生的——浓烈到几乎要将他吞噬。 空气瞬间变得粘稠。 周明知没有立刻动作,那目光如同实质,缓慢地描摹过他的眉眼、鼻梁,最终落在他微张的唇瓣上。 祝宴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呼吸变得急促而浅薄,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周明知温热的呼吸拂过自己的脸颊,带着属于周明知的气息。 “祝宴……” 周明知的声音低沉沙哑,每一个字都带着滚烫的温度,沉沉地砸在祝宴的耳膜上。 他抬起另一只手,指腹带着薄茧,轻轻抚上祝宴的脸颊。 那触感像带着微弱的电流,让祝宴浑身一颤,下意识地想偏开头,却被周明知的手指温柔而坚定地固定住。 “雪好看吗?” 周明知忽然问,声音低得如同情人间的呢喃,指腹却沿着祝宴脸颊柔和的线条,缓缓向下游移,滑过白皙的耳垂,最终停驻在那截线条优美的脖颈上。 祝宴的呼吸猛地一窒。 颈侧的皮肤在周明知带着薄茧的指腹下,瞬间激起一片细小的颗粒。 那触碰带着一种折磨人的温柔,所过之处,皮肤像是被点燃,留下滚烫的轨迹。 “好……好看……” 祝宴的声音零碎,带着鼻音和无法抑制的微颤。 他感觉自己像被架在火上慢烤,每一寸神经都在那指尖的流连下细微地绷紧。 他突然就有了一种预感,他急的事情恐怕马上就要发生了! 周明知低低地应了一声,气息灼热地喷洒在祝宴的颈窝。他的指尖在祝宴的颈侧动脉处轻轻打着转,感受着那皮肤下急促而有力的搏动。 “可我刚才,” 他微微低下头,唇几乎要贴上祝宴的耳廓,声音令人心尖发麻,“一直在看你。” 话音落下的瞬间,温热的吻终于落下。 这个吻带着初雪融化的清冽,弥补了在楼下周明知没来得及给的吻。 带着归家路途上积蓄的渴望,更带着一种终于可以毫无保留般深沉而浓烈的占有欲。 周明知的唇舌温柔却强势地撬开了祝宴毫无防备的齿关,以一种不容拒绝的姿态长驱直入,攻城掠地。 他独特的气息瞬间席卷了祝宴所有的感官,干净、凛冽、令人眩晕。 祝宴的大脑一片空白,都来不及想那些乱七八糟的就在这个缠绵而炽热的吻里被轻易击碎。 他被动地承受着,随即笨拙而急切地开始回应,舌尖试探着触碰、缠绕,双臂紧紧环抱住周明知的脖颈。 唇齿间是彼此交融的气息,是雪夜微凉的空气,更是被点燃的火,令人沉沦。 玄关狭窄的空间里,衣料摩擦发出的暧昧声响,更多的是彼此之间沉重的喘息。 周明知一手紧紧箍着他的腰,仿佛要将他揉碎融入自己的骨血,另一只手则捧着他的后颈,加深着这个几乎令人窒息的吻。 窗外的城市灯火如同遥远的星河,冰冷的玻璃隔绝了尘世的喧嚣,只将那片朦胧的光晕温柔无声地倾泻进这方寸之地,流淌在两人紧紧相拥的身影之上,勾勒出旖旎的光影。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祝宴感觉自己快要融化在这片滚烫的掠夺中时,周明知终于稍稍退开了一些。 两人的额头相抵,鼻尖蹭着鼻尖,灼热的呼吸急促地交织在一起,喷在彼此的脸上,带着湿意。 祝宴迷蒙地睁开眼,对上近在咫尺的周明知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那里面翻涌着浓烈得如同化不开的墨,几乎要将他的灵魂都吸进去。 “冷吗?” 周明知的声音沙哑得厉害,指腹扔在不停打着转。 第58章 祝宴猛地一颤,身体绷紧,喉间溢出一声细微的呜咽。 他下意识地摇头,真的不冷,他甚至浑身都冒着细汗。 周明知没有再问。 他低下头,滚烫的唇沿着祝宴汗湿的额角、发烫的脸颊一路向下,烙下细密而灼热的吻。 周明知的手则带着一种令人心颤的掌控力,解开了束缚的障碍。 微凉的指尖如同探索未知星图的航标,抚上温热而微微起伏的胸膛。 那触感带着细微的电流,激得祝宴像被拉紧的弓弦,脚趾无助地蜷缩起来。 “周明知...” 祝宴的声音带着破碎,是羞耻,是陌生感观席卷下的无措,更是对即将到来的未知产生的本能紧张。 周明知安抚地吻了吻他汗湿的鬓角,低沉的声音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魔力:“宝宝,看着我。” 周明知言语虽在安慰,却并未停止,反而更加深入。 祝宴的身体瞬间绷紧到了极致,仿佛每一根神经都在尖叫。 他下意识地抓紧了周明知的肩膀,指甲几乎要嵌入那坚实的肌肉里,像被抛进了惊涛骇浪的小舟,只能被动地承受着浪潮一波波猛烈的冲击。 所有的感官都被无限放大,汇聚成一片灭顶的眩晕与空白,眼前炸开一片炫目的白光,如同最耀眼的光芒。 窗外的雪夜无声流淌,祝宴的意识早已被抛向九霄云外。 陌生的感官冲击让他彻底失重,只剩下无垠的星尘在旋转坠落,意识沉入一片温暖而混沌的深海。 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离开那冰凉的玄关门板,也不知道是如何穿过客厅。只模糊地感觉到身体被一种温柔却无比坚实的力量包裹引导着,像一片被风吹拂的羽毛,最终落入一片柔软而温暖的所在。 身体陷入柔软的羽绒被里,如同陷入一片温暖的云絮。 祝宴累极了,眼皮沉重得如同灌了铅,连一根手指都不想动。 模糊的视线里,周明知的身影在床边晃动。 他似乎是在整理着凌乱的衣物,动作间带着一种别样的慵懒和餍足,那专注的侧影在昏暗中显得格外柔和。 过了一会儿,祝宴感觉到自己里里外外被清理干净。 床垫微微下沉,温热的身体带着熟悉而令人心安的气息重新靠近。周明知小心翼翼地避开他疲乏的肢体,从身后将他整个圈入怀中。 是一种绝对的占有姿态,霸道却又让人心安。 周明知的手臂环过他的腰,下巴轻轻抵在他的发顶。 灼热而平稳的呼吸拂过祝宴的后颈,带来一阵细微的痒意和一种被完全包裹的安全感。 “睡一会儿,一会儿我喊你起来吃饭。” 祝宴眼皮重极了,含糊应了两声就睡过去。 黑暗重新温柔地笼罩下来,将方才所有的激烈与混乱都悄然抚平。 周明知没忍住,又亲了亲熟睡之人的唇角。 亲了又亲。 第47章 隶属于双捷科技公司名下的双捷工作室——经历了半年多打磨的首款独立游戏《星尘旅人》在白雪飘飘之时,终于要上线了。 这不是什么动辄几亿流水的大制作,而是一款画风清新治愈、玩法创新的小众精品,讲一个孤独的旅人在浩瀚星海中寻找失落家园的故事,内核带着点周明知式的冷冽与温柔。 上线前夜,祝宴比周明知还紧张,在客厅里转圈圈:“周总,你说能行吗?现在游戏市场竞争多激烈啊!” 周明知倒是一贯的沉稳,手指在笔记本上敲着最后的检查邮件:“尽人事,听天命。游戏本身,我们问心无愧。” 话虽如此,祝宴还是看到他放在腿上的手无意识地蜷了一下。 “不行,不能光听天命!”祝宴一拍大腿,抓起手机,“我得摇人!秦摇那家伙,是时候派上用场了!” 电话打过去,秦摇那边吵得像在开摇滚演唱会,背景音里还夹杂着牧起不耐烦的“谁啊?”。 “咋了?宴哥!想我啦?”秦摇扯着嗓子喊。 “想你个大头鬼!正事儿!”祝宴言简意赅,“周明知他们公司那游戏,叫《星尘旅人》,明天上线!你大号粉丝那么多,帮忙吆喝两嗓子呗?我按正常推广的费用给你算。” “《星尘旅人》?周总的大作?”秦摇来了兴趣,“行啊!包在我身上!不过…”他话锋一转,带着点促狭,“光我吆喝哪够?你这‘家属’不得身先士卒?开个直播玩玩呗?就你那‘宴宴超市’的号,粉丝基础也有点吧?真实玩家体验,更有说服力的。” 祝宴一愣:“我?直播?打游戏?别逗了!我手残党从来不搞游戏的。” “谁看你技术啊!”秦摇嗤笑,“就看你乐!看你被游戏里的小怪追得嗷嗷叫!何况你这张脸就是最好的流量密码了。”秦摇在电话那头传授“真经”。 祝宴被他说得有点心动,主要是想为周明知做点什么。 挂了电话,他看向周明知:“秦摇让我开直播玩你的游戏...” 周明知合上笔记本,抬眼看他,眼里带着笑意:“想玩就玩,别有压力。游戏而已,开心就好。” 于是,《星尘旅人》上线当天晚上,“宴宴超市”那个平时只发点超市日常和猫咪丞相视频的账号,破天荒开了直播。 标题很朴实:【试试好朋友公司的新游戏《星尘旅人》】。 镜头一开,祝宴那张带着点小紧张又努力装作镇定的俊脸就怼满了屏幕。 他不太熟练地调试着麦克风:“呃…大家晚上好?…今天不卖货,也不看猫…玩个游戏。” 起初直播间人不多,大多是熟悉的老粉,弹幕飘过: [宴老板转行啦?] [这游戏画风好治愈!] [好朋友公司?哪个好朋友?好奇.jpg] 祝宴是真手残。 《星尘旅人》操作虽然不复杂,但他操控的那个小小的、发着微光的星尘旅人,不是在静谧的星河里迷路,就是被设定为星辰吞噬者的长得像棉花糖的可爱小怪追得抱头鼠窜。 “哎哟我去!这玩意儿看着软乎乎的怎么跑这么快!” “这桥怎么走?啊啊啊又掉下去了!” “这背景音乐绝了!周总…咳,他们音乐总监牛批!” 他一边玩一边大呼小叫,毫无形象可言,被小怪追得吱哇乱叫时表情包频出,遇到绝美星空场景又忍不住发出真诚的“哇塞”。 这种毫无修饰的真实反应,配上他清朗的嗓音和那张特意捯饬过的俊脸意外地戳中了观众的点。 直播间人数开始悄悄往上爬。 [哈哈哈主播好帅!被棉花糖追着打的时候好萌啊!] [手残党共鸣了!] [游戏风景真的好美啊,截图了!] [主播声音好好听,暴躁起来也可爱!] [等等,刚才是不是说了“周总”?是我想的那个周总吗?这个好朋友不会是双捷科技的总裁周明知吧?!] [别人的好朋友vs我的好朋友(狗头)] 弹幕开始变得密集,不少是被秦摇引流来的,也有被祝宴的长相和真实不做作的风格吸引的路人。 祝宴渐渐玩进去了,开始笨拙但认真地探索剧情,为旅人找到一点家园线索而真心实意地高兴:“看!我就说这地方有猫腻!他们埋的伏笔绝了!” 就在这时,意外发生了。 书房门被轻轻推开,周明知大概是忙完了工作,想来看看祝宴玩得怎么样。 他穿着深灰色的家居服,头发有些随意地搭在额前,手里端着一杯温水,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正走进直播镜头覆盖的范围。 “宝宝,玩累了吗?喝点水。”周明知的声音带着工作后的微哑和面对祝宴时特有的温柔,非常自然地响起,“别这么拼,一个游戏而已。” 他走到祝宴身边,把水杯放在桌角,很顺手地揉了揉祝宴因为专注游戏而微微炸毛的发顶。 直播间瞬间炸了! 弹幕像疯了一样滚动,速度快得几乎看不清: [???????] [卧槽?????刚才那是周总的声音???] [宝宝???????] [镜头!镜头边缘!那个身影!是周总本人吧?!家居服周总!啊啊啊!] [我听到了什么??“宝宝”?!!] [信息量过大!主播和周总同居???] [双捷官博快来!你家ceo掉马了!] [所以主播说的‘朋友’是这种‘朋友’?!(狗头)] 祝宴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猛地回头,看到周明知近在咫尺的脸,又惊恐地看向屏幕上爆炸的弹幕,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脸“唰”地一下红到了耳根,手忙脚乱地想去关摄像头,结果不小心碰翻了周明知刚放下的水杯。 “我xxxxxx!”祝宴惊呼。 周明知反应极快,一把扶住倾斜的杯子,水只洒出来一点点在桌面上。 第59章 他这才后知后觉地看向电脑屏幕,看到了满屏的“啊啊啊”和“宝宝”,以及镜头角落里自己模糊但清晰可辨的身影。 空气凝固了零点一秒。 周明知不愧是见过大场面的,表情管理瞬间上线。 他非常镇定地抽了张纸巾擦掉桌上的水渍,仿佛刚才那声石破天惊的“宝宝”不是他叫的,仿佛他没看到弹幕。 他只是平静地、带着点恰到好处的“惊讶”看向镜头,语气如常,甚至带着点社交场合的客气:“在直播?打扰了。你们聊。” 说完,非常自然地转身,迈着沉稳的步伐走出了书房,还顺手带上了门。 留下祝宴一个人对着爆炸的直播间,像个被点了穴的呆头鹅。 弹幕: [周总: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狗头)] [周总这心理素质!牛逼!] [他好淡定!他甚至还说了‘打扰了’!] [主播脸红了!耳朵都红透了!啊啊啊好可爱!] [所以到底是不是啊?!急死我了!] [宝宝!再喊一声宝宝求你了!] 《星辰旅人》这款游戏无论从画风还是剧情来说,受众都是女性向偏多。祝宴也能从密密麻麻的观众id里看出来,来看他直播的绝大多数都是妹子。 祝宴回过神,看着满屏的“宝宝”和调侃,头皮发麻。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但微红的耳根和躲闪的眼神出卖了他: “咳…那个…大家别误会!刚…刚才那是…是我老同学!对!高中同学!关系特别好!他…他就是随口那么一叫!开玩笑的!大家别当真!我们就是…就是合租!对!合租室友!” 他语无伦次地解释,越描越黑。 弹幕: [哦~~~老同学!(懂的都懂)] [嗯嗯嗯,合租室友!(疯狂点头)] [关系特别好的老同学!我懂!(狗头叼玫瑰)] [随口叫宝宝的老同学!这样的老同学给我来一打!] [还是那个问题,老同学是周总吗?!] 祝宴看着弹幕彻底歪楼,从游戏讨论变成了大型“磕糖”现场和“老同学”梗狂欢,简直欲哭无泪。 他赶紧找了个借口:“那…那个,时间不早了!游戏挺好玩的!大家感兴趣可以去支持一下!我…我先下了!拜拜!” 手忙脚乱地关掉了直播。 书房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祝宴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 他捂着脸哀嚎一声:“完了完了…周总!我搞砸了!” 周明知推门进来,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只是眼里带着一丝无奈和…藏得很深的笑意。 他走到瘫在椅子上的祝宴身边,捏了捏他的后颈:“慌什么?游戏热度不是上去了?” 果然,没过多久,《星尘旅人》的下载量和讨论度因为这场“直播事故”迎来了一波小高峰。 游戏官博下面和玩家社区里,“老同学”、“宝宝”、“合租室友”、成了高频词。 甚至连‘宴宴超市’这个小号都涨了一波粉,基数还不少。 祝宴刷着手机,看着自己和周明知的“cp”tag热度越来越高,哭笑不得:“这下好了,我成吉祥物了。” 周明知倒是很淡定,甚至有点满意这意外的宣传效果。 他拿起祝宴的手机,翻到那个他和祝宴被p在一起、头顶爱心特效的cp图,挑了挑眉,意味深长地说:“嗯,p得还行。” 祝宴瞪他:“你还说!都怪你!乱叫什么!” 周明知俯身,凑近祝宴通红的耳朵,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气声,带着点戏谑和十足的亲昵,又叫了一声: “宝宝。” 祝宴瞬间像被踩了尾巴的猫,跳起来捂他的嘴:“周明知!你还来!” 周明知笑着捉住他的手,把人拉进怀里。 窗外的雪还在下,屋内暖意融融。 游戏的成功上线,意外的直播走红,还有这场甜蜜的“翻车”事故,都成了这个冬天里,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和网络时代独特印记的温暖插曲。 至于“老同学”还是“同居人”? 网友们看热闹爱新鲜,热度很快就会过去。 但周明知不在意,因为他知道,他哪个都是,却哪个也都不是。 唯有当下,未来——他永远都是祝宴的男朋友。 白雪皑皑,洗去了所有故事的尘埃。 而此刻这温暖的归巢,怀中的祝宴,才是他周明知心之所向的家。 雪落无声,而爱意深重,足以融化整个寒冬。 小贴士:找看好看得小说,就来海棠书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