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局亡国:虐文剧情偏移100%》 第1章 [穿越重生] 《开局亡国:虐文剧情偏移100%》作者:落今朝【完结+番外】 简介: 一朝穿成虐文里的亡国公主,乔黎努力改命逃离渣男,不料阴差阳错下,被名震三洲的大魔头给扛走。 他修为通天,对这世间的所有都不屑一顾,却一朝失足成千古恨,深陷情爱泥沼,为她疯癫成魔。 起初,大魔头狂拽不羁,不屑脸:“就凭你这废物?” 后来,大魔头眸色黯然,声音沙哑:“要什么都给你,不许再离开我了。” (甜宠+双向治愈+反派+1v1身心双洁) 女主前期弱,后期成长,男主前期直男且毒舌,后面追妻火葬场。 ps:甜宠文,感情线细腻,感情戏占比高。 【三洲第一绝世美人】x【疯强惨狠厉大魔王】 第1章 穿成虐文里的亡国公主 是夜,河洛王宫。 无数火球划过夜空,从宫墙四面八方飞射而入,将成片的琉璃宫殿点燃。 “公主!烈炎国大军攻进王宫了!王上被内奸钉死在城门上,王后为保名节自爆内丹与敌军统头同归于尽……” 一位浑身污血的侍女撞门而入,神情凄哀:“河洛,彻底亡了。” 不等镜子前的乔黎说话,她又急忙道:“摘星宫有结界,火球暂时砸不进来,王后将地道的秘匙交给属下了,属下掩护公主出逃!” 乔黎微微一愣,旋即点头。 青衣慌忙拉着她的手,两人冲出后门。 蓝色的鲛纱裙摆擦过玉石台阶,夜风吹散满树梨花,乔黎散乱着柔柔长发,在奔跑中蓦然回首。 火光映亮她的黑眸,有关原身的记忆不断回流脑海。 公主,河洛,亡国…… 草!!! 可不就是她昨晚闲得无聊,看的那本古早虐文吗? 她,河洛公主,也就是书中的倒霉女主,即将面临的,不仅仅是国破家亡流离失所,还有逃跑路上被烈炎国悍将截胡。 经历一番惨绝人寰的痛苦和屈辱后,悍将把她带回了烈炎国,献给了烈炎国主君阎凛,于是刚出狼窝,又入虎窝。 之后的情节,洋洋洒洒几百章,讲的都是原主和阎凛的爱恨情仇,你爱我,我恨你,然后失忆爱上了你,想起来接着恨你…… 两人在床上大战几百回合后,结局是女主跳下无尽之渊,阎凛如疯如魔吐血身亡。 要多狗血多狗血,看完全文的乔黎忍不住直呼好家伙:不愧是古早虐文! 可当个黄文看看爽完也就罢了,乔黎千算万算都没想到,自己居然能穿成这么个角色。 简直天要亡她。 青衣拉着乔黎,才到一个拐角,一队身穿赤甲的军队举着火把迎面而来,两人吓得又换个方向疯跑。 乔黎累得直喘气,忍不住问:“我们应该有灵力吧?为什么不能用飞……” 青衣神情凝重:“他们早已布下识灵网。” 乔黎沉默了。 识灵网……一旦动用水族灵力,便能第一时间被布网之人察觉,届时锁定她的位置轻而易举。 “烈炎破我河洛,除了扩散领地,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想得到拥有祈灵血脉的女人……而公主,得祈灵树天赐,拥有最纯的血脉。” 乔黎望向稀烂的结界,心下拔凉。 她难道就要重复原主的悲惨命运吗? 跑到一个东西分岔道,青衣对乔黎道:“西道逼近荒凉冷宫,炎军人少,我们走西道。” 乔黎听到“荒凉冷宫”四字,脑子都被炸了一下:“不!” 昨天才看完的剧情,现在她的记忆简直不要太深刻。 原主就是跟着青衣去了荒凉冷宫,被烈炎国悍将逮个正着,青衣与悍将交战而死,而她……那儿人少,又离主殿较远,就算发生什么乱事,也一时间不会被领头将军觉察。 “走东道!”乔黎感受到了强烈的危机,眼神都泛着恐惧。 青衣见公主执意,也来不及和她掰扯,索性拉着人直奔东道而去。 她拾起一把剑,带着乔黎七弯八绕,路上遇到落单的炎军就一剑刺去,将人一剑封喉。 乔黎见状,也拾起一把相对轻便的铁剑,在一次遇到三人,青衣难以应付的时候,重重地给那炎军致命一击。 长长的剑,从背后刺入,那人僵硬地回头。 乔黎猛的松手,踉跄后退一步。 她……杀,杀人了!? 那人随即扑通倒地。 青衣见此,愈发心疼起公主来:“这些狗贼,总有一天沧澜会替河洛向他们讨还公道!” 被火光照亮的夜,烟尘弥漫,宫娥们凄惨尖叫,建筑群轰然倒塌,杂乱之声不绝于耳。 乔黎有了第一次杀人经验,之后几次就要果决得多,与青衣逃起来倒也还算顺利。 “前面不远处就是东面内宫墙,宫墙下有一排矮屋,从左往右数第三间就是东十三密道……” 说着,青衣交给乔黎一块菱形玉牌:“这是密匙,施以水族法术便能打开地道,你进去之后不要直接往东,往西南方向,那儿通往城外洑水河,若遇炎军,也好利用水打掩护。” “好。” “逃离王宫后,等到夜半子时,从北城门出,那里会有人接应,公主跟随他们北上,前往雨洲沧澜国边境出示身份,河洛与沧澜同隶属于雨洲,沧澜国主君又曾受恩于王上,必会护佑公主。” 乔黎扫了眼手中的蓝色雕纹玉牌,点了点头:“那你呢?” 青衣眼神闪过冷意:“这边炎贼不少,在此动用灵力会引来大量炎贼,我替公主掩护。” 见人迟疑,她决然回头:“属下得王后之令,以必死之心掩护公主。” 彼时的乔黎已经浑身血污,她后退两步,再无犹豫,直奔内城墙下的矮屋。 这一块是平地,她的突兀出现很快引来炎军的箭矢,但那些箭矢却没落下,就被挡开。 青衣一跃而起,双手凝力,撑出巨大的水蓝色屏障,射来的箭矢多数被挡在屏障之外。 “是河洛公主!”远处有敌人察觉。 “快!将军有令!此行必要活捉河洛公主回赤城!” 烈炎军很快派来修士,这次青衣需要抵挡的,不是普通的箭矢,而是带有灵力的火箭。 水原本克火,但若等级相差悬殊,照样也抵挡不住。 而青衣,不过聚水二重天。 乔黎跑着回头时,一支火箭刚好穿过了青衣的胸膛。 她并非凡人,箭矢穿心后还有未曾散去的内丹,于是她又双手结印,吐着鲜血用力一推。 淡蓝色的光罩飞出,堪堪挡住了那群想要靠近乔黎的炎军。 青衣汗如雨落,面色惨白,大口的鲜血吐出:“走……走啊!” 乔黎捏紧了拳头,决然转身。 才冲进矮屋,就又听见箭矢刺破皮肉的声音,随之……是扑通的倒地声。 “……” 地道漆黑,道路交错相通。 乔黎凭着感觉往西南走,等终于走上石梯出来时,天已经朦朦亮。 她累得气喘吁吁,却不曾想,出来的不是城外洑水河,而是一座长满杂草的荒凉宫殿,杂草在蠕动,伴随而来的还有女子的哭叫声。 徒然惊悚,连忙转身,却已来不及。 滴着鲜血的长剑挡在身前,男人一边系着裤带,一边打量着乔黎僵硬的面容,呆了足足五秒后,惊艳得亮了眼睛: “哟,哪里跑出来这么个天仙绝色,竟然等老子爽完了才发现……” —————————————————————— 看文须知 1修士等级设定: 金木水火土雷,共6个系别 炼金1-9重天(武器制造强) 返木1-9重天(治愈强) 聚水1-9重天(本故事设定为最弱系别) 冶火1-9重天(强攻击) 锻土1-9重天(强防守) 凝雷1-9重天(强攻击) 2修炼境界分三个阶段: 1-3重天空境 3-6重天玄境 6-9重天灵境 世界背景为东方古典架空,地图很大,私设如山,不考究。 ps:非典型大女主女强文,女主没有特别牛逼,一开始甚至非常弱,后期慢慢变强,属于成长型坚韧美人,既不是一遇到问题就坐等男主来救的柔弱挂,也不是牛叉到大杀四方的逆天挂。 另外这本书本质是甜宠文,披着玄幻升级流的外衣罢辽,剧情感情对半开,故事情节基本上为谈恋爱服务。 (再自我介绍一下,落落是甜文选手,随着剧情的发展,会疯狂撒糖哒~ヾノ≧≦)o) 就是这些啦,然后祝大家看文愉快,多多支持!当然,要是能给个五星好评,我会开心得飞起的~~ 第2章 雷系强者 乔黎心跳如鼓,妄图遮盖住自己的容颜。 却不料下颚被粗糙的手捏住,脖子被人一拧,对上了一张刀疤脸。 第2章 男人长得格外高大,不像普通人,更像是土系修士…… 乔黎瞳孔骤然收紧。 刀疤男,炎军里的土系修士,可不就是原文里,那个将她拖进荒殿,凌辱了一夜的悍将吗?!! 就他妈离谱!她明明完全调换了方向,为什么还是跑到了这荒凉冷宫…… 虐文女主就这么非酋的吗? “这么美的人儿,定是那拥有祈灵血脉的河洛公主不错了。”刀疤男摸着她细腻的下颚皮肤,感觉身体涌出一股燥热。 竟然连贤者时间也不存在了。 乔黎站着不动,努力镇定,试图谈判: “我是你们主君要的人,你若现在动我,你们主君必然不会放过你。” 原著里被阎凛知道她遭人玷污,这些人可没留下一个活口,他们全都被捏碎内丹,凌迟而死。 谁料刀疤男听闻这话,哈哈大笑了起来:“我早看阎凛不顺眼了!我若得了你,还用怕他?” 这时周围来了几个炎军之人,乔黎抱有希望地看向他们,希望他们能是火系灵根,毕竟,火系之人多心属阎凛,当不至于随意动他想要的人。 但没想到的是,对上的是一双双猥琐的目光:“老大,听说与这公主灵修便能提升修为,这事儿是真是假?” 有人用胳膊肘顶他:“你这话说得,让老大亲自试试不就知道了。” 刀疤男豪放大笑:“若是真,今日你们个个便都能晋升成术法修士!” 一阵欢呼后,刀疤男扛起乔黎就往殿内走。 土系的男人,不仅生得高大,力气更是非比寻常。 乔黎的所有挣扎,对他而言都像是猫爪挠痒痒。 “……” 完了,全完了…… 原文的描述还历历在目。 经历过这次的折磨后,原身不仅肉身受损,灵根也近乎半残。 电光石火间,乔黎蓦然想起袖子里还藏着一把匕首。 那是她在地道里差点被绊倒摸到的,觉得有用就藏了起来! 刀疤男将人扔在了草堆上,然不等他压上来摁住她,乔黎就迅速往下一滑,将紧握的匕首亮出,直直朝着他的命脉刺去。 一声凄厉浑厚的惨叫后,乔黎被一巴掌扇倒在地:“啊啊啊啊贱人!” “老大!!!” 匕首被甩得老远,哐当落地,乔黎滚到旁边撑起身,长发从后背散落,嘴角流血,美眸中竟带了一丝狠厉。 荒殿中的其他五个男人围向了刀疤男,刀疤男捂着血流不止的裆部,疼得目眦欲裂,他抬起手,指向乔黎的方向,恨声道:“贱……贱人!轮……死她!!!” 乔黎不等那几个男人靠近,就拔下头上的玉簪抵住自己的脖子:“站住!” 她半边脸颊通红,眼中尽是想要同归于尽的冷意,不知道是不是被她的表情震慑住,几个男人竟都放慢了脚步。 “你们是赤城来的炎军,枉论你们是土系还是火系,追随于谁,你们都当知道,我是你们主君要的人,倘若我今日死在这里,你们主君必不会放过你们!” 刀疤男这会儿缓过了些劲,咒骂道:“别听她的!!给我弄死这娘们!死了也给老子女干尸!!!” 靠边的矮个男人稍稍弯腰,正准备捡个石子,无意间发现,窗外的屋顶上站了两道人影。 这是间破旧的宫殿,殿内长满了杂草不说,屋顶还塌陷了半边。 而那人所站的角度,刚好可以透过大开的屋顶,窥得殿内的全貌。 矮个男人捏着石子起身,碰了下身边的黑皮男人,示意他往上看。 黑皮狐疑地扫了眼,眼瞳一紧,旋即低声道:“雷系的……玄夜阁的人?他们来做什么……” “该不会是来抢人的??!” “我们烈炎国与玄夜阁一向井水不犯河水,他们阁主忌讳着主君,当不会贸然出手抢走主君想要的东西才是。” 两人斟酌片刻,见那上头的二人纹丝未动,索性按原计划出手。 “将人带走,咱们换个地方。” 飞出去的石子打落了乔黎手上的簪子,一个男人扑过去扯她的头发,在他准备将人扛起时,乔黎咬住了他的手臂,伤口瞬间鲜血如涌。 刚才僵持的期间,乔黎其实一直都在脑内搜索,但在原主的记忆里,她一直是个被娇养宠着的小公主。 纵然拥有灵力,也只会些简单的水系法术,毫无攻击性。 她唯一能想到的办法,就是让人出血,血是液体,然后她试试能不能动用灵力,吸出血来。 没想到成功了。 即便是咬到手臂而不是大动脉,她也能让人鲜血喷涌。 其余四个男人再不敢掉以轻心,互视一眼,一拥而上。 只是这一次,乔黎是真的寡不敌众了,一个灵力极弱的女子,几乎与凡人无异,纵然能侥幸躲过两次,却到底干不过这几个身强力壮的男人。 她被扛了起来,绝望地仰头时,对上了一双冷漠的眸子。 紫袍华服,身形笔直修长,稳稳站在屋顶的边沿上。 虽看不清面容,却也能感受到他与这荒凉颓败截然不同的气场,像天神降临,睥睨着这凄惨的人世间。 他……是谁? 乔黎在气力耗尽中,模模糊糊的想。 …… 陆隐被殿中场面震撼,须臾才回神:“主上,走吧,这河洛的公主是阎凛想要的人,到底与我们无甚干系。” 然而他才说完这话,就见一直沉默的主上抬手。 随之掌心凝雷,滋着几道紫电劈下,下边的五个男人瞬间便成了焦炭。 陆隐:“……” 乔黎还没被人放下,就扑通砸在草堆上,疑惑地扫了眼旁边。 这一切发生得都太快,不过眨眼间的功夫,周围五人身上都冒着黑烟,空气中甚至还弥漫着焦糊味。 乔黎其实刚刚也感觉自己被电了一下,但那种感觉更像是静电,毫无伤害,这几人怎么都糊了? 她霍然抬头,只见那紫袍男人飞身而下,站定在了她的面前。 躺地上的刀疤男见此,惶恐地睁圆眼睛,撑着身子不住后退。 掌心可凝雷,眨眼间就劈糊五个大活人,这这这……这可是凝雷六重天以上的强者,才能够做到的事情啊! 雷本就强于其他五系,加之又是六重天以上,如此身手,简直可以与他们的主君媲美。 苏夜痕扫向屋中的漏网之鱼,手微抬,一道紫电从指尖飞出,那人也瞬间化作焦炭。 这次看清楚了,并且瞠目结舌的乔黎:“……” 此时的她,一身碧蓝色鲛制宫装破烂凌乱,浑身是血痕污痕,满头的乌发披散垂下,在单薄的背脊上柔顺铺开。 破碎凄惨的模样,配上这张虽有脏污,却掩不住美貌的倾世容颜。 大抵,是个男人都会心生怜惜。 第3章 抱她 陆隐琢磨不定主上的心思,沉默不语地站在旁边,就在他以为主上会将人带走的时候。 苏夜痕却别开目光,拂袖离开。 此时天光大亮,远处战火硝烟一片嘈杂,有炎军的声音向这荒殿逼近:“副统头人呢?!” 乔黎一个激灵回神,想要起身,却完全没有力气,无奈之下只好往前扑倒,几乎是以爬的姿势,拉住了那片暗紫色的袍角:“……救我。” 苏夜痕一顿。 “救你?”似乎觉得好笑,他偏头俯视乔黎:“这河洛亡国,本座都是来趁火打劫的,你凭什么觉得,我会救你?” 陆隐听着主上的无脑发言,默默扫了眼满殿的死尸。 苏夜痕仿佛才想起来这满殿的炎军是他劈死的,“哦”了一声:“手痒罢了。” 陆隐:“……” 眼看着炎军就要找到这边来,乔黎撑着地艰难起身,才站起,就往前一扑,扑通跪地。 双膝剧烈的疼痛,让乔黎面色惨白。 原书他妈就是个烂文……她才不想被炎军的人带走送给仇人阎凛。 从河洛到烈炎,凡人得行军数月,御剑飞行也得半月,她若被炎军带走,一个美貌惊人的亡国公主,搭配灵修buff加成,就算最终能顺利落到阎凛的手里,这中间能发生的事情也太多太多了。 起身三次,摔倒两次,最后一次是终于扶到了墙。 乔黎没有再求人,而是静悄悄挪向门后,打算先躲着,等体力恢复,再想办法离开。 苏夜痕看着她,不知怎么的,竟鬼使神差地吐出两个字:“过来。” 陆隐诧异抬头:“……主上?” 乔黎亦是怔住,看向那个身着暗紫衣袍的男人。 此时的阳光刚好从门庭照进,映在他修长挺拔的身躯上,将地上的影子拉得纤长。 再看那张脸…… 是位可以用“俊美若神祗”来形容的男人。 乔黎不由想起了古早文里,那些常见的外貌描述: 第3章 一袭紫衣华袍,银冠束发,五官精致如雕,下颚弧线冷硬锋利,剑眉斜飞入鬓,浑身上下,透着睥睨天下的王者之气…… 但原书里,大篇幅都是不可描述的内容,剧情含量并不高,以至于,望着这个帅炸天的男人,乔黎一时间没能想起来他是谁。 苏夜痕在乔黎走近的时候,伸手揽抱住了她。 他抱乔黎的姿势并非公主抱,而是单手托起她,有点像大人抱小孩的那种姿势。 这抱法过分暧昧,乔黎十分不习惯,忍不住道:“能……换个姿势吗?” 话音刚落,一排举着长矛的炎军迎面而来,领头的人看见乔黎,大喊道: “是河洛公主!” “抓住她!” 这群人很快围住了苏夜痕:“你是什么人?!河洛公主是烈炎国主君要的人,若不想得罪主君,速速交还!” “是么?”苏夜痕怪异地看了眼乔黎,抬起另外一只手,掌心泛着紫光,下一瞬,十几个炎军瞬间被炸成焦炭。 乔黎呆呆地望着男人玉白的手指,再望向那一堆冒烟的焦黑尸体。 “……”懂了,双手抱腾不开手杀人。 苏夜痕抱着人一路飞驰,但凡遇到炎军,瞬间就能将人劈糊,但炎军数量庞大,源源不断,令他感到极为烦躁。 乔黎被他粗鲁地抱着,伤口颠簸得生疼:“我……” 她身子稍微一动,紧贴皮肤的衣料摩擦,苏夜痕很快看向她,不悦道:“再乱动将你扔下去摔死。” 乔黎察觉到他黑脸的表情,立刻噤声不动。 经她这一路观察,发现他并非朝宫外而去,而是前往王宫中心的高层建筑群,以至于遇到的炎军越来越多,越来越难缠,甚至还遇到了三两个等级不低的修士。 乔黎蓦然想起来,他说他是来趁火打劫的:“你想要去河洛水系宝库?” 对上那双冷冽逼人的眼眸,她又连忙说:“我有王宫地道秘匙,我们可以走地道。” 进入地道后,二人成功躲过数量繁多的炎军,周围的一切喧闹都安静了下来。 狭窄的空间内,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因为距离挨得近,二人的呼吸彼此可闻。 甚至透过浓郁的血腥味,乔黎还闻到了男人身上的沉郁香气,干净清冽又低醇,有点像是烟味,却又不让人感到呛鼻。 他的手自始至终都很稳,单手托抱了这么久,也不见丝毫力竭。 “你想去水系宝库拿什么?”乔黎问。 “自然是你们王族守护的灵珠碎片。”男人嗓音低沉,带了几分邪佞的笑意。 他知道他将自己的掠夺目的说出来,她这个河洛公主也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别说他想要抢她族人的宝贝,就算他像之前那些人一样强要了她,杀了她,她也只能白白承受。 终于出了地道。 这个人的方向感很好,出来的地方,正巧是水系宝库的入口。 昔日的琉璃宫殿,已经成了废墟一片,唯有凹陷进去的水系宝库,还几分原先的模样。 地面是一层水波纹结界,往下是四个倾斜向下的楼梯,有点像体育馆足球场的布局。 火球砸不开结界,就连苏夜痕掌心的凝雷,也不能将这水波纹结界劈开。 尝试了两下,他将乔黎放下:“去。” 水系之人设下的结界,仅有水系之人能打开,乔黎根据记忆掌心结印,算是明白了这人抓她的目的。 蓝色的微弱灵光落在结界上,那结界便迅速化开,苏夜痕重新扛起乔黎,飞身下去。 有乔黎这个本地人带路开锁,苏夜痕拿到河洛王室守护的水灵珠碎片,可谓是轻而易举。 望着他将那蓝色碎片收入掌心消失,乔黎的一颗心也跟着悬了起来,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他会把她丢在这里吗? 苏夜痕注意到乔黎的眼神,旋即笑了:“随便一个水系修士就能打开这种结界,你的用处,还不是这个。” 乔黎:“……” 这人是会读心术吗? 苏夜痕忽然问:“飞,会不会?” 乔黎尴尬摇头:“修为太低,还不能。” 苏夜痕手伸向她身后,乔黎却稍稍后退:“我气力恢复了一些,我可以自己走。” 苏夜痕冷笑一声,旋即收手:“可别等我回头时,被砸成了焦炭。” 结界破开后,火球砸了不少进来,原本光洁的玉石阶梯多了许多个黑坑,而这男人,就在这满天火球飞箭中,闲庭信步般地上台阶,浑然不惧。 “站住!”忽然一道粗音在上边响起:“我当玄夜阁是谁这么大的狗胆,敢杀我烈炎兄弟,掳走河洛公主,原来是你,苏夜痕……” 第4章 人是本座的了 乔黎惊恐抬头。 玉石楼梯四面八方都围满了炎军,而正前方,站着一名身着黑衣红甲的火系悍将,他的体型不比之前那名土系悍将小,手上还拿着一把类似关公刀模样的兵器。 暗金色的铁器,上边悬浮着赤红的火焰,显然这位是名修士,而且从气势上来看,是等级不低的火系修士。 “好久不见啊,赫连将军。”苏夜痕脸上挂笑,抬手间,却毫不留情地将飞来的火球击碎。 赫连雄:“少在这废话!本来你我达成协议,我带走河洛公主,你取你的灵珠碎片,咱们各取所需,可倒真没想到,你堂堂玄夜阁阁主,竟是如此卑劣的小人,背信弃义杀我炎军不说,连河洛公主也要抢夺!” 陆隐站在远处,望着这么多炎军围剿,不由担心起来。 苏夜痕扯唇:“你今天才认识本座啊。” 见人丝毫没有交还人的意思,赫连雄抬手:“放箭!” 下一瞬,满天带火的剑雨直朝二人而去。 苏夜痕单手抬起,一阵惊天响,紫波扩散,所有的箭矢全都化作黑烟。 然而这只是第一轮攻击,随之而来,不仅有箭雨,火球,还有赫连雄举着带火关刀劈下。 苏夜痕反应极快,掌心凝雷,一道紫光冲击波与带火的刀刃碰撞,天空忽紫忽红,火焰的哗然与雷电的滋滋同时乍响。 场面浩大惊人。 乔黎有被震撼到,直到感受到衣裙被箭火点燃,才吓得慌忙施法灭火。 “苏夜痕!你执意要与我过不去是不是?”赫连雄咬紧牙关,满头是汗。 苏夜痕也好不到哪里去,面色惨白,眉心深拧。 可即便如此,他也依然火上浇油:“本来是打算将人送给将军赔罪的,可将军既已动手,这人,就是本座的了。” “你!!!” 除了赫连雄之外,又有四个冶火五重天修士上前,他们挥动长剑,四道火刃从不同的方位朝着苏夜痕袭去。 陆隐见状,冲上前挡了两道,就在苏夜痕应付其余火刃的时候,赫连雄的关刀又袭击而来。 这一次,他挡得晚了一步,灵力余波透过紫电屏障,穿身而去。 苏夜痕被重击,躲他身后的乔黎感觉胸腔一震,也吐了口鲜血出来。 草…… “主上!”陆隐挡着火球过来,忙扶住他。 “主上还有内伤未愈,不宜与炎军正面冲突,此行我们拿走灵珠碎片就行,至于其他……” 苏夜痕嘴角溢出一丝鲜血,面色惨白,再没了从前的笑容。 阴鹜的眸子抬起,在场的众人无不心惊胆寒。 就连陆隐,也识趣的闭了嘴。 “既然你们这么想死,好,我成全你们。”他缓缓抬起手,手指着天空。 天空忽然浓云凝聚,无数道紫色电光倏忽劈下,伴随而来的,是好几声震天响。 光是声波,就已经将无数凡人震倒。 乔黎才擦完嘴角的血,又被波及,吐了口血出来。 得,再打下去,全场死得最快的恐怕就是她了。 几道天雷劈死数名凡人修士后,赫连雄也吐着血倒退一步,惶恐地瞪眼。 这……这,他居然已经强大到能凝天地之雷! 苏夜痕嘴角鲜血如涌,自知没有余力再耗,看了眼陆隐。 陆隐点头,丢下三枚云雾散,提剑杀开一条生路。 雾气很快弥散,遮蔽了剩余人的视线。 苏夜痕扫了眼趴地上吐血的乔黎,也不做多想,捞起人的腰就走。 乔黎从来没有这么难受过,五脏六腑仿佛都被震移位,被抱着颠簸时,又呕了两口血。 鲜血浸湿了她的衣衫,沾染到苏夜痕的身上。 感受着胸部的湿漉与黏腻,他额心一跳,怒道:“你想死是不是?” 乔黎吓得连忙捂唇,模样颇有几分委屈巴巴。 苏夜痕:“……” …… 出了王宫,便是河洛的首城洑水。 彼时的街道上浮尸遍地,家家关门闭户,唯有一队又一队的炎军来来往往。 第4章 好在他们不是修士,只是普通士兵,即便撞见,也很容易应付过去。 苏夜痕抱着人落地后,见到探路回来的陆隐,问道:“魏虎他们人呢?” 陆隐:“看刚才的情形,想必赫连将军已经下令全力追捕河洛公主,他们知道是主上带走了人……玄夜阁的飞阁,当无法进城。” 苏夜痕:“那就出城。” 陆隐低头:“属下方才打探了,如今四方城门全面封锁,并且都布下了识灵网,主上现在……恐怕无法出城。” 苏夜痕放下人,用拇指擦了一下唇边的血迹:“很好……” 陆隐怕主上又发疯,忙道:“主上本就内伤未愈,经方才一战,想必已经伤及肺腑,可千万莫要再冲动行事!” 说着,目光不咸不淡地扫了眼一旁的乔黎。 乔黎不知道他这一眼有什么深意,是在埋怨她拖后腿,还是说,打算将她交给赫连雄? 她莫名紧张,连忙道:“等到夜半子时,从北城门出。” 顾不了这么多了,这人的确不知底细,但如果没有他,单凭她自己,恐怕还到不了北城门,就被人逮了回去。 苏夜痕看了她一眼,略感诧异:“还有七个时辰,去北城门附近等候。” 北城门附近属于富饶地带,居住于此的,大多是商贾富户,但战乱,最最倒霉的,也正是这些商家富户。 经炎军扫荡一番后,很多庭院都空了,只剩下一片狼藉的空壳。 随着苏夜痕走进一家院子,乔黎忍不住手捂着口鼻,差点又要呕吐出来。 残肢断臂,满地血污,还有女子死不瞑目的赤果尸体…… 乔黎以前不是没有看过古代的战争片,不是不知道在可以肆意妄为的混乱里,人性是如何的恶劣阴暗。 可当她身临其境,站在这被扫荡过的庭院时,胃还是忍不住翻江倒海。 苏夜痕回头,望着乔黎惨白的面容:“恨吗?” 乔黎没说话。 她不是原来的公主,恨个毛。 不过虽说没有入骨的恨意,但也希望,这些作恶之人能以命抵命。 苏夜痕不合时宜地笑了起来:“三洲乱起,强者为尊,谁让你们河洛弱小呢,连王女的修为,居然才聚水一重天……” 第5章 出城 七个时辰后,三人分头行动。 陆隐前去联系魏虎,苏夜痕和乔黎抵达了北城门附近。 彼时的乔黎已经换了身衣裳。 原来那身宫装不仅黏腻得难受,还老长,穿着它实在是招人耳目,想要逃跑就不换不行。 她如今这一身,是从破旧衣柜里翻出来的粗布衣袍,绯红色的棉麻衣料,明明是粗使婢女或者老妪穿的款式,套在她身上竟意外的,美得惊心动魄。 艳丽的颜色衬得她的肌肤愈发瓷白剔透,走在这薄雾月色下,宛若血莲化妖,瞧着有几分不真切。 就连苏夜痕无意间瞥她时,都不禁恍神一瞬:“……北城门有接应你的人?” “是。” “你若胆敢耍我……”苏夜痕眼眸微眯。 乔黎对上他泛着杀意的目光,眸光潋滟:“他们并非修士,只是普通凡人,打不过你。” 想了想,又老实巴交补充道:“你救了我,我不会恩将仇报。” 苏夜痕盯着她微垂的鸦黑长睫,不知怎么的,忽然觉得,这是个错误的决定。 来接应的人如乔黎所料,是一支由南方烈炎赤城而来,途经河洛,前往北方沧澜的商队。 他们生意很大,有三个国家的通行令,且又是没什么修为的凡人,守城炎军即便拦住他们,也多半会放行。 但问题是,他们没有料想到,需要接应的女子身边,还多了一个神色冷冽的男人。 见两方僵持的目光,乔黎忙拉住了苏夜痕的手臂,道:“他是我的护卫,今夜随我一同出城。” 回复乔黎的,是一个身穿黑色貂毛的中年女人:“姑娘,可我们只收了一人份的保护费,今个儿,也只给你留备了一只空箱……” 苏夜痕眼神一冷,手才抬起,乔黎吓得眼疾手快地握住。 她的掌心微凉,皮肤细腻,擦过他掌心时,连带着将那还未亮起的紫光,都生生抑了下去。 乔黎对上了那双阴郁的目光,略有些紧张道:“那一只空箱,能容纳两个人吗?” 说完她忙掏出一块碎金,递给貂毛女人:“若不够,等抵达沧澜境内,我再加……” 貂毛女人拾起金子,放在嘴里一咬,眉头一皱:“行吧,那你们挤挤。” 乔黎紧张得手心都浸出一层薄汗。 才松口气,就感觉到自己的手掌被人轻捏了一下。 略微粗糙的温热皮肤摁着她的手心,动作显得有几分暧昧。 乔黎惊愕抬头,苏夜痕冷笑着松手:“你胆子倒真是不小……” 乔黎忙收拢了手指。 本以为空箱是那种正方形的大箱子,不说多大,好歹能有点多余的空隙。却没想到,他们装送货物的是那种长条形的箱子,实心的,类似于棺木,却比棺木要小,几乎只能容下一人。 貂皮女人狐疑地打量着二人,指点道:“二位是叠着躺下,还侧对躺下……” 乔黎:“……” 苏夜痕:“……”就在苏夜痕准备离开时,乔黎又拉着他的袖子开了口:“……我们侧躺背对吧。” 貂皮女人似乎是觉得这二人表情好笑,扯了下唇:“行,那就快进去吧,时候不早了。” 苏夜痕本就重伤,体内灵丹已经裂开一半,加之如今又与赫连雄交恶,倘若不偷渡出城,恐怕还是免不了要经历一场苦战。 他对活着虽没有强大的执念,却也不想死在这些窝囊废物手里。 苏夜痕拉着乔黎,一同进了长条实木箱子,只是姿势却不是背对,而是面向正对。 乔黎:“!?” 妈的,这狗男人绝逼是想占她便宜。 车队很快启程,密闭的漆黑空间内,所有的嗅觉,触觉都被无限放大。 即便她竭力背靠后方木板,她的身体还是会随着车队的颠簸,不时碰到对面之人。 正对,相贴,这种姿势,成年人都懂,太挑战人性了好吗? 乔黎说不出的紧张。 但意外的是,这个刚才还暧昧捏她掌心的男人,从始至终安静如斯,甚至还伸手摁住了她的肩膀,使两人保持着三寸的距离。 终于松了口气。 而此时车队刚好被拦在北城门口,数名持着长矛的炎军拦住去路:“什么人?!今夜北城门不得通行!” 貂皮女人掏出块令牌,扔了出去:“你们赤炎国的商队,倒霉地赶上河洛战乱了,不巧今夜又有批紧急的货物要送往沧澜浕城,还望大人通融一下。” 守城领头扫了眼,正要放行,远处走来了一名火系修士:“慢着!” 貂皮女人偏头瞥去。 火系修士:“这节车箱子里装的是什么,我怎么感觉到了灵气……” 貂皮女人跳下车,站到火系修士身边耳语:“……是些灵石。” 灵石是稀有物品,早已经被各大势力保护起来,明面是禁止私自开采倒卖的,但这些凡人能采到的,都是低阶劣等的,灵力含量可忽略不计,故此各国管理者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火系修士一愣。 貂皮女人忙掀起黑布,打开一只小箱子,抓了两枚大的,送给他赔笑道:“大人,我们这小本生意不易做,您就……” 火系修士察觉到了不对,这种级别的低阶灵石,不可能会散发这么强大浑厚的灵息。 他推开女人,朝着乔黎所在的木箱而去。 黑暗中的苏夜痕倏忽睁眼,眸色警惕。 乔黎感觉到自己被人往上提了一把,正要出声,就感觉唇被堵住。 柔凉绵软的东西,死死封住了她的唇,宛若被毒蛇缠绕般惊悚。 乔黎睁大眼,想要挣扎,那力道却更紧。 有灼热的气流顺着唇腔滑入喉咙,一瞬间贯彻了全身血脉。 这感觉舒爽得让人灵魂出窍,像是热浴后浑身的毛孔都放松张开。 乔黎麻了。 也明白了咋回事。 可这人好端端的,度什么灵力给她?! 火系修士才走到木箱附近,就感觉方才那四散的浑厚灵息突然消失。 貂皮女人扭着腰悠悠过来:“诶,我说这位爷,我们这几千只箱子,难道非要一个个打开验收您才肯放行吗?那就得明天早上了……” 火系修士举目望去,这车队,三辆车并排而行,长度足足蜿蜒了一条街。 若这些货物都是灵石的话,灵气聚集,碰撞,偶尔散发出强大的灵息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将军要拦的人是河洛公主,河洛公主被那魔头劫走,怎么着,也混不到这种低级的凡人手里。 第6章 闭嘴 第5章 火系修士板着个脸,抬手:“麻利点,赶紧出去!” 貂皮女人“诶”了一声,丢了块牌子到火系修士手里,笑得热络:“谢军爷通融,若往后军爷有需要,您买咱们的货物,给打七折……” 顺利出城后,乔黎才被松开,彼时的她已经呼吸加重,嘴唇发烫。 她以前总好奇,那些电视剧的男女主水下接吻那么久,真的能够保证呼吸吗?毕竟学过生物的都知道,这吐出来的不是氧气而是二氧化碳。 可实践证明,如果能传送灵力的话,是可以的。并且如果能源源不断传送能量,亲多久都没问题。 玄幻世界,就是爽。 这边乔黎乱七八糟地想着,对面之人却是脸色黑沉。 因城外道路不稳,车队颠簸,本就免不了碰撞,而此刻美人吐息,拂在耳侧。 他抵住她的肩骨,愠怒道:“闭嘴,你想死是不是?” 乔黎:? 她刚有说话吗? 苏夜痕嗓音微哑:“你再勾引,我真上了你。” 乔黎:??? 艹,这狗睁眼说瞎话,她什么时候勾引他了,刚才不是他先动的手吗?? “我……”正想辩驳,马车又是一个剧烈颠簸。 也正是这被咯到的须臾间,乔黎选择了闭嘴,连呼吸都夹紧了几分。 苏夜痕闭了闭眼。 他万没有想到体内的灵丹已经破碎到这种境地,就昏迷了小会,灵息就不受控制的外散,而且一时间还无法止住。 察觉到外面的动静,他别无他法,只能将这些灵息凝聚渡送,可这个不知死活的蠢货……乔黎虽然看不见对方的脸,却也能感受到对方身上散发出的凛然杀气,她紧贴着后背的木板,不知道憋了多久,上方的盖子才被掀开: “二位,已经出城了,这儿没有多余的位置,你们就坐车厢顶上吧。” 苏夜痕满身戾气地起身,锐利的目光瞥向貂皮女人时,那女人被吓呆了一瞬。 乔黎也想起身,但侧卧了这么久,手臂已经被压麻,最后还是貂皮女人扶她起来的。 “……多谢。” “你这护卫,模样倒是器宇不凡呐。”貂皮女人望着郎才女貌的二人,调笑道:“该不会,是你的情郎吧……” 见乔黎不语,她识趣地闭嘴:“行了,我见你一姑娘家国破家亡的出逃也不容易,你们若想去浕城,就跟着我们大部队走,不多收你银钱,但是这一路上的吃穿用度,可能还需要你掏掏腰包。” 她说完,就跳下马车,朝前边走去:“今儿天晴,可以赶一天路,咱们在溪雨镇停歇。” 乔黎茫然地望向车后,浩浩荡荡的商队在丘陵上蜿蜒而行,犹如一条缓慢爬行的蜈蚣。 这是一条凡人商队,看样子,他们也不知道她的身份,只当她是富庶人家的姑娘,想要逃命所以花高价买通了商队。 三洲各国本就战火不断,像她这种混进商队出逃,在游行的商队里,是很常见的。 就比如后边不远处,也有一个坐在车顶上的姑娘,她被丫鬟扶出箱子,哭哭啼啼地吵着要回去救爹娘,丫鬟触景生情,只好与小姐抱头痛哭。 “……” 风呼啸而来,刮着沙尘四起,辽阔的平原外,天泛着鱼肚白。 她逃出来了,她避开了原书的剧情,但是然后呢? 乔黎忽然茫然了。 在经历好几场刺激厮杀后,终于得以安静的茫然无措。 后知后觉地涌上些恐惧,害怕,甚至是辛酸的情绪…… 妈的,现代文明滋养下的温室少女,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 可偏偏,她连哭都没地哭。 苏夜痕坐在离乔黎不远的车角,他刚想起身,却手捂着胸口先吐了口血出来,鲜艳的血滴沾在唇角,衬着他锋利的五官多了几分艳丽。 乔黎注意到这人,回想起之前木箱里发生的事情,不太自然地问:“你……没事吧?” 犹豫再三,想到他到底是给自己度灵力,不是真的伤害她,乔黎走了过去,想抬袖替他擦血,不料被他凌厉的眼神给挡了回来。 讪讪放下手:“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你看我,有什么能帮得上你的吗?” “就凭你这废物。” “……” 打扰了,你自生自灭吧。 苏夜痕没有走,乔黎也坐回原处没动,车队又翻过了两座山丘,天光已然大亮。 车队停下,周围的许多人已经开始拿出干粮,条件好点的甚至开始在路边烤起了肉。 乔黎闻见香味,不由摸了下自己的肚子,她好像已经两天没有吃东西了,居然现在才感到有些饿。 虽然修为不高,但这一重天修士,到底多少比凡人强许多。 后边车队的两个姑娘正在环视四周,估摸着她们也是连夜赶忙出城,这会儿两手空空,什么都没有置备。 旁边的三个汉子起身,走到他们车边:“嘿,小小娘子,要烧饼不?” 小姐没说话,那小丫鬟刚准备点头,就听汉子摸着下巴的胡茬道:“你陪哥哥睡一夜,我给你一块如何?” 丫鬟恼怒,怼道:“当我们什么人了,滚开!” 旁边两个汉子哄然大笑:“都国破家亡出来逃难了,还装什么清高,你们算好的是遇到我们这些讲理的,若是撞上些蛮匪,可哪里管得你们同意不同意,抢回去就是上……” 见两小姑娘抱在一起瑟瑟发抖,汉子到底是好心,扔了块饼在他们车上。 有人注意到那两个姑娘,自然也有人注意到了乔黎。 这车队里大多是粗壮的汉子,少数的也是像貂皮女人那样的蛮实妇人,唯独年轻貌美的姑娘家少见,但凡有,必能引起注意和调笑打哄。 自天亮以来,乔黎感觉到自己被打量了无数次。 “那姑娘也是洑水城逃难出来的?”有人呆滞着目光问。 “你这不是废话嘛……” “诶不是,这美人长得跟个天仙下凡似的,不去投奔炎军,咋还花高价混进这种地方来受苦,她这模样,炎军再蛮横,多少总会怜香惜玉吧。” “这你就不懂了吧,人有钱人家的小姐清高,可是宁死也不屈呢。”他讽刺道。 其实每年战乱都有这样逃跑的千金小姐,贵妇人,她们不食人间烟火,不知生活疾苦,个个都觉得贞操清白比命重要。 可混进这样的商队不出半个月,就受不了了,烈性子的,索性咬舌自尽一了百了,软弱些的,到最终还是无奈靠卖身苟活。 乔黎从他们的对话中,隐隐约约明白了,这是个男尊女卑极为严重的世界。 几乎在所有人眼里,女人就是商品,货物。 漂亮的货物,即便不被敌军掳去,也终将会折损在这些男人的手中,避无可避。 第7章 水系 吃饱了的人们启程后,一走就是一整天。 这一天的时间枯燥乏味,走在车队边上的男人不停的交换位置,轮流去戏谑打趣后边车上的两个姑娘,像是在逗两只受惊的小鸟一般。 也有人不断地向乔黎所在的车厢投来目光,但……始终没有人敢靠近。 乔黎看向苏夜痕,彼时他正靠着后边的车板闭目,看样子是在调息。 “……”虽然对这狗男人也没什么好感,但不得不承认,他的存在,确实给她挡住了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乔黎垂眸望向自己的手,尝试运气,一股气流从胳膊往下蔓延,到手掌心时,聚出一团清澈的水珠来。 水系,是六系中最弱的一个系别。 不及土木系的治愈和防御,也没有金火雷三系的强大杀伤力。 聚水三重天以下,还只能聚水,和控制水流,等级的区别在于能聚多少水,和能控制多少的流速,别说攻击力了,除了让自己渴不死之外,基本上是等于无…… “……” 这个世界的水系,怎么如此鸡肋。 想来这也是如今偌大的三洲中,仅剩沧澜这一个水系国的原因了。 乔黎打算利用这个时间修炼。 可她坐打好了,却愣是想不起来是怎么个修炼法。 原主是个养尊处优的公主,生来就是聚水一重天修士,在原主的记忆里,几乎搜索不到有关修炼的记忆。 原著里更不用说,女主别说修炼,灵根直接被男主捏碎,成了一介普通凡人,后来投胎两次,也只是换着花样和男主爱恨情仇,没有写到一点有关修炼的东西。 乔黎苦思无果,只能凭借自己看过的小说电视剧假想,一般修炼,应该和现代的体能训练差不多。 无非是重复多次,熟能生巧,然后突破极限。 于是她又尝试了一下聚水,惊喜的发现这个东西果真有极限。 她一次性只能聚那么一巴掌的水,再多就会气力衰竭,需要缓过劲等到下次才可以。 苏夜痕闭目调息时,察觉到身边细微的灵力涌动,于是睁开眼,看向她。 第6章 见人一次又一次的聚水,不断消耗灵力,忍不住问:“你在做什么?” 乔黎已经尝试过好几轮了,她累得额头渗出冷汗,气喘吁吁,甚至胃都在叫唤。 可每一次,都只能聚出这么点水。 她将手中的一捧水洒到一边,抬袖擦了擦汗:“修炼。” 话音刚落,只听人嗤笑一声。 乔黎:“……” 莫名觉得自己无知的样子好丢人。 苏夜痕似被她的蠢样给愉悦,之前的怒意消散了不少:“你现在是在逃命,省点力气吧。” “你知道怎么修炼吗?”乔黎忽然问。 苏夜痕又被笑到:“你凭什么觉得,我会愿意教你?” 乔黎只是望着他,苏夜痕别开目光:“弱水一流,纵然累死累活修炼到了五重天,也远不及其余五系的二三重,你明白么?” 见人这副骄傲的样子,乔黎莫名气不过:“那就修炼到六重天,七重天,八重天,总会变厉害的……” 谁料这话落下,苏夜痕像是听到了更大的笑话:“就凭你?” “……”算了,自大癌晚期,没得救了。 抵达溪雨镇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火红的落日从西边的丘陵落下。 乔黎经过了这一路的观察,发现水系是真的弱,这长长的商队里不全都是凡人,也有少许聚水一二重天的修士,但是他们几乎与凡人无异,存在的作用,也仅是给车队供水。 她还从别人的谈话中了解到,这是个三分天下的大陆,分别为风洲、雨洲和雷洲。 风洲地势得天独厚,灵气最为浓厚,包含最为繁荣富庶的火系国和金系国。 雨洲其次,以木系国和土系国为主,而水系,三个国家如今灭了两,如今只剩下沧澜国。 至于雷洲,虽然面积最大,但他们谈论得较少,根据断断续续的对话推断,雷洲应该不像其他两洲一样,是以国家为制度管理,雷洲之境,盲猜是属于比较荒凉贫瘠的地方,因此被他们称之为荒洲之地。 不过这一点让乔黎觉得有些奇怪,如果说水系因为太弱而沦落,那么雷系呢?雷系总不弱吧,怎么会沦落成荒洲呢…… 没等乔黎深思,就被嘈杂的声音截断了思绪,此时的货物马车已经被拉到了某个不知名的院子里,该下车的人都下了车。 之前那个貂皮女人路过此地,见乔黎和苏夜痕还在货车上,忙道: “你俩下来呀,还坐着干什么,到镇上了,自己找地儿安顿休息吧,要是去晚了,周围的客房可没得住了……” 乔黎见人也是好心,点头道谢。 貂皮女人望着这个水灵灵的小美人,又生出几分好感来,补充道: “你们要是手头不宽裕,可以去左边第三家客栈,那里头虽破了些,但掌柜是个老头,心地良善,若有多余的单间,也或许不收你们银钱。” 苏夜痕在此时睁眼,拂袖下了货车。 乔黎又笑着点头:“好,谢谢姐姐。” 苏夜痕没有理会乔黎,顾自往院外走去,乔黎连忙跟上,见人二话不说,走进那家看起来最豪华的客栈,忙拉住他的衣袖:“……你有钱?” 这人没理她,但下一瞬乔黎就见苏夜痕抄起一柄剑,直指掌柜:“不想死的话,腾出一间房来。” 小客栈里霎时间满座皆惊,那胖胖的掌柜吓得举手投降:“好汉饶命,好汉饶命……别,别杀我。” “小二!快,快给这位爷备房!” 于是两人成功进了二楼最好的一间客房。 乔黎左右打量房间,随口问:“你就不怕他们报官吗?” 话一出她就呆住,果不其然这人像看智障一样看向她:“报啊,我能把这整个客栈都劈成碳灰。” 乔黎:……这土匪行径牛逼。 她不明白这人既然这么牛叉,为什么会委身在这种地方休息。 虽说是最好的一间客房,但到底是在小镇上,除了稍微宽敞些外,桌椅摆设都极其简陋,至于床……也是普通的木头架子,连床帐都没有。 诶等等…… 乔黎忽然想起来,这人受了严重的伤,那么他不离开这破地,还要带她来连夜开房的意思是……? 还只开一间…… 第8章 误会 乔黎脸色都变了。 合着她好不容易躲过了原书的垃圾剧情,又要充当别人的疗伤工具是吗? 苏夜痕走到床边站定,忽然抬手,一阵风穿堂而过,两扇窗户齐齐关上。 听到这“砰”的一声响,乔黎立马回神看向这人。 苏夜痕半支着腿,姿态随意地坐在床沿。 他像是在忍受着什么痛苦,抬手揉了揉眉心后,对乔黎道:“愣着干什么,过来给我疗伤。” 乔黎捏了捏手心。 想她上辈子母胎solo二十二年,对她第一次的想象,要么是阳光灿烂的海景房,要么就是散着粉红色花瓣的主题宾馆,再不济,也是她心爱的浅绿色榻榻米沙发。 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会沦落到在一个破败的古代客栈面对这种事情。 也不知道自己抗议会怎么着,他会不会把她杀了?如果她死了,她还能回到原来的世界吗? 在乔黎脑子里百转千回,壮士赴死般走向床榻的时候,苏夜痕极为迷惑地看着她。 而内心经历一番思想斗争后的乔黎,则终于坦然。 不就是睡男人嘛,有什么大不了的,睡这么个帅炸天的男人,她好像也不亏? “上来。”苏夜痕闲闲指了指身旁的床板。 乔黎略微紧张地上去,可苏夜痕却在此时选择了背对她。 乔黎:“?” “手放在我的背上。”苏夜痕闭上眼睛道,语气还算随和。 “干……什么?”乔黎说完,终于反应过来:“你是让我这样给你疗伤?” 这种打坐疗伤,影视剧里演过,乔黎不是不知道,一般都是运气度送灵力之类的。 可她这么低的修为,这人确定她能帮他? 苏夜痕极为不耐烦的解释:“自然不是指望你这个废物,你照做便是。” 他体内并非普通修士的内丹,而是三块雷灵珠碎片融合的灵丹,一经破损,若无任何外力,是无法凝聚在一起的。 之所以让乔黎帮她,只不过是因为他需要一个外源载体来助灵丹凝合而已。 若不是陆隐不在,这事也轮不到这个修为极低的废物。 乔黎将手撑上男人的背脊时,瞬间就感觉到又有一股力量顺着左手掌心往手臂流动,随之又由右手臂向右手掌涌动。 但奇怪的是,明明不是来自她的力量,却一样让她感到疲惫不堪,力气也瞬间衰竭。 仅仅只是挨着他的背部,却像是举重千斤一样。 不足片刻,乔黎就松开了手,双手摊垂在膝盖上,满头是汗,大口喘息:“这……这什么……也太累了……我不行了……” 她也觉得很神奇,大概才一分钟都不到,她现在的状态却像是加速跑了八百米,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呼吸急促,连带喉咙都疼痛了起来。 苏夜痕额心跳了跳。 这才多久…… 怎么有修士能废到这种境界。 “再来。”这次他怕人再松手切断灵气输送,索性转过了身,直接握住了她的双臂。 工具人乔黎于是再次感受到了那种极限运动般的痛苦,浑身肌肉力量都在紧绷,额头汗水涔涔落下,甚至后背的衣衫都被汗湿。 关键是,这次是这狗东西握着她的手臂,她连松开喘口气的余地都没有! 简直艹了,这还不如被睡呢,起码还能爽爽…… “我……真的不行了,我……”她早已经没了挣脱的力气,只能抬起头,绝望地望着他。 这次灵力灌入灌出持续了大概几分钟,乔黎后背已经汗湿了一半,鬓角也贴黏了不少发丝。 她抬头时,面颊微红,一双眸子水波潋滟,含着忍耐与凄哀…… 苏夜痕:“……” 他终于放弃,乔黎整个人瞬间脱力,为了不倒在他的身上,只好偏向旁边的床沿,整个人累得气喘吁吁。 陆隐恰在此时推门而入:“主上……” 话还未说完,就看见了床上的这一幕,惊了一瞬,慌忙低头:“主上恕罪,属下稍后回禀。” “……滚回来。” 陆隐又低着头转身。 斟酌了下,终还是道:“魏虎他们遇到了些变故……” “有敌人以为主上在飞阁中,便袭击了飞阁,魏虎受了伤,眼下正将飞阁停留在了乱石山休整,最晚七日与主上汇合。” 苏夜痕揉了揉眉心,竭力平息内心涌出的烦躁:“真是废物……替我凝聚下内丹。” 陆隐惊讶:“主上内丹碎裂了?!” 苏夜痕倒比他淡定:“早碎了。” 饶是异世人士乔黎闻此言,都怔住。 第7章 内丹碎了他居然还活着??? 内丹之于修士,相当于心脏之于凡人,一经破碎,别说会失去修为,恐怕连性命都要没。 “……” 好了,她知道这大佬为什么会流落到这个小破客栈了。 这一整晚,陆隐都在给苏夜痕凝聚体内灵丹,而刚愈合的灵丹不能轻易动用灵力,所以次日,苏夜痕依然是随着这凡人商队出行。 清晨,小镇四处传来饭菜香味。 乔黎本来没有感觉到很饿,但经过昨天的灵力耗损,和被苏夜痕拉着“极限运动”,到了早上整个人几乎虚脱。 上马车时,她捂着肚子,难为情地望向这两个修士:“……你们不需要吃东西吗?” 孰料苏夜痕比她还诧异:“你还需要吃东西?” 乔黎回想了下原主在河洛王宫里的生活,点了下头:“应该要的。” 这副身子原来可谓是日日珍馐玉食,也就她倒霉,穿过来就是国破家亡,虐文开篇。 苏夜痕没说话,反倒是陆隐先开口:“属下去去就回。” 于是乔黎看着他去了一处卖包子的小铺,不知道拿什么和人换了两个馒头过来。 荞麦做成的馒头,被包泛黄的油纸着,乔黎轻咬了一口,随即就僵住。 虽然她饿是真的饿…… 但是这东西也太太太难吃了,又干又硬,还带有一丝丝苦涩。 上次吃这么难吃的东西,还是她上辈子心血来潮要减肥,买了一箱正宗的全麦面包,结果才吃了一袋,就觉得活着没什么意思,于是第二天连箱子都扔了。 苏夜痕饶有兴致地盯着乔黎,表情非常幸灾乐祸:“怎么,吃不惯这些啊?” 乔黎闷闷的咬了口:“……” 默默发誓自己一定要修炼,这个世界,修士的三重天,就相当于修真界的金丹期,基本上就能达到辟谷的程度了。 苏夜痕半支着一条腿,修长的手指点着额头,别开目光时唇角下落:“……这点苦都吃不了,也别指望修炼了。” 乔黎差点被这干瘪的荞麦馒头呛住。 这人是真会读心术吗?! 第9章 祈灵血脉 车队顺利北行了五日,这五日里,除了周围草木的变黄凋零,和天气逐渐寒凉之外,并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 唯一的变化,大抵是后面那两个姑娘,她们两个没有带够银钱,扛不住一路上的饥饿,最后还是丫鬟妥协,靠出卖自己换来了些粮食与小姐分食。 两人神情悲怆,动不动抱头痛哭一场。 乔黎看不下去,将自己仅剩的一点碎金给了她们,对此还被苏夜痕取笑:“自顾都尚且不暇,居然还有心思同情别人?” 乔黎倒也不生气,顺着他的话头拍马屁:“我是不幸,但我好歹有大佬罩着不是么?” 苏夜痕不屑地轻嗤一声,转过脸不再理会。 乔黎默默看着那两个面如死灰的姑娘,反观自己,一时间竟也不知道自己是幸运还是不幸…… 救她于水火的这个男人,虽然看着不是什么善茬,却也并未苛待她。 而他身边的随从陆隐,自客栈那晚后,莫名对她的态度有了些奇怪的反转,不仅每日按时弄些吃的过来,这天气转凉,竟还给她搞回来一块毯子。 苏夜痕瞧着陆隐拿来的这块大红花毯子,嫌弃道:“这什么破烂,扔掉。” 乔黎刚摸上这毛茸茸的毯子,闻声立马抓紧,用眼神抗议。 这人有毛病吧,又不是给他的,他嫌弃个什么劲啊! 陆隐:“主上……” 乔黎盯着苏夜痕:“我冷,而且你不也说了,我这都逃命来了,还有什么讲究的。” 苏夜痕继续嘲讽:“你一介水系修士居然怕冷。” 乔黎已经习惯了这毒舌:“……我修为太低,我是废物,我什么都怕。” 苏夜痕没再说什么,陆隐这才松开手中的大花毛毯。 乔黎也顾不得丑了,忙将毯子卷在身上。 面上波澜不惊,心里默默将这人礼貌问候了一遍。 这一路上,她也猜过他的身份,雷系修士,还是什么阁主,想来是来自雷洲的匪贼头头之类的。 听前两天几个大汉说过一嘴,雷洲乃是荒地,资源稀少匮乏,而修雷者生来又性野蛮凶残,因此雷洲的男人多半是匪徒,而雷洲女子,则因为生得又媚又妖艳,几乎都是娼妓…… 所以,他这样一个匪贼头头,带走她,是为了什么呢? 起初她还以为,他和烈炎国那些人一样,是想将她当作修炼工具,增进修为。 可都这么多天过去了,也不见得他有什么行动。 还是说……他内丹碎裂,暂时无法修行? 乔黎望向西边的风景,彼时已近夕阳,天地一片余晖,火红的太阳在西边的地平线上沉落,颇有几分诗句里描写的昳丽与壮阔。 不论如何,她都要尽量先抵达沧澜浕城,然后安定下来,修炼。 她也是现在才知道,修炼单凭个人的努力是远远不够的,还得要在灵气浓郁的地方才行。 三大洲大部分地方都是灵气稀薄的,小部分有灵气的仙山仙岛,都被三洲各大势力所占据,绝大部分的普通人,是这辈子都没有修炼成仙的机会,比现代社会的资本碾压还卷。 烈炎的灵地是赤渊,沧澜的灵地是苍山,玉琼的灵地是金石谷……而奉养河洛的灵地,则是落座于洑水河上的祈灵岛。 那里种了一片上古年间的神木,不仅灵气丰厚适合修炼,还有一颗可以赐福的祈灵树,有机会被赐福的贵族女子,多能获得几成祈灵血脉,有助于夫君修炼增益。 而极为罕见的至纯祈灵血脉,则是天生的灵气罐子,凡与之交合之人,都能享受极大效益的修为增益,源源不断,永不枯竭。 但近百年来,随着被赐福的人数增多,修士们又不断依靠神树来获得修为,导致祈灵岛灵气衰竭,祈灵树上的祈灵花大片凋零,河洛公主是最后一个得祈灵树天赐的人,自从她被赐福后,神树就彻底枯萎了。 此事当时轰动了整个雨洲之地,有人传她乃是不祥的王女,克死了国树,也有人说她是神女降世,所以才收回了所有的灵气…… 灵地的消亡注定了修士人数的锐减,加上河洛公主又是名动三洲的美人,各国的国主都想求娶她,偏偏河洛国主又爱女如命,于是边地战火接连不断。 大量修士战死,河洛的战力愈发脆弱,情境危机之下,河洛国主不得已妥协,将自己的宝贝女儿许配给毗邻强国玉琼,以金系修士为主的玉琼国不仅强大,还富饶。 可眼看婚期已经定下,河洛公主没等来和亲,就先等来了烈炎国的炎军突袭。 烈炎离河洛最近,攻势又凶猛,于是脆弱不堪的河洛在一朝一夕间,就彻底沦亡。 回忆起这些,乔黎眼皮跳了跳。 也不知道抵达沧澜后,沧澜的国主允不允许她这个异族之人接近苍山修炼。 不过在想这个问题之前,乔黎遇到了一个紧迫的问题——能不能抵达沧澜。 这日夜里,大家都在树林间休息,忽然就从四面八方冲进来一群提刀匪贼。 他们并非普通的匪贼,而是锻土二三重天的修士,不仅手上有铁刀,还能卷起沙尘掩人耳目。 商队里本就没什么修士,护卫商队的粗莽汉子都被沙尘糊得睁不开眼。 “把灵石都交出来!!”一群莽匪喊着杀了进来。 簌簌树叶声中混杂着刀枪剑戟声,和男人女人的喊叫声…… 乔黎被沙子和了眼睛,也什么都看不清,直到手臂被一个力量裹挟,落在了上方的树干上。 苏夜痕一手扶着乔黎,另一只手微微抬起,只是还未动用灵力,就被陆隐拦住:“主上。” 陆隐垂目看向下方。 下方沙尘飞扬,一片混乱,商队里有人见敌不过,已经弃货逃离…… 陆隐是凝雷五重天修士,他一道雷下去虽不至于劈死好几个,但光这雷修的气势,就把匪徒们吓得纷纷停手,四下观望:“什么人?!” 苏夜痕烦躁地揉了揉眉心:“不想死的话,赶紧滚。” 见有雷修在此,几个低阶的土系修士也不敢造次,自认倒霉的呸了声,全部撤下。 一番慌乱后,商队又重新聚拢在一起,商队的领头汉子瞥了眼树上的男人,惊讶了一瞬,上前道谢:“多谢这位大侠相救。” 就在乔黎以为苏夜痕要下去时,他却转了身,连她也带离此地。 落地后,乔黎一个踉跄,慌忙道:“你要带我去哪?!” 第10章 我送你去 苏夜痕回头,乔黎对上那双眼眸,声音不自觉弱了几分:“我是说,你不随着商队前往沧澜浕城吗?” “我为什么要去浕城?” “……” 也是,他的目的地又不是沧澜国。 第8章 可这人却瞬间悟了她的小心思:“怎么,你想前往沧澜浕城?” 他这话的语气极为轻蔑,像是觉得不可思议。 乔黎自知瞒不过他的眼睛,垂头如实道:“我如今国破家亡,什么都没了。” “父王曾有恩于沧澜国主,沧澜与河洛同为雨洲水系国,也一直是父王的左膀右臂,所以……” “所以你觉得……沧澜国主会念着往日恩情收留你,嗯?” 苏夜痕憋无可憋,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他笑时,眉峰上挑,弯唇露出尖锐的虎齿,带着几分肆意和邪佞。 乔黎:“……”她大概永远也搞不明白这人脑回路。这不是很正常的说辞吗?这哪里好笑了! 有些被嘲笑的恼怒,但又不好直接发作,索性选择默不作声。 “好,去沧澜。”苏夜痕忽然说:“我送你去。” 一旁的陆隐:“……?” 乔黎和陆隐都没搞明白这个人为什么忽然要去沧澜。 穿过这片树林,就是一处深渊断崖,然断崖边缘,却悬浮着一座飞阁。 方形的飞阁,上面落座着三层塔状建筑,整个面积莫约一座庭院大小,地面及围栏都是红褐色的木材打造,但因镀了层金雕纹,而显得奢靡华贵。 最最重要的是……它能飞! 第一次见到空中飞阁这种东西,乔黎都惊呆了,现代都搞不出来的飞楼,玄幻世界居然可以! 苏夜痕扫了眼乔黎这惊愕的目光,略有几分讶异道:“……你别和我说,你堂堂河洛公主,连飞阁都不曾见过。” 乔黎忙在脑子里搜寻了一番,居然还真没有。 苏夜痕:“哦对……河洛如今连神树都死了,这么贫瘠的地方,自然也没有什么能力建造飞阁。” 乔黎:“……”这人不嘲笑她会死吗? 不过看在他大发慈悲,愿意带她去沧澜的面子上,乔黎又忍了。 飞阁搭了把木梯子在悬崖边,然而这两修士都是飞身上去。 望着这为自己准备的木梯,她默默走过去。 上飞阁后,除了陆隐和苏夜痕,还有几个身强力壮的男人,他们面色冷沉,看起来格外凶神恶煞,尤其是最中间的紫色短衫的。 从上阁楼台到进到楼中,那紫衣壮汉看乔黎的眼神都十分不善,最后还是没忍住问:“老大,这是何人?!” 粗狂的声音,让乔黎脚步不自觉往旁边一挪。 苏夜痕坐在中间的宝座上,手指玩味地搭在唇边,瞥见乔黎被吓到,勾唇道:“当然是战利品,河洛闻名三洲的公主。” 乔黎心陡然一沉。 紫衣壮汉看乔黎的目光就像在看一样物品,和之前那些恶心男人没什么两样,唯一不同的是,他的目光没有猥琐,只有疑惑和冷漠。 他一直打量着乔黎:“那主上,是打算利用她修炼?” 苏夜痕望着乔黎,此时的乔黎正垂着脑袋,汗水浸湿了鬓角,整个人看起来格外不安。 魏虎思索了一下,他觉得老大不可能需要用这种方式修炼,于是又道:“难道,老大是想将她给我们修炼?” 跟在他身后的几个汉子起初还不敢打量乔黎,此话一落,他们便也向乔黎投去打量的目光。 数道目光中,有惊艳,有欣喜,还有几分急不可耐的蠢蠢欲动…… 而乔黎则是心惊肉跳,恐惧的看向苏夜痕。 他原来是这个意思吗? 陆隐自从窥见那晚的情形后,心中一直有个不大确定的猜测,故而对乔黎比较另眼相待,这会听见魏虎这话,也是吓得不轻,压低声音道:“魏虎,不可妄言。” 苏夜痕也没想到魏虎会说这话,瞥了眼乔黎那胆战心惊的目光,唇角下落成一条直线:“窝囊东西,你居然还指望依靠女人修炼。” 见人危险的眯了眼眸,魏虎声音瞬间小了:“那不然,老大将人带回来做什么?” 后边的几个男人见状,也全都不敢乱看了。 室内陷入了宁静,唯余窗外风声呼呼作响。 不知过了多久,苏夜痕才转移了话题:“说起来,让你看守飞阁,你居然让人杀了上来,还撞碎了飞阁的一角……” 魏虎一惊,吓得忙低头:“是……来人太强,当时来了三个炼金五重天修士,我们也是寡不敌众啊!” 乔黎也惊讶到了,被三个五重天修士围杀都没事,那么他们这些人的修为应该也不低。 苏夜痕揉了揉太阳穴:“陆隐。” 陆隐拧了下眉:“属下在。” “五道惊雷鞭。” 这话音落下后,不止魏虎,就连陆隐都微愣了一下:“五道?” 这惊雷鞭是雷洲的神器,鞭身遍布荆棘,鞭在身上叫人皮开肉绽不说,还要饱受雷击之苦,别说打魏虎这样四重天的修士,就连五重天以上的修者,都难以忍受这样的撕心剧痛。 魏虎脸都白了:“老大!!!不是老大……” 苏夜痕垂着眼睫,眼神凉薄:“十道。” 魏虎不敢开口了,眼巴巴望着陆隐。 陆隐哪里敢求情,拿起一旁的鞭子,态度还算温和:“出去受刑吧。” 于是乔黎就从屋内看见,一道带电的鞭子下去,纵是那五大三粗的雷系修士,也口吐鲜血,半爬不起来。 …… 天上忽然聚拢了乌云,没多久就落下雨来。 苏夜痕似是疲惫久了,彼时正撑着额头闭眼休憩。 乔黎不敢打扰他,索性走到窗边看风景。 窗外流云往后流散的速度极快,但在窗边感受不到一点风,像是有无形的结界罩着整个飞阁。 起初乔黎还有些稀奇,寻思着飞阁又不像现代的飞机,有机翼,怎么能飞得如此顺利,而且空间还不是密闭的,就算能飞,这楼阁里的东西也该被风吹得东倒西歪才是。 可现在她懂了,大概是强大的结界罩住了整个飞阁,然后以灵力运送。 乔黎再一次被玄幻世界的牛逼所震撼。 …… 第11章 原书男主重生 无尽之渊上,浓云席卷,疾风狂啸。 天空一片阴沉灰暗,地面是寸草不生的焦黑,而那断崖下的深渊,更是黑气沉沉,邪祟丛生,若有凡人魂灵不慎跌下,必然会被吞噬撕碎,瞬息间魂飞魄散。 然此刻,那断崖前站了一名白衣女子,狂风吹得她衣袂翻飞,扬起的沙尘模糊了她的绝世容颜。 朦胧中,只隐约看得见她轻启的唇瓣:“阎凛,前世种种,我都想起来了,我是河洛的王女,而你,是我不共戴天的灭族仇人……” “你若是敢跳!我必让河洛郡的百姓全部都为你陪葬!”后赶来的男人险些摔倒在地,他满眼痛色,面容狰狞地嘶吼着: “还有你妹妹,你妹妹的命还在我手上,你想让她受你曾经的苦么?你若是敢死,我一样将她扔进修士营地,她性子柔弱,当要比你还要凄惨万倍!” “呵……”白衣女子似乎根本不以为意,笑意哀绝凄凉,甚至还有几分嘲讽得意:“你不会的。” “她生得有五分像我,我若魂飞魄散了,你便只剩下她了,像你这样自私的人,怎么可能因为恨我,而杀了自己唯一的念想?” 她笑着笑着,仰头望了一眼灰沉沉的天空:“一百多年了,我终于自由了……” 无垠的灰黑色大地上,她像是一片白色的羽毛,在狂乱的风中飞旋,急速地坠入了那望不见尽头的漆黑深渊。 “不!!!”男人狼狈地冲上前,可他即便用尽全力,也没能抓住一片衣角。 望着那被黑暗吞噬粉碎的身影,他怒目圆瞪,眼尾泛红,一声怒吼之后,竟是捂着心口吐了一口浓黑的血来。 “主君!主君!主君……”远处传来喊他的声音,可奇怪的是,那些人本在靠近,声音却越来越小。 一直到所有的声音消失不见,周围的风卷黑云静止,而他的视线,也逐渐变得模糊,陷入了深沉的黑暗。 黎儿,你怎么敢死。 你怎么敢死。 你怎么敢。 …… “主君,主君你醒醒啊主君!”富丽堂皇的鎏金殿堂内,内侍焦灼地唤着床上的人。 见死活唤不醒,他起身问一旁的大夫:“不是说主君的伤并未及要害么?为何主君还不醒来……” 问完他焦急地来回踱步:“这可如何是好,国不可一日无君,可主君这都昏迷三日了。” 大夫是木系修士,见此也颇有些奇怪,他走到床榻边,抬手间,一道莹绿色的光芒扫过黑衣男人的身体:“主君的伤口已经愈合得差不多了,也并未有任何中毒的迹象,早该醒了才是。” 殿内的众人都束手无措,最后还是大夫打破平静:“主君这怕不是陷入梦魇了吧,不若找个与主君亲近之人,让他潜入主君的灵镜中,将主君唤醒。” 褐衣内侍颇有些无奈:“可是主君……” 第9章 主君这人自幼多疑多虑,任何人都不敢轻信,是没有人能够进入他的灵镜之内的。 就在一殿的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床榻上的黑衣男人忽然猛地咳嗽了起来。 众人迅速向床榻围去,纷纷唤道:“主君!” 黑衣男人痛苦着神色,缓缓地睁开了眼睛,他还沉浸在无尽之渊崖边的痛苦中。 不由捂了下自己的胸腔,缓了好大一会,才恍惚着神色看向身边的褐衣侍从:“左昌。” 左昌忙上前一步,回道:“老奴在。” “黎儿呢?”阎凛薄唇微动,问道。 左昌闻言一脸懵逼,脑子转了一圈又一圈,愣是不知道主君问的是谁,最终只好疑惑地回问:“黎儿是谁?据老奴所知,明业殿里没有名叫黎儿的宫娥。” 听名字是个女子,于是他盲猜主君问的当是哪位宫娥,毕竟主君往日也不是没有宠幸貌美宫娥的例子。 主君这会儿口中唤的,想必是讨得他欢心的宫娥吧。 “宫娥?!”阎凛恼怒:“他是孤的妃子!” “啊?”左昌瞬间瞪大了眼睛:“主君您什么时候纳的妃子?” 殿中其余下人闻言,也皆是面面相觑。 阎凛扫视着所有人的反应,顿时察觉到了不对。 这里是明业殿不错,但是殿内的布局变了,眼前的场景令他觉得熟悉又陌生…… 他缓缓转头,视线落在床榻边的一个火红细颈瓶上,那是火灵石制成的瓶子,可容纳灵气,是他寝殿里的宝物之一。 但他明明记得,这个瓶子被黎儿亲手打碎了——在她被送进这宫殿的第一夜,他想要强迫她的时候。 阎凛很快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旋即问左昌:“今日是几年几月几日……” 左昌虽不知道主君为何要这样问,但还是如实回答:“天祁九百二十七年,皋月十四日。” “天祁九百二十七年,皋月十四日……”阎凛低头喃喃,没想到他死后竟重新回到了这一年。 可下一瞬,他就惊得瞪大了眼睛:“赫连雄人呢?” 左昌担忧地望着床榻上的男人:“主君您忘了吗?三月前主君派兵攻打河洛,如今赫连将军已经抵达了河洛首城洑水。” 阎凛呼吸一窒,僵硬着神情缓缓转头看向左昌。 左昌被他看得头皮发麻:“怎、怎么了主君……” 阎凛记得上辈子,也差不多是这个时间,他的黎儿被那些土系叛徒所掳,遭受了一系列折辱。 他明明很喜欢她,曾之所以那样恨她,辱没她,也是因为深深的介怀此事。 如今既然重新回到这个时候,那他断然不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谁都不能脏了他的黎儿,谁都不能!! 她只能是他一个人的女人…… 阎凛红了双目,原本俊逸的面容变得狰狞可怖起来,他一把揪过左昌的衣领,怒气冲冲地道:“传音令!将传音令给孤拿过来!” 左昌吓得不轻,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主君所说的是联系赫连将军的传音令?可这传音令仅剩最后一枚了,不是说好等赫连将军凯旋……” “孤命令你去!” “是……” 左昌去取传音令后,阎凛望着殿中的大夫还有一众内侍宫娥,忍不住挥倒屋中的瓷具器皿,发火道:“滚出去,都给孤滚出去!” 第12章 他的黎儿 一众人吓得战战兢兢退下,而阎凛却是坐在床边,撑着床榻上的金丝被褥,呼吸沉重。 他是真的慌了,他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 他的黎儿,千万不能有事。 千万不能。 如今重来,他一定不会再像从前那样凌虐折辱她了,他一定要把她好好地护着,视若珍宝。 他不会再让她有机会逃了,若她因亡国一事恨他,那他干脆就洗去她的记忆,将她永永远远地囚禁在自己身边,让她只能依靠他,只能爱他一个人…… 传音令很快被左昌双手呈递了上来,阎凛慌张地抢了过来,用拇指一摁。 令牌霎时化作粉齑,而他的拇指上方,瞬间便呈现一个灰色的画面,像是隔着一层雾气看废墟,画面十分模糊。 阎凛对着手心的画面喊道:“赫连雄!” 没一会,一个粗狂的面孔便出现在了画面中:“主君?主君为何在这时消耗了这枚……” 阎凛不等他说完话,就打断道:“赫连雄你听令!此行什么都可以放弃,独独河洛公主一定要给孤带回来!” “还有,务必护她一路无恙,谁若是敢碰她分毫,孤便将他碎尸万段!” 模糊的悬浮影像沉默半晌,才有些胆怯地开口:“主君恕罪!属下们在洑水城,乃至洑水城外方圆三百里都找遍了,愣是没有找到河洛公主的下落……” 阎凛瞬间暴怒:“你说什么?!她不见了???” “她怎么可能跑不见了,一个修为极低的弱女子,他能跑到哪里去?!” 他想起上一辈子乔黎的遭遇,越想越慌:“是不是有人把她藏起来凌辱!?赫连雄,你给我管好你手下的人,若是让孤知道是你手下的人,孤连你也要杀……” 赫连雄脸色慌张:“主君息怒,不是属下失职,也不是属下手下的人,是玄夜阁的人!那个魔头出现在河洛王宫,他本来说好只是来取河洛王族守护的水灵珠碎片,谁知道他忽然改了主意,竟然将河洛公主也一并带走了!” 阎凛快气吐血了:“他玄夜阁一共才不超过三十个人,你们几十万炎军,居然连他都对付不了??!” “也不是打不过,是他……他带人逃了啊。”赫连雄也是无奈。 再说了,玄夜阁是人少,但是那位,可是无人能看得透修为的绝顶强者,身负重伤的情况下还能凝天地之雷,这等修为别说区区冶火五重天的他,就算再来几个五重天修士联和起来,也不一定能对付。 “找!!”阎凛气得手都在抖,他不想再多说了:“洑水城不守了,你带着全部人马去追杀玄夜阁的人,将河洛公主给孤抢回来!” “若带不回人,你们统统都别回赤城了!!!” “主君……”赫连雄感到无比为难,若说这人在洑水城内还好,若是不在,这偌大的三洲之境岂不是大海捞针? 他才几十万炎军,又不是几千万,况且绝大部分还是凡人士兵,这要他怎么找啊。 再退一步讲,就算真找到了,他能对付得了苏夜痕? 众所皆知,这魔头才在不久前受了重创,他重伤之时尚且这样强大,等他恢复成原来的水平,他们哪里会是对手。 阎凛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灭灵树已经死亡、几乎油尽灯枯的河洛国,派赫连雄率领凡人军队绰绰有余。 但若要对付六重天以上的高阶修士,凡人军队显然没什么用,都只是送菜。 “你先找,孤会再派人支援!”挥灭模糊的浮影,阎凛问道:“如今烈炎,五重天以上的修士还有多少……”左昌想了一下:“像赫连将军那样的五重天修士,大约有五百来名,六重天修士,火系一百有余,土系八十余名,至于七重天修士,除了主君,便只有烈炎阎氏死卫九名,阎氏死卫中,还有一名八重天修士。” 阎凛憋着一口气,缓了良久才点头:“好,传阎氏死卫觐见!” …… 与此同时,河洛这边。 被扫荡过后的洑水城一片死气沉沉,几日过后,又下了一场暴雨,雨水浇洗着尸体,腐臭的血液混着雨水汩汩流淌,让整座城池都笼罩在潮湿的腥味中。 而昔日清冽的洑水河,此时已经成了浑浊的灰黑色,河中曾浮着仙雾的祈灵岛上,也是枯树一片。 一切看起来,都是如此的阴冷,破败,萧条。 某座官家府邸灵堂前,一个身着白色素裙的小姑娘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悲哀哭泣:“父亲,母亲……” 小姑娘身后的修士仆从,无不垂首示哀。 他们一时间也不知郡主此次远行,究竟是幸运还是幸运。 她躲过了烈炎攻打洑水城的浩劫,却也痛失了所有的族人…… …… 洑水城南城门,守城炎军已去,一队乘着玉麟兽的金甲修士军队疾驰而来。 城门大敞着,城内硝烟弥漫,血流成河,俨然一副战后的残败颓靡之景。 数百名金甲修士见此一幕,皆是垂首默然。 几名修士进城后四处扫荡了一下,见这逃的逃,死的死,几乎没有活口,回来禀道:“储王殿下,二殿下,这些人已经死去足有七八日了,我们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领头的是两名风华正茂的年轻男人。 前面的那位玉冠束发,一袭白底绣金云纹锦袍,容貌亦是浊世无双,浑身上下透着一股不染凡俗的谪仙之气。 斜飞入鬓的眉微微敛起,那张素来温和的面容,难得地露出了一丝心痛怨愤之态:“烈炎军如此这般作为,和那盗匪有何区别?” 第10章 他的嗓音极为清润,有如山间清泉拍打玉石般琅琅入耳。 他身后的黑衣男子则摇头叹息:“王兄你就是关在宫里太久了,这外头常年战火连天,可不比我们玉琼国富民安。” 少年与白衣男子面容三分相似,气质却截然相反,如果说前者有仙气,那后者则是……痞气。 他的嘴里衔着狗尾草,举手投足间皆不拘礼节,见玉麟兽停下,甚至还干脆将腿收上来,盘腿而坐。 沉吟许久,白衣男子握紧了手中的红色缰绳:“听我令,进城搜寻河洛公主的下落。” 虽知为时已晚,大概率是场徒劳,那些金甲士兵还是声音嘹亮地回应了声:“是,储王殿下。” 第13章 玉琼楚临容 白衣男子眄了眼身侧坐没坐相的黑衣男子:“我们分头行动吧,你往西,我往北。” 黑衣男子这才几分不情愿地放下腿,垂眸一声叹息:“都这幅模样了,河洛公主便是侥幸在里边,怕也……” 白衣男子截断了他的话:“活要见人,死,亦也要见尸。” 黑衣男子望着自己的兄长,兀自生出一种心疼来。 王兄与河洛公主的婚约本在次年春日,二人也曾有过那么三两次书信往来,他们一度是三洲人人艳羡的佳人眷侣,却没想到,一切竟会是这样的结果。 走在分叉口的时候,黑衣男子忽然唤住前面的人:“王兄。” 冷风吹拂着飞扬的发丝,那道白色身影在一片焦黑的废墟中回眸。 黑衣男子神色有些不自然地道:“你也别太自责了,烈炎毕竟离河洛距离更近,他们既然选择突击河洛,定然会想方设法避开我们的耳目……” 白衣男子没有说话,垂了垂眼睫,回了头。 黑衣男子沉默须臾,又问道:“那如果河洛公主她还活着,王兄还会娶她为储王妃吗?” 闻此言,白衣男子瞬间了然了弟弟的意思,不由有些恼火:“你以为我应允河洛国主的和亲请求,是因为需要拉拢河洛?” 河洛的祈灵岛神树死亡,灵气凋零,是三洲皆知的事情,作为国力如此衰弱的小国,玉琼断然没有拉拢的必要。他想要求娶的,也只是河洛公主这个人而已。 似乎是怕弟弟误解,他又冷声道:“我玉琼作为风洲最为强盛的大国,还没到需要利用女子的地步,自也不贪图什么特殊血脉。” 黑衣男子望着前方之人的背影,有些替兄长难过,他自然知道兄长的心意,但事已至此,那河洛公主就算活着,恐怕也…… “只要她还活着,只要我还能救她,并且她愿意,那我便会遵守约定,娶她为妻。” 白衣男子说着,回过头来:“她从未做错什么,无故遭难国破家亡,我们玉琼必不能做那落井下石之辈,你明白么?” 黑衣男子听王兄这番语重心长的话语,眼神也由难过变得坚定起来:“王兄教训得是,我们玉琼之所以强盛,便是因为我们谨记祖训,心怀天下仁义之心,不做背信弃义之辈。”二人分别带领修士分头行动,黑衣男子行至一个路口,忽然一手摁在玉麟兽的头颅上,借力飞身而起,稳稳地落到了旁边最高的屋顶上。 他两指并拢,催动灵力使得一双手都笼罩在金色的光晕中,然后抬手对天一指:“去。” 一张金色的大网便横飞出去,瞬息放大,盖住了面前大片的废墟。 白衣男子则是乘骑着玉麟兽在大街小巷中飞驰,双眸轻闭,凝神屏息保持专注,用灵识扫过周围的每一个角落。 没多久,两人及一众修士扫遍全城,很快便发现了一间灵力涌动的府邸。 他们从聚拢碰头,对视一眼后,纷纷跃上屋檐。 而此时的灵堂内,是六个三重天火系修士将白衣小姑娘等人包围了起来:“她是河洛公主?” “将军不是说河洛公主被那魔头掳走了么?怎会在此……” “那她是……” “这里是越王府,她当是云安郡主吧?” 另一人闻言亮了眼睛,插嘴道:“漏网的王室宗族之女?那她恐怕也有几分祈灵血脉吧?” “反正将军也只是下令不能动河洛公主,可没说不能动其他人吧?” 六人均露出了意味不明的笑意。 年纪不大的少女后退一步,被后背的桌沿撞得生疼,不由拧了一下眉。 护卫她的,除了一众婢女仆从,还有四个修士。 但他们修为都不高,不过才二三重天,又是攻击力极弱的水系,对付凡人尚能有余,但对付这些火系修士,恐怕不出五招,就会丧命于此。 六名火系修士达成协议后,其中一人出声:“女的都留活口,其他杀无赦!” 眼看着敌不过,也无处可逃,少女索性双手结印,手中蓝光细微,看样子是打算自碎内丹。 “小姐!!”有婢女痛哭出声。 “快拦住她,可别让她死了!” 只是没等火系修士上前抓住少女,就觉得有几道金色光冲向他们。 下一瞬,六名修士皆被强大的灵气冲击波击倒在地。 “什么人!哪来的金系修士?!” “糟了,我看不透他们的修为……” “你们什么人?” “我们可是烈炎赫连将军的手下的人……” 白衣男子掌心的金色光芒泯灭,他没说什么,目光扫向那名眼含泪光的少女。 黑衣男子则轻哧一声,踩在一名火系修士背上:“你们将军算什么东西,连给小爷我提鞋都不配!” 少女害怕极了,仍保持着那个双手结印的动作,胆怯地问:“你们是谁?你们和炎军是一伙的吗?” 如谪仙般的白衣男子眼睫微垂:“在下乃玉琼国储君楚临容,今此来,是为找寻河洛公主的下落。” 此话落下,在场的众人都惊愕不已,玉琼国的储君都亲临了?? 楚临容不等所有人反应过来,命几名金系修士将地上的火系修士绑了起来。 然后往前走了两步,对上少女呆滞惊愣的目光,平静道:“河洛几乎除了王后与王女,仅有一位女修,你乃是越王的独女云安郡主吧?” 少女的思绪被人拉回,感到非常窘迫地垂首:“多谢储王殿下出手相救,回储王殿下,小女正是。” 似想到什么,她又抬起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眼含几分期待与焦灼:“姐姐也还活着,那你们找到姐姐了吗?” 楚临容别开目光,负手而立地凝着那被火球砸得焦黑的屋顶,有些失意地摇了摇头:“洑水城被翻遍了,人不在。” 少女本就悲伤欲绝,此刻听闻这话,没绷住就流出了眼泪:“那姐姐肯定是被他们带走了,姐姐拥有至纯的祈灵血脉,若是落到那些人手里……” “只要她还活着,我会救他的,我看云安郡主如今也是举目无亲,不如先随我等回玉琼罢。” “啊?你要带她回去??”一旁的黑衣男子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一边惊讶,一边感慨,他这王兄也太活菩萨了吧。 楚临容不悦地瞥了他一眼:“楚晏,休要无礼。” 楚晏摸摸鼻子:“行吧……” 想也是,王兄是为河洛公主而来,而这云安郡主是河洛公主的堂妹,如今也是河洛公主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若留人在此,等于说是见死不救。 这确实,不是王兄的作风。 …… 第14章 赌注 飞阁比御剑飞行还要快得多,抵达沧澜时,不过才三日后。 沧澜属北地,而浕城,则是一片冰城。 飞阁悬在沧澜上空,还未降落,乔黎就能感受到一股寒流上涌。 她身上还裹着那个大花毯子,没办法,这楼阁虽然外表华丽,里边却是空荡荡的,连椅子都没有张多余的。 “不如我们打个赌吧?”闭目养神三天的苏夜痕忽然开口。 乔黎裹着毯子坐在角落,闻声抬头,不确定他这话是在和谁说。 但陆隐出去了,此时楼阁一层,就只剩下他们二人。 “赌?赌什么?” “赌……”苏夜痕缓缓睁眼,风将他鬓角的发丝吹起,这时窗外不知怎么的,忽然飞进来一片雪花。 雪花融化在苏夜痕的发梢,乔黎从他的眼中看到了一丝茫然。 他仿佛是心血来潮抛出这个问题,此时才想好一半,饶有兴致地看向乔黎:“就赌……沧澜会不会替你们河洛讨回公道。” “不……或者说,赌沧澜国主会不会将你关起来,为己所用。” 乔黎听着这话,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时,莫名地感到不安:“为什么这么说?” 见人不应,她又问:“那赌注呢?” 苏夜痕笑得愈发肆意,脸上露出些疯癫之态:“若我输了,把命给你。” “……”赌这么大的吗? 乔黎愈发不安了:“那如果,我输了呢?” 第11章 这个问题可把苏夜痕难到了:“我想想啊……你国破家亡,一穷二白,能有什么给我呢……” 乔黎回味着他说的话。 这人不仅打包票沧澜不会为河洛出头,还打包票沧澜国主要囚禁她,利用她的祈灵血脉。 可是为什么呢? 在原主的记忆中,沧澜与河洛历来交好,当年沧澜与嵢国交战,沧澜老国主被困沙海,还是河洛国主,也就是原身的父王以命相救,不仅带去了水源,救了大量沧澜士兵,还为沧澜老国主挡下致命一击。 这等铁血恩情,怎么可能说不认就不认? 乔黎仍不太相信。 苏夜痕想了老半天,忽然戏谑地笑了起来:“若你输了……和我睡怎么样?” 乔黎:“……” 妈的,这虐文女主和狗血梗过不去了是吗? 怎么是个男的都想睡她。 陆隐不巧回来,又听到了这不得了的一句话,一时间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 主上这是怎么了…… 他跟在主上身边这么多年,也不见主上好女色啊? 还记得当年嵢国主君为了巴结拉拢主上,给主上送来了二十多个艳丽姝色,里边的类型五花八门,甚至连那罕见珍贵的异族妖姬都有。 可主上最终只是杀了几个,其他的全放了,一个都没碰。 也因为这件事,玄夜阁阁主不好女色的名声才传遍了三洲。 陆隐悄悄抬头打量了一眼乔黎。 不过这河洛公主的姿容,倒也确实比那些个艳丽姝色要倾城得多,美而不俗,身上不仅有着贵为王女的矜贵之气,还带有几分祈灵花的圣洁。 陆隐心中的这个答案确定了。 那到现在还摊着的魏虎兄……着实是撞枪口上了。 苏夜痕见陆隐进来,问:“怎么了?为何不降落?” 陆隐:“三洲各国首城都禁止雷修入内,飞阁若在浕城降落,必会掀起轩然大波。” 苏夜痕才想起这茬,拂袖起身:“那你随我下去吧,其余人留在上边就行。” 乔黎也跟着站起了身,听闻这话满脑子都是:不降落,那难道要跳……跳下去吗? 走至飞阁外的平台,才靠近边缘,就感觉周遭寒风凛冽,风又大又冷,盲猜得零下十几度了。 而她现在才只穿了那么两件! 苏夜痕将人揽了过来,乔黎背对着他,被他环在身前。 乔黎:“……”为什么又是这种亲密姿势! 她来不及说什么,就感觉到背后的胸腔微震:“说你蠢你还不信,倘若我真想睡你,还用得着与你打赌么?” 他抬指撩着她鬓角的发丝,灼热的吐息拂在她的耳根:“只要我想,随时都可以。” 乔黎身体莫名有些僵硬:“那你……想要什么?” 苏夜痕笑着,又吐出一口热气:“还没想好呢,先欠着吧。” 乔黎觉得面颊有些发烫,眼神也怪异起来。 这人是妖孽吗?一定用这种方式坑骗了不少良家少女吧…… “为什么忽然要抱我?”一忍再忍,终于没忍住问。 苏夜痕似又读懂了她的心思:“下边寒流飞速,不然我让你手臂被寒风扯断?” “……”原来如此。 陆隐走在苏夜痕后侧,望着那几乎是依偎在一起的二人,再一次地悟了。 苏夜痕抱着人,忽然纵身跃下。 突破飞阁的结界后,周围的温度瞬间降了下来,寒流侵袭着四肢百骸,无数雪花在周身飞旋飘落。 乔黎从来没这么冷过,甚至冷到身后之人的体温轮廓都变得清晰起来。 飞身跃下的时候,她还担心自己恐高,可她自始至终都看不清下方,她起初以为是雾……等落地才发现,这浕城,是一片白城。 四处白雪皑皑一片,就连建筑,也是冰晶状的,泛着微微蓝色,看起来皆由冰砖建造。 乔黎觉得不可思议,这天明明才五月,在河洛时,她尚且还穿着轻盈的鲛纱宫装,而这里…… 没个狐裘大氅基本上是要冻死人的。 乔黎哆嗦不断,浑身都在打颤:“这里也太冷了……” 苏夜痕仍是那身单薄紫衣,看起来比她还单薄,但这人神态自如,仿佛感觉不到寒冷一般:“水虽弱,但若能凝冰,也能称得上是强者,沧澜与你们河洛到底是不一样的。” 乔黎脑子里有原主的记忆,也大概有了解沧澜这个国家。 他们虽说是水系一列,却也与其他水系不同,他们倚靠冰山的灵气修炼,聚水三重天以上的修士,大多能凝冰。 水可覆火,又能凝冰成利刃,亦柔亦刚,这才使得沧澜作为实力较弱的水系国,也能延续至今。 这倒是给了乔黎灵感,她也是水系,那她是不是也可以朝着这个方向发展? 借助冰灵气,学用水凝冰? 第15章 让她死心啊 苏夜痕选择降落的地方,刚巧是距离王宫不远处的一条街。 此时正值清晨,街道上空无一人,唯有三两个商铺堪堪拉开冰窗口上的帘子。 乔黎实在是冻得受不了,见到有卖白色狐裘的,站定了脚步。 苏夜痕顿足望向她。 彼时乔黎冻得睫毛上都染了冰霜,一双眸子水波潋滟,泛着一层薄薄的雾气。 “冷……”她哆嗦着说。 陆隐站在一边观察,捕捉到主上那微怔的瞬息,他大步走向那个铺子,用灵石换了件白色的狐裘过来。 望着乔黎将雪白的狐裘披裹在身上,苏夜痕眼神锐利地扫向陆隐:“你究竟是谁的下属?” 这道目光将陆隐吓得不轻,他连忙垂首:“主上恕罪。” 苏夜痕到底是没再说什么,往前大步而去。 陆隐这才松了一口气。 乔黎也觉得这人脾气不大好,默默裹紧狐裘加快步伐跟上。 没多久,三人抵达了沧澜浕城王宫附近。 沧澜王宫的建筑和别处一样,皆由无数冰砖堆砌而成,只不过规模大多了,王宫东侧门前,四根冰柱高耸入云,宫墙延伸到远处,与一片雪白相接壤,完全看不到尽头。 单一的冰白色,加上宏大的规模,气势完全不输河洛王宫,甚至因为冰晶泛着的蓝白光泽,使得整座王宫都蒙上了一层迷幻的色彩,宛若冰雪梦境一般。 乔黎哈着气打量着这王宫,对着玄幻世界的建筑再度叹为观止。 从前她去北方某座冰雪之城旅游,都没见过这样恢弘的全冰建筑。 距离王宫的东侧门还有一段距离,苏夜痕却在此处停了脚步:“到了。” 乔黎抬头看向他。 此刻雪差不多已经晴了,但苏夜痕的身上却落了薄薄的一层雪,他悠闲地将肩头的雪拂下,抬眸看向那冰冷的宫墙:“一月为期,我便来与你兑现赌约,只希望……” 他说着转过头,狭长的凤眸含着戏谑的笑意:“你倒时候还能够安然无恙地活着。” 虽然这人仍是那副戏谑的表情,但不知道为什么,乔黎从他的眼神中看到了凉薄之意,竟是丝毫不输这周围的冰天雪地。 “那你呢,这段时间你去哪里?”乔黎裹了裹披风,轻声问。 “怎么,这是舍不得了?”苏夜痕笑意愈深。 “……”你要脸不? 乔黎忍下吐槽的心,还算礼貌地朝他道:“这一路,谢谢你。” “自己保重。”撂下这话后,苏夜痕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很快,就和陆隐二人消失在街角。 乔黎默了一瞬,顾自朝着东侧门而去,四名守卫伸出长矛拦住她:“此乃沧澜王宫,闲杂人等不得擅闯!” 她摘下了狐裘帽子,抬首间,一张白皙如玉的美人颜映入众人眼帘。 寒冽的北风吹起了她的发丝,她的眼睫凝了霜雪,唇冻得发白,配上毛绒的雪白狐裘,更是将她整个人的气质衬托得仙逸绝尘,不染凡俗。 四名守卫的眼神皆定住,连声音都和善了许多:“你……你是何、何人?” 乔黎出示地道秘匙,也就是河洛王宫的水令牌:“河洛公主,求见沧澜国主。” …… 苏夜痕往回走时,天又下起了雪。 侧头瞥了一眼,见陆隐从刚刚到现在一直都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难得态度缓和:“你想问什么?” 陆隐:“……属下只是不解,主上何故这么做?” 若真是想要得到这么个人,直接带走便是,何故顺着她的心意将她送到沧澜来…… 主上也明知道沧澜主君狼子野心,对这毫无仰仗的河洛公主,想必不可能安好心。 苏夜痕笑得一副风流样,喟叹道:“让她死心啊。” 陆隐一愣。 所以说,正是因为想要得到她,所以才顺着她的诉求,然后等她碰壁……主上再? “……”不得不说,主上这人若想得到什么,还真是不择手段。 第12章 “可是,即便如此,主上让她就这么只身一人,也难免……” 一个这般引人注目的绝世美人,落到这些人手里,只怕是如同兔子掉进狼窝吧。 “嗯?”苏夜痕声音慵懒绵长,回眸一瞥。 陆隐与之四目相对,瞬间意识到什么:“难道说,主上来此沧澜不是单纯送人,而是……还有别的要事?” …… 乔黎的话传回去没有多久,就得沧澜国主亲自接待了她。 虽然不知具体年龄,但沧澜的国主看起来是个年近三旬的中年男人,身披一件白色绣金纹披风,头戴蓝色的水晶冰冠,方脸,脸色板正严肃,初见时,乔黎还感受到了浓浓的来自强者的威压。 但好在,这位国主只是看着严肃,言谈举止对她还是非常客气的。进入会客殿堂没多久,殿外忽然跑进来一个活泼的姑娘:“父王父王,我听说……” 她着一身鹅黄色的裙装,身上披着淡金色的小斗篷,一双黑葡萄般的眼睛,瞧着颇有几分可爱。 沧澜国主见她如此不知礼数的样子,呵斥她道:“没看见殿中有客,如此莽莽撞撞,成何体统?!” 黄衣姑娘不高兴地嘟囔了一下:“我不就是听闻有客人才来的嘛?” 她说完似是置气,不再理会沧澜国主,转而在殿中环视,很快便发现了站在一边的乔黎。 忙跑了过去,露出一张天真欢笑的脸来:“这就是黎姐姐吗,真漂亮……” 乔黎见这姑娘笑得颇为热络,觉得她应该是认识自己的,但是她在脑子里回想了一圈,愣是没什么印象。 见乔黎怔愣的目光,黄衣姑娘又笑了,露出两枚小虎牙道: “我叫莫茹琳,是沧澜国的三公主,黎姐姐生得这么美,叫我阿琳就好了……” 乔黎礼貌点头微笑:“原来是三公主殿下。” 黄衣姑娘像是得了个小伙伴一般开心,忙挽住乔黎的手臂,对那板着脸的国主道:“黎姐姐今后是不是就要留在沧澜浕城了?那她以后住哪里,不如住我的兮若宫吧?” 沧澜国主不耐烦地看她一眼,语气却也宠溺:“你一边去,河洛此次遭难,孤还有要事需询问河洛公主。” 莫茹琳撇撇嘴,末了摸到乔黎冰凉的手,又道:“黎姐姐这番远道而来,不适应浕城的气候,指定冻坏了,父王有什么事就不能让黎姐姐休息休息再问吗?” 沧澜国主本来不同意,但到底拗不过自己的女儿冲他一番撒娇:“好不好嘛……” “行了行了,你先去吧,可不许胡闹无礼!” 第16章 留宿沧澜 走在和莫茹琳去兮若宫的路上时,乔黎悬着的一颗心才算落下。 河洛虽然亡国,但这沧澜国主并没有落井下石,接待她的礼仪依旧是公主之仪,没有半分轻蔑和苛待。 如今看来,河洛王后和青衣的预判没错,这沧澜国主的确是个念旧情的人…… 沧澜三公主居住的兮若宫在王宫西殿,中途要经过好几座冰桥。 乔黎一路望着这些交错相通的冰制天桥,再度震撼到了,她低头望了一眼:“这么薄的冰桥,人走在上面不会碎掉吗?” 莫茹琳闻此言,嗤嗤笑起来:“黎姐姐说什么呢,此乃玄冰,是聚水五重天修士凝的冰,不仅不会碎掉,连寻常的火都烧不化呢。” 跟在后边的几个粉衣宫娥也纷纷掩嘴轻笑。 乔黎:“……” 算了她还是闭嘴吧,别太暴露自己的无知了。 兮若宫的建筑有别于其他地方,这里除了冰还有一排排雪竹,翠色的竹林遮掩着冰雪宫殿,看起来华丽又雅致。 莫茹琳拉着乔黎,一路上絮絮叨叨说了很多话,但都是介绍沧澜,像是怕她难过似的,丝毫不提河洛的事情。 “这儿便是我住的地方啦!”莫茹琳拉着她走到一处炉火桌前坐下,又命宫娥端了些美味佳肴过来。 面前是一张纯冰制的炉桌,透过冰层,能看见里头燃着火焰,看起来神奇极了。 一摸,这冰制的桌面居然还有温度,除了体感光滑,简直就像她以前用过的电热板。 “……”更神奇了。 而桌面,则摆着一道又一道的美味佳肴,这玄幻世界的食物和现代世界倒是区别不大。 乔黎夹起面前类似水晶虾饺一样的食物,轻尝一口,顿时觉得自己即将升天。 太好吃了!她已经很久都没有吃到过这样的食物了,自从穿越到这个世界,她吃的全是些干瘪的荞麦馒头和难以下咽的糙米,连菜都没有。 这会儿吃到正常的食物,她简直感动得要落泪。 莫茹琳双手撑着下颚,看着乔黎吃,笑眯眯地问:“黎姐姐好吃吗?若是嫌菜品不够,我待会再让厨子做些来……” 乔黎轻擦了下嘴:“不必了,这些够多了,况且我也是修士,并不如凡人一样会有饥饿感。” 莫茹琳听闻这个,好奇起来:“黎姐姐聚水几重天了?” 乔黎:“……我修为很低,才聚水一重天。” 莫茹琳哦了一声,旋即又笑开:“我也才聚水二重天,他们都会凝冰就我不会,不过父王说咱们女孩子,早晚都要嫁人,修不修炼不重要。” “这样吗?”看来果然是个重男轻女的世界,连国主都如此。 “怕什么,谁若是敢欺负我,我父王和大哥二哥都能替我撑腰!”莫茹琳自豪道,说完见乔黎若有所思的样子,又忙安慰: “以后黎姐姐也一样的,既然黎姐姐来了沧澜,我的父王和哥哥们也会罩着你的。” 乔黎会心一笑:“阿琳,谢谢你。” 用完膳后,莫茹琳命人将一处偏殿收拾了出来给乔黎居住。 偏殿的空间要比主殿小,内置三个雅厅,冰雕石窗外是亭亭翠竹错落,环境虽然不如河洛王宫的富丽堂皇,但乔黎已经很满足了。 毕竟她自逃亡以来,就没睡过床。这里的床也是由玄冰所制,因为怕她冷,冰下的空隙还燃着火焰,有点类似于东北的大炕。 而床上,雪白的丝绸棉被,上面绣着冰蓝色的神秘图腾。 初初被宫娥领进来时,乔黎的脑子还有一瞬间错愕,仿佛穿越什么的都是假的,而她只不过是住进了某家主题宾馆。 沧澜似乎没有出太阳的时候,天永远都是灰蒙蒙的,只有落雪和不落雪的时候。 彼时的天色已经暗下,窗外月光透过竹叶落到冰窗上,叠起数道叶影。 乔黎沐浴更衣后,就坐在床上望着窗外的景色发呆。 她将今天来沧澜之后的事情回顾了一下,目前来看,这沧澜国主还念着旧情,至于这个对她非常热络的三公主…… 她隐隐觉得有些奇怪,却又说不上来究竟是哪里奇怪。 “这个赌约,我应该不会输的,对吧?”乔黎顾自对着窗前的竹影道。 …… 乔黎初来乍到,又是落难投奔,本是带着几分惴惴。 但是在这住了几天后,见所有人对她态度尚好,她的心倒是稍稍安了下来。 这之后,沧澜国主见了她一面,问了她关于河洛的情况,这国破家亡也没什么好瞒的,乔黎都据实告知,沧澜国主几番叹惜后,让乔黎节哀顺变,先在王宫住下,日后的事情等她情绪缓过来再作其他打算。 乔黎并不是原主,虽然有记忆,但是那些记忆就像是脑子里的一部电影,与她隔着遥远的距离,所以那些国破家亡的情绪,她都是没有的。 唯一的担心,就是她的以后。 “你就将这里当成自己的家,若有什么需要,只管开口便是。” 见沧澜国主没有看上去那么难说话后,乔黎斟酌着问:“陛下,沧澜王宫背靠苍山,不知道我能否前去苍山冰雨阁修炼?” 冰雨阁乃是沧澜王侯的修士学苑,相当于古代的贵族私塾,专供王室以及地位高的贵族修行。 对上沧澜国主疑惑的目光,乔黎又连忙道:“我不会给陛下增添麻烦,我只需要一个供我修炼的场所……” “若是陛下不许,我……我在山脚也行。” 苍山灵韵丰厚,百年不枯,和逐渐丧失灵气的祈灵岛不一样,想必国主应该不至于连这点灵气都需要吝啬吧? 而且据她了解,苍山脚下,有大批的平民弟子修行,并且冰雨阁的长老惜材,每年还会开展两度入选大会,这其中还分了不少名额给平民修士,仅需二重天就能被选中。 乔黎忐忑中,沧澜国主蹙了蹙眉毛:“倒也不是孤不准许,只是冰雨阁中皆是男子修行,你一介女儿家,恐多有不便。” 乔黎:“……”这重男轻女有完没完了。 如今寄人篱下,乔黎也不好让冰雨阁为她破格,只得颔首退下。 谁知回到兮若宫,莫茹琳就知道了这事。 她笑得眉眼弯弯,歪着脑袋问她:“黎姐姐,我听说你想上苍山冰雨阁修炼?” 第13章 第17章 这叫捧杀 “嗯……想是想,但你父王说冰雨阁里皆是男子,我去修炼会坏了规矩。” 莫茹琳若有所思地点头:“也是,我也就小时候随着王兄去过,后来长大了父王也不许我去了……” “不过,黎姐姐你为什么想要修炼?” 乔黎垂了眼睫,随口胡诌:“大概是经历了国破家亡,想有朝一日能够亲自为父王和母后报仇吧。” 莫茹琳看着她思考了一会,忽然想到一个好主意:“若黎姐姐想修行,也不是不可以,虽然去不了苍山顶上的冰雨阁,但是父王曾在苍山上修建了一座小行宫,我们可以住在行宫里,那儿有灵气,也能修行……” 乔黎瞬间亮了眼睛:“真的吗?我也可以去吗?” 莫茹琳黑葡萄般的眸子弯成了月牙:“我回头与父王说说,就说我在王宫呆腻了,想去行宫玩玩呗。” “行宫就建在半山腰,我们还可以偷偷溜上去……”说着,她凑到乔黎旁边耳语:“我和你说,冰雨阁中有好些姿色不凡的修士……” 乔黎忍不住笑:“原来你打的是这个主意。” “那不然呢,我才不想有朝一日被父王指婚呢,我先去捞个我中意的。” 二人小聊了一会,等乔黎回偏殿后,一个粉衣宫娥步上前来。 她瞅了眼后头,疑惑地问:“公主,您何故对这河洛公主这般好?她不过一个亡国公主……” 莫茹琳这会儿正把玩着一片竹叶,透过竹叶的间隙去看云层的熹微光亮,语气傲慢又冷淡:“这就叫好了啊?” 红穗:“可不是,竟然连修炼都纵着她去,难不成公主就不担心……” 莫茹琳放下叶子:“担心什么,担心她修炼出个明堂来,脱离们控制了?” 红穗:“也不是,就是……” 莫茹琳打断她:“你就放心好了,且不说没有高阶修士教她,就算有,她这才一重天修为,一时半会也上不了天的……” 红穗不再开口。想也是,修为越往高越难,便是一重天修士在冰雨阁潜心修炼,也要个三年五载才能晋升到二重天。 莫茹琳脸上全没了之前的天真欢笑,一双黑葡萄般的眸子只剩下冷意:“……而且,这叫捧杀。” “河洛亡国才不足半月,她能这么快投奔沧澜,听父王说是有修士相送,倘若我们这个时候对她不好,回头送她的人还未走远,让她想法子逃了可怎么办?” 红穗细一思索,满眼钦佩:“还是公主想得周全,我们先将人的心留下,来日方长,有的是时候磋磨。” 莫茹琳站了起来,心情甚好地望向偏殿:“三洲第一美人又如何呢?还不是亡国了,到最后啊,她还会沦落为娼妓,供我沧澜修士修炼,想想就令人高兴呢。” “就像,浕城鸳鸯楼里的那些低劣女子一样……哦不,她是至纯的祈灵血脉,如此好的修炼宝贝,她的下场定要比那些女子还要可怜凄惨吧。” 红穗望着公主阴冷的笑意,都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莫茹琳笑着笑着,脸上的笑意又落了下来:“走吧,随我去见见王兄。” 红穗不解:“公主要去见二殿下?可这天都黑了……” 莫茹琳白了她一眼:“王兄乃四重天修士,又不需要睡觉。” 越过一片雪梅林,便抵达了咏梅宫正殿。 莫茹琳折了一枝梅枝,欢快地跑进了冰蓝色的宫殿:“王兄!王兄!” “咦,王兄不在书房……” 她又叫唤着朝后院跑去,见到红梅树下的人影,笑弯了眼睛:“王兄!” 莫如风见小妹这般聒噪地跑来,蹙眉转了身。 但在见到她的那刻,眉眼间又漾出些宠溺来:“何事这般莽撞?” 莫茹琳拂着发上的落雪,跑到男子面前:“自然是找王兄有事……” “哦?”莫如风笑:“我可是听闻,自从那河洛公主来了王宫,你和她情同姐妹,竟连我这个王兄都抛在脑后了。” “王兄你说什么呢,我怎么可能因为她……”莫茹琳脸色冷了下来。 莫如风笑意更甚:“你还记恨着半年前的那件事呢。” 莫茹琳听到这事就气恼,忍不住道:“记恨怎么了,这事换谁谁不记恨,要与玉琼国储君定下婚约的人本该是我,可就因为河洛那个老狐狸一松口,玉琼国立马就与他们定了婚约……” “呵,三洲第一美人又怎么样,至纯的祈灵血脉又怎么样,还不是国破家亡,沦落到了我们沧澜来。” 说到这里,莫茹琳抬头:“王兄,你难道就不气吗?要知道当初沧澜也不是没有向河洛求过亲,可是那老狐狸拒绝了,嫌弃我们这里天寒地冻,不如玉琼富有。” 莫如风脸上倒是一派风轻云淡:“没成的事情,有何可气。” “可我咽不下这口气!”莫茹琳仿佛才想起来自己此来的目的,怨气消散了些:“王兄近日可有空?” “何事?” “我带河洛公主去苍山行宫小住些时日,王兄也一起来吧……” 莫如风眸色微动:“你们姑娘家去行宫游玩,我去作何?” 莫茹琳恨铁不成钢:“王兄你是不是傻!你不是聚水四重天到第九阶瓶颈期了吗?现成的修炼宝器你不用?” 莫如风脸色一僵,旋即训斥道:“你一天天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莫茹琳倒是面不改色:“没想些什么,物尽其用罢了,昨晚我听父王的意思,是打算先牵制住她,等一个月后,就想法子将人送进浕城第一修士营地里去,供人修炼,趁着她还未被染指,王兄不先尝尝美人鲜?” 莫如风脸色更难看了,恼道:“当你王兄什么人了。” 莫茹琳撇撇嘴:“反正父王心意已决,王兄不要白不要,王兄这会儿对她仁慈,先前河洛拒绝王兄的提亲时,可不见得有半分犹豫。” 莫茹琳说完这番话就走了,站在莫如风不远处的随侍走上前:“殿下说什么惹三公主生气了?” 莫如风无奈:“你又不是不知道她,一言不合就置气。” 随侍没说话,莫如风像是想到什么,问他:“和使者谈得怎么样了?” 第18章 还真是个狐媚子 随侍点头:“回殿下,烈炎已经按照约定,将河洛边境的三分之一暖地划分给了沧澜,但是……他们依旧没有放弃寻找河洛公主的下落。” 莫如风淡淡开口:“祈灵岛灵气消亡,王宫被炎军搜刮,河洛也不过是一片废地,最重要的当然是河洛公主。” “此事务必瞒住了。” “殿下放心,河洛公主来时没有惊动多少人,主君已经封锁了所有消息,烈炎也只是试探,他们还不知道人在沧澜。” 莫如风颔首:“好。” 随侍想了想,又问:“对了,河洛公主是如何来的浕城?据说她距离亡国不到半月就跑来了沧澜,若说是跟着商队的话,这速度也太快了些……” 莫如风:“自然不是,河洛公主对父王的说辞是河洛王后雇了高阶修士相送。” “殿下对此怎么看?”莫如风:“倒也没什么可以怀疑的,许多高阶散修聚成大小组织,干的就是这些生意。我只是意外,河洛的王后和王上那么宝贝她的女儿,居然会放心将她堂而皇之地交给外人……” 侍从:“殿下是担心这些人是河洛的人?” 莫如风不甚在意地摇头:“不论他们是何人,既然没有随同河洛公主进王宫,就足以说明他们只是生意人。” 一桩生意完成,就是两清,他们可不会回过头来关心河洛公主的境况如何。 “也是,是属下愚昧了。” …… 三日后,乔黎和莫茹琳收拾了一番,打算乘坐轿撵去苍山行宫。 出了兮若宫,望着那四头狮子模样的玩意,乔黎还险些吓了一大跳。 “黎姐姐不必害怕,这是雪兽。”莫茹琳见乔黎吃惊的表情,咯咯直笑。 她说完话,踩着雪跑上前,摸了摸那雪白的绒毛,那只雪兽立刻低头,吐出冒热气的舌头舔了舔她的手。 莫茹琳回头:“你看,它们很温顺的。” 从没见过这玩意的乔黎松了口气。 这雪兽看着比马匹大多了,浑身都是雪白的绒毛,头上长着两只褐色的圆角,眼睛是红色的,还有一对垂在圆角旁边的耳朵。 乔黎一时半会也说不清这玩意究竟是像兔子还是像绵羊还是狮子,最后只好总结为是玄幻世界特产物种,如果忽略体型的话,还挺可爱的。 上车后,见乔黎这般好奇的目光,莫茹琳热情介绍道:“雪兽是三洲内有名的灵兽,性情温和通人性,不仅会拉车,还能乘骑……” 说完她骄傲地扬扬下颚:“只有我们沧澜才有呢,别的地方可见不到。” 乔黎点了点头。 懂了,类似于极地雪橇犬的存在。 第14章 四只雪兽奔跑的速度很快,拉着雪橇一样的车辇行驶在雪地上,可谓是丝滑如流。 乔黎是做梦也没想到,在这玄幻世界,还能体验一把乘坐雪橇的快乐。 “这儿就是浕城了……”莫茹琳伸手一指,给乔黎介绍道:“你看,大吧?” 由于王宫背靠苍山,地势较高,加之又是层叠的建筑,他们现在抵达的地方,刚好能俯瞰浕城。 乔黎正抱着一个暖手炉,举目望去,还真是一望无涯的冰雪之城。 可比她曾经看到的展览壮阔多了。 “我们不是去苍山行宫吗?”乔黎忽然想起来问。 莫茹琳:“苍山不止一座,行宫在主峰,还得从这里绕一下,顺便带你看看浕城。” 雪兽减速后,又飞速驰骋起来,乔黎瞧见一片回字形建筑,于是问道:“那是什么地方?” 莫茹琳顺着乔黎手指的地方看去,手一挥:“减速。” 四头雪兽像是能听懂人话似的,瞬间放慢了速度。 “那儿是沧澜的修士营地,可壮阔了,既然黎姐姐好奇,我们就去看看吧。”莫茹琳笑着说完,又对雪兽道:“东南方向,去第一修士营。” 乔黎回过头看向她的脸,不知怎么的,竟然从她的笑容上看到了一丝……狡黠? 是错觉吗? 莫茹琳仍然笑盈盈的,一张脸色满是天真欢快。 乔黎垂了眼眸。 是错觉吧…… 莫茹琳一抵达这里,便有一排修士恭维地过来行礼:“末将等参见三公主。” 莫茹琳从车窗睥睨着他们:“免礼,我只是带人来逛逛,你们忙去吧。” “是。”几名将士无意抬头扫了眼冰车上,见公主旁边还坐了个女子。 那女子墨发玉颜,冰蓝色的车壁衬得她的肤色宛若蒙了一层雾气,美得仿若冰雪仙子,一点都不真切。 其中一人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三公主身边的那个姑娘是谁,可真是个罕见的绝色美人……” 另一个人拍了下他的头,压低声音训斥:“还看,那可是三公主的车辇,你小子欠罚是吧。” 莫茹琳瞥见了他们几个眼底的惊艳,脸色霎时间冷了一瞬。 还真是个狐媚子,就这么片刻功夫就要勾引男人。 不过她一想到这里就是她今后的归宿,心情又好了起来,伸手拉住乔黎的手:“黎姐姐我们下去转转吧,这里面不让人进,但我们可以在外面看看……” 大片的回字冰室,举目望去壮阔无垠,颇为壮观。 在这片回字形建筑外,建立了几十座哨塔,然而这不是普通的哨塔,哨塔与哨塔之间还搭建着冰桥,莫茹琳于是带着乔黎走在这冰桥上参观修士营地。 乔黎从前就喜欢四处旅游,对于没有见过的东西都格外稀奇,这会儿也不例外。 和莫茹琳混熟后,她也不端着,不懂就问,莫茹琳也都耐着性子给她一一解答,颇有几分带路导游的感觉。 “怎么还有女修士?”走过一座哨塔,拐了个弯,乔黎指着一座院落问。 那院子里少见的种了些绿色植被,几个姑娘身着白色裙装正坐在树下,像是在聊天。 可她这些天有了解过,这个国度重男轻女极为严重,基本上是不允许女子修炼的。 “嗯?”莫茹琳顺着乔黎手指的方向看去,旋即眼底划过一丝冷笑:“她们才不是修士……” 听着这带有几分鄙夷的语气,乔黎抬起头来,看向莫茹琳。 莫茹琳则盯着那几个女子:“她们不过是修炼的工具罢了……” 第19章 天生的恶骨 “工具?”乔黎一愣。 “寻常的凡人军营,都会置备些女子供士兵消遣,修士营地自然也不例外。”莫茹琳认真解释: “况且,这些女子可不是一般的女子,她们多为雷系灵根,血脉纯阴,专供修士采补用。” 听到看似天真活泼的莫茹琳说出这番话,乔黎不知怎么的,一丝寒意从脊椎骨往上窜,不由默默握紧了手中的暖手炉。 这意思,不就是养炉鼎吗?还批量养…… 见莫茹琳转过头,乔黎忙垂下眼睫,随意地问:“雷系?为何是雷系,雷系之人不是很强大吗?” 谁料莫茹琳听到雷系,就嗤之以鼻起来:“雷洲之地的人都是蛮族,如今更是荒洲一片,怎么就强大了……” 不知是不是看见了乔黎眼中的疑惑不解,莫茹琳又给她科普道:“你别觉得我们这样对待她们是心狠,你不知道当年雷洲的那群蛮匪杀了我们雨洲多少人!” “雷系不同于其他五系,其余五系是借助大地的灵韵修行,而雷系则是靠吞噬,抢夺他人的灵力增长修为。雷灵根之人就是天生的恶骨,早年雷洲还未覆灭的时候,他们在其余两洲为非作歹,疯狂屠戮,后来还是风洲和雨洲各国联和,死了大批的高阶修士,才剿灭了那雷洲的大魔头,颠覆了雷洲称霸一时的局面。” 乔黎听着,若有所思。 这些她还真不知道,原主只是个娇养的公主,所接触的知识范围也仅限于河洛这一个小国,每日关心的都是什么点心好吃,什么裙子好看,对于三洲局面的了解,是一点供她读取的记忆都没有。 原来,雷洲沦为荒洲之地,是这个原因吗? 说到雷系,乔黎不自觉地就想到了一个人,而想到他,她总有几分不太相信莫茹琳所说的。 天生恶骨的人,会救她于水火而无所图谋吗? 说起恶来,风洲烈炎的那些侵略者,才是真正的恶吧…… 而且她一直觉得,人是不能一概而论的,只有邪恶的个人,没有邪恶的种族。 就在这时,那间院落忽然哗然了起来,乔黎远远看见从屋中跑出了一名女子,她一身白衣被血污染红,后面跟出来一个手持长鞭子的修士:“贱人!你还敢跑!” 突然出现的女子打破了院中的平静,其他几个白衣女子也吓得站了起来,但是她们没有上前帮忙,只是惊惧地后退,直到那名浑身是血的女子被抓住。 场面堪称触目惊心。 乔黎站得离事发地点远,但是由于是修士,所有的一切都很清晰,她甚至能感觉到,那名被鞭打的女子乃是水系灵根——等级高的修士通常能看清等级低的系别,而这名女子只是个凡人。 乔黎往前一步,脸色难看:“不是说都是雷系之人吗?可这个人,我能感觉到她属水系……” 莫茹琳不留痕迹地弯了唇:“她啊,是落魄的祈灵血脉,虽然不纯,但是也可以供修士修炼。” 听见祈灵二字,乔黎脑子一嗡,表情僵住:“祈灵血脉?” 莫茹琳像是意识到自己说错话,忙拍了一下脑门:“诶呀黎姐姐,瞧我这话说的,黎姐姐你自然是与她不同的,她是沧澜之人,因为与河洛沾亲带故,其母亲得了祈灵树赐福,她于是也拥有一两成的祈灵血脉,可是后来,她父亲犯下滔天大罪,罪连九族,她才被罚到了这里……” 乔黎抿了下唇,有些看不下去那边的画面:“能让他停下吗?” 莫茹琳不解:“黎姐姐管这些人做什么,她们不听话,自然该受教训……” “可她们也是人,这不是奴役吗?” 见乔黎脸色实在难看,莫茹琳没办法,只好叫来一名在哨塔站岗的修士:“你过来!” “三公主。” “去,让那个人停手!将他带下去也打一顿鞭子,就说是他吓到我的黎姐姐了。” 修士抬头,仿佛为难:“公主,这……” 莫茹琳背对着乔黎,拼命给他使眼色:“让你快去!” 修士只好朝那院子飞身而去。 莫茹琳回头看向乔黎:“好了吗?” 乔黎没说话,莫茹琳又上前挽着她的手臂:“早知道是这样,就不带黎姐姐来了,我们走吧,天色不早了,别还没到行宫天就黑了。” 乔黎微微攥了下袖子,颔首转身。 虽然是玄幻世界,却也是帝国主义背景,奴隶的存在,应该在所难免。 她微吸口气,努力这样安慰自己。 …… 行宫落座于苍山之间,与别处的冰宫建筑不同,苍山上的行宫乃是红木所造,三进三出的大型院落,举目望去,颇为古典雅致,倒有几分凡人帝王行宫的模样了。“在沧澜这种地方,是冰天雪地寸草不生的,能生长在这里的草木都是木系修士的成果,包括这座行宫,也是父王命木系修士建造的,怎么样,大气吧?” 莫茹琳依旧热络地向乔黎介绍,乔黎面上应和,心里完全在想别的。 莫茹琳自然知道她在走神,不过她浑然不在意,仍然笑颜如花:“黎姐姐晚膳想吃什么?” “哦对了,我忽然想起来我去年在这行宫埋了一坛子果酒,如今定然香醇,我们晚膳后尝尝小酒好不好?” 乔黎看着她,莞尔一笑:“都行。” 第15章 莫茹琳呆了一瞬,夸赞道:“黎姐姐笑起来可真好看,以后要多笑笑!” 等到天色彻底暗下来,莫茹琳在行宫的主殿布置了一大桌的盛宴,并命几个宫娥将后院树下的果酒也挖了出来。 古雅厅堂,红木长桌,各种美食摆了整整齐齐三排,为了防止食物冷掉,每道菜下面还有燃着火的小冰炉。 不论从布局,还是菜肴的色香味,这都称得上是场盛宴。 乔黎端着杯子,凝着杯中的涟漪,却是眸色微凝。 莫茹琳坐在她的对面,饮了杯果酒后看向乔黎:“干完杯了,黎姐姐为何不喝?” 乔黎眼睫垂下,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站在莫茹琳身边的宫娥皆看了一眼乔黎,面面相觑,而此时,殿外的风雪中大步走来了一道身影:“别喝那酒!” 第20章 是她输了 殿中之人齐齐转头,莫茹琳率先出声:“王兄!” 莫如风迅速看向乔黎,见她那杯盏已空,眉头一拧,对莫茹琳训斥道:“你整日胡闹些什么!?” 莫茹琳辩驳:“我哪有胡闹了!” 她看向乔黎,似乎也不打算再装了,阴阳怪气道:“我不下点料,黎姐姐哪里会愿意和王兄……” 后面的话她没再说下去,乔黎则面色难堪地问:“这酒里下了什么?” 莫茹琳一脸坦然:“也没什么,春风度而已。” 听这名字,乔黎用脚想也知道那是个什么玩意。 她面色一白,慌忙地朝殿外跑去。 似乎是没想到她会直接跑走,莫茹琳对着宫娥们大喊:“给本公主拦住她!” 莫如风意味不明地看了眼莫茹琳,甩着披风大步追了出去。 刚才进来时,乔黎已经做好逃跑的打算了,刚刚那杯酒,她也早已察觉出异样。 本指望陪莫茹琳演一演,事后自己将酒逼出,可没想到半路杀出个陌生男人。 而那莫茹琳,竟连装都懒得再装了。 乔黎出了殿门后没有朝外面跑,而是趁着追她的人还没赶来,躲进了一间储物用的暗室。 然后抬手,指尖落到喉间,催动灵力,下一瞬,便将刚刚喝进去的那杯酒吐了出来。 为了不发出声音,乔黎还捂住了口鼻,以防自己咳嗽。 陪同莫茹琳来这行宫的人也就六名宫娥,四个厨子。 她打算等他们都追出去后,再想办法离开。 可是等了小会,身边的光影忽然一暗。 走廊上挂着皎洁的琉璃灯,月白的光将来人修长消瘦的身影映在古雅的窗棂上。 看轮廓,应该是个男人。 乔黎呼吸一窒。 男人站定不动,传来还算温和的嗓音:“我知道你在里边,出来吧。” 乔黎悄悄伸手,握住了旁边的一柄棍棒。 男人轻笑:“对付修士,你觉得这样有用?” 乔黎:“……” 完了,是个等级不低的修士,她的一举一动他都能用灵识感觉到。 似是察觉到她的紧张,男人道:“在下乃莫如风,沧澜二殿下,今日小妹胡来,让河洛公主见笑了。” 乔黎想到莫茹琳就觉得细思极恐:“我与她无冤无仇,她为什么要这样欺骗我,算计我?” 外边的男人叹了口气:“我不会伤害你,公主既然已经逼出那酒,便出来说话罢。” 自知如今也没什么躲藏的必要,见这人并无恶意,乔黎缓缓放下木棍,打开了房门。 男子身形修长,着一身靛蓝色绣金纹衣袍,外面披着黑色的毛绒大氅,映着这月白琉璃灯光,倒有几分温润清冷的味道。 “别怕。”莫如风得见乔黎那副受惊的美人颜时,瞬间就屏住了呼吸。 方才匆匆一瞥,没有近距离观察,如今人就站在面前,他的心里霎时空白一片。 美,真的太美了,美到让人呼吸凝滞,美到让这旁边的琉璃灯,甚至这华丽的行宫,都黯然失色…… 乔黎眼睫微颤,抬起头来。 莫如风下意识避开了目光:“公主,此地风凉,我们借一步说话。” 乔黎颔首。 这人是个长相温润的翩翩公子,长相清秀,虽不至于称绝,但这面相到底还算和善。 两人来到了另外一间偏厅,关上了木门,将风雪的呼啸声阻隔在外。 “三公主她们人呢?”一路上乔黎都没看见她们,忍不住问。 “大抵以为公主跑出行宫,便带人追了出去,不必管她。” 乔黎轻轻点头,松了口气:“你不必称我为公主了,不过一个亡国奴罢了,你叫我本名乔黎就好。”莫如风听着美人柔软的声音,又是心中一紧,不自觉地转移了话题:“你那药酒都逼出来了么?若没有,可需我帮你……” 乔黎摇头:“不用。” 这酒喝下去没多久,她完全逼干净了。 莫如风抬起的手于是又垂了下来:“小妹她本性不坏,今日之事,她只是因为记恨着往事……” “记恨?” “哦这事大约你还不知道,小妹仰慕玉琼国储君,有意与玉琼和亲,并让父王多次派使臣前往玉琼国试探,但都没什么结果,直到有一天,她听闻了河洛即将与玉琼联姻的消息,小妹是气不过,所以才……” 乔黎:“……” 明白了,嫉妒不甘心作祟。 可即便如此,她堂堂一国公主,也没必要拿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对付她吧? 莫如风瞧见乔黎眼中的平静,不知怎么的,竟有些脸热:“此事怪我教导无方……” “大概不是你教导无方,而是沧澜国主也有此意吧。”乔黎试探道。 莫如风略感诧异:“你……你都知道了?!” 乔黎没说话,只是平静地看着他,一双漂亮的黑眸如两汪深潭。 她心道果然,看来这沧澜肯收容她,没她原以为的那么简单…… 是她失策了,竟然会以现代社会的仁义道德,来揣度这强者为尊的乱世。 什么恩什么义,在足够的利益面前,大抵都是不重要的。 是她输了。 乔黎心下微凉,又补充道:“沧澜的第一修士营地,三公主带我看过,里面的炉鼎除了雷系女子,还有祈灵血脉的女子……” 莫如风盯着乔黎的瞳孔微微缩紧,好半天说不出话来,最后似乎是无奈一般,垂眸叹了口气:“这的确是父王的意思……” “父王想将你先扣下,然后想办法规劝你助我沧澜的修士修炼,但也绝不是拿你当炉鼎。” 乔黎面上默不作声,心里冷笑。 有区别吗? 就算不真的囚禁她,也无非是一天睡多少个修士的差别…… 莫如风看着这样不说话的乔黎,又道:“不止我们沧澜,烈炎国就是为了得到你才攻打的河洛,就连玉琼,也在得知河洛国破公主失踪之后,派遣修士四处找寻你的下落,至纯的祈灵血脉,又是三洲第一美人,如今三洲各国,没有人不想要你的。” 乔黎直接无语到了。 众人作恶就不是恶了吗?说得倒是冠冕堂皇…… 但她如今又被迫成了刀俎上的鱼肉,不能硬钢,于是垂着眼睫,揪着裙子,索性开始装弱演戏:“那我应该怎么办,我不想……” 虽然没演过戏,演技也不咋地,但胜在颜值逆天,单是做做样子,垂个眸子就能使男人心软。 莫如风果然上钩了,微哑着声音保证道:“我会保护你。” “这是你父王的主意,你能忤逆你父王?”乔黎抬眼,一双美眸水波潋滟。 第21章 养为外室 莫如风手一抖:“我在宫外有一处住宅,我先带你藏起来,等过几日,我再去向父王请示要了你,虽然不能给你正经的名分,但……终究不至于让你沦落到修士营地。” 乔黎:“……” 明白了,这怂包想先把她当外室养据为己有呢。 只怕到时候玩腻了,或者娶妻了,她的最终归宿还是修士营。 啧,想得可真美啊…… “我愿意跟你回去,但是你能给我一些考虑的时间吗?” 说完乔黎就低下了头,故作柔弱:“我本是河洛公主,落魄至此,我……” 这种落差感,需要时间接纳是很正常的。 莫如风果然答应:“好,既然如此,你今夜先随我去宫外住宅罢。” 行宫里本没有多少人,如今又值深夜,莫如风趁着大家伙儿都在别处找人,带着乔黎出了行宫。 莫如风是骑乘雪兽而来的,本想携带乔黎一起。 但乔黎却退了一步:“不知可否有轿撵,这雪夜风寒,我受不住。” 莫如风伸出去的手摸了个空,刚想驳斥,可乔黎又哆嗦着抬头:“我怕冷……” 这娇滴滴的话语说得她自己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不过也没办法,她实在是不想和这个心怀不轨之人共同骑乘。 第16章 好在行宫处本就置备了雪兽车辇,莫如风见人这般抵触,允许了她的要求。 雪兽滑雪驾驶的速度,要比寻常的马车要快得多,抵达宫外住宅时,才亥时三刻。 莫如风进门叫来了两个婆子和四个婢女过来,同她们交代了一番,就告辞离去:“我得先回去一趟,不若会惹得小妹生疑,这宅子位置偏,你且在这里安心住着,我晚些时候过来。” 乔黎心道你可别过来了,面上却是感激涕零,笑得娇柔:“我等你回来。” 莫如风心又是一颤,心想等他回来,说什么也要尝尝这美人鲜。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乔黎一眼,转身踏上雪兽乘夜色而去。 他一走,两个婆子和四个婢女就将乔黎请进了院内,还吩咐守院门的八个修士务必看守严实了。 显然也是提防着她出逃。 “姑娘,老奴伺候你沐浴更衣就寝吧。”一位身着黑色布袍的婆子上前。 乔黎觉得奇怪,婉拒了她:“不用了,方才在行宫,我已经沐浴过了。” 两名婆子四个婢女倒也没有强求,将她安置在一处空房就各自忙活去了。 乔黎走进房间,打量着这周围的环境。 这座宅院和之前在浕城见到的建筑类似,乃是由青石作底,玄冰建造,风格古雅和古代富贵人家的宅子差不多,唯一的区别,是把建筑材料由木头换成了冰。 夜色已深,房间内仅燃着一盏烛灯,但因为建筑材料的原因,整个屋子也被照耀得亮堂堂的,朦在一片浅橘的光晕中。 她方才进来时,有留意过院门的情况,这间院子似乎只有一个正门,且有八个感受不出修为的修士严加把守。 而院内的这两个婆子和四个婢女,虽然表面上在忙活,但却是在窗边走来走去,眼神时不时往屋内瞥,不难猜到她们是在监视她。 乔黎佯装好奇地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实则在暗中搜寻利器。 奈何这个房间除了床上有被褥,其他的桌椅上都没有任何摆件,梳妆台上没有簪子,桌上竟连个茶盏都没有。 她于是走到门外,唤道:“我渴了。” 一个婢女很快端过来一盏温水,装在玉白的瓷杯里。 可等她喝完了,婢女也不走,还道:“姑娘既已饮完水,将杯盏交给奴婢吧。” “……” 提防得可真紧。 乔黎莞尔一笑,将杯盏递给她:“有劳。” 回到屋中的梳妆台前坐下,乔黎不由有些泄气。 院墙是光滑且高耸的冰墙,唯一的院门守着八名修士,莫如风贵为皇子,修为也不可能低。 没有任何可以防身的利器,所有人都还在暗中监视提防她…… 看来只能在莫如风这个人身上找逃脱的突破口了。 想通后,乔黎索性躺平,先省点力气等待时机。 她轻轻抬眸,看向镜子中的自己。 玄幻世界的镜子不比古代的铜镜,清晰度与现代的玻璃镜有得一拼。 镜子里清晰地倒映着她的容颜,冰肌玉骨,容颜绝世,是那种三百六十度无死角,令人见之难忘的盛世美颜…… 想当初她刚穿越过来,还坐在镜子前感慨怎么有人能美成这样,然后下一秒,就亡国了。 真他妈福兮祸所依。 …… 院子里的这几个婢女和老婆子,虽说是在监视她,但表面上也还算客气,每到饭点准时送来一些好吃的点心菜肴。 见她待在屋中乏味,还提议带她出去走走。 对此,乔黎微亮了眼睛:“我还能出去走动走动?” 婢女笑着回答:“殿下吩咐了,只要不出院门便可。” 乔黎忙站起了身:“也好,你带我出去走走吧。” 不管能不能逃得出去,先熟悉熟悉地形总归是好的。 今日外面的风雪都停了,只有灰蒙蒙的天空将白茫茫的大地笼罩,看起来静谧又安宁。 婢女紧跟着乔黎在院子中散步,乔黎则一边打量周围的环境,一边说话转移婢女的注意力:“你叫什么名字?是一直在这儿当差吗?” “奴婢叫芸香,姑娘唤我小芸便好。” 芸香是这几个丫鬟中年纪最小的,看着单纯没经历过什么事,所以话也最多,问什么都答:“奴婢才来一个月,阿娘卖我来的……” “你娘把你卖了?”乔黎惊讶。 芸香点了点头,眼神却没有多少伤心之色:“家里穷没办法,阿娘也是为了供弟弟去修炼,在这个世道,家里若能出一两个有本事的修士,一家人才能不被人欺负。” “不过殿下人很好,给的月银比别处都高,我每月还都能寄一些回去。” 乔黎默默听着,好半天才开口:“有多余的就自己存着,你父母既然都将你卖了供弟弟,你也不欠他们的了。” 她们说着话,忽然迎面撞见四个内侍模样的男子,他们皆穿着沧澜王宫统一的黑色绣蓝纹服饰,头戴尖角高帽,手中则端着摆放物什的托盘。 乔黎还没看清楚他们手里的东西,他们便已擦肩而过。 乔黎回头看了一眼:“他们是什么人?” 第22章 衣冠禽兽 芸香则见怪不怪:“是二殿下的人,从宫里来的,估摸着是送东西过来。” 乔黎若有所思地点头,就在这时,她忽然瞥见脚边多了个小东西。 一半没入在了雪地里,露出来的那部分是银色的金属,看形状像是一把迷你匕首之类的东西。 这是刚刚那四个内侍掉落的? 这地上覆盖了很厚的一层雪,像这种小东西掉落,一般都是没什么声音的。 他是有意为之,还是…… 然乔黎来不及思考这个问题,往前走了一步的芸香就回过头来:“姑娘怎么不走了?” 乔黎眉头一皱,忽然跌坐在地:“嘶……” 与此同时,袖袍将那小东西盖住,手指触摸到那金属柄,不留痕迹地攥在了手中。 一摸轮廓,果然是个迷你的小型匕首。 芸香吓得不轻,忙过来扶她:“姑娘你怎么了?” 乔黎被她扶起,脸色依然难看:“不知道,可能是这屋外寒凉,冻得我脚踝酸疼抽筋……” 芸香也意识到她们在屋外呆太久了,忙将人往主屋扶:“都怪奴婢不好,忘记了姑娘不适应这沧澜的气候。” 回到屋中坐下后,芸香去端暖汤,乔黎等人走后,脸色恢复如常,背对着门将藏在袖子里匕首拿出。 是一柄比手掌还短的小型匕首,拔出来时,刀光闪烁,看得出来非常锋利。 不管那内侍是有意还是无意,她现在至少多了一样武器,有东西防身总好过没有。 屋外忽然走来了一个婆子,对乔黎道:“殿下叫人送了些新衣裳过来,姑娘过来选选罢……” 乔黎忙将匕首收入袖中。 起身跟着人去了隔壁偏室,领路的婆子打开柜门:“这些都是殿下给姑娘置备的衣裳……” 乔黎望着那些五花八门的裙装:好家伙,养外室还真够娴熟的,这事一定没少干吧。 婆子又道:“殿下传口信说,今晚便要过来,姑娘选一套换上吧……” 乔黎回头:“今晚?” 老婆子笑得暧昧:“是的呢,叫姑娘久等了。” 乔黎暗里攥紧了手中的匕首,这才第三天,她连怎么逃出这地方都没想好。 莫如风这人看起来君子端方的,当不至于猴急的强来吧。 …… 莫如风抵达院子的时候,正值深夜。 他没有去别处,直奔乔黎的房间而去,脱下披风后,冷不丁地说了一句:“现如今,他们都以为你逃了,正在派兵满城找寻你的下落。” 乔黎心一沉,果不其然莫如风就道:“我明日便带你去面见父王……” 他说完,站起了身,踱步到乔黎身后,双手撑在她的肩膀上,透过明晰的琉璃镜看向镜中的美人:“但在此之前,你必须是我的人,父王才有可能准许你留在我身边。” 说着话,他的手顺着乔黎的胳膊滑下,覆盖在了乔黎白皙如玉的手上:“明白么?” 暧昧的气息拂在耳侧,手背传来灼热的温度,空气中还弥漫着浓郁的……酒气? 敢情他还喝酒了? 乔黎一个激灵起身,推开他站到旁边,胸口略微起伏:“殿下,可我还没准备好……” 莫如风愣了一下,旋即反应过来,朝她伸手:“可是来不及了,明日估摸着他们就能找到这里来。” 乔黎内心翻了大白眼:“那你就不能欺骗么?不能跟他们说我已经是你的人了?” 见人不说话,她又垂了眼睫:“你说的,给我时间来接纳你……” “我堂堂河洛公主,沦落至此,你不给我名分也就罢了,怎忍心……怎忍心让我在这样的地方将就。” 她用指甲摁着自己的掌心,生生逼得自己声泪俱下,指望着能拖一日是一日。 第17章 本以为像莫如风这样的人,多少也能有些悲悯之心。 却不料他只是走到窗边将窗户关死,然后冷漠地看着她:“你既知你已经落魄,就该知道什么是好歹……” “我给你提供像样的衣食,没把你交给父王处置,没让你去伺候修士营地里的那些男人,就已经是对你最大的仁慈了。” 仿佛之前的君子端方,翩然有礼都是装的,此刻醉酒关上门的他,才是这个男人的真正面目。 当她落到他的手掌心,当他知道她再无逃跑的可能,自也无需假意伪装…… 乔黎捏紧了手心。 莫如风朝她走去,将人勾到了自己的面前,抚着她的脸:“河洛已经亡了,你没有选择了。” “若不是我将你带来这里,你可知道你现在将身处何处?” 他盯着她的瞳仁,将酒气吐在乔黎的脸上:“你唯一可以仰仗的人是我,讨我欢心,你才有生机,明白么?” 乔黎再看这张脸,望着这伪君子眼里浓郁的欲望,她再也感受不到一丝和蔼和儒雅,只觉得恶心。 有时候人真的很奇怪,那些明目张胆对她所有企图的,反而还不如这种衣冠禽兽,虚伪诱骗的人来得更为恶心。 莫如风没有多等待了,拉着乔黎就朝床榻走去。 乔黎被摔在床上时,背脊生痛,然而等不到她起身挣扎,莫如风很快褪掉外袍覆了上来。 就在乔黎盯着时机,将手中的匕首出鞘时,房门忽然传来几声叩响:“殿下,药来了。” 莫如风被一时的欲望冲昏头脑,听到这个声音才猛然想起来自己还需喝药。 顿时又焦躁又不耐烦道:“进来!” 进来的是一个低头弓腰的黑衣内侍,他端着一个托盘上前,托盘上放着两碗药。 莫如风端起白色的那碗,一饮而尽。 乔黎望着这一幕简直神情复杂:都虚成这样了居然还贪恋美色? 莫如风放下碗后,又将红色那碗递给了乔黎,语气是不容置疑的命令:“喝掉。” 乔黎自然抗拒:“这什么?” “避子药。”莫如风答得倒也爽快。 “……” “我不喝。”乔黎别开脸。 然而此时的莫如风像是打了鸡血一样,根本不顾她的意愿就将她的脑袋拧过来,将这碗药强逼着灌下去。 动作粗暴,嘴上倒是温柔:“听话……”差点被呛死的乔黎实在是忍无可忍了,用尽力气一甩袖子,将人推开半臂的距离,莫如风手中的碗也哐当落地。 趁着这个间隙,乔黎努力往床边挪。 只是没等她有下床的机会,床边忽然凝了一个蓝色的透明罩子,任她怎么推都没有用。 莫如风不知是不是酒意作祟,彻底恼了,扭曲着神情道:“原以为河洛公主会是个聪明人,没想到这般不识趣……” 乔黎这下彻底慌了,纵然她有匕首,却也干不过一个修为高深的修士啊。 于是本想刺向对方的匕首,到最后却是抵在了自己的脖子上:“别过来!” 不料也失策了,匕首尖端忽然凝结了一层冰,将刀刃包裹,使其变得迟钝无比,哪怕抵红了脖子也无济于事。 “……” 千钧一发之际,乔黎忽然看见外边还站着个人,指着他道:“殿下,屋……屋中还有人……” 第23章 委屈 莫如风正燥热地扯着衣领,闻言也回头看了一眼。 却见那内侍还站在原处,完全没有离开的意思。 “你还愣在这里做什么,滚出去!”对于内侍,他自然不把他当人看。 却没想到,那内侍不仅不乖顺地退下,还将手中的托盘随意地丢到一边,然后轻轻抬起头来,霎时露出一双凌厉的双眸,眸中带有几分邪佞的笑意:“能干什么,看戏啊。” 他笑得肆意,说完这话,越过莫如风看向床上角落里的乔黎:“来看堂堂沧澜国二殿下是如何的恃强凌弱,如何的衣冠禽兽,如何的恶趣味呢……” 乔黎对上这双眼睛,也是愣住。 这人怎么在这??? 苏夜痕抬指间,那结界便如玻璃般破碎:“真是没想到,传闻中翩翩君子,温润如玉的沧澜国二殿下,竟然是这样一个孬种。” 莫如风望着这诡异的一幕,酒都清醒了几分:“你!你是什么人?!” 苏夜痕之前装成内侍,佝偻着身子进来,可他一旦直起身来,整个人的慑人气势便浑然天成,他两步走到床边,掐着莫如风的喉咙,如拎鸡一样将人狠狠的摔在地上。 “咚——”的一声,莫如风痛得连脸色都白了。 乔黎望着这人凶狠的模样,也吓呆了一瞬。 莫如风尝试使用凝冰之术发动攻击,只是所有的冰霜还未凝结成形,便以更快的速度碎裂成末。 不难判断这人的修为远在他之上,他甚至都看不出他的系别来。 “来、来人……” 苏夜痕却一脚踩在了他的脖子上,只听咔嚓一声,人瞬间就没了声息。 床上的乔黎再度吸了一口凉气。 苏夜痕随手捏了诀,将人的魂魄收拢在掌心,然后才抬起头看向床上狼狈不堪的乔黎。 乔黎与他四目相,竟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好半天,她才道:“你还挺能屈能伸的。” 居然扮成太监。 “……” 乔黎地扫了眼地上的尸体,后怕道:“他……他死了?” “不然?” 乔黎略有几分担忧:“可他是沧澜二殿下。” “那又如何?”苏夜痕笑:“如今三洲各国,谁不想取我性命。” 所以,多杀一个又何妨。 “……”这土匪头子。 苏夜痕蹲下身,只在挥手间,地上之人已经变成了太监的模样,而他自己则幻化成了莫如风的模样。 乔黎被这魔幻的一幕惊得睁大了眼。 虽然知道这是个玄幻世界,但是这种幻形术她还是第一次亲眼目睹:“你……” 变成莫如风模样的苏夜痕扯了扯领子,就在这时,屋外听到动静的下人一齐冲进了房门:“殿下!殿下您没事吧?!” 来人是守在院外的那几名修士,修士的听力好,但从院外赶来此处,也需要小片刻功夫。 几名修士扫视着屋中情形,很快反应过来殿下这是遇刺了,纷纷跪地:“殿下恕罪,属下救驾来迟!” 苏夜痕背对着他们,轻“嗯”了一声,然后说:“将这刺客拖出去埋了。” “是。” “都出去守好了,不许再进来打扰。” “……是。” 几名修士都有察觉到乔黎的存在,几乎是火速扛着尸体出门,然后飞快地关上房门,生怕打扰了殿下好事一般。 方才的挣扎有些激烈,又被这人的狠戾杀人刺激到,乔黎愣是缓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你早就进来了……” 苏夜痕顶着莫如风的脸,闲闲坐在了床沿:“嗯?” “今日你就在进来的太监里,是你给我丢了匕首……” “倒也不至于蠢得太厉害。” 乔黎抬起眼帘,迎上他的目光:“你早就混进来了,方才我在床上挣扎的时候,你也在后面眼睁睁地看着。” 苏夜痕不置可否,笑道:“看看你能扛到什么时候。” 乔黎:“……” 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 她不知怎么的,莫名有些鼻酸:“……很有意思是不是?” 苏夜痕敛眉,脸上的戏谑神色不复。 乔黎又说:“你也觉得我很可怜很好笑是不是,像个珍贵的物件,谁都想要,谁都想要把玩一下……” 苏夜痕听着这番带着谴责与怒意的话,有些莫名其妙:“是我救了你。” 乔黎沉默须臾,也很快明白局势,收起自己不值钱的情绪,努力冷静下来:“算我欠你的,这两份恩情我都记下了,会还你的。” 苏夜痕只是看着她,没说话。 乔黎又问:“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苏夜痕顶着莫如风的脸,随意地倚靠在了床沿,这会儿声音恢复成原来的:“自有要事。” 顿了顿,补充道:“顺便兑现赌约。” 乔黎抱膝坐在床角,垂着的眼睫轻颤:“是我输了……” “愿赌服输,你若是想从我身上拿些什么,就拿吧。” 苏夜痕对此颇为嗤之以鼻:“你身上有什么?谁和这些废物东西一样。” 乔黎也明白,这个人和其他人不一样,他的修为高深莫测,大约根本看不上她这祈灵血脉的好处。 “那就先欠着吧。” 房间倏忽陷入了宁静,唯独剩下明晃晃的烛火无声摇曳。 乔黎整理好自己险些被扯开的衣服后,又顺了一下自己的头发,才勉强让自己看起来不至于过分狼狈。 就在她看了这人两眼,准备问他接下来的打算时,苏夜痕忽然盯着她的脸开口:“方才那药你喝下去了?” 第18章 乔黎不知道这人为什么这么问,但她抬手摸了下自己的脸,瞬间被吓到:“怎么会……” 而且,一股异样之感蔓延全身。 根据多年看狗血文的经验,她瞬间明白了这是个什么东西:“他不是说是避子药吗?怎么会……” “还有我明明没有喝进去多少,我推开了,药大部分都撒在地上了。” 苏夜痕本只是随便抢了人家的活将药端来,也没想太多,这会儿扫了眼地上被打湿的地毯,下床半蹲,抬手捻了一下,递于鼻尖轻嗅。 乔黎神情紧张地盯着他:“这是什么药,能解吗?” “醉堂欢。”苏夜痕甩了下手指,站起身来:“连修士也扛不住的猛烈之药,无解。” 乔黎难受得要死,闻此言更是心下一慌:“那怎么办?” 内心简直想吐槽,不愧是本古早文,这么狗血的烂梗,这兄妹俩居然都用上了…… 苏夜痕望着床上面色泛绯、一脸痛苦的美人,忽然戏谑笑道:“不然我给你解?” 第24章 你想得美 “……” 这么些天相处下来,乔黎对这人还算有几分了解,知道他现在大概率是在幸灾乐祸看戏,他不在意她难不难受,也不大可能委身来给她解毒。 他并非贪图美色之辈,他会这样调戏她,纯粹是……脑子有病,闲得无聊。 想明白后,乔黎不再做指望,毕竟他若是真的好心救她,根本不会将这药送进来,也根本不会看戏那么久,才缓慢出手…… 她忍着浑身的燥意下了床,果不其然苏夜痕也只是看着她,并不过问她会去哪。 乔黎手撑着桌沿,一路走到通往后院的门。 后院只是一个小型的花园,并没有仆从,彼时静夜如斯,只有几丛翠竹与满地的白雪银霜。 乔黎艰难地蹲下后,掬起一捧雪先是抹了一把脸。 外冷内热的巨大冲击瞬间让她打了个哆嗦。 但即便如此,胸腔乃至腹部像是种了火种一般,源源不断地烧灼着她的身体,温度遍布四肢…… 没多久连她冰凉的手指都开始发烫。 一捧雪不够,就两捧,三捧…… 不仅捧雪洗脸,还将雪灌入自己的衣领,捞起袖子涂抹自己的手臂。 她从未体验过这样冰火两重天的痛苦煎熬,不稍片刻就大汗淋漓地失力倒下,发红的双手死死撑着石板台阶。 苏夜痕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乔黎的身后,正背靠着门框,一双深不见底的黑眸睥睨着地上的人,脸上没有戏谑,亦没有诧异,只有嘲讽:“还真是个蠢货。” “毒在你体内,不将毒逼出,单用冰雪降温,不仅是治标不治本的徒劳,更是在消耗你自己。” 乔黎痛苦得都想哭,彼时听到这个声音,手上的动作停住,泪水也从眼角流溢而出…… 似乎是害怕自己的狼狈被人看到取笑,她又迅速抬袖擦拭。 可苏夜痕却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臂,一个力道直接将人从地上拉拽了起来。 乔黎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整个都趴在了旁边的墙上。 旋即,后背被一个力道摁住,有股极其强大的灵力从后背的手掌灌入她的身体。 巨大的冲击力迫使她猛地吐了一大口血,暗红的鲜血吐在墙上,顺着玄冰的墙壁顺流而下,在这幽深的夜色下,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毒已经侵蚀了你的血脉,只能这样解了。” 乔黎颓然无力地趴在冰墙上,痛得眉心深拧,嘴角鲜血也不断流溢,却还戏谑道:“还以为,你真打算亲自给解毒呢……” 毕竟以这种借口占她便宜,好像也不是不可能? 比起她的狼狈,苏夜痕倒是从容平静。他现在是莫如风的模样,莫如风今日穿的是一件白色缎袍,本有几分温润浊世公子的味道,但自从换了这人的芯子,就只剩下冰冷。 “你想得美。”撂下这句话,苏夜痕就拂袖转了身。 乔黎缓过劲后,才哆嗦着进屋。 身体还有几分余热,但火种随着刚才那口浓血吐出后,明显感觉好多了。 乔黎浑身湿透,又沾了血迹,浑身难受,思来想去跑去旁边的偏房换了身衣裳。 她出去时,刚巧撞见两个提灯的婢女。 迎面撞上的婢女们都惊讶地捂嘴,但乔黎什么也没说,狼狈地跑走。 只听后边两个婢女在交头接耳: “不是有传言说二殿下不行么?我看这事儿是成了呀……” “是啊,居然成了,不过想也是,我活这么大没见过这么漂亮的美人,别说那些好色的男人,我瞧着都有几分心动。” “……” 乔黎回到房间时,苏夜痕正靠在那张大床上闭目养神。 听见乔黎进房的脚步声,他眼也未睁,忽然开口:“蠢到指望这个无所作为的二殿下能救你,你到底怎么想的?” 乔黎见屋中的椅子都没有垫子,只好走到床的另一边坐下:“沧澜三公主对我怀有敌意,在行宫时与我翻了脸,当时是二殿下帮的我。” “我有选择吗?不跟他来这宅子,三公主翌日回去就会把我交给沧澜国主处置,其实沧澜国主一开始就有歹意,不过是三公主恨我,先将我捧杀一番罢了。” 苏夜痕睁开了眼:“可和人来这里,你又能得到什么生路?且不说你废物得没本事杀了他,即便有,你又有几分可能逃出生天?” 乔黎听人这么说,莫名堵得慌:“你没看我在拖延时间吗?” 说完意识到自己的语气不太好,又低垂下了眼眸:“他是我唯一的稻草了……绝境中的人,只要看见稻草就本能地去抓,哪里还顾忌得了他安的什么心。” 一个亡国公主,拥有着世上所有人都觊觎的美貌和血脉,却没有能够保护自己的修为。 不论哪条路,对她而言,都是绝路。 她所选择的,也只是在虚与委蛇,尽可能让自己死得不那么凄惨罢了。 这话纵然苏夜痕再狂妄,再看不起她,也是没法反驳的。 随着她的话音轻落,屋中很快便陷入了沉寂。 窗外不知何时刮起了风,风雪呼啸,凉意从窗隙间灌入。 乔黎现在不仅冷,还很疲惫,她也顾不得这床上是不是还坐着个男人,拾起床上的被褥卷在身上,在床的另一侧,背对着人蜷缩了起来。 苏夜痕像是也没打算出去,枕着手臂靠在床头,瞌上了双目。 他本就内伤未愈,需要多闭目调息,只是才进入调息的状态,身边的人忽然出声:“不……不要!不要过来……” 苏夜痕有被打搅的不悦,扭头过去,只见原本睡得远远的人滚到了他的身边。 彼时的乔黎已经是熟睡状,但却拧着眉毛,紧闭双目,看起来十分痛苦:“不……” 苏夜痕:“……” 乔黎叫着叫着,又安静了下来。 正当苏夜痕别开目光不再关注的时候,她忽然又“啊”地尖叫一声,与此同时,还挥起手来:“滚开!” 抬起的手打在了苏夜痕的手臂上,虽不痛不痒,却也惹得他眉心一跳,将她的手给摁住:“闭嘴,你想死是么?” 乔黎还想挣扎,却完全挣扎不动,没一会,像是精疲力尽后的绝望,埋着脸呜呜哭泣了起来。 她的身体蜷缩着,侧卧时,将脸埋在床上的被褥上,一头乌黑柔顺的长发一半在后背铺开,一半垂散在脸侧。 鸦黑卷翘的睫毛随着她的低泣轻轻颤动,整个人笼罩在绝望与悲伤里,看起来柔弱无助又可怜。 那些平日倔强不愿展现的伤心难过,在这安静如斯的雪夜,流露无遗:“放开我……” 第25章 你的命是我的 “我还没把你怎么样。”苏夜痕有些恼火地冷笑一声,却也不自觉松开了摁住她的手。 乔黎梦呓的声音忽然戛然而止,又恢复了安稳的睡颜模样,再无任何动静。 反倒是苏夜痕盯了她好一会,才挪开目光,自言自语般道:“不想陷入绝境,唯有自强,没有人会同情弱者。” 寒冷的风刮过空旷的厅堂,吹拂得乔黎脸上的一缕长发落下,而她则在半梦半醒之间,颤了颤眼睫。 …… 乔黎做了一整夜的噩梦,梦里的她并没有躲开原著的悲惨剧情,被凌辱过后,还被送到了烈炎国。 到了烈炎后,她所承受的,是数无不尽的折磨,几乎没有人拿她当人看…… 她只是一个亡国奴,是貌美的玩宠,所存在的目的,就是供人修炼,亵玩。 梦到最后,一切陷入了无尽的黑暗,黑暗中站了个男人,男人对她说,没有人会同情她。 弱者永远是任人宰割的命,唯有自强。 在这强者为尊的世界里,唯有,自强。 “醒了?”头顶一个声音响起。 乔黎一个激灵,瞬间睁眼,扫了眼床上的情形后,猛地撑起身,表情由茫然变成了惊悚。 第19章 这他妈的……她昨晚不是睡在距离这人很远的床沿么?怎么如今贴他身边了? 下意识看了眼自己的衣服,又疑惑地抬眼看向他。 苏夜痕贴在床沿靠坐,他还是昨日的那个手枕着脑袋的姿势,但在此时看来,颇有几分要被乔黎给挤下床的感觉。 乔黎反观自己,横斜在床上,占据了大部分面积。 “……” 默默往旁边挪了挪,不料还是等来了这人的嘲讽:“没想到看着挺清冷,夜里这么热情啊。” “我昨晚没对你做什么吧?”说完这话,乔黎瞬间后悔。 呸,就她能对这个大佬做什么,人家分分钟能弄死她。 苏夜痕轻哧一声,转移了话题:“我想好了。” 乔黎:“?” “你欠我两次相救的恩情,还欠我一个赌注,从今往后,你的命是我的,我要你生,你才能生,倘若我想要你死,你也必须得为我而死。” 乔黎默默听着,脑子反应极快,瞬间明白这人是让自己跟着他,为他所用。 于是很快便点头:“没问题。” “你倒是答应得爽快,你就不怕……” 乔黎截断他的话:“我修为低下,有着招惹祸端的容貌,没别的选择。” 而面前的这个人,虽然看起来一幅风流渣男样,却是这个世界上到目前为止,唯一一个不曾对她的美色起心动念的男人了,即便毒舌,即便看轻她,却也多少给了她安全感。 况且,他两次救她于危难,她也没有理由拒绝他。 苏夜痕放下枕着头颅的手,将腿放下床沿站起了身:“走吧。” 乔黎连忙跟着下床,扫了眼窗外的白茫茫,天光已然大亮。 “我们去哪?” “带你去寒冰谷修炼,不然就你这一重天的废物修为能为我做什么?” 乔黎眼睛一亮,可这人又回过头去,声音沉稳而冷漠:“我可以教你修炼,但修炼成什么样子,在我这样的人身边能不能活下来,就全靠你自己的本事和造化了。” 推开房门,屋外正好候着两位婢女,其中一位便是芸香,她见到乔黎眼睛一亮,殷勤道:“殿下和姑娘都醒了?让奴婢伺候姑娘洗漱梳妆吧……” 她们几个尚且不知道乔黎的身份,自然也不知道她是修士。 而修士与凡人,不单单是武力值的区别,迈入修士行列几乎就是半仙。 身体早已经经过洗精伐髓,纵然吃凡食,也不会如凡人一般产生任何秽物,一切都会被内丹自动净化掉。 所以什么洗漱、沐浴、乃至如厕都是不需要的,乔黎之前会沐浴更衣,也纯粹是曾经作为凡人的习惯。 想到这里,她又忍不住在心里哀叹,小时候做梦都想当一回仙女,如今美梦成真,却要面临国破家亡,以及遭遇一连串的灾难…… 实在是可悲可叹。 芸香说完这话,见殿下久久不言,于是又壮着胆子开口:“殿下?” 苏夜痕侧头凝向她:“滚。” 这道目光过分陌生和冷冽,叫芸香生生打了一个寒颤,默默低头退到了一边。 另外一位婢女也有被吓到,也跟着默默退开一步。 乔黎:“……” 这人顶着莫如风的脸,就不能装得像点,莫如风虽然是表里不一的伪君子,但人家好歹对下人是和善可亲的。 出院门后,乔黎忍不住压低声音问:“你这行事作风,就不担心被发现吗?” 苏夜痕牵来一头雪兽:“那又如何,谁认出来杀了他便是。” 乔黎不知道该怎么吐槽这人,虽然她知道他厉害,但是就他目前的所作所为也不难看出,他其实还在养伤的状态,与人起冲突不论如何都有耗损灵力的风险。 既然装都装了,怎么就不能装到底呢? 苏夜痕牵着这头雪兽,本欲骑上它,却不料这头雪兽一直在挣扎着后退,妄图挣脱他的制约,仿佛根本不认他这个主人。 乔黎见状,颇有些着急地瞅了眼身后,生怕被人发觉了什么可疑点。 好在这宅院的确够偏,这会儿街道上空无一人。 苏夜痕烦了,朝乔黎伸出了手:“匕首。” 乔黎愣了一瞬,很快反应过来,将那把银色的小匕首递给他:“你要匕首干什么,你该不会是……” 话音还未落,苏夜痕便握着匕首伸入了雪兽蓬松的毛发,下一瞬,便传来一声“嗷呜”的低吼声。 苏夜痕狠厉地抵着雪兽的脖子,有鲜血顺着雪白的绒毛滴落在地,在雪地上砸出一个细小的红窟窿。 “小畜生,不想死就给我听话。” 望着这人伏在雪兽耳边的低语,乔黎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 还真是个莽匪,连雪兽都要威胁。 而这雪兽也不愧是灵兽,比一般的狗都聪明,即便明知道这人不是主人,也迫于性命威胁停止了挣扎。 苏夜痕翻身骑上雪兽后,朝乔黎伸了手。 乔黎望着这人偏白的手掌心,愣了一下,才将自己的手伸了过去。 被风吹冷的手很快被温热的掌心包裹,随即一个力道将她带上了雪兽的背上。“去往苍山寒冰谷。”他命令道。 第26章 美人绝世 乔黎在苏夜痕的怀里抬头,视线堪堪能够看见男人的下颚。 不知怎么的,就脑补到了这人原本的那张脸,五官轮廓锋利,眉眼张狂不羁,而那双眸子,则深邃得犹如一汪望不见底的潭…… 她既不知道他的身份,也完全看不透他这个人。 苏夜痕是将人拉到身前坐下的,在雪兽行驶的过程中,乔黎的后背无可避免的会贴近他的胸膛。 而这人的行为如他张狂的个性一样,他似乎根本不在乎这些男女有别。 不仅任由身体这样彼此相碰,中途还在雪兽突然发疯时,伸出一只手握住了乔黎的腰。 乔黎:“……你对所有女孩子都这样吗?” 风声太大,苏夜痕也不知是没听见还是怎么,疑惑地低眸扫了眼:“嗯?” 乔黎伸手轻推了下腰部的手,本以为这人能懂,却不料他握得更紧了,还凑到他耳边吹气:“可真细啊。” “……” 所以他就是故意的吧。 亏她之前还定义他为不好女色的那类,我呸! 乔黎别扭了一整路,等回过神来时,雪兽放缓了脚步抵达了一处不知名的地方。 旁边是陡峭的悬崖峭壁,而前方,则是一片平地,平地之后,是高耸入云的山尖,像是山峰被刀刃切开,看起来格外的突兀,不像是自然形成的景观。 而更令乔黎稀奇的是,此时明明在下雪,但这冰山上峰的地面,却无一片雪花。 因为地势足够高,浓厚的灰云也不时透过来些熹微的光束,莹亮的光束洒在冰山上,泛出刺眼的白色亮光。 “为什么这雪落不到地面上?”下来后,乔黎低头看了一眼。 她发现几乎每一片雪花还未触及地面,就已经化作云烟消融,以至于平滑的冰晶地面上都浮着白色雾气,使得这里看起来如同仙境一般。 “灵韵。”苏夜痕凝着远处走来的人,回神时怕乔黎不懂,又补充:“冰山灵韵。” 乔黎感受了一下,站在这里的感觉的确与在山脚不同,山脚纯粹是冰天雪地,寒风凛冽,冻得人瑟瑟发抖。 而此地虽然也冷,但明显能感觉到自己的毛孔都张开了,站在这里,没有那种因为寒冷而导致的瑟缩之感了。 细一感受,甚至还有些清透舒爽? 乔黎想着忽然反应过来,这人怎么不嘲笑她无知了? 于是抬起头来看他,而苏夜痕的目光所及正是远处走来的几个修士。 那几个修士显然也看见了这边的人,其中一人忙笑着上前打招呼:“二殿下不是说今日没空上山修炼么?怎么还……” 来人显然是与莫如风交好的贵族子弟。 那为首的蓝白袍男子探头一看:“这位是?” 话才问出口,三个冰雨阁修士的眼睛全都直了。 乔黎此时正站在一片仙雾般的环境中,又身穿了一袭白色的飘逸裙装,外面披的,是红底白绒斗篷。 纯白衬出她的仙逸,而红色则为她平添妖媚。 站在浮着薄雾的山巅,全然一幅“美人遗世而独立”之景。 苏夜痕全程没说话,白袍男子不知道震惊了多久,才磕磕巴巴地问:“二、二殿下,这女子是谁啊?这这苍山顶上,似、似乎不允许女子入内吧……” 又有一人插嘴道:“我听闻,我父亲昨日接到陛下旨意,率兵满城搜寻河洛公主的下落,这位不会是河洛公主吧?” 此话一落,三人恍然大悟,除了那单凭美貌就震惊三洲的河洛公主,谁人能美成这样! 三名蓝白袍男子神情各自复杂,心里莫约想的都是这美人陛下都有意给他们修炼,难不成这二殿下想要独自霸占? 第20章 站在最后的修士冷不丁开口:“从前二殿下的修为在我之下一截,怎么一夕之间就令我看不透了呢?” 苏夜痕似乎并不打算同这些人解释,垂着的手微微抬了起来,乔黎见状眼疾手快地握住了他的手。 又是那柔软细腻带着微微凉意的手掌心,苏夜痕偏头看向乔黎。 乔黎用眼神示意:他们皆是高阶修士,你身上有内伤不宜与人动手。 她不确定自己的眼神这人看懂了几分,但他们两的眉来眼去,很快让那三个冰雨阁修士了悟: “原来河洛公主的祈灵血脉这么顶用,竟让二殿下的修为一夜间就突破这么大一截……” 苏夜痕握紧了乔黎的手,终于开口:“若无事,就让开。” 三名修士懂了,这二殿下估摸着是被这美人俘获了心,竟要破格带她参观苍山顶。 他们皆耸耸肩,往两边退开。 苏夜痕牵着乔黎的手还未走远,后边有人朗声问道:“二殿下!今日之事,我们三便替你瞒了,但是这美人,你可别吞……” 这话落下,另外两人好一番嬉笑打闹:“猴急干什么,让咱们二殿下先!” 看得出来是与莫如风相交甚好的兄弟,居然这种话都说得出口,乔黎想。不过从另外一个角度看,也足以说明,她这个河洛公主注定就是一盘菜,得国主应允的,公认的菜,所以他们觊觎得才能如此理所当然。 想着,愈加笃定了要修炼的心。 …… 寒冰谷虽说称谷,却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山谷,而是落座于苍山朱峰最顶上的一处冰洞,冰洞中平滑光洁,冰层内有着不知名的荧光粉末,如同星辰一般明灭闪烁。 乔黎随着苏夜痕往山洞深处走,一边走着,一边打量周围的环境,她忍不住好奇,伸手去摸旁边的冰,那些鹅黄色的荧光点像是有感应似的,隔着冰层迅速汇聚于她的手心。 “这是什么?好漂亮。”乔黎略感惊讶地问。 但身边的人显然从不会给她什么好答案,冷声道:“待会你就知道这东西的厉害。” 冰洞中的道路是由高地势往低地势走的,越往下就会越感觉到冷,这种冷不似寻常的冷,寻常的冷最冷也就是冻僵和麻木。 而这里的冷是很明显地能感觉刺痛,犹如细小的冰针在刺自己的身体,感知清晰无比。 乔黎起初还强忍着,但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实在是受不了的时候,她伸手拉住了苏夜痕的袖子:“怎么这么冷,而且浑身还很疼……” 此乃冰灵韵浓郁的汇集地,然即便是灵韵这种东西,也不是越浓越好,若是没有足够的修为承受,浓郁的灵韵的确会给人带来难以承受的痛苦。 苏夜痕对这些痛苦是没有感知的,见乔黎脸色苍白成这样,停住脚步:“就在此地修炼吧。” 寻一处平地坐下后,乔黎微微仰头:“怎么修炼?” 第27章 教她修炼 苏夜痕站在她的身边,看样子也没有耐心教她的样子,只是说:“闭眼,凝神。” 乔黎闭了一会儿眼睛,见身体什么反应都没有,她又忍不住睁眼:“是这样吗?可为什么我什么感觉都没有啊?” 苏夜痕睥睨着她,眉心一跳:“谁准许你睁眼了?” 乔黎不敢惹怒他,只好继续照做。 她安安静静地感受着黑暗,感受着皮肤被针扎的刺痛感,就如同她在现代时的冥想一般,努力集中排除杂念,集中注意力。 当她沉浸在这种静态之时,说来也神奇,眼前的黑暗居然慢慢地明亮了起来。 是一片蓝白交界的平面世界,地面是水波纹,而她则坐在这水波纹之上,宛若置身无垠之地。 这不是她看得到的画面,而是感受到的,仿佛开启了第三视角。 良久,她听到有个声音从遥远的地方传来:“保持这种状态,直到空境成型。” 乔黎不知道空境是个什么东西,但她明白此时断然不能开口询问。 眼前的世界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明亮,这种感觉前所未有,令她感到有些新奇,因此愈发集中自己的注意力,一直到一个水蓝色的世界在她的感觉里成形。 与此同时,她还感受到自己的正前方凝成了一个水球,水球垂悬在她额前,莫约巴掌般大小。 她能感受到水球里有微微的液体在水球里荡漾,当然更神奇的是,有类似白色光点似的东西从四面八方朝这颗水球而来。 光点触及水球,瞬间与水球相融,而乔黎能清晰的感受到,水球中荡漾的液体多了一些。 “空境中有容鼎,容鼎紧随空境形成,里面的灵力,就是你目前修为的具象化。” 乔黎瞬间明白了,原来这是用来吸收灵气的。 也就是说,她打坐的时间越长,吸收的灵气越多,她能提升的修为,也就越高? 那这所谓修炼,也不过如此嘛…… “那我……”乔黎心情一激动,刚想问什么,可随着她出声,空境便迅速碎裂,如同镜子破碎一般,一切又重新陷入黑暗。 “……” 苏夜痕:“……” 乔黎有些尴尬地睁开了眼睛,见人别开目光,骂了一句:“真是蠢死了。” “我也是第一次修炼,我只是想问一下,只需要这样吸收灵气就好了吗?那我只要一直坐在这里,吸收个数年,岂不是也能……” 苏夜痕打断她:“你做梦呢。” “那……” “这只是低阶修士修炼的方法,等到第三重天,由空境转化为玄境,就断没有这般容易了。” “况且……”苏夜痕看向她:“对于一到三重天的低阶修士,聚灵也仅是第一步而已。” “接下来还有,摒恶,去念两关,人生性趋易避难,单单是摒恶,就足以让绝大多数人的修为停滞不前了。” 听着这完全听不懂词汇,乔黎眨巴了下眼睫,但……又不敢多问。 毕竟这人虽然好心解释,但是满脸写着不耐烦。 这种感觉,就像是她现在是在学习小学加减运算,而这个人是已经学过微积分的数学大佬,让他这样的大佬来教她这样菜鸡,降维打击下,确实有些恨铁不成钢…… 她以前读大学的时候,给亲戚家的表弟补一年级数学,也诞生过同样的焦躁感。 于是她索性转移话题:“你来这寒冰谷,怕不只是教我修炼的吧?”毕竟修炼这事就如同学习,一个锄头挖不了个井,她可以找机会阅读书籍理解概念,之后再加以练习,也不急于这一时。 苏夜痕扫了眼她这废物眼,冷哼一声:“自然不是。” “那你……” 苏夜痕靠坐在一块冰柱上,冷不丁打断:“与你无关。” “……” 乔黎放弃打扰这人,又照着之前的方法形成空境。 苏夜痕在乔黎闭上眼睛后,也紧跟着闭上了眼睛。 他也是没想到,赫连雄居然是火系中的毒修,烈焰刀刃斩出的气流,击碎他还没愈合的灵丹外,还让他中了火毒。 而火毒需要动用自身大量的灵力才能压制,他灵丹才愈合,不能妄动灵力,于是便只能选这种退而求其次的办法——用寒冰谷里的冰山灵韵,压制火毒。 虽然成效较慢,但保险。 时间飞逝,外边没多久天就黑了,但冰谷里的光亮都是冰层内的荧光照亮,故此天黑与天亮,也没有多少区别。 乔黎一直在空境中聚灵,但每次聚了不久,周围飞来的白色光点就变成了鹅黄色,鹅黄色光点逼近后会化作一团黑气,这些黑气缭绕在蓝色的水球周围,令她头疼不已。 这种痛是如冰锥在脑子里搅动,比她以前承受的偏头疼还要难受好几倍…… 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慌,不由自主地喊了一声:“疼!” 紧接着,空境破碎,一切消失,脑袋的疼痛感,才缓缓退散…… 她忍不住捂住脑袋,大口喘气,缓了足足一刻钟。 这什么…… 她这是走火入魔了么? 乔黎揉了揉脑袋,看向苏夜痕。 而这人仍靠坐在对面的冰柱上,一只腿支着,一只腿伸着,姿态慵懒闲适,但眼睛是闭着的。 怎么难道他也在修炼? 可这人不是雷系的吗?也能吸收这冰山灵韵? 乔黎不太懂,缓了一会儿,继续进行尝试,虽然很多次被疼痛打败,但是聚灵的这一关是没有白费的,冰山灵韵确实被她吸收了。 以至于每次她重新形成空境,都能看见蓝色的水球,也就是苏夜痕所说的容鼎里,那荡漾的液体有增加。 她的这次尝试,毫不例外,又遇到了鹅黄色的荧光点飞来,就当她决定先撤为妙的时。 遥远的地方传来一个声音:“别动。” 乔黎一愣,她的空境已经不似最初那么容易碎裂了,听到这个声音瞬间反应过来,大佬大发慈悲地来指导她了,于是她索性不动。 第21章 鹅黄色光点在靠近水球时,果然又化成了黑气缭绕,熟悉的疼痛感瞬间传来…… “感受疼痛。” 乔黎觉得自己要死了,听见这句话,忍不住在心里mmmp,疼成这样,还让她感受?? 第28章 雪夜耳语 “痛苦本不存在,直接对抗它。” 听到这个“不存在”乔黎一愣,仿佛明白了什么,再度凝神静气,认真感受,感受冰锥刺过头皮的那种尖锐疼痛。 说来也神奇,起初还觉得疼,后来疼痛竟然有所减缓。 一直到黑雾化开,空境恢复成原来的冰蓝色,之后又是聚灵的过程。 但好景不长,第二轮更大的鹅黄色光点又飞了过来。 这次疼的不是脑子,而是全身,全身都有尖锐的冰针刺痛,刺进皮肉,穿透骨髓,几乎牵动了浑身上下的每一根痛感神经…… 乔黎痛得两眼一抹黑,但在空境破碎前,她看见有紫色的光电闪过,旋即一切消失。 这次乔黎是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了,往后一栽倒。 她不知道缓了多久,才发觉背后是有温度的,努力睁眼,对上了一双冷冽的眉眼。 彼时的苏夜痕正半蹲在她的身后,一手握着她的手腕,一手则揽抱着倒下的她。 乔黎靠在苏夜痕的肩头,仰着头气喘吁吁,虚弱道:“我、我不行了……这也太痛苦了。” 这话落下,身后之人瞬间松手,乔黎失去支撑,倒在坚硬的冰地上。 苏夜痕:“……废物。” 乔黎撑着冰地,不由在心里唾骂。 瞧瞧这他妈是人干的事儿吗? 然而就在她决定说点什么的时候,苏夜痕甩袖起身:“七日了,该走了。” 乔黎瞬间惊愕:“你说什么,已经过去七、七天了?” 她还以为只有几个小时呢,怎么就七天了? 苏夜痕:“内丹世界里,修士没有时间感知。” 乔黎呆住,原来如此,这就是专注吗? 现代生活里,的确也是这样,当干什么事情投入到一种境界,就会浑然忘记时间,她曾在阅读的时候有过这种体验,等回过神来时,已经夜深人静,人满为患的图书馆都空了。 心理学之中,将这称之为“心流”,是所有状态中,最高效的一种。如此看来,虽然修炼和学习不同,却也是异曲同工之妙? 乔黎有些恍惚地爬起身,跟着苏夜痕往洞外走。 路上也遇到了些前来自习的冰雨阁修士,这些修士们虽尊敬地给二殿下行礼,但都很疏离客气,大概是和二殿下莫如风不熟。他们见到乔黎时,都惊讶了那么一下,却不敢多问多说,很快就移开目光离去。 这莫如风作为沧澜二殿下,在冰雨阁地位还是崇高的,而这个等级森严的国度,出身低的修士大多有自知之明,不敢贸然巴结皇室之人。 也好,就怕遇到之前的那些人,乔黎默默地想。 行至寒冰谷外,才发现外边是黑夜,寒冰谷位于苍山峰顶,夜空澄明,不仅能看见月亮,还能看见璀璨星辰。 冰蓝色的苍山笼罩在无边的黑夜里,而偏东的夜空上,弦月高挂,这景致……可惜没有夜景相机。 乔黎随着苏夜痕,一路欣赏着这些山巅景色,还未走近拴雪兽的地方,就看见不远处站了一道身影。 听到脚步声,那人也寻声看过来,像是已经等在那里很久了。 等苏夜痕走近,那男子便走上前,垂首道:“二殿下。” 乔黎见此情况有些紧张,因为这个人很显然是认识莫如风的,她怕被看出什么破绽。 然苏夜痕这人倒丝毫不慌,平静地问:“何事?” 那人恭谨抱拳:“陛下命奴下来给二殿下传话,让殿下莫要沉溺美色玩过火了,该明白孰轻孰重。” 苏夜痕默默听着,唇角漾起一抹不留痕迹地笑意:“你回去回禀父王,就说我已经突破五重天的大关了,暂且还需要借助河洛公主一月,用以凝聚灵力,巩固修为。” 男子闻此言,有些不可置信地抬头:“殿下已经突破五重天了?” 不是吧,这才七日?? 况且,所有人都知道,二殿下虽天赋异禀,但却对修炼不怎么上心,整日就爱学那些文人舞文弄墨,让陛下十分头疼。 怎么如今居然转性了…… 男子不由微微抬眼,看向殿下身后的人。 望着那静立在一旁,姿态卓然,眉眼微垂的美人,他微蹙了一下眉。 看来倒还真不是二殿下奋发图强,而是……这美色太过诱人了。 男子没再说什么,苏夜痕则牵过雪兽,对乔黎伸手:“走吧,回宫。” …… 由于这个侍从模样的男子也是回宫,故此他们干脆一路同行,苏夜痕与乔黎同乘一只雪兽在前,男子在后。 乔黎全场紧张得一批,本以为苏夜痕打算带她回莫如风的私宅,却不曾想,他竟然驾驶着雪兽往沧澜王宫而去。 耳旁疾风呼啸,望着那逐渐逼近的巍峨冰墙,乔黎不由伸手,白皙柔嫩的手掌,覆盖在了苏夜痕的手背上。 苏夜痕的手本来被冷风吹着,忽然传来温度,不由垂眸,对上怀中之人的目光。 乔黎一脸的紧张,用非常小的声音道:“你疯了?” 他又不是真的沧澜二殿下,这般冒然闯进守卫森严的王宫,怎么想的? 苏夜痕却只是勾勾唇角,埋首在她的耳边吐息:“怕什么?” 灼热的吐息,低柔的嗓音,让乔黎身体又是一僵。 苏夜痕:“修为没有我高的,看不出我的幻形术,而这偌大的沧澜王宫没有多少高阶修士,就连沧澜国主,也不过聚水七重天。” 乔黎耳朵痒痒,半边脸都酥麻了,实在是受不了这人,索性往旁边偏了一下头:“……你怎么知道?” 然而苏夜痕却偏要将她的脑袋给摁回来,继续在她耳畔吹热气:“我能看得透他们的修为,你觉得呢?” 乔黎只好努力忽视这人的存在,略感讶异地问:“你的修为在七重天以上?还有……你之前并没有离开浕城,而是混进了沧澜王宫?” 说着,她忽然反应过来,那晚在莫如风的私宅,他的确穿着宫里太监的衣服。 这人还真是厉害了,原来早早在沧澜王宫扫荡了一圈。 “但是还有一个问题……”乔黎又开口道。 周围风声太大,几乎将乔黎细若游丝的声音淹没,以至于苏夜痕不得不将头埋得更低,耳朵几乎贴上乔黎的唇畔。 乔黎虽有些不习惯,但也知道她只能小声说话:“沧澜二殿下的修为并没有你这么高,如果有比他修为高的人与你碰面,却又看不透你的修为,那你岂不是就露馅了?” 第29章 这不是看你瞎么 苏夜痕轻笑,笑意带有几分轻蔑:“沧澜王宫除了沧澜国主,没有五重天以上的修士。” 沧澜王宫的守卫大多是三到四重天,宫门守卫才有几个五重天的,真正作为备战用的高阶修士,大多在修士营地,而不是王宫。 乔黎明白了,这人早就搞得清清楚楚。 这也就是说,此番只要不正面与国主碰面,就不可能会露馅。 而且他这次去寒冰谷修炼,其实并不全是教她,更多的目的,是为了假借修炼,掩人耳目。 毕竟如果他这个“二殿下”有五重天修为,就能在王宫里横着走了。 这是一步早已预判好的稳棋。 乔黎放心下来的同时,又不得不佩服这人,看似浪荡子一样漫无目的,实则想要做什么,以及怎么做,他每一步都目标明确。 如果她猜得不错,他此行潜入沧澜王宫,也是有所预谋的。 两头飞奔的雪兽很快抵达了王宫的西门,渐渐减缓了速度。 苏夜痕见身前之人久久没出声,不由低头看了一眼。 彼时乔黎正盯着雪兽头上的兽角,显然是在出神。 苏夜痕忽然意起,伸指勾了一下她的下颚,语气暧昧:“在想什么呢?” 他这一动作戏谑至极,不仅乔黎一个激灵,起了满身的鸡皮疙瘩,就连后侧的那名男子,看了都有些表情复杂:“……” 方才他就看见二殿下和这河洛公主不时耳语,这二殿下又是埋头又是动手动脚,两人看起来亲昵极了。 真的是,天天腻在一起修炼也就算了,路上居然也要卿卿我我,这二殿下果真是被美色迷住了。 王宫西门外果然就有五重天修士,见到莫如风,熟络地问道:“诶殿下,你这是突破五重天大关了?怎么我都看不透你的修为了?” 苏夜痕视线从乔黎脸上离开,扫向他们,像是心情甚好,慵懒地了点了下头:“嗯,突破了。” “恭喜,恭喜呀!”几名四五重天修士嘴上说着恭喜,一双眸子却不时往乔黎身上打量,那目光有惊喜惊讶,但更多的还是那种显而易见的垂涎。 第22章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乔黎感受得到最多的就是这样的目光,不论是男人对于女人美色的垂涎,还是修士对于修炼宝器的垂涎,都令她感到厌烦无比。 她捕捉到这样的目光,躲避成了下意识的反应。 于是所有人就看到,那含羞带怯的美人脑袋微偏,躲似的,将头埋在了二殿下的怀里。 苏夜痕愣了一下,低头看向怀里的人。 几名守卫见这撒狗粮的一幕,也识趣地收回了目光,一边咳嗽一边道:“这雪夜风寒,二殿下快回宫吧,可别把人给冻坏了。” 苏夜痕旋即反应过来,顺势揽上了乔黎的腰,这还不够,还拍了拍她的背,安慰道:“好了,我们走了,别怕了,我在呢。” 乔黎:“……”我怕你妈呢。 她本来只是不喜欢那种目光,这会儿听见这人的油言腻语,不由抬头瞪向他,满脸写着:你恶不恶心? 苏夜痕强忍着笑意,握紧了手中缰绳:“走。” …… 不得不说,这人选的身份是真的好,莫如风所居的咏梅宫位于王宫以西,距离陛下所居的东边宫殿是最远的,刚好在方形的宫殿里呈对角线的两个角上。 而沧澜王宫面积又奇广无比,占据了浕城的三分之一,这也就意味着,若没有什么要事,这父子二人是不会轻易碰面的。 苏夜痕将雪兽拴在了梅林之外,二人就这样迎着鹅毛飞雪,往亮着灯火的咏梅宫而去。 乔黎最爱美食美景,这会儿望着这漂亮的雪梅林,也不由欣赏了起来。 莫如风这人是垃圾,但不得不承认,他的眼光还是蛮好的,居然种了这么一片绝美的梅林,还将宫殿的名字取作“咏梅”。 可惜乔黎前一秒才欣赏着雪夜梅林,下一瞬走到拐角,就看见苏夜痕忽然伸手,掐上了一个人的脖子。 他下手迅速果决,毫不留情,等乔黎反应过来时,那人的脖子已经被生生拧断,没了声息。 死尸被扑通丢在地上,乔黎下意识捂着嘴,往旁边退了一步。 是名提灯的内侍,看衣着的华贵程度,应该地位不低,少说也得是个内侍总管之类的。 只是这个死相…… 眼睛瞪圆,头完全被拧断,导致头身几乎分离,错位间,只有薄薄的一层皮肉连接着,再配上这身黑色内侍服装,看起来诡异又恐怖。 饶是见过大量死尸的乔黎,这会都忍不住呕了一下。 这人杀人的方式真的很……暴虐残忍。 苏夜痕看了乔黎一眼,又用脚踩在这人的头颅上,随之袖一拂,这人的尸体瞬间化作灰黑粉齑,如灰尘般消散在了茫茫风雪中。 “此人乃是莫如风的近侍,不能留。”苏夜痕说完,就将地上掉落的琉璃灯笼捡了起来,递给乔黎。 乔黎还未回神,呐呐接过,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你把这灯笼给我干什么?” 这可是死人的,还是刚死的! 苏夜痕凉凉地回头看她一眼:“这不是看你瞎么。” 乔黎:“……” 有一句礼貌用语不知当讲不当讲。 她想将手中的灯笼扔掉,不过回想了一下,刚刚雪梅林里黑暗,她确实被枯树枝绊倒了好多次,还有两次险些摔倒。 而且,这人都灰飞烟灭了,肯定不能留下遗物在这雪地里引人怀疑。 想着,乔黎老实攥紧了手里的灯笼。 行吧,姑且原谅这狗的毒舌。 …… 杀掉了莫如风的亲近内侍,也就是咏梅宫的总管大人,其余的人都好应付多了。 在这个尊卑分明的国度,这些凡人奴仆们,别说会与主人搭话,就连多看一眼都不带敢的。 所以进了咏梅宫,乔黎全没有之前的紧绷,整个人放松多了。 苏夜痕带着乔黎进的是正殿,也就是莫如风的寝殿,这寝殿也是由玄冰建造。 不同是,周围墙壁中镶嵌了梅树枝与殷红的雪梅,就像是收集的标本一样,被隔在冰层之内。 除此之外,冰墙上还悬挂着许多水墨挂画,与殿中的古金色摆件相映衬,倒比其他宫殿多了几分水墨书香之气。 看得出来,这个莫如风真的很爱梅花,也很喜文墨。 如果不是知道他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乔黎见到这寝殿,大概还能对他的主人生出几分好感来。 苏夜痕则与乔黎的关注点完全不同,也根本不在意这屋内的布局,而是望着里殿的床道:“今日你睡地上。” 第30章 睡颜 乔黎闻声回头:“???” 顺着这人的目光看去,只见这寝殿虽大,但几乎都是被各种古玩书画等摆饰填满,床还是仅有一张的,且也不大,比莫如风外宅的竟还小上一圈,目测只有现代双人床的大小。 “我为什么要睡地上,刚才进来的时候,我看见旁边偏殿空房多得是……” 这话说完,见人看智障一样地看自己,她又瞬间闭了嘴。 也是,莫如风带河洛公主回寝殿,是为了美色,也是为了修炼,必然不可能与她分房睡觉。 不然宫人们瞧见,指定露馅。 “那为什么,是我睡地上?”这人有一点点身为男士的绅士风度吗? “自然是因为你又蠢又废物。”苏夜痕笑:“不配睡床。” “……”这莽匪不仅没有绅士风度,还十分嘴欠。 乔黎深吸一口气,想着自己如今是寄人篱下,认裁了。 就在这时,原本关上的殿门忽然传来几声叩响:“二殿下可睡了?” 苏夜痕不悦地蹙眉:“谁?” 那名内侍忐忑道:“是奴下,奴下估摸着殿内的聚神香今夜便燃完了,需要奴下现在续上么?或者奴下明日再来……” 五重天以下的修士,虽不像凡人那样几天不睡会猝死,却也需要睡眠进入内丹世界恢复灵力。 即便是五重天以上的高阶修士,在受伤战损后,也需要睡眠来恢复调整,只不过到了这个境界,就不叫睡觉了,通常被称作“调息”。 而二殿下莫如风身为一个修士,不仅不举,还有严重的睡眠问题,进入内丹世界一般需要借助聚神香作为辅助。 乔黎听到这个聚神香,也大概知道是安神香一样的玩意。 她觉得苏夜痕肯定是不需要的,可就在她以为这人会回绝的时候,他却道:“今夜续上。” 于是内侍低着头进来,沿着内墙挨个金炉续香。 乔黎全程望着内侍,直到他低着头后退关上殿门,才看向苏夜痕,语气满是疑问:“这聚神香是什么稀罕的好东西么?你这种修为也需要?” 苏夜痕神色冷淡,瞥她一眼:“呵。” 夜色幽深,已不知到了几更天。 苏夜痕占据了床,并且已经闭目开始调息。 乔黎没有办法,只好去柜子里翻出些毛绒毯子,在地上打个地铺。 她本来想去别的地方打地铺,离这人远点,眼不见为净,可思来想去,怕有什么意外或危险,也怕被殿外的宫人看见起疑心,于是又乖乖折回身,在床榻边打了个地铺。 这聚神香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还真挺管用的,乔黎钻进暖绒绒的几层毯子里,没多久就感觉到了睡意袭来,陷入了深深的沉睡。 床下之人传来细微的呼吸声,苏夜痕不由睁眼,侧头看去。 望着那背对他蜷缩着的娇小背影,他的眸色愈深,思绪透过她的身影飘向了别处。 如今他体内的灵丹才凝聚不久,加之还有火毒未祛干净,需要长时间的调息才能恢复。 此番假冒沧澜二殿下住进这咏梅宫,也只是为了暂时得个清净的调息环境罢了。 毕竟,像他这样的人,树敌无数,哪里于他而言,都是险境。 乔黎睡得正香,在此时忽然翻了个身,姿势由背对变成向面对蜷缩。 她仍是那身雪白的纱制裙装,身上盖着靛蓝色的毛绒毯子,一头柔软细密的长发被弄得有些凌乱,却刚好露出弧线优美流畅的半张脸颊。 暗烛疏影下,细腻的皮肤瓷白如玉,眼睫浓密纤长,在下眼睑落下道道好看的剪影,垂散在额前的几缕碎发,也因她轻柔的呼吸此起彼伏,看起来静谧安宁又美好。 苏夜痕看着她,眼睫微垂,慵懒的神色划过一丝疑惑。 怎么能睡得这样好呢? 呆在他这样的人身边,好像也不见有多安全吧。 苏夜痕别开了目光,一时间竟有些想不明白,自己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情和动机,才决定将人带在身边的。 要知道当初在河洛王宫时,比起救她,他其实更倾向于杀她的,他当时想将她连同那些恶心的男人们一起,都劈成焦炭。 毕竟像她这样的等级和身份,在这个扭曲的世界里,死,恐怕才是最好的解脱。 …… 乔黎一觉睡到了天光大亮,这深度修炼之后再睡觉,简直令人神清气爽。 第23章 比之前运动出汗后洗个澡睡觉还要酣畅。 所以醒来之后,哪怕发现自己是在地上,她也没有半点心情不好。起身后见人还坐在床上闭目养神,她也没打扰他,顾自将被褥叠整齐放在一边,然后悄声走到了门口。 说巧不巧的,还未推门,就听见房门被轻声叩响,外边站了一道人影,是个女子的声音:“午时了,殿下可醒了?” 乔黎将门拉开,瞅了眼里殿:“殿下他……还在休息。” 宫娥也不敢多抬头瞅,只是垂着眸子老实道:“往日殿下这个点都会用些点心,不知今日可还需要?” 乔黎感觉到讶异,小声询问:“殿下不是修为很高的修士么?怎么还需要……” 宫娥斟酌了一下,答道:“回姑娘,殿下自然不似凡人需要依靠食物补充体能,但这些点心都是殿下平日里爱尝的。” 乔黎若有所思。 懂了,对于高级的修士来说,食物大概只是一种爱好。 她又回头看了一眼,点头道:“那你们准备上。” 那土匪头子吃不吃她不知道,反正她还是蛮想吃点东西的。 床上闭目的苏夜痕闻此言,倏忽睁眼,复杂地目光往门口那边看去。 而那个宫娥退下后,没一会就领着四个小宫娥进进出出,端了足足十八道点心摆在外殿厅内的长桌上,一惯地用以小冰炉温着,防止食物凉着。 乔黎闻着这些丝丝入鼻的香气,感觉味蕾都被激活了。 可非常尴尬的是,这些宫娥似乎往日都是伺候着莫如风用膳的,这会儿竟然都没有退下的意思,全都垂着脑袋退到一旁。 望着那站成一排的宫娥,乔黎:“……” 这让她怎么动筷子? 于是只好将眼巴巴地目光投向床上的苏夜痕,见人睁开了眼睛,忙给他使了个眼色。 苏夜痕瞧她这幅着急的样子,唇角勾出几分笑意来。 乔黎望着他这么玩味的笑,就知道准没好事。 不出意料,就听他道:“不吃了,都撤下。” 第31章 他像一只小土狗 五名宫娥闻此言,也没什么反应,齐齐应了声“是”便走上前来要撤餐盘。 乔黎快被这人气死了,他不和她对着干会死吗? 索性不再搭理他,直接对着这些宫娥道:“你们能别全部撤走吗?” 几名宫娥手中动作一顿。 乔黎极为难为情地说道:“我不如殿下修为高,还是需要吃点东西的……” 闻此言,几名宫娥也不敢擅作主张,后边的四名小宫娥退到一边,领头地则抬头看向里殿的人,很显然是在请示他:“殿下?” 苏夜痕姿态慵懒闲适,随意地说:“那就留着吧,你们退下,不许进来打扰。” “是。” 房门被关上后,乔黎实在是忍无可忍,回头瞪了这人一眼。 让她在地上睡一晚也就算了,居然还想不让她吃东西? 那略带埋怨的目光自然被苏夜痕尽收眼底,他不以为意地笑笑:“你这才修炼完,当不至于会饿吧?” 刚修炼完的修士,哪怕是低阶修士,只要吸收了丰厚的灵气,一般来讲应该是精气神十足,短时间内是不容易疲劳和饥饿的。 乔黎也不管这人,顾自在椅子上坐下,伸出筷子夹起一只晶莹剔透的蒸饺:“这你就不懂了吧,吃东西又不是因为饿,而是因为想吃。” 她尝了下这个饺子后,又尝了尝另一盘的酥饼,味道都是各有各的好,且美味程度丝毫不输现代的高级餐厅。 她一边吃着,一边想着上辈子。 上辈子为了保持好身材,怕长肉肉,很多高热量食物都只能品尝一点点,如今好不容易拥有了长不胖的仙女之身,当然不能错过任何一道美食。 而且她算是感觉到了,如果吃得太多了,她还可以使用灵力手动消耗,这样食物就会凭空蒸发一样,怎么都不至于撑着自己,既不会胃不舒服,也不会上火长痘痘。 乔黎尝着尝着,当目光扫过这些相对清淡的点心时,心中忽然诞生出一个念头。 要是有机会能吃上麻辣火锅和烧烤炸串就更好了…… 苏夜痕拂袖起身,见人吃得这么专心致志,也颇为好奇地坐到了乔黎的身边,手指抵着额头,用以费解的目光打量她。 乔黎余光一瞥,起初被人盯着吃觉得不习惯,后来见人这么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不知怎么的,莫名想起了上辈子外婆家的那只小土狗。 她以前吃东西时,那小土狗也是这样歪着脑袋,炯炯有神地看着她吃,样子可怜极了。 “……”救命,真的好像。 乔黎忍无可忍,一个没憋住,笑出了声:“噗……” 这浓浓的嘲笑之意,苏夜痕自然是感受到了的,他本是想戏谑她,这会戏谑不成反被无端嘲笑,自是心生不悦,脸色瞬间冷沉了下来。 伸手捏着她的下颚,将人脑袋给扭了过来:“你笑什么?” 乔黎见人这幅黑脸的模样,更想笑了,但又怕真把人给得罪,索性伸着筷子夹了一只水晶蒸饺,递到苏夜痕唇边,装模作样道:“殿下,你要尝尝吗?” 她的脸上尚且还余有几分笑意,明眸若水波,细眉如弯月,这样一张脸不笑时,便是清冷独绝的美,一旦笑起来,那美中便如掺了糖,甜得沁人肺腑。 苏夜痕只看一眼,便迅速移开了目光,语气极为嫌弃:“谁吃这些凡俗玩意,拿开。” 乔黎自也没打算他吃,这会儿放下筷子,将已经冷掉的蒸饺搁回碟中:“接下来,你是打算住在这咏梅宫休息养伤?” “怎么……”苏夜痕瞥她一眼,不置可否。 乔黎得到这个答复,心情更好了,这样一来她就有时间查阅这个世界的书籍,了解一下修炼的基础理论知识了。 刚才开门的时候,她有注意到这宫殿旁边还有一个独立的小院落,木制门匾上雕刻了“咏梅书苑”四个大字。 不难猜到那是一座书房,想这堂堂沧澜二殿下,又是修士,那么他的书房里,必然有不少关于修炼的书籍…… 乔黎想着,等吃完后便起了身,出门朝着那书苑走去。 而苏夜痕等乔黎离开后,眉头不自觉敛起。 当真有这么好吃么? 他拿起桌上的一只竹制筷子,玩似的戳了戳盘中的饺子。 晶莹剔透的薄皮被戳了一个洞,有香气四溢的汤汁从洞口流溢而出…… 苏夜痕其实不是对味道没有感知,甚至由于过高的修为,他五感的细腻程度远胜于常人。 他能从混杂的气味中,分辨出每一盘食物的味道,但却没有任何所谓的食欲。 他已经有太久的时间没有吃过凡食了,这些味道于他而言,早已与“吃”这个字眼毫无关系。 苏夜痕思绪渐渐飞远,上一次吃东西是什么时候呢? 他已经不大记得了。 而他每次追溯久远的记忆时,脑子里只浮光掠影般闪过一些片段,那些片段晦暗,肮脏,不堪入目…… 一经想起,便只觉得烦躁。 苏夜痕眉眼隐约闪过一丝暴戾。 他随手扔掉手中的竹筷,拂袖起身朝着床榻而去。 …… 乔黎抬头望着牌匾上的“咏梅书苑”四个字,眉眼漾出笑来。 可她还没来得及走进去,就砰地撞在了结界上,疼得她嘶了一声,忙揉了揉脑袋。 这时,那层原本透明的结界才缓缓现出形状来,是水系的结界,结界上荡漾着水波纹。 乔黎尝试掌心结印,却不料那微蓝色的光芒落到结界上之后就与之融化,完全没有破开的兆头。 她不甘心,又伸手用力推了推。 “……” 还是毫无反应。 虽然她修为是低吧,但是她连河洛王宫水系宝库的大结界都能打开,怎么就打不开这种小结界呢? 这时旁边路过一个拿着扫帚扫雪的宫娥,她见状好心提醒道:“此乃二殿下的私人书苑,设有结界,仅有二殿下能打开。” 乔黎呐呐放下手,对她点头道谢:“多谢。” 她又回到了殿内,此时桌上的残羹冷炙已经被收拾干净,而苏夜痕已经回到了床榻上。 他才准备闭目调息,就见人垂着脑袋进屋,然后抬起一双明亮地眸子看向他,眼含期待。 苏夜痕眼神凉凉:“……什么事?” 第32章 咏梅书苑 虽然不情愿,但乔黎还是问道:“你能帮我个忙吗?” 可这人问也不问,直接闭上眼睛拒绝:“不能。” 乔黎忍了一下,努力心平气和地说:“我想去旁边的咏梅书苑找些书籍,但那里被设下了结界,我打不开那结界。” “你不是也想让我修炼么?我自己看书学习,总好过叨扰你不是吗?” 苏夜痕听完半晌,才缓慢地睁开了眼睛,他坐姿随意,眼神亦带着几分慵懒:“不然你求我试试?” 第24章 “……”妈的。 是可忍孰不可忍,乔黎沉默须臾,索性转了身。 算了。 还是自己想办法吧。 于是她又回到了那结界前,可她能想的办法都用尽了,一直到天色昏暗,也没能破开那结界分毫。 气得她最后找来一把斧头,用最大的力气朝着结界劈去。 她就不信了! 斧头砸在水蓝色的结界上,只听哐当一声,她整个人被反弹得后退了四五步,差点跌坐在雪地里。 乔黎摸了把头上的汗水,然后耷拉着脑袋,整个人感到挫败至极。 什么破玩意结界啊,金刚钻材质的吗? 她甩了甩快要酸断的双手,打算先回去,就在此时,咏梅宫院门传来宫人的声音:“奴等参见三公主殿下。” 随之一个娇气的女声响起:“都免礼吧,王兄今日可在?” “回三公主,殿下昨夜就回了,今日一直在殿内呢。” 乔黎听到这个声音,垂了垂眼睫,默默朝着咏梅宫正殿而去。 只是才走到门口,还没来得及推门,那从转角走来的莫茹琳就看见了她。 “黎姐姐也在啊。”她轻蔑道。 乔黎没理她,顾自推门而入。 莫茹琳本就怒气冲冲而来,这会儿见乔黎这幅目中无人的样子,更气了:“你给我站住!” 这个狐媚子勾引别人也就罢了,居然连她的王兄也要勾引,更可气的是,父王居然允许王兄留她在咏梅宫修炼! 她一个亡国公主,什么都没有,也配和他的王兄居住在咏梅宫?她就该被丢到那修士营去! 还有王兄也是,不是说好了睡过之后就将人送给父王处置吗?怎么如今被这狐媚子迷了心智,出尔反尔了! 莫茹琳大步走向乔黎,而乔黎刚踏进门槛,就撞上了刚准备出门的苏夜痕。 她见此,忙低声用唇语道:“三公主来了。” 意思是叫他装得像点,别露馅。 可苏夜痕却丝毫不以为意,将她拉到身后,往前踏了一步。 莫茹琳刚好在这时候走到门前,抬头就对苏夜痕道:“王兄!你为何要说话不算话,你不是说只要睡完人,就将她交给父王处置么?” 乔黎默默听着,心想先前莫如风急色之时,说的果然都是哄骗她的话。 还真是一对表里不一的黑心兄妹…… 亏得河洛王后,还有侍女青衣那样信任沧澜,到死都认定沧澜国会为河洛讨回公道,会护佑她这个亡了国的公主。 可实际上呢? 他们只想利用她的血脉,只盘算着如何哄骗她,将她丢进修士营里充当炉鼎,任人作践。 不想还好,想到这些虚伪的人,想到沧澜国主的心思和打算,她就觉得心寒,同时也感到无比的恶心。 见王兄只是默默看着她,莫茹琳气急了:“王兄!你是不是被这狐媚子迷了心了!?” 说罢就要作势去抓他身后的乔黎,颇有一幅原配夫人抓打小三的气势。 然苏夜痕不是莫如风,又哪里会如她所愿。 没等她靠近,就拂袖一挥,一道带有灵力的风将人挥开老远。 莫茹琳往后退了两步,若不是被身后的红穗及时扶住,还险些一屁股坐到了雪地里:“王兄……你!你居然为了这个贱人这么对你的亲妹妹!” 她气红了眼睛,没多久就流出眼泪来,红穗疑惑地看了眼那冷漠的二殿下,一边替莫茹琳擦眼泪:“公主你没事吧?别哭了……” 苏夜痕也懒得理会这些人,手往后伸,握住了乔黎的手腕。 乔黎见人此举,微愣,而后抬头。 可她来不及讲话,就感觉自己被一个力道带到了苏夜痕身前,下一瞬,自己整个人都凌空而起。 乔黎:!? 见人将自己横打抱在了怀中,她偏过脑袋,用眼神和唇形问:你干什么? 苏夜痕唇角微勾,埋首,在乔黎的额间落下一吻:“殿内各种姿势都腻了,今晚我们换个地方,去书房宠幸你,如何?” 听着这极为露骨的虎狼之词,在场众人都惊呆了。 乔黎微红着脸色,头顶三个大问号:??? 你他妈真当原配抓小三呢,这么气人家…… 莫如风人设都给你玩崩了好吗? 莫茹琳本来还在嘤嘤嘤哭泣,指望着希望可以唤醒王兄的良心,毕竟往日王兄最疼爱她了,见她哭泣必然会耐心哄她。 这会儿见此一幕,连哭也不哭了,一双美目只剩下惊愕、失望、然后便是深深的愤怒。 乔黎抬手摸了下自己的额头,扫了眼莫茹琳,不出意外看到了她满眼的不可置信,那表情,还真是……破碎得不忍直视。 苏夜痕却浑然不在意,就在所有人的错愕中,亲昵地摸了摸乔黎的头发,然后就抱着她旁若无人地沿着走廊离开。 转过拐角,走到咏梅书苑门口,苏夜痕才将人放下,一挥手,那道结界瞬间便如玻璃般无声破碎。 被人拉着进书苑,乔黎觉得神奇,忍不住问:“为什么你能打开水系结界?而我明明是水系,却没法打开。” 苏夜痕脸上的温柔之色早已褪去,只剩下冷漠:“你以为这结界是你家的啊。” “所以我当初能打开水族宝库的结界,是因为那结界能分辨自己人?” “那你……”乔黎没问完就懂了。 他刚刚不是打开结界,而是毁掉结界,而河洛王宫的水系宝库结界他之所以打不开,是因为那种结界更高级,无法轻易摧毁。 咏梅书苑的建筑没有宫殿高,也没有采用玄冰建造,而是沧澜王宫里比较少见的横木建造,因而书苑内的布局很像古代宫殿里的书房。 有好几张并排的书桌,宽大的桌面上摆满了各种水墨书画,周围则是一圈围起的书架,书架上密密麻麻,摆着各式各样的卷轴、书册。 乔黎随手抽出一本,见是本诗集,放了回去,又抽出一本,结果是本山水画册:“……这里怎么都是这种类型的书册?” 第33章 这个老色批 苏夜痕没关注书架,而是在书桌后的位子闲闲落座,随手翻开一本,眸色微顿。 乔黎又换了边书架,一连翻了好几本,却都是些文史读物,没有找到一本有关水系法术修炼的学习类书籍。 她有些泄气,正准备转身问这人时,见他正坐在明晃晃的烛灯下,玉白的手指捻着书页,一页一页地翻阅着什么,看起来格外认真专注。 乔黎觉得能让这大佬看得进去的东西,必然不简单,肯定是什么干货类的。 毕竟他这人又没耐心又心高气傲,一般的凡俗之物都入不了他的眼。 乔黎放弃在偌大的书房找书,索性朝着苏夜痕所在的地方走去。 她好奇地靠近,然后凑近,当目光落在那图文并茂的书册上时,表情瞬间僵住。 这…… 这个老色批!! 亏她还以为他在这里研究什么正经东西,没想到居然是这个!!? 而且,这小册子上的画面真的好逼真啊,色彩也运用得极好,生动且形象,栩栩如生,笔墨勾勒间动感十足,简直不像是古人能搞出来的玩意。 ……也对,这不是古代,而是玄幻世界,飞阁都能有,还有什么不能有的。 苏夜痕又翻了一页,抬眸瞥了眼神情僵住的乔黎,目无波澜地问:“你也想看?” 乔黎还僵硬着表情,来不及回答,苏夜痕就将那一大本《双修一百零八招》往旁边挪了挪,颇有几分要与她共同观摩的意思。 乔黎整个人都不好了,觉得实在是不忍直视,索性一巴掌摁在了香艳的纸页上。 她的脸色发烫,绯红之色从面颊弥漫到了耳根,一再平复心情,才出声问道:“你来书房的目的,就是为了看这个?” 比起乔黎的窘迫,苏夜痕整个人就平静多了,仿佛他翻阅的不是某些不可描述读物,而是一本平平无奇的花鸟画册罢了。 “不然呢?难不成……”苏夜痕侧头盯着乔黎发红的耳垂,拖长尾音道:“你还真想和我在这书房……试试?” 低沉魅惑的嗓音,咬重了“试试”二字,在这烛火幽微的室内,显得格外的暧昧勾人。 这一字一句落在乔黎耳朵里,她脑子嗡的一声,几乎炸了,忙将手收回来:“你才!……” 苏夜痕格外淡定,抬手缓慢地将画册合上:“我什么?我可没这个意思。” “别多想,方才那话是做戏给旁人看的,这书房包括这书册亦是莫如风的。” 轻飘飘的一句话落下,仿佛是在说,这都是莫如风的,和我苏夜痕又有什么关系? 见这人把一切撇得一干二净,乔黎气不打一处来:“那你翻什么?” 正常思维的人,或者说正经人,难道不是看一眼就迅速合上么? 他全部翻看完了居然还这么理所当然。 第25章 苏夜痕闻言,指了指桌面的书册:“这桌上这本书册最惹眼,随手翻一下罢了。” 言外之意就是,它这么显眼,就摆在我面前,我随手翻一下难道不是很正常? 说完,还用那种疑惑地目光看向乔黎,仿佛一脸窘迫的她,才是那个别有居心的人。 乔黎真的觉得自己要被这人给气死了,这辈子都没体验过这么糟心的时候。 她解释不清,干脆转身离开,不再和他多bb,省得一会听到什么更气人的话。 苏夜痕则望着那气呼呼离开的背影,眸中漾出些许笑意。 甚至就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的心情在这一瞬间,变得愉悦了起来。 真没出息,他想。 乔黎站在书架前佯装在翻找书册,内心却是将这人吐槽了一万遍。 等静下心来之后,她忽然反应过来什么。 诶等等,她为什么要窘迫? 她又没有干什么,看小黄书的明明是他! 还有,她为什么要因为区区一本小册子就觉得难以接受,想当年,她看过小说小视频还少吗? “……” 乔黎懒得深究了,索性不再搭理这人,专心干自己的正事——找书。 沿着排排书架翻找了许久,才终于找到一本《五系全书之通识篇》。 看名字就知道是本关于修炼的科普类书籍,而且还是大众读物。 乔黎拿着这本蓝皮黄纸读物,坐到了距离苏夜痕最远的一张书桌上,借着面前明晃晃的烛火,认真翻阅了起来。 五系自然是指金木水火土五系,薄薄的一小本册子,每个系别都介绍了几张纸页,并且图文并茂,十分通俗易懂。 金灵韵是自然界中最神奇的力量,金系修士虽不是最强大,却最为玄妙,拥有金灵根的人,哪怕凡人,未经洗经伐髓,都要比其他系别的人聪明许多。 因此金系修士不仅擅长锻造各种兵器,也擅长使用兵器,且格外精通画符,布阵等烧脑操作。许多有名的宝物、法器,都是聪慧的金系修士发明制造出来的。 这也直接导致了金系国的商业发达,毕竟有着三洲最牛叉的制造商,创新技能一流。 乔黎翻完有关金系的最后一页,不由在内心感慨:果然高质量的发展离不开科技创新,古今皆如此。 接下来的木系倒没有多让人意外,木系之人说白了就是两个发展方向,种植和医护,他们多比较勤奋踏实,能有耐心培育出各种灵植草药。 因此木系国虽不至于多强多富,却是三洲最安稳的存在,毕竟谁会和粮食和药品的制造商过不去呢?简直民生之本好吗? 后勤居多的木系修士在三洲各国都有,且待遇非常不错,一般都是铁饭碗的那种。 乔黎看到这里,莫名想起来自己上辈子大学选专业。 别人都说当医生老师好,她偏不乐意,觉得一眼望得到头的人生没意思。 偏要选些听都没听过玩意,搞服装设计搞文艺,觉得自己可牛逼可酷了,未来必然无限可能,结果大学晃晃悠悠四年,毕业即失业。 工作她能干的,别人也能干,别人能干的,她望尘莫及…… 然后,就在她好不容易找到一份有成长空间的工作时,没干多久,就离奇穿书了。 真是人生如戏,处处有惊喜。 第34章 送她一支雪梅花 烛火轻晃,乔黎又翻了一页,接下来就是她最关心的水系了。 对比前两个系别,水系则鸡肋多了。 水系修士基本上没有能拿得出手的本事,虽说人缺了水会死亡,但这三洲境内,江河湖海哪里没有水?而且据说三洲境外,也是大片大片的海域,哪里还需要修士生产水? 不能以水作为经济来源的水系国,能拿得出手的只有各种水产,比如珍珠,鲛纱等,基本上也是朝着养殖的方向发展,但产品需求却远不如木系的粮食药品那样过硬。 水系的另外一个发展方向,就是借助冰灵韵修炼,朝着战斗系发展,水系国沧澜正是如此。 除此之外,值得一提的是,水系灵力虽然极弱,但拥有水系灵根的人,多半生得好看,女子柔美,男子清俊,基本上就没有丑的。 因而,水系国还有一大特产,那就是美人…… 又美又弱,在这强者为尊的世道,可不就是天大的灾难吗? 河洛国以前之所以能存留下来,所依赖的是祈灵岛神树给予的水灵韵,而同等修为的情况下,水又克火,所以邻国烈炎哪怕再有野心,也不敢轻率冒险与河洛对着干,毕竟杀敌哪怕一千,自己也得折损八百。 但祈灵岛神树死亡,水灵韵枯竭之后,一切便都不一样了…… 乔黎叹了口气,丝毫不意外当时河洛洑水城所遭遇的一切。 再往后面的火系和土系都是战斗强系,虽然造不出什么特别的产品,但是人家能打能抗,不论是过强的进攻,还是无敌的防守,都能让他们在三洲之境容有一席之位。 在这个世界,要么有过硬的实力让人需要,要么就要有过硬的拳头不被人欺负,否则,真就只有落后挨打的命了。 读完这本五系通识,窗外的天都已经朦朦亮了。 乔黎看向一边的苏夜痕,才发觉这人也不挑地儿,就坐在对角的椅子上闭目养神。 呆愣愣地看着这人三秒,她猛然意识到什么,连忙去看手中的书册。 诶等等,五系全书…… 乔黎扳着手指数了一下,金、木、水、火、土是五个系别没错。 可是那雷系呢? 为什么这个世界明明有六个系别,但是这本自称“全书”的书籍却只介绍五系及五系之间的相克关系,丝毫没有提及雷系,一个字都没有。 乔黎放下书,似是不敢置信,又走到刚刚找到这本书的书架前。 其他的书,但凡有关修炼的,都是五系开头,即便是单个系别讲解的书籍,也没有雷系的。 奇了怪了。 雷洲之地不存在国家,姑且可以理解为地理环境的原因,雷系之人都是匪徒居多,也可以认为是雷灵根之人生性野蛮。 但雷系是的的确确存在的系别,怎么没有一本书写到呢? 就仿佛,偌大的三洲之境,雷系完全不被认可一样,连载入书册都不配…… 乔黎暮然想起莫茹琳当初说,雷灵根之人是天生的恶骨,说他们都是罪奴。 所以,是这个原因吗? 乔黎其实是有些好奇的,他很想问问苏夜痕,毕竟他乃是极为强大的雷系修士,他一定知道些什么。 可这个念头一冒出来,乔黎就选择,这人哪里会耐心跟她解释什么,不出三句话必会嘲笑他,狗嘴就吐不出什么象牙来。 接下来一连好几日,乔黎和苏夜痕都呆在这偌大的咏梅宫。 苏夜痕没有出去的意思,绝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床上闭目养神,少部分时间愚弄嘲笑一下乔黎,非常狗还幼稚。 至于乔黎,在大佬不出院门的情况,她自然也不敢乱跑,多半时间都呆在他附近。 见人这几天都没有去书苑陪她的意思,她索性就将自己想看的书册搬来咏梅宫的寝殿,坐在地上的毯子上看。 对,没错,这狗东西让她在地上睡了好几天,并且丝毫没有感到良心不安。 但乔黎把床边的地上布置了一下,垫了好几层被褥毯子,还摆了两张椅子过来当床头柜,就非常的舒服了。 而且她这么一布置,仿佛就有种在大床的旁边搞个小床的感觉,乍一看还有点像拔步床。 但这一幕在苏夜痕看来就很诡异了。 她每天不仅吃好喝好睡好,还将自己的一小块地方收拾得妥妥帖帖,丝毫没有作为逃难者的自觉。 苏夜痕从床上下来,彼时乔黎正坐在自己的“小床”上,靠着椅子充当的床头在翻阅书册。 她瞟了一眼苏夜痕,见自己伸着的腿拦住了里边人的去路,还缩了缩腿,嘱咐道:“你跨过去就行,不要踩到我的被褥了,谢谢。” 苏夜痕:“……” 他一脚跨过去,斜眸俯视着她,语气不咸不淡:“你还真把这里当家了?” 乔黎放下书,老实巴交回答:“这倒是没有,可我都国破家亡这么倒霉了,难不成还不能过得舒服点?” 这话倒也叫人没法反驳,苏夜痕冷笑一声,拂袖出了门。 乔黎见人难得出门一趟,也忙放下书,好奇地跟了出去。 倒也不是离开他不能活,而是怕他伤养得差不多就自己跑了。 她一个人留在这龙潭虎穴般的沧澜王宫,可没几分活下去胜算。 沧澜从来没有别的天气,除了晴天就风雪,永远一幅深冬时节的景象。 今日,自也不例外。 殿外除了几棵错落种植的梅树,就是铺了满地的白雪,而天上,则是沉沉的灰白云层,有少许的雪花悠悠地飘洒而下。 第26章 苏夜痕是莫如风的样子,自然也穿着莫如风的那身白衣,此时站在一棵雪梅树下,整个人几乎与这冬日雪景浑然一体。 他卓然而立的欣长背影,就是像画中的仙人。 乔黎望着这背影,不知怎的,竟然脑补着这人本来的面孔,明明莫如风的衣着打扮和这人截然不同。 一个是走温润公子风,一个是走邪魅魔教风,风格可谓是天差地别。 乔黎不是很明白自己为什么这样脑补,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可能这人原本的样子,是真的很好看吧。 她踩着雪,走近了苏夜痕:“你在这干什么?赏梅?” 话音刚落,就见前面的男人折了一支梅花,转过身来,随意地伸手:“给,送你。” 第35章 凝冰之术 漫天飞絮下,折梅相送,这场景是个人都觉得浪漫,如果换做别的姑娘,可能要被这人撩得心花怒放。 但乔黎却不怎么敢接,只是问:“送我这个干什么?” 无他,她怕有陷阱,毕竟这人的举止很反常,好端端的送什么花? 苏夜痕被她警惕模样逗笑了:“一枝梅花而已,你连这个都怕?” “……”好了,这下才正常了。 乔黎伸手接过梅花枝,放在眼前打量。 可不论她怎么打量,这仅仅只是一截平平无奇的梅花枝罢了。 分了三个岔,每根枝头顶上点着一朵红梅,花瓣与枝干上还有少许未曾抖散的雪花。 “这……”话未问完,就听苏夜痕说:“拿着它,刺我。” 乔黎:“???”您有事? 而且,她哪有本事刺到他,即便有,又哪里敢? 这不找死吗? 见人后退一步,浑然一副退缩的模样,苏夜痕又折了一截梅花枝:“要么我刺你,要么你刺我,自己选。” 乔黎:“……行吧。” 她暂时还不想死。 于是深吸一口气,握紧了梅枝朝着这人行刺而去。 只是这人看似岿然不动,反应却比她快多了,在梅花枝距离他不到半寸的距离就握住了她的手腕。 旋即身体被转了一个圈,后背撞在了苏夜痕的胸膛上,她手上的梅花枝也被反转过来,抵住了自己的脖子。 “……” 乔黎被全方位压制,双手都不能动弹,而那梅花枝再往里一刺,她估摸着就没了。 而这一切发生,才不过半秒的功夫。 乔黎:“……倒也大可不必在我这种菜鸡身上找成就感。” 苏夜痕却在她耳后吐息说:“没感觉到什么么?” 乔黎略感不自然,稍偏了偏脑袋:“什么?” 苏夜痕于是松开了她:“再刺,用你最大的力气。” 乔黎虽疑惑,却也照做了。 只是这一次,她用最大的力气,并且还在使力的时候用心感受。 她能感觉到梅花枝带起的风流,也能感觉到手臂有什么力量在涌动,就像是清晰地感知到血液沿着手臂急速涌淌一样。 然后紧接着,梅花枝被她握住的地方,很显然能看见有薄薄的冰霜迅速凝结而成。 这一幕过于迅速,似乎只有用心感受,靠专注放慢视角才能够窥见清楚。 是凝冰! 她这么垃圾的修为等级,二重天还没够着,居然能凝冰??? 乔黎冲过去的手来不及收回,再次被苏夜痕握住手腕。 而乔黎则抬头问道:“不是说,聚水三重天以上的修士,才会凝冰之术么?” 苏夜痕眼神慵懒,语气显得有些轻蔑:“谁与你说的?” “我印象中是这样,有关水系术法的修炼书籍中也是这样写的,而且我有了解到,在沧澜,聚水三重天以上的修士才可参军,以下等级的基本上没有什么攻击性。” 苏夜痕不屑地笑了一声,别开目光:“你是不是还听说,聚水一重天修炼到二重天,得耗上三年五载?” 乔黎眸色微疑地点头,而后又问:“难道不是吗?” 苏夜痕:“那群废物啊,自己没什么本事,还总爱搞些条条框框约束别人。” 乔黎目光定住,认真聆听。 “他们只喜欢沉浸在聚灵这一简单关卡,却挨不过摒恶与去念,又从不去费心突破,修为自然增长缓慢。” “那只要研究怎么突破这后面的两关,修为就能快速增长?”乔黎惊喜地问。 “自然。”苏夜痕又说:“还有,凝冰之术不存在需要达到三重天才可以,只要是水系修士,只要吸收了冰山灵韵,便可以凝冰,区别在于多少和强弱。” 乔黎垂眸望着那梅枝上早已消散的冰霜:“可是太少和太弱又有什么用呢?” 苏夜痕:“……” 乔黎抬眸,见这人脸色黑沉,又是那副“你真是蠢死了”的表情,连忙伸手拉住了他的袖子,姿态放低:“你知道的东西多,我知道的少,所以你耐心点嘛。” 轻柔低软的嗓音,犹如悦耳的琴弦拨动,倒确实让人心情稍缓。 苏夜痕扯回自己的袖子:“不然我为什么叫你用树枝,而不是让你徒手凝冰?” 乔黎琢磨着这句话,然后回忆刚刚拿着梅枝刺出去的感觉。 的确,那一瞬间不仅能凝结冰霜,她还感觉到特别有力量,她甚至还在想,刚刚那一下如果能刺中,一定能将人刺伤。 划开皮肉的那种刺伤,仅用随手折的一支梅花枝就能做到,这不是本事是什么? 水系是弱,但体内的灵力本身不弱,所以她可以不死盯着聚水和凝冰这两个模式。 她在尚不能凝冰的时候,可以换个思路,比如用随手取来的武器作为媒介,然后再发动攻击。 而这种攻击是能够使出灵力的,比单纯的聚水亦或者凝冰要实用得多,尤其是在初级阶段。 另外为什么是随手折的梅花枝,而不是某一样特殊的兵器,想必这人是在告诉她:任何东西都可以作为武器,不必依赖某种特殊器具。 就像上次,他给她丢了把匕首,然后呢?金属武器光泽感强,一旦亮出来就必然会引起敌方高度警惕,根本很难做到出其不意。 还有就是,当时莫如风防她防得可紧了,让她根本也拿不到什么武器。 但当时,院中也有可以折到的树枝,吃饭也有竹制的筷子,什么不能为己所用? 乔黎看向这人,虽然有时候觉得他很狗,但此时此刻,不得不佩服。 这些天她不是没有通过看书学习,但书中多是框得死死的知识,什么阶段能做什么事,写得明明白白,不给丝毫其他的可能性。 而这人三言两语就能打开她的修炼思路,让她不必被惯性思维框住。 “为什么忽然想着教我这些?”乔黎问。 “还不是因为看你蠢?”苏夜痕将手中的梅花枝对折掰断,然后忽然笑了: “辛辛苦苦看了那么几天书册,一点长进都没有不说,反而还被那些死板东西给框住。” 乔黎看在这人好心指点的份上,默默认了他所有的不屑和骂词。 “准备一下,明日再去趟寒冰谷。”苏夜痕撂下这话,越过乔黎而去。 第36章 灰姑娘的南瓜马车 沧澜王宫,东流殿。 偌大冰蓝色殿堂之中,数名身穿靛蓝衣裳的臣官垂首立于王座的台阶下,一一向国主汇报此次祭祀仪式的准备情况: “此次的祭品共一千三百一十八名,皆是精心挑选的上等品。” “臣夜观天象,十日后刚好乃是全天雪晴之日,宜出祭。” “回禀陛下,司仪各部皆已经将祭祀之地部署完毕。” 端坐于水晶王座上的国主莫滨轻轻颔首,满意地点头,然后看向一位身穿战甲的修士: “隋将军,祭祀仪式全程的守卫可都安排好了?可别像上次那样,让祭品出逃生乱,闹得人心惶惶。” 隋功双手抱拳:“回禀陛下,本次祭祀祭品都是分笼关着,且每只铁笼皆配有四名四重天修士严加看守,断然不会出现上次的情况,还请陛下放心。” “好。”莫滨点了点头:“既然都已准备妥当,今日早朝就到这了,诸位请辞吧。” “臣等告退。” 望着一群臣官鱼贯而出,在外边探头探脑的莫茹琳才跑进殿堂:“父王!” 莫滨早就看见她了,见她一脸不高兴的样子,不是很耐烦地问:“你又怎么了?” 莫茹琳见所有臣官都走远了,也不在乎什么礼仪,直接步上玄冰台阶,走到了王座前的书案边,低着头委屈道:“父王你都不管管王兄!” “王兄将那河洛公主放在自己的寝殿里,已经好几日了,日日耽于美色,连我这个亲妹妹他都拒之门外……” 莫滨望着自己的小女儿,有些无奈:“这干你何事?” “父王就不担心王兄吗?他、他成日……”莫茹琳见父王丝毫没有谴责的意思,都快要气得说不出话了。 第27章 往日大王兄成日耽于美色,还被父王训过无数次,甚至最后见他屡教不改,连他的储君之位都撤掉了。 怎么这事换二王兄,父王就这般纵容呢? 见女儿脸都气成包子了,莫滨又叹息一口气道:“你王兄已经突破五重天大关了。” 莫茹琳愣住:“你说什么?这么快?” 莫滨点了点头:“五重天是修士的一道大坎,许多人穷极一辈子都无法突破,你王兄既然能通过河洛公主突破这道大关,自然得留人双修些时间巩固下修为。” 说罢,瞥了眼一旁的莫茹琳:“你去瞎掺和什么?” “可是,可是父王就不怕……” 莫滨无语:“怕什么?怕那河洛公主还能对你王兄怎么样不成?” “我当然不是怕这个,我是怕王兄他日久生情,喜欢上了那河洛公主,到时候舍不得放人了。” 莫滨闻此言,冷哼一声:“你王兄又不傻。” “祈灵血脉虽好,其增益之效却是逐步减弱的,自然供多名修士修炼才能效用最大化,若风儿真不顾全大局,那也由不得他。” 莫茹琳又问:“那意思是,一个月之后,父王还是要将河洛公主送去第一修士营?” 莫滨:“那不然?若是能利用这至纯的祈灵血脉,增加我沧澜的战力,自也不惧嵢国制造的边乱了,甚至假以时日一举攻下嵢国,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闻此言,莫茹琳的脸色才稍微缓和了一些:“那也行吧,先姑且给她几分甜头。” 呵,真以为勾引到了她王兄就万事大吉了么?她到头来还是逃不掉被人作践的命运…… 到时候啊,她说不定还喜欢上了王兄,然后再眼睁睁看着王兄弃她于不顾,那滋味啧啧,恐怕比直接去修士营地还要令人伤心欲绝吧。 莫茹琳想着,心情渐渐大好了起来,转移了话题问道:“对了父王,我上次拜托你的,云泽仙府的录请函弄到了吗?” 莫滨这时候才想起此事,随手一伸,搁在桌角一张信笺便漂浮了过来,悬浮于他的掌心之中:“哪有你父王办不到的事情。” 信笺上的字乃是上云仙人用金墨誊写,三列录请文书下,“莫茹琳”三个红字赫然入目,然后旁边还盖了“云泽仙府”字样的金色方章。 莫茹琳没想到父王这么快就搞到了这录请函,忙伸手将信纸抽去,如获至宝地放在手心反复掂量,然后抬头笑得粲然:“谢谢父王!” “那来送录请函的人可有说,我需要什么时候前往报到?” “次年春月。”莫滨说着,拍了拍莫茹琳的肩膀:“为父也明白你不想如这浕城的女子一般早早嫁人,但那云泽仙府可不比咱们沧澜……” “能去那里进修的皆是出自三洲境内的名世名家,非富即贵,有如你一般来自各国的公主,皇子,也有各大仙门学苑晋升上去的高阶修士,他们要么有背景,要么修为高深,你可不能再如在沧澜这般任性胡来了。” 莫茹琳摇着莫滨的胳膊撒娇:“女儿知道了,女儿一定不会给咱们沧澜丢脸的。” …… 这次前往寒冰谷,苏夜痕则没有选择骑乘雪兽了,而是找来几个宫人驾驶雪兽车辇。 冰蓝色的车辇形状像是一个南瓜,内里的布置极为华丽,不仅装有飘逸的窗纱,还置有琉璃壁灯,彩色的灯罩中,燃着幽蓝色的火焰。 就连座椅上垫着的,也是红色缀金流苏的毛毯,哪样看起来都价值不菲。 乔黎上次乘坐时碍于规矩不好多打量,这次则好奇地将这车辇内的布置扫了个遍。 真好看,简直像是灰姑娘乘坐的南瓜马车。 乔黎掀着窗边的纱帘看了一会雪景,忽然想起什么,回头问道:“对了,你这次去寒冰谷又是有什么目的?” 苏夜痕仍是那副闭目养神的样子,仿佛从来没睡够觉一般,闻言眼也未睁,就懒懒地回答:“带你去修炼啊。” 乔黎自然不相信这话,他肯定还有别的目的,带她去修炼只是顺便罢了。 果不其然,等抵达寒冰谷之后,苏夜痕没有搭理她,而是顾自闭目调息。 虽知道他系别不同,不能吸收冰山灵韵,但没准是需要借助这里的寒冰之气疗愈内伤之类的? 乔黎没有深想,目光从苏夜痕的身上移开。 这次来寒冰谷还是在同样的地方,但她惊奇的发现那种冰针似的刺痛感明显减弱了。 难道是因为修为明显提高了? 第37章 杂念 乔黎有些欣喜,立马原地打坐像上次一样修炼。 这次全然不同于上次的稀里糊涂,她已经大致了解了初阶修士修炼的前两关。 第一步聚灵最简单,就是单纯的吸收灵韵,第二步是摒恶,意思简单来说,就是通过排除恶灵干扰来稳定已经吸收了的灵韵,如果在此时选择退缩,之前吸收的灵韵再多,也会慢慢挥发消散。 但摒恶往往非常困难,要承受一轮又一轮的痛苦,甚至有承受力差的修士干脆疼晕在了这一步,或是被最后一轮的恶灵附体,也就是俗称的走火入魔。 所以为了安全保险起见,修炼的通用教材里,都不建议竭力去突破这一步。 这也就是为什么许多修士从一重天到二重天,需要耗费三五年之久,因为都是竹篮打水,前面吸收,后面挥发,最终能够真正被内化为己用的灵韵,十分之一都不到。至于苏夜痕曾说的最后一关去念,她几乎没有在书上见到过,而这人也没什么耐心给她讲解。 不管了,先捱过了摒恶,自然就知道第三轮的去念是个什么玩意了。 乔黎想着,于是开始专心修炼。 她这次修炼,虽然中途数次因承受不住痛苦而导致空境破碎,但她也没有放弃,而是继续尝试。 因为她发现承受力这种东西,只可以逐渐提升的,第一次碰到可能觉得要疼死了,但是第十次,第二十次,就明显能感觉到不那么要死要活。 而且直面痛苦,与之对抗是唯一的捷径。 就像对付恐惧症一样,不逃避,重复多次接近所恐惧的事物,循序渐进,最终就能真正打败心中的恐惧。 乔黎一直闭着眼睛,因为痛苦,额头上有汗水渗出,细密的汗水汇成汗珠,沿着她的额头倏忽滑落,由脸颊滴打衣襟上。 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到最后她感觉自己几乎被缭绕黑气吞噬的时候,一切又明亮了起来。 只是这次的亮起来的画面与之前不同,不是在空境里,而是在寒冰谷内! 是因为她熬过摒恶,所以醒来了吗? 她终于成功了? 乔黎伸出自己的双手,望着自己的手心的汗渍,又扫了一圈周围的环境。 还是在寒冰谷内,但苏夜痕却没有坐在原来的地方。 咦,人呢? 乔黎回头一望,这才发现这人的手正搁在自己的双肩上,而他的人,则蹲在她的身后,一幅在教她修炼的模样。 “黑雾消散后,空境并没有破碎,但我睁开了眼睛,这算是熬过第二步了么?”乔黎问。 “嗯。”身后之人应着,手摸上了她的腰肢,握住。 乔黎垂眸扫了眼他的手,回头疑惑地看向他:“你干什么?” 这时她才发现,苏夜痕虽然是那身白衣,却用的不是莫如风的面孔,而是他原本的模样。 微微上扬的眉眼带有几分张狂不羁,瞳色幽深,有如不见底的深潭。 “你怎么……”乔黎不知道这个大佬在搞什么名堂,只是有些慌张地扫了眼周围,还好寒冰谷的这层目前没什么人。 她压低声音道:“你怎么换脸了?你就不怕……” “这周围我设了结界,旁人看不见我们。”苏夜痕说着,另外一只手摸上她的面颊,食指微凉的指腹沿着乔黎的颧骨划到下颚,动作轻挑,极为暧昧撩人。 “而且……”他温热的吐息拂在她的脸颊耳侧:“你很喜欢我这张脸,不是么?” 乔黎无力吐槽这人的神经质,只感觉自己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别开了头:“你说这个干什么?还有,这好端端的设置什么结……唔!!” 苏夜痕根本没等人说完话,就捏着的下颚埋首下来,用微凉的唇覆上了她的唇瓣。 乔黎望着他垂着眼睫,神色迷离的模样,惊讶得瞪大了眼睛。 心脏也砰砰砰狂乱地跳动了起来,冰凉柔腻的触觉仿佛占据了全部神经,导致她的大脑一片空白。 唯独一个疑问在心中叫嚣呐喊:他在干什么?他想干什么??他为什么忽然这么干??? 脑子却堵塞一般,根本转不出任何答案。 酥麻的感觉浑身蔓延,也麻痹了大脑,直到她察觉到自己的衣带被腰间的手解开。 衣裙瞬间松散,吓得乔黎本能地伸手一推,呼吸急乱:“你为什么……你要干嘛?” 第28章 苏夜痕仍是用那种迷离的目光看她,他偏了偏头,嘴唇几乎贴着她的耳垂:“自然是要你啊,你不是想与我做这种事情么?” 又是这虎狼之词,乔黎耳朵一嗡,脑子炸了:“我不……” 我他妈什么时候想了!?不带这么乱猜人心思的好吗??? 乔黎不知道是心跳太快还是怎么,总之脑子一团乱麻,羞窘得一句话都理不清楚了。 苏夜痕却勾了唇,将她推倒,低沉的声音温柔得诡异:“你想要的,我给你可好?” 眼看着这人埋首下来,要更进一步动作,乔黎却在千钧一发的缝隙里觉出了不对。 不对!他不是苏夜痕!! 那狗东西首先不说没这么温柔,其次他就算撩她,也是先撩后嘲笑,纯粹是闲得无聊的戏弄,根本没有动真格的意思! 还有眼睛,苏夜痕不论何时,即便是笑,他那双眼睛都是冷漠的,而眼前这人不一样,他眸色深深,欲望流转,显然很不对劲。 乔黎铆足全力,一把退开覆在身上之人,却不曾想那人在被推开之时,瞬间化作了烟雾消散。 而周围场景立刻破碎融化,又变成了水蓝色的空境。 她忙撑起身,清楚的看见,另外一个自己正坐在空境之中,额前悬着球状容鼎,但样子呼吸急促,状态很不稳定。 “完了……”她分神了。 随之一切陡然破碎,陷入了无边的黑暗。 “……” 这他妈,居然还玩梦中梦。 乔黎终于回归本源睁眼时,身心俱疲,心脏还在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她下意识伸手捂了一下,然后大口喘气,狼狈地环视着四周。 苏夜痕还在原来的位置,只不过没有打坐,而是身形直立,垂眸睥睨着她。 乔黎抬头,四目相对间,苏夜痕道:“只差一点,你就被你的杂念给吞噬了。” 乔黎有点不敢看他,垂着的眼睫颤了颤:“刚才的一切,是我自己的杂念?” “可我,怎么会有这样的杂念呢……” 她不太确定,她刚才看到和经历的,这人能不能窥见。 如果能,那就尴了个大尬,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第38章 生人祭 “去念,顾名思义,就是去除各种杂念,目的在于将稳定下来的灵韵内化,人都难逃各种妄念,越是心思复杂的人,欲念越是层出不穷,也就越难挨过这一关。” “不过我是真没想到啊……”苏夜痕说着,往前走了两步,蹲下身来看着乔黎。 乔黎不敢和他对视,垂了眼帘,颇有几分做贼心虚:“你没想到什么?” 表面上虽然风平浪静,内心却早已波涛汹涌。 满脑子都是:完了完了完了他肯定知道了! 却不料苏夜痕只是轻蔑地笑笑,抬手轻拍了拍她的脑袋:“去念的第一轮你就陷进去差点出不来,说说,你看到了什么?” 乔黎听到这话,倒是呼吸一凝。 他没看见,他不知道? 松了口气,随口瞎掰扯:“我看见了我故去的亲人,我很想念他们,所以……” 孰料,苏夜痕看她的目光更像看智障了:“第一轮念头化境时,你拥有极为清晰的记忆,所以,你明知你正在寒冰谷修炼,突然见到你的亲人,你居然……不觉得奇怪?” 乔黎:“我是因为、因为……” “去念与摒恶不同,去念靠的不是忍耐,而是心智,前几轮相对简单,几乎所有修士都能顺利通关,真正难的,是后几轮记忆被模糊或篡改的时候。” 苏夜痕匪夷所思地盯了她一会,拂袖起身:“而你,倒还真是蠢得令我刮目相看。” 乔黎:“……” 算了,骂她蠢就骂她蠢吧,好歹不是被发现。 而且她也是真的蠢,居然这么容易就被美色给迷惑了。 还有……这真是自己的杂念吗?她的潜意识里,居然有这种情色念头??? 随着苏夜痕出寒冰谷时,乔黎还在怀疑人生,等回过神,才想起来问:“对了,这次过去几天了?” “不久,十日。” 乔黎默默点头,看来这专心修炼,时间还真是飞逝。 这次从寒冰谷出来,外头不是黑夜,而是白天。 苍山上,除了缭绕的云雾,便是满目雪白之色,甚至还有些晃眼睛。 乔黎微眯着眼睛看天,天上碧空如洗,竟泛着微微的蓝色:“倒还真是难得的晴天。” 苏夜痕走在前面,没有回应她的话,乔黎这才发现他走的方向不对。 不是来时停车辇的方向,而是另外一条没有走过的道路。 乔黎见状,问道:“你这是要去哪?不回王宫?” “去下边看看热闹。”苏夜痕头也未回。 乔黎往前小跑了两步:“热闹?看什么热闹?” 苍山共有五座山峰,山峰上不只有沿崖岸雪道,每两座山峰之间,都有好几条巨大的铁链吊桥交错相通。 苏夜痕这次走的方向不是下山的雪道,而是走向那巨大的铁链吊桥。 寒冰谷在主峰最顶,所以他们所在的地势等于也是最高,能远远看见其余四个峰顶。 乔黎跟随着苏夜痕走上三人宽的木板桥时,才猛然发觉这一路上过于清冷,哪里有些不对劲。 记得上次他们从寒冰谷出来,哪怕是夜晚,也能遇见来来往往的冰雨阁弟子,而今天,明明是青天白日,却一个人影都没见着。 就在此时,乔黎听见下边的第四峰传来非常哗然的声音,举目望去,那边蓝白色身影一片,似乎所有的冰雨阁弟子都聚集在了那边。 除此之外,还有许多身着靛蓝色衣服的人,远远看着,皆仪态不凡,像是极有地位之人。 当然最惹人注目的,是山顶平地上的那一片玄铁囚笼,远远看上去密密麻麻,待走近些,才发现那些囚笼里都关着人。 他们身着粗粝的灰布衣袍,披头散发,一个个抱膝靠坐在后背的铁柱上,虽看不清他们的表情,却也能感受到那种让人绝望窒息的低气压。 乔黎手抓着旁边的铁索,俯视着下面不远处的平地:“他们这是在干什么?处置犯人?” 可是处置死刑犯,用得着这么多人吗? 而且看样子,一片囚笼的周围还摆了酒席,再往下的半山腰上还燃着堆堆火焰,有不少身着奇异服装的人围着火焰载歌载舞,气氛一片欢快。 苏夜痕也顿住了脚步:“献祭,生人祭。” 乔黎惊讶地看向他:“这么多人吗?” 那些铁笼子多得数都数不清,里面关着差不多几十个人,粗略估算,一共得有成百上千,这……全部用于祭祀?还是活人祭? 这么残忍的吗? 苏夜痕没有回答,他平静地望着那边,一双眸子漆黑幽深,不见丝毫情绪,唯有冷漠。就在这时,不知从哪里传来一声浑厚的钟声,接着下边的哗然声更大了,原本混乱的人群全都成排地站开。 当人潮退散时,平地忽然“轰”地涌动起来,第四峰山峰最高处的平地上,忽然显现出一个巨型大石盘。 玄色的大石盘上布满了各式各样的图腾与纹样,远远瞧着,倒像是那种神秘古老的罗盘。 笼子内的囚徒被人拿着鞭子驱赶了出来,让他们全都站上了石盘,站得密密麻麻都是。 随之是数百名蓝衣修士围着罗盘一跃而起,他们围成一个圈,凭空凝出一个巨大法阵。 冰蓝色的柱状法阵中,似有无数冰锥冰剑开始穿行,一时间,尖叫嘶吼声,凄厉的哭喊声同时响起。 尖锐的冰锥划过一群灰衣囚徒们的皮肉,远远看去,那冰蓝色的法阵就像一个大型绞肉机,大片的鲜血涌出,将原本漆黑的石盘,生生染成了暗红色。 与里边的血腥屠戮不同,法阵外边的人则是谈笑风生,吃肉喝酒,一群身着异装的人围在篝火边唱歌跳舞,浑然一幅搞欢庆的场面。 乔黎整个人都呆住了,因为心脏地急剧跳动,呼吸都有些不稳。 这…… 这他妈是大屠杀,外围的那些人居然能心安理得地在一场大型屠杀前开宴席??! 这是什么魔鬼心理素质…… 哪怕乔黎隔得这么远,还是忍不住抬手捂上嘴。 明明胃里没有任何东西,却还是翻涌得极为难受。 她面色泛白,似是不敢再看,别开了目光看向苏夜痕:“他们……为什么要杀这么多人?” 第39章 三洲之史 苏夜痕冷笑:“人为了一己私欲,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不过一刻钟的功夫,那偌大的石盘上就已经横尸遍布,血肉淋漓,宛若地狱屠宰场。 而此时,站在石盘旁边高台上的祭司唱着噬灵咒,玄冰法杖指向天空,蛇头法杖吐出一枚冰珠,冰珠悬于石盘中央之上。 霎时间,原本蓝白的天空忽然聚集了一片乌黑的浓云,有淡紫色的电光横劈而下,击打在悬浮的冰珠之上。 第29章 随之地上的血肉尸体像是被这雷电感应,身上渐渐浮出白色的光点,大片的光点浮起,朝着冰珠汇聚而去。 一直到那冰珠由冰蓝色渐渐变白,最后成为了一只明亮圣洁的纯白色光球。 等到所有的淡紫色光点消失,祭司才挥动法杖,将光球收回掌中,然后缓缓转身,对着众人道:“恶骨俱灭,天地显灵,愿我沧澜福泽无疆,绵延万年!” 周围几千人像是虔诚的教徒一般,纷纷跪下,叩首拜天地,口中齐喊:“感谢神赐,愿我沧澜福泽无疆,绵延万年!” 礼毕之后,法阵撤下,悬于空中的数百名修士同时落地,而地面上那些人,则又开始了第二轮的欢庆,谈笑风生,载歌载舞。 没有谁会去在意,那石盘上模糊的血肉尸体,汩汩流淌的血液,和上千因被绞杀惨死,而未能瞑目的亡灵。 “……” 乔黎非常胆怯地往那边瞅了眼,此时祭司已经从高台上走了下来,将掌心的光球递给了几名蓝衣修士,那几名修士则护着光球飞跃而起,直奔苍山主峰山顶。 “私欲?他们这么做,难道是从那些人身上……” 乔黎这话未说完,就见苏夜痕眉眼间隐隐蕴藏着浓郁的杀意,整个人亦笼罩在一种极低的气压里。 看着是一幅冷眼旁观,无所作为的样子,却仿佛下一秒就要爆发。 “你……怎么了?”乔黎有些不解。 虽然刚刚那幅画面是残忍得叫人惊骇,但这人也不是什么正义感强的人吧,比起正派,他还更像一个大反派,怎么这会露出一幅路见不平,要拔刀相助的气势? 见人眼神冷冽,不言一语,乔黎小心翼翼地上前,拉住了他的衣袖,略显紧张地说:“你,你别冲动,他们人多,我们打不过……” 苏夜痕正出着神,感受到袖摆有力量拉扯,才回神看向乔黎。 此时的她,脸色仍然余有几分苍白,水波潋滟的双眸像是在害怕什么。 “冲动?这些人死就死了,与我何干。” 像这样的生人祭,他见得多了,诸如此类大大小小的仪式,三洲各地每年每月甚至是每日都在上演,两百年来,年年如此。 他才不会在意这些弱者的生死,方才,也只不过是想起了一些陈年旧事罢了。 乔黎望着苏夜痕。 而苏夜痕的神色很快恢复了如常冷漠,然后拂袖转了身:“走吧,该来人了。” 回宫仍是乘坐之前的雪兽车辇,和来时不同,乔黎没有一点欣赏周围景色的心情了。 见过方才那血腥诡异至极的场面后,她整个人都觉得压抑与难受。 就连她自己也搞不清楚,这难受是生理上还是心理上的…… 奇怪,当初在河洛也不是没有见过残忍的屠戮场景,怎么这会哪哪都不得劲。 难道是规模的原因? 也是,她还从没有见过这么残忍的场面,虽然隔得那么远,但那惊骇可怖的画面还是震慑得她久久未能回神。 尤其那血腥周围的诡异欢庆,简直是挥之不去的阴影…… 让她不禁心惊惶惑,这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国度啊。 乔黎其实满腹疑问,但当她看向苏夜痕时,想要问出的问题又都堵在了喉咙里。 这人不知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情,也和来时截然不同。 换做正常情况,他看她吓傻吓呆,必要嘲笑戏谑一番,而这次,他什么也没说。 二人一路沉默,回到咏梅宫时,已是暮色四合之际。 苏夜痕一回来就摒退众人,独自回到了床上,将手腕搭在膝盖上,坐姿随意地闭上了眼睛。 乔黎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也没有多问,而是顾自去了咏梅书苑。 其实刚刚在铁索桥上,她远远望去时,有用灵识去感知那些囚笼的里的人。 但他们好像大多都是修士,一些修为在她之上的,她无法看出系别,但也有少数几个凡人,她能清楚地辨别出他们的灵根为淡紫色。 而在这个世界中,淡紫色的灵根,属雷。 结合之前莫茹琳说过的话,不难猜到那些用于献祭的人,应该都是雷系的人。 这让她越发好奇了,雷洲是荒洲,雷灵根之人是天生的恶骨,大批的雷系之人用于屠杀献祭…… 乔黎这次来到书苑,没有找那些有关修炼的书籍,而是找寻史书,关于这个世界的史书。 翻翻找找许久,才从偌大的几个书柜中找到了几本册子,一个玉制卷轴。 这里面的史书类书籍,多是有关沧澜国或者雨洲的,写到雷洲之地的基本没有。 唯独这个玉质卷轴上画了张三洲地图,徐徐展开,就是三洲发展的时间脉络,但大多是以图画的形式…… 至于字,也不是没有,但是这种字在她看来,等于是现代人看篆书,连蒙带猜也很懵逼的那种。 乔黎抱着史册和卷轴回到了房中,钻进了她布置得极为温暖的地铺里。 然后就着旁边的烛灯,挨个翻看。 古卷轴她大致地过目了一下,那上面的图画是有颜色的,金、绿、蓝、红、黄、紫每种颜色分别对应着他们的系别,因此三洲之地的分布变化还是很显而易见的。 不难判断出,昔日的雷洲占据整张图的最大面积,且雷系的人分布得到处都是。 雷洲基本上是环绕着其余两个洲,但随着时间的推移,风洲和雨洲的势力范围渐渐扩大,雷洲基本上处于大陆的外围,像是被边缘化了一样。 而地图之中的紫色也越来越少,显然是人数大量锐减。 第40章 咬她 乔黎扫完这长长的卷轴,从旁边拿起一本书册,这本是讲雨洲史的,乔黎也是这时候才知道,水系三国的另外一个国家名曰邺海,一百年前被嵢国所灭。 但这本书册从头翻到尾,也只讲述了雨洲各国之间的纷争,丝毫没有涉及雷洲。 接下来的一本,是沧澜国的史书,则难得地记载了有献祭一事。 书中说,雷系灵根之人是邪灵降世,天生恶骨,唯有献祭于天地,方得苍神祖显灵,佑苍山灵气百年不枯。 还详细记载了历史上的某次国祭,因为那一任国主对恶骨邪灵心怀悲悯,释放了那些祭者,结果次年苍山灵气呈现衰减之势,那一任国主也因此被民愤拉下了国主之位。 乔黎合上书页,又拿起了有关沧澜的另外一本记载书册,这本和刚才那本内容大概一致,大约是版本不同的缘故,这本在关于献祭这一板块,还讲述了雷灵根之人如何恶。 说是早在两百年前,雷洲的朝云国曾称霸一时,将风雨两洲的人当做奴隶驱使,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他们将金系修士和木系修士招揽来为自己建造宫殿,将火系修士招揽来为他们抵御妖魔海兽,至于水系的修士,则是他们用于观赏亵玩的人奴。 他们盛强之时,五系皆是他们的奴隶,无人敢反抗。 书中就连给雷系修士所配的图,也是壮硕如牛,一幅恶神的模样,眼神闪着邪恶的紫光,满口獠牙,手中握着电鞭,击打着大片无辜百姓。 乔黎翻着翻着,不由抬头瞥了眼床上的人,寻思这大佬也不长这样啊…… 虽然他那张脸是张狂邪魅了些,但是比这书册上可要好看太多太多了。 苏夜痕自然注意到了乔黎打量的眼神,眼帘微抬,睨向她。 他坐在床上,位置高,往下俯视,不仅可以瞥见她那张略带疑惑的眼神,还能窥见她面前的整张书页。 书上画着可怕的雷系修士,以及赫然入目的“邪灵恶骨”四个大字,随意一瞥,便一览无余。 夜色已深,屋中闪烁着微亮的烛火光。 苏夜痕望见她那略带惶惑的面容,以及眼底流露而出的怯意,不知怎么的,怒从心生。 他眸色晦暗,冷笑道:“怎么,我这个雷系修士,让你感到害怕了?” 刚才乔黎就担心,他看见这书会生气,没想到他真的生气了。她连忙将书合上,解释道:“没、没有,怎么会,我是好奇之前的献祭一事,然后找来相关史书看看。” 苏夜痕冷着脸色没说话,乔黎觉得气氛不太对,又补充道:“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奇怪,为什么所有人都说雷系之人是坏人,为什么雷灵根就是天生的恶骨,我觉得……” 殊不知,她越是这样的解释,就越显得欲盖弥彰,以掩饰心底的疑虑与胆怯。 俗称越描越黑。 乔黎见人一直沉默不语,有些懊恼,她为什么要当着他的面看。 但转念一想,他也不是这么敏感的人啊,怎么会因为这种小事生气呢? 再说了,她只是个看书的,这书又不是她编写的,关她什么事…… 苏夜痕没有说话,而是站起了身,弯腰将乔黎手中的书册抽过来搁在一边,然后将乔黎从被褥中拉拽了起来。 第30章 乔黎正懵着,顺势站了起来:“怎么了,你干什……” 话没说完,她就被苏夜痕扛起,扔在了床上。 这几乎是以摔的姿势,让乔黎感受到背脊传来钝痛,她眉心微拧,痛苦得抽了口凉气:“嘶……” 苏夜痕则丝毫不顾及她的感受,双手撑在她的肩侧,冷眼俯视着她:“你以为我为什么会救你?” 乔黎埋怨地看向他,十分想唾骂这人是不是脑子有病,没事抽什么风。 但又不是很敢,最终只是咬着唇,轻声问:“你怎么了……” 苏夜痕没有理会她的话,顾自盯着她的双眼,嘲笑道:“你不会天真的以为,像我这样的人,还怀着仁心善念,对你这个亡国公主存有恻隐之心吧?” 他挨得极近,灼热的呼吸几乎吹拂在她的脸颊耳侧,扰得乔黎心脏扑通跳动,极为不自然地伸手,想要将人推开。 可这人不仅不遂她所愿,还将她的双手握住,禁锢在了她的发顶。 而他的另一只手,则捏着她的下颚,迫她与自己对视。 他还是那双冷漠的眸子,幽黑深邃,叫人琢磨不透。 但此时,乔黎能明显感觉到,那两汪黑潭中有涌动的邪恶,看她的眼神像是看猎物,仿佛下一秒就要将她撕碎。 “我告诉你,我和莫如风那样的人没什么两样,我也想要你,甚至比他还想,想要将你玩弄于股掌,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苏夜痕极为戏谑地玩弄着她的下颚,笑得冷漠又轻蔑:“你若没有这张脸,呵,你以为我会愿意救你?” 乔黎没有说话,也不敢说话,呼吸起伏间,活像是一只受惊了的兔子。 她被莫大的压迫感笼罩,不知过了多久,才动了动唇:“那你为什么不动手呢?” 从河洛救起她到现在,正如他所说,他若想要她,机会多得是,不论是当时在飞阁上,还是莫如风的私宅中,哪怕是在这咏梅宫,他都有机会对她这幅诱人的皮囊肆意妄为。 可他为什么没有呢? 苏夜痕仍用那种冷漠至极的眼神盯着她,盯得乔黎头皮直发麻。 就在她正要说什么的时候,这人忽然拉下她的衣服,然后埋首了下来。 旋即颈部传来冰凉柔腻的触感,伴随而来的,还有尖锐物划破皮肉的疼痛。 乔黎疼得脸色发白,条件反射地推了一下他:“你!” 这人是吸血鬼吗!居然咬得这么重…… 苏夜痕唇色被染得殷红,眉眼露出几分邪佞不羁的笑来:“为什么,你说还能有为什么?” “一件赏心悦目的玩意,有人把玩过,和没有人把玩过,哪一样更值钱?” 乔黎眸色微动,像是有些难以置信:“你想要将我送给别人?” 第41章 他的离开 “不然?三洲第一美人,又是至纯的祈灵血脉,如今三洲各国的君主,各大门派的宗主,谁不想要?用你能换到的好处可多了去了……” “那你为什么要教我修炼?”乔黎马上质问。 苏夜痕更觉好笑了:“教你修炼?” “那是因为我觉得你根本没本事修炼,陪你玩玩罢了,就连去寒冰谷,也只是为了用寒冰压制我体内的火毒而已,你还不知道吧?在与赫连雄的那一战中,我中了他的烈焰焚心毒。” 乔黎沉默着没有说话,原来如此,他去寒冰谷果然另有目的。 “你以为我对女人不感兴趣?”苏夜痕轻添了下唇边的血,笑得浪荡又邪恶:“若不是担心玩坏不值钱了,你早不知道被我上了多少次。” 他的态度轻蔑,用词极为粗俗,且侮辱人。 换任何一个正经女子听到这样的话,都会恼羞成怒,想将这个变态王八蛋碎尸万段。 乔黎一开始也的确是这样的想的,但她很快就觉得不对劲,他好像是在……故意激怒她。 即便他看起来从来不像什么好人,更符合邪恶反派人设,但她依然直觉,他不是这样的人。 两人一同挤在狭窄的箱子里时,他会下意识抵住她的肩膀,看到莫如风对她急色之时,那表情分明是嗤之以鼻。朝夕相处间他是会戏弄她不错,但更多的是言语上的,基本上没有出格的动作。 他说她是漂亮的玩物,留着她只是为了获得更大的益处,可是,不留痕迹的玩弄方法,也多得是不是吗? 可他没有,不仅没有,还教她修炼,叫她自强。 苏夜痕之前瞥见过乔黎眼里的胆怯,所以他才近乎疯狂的愤怒,才想要逼出她所有的胆怯,想看她无助绝望的哭泣。 那是一种非常奇怪的感受,像是滋生于心底的阴暗在野蛮生长,肆意掠夺了他所有的理智。 她感到害怕,那他就让她更怕更恐惧,她抗拒,那他不妨就撕碎她,她越不想要什么,他就越要折磨她,看她痛苦,看她绝望…… 但眼下,她不仅没有挣扎没有哭,还用以一种平静的目光看着他,那目光带着探究和打量,仿佛想要透过他这幅皮囊看出什么不一样的东西来。 终于,见她忍着疼痛,用还算温柔的声音问:“你是在生气吗?” 苏夜痕:“……” 他的手往下滑动,似乎要用这种方式激起她的恐惧。 可乔黎完全不为所动,只是略带关切地问:“你为什么要生气?是因为那场献祭,还是因为我,或者说是那几本书……” 衣带被扯动,乔黎又解释说:“我又不是傻子,怎么会尽信书。” 苏夜痕手中动作一顿。 反倒是乔黎伸手,将自己的衣带扯开:“如果你觉得,用这样的方式能够让你心情好点,可以。” 说完,她就垂了眼睫,浑然一副:我不坏你兴趣,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模样。 苏夜痕完全没有料到她会这样,全然一幅听之任之之态。 她不怕?还是说,她信任他…… 这让苏夜痕一时间有些进退两难,但嘴上还是不饶人:“这么浪荡啊?” 乔黎面色平静,内心却是气笑了:你这么牛这么狠这么狂拽,你倒是动手啊,就单纯咬了一口她,连她衣带都不敢解算是什么事儿? 也就嘴皮子厉害。 僵持须臾,苏夜痕果然还是松开了禁锢住她的手,然后悠闲地直起身。 乔黎随后撑起身来,先是揉了揉被捏红的手腕,然后摸了下脖子上的血渍,疼得轻“嘶”一声。 ……这人狗投胎的吗? 苏夜痕站在床边,睥睨着她狼狈的样子,不屑道:“像条死鱼一样,真叫人倒胃口。” 默默揉手腕的乔黎:“……” 我他妈是真懒得拆穿你。 苏夜痕说完那话,就转了身,大步朝着殿外而去。 等乔黎反应过来想要问他去哪时,人已经步出了宫殿。 她连忙下床,跑到大敞的宫殿门口。 外面风停雪止,月色银霜一片,唯有几盏宫灯映着红梅朵朵,看起来格外静谧宜人。 当真是漂亮的景色,如果她是莫茹琳,如果这里是能给她一份安稳的地方,她一定会拿些小吃食过来看雪赏梅。 只可惜……这里没有一样东西属于她。 她不过是这个王宫的囚奴罢了。 乔黎回头披了件斗篷出门,在偌大的咏梅宫找了个遍,前院,后院,咏梅书苑,乃至平日无人居住的侧殿,都没看见苏夜痕的影子。 反倒碰见两个守夜的提灯宫娥:“姑娘怎么了?怎么夜里跑出来了?” 乔黎问:“你们有看见殿下吗?” 两个宫娥俱是摇头。 乔黎点了点头,往寝殿而去。 她能找的地方都找遍了,他不在咏梅宫,他出去了。 想着,不知道怎么的,心中陡然生出不安来。 这些日子,她几乎是没有离开过苏夜痕的,就连睡觉,他在床上,她也是在床边打的地铺。 出去两次,他都有全程陪在她身边。 要说自己也不是依赖感强烈的人,但是现在,不安之感挥之不去。 毕竟,这里不是别的地方,而是守卫森严的沧澜王宫,沧澜的国主想要利用她,沧澜的公主记恨她,她若只身一人留在这里,等于是兔子呆在龙潭虎穴中,只有任人宰割的命…… 怎么想,都不可能安全。 殿内的聚神香如丝弥漫,往常这个时候,乔黎一定会感到困倦袭来。 但现在,她满脑子杂念,一点睡意都没有。 苏夜痕这大半夜出去,他会去哪,他会把她丢在这里再也不回来吗? 可是为什么呢?就因为她随便翻了两本书,触了他的逆鳞,惹他不高兴了? 乔黎想不明白,她安静地坐在空旷无人的殿内,一直到晨光熹微,都没有人回来。 她在咏梅宫院门的守卫那里确认了一下,苏夜痕昨晚的确是出了院门,离开了咏梅宫。 可他又不是莫如风,他会去哪里?又能去哪里? 第31章 随着时间的流逝,乔黎内心的焦虑成倍叠加,到最后不得不静心打坐,希望时间快点过去。 第42章 莫茹琳来访 宫殿外的那些宫娥大抵以为她是凡人,见殿下前几日都比较纵容她,故此对她的态度也大多恭敬,送点心也从一日一次,改为一日三餐。 乔黎本来还很喜欢这些点心,但是这会儿却是看什么都没胃口。 她忍不住在心里骂自己没出息,不就是一人吗?没他会死吗?“……” 好像还真会。 如果苏夜痕不回来,她能想什么办法离开王宫? 没有“莫如风”的带领,连咏梅宫院门前的守卫都要拦她,更何况驻有大量修士的四方宫门。 修为低下,打不过,就没有一丝一毫的主动权。 乔黎不敢乱闯,也不敢浪费时间,她尽最大可能在咏梅宫搜寻有用的东西,武器,令牌,灵石,什么都好,只要是用得上的,她全都悄悄翻找了出来。 她花了好几个时辰,将几个高阶灵石的灵力吸收,勉勉强强能看到容鼎中的液体增多了,从一开始的三分之一,增长为五分之二。 然后将之前那把银制小匕首别在腰间,她还从莫如风的宝库里翻出了一把稍大一点月牙形匕首,将它藏在厚重的狐裘披风里。 多余的时间,她就在殿内练习凝冰之术。 她不能放弃,不能坐以待毙,做最坏的打算,就当是苏夜痕抛下她离开了。 剩下的,哪怕仅有千分之一逃出去的可能,她也要铆足全力,拼那个千分之一。 乔黎在咏梅宫足足呆了三天,一直到第三天清晨,才听到院门传来一阵嘈杂。 她这几日本就眠浅,听到动静瞬间睁眼,紧张地看向那扇殿门。 这些天她看向那扇殿门无数次,稍有一点风吹草动,就会近乎本能地望去。 ……多么希望,他能回来,哪怕骂她一万句蠢货,嘲笑她一万次没出息,都好过困在这囚笼里等待未知。 乔黎起身,走到门边推开殿门。 不料远远看见的,不是谁的身影,而是一大群人。 “给本公主让开!我听说今日王兄不在是么?” 拦莫茹琳的,是名守卫,这守卫平日里察言观色,见二殿下对乔黎的态度颇为宠溺。 如今二殿下不在,而三公主又来势汹汹,他便本能地护着咏梅宫:“三公主,若有什么事,还请等二殿下回来了再说……” 莫茹琳反手就是一推:“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连本公主也敢拦!?” 守卫顺势退了一步,抱拳道:“还望公主恕罪,属下也是奉命行事。” 莫茹琳横眉怒目,颇为不悦:“这王兄的咏梅宫,我想来就来,这么多年来王兄都不曾说什么,你区区一条看门狗,居然还妄想拦本公主?” 守卫虽然很想拦住人,但思来想去,这三公主是得罪不得的,国主纵容着她,她在这沧澜王宫,就是一小祖宗,谁惹了她都没有好果子吃。 何况,殿下出去时,也并未过多交代。 权衡了一番,他终是退开一步:“属下不敢。” 莫茹琳冷哼了一声,带着四名宫娥四名侍卫大摇大摆地朝着咏梅宫主殿而去。 于是乔黎刚一出门,就迎面撞上了他们。 莫茹琳看见形单影只的乔黎,笑弯了眉眼,那张看起来天真无邪的脸上却透着一股狠劲:“黎姐姐,我听闻王兄今日不在,特来与你叙叙旧呢。” 乔黎下意识警惕:“你想要干什么?” 莫茹琳抖了抖披风上的雪花,步上台阶,走到乔黎的身边,侧头看向她:“也没什么,就是见你抢了我王兄的宠爱,十分不爽,想让你尝尝苦头……” 她的声音不算难听,若肯好生讲话,还算得上是那种软妹音。 但此时,乔黎听着她阴狠带笑的声音,只觉得字字都叫人不寒而栗。 “我不过一个供人修炼的囚奴,哪里及得上三公主尊贵无双,又怎会夺了二殿下对三公主的宠爱。”乔黎垂着眼睫道。 但愿她放低姿态,这三公主能看在她们相识一场的份上,不与她多计较。 莫茹琳听了这话,倒也算是心情好些了,她弯弯眉眼,笑得粲然:“也是,你算什么呢,我是王兄的亲妹妹,而你,连王兄的一个妾室都配不上。” 乔黎眼观鼻鼻观心,没有说话。 莫茹琳围着乔黎转了一圈,用手上拿着的那支雪梅花去拨弄乔黎的头发,划过她的下颚脸颊。 忽然看见她脖子上还未完全消散的淤青,小声调笑道:“不过话说回来,我记得王兄好像有个不举的毛病,你把他这毛病给治好了?” 乔黎:“……大概是吧。” “那王兄如今一夜能有几次,一次多久?”莫茹琳忽然好奇了起来,凑近乔黎问。 “……” 乔黎望着这凑到面前的脸孔,后退了半步,规矩道:“公主尚未出阁,问这个恐有不妥吧。” 莫茹琳被她这后退的半步惹恼,脸上的笑意冷了下来:“王兄以前没怎么碰过女人,即便尝试过,也都以失败告终,想来,也没让你享受到什么。” “不如这样,我今日让你试试别的男人如何?” 乔黎陡然心颤,一双惊惶的眸子抬起,看向莫茹琳。 莫茹琳又愉悦地笑了起来,一副乖巧小甜妹的模样:“黎姐姐放心,他们皆是身强力壮的修士,一个个来,定然能让黎姐姐快活的。” “……”你一个公主,这种话怎么说得出口。 乔黎听着,胸腔都忍不住起伏。 莫茹琳见乔黎这样,无奈地撇撇嘴:“我问过父王了,王兄他即便喜欢你,也护不住你,让你早点体验一番修士营的生活,不好么?” “你今天若听我的话,老实跟我走并讨我欢心,到时候等你去了修士营,我就专程给你打声招呼,让他们怜香惜玉些,每日少给你安排点活儿,怎么样?” 乔黎余光注意着周围,后背冷汗已经将内衫打湿。 只可惜,这一次没有人来救她,周围的人都是宫娥,侍卫,守卫…… 而面前这位是沧澜三公主,没人敢拦,所以,不会有人为她这样一个亡国奴出头。 乔黎咬着牙,垂着脑袋,轻点了一下头。 莫茹琳立刻让开路,伸出手做了请的姿势:“那就请吧,我的好黎姐姐。” 乔黎跟在莫茹琳后面,默默走着,等走出院门时,她忽然抽出披风里的大匕首,朝着身侧的侍卫刺去。 第43章 她怎么做到的? 那侍卫反应也是快,没等乔黎伤到他就抬手劈上乔黎的手腕。 乔黎也趁着他这分神的瞬间,一个弯腰后退,朝着那片雪梅林里跑去。 匕首被打落在雪地里,莫茹琳看了眼地上的匕首,见人已经跑走,怒道:“呵,不自量力,给本公主抓住她!” “是!” 前面那名侍卫先一步追去,后面三名也紧跟着一跃而起,朝着那片雪梅林飞行而去。 乔黎方才左手腕被狠劈了一下,痛得她脸色惨白。 可她顾不上这份疼痛,只得跑,没了命地跑,在先追来那名侍卫即将靠近她时,她忽然一个转身。 右手随手折了一支梅花枝,朝着挥来的手划去。 树枝划过的瞬间,有细碎的冰霜自指尖凝结而成,一直蔓延到树枝的尖端。 “呼”的一声,空气被划出一道冰冷的气流。 在那只手即将伸过来抓她时,梅枝的尖端像道利刃,划上侍卫的手臂。 一时间,衣帛破碎,鲜血飞溅而出。 乔黎额心渗着汗水,又用极为疼痛的左手使力,那侍卫的伤口瞬间便鲜血如涌,朝着空气中喷张而去。 甚至有不少溅在了乔黎的脸上、雪白的衣裙上,灼热又滚烫。 而那侍卫,则因瞬间失血过多,惨白着面色,双膝一弯,扑通跪倒在了雪地里。 后来的三名侍卫落地时,都被眼前这短暂的一幕震撼到了。 她不过水系一重天的弱女子,是如何做到用仅用树枝,就将人划出几寸长的血口子的? 并且还能同时使用驭水术,在须臾之间就让人失血过多昏迷。 这…… 三人面面相觑,震惊得久久未能回神,而乔黎则因用力过猛,大滴的汗水从额头顺着脸颊滑落。 为了不失力摔倒,她后退两步,后背靠上了一棵梅树。 此时的她,呼吸急促,脸上衣裙上满是被溅到的血渍,眼睫凝了冰霜,一双眸子隐隐露出狠厉与杀劲。 她刚刚其实看不透那名侍卫的修为,那么他少说也是二重天以上。 可她才聚水一重天的修为,就能让这名侍卫瞬间丧失战斗力…… 那么这说明,她还是很有天赋的对吧? 且再等等吧,总有一天,她要让这些恶心的人都付出代价。 第32章 一名侍卫去扶倒在地上的侍卫,另外两名则不知是因为恻隐之心,还是因为心有余悸,此时都站着没有动。 而后一步跑来的莫茹琳则骂道:“你们都愣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快给本公主……啊!” 她才说完这话,就看见已有一名侍卫倒在了地上,伤口不断涌出鲜血,将地上的白雪都染红了一大片。 而顺着那条血线,她看见乔黎浑身是血,眼神狠厉,正倚靠着梅树气喘吁吁,手中,还握着一支沾血的梅花枝。 这下莫茹琳也惊呆了。 这可是二重天的修士,身强力壮的男人,且还训练有素,虽不至于能凝冰上战场,却也功夫了得。 怎么,怎么会被她区区一个弱女子伤得倒在地上昏死过去…… 她怎么做到的? 不过不管她怎么做到的,她敢逃跑,敢伤她的侍卫,就是死路一条。 莫茹琳的脸色很快由惊愕化作愤怒:“好大的胆子!连本公主的人也敢伤,你们两愣着做什么,给我抓住她!” 乔黎往旁边偏了偏,还想跑,可这次是两个修士,加之她气力已经近乎耗尽,再也无法像方才那样使出凝冰之术。 两个侍卫很快便押住了她的双臂,比起对待弱女子,他们的动作更像是在押一个犯人。 然就在这时,雪梅林的另外一头传来声音:“三公主殿下,三公主殿下!” 乔黎寻声瞥去,只见两个内侍模样的人急匆匆地跑了过来:“哎呦,老奴可算好找,三公主怎么跑这来了……” 内侍抹着汗说着,待见到地上的鲜血,还吓了老大一跳:“哎呦呦,这是怎么了呀?怎么搞成这样?!” 莫茹琳见到这两位内侍,略带疑惑:“佐公公,佑公公,你们不在父王身边侍候,来找我做什么?可是父王找我有事?”“可我今天没空,二位公公先请回吧。” 佐佑两位内侍对视一眼,然后目光越过莫茹琳,落在被挟制的乔黎身上。 斟酌再三,还是脸色严肃的佐内侍道:“回三公主,陛下命奴前来带走河洛公主。” 这话落下,莫茹琳和乔黎皆是一愣。 乔黎疑惑着,而莫茹琳则问出了口:“父王?父王要带走她干什么?” 佐内侍眼底划过一丝狡黠,垂着眼帘道:“三公主说笑了,陛下日理万机,怎有时间见这等卑贱的亡国奴。” 佑内侍附和道:“是是是,陛下只是命奴下们前来,要见河洛公主的,另有其人。” 这话说得云里雾里,不论是乔黎还是莫茹琳都没有听懂。 但让莫茹琳放人,她显然不愿意:“一定得今日么?这贱蹄子伤了我的侍卫,本公主要先带回去责罚一番先!” 听见这“责罚”二字,两位内侍又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是,得今天。” 佐内侍又道:“奴等只带走一日,一日后便将她送回来,届时,任凭公主责罚。” 莫茹琳沉默了。 佐佑内侍是父王的近侍,若无要事从不离身,父王既然派遣他们二人来,想必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她虽然蛮横,却也不会与宠爱自己的父王对着干,于是不情不愿了一会儿后,便松口道:“那行吧,父王可得说话算话。” 佐佑内侍“诶”了一声:“谢三公主通融。” 他们走到乔黎的身边,挟制乔黎的两名侍卫则松了手。 见乔黎直起身来,佐内侍斜睨了她一眼,轻蔑地做出了一个请的姿势:“河洛王女,请吧。” …… 王宫以东,东流殿。 一道白色身影突兀地出现在了偌大的殿前广场上,几名巡逻侍卫见到他,皆有礼地抱拳:“二殿下。” 苏夜痕微微颔首,朝着东流殿而去。 他潜入这王宫,除了得一个安宁的调息环境,自还有另外一件更重要的事情:找到沧澜王室守护的水灵珠碎片,并夺取它。 第44章 不把她当人看 水灵珠碎片共三枚,邺海守护的那枚早先落在了嵢国,后来他与嵢国王室做交易,拿到了第一枚水灵珠碎片。 第二枚也在河洛破国时拿到了,至于这最后一枚,则在水系国之一的沧澜,倘若将其拿到,便能够成功凝合出水灵珠了。 先前在苍山的时候,他用灵识扫过灵珠碎片可能潜藏的位置,但都无果,苍山第四峰守卫重重的祭祀台下面也没有。 而这沧澜王宫,咏梅宫附近他也用灵识扫荡过,没有。 水灵珠是上古水系神物,其灵珠碎片亦算是万金难求的稀世珍宝,既然皇子所居的西殿建筑群没有,那么也固然不可能在后妃女子所居的北殿建筑群。 排除了苍山最主要的位置,又排除了王宫两大区域的建筑群,那这可能珍藏水灵珠碎片的地方,就只剩下两处了。 一是南殿建筑群中的沧澜储宝库,二是东殿建筑群守卫森严的东流殿。 而沧澜储宝库,他利用莫如风的身份冒险找寻了整整三日,愣是没找到。 苏夜痕抬头,望着那偌大的东流殿,看来是藏在这里边了。 还真是个老狐狸,藏得真深,叫他好找。 他往身后瞥了一眼,朝着东流殿步去。 此刻是下午,早朝的时间已过,守卫在傍晚时会换一次值。 可以说,这段时间是最佳的搜寻时间,等拿到了,刚好趁夜色离开。 随着那道白色身影消失,又一道靛蓝色身影自墙角转了过来,他粗眉深拧,不知方才那人回头一瞥,是有意还是无意,是不是早就察觉到了他的跟踪。 可望着那人旁若无人地进入东流殿,他便在心中否了这个念头。 应该还没被发现,倘若发现,明知有人尾随,又怎敢擅闯东流殿。 他握紧了手中的长矛,沉重着心情,跟随白衣身影朝着东流殿而去。 那人究竟是不是二殿下,若是,为何会如此反常地在沧澜储宝库找寻三日?且也无内侍跟随。 若不是,他明明逛完了沧澜储宝库,却为何什么都不拿? 还有,若他不是,那真正的二殿下又在哪里? 见人如今鬼鬼祟祟的来东流殿,他满腹疑惑,内心有了个不太确定的猜测。 …… 莫滨下早朝之后,便去了王宫以北的芳兰殿,与他最宠爱的宫妃腻歪了一下午。 此时眼看着天色渐暗,男人撩开粉色的床帐,拾起床边的大氅披在了身上。 床帐内很快伸出了一双玉白的手臂,从后背抱住了男人的腰,声音又柔又媚:“陛下这么早就要走了么?” 莫滨轻轻拿开女子的手:“孤还有要事。” 衣衫不整的女子不高兴了,眼中失落又气愤:“可是有别的小狐狸精在等着陛下?竟叫陛下还未尽兴就想着离开……” 莫滨转过身来,安慰似地抚了抚女子的头发,宠溺地调笑道:“孤这一个月,日日宿在你这,你还不满足?就这么片刻的功夫都舍不得了?” 女子推开他的手,一声愠怒的娇嗔,但对方到底一国之主,她也不敢太过。 不高兴了一会后,见男人已经穿戴整齐,忙跟着起了身,温柔关切道:“妾见陛下这些日子以来,一直愁眉不展,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莫滨没应,女子又猜测道:“可是七重天第五阶迟迟无法突破的事情?” 莫滨系衣带的动作一顿:“这不关你的事。” 女子转到莫滨的身前,抬起一双媚眼看向他:“妾听闻二殿下那足足三年没有突破的五重天都突破了,想来那河洛公主的祈灵血脉……” 莫滨听到这个,眼神冷冽地扫向她,不悦地怒斥:“你在胡说些什么!河洛公主才如琳儿一般年纪,又与风儿……你当孤是什么人!?” 女子虽一副柔软的姿态,却也早已捕捉到了对方眼底的那丝犹豫,于是垂着眼睫顺势道: “于天理伦常,此事定然不妥,但陛下您想,您又不是要收她为夫人,你只是需要突破修为罢了,而那河洛公主,您只要不把她当人看,当一个物件,一样法器,一个修炼工具,又何尝不可呢?” 莫滨没说话,女子又道:“陛下还记得那把冰魂刃么?陛下不也是用过之后,赐给了二殿下……” 莫滨狡黠的眼神闪过一丝暗光,浑浊雄厚的声音带有斥责:“你倒真会自作聪明。” 女子低垂眉眼,顾自替他整理好衣物,撒娇道:“妾身可不敢,陛下是妾的天,妾,一切都是为了陛下着想。” 莫滨出门后,一度心情复杂。 这件事,他何尝没有想过? 他的修为卡在七重天第四阶两年,这两年不论如何都无法突破。 在得知风儿那么短的时间内,就突破五重天的时候,他就起了这等心思。 那祈灵血脉,当真是妙,怪不得烈炎国主君想要,玉琼储君也在费尽心思打探有关河洛公主的消息。 第33章 可他又有几分不忍下这个手…… 且不说她才和琳儿一般年纪,就说她已与风儿有过肌肤之亲。 他若在这时候干下这等事情,不就是父与子共享一人?这若是传出去,岂不是有失堂堂一国之主的脸面? 但倘若放弃……他又到底是不甘心。 天色渐渐昏暗了下来,莫滨走出了芳兰宫没多久,佐内侍便悄悄走了过来: “陛下,一切都准备好了,人已经带到了禁宫内,并叫人蒙上了眼睛,只要陛下不出声,她不会知道是陛下。” 莫滨点了点头:“此事可没叫旁人知道吧?” “回禀陛下,这禁宫本就人少,仅有的几个守卫,奴下已经寻借口将他们给支开了。” “好。” 莫滨神色定了定。 他不能放着这样好的灵力罐子不用。 他也需要突破。 只是这件事,除了他的佐佑内侍,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便是河洛公主本人,也不能。 …… 早在下午的时候,佐佑内侍便将乔黎带到了一处清冷的建筑群。 这地方的建筑材料并非玄冰,而是少见的黑木,建筑风格看上去也极为古老,木梁上雕着鸟兽符文,用红墨画着各种不知名的图腾。 一眼望去,黑沉沉一片,与灰沉的天空相呼应,看起来格外诡谲压抑。 活像一座座鬼屋。 第45章 您相信报应吗 来到这里后,佑内侍还有一群低等的灰袍宫奴守着她,而佐内侍则在将人送到后,就转身离开了。 乔黎扫视着这古老的房间,清一色的木质家具,唯独黑木床上铺着鲜红的被褥,很显然是新铺上去的。 她略感不妙。 这些人带她来这鬼地方干什么? 她明明记得,这两名内侍是沧澜国主的人,可沧澜国主又显然不会住在这等颓败破旧之地。 “敢问这位大人,可是陛下命你们带我前来此地的?”乔黎终于还是对着佑内侍问出了口。 毕竟,这名内侍看起来比冷脸的佐内侍好说话。 谁料佑内侍闻言,摇头道:“陛下怎可能会涉足这等破旧之地?” “那是……” “是王后家的远房表弟,得了一顽疾,据查阅古册说,唯有祈灵血脉能医治,所以就劳烦河洛王女了。” 看似客套的用词,语气却极为轻蔑不屑。 而门外亦守了足有上十名灰衣宫奴,能如此堂而皇之地说出这话,大抵也是笃定了她没本事逃出去。 “奴下劝河洛王女还是安分些,不要妄想些有的没的,能为沧澜王室解忧,是你的福气。” “若你肯乖顺听话,国主自然不会苛待你,封你个郡主公主的名号,甚至日后为你复兴河洛,也不是全然没有可能。” 乔黎默默听着这人画着大饼,一颗心如坠冰窖。 祈灵血脉,治病…… 想也不用想这些人是需要她做什么。 果然,有两名灰衣宫奴走上前来,他们手中各端一个托盘。 一个托盘上放着药酒,另一个托盘上摆着一条黑色纱布。 佑内侍将药酒递给乔黎:“喝吧,此药无毒,喝了它,你只是会失去灵力,腿脚失力六个时辰罢了,六个时辰后自动解除。”见乔黎犹豫,他又说:“奴下对付人的法子多得是,有几百种办法叫你在这暗屋里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所以奴下劝你,还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的好。” “你只要乖乖的,不乱挣扎,不乱看,就不会让你痛苦。”语毕,他又给另外两个宫奴递了个眼色。 两位宫奴立刻会意,走上前来拿起黑色布条,然后去蒙乔黎的眼睛。 乔黎来时有注意过,除了两名内侍,后边不远处还跟了十多名修士守卫,她逃不过,所以才跟着人走到了这里。 而此刻,那十多名修士守卫却不知为何都退下了,眼下除了这名内侍,就只有十多个凡人宫奴。 要逃不是没有希望,但不能打草惊蛇。 于是乔黎伸手接过酒杯喝下了那口酒,也任两名宫奴为她系上黑色布条。 浑然一副柔弱无助的乖顺模样。 佑内侍见她这样,也觉得她甚是可怜,命人退了出去,自己也踏出门槛,在屋外等候陛下。 乔黎等人出去,立刻转了身,然后催动灵力将药给逼出,液体从她的口中吐出,以一股极柔的力道钻入了木质地板的缝隙中。 整个过程缓慢,且无声无息。 做完这一步后,乔黎累得微微喘气,抬手擦了下额头的汗水。 她试图扯下遮住眼睛的布条,却不料这布条不是普通的布条,竟然怎么扯都扯不动。 “……” 也是,若真那么容易摘下来,他们也不会就这样啥也不管地出去了。 乔黎忽然有些不明白,明明所有人都堂而皇之地觊觎她这祈灵血脉,为什么需要蒙上她的眼睛呢? 是单纯让她逃跑不方便,还是不想让她看到来人的面容? 乔黎一边想着,一边催动灵力用蛮力去扯眼睛上的黑布。 这果然是被施了法术的布条,她动用灵力拼命撕扯,才终于有撕开的迹象。 这黑布是好几层黑纱相叠而成,她每一次动用灵力,都只能撕开薄薄的一层。 等仅剩下最后一层的时候,她几乎气竭,额上发丝已经被汗水浸湿,全都贴黏在脸上。 偏偏就在这个时候,外边传来了沉稳的脚步声,乔黎慌张地抬头。 只透过黑色的薄纱,看见窗外多了道漆黑的身影,看身形轮廓,是个男人。 模模糊糊中,她看见他抬手,轻声说了一句:“退下。” 紧接着,房门被推开,那人迈进了门槛。 乔黎的心砰砰直跳。 可也正是这无比紧张的瞬息,她猜到了来人是谁! 房内并没有点灯,唯一的光亮,是天窗透进来的幽幽月光。 光线黯淡,来人似乎并没有发现异样,但乔黎不一样,蒙眼的黑色纱布是贴在她眼皮上的,因此只要够薄,她还是能够视物的。 虽看不清面容,但那身姿轮廓她眼熟,再将心中的疑虑一推敲,瞬间就了然于心。 她猜测了无数种可能。 唯独这一种,她不敢去想。 堂堂沧澜国主,一国之君,她是真没想到,他居然也会觊觎她的血脉,想要做出这等令人不齿之事。 河洛公主,这具身体才多大年纪? 只怕比他的女儿莫茹琳大不了多少吧…… 乔黎此刻与其说是胆怯害怕,不如说是惊惧震撼,莫大的荒唐之感涌上了心头,让她觉得可气,又可笑极了。 “这便是你们沧澜么?”乔黎的手垂下,没有再去管眼前的黑色纱布。 男人往前走了一步,闻此言刚好顿住脚步。 他没有说话,乔黎又冷静道:“河洛国破时,我母后命死侍护送我出逃,她说我父王曾救沧澜于水火,有恩于沧澜,便让我来投奔,说沧澜国主必会护佑我,为我河洛讨还公道……” 静夜如斯,屋中静得落针可闻。 乔黎站定在床前,柔柔的笑了,被黑纱布蒙住眼睛的她,唇角扬起,笑意哀绝凄凉:“母后和她的侍女青衣,她们到死……都在相信沧澜啊。” 男人依旧站在距离她十步路的距离,既没有上前,也没有开口。 “陛下……” 男人陡然一惊,不可置信地盯向她,眼神锋利带着杀意。 “您相信天道轮回,相信报应吗?您有想过你最宠爱的女儿,将来有一天,国破家亡,流离失所,也会落得我这般境地吗?” 第46章 深夜出逃 “你住口!”不知是否是因为心虚,男人勃然大怒。 但也是他的声音,将他的身份彻底暴露无疑,等他反应过来时,为时已晚。 乔黎听到这声厉呵,稍稍一愣,而后冷声道:“看来我猜得不错,沧澜的一国之主,没想到……真的是你。” 这话一出口,竟叫莫滨一时间进退两难,往前不是,就这么离开也不是。 她是河洛的王女,是所有国家都想要的珍贵血脉…… 暴露了身份,偏偏又不能杀她灭口。 他也不是没想过毒哑她,或是让她变成不能传递消息,只能供人修炼的人彝。 但……想到她方才轻柔的话语,以及那有关报应的假设,他就又有些忐忑。在这样一个强者为尊的世界里,他分明不相信那些弱者对于天道虚无信奉。 可他,就是感到不安。 莫滨久久未动,乔黎看似平静的站着,实则早已吓得呼吸不稳,冷汗涔涔。 但愿这番说辞能唤醒这畜生的良知,能叫他暂时放过她。 她甚至还非常没有出息的寄希望,苏夜痕能回来找她,能发现她不见了,能像前两次那样赶来救她…… 但这个念头也很快破灭,就在这时,屋外忽然响起急促的脚步声。 第34章 来人似乎很是着急,直接就撞门而入了,满眼惶恐地对着莫滨道:“陛下!大事不好了!” 莫滨见到自己的暗卫这般不顾一切的进来,自也猜到是发生了很重要的事情。 果不其然,暗卫就道:“东流宫出大事了!藏于东流宫门匾后的水灵珠碎片被玄夜阁的人抢夺,然后隋将军及时拦住了他的去路,他们已经在东流殿前打起来了!” 莫滨不敢置信:“雷系之人?他们连浕城都进不来,怎么可能混得进王宫……” 暗卫眼帘微垂,接下来的话似乎是不敢多说:“……他,他假扮的二殿下,还有他不是普通的雷系修士,他……他是苏夜痕。” 听到这个名字,莫滨惊得瞪大了眼睛。 几乎不用猜测,如果是他的话,那他的风儿恐怕早已……凶多吉少。 他再也顾不上乔黎了,随着暗卫夺门而出。 而乔黎则是微拧了眉头。 所以,他没有离开,是夺取水灵珠碎片去了?并且还暴露了身份? 乔黎不知道这是个好消息还是坏消息,但她知道眼下王宫大乱,是她最佳的逃跑时间。 她蓄了会儿力,撕扯开最后一层黑纱布,然后悄悄走到后窗边,推开窗户。 守在窗前的灰衣宫奴还未来得及转身,就被乔黎抬手一砍,晕死了过去。 她是很弱,但是修炼了这么些天,对付这凡人宫仆,还是绰绰有余的。 她迅速扒拉下宫奴的灰色外袍套上,然后朝着更黑的巷子钻去。 接着就是根据来时记住的方向,翻墙逃跑。 她本以为免不了要遇上几个守卫,兴许还得打上一场,但弯弯绕绕了好几条巷子,一个也没有遇到。 再往外跑,就是相对熟悉的冰蓝色建筑了…… 不难猜测,定是那畜生国主怕被人非议,所以选择在那么偏僻的地方,并且还调走了守卫。 也好,倒是方便了她。 …… 苏夜痕进东流殿时,是知晓有人跟随他的。 但他没有在意,东流宫这边的一切守卫情况,他摸得很清楚,即便万一暴露身份,以他现如今灵力的恢复情况,应付起来很容易。 可他千算万算,没有想到,这深藏水灵珠碎片的门匾后,设有暗隐弦。 这东西是金系修士发明的,很玄妙,分为副弦和主碑。 副弦类似于隐形的蜘蛛网,覆盖在被保护之物上,是即便修为再高,也无法觉察的存在。 主碑则是一枚五角行令牌,如若副弦损毁,主碑不仅能及时给出警报,还能给握碑之人传递敌方属性信息。 于是王宫有雷系修士的警报拉响,几乎所有的守卫都迅速朝东流殿汇集而来。 他才刚打伤隋功,预备往王宫西方而去,谁料大量的修士守卫如飞蚁一般,密密麻麻地朝他围了过来。 他的修为尚未恢复到三成,对付如此数量庞大的修士不免吃力。 不得已,只能先从稍近的东面宫墙出去。 雷鸣之声自天际响起,水系修士大片倒下,眼看着他就要飞出东面宫墙。 却在最后一刻,被骤然凝起的玄冰之墙挡住了去路。 悬浮于空中的苏夜痕紫衣华服,他望着这道足有十仞之高的玄冰墙,不用猜,也知来人是谁。 莫滨也悬在半空,离苏夜痕刚好一座宫殿的距离,他手中的蓝色光芒湮灭,然后负手怒道:“胆敢擅闯浕城王宫,夺我沧澜宝物,孤看你这魔头也是活腻了!!” 苏夜痕脸上挂着一惯的笑意,然后悠悠伸了手:“是么?” 金黄色的魂珠浮出掌心,莫滨见此一幕,瞪大了眼睛:“是风儿的魂魄!” 苏夜痕手指轻动,把玩着魂珠:“难得好事留一线,没有杀彻底,怎么沧澜国主,您是想要您最疼爱的儿子,在我的手中灰飞烟灭么?” 望着他作势收拢的动作,莫滨瞬间紧张了起来,他知道以他的修为,捏碎一枚脆弱的魂珠,就如同捏死蝼蚁般轻易。 这世界肉身可以死,但只要魂魄尚在,还有的是法子换舍重生。 可魂魄一旦碎掉,那就当真是世上再无此人了。 见人久久不语,苏夜痕玩球似的,将手中的魂珠抛了抛:“嗯?” 尾音微扬,使他本就邪佞的音色,多了几分挑衅的味道。 莫滨纵然是再心不甘情不愿,也只好伸出双手凝力。 蓝白色的光束连接着他的双手与冰墙,坚实的冰墙这才缓缓融化。 苏夜痕笑:“这才识趣。” 他朝着东墙外飞身而去,等到彻底远离王宫的结界范围,才将手中的魂珠抛出。 莫滨飞身过去,待魂珠收入掌心后,勃然暴怒:“隋功!” “臣在!” “速速前往第一修士营,率五百精锐修士即刻追击!” “臣领命!” 莫滨拂袖转了身,又对着自己的几名暗卫下令道:“去,通知四方守城将领,封锁浕城三方城门!” “是!” 第47章 她,算什么呢? 乔黎早在逃出那些黑屋子时,就远远看见东面天空紫光乍现。 随之而来的,是冰刃剑戟的击打声。 不难猜到那边水深火热的战局。 她仔细分析了一下方才那人话里的信息:水灵珠碎片藏在东边的东流殿中,苏夜痕今夜过去夺取,却不慎暴露了自己的身份,这下惊动得沧澜国主也赶了过去。 苏夜痕把她丢在距离东流殿很远的咏梅殿,却独自去东流殿夺取宝物,而这王宫是有设有结界的,且还有大量修士守卫,他倘若抢夺成功,最佳的逃跑路径定然是东面宫墙。 一旦从东面宫墙出去,再怎么想,都不可能回王宫西殿建筑群来救她了。 “……” 所以,他来这沧澜王宫,一直都有自己的目的,救她不过是顺便之举罢了。 而今他灵力恢复得差不多了,也打探到了水灵珠碎片的位置,自然是速战速决,快速夺取逃离为妙。 她,算什么呢? 正如他所言,一个只会拖后腿的废物?还是一个赏心悦目的玩物? 他有心情有功夫时就戏弄两下,没心情没功夫时就撂到一边。 一旦到了紧要关头,涉及他自己的利益,他必然是以他自己为先。 他只是来夺走他想要的东西罢了,当初在河洛王宫,他也是这样夺取她族人宝物的。 乔黎忽然觉得非常难受,不是失望,也不是伤心,而是觉得自己愚蠢又可笑,为自己对他的依赖感到羞愧和不齿的那种难受。 他是救了她两次不错,可他同时也拿走了她族人的东西不是吗?他一个盗匪而已,他们非亲非故,她凭什么就觉得,他会回来救她呢? 凭什么…… 在这个强者为尊的世界里,没有人会同情弱者,唯有自强。 他早就告诉过她的。 乔黎走在雪梅林里,很快就被巡夜的内侍发现:“什么人?” 她悄悄一躲,本想从后背将人砍晕,却不料这人以更快的速度转过了身:“你!你是何人?” 乔黎没了法子,只好握紧了方才随手折的梅花枝,在对方再出声前,就迅速刺向他的喉咙。 大抵是对方见她一个弱女子,没料到她会这么狠绝地出手,所以毫无防备。 须臾间,梅花枝“噗”地扎进那人的喉咙,毙命时连半点声息都无法发出。 “下次投胎,记得投在好人家里,别再来这恶心的王宫当太监了。” 乔黎也顾不上眸子里的水雾氤氲,忙将人放倒在地上,趁着四周无人,将他的衣服扒拉了下来,换在自己的身上。 然后摸出他的腰牌,拎上他的琉璃宫灯,再草率地将人往蓬松的雪地里埋了埋。 完成这一切之后,她看向西边的方向。 这夜想必苏夜痕闹出的动静太大,惹得几乎所有的守卫都聚集在了王宫以东。 那么现在的王宫西门肯定守卫松散,这是她最佳也是最后的出宫时机。 再无犹豫,起身直奔西宫门而去。 …… 这些日子陆隐一直都藏在浕城中,打探消息以及为主上的逃跑作准备。 他站在一处冰堡上,见主上从夜色中飞身而来,问道:“灵珠碎片拿到了?” 苏夜痕颔首,陆隐很快转身:“浕城只有三方城门,今夜必会严加封锁,而王宫东北方向接壤苍山,我们只能冒险闯苍山了。” 苏夜痕回头望着王宫的方向,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 陆隐又道:“但主上安心,属下已经让魏虎他们打通了一条山道,在苍山的第五峰,今夜我们只要敛去灵力,翻山越岭,便能够顺利出城。” 孰料这话落下,身后是一片沉默。 “主上?” 陆隐不由转身,看向苏夜痕,然后顺着苏夜痕的方向,看了眼王宫。 第35章 那边冰城耸立,一片亮堂。 苏夜痕微微拧了拧眉心,收回目光:“无事,走吧。” 他们又换了身行头,装成凡人行走在冰城之中。 路过一个拐角,忽然听见两名男子的议论声:“诶大哥,你说今日陛下身边的佐佑两位内侍,为何要将那河洛公主带去禁宫啊?” “咱们都在这禁宫守了一两年了,说是里头有邪物,一直闲置不让人去,你说……” 被称作大哥的男人则端着碗热汤,沉稳着面色喝了口:“这与你何干?” “我见那河洛公主生得仙姿绝色,又有着传闻可以增益修为的祈灵血脉,你说陛下他该不会是也想……”他凑近他大哥耳语了一句,又感慨:“啧啧此事若真,那岂不就是父子二人……” 他大哥闻言瞬间就给了他一拳头:“你小子活腻了是不是!宫里的事情也敢在外头胡乱议论!?” “哥你别生气嘛,我这不是八卦八卦而已,这又没外人。”“你闭嘴!早知你还是这幅德行,我就不该求统领大人同意你进宫当差,修为不及格就罢了,还整日闯祸。” 男人说完撂下碗,愤然回屋。 “诶,哥!大哥……” 望着从院中跑进屋的背影,苏夜痕掩在斗篷下的眸色愈渐复杂。 今日着实是失策了,若没有那暗隐弦,没有那么快惊动沧澜国主,他必然有时间返回咏梅宫。 可等他触动暗隐弦时,一切已然来不及。 “……” 那个废物,蠢得要死,居然还被人带走了,这回肯定栽了吧。 苏夜痕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这些,他整个人就烦乱又暴躁。 就连他自己也分不太清,这种心痒难耐的烦躁从何而来。 一个顺手救了那么两回的废物东西,对他来说重要吗? 烦闷着往前走了几步,他终于还是停下了脚步。 走在他身侧的陆隐也跟着顿住了脚步:“怎么了主上?” 苏夜痕的脸掩在黑色的斗篷里,看不清情绪,他伸出手,掌心浮现蓝色的光芒,显然是刚拿到手的水灵珠碎片。 “……主上?”陆隐惊吓得四周扫了一圈,还好这边没什么住户,四下无人。 苏夜痕:“拿着,与魏虎他们先行汇合。” 不容置疑的语气,让陆隐这样沉稳的人都惊愕得扭曲了表情,脱口而出就是:“主上你疯了?” 第48章 回去寻她 听着这不敬之语,苏夜痕冷冽斜眸。 陆隐呼吸起伏,垂了眼帘:“沧澜水灵珠碎片被盗取,此等大事,沧澜浕城的第一、第三修士营必会出动,他们高阶修士不在少数,任何幻形术都无济于事,主上此番回去,就算侥幸不死,也得再碎一次灵丹。” 苏夜痕声音冷冷:“你太小看我了。” “主上!”陆隐这下是真着急了,他素来最怕的就是主上的狂妄,他修为是绝顶之高,一览三洲的确无人是他的对手。 可他偏偏也因此自负至极,一次又一次地只身入险境,一次又一次地落得一身伤痕。 仿佛,从来都不珍惜他这条性命,也不惧任何伤痛,只做他想做的一切事情。 陆隐随意一思考,不难猜到主上此番回去是因为什么,这换平时,他肯定无所谓,甚至比主上还要护着乔黎,但此刻,他只想让主上离开这危险重重的浕城: “主上不需要那些血脉,至于女人,主上若想要,偌大的三洲,还不多得是……” 这样的世道,只要足够强大,想要什么没有。 不料一时情急说出口的话,却将苏夜痕彻底激怒。 他的手从黑色的披风中抬起,手掌被紫色电光照耀得冷白。 伴随着一声滋滋的电流声,陆隐浑身被紫电席卷,他额头青筋暴起,吃痛得扬起脖子,然后扑通跪倒在地。 “我不稀罕任何女人,但倘若你再让我听到这句话,我必定杀了你。” 苏夜痕说完便转了身:“还有,这世上的事情,只有我想做和我不想做的,从来都没有什么理由,你也更没有资格拦我。” 陆隐倒在地上,额头汗水滑下,表情因痛苦而显得扭曲,等他终于缓过神来时,那袭黑衣,已经消失在了巷子的尽头。 …… 夜色幽深,王宫本就没有什么人,而乔黎又是一身内侍打扮,垂着脑袋提着灯,一路上倒也没有引起多少注意。 她顺利地走到了西面宫门,却不料在这种时候,那边还守着十多名守卫。 她别无他法,只好沿着玄冰墙往旁边走,指望着能有个守卫人少的小门。 在距离西面宫门大约两百米的距离,的确有一个西侧宫门,门匾较矮,守卫也仅有四人。 但这四人都生得人高马大,也无法感知他们的修为,估摸着都在三重天往上走,硬刚等于是找死。 乔黎扫了眼身后,因为害怕发现她不见的人追来,整个人着急得冷汗直往外冒,竟连这凛冽寒风都顾不上了。 不能来硬的,那就只能来软的…… 可她扮成一个低等巡夜的内侍,能找什么理由在此时出宫呢? 好像也根本没有理由说得通。 而且据她所知,这宫里的内侍皆是凡人,是没有任何修为的,她但凡走近那几个修士,必然惹人生疑。 再加上她有这样一张辨识度极高的脸…… 乔黎想着,抬头看了眼身边的玄冰宫墙。 这墙不是普通的宫墙,远比古代宫墙要高上两倍之多,且表面光滑冰冷,想要翻墙也根本行不通。 况且,还不知道有没有结界。 “……” 所以她就逃不出去了是吗? 乔黎越思考越绝望。 也显然没有更多的时间思考出路,她来到这个墙角没多久,很快便有一群内侍急匆匆地朝这边跑来。 是陛下身边的佐佑内侍:“你,带着人去那边,我往这边!” “好。” 乔黎看着佑内侍朝这边而来,吓得忙转身,朝黑暗中隐去。 想来是侍卫们都去支援东流殿了,所以才轮到这些凡人太监来亲自找人。 也好,她是修士,对付凡人太监总比对付修士侍卫要容易得多。 她边躲,边思考出路。 佑内侍据说是沧澜国主身边的人,那么用他的腰牌寻借口出宫,应该有那么一线生机吧…… 乔黎身体贴着冰冷的墙壁,余光往后瞥了一眼。 可是他们是一群太监,莫约七八人一起,并未单独行动,要怎么样才能让他们分开? 想着,乔黎弯腰从地上抓了一把雪,朝着另外一个分叉口扔去。 她有灵力,扔东西的距离自然不似凡人,望着人一窝蜂地涌向那边,她又抓上身边的树干。 一拉一松,无数雪花簌簌落下,发出唰唰的声响。 两边都传来动静,佑内侍左右为难,只好对着身后的几个侍从道:“咱们也分头去找!肯定就在这附近……” 乔黎转身时摸了摸腰间的匕首,眼底闪过一丝冷意。 …… 咏梅宫位于王宫以西,苏夜痕回来时,便直接绕到了西门这边。 幸在高阶修士都大量聚集在东流殿那边,根本想不到他会绕回来。 所以这边对于他来说,暂时还算安全。 唯一棘手的问题是,他不能使用灵力,一旦动用雷系灵力,必然会迅速将人给引过来。 因此宫墙上的结界也不能破,只能从西边宫门找突破口。 他正站在一座石制的塔楼上睥睨宫门的情况,脸掩在斗篷帽里,整个人几乎与黑夜融为一体。 这时,一辆马车忽然出现在视野里。 苏夜痕盯着那辆马车,眼眸微眯,几乎毫无犹豫地朝着它飞身而去。 像一只黑色的幽灵鬼魅,以前面驾车仆从都无法察觉的速度,从旁侧的车门而入。 车内的男人甚至都没来及发出任何声音,就被人用手指戳破喉咙。 他睁大眼睛,口吐鲜血,不可置信地望着那双阴鹜冷冽的眼眸。 苏夜痕抽出满是鲜血的手指,在那人的衣袍上擦了擦。 然后捏诀,将他的魂魄从他的额心如丝絮般抽出。 待低眉扫了眼那魂魄后,他露出了满意的笑来。 莫氏二王,沧澜国的草包王侯,堪堪才聚水三重天的修为。 而今夜守西门的守卫,也是三重天,刚好能让他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王宫。 马车顺利驶入王宫后没多久,苏夜痕便将驾车的两个凡人给解决了,然后驾马朝着咏梅宫而去。 待抵达那片雪梅林,他便从马车中飞身而去,跃上咏梅宫的院墙。从主殿的后窗飞身而入。 只是殿内空空如也,不见人影,他于是又推开殿门朝着书苑而去。 这咏梅宫里除了院门口有两个低级守卫外,其余都是凡人,即便碰见,苏夜痕亦能迅速杀人毙命。 第36章 他在偌大的咏梅宫里扫荡了一圈,却都没看见乔黎的身影。 “……” 看来是真被带走了。 这个废物。 第49章 下手这么狠啊? 苏夜痕眉眼隐约闪过一丝暴戾,哐地推开窗户,朝着咏梅宫院外离去。 院门口的守卫听见这声响动,忙赶了过去,待看见那扇大敞的窗户,走过去探了眼,又将窗户给关上。 “奇怪,今夜这风,也没这么大吧。” 苏夜痕落在院外的雪梅林里,脚刚好踩到什么,他退开一步,转身用脚将地上的雪扫开。 顿时,一个目眦欲裂的头颅显现了出来。 旁边的雪被染红了不少,细一打量,不难发觉他的脖子上扎着一支树枝,枝头还缀着两朵将落未落的红梅。 见此,苏夜痕愣了一下,眸中闪过些许复杂。 她莫非,自己逃了? …… 乔黎绕着漆黑的巷子不知道跑了多久,才勉为其难地叫那佑内侍落了单。 可当她准备将手中的利刃杀向他时,一队巡逻的侍卫举着明火从巷子冲了出来:“什么人在那!?” 乔黎瞳孔紧缩,吓得转身拔腿就跑。 身后响起男人嘹亮的嗓音:“追!” 乔黎能感受到这些人不是凡人,不仅不是凡人,还是修为在她之上的水系修士。 所以她才跑没多久,就被人堵死在了一条暗巷里。 见左右都是高耸的冰墙,情急之下,她推开旁边的窗户,翻身跃了进去。 那队侍卫随后跟来:“人就在这附近!给我搜!” 这间屋子虽为玄冰所建造,但却是一种类似于平房的方形建筑,里面堆着大大小小的铁箱子,墙上还横着一排铁棍,上面挂着各式各样的刀刃铁器。 看起来是一间兵器储藏室。 乔黎瑟缩在门后光线照不到的暗角,悄悄伸手,摸上一把足有十寸长的砍刀,握紧刀柄。 如果有人进来,她就一刀下去…… 只要对方没有动用灵识提前察觉出她的存在,她完全有把握从这个角度砍死一个男人。 她目光死死地盯着地上的微光,那是从旁边窗户透进来的稀薄月光。 每当有人从窗户过去,那微光便会闪烁一下。 她几乎跑了一整晚,后背前襟早已被汗水浸湿透彻。 见那微光久久未曾闪动,她微喘了口气。 她从未想过她有生之年,居然能体验一把这么刺激的逃跑……这种真人沉浸式体验,可要比当年玩过的那些求生逃亡游戏要刺激和惊险得多。 可好巧不巧的,她才准备放下刀歇会,眼前忽然一暗,显然是有人站在了窗边,挡住了月光。 乔黎吓得立刻屏气凝神,并将手中刀柄握紧。 可这人没有像前面那几个人那样,站一会就离开,而是站在那儿迟迟未动。 冷汗从额头落下,乔黎紧张得心脏都要停摆。 完了完了他难道动用灵识,察觉到她的存在了? 紧接着,房门处传来细微的响动,玄冰门上的铁链被那人绕开。 乔黎闭了闭眼。 待那一处光线彻底亮起,她便握紧长刀,铆足全力朝门口处劈去。 因为足够用力,带动了体内的灵力,导致刀柄上瞬间凝结了一层薄薄的冰霜。 只可惜那人的反应速度竟比她还要快,在门开时便闪到了一旁,刚好避开了她的袭击。 随之手腕被一个力道握住,微微一折,她的手掌便瞬间失力。 长刀落地,砸在冰砖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乔黎一颗心瞬间沉入湖底。 可她仍然不想放弃,她拼命逃了这么一整晚,她不甘心。 她眸色凌厉,眼尾泛起微微的红,见右手无法挣脱,只好扬起左手,试图用指甲去刺来人的眼睛。 苏夜痕俯视着她,将这一刻她眼底的所有倔强与不屈,都尽收眼底。 异样的感觉从心底升腾而起,他忽的伸手,将她另外一只手腕也握住。 乔黎感到绝望又愤怒,还想挣扎。 “放开我!” “是我。”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乔黎微微一愣。 似没听见来人说什么,她抬头,看向他。 只是那人的脸遮掩在黑色的斗篷帽下,看不清面容,只堪堪能看见那棱角分明的下颚弧线,还有他一惯勾起的唇角。 “下手这么狠啊?”他笑着,松开了乔黎的手:“若将我给砍死了,可就没人能带你出去了。” 听到这熟悉的腔调,乔黎的双手失力垂下,然后望着眼前之人,大口喘气。 她累极了,完全说不上来此刻是什么心情,是欣喜,还是悲酸? 又或者都不是,她泛红的眼眸复杂地看着他,缓了许久,才出声自嘲:“我哪有这本事。” 柔软的嗓音,微不可查地掺了丝鼻音。 “怎么是你?你不是早就逃出宫了,又怎么会在这里?”乔黎又问。 满是疑惑的声音,仿佛从来就不相信他会折回来救她。 苏夜痕只是望着她,望着她鬓角的发丝汗湿,望着她尚且还在轻颤的手指,眼神愈加复杂。 害怕成这样,也绝不肯屈服么? 这一瞬间,他忽然恍然自己当初在河洛王宫,为什么会临时起意救她。 要知道,他当时分明是想杀她的。 可她太坚韧了,明明那么低的修为,明明是在以卵击石,怎么走都是死局,也偏要倔强,偏要逞强,偏要从不可能中寻找生机。 苏夜痕本想如往常一样嘲笑戏谑她一番,但话到嘴边却愣是没有出口。 他沉默着朝她伸手,乔黎见人久久不言,只伸手过来,本能地后退了一步:“我可以自己走。” 苏夜痕不顾她的抗拒将人揽抱在怀中,轻嗤:“你觉得我们还能走出王宫大门?” 乔黎听这话自然懂他的意思,如今两人要出王宫,可没有任何身份通行了,只能破结界硬闯。 而她修为不够,还没到能飞的境界,就只能……被他抱着。 苏夜痕抱乔黎的姿势,和当初在河洛差不多。 但不同的是,他动作没有之前那么随意和粗鲁了,在乔黎因为悬空而无法稳住身体的时候,还会不时伸出另外一只手扶住她的肩背。 月亮西沉,雾气空濛。 乔黎就在这一片朦胧中,看向与她贴得极近的男人。 他没有穿往日那身暗紫华袍,而是换了身纯黑的劲装,外面还披了件黑色的尖帽斗篷,配上他那双锋利漂亮的眉眼,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像是某位神秘的江湖游侠客。 这一次,他又是因为什么目的绕到这边来救她的呢? 是西殿这边有什么他需要的东西,还是因为他上次说的,留她有用…… 反正,肯定不会是出于为她考虑。 第50章 拿我的性命威胁 她们从遇见到现在,还不足两个月的时间,又哪里会产生什么情愫呢? 即便有,那也是她单方面的。 因为自身处境危险,而他作为一个修为远高于她的强者,一路庇护她,教她修炼,她会对他动心,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乔黎想着,愈发觉得难过起来,一双眸子逐渐水雾氤氲,连带鼻头都有些发酸。 苏夜痕抱着人划过夜空,落到了一座冰塔顶上。 随意侧头一瞥,就见人眼含水雾,鼻头微红,全然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他不禁迷惑:“你这什么表情?” 被追捕时还一股子狠劲拿刀砍人,怎么得救了反而还伤春悲秋起来? 问着,他像是怕哪里咯得她不舒服,还稍稍调整了下抱姿。 乔黎则收了情绪,正色回答:“后怕而已,人之常情。”苏夜痕观察着周围结界以及结界外的守卫情况,一边随意问她:“倘若今夜我没有来,你逃不出这王宫,你会怎么做?” 乔黎想了想,老实巴交回答:“最坏的打算无非是被他们抓去修士营地,供人修炼,只要他们没有砍断我的手脚,没有捏碎我灵根,只要……我还有机会修炼,我就一定会报仇。” “天真。”他默默听着,最后不屑冷笑:“他们可不会给炉鼎半点修炼的机会,那些炉鼎,最后的下场,多半是绝望自戕,侥幸苟活的,也几乎全疯了……” 乔黎听得心里发寒,然后反应过来什么,狐疑地打量他:“难道你去过那种地方?” 本以为这话,他会冷着脸否决。 谁知道他竟然挑了挑眉,回答得倒是坦然:“那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知道。” 乔黎:“……” 也是,像他这样的人,自然是见多识广,阅历十足,而这个阅历,自然也包括女人。 苏夜痕终于锁定一处较为脆弱的结界,揽抱着人飞身而去。 因为速度太快,飞起的斗篷被急骤的寒风拍打得猎猎作响,乔黎也冷得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第37章 就在苏夜痕即将逼近冰蓝色的结界时,他抬起另外空闲着的手,紫色的光芒在他的掌心亮起。 乔黎头发被风吹乱,她在凌乱中愣愣地看着他的手,看着他手心迅速凝结而成的紫电光球,然后看到他将手中的光球推出。 那球便以她看都看不清的速度,撞击在结界上。 “轰”地一声巨响,连带着天上都隐约有白光乍现。 乔黎下意识捂住了耳朵,可也正是这个时候,她看见有数道蓝色的光芒从结界外亮起。 是修士,而且还是一大群修士,修为叠加起来高得压迫人! 那些人皆身着银白色战袍,手臂上系着靛蓝色飘带,手中握着清一色的冰蓝色长矛。 这打扮乔黎曾经见过,他们正是沧澜第一修士营里的修士! 据说这里面的修士修为没有低于四重天的,甚至还有不少五重天以上的高阶修士。 修为高也就算了,居然还这么多! 放眼扫去,这人数起码得在两百人往上走。 乔黎心惊不已,侧头看向苏夜痕:“怎么办,他们都围过来了,还这么多人……” 这大佬亦是眉心微拧,一脸肃然之态,全没有往日那副张狂的笑意。 带领这两百余名修士的隋功见此,大笑起来:“久闻不如一见,看来传闻中的玄夜阁阁主,当真是绝顶的狂妄之徒啊!” “你说你倘若今夜想法子逃了,我们还真一时半会拿你没辙,可你居然还敢堂而皇之地折返回来找死……” 他怒气冲冲地说着,语气又是得意,又是觉得不可思议。 苏夜痕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抬起另外一只手,紫电之光在掌心亮起。 隋功亦将手中的长矛指向他,声音洪亮震天:“给我拿下!!” 两百名修士悬浮于空中,围成一个大圈,将中间的二人团团包围住,几乎不留一丝空隙。 他们都是修士,修士与修士战斗,自然不会单凭刀枪剑戟,长矛随意一挥,成千上万道冰光之刃朝苏夜痕这边袭来。 纵然他周身的紫电光波能抵挡一时,也抵挡不住一轮接着一轮的进攻。 不慎击破结界杀进来的冰刃划破了苏夜痕的手臂,瞬间血肉飞溅,滚灼的血打湿了乔黎的衣裳,在这寒凉的夜里烫得惊心。 乔黎自然是害怕极了,就算不被这些冰刃划烂,只要这大佬稍稍一松手,她都得跌下去摔烂成泥。 这会感受他的伤口鲜血流淌,她连忙伸手去捂,见不顶事,又干脆催动灵力,尝试控制他的血流速度。 可不知道是这人的修为太高,还是因为他正在拼命抵挡攻击,她根本控制不住。 鲜血沾了她满手,还在不断浸湿她的衣服。 乔黎束手无策,脑子里百转千回,总算想出一计。 她忙在掌心聚出些水来,然后用灵力加以控制,使这些水流刚好形成一张水膜,再用这张水膜包在他的伤口上,以堵住血流。 虽然特别费劲,且要源源不断输出灵力以保证水膜不散,但总算有了点效果。 苏夜痕感受到手臂上的微微凉意,斜眸扫了她一眼,然后很快又抬起手,手心飞出的紫电光波将四面八方飞来的冰刃瞬间击得粉碎。 隋功悬飞在修士围成的圆圈之上,冷眼俯视着灵力逐渐衰弱的苏夜痕,像是在看一条濒死的猛兽:“别再做无谓的挣扎了,纵你修为滔天,今日也逃不出我的冰刃阵法!” “倘若你肯主动交还水灵珠碎片,并且自碎内丹,本将可以看在你算是个英雄的份上,留你个全尸。” 苏夜痕没说话,他似乎也没有力气说话,一只手抱着乔黎,只用徒用另外一只手对付这数百名修士,显然是吃力至极,但凡稍有不慎,他都会被这数万道冰刃划成肉末。 然而这还是主将没动手的情况。苏夜痕体内灵丹才凝合不久,眼下灵力源源不断消耗,极尽枯竭,终是胸肺涌动腥味,唇角弥出一丝血流来。 隋功见劝说不动,只好握紧了手中的兵刃,预备亲自了结了这个魔头。 正观察着局势的乔黎吓坏了,忙伸手抱住苏夜痕的脖子,嘴唇在他耳旁翕动:“拿我的性命威胁他。” 第51章 凝血咒 苏夜痕对上那双坚定的漂亮眼眸。 乔黎强忍着手臂上的刺痛感,又艰难道:“他们想利用我的祈灵血脉,不会想我死的……” 而且,他们之所以这样无差别攻击,大概是因为距离隔得远,根本没有认出她来。 片刻迟疑后,苏夜痕的手立刻就掐上了乔黎的脖子,然后单手将她举了起来。 这下乔黎整个人都悬于空中了,单靠苏夜痕掐脖子的那只手作为着力点。 这种姿势,加上这人狠决不留情的力道,乔黎的脸色瞬间惨白,脖颈传来剧痛,甚至呼吸都有些不顺畅。 她手臂上也受了点皮外伤,本就疼痛难忍,眼下更是痛苦翻倍。 她觉得自己的脖子几乎都要断裂了,泪水不受控制的簌簌落下。 苏夜痕眉眼凌厉,将乔黎痛苦的面孔转向隋功,狠声道:“你看清楚她是谁!” 隋功先是一愣,等看清楚那女子的脸容后,瞬间瞪大了眼睛:“你!她……” 这不是河洛公主吗?他怎么将河洛公主也挟持了!? 苏夜痕抬手抹了下唇角的血,冷笑道:“想杀我?那我便将她脖子拧断!” 说着,手中的力道稍微收紧了些。 乔黎这下连嘴唇也没血色了,疼得脸都仰了起来,腿脚蹬着,双手竭力攀上他的手。 浑然一副想要将人的手掰开,却无法掰开的绝望模样。 隋功这下是真的吓到了,这河洛公主可是至纯的祈灵血脉,是这三洲各国都想要的顶级炉鼎。 他甚至都无法分析,在陛下眼里,究竟是水灵珠碎片重要一些,还是河洛公主更为重要一些。 倘若河洛公主今日死在这里,他便是拿回了水灵珠碎片,想必也难辞其咎。 “你别冲动!”隋功收回了手中的长矛,并抬手示意其他修士停止攻击。 苏夜痕的斗篷帽子已经掉落了下来,他的额角青筋暴起,完全一副穷凶极恶的暴徒之相。 他看了眼痛苦至极的乔黎,如刀刃一般的目光又剜向众人:“要她不死,可以,给本座滚开!” 隋功自然不想让,但他见这人已经疯癫扭曲的面孔,是真担心他不顾一切将人杀死。 毕竟他掐着她的脖子,只需那么一下,那女子脆弱的生命便会瞬间消失。 祈灵血脉是极其珍贵的灵脉,得祈灵神树天赐,仅是这幅躯体独有的,即便再换舍重生,也不可能回来了。 隋功咬着牙,又抬了一次手,他身侧的修士顺着他的手势退开了一个空隙。 苏夜痕道:“再退!” 隋功冷着脸,又挥手让修士们退开了一些。 眼看着那空隙足够大,苏夜痕才将手中的人抱回了怀里,虽然还是掐着她脖子的姿势,但力道全松。 乔黎惨白着面色,想要大口呼吸却只得生生憋住。 苏夜痕神色复杂,眉心深拧,他将人揽抱在怀里,看似裹挟的模样,实则动作轻柔。 那带有薄茧的温热手掌贴在她细腻的皮肤上,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还上下摩挲了几下,似乎是在安慰她。 乔黎自然知道他不会真的伤害自己,可感受着他掌心的抚弄,还是没忍住抬头看了他一眼。 见他眉心深蹙,难得严肃的模样,她也会忍不住想。 他这幅表情里,会有几分是在心疼她呢? 但这一闪念只在须臾间,乔黎就回神将其掐灭。 危桥效应罢了…… 她现在所有的起心动念,都是因为他们身处险境,因为她实力尚弱,需要依赖眼前的这个人。 她,并没有动心,也不该对他这样的人动心。 在乔黎竭力平复着自己思绪的时候,苏夜痕已经裹挟着他飞速抵达了苍山第二峰附近。 身后的隋功紧追不舍,见人似要进入苍山,立刻给身边的修士递了个眼色,示意他带人绕至苍山后包抄。 做完这个,他又对另一旁的修士递了个眼色,待那名修士点头后,他方才开口,试图谈判:“你若识趣,就在此处放下河洛公主,我等便放你一条生路。” 苏夜痕听到这话,果然侧头看向他,然就在此时,站在另一侧的那名修士掐准时机,将掌心悬浮的毒刃朝苏夜痕的后背飞刺而去。 乔黎碰巧看见了,但是那飞刀似的冰刃速度惊人,不等她出声,细长的尖刃就刺进了苏夜痕的后背皮肤。 从右肩胛骨下的位置,贯穿到了身前。 乔黎扫了眼那名出手的修士,又看向这人的身前,尖刃已经刺破布帛,露出淡蓝色的尖端。 她心头一紧,瞳孔骤缩。 ……竟、竟然还刺穿了? 第38章 苏夜痕吃痛地吐了口血,但他反应也很快,立刻掐上了乔黎的脖子,并将那道掺毒的冰刃从身体里逼出。 一时间,前后两个血窟窿鲜血如涌。 隋功见人不过强弩之末,眼底浮出些得意来:“还不快快放人束手就擒!” 在他眼里,这魔头灵力已经耗尽,如今又中了冰雨阁的凝血咒之毒,此刻早已无还手之力。 却不曾想,也正是他这一顷刻间的掉以轻心。 一道紫色光球朝他的额心袭来,在距离他一半的距离时,瞬间铺开一张巨大的紫色电网。 他们见此连忙四散后退,有不慎被电到的几个修士,整个人麻了足足四五分钟才回过神。 隋功顾着躲开电网去了,等回神见那被电到的修士也没怎么着,他才方觉中计。 这不是具有杀伤力的电网! 只是虚张声势分散他们注意力罢了! 隋功霍然抬头,果不其然那人已经消失在了苍山第二峰的半山腰。 他勃然大怒,怒吼道:“给我追!” “中了这凝血咒,纵他有再高的修为,只要不解此毒,不出三日,便会浑身血管凝裂而死。” 苏夜痕的确已是强弩之末,在那道毒刃穿身而过的时候,他就已经觉察到了体内灵丹的碎裂之声。 他中了至寒之毒,额头不断有细密的汗珠渗出,同时体温骤降,以皮肤可以感知的速度变得冰冷了起来。 乔黎吓得不轻,急忙问:“你怎么了?那冰刃有毒?” 第52章 他眼底的悲哀 苏夜痕走到一处雪松林里将她放下,喘息道:“还用想?” 乔黎不知道这人为什么到这种时候,还有心思嘲讽她。 她扶住他的身体左右看了一眼,此刻天光已经大亮,但因为是在半山腰,白茫茫的雾气一片,与地上的白雪几乎融为一体,因此十步路之外什么都看不见,唯有满目的雪白。 见这会儿还没人追来,乔黎着急地扶着他往前走,幸得老天开眼,刚好看见了一个半人高的穴洞。 乔黎把苏夜痕扶到一棵雪松树上靠着,然后进洞探了一下。 虽然洞口很小,但里面的空间却极大,且能听见滴答滴答的水流之声。 如果她猜得不错,这里往下应该连通着水潭河流之类的地方。 想着,她忙折回身,将苏夜痕扶着朝着洞口走去,等他先进去后,乔黎觉得不放心,又探出身,将地上的雪拢了拢,催动浑身灵力使他们凝结成块,堪堪掩住本就不大的洞口。 这里是雪山,今日又是大雾大风雪的天气,风一吹所有的脚印痕迹都会瞬间了无踪迹,他们别说会很难找到这个洞口,就算找到了,也不会发觉什么。 毕竟洞口被雪凝块挡住,已经与雪山浑然一体。 做完这些,乔黎才过来扶住倚靠在洞壁上的人,往洞穴更深处而去。 边走边安慰他:“我们先躲一躲,应该还有机会逃出去的。” 眼下她也顾不上身体的冷和疼,只是竭力扶着他,而这人的身体已经浑然冷成冰,扶着他感觉和扶着一大块冰没什么两样。 最可怕的是,他先前还有些力气,这会儿几乎完全靠她的手臂力量支撑。 乔黎从未想过,这男人的身体居然有这么重! 她感觉她不出十步就要被压倒了。 苏夜痕眼睫上凝了不少霜雪,灵丹碎裂导致的剧痛使他几乎无法使上任何力气,就连出声说话都变得费劲起来:“与我……” 乔黎没听清他说什么,见人薄唇翕动,忙将他扶到一处岩壁上靠着,然后凑到他的唇边:“你刚刚说什么?” 苏夜痕望着眼前女子模糊的面容,吐息道:“与我死在一起,可好?” 才把人费了老大劲扶到这里的乔黎都想骂娘了,他们两个辛辛苦苦,如今终于摆脱敌人了,他在这说什么丧气话? 苏夜痕又扯了下唇角:“能与我这样的人一起死,你合该,感到荣幸才是……” 乔黎:“……” 我荣幸你大爷! 都成这幅鬼模样了,就不能省点力气? 可这人偏偏不仅不省点力气,还边咳血边笑道:“咳……你知道多少人想要我死吗?” 乔黎无语,替他擦了擦唇角的血迹,又盯着他的伤口,施法聚水堵住血流:“谁想要你死和我没有关系,我希望你活下去,我们都要活下去。” 苏夜痕像是没有听到她的话,顾自垂着眼睫自言自语:“三洲各国,那么多仙府门派,甚至一些大大小小的世家,所有人,他们都想取我性命,甚至不惜损失大量修士的代价……” “你说,我要是为了你而死,你怎么算不上是荣幸?” 他说完这话,一双寒凉没有温度的眸子抬起,对上了乔黎的眼睛。 乔黎从他的瞳孔中看到了自己,手中的动作不禁顿住。 他……为了她而死? 他是专程回来救她的? 不,不可能,他这样理智且目标明确的人,不可能冒险做出这种对自己不利的事情。 乔黎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也就是在她失神的这一瞬间,苏夜痕忽然伸手掐上了她的脖子。 这力道不算轻,乔黎很快就呼吸不过来了,拼命掰扯着这人的手。 他在干嘛!他疯了吗!?还是说他在怪罪她拖他后腿,所以干脆掐死她,拉她陪葬!?? 苏夜痕眼神冷漠地盯着她,神色苦痛,声音亦带了几分难言的悲哀: “死在我手里,总也好过,落到那些人手里沦为玩物,不是么?” 呼吸的堵塞导致乔黎出现了短暂的耳鸣,她根本没听见他在说什么,只是看到了他眼中浓浓的杀意,但那杀意中,又透着某种悲哀,似极痛,又似极恨。 那是她完全看不懂的神情…… 认识这人这么久以来,她从未在他那张猖狂的脸上见到过任何悲戚之色。 以至于她总是觉得,他是个张狂嚣张,目空一切的人,没心没肺,不会在意任何人的那种。 这是她第一次,在濒临死亡之际,窥见了他眼底的真实情感流露。 乔黎没再挣扎了,但苏夜痕却失去力气松了手,然后双目瞌上,整个人朝着地上滑倒而去。 乔黎后退几步,贴着另一边的墙壁猛咳了好几声,等缓过神来时,那人已经昏迷倒在了地上,无知无觉。 她抹了下眼角生理性的泪水,忙奔了过去,在他身边跪坐下来,晃了晃他的肩膀:“喂你怎么了,你醒醒……” 见人浑身冰凉,又没有任何反应,乔黎忙去探他的鼻息。 还好还好,还有薄弱的呼吸,还没死。 这大佬那么高的修为,就算受了重伤,也应该不会如凡人一般轻易死去吧…… 乔黎扫了眼周围的环境,这里离方才那洞口有些近,光线还很足,显然不是很安全的样子。 而这人不知是因为环境足够寒冷,还是因为中了毒,血已经不怎么流了。 此地不宜久留,她得把他拖到洞穴深处,再着手给他看伤。 此时的乔黎早就已经手脚冰凉,灵力也到了枯竭的地步,但她不会放弃,也不能放弃。 她得救他。 …… 在沧澜,除了少许王室贵族聘有高阶木系修士,用来专门司职耕种之外,普通的凡人百姓,亦或者低阶的修士是没法在寒地种植的,他们一般都是在每年多晴的夏季出行游猎,一些手艺人,则是去游商。 农耕之户都住在沧澜边缘的暖地,也是在夏季将前年收耕的粮食果实运往寒冷地带,而食物的保质期,也因为严寒气候的缘故,可以延长到两三年之久。 因此,相对于其余国家的首城,浕城不算是热闹的,这里常年冰雪霜冻,普通的凡人百姓多半不愿意出门。 但独独今日,是个大大的例外。 第53章 自然去救我的准嫂子 这一日从清晨时分起,街道上就有不少身着官服的修士来来往往,挨家挨户搜查,将原本蜗居在冰房里的百姓尽数赶了出来,挨个察验。 百姓们在冰天雪地里,冻得直哆嗦,交头接耳的议论声如蚊蝇作响,嘈杂一片: “你说这些官爷在找什么?有犯人出了?” “怕不是吧,犯人出逃用得着搞这么大动静?” “诶,我昨晚半夜听见了好几声巨响,像是修士交战的声音,是不是王宫出事了?” “奇了怪了,既然是捉厉害的修士,往我们这些凡人的屋子里搜找什么……” 那男人说着,打了个哆嗦:“今年的夏季来得可真慢啊,七月都过了,风雪天还是这么多,真冻得让人受不了。” 此时的某座茶楼上,一年轻的黑衣男子倚靠着玄冰栏杆,手中端着碗盏,俯视着下边。 他瞧着下边的人群簇拥,喝了口温茶,吐着热气感慨道: “诶我说,今日这浕城好生热闹啊,初来浕城这么些天,还是头一天见着这么多人,先前我还以为这地儿因为太冷,没怎么住人呢。” 第39章 旁边茶馆小二见状,也附和道:“何止这么些天,我在这儿住了十几年,都没见过这么大的场面,也不知道是出什么大事了,连我们这些小百姓都要扰动。” 楚晏闻言,露出惊讶之色:“那敢情,还是贫道我运气好,赶上了场大热闹?” 从河洛洑水城离开后,他便与王兄分道扬镳,王兄因要事先回了玉琼,而他,则背上任务前往云泽仙府。 但在前往云泽仙府之前,他需要寻一块上等的玄冰做笔杆,这便顺道来了浕城。 浕城别的没有,盛产玄冰,可玄冰虽多,质量上乘,质地纯粹得却难寻。 是以,他便在此地逗留了五日之久。 可也正是因为这逗留,竟让他意外探得了不少的消息。 其中最为重要的一件便是,河洛公主极有可能在沧澜王宫之内。 没有被烈炎国的人带走,而是落在了沧澜浕城,沧澜国主手下的人一边勾结烈炎分得暖地,一边遮遮掩掩,隐瞒消息…… 这事情,倒还真是耐人寻味啊。 只不过他还没有十足的把握确定,毕竟河洛公主的修为据闻才一重天,河洛当时那种情况,她是怎么避开炎军耳目出逃的? 若是说混进凡人商队,又为何以这么快的速度抵达了浕城? 楚晏觉得这团迷雾将解未解,扰得他心痒难耐。 他随手将茶碗搁下,拂袖回了雅间。冰楼雅间内,一片剔透的蓝白之色,墙角摆了几盆珍贵的绿植,蓝绿搭配,倒是有种别具一格的空灵美。 楚晏在绿植旁边的木椅上坐下,见有人进来,两指捻符扔出,那道黄色的纸符便迅速散开,化作淡金色的结界,将这四方隔间罩住。 “回来得这么快,可是打探出什么了?”他看着来人问。 元印低头:“回主子,昨夜沧澜王宫出大乱了,沧澜守护的水灵珠碎片被那雷系魔头所盗,如今满浕城都在寻找他的下落,沧澜两大修士营的高阶修士都出动了!” 楚晏闻言眉头高挑,瞳仁瞪大:“我去,这么大的阵仗!??” 元印颔首:“能单枪匹马潜入浕城王宫,盗取沧澜宝物,并且还弄出这么大的阵仗,这雷系魔头……不猜便也知是谁了。” 楚晏只听盗取水灵珠碎片就已经心下了然。 只是他没想到,那人竟然这么大胆,沧澜可不比那些小国,纵然是最弱的水系,但因仰仗冰山灵韵,也能算是战力强国。 这般冒进,不要命了? “他为何会如此急切地夺取水灵珠碎片?”楚晏想着,眼皮掀起,疑惑地看向元印。 元印倒也不觉得这是个疑问:“嵢国曾攻下邺海,夺取了邺海守护的那枚,但那枚主子还记得不?也在那苏魔头手里,他必然是在收集此物,有所用途罢了。” 水灵珠碎片一共就三枚,分别被雨洲的三个水系国的王室守护。 他已经成功夺得了邺海的那枚,如今着急忙慌地闯浕城王宫,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夺取水灵珠碎片,那这说明什么…… 楚晏盯住元印,坚定道:“河洛的水灵珠碎片也在他手中!那么当日河洛洑水首城被炎军攻陷时,他定然也在场!” 元印被主子说得一愣一愣的,好半天没明白这话里头的意思。 他在又如何?夺走了又如何?这和主子有什么关系? 诶等等,如果说那魔头去过洑水城……那河洛公主,是不是也是被他带走的!? 那这河洛公主为何会顺利出逃,又为何会以这么快的速度出现在沧澜,这就完全能说得通了! 元印这下也一脸惊讶之色。 楚晏理清楚这茬后,立刻拂袖起身:“走!” 元印刚一脸恍然,这下又懵逼了:“主子现在是要去哪?” 楚晏无奈,一个栗棒敲在元印的脑袋上:“我能去干什么,自然去救我的准嫂子。” 元印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揉了揉脑袋,忙跟着楚晏出门下楼:“可是主子,你又怎么确定人是在那魔头手中,而不是在浕王宫?” 楚晏快要被这个石头脑袋给气死了,烦躁地解释道:“那苏魔头是什么人,他可不是什么普度众生的活菩萨,也不好那口美色,他在河洛冒险将人给拐走,必是另有图谋!” 元印似有所悟:“这么说河洛公主对他有用,所以主子认为,他不可能将人丢在沧澜浕城?” 出了茶楼的门,楚晏顾自摇头叹了口气:“唉,人家都说朽木难雕朽木难雕,你这石头啊,那才叫一个金刚不钻呐。” 元印自然听不懂这番说辞:“主子这又是何意?” “这是在夸你呢,说你骨头硬,心性坚定。”楚晏抬手摸了摸他的头,等转过脸的时候,表情耷拉了下来。 啧,他怎么就收了这样一块破石头当仙侍。 等走人少的地方,楚晏两指并拢念了诀,元印背着的那把长剑便应诀而动,悬浮于主人身前。 楚晏轻松跳了上去,元印也紧跟着化作一枚牙色方印,以红绳相系,飞过去悬挂于楚晏腰间,有如腰间环佩一般。 气流涌动,一人一剑朝着那高耸入云的苍山飞驰而去。 第54章 指定是这人有毛病 苍山第二峰,冰洞中。 使出浑身解数将人拖到洞穴深处的拐角时,乔黎累得几乎趴在了地上。 这是一个很深的洞穴,入口小,越往里走,空间就越大。 他们现在所在的位置,是一个椭圆形的冰洞,地面是湿漉漉的石板,往上则是冰壁,顶上有无数倒垂的冰锥,类似于溶洞。 转过拐角后,全没了之前的明亮光线,唯余有被折射的深蓝色幽光。 乔黎休息了那么一小会,感觉力气恢复了一些,就忙爬起身去检查苏夜痕的伤口。 他这次穿的是深黑色的衣裳,即便被鲜血浸染也不怎么明显,乔黎无法判断他到底受了多少伤,只好将他的衣服给解开。 倒不用担心他会被冻死,毕竟他就穿了那么薄薄的两件,脱与不脱,也没有多大区别。 况且,修士的体质与凡人本就有质的区别,不仅不依赖食物,对寒冷和炎热的忍耐度也远高于常人。 像这样的寒冰深洞,寻常凡人估计早就冻得手脚僵麻,不出十个小时就会被活生生冻死。 而乔黎此刻的感受,却仅仅只是冷而已,和冬天穿着风衣在户外的感觉差不多,顶天冻感冒,冻死还是远远不至于的。黑色的斗篷被解下,放到了一边,乔黎毫不犹豫地解开了苏夜痕的衣带,扒拉开他的衣服。 霎时间,男人紧实的胸膛和腹肌映入了眼帘。 乔黎本是心无杂念,一心看伤,可待见到这精瘦的黑色衣料下的画面,还是忍不住愣了愣神。 和她以往见到的那种小麦色腹肌不同,他的皮肤很白,但却并没有因为冷白而显得羸弱。 相反的,肌肉线条流畅而完美,块块分明,是最为理想的那种身材,多一分显壮,少一分则显得单薄。 而眼下,冷白的皮肤被暗红色的血晕染,看起来更是有一种……妖异的战损美感。 乔黎强忍住多看两眼的冲动,去检查他的伤势。 可左看右看,他身上只有右边肩膀处有一个血窟窿,其余地方仅是沾染到了鲜血,并没有任何伤口。 也就是说,除了手臂上的那几道外伤,也就仅有这个血窟窿了…… 而这些地方目前并没有流血,根本就不存在什么失血过多导致昏迷的问题。 止血是不需要了,可不止血,她又能做什么? 乔黎一时间也有些茫然,她是水系,又不是治愈木系,哪里知道怎么给他疗伤。 她唯一能想到的办法,就是对付凡人的那套止血,包扎…… 但很显然,这对他这样的修士根本没用。 乔黎又探了下这人的鼻息,确认他还活着后,扫了一眼这冰洞。 能出去找人救治他吗? 这个念头一冒出,她就很快否决了。 这里可是苍山,沧澜的修士全都在追捕他们,她一旦出去,别说找到大夫,只怕迅速会被抓走。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她害怕那些人找到了这里,更害怕他真的死了。 如果他死了的话,她还有几分逃出生天的可能呢? 满心的焦灼下,乔黎甚至都顾不上自己尚在流血的伤口。 脑子飞速运转,她才暮然想到,她不是那什么有buff的祈灵血脉吗? 祈灵血脉,凡与之交合者,皆可获得极大的修为增益。 而这种修为增益的原理,则是这种特殊血脉能够以阴阳交合的方式,打通修士的某种特殊通道,并且通过这种通道向修士提供来自血脉本身的灵力。 简言之,也就是以特殊的方式输送灵力。 那如果给修士疗伤的话,应该也是输送灵力之类的吧? “……” 第40章 好吧,她根本就是个学渣,对这些一窍不通。 乔黎搞不清楚这两者的区别,也不知道这样做有没有用,但她好像也没有更好的选择。 就只能……死马当活马医试试了。 想好后,乔黎将人扶到一处倾斜的冰壁上靠坐着。 然后表情复杂地坐了过去,伸手,摸上他的腰带。 在腰带将解未解之时,乔黎心跳不由加速,因为内心挣扎,导致动作亦十分迟缓。 真的要用这种方式吗? 想之前在那小破客栈,她还误以为那会是她的第一次…… 却没有想到,没有最惨,只有更惨,她现在是连破板床都没有,只能在坚硬冰冷的地上,周围是寒冷的雪山冰洞。 还有,这人性格那么凶,脾气那么差,如果醒后发现她对他做了这种事情,会不会生气之下一雷劈死她? 乔黎颤抖着手,磨蹭着,等她终于将衣衫尽解,把一切准备工作做到位时,她发现了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 这人浑身上下都是冰冷坚硬的,却独独有一个地方……它,是,软,的。 “……” “……” “……” 这让她怎么搞?! 要说女人昏迷,男人还能有点主动权,但这反过来,就完全行不通了。 乔黎脸色非常不自然,这感觉糟糕透了,她分明是在救人,可却有一种做坏事没得逞,偷鸡不成蚀把米的难堪之感。 她上辈子别说经历过这样的事情,她连男人的手都没摸过。 更别提会去研究人在昏迷的情况下,究竟有没有反应这种高深问题。 乔黎不甘心,又苦苦做了最后一番挣扎,可是这次她没有先前的害羞拘谨,把能试的方法都尝试了,可他……还是没有一点动静。 搞得她一时间都有些怀疑,他是不是本身就在这方面不行…… 乔黎不由回想起之前咏梅宫同居的时候,他身为男人,每天对着她这么个绝世大美人,与她同在一屋檐下,居然没有一点歹心,一丁点都没有。 就算说些出格的话,那也仅局限于撩着玩或者恫吓而已,不起任何心思,更没有任何行动。 乔黎回想起自己的这张脸,从来到这个世界,几乎没有人不垂涎她的美貌。 还别说其他人,她自己照镜子都时常移不开眼睛。 “……” 好了,指定是这人有毛病吧。 她亲自证实,没有什么异议了。 乔黎将他的衣服系好,将手在旁边的冰墙上擦了擦,收敛了所有难堪的情绪。 生死关头,倒也没有那么在意这种羞耻的感受。她看了一眼冰洞那边的光亮,害怕在这里久留被发觉,又拖着人往洞穴更深处而去,转过拐角,来到了一处更暗的地方,将人放下后,又跑回去将血迹什么的清理干净。 做完这些,乔黎呆坐了一会,直到感觉到自己也有些头晕眼花,才想起来自己的伤口。 她小手臂上也受了伤,虽然不怎么严重,但却一直在缓慢地流血。 可当她准备处理这伤口时,脑子忽然一个闪念,想到了原著书里的一个情节…… 第55章 喂血 那时女主在烈炎国王宫呆了有一段时间了,因为虐文女主通病,患有斯德哥尔摩综合症,对pua她的男主产生了好感。 可作者为了虐女主,又让男主来取女主的血,给另外一位女配宫妃解毒,那位宫妃解毒了后,不仅不感谢女主的血,还跑来女主面前耀武扬威,在女主面前宣誓主权,直接导致女主收回了那么一点好感,与男主继续抗争,开启新一轮的虐心虐身。 ……这样让人无语的剧情细节,如果不仔细回忆,还真是很难想得起来。 乔黎捂住自己的伤口,盯着手腕滴落的鲜血,一时间表情复杂。 没想到,她不仅血脉有buff,血液还能解毒…… 这虐文女主的体质设定……还真,狗血绝了。 乔黎顾不上多吐槽,抬起手臂朝地上之人的唇边递去。 奈何这人完全昏迷了,血液纵然递送到他的唇边,也只是顺着他的唇角流溢,根本没有办法进去。 乔黎索性自己吮上自己的伤口,猛吸一口血,然后凑近他的脸,贴上他的唇,以这样的方式渡送。 怕她珍贵的血浪费,还用另外一只手抬了抬他的下颚。 就这样,一口,两口,三口……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也不知是渡送了多少口,乔黎面色完全失去了血色,脑子也愈发昏沉。 但好在,这一切都是没有白费的。 说来也神奇,在她喂第三口血的时候,这人的体温已经不那么冰了。 再继续,他的体温复以肉体可感知的程度,在慢慢回升。 乔黎又吸吮了一小口,她的整只右臂这会儿完全冰凉,且完全麻木,失去了最后一丝痛感。 眼前的景象开始变得模糊起来,就连苏夜痕的身形,都已经出现了重重叠影。 她努力扶了下脑袋,拼尽最后一点清醒的意识,凑到他的唇瓣边。 含得温温的浓稠血浆,就这样滑过彼此的唇齿间,往男人的喉咙中流溢。 苏夜痕其实在一刻钟前就有知觉了,但他只是有感知,却并不能动弹。 他感觉到眼前有发丝拂动,有细腻的手掌捧着他的脸颊和下颚。 这感觉熟悉又陌生,似乎与记忆中的某个旧影重叠…… 苏夜痕颤了颤眼睫,眼睛睁开一条缝隙。 眼前的光影一片模糊黑暗,但他感觉自己是在一个山洞里。 周围是石壁岩墙,地上是潮湿的苔藓,身前有位温柔的女人,旁边甚至还有婴儿的啼哭声。 那女人先是将浓郁的血浆灌进他的嘴里,然后又跑过去安慰那哭闹不休的婴儿。 “涵儿不哭,涵儿不哭,娘亲在呢,娘亲在这呢。”温软动听的嗓音,柔和至极的语调,却明显带着绝望。 女人费劲地安慰着婴儿,待那婴儿哼哼唧唧不再哭泣,她才又端着碗朝这边走来。 血浆继续往他的嘴里灌,与此同时,还有女人近乎哭泣的低喃:“阿痕……怎么还是不醒呢。” 黑漆漆的山洞,湿漉漉的地面,女人与婴儿的哭泣,还有那腥得呛鼻的浓郁血液…… 这是在哪里? 为什么这样熟悉。 熟悉的血腥之气,熟悉的手掌,甚至眼前拂动的发丝,都那样熟悉。 可偏偏他头痛欲裂,什么都回想不起来。 身体的温度渐渐回升,而随着体温的正常,他被凝血咒压制的灵力也渐渐开始复苏。 同时心脏处传来剧烈的疼痛,那是体内灵丹大程度碎裂带来的痛感,有如撕裂心脏一般,极痛难忍。 也正是这种剧烈的疼痛,将他一下子从梦魇中扯出。 他已经不是那个软弱无能的幼孩了,他的内丹早已融合了三块雷灵珠碎片。 所以,这不是在小时候…… 苏夜痕凝神屏息,努力将自己涣散的思绪拉回,才渐渐想起了之前所发生的一切。 他带着人被隋功追杀,身中凝血咒,进了一处山洞。 他自知命不久矣,便想干脆也杀了她。 “……” 凝血咒,一旦身中,若无解药,不论多高的修为,都会浑身迅速冰冷,血脉会渐渐凝结,直到血管爆裂身亡。 可现在,他的毒,解了? 就在他疑惑之时,嘴唇贴上了软软的东西,黏腻的液体被送进他的唇腔。 是血……真实的血,这不是在梦魇里。 这感觉柔腻且怪异,让他的喉结不禁滑动了一下。 眼前的女子似乎已有些神志不清,甚至还晃了晃脑袋以保持清醒:“我不会让你死的……” 柔软的嗓音,却透着某种坚定。 苏夜痕半睁开了眼睛,复杂的目光凝向乔黎,乔黎却因为精神恍惚并未察觉他的醒来,正作势费力地去抬自己的手,想要再给人喂上一口血。 苏夜痕扫了一眼冰洞内的环境,意识到她已经将昏迷的他拖走了老远。 而这里避开了光线,旁边还有冰壁作为遮挡,位置巧妙特殊,纵然有人进来,也很难发现他们的存在。 “……” 往日总骂她蠢,骂她废物,此刻却不得不承认,她与那些徒有美貌的女人,到底还是有所区别。 这种生死未知的艰难处境,换做任何一个脆弱的女子,怕只会无助哭泣,慌张喊人。 苏夜痕望着即将晕倒的乔黎,伸手扶住了她。 目光扫过她已经不再流血的手臂,和她惨白得无一丝血色的嘴唇。 哪怕面容惨白至此,亦自带一种破碎感,美得惊心动魄。 她在干什么,用她的血来救他? 至纯的祈灵血脉,竟还有解毒之效? 苏夜痕眉心深拧,看她的目光越发复杂:“你知道我是谁么?就这样不管不顾地救我?” 第41章 而乔黎感受到手臂的温度,清醒了一下,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好像在说话:“什……什么?” 苏夜痕垂了下眼睫,忽然伸手将人捞了过来,摁在怀里,埋首下来。 以一种依偎的姿势,堵上了她的唇。 乔黎本还恍惚着,但苏夜痕给她渡送了些灵力,浑厚的灵力涌过全身血脉,使她的意识清醒了过来。 乔黎颤了颤眼睫,本以为这人只是在给她渡送灵力,可当他停止渡送时,也并未松口。 反而还更为深入肆虐。 乔黎惊愕地睁大眼睛,意识到这已经不是给她传递能量了,而是在……深吻她。 第56章 一个坑蒙拐骗的道士罢了 幽暗狭窄的空间内,唯余蓝黑色的微弱暗光。 二人呼吸交缠,唇齿厮磨间,乔黎抬起眼睫,对上这人漆黑幽深的瞳仁。 他没有闭眼,而是在盯着她看,那目光带着探究,又流转着某种异样的情愫。 乔黎心跳逐渐加速。 第二次了…… 第二次在他的眼中看到了真实的情绪,上次是悲戚痛苦,而这一次,则是流露无疑的情欲。 就因为她救了他,所以心动乃至情动? 乔黎刚开始想推拒,但转念一想,她这祈灵血脉没准能对他有所帮助,索性坦然。 他救她于水火,助她脱离险境,她以这幅皮囊和血脉相报,也算是扯平。 他若有求,她此刻完全心甘情愿,哪怕,对这地方并不十分满意。 只是就在乔黎被放倒在地的时候,冰洞的另一头忽然传来轰然的响声,接着,无数垂悬的冰锥应震而落,砸碎在水洼中,成片的碎裂声响在冰洞中回荡。 苏夜痕率先反应过来,将人从地上拉了起来,指腹抵在她的唇上,示意她不要出声。 乔黎点了点头,目光透过旁边的缝隙朝外边探去。 虽然这是很正常的反应,但怎么感觉……他们两个这么像是在偷情呢? “……” 就在她走神的这一瞬间,忽然一道黑影出现在了视野里,这冰洞深处环境虽暗,但那人身着一袭黑衣道袍,倒也格外显眼。 苏夜痕正欲直接杀人灭口,但见到来人,抬手的动作却顿住。 楚晏刚从亮处过来,一时间看不见洞内景象,索性从袖中抽出一张纸符,两指捻着,燃起纸符瞬间将这一块照亮。 乔黎看了眼那奇奇怪怪的道士,又疑惑地看向苏夜痕。 不等她问什么,就见人朝这边而来,刚好站定在缝隙外:“看到你俩了,别躲了,出来吧。” 乔黎还想拉着苏夜痕往旁边躲,却不料这人竟直接击碎了旁边那薄薄的冰墙。 “哗——”地一声,碎冰砸进水洼,乔黎对上了那黑衣道士的目光。 楚晏见到这两人,咧出得意的笑来:“唉,贫道我真是料事如神,人果然在你这。” 乔黎左右看了一眼,压低声音问苏夜痕:“你认识他?” 苏夜痕冷哼一声,语气不屑:“一个坑蒙拐骗的道士罢了。” 楚晏听到这话,立马反驳:“谁坑蒙拐骗了?你不要空口无凭地污蔑人。” 说完他扫了眼一脸警惕的乔黎,看苏夜痕的目光多出几分狐疑来:“倒是你,竟将河洛公主拐到了这沧澜来,可叫我们好找。” 苏夜痕还想说什么,可就在这时,胸口忽然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眉心深拧,握住乔黎手臂的手都不自觉紧了一下。 乔黎反应过来,忙将他扶住,这才惊觉他伤口又开始流血:“你没事吧?” 楚晏望着眼前的一幕,表情愈发复杂了起来:“诶,我说,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苏夜痕神情苦痛,将乔黎的手推开,然后冷眼盯着楚晏:“要么滚,要么……死。” 楚晏甩掉手中的纸符,吹了吹指尖的灰,也丝毫不惧:“这么凶干什么,贫道我可是来救人的,若是没有我,你觉得你们俩能从这里逃出去?” “我进来时,可是亲眼目睹外边围着的人,啧,那阵仗,恐怕足有四五百名高阶修士呢……” 说着,他又是嘿嘿一笑:“态度放好点,给点小费,再答应我个条件,贫道想法子带你们出浕城。” 苏夜痕这人素是没有耐心,也最厌恶被人威胁,见他这幅不知死活的样子,几乎毫不留情地抬手。 只是手中的紫电光芒还未飞出,乔黎就挡在了他的身前:“等等。” 苏夜痕满眼不耐:“你干什么,让开!” 乔黎往身后看了一眼,见那道士早已经躲开了老远:“……他说他有办法带我们出浕城。” 苏夜痕声音显然不悦:“就凭他?你信他还是信我?” 乔黎沉默一瞬,垂着眼睫道:“信你,但是我觉得我们可以少受点罪。” 她算是看出来了,这人不论何时都一副狂妄至极的模样,对一切痛苦都毫无畏惧,宁可以一己之力拼到死,也绝不会向任何人低头求助。 这份强者独有的骨气,她是钦佩的,但是她要的不是凌驾于任何人,她现在想要的,仅仅只是让自己脱离险境,活下去。 既然如此,那能多一个人帮忙,肯定是再好不过。 乔黎盯着苏夜痕冷冽逼人的目光,将他的手极尽温柔的放了下来,见人终于不再暴躁,才缓缓转身,目光恳切地看向楚晏:“你刚才说的,可是真的?” 楚晏这才拍了拍胸口,放松下来:“当然是真的,骗你们作甚,如今他们将这第二峰团团包围,四处寻找,可仔细了,我估摸着,不出半日就能找到这里来……” 乔黎看了眼脸色非常差的苏夜痕,又认真问道:“那仅凭你一人之力,能有什么办法带我们两个人出去?” 楚晏一听这话有些不爽:“我既然能从那么多修士眼皮底下混进来,比他们还率先找到你,就自然有的是办法带你出去……” 他改口了,这次强调的是“你”,而非“你们”。 乔黎闻言愣住,眸色微疑,下意识看了苏夜痕一眼。 楚晏见状,解释道:“时间不多,我先简短地自我介绍一下,贫道名楚,单名一个晏字,道号多财,既是云泽仙府问道宗宗主的得意门生,也是东方玉琼国的二殿下,自幼饱读诗书,学富五车……” 叨叨絮絮了一大堆,苏夜痕脸色黑沉,嘴角直抽,就在他忍无可忍,想动手时,乔黎又往过挪了下步子,挡在了他的身前。 苏夜痕:“……” 楚晏终于介绍完自己,才将话题转入正题:“你就算不认识贫道,也合该认识贫道的兄长,兄长乃玉琼国储君,姿容举世无双,在三洲素有第一谪仙的美称。” “之所以会来找你,也是受兄长之托,寻到你,将你带回玉琼。” 第57章 玉琼不比沧澜,你随他走 “带我回你们玉琼国?”听到玉琼储君,乔黎还是有印象的,可不就是原主素未谋面的未婚夫吗? 但这本是两国联姻,河洛都亡国了,他们还需要找她做什么? 她不过一个亡国公主,她有什么呢? 乔黎思考着,很快想到了这身人人都垂涎血脉,眼底不由闪过一丝冷意。 楚晏没有注意到她的表情,顾自说道:“正是,你们婚约尚在,亦有拟定白纸黑字的契约书,我玉琼可不是背信弃义之人,自然也不会因河洛的遭遇而落井下石。” 乔黎收敛了所有的情绪,平静问道:“那你现在只想带我一个人走?” 楚晏看了眼苏夜痕,挑眉:“原先是想将你们一块救出去的,结果谁让他那么凶,不识好歹……” 乔黎:“……” 如若此时是在河洛亡国之时,有人如此诚恳地说出这番话,她必定毫不犹豫地和他走。 但自从有了沧澜这一番的经验教训,她可不敢再轻易相信任何人任何国家了…… 玉琼与河洛有婚约又如何?沧澜曾还是河洛的盟友呢,可为了自己的利益,照样连救命的恩情都可以枉顾。 其他的国家,其他的人,她又怎么可能信得过,只怕到时又是受制于人的被动境地。 楚晏见乔黎后退半步,显然是不想跟他走的意思,顿时不解了,指着苏夜痕纳闷道:“你连那个大魔头都信得过,居然信不过我们玉琼之人?!!” 他们玉琼是三洲大国,完全有区别于那些尚武的小国,他们重礼教,而玉琼之人,也素来以克己守礼、仁义守信出名,所有的国家都争抢着与玉琼人做生意,三洲各地的女子亦都想嫁给玉琼的男子。 可眼下居然有人不相信玉琼王室? 最可气的是,她还更愿意相信那个丧尽天良、欺师灭祖、杀人无数的大魔头? 楚晏觉得荒唐极了,匪夷所思地看着乔黎。 而乔黎则连话也不愿与人多说,只是垂了眼睫:“多谢玉琼二殿下好意,若只我一人,我不愿意和你走。” 第42章 言外之意就是,要么两人都带走,要么她宁愿和这魔头在此自生自灭。 这话落下,不只楚晏,就连苏夜痕都讶异地看了乔黎一眼。 若说往常,她信任他,是因为他是她唯一的一根救命稻草?那么此时呢? 明明眼前有更粗的绳索,她也更愿意选择相信他吗? 可他是什么样的人……苏夜痕此刻早已没了先前的暴躁,唯有一种不知名的沉闷与慌张。 他自己也说不清楚这是怎样的一种感觉,只觉得哪里堵得慌,他很想要摆脱这种感觉。 “玉琼不比沧澜,你随他走。”苏夜痕忽然说。 乔黎听着这样平静沉稳的声音,奇怪地看向他。 苏夜痕却是拂袖转了身,像是要把她丢在这里独自离开。 乔黎望着他后背的血窟窿,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走上前拉住了他的袖子:“要走也是我们……” 不料被这人粗暴地甩开手:“滚!” 乔黎愕然,苏夜痕又冷声说:“若没有你这个废物拖后腿,我早能脱身,又怎会受伤?” 乔黎被甩的手臂正是右手,因他的力道太大,那伤口又渗出鲜血来。 楚晏望着这一幕,也甚觉匪夷所思。 他来时还在想,这魔头拐走人必有所图谋,要从他手中抢人,想必还得费上一番功夫。 起初还打算以帮他脱险为筹码换人,却没想到,这魔头居然想把人就这么扔给自己? 啧,还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 楚晏上前一步,对乔黎道:“事不宜迟,我们走吧。” 见人还望着苏夜痕,他又劝道:“他就你放心吧,命大得很,那么多人追杀了一百年到现在都没死,肯定死不了的。” “说起来你一定奇怪我和他正邪不两立,为什么不杀他,那还不是因为都已经和他打成熟人了?所以我现在看见他,连手都懒得抬,反正也杀不死,何必白费力气。” 苏夜痕:“……” 乔黎:“……” 苏夜痕正要往冰洞深处而去,乔黎准备跟上,就在这时候,冰洞外边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 旋即响起修士的喊声:“诶,这一处还有个洞搜过没有?” “快!进去看看!” 楚晏见状,吓得不轻,忙从袖中一掏,一张黄色纸符扔在地上,瞬间形成一个金黄色的光圈,他往中间一站,朝乔黎伸手:“快,进阵法!” 乔黎回头看他一眼,也不再多言,上前拉住苏夜痕的袖子就往后拽。 苏夜痕自然是想推开她的,但此时他体内灵丹碎裂严重,加上流血甚多,竟也没能反应过来。 乔黎看着一幅柔柔弱弱的模样,这拉他的动作可半点不含糊,甚至还动用灵力增加力气。 于是等几名修士冲进来时,三人已经站进了阵法中。 望着那闪着金色光芒的阵法,领头的修士激动大喊:“人在这!!” 只可惜,不等他手中的冰刃飞过来。 楚晏已经先行一步念诀:“走着!” 金黄色的光阵带着三人迅速消失,那划破气流的兵刃刺了空,最后稳稳扎在后面的冰墙上。 “糟了!这是金系修士的传送阵!” “传送阵的传送距离有限,速禀将军,派人去浕城外寻找传送阵的落脚点!” …… 浕城外,某处猎户的马厩前。 楚晏和户主打了声招呼,牵出了两匹马,将马栓到一只农用马车上。 马车是有棚子的,但上头是抵御风雪的厚厚茅草,窗户也是竹子编制而成,上面搭盖着打了补丁的灰色棉布,显得非常的破败。 楚晏做完这些,见旁边一个傻眼,一个冷脸的二人,解释道: “若不是怕被发现,我也不想坐这么破的马车,但没办法嘛,三洲人数最多的就是凡人,眼下正值夏季,浕城外车道上来来往往的,全是这种运送粮食水果的车队,我们混进其中,那些修士想再找我们,那可得费劲了。” 说完他还顾自夸道:“怎么样,此计是不是甚好?” 第58章 令三洲闻风丧胆的大魔头 苏夜痕没有说话,反倒是乔黎有礼道:“有劳了。” 楚晏才想起什么,又慌忙地回头,从马厩旁的长凳上拿了两个包袱过来,分别递给苏夜痕和乔黎:“套上这种粗布斗篷,脸也蒙上防寒布。” 等两人上马车后,刚准备驾车的楚晏回头睨了一眼,然后紧接着蹙起了眉头。 不行!怎么能让这两人孤男寡女单独相处呢? 他可是出来找准嫂子的!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那河洛公主这般护着那魔头,但他得点醒她,劝她苦海回头…… 想着,他摘了腰间方印,往前一丢,那方印闪烁着光芒,瞬间变成了一个身着牙色衣袍的年轻男子来。 “你在外面驾车,我进去坐坐。” 元印接过缰绳:“是,主子。” 马车内,苏夜痕靠在一角,眉心深拧,眼眸紧闭,乔黎正在用粗糙的布条,简单地给他包扎伤口。 内伤她是没办法的,但是这血窟窿,还是稍微给处理一下为好。 楚晏进来,看见苏夜痕那副模样还略显惊讶:“他伤得这么严重吗?” 他还以为他的伤只是外伤导致中毒,如今看来,怕是也受了极为严重的内伤。 如若不然,这么不可一世的大魔头,怎么可能如此安分地呆在这破败的马车内? 楚晏从没见过这人有如此虚弱的时候,一双目光死死盯着他。 “这么好的机会,此时不动手,更待何时?”他几乎没有犹豫地掏出张纸符,一吹即燃。 乔黎见他目光不善,忙伸手拦住:“你要干什么?” “看不出来么?为民除害啊。”楚晏理所当然道。 明白这人的意思后,乔黎索性用身体挡住苏夜痕:“别动他!” 楚晏手中燃着纸符,他目光甚是不解地看向乔黎:“你究竟知不知道他是什么人?” “河洛虽然处地偏远,但也不至于连这魔头都没听说过吧?苏夜痕、和玄夜阁这两个名字,三洲之内可是无人不闻风丧胆的!” 乔黎眉心微蹙,顺着话头回想了一下,她好像还真没听说过。 不论是苏夜痕这个名字,还是玄夜阁阁主的头衔,她都毫无印象,看来她这个小公主在河洛时,着实被保护得太好。 至于原书……视角只集中在原主与阎凛的爱恨情仇上,连三洲其他国家都很少涉及,更别说区区一个人物。 “百年前,崇明圣尊府被屠满门,三洲修为榜首的几大仙尊,尽数折于他手,百年后,洛云城之乱,鹿丘之乱,还有拜阳之乱。” “你可知道,拜阳国上一任国主是怎么死的吗?” 乔黎不答,只是满眼警惕地望着他。 楚晏也盯着她的眼睛,继续说:“是在国祭当日被他生生拧了头颅,还被抽了魂魄,无头尸首倒挂于王城之上,直到血水流尽才准许人收尸,此举当时震惊了拜阳首城全城的百姓,成了无数人心头挥之不散的噩梦……” “这百年来,桩桩件件的恐怖事件,恐怕没有几件和他脱得了干系。” 楚晏绘声绘色地说着,不时比划手势,希望能吓到乔黎。 但乔黎却始终镇定:“如若真如你所言,那为何我看不出你有任何的惧意?” 楚晏要跳脚了:“你不信我?贫道今日所言句句属实,玉琼之人可从不撒谎!” 乔黎仍是心平气和,分析道:“照理来说,这样一个可怕的人,你当也避之不及才是,但我见你,似乎并不怕他。” “我么?”楚晏义正言辞道:“那当然得是贫道修为通天,胆识过人,又怎会畏惧邪魔!” 乔黎没有说话,用平静的目光审视着他,显然没信一个字。 楚晏略有几分尴尬:“行吧,其实是他……他这魔头杀尽天下人,却独独不杀云泽问道宗的人,我有好几次差点死于他手,却每次都被他放水了。” “大抵也是碍于这层缘故,我与他倒说不上有什么深仇大恨。” “那他为什么不杀你们问道宗的人?”乔黎好奇。 “我哪儿知道。”楚晏聊着聊着,干脆灭了纸符,在乔黎旁边坐下:“不过,贫道倒是知道,他早年也是问道宗的弟子,若论辈分算起来,他还是我师叔呢,只是后来他叛逃了,还杀死了问道宗德高望重的老宗主,从此与整个问道宗为了敌。” “起初问道宗的弟子都想杀了他为掌门报仇,但是后来的这百年里,无数刺杀失败的问道宗弟子都被这魔头放生,久而久之,大家也都我一般,对这任务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甚至于,许多人为了图个安生,还纷纷想要加入咱们问道宗呢。” 乔黎默默听着,若有所思。 看来这人的来头还真是不小,身份估计也复杂…… 第43章 最最最重要的是,他都活了一两百年了! 虽然修士命都长,但是乍然听到这些,乔黎还是忍不住感慨:老!真的好老! 如果按她在现代的年龄算,他都成太太太爷爷了! 楚晏扫了眼那虚弱的魔头,一声叹息:“其实别说我们区区问道宗,整个云泽仙府的各大宗门联手,都不一定能搞得定这魔头。” “那他为什么要杀那些人?你可知道这背后的原因?”乔黎见苏夜痕完全昏睡了过去,才出声问道。 本以为这玉琼二殿下会知道些什么,却不料他只是摆摆手,言语间似还有些气怨: “这谁知道呢,这整个三洲之境,就没人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他东一榔头,西一棒槌,搅得三洲各国各仙府都不得安宁。” 乔黎默默听着楚晏的抱怨,见他不再动杀意,才算放松下来。 她掀开马车的车窗帘子朝外边看了一眼,外头是白天,但根本看不出是什么时辰。 远方天连接着雪地,满目都是晃眼的白色,除了周围偶有路过的其他车马,再见不到任何景致。 这茫然不知时间与地点的冰天雪地,就像她此刻的心情一样。 她既不知道这玉琼二殿下要带着他们前往哪里,也不知道自己将要何去何从。 如果说当时从洑水城出逃,她是好奇忐忑又后怕的心情,那此刻则就是沉入谷底的冰寒。 修炼远比她想象的困难,而这个世界,也远比她以为的,要险恶。 她茫然地望着外面的白色,直到脸颊被凛冽的寒风吹麻,才收回目光,放下帘子,然后看向已经昏死过去的苏夜痕。 虽然知道他可能也不是什么好人,但出于私心,她愿意护他这么一次,权当报恩了。 第59章 这你都不动心? 天黑后,马车终于抵达了一处村镇。 乔黎见马车停留在一片茅草屋中间,不由疑惑:“你不是修士么?还如凡人一样需要歇脚休息?” “自然不是,是马需要休息。”楚晏掀开门帘往外看了一眼。 他似乎也嫌弃这地破败,一个栗棒子敲在元印头上:“你怎么驾的马车?就不能去一个像样点的地儿?” 元印手捂脑袋,有些委屈:“沿路直走,刚好便到这了。” 谁料这话落下,又一个板栗落下:“你还好意思说,拐弯也不会?” 楚晏扫了眼这些茅草屋,不用想也知道,这是个贫穷落后的村镇,还不知道有没有客栈。 “算了算了。”他拍了下元印的头:“去找个客栈,定两间房。” 乔黎本还有些疑惑,但稍一想就明白了,装作凡人行路慢,这里想必还未彻底远离浕城,属于浕城近郊,所以为了以防万一,他们还得继续装下去。 这样也好,她可以看看能不能寻到什么大夫,给这人治一下伤。 客栈找好后,马车行驶到客栈院前,乔黎见苏夜痕没有半点醒来的迹象,只好叫楚晏过来帮忙。 楚晏自然是不情愿的,但眼看着自己的准嫂子这么搀扶着一个男人,终是看不下去,索性揽下这扶人进客栈的活儿。 这是小镇唯一的客栈,都是茅草盖的平房,破败程度可想而知,房顶上的茅草甚至都是漏风的。 破旧简单的客房内,望着那倒在床上的男人,乔黎看向楚晏:“这地方能有办法寻到大夫吗?” 楚晏叉腰站在一边,也盯着床上完全昏死的人:“寻不到,即便寻到凡人大夫,也无济于事。” 乔黎移开目光,看向他,楚晏又说:“他这个修为,外伤基本上都能自愈,不至于会昏迷不醒,他这应该是受了极为严重的内伤。” “那你有什么办法能救他?”乔黎问。 不料楚晏只是不以为意地耸耸肩:“贫道为什么要救他?正邪不两立,不杀他,已经是莫大的仁慈了。” “话说起来……”楚晏别开目光看向乔黎:“你之前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你好像很关心他的样子,你和他到底是什么关系?” 乔黎听闻这话,平静的神色显得有几分黯然:“能有什么关系,洑水城被炎军攻陷,我差点落入敌手,是他救了我,我投奔沧澜,不料沧澜国主忘恩负义,妄想囚禁利用我,也是他救了我。” “这样的情形,我想要救他,也没什么不对吧?”说着,她抬起眼帘,看向楚晏。 楚晏望着昔日养尊处优,以美貌名动三洲的河洛公主,如今却身着凡人穿的粗布衣裳,眉眼间皆是疲惫之意。 不想也知道,这国破家亡后,她这一路该是受了多少苦。 楚晏蹙了蹙眉,别开目光:“对不起。” 乔黎:“?” 楚晏声音沉了下来,没有平日里的纨绔腔调:“得知河洛破国后,我与王兄立刻便赶去了河洛,但等我们到时,洑水已是死城一片,终究……还是晚了那么一步。” “乱世纷争,这不关你们的事。” 乔黎想了想,又补充道:“你此番救我,于我而言,已是大恩了。” 见人态度略显疏离,楚晏忍不住问:“那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还没想好。” 楚晏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开口:“王兄曾交代我说,如若你愿意,那婚约还作数的。” 这话倒是挺让乔黎意外的,但短暂的意外之后,是怀疑:“我如今国破家亡,早就不是河洛的公主了,又怎么配得上玉琼国的储君?” 楚晏闻言,眉头拧了起来:“诶我说,我们玉琼国富民强,可从来不指望着你们河洛能给我们带来好处好么?王兄想要求娶的,不过是你河洛公主这个人罢了。” 乔黎垂了眼睫,没再答话。 目前看来楚晏这人不坏,但那玉琼储君她素未谋面,又怎么知道? 说是求娶她这个人,想必也不外乎是因为她这三洲第一美人的美名,又或者是可增修为的祈灵血脉…… 见人毫不心动,楚晏匪夷所思起来:“喂诶,你到底知不知道,这三洲境内,有多少女子想嫁给我王兄?别说储王妃,便是一个小小侍妾,都有无数世家小姐,仙门嫡女争抢着当。” 乔黎:“……”那这男人就更不能嫁了。 她如今要背景没背景,要人脉没人脉,还要面对那么多情敌,只怕是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楚晏活这么大,还真从未见过对自己王兄不心动的女子,这下稀奇了,忙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卷轴:“你一定是没见过我王兄的姿容,等你见到,必要后悔说出这番话……” 随着卷轴的抖开,一幅仙人之姿的男子赫然入目。 这不是一般的画卷,画面是动态的,且极为逼真,画的是一名身着白衣头戴玉冠的男子,男子手持玉笛,站在山巅,周身云雾缭绕,让他的侧影看起来像是画中之仙。 乔黎盯着卷轴上的人物,男人侧颜俊逸绝伦,仪态卓然,有如玉树临风之姿,眉眼间亦透着温柔与和煦,叫人一见便觉如沐春风。 的确是当之无愧的芝兰玉树,浊世无双。 但乔黎看到这幅画,和她曾在电视剧上看偶像没什么区别,只是哇哥哥好帅,然后没了,她不觉得这人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楚晏这下是真稀奇到了,收了卷轴,满眼不可置信:“这你都不动心?!” 说着他不由看了眼床上的那男人,说起来若单论起颜值,那位也算得上是三洲之内唯一能与王兄媲美的人物。 但与王兄不同,这魔头名声太臭,以至于有关他的传言,都带着惊悚可怖的味道…… 毕竟,面对一个噬杀邪魔,大家第一反应都是惊惧害怕,谁会去关心他生得好不好看呢。 “喂,你莫不是……”就在楚晏准备质问乔黎时,乔黎却适时莞尔一笑,也不拂他好意:“那等我见过他本人之后,再做考虑吧。” 说完这话,她瞧了眼屋中就要燃完的烛灯,对楚晏道:“天色很晚了,二殿下先休息吧。” 楚晏轻哧一声:“咱们这可没人需要休息。” 不过他的确还有别的事情。 临走前,他见床上那位半死不活,终究也是没说什么,拂袖离去。 乔黎则在人走后,脸上的笑意渐渐冷落了下来。 第60章 你嘴角流血了 能看得出来,这个楚晏对她并无坏心,言谈举止间,甚至还有些少年独有的天真之气。 但她又总隐隐觉得,这人不那么简单…… 这种微妙的直觉,让她不敢轻易放下警惕。 毕竟当初到沧澜,也是如此。 最初那莫茹琳对她来说算是挑不出错,但也给了她某种不安的直觉。 乔黎待人进了对面的门,才将房间的木门掩上。 破旧的屋子,仅点了一盏烛灯,如今燃得只剩下最后一点芯子。 乔黎走到木桌边,拿起桌上另外一只干烛,轻轻点燃,然后将其替换。 第44章 苏夜痕在她转身的时候,长睫微颤,微睁开眼睛斜睨了她一眼。 刚好瞥见一幅美人秉烛的侧影,即便她此刻身上披着破布斗篷,头发随意地用绳带束着,却也一样遮掩不住那窈窕的身姿,那张如无暇白玉般的侧颜,在昏黄烛火光的映衬下,亦美得朦胧不真切。 在刚才他们对话的时候,他就已经清醒了,方才那番话,自然也听得一字不差。 所以,听她的意思,她是考虑跟着楚晏去玉琼,完成那河洛与玉琼两位国主定下的婚约? “……” 倒也没有错,趋利避害是人之本性,玉琼储君是三洲公认的君子,想来也不会亏待于她。 在冰洞中,他想放她走的那一瞬间,也的确是这样想的。 只是这么合乎情理的事情,他本也无所谓甚至是允许的事情,在刚才听到她的那声“考虑一下”时,他又忽然感觉到很烦躁。 这种烦躁,让他本能地想要去阻止。 大抵他就是天生叛逆偏不遂人愿吧,他想。 苏夜痕见人点好烛火,重新闭上了眼睛。 乔黎走到床边的凳子上坐下,脑子里一直都在回味,之前的这一路,究竟哪里有不对劲…… 想着想着,目光落在了苏夜痕的脸上,表情忽然一顿。 对了,问题不是出在她身上,而是这个人…… 若说楚晏救她,是因为受王兄所托,那救这个他口中的魔头,就完全毫无动机。 思及此,乔黎眼睫微垂:“……” 这个楚晏,也一样目的不纯。 他们不能跟着楚晏去玉琼。 想清楚这层,她刚准备想办法将这人弄醒,抬头却见他已经睁眼,目光正若有所思地打量着她。 “你在想什么?”苏夜痕忽然坐起身,伸手轻轻掐住了她的脖子:“是后悔了当时拉着我一同进阵法?还是在想,接下来该怎么摆脱我,跟着楚晏去玉琼成亲?” 不咸不淡的语调,看似缱绻慵懒,却透着丝丝冷意。 说着,还用指腹和虎口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她纤细的脖子,仿佛盘算着要不要掐死她:“或者说,你想干脆杀了我?” 乔黎:“……” 你是不是有被害妄想症? “我……”她来不及开口,苏夜痕又抢先一步道:“考虑一下?嗯?” 乔黎眉心微拧,起初还没听懂这话的意思,但转念一思考,方才她和楚晏那番话,他是不是……听到了? 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也好奇起来:“你不想放我去?” 苏夜痕盯着她脖子上的淤青痕迹,指腹下意识在那枚指印上轻轻划过,旋即收回了手,声音冷漠:“你还没有资格考虑。” “我说过,连你这条命都是我的,自由当然也是,而且,冰洞之时,我给过你机会,是你自己先放弃的。” 乔黎没吭声,只是望着他,希望从他冷漠的眼眸中找出些别的情绪。苏夜痕又道:“这三洲之内的任何人,只要我想杀,我都杀得死,区区一个玉琼国算什么,即便楚晏真有本事能把你带走,我亦有的是办法……” 他一脸冷漠地说着狠话,却不料乔黎只是拿起一方帕子,伸手递到了他的唇边。 苏夜痕眉心微拧,满是不耐:“做什么?” 乔黎则眉目平静,温柔地替他擦了擦嘴角:“你嘴角流血了。” 苏夜痕:“……” “你的伤你感觉怎么样了?”擦拭完那一丝血迹,乔黎直接转移了话题。 “……暂时死不了。” 乔黎将帕子放在一边,忽然正色起来:“我是说,能不能走?” 苏夜痕疑惑地看向她:“走?” 她难道猜到了他打算今夜离开? 乔黎点头,凑近小声道:“如果我猜得没错,那玉琼二殿下对你别有居心。” 苏夜痕眼神微凛,诧异之色更甚。 乔黎继续说:“他救你的动机明显解释不通,我在想,他究竟是因为没有办法直接杀掉你,还是想要从你身上得到什么东西,总之我觉得,他应该是想要引你去某个地方,那里肯定埋伏着他的人。” 苏夜痕看她的眼神都复杂了起来,但那复杂之中,分明有浓浓的意外。 “他自然没有办法杀我,杀了我,我体内的雷灵珠碎片会与我的肉身一同粉碎,他此行带上我,只不过是想引我进移魂阵罢了。”他顺着乔黎的话说。 乔黎则惊讶:“原来你早就知道了?” “若连这点都猜不到,我恐怕早就死上千万遍了。”苏夜痕说着,从床上下来。 乔黎忙跟着站起了身:“现在就走?你可以吗?” 苏夜痕却根本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顺手将人揽抱了过来。 旋即木窗打开,窗外月色皎皎,一道黑色的影子朝着那轮浑圆的玉盘而去,最终消失在茫茫雪夜中。 …… 楚晏回到房间后,抽出两张白色符纸,符纸燃烧后化作两只莹白色的蝴蝶。 蝴蝶落于指尖,他低头对着蝴蝶说了两句话,便任它们从窗外的风雪中飞走。 元印随后进屋:“主子,你觉得这次的事情能成功吗?” 要知道那可是苏夜痕,他修为高深莫测无人看透过,纵使受伤严重,怕也不那么容易将他引入阵法。 楚晏摇了摇头:“难说,这魔头一向机敏,不会轻易中套,还得寻个说得通的理由……” 谁料这话才落下,外头就响起了敲门声。 楚晏关上窗户转身:“谁?” 等元印把门打开,一个小二模样的人探头探脑道:“对面那屋的,是和你们一起的吗?” 楚晏疑惑地点头:“怎么了?” 小二:“那屋子的炭盆还没来得及换,我说去换个炭盆,结果敲了好几下门都没人应,于是我推开门一看,那屋子没人了。” 说着他往屋里扫了圈:“我还以为人在你们这儿呢,那这大半夜的,那对小夫妻能跑哪里去?” 楚晏听闻这话,也顾不上这人用词不对,忙起身朝着门外而去:“你说什么?屋子里没人了?!” 第61章 我可能会死 苏夜痕裹挟着乔黎一路往东,趁着风雪夜色,飞了整整一个晚上。 他的速度飞快,加上夜里天寒地冻,乔黎整个人都冻傻了,吹拂在面上的凌冽寒风犹如冰刀一般凌迟着她,四肢则冻得僵硬麻木,就连牙齿都忍不住轻颤。 她这辈子都没冷成这样过,哪怕她现在是修士,体质已经一定程度的升级,可还是遭不住这样的快的速度,以及这样凛冽的雪夜寒风,这比之前雪山冰洞里还要冷。 一整路上,唯一的可以感知的温度,就是后背之人的轮廓。 可苏夜痕显然也好不到哪里去,伤口里流出的血浸湿了她的衣裳,甚至不时还轻咳一声,乔黎能感觉到后脖子上都滴着温热的鲜血。 他显然是伤得不轻,此番趁夜色逃离,想必也是竭尽全力。 要知道追捕他们俩的人,不仅有烈炎,沧澜,现在还加上了玉琼…… 作为三洲各国的通缉犯,他这是在带着她逃命呢。 寒风几欲刮破耳膜,乔黎实在是冻得不行,浑身也难受得不行。 百般难耐之下,她稍微动了下僵冷的手指,覆盖在他的手背上:“我们……这是要去哪?” 苏夜痕:“不知道。” 乔黎:“……” 不知道你带着我在这寒风里瞎乱飞奔。 而且还把她放在身前,她真怀疑他是不是故意拿她挡风。 苏夜痕低头扫了眼,见人眉心深拧,一幅难忍的模样,不由疑惑:“怎么?” 她又没怎么受伤,又不用动用灵力飞行,这是什么表情? 乔黎闭了闭眼,牙齿打颤:“冷……” “还有多久,什么时候才能停下?” 苏夜痕移开目光,凝向远方泛白的天空,语气一惯不屑:“你能不能有点出息,今夜若出不了沧澜寒地,他们很快便会追上。” 沧澜寒地除了浕城和少许的几个县郡,全部都是白茫茫的一片,要么雪要么冰,一旦白日出现,很容易被水系高阶修士的灵识捕捉到。 乔黎想也是,现在逃命期间的确不是矫情的时候。 她努力将脑袋往里偏了偏,希望能让脸颊好受些。 没想到她这一动,这人竟是将她整个人转了过来。 与从后背揽抱不同,面对相抱的姿势则暧昧得多…… 乔黎脸是感受不到刀刮般的冷了,但身体的感觉却尤为怪异,尤其是……胸。 她这幅身子骨,不仅颜值绝顶,身材自然也是玲珑有致,该少肉的地方一分不多,该多肉的地方一分不少。 这种抱姿,无疑是对她的蹂躏。 现在脸颊不仅不冷,甚至还渐渐发烫的乔黎:“……” 早知道,不说自己冷了。 苏夜痕本只是想让她闭嘴,所以遂她的愿,不让她的脸颊对着寒风。 第45章 却完全没想过,当他把人转过来时,胸腹顿时一片柔软。 伴随着那触感,脊椎骨似有电流涌过,直直上窜,犹如这寒冷夜里的沸水炸开。 他额角一跳,又迅速将人转了过来。 于是乔黎被迫再次在寒风中凌乱,只是这次,多冷她都不吭声了。 待到天色彻底大亮的时候,苏夜痕带着人落在了一处田埂上。 对没错,田埂,周围草色如茵,全然一幅盛夏之景,周围的气温也上升了不知多少个度。 说来也神奇,这里距离先前的寒冷地带不过百里,却完全是两种气候。 与方才的大风雪不一样,这里则是下着小雨,淅淅沥沥的雨水浇洒在万物上,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乔黎落地后还有些恍惚,可不等她有时间感慨这气候之神奇,就见身边的人捂了下心口,旋即吐出一大口鲜血来。 此时天光大亮,她也是这时才惊觉,这人的脸色已经毫无血色了,完全惨白,若不是他还睁着眼睛,还站着,她定然会觉得他其实是个死人。 乔黎忙扶住他,像是怕他失力摔倒:“你怎么样了?” 苏夜痕:“没怎么样,内丹全碎,灵力尽失,形同废人而已。” “……” 平淡的语气,像是在说今天的天气真糟糕一样。 乔黎就知道他的情况很严重,如若不然,他不可能一再昏迷不醒,更不可能在明知道楚晏对他别有用心的情况下,还上他的马车。 而此时听他这话,乔黎更是吓得不轻:“那该怎么办?” 说着她扶着人,抬起头看向前方,前方是几块农田,而这些农田后,则有一片瓦屋。 黑瓦白墙,错落成片,看起来又是个小镇子,且看规模和建筑风格,应该算是比较繁荣富庶的小镇。 “你先撑一撑,我带你去找大夫。”乔黎扶着人朝那边走去。 苏夜痕扯了扯唇:“别说大夫,便是高阶的木系修士,也救不了内丹碎裂之人。” 这乔黎其实是知道的,就像心脏破裂了,再牛逼的医生也无力回天一样。 但照理来说,内丹碎裂的人,基本上就是个死,就算侥幸苟活,那也该是修为尽失…… 可这人不一样,他上次碎了内丹还是可以动用灵力,就连他现在,也可以如正常人一样行走,并不依赖她的搀扶。 乔黎也不知道他究竟是体质特殊,还是修为过高。 雨不知不觉下大了,二人没过多久就已经浑身湿透。 待越过田埂,走上碎石小路时,许久不出声的苏夜痕忽然说:“我可能会死。” 乔黎动作一顿,侧头看向他。 苏夜痕唇角又溢出一丝鲜血来,但雨水很快将那丝鲜血冲刷掉。 他转过头来,唇角勾起,让狼狈的他此刻看起来有些疯癫:“你放心,我若死了,也会杀了你陪葬。” “……”我真的好放心呢,这狗东西什么时候才能学会说人话。 乔黎看他白得跟个鬼一样,也不知道他是神志不清了还是怎么,继续拉着他冒雨往前走: “你能不能别这么悲观,我修为这么低,还国破家亡了,都你比乐观点。” “国破家亡……”苏夜痕又是垂眸冷笑,轻声低喃:“算什么,那还只是痛苦的开始而已。” 周围雨声哗然,乔黎也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刚想问,就见人眼眸瞌上,脑袋一歪,直接倒在了她的肩膀上。 忽然被迫承重的乔黎:“喂!?” 见人再度昏死过去,她没办法,只好拖着他举步艰难。 艹,这狗男人怎么这么重,而且还说昏迷就昏迷…… 这得幸亏她是修士,若是凡人姑娘家,铁定要被他这架势压倒。 第62章 桐花镇 乔黎到底还是身板太小,扶着人没走多远,就没力气了。 她是有灵力,但因为之前消耗太多,这会儿一时间也没能恢复过来。 将人扶到石墙上靠坐下来后,乔黎才抬头就着雨水扫了眼这周围的环境。 这也不知道是什么地方,但从建筑风格上来看,还蛮漂亮,地上是石头铺就而成的小巷,巷子周围是石墙黑瓦的屋子,还有不少二层小阁楼。 旁边有一条很宽的河流,绿油油的河水上浮游着几只棚船,对岸则和这边是一模一样的建筑,看起来有点像是那种江南水乡的小镇。 乔黎歇口气后,抬头看了眼天上。 顶上屋檐雨水如帘,而天上,则是浓云滚滚,显然这雨一时半会停不了。 想了想,在衣服里翻了翻,翻出来一个白色绣金丝囊袋。 这是她在咏梅宫翻找出来的,大约是个宝贝神器,瞧着拳头大的扁平囊袋,不占地方,但里头却能容纳不少东西。 她早就想过逃出宫可能会用上钱,所以往里头装了一堆金条银锭,还有一大把灵石。 毕竟,她涉世未深,也不知道这个世界其他地方究竟用什么做交易,凭经验和观察,她觉得货币不外乎这两种,于是都装了些。 除此之外,她还装了几个模样很高级、但不知道怎么用的法器。 乔黎拿出一只银锭,然后将囊袋藏好,才转身将人从地上拉扯了起来。 她抬头看了眼,见这前面的石台阶上,正好有一座三层小楼,那高高的竹制牌匾上镌刻了“竹云水巷”四个大字,门前有许多背着包袱的凡人来来往往,甚是热闹。 看起来,像是个客栈。 乔黎艰难地扶着人上台阶,没走几步,就有个身着粗布衣裳的胖大婶走了过来,关切道:“小娘子,你男人这是怎么了?欸,都昏迷了啊,你一个人扶得动不,可要搭把手?” 对于这里的人,乔黎的第一反应是警惕,本想拒绝。 但见对方眉目和善,甚是关切,而且还是个凡人,索性轻点了一下头:“那麻烦你了。” 胖大婶将手上的菜篮子挽好,上前帮忙扶人:“诶不谢不谢,我家就在前头呢,反正也是顺路。” “我见你们二人这打扮,是从寒地那边过来走商的吧,这是遇见匪贼了还是咋地?”胖大婶扶着人,边走边问。 乔黎微微一愣,旋即轻“嗯”了一声。 “哎呦真是,这些年大小国战乱颇多,搞得到处民不聊生,匪贼也越来越多,还真是苦了我们这些小老百姓了。” 胖大婶说着,忽然瞧了眼乔黎:“不过你一个姑娘家跟出来作甚?这外边可乱着呢,你幸亏是到了我们桐花镇,若是落到了那些破落阴沟地可就完咯……” 乔黎分析着她这番话:“这桐花镇,有什么特别的吗?” 胖大婶听人这么问,颇为自豪:“咱们桐花镇啊,出了好几个修士,如今已是神农门的仙师,我们得仙师照拂,匪贼可不敢乱闯……这十多年,咱们桐花镇算是少有的清净地儿了。” 二人将人扶上台阶后,乔黎刚想言谢,不料胖大婶却道:“你们两个是要住客栈吧,这竹云水巷是一座酒楼,三层才能住人,我帮人帮到底,给你把人扶上去。” 乔黎眉心微拧:“这就不麻烦了。” 胖大婶却执意不松手:“你一小姑娘咱能扶这么个大男人上楼,还是我帮你吧,姑娘可莫见外,而且我看他伤得不轻,可得快些找大夫。” 进了客栈,小二很快迎了过来:“诶,张婶,这是……” 张婶:“寒地那边来的,估计遇上匪徒了,小两口逃命出来了,诶这匪徒真是日益猖獗,前两天不是也逃了几个男人到我们这。” 小二忙点点头,领着他们往楼梯口走去。 这一层是个饭店,摆了许多张桌子,眼下正是早膳之时,坐了不少人。 乔黎能明显感觉到有很多道目光在打量他们,下意识垂了头,并伸手将披在头上的粗布扯了扯。 不过还好,那些人只是多瞧了两眼,很快就移开了目光。 小二上了三楼,开了间房,待乔黎和张婶将人放在床上,他才甩着汗巾说:“咱们这隔壁就住了一位大夫,姓樊,我先去把人请来,救命要紧,这帐待会再结。” 乔黎面上应着,全程不敢放松警惕,一直到张婶挎了挎菜篮子:“那姑娘我就先走了啊。” 似乎是没想到这人真的单纯只是帮忙,她忙站起了身,眼神略带几分歉意:“多谢张婶了。” 张婶忙摆摆手:“不必见外,不必见外,我也有个如你一般大的闺女,帮姑娘你啊,也算是给我闺女积福呢。” 没多久,一名老大夫提着药箱进了屋,他一进门便看见床上面色死白的男人,二话没说,走上前给人看伤。 苏夜痕的伤口之前被乔黎简单的处理过,但很显然不怎么有用,还是往外渗了不少的血。 加上他时不时吐一口血,乔黎都觉得他怕是血槽都要空了。 大夫先是扒开人的衣裳看了看伤,又将手搭在他的脉搏上细诊一番,最后摇头道:“这位公子怕不是个修士吧,失血成这样,居然还有一丝气息……” 第46章 乔黎轻轻点了下头:“是,他是修士,不过修为不高。” 见老大夫神色无异,她才稍微松口气,可见这地方出现修士也是常有的事情。 大夫将人的伤口上了些止血散,重新用白色的布条包扎好,然后写了个方子递给乔黎: “这位公子实在是失血太多了,虽说修士有内丹护体,不至于有性命之忧,但总得防个万一,等人醒了,你照着这个方子去抓些药,补血愈伤,休养一两月,这伤口方能愈合。”乔黎点了点头,正要拿钱,后头的小二出声道:“请大夫的银子给姑娘您垫付了,你一会同我结账便可。” 乔黎略感意外,旋即道谢:“多谢。” 同小二结账后,他还找给了她不少碎银,乔黎拿着碎银回到房间,才顾得上打量这房间内的陈设和布局。 第63章 他其实就是个疯子 这酒楼的一二层由石砖所建,第三层则是在石头上建造了一层木屋,房间不大,布局陈设却挺好的,有帷幔床,也有水墨画竹制屏风,靠窗的小桌上还摆了几个玉白的碗盏和一个插花瓷瓶。 能看出来,这是个繁荣富庶的小镇,而这儿的人也正常得多。 是了,自从河洛出逃到沧澜再到现在,这一路危险重重,人心险恶,她都被这个世界吓怕了,早就如一只惊弓之鸟,如今见到这些正常的凡人,面对他们的好心帮助,竟还感到些许不适应。 乔黎走到窗边,支开木窗,外边有一条绿水河,河岸旁是一条石板铺就的街道,街上行人撑着花伞来来往往,倒也颇为热闹。 她已经很久没感受过,这种平平静静的热闹了。 乔黎呆站了许久,手摸上袖子,才反应过来自己的伤口没让大夫给包扎一下。 不过她伤得不重,修士的自愈能力强,如今倒也没再流血了。 这一日,乔黎全程待在客栈的房间内,除了出门让小二送了些点心上来,哪里都没去。 当然她一个人,也不敢出去。 连绵不断的雨一直下到晚上,催得人疲累又困倦,而这间房又只有一张床。 乔黎瞧了眼床上那生死未知的人,轻叹了口气,走过去,越过他躺在了他旁边的空位上。 …… 苍山第五峰,某处隐蔽的山道内。 陆隐披着黑色斗篷,神色肃然地望着那高耸入云的冰谷:“小六出去有几个时辰了?” 一旁的魏虎则是坐在一块岩石上,把玩着石头子儿,满脸愤懑:“都五个时辰了人还没回,他又不是老大,在雷修禁入的浕城,就他这等修为,恐怕不等打听到什么就会被捉去。” 陆隐闻言,嘴唇紧抿,没有说话。 魏虎越想越气,索性将手中的石头子儿砸在了地上:“等小六平安回来,我们走吧,等个屁,明明拿到了水灵珠碎片却还要冒险回去,就他娘的为了那么一个女人,老大他可真够疯的。” 陆隐冷着脸色扫了他一眼,魏虎也意识到自己失言,闭了嘴。 许久,魏虎思量着,又试探着开口问道:“陆兄,你说若是老大此番回不来,我们该怎么办?” “这人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像他那样狂妄的人,又尤爱单独行动,迟早得栽,跟着他冒生命危险实在是不值当,还不如,咱们哥儿几个认你做主,若你想,以你的智谋,带我们光复雷洲也不是不可能……” 陆隐面色冷淡如常:“陆某修为低下,可没这本事。” 魏虎:“老大修为通天又怎么样呢?这百年来,他虽是搅得三洲各国各仙府都不得安宁,想要什么都能抢到,可他没有一点要建立雷系国,光复昔日雷洲的意思。” “依我看,他其实就是个疯子,不爱拉人入伙团结协作也就罢了,还只喜欢杀人取乐,干什么事都全凭心意,完全没个目的。” 他顾自愤愤说着,旁边的几名雷系修士则有些胆怯,伸手拉了一下他的袖子,压低声音道: “头儿你快别说了,这陆隐跟着阁主早,你说你这话要是叫他知道了,咱们还活不活了?” 魏虎低声冷哼:“他自己活不活得成还不一定呢。” 陆隐闭了闭眼,被吵得有些烦:“你若不想跟着主上,大可退出玄夜阁,主上可从未强求过你们。” 站在另一边的几名雷修皆默不作声,看魏虎的眼神都带着些许鄙夷。 心道也不知是谁当初被打得屁滚尿流,跪在主上面前请求收容,若非主上,就他们这个脑子,早被抓去当上等的祭品了。 十几人等待了许久,才终于见到一少年人捂着手臂赶了过来,他额头满是汗水,手臂也受了伤,鲜血透过指缝往外渗出。 陆隐见到他,神色立刻肃然:“打听到主上的位置了么?” 小六神色痛苦的摇头:“没有,我这个修为根本没法混进王宫,才在王宫附近打听着,就被那些四处搜寻的水系修士给发现了,他们想抓我,还好我跑得快……不过可能也是他们也有要务在身,倒也没有死命追我。” “哦对了,我跑回来的时候,有从苍山第一二峰那边绕过来,我听见那些修士似乎在大喊着追捕什么金系修士……” 魏虎从石头上站了起来:“今夜还有金系修士趁乱打劫?” 陆隐不是很关心这些,他的神色愈发凝重起来。 他是知道主上的伤是有多严重的,主上目前的状态,根本就不能随意动用灵力,更何况是与两大修士营的高阶修士战斗。想着他眉头紧拧,扫了眼身边的几位雷修:“你们且随我去一趟王宫附近。” 几名雷修刚往前迈了一步,小六就摆手道:“去不得去不得了!苍山各峰都聚集了大量修士,我们才区区十来人,一旦被发现就都是死。” 一名雷修也适时附和:“我们所有人的修为加起来都不抵主上一人,贸然闯出去,的确是送死。” “况且,主上说过,让我们只在浕城附近候着便可,切勿擅自入内,如若今夜未等到,主上还叫我们自行离开。” 陆隐垂了眼睫:“……” 浕城严禁雷修入内,且比其他地方的禁令还要森严,一旦进去被抓,就是死路一条。 这他都是知道的,只是主上这一回真能像从前那样化险为夷吗? 他体内的灵丹若是再碎一次,基本上就是全碎,这种情况,即便侥幸不死,也该修为尽失了。 眼看着那些寻人的修士就要找来这里,十几人权衡一番,最终还是决定先行离开。 不巧的是,他们离开苍山没多久,才抵达一个破落小村镇,就看见不远处有将近百名水系修士。 趁着还未被发现,陆隐赶紧往后一闪身,躲进了暗角,并伸手拦住了跟在后面的魏虎。 魏虎瞧了眼外头的阵仗,吓得不轻:“我们都离浕城这么远了,怎么还会遇着这么多高阶水系修士?” 陆隐抿着唇,没说话,倒是后面探头探脑的小六忽然出声道:“你看那边还有百名火系修士!” 第64章 这不是刚好转圈圈吗 陆隐朝那边看去,果不其然,带头还是老熟人赫连雄,他追主上居然都追到这里来了。 赫连雄得阎凛亲命,自然不敢怠慢,他先是从暗探那里得知沧澜浕城这边的异动,思来想去又猜测苏夜痕可能会抢沧澜王宫的水灵珠碎片,便领着百名修士率先直奔浕城而来。 而刚一到浕城附近,还真就听闻了浕城王宫的雷修之乱,还隐隐约约听闻河洛公主也在沧澜王宫。 这会儿碰见对面的百名水系修士,赫连雄举着大关刀朝他们怒吼道:“好你个沧澜,竟拿我烈炎当枪使!” 早在烈炎要攻打河洛时,沧澜是知情的,不仅知情,还传信给烈炎主君,说沧澜不会出兵救援,但需要烈炎答应沧澜一个条件,那就是攻下河洛之后,将河洛三分之一的暖地划分给沧澜。 烈炎国本就忌讳沧澜,毕竟沧澜是邻近河洛的水系国,又与河洛同属雨洲,他们若是出兵,烈炎根本就攻不下河洛。 因此得到这个传信,烈炎主君自然欣然应允,沧澜缺暖地,他烈炎可不缺。 但万万没想到,沧澜明知道烈炎主君想要河洛公主,还将河洛公主躲到沧澜浕城的消息给瞒住,谎称她从未出现在浕城。 眼下见到沧澜的将军隋功,赫连雄气不打一处来,也顾不上询问河洛公主是怎么从那苏魔头手上到的沧澜,举刀就是一劈,一道带火的红刃朝着隋功飞去。 隋功措手不及,被迫挥动长矛,冰火两道光刃猛烈撞击,灵力余波将双方人马都激得退了老远。 隋功本是来寻金系修士的,好不容易通过识灵网看到了金色光芒,便寻到了此地,可还没等他找上人,就撞见了这群火系修士。 险些被伤到的他不由沉了脸色:“赫连将军,你这是在做什么?” 赫连雄又是一吼:“做什么,你还有脸问?!” 第47章 隋功正准备说什么,见一个金系修士出现在旁边茅草屋顶上,忙遣人追去:“快!快拦住他!” 说罢也顾不上赫连雄,直奔那个金系修士而去。 楚晏在发觉那两人不见后,刚巧出来四处寻人。 他觉得苏夜痕重伤成那样,必然跑不远,便带着元印在这个破旧的小村镇翻了个遍。 只可惜人还没找到,前后两波人马朝他这边包围而来。 元印站在茅草屋顶上,见到来人,忙给楚晏报信:“主子来人了!” 楚晏也望着那边:“我不瞎……” 此时天色还未亮,黑夜中同时亮着红蓝两种颜色的光芒,大片大片的,显然是他们的兵器发出的。 楚晏吹灭手中的符纸:“……这冰火两重天的,什么情况?” 人是包围他们而来,他们此时跑肯定也来不及。 不稍片刻,隋功就对着他道:“尔等是何人,还不快快将河洛公主交出!” 对面的赫连雄闻言一愣,也看向楚晏他们两个。 心想河洛公主怎么会在这两个人手上? 楚晏亦捕捉到了这一目光,又见隋功不是很确定的样子,双手叉腰道:“诶我说,你哪只眼睛看见人在我这儿了?” “放肆!”眼看着隋功就要出手,楚晏立马亮出腰牌:“谁放肆了?你们沧澜国就是这样待客的?” 天色太黑,隋功只知道对面的年轻男子是高阶金系修士,却没猜想到他的身份,看清那腰牌后,不由将举起的长矛收回:“玉琼二殿下?你怎会在此?” 楚晏狡黠地笑笑,瞥了眼一旁看戏的赫连雄:“真是不巧了,我受王兄所托,来寻找河洛公主的下落,听闻她投奔了你们沧澜,便来了……” 赫连雄听闻这话,再度暴怒了起来,怒目看向隋功:“你还敢忽悠我?!” 而隋功则确定那二人都被金系修士救走,又朝楚晏道:“可据我所闻,河洛公主和那重伤的苏魔头皆是被金系修士带走的,而我寻遍了这附近,却看见了玉琼二殿下你,这作何解释?” 赫连雄见人不理自己,只觉得他是在转移矛头,想想也知道,人家玉琼二殿下是云泽仙府问道宗的人,问道宗与苏夜痕势不两立,怎么可能救走他?! 他不再多言,又举刀朝隋功劈去:“你还不说实话!” 隋功反手挡掉了这一击,又抬手示意,命人将他俩扣下。 楚晏见状,则两指捻符,燃烧的纸符化作一团金光朝着赫连雄飞去。 赫连雄一个措不及防,若不是挥刀及时,抵消了那星芒法阵,还险些被击中。 他也管不上楚晏的身份,扭头怒骂:“你是不是有病?!河洛公主被扣在沧澜王宫,你伤本将作甚?!” 楚晏吹着指尖,模样不甚在意:“你打他,他打我,我打你,这不是刚好转圈圈吗?” 众人:“……” 一旁的元印小心翼翼开口:“主子,他们人多,你这……” 本可以让两方人马狗咬狗,他们趁乱逃走,主子是脑子长包了吗?在这瞎掺和什么? 这下好了,两方人马的矛头都对准了他们,可他们才两个人! 赫连雄举起带火焰的关公刀,隋功也用长矛指着楚晏:“我沧澜并不想得罪你玉琼,但此事事关重大,所以玉琼二殿下……先得罪了!” 一群水系修士作势要去捉拿他们。 楚晏轻笑一声,又抽出张纸符。 隋功立刻大喊:“小心阵法!” 楚晏在旁边的屋顶上砸出一个传送阵,就在所有人都朝那边围去时,他又在另一边砸出个传送阵:“再见了各位!” 刚拦住这边的隋功勃然大怒:“你!” 传送符这样珍贵的法器,他居然玩声东击西…… 赫连雄在纠结他该相信谁的话,也是一时没反应过来,等回过神来时,楚晏二人已经随着金色阵法消失了。 “……” 陆隐远远观察着远处的局势,魏虎见人一动不动,好奇地问:“这什么情况啊?” 小六也盯着那边:“看起来像是大乱斗……” 陆隐则冷静分析:“隋功也在找人,如今看来主上当是逃了,如若没有落入玉琼人之手,就应该已经逃离了浕城。” 魏虎根本没有仔细听那边的对话,自然也没想到这层,只是问:“那我们怎么办?” 第65章 过往 陆隐身体稍稍后退:“这浕城周围的寒地不算安全,我们先离开此地,往东西方向而行,若有机会见到这玉琼国的二殿下,想办法从他们那探探口风。” 只希望主上的伤还好,没有修为全失,不然以主上的树敌数目,恐怕到哪都不安全。 …… 乱石山上,天色黑沉,空气沉闷无比。 一群衣衫褴褛的人,身披破布,脚穿草鞋,结成队伍走在蜿蜒的山道上。 见这天上浓云席卷,前面有人喊道:“走快些!走快些!要下雨了……” “贼老天,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这时候下什么雨,真是造孽!”有男人不满,破口大骂。 有年近几旬的老者杵着拐杖,瞧了眼天,低头唉声叹气:“外有强敌环伺,天有不测风云,当真是祸不单行……” 还有女人抱着孩子哄着怀中哭泣胆怯的婴孩:“宝儿不哭,不哭了啊,马上就有吃的了啊,宝儿不哭。” 女人轻拍着孩子的背部,本意是安慰婴孩,到头来却是自己抹泪哭泣了起来。 男人的抱怨,老人的哀叹,女人和孩子隐约低泣,这群穷困的凡人身上,人人都被沉重又悲凉的气氛深深笼罩。 这就是凡人,脆弱的凡人,一场即将到来的暴雨,就足以将他们心神击溃。 这是一片光秃秃的石山,山间草木凋零,乱石成碎,想要寻得避雨的地方都难。 跟在这长队伍最后面的,是一个将脑袋掩盖在黑色布料下的女人,她的手中抱着个一岁的幼孩,脚边还跟着一个小男孩。 小男孩瞧着三四岁的模样,一双白白的小手死死抓着女人的衣摆,艰难跟着大队伍行走。 “阿娘,我们这是要去哪?”小男孩瞧着虽只有那么大点,短手短脚的,却丝毫不见气竭,吭哧吭哧的,迈上一个又一个的碎石台阶。 女人整张脸都被蒙住了,只露出一双漂亮的眼睛,只可惜那样美的眼眸,此刻却是死灰一片。 她双目无神,唯有悲哀,却还是用谎言安慰自己的孩子:“阿娘带你去找阿爹,那儿有好吃的,也有好玩的。” 小男孩先是眼睛一亮,而后却又不太相信这话,他脑子机敏,眼睛也透着灵动:“可是阿爹不住在这石头山上……” “傻孩子,我们只是路过此地,等翻过这座山,就快到了。”女人的嗓音过分柔美动听,引起了前面两个男人的注意,他们回头看了一眼。 饶是这样的一个细微举动,都将后面的女人吓得险些跌倒,幸得小男孩拉了下她的衣摆,她才回神努力稳住心神。 眼眸垂下,手下意识地扯了扯面上的布巾。 沉闷了不知道多久,乃至空气中都弥散着汗臭味,雨滴才终于是砸落了下来。 暴雨倾盆,硕大的雨滴浇洗着万物,唰唰的声音掩盖了这间所有的嘈杂。 “欸!前面有个大山洞,快,我们进去避避雨先!”领头的男人朝后面喊道,声音终于有了丝喜悦。 于是一行人加快了步伐。 但女人是喜悦不起来的,甚至听到山洞,本能地感到有些恐惧。 身边的小男孩淋雨走着,不哭也不闹,直到腹痛难忍,才抬头朝着女人道:“阿娘,我饿了。” “走快点,去前面的洞里吧,那里有吃的。”女人绝望地说。 小男孩于是加快了步伐。 没多久,一大堆男女老少,便来到了一处天然形成的石洞,与其说是洞,不如说是石盘,远远望去,像是一块巨大的盘子扣在山顶,边沿多出来的部分刚好可容人避雨。 女人带着两个孩子最后进来,她一进来,就感受到有无数道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身上,那目光灼灼,如洪水猛兽,想忽视都难。 她替孩子拧着湿透的衣物,很快就有个身形粗壮的男人走了过来,问道:“你一个人?” 另一个男人见状也围了过来,上下打量她,因雨水将衣物浇湿透彻,导致那黑色的布料几乎贴黏在她身上,刚好露出曼妙的身姿。 “方才我就注意到了,捂得这么严实,定是个美人。” 女人绝望地垂了眼睫,低声央求:“我的孩子们饿了,你们能给口吃的给他们吗?” “行啊,没问题。”男人猥琐的笑笑,上前去拉女人。 女人将手中的幼孩放在干净的地上,然后对着小男孩说:“阿痕乖,你在这呆着,看着妹妹,哪儿也别去,知道了吗?” 小男孩分明从那两个男人身上感受到了深深的恶意,只是见阿娘这样温柔的说话,他觉得自己应该听话,不该给阿娘惹麻烦。 第48章 岩石盘外的天空犹如被掺了黑墨,阴沉得叫人分不清白昼还是夜晚。 小男孩拧了拧自己身上的衣物,然后蹲下,伸手轻轻抱住尚在襁褓中的婴孩。 婴孩也是浑身湿透,感觉到母亲的离去,又难受得紧,忍不住嚎啕大哭。 小男孩学着母亲的样子,伸出小手在婴孩的襁褓上拍了拍:“不哭,不哭,阿娘很快就会回来了。” 遮雨的岩石下,老少妇孺皆有,在这种前路未卜,生死不知的绝境下,大家都没有什么好聊的。 有东西吃的,这会儿在篝火旁狼吞虎咽,没东西吃的,则靠在石壁上,绝望地望着外边的天。 至于貌美的女人,在这种时候,自然成了男人们的宣泄对象。 最危险最绝望的时刻,人和动物本没有区别,什么礼教,什么道义,什么廉耻之心,他们拥有的,唯有最为本能的欲望,连能活到什么时候都不知道,也只愿意循着本能的欲望行事。 于是在这空旷没有任何遮挡的岩石下,上演着一幕又一幕的荒诞与肮脏不堪。 有不少孩子在哭,女人在叫,亦有几个好事的在打架争抢食物,汗味臭气熏天刺鼻,泪水和鲜血混合着雨水泥泞。 人性之恶,人世间所有的丑态都被演绎得淋漓尽致。 也唯有那不知事的幼小孩童,和遍历沧桑饱经风霜的老人,或无辜或绝望地扫视着这一切。 第66章 破镜 哭闹的婴孩不知是饿的,还是累的,没多久就没了声息。 “乖,不要哭了。”小男孩抬头,在一片污糟杂乱中寻找自己的母亲。 天愈发黑沉了,他找了许久,才在一处角落里看到了母亲的身影。 她被剥光了衣服,躺在一处乱糟糟的地上,地上有杂草,有乱石,还有不知道哪里找来的灰褐色破布。 他看见那些男人表情狰狞,挥汗如雨,甚至还伸手去打他的母亲。 小拳头攥紧,泪意涌上眼眶,脑中却还回荡着母亲温柔的话语: “阿痕乖,你在这呆着,看着妹妹,哪儿也别去,知道了吗?” “阿痕乖……” 他什么都看不懂,却也知道阿娘在承受痛苦。 她又没有犯错,为什么要承受痛苦。 为什么不能打回去。 为什么只会哭。 女人的头发在身下散乱成一片,她侧着头,泪水盈眶将视线晕染。 模糊中,她看见了自己的孩子,她看见了那双懵懂不知世事,却快要哭了的漂亮眼瞳。 不,别过来…… 不要望着这一切。 不要!! 她薄唇翕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万般绝望之下,只好化悲伤为愤怨,去抓男人的脸颊。 为什么要在这里…… 为什么不能走远一点。 为什么要让她的孩子看见! 男人吃痛,很快便一个巴掌抡过去:“臭娘们,你疯了吗!?”小男孩终于忍不住抹了把眼泪,跑了过去。 “别欺负阿娘!”他试图去拉男人,却被男人的胳膊肘挥倒在地。 女人终于疯了,努力扯着嗓子嘶吼:“不,不!不要伤害他……” 她原本温软的声音变得无比沙哑,沙哑得让小男孩陌生,也让他感到恐惧。 他摔到了地上,稚嫩的小手被尖锐的石头子儿划破,他想要站起来,骨头却疼得都要散架。 原来,大人的力气这么大。 小男孩最终还是站了起来,捡起一个尖锐的石头子儿,奋力朝着男人砸去。 “阿痕……不、不要!住手!” 被一脚踹开,又灰头土脸的爬起来,再被一脚踹开,一次又一次,受尽挫折…… 幼小的脸庞上满是委屈和不甘,鼻头红红,却强忍着不落下泪来。 为什么就是打不过呢,为什么他的力量这样小,这样弱,为什么他们只需要一巴掌,一个拳头,就能将他掀翻在地? 他又爬了起来,拼尽最后一丝力气,终于是划伤了男人的手臂。 却也激得男人愤怒,起身作势要过来教训她。 女人双目通红,疯了一样地跪了过来,不顾一切地拉住男人的衣袍:“求求你……” 泪水划落,她小着声音说:“他还小,他不懂事,我求求你了,放过他……” 男人望着美人凄惨柔弱的面孔,再看向那个还不足膝盖高的幼孩,终是自己尽兴,也懒得再与之计较。 他甩开女人,拎起衣服离开,两人临走时,撂下一块干粮饼。 然而女人却再也顾不上吃的,只是拢上衣服,抱着眼前的幼孩声嘶力竭,嚎啕大哭。 “阿娘……” “阿娘,不哭了。” “……” 天色不知从什么时候彻底漆黑了,乌云滚滚伴随着雷鸣轰然,倏忽间,一道明晃晃的电光将天空撕裂成两半,白光明灭间,惊天的雷声随之而来。 婴孩吓得再次哭泣,女人狼狈地跑过去将襁褓中的婴孩抱起。 小男孩却看着外边黑沉沉的天空,与不时将天空撕碎的淡紫色电光。 别的小孩都捂住耳朵,吓得哭喊起来,唯独他走到湿漉漉的崖岸边,伸出手。 雨滴重重砸在他细嫩的手掌上,生疼,那双漆黑漂亮的眼瞳,却一瞬不瞬地盯着远方黑暗的天空,期盼着那惊骇可怖的电光亮起,将夜空撕裂成碎。 他不知道为什么,看见这些,便懵懵懂懂地觉得,那股震撼天地的力量一定很强大。 强大到可以将那些欺负他阿娘的,欺负他的人,都击得粉碎…… 崖岸外,狂风席卷着沙石,暴雨落在石头山上发出连成一片的清脆声。 暗紫的光芒忽然在崖岸旁乍现,那光影中的人,紫衣华服,容颜俊美无涛,一双的狭长眼眸极尽冷漠,宛若睥睨天地众生的神袛。 他扫视着一片狼藉的凡人,望着那个眼含绝望与痛苦的幼孩,眉头皱起,眼神隐隐闪过烦躁与暴戾。 这都过去多少年了,为何又在梦中入境,重复当年往事? 为什么,还要让他感受着自己年幼时的软弱无能,感受那所有的绝望与痛苦,阴暗和不堪…… 半透明的人影抬手,紫色的光芒自他掌心亮起,从他的手中飞出,落在天上之时,瞬间便将漆黑的天空四分五裂。 随着小男孩惊艳的眼神亮起,天地万物便瞬息间被那雷电击溃。 闪电照映得一切恍如白昼,随之而来的,是无数道惊雷从天际砸落,一时间,地动山摇。 岩石山上大片的石头朝着山下飞速滚落,为人们遮风挡雨的石盘亦倾倒而下,带着毁天灭地之势,砸在地上发出震耳欲聋的轰轰声。 随着那些凡人化作烟雾消散,这一块实景天地亦被撕开一条裂缝。 如画布沉重落幕,一切都归置于无尽的黑暗之中。 “阿痕……” “阿痕乖,哪儿也别去,知道了吗?” “我求求你了,不要伤害我的孩子……” “阿娘,不想活在这世上了。” 一声声温柔的低唤,充斥绝望的哭喊,言犹在耳,在不可视物的黑暗中萦绕不散。 苏夜痕不明白,明明往事幻化的灵境已经被他击碎了,为什么还有这么多的杂音。 他这等修为明明连梦都可以控制,为何这段时间总是频频陷入梦魇…… 这些事情,他已经足有一百多年没去回想了,若不是这番梦中化境,他根本想都想不起来。 苏夜痕觉得烦躁极了,可当他下意识想要抬手时,却发现自己的手根本就动不了,手指头都动不了,更别说抬手。 意识已经彻底清醒,身体却动弹不能。 他这才想起来,他带着人连夜飞出沧澜寒地,那一夜他飞得极快,灵力也损耗到极限。 当时走在田埂上,他都能清楚听到,自己体内灵丹尽数溃散的细微声响。 第67章 自嘲 苏夜痕想着,动用了一丝细微的灵力,用意念将自己的状态幻化了一下。没多久,黑暗中便出现了一团红色光圈,光圈中闪烁着淡紫色,而那原本就有裂痕的紫色光珠,此刻已经成为了一团粉末碎片,仅依靠着心脏处微弱的灵气堪堪拢着。 一旦稍有不慎,就会彻底溃散。 “……” 碎到这般境地,居然还活着,倒也是奇了。 他挥散掉幻形,所有的光芒消失,一切又恢复黑暗。 只是随着他不再动用灵力,那些烦乱的声音又如耳鸣般袭来,甚至不时闪过些破碎的画面…… 时而是黑漆漆的山洞石壁,潮湿的地面,压抑的天空,时而又是血淋淋的尸体,腐臭的空气,堆积成山的森森白骨,乃至那些凶神恶煞,龇牙咧嘴的恶狼犬都在画面中朝他奔来,每一帧都十足惊骇可怖。 恍惚中,他都已经分辨不清这些是他真的曾遇见过,还是来自于灵识的自由捕捉和想象。 第49章 以他目前的心境虽不至于因此感到恐惧,却也愈发烦躁难安。 就在他思考着能不能再动用灵力将之驱散时,脸上传来温温软软的触觉。 像是有人在用指头戳他的脸,那手指细嫩温软,先是戳了戳他的面颊,又轻轻碰了碰他的唇。 唇部的感知最为敏锐,而这份细腻的感知,将黑暗中所有的画面和声音淹没。 苏夜痕这时候听觉和感觉恢复了一些,他能感受到,自己似乎躺在一个还算柔软的床榻上。 也能判断出,他在某个房间内,而房间的窗外正唰唰下着大暴雨,不时还有沉闷的雷声轰轰。 “……” 还真是令人讨厌的天气,怪不得会在他昏迷之际勾起那些久远的记忆。 苏夜痕满心不悦的想着,他无法睁眼,自然也看不到床边愁眉苦脸的乔黎。 乔黎这两天也不敢出去,好不容易今日打算出趟门探探外边的情况,偏偏天有不测风云,又下了这么大的大暴雨。 无奈之下,只好搬了个圆凳到床边坐着。 彼时的她正趴在床边,侧着脸枕在手肘上,眼神发着呆,食指在苏夜痕的脸上来回滑动,不时还戳一戳。 三天了,已经过去整整三天了…… 这人不仅没有醒来,气息还越来越弱,他该不会真的要死了吧? 乔黎想到此处,整个人坐了起来,她没再用手指轻戳,而是用手掌摸了摸他的脸,然后捏了捏他的鼻子。 苏夜痕:“……”她真的好大的胆子。 这人气息本就微弱,乔黎不敢多捏,手落在他的肩膀上,轻轻摇了摇,语气低得像是在自言自语:“你能别死吗?” 苏夜痕:“……” 见床上的人还是没反应,她感到有些难过,又将头埋了下来。 这次不是枕着她自己的手臂,而是将苏夜痕的手臂拉了过来,轻轻枕在了上面,小心翼翼,动作温柔。 全然一副依赖他的模样。 她没有用很重的力道,但脸颊耳畔贴着衣料,也能让苏夜痕感知到那温软的脸颊,以及她漆黑柔顺的长发,发梢扫过他的指尖,滑落到他的手掌,挠得他掌心痒痒。 她的声音,以及这一举一动转移了苏夜痕的注意,不知不觉间,那些零碎画面和杂乱之声踪迹全无。 仿佛,是因为她的到来,那些扰人的梦魇碎片才不见的。 似乎没想到她会这样,苏夜痕眉头不自觉微皱了一下。 一种异样的陌生感受自心头划过,让他觉得荒唐又诡异,不由在心底自嘲起来…… 真是稀奇,这世上竟然有人这么不想他死,更稀奇的是,居然还依赖上了他。 他这样的人,呵……她恐怕真是在那河洛王宫娇生惯养久了,对外头的风云变幻一概不知。 苏夜痕想着,心情愈发复杂。 忽然房门传来几声叩响,乔黎忙起身过去开门,来人是店小二,见到乔黎有礼的笑道: “真是对不住了,西街王员外家的孙子昨夜高烧不退,樊大夫一大早地就赶过去了,到现在也没回,恐怕今日没法过来给你夫君看诊了。” 起初听到这“夫君”二字,乔黎还极为不适应,想要纠正过来,但转念一想,在这个男尊女卑的古代世界,恐怕这样才更正常,也更安全。 所以这两日屡次被误会,她也不置可否。 倒是床榻上苏夜痕听见这烫耳朵的“夫君”二字,心情再次复杂了一个度。 乔黎见这小二是个好心人,对他真诚地道了声谢:“那就明日吧,也不要紧。” 小二嘿嘿一笑,好半天才想起手中端着东西,忙将手中的托盘递给乔黎:“诶对了,这是姑娘要的东西,我就着送晚膳一并给您送来了,今日下大雨,下边客人多,怕晚些时候忙不过来,就提早了些。” 乔黎接过托盘:“还真麻烦你了。” “哎呀不麻烦,不麻烦。” 望着那甩着汗巾匆忙离开的店小二,乔黎稍稍叹了口气。 据这两日观察,这桐花镇的确和别的地方不一样,这里的人们似乎比其他地方的居民更朴实和热情,昨日天晴的时候,她还从窗边看见,窗外有不少身着布罗裙的年轻姑娘游街买花,大街小巷上,亦有不少官兵巡逻。 看得出来,这里不仅富庶,民风淳朴,治安也做的不错。 在这样的地方生活着,确实叫人心安。 只是可惜,她这个身份,连这样安稳生活的小小愿望,都不能被满足。 这两天她见人久久不醒,也试想过最坏的打算,比如,他真的如他所言死了,那她应该怎么办? 她想过拿着仅有的这些钱,在这个小地方生存下去,种田种地也好,做点小营生也好,只要能养活自己就行,但这个念头很快就被推翻。 除非她能有办法东躲西藏一辈子,不然一旦被发现,还是被捉的命。 不论是烈炎的追兵,还是沧澜的追兵,亦或者玉琼,那些大人物修为高深,法器众多,找到这个小镇容易得很,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而这里都是平头小老百姓,她纵然与他们都打好关系,可完全没有人能帮得了她。 强敌环伺,穷途末路,她唯一的出路就只能是修炼,等到自身足够强大,能得一方势力,才能够真正与那些国家的王室相抗衡。 否则,永远都无法逃脱玩物和工具人的命运。 第68章 鹿丘神农门 乔黎关上房门,走到桌边将托盘放下,托盘上除了一盒点心吃食,还有几本书册和几叠衣物。 书册是让小二随便买的,用于掌握这个世界的信息以及打发时间。 几叠衣物中有女子穿的布裙,亦有男子穿的外袍,这男子穿的衣饰她扬言买给她“夫君”的,实际上是打算给自己穿,假使他真的死了,她就干脆男扮女装以降低各种风险。 但其中最重要的,是地图,对,她还拜托小二买了十几张各种版本的地图,有三洲大范围的,有各个国家范围的,亦有一些县郡小范围的。 目的是了解,三洲大大小小各仙府宗门的分布位置,以及盘算一下去哪里拜师修炼合适。 毕竟,有的地方不收女弟子,有的地方不招收水系灵根之人,还有的地方本身就是各大国势力范围笼罩的,类似冰雨阁那种,贸然前去等于是自投罗网。 根据这两天打听说,距离桐花镇最近的门派便是神农门。 神农门作为三洲之内数得上名号的中型门派,不归属于任何国家独立存在,创门人本身就是草根出身,因此历届门主也格外体恤民生,愿意招收身出寒门但心存志气的弟子。 神农门目前的门主林茂华亦是一位慈悲善人,但凡听闻过他名号的,无不称赞其菩萨降世,心系众生,其亲传弟子,亦个个宅心仁厚,逢难必施,逢苦必救,活脱脱的当世“雷锋”。 连带着神农门附近的大小村镇,乃至县郡,都盛行“助人为乐”之风。 乔黎听到有这么样一个神仙之地,作为被儒家思想耳濡目染的法制社会公民,自然是无比向往的。 在乱世之中,这种地方简直是为广大和平世界的穿越者量身定制…… 不论是思想价值观,还是理念,都太正义太正能量了,简直就是黑暗世界中的一束光。 可偏偏,他们只招收木系灵根之人,主修医护和种植,即便偶尔破例,那也仅收金火土雷四系,独独不招收水系。 这其实也好理解,水系修炼困难,上限太低,基本上做不了太大贡献。 而这个地方常年多雨雪,也并不缺供水修士。 乔黎寻思着,自己即便去了,侥幸被那群活菩萨们好心收留,那也完全没有可供她修炼的场所。 毕竟系别不一样,对修炼环境的需求也大有不同。 就好比她想学文科,却去的是理科实验室一样,等同于无。 所以去神农门对她而言,不能算是良策。 乔黎望着手中的鹿丘国地图,等找到桐花镇的字眼时,才惊觉自己现在已经到了沧澜与鹿丘的交界地带。 鹿丘国,亦隶属于雨洲,位于雨洲边境,北接嵢国,西壤邺海,往南则毗邻玉琼和沧澜,是三洲最大的木系国,其地多数民风淳朴,国家管制甚严,与邻国较为和睦,少有匪寇作乱。 “……” 想不到,就那么一个晚上,这人就带着她飞了这么远,修为高就是牛逼。 乔黎在鹿丘国的地图上找了许久,瞧着却是一个有关水系的门派都没有。 一些名不见经不传的小门小派,她又不敢去。 待到窗外天色昏暗,眼睛酸痛,乔黎才将地图卷轴扔到一边,打开旁边装点心的木盒,用竹筷夹了几块酥糖糕吃。 这两天她在吃上面也没亏待自己,把热心小二介绍的桐花镇特色菜肴都尝了个遍。 这里的菜肴点心都还不错,偏清甜之口,而这道芝麻味的酥糖糕尤其合她胃口,很像小时候祖母常买给她吃的糖饼,充满着回忆的味道。 第50章 乔黎小吃了几块点心,将桌上收拾好,然后去了趟旁边的净室,回来便秉着烛灯,走向床榻。 苏夜痕除了身体暂时不能动之外,房中所有的动静都听得清楚。 这一下午到现在,他先是听见乔黎与小二交谈,又听见她翻动纸页的窸窣声,紧接着听见她打开点心盒子,有筷子敲在盘子上的细碎声响,也不难判断她在吃东西。 所有的动作,静谧安宁,不吵也不闹,丝毫没有因为环境陌生而慌乱不安,和她在咏梅宫那会差不多。 她总是如此,但凡稍微安逸的环境,她都能从容自如的享受生活。 苏夜痕陷在黑暗中,思考着这些亦没有什么情绪,直到感觉到脚步声渐近。 烛灯搁在床边的木柜上,发出轻响,然后是衣料摩擦的窸窣声。 苏夜痕:“……?” 乔黎原先是不脱外衣睡觉的,但终究碍于习惯作祟,死活不得劲。 于是她昨晚尝试脱掉外袍盖上棉被睡了一觉后,便再也不想不脱外袍睡觉了。 之前那会在咏梅宫,她完全是没点安全感,但现在就没什么顾忌了。 半死不活的人,连意识都没有,还能对她做出什么不成? 而且,他究竟行不行,还是个问号…… 想到冰洞里的那番操作,乔黎有些脸热,默默捂了下被子翻了个身,面朝床里。 不过被子好歹还是有两床的,即便他半夜醒了,要把她赶下去打地铺,也不至于太凄惨。 苏夜痕是真没想到她直接上了床,不仅越过他爬了上来,还在床上滚了一圈,然后没多久又起身,替他捻了捻被角,再继续躺下。 乔黎望着帐顶晃动的烛影,顾自道:“我今天早上又让小二去叫了大夫,不过他今天有事不能来了,我明天再去叫一次。” 苏夜痕:“……” 蠢货,对于高阶修士,叫凡人大夫有用? 乔黎继续说:“这两天我观察了一下,感觉这个地方还挺安全的,不像其他地方那么乱,人也都比较热情。” 说着,她侧过头来,望着烛影下,男人完美如雕的侧颜:“我其实还挺喜欢这里的。” “……”这破落地,有的全是些凡俗东西,有什么好喜欢的。 “他们都说神农门离这里近,而神农门弟子主医修,又心地良善,我想着,等明天再让大夫看看,然后我打听下路程,想办法带你去神农门……虽然你之前说高阶木系修士也没用,但我们总不能坐以待毙。” 苏夜痕:“……” 那不是送上门找死吗? 他上次抢了他们门派的聚魂灯,林茂华那老东西已经追杀他足足百年有余了…… 第69章 困惑 乔黎望着帐顶发了会儿呆,临睡前,又伸手探了下身边之人的鼻息,确认他暂时还没死之后,才转身卷着被子睡去,没多久,便传来安稳的呼吸声。 苏夜痕自然是不需要的睡觉的,漫漫长夜,无边黑暗,唯有思绪胡乱纷飞。 这么多年以来,他一直是以强者自居,从未落得这般境地过,以他一惯的行事作风,也绝不会让自己处于被动境地…… 如今的状态,让他不禁自我怀疑。 当初在浕城,他究竟为什么折返回去?当时那种情况,他最明智的做法自然是先脱身离开。 可他不明白为什么,他当时就是觉得有哪里不对,那种感觉让他非常不爽,直到听到那些闲言碎语,瞬间便升腾起了一种凌驾于理智之上的冲动,让他烦躁难安。 还有冰洞之中,他本该拿她的性命威胁楚晏,让他助自己逃脱,然后再想办法利用她脱身,可他居然想放她走? 之后在客栈,他若是独自离开的话,风险想必更小,灵力损耗程度也能降到最低,可他却偏要带上这样一个连飞行都不会的废物。 真是疯了…… 苏夜痕暴躁地想着,身边之人忽然又朝这边翻了个身,不知道她怎么睡的,一通胡乱折腾下,竟然是滚到了他颈侧边。 于是温热柔软的鼻息拂在了他的耳畔,女子独有轻盈发香亦丝丝缕缕,被嗅进鼻端。 苏夜痕:“……” 他的思绪被她这动作打乱,不知怎么的,又回想到了冰洞时的那次亲密接触。 和之前洑水城门口的境况不同,那时候,他本也不该如此,他灵丹重创,灵力有限,哪里还顾得上她的情况。 她乃是一重天修士,在内丹未受损的情况下,即便受伤失血,也能比凡人更快痊愈,根本就无性命之忧。 可不仅给她渡送了不少灵力,还…… 苏夜痕思绪如麻,可听着身侧之人平稳柔软的呼吸,那团缭绕于心头的烦闷竟莫名被驱散。 今日下午也是,她枕在他的手臂上,这种软弱无能的依赖举动,他素来嗤之以鼻,但竟意外的,没有那么反感。 风拍打着窗棂,烛火忽闪了两下,骤然熄灭,而窗外亦雷雨交加,远处滚着闷雷,雨滴击打瓦砾,有如杂乱的曲谱奏响。 苏夜痕先前还很想将凑得极近的人弄开,可此刻,却也不得不承认。 她这转移注意力的叨扰,倒也还能帮他驱散那些让人烦躁的梦魇。 …… 雨声伴人眠,乔黎这一晚可谓是睡得极好。 只是醒来的时候,还是惊悚了一把,她怎么又又又离他这么近了! 不仅之前,前两晚也是这样,为此她昨晚睡觉时,还特意面朝床里蜷缩着,可没想到还是这样,而且这次还挨着他的脑袋,再往近点,可就碰到他脸颊了。 救命,他身上是有地心引力吗? 也亏得他还昏迷着,人事不知,不然她铁定要受一番冷嘲热讽。 乔黎麻溜退开,还自我安慰似地替他捏了捏他的被角:“我不是故意的。” 彻夜未眠的苏夜痕:“……” 这一日天气难得放晴,压抑了几天的雨似乎在昨夜彻底宣泄干净。 乔黎推开窗户一看,难得地见到了碧蓝的天空,还有飘浮的几丝游云。 时辰还尚早,她端出昨日新购置的那几叠衣物,挑出一件墨绿色的布罗裙,这裙子乃是纯色布料,交领的款式,仅有一条腰带束腰,除此之外不加以任何修饰。 算不上多好看的款式,却是这个小地方凡人女子常见的装束,她入乡随俗,换上这样的衣服,也算是能更好地融入其中。 只是,她千算万算没料到,她这张披麻袋都好看的脸,穿上了这么样的一身,简直将这平平无奇的布裙穿出了独特的风味,墨绿衬肤白,而简约的衣饰,更是将她天然去雕饰的美诠释得淋漓尽致。 “……” 本来不想招摇,没想到一照镜子,免不了还是这么招摇。 乔黎琢磨着,今日如果上街,她得买个帷帽或者面纱之类的东西。 不然就算不被那些大人物找到,也很容易因容貌招致灾祸。 想着这些,她是真的有些无奈。 真是做梦也没有想到,居然有一天,她会因为长得太美了而烦恼不已。 店小二记着找大夫的事情,忙完了早上的活儿,便立刻去将樊大夫给请了过来。 乔黎自然也知道给修士看伤,凡人大夫起不了多少作用,此番请人过来,也全是找不到木系修士的无奈之举。 樊大夫进房将提着的药箱放下,便走到床边去解苏夜痕的衣服。 苏夜痕:“……” 他此时是完全清醒的,在他清醒的状态下,非常厌恶有人触碰他,更何况是解开他衣服这种逾矩行径。 若不是他尚且不宜动用灵力,否则必要将这人劈成焦炭。 对于昏迷病人的内心活动,樊大夫是一概不知的,他先是解开他的衣服,看了看他的肩伤,又撩起他的袖子给把了把脉,两撮白毛八字眉皱得挤在一块,好半天才道:“这老夫是真看不懂了……” 乔黎站在一边认真地看着,闻言忙走上前:“怎么了?” “伤口并未感染,也未恶化,呈现出缓慢的愈合之象,这般速度令老夫倒是有些意外。” 乔黎不懂:“伤都愈合了的话,是再养养就能好的意思吗?” 樊大夫却是摇了摇头,表情一派凝重:“但这脉息却越来越虚弱了,比老夫上回瞧时还虚弱得多,这个趋势,恐怕不多时,就要停止了……” 苏夜痕:“……”这个庸医。 “那……应该怎么办?”乔黎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她想了一下,索性直接告诉这大夫:“他是修士,除了这外伤,恐怕还受了内伤。” 樊大夫摆了摆手:“这老夫是无能为力了,若真是修士内伤,姑娘可以前往神农门请仙师医治,只是依老夫拙见,这位公子脉息薄弱至此,已不能舟车劳顿,那神农门虽不算远,可凡人马车,也得行驶半月有余才可抵达。” 哀叹的语气,言外之意就是他可能还活不过半个月。 第51章 第70章 她哭了 “唉,凡事自有命数,姑娘还需想开些,若是真熬不过,就只能……料理后事了。”樊大夫说罢,转身去收拾药箱。 乔黎:“……” 她走到桌边,照例给了老大夫一点碎银,却不料老大夫只是摆手:“是老夫无能,便不收姑娘银钱了。” 送走老大夫后,乔黎望着床上的男人,陷入了深思。 虽然这凡人大夫的话她半信半疑,但刚才听到“凡事自有命数”“料理后事”等字眼便本能地感觉到难过。 上辈子,她祖母去世时,她也听到了那位女医生说过同样的话,字里行间的悲切,只能感受,不可言传。 这种堵塞在心上的难受,乔黎也是意外的。 她不是没有假想过他死去的可能性,可当她真正听到了这样的断言,心头还是有苦涩丝丝蔓延。 在这个浑然陌生的世界,除了他,她还能信任谁呢? 这两个月也许对这人来说,她只是他随手救起的,看着赏心悦目的花瓶也好,另有他用工具人也罢,可能他对她并没有多少在意。 但她不一样,她到现在为止,唯一唯一可以相信的,就只有他了。 乔黎呆呆地站在床边许久,思绪不受扼制地想起河洛王宫初见时的情形,他为水灵珠碎片而来,却不巧撞见并救下了她。 他当时冷嘲热讽,笑她居然会向他求救,却也还是将走不动路的她抱离了那座荒凉的宫殿。 后来他听说她要去沧澜,又是一阵嗤之以鼻,但也还是亲自送她去了。 再后来,她被莫如风软禁在宅院里,完全受制于人,亦是他突然出现,将她解救…… 沧澜浕城那一行,是没有多少时日,可记忆里的每一帧都让人印象深刻。 不论是咏梅宫里朝夕相处的情景,还是寒冰谷中他不耐烦教她修炼的模样,亦或是最后那一夜,她以为他抛下她走了,一个人想尽办法出逃,却又见他突兀地出现西宫门附近。 “……” 往事历历在目,如今回想,只觉悲从中来。 …… 苏夜痕因为大夫的动作烦了好大一会,听到大夫对他下的那番结论更是在心中嗤之以鼻。 一直到乔黎将人送走,把房门关上,他才将那股想要杀人的冲动生生抑下。 可这时,屋中却陷入了一种空前安静,安静到窗外树叶被风吹动的沙沙声都清晰可闻。 苏夜痕不由迷惑,她在干什么?动静呢? 等了足足有一刻钟,才感觉到人朝床榻边走来。 她在床边坐了下来,安安静静的,一声不吭。 苏夜痕:“……” 这蠢货,不会真打算把他给埋了吧? 可回答他的不是什么话语,而是女子将脑袋轻轻靠在了他的左肩上。 像是怕碰到他伤口似的,她的动作非常轻柔,一如她身上那股子平和温柔的气息,像人间四月的风,和煦又美好。 她坐在床边,俯身下来,侧着脸轻轻靠在了他的肩头,眼睫垂下,遮掩了眸子里的水雾氤氲。 鼻尖是清淡好闻的独特发香,身上则是女子温软的身体,隔着几层衣料,没多久就能感受到她的体温。 苏夜痕没有想到她会这般,身体顿时本能地紧绷。 她在干什么? 就在他满心困惑的时候,肩头的衣襟有水珠滴落,随之,便听到了细微的低泣声。 那声音不大,哪怕在这么近的距离听起来,也十分微弱,显然是刻意压抑的哭声。 泪水似断了线的珠子,一滴接着一滴,将他的衣衫晕湿了一小块。 而那抑制不住的细微哭声,则愈渐清晰起来。 是真没想到她居然在哭的苏夜痕:“……” 泪水染湿了他的衣襟,细碎的哭声透过耳膜,除此之外,还有清晰可闻的心跳声顺着骨骼血肉传递,已分不清是来自于她,还是来自于他自己。 她为什么要哭,就因为……那庸医说他要死了吗? 会有人,因为害怕他死而恸哭? 苏夜痕蓦然回想起来,虽然她这样一个修为低的废物,看着也一幅弱不禁风,一折准没的娇花模样。 可他却从未见她哭过。 当初河洛面对那五个壮汉,她明明敌不过,却是眼神坚韧,把他们逼得一时间竟不知何从下手。 还有王宫那夜,那么多人追捕她,她以为自己被抛弃,以为他是敌人,却也不曾无助绝望到失声哭泣。 可是,今日却哭了。 这是他第一次听见她哭泣。 这感觉陌生又突兀,哪里都不太对劲。 …… 乔黎自认为也不是什么情绪化的人,比起感性,她更会判定自己是理性的人。 孰轻孰重,她拎得清,目的是什么,该怎么做,亦从来都心中有数。 今天之所以会哭,大概也只是牵动往事,触景生情,难以自抑。 所以她很快就不再哭了,只是静静地靠在他的肩头,脑子里盘算着待会还是打听下去神农门最速度的办法,以及怎么去才安全,做最后一次挣扎。 如果他真的死了,那就半路把他找个地方葬了,也算是省了出葬的费用。 乔黎理清楚了所有的思路,等到心绪终于彻底平静,准备起身的时候,一只落在了她的后背。 她蓦然一惊,抬头看向苏夜痕。 他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睛,正用一种匪夷所思地目光睥睨着她,声音暗哑:“我这还没死,你哭丧呢?” 乔黎腾地坐起身,忙抹了下眼睛:“……我没哭。” “……” 他怎么醒了?难道被她哭醒了? 这也是虐文女主拥有的超能力?? 传说中的狗血技能之泪水唤醒术??? 这他妈…… 乔黎满脑子疑问,最终还是苏夜痕打破了尴尬的气氛:“别哭了,吵死了。” 乔黎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所有的悲伤之意全都烟消云散:“你还是昏迷的好。” 挺好的一人,可惜偏偏长了张嘴。 苏夜痕:“呵。” 乔黎不再看他,空气僵凝许久,才问出声:“你怎么突然醒了?” 苏夜痕继而又闭上了眼睛:“早醒了,就在昨晚,你死命黏我身上的时候。” 乔黎大惊:“你昨晚就醒了??” 而且居然还知道她黏他身上?? 完了,社死x2 他指不定还以为她故意的呢。 “所以,你一直是在装昏迷?”乔黎想着,气不打一处来,连带着声音都变得气愤起来。 第71章 那我帮你呢? 苏夜痕这种时候其实不能随便醒来的,他灵丹碎尽,身体动弹不能,更正确的做法是等待些时日,让灵丹碎片的灵力多沉淀些,再通过灵力唤醒身体。 否则的话,若是不慎消耗了裹住灵丹碎片的那丝微弱灵力,他可真就神魂俱灭,魂飞魄散了。 但他刚刚,心头悸动,还是没忍住调动了一丝微弱的灵力。 思及此,苏夜痕低眉自嘲一笑,寻思着要不还是想办法让她离自己远些吧,不然这女人迟早得克死他。 醒都醒了,便也不愿像个死尸一样躺着,索性手撑着床板坐起了起来。 乔黎略有几分气愤地坐在床边,见人有动静,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彼时的苏夜痕长发披散,身上的那件玄色衣袍,许是因为衣带未系紧,这会儿因动作散落开,刚好露出半块腹肌和包扎伤口的白色绷带。 他眉心一拧,想要将衣带系上,却因身体许久未动,这番冒然起身牵动了全身筋脉,顿时就觉得一阵血气上涌,旋即吐了口血出来。 乔黎本还闷闷,见状连忙伸手去扶他:“你没事吧?怎么又吐血了……” 她低眸扫了眼他的衣带,愣了一下,索性伸手去给他系好:“你要不还是躺回去吧。” 苏夜痕抹了下唇边的血迹,神情严肃。 看来他目前的状态,比他以为的还要糟糕得多。 乔黎拿过帕子,将被褥上的血迹擦干,然后瞥见桌上用花瓶压着的方子,问道:“诶对了,那樊大夫之前给了我一个方子,说等你醒了让我去抓药给你补血愈伤……” 话未说完,便被这人打断:“应付凡人的方子,于我没用。” “那我们现在启程去神农门?我这就去准备一下。” “神农门的门主与我有仇,你觉得呢?” “……” 乔黎正要起身,闻此言只得停下动作:“那该怎么办?” 说着她忽然想起来,上回他灵丹碎裂之时,似乎需要别人的帮助。 虽然那感觉超难受,但如今情况特殊,她也顾不上矫情,将手伸到了他的面前:“那我帮你呢?就像之前那样……” 苏夜痕看向乔黎,她刚因为哭过,鼻头还泛着微微红色,长睫上亦缀着点点泪珠,眨眼间犹如碎星扑闪,格外动人。 第52章 “虽然我修为不高,但没关系,我可以忍住的。”似乎怕又被骂废物,乔黎补充道,眼神定定。 苏夜痕很快别开了目光,语气倒是难得平静:“也没用的。” 之前只是裂开,如今是全碎,又哪里是她这等修为能帮着凝聚的。 如今便是陆隐在,也无济于事。 室内忽然安静了下来,乔黎见人垂眸不语,一时间也有些束手无策。 就在她动了动唇,想问点什么的时候,苏夜痕忽然说:“回灵丹,你看看这小地方能不能买到。” 许是因为自身虚弱,他语气中少了那种冷冽逼人的锐气。 乔黎听名字觉得应该是某种治愈系丹药,点了点头:“那买到这个,就能让你慢慢恢复了是吗?我需要买多少……” 苏夜痕:“自然不是,回灵丹一般作为灵力补充剂,用于修士耗费灵力过多时服用,于内丹受损之人,只是治标不治本的效用罢了。” 乔黎明白了,大概是因为这里只是个小镇,买不到什么神丹妙药,只能用这种丹药先将就。 “好,正好我今日打算出门一趟,我去打听一下。”乔黎说着起了身。 眼下天色尚早,还不到午时,而今日又是大晴天,应该有足够的时间打听。 她先是走到桌边收拾了一下钱袋,怕以防万一,只带了一部分,至于这另外一部分…… 她扫了眼这房间,见桌子都是没有抽屉的,只好走向床边,将那个囊袋递给苏夜痕。 苏夜痕狐疑地抬眸:“干什么?” “出门在外没必要带那么多钱,我先放你这。”说着也不管他什么表情,就搁在了他的手上。 临走前,还不放心地嘱咐道:“你要是没事就不要下床乱动了,有什么问题等我回来。” 苏夜痕:“……”当他什么人了。 待人出门关上房门,他才垂眸扫向手中的白色囊袋。 他自然认得这是什么法器,好奇之下,将里面的东西尽数倒了出来…… 除了几个没什么大用的小玩意,就是金条银锭,还有一堆各品阶的灵石。 不难猜到她都是在咏梅宫搜罗的,所以那个晚上,她完全是有准备的逃跑? 苏夜痕边想着,边把玩着这些大小不一的灵石。 要说寻常受内伤的修士,吸收点灵石的灵力,兴许还能靠增加些修为缓解痛苦…… 可到了他这等修为,这些灵石就全然无用了。 他百无聊赖地把玩了一会,又兴趣索然地扔到一边,然后将头靠在床栏杆上,眉心微蹙,尝试用调息的方式缓解这一阵阵的撕心之痛。 …… 许是因为难得天晴,今日的桐花镇格外热闹,大街小巷上几乎全是人。 而且这些人中,还是姑娘居多,有许许多多的姑娘家成群结队,沿路逛街采买,去的都是些胭脂铺、首饰铺和成衣铺,看起来热闹非凡。 除此之外,街头巷尾还摆满各式各样的地摊,摊主多为中年妇人或者老人,卖的也都是些鲜花和首饰。 乔黎沿街瞧着这些,不禁迷惑,这什么情况?过妇女节吗?事不关己,她倒也懒得多问。 反正这样也好,起初她还担心自己这容貌出门多少有点不安全,如今满大街小巷的全是如她这般大的姑娘,倒是让人心安多了。 乔黎走到一处药铺前,刚好有两个小姐妹从隔壁胭脂铺出来。 她们脸上皆挂着和煦的笑意,其中一位圆脸粉衣姑娘先是笑着,而后皱了眉头,问身边的红衣姑娘道:“诶姐姐,你说这三日后的簪花节,阿荣哥哥他真会来吗?” 红衣姑娘拍了下她的脑袋:“你还真是被那小子迷了心窍了,他若是不来,你也别把他放在心上了,省得日后伤心。” 两位姑娘说着话,渐行渐远,乔黎听着她们口中的“簪花节”,虽然不知道是什么节日,但能看出来是姑娘们的节日,估摸着和她所了解的“乞巧节”和“花朝节”差不多。 原来,三日后有节日,怪不得街上开始热闹了起来。 第72章 担忧 乔黎若有所思地走进药铺,照旧进门就问那回灵丹。 不出所料,那白胡子老掌柜眯了眯眼睛:“什么丹?我这有活血化瘀丸,姑娘你要不要?” 乔黎:“……” 见这老掌柜耳背,她又放大声音重复了一遍:“是回灵丹,修士用的回灵丹,请问您这有吗?” 老掌柜像是听都没听说过,摆摆手:“没有没有,哪有这玩意,老夫开药铺这么多年,听都没听过。” 乔黎于是失望地走出药铺,她走了好几条街巷,这已经是她问的第三家药铺了,要说只是没货也还好,可那些药铺掌柜居然听都没有听过。 这不禁让她怀疑,是不是这地方压根就没有这东西。 这小镇面积说大也不大,说小也不算小,除了石台阶上的闹市,台阶下还有几条清冷的沿河街道没有逛过。 只是那边看起来都是住户居多,也不知道还有没有药铺。 回灵丹这种东西,一听就是治愈系灵药,应该也只有药铺里有卖吧? 天色已经渐晚了,远山夕阳落下,天边一抹奇异的霞红,而头顶的天空,不知何时又聚集了浓云,看样子,只怕今晚又有雨。 乔黎没走几步路,果然有雨滴砸落下来,于是她迫不得已,在街边摊子上买了把油纸伞。 既然这上边的闹市都没有,她就只能走下那石台阶,去下边冷清的街道上问问了。 …… 这一整日都阳光灿灿,从窗户散落进来的阳光也以可见的速度一寸寸倾斜,直至天色阴暗才消失不见。 苏夜痕自醒后的每分每秒都忍受着噬骨焚心的疼痛,这时间于他而言自然也过得极慢。 起初他还没觉得有什么,也以为这小镇不大,人很快就会回来,可他一边承受痛苦,一边等待,竟是等到天色彻底阴暗还不见人回来。 他心下疑惑,不由艰难地撑起身,几步走到窗户边。 到了晚间,熙攘的人声褪去,街上大大小小的摊贩亦都收了摊,举目望去,唯有三两行人稀稀落落。 而这天上的浓云又聚拢了过来,看起来又是要下一场大雨。 苏夜痕不明白,回灵丹不算稀罕物,但凡有修士出没的地方都能买到,甚至一些游商都有出卖些品阶低的,她何至于一天还不见人回? 莫非,是遇到了什么危险? 不想还好,这个念头一经冒出,他这本就不悦的心绪愈加烦躁,痛苦煎熬与愤怒之下,他随手一挥,摆置于窗边的插花瓷瓶瞬间落地成碎。 巨大的哗然声响,把刚走上楼送餐的小二吓了一跳,连忙朝这边走来,不等他靠近,那房门便砰地被撞开。 旋即,一披头散发面如白纸的俊逸男子走了出来。 小二对这人有些印象,可不就是那漂亮姑娘的夫君?可他不是伤得不轻正卧病在床吗?怎么破天荒醒了…… 见人朝这边走来,他踱步上前,好心道:“公子你这有伤在身恐不宜多动,若是有事您……” 苏夜痕冷眼看向他,暴戾的语气满是不善:“滚远些!” 小二瞬间便被吓得不敢吱声了,等人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才撇撇嘴:“什么人嘛,好心当做驴肝肺,那么温柔的一姑娘,怎就嫁了这样一个凶徒。” …… 如乔黎所料,石台阶下边果然是住户居多,基本都没什么店铺,更别说药铺。 她逛了一大圈,一直到逼近田野树林,才无功折返。 雨下得愈发大了,天色也彻底黑沉了下来。 而此时她才惊觉,这道路上已经完全没人了,甚至连个路灯也没有,漆黑一片。 她怕多生变故,加快步伐往客栈而去,却不曾想,路上竟是遇到了一个背行囊的年轻修士。 那人身着烟青色衣袍,提着一只灯笼,看打扮,像是哪个宗门弟子。 乔黎看了下四周,见周围还有几家亮着灯的住户,便斗着胆子走了过去。 毕竟今日走了这么多地方,脚都走痛了,愣是一个修士都没看到,如今乍见一位,自然得问问情况。她举着伞上前,那修士本欲继续赶路,看见乔黎朝他走来,先是吓了一大跳,而后才退后好几步路,声音显得有些胆怯:“姑……姑娘,有、有何要事?” 乔黎话还没问出口,直接被这人的举动给整懵了,狐疑地扫了眼自己。 她这绝世大美颜,长得很吓人吗? 况且这夜半深更,又是无人的漆黑雨巷,要怕也该是她怕好吗? 那男子脸色略微发白,见对方站着未动,脸上也是神色疑惑,这才松了口气:“原来是个人,吓死我了。” 乔黎:“……” 那不然呢,倩女幽魂吗? 这人画本子看多了吧…… “姑娘莫怪,姑娘莫怪,师父曾告诫过我,若是走夜路遇见撑伞的貌美女子,十之八九是妖魅所化,所以在下才吓了那么一大跳。” 第53章 原本不安的乔黎这下倒是安心多了,直奔主题:“我见你乃是修士,所以我想问问你,你可知道这附近哪里有回灵丹卖?” “回灵丹?那可是中高阶修士才用得上的丹药,姑娘这等修为,只怕是回灵的效用不大吧。”青袍男子有礼道。 “不是我,是我……朋友,我们路过此地,他带我御剑飞行,长途跋涉,所耗灵力颇多,所以想买一些,但这镇子我逛遍了,没有地方有卖。” 青袍男子把灯递给乔黎,解下背上的背囊:“那你可算是问对人了,像回灵丹这种东西凡人不会买,这种凡人聚集的小镇没生意,我们这些练丹之人,几乎都是四处游走贩卖。” 乔黎接过他手中的灯笼,见人拿出一个瓷白的盒子:“回灵丹只剩下最后一盒了,这一盒共有六枚,其他丹药姑娘还要么?” “还有什么丹药?” “剩的也不多了,还有清虚丹,破厄丹,复伤丹……” 乔黎:“……”完全听不懂这些有什么用。 她只觉得那个复伤丹听起来是疗伤的,于是也一并购置了一盒。 “我乃神农门丹修弟子,不过我才入门,练的丹药才一阶,便也不卖姑娘你贵,这两盒,一共二十枚中阶灵石即可。” 乔黎:“这……不贵吗?” 据她所知,中阶灵石比黄金都值钱,这人看着老老实实的,怎么不去抢? 第73章 是我疯了 “姑娘有所不知,炼回灵丹的药材难采,炼制又格外困难,稍有不慎就会炼废,便是这一阶的回灵丹也得耗费炼丹之人不少心力,我这神农门的弟子您难道还信不过?” 神农门弟子的确名声甚好,乔黎见他衣袍上确实有神农门的标识,而且这人抹着额角雨水,说得也很真诚,便姑且也算了。 她将自己所有的灵石和金银拿出来,却愣是只挑出十九枚中阶灵石:“我再给你一块金条你看可以吗?” “诶姑娘,我们神农门弟子可不收金银啊……”青袍男子脸色有些为难。 “可我今日没带这么多灵石。”乔黎抬眸,态度十分诚恳:“我虽是水系修士,却也素来仰慕你们神农门弟子,你就当做一回好事可以不?” 青袍男子目光呆了呆,身为神农门弟子,也实在是不好与一姑娘争这一枚灵石,两番言语下,只好妥协。 讨价还价下,乔黎总算是顺利地买到了东西。 只是没料到,带了这么多钱出来,走了整整一天,居然只买到了这么两小盒丹药。 而且还是一阶的丹药…… 一想到她剩下不多的金钱和灵石,她就有种掉血的心疼感,就像之前花了半个月的工资才买了三套小裙子一样。 雨水淅沥,石巷幽深。 乔黎一手拿着装丹药的小包袱,一手撑着伞,等终于步上石台阶时,才猛然惊觉,石台阶之上站了一个人。 那人披头散发,一袭黑衣几乎与夜色相融,身影修长,就在那幽微暗光下,活像是地狱上来的罗刹鬼魅。 乔黎起初还吓了一跳,准备绕道而行,可觉得熟悉又多看了一眼,才豁然大惊。 这人伤那么重,动一动就咳血,怎么跑出来了? 而且还下着这么老大的雨…… 苏夜痕自然是看到了她,等她再步上两个台阶,便伸手将人粗暴地拽了过来。 他力道大得很,丝毫不像是伤得不轻的样子。 若不是乔黎努力稳住身形,还险些将手中的小包袱掉落在地:“你干嘛?” 苏夜痕没应声,只是伸手拿过她手中装丹药的小包袱,拉着她朝着不远处的客栈走去。 乔黎见他浑身湿透,连头发都被淋湿透彻的样子,微微一愣。 他这是见她晚归,所以才担忧地出来找她吗? “我今天沿着大街小巷找了一整天,但是所有的药铺都没有你所说的回灵丹,我没有办法,只好往远处走了走,所以才……” 乔黎极为认真的解释着,可话还没说完,苏夜痕就冷声打断:“闭嘴!” 语毕直接将人搂了过来,然后直接飞身而起。 乔黎一个没握住,手中的纸伞被大风刮跑:“喂,我的伞……” 苏夜痕自然不会关心她的伞,他直接抱着人从客栈的窗户飞回房间。落地时,因为他并不友善的动作,乔黎又是一个踉跄,往后两步撞到了木桌上。 她眉头皱起:“你干什么,还有你不是不能动用灵……” 然不等她说完话,眼前浑身湿透,宛如罗刹一般凶恶的男人则掐上了她的脖子,用不轻的力道将人拽到了跟前,语气亦十足凌厉:“你真以为我不会杀你?” 乔黎对上他凶神恶煞的眼神,满头问号:“???” 这人是不是有病?这发的是哪门子疯? 乔黎被他掐得都有些呼吸困难,气息不稳,又是迷惑又是委屈道: “不是你让我去给你买丹药的吗?我辛辛苦苦,找遍了大街小巷,好不容易给你买到了,你好端端地发什么疯?” “我有做错什么吗?你就要杀我了?” 乔黎从小到大都没有被人这么粗鲁的对待过,如今见他这幅非但不知感激,还要一副凶神恶煞的表情,她莫名红了眼眶,一直还算温和的脾气也被激了上来。 还真是个白眼狼,不仅白眼,脾气还差到爆…… 苏夜痕稍稍一愣,待见她眼尾泛起微红,才恍然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手上的力道渐松。 是了,她有做错什么呢? 是他说回灵丹有用,她才去买的…… 不过是晚回了些而已,又没有真的遇到什么危险。 他这是怎么了。 “……” “是我疯了。” 从那夜折回去救她开始,就愈渐疯癫,疯得彻头彻尾。 撂下这轻飘飘的一句,苏夜痕便拂袖转了身,朝着床榻而去。 乔黎深蹙着眉头,抬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脖子,然后奇怪地看向他的背影。 她没说什么,将散落在地的两盒丹药捡了起来,还好有包袱裹着,没碎。 但她发现这房间的花瓶被摔碎了,此时满地碎片,显得整个屋子狼藉不堪。 “……”不想也知道这罪魁祸首是谁。 乔黎非常之无语,默默拿扫帚将这些碎片清扫干净,然后拿了叠干净的衣物出来,连带着丹药盒一起,轻轻将托盘放到了床边。 “回灵丹买到了。”乔黎站在床边,收敛了情绪,好脾气地说。 “……” “你衣服都淋湿了,换一套吧,暂时不能用灵力就不要用了。” 沉默须臾,乔黎又心平气和补充道:“你要是……觉得我很麻烦的话,等你的属下找到你了,你就放我走吧,我们分道扬镳。” 苏夜痕此时的心脏又被撕了一下,他也分辨不清究竟是因为灵丹碎裂之痛,还是因为她这近乎疏离的言辞。 “你曾经救了我,我也会帮你的,直到你安全,也算是两不相欠了。” 乔黎嗓音本就偏柔,这轻声的话语在这疾风骤雨的夜里,显得异常平静,平静到不带有情绪。 说完话,她也懒得管他究竟是什么表情,转身给自己拿了套干净的衣裳,走向净室。 本来她伞撑得好好的,衣服根本就没淋湿,都怪这人。 乔黎叫人烧了热水提上来,也不管旁的,先让自己泡个温水澡,这也是她以往的习惯,心情不如意之时,就喜欢泡温泉,让身体先享受一番,身体舒服,心绪自然都得到了放松。 苏夜痕坐在床上回味着她方才的话,不知怎么的,觉得心中的烦躁之意更甚。 这种烦躁对他来说是种非常奇怪的感受,前所未有…… 往日不论敌人如何挑衅讽刺,他都没有过这种感觉,可她轻飘飘的话就让他烦躁不已。 而且以前谁要是令他不爽,他便是不杀对方,亦有千百种办法折磨得对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可如今,面对令他倍感烦扰的源头,他却毫无办法。 不仅无法下手杀人灭口,连轻轻掐一下脖子都不能。 她痛苦委屈的表情,冷淡疏离的话语,好似更是对他的折磨…… 苏夜痕深拧着眉心,闭了闭眼。 一定是体内灵丹的碎裂,才会令他失去对情绪的忍耐力吧。 第74章 上来,睡床 净室内,几扇屏风后水雾缭绕。 乔黎微仰着头,脖颈弯出一个优美流畅的弧度,任身体沉浸在舒适的热水之中。 她享受了一会,又直起身来抬手,浴桶中的水流便顺着她灵力涌动渐渐回流成一个漩涡。 她又将手掌翻过来,指尖向上微动,那原本成了漩涡的水又如拧麻花般回流,凭空勾出一股凸起的锥形水柱。 乔黎漫无目的地玩着水,脑子里却是思绪纷飞。 什么时候才能强大起来呢? 第54章 其实人体大部分都是水,如果能强大到一口气将人体的水分吸干,也不失为一种杀伤力巨大的办法。 但水系修士要想达到这种境界,是非常困难的,因为但凡修士皆有内丹护体,若想吸出除了伤口血液之外的液体,得消耗非常多的灵力,没个五重天以上想都不要想。 更重要的是,在这种高额消耗下,根本无法发动群体攻击,实在是性价比不高。 另外这个世界的水系灵根似乎天生就比别的几个系弱,五重天以下,同样的等级,同样的灵力,就是没有其他几个系别厉害。修炼之路本就困难至极,水系修士的修炼难度还要再翻倍,这导致拥有水系灵根的人基本上都弃疗了,高阶的水系修士也因此寥寥无几,不往凝冰之路发展的,一览三洲都找不出几个。 以至于,很多宗府门派所配置的修炼法器,很少有适合水系修士修炼的,在他们眼里,水系灵根之人,等同于废柴。 百年来,雨洲没落,水系国消亡…… 这种大环境下,她一介弱水灵根,想要修炼强大自己,还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就像是在没有专业老师,没有系统教材的情况下学习一门全新的学科知识一样。 即便她目前能学些六系通用的基础修炼法,也并不知道再往上该如何突破。 毕竟这个世界的修炼路子,和她以前看的那些仙侠修真文不太一样,每个系差别还挺大的,各系都有其专业的法术,越往高阶,越不互通。 所谓聚水亦或者凝冰,都只是基础中的基础而已。 乔黎这个澡泡得格外漫长,一直到温水彻底变凉才悠悠起身。 她将衣服一件件穿好,披散着略湿的头发出了净室。 走神走得太厉害,等她绕过屏风时,才发觉床上之人还坐着。 要说他昏迷了,她还能不管不顾的爬上床睡觉,如今人醒了,她反而有些无措。 扫了眼苏夜痕,才发现他已经将那身衣服换掉了。 当时她说这话,其实也只是例行惯例地关心一下,倒也没指望他真能听她的话换上一身。 这是她叫人随便买的一件白色素袍,不曾想,套在他身上竟也合身,而且与压抑的黑色不同,白色自带温润仙气,刚好中和了他自身的那股凌厉锐气,从而生出些清绝的美感来。 乔黎蓦然想起在咏梅宫的时候,那时候他用的是莫如风的脸,也穿着莫如风常穿的白色缎袍,她时常想象,他若是换上自己的脸,会是什么模样。 没想到,如今真有机会亲眼见他穿白袍…… 苏夜痕闭着眼睛,听到脚步声也没有睁眼。 乔黎则趁着这个机会多看了两眼,然后才走到床边,去扒拉自己的被褥。 倒也不是她真就这么好欺负愿意睡地上,而是她睡觉有乱动的毛病,不想再给人看笑话了。 可她刚抱起被褥,正要寻块干净的地儿时,就发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 今日下了雨,而窗户没关,雨势想必是在她沐浴那会又大了,飘进来了不少。 雨水将木地板晕染成深色,蔓延得四处都是,以至于大半个屋子都有些潮湿。 这地上怕是没法睡吧? 这又不是在咏梅宫,能翻出好几层毯子垫着,她如今就一床被褥。 苏夜痕久久没听见动静,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不苟言笑的脸色显得有些冷漠:“上来,睡床。” 声音亦凉凉的,没什么情绪。 乔黎于是将被褥放回了床上,然后从另外一边爬上了床,还缩到了一边保证道:“我尽量贴墙睡,如果不小心打扰你了,你把我推开就行。” “……” 乔黎见人又闭上了眼睛,思来想去,把床上的两个长形枕头横在了床中间。 两只圆柱形的长条棉枕头就像一道三八线,将不算大的床分成两半。 乔黎想着就算自己乱动,也只会折腾这枕头,不会再往他身边蹭。 夜早已经深了,窗外雨声倒也小了,唯有细碎的唰唰声浇洒着房顶瓦砾。 乔黎这一整天都很累,沐浴过后上床,没多久就陷入了深深的沉睡。 苏夜痕则在她睡着之后,才缓缓睁眼,复杂地看向她蜷缩着的背影。 他回想起今日出去找她的情形,又是一番后知后觉的不可思议。 这里是神农门附近的村镇,危险系数根本不高,加之她虽然弱,却也是修士行列的人,倘若真遇到了什么意图不轨的凡人,亦完全能应付得了…… 他怎么就生出莫大的慌张,不假思索地冲了出去呢? …… 玉琼王宫,怡景阁。 少女一袭纯白衣裳,正趴在雕花木桌上午休,旁边是一鼎香炉,炉中燃烧着聚神香,正透过金色的细孔丝丝弥漫,以至整个屋子都缭绕着白色的烟气。 这是一处装潢得十分典雅的阁楼,几乎所有的木制家具都漆了金纹,屋内陈设亦无一不是价值不菲的珍宝,处处彰显着低调的奢华。 旁边的婢女见小姐眉头紧皱,汗水不断从额头渗出,索性搁下扇香炉的扇子,去将少女摇醒:“小姐,小姐你醒醒!” 乔心若被摇着,忽然尖叫一声,坐直了身体。 漂亮的杏眼满是惊恐慌张,额头的汗水亦将鬓角的发丝打湿透彻。 她神情呆滞地呼吸着,旁边的婢女关心问道:“小姐你又做噩梦了?怎么回事,竟连这最上等的聚神香也不能让小姐睡得安稳吗?” 乔心若眼圈黑重,俨然一副好些天没睡好的样子:“我原以为是睡床上才会做这些噩梦,今日便想着趴桌上睡试试,没想到一经我睡着,那些梦还是会袭来……”“太可怕了,真的太可怕了……”乔心若说着,双眸被泪水浸湿,浑然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小姐你究竟梦见什么了,连奴婢也说不得吗?” 第75章 噩梦 乔心若不是不说,而是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梦中的一切真实得根本不像是梦,并且充满了屈辱和不堪。 “事情明明不是这样的,这一切都没有发生,我不知道为什么自洑水城离开之后,一连数月都在做这同样一个梦,梦还是连续的,像是入梦之后我就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 婢女拿着帕子替自家小姐擦了擦汗,温声安慰:“都只是梦而已,或许是小姐被那战乱吓坏了。” “是这样吗?”乔心若恍惚着神色,眸色透着疑惑,显然不信。 她思量半晌,对面前的婢女道:“冬霜,我看这怡景阁旁边有个小书房,你能去帮我找找有关烈炎国的书册么?或者是地图……” 冬霜疑惑地蹙眉:“烈炎国的?小姐要了解那烈炎国做什么?” 但见小姐垂眸不是很想回答的样子,只好点了点头:“奴婢这就去。” 一直到冬霜撩开珠帘,出了内室,乔心若才抬头,望了望从窗外透进室内的阳光。 还好,她被玉琼储君带了回来,现在是在繁荣富庶的玉琼王宫,早就远离了河洛的战火硝烟。 她默默回想着那个梦…… 梦是从她离开洑水城的路上开始的,一直持续到现在,梦中种种,真真切切,那些痛苦与绝望,也仿佛自己亲历过。 梦里的她并没有遇到那几个烈炎士兵,自也没有碰到玉琼储君,而是随着仆从们离开了洑水城,在河洛的领地上开始了长达三年的流亡生活…… 那些日子里,她东躲西藏,睡过最脏乱的街头,吃过最难以下咽的馒头,几名仆从为保护她伤的伤,死的死,到最后只剩下她和冬霜二人相依为命。 她们本打算寻处安稳的地方讨生活,却不料遇到了一位神秘的土系修士。 他对她说:“你随我走,我许你荣华富贵,一世安稳。” 当时的她们刚死了最后一名修士护卫,已是穷途末路,如果不和他走,最后的下场可能就是沦落风尘,亦或是横尸乱世。 于是她们二人随他走了,那人将她关养数月,虽然给她疗伤,锦衣玉食伺候着她,却也没少变着花样亵玩,逼着她做尽了各种极尽屈辱之事,让她从昔日冰清玉洁的王室贵女,生生沦落为一介风尘之女。 她原以为这是结束,无非是做宦官玩宠,倒也好过生死未知的乱世流离,可那人将她的伤养好后,便为她盛装打扮,将她送进了烈炎王宫。 从此,她就成为了姐姐的影子,烈炎主君虽相貌堂堂,却是个极尽残暴之人,她入宫第一日,便被他极为狠戾的摧残,以至卧病在床整整一个月。 可饶是如此,那个可怕的男人也并不打算放过她,他将对姐姐的气愤与爱而不得,全都撒她的身上。 在姐姐那里吃了闭门羹,他就来她这里发泄,清醒时,只拿她当个发泄欲望的工具人,醉酒时,便抱着她喊着姐姐的名字。 为了让姐姐吃醋在意他,他当着姐姐的面封她为美人,关心她,体贴她,事后只得到他一句“你最好认清自己的身份,你只不过是个替代品”。 第55章 那漫长的几年时光里,她活得像个奴隶,身心只有破碎,只有无数夜里的痛哭,只有求死不能的绝望。 到最后,甚至都忘记了,自己曾也是个父母宠爱,仆人拥戴的云安郡主。 她不是没想过反抗或逃跑,姐姐亦和她合谋过刺杀阎凛,但事情败落后,却只有她一人受到责罚。 次数多了,她便再也不敢了,那份对于仇人阎凛的恨意,也渐渐因为他对姐姐的宠爱,弥散到了姐姐身上…… 从前在河洛时,身为王女的姐姐久居深宫,她们虽不常见面,却也有着其他王室不曾有的姐妹情谊。 但在烈炎王宫的那几年,这份情谊被阎凛割裂,摧毁得一干二净…… 梦境里的她到最后,对她的这位堂姐,只有恨,只有深深的困惑和不解。 凭什么她要做个替代品? 凭什么她堂堂云安郡主要沦为一介为他人而活的工具? 凭什么姐姐犯错,受到责罚的只有她? 昔日在河洛时,便时时有人说她像姐姐,说她长大了必然也能如姐姐那般风华绝代,以美貌名震三洲。 那时候她还为此窃喜,对姐姐的好名声无比向往,甚至还将姐姐视作自己的榜样,但是后来,再听到自己像姐姐之类的话语,她都只觉得厌恶,憎恨。 …… 乔心若回味着,梦里刻骨铭心的情绪大抵因为真切,带了一些到现实中来。 起初在洑水城的时候,她还有几分担心姐姐是否能被找到,但现在,她觉得与其关心她,倒还不如关心关心她自己。 以姐姐那样的美貌,纵然真如梦中那般落到烈炎主君的手里,也不至于如她那般受尽折磨…… 思绪纷飞间,冬霜拿了一摞书进来:“小姐,关于烈炎的史书不少,我看着拿了几本,也不知道是不是小姐想要的。” 乔心若放下撑着额头的手,音色柔柔:“拿过来吧。” 冬霜规矩地呈上书册,乔心若将书页轻轻翻开,这书册的第一页刚好就画了张烈炎的地图。 望着那熟悉又陌生的城市名字,细嫩的手指忍不住轻轻一抖…… 她明明从未去过烈炎,也从未了解过与烈炎有关的任何事情,为何梦中出现过的地名,与现实中对上了?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冬霜见小姐小脸惨白,只觉得她定然是因为烈炎国让她国破家亡,所以悲伤愤怒,便跟着湿润了眼眶:“小姐别看了,烈炎那群狗贼,他们会遭报应的……” 乔心若失神关上了书册,揉了揉太阳穴:“我怕是被什么东西魇着了。” 冬霜抹了下眼泪:“那不然我去请医师给小姐看看?” 乔心若点了点头,待冬霜再次离去,她才起了身,走到门边推开了房门。 此时正值夏季,这雅致小院中繁花成片,看着犹似仙人之居。 不得不承认,这玉琼的确是三洲当之无愧的富庶大国,光是这客居的院落,比河洛王宫的主殿还要奢侈繁华。 而整个云琼王宫,金瓦红墙,建筑群亦足足有十二片,胜似云海之中的群仙殿。 当初刚抵达这里时,她坐在玉麟兽的腾云轿撵里,远远望着这一望无际的金灿宫殿,还以为自己误入了神话本子里的玉帝仙宫。 第76章 示威 乔心若抚弄着近身的一朵四季牡丹,心里想着怪不得,王上曾千挑万选,最终心甘情愿将自己的宝贝女儿许给玉琼的储君…… 储君日后是要当上国主的,若是成为了玉琼的储王妃,可不就是日后的玉琼帝后? 纤细的手指在娇嫩的花瓣上柔柔拂过,还未起身,院门口就突兀地出现了道明黄的身影,那女子身后亦跟了两个衣着不凡的小宫娥。 察觉到来人的敌意,乔心若稍稍一愣。 其中一名宫娥扫了眼她,而后介绍道:“怎么,见到惠和帝姬,还不知道行礼?到底是那河洛那破落地儿来的,竟半分规矩也不懂得。” 颐指气使间,满是轻蔑与看不起。 乔心若垂了垂眼睫,对来人施了一礼:“见过惠和帝姬。” 见人还算识趣,俞惠姗才弯着眼睛笑了一下,训斥了下身边的宫娥:“你也有礼些,人家国破家亡初来玉琼,不懂规矩也是实属常情。” 说着,在宫娥的搀扶下步下台阶。 她穿得雍容华贵,披着镶金丝的白纱披帛,那披帛薄如蝉翼,在她行走间如浮云般轻轻起伏。 让人见了,只觉得她金尊玉贵,定是个了不得的人物。 乔心若眉眼低垂,瞧着她这身贵气不凡的打扮静默不语。 这衣饰繁复,看得出来她花费了不少心思。 只可惜,纵使这样竭尽全力地打扮,也不及她姐姐身着纯白素裙的万分之一。 那种天然去雕饰的美感,她曾入宫一次,便会惊艳一次。 俞惠姗走到了乔心若的面前,伸手勾起了她的下颚,打量着她的脸:“倒也是个罕见的美人,不愧是来自雨洲水系国的。” 乔心若不语,也不难猜到她是来给她下马威的。 此人虽是玉琼帝姬,却是异姓宗室的血脉,自幼便仰慕玉琼储君,只可惜因性子刁钻泼辣,并不得玉琼储君喜爱。 “不管你以前是谁,有何身份,如今河洛已经亡国了,你不过平民一介,也是临容哥哥好心,爱屋及乌,才勉为其难救你回来的,你明白么?” 乔心若极其不满被人这样轻蔑的打量,但她又觉得,这话其实也没说错。 “别说是你,便当真是那河洛公主,如今也断没有资格做这玉琼的储王妃,若临容哥哥喜欢,也充其量是个侍妾罢了。” 乔心若后退一步,眉目低垂:“帝姬多虑了,储王殿下此番救我于水火,已是大恩,我又怎敢肖想其他。” “嗯,是个识趣的。”俞惠姗满意地点了点头,松开了她,又在这院子里逛了一圈,摘了两朵花,才扬长而去。 回来的冬霜不敢靠近,一直到那三人乘着轿子远去,才奔了过来,扶住乔心若:“她们是谁,她们可有欺负小姐?” 乔心若摇了摇头:“惠和帝姬,估计是怕我对储王殿下有非分之想,特来示威罢了。” 冬霜闻言,立刻就骂:“还真是个怨妇,得不到储王殿下的欢心,便跟个惊弓之鸟似的,生怕储王殿……” 乔心若忙捂住冬霜的嘴:“别说了,当心隔墙有耳。” “自从以客人的身份住进这怡景阁,储王殿下可从未过问,又哪里会对我存有什么心思。” 说完,见人身后空空:“你不是去请医师吗?没请到吗?” 冬霜耷拉了眼皮:“他们嘴上说忙,实际上估摸着是见小姐无权无势,怠慢着呢,奴婢一会再去求一次吧。” 乔心若点了点头:“难为你了。” ……鹿丘,桐花镇。 之后的一连三天,又是雨天,中间两天还是大暴雨,哪怕撑着伞都没法出门的那种。 本来打算再出趟门的乔黎被迫放弃,况且她伞也丢了。 这三天苏夜痕没怎么搭理她,她睡觉时,他靠在床头闭目养神,她吃东西时,他在闭目养神,她去书桌翻阅那些书册时,他还在闭目养神。 乔黎偶尔想起来关切地问候他两句,也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后来她就懒得多问了,那晚他莫名其妙对她发脾气,要说该生气不理人的应该是她才对,也不知道他究竟在冷漠什么。 乔黎相对来说是个安静的人,一个人也很能打发时间。 这三天,她不是在打坐练习凝结空境,就是在翻阅各式各样的书籍,以了解这个世界。 在灵地之外的地方,灵气稀薄得等于无,修士几乎是无法吸收灵气修行的,但并不妨碍打坐巩固修为。 之前吸收的冰山灵气若未能通过最后一关去念,都是会慢慢挥发的,她时不时巩固一下,虽无法阻止灵气挥发,却能使其挥发的速度减缓。 若是足够专注导致灵光乍现,也是可以通过保持空境内化一些的。 只不过这种时候形成空境的难度要大得多,必须得非常专注才行,刚开始的时候,甚至需要静坐五六个小时不分心,才能勉勉强强看见空境的影子。 几乎很少有人耐得下心来,而且没有灵气可吸收,这种空境也仅有绵薄的巩固作用,绝大多数人也不会愿意做这种见效甚慢的付出。 人都急功近利,注意力也大多容易涣散,而修炼,则完全违逆天性。 世间大道大多相通,若想得到成长,真正进步,就得做困难的事情。 乔黎上辈子学生时代没能深刻会悟这个道理,导致出社会后屡屡碰壁,所以如今穿越,她反而更能沉下心,就当修炼是学习了。 这三天她一共尝试了三次,第一次估摸着,足有六个多小时才到空境形成,第二次则明显能感觉到比第一次快,第三次形成空境后,她发现自己的空境中下起了雨,那雨滴之中有极细小的光点朝着她的容鼎飞来…… 第56章 想来那雨应该是自己正听着雨声,便在空境中也幻化出了它的形状。 至于那小得可怜,飞行速度也巨慢无比的光点,不难猜到是窗外雨水中,那可忽略不计的水灵韵。 以这个修炼速度,恐怕得耗上几百年才能抵达二重天,也怪不得大家都说,只有在灵地才能修炼。 但是乔黎觉得没关系,有总胜于无。 而且她发现形成空境的时间,是可以随着练习的时间减短的,这样的练习,也益于提升修炼的效率,等下次再到灵地之时,她也能即刻入定,大大节省时间。 第77章 温柔 这一日,乔黎在大清早入境,等再次睁眼时,已经到了日落黄昏。 而窗外则难得地明亮了起来,明明是雨天,却出了太阳,金灿灿的朦胧光晕从窗外泄进,映得室内亮堂堂的,有种奇异的美感。 乔黎从椅子上下来时,感觉到身体有些虚脱。 她才想起来,自己已经三天没吃任何东西了…… 而此时大抵是晚膳饭点,有各式各样的菜肴香味从窗外飘了进来。 没作多想,揣上点碎银就打开了房门。 苏夜痕沉默了整整三天,彼时听到这开门的动静,难得睁开了眼睛:“去哪?” 乔黎回头,望向床那边:“去买点吃的,很快就回来。” 没再听见回声,她便顾自出了房门。 客栈一楼就有不少吃的卖,小笼包、蒸饺、馒头,一些常见的小吃这里都能买到,还有酥糖糕,桂花糕等各种甜点。 味道虽不至于多绝,但也不差。 买完吃的回到房间,才刚将纸包打开,乔黎不知怎么地,抬头看向了床上的人。 要不要问问他吃不吃? 还是算了吧…… 他这人又没有食物需求。 说起来,除了刚刚出门前问的那声,他已经沉默整整三天了,不说话,也不似以前那样没事戏弄取笑她,整个人异常安静,安静得诡异…… 如若不是见人还坐着,乔黎大概都以为他又陷入昏迷了。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无缘无故凶了她所以心虚,想也是,脑子正常的谁无缘无故掐人脖子。 不过这三日过去,乔黎对那晚的事情也没有太多计较了。 其实也完全能理解,昔日那么不可一世的大魔头,如今一朝陨落,不能动用灵力,只能被迫困在这客栈的小房间,脾气难免愤怨暴躁也实属正常。 乔黎猜测,他会对她有脾气,大概也是因为受了她的牵连,毕竟当时他若是一个人走,想必要游刃有余得多,根本不至于沦落至此。 怪她就怪她吧,她认了…… 想着于是拿了一包还热乎的酥糖糕,走到床前,再次主动搭话:“你要吃点什么吗?我刚刚去买了些小点心……” 苏夜痕睁眼,冷漠如常的眸子扫了眼她的手,随后回答:“不吃。”对于他这嫌弃模样,乔黎完全在意料之中,甚至也完全习惯。 乔黎干脆自己吃了起来,边吃边往旁边扫了一眼,才发觉那装回灵丹的盒子大敞,里边的六枚回灵丹皆不见踪影。 她忙将手中的糕点放在一边,把那个盒子拿了起来:“这六枚丹药你全吃完了??” 苏夜痕觉得这是句废话:“不然呢?蒸发了吗?” 乔黎:“……”以后就叫你苏怼怼吧,但凡开口必怼人。 “这回灵丹可不便宜……” 就这么一次性消耗完,多少有点心疼,毕竟她目前可没有任何经济来源。 苏夜痕却说:“一阶回灵丹,别说区区六枚,便是百枚也效果甚微。” “……”心滴血更严重了。 乔黎又问:“那你这内丹破碎,能有治本的法子吗?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它凝聚回去呢?” 苏夜痕冷笑:“说与你听又有何用?你这废物又没这个本事能帮我。” 乔黎握了握拳,终于忍不住发作:“你好好说话不行吗?干嘛这么凶……” 就算不温柔,稍微礼貌点也可以啊,至于这么瞧不起她? 修为高怎么了,他可是修炼了一两百年呢,无非是比她早些修炼而已,给她两百年,她说不定也可以的…… 况且她花费了这么多灵石,辛辛苦苦买回来,这人别说有半个谢字,连好的脸色也没有…… 活该孤生! 苏夜痕听到她这后半句,稍稍一愣:“觉得我对你凶?” 乔黎:“难道不是吗?” 就算不凶,也是冷嘲热讽,嗤之以鼻,简直狗嘴就没吐出象牙过。 苏夜痕像是回想起了些什么,闻言旋即笑了,笑意中带着莫名的苦涩。 乔黎完全get不到他的脑回路,他又在笑什么? 苏夜痕却瞥了眼柜子上的另外一个盒子,转移了话题:“去把那盒丹药拿过来。” 乔黎虽不明所以,也还是照做了,将那一起买的复伤丹拿了过来:“这个是我听名字像是治伤的,便也一并买了,对你也有用吗?” “没用。”苏夜痕说着,将乔黎拉了过来。 乔黎一个猝不及防,险些趴他身上:“你干嘛……” 话未说完,就见他拿起了一粒丹药,用指尖轻捻一下,那丹药便神奇地化了,在他掌心化成一滩淡绿色的透明物,看起来像是液体又像是光团。 乔黎正疑惑着,苏夜痕便将掌心覆在了她的脖子上。 脖子顿时传来一阵清凉,那团绿色的东西也不知道是什么,总之柔软凉润,还有极其细微的灵力涌进皮肤,给人的感觉还蛮舒服的。 “这……是干什么?”乔黎抬头问。 还有,这丹药难道不是服用的吗,咋还能外敷呢? 苏夜痕等掌心那团绿色被完全吸收,才拿开手,问她:“还哪里有伤疤?” 乔黎:“?” 她忙从旁边的柜子上拿来小铜镜照了下,这种铜镜镜面发黄,是不怎么清晰的,但并不妨碍她看见自己的脖颈白皙剔透,之前的淤痕全不见了。 这倒不是他上回掐的,而是从浕王宫逃离的那夜掐的,因为他当时下手很重,导致这淤青指印一直都在。 “……” 这突如其来的温柔,倒真让人难以适应。 乔黎恍惚着将铜镜放回桌上,然后走回床边摇头:“应、应该没有了吧。” 苏夜痕却没有理会她,又将人拉过来,掀开了她的衣袖,她小手臂上一道横着的红痕赫然入目。 伤口已经愈合结痂了没错,但红褐色的凝痂周围青紫一片,应该是灵力冲击的,看起来十分狰狞可怖。 苏夜痕又用同样的方法,将丹药融化,握在了她的手臂上,直到绿色光状体消失。 只是手臂上的伤严重些,一共消耗了三枚丹药才好全,但好全后连疤痕都没留下,小手臂光洁如斯。 乔黎摸了摸已经不疼也不痒的小臂:“这丹药是外敷祛伤的?” 第78章 毁灭吧,这狗男人 苏夜痕不置可否:“内服外用都可以。” 乔黎连忙说:“那对你的伤有用吗?” 苏夜痕:“低阶的复伤丹作用于高阶修士,效果甚微,况且,我的问题不在于这点伤。” 乔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面对这人突然的平和态度,还有些恍惚:“你是怎么知道我手臂有伤的?” 这古代人的衣袍袖子很长,将手掌都遮得严实,便是睡觉穿的中衣也很长,而且她的伤口早就结痂不流血了,不碰到的话,她自己都忘了。 苏夜痕倚靠在床头,手指搭于眼尾,眸色戏谑:“自然是趁你睡着,把你扒光了发现的。” “!!!?” 乍然听见这话,乔黎整个人都惊呆了:“你……” 苏夜痕唇角微勾,眼眸擒着玩味的笑:“谁让你睡觉不老实,偏要往我身上蹭。” 乔黎仍是震惊,所以就默认她勾引他是吗?这是你作案的理由吗? 不过她只气愤了一小会,就恢复了平静。 因为……扯平了? 扒拉她衣服算什么,当初在冰洞中,她不仅扒了他衣服,还…… “……” 救命,不能想,一想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见人微微泛红但又怒意全消的脸色,苏夜痕眼神微异:“这你都能忍啊?” “还是说,你趁我昏迷对我做了什么……” 乔黎听闻这话,想也不想就反驳:“我又不是你,我怎么会做出这种趁人之危的事情!” 但很显然,她发烫的脸色将她出卖得彻底。 她低眸摸了下自己的脸,又抬头强调:“我没有,你别胡说!” 苏夜痕只是玩味地笑笑,眼神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直到盯得人快要遭不住了,才悠悠道:“看来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没想到瞧着斯斯文文的美人,居然是这种人。” “我……”我他妈那种人了? 苏夜痕继续火上浇油:“真想看点什么,直说啊,给你看就是了。” 第57章 乔黎整个人就要炸了,也不知道是羞窘的,还是被这不要脸的狗东西给气的。 当即从床上抄起一个枕头,朝他砸去:“别说了!” 不料她这一下,竟然是将人砸得吐了口血。 鲜血从他的嘴角滑落,滴在白色的衣袍上显得有些触目惊心。 乔黎吓得不轻,连忙扔了枕头上前扶住他的肩膀:“你……你没事吧?!” 这可是软绵绵的棉花枕头,而且她也没砸多重,这狗怎么这么弱不禁风? 苏夜痕对上她凑得极近的面孔,彼时的她两颊泛红,一双漂亮的眸子有未散去的怒意,亦有后涌上来的歉疚与担忧。 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忍不住笑了起来,唇角挂着血痕,明明瞧着狼狈虚弱,却笑得双肩发颤,像是遇到了什么特别好笑的事情,笑得根本停不下来的那种。 乔黎:“……” 这人疯了吧。 苏夜痕不甚在意地抹了抹唇边的血,整个人褪去了凶煞,更显妖孽:“说吧,什么时候的事情。” 乔黎本还有些吓到,但见人笑成这样,想必他也没多大事,反正他吐血是日常,不知道吐了多少口了。 “什么什么时候的事情?”乔黎佯装不知。 苏夜痕追根究底:“你趁我昏迷也扒我衣服的事情。” 乔黎被这人整得脑子已乱码,也未深想就气呼呼道:“我是为了救你。” “嗯?”苏夜痕眼眸微眯,继续试探。 “在冰洞里,当时你昏迷了,我没有办法,又不敢出去找人求助,只能凭我自己救你,可我又不是木系修士,也没学过怎么救人……” 乔黎垂眸说着,像犯了错似的,说完抬头瞧他一眼,见他听得认真,又垂首继续道:“然后我就想到了我的血脉,可……可能,灵修有用,我是真的没办法了,当时情况紧急,我只想到了这个。” 说完她又抬头诚恳保证:“但是我仅仅只是扒了你的衣服,我什么都没做,然后我很快想到了我的血能解毒,立马就放弃了这个办法。” 苏夜痕望着她这么激动的情绪,表情复杂。 怎么这么像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呢? 乔黎攥了拳头,寻思这人要是再逼问,她就直接说是他不行,气死他! 苏夜痕倒是没有再逼问了,不以为意地喟叹:“啧啧啧,差点失身。” “……”艹了,你一个大男人失个毛线身!她都没说什么! 乔黎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脸色,决定去一旁静静,再和这狗说话只怕自己血气又要上涌。 可她刚一起身,就听后面的狗东西又开了口:“告诉你个事情。” 乔黎回头,顿时有不好的预感:“什么?” 苏夜痕:“我醒的时候,你在喂我血,你说我怎么知道你手臂有伤的,嗯?” “……” “……” “……” 所以,他根本没扒她衣服。 而刚刚的一切,都是他随便说说,见她面色窘迫才套的话? 乔黎觉得自己要炸了,要疯了,就像是有一团火焰在心头簇簇燃烧,她气得折回去又拿起了枕头。 可苏夜痕在她作势砸下来前,就手捂胸口轻咳了几声,仿佛她要是再砸,他就要吐血。 乔黎于是将枕头砸在了旁边的床上。 饶是这样生气,苏夜痕还补刀道:“你扒了我的衣服,妄图对我行不轨,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你生什么气?” 化身暴躁美人的乔黎咬牙切齿道:“以后我再信你一个字,我就是狗。” 苏夜痕非常之淡定:“可以,你学狗叫也行。” 乔黎终于崩溃了,大骂道:“我从来没见过你这么无耻的人!” 谁能想到苏夜痕此时的心情竟也极好,非但不生气,还偏要厚着脸皮激她:“过奖了,不敢当。” “……” 毁灭吧,这狗男人。 乔黎眸色透着愤怨,她也不知道自己明明这么淡定的人,为什么会如此暴躁。 她索性不再多话,转身愤愤离去。 苏夜痕则是笑得喘不过气,直到感觉到心脏一阵剧痛,脸上的笑意才渐渐收敛。 他捂了下心口,看向手指上的血渍,原本还算愉悦的眸色冷淡了下来。 虽说出去几乎没办法安全…… 但像这样坐以待毙,何尝又不是死路一条呢? 以他目前所能支配的灵力,尚且连发个信号都做不到…… 第79章 传言 乔黎气得走进了净室。 平静了很久,混乱如麻的思绪才算捋清楚了。 多简单事情?她怎么就被人带跑偏了? 想着她捂了下额头。 蠢,别说那狗东西骂她,她自己都想骂,她是真的蠢哭了…… 蠢得偏偏就是被人耍得团团转,根本就没能反应过来。 还有,她就算扒了他衣服,想要做什么又如何,那还不是因为他半死不活,她想要救他,难不成她还有错了? 怎么就要被他嘲笑成不知羞耻的姑娘了…… 乔黎寻了处椅子坐下,胳膊肘放在膝盖上,双手撑着额头,做了好几个深呼吸。 这老狗,真他妈狗! 下次她一定要脸皮比他还厚,气死他! …… 随后的两天,换成乔黎不想搭理苏夜痕了,她每日除了早膳下去买点吃的,大部分时间都是自己打坐修行,累了就点着烛火翻看书册。 其实凝空境这种东西,是很忌讳被打断的,在空境形成前一旦被打断就会前功尽弃。 但好在,苏夜痕这人虽然狗,倒也一直安安静静,从来没有打扰过她。 到了第三日,一直阴雨连绵的天气总算是放了晴。 一觉醒来乍然见到这样好的晴天,乔黎是心情很好的。 而且或许因为节日,街上也热热闹闹的,没开窗就听见了人声熙攘。 乔黎今天打算上趟街,之前出门那次本想着先买回灵丹再买些别的东西,结果谁知道光是买回灵丹就花了整整一天的时间,还几乎花光了钱。 她走到床边拿钱袋,瞥了眼床上的苏夜痕,想了想还是道:“今日我打算上趟街,天黑之前就会回来。” 苏夜痕睁开了眼睛:“做什么?” “买点东西,换些零钱,然后打听打听消息。” 这打听消息,一是沿路听听这小镇最近的外来人员,这已经过去好几天了,那些人极有可能会找到这里来。 二是打听附近口碑好又招收水系弟子的修炼门派,地图卷轴的版本太多,又都是很旧的版本,也许记载得并不全面。 乔黎说完话,见人没反应就转了身。 只是她还没走两步,就听见身后之人道:“一起去。” 乔黎疑惑回头:“你能走得动吗?” 可别没走两步路又咳血晕倒什么的…… 但这人说话,向来是命令的句式,他说他要去,哪里是别人能拦的。 乔黎沉默了须臾,就同意道:“那走吧。” 走到一楼,乔黎惯例地去买点早膳吃,这家客栈兼酒楼生意做得很大,各式各样的点心非常多,而且每天换着花样做,能好几天不重样。 因此每到饭点,人便络绎不绝。 乔黎这会打算坐在下面吃,吃完就直接出门。 她终于排队买好早点,寻了一处无人的桌子坐下。 苏夜痕见此,一脸的不耐烦:“不是说上街么?” 乔黎就知道这大爷难伺候:“我还不能吃个早饭先吗?” 苏夜痕没说话了,但脸色依然冷淡如常,想来是被这周围吵嚷的环境烦的。 乔黎为了让人心情平复,特地给他倒了一杯茶,递到他面前。 就在这时,旁桌一男子忽然站了起来,他说话说得激动,扬着手中的竹筷道:“不是吧,十多年前芙幽山庄灭门的惨案你居然没听说过?!你们还是不是鹿丘之人,这可是震惊了整个鹿丘国的惨案啊!” 男人生得身宽体胖,嗓门也大,他这一吼,周围所有人的目光亦都向他投去。 苏夜痕端起茶杯的动作亦是一顿。 对桌的几人面面相觑:“我们乃是沧澜的商人,还真没有听说,不如这位仁兄说说看,如今那芙幽山庄当真后继无人了吗?” “全死啦!哪里还有什么后人!那芙幽山庄的庄主徐承嗣也是难得的木修其才,修为足有四重天之高,也不知怎么的就招惹了那苏魔头……” 听到这熟悉的字眼,原本正专心致志吃东西的乔黎也没忍住瞅了一眼。 胖男人依旧绘声绘色地说着,一双小眼睛瞪圆:“你们是不知道那夜的灭门案有多惨,我第二天赶去的时候,全庄上上下下都是尸体,上到七八十老妪,下到几岁孩童,甚至庄主养的那只土系神犬,都被扒了皮毛,碾碎了骨头!” “这还真是残忍至极……”桌对面几人闻言唏嘘一片:“若是寻仇,何至于连老少妇孺甚至狗都不放过?” 第58章 “嗐,那玄夜阁的都是些什么人呐,个顶个的丧尽天良没有人性。” 旁边有好事的探头过来:“当年芙幽山庄那么大的灭门案你亲眼目睹了?那你可有见过那传闻中的玄夜阁阁主苏夜痕?” 胖男人自豪道:“鄙人不才,刚好躲在暗角瞧了两眼。” 周围人更好奇了:“怎么样怎么样?那魔头究竟长什么样子?是不是紫色的头发,红色的眼睛,头上还长了对黑色的角?” “我怎么听说是红色的头发,紫色的眼睛……” 一旁的大魔头本尊:“……” 默默看了眼苏夜痕的乔黎:“……” 胖男人大手一挥:“你们扯的都哪跟哪儿,说得跟怪物似的,人家是雷系修士,自然是人啊。” 越来越多的人闻声凑过来:“那你倒是快说啊,那传闻中的魔头究竟是何模样?” “就是就是,你快说啊……” 胖男人索性将脚踩在了凳子上,见这么多人捧场,他也是心情愉悦:“是没有妖怪那么夸张,但也生得十足壮硕,足有两三米高,穿着一身黑色麟甲,双手拿着紫电雷锤,头发蓬乱如狮子……” 苏夜痕默默喝了口茶。 乔黎先前本还想问问苏夜痕,那灭门案是不是真的,这会却觉得这人完全是胡扯,甚至……望着对面一脸无语的人,她还有些想笑。 苏夜痕百无聊赖地搁下茶杯,不悦道:“笑什么?快吃你的,这儿吵死了。” 乔黎低垂了眉眼,但还是压不住唇角的笑意。 旁边那胖男人继续絮絮叨叨:“而且那回,我连苏魔头身边的那个陆野也见到了,他才是只妖,而且还是只黑牛妖,头上长了两只角……” 周围有人露出惊艳的目光:“哇,我早就听闻那魔头身边一直跟着一个手下,姓什么陆,你居然连他的名字都知道,还知道他是只妖,我们都以为他是人呢!” “你们也不动脑子想想,苏魔头喜欢单独行动,那他身边能跟着人吗?肯定是他的灵兽啊!” 这下换苏夜痕忍不住笑了。 这些见识短浅,愚蠢至极的凡人,只怕是根本没见过真正的高阶修士,甚至连妖和灵兽的区别都不知道。 第80章 逛街 乔黎在一片吵嚷中吃完了早餐,随后和苏夜痕二人起了身。 眼看着人都挤到了这一块,乔黎也不好让身边的大爷开口,只好先出声:“你们让一让。” 几个男人闻声抬头,皆被乔黎的面容惊呆一瞬,而后纷纷退让开。 苏夜痕则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垂了眼睫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今天街上的人格外多,可哪怕这么多人,他们二人的颜值还是十足惹人注目。 所到之处,行人纷纷让路,随便一抬头,都是一双双黏人的目光。 甚至还有在吃包子的路人连咀嚼的动作都忘记了,只剩下目色痴痴:“这怕不是仙人们下凡了吧?” 乔黎上回来街上,也差不多感受过一番,但上次街上多是姑娘家,姑娘家羞涩,顶多瞥一眼就迅速移开目光,不会如此惶然无礼。 苏夜痕对于这样的目光,倒不是不适应,更多的是不耐烦。 曾几何时,一群高阶修士在他面前连抬头都不敢,如今这些凡人……呵。 乔黎连忙在街边摊上买了块面纱佩戴上,然后拿了块粉色的面纱递给苏夜痕:“你要不也戴一块?” 至于为什么是粉色的,因为这小摊只有粉色和红色两种颜色,乔黎寻思着红色抓人眼球,只怕更吸引人目光。 苏夜痕:“……” 他面色不善,唇角亦忍不住轻抽:“你信不信我给你撕烂。” 乔黎于是识趣地将面纱放下,顺毛一般地好言好语道:“那我们走吧。” 之后的一路,大抵是因为乔黎戴了面纱,而苏夜痕这人脸色过分难看,剑眉凌厉,眼神阴鹜,一看就绝非善类,以至粘人的目光倒也少了不少。 这小镇只是个凡人所居的小镇,其实也买不到什么好东西。 之前的那把匕首因为逃得匆忙,半路掉落了,乔黎本来想去武器铺子看看,毕竟灵力不足,武器来凑。 然后还打算再去买几身更丑点的衣裳,上次店小二帮忙买的虽然中规中矩,于她而言还是太招摇了。 最后,再顺路去一下街头有名的“万事通”那儿。 那位是个白胡子老头,据小镇上的人说,他从幼年开始就随着父亲周游列国,又博览群书,见识甚多。 如今老了,走不动腿了,才落叶归根,在这小镇的街头以给人解惑谋生。 他虽是个凡人,但游历了那么五六十年,不是在旅行就是在看书,知道的东西还是不少的。 所以乔黎打算给他点银钱,打听打听适合她修炼的门派。 她思路清晰,目标也明确,熟门熟路地走完这一程,估摸着半日就能回客栈。 但偏偏苏夜痕这人根本就不按照她的来,她想往东,他偏要往西,她说进武器铺子看看,他转身就去了隔壁的杂货铺。 起初乔黎还以为他有什么要事,跟着他去了,结果发现他只是漫无目的瞎逛,很稀奇似的,拿起这个看看,又拿起那个玩玩。 还只看不买,惹得掌柜的脸色越来越冷,可他被苏夜痕冷眼一扫,想要发作的话语又生生地给憋了回去。 出了杂货铺,乔黎终于没忍住问:“你有什么需要买的吗?” 苏夜痕:“没有。” 乔黎回头看了一眼:“那你……” 苏夜痕很快会意了乔黎的意思,语气非常之理所当然:“陪你闲逛啊。” 乔黎:“……”谁要闲逛了,她有正事好吗? 苏夜痕又没所谓地道:“这种破烂地方,你还指望能买到什么东西。” 乔黎:“既然你都觉得无用,那为什么还要同意我出来,并且也随我出来?” 他这人向来目的性强,可不像是那种会因为闲得无聊出来走走的人。 苏夜痕神情倦怠:“本以为有修士出没的地方,多少能有些低阶法器,不料竟都是些凡俗东西。” 他也算是明白,她上次买回灵丹为何买了整整一日。 乔黎沉默须臾,将自己今日出来的目的都同他交代了一下,然后才道:“不然你先回客栈?今日镇上人多热闹,我不会有事的。” 她是不想和这人一起漫无目的地闲逛了,本来自己计划得好好的,愣是被他带跑偏了一条街。 而他一旦要去哪里,八头牛都拉不回来,而且还气势汹涌,她真担心人家店铺老板和他起了什么冲突。 见人不应,乔黎又补充道:“你有伤在身,还是早些回去吧。” 言辞虽委婉,却满是驱逐之意,“你赶快走”这四个字就差写脸上了。 苏夜痕哪里是这么好说话的人,生平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跟人反着来。 要说他刚其实是觉得无聊想回去,但见她这么巴不得他走,他又改变主意了:“这么想我回去?那我就更不能回去了。” 乔黎:“……”她就没见过这么难伺候的大爷。 算了,她走自己的,他爱去哪去哪,她不跟着他就是了。 于是接下来一路,换苏夜痕全程跟着乔黎,乔黎先后去了好几个武器,铁匠铺子,才勉为其难地买了把铁质短刀,她拿着刚好合适,也很便宜,几十个铜板就能买到。 然后又朝着那个相对人少的成衣铺子而去。 没办法,似乎是因为过节,今日成衣铺、首饰铺、鲜花铺等之类的铺子全都挤满了人,就连这种店铺多的巷子都比肩接踵,钻都钻不进去。 也不知道这簪花节是个什么节日,但是能明显看到有许多对男男女女在携手游街,搞得跟个情人节一样,因此她和苏夜痕贯穿其中,倒也不显得突兀。 人少的成衣铺子,自然多半是因为衣裳贵,里面正巧有一对小情侣在挑选衣裳。 男子为女子选了一套又一套,一会摸摸料子,一会儿拿着裙裳在女子身上比划,看起来十分用心。 不过乔黎只瞧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虽然她也很喜欢漂亮的衣裳,上辈子就最爱逛街买衣服,但如今显然不是时候。 而且她现在挑衣服,就专门捡丑的挑,什么土得掉渣的红黄绿撞色,什么乌漆嘛黑一看就是老人家穿的布袍。 她这一番操作,看得想为她介绍衣服的掌柜都傻眼了,寻思这瞧着年纪轻轻的一小姑娘,怎么挑衣服这么没品位? 第81章 戴花 “姑娘,这都是好几年前的料子了,绣花都褪色了,不好看呐。”掌柜的是个中年妇人,饶是她家的衣裳一直都卖得比人家贵,这会儿也实在是不想诓这年轻姑娘。 “姑娘你不如看看这个,今年新进的货,成色一等一的好。” 乔黎摆了摆手:“不用了,我就要这几件,您给我包起来吧,若是陈旧,您卖我便宜点就行。” 第59章 “诶,这……那行吧。”虽然不解,但女掌柜到底也不会跟钱过不去。 苏夜痕被外边的嘈杂吵得头疼,便干脆进了室内。 他先是扫了眼那对挑选衣裳的男女,又将目光落在了乔黎的身上。 她自进门便没有看那些漂亮的裙裳,直奔那边的旧货而去,并且还从旧货中挑选最丑的,丑得连那卖衣裳的掌柜都看不过眼,还对她几番言语相劝。 他完全理解她的动机,她那美貌的确不宜招摇。 可如今望着这合情合理的一幕,不知怎的,想到了初见她那日。 那日她虽然浑身是血,极为狼狈,但不难看出来,她穿的是上等的鲛纱宫裙,如若干干净净,定然是仙逸出尘,绝世无双。 这世间没有女子不喜漂亮的衣裳首饰,如若不是生在这乱世,遭战火流离,谁又会愿意穿这种粗粝丑陋的凡人布衣…… 她本该是宫里的公主,是王城的贵女,日后亦该有人为她建造宫殿,赠她这世上最华贵的衣裳首饰。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为了遮掩美貌,只能委屈求全。 苏夜痕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想到这些,思绪纷飞间,甚至还有几分后悔,他或许不应该一时冲动将她带出来。 他们本就不是一路人,从前那些传遍三洲的赞言自也说得不错,这三洲第一美人,就应该配玉琼储君那样的人,有着最尊贵的出身,亦活得光明磊落,不论到哪,都会受万民虔诚跪拜。 而不是,跟在他这样一个危险的人物身边,在这乱世中四处流离,蝇营狗苟。 他尚且连自己要去哪,能活到什么时候,都不得而知,将她带出来干什么呢?乔黎结完账,拎着一个小包袱转身,才发觉苏夜痕的视线一直都在她身上,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人之前还被烦得不行,一幅暴躁得想杀人的模样。 怎么这会儿安安静静的,甚至眼神还带有一丝复杂? 当然,他很快就别开了目光:“买这么堆丑得要死的衣服,至于这么慢?” 乔黎:“……我让你先回去你又不回去。” 苏夜痕没说什么,从倚靠的门框上起来,转身离开。 乔黎顾自挽了下包袱,愤愤跟上。 两人沿着人群继续往前面走,路过一处卖花饰的摊子,摊主是位老婆婆,见到乔黎路过,便唤住了她:“诶,姑娘,姑娘……” 乔黎茫然地回头,那老婆婆恳切地对她道:“今日乃是簪花节,老身见姑娘未佩戴任何花饰,可需要买一只佩戴?” 说着还亲自挑了一只花饰走了过来,这是两朵挤在一起的栀子花,花底是翠色的叶子,为了不显得单调,还特意点缀了几片淡紫色的花瓣。 是只虽素雅,却做得很漂亮的花饰。 如果乔黎是来这小镇游玩的,她定然毫不犹豫地掏腰包买下。 可惜,她不是,非但不是,还得避免一切花枝招展的装扮,不论是从省钱的角度,还是从安全的角度,她都不该花钱在这种不必要的开支上。 可就在她刚要开口拒绝的时候,苏夜痕替她接过了那只花饰,并替她簪在了头发上。 老婆婆见状,连忙称赞:“这位公子还真是体恤自家娘子,竟亲自为娘子簪花,那这花就当是老身赠二位的了,也算是今日过节,给老身讨个好彩头。” 乔黎抬手摸了下头上的花,怪异地看了眼苏夜痕,然后才对老婆婆弯眉道谢。 待走远,她才困惑出声:“好端端的,给我戴花做什么?” 事出反常必有妖,她反正是不信他会看出眼里的喜欢才出手的。 却又不得不承认,在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心里隐隐在期盼着什么。 苏夜痕:“你没见这满街的女子都佩戴花饰?” 乔黎侧头,抬眸看向他的眼睛:“所以,你才给我戴上的?” 苏夜痕亦侧头瞥她一眼:“不然呢?你没听他们说么?今日是什么簪花节,本地女子人人戴花,这不戴花的多显眼。” 乔黎:“……” 果然,是她想多了,这种品种的狗东西,怎么可能因为好看给她佩戴呢。 若不是那老婆婆递了这朵好看的,他只怕会顺手捡个大红花给她戴上。 今日因为苏夜痕,等走到人烟较少的东街尽头时,太阳已经西斜。 此时街头除了“万事通”那铺子,几乎没什么人了。 乔黎望着那“万事通”的牌匾下,站了长长的一队人,顿时扶额:“早知道早点来,这样排下去,天都要黑了。” 苏夜痕则扫了眼那牌匾,嗤笑:“你是不是脑子有点问题,走这么远竟只为了向一介凡夫俗子请教问题?” 乔黎:“……那我问你,你知道这桐花镇方圆百里或者千里,有什么适合水系修士修炼的门派吗?不能要太大的门派,也不能太名不见经不传的,要适合我这种一重天修士的。” 这个问题苏夜痕倒还真没法回答,他去的地方虽多,却都是些名声赫赫的大地方,而这三洲之大,一些名不见经不传的凡人聚集地多如牛毛,他自也不可能遍历。 低阶修士修炼的小门小派,与他而言亦如蝼蚁一般的存在,那些人既不敢公然与他做对,他亦不会去降维打击他们。 乔黎见人没说话,又垂着眼睫解释道:“那位‘万事通’老人虽一介凡夫俗子,但据闻游历了很多地方,知之甚广,也许他会知道些什么。” “我一开始也想过他是不是什么江湖骗子,但他已经在这里开店很多年了,甚至还会有修士慕名而来,我想他的话应该也是可信的。” “你要是怕那边人声嘈杂,就在这里等我,我去去就回?”乔黎试探着问。 苏夜痕瞥她一眼:“一起去,我倒要看看一介凡人能知晓些什么。” 乔黎:“……行吧。” 第82章 云泽仙府 队伍很漫长,等他们两个终于排完队,见到“万事通”老头时,已至暮色四合之际。 “万事通”果然如传闻一般,是个白胡子老头,须发尽白,不掺一丝黑色,眼睛亦被未曾修剪的白色眉毛遮住,整个人看起来,倒不像是凡人,而是已经得道的仙人。 他一边打着算盘,一边用沧老的嗓音道:“一个问题一两银子,姑娘可要想好问什么了。” 乔黎将一粒碎银放在了木台上,有礼问道:“您知道这桐花镇方圆千里内,有招收水系低阶女修士的门派吗?” 老人家似乎有些意外,抬头瞧了她一眼,旋即低头:“没有。” 乔黎无奈,只好又搁了一块碎银:“那整个三洲之地范围内呢?有吗?” 老人家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缓缓道:“沧海桑田,世事变迁,水灵韵被天道回收,水系修士修炼难比登天,这招收水系修士的门派,自是屈指可数,老夫劝姑娘还是断了此念为好。” 乔黎不高兴了:“屈指可数不也还是有吗?你告诉我就行……” “除了些借寒地炼冰的门派,这单纯招收水系修士的,唯天下第一仙府云泽仙府矣。” 苏夜痕起初还有些百无聊赖,待听到这“云泽仙府”,眸中还是闪过一丝异色。 没想到,这区区一介凡夫俗子,竟也知晓云泽仙府…… 乔黎看了眼苏夜痕,又掏出一粒碎银:“那云泽仙府招收弟子可有什么条件?” 天下第一仙府,肯定不是那么好进的。 只是她的银子还未搁下,苏夜痕就握住了她的手腕,替老人家回答了这个问题:“六系皆招,入门条件五重天,于水系,破格降到四重天,以你目前的修为,还远不配入门。” 乔黎:“……” 这修炼的难度,是一阶阶递增的,越往后,递增幅度越大,看起来四和一只隔了两个档次,实际上这修炼上去有多难,也只有亲身体会过才知道。 而且苏夜痕也说过,三重天就是个坎,之后的修炼方式还和之前不一样。 若不能悟透其中修炼法门,甚至这辈子也突破不了三重天,而且这个世界上绝大多数修士也都卡在了三重天以下,往上的中阶,都是很传奇的存在了。 去云泽仙府的入门条件就要四重天,那她在没有系统学习,无水系修士亲自指引的情况下,得耗费多少年才能入门? 若说她在一二重天可以问苏夜痕,靠着他不耐烦的指导增进,那到了三重天之后呢? 乔黎向老人家道了声谢,有些失落地转身。 “姑娘留步……” 乔黎疑惑回头。 老人家将算盘搁到一边,抚着长长的胡须道:“万物皆为一物,一物亦生万物,这天地万事万物间,只有相对,并无绝对,若姑娘心中有自己坚守的道,这天道,亦会顺着姑娘的道。” 叹息般的囫囵字句,却充满了鼓励和安慰。 乔黎微愣了一下,认真地朝老人道了声谢:“多谢您。” 第60章 老人家摆了摆手:“天黑了,老身要歇息了,今日的解惑便到此了,各位,都散了罢。” 后边排着队的人见状纷纷叹惜:“唉,可惜今日没能来早些,只能等明日了。” “……” 离开“万事通”之后,街上已经没多少人了,苏夜痕走着,忽然问道:“你不想去玉琼履行婚约?” 乔黎听了老人家那番话,心情莫名宁静,故此也未多问,只是回答:“不想。” 但苏夜痕这人偏就要打破她的宁静,刨根问底:“玉琼乃三洲大国,玉琼储君亦君子端方,姿容绝世,你为什么不想?” 乔黎偏头看向他,不答反问:“你是希望我想?” 这话倒把苏夜痕问住,他别开目光,嗤笑一声:“你想去哪与我何干。” 乔黎:“……”那你问个锤子。 此时远山的太阳将将没过山头,天上被流云余霞席卷,而这个热闹退散的繁华小镇,则被笼罩在一片暗金色的光芒中。 乔黎本欲打算直接回客栈,可半路上苏夜痕也不知道又抽什么风,忽然朝着一个人群拥塞的小摊而去。 她眉头一蹙,连忙跟上。 要说这会儿街上已经没什么人了,可这个小摊前却热闹得很,围了足足一圈人,其中有好几对佳人眷侣。 而那摊主,则是个中年道士,身着灰色破布道袍,满头花发被一支破旧的木簪束在头顶,看起来格外寒酸。 他半眯着眼睛,一边瞧着面前的男女,一边掐着手指:“唉,二位八字相克,若是强行成婚,有恐互折福气呐……” 那女子听了这话,脸色乍变:“你胡说!” 男子亦是上前两步,举起拳头就要打人:“好你个老道,我给了你银子你还不说点好听的话……” 但这里是桐花镇,一向讲究君子动口不动手,他没能掀了人家的摊子,就被人拉劝了回来:“这附近官爷多着,可不能乱挑事。” 道士则慷慨激昂道:“你你你……你们这算的是姻缘卦,是乃终生之大事,贫道若是有心害你们,才该说些假话忽悠,怎的好赖不分呢!” 那男人还要说什么,可女子却是抹着泪跑了,他气愤得握了下拳头,紧跟着追去。 乔黎望着那跑远的背影,收回目光扫了眼地上的算命摊,然后匪夷所思地看向身旁的苏夜痕:“……你来这干什么?” 这修为通天活了百多年的大佬,总不至于……是来这小摊算命吧? 苏夜痕没有回答她,而是往前一步,目光落在道士的小摊上,那摊上除了一个收钱的破碗,还摆着几样奇形怪状的东西,也不知是摆摊贩卖的,还是这道士自用的小玩意。 “这些怎么卖?” 听见身边之人开口,乔黎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敢情他还要在这破道士这里买东西?这人打扮……一看就是那种小说电视里常见的江湖骗子好吗? 道士望着这面色不善的年轻男人,也没有被吓到,反而还摇头晃脑道:“这些可都是宝贝,若遇有缘之人分文不取,若遇无缘之人,千金不卖,可惜……公子乃是与贫道无缘之人。” 第83章 卦象 苏夜痕随手抄起摊上的一把铜剑,以众人未曾反应的速度,将剑搁在了道士的脖子上:“现在呢?卖还是不卖?” 此举不仅道士面露惊恐,亦把周围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乔黎也是吓得不轻,连忙去扒拉苏夜痕的手:“你……把剑放下。” 这里可是治安很好的桐花镇,并非那些混乱之地,在这里搞事情是要被抓起来的! 苏夜痕脸色清冷肃然,锋利的眉眼自带狠厉,握着剑柄的手亦十足有劲,任乔黎怎么掰都分毫不动。 乔黎无奈,只好掏出钱袋往前一步,好言道:“这几样东西多少钱,您看我买了成吗?” 那道士已经是冷汗涔涔,见有个台阶,连忙就下了:“我瞧姑娘倒是面善得很,若是姑娘买的话,这些都拿走,两个银锭,不二价!” 虽然是个掉血的价格,但情况危急,自也容不得乔黎过多思考,忙掏出两个银锭放进道士的破碗里:“那我买了。” 苏夜痕这才将剑放下,乔黎蹙眉看了他一眼,上前去拿那些东西,一边拿包袱收拾着,一边小声道:“他是我哥,脑子受了伤,所以有点问题,您别和他计较。” 听力极其敏锐的苏夜痕:“……” 不过到底是买到了这小摊上的所有东西,他也没多说什么,转身就走。 拿东西根本拿不过来的乔黎:“……” 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她以后再也不想和他一起逛街了! 周围看客亦是议论纷纷,都也寻思这世上怎会有这样的男子,粗蛮无礼也就罢了,竟还将所有东西都扔给一姑娘家拎。 啧啧啧,果然小白脸要不得,这女子嫁人啊,还是不能单看面相,要人品好才行。 有两个中年女人看不过眼,好心上前:“姑娘要不我给你拿点吧?” 乔黎扫了眼不远处的客栈,摇了摇头:“没几步路,我还拿得动。” …… 待到天色彻底暗沉下来,算命摊子周围的人也散干净了。 那坐于草席上的道士起身伸了个懒腰:“这桐花镇的簪花节可真热闹啊,贫道随便在这摆个算命摊,都能挣不少钱。” “主子,你好像不是来挣钱的吧……”一个声音从光秃秃的破布摊子上传来,倘若有人仔细分辨,方能听见这是那个破碗在说话。 “自然不是,贫道家大业大,富可敌三洲,又怎会缺钱?”道士摸着胡须嘿嘿一笑:“但缺钱是一码事,爱钱是一码事,这并不妨碍贫道爱钱。” 碗:“……” 道士又蹲下了身,抬指敲在破碗上,那破碗顿时金光乍现,化作一枚方印,而方印亦很快变成一名男子的模样。 而楚晏亦在这蹲下身的瞬间,恢复了先前的容貌,由一介胡子拉碴的中年老道幻化成了清俊少年。 他纨绔地蹲着,伸着的手闲闲搭在膝盖上,抬头间,刚好看向不远处的竹云水巷。 “嘿嘿嘿,又见面了,你说那魔头是不是真伤残了,竟连我这幻形术都看不出来?” 元印:“应该……” 楚晏打断他:“不、不是,应该是贫道修为深厚,以假乱真之技高超才是。” 元印:“……”全当他没说。 楚晏思量了下,又问:“你这两日在桐花镇,可还见到了其他外来修士?尤其是那些冰火人什么的?” 元印摇头:“没有,纵有外来者,也是些走商的商人,修士也只遇见过两个神农门的木修,乃是鹿丘本土人。” 楚晏“啧”了声:“你说是贫道聪明如斯呢?还是那些人蠢蛋呢?为何总是贫道先他们一步找到他俩?” 元印没有回答他这个自恋的问题,而是疑惑地问:“主子之前不是说要诱那魔头入阵吗?怎的如今……” 不仅不对付那已经沦落至此的魔头,竟还卖他一些有用的法器? 楚晏站起了身,双手叉腰:“那种高技术含量的阵法目前只能在寒地使用,且得挑极寒的特殊位置才可行,否则无效,事已至此,我现在对他下手有用吗?再把他骗回寒地去?得了吧,是我脑子有问题,还是他脑子有问题。” 元印:“可我瞧出来了,那魔头虚弱至此,以主子的修为,大可……” 楚晏立刻看向他:“大可什么?把他绑了去?打昏了带去?” 元印:“有何不可呢?要夺他体内灵珠碎片,这不是最好的时候吗?” 楚晏:“不,这世上有两种猛兽惹不得,一是那实力强悍的,二是这生逢绝境的。” “此刻若冒然出手风险太大,搞不好,他还会用最后的灵力与我们同归于尽,到最后捞不着什么不说,三洲还得折损像贫道这样的天才,太亏了,想想都替这整个三洲觉得可惜。” 元印不太懂:“……那主子跟来做什么?” 楚晏:“我临时起意算了一卦。” 元印:“?” “那河洛公主的命数有异变,你还记得不?当时王兄与河洛使臣商议婚约的时候,我怕他们八字不合,特意问了河洛公主的生辰八字,算准他们八字大差不差后,我又好奇不过,给河洛公主算了个命……” 元印不明所以地点头:“记得,主子当时连算了三卦,却一卦比一卦离谱,还十分怀疑自己占卜技术出了问题。” 楚晏神色凝重:“是吧,我当时第一卦算的是命途多舛,我寻思三洲第一美人,又是一国的公主,这金尊玉贵的怎会命途多舛?于是我又算了第二卦,这第二卦所爱非人就更离谱了,我王兄那样的人乃是人上人,岂能是非人?他要是非人,这三洲恐怕也没人算人了……” “贫道自幼时就跟着师父学算卦之术,算卦天赋乃是三洲第一人,多年来从未有差,也从未因区区一个大致命卦就需要连算三遍,但是那会儿偏就是算了第三遍,这第三遍,算出来的乃是红颜薄命。” 第61章 元印回忆着,点了点头:“主子当时可不相信了,还想着算第四遍,但被突然出现的宗主给拦住了,这算卦一事本就是泄露天机,尽算则是有违天道,是会遭反噬的……” 楚晏:“是啊,然后我就想极力促成这门婚事,还让他们将原定的婚期提前些时候……可没想到,还是河洛先亡了国。” 元印:“那主子觉得,那三卦是都算准了?” 第84章 她是他的劫 楚晏:“我原以为也是,国破家亡的公主,命途多舛,所爱非人,红颜薄命这三个结果都有可能,可当我再算时,一切都变了,且与之前三卦截然相反……” “我楚晏游遍三洲各国,为无数人算过卦,算过千千万万的卦,却从未算过如此离谱之卦!” 元印虽然呆头呆脑,闻此言,也是若有所思地点头:“若卦象相近,姑且能解释为偏差……但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全然相反,就完全解释不通了。” 楚晏又瞅了眼那客栈的灯火:“所以我就在猜想,这变数究竟是什么……” “像那样不可一世的大魔头,路过河洛顺手拐走了个美人,又将这美人带到沧澜,可到了沧澜他好像也没舍得放下,被伤成那样也要带着她逃离浕城,你说,这说明什么?” 元印不明所以,脑回路堵塞在方才的卦上,于是认真道:“说明,那魔头真留她有用?” 楚晏:“……”鸡同鸭讲。 他气得拍了一下他的头:“笨!” “要说我其实很了解那魔头,他根本不是个好美色的,不仅如此,也丝毫不懂得怜香惜玉,那些仰慕他强大,冒然靠近他企图勾引他的各路妖姬全都被他残忍杀害了。” “所以一开始对于这个初步判断,我也是将信将疑,也觉得他是留人有用,比如用她交换点什么,但那夜他伤成那样,自顾都尚且不暇,却还带走了河洛公主,你说,这又说明什么?” 元印:“说明他……开始好美色了?” 楚晏:“你蠢死得了。” 元印不明所以,他这话哪里不对了? 楚晏简单收了下摊子,然后沿着漆黑的石巷往前走,这会儿也不管元印是否能听懂,只是顾自道: “世事难两全,命理这种东西,向来是有讲究的,盈亏圆缺,一方缺损,必有一方来填补,不可能空穴来风。” “若我那卦象是对的,就是河洛公主的命数改变了,而她又不巧遇上了那魔头,这十之八九啊,她便是他命里的劫,既然是劫,我还拦着做什么,自然要顺水推舟。” 元印走在一旁问:“可储王殿下不是托主子带回河洛公主吗?主子不管了?” 楚晏斜他一眼:“这世上什么事都好说,独独感情一事不可强求,当时你没看见么?那河洛公主可是一心护着那魔头……人各有命,亦各有追求,王兄他心性通透,会看开的。” …… 乔黎回到客房之后,神色郁郁,是一句话都不想多说了。 苏夜痕坐回床上,坐姿一惯闲散,他随意一瞥,见乔黎垂着眼睫,脸上表情耷拉着,显然是不太高兴的样子,不由问:“为何这幅表情?” 乔黎懒得理他,心想你还有脸问。 当时从算命摊子走到客栈门口的时候,她见人在等她,还以为他多少能体恤一下,她拿很多东西的痛苦。 结果,他只是看了她一眼,就顾自进客栈上楼,一点都不帮她分担,最后是她拿着一堆杂七杂八的东西,累死累活独自上了三楼。 瞧瞧这是人干的事儿吗? 若说东西都是她一个人的,她也能好想点。 可她的东西没多少,那从小摊买回来的不知名物件倒是有一大堆,而且都还贼重,重到她这个修士都觉得吃力的那种。 乔黎寻了处椅子坐下,给自己倒了杯凉茶,心想算了,就当是这狗男人重伤在身,弱不禁风吧,她忍了。 可不曾想,她才平息好自己的不满,苏夜痕就又开口了:“你之前,说谁脑子有点问题?”差点吐出茶的乔黎放下杯盏,抹了下唇角:“我脑子有问题行了吧?” “你脑子确实有点问题。”苏夜痕认真地评价。 乔黎:“……”我再忍。 苏夜痕见她气愤不已的样子,唇角微微勾起,仿佛心情甚好,这才大发慈悲地解释道:“那不识货的破烂道士,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捡来的法器,总之这些东西的价值远不止这点银子。” 乔黎闻声抬头:“法器?” 说着她连忙起身,去将那个破布包袱打开。 除之前那把铜剑之外,里面还有五样东西,一团弄得灰溜溜的黑色布料,一个四四方方的檀木匣子,一块五边行银盘,一个看起来像玩具马车的铁质摆件,还有一个圆形的白瓷盒,上面有着烟蓝色的山水图案。 这所有的东西都沾了些泥土,显得脏兮兮的,也唯独那个瓷质盒子和银色盘子显得值钱点。 乔黎愣是看不出来,这些破烂玩意算什么法器,而且这还是从一个江湖道士那里买来的。 苏夜痕却抬手虚虚一指:“除了那把铜剑,这五样都是中阶法器,你这等修为自然感觉不出来。” “那这些,都有什么用,怎么用?”乔黎抬头问。 苏夜痕:“暂时还用不上……” 他正说着话,忽然又因为心脏处的骤疼微蹙起了眉,索性侧过头,闭上了眼睛。 这灵丹尽碎,撕心之痛便时时伴随于他,时而急,时而缓,就连他自己也无法压制这份剧痛,疼痛程度堪比心脏内藏着一个刺球,牵一发而动全身,有时候甚至比磨骨还要痛苦。 唯一的办法,就是静坐调息,倚靠沉淀的几丝灵力去作稍微缓解。 乔黎之前都没发觉什么,但这次,却捕捉到了他表情流露而出的苦痛,像是突如其来所承受的一样,以至于他想压抑都没能压抑得住。 “你怎么了?”她眸色微疑,奇怪地问。 但这话落后,屋中依然静悄悄的,并未得到任何回应。 之前乔黎其实也遇到过这种情况,但她当时只觉得这人是有意不搭理她,毕竟,苏夜痕脾性本来就不好,蹙眉冷脸是常有的事情。 可现在看来,好像并不是这么回事? 这看似平平静静的几日娴静时光,他难道一直都在忍受强烈的痛苦? 乔黎心情说不上来的复杂,她连忙将那堆东西搁到了一边,然后走到床榻边坐着,抬手轻轻搭上了苏夜痕的手臂。 苏夜痕亦在这时候睁眼,那双眸子冷冽至极,如被寒霜冰冻过的幽深潭水。 之前远看还没觉得,这会儿凑近看,乔黎才发觉这人唇色淡得发白,凶凶的眼眸中亦散布着轻微的红血丝。 但那目光只冷了那么一瞬间,在触及那担忧温柔的眼神时,便柔和了下来:“……干什么?” 第85章 疑问 “你是不是一直在忍受痛苦?”乔黎问。 苏夜痕被问得有些好笑,垂眸扯了下唇:“这不是废话,你碎一个试试?” 乔黎无视掉他这话:“那有什么办法,能让你不痛苦?” 苏夜痕垂着眼睫,听到这声略带担忧的关切,稍稍一愣,而后回答:“没有。” “……” 乔黎思量须臾,终于还是微蹙着眉问:“那我呢?我这什么血脉,能……能帮到你吗?” 像是在问一个烫嘴的问题,结结巴巴问完后,她整个人紧张极了,到最后甚至连眼睛都不敢抬。 其实这个问题,自他醒后她就一直想问,后来想想觉得算了,人家都没提,她说起算什么?主动献身?还是投怀送抱? 碍于脸面,终究是从未问及,而苏夜痕,竟也奇怪地,从不提及冰洞那日发生的事情,上次她被套话他也没说什么。 乔黎暮然想起最后那个吻,她甚至也不知道那究竟算不算得上是个吻,因为也有可能是,他原本只想给她渡送灵力,结果不小心伸了舌头? 那时光线幽深,事情也发生在很短的时间内,她后来想起,也不太确定她看到的眼神是真实看到的,还是因失血过多,导致的视线恍惚或幻觉。 她总觉得,他不是那样的人,不会是那种被小事触动,就轻易流露出情欲的人。 他这人乱七八糟的话虽然多,但他整个人给人的感觉始终是冷漠,漠视众生,对谁都浑然不在意的那种冷漠,没有欲望,甚至不屑于这世间的一切。 再且,出了冰洞后,他从未曾提及过那时的事情,像是两人心照不宣的秘密一般,她纵然有疑惑,却也没好意思多问。 一切都像是,从未发生。 乔黎胡乱地想着,脸色不太自然。 苏夜痕微愣片刻,倒也难得没有以嘲讽作答:“没用,炉鼎之身,只对内丹完整的修士有用,且也只是增益修为,并无愈伤之效。” “况且,纵我灵丹未碎,也不需要。” 第62章 乔黎问完之前那话,整个人都不好了,生怕他又说些什么诸如她没皮没脸的话嘲笑她。 所以彼时听到这话,她还有些不适应,疑惑地抬眸看向他。 见人再次闭上了眼睛,又难得一副正色表情,她其实很想问,冰洞之时,那一切究竟是不是她的错觉? 也想问,既然她这血脉对他无用,他当时为什么会把她推倒? 但乔黎终究是收回了目光,什么也没问。 有时候人就是喜欢这样自欺欺人,越是迫切想要知道的结果,越不敢去深究,留着一层窗户纸,朦朦胧胧的不知真相,倒也能给自己些安全感,同样也……留些余地。 乔黎没坐多久就起了身,她拿出那个白色囊袋,将苏夜痕认为有用的法器都拍干净灰,一一收进了袋子里,然后将剩下的钱数了数。 这钱她当时拿的都是金条银锭,除了买回灵丹那次,在这小镇消耗得根本不多,所以还剩下的,其实也不算少。 但在没有入账,不知前路如何的情况下,再多的钱也不敢乱花。 …… 苏夜痕暂时没有离开这小镇的意思,乔黎也没有想好去哪,上回虽然问了个云泽仙府的结果,但问了等于白问。 她总不能这么点修为就去云泽仙府,只能先另谋其他出路。 暂时没找到适合修炼的门派,她索性翻地图找面积小,暂时没被占有的灵地,尤其是适合水系修炼的灵地,哪怕灵气少,只要有就行。 可她翻翻找找了好几天,好不容易找到那么两三个疑似的,结果苏夜痕却说: “用脑子想也知道,如今三洲最稀缺的便是灵地,大块的灵地被各国各仙府据为己有,若真有些无主的小块灵地,那也该是厮杀惨烈。” “而能在那里厮杀的都是些穷途末路,迫切修炼的散修,且不说你一炉鼎之身,就算你不是,以你这低得可怜的修为,去也是死路一条。” 一盆冷水下来,乔黎瞬间被浇了个透心凉,连那还未翻阅的书册都看不下去了。 苏夜痕看向她,见桌前之人失望的眼神,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她并非不上进,相反的,她但凡有多余的时间,都在查找地图书册,要么就是在练习凝空境,甚至有好几个晚上,都打算不睡觉练习,若不是困得不行,估摸着还会通宵…… 在这小镇呆了快有一个月的时间了,她除了偶尔出门,几乎日日如此。 即便成效低得可忽略不计,她也从没有放弃过,像是执意要与修炼死磕到底。 哪怕在咏梅宫、寒冰谷那会她一无所知,傻里傻气,他随随便便的三两句指导,她亦全部听在了心上,作用于实际。 若说有什么不足,那大抵是她涉世未深,心性稚嫩。 “休息一下,明日启程,往东前往玉琼。”苏夜痕忽然开口说。 乔黎惊了:“明天就走吗?” 苏夜痕冷笑:“你知道有多少人在找我们?能在这凡人小镇逗留这么久已是奇迹。” 这个乔黎自然是知道的,她一开始也没想过会在此地呆上这么久,但是时间一长,整个人便懈怠下来,有种混迹在凡人中,那些修士很难找到的错觉。 “不过,为什么是前往玉琼国?”乔黎疑惑,这人显然不住在玉琼。 至于云泽仙府的位置,看地图上是位于嵢国、金圣国、玉琼国以及鹿丘国四国交界的位置,地理位置极其优越,占地面积也不小,都比得上一个小国家了。 若说是去云泽仙府,也大可没必要前往玉琼。 苏夜痕:“随便选的。” 乔黎:“……” “不过玉琼之地繁华,消息也最为灵通,你若是想知道些什么,最好去玉琼。”苏夜痕又补充道。 “好,那就去玉琼。”反正三洲之大,她也并不知道该去哪里。 这一天,乔黎是没有打坐了,她下楼买了些东西,收拾了一下囊袋,那个白色囊袋不愧是法器,操作简单不说,居然多少东西都能装下,以至于两人几乎都没什么行李。 做完这些,她最后再沐浴更衣一番,便早早睡了。 这些天尝试熬夜练习凝空境,但效果反而更差,果然还是不能熬夜。 还是等修为再高点吧,再高点,就对这些凡俗需求不那么大了…… 但让乔黎没想到的是,这晚她觉睡得正香,居然会在半夜被人弄醒。 第86章 换颜 模模糊糊中,乔黎感觉自己变换了位置,脑袋枕的似乎不是枕头,而是某个人的腿。 而脸上则冰冰凉凉的,像是有人拿什么膏状体在涂抹,那东西并不黏腻,反而还很水润,抹了一下就没什么感觉了。 乔黎半醒不醒的,第一反应是做梦,可这一切持续了好大一会,又让她觉得不像是梦。 可不是梦又是什么?有人在给她抹面膜? 不都穿越到玄幻世界了吗?哪里来的面膜…… 诡异之感在心底升腾而起,乔黎很快便醒了过来。 她微微睁眼,只是这不睁眼还好,一睁眼整个人就吓了一大跳,若不是那人及时捂住了她的嘴,她恐怕要吓得尖叫。 她、她、她此时此刻正躺在一个陌生男人的怀里,头还枕在他的腿上,而那人正在用不知名的东西涂抹她的脸。 她是谁,她在哪?? 她不是在客栈的床上睡觉吗?苏夜痕不是还在她旁边吗? 乔黎心脏狂跳,脑子第一时间都以为苏夜痕被杀了,而她被人绑架了。 但须臾,她就停止了挣扎。 面前这个五官陌生,但神情熟悉的人,不是苏夜痕又是谁? 他怎么换了张脸?而且还这么栩栩如生,与他这身衣服半点不违和…… 新的面孔是一名容貌清俊的男子,虽然也好看,但在他原本的神颜上,还是大打了折扣。 反正看不出来是他本尊,乍见只觉得是另外一个人。 苏夜痕见人醒了,弯唇一笑,恶作剧般地说:“这么快就认出来了啊?好没意思。” 乔黎嘴被捂住,忍不住在心里口吐芬芳。 你说这人是不是有病?一天天的,人干的事儿样样不干,鬼干的事儿样样沾边…… 她推开他的手,有被弄醒的烦躁,以及被吓到的恼火:“好玩吗?” 苏夜痕没直接回答,而是道:“给你也换了张脸,来看看你喜不喜欢。” 说着,顺手把旁边的铜镜拿了过来,对上乔黎的脸。 刚想说什么的乔黎一见,顿时尖叫:“啊——————” 为什么她的脸上满脸麻子啊!这也太惊悚了吧! 苏夜痕连忙捂上她的嘴,并俯身凑近她的脸,食指抵于唇边,朝她比了个嘘,低沉的嗓音带着小小的戏谑:“别叫,不然隔壁还以为,我们在玩什么可怕的游戏呢。” “这还不可怕吗?”乔黎说完这话,才反应过来这人刚刚说的是什么虎狼之词,脸色顿时由愤怒变成羞恼。 苏夜痕轻笑了起来,是那种非常愉悦的反派变态笑。 乔黎要疯了,这下别说睡意,灵魂都给这人整出窍了。 她起身拿着镜子走到烛火前,照了好几遍。 这张新脸五官是不丑的,甚至因为她自身脸型完美,倒也有六七分的美貌,只是脸上全是黑点麻子,点得密密麻麻的,简直铺了一脸,乍看还有点密恐。 乔黎倒是很快明白这人为什么要换脸,但她不理解的是:“换脸就换脸,你就不能和我打声招呼先?” 不带这么惊悚的好吗? “还有,为什么你面容清俊,而我满脸麻子?” 然而苏夜痕接下来说的话,更让乔黎血脉喷张:“是我拿你写字的毛笔点的,你可以洗掉。” “……”行了,确认了,这人是真有病,干别的没耐心,给她点这么多麻子倒是耐心十足。 乔黎无语至极,下床拿了个干净的盆过来,然后对着镜子聚水洗脸,忙活了好一会,才将脸上那些黑点洗去。 不过说来也神奇,她洗脸时非常用力,这张假脸却并未因为她的用力过猛而蜕皮。 她不由对着镜子摸了摸自己的脸,又捏了捏自己脸颊上的肉,触感真实细腻,和她自己的脸别无二致,全然不像是假的。 方才模模糊糊间,她感觉到自己脸上被涂抹了什么东西,以为是这人在给她易容什么的,如今看来,好像不是? 虽然她也不懂,但根据以往的经验,涂抹或者贴在脸上的东西,很容易掉才是。 苏夜痕见人照半天镜子也没照出个名堂,勉为其难地解释道: “这不是简单的易容术,而是木系修士研究出的法器之一,名叫换颜露,可以改头换面,且容貌逼真,即便修士也难以辨认真假。” 乔黎看了他一眼,继续打量自己的新面孔,洗去那些麻子后,虽然没有颜值绝顶,倒也挺顺眼的。 第63章 大抵是因为骨像无法改变,新的脸与她原本的气质是相近的,又清冷又清纯,只不过远没有原来的好看,生生将她的绝世大美颜折去了一半。 “那这样的脸能保持多久?”乔黎又问。 “不动用灵力撕扯,便能一直保持。” 乔黎点了点头,那这还真是个不错的法器,比幻形术还要好使得多。 幻形术据她所了解,首先得四重天以上的修为才能驾驭,其次只能幻化已有的人或物,并不能创新,而且幻形的时间很短,幻形期间亦需要源源不断的灵力去维持所幻之形,若是修为不够高,不出几个时辰就会原形毕露。 苏夜痕瞧着乔黎的脸,似乎仍然不太满意:“只可惜……” 乔黎:“可惜什么?” “可惜这只是中品的换颜露,幻化效果一般,无法将你变得再丑些。” “……” 乔黎:“这样就可以了。” 敛去了招致危险的绝世美貌,又没有难看到离谱,刚刚好。 此时窗外月色幽深,想来还是二三更的天。 乔黎照了会儿镜子后,又觉困意袭来。 可她刚走到床边,想要继续补觉,就被苏夜痕拦住:“别睡了,现在就走。” “这么大晚上的吗?这个点连马车都租不到,我们徒步?”乔黎揉了下眼睛,甚为不解。 苏夜痕又从旁边拿了个东西过来,乔黎定睛一看,才发现他拿的是那块五边形银盘。 这东西平平整整,上面有些对称的雕纹,看起来像个杯垫,还真不知道有什么用。 可随着苏夜痕抬手一拂,那五边形盘子上边凭空形成了一个更大的五边形白色光面,像是这盘子投影出来的一般,那光面上能明显看到有不同颜色的光点。 有金色的,五边形盘的边缘还有蓝色的…… 乔黎见此,瞌睡都醒了,一脸好奇地凑过来:“这是什么?” 第87章 法器 “识灵盘,不过品阶不高,只能识别方圆百里的高阶修士,也仅五六成准度。” 说着,他指了指边缘的那个蓝色光点:“这处最为明亮,有高阶水系修士出现在了百里范围内。” 乔黎很快就懂了,陡然惊悚:“那我们赶紧走!” 这个世界的高阶水系修士少得可怜,与其说是碰到了其他水系修士,更大的可能还是沧澜的修士,他们找到这里来了…… 识灵盘她虽然不懂,但苏夜痕能随便在街边买到品阶低的,他们必然有更高品阶的,锁定他们的位置肯定轻而易举。 而且高阶修士飞行速度快,百里算什么,估计一会儿就到了。 苏夜痕见乔黎吓得不轻,是真忍不住笑:“蠢货,你是不是不知道,识灵盘这种东西,便是再高的品阶,也只能识别五重天以上的修士?” 乔黎愣住,而后还是觉得不对:“可你的修为,不应该在五重天以上吗?” 苏夜痕:“灵丹碎裂的情况,识灵盘也会做错误判断,况且,法器神隐,足以遮盖一切灵息。” 说着,他又从旁边拾起了一件黑色布料,乔黎之前收拾的时候,能看出来那是两件披风,但愣是没想到,那看着平平无奇的披风也是法器? 敢情这人在那小破摊,一下子淘到了这么多宝贝? 苏夜痕抖开披风,见人还傻看着,不悦道:“过来。” 乔黎:“?” 她满脸疑惑地走近,苏夜痕便将披风套在了她的身上,给她系了个结。 “你不应该给你自己……”话未说完,系上的披风便逐渐透明直到消失,披了跟没披一样。 她摸了摸自己身上,除了面前有个隐形的结之外,连半片布料都摸不到。 “……”太牛逼了。 感觉自己这一晚上长了好大的见识。 苏夜痕懒得嘲笑她无知了,直接将几样东西都收进那个白色囊袋,只留下那个形似马车的铁质摆件:“还有什么要拿?” 乔黎想了想,又把那把铜剑和一些地图书册都装了进去。 见他并未将那个铁质摆件装进去,还有些疑惑,可没等她开口问及,苏夜痕便直接揽过她的腰身,抱着她从窗户飞身而出。 落到一处空旷的街道后,苏夜痕只是将手中的铁质摆件随手一扔,那东西便逐渐放大,瞬息间成了一个巨大的马车,两只模型一样的铁马亦在落地的时候,变幻成了真马。 那些金属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渐剥离,马成了两只棕色皮毛的骏马,马车亦呈现出木质车厢的模样。 这种跨物质,甚至是由死物到活物的变化,乔黎是真傻眼了。 这又是什么牛逼的法器??? 一直到苏夜痕将她拉上马车坐着,马车开始行驶,她还在发呆,甚至想要去摸一摸那两匹马的皮毛,想要确认它们是不是真实的。 苏夜痕把正要伸出去的手腕给握住,一脸不耐烦地解释:“这法器名为千里行,是最常见的代步法器。” 乔黎望着那奔跑着的马,还是有些恍惚:“那两匹马,是真的还是假的?” 问完,回头看向苏夜痕:“是活的吗?” 苏夜痕:“……” 他嘴角轻抽:“想不到你们河洛,还真是穷乡僻壤之地啊。” 乔黎赶紧搜了下原主的记忆,可在原主的记忆里,她连王宫都极少出,更别说洑水城乃至河洛了,至于平日里代步的,好像是一只仙鹤。 法器当然也不是没有,但多是些漂亮玩意,比如什么可以换色的鲛纱裙,或是可以悬浮照明的明月灯……总之多半是些中看不中用的。 王后与王上可宝贝她这个女儿了,连她所居的宫殿都被命名为摘星阁,摘星揽月,他们几乎把这世间所有的美好东西都送给了她,仿佛唯有那些极尽美好之物,才配得上那般姿容绝色的女儿。 这种娇生惯养下,原主其实也是个非常单纯的性子,日常考虑的问题,不是今天穿什么衣裳好看,就是明日在宫殿前种什么花,再不就是做什么点心讨父王母后欢心。 从未想过有朝一日,童话般的宫殿会被火球砸碎,对世界的幻想亦会被残酷的现实打击。 一切的浪漫与美好,都只是这对溺爱女儿的父母所塑造的梦幻泡泡,一戳即破。 搞得乔黎现在的见识,就只有那些珠宝首饰,鲜花神草了,这就跟一个都市名媛拿了逃荒剧本一样。 她纵然知道再多名贵的香水首饰,也无卵用。 乔黎郁郁想着,忽然看向苏夜痕。 话说起来,她见这人之前从未用过什么法器,还以为他也不懂法器呢。毕竟以他那个修为,若不是重伤在身,根本用不上这种投机取巧的法器,遇到敌人直接硬刚就行,哪里犯得着东躲西藏。 而且,在她为数不多的认知里,越有用的法器,难度操作系数越高,不是修为高灵力强大就能熟练运用的,总之还比较烧脑,常用法器的多半是金系修士。 没想到,他一介雷系修士也懂,而且看他的操作,好像还挺游刃有余的。 想着,她将那个白色囊袋打开,从中拿出了几样法器,这些是她从咏梅宫搜罗的,但一直不知道怎么用,也没找到解释这种法器的说明类书籍。 “对了,那我拿的这几个法器,你也知道怎么用吗?” 乔黎一边说,一边随手拿起其中一个,这是一个灯笼模样的东西,手掌大,呈正方体形状,十六根木色金属棍架起六个面,每个面都是透明的,正方体的中心位置,悬浮着一枚金色的玉珠,看起来很漂亮。 起初乔黎还猜测这是个长明灯,但是这金色玉珠仅有微薄的照亮效果,顶多是个会发光的摆件,还远远没有达到照明的程度。 苏夜痕斜睨她一眼,拿过她手中的小玩意:“捕影灯。” 乔黎好奇:“有什么用吗?” 苏夜痕刚好将其中一个面对准她,然后里边的金珠转动,透明的面亮起白光,下一瞬,她的模样就印在了那个面上。 乔黎惊了,连忙抢来过来打量,画面刚好是她一脸好奇的模样,背景是她身后的马车墙壁。 什么捕影灯,这不就是照相机吗? 玄幻世界连这种高科技都能搞出来?? 只是画质不那么清晰,有点像劣质投影仪投出来的画面,蒙着一层光雾。 还有,她刚刚那一脸好奇的表情也太傻太丑了,只看了一眼,她就把这个捕影灯丢给了苏夜痕:“怎么这么丑,快删掉!” 之前的绝世大美颜不照,照这种丑化后的脸干什么。 苏夜痕眸色微疑:“删掉?” 第88章 玉琼 乔黎不太高兴地指了指那个面:“把这幅画面去掉。” 没办法,习惯难改,哪怕穿越了,还是本能地排斥别人拍她丑照。 苏夜痕倒也难得好心,掌心一拂,那画面又恢复成透明状态,但却也不忘补刀:“你人丑跟这有什么关系。” 第64章 乔黎:??? 被删照片最讨厌听的话来了,这人不愧是真毒舌,何况她哪里丑了? 哪怕她的容貌褪色成如今这样,也和丑字不沾边的好吗? 苏夜痕扫了眼其他几样法器,不屑轻哧:“你眼光真差,偌大的咏梅宫,居然没拿到一样实用的东西。” “这些都没有用吗?”乔黎不太相信,又拿起一个红色的珠子,上面光洁如斯,有火焰的纹路,这明显是火系法器,怎么可能没用呢? 苏夜痕:“流火珠,可以生火。” “……” 苏夜痕又拿起她身前的一对令牌,继续作注解:“传音令,这个倒是有点用,但两块都在你这,也等于是无用了。” 乔黎:“……”行吧,早知道这世界的法器花样这么多,用处这么大,就该找找关于法器的科普书册看看了。 她有些失意地将全部法器都收集了起来,不过这些法器中,这个捕影灯她还是喜欢的。 只是有些可惜,寒冰谷外的冰山雪夜没有拍下,桐花镇的江南画桥也没拍下…… 而今窗外只有光影暗淡的树林,而这条林间道看起来似乎是个小道,道路很窄,刚好勉强容下这辆行驶的马车。 乔黎掀着马车窗帘,望着远方将亮未亮的夜空,那夜空如深蓝色的幕布一般,上面挂着半透明的朦胧薄月,以及几颗忽闪忽闪的碎星。 说是去玉琼国,但这鹿丘桐花镇距离玉琼可不近,而且这辆马车虽说是个法器,其行驶速度也与普通马车相差无几。 以这个速度,也不知道猴年马月能到玉琼。 而且一般情况下,国与国之间都有片疏于管理的灰色地带,那地带多是荒山野岭,人烟稀少,有不少被边缘化的贫苦百姓以及匪寇作乱,凡人有,修士也有,他们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乔黎自认为修为还没有到实战的地步,更何况是与这些蛮匪实战。 而苏夜痕目前的情况,动辄吐血,显然更不容乐观…… 但若逗留桐花镇若不走,一旦被沧澜的人找到,也是死路一条。 这还真是前有豺狼,后有虎豹,不论去哪,走哪条路,都是千难万险,只能自求多福。 …… 八月十八,正是玉琼国的祭魂节,举国上下灯火通明,以明灯之礼祭亡灵,祀亡魂。 原本就金碧辉煌的宫殿,这会儿是整个都朦在了各色的灯火之中,光华缭绕下,连天空都是半白的,明明是深夜,却有着晨昏交际时候的亮堂。 在观景台上俯瞰整个王城,亦是华灯初上,灯火万家的繁荣富庶之景。 楚临容一袭白色绣金云纹礼服,头戴玉白之冠,腰佩玉麟兽纹鞶带。 他站在这灯火通明的观景台前,整个人亦如仙人临世。旁有将士低头垂首上前,毕恭毕敬回道:“河洛之地,据闻已被烈炎和沧澜划分,雨洲边地小国西荇亦趁乱将自己的领土也扩了扩……” 他说着,见殿下一直抿唇不言,又忙道:“不过殿下安心,河洛之土自祈灵岛消亡之后,已成一片无灵地的废土,纵然洑水王宫有些可供掠夺的法器,那也远远威胁不了咱们玉琼……” “另外据暗探报,沧澜寒地灵气亦呈现衰退之势,且他们又与玉琼有生意上的往来,不会贸然与玉琼作对,至于烈炎……乃与拜阳国为一丘之貉,挟制住拜阳,烈炎便不敢轻举妄动。” 楚临容眸色无波,仿佛对这些都浑然不在意,只是问:“河洛王室除了云安郡主被本王带了回来,河洛公主去向未知之外,可还有其余活口?” 将士不解殿下何出此问,寻思这不是废话嘛,烈炎此番攻打河洛,为的不就是祈灵血脉?虽然其余王室宗族亦或者贵族之女的血脉不纯,那也有其效用,必然不可能赶尽杀绝。 烈炎此番,想必只杀了河洛国主与一些威胁到他们的高阶修士,至于其他,肯定不甚在意。 而且水系灵根之人多貌美羸弱,不论男女,都没必要赶尽杀绝,想要得到这些玩物的,可大有人在。 虽是困惑不已,将士表面上却也恭敬回答:“回殿下,活口肯定是有不少的,只是现下应该都落到了烈炎人之手。” 楚临容默默听着,眼睫微垂。 他又何尝不知会是这样的结果,经此确认,只觉心中生寒…… 将士思量再三,似有所悟:“殿下莫非是担心烈炎得了那些祈灵血脉?据我所知,除了至纯的祈灵血脉是顶级的炉鼎,其余祈灵血脉都无大用,甚至还不如一些增益修为的丹药。” “如若那些血脉真有奇效,河洛即便灵地消亡,也不至于落魄到如斯地步……殿下大可不必担忧烈炎会将算盘打到玉琼这边来。” 楚临容一忍再忍,终是忍不住斥责:“烈炎那等卑劣小国,何以与玉琼相提并论?” 听着这愠怒的话语,将士一愣,旋即低头:“是属下失言。” 楚临容亦恨铁不成钢地回过头:“退下罢。” “……是。” 待人走后,楚临容才又将视线投向远方,火光照亮了他清明的眸子,亦将那落于眼底的浅浅哀色映得真切。 玉琼之强盛,自然不惧那些边地小国,别说烈炎尚未有异心,便是有,他玉琼亦有的是办法,平息它烈炎的兵火…… 他只是觉得有些悲哀,为这战火接连不断,无一宁日的三洲之地感到悲哀。 这天下,生灵涂炭,恶祟丛生,无数百姓流离失所,亦或者是被永远地囚于牢笼不得自由。 而他作为玉琼的储君,却爱莫能助。 何其悲哀…… 楚临容回了观景台的里间,这儿有个书房,他常在这里批阅奏折,处理要务。 他才埋头下来,便有一衣着不凡的中年男人踱步进来,男人身着一袭金色朝服,眉眼间亦与楚临容有几分相似,但比起他的清润之风,则更显老成,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浑然天成的帝王之气。 楚临容连忙起身示礼:“父王。” 楚定:“免。” 楚临容望着父王神色淡淡的模样,稍有困惑:“今日可是祭魂节,父王怎么来这儿了?” 第89章 告诫 楚定:“那些仪式年年如此,呆多久也变不出新花样来,见你离席,便也命他们都早些散了。” 言辞间,他已经将桌上的杂书挥到了一边,玉白色的长桌中间顿时便呈现出一个方形白框,与此同时,金黄色的线条在方框中交错穿行,没多久,一个玉底金络的棋盘便呈现了出来。 楚定闲时,便时常来找儿子对弈,对此,楚临容亦是习惯。 只是此刻,他余光扫着那堆书册中的画卷,莫名有些心虚。 楚定自然也察觉了那幅画卷,却也装作没看见:“朕见你这些时日,似乎有心事?” 楚临容:“不是什么要事,劳父王挂心。” 楚定轻轻点了点头,却也没多追问,反倒就着近日被人议论颇多的河洛亡国之事,谈论了起来: “灵地的消亡意味着一个国家的沦亡,这在三洲,倒并不是稀奇的事,只是昔日邺海如此,如今河洛如此,这沧澜的灵地也呈现出衰弱之势,看来这天道,是有意要收回水系灵韵啊,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啊……” 楚临容两指捻着棋子,手微顿,他倒还未想到这层:“那父王以为是?” 楚定却摇了摇头:“难说。” “早在上古混沌时期,雷系应天灵韵诞生,金木水火土五系应地灵韵诞生,五系之间相生相克,雷系力量超然,则与三洲四方海兽对势匹敌,那时,天地灵气日渐丰厚,六系之人齐心协力抵御妖魔海兽,亦是一幅平衡和谐的景象。” 楚临容会晤了这话里的意思:“父王的意思是,这水系国之所以逐渐消亡,是与雷系有关?” “仅是猜测。”楚定出着神:“这天道,最讲究的就是平衡,六系亦有如一碗端平的水,这一方破碎,其余的各系,想不被殃及,难啊……” 自雷洲之地陨落后,三洲内诞生了不少说法,其中最主流的一种便是雷系力量强盛,完全凌驾于五系之上,因此为天道所不容。 许多国家甚至将强盛的雷系直接妖魔化了,说雷系之人乃是天生的罪种,那些穷凶恶极的人死后,皆会转世为拥有雷系灵根的人,他们自生来便区别于五系,被打上了穷凶极恶的标签,该是人人得而诛之的存在。 而雷系修士,无宗府宗门,也不常用兵刃,不走医修,丹修,剑修,符修,器修等各种五花八门的路子,他们蛮横残暴,单以凝雷之术劈天辟地,完全走的是妖魔邪道之风,无任何章法可言。 他们性嗜杀戮,在三洲各国烧杀抢掠,杀人如麻,各种丧尽天良的事情无不与雷系修士有关…… 一些国家或小团体的反雷修活动也应此而生,有的是逢雷灵根必除之,有的是干脆将他们捉来当作奴隶驱使,更有甚者,直接将其大批屠杀,以祭天地。 第65章 上到七八十岁的老妪,下到尚在襁褓中的幼孩,只恨不得雷灵根之人统统都在这个世界上消失。 玉琼作为三洲大国,对此一事则是保留看法,他们不会去管那些雷系灵根的凡人,亦不主动去对付雷系修士,只尽数诛杀那些惹上门的。 但雷系之人确如其是地爱生乱,荒洲之地遍地雷系匪徒也是事实,因此哪怕在思想开放,崇尚友好和睦的玉琼,这种歧视也普遍存在。 两百年来,雷系修士与其余五系的关系,可以说是日渐严峻…… 楚定若有所思地想着,好半晌才落下一枚黑子。 楚临容觉得父王这话有理,但又觉得有些疑惑:“最后一个雷洲国朝云都已经湮灭两百余年了,而水系灵韵呈现衰减之势是在这百年之后,儿臣以为,若要关联起来,或许有些勉强。” 楚定则又是摇头:“这万年于天道而言都是须臾之间,百年算什么,只是朕有些想不明白的是,灭朝云国的其实也并非单是水系之国,为何首先衰弱的,是水系灵韵……” 言谈间,一盘棋输赢已定。 楚定睨了眼楚临容:“这局棋朕走神走得厉害,竟不曾想,你竟然走神走得比朕还厉害。” 楚临容连忙垂首:“是儿臣棋艺不及父王。” 楚定扫了眼窗外,窗棂外天际渐白,星辰即将掩藏于昼辉之下。 “好了,时候不早了,朕就先离开了。” 楚临容亦拂袖起身:“儿臣恭送父王。” 楚定点了点头,只是他走到门框处又顿下脚步:“你天资卓然,又贵为玉琼储君,日后定是要继承这玉琼大统的,是该有心怀天下之大善。” 楚临容垂首不语,却也知晓父王要说什么。 果然,楚定就又道:“但切莫执念于这些触感伤怀之小善,行事亦不可儿女情长。” “……” “你与河洛公主的婚约,不仅你母后心存介怀,朕当时亦不想赞许,若不是见你从小到大从未求过朕什么,当时也绝无可能应允。” “这民间凡人,尚且有‘娶妻娶贤,纳妾纳色’的说法,你自幼便饱读宗卷,想来也该明白,未来的一国之母,岂能是那容貌惑世之人?只怕到时纵你百般谦正,她也会落那妖后魅主之嫌……而我玉琼,最损不得的,就是名声。” 楚临容心下微冷,久久不言,直到楚定别开了头,才垂着眼睫沉声道:“儿臣……明白。” 楚定见人还是如此执迷不悟,不由冷哼一声:“朕倒希望你是真明白。” “若再叫朕听到诸如‘玉琼储君思之过切’之类的闲言碎语,你那些画卷信笺也别留了。” 撂下这话,便拂袖乘云而去。 “……” 楚临容回到桌前落座,袖一拂,那棋盘上的棋子便黑白分散,尽数落于原来的两个金钵中。 他将棋局收拾好后,顺手把旁边的那些书卷挪了过来,那掩藏在卷轴中露出半个角的,正是一幅画像。 那不是凡间笔墨描摹的普通画卷,而是法器神仙笔勾勒的画卷,且画师是闻名三洲的一位散修,其下笔之传神,能将所画之物还原个九到十成,比高阶的捕影灯还生动。 且加上神仙笔勾勒奇效,卷轴中的画面还是动态的,若是卷轴再大些,还真就如同真人站在眼前。 第90章 画卷 楚临容将卷轴搁于长桌中央,徐徐铺开,一幅生动逼真的美人图便随之呈现。 画中的女子玉颜墨发,身姿微侧,穿着一身轻薄如蝉翼的淡蓝色鲛纱宫裙,正站在祈灵岛之上。 她手提一盏明净的琉璃灯,身前是波光粼粼的洑水河,身后则有万千盛开的祈灵花。 祈灵花形似玉兰花,但花芯是淡蓝色的,花瓣呈半透明状,成片绽放,犹如仙境一般空濛绝美。在这幅动态的画面中,女子柔顺的长发随飘逸的裙摆拂动,手中的灯火忽明忽灭,身后的花衬人,人亦衬花,美得不可方物,一经画出,便是价值连城的珍藏之宝。 楚临容的指腹落在画上,只须臾就迅速拿开,仿佛是担忧自己的无礼,惊扰了画中女子。 父王的意思他何尝不明白? 这么久都寻不到的人,自然是劝他断了念想。 而且当时父王母后本就不太同意他与河洛公主定婚约,如今她没有了河洛王室这一仰仗,纵然寻到她,将她安然带回来,他也没办法再三忤逆父王母后,执意封她为正妃。 他有些失意地将卷轴合上,放于一旁的柜中妥善收藏。 旁边端来茶水的近侍走上前,察觉到殿下的失意,适时开口:“殿下是不打算继续找了?” 楚临容微摇头:“不能在明面上找了,但找还是要找的……纵不能娶她为正妃,本王亦要护她一世安稳。” 侍从也叹:“能得殿下如此厚爱,那河洛公主也是真是有福气了。” …… 楚定离开观景台没多久,刚好看见有一人骑着玉麟兽腾云而来,他坐没坐相,姿势一惯懒散。 楚定一见到他,顿时就冷了脸色:“逆子,你又去哪里厮混了?!” 起初他说得好好的,说回问道宗,结果他与楚临容分别了那么多时日,问道宗的宗主却传来了信笺,问起他何时归宗。 楚晏则不以为然:“父王,儿臣这哪里叫厮混,我们问道宗之人,出去游历实乃家常便饭” 楚定:“哼,你忽悠谁呢,问道宗都来信了,你并未归宗的事情别以为朕不知道。” 楚晏换了个坐姿:“诶,这不是路上有事耽搁了嘛……” 见父王仍旧一脸的不高兴,他又哄道:“这出门在外,不论到哪都能增长见识,而且王兄在家读万卷书,我在外行万里路,这不是刚好嘛,父王的两个儿子都如此有出息,父王该感到高兴才是,板着脸做什么?” 楚定懒得理他,索性拂袖转身:“油嘴滑舌。” 楚晏嘿嘿一笑,朝他的背影抱拳:“儿臣恭送父王。” 他骑着玉麟兽,在一处宫殿的云台停下,询问一旁的守卫:“诶,王兄何在?” 那守卫闻声,忙朝他问礼:“回二殿下,储王殿下在观景台。” 楚晏于是又骑着玉麟兽朝观景台而去,落地后,他便从玉麟兽身上跳了下来,直奔内阁:“王兄王兄!” 楚临容还未见其人,便先闻其声,于书卷之中抬起头来。 不多时,一眉飞色舞的少年人便从殿外冲了进来:“王兄怎么今日在这观景台看起了书,让我找半天。” 楚临容比起他的跳脱,则淡定多了,温声询问:“你不是回问道宗了么?怎么回来了?” 问完他似想到了什么,眼神微异:“你找到人了?” 楚晏愣了一下,寻了处椅子坐下,然后对旁边的随侍道:“去给我倒杯茶,我有话要同王兄聊聊。” 侍从点头,酌了杯茶后自行退下。 楚晏喝了口茶:“都怪我,走得太匆忙,竟然连传音令也未捎带一个。” 楚临容:“可是发生了什么变故?” 楚晏搁下茶盏:“不愧是我王兄,我还没说呢,王兄就猜到了!” “人是找到了,也的确是有些变故,那河洛公主也跟我想的不太一样啊,她好像并不太想随我来玉琼?” 楚临容立刻色变:“她如何不想?这生逢乱世,她一弱女子尚无自保之力,又岂能容她不想?” “先听我把话说完嘛……”楚晏反倒是平静了下来:“她并未被烈炎之人带走,也未曾落于沧澜那些人手里,而是被那魔头救走了,并且我觉得他们交情不太一般,那魔头竟也愿意护着她。” 楚临容:“魔头?” 楚晏:“苏夜痕啊,这纵横的三洲的大魔头除了他还能有谁?” 他将事情的始末原原本本地交代了一下:“我将他们救出来的时候,那河洛公主显然不想和我走,我提起玉琼,她一脸冷静警惕,似乎对我们有所防备,更惘论会随我一同来玉琼了……” “反倒是,对那魔头十分关心。” 楚临容眼睫微垂,遮住了眼底的哀戚之色:“是我们去晚了,玉琼乃三洲大国,又与河洛尚有婚约,却在河洛有难时不曾出手援助,她痛失族亲,心有所怨,也在情理之中……” “诶诶诶!王兄你怎又自责了起来!”楚晏是真理解不了王兄这动辄悲观的性子。 楚临容:“所以河洛亡国当日,是苏夜痕救了她?” 楚晏:“应该是的,并且据我观察,他们相熟有一段时间了,她不仅不愿与我回玉琼,还对我,乃至对整个玉琼抱有些许敌意,我说起婚约一事,她眸色清冷,别说动容,倒像是怕我把她绑回来一样,你说说这,啧啧啧……” 楚临容眼底的哀色更甚,如若说是那人挟持了她,他甚至可以立刻派兵去将人救回来。 但如今…… 不是她被人强掳走,情非得已,而是她宁可相信一个名声败坏的魔头,也不愿意相信玉琼。 第66章 见王兄脸色不太好,楚晏也适时道:“强按牛头喝不了水,感情的事情最是难强求,王兄还是看开些,三洲之大,以王兄的身份和姿容,要什么样的储王妃寻不到?” “母后当时也让我劝你来着,那河洛公主美则美矣,也不过是个养在深宫,娇生惯养的弱女子罢了,如今河洛又已经亡国,王兄娶她为王妃,确实无所助益。” “还有,我看在王兄的面子上,给了那河洛公主一些法器,可助她免些灾难,就当是我们援救来迟的一点弥补,也算仁至义尽了。” 第91章 算我求你了行吗 楚临容自然挑不出这话里的错处,毕竟这一切都合情合理。 他纵有千般不愿,也无法违背自幼的规训去争抢,亦或是强人所难。 默默听着这一席话,神色也在最后归于平静,回了个“嗯”字。 “问道宗那边找不到你的人,便来信玉琼王宫了,问你何时归宗?” 楚晏微蹙了眉:“我这才离开多久?怎么这么着急让我回去?” “算了算了,一定师父太想念我了,或者是师兄师弟们离不开我,我今日去给母后问个安,明日便启程回去。” 说完起身:“那就不多叨扰王兄了,告辞!” 窗外天光大亮,金灿灿的阳光从天窗泄进,落了些在楚临容洁白的衣袍上。 他望着楚晏离去的背影,许久才回头。 或许有些事情,错过了就是错过了,再也没有了。 …… 鹿丘国以东。 苏夜痕与乔黎乘坐马车行了十天十夜,周围的风景由树林变成田野,又由田野变化为树林。 十日后的傍晚,马车抵达了一处较为平缓的山丘,山丘往上是一片树木稀疏的树林,往下则是大片的田野。 这一路许是距离桐花镇没多远,路上遇着的人,不是农民就是游商,倒也安稳。 不过由于马车是一直行驶着的,乔黎几乎没怎么睡好。 好几晚她靠着窗框睡着了,都被崎岖不平的道路颠醒。 当然这还不算什么,更气的是,她睡着了东倒西歪,不小心靠在了苏夜痕身上。这种情况,但凡是个绅士一点的,或者说正常一点的男人,都会不跟她计较,就算计较也该轻轻推开才是。 但这人就不,他数次把她弄醒不说,还要在她醒后出言嘲笑:“床上粘人也就算了,马车上你也要往我身上凑?” 说完,还微眯了眼睛,一副惯有的戏谑笑容:“怎么,是嫌这荒山野岭的小树林太安全了啊?” 乔黎:“???” 马车就这么大点,她睡着了,自然不是往左倒就是往右倒,不小心碰到他这不是很正常吗? 怎么就是往他身上凑了? 她忍了十天十夜没有睡好的脾气,疲累道:“今晚可以休息一下吗?马不累,我累……” 起初她还问那是不是真马,现在算是明白了,怎么可能是真马! 什么活马这么牛逼能跑十天十夜?速度没减也就罢了,气都不带喘的。 “那你让它停下啊。”苏夜痕没所谓地说。 乔黎古怪地看了他一眼,往前几步掀开马车的门帘,两匹马匀速跑着,任她怎么喊停和抓绳子都无济于事。 无奈之下,她只好转过头,看向苏夜痕。 不出意外苏夜痕是一脸看戏的表情,唇角挂着些许笑意。 乔黎硬着头皮道:“这法器我本来就不认识,自然也没学过怎么操纵它,我不会。” 苏夜痕眉微挑:“那就只能……求我了?” 乔黎:“……” 她深吸一口气:“算我求你了行吗!” 他们这是在逃命好吗?这个人什么时候能正常点…… 她要是精力不足,遇到匪徒了怎么对付敌人?难不成还指望他这半截身子入土的人吗? 苏夜痕脸上笑意更甚:“你能不能态度好点?以前我要是遇到敢像你这样求我的,我早杀了。” 乔黎佛了,头靠在马车壁上:“……那你也杀了我吧。” 马车在驶入树林里后,终于放缓了速度,没多久就停在了一处较为平坦的空地上。 苏夜痕率先下车,扫了眼周围的环境:“这地方夜里天寒,去拾些柴火来。” 他说完这话,就靠着一棵大树坐了下来。 乔黎见他支着一条腿,另一只手搭在膝盖上把玩着流火珠,显然没有自己动手的意思。 于是,她乔·苦力工·黎开始默默拾起了柴火,好在这树林稀疏,地上到处都是枯树枝,倒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她抱着一堆枯树枝过来放在了地上,苏夜痕手中的那枚流火珠便自他掌心浮起,被他操纵着悬于柴火上,那柴火便自动燃烧了起来。 乔黎望着那忽然簇起的大火,抱着膝盖坐在一边:“这点柴火够吗?这么大的火应该没一会就烧完了吧,要不我再去拾点来?” 说完正要起身,苏夜痕却无所谓道:“我说这是法器,它自然不单单是起火的效用,这柴火燃烧三天三夜都不成问题。”乔黎点了点头,感觉周围黑漆漆的,不太安心地问道:“我们在这公然用法器,会不会遇到什么劫匪之类的?” 苏夜痕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而是道:“你拿张合适的地图出来。” 乔黎没多问,立刻照做,然后还顺便从囊袋里掏出了几件破旧的衣服垫在了地上,打算待会直接在上面睡觉。 她将衣服垫在了苏夜痕的身边,然后坐在了上面,把那张鹿丘之地的地图在苏夜痕面前抖开。 苏夜痕难得正色,抬手指了指桐花镇周围的一个点:“我们现在大概在这个位置。” 乔黎懂了:“这个位置距离桐花镇近,所以还算安全?” 苏夜痕:“确切的说是距离神农门近,这一圈的范围内不太可能出现匪寇作乱。” 说着,他大致画了个圈。 乔黎听得认真,又问:“那我们接下来该往哪条路走,我看再之后就会遇到山脉,我们还需要翻山越岭吗?” “自然,道路上遇到修士的概率更大,而那些崎岖山岭,纵有山匪,也是些凡人,你可以应付。” 乔黎听到“山匪”二字,还有些心惊,但很快又平静了下来。 在这乱世之中行路,又怎么可能安全?也就神农门这一块方寸之地与外界格格不入。 遇见些凡人匪徒也好,她以修士之身对付凡人,也不见得会落下风。 就当是打最低级的怪,积累实战经验了…… 先从这些凡人恶徒开始对战,一步步的,总会有对峙那些高阶修士的一天。 乔黎觉得自己还算是幸运的。 在这条注定千难万险艰辛无比的路上,还有个陨落的魔头陪着她,倒也没有让她孤单一人。 第92章 羁绊 深林人静,月上枝头。 乔黎将地上的石头子乱树枝弄走,又铺了两三件袍子,勉勉强强弄出一个可以睡觉的地方。 然后再将一件衣服叠成个枕头躺下:“我所了解的玉琼,比鹿丘还要安稳得多,是不是抵达了玉琼边境,那些匪徒就少了?” 苏夜痕闭着眼睛,轻“嗯”了一声。 这一声之后再无回音,但他感觉到自己袖摆被人轻轻扯住了。 他不太耐烦地睁眼,看见乔黎正在他身边侧卧着,还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袖:“做什么?” 乔黎:“活这么大没在漆黑的树林里睡过觉,没点安全感,拉一下袖子还不行吗?” 苏夜痕闻言轻笑:“还说让你对付山匪呢,连这点黑都怕。” 闭上眼睛的乔黎:“……”没听见,没听见,她什么都没听见。 苏夜痕话虽如此,却也没有抽出袖子。 他闭眼之后,亦是无尽的梦魇与痛苦,她那点细微的动静,在这无边黑暗里,倒也成了一种微妙的存在。 看似不起眼的依赖动作,却仿佛牵了根线在他的心上,那线随她的手而心动,从此便是斩不断的羁绊。 乔黎十天都没有睡好,这会能躺着睡,旁边又有噼啪的篝火,自然很快就陷入了深深睡眠。 而她一旦睡着,就喜欢乱动,从一开始只是拉着苏夜痕的袖子,到干脆抱住他的手臂。 这种情况苏夜痕以前都是抽走袖子,或者把她挥得老远,要多嫌弃有多嫌弃。 但今夜却没有,不仅没有,还盯着她的睡颜看了好大一会,并在她几次三番往火堆滚的时候,将她给提溜了回来。 最后忍无可忍,干脆伸腿拦住了她的去路。 但乔黎却将自己的腿搁在了他的腿上,姿势如同抱抱枕。 苏夜痕:“……” “你再敢乱动一下,我直接把你丢火堆里去。”他恼火地说。 梦中之人也不知是不是听到了这声怒喝,真的没有再乱动了。 静夜虫鸣,篝火噼啪,那细若游丝的呼吸声拂在耳侧。 第67章 这凡俗的一切,让苏夜痕有些恍惚。 那些早年生活在凡人堆里的记忆,亦因着这份似曾相识,如潮水般袭涌而来。 他依稀记得,他也曾在这样的树林里睡过觉,只是那时候没有篝火,只有无边黑暗,和不知何时会袭来的饿狼。 一双双绿幽幽的眼睛,阴森可怖的低啸,它们逐渐靠近,围着他旋转环绕,龇着的牙齿滴着口水,盘算着如何将幼小的他吞噬…… 苏夜痕倏忽睁眼,眸色无比冷冽,哪怕映着这明晃晃的火焰,也只叫人心底生寒。 他烦躁地扫了眼周围的漆黑树林,最后视线不知怎么的,又落在了旁边沉睡的人身上。 忽闪的火光照映着她静谧的睡颜,长睫在眼睑处落下两道好看的剪影,呼吸亦是平稳而均匀,似乎非常地安心。 “……”她倒是睡得好。 苏夜痕正烦躁着,心底升腾起将她也要弄醒的念头。 他抽出手臂,手伸到了她的脸颊旁边。 只是他还未碰到她的脸颊,乔黎就像是忽然丢失了什么一样,眉心微蹙着伸手摸索着,而后握住了他的手。 许是因为睡在火堆附近,她的手指是温热的,掌心皮肤亦有着女子独有的细腻和柔软。 苏夜痕:“……” 算了,弄醒这个废物有什么用。 他靠回了树上,再次闭上了眼睛。 ……乔黎自那夜离开桐花镇后,就没有睡个好觉,这会儿得到一个还不错的睡眠环境,自然是一觉到天亮。 这是一片稀疏的树林,天亮之后照进来的阳光那可叫一个刺眼。 乔黎几番用袖子蒙脸无效后,干脆坐起身。 旁边的篝火还燃着,但上边的流火珠不见人,以至于火势减小,看着没多久就要烧完的样子。 至于篝火旁边的人……咦人呢? 乔黎左右看了一圈,发现不仅人不见了,马车也不见了。 她陡然一惊,手伸进袖子里摸了下自己的白色囊袋。 “……” 装他们全部家当的法器袋子也不见了? 乔黎忙起身,看了一下周围。 周围风吹叶落,除了稀疏的树木,就是满地的沙叶石头。 心底有个可怕的念头升了起来…… 可她很快又否决了这个念头,不,这怎么可能呢?他有什么理由把她扔下?他又为什么要就这样把她丢下? 就因为……她给他拖后腿了吗? 人在焦灼的时候,思绪往往是混乱的,她想不出任何答案来,整个人亦被各种铺天盖地的情绪所淹没。 有一无所有的慌张和恐惧,有被骗被背叛的不解与委屈,她纷乱如麻的脑子甚至都联想到,如果他真的拿上所有东西走了,她应该怎么办…… 这里尚且还安全,她往回走的话,求助下路人车马,或许还能安然回到桐花镇? 可即便如此,即便她还能想到退路,她仍是不可遏制地难过起来…… 那种窒息的抽痛感几乎让她喘不过气,连多喊几声名字的力气也没有了。 她茫然地在树林里找着,也不知道转了几圈,才看到不远处有个往下凹陷的地方,那儿有片倾斜的小草坪,草坪下有一条浅溪,而浅溪旁正立了道黑色人影。 这地方距离火堆处并不远,甚至不足两百米,但由于地势原因,一时间很难发现。 那人察觉到后背的目光,转过身来。 乔黎亦在他转身的一瞬间僵住,过大的情绪冲击导致她脑子空白一片,一时间竟不知道作何反应。 她只能听到耳畔刮过的风声,和小溪传来的汩汩水流声,以及……那颗逐渐放缓速度的心脏。 苏夜痕望着她微红的眼眶,和失落垂眸的样子,顿时费解:“怎么了?” 乔黎还没缓过劲,情绪依旧低落,但嘴上却答:“没事。” “你怎么在这里?”她往他手里看了一眼,才发觉他正拿着那把铜剑,而剑上有血迹。 剑尖所指的地上,正有一只被穿腹的鱼。 苏夜痕将她先前的那点情绪尽收眼底,却没说什么,只是道:“愣着干什么?过来拿鱼。” 第93章 剑术 回到火堆架好鱼后,乔黎才闷闷地出声:“你喜欢吃鱼吗?” 之所以会这么问,是因为她从未见他吃过任何东西,但今日,却大清早地去杀了条鱼上来。 苏夜痕对于这种蠢问题简直不想回答,许久才冷笑一声:“我喜欢杀鱼。” “……” 火堆的火势渐小,乔黎用棍子戳了几下,对苏夜痕道:“流火珠呢?好像需要加点火候,然后就是那袋子里我装了盐和一些调料,你拿出来一下……” 乔黎边烤着鱼边说着,一双眼睛全在鱼上,浑然没有注意到苏夜痕那满脸的迷惑表情。 等了许久,见没等到任何回应,乔黎不解地抬头。 苏夜痕盯了她一会,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轻笑着别开了目光。 乔黎:“?” “知道你蠢,但是没想到你这么蠢。”苏夜痕这人自带狠厉气场,便是这种还算友善的轻笑也像是冷笑。 乔黎:“???” “现在正是加调料的时候,你快拿出来。”她又补了一句。 但苏夜痕仍旧不为所动:“你以为我拿走了所有东西,想把你独自丢在这里?嗯?” 被窥见心中猜疑,乔黎稍稍一愣,很快回答:“没有,我只是发现你不见了,很着急。” 苏夜痕:“我若是想丢下你,大可当着你的面将你直接从马车上扔下去,你明白么?” 乔黎看着他,半晌,才猛然意识到什么。 她连忙将鱼放回架子上,在地上翻翻找找了起来,这时候她才发现,她睡觉的地方与火堆的距离远了些。 而她之前在袖中没找到的白色囊袋,则掩盖在一堆落叶里,大概是她睡觉不老实掉的。 “……”好像是闹了个乌龙,白难过了一场,而且还被这人看穿了。 “那这流火珠,和马车是怎么回事?”乔黎不太好意思地问。 苏夜痕伸手拿过她手中的袋子:“千里行虽然是法器,却也是消耗品,不用时最好收着,以减少灵力耗损。” “至于流火珠,这不是怕烧死你么?”苏夜痕不以为意地说着,顺手将拿出来的流火珠丢到了火堆中,然后把白色囊袋扔回给乔黎。 乔黎愣愣接过,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从中拿出些调料,轻轻洒在烤鱼上。 鱼肉的香气混杂着调料的味道,顿时在空气中弥散开,直接激活了人的味蕾。 她想起刚刚的那些情绪,忍不住问:“如果有一天,你觉得我拖了你的后腿,你会因为自己的利益,把我丢下吗?” 苏夜痕:“什么叫如果有一天,一直是如此。” 乔黎:“……那你以后会吗?” 苏夜痕笑:“看心情啊。” “……”算了。 乔黎默默烤好了鱼,亲自尝了一口。 也不知道是不是吃了十天干粮的缘故,竟觉得这随便烤的鱼肉也很香。 她将鱼拿了起来,递给苏夜痕:“你抓的鱼,不然你先吃?” 苏夜痕却一脸嫌弃地拂袖起身。 乔黎把鱼伸到他面前:“闻着这么香你不吃?” 可这人愣像是得了厌食症一样,不仅嫌弃还十分不耐烦:“再伸过来给你扔了。” “……” 乔黎默默坐在火堆边啃了半边鱼,可就在她放下鱼,打算去收拾东西时,苏夜痕却说:“今日不赶路了。” 乔黎抬头:“?” 苏夜痕背靠着一棵树,冷眼睥睨着她:“把袋子里的刀剑都拿出来,我教你练剑。” 乔黎一脸疑惑:“练剑?” “你若是什么都不会,怎么保护我?就凭你那点连鱼都杀不死的水系法术?” 乔黎听着这人理所当然的话,倒也没有半句怨言,听话拿出了囊袋里的铜剑和短刀,然后走到了他面前。 苏夜痕接过她手中的刀:“修为尚弱的时候,不妨以剑术制敌,有些剑修,修为才四五重天,但因精通剑术,也能击败更高阶的敌人。” 乔黎认真听着,有些惊讶:“你还会用剑?” 据她所知,这个世界法术攻击是远比物理攻击厉害的,攻击范围更广不说,杀伤力也能更大,寻常的物理攻击无法伤及修士内丹,但法攻却可以做到。 高阶的修士也多是法术攻击,哪怕剑修,修到顶级,也是通过运剑法攻,不会依赖单纯的剑术。 而像剑术这种技巧性的物理攻击,只有凡人或者低阶修士才会去学习。 也就是灵力不足以发动法术攻击的情况下,可以依靠武器和身法致胜。 但眼前的这个大佬,虽然不知具体,却也绝对是高阶修士行列,都可以以凝雷之术群攻的人,居然还会剑术? 第68章 苏夜痕也不废话:“拿剑刺我。” 乔黎是相信他的,所以这次几乎毫不犹豫地握紧剑柄朝他刺去。 不出意外,不论她如何下手,从何处下手,都无法伤及他分毫。 没几个回合,她就累得不行,而这人从始至终连脚步都没挪一下,仅用那把小巧的短刀,就能挡掉她所有的攻击。 能看出来,他根本没有动用任何灵力,也就是说纵他修为滔天,法力无边,也没有使用分毫。 他完全,是以一介凡人之身与她对战。 最后一次,乔黎不信,索性用尽全力,甚至因为过分用力,有细微的冰霜顺着剑柄凝结了起来。 但饶是使出了灵力,这人依旧能以技巧挡掉她蛮横地进攻,甚至整个过程,他都是轻而易举的。 长剑被他侧身躲过,而她的手腕则被他握住一扣,短刀架她脖子上的同时,手中的长剑也咣当落地。 “看到了么?”苏夜痕垂眸望着身前手无寸铁,完全被挟制住的人,轻笑道:“纵我不动用灵力,你这废物也伤不了我分毫。” 几连输的乔黎本就挫败,这会听人言辞里的轻蔑与嘲讽,不悦道:“你力气比我大。” “力气?凡人力气再大,也无法与有灵力的修士抗衡,你技不如人,借口倒是多。” “……”真的好生气! 比起乔黎的狼狈,苏夜痕倒是气定神闲。 他别开目光,用一惯的调侃之调道:“接下来这一路,我不会出手帮你,你若对付不了那些匪徒,没能保护好我,我就把你扔掉,记住了?” 520特别番外 平行丧尸世界一(甜!) 雨国,河洛市。 玻璃窗外下着瓢泼大雨,电视上播放着新闻: “据探测器勘测,新一轮的尸潮将于本季度五月末抵达河洛市,各位居民注意防范,无事不要外出,务必警惕下水道及井盖,如果您遇到危险情况,请拨打本市防卫队热线寻求帮助。” 哗然的雨声几乎将女主持人的声音淹没,电视机前的乔黎靠在沙发上,烦躁地摁着音量按钮。 旁边的男人从购物袋拿起一件衣服,见她一脸沉郁,微挑了眉:“你为什么不高兴?” 乔黎放下遥控器,面无表情地看向他:“你都快让我倾家荡产了,我为什么要高兴?” 她大概是有什么毛病,才会从垃圾堆里把这个男人给捡回来!这三个月以来,她请治愈系异能者给他疗伤,供他吃供他住,今天好不容易等到超市开门,她想去置备点日需用品。 结果,为了给这男人买衣服,花了她整整一个月的工资! 那可是她每天沿街清理丧尸,累死累活辛辛苦苦赚的血汗钱,居然因为这人挥霍而空! 这事换谁谁能高兴?乔黎此时此刻,只恨不能给自己一巴掌,干什么不好,偏偏要颜控,这男人除了长得帅之外有什么好? 从来到这里的第一天,就那副凶凶的表情,给他把满身的血窟窿治好后,他也成天冷着个脸,一副不高兴的样子,活像别人欠了他八百万一样。 要说那么多天的悉心照料,狗都喂熟了,可这位连她摸一下他的额头,都要嫌弃地挥开她的手。 “我养不起你了,你要不,明天就走吧。”乔黎忽然说。 苏夜痕正要拿别的东西,闻言手中动作一顿。 乔黎望着他这幅冷漠中带点无辜的表情,微吸了口气:“你也看到了,我就一打工人。” 她是水系异能者,但因为等级不够高,目前也只能做做清扫城市的工作,说得好听点是城市防卫队成员,可实际上就等于环卫工人,每天都和死去的丧尸打交道,工作环境和辛苦程度可想而知。 苏夜痕没有回应她,而是拿起一个纸盒,问她:“这是什么?” 乔黎习惯这人的无知,自动解释:“酒精棉片,消毒用的。” 苏夜痕又拿起一样:“这个呢?” 乔黎:“手电筒,照明用的,之前的坏了,所以买了个新的。” 苏夜痕若有所思,将那上面的开关来回拨动,仍是不知道这东西究竟怎么照明。 乔黎看不下去,将那塑料袋扒拉开,拿起新买的电池,抠开装上,然后打开开关演示给他看:“要上电池的。” 苏夜痕拿过来看了两眼,不是很感兴趣,又放下。 乔黎:“……你究竟是从什么穷乡僻壤之地过来的?” 苏夜痕靠回沙发上,倒也难得认真回答:“不记得了。” “但我以前所在的地方,没有这些东西。”他往后躺的时候,被什么东西咯了一下,随手一摸,摸出半包卫生棉。 这也是他没见过的,拿出一片问:“这是什么?” 乔黎:“……姨妈巾,诶诶诶你别撕!” 已经将它撕开的苏夜痕抬头:“这有什么用?” 乔黎扶额:“反正你用不上。” 话题忽然被带跑偏,乔黎也忘了自己话说到哪里了,最后只是关了电视:“很晚了,我明天还要上班,你回房睡觉吧。” 说起来,自从这人来她家,她就没睡过床,起初因为他是伤者,最好睡床,后来他醒后就占地为主,谁也不让靠近,搞得她在二人座的小沙发上蜷缩了整整一个月。 刚开始她说过几次,但这人都冷着脸,满脸敌意,也不说话,像那卧室是他的一样。 乔黎没有办法,只好用多余的被子在客厅弄了个小地铺。 可这会她才准备走向地铺,就感觉有一只手落在了自己的腰上,然后那手的力道往后一收,她便被人从后背揽抱在了怀里。 乔黎:“???” 这人虽说现在已经不那么嫌弃她了,但也从未主动接触过她。 这还真是破天荒的第一次。 苏夜痕将下颚搁在了她的肩膀上,灼热的呼吸拂在她耳侧:“我不认识这个世界。” 乔黎浑身一僵,表情十分不自然:“你……干什么?” 脑子转了老半天,才想起来他之前是失忆了。 当时一道紫色电光将天空撕裂,而这个身穿紫色古代服装的男人从天而降,刚好落到她面前。 她见他受伤很重,又长得贼帅,便将他带了回来。 本以为他醒后会知道自己的家在哪,可他除了记得自己的名字外,什么都不知道,这么多天也从未提及自己来自哪里。 “你要是……不知道去哪的话,你可以去城市难民中心,河洛市暂时还没沦陷,那里会有人给你提供住所。” 乔黎说着,心里隐隐有罪恶感升起,但她很快就压下了这份罪恶感。 呸!她凭什么要有罪恶感,又不是她抛弃他,她已经对他很好很好了,是这白眼狼不知好歹好吗? 苏夜痕却没说什么,他沉默须臾,将乔黎直接给横打抱了起来。 乔黎:“!?” 在她惊愕的目光中,苏夜痕把她抱到了卧室,然后放到了柔软的床上。 乔黎:“?????” 苏夜痕依旧是那副冷淡的表情,但此时卧室没开灯,光线朦胧,倒是柔和了几分他面上的凌厉:“我不认识这个世界,我只相信你。” 乔黎心中一窒:“……” 同时理智在对她说:不能相信他!不能相信他!这男人就是只狡猾的狐狸,他肯定是为了继续吃软饭才这么好态度的! 苏夜痕伸手捏住她的下颚,抬起她的脑袋,然后俯身,用唇在她的额头上印了一下:“你不是要我做你男朋友么?” 被这一动作搞得心脏狂跳的乔黎:“!!?” 不能答应,不能答应他!冷静!千万冷静!不能被美男计迷惑!!! 苏夜痕松开手,顾自说:“可以。” 乔黎气息缭乱:“……我还没同意呢,你怎么就可以了?” 苏夜痕轻笑,锋利的漂亮眉眼带着几分桀骜不驯:“你这样喜欢我,你会同意的。” 乔黎:“……”真不知道这人究竟哪里来的自信,现在是他离不开她好吗? “这些天在家呆着,等我回来。” 苏夜痕撂下这句不明所以的话,就离开了,不是离开卧室,而是离开了她所住的公寓。 乔黎对此还感到有些迷惑,可这人一离开,就是整整一个月。 其间她四处寻找过他,无果后索性放弃,算了,她找他干嘛呢?没了这个不省心的,她可以睡大床,可以肆无忌惮,还不用担心家里的东西被人搞坏,可爽多了。 这天乔黎清早来到街上,望着那边满是绿色浓浆的墙壁,抬起手,掌心很快便聚出一个水球,那球随着水流涌动,越滚越大,等到时间差不多,她便将水球一扔。 偌大的水球砸在墙上,将那一片浓浆清洗得干干净净。 她清理完这小片区域,便走向下个区域,可让她没想到的是,她走进暗巷没多久,就迎面撞上了六只丧尸。 要说一两只丧尸她还能应付应付,六只她可不是对手。 第69章 她眼神微凛,连忙往回走,可后面好几个井盖都被撞翻,接二连三爬出来的也有三只。 乔黎别无他法,只好抬手迎战。 水流绕着她的指尖形成了一个圈,在她挥手间,如一道蓝色的利刃飞去。巨大的水流冲击力撞倒了两只丧尸,激得另外一只断臂丧尸朝她发出怒吼。 乔黎又聚出一个水球朝他砸去,然后趁此机会冲出重围。 这几只丧尸被她激怒,爬起身来狂吼着朝她追去。 “喂!这里是洑水路612号,出现了十多只丧尸!”乔黎心惊肉跳地跑着,不知道被追了几条街,而这个时间点街上异能者少,她也完全寻不到人求助。 只能拖延时间等待丧尸防卫队的同事赶来。 她收好呼叫器,转过一拐角,不料却撞到了一个人。 520特别番外 平行丧尸世界二(巨甜!) “不好意思,后面有丧尸,快……”乔黎气喘吁吁地说着,抬头却是一愣:“你怎么在这?!” 然而她也来不及多说,拉上他就开始跑:“快走!” 苏夜痕脸色不太好看,当即甩开了她的手:“不是让你在家呆着?谁准许你出来的?” 乔黎听着这莫名其妙的话,气不打一处来:“……我不出来工作你养我啊?” 苏夜痕望着那即将冲过来的丧尸,将人往后一拉,旋即掌心凝雷,几道紫电光芒在空中横过,眨眼间,那穷追不舍的丧尸们便全部都化作焦炭。 等乔黎反应过来的时候,那十名丧尸整整齐齐地躺在地上,身上还冒着烟,白烟丝丝弥散,与清晨的空濛雾气混作一团。 “……” 乔黎傻眼了,僵着脖子转头:“你是雷系异能者?” 而且还是等级非常高的雷系异能者。 “……” 这大佬这么牛逼还装什么废物吃什么软饭?亏她之前还天天担心他出门会被丧尸咬死…… 苏夜痕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非常生气地拉着她回了公寓。 …… 公寓中,乔黎坐在沙发上,望着层层叠叠摆了满茶几的钞票,有些失神地转过头:“……你哪里搞来这么多的钱?去抢……抢银行了吗?” 旁边的苏夜痕慵懒地躺在沙发上:“悬赏令,我杀了九只尸王。” 乔黎惊得下巴都要掉地上了:“你去杀……杀尸王了,还杀了九只?!” 妈耶,一只尸王就可以驭尸成百上千,如果普通丧尸数量足够,一只也可以驭尸百万,而他短短一个月的时间,杀死了九只尸王??? 这是什么概念…… 雷系异能杀伤力强大她是知道的,同事也有两个雷系的,但是他们也做不到以一人之力对抗尸王,而且别说尸王,对付五十来个普通丧尸都有些吃力。 这大佬太牛逼了,这比抢银行还牛逼百倍。 乔黎拿着这大叠大叠的钞票,都有些手抖:“可是,雨国有好几个城市都沦陷了,如果我们这里也彻底沦陷的话,钱这种东西,可能就用不上了……” 苏夜痕手指搭于唇边,整个人看起来邪佞又慵懒:“没有规则的世界?” 乔黎点头:“对,到时候肯定是弱肉强食,并且会以食物这种硬通货易物。” 苏夜痕不以为意的笑笑:“那我就更擅长了。” 虽然他忘了很多事情,但他知道自己是乱世中冲杀出来的人,曾以最强的力量凌驾于所有人之上,最是能在弱肉强食,没有规则的世界里游刃有余。 乔黎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说,但如今看着这么多钱,她有点不太确定:“你是想拿这么多钱报答我?可我也用不了……” 苏夜痕打断她:“不。” 乔黎:“?” 苏夜痕被她的表情逗笑,随手一揽,将人抱到到了腿上,然后在她的唇上贴了贴:“不是想要我么?拿我报答你。” 他的嘴唇明明很凉,可不知道为什么被他这样轻轻碾过,乔黎觉得整个人都烫了起来。 她有些不太自然地推拒,想要从男人的腿上下来,却不料那只手却将她禁锢得更紧:“害羞什么?你小视频看了那么多,为何会因为一个吻就害羞?” 乔黎纷乱如麻的脑子分析着这话,顿时瞪大了眼睛:“你动我东西?!”还偷窥她电脑!! 苏夜痕唇抵在她的耳畔,低低笑了起来:“是你说我对这个世界不熟悉,让我学习的啊,那些花样我可都记住了,我们可以试试。” 乔黎:“……!” 我他妈是让你学习怎么使用这个世界的电子产品,不是让你学习小视频里的play姿势! 不带这么曲解人意思的好吗??! 简直艹了…… 乔黎一分钟都坐不住了,这男人平时看着挺性冷淡的,一旦活跃起来,简直魔鬼…… 她推开苏夜痕缩到了沙发的一角,试图给自己爆红的脸降温。 苏夜痕轻哧一声:“真没出息。” 乔黎怒怼:“你才!” 苏夜痕躺靠在沙发上,朝她勾勾手指,十足魅惑:“那你过来。” 乔黎:“我不!” 苏夜痕脸上的笑意淡了下来,他扯了扯衣领,坐起身:“那我来了。” 乔黎顿感不妙,扔了抱枕拔腿就跑,跑远了不说,还凝水球砸他。 苏夜痕则眼疾手快,将那些水球逐个击破,似是有意要和她在这小公寓内玩追逐游戏。 他们跑过客厅,餐厅,厨房,再转到卧室,弄得满屋子都是水,一直到乔黎跑不动了,瘫倒在床上,气喘吁吁道:“我不管,待会你拖地……” 苏夜痕倚靠在门框,神色戏谑:“想不到,你水……真多。” 乔黎望着天花板中心的吊灯:“水系异能,怎么样,也不弱吧……” 苏夜痕没回话,只是低声笑了起来,笑意带着几丝不可名状。 听着这怪笑的乔黎一脸不解,她回想了下他刚才的话,顿时震惊得坐起了身。 她组织了好半天语言,最后才愤愤道:“你不要脸!” 说完还凝了个水球砸过去。 只是这次苏夜痕没有将水球击碎,任那水球砸上自己的胸膛,染湿一片衣襟。 他微敞着领口,白色的衬衫因为湿漉而显得有些半透,贴黏在身上时,若隐若现地露出些腹肌轮廓。 乔黎微蹙了下眉,赶紧别开了目光。 苏夜痕朝床走来,手枕着脑袋,靠在了另一侧的床头上:“虽然不知为何……” 乔黎回头看向他,不知道他要说什么。 “但我总隐隐感觉,即便换一个世界,我也依然会遇到你,并且你也依然会喜欢上我,就如同现在这样。” 完全听不懂这大佬在说什么的乔黎:“……” 诶等等,他怎么就这么笃定她喜欢他???醒醒吧,他一个垃圾堆里捡来的……虽然帅是挺帅的,秀色可餐。 苏夜痕仍是笑,那样温柔缱绻的笑意让他锋利的眉眼都柔和起来:“不早了,过来吧。” 乔黎怔愣间,苏夜痕朝她伸出了手。 乔黎望着这人难得没有戏谑,神色认真的模样,把手也伸了过去。 苏夜痕握住她的手,将人拉到怀中,再没有多话,直接埋头吻了下去。 唇齿缠绵间,灯被关掉,风吹着轻纱窗帘层层浮起,而他们在这样静谧安宁的夜里,又玩了一个情人间的游戏。 不似之前打水仗那般哗然热烈,却也叫人沉溺其中,美好得浑身战栗。 一如窗外,逐渐没入云端的月,唯有沉沦。 …… 第94章 青楼 乔黎推开架脖子上的刀,擦了下额头上的汗,弯腰捡起地上的铜剑:“再来。” 风吹树叶萧萧而落,日头从东边转到了西边,待到黄昏之时,乔黎整个人累得近乎虚脱。 于是这夜他们又在此地休息了一晚,直到第二日清晨才再次启程。 穿过几片像这样的树林后,便没有多少田野了,周围也从平原逐渐变化为大大小小的山丘。 这扮成凡人赶路的日子,不是在马车上颠簸,就是在空旷的树林里练剑,生活枯燥又乏味。 而苏夜痕这人平时话也不多,鉴于他逢开口必毒舌,乔黎亦不会去主动与之搭话。 接下来漫长而单调的两个月里,他们又途经了好几个村镇,再次遇到的村镇都非常破败,远没有桐花镇繁华,仅能买到一些日需用品。 乔黎唯一庆幸且期待的,便是去这些村镇住个客栈,每每这时候,她都能睡个稍微好点的觉,然后吃点正常的东西。 其实这些对于苏夜痕来说都是不必要的,甚至在秩序混乱的地带,最好是远离人群,不然就是徒增麻烦。 而乔黎也的确遇到了好几次麻烦。 第一次是个黄昏,他们刚抵达某个村镇门口,那会儿不巧遇见几个地痞流氓路过,他们少见像乔黎这样的漂亮姑娘,便凑上前来调戏找茬,但很快,就被乔黎区区几剑杀得连滚带爬地跑。 第70章 第二次是在某个小破客栈内,那掌柜是个黑心的老头,半夜想来偷东西,乔黎当时还没睡醒,是被苏夜痕提溜起来的,那老头最后自然也是被乔黎提剑的气势吓跑,什么都没捞着不说,自己还掉了些碎银在他们的房间。第三次则是在一个饭馆,也是周围有人过来调戏,妄图咸猪手,结果乔黎一剑把桌子都劈开了,那几个流氓均是目瞪口呆,别说伸手,连多看一眼都不带敢了。 要说乔黎早就已经换了张脸,这张脸远不及她原来的容貌惊艳,只能说是清秀顺眼。 但让人没想到的是,在这些穷乡僻壤的地方,她这样的容貌仍是十分惹眼。 更离谱的一次是,有人劫色不是劫到她头上,而是劫到苏夜痕头上,那几个粗壮汉子大约是有点什么癖好,点名了要劫色她身边的小白脸。 那回苏夜痕脸色别提多难看了,乔黎则趁大佬未动手之前,赶紧把那几人统统打趴下,全程憋着不笑。 想想他这一路的遭遇,还真是虎落平阳险些被犬欺。 不过这段时间,虽说吃住环境都贼差,还总遇到人找茬,但乔黎的剑术却是日益增进的,从一开始的毫无章法,到挥剑利落,游刃有余,并且还完败那么多地痞流氓和拦路劫匪。 对此,她还是很有成就感的:“怎么样,我也没你说的那么废物吧,这一路可没让你动过手。” 苏夜痕瞥她一眼,仍是不屑笑笑:“就你这三脚猫的功夫,也就对付对付这些凡人了,但凡来个修士你都得栽。” 言语间,没有半点夸奖她的意思。 乔黎放弃了,她是脑子有问题,才会指望这人能说出什么好话来。 他们这次又来到了一个小镇,位于鹿丘国边境地带,比上次落脚的几个小村镇规模要大些,但环境还是非常的脏乱差。 沿路都有乞丐,地痞流氓更是三三两两地蹲守在各处,街上也是垃圾尸体成堆,好在如今已入深秋,天气渐寒,熏天臭味倒没有那么明显。 如果不是长达数十日没有睡好觉,加之又要下雨,乔黎也绝对不会选择在这样的地方落脚。 此时正是下午,天上灰蒙蒙一片,阴沉的气氛笼罩着这个颓败的小镇。 乔黎手提着长剑,与苏夜痕两人并肩而行,找了足足一条街,才勉为其难找到一个客栈模样的地方。 二层小楼,有无字木头门匾,门口人来人往,想来应该是这小镇最好的客栈了。 眼看着雨就要落下来,乔黎忙走了进去,只是她才踏进门槛,顿时就吸引了无数道疑惑的目光。 尤其是不远处的几名女子,那看她的眼神跟见鬼了一样。 乔黎顿时就觉得有哪里不对,随便抓了一个路人问:“这里不是客栈?” 那中年男人正要出门,被人拉住还有些懵:“是客栈啊,怎么不是客栈了?” 苏夜痕扫了眼里边的环境,不咸不淡道:“进去吧,区别不大。” 乔黎:“?” 她起先还一脸困惑,可订完房间上二楼时,才反应过来,这里大约是……男人们的客栈。 在这种混乱地带,良家女子是很少出门的,能出来走商做生意或者干脆当抢劫犯的,基本上全是男人。 因此这里的客栈,正常情况下也只会接待男人,长此以往,一些不太正经的营生便应势而生。 乔黎从进门,便看见了无数对明显关系不正常的男女,上二楼后,亦有好几个女子向他们频频投来目光。 她们倚靠栏杆站着,手中搅弄着手绢,一双眼睛四处瞟望,显然是在物色可以下手的客人。 乔黎没有去过古代青楼,好奇心驱使下,也忍不住偏头打量了她们一眼。 大抵因为出身穷苦,这些女子穿的都是些极为劣质的衣裳,颜色难看,布料粗糙,套在身上没有半点美感,对男人来说唯一的看点,大概就是够露了。 乔黎望着这一双双惶然无礼的目光,心情其实是很复杂的。 她们年纪看起来并不大,如果放在现代社会,应该还在读书,何至于流落于此,干这些讨好卖乖见不得光的营生。 不知是不是因为乔黎看着面善,旁边竟然有个姑娘壮着胆子走了过来。 这是所有姑娘里边,长得最漂亮的一位,一双眼睛水汪汪的,颇有那种邻家小妹的气质。 她小心翼翼地瞧了眼乔黎,然后走到苏夜痕的身边,谄媚道:“公子可要人作陪?” 苏夜痕冷着脸色没说话,她斟酌了一番,又壮着胆子推销自己:“奴家是水系灵根出生,祖上是河洛之人,拥有几分珍贵的血脉,我伺候公子,能对公子您有好处……” 第95章 衣服脱了 女子声音娇滴滴的,柔弱的长相也确实像水系之人,乔黎觉得自己如果是个男人,大抵不会忍心对她疾言厉色。 但苏夜痕显然不,他神色狠厉,先是一个“滚”字吓得人家姑娘退了两步,然后命令乔黎道:“杀了她,别逼我动手。” 这两个月以来,他们走的路够偏僻,遇到的也全是凡人,因此不论遇到什么麻烦事,都是乔黎出手解决,倒也习惯当他的刀刃。 但现在,她却没动。 苏夜痕见那女子还踌躇着没走远,伸手去抢乔黎手中的长剑。 乔黎直接后退闪躲开,并顺手掏出一小串铜板,丢给那姑娘,用眼神示意她离开。幸在这姑娘是个有眼力劲的,捡起铜板麻溜跑远了。 苏夜痕见乔黎拦住他的架势,十分嗤之以鼻:“你该不会蠢到,连这些人的话也相信吧?” 乔黎握了握手中的剑:“……不是相信,我只是觉得没必要杀她。” 她可以恐吓流氓,可以砍山匪,但没必要对这些手无寸铁的姑娘家动手。 苏夜痕没再说话了,但脸色显然极差。 回到所定好的房间后,他一直沉默着闭眼调息,再也没有开过口。 这人脾气之差,乔黎早就习惯了,她先是去换了身衣裳,简单收拾了下自己,然后扫了一圈房间。 这房间环境其实不差,但就是太简陋了,连椅子都没张多余的。 没办法,只好走到床边坐下,她在囊袋里翻了翻,翻出一盒复伤丹,见识过这种丹药的神奇之后,她路途中逮到机会又买了三盒一阶的,好在这丹药不比回灵丹,价格还在能承受的范围内。 苏夜痕本不想搭理乔黎,但听见她明显是翻药盒的动静,一忍再忍还是睁开了眼:“哪里受伤了?” 这一路遇见过好几次土匪流氓,她出手的次数不在少,但多数情况都游刃有余,根本没有流血受伤。 乔黎也未抬眼,只是顾自撩开衣袖:“昨天被那土匪击中了一棍子,大概有点淤青。” 如果不是刚刚换衣服一碰就疼,她自己都险些忘了。 苏夜痕回想了下昨晚的情况,当时是有人在马车后偷袭,她是绕到后边与那两人打起来的,他并没有目睹全部经过,只知道她没两下就把人给解决了。 没想到,她还受伤了? 望着乔黎露出来的洁白手臂,苏夜痕终究是伸出了手,将人拉到了近前仔细打量。 她手臂近肩膀的位置,的确有大片的淤青,那淤青一直往上,蔓延到了袖子掀起也瞧不见的地方。 不难看出,是有人在背后给了她重重一棍子,且应该是狼牙棒那般粗的棍棒。 可当时她解决完那两人之后,表情并无异常,连眉头都没蹙一下,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困了,甚至还很快就靠着马车墙壁睡了过去。 苏夜痕本就心情不悦,这会更是烦躁无比:“对付区区两个凡人,你还能受伤?” 乔黎觉得这话很冤枉:“我当时太困了,刚开始没有注意到旁边还站着个人。” 苏夜痕拿过她手中的复伤丹,融化后将手覆盖在了她手臂的位置。 乔黎见此情形,稍稍一愣。 这次受伤的位置不比之前,之前只是脖子和小臂,这次都接近肩膀了。 感受着手臂上的清凉触感,以及男人带有薄茧的掌心,她还有些不适应。 此时气氛莫名冷沉,就在乔黎想说点什么的时候,苏夜痕又将她的衣袖往上拢了拢,见仍然无法窥见伤痕全貌,他索性放下手:“衣服脱了。” 要说他们相处的时间其实也不短,同睡一床的情况也是经常,但在他面前脱衣服,乔黎似乎从没有过。 彼时听到这话,差点没能反应过来,等回神后,多少有点不自然:“我觉得……我大概可以自己来?” 苏夜痕神色冷冷:“怎么,想我动手扒?” 乔黎:“……”行吧,她相信这人干得出来。 经历了这么多生生死死,她那点矫情早就磨没了,旋即解开了衣带,将衣领往下拉了拉,露出了后肩背。 脸是换了,但这幅身子还是原来的,她的皮肤白皙细腻,如这世界最上等的美玉。 第71章 但此时的美玉却不大美观,肩膀到蝴蝶结骨的位置有一大片青紫,乍然看见,只觉触目惊心。 苏夜痕眼神更冷了:“那两人你杀干净了?” 乔黎:“不记得了,好像只是砍伤了……不过应该跑了一个。” 苏夜痕眉心一跳,忽然将手覆了上去:“……废物。” 他这一动作许是因为恼火,并不太轻柔,疼得乔黎拧紧眉头,轻“嘶”了一声:“你能不能……” 这人什么毛病,受伤的明明是她,他生什么气? 苏夜痕在竭力压抑怒火,勉强放轻了动作,共消耗了三枚复伤丹,才将她身上的淤青完全祛除。 乔黎摸了摸肩后背,确认不痛之后才拢上了衣服。 苏夜痕望着她单薄的背影,声音仍是不悦:“弱者的善良就是愚蠢,你最好记住这句话。” 乔黎:“……反正在你眼里,我就没聪明过,也不差蠢这一回。” 她不再多言,感受到疲倦之意袭来,便直接翻身进床里倒头而睡。 只是刚睡时还算安稳,等她进入熟睡后,又又又被吵醒了! 这次不是马车的颠簸,也不是苏夜痕强行将她弄醒,而是隔壁的声音! 听着那一阵阵让人面红耳赤的鬼叫声,乔黎倒没有害羞或者不适应的情绪,整个人只有无语和烦躁。 真的有必要叫得这么浮夸吗? 她捂住耳朵翻来覆去,不小心撞到了苏夜痕,然后披头散发地抬起头,一脸幽怨。 苏夜痕脸色显然也好不到哪里去。但让乔黎没想到的是,这人直接拿起床边的剑,对着墙壁一剑下去。 剑刃刺破木板,那边顿时传来两声惊悚的尖叫,旋即就寂静了下来。 乔黎目瞪口呆:“……” 虽然但是吧……要不要这样打扰人家的好事? 苏夜痕瞥了她一眼,摁下她的脑袋:“继续睡。” 第96章 背影 烈炎国,赤城王宫。 阎凛望着面前跪倒一片的修士,挥手间,一殿器皿瞬间破碎:“没用的东西!” 地上的几名修士头埋得更低了:“主君恕罪。” 彼时距离河洛亡国,差不多快半年的时间过去了,这段时间里,阎凛派遣了许多高阶修士去三洲各地寻人。 但不论多么高阶的识灵盘,都寻不到苏夜痕的下落。 起初他还以为是沧澜叩留了人,但从赫连雄传回来的消息得知,沧澜那边,似乎也在四处找人。 “荒洲那边呢?那魔头的老巢呢?也找了?!”阎凛怒问。 “回禀主君,荒洲地广人稀,地势复杂且妖兽纵横,暂时还未寻完。”一名火系修士回答。 阎凛手捏了捏眉心,努力隐忍怒火:“去找,给孤把荒洲地界翻遍。” 修士们齐齐应是,但又有一名修士犹豫着开口:“不过主君,荒洲其他地带好说,但那魔头常居的紫云谷地势险要,且结界重重,恐怕不是那么好进的……” 眼看着主君又要发作,他又赶忙道:“属下私以为,或许主君的思路错了。” 阎凛睁眼看向他,那修士又道:“据赫连将军打听,那魔头受了重伤,如此情形下,比起回荒洲,或许藏于鹿丘与玉琼两国的可能性更大,毕竟想要从沧澜去往荒洲,得途径这两国。” 这倒是让阎凛微眯了眼睛:“在风洲地界,那魔头四面皆敌,怎会藏匿其中?” 火系修士:“有没有可能他受伤过重,只能伪装成凡人?” 阎凛仍是不大相信的,那位嚣张了一两百年,纵横三洲,岂会让自己落得那般境地? 不过虽是存疑,他也不想放过这一种可能性:“那你吩咐下去,再派些低阶修士,或者凡人军队去找,拿着河洛公主和那魔头的画像,挨处寻找。” 高阶修士不多,但低阶修士乃至凡人军队却是数量庞大,自然不缺这点兵力。 他思量了一下:“鹿丘那边好说,但玉琼想必也在找人,所以不能大张旗鼓,你们留意一下。” “是。” …… 那与青楼别无二致的客栈,乔黎是不想多呆了,甚至那床她都睡得有点膈应。 所以翌日雨停后,他们又马不停蹄,继续往东行去。 苏夜痕选择走的这条路,要说荒僻,那也是真荒僻,现在周围连树林都少见了,不是荒芜田野,就是飞沙走石的漠土。 而且劫匪也是真的多,才解决完两三个,没多久又冒出了两三个。 乔黎掀着马车的窗帘,望着不远处手提大刀的三名壮汉:“前边还有三人,似乎在守着我们的马车。” 苏夜痕手摁在太阳穴上,眼也不睁,只提醒道:“杀干净,别留活口。” 乔黎点了点头,要说最开始杀这些匪徒之时,她还老想着他们也是穷苦之人,没有赶尽杀绝。 但这些匪徒非但不知感恩,还觉得他们好欺负,没多久又带了队人过来。 那时候乔黎便明白了苏夜痕的话,实力不足时的善念,别人不会感激,只会觉得他们软弱可欺。 马车的速度缓了下来,乔黎提着剑从马车上跳落,对面三个蛮匪倒没想到是个女人,纷纷哄堂大笑:“这样的世道,竟然还有娘们走这条路……” 说着坏笑着举刀上前,面露凶煞:“把东西都交出来!” 后头有位兄弟则道:“这娘们身姿不错,不如把她也劫了!” 只是他这话音还未落下,乔黎便一剑划过,行动之果决,最前面的男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等他回神之时,只觉脖颈一痛,目眦欲裂的眼睛里倒映的,是大片鲜血飞溅。 “大哥!!!” 后边两人甚至都没看清这女子是如何出手的,她明明身姿柔弱,是怎么做到一剑斩杀他们老大的! 两名蛮匪不敢再轻敌,怒目圆睁,举刀上前,他们力气十足,两柄铁刀直朝乔黎横劈而来。 乔黎闪身下滑躲过,手中剑灵巧地一挑,剑尖便划破了其中一人的脉搏。 随着一小片鲜血的溅起,那人的手亦瞬间失力,铁刀砸上地面的石头,发出清脆的哐当声。 乔黎右手挥剑抵挡另外一柄铁刀,左手则同时凝力,将那脉搏的鲜血尽数吸出。 瞬息间,血流如注,那人亦面色惨白,狰狞着表情扑通倒地。 经过这么些天的训练,以及昔日寒冰谷的修为提升,控制这些凡人的血流,对乔黎来说已是易如反掌。 最后那人直接傻眼了,望着地上的两具尸体,他惶恐着神色抬头:“是……是修士!” 结结巴巴地说完这话他不做多想,转身拔腿就跑。 他慌不择路,速度飞快,乔黎紧追了两步,见无法追上,索性将手中的长剑一抛,调用灵力一掌击在剑柄上,那长剑便直直朝那人飞去,从后背贯穿了他的胸膛。 乔黎望着那倒下的人,和扎在那人身上的长剑,深吸了一口气。 她走到尸体边,心情复杂地拔出了剑,并用地上之人的衣料擦了擦剑上的血。 虽然看似轻轻松松就斩杀了这些蛮匪,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是多么的不适应这一切。 每次处理完这些人,她的心脏都在狂跳,手心后背亦总有汗水浸出,哪怕经历了这么多次相同的事情,仍是如此…… 她也说不上来自己究竟是怕的还是怎么的。 要说她也不畏惧这些打不过她的凡人。 大概……还是心理上的难以接受吧。 想她在现代的时候,生平最大的矛盾也就是和同事闹的那点不愉快,而如今,却要提着长剑与蛮匪生死搏斗。 擦完剑后,乔黎就站了起来,望向远方的落日。 深秋时节的太阳总是格外的红,如一张火红的盘子悬垂于远方的地平线上,远远望去,大漠孤烟,长河落日,倒叫人一时怅然,忘了自己身处何处。 乔黎呆站着看远方落日,以慢呼吸平息自己的不适之感。 后边马车里的苏夜痕,则透过马车的小窗凝向她。 夕阳的金色光芒过于明亮,以至那提剑而立的身形只剩下一个轮廓影子,柔软的墨色长发随微风拂动,坚韧的背影与大漠夕阳的光晕相融,明明穿着最简陋的衣裳,却抵得上,这世间任何一幅细致描摹的画卷。 第97章 我会继续保护你 苏夜痕蓦的想起了一个人,她们如此相似,却又截然不同。 他曾无数次寄希望于那个人能强大起来,能有虽柔弱,却坚韧不屈的勇气,可她没有,她一次次向敌人哭泣求饶,一次次深陷悲哀绝望,从妥协放弃,到麻木不仁,再到崩溃绝望,自我沦亡…… 她放弃了自己,也湮灭了他所有的希望,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都痛苦地活在那样黑暗里,像阴沟里四处逃窜的老鼠,不见天日。 乔黎痴痴望着逐渐沉落的夕阳,苏夜痕亦看了那道背影很久很久。 第72章 那个在心里诞生过无数次的质问,竟在这一刻有了逐渐清晰的答案。 不论是当初的河洛,还是后来的沧澜,他之所以会选择救她,大概是因为,她身上有着他记忆深处里,未能如愿看到的东西。 那是他纵横三洲这么多年以来,都极少见到的一种力量。 比强大本身还要让人感到畏惧的,是坚韧,是我虽弱,却永不服输的决心。 …… 乔黎就那样站了许久,一直到天色暗淡,才失神地转过身。 上了马车后,她随手把剑丢在了一边,然后头靠着马车墙壁,垂眸看着自己的手。 每次解决完这些人,她情绪都不太好,但不知道为什么,今日这次的情绪反应格外强烈,缓了那么久,心里还是很难过。 苏夜痕见她这幅低落的神情,眸色微凝。 要说他本来心情不差,但见她整个人看起来格外难过,也跟着蹙了眉:“杀几个人而已,你又不是没杀过。” 这种话,乔黎之前还会怼他,但今日听着,是连反驳也不想了,甚至听见了跟没听见一样,连眼睫都不抬一下。 苏夜痕:“……”莫名更烦躁了。 他抬手,将她的脑袋掰了起来:“说话。” 乔黎倒也没有反抗,顺着他的动作抬起头来,只是眼神有些恍惚:“你能不能别骂我了。” 苏夜痕面色疑惑,他何时骂过她? “我不喜欢这个世界,也不喜欢像现在这样的日子,我想家了。”乔黎认真说着,情绪一上来就忍不住鼻酸:“我想念我以前所生活的地方,那里很和平,大家都很好……” “那时候我每天需要考虑的事情,就是每天晚上去哪吃好吃的,周末去哪里玩,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付出了那么多努力还是得不到回报,每天光活着就已经耗尽了力气。” 乔黎也不管这人听不听得懂,会不会生出疑惑,只顾自失神说着:“可惜,那个时候我还总不开心,为一点小事烦恼,从来没觉得,生在和平的世界里,就已经拥有了最好的一切。” 苏夜痕从没听过她说这么多的话,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应答。 他教她练剑,让她亲自动手对付那些人,倒不是真指望她能保护他。 他只是觉得,这是最基本的生存能力,如果连这些都做不到,大概很难在这样的世道生存下去。 可如今见她这幅神情,他心中堵得慌,只恨不能把那三人再杀一遍。 马车内陷入了寂静,唯有车轱辘滚在沙石上发出的平稳声响。 乔黎轻轻推开了苏夜痕的手,偏过头以侧背对着他,显然一幅自闭不想再说话的样子。 情绪这种东西,没办法控制,只能等时间过去自行缓解。 然她这样的回避姿势,让本就不爽的苏夜痕又烦躁了一个度。 可他偏偏又毫无办法,总不能伸手掐着她的脖子,叫她不要这幅表情吧?这事他还真不是没有试过,结果只会更糟……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每当受她影响的时候,所有的不悦,烦躁,乃至愤怒都如同用力的拳头打在了棉花上。 仿佛活了百余年都白活了,居然会被区区一个女人弄得不知所措。 苏夜痕眼睫垂下,终是妥协:“下次我来。” 其实这些时日,乔黎一直都是很省心的存在,他的话她会听,教她什么,她也认真学。 纵然是这么枯燥乏味的旅途,她平时也很能给自己找乐子,把自己的生活安排得妥妥当当不说,还总能找到些好玩好吃的,即便他对此嗤之以鼻,她也能乐此不疲,极少有消极的时候。 全然没想到,她一旦消极难过起来,第一个折磨的便是他。 乔黎还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听到这话还愣了一下,好半天才抬起头来。 苏夜痕却别开了目光,冷沉的声音多了些严肃:“很快就到玉琼边境了,我再问你最后一次,你去不去玉琼王宫?” 这些天来,他无数次告诉自己,最好将她送走,眼不见为净。 但他又做不到将她随意安置,于是这最好的去处便是玉琼王宫。 在那种受礼教约束的国度,又与玉琼储君有既定婚约,她就算混得再差,至少也能有衣食无忧的安稳。 乔黎完全没想到他会这么问:“我……” 苏夜痕凌厉的眼神扫向她,不等她说完话就将之打断:“我只问这最后一遍,你最好想清楚。” 见她犹豫的表情,他莫名心头一窒。 从此处往前不足百里,就会有一个分岔道,一条路通往玉琼首城康都,一条则通往玉琼永州郡,是两条截然不同的道,中间横亘着高耸入云的千山岭,相隔了不知道多少重山,一旦踏上其中一条,就很难再折返。 乔黎不太懂他为什么会问这个,但没细想就回答:“我不去。” 温软的声音,语气却是笃定的。 “玉琼再繁华,玉琼王宫有再好的待遇,也和我没有关系,那里没有自由,没有供水系修士修炼的灵地,也没有……”乔黎说到这里顿住,仿佛后面的几个字只适合藏在心里。 苏夜痕:“真想好了?” 虽然不想承认,但的心里的窒息感的确缓解了许多。 乔黎点头:“放心吧,你暂时还没安全呢,我会继续保护你的,直到你处境安全。” 这话在苏夜痕看来,就完全是个笑话,但他难得没有打击她的自信心,伸手将人拉了过来。 乔黎:“?” 她一脸莫名,不等她说话,就感觉有只手摸上了她的脑袋,然后她的脑袋被那只手摁了下去,脸贴在了男人的肩膀上。 乔黎:“……?” 这大佬倒也不至于感动成这样吧? 第98章 受伤 苏夜痕:“千山岭附近不仅有山匪,还有山鬼出没,你可以先睡一觉。” 乔黎惊得仰头:“还有鬼?!” 妈的,不说还好,说完她还哪里来的睡意? 望着她眼底流露出的惊吓,苏夜痕又挑眉:“别和我说,你还怕鬼?” 乔黎:“……还真有那么一点点?” 小时候去祖母家住时,天天在小伙伴那里听到的鬼故事可多了,童年的阴影一直伴随到她上高中还怕走夜路。 然而那会她还能用诸如“相信科学”之类的话安慰自己,但现在完全行不通了好吗?! 这个世界,都超自然运行了,哪里还有什么科学可言……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马车也驶过了分叉道,沿着千山岭的边缘蜿蜒而行。 周围是漆黑的丛林,这地方也奇怪,树都长得格外高大,枝叶繁茂直接将车顶盖过,阴森得半点月光也见不到。 周围的确能听见一些不知名的叫声,像是狼嚎,又有点似鬼啸。 马车本来好好行驶着,忽然不知怎么的停了下来,像是撞到了什么东西。 乔黎好奇,弯腰拿着长剑将帘子撩开,这不看还好,一看吓得她直尖叫,长剑也落在了地上。 苏夜痕:“……山鬼而已,只挡路拦人,并无意识。”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等他提剑将那只灰衣山鬼斩了,乔黎还是死死地抱住他的胳膊:“前面还有吗?” “有……”苏夜痕眉心一跳:“松手!” 等回了马车内,乔黎才勉强松开他的袖子:“还有多少?” “入夜便有,很多。” 果不其然,之后又遇到了好多只山鬼,这下换乔黎在马车内躺平了,全程都是苏夜痕杀鬼。 一直到穿过这片茂密的丛林,这些山鬼才跟着消失不见,但好景也不长,他们没多久,又遇到了两名拦路山匪。 幽暗的月色下,他们提刀守在并不算宽敞的路中央,俨然一副拦路打劫的架势。 眼看着苏夜痕就要提剑下去,乔黎忙从他的手里抢过剑:“就两个人,我可以应付。” 两名匪徒举刀拦着,看见有人从马车上下来,立刻吼道:“把钱财都交出来!” 乔黎提剑上前,才懒得和他们废话,抬手就是一劈,前面那名匪徒用刀挡了一下,但他挡得了第一下,却没能挨过第二下。 风吹叶落间,长剑刺过了他的右肩,他惨叫一声,手捂住伤口跪在了地上。 另一名匪徒反应过来,举刀迅速朝乔黎砍去,乔黎亦留意着他的举动,一个侧身闪到了他的旁边。 可就在她正要举刀割他喉咙时,后边有火光亮起。 明晃晃的火光在这月夜下格外醒目,乔黎余光一瞥,看见后边有人举着火把从周围树林里现身。 他们大约有七八人,且直奔他们的马车而去。 乔黎陡然一惊,与眼前这位挥剑两回合迅速将其斩杀,然后趁着那些人还未靠近马车,赶紧朝那边奔去。 这外边的动静苏夜痕自然注意到了,他眉心微拧,也是没想到会突然冒出这么多山匪。 第73章 想来这些人是一伙的,前面那两人转移注意力,好让其他人来打劫马车。 苏夜痕他们的武器,除了乔黎手中的长剑,就只剩下那把短刀。 虽然不太好用,但他好不容易调息了两个月,可不想将这点有限的灵力挥霍而空。 苏夜痕握住短刀,掀开了马车的门帘。 周围匪徒举着火把喊道:“兄弟们,给我上!!” “都损了两个弟兄,这趟必不能白守。” 火焰映着刀光剑影,折射出危险的星芒。 剑戟之声,尖锐物划破皮肉的声音亦同时响起。 乔黎提剑杀了进来,每次挥动剑刃必有一道鲜血飞溅。 因为杀得匆忙,那些尚有余热的血溅了不少在她的脸上,身上。 让她没想到的是,这些山匪似乎是些亡命之徒,即便被砍伤,也要咬牙冲杀过来,浑然不惧死亡。 而且他们人数又众多,一刀又接着一刀密密麻麻,即便他们是凡人,乔黎和苏夜痕应两人付起来,也不是那么容易。 刀剑相撞的间隙,乔黎看了眼不怎么耐烦的苏夜痕,似乎害怕他又吐血,慌张道:“不要动用灵力!” 她算是发现规律了,这人只要不动用灵力就会没事,而且长时间不用灵力,那死人脸的气色都有在恢复。 苏夜痕手起刀落,直接“噗”的一声,削掉了一名山匪的头颅。 然就在此时,之前那名被乔黎刺中肩膀,但没杀死的山匪绕到了马车旁边的暗角,彼时正举着一把锥形尖刀朝苏夜痕刺来。 由于是后背,又在暗处,他也未曾发觉,但乔黎看见了,她下意识朝那边奔去,同时挥剑砍掉旁边的大刀。 可她才拉上苏夜痕的手臂,还没来得及将人拉开,暗处又有一飞刃朝她横了过来。 乔黎的心思全在苏夜痕后背的尖刀上,根本没有注意到旁边的情况,况且那飞刃是黑色的,又极小,不仔细观察很难发觉。 直到苏夜痕意识到后面的情况,迅速将那人斩杀后,乔黎才感觉心口处一阵钝痛。 这剧烈的疼痛使她右手失力,长剑掉落,手臂又生生地捱了一刀。 所有的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不止苏夜痕神情错愕,乔黎亦没有想到,这区区两步路的距离,自己还能挨两下。 并且刺进她心口近胸位置的,明显是暗器?这些山匪居然……还会暗器? 胃中有鲜血上涌,剧烈的疼痛模糊了她的视线,迷迷糊糊中,她看见仅剩的两个山匪弃火把而逃,而自己则落到了苏夜痕的臂弯里。 可惜天太黑,她根本看不清他什么表情,只能感受到他用手将她的伤口捂了再捂,还满手是血地骂了她一声“废物”。 “……” 苏夜痕有意敛去灵力,自然也未曾察觉到那枚暗器,彼时他望着怀里鲜血淋漓的人,只觉得莫大的烦躁冲击心脏。 他手抱着人,眼帘微抬,眼底杀意凛然。 另外一只手几乎没有犹豫地扔了刀,然后掌心向上,暗紫的光芒在他的手心亮起。 尚在咳血的乔黎见状,想要抬手阻止他的冲动。 可苏夜痕却愣是用两道紫光将那要逃跑的人给束了回来,他脚踩在一人的头颅上,直接将人踩得头骨碎裂,脑浆迸出。 另外一人没想到自己都跑那么远了,还能被人拽回来,这会儿也吓得半死,跪地求饶道:“大侠饶命,大侠饶命,是小的们有眼不识泰山……” 第99章 救她 苏夜痕掌心凝出雷电,直接焦湖了他的半个身子,却不杀他,只任人痛得在地上如软虫一般扭曲。 乔黎看见苏夜痕频频动用灵力,费力地抬手,含糊道:“别用……” 她也是无语,她都要疼死了,这人能不能先抢救一下她?这种时候还管什么逃跑的山匪…… 而且他好不容易养好的内伤,就因为这区区两个漏网之鱼功亏一篑,他不心疼,她都替他可惜。 可这人不仅没打算抢救她,还凶狠地瞥向她:“你也想死是不是?!” 等那两人死相凄惨,苏夜痕才抱着乔黎回到了马车内。 乔黎的血一直在流,而且也不知道为什么,心脏周围的一块地方都剧痛无比,好像不仅仅是皮肉破损导致的疼痛。 此时苏夜痕也顾不上其他,将那几盒复伤丹都拿了出来。 可一阶的复伤丹效果有限,治疗淤青或者已经结痂的伤口尚可,像这种破开大块皮肉,鲜血如汩的重伤,效果甚微。 甚至一连消耗了六枚,也仅仅只是缩小了伤口的范围,让血流速度稍作减缓而已。 深知这种情况复伤丹也是徒劳,苏夜痕心底升腾起莫大的烦躁,这种极度的恼怒里,还掺杂着他自己也未曾察觉的慌张。 他很多年,都没有感受过害怕是何种滋味了,但这一刻却怕极了她就这样死去。 修士的确不似凡人那么容易死亡,但那也仅仅只是针对中高阶修士…… 一重天的修士连内丹都是脆弱无比的,只要伤到心脏就会损及。 复伤丹的盒子不慎掉落,砸在地上发出哐当的声响。 因为失血过多,乔黎整个人面色惨白,表情更是因为剧烈的疼痛而扭曲。 也不知道修士之体是什么样的体质,她能明显感觉那暗器擦过了心脏,却并没有快速死去。 “……” 就算不死,昏迷一下也行啊,可偏偏她就是意识清醒着,忍受着如斯剧痛…… 乔黎眼睫微颤着抬起,眸中雾气濛濛。 马车内的空间狭窄,仅有一盏壁灯散发着昏黄的微弱光芒,在这黯淡光线下,她看见了苏夜痕那张暴躁到极端的脸,他浑身杀意凛然,仿佛下一个要杀的人真就是她。 莫大的苦痛中,乔黎能清晰地感觉到,心脏处有什么东西出现了裂痕,伴随着那道裂痕,有无形的气韵在往外挥散,而她的身体则越来越轻,意识亦有了涣散之兆。 虽然不太懂,但凭感觉,她可能快死了? 也不知道这个世界死亡,还能不能回到原来的世界里去…… 而且她也是真没想到,自己居然是死在这种新手试炼的路上,果然还是很废物呢。 经历了这么多生死苦痛,她还是挺想回去的,但又总有那么点不舍。 她费力地抬手,抓住了苏夜痕的衣襟,嘴唇翕动:“你……” 痛苦且清晰的脑子乱七八糟地想了一大堆,若说真有什么不舍的话,那大概就是眼前的这个人了。 她以前总觉得电视剧演得狗血,生死关头废话总是那么多,可如今真到了这样的时刻,她竟然也非常想问问,这个人有没有喜欢过她。 一来是觉得这个氛围合适,大概率能问出真话,二来是怕,再不问就没机会了。 只可惜,她已经没机会了,开口没多久便是大口的鲜血涌出,浓郁的血腥味从胃里弥漫到唇齿鼻腔,呛得她连续咳嗽了好几声。 “……”算了,她现在只希望,这人能找个好点的地方埋她。 他说过,她要是拖后腿就把她丢掉,可如今这样的世道,她觉得她的尸体在路边都不一定能安全。 可就在乔黎闭上眼睛,思想躺平的时候,唇边有人在用手指擦拭她的血迹,然后很快,有略微急促的鼻息凑近,紧接着唇被柔凉之物堵住。 呼吸交缠,舌头被异物抵到了一边,所有的感受都在黑暗中无限放大,在这种极为亲昵的接触中,有灵力朝她渡去。 第三次了,又是这熟悉的灵力灌入…… 和前两次不同,这一次乔黎的感受格外清晰。 不仅有灵力从唇腔往喉咙中灌入,还有一股极其强大的力量将她整个人笼罩了起来,这感觉既让她缓解了部分痛苦,也让她感受着无形的威压,压迫得她喘不过气。 眼前的光景亦忽明忽暗,模糊中,她仿佛看到了蓝色的空境凝成,那中间有一颗细小的珠子。 水蓝色的半透明珠子上边,有一道深深裂痕,裂痕中闪烁白色细碎光点,似在往外流泻着什么。 但很快,有一团淡紫色的光带破境而入,将那颗蓝色的珠子裹住,阻挡了那气韵的流散之势。 乔黎懵懵懂懂中,知道这大概是她的内丹,但她不知道为什么,那违和的紫光撕开蓝色的空境时,她连身体带魂魄都不可遏制地颤抖了一下。 颤抖的瞬间,似有万道电流从全身流窜而过,那感觉不仅令人酥麻,还有异样且强烈的陌生冲击横劈着她所有的感官…… 似痛非痛,似痒非痒,却让人能够专注地感受那一刻,连之前剧烈的痛苦都足以全部盖过。 而当那紫色的光带裹住光珠之时,方才那感受又再次席卷了一遍,似汹涌的海浪般,一浪比一浪强烈,所有的暗淡画面都因此而变得清晰起来。 乔黎没有遭过雷劈,但现在,却有种自己被雷电劈傻了的错觉,脑子混混噩噩空白一片,甚至太过强烈的刺激后,她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还抽搐了好几下。 第74章 空境里,那颗疑似她内丹的珠子亦渐渐升温,最后变得灼烫无比,淡紫色的光带缠绕着珠子,亲昵地转着圈圈,看起来,还颇有几分摩擦生热的架势。 乔黎:“……” 这人在搞什么,怎么感觉这么的……不对劲呢?紫色的光带不知道绕了多少圈,一直到那珠子的裂痕凝合才抽离开来,并且以极快的速度飞出空境。 和来时的踌躇犹豫不同,这光带离去的速度,乍看还有点像……逃跑? 乔黎并不懂这些,这些画面和感受于她而言,皆是陌生无比的,她虽然觉得有哪里不对,却也未深想,只认为这大概是什么特殊疗法,玄幻世界独有的那种。 还好,他还愿意抢救她一下,没把她就这样扔下。 经此一番操作,之前那种要命的痛苦没有了,不仅不再疼痛,灵魂也莫名安详,甚至还让她有些微微的疲累,很想要睡上一觉。 第100章 照顾 月亮西沉,东方渐白,待到晨光熹微之时,阳光透过稀疏树叶,被切成无数碎影,从马车的小窗泄了进来。 而马车中,乔黎被苏夜痕抱在怀里,在他松开她的唇后,她便安安静静地倚靠在他的肩膀上,睡颜静谧。 倘若观察得仔细,还能看见那白皙的脸容上,晕染了一丝绯红。 苏夜痕亦和她同样的脸色,只是比起她的安宁,他表情里更多的,还是复杂。 当时情况紧急,他见她的伤处就在心脏附近,担心她的内丹破碎,会灵气泄尽而亡。 毕竟她可不是他,尚且还不牢固且没有自愈能力的内丹,一经破损,以她那低得可怜的修为,不出一个时辰就会灵力尽失,而失去这份绵薄的灵力护体,她必死无疑…… 他当时用灵识窥探了一下,待看见那碎裂的内丹后,便几乎没有犹豫地破开她的境界,直奔那破损的内丹而去。 可在破镜的瞬间,那股强烈感受同样也袭涌着他的时候,他方才意识到,这意味着什么。 她能感受到的,他自然也能,这东西就像是力的作用,是完全相互且对等的。 于是他就在这半是快慰半是焦灼半是痛苦……总之百感交集的复杂中,以灵力愈合了她的内丹。 先前为杀那两人,他耗损了灵力,如今动用灵识以及给她凝合内丹,自也有不小的损耗。 苏夜痕本以为这样的耗损,会让他这两个月的休养全都前功尽弃,回到两个月前的状态。 但蹊跷的是,他在进入她的空境后,这种灵力枯竭之感明显减弱,而他贴近她的内丹给她凝合之时,能清晰地感觉到灵力的回溯。 这并不是来自于她的灵力,当然也不是他自己的,而是在他给她度灵力时,两相碰撞产生的一种新的能量。 他输出了多少,便回流了多少,虽不至于多出,却也让他此番,几乎没有耗损。 而那灵力回流的感觉,就像是干净清澈的流水淌过心尖,柔凉而舒适,让他灵丹尽碎的剧烈痛苦都削弱了不少。 苏夜痕:“……” 纵他知之甚多,如今也不知道这是个什么情况。 祈灵血脉?据他所了解,祈灵血脉需要肉体交媾才有用,单纯灵修似乎无用…… 并且那也只是增长修为,相当于以一种特殊方法提升容鼎的容量,即便过程中会传送些血脉本身的灵力,也不该是以这种回流的形式。 这更像是他输出灵力导致的。 见窗外光线落进马车,洒在了乔黎的衣裙上,苏夜痕抬手拉上了窗帘,并操控着马车继续往前行驶。 其间他几次三番看向怀里的人,虽然他很想知道那究竟是什么,却也不得不扼制自己再进入她空境的冲动。 修士的境界里,隐秘且敏感,他任何的动作她都能无比清晰的感知到,甚至清楚地看到。 如今她内丹已全然无恙,他再闯入算什么? 不言而喻,无法解释…… 苏夜痕望着她胸口处的大片血迹,本想着给她包扎一下,但是才扯动了两下衣服就放弃。 算了,修士只要内丹未损,重要器官功能正常运动,就不会有性命之忧,她自内丹凝合后,那伤口的血流便已经大大减速。 马车徐徐行驶着,又穿过了几片沙漠和树林。 乔黎到底还是流血太多,内丹凝合后在梦中陷入了昏迷,整整三天没醒,之后断断续续醒了几回,都感觉胸口靠右的位置还是传来阵阵刺痛,衣裳也是黏腻在身上,难受得要死,并且鼻尖满是血腥之气…… 最后一次醒来,乔黎意识是彻底清醒了,她试图挣扎了一下。 随着她的动作,抱她的那只手臂也紧了一下,手摸上她的脑袋,往怀里摁了摁:“别乱动。” 乔黎:“……” 不是吧,她衣裳没换,伤口没被包扎也就罢了,连皮肉里的暗器居然也没被取出??? 这人之前救她,怕不是觉得她死太快没意思,想看她慢慢被折磨死…… 乔黎作为一个非常爱干净的人,生平最难以忍受的,就是脏乱和腥臭味。 其次最讨厌忍受伤痛。 而现在,她生平最讨厌的情况全占了。 要是没醒还好说,一旦清醒过来,她死活忍不了,甚至身体的极端虚弱和饥饿都变得微不足道。 她尝试开口说话,可喉咙由于长期没沾水,又流血甚多,变得嘶哑干燥,半天没能吐出一个字。 无奈之下,只能再次用微弱的力量挣扎。 苏夜痕这回睁开了眼,但显然不怎么耐烦:“再动把你丢路边自生自灭。” 瞬间就不敢再乱动的乔黎:“……” 她有些难过地垂了眼睫,那只刚刚抬起的手,也无声垂下。 苏夜痕扫了眼怀里偏着脑袋,乖乖巧巧的人,见她这因胆怯而收敛的动作,心里莫名又被堵了一下。 他本就敏锐,加之如今能感受到她的情绪变化,她这点惶恐害怕自然也被他尽数捕捉。 她似乎……是真的害怕他会将她丢弃。 苏夜痕努力忍了那些烦躁,用还算缓和的声音问:“要什么,说。” 他想了一下,她这个修为是需要吃东西的,不吃还是会虚弱,于是打开那个白色囊袋,将里面她存的一些食物都拿了出来,多是些酥饼,点心之类的干粮。 他随便放了一包在她的面前,见人没动,又亲自打开纸包,拿起一块递到她的唇边。 苏夜痕做这些事情,心情全程在暴躁的边缘徘徊。 他不杀人不伤人就已经勉为其难,何时像这样救过人,又何时如此这般照顾过任何人? 乔黎眼下并无任何胃口,唇腔满是干燥,完全不想吃这种干粮。 但她怕把这人惹烦,酝酿了很久,才吐出两个字:“拿水……” 苏夜痕于是又一脸不耐地放下点心,从储物袋里拿出她置备的水壶,给她拧开了盖子。 他动作并没有点逼数,几乎是以灌的方式让乔黎连呛了好几口。 乔黎:“……”谁能教教这个大佬怎么给伤者喂水。 苏夜痕望着人呛得通红的脸,本就不悦的他顿时蹙眉:“你水也不会喝?” 乔黎:“……”他妈的。 但此刻她却没什么心力去吐槽这人,这水不喝还好,一喝感觉喝下去的全是血水,她满嘴的血腥味,熏得她都要吐了。 不知道苏夜痕是怎么忍受血腥抱着她的,但她忍不了,一分钟都忍不了…… 第101章 不准哭 苏夜痕拿开水壶后,乔黎很快就说:“有没有……可以沐浴的地方?” 要说以前赶路的时候,她勉强能聚水,或者用灵力自净,身上从来都是干净清冽,连一丁点汗味都不带有的。 如今她尝试了下,连抬手都有些费劲,自然也使不出什么灵力。 苏夜痕:“现在到了鹿丘与玉琼交界的地带,这一片区域周围皆是荒山野岭。” 意思是连人都没有,自然也不可能有客栈这种东西存在。 乔黎沉默了一瞬,才道:“那有河流水潭之类的地方吗?” 管不了那么多了,只要有干净的水就行。 说巧不巧的,此时不远处正好有哗然的水声传来,声音虽小,苏夜痕却能听出那是一处小瀑布。 于是他百无聊赖地调转了方向,让马车朝着瀑布的方位行驶而去。 穿过叶子掉得光秃秃的枯树林,便是一片火红的枫叶林,而枫林深处,有一处天然形成的小瀑布,瀑布前有片小水潭,在这灿灿阳光下,显得异常清冽。 乔黎拖着疼痛且疲累的身体走到水边,忽然才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她这身上伤还没好全,能沾水吗? 而且…… 思及此,乔黎忍着疼痛回头:“对了,那枚暗器……” 苏夜痕自然知道那枚暗器,当时她鲜血如涌,内丹又出现了裂痕,贸然拔出只会出血更多,于是干脆就没管。 第75章 他以前也不是没中过暗器,都是等血流彻底停止再拔出,那种痛苦于他而言根本不叫痛苦,所以也不甚在意。 经此提及,他才想起来,对乔黎道:“要现在取出来?” 乔黎看了下没怎么流血的伤口,点了点头。 当然要啊,身体藏着这么个异物,一动就牵扯到它,痛死了。 但她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人两步路走到她面前,也根本不等她做好准备,就抬掌摁上她的伤口,然后涌动灵力将她体内的暗器吸出。 这个过程只在瞬息之间,但乔黎却是痛得险些跪在了地上,脸色亦瞬间惨白,变得毫无血色…… 她不是承受力弱的人,但方才那种体内血肉被瞬间撕扯开的剧痛,让她几乎痛晕过去。 修士的身体能比凡人自愈得更快,那暗器明显和她的血肉几乎相融,而他就这样生硬地撕扯开来,说是扒皮抽筋之痛也不足为过。 苏夜痕本来轻轻一个动作,他没意识到这对她来说能有多痛,一直到看见面前之人险些跪倒在地,才忙将她扶住。 乔黎垂着脑袋,颤动的长睫染上水雾,有泪珠难以遏制地砸落下来。 不知道是先捂伤口还是先拭泪的苏夜痕:“……” 这种极端痛苦下,乔黎什么都不想说了,连骂人的力气都没了,她推开面前之人的手,顾自捂着伤口蹲下,手指缝满是不断溢出的鲜血,眼泪扑簌落下,无声哭泣起来。 仿佛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所有难受都随着这剧痛齐齐上涌,再也绷不住了。 苏夜痕扫了眼地上的暗器,那黑色的细小尖锐物上,尚且还黏了些殷红的肉。 “……” 这对他来说从来都不算什么,他也完全没想过她痛苦成这样,并且……哭成这样。 风吹着红叶缓缓飘落,苏夜痕烦躁难忍之下,终于还是走了过去。 他直接拿开乔黎的手,也不给她挣扎和反抗的机会,就将人拉到了自己怀里,手捂上了她的心口,干脆用自己的灵力给她止疼。 虽然他的灵力不及木系灵力有迅速愈伤之效,但胜在强大,缓解她的痛苦还是能够做到的。 见她眼泪还在落,他不怎么耐烦地用另外一只手擦了下:“不准哭。” 乔黎哪里是有意想哭的,这种冲击力下,生理性眼泪近乎本能地掉落,刚才那一刻,她是真的想骂人,非常非常想,就算没有麻药直接取出,也给她个心理准备好吗? 她怎么会喜欢这样的人,一定是她遇到的人太少了,但凡遇到几个正常的,她都不会喜欢上他…… 可她才刚这么想,就感觉到伤口处的手掌温温的,伴随着那温度,一股强大的灵力压制住了那份尖锐的疼痛,鼻尖萦绕的,亦是男人身上那股冷沉又清冽的气息。 “……” 乔黎也不是什么矫情的人,那剧痛过去又得到缓解,自然也不再落泪, 她安安静静地平息了一会,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什么,连忙推开他的手:“你疯了!别用灵力……” 疼痛这种东西,如果承受的时间够长,身体也是能习惯的,用灵力止疼实在浪费。 乔黎顾自捂住伤口,见人还欲伸手,汗涔涔地推拒:“我没事了,不用。” 苏夜痕看着她许久,才微垂了眼睫,失声冷笑。 他早疯了,疯了也不是这么一回两回了。 他没再多说什么,起身把剩下的复伤丹拿了出来,全部给她用上,直到伤口不再流血,让淤伤也缩小了一圈范围。 乔黎也顺便从白色囊袋里拿出了些绷带,打算给自己先包扎一下。 苏夜痕之前没发现这个,眉微挑:“你还备了这个?” 乔黎点头:“有备无患,这不就用上了。” 她也没指望这人,转身低头打算给自己包扎。 毕竟让他这种不知轻重的人动手,她受的罪说不定还会更多…… 可苏夜痕偏偏就是抢过了她手里的绷带。 乔黎试图去抢回来:“我自己可以。” 苏夜痕拿开她的手,直接把她的衣带给扯开了,全然一副不容人抗拒的模样。 乔黎见他脸色冷淡,也不敢再抢,手垂了下来。 她伤在心口靠右的位置,那位置再往下一点,就是她的胸了。 想要包扎这里,衣服基本上得脱了,而且他位置比她高,以他的角度视线下垂,必然是春光一片,被看到几乎无法避免。 要说伤势如此,情况特殊,乔黎本不应该在意这些,她以前连献身救他都想过,加之又朝夕相处这么久,按道理不至于觉得有什么。 可现在望着衣裳层层剥落,她的心跳还是不受控制地加快。 也许,因为现在是光天化日之下吧…… 第102章 沐浴 太阳高悬于头顶,秋日的旭阳不至于热烈,却也明亮十足。 周围不时便有山风拂过,有片树叶打着璇儿,落在了苏夜痕的肩头,又从他的肩头颤落。 而这人正垂着眼睫,眉宇间冷沉肃然,乍看倒让人误以为他是什么正人君子。 衣裳如今只剩下最里层的那件小衣了,乔黎愈发紧张,觉得如今这种情况实属该说点什么,好打破这僵硬的气氛。 让他下手轻点? 不行不行,这话更暧昧了…… 让他别乱看? ……更不行,这人惯会反其道而行之,说了等于提醒他。 于是脑子一番纠结下,什么都没说。 但意外的是,苏夜痕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整个人出奇冷静,过程中也目不斜视,别说多看,手指连她的皮肤都没碰到,非常诡异地,以一种严肃认真的态度,给她包扎伤口。 除了偶尔叫她抬手之外,一个字都没有多说,一直到胡乱地打好结,才伸手去拾捡半褪的衣物,他随便套了两下,见穿法复杂索性丢下,眼神只有压抑许久的不耐烦:“……自己穿。” 乔黎:“……” 这个过程,伤口的疼痛还是有一些的,但也能看出来,这人已经很耐心了,甚至乔黎都怀疑,他是不是从没有这样憋屈小心过,才导致他眉头拧得那么紧。 乔黎穿好衣服,在地上坐了好大一会,才勉为其难地想起来,自己是来沐浴的。 手臂的砍伤还好,目前已经不流血了,心口处的也完成了简单的包扎。 下水的话,问题应该也不大吧? 乔黎踌躇地走到小潭边,水面在阳光的照耀下十分清澈,边缘区能看见好些光滑的石头子,是刚好合适的深度。 水干净,深浅合适,伤口也包扎好了,就是……这光天化日下,在户外沐浴,真的好没安全感啊。她伸手舀了舀水,不太确定地问苏夜痕:“我记得你说这里是荒山野岭,所以应该不会有别人吧……” 说完她收起手抬头:“那应该没人会看见?” 苏夜痕正蹲在水潭的另一边,也舀水洗了下手上的血迹。 他闻此言,觉得有些好笑:“别人会不会把你看光我不知道,我能。” 乔黎:“……” 僵持几秒钟,见人饶有兴致地看着她,并没有要走的意思,她试探出声:“那不然你回避下?” 苏夜痕甩了甩手上水渍,阳光下的他眼神微眯,显得有些慵懒:“我为什么要回避?” 乔黎放弃,直接解开了衣带:“那你看吧,可要看清楚了。” 苏夜痕:“谁稀罕看你。” “……” 乔黎真觉得这人怕不是小时候没叛逆够,搞得他这活了一两百年的人了,都还跟个三岁半一样。 她记得上回说这种反话,还是哄她四岁的小外甥,那小外甥就爱和人唱反调,每次和他沟通都得反着说,要不然他不听。 而这个人……好像也没什么两样。 乔黎不管那么多了,他爱咋样咋样。 她休息够后,拿了套干净整洁的衣服放在了水潭边,然后把自己的衣服脱了。 怕是不怎么怕的,就是不适应,这种不适应导致她忍不住看了苏夜痕两眼。 第一眼他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眼神明显不怎么怀有好意。 乔黎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他传染了,被他这样一看,反而佛了,继续脱掉最后的里衣。 等她下水后再看,他就没关注她了,反而盯着面前的水潭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深秋的水其实是很凉的,乔黎一下水就止不住打了几个哆嗦。 好在如今是正午,太阳直射水潭,倒也驱散了不少寒意。 乔黎先是接了点瀑布的水,漱了个口,然后将身上的血污全部清洗干净,甚至连沾染了血渍的头发都洗了一下。 做完这些,基本上也适应了水温,不知是不是太阳直射的缘故,倒也不那么冷了。 可就在她打算多浸泡一会的时候,苏夜痕盯着水面开了口:“水里有蛇。” 乔黎顿时吓得失声尖叫,她转身想要拿剑,可惜剑不在身边。 第76章 苏夜痕:“骗你的。” 乔黎:“……”这人怎么这么幼稚!? 苏夜痕笑着抬头,不经意间便瞥见了那幅美人沐浴图。 彼时的乔黎正沐浴在太阳底下,阳光照得水面波光粼粼,犹如落了满潭碎星,水光与阳光映在她的身上,衬得她本就白皙的皮肤又剔透了好几个度。 水下的艳景因为反光看不真切,但这水面之上的部分,在如此光华缭绕下,纵然配着这打了折扣的容颜,亦是美得惊心。 难以想象,如若是她原来那张脸,该会是怎样超脱世俗的画面。 苏夜痕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神晦暗了一下,索性拂袖起身。 走前,背对着池子道:“动作快点,马车上等你。” 望着那消失在枫叶林的背影,乔黎算是松了口气,麻溜起身穿衣。 新换上的,是一套靛蓝色的交领袍,不论是颜色还是款式都非常老气,是她之前买的丑衣服之一。 整齐地穿好了所有衣服后,她看了眼旁边的脏衣服。 算了,都被刀剑划破成这样了,扔掉吧。 …… 乔黎回到马车上时,太阳已经西斜。 苏夜痕见她上来,很快发动马车,朝着原来的方向而去。 乔黎觉得虚得慌,拿了些东西出来吃,边吃边看苏夜痕,总觉得这人哪里有点怪怪的。 自她昏迷醒来后,这种怪异之感就格外明显…… 说不上来,但感觉,他好像对她更好了一些? 为什么,就因为当初她是为了他才受伤的吗? 不对,那会儿他见她受伤,那表情明明不是担忧和感动,而是暴躁和愤怒…… 乔黎垂了眼睫,默默咬了一块酥饼。 她那点小动作,苏夜痕即便不睁眼也能感受到,于是问道:“你在想什么?” 乔黎:“……那天晚上,就我受伤的那个晚上,我的内丹是不是碎了?” 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问,想起那晚,苏夜痕轻“嗯”了一声。 第103章 永州郡 乔黎古怪地打量着他,见他神色如常,又咬了一口酥饼,继续问:“你给我凝合的?” 苏夜痕睁开眼:“……不然呢?” 乔黎:“进入修士的空境,就能给内丹疗伤吗?” “对啊。”苏夜痕看她这一脸无知的模样,顿时就明白了,她是真的什么都不懂。 他有些好笑,想不到那河洛国主,会养出来这么无知的女儿,竟连这个也不知道,怪不得这么好拐,被拐走卖了还给人数钱的那种。 乔黎回忆着那晚的细致感受,总觉得没有这么简单。 有些事情她在上辈子的确也没有经历过,但直觉告诉她,那晚的强烈感受应该是那方面的,至少多少有点关系。 但看自己的衣服,又分明没有被扒拉开的迹象,没有肉体接触,还能用脑子隔空做那种事情? “……”这太离谱了,不可能的吧。 而且这人神色如常,没有半点不自然,再且他一向嫌弃她,又怎么可能…… 乔黎吃完东西,将剩下的收拾好,整个人陷入了沉思。 是不是她当时受伤过重,内丹碎裂,导致产生了某种异样的幻觉? 或者说,那暗器有致幻的作用? 乔黎又狐疑地看了眼苏夜痕:“可你不是木系修士,不是木系的,也能愈合内丹?” 苏夜痕手指搭在唇边,脸上挂着憋不住的笑:“你也看见了,陆隐之前都能给我凝合,我修为远高于你,为什么不可以?” 他避重就轻,完全模糊了是否进入境界这点。 乔黎:“……也是。” 这话毫无毛病,如果凝合内丹就是发生某种亲密关系的话,那他岂不是和陆隐也?这怎么可能呢…… 是她做梦想多了吧。 车窗外忽然刮起了风,有片枯黄的叶子卷了进来,粘在了苏夜痕的衣服上。 他垂眸间敛了笑意,将那片叶子轻轻捻掉。 那晚若说他灵丹未碎,灵力滔天,他自有无数种方法叫她内丹凝合。 但当时他修为受限,灵丹碎片沉淀的那点灵力完全不足以隔空凝合她的内丹,能选择的方式,就只剩下那么一种了。 …… 再往东行不久,便抵达了玉琼边境地带,而一旦踏入这片土地,确如苏夜痕所言,比较安稳,什么山匪什么歹徒都大量减少,哪怕是再偏僻荒芜的道路,沿途都能看到零零散散的士兵驻守。 因此这之后的一个月,他们仅遇到过一次匪徒,那一次刚好是在玉琼境外,是六名拦路劫匪。 当时乔黎还吓得不轻,她的伤还未好,而苏夜痕如果不用灵力,以凡人之身对付六名劫匪,大概也并非易事,毕竟那天晚上他们两个对付十名匪徒都显得吃力。 可让她意外的是,这人提着长剑出去,大概三分钟不到就将那六个人解决了,她趴在车窗边看着的时候,甚至根本都没看清他的动作,几道剑影闪过,便是数个头颅落地,溅洒一地鲜血。 见人那么快回来,她当时还非常不敢相信地问他,结果却听人不屑回答:“动用灵力?动用灵力的话,像这样的凡人,伏尸百万也只在须臾之间。” 乔黎:“……” 那时候她方才明白,这一路真的是她在拖后腿,如果不是她想吃东西要睡觉,一而再再而三地住客栈耽误行程,这人大概早八年抵达玉琼了。 他说让她保护他,大概也真的是在陪她玩过家家。 不过这一个月,她因为伤口疼,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即便住客栈,也是眠浅多梦,后来她就放弃了,并没有像以前那样拉着人去住客栈。 但苏夜痕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但凡遇到小镇都停留了那么两晚,在她并无要求的情况下,主动带着她去休息。 搞得乔黎都有些怀疑,这人是不是被她带跑偏了,所以才惯性使然,完全忘记了他不需要睡觉。 离开最后一个小破客栈没多久,马车行走的道路明显宽敞了起来,由最开始的那种山间小道,不知不觉变成了康庄大道。 道路周围的官兵变多,行人车马也逐渐多了起来,随便掀开马车的窗帘,都能看见行人亦或者拉货物的马车牛车。 而这些人看手里的东西,应该是商人或者农民,但蹊跷的是,他们的穿着打扮均不差,身上穿的,不是那种常见的粗麻布袍,而是锦缎做成的整齐衣裳,衣服颜色多且杂,上面绣着各式各样的花纹。 乔黎本以为,她这是碰巧看见了几个有钱的,结果之后一路上见到的,都是这种打扮。 卖瓜果的妇人头上簪了玉簪,挑扁担的大爷套着一件绣钱币的黑马褂……总之与这一路遇到的平民百姓都截然不同,他们看起来,不像是底层百姓,倒像是小康之户。 这便是玉琼吗?她知道玉琼是三洲最富有的国家,但还真没想到,连最底层的平民小老百姓都这么有钱…… 苏夜痕不知道乔黎趴在窗边想什么,他想起她这一路的种种遭遇,莫名就觉得她好可怜。 堂堂一国的公主,本该是所有人的掌上明珠,如今不仅穿最破烂的衣裳,住最糟糕的客栈,吃最粗糙的粮食,还要被逼提刀与蛮匪搏斗…… 关键她对此还极少不满,看到一间干净的屋子就会露出笑颜,街边买到好吃的点心也会开心很久,唯一露出的情绪,大概就是偶尔杀人后的那点黯然神伤。 苏夜痕起先望着她这样子想笑,但没多久,脸上的笑意又逐渐落了下来:“结束了。” 乔黎正看着窗外的热闹,听到这句前言不搭后语的话,一脸懵逼地回头:“嗯?” 苏夜痕目视着前方,抬手摸了下她的头发:“快到永州郡了。” 乔黎对他这摸狗一样的动作有些意见。 说起来这人也不知道怎么了,自她受伤那夜之后,他对她的态度明显好了很多,显得没有那么冷淡疏离了不说,话也好说了不少,即便还是一样的毒舌,但多半不会违背她的意愿行事。还时不时用这种摸狗一样的动作对待她,虽然看起来他们的关系亲近了一些,但只有乔黎知道,这一切对她来说有多诡异。 “永州郡?你要去永州郡干什么?”乔黎狐疑地问。 第104章 疑心 永州郡的繁华程度仅次于首城康都,乃是玉琼国赫赫有名的大城池,据说它原本只是一个小小县郡,后来涌进来了许多来自各地的商人修士,这几十年间发展飞速,一跃成为了可以与古城康都媲美的富庶之城。 可这地方不论多好,那也和这人没关系吧…… 乔黎之前问过苏夜痕他家在哪,他没理他,但根据她有限的认知判断,像他这种名震三洲的大魔头,怎么可能住在这么招摇的地方? 而且三洲普遍都对雷系修士有歧视,玉琼虽没有那样严格的禁令,也断然不可能容下他这样一尊大佛。 第77章 苏夜痕眼神懒懒,似有意和她兜圈:“你猜啊。” 乔黎回想了下,之前说来玉琼,是他说这边消息灵通,好打听事情。 她还以为他是为了她,能让她打听到适合水系低阶修士修炼的门派。 但如今看来,好像并不是? 仅是打听消息的话,永州郡周边县城就可以,没必要去大城池里边冒险…… 毕竟这人说过,这风洲之地他树敌众多,不宜出现在有修士出没的大城池里。 “……” 永州郡,永州郡,这地方真的好耳熟…… 乔黎仔细回忆着,她以前在哪里听到过的来着? “永州郡,流金宫,醉梦三生。”世人常言,这里是片极乐之土,无宵禁不打烊,只有人想不到的,没有这里花钱办不到的,各种好吃的好玩的娱乐项目尽在此地,虽同为玉琼大城,却比恪守礼教的康都要开放得多。 所以,一些在康都不敢大张旗鼓做的生意,在这里可以肆意横生…… 乔黎瞬间就明白这是什么地方了。 她以前也听过些说辞,说这三洲的男人们最向往的,便是这永州郡的流金宫。甚至凡间有传言说,流金宫里的女子皆是天仙下凡,不少人的毕生夙愿,就是能来这里快活一回。 几十年来,不知道多少人为此赴汤蹈火,甚至抛妻弃子,倾家荡产也要求一张流金宫门票,还大肆宣扬这是人间仙宫,若是有生之年能去一趟,死都无憾…… 乔黎觉得,到了她这种孤陋寡闻的人都知道的地方,必然是非常出名了。 也怪不得这几十年来,永州郡发展迅速,搞这种产业,广告打得三洲皆知,吸引各界之人慕名前来消费,发展能不迅速吗? 但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苏夜痕来这地方做什么?还带着她一起来…… 思及这人近些时间的好转态度,以及时不时流露而出的同情目光,乔黎人傻了。 他该不会……是想把她卖到这种地方吧? 然后因为目标即将达成,所以对她这个货物存了几丝怜悯之心? 在沧澜的时候,她记得他有说过那么一回,说她是一件赏心悦目的玩意,没有人把玩过更值钱,还说什么她这三洲第一美人,又是祈灵血脉,能用她换到的好处多了去。 “……” 不,这怎么可能呢。 带她离开沧澜之时,他差点连命都没了,还有这漫长且艰辛的一路,他们朝夕相处,他会担忧她,也曾护着她,还陪她打听修炼门派,问她是否要去玉琼王宫。 难道这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为了将她当作货物赠人或贩卖? 乔黎不相信,但不知道怎么的,又有着说不上来的不安。 回想这一路,他又何曾告诉过她什么呢? 他是什么身份,家住哪里,此行要去什么地方,要怎么样才能愈合他的内丹,他几乎……什么都没有和她说过,甚至她好心问起时,他都不屑于回答。 他知识面广,修为也高深,看似漫无目的,实则干什么都心中有数。 而他对待她的态度,其实更多的,像对待小玩意,有兴趣时,撩两下陪她笑笑闹闹,没兴趣时,根本理都懒得理她…… 乔黎顾自思考着,脸色开始因这一堆思绪变得凝重。 苏夜痕浑然不知她这短暂的时间想了些什么,只是感受到了她情绪里的抑郁,不由出声问:“怎么了?” 乔黎忙将脸上的表情敛了些,摇头道:“没事,只是伤口有点疼。” 她是不是太过信任他了…… 因为他曾在她最需要的绝境里救了她几次,她就对他全心全意地相信,这是不是错了? 其实稍微动脑子想想就知道,她会对他动心多半是吊桥效应,是某种依赖,而他对她则完全是降维打击,不论哪个方面,他都完全凌驾于她之上。 她不可遏制地喜欢上他,但他说不定对她就跟个小猫小狗一样,收放自如。 苏夜痕将她细微的表情变化收入眼底,他自然能看出来她不是因为伤口疼,她伤口如今也愈合了不少,并不会突然就疼痛。 “有事就说。”他疑惑许久,才道。 乔黎斟酌了片刻,害怕会打草惊蛇,不敢多问,只是试探道:“你之前不是说,你在风洲立敌众多,在这种修为尽失的情况下,不能出现在大的城池吗?” 苏夜痕微蹙了眉:“永州郡例外,另外有神隐在身,被人认出的概率并不大。” 乔黎接着问:“为什么例外?” 苏夜痕想了一下,觉得这些还是没必要让她知道,索性答:“这不重要。” 乔黎面上不显,心里却是沉了沉。 看,他什么都不会说,不论任何事都对她有所保留。 …… 马车行驶的道路越来越宽敞,到了临近永州郡城门时,已经宽敞到能容纳十几辆马车并排而行了。 而这永州郡也名副其实的富有,便是最外围的城门都镀了层金色,一眼望不见尽头的巍峨城墙不知有几十仞高,每隔一段距离便镶嵌着一个巨大的鎏金雕塑,有飞鹤,有玉麟兽,还有许多乔黎根本叫不上名字的奇特神兽。 此时旭日当空,大片的金色折射出极为耀眼炫目的光芒。 而大敞的几扇城门下,各式各样的华贵车马来来往往。 起初乔黎还有些担心,他们的马车是神器会惹人注目,结果抵达城门才发现,人家都有御剑飞行的,有乘骑灵兽的,甚至还有足足八匹马的千里行,他们的马车淹没其中,不知道有多不起眼。 第105章 入城 乔黎藏着些许心事,目光痴痴地望着窗外,一直到马车顺利入城,也没有和苏夜痕说话。 苏夜痕无事倒不会理她,但他在闭眼调息时,能明显感觉到她低落的情绪。 与凡人交媾不同,修士用境界灵修成功后,会随着次数的递增,从而逐渐打通彼此的心灵,修为等级越高的修士对伴侣的情绪越敏感。 因此苏夜痕如今即便不睁眼,也能模模糊糊地感受到她的情绪变化。 而她这种微微低落的情绪,也多少让他心神难宁。 几番忍耐下,还是苏夜痕开了口:“从早上到现在,你究竟有什么心事?” 乔黎回头,望着这人眉目不耐烦的模样,有些不解。 但她认真思考过,如果这人对她真不怀好心,她并不能在表面上捅破这件事,正面较量她从来都不是对手,只能先装傻。 乔黎眉头微蹙:“我怕疼,伤口真的很疼,可能坐马车太久了?” 苏夜痕难得睁眼看了她一下,虽然将信将疑,却也还是伸了手:“来。” 乔黎:“?” 苏夜痕自没那个耐心和她废话,直接将人拉了过来,以抱在怀里的姿势,手摁上了她的伤口。 她受伤的位置是心口,往下就是胸,这是个非常亲密的动作,即便隔着几层衣料,也暧昧十足。 乔黎感受着心口处的手掌温度,以及那细微的灵力涌动,心脏还是忍不住快了两拍。 她垂眸靠在他的怀里,感受着这份还算温柔的安抚,内心却是百感交集:“你要不还是别用灵力了,我没事的……” 苏夜痕冷沉的声音不甚愉悦:“闭嘴。” 乔黎:“……” 是她想错了吗? 如果仅是一个可以换取好处的货物而已,他何至于去在意和关心她的感受呢? …… 永州郡的城池很大很大,进入城门后,苏夜痕一直透过车窗在寻找什么,过了好几个时辰,直到天色漆黑,马车才在一家客栈门口停下。 乔黎随着苏夜痕下车时,回头瞥了眼旁边的路人。 虽已入夜,但这座三层楼客栈灯笼环绕,加上沿墙点着的金烛,照得这一块地方也是灯火粲然,金光耀耀。 如斯夜景下,乔黎好奇地打量着这街市。 这里不愧是大城池,哪怕入夜,也繁华得如同白昼,有不少行人车马来往不说,还有许多娇贵的小姐相邀而行,正提着漂亮的灯笼夜游。 路上随便一个姑娘,都是穿金戴银,周身光华缭绕,就连那陪在小姐身边的丫鬟,都是身穿绣金夹袄,头上亦戴着不俗的珠钗宝饰。 反倒是那些路人见了乔黎,还颇为好奇地多瞅了两眼。 乔黎起初还疑惑,直到低头扫了眼自己,才顿时恍然。 “……” 她绳带束发,一身粗麻破布,对比起来简直是土狗子进城,这般格格不入……会不会太影响市容了? 苏夜痕倒没关注这些,只是见人驻足未走,回头瞥了眼。 看见她瞧了眼别人又看了看自己,浑然一副寒碜不自在的样子,不由好笑:“走了。” 乔黎连忙跟上,步上台阶:“你说他们该不会认为我们是乞丐吧?” 苏夜痕垂眸轻笑,眸中却藏着什么:“或许呢。” 第78章 乔黎又扫了眼这堪称金碧辉煌的大酒楼:“你确定我们今晚要住这里?” ……说来惭愧,这三个多月以来小破客栈住多了,乍然看见这种规模的酒楼,竟然徒生出“我不配”的感觉,完全忘了自己曾也是个住水晶宫殿,吃山珍海味的娇贵小公主。 况且,这地方来来往往的人皆穿着贵气,消费应该很高很高吧?苏夜痕没应这话,顾自往前走,乔黎仍是犹豫踌躇,拉住他的袖子道:“我觉得我们就这样进去,会被赶出来的……” 苏夜痕:“……” 乔黎又小了声音:“也不是,就是……我们可能住不起?” 他们的钱就那么点,还只出不进,这三个月陆陆续续也花了不少,如今只剩下两块金条和一些碎银铜板,当然灵石基本上没花多少,还有一大把。 可这种不知前路的情况,再多的钱也都该省着点花不是吗? 他们两人拉拉扯扯的样子被路人看在了眼里,路人面上不显,内心却是好一阵鄙夷:这小两口都穷成这样了,居然还要倾家荡产到这样的地方来开房消遣,啧啧啧这还真是…… 苏夜痕凌厉的眼神扫向那路人,那人瞬间移开目光,装作无事离开。 他也懒得和乔黎废话,直接握上她的手腕,三两步就将人给拉进了客栈大门。 这门是八扇齐开,内里也是雕梁画栋,金碧辉煌一片,高级程度比之现代的五星级酒店也不带输的。 苏夜痕进门后,直接从白色囊袋中拿出那两枚金条,非常霸气地扔给了前台看门掌柜。 那掌柜本来对来人的衣着还有些嗤之以鼻,但看见他们手中有法器,亦有金条,只觉得他们大概是有什么癖好的江湖修士,倒也没说什么,直接给了个金字小牌:“欢迎二位客官,三楼,靠右边的第八雅间。” 乔黎瞪大了眼睛,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一间房,一个晚上,就要两块金条? 她是想过这地方可能消费高,但是没想过消费能高成这样。 这他妈谁住得起,这可是他们最后的金子…… 一块金条可以换好几个银锭,一下子花光了明天怎么办?被赶出来露宿街头? 苏夜痕拿过牌子,乔黎作势要抢:“要不我们还是别住了吧?” 她非常之肉痛,觉得露宿街头都比这个价格能接受。 可这人却偏偏扬了手,身高优势下乔黎根本抢不到。 苏夜痕眉微挑:“他们在看你呢。” 乔黎左右一看,见果然无数道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那些眼神中,有鄙夷嘲讽,有同情可怜,还有深深的困惑与不解。 “……”大型社死现场。 于是乔黎就这么缩回了手,内心滴血地随苏夜痕上了楼。 进入宽敞明亮的豪华雅间后,乔黎都没什么心思欣赏这环境,满脑子都是他们最后的两块金条。 能看出来这永州郡的消费普遍很高,难道就住这么一晚上,再不睡觉不吃东西吗? 这人的确是可以,但她不行…… 第106章 流金宫 “我们没有多少钱了。”乔黎找了处椅子坐下,表情严肃地说。 苏夜痕看她那生气又不敢发作的表情,非常想笑:“那又如何?” 乔黎觉得这话简直离谱:“我们之后该怎么办,你还有内伤,我伤也还没好全,没法赚钱,这些钱只出不进,我们难道要去乞讨吗?” 苏夜痕唇角止不住上扬,完全不以为然:“去抢啊。” 乔黎:“……” 她觉得她不能再跟这狗东西说话了,会气到心肌梗塞。 她不再理会苏夜痕,顾自把剩下的银子和铜币倒出来数了数,这点钱在小地方还能有盈余,但在这永州郡……估计一顿饭都买不到。 好在还有些灵石,中阶以上的灵石比黄金值钱,或许还能苟一段时间。 苏夜痕倚靠在墙壁上,垂眸打量着乔黎那气鼓鼓的表情,看着她数完钱,又用手指捻着,小心翼翼地装回,像是怕他再抢似的,其间还警惕地看了他两眼。 “……”这世上,怎么就有蠢得这么好笑的人呢。 “收起你那些东西吧,永州郡这种地方,只消费金子。”撂下这话,苏夜痕便转了身。 “那你还……”乔黎抬头,见人打开房门作势要出去的模样,顿时不解:“这大晚上的,你要去哪?” 苏夜痕没所谓地回答:“去给你抢些金子回来啊。” 乔黎:“???” 这人认真的吗???永州郡这地方看着官兵那么多,还有不少是修士,他在这地方行那莽匪的一套,不是自取灭亡吗? 她连忙起身,苏夜痕却顺手带上了门,望着门上挂着的小金锁,挑了下眉,恶作剧般地给它合上。 走前还交代道:“老实呆着,别乱跑。” 乔黎试图开门,却发现门完全锁上了,怎么推都推不开:“喂!!!” …… 苏夜痕转过走廊,脸上的笑意便落了下来,冷冽的眸微抬,凝向走廊尽头的天台。 这客栈只是流金宫最外围的一座楼,消费也是最低水平,从那天台飞身上天桥,便能进入到流金宫之内。 外围的那些酒楼商铺不算的话,流金宫内共有三十六座大型阁楼,整个面积大得堪比一国的王宫,且每座阁楼都有其独家的特色花样,每种都闻名三洲。 整个流金宫,不分昼夜不分四季甚至不分时辰,都是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苏夜痕落到天桥上后,便沿着天桥的阶梯一路往上,等再到一处无人天台,又点地而起,直奔流金宫的四合宫而去。四合宫顾名思义,正是三十六阁最中间的四阁合并而成,乃是其余各阁之首,位置也最高,位于层叠建筑的最上方,倘若从地面开始数的话,足足有十二层。 苏夜痕黑色的身影划过月亮与无数浮灯,刚好就落在这四合宫的最顶层。 他手指划着旁边的金色栏杆,沿着无人走廊走了半圈,才抵达一处灯火通明的雕花门前,旋即抬手推开了门。 随着雕花门的吱呀响动,里间很快有人齐刷刷举剑:“何人胆敢擅闯四合宫顶阁??!” 偌大的顶阁内共有十八名修士护卫,修为皆有三重天,他们整齐划一地出剑,倒也气势十足。 但很显然,他们的气势,远远不及门口那男人的气势,明明看着只是一介面相生的凡人,穿得亦很普通,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给人一股极其强大的威压感。 他未拿武器,也未曾出手,仅是往前一步,就将他们逼得退了两退。 这些护卫皆是修士,自然知道这四合宫的顶阁没有楼梯,若无灵力不乘金莲根本上不来,这人必是用法器遮掩了修为。 “你是何人?!”领头一名护卫质问。 “叫你们宫主来见。”苏夜痕说罢,便无视这一道道警惕的目光,如在自家一般,寻了处椅子悠哉坐下。 十八名护卫皆是面面相觑,却也不敢贸然出手,好半天才道:“宫主今日不在。” 苏夜痕对此不是很在意,随手拿起桌上的一个杯盏:“大掌柜也行。” “……大掌柜刚巧去会客了,眼下里间的是二掌柜。” 苏夜痕把玩着手中的透明杯盏,这看似透明的杯盏,里边却流散着五色光蕴,看得出来是由灵石打造出的不凡之品。 领头护卫见人不应,也别无他法,打发了两名护卫离开,一名去请大掌柜,一名则走过三扇门,步上几阶楼梯,在最顶头的门外敲了敲。 里面有男人和女人的嬉闹声,护卫微蹙了眉,又大声道:“二掌柜,有客求见。” 最顶头是一个非常玄妙的隔间,周围四面皆是透明的,唯有地板是实木,这里刚好是永州郡最中心的位置,也是整个永州郡最高的位置,从这里举目望去,可以一览整个繁华城市。 因此能来到这里便是永州郡之主的象征,这二掌柜的才上任不久,便时时趁着大掌柜不在独霸此地,并且还总爱将其余阁里的头牌花魁招来陪他,受她们的阿谀奉承,以此来满足作为男人的虚荣心。 毕竟对于男人来说,有什么能比拥抱美人和拥有权力更令人骄傲呢? 身形微胖的中年男人没想到这么快就被打扰,颇为不悦:“哪个不懂规矩的,竟这个点求见?” 护卫也只是怀疑,不敢确定,如实道来:“只来了一人,换了容,也隐藏了修为,但属下猜测,是乃玄夜阁的人。” 二掌柜听到“玄夜阁”这三个字,也提了警惕不敢大意,顿时推开近身的女子。 女子没捞到足够的金子,十分不甘,伸着纤纤手臂就去勾男人的脖子:“大人……” 二掌柜烦躁地将之挡开:“走开,今日有事。” 说罢便起身,套上那件秋香色的衣袍,步出了里间。 苏夜痕等了足有一刻钟,这会儿见人缓缓出来,眉眼满是不悦:“这流金宫何时多了个二掌柜?好生怠慢啊。” 第79章 二掌柜见到这面相陌生的年轻男人,先是有些疑惑,而后打量了下他的穿着,顿时轻蔑了起来:“你是何人?怎么来的这四合宫顶阁?” 苏夜痕放下杯盏,看向他时,脸上的假容逐渐变幻,一张冷冽锋利的俊美容颜便赫然映入众人眼帘。 二掌柜被他这幅换颜的样子吓到,霎时间退了两步:“你……你是何人?是人还是妖??!” 他一介凡夫俗子,不认识太多法器,自也不认识这张脸。 但一旁的护卫们认识,他们顿时瞳孔收紧,提醒二掌柜道:“是玄夜阁阁主。” 第107章 恭谨 苏夜痕根本不想和这些人废话,直切主题:“本座需要些回灵丹,你们这里品阶高的没有,但五六阶的想必不少,拿两箱出来吧。” 他不开口还好,一开口这二掌柜顿时傻眼,回灵丹是何其稀罕的丹药,三阶乃是稀有,四阶以上便是罕见的珍品,一颗就价值连城,这人一开口就是五六阶,还要两……两箱??! 他们流金宫总共也就三箱五阶的,对外贩卖都是一粒一粒地卖,甚至不时还拿来拍卖。 这人怕不是来抢的,这么狮子大开口…… 二掌柜腹诽着,面上却讪笑:“咱们这流金宫做的多是低阶修士和凡人的生意,这回灵丹可没……没这么多啊。” 苏夜痕顿时就笑了:“你们有没有本座莫非不知道?” 关于玄夜阁和宫主之间的关系,他这二掌柜的也多少有些耳闻,但凡是玄夜阁要的东西,这流金宫就没有不给的,对玄夜阁的人尚且是如此,更何况是阁主本人亲临。 但偏偏他对此非常不解,凭什么自家的宝贝都要献给这些外人,而且这些外人还是人人都唾弃的荒洲匪徒。 他们流金宫如今早就做大,难道还惧他区区一个玄夜阁么?玄夜阁人数少得可怜,连门派都算不上,顶多只是一个小小组织…… 二掌柜仍旧垂着头,表面是客气有礼,却死活不肯承认。 他寻思只要自己不承认有这么多,这人能耐他如何?总不可能把三十六阁都翻遍吧…… 苏夜痕望着面前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凡人,微眯了眼睛。 他没再说话,只是随手拿起了刚刚那个杯盏,然后倏忽捏碎。 清脆的声响回荡在会客厅中,护卫们俱是一惊,甚至有名护卫上前拉了拉这二掌柜的衣袖。 真是找死,大掌柜都得打起十二分精神生怕得罪的人,这二掌柜区区一个攀着关系新上任的凡人,居然敢在这位面前造次,他是真嫌命长,他嫌命长不说,还得拉上他们一起得罪人。 二掌柜不懂这区区护卫,为何还敢拉扯他的衣袖,顿时不耐烦地甩袖,还不忘回头低声怒斥:“反了你们。” 护卫们:“……” 他们焦灼紧张得要死,好在没等苏夜痕再开口,就有几人乘着金色莲花从旁边升了上来。 为首的是个身形周正的中年人,比起二掌柜的花哨衣着,则更显严肃刻板。 他先是蹙着眉过来,待看见苏夜痕,顿时色变,脸上的严肃与不悦尽数褪去,唯有卑躬屈膝的恭谨。 他有礼地上前,垂首道:“不知阁主大人夜半光临小阁,是有何要紧之事?” 苏夜痕:“才两年没见,不知这流金宫何时多了个二掌柜?” 大掌柜顿时就明白了这话的意思,瞪了一眼旁边的二掌柜,上前毕恭毕敬道:“他乃是小人堂弟,小人见他闲着也是闲着,便让他帮着分担些事宜,也……才来不久,实在是不懂规矩,还望阁主见谅。” “原来如此。”苏夜痕仍是笑:“那便撤了吧,这流金宫有一位大掌柜加上那些小掌柜足矣,并不需要什么二掌柜。” 这话把二掌柜吓得不轻,立刻就喊出了声:“大哥!” 大掌柜横他一眼,压低声音道:“你闭嘴。” 说罢回过头来,垂首应是:“阁主说的是,小弟不懂规矩,确实难当大任。” 二掌柜虽然不解,但见一向威严的大哥却在此人面前卑躬屈膝,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便也没有再开口。 苏夜痕瞧了眼窗外,见时候不早,怕人久等,便对大掌柜道:“两箱回灵丹,五阶以上的。” 大掌柜瞬间了然:“如今的流金宫,仅有三箱五阶,一盒六阶,阁主看拿两箱五阶,一盒六阶的可以么?这六阶的就当是给阁主赔罪……” 苏夜痕轻“嗯”了一声,忽然想起什么,又道:“复伤丹呢?最高有多少阶的……” 复伤丹不及回灵丹稀有,大掌柜很快应答:“最高也有五阶,阁主要多少?” 苏夜痕想了一下:“两盒便够。” 大掌柜连连应是,吩咐近旁的侍从去取,并嘱咐他拿大容量法器装好。 做完这些,他又回过头:“阁主此行还需要什么?” 重要的便就是这两样东西,其余真叫苏夜痕想,他还真想不起来,最后只说:“你们流金宫有的是钱,金子总不缺,金条也备几箱吧……” 流金宫法器丹药或许稀罕,但黄金这东西,却是多得泛滥,因此大掌柜答应得几乎毫不犹豫,只是略微有些不解:“……阁主要金子这等凡俗之物做什么?” 以他这个修为,就算需要,也该是高阶灵石才是吧……不对,以他这个修为,高阶灵石也不大需要。 永州郡的确是以金子消费为主,但金子能买到的,无非是些凡人或者中低阶修士需要的东西,这些不论美食还是宝贝或是什么娱乐消遣,显然都不是这位稀罕的。 问完这话,室内陷入了寂静,大掌柜见状连忙低头:“是小人多嘴。” 苏夜痕方才正走神,被打断回神也不甚在意:“没什么。” 自然不是他要,可他也说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想拿些金子回去给她,这些年他从没有为任何人做过任何事情,考虑的只有自己,这些念头想法的诞生,本能地令他感到奇怪。 没多久,大掌柜便亲自呈上了一个巴掌大的储物袋,这储物袋乃是金色的,虽是袋子,瞧着却像一个小盒子,是高阶储物法器,容量很大。 苏夜痕抬手拿过:“有劳。” 大掌柜连连摆手讪笑:“不敢不敢。” 苏夜痕临走前换回假脸,站在门前又问:“你们宫主何时回来?” 大掌柜:“宫主出门无需向小人汇报……这小人自也不知,不如小人用传音令唤她回来?” 苏夜痕回过头:“不必了。” 待他拂袖离开消失在夜色中时,大掌柜才冷着脸色转身,对着二掌柜怒斥道:“你找死是不是!?” 二掌柜也甚为不解:“大哥我就不明白了,这玄夜阁不就是当初帮了咱流金宫几回么?我们何至于……” 大掌柜毫不留情地打断他:“你闭嘴!你可知道他玄夜阁阁主是什么人?那种修为通天的人物,便是宫主见到他都得敬他九分,何况你我这些泛泛之辈……” “且不说永州郡没有他不会有今日,只要他想,别说咱们流金宫,便是整个永州郡都能轻松覆灭,你明白么?” 他恨铁不成钢地说着,见人脖子脸上皆是红印,顿时火冒三丈:“我怎会蠢到把顶阁的秘匙交于你,从今往后,这地方不许你上来了!” “诶诶,大哥……” …… 第108章 你丢不丢人 乔黎完全不知道苏夜痕要去哪,更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锁门。 自人走后,她尝试开了好几遍锁,可那锁似乎也是法器,她不论动用灵力撬,还是拿剑劈都打不开。 而这客栈的三楼人少,房间也隔音,她的一系列动作都没有引起什么人注意。 她回到桌子前坐下,扫视着这陌生的房间。 这是一间很大的雅间,除了卧室,还设有茶厅,书厅,皆用檀木屏风隔开,而每一面屏风后都摆置着几盏琉璃灯,将屏风上的彩绘山水映得朦朦发光,不论是摆件的精致程度,还是陈设布局,无一不透着高雅华贵。 再看这桌上的琉璃灯,灯罩上亦绘了草木花卉图案,而灯中烛芯,大概也是法器,风吹不动,燃烧了这么久也不见矮上一截。 乔黎将灯罩揭开,又放下。 她回想起之前的猜想,再结合这人今晚的举动,整个人愈发不安了。 苏夜痕他该不会……是真的打算把她卖掉吧? 倒也不怪她疑心,此情此景,真的很难让人不这么想。 他先是住了一个他们明显住不起的客栈,然后什么也不说就出去了,还把她锁在房间。 这不是很符合‘人贩子将良家少女骗到房间锁着,然后再出去谈价钱’的场景吗?! 这桌上其实摆着许多道点心,看起来色香味俱全也新鲜,但乔黎却不大敢吃,怕有迷药什么的。 因着这些思绪,亦没有什么睡意。 她整个人保持高度警惕,不时就去窗边看看。 第80章 永州郡的夜市还是很热闹的,即便是这个夜半深更的点,街上的人还是络绎不绝。 只是这三楼的高度着实有点高,往下还有两层往外延伸的砖瓦房檐,她不论是跳下去,还是呼救,难度都有些大。 并且下面还守着十几名护卫,看起来是这客栈本家的,她如果逃跑的话,大概很快就会被抓。 “……” 这一晚,乔黎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人回来,后半夜她觉得不能坐以待毙,索性起身收拾起了东西。 她拿出白色囊袋,扫了一圈这房间里的东西,将看起来值钱的金制摆件,瓷具器皿都装了一些。 她打算待会假如进来陌生人,她就杀了那人,然后想办法混出去,换颜露还有些,她可以再换张脸。 她有观察过,这外边的行人多是些凡人,修士很少见——三洲虽说是凡人修士混居,但修士是很稀有的存在,如果非要类比的话,大概相当于这个世界的精英人群。 而对付凡人,她自然有胜算。 乔黎一边想着,一边收拾,正拿起一个小金鼎,还未装进去,就听见房门传来响动,是开锁的声音,有人在开锁。 她吓得忙放下小金鼎,伸手去拿旁边的剑。 苏夜痕进来时,刚好就看见乔黎站在桌子前,而桌上摆了好些东西,有玉如意,有纹花杯盏,还有几个大大小小的金质摆件,至于最旁边的……是法器储物袋。 看得出来,她是在收拾东西,并打算把这些都装进去。 苏夜痕:“……” 他完全没想到她这个点还没睡,更没想到,她居然……穷成这样。 这客栈里摆的多是些鎏金摆件,玉器也质地粗糙,仅作装饰用,并不值钱,她怎么什么破烂玩意都稀罕? 乔黎还没拿到剑,就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 四目相对间,拿剑的手缓缓垂下,加快跳动的心脏亦缓了许久,好半天才失神道:“你回来了……” 听着这蠢问题,苏夜痕不由抽了下嘴角:“不然呢?” 他关上房门,走到桌边,随手拿起一个金摆件,把玩了两下,言辞满是不可思议:“你丢不丢人?这些都要?” 乔黎顿时明白他在说什么,连忙解释:“这些是……我不是看这些东西值钱,我是……” 苏夜痕忍不住弯了唇,微微倾身打量她的表情:“那你这是在做什么?全摆在桌上观赏吗?” 乔黎:“……” 妈的不解释了,感觉自己现在像个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傻叉。 空气僵凝许久,苏夜痕终究是没忍住嗤笑出声。 安静的夜里,他的笑声格外明显,这让乔黎的表情又难看了一个度,被他这样嘲笑,她顿时觉得自己像是个捡破烂的。 良久,乔黎才努力平复心情,疑惑地问:“你去哪里了?为什么现在才回来?”大抵是因为生气,她声音有些急躁,显得像是在抱怨他的晚归。 苏夜痕仍是笑:“才几个时辰不见,你倒也不必想念我想念得彻夜难眠……” 说着,将手中之物随意地丢在了桌上。 “谁想你了……”乔黎被这人气得简直想将事情的原委说出,但思来想去,还是暂作保留的好。 他对她的态度这样游刃有余,一次次玩失踪让她陷入恐惧,又一次次回来给足她安全感,这样的情绪拉扯,正常人谁不沦陷? 险境之下喜欢一个人太过容易,上当受骗自也一样,她不能因为这份情难自禁的喜欢,就任由自己沦陷。 要知道这人的处事风格向来心狠手辣,心思亦缜密机敏,可从来不像一个好人,她可以大意一次、两次,却不能任由自己大意第三次。 像之前,她以为他不能动用灵力,以为他凡人之身对付不了那些蛮匪,总想着保护他,结果白担心的是她,受伤的也是她,后来还看见他杀匪比切西瓜还利落,根本不像是重伤的样子。 还有凝合内丹也是,她虽不懂太多东西,却也知道修士的内丹至关重要,想要真正凝合,得损耗大量灵力,绝不可能那样轻而易举…… 如果她的内丹碎裂过,他哪里来的灵力凝合? 如果没碎,他又为什么要说,他给她凝合了内丹…… 这一晚上,她冷静地想了很多,不想还好,一经深究下去,只觉得有太多的疑点如云雾在心头萦绕不散。 她其实从来都没有看懂过他这个人,一个看似纨绔闲散,实际上却冷漠到了骨子里的人。 乔黎垂眸间收敛了所有情绪,转而去看他扔在桌上的东西,那是一个金色的小方盒,看起来是储物类法器。 她将它拿了起来,转移了话题:“这是什么?” 第109章 太小了 苏夜痕没应,只是不解地望着她,疑惑于她方才的表情变化。 明明前一刻还有些羞恼,却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将这些情绪藏得干净。 可她的那些情绪,对苏夜痕来说是有细微感知的,虽猜不透她的小心思,但那点低落和郁闷,他完全能感受得到。 他思来想去,他也离开没多久…… 不对,是自从来到永州郡后,她便是如此,情绪时常低落。 乔黎尝试打开,却发现自己的灵力打不开这种更高阶的储物法器。 她抬头,刚好看见他这探究的目光:“怎、怎么了?” 苏夜痕:“你不喜欢永州郡这地方?” 乔黎:“???”怎么感觉日常和这人的脑子不在一个频道? 她一时间都不知道,是自己思维过于愚钝,还是这人思维过于跳跃。 苏夜痕盯她许久,见人愈发沉默,索性不再追究。 他拿过她手里的储物法器,帮她打开,回答她之前的话:“看你可怜,给你抢的金子啊。” 乔黎狐疑去翻,果然拿出不少金条,而且无底洞似的,捞出了一把又一把,还有不少复伤丹的盒子,和她之前买的不太一样,看着高级很多。 “你哪里搞来这些的?!”乔黎难掩惊讶,这人是去抢钱行了吗?他确定他不会被抓走?? 苏夜痕没多解释,将人拉到了面前,抬手去解她的衣带。 “你……”乔黎话还没说完,就感觉自己肩膀一凉,交领的衣袍直接被这人拉扯下来,瞬间露出小衣和那个殷红的口子。 绷带早就拆了,如今伤口正在慢慢愈合,但因为伤得深,瞧着还是挺吓人的。 苏夜痕同时拿了好几枚复伤丹融化掌心,然后摁上她的伤口。 与之前不同的是,这次那股清凉的感觉分外明显,灵力浓郁,像极了那种强劲的薄荷味涌入皮肤,伤口一时间变得奇痒无比,刺激得乔黎下意识后退。 却被苏夜痕握住手臂:“忍着。” 不知道过了几分钟,那难以忍受的痒感退散,变成单纯的滋润,待苏夜痕将手拿开时,那处皮肤变得光洁如斯,不见半分痕迹了。 若说淤青结痂好消散,乔黎还比较能理解,可这种刺进皮肉的深深口子,也能在短时间内愈合恢复? 她微蹙着眉,伸手摸了两下,不经意的动作,让本就余有沟壑的小衣往下掉了掉,吓得乔黎连忙捂上,并抬头看了眼苏夜痕,心脏猛跳。 上回是蹲着,视线其实也还好,但现在他们都是站着,他比她高出个头,他要是说他没看见鬼都不信。 苏夜痕一惯比她淡定,这时候神色慵懒,适当评价:“太小了。” 乔黎:“!!?” 知道他说不出什么好话,但没想到他会这么直截了当,况且她这幅美人身子骨比例匀称完美,她自己照镜子都日常沦陷,哪里小了?! 木桌旁边正立着一扇画山水的屏风,屏风不远处有一盏烛灯,昏黄的烛灯散发着光芒,刚好将他们二人笼罩在微黄的光晕里,倘若从屏风后看,则是两道让人浮想联翩的佳侣剪影。 静夜烛火旁,乔黎衣衫半褪,而这人又恬不知耻地盯着她看,这种氛围真的很难让人镇定。“你才小!”她默默拉上衣服,试图用垂首的方式掩盖自己泛红的脸色。 可苏夜痕偏将她的下颚挑了起来,凑近她的脸问:“我小……你见过?嗯?” 言辞露骨不说,他还拖长尾音,低沉而缓慢的腔调将本就暧昧的气氛拉到了极致,因为凑得近,那薄薄的吐息也拂了不少在乔黎的脸上。 乔黎脑子已经乱码,甚至因为他这句极具诱惑力的话,还回忆了一下当时冰洞里的场景,见过是没见过的,当时环境太黑,但…… 救命,她为什么要想,一想她感觉自己像是被丢进沸水的虾子,要炸了! 她发誓她再也不怼他了,论厚颜无耻和不要脸,她甘拜下风。 苏夜痕望着面前脸色通红,狼狈闭眼掩耳盗铃的乔黎,轻声笑了起来,是那种非常愉悦的笑,仿佛遇到了什么特别好玩的事情。 乔黎:“……”这狗东西能不能别笑了! 第81章 骂完他又忍不住在心里骂自己,怎么就这么没出息,被戏谑过这么多次就不能长点记性?为什么没法比他更不要脸,为什么总是这么狼狈的任人取笑? 苏夜痕也不知道自己笑了多久,才想起她手臂上还有点伤,又朝她伸出了手。 乔黎是非常抗拒的,这回干脆捂住衣服后退了一步:“不用了。” 苏夜痕不屑嗤笑:“真想看你还用得着打这个幌子?” 见人还一脸警惕,他笑意落了下来,直接用命令的句式道:“过来。” 乔黎绕到旁边,自己拿起一粒复伤丹,但蹊跷的是,不论她怎么捻,怎么催动灵力,它都没有办法融化。 一阶的复伤丹她学着用过,几番尝试也是可以的,但这个她不能做到。 苏夜痕瞥她一眼:“这乃是五阶复伤丹。” 乔黎:“……” 意思是她等级不够,操作不来? 苏夜痕不笑了,也懒得废话了,直接动手将人拉了过来,这次是拢袖子,没多久就将她手臂那点伤口愈合了。 袖子被放下后,乔黎不自然地转了身,逃也似的:“天快亮了,我现在要去睡觉了。” 说完就顾自绕过屏风,朝着床榻而去。 她之前没看过屏风后边的情况,绕过来一看,才发现床榻不仅宽敞,还有两张。 一张大床靠墙,一张小榻靠着五扇屏风。 乔黎想也没想,就将那五扇屏风挪了个位置,由外侧挪到了两张床的中间,然后再朝着大床走去,此番目的自是不言而喻。 苏夜痕靠着桌子没动,见她这多此一举的模样,似好笑又似不屑地扯了下唇。 …… 第110章 喜欢 这番闹腾下,乔黎哪里能睡得着,她上床后卷了被子滚进床里,先是捂了片刻发烫的脸,而后又表情复杂地捂上心口的位置。 心口和手臂这两处皮肤,仿佛还余有他手掌的温度,乍摸竟然还有些微微发烫。 她面朝着床里,垂了眼睫,深深地呼了一口气。 一定要保持警觉,一定要持有怀疑,不能因为这一星半点的温存和调戏就冲昏头脑,理智一点。 但回想起刚刚的那一切,乔黎发现她又自我怀疑了…… “……” 真令人难过呢,她总是不可遏制地会对这个男人感到心动,完全无法自控。 她蓦然回想起,她以前还和同学讨论过关于恋爱脑的问题,当时她俩还一起吐槽,大骂隔壁宿舍一女孩子恋爱脑,说那男生都除了帅会撩有钱还有什么?都渣成那样了,那女孩却要为他赴汤蹈火,堕胎都不知道多少次了还舔着脸求复合,是真纯纯脑子有问题…… 反观她现在的状态,和那女孩子最初的样子有什么两样呢? 她了解他的过去吗?了解他身份吗?了解他的一切吗,单单因为一些外在的,一些徒有其表的东西,就沦陷不可自拔,甘愿献出一切? 可即便她在心底这样质问自己,脑子里还是隐隐冒出一个疑问:这个人对她究竟存有什么样的心思和目的? 他究竟是喜欢她,还是妄图以这种方式利用她?她想知道答案,却又害怕是后者,或者正如她之前猜测,她于他而言,不过是路边捡的小猫小狗,只有在他有兴趣时才在意。 乔黎将被子拉开一个口,凝着帐帘上的烛影。 她又忍不住想,假如他喜欢她的话,他喜欢她什么呢? 好像……她身上并没有什么值得他喜欢的。 她修为低得可怜,见识又浅薄无比,唯一拿得出手的,就是美貌。 且不说这人自认识她以来,就没对她的美貌感兴趣过,就算他对此有所动容,那又能怎么样呢? 徒有美貌的人,不论男女,皆只是玩物…… 这样浅显的道理,她不应该不明白。 “……” 是啊,他那么厉害,凭什么喜欢她呢? 若不是一朝落魄,他或许根本就不屑与她为伍吧。想着想着,乔黎就冷静了下来,与其去想那些不敢确定的答案,纠结无用的情绪,倒不如做些有用的事情,比如好好休息,比如修炼,比如看书学习,多方面获取这个世界的知识。 没有立身之本的弱者,依附于他人而存在的美貌玩物,永远都难逃被动境地。 …… 这后半夜苏夜痕也没闲着,他于外边的小榻上调息了许久,然后袖一拂,那两箱回灵丹顿时化作无数道白色的光流朝他袭涌而去。 灵丹尽碎的情况,回灵丹仅有暂时的回灵和止疼之效,且效用大打折扣,完全是治标不治本。 但是这么多五阶回灵丹同时吸收,于他而言,也够用了。 苏夜痕趁着灵力的大量回升,尝试了一下自己凝合灵丹,结果还是没有用。 这东西就像是自己无法将自己推动一样,需要旁人协助,就算用自己的灵力,至少也需要一个外源载体。 几番尝试失败后,他索性睁眼起身,绕过屏风看向里边床上的人。 此时天光已经大亮,但那床帐中的人却是用被子捂住脸,蜷缩在床里一动不动。 床边落了两层纱帐,朦胧间模糊了她的身姿曲线。 苏夜痕走了过去,伸手将帐子撩开,只见她呼吸平稳,俨然是一副熟睡状。 这种情况,按照他一惯的作风,必会千方百计将人弄醒。 以前遇到土匪,遇到客栈小贼,他都是这么不管不顾将她从睡梦中拽出来的。 可今日望着这一幕,他不知怎么的,想到的竟是前些时日,她因为伤口疼痛而辗转难眠的场景。 “……” 算了,她能有什么本事。 苏夜痕没作多想,放下帐子,拂袖绕开屏风出了房门。 …… 此时,陆隐等人正越过千山岭,朝着永州郡而来。 他先前在玉琼首城康都蛰伏了整整一个月,几乎没有打听到任何动静,也知晓玉琼二殿下早就回了问道宗,显然他们并没有带走主上。 他那时便准备前往永州郡等候,他深知主上如果受伤过重,又被困风洲境内,必会先去永州郡。 但当时烈炎主君正下令大肆搜捕主上的下落,因此他们的飞阁被一群高阶火系修士锁定,一直追到了荒洲境内。 无奈之下,他们只好先乘着飞阁回紫云谷,将过于招摇的飞阁停下后,才折转回风洲之境。 是以,才耽搁了这么久。 可他们还未抵达永州郡,在沿途又看见不少人拿着画像寻人,那些人修为不高,且都身穿便衣,但多为火系灵根。 不难猜到除了那些高阶火修,烈炎主君还派了大量低阶修士亦或者凡人士兵四处寻人。 陆隐最担心的便是这种情况,主上既然没有回紫云谷,也未发出任何信号,定然是灵丹碎裂严重,只能先委身藏匿于风洲境内。 如若被烈炎之人先一步找到,那必是凶多吉少。 思及此,陆隐叹了口气,随手拿过剑:“走吧,我们得尽快前往永州郡。” 由于不宜招摇,此番随陆隐出来的,只有魏虎,他不太满意陆隐这么着急地赶路,疑问道:“诶,你就怎知老大一定在永州郡?万一他这个时候没赶到呢?” 陆隐:“沧澜与烈炎均未寻到人,也不在玉琼康都,便只有永州郡了。” “不是,我是说,都过去这么久了,主上若是在永州郡,必会想办法给我们传消息,可如今也没消息,那不就说明他们可能在路上,或者是遇到什么凶多吉少……” “给信号也需要时间,况且以主上的本事,纵灵力尽失,也绝无可能折损在那些蛇鼠之辈手里。” 魏虎:“可老大不是带了个女人吗?女人必然误事,这可说不准……” 陆隐回头凝向他:“我看你似乎很想主上有事?我可告诉你,如若没有主上,玄夜阁什么都不是,这三洲也不可能会有雷系修士的容身之地。” “诶,我也不是这意思……” 陆隐不想搭理他:“你若是嫌路途遥远,大可以自行返回紫云谷,此行我一人便可。” 魏虎不说话了,默默拿起他的狼牙锤,跟着陆隐上路。 第111章 生意 与此同时,另有一行人也正赶往着永州郡。 四匹高阶烈火马拉着一座云轿,云轿顾名思义,上面是轿,下面乃是悬浮的云,且轿子乃是由灵石与黄金打造,看起来金光耀耀,格外华贵。 四匹烈火马踏火乘云,在地上轻跑几步便飞跃起来,拉着云轿朝天空而去,八名火系护卫则御剑飞行,分别环在云轿两侧。 轿中坐着一个男人,他肩宽体阔,眉宇刚毅冷硬,与那种俊逸的美男不同,他的长相和身材更倾向于硬汉,气宇轩昂,男人味十足。 但他偏偏穿了一身红色绣金焰锦袍,加上头上的金冠束发,倒也柔和了他身上那股凶残暴戾,为其平添几抹贵气。 第82章 “主君,静神香点好了。”左昌拉上云轿的帘子,走到男人身边恭敬垂首。 阎凛揉着太阳穴,眼也不睁就道:“此行前往永州郡,我乃是乔装出行,你注意改口。” 左昌立刻就道:“是,公子。” 阎凛睁开眼看了会窗外的流云,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突然有些不耐烦地开口:“多久能到?” 左昌:“回公子,这高阶烈火马腾云飞速,从康都到永州郡,只需越过千山岭山脉,莫约一两日便能抵达。” 阎凛回过头,又重新闭上了眼睛。 自重新回来这段时日以来,他便日日心神不宁,想起她前世种种遭遇,一度陷入痛苦不堪。 都这么久了,她一介弱女子,在这乱世能有的下场不言而喻…… 最初他心烦之下,还会去他的后宫以作消遣,可因着念念不忘的回忆,那些女人于他而言皆味同嚼蜡,没几下就厌了。 这就好比在梦里尝过最绝顶的山珍海味,曾经沧海,由奢入俭,如今又怎会对那些庸脂俗粉提起兴致? 为此他躁郁不安,连战后调息都变得困难无比,需要依赖大量回灵丹来恢复灵力。 可高阶回灵丹难造,赤城王宫里的亦数量有限,而因其稀有,在外也很难购置得到。 派人去三洲各地打听了这么久,只听说流金宫有,且用金子就能买到。 于是他二话没说便派人去成箱购置,可那位神秘宫主却说此丹药只单粒贩卖,如若想成箱购置,得主人家亲自前往才够有诚意。 这是笔不小的生意,想必对方也猜到了来人身份贵重,有意结交。 这便有了阎凛乔装成世家贵族,前往永州郡之行。 要说单单是购置回灵丹,其实倒也不必他一国之君亲自前往,稍微派个有头脸的人物代他而行便可。 但他想到了这有关流金宫的传言。 流金宫乃是闻名三洲的销金之地,传闻那里有不少人间难寻的绝色,流金三十六阁,每阁一位花魁,三十六朵不同的艳丽姝色几乎包揽了各个类型的美人,甚至还有人戏称这简直是三十六道美人关,遍览三洲无一英雄能过。 而阎凛烦郁久矣,还几番突破失败,便决定前往这永州郡流金宫散散心。 他还真就不信了,除了她,这世间难道再无绝色美人了吗? …… 乔黎难得伤好,这一觉睡下去,就是一整天,醒来时刚好是暮色四合之际。 因为睡得太久,她头脑昏沉,望着头顶的纹金帐帘还有迷惑,有那么一瞬间忘了自己在哪。 她揉了下惺忪睡眼,茫茫然地望着窗外的余霞。 彼时的夕阳已经彻底沉落,火烧流云般的晚霞也被夜色晕染,所有的光线都很暗淡,只剩一点朦朦的淡金色。 都说傍晚的时候醒来最孤独,乔黎这一刻确实觉得心里空落落的,那感觉像是失去了什么一样,特别让人难过。 她起身简单梳理了下头发和衣服,然后绕过屏风,屏风外是一张床榻,桌上还是那些东西。 苏夜痕人不见了,那桌上的储物法器和金条却都没拿走。 难道还真是给她抢的? 乔黎走到桌边,打算数数这法器里究竟有多少钱,可这法器像个无底洞似的,她掏了上十把金子,还有很多…… “……”感觉这土匪头子是真去抢钱行了,还抢光了的那种。 望着这乱糟糟的桌子,乔黎实在看不过眼,索性收拾了一下。 她把原来的那些摆件全都归位,将拿出来的金条装进了白色囊袋。 才刚收拾完这一切,就听到了敲门声,轻轻的两声叩响,看得出来人非常有礼:“姑娘醒了吗?姑娘?” 乔黎不敢放松警惕,顺手拿了长剑过去开门。 房门意外的没锁,打开后,门外站着的是那位收钱的掌柜,但对比起之前的嗤之以鼻,他现在则是恭谨得多。 脸上赔着笑不说,甚至手里还拿着托盘,金制托盘上放着吃食,三碟菜肴,两笼蒸食点心:“那位公子说姑娘在休息,让我晚些时候送点吃食过来,可我午膳时来了趟,下午时来了趟,敲门都没人应,这便又来了……” 乔黎听闻这话,稍稍一愣:“公子?” 是苏夜痕吗?他这种人走前还会吩咐这个?他不会真把她卖给别人了吧…… “是啊,就是同姑娘一起的那位年轻公子。”掌柜应着,扫了眼她手中的长剑,眼中露出些奇怪之色。 乔黎见人并无恶意,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将剑背在了身后:“不用了,我待会自己出门一趟吧。” 这拿剑的习惯也不怪她,毕竟这一路而来就没安分过,不时便会遇到劫匪小贼,如今这陌生客栈哪怕看起来治安很好,她不拿剑也没安全感。 掌柜对此倒也没有强求,只是讪笑点头:“姑娘还要出门啊?那我便不打扰姑娘了。” 他说罢,便端着托盘转了身。 “冒昧问一下,这永州郡街上还算安分吧?出门可有什么要注意的?” 掌柜早就看出来他们不是本地人,听闻这话,也立马反应过来她是担心什么: “姑娘放心,玉琼之地不比别处,没有那些个歹徒流氓生乱,更何况永州郡是玉琼数一数二的大城池,又无宵禁,便是夜里也是灯火通明一片,安生着呢。”乔黎当初看见那么多漂亮小姐夜游,其实也猜到了是这样的情况,问一下纯粹是求个安心:“多谢。” 掌柜走后,她便拿上钱出门下楼。 第112章 夜市 此时将将入夜,街市上一片繁华热闹,有卖灯笼的小摊,有卖首饰的小贩,还有不少贩卖各式吃食的,他们有的推着小车,有的租了店铺门面,一眼望去五花八门,简直迷乱人眼。 而且空气中还弥散着各式各样的美食香味,乔黎走在街上,嗅着这香味,都有种自己穿回现代逛美食街的错觉。 那些小摊主都在热情叫卖,一会喊喊这位公子,一会喊喊那位姑娘,独独乔黎走过去时,他们一声不吭。 乔黎:“……”倒也不必如此以貌取人。 她走到一个卖煎饼的摊子前,拿出一块金子,那摊主正皱着眉,却没想到这看着挺寒碜的一姑娘竟有金条,顿时笑逐颜开:“姑娘可是要一块煎饼?咱们刘记的煎饼乃是这永州郡数一数二的……” 那煎饼上涂抹了香喷喷的酱料,撒着葱花和芝麻,旁边还有煎烤好的肉片和菜肴可以加,看起来非常像煎饼果子。 以前这种东西,不论是乔黎学生时代的校外,还是公司楼下的美食街,花个几块十几块就能轻松买到。 如今一朝穿越,却是再也没有吃到过了,还别说享受美食,每天连正常人吃的饭菜都吃不到。 这几个月来,能睡个好觉,不遇到坏人,不感受伤痛对她来说都是种奢求。 眼下望着这倍感亲切的小摊,乔黎莫名心酸,竟是久久没能缓过来。 摊主见人拿出金子又没伸手,一时间也不知道这穷兮兮的姑娘到底买还是不买:“诶?姑娘要是不买的话,可让一让……” 乔黎回神,将金子递给了他:“我要一个。” 摊主忙收下金条,找她些碎金:“好嘞,姑娘稍等片刻。” 乔黎买了煎饼,用油纸包着,一边往前走,一边吃,频频引人侧目。 这次倒不是因为她生得好看,而是她看起来真的太穷了,穷得与这富贵的永州郡格格不入。 若不是吃相斯文,路人估摸着都以为她是个乞丐。 乔黎不太习惯这些目光,吃完煎饼便去了一家成衣小铺,好在这个商铺规模够小,老板是个慈眉善目的老婆婆,倒也没有对她的衣着过多轻视。 她在店铺转了圈,依然没有去看那些漂亮的衣裙,只选了套中规中矩的衣袍换上,绸缎料子,颜色不太好看,是那种比较深沉的品绿色,上面有些土土的绣花,但能让她看起来像是这永州郡的平民小老百姓。 换了套正常衣服后,那些奇异目光果然就少了,加之她容颜清丽,还会有路过的男子多看她两眼。 乔黎许久没有体会过这种逛街的感觉了,于是记着路,沿着街道一路往前而行。 她觉得现在哪怕是看看这样的繁华街市,都能让她感到心满意足。 前方不远处像是一个小型广场,小型广场连接着好几条街道,但靠右的位置,却有两根十足巍峨的玉色柱子,柱身很宽,高度也一眼望不到尽头,得抬头仰望才行。 那两根柱子间的人如同蚂蚁一般来来往往,乔黎举目望去,只见那柱子上头横着一个巨型门匾,白玉色的门匾上是漆金的五个大字“流金宫南门”。 乔黎早就耳闻流金宫,知道那是个销金之地,却完全没想到它规模这么大?还分东南西北门的吗? 她观察了一下,发现进入流金宫的不止男子,而是男女都有,看起来这里头也不只有那种营生,盲猜应该是个大型娱乐场所,只是包括青楼而已? 第83章 好奇之下,她也朝着那大型门楼而去。 可惜,入门令临时购买需要很多金子,她虽然带够了钱,却也觉得没什么必要。 可就在她转身要走时,看见不远处的天桥上正走着两个人。 对,就是天桥,这流金宫建造得格外玄幻,就像当初的沧澜王宫一样,里头有不少天桥交错相通。 人群中,她一眼便看到了那两道身影。 走在前面的男人可不就是苏夜痕?虽然他换了脸,不如之前惊艳,但以她对他的熟悉程度,远远望去一眼认出来,并不难。 至于走在他身侧靠后位置的女子,她就不太明白了。 那女子着一身漂亮红裙,身姿高挑,曲线玲珑有致,只远远一瞥,便知道定是个绝色美人,且还是妖艳御姐那一类的。 苏夜痕身边,怎么会跟着个女人,敢情他是来谈什么生意?还是说……逛青楼?! 乔黎这下顾不上门票贵了,走到门口花大价钱买了块令牌,然后直奔那边的天桥而去。 等她穿过人群,费力爬上天桥的楼梯,那二人刚好消失在尽头的转角,于是她又往那边跑去。 没跑多远,就来到了一处拱门下,还被好几个穿得花枝招展的女子拦住:“诶姑娘留步,这儿可不是你这种良家姑娘该来的……” 这话落下,旁边的几个女子拿手帕掩鼻,纷纷娇笑出声。她们衣着打扮皆不俗,身穿轻纱罗裙,手挽披帛,一个个穿得五颜六色的,倒真像是群仙女。 乔黎听她这话,左右看了眼,见此处都是男人出没,自然也明白了这是什么地方。 她掏出几块金条,递给她们:“现在可以了吗?” 这流金宫别的风气没有,拜金是出了名的,只要能给够钱,别说是良家姑娘进青楼闲逛,便是怨妇来捉奸,那也没问题。 几位女子接了钱又是一阵娇笑,但也放了行:“姑娘进去学学也好,学学穿衣打扮才能笼络男人的心呐……” 乔黎:“……” 她顾不上别的,朝苏夜痕消失的那个方向而去。 这里是一座楼阁,从天桥过来刚好是二楼,而绕过走廊则是一处楼梯,往上是三楼。 乔黎径直上了三楼,沿路都是些花枝招展的女子和富贵嫖客,这里的青楼没有别处的粗俗,不少人甚至是坐在茶间与女子谈诗论画,画面倒也一派风雅和谐。 她转过一个拐角,不巧刚好听见一名女子在抱怨:“真是气死我了!那些妇人不怪自家男人出去寻花问柳,反倒来找我们撒泼,就那怨妇样,能讨得男人喜欢才怪呢……” 她和小姐妹抱怨完这话,刚好看见乔黎过来,顺便投给她一个鄙夷的目光。 刚想找个人问问的乔黎:“……” 第113章 梦醒 无奈之下,乔黎只好沿着楼梯往上走,一直走到五楼,才发觉这地方足有五层楼之高,而这五楼明显没什么人了,只有八个拿剑守卫,见她上来,纷纷拦住:“此乃花魁密阁,闲杂人等不得入内,姑娘请回吧。” 乔黎好言相问:“我想问一下,你们刚刚有看见一位身穿黑衣的年轻男子,还有一个长得很高,很漂亮的红衣女子吗?” 守卫小哥相视一笑:“那可不就是咱们月季阁的花魁么?” “说来也奇了,这位是出了名的清倌,常年闭门不出,面都少露,今日却破天荒地,带了名面生的男人入密阁,你说这是不是要破瓜了?” 他们说着,脸上挂着不言而喻的八卦笑。 乔黎心却沉了沉,微拧着眉问:“所以,他们这是进去了?” 守卫小哥没觉得这有什么不能说的,坦然承认道:“是啊,就在一刻钟前。” 乔黎的心沉到了湖底。 这会儿虽是夜晚,但这流金宫内灯火如昼,她不可能认错人。 似不敢相信,她又将苏夜痕那外貌详细描述了一遍,结果那几个守卫频频点头:“正是这位,姑娘与之相熟?” 这话一经问出,旁边就有人拉他的袖子,还压低声音道:“你真没点眼力劲,看不出这姑娘是来跟踪的?” 几个守卫小哥手握着拳头抵唇轻笑,大概是见乔黎只是个瞧着单纯的良家姑娘,好心嘱咐:“这不是姑娘该来的地儿,姑娘还是回去吧。” 想了想,又补充道:“这男人都这样,有钱出来玩玩太正常了,姑娘也切莫太伤心。” “……” 乔黎垂了眼睫,对他们的好心和有礼道了声谢。 她走下五楼,手撑着走廊的围栏,望着这交错相通的天桥,以及一座又一座纸醉金迷的华丽楼阁,各式各样的灯笼,不同颜色的灯火连成一片,照耀出炫人眼目的光晕。 灯火璀璨,喧嚣一片,本是热闹的景致,乔黎却觉得这夜的风有些凉,吹得她打了好几个哆嗦。 仔细想想,她好像其实也并不太了解苏夜痕。 他们相识于战乱,第二次救她之后也是在流亡的路上,他当时还受了重伤,一路上生死危机,除了少许的不重要交流,他都是在调息养伤。 多数的时候,他都沉默且冷漠,她从他本人这里了解到有关他的信息,还没有从玉琼二殿下那里了解的多…… 自也无从得知,他在过去是怎样生活的。 他兴致来时骚话那么多,也惯会撩人,原来的生活一定是花天酒地、阅女无数吧。 如今远离了那些危险,回归到正轨,他来这青楼消遣似乎也没有什么不正常?毕竟这是个男尊女卑的世界,大环境如此…… 至于她,她算什么呢?虽然两人同床而睡那么久,那也纯粹是条件有限,就连那些个吻,也都是情况特殊,是他需要给她渡送灵力……平日里的调戏玩笑话,自然也不可能当真。 且不说他从未对她有过那种意图,即便他们真存在什么,他也从始至终,都没有承认过他们的关系不是吗? 乔黎站在无人角落,吹着夜风顾自想着,仿佛大梦初醒。 那些不能扼制的心动,被戏谑时的脸红,在现在看来,都是笑话一场…… 她明明一开始就知道的,他这人看着就像个渣男,那么厉害还活了那么久,必然不简单。 “……”亏她当年还笑别人恋爱脑,换她也一样,纯纯大傻逼。 也幸亏这人根本看不上她这种,连玩玩的兴致都没有,不然她照样失身失心,遍体鳞伤。 收拾完情绪,乔黎就离开了这栋花楼,不知是出于什么,她这晚也没有走远,而是在这花楼附近逛了逛。 修士偶尔不睡觉问题不大,何况她白天还睡了一整天。 她浏览着这些从未见过的异国之景,欣赏着这所有的金碧辉煌,说来这地方是真的漂亮,比她以前去过的任何古镇都要华丽漂亮。 这里不仅是座不夜宫,还有很多玄幻世界独有的特色,比如在空中飞旋的彩色灵鸟,比如挂着灯笼,交错相通的天桥,再比如面前那流金的河水。 对,这流金宫里有一条河,河水乃是金色的,还闪烁着白色星芒,流动时,宛若一池金水,但将手伸进去一捞,又与寻常的水流无异,非常神奇。 乔黎为了转移注意力,把这里所有的景色都欣赏了个遍,甚至还拿出捕影灯拍下她喜欢的画面,这法器她喜欢,如今也学会用了。 不论到哪,她都是她,天下唯美食与美景不可辜负。 尤其是经历了那些贫瘠寥落的地方,这些繁华盛景显得尤外可贵。 乔黎逛了好几圈,捕影灯上印了三个她最喜欢的画面,拿着时像个非常漂亮的小灯笼,如果说这法器有什么不足,那大概是内存太小,一共只能印上六幅画面。 她逛了一整晚,脚都走酸了,直到将所有的情绪都抛于脑后,才打算回去。 不巧的是,她再次路过月季阁时,又看见了那两人,她站在楼底,望着他们从楼上下来,这种楼阁的楼梯在外面,她默默看着,直到看见女子将人送到了楼底,然后再目送他离开。 那女子生得很好看,是那种很妖艳的大美人长相,白皮红唇大长腿,穿得也够露骨,香肩半露不说,行走间还露出白皙的大腿,回去时那妖娆的身姿还引得一众看客频频侧目。 乔黎:“……”原来,他喜欢这种类型的,也是,风情万种性感迷人的大美人谁不爱呢?他是男人她也喜欢。 如果说晚上她还能借口自己看岔眼了认错人了,那这光天化日下,她可瞧得真真切切。 望着苏夜痕消失的背影,她没有跟上去的意思,而是找了个不错的小吃摊,打算吃个早餐再回客栈。 …… 苏夜痕出流金宫没多久,好巧不巧地正撞见陆隐与魏虎二人。 他们顺着人流走,不猜也知道是刚到此地,正准备去流金宫打听情况。 他眸色微敛,朝那二人而去。 但因为换了容,陆隐和魏虎都没认出他来,魏虎望着那阳光下金灿灿的流金宫大门,与陆隐八卦闲聊: 第84章 “我虽然没见过那流金宫宫主,但传闻她乃是个绝色美人,这么些年来对咱们有求必应,你说,她该不会是喜欢咱们老大吧?” 第114章 荒洲 陆隐是个沉默的人,不太喜欢闲聊这些没有意义的,可这一整路,魏虎这张嘴就没停过。 他面色如常,显然不想跟他废话,只回了两个字:“不会。” 魏虎不解:“不会,为什么不会?这男人喜欢女人,会往她身上砸钱,反过来,不也是同样的道理吗?” “不过说起来,我记得之前有人还议论过,说那流金宫的宫主早就是老大的人了,老大每回前往流金宫,都是与她……” 陆隐不耐烦地看向他,眼神写满了无语。 魏虎:“诶陆兄,你这般看我作甚?我倒是觉得他们说得有几分道理,不然老大先前何至于将散布那些流言的人都杀了,必是在保护那位。” “这男人哪有不好女色的,老大之前冒着性命危险回去救人,还不能说明问题吗?他八成啊,就是被美色所惑,头脑昏聩……” 他絮絮叨叨地说着,全然没有看见身旁站了个年轻男人,那人脸色冷沉,看他的眼神充满了杀意。 这样浓烈的杀意,不止魏虎后背一凉,陆隐也察觉到了,他看了那人一眼,那人面相陌生,只是眼神却有些熟悉。 陆隐怔愣须臾,便瞳孔微缩:“……主上?” 魏虎整个人还没反应过来,完全不知道陆隐在说什么:“什么?老大?在哪?” 他左右探视一眼,最后也顺着陆隐的目光,看向了那眼神冷冽的陌生男人,不太确定地问:“他……是老大?” 苏夜痕声音冷冷:“将这蠢材带来做什么?” 魏虎听着这声音,瞬间惊出一身冷汗,连说话都不利索了:“老……老大,我不是……” 苏夜痕懒得理他,只对陆隐道:“此地人多,走。” 三人一路往客栈而去,待走上客栈三楼房门口,苏夜痕才恍然意识到什么,对他们道:“去楼下茶间候着。” 陆隐对于主上的吩咐,基本上不会多问,点头应是。 魏虎虽非常之好奇,但被刚才那一吓,也不敢吱声,只等走远后,才甚为不解地问陆隐:“我看老大刚刚分明是想进那房间,但他好像没有让我们俩进去的意思,你说这是为什么?” 陆隐:“……你能不能闭嘴。” 他是真不明白,这一个大男人,怎会如此婆婆妈妈。 魏虎对陆隐的无趣也表示不满:“这有什么不能说的,老大他又不在……”不过见人不想搭理他,他索性在茶间转了起来,打量着周围环境:“这永州郡是真豪啊,随便一个客栈都这么贵气,你说那玉琼王宫,岂不得是金子造的啊?” 陆隐闭了闭眼:“……” …… 苏夜痕走的时候,乔黎在睡觉,故此他也没交代什么,只是嘱咐了下掌柜。 没想到这才一天,人就不见了,连同不见的,还有桌上的金子。 不过他倒不甚在意,这永州郡乃是不夜城,不论昼夜街上都是人山人海,她即便只身出门,也不可能遇到什么危险。 而且他也了解她,她性子安稳,纵然爱玩,也不会跑太远。 眼下时间尚早,估计是出门没多久,一会就会回来。 苏夜痕扫了眼空荡荡的房间,便去了二楼茶间。 彼时陆隐正坐在靠窗的位置,沉默地端着茶杯,魏虎则满屋转,东摸摸西看看,一直到苏夜痕进来才吓得瞬间收敛。 陆隐也连忙起身:“主上。” 苏夜痕寻了处椅子坐下:“你们现在才抵达永州郡?” 这一路他耽搁得够久了,本以为他们早在此等候,却没想到,流金宫根本没有他们来过的消息。 陆隐垂首:“回主上,这段时间烈炎之人一直在大肆搜捕主上的下落,当初我们乘着飞阁寻找主上,数次被他们追捕,无奈之下,只好先将飞阁乘回紫云谷……” 他将这段时间遇到的情况,及烈炎和沧澜的动向都一一回禀。 沧澜倒也还好,追至鹿丘之境便止住了,并未涉足玉琼这边,可那烈炎一直到现在,都还有不少火系修士在荒洲地界寻找,也幸在荒洲的面积足够大,紫云谷又地势险要,结界重重。 他们即便侥幸找到地方,也断然没有那个本事闯进去。 苏夜痕默默听着:“阎凛连七重天以上的高阶修士都出动了?” 陆隐:“……是,据属下所知,那烈炎主君跟中了邪似的,不知怎么铁了心要得到河洛公主,这半年来一直未曾放弃寻找。” 苏夜痕眼帘微垂,长睫遮住了眼底的冷鹜:“他倒还真是执着啊。” 要说当初烈炎攻打河洛,就是为了那河洛公主,这本是三洲皆知的事情。 可这会听见陆隐这番话,他竟有一股冷意和燥意齐齐上涌,让他心痒难耐非常想杀人。 陆隐其实本想问问那河洛公主是否还在主上身边,但见主上这脸色,又转了话音:“主上伤势如何了?接下来有何打算?” 苏夜痕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并为这些思绪感到诡异。 他蹙了蹙眉,好半晌,才不是很耐烦地回答:“灵丹尽碎,你说呢?” 陆隐一愣,魏虎闻此言,也是惊得瞪大了眼睛:“老大连灵丹都碎裂了?!” “……” 陆隐往前一步:“那属下替主上……” 苏夜痕打断他:“没用,只能回紫云谷了。” 陆隐脸色更难看了,他了解主上,深知他的灵丹如果到了不能用外力凝合的地步,那必是非常严重了,不是简简单单的碎裂,而是碎成粉末,需要借天雷之力凝合。 “那事不宜迟,启程回紫云谷吧。”魏虎也适时开口。 苏夜痕自然知道他现在需要回紫云谷,来这永州郡之前,他想的便是逗留几日就启程。 可如今,他却有些迟疑。 紫云谷位于荒洲深处,而荒洲是什么地方,那里大部分地界都是寸草不生的乱石荒山,即便有些深林,也是百怪横生…… 若说凡间之地只是灵气稀少,无益于修士修行,那么荒洲则是魔障之气缭绕,与修士灵力完全对冲。 寻常修士别说能在那地方修行,便是多呆些时间都会折损自身灵力,没有一定的修为作保和足够多的历练,在荒洲那地方就好比是海里的鱼到了沙漠,基本上寸步难行。 第115章 平静 陆隐见主上沉默不言,大致也猜到了主上的顾虑:“荒洲之地不宜修士久呆,但紫云谷地势特殊,并没有那些魔障之气。” 虽未明说,但意思是如果借助一些法器,将人顺利带进紫云谷,那问题就不大。 苏夜痕不太喜欢别人揣测他的心思,凉凉地看了陆隐一眼。 他何尝不知若有法器,低阶修士入荒洲也不是难事,但即便渡过了魔障之地,顺利抵达了紫云谷又如何? 荒洲荒芜了两百多年,位于其中的紫云谷又何尝不是? 那里什么都没有,玄夜阁的人,修为就没有低的,个个都是身经百战,没有人需要吃饭睡觉。 因此紫云谷里从来都没有食物和房屋,完全脱离凡尘。 名字叫得倒好听,其实也只是一片高耸入云的乱石山巅罢了,连植物都稀少罕见。 魏虎站在一旁,左看看右看看,完全没懂这两人打的什么哑谜:“紫云谷我们来来去去那么多回了,怎的还因为内丹受损回不去不成?” 陆隐:“……” 苏夜痕冷淡地看了眼魏虎,对陆隐道:“碎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不急于这一时,暂且在永州郡呆些时日吧。”望着主上转身离去的背影,陆隐其实很想拦,灵丹尽碎是何种情况别人不知,但他却非常明白,那相当于心脏碎成粉末的凡人,完全就是活死人之状,一朝不慎就会神魂俱灭,哪里还能经此耽搁。 况且,凡人心脏碎了也就一死百了,可主上这种情况,却是要日日忍受穿心磨骨之痛…… 这种痛苦放寻在常修士身上,连动弹都不能,也就主上能做到神色如常,行动自如。 陆隐上前一步,还未出声就沉默了。 算了,主上是什么样的人,他要是真能听劝,当初就不会回去。 …… 乔黎从流金宫出来后,还沿街小逛了一下,了解了不少信息,最后来到了一家看起来规模很大的茶肆。 她知道在这个世界,茶肆就是各界人士的交流会,各式各样的消息都会流传到这里来。 她若是想要打听什么,直接去这种地方便可,唯一的问题,就是需要分辨信息真假,毕竟虚假流言也是满天飞。 这横木建造的茶肆足有二层,乔黎进入后便有人引她入座。 她给了小二一点碎金,问道:“我想打听一下这附近的修炼门派,不知道从哪里能打听得到?” 第85章 小二熟练地收了碎金,颇为自豪道:“咱们千山茶肆可是永州郡最大的茶肆,小的在这干了也有八年了,每日都听着各式各样的消息,姑娘若想知道什么,何须旁人,问我就成。” 乔黎见人热络自信的模样,想了想她要问的问题也不是什么秘密,索性就直言道:“我想知道,这永州郡附近哪里有水系修士修炼的门派?” 小二摸了摸下巴:“永州郡啊,永州郡方圆千里皆不是灵地,可没有什么门派……” 乔黎神色黯了黯,不过小二很快又说:“但是玉琼境内有个门派我倒是知道,那是为数不多招收水系弟子的……” 乔黎立马看向他。 小二摸了下脑袋:“名字叫云……洞什么我忘了,据闻洞主曾是云泽仙府弟子,后来便出来自立了个小门派,专门招揽低阶修士,六系皆招。” 乔黎没想到往日打听了那么久都无果的消息,如今随口问个茶肆小二就问到了,她眼神微亮,紧接着问:“那它在哪呢?入门可有什么条件?” “条件嘛,当然是灵石,不过得是位于修士行列,凡人不要,至于位置……”小二说着,绞尽脑汁地回想了一下: “位于玉琼以北的一座深山里,比较偏远荒僻,有些难找,不过有不少低阶修士慕名前去,姑娘可以找几个人结伴而行,沿路打听必能找到。” 茶肆有人喊小二,小二甩了下汗巾,对乔黎道:“那姑娘我就先走了,云什么洞,姑娘再去打听打听。” “多谢你。”乔黎目送他小跑着离开,然后收回目光,端起面前的一盏茶,轻抿了口。 云什么洞,洞主是云泽仙府弟子,六系皆招,专收低阶修士,入门条件是灵石。 想来应该是私人小门派,供人修炼也收学费的那种。 但挑剔她是不可能挑剔的,能招收低阶水系修士的门派在三洲几乎无,但凡有,她就愿意一探究竟。 就是灵石是个问题……也不知道她的那把灵石够不够。 乔黎决定再换个地方打听打听,多方面收集情报后再作判断。 她喝完茶,差不多辰时都过了,想了想,还是先回了原来的客栈。 这个时间苏夜痕必然早回来了,她目前花的是他的钱,如果不打声招呼,总归不太好。 乔黎走进客栈刚上二楼的时候,苏夜痕正巧从某个茶间出来,见到乔黎稍稍一愣。 往日这种时候,乔黎必然有很多话会说,要不就是汇报下行程,要不就是问问他先前去哪了,但此刻,她竟然什么都不想说,似乎什么都没必要说。 他去哪和她有什么关系,她去哪又关他什么事? 她神色如常,许久才道:“那金子我花了一些,我都有计数,日后会还你。” 苏夜痕自她从走廊过来,就感觉她整个人淡淡的,疏离得近乎冷漠,和以前那种啥都问一问的娇憨模样截然不同。 但偏偏她此刻的情绪又很平静,他并未感受到她的情绪里有抑郁或者低落,唯有平静。 苏夜痕微蹙了眉:“还?说了抢来给你的,都是你的,用就用了。” 乔黎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但沉默似乎显得气氛很僵凝,于是只好先转移了话题: “我刚去茶肆小坐了一会,打听到玉琼边境有个云什么洞,位于玉琼以北,那儿专门招收低阶弟子,水系也收,只要有灵石就可以去,你知道的事情那么多,你有听过吗?” 她声音偏软,用正常的语调说话时很温柔,给人的感觉也非常心平气和。 所有的一切都稀松平常,她以前也是这么说话的。 可苏夜痕就是觉得不太对,根本没仔细听她的话,只是望着她,试图从她平静的脸上看出些情绪来。两人并肩走在走廊,乔黎没听见人应,抬头对上他的目光:“嗯?” 第116章 生气 苏夜痕微蹙了下眉:“招揽低阶修士的门派多得是,谁没事会去关注那群废物。” 真是奇了,她不论从表情还是言辞,都没有哪里不对,要说之前还能感受到她明显低落的情绪,如今却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但偏是这种什么都没有的平静,让他多少觉得有些诡异,甚至还掺杂着……那么一丝不安? 两人回到三楼的房间后,也是一片寂然无声。 他们两个都不是热络的人,苏夜痕即便偶尔毒舌,兴致来了会戏谑她,但更多的时候,也都是冷漠且沉默的。 至于乔黎,以前话也不多,但由于她非常相信他,又对这个世界陌生,比较依赖他,很多问题会主动去问,有些什么见闻也会主动分享,在他脸色难看时,甚至还会去关心他的感受。 可是现在,一直走到房间,她都不知道再说什么好,气氛还怪尴尬的。 苏夜痕则死活想不明白哪里不对劲,没有由头的不对劲,想问也完全无从问起。 她去逛个街回来,完全无事发生,他难不成去问她为什么这么平静吗? 终于是乔黎回到桌边坐下,然后说:“下午我打算出去一下,你不知道的话,那我自己再去打听打听。” 苏夜痕仍旧盯着她:“一起去。” 乔黎被他看得很不自在,垂下眼睫:“不用了,这永州郡我看着比桐花镇都安稳,你放心,不会有事的。” 苏夜痕:“……”不对劲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而且这种感觉不是烦躁不是愤怒也不是痛苦,他以前从未体会过,像是有根纤细的羽毛在心尖挠痒,他百般难耐却毫无办法。 转念一想,索性试探道:“都给你这么多金子了,为何还是换了身这么丑的衣服。” 他记得以前说这种话,她必要生气反驳甚至回骂。 然后果然,这次她只是愣了一下,然后没什么情绪地说:“我如今哪里还能招摇过市,穿得普通不影响市容就好。” “……” 是真有问题,不是错觉。 苏夜痕垂了眼睫,往前两步,手撑在桌子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头抬起来。” 乔黎不解地抬头,对上男人略显冷淡的目光:“?” 苏夜痕:“你有问题,说。” 他这人气场如此,正色起来就会显得很冷漠,说话也像是命令。 乔黎眉心微拧,一脸懵逼:“我有问题?什么问题,我没有啊……” 但这人显然没打算放过她,一双冰凉的眼眸死死盯着她,看得她心里毛毛的,只好错开视线。 彼时窗外是大太阳,有不少阳光从窗外照进,但苏夜痕偏就是挡住了她的光,甚至还微微俯身弯腰凑近,将她整个人都笼罩在阴影里。 乔黎花了一整晚平静下来的情绪,因着男人身上的气息,逐渐紊乱。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这个素来没有任何耐心的人,此刻仿佛转了性,竟一动不动地盯了她这么久…… 盯得乔黎心跳加速,那些好不容易想明白的问题,又好不容易平稳下来的情绪,都在这安静的一刻溃不成军。 她垂了眼睫,真为自己感到悲哀。 为什么,为什么还是这样…… 这个男人除了脸和身材有什么好喜欢的,他都去逛窑子的!!! 她是疯了吗…… 苏夜痕不怕她有情绪,她不论什么样的情绪,他都能感受得到,如今感受着她情绪里的愤怒、酸涩甚至是阴郁痛苦,心头的那抹疑云才算散去。 “你在难过,为什么?”苏夜痕挑了挑眉。 乔黎眼神冷冷地抬头:“我怎么样和你有关系吗?” 原本温软的声音,带了些怒意。 说完这话她自己都惊呆了,她居然对苏夜痕发脾气? 这人脾气之差,有时候再温柔的态度都不能让他有好脸色,她居然对他发脾气? “对不起,是我心情不太好,和你没什么关系。”乔黎不太自然地垂眸。 她觉得她有必要离开他冷静冷静了,身处其中往往当局者迷。 因为她这些异常难受的情绪,苏夜痕自然也高兴不起来,而以他一惯的性格,会暴躁,会拿让他不爽之人出气。 但现在,他压抑着心中不悦,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思考着昨晚到现在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最后问出个不太确定的答案:“你昨晚,去流金宫了?” 乔黎一愣,是真没想到这人这么福尔摩斯,她一个字没说,他这都能猜到。 苏夜痕见人沉默,手伸向她的腰。 乔黎立马警惕:“你想干嘛?” 苏夜痕抢过她腰间的白色囊袋,将里边的东西看了看,不巧翻出那个捕影灯,灯上有三幅画面,刚好是流金宫的绚烂夜景。 他把玩着捕影灯,最后垂着眼睫轻笑出声。 乔黎:“……”救命,她为什么要留下证据。 可就在她以为这人要解释点什么的时候,苏夜痕只是搁下手中的捕影灯:“早说啊,今晚带你去玩。” 第86章 乔黎:“?????”哦,他以为她不高兴的原因,是因为他出去玩不带上她??? 苏夜痕把人从椅子上拉了起来:“走。” 乔黎跟着他下楼的时候,整个人还是懵的,之前种种情绪都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复杂,这搞得她无语凝噎,都不知道自己该做出什么回应为好。 这人的脑回路没毛病吧? 出客栈后,乔黎退了一步:“我不和你一起去,万……万一你把我卖了怎么办?” 她看他会在意她的情绪,终究还是小心翼翼地问出了这句话。 苏夜痕闻此言先是一愣,而后脸色冷了下来,表情又是轻蔑又带着点匪夷所思:“卖你?到流金宫?” “你在这地可不值钱。” 乔黎:“……” 苏夜痕算是明白了,为何她一进永州郡就神色郁郁,原来,她是担心他把她卖到流金宫? 思及此,他顿时哭笑不得,为她的愚蠢冷笑:“流金宫以金子作为交易,你觉得哪个高阶修士会缺这种俗物?嗯?” 乔黎没说话。 苏夜痕又道:“卖你到流金宫,还不如拿你去和沧澜或者烈炎换宝物呢,蠢货。” 他是真气笑了,似不想再搭理她,顾自往前走。 第117章 那我呢 乔黎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许久。 是她想错了吗? 那他为什么什么都不告诉她,进城前又对她好得诡异…… 还有他去逛青楼和花魁共处一夜是怎么回事?另外他哪里搞来的那么多金子…… 疑问重重。 乔黎追上苏夜痕的步伐,可他只管大步往前走,并没有再和她说话的意思。 思来想去,伸手拉上了他的袖子。 但这人无情地抽走了袖子。 乔黎:“……” 二人沿路往前走,也不知道走到了哪条街,总之街上的人流变少了,旁边是条河流,河岸边种有不知名的树,满树金絮在风中飘摇,散落了不少在河水之上,伴着这灿灿阳光,画面十分和煦明媚。 乔黎认真想了一路,也觉得自己是太没有安全感了,导致一点不对的苗头就容易想很多。 于是又鼓起勇气开口问:“那你为什么会来永州郡,我觉得以你这身份,不会来这样的地方。” 这事说来话长,解释起来很麻烦,苏夜痕不想因为这些事情废话,但他算是懂了,如果他不告诉她一个答案,她能蠢到以为他要卖她。 他眉心跳了跳,不是很耐烦地简短回答:“这里有熟人。” 乔黎反应过来:“在流金宫?你那些金子也是找朋友借的?” 苏夜痕面无表情,敷衍了事地点头:“嗯。” “那你朋友是流金宫的花魁?” 苏夜痕想了下,这么说也没错:“对。” 乔黎回想起那天看到的,他们孤男寡女进去呆了足足一夜,然后回来就借到钱了…… 他该不会……是去卖身借钱了吧? “……” 咋可能,这人一向狂妄自傲,怎会做这种低头下脸的事情。 苏夜痕斜眸看她一眼,见人一脸思索的模样,莫名很烦躁,伸手将人拽了过来。 然后乔黎就被摁到旁边的树上了,男人居高临下的睥睨着她,眼神冷冷。 这是个树咚的姿势,但这人却一脸凶巴巴,神情冷鹜,语气也狠厉,反倒像是要杀她:“问,不问完你那些乱七八糟的问题,我现在就把你丢旁边河里去。” “……” 乔黎一惯的好脾气,愣了一会,才开口:“那你家住在哪里?” 苏夜痕:“雷洲紫云谷,今被人称作荒洲。” 关于他和那花魁的事情,乔黎其实不太敢直白的问,毕竟她如果显得过分在意,岂不就暴露了她的心思? 一番纠结下,换了个委婉的问法:“你和那流金宫的花魁,很熟悉吗?” 苏夜痕:“嗯,他算是我的人。” “……” 乔黎听到这个回答,脑子一嗡。 他竟然还承认得如此坦然? 苏夜痕本以为她问完这些问题就会没事,可她得到答案后仍是这种低落的情绪,烦得他是真想将她丢河里算了。 流金宫宫主原来本就是玄夜阁的人,如今隐藏身份从商,本也有一半的目的是给玄夜阁探听各路消息,这究竟有什么问题? 莫非她当真是身份尊贵,瞧不起这种行当? 苏夜痕正要发作,就见人抬起眼眸,仿佛鼓足了勇气,才忐忑出声:“那我呢……” 苏夜痕:“?” 他本来满脸恼火,直到感受着她这泛酸的情绪,以及见人这般可怜的问声,所有的烦躁又都被堵了回去,只剩下困惑。 苏夜痕看她许久,最终失笑一声,直接拉过人,将其抱了起来。 似乎没有耐心再慢慢走,直接飞过河流,朝着那边的流金宫而去。 这一切都太突然,乔黎根本来不及反应,姿势还是那个姿势,他如今倒是抱得熟练。 万里晴空下,永州郡的屋瓦都被照耀得发光,耳畔是被阳光照暖的风呼啸刮过。 风声中,乔黎心跳加快,表情有些茫然,非常没安全感地问:“你这是干嘛?又要带我去哪?”苏夜痕被她的情绪扰得满心不悦,根本不想理会她:“你闭嘴。” 他一方面是恼火于她的麻烦,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麻烦的东西?蠢也就罢了,有事又不说,脑子里一天天的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一方面则是为自己的一系列行为感到费解,他何至于受她这种废物的影响?她忧郁她不高兴她在想什么,和他又有什么关系?真惹烦了顺手掐死也就算了。 “……” 如果可以重来,他一定不以那种方式愈合她的灵丹。 飞行的速度比走路的速度可快多了,不多久就落到了一座阁楼的天台上。 落地后乔黎看了一下,这并不是昨天那座楼,这一处的阁楼更高,往下起码有十多层。 她满心疑惑,可苏夜痕这人也根本不解释,拉着她的手就走到了某扇木门前。 袖一拂,两扇门顿时齐齐打开,甚至因为他的粗暴,门板撞在墙壁上发出两声巨大的哐响。 乔黎:“……”这土匪般的气势,像是来做客的吗? 里面是间布置得很华贵的房间,风格也很女性化,不论是从粉色的飘纱帘子看,还是从屏风上的花鸟刺绣看,都会觉得这里住的是名女子,且是那种极尽奢侈的贵族女子。 然而苏夜痕进门不敲门也就算了,被垂帘挡住还顺手将垂帘也扯了块下来。 房中的女子显然被这一气势吓到,但见来人,也很快就冷静了下来,她悠悠撑坐起身,屏退了侍候的丫鬟,语气娇嗔:“你这粗鲁的性子何时能改改,我今个儿什么都没干呢,就坏了两扇门,啧啧……” 乔黎跟在一旁,望着这诡异的画面,她满脸迷惑。 榻上的确是位气质妖娆的女子,身形高挑,香肩半露,一头长发随意披散着,起身的动作慵懒且优雅,但她……并不是昨日那位红衣女子。 不过这会她看苏夜痕的眼神和那红衣女子很像,媚眼如丝,正是青楼女子看嫖客的那种眼神。 对此,乔黎满脑子问号。 这又是谁??? 看来苏夜痕这人当真是万花丛中过,认识的女人还真不少…… 但若说苏夜痕和她有一腿的话…… 乔黎打量完软榻上的女子,又看向苏夜痕。 这人脸上只有冷漠和暴躁,根本不像是嫖客见情人。 妖娆女子注意到了乔黎:“这位是……” 第118章 聚灵草 苏夜痕没回应,倒是那女子打量着,眼睛忽然一亮:“诶,那河洛的小公主真被你给拐来了,来让我瞧瞧这三洲第一美人究竟长什么模样?” 说着,兴致盎然地下榻上前,作势抬手揭乔黎脸上的假颜。 只是伸出去的手还没碰到乔黎,就被苏夜痕那冰冷的眼神给冻住,女子犹豫再三,只得讪讪收回手。 乔黎警惕地后退了半步,闻此言倒是一愣, 她还知道她的身份,也知道她这是假脸? “你是谁……”乔黎话还未问完,女子就笑盈盈地开了口,眸中带着戏谑:“你想问我是谁?我么,自然是阁主最亲近的女人……” 她说着,笑颜如花,还作势往苏夜痕的肩头上倚靠。 但苏夜痕根本不等她靠近,就握住了她的手腕,用力一扭:“你找死是么?” 骨头咯吱的声音在房中响起,女子疼得嗷嗷直叫,到最后泪眼朦胧,委屈道:“你怎的这样对待奴家,太凶残了……” 乔黎被这一幕惊呆了,人家好好的一个大美人,居然被这么粗暴地对待?!! 感觉他这不像是对待一介女子,更像是对待一个男人…… 第87章 令乔黎万万没想到的是,前一秒才刚这么想,后一秒苏夜痕就威胁道:“再不说人话把你胳膊拧了!” “啊疼疼疼!我错了我错了,我不惹你小媳妇了……”这回是男人的声音传来。 女人的身体和面相,却传来男人的声音,这画面怎么看怎么诡异。 乔黎惊呆x2 这……女装大佬还是人妖??? 苏夜痕听到后半句,加重了力道,女子又发出一阵男声哀嚎:“嘶!我是真错了……” 苏夜痕这才松开,脸色未消余怒。 花若影根本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就挺突然的,突然被人这样残暴对待,他退到一边,将袖子撩起来,望着那惨不忍睹的淤青,嘶着声拂袖,旁边一个盒子被无形的灵力打开。 他一边用复伤丹给自己疗伤,一边还不忘抱怨:“你至于吗?我就开个玩笑而已……” “嘶……话说我今日还有位贵客要见,你要是把我胳膊给拧断了,这生意可就谈不成了。”他说这话又换回了女声,微恼的声音自带娇嗔。 苏夜痕冷着脸在客椅上坐下,语气也总算恢复如常冷淡:“已经给你一日时间了,可查到了?” 花若影将胳膊上的伤愈好,两指捻着袖纱放下袖子,动作一惯优雅:“查是查到了,只不过……” 他说着瞥了眼乔黎,不知道接下来的话能不能说,毕竟往日他与阁主议事,可从没有任何外人在场。如今有外人在场不说,那人还知道了自己的秘密,流金宫宫主乃是男人的秘密,这一览三洲,也仅有一人知道,如今倒好…… 乔黎察觉到这微妙的气氛,也有些尴尬,正思忖着要不要回避,就听苏夜痕开口:“接着说。” 花若影见这位都不在乎,想了想,倒也没什么好顾忌了:“六系之灵珠乃是上古神物,真想用碎片凝合成,得消耗高阶聚灵草……” 苏夜痕轻蔑开口:“不就是草药?这你流金宫还办不到?” “若是一般的聚灵草自然不成问题,但是凝聚神物的聚灵草得是极品九阶聚灵草,我辛辛苦苦珍藏了这么多年,也才五十余珠,而凝聚灵珠,得耗费百株才行。” 苏夜痕不说话了,眸色微疑。 花若影又说:“要说这极品九阶聚灵草听着高级,其实也不过只是一种相对罕见的草药而已。” “聚灵草是炼回灵丹的主要材料,但这世间可无人能炼出九阶回灵丹,其价值在许多高阶修士那里等于是无,这九阶的聚灵草,甚至还比不上五六阶的聚灵草稀罕。” 苏夜痕懒得和他多废话,直接道:“想办法凑够百株。” 花若影:“这个嘛,我也不能保证,不过我今晚要和一位贵人谈生意,是位要整箱购置回灵丹的火系修士,他的来头必然不小,我从他那里探探口风先……” 流金宫多数时间只做凡人和低阶修士的生意,一般收的都是大量金子,为数不多的宝贝,则几乎都是从这些稀罕贵人手里捞得。 毕竟再高阶的修士,也难过美人关,他们流金宫很容易就能捞到好东西。 听他不是很有把握的样子,苏夜痕冷淡道:“这永州郡本座不会久留,你尽快。” 花若影点了点头,脸色倒是没有先前那么不正经。 乔黎全程在旁边听他们讲话,之前心头的那些思绪全都烟消云散。 唯一不解的是,这女子与昨日那红衣女子的容颜不一样,妖艳气质也更胜一筹。 如果这位是女装大佬或者人妖什么的,那昨日那红衣美人是谁? 她想问,却也知道此时贸然开口不合时宜,便也沉默不语,只低头打量着地上的花毯。 就在此时,外边忽然传来叩响:“宫主,人到流金宫了,如今正朝四合宫这边而来。 花若影坐在榻上,像只贵妇懒猫一样打了个哈欠:“知道了,退下吧。” 他扭着腰肢起身,路过乔黎的位置时,在她面前停了一下,抬手就要去勾她的下颚,只是还未触碰到她,就觉得后背一凉。 他轻笑了两声,悠悠收回手:“别想了小美人,本宫虽是流金宫宫主,但不妨碍偶尔换个身份玩玩,你昨日见到的,月季阁的花魁也是我。” 要说昨晚,他听见护卫的说辞还很稀奇,居然会有姑娘跑来打听玄夜阁阁主的事情,这可真是活见鬼…… 经过刚才那番,他倒是完全不稀奇了,脑子里只剩下八卦,要不是因为这尊大佛在场,他甚至还想拉着人聊一聊。 毕竟,注孤生的玄夜阁阁主身边多了个美人,这是多么值得扒一扒的奇闻异事。 乔黎没想到他还会给她做一番解释,可她心是安了,却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应这份解释,最后只是茫然地轻点了一下头。 花若影被她这娇憨模样逗笑,心下更稀奇了,他原以为能被那位看上的人,怎么着也该是有手段和心机的…… 没想到,竟是个羞怯内敛的小姑娘。 啧啧啧…… 苏夜痕见人驻足在乔黎身前打量那么久,眼眸微眯。 花若影轻咳两声,别开了目光:“走吧。” 他故作无事的离开,苏夜痕也和乔黎起了身,三人出了房门。 第119章 慕衍 行至走廊,花若影想起什么,侧头对身后的乔黎道:“本宫身份乃是秘密,不许对外人道,连这两个身份是同一人都不许说出去,知道了么?” 乔黎望着这妖艳迷人的大姐姐,又听着这低柔贴心的嗓音,是真的很难以想象,他居然是个男人。 脑子里不由蹦出那些变装视频下的评论:男人美成这样,可让女人怎么活。 她轻轻点了一下头:“明白,我不会说出去的。” “小美人真乖……”花若影朝她迷人一笑,回过了头。 苏夜痕全程冷脸,听到这两个字,更是嘴角一抽:“……再恶心撕了你的嘴。” 花若影:“……” 乔黎:“……” 三人来到走廊尽头,尽头的角落有一朵巨大的金色莲花,在阳光下金光灿灿的,像是纯黄金打造,而中间的芯子则是白色的玉石,面积很大,可以容纳七八人站在上面。 乔黎乍见完全不知道这是什么,直到前面两人踏上玉石区域,她才缓缓跟了上去。 然后她便看见那金莲往下沉落,片刻后在低层位置停下了。 乔黎:??!这不是电梯吗?? 一直到随着两人下去,她还忍不住回头看。她私以为她的世界是足够发达的,什么高科技玩意都有,也是真没想到,一朝穿越到古代,她竟然成了没见过世面的土鳖。 更稀奇的是,这些东西河洛也没有,比起玉琼,河洛简直是科技不发达的边缘小国,最高的楼阁也就五层而已,还是王宫之内由灵石打造的建筑…… 说是落后地区,还真不为过。 苏夜痕将她的那点小动作尽收眼底,唇角勾起一个连他自己也未察觉的弧度。 花若影随意往下一瞥:“人到了。” 这里是四合宫的第三层,也是会客厅的位置,从这里的走廊往下俯瞰,一切都清晰可见,不仅可以看到来人,还可以看清来人的长相。 乔黎微侧身,顺着花若影的目光往下看,顿时就看见一位女子领着一群人朝这边而来。 女子看打扮,是流金宫的侍女,而那群人则身着白袍,袍子上有红色的图腾纹样,步伐整齐划一,颇有来头。 至于为首的那个男人,气势则更为迫人,他穿的乃是一件醒目的红色缎袍,袍子上的金色火焰在太阳下泛着光芒,为其增添不少贵气。 诶等等…… 绣金焰的红色衣袍……好耳熟,确切地说,是这个词汇眼熟。 引路侍女款款上前,边走还边有礼地伸手:“慕公子,这儿便是四合宫了,宫主已在三楼恭迎已久。” 乔黎本来只是觉得有那么一丝似曾相识,听到这声“慕公子”,脑子里顿时冒出一个名字,慕衍。 与这名字挂钩的,其实还有流金宫,这两个名字的熟悉程度几乎一样。 慕衍,流金宫,阎凛化名慕衍来流金宫…… 她想起来了! 这不巧了又是那垃圾原著的情节吗??! 原主作为一个久居深宫又消息闭塞的小公主,哪里知道流金宫,且不说玉琼与河洛相距甚远,就说这等不入流的风月之地,河洛国主和王后又怎会让她知晓。 她之所以了解这里,知道流金宫的广告词,完全是因为看过原著。 只不过那个情节,是阎凛化作慕衍带原主一同来流金宫。 古早文嘛,总有这种男主带女主一起逛青楼的戏码,而且大多是青楼女子千方百计勾引男主惹女主吃醋,或者二人受环境影响,发展出些暧昧事件,这本狗血古早虐文自然也不例外。 乔黎回忆了一下当时的情节,那会儿原主国破家亡半年多了,在烈炎王宫受尽折辱,寄人篱下,和阎凛的关系非常差,完全是阎凛单方面强取豪夺,囚禁强奸一条龙,打个巴掌给个甜枣的pua模式。 第88章 而两人的关系第一次得到缓和,正是因为这次玉琼之行。 这一行,阎凛只带了原主,没有了那些个后妃美人作妖,两人的相处难得有了些“甜蜜”,诸如女主想杀男主报仇,男主却为女主挡刀导致女主下不去手之类的,总之是恨中生爱,爱中生恨,好大一盆狗血。 两人的感情升温后,流金宫又是个转折点,来到这美人乡后,阎凛耐不住寂寞,瞧上了芙蓉阁的花魁,那女子气质如清水出芙蓉,却又带着青楼女子独有的勾人魅惑,俗称又纯又欲,是男人最难抗拒的那款。 待阎凛与那女子一夜春宵后,原主如梦初醒,并因为这件事情与他置气,后来阎凛哄了很多遍,原主都抵死不从,抗拒与他亲近。 最终将阎凛彻底激怒,回程之时干脆把那芙蓉花魁赎了身,于是回宫的路上,又是对原主的第二番虐心虐身…… 乔黎印象最深刻的就是原主吃醋生气那段,她当时还以为阎凛因为理亏多少会态度好点,结果这渣渣子把原主一番摧残后,还捏着她的下巴,居高临下地说:“你不过一个亡国奴罢了,最好认清自己的身份,你有什么资格吃醋……” 不回忆还好,一经回忆起这些,乔黎简直心机梗死。 她当时能看完这本书,除了闲得无聊之外,完完全全是想看这畜生到底怎么死的,结果没想到男主虐了女主整整一本书,只在最后一章女主死时才流露悔意。 这都不能叫意难平了,只恨不能拿着四十米大刀和原著作者聊聊人生…… 她全程期待女主觉醒修炼,复仇雪耻,结果女主只是一遍遍爱上男主,最后在这种扭曲矛盾的爱恋中选择自戕,以结束自己生命的方式来惩罚男主。 乔黎记得她当时抱着手机从床头滚到床尾,满脑子都是就这?就这?!就这!!?一直无语到睡去再穿书…… “……” 她曾一度怀疑,是不是上天感受到了她强烈的愤怨,所以才让她穿的书。 苏夜痕本来不甚在意地瞥了眼下边,待看清来人,稍稍一愣,紧接着微眯了眼睛。 他倒是没想到,花若影口中的贵客,竟然是这位…… 这冤家路窄的……还真是有意思。 望着下面的情况,他不知怎么想的,偏头看了眼乔黎,他本以为她认不出这烈炎国的主君,可蹊跷的是,此刻她一向温柔和善的脸上流露出了冷意,而她此时的情绪里更藏着深深的厌恶。 对此,苏夜痕疑惑出声:“你认识他?” 第120章 窃听 乔黎点头:“嗯。” 苏夜痕不知她为何会认识此人,在他的印象里,这河洛公主在亡国前被河洛国主保护得跟心肝似的,连王宫的门都少出,怎会认识烈炎主君? 而以她的修为之低,也断然无法通过看透修为猜测身份。 他不是很明白,思来想去只觉得她可能是看过画像。 乔黎收回目光,看了眼苏夜痕,见人正饶有兴致地盯着自己,像是想看她会作何反应。 他大概感受到了她的恨意,只不过他不知道的是,她对于阎凛,不仅有亡国公主对于仇人的恨,还有抓狂读者对于渣男的恨。 苏夜痕忽然凑近乔黎的耳畔,小声吐息:“想杀了他吗?” 乔黎神色冷淡:“……当然。” 苏夜痕垂了眼睫:“可惜,以你现在的修为,没这本事,而我,也不会帮你。” “……”那你这话除了风凉,还有什么意义? “我不需要你帮我,会有一天,我能亲手杀了他。” 要说她已经不是原来的河洛公主了,那些国仇家恨并没有原主强烈,但此刻见到阎凛,她心中便诞生了一个要亲手杀他的念头。 这个念头非常强烈,甚至强烈到让她自己都感到诧异,某个瞬间她突然觉得,除了强大起来手刃敌人,一切都不再重要。 苏夜痕侧着头看她,待看见她眼底的坚定后,微不可查地弯了唇。 花若影站在一旁,瞧着那暧昧耳语的两人,单手叉腰,眼神懒懒:“别秀了,这贵客似乎是你们的老熟人,不回避一下?” 乔黎也知道自己不能留在此地,那阎凛的修为不是一般的高,如果一旦被认出,可就麻烦了。 然就在她转身要走的时候,苏夜痕却拉她去了会客厅的隔壁,这是一个黯淡的小隔间,与正厅仅仅隔着两层镂空隔板,隔板上贴着薄薄的纱布,透过纱布,都完全能看清厅里的布局。 苏夜痕随手关上隔间的小门,乔黎则满脸不解,压低声音问:“我们还呆在这干嘛?” 对方可是烈炎国主君阎凛,他要找的人是她,而苏夜痕带走了她,他们两个不论谁被认出来都要玩完…… “你内伤还没好,好奇害死猫,这险我们不能冒。”乔黎一脸惶恐,说完作势要去开门。 可还没来得及,苏夜痕就把她拉了回来,并从身后捂住她的嘴,对她比了个嘘:“人来了。” 乔黎听着这几个字,整个人忍不住一颤,她不动了,也不敢再吭声。 一直到透过纱布,眼睁睁地看着花若影把阎凛请进厅门。 她不知道的是,这隔间其实不是普通的杂物室,而是特请高阶修士,精心打造的窃听室,做得极为玄妙,在内的人能看清厅中的一切,听到厅中的声音,但反过来,就只能看见画山水的屏风,并不知晓里边有个小暗室,连声音也都听不到。 苏夜痕见乔黎紧绷着身子,一动也不敢动的样子,莫名好笑,不由偏头,在她耳畔道:“怕成这样啊?” 乔黎是真没想到这人居然还敢出声,惊讶地回头,眼神装满了疑惑。 苏夜痕松开了乔黎,眉微挑:“刚才也不知道是谁,还信誓旦旦地说要亲手杀他呢……” 乔黎看了眼纱布外,发现哪怕他用这么大的声音说话,外面的人都没知觉:“他们听不见我们说话?” 苏夜痕不置可否地看着她,那慵懒的神色带着一惯的笑意,似乎在嘲笑她的胆小与无知。 乔黎:“……” 也是,这人可不蠢,怎么可能真冒着被发现的危险偷听,他能留在这里,必然是笃定他们不会被发现的。 想起他刚为了吓她比的嘘,乔黎有些无语地将人推开,然后择了处木椅坐下:“好玩吗?” 苏夜痕也坐到她的旁边,胳膊肘搁在扶手上,手指抵着太阳穴,似很愉悦地笑了笑。 乔黎听着厅中之人的互相问礼寒暄,默默回想着之前的一切,这会儿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什么。 他此行之所以特意带上她,还让那流金宫宫主在她面前暴露男身,是在……跟她作解释吗? 那日的红衣女子是流金宫宫主的马甲,那么他们两个男人共处一夜,倒也没什么问题吧? 而且能看出来,他来流金宫确有要事,根本不像是寻花问柳…… 最重要的是,她发现这人似乎有些在意她的情绪,她哪怕一点点不对的苗头,他都能敏锐地觉察到并及时给出回应。 想着,乔黎微微蹙了下眉,心中那根明明已经捋得差不多的线,又再次被揉乱成一团。 如果只是误会的话,那他…… 算了算了,不能再想了,感情这东西,就像个漩涡,越想越深陷不可自拔。 她记得以前听一位心理师说过,无法确定之事就归为无法确定,没必要反复纠结或揣测答案,那纯粹是自我消耗。乔黎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厅中的交涉上,此时阎凛正喝着茶,一双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那面露为难的女子:“你们流金宫不是向来只收金子么,怎么,我出三倍黄金购置,你还有犹豫的?” 花若影娇声笑着,有礼地回答:“我能看出慕公子您的诚意,但您也知道,我这流金宫的回灵丹多是用来拍卖的,倘若这最后一箱五阶回灵丹成箱贩售出去,那许多修士的生意可就难做了……” 阎凛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那你想要什么?” 花若影理了理袖摆,思忖半晌才道:“聚灵草,五十株九阶聚灵草,这种灵草生长在妖兽出没的深林,对于我等凡人来说难以采摘,但你们修炼之人,想必珍藏了有不少。” 阎凛:“可九阶聚灵草乃是稀罕物……” 花若影垂下手,笑容明媚动人:“虽说物以稀为贵,但倘若公子用不上,再稀罕的东西,也分文不值了不是么?” 这三洲总有许多凡人想要洗筋伐髓步入修士行列,而这聚灵草倘若给凡人食用,则能净化他们身上的浊气,增加突破一重天的可能,等级越高的聚灵草,其效用越大。 “这东西我倒也不是没有,只是……”阎凛说着,垂眸而笑,眼睫遮掩了眸底的晦暗之色:“素闻流金宫以美人出名,那不如……” 花若影自经营流金宫以来,见的男人千千万,何尝不知这人的心思。 还未等人说完话,他就笑着打断:“可以,如若慕公子有我流金宫想要的聚灵草,我不仅出一箱五阶回灵丹作为交换,另外这三十六阁的花魁,还任公子挑选着陪您一夜,不知慕公子意下如何?” 第89章 阎凛转着手中杯盏,许久才抬眸道:“倘若……我要宫主你作陪呢?” 第121章 愉悦 这话不止花若影傻眼,就连在一边窃听的乔黎和苏夜痕都是一愣。 乔黎知道那聚灵草是苏夜痕想要的,这会见状,有些担忧:“怎么办,他不是个男人吗?这怎么陪……” 苏夜痕斜眸瞧了她一眼,声音冷淡:“你担心他做什么。” 乔黎眼神古怪:“我这叫担心吗?我这明明是好奇……” 苏夜痕倒是不以为意:“这流金宫是什么地方,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他若是连应付这个的本事都没有,早完了。” 见这位大佬丝毫不担心自己的朋友,乔黎自也没什么好担心的,放下趴在木栏杆上的手。 屋中之人又闲谈了几句,花若影呆滞片刻后又恢复了如常笑颜,竟真同意了。 这一番闲谈下来,暮色已至,直到阎凛及花若影等人彻底离开,苏夜痕才推开小门,走了出去。 乔黎跟在后边,想起刚刚见到的一幕,忍不住轻笑出声。 苏夜痕极少听见乔黎这样愉快的笑,不由回头:“你笑什么?” 乔黎连忙藏了笑意:“没什么。” 杀千刀的种马渣男垂涎一个女装大佬的美色,这还不好笑吗? 虽然,那女装大佬的确姿色诱人…… 感受到她这平静中又带点愉悦的情绪,苏夜痕微挑了下眉。 看来她果然是因为此事而忧郁,如今知晓花若影乃是男子,竟然还开心成这样…… 此时四合宫外光芒一片,深秋火红的晚霞笼罩着一片金瓦琼楼,也照暖了迎光而走的两道身影。 乔黎走在流金河畔,望着那如碎金流淌的河流,忽然好奇地抬头问:“我看这玉琼之地金子多得泛滥,连银子铜币都少见,你说,这金系修士是能炼出金子么?” 苏夜痕:“的确有炼金的修士,只不过极其罕见,炼金之术,不仅要修为要求高,法器也需高阶。” 乔黎若有所思地点头:“原来如此。” 她说呢,她所了解的世界,自然界的金矿是极其有限的,而这玉琼,不仅以金子作为最小货币,还动辄用金子建造房屋,这么大量的金子,显然不可能都是天然生产。 没想到,金系修士竟真能炼金,而这以金修为主的玉琼也怪不得有钱。 说完这话走了很远,乔黎才猛然发觉什么,抬头看向苏夜痕。 这人刚刚……竟然没有嗤笑嘲讽,而是心平气和地回答了她的问题? 他一惯的言辞不都是“废话”“蠢问题”之类的么? 彼时的苏夜痕正走在她身侧,金色的夕阳光芒从旁侧打在他的脸上,让他的面容一半暴露在阳光下,一半落在阴影里,明暗相交呼应,竟有种别样的美感。 从乔黎的角度看去,即便这不是他原本的神颜,也十分好看。 苏夜痕注意到乔黎的视线,偏头过来,对上她的目光。 乔黎则下意识错开,转而去看旁边墙上的壁画。 这玉琼之国的建筑风格与河洛截然不同,洑水城的建筑乃是黑瓦白墙,比较古雅,人人爱花,而这玉琼则多是金瓦红墙,崇尚繁华,人人喜金。 即便是这沿路的围墙上,都画了不少漆金的壁画,画风瑰丽神秘,带着玄幻世界独有的色彩,随便一幅都是上等的艺术品。 苏夜痕仿佛被乔黎平和的情绪感染,就这么慢悠悠地沿河而走,竟没有丝毫不耐烦,甚至不时偏头,将她偶尔流露的欣赏惊艳之色都收入眼底。看来那河洛当真是穷乡僻壤,他想。 …… 聚灵草阎凛答应给流金宫送来,但这东西在烈炎王宫,从烈炎王宫送来永州郡,便是最快的运输法器,也得耗上半月之久。 于是苏夜痕便以此为借口,继续呆在永州郡,不过他没有住原来的那个客栈,而是拉着乔黎连夜换了家更大的客栈。 这豪华客栈位于流金宫之内,足有九层之高,他选了顶层的位置。 站在这上面从窗台往外看,可以俯瞰整个流金宫乃至永州郡,举目望去,成片的金瓦高低错落,壮观无比,等到了夜晚,窗外还有漂游的各色灯笼。 而这里的灯笼和孔明灯的原理不同,它们的灯芯皆是灵烛,可以用灵力控制游动,也可以让它定在空中的任意位置。 乔黎刚开始来这里的时候,还常趴在窗边观望,时不时便捞几个灯笼过来玩玩看看,但没多久便不稀奇了。 要说她其实不太明白,苏夜痕为什么突然要换客栈,之前的那个客栈虽不及这边的景致好,但也已经非常舒服了。 可当她问起时,他则回答:“流金宫的宫主是自己人,而这里是他的地盘,你觉得呢?” 乔黎:“……”懂了,住朋友家开的酒店省钱。 刚开始来这住的两日,她还有点分心,不时便被这繁华的景象迷乱了眼,但后几天,她则恢复了她惯常的生活状态。 那长达三个多月的流亡生活中,她除却吃饭睡觉杀匪之外,一有时间就练剑,或者打坐凝空境。 以至如今不仅剑术了得,空境容鼎里的液体也有极为缓慢的增势。 这后者其实是乔黎没有想到的,毕竟她觉得提升修为和锻炼体力是两码事,剑术学得再厉害,再游刃有余,不在灵地内修炼,一样没办法提升修为。 但她试验发现,体能方面的锻炼虽不直接影响修为,但却能让她以更快的速度凝空境,处在空境里时,能够吸收的水灵韵也会变多。 可以理解为,锻炼体能是横向修炼,提升修为是纵向修炼,而这二者,呈一定程度的正相关,相辅相成。 这是所有的书籍中都未提到的,书中言,凡修炼都得借助灵气,其步骤是凝境吸收内化然后突破,步步飞升,除了表明法术需要勤加练习之外,并未解释过锻炼体能与提升修为二者间有什么关系。 这感觉非常玄妙,也让乔黎愈加笃信,没有努力会是白费的。 在她练习剑术,杀匪试炼时,提升的不止杀敌技巧和体能,修炼的能力也在缓慢进步…… 甚至她偶尔挥剑过猛,一剑寒霜时,也意外地促进了冰灵韵的内化…… 第122章 衣裙 练习到如今,乔黎即便在这少雨多晴的风洲之地,也能快速凝结空境。 空境里容鼎的水位线已经快要过半了,而她知道,这水蓝色的清澈液体其实就相当于进度条,等这个小球装满这种液体时,她就会突破聚水二重天。 这一日,乔黎从早上开始闭眼,本指望和之前那样,等到日落黄昏再睁眼,结果还没到下午,就被某人打搅得空境碎裂。 那人先是扯了扯她的衣袖,而后又捏了捏她的脸颊,总之非常之手欠。 要说苏夜痕这种时候从不会打扰她,这是头一次…… 凝空境不是容易的事情,需要长时间专注才行,而凝境修炼的人最烦的就是被打扰。 乔黎自也不例外,碎境后她蹙眉睁眼,看向旁边的罪魁祸首。 她调整了下情绪,无奈地问:“怎么了?你有什么事吗?” 这客栈也是两张床榻,她和苏夜痕一人一榻,彼时她在自己的床榻上打坐,而苏夜痕靠上她的床榻不说,还非要来打扰她。 苏夜痕闲闲地靠在床头,神色懒懒:“你无不无趣?在这种销金之地,居然还有心思打坐修炼……” 乔黎:“那不然?” 她不修炼还能干什么,这外边的世界再繁华,也和她没有关系不是吗?有幸能看看,她就已经很知足了…… 而且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她不太想让自己沉溺其中。 苏夜痕:“玉琼乃是风洲之地,想必你也感觉到了,这里气候干燥,你凝空境虽易,却吸收不到任何水系灵韵。” 乔黎:“那意思是凝境修炼的意义不大?” 苏夜痕轻点了下头,然后坐起身来:“你不是喜欢这流金宫的景色么?不想再去逛逛?” 乔黎略作思索,也跟着下了床。 路过旁边的桌子时,她发现那原本空空的桌面上多了些东西,好奇之下,走了过去。 方形的长桌上摆置着好几个木质托盘,而每个托盘中都放着几叠衣物外加一些配饰,且皆是女子的服饰,不论是从款式还是颜色上看,都绝非凡品。 出于对漂亮衣裙的本能喜好,乔黎随手拿起一件,将之抖开。这是一条水蓝色的长裙,裙腰绕着半透明的莲花瓣,这花瓣也不知是什么材质做的,呈透明状,上面犹似洒着点点碎星,拂动间莹莹发亮,而这蓝色的裙摆则层层相叠,带了点蓝白渐变的感觉,非常漂亮。 一摸料子,质地更是如鲛纱般轻薄,如流水般柔软,裙摆错落之间,仙逸十足,且缝合的位置完全看不见针线的痕迹,翻来覆去都没有,简直就像是那仙女所穿的无缝天衣。 第90章 乔黎从未见过这么好看的裙子,一边打量,一边问苏夜痕:“这是什么?” 苏夜痕眉心微蹙:“你傻到连衣服都不认识了?” “……” “我意思是说,这哪里来的?还有……是你买来放桌上的?” 他这人……会想到要给她买衣服?他有这么好心?而且这好端端的,给她买衣服干什么? 苏夜痕自然看到了乔黎眼底的疑惑,其实他又何尝不是。 早上他前往流金宫的藏珍阁,本只是取些有用的法器,却不巧看到了这些置于柜中的上等鲛纱裙,这些衣裙原是出自河洛,乃是鲛纱中的上上品,价值连城,已被流金宫当作宝物珍藏了很多年。 他当时也没多想就顺便拿了,等回到房间,才后知后觉地有些莫名。 苏夜痕回忆着,只觉得自己大抵是……略有愧疚吧。 毕竟这蠢货什么都不懂,连进入境界是乃灵修都一概不知…… 事已至此,他用些别的补偿她倒也没什么。 乔黎半天没听见回答,抬起头看向苏夜痕。 苏夜痕心绪复杂地别开眼:“还不是因为你丑到我了。” 乔黎:“???” 她不一直都这样么?况且她哪里丑了,顶多遮掩了原本的容颜,穿得土了点,可那也不至于丑吧?他什么时候连这个都要讲究…… 她没说什么,将手中的衣服重新放回了托盘内。 苏夜痕余光瞥见她的动作,眉头蹙得更深:“这里没外人,你不试试?” 闻此言,乔黎又是一愣:“试试?” 苏夜痕很快便不耐烦地说:“那你扔了吧。” “……为什么要扔?”乔黎是真搞不懂这人的脑回路,这么漂亮的衣裙,就算不穿也该好好收着不是吗? 她古怪地看了眼苏夜痕,总觉得他像是在送她礼物,但又非常不想承认,于是就表现得很矛盾? 屋中静默须臾,乔黎又将那衣裙拿了起来,抚摸着那柔柔的衣料垂眸道:“如果我猜的没错,这是产自河洛的上品鲛纱裙吧……我当然很喜欢。” 说完,就拿起这叠衣裙,绕到了屏风后。 她自来到这个世界,就从没有穿过什么漂亮衣裙,即便最初在沧澜那几日,为了保持低调,她也不敢穿过于招摇的衣服。 之后逃亡的路上更不用说,穿着一身破烂,就差被人当成乞丐了。 此时时间还尚早,自然不缺这点换衣服的时间,这么漂亮的衣裙,就算不穿出去,试上一试也不亏。 苏夜痕冷着脸站在一旁,直到人拿着衣裙离开,他才稍微侧目。 目光所及,是一片金框画云屏风,近乎半透的薄纱上绣着风洲之地的万里流云。 要说屏风上本是一幅浩荡壮阔之景,却因那道暗影而显得朦胧暧昧起来。 她身姿窈窕,手臂纤细,行动亦如她的性子一般柔缓,随便一个披衣垂首的动作,都是一幅精细描摹的美人剪影,帧帧摄人心魂,美得惊心动魄。 这绝世之美人,美的从来都不单单是那张脸。 苏夜痕怔忡地盯着那扇画云屏风,思绪渐渐飘远,不知不觉联想到了以前的许多画面。 有河洛王宫时她与那几人对峙时的坚毅,也有他将她抱起时,她那灰头土脸的可怜,还有咏梅宫里,她那随遇而安的恬静。 蹊跷的是,那些往日他根本不会去注意也浑然不在意的画面,竟在此刻逐渐清晰了起来。 一幅幅生动的画面中,她总是这样矛盾,又愚蠢又清醒,又脆弱却又那么的坚韧。 从前没太在意,而今回想,她在换容扮丑之前,的确是一个举世难寻的美人。 “……” 第123章 不舍 乔黎换了衣服出来,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这屏风是半透的。 不过她倒没什么好在意的,毕竟这么多天相处下来,这人对她的态度一惯冷淡,哪怕孤男寡女同在一屋檐下,他也没有半点不轨居心。 她一直觉得,他就像是个没有欲望的人,不吃饭也不睡觉,甚至不论是住破茅草屋,还是金瓦楼阁,都是随便往那一坐,似乎周围的任何环境都与他无甚关系。 整个人完全超脱凡俗之外,如果不是因为面相太凶狠,乔黎都以为他是什么出世高人了。 她顾自走到梳妆台的镜子前打量了几眼,然后转身问苏夜痕:“好看吗?” 水蓝色的上品鲛制纱裙,穿在身上轻盈如流,袖摆拂动间,宛如画中之仙,和她当初在河洛穿的那身很像。 苏夜痕本来还想着让她穿这身出门,但如今一见,这恐怕没法出门。 人本就靠衣装,她倘若穿着这身出去,即便遮掩了容颜,也很难不引人注目。而这乃河洛之鲛纱,与她本身的气质完全相符,一旦落在个有见识的人眼里,连猜到她的身份都轻而易举。 苏夜痕垂了眼睫:“换了吧。” 乔黎:“……?”这鲛纱裙丝滑如流,穿法繁复,她辛辛苦苦穿半天,这人给个评价会死吗? 喜欢衣服的女孩子都知道,换上漂亮衣裙都喜欢和人分享,最好是能得到两句品评。 “不是你让我换的吗?你不说点什么……”乔黎试探道。 苏夜痕:“脸太丑了,配不上。” 乔黎:“……”她是有病才要多问这么一句自取其辱。 换回原来的衣服直到出门走了三条街,乔黎也没再和苏夜痕说一话。 苏夜痕则是玩味地盯了她一路,见她那微冷着脸想凶又不敢凶的模样,不时勾唇而笑。 乔黎最后终于佛了,算了,这人狗嘴吐不出象牙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她气他干什么。 “你今天突然上街,是有什么事情吗?”走到一个分叉口,乔黎抬头道:“如果你没什么事的话,我应该需要去打听些消息。” 苏夜痕这才敛了眉:“什么?” 乔黎:“修炼门派啊,你忘了我上次说的,说是有个小门派名叫云什么洞,洞主曾是云泽仙府弟子,他那里招收水系弟子。” 苏夜痕闻言一愣,原本挂着的笑落了些下来:“你还要打听?” 乔黎想了一下,坦然点头:“嗯。” 其实这几天,她打坐的间隙也想了很多,苏夜痕即便是真有些喜欢她那又怎么样呢。 她即便能因此而开心,甚至因此而安心,但那又能怎么样呢? 别人喜不喜欢她主动权在别人,他今天可能喜欢她,护她一时,那万一等哪天他不喜欢了呢?是不是就将她弃如敝履,或者拱手让人? 如果说之前她曾还抱有那么一丝侥幸,期待这个男人能给她想要的,但在看见阎凛,想起那些原书剧情之后,她就知道,她不能任由自己沦落…… 她穿的可不是什么女配炮灰,而是虐文女主本尊,谁知道她任自己这样泥足深陷,会不会成为另一版本的受虐主角…… 爱一个人的前提从来都是自由平等,如果自己本身受制于人,那也根本谈不上什么爱,就像阎凛后来也对原女主动了感情,也对她百般怜惜,但那能叫爱吗? 况且,她现在也分辨不太清,她为之深陷的这段感情,究竟是真的爱恋,还仅仅只是困境中的依赖。 如果她和他同样强大,如果她站在和他比世并肩的位置,他是不是就没有光环了呢? 乔黎觉得,她至少得让自己离开一段时间,看分明再说,即便……她有再多的不舍与不愿。 苏夜痕本以为她那天的话是气话,根本没想到她还会再提及:“那些破烂地方你也想去?” 乔黎轻轻挑眉:“那不然……我还能随你回荒洲不成?” 这人很多问题不屑回答,但是陆隐就不一样了,有问必答,还毕恭毕敬的那种,所以她才从陆隐那里得知,他大概过不了几日就需要回荒洲。 他的灵丹无法在别的地方凝合,只能回荒洲借天雷之力。 苏夜痕顿时无言以对。 是了,荒洲那地方于她而言,恐怕才是真正的破烂之地。 本来这一切都在情理之中,她前往小门派修炼,他回紫云谷养伤,他既省了麻烦,她也乐得自在…… 可为什么,这样合情合理甚至还有益于他的事情,他会感到不悦呢? 那感觉很奇怪,像是有根无形的线牵扯着他,牵得他心神难宁。 乔黎垂了眼睫,倒是很平静地说出了这番话:“去荒洲往东,前往那个修炼门派往北,并不同路,等你要离开这里了,我们就此别过吧。” 苏夜痕听着这平平静静的一句话,心莫名往下一沉。 他这么多年,要说没有哪一件事不是以自己的利益为先,他不会被无关之事牵绊,对这世间亦淡漠得没有感情,甚至是百无聊赖的厌倦。 此刻这不断涌上心头,与理智利益完全相悖的情况,他几乎从未遇到过。 他没有回答乔黎的话,而是竭力扼下这心头乱绪,回头看了眼陆隐和魏虎,那二人迅速走上前:“主上有何吩咐?” 第91章 苏夜痕看向陆隐:“你去打听打听,云泽仙府哪位弟子自立了一个门派,叫什么洞,且招收水系弟子。” 陆隐垂首应是,转身离去。 乔黎倒真没想到他会这么干脆地帮忙,愣了一下才道:“谢谢。” 苏夜痕神色冷淡,没理会她的道谢,只是问:“你还有什么事情?我只陪你这么一次,下次可不会再有这样的闲情逸致了。” 乔黎思考半晌,摇头:“也没什么需要的了……对了,还有地图,之前在桐花镇买的地图多是鹿丘那边的,我大概还需要一份玉琼之地的详细地图。” 于是他们又朝那些贩售杂货的商铺而去。 这永州郡再繁华富庶,说到底也只是低阶修士和凡人的聚集地,这里卖的东西即便再好看再华贵也是俗物,连法器都少有。 因而苏夜痕自然提不起任何兴趣,每每乔黎进去打量时,他都是倚靠在门边,百无聊赖地看着她的背影,一脸的兴致索然和不耐烦。 彼时乔黎正站在一处柜台前,指着一张地图问:“您确定这是最详细的玉琼地图?” 第124章 冲动 掌柜欸了一声:“我说姑娘,你怎么就不信我呢?这可是咱们店里最详尽的地图了……” 他说着扯过地图,手指划过一片山脉:“看,千山岭两边的地方都画到小村小镇了,还有这儿,看到了吗?这地图连云泽仙府这种仙人之地都有标注……” “这可是某位善画的修士亲手绘制的,人家御剑飞行到九天之上,一览无遗,什么都能看清楚,咱们小店也就这么独一份,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苏夜痕望着乔黎那认真模样,听不下去了,索性对旁边的魏虎道:“去,买些笔墨与皮纸。” 魏虎乍然听这吩咐还有点懵:“老大?” 要说他们老大可不是那舞文弄墨之人啊,这好端端的,买什么笔墨皮纸? 可不等他问出声,便有一道冷冽逼人的目光剜过来,声音亦十足凶狠:“你找死是不是?让你去就去。” 魏虎:“……是。” 直到魏虎消失在某个店门前,苏夜痕才极为不悦地走进店铺,拿过乔黎还没付出去的钱,然后当着掌柜的面把那张地图扯过,看也没看就撕了。 那掌柜吓了一大跳:“诶诶诶,这位公子你干什么呢?!好端端的你撕我图纸作甚?!” 乔黎见他这浑身戾气,也是眉心微拧,不解地问:“你干嘛?” 苏夜痕余怒未消,对她的态度自也极差,直接拉着她出门:“你蠢死得了。” 因为他粗暴的动作,乔黎还踉跄了两下:“你慢点行吗?这好端端的,你又怎么了?” 他们停下时,旁边的掌柜刚好追来,他拿着被撕坏的图纸,对着他们二人怒道:“原来你们二人是一伙的呀?你们不买就不买,毁我宝贵的图纸作甚?这图可价值十两黄金,赔钱!” 苏夜痕早没了耐心,直接抽出乔黎手中的长剑,直指掌柜的喉咙:“滚!” 掌柜的本是气势汹汹,但当剑尖直指咽喉时,也吓得瞬间噤声。 乔黎不知道苏夜痕这好端端的突然发什么疯,要说他刚出门那会,还一副心情不错的样子,怎么现在…… “……”这人的心情简直比南方的天气还善变。 眼看着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乔黎温声细语,好言劝道:“我不买了,我们回去行吗?” 掌柜的大抵也是被这年轻男人的气势吓到,他那挥剑的样子利落有余,几乎只在眨眼间就抵住了他的喉咙,似乎只要他想,别人顷刻间就能毙命于此。 钱再重要也没有命重要,掌柜的不再多言,讪讪后退转身,待走远了才自认倒霉地骂了一句什么。 乔黎索性去拿他手中的长剑,可这人却是将长剑一抛,与此同时拉着她飞身而上。 苏夜痕稳稳当当地踩在了剑身上,而乔黎则被他环在了身前,她完全没有本事站稳,基本上是倚靠在他的身上。 周遭风声急速呼啸,乔黎吓得手往后伸,抓住了他的衣袖。 苏夜痕没理她的动作,冷声道:“往下看。” 乔黎低头瞥了一眼,多少有点恐高:“看……看什么?” 苏夜痕瞧她这一点安全感都没有的样子,索性揽抱住了她的腰:“能看清下面的场景吗?” 乔黎满心疑惑,却也听话地看去,此时飞得并不高,往下俯瞰,能看见大片大片的金瓦和交错相通的街道,而街道上,是密密麻麻的人流:“能……” “能画出永州郡的地图吗?”苏夜痕又问,声音一惯冷淡不屑。 乔黎顺着话头想了一下,这位置太低,虽然能看清下面的小块地方,却无法纵览整个布局,画出完整的地图是不太可能的。 “这要怎么画……”说完这话,她猛然反应过来什么,眼瞳微微瞪大:“你……” 可苏夜痕没等她说完这话,又急速上涌,可惜这青铜剑乃是凡物,即便以灵力驾驭,也不能承载两人飞太高。 他索性收剑,单手抱住乔黎,飞到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现在呢?” 乔黎往下一瞥。 这里已经非常非常高了,按道理可以俯瞰整个永州郡,但下面却有好几片流云白雾,遮挡了不少地方,一时间也很难看清全貌。 她明白了,区区一个永州郡尚且如此,何况整个玉琼,玉琼地大物博,等飞到可以一览无余的高度,恐怕下面都是白茫茫一片了,别说能精确到小村小镇,怕是连大致的轮廓都看不清楚。 “……” 虽然,但是,这人有必要因为这样的小事生气吗?他解释一下不就行了?何至于亲自抱她上来验证? 由于没什么安全感,乔黎此刻双手都抓着他的衣服,她垂了眼睫,声音略带担忧:“我知道了,你快下去吧,别浪费灵力了。”苏夜痕又怎会不知这完全多此一举,可他也说不上来,他为何会如此愤怒冲动。 听着耳畔的温软低柔之声,他眉心微拧,又抱着人飞身而下。 下去时,他换了方向,直接携着人落回了客栈的天台上。 乔黎头发衣裙皆被吹乱,等落地站稳后,还稍有些腿软地拂了拂衣裙。 “……”才出去没多久,什么都没干就被这人两下带回来了,看来今天这街,还真是逛了个寂寞。 乔黎本来还想买点好吃的,但这回都回来了,也就算了。 进屋后她瞧了眼苏夜痕,而这人又是一惯的冷脸,眉心还拧着,虽然她搞不懂为什么,但是他的确看起来心情很差。 对于他这如龙卷风一样的暴脾气,她也是习惯了,默默走到书桌边,打算看一会儿书。 一天的时间就这样蹉跎过去,待到暮色将至时,乔黎才将书卷搁到一边,准备去倒杯水。 可还没拿起杯盏,她就听苏夜痕轻咳一声,抬头看去,只见他正靠坐在床头闭目养神,而唇角逐渐弥出一丝血迹。 乔黎已经有好长时间没见他吐血了,甚至见他生龙活虎的样子,还以为他伤养得差不多了。 杯盏从手中落回桌上,她将其摆平后,快步走到了床榻边。 她从旁边拿过干净的帕子,准备替苏夜痕擦拭唇角血迹,可当她一碰到他,这人就侧过头,一脸嫌弃:“拿开。” 第125章 压抑 乔黎:“……”又来,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狗脾气? 她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动作轻柔地替他擦干了血迹,又试探地摸了摸他的衣襟。 毕竟衣服是黑色的,有血迹也不明显。 待摸到一片干燥,她那颗不安的心才稍稍放下,还好……还好不是大口吐血。 她坐在床边沉默半晌,又起身把帕子放下去倒水。 苏夜痕其实每日都在忍受痛苦,这份焚心剧痛,他只用了极浅极弱的灵力暂且压制以做减缓,一旦消耗大量灵力,这些痛苦就会成倍叠加,下午那莫名气恼下的冲动,几乎让他又承受了一回灵丹爆裂之痛。 倘若类比凡人的话,这比抽筋碎骨都要难受百倍千倍,绝非寻常修士所能承受。 他此刻几乎没有推开乔黎的力气,只在她的手摸上他的衣襟时,仿佛于无尽剧痛中得到了一丝稍微的缓解,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乔黎很快倒了杯温水过来,递到苏夜痕的唇边,用非常温柔的方式给他喂水。 见人眼神冷鹜,薄唇紧抿,她只好将瓷杯抵在他的下唇上,然后微微往里倾倒。 可就在温水沿着杯口流出的时候,这人一手挥开她手里的瓷杯:“滚!” 像是将他彻底激怒一般,这不轻的动作不仅将乔黎的手挥开,就连她手中的瓷杯也落地成碎。 “哐当”的声音在室内响起,就算是脾气再好的乔黎都忍不住生气:“你又发什么疯?” 从中午上街到现在,有谁惹到过他吗?她好心给他倒个水,他不喝也就算了,这算是什么态度? 第92章 乔黎不想说话了,他爱咋滴咋滴,自生自灭也好。 她起身离开,打算去旁边静静。 苏夜痕望着她生气离去的背影,又不知怎么的,心头兀自一痛。 他忍着痛苦伸手,以至乔黎还没走开,手腕便被一个力道握住,下一瞬,就被带到了床上。 这动作不轻,乔黎几乎是从床边摔倒在床上的,也幸亏床上叠着两层厚实的棉被褥,不然她这腰得没。 她日常被这人整得满脸迷惑,也实在是见怪不怪,可她没想到的是,她摔倒在床上没多久,这人便覆身过来,手掌撑在了她的鬓旁。 乔黎:“……?” “倘若我有一天真魂飞魄散了,你功不可没,知道么?”苏夜痕苦笑着,痛苦的神情中掺杂着复杂与忍耐。 因这突然的动作,他的长发垂散了不少下来,有几缕拂在乔黎的脸颊,挠得她不太自然地别开了脸:“……我怎么了?” 她不就给他擦了个血迹,倒了杯水吗?内丹碎了难道不能喝水? 正猜测着,她忽然觉得后颈一凉,是他冰凉的手绕到后面,轻轻掐住了她的脖子。 乔黎侧眸看了一眼,又疑惑地看向他,他表情复杂且痛苦,像是在忍耐和纠结什么。 “你……” 苏夜痕只是看着她,在忍受剧痛的同时,心头又隐隐涌动着某种邪恶的念头。 他不由想起上次,马车里那回,那时痛苦分明是被扼制住了的。 想到她想离开他,他就恨不能…… 可就那么浅浅的一次,他就被她的心绪扰得不得安宁,倘若再来,那岂不是…… 那次勉强可以解释为愈合内丹,这次呢?怎么解释…… 剧烈的痛苦与千丝万缕的思绪在心头齐齐上涌,就在他百般难耐,想要干脆拉着她同坠地狱的时候,房门被敲响了,同时还有粗犷的声音传来:“老大!我东西买到了!你在房里吗?!” 要说先前在街上,他只是在对面的铺子买了东西,从进去到出来不过片刻的功夫,老大就不见了,害得他找了许久才索性回客栈。 魏虎敲了两下门,没听见任何动静,他又试图推门。 而此时门并没有栓,他推门而入后,好巧不巧地,就看到了那屏风后的画面。 屋中烛火幽微,半透的薄纱屏风后,是床榻上两道相叠的影子,男上女下,姿势不言而喻。 魏虎整个人吓傻了,又吼着嗓子道:“老大我错了!我不打扰你们的好事,我这……这就滚!” 他慌忙地将手中东西搁在了桌上,然后麻溜出门,伴随着房门的哐响,屋中再次陷入了寂静。 苏夜痕:“……” 乔黎:“……” 苏夜痕一直在竭力扼制,扼制强烈的痛苦,以及那股想要以她缓解疼痛的冲动,被这么一番打搅后,他又仿佛如梦初醒,失笑着垂了眼睫。 手掌抚着她后颈的细腻皮肤,最终还是闭了闭眼,轻轻松开了她。 算了,这世间,但凡令人感到极度愉悦并且短暂忘记痛苦的东西,都是罂粟,沾不得。 况且,像他这样的人…… 乔黎全程懵逼脸,一直到他起身坐回原来的位置,还有些恍惚。 她撑着被褥坐了起来,看他的眼神愈发奇怪。 他刚刚是想对她做些什么吗?那为什么又不…… 越来越搞不懂这男人了…… 说他不好女色吧,有时候又满嘴骚话,说他馋她身子吧,他又总在刻意回避与她的亲密接触,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个矛盾集合体,她永远都不知道他究竟是什么脑回路。 乔黎顾自理了下衣服,下床时瞥了他一眼,望着他极尽苍白的脸色,和那微微拧起的眉头,忽然想起陆隐说的话。 他说内丹尽碎之人是不可能活命的,苏夜痕之所以能保持无恙,是因为他体内的不是普通的内丹,而是凝合了雷灵珠碎片的灵丹。 尽碎虽不至于死亡,但却要承受痛苦。 所以他这是消耗了灵力,疼痛发作了? 乔黎本来是有些生气的,但回想起这些,又忍不住心软,回身道:“你很疼吗?那……有什么办法能让你不疼?” 苏夜痕没有理她,也没有再睁开眼睛。 他不理人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乔黎并不奇怪。 她叹了口气,在床边坐下,抬手轻轻摁在了他心脏的位置。 苏夜痕这才睁眼:“你在干什么?” 第126章 依偎 乔黎长睫微垂,尝试操纵灵力从掌心涌出。 他会的东西,她自然也好奇过,这种用灵力止疼的方法,她不巧在某本书册上见过。 一般而言木系灵力是很滋养伤口的,有着天然的止痛愈伤之效,其次便是水系,水系灵力清润,也能一定程度的平抚伤痛……至于其余四系,得修为高,灵力强大才可以做到。 不过因为等级太低,她此番尝试很费劲,能涌出的水系灵力微乎其微不说,仅片刻功夫便累得不行。 而这感觉对于苏夜痕来说,就等于是在剧痛之上挠痒痒,不仅没有减缓作用,还有点雪上加霜的意味。 他握住了她的手腕,乔黎也在这时候冷汗涔涔地抬头:“现在……你有感觉好点吗?” 苏夜痕望着她这样子,竟一时间无言,那些惯有的轻蔑不屑之词完全说不出口。 此刻他能感受到,她的情绪微微有些酸涩,甚至是低落,流露着明显的担忧。 “……” 独来独往这么多年,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会有一个人,因为他的痛苦而感到难过,这感觉太过微妙,也太过陌生和震撼,就像心中有根拉紧的细弦骤然崩断。 乔黎想了想,觉得有话还是不能闷着,得沟通,就像他之前把话都问清楚一样,于是又心平气和地开了口:“你不要总生气还老凶我,你有事和我说好吗?” “不然我也会难过……” 入夜时乔黎忘记点灯,此时屋中的烛火只有一盏,光芒黯淡,灯影随风吹纱帘而动,轻扫着画云屏风上的流云,情境倒也静谧宜人。 苏夜痕只愣了须臾,便握着她的手腕,顺手将人拉到了怀里。 他倚靠在床头,而乔黎被他摁在怀里抱住,力道有些紧,却又没有过多的举动,是一个极其亲密却又很单纯的抱姿,也不知道是在安慰她还是在安抚他自己。 大抵是气氛使然,乔黎也没有说话,并且她知道人在痛苦下会孤独脆弱,这时候需要一个拥抱也很正常。 所以她不仅配合地靠在他的肩颈位置,甚至还抬起手,搭在了他另一边的肩膀上,像小时候被安慰的那样,轻轻拍了拍:“别难过,不疼了。” “……” 这一夜,乔黎是被人抱困了,直接在苏夜痕怀里睡去的,而苏夜痕则是破天荒地安静了一整个晚上。 那些极端的痛苦在后半夜竟然缓解了很多,他也是这时候才反应过来,白天他那些不悦是因为什么,原来他并不想让她离开。 他曾强大,自负,自诩对这世上的一切都无畏无求,没想到如今,竟也会有不舍的情绪。 大抵是他因灵丹碎裂,变得脆弱了吧。 ……魏虎回到房间后坐立不安,一直到陆隐打听消息回来,才慌里慌张地站起身。 陆隐:“你怎么了?被主上责罚了?” 魏虎表情跟便秘一样,他指了指隔壁,又指了指自己:“我……老大!唉,我刚也是糊涂,竟然闯老大房间里去了……” 陆隐在这点倒比他识趣多了,知道那房间不只有主上还有个姑娘,便从不贸然涉足,这会闻此言,他以为魏虎看见了什么不该看的,脸色顿时凝重了起来:“你看到了什么?” 魏虎被陆隐这严肃的表情又是一吓,结结巴巴道:“我没看到什么!哦不,我就是看到屏风后老大和那乔姑娘在、在床上……” 接下来的话他没再多说了,只是解释:“我也不是故意的,我听老大吩咐买完东西回来,敲门没听见人应这才推的门。” 陆隐闻此言倒是松了口气,他还以为是乔姑娘换衣服他冒失地冲了进去什么的。 如果是这个,那问题应该不大? 他安慰地拍了拍魏虎的肩膀:“无妨,顶多回去一顿鞭子,不至于丧命。” 魏虎:“……” …… 翌日苏夜痕从房间出来的时候,陆隐和魏虎两人一脸肃然地站在走廊待命。 陆隐倒也还好,他一惯没什么表情,但魏虎就僵硬得有些刻意。 苏夜痕此时心情没有很差,目光随意地掠过魏虎,落到了陆隐的身上:“打听到了?” 陆隐恭敬抱拳:“回禀主上,玉琼以西的云寂山上的确有一个小门派,以山名命名,就叫云寂洞,是个小型的新门派,开创至今还不足百年,洞主一直是云泽仙府云霞宗的挂名弟子,创此门派名曰传扬修行之道,实则是为了赚取灵石助自己飞升。” 第93章 苏夜痕轻哧:“那也不是什么好地方。” 陆隐想了一下,还是如实道来:“虽然入门需要花费大量灵石,但云寂洞所在的云寂山位于云泽仙府之下的群山之中,乃是三洲少有的灵山,灵气不至于浓郁却也不显稀薄,最适合四重天以下的低阶修士修行。” 苏夜痕这下沉默了。 陆隐看主上一眼,又接着道:“据闻云寂洞中除了洞主,还有几位学识渊博的长老,皆乃出世高人,对修行之道造诣颇高,低阶修士倘若有机会去那里修行,也确实不失为一个好去处,尤其是……水系修士。” 毕竟这三洲范围内,除了云泽仙府六系皆招之外,招水系修士的门派可不多了。 苏夜痕眼睫微垂:“知道了,下去吧。” 他转身离开后,魏虎才松了一口气,和陆隐回房时,他甚至还庆幸道:“嘿,老大居然没找我算账。” 陆隐抬手扶额。 魏虎又小声感慨:“啧啧啧,这有女人的老大和没女人的老大区别好大啊。” …… 那晚被抱着睡着后,乔黎是在苏夜痕的床榻上醒来的,醒后这人脾气明显不差了,但乔黎仍然不想和他一起出门,毕竟……他这个鬼畜性格,每次出门必惹事。 所以之后几天,乔黎干脆宅在客栈内,苏夜痕闭眼调息,她就翻阅些书册打发时间,或者去陆隐那里探探消息,到了晚上,再看看窗外的繁华夜景。 知道即将要别离,她非常珍惜也非常享受这样的时光,这里不仅有舒适的居住环境,还有好吃的东西,好看的景色,苏夜痕虽没什么话,也还在她身边陪着她,多好啊。 如果可以,她真希望时间一直都停留在这里。 第127章 地图 苏夜痕则一直在调整自己的状态,以灵力压制疼痛,睁眼的次数很少。 那次吸收的回灵丹,大抵也再捱不了多少时日,为了能顺利回到紫云谷,他只能尽可能地调息,以减少灵力的耗损…… 这一日他依然如此,但乔黎却打开了房门,似乎是打算出门。 苏夜痕这便睁了眼:“又去哪?” 本来打算去街上转转的乔黎:“……” 算了,还是不去了。 于是改口说:“下楼买点吃的,马上回来。” 回到房间后,乔黎发现苏夜痕并没有坐在床榻上调息,而是站在了她常坐的书桌前,手肘撑着桌子,一只脚踩着椅子,正抚着黄色的纸面,动作之随意,非常地纨绔,充满匪气。 乔黎:“?” 这土匪头子是要干嘛?兴致来了想练练字? 苏夜痕注意到乔黎的目光,用指背叩了两下桌面,对她道:“过来研墨。” 一惯的命令语气,声音也淡淡的。 好奇之下,乔黎还是走了过去,站在桌边拿起了砚石,轻轻研磨了起来:“你要干什么?写字还是画画?” 是闲得无聊搞什么书法情趣吗?可他这人一看就是擅长打打杀杀那类的,还会写字作画? 苏夜痕没理会乔黎,只是拿着笔墨在黄色皮纸上画了起来,笔墨流畅自如,倒也不像是没拿过笔的匪徒。 甚至他握笔的动作还挺好看的,皮肤白皙似玉,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像这样好看的手,乔黎以前好像只在二次元里见过。 而且奇怪的是,这人明明是个习惯打架的,却生了一双文人墨客的手,如果忽略掉他那张凶凶的脸,单看手的话,他拿笔的样子真是半点不违和,黑色的衣料,冷白的手腕,一黑一白相互映衬,竟然很有美感。 “……”以前还没怎么注意,如今细看,才发现这人不止皮囊好看,连手也这样好看。 乔黎看着这只手在纸上游走,在它游到自己面前时,终于没忍住,伸手摸了一把。 苏夜痕正画着,见此一举,疑惑地抬头。 乔黎忙将手背在身后,一时间竟有种摸了老虎屁股的心虚之感:“……你手上好像有灰?” 苏夜痕微眯了眼睛,干脆抬手,在乔黎的脸上扫了一笔,故作认真:“你脸上好像有墨。” 乔黎:“……”你他妈的。 她抹了把脸,愤愤走开,满脑子都是这狗男人注孤生吧! 怎么跟个小学生一样,哦她就摸了他一下,他这就要报复回来吗? 苏夜痕扫了眼她那气愤的背影,垂眸时微微勾了唇。 乔黎洗完脸后就不打算搭理他了。 可苏夜痕偏偏将笔随意地一扔,朝她勾了下手指:“过来看。” 乔黎没动:“……”你唤狗呢。 苏夜痕倒也难得不在意,拿纸走到了乔黎坐的位置,把手中皮纸递给她:“给。” 乔黎看他一眼,犹疑地接过:“这是什么?” 她展开一看,不难发现这是张地图,水墨线条交错相通,简陋却十分清楚,没有丝毫缀余的笔墨,而且关键地名都有水墨小字做标注,能看出来那是用笔尖写的字。 虽然是简单的十几个地名,但也能看出这人的字迹很好看,苍劲有力,笔墨勾勒间大气十足。 对此,乔黎是直接傻眼。 就他那个姿势,连坐都没有坐,随便站着写写画画,居然能搞出一张完整的玉琼地图,更牛逼的是,字还写得这么好看。 “……玉琼之境的地图?”乔黎不太确定地问。 苏夜痕眉心微拧:“怎么,你不识字了?” 乔黎:“……”当她没问。 她拿着这张地图打量半晌,在一个地方看到了“云寂洞”的字样,且从永州郡到云寂洞之间,有三条加粗的线条,看得出来是特意标明的,并且旁边还有红墨题字,哪里会有山匪歹徒,哪里出没妖魅鬼怪,全都一目了然。 “……”他这是知道她要去云寂洞,特意为她画了张地图? 可是他画得那么快,那么随便潦草的几笔,真的准确吗? 苏夜痕似乎是捕捉到了她眼底的疑惑,不屑道:“我的确不关注那些小门小派,但这三洲的地形尤其是风洲玉琼这一带,就没有我不清楚的。” 说着还别开了目光:“不然你以为,当初连夜带你出沧澜,真是碰巧到的桐花镇?” 乔黎一愣,想也是,当初他那种情况,但凡去个混乱地带,遇到些坏人,他们两个就都得玩完。 看来这人还真是见识广博,那些他所不知道的,大概不是真无知,而只是不屑一顾,懒得费心思关注。 想想还真是有些令人感动呢,她居然让这大魔头亲手给她画了张地图。 可她刚怦然心动,满心感激,就听这人冷笑着说:“救了你那么多次,你还欠我呢,就想这样一走了之?” 这话听得乔黎一脸莫名:“那你给我画地图干什么?”还怕她找不到路似的,标注得这么清楚。 苏夜痕没应声,神色冷淡,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别说旁人不知道他怎么想的,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如果带她进荒洲,不仅于他而言是个麻烦,于她而言更是痛苦难熬,玉琼之地相对安稳,云寂洞对现在的她来说,的确是最好的去处,况且待他灵丹凝合后,哪怕只恢复三成实力,他想见她或者怎么着都轻而易举。 明明本该如此,可他偏就是…… 他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份前所未有的揪心感觉。 不舍吗?就她这个废物,他还能需要她什么…… 乔黎将地图整齐地叠好,放进了白色储物袋,见人冷着脸不说话,对他道:“我现在修为低下,并不能帮你什么……” 苏夜痕打断她:“你这么没用,谁稀罕你帮我。” “……”乔黎沉默一瞬,无视他继续说自己的话:“陆隐他们也找到你了,这里还有你所熟悉的朋友,你如今也已经安全了,我反正留在你身边也没什么用,你要我报答你,不然等日后?” 一惯平静而温柔的语气,说出来倒有点像是在哄他。 但苏夜痕这人显然并没有被这份好言语说动,脸色依旧冷漠。 望着闭上眼睛的男人,乔黎也沉默了下来。 别离在即,她又何尝不难过呢?一直以来,都是她更喜欢他不是吗? 不能想,越想,心里就越不可遏制的难过。 再等等吧,等日后再见,等她不再这么废物,不再这样卑微弱小,她再亲口告诉他,她喜欢他。 现在的喜欢,又有什么意义呢,道不同,早晚是要分别的。 第128章 灵石 乔黎其实还想说点什么,但因为这些思绪,她又觉得没什么必要,毕竟不是所有的话都适合宣之于口,现在的样子,就已经足够好了。 她垂了眼睫,默默转身去收拾被弄乱的桌子。 苏夜痕感受到了乔黎的这份情绪,在她转身时睁开了眼睛。 她在难过…… 明明这样不想,也坚定地要离开么? …… 第94章 两日后,来自烈炎国的聚灵草被送到了流金宫,因还有些事情需要与花若影交代,苏夜痕难得打算出趟门。 临行前,他看到坐在书桌前的乔黎,顺手把人拉了起来。 乔黎看书看得好好的,被拉拽起来还一脸莫名:“干什么?” 苏夜痕没有看她,但语气非常理所当然,命令似的:“随我出门。” 乔黎表情更奇怪了,这人哪回出门不是独去独回,怎么这次要带上她? 想起自己没看完的那半本书,乔黎有些犹豫:“我该准备的东西都准备了,没什么需要上街的。” 苏夜痕这才回头看她:“这次又是逛青楼,你不跟着?” 乔黎:“……那行吧。” 现在倒不是担心他逛青楼,而是纯粹好奇他要她跟着干什么。 出门后,见乔黎那若有所思的模样,苏夜痕弯唇而笑,别开目光故作不经意地说:“对了,陆隐帮你打听回来了,那云寂洞的最低入门条件乃是八百中阶灵石。” 乔黎正低头走着,闻此言惊愕抬头:“八百枚中阶灵石???” 苏夜痕敛了笑意,脸色恢复如常冷淡:“对。” 乔黎:“……” 她连去云寂洞的路线都规划好了,路上遇到的种种可能她也都有准备,却独独没有想到,万事具备,只欠东风,居然败在一个穷字上。 八百枚中阶灵石什么概念,她那储物法器里总共也就剩下四十枚低阶灵石,二十三枚中阶灵石,四枚高阶灵石。 按照灵石换算法则,一枚高阶灵石倒是可以换一百枚中阶灵石,但这世间灵石稀少,中阶灵石也比较稀有,除了一些急需高阶灵石的修士,很少有人愿意去做这个交换。 并且这也不是换不换得到的问题,即便她能找到地方交换成功,也还是差了将近半数。 乔黎脸色僵硬,拉上苏夜痕的袖子。 只一个动作,苏夜痕就知道她要说什么:“求我也没用,我这没有灵石。” 乔黎:“……”怎么感觉这人这么幸灾乐祸呢? 她松开了他的衣袖,不太好意思地问:“那……能问你朋友借点吗?我会还给他的。” 苏夜痕:“他那也没有。” 乔黎不信:“这怎么可能呢?你骗我?” 她走在苏夜痕身边,有点跟不上他的步伐,不时还小跑两下。 苏夜痕眉微挑:“骗你?我何时骗过你?” “你也看到了,这流金宫做的大多是凡人的生意,即便偶尔有修士,那也只收取金子。” 言外之意就是,流金宫再有钱,有的也只是金子,而不是灵石。 乔黎听着这话,一颗心沉到了湖底,那该怎么办? 她目前连赚取金子的办法都没有,还能有什么办法赚取更稀有的灵石吗? 灵石这东西,自然界倒也不是没有,但多藏在灵气丰厚的深山之林,这种地方早已被各大门派据为己有。 而且能寻到中阶灵石的地方,都有妖兽出没,首先难进入也难找到位置不说,即便她有幸找到,以她这个低得可怜的修为,如何打败那些妖兽? 传闻那些妖兽千奇百怪,对付的方法也各有不同,有的妖兽甚至需要多名修士联手才能勉强杀死一只,且稍有不慎就会丧命。 并且这么些年来,那丧命于妖兽的修士还少吗?其中不乏还有很多四五重天以上的高阶修士…… 乔黎是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去云泽仙府修为不够,去云寂洞灵石不够,看来这世道,修炼是真的很困难…… 不仅修炼本身困难,得到一个适合修炼的环境也十分困难。 灵石的话流金宫没有,而她在这世上族亲皆亡,孤苦无依,是真可怜到连个借钱的地方都没有…… 对了,玉琼王宫,如果她舔着脸去问那素未谋面的前未婚夫借这灵石呢? 玉琼王宫肯定不缺这点灵石,但人家又有什么理由借呢? “……” 从客栈抵达四合宫这一路,乔黎整个人心事重重,情绪也异常低落。 苏夜痕感受着她情绪里的低落,眸色暗了暗。 流金宫的确没有存什么灵石,但倘若让花若影帮忙,也有的是方法换些来,可他……怎么偏偏就是不想呢? 他们这次来到的四合宫,不是无人的后楼,而是最前方的牡丹阁,也是一处青楼。 这牡丹阁乃是三十六阁之首,建造得格外气派,还没进去就能感受到里头的繁华与热闹。 花若影此时是红衣女子的模样,站在正门前恭候已久,见到苏夜痕这回还带着人来,稍稍一愣。 等人走近,他才弯眉一笑,调侃道:“你俩如今倒还真是形影不离啊……” 苏夜痕神色冷淡:“……带路。”乔黎打量着眼前的红衣女子,她才是之前见到的那位。 花若影见人投来目光,顺便给她抛了个媚眼:“又见面了啊小美人。” 乔黎:“……”确认了,还真是他。 三人走过热闹的人群,又穿过几层纱帘门,最终来到了一层的某处走廊,这里几乎没有光,白天也像是黑夜,仅仅依靠着走廊的壁灯视物。 而这壁灯的灯芯大约也是什么灵烛,烛芯乃是红色的,散发的粉色光晕暧昧又迷人。 再看这走廊的两边,皆是那种小型密闭隔间,这隔间的用途不言而喻,看那面红耳赤出来的男男女女就知道了。 仿佛来到古代夜总会的乔黎:“……” 花若影来到其中某扇门前,还未开门进去,就看见一个打扮得同样妖娆的女子走了过来:“月姐姐?” 花若影见到她,扬眉一笑:“你怎么也在这?” 第129章 决定 那女子百无聊赖地搅着手绢:“能为了什么,这牡丹阁最是热闹,来凑热闹揽客呗……” 她一边说着,一边打量花若影旁边的一男一女,语气惊讶:“前几日便听闻月姐姐不做清倌了,没想到这才短短几日时间,都玩得这么开了啊?” 乔黎和苏夜痕:“……” 花若影感受着旁边的凛然杀意,朝那女子一笑:“那就不奉陪了,你先去忙吧。” 进门关上房门后,苏夜痕嘴角一抽,终于忍不住开口:“你这选的什么破地方?” 花若影脸色也是一僵:“先前的密室险些被探子发现,我就只能转移阵地了。” “至于为什么选这里,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不是么?”她说着话,将手摁在床头的木栏杆上。 像是摁动了什么开关,整个小隔间哐哐作响,片刻后便往下沉落。 等再次停下开门时,一个黑暗的地下室映入眼帘,地下室里除了几盏壁灯,就只有一扇石门,而这石门后,则是一片黑暗,唯有一座长长的石桥通往黑暗深处。 花若影带头沿着石桥往里走,苏夜痕走在中间,乔黎跟在最后,她好奇地打量这奇异无比的地方。 头顶是黑色的,像是漆黑没有星辰的夜空,无边无际,而周围则是一片涌动的黑水,深不见底。 乔黎略感心惊,这还真不像个凡间的地下室,并且绝对是什么厉害的地方。 她非常好奇,但因为气氛凝重又不敢多问,毕竟据她观察,来到这里后,连一向巧言令色的花若影都一脸肃然,没有半点笑颜。 走过长长的石桥,便是一处五边形的石台,中间有一片金光星阵,像是石台投影出来的。 乔黎望着那星阵的轮廓,微微蹙眉,这形状……不正是三洲的地图吗? 花若影走到星阵前停下,袖一挥,星阵上顿时出现一些红点:“诺,这两年新发现的据点就是这些,应该齐了吧?” 苏夜痕神色冷冷,抬手随意一指,一个红点落在了星阵上:“还有这里。” 乔黎站在他们身后观望着,根据看过的地图记忆判断,他点的位置貌似是沧澜。 他们这是在干什么?而且,这两人好像是在讨论什么机密或者阴谋,都不回避一下她? 苏夜痕目光凉凉地扫过那些位置,冷笑出声:“还真是不少呢。” 花若影看了眼乔黎,略作思索,还是问:“这么多年来,这些地方已经搜集得差不多了,你究竟在等待什么?” “不等什么。”苏夜痕说着,抬手在星阵上一拂,那疑似三洲的地图瞬间缩小,而周围四面八方有许多黑烟弥漫,丝丝缕缕,朝着三洲之地弥散而来。 一切皆如他所料。 花若影瞳孔微缩:“这……” “你以为本座是要对付这群蝼蚁?”苏夜痕微垂了眼睫,掩藏住眼底的阴鹜:“不,这多没意思。” “比死亡更令人畏惧的,是恐惧地活着,他们犯下的孽,终有一日,会以另外一种形式将他们所吞噬。” 这话不止乔黎,就连花若影听了,心下都是一个寒颤。 而且这地灵阵上出现的黑雾是什么,他也不得而知,只有一个令他感到恐惧无比的猜测…… 第95章 气氛忽然冷凝,乔黎看向苏夜痕,觉得他身上那股冷漠的感觉又来了,而且他冷笑着说这话的样子,还真像极了一个要毁天灭地的大反派。 这种时候,花若影也不再敢多问,没有边境的结界空间寂静许久后,苏夜痕才转了身:“到此为止吧,不用再搜集这个了。” 花若影:“那接下来?” 苏夜痕:“本座需要闭关几年,这风洲之地若有什么异动,你传去紫云谷便可。” 花若影垂首应是,好半天才想起什么,伸出手掌,一个墨绿色的小盒子便出现在了掌心:“对了,聚灵草。” 苏夜痕再没有多话,将那盒子收入掌心便拂袖离开。 乔黎见状连忙跟上,待出了石门,她才忐忑出声:“你这都带我来,你就不怕……” 苏夜痕瞥向她:“嗯?” 乔黎挑眉:“不怕我……泄露你们的秘密?” “凭你?”苏夜痕说着别开目光,仿佛极为不屑的勾唇而笑:“无妨,灭口就是了。” 乔黎:“……” 也是,他都称沧澜国的那些人是蝼蚁了,她估计在他眼里,是连蝼蚁都算不上的存在,何以畏惧。 不过她还是搞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带她来这地方? 这个疑问一直保留到回到客栈内。 望着苏夜痕在椅子上坐下,她动了动唇,正要问问,却听人先一步说:“云寂洞你去不成,你有什么打算?” 乔黎一下子被转移了注意力,想到这茬就头疼:“那就只能再打听打听其他门派了?” 苏夜痕垂着眼睫,把玩着手中的墨色小盒子:“明日我们便启程回荒洲紫云谷,你一个人在这打听?” 乔黎怔住。 永州郡安稳,一个人留在这里问题也不大,只不过,如果一直打听不到什么呢? 阎凛的人还在找她,她藏在这地方,又能藏多久? 正绞尽脑汁地想着出路,却听苏夜痕突然说:“随我回荒洲。” 乔黎闻此言,有些惊讶地抬头看向他,但这人的表情冷淡如常,似乎是看她可怜才这么说的。 “可是,荒洲之地不是一片荒芜吗?我去那里可没办法修炼……” 苏夜痕蹙了蹙眉,半晌才道:“你不是欠着我么,刚好,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 乔黎立马就问:“什么忙?” “凝聚水灵珠,水灵珠乃是上古水系神物,得水系之人才能完成凝合。”苏夜痕说着,将盒子放到一边,抬头看向她:“等你凝合之后,我再叫人抢些灵石给你,届时你再去云寂洞,如何?” 大腿只剩下这么一个,傻子才不抱,乔黎很快点头:“好。” 事到如今,乔黎已经没办法不相信苏夜痕,听他不嫌弃自己拖后腿,让她帮忙还给报酬,瞬间松了口气,转身就去收拾东西。 苏夜痕看着她的背影,表情略微复杂。 这借口他自己都觉得可笑至极,也就这傻子好骗,说什么她都信…… 他蹙了蹙眉,为这决定匪夷所思良久。 第130章 祭神 这晚夜深之时,乔黎早早睡去了,苏夜痕则等她熟睡之后,悄悄出了房门。 他走到隔壁,敲了敲陆隐和魏虎的房门,这二人修为高,不需要睡觉,自然随时待命。 开门后,陆隐见到主上还稍有些疑惑:“主上?” 苏夜痕没有多废话,只说:“随我上趟街。” 这话就更令人不解了,大半夜的上街做什么?主上要的东西不都从流金宫拿到了吗?这永州郡的街上都是些凡俗之物,能有什么是主上要的? 魏虎甚至还往老大身后看了一眼,见人身后空空如也,也是奇怪不已。 若说先前上街,是陪那乔姑娘,那如今这大半夜的,又是干什么…… 苏夜痕不是喜欢解释的人,尤其是这件事他自己也根本想不明白理由,此刻见魏虎这眼神,顿时就怒了:“怎么,听吩咐还需要理由?” 陆隐不悦地扫了眼魏虎,对主上道:“走吧。” 永州郡夜市繁华,与白昼无异。 他们三人从街头走到街尾,去的都是些什么布料成衣铺子,陶瓷铺子,家具铺子,食材铺子,甚至还有建材铺子。 看着主上挑选的那些东西,魏虎全程惊呆脸,陆隐则保持一惯的沉稳,不时提醒魏虎做好表情管理。 这时候,苏夜痕正走到一处木质建材旁边,抬手敲了敲这木板,然后蹙起了眉。 魏虎把陆隐拉到一边,忍了一路终究是忍无可忍:“你说老大,这是要在紫云谷上盖房子吗?” 陆隐望着主上的背影,虽然能猜到主上的目的,但也还是难掩惊异:“不出意外的话……差不多。” 魏虎想了想,恍然大悟:“凡间有个词叫什么来着,什么屋藏娇?” 陆隐见里边的人转了身,忙压低声音道:“别说了。” 苏夜痕走上前,陆隐垂了眼帘,恭敬道:“主上若是购置这些,何须亲自前来,交给属下便可。” 苏夜痕其实不是没有想过,买些东西而已,用不着亲自前来。 但他思来想去,陆隐和魏虎也完全是脱离凡尘的人,他们知道什么。 反倒是他与她相处那么久,自然了解她所有的生活习惯。 这一晚,他乱七八糟地买了一堆东西,一直到塞满了五个高阶法器袋才回程。 …… 就在乔黎一行人从流金宫启程时,另有一行人也正从玉琼王宫启程,前往康都城外的风神庙。 玉琼之国节日众多,因此诞生的繁缛礼节也众多,诸如今日,十二月初一,乃是玉琼的祭神日,需礼祭风神。 在这一天,家家户户都会摆出风神像,做菜肴置点心,以供奉三洲传说中的风神,而在首城康都,王公贵族则大都会前往康都郊外的风神庙参加祭神仪式。 这祭神仪式往日都是由国主主持,但这一次,国主却将这些事宜全权交由给了储君。 故而楚临容便带着一众人,乘坐玉麟兽云轿赶往风神庙。 要说早年的祭神日乃是玉琼的重大祭祀节日之一,几乎全民参加,但因为两百年前遭了十几年战乱,男人们参军打仗久不归家,导致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来神庙祭神的只有老少妇孺。 于是这如今的祭神日,倒并不是所有人都得参加,来参加的,更多的还是女人和孩子。 但楚临容这一行,除了王后和后妃之外,几乎携带了整个康都的贵族之女,甚至康都小门小户家的姑娘们也都要前来风神庙凑番热闹。 几百头玉麟兽拉着云轿从天际划过,纷纷落到了风神庙外的广场上。 楚临容正坐在为首的云轿中,还没下轿,便听见外头此起彼伏的女子之声: “听说今年的祭神日是储王殿下主持诶?!” “真的假的??往日不都是国主吗?” “害,我听我爹说是国主近日在闭关,这祭神日也不是什么重要节日,只是按照先祖惯例,走个过场罢了……” 楚临容揉了揉眉心,问一旁的侍从荣柏:“这外头有多少人?” 荣柏也头痛得很,掀开帘子瞅了眼:“……奴下估摸着整个康都的女子都来了。” “前几日奴下就听说,半个月前就有好多姑娘在这风神庙预定了位置,一直住到现在,就是为了能看一眼殿下,今早听闻这次的祭神仪式乃由殿下主持,又有好多姑娘跟疯了一样,这会儿应该都在外面等着了。” 楚临容无奈一声叹,许久才起身:“罢了,正事要紧。” 眼看着那为首的云轿中走下来一白衣男子,周围人群顿时沸腾了起来,发出一阵又一阵尖叫。 有人惊叫:“快看!当真是储王殿下本尊!今日真是由他来主持祭神仪式!” 有人咬帕子:“储王殿下举世无双的姿容真乃名不虚传,我若能得他看一眼,此生当死也无憾……” 有人着急地往前挤:“诶,让让!你们让让!我连一片衣角都没看到呢……” 也有人干脆朝着那边扔着花大喊:“储王殿下!储王殿下!储王殿下安康!” 看似处变不惊实则耳朵要聋的楚临容:“……” 荣柏一手捂住耳朵,一手招呼御卫:“快将人拦远些!” 然而哪怕一群提着长枪的御卫们疾言厉色,也拦不住这群疯了般的姑娘们。 大片的花簇被扔了过来,甚至还有会法术者操控灵力远程撒花,场面一度失控。 最后还是楚临容身边的一位侍卫,干脆以灵力凝了个无形结界,阻挡了那些人潮和鲜花。 神庙前,又是祭神日,楚临容作为主持,按照规矩不能轻易动用灵力,见有人替他挡住,他看向那侍卫,眼神不禁流露出感激之色。 待前方的人潮远去,乔心若才在冬霜的搀扶下走下云轿。 望着那铺了满地的鲜花花瓣,两人双双傻眼。 第96章 乔心若:“……这康都的姑娘们,当真是热情啊。” 冬霜:“……这储王殿下的脾性,也是真好啊。” 主仆二人对视一眼,又呆呆地看着这一片狼藉,最后还是乔心若打破了平静:“走吧,这人也太多了,还好我们不前往风神殿。” 冬霜疑惑:“小姐不是说顺道来拜拜神祇么?不前往风神殿的话,那咱们去哪?” 第131章 愿望 乔心若弯眉一笑,手指点在冬霜的眉心:“你傻呀,我们又不是风洲之人,拜什么风神,要拜自然得拜咱们雨洲的雨神……” 冬霜依旧不明所以:“可这里不是风神庙吗?” 乔心若望着那风神庙的牌匾,若有所思:“你记得吗?洑水城外有座雨神庙,那庙里头也有风神的雕像,所以我便猜想,这三洲内的神庙,应该是众神皆有,只不过玉琼隶属风洲,所以才将神庙的名字命为风神庙。” 冬霜低眉若有所思,旋即抬头笑了起来:“有道理,还是小姐聪慧。” 她们避开人群,沿小道绕路穿过层层石拱门,往主神殿而去,路上遇到一位头发花白的神庙使者,乔心若便朝她行了一礼:“这位女使,请问雨神殿怎么走?” 能来这康都风神庙的都是些娇贵小姐,极少有人会对这些神庙使者行礼。 这老女使见乔心若这般,顿时笑赞:“好有礼的小姑娘,我这便带你去。” 听闻她要去雨神殿,老女使还有些好奇:“今日乃是风神的祭神日,姑娘为何要去雨神殿?” 乔心若闻言,微垂了眼睫:“我乃是雨洲之人,今因战乱流落至此,出入不得自由,只有今日能顺道出来,只望雨神大人勿怪。” 老女使听出了她话语里的伤心之意,便没有再多问了,只是道:“神明博爱万民,会理解姑娘苦衷的。” 来到雨神殿的大门前,乔心若便与女使拜别,朝着偌大的神殿而去。 较之于热闹的风神殿,这儿的雨神殿里格外冷清,偌大的水蓝色殿堂空无一人不说,就连那雨洲神女像上都落了薄薄的一层灰。那是一座巨大的神像雕塑,神女身着盛装华服,微垂着眼眸仿佛在悲悯众生,以至于站在她面前的人皆渺小得如同蝼蚁。 乔心若踏进这空荡荡的殿门,抬头仰望那久违的神女像时,便觉眼鼻一酸,泪水也涌上了眼眶。 她提着裙子款款上前,双手合十在神明前虔诚跪下,然后将头叩在了冰冷的地面上:“是心若无用,无法替族亲雪耻,也无法护佑我河洛族人……” 冬霜感受到了小姐的难受,在后方的团蒲上跪下,跟着一拜。 乔心若这一叩埋首许久才抬起头来,仰头时,终究是泪水顺着脸颊滑落: “今次拜见雨神,心若只有三个愿望,心若不求荣华富贵,不求神仙日子,只是这小小的三愿还望雨神大人务必成全……” 她虔诚地说完这番话,又俯身叩首,在心中默念这三愿: “一愿父母族亲在天能安。” “二愿河洛百姓能免惊苦流离。” “三愿……心若能安度此生,无灾无难。” 她含着眼泪,对着雨神拜了又拜,浑然没发觉神像之后的高台上站了两道身影。 楚临容知道这康都女子的疯狂,但也是真没想到,自己堂堂储王殿下,居然会沦落到躲藏于破落殿堂的神像后。 他透过蓝色纱帘,神情复杂地瞥了眼那道白色身影,压低声音训斥道:“你不是说这雨神殿没人么?” 荣柏也是委屈:“康都百姓皆祭风神,这雨神殿本就常年无人,况且今日也不是雨神的祭神日啊……” 楚临容薄唇抿成一条直线,瞥见袖子上不慎沾染的灰尘,抬手轻轻拂了拂。 他平复了好几下心情,才将视线投向下方的两个姑娘身上,想了好半天才想起来这人是谁。 是了,能跟来祭拜雨神的,也只有她了…… 不过他现在也管不了其他,只期盼她们赶紧离开,他可不想以这样一副样子示人。 荣柏见殿下脸色难看,怕回去被责罚,心下也有些虚:“殿下何不动用灵力躲藏?” 楚临容不悦地瞥他一眼:“神像底下动用灵力乃是渎神之大忌,你莫非不知?” 荣柏:“可是……殿下站在神像后,就不、不渎神了吗?” 楚临容:“……” 下面的乔心若拜完后起身,转身准备离开,可脑子里却忽然闪过一个念头,她想起前些时日上街,看见许多乔装打扮的人拿着姐姐的画像在寻人。 而那些凡人皆拥有火系灵根,不难猜到是烈炎之人,他们仍然在四处寻找姐姐的下落。 思及此,乔心若心中微凉,为自己的疏忽略感歉意。 楚临容和荣柏两人刚准备出来,可才挪动一步,那下面的两个姑娘又转了身。 冬霜不明白小姐还有什么事,连忙问:“小姐怎么了?” 乔心若却没有应她,而是又回到神明前跪下:“又来叨扰,还望雨神莫怪,心若还有一愿……” 说完又虔诚叩首,在心里道:“如今这世上我已无亲,但愿我姐姐不要落入烈炎人之手,千万平安无恙。” 冬霜一直等到她再次起身,乔心若见她满眼疑惑,解释道:“这一次,我是为姐姐拜的,我们走吧。” 这话不止楚临容眸色微动,冬霜亦有些没想到,在她们二人出殿后,她才问道:“小姐先前不是说,公主殿下姿色过人,即便落入敌手也不至于下场凄惨么?” 乔心若垂了眼睫:“那都多久以前的事情了,那段时间我频频噩梦,而梦里我总因姐姐而受到惩罚,这才带了些情绪到现实中来,说出了那样的话。” “虽然那梦真实得有些蹊跷,但后来想想,那一切其实也并未真实发生,都只是我一个人的思虑罢了,我怎能为此埋怨我的同族亲人?河洛亡国,我族亲皆失,若姐姐能好好活着,平安无恙,她便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她略感惆怅地说完后,抬头看向冬霜:“国难之下,我乔氏族人怎能离心?那话你可切莫当真。” 冬霜连忙点了点头:“奴婢明白。” 乔心若走了老远,又想起什么,望着远方群山补充道:“烈炎乃我河洛之敌,而姐姐的血脉……她便是不幸身死,也万不得为烈炎国所用。” 在她的梦里,那烈炎主君一开始才只有七重天修为,就是因为得到了她和姐姐两人,后来修为直冲九重天以上,成为了三洲无人能敌的强者。 她如今寄人篱下,不能为河洛复仇,就只能暗暗祈求,祈求那烈炎国主君永远都得不到姐姐,修为也永远无法突破…… 像他那样,为一己私欲枉顾天下百姓的君主,最不配成为一手遮天的强者。 …… 第132章 修为 从永州郡到荒洲这段路,苏夜痕选用了一个更高阶的千里行,但这次不是在道路上行驶,而是飞,四匹飞马拉着云轿,在空中飞行。 云轿内位置宽敞,能容纳八人有余。 彼时乔黎正坐在靠窗的位置,观望着窗外的流云。这是她第一次见到云轿,也是第一次坐上云轿,这感觉怎么说呢,如果这轿厢没棚的话,大概很像圣诞老人的麋鹿马车,毕竟在她的记忆里,那玩意也是这样划过天际的。 苏夜痕瞧着乔黎这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都懒得嘲笑了,只是勾勾唇别开了目光。 乔黎趴了会儿窗户,然后回头问苏夜痕:“你不是说,我们最好不宜招摇么?可我们现在……” 都在天上飞了,应该很容易遇上修士吧? 苏夜痕手指点着太阳穴:“和你这废物一起时,当然不能招摇。” “……” 乔黎脾气是好,可也实在是忍不了这人开口闭口就骂她废物:“你之前还说你没骂我。” 苏夜痕扬了眉:“哦?原来这就叫骂,那你可真脆弱不堪呢。” 乔黎:“……”我恨。 一旁陆隐实在是听不下去了,替主上解释道:“玉琼之地富庶辽阔,便是空中飞行的修士也有许多,咱们目前乘坐的这种千里行,并不会过分招摇。” “另外,我的修为如今已突破六重天,若遇强敌,也并无大碍。” 乔黎听着,顿时惊讶:“凝雷六重天?” 陆隐看了眼主上,低头时蹙了眉:“回乔姑娘,正是。” 乔黎脸上难掩惊讶。 在这个世界,雷系本就强于其他五系,修炼的进度条也拉得更长,凝雷六重天都相当于其余五系的七重天了,也就是说,现在即便烈炎国主君阎凛找上来,陆隐也都能和他勉勉强强打个平手。 乔黎好奇之下,又看向魏虎:“那你呢?” 魏虎平时是废话多,但在苏夜痕面前,是连屁都不敢多放一个,这会见话问到自己头上,只得老实巴交道:“我才入玄夜阁不久,修为垫底,才将将突破四重天。” 第97章 如果不是这汉子的表情过于老实,乔黎都要以为他这是在凡尔赛。 陆隐凝雷六重天,最菜的一个四重天…… 这一个和烈炎国主君旗鼓相当,一个则比沧澜殿下还厉害,确实太牛逼了。 这玄夜阁的,都是些什么大佬…… 苏夜痕扫了眼乔黎眼底的艳羡之色,又是极为不屑地轻哧出声:“说你没见过世面,你还别不信……” 乔黎无视掉他这句话,问他道:“你的修为有几重天?” 说起来相处这么久,她只知道他修为高深莫测,还从未认真问过呢,如今借着话题顺便问问正好。 可苏夜痕略微勾唇,一副就是吊着人不想回答的模样:“你猜啊。” 乔黎:“……” 她索性放弃和这人沟通,转而看向陆隐,陆隐一般而言都是有问必答,但此刻却也露出了为难之色。 乔黎疑惑地扫了眼苏夜痕:“难不成还是秘密不能说吗?” 陆隐摇头:“这倒不是,这修为只能看透比自己等级低的,平级乃至高级都不能看透,所以……属下也无从得知。” “那他就没和你说过吗?” “不曾。”陆隐继续摇头,总觉得当着主上的面回答这些问题怪怪的。 乔黎陷入了沉默。 那意思就是比凝雷六重天还高? 她其实依稀记得,似乎有人说过他的修为高于六重天,只是那为什么,当初河洛之时,他们两对付一个火系将军和一群低阶士兵都略显吃力呢? 苏夜痕扫了眼乔黎,瞬间就明白了她的心思。 当初河洛那一行,要说纯粹是顺便路过,他当时为了寻得聚魂灯的烛芯,乘着飞阁从南荒之境前往雨洲最南的菬南国。 那是一个沿西海的木系国,由于地势特殊,不时便会有上古巨型海兽出没,而其中一种古海兽的筋脉刚好能充作聚魂灯的烛芯。 他们当时不仅杀死了那只九阶巨型海兽,回程的路上还遇到了五百名来自各系的高阶修士,那是一次筹谋久矣的围剿,目的就是取他性命。 只可惜,纵然他们能摆出五系合阵,也未能将他困住,他让修为低的魏虎等人乘飞阁先走,然后与陆隐留下与厮杀。 以区区两人之力,对峙上五百名四五重天以上的高阶修士,这一战中,他们虽将敌方尽数歼灭,却也受了不轻的伤。 他的灵丹出现裂痕,实力仅保留了三五成,陆隐内丹虽未损,却也挨了重重的一刀,那刀还不是普通的刀,而是杀伤力极强的兵刃法器,伤口更是连复伤丹都不能治好。 杀完那些人后他们在菬南暂作休息整半月,为了避开敌人特意与魏虎兵分两路,和陆隐绕道河洛而行,这便不巧赶上了烈炎攻城下的洑水城之乱。 他本只是路过,却因行踪暴露把攻城首将赫连雄吓得不轻,赫连雄对他的名号早有耳闻,自然知道他一出现必没有什么好事,这便传信于他,主动将河洛王室的水灵珠碎片奉上。 河洛实力早已衰弱,烈炎的那次攻城,除主将外只派遣了低阶修士甚至是凡人士兵,对付这种级别的蝼蚁于玄夜阁之人而言,根本不费吹灰之力,赫连雄的这番担忧自也在情理之中。 而水灵珠碎片乃上古水系法器,与火系灵力相冲不说,置于王宫还能守护一方,倘若能被拿走,河洛王宫的许多水系结界都会溃散,这也方便了烈炎军队的进宫搜索。 这是个互利的交易,对他来说也纯粹是顺手之举。 本以为要费一番功夫才能得到的东西,却被白白奉上,他何乐而不为? 于是这才有了他与陆隐两人入河洛王宫之后的事情。 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在顺走那水灵珠碎片之前,意外地,捡到了个可怜公主…… 而这之后的所有计划更是全线偏移,歪到不知道哪里去了。 苏夜痕顺着思绪回忆着这些,心中只剩两个字:荒唐。 第133章 妖兽 乔黎正好奇着,却见苏夜痕垂着眼睫,深沉着眸色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只好看向陆隐,问出了心中疑惑。 陆隐瞧了眼主上,如实回答:“当时我与主上均受了重伤,自不宜与他们动手,如若不然,赫连雄哪有本事活着出洑水城。” 乔黎回想了一下,其实好像还真是,一个修为高于六重天的雷系强者,怎么可能因为挨了那么两下就吐血呢? 看来当初玉琼二殿下所说的,应该都是真的,这人不是一般的厉害,云泽仙府想对付他都需要联手的那种。 “……” 她猴年马月才可以修炼到这种程度。 苏夜痕瞥见乔黎眼底流露的惊艳与失落,适当补刀:“若不是伤得快魂飞魄散,何至于与你这废物窝囊了这么一路。” “……”他不说话好像真的会死一样。 高阶千里行飞行的速度远比在路上跑快,就这么不分白昼与黑夜的飞行着,不出几日便抵达了玉琼东境,再往外就出了风洲。 因着荒洲的位置特殊,风洲与荒洲之间,还隔着一个缓冲地带,这里的魔障之气没有荒洲重,也并不如玉琼东境宜人居住,这儿大面积都是黄沙飞土,就连空气中都弥散着黄色的沙尘。 乔黎睡醒后,本想看看窗外的景色,结果像是赶上了雾霾天气一样,看哪都是模糊一片。 一片昏黄模糊中,千里行降落了下来,由云轿变成马车在陆地上行驶,随着视线的下移,乔黎才勉勉强强看清了这外边的景象。 这一块的土乃是橙红色的,无边无际的橙红色土壤外,是一片橘红的晚霞,举目望去天地辽阔不说,颜色还浑然一体,处在这之间,甚至还有些难以分清哪是天哪是地。 除却壮阔诡谲的景致,这片土地上还有许多个黑色漩风,像是黑色的龙卷风一样,行过之处刮起一片沙尘,也幸在马车设有结界,沙子吹不进来。 乔黎好奇地看着,有种亲身进入某个游戏副本的错觉:“这土为什么是这个颜色的?” 陆隐望着这片土地,也颇有感慨,回答道:“曾有数万名雷修引陆兽至此绞杀,这里的土壤乃是被陆兽之血染红的,据闻百年前还是火红一片,如今倒是褪色了。” 乔黎闻声一愣:“陆兽?” 陆隐:“三洲内陆妖兽的统称,与之对应的是四方海兽。” 乔黎蹙眉回想了下。 这她其实有在书中看到过,几百年前的三洲之地并不如现在这般太平,不仅有强大的海兽侵扰沿海各国,陆地上还有各种妖兽横行肆虐。 而这些兽类,并不是她所了解的那些动物,而是妖力强悍的兽族,其等级对应修士的一至九重天,也有九个阶级,高阶都能化人。 其品种繁多,性情多残暴好杀戮,有不少种群以吞噬修士为生,灵力越高的修士于它们而言越具有诱惑力,能让它们增长的妖力也越多。 早在三洲两百年的近史之前,还有一段漫长的战争史,乃是六系修士与海陆之兽的战争,据史书寥寥几笔记载,说是那会儿各州各国无瑕内战,光是对付那些海陆之兽就已经心力交瘁。 “……” 看来不论在哪,没了外患必生内忧,人心欲望作祟,总难安分。 不过乔黎也忍不住思考,这些妖兽之灾与雷洲的沦落有没有什么关系呢? 苏夜痕手撑着脑袋,懒懒地扫了眼窗外的景象:“陆隐。” 陆隐茫然地看向主上。 苏夜痕:“你有没有发现,那些黑飓越来越多了……” 陆隐不知主上为何问这话,只好顺势看了眼:“回主上,似乎的确有增多之势。” 苏夜痕勾唇而笑,眸中却尽是冷意:“很快了。” 乔黎完全听不懂他们的对话,只猜想他们讨论的是那些黑色的旋风:“黑飓?那些黑色飓风?” 陆隐颔首:“那乃是被卷起的魔障之气,会吞噬灵力,越逼近荒洲越多,而荒洲之地的魔障之气则不是飓风状,而是成片成片的,呈雾状。” 乔黎听着,这才发现,越往东,气候越干燥,而且心脏无形中也在承受着某种压力。 有着作为修士的天然敏锐,她也明显能感觉到前方之地的森然冷气。 苏夜痕闻此言才想起什么,冷着脸从旁边拿了件玄色斗篷过来,然后拉了下乔黎。 乔黎不明所以地被拉到一边,看向他手里的黑色斗篷:“这什么?”这斗篷虽也是黑色,却和神隐不一样,其表面光滑发亮,像是某种动物的皮毛,甚至细摸还能摸到细小的绒毛,看起来很高级。 苏夜痕给她披上后,帮她打了个紧结:“披好了。” 陆隐继续作解释:“这乃是陆兽之皮炼制的高阶法器,名为降魔,可抵御荒洲内的魔障之气。” 乔黎披上这披风后,心脏的压力果然小了,也没有了那股森然的干涸之感。 可为什么只给她披? 第98章 陆隐和魏虎都没有,而苏夜痕更是给她披完就不动了。 苏夜痕扫了她一眼,也不等她问,就道:“还不是因为你修为低,不披上这个,不出三日你就得灵力枯竭,内丹散化成凡人。” 乔黎:“……谢谢。” 马车行驶在无边的橙黄土壤上,显得有些缓慢,再往前,黑色飓风果然又增多了,但这千里行不愧是法器,不用人特意控制就能避开这些飓风。 只是没过多久,周围的橙色土壤上就出现了很多螃蟹,那些螃蟹的颜色与土壤几乎无异,若不是它们不时出来爬动,乔黎都看不出那地方有螃蟹。 诶等等,螃蟹?妖兽? 那东西长得很像螃蟹,石块一样的身体,八只腿横着走,体型很大,算上脚足有半米长,看起来非常恐怖。 不过它们不会主动攻击马车,只是随着飓风的卷过走走停停,趴下时几乎与土壤融为一体,像是一群无意识的生物。 此时马车突然一个颠簸,碾上了只螃蟹,只听咔嚓一声,有浓浆流出的声音。 乔黎听着这声音直接头皮发麻,这和她以前拍死甲壳虫的感觉一模一样,而且还更夸张,毕竟那么大只。 然而这还不是最恐怖的,最恐怖的是,他们的马车碾死一只后,旁边所有的螃蟹都从土壤中起来了,它们露出红色的眼睛,发出奇怪刺耳的滋滋声。 红色点点连成一片,密密麻麻,看得乔黎心惊肉跳,下意识拉住了苏夜痕的袖子。 救命,这是什么冒险恐怖片…… 第134章 森林 苏夜痕正闭目养神,听见这动静也睁开了眼睛:“清路。” 陆隐与魏虎领命出去,于是乔黎就看见他们两人手中雷电涌出,两边都仿佛织出一片紫电之网,带着横扫之势,将路中间所有的螃蟹们都扫到了一边。 那些橙色的螃蟹一碰到电网,瞬间就成了焦黑色,甚至还冒起了黑烟,伴随着几片凄厉的滋滋声后,道路的两旁瞬间堆成了两座小黑山,空气中亦弥散着焦糊臭气。 “……”这电烤螃蟹怪,牛了。 乔黎正在窗边探头探脑地看着。 虽然恐怖,但不得不说这外边的画面布景奇幻无比,既像是玩3d冒险游戏,也像是在看电影。 可她正放松着,忽然一只红眼睛的大螃蟹朝她飞了过来,那似乎是只螃蟹之王,身长足有一米,两只红色眼睛比鸡蛋还大。 可怕的庞然大物在乔黎的眼瞳中不断放大,还是那种最令人感到可怕的足肢动物…… 吓得她尖叫一声,连忙转身找剑,却被反应更快的苏夜痕拉到了怀里,而外边的陆隐也发现了这只漏网之鱼,一道紫电过来,螃蟹便在窗外落地。 “……”好一个有惊无险。 乔黎缓缓转头,心脏还在剧烈跳动。 苏夜痕嘴角一抽:“这才是一两阶的土蟹兽,无毒也没什么杀伤力,只会撞人而已。” 乔黎:“……”虽然但是吧,可是长得吓人好吗? 靠近荒洲地带后,由于受魔障之气影响,便是高阶的千里行也无法顺利飞行,只能在陆地行驶,且行速也会有所减缓。 乔黎本以为等穿过这片橙红土地,便没什么怪物了,殊不知,这些土蟹兽还只是个开始。 入夜后他们的马车进入了一片幽深的树林,这里的树林与凡间的那些普通树林不一样,整个树林都笼罩在幽幽的深蓝色中,旁边的树木参天,树身的直径恐怕足有一两米。 而地上则是一片接着一片的沼泽,沼泽里的水是深黑色的,还冒着泡泡。 整个气氛阴暗,湿漉,又沉重,充满妖异的气息。 乔黎一进这诡异的树林便知道这地方不简单。 果然当他们的马车行驶过沼泽边时,那沼泽里便伸出暗红色的不明物企图缠住他们的马车,那东西莫约手臂般粗,上面散布着凸起的点点,水溜光滑,像是一种舌头。 莫约三五只舌头同时朝马车的车轱辘袭击而来,只是不等它们靠近车辆,便被雷电焦黑半截,再惊吓地往回收缩。 苏夜痕见乔黎那惊魂未定的模样,百无聊赖地开口:“低阶长舌兽。” 乔黎不敢置信:“这都低阶?这要是被缠下去人不就没了?” 苏夜痕闻言只是不屑:“但凡会点剑术都能对付这东西,都用不上灵力。” 乔黎回想着那湿漉漉的可怖舌头,头皮直接一阵发麻,别说对付,看一眼都怪害怕的。 这片树林大得很,由于妖兽之多,加上行速缓慢,他们之后一整个月还都行驶在这片幽深的树林中。 而穿梭在这片奇异的树林中,好像白昼与黑夜并不明显,白天树林里依然是幽深的蓝色,不知名的参天树木似乎将所有的阳光都遮挡住了,而晚上,这蓝色则更暗淡一些。 乔黎之前不是没有在树林里穿梭过,那会因为她时常想睡觉,便总让苏夜痕找个平缓地带生火休息。 但现在,即便停车让她下去休息,她也睡不着。 且不说这里的土地是潮湿的,光是这千奇百怪恐怖如斯的妖兽都能把她吓得灵魂出窍…… 这大大小小的沼泽里不仅有长舌兽,还有能吐毒气的癞蛤蟆,三只头的水蛇,红眼黑麟甲的食人鳄…… 当然不仅沼泽里有这些可怕的玩意,树林里也有,比如一只眼睛的蝙蝠,这种东西浑身只有一个暗红色的球,球上长了一只可怕的红眼睛,身上有两只类似蝙蝠的翅膀,袭击时是一群群的,还会发出诡异刺耳的嘶叫声。 还有那种长得像枯木桩子的怪物,本来稳稳的停在路边,当马车行驶过去后,它的身上便长出藤蔓试图缠绕马车。 再或者有剧毒的多足长虫,身长一米,脚多得数不过来,活像是加大号的蜈蚣,眼睛还是红色的,别提多吓人了。 当然这诸多妖兽怪物中,最让乔黎感到恐惧的还是绿人兽。 这东西通体皆绿,浑身都是绿色的浓浆,有人类的大体形状,但却不是人,它们行走时双手垂在身前,佝偻着身体在树林间穿梭,真的像极了……丧尸和鬼的结合体。 他们的马车遇见过一只,它并不向其他妖兽那样对马车发动攻击,只是跟着马车,龇着牙齿,红着眼睛,还歪着九十度的脑袋从窗户外往里张望。 当时乔黎正靠在窗边打瞌睡,将醒未醒间瞥了眼,见到那诡异恐怖的面孔,吓得她瞬间清醒,还险些跌坐到了地上。 那会苏夜痕大概也是真没想到她能窝囊成这样,烦躁地把她拉到怀里抱住,捂上了她的眼睛和耳朵。 回想起这个魔鬼黑暗森林,乔黎叹了口气。 这简直就像是,亲历了一场长达半个多月的恐怖电影,但凡没点心理素质,都要被活活吓死…… 这一路上,乔黎是吃也没吃好,睡也没睡好,整个人神情恹恹,精神萎靡。 不知道是因为疲惫,还是因为看多了脱敏,这后半个月再看这些妖兽,就没那么害怕了。 这日乔黎在马车上吃了点东西,见走了这么久还未走出这片恐怖森林,便问陆隐:“还有多久能到紫云谷?” 陆隐:“看这行速,至少还得一个月。” 其实此番若不是因为主上不宜动用灵力,他们直接用飞,早就抵达了紫云谷。 苏夜痕也是真没想到,千里行在这荒洲之林里行驶,能慢成这样。 他扫了眼疲惫且虚弱的乔黎,心中莫名烦躁,便对魏虎道:“去,乘飞阁过来。” 在这荒洲之地,能飞行载人的,也只有他那飞阁了。 第135章 试炼 魏虎正要领命,陆隐却道:“主上不可,烈炎高阶修士尚在这荒洲内搜寻,飞阁体形庞大,又是处在空中,纵荒洲之地辽阔也很难不被发现。” 苏夜痕:“……” 乔黎听到烈炎高阶修士,也有些惊吓:“那还是……不冒险了吧。” 陆隐也知道这荒洲之林对于低阶修士是很恐怖的存在,于是道:“乔姑娘放心,有属下在,那些妖兽近不了车身。” 乔黎疲累地倚靠在马车的墙壁上,轻轻摇头:“我知道,我没事。” 她倒不是怕这些妖兽伤她,也当然知道有这两个高阶雷修在,那些妖兽无法靠近。 她只是觉得这样大把的时间很浪费,没有休息好,也没有办法静下心来打坐修炼,连携带的那些书册都看不进去,整个人的精气神仿佛被掏空。 食物只剩下难以下咽的干粮,窗外也没有什么可看的景色,有的全是惊悚和诡异…… 这样的枯燥和疲惫,对她来说,的确是一种煎熬和折磨。 而她是这种状态,苏夜痕也一直没能有什么好脸色。 为此,陆隐和魏虎也不敢多说话,整个气氛格外严肃凝重。 马车行驶没多久,那单只眼睛的蝙蝠球又成群地袭击了过来,乔黎已经知道那乃是二阶独眼兽,一般成群结队出现,咬到人会吸血,带轻微毒素。 第99章 此时陆隐和魏虎正在马车外劈它们,一张电网横过就像是放大版的电蚊拍一样,一拍死一片。 乔黎神情恹恹地看着,不知怎么的,脑子忽然灵光一闪。 这些东西飞行得这样灵巧,她为什么不能尝试去击杀它们练剑呢? 如果说之前杀匪有杀人的心理负担,那么杀这些无智识的妖物就完全不存在啊…… 体能的修炼本就有益于修为的增益,这二者相辅相成,她早就知道,怎么就没想到呢? 乔黎忽然从储物袋里拿出那把青铜剑,这剑很重,也仅是凡物,但她已经用顺手了,杀起人来游刃有余。苏夜痕听见动静,睁开眼睛,望着乔黎提剑要出马车,他有些不解:“做什么?有他们俩在,无需你帮忙。” “我知道,我只是想试试看,看我能不能杀死它们。”乔黎说完还是下了马车。 陆隐和魏虎见状皆是一愣,陆隐忙对她道:“这东西咬人,乔姑娘快回马车内去。” 乔黎没理会他们的声音,而是望着满天乱飞的独眼兽,抬剑一挥。 这东西只有巴掌大小,但却飞得极快,她的第一剑完全划了个空,而很快又有独眼兽朝她袭击而来,只是没等碰到她,就被陆隐眼疾手快地击杀。 乔黎见这波独眼兽没剩下几只,对陆隐他们两道:“你们别杀完,留几只给我。” 这话两人闻言皆是疑惑皱眉,但乔黎却不管他们的疑惑,再次尝试挥剑。 一次不行就两次,两次不行就三次,终于没几次下来,她就快狠准地将一只独眼兽劈成了两半,猩红的血液还溅洒了两滴在她的脸上。 如果无视掉这血味的恶心难闻,这东西斩杀起来还真蛮爽的,像极了玩快刀切水果。 乔黎用袖子擦了下脸上的血液,集中精神观察它们的飞行规律,然后将仅剩的几只一一斩杀。 望着一只只落下的独眼兽尸体,魏虎和陆隐再度傻眼,这乔姑娘刚入森林那会,不还见到什么都怕么? 怎么这会有胆子下车,还心血来潮斩起独眼兽了? 苏夜痕撩开窗帘,神色肃然地望着这一幕,眸光微动。 他自然知道她是在干什么,只是亲眼见证她由恐惧害怕到亲自斩杀,还是稍稍有些讶异的,但转念一想,又觉得她本来就是这样。 别看她平日里一副温柔娴静弱不禁风的模样,但她从来都不是那易折的娇花…… 早在河洛初见那日,他就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点。 这小公主只是被保护得太好了,没见过什么世面,但骨子里却足够坚韧,如果给她机会,让她有足够多的历练,她必然能够获得成长。 思及此,苏夜痕垂眸而笑。 来这荒洲之前,他总想着怎么保护她,如今看来,倒是他多虑了。 乔黎杀完那几只独眼兽进马车时,见苏夜痕正看着她,她疑惑地转头,这人却伸手,指腹擦过她脸颊。 他指腹温温的,擦过她脸上那滴黏腻的血迹时,带起一阵酥麻,酥麻之感从他触碰到的位置蔓延,一直麻到了嘴唇。 乔黎神情微怔,极不自然地别开脸:“你……看着我干嘛?” 然就在她刚有点感动于这人的温柔时,苏夜痕又将那滴血擦拭在了她的衣裙上。 乔黎:“……”那点感动瞬间烟消云散。 苏夜痕浑然不觉地擦完血迹,然后轻笑着问:“你不是怕么?” 乔黎眼睫微垂:“这种独眼兽还好,没那么可怕。” 而且就算刚开始看着怕,这都看了一路了,早都习惯了。 其实了解它们可怖的外表下是个什么样的东西后,内心的恐惧就会大大降低。 就像那一开始吓得她半死的绿人兽,她后来才知道,这东西是这森林里唯一不主动攻击人和车辆的妖兽。 它只会好奇地跟着,对着车马行人恐怖地傻笑,一会就会自己离开,只要别人不主动去攻击它,它就不会伤人,甚至如果给它食物,它还会回馈它身上的汁液,那东西堪比木系灵液,有一定的愈伤之效。 不过听陆隐说,这绿人兽这么些年来吓死过不少凡人修士,不是被杀死咬死,而是真的被活生生吓死。 这听得乔黎还多少有点成就感,至少她没被吓破胆。 接下来一路,乔黎从斩杀相对不那么可怕的独眼兽和枯木怪开始练习,慢慢到击杀吐着舌头的长舌兽,再到满地爬行的多足兽、三头蛇…… 长剑扫过时,不是一只只掉落的翅膀,便是一段段被切碎的舌头和藤蔓。 心态也从一开始的恐惧,害怕,慢慢转化为淡定平和。 当她能两剑轻松斩杀之后,这些妖兽怪物的恐怖程度便也不过如此了。 不过那多足兽和三头蛇她还是有些怕怕的,毕竟不只长相可怖,还有剧毒。 又到了一个多足兽的巢穴,乔黎望着那铺了一地,正密密麻麻扭动着的多足兽,多少还是有些头皮发麻。 但苏夜痕却手揉着太阳穴,轻描淡写地说:“这仅是二阶妖兽,剧毒可用其尾解,而这世上能轻松解的毒,根本就算不上是毒。” 乔黎回过头,定了定心,提剑跳下马车。 在她朝着多足兽群远去时,苏夜痕这才放下手,神情严肃地命令魏虎和陆隐道:“去,看着点,真伤了唯你们是问。” 第136章 忘归林 陆隐和魏虎自然明白,这一路其实也习惯了,他们从一开始的专心清路变成专心保护乔黎,关键还得控制力度,既不能杀完了她的练手妖兽,也不能准许妖兽伤她分毫,任务难度简直翻倍。 乔黎随着脚步的逼近,还是有些心有余悸的。 她怕,她是真的感到可怕,但那又怎么样,她迟早得独自面对这些。 现在是最好的练习时机,如果现在不能战胜这份恐惧,以后恐怕就更没有机会了…… 她沉下心,青铜剑在幽蓝的森林里闪烁着剑芒,凝着那如潮水般涌来的多足兽群,她狠厉挥动剑刃。 其实这些东西还是很好斩杀的,一剑就可以砍断一片,难的是防止它们咬到自己,所以得优先斩杀近处的,由于它们都匍匐在地上,提防后边并将它们击杀的难度比满天飞的独眼兽还大。 陆隐和魏虎站在两边,但凡看见有多足兽逼近乔黎就一道紫电过去,而杀得正上头的乔黎则根本没有注意到,一直到这片地上成了满地断体和血浆的混合物,才大汗淋漓地垂剑。 心脏尚在狂跳,握剑的手甚至在抖,她也分辨不清这究竟是怕的,还是累的…… 这比杀凡人土匪困难多了,人本身长得不恐怖,杀也就顶多几剑完事,最坏的下场也只是被砍伤。 而这些可怖妖兽,她首先得面对它们的外表,战胜恐惧,其次它们数量多得杀不完,得一剑又一剑地斩,如果不幸被咬伤,还会身中剧毒…… 心理压力简直多了不知道多少个度。 乔黎站了好大一会才转身,回到马车边时,苏夜痕意外地下了车,正站在马车外等她。 她一见到他,便加快步伐朝他走去。 苏夜痕望着她微微颤抖的手,心莫名一揪,他拿过她的剑,然后将人拉过来检查。 “……”手也没受伤,怎么抖成这样? 乔黎神情恍惚地看着他,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忽然伸手抓上了他的衣襟。 苏夜痕一脸莫名:“……还怕什么,不都被你杀完了?” “没事……就后怕而已。”乔黎心脏狂跳不止,不知道该怎么平息这场战后情绪,干脆将额头抵在了他的肩上。 仿佛只有这个人,才能让自己平静下来,才能真正安慰到自己。 对于她的这份依赖,苏夜痕自然是知道的,这一路不论遇见什么可怕的东西,她都会下意识拉上他的袖子,不论遇到什么意外情况,眼神也都是瞟向他。 此刻感受着这轻轻的倚靠,他一时间也是心情复杂。 他这么多年来,杀人无数,这世间就没有人不怕他,什么时候这么让人依赖了? 乔黎虽然是轻轻抱住他的姿势,却也不敢靠太近,苏夜痕垂眸怔愣良久,终究还是抬手抚上了她的背脊。 要说他分明更欣赏她的勇敢,可如今见到她的这份脆弱和依赖,竟不觉反感,不仅不反感,还…… 说不上来的感觉,陌生又诡异。 上马车后,乔黎还靠着墙壁缓了一会,回神后慢半拍地说道:“我杀完了,下次我也一定可以的。” 苏夜痕正擦着被蹭到身上的血迹,闻声只有嫌弃:“你要杀就杀,下次再把血蹭我身上试试?” 乔黎:“……” 她没多说,忙贴心地拿出帕子替他擦拭:“我又不是故意的。” 望着她这低眉顺眼的模样,正想说点什么的苏夜痕:“……” 接下来这一路,妖兽的数量是递减的,但是等级却是递增的,那独眼兽从一开始的拳头大,生生变成了西瓜大小,长舌兽的舌头也粗了一倍。 第100章 待到又遇到妖兽时,乔黎拿着剑还未起身,苏夜痕就按住了她的肩膀:“这一片区域皆是三到四阶妖兽,你这个修为敌不过。” 因为这些妖兽的难缠,本来同坐在马车的陆隐和魏虎都坐到外边去了,为的就是防止妖兽突袭。 在解决十几只三阶独眼兽后,他们的马车进入了另外一片树林。 与之前的幽蓝不同,这片树林更像是普通的树林,树木的体型没有很庞大,树叶也是绿色的,林中还浮游着一些白雾。 乔黎望着这相对熟悉的景致,转头问苏夜痕:“这是快到了吗?” 苏夜痕睁开眼,扫了眼窗外的林子,神色却凝重了起来。 乔黎见人脸色不对,又看向这树林:“怎……怎么了?” 窗外顿时出现了一道淡紫色的屏障,像是有什么结界将马车给笼罩住了。 与此同时,门帘被掀开,苏夜痕对上了陆隐的目光,疑惑出声:“忘归林,我怎么记得这条路并不路过忘归林?” 陆隐正要回禀此事,闻此言也是蹙了眉:“属下也确认了一下,这里并非忘归林地界,但这些迷雾确实蹊跷,莫非……是忘归林的雾气扩散了?” 苏夜痕微微敛眉,不悦道:“绕道。” 陆隐点头:“是。” 乔黎见他们脸色严肃,有些不明所以,这外面的雾气看起来好像并无异常,仅仅只是普通的山间浮雾,怎么他们给马车罩上结界不说,还要需要绕路? 苏夜痕瞥她一眼,解释道:“忘归林里的皆是幻雾,一般的修士进去便很难出来。” 乔黎:“那……我们这不是已经进来了吗?” 苏夜痕重新闭上眼睛,敷衍解释:“现在绕道还来得及。” 忘归林,顾名思义,入林忘归,这片迷雾之林千百年来不知道困住了多少凡人修士。这里浮游着的,可不是普通的山雾,而是极强的致幻之雾,专攻人弱点,扰人心神,乱人心智,修为低下或者欲念重者,皆难逃其中幻境。 不过这对苏夜痕来说,倒是无所畏惧的,他之所以想要绕道,是因为此地埋骨无数,魔障之气以及阴冷死气都过于浓郁沉重,纵有结界阻挡,也容易扰得人心神不宁,调息困难。 他自灵丹尽碎之后,便时常受过往梦魇所困,如果在穿行忘归林的途中调息,恐怕很容易就深陷梦魇。 第137章 喉结 陆隐和魏虎在外杀妖兽操控马车,但奇怪的是,不论他们怎么绕,似乎都绕不开这片迷雾森林。 一天一夜后不知行到了何处,周围原本稀薄的雾气也愈发浓重,似乎随着他们的移动,那些雾气也在弥散。 陆隐其实不太明白主上为何要绕路。 要说他和魏虎作为修为不低的修士,并不会轻易被这些雾气迷惑,而马车被他设置了结界,迷雾也根本散不进去。 见如今不论如何都绕不开,他略作思索,转身掀开了马车的门帘:“这忘归林里的迷雾当是扩散了,这一时半会也绕不开,为防偏离太远,不然还是沿原路而行?” 现在这种情况,的确是没必要再绕了,苏夜痕闻言也只好蹙着眉点头。 罢了,一些梦魇而已,倒也没什么可畏惧的。 陆隐又转头对乔黎道:“乔姑娘,马车内有结界,这些雾气散不进来,但这窗外的景象,你不论看到什么或者听到什么,都不要轻易相信。” 本来没觉得这些迷雾有多可怕的乔黎:“……” 怎么听着这么像鬼故事呢? 她神色严肃,认真点了下头。 苏夜痕则不耐烦地放下了窗帘:“废什么话,别往窗外看就是了。” 望着逐渐密闭起来的马车,乔黎又问道:“那多久能走出这片迷雾?” 陆隐:“此地距离紫云谷不远,不出意外的话,三四日便能抵达。” 他出去后便调转了方向,马车逐渐深入林中,周遭的白雾愈发浓郁,到最后都变得不可视物,只剩白茫茫一片。 苏夜痕这会按道理会闭眼调息,但他发现自己每每入定,那些梦魇碎片没多久便会朝他袭涌而来,扰得他心神不宁。 可倘若不闭眼调息,他的心肺之处就会剧痛难忍。 他尝试捱了一会,而这痛苦也是逐渐加剧的,没多久便到了濒临咳血的边缘。 此情此景下,他不由缓缓转头,看向了乔黎。 记得他之前也不是没有陷入梦魇中的情况,但那时候…… 乔黎没了窗外的景色可看,也没什么事情干,感受着这车轱辘碾扎在地上的颠簸感,没多久就昏昏欲睡,眼下一幅睡眼朦胧的样子,就差靠在马车的墙壁上瞌睡了。 在她将睡未睡之时,有一只手伸了过来,握住了她的手腕。 乔黎睡意醒了几分,觉察到他的动作,茫然抬头:“怎么了?” 苏夜痕眉心蹙了蹙,不知道这话怎么开口,思来想去,只是将人拉到了怀里,然后极为不情愿地说:“换个地方睡。” 乔黎扫了眼被摁到怀中的自己,又迷惑地抬头看向他:“……?” 要说这一路,由于有陆隐和魏虎在,她从未在他怀里睡过觉,之前两人流亡,她也仅是受伤后才在他怀里睡过那么两回。 更多的时间,她都是自己靠着马车的墙角入睡,虽然根本睡不好,但长久以来,也算是习惯了。 毕竟,每天不是与匪徒打斗,就是杀妖兽练手,加之这一路颠簸,舟车劳顿,她也没理由睡不着。 可现在,这好端端的,这人为什么要让她睡他怀里? 并且,他还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明明又不是她要求的…… 乔黎手撑上她的肩膀,有些别扭,想要起身:“没事的,我靠着自己睡会就行……” 却不料被苏夜痕摁了回去,头顶还传来他不悦的声音:“闭嘴,别动。” 乔黎:“……”行吧。 重新躺靠进他的怀里,因为这姿势的亲密,她脑子不免又乱作一团。 他这是在担心她睡不好吗?可他以前怎么都不关心? 还是说,他现在才反应过来…… 与之前作为伤者在他怀里的感受不同,乔黎现在很清醒,且没有疼痛折磨,她满脑子都是此刻抱住她的这个人。 鼻尖是他身上那股熟悉又令人安心的沉稳气息,脑袋倚靠的,亦是他的胸膛,她甚至能透过轻薄的衣料,感受到他平缓的心跳和呼吸起伏。 乔黎不由攥了攥手指。 他都这样了,难道还不承认他喜欢她吗? 要不问问? “……” 还是算了,不怎么敢。 马车内是密闭的,虽然空间大,但此时仅有一盏壁灯散发着暗淡光晕,且不知道是不是加了层结界的作用,外边的一切声音都变小了。 在这静谧幽暗的环境内,乔黎一忍再忍,终究没忍住微微抬头,借着这黯淡微光去打量头顶的男人。他的下颚弧线刚毅完美,带着几分凌厉,再往下是他微微凸起的喉结,也是一样好看的曲线,在这忽明忽暗的光影下,竟有几分魅惑勾人的味道。 乔黎看着,忽然想起以前自己的小姐妹谈恋爱,天天跑过来对她说她男朋友的喉结多么性感,她当时觉得她纯纯是有什么大病,喉结不是每个男人都有吗?一个普遍特征而已,能有什么性感的。 但现在,她似乎好像能get了…… 乔黎本来疲惫困倦,忽然被人这么一抱,整个人满脑子乱七八糟的事情,到最后别说睡意,能稳住心脏不狂跳就不错了。 苏夜痕其实早就闭上了眼睛,不过这次的调息虽说没有梦魇侵扰,但却被怀中之人弄得心神难宁。 她情绪不对劲的紧张也就罢了,为何心跳还这么快? 疑惑中,苏夜痕睁眼看向怀中之人。 乔黎根本没想过他会突然睁眼,吓得忙错开目光,往别处躲。 但她忘记了的是,她现在是被人抱在怀里,就算下意识躲,也是往人家怀里躲藏。 好半天才意识到这点的乔黎:“……”救命。 苏夜痕本来因为疼痛和梦魇满心烦躁与不悦,这会见此一幕,不知为何心情甚好,甚至还有些想笑。 他抬手抚上她的脑袋,唇角不经意间轻轻勾起:“你能不能稍微有点出息,嗯?” 又被他嘲笑,乔黎闭了闭眼,索性装死,不抬头也不吭声。 苏夜痕轻笑着看了她一会,却也没再说什么,重新闭上了眼睛。 第138章 死尸 外面雾气很重,陆隐在外不时便能看见周围景致千变万化,有时候是人,有时候是场景。 但他知道那皆是幻境,于是一路凝神屏息,朝着原本行驶的方向而去。 马车里的乔黎刚开始还紧张不自在,等习惯过后,最终还是睡着了,毕竟被人抱在怀里,可比靠在马车墙壁上舒服多了。 苏夜痕闭眼后也顺利进入了调息状态,按道理不该被那些梦魇幻境所扰。 第101章 但蹊跷的是,他保持调息状态没多久,意识便开始涣散,从来都不需要睡觉的他,仿佛陷入了凡人将将入睡时的感觉,无数杂乱的思绪在脑海中回荡飘散,再之后就失去了知觉。 …… 又是山洞,山洞外下着雨,冷雨淅沥。 这已经不知道是他们自逃亡以来,遇到的第几个山洞了。 地上的树枝被慌乱的脚步踩得咔嚓作响,一个浑身蒙着黑布的女人抱着一个孩子,牵着一个孩子,他们淋着雨,像是被什么东西追捕似的,正没了命地往山洞里跑。 女人怀里的孩子脸上被抹得黑漆漆的,瞧体型,莫约两三岁的样子,而她旁边跟着的男孩,则有五六岁了。 三人皆穿着破布衣裳,浑身被雨淋湿透彻。 躲进山洞后,女人将孩子放下,站在洞口处观望许久,直到确认那几匹恶狼没有跟来,才转身去打量她的孩子们。 脸上被涂得黑乎乎的小孩正坐在石头上,即便被刻意丑化,那双眼睛依然清澈漂亮,像两颗黑葡萄,水灵灵的。 她眨巴着眼睛,虽委屈难受,却也乖巧地喊着:“阿娘,我饿。” 女人正整理着湿漉漉的包袱,望着仅剩下的半块干粮,垂了眼睫。 她没有动那块干粮,而是拿起一把匕首,在自己的食指上划了一个口子,再把滴着血的手指喂到了幼孩的嘴中。 小小的孩子早已经被饥饿折磨得虚弱,能忍到现在不哭已是极限,于是她几乎没有犹豫地吮上了那只手指,本能地吸食着血液,妄图从血腥中尝到甜味。 小男孩站在旁边看着,他虽一副孩童的模样,眼神却显得比同龄人要锐利成熟。 他看了许久,才说:“这是血,阿娘你会死。” 女人却摇头:“这点血死不了,况且我这种血脉……” 她说着凄凉地笑了起来:“能暂且保你们不死。” 小男孩没再说什么,在他的记忆里,阿娘总是这样喂他们血,即便他长大一些,知道失血会死人,却也早就习惯了这一切。 女人喂完小孩血,才将那半块干粮掰成两半,递了半给小男孩。 小男孩接过干粮,问她:“阿娘,我们接下来逃去哪里?” 女人擦着额头上的水,垂眸遮住了眼底的黯淡无光:“快到云泽山脉了,据闻那儿是仙者居住的地方,他们应该……会善待你和妹妹的。” 小男孩默默咬了口饼,虽然以前阿娘天天骗他说会去找阿爹,但事到如今,阿娘既不再说,他也不再相信。 他依稀知道,他懵懂记忆里的那个阿爹已经死了,大约就死在,他们被仆从掩藏着逃出来的那个晚上。 与阿爹一起消失的,还有那些路人所言的,整个朝云国…… “仙者……就是好人吗?”小男孩又咬了一口饼,不太确定地问。 女人闻此言,顿觉悲从中来,却又只能强忍着不落泪:“他们有好人的,阿痕,你要相信这个世界上会有好人的。”一直到天光大亮,那几头恶狼都没有再追来,但小男孩却在洞口看到了三个人,且还是三个扛着大刀的男人。 他见到像这样身强力壮的男人,近乎本能地感到恐惧,忙回头将女人往洞里推,并压低声音道:“快!阿娘,快躲起来!” 只是这洞并不隐蔽,里头无死角可躲,而那三人注意到山洞中的情形,也果不其然朝这边走来。 小男孩隐隐觉得不妙,想拉着阿娘一起逃跑,但显然已经来不及。 荒山野岭,这些亡命匪徒见到落单且貌美的女人,会做出什么不言而喻。 他自记事以来,这样的情况见过很多很多次,甚至于女人如今碰到这样的事情,不是哭喊,不是挣扎,而是麻木…… 山洞里潮湿,阴冷,混杂着令人作呕的声音和气息。 这么几年过去,小男孩已经知道,他这时候反抗没用,他的反抗只会给阿娘带来更多麻烦。 他一边捂着妹妹的眼睛,一边冷冷地盯着那三个凶徒,直到外边的雨停,直到一切结束。 等那些人扬长而去后,女人伤痕累累,双目无神许久,才艰难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她熬太久了,这两年多的时间,她拼尽全力从雷洲逃到这风洲,为的就是将这两个孩子送到云泽仙府。 在这战乱不休的残忍世间,大概也只有这个地方会是安全的…… 但如今眼看着目的地将近,她又被这一遭拖入了万般绝望的境地。 太阳从云层中现出,灿灿阳光从洞口泄进,却只令人感到悲哀压抑。 女人死死盯着那石头边的两个孩子,忽然大步走了过去。 她一把拉开小男孩,掐上了那小女孩的脖子。 两三岁的幼孩,瞬间就被这一动作惊吓得嚎啕大哭。 小男孩也连忙去扯女人的衣袖:“阿娘,不要……” 女人却面露狠厉,披头散发的样子让她看起来有些疯癫:“她活着干什么,她不能活着!” 她流着眼泪说着,却又笑了起来,笑完了又哭,哭完了又笑,最终松手转身,一头狠狠地撞在了冰冷的石壁上。 小孩被掐得没了声音,小男孩将她拍了又拍,见没什么动静又跑去看倒在地上的女人。 绚烂无比的阳光下,女人被磕得头破血流,她甚至都没有闭眼,就那样睁着绝望的双眼,凝望着洞顶与洞外的树影,任源源不断的鲜血汩汩流淌…… 其状凄惨,宛若厉鬼。 一切画面忽然模糊了起来,时间更像是加了倍速。 小男孩双手捂着脑袋,死死盯着那具死尸,洞外的昼夜交替他仿佛浑然看不见,瞳仁里唯有那具死尸。 他眼睁睁地看着那具尸体逐渐腐烂,从凄惨的死状化作爬满了蛆虫的不明物体。 潮湿的地面,腐臭的尸体,绝望的眼珠,一切都是那么的阴暗恐怖,充斥着无边痛苦…… 童稚的声音问:“仙者……就是好人吗?” 女人温柔而凄苦地笑答:“他们有好人的,阿痕,你要相信这个世界上会有好人的。” “阿痕,你要相信……” “……” 第139章 灾星 山洞的凄惨之景渐渐没入黑暗,眼前画面又是一拂,转到了某个空山幽谷。 白衣仙者声音清冷:“本尊破例收你为徒,从今往后,你便和他们一样,是我问道宗的弟子。” “啊?宗主竟然会收雷系之人为徒?” “嘘,我云泽区别于各洲各国之外,可不管什么系别,这话你不能乱说……” “可是宗主乃是金系,就算云泽收他,也不该是我问道宗啊!” “据我师父说,宗主曾算过一卦,说他乃是千百年来罕见的祸世灾星,也是宗主仁善,见他年纪尚幼,又饱受磨难,不忍动杀念,如若不然,才不会收他这样的不祥之人做弟子……” 嘈杂的声音如潮水般袭涌而来,越来越杂,也越来越多: “听说他族亲皆亡,你说,是不是都是被他给克死的啊?” “小灾星,咱们得离他远点!” “走开,小灾星!” “雷系之人厉害又如何,还不都是来自荒洲的蛮匪,那里贫穷又落后,可怜得很呢……” “你没听说吗?如今三洲各地都排斥雷系修士,也就咱们云泽……” “我爹说,雷系之人乃是天生的罪种,所以如今才会整个洲族都没落消亡……” “别和他一起!谁知道他会不会起歹心杀了我们。” “那些灵石是不是他偷的?!” “那可是宗主之女,他竟干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师尊!!!” “宗主死了!” “是他杀了宗主!宗主念他年幼悉心教导,没想到竟然是这样一个白眼狼!” “我问道宗与他不共戴天!” “杀了他!剥去他的皮肉,碾碎他的神魂,以慰宗主在天之灵!” “……” “什么是正道,什么是邪道,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我得活着,得强大,叫你们永世难安!” “……” …… 乔黎没睡多久就醒了,当然,不是自然醒,而是被某个人弄醒的。 感受着手臂上的力道,她迷迷糊糊地睁眼,埋怨出声:“你在干什么……”本以为又是这人的什么恶作剧,但睁眼后定睛一看,她发现苏夜痕闭着眼睛,眉心深拧,额头上隐隐约约有细汗渗出。 乔黎从未见过他有过这样的情况,吓得忙抬起头,从他的怀中挣脱出来,晃着他的手臂道:“你怎么了?!” 可这人依然没什么反应。 乔黎不由疑惑,是做噩梦了吗? 可也不对啊,他这个修为要说不会睡觉,就算闭眼也是静坐调息,怎么可能会因为陷入噩梦而醒不过来呢? 她又重新推了推他的肩膀:“醒醒……” 第102章 苏夜痕仍陷在这些零碎的梦魇中,时而能看清一些画面片段,时而只能听到声音。 他眼前的画面掠过一幅又一幅,最后不知怎么的,又由问道宗换到了拜阳国的王宫里。 拜阳位于三洲东南位置,因为地势高,是太阳最亮最明媚的一个国度。 可那一日,夕阳与火烧云席卷着偌大的天空,拜阳王宫里的血,也如河流般溢淌到了王宫的每一个角落…… 他那时候杀人还留有问道宗的习惯,比起术法,更偏好用剑。 他拿着把剑,逢人必诛,几乎杀遍了整个王宫,才在一处密室里找到了人,只可惜,等他找到时,她已经死透了,被拜阳国国主活生生凌虐而死,连片完整的皮肤也没留下。 幽暗的地下室内,躺着少女面目全非的尸体,国主那会儿神智已经全失。 那年近中旬的男人疯疯癫癫地哭,又疯疯癫癫地笑:“哈哈哈哈哈哈你满意了吗?!她死了……” “她死啦!!!” “痛苦吗?难受吗?!至亲死去的滋味如何?!!” “我可告诉你,她死的时候可惨了,拜阳国囚室里有一百种酷刑,孤每一样都在她身上用过,你看看,你……可还满意?” “……” 阴暗冰冷的地下刑室内,他将那男人按在刑台上抽筋剥骨,再徒手拧了他的头颅,将其与尸首一起悬于拜阳国的王城上。 可这些事情对他来说没什么意义,甚至是麻木…… “雷洲之人就是天生的罪种,罪种能有什么好下场?” “他就是生而有罪的天煞孤星,你看看他害死了多少人……” “听说他出生后没多久,朝云便亡了国,护着他的仆从皆横尸荒山野岭,就连昔日那样绝代无双的王后,都死在山洞里成了那副凄惨模样,你说说这,啧啧啧……” “……” …… 乔黎喊了苏夜痕好几声,又抱着他的胳膊摇了好几遍。 见人始终岿然不动,也没有半点转醒的迹象,她索性起身,打算去求助陆隐和魏虎。 可她才刚一起身,苏夜痕便睁开了眼睛。 他依旧眉头深蹙,浑身冷冽,只是那双不知为何而猩红的眼中,充满了浓浓的悲哀,那股悲哀中,还掩藏着极为浓烈的杀意。 截然不同的两种情绪此刻皆汇集于他的眼中,显得格外阴森可怖。 乔黎望着他猩红的双目,一时间有被这浑然陌生的眼神给吓到。 愣了好半天,才试探出声:“苏夜痕?” 苏夜痕亦不知道这样冷冷地盯了她多久,才伸手握上她的手腕,将她又重新拉回了怀中。 他的动作虽温柔,力道却紧,乔黎觉得自己几乎是被摁在他身上的,试探地推了两下根本推不动,最后只好妥协:“你怎么了?是……做噩梦了吗?” 苏夜痕没有说话,垂首下来,将下颚搁在了她的肩头。 感受着颈边的凉薄呼吸,乔黎整个身体一僵:“你……” 苏夜痕并没有多余的动作,但这样亲昵的依偎姿势,稍微动一动都有几分耳鬓厮磨的味道。 他眸色冰凉,却扯唇轻笑,似疑问又似感慨地道了句:“你为什么不怕我。” 被抱得一脸懵逼的乔黎:“……?” 这是什么鬼话?她为什么要怕他? 第140章 杀意 “我杀了很多很多人,就像这样……”苏夜痕说着,另外一只手摸上了她的后脖子,冰凉的掌心划拉着她纤细的脖颈。 乔黎非常相信他,此刻哪怕被人这样威胁似的掐脖子,整个人也没什么反应,有的只是迷惑。 他……动不动掐人脖子是个什么毛病? “荒洲蛮匪不可怕吗?雷系修士不可怕吗?像我这样的杀人魔头不可怕吗?你依赖谁不好,为什么要依赖我!” 低沉的声音里压抑着某种愤怒,这话听得乔黎更是满头问号。 可不等她再问,就觉得脖颈旁边的呼吸又近了,那气息冰凉,湿漉,带着无尽的森然冷意,拂在人颈侧时,有若被鬼魅缠绕。 苏夜痕撩开了她鬓角旁边的一丝发丝,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忽然凑了上去,薄唇贴了上了她颈侧的细腻皮肤。 柔凉湿腻的触感让乔黎本能一颤,手下意识去推他,还没来得及推开,就觉得脖子一痛,她明显能感觉到他咬破了她的脖子,有鲜血的味道在空中丝丝弥漫。 “……” 这人什么毛病!上回狗投胎,这次又吸血鬼附体了吗?! 她怎么他了就要被这样对待!? “死在我身边的人可太多了,不论我在乎的,还是我不在乎的,他们最终都得死,你知道么?”男人温柔地吐息在她的耳畔,声音却冷漠得叫人不寒而栗。 “你又发什么疯?”乔黎蹙了蹙眉,尝试挣扎了几下,却发现完全挣扎不动,直到苏夜痕自己抬起头来。 他神色冷漠,唇边染血,整个人看起来性感又邪佞,笼罩在这幽幽的烛火下,仿佛是那来自地狱的阎罗鬼煞。 乔黎不禁愣住。 她一直都知道,闲散纨绔只是他的表象,冷漠到骨子里才是他最真实的模样。 但往日他冷漠的时候,情绪都是淡淡的,有种睥睨众生,对一切都浑然不在意的感觉,而这次不一样,这次,她分明感受到了他冷漠中深藏的病态疯癫。 他这是怎么了…… 若说沧澜那会他生气,是因为被她看的书册激怒,那这次呢? 乔黎眸色微动,没有因被咬而惊恼,而是极为细致地去观察他的表情,希望获得什么线索。 他的表情冷漠,还透着凛然杀意,换做任何人恐怕都会感到害怕。 乔黎也觉得他这个样子应该可怕,但她不知道为什么,即便对这样的他感到陌生,也没有害怕的情绪,更多的还是困惑。 马车内寂静了很久,她才道:“不可怕。” “这一路而来,救我的都是雷系修士,你也好,陆隐也好,你们至少对我来说,不是坏人……” 苏夜痕只是望着她,他能觉知她的情绪,自然也知道,她这不是在故作镇定。 她的情绪里有愤怒,有疑惑,甚至还有担忧关切,却独独没有恐惧和害怕。 “那如果,我现在想杀你呢?”苏夜痕眸色晦暗,忽然说。 乔黎正摸着脖子上的伤口,疼得轻嘶一声,闻此言,费解地抬头:“杀我?” 可这人神色镇定,根本不像是在开玩笑。 “你为什么要杀我?”乔黎现在真怀疑,他是不是脑子哪里有点问题,怎么时不时抽风。 苏夜痕冷冷一笑,别了目光,似是在自嘲。 是啊,为什么。 方才从梦魇中醒来,他的第一个念头便是杀她。 他总隐隐觉得,她不能和他有什么瓜葛,甚至还有些后悔一时冲动将她带来这荒洲。 为了压制这份浓郁而强烈的杀意,他只好就那样轻咬她一口,她的血液和她的内丹一样神奇,不知为何总能平抚他心底那股莫名的杀意。 “你到底怎么了?是真做噩梦了吗?你这个修为也会做噩梦?”乔黎一边处理着脖子上的伤口,一边关心问。 苏夜痕没应。 乔黎只好作罢,等擦完脖子上的血迹才垂眸道:“你问这样的话,有什么意义呢?” “你觉得,我现在除了相信你,还能相信别人吗?” 这世上她别说有什么族亲,便是连认识熟悉的朋友也没有一个,从穿越到现在,她哪次的选择不被动呢? 苏夜痕隐约捕捉到她情绪里的伤心和失落,一忍再忍,终是没忍住看向她。 乔黎仍是坐在她原来的位置,旁边就是马车的窗户,只是此时窗帘拉上了,她什么也看不到,只能倚靠着马车的墙壁,盯着那窗帘上的花纹刺绣: “如你所见,我就是这么没用,我打不过烈炎来的敌军,困于沧澜无法自救,即便逃离了那些囚笼,我也不知道我该去哪,又能去哪……” 失落的情绪越来越浓郁,空气中仿佛有难言的苦涩丝丝蔓延,扰得苏夜痕心头一紧,连先前自己那些情绪都顾不上了。 “这一路而来,我找不到适合修炼的门派,好不容易找到了,不是不够资格,就是凑不够那么多灵石,如今随你来荒洲,连看见这些低阶的妖兽,我都会感到害怕,你说得其实也没错啊,我就是个废物……” “闭嘴。”苏夜痕愈发烦躁,终究是忍不住愠怒出声。 乔黎稍稍一愣,茫然地回头,刚好对上苏夜痕那双冷冽的眼眸。 不过她现在也佛了:“你要是哪天心情不好,想杀了我就杀了吧,反正也是你救的,我好像也不亏。” 苏夜痕:“……” 他知道她此刻的情绪很低落,可要说明明抑郁不高兴的是她,怎么自己心上也像压了块石头? 不知不觉间,她这微微的低落情绪将他的阴鹜之气全部冲散,独独剩下某种烦躁。 第103章 不曾想,她的这些千思万绪,竟比那些深深梦魇还要扰人心神。 苏夜痕不知道忍了多久,才勉强伸手将人拉了过来,乔黎也懒得挣扎,任他拉来拽去,只是在被他抱在怀里时轻轻问了一句:“你又想干什么?” 这话没人应,她也没再问,但片刻后,有只手抚上了她脖子上的伤处,那清凉滋润的感觉乔黎也熟悉,正是复伤丹。 “……”这男人,还真是,矛盾得叫人心情复杂呢。 苏夜痕做完这些后,垂眸看着怀中之人的发顶,他看了许久,才终是无奈作罢。 算了吧,她能知道什么呢。 她什么都不知道。 和她计较什么。 第141章 遇险 马车外,魏虎还心虚着,他整颗心砰砰直跳,缓了许久才拍着胸脯道:“还好老大刚刚没发现……” 说起刚才,他和陆隐是察觉到前方有五阶以上的妖兽出没来着,他们觉得这事不算小事,所以才打算进去禀报一下。 魏虎想着之前都是陆隐进去禀报事情,他担心自己因为胆小显得很没存在感,便同陆隐说这次他去。 可没想到陆隐没说什么,他一掀开门帘,就看见主上埋着脑袋,正在亲吻那乔姑娘的脖子,车内一片暧昧旖旎,甚至还隐约有血腥之气弥漫。 吓得他赶紧放下了门帘,也好在因为胆怯只掀开了那么一个小角,以至里面的两人压根就没发现。 魏虎冷静下来后,回忆着方才的情形,一忍再忍,终于是没忍住对旁边的陆隐道:“你说这老大……这可是马车,他在马车里也……” 陆隐自然知道他要说什么,平静打断:“慎言。” 魏虎被这么一堵,有些不高兴:“不是,这可是穿梭在荒洲忘归林里的马车,正常人哪有这心情跟情趣在这……” 陆隐不悦地瞥了他一眼,魏虎这才别开目光:“也是,老大是什么人,这天底下就没有他不敢的事情,在马车里宠幸个女人算什么。” 陆隐:“……” 这忘归林里要说妖兽相对较少,但陆隐却感觉到前方有妖兽躁动的气息,他尝试将原本的行驶道路稍微偏航,可那股躁动的气息却依然存在,且逐渐强烈。 他瞥了眼魏虎,对他道:“警惕旁边的树木和鸟类,我记得这里出没的妖兽只有两种,不是枯木怪,便是焰鸟兽。” 他说完这话没多久,前方果然有一棵参天大树在震动,并且随着它的震动,整块土地都在跟着动荡起来。 马车内的乔黎也觉察到了,抬眸望向苏夜痕:“这是怎么了,为什么我感觉马车在震动?” 苏夜痕冷冽抬眸,此时陆隐正掀开门帘,两人的目光刚好对上。 乔黎见自己还被人抱着,有些怪不好意思的,正要挣脱,却被苏夜痕摁了回去。 乔黎:“……” 苏夜痕没理她,只问陆隐:“何事?” 陆隐神色有些凝重:“前方有沉睡的七阶枯木怪,体型庞大,不知道怎么就被惊动了,正妄图吞噬我们的千里行。” 苏夜痕:“七阶枯木怪而已,你与魏虎两人联手,莫非还杀不死?” 这话可把陆隐难住了。 雷系六重天修为相当于别系的七重天,加之又与魏虎联手,对付这七阶枯木怪倒也勉强能将它击杀,只是,他们这番击杀需要凝神专注,恐怕无瑕顾及旁的。 而这七阶枯木怪不止体型庞大,长在它身上的藤蔓数量也多,他和魏虎才两个人四只手,想要既击杀这高阶妖兽,又护住马车,这难度可想而知…… 不过陆隐自然不敢如实说这话,不然岂不是在怪主上拖后腿? 只得婉转道:“千里行并非凡人马车,无需人驾驶,不如先将马车方向调换,等属下杀完这枯木怪再回去寻主上。” 眼看着旁边有藤蔓伸进车窗,陆隐眼疾手快地将其击退。 苏夜痕明白他的意思,他此时纵然有灵力也最好不要轻易动用,且也没必要因这区区妖兽损失灵力。 于是垂了眼睫,看着乔黎的裙摆道:“速战速决。” “是。” 陆隐出去后,马车便快速调换了个方位,乔黎忍不住去掀马车的后窗,却被苏夜痕摁住了手。 乔黎见陆隐刚刚表情有些严肃,还怪紧张的:“他们两个不会有事吧?” 苏夜痕一惯淡定:“七阶妖兽而已,若连这个都对付不了,也不用留在玄夜阁了。” 乔黎是真不理解:“那可是七阶。” 看不起一两阶的妖兽也就罢了,毕竟等级碾压,可七阶是个什么概念,那就相当于修士的七重天! 而且妖兽不同于修士,妖兽有的多足肢,有的剧毒,有的致幻,有的吸食灵力,总之千奇百怪,便是同种类的妖兽,所拥有的技能也各有不同。 据她所了解,想要击杀一只高阶妖兽,得多名修士联手,击杀前还得先在妖兽旁边与它周旋一阵,多番了解这种妖兽的特性再攻其弱点,这个过程稍有不慎,就会丧命。 而这人,竟然狂妄自负到这都无所畏惧? 她是真的有些怀疑,这世上真有什么他怕的东西吗? 苏夜痕扫了眼乔黎那微撇的眉头,无所谓道:“你总担心别人做什么,我说死不了便死不了。” 乔黎:“……”行吧,也由不得她不信了,毕竟她也不能做什么。 安静地呆了一会,乔黎望着这完全密闭的马车空间,问道:“不能掀开窗帘看看?这蒙着眼睛瞎走,万一迷路了怎么办?” 苏夜痕握着她的手腕,将她的手从窗户边拿了下来:“这里是忘归林,看了也无用。” 忘归林里的树木都是一模一样的,树间道路也都没有区别,并且还有大雾遮挡视线,一旦进入,便会方向感全失。 马车就这么不知所向地行驶着,乔黎在这车厢内待久了,又有些昏昏欲睡。 正当她打算睡一觉时,这马车诡异地停下了。 她起初以为是苏夜痕让停下的,可等她抬头,见这人也是神色疑惑。 乔黎略感心惊:“怎么回事?” 她看了看苏夜痕,又看了看门帘,然此时,门帘竟然被掀开了,而外面站着一个像人的玩意。 之所以说是像人,是因为那不可能是人,它足有三颗脑袋,每个脑袋上的五官奇形怪状,像是打乱了布局一样,有的眼睛还长在下巴上,连毛发的颜色都是赤红色的。 被这样一个丑陋且陌生的妖怪掀开门帘,乔黎又是一声尖叫,魂魄都要吓散。 也幸在苏夜痕迅速转过了她的脑袋:“……怕就别看。” 那妖物怪笑着,抬爪就要朝马车里扔火球,可不等那火球朝乔黎这边飞来,就有一道雷电将之击碎。 下一瞬,那妖物也成了一团黑乎乎的东西,扑通倒在了外面。 乔黎这才茫然回头,只见门帘上多了个焦黑的大洞:“死了?” 第142章 焰鸟兽 苏夜痕自然不理解她的害怕,这仅是三阶焰鸟兽化作的怪物而已。 但当他想脱口而出说她没用时,那话不知道怎么卡在了喉咙,最后只是略有不悦地“嗯”了声。 见人还惊魂未定,他又补充解释:“三阶焰鸟兽,如绿人兽般有一定的智识,但性邪,具攻击性,一般吐火或者扔火球攻击。” 乔黎听着,忙拿出青铜剑握在了手中。 “这东西是火系妖兽,水乃是它的天敌,你这个修为若是会些水系法术,对付它其实很容易。” 乔黎闻言一愣:“我这个修为?一重天?对付三阶的妖兽,可以吗?” 苏夜痕眉眼有些不耐:“说了不要被死书框住,你有剑术傍身,又会聚水之术,对付这类火系妖兽,一到三阶都可以。” “聚水?”乔黎说着抬手,掌心凝出一小巴掌水:“像这样?” 可这有什么用呢?难不成朝妖兽扔水球吗? 不论聚水还是凝冰,皆只是修习法术的基础,并不是技巧性的术法…… 单纯的一滩水,或者一块冰,用途都不大,得学会以灵力操控它们才能以水覆火,化冰为刃…… 这也是她一直觉得要去门派修炼的原因,只有得水系高阶修者的指导,才能真正学会这些术法技能。 苏夜痕颔首:“对,扔出去。” 乔黎听话地将这滩水扔出去,这滩水便成了一个水球砸在地上,打水仗似的,看起来毫无杀伤力:“这好像没什么用?” 苏夜痕却说:“对付刚刚那种类型的火系妖兽,你便就这样砸他,水乃是它的弱点,一旦砸中便可以削弱它的妖力,届时再用剑术击杀。” “好。”乔黎点头,并握紧了手中的剑。 还不忘在脑海中回忆那妖兽恐怖的模样,不断给自己打气。 恐怖只是表象,水既克火,她肯定可以战败的。 马车不知道行了多久,正闭目调息的苏夜痕突然睁开眼睛。 第104章 乔黎疑惑地看向他,还未问出声,就见人一把拉过她,与此同时抬手,一雷将马车墙壁劈碎,紧接着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抱着她离开了马车。 等乔黎反应过来的时候,只见茫茫大雾中,一个巨大的火锤砸向了他们的千里行。 霎时间,千里行的车厢被拍平,马身的碎片也四散而飞,就那么一瞬间,偌大的千里行马车,成了一地碎屑。 乔黎惊呆了。 落地后,苏夜痕因为数次动用灵力心肺一痛,抬手捂上了心口位置。 乔黎忙扶住他:“你怎么样了?” 说完抬头,望向那雾中若隐若现的庞然大物:“那是什么?” 苏夜痕神色凝重:“五阶焰鸟兽。” 乔黎也很惊吓:“那该怎么办?” 巨大的焰鸟兽踏着沉重的步子朝他们走来,随着那一下又一下的脚步,她都能感觉到大地在震颤。 大雾中,一簇火焰忽然朝他们袭击而来,苏夜痕又拉着乔黎往后飞跃了一大段路。 这回他没扛住,唇边有血丝开始弥漫。 他蹙了蹙眉,推了把乔黎:“去旁边躲起来。” 妖兽皆有领地意识,只有低阶才会成群出现,像这种五阶及以上的妖兽,多半是单独现形,而这也能保证,它方圆一定范围内,不会有其他妖兽出现。 乔黎心下紧张,可也知道她在这里只会给他拖后腿,没多想,便将手中的剑递给了苏夜痕:“你不能动用灵力,拿着剑……” 但这人却没接,只是冷声道:“你要真这么想死,可以,我不会再救你第二次。” 乔黎微怔,于是转身拔腿就跑。 大雾朦胧她什么也看不清,碍于对苏夜痕的担心,以及对这树林的恐惧,她没有跑太远。 跑了小段路后便停下,望向那边雾气中的紫红光芒,心揪成了一团。 苏夜痕那么厉害,他一定会没事的对吧? “……”可他灵丹尽碎,陆隐也说了,他动用灵力会很危险,而他刚刚都动用好几次了…… 乔黎又连忙往回跑。 五阶妖兽相当于五重天修士,他当初内丹出现裂痕对峙赫连雄都勉强,如今内丹尽碎,怎么可能打得过呢? 她跑的方向不是径直,而是尝试绕到那妖兽的后背,待看见雾气中的火红羽毛,直接凝出一个水球朝它丢去。 不知道是因为情急还是因为紧张,她竟超常发挥地将那水球扔了很远,直到它重重砸在了这妖兽的羽毛上。 火红的羽毛被水球所砸,顿时焦黑一片,同时还发出水火相碰的滋滋声响。 乔黎于是又使力聚出了一滩水,较之于当初在河洛,她现在聚出水来已经是轻而易举了。 她记得苏夜痕说过,水克火,这种火系妖兽遇水后,妖力便会被削弱。 那么她不能帮上别的忙,帮忙减小击败难度总可以吧…… 一只只水球朝着这妖兽砸去,巨大的妖兽感觉到羽毛上的刺痛,嘶吼着转了头。 可不等它朝乔黎的方向吐火,苏夜痕便一跃而起,手中的断妖锁飞出,化成一道光刃缠上了它的脑袋。 于是乔黎就看见有什么东西倒在了面前,它倒下的时候,砸散大片的白雾,连大地都是一震。 乔黎也一个脚步不稳,跌坐在了地上。 稍微散开的雾气中,她依稀看到了一只眼睛,对,是眼睛,琥珀色的眼睛,那眼睛比她整个人都大,此刻正虚弱地眨着,显然是濒临死亡。 乔黎又集中精神,朝着那只眼睛凝了个水球重重砸去。 只听一声凄厉的惨叫,那眼睛也化作焦黑,不多时便瞌上了。 “……”一时间竟有种自己杀了五阶妖兽的错觉。 大型妖兽的尸体逐渐消散,乔黎忙朝大雾中跑去,并大声喊着苏夜痕的名字。 苏夜痕击杀这妖兽自用了不少的灵力,此刻心脏处剧痛难忍。 也幸在之前用回灵丹补充了不少灵力,加之这两个多月的调息休养,才让他以灵丹尽碎之身,能抗到用法器击杀完这高阶妖兽。 他扫了眼自己手背上的血滴,自嘲一笑。 像这种级别的妖兽,他以前仅用术法便能击杀成千上万,何至于这般费劲…… 他垂眸想着,莫名地,也能理解了乔黎。 如果灵力有限,的确很难不废物。 “……” 第143章 动情 想到她,苏夜痕神色立刻肃然,抬手挥散一片大雾。 他刚是真没想到她有胆子折回来,还有胆子拿水球砸这五阶焰鸟兽。 不过,虽是意料之外,却也在情理之中。 这妖兽体型庞大,尸体散去后,中间便是一片空地,而偌大的空地上找一人,在这茫茫大雾中也不是很容易。 苏夜痕沿着她所在的方向走,不多时便听到她在叫他的名字,眸色微顿,转头朝那边而去。 随着距离的渐近,眼前的雾气变得稀薄,而此时的乔黎正跌坐在地上,满头大汗地拿着青铜剑,在割缠绕在足上的藤蔓。 苏夜痕一眼便认出那藤蔓是个什么东西,那正是高阶枯木怪死去后,尚且余有活性的断藤,会本能地缠住过路行人或者妖兽。 而这种藤蔓如果不用灵力,仅用普通刀剑去砍,根本就斩不断。 见她徒劳地用剑割着,苏夜痕眉心一蹙,抬手间掌心紫光闪烁。 待紫色灵光落在藤蔓上,那藤蔓便自行绕开。 乔黎见状抬头,见到他时眸色微亮,连忙站起身:“你刚动用灵力杀了那妖兽,没事吧……” 话说半道,只觉得腿脚一软,又往前栽倒而去。 苏夜痕两步上前抓住了她的胳膊,乔黎也借此稳住身形,她低眸扫了眼地上的藤蔓,言语间有疑惑:“这究竟是什么东西,怎么割了半天连道痕迹都没有……” 苏夜痕:“枯木藤,乃是高阶枯木怪死后余下,用凡人刀剑斩不断。” 他说着低头扫了眼她额头上的薄汗,忍了再忍终究是没忍住斥道:“明知徒劳,何故费力。” 乔黎听这话,有些不高兴:“总得试试嘛,哪里能次次都等你来救?” 苏夜痕立马补刀:“那这次又是谁救的你?” 乔黎:“……” 苏夜痕只是看着她,彼时乔黎大抵是刚才过于用力,这会不仅额头上有细汗,双颊还泛着红晕,吐息亦略微有些急促。 本是用力过猛后的疲累,可他不知为何,见她这般模样,心底竟滋生了些异样的感觉。 这陌生感觉的出现,让苏夜痕松了手,可乔黎腿脚正麻着,被他这么一松,又往地上跌去。 眼看着人就要摔回地上,苏夜痕眉心一跳,又极其不悦地将人拉拽了起来。 这次的动作没有之前温柔,语气亦冷淡疏离了不少:“怎么,被这区区枯木藤缠绕了这么一会,连站都站不稳?” 被他这么用力一拽的乔黎:“……你就不能稍微轻点。” 苏夜痕见她腿脚不利索的样子,没再多言,索性将人横打抱起,朝着陆隐他们的方位而去。 大雾丛林中,他不情不愿地抱着人,就这么安静地走着。乔黎在他怀里靠了会儿,才出声关心道:“你刚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你杀了那只焰鸟兽,动用了灵力,会不会有事?” 苏夜痕抱着人,不知道是不是这幻雾的作用,竟和之前的感觉截然不同。 往日他不是没有像这样抱过她,但之前他抱她更多像是抱个物件,根本没有任何别的心思,可此刻,她的身体轮廓在他的怀里这样清晰,便是正常的呼吸起伏,一惯温柔的话语,都带着某种异样的诱惑。 那感觉像是拿着片羽毛在他的心尖挠痒,又似有什么火种在心口处点燃,然后蔓延到了四肢百骸,似乎再也回不到从前抱她的那种平常感受。 仿佛他此刻抱着的,不是人,而是什么灼人的炭火,怎么抱都不对劲。 苏夜痕蹙了蹙眉,努力扼制这种莫名其妙的感觉。 他自然知道这是什么,只是这种东西出现在凡间男子身上也就罢了,他这等修为如何会有? 怀中之人却浑然不觉,见人不应还抬头问:“你怎么不理我?” 苏夜痕不悦地扫了她一眼:“闭嘴。” 乔黎:“……” 又走了一段路,苏夜痕将人放下,冷着脸问:“能走了?” 乔黎顺手扶住旁边的树,提着衣裙往前轻轻挪了几步,眼巴巴地抬头:“应该可以了。” 苏夜痕在她抬头时别开眼:“自己走,速度点。” 可就在他转身的时候,身后之人却喊出了他的名字:“苏夜痕……” 深林人静,大雾弥漫,女子的声音在这样空濛的环境下,显得异常柔软,那低柔悦耳的声音拂在耳畔,莫名引得心中一片异动。 苏夜痕鬼使神差地回了头,目光所及,是女子纤细的脖颈,那脖颈下的小块皮肤白皙如玉,如凝脂般细嫩,光是看一眼,都能感受到那手感是如何的滑腻。 第105章 甚至在他目光触及时,脑子都不自觉闪烁过几个画面…… 那些清晰的画面中,有夜深时她挨着他睡觉的静谧模样,有他给她包扎伤口时不慎看到的沟壑,亦有秋日清池中的美人出浴图,还有画云屏风后的换衣剪影…… 那些往日看来稀松平常的画面,在此刻回忆起来都涌动着别样的情愫。 他好像已经没办法单纯欣赏了,像是有谁在他心里挖了一个洞,竟叫他诞生了那种欲壑难填的渴感。 “……” 眼前之人尚且衣着完整,且什么都没做,他为何仅是看到她的领口就会想到这些东西?他是疯了吗?! 莫大的荒诞之感涌上心头,他似烦躁也似忍耐地别开了眼,可就在此时,乔黎却上前一步,她手指揪着袖口,似忐忑又似纠结地问了句:“你真的……从没有喜欢过我吗?” 苏夜痕闻言一愣。 乔黎又往前了一步,来到他的面前:“我听陆隐说,八百枚中阶灵石对你来说不是难事,可你依然选择带我来了荒洲……” 苏夜痕真没想到陆隐一惯沉稳,竟会多这个嘴,不悦地打断她:“是又如何,我何故要在你这废物身上浪费灵石。” 可即便是这样冷漠绝情的话,眼前的女子也没有移开目光,只是安安静静地望着他,那眸子清澈,非常漂亮,此刻情愫涌动,流露着祈盼与微微的委屈,浑然一幅我见犹怜的动人模样,让人看了只想…… 苏夜痕觉得有些窒息,索性准备转身。 乔黎却不等他转身,就抬手抓住了他的衣襟,然后……柔凉的唇畔落在了那凸起的喉结上。 第144章 欲念 苏夜痕瞳孔微缩,只觉呼吸顿时一重,似有千万火簇在心中一齐弥漫,烧得他理智全断。 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想要将人拉拽开来,可那只手仿佛不听使唤,竟久久未动。 乔黎望着他这想逃避又不受控制的模样,眸色微动:“你告诉我……” 她说着又凑近了些,这次不是吻喉结,而是踮起脚尖,那温凉柔软的唇贴上了他的唇角。 蜻蜓点水般的一触,却带着无尽的撩人之意,彻底将苏夜痕仅剩下的一丝忍耐击溃。 他眸色晦暗地看着她的动作,还未等她再离开,便将人给提溜了过来,虎口卡着她的下颚,迫使她的头颅微抬。 然后盯着那淡粉色的唇瓣,埋首印了下去。 他的亲吻可不像她那种试探般的点水,而是如他一惯的行事作风,带着蛮狠之势,横扫,又掠夺。 林间是不时有微风的,风吹着雾气散了又聚,聚了又散,而那两道相依得近乎交叠的身影在这空濛雾色中缓缓移动。 一个是步步紧逼,一个是寸寸后退,叶落之时,柔柔的裙摆划过地上的碎石砂砾,背脊也撞到了树干上。 乔黎觉得有些疼,刚想说点什么,可她的声音还来不及发出,便不觉间加深了这个吻:“唔……” 不分白昼与黑夜的幽深丛林,欲望如燎原星火落在烈日骄阳下的干草上,瞬息间蓬勃升腾。 有一只手拉过旁边的枝丫,将二人的身影掩在枝叶之中,以幽暗隐蔽深藏所有的肆无忌惮。 一时间,风移影动,雾因风散,气音低绕时,连脚踩树叶沙石的窸窣声响,都变得暧昧撩人了起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苏夜痕才松开眼前之人,而眼前女子此刻已是呼吸急重,衣裳微乱。 她微绯着脸色,呼吸间红唇轻启:“我感觉到了……” 苏夜痕亦和她同样的脸色,但他仍在克制,方才那已经是竭力忍耐下的止渴之举,如若不然,他早有了下一步动作。 他此刻理智全失,唯有一股不知从哪里升腾而起的欲望,这欲望来得诡异,总隐隐让他觉得有些不对…… 他往日是好女色的人吗?此刻何至于有这样强烈的冲动? 就在他思绪混沌之时,一双纤纤瘦手环上了他的脖子:“你也是喜欢我的,也……想要我的,对吗?” 苏夜痕眸色深沉晦暗,听到这勾人的吐息,他赶在身体与神智再度失控之前,微微敛眸问道:“在这里,你确定?” 眼前女子眼波流转,容颜纯澈,吐出的字眼却魅惑勾人:“那你忍得住吗?” “……” 不,她性子羞赧,遇事胆怯,这般轻浮妄动还面不改色,不可能会是真实的她。 苏夜痕神智回归时闭了下眼,等再睁开眼时,眼前女子果然化作白雾散。 方才一切,皆是他的心魔,皆是被这幻雾催生的……欲念。 这里是忘归林,弥散着扰人心智的幻雾,他怎么就疏忽大意了,也万般不曾想到,他居然……也会被这些幻影所惑。 苏夜痕脸色冷沉无比,眼眸更是透着从未有过的寒意。 幻雾并非妖类,不会是他者有意作祟,一切皆由心生,如若心无杂念,根本不会生出这些幻想。 “……” 思及此,他纵有千万被戏耍的恼怒,也不知从何发泄。 对此只有费解,他为什么会生出这样的心魔,要说他早已不是那些俗世凡尘之人了,这些凡俗的欲望他为何会有? 他走在没有昼夜之分的树林里,神色难堪,脑子里却不受控制地回想着幻境女子的话语。 “苏夜痕,你真的……从没有喜欢过我吗?” “你也是喜欢我的……” “你喜欢我……” “你喜欢……” 低柔的声音重重叠叠,宛若什么魑魅魍魉在耳边重复念经,扰得苏夜痕愤怒地将旁边的一截树枝扯下。 他冷冷地盯着眼前的大雾,扯唇轻笑:“我是谁,喜欢那么一个没用的东西,可能吗?” 自言自语的声音,回应他的却是大雾深林。 可饶是这份寂静,也仿佛是在嘲讽他。 似乎有个陌生的声音在心底质问:如若真半点不曾心动,那方才的幻境又是什么呢? “……” 他茫然地站在林中,没多久,不远处传来沙沙的脚步声,伴随着的,还有乔黎着急的叫唤声:“苏夜痕!” 待她提剑的身影现行后,苏夜痕莫名自觉狼狈,情急之下也未作多想,不等她看到他便点地而起,越过层层枝丫,落在了最高层的枝干上,并透过树叶间隙去观望下方的人影。 忘归林里幻影重重,他目前修为有损,也是真不太确定这次所见是否为真。 若是假,他得从她身上看出破绽,若是真,他……也暂不能让她看见自己。 乔黎在这树林里逛了不知道多少圈,也是真麻了。 这树林没有昼夜之分也就罢了,还一片大雾,什么也看不清,树木还全都长得一模一样。 要说她最初也没离苏夜痕有多远,怎么就死活找不到呢? 这不说,遇到的假苏夜痕一个接一个,若不是她牢记陆隐所言,警惕这林中幻影,她都不知道要被那幻影带到什么地方去。 乔黎没有方向感,也完全失去了对时间的感知,此时嗓子都快喊哑了,也是真的走累了,便干脆随便找棵树坐了下来。 算了,不论如何歇口气先。 没想到她会靠近这棵树的苏夜痕:“……” 此时的他脚踩树干,一袭黑影长立于树顶位置,后脑枕着树干。 眸色晦暗地盯了树下之人半晌,才不太自然地收回了目光。 而抬头,则可透过稀疏叶影看见头顶的冷月,此时外边正值深夜,幽幽月亮高悬于头顶。 那不慎落进忘归林里的银霜月华,散落了不少在他的衣袍上、微屈的指骨上,还有那仰头闭眼时,微微滑动的喉结上。 “……” 第145章 幻影 乔黎靠树而坐,茫茫然地盯着眼前的大雾,深感疲惫,也略有些悲观。 她忍不住想,要是苏夜痕也找不到她,那她该怎么办?要知道,这树林里随便出现几只三五阶妖兽她就得玩完…… 休息够了,她便又重新站了起来,开始细致打量这棵树。 她之前怕自己找不到方向,每走一段路都用剑在树干上做了记号,但说来也蹊跷,她做的记号起码有十几个了,之后这一路却一个也没见着。如果她没记错,她应该是怕走远更找不到人,所以专门围着这个地方绕圈走,绕了这么久,一个记号没看到的话,不应该啊…… 难道是多重层叠空间?还是说这些雾气会自动清除所有记号? 乔黎不信邪,打算做一次尝试,她先是举剑在面前的树干上划了个叉,然后数着步子倒退,直到树干被大雾掩盖,再数着步子往前走。 等她走回来一看,果然,所有的痕迹都清空了。 “……”这大雾森林,真的好诡异。 要不是之前见了那么多可怕妖兽,提高了心理素质,这会恐怕吓都要吓死。 如果做记号不行的话,那…… 第106章 她眸色微凛,忽然举起手中长剑,凝力朝着大树一劈,剑刃扎进树腰,树身顿时一震,有往旁边倾倒之势。 感受着这树身的摇震,苏夜痕立刻看向下方。 望着乔黎再次挥剑的模样,他嘴角一抽,神情逐渐变得复杂。 这蠢货在干什么?砍树? 乔黎见这树干并不是特别粗,没想到砍起来这么费劲,她将长发撩到身后,又用狠劲猛地一劈。 她就不信这个邪,做记号能还原,直接砍了看它还怎么长回去。 随着这最后一剑劈下,树干便彻底断裂,整棵树亦朝着旁边砸倒而去。 苏夜痕:“……” 在大树倒下之前,他只好被迫从树上飞身而落,稳稳地站在了乔黎的后侧方,眸色复杂地盯着她。 正和树赌气的乔黎浑然不觉,她盯着那颗树,步步后退,然后再上前,令她惊愕的是,那颗树竟然还是原样! 而且刚才倒地的树也没有砸落在地的声音,大抵是砸到一半就消失了。 “……”恐怖如斯。 就在乔黎浑身冷汗,不知所措时,后背传来了一个冷沉的声音:“别白费力气了,这里是忘归林。” 乔黎被这声音吓了一大跳,回头时见苏夜痕从大雾中走出。 他眸色深沉,表情冷淡,像他又不太像是他,而正是这细微的异色,让乔黎本能地保持警惕。 她没有直接上前,而是握紧了手中剑柄,仔细观察他的一举一动。 “你想干什么?”乔黎冷静地问。 苏夜痕被她这糊涂模样给逗笑,勾勾唇走向她:“陪你玩啊。” 乔黎:“……”明白了,假的。 这种时候苏夜痕正虚弱,不可能有心情戏谑她。 而且他如果刚找到她,应该是想办法带她走,而不是说出这种没头没脑的玩笑话。 啧……这幻境还真是一重不如一重,最初有一重里,他受伤严重,大口吐血还更具有欺骗性些。 乔黎想也未想举剑朝苏夜痕横劈而去,苏夜痕亦灵巧闪身,躲开时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轻微一折,铜剑便砸落在地。 乔黎震惊,之前的幻影不都是等她发觉后就作雾气散吗?怎么这个还能和她对峙? 难道是越往后,幻影就越牛逼?不会以发现破绽消失的话,那能用什么办法突破? 苏夜痕:“这剑术都是我教你的,想用来对付我?反了你了。” 乔黎眸色微疑,仍不敢放松警惕:“你是苏夜痕吗?” 苏夜痕没看她,百无聊赖地回:“不是你能打得过?” 望着自己被扣住的手腕,乔黎:“……” 这个人看起来是真的,所以应该…… 不,之前那几个幻影看起来也都是真的,触感都无比真实。 最离谱的是,居然还有一个苏夜痕要拉着她在这小树林里……那怎么可能呢,她一下子就识破了。 之前去念时她有上过一次这种色诱的当,同样的当,她乔黎绝不可能上第二回 。 乔黎想了下,试探地问:“那我问你个问题,如果我跟着这忘归林里的幻影走了,会怎么样?” 苏夜痕眉毛微挑。 其实这忘归林的雾气虽致幻,却并没有实质性的伤害,被幻境所困者,无非两种,一种是沉溺幻境美好无法自拔,二是被幻影骗得到处绕圈,永远逃不脱这忘归林。 不论哪种情况,最后的结果无非饿死,累死,或者被妖兽咬死,倒也没有什么恐怖诡异的死法。 可怕的从来都是心中欲念,而不是这片大雾之林,世人将它传得神乎其神,也不过是人心欲望重罢了。 想着,他垂眸而思,随口胡扯道:“最后幻影会露出真面目,将你活剥生吞呢,怕不怕?” 乔黎闻此言,半信半疑地抽手:“那我不能跟你走,你能陪我坐这等陆隐他们回来吗?” 苏夜痕顺势随地而坐:“好啊。” 乔黎也跟着坐下:“那如果不跟幻影一起走,只是和他呆在一起呢?” 苏夜痕:“一样的。” 乔黎:“……” 她握紧了剑柄,往后挪了几步,又试探地问:“那如何鉴别幻影?我发现即便我对你有所怀疑,你也没有随着雾气消失……” 苏夜痕竭力忍笑:“幻境足有九重,一重比一重厉害,当然不容易消散。” 乔黎:“九重吗?那你承认你是幻影了?” 苏夜痕勾唇:“你猜啊。” “……”妈的,这根本无法判断,他这么回答的话人设也完全符合。 苏夜痕垂了眼睫,见她这警惕模样也猜到她大概遇到过好几回了。 于是略作思索,道:“有一种破解之法。” 乔黎立刻抬头:“什么?” 苏夜痕眸色深深:“你对着幻影如实讲述一下,你之前遇到了什么,看看他有什么反应,根据它的反应判断真假,如若他表现得震惊,就会自行消散,困住你的一定都是同一人,对吧?” 乔黎警惕更深:“假若你是幻影的话,你为何会告诉我破解之法,我又凭什么相信你?” 苏夜痕也不以为意:“忘归林中的幻影越往后,越拟真,与你交流自然不能有障碍,不然你以为,这千百年来为何会困住那么多凡人修士。” 说完,还顺便一笑:“当然你不信的话,你又能奈我何?时间到了,我便会现出原形将你吞噬。” 第146章 套话 乔黎后背一凉,越聊越觉得这人不是苏夜痕,毕竟以他那个暴躁性格,肯定三下五除二把她扛着走了,哪里会气定神闲地陪她在这废话。 眼前的这个肯定是假的,不过他口中所言,又究竟是真是假呢? 乔黎暂时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抱着试试的心态,开了口:“第一次……” 第一次她等焰鸟兽死去后,提着剑到处喊苏夜痕的名字,没多久便看见了他,他当时靠着树,手捂着心口吐血,她连忙去关心,然后扶着他走,打算去找陆隐。 可没走一段路,她就觉得他的言辞有些不对劲,而当她发觉不对劲后,她扶着的人便瞬间化作雾气消散。 苏夜痕听着,挑了眉:“那一切都很合常理,你为何会觉得不对劲?” 乔黎:“因为你没骂我。” 苏夜痕:“……” 乔黎一本正经,继续作解释:“我扶着你走时,被地上的石头绊倒了一下,还险些拉着你一起绊倒,平日里别说拉着你一起,就连我自己摔一跤,你都会骂我没用,可你当时还关切地问我有没有事,我觉得很不正常。” 苏夜痕嘴角轻抽,合着他在她心里就是这种恶人? 乔黎接着说:“第二回 你是倒在地上了,也是手捂着伤口在吐血,这次我虽然警惕,却还是跑过去扶你了……” 那次的苏夜痕神色冷冷,倒比第一次显得更真实,但是他说他灵丹尽碎快要魂飞魄散了,唯有利用她的祈灵血脉恢复几成灵力才能活命。 这话乔黎是存有些疑惑的,因为苏夜痕曾亲口说过没用,但当她问出时,幻境中的苏夜痕却说当时所言非虚,加之他一副快死的模样,让她一时间难辨真假。 毕竟,他灵丹尽碎是真,刚杀完一个五阶妖兽动用了大量灵力也是真,虚弱得要死也是有可能的…… 苏夜痕听到这里,眸色微凝,心里升腾起异样的情绪:“然后呢?你……与我双修了?” 乍听这话,乔黎浑身不自在,不由往后挪了挪,然后才还算淡定地摇头:“我才不会上当,” 苏夜痕唇角微勾,佯装好奇:“怎么发现的?” 乔黎回忆了一下,有点不太好意思直说,想了想,还是婉转道:“他对我做了很……不好的事情,我觉得不可能。” 苏夜痕更好奇了,说话时尾音拖得很长:“怎么个……不好法?” 乔黎表情复杂地瞧了眼苏夜痕:“你一个幻影你问这么仔细干嘛?” 苏夜痕挑挑眉表示不在意。 “就……很暧昧,想也不可能,一个快死的人,有那个闲情逸致?”乔黎想了想,还是简略地说了出来,反正是个幻影而已,没什么的。 苏夜痕微垂了眼睫,似不在意地“哦”了一声,然后下结论:“还有点脑子。” 不过他也是真没想到,连她这个废物都能破开多重幻境,而他竟然连第一重都险些陷了进去,这还真是…… 想着,原本勾起的嘴角下落成一条直线。 乔黎接着道:“之后出现了好多个幻影,都差不多是这个模式,要么是带我去找陆隐他们,要么是拉着我……” “前者我还险些上当,但是后者,我基本上免疫了,毕竟之前去念里也有过一回。” 苏夜痕闻此言一愣,眉毛微微挑起:“去念?” 乔黎:“对,在苍山寒冰洞,你教我修炼的时候……” 苏夜痕垂眸,失笑般地扯了下唇,眸色深沉:“原来在那个时候,你就对我起心动念了啊……” 第107章 乔黎越说越觉得不对劲:“我差不多都说完了,你怎么还不现出原形?” 苏夜痕:“现出原形把你吞噬?” 乔黎蹙眉:“我意思是消散,你不是说,我说完这些,你感到惊讶就会消散吗?” 苏夜痕勾了唇:“可我这幻影没散,说不定马上就要把你给吞噬呢。” 乔黎提剑站了起来,恼怒道:“你骗我!?” 苏夜痕微愣,少见她这般发火的模样,如今乍见,莫名好笑,便愉悦地笑了起来。 乔黎见他这笑得开心的样子,只觉得这人愈发假得离谱。 可她一时间又不知道该怎么对付这幻影,为了防止他所言为真要把她吞噬,她只好走为上计。苏夜痕无奈笑着,也跟着站了起来。 乔黎回头一瞥,连忙加快了步伐,可没跑多远,便见那人一个飞身,落定在了她的面前。 乔黎立即举剑后退两步,语气凶凶:“你别逼我出手!” 但苏夜痕半点不害怕,只是觉得好笑:“那又如何,你又打不过我。” 乔黎索性转身,寻思这幻影怎么这么难缠,肯定绝对是假的!苏夜痕他才不是这种人,也才没有这样的闲心呢! 乔黎没跑几步,远处传来陆隐和魏虎的声音:“主上!”“老大!”“乔姑娘,你们在哪?” “我在这里。”乔黎心下一喜,连忙朝着那个方向而去,待看见陆隐和魏虎的身影,她还暂停思考了一下。 诶等等……这两人,应该不会是幻影吧? 真不是她警惕,一连遇到那么多重幻影,屡次被骗,人不疯就已经很不错了。 就在她打量他们的片刻时间,他们也很快看到了乔黎身后的苏夜痕,连忙恭谨垂首:“主上。” 魏虎立马邀功道:“老大可叫我们好找啊!” 陆隐却低眸请罪:“杀那七阶妖兽费了好一番功夫,又在这忘归林里找寻了这么久,还望主上恕罪。” 苏夜痕心情莫名很好,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对陆隐道:“法器储物袋在你这吧?之前的千里行废了,将备用的那个拿出来。” 乔黎:“……?” 这玩意还有备用?诶不对,他们对话如此自然,难道都是幻影?多人幻境打算合伙把她骗走?还是说他们不是…… 这后一个猜测乔黎不敢想,她怔怔然地看向苏夜痕,满眼疑惑。 苏夜痕嗤笑一声:“储物袋里的清神醒脑丸也拿出来,这有人被这幻影糊弄傻了……” 第147章 羞愤 乔黎愣住,还真不是幻影? 陆隐顺着主上的话默默瞧了眼乔黎,也未多言,只是从储物法器中拿出了备用的千里行。 待备好一切准备上车时,苏夜痕走到乔黎身边,头颅微低,在她耳边悄悄道:“忘了告诉你,这忘归林里的幻影皆是心中所思所念,所以陆隐和魏虎,他们应该是真的,毕竟……你总不可能想着他们。” 乔黎听着这略带嘲笑和得意的话语,整个人浑身僵硬,脑子更是嗡嗡作响,一时间忘记了作出反应。 苏夜痕面不改色地说着,说完还将手中的一个小盒子递给她:“给,醒醒脑子。” 乔黎当然没接,她往旁边挪了一步,看他的眼神全是恼怒。 但比起恼怒,她更多的感受其实是无地自容…… 完了!完蛋了!全完蛋了!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她刚刚以为他是幻影,什么都和他说了,怪不得他那么想笑呢,她这么蠢这么智障这么好忽悠,他能不嘲笑她吗? 忘归林里的幻影皆是心中所念,那她这岂不是明明白白地告诉了他,她心中的所思所念全是他?! 最救命的是,她连幻境中他对她做的事情,还有先前沧澜寒冰谷的事情都逐一交代干净…… 乔黎的脸色又由恼怒转为了苍白,难看到了极点。 这感觉不亚于将她剥光,再任他审视打量和嘲笑,太窒息了。 魏虎和陆隐坐上了马车的外边,苏夜痕走到车旁,回头见人还杵在原地,眉毛微挑:“不走?想留在这忘归林里沉溺幻境?” “……” 乔黎微吸一口凉气,闷着头跟上了马车。 她觉得如果此刻不是在这鬼地方,她一定跑得远远的躲起来,如果地上有洞,她只恨不能将自己埋进去,再也不出来。 上车后,苏夜痕那似笑非笑的目光就没离开过乔黎,而一惯平静的乔黎则被看得不自在极了。 忍无可忍下,她眸色微恼地看向他:“好玩吗?你为什么要骗我?” 苏夜痕从没见她生气成这样,不免稀奇又好奇,于是弯唇笑答:“还不是因为,你好骗啊。” “……”真的好气啊。 乔黎怒火攻心,只恨不能一剑挥过去,可手才抬起,又意识到自己根本打不过他,于是又讪讪放下。 苏夜痕本来无意纠缠此事,但瞧见她这动作,眉毛微扬:“怎么,还想动手打人?” 听着他言语里憋不出的笑意,乔黎:“……” 她努力让自己的心情平静下来,可怒火消散后,转而涌上心头的就是无边酸涩:“……笑够了吗?” 苏夜痕顿时就捕捉到了这轻微的情绪变化,脸上的笑意也渐渐敛起。 他不禁困惑,她往日受那么重的伤都不曾委屈,为什么会因为这区区几句话而满心酸涩? 马车内沉默了许久,乔黎以侧背的姿势对着苏夜痕,俨然一副不想与他说话的模样。 苏夜痕盯着她的手,表情略有不解。 从上马车到现在,她竟然连手中的剑都忘记放下,看来……还真是气得不轻呢。 他伸手接了她的剑,然后随手拿了个法器袋搁在了她的腿上。 乔黎见此一愣,垂眸看着面前的法器袋,好半天才问:“干什么……这是什么?”苏夜痕眉心微蹙:“你往日这个点不都要吃点东西?怎么遭了这么一番,能辟谷了?” 乔黎:“……” 他不提醒还好,他一提醒她便觉得饿极了。 算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而且她如今寄人篱下,的确没有太多理由和他置气。 乔黎很快截断了脑子里的杂乱思绪,将手中的法器袋打开。 这是她从未见过的高阶法器袋,里头装的东西非常多,而且每一样都很陌生,显然不是她购置的。 对此,她不禁迷惑:“这是……” 苏夜痕不咸不淡地扫了眼,回答随意:“不知道,陆隐随便买的吧。” 乔黎点了点头,陆隐这个人话虽然不多,却一惯心细,记得当初洑水城外还有沧澜,也都是他替她买那些凡俗的日需之物。 乔黎现在比起饿,更多的是渴,她没有碰那些口干的点心,而是拿了一个小坛子出来,白色的瓷质小坛子,上面是个红色的布盖,坛身上写了“葡萄酿”三个字。 这正是低度数的果酒,她之前在永州郡买过好几回来着,还挺喜欢喝的,只是这东西不便宜,在来荒洲之前自己只备了两小坛,路上也早就喝完了。 彼时她抱着小坛轻抿了一口,顿觉那酸甜的味道驱散了所有的不愉快,这会也没顾上先前的尴尬与气恼,问苏夜痕:“这果酒真的挺好喝的,你要尝一下吗?” 苏夜痕蹙了眉:“你喝过的坛子,再给我?” 乔黎:“……里边还有很多坛。” 谁说要给他手里的这坛了?还有,他倒也不用嫌弃她成这样吧…… 苏夜痕别开了目光,这次倒是给了个不带嘲讽的回答:“不用。” 乔黎莫名好奇:“你为什么从来不吃任何东西,也不喝水?” 苏夜痕:“不需要。” “……” 乔黎:“那你以前呢?就是在你修炼成这个境界之前,你就没有喜欢的食物?” 苏夜痕眸色微顿:“……没有。” 乔黎没再多问,只是默默喝着美味的果酒,心想这人生在世,如果不能感受食物的美好,那可真是一大憾事。 …… 距离出忘归林还有一段距离,苏夜痕此番灵力消耗不少,哪怕短短几日也无法抗住,所以又一如既往地闭眼调息。 只是他再次入定时,那些梦魇比最初还要来得汹涌,甚至连理智都无法遏制。 可当他数次从梦魇中醒来,看向睡梦中的乔黎时,又会无数次地联想到幻境中种种…… 不论是梦里,还是梦外,他似乎都无法控制自己。 他自认为可以掌控一切,凌驾一切,却没想到如今竟如同凡人般失控…… 这样的失控令他警惕,也让他意识到,不能再这样耽搁了。 如今的这一切,定然都是灵丹尽碎后的消亡之兆…… 第148章 爬山 接下来的路程如陆隐所说,仅需三四日便能抵达紫云谷山脚。 千里行最终停下的地方,是一片白灰色的乱石之地,周围除了石头还是石头,一望无际,而往前看,还有好几座高耸入云的石山。 第108章 对没错,是纯石山,山上满目灰白之色,不见一点绿意,别说树木,是荒芜得连草都没有一株的那种。 此时乃是正午,灿灿阳光从头顶照下,落在灰白色的石头上折射出一片耀眼的光芒,乍看还有些刺眼。 乔黎抬手遮住刺目的阳光,眺望着这乱石之地,整个人多少有点傻眼。 她不是没有看过荒洲的地图,也知道这里地广人稀,妖兽众多,有大片大片的妖异森林。 因此想象中的紫云谷,是某个山清水秀的幽谷模样,山顶还浮游着紫色的云朵之类的,怎么说也该是个景色宜人的玄幻之谷。 没想到,这紫云谷,居然是这光秃秃的石头山? 似有些不敢置信,乔黎放下手,走到陆隐身边问:“这里便是紫云谷吗?” 苏夜痕扫了眼乔黎,目光落到了陆隐的背上。 陆隐只觉得后背一凉,却也硬着头皮答道:“回乔姑娘,此地乃是紫云谷山脚,紫云谷在石山顶上。” 乔黎仰头望着那些不见顶的石山,那高度高得吓人,也不知道是不是阳光过分耀眼的缘故,站在这里完全看不到顶端。 “山谷在山顶上?”乔黎好奇,心里多少觉得有些离谱,山谷之所以称之为山谷,不该是两座山之间的低陷区域吗?怎么还在山顶? 陆隐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了一步,解释道:“紫云谷地势特殊,并非凡间山谷,等乔姑娘上去便知道了。” 苏夜痕两步上前:“此地不宜久留,走了。” 陆隐如释重负,忙喊上魏虎大步往前带路。 四人没走多久,石头平原上便出现了几座方形石拱门。 不是一座而是很多座连成一排,它们高大巍峨,拱门石柱的直径足有一米,上面雕刻了不知名的图腾纹样。 陆隐走进其中一个门之后,旁边的所有门便瞬间都消失了,而往前走没多远,又出现了同样的石拱门,看起来有些神奇,应该是什么构造特殊的石门阵法。 如此反复地穿过了足足十三座石门,才看见了一处极为宽敞的石阶梯。 这阶梯一侧靠着石山,一侧则是弥散着云雾的深渊,构造奇异壮阔,显然非凡间景致,也不是自然形成。 而沿着石阶梯仰头望去,只有云雾,不见尽头,像极了影视剧中的通天之梯。 陆隐和魏虎直接走上阶梯,乔黎和苏夜痕随后跟上。 乔黎本来走在外侧,但苏夜痕却随手一拽,将她给换到了里侧。 见此一举,乔黎愣愣地抬头:“这阶梯还算宽敞,我不至于没用到会掉下去。” 苏夜痕方才也是下意识的动作,见人这么说,眉心微蹙:“你以为我是怕你掉下去?” 乔黎闻言一脸迷惑:“那你让我走里面干什么?” 苏夜痕语气不咸不淡:“担心自己手痒,想顺手把你推下去。” 乔黎:“???” 她一时间也是真不知道,她是该为前半句话感动,还是该对后半句话无语。 她不再理他,转而去打量石头阶梯上的图腾,这上面也有石雕图腾,和之前石门上的很像,想来是一个系列的,只不过画风格外古老神秘,她不太看得懂。 想问,但见走在旁边的是苏夜痕,想想还是算了,他可不是陆隐,有那个耐心给她解释。 两人沿着看不到尽头的石阶梯一路往前走,越往上,乔黎就越感觉到干燥和压抑,即便披着降魔披风,这感觉也愈发明显,和初临荒洲之境的时候差不多。 但这不是最难受的,最让人难以忍受的是热,走在石头山的阶梯上也就罢了,还头顶烈日,这气温可想而知。 之前妖兽森林和忘归林里,尚且还是那种凉爽宜人的深秋气温,而抵达了这里则仿佛是到了夏天,再往上走,直接换成六月三伏天。 于是没走多久,乔黎就大汗淋漓,甚至于穿在里层的衣裳都湿透了。 苏夜痕无意识往旁边一瞥,见她这幅模样也是略感惊讶:“你不是怕冷么?怎么还会怕热?” 乔黎:“……”这两者冲突吗?谁说怕冷的就不怕热了? 她怪异地瞥了眼苏夜痕,不过他这人倒是从始至终气定神闲,爬了这么长时间的石梯,不见丝毫疲累不说,连汗都没有一滴。 苏夜痕目光从她的身上掠过,要说仅是这样随意一瞥,本不该留意什么,可他偏就是注意到了她微微泛红的脸色,以及那贴黏在领口皮肤上的衣物。 与此同时,脑子里还闪过幻境中那些旖旎的画面…… 忘归林的强大之处在于幻境逼真,所以哪怕那些事情仅仅只是虚浮假象,其中感受却也真实得叫人难以忘却。 树林里的温柔软语犹似在耳,唇齿相依时的愉悦之感也可以想象…… 不过这些画面及感受只闪烁了须臾,便被他生生扼下,并蹙眉别开了目光。 这光天化日,并非身处惑人幻雾,他何以会想到这些? 且过往的百余年里,他素来厌恶这些,又怎会有此欲求? 他觉得不可能,也不应该,索性懒得陪乔黎慢慢走了,直接照他正常的速度上前,没几步路就将乔黎甩得老远。 这楼梯像是没有尽头似的,不论爬了多远,顶端还是大雾,两个时辰下来,乔黎直接累成了废狗。 疲累得快要气竭不说,衣服也全汗湿了,而前面的苏夜痕根本没有半点等她的意思,一路气定神闲,甚至都追上了陆隐和魏虎的步伐。 等到夕阳从西边落下时,乔黎是真爬不动了,索性就地坐下,手也趴在了被晒得发烫的石梯上。 对于苏夜痕这种行径,她已经不想吐槽了,就算不帮她,等她一下也好啊,可这狗东西带她来爬山也就算了,还生怕她跟上似的,眨眼间就跑没了影…… 简直不要太过分。 陆隐本着不打扰主上和乔姑娘的心思,拉着魏虎直接飞身而上了大半截。 但他万万没想到,没多久主上便跟上来了,且乔姑娘不见了踪迹。 甚至往下俯瞰,都完全看不到人影。 对此,陆隐:“……?” 第149章 疏远 魏虎见陆隐愣住,也回头看了一下,只见那石阶的尽头空空如也,啥也没有:“诶,乔姑娘人呢?” 苏夜痕回头一看,眸色微凛。 这紫云谷石梯要说也没有妖兽,不存在任何危险,这般宽敞的阶梯,她莫非当真蠢到掉下去了? 况且,刚才到现在,还不足几刻钟,他要说也没走多远,怎么人就不见了? 他心中一慌,再也顾不上其他,直接飞身而下,片刻后,便在一处台阶上看到了人。 彼时的乔黎正浑身是汗地趴在石梯上,双手交叠枕着头,双眸瞌着,像是在休息。 苏夜痕是真没想到这人才离开视野小会,就成了这幅模样。 他极其不悦地将人从地上拉了起来,乔黎迷迷糊糊地睁眼,神情还有些恍惚:“干什么,让我歇会,太累了……” 苏夜痕见她脸色通红,伸手摸了下她的额头后,顿时眉心一跳:“你怎么这么没用。” 乔黎累得不想说话,也无力吐槽。 爬了整整五六个小时的陡峭石梯,还头顶烈日暴晒,又是比三伏天还热的气温,这他妈谁顶得住? 纵然她修士之身有一定的抵抗力,也根本遭不住好吗? 况且她还是水系,这太阳都快把她给蒸干了…… 苏夜痕自忘归林之后,像是诞生了什么心魔,稍有不慎便会浮想联翩,故而也没有再接近过她,更别说抱她。 但现在,就这废物的速度,不知何时才能登上山顶。 “走不动了?”苏夜痕终究是不情不愿地问。 乔黎完全放弃指望这人:“……没有,但让我再歇会。” 想了想,又换了一边趴着,倔强补充:“你可以先走,我很快就能跟上的。” 苏夜痕冷笑一声,也没再多言,直接伸手将人从地上捞了起来。 乔黎突然被抱起,也是一愣:“我真的可以,不用麻烦你……” 说完还挣扎着要下来,但她不动还好,她一动,苏夜痕直接额心一跳,愠怒道:“别乱动。” 他声音一惯透着凶狠,但此时,却莫名有些微哑。 乔黎瞥见了他眸底的那点晦暗,原本撑着他衣襟的手也缓缓垂落。 这座石山的昼夜温差很大,白天烈日暴晒气温堪比三伏天,等到日落西山之后,温度便骤降了下来。 于是乔黎接下来这一路,累是不累了,也不再出汗,但浑身上下巨冷。 她浑身被汗水湿透,再吹着这寒冽入骨的风,整个人难受极了。 “大概还有多久能到山顶?”乔黎忍不了,索性问道。 黑暗中,苏夜痕整个人异常沉默,好半天才沉着声音回答:“两天。” 乔黎惊了:“两天???” 什么山需要爬两三天才能到山顶,这人是住在天上吧? 第109章 苏夜痕对她的惊讶嗤之以鼻:“照你这个速度,得两天。” 乔黎:“……” 她有点绝望:“能放我下来吗?我觉得我需要换身衣服先……” 还要爬两天的话,她忍不了,被汗湿过的衣服就算干了也黏糊糊的,根本没法穿那么久。 至于其他……反正现在是晚上,也没什么人,问题不大。 苏夜痕于是将人放了下来,往上一步挡住了她。 乔黎从法器袋里拿出一套干净的衣裳,然后看了苏夜痕一眼,才极为不自在地在他身后换衣服。 虽说是晚上,但今晚月色皎洁,刚好有幽蓝色的薄薄月光供人视物。 换衣服的全程,她都莫名有点担心这人回头,或者说些什么不好听的话。 这种微微的局促与不安一直持续到把衣裳换完,可当她整理完毕抬头时,才发觉他仍是原来的站姿,既没有回头,也没有往前走,等这么半天,也没有一句不耐烦的话,整个人安静得……有些诡异。 “我好了。”乔黎步上一阶石梯,轻声道。 苏夜痕这才继续往前走了起来,并撂下冷淡疏离的四个字:“自己走吧。” 这声音没有什么情绪,但给人的感觉很冷漠,让乔黎不禁一愣。 他怎么了?嫌她动作太慢生气了吗? 可不对吧,他如果嫌弃或者不满,是会直接骂她的,而不是沉默…… 想着,蹙了蹙眉,有些不明所以地跟上。 她走在苏夜痕后侧的位置,自然也看不到他此刻眼底的复杂与晦暗。 往日对她,他什么话都说得出口,戏谑起来游刃有余,随便撩撩她都会面红耳赤。 但却不知从何时起,那些随便的轻薄之言,连他也不敢再轻易开口了…… 接下来的路,苏夜痕都没有再抱过乔黎,也没有再和她多废话,而是陪着她缓速登山。 而乔黎,则是累得没有多余的力气说话。 翌日白天纵然热得要死,她也咬牙忍了,努力跟上这人的步伐。 这一路,她其实不时会想起忘归林里的事情,偶尔也有想问问他的心思。 但后来想想,还是算了吧…… 他如今既已知道她喜欢他,却没有任何表示,不正说明了他其实并不怎么在意吗? 正常情况下,男人喜欢一个女人,并且知道对方也喜欢自己,不都会主动出击?况且,男人这种生物,如果真喜欢,即便明知对方不喜欢自己,也会跃跃欲试的…… 乔黎不由回想起上辈子遇到过的男生,她虽然母胎单身,没谈过恋爱,但这并不代表没有人追她。 相反的,从小学到大学,都有不少男生追她,而那些男孩中,多得是即便明知她反感还往前凑,在她性格内敛的中学时代,不知道因为这些烂桃花受了多少委屈,情况也一直到大学才算好转。 乔黎默默想着,心情多少有些失落。 没有多的回应不说,这几天她还能明显感觉到,苏夜痕是在有意无意地疏远她,别说像往日那样戏谑她嘲笑她,便是连话都没说几句…… “……” 算了,放下吧,不重要,就当是来打工赚取灵石的,反正,她也早晚会离开紫云谷前往云寂洞的。 …… 第150章 回谷 乔黎只中途被苏夜痕抱了那么一段路,其余时间都是自己熬,也算是爬了两天半的石梯。这石山是真的高,她两辈子都没爬过这么高的山,如今累死累活上来,望着远方红日初升,竟有种与太阳肩并肩的错觉。 而这山顶之上,意外的,是一片广袤无垠的石头平原,平原上还有几座石山,最令人感到惊异的是,还有各种石台悬浮在这片平原之上,高低错落,场景非常玄幻。 苏夜痕便朝着那座最高的石山而去,乔黎没有再瞎看,拖着疲累至极的身体,赶紧跟上。 陆隐和魏虎这回走在最后,饶是陆隐这样喜怒不形于色的人,看到累成废狗的乔黎也是微蹙了眉。 这一路,他简直对主上这一系列行为感到迷惑。 主上不是喜欢乔姑娘吗?竟然任她就这么累死累活地爬了两天石梯? 魏虎则将心中疑惑说出了口:“你说这老大,他真的懂什么叫怜香惜玉吗?” 陆隐难得对魏虎的话表示赞同,这次倒没有不悦,认真摇了摇头:“罢了,不要妄加揣测。” 待靠近那座最高的石山时,乔黎才发现那里有一个巨大的山洞,山洞前是一个平坦的小广场,地上画着诡异的星阵,星阵上站了大约十几人。 这些人皆是身着黑色绣紫纹劲衣,身姿笔直,清一色的大帅哥,见到苏夜痕步上台阶后,他们整齐划一地垂首抱拳:“恭迎阁主回谷。” 乔黎:“……”好浓郁的魔教气息。 但苏夜痕这人的气场浑然天成,便是一个抬眸的凉薄目光,都吓得那些人往旁边退了两退。 搞得乔黎莫名不敢跟他身后了,干脆退后一步,和陆隐他们站成一排。 陆隐见此解释道:“这些人皆是玄夜阁之人。” 乔黎点了点头,好奇地问:“玄夜阁就这么点人?” 陆隐:“不止,但的确人不多,不过才三十余人。” 乔黎惊讶:“才三十多个人?” 看这人身上的王者之气,她还以为他们玄夜阁有个千百万人呢,没想到才这么点。 陆隐:“乔姑娘有所不知,六重天以下在主上眼里都是废物。” 乔黎:“……”懂了,门槛太高,以至于这大boss才招了这么点人。 “那你和魏虎呢?”她记得陆隐似乎是不久前才突破六重天的,至于魏虎,修为好像才四重天? 乔黎一边上楼梯,一边和陆隐小声说话,多少有点交头接耳的感觉。 苏夜痕听到这细小的声音,不悦回头。 只一个目光,魏虎就后退了一大步,陆隐虽没有那么夸张,但也站直了身体,不再多言半句。 见这两人都在不动声色地远离,乔黎:“……” 这人从不对她吐露半个字也就罢了,还不许她问别人了? 她没再多说什么,默默跟在离他十步路左右的距离,一路由星石阵广场进入了山洞之内。 山洞内的场景也格外玄幻,从外面看只是座普通的石山,但一旦步入其内便会发现,这里好像是一个异界空间,底下是汹涌的海水漩涡,头顶是浮着灰云的天空,空中隐约有紫电闪烁。 除此之外,无边境的异界空间内还悬浮着不少石头,这些石头的形状都是不规则的,有的是石台,有的则是些锥形乱石,石头与石头之间隐约有紫光链条连接。 天上雷电闪烁,底下水流汹涌,走在石桥上的乔黎还怪害怕的,毕竟这桥也没个扶手,万一掉下去怎么办。 不过这不是问题的关键,问题的关键是,这是苏夜痕往日居住的地方?那她住哪? 这里不是石头就是法阵,不论从哪个角度看,都不适合人居住。 魏虎没资格入内,这会只有苏夜痕、乔黎还有陆隐三人,三人沿石桥走着,忽然间地动山摇,地下海水亦发出诡异的尖啸。 乔黎一个趔趄,也被这动静吓了一大跳,往下面观望时,只见一个疑似鲸鱼的巨大兽类从水中一跃而起,它皮肤光滑如斯,漆黑的眼中闪烁着红光,正张着血盆大口朝他们飞跃而来。 苏夜痕深知这些海兽飞不上来,自然无所畏惧,但余光一瞥,见乔黎差点摔倒,索性摁上旁边的阵台,霎时间所有的悬石都换了位置,无形中有紫光交织成一张巨大的电网,将那巨型海兽给弄了下去。 陆隐安慰道:“乔姑娘不必害怕,这乃是主上养的海兽。” 乔黎惊魂未定:“他还养鱼啊……” 陆隐颔首:“是,这下边海兽有很多种。” 乔黎呼了口气:“……好大的鱼塘。” 苏夜痕:“……” 乔黎本想问问自己住哪,但没走多久,就发现陆隐停住了脚步。 而前面的苏夜痕则走上某处石台阶,他回头见乔黎那迷茫的样子,疑惑道:“愣着干什么,上来。” 乔黎连忙跟了上去,拖着疲累的身体再度爬了几节石梯,才发现这上面有座宫殿,面积很大,且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造的,散发着一片幽冷的蓝紫光芒。 乔黎觉得,这才应该是人住的地方。 可就在她满心欢喜地跟进去时,却发现里面空空如也,除了一个座椅什么都没有。 偌大的殿堂内空荡冷清,地面光洁如斯,灯倒是有不少,不仅有幽蓝色的烛灯,还有不少夜明珠镶嵌于墙壁内,看起来都很华贵。 “……”失策了,当初望着那些石头山,她还真以为他是什么贫穷的山顶洞人,没想到,内里的玄关这么多,她这回算是见大世面了。 苏夜痕进来后,也没有多逗留的意思,只是站在门口道:“你暂且留在这里。” 第110章 乔黎见他态度总算有点缓和,好奇地问:“这就是你以前住的地方吗?” 苏夜痕颔首:“算是。” 乔黎大致扫了眼,觉得这宫殿只适合观赏,根本不适合住人,除了那疑似专属宝座的椅子外,桌椅板凳全都没有,更别说床了。 乔黎多少有点为难,问他道:“那你去哪?” 第151章 闭关 苏夜痕转了身:“闭关。” 乔黎微叹了口气,又跟上前,却听人冷声说:“此殿外结界无数,阵法重重,若无人带领,你最好不要擅自乱跑。” “……不是,我的意思是,这里好像没办法住人。”乔黎是真不知道这人干嘛要对她这么冷淡。 苏夜痕经她这么一提醒,仿佛才想起来什么,抬手间,掌心出现了一个法器袋。 他将法器袋递给乔黎:“给。” 乔黎呐呐接过:“这什么……” “你需要的。”撂下这话,苏夜痕便拂袖消失在了殿门外。 乔黎奇怪地望着他的背影,怎么感觉他这模样,像是避她如蛇蝎呢? 虽疑惑,但此刻的疲累也由不得她多想,她随便找块地席地而坐,然后将法器袋打开,要说往日高阶法器袋她是打不开的,但也不知道苏夜痕做了什么手脚,她这个修为都能轻松打开。 而眼下的这个法器袋,她不打开还好,打开后简直瞠目结舌。 里面简直了…… 各种家具直接来了一套不说,连建材木板都叠了好几层,除此之外,还有各式各样的布料衣服,瓷器摆件……总之凡人日需的东西,大概都能找到,堪比日常生活的百宝箱。 乔黎不禁疑惑,这是苏夜痕准备的吗? 她想着,不由拿出了另外一个法器袋,当然这里面的都是些食物,这个她记得苏夜痕说是陆隐随便准备的。 那这个“百宝箱”……大概也是陆隐准备的吧,不得不说,陆隐这个人真的很细心。 乔黎没再多想,她先是拿出一个盆聚水沐浴,将这身汗湿的衣衫换了,然后费力摆出一张木床,往床上铺了三层被褥后,再倒头睡了上去。 她这一路,已经不知道有多少天没有好好休息过了,之前马车上根本没法熟睡,再后来白天头顶烈日,晚上连夜爬山,简直了,去工地搬砖都没有跟着苏夜痕辛苦。 搞得她现在也顾不上打量这玄幻的洞中世界,只想找个地方睡觉,睡它个三天五夜的那种。 就在乔黎陷入睡梦中的时候,苏夜痕则与陆隐去了紫云谷东边的紫云山。 此处也是紫云谷里的众多石山之一,但因位置特殊,山间常年开着紫云花,从而被称作紫云山。 两人沿着石台阶而上,穿过几层山洞,便来到了一处通天台。 这里也是一座石头阵台,但比别处都冷沉,就连石头都是冷灰色的。 苏夜痕一踏上这偌大的阵台,头顶便有乌云涌动,隐隐约约还能听到沉闷的雷声滚滚作响。 陆隐到阵台边缘便没有再往前了,仅仅只是目送着苏夜痕走上阵石,他看着主上的背影,一惯平静的眼中此刻流露出了担忧之色。 以天雷之力凝合体内灵丹听着简单,实际上却要承受比碎裂还要恐怖的苦痛,届时几乎是万道天雷齐齐击打在身上,远比主上往日借天雷之力修炼困难得多。 稍有不慎,或者稍微一点承受不住,便会被这强大的力量击溃。 只是苏夜痕却神色冷淡如常,他的脸上看不到半点犹豫和畏惧。 陆隐本来还略感担忧,但见主上那从容不迫的模样,眼底的担忧转而成了敬畏。 这个人仿佛生来强大,不仅对万事万物都浑然无畏,还对任何痛苦挑战都有着常人所没有的忍耐力。 他相信不复兴朝云国光复雷洲,纯粹是主上不想,如果他想,这世上从三洲到四海,没有谁能不臣服在这近乎天神的强大之下…… 站定后,苏夜痕才开口:“初次凝合须得一月,这些天,照顾好她。” 陆隐立马抱拳颔首:“主上放心,方才那些可能的危险都被属下布了结界,纵然乔姑娘出来,也不会有碍,至于其他,属下和闵怀也会替主上守着。” 苏夜痕当然信得过陆隐和闵怀,也深知这紫云谷是他的地盘,他亲自带进自居主殿的人,不可能有人敢动。 但心里就是被什么东西给牵绊住了一样,说起来朝夕相处这么多天,这废物似乎还没有离开过他这么久呢…… “……” 真是多虑,这天下都没有他的紫云谷安全。 苏夜痕微蹙了眉头,终于道:“开始吧。” 陆隐亦定了定心,抬手凝出紫光启动这阵法引天雷,待五边形阵法的五个石柱皆开始动摇后,他才转了身。 离开时,后方天空的乌云加剧涌动,有惊天的雷电将灰沉沉的天空撕裂成无数碎片,一时间天地都笼罩在白紫交映的光芒中,便不听那惊天声响,也该被这紫电光芒给深深震撼。 陆隐走远后回头仰望了许久,才转身进了洞中。 闵怀正站在某处洞口等他,见他终于回来,疑惑道:“这段时间谷中之事,无需我亲自向主上回禀?” 陆隐平静回答:“这些事情于主上而言不算大事,主上眼下自然是凝聚灵丹要紧。” 闵怀若有所思地点头:“也是……” 他说着皱起眉头:“不过我倒是好奇,以主上的修为,纵然会受些内伤,何至于惨烈到灵丹尽碎的地步?” 陆隐垂了眼睫,语气有些微叹:“此事说来话长,那便长话短说吧。” 他将主上此行前往菬南国杀海兽,遇河洛时夺宝物,以及潜入沧澜王宫的诸多事情简要交代了一番:“主上当时受了重伤,又被那么多高阶修士围剿,这才到了碎尽的地步。” 闵怀若有所思地听着,只抓住了一个重点:“你是说主上路过河洛时,瞧上了那河洛的公主,将她给一并带走了?” 其它事情都没什么毛病,就算重伤之身四处晃荡也符合主上一惯狂妄的作风,但这捡个貌美公主一路护着之事着实离谱,说出来他根本不信。 主上是什么样的人,狠起来那些试图勾引他的妖艳贱货一块劈,女人在他眼里就是碳灰,且对凡人弱者最没有同情心,居然……会在河洛亡国之时救人?他没听错吧…… 第152章 玄夜阁 陆隐自然也表示不解:“刚开始我也觉得主上不会救人,但主上偏就是出手了,后来我又以为主上想将人带走,但主上把她放去了沧澜,我甚至还猜想过,主上会不会是想去沧澜拿她作为威胁交换,但最后……” 闵怀:“最后全都出乎你意料之外?” 陆隐点头:“主上的心思……放弃猜测吧。” “不过后来这一路,那河洛公主的确成了主上的女人,你若见了她,可千万别怠慢。” 闵怀眉毛微挑,揣测着这几个字:“成了……主上的女人?” 他说着,目光不由瞥向那处宫殿,要说最初进来时,他们皆被那女子稀奇到了,便也留了个心眼打量,没想到竟真是河洛公主。 可那姑娘不论容貌还是气质,在他们这些人看来都显得平平无奇,甚至凡间比她好看的都能捞出大把,怎么就是三洲第一美人了,又怎么就得主上青眼了? 陆隐一眼看穿他的疑惑,回答道:“换颜了。” 闵怀忽然八卦:“那她换颜前,当真配得上那般名号?” 陆隐睨他一眼:“怎么,你不想活了?主上的女人都敢觊觎?” 闵怀笑着拍了下陆隐的肩膀:“那给我九条命也不敢。” 两人沿着长长的石桥走着,沉默许久,闵怀才道:“于我们而言,这是好事,主上有了在意的东西后,便不会想要轻易毁灭这所有的一切。” 陆隐却比他显得担忧:“有了在意,便是给他的强大徒增弱点,百年前的那场教训还不够吗?” 想起百年前,主上疯得连他们两个都要杀的情形,闵怀垂了眼睫:“看来此事务必瞒住了,便是外人知道河洛公主在此的事情,也只说是主上拿她修炼。” 陆隐也凝重着神色点了点头。 …… 这玄夜阁按道理来讲其实并不算门派,也不算任何杀手组织,之所以有这个名号,完全是苏夜痕常乘的飞阁上被题了“玄夜”二字。 而他又常常乘着飞阁四处为非作歹,久而久之,便被世人称之为玄夜阁,而他作为头目,那些畏惧他的人便尊称他为阁主。 早在百年前,苏夜痕都是独身一人,他强大到甚至以一人之力就可以覆灭一整个门派,根本不需要成伙成团。 之所以有如今的玄夜阁,其实完全是陆隐和闵怀两人的功劳,他们视苏夜痕为信仰,也甘愿为其效力,这百年来,几乎是苏夜痕的左膀右臂。 而苏夜痕这个人原本也没什么目的,他无所谓雷洲是否复兴,也不在乎那些雷系之人的命运…… 第111章 他明明有着颠覆一切的本事,却全无动于衷,甚至在百年前的那场浩劫里,还想以自身之力与整个三洲同归于尽,还是陆隐和闵怀两人带领数名高阶雷修才将他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 面对这样强大且一心毁天灭地的主上,他们只好四处打听还魂之法,这才以收集水灵珠碎片凝魂为由,又拖延了足足百年时间。 …… 乔黎这一觉睡得格外沉,最后还是被生生饿醒的,醒来时肚子咕咕直叫不说,还腹痛如火烧。 也幸亏不是凡人,不然她这一觉下去人都要没。醒来时,她虚弱地望着这陌生的殿堂,回忆了好久才勉为其难地想起来,她现在到了紫云谷。 也不知道苏夜痕去哪里了,怎么她睡了么久都没见人回来? 她于是起身换了身衣裳,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又弄了点东西吃。 法器袋里的食物都是能存放很久的干粮和一些果酒,虽然口味还可以,但吃多了也腻。 为了不让肚子那么难受,她努力吃了些,这才扶着墙挪步到了殿门口。 外边除了陆隐,还有另外一个陌生男人,身着和陆隐差不多的服饰,黑色的衣袍上有紫色暗纹,看起来也是玄夜阁之人。 只是此人较之于陆隐的沉稳内敛,更显张扬纨绔,导致乔黎看他的目光略带警惕。 倒不是她这么没用怕生,而是被这个世界折磨怕了,这一路走来遇到的生人,就没有几个是善类。 况且穿成这么个炉鼎身子,对于强悍男性的审视目光,警惕成了本能。 陆隐觉察到乔黎眼中的警惕,解释道:“这位是闵怀,与我同是主上的属下。” 闵怀亦垂了眼帘,恭敬道:“在下闵怀,请乔姑娘放心,不止我,这玄夜阁的所有人都不会伤害乔姑娘。” 乔黎:“……” 这话说的,听着她像是掉入了狼窝的兔子一样。 她也不这么胆小吧,只是对陌生人保持警惕,怎么大家都怕吓到她似的…… “我睡多久了?”乔黎终于看向陆隐问道。 陆隐回答得倒淡定:“不久,才八天。” 乔黎难以置信:“我都睡八天了??” 好家伙,怪不得饿成这个鬼样子。 她呆愣了一会,才回想起什么,问他们俩道:“对了,你们主上呢?” 陆隐回答:“主上尚在闭关,乔姑娘若有什么事,直接告诉我便好。” 乔黎垂了眼睫,轻轻摇了摇头:“也没什么,只是你们主上让我来这是为了一件事……” 陆隐与闵怀闻言对视一眼,皆是神情疑惑,寻思主上带人回来,难不成还有什么其他的理由? “他说水灵珠乃是水系神物,所以水灵珠碎片仅能水系修士凝合来着,所以我需要怎么做?” 乔黎平静地说着,说完抬起眼睫,眼中略带羞愧。 毕竟来这紫云谷是有任务的,她路上白吃白喝不说,还一觉睡了整整八天,怪不好意思的。 陆隐和闵怀这下都愣住了,片刻后,陆隐才问道:“主上亲口说的?” 乔黎点头:“对。” 见人表情古怪,她连忙问:“这……有什么问题吗?” 陆隐:“可是水灵珠是水系神物不错,但以乔姑娘的修为得……” 闵怀却一个眼神横过去打断了陆隐的话,然后抱拳对乔黎道:“凝聚水灵珠乃是主上的私事,属下们并不清楚,待主上出关后,乔姑娘自行询问主上便是。” 说完又斜睨了陆隐一眼,陆隐反应过来,立刻点头附和:“水灵珠的确是水系修士才能凝聚,只是以乔姑娘的修为……这速度恐怕慢了些,乔姑娘若有疑问,届时去问主上便可。” 望着这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乔黎:“……” 怎么感觉,他们有什么瞒着她呢? 这水灵珠……难道不是水系修士才能凝聚? 第153章 群山 乔黎深知他们皆是心思缜密之人,多的话恐怕套不出来,索性直言问道:“那他什么时候出关?” 陆隐恭敬回答:“主上初次凝合灵丹需闭关一整月,大概还有二十余日。” 乔黎闻言傻了,完全没想到苏夜痕居然要闭关这么久:“那这些天,我什么都不用干?” 陆隐回想了一下,主上似乎还真没特别交代过什么。 闵怀略作思索,开口道:“若乔姑娘愿意,我们两可以带乔姑娘在紫云谷逛上一圈,熟悉一下。” 乔黎想了想,点头:“好。” 别的不说,她首先得换个地方睡觉,倒不是那宫殿不好,只是那地方四面皆是黑夜,采光等于无,加上那些蓝色烛火作为渲染,整个气氛显得阴森森的,实在不适合居住,在那地方呆久了,恐怕还会抑郁。 出山洞后,又是一片白石之山,他们没走两步,便有一座石台缓缓沉落在了阶梯前。 陆隐和闵怀踏上了石台,转头对乔黎道:“走吧。” 乔黎见过金莲电梯,自然也明白这石台大概是同样的玩意,估摸着代步用。 果不其然等她踏上去后,宽敞如小船的石台便缓缓升起一个高度。 石台以不快的速度匀速移动,从石山之前绕到了石山之后,乔黎也是这时候才知道,最高的这座石山之后还有好几座山,真的难以想象,这竟然是片山脉,当真是山上还有山的壮观之景。 不过这些石山是真的不能住人,除了山洞里,其余地方基本上都是阳光暴晒,纵然能有办法搭建个房子,那还不得跟蒸笼一样? 石台又缓缓在一座山前停落,乔黎便指着那一处山洞问:“这里面是什么地方?我能进去看看吗?”孰料这话落下,陆隐与闵怀两人双双露出了为难之色:“这山洞原先倒是荒洞,但如今被主上用作审问敌人的刑牢了,里面血腥残忍,乔姑娘还是莫要涉足了。” 乔黎:“……”打扰了。 陆隐见乔黎从头到尾都一副忧愁模样,便道:“这紫云谷一带只有石山和阵法,想必没有乔姑娘感兴趣的,不如我们带乔姑娘去紫云谷周围看看吧。” 乔黎点了点头:“好。” 石台于是又向西而行,越过紫云谷这片高耸入云的石山,其余地方的地势就相对较低了。 而石台高悬,以至于乔黎有一种自己乘云驾雾在天上飞的错觉,最关键的是这石台还四平八稳,周围有结界相护,人站在上面也不存在任何惯性。 在这片石山往西的低地势处,有一片广袤无垠的高原,不过那高原上什么都没有,除了乱石和飞沙走砾,就只有些不知名的枯树,树上的叶子焦黄,随着山风簌簌而落,一眼望去,只有荒寂和凄凉。 待再往下些,乔黎方才看见这平原的中心位置有大片屋瓦…… 不过仅是一大片铺在地上的屋顶砖瓦,那砖瓦近乎被黄土覆盖,若不是风将尘土吹散,根本看不见这里有这么大片房屋。 “下面的这些是房子吗?怎么被埋在土里了?”乔黎好奇地问。 陆隐答:“此地乃是两百年前的朝云国旧址,多年无人问津,随地势变化,便成这样了。” 乔黎:“朝云国?” 这个名字有些耳熟,她回忆了一下,好像是沧澜那会翻阅史册的时候看到过,据说它当年是非常厉害的一个雷系国,曾只差一点就统一了整个三洲。 闵怀也顺势打量这片砖瓦,垂眸间笑叹:“不得不说这建造朝云王宫的玄灵木可真厉害啊,哪怕灵气被吸噬殆尽,也依然岿然不倒,一直到被这些飞沙走石给掩埋。” 陆隐别开了目光:“此地荒凉,阴腐气重,咱们去别处吧。” 石台又向东北方向移动,不多时,便见到了一片连接着高原的群山,这些山是有草木的,雾气之下,是深深的翠绿色。 要说荒洲有树林,乔黎应该是不稀奇的,毕竟来时便路过了那么大片的妖兽之林,可这里不仅有树林,从高处俯瞰,还能看见梯田,细瞅的话,甚至还能看见山间的村落住户。 不仅如此,再往下甚至还有河流湖泊。 这一幕场景让乔黎倍感亲切,她不由亮了眼睛:“这里是……” 闵怀:“这里原来也是一片荒地,但托主上的福,主上七十年前扔了块木灵珠碎片在此,而木系灵珠素来有大地回春之用,此处地带便化成灵气稀薄的凡地了。” 乔黎若有所思地点头,她现在是真怀疑,苏夜痕是在收集六系灵珠来拯救荒洲。 为了能看清楚下面的各个村落,她蹲下身来,手摸着石台边缘:“那他收集水灵珠碎片,是为了能让这里拥有更多水源吗?” 闵怀:“这倒不是,仅有木系灵珠能改变荒地的性质,至于水灵珠碎片,是主上的私事。” 乔黎:“私事?” 闵怀不再多言,乔黎蹙了蹙眉,也识趣地不再多问。 陆隐控制着石台下沉了些,望着那繁茂的树林和山间流淌着的清澈溪流,乔黎又问:“我能感受到这里有稀薄的灵气,是不是我也能在这里修炼呢?” 第112章 闵怀这下好奇了,讶然道:“乔姑娘还想修炼?” 乔黎对他的惊讶感到不解:“我想修炼有什么问题吗?” 闵怀:“水系灵根如今是三洲皆知的废柴,那乔姑娘的修炼之路可不简单呐。” 乔黎垂了眼睫:“只要有人能,我就一定能。” 柔软的声音,却坚毅无比。 闵怀闻言只是轻笑,似乎并不把她的话当回事:“乔姑娘这么急切地想要修炼,可是在想着河洛亡国之事?” 第154章 初心 乔黎看向他,眸中疑惑更甚。 这跟亡国有什么关系?她就算不亡国,来到这样的世界,也会努力修炼的…… 然而闵怀却误会了她的眼神,用略带轻蔑的语气道:“小小烈炎又算什么,如若乔姑娘为的是这事,待主上实力哪怕恢复三五成,都能替你端平了那烈炎国,为乔姑娘的族亲报仇雪恨。” “费心修炼?太不划算了,想为河洛报仇的话,你这水系灵根得修炼到猴年马月去……” 乔黎倒真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如果她是原主本人,听到这番话想必肯定会感激涕零,只可惜,她不是。 她想对付阎凛没错,但她心中并没有原身那样深切的国仇家恨,也不急于这一时,她的目标,首先是自强,唯有强大自身,才不会总处于被动境地。 至于之后……之后的事情之后再说,凡事计划赶不上变化,她也没有设想太远。 山间刮来了阵清冽的风,将乔黎鬓角的一缕头发吹到了她的脸颊上,她抬手将发丝绕到耳后,莞尔一笑:“多谢你的好意,只怕你们主上并不会为了区区一个我就灭掉烈炎国。” 闵怀:“怎么不……”话说半道,他也不敢确定了,主上的性情及行事要说没有规律才是最大的规律,他纵有这个本事,也不一定会为河洛出头。 想当初,他那么在意的那位,也不见得是事事纵着,甚至是时常与之反其道而行之。 闵怀吞下这话后,失笑一声:“所以,这得看乔姑娘的本事了,若能讨得主上欢心,他自然会为博红颜一笑,成全乔姑娘的心愿。” “……” 乔黎听着这话,心底滋生了些反感。 倒不是对闵怀这个人反感,而是单纯对这样的话反感。 诸如此类的话,和她从小听的那些“女孩子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长大了嫁个好男人不就得了”“你是女孩子,干嘛那么辛苦”又有什么区别呢? 且不说她并没有这样的动机,纵然有,她又为什么要依靠讨好旁人达到目的?就算她能通过这种方式达到目的,又凭什么理所当然的认为,她自己有这个本事? 小时候被公主王子的童话故事骗骗也就得了,真正的现实世界里,没有人会永远爱一个只知道攀附于人的菟丝花。 即便水系灵根废柴至此,即便她的逃荒之路辛苦至此,即便她遇到了一个比她强大万倍又对她不算差的男人,她也从未想过,以倚靠他度过往后余生。 弱是暂时的,需要庇护也只是暂时的,就算明天会死亡,她今天也依然要坚持这份强大自己的决心,初心不改,也无关爱情。 她甚至觉得,她之所以会喜欢上苏夜痕,也正是因为他从一开始就告诉她要自强,后面逃亡路漫漫,说话虽然难听,却也是一直在鼓励她激励她…… 如果苏夜痕遇见她的第一天,就如莫如风一般想将她囚禁起来当玩宠,她也不可能真正喜欢上他。 哪怕他再强大,长得再好看…… 闵怀没想到乔黎会忽然沉默,更没想到她眼底隐隐流露不悦之意,他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话,侧头看了眼陆隐。 陆隐则以为乔黎是因为亡国之事难过,安慰道:“斯人已去,还望乔姑娘莫要伤怀。” 乔黎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脸色很差,忙敛了神色,顺势摇头:“都过去了,没事。” 气氛僵硬须臾,陆隐看向下面的山清水秀,转移了话题:“此地虽有些灵气,却也比三洲凡间之地好不到哪里去,并无益于修士修炼。” 话说回这里,乔黎倒是好奇了起来:“既然这荒洲灵地匮乏至此,你们又是怎么修炼的?” 闵怀扬眉:“我们?我们是雷系修士,雷与其余五系地灵不同,乃是属于天之灵,紫云谷近天,我等在紫云谷之上便能修炼,我们能得这样的修炼机会,也皆是主上所赐。” “那你们主上,也是这样修炼的?”乔黎问。 闵怀闻此言却摇了摇头,他望向远山的眼神充满了敬畏:“并非如此,主上的修炼之道,乃是常人所走不通的。” 乔黎眉心微皱:“为什么?” “简单来说,我等是借近天的雷灵韵修炼,而主上是直接引天雷修炼,我等较之于主上,皆是小卒。” 乔黎还是满脸不解:“那你们……” “乔姑娘是想问为什么我们不能像主上那样修炼?”闵怀说着,又感慨道: “当然不是没有人试过,但能将雷灵珠碎片与自己内丹相融的,这三洲千百万年来,唯他一人矣,而能以灵丹之身引天雷修炼,算上四海妖类,也再找不出第二位。” 乔黎:“……”听着好牛逼的样子。 闵怀接着说:“曾有人以为主上有什么独门修炼秘法,暗中窥视打算借鉴,然后你猜怎么着?” 说完他笑了起来:“那些个蠢货以为主上修炼的秘法是那通天阵台,便纷纷踏上了阵台,启动了阵法,结果几道天雷横扫而下,他们被劈得连灰都不剩下。” “……” 乔黎:“那像这样修炼,一定很痛苦?” 闵怀敛了笑意:“何止寻常痛苦。” 乔黎听着垂了眼睫,望着下面的浮云,心中止不住悸动。 同样是修炼,有人指望女人灵脉轻松突破,有人却不惜承受巨大的痛苦以强大自己…… 天降大任于斯,必苦其心志,孰是英雄,孰是俗人,不辨自明。 亏她以前还觉得阎凛厉害,沧澜国主厉害,现在想来,那些人纵然修为再高,真也就不过如此了。 …… 陆隐操控着石台,绕着紫云谷周边转了整整一大圈,待回到原来的位置时,太阳已经从西边沉落。 乔黎这一路将紫云谷及周边的情况了解得差不多了,心里盘算着,如果可以的话,她打算去紫云谷以北的山上居住。 那儿刚好有一块地势较高的平地,上方是山顶树荫,前边是溪流,刚好适合盖个小木屋,风景优美不说,还凉快,而且这地方距离紫云谷石地,也就一个悬崖的距离。 到时候问问苏夜痕能不能架一座桥什么的,不能的话,让她待那边也行。 第155章 木屋 距离大佬出关还有许多天,乔黎这逃亡之路就没有松快过,如今难得清闲,可她并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虚度上。 接下来的数日,她先是盘算了一下可用的材料,然后问了下陆隐闵怀两人哪里有书册可看,没想到这两位倒是大方,直接带她去了一座石山洞,洞中的书籍多得不胜数,甚至许多别处见不到的天书奇谈都有。 她目前的计划是盖房子,便先行找了一本与建筑有关的古书册,是个挺破的小册子,页面还有些发黄,像是凡间之物,字虽然不知道是哪个国家的古字,但图好歹是看得懂的。 翻到这本册子后,乔黎又问陆隐和闵怀两人要来了笔墨和条形木板,然后简单地做了个刻度尺,再开始在桌上画图纸。 其实她知道,如果直接求助陆隐他们或许不是什么难事,甚至他们可能还有什么更玄幻的方法建房子。 之所以选择自己动手,除了不想事事都麻烦别人之外,还有一个重要原因,那就是她一直都有一个在山野间建造小木屋的愿望。 上辈子没能实现,这辈子有这个机会和需要,倒也正好…… 毕竟,diy也是种打发时间的快乐。 但闵怀和陆隐,以及玄夜阁的一众人,都被乔黎这忙忙碌碌的样子给惊呆了。 甚至有不少人稀奇不已,还跑到紫云谷以北来观赏她的木屋工程。 乔黎对此:“……”真的只是心血来潮建造一个小破屋而已。 她技术水平有限,画的图纯粹是小学生都能画的小方屋,况且也没找到钉子这种衔接之物,能不能成还是个问号呢。 陆隐和闵怀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闵怀问:“乔姑娘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乔黎拿剑削了半天,抬起头来:“这些木头倒是上好的良木,数量也刚好,但是我发现我没有办法将他们衔接起来,你们有没有什么办法?” 陆隐想了想,从玄夜阁众多人中拉出一个:“曹莆,我记得你以前,似乎是个木匠。” 曹莆:“……那都多少年前的事情了。” 见闵怀也横来目光,他才道:“这木材衔接倒是简单,不过凡人常用的榫卯之术罢了,只是这凡间木屋便是在此地建成,恐也不经风吹雨打,挨不了个三年五载……” 第113章 乔黎却说:“没关系的,能建成就行。” 三年五载?她哪里可能在此住那么久…… 乔黎是真没想到,自己建个小破屋,把整个紫云谷的人都给惊动了,他们全围过来了不说,有人用雷帮她劈碍事的岩石,见木材不够,还有人干脆拿起剑去后山林现砍现用。 就连原本打算自己亲自铲平的地,也被人用法术一瞬间扫平。 小木屋最终也在曹莆的指挥下,乔黎的动手下,建造而成。 乔黎寻思这些人大概是避世久了,连她建造个平平无奇的小木屋都稀奇成这样,非要上赶着帮忙。 有人说:“这些木材还有多的,可以多制些家具……” 还有人说:“这屋顶兴许会漏雨,可以铺上一层海兽之皮防水。” 更有人指着屋前道:“檐前可以再建个屋蓬遮阳。” 一群面相高冷的雷系修士你一言我一语,最后的木屋成品比乔黎原来的计划好太多了,不仅牢固防水,还家具齐全,屋后是繁茂树林,屋前是潺潺山溪。 溪流不远处还有一个石桌,桌旁围着四个石凳,这是一位雷修的功劳,他不仅修为了得,能劈碎岩石,还能以其高超的技艺打磨这些石头,那条小溪上的小石桥也是他的功劳。 甚至他们还因为她随口一句建桥,连这处山野通往紫云谷石地的铁索桥也有了。 闵怀和陆隐两人为防万一,还给这桥加了一层结界,当然木屋附近也设有结界,以防妖兽突袭。 人多果然力量大,短短十几日,木屋工程和铁索桥工程纷纷大功告成不说,还圆满得近乎完美,所有的一切都远超乔黎预想之外。 可当她向这些人表示感谢时,大家又恢复了一惯的冷脸状,只道:“乔姑娘不必多礼。” 乔黎最初还有些惧怕这些人,要知道在外这些人可全都是活阎罗,但现在,她不仅不怕,反而觉得他们都很友善,甚至还有点反差萌。 毕竟,这一个个冷酷杀手的外表下,居然有一颗热情又充满好奇的心,实在是太反差了…… 乔黎在看着他们帮忙的时候,也会忍不住想,他们这些雷修何尝不是正常的人呢? 他们碍于规矩会板着脸,不敢多言,但好奇起她来,一样和凡人无异。 哪里有书中所言的那么恐怖如斯…… 她相信他们是杀了不少人,但若说他们是天生恶种,性情嗜杀,她是不信的。 就连苏夜痕那个暴脾气,都也不是恃强凌弱,滥杀无辜之人。 比起烈炎那群欺辱妇孺弱小的暴徒,又或是沧澜那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这些真正强大的人可要好太多了…… …… 建造好木屋后,乔黎也没闲着,硬家具是摆置好了,于是她便拿出法器袋里的布料和被褥。 被褥有现成的先铺上,至于窗帘桌布什么的,她自己比着木尺手动裁剪,也很简单。 两日后,这个小木屋则由简陋变成了温馨,不论是屋内还是屋外,都有点像童话里的小木屋,看着赏心悦目。 这么一番忙碌下来,乔黎算算日子,距离苏夜痕出关,似乎仅有一天时间了。 想起这个人,她的心情有些复杂,既觉仰慕,又略微带有一丝丝酸涩,以至于很多时候她都强迫自己不去想,以各种事情转移注意力。 但当自己闲下来,思绪又止不住乱飘。 忘归林里,他分明是知道了她的心思,但后来却一路冷漠疏远,一回来就忙着闭关,这意思还不明显吗? “……” …… 第156章 访客 一日后,紫云山山顶大片的紫光乍现,待最后一道天雷砸落在石阵中央时,苏夜痕则徒手接住了这道天雷。 掌心笼着紫电光芒,有细微的电痕在他的指尖闪烁,他掌心微收,拂袖转身,忽的抬手将此雷掷出,只须臾,远处的石山顶峰便被击碎。 碎石横飞间,惊天的声响也从山顶处传来,引得紫云谷内不少雷修仰天惊道:“主上出关了?!” 可即便能以一雷之力劈碎石山顶峰,苏夜痕还是不太满意,他收手时眉心蹙起,眉眼间甚至露出了些疲惫之意。 此番凝聚体内灵丹闭关,比他往日任何一次修行都要困难得多,他所承受的力量也是先前的百倍不止,像这种巨大的苦痛与压力,他本该以十二分清醒的意识去承受。 可偏偏,他却不受控制地满心杂念。 导致如今灵丹虽是凝合了,却也尚且脆弱,还得再增加闭关的次数,甚至凝合后,修为彻底恢复还需要更长的时间…… 苏夜痕走出阵台时揉了揉眉心,袖一拂,身后石柱震动,五边形阵台也转回了原来的位置。 他没再多逗留,直接从山顶飞身而下,行动间似一道寒冽山风,眨眼便落在了山底的石洞前。 守在洞前的两名修士见到他,吓得连忙垂首:“主上。” 苏夜痕径直入了洞内,又朝着那宫殿而去,很快就飞落在了宫殿门口。 他的灵丹一旦凝聚,基本上是不会如凡人般步行的,即便未曾恢复全部修为,飞行于他而言亦轻而易举。 苏夜痕本以为乔黎会在这座宫殿内老实呆着,可当他一踏进去,便发觉殿内除了烛影摇动,什么都没有。 不见人影,也没有任何生活的气息。 对此,他眉心微蹙:“……”跑哪去了? 这整个紫云谷,也仅有此地勉强可供人居住,她不呆在这里,难不成还会去外边睡石头上? 想着,于是又迅速出了宫殿,这时候刚巧碰见陆隐抵达殿前,看人情急的样子,似乎是有事情要回禀。 苏夜痕想也未想,便率先开口问:“人呢?” 陆隐闻此言先是愣了一下,而后才道:“主上是在问乔姑娘?乔姑娘搬去紫云谷以北的山上了。” 苏夜痕顿时微眯了眼睛:“你说什么?” 陆隐:“……此事说来话长,不过那周围属下与闵怀皆布有结界,并不会存在危险,主上大可安心。” 苏夜痕见陆隐似乎有的别的事情需要禀报,便也未多问了,他相信陆隐和闵怀,也知道紫云谷乃至周边地界都是安全的,无甚厉害的妖兽,也断然无人敢去伤害玄夜阁的人。 陆隐小心翼翼地抬了下眼,很快又垂下,果然便道:“主上,前山洞外玉琼储君求见。” 苏夜痕乍听这个名字还有些愣住:“谁?” 陆隐仍垂首恭敬回答:“回主上,乃是玉琼储君,他此番带了不少高阶修士,还破开石阵,登上了石山。” 说到此处,他露出些疑惑之色:“紫云谷乃位于乱石山之顶,下面结界重重,还设有石门阵法,他这都能上来,倒也有些蹊跷……” 苏夜痕却对此不以为意:“金系修士向来精通阵法,真花心思的话,破此石阵于他们而言不难,不过若我猜得不错,他此行是特请了金圣国的贺磴一并前来吧。” 陆隐没想到主上这都能猜到,抬头讶异地看了眼他。 苏夜痕眼睫微垂,眸中满是冷意地轻笑:“敢违逆国主擅自只身入东境抵达荒洲,又与金圣之人有所勾结,这玉琼之国……倒还真是出了位百年难遇的不孝子啊。” 他自然知晓他此行前来为的是什么,而为何偏偏这么久才来,也不难猜到之前是被玉琼国主约束住了。 思及这些,苏夜痕莫名有些心情复杂。 其实当初在去往永州郡之前,他不是没想过先去康都将人送往玉琼王宫,但现在不知怎的,听闻玉琼储君特此寻来紫云谷的消息,他只觉得烦躁,甚至是厌烦…… 陆隐见主上脸色难堪,于是道:“如今闵怀正引人入旁边洞内客殿,既主上不打算会见他,属下这便回去……” 苏夜痕凉凉地扫他一眼:“谁说我不打算会见?”他将目光投向那边的洞口,眸中尽是寒意:“既然玉琼储君都贵足亲涉我紫云谷了,本座自也不好怠慢不是?” …… 另一处洞中宫殿内,楚临容等人则脸色难堪地站在会客殿。 贺磴左右观望,惊叹道:“在下还以为这紫云谷山顶都是些寥落的石头堆呢,不曾想,这洞中之内,竟另有玄关……” 他是个阵法痴子,左看看右看看,惊喜无比:“诶这处阵台做工甚妙,还有这玄石,材质上佳,用来做石阵基底简直完美。” 荣柏无语地扫了他一眼,上前对神色冷清的楚临容道:“殿下此次擅入荒洲,倘若叫陛下知道……” 楚临容微垂了眼睫:“既来之,便不必再多言。” 他此番本就受父王之命前往玉琼东境勘察,如若回去被问及,他便回是遇到高阶妖兽追到了荒洲地界,如今荒洲妖兽日益增多,不论是成群的妖兽,还是大片的魔障气息,皆有往风洲扩散之势,倒也没有什么说不通的。 只是话说回来,此行会临时起意来荒洲紫云谷,也是他自己的意料之外。 第114章 他本以为他可以如楚晏所言,不再多过问,但当他来到玉琼东境,看到那无数黑飓及成群妖兽后,便觉得,像她那样的低阶修士,怎么真能随那魔头深入荒洲? 这里不仅有强大的妖兽肆虐,更有各种迷雾瘴气横生,凡人乃至低阶修士在此久居,都只有死路一条,生活在这样的非人所居之地,她堂堂一国公主又怎可能会是心甘情愿? 思及此,楚临容抬起眼帘,看向那位神色冷淡的雷系修士:“不知你们阁主是否不愿来见?” 第157章 对峙 闵怀闻言倒是笑了:“储王殿下说的什么话,主上是尚在闭关,今日还不知是否会出关罢了,哪里敢怠慢您这堂堂的玉琼储君呢?” 他用词虽有礼,言语间却不免轻慢,这让楚临容脸色又略微难堪,索性道: “本王也无意叨扰,只是本王听闻河洛公主被你们阁主带到这荒无人烟之地,如今恰逢来东境办差,便顺道来了趟这紫云谷,想问问如今人在何处,是否安然,可否准许本王一见?” 闵怀眉头动了动:“河洛公主境况如何,恐怕与储王殿下无甚关系吧……” 楚临容神情肃然:“本王与河洛的一纸婚书尚在,她的情况如何,本王如何就问不得了?” 这话闵怀还未回答,殿内就踏进来了两人,为首的那位一袭紫袍,容色无双,虽不是楚临容那副君子端方之貌,却也姿态卓然,两相较之下,竟也未曾逊色半分。 甚至因为修为的碾压以及眉宇间的凌厉漠然,让那男人的气场更为强大一些,完全不输于这日后的一国之君。 幽冷森然的殿堂中,所有人皆凝神屏息,就连一直在东摸西看的贺磴都讪讪垂下了手,直到那紫衣男人坐上主座才小声问旁边的荣柏: “这便是玄夜阁的阁主?!与传闻中所言的种种丑态那是半点不符呀,而且何止是不符,这简直……” 荣柏斜了他一眼,压低声音提醒:“勿要多言。” 贺磴见人这不悦的模样,也不高兴了:“啧啧啧,还说你们玉琼之人守信,没想到这过河拆桥拆得比谁都快,若非是我,你们能破那石门阵法?” 楚临容:“……” 但他此时却没有闲心与他们废话,而是看向那上座之人。 苏夜痕拂了拂衣袖,刚巧对上他的目光:“别来无恙啊,储王殿下,不知道殿下登临紫云谷是所为何事?” 楚临容也不和他客气,别开了目光:“阁主知晓本王此次前来所为何事,倒也不必如此明知故问。” 苏夜痕虽笑着,眸中却尽是冷意:“这荒洲魔障之气缭绕,紫云谷亦是乱石一片,实乃荒芜之地,有恐折损了储王殿下的贵体,储王殿下,您还是回您的玉琼罢。” 说完扫了眼闵怀,闵怀亦上前一步,做出请的姿势:“储王殿下请回吧。” 楚临容却并不为所动,他身后的高阶修士纷纷握紧了手中兵器,似有长剑出鞘之意。 苏夜痕只觉得好笑,轻蔑道:“怎么?在这紫云谷之内,还敢与本座对峙?” 见这剑拔弩张的形势,荣柏亦吓得不轻,上前去拉楚临容的袖子,传音道:“这些人修为高深莫测,就算我们能与他们打上个平手,估计也无法在偌大的紫云谷找到人,即便侥幸找到,恐怕也无法带人逃出去……” 旁边又有一名修士投来目光,秘密传音道:“殿下,此地阵法的确没有那么简单,我等可以入阵,并不代表也能顺利出阵,眼下实在不必与玄夜阁的人为敌。” 贺磴此人胆小,见状忙要往外跑:“殿下不是说前来紫云谷只是寻常议事,怎还想动手?我贺某不善战,你们可莫要坑我……” 楚临容倒是眉目平静了下来,道:“据闻阁主灵丹尽碎,方凝合不久,此时若与本王的人动手,只怕会前功尽弃罢。” 苏夜痕神色更冷了,但对方很快扫了眼身后,那些人亦纷纷垂下手,后退一步。 楚临容既然敢携人前来,自然也就不惧此人会拿他怎么样,他玄夜阁名声再震,阁主修为再高,也断然没必要与整个玉琼作对。 况且比起其他国家,玉琼是为数不多的不设祭祀,且没有雷修禁令的大国,玄夜阁蛰伏在风洲的探子,也不知道藏了多少在玉琼境内。 于情于理,那位都不会对玉琼的王室动手,不然那结果可不单单是两败俱伤那么简单。 楚临容一惯有礼,这会也恢复了从前的波澜不惊:“本王无意与阁主为敌,只是想过问一下,那河洛的公主,如今人在哪,又是否安然无恙。” 苏夜痕垂了眼睫,嗤笑一声:“竟不知,储王殿下竟是这样的痴情种……” 楚临容:“她修为甚低,不过一介举目无亲的弱女子,以阁主的修为,想必也并不需要这样的炉鼎……” 苏夜痕脸上的笑意落了下来。 楚临容接着道:“紫云谷地处荒凉,她近乎凡人之身,也本不宜呆在此处。” 陆隐站在旁边,眼看着主上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多少有些担心主上与他们动起手来。 毕竟主上这才出关,修为可没恢复几成,此时若与这些金系修士对峙,只怕稍有不慎就会前功尽弃…… 尚且才刚凝聚好的灵丹,怎能一碎再碎? 但意外的是,主上脸色虽难看,却仍还算好言地开了口:“本座不留人在此,给储王殿下带回去当您的妾室?” 这话一出,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楚临容亦不例外,神色微愣:“……本王与河洛公主有一纸婚书,曾也受河洛国主所托,必会护她安然无恙。” 苏夜痕:“婚书上白纸金字写的乃是嫁与玉琼成为储王妃,你此番想带人回去,是能兑现河洛国主的承诺了?” 楚临容不说话了,脸色也有些难堪,无言以对,只得反问:“那阁主留人何用?” 苏夜痕眉微挑,说出来的话字字扎心:“殿下要她何用,本座就留她何用,你我皆是男子,倒也不至于想不清这层缘由。” 楚临容眸色冷沉,笃定道:“阁主可并非贪图女色之辈。” 这话落后,殿内陷入了沉默,不止众人,苏夜痕也莫名茫然,一时间有些想不明白,方才为何会将那回怼之辞脱口而出。 他将人带到荒洲,如今即便被人找上门也揪着不放,竟会是这样的理由吗? 不过无论是什么理由,现在的他都绝无可能将人放走。 苏夜痕忽然垂眸一笑,眸底之色冰冷又凉薄:“好,那本座问你,河洛亡国时,你这河洛的未婚夫婿在哪?” 第158章 送客 楚临容一愣。 苏夜痕抬眸看向他,接着说:“她被那些低级修士拖进荒冷宫殿时,你在哪?” “哦对了,这小公主她还可怜巴巴地逃去沧澜,结果不是被人关起来当做玩物,就是差点被送进修士营里充当炉鼎,这时候你尊贵的储王殿下,又在哪儿呢?” 楚临容脸色愈发苍白,亦不敢想象那些苦楚竟都是一介弱女子所受。 可当他回想起洑水城的惨状时,又觉得那些事情的确有可能发生,只是沧澜…… “沧澜?沧澜与河洛本是同洲同系,纵然叛变不收容她,也万不该恃强凌弱到,对一介弱女子下手才是……” 苏夜痕根本不想回答这样的蠢问题,只是冷声道:“楚临容,人是本座救的,你有什么资格跑到本座面前质问此事。” 这一番话下来,将楚临容问得哑口无言。 纵他一惯擅长以理服人,此刻也完全找不到回应的话来,还有什么可说的?说他来晚了一步吗? 可她所遭受的那些劫难,会因他区区一句“来迟了”就能原谅吗? 楚晏曾说她愿意相信这魔头,也大抵是因为他在她最需要的时候,出手帮衬过罢。 楚临容低眸间,唇角弥出一丝苦涩,若说初临荒洲,他还抱有那么一丝念想,那此刻算是全部心死。 河洛国破,她族亲皆失,在她最危难最绝望之际,他不曾出手相助,如今又有何脸面去过问她的现在呢? 离开山洞时,楚临容最后一次回了头,看向那神色冷淡凌厉的男人:“人既在阁主谷中,可否让我见上一面?” “就当是……亲自赔罪了。” 苏夜痕本来没什么意见,但脑中一闪念,不知道怎么的,就想到了浕城外楚晏对乔黎说过的话。 顿时脸色更冷,直接拒绝:“送客。” “……” 陆隐怕此人再留真惹主上不悦,便上前有礼道:“天色不早了,荒洲地界入夜后妖兽鬼怪会增多,还请储王殿下早些离开,路上注意安全才是。” 荣柏:“多谢提点。” 等这些人走远,苏夜痕忽然想到什么,抬手间,一个黄衣男子被一阵凉风带到了面前,没两下便被他掐住了脖子:“诶诶诶,阁主大人,您这是作甚呐!!?”楚临容亦回过头来,眉心微蹙:“此人乃是金圣国的阵法高人,此行破阵受本王所托,还望阁主手下留情。” 第115章 苏夜痕却眸色凌厉地将人摔在了地上,踩上他的背脊:“找死,连本座谷下的石阵也敢乱破……” 贺磴:“啊疼疼疼!阁主饶命,饶命啊!不是我要来的,小人冤枉啊!” 苏夜痕松开他后,将人往旁边一踢:“十日为期,去山底重新布阵,若是做不到,杀,此事闵怀你去监督。” 闵怀抱拳颔首:“是。” 贺磴瞬间就明白了,这人是要拿他当苦力工,还要当十日的苦力工,顿时哭着求饶:“这……阁主,十日是否太……” 苏夜痕:“哦,那就五日吧。” 贺磴简直欲哭无泪,双膝跪地道:“十日!就十日!十日小人定能设一个比先前那石阵还要厉害的阵法!保证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来!” 闵怀和陆隐:“……” 楚临容等人:“……” …… 待人全都离开后,酉时已过半,苏夜痕问陆隐:“你之前说人在哪来着?” 陆隐:“北边后山,乔姑娘在那建了个木屋。” 苏夜痕闻言,转头看向他,似不敢置信:“她自己……建了个木屋?” 要说他是打算建造屋舍的,但那也是在他出关之后,毕竟这紫云谷一时半刻还找不到适合建居所的位置,他也是真没想到,她居然有这个本事自己建个木屋先。 陆隐如实回禀:“的确是乔姑娘自己的主意,她自己画的图纸,也将所需木材准备齐全,至于玄夜阁的其他人……也帮了些忙。” 苏夜痕本来不信,这小废物有本事自己盖木屋?再且这玄夜阁的人全是些杀手,在建造屋舍之事上能帮什么忙? 所有的疑惑一直到他亲眼目睹,那后山的断崖处的确多了处小木屋,屋前水流潺潺,屋后草木葱茏,那木屋门口,甚至还摆了石制的桌凳,整个屋子与周围的一切看起来半点不违和,像是本该存在于这里的一样。 而且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远远望去,温馨宜人。 对此,苏夜痕:“……” “走去看看。”他说罢,拂袖从高处石台上飞身而下。 陆隐本来还想说点什么,但见主上飞那么快,也跟着飞了下去。 …… 搬来这小木屋后,乔黎其实还是心情不错的,这里山清水秀,环境宜人,既有着玄幻世界独有的壮阔瑰丽,又带点她所熟悉的自然风光。 能有幸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她已经非常满足了。 忙碌了这么些天,她给自己放了两天假,这天刚好心血来潮,想要去后边的山林里看看,便提剑出了门。 据陆隐和闵怀两人所言,这后边山林的妖兽都被杀得差不多了,即便有,也是些新生的一二阶小妖兽,她只身前往的话,问题并不大。 以她如今的剑术和体力,她觉得即便遇上只野狼或猛虎,她都敢与之一战。 此行去山林里看看,倒不为别的,只是想找找有什么能吃的,这紫云谷就不是人住的地儿,没有人住的房屋也就罢了,连烟火气都没有。 法器袋里的干粮倒是有不少,但全都吃腻了,而且也并不新鲜,她辛苦了这么些日子,还是比较想吃点新鲜的食物。 所以便想着,就算找不到什么野味,摘些新鲜的野果子也行。 脚踩着树叶沙沙作响,也走了好一段路了,可这山林里冷冷清清的,不仅见不到一只动物,连果树也没有一棵。 就在乔黎有些失望的时候,忽然见不远处有一团草丛在簌簌而动。 乔黎眸光微凛,握紧了剑柄朝着那地方缓缓而去,待她靠近后,便瞬间举剑挥下,奈何那团不知名的东西比她反应还快,在她削到草丛前就往旁边窜逃而去。 兔子? 第159章 火系 乔黎心中一喜,如果有兔子的话,那证明这是个可以孕养活物的山林,指不定其他的野味也有。但眼下的这只兔子……自然也不能放过! 如果在现代,她肯定没有与兔子赛跑的本事,但她如今是修士,还是历练了这么些天,身手敏捷的修士,她就不信她抓不住一只兔子。 乔黎一剑劈开挡在身前的灌木丛,朝着那兔子跑走的方向而去,不多时便将那团毛茸茸的东西逼到了一处光秃秃的石壁前。 这会它想躲大抵也没法儿躲,假如往旁边跑的话,她一剑横过去,它就能瞬间毙命。 小白团子慌不择路地躲进了石角,见左右都是大石头,只好被迫转过了身来。 乔黎步步上前,这时候看清了它的面目,真是只小白兔,但和她往日见到的红眼睛小白兔不一样,这只体型更大,脸也圆乎乎的,如果不是耳朵够长,她都以为这只是小白熊了。 不过管它是兔子还是熊,这会在乔黎看来都是盘菜。 可就在她举剑准备朝它而去时,这兔子忽然伸出双爪,朝她作了个揖。 乔黎愣住,而她此时定睛一看,才发现这小东西可怜地耸动着鼻头,一双褐色的眼睛也充满了……惶恐害怕? 这东西有智识?见乔黎没动,兔子又朝她作了个揖,毛茸茸的小爪子,做起这种动作来还怪可爱的,让她不由想起了之前朋友养的泰迪。 “……” 这么有灵性又长得这么可爱的小家伙,她好像还真下不去手。 长剑缓缓垂下,乔黎叹气道:“算了,你走吧。” 小兔子浑然不敢动,但在乔黎转身之后,拔腿就跑,没多久便没入旁边的草丛不见了踪迹。 乔黎有些失落地转身,可如今天色尚早,就这么回去又很不甘心。 索性又沿着山道往坡上走了几步,这回倒是没遇见动物,而是遇见了个人,定睛一看,还是个红衣服女子,头发用布带扎成高马尾状,整个人看起来英姿飒飒。 乔黎不禁疑惑,她记得这座山上并无其他居民,怎么还能碰见人? 桑乐妍手拿一把弓箭,四处瞄着,待看见乔黎,顿时愣住,然后放下弓箭,定睛打量她。 白色的棉布裙子,一头柔软的长发用绳带松松垮垮的束着,哪怕如此简单的装束,也丝毫盖不住其身上的气质,仙逸灵动,清纯好看。 这里是荒洲,地广人稀,她已在此地居住多年,这方圆千里的人她都认识,可从未见过这个姑娘…… 这……哪里冒出来的小仙女? 桑乐妍已经许久没见到过这样的美人了,对于美貌之人,不论男女,都会被吸引,并本能好奇。 她见状便提着弓箭从高处跑了下来,不过可能是因为她的来势汹汹,下面的仙女后退了好几步,很快就提着剑转了身。 “喂!你别走呀!”桑乐妍追了上去,边追还边问:“喂诶,你叫什么名字?你是住这山上的吗?” 被人穷追不舍,乔黎索性回身,并举剑指向她,眸色凌厉:“别过来!” 她刚看到她掌心生焰,往箭头上添火,便知晓此人是火系修士,而她又完全看不透她的修为,说明她的修为高于自己。 攻击强系,还是火系,并且等级比自己高,乔黎第一反应当然是跑。 望着对方眼中浓浓的敌意,桑乐妍也不敢再往前了,双手叉腰不悦道:“你跑什么呀!我长得有这么吓人吗?” 乔黎见人放下了弓箭,并没有对她动手的意思,才垂下剑问:“这里是荒洲,怎么会有火系之人?” 桑乐妍莫名其妙:“谁说荒洲不能有火系之人啊,连你这水系的不都有……” 乔黎蹙了蹙眉,她以为荒洲都是雷系的,至于她……当然是个例外。 此地距离她的小屋有段距离,她对生人,尤其是表面热情的人向来警惕心强,也不想多耗,只道:“我与姑娘素不相识,姑娘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桑乐妍不甘心,追上去喊道:“你还没告诉我你是哪儿的人呢!喂!” 这荒洲火系修士不少见,但像这样的美人倒真罕见。 乔黎想了想,撂下三个字:“紫云谷。” 紫云谷是玄夜阁的地盘,而荒洲之人,人人敬畏玄夜阁,就算对方心存歹意,听到这三个字也多少会被镇住。 果然那意图不明的女子就愣住了,许久都没有再追上来。 待乔黎走远后,桑乐妍才回过神,喃喃道:“紫云谷……我的妈诶。” 可她细一思考又觉得不对劲,那姑娘瞧着娇娇弱弱的,还是实力最菜的水系,并且修为也才一重天,哪里有本事在紫云谷那样的地方生存,如果她了解得不错,那石山顶上根本不是人住的地儿吧…… 玄夜阁之人个个都是一等一的高手,修为几乎登顶,早超凡脱俗了。 她摸着下巴思考了许久,才啧啧出声:“啧,我懂了,长这么漂亮,定是玄夜阁里哪位修士带来的家眷……” 不过…… 桑乐妍抬头,皱眉不解。 她这啥都没干呢,这美人对她敌意这么大干什么? …… 第116章 乔黎快步走了许久,直到太阳西斜,时近黄昏,才从山上走了下来。 还没靠近木屋,便看见木屋旁站了两道人影,正是陆隐和苏夜痕。 苏夜痕见这屋里没人,人也不在结界范围内,正准备去找,这会见到她,自然也不带什么好脸色:“跑哪儿去了?” 多日不见,乔黎也说不上什么心情,如实回答道:“去后边的山林里逛了逛……” 比起苏夜痕的冷脸色,乔黎整个人要温柔得多,说完见人不应,又好心问道:“你出关了?是不是不会再有任何危险了?” 苏夜痕仍只是看着她,她此时仅是一袭素色白裙,容貌也并没有换回来,但不知为何,便是望着她这副寻常的样子,心头都止不住悸动。 他别开了目光:“还挺有本事的,擅自在这里盖了座屋舍。” 第160章 雉鸡 乔黎不知道他这话什么意思,只好顺势道:“得多亏了你玄夜阁的人帮忙,我倒没什么本事。” “……”又是一阵沉默。 旁边陆隐见这怪怪的两人,顿时有些不解,他们这是……闹矛盾了? 他蓦然回想起一个月前,当时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二人就沉默了一整路,乔姑娘爬石梯累得半死,主上也不管不顾。 莫非,那时候他们就闹矛盾了? 不过主上尚在,他也不好开口多说什么,只好默默离开此地。 乔黎本不是个多话的性子,见对方沉默,也只好将长剑搁在桌边,垂眸道:“今日天色晚了,就不帮你了,明日吧。” “什么?”苏夜痕乍听还没懂她在说什么,他自见到她,就觉得她整个人情绪淡淡的,带着若有似无的疏远之意。 “凝聚水灵珠啊,你让我来荒洲紫云谷,不正是因为此事?这事我问过陆隐他们了……” 闻此言,苏夜痕眸色微凛:“谁让你去问他们的?” 乔黎不明所以,随后又有些紧张:“是什么不能说的秘密吗?可你之前也没告诉我不能说呀……” 见人又不理她,她顾自道:“他们说这是你的私事,让我直接问你便好,我也不知道水灵珠碎片被你藏哪了,所以这些天什么也没干,你别怪我偷懒就成。” 苏夜痕这才神色略缓,冷笑道:“怎么,还怕我罚你啊?” 他随手一伸,握住乔黎的手腕将人给拽了过来,然后上下打量了一番。 乔黎忙去掰他的手:“你干什么?” 苏夜痕眼睫垂着,语气淡淡:“成日乱跑,看你被妖兽咬残没。” 乔黎莫名其妙,争辩道:“什么叫成日?我就今天去了趟后山,前段时间都在忙着收拾房子。” 苏夜痕问:“你去后山干什么?” 乔黎掰扯了半天,终于将人的手给扒拉开,随即后退半步:“没什么,就是去逛逛,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吃的。” 苏夜痕眉心微蹙:“你没东西吃了?” 乔黎古怪地看了眼他,摇头:“没有,只是之前存下的都是些干粮,我想找点别的东西吃。” 苏夜痕扫了眼她这后退的半步距离,抬眸看向她:“建屋舍知道找他们帮忙,这事为什么不?” 乔黎表情更奇怪了,那能一样吗?盖房子是大事,需要帮忙不是很正常吗?但哪有因为自己馋口吃的,就去找人帮忙的?那样岂不是很丢人? 况且玄夜阁之人皆是高阶修士,平日里都需要修炼,她哪好意思为这点芝麻小事麻烦别人…… 苏夜痕盯她良久,忽然伸手将人给拉了回来,下一瞬,便将人给抱了起来。 乔黎顿时不自在极了,推着他的肩膀想要下来:“你干什么!” 但苏夜痕却根本不给她反抗的机会,直接飞身而起,于是乔黎又不得不抓紧了他的衣襟。 山风呼啸中,苏夜痕速度快得惊人,几乎一眨眼的功夫,两人就来到了一处浑然陌生的山林。 这里草木更加繁茂,甚至枝叶都将灿灿夕阳光芒所挡住,显得有些幽冷阴暗。 落地时,乔黎抬眸看向那神色冷冽的男人。 她也是此时才惊觉他的修为之高,这么远的距离,却这样快的速度,须臾间就横跨峡谷,落到了另外一座山林里,这哪里是普通的高阶修士能够做到的。 乔黎见人看向自己,下意识别开了目光,心脏不受控制的跳动,也不知道是被他这一动作惊的,还是什么其他的原因。 苏夜痕将她放下后,直接拉着她的手腕往山中而去,乔黎感受着手腕处温热的掌心,心情一度有些复杂。 她既希望他能像这样多陪陪她,又担心自己会因为这半点温存泥足深陷…… 没走两步,苏夜痕便抬手,他甚至都可以不用捕猎武器,仅是指尖凝雷,那草丛中便有什么蠕动的东西被劈到。 乔黎忙挣脱开他的手,跑过去查看。 翻开草丛一看,发现是一只翻着白眼的雉鸡,而奇怪的是,它虽然遭了雷劈,却只有尾巴焦糊了,其余部位皆完好无损。 乔黎随便捡了个小木棍戳了戳,见它一点动静都没有,便问:“你也没伤到它的要害,它怎么就死了?” 苏夜痕懒得上前,只是百无聊赖地应:“尽问些愚蠢的问题,当然是被吓死的,不然整只劈焦了给你吃?” 乔黎:“……” 这东西胆小,好像的确会被吓死。 苏夜痕:“够了吗?不够还有其他东西。” 乔黎点了点头,但又很好奇:“这座山上还有什么?” 苏夜痕勉为其难地想了一下:“数不胜数,凡间山野里的动物大部分都有,甚至许多妖兽,你也可以尝试杀了吃。” 提起妖兽,乔黎满脑子都是独眼蝙蝠三头蛇还有大蜈蚣,顿时一身鸡皮疙瘩:“……妖兽还是算了。” 苏夜痕扫她一眼,语气有些轻蔑:“妖兽种类繁多,之前你所遇到的,仅仅只是些恶类妖兽罢了。” 说完,他指了指乔黎手中的雉鸡:“这东西若是侥幸活得够久,也能成为妖兽。” 乔黎不懂了:“那都成精了还能吃吗?” 苏夜痕:“我又没吃过,你自己试试不就知道了。” 见他一脸“你问我我问谁”的表情,乔黎索性放弃。 她将那只鸡装进随身携带的法器袋,然后走回苏夜痕身边:“话说我今天看见了只兔子,我当时想杀它来着,然后……” 苏夜痕瞥她一眼:“然后怎么了?别和我说,你废到连只兔子都抓不住。” 乔黎:“……”这人什么时候能学会好好说话? “我没有抓不住,但我感觉那只兔子很有灵性,还朝我作揖求饶,你说这会是普通的兔子吗?” 苏夜痕:“是初阶妖兽吧。” 乔黎好奇:“这也是妖兽?那能将它抓起来当宠物吗?” 第161章 景色 苏夜痕:“但凡成妖之兽皆不易被驯服,一旦被修士驯服,就不是妖兽了,叫灵兽。” 他说完将人重新抱了起来,这出其不意的动作,叫乔黎又有些抗拒。 可她的手才抬起,苏夜痕便垂眸看向她,以更快速度握住了她的手腕,并将她的手搁在了他的肩膀上:“走了,回去了。” 乔黎呼吸微凝,不得不垂眸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苏夜痕将她垂眸羞怯的模样尽收眼底,抬头时唇角不自觉勾起。 他抱紧了人,飞身而起,眨眼间,两人便越过大片的山岭,又回到了小木屋前。 落地后,乔黎稍稍退开,先是顺了两下被风吹乱的头发,又低眸理了理有些凌乱的衣裙。 清冷的月色下,她的手腕白皙纤细,便是这样寻常的动作,都显得十足好看。 苏夜痕盯着她,不知怎么想的,忽然上前,抬手在她的脸上拂过。 掌心光芒明灭间,那张白皙如玉的表皮便如水镜般幻化开来,逐渐显现出了本来面目。 长睫鸦黑,眸若琉璃,五官无一不精雕细琢,凝脂般的肌肤在这月色下,犹似朦着一层浅浅薄雾,美得不真切。 这样的倾城绝色,即便并非炉鼎之身,亦会有大把的人趋之若鹜,河洛会因其而亡国,沧澜不惜背弃同洲也要得到,烈炎的人至今都在寻找,哪怕像玉琼储君那样名动三洲的人物,也冒着天下之大不韪亲临了荒洲…… 这还是他所知道的,当初河洛亡国,公主失踪,得知这一消息后,不知道还有多少人物暗中派人去搜寻过。 从桐花镇逃亡至永州郡那一路,他不单单是因为灵丹尽碎,才走的贫瘠之道,更多还是因为她,她的身份一旦被怀疑或者识破,任何一方势力都有可能会将她拦截下来。 苏夜痕思绪纷飞间,垂下了手。 乔黎被他看得不明所以,忙摸了下自己的脸:“你刚刚在干嘛,你……把我的脸换回来了?” 苏夜痕移开了眼,声音冷淡:“这里是荒洲紫云谷,没必要再遮掩了。” 第117章 乔黎先是点了点头,然后又觉得不对:“可我上回去后山林,还遇到了其他人……” 苏夜痕打断她的话:“荒洲之地除了紫云谷可借天灵韵修行,并无供人修行的灵地,其余地界,也皆没有高阶修士。” 乔黎不懂了,蹙眉道:“可你能对付的,不代表我也打得过呀……” 苏夜痕见人跟个惊弓之鸟似的,忽然有些好笑:“三洲其余地界我不清楚,但在荒洲东镜,你只要说你是紫云谷的人,便不会人敢动你分毫。” 乔黎见人这般自信,微微敛眉。 好像闵怀是说过,荒洲本不是人能生存的地方,但因为苏夜痕这大佬四处寻宝,扔了块木灵珠碎片在这带的山林里,导致这里瘴气四散,草木返生,很多人都有了一处安身之地。 这么说来,苏夜痕就是这些底层百姓的大恩人,他们这些雷系居民在其余两洲皆被排挤,甚至被大批屠杀,而原来的荒洲又并不能住人,于是这些能供人生存的群山就对他们而言格外重要。 所以他们对谁不敬都不会对紫云谷里的人不敬,毕竟如果没有玄夜阁,他们连处容身之地都没有不是吗? 想着,乔黎表情复杂地看了眼苏夜痕:“虽然说是这样,可我遇到的那位,并非凡人,也并非低阶雷系修士,而是火系修士,等级还比我高……” 听到火系修士,苏夜痕眸色凛然,但下一瞬又觉得不可能,阎凛他们纵然修为再高,也没办法突破紫云谷这一带的重重结界。 他们不是擅长破阵的金系修士,玄夜阁的人也不会准许他们接近紫云谷,而上次楚临容上来的那条小道,刚好是唯一一处结界较弱的地方,如今他已命闵怀和陆隐加固了,就连山脚阵法也换了新。 紫云谷乃至这以北的群山,绝不可能有外人随意闯入,别说闯入,但凡有人靠近结界,他玄夜阁的人必会率先知晓。 苏夜痕想着,猜测道:“是这一带的居民吧,这些人倒也不全是雷系……” 如今三洲各国战争频繁,那些苦于战乱的低阶修士躲进这荒洲隐居,也不在少数,其中不乏就有许多土系火系,乃至是木系修士。 这些他虽不关注,却也知道。 乔黎想了想,问道:“那也就是说,他们并非歹人?” 苏夜痕:“是不是歹人我不清楚,但绝不是敢和玄夜阁作对的人。” 乔黎:“……”懂了,大概只是些普通居民,他们因为种种原因躲来这里,还得仰仗玄夜阁的庇护才能安稳生存,大概率不会无事生非,更绝对不会与玄夜阁的人作对。 她回想起自己先前见人就跑的模样,莫名觉得有点丢脸,而且还不仅丢自己的脸,顺便将紫云谷的脸也丢了一下…… 夜幕早已降临,乔黎没有再多话,转身去备食材,打算今晚烤鸡吃。 毕竟这小木屋没有厨房也没有厨具,并不能做复杂的菜肴…… 至于烤鸡,她会,而且工具和调料都很充足。 木屋外,乔黎铺了张布,席地而坐,她扫了眼篝火架子上的鸡,抬头问坐在石凳上的人:“你还有别的事情吗?” 听到这略带驱逐意味的话语,苏夜痕眼眸微眯,语气不善:“怎么,下逐客令?” 乔黎终于有了香喷喷的食物,此刻心情正好,故而见到苏夜痕那冷着脸的表情,只觉得好笑,便弯眉道:“你觉得我有这个胆子吗?” 此时夜色渐深,乔黎坐在地上,面前是烤着鸡的火堆,而苏夜痕则坐在一旁的石凳上,正手支着下颚,神色懒懒地看着她。 山林间,清溪旁,篝火前的美人笑颜如画。 苏夜痕不是乔黎,不算是会欣赏景色的人,可如今在这漫天星辰下,他竟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格外宜人。 有月光透过树叶在草地上形成叠影,亦有篝火将为深蓝色的夜空增色,而那抱膝坐于篝火前的美人,则弯起漂亮到极致的眉眼,映着火光的眸子如汇聚了漫天星辰,连这样温柔的笑都变得璀璨起来。 苏夜痕目色微怔,不禁有些不明白,他当初为何会想要将她送去玉琼王宫? 在往日看来很寻常的动机,如今却已是不能理解了…… 第162章 你拿什么还 乔黎见人久久不言,无意识地瞥了他一眼,但苏夜痕不笑时的目光即便看她,也给人一种冷淡感,她也没觉得有什么。 她先是闻着这香味心情很好,但回想起一个月前的事情,多少还是有些失落和难过:“你……不要对我这样好行吗?” 说完便垂了眼睫,她每次离开他,所有的问题都能想得清楚明白,有条有理,可一见到他,或者说他一旦对她好,那些告诫了自己无数遍的道理便什么都不是。 她仍是会期待,会渴望,会将重心放在明明不可控的事情上。 苏夜痕闻言一愣,旋即挑了眉:“行啊,要不现在就把你打一顿?” 乔黎:“……”好了,那点心动的感觉瞬间烟消云散。 苏夜痕见乔黎难看的表情,唇角不经意间勾起,待乔黎将烤得香喷喷的烤鸡翻了又翻,他忽然问:“怎么这次不问我吃不吃了?” 乔黎觉得这话冤枉:“你自己数数我之前问过你多少遍了,可你呢?哪回不是嫌弃地拒绝我。” 苏夜痕不以为然:“你问不问,和我拒不拒绝,是两码事。” 乔黎听着,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端正神色:“那我问你,这烤鸡快要烤好了,您老要尝尝吗?” 苏夜痕见她这敷衍的模样,莫名不悦:“不吃。” 乔黎:“……”你说这人是不是脑子哪里有点毛病。 她不再搭理这不知道为什么不走,又非要在这气人的狗男人,顾自将烤好的鸡加洒了层作料,然后回屋拿了餐具和葡萄酿出来。 乔黎将这一切在石桌上摆放好,然后再将烤架上的烤鸡用长筷戳到盘子上,见苏夜痕手撑着桌子,想也没想,将他的胳膊肘挪了下位置:“你别挡着,这里刚好摆个碟子。” 莫名被嫌弃的苏夜痕神色忽冷:“……” 乔黎弄好一切后,抚着裙摆在他面前坐下,见人表情不太好,蹙眉道:“你又不吃。” 不过虽说这人说不吃,但她还是出于宾客之仪,将烤鸡切了块给他,摆上桌的葡萄酿也递了一坛到他的面前。 苏夜痕仍不为所动,乔黎才懒得等他,美食当前,顾自吃了起来。 苏夜痕手撑着脑袋,闲闲地看着她,不禁想起了当初在沧澜王宫里的情形,她当时为了馋口吃的,还眼巴巴地求他来着,想着,不自觉轻笑一声。 这雉鸡烤出来的味道非常香,肉也不似寻常鸡肉祡,配上乔黎特意调制的作料,可谓是鲜香滑嫩,瞬间就激活了她早已麻木的味蕾。 可正当她享受美食时,却发现对面的人一直在盯着她,盯得她头皮发麻也就罢了,还似乎在嘲笑她。 乔黎:“你看着我干什……” 话还未说完,她便放弃了,不能问,他这狗嘴就没吐出象牙过,问只会问出更气人的话来。 乔黎垂了脑袋,继续吃自己的,待终于吃得差不多了,才去收拾桌子。 见苏夜痕面前的酒和肉都没动,她问道:“你真不吃吗?” 苏夜痕却拂袖起了身,直接转移了话题:“这附近不仅有妖兽,还有山鬼,你一个人住在此地,不怕?” 乔黎听到“鬼”字,还是本能地一惊,半天才反应过来,回答道:“不怕,陆隐和闵怀说这里设了结界,旁的东西都过不来。” 苏夜痕闻此言微挑了下眉:“你倒是挺会笼络人心的,初来此地让玄夜阁的人帮你建造屋舍也就罢了,如今竟还让陆隐和闵怀专门为你布下结界。” 乔黎听不懂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只听他这语气,觉得他似乎有些不高兴。 不过他为什么不高兴? 就因为她让他的属下帮她做事? 想想也是,没有谁会愿意让一个外人使唤自己的亲信。 乔黎神色恢复如常清冷,温柔有礼道:“他们的恩情,我都记在了你头上,你放心,来日我都会慢慢还你的。” 苏夜痕自然觉察到了她这话里的疏离,甚至她情绪里那股淡淡的难过,他都能感受得到。 他只是盯着她,然后眼睫垂下,视线从她的脸颊滑落到了她的衣裙上。 她今日一身素白衣裳,却选了条朱色的缠腰带,红白相映,束着那窈窕身姿,不知为何突然变得惹眼起来。 长睫遮住了眸底的讳莫如深,他忽然笑了:“你拿什么还?” 他的神色一惯冷淡,甚至带着逼人的寒意,乔黎听见这话,也未多留意,本能地觉得他又是在这嘲笑她。 “我知道在你眼里,我这个修为什么都不是,但你要知道,你活了两百年,如果也给我两百年,你怎么就知道,我一定不如你呢?” “就算我没办法像你一样修为滔天,你又怎么知道,我一定一无是处,一无所用呢?万事无绝对,这世间任何事物都是硬币的正反面,有些东西既是弱点也会是优点,会有一天,你也需要我,而我,也会帮上你的忙。” 第118章 乔黎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这么多话,或许是因为闵怀的那番话让她害怕自己被当做花瓶,也或许她内心正为此自卑,所以想要证明自己并非一无是处。 赌气似的说完了这番话,乔黎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苏夜痕这个暴脾气竟然没有以不屑驳斥她。 就在她眼帘微抬的时候,苏夜痕刚好别开目光转了身,她方才那番话,他甚至都没怎么听。 往前走了两步,他终于是背对着她开口:“老实呆着别乱跑,明日便来带你去凝聚水灵珠。” 撂下这话后,他也并未久留,直接飞身而起,眨眼间便消失在夜色中。 乔黎蹙了蹙眉,上前一步:“喂……” 可回应她的,只有冷清的夜风和空荡荡的大峡谷。 “……” 算了,这人什么脑回路她就没有搞明白过。 乔黎默默将火堆弄灭,然后将石桌上收拾干净,待看见那未动一筷的鸡肉,她有些发愁。 如今虽已经是冬春之月,但这里的气候却像是在盛夏,这些新鲜食物放一夜的话,应该会坏掉吧? 法器袋也仅仅只是储物用,却并不能控制温度,她在想,要是能弄出个类似冰箱的东西就好了,毕竟这玄幻世界的法器神物众多,飞阁捕影灯什么的都有,那么弄个低温的储物箱,应该不难? 第163章 心乱 收拾完所有的一切,乔黎便回到木屋内沐浴更衣睡觉,这小木窝被她布置得温馨美好,仅一盏烛灯便能将整个屋子照亮。 待睡到了软软的床榻上,望着木质天花板时,她不禁又想到了苏夜痕,想到了他今日过来,听闻她去山林找吃的,二话没说便抱着她去了。 又想到篝火旁,他眸色冷淡地看着她许久,还同她说些可有可无的废话。 她这小破屋要说什么都没有,他也不是什么大闲人,为什么会陪她那么久呢? 是好奇吗?是稀奇吗?可他又不是没见过她烤食物…… 她以前烤鱼,烤山鸡,他可是看都不带看一眼的,甚至还嫌弃她耽误时间,拖延路程。 “苏夜痕,你也多少有点喜欢我的是吗?哪怕只有一点点……” 乔黎轻声对着房梁说着,说完不知为什么,眼鼻有些泛酸:“可你为什么不说呢,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还是说,如她前世姐妹说的那样,渣男都是如此,就喜欢四处暧昧乱撩,女生如果觉得这是喜欢,主动表白了,他要么答应,到时候渣得理所当然,然后说:反正是你先主动的,要么则回避,若即若离,玩弄人于股掌。 这也正是她纵然再情难自抑,也绝不肯轻易宣之于口的原因。 她可以克服重重恐惧去杀妖兽,但于这件事,她没有这样的勇气。 而以她目前寄人篱下的状态,一旦开口,不论结果如何,她都只会更加卑微…… 乔黎用被子捂着脸尝试入睡,却发现混乱的思绪让她根本毫无睡意,迫不得已下只好坐起身,尝试打坐凝境,这东西相当于长时间冥想,能让自己处于放空状态。 …… 在乔黎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的时候,苏夜痕则回到了主峰山洞内。 他回想着乔黎的样子,心绪一度不能平静。 要说她那容颜他曾不是没有见过,河洛,沧澜,乃至后来的鹿丘,他都有见过……但那会她纵然再绝色,他都只拿她当个花瓶,就像是上好的美玉,瞧着赏心悦目,搁在旁边就搁旁边了,他并没有什么多余的心思。 可是现在,有些东西却不知不觉间发生了质的改变,别说将她送给别人,如今便是将人放走,他都不可能心甘情愿。 方才那个瞬间,他突然诞生了一个极为强烈的念头,他想将她永远地据为己有,甚至是……占有。 这样的念头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甚至不禁在想,人之欲念果然可怕,纵然像他这样高的修为,自诩强大到可以漠视天地众生,一经点燃心中欲望,便如星火燎原,覆水难收。 再也回不到,最初那样的随意妄为,游刃有余了…… 入洞后,苏夜痕心神不宁地走在石桥上,他先是观望了一会旁边的阵法石,又低头扫向那下方的海兽。 可不论他看到的是什么,都无法入心,整个人思绪蹁跹,神游九霄云外。 甚至连随后入洞的闵怀都没有注意到,直到闵怀开口:“主上。” 苏夜痕克制住那些千思万绪,凉薄的目光瞥向他。 闵怀见到主上还愣了一下,不知为何,总觉得主上有哪里不对劲。 不过这不是他该关心过问的,于是又垂首禀道:“之前主上回谷时,属下便想着来回禀一下谷中之事,但主上忙着闭关,如今主上出关,属下便亲自来禀了……” 苏夜痕轻“嗯”了一声,便飞身而起,从石桥落到了宫殿内,身后闵怀赶紧跟上。 待到入殿后,苏夜痕便拂袖落座,闵怀也适时出声:“主上不在荒洲的这些时日,雷璆那边……” 他将这段时间紫云谷,以及紫云谷所在的荒洲东境,乃至北境所发生的事情逐一交代。 待终于回禀完,才缓缓抬头,看向那上座之人。 他浑然不知苏夜痕根本没有仔细听,那些回禀之辞这会于他而言,全都是左耳进右耳出。 闵怀终于忍不住开口:“主上有何打算?” 苏夜痕不悦地瞥向他:“什么什么打算?” 闵怀心中疑惑:“属下方才所禀的,雷璆之事啊。” 苏夜痕更不耐烦了:“雷璆关我什么事。” 闵怀:“……不是主上让属下留待谷中,若有空去打探一下北荒那边的动向么?” 苏夜痕回想了好半天,才总算想起此事,冷着脸道:“你再回禀一遍。” 闵怀心中疑惑更甚,这主上是什么人,素来冷静自持,对万事都有着寻常修士所没有的警觉,别说心不在焉,便是连出神都少有,可这今日是怎么了…… 怎么他说了这么一大堆,主上一个字都没听进去?甚至现在的主上,还有种晕头转向的感觉? 闵怀深知主上最不喜旁人多过问,所以没作多想,很快又低了头:“是。” “主上不在荒洲的这段时间,雷璆守着北荒之境,倒也安分,只不过属下估摸着,他此番许是在暗中勾结风洲北境诸国,属下暗中遣人去探过,据说他的人这几个月时常出入金圣境内。” 苏夜痕垂了眼睫,根本不把那些鼠蚁勾结当回事。 闵怀接着道:“可风洲之人怎会与雷洲修士为伍?所以属下猜测,他所勾结的那些人,该当是昔日天下第一圣尊府的人,那几个老东西躲去了金圣苟延残喘,只怕会与雷璆合谋对主上不利……” 苏夜痕听着,自然知道闵怀在担忧什么。 往日以他的修为之高,那些人不敢有所举动,但他如今正是灵丹将凝,最为虚弱的时候。 他们若是得了风声趁此机会杀上紫云谷,就算能应付,那也该是一桩麻烦事,不利于他接下来的闭关恢复。 “他知晓我灵丹尽碎之事了?”苏夜痕抬起眼帘,凉凉地问,这会总算是神思恢复清明。 闵怀:“这属下不得而知,但先前那次五系修士围剿,重创主上之事,他们想必是知道了。” “还有,在前几日主上尚在闭关的时候,雷璆有遣人来探问河洛公主是否在主上这里……” 苏夜痕顿时眸色一凛,带有杀意的目光扫向闵怀。 第164章 弱点 闵怀连忙垂眸:“他并不知实情,只是见到烈炎之人出没于荒洲东镜,猜测罢了,毕竟阎凛等人咬定是主上带走的人,这风声自然多少落了些在他的耳朵里。” “主上放心,属下已谎称河洛公主亡故,将其打发了,但主上可要以防万一……” 苏夜痕听着,心情烦躁更甚,冷声道:“就他们那群废物,还没有这个胆量敢涉足荒洲东镜,现在也不是收拾他的时候,你退下吧。” 闵怀:“可若他真带人攻入荒洲东境内呢?属下知晓主上不惧此等宵小,但主上凝聚灵丹恢复修为还需闭关,万不能……” 苏夜痕更不耐烦了,直接打断他的话:“他敢来,本座必让他们有来无回。” 闵怀是真觉得主上现在不对劲得很:“主上……” “怎么……”苏夜痕一个冷冽抬眼:“话还需要我说第二遍?” “……属下知错。”闵怀说罢垂了眼睫,恭敬退下。 待人退出殿堂,苏夜痕才放下手,躺靠在椅背上,烦躁地闭了闭眼。 他大概是真疯了,才这样拼命地想往自己身上增加弱点。 百年前的那场教训,难道还不够深刻吗?他自幼便被视为不详,后来又树敌众多,甚至连天道都要和他作对,这么多年来,但凡他所在意之人,又有几个能有好下场…… 他最不该有,也最不能有的,便是像这样的羁绊,越深的羁绊,她越危险,而他也会因此备受折磨。 第119章 幽冷的宫殿中什么都没有,地面光洁如境,倒映着四周的深蓝色火烛与那高座上的紫色袍角。 在这没有昼夜的殿堂中,苏夜痕也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可心底那股烦躁难安的心绪始终没有消散。 他本以为他之前是因为灵丹尽碎,才会有这些凡尘俗念,可当他闭关出来再见到她,先前那些心思也依然存在,时而如燎原烈火燃烧,时而又如轻柔丝絮拂绕。 怎么也,挥之不散。 …… 乔黎前半夜打坐,后半夜终于思绪清净,累得倒头睡去。 而她这一觉睡得很香,待再睁眼时,窗外是明晃晃的大太阳,一看便时辰不早。 想起昨日苏夜痕所言,她吓得连忙起身梳洗换衣,动作利索得像极了以前上班差点迟到的模样。 可当她将一切收拾好后,才发现太阳已至正中,甚至还点偏西。 也就是说,现在午时都快过半了,苏夜痕怎么还没来? 他昨天,不是说今日带她去凝聚水灵珠吗?还是说……她自己睡过头了,他来了又走了? 不对吧,以他那种鬼畜性格,如果他来了她还没醒,他更大的可能是直接把她弄醒…… 乔黎又等了大约半个时辰,见依然没有人来,索性决定亲自去趟紫云谷石山。 她修为太低,没法像他们那样飞行自如,但好在紫云谷与这边的山崖搭建了一座铁索桥,徒步走的话没什么问题,就是有点费腿。 可当她起身打开门一看,整个人又有些犹豫。 今日是个大晴天,如今正过午时,日头正烈,她这个点走过被暴晒的铁索桥再到石山,是怕会被晒干吧? 反正左右都是迟到了,要不明天? “……” 算了算了,都休闲了这么久了,哪里能第一天就消极怠工? 权衡一番后,乔黎拿出了一把白色油纸伞,举着伞朝山崖边的铁索桥而去。 刚开始穿过铁索桥时还好,这边山林风大,倒也没有太热,可等她步上紫云谷石原的时候,整个人就如同被放在蒸笼里清蒸。 而这凡间的纸伞到底是纸伞,一点事儿都不顶,除了轻微遮光以外,起不到任何的防晒作用。 等乔黎穿过这片石头平原,再绕过几座石山抵达主峰时,整个人已经快晒得冒烟了。 她也是真没想到,乘着石台飞来飞去没觉得有多远,等自己徒步走时,简直要命。 也幸亏当初爬石梯已有一番历练,不然必定遭不住。 乔黎擦着汗,抬头看了眼远方天际的火烧云,然后才疲累地朝那洞口而去。 也不知道凝聚水灵珠是怎么凝聚,如果是一下子能凝聚好还好说,如果需要反复多次,这通勤路程她表示抗议…… 守在洞口的是两名雷修,乔黎之前见过他们,倒也眼熟,便问道:“你们主上呢?” 两名雷修乍然见到这么个容颜绝色的女子,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呆滞了片刻才讶异道:“……乔姑娘怎么亲自前来了,之前陆大人不是给了乔姑娘几枚传音令么?” 乔黎虚弱地摇了摇头:“不用了,我哪里能事事都麻烦他们。” 陆隐和闵怀的确给了她好几枚传音令,并告诉她有需要便叫他们,但她觉得,他们只是误会了她和苏夜痕的关系,以为她是苏夜痕的女人才会这般照顾。 实际上,她说白了,不过就是一个交不起学费,被迫跟来打工的,哪能什么事情都找他们帮忙。 而且就因为这点小事,她哪里来的脸,又不是没长腿。 两名雷修皆是面面相觑,其中一位答道:“昨夜主上尚且还在殿中,但今日不知怎么的,又前往了紫云山……” 乔黎:“紫云山?” “乃是主上平日闭关的地方。”雷修说着,抬手一指。 乔黎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紫云谷群山之上,还有一座悬浮的石山,那山位于紫云谷以东的位置,很高,几乎高悬天际,有点像空中之岛,距离紫云谷有点远,导致她先前还没有注意到。 “……”这也没个梯子,那她可就爬不过去了。 “你们主上可有说过,他什么时候出关?”乔黎问道。 两名雷修闻此言,均是摇头:“主上没必要与我等交代什么。” 乔黎虚弱且无奈地垂了眼睫:“……谢谢你们了。” 她寻思着,苏夜痕这人怎么能说话不算话呢?还是说,他临时有什么其他的事情? 回去的时候,乔黎本着这趟不能白来的想法,没有沿原路,而是走了一条她之前没有走过的石山道,想着再熟悉熟悉紫云谷地形,看看有没有什么近路可抄。 她在路过某座石山时,忽然注意到了一处山洞,这是个与其他地方截然不同的山洞,并没有光秃秃的,而是有很多藤蔓从洞中弥散而出,显得异常惹眼。 就在乔黎盯着那山洞打量时,忽然有个熟悉的声音喊了下她:“乔姑娘!你怎会在此?!” 第165章 冰棺 乔黎顺着声音的源头看去,只见正是石洞下站岗的魏虎,魏虎旁边还有一名雷系修士,只不过那名雷系修士看起来比魏虎高冷多了,也对魏虎这忽然的一嗓子表示很不满。 “我只是路过……”说着,乔黎忽然提着裙摆往这洞口的方向而去,好奇道:“这里是什么地方,这洞里为什么……会伸出来这么多藤蔓?” 魏虎也是回答得爽朗:“是木系法器聚魂灯生长出来的,主上懒得清理,便一路任由藤蔓生长到了洞外。” 见乔黎好奇,他还热情道:“乔姑娘还没来过这里吧?不若我带乔姑娘进去瞧瞧?这里头的风景可算得上是整个紫云谷里最好看的了……” 旁边那名雷修本就不满魏虎,这会闻言终于恼道:“主上有令,此地乃是紫云谷禁地,哪里是什么人都能乱闯的?” 魏虎则对他的态度表示更不满:“你这话说的,乔姑娘能是别人吗?她可是老大亲自带进主洞的人,连陆隐和闵怀都对她毕恭毕敬,你这人怎么这点眼力劲都没有呢……” 这名雷修自然也认识乔黎,当初乔黎盖小木屋,他也帮过忙来着,听闻魏虎此言,倒也一时间无法反驳。 这禁地固然外人不得入内,但这乔姑娘……恐怕算不得外人吧? 就在他纠结的这片刻间,乔黎就已经察觉出了他的为难,弯眉笑道:“我只是随口一问,既然你们主上有令,那我就不叨扰了。” 她说完转了身,可没走两步,那雷修便上前朝她抱拳道:“还请乔姑娘勿怪……” 他的确记着主上下的命令,但这会又怕得罪人,只好道:“这洞虽称作是禁地,实际上并无任何危险,若乔姑娘好奇,想进去看看的话,也无妨。” 眼下天色将暗,乔黎其实想早点回去,可魏虎又很热络的说:“乔姑娘既然都到这了,真不打算进去瞧瞧?下回若是换成其他人站岗,恐怕就没有我这个熟人好说话了……” 旁边的雷系修士无语地看了他一眼,心想他可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 乔黎想了想,其实也好奇,便点了点头:“那走吧。” 紫云谷里的每个山洞内都各有玄关,此处山洞自也不例外,初初进入时,四周都是藤蔓,深绿色的藤蔓上有着许多萤火虫般的光点,这些光点几乎将整条藤蔓隧洞都照亮了。 乔黎跟着人往里走,整个人都被四周的奇异风光惊异到了,简直叹为观止。 没想到这外头是石头洞,内里却宛如森林里的藤蔓仙境一般,如梦似幻。 待走过漫长的莹绿色藤蔓隧洞,视野又逐渐开阔,里头像是一个藤蔓绕成的球形空间,而这球形空间的中间悬浮着石台,石台上搁着一座冰棺,透过冰蓝色的壁面,尚且能看见冰棺内躺着一个人,且看那身形,当是个女人。 魏虎走到这里便止步不前了,颇为得意地问乔黎道:“我说这地玄妙吧,怎么样,是不是很值得一观?我觉得这是整个紫云谷上下,最能看的地儿了……” 乔黎最初的确是为这洞中风格惊异,但此刻,却被那冰棺中的女子吸引了。 这里是紫云谷禁地,苏夜痕下令不许人随意闯入,而这里面有一座棺材,棺材里躺着个女人。 “……” 结合这几点,不难猜到,这里面的女人,应该是对他来说非常重要的人。 但这没什么,毕竟可能是亲人什么的,可乔黎很快又感受到了别的东西。 这冰棺里的女子虽是尸体,但周身却悬浮着细微的水灵韵,而她刚好是水系,自然对此敏感。 乔黎在永州郡那会看了不少书册,其中便详细了解过修士的死亡。 修士的彻底死亡与凡人不同,不仅要肉体死亡,还需要内丹化解,而内丹化解的时间比肉体死亡更为缓慢,当肉体死亡后,一般情况内丹还在散化。 贮藏在内丹里的灵力,则在散化的过程中流泻出来,慢慢变作灵韵悬浮在尸身周围,它们会护尸体最后一程,直到这些灵韵也挥散,尸体才会像凡人死尸般开始腐烂…… 第120章 这具女尸上悬浮的是水系灵韵,由此也可以直接推断出,此人生前,乃拥有水系灵根,正是水系修士不假。 “……” 苏夜痕一个雷系的,怎么可能会有水系的族亲? 乔黎忽然有了一个非常不好的念头,甚至都不敢往下深想,只是竭力保持面上的平静,问:“这冰棺里的人……是谁?” 那名雷修闻此言则垂下了眼睫,似乎在犹豫是否要回答。 要知道这位,主上几乎谈之色变,最忌讳人提及。 见乔黎执着地看着他,他才道:“不过是主上早逝的故人,现在已有百年之久,并不重要了。” “故人?”乔黎敛了眉头。 这位雷修入阁也就比魏虎早,知道的并不多,而这棺材里的人鲜少被提及,他也一知半解,这会只好僵硬点头。 他甚至还有些懊恼,刚才怎么就被魏虎带跑偏了,居然将人带进禁地参观,这下好了。 魏虎则没有这名雷修紧张,他之前没有来过这隧洞尽头,这会也是第一次注意到冰棺,认真地打量了一番,才出声问:“是个女人,这是老大以前的女人吗?” 乔黎听到这句话,脑子忽然一嗡,心也像是坠进了冰冷的湖里。 所以,是她猜测的那样吗? 魏虎原是荒洲的山匪,机缘巧合加入玄夜阁也没几年,在他的认知里,女人就是衣服,是玩物,别说知道老大有一个女人,便是再多几个,在他眼里也是非常正常的事情。 所以他说话完全不顾忌乔黎,甚至秉着这个世界的大男子主义三观,认为所有的女人都该围着男人转,厉害的男人就该拥有无数女人,他觉得这天经地义,理所应当。 雷系修士没说话,乔黎也没再多问,魏虎则摸着下巴感慨道:“看来这老大的口味,这么多年来都没变过呀,一连瞧上两个都是水系的美人……” 乔黎:“……” 所以她就逃不开虐文女主的命运了是吗?哪怕剧情偏移成这样,还要撒一把“替身白月光文学”的狗血来虐她? 第166章 失落 乔黎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做好的表情管理,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离开那处山洞的,只知道走远后,周围是空荡荡的石头山谷,头顶是一轮冷月高悬。 寒冽的风吹着她汗湿的衣襟,冻得她打了好几个哆嗦。 她想她也不是什么脆弱的人,她穿越到这么糟糕的世界,遇到那么多的坏人,杀了那么多的恐怖妖兽,这些她都没有觉得委屈,也都没有想要哭泣,可现在,偏就是眼鼻酸涩,眼前雾蒙蒙一片。 她不知怎么的,忽然想起了阎凛,像阎凛那样的人,他再渣再坏,她怒骂愤恨一顿也就没事了,根本不会将他放在眼里,更别说心里…… 但苏夜痕不一样,他只要喜欢别人,或者说,他一直以来都有个喜欢到忘不掉的人,她就会觉得非常非常难过…… 是那种……揪心生疼,却无从宣泄的悲伤与难过。 来时乔黎还在埋怨这太阳大,回去时,乔黎却什么都感觉不到了,满脑子都在想着那冰棺中的水系女子。 是他以前喜欢的人没错吧?当初他在河洛会救她,是不是因为他和那女子身上有哪点相似?苍山冰洞内,他看着她流露而出的情欲,也大概是因为那短暂的一瞬间认错了人? 还有后来这一路,他护着她,对她好,也都是因为这些是吗?不然他分明有对她动心,为什么就是不说呢? 一切都只有因为,她不是那冰棺里的女子吧…… 乔黎回到小木屋后,孤孤单单地沐浴更了个衣,换掉了被汗湿的衣服,然后才走到床边躺下。 紫云谷面积大,她去时走了一下午,这会儿回来,也已时值夜深。 她也有想过等下次见面问问,可只是想想,就怂了。 她有什么资格问,又以什么样的身份过问?如果最后的答案让她大失所望呢? 那样的话,问还不如不问,不开口,不表态,就什么事情都没有。 …… 之后一连一个月,苏夜痕又放了她鸽子,唯一来了几趟这边山崖的,还是陆隐。 他关心地问了问她是否住得惯,还有没有什么需要的,但这些都被乔黎一一回绝。 水灵珠的事情她在陆隐这问不出什么,索性也放弃了,反正也不是她的事情,苏夜痕都不急的话,她也懒得放在心上。 这些天,她不是去山溪边打坐修行,就是去树林里找妖兽练手,再不就是下山,一步步拓展地图。 她将附近群山逛了个遍,知道了这些山上大致有哪些妖兽出没,也了解到她所居的这座山由于接近紫云谷,相对来说比较安静,妖兽不多,住户的话,也就山脚有一户人家。 而上回遇到的红衣姑娘,正是山脚下那户人家的,乔黎有次下山,刚好正碰见她上山。 那次她见到她比最初还要激动,像是许久没见过人似的,拉扯着她说了好一番话。 乔黎从她口中得知,她叫桑乐妍,并非烈炎国之人,她听闻她不喜火系,还十分不满道:“三洲大着呢!火系又不止烈炎一个国家,你总不能一棒子打死所有的火系修士吧!” 乔黎觉得这话有道理,也对初见之时的态度有所歉意,便与她搭了那么几句话。 桑乐妍话多,性子热络,非常自来熟,之后乔黎每次下山,都被她拉着说话,还时常带着她去对面的山林里狩猎。 比起乔黎的青铜剑,她那把弓箭则好使得多,不论妖兽还是动物,都一射一个准,能打到很多乔黎没办法弄到的猎物,并且也丝毫不吝啬地分享于她。 这么些天下来,乔黎纵然再慢热,也与她熟知了起来,并且她觉得和桑乐妍这样的人相处并不辛苦,她大大咧咧,什么话都说,不论是上山还是下山,她时常能说一整路的话,丝毫不忌讳什么,也完全没个心眼。 同样是态度热情,却和当初莫茹琳给乔黎的感觉截然不同。 这日正是阴天,乔黎又下了山,待走到山脚,便看见桑乐妍在等她,见到她比谁都高兴,忙朝她招手: “阿黎你终于来了!今日我们去东边的那座山上吧,翻过那座山,就能看见一片大湖,你一定没见过!那湖里有鱼,我们今天可以抓鱼吃……” 往日乔黎若没事不会翻山越岭,但这些日子她心情郁郁,觉得就算是爬爬山也挺好,便点了下头。 于是两个姑娘便穿过山与山之间的沟谷,朝着东边的那座山丘而去。 路上桑乐妍一如既往的话痨,又问道:“你到底是玄夜阁哪位修士的家眷呀,你和我说说嘛,你看我们都这么熟了,你怎么还瞒着我?” 乔黎无奈地看了她一眼:“我没有瞒着你,我并非玄夜阁之人,也不是他们的家眷,我只是……有一个认识的人,他需要我帮他一个忙,所以跟来了。” 桑乐妍明显不信:“就你这个修为,还是水系,能帮上他们什么忙?他们可是玄夜阁的人诶,修为几乎登顶,还是雷系,我都望尘莫及……” “还有啊,紫云谷那可不是一般的地方,根本不会准许外人久居,你必然是哪位修士的家眷,你呀,就别忽悠我了。” 桑乐妍说着,越发不满起来:“你看我什么都告诉你了,我家里有哪些人,家住在何处,你都知道,可你却什么都瞒着我,也太不把我当朋友了。” 乔黎表情有些为难:“我……” 她想了想,这才道:“你要是想去我居住的地方做客也没问题,但我真不是他们的家眷……而是,我喜欢他们其中的一个人。” 话说到此处,她垂了眼睫,眼底隐隐藏着些情绪。 桑乐妍正拉着弓箭,随着一道带有灵力的箭矢射出,所有的乱树枝丫都被冲到了两旁,刚好开出一条山道来。 她听闻乔黎这话,表情越发古怪起来:“你别跟我说,你喜欢一个人,但是他不喜欢你……” 乔黎先是摇头而后又点头:“这么说也没错。” 桑乐妍更不可思议了:“不是吧,你长这么好看,我看了都心动,居然会有男人不喜欢你,他是瞎子吗?!!” 第167章 劝解 乔黎本来还难过着,眼下却被桑乐妍的激动模样给笑到,不由弯了眉眼。 桑乐妍忙道:“你看你看,你笑起来的样子更好看了!” “当初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便觉得你好看,现在你换回你本来的面目后,简直天仙下凡好吗?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有你好看的女子呢……” 她说着,连路也不走了,直接上前一步,挡在了乔黎的面前:“你快告诉我,是谁!谁瞎成这样?!” 乔黎轻笑着,拉了一下她袖子:“好了,我们走吧。” 见人不动,她才无奈道:“他修为很高,长得也很好看,瞧不上我很正常的……” 桑乐妍:“我呸!玄夜阁的人我也见过不少,他们的确大都一表人才,个个英俊,但那也没法和你比,远不能比!” 第121章 “顶多说他们修为高点,但是这年头找修侣要是连等级都有要求,那大把的男修都找不到修侣了。” “而且据我所知,想找水系女修当修侣的男修多得是,不论哪个系别的,都知道水系是唯一一个修为越高越好看的系别,你区区一重天就美成这样,真修炼起来了,那还得了?!” “而且物以稀为贵,水系难修炼,水系女修本就少,他们打着灯笼都找不到好吗?” “我跟你讲,要不是因为我是女儿身,并且我也有修侣,我都想把你抓回去当我的修侣……” 乔黎一句,桑乐妍能叭叭十句,她都习惯了。 “那你问了吗?你喜欢他,他知道吗?”桑乐妍走到了乔黎的旁边,与她并肩往山上走。 乔黎:“没问,但他应该知道吧,我总觉得……他修为那么高,并不需要像我这样的废物。” 桑乐妍算是看出来了,眼前这个姑娘简直不自信到了极点,生气道: “你怎么就废物了,你这剑术,比我见过的很多高阶修士都要好,之所以修为低下,只是缺乏修炼的灵地罢了,要不是如今三洲灵地稀缺,你没机会,你都不知道要吊打多少人……” 又是一顿彩虹屁,乔黎失笑:“你别安慰我了,我没事。” 桑乐妍:“你觉得我是在安慰你吗?我说的是实话……” “你不仅长得好看,性格还这么温柔,一览三洲都找不出几个,谁要是不喜欢你,肯定是他眼瞎脑子有毛病!” 桑乐妍见人不说话,又出谋划策道:“那不然,你亲自去问问?这种事情藏着掖着只会委屈自己,你问清楚不就得了……” 乔黎当然不是没想过,望着前面的树木道:“那如果,得到的是否定的答案呢?” 桑乐妍:“那就一拍两散,换个人喜欢呗……” 她说着,也沉默了片刻:“其实你这种心情我也理解,在和我的修侣成双成对前,我也不敢挑明,像我这种性格都会纠结犹豫,更别说你这样的了。” 乔黎顺势转移话题:“那你们怎么在一起的?” 桑乐妍脸上难得浮现起一丝娇羞:“当然是他开口的啦,我到现在都记得,他折了一支山桃花,问我愿不愿意做他的修侣,那会正是阳春三月,满山的桃花都开了,那是我见过最浪漫的场景了。” 乔黎听着,也会心一笑:“真好。” 桑乐妍见话题忽然跑偏,又绕了回来:“别扯我了,说说你吧,你告诉我他平日是怎么对你的,还有他性格怎么样,我看看我能不能帮你想想办法……” 言谈间,二人已经登上了这座山丘之顶,从另一边往下看去,果然有一片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位于荒洲偏僻处,这片湖泊格外明净,偌大的湖面一片蓝绿交映,透过树林的间隙望去,都能感受到它的漂亮。 下山时,乔黎想了想,觉得其实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便刻意隐藏了身份,将事情模糊地同桑乐妍说了。 她想着能把这些话倾倒出来也好,总归不至于闷在心里,毕竟,现在她也算是有朋友的人了,不像从前,认识的熟悉的都只有苏夜痕…… 桑乐妍听着乔黎的这一通描述,抓着头发道:“听你这么一说,我觉得他不可能不喜欢你啊!不喜欢你渡灵力救你?不喜欢你能把你一路护上紫云谷?这里可是荒洲诶,你这个修为可没法随便闯入……” 空气凝滞片刻,乔黎才出声道:“你说这有没有可能,他曾经有一个很喜欢的人,然后因为我像她呢?” “那我问你,你们双修过没?” 乔黎完全没想到她会直接问这个,不自然地别开目光:“……当然没有。” 桑乐妍分析道:“这不就得了,如果他真是个不怀好意的,只拿你当个替代品,想占着你的好,那不应该早早将你骗了去吗?你生得这么好看,哪个男人能把持得住。” 乔黎闻言一愣。 苏夜痕似乎的确从来没有对她怎么样过,别说动手,是连这样的念头都不曾有。 逃荒之路那么多天,他们难免同床共枕,但他从来没有对她见色起意过。 “……” 是她想错了吗? 毕竟狗血替身虐文里面,没有这种情节很难说得过去…… “你别想了,记住我的话,今晚就回去问问,要是他拒绝了就是他眼瞎,不用伤心也不用难过,男人嘛,多的是。” “再说了,我要是长你这样,哪里还会为男人忧郁,天下男人不拜倒在我的石榴裙下,那都是一种罪过好吗?” 桑乐妍恨铁不成钢地说着,没管乔黎在想什么,直接走到浅湖区,拿起背篓里的箭矢,也不搭弓,直接一箭下去,很快便扎上来一条鱼。 乔黎也提剑上前,长剑划过之处,带起一片水花,没两下,一条鱼也被扔到了岸上。 两人抓了会鱼,桑乐妍忽然出主意:“你看这太阳都要落山了,不如我们在这烤完鱼吃了再回去?” 乔黎倒没什么意见:“那我去拾柴火。” 桑乐妍:“你忘了,我可是火系。” 她说着,随意地摆了两个石头,将鱼就着箭矢架在上面,然后手心生出火焰。 仅是对着那鱼随便一烤,很快便有香味弥散开来。 乔黎:“……”这技能厉害了。 看来水系是真的菜,通过对比火系就看出来了,扔火球能对别人造成巨额伤害,但扔水球……就没什么卵用了。 第168章 黑洞 是夜,紫云山。 闵怀在某处石台边驻足许久,才见到有道人影从黑夜中出现。 此时的苏夜痕正从净水池出来,墨发披散着,外袍也好似是刚披上,整个人显得慵懒又随意。 闵怀本来不敢随便打搅主上闭关,但这会乍见主上的样子,不由一愣。 主上……他不是在闭关吗?怎么出来的方向不是通天台,而是净水池? 苏夜痕见闵怀这微异的眼神,语气不甚愉快:“何事?” 闵怀忙垂了眼:“回禀主上,紫云谷附近的群山有异动……” “就在近两日,属下巡游时察觉有不少山林里出现了黑洞,洞口魔障之气缭绕,且这些黑洞似乎还连通着妖兽森林,以至不少邪兽穿过黑洞来到了这边的山林,属下猜想,若这些妖兽通过黑洞大量迁徙,只怕不久,那些瘴气也会朝紫云谷这带蔓延而来。” 闵怀并不知道这黑洞是什么,但苏夜痕却清楚得很,因此他无所畏惧,也不甚在意:“数量很多?” 闵怀想了想:“也不多,就数十来个。” 苏夜痕:“黑飓也好,黑洞也罢,这些东西皆是魔障之气的幻形,清理掉便是,以后这种小事不用来禀。” 闵怀明白了,却还有一事不解:“那主上可知这些黑洞的成因?属下也是近日才发现,之前从未见过这东西。” 苏夜痕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垂了眼睫,遮住了眸底冷意:“不重要,仅仅是个开始罢了。” 有木灵珠碎片护佑的地界尚且都会出现,那三洲内陆的其他地方……自也不远了。 闵怀听不懂主上这话,但抬眸见主上脸色冷漠,也意识到现在不是多问的时候,索性垂首抱拳道:“是,属下这就带人去清理。” 只是闵怀退下后没多久,陆隐又神色焦急,匆匆而来。 苏夜痕频频被打搅,只觉得不耐烦:“你又有什么事?” 陆隐沉默了一下,才蹙眉道:“回主上,乔姑娘不见了。” 苏夜痕顿时眸色微凛,陆隐又说:“属下照主上吩咐,一直都有盯着她的动向,也知晓她今日不过去了趟那边的湖泊处,但等到入夜时分她往回走时,属下便感受不到她的气息了。” “属下猜测这和那些魔障之气有关,这些东西一旦存在,便会干扰灵识。” 苏夜痕想起闵怀方才所言,脸色更难看了:“那你找过了?” 陆隐紧张不已地垂首:“都找过了,属下甚至还叫了几个人分头寻找,只是这山林面积太大,若灵识失效的话,仅凭我们只怕如大海捞针……” 陆隐后边的话苏夜痕都没听进去,他一想到那个废物连杀个二阶妖兽都慌得要死的样子,就觉得心头一紧。 那黑洞通往妖兽森林,还不知道会有几阶邪兽从洞中出来,如若不巧被她给碰到的话…… 想到现在已值深夜,而人却还未归,苏夜痕便微眯了眼睛:“不是交代过你,不许她夜不归宿?” 陆隐觉得这话多少有些冤枉:“……属下发觉她不见时,也才太阳刚落山,并且主上之前交代过属下,不能露面。” 苏夜痕:“……” 他气息微沉,带有杀意的眼神扫向陆隐:“滚!” …… 这一晚,乔黎与桑乐妍坐在湖边,边吃烤鱼边赏景闲聊,一直到日落西山,夜幕降临才动身折返。 等和桑乐妍告别独自上山时,已是夜半深更。 第122章 桑乐妍本来说送她上山,但被乔黎给拒绝了,毕竟这片山林她来来回回那么多次,就算偶尔能碰见几个妖兽,也大都不是什么邪兽,即便是,也是一二阶的,她随便几剑就能砍了。 可今夜不知怎么的,她一上山就觉得四周阴森森的,还是特别压抑特别诡异的那种冷森,和妖兽森林里的感觉差不多。 她最初还猜测是夜深的缘故,可没走多久,就看见一个比参天大树还高的黑洞。 对,是黑色的洞,长得非常玄幻,周围有黑气缭绕,而这洞好巧不巧地,就挡在她平时上下山的道上。 乔黎不知道这是个什么玩意,索性绕道走,反正上山的路又不止一条,只要往上,随便走都能上山。 可就在她走到离黑洞数十米的时候,忽然听见后背一声恐怖的嘶鸣。 回头一看,只见树般高的巨型焰鸟兽朝她而来,嘴中还吐着火球。 乔黎本指望逃走,可她一连躲了三个回合都没能躲过,这鸟不仅体型巨大还会飞,她跑是完全跑不过的。 她这段时间了解过不少妖兽,能大致判断这应该是三到四阶的焰鸟兽,并且还是最原始形态的,未曾幻形。 乔黎躲着火球往旁边一倒,待看见眼旁烧着的草木,眸色逐渐变得凌厉。 既然躲不开,索性杀了好了。 在第四个火球朝她吐来的时候,她忽然凝了个水球朝那焰鸟兽的眼球砸去。 水球砸到皮肤,这东西的攻击力会减三成,倘若砸到眼睛,攻击力则能减大约五成。 不知是不是因为情急,她这个水球扔得极准,正中眼瞳,直接砸得这焰鸟兽嘶声尖叫。 乔黎盯准时机撑地而起,长剑扫过地上的沙尘,在夜色下闪烁出冰冷的剑芒。 眼看它此时无法吐出火球,她快速逼近,朝着它的心脏部位猛地一击。 还好这焰鸟兽才三到四阶,以她的身高刚好能够到它的心脏。 她这一剑铆足了全力,剑刃穿过赤红色的羽毛,刺破皮肉,直到听见浓浆溢出之声。 等刺到底端后,她才猛地拔剑,下一瞬,便是鲜血飞溅,染湿了她大片的衣裙。 比人高的巨兽倒在了地上,死亡后,它的身体才开始逐渐涣散。 乔黎目色怔然,额头有汗水流溢而下,心脏也在砰砰直跳。 方才这一切都只发生在极短的时间内,她知道如果水球砸的不准,或者出剑的速度不够快,只需要这妖兽再吐一个火球,她就会没命。 “……” 乔黎休息够了,正打算离开的时候,忽然发现地上尸身散去后,有微微的红色星点浮起,待那些如萤火般火红色的点点飘飞着靠近她时,又逐渐变成了白色。她下意识后退,却发现那些白点触及她的皮肤便不见了,什么感觉都没有。 “……”这什么东西? 第169章 心疼 这段时间里,乔黎除了杀妖兽练手,自然也有恶补过关于妖兽的各种知识。 眼前妖兽尸体浮出光点的画面,她依稀记得,自己曾在哪本书上见过,只可惜,科普妖兽的书册实在是太多太杂了,纵然她能全看完,也未必能全记住。 深知这山林有异,不是思考的时候,乔黎也未久留,提着鲜血淋漓的长剑直奔山上而去。 这一路她怕再遇到中高阶妖兽,几乎是用跑的速度,只是万没有想到,在距离山中结界不足千米处,她又遇到了只妖兽,从轮廓及体型判断,还是只三阶以上的木系妖兽。 夜色浓浓,无数带刺荆棘朝她缠绕而来,乔黎冷汗直冒,抬手挥剑斩了又斩,手臂都快酸断了,可这些藤蔓荆棘皆会再生,无论她怎么用力斩,都无济于事。 这不是她所熟悉的妖兽,她的系别也与之并不相克,水球无用,出剑速度再快也是徒劳。 “……” 妖兽皆有弱点,很显然,它这能无限再生的藤蔓不是它的弱点。 乔黎想着,忽然停了剑,举目看向黑暗里,这些荆棘藤蔓的源头。 …… 苏夜痕和陆隐寻来的时候,先是从高处俯瞰,但这大片的山林有无数树丛窸窣,妖兽数量太多,而灵识被附近魔障之气干扰,导致他们皆无从判断乔黎的位置。 陆隐瞧了眼主上难看到极致的脸色,安慰道:“如此多的数量,必然不会是高阶妖兽,乔姑娘定会没事的。” “……分头找。”话音还未落下,苏夜痕便已朝着一片山林飞身而下。 陆隐也知道这种情况,只能亲自下场挨处寻找了,便也迅速朝着另一方的树林而去。 苏夜痕内心慌张,表现出来的就唯有暴躁,他所经之处,不是树冒黑烟,就是妖兽成灰。 他浑然不记得自己在树林里穿行了多久,又沿路劈死了多少妖兽,一直到看到地上有血。 看颜色,并非妖兽的,而是人身上的鲜血,甚至不止地上,旁边的树上,还有灌木丛的叶子上,皆洒了不少血珠。 “……” 苏夜痕心沉到了谷底,指腹在叶片上拭过,然后将其递于鼻尖,霎时间,眸色也冷冽到了极致。 他迅速朝着前面的黑林飞身而去,心中满是杀意,甚至都有诞生,将这整座山林都劈成灰烬的念头。 他每走几步,都能看到几滴鲜血,等走到血迹增多的位置时,才在一棵树下看到了人。 青铜剑被插在了旁边的土壤里,而乔黎正靠树而站,整个人像是被抽空,脑袋垂着,头发微微有些散乱。 她一只手捂着另外一只手的手臂,另外一只手则是垂着的,有殷红的血顺着白皙的指背流下,汇于指尖滴滴砸落。 待听到周围有脚步声,她吓得慌忙拿剑,只是这一抬头,刚好对上那道杀意凛然的目光。 男人披头散发,衣领微敞,周身冷气缭绕,露出的皮肤在月色下显得尤为冷白。 乔黎眨了两下眼睛,又松口气地将剑垂下,她心想如果不是对这人的容貌足够熟悉,恐怕都要怀疑这是遇到山鬼大boss了。 “你……怎么来了?” 苏夜痕脸色快冷成了冰霜,看似平静冷沉的外表下,心跳却半分不曾减缓。 他冷着脸盯她良久,才沉重着步子朝她而去。 乔黎见人不搭理自己,微垂了眼睫,并用剑指了指地上的藤蔓:“可惜它的尸体散了,你看看你能不能帮我判断一下,这是什么妖兽,几阶的来着?” “……”回应她的仍是沉默。 苏夜痕什么也没说,只是走到了乔黎的面前,抬起了她那只受伤的手。 乔黎其实并不想他在这种时候出现,在她感到危急,感到恐惧后怕的时候,他的出现只会让她情绪崩溃,只会让她越发沦陷。 可她这会偏偏就是累得没有了挣扎的力气,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苏夜痕撸起她的衣袖,握住了她那鲜血淋漓的伤口,随即,便有温热的灵气去平抚她的伤痛。 肌肤相触间,彼此呼吸可闻,乔黎望着男人冷白的脸色,不知道为什么,忽然眼鼻一酸。 她微微皱眉,轻微挣扎了两下:“你不用这样,我的伤不重,也就被这些荆棘划了几下。” “你看即便没有你,我也能杀死它们,我今天杀死了两只妖兽,全都是至少三阶的。”她说着,忽然弯眉一笑,雾气蒙蒙的眸子里充满了倔强: “才一重天的修为又怎么样,即便这些妖兽都比我厉害又怎么样,我照样能将它们杀死……” 林间忽然起了风,风刮着沙尘草叶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声,月亮也逐渐从云层中没出,驱散了这深林的幽暗。 苏夜痕眼睫微抬,看到的便是乔黎这副狼狈凄惨,却又意外美得惊心动魄的模样。 她柔软的头发微微散乱,鸦黑微卷的长睫沾染了水珠,双眸因含泪而氤氲,脸上沾了血,神情显得破碎,却莫名又蕴藏着某种坚韧。 这种凄美之态,只需一眼,便会令人呼吸凝滞。 以至于他也分辨不太清,此刻这种揪心的感觉,究竟是心疼,还是心动。 “你找死是么?”苏夜痕压抑许久,终是恼怒出声:“谁准许你擅自乱跑的?” 乔黎笑着笑着,眉心忽然蹙了起来,纵她百般忍耐,也还是没忍住落下泪珠。 她并非因为这些妖兽而哭,而是为自己的悲哀而哭,为什么他对她这样忽冷忽热,她却还是要喜欢他,还是要因为他的关切而止不住心动,还是要对他的出现充满期待。 苏夜痕本只是关心则乱,这才愤怒开口,根本没想到随便的两句话就将人说得眼泪簌簌而落。 他烦躁不已,正要抬起另外一只手去给她拭泪,可乔黎却收敛了表情,同时也微偏了脑袋:“我没事,走吧。” 苏夜痕手指微顿,眉眼间的冷冽还未褪去,又划过一丝疑惑。 他能感受到她平静表面下的抑郁与心酸,却对此非常不解。 以他对她的了解,她不会因为看见妖兽害怕得哭泣,更不可能被他两句话凶哭。 第123章 他不禁回想了下方才的情形,她分明是从他出现后,才有这些情绪的…… 第170章 疗伤 乔黎歇够了,打算抽手离开,可任她怎么推,那力道都纹丝不动。 苏夜痕想不出答案,见人受伤大约不止一处,索性也不由她,直接将人拉过来横打抱了起来。 乔黎并不想被这样对待,挣扎了两下,见挣扎不动,忽然就更难过了:“苏夜痕……” 苏夜痕这会非但后怕,还被她的情绪扰得心神不宁,根本不想听她废话:“闭嘴!” 乔黎却偏要说:“我不废物的。” “谁说你废物了?!” “你以前天天说。” “……” 苏夜痕懒得理她,将她受伤的那只手轻轻搁在了自己的肩上,然后抬头,气息微沉的闭了闭眼。 承认吧,放弃吧…… 她但凡离了视线,稍微有点危险,都足以令他慌张至此,哪里还是区区闭关就能够放下的。 纵然他千万般不想承认,她也已然成为了他致命的弱点不是吗? …… 陆隐见主上抱着人划过夜空后,才忙给其他尚在寻找的修士传递信号,然后也追随着主上而去。 苏夜痕抱着乔黎直接回了她的木屋,他冷沉着脸色,一脚踢开门,将人放在床上后,斜眸一扫,旁边一个法器袋便朝他飞来。 他随意地翻了翻,找出复伤丹后,二话没说就拿着丹药给她治疗伤处。 但乔黎的手臂被划了一个很大的口子,皮肉都掀开了,就算以灵力止血外加五阶复伤丹疗伤,也不完全顶用。 见此情况,苏夜痕脸色更差:“陆隐给你的七阶复伤丹呢?” 乔黎一直都无法挣脱他的钳制,这会也放弃了:“我没要。” 陆隐在外听见这话,顿时紧张不已,连忙将系于腰间的法器袋取下,拿出更高阶的复伤丹给主上,然后出去时,还顺手将门给带上。 对此,乔黎:“……” 苏夜痕却完全顾不上别的,将她手臂的伤口彻底愈合后,又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见她衣裙上有血,想也未想就去掀她的裙摆。 乔黎本能地摁住膝盖捂住衣裙,有些惊吓:“你干什么?!” 苏夜痕经她这么一提醒,才反应过来什么,冷着脸问:“还哪儿有伤?不说真把你扒了。” “……” 乔黎心情愈发酸涩了,却也只能强忍着,用还算平静的语气回答:“除了左手臂,其他地方都伤得不重,也就腿上被荆棘刮了几下,一点外伤而已,我自己可以应付。” 殊不知,她的所有情绪,在苏夜痕眼里都近乎是透明的,任怎么掩藏都没用。 他灵丹尽碎时,尚且能感知她不少情绪,如今灵丹凝合,对于她的真实情绪,只会更加敏感。 甚至她那些心底最真实的情感,他全部都能感同身受,她如果抑郁难过,他的心情也连带着好不到哪里去。 苏夜痕停了手中动作,抬眼看向她,脸色虽冷,声音却难得缓和:“你怎么了?” 乔黎对上他的目光,有些不解:“什么怎么了?” “你不会因为杀了妖兽就哭,以前也并不像今夜这般抗拒我的接近,你心里藏了事情,什么事,你说。”苏夜痕手随意地撑在床边,眸色幽深,看她时带着探究和打量。 乔黎是真不懂这人究竟是什么福尔摩斯。 他难不成真会读心术?可他如果会读心术的话,又何必问呢? 乔黎自觉除了刚刚那会哭了之外,并未有任何不妥当的表现,她的样子看起来,应该只有平静。 可偏偏,这人却像是能看透她的所有情绪,也包括她刻意掩藏和压抑的…… “大概是杀了那么厉害的妖兽,后怕吧,至于你,我觉得我自己可以,不想麻烦你,也没有抗拒你的意思。” 乔黎说着,藏于袖子中的手不由收紧,指甲抵在掌心上,摁得微微有些刺痛。 苏夜痕:“……” 又在这里编谎话骗他,她怎么这么麻烦。 他垂眸冷笑:“你什么情绪我会不清楚?” 乔黎紧张极了,她想起桑乐妍的话,其实也想趁着这个机会问问,却不知为何,一见到他就很怂,最后索性默不作声。 苏夜痕等了片刻,见人咬死不说,也没什么耐心了,直接将她的裙摆掀起,给她的小腿疗伤。 她其余地方的伤的确不严重,仅仅是荆棘划过的伤痕,而且位置在哪看裙子的破损就知道了。 脚踝的位置比较敏感,被他这样肆无忌惮地触碰,乔黎整个人不自在极了,但每当她想挣扎,苏夜痕就不悦抬眼:“再乱动全给你脱了。” “……” 等所有的伤处都愈合好了,乔黎才极不自然地起身,她拿上新的衣服,逃也似的转了身。 走到净室外,她驻足道:“我这身衣裳都是血,我去换一身,夜深了,你先回去吧。” 说完也不等人回应,顾自进门并将门给拴上。 苏夜痕听到那栓门的声音,又是不屑地扯了扯唇。 乔黎背靠着木门平息良久,才蹙了蹙眉去放水。 她不觉得苏夜痕会冒昧闯进来,更不认为他有耐心等到她出来,于是索性放慢速度,脱衣服时一件件慢慢脱,下水后也干脆泡个够,打算以这样的方式逃避。 等到她再起身,将干净的衣裳一件件穿好时,大概半个时辰都过去了,而外边早已没有了任何动静。 乔黎估摸着他走了,才从净室里出来,却不料一出门,刚好就对上了苏夜痕那双清冷的眸子。 四目相对间,乔黎:“……”这人怎么还没走! 她也是不禁疑惑,就他这个暴脾气,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耐心了? 她担心过他会闯进去,也猜想过他会拂袖而去,却最是没想到,他会不声不响地等这么久…… 刚才的时间,苏夜痕把这段时日所有的事情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愣是没想通她难过并且沉默的缘由。 唯一可能的,大抵是他曾承诺过她,会带她去凝聚水灵珠,却临时起意闭关。 “上次是我食言,但陆隐应该同你解释过。”苏夜痕终于是不甚愉快地开口。 乔黎:“……?” “以后不会了。”苏夜痕这话说完,眉心深蹙,自己都有些匪夷所思。 这么多年来,他什么时候放低姿态说过这样的话? 乔黎:“???” 苏夜痕见人表情僵硬,微眯了眼睛:“不是这个?那你为何这般不高兴?” 第171章 解释 乔黎看着他半晌,终究还是垂了眼睫。 她不怕他恼怒,不怕他对她发脾气,不怕他玩味戏谑她,甚至不怕他闭关玩失踪,但最怕,他像这样认真地询问。 “我怎么样你在意吗?” 柔柔的语调,带有几分小心翼翼,话音落下后,空气忽然凝固。 要说静坐这么久,苏夜痕也算是早冷静了下来,但闻此言,顿时就气笑了:“……你觉得呢?” 乔黎强压下心中酸意,终于忍不住委婉试探:“你有喜欢的人了……” 苏夜痕表情由冷淡转为疑惑:“……?” 乔黎走到另外一边的椅子上坐下,垂下眼睫以掩盖眸中情绪:“那冰棺里的女子,才是你喜欢的人是吗?你以前救我,后来对我好,是不是就因为我像她……” 苏夜痕蹙了眉,整个人完全不明所以:“什么?” 乔黎抬眸,见他神色疑惑,不由也是怔住,但她依然选择继续说:“你明明……不讨厌我,却又一直逃避,对我忽冷忽热,不正是因为,我只是像她,却不是她吗?” 苏夜痕表情复杂,心情更复杂,他非常想骂她蠢货,但他忍住了。 乔黎回想着桑乐妍的话,又鼓足勇气试探:“你去神农门拿聚魂灯,去雨洲水系国夺取水灵珠碎片,不都是为了给她凝魂救她性命?” 苏夜痕算是明白她为何难过成这样了。 他不知道说什么好,似好气又好笑:“谁和你说,她是我喜欢的人?” 乔黎神色茫然,心情更是忐忑:“……难道不是吗?” 苏夜痕不再和人废话,直接拉着人站起了身:“走。” 望着窗外的深沉夜色,乔黎满脸疑惑,但苏夜痕根本不给她开口的机会,熟练地将她抱了起来,然后两人像道疾风般掠过了大片的石山。 空旷的石谷间,夜风急速呼啸,这飞行的速度比乔黎徒步走不知道快多少倍,几乎是片刻功夫,就降落在了那处长满绿色藤蔓的山洞前。 这日站岗的是另外两名雷系修士,他们见到苏夜痕纷纷抱拳退到一边:“主上。” 乔黎头发都被吹乱了,此刻望着这洞口还有些傻眼,但很快反应过来周围有人,便下意识挣扎:“……你放我下来。” 苏夜痕没理她,又抱着她飞过藤蔓隧洞,一直到抵达搁置冰棺的石台,才将人给放下。 第124章 这地方先前乔黎来过,但她当时只是站在隧洞尽头远远一望,并未靠近这石台。 这会望着面前偌大的冰蓝色棺材,以及冰棺上闪烁绿光的聚魂灯,她也是惊讶:“你带我……” 话未说完,苏夜痕就拂袖一挥,那冰棺上的盖子顿时发出沉闷的咔嚓响声,随之在白雾中缓缓移开。 待棺盖移到底端,上面漂浮的白雾也逐渐四散开来,冰棺中躺着的女子也逐渐映入眼帘。 这回不像之前远远看上去那么模糊,也没有隔着厚厚的冰壁。 乔黎所站的位置,刚好正对冰棺中女子的上半身,从她的角度俯瞰,完全能看清里头之人的面容。 苏夜痕放下手,有些好笑地看向她:“与你像吗?” 乔黎盯着那棺材之中女子的容貌,一瞬间有些傻眼。 这女子的确也是个绝色美人,但容貌与她却无分毫相似之处,甚至因为脸蛋偏圆,显得有几分娇俏可人,而那微微上扬的眉目…… 想着,她不禁看向苏夜痕,顿时瞳孔微缩。 苏夜痕:“她是我妹妹。” 乔黎心里莫名有些慌乱:“可她是水系之人……” 据她所知,在这个世界,系别是所有修士乃至凡人的天生属性,统共唯有六种,且是都是遗传的,也就是说,水系之人的父母族亲,也该都是水系…… 苏夜痕:“……我母亲是水系之人,这有什么问题吗?” 乔黎眼中难掩讶异,以她的惯性思维理解,苏夜痕这样强大,他的父母应该都是天赋异禀且非常厉害的雷系修士才是。 苏夜痕见她那茫然的神情,再次忍住骂她的冲动,耐心解释:“系别不同于血脉,并无是否纯正之说,不同系别的人结亲,其子女要么遗传其父,要么遗传其母,你别告诉我,你连这个都不知道?” 乔黎:“……” 这话问得她尴尬极了,可她自穿越以来,所阅书册皆是与修炼有关,诸如“不同系别会生出什么样的孩子”这种问题,还真不在她的研究范围内。 她略有些不自在地别开了目光:“那你,解释一下不就行了,何必……” 何必非得打开棺材叨扰逝者? “你都郁结于心至此了,三言两语的解释你会信?”苏夜痕说着,手一挥,那冰棺之盖又沉重地滑回原位。 被藤蔓缠绕的空间内异常安静,周围除了无数藤蔓枝叶,还有莹绿色的光点翩然而飞,那乃是聚魂灯燃烧诞生的萤星,有点像四散而飞的萤火虫。 许是这一切都太突然,导致乔黎现在都还有些茫然。 望着眼下近乎梦幻的场景,有些不敢相信现在所发生的事情是真实的。 他并没有质问她为何乱闯禁地,而是直接带她来了这里,还和她解释清楚,可他为什么要解释?他对她…… 苏夜痕望着面前的棺材,眼睫微垂,遮住了眸底复杂的神色。 罢了,百年前是百年前,那时候的他远不如现在强大,如今再怎么也不会重蹈先前的覆辙。 他侧过头,望向欲言又止的乔黎,不悦道:“你总在想什么,我没别的女人。” “那我……”乔黎攥了攥袖摆。 “除你之外。”苏夜痕冷沉着面色,说完伸手拉住乔黎的手,牵着人往旁边的藤蔓隧洞而去。 这四个字落下后,乔黎觉得自己脑子都不太好使了,就如那密集缠绕的藤蔓一样,早已是一团乱麻,以至于就这么被人牵着走,都完全忘记了做出反应。 耳旁有心脏重重的跳动声,有脚踩在枝叶上的沙沙声,有微风拂动袖摆的窸窣声,而内心深处更有许多的情绪在四散蔓延,她自己都有点分不太清,这些情绪中是愉悦更多,还是酸楚更多些。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忽然挣扎着抽出手,旋即后退了半步。 苏夜痕疑惑回头,见人眸色雾蒙蒙的,微敛了眉头:“又怎么了?” 第172章 坦白 她此刻的情绪不似之前抑郁,却泛着丝丝酸意,他一时间也无法判断,她这又是个什么情况。 乔黎自己也有些不明白,她明明还算得上是理智的人,今夜为何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情绪化。 细细想来,大概是他对她的态度始终都是飘忽不定的吧…… 他时而表现得很在意她,就像今晚,时而又整月整月地以闭关疏远冷落她,他有耐心时会回答她的问题,没有耐心时冷着脸什么都不说,而她却要因他的举动而情绪起伏,无法自控,永远被动。 她没有办法,只好将这些心意深深掩藏,甚至是逃避他的关心,而今却因一句轻飘飘的解释全部决堤,如洪水猛兽般冲击着她的心脏。 她并不知道,自己该以何种心情面对他的解释,是喜悦,还是心酸? 同时又忍不住在想,他是不是今天有这个闲情逸致,明天又装作无事发生呢? 这所有的思绪,都太令人感到难过了…… 乔黎冷静许久,眸色逐渐清明,仿佛鼓足了毕生勇气,才认真问道:“苏夜痕,你究竟是什么意思?”见人目光疑惑,她又抢先开口:“你不用急着回答我,我需要你想清楚再说,如你所见,我就是这样没出息的一个人,我怯弱,没有安全感,面对无法确定的感情,我只会惶恐不安,所以我很需要一个明确而坚定的答案。” “而不是,今天你心情好了来看我两眼,明天你心情不好了,又失踪一个月,还有……” “如果你真的非常看不起我,觉得我没用,废物,只拿我当个小猫小狗随意逗逗的话,我希望你也可以明确地告诉我,我相信我不会永远如此,我更相信,我不可能会真正喜欢上一个拿我当玩宠的人。” 这一番话说出来后,乔黎才慢慢地松了气,甚至有种将一切摆明的畅快淋漓。 心动不能自抑不是她的错,如果他不能给出她想要的答案,她便是再痛,也必不会由自己泥足深陷。 苏夜痕被她这通话说得目色怔然,竟一时间不知作何反应。 回想起树林中她抵死都要倔强的凄惨模样,他蓦然觉得,他大概是无意间打击她太久了,又屡次以回避伤害她太深了,才会叫人怯懦退缩至此。 她的情绪里满是酸楚,如丝丝细线牵扯着他的心脏,竟有些生疼。 “……” 罢了。 她这样没出息。 他若不上前,她大抵绝不敢迈出这最后一步。 乔黎正垂着眼帘,许久都没听见回声,不由抬眼。 可就在她抬眸的瞬息间,有手伸过来挑起了她的下颚,旋即身前一暗,有柔凉之物覆上了她的唇。 这一动作过于突然,乔黎呼吸凝滞,下意识去推他,可后脑又有一只手阻拦了她所有的退路。 星萤纷飞间,那只手缓缓滑下,落至了她的腰间,而乔黎也后退两步,背脊隔着手臂,被抵在了隧洞的墙壁上。 周遭是无数藤蔓交缠缭绕,有点点萤星从里头往外飘飞,而这些光点闪烁着,将整条隧洞都笼罩在暗绿色的光芒里,看起来犹如步入童话森林里,梦幻得十分不真切。 暧昧气息缭绕四散,幽冷森然的隧洞亦被逐渐驱散阴寒。 乔黎心脏剧烈地跳动了起来,有生理性地泪水自脸颊滑下。 待感受到这份湿润,苏夜痕才轻轻松开,呼吸略重:“……又哭什么?”一惯冷漠深沉的眸子,此刻却涌动着某种情愫。 他眼帘微垂,用指背将她的泪水一一拭去,然后意犹未尽般地贴了贴她的唇,这才道:“从今往后,你便是我的修侣,不是炉鼎,更不是什么玩宠,记住了?” 乔黎双睫颤抖,艳丽的红唇亦在微微翕动,整个人有些意乱情迷。 她知道在这个世界,除了凡间情人夫妻,修士之间亦有修侣的说法。 这种关系比夫妻更高级,她更从桑乐妍那里了解到,修侣之间如果真的动了感情,那这份感情并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两看相厌,只会随着境界的递增而愈加浓郁,直到心意相通不分彼此。 所以,他是在告诉她,他们是平等的关系。 “……” 苏夜痕垂着眼睫,眸底晦暗一片,他回想起方才唇齿相依时的滋味,忽然没有耐心再等待了,索性重新抬起她的下颚,声音沙哑:“还不明白?那再来。” “我……唔。” 不等乔黎说什么,那热烈的吻又覆落了下来。 隧洞幽深,星萤四散,在这一片晦暗中,这人似乎,誓要与她就这样纠缠不休。 …… 待到黎明将至时,二人才缓缓从洞口现出身形,苏夜痕脸色还好,除了不那么冷淡看不出什么。 但乔黎则显得有些狼狈,头发被揉得有些乱不说,脸颊还红得要似要滴血,一双唇瓣也异常饱满艳丽。 这一前一后的两人,引得洞口站岗的两名雷修对视一眼,然后迅速低头。 第125章 苏夜痕往后扫了眼乔黎那狼狈模样,顿时蹙眉:“抱?” 乔黎用袖子掩唇,往旁边挪了一步:“没、没事……我能走。” 苏夜痕回头时勾了唇:“我这还没做什么呢,你腿软什么……” “……” 又是这虎狼之词,听得乔黎本就红的脸色更烧了,不由抬眸瞪向他。 苏夜痕笑而不言,牵着她的手往以北的方向漫步而去。 他往日能飞就不想走,但如今晨昏交际,空山石谷周围的景色甚是宜人,倒让他也不自觉多了份漫步的闲心。 紫云谷几乎是山上之山,由于位置够高,能看到的景色也与别处大有不同。就比如这黎明之景,几乎是日月同现,西方蓝白交接,悬着白月,东边金光微现,橘红的太阳正堪堪露出一个弧线圆角。 不仅景色宜人,石谷间的风也尤为清冽,风干了乔黎额头上的薄汗,亦让她柔软的头发和裙摆都飘扬了起来。 路上走了不知多久,她看着男人凌厉又俊美的侧颜,忽然开口:“你喜欢我……” 无厘头的一句话,苏夜痕也不甚在意,轻“嗯”了一声。 风吹乱了乔黎的头发,她又说:“你心悦我,想要与我一直在一起。” 苏夜痕微勾了唇角,继续附和:“对。” 第173章 意义 乔黎会心笑了起来,忽然跑到崖岸边,举目望向那壮阔的大峡谷。 紫云谷比周围的群山平原都要高得多,从这里俯瞰,除了可以看见深不见底的崖谷,还能目及远方的群山和平原。 她茫茫然地看了会儿远方后,目光落到横亘于两崖边的铁索桥上,感慨道:“今日这段路怎么这么快就到了……” 要知道她上回走了大半天,腿都快走断了,如今竟然走到天光大亮都浑然不觉疲累。 苏夜痕心思不定地望着远方群山,听到乔黎说话,目光便落到了她的背影上。 她这回穿的是一身浅蓝色的衣裙,领口和底摆是素白的,裙身无一纹路,算不上是精致好看的款式,却因其气质姿容出挑,纵是这样的凡间衣裙,也被衬得如仙似逸。 他目色怔然地看着,回想起方才的一切,亦有些恍惚。 要说他其实有所顾虑,一开始本不想将话说得这样明白,但后来……还是算了,就她这性子,只怕他一日不承认,她便要为此忧郁一日。 事已至此,只能,尽他所能地护着她了。 乔黎没听见回应,又回过头来,跑到苏夜痕的身边:“你知道吗?我上次去找你,一个来回几乎走了大半天,还头顶烈日……” 苏夜痕皱眉:“你自己徒步走的?” 乔黎捋了把被风吹乱的头发,看着他点头:“那不然呢?我又没到能飞的修为……” 见苏夜痕脸色忽冷,她又道:“陆隐和闵怀他们都给我传音令了,说如果有事就找他们,但我觉得,我没有理由时常麻烦他们。” 说着她垂了眼睫:“我也不是想要麻烦你,我只是想告诉你,下次你要闭关或者去哪,记得提前和我说一声,不要一声招呼不打,害我白跑一趟。” 苏夜痕眸色深沉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乔黎脸上的笑落了下来,皱眉道:“你在想什么,怎么不说话了?” 苏夜痕轻笑着,语气有些意味深长:“在想……你这不是长嘴了么?” 乔黎:“……?” 苏夜痕:“下次再遇到任何事情,记得说,你不说没人知道你在想什么,不要让我去猜去问。” 没想到他突然说这个,乔黎先是愣了一下,然后乖巧点头:“好。” “诶对了,水灵珠,你什么时候带我去凝聚?”说起这事,乔黎是真忍不住吐槽。 他最初以凝聚水灵珠为由带她来紫云谷,可这都过去两个多月了,她连水灵珠的影子都没见着。 还有他不是要用水灵珠凝魂救人吗?救人这种事情应该很重要吧,为什么他看起来如此不上心? 苏夜痕闻此言,脸上的笑意淡了下来:“改日吧。” “改日?” “都故去百年的人了,不在乎这区区几日时间,更何况……” 乔黎见苏夜痕眸色逐渐淡漠,有些茫然不解:“怎么了?” 苏夜痕却不想多说什么:“不重要了。” 其实他刚回紫云谷时,便去冰棺旁探过,百年前她肉身尽毁,三魂七魄皆伤,而今都过去一百年了,纵聚魂灯再有用,那余有留的魂丝也散得差不多了。 如今,那冰棺上仅残有半缕魂丝将散未散,即便能以水灵珠重新凝魂,那也该是全新的魂魄,肉体本就是新的,倘若再凝个新的魂魄出来,等于是凭空塑造一个全新的人,她不会拥有过去的记忆,也与他不再是血缘之亲。 这样的人,于他而言,并无任何意义。 况且水灵珠究竟能不能重新凝魂,还得另说,至于闵怀和陆隐的说辞……他们只是不想这三洲尽毁于他之手,所以才那般笃定罢了。 斯人已逝,再也不复,他一直都知道,这百年里他游遍三洲,不管是去神农门夺聚魂灯也好,还是去菬南杀海兽作灯芯也罢,哪怕周旋雨洲列国收集水灵珠碎片,都只是寻个借口找点事情做罢了。 乔黎看不懂苏夜痕的表情,他不笑时神色便淡淡的,一双漆黑的眼眸如深渊般,给人的感觉异常冷漠。 她也不知道说什么好,索性道:“反正不管怎么样,你需要我帮忙的地方,我一定尽我所能,如果我的修为不够,我也会努力修炼。” 苏夜痕垂了眼睫,唇角微弯:“好。” “你妹妹能有你这样厉害的哥哥,一定很幸福吧,你甘愿为她做这么多事情,想必……也和她的关系也很要好了?” 闻此言,苏夜痕稍稍一愣,见人投来眼巴巴的目光,他才不甚在意地轻“嗯”了一声。 乔黎觉得他似乎并不想提及此事,猜测他大约是想念亲人,这便暗暗在心里下决心,到时候必要替他凝好水灵珠,救他妹妹性命。 待日头烈了,苏夜痕便直接将乔黎重新抱了起来,直接飞回了小木屋门口,这一带山风清冽,气候倒是舒适宜人多了。 乔黎回想着这一日的事情,整个人多少有些飘飘然,便对苏夜痕道:“今天你先回去吧。” 一路送人回来,万没想到等到这句话的苏夜痕:“……?”乔黎抿了抿唇,眸光一片潋滟,回想着之前的事情,脸色甚至泛着微微绯红:“你在我身边,我总觉得我脑子都不怎么转了,我想我应该需要找个时间静静……” 苏夜痕自然知晓她此刻是什么情绪,便也不再强求。 正好,他也有些别的事情。 可就在他准备离开的时候,后边的乔黎又忍不住开口:“苏夜痕……” 苏夜痕于是又转过了身,这回看见的便是她朝他跑来,然后伸手环住了他的脖子。 他顺势将扑了个满怀的人抱住,眉微挑:“……倒也不至于这样一刻也离不得。” “我没有……”乔黎埋头紧抱许久,才抬起头来,一双漂亮到极致的眼眸满是苏夜痕的倒影,当她不再压抑掩藏时,眸中的深深恋慕便也流露无遗。 苏夜痕:“……”看来,她真的满眼都是他。 这一幕看得他呼吸微滞,索性又轻贴了贴她的唇,问:“要一起去?” 乔黎的心脏又因这一亲密触碰剧烈地跳了起来,她刚刚只是想确认一下今日的事情是不是真实的,这会感受到他真切的体温后,很快便挣脱了他的怀抱:“我好了,你走吧。” 望着那仓皇逃进屋的背影,苏夜痕好笑又有些无奈,驻足良久才飞身离去。 …… 第174章 报应 这一日,乔黎没有太多心思干别的,她先是回到房间内呆坐了一会,然后拿出小镜子照了下。 镜子里的人美颜如旧,只是两颊却泛着浅浅红晕,嘴唇也殷红如染了血一般,这般浓郁之色,将她原本的绝世容颜衬得愈加妖艳。 她摸着微微饱满的唇,脸色更红了,于是又放下镜子,滚到了旁边的床上。 脑子里一幕幕回想的,都是那萤星洞中的情景,那好像是他们第一次这样彼此清醒的亲密接触…… 和昔日冰洞里的喂血不一样,也和她受伤得快要死去被他渡送灵力不一样,这次的这个深吻,没有任何其他的东西需要渡送。 唯有,两情相悦,彼此欢喜。 …… 苏夜痕回到宫殿中静坐许久,才蓦然回想起一事。 要说那放置冰棺及聚魂灯的山洞地处偏僻,她是怎么绕到那里的,纵然绕到那里,进去发觉了什么,谁又会瞎说话叫她误解? 首先排除陆隐和闵怀,这二人跟着他最久,百年前也在场,必不至于说出这样荒谬的话来,至于玄夜阁的其他人……谁能蠢到这样胡说八道呢? 哦,魏虎。 第126章 “……” 闵怀这会正巧进来回禀:“属下已照主上吩咐,将那边群山的黑洞清理干净,只是属下尚不明白这些黑洞的成因,倘若以后再出现该当如何?” 苏夜痕被打断思绪,抬眸看向他:“如今都开始了,以后必然还会再出现,你且派人过去轮流守着吧。” 见人欲言又止,想问又不敢问的样子,他难得心情很好,解释道:“你既知晓雷洲为何会沦为邪兽遍地的荒洲,当不至于不明白这样简单的问题。” 闵怀略作思索,顿时恍然:“魔障之气伴随邪兽而生,而邪兽因天敌的减少而大量繁衍,所以主上的意思是……这无论是黑飓的增多,还是黑洞的形成,仍然是雷系修士大量锐减的缘故?” 话说到此处,闵怀又略显担忧:“那这日后……” 苏夜痕垂了眼睫,顺着他的话道:“日后其余两洲也会殃及,不仅海兽之灾临近,内陆之地亦会有无数邪兽丛生,很快,便有好戏看了。” 闵怀望着主上那脸色阴恻的模样,神情变得严肃。 苏夜痕说着,抬袖一拂,旁边墙壁上便飞来一册玉质卷轴。 他极为随意地将卷轴拂开,抬眸看向若有所思的闵怀,嗤笑道:“怎么,莫非你还同情起他们了?” 闵怀听出了这话里的不善,连忙垂首:“属下不敢。” 苏夜痕指腹摩挲着卷轴,表情显得有些讳莫如深:“昔日雷洲何其强盛,外屠四方海兽,内平妖兽邪祟之乱,以一己之力守护着三洲安宁,换来两百年前各国鼎盛的局面,可结果呢?” “他们因畏生恨,步步算计,不惜牺牲大批高阶修士也要将最后一个雷洲国拉下神坛,千百万名雷洲子民如同畜生般被屠戮献祭,所有的历史都被颠倒扭曲……既然如此,那便不如,让他们感受一番这千妖百怪纵横三洲的滋味。” 幽蓝的宫殿阴冷森然,烛火亦毫无章法地闪烁摇曳,闵怀望着男人那邪佞又不羁的俊美容颜,一时间也是心情复杂。 按照他的私心,他不忍雷洲之地就这样沦亡,但若说奉劝上头这位出手制止妖兽之乱,他既不敢,也不会。 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但凡亲眼目睹过两百年前的那场浩劫,便必不会说出这番奉劝的话来。上千年以来,雷洲的实力一直凌驾于其余两洲之上,不仅面积大,国家和人口也最多,甚至任何一个普通的雷系修士,都要比其余五系同等级的厉害,因此,雷洲的面积逐渐包揽其余二洲,也一度作为三洲的守护洲而存在。 可就是这样一个强盛的守护大洲,因其余两洲党派的见利忘恩,沦落成了如今的荒凉模样…… 区区两百年间,他们为了夺取雷灵根中蕴藏的天灵韵为己用,几乎将雷系之人屠戮殆尽,不论修士还是凡人,也不论老弱妇孺。 这场报应,任谁评判,都会觉得理所应当。 只是…… 闵怀想着,缓缓地开了口:“可主上难道就不担心,妖兽一旦纵横三洲,这三洲之地便会彻底沦陷么?” 届时,将不止荒洲了,只怕整个三洲都会沦为魔障之气的覆盖范围。 苏夜痕一边翻阅着古卷,一边聆听着闵怀的话,也全然不以为意:“哦,是吗?” “可这天下的生与灭,与本座又有何干呢?” “……” 想也是,坐视不理算什么?上头的这位不亲自动手毁灭三洲,只怕已经是他最大的仁慈了。 闵怀不再多言,抱拳垂首:“属下会照主上吩咐遣人守着那片山……若主上再无要事,那属下就先行告退了。” 苏夜痕凉凉地看着他的背影,忽然开口:“等等。” 闵怀于是又回头:“主上还有何吩咐?” 苏夜痕:“去赏魏虎十道惊雷鞭,然后将陆隐叫来。” 闵怀顿时蹙了眉:“魏虎?他何事招惹主上了?这十道惊雷鞭可不轻……” 苏夜痕垂了眼睫,一副懒得多说的模样:“你照做便是,至于为什么,让那蠢东西自己想。” “……是。” …… 翌日清晨,乔黎本来打算去找桑乐妍,但忽然想起一件事,又慌忙地去翻书柜,找出来了一本有关妖兽的书册。 她这小书柜里收藏了不少书册,有之前逃荒路上购置的凡间杂书,亦有问陆隐从紫云谷借来的一些古书古卷,对比起之前买的那些杂书,紫云谷里的藏书则要实用得多。 比如这本百妖录,这本书以图画为主,详细记载了三洲各种妖兽的模样特征及其弱点,甚至连不同妖兽死亡之后的情形都有详细记录。 唯一的不足,就是这本书册太古早了,文字都是完全看不懂的古字不说,所记载的妖兽,现在已有很多都灭绝了,另外一些新生妖兽也记载得并不全面。 前两天乃至昨天都满脑子苏夜痕,这会终于静下心来,倒想起了那晚杀妖兽遇到的光点。 她记得这本书上画过类似的画面,便凭借着记忆翻了翻,果不其然,靠后的那几页全都是妖兽死去浮出光点的图画,不同的妖兽,这光点的大小还有所不同。 可这本书上并未画任何修士,旁边详述的文字堪比甲骨文,平日看看图画模棱两可地解读尚可,但要细认这些文字的话,那她实属文盲了。 第175章 村镇 乔黎翻来覆去好几遍,无奈之下索性将其装入法器袋,打算下山问问桑乐妍,她知道的东西还是有不少的,而且问她这种话痨,也毫无心理负担。 苏夜痕不在的这些天,她早已习惯了和桑乐妍一起打猎的生活。 而桑乐妍虽然是个修士,却和她一样嘴馋,基本上每日都要去各处猎捕妖兽动物,还总挑不同的物种,乔黎这些日子跟着她混,大饱了不少口福。 这日乔黎一番收拾后下山,不巧正碰见桑乐妍上山,顿时有些讶异:“你怎么上来了?” 要说她所居的这座山,因为距离紫云谷极近,所以妖兽相对较少,桑乐妍纵然出门也极少会上这边的山,之前那回碰见她纯属巧合。 桑乐妍一见到乔黎,就奔了过来,双手握住她的肩膀,左右上下打量:“你人没事吧?前天我想着都来去这么多回了,便没有送你上山,可谁知道好巧不巧的,这山上突然就出现了许多妖兽……” 乔黎摇头:“我……没事。” 桑乐妍:“这事我也是昨天才知道的,昨日五更我看见好些玄夜阁的人在清理那些瘴气和妖兽,吓得连忙上山来找你,可你的屋子外有结界,我进不去,于是我便等了大半天,一直不见你人影这才想着今日再来一趟……” 说完见人毫发无损,顿时松了口气:“阿黎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真出什么事了。” 回想起昨日,乔黎唇角勾起一个弧度:“昨日……我并不在这山上,抱歉,让你担心了。” 桑乐妍见此,忽然皱起眉头,凑近她的脸仔细端详了起来:“咦?” 乔黎不明所以,手摸上自己的脸颊:“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吗?” 桑乐妍仍然盯着她瞧:“我的忧郁美人呢?” 乔黎:“……?” 桑乐妍:“往日你每天都蹙着眉,整个人都是一幅忧愁模样,我还以为你就是那种性子呢,没想到,你也有别的模样?” 乔黎垂下手,有些莫名:“我今日和以前不一样吗?” “大有不同!”桑乐妍回忆着,认真道:“我方才看见你从山上下来,眼角眉梢都带着压不住的笑意……” 乔黎忙收敛了些表情,偏了偏脑袋:“……有这么明显吗?” 桑乐妍笑得八卦:“是不是问清楚了,和你心上人确认心意了?” 乔黎边往旁边走,边转移话题:“今日我们去哪?” 桑乐妍却偏要拦住她:“你别逃避!肯定是对不对?” 见拗不过她,乔黎终于是轻点了一下头。 桑乐妍见此,一张小脸笑得比花儿还灿烂,连忙拉着乔黎往另外一条山道上走去:“我就说嘛,你就该自信点,以你的身姿容貌,谁还能不喜欢你?” 这一带有一大片山,每一座山都大得很,她们这次走的,是另外一条从未走过的道路。 乔黎每次跟着桑乐妍一起开拓地图,都有种小时候和小伙伴一起探险的感觉,除了疲累之外,其实还挺有意思的。 “今日咱们去哪?”乔黎扫了眼周围的陌生树林,问道。 “这次就带你去个远点的地方吧,你一定没去过。”桑乐妍说着,爬上一个位置很高的陡峭石坡,并将乔黎也拉了上来,然后手指向远方的几重山:“看到那两座山了吗?翻过那两座山,有一个村镇……” 乔黎对此略感惊讶:“这里不是荒洲吗?怎么还有村镇?” 桑乐妍:“原也是没有的,是近些年才有的,自打这片群山能生存人了之后,便时不时有人往那地儿搬,现在那儿聚集了些人家,就成村镇了。” 第127章 “这事说起来,还得多亏了玄夜阁的那位阁主,那块能形成村镇的地方,就是他当年一道天雷落下,砸出的坑,不然就这些崎岖山野,连块平地都没有,哪里还能形成村镇……” 乔黎:“……”牛逼了。 “诶对了……”桑乐妍忽然回头,好奇地问乔黎:“你的修侣既然是玄夜阁的人,那你见过那位阁主没有?” 乔黎:“我……” 桑乐妍却不等她说完话,又道:“外界能见到他的人极少,在其余两洲,人们都传言他是凶神恶煞的大魔头,模样被说得奇形怪状,什么样子的都有,但等我随着我的修侣来到了荒洲,这些荒洲子民却几乎将他奉做神明,夸他生得高大雄伟,乃是雷神降世……” “我倒是挺好奇,那位阁主究竟是个什么人物,又生得是何模样,竟然让两头的说法这般大相径庭。” 乔黎敛了眉头:“那他一直以来,对这荒洲之人很好?” 桑乐妍却摇了头:“怎么说呢……也不见得吧,除了这片群山得他造福,由荒地化作了凡地之外,他好像也并未为荒洲做过什么,荒洲之地可大着呢,紫云谷这一带,还只是荒洲东境内极小的一部分地界。” 乔黎若有所思地点头,桑乐妍说着才想起自己的问题,又偏头看向她:“你刚说你见过没有来着?他长什么样子?” 乔黎却不知道该不该和她实话实说,思来想去觉得也才认识她没多久,还是稍作保留的好,于是道:“见过……不过是普通的高阶修士罢了,并没有外界传的那么夸张。” 桑乐妍却对此不以为然:“那位可不普通,他的修为,若我估计得不错,得八九重天了吧……” 乔黎:“这么厉害?” 她来到这个世界这么久,听闻到最高的修为也就是七重天,八重天乃至九重天的人,别说见过,她听都没有听说过。 “可不是嘛,不过这也仅仅是我的猜测,毕竟修为只有从高到低能看穿,三洲这么多年来都无人看穿过他的修为,那必然是很高很高了。” 言谈间,两人又从另外一边下了山,走到峡谷间的河流边,桑乐妍抛了下手里的法器袋,对乔黎道:“你猜猜我今日去镇上干什么?” 乔黎不明所以:“嗯?” 桑乐妍:“昨日我没等到你,下山时不巧碰见了那极罕见的银月狼,估计是从那些瘴气黑洞里跑出来的,等级刚好是三阶,我便将它给杀了,这东西的皮毛是上等的宝物,能换不少灵石呢……” 乔黎以前没听她说过:“这能换灵石?” 第176章 妖兽之灵 桑乐妍以为她知道,显得有些惊讶:“不然呢?你还不知道吗?不止银月狼的皮毛,妖兽丛林里能换灵石的东西可多了,焰鸟兽的眼睛,绿人兽的汁液……这些东西都有用,都能换灵石,不过紫云谷这一带就这么一个村镇,能跑到这儿来收集这些的商人都不一般,压价压得很厉害。” “这所有的东西中,也就银月狼的兽皮最值钱,其他的小东西我都懒得跑……” 这乔黎是真没在书册上看到过,那些有关妖兽的书册大多古老,仅是记载了各种妖兽的特征及弱点,而这些内容,她都还因为文字不通看得半懂不懂的,更别提其他。 此刻仿佛发现财富密码的她顿时亮了眼睛,连忙问:“那这意思是,杀完妖兽后,在妖兽尸体散化前及时夺取这些有用的东西,就能挣灵石?” 桑乐妍:“那当然啦……”她说着一愣,看向乔黎:“不过你这么激动做什么,你是玄夜阁修士的修侣,他们可不缺灵石,你直接问你修侣要不就行了,哪里用得着自己辛辛苦苦挣。” 乔黎摇头:“那怎么能一样呢?” 桑乐妍:“怎么就不一样了,我要是个男人,有你这样的大美人做修侣,你要多少灵石我都给!” “不过话说回来,你要灵石做什么?” 乔黎也不多解释,含糊道:“大概自己攒更有安全感?” 桑乐妍却皱了眉:“可你这个修为只能杀一到二阶的妖兽,太低阶的话,并不值钱的,而且你不能只身前往妖兽森林那种地方,不然但凡遇见只中高阶的你就得没命。” “你看我,哪怕冶火三重天,一般也不会靠近正儿八经的妖兽森林,都不说大量厉害的妖兽了,光那瘴气我都受不了。” 乔黎却根本不在意,她目前等级是低没错,但她剑术不差,加之经过这么多天的杀妖兽练手再配合凝空境,她已经勉勉强强能杀死三阶妖兽了。 再且她的修为,如今也奇迹般的离二重天不远了。 聊到这,乔黎忽然才想起来什么,忙将往前赶路的桑乐妍拉住,然后从法器袋里拿出一本册子,翻到一页指着那些文字问:“对了你看看,这上面的字你认识吗?” 桑乐妍一脸不明所以,拿过来细细瞅了眼后才道:“应该是雷洲古国的文字吧……” “那这写的是什么?” “这……我哪里知道。”桑乐妍说着摇头:“你问我还不如问你修侣呢,我又不是雷洲本地人。” 乔黎见此,只好作罢,那就回去问问苏夜痕吧,他应该知道。 可就在她打算将这本书册收起来的时候,桑乐妍又拉住了她:“诶等等,你问这些字做什么,这旁边的图不是画得很明白吗?” 乔黎眼眸一亮,又指着那些浮起的圆点道:“那你知道这些光点是什么吗?” 桑乐妍则对此匪夷所思:“这有什么不知道的!不就是妖兽之灵嘛……” 乔黎:“妖兽之灵?” 桑乐妍一惯话多,也不吝啬再向她解释:“说白了就是妖兽魂丹散化后产生的玩意,可供修士吸收,提升修为用的。” “吸收了这些妖兽之灵也能增加修为?这东西相当于灵力?” 乔黎眼神更亮了,她从未听说过此事,苏夜痕陆隐他们都没有提过,也不知道他们是不知道,还是觉得她没本事杀中高阶妖兽所以提都懒得提。 “是这么个意思,不过妖兽之灵不是所有妖兽死亡都有,一般至少得四阶以上的妖兽才偶尔会有,三阶的话,极少数情况会有,一二阶妖兽基本没有,而且也得看妖兽的品类,系别不明显的邪性妖兽一般而言少有。” 乔黎:“……”懂了,那这个极少数情况不巧被她给撞上了。 桑乐妍说着,见乔黎这么高兴,又反问道:“你莫非想靠杀妖兽修炼?” 乔黎愣住:“……有什么不可以吗?” 桑乐妍摆了摆手:“你别想了,真有那么容易的话,我呆在荒洲这么多年,早就升天了。” “且不说妖兽之灵远不如灵气来得实在,就说杀妖,妖兽森林不仅魔障之气缭绕,还什么等级的妖兽都有,进去杀妖没有个四五重天修为,想都不要想,而且就算是四五重天的修士,也得备上各种高阶法器,不然碰见个六七阶妖兽,溜都没法溜。” 乔黎没说话,继续听桑乐妍科普:“我就打个比方吧,就算咱们俩现在是五重天修士,有充足的法器储备,都能抵御魔障之气深入妖兽森林,那也得夜以继日杀上至少数十年的妖兽,才能升那么一个等级,而且你还得保证这么些年都碰不上更厉害的妖兽,不然可能都活不到那个时候……” 乔黎有些失落:“需要这么久?” “当然啊,妖兽之灵毕竟不是直接的灵气,稀薄着呢,也就比寻常凡地的灵气好点,还有啊,对于咱们这五系的修士来说,只有同系妖兽之灵才能被吸收,不同系别的妖兽,杀了也白杀,白费力气。” 后面这话乔黎就不懂了:“什么叫同系妖兽之灵?” “就好比我是火系,我就只能杀火系妖兽,吸收火系妖兽之灵,而如果我杀了水系妖兽,吸收了水系妖兽之灵,非但没用还降修为,因为它与我相克……” 乔黎回忆着那日的画面,她杀死的是焰鸟兽没错吧? 而焰鸟兽,是赫赫有名的火系妖兽啊,照这么个说法,她应该不能吸收? 可当时她分明看见那些红色光点飘向她时变成了白色,她好像是可以吸收的…… 桑乐妍:“说到这里就不得不羡慕一下雷系修士了,雷系是六系中,唯一一个可以吸收不同种类妖兽之灵的系别,所以如今在荒洲生存的雷系修士,除了玄夜阁的人有条件借天灵韵修行以外,其他基本上都是靠冒性命危险杀妖兽……” “可你知道吗?如今妖兽大量繁衍,实力也逐渐增强,哪怕有杀妖天赋的雷系修士,这么多年来都被妖兽杀死了不少。”桑乐妍说着,脸上少见地流露了一抹忧愁之色:“而雷系修士越少,妖兽就越多越厉害,恶性循环……” 乔黎还在回想那晚的事情,也未注意到桑乐妍的表情,只是附和道:“看来,还真没有什么事情是容易的……” …… 第177章 双修 这天她们从清晨出发,待到临近村镇,已是日落西山之时 第128章 桑乐妍口中的村镇位于群山中间的凹陷处,站在这边的山坡望去,面积非常之大。 对此,乔黎有些惊讶,那哪里是村镇,那简直是小城镇,面积都快赶上桐花镇了。 “……” 她忽然不敢贸然前往了,这么多人的地方,她顶着这张脸乱闯,很危险的吧? “要不你自己去吧,我在这边等你……” 桑乐妍不知乔黎的身份,自然不明白她的踌躇:“来都来了,一起去看看呗?” 乔黎摇头:“还是不了,我不喜欢热闹的地方。” 桑乐妍虽疑惑,却也没多说什么:“那你在这等着,我就卖个东西,很快的。” 乔黎连忙往旁边站了几步,闻言点头。 桑乐妍瞧出了她眼里的抗拒,有些无奈:“你不必如此害怕,这里是紫云谷一带,这儿的人个个敬畏玄夜阁,他们要是听说你是玄夜阁的家眷,巴不得把你当菩萨供着呢,哪里还敢伤你分毫。” 乔黎没多言,只是朝她弯眉一笑:“没事,我等你回来。” 桑乐妍大抵是怕乔黎久等,一两刻钟就风风火火地跑回来了,边走还边向她炫耀:“你猜猜这银月狼的狼皮卖了多少灵石?” 乔黎不太懂物价,微微摇头:“多少?” 桑乐妍手一伸,非常高兴:“看!三枚品相不错的中阶灵石诶!我原以为只能卖两枚呢,结果抬价抬到三枚那修士也收了。” 她笑着,瞧了眼乔黎,突然感慨道:“其实如果打算在这荒洲生存的话,灵石这东西是没什么用的,毕竟这里又没什么大的集市,买不到什么好东西,我赚灵石是因为我想以后去外界闯荡来着。” 乔黎:“那你想去哪?” 桑乐妍摇头:“暂时还没和我的修侣商量好,不过我是想攒够灵石就去修炼,三重天的修为还是低了点……” 乔黎点了点头,忽然好奇起来:“对了,一直便听你说起你的修侣,可我从你家路过这么些天,也没见到过他,他是不在家还是……?” 说起这个,桑乐妍脸上不禁露出崇敬又担忧的目光:“他和我这懒懒散散的性子可不一样,他每日天未亮就去妖兽森林历练,一直到夜半深更才回来,你当然没见着。” “我想起我们初来荒洲那会,他和我一样才三重天,如今都修炼到四重天了,你说厉不厉害?” 乔黎算是明白了她的担忧:“那会很危险吧……” 桑乐妍脸上又变得失落:“是啊,不仅危险,还没什么时间陪我,我只有每天晚上能和他相处那么一两个时辰。” “不过也没关系,我喜欢他,我愿意像这样陪着他,他也答应过我,等他修炼得更厉害了,就带我离开荒洲,去更好玩的地方。” 乔黎却蹙了眉:“若我猜得不错,你是为了他才来的荒洲吧……” 毕竟如今在其余两洲备受歧视的是雷系修士,并非火系,她长得不错,人又机灵,性格还好,加之三重天在凡间是个不错的修为。 她纵然生活在其他地方,也可以混得很好,完全没必要跟来这荒山野岭吃苦。 桑乐妍闻此言,倒是承认得坦然:“是啊,以前我一个人时都要无聊死了,还好现在遇到了你。” 乔黎却没再说话了,只是真诚地希望眼前的这个姑娘不要被辜负。 人心皆功利,别说这乱世,就连她所在的和平世界,都没有哪个姑娘愿意跟着心上人去乡下吃苦,如桑乐妍这般天真率性的女孩子,真的是极其少见了。 桑乐妍:“好了好了你别扯我了,我这都老夫老妻了,没什么可说的,你快说说你自己吧,你之前说你的修侣向你表明心意了,然后呢?双修的滋味如何?” 这话听得乔黎脑子一嗡:“双修?” 说完像是觉得这两个字烫嘴,双颊顿时染上一抹浅浅的红晕:“怎么会?没有。” 桑乐妍不理解了:“你们这都确认关系了,怎么不双修啊?” 乔黎现在也是真习惯了这妹子的坦率直言,略感不好意思:“哪有那么快……” 在她的理解认知里,谈恋爱不都是循序渐进的吗?谁谈恋爱确认关系第一天就上床啊,又不是什么渣男渣女…… 桑乐妍正想说什么,忽然瞧见两只灰兔现出身形,她连忙举起弓箭,一支带着火星的箭矢飞窜而去,仅一箭,便同时射中了两只兔子。 “看,这就叫一箭双雕!”说罢,忙朝着那草丛奔去。 乔黎见状,也跟了上去:“你这也……太厉害了。” 桑乐妍第一次同时射中两只动物,正开心着,见人过来,赶紧从箭矢上拽下一只肥肥的兔子,递给乔黎:“给,你的。” 乔黎不太适应屡次受人好意,便摆手:“不用了,这又不是我抓的。” 桑乐妍却偏要塞到她的手中:“今天你陪了我一路嘛,送只兔子给你怎么了,况且这兔子肥着呢,我一个人又吃不完两只,放久了会坏的!” 乔黎想也是,这才无奈将兔耳朵拎了过来。 二人又沿着山间小道走了好大一段路,乔黎思来想去,觉得还是问问桑乐妍这个有经验的人比较好,便犹犹豫豫地开了口:“我……以前没有过修侣,并不知道与人成为了修侣后需要注意什么……” 要说对这个世界陌生也就罢了,上辈子也还没谈过恋爱,回想起昨日之事,除了心情喜悦之外,多多少少总觉得有些突然。 可万没想到桑乐妍听闻这话,表情格外匪夷所思:“这还能注意什么?注意双修次数?太频繁是不太好,虽说这玩意舒服还能增益修为,但也要适可而止……” 乔黎顿时老脸一红:“……”这哪跟哪儿! “我意思是说,就比如凡间情人之间会赠定情信物,成亲会下聘礼……难道什么礼数都没有吗?” 桑乐妍见乔黎这羞赧不已的模样,笑得非常开心,直到乔黎脸色逐渐不好,她才勉为其难地解释: “除了一些国家的王公贵族,其他修士不会在意那么多的,比如我,我当时和我修侣确定心意后,当天晚上回去就双修了。” 乔黎脸色微僵:“……这么快的吗?” 第178章 驯兽 “那不然呢?还等什么,双修这种事情本就有益于修士修炼,而且那滋味……”桑乐妍说着,还用胳膊撞了一下乔黎:“你懂的。” “……”看似天真率直的妹子实际上是个老司机,这话题没法正经聊了。 桑乐妍丝毫不觉得这是个禁忌问题,又补充道:“不止荒洲,其他地方的散修结成修侣皆是如此,除了门派中人会讲究礼仪找人主持一下,其他的都是看对眼了就上呗。” “如今在这乱世,各国战乱频繁,四海荒洲皆有妖兽之灾,像我们这样的人早看开了,活着开心一天就是一天,才不会纠结和讲究那么多呢。” 乔黎听到这乱世二字,稍稍一愣,而后垂了眼睫:“也是,若真天下太平,你我也不会在这荒洲相遇……” 两人抵达她们所居住的那个山脚时,天都快亮了,这日说巧不巧地,乔黎在桑乐妍的家门口看见了一个陌生男人。 那男人身形高挑,着一袭黑色劲装,皮肤偏小麦色,一如其他雷系修士般,自带强劲气场。 桑乐妍一见到他就笑弯了眉眼,向乔黎介绍道:“这位便是我的修侣,吴砷。” 说完还跑向那边,指着她向那男人做介绍:“她叫叶黎,也住这山上,她的修侣乃是紫云谷玄夜阁的人。” 乔黎远远站着没有过去,见那男人朝她点了一下头,她才回了一个有礼的笑,然后看向桑乐妍:“天色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有空再来拜访。” 待她走远后,吴砷才略有不悦地看向桑乐妍:“不是说了吗?无事不要跑远,你还带着玄夜阁之人的家眷乱跑,万一遇到什么危险,伤到人了,玄夜阁的那些人可是会要你性命的。” 桑乐妍不高兴了:“这一带都是我熟悉的路,不会有事的,而且我这个修为够用了,保护一介弱女子还是没问题的。” “好啦,别生气别生气,你看,我又挣了三枚中阶灵石,是中阶灵石诶!” 男人看着她,被她这么一撒娇才算态度稍缓,拉着人进了屋。 …… 在乔黎上山回到小木屋之前,苏夜痕正和陆隐站在紫云谷的某处山洞内。 这处山洞内有一个结界空间,只不过与别处不同,这里的结界空间更像是牢房,里面有一排排铁笼子,笼子里关着各式各样的妖兽。 彼时苏夜痕正坐在最中央的椅子上,一脸不耐烦地望着陆隐,陆隐也有些紧张地看着那两名驯兽的雷修。 见那只赤烈犬龇牙咧嘴,任怎么也驯服不了,他才微蹙着眉头转身道: “主上,赤烈犬虽说行速快,能飞行,算是上好的骑兽,但这只其性桀骜,纵然侥幸驯服成灵兽,只怕也会有伤人风险。” 第129章 为了亲眼见证这只妖兽被驯服,苏夜痕差不多等了整整一个晚上,这会听见“有伤人风险”这几个字,顿时暴躁:“废物,连区区一只妖兽都驯服不了。” 那两名雷修见状,纷纷转身抱拳:“主上恕罪,这乃六阶成年赤烈犬,想要将其彻底驯服,只怕还得再等些时日。” 其中一名雷修看了眼陆隐,也适当补充:“陆大人也说得不错,此等性烈之兽,便是成功驯服,也有一定的伤人风险,并非低阶修士所能驾驭。” 他们都知道,以主上的修为,肯定不会需要这种能飞的坐骑,这便不难猜到主上的意图。 既然是给乔姑娘的,那风险性就一定不能有。 果不其然那上座之人就站起了身,他斜眸看向地上那只要死不活的妖兽,满脸不悦:“既然这般难以驯服,那便杀了罢,看着碍眼。” 撂下这话,苏夜痕拂袖出了山洞。 陆隐也连忙跟上,见主上脸色极差,他也适当安慰:“驯服幼年妖兽尚且难比登天,更何况像这种成年妖兽……” “这只赤烈犬是两年前才开始训的,那会它已经成年,如今就算驯服成功,的确也难保其性情稳定,主上若是想为乔姑娘寻一坐骑,属下觉得的确甚为不妥。” 苏夜痕望着远山云雾,心情烦躁:“那你觉得应该如何?” 陆隐垂眸想了下,眉头皱起:“若需要保证安全,那就只能寻性情稳定的幼兽慢慢驯服了……” 苏夜痕冷笑一声:“幼兽?能飞且能充当坐骑的妖兽多为长命妖兽,其成长期最少也得三五年,只怕等这骑兽训成,她都能飞了。” 陆隐:“……”好像也是。 苏夜痕想起乔黎那番话,就觉得来气,就紫云谷那么大块地儿,她一个来回居然要头顶烈日走上大半天。 他听闻这话,自然想给她找个代步工具。 可任何飞行类法器皆无法在荒洲顺利行驶,即便能,就她那个修为也无法操控,于是他就想到了灵兽坐骑,只是不曾想,这条路也根本走不通。 随后跟出来的那名雷修见此,冒昧出主意道:“主上不若让闵大人带人去云泽抓几头灵兽过来?那些仙者必然驯养了不少有用的灵兽。” 可苏夜痕刚一投过去目光,陆隐就低头道:“这应当不可,灵兽一旦被驯服成功,就极为认主,并非旁人能横刀抢夺。” 苏夜痕想了想,忽然问:“那雪兽呢?这东西憨实且胆小,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它们一般不怎么认主……” 陆隐也顺着话头思考了一下:“那主上的意思是去沧澜抓几头雪兽过来?只不过雪兽似乎并不能飞行……” 苏夜痕却不管那么多了,直接对旁边一名雷系修士道:“去,让闵怀带几个人去趟沧澜,抓几头雪兽回来,速去速回。” 纵然不能飞,也能代步用,就算都不能,那东西模样可爱又无攻击性,抓回来给她玩也行。 第179章 依赖 待这名雷修领命退下,苏夜痕又拂袖一挥,一座圆形石台倏忽飞到了他的面前,他以灵力操控着这石台:“对了,这个呢?” 陆隐:“……此乃紫云谷之石,皆蕴藏雷系灵韵,若想操控这种石台首先得是雷系修士,其次也要五重天以上的修为,魏虎这等修为都不能操纵自如。” 苏夜痕:“……” 她不会飞,又无可供乘骑的灵兽,住在紫云谷对岸的山上,于她而言的确来去不便,不然将她的房子拆了? 但这紫云谷位置近天,炎热而干燥……似乎也没法建造屋舍。 心情略微烦躁地想着,他也未久留,往前几步走到崖岸边飞身而起,须臾,人便落在了那山林前的木屋旁。 此时天将亮未亮,苏夜痕本以为人在屋里睡觉——毕竟往日她这个点都会睡觉。 可当他来到门口一看,门上落了锁? 这锁大抵是他之前在永州郡买建材时店家送的,是个寻常的小铜锁。 他眉心微拧,直接将锁给拔了,进屋后,便看见床上的被褥平平整整地铺着,人果然不在。 没想到才一两日不见,她就又跑没了影。 正当他准备出去将人给提溜回来时,不知怎么的,忽然被这个小木屋给吸引到了。 除了上回给她疗伤,这屋子他几乎从未入内,而那次因为满心慌张,自也没有心情注意这屋内的陈设摆置。 苏夜痕从没见过像这样的温馨小房间,先是好奇地扫了一眼她的床铺,又打开旁边的两个木柜瞧了瞧。 这第一个柜子是放书册的,好几层木板隔开,分别摆放了各个类型的书册卷轴,一眼扫去,有序又规整。 另外一个柜子,则是放置衣物的,不同颜色的衣物也被叠放得极为整齐,而且能明显看出来,上层是她平日里常穿的衣裙,下层则少见她穿。 而最下面那几叠衣物他也认识,正是永州郡那会,他从流金宫顺来的河洛之宝。 见此,苏夜痕眸色微动,伸手将其扯了出来,由于这几套衣裙皆在最下层,他这随手一举,便将所有叠放整齐的衣服全部弄乱,弄乱不说,还散落了一地。 “……” 他拂袖一挥,地上的衣物又飞到了他的手中,可当他想要将它们归置原位时,却发现怎么塞都是一团乱糟,甚至还有些放不下。 苏夜痕又硬塞了两下,才不耐烦地将柜门给关上。 除了床和衣柜,旁边还摆放着桌椅和小柜,上面都铺着花纹布料,桌中央还摆了只花瓶,月白的花瓶里插着几支不知名的草叶。 苏夜痕不知道像这种破叶子插在花瓶里干什么,便将其抽了出来,熟料这一举动,直接将瓶子里的泥水洒了一桌,于是他又嫌弃地插了回去。 这整个屋子,除了法器袋和那几叠鲛纱裙,无一不是凡间之物,但却巧妙地,被人布置得极为赏心悦目。 苏夜痕闲闲地看了会,见天窗外晨光熹微而人还未归,这才又起身,出门往后山寻去。 没等他飞身而起,便见远处树林有人提着剑走了过来,她除了右手上的长剑,左手上还提着一只血淋淋的兔子。 那兔子的血蹭了不少在她蓝色的裙摆上,看起来脏兮兮的,视线再往上,则是一张映落在金色晨光下的绝世容颜。 只是这张脸美则美矣,却沾了些不知从哪弄的黑迹,头发也被风吹得有些凌乱。 见此,苏夜痕:“……” 好好一个公主,放养了这么些天,都快成野人了。 他心情复杂地朝她而去,而乔黎不经意间抬头,见到来人,顿时眸色微亮,喜悦之色丝毫掩盖不住,甚至奔向他的步伐都加快了不少:“你怎么来了?” 苏夜痕:“……这次又跑哪儿去了?” 乔黎想了想,怕说自己跑太远惹人不悦,便举了举手里的兔子,模糊道:“下山去抓野兔了。” 苏夜痕虽然搞不明白她为什么大半夜去抓野兔,却到底也没说什么,只是道:“以后想抓这些东西,让陆隐他们去便是。” 对此,乔黎却摇头:“这些小事哪里能麻烦他们,况且我还挺喜欢去山下捕猎的……” 说起捕猎,她仿佛才想起什么:“对了,你还不知道吧,你闭关这么些天,我认识了一个朋友,她就住在这座山的山脚下,她性子活泼率真,话很多,我还挺喜欢她的,这些日子也时常同她一起打猎。” 苏夜痕自然知晓这事,之前那一个月他虽然没有离开过紫云山,但陆隐已将她的全部行踪都汇报给了他。 甚至山脚下那户人家的底细他都让陆隐打探过,确认于她而言没有危险,才由着她同那火系女修来往的。 他极少见她如这般兴高采烈的样子,便有些好笑道:“最初不是见人就跑么?怎么,后来还知道与人交朋友了?” 乔黎敛了眉头:“我哪有那么胆小,还不是因为你以前带我走过那些荒山野岭,天天遇见山匪,导致我遇见山林里的人就本能警惕,这不是很正常吗?” 苏夜痕笑而不言,感受着她情绪里的愉悦,内心却有种说不上的异样感,甚至是恍惚。 像他这样的人有什么好的,往日人们见到他,要么恐惧,要么憎恨,最好的情况也是敬而远之。 可偏偏她见到他时眼睛会发光,不论何时何地出现何种情况,都是第一时间奔向他,近乎本能地依赖于他。 这种感觉陌生又微妙,却又令他不自觉沦陷其中,叫他觉得,原来这世间,也会有人这样需要他,会因他的存在本身而感到高兴。 两人并肩走着,很快回到了小木屋前,乔黎走到石桌旁把剑放下,然后将野兔也挂了起来,打算晚上烤着吃。 其实刚刚一看见苏夜痕,她就有种扑进他怀里的冲动,但想起自己这身脏兮兮的衣服,还是算了,这才及时刹了车。 所以这会她什么也没想,打算先回屋沐浴更衣,可当她走到门边发现锁掉在了地上。 第130章 她疑惑皱眉,进屋一看,又发现原本干净整洁的屋子简直被狗扒了一样。 被褥被掀开一个角,桌上有一串泥水,柜门半掩不掩的,打开一看,里面的衣服被揉成了乱糟糟的一团。 对此,乔黎:“……” 若不是陆隐和闵怀说过这结界外人进不来,她都要以为屋里进贼了。 回头看了眼随后进来的“罪魁祸首”,心情多少有些复杂:“你来我的小屋干什么?” 第180章 撒娇 苏夜痕听出了她话语里的轻微埋怨,微蹙了眉:“不许我进?” 乔黎:“也不是,就是你不要弄乱我的东西,还有,这个锁是要用钥匙开的,你这都弄坏我第二个锁了……” 苏夜痕却不以为意,甚至有些好笑:“此地设有结界,并无外人能进来,你拿着个凡间之锁防谁呢?” 乔黎:“……” 也是,外人进不来,而玄夜阁的人,随便谁都能劈开这凡间铜锁,她其实也不过是习惯使然,把这地方当家了,自然想上个锁。 苏夜痕见人呆滞的模样,勾唇一笑,但笑着笑着,又莫名觉得她现在的样子多少有点寒酸。 所用的剑是随便哪里都能买的青铜剑,所用的锁,也是凡间百姓之户用的小铜锁。 “……”怎么能可怜成这样。 “去将这身脏兮兮的衣服换了,带你去个地方。”苏夜痕于是道。 乔黎这会正收拾着屋子,本打算沐浴更衣完就睡一觉,闻此言,顿时疑惑:“去哪?” 莫约三刻钟后,乔黎终于将这乱糟糟的房间给整理好了,也快速地淋了个水,换了身干净的衣裳。 苏夜痕早就等得有些不耐烦了,见人出来,直接将人搂了过来,横打抱起。 乔黎知道他是嫌弃她走路慢,所以打算直接抱着她去,故此也还算配合。要说往日他也时常像这样抱她,可那时候她都多少会感到不自在,甚至连动都不敢乱动。 但现在被这样亲昵的抱起,她就没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想法和顾忌了,直接伸手环住了他的脖子,并将脑袋埋靠在了他的肩头:“苏夜痕,我忽然想起来,我有个问题忘记问你了。” 她说话的音色本就偏柔,这会配合着这一动作,将她对他的依赖与喜欢暴露无遗。 苏夜痕全没想过她会这样,顿时心中一悸,但嘴上却不太饶人:“光天化日之下,别撒娇。” 乔黎连忙抬起头:“???”她这不是正常说话吗?哪里是撒娇了? 苏夜痕低眸扫了她一眼,将她的脑袋给摁了回去,抬头时,唇角有压不住的笑意。 乔黎:“……”气氛被破坏,忽然不想问了。 苏夜痕抱着人飞身而起,待凌于紫云谷上空,他才问道:“不是有问题要问?” 万里晴空下,周围是猎猎风声,乔黎想了想,终究还是于风中凌乱中抬头: “如果说你第一次闭关,是因为灵丹尽碎急需凝合,那第二次呢?那次闭关你好像也挺急切的,连声招呼都不打……” “嗯?你想问什么?” “我总感觉这两次闭关前,你对我的态度,好像都冷漠得有些奇怪……”乔黎如实说着。 这个问题,她其实在他对她坦明心意时就想问,但当时大概是被突如其来的爱情冲昏了头脑,就忘了。 苏夜痕没想到她会问这个,思及当时自己内心的百般纠结,脸上的笑意淡了些许下来,甚至是有些失笑。 乔黎:“你那时候是在逃避喜欢我吗?你……又为什么要逃避?” 她说这话时,目光一直落在他的脸上,一双眸子水波潋滟,显得尤为认真。 三言两语间,苏夜痕已经抱着人落在了某处石洞前。 他将她轻轻放下,手往后伸,撩开她的袖摆,握住了她的手腕。 见人忽然沉默,乔黎有些疑惑,可等她准备再开口时,苏夜痕才冷沉着声音道:“你可知道,我是多危险的人?” 这话乔黎一时愣住,这与他危不危险有什么关系? 苏夜痕握着她光滑纤细的手腕,指腹摩挲时微垂了眼睫:“你知道在这三洲境内,又有多少人想要我性命?” 乔黎望向他略显冷沉的侧颜,仿佛明白了他的意思:“所以,你只是在害怕……” 苏夜痕顿下脚步,侧头看向她:“这百年来,我没有像你这样的弱点,明白么?” 此时他们刚巧走进这个石洞,周围的所有光线皆暗淡了下来,在阴暗将他们完全笼罩时,乔黎也对上了他那双因为深沉而显得冷漠的目光。 冷漠是他的性格底色,他像这样说出这番话,给乔黎的感觉反而真切。 得到这样的解释,她一方面是放松和高兴,一方面也更加坚定了变强的决心:“你放心,我不会永远是你的弱点。” 苏夜痕闻此言只觉得好笑,却难得没有出言拂她好意,他别开了目光,顾自拉着人往洞中而去。 这里是乔黎从未来过的一处石洞,一如既往的延续紫云谷石山特色,外面看上去是平平无奇的白色石山,一旦入内,便是另外一番境地。 这次的结界空间是近似于暗室的内部构造,进去后首先便是一条黑砖隧道,这隧道的尽头是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清楚,而旁边的墙壁上,则燃着幽蓝的烛火供人视物,看起来有点像是地牢的走廊。 乔黎左右看着,终于是好奇地问出了声:“这是什么地方?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带你找点东西。”苏夜痕刚好走到一处石门前,抬袖一挥,那石门顿时沉重地往两旁移开。 随之入目的,是一个极大的空间,四面八方皆由石砖砌成。 而这空间虽大,里面的东西也堆了不少,往左看,是一大堆乱七八糟的金属之物,有的像法器,有的像是武器,有的奇形怪状见所未见,乔黎也辨认不出究竟是干什么用的。 往右看,则有好几排摞起来的红木箱子,箱子的模样像是那种古老的宝箱,颜色陈旧,表皮也褪了色。 至于中间,还摆放了一个长形石桌,上面也杂乱无章地搁置了不少东西,看起来五花八门的,非常凌乱…… 对此,乔黎:“……” 这怕不是他游历三洲这么多年来,捡的破烂吧? 其实要说从这些东西的模样及颜色判断,能看出来它们皆非凡物,但因其堆砌之杂乱,加上搁置久已光芒被掩盖,让人第一反应只觉得这是堆废品。 毕竟一般的珍藏品,都是规整地摆置好,谁会像这样瞎乱堆放?并且还是堆在这暗牢一样的地方…… 第181章 银霜剑 苏夜痕许久没来这里了,彼时望着这么多堆砌在一起的东西,也是微微皱眉。 这里的所有东西皆是罕见的法器或珍宝,其中大部分是朝云国旧物,是他从三洲各地掳回的,至于其他部分,也是他以前闲着没事干,从各国及各大门派抢夺的。 要说这些被外界奉为珍藏之宝的东西,他从来都没有稀罕过,以他的修为也根本用不上,之所以会带回来像废品一样扔在这,纯粹是为了给那些人找不痛快。 因此,他也自然不记得要找的东西放在了哪,只是对旁边傻眼的乔黎道:“这些东西皆是高阶法器或者上品珍宝,你且看看你有什么需要的。” 撂下这话,便朝那堆金属之物走去。 乔黎走到那个石桌前,随手拿起一个花瓶模样的东西打量:“这些都是你不要的东西吗?” 苏夜痕翻翻找找许久,索性随便捡了根权杖,将那堆积在一起的东西挥开。 剧烈的金属碰撞声让乔黎向那边投去目光。 此时的苏夜痕正站在暗处,一只脚踩着一堆东西,手中拿着个不知名的金色棍子,在那堆物什上翻来覆去。 虽然看衣着和工具都不太像,但这个情景和动作,真的很像站在垃圾堆上捡破烂。 这极为违和的一幕联想让乔黎不自觉笑出了声。 苏夜痕闻声,抬头看向她:“你笑什么?” 乔黎连忙忍笑摆手:“没什么……” 苏夜痕狐疑地扫了她一眼,索性懒得再这样找了,直接拂袖一挥,所有的东西都凌空而起。 他用法术操控着它们在空中自行铺开,轻扫几眼,这才从中找出了那把银霜剑。 此剑乃是一把上品古剑,原藏于邺海王宫,是五百年前名动三洲的铸剑仙师所造,当时邺海亡国,不少高阶水系修士冒险前往邺海王都寻剑,沧澜国主甚至不惜下达千枚高阶灵石的悬赏也要求得此剑。 而他当时只是为了拿到邺海的水灵珠碎片,对这把水系宝剑并不感兴趣,但后来见那么多人趋之若鹜,尤其是沧澜的那个老狐狸也抢着要,便也顺手带走了。 没想到,如今倒是派上了用场。 苏夜痕指腹在剑身上擦拭而过,那银白的剑刃便顿时乍现出淡蓝的剑芒。 第131章 乔黎正围着石桌打量这些五花八门的东西,瞥见苏夜痕忽然翻出一把剑,好奇地投过去目光。 那是一把相对而言比较小巧的剑,剑身乃是极为好看的银月之白,剑柄镶嵌着一枚水蓝宝石,宝石边缘似有水流环绕涌动,看起来非常神奇。 苏夜痕两步走到乔黎的面前,将手中剑递给她:“之前那把青铜剑扔了,换这个。” 乔黎稍稍一愣:“你送给我的?” 苏夜痕敛了眉头:“不然?此乃水系之剑。” 乔黎犹豫了两下,终究还是拿了过来,缘由无他,这把剑实在是太好看了,不仅颜值超高,而且相较于青铜剑的笨重,它则灵巧得多。 尝试挥了两下,也是轻盈灵活,甚至在剑刃刮过空气时,还能看见剑刃上有淡蓝色的光流涌动。 很显然,这把剑绝非凡物。 就连乔黎这样不识货的人都能看出来,这把剑没个大几百中高阶灵石,是绝对买不到的。 如此贵重,他这是在给她送定情信物吗? 苏夜痕见乔黎明明很喜欢,却握着剑柄久久不言,不由疑惑:“怎么了?” 乔黎的思绪被他打断,抬起头来:“可我并没有什么回赠给你?” 以她目前的能力,纵然能搞到什么东西,那也绝对不是这人可能会稀罕的,毕竟这么多奇珍异宝都被他当废品一样乱丢。 可苏夜痕听了这话,却是眉头皱起,表情显得有些费解:“……这些东西被我当废品丢这里几十年了。” 乔黎:“……” 好像也是,这本就是他不需要的东西。 苏夜痕闲闲地靠上乔黎旁边的石桌,又补充道:“还有……” “你觉得这世上,有我稀罕的东西?” 乔黎抬眸看向他,这话……似乎更无从反驳。 相识这么久,她从未见他有过什么喜好,无欲无求超脱凡俗也就罢了,连对法器武器都没有任何嗜好。 “……” 苏夜痕见人仍旧沉默,忽然垂眸笑了下:“其实倒也不是没有……” 乔黎连忙抬头看向他:“什么?” 只是话才问出口,就见人将自己拉到了面前,然后轻轻凑近,随之而来的,便是薄薄的吐息拂在耳侧:“你啊。” 低沉而好听的嗓音,此刻带了几分蛊惑的意味,听得乔黎握剑的手紧了紧,脸颊亦开始升温。 但她反应也算快,将剑搁在一边后,踮了踮脚,凑上他的脸颊。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吻他,大概因为羞怯,只蜻蜓点水了这么一下就离开:“这样吗?” 苏夜痕:“……” 要说他本只是带她来取剑,并无别的意图,但此刻却因这柔软的一贴,瞬间将心火点燃。 他灵丹凝合后,修为亦在逐渐恢复,而他的修为等级,早就到了超凡脱俗的境地,并不会如凡间寻常男人般,会因区区女色就难以自控,但眼前这个,真的是他的罂粟。 哪怕她仅是一句轻柔的话语,一个稍微勾人的举动,都足以令他的防线击溃。苏夜痕眸色晦暗地盯了她片刻,不悦出声:“只是这样?之前是怎么教你的?” 乔黎回想起之前……脸色更烫了。 可不等她再鼓起勇气靠近他,苏夜痕便直接将人抱坐上了旁边的石桌,然后眼睫垂下,以近在咫尺的距离,就这样亲吻了上去。 相较于乔黎的羞怯,他行事就利索得多,手摁上她的后脑,强势且不给人退路,如他的一惯作风,想要什么,便去夺取什么,丝毫不拖泥带水。 四面无光的暗室忽然寂静了下来,除了无声摇曳的幽蓝色烛火,便只剩下衣料的窸窣摩挲声,和愈加沉重的呼吸声。 时间仿佛凝滞于此刻,心跳如鼓击打着耳膜,只须臾,乔黎便再也感受不到别的了,唯有唇齿间的温柔与暴烈。 她从被迫承受到生涩回应,浑然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直到石桌旁角有东西被碰落在地,她才呼吸不过来地挣脱开来。 第182章 矛盾 苏夜痕眼睫依旧垂着,凝着略显狼狈的美人颜,眸色一暗再暗,但终究还是被最后一丝理智给拉了回来。 替她理了理被弄皱的裙摆,将人重新给放了下来。 他别开目光,原本低沉好听的嗓音这会多了丝微哑:“去收拾一下。” 乔黎落地站稳后,手下意识扶上旁边的石桌,有点茫然:“收拾……什么?” 苏夜痕:“……除了这把剑,其他的东西呢,再没什么想要的?” 乔黎这会是真的腿软,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腿软,要说也没怎么样,只是个亲吻而已,她怎么就…… 她微摇了下脑袋,截断了那些乱七八糟的思绪,然后开始晕乎乎地装东西。 这屋子的东西要么兵器要么法器,而法器并非人人都会使用,她修为低无法驾驭,其实也没什么想要的。 可这会为了缓解心中的紧张与身体的稍微不适,拿到什么就装什么,根本不敢再抬头看苏夜痕。 苏夜痕见此一幕,多少有些想笑。 乔黎觉察到他的目光,抬头看了眼,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动作有些急促,忙垂了手,顾自道:“这么多法器你都不用,扔在这里还挺可惜的……” 苏夜痕只是看着她,终于忍无可忍,直接笑出了声。 乔黎:“……” 救命,这话不说还好,说了她觉得自己更无地自容了。 亏她刚刚还笑他捡破烂的,现在好了,风水轮流转,她这是捡破烂中的破烂。 见人绯红着脸色默不作声,苏夜痕走到了她的面前,替她收了法器袋,然后拉上了她的手:“走了。” 回去时,苏夜痕没有再抱乔黎了,而是随手划拉过一个圆形石台,两人站了上去。 这石台虽然能代步,却极为沉重,行速远没有苏夜痕飞行快,乔黎对此有点不解:“怎么忽然选择乘坐石台?” 苏夜痕没应这话,乔黎不知怎么的,又忽然回想起了之前累死累活爬山,转移话题问:“对了,既然这种石台能飞行,那为什么我们最初上山,还得爬石梯?” 苏夜痕斜眸看了她一眼:“此乃紫云谷雷灵石,借雷灵韵悬浮,移动范围有限。” 乔黎:“……原来如此。” 想想似乎也是,之前陆隐和闵怀带着她参观紫云谷时,似乎根本没有办法远行,只能围着紫云谷转。 翻找了这么一上午东西,再回到小屋里时,日头已经偏西了。 乔黎之前还没觉得有什么,一回到阴凉的屋内,便觉一阵困意袭来,她这才想起来自己已经有一天一夜没睡觉了,而且不止这一夜,前几夜也没怎么睡好。 虽然很想和苏夜痕多呆会,但到底抵挡不过浓浓睡意:“要不你先回去吧……” 苏夜痕疑惑地看向她,乔黎又垂着眼睫道:“我昨夜一整夜没睡,还走了很长一段路,我太困了,需要补个觉先……” 苏夜痕微挑了眉:“……区区一只野兔,你抓了一整夜?” 乔黎:“……” 见人的确脸色疲惫,苏夜痕也没多说什么。 乔黎望着苏夜痕转身的背影,又忍不住问:“你要走了吗?你去哪?” “怎么……”苏夜痕侧过头,唇角挂着若有似无的笑意:“还要我陪你睡啊?” 乔黎脸色一热,忙滚到床上,拿被子捂住脑袋:“你走吧,我睡了。” 苏夜痕站在门口笑了会,只是笑着笑着,思及方才暗室中的起心动念,脸上的笑意又淡了下来。 这一两百年的漫长光阴里,他从未有过这样欲念,在这个世界,修为越高就越会超凡脱俗,不仅不会如寻常凡人一般需要吃饭睡觉,连爱恨嗔痴都会非常浅淡。 可他与她相处日久,不知怎的,竟越来越像凡人了,不仅会受她情绪影响,还时不时就对她…… 不能想,一经想到这些,最久远的那些记忆便会如潮水般袭来。 她就像是他内心深处的某个缺口,既勾起了他的情欲,也勾起了那些晦暗不堪的往事。 两相对抗,如此矛盾。 “……” …… 与此同时,紫云谷主峰前。 闵怀正带领着四个人,准备启程去趟沧澜。他先是向某名雷修交代了一下谷中之事,然后才回过头,对旁边傻站着的魏虎道:“还愣着干什么?。” 魏虎身上伤还没好全,这会浑身都疼着,闻此言忙求情道:“闵兄,你看我这旧伤还未愈合,此行是去沧澜那么远的地方,我这跟上去只怕会拖慢了行程啊……” 闵怀没有陆隐那么好说话,他冷沉着脸,目色凉凉地转过头:“不去?可以,死。” 魏虎面色一惊,豁然抬头:“这是主上的意思?” 问完这话他莫名觉得愤怒:“你说主上这究竟是什么意思,不就是一个女人嘛,他至于让我们这么多人大老远跑去沧澜抓雪兽?你说这不是烽火戏诸侯吗?正经事一件不干就知道……” 第132章 闵怀却将他的话给打断:“都来玄夜阁这么久了,不懂违抗主上之令是什么下场?!” “主上念你昔日之恩,不与你过多计较,就你这个废物修为,主上也勉为其难破格准许你在紫云谷修行,可你也别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在主上眼里,你和外边的那些修士无甚区别,皆不过蝼蚁罢了。” 愠怒着神色说完这话,他便不再理会魏虎,顾自领着人朝崖岸边而去。 另一名年纪较小的雷系修士小六扫了眼魏虎,紧随其后:“闵大人……” 见人这幅欲言又止的样子,闵怀微挑了眉:“你想说什么?” 小六压低声音道:“魏虎哥说话虽莽撞无礼,但此行去沧澜寻雪兽一事……是否的确也过于荒唐?” 闵怀顿住脚步,看向他:“荒唐?” “是,虽说主上这些年来干过的荒唐事不少,但那也多少有益于咱们玄夜阁,可这次我们耽误修行时间前往沧澜那么远的地方,仅仅只是为了区区几头雪兽?况且雪兽乃是寒地灵兽,还不一定能带到荒洲来……” 闵怀却微摇了头,笃定道:“错了。” 小六不明所以地抬头:“?” 第183章 黄昏 “你知道紫云谷为何会浮有这么多雷系灵韵,且经久不衰?” 对于闵怀这无厘头的一句问话,小六更不解了:“紫云谷不是昔日朝云国的灵地?作为一国的灵地,自然该有经久不衰的灵力,像玉琼的金石谷,沧澜的苍山,河洛之前的祈灵岛,这些不都是……” 闵怀讳莫如深的笑了:“天真。” “两百年前朝云国破,雷洲逐渐沦为荒洲之地,你觉得那些人能容雷洲存在灵地?” 小六闻此言,有些惊讶:“难道紫云谷以前并非是灵地,且不能供雷系修士修行?” 闵怀:“不,紫云谷乃是朝云国的灵地不错,但随着朝云国破,雷洲没落,这里余留的雷灵韵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紫云谷之所以能有如今这般模样,几乎全凭主上。” “若不是他以一己之力借天雷之力修行,生生将天灵韵从九天之上带到了这紫云谷,今时今日的紫云谷,与荒洲的那些废弃石山别无二致。” 小六来得晚,并不知晓这些事情,闻此言,满脸崇敬:“那主上也太厉害了,不仅自己能修行,还连带着我们也有灵地了……” 闵怀:“你且记住了,没有主上,便不存在什么玄夜阁,紫云谷……也什么都不是。” 他说着,望向了远山:“至于说那个河洛公主,她的出现未必是坏事,反而,还是个转机……” 之前有回他乘着石台去后山那边探了几眼,那个女子不仅容颜乃是罕世之绝色,就连气性也让人欣赏得来,那时候他便想,大抵也只有这样的女子,才能真正入得了主上的眼。 而这世间,能有他真正入眼的人或物,都是好事。 毕竟他实在是太强大了,强大到无可匹敌,强大到对这世间的一切都毫不在意,像他那样的人,若能有个牵绊,有份真正在意的东西,才不至于太过漠视这天下众生。 …… 乔黎之前太过困倦,以至于这一觉下去,又是从中午睡到了太阳下山之时。 醒来时,也不知道是还没睡够还是怎么,甚至还有点头晕。 她的床是靠西边窗户的,彼时窗外的树林昏沉一片,有暗淡的金色阳光透过树叶的间隙,从敞开的窗户倾洒了进来,疏疏落落,映了不少碎影在她的被褥上。 乔黎睁眼后,有点被这些光芒给刺激到,双睫轻颤了好几下,窗外的日落之林才逐渐清晰了起来。 如果不是太困,她根本不想在中午睡觉,不然醒来的时候,难免会是孤独的黄昏或者寂静的深夜,给人的感觉总是莫名落寞。 可就在她失落垂眼,打算翻个身起床时,却发现她旁边躺了个男人。 对此,乔黎:“???” 这人不是走了吗?她当时说自己要睡觉,亲眼看见他出门的来着,他怎么又折回来了? 折回来不说,还睡在她的床上,和她躺一起……乔黎的床并不算太大,只是普通双人床的大小,此时她睡在靠窗的里侧,而苏夜痕则刚好躺在外侧,并且眼眸还是瞌上的,像是真的在睡觉。 这一幕如果换做寻常人,乔黎可能不会觉得有什么,但这人是苏夜痕诶! 在她的印象里,他早就超凡脱俗了,哪里还需要睡觉? 除了桐花镇那会他昏迷不醒,在床上瘫过,之后的一整路,他即便在床上,也是以坐姿调息,几乎从未有躺倒的时候…… 乔黎微撑着身子,见此一幕心绪微异,既觉得稀奇,又感到温暖。 方才醒来那瞬间的孤独感,也全都被眼前之人驱散。 苏夜痕自然不可能真的深睡,察觉到乔黎醒来,伸手拉了下她的胳膊:“醒了?” 乔黎被他这么一拽,直接落到了他的臂弯里,脸颊贴着他光滑的衣料,很快便感受到了那衣料下的熟悉温度。 这种温暖的感觉,让她莫名有些懒惰,便索性躺着不动了:“嗯。” 远山红日逐渐沉落,黯淡的金色阳光寸寸倾斜,那些细碎的光影不多时便移到了苏夜痕这边来,将他袖摆上的金线绣纹映得微芒闪烁。 乔黎安安静静地躺着,指腹划过他衣料上的灿灿金纹,过了好大一会,才问:“你怎么在这?” 苏夜痕眼也未睁,声音懒懒:“陪你睡觉啊,看不出来么?” 乔黎:“……”就知道这人开口必破坏气氛。 “你这个修为睡得着吗?”说着,她将他的手给轻轻拿开,重新撑起了身。 “当然不。”苏夜痕闲散地应着,也跟着坐起了身,换了个姿势倚靠在床头。 他原先是打算离开的,可想想闭关的事情还未同她交代清楚,便又折了回来。 见人先前倦意浓浓,又睡得深沉,他不便打扰,这才闲来无事地躺下了。 他没有睡眠需求,自然躺再久也不会有睡意,本以为自己很快就会不耐烦地离开。 不曾想,竟安安静静地等到了她醒来。 苏夜痕也说不上来这是个什么感觉,明明不似凡人那样会陷入沉睡,明明对周围的万事万物都有着极为敏锐的感知,可他偏就是,不觉得乏味。 太阳在流云中西斜,树影于风中摇曳,身旁之人睡颜静谧,呼吸平稳,这一切都莫名叫人舒适和安宁…… 很玄妙,不过是在她这凡人的屋子里随意一躺,便有了他这百年来都从未有过的神奇体验。 乔黎下床收拾一番后,便去将那只兔子给烤了,打算当今晚的晚餐。 当然这一过程,苏夜痕如之前那回一样,全程观望。 乔黎有时候见他那微异的表情,都有些想笑,这人以前天天说她没见过世面,结果到头来她干什么他似乎都很好奇。 乔黎一如既往地坐在火堆旁等待烤肉,等着等着,忽然想起什么,又匆匆忙忙进屋,将那本百妖录给拿了出来。 苏夜痕自然认得她手里的书册:“你看这个做什么?” “这书册的图画得还挺好看的,偶尔翻翻打发时间,顺便再长长知识。” 乔黎说着,还未将书册翻开,苏夜痕便抢了去。 她不解地抬头:“?” 第184章 隐瞒 苏夜痕随便翻了两眼,不屑道:“这乃是雷洲古国的一位修士所撰写,足有五六百年的历史,记载早不全了,还不如扔了。” 乔黎表情迷惑:“这好端端的,扔了干什么?” 她有些无奈地看了苏夜痕一眼,也没说什么,从他手中将这本书拿了回来:“我还挺喜欢这本书的,上次能杀掉那只三阶木系妖兽,就是这本书上的内容给了我思路。” 苏夜痕眼神慵懒:“这上面乃是雷洲古国的文字,你认识?” 乔黎:“……不认识,但图大多能看懂。” 说到这个,她忽然想起来一件事,连忙问:“对了,你应该知道妖兽之灵吧?” 苏夜痕闻言轻“嗯”了一声,旋即掀起眼皮看了眼乔黎:“问这个做什么,你修为太低,也并非雷系修士,无法借杀妖兽修炼,而且……” 他说着,还有些嗤之以鼻:“吸收妖兽之灵提升修为效果甚微,若想修炼,此乃下下之策。” 听着这与桑乐妍如出一辙的说辞,乔黎垂了眼睫:“虽然是这样没错,但如今在这荒洲,哪有灵地供我修炼。” 她将烤兔翻了个面,又抬头道:“不过听你刚刚的意思是……除了雷系修士,其他系别的修士很难借杀妖兽修炼?” 苏夜痕:“自然,唯有雷系修士可吸收不同类型的妖兽之灵。” 这话和桑乐妍说得也一样,但她分明记得她是能吸收火系妖兽之灵的。 之前没有问桑乐妍是怕暴露什么,但苏夜痕她肯定信任,这便开了口:“可是那天晚上我杀死了一只三阶焰鸟兽,碰巧浮出了妖兽之灵。” 第133章 “焰鸟兽是火系妖兽对吧?可当那些红色的妖兽之灵靠近我之后,都变成了白色,我似乎是可以吸收的。” 苏夜痕聆听着她的话,眸色微异:“……你可以吸收火系妖兽之灵?”火光映亮了乔黎的眸子,她认真地点了下头:“应该是的,那些光点碰到我就消失了,这应该算是吸收了对吧?” 苏夜痕仍是表情疑惑,照理来说,不同系别的妖兽之灵仅有雷系修士可以全部吸收,她一介水系,怎么可能吸收得了火系妖兽之灵? 祈灵血脉? 不,这血脉他也了解,没有这样的说法…… 他怔忡久矣,思来想去,想起了他曾入境凝合过她的内丹。 那时他不仅闯入她最隐秘的内丹世界,还用的是雷系灵力给她凝合内丹。 所以……这只怕是和他有关系吧。 乔黎望着苏夜痕那眉心微拧的模样,又问道:“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苏夜痕表情多少有些复杂,扫了眼乔黎这一脸懵懂,浑然不知实情的模样,瞎掰道:“许是你王室血脉的缘故吧。” “是这样吗?那意思是,并非雷系修士,其他系别的修士也有少部分人,能吸收所有类别的妖兽之灵?” 苏夜痕:“……嗯。” 乔黎闻此言,有些高兴:“那这样我是不是就可以杀妖兽修炼了?” 她从开局就是一手烂牌,最弱系别也就算了,还没有地方修炼,这下好了,天道终于眷顾了她一回,让她多了条可行的修炼路子。 苏夜痕见人眼角眉梢压不住的笑意,微挑了眉:“去妖兽森林杀妖兽,少说也得四重天以上的修为,以你目前的修为等级,还远远不够……” 乔黎却不服:“都说一重天的修士只能杀死同等级的妖兽,可我能杀死三阶的,所以不去试试怎么知道呢?” 苏夜痕笑了,语气显得有些轻蔑:“三阶?上次那是从黑洞中跑出来的妖兽,在这等无瘴气之地,它们的实力是减弱的,你深入妖兽森林对付三阶的妖兽试试?” 乔黎:“……”这狗男人不打击她会死吗?! 一晚上都在被他挫锐气,她忽然不想说话了,默默将烤好的兔子切好放进盘子里,然后端回了屋里。 她心绪不佳,也懒得问苏夜痕吃不吃,顾自吃自己的。 随后跟进屋的苏夜痕则脸色疑惑:“你又怎么了?” 乔黎拿起杯子喝了口水,想了想,还是说出了口:“你能不要总打击我吗?” “如果我有机会,如果我能像沧澜冰雨阁里的那些修士一样,拥有供人修炼的灵地,有水系仙师指导,你觉得,我的修为会一直停滞不前?” “我能尝试的办法我都试尽了……”乔黎说着,又意识到什么,将杯盏放下,眼睫也微微垂下:“对不起,这只是我自己的情绪,不关你的事,你别生气。” 亏她原来还将这个世界的修炼类比成学习,如今看来,这比学习可难太多了,学习那种事情,只要多背几个知识点,多刷点题都能明显看到进步。 而修炼,尤其是在没有灵地的地方修炼,那几乎所有的努力都等于无,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纵她凝空境时百般忍耐,杀妖兽时呕心沥血,也不见修为增长一丝。 那种煎熬,那种看不到进度条的盲目努力,她觉得她差点就想放弃了。 他们都说水系修士修炼困难,闵怀,陆隐,桑乐妍,甚至包括苏夜痕,这些对她并不差的人都这样说,所有人都劝她放弃,这叫她怎么能有信心去坚持呢? 苏夜痕望着沉默不言的乔黎,眉头微微敛起,浑然不知道她为何会突然不高兴。 他方才所言,不过实话实说,哪里有打击她的意思? 区区一重天的修为,还是没有什么攻击力的水系,去妖兽森林杀妖兽,那不就是送死吗? 可这话他就不敢再反驳了,他能感受到她的情绪,而此时此刻,她的情绪里满是低落。 沉默须臾,他才道:“不就是妖兽之灵么?我带你去杀妖兽。” 乔黎闻此言,怔愣抬头,苏夜痕垂了眼睫又说:“我还需要闭关一段时间,每次至少半个月,但出关的间隙,我带你去妖兽森林杀妖兽……” 说罢,才抬眸看向乔黎:“如何?” 第185章 尴尬 这话让乔黎莫名有点受宠若惊,但下一瞬又怕麻烦他:“我听陆隐说,你的修为尚未恢复,会不会……” 苏夜痕冷笑一声,直接打断了她的话:“就妖兽森林里常见的那些妖兽,三成修为就够用了。” 乔黎想了想,索性点头:“好。” 大佬带号升级,不去白不去,妖兽森林对于她来说是危险没错,但如果苏夜痕在的话,别的不说,至少能保证她死不了。 这夜的晚饭本来就等同于夜宵,吃完烤兔肉后,乔黎又沐了个浴,这时夜已经很深了。 从净室出来时,乔黎见屋内烛火被风吹灭一盏,忙走过去重新点上。 风吹着两只烛火胡乱摇曳,连带着她映在墙上的影子都舞动了起来。 她小心翼翼地点完烛火将灯罩盖上后,才发现苏夜痕没走,不仅没走,还姿态闲散地靠坐在她的床上,垂着眼睫手拿书册,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乔黎:“……” 看他这架势,是打算今天晚上,也在这里陪她睡觉吗? 可如今夜色已深,这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的,只怕不单单睡觉那么简单吧? 他刚刚说带她去修炼,现在不走,是不是就打算拿她作为交换条件? 乔黎不知道怎么的,就这么随意一想,整个人多少有点紧张。 其实也没什么,他都承认她是他的修侣了,作为伴侣,双修这种事情不是很正常? 像桑乐妍也说了,她和她的修侣确认关系后,当天晚上回去就…… 况且和他这种级别的大佬双修说不定还能增长修为,所以……也没什么不好吧? 乱七八糟地想了一堆,乔黎攥了攥袖中手指,忐忑出声:“你……” 苏夜痕正翻阅着那本百妖录,闻声侧头:“嗯?” 乔黎更紧张了,对上他那张妖孽脸,顿时脑子一片空白:“天色不早了,我该睡觉了……” 苏夜痕微微敛眉,眸色不解:“你不是睡了一整下午?” 乔黎指甲在掌心印出了月牙白,脑子更是一片云里雾里:“那……不睡吗?” 苏夜痕见人脸色逐渐泛红,眸色微顿,又扫了眼她攥得紧紧的袖摆,再挑眉看向她:“在想什么呢?脸这么红……” 那低沉又好听的嗓音,此刻却带了些戏谑与玩味。 乔黎压根没意识到自己脸红了,更没想到这人如此直白地戳穿她,忙手捂上脸颊:“我哪里脸红了,还有,我想睡觉了,你占我位置了……” 苏夜痕好笑地看着她:“这旁边空着呢,还有……你第一次见我在你的床上?” 乔黎本就不太冷静,听到这话脑子更炸,可不等她说什么,便又觉得他这话好像的确没毛病。 之前逃难的那一路,他们不是常常如此吗? 那会无论住哪个客栈,他们碍于金钱有限都只订一间房,每次都是他像这样靠坐在床边,她要是想睡觉就直接翻过他睡床里。 那时候的她简直不要太习惯,现在这是怎么了…… 乔黎想了想,觉得这事应该怪桑乐妍,天天双修双修的完全没个忌讳,害得她现在一看见苏夜痕就满脑子黄色废料。 她截断了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努力镇定下来,然后越过苏夜痕爬上了床,再掀开被褥盖在了自己的身上 苏夜痕坐着没动,指腹摩擦着手中书页,垂着眼睫若有所思。 这百妖录他本以为只是记载了些并不全面的普通妖兽,可当他再拿起随意一翻,却发现三洲的上古神兽它也记载了不少。 神兽与妖兽灵兽皆不同,它自降世就有九阶修为,无需修炼就可以存活千百万年,对它们而言,唯一的缺点,大概就是血契了。 只要有修士或者妖人能打败它,并与它结下主仆血契,它便能够誓死忠诚,永不背叛。 若能抓上一只这样的神兽来,那它非但会是最好的坐骑,还会是这三洲最顶级的守护兽…… 只可惜,早在过去千年的战争里,各州著名的神兽多被修士或者高阶化人妖兽抢夺殆尽,在如今的三洲之地,神兽可以说是近乎绝种了。 苏夜痕盯着纸页上画的雄鹰展翅,以及旁边所题的“玄天神鹰”四字,陷入了深思。 这种神兽不巧正生于雷洲,也就是如今的荒洲,而荒洲地大物博,未曾开拓的地界其实还存有不少。 也不知道,荒洲最东的妖兽森林深处,是否还存有这种上古神兽…… 乔黎捂脸蜷缩在床里好一会儿了,见外边一直没动静,便又转过了头。 苏夜痕这会正搁下书册,大概是因为有心事,脸上少了戏谑,更显冷沉严肃:“水灵珠乃上古水系神物,如今正放在紫云山的灵池里,凝聚也非一朝一夕之事,你住得远,来去不便,暂且不用了。” 第134章 乔黎不知道这人为什么突然说这个,但他既然这么说了,那她也就只好点头:“好。” 苏夜痕侧头见人这披头散发,又乖巧点头模样,没忍住伸手顺了顺她柔软的头发:“另外,既然你想杀妖兽修炼,那明日起,我便带你深入妖兽森林。” 乔黎听到这个,眸色微亮,再次点头。 苏夜痕又说:“妖兽之灵不比灵气浓郁,若想提升修为,得大量不间断地杀妖历练,吸收足够的妖兽之灵,否则效果甚微……” 乔黎微仰着脑袋,漂亮到极致的眸子水光潋滟,映着烛火微光,也落满了他的倒影。 苏夜痕随意一瞥,见到她这幅满眼恋慕的模样,又是心头微动。 他担心一发不可收拾,便忍下了亲吻她的冲动,只浅浅摸了两下她的头发:“睡觉,明日早起。” 乔黎连忙点头,待人起身拂袖出门后,她才有些难堪地捂了下脸。 他刚刚分明什么意思都没有,结果她反而满脑子黄色废料,当然这不是最尴尬的,最尴尬的是……好像还被人看出来了。 “……”救命。 乔黎深吸一口气,蒙上被子滚到了床里。 都怪桑、乐、妍! 而此时还在挑灯夜战的桑乐妍忽然打了个大大的喷嚏:“阿秋———” “我今夜是怎么了,怎么一连打了这么多个喷嚏,谁这么想我啊?” 第186章 突破 之后的一连半个月,乔黎便没有同桑乐妍一起上山了,而是随着苏夜痕前往紫云谷附近的妖兽森林杀妖。 这段时间,她几乎天还未亮就动身,一直到入夜后两三个时辰才回来,即便有苏夜痕全程陪着,乔黎还是累成了狗,每晚回到小木屋倒头就睡。 其实杀妖兽修炼这种东西,有点像她以前玩过的网游,无非是杀死妖兽捡经验值。 她原来以为,可以让苏夜痕这个大佬将那些高阶妖兽杀死,然后她白捡经验就行了。 但后来经过试验发现,这个世界的修炼之道,还真特么没法作弊,这妖兽之灵像是有意识一样,是谁杀死的,谁才能真正将其吸收,代劳没用。 而且不仅如此,就算苏夜痕将一只七阶妖兽打残成丝血,乔黎最后补刀,所收获的妖兽之灵也只有补刀的那一点点,半点多的都没。 苏夜痕从前没为谁杀过妖兽,也没想到会是这么个情况,一开始见收效甚微,便想直接放弃,毕竟如果他杀死的不算,那单凭乔黎自己,是无法杀死任何一只四五阶妖兽的。 而倘若依靠补刀的那点妖兽之灵,还不知道得杀几千万只才能提升一小阶修为。 但乔黎却不甘心就这样放弃,便想了个折中的法子:让苏夜痕先出手将四五阶妖兽伤残,然后她再去与之搏斗。 这样一来的话,她至少可以吸收半数的妖兽之灵,也算是勉勉强强有用。 只不过四五阶妖兽对乔黎来说非常厉害,即便被打伤,也凶残异常,她需要承受的苦和累,半分不减。 苏夜痕虽对此嗤之以鼻,但见她执意想要这样历练,便也由着她去了。 妖兽之灵本就是次等的灵韵,于修士吸收效用不大,他只全程护着她不受伤害,根本不期待她真能修炼出个名堂来,甚至还指望着她哪天杀累了玩累了自行放弃。 但万万不曾想到的是,乔黎像这样杀了大约数十只四五阶妖兽后,直接突破了二重天。 这意外的不止苏夜痕,乔黎自己也是意外的,她虽然知道自己容鼎里的液体快要到顶,却万没有想到能这么快。 毕竟修炼何其不易,她之前努力了将近一整年,才有了那么一丝微不足道的增长,这也让她惯性使然,以为起码得再杀上半年甚至是一年的妖兽才行。 但如今,才只过了半个月,杀了不超过五十只四五阶妖兽,且还是在苏夜痕的帮助下杀死的,她所能吸收的妖兽之灵其实并不多。 可这么短的时间内……她竟然突破了? 突破二重天的时候,乔黎刚拿剑斩杀完一只五阶枯木怪,待那些如萤火虫般的绿色光点飘向她时,皆化作了白色再无声消失。 待到最后一枚光点消失,她忽然就觉得有股力量由心脏部位往四周蔓延。 那感觉非常神奇,她从来都没有体验过,她甚至,都无法形容那一瞬间的耳聪目明,她能感受到体内灵力沿着无数经脉涌动,能听到妖兽森林外更远处的呼啸风声,甚至连脚下细微沙尘在枯叶下的滚动,都清晰可感…… 对,不是听见,也并非看见,而是感知,她的感知瞬间变得敏锐了,而正是这瞬息间的变化,让周围所有的一切都变得清晰和明净起来。 如果非要类比的话,大概就像是几天几夜没睡觉的人,忽然间来精神了一样,丝毫不夸张。 乔黎这会没有凝境,无法看到自己容鼎的变化,所以一时间也有些茫然和陌生,她疑惑地回头看向苏夜痕。 苏夜痕的表情则比她还要显得疑惑和奇怪:“你突破二重天了。” 乔黎有点不敢相信,眸光微亮:“真的吗?会有这么快?” 苏夜痕声音一惯冷淡:“我的修为远高于你,自然能看穿你的等级变化。” 不过他也是真没想到,她这么多天来并无任何灵地修炼,竟然能这么快到达一重天末的突破期。 他深知,区区几十只妖兽没有多少妖兽之灵,她现在之所以能升二重天,完全是她原先就已经达到了突破期。 乔黎还傻傻站着,完全没从升级一事中回过神来,她既觉得高兴,又感到心酸,同时还有点困惑。 她明明没有灵地修炼,距离二重天还有一小段距离,怎么就这么快突破了?难道这修为在后期,还会自动开加速度冲刺一把吗? 见乔黎表情怔忡,苏夜痕略感好奇地问:“我闭关的这些日子,你都做了些什么?” 乔黎被他的话拉回思绪,回忆道:“好像……也没做什么,除了和桑乐妍打猎,大部分时间都在杀野兽,或者是低阶妖兽练剑,晚上回去就打坐凝空境……” 说到这里,她又道:“我之前就发现体能训练有助于修为的增益,而现在看来,体能训练和凝空境配合在一起,也能以缓慢的速度提升修为?”“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明明距离二重天还有一小段距离,却这么快就突破了,按照以前的提升速度,应该还需要个一年半载才是……” 幽蓝的树林内,乔黎不解抬头,因方才那一战,她的头发显得有些凌乱,甚至还有一片枯叶掺杂在发丝中。 柔柔的发丝拂过脸颊,一双潋滟之眸疑惑地抬起,毫不意外的,令人心神微震。 苏夜痕将她头发上的那片枯叶轻轻捻下,解释道: “突破期与修炼期不同,突破期的修为一般而言并不按照原先规律增长,有的人,比如你,一旦抵达突破期便能快速突破,也有些人则不论怎么修炼,修为都会卡在突破期停滞不前……” “所以,于修士而言,修炼困难,但突破则是一件更困难且需要机缘的事情,许多人这辈子都只能停在一个修为而无法突破。” 说着,苏夜痕别开了目光:“我只是意外,在这全无水系灵地的地方,你竟还能混到突破期。” 第187章 怀疑 乔黎回想了下,这些她其实在书中看过,只不过因为没有亲身经历,才会一直懵住。 原来,她先前那段时间不论怎么努力修为都不增加,是因为临近二重天到了突破期。 难得从苏夜痕的话里听出了些夸赞之意,本就高兴的她,没忍住丢下剑,上前一步环住了苏夜痕的脖子,并将脸完完全全埋在了他的怀里。 苏夜痕微挑了眉:“干什么?又投怀送抱?” 乔黎侧着脑袋,脸颊贴在他的衣襟上,长睫微颤,漂亮的眼眸中隐有水光闪烁:“我高兴。” 苏夜痕手抚上她的背脊,顺势将人抱住时,唇角不留痕迹地勾起。 是他小看她了,她远比他以为的要厉害。 没有希望的事情,这世上极少会有人选择去坚持。 如今水系修士修炼之难,难的不是痛苦,也不仅是缺乏灵地,而是希望渺茫。 而她,却能依然不放弃,这种韧性,还真不是寻常人能有的。 …… 在荒洲的日子,一如荒洲这个名字,单调且乏味。 每天的日常不是随苏夜痕去妖兽之林杀妖历练,就是和桑乐妍去山上打猎,再不就是被苏夜痕带着去翻些有助于修炼的东西。 比如灵石,修士偶尔吸收同系灵石会一定程度的增长修为,苏夜痕便为她准备了一堆水系高阶灵石。 刚开始看到这堆灵石,乔黎也想过能不能把它们都吸收掉,一次性将修为涨个够,但苏夜痕却告诉她没用。 的确有贪心的修士这么干过,其结果就是越吸收,修为增长得越慢,等到突破期还会死活突破不了,还得再付出更多的努力才行。 第135章 通过这些,乔黎也算是明白了,这个世界的确弱肉强食,非常残忍,但于修炼之道,却是相当公平的。 不论多么高贵的身份,不论拥有怎样的法宝,想要提升修为,刻苦修炼是唯一必经之路,除了靠自己,无人可以代劳。 而那些妄想通过炉鼎,灵石或者什么法器迅速提升修为的人,往往会停滞在一个等级很长时间,且那样提升的修为,也是他者可以利用法器抢夺的。 道理也很简单:太容易得到的东西,必然也容易失去。 看来这世间大道大多相通,向往上走,势必如水逆流,得坚定心智,克服好逸恶劳、趋易避难之天性,忍常人所不能忍。 学习如此,修炼亦是如此。 这几个月,乔黎通过看书和大佬指导,算是把提升修为这件事了解得透透彻彻。 也深刻知道了,为什么这些修为更高的人,很少有指望拿炉鼎修炼的,果然还是层次更高。 如果说她以前还有些小心思,想要靠苏夜痕走走捷径,比如度灵力或者捡经验什么的,那么现在,她则更加坚定了自己的修炼之道。 毕竟,只有自己努力得来的东西才真正属于自己。 …… 这日清晨,乔黎正处在一片水蓝色的空境里。 如今空境中的容鼎又大了一圈,由之前的巴掌大小扩张为比脑袋还大,里面的水蓝色液体尚在底端晃荡。 凝神感受着容鼎的液体,乔黎深刻意识到为什么越往上修炼越难了。 如今看来,她从二重天到三重天要吸收的灵力,不知道比之前要多多少倍,这回,只怕还真得三年五载了。 乔黎微叹了口气,用意念挥散凝境,从中抽离出来。 睁眼见窗外天光已然大亮,她方才意识到,已经过去一整夜了。 突破至二重天后,她对于睡眠的需求明显不大了,熬几个通宵没什么问题,当然,几天不吃饭也不在话下。 但碍于嘴馋,她还是会下山找桑乐妍一起去打猎。 桑乐妍最初见到乔黎突破二重天,还狠狠地惊讶了一把,非常羡慕她有大佬带号升级,但后来就见怪不怪了,因为她发现乔黎实在是太努力了,就连她这个三重天修士都自愧不如。 这日见乔黎如约下山,桑乐妍一把冲过来拉住她的手:“诶呀,你总算有时间来陪我说话了,我真的快要无聊死了!”“杀妖兽就那么好玩吗?!我修侣天天杀妖兽,现在你也天天杀妖兽,就只有我没事干……” 乔黎早习惯了桑乐妍的叨叨,她也不怕她叨叨,只怕她八卦,前些天她下山的时候,她几乎每日一问,好在今天没说什么。 可就在她松口气的时候,桑乐妍又转头道:“对了,你和你修侣双修没?” 乔黎:“……”这老司机妹子就过不去这个坎了是吗? 她垂了下眼睫:“还……没有。” 这些日子,苏夜痕几乎是半月一闭关,出来的半个月即便和她呆在一起,也是带着她天天杀妖兽,有时候还一连几个通宵,基本上是等她累趴下了再回去睡觉,似乎都没有太多时间想别的。 而她不提及,苏夜痕这超凡脱俗的人,好像……也没这种需求? “这都两个多月了,你们怎么还没双修?一次也没有吗!?”桑乐妍表示很震惊。 乔黎是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热情小姐妹的提问:“……大概因为我们都忙着修炼?” 而且虽说都住在紫云谷这一带,但苏夜痕和她相处的时间都是一段段分开的,搞得就跟个异地恋一样。 不过话说回来,桑乐妍不问还好,她每次见到她都这么问,倒让她真有些怀疑,她和苏夜痕之间的关系是不是哪里有点问题,或者说,是他哪里有点问题…… 桑乐妍一边走着路,一边道:“不会呀,我修侣也天天修炼,这种事情根本就不耽误的。” 乔黎微微蹙了眉,这次倒没有像之前那样回避这个问题了,反而还顺着话头回忆了一下。 这些日子里,苏夜痕要说对她并不差,基本上有求必应,她随口一提想要个能低温存放食物的法器袋,他立马就给她搞了一个,她想要杀妖兽提升修为,他也丝毫不吝啬地全程陪伴。 至于少数闲暇休息的时候,亲亲抱抱也是常有的事情,但就是,没有下一步。 她隐隐觉得,苏夜痕似乎是在有意回避此事,即便每次深吻她,都带着某种压抑,非常知道适可而止。 想着,乔黎终于是问出了声:“那你觉得这是为什么?” 第188章 隐疾 桑乐妍莫名其妙:“你问我我问谁?” 乔黎分析着:“会不会因为他修为高,没有这种需求什么的……” 毕竟这点她也向陆隐求证过,苏夜痕这一百多年来,身边一个女人都没有。 桑乐妍:“不可能!哪怕他修为高达九重天,只要他是个男人,只要他还喜欢女人,就不可能没有这种需求,修为高只不过是自制力好罢了,就像我不需要吃东西,但妨碍我喜欢吃吗?” 乔黎:“可他连东西都不喜欢吃……” 桑乐妍:“……” 乔黎心里隐隐有个猜测,想着如今和桑乐妍都这么熟了,加之天天被她带歪,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索性直言道:“那会不会是……有什么隐疾?” 这话一出口,乔黎明显感觉到身后树丛一动,她警惕回身,一剑劈开一片灌木丛。 而桑乐妍也瞬间警惕地拉起弓箭:“谁!?” 结果只见树丛中飞出一只黑色的大鸟,是这林子里挺常见的一种鸟类。 桑乐妍和乔黎双双放下武器,继续往前行走。 而此时树上的陆隐则是轻轻松了口气,还好他的修为远高于这两个姑娘,这才没让她们的灵识察觉到。 不过乔姑娘方才所言是真是假? 她与主上不早就同床共枕了吗?居然没有? 这不是问题的关键,问题的关键是,这话他怕不能如实禀明主上吧…… “……” 算了,这是主上的私事,哪里能由他过问,他不过是奉主上之命保护乔姑娘罢了。 所以……他什么都没听见。 …… 乔黎她们两人走远后,桑乐妍回味着她的话,仍是摇头:“这也不可能呀,雷系之人在这方面是六系中最厉害的……” 闻此言,乔黎古怪地看向她:“……这你都知道?” 桑乐妍:“这有什么不知道的,我的修侣就是雷系之人,另外我在来荒洲之前,还认识一挺有名的青楼姑娘,她和我说的,她说她睡了那么多男人,只有雷系的是最……” 说着凑到乔黎耳边吐了几个字,乔黎瞬间就觉得这话不能聊了,到底还是没有桑乐妍脸皮厚,能够肆无忌惮地讨论这种问题。 桑乐妍说完后,又絮絮叨叨道:“不过话说回来,天天对着你这么个大美人,居然没有一点想法,那恐怕还真多少有点问题。” 乔黎:“……换个话题吧。” 不能想,一想就容易想到很久之前冰洞里的事情,虽然事情过去太久忘记了细节,但一经回忆,还是多少有点羞愤欲死。 两人又走了一段路,这次走得有些远,来到了妖兽森林周围的土壤边。 乔黎起初还不明白桑乐妍为什么来这里,直到看见她拿带火的箭矢射向土壤。 顷刻间,那土壤便如同起皮一样,掀起了无数只土蟹兽,密密麻麻一大片,同时发出诡异的滋滋声,瞧着还怪恐怖的。 这东西在这一带少见,乔黎见到它们暮然回想起初入荒洲之时的情形,那时候她见到那么老大只红眼睛螃蟹,还会吓得躲起来。 但现在,看见这些低阶妖兽,她和看见蚊子苍蝇没什么两样,完全脱敏。 由于这螃蟹太大,桑乐妍只搞了一只过来:“之前没见这地方有,如今这里倒出现了大片的土蟹兽,想来是从那些黑洞中过来的……” 乔黎动了动眉头:“这东西能烤了吃吗?” 据她了解,不是所有妖兽都能吃,一般而言群居邪兽还多半会带毒,碰都不能碰,别说吃。 不过这种土蟹兽……好像没毒来着? 桑乐妍行事作风比乔黎要野蛮得多:“之前没吃过,试试呗?” 她说着,将死去的土蟹兽拿箭矢串了起来,对乔黎道:“把旁边这块石板冲洗干净,今天来试试石板烧蟹……” 乔黎闻言这便掌心聚水,很快便有几道水流飞过去。 自从二重天后,她能聚的水更多了,一双手基本上都能当花洒用了,虽然攻击力等于没有,但生活技能满分。 桑乐妍将土蟹兽丢在干净的石板上,也不多讲究,直接现烤。 边用火烤还边对乔黎道:“你不用担心有毒不能吃,能不能吃烤一烤就知道了,不能吃的妖兽会散发出臭味,而能吃的,则会散发出香味……” 第136章 说完这话没多久,那被炙烤的螃蟹渐渐变色了,不过和乔黎以前认知的不太一样,这只土黄色螃蟹经过炙烤后,不是变红,而是变黑,外壳没多久就成了漆黑状,油亮油亮的。 起初乔黎也以为是烤糊了,但后来却发现并未闻到任何焦糊的味道,反而是……大闸蟹的那种海鲜香味? 桑乐妍也紧跟着道:“好香,能吃的。” 她说完,拿乔黎的剑将蟹身劈开,不曾想壳子是黑的,里面的肉却是白花花的,闻起来和寻常蟹肉无异。 望着这么大份的烤蟹,乔黎:“……” 早知如此,她当时就该烤了吃。 看来果然还是要和桑乐妍这样的小伙伴多相处,苏夜痕陆隐那些人都太超脱凡俗了。 这边乔黎和桑乐妍在山林旁野餐,那边苏夜痕也正巧出关。 他这次出关的时候,闵怀刚巧回来。 苏夜痕望着等候在石阵旁的人,问:“人回来了,雪兽呢?” 闵怀垂了脑袋,有些紧张:“主上恕罪,属下的确抓了十余只雪兽,也数次将它们带离寒地,但那些东西似乎并不能离开寒地……” “一旦离开寒地,一个个便浑身乏力,途中还死了两只,属下无奈,只好将剩余的又遣送了回去。” 说完见主上脸色很差,又伸出手,掌心光芒乍现,瞬间便现出了一个木笼子,笼子里关着只毛茸茸的兔子: “此乃罕见灵兔,虽不易驯服,但其性如雪兽般无害,当能讨乔姑娘欢心。” 这种出没于山间的灵兔比寻常白兔要大上一圈,脸也圆乎乎的,看起来非常软萌可爱。 只是眼下的这只,却战战兢兢的,一双爪子扒拉着木栏杆,浑身都在发抖。 苏夜痕扫了眼笼子里的兔子,表情复杂:“……” 沉默须臾,他终究还是将这兔子收了起来:“退下吧。” 闵怀正要离开,苏夜痕却又道:“对了,还有一事……” 第189章 亲昵 闵怀于是又转过身来:“主上还有何吩咐?” 苏夜痕:“玄夜阁中,除我之外就你修为最高,我需要你前去荒洲东境的边缘探探,那一带人迹罕至,即便雷洲国还在的时候,也鲜少有人涉足。” 闵怀很快会晤了主上的意思:“主上需要属下找寻什么?” 苏夜痕:“上古神兽,玄天神鹰。” 说着,他抬手,一张纸页现形于掌心,他将之挥给闵怀:“你若不识,这上面有绘图及注释。” 闵怀接过图纸:“神兽?且不说神兽皆已灭绝,就算还尚存,也足有九阶等级,可属下才八重天修为,恐怕无法……” 苏夜痕打断他的话:“自然不是叫你抓神兽,你去探探位置便可,若是寻到,回来禀,我亲自去。” 闵怀闻此言先是略松一口气,而后有些担忧地抬头:“可主上之前灵丹碎得惨烈,修为也不是这短短数月能全部恢复的,贸然去对抗神兽只怕会很危险。” 这苏夜痕又何尝不知,所以他也没有急着去,只是道:“你且先去寻着吧。” 闵怀想想也是,垂首应了声“是”。 …… 苏夜痕从紫云山飞身而下,等来到乔黎的小木屋时,乔黎人还没回来。 他径直入内,半月不见,屋中陈设大多调换了位置,桌上还摆置了些从前没有的小玩意。 他逐一拿起来看了看,才发现是些珍宝法器,都是之前从储物室中拿的,有散发着蓝紫光芒的夜明珠,有能变幻画面的琉璃镜,还有可以吐出仙雾的临仙玉坛……总之多是些看起来好看,却没有什么实用的小玩意。她一惯如此,喜欢漂亮的东西,总会将屋子布置得格外整洁好看,如果忽略掉她杀妖兽时的干脆利落,也的确是个适合娇养起来的小公主。 苏夜痕垂眸轻笑,等了许久,终究是在天黑之前等到了乔黎回来。 乔黎回来时,除了拿着把银霜剑,还抱了个小坛子,见到苏夜痕一如既往地很高兴:“你又出关了?” 苏夜痕扫了眼她这身脏兮兮的模样,这次又不知道是去哪摸爬滚打了,身上不止嵌着杂草,还沾了些许泥土。 乔黎也意识到自己的样子多少有点狼狈,无奈道:“没办法,这山野崎岖,路比较难走……” 苏夜痕没说什么,目光落在了她手里的坛子上:“怀里抱的什么?” 乔黎也垂眸看了眼:“果酒,桑乐妍说这是她酿了三年的果酒,今日正巧挖出来,这便赠了我一小坛。” 两人进屋时,苏夜痕忽然说:“这房子拆了,换个地方住。” 乔黎正心情愉悦地放下酒坛,闻此言,脸上笑意一僵:“为什么?” 见苏夜痕不像是在开玩笑,她又忙道:“我好不容易才将这屋子重新给布置好了,我还挺喜欢这里的,不想换地方住……” 苏夜痕只是凝着她,没有说话。 据这两个月观察,妖兽森林的妖兽愈发肆虐,出现在这片山林的黑洞也愈加频繁。 另外他也派遣人出紫云谷探了探,阎凛的人依然在四处寻找她的踪迹,除却阎凛,还有雷璆,他似乎也在蠢蠢欲动,想要从他身上寻点什么蛛丝马迹。 对此,苏夜痕除了担忧,还多少有些无语。 不过就拐了个公主,却活像是捅了马蜂窝,简直轰动了三洲各国,比他之前灭天下第一圣尊府,夺各洲国的法器神物还要来得夸张离谱。 如此情形,她还独自住在这荒无人烟的山上,叫他怎能安心,便是闭关,也难免为此分神。 苏夜痕思来想去,觉得还是将人放在身边更安全,于是说:“去紫云山住,你会喜欢那里的。” 乔黎蹙眉:“紫云山?” 她回想了一下,这山好像是悬浮于紫云谷东方上空的,那个高度……她爬不上去吧? 即便苏夜痕能带她上去,她也不太方便下来,总不能来去都麻烦他抱…… 还有那山上估计和紫云谷差不多,肯定气候炎热,不适合住人。 “我能……不去吗?”乔黎弱弱道。 苏夜痕表情冷漠:“不能。” “……” 见乔黎表情抗拒,苏夜痕又道:“你忘了,当初我带你来荒洲是做什么的,水灵珠碎片正养在紫云山的灵池中,如今以你二重天的修为,刚好能将它们给凝聚了。” 说起这事,乔黎倒是不会拒绝了,毕竟是为了救他的亲人。 即便多少有些不情愿,但最终还是答应了下来,只不过她还有个请求:“那这个房子能不拆吗?” 毕竟住了么久,还怪有感情的,而且布置也正合她的喜好,拆了太可惜了。 可苏夜痕想也不想就冷声回答:“拆了。” 乔黎:“……”妈的,过分。 这辛辛苦苦好不容易盖起来的房子,又布置了这么久,怎么能说拆就拆?说起来,那窗帘还是她前两天新换上的呢…… 僵持须臾,乔黎仍是道:“不拆。” 望着苏夜痕骤冷的脸色,担心他又要说什么不好听的话,乔黎索性走到他的跟前,踮起脚尖贴了贴他的唇:“不拆行吗?” 苏夜痕:“……” 乔黎见人冷着脸久久不言,估摸着他大概是同意了,便微弯了唇角,转身去收拾东西。 但苏夜痕却偏不让她走,将人拉拽回来抵在墙角,埋首吻了回去。 唇齿摩挲间,他将薄薄的吐息拂在她的脸颊:“长本事了?拿撒娇制我?” 乔黎被他的头发拂得好痒,双手撑着他的肩膀,微扬着脑袋轻笑了起来:“你别……痒。” 苏夜痕轻嗅了下她身上的味道,旋即皱眉:“你又乱吃了什么东西?” 乔黎正笑着,闻言顺势吸了吸鼻子:“应该是烤土蟹兽的香味?” 说完她还有点担心,不会吃完东西有味道吧?可修士不似凡人,就算有也不会难闻才是…… 脑子正转着,刚想说什么,却不曾想,这人不仅没有嫌弃,还用指腹挑起她的下颚,又在她的唇上轻蹭了几下,耳鬓厮磨间极尽亲昵。 乔黎:“……” 这个百年厌食症患者,该不会是喜欢海鲜的味道吧? 第190章 搬家 “那一只螃蟹太大了,我们当时两个人都吃不完,我还留了些带回来,你要尝尝吗?” 苏夜痕眼睫垂着,凝着她渐渐染上绯色的容颜,以及她说这话的认真模样,心弦再次被扣动。 这么多年来,他的情绪大多是冷漠的,再多也只有厌恶和暴躁,还从未遇到什么,会令他的情绪感到愉悦。 可眼前的这个人,见到便会舒心,相处也只有愉悦,甚至哪怕什么都不做,只是看着她忙一些事情,在她睡觉时陪她一下,都格外叫人放松。 “……”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美好的一个人,竟叫他觉得,之前百余年的时光,都索然无味。 第137章 乔黎问完话,半天没听见回答,抬头,只看见一双深沉的眼眸,那眼眸表面看冷漠如旧,但倘若细细打量,便能发觉其中缱绻的温柔与情愫。 “收拾一下,现在就带你离开。”苏夜痕说完这话,才松开她,并寻了处座椅坐下来等她。 要说回来时,乔黎还琢磨着要不要在屋前栽种些花草,没想到才计划好怎么移栽,就要被迫搬家。 她微叹了口气,先去换了身衣裳,然后拿了几个高阶法器袋去收拾东西,有这种法器收纳的话,搬家倒不是什么麻烦事。 但由于不是非常情愿,乔黎并没有拿多少东西,就简单地卷了几张毯子和几件衣服,因为她觉得她肯定过不了多久就会回来。 在这紫云谷附近居住这么久,她也算是看出来了,这荒洲根本就没有四季之分,而紫云谷位置近天,又都是石头,日日曝晒下,气候常年都是六月三伏天。 对于乔黎的敷衍,苏夜痕也没说什么,只等她收拾好了,直接将她抱起,然后如暗色流星划过夜空,直奔悬浮于紫云谷之上的紫云山。 这里的位置比紫云谷还要高得多,乔黎侧过脑袋往下张望时,她所住的小房子瞬间便缩成小点消失不见。 而高处悬浮的小山逐渐放大,没多久,苏夜痕便在一块冷灰色的石头旁落定。 乔黎被放下时,看见那石头旁有一大团不知名物,淡紫的颜色,形状如云朵似棉絮,看起来还挺漂亮的。 “这是什么?”除了上回的聚魂灯藤蔓,她还从未在紫云谷上见到任何其他颜色。 苏夜痕轻扫了眼,回答得很随意:“紫云花,仅出现在紫云山上,紫云山及紫云谷,也因此而得名。” 乔黎点着头,好奇地打量这座小型石山。 如今正值入夜,一轮圆月于深蓝色的夜空中高悬,大抵是因为够高的缘故,那月亮瞧着非常大,散发的光芒也比别处明亮。 如雾气般的朦朦月光笼罩着这片小石山,将这里的一切景致都照映得格外清晰,天是暗的,而地却是明的,景色格外宜人。 踏着石头阶梯往上走,随风飘散的紫云花越来越多了,薄薄月色下,冷灰色的石头,衬着淡紫的花簇,除此之外,并无其他颜色。 可饶是这样单调的配色,也莫名叫人欣赏了起来,有种独具一格的幽旷美。 而且这些花也很神奇,不像是花,倒像是云,并无根基,有的生长在枯树上,有的如野草般从石缝间冒出。 乔黎好奇之下,伸手抓了把,这紫云花看起来一团团的,抓在手心也如棉絮一般,一揉即散:“这……应该不是花吧?” 苏夜痕见乔黎满眼好奇与惊艳之色,唇角不留痕迹地勾了下:“的确不是花,是伴随雷灵韵而生的紫云,因其散碎,看起来像一团团花簇,便被人们称作紫云花了。” 其实这一路原本没有这么多紫云花,但他猜测她会喜欢,便以灵力催生了些出来,果然,她就是喜欢这些稀奇好看却没什么用的东西。 两人穿过几扇石门,便来到了一处小石洞。 这次的洞内就没什么结界空间了,而是一处非常天然的山顶之洞,四周皆是冷灰色的石壁,照理来说,这是个挺冷清的地方,但洞内却被人布置得格外温馨。 地上铺了雪白色的毛绒地毯,石桌上也盖了桌布,上面还摆放着一只瓷白的细口瓶,瓶子里插着不知名的花束。 目光掠过桌椅看向旁边,还有一张圆形床榻,榻上铺了雪白的毛绒毯子,看起来柔软又舒适。 当然这还不是最惹眼的,最惹眼的是床榻上的露天洞口,不规则的洞口外伸了些许枯枝进来,那些树枝上全都挂着紫云花,轻柔如棉絮的紫云花一点点飘飞散开,形同花瓣般撒落,待接近床面时,又如云雾般消散。 这一幕动态画面格外浪漫,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来到了某个石洞主题宾馆,专供情侣开房的那种。 对此,乔黎:“……” 虽然之前还怀疑他不行,但现在这个怀疑隐隐有些动摇了。 这人之前,怕不是嫌弃她的小木屋太狭窄吧…… 苏夜痕站在一旁,见乔黎那微愣的表情,眉头皱起:“你不喜欢这里?” 乔黎扭头看向他,老实回答:“……没有,这里挺漂亮的。” 有一说一,这地方虽是石洞,却景致宜人,而且面积还大,对比起来,她那小木屋的确不怎么香了。 她说着走到床边坐下,一坐发现这床还是软的,比她之前睡过的席梦思还要柔软得多。 她好奇不过将毯子掀开看了看,发现里面全是一团团紫云花,没想到这些紫云花密密麻麻地铺在石头上,再盖张大毛毯子,竟能营造出一种榻榻米的舒适感。 “……”比起她的木板床,这床更香了。 见人并无不满,苏夜痕于是说:“你以后就住在这里。” 乔黎:“等等,还有个问题……” 苏夜痕刚拂袖转身,闻声又转过了头:“还有何事?” “我住这里没问题,但是这里的气候到了白天不会很热吗?还有……这里没有沐浴更衣的地方。” 第191章 水灵珠 苏夜痕闻言倒没什么反应,她能想到的问题,他自也考虑周全了,旋即回答:“紫云山不比下面的石谷,此地天灵韵浓郁,气候宜人。” “至于沐浴……”他说着,上前拉着乔黎往洞后而去,从这里出去,便是一处净水池,如小谭般大小,池水清晰明净,在月辉之下宛如落了一池碎星。 “紫云山因天灵韵浓郁,有许多像这样的净水池,这只是其中一处,这里的水不比凡间之地,有自净之能。” “……自动净化的水?” “差不多如此。” “……”厉害了。 乔黎弯腰舀了一手的水,这水的确明晰干净,甚至中间还蕴藏着非常纯粹的灵韵,看起来星星闪闪的,漂亮极了。 就在她思考着这些灵韵能不能供她修炼时,苏夜痕却像她肚子里的蛔虫一样,很快就说: “这并非水灵韵,而是天灵韵,五系修士乃是地灵修士,这里的灵韵你无法吸收内化。” 乔黎:“……”行吧。 苏夜痕又拉着乔黎往旁边走,绕回洞口处,指着旁边一座散发微微金芒的石台道:“这是一处阵法,你站上去,便能抵达下面的紫云谷。” 乔黎闻此言起初还不信,可等她站上去后,发现自己像是能瞬间转移一样,眨眼便到了紫云谷的铁索桥旁,这铁索桥旁边不知什么时候也多了个像这样的传送石台。 她从石台上下来,略感惊奇地望向对岸的山林,那边一片黑暗,隐约能看到小木屋的轮廓。 “……”太牛逼了。 她于是又传送了回去,问站在一旁的苏夜痕:“这么好的东西你怎么不早点拿出来?” 她不知道的是,这是金光传送阵,金系修士研究出的高阶法器之一,因其制造困难且材质稀有,也是罕世之宝,一览三洲也不超过十个。 此阵法一旦设定,便可以不限次数的来回传送,但紫云山乃是结界封锁严密的地方,自然不能与外界通此阵法,不然一旦遇外敌,就防不胜防。 苏夜痕也是因为寻不到合适的坐骑,这才研究了两个月,想办法将其给改造了,如今的这个阵法,仅有她一人能通行无阻。 不过对于这些,他也懒得解释,只是问:“还有什么问题?” 乔黎还沉浸在刚刚瞬间转移的神奇体验中,摇头道:“没有了。” 如果说她之前还对小木屋有些留恋的话,那现在这份留恋就完全烟消云散了,毕竟谁能拒绝这样的神仙居所? 皎皎月色下,她忽然抬眸,看向身旁的男人,神情怅惘:“我忽然有些害怕……” 闻此言,苏夜痕眸色疑惑地瞥向她:“怕什么?” “怕……” 乔黎话未说完,便垂了眼睫。 倒也没别的,就是怕这男人对她太好了,会叫她渐渐怠惰,不愿努力修炼了。 他以前就对她不差,拿她当修侣后,更是有求必应,但凡她说到的事情,哪怕只是随口一提,他便都能够为她办到。 更柔软的大床也好,能低温储藏食物的法器袋也罢,甚至于这个传送阵…… 这些都是她从前随口提过的,毕竟她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偶尔也会怀念现代有的一些东西,不时也会和他聊起,可他居然都能给她搞出类似的替代品。 还有杀妖兽,他明明毫不期待她在修炼一事上有所造诣,却依然选择陪伴她,只因为她想。 他似乎,会不自觉去满足她所有的愿望。 苏夜痕不懂她在顾虑什么,轻蔑道:“你还信不过我?此阵法不会有危险。” 对于他这一惯不屑的表情,乔黎不由弯眉一笑:“我当然相信你。” 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他是她唯一唯一全心相信的人了。 第138章 苏夜痕神色微怔片刻,才想起一事,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的石梯而去:“随我来。” 乔黎连忙跟上,二人走过一段石梯,来到了另外一个地方。 这儿的位置很高,有种来到天台的感觉,而这天台之上,也有一处圆形净水池,只不过它的面积很小,只比寻常井口大上一圈。 这一块地方平坦,最惹眼的是池水中央升起的水柱,而那水柱上的悬浮之物,乔黎也识得,乃是三枚形状不同的水灵珠碎片。 它们呈淡蓝色的晶状物,堪堪悬浮于水柱的上空,这一幕画面有点像现代的喷泉,还挺漂亮的。 “这也是净水池,但因天灵韵浓郁,而被称为灵池,水灵珠乃上古神物,本不宜置于荒洲,所以便放置在这里养着了。” 苏夜痕说着,抬袖一挥,搁置于池对岸的一个锦囊便飞了过来,他将之递给乔黎:“这是百株聚灵草,你每日取一株,百日便能将这水灵珠凝聚。” 乔黎懵懵地拿过这个法器袋,还未问出口,苏夜痕便先行说了:“凝聚水灵珠没什么难的,和你平日里凝空境差不多,甚至更简单,另外凝聚这种上古水系神物,会有助于你修炼。” 乔黎其实能非常明显地感受到这些灵珠碎片里,有极为浓郁的水灵韵,顿时眼睛一亮:“那我能不能……” 苏夜痕何尝不知道她的小心思,打断道:“至纯的水系灵韵并非你目前的修为所能吸收的,不要妄动其内灵韵。” 这就让乔黎有些不明白了:“可我是水系修士,对于水灵韵的吸收不是本能吗?” 苏夜痕:“你可还记得苍山寒冰谷修炼时的情形?” 乔黎眸色疑惑:“还记得,怎么了……” 她话刚说完,忽然想起来,当时入寒冰谷越往里走,灵韵越浓郁,而随着灵韵的浓郁,她全身都发疼,那滋味是不太好受。 苏夜痕:“上古水系神物所蕴藏的水灵韵,比寒冰谷最深处的冰灵韵还要浓郁千百万倍,你才二重天修为,贸然动它必会冲破你的容鼎,叫你内丹破碎,一朝不慎,还有可能瞬息间就魂飞魄散。” 乔黎:“……这么严重的吗?” 苏夜痕侧头看向她:“不然你以为,你们河洛为何没法拿它提升战力?若人人都能借水灵珠碎片修炼,邺海,河洛都不至于灭国,沧澜也不至于那般依赖苍山寒冰谷……” 第192章 改变 乔黎想了想,这……好像也是。 如果真能用来修炼,河洛国主为什么不送进修士营地,反而藏置于水系宝库当守护神器? 而且她也知道,修炼并不容易,便是吸收灵韵这样简单的事情,也讲究浓郁程度的匹配,太低浓郁的灵韵,收效甚微,过浓则会遭到反噬,叫人痛不欲生。 因此在一些门派中,大多如冰雨阁般,将灵地按灵韵浓郁程度层层划分,供不同等级的弟子修炼。 苏夜痕瞧了眼一脸懵懂的乔黎,担心她趁他不在乱碰,索性又抬袖一挥,一道淡紫光罩朝着那三枚碎片而去,将之无形盖住。 之前不让她靠近水灵珠碎片,也正是因为如此,如今他修为恢复了五成,这才刚好能将这些危险的强灵韵封印住。 “这些灵韵我封印住了,你凝聚它们便可,不要乱动其他,记住了?” 乔黎觉得苏夜痕这不放心的样子,还真有点像对待小孩子。 她有些无奈:“我又不是听不懂人话,你干嘛担心成这样?” 苏夜痕斜睨她一眼,语气稍微有点恨铁不成钢:“还不是因为你……” 他们如今所在的位置正是紫云山山巅,上空是深蓝色的幕布夜空,有漫天星辰璀璨,而乔黎身后,则是一轮浑圆的月亮,皎洁而明亮。 微凉的夜风吹着乔黎柔软的头发,她脸上带笑,眼眸含着潋滟水波如汇了碎星,本就白皙似玉的肌肤,此刻也如同镀了层朦朦月辉。 容颜倾世,裙裳如仙,只一眼,便足以令这夜的星辉月华均失颜色。 “……” 苏夜痕眸色微暗,那个未曾吐出的“蠢”字被他生生咽了下去,干脆别过脸,不再多言。 乔黎眼眸轻垂,脸上有压不住的温柔笑意:“我感觉,你好像变了不少……” 苏夜痕又疑惑地看向她:“怎么了?” 乔黎却笑着没再说话了。 回想起以前,这人成天顶着一张狂拽不羁脸,看不起任何人,开口闭口不是蠢货就是废物,从没说过什么好话。 但现在,她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听到这样的话了,即便他带她去杀妖兽,偶尔也会看到她犯错或是表现脆弱,但他却什么都没说,顶多,也就露出些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细细回想,原来她所说的每一个字,他其实都听进去了,并且也都做到了。 …… 回到原来的漂亮洞内,苏夜痕驻足道:“妖雨季要到了,这段时间妖兽力量会倍增,就不带你去杀妖兽了。” 这个乔黎也听桑乐妍说过,大概再过个十来日,荒洲地界就会下雨,而这雨一下就是三四个月,这段时间内,生长于妖兽森林里的邪兽会妖力倍增,故而这种荒洲雨季被人称之为妖雨季。 每到这个时候,那些在妖兽森林里杀妖历练的雷系修士大多会暂停历练,等妖雨季过去再重新深入妖兽森林。 乔黎明白了他的意思:“所以我这段时间留在这里凝聚水灵珠就行了?” 苏夜痕轻轻颔首:“这段时间就不陪你了。” 乔黎闻此言,多少有点点难过。 虽然知道这人在紫云山通天台闭关修炼,但她不能靠近那地方,而且他这一闭关就是半个月乃至一个月,搞得他们即便成为修侣,住在一起了,也是聚少离多。 苏夜痕没再多言,纵感受到她那点失落的情绪,也仍是选择转身离开。 他向来理智,不会不明白眼下更重要的是什么。 自灵丹尽碎再凝合,他的修为也大打折扣,他必须尽快恢复这所有的修为。 甚至,从前以为能傲视一切的九重天修为,也不再能满足他了。这段时间里,他发现九重天并非修士修炼的顶点,在九重天以上,还有一个境界,乃是上境,也称之为九重天上,若破此境,便能飞升成神,不仅修为无边,也能与天地同寿。 在这三洲,他的敌人实在是太多了,雷璆勾结圣尊府的漏网之鱼尚在蠢蠢欲动,烈炎和沧澜如今也有联手对付他的意思。 如今的紫云谷看似安稳,实则强敌环伺,四面楚歌。 他需要这样强大,也唯有足够强大,才能不重蹈过往覆辙,真正保护好她。 苏夜痕很快便回到了阵台,抬袖间,夜空中紫光乍现,石台中间风速剧烈,刮起无数沙石。 他一头墨发也被这强风给吹拂了起来,他于强风和紫电闪烁中闭眼,灵境内亦是这般空旷独绝的场景。 灰沉沉的天空被数道紫电击碎,无数雷石往后翻滚,一袭紫袍的男人立于山巅之最,感受着无边境界里的山崩地裂,也一遍遍承受着,被这天雷之力撕碎摧毁的万般苦痛…… …… 乔黎目送苏夜痕离开后,又回到床上躺了会儿,这毛茸茸的毯子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的,摸起来手感极好。 而且有着紫云花作床垫,她一睡上去,便能感受到明显的凹陷,往旁边滚了滚,就如同滚在棉花上,不是一般的舒服。 乔黎躺着就不太想动了,就这么躺了小会后,她忽然听到了什么声音。 是那种“砰砰砰”撞柜子的声音。 她微微皱眉,又从软软的床榻上坐了起来,细细聆听。 没多久就感觉到这石洞卧房内还有别的生物。 乔黎顺着听觉与感知下床,走到了某个石柜边,抬手将其掰开。 随即映入眼帘的是一只木笼子,笼子里关着一只萌萌哒的兔子,那兔子瞪着大眼睛,耸动着鼻子,正撞着木笼栏杆,见石门被打开,还停住动作,耸着鼻子盯着乔黎。 一人一兔大眼瞪小眼半晌,乔黎才出声:“是你呀……” 说完她不禁迷惑,苏夜痕怎么将这只灵兔给抓来了? 是担心她一个人无聊,所以特意抓个小伙伴来陪她吗? 她将笼子打开,抱着兔子将它放在了地上,小兔子贼机灵,落地后就往外逃窜,但没过多久又跑了回来,两只后脚蹲在地上,眼巴巴地望着乔黎。 乔黎想了下,这紫云山乃是悬浮在天上的,这兔子又不会飞,大抵跑不回去。 便问:“你想回去?” 第193章 筹谋 灵兔耸动着鼻子,点了点头。 乔黎于是说:“那你跟我来。” 一人一兔出了山洞,走上了山洞口的金色传送阵台。 但让乔黎万万没想到的是,她是传送到了紫云谷铁索桥边,但旁边的小兔子却不见了。 她不明所以地传送了回去,低头望向地上的兔子,而那只黑眼睛的小白兔也一脸懵逼地望着她。 第139章 对此,乔黎:“……” 这传送石台怎么回事,卡bug了吗?怎么人都能传送,兔子不能? 她索性弯腰将地上的小兔子抱了起来,抚摸着它柔软细腻的毛发道:“你等等,我抱你过去。” 可等她眨眼回到下边时,手中依然空空如也,再回去一看,小兔子四肢都趴在石台上,显然是从她手上掉下去的。 乔黎不信邪,又尝试了几番,结果依然是屡试屡败,到最后那兔子露出一副怂兮兮的表情,都不肯让她抱了。 僵持半晌,兔子上前用爪子扒拉了两下乔黎的裙子,乔黎挑了挑眉,跟着它走去。 待来到石崖边,兔子用爪子指了指下面,然后眼巴巴地看向乔黎。 乔黎顺着兔爪的方向看了眼,那下面云雾一片,不知道得多高。 这兔子什么意思,让她抱着它飞下去吗? “这我就没办法了,你不会飞,我也不会。”乔黎无奈地说。 这话落下后,兔子一双耳朵瞬间就耷拉了下来,显得异常失落。 这一幕莫名萌到乔黎,她弯眉一笑,又将它给抱了起来:“那你就和我住一起吧,放心吧,不会亏待你的。” 说着,她又摸了把兔毛。 讲真,也不知道这兔子什么品种的,身上的毛竟然比布偶猫的毛还要顺滑好摸。 既然如此,多个这么聪明的小灵宠,她也是不介意的,毕竟撸兔子也是种快乐。 …… 荒洲之地辽阔,环绕着其余两洲,被划分为南、北、东三境,除却东境紫云谷,在北境之内,还有一人据地为王,那便是雷璆。 雷璆山匪出身,靠四处掠夺灵地以及拼杀妖兽历练,得以修成七重天。 这在卧虎藏龙的荒洲本不是个很高的修为,但此人足智多谋,善用人心,比起苏夜痕的居高自傲,他则谦逊和低调得多。 在苏夜痕漫无目的地游荡三洲时,他几乎拉拢了整个荒洲的中高阶雷修,人数高达几千,其中五重天以上的高阶修士,也有将近八百人,其营地战力,堪比一整个烈炎国。 正所谓一山不容二虎,这些年雷璆的目的,便是夺得东境紫云谷这块宝地。紫云谷位置近天,又是朝云国灵地旧址,此地不仅能借天灵韵修行,还藏了不少奇珍异宝,他早就觊觎久矣。 可这百年,他纵然兵力十足,也没有把握拿下紫云谷,最大的理由倒不是玄夜阁的那些修士,而是苏夜痕的修为实在是太过高深莫测。 修为越往上越难,跨度也越大,九重天和七重天看似只隔两个等级,却相差了千里万里,加上紫云谷地势险要,结界重重,并非能强攻所能拿下。 是以,他才犹豫踌躇了这么些年,就等一个合适的时机。 “王上,眼下就是最好的时机……”幽暗冷森的大殿内,一名大胡子雷修对着那高座上的男人道。 这话落后,旁边又有一个矮个雷修站出来附和:“是啊,王上,若想夺下紫云谷这块修行宝地,咱们不能再等了。” “那地方雷灵韵浓郁,修行速度远比我们杀妖兽来得快,倘若叫玄夜阁的那些人再修炼个几年,便是区区几十人也能将我等尽数歼灭啊……” 大胡子雷修点着头,又说:“那些消息千真万确,那苏魔头先是被五百名各系修士围剿重伤,又在河洛亡国时,从赫连雄手中夺走了水灵珠碎片与河洛公主。” “这也就罢了,他还嚣张到跑去招惹沧澜,如今闭谷不出,只怕是修为尽失,不敢露面罢了……” 高座上的男人揉着太阳穴,默默听着,许久才道:“就算他身受重伤,不复昔日光耀,那紫云谷周围结界重重,又怎是我等可以轻易破除的?” 这话一出口,的确是难倒了众人,纵然他们如今实力能与之对抗又如何? 倘若那苏魔头就当个缩头乌龟呆在紫云谷上,他们又能耐他何? 雷璆放下手,靠在座椅上闭上了眼睛:“都退下吧,此事还得从长计议。” 大胡子雷修有些失落,正想说什么,又听上头之人道:“我既受你们一声王上,自然得配得上这位置,不能拿弟兄们的性命开玩笑。” 其余修士闻此言,脸上皆露出了敬畏又感激的神情,很快便有人站出来说:“胡八才,你也莫要心急,王上悲悯咱们,又不比那好恶嗜杀的苏魔头,怎会如此草率出兵……” “就是啊,王上得我们大家伙儿这么多人拥戴,可不该像那苏魔头般莽撞行事。” 待众人皆退下后,雷璆才从高座上缓缓起身,他来到窗台边,望向窗外的大漠荒林。 一拿双刀的暗卫忽然从房梁落地,站到了雷璆近旁。 雷璆也未回身,手指着那片大漠道:“瞧瞧这地儿荒凉的,若是能拿下紫云谷给弟兄们修炼,那咱们复兴雷洲的大计,只怕也指日可待……” 双刀暗卫垂首道:“主子,属下认为胡八才今日所言极是,如今正是那苏魔头虚弱之时,时不我待,若叫那苏魔头恢复了修为,届时攻下紫云谷只怕就更难了……” 雷璆抬手打断了他,不答反问:“事情可都办妥了?” 双刀暗卫不知道主子所言的是哪一件,只好一一回禀: “关于苏魔头的那些流言蜚语已经全散布出去了,他名声响亮,又一惯游荡于三洲,如今只要有雷系修士犯残杀之案,罪名一般都会顺利落到他头上,甚至都不需要我们过分煽风点火。” “至于前往紫云谷的那两名暗探,一名已经回来了,说是紫云谷石山底下的阵法乃是金圣国的阵法高人贺磴所布,只要找到此人,那我们攻入紫云谷便能两面夹击,事半功倍。” 雷缪“哦”了一声,回头问:“那此人可还活着?” 第194章 危机 “这尚且不知,但据属下所了解,那苏魔头虽生性嗜杀,却也不会杀对他有用之人,是个记恩的。” “那便遣人去找,便是翻遍金圣,也找寻到此人。”他说着,还有些好笑:“你说他聪明狡诈吧,又总干些蠢事,这样的人不杀,不是等于将自身把柄流放外界吗?” “还有那个河洛公主,呵,他不惜冒险相救,如今倒还玩起了金屋藏娇……” 雷璆玩味地抹着胡茬,别人他不了解,但苏夜痕他知道,此人孤傲自大,最不屑于投机取巧的修炼之道。 再且他的修为已经登顶,必不会是需要炉鼎之人,所以这便不难猜到,他是瞧上了这个女人的美色…… 而这一点,让雷璆感到非常好奇。 究竟是怎样的倾城之色,能让那位也得以沦陷? 毕竟他从前寻了无数绝色妖姬作为暗探遣送至嵢国,想办法让他们混进嵢国王宫,再借嵢国君主之手送给苏夜痕,可他将暗探挑出来杀了也就罢了,其余的那些个艳丽姝色也一个没碰。 雷璆想着,又对双刀暗卫道:“据我所闻,荒洲紫云谷也乃超凡脱俗之地,不宜低阶修士或凡人生存,他养着这么个麻烦女人必不可能完全与世隔绝,此行你亲自去,就算带不回人,去探探风声也行……” “是。” 待暗卫告退后,雷璆的眼神愈发贪婪了起来。会有一日,紫云谷乃至紫云谷里的一切珍宝都是他的,当然这也包括,那个名动三洲的第一美人…… …… 住上这紫云山石洞之后的日子,对乔黎来说和之前没什么区别。 若说有,那大抵是居住环境更好了一些,毕竟那毛茸茸的柔软大床睡得是真的舒服,在净水池里沐浴也真的很爽,那水温天然宜人,感觉就跟泡露天温泉一样。 她闲暇的时候,甚至会在池子上摆置个浮木板,然后在上面放点美食美酒,小日子过得不要太惬意。 而且这座石山足够空旷,很多地方都能diy,比如石洞卧室旁边的一个小石洞就被她改造成了一个迷你小房间,小白也就是那只通智识的灵兔非常喜欢,于是她就多了只兔子邻居。 还有另外一处空旷石台被她改造成了专门的烧烤摊,下面放个流火珠,用来炙烤美食简直太方便了。 乔黎住在这里什么都好,唯一担心地就是自己变得懒惰,就这么死于安乐。 所以她除了在上面打坐修炼凝水灵珠以外,还是会下去放放风的,当然紫云谷没什么好呆的,她大部分时间还是走过铁索桥去山脚找桑乐妍。 桑乐妍每次见到她都会说一大箩筐话,这让乔黎的独居生活一点儿也不孤单。 这日她没和桑乐妍去打猎,因为要给灵兔补充食物,他们打算前往那个村镇附近,那儿有木系修士种田种地,能用灵石换些瓜果蔬菜。 “你们怎么还没双修呀,这都过去多久了!”桑乐妍逢见面必问这事,乔黎也已经佛了,不仅对于桑乐妍的八卦佛了,也对苏夜痕不找她双修这事佛了。 “应该是他真的不行吧。”乔黎非常淡定地回答。 第140章 但桑乐妍却跳脚了:“虽然他也对你很好吧,但这不是让你守活寡吗?这你都能忍?!” 乔黎皱了眉:“为什么不能忍?” 桑乐妍又是一番丰富表情,最后道:“我看你就是太单纯未经人事,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凡人夫妻尚且会因为这方面不合离婚,更何况修士!” 这话乔黎并不是很同意:“据我所知,修为越高,对这些凡俗欲望越小,这其实也没什么的……” 桑乐妍本就是个急性子,闻此言直接急了:“这样下去你们的关系不可能长久的!你知道修侣为什么叫修侣吗?就是因为要双修呀!不双修当什么修侣……” 乔黎见桑乐妍这跳脚的样子有些想笑,这便轻笑了起来:“难道不是修士结成伴侣所以叫修侣吗?” 桑乐妍:“……” 见乔黎这无动于衷的样子,非常恨铁不成钢摆手:“哎呀我不跟你说了,我是好心为你的终身幸福着想,怕你对一个不行的男人爱得深沉,既然你听不进去,那就算了。” 两人抵达村镇后,去附近的庄户那里买了些蔬菜及瓜果,当然这一过程乔黎并没有露面。 并且知道要出远门,她还特意用换颜露换了颜,靠近人多的地方,还用随身戴的笔墨在脸上乱点了几个丑陋的痣。 自苏夜痕让她搬到紫云山上住,她就猜到了外面有人在寻找她下落,阎凛也好,沧澜的人也罢,那都是她的敌人,必然不能识破,不然即便侥幸得救,也是在给苏夜痕徒增不必要的麻烦。 这方面,桑乐妍也是相当配合的,不论是杀妖兽卖灵石也好,还是买些日常吃的蔬菜瓜果,但凡要与人打交道的事情,基本上都是她代劳。 虽然桑乐妍偶尔也会问起乔黎的身份,但她人单纯,乔黎谎称自己是河洛叶氏富商之女,因战乱流落于此,有死对头烈炎官兵在追捕她,这些桑乐妍也全信了。 毕竟水系女子大多貌美,又不单是她河洛公主拥有美貌,倒也没有什么说不通。 得益于桑乐妍,乔黎这段时间即便出门,也并未直接接触过任何外人。 这次乔黎依然远远等待着,可好巧不巧的,看见了两个陌生男人也朝这边而来,并且还在有意无意地打量她。 乔黎本想躲,但转念一想,躲藏太刻意,便索性站定不动。 等那二人从她身边走过,她还从低阶法器袋里掏出一小盒糕点假意推销:“二位瞧瞧这桑果糕么?今日新鲜做的。” 路人,而且是有要事的路人,势必最讨厌推销的。 果不其然这两个哥们瞬间冷着脸走开,还极为嫌弃的摆了摆手:“不要,走开。” 第195章 捉拿 目送他们走远后,乔黎脸上的笑意渐渐落了下来,也清楚地听见了他们的对话: “长那么一般,还是个卖点心的,怎么可能会是,你是找人找傻了吧!” “可她是水系修士,等级还低,这荒洲水系修士可少见……” “你没感觉到吗?她乃是二重天水系修士,那位是一重天,水系修炼困难,就算修炼升级,也不可能这么快,还有,这乃荒洲,哪里有供水系修士修炼的地儿,不可能!” “那你说,她长这么一般,又怎么会在荒洲?确定不是换了颜?”“还能为什么,被那些雷系修士拐来的呗,水系女子滋味不错,前几日你不也见着了几个,关在笼子里在那街头叫卖来着……” 两人越走越远,后面的两句话因为距离远,乔黎没太听清,等人彻底消失在视线外,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背后惊出了些冷汗。 所以,这是有人装作普通修士混进紫云谷附近的村镇来找她了? 幸亏她勤于修炼到了二重天,出门也有所防备,不然今日指定得栽。 桑乐妍欢欢快快地跑来时,见乔黎脸色难看,脸上的笑意也跟着落了下来:“阿黎你怎么了?” 说完她瞧了眼乔黎身后,望着田埂上那走远的人,她愤然道:“是他们欺负你了?!” 乔黎微微摇头:“不是,我怀疑他们是我仇家派来的人。” 桑乐妍又确认了一眼,笃定到:“可他们并非火系修士,而是雷系。” 乔黎问:“你能看出他们的修为?” 桑乐妍:“这不能,但他们看面相显然是雷系修士,还有你看那位手里拿的刀,那是杀妖兽才会用得上的武器,除了雷系修士,其余修士不会以杀妖兽修炼。” 这乔黎就不懂了,不是阎凛的人?还是说,阎凛买通了这荒洲的雷系修士?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 乔黎想着,严肃地对桑乐妍道:“以后我不能随便和你出远门了,买卖东西可能需要你帮忙跑跑腿,你若是想来找我玩,上山便可。” 其实这些事情,苏夜痕告诉她是可以吩咐陆隐的,但她总觉得自己有手有脚不想麻烦人,这才习惯和桑乐妍亲自出来。 至于之后……也不能麻烦陆隐,苏夜痕往日出门多半是陆隐随行,认识苏夜痕的人多认识陆隐,如果他这种高阶雷修去买这些凡俗玩意也等于是露出蛛丝马迹。 见桑乐妍一脸懵逼的样子,乔黎又道:“如果我需要你帮忙,我会付给你灵石,希望你不要觉得麻烦……” 听到这话,桑乐妍顿时怒了:“我们认识多久了,你这见什么外!我只是在想那你以后是不是不能陪我到处逛悠了……” 乔黎点头:“应该是不能了。” 说完她警惕地朝那个方向看了眼:“天色不早了,我们再去猎些食物,早些回去吧。” …… 太阳落山之后,林子里的金灿光芒逐渐黯淡了下来。 待乔黎与桑乐妍的身影消失在林间小道时,陆隐悄悄从枝叶中现出了身形。 他用灵识扫过周围,确认她们所走之道并无妖兽之后,眨眼便飞身到了远处的田埂上。 见那两名雷系修士还未走远,他眸色微寒,直接抬手,霎时便飞出两道形似铁链的电光,生生将那两人拽了个措不及防。 那两名修士虽是雷系修士,但修为并不高,堪堪才三重天,陆隐位列高阶修士行列,于他们而言自是碾压。 望着地上被紫电光束捆得结结实实的两个男人,陆隐冷声问:“谁派你们来的?” 这二人先前走得好好的,这会突然被人用法术捆住摔在地上,一个个暴跳如雷: “什么谁派我们来的,我们招谁惹谁了??!” “我说你这人是不是有病,我们兄弟俩不过路过此地……” 陆隐也不在意,一手抓起一个人,面无表情道:“既然如此,那回紫云谷问话。” …… 乔黎回到紫云山上后,先是将那袋胡萝卜给了灵兔,然后回到床上呆坐了一会,好半天才想起来将脸上的假面撕扯掉。 她拿过明晰度极高的琉璃镜,望向镜中自己的容颜。 记得桑乐妍说,水系是唯一一个修为越高,容貌越出挑的系别,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话导致的心理作用,自突破二重天后,她的确感觉皮肤更细腻了。 瓷白如玉,容颜胜雪,这换作任何人,大概都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情,可她现在是半点都高兴不起来。 在这样的乱世,这张脸妥妥的就是个祸害,亡国了不说,外面至今都还有人在打探她的下落。 乔黎眼睫垂了垂,今日所遇之事虽安然躲过,可多少也有些影响心情。 本来修炼是为了能变得更强大,希望以后能保护自己。 结果等级升高后战斗力不见得加多少,容貌还更出挑了…… “……” 她难道,这辈子都要避世不见人吗? 微叹了口气,乔黎起身从衣柜里翻出一件裙裳,朝着后面的净水池而去。 这紫云山虽说也是石山,却与下边的石谷不太一样,比起石谷的荒凉和辽阔,这上面的石山,则更像仙境。 可能因为太高了,四处都浮着白雾,偶尔起风时,还有散碎的紫云花随云雾飘来。 乔黎挥了下袖子,伴随着云雾散开,一片波光粼粼的干净池子便映入了眼帘。 这池子里的水蕴藏着天灵韵,永远都能保持清澈干净,不论什么泥土沙尘落进去,都能自动被净化。 不仅如此,浸在里面的感觉还格外舒服,便是这样随意泡一泡,比现代的高级spa还要令人心情舒缓。 她一般心情不好,就会来这池子里呆会儿。 正解着衣服,旁边冒出一颗毛绒绒的脑袋,乔黎顿时就笑了:“沐浴更衣呢,别偷看。” 灵兔能听懂人话,听到乔黎的这话,又麻溜跑走了。 相处了这么些天,这只小灵兔与她也不见外了,非但不怕她,偶尔还会往她跟前凑,像是也喜欢她的美貌,时不时的,就睁着一双炯炯有神的黑眼睛盯着她发呆。 收拾完这一切,乔黎又去了灵池那边凝聚水灵珠,如今没去杀妖兽修炼,凝聚这水灵珠便成了她的日常工作。 第141章 有时候早上晨光熹微出门,傍晚踏着夕阳回来,还时常有种自己在上班的错觉。 好在这并不是什么困难的工作,她需要做的,就是消耗聚灵草用法术凝聚,大概耗时不到半天,还能像凝空境一样稳固修为。 第196章 魂灭 关于以水灵珠凝魂这件事,她好奇地问过闵怀,闵怀说上古神物皆有逆天之能,就像木灵珠碎片能让草木返生,将荒地化为凡地一样,水灵珠也能让破碎的魂魄重新凝合在一起。 为什么是水灵珠而不是碎片,则是因为那魂魄破散得太厉害,需要更为强大的水系灵韵才能得以回天…… 这些具体的操作乔黎完全不懂,但听闵怀和陆隐都这样说,便也多少有些期待。 她也希望能尽自己的绵薄之力,为苏夜痕做一些事情…… …… 两日后,苏夜痕一出关,便见陆隐和另外一名雷系修士双双等在了通天台外。 陆隐立刻回禀道:“主上,属下抓住两名可疑之人,他们徘徊于那村镇附近,似乎在找什么人,属下怀疑,他们是雷璆的人。” 苏夜痕闻此言,倒也不意外:“可审过了?” 陆隐低头:“审过了,可他们抵死不承认。” 苏夜痕没说什么,又看向了另外一名雷修,他见状也忙上前道:“……主上,聚魂灯最后的魂丝,将要散了……” 他说这话的声音很低,说完也不太敢抬头。 陆隐闻此言,也是惊讶:“这……怎么会散?!” 那名雷修也是无奈:“魂魄乃是脆弱之体,先前那魂魄本就散碎,如今又以聚魂灯强留了百年有余,这时日渐久……自然会散。” 陆隐闻言,眼底略有些惊恐地看向主上,像是对百年前的事情心有余悸,害怕他再发疯一样。 可苏夜痕脸上却没有什么表情,黑眸如潭,唯余冷漠:“聚魂灯是法器,不是神器,还没这个本事将区区散魂永久保留。” 他说着看向一脸惶恐的陆隐,语气显得很轻蔑:“你以为,你与闵怀串通说辞,当真能瞒过我?” 陆隐听不太懂主上这话,当初想要凝魂的不是他吗? 若不是他发了疯的要将这三洲毁于一旦,他又怎会与闵怀以此为由百般奉劝…… 他眉头微皱,不甚明白地低了头:“神器皆有还魂之效,水灵珠倘若来不及凝聚,用其碎片也可一试,主上……” 苏夜痕却打断了他的话:“不必了,都退下吧。” 见两人略显慌张惶惑的表情,他又道:“仅一缕魂丝再无凝聚还原的可能,纵以神器强行凝聚,也不过是借强灵韵塑造一个全新的魂罢了,没有意义。” 此话落后,陆隐不禁顿住。 原来,主上他早就知道了,这么多年来,大抵也只是懒得戳破他们罢了…… 想着,他不禁抬头,看向他那张略显冷淡的面容。 他与另外一名修士对望一眼,许久才道:“属下告退。” 待那二人的身影消失,苏夜痕回到乔黎所呆的山洞看了眼,见人不在,他才垂下眼睫,飞身朝着下方的石谷而去。 他的身影如风,很快便穿过藤蔓隧洞,落到了那座冰棺前。 上次来时,他就能明显感觉到那聚魂灯的光芒变小,如今再看,不出意外又暗淡了些,只剩星萤几点,将灭未灭。 目光掠过那聚魂灯,又落到了那散发着寒气的棺材上,透过寒冰表面,能大略看清里头尸身的容颜。 里头女子睡颜静谧,睫毛染上寒霜,嘴唇亦白得与肤色无异,只因肉身新换,那容貌倒与记忆中的人有些出入。 苏夜痕怔忡地看着,感受着那最后一缕魂丝的散去,不知怎的,竟想到了乔黎的那句话: “你妹妹能有你这样厉害的哥哥,一定很幸福吧,你甘愿为她做这么多事情,想必……也和她的关系也很要好了?” 对此,他不禁失笑,那些往事一经回想,都是些不太愉快的记忆,过去的那些年里,他其实从没有对他那个废物妹妹好过,几乎每次见面,都少不了给她几顿鞭子。 他以最冷漠最严厉的方式对待她,逼她思进取,教她努力修炼,可她明明生为最弱水系,却整日只知道偷奸耍滑,吃喝玩乐。 纵在云泽那样的适宜修行的灵地,也无半分的上进心,那么多年,竟连最起码自保的能力都没混到。 到最后,还以不想受他约束为由,逃离了他十几年。 这样一个不知死活的废物,会惨死他乡也真叫人毫不意外。苏夜痕想着,不知怎么的忽然有些愤怒,索性抬手,一道带有灵力的风朝着聚魂灯飞去。 下一瞬,魂灯破碎,里头最后的半缕魂丝霎时间化作无数光絮四散飞出…… 每一片光絮都映着一个画面,那些散碎的画面和声音如回光返照般,竟在这短暂的瞬间鲜活了起来。 那些画面里,有紫衣少女走在树林里的情景,她表情愤怒,眼神却委屈,狠狠地踢了一下脚下的石头子:“好好说话不行吗?干嘛那么凶,我怎么会有这样的哥哥……” 有她犯了错,被无情鞭打的情形,纵挨了狠狠的几鞭子,也倔强不服:“你打死我好了!到时候大家就又会说你是真的不祥,连自己的亲妹妹也克死了!” 还有他烧了她那些鲜亮的衣裙,她难得眼含委屈的模样:“我是女孩子!我凭什么不能穿这样的衣裳,从小到大,我有一件像样的裙子吗?” 一帧帧,一幕幕,但凡与他有关,就势必是横眉冷对,两看相厌。 直到最后她遍体鳞伤,几欲魂飞魄散,才声音低低地喊了声“哥哥”,随之便是大口大口地吐血,因伤得太重,身死魂也散。 谁也不知道,她当时虚弱带哭腔的声音,是真的知错了,还仅仅只是伤疼了…… “……” 魂灯灭后,所有的星萤都逐渐湮灭,不多时,洞中便陷入了无尽的黑暗。 苏夜痕于黑暗中静立良久,最后没什么表情地拂袖离开。 待行至洞口,他吩咐一旁的雷系修士:“将里头的尸体烧了,这洞也填了。” 两名守洞的修士闻此言,脸上皆是惊讶。 这禁地主上时时刻刻让人守着,至今已有百年有余,所有人都认为,那里头的女尸于主上而言至关重要,如今说烧就烧了? 而且烧了也就罢了,连这洞都要填了?? 他们二人不由对视一眼,愣是没想明白主上究竟是个什么脑回路,好大一会才弱弱地应了声“是”。 第197章 安慰 苏夜痕从这里离开后,便飞去了另外一处背光的阴暗山洞,从这里进去,乃是一处幽暗的刑牢。 石砖墙壁上点着盏盏幽蓝烛火,沿着烛火往里走,一处被鲜血浸染的牢笼赫然入目。 这牢笼往日是空置的,而此时却用铁链吊了两个人,他们身上被淡紫色的雷链束着,浑身上下皆是严刑拷打落下的伤痕,可他们即便狼狈至此,也死咬着牙,宁死不招。 陆隐见主上进来,连忙上前:“主上,属下连惊雷鞭也动用了,可他们还是半个字也不肯说,属下担心再打下去……” 话还未说完,苏夜痕就忽然抬手,伴随着掌心的紫光亮起,那吊起的两人均被隔空提了起来。 下一瞬,他们的胸口便被一股强大的灵力撕开,连带着里头的内丹也被震碎。 剧烈且极端的疼痛让他们头颅微仰,额头青筋瞬间浮起,布满血丝的双眼几乎要滴出血来。 苏夜痕就这样捏碎了他们的内丹,却并不杀他们,只让他们在地上如同蛆虫一样扭曲。 他冷漠且凉薄地看着,沉默半晌才道:“给点回灵丹养着,叫他们慢点死。” 陆隐全没想到主上直接下这样的死手,略有些疑惑:“内丹尽碎,这些人必是死路一条,倘若在他们死前还未审出,那该如何?” 苏夜痕对此却不以为然,眼帘微垂,长睫遮住了眸底的冷色:“死,就死了吧。” 荒洲的散修无人敢与玄夜阁作对,既然嘴巴这么严实,那必然是雷璆的人无疑了。 至于雷璆派此二人来的目的……不想也知道,没什么必要继续审问了。 陆隐望着主上浑身冷鹜的背影,也不敢再多言,目送人出去后才吩咐身边的雷修道:“去取些回灵丹过来。” …… 苏夜痕这次闭关本就不太顺利,出关接二连三遇到的又都是些糟心事,以至于整个人都心情烦躁。 他也未再管其他,直接飞身回了紫云山。 刚落地时,天上不巧下起了雨,雨水滴滴答答落下,那只原本在外面晒太阳的兔子也不知道是被这雨惊动,还是被他给惊动,这会麻溜起身,拔腿就跑不见了踪迹。 苏夜痕不由顿足,轻扫了眼这洞口周围。 这里原是一处清冷的荒洞,而今不知不觉间,却是花开遍地。 第142章 除了不时吹来的紫云花团,还有些不知名的花朵,五彩缤纷的,皆被栽种在花盆里,高低错落地摆放了不少,让这本就浮着白雾的石洞看起来更像仙境了。 苏夜痕不喜欢花,也极讨厌下雨天,但此刻望着这片雨雾花簇,竟破天荒地,觉得有些赏心悦目。 他没多站,顾自入了洞内,而乔黎这会刚沐浴更衣从后边的洞口进来,手中正抱着一叠衣物。 她见到苏夜痕,显得有些惊讶:“你这次怎么这么快就出关了?这不是才十二天吗?” 苏夜痕回想起这次闭关遇到的状况,只是看着她,没有说话。 他像是将寒凉的雨气带了进来,让这洞内原本温馨的气氛莫名冷沉。 乔黎见人脸色冷淡,有些不明所以,脸上的笑意也落了些下来:“怎……怎么了?” 苏夜痕却别开了目光,往前几步走到床榻上躺靠而下,声音懒懒的:“过来。” 乔黎将衣服叠好后,不明所以地走了过去:“对了,你出关了正好,我刚好有个事情想要和你说……” 苏夜痕在人来到面前后,揽着她的腰顺手一捞,下一瞬乔黎便落在了他的怀里。 这还不说,还埋首下来,在她脖颈旁的发间轻吸了一口气。 乔黎:“……”你吸猫呢? 不过自从笃定他有隐疾之后,她也没什么心理负担了,他要亲要抱要吸都随他去,反正他也不行。 对于旁边男人的亲密动作,她甚至都不觉得羞赧,只安安静静地靠在他的肩头,将前之前遇到的事情娓娓道来: “前两天我和桑乐妍去了趟那边的村镇,碰到了两个人,他们似乎在打听我的下落,我原本以为他们是烈炎的人,但桑乐妍却说他们是雷系修士……” 说着她头颅微抬,看向苏夜痕。 苏夜痕手抚着她的头发,声音略有不悦:“不是说了不要跑远?” 乔黎微微皱眉:“我换过容了……” 苏夜痕目光微沉:“你不需要知道他们是谁,你只需记得,除了玄夜阁的人,任何人都不要轻信。” 乔黎点了点头,想到自己去哪都得躲躲藏藏,心情莫名有些失落:“好。” 这时候正是下午,但因天气阴沉,四周显得有些黑沉,乔黎这轻轻的一声应答落下后,洞内陷入了沉默,唯剩外头雨声哗然。 苏夜痕本就不甚愉悦,唯有看见她才能得到些舒缓,可此刻她也心情郁郁,情绪里满是淡淡的失落。 对此,他不禁迷惑,她又为什么不高兴?不喜欢这里? “……” 荒洲是众所皆知的荒寂,她素来喜欢漂亮鲜亮的东西,这里于她而言,的确多少有些空旷寂寥…… 苏夜痕垂着眼睫,思及此,本就不太好看的脸色更冷了。 乔黎许久没听见人说话,仰头一瞥,不看还好,一看顿时就被这人脸色吓了一跳。 说起来,她刚才就觉得这人有些不对劲了。 往日他出关看见她,不是戏谑就是调侃,心情即便不是非常高兴也该是平和愉悦的。 唯独今日,他一进来便是浑身冷鹜,甚至连眼神都带着锐利。 “你怎么了?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乔黎犹豫许久,终究还是问出了声。 苏夜痕本来在出神,垂眸轻扫了她一眼。 彼时的乔黎正安安静静地躺靠在他的臂弯里,长发垂散,一双美眸水波清澈,却带着些许疑惑。 大抵是意识到自己的脸色吓到她了,苏夜痕这才收敛了些。 他一惯不喜欢过多解释,也未说什么,只顺了她的头发,然后将人按在了自己的怀里,紧紧抱住。 她头发上有种独特的发香,淡淡的,有点似花香香,丝丝入鼻时,格外令人安心舒适。 第198章 同情 苏夜痕原只是想抱抱她,但闻着这惑人的香气,忍不住埋下头吻了吻她的发丝,这还不够,又用手指撩开她的头发,在她的脖子和锁骨上亲了亲。 乔黎本来还很淡定,但这下没法淡定了:“……” 耳畔是男人略显沉郁的呼吸,脖子上擦过柔凉的唇瓣,被他触碰之处,无不掀起一层鸡皮疙瘩。 洞外下着雨,即便有结界罩着,雨水漫不进来,乔黎也还是感受到了空气中的潮湿。 她微皱着眉,轻轻闭了下眼,忍不住地轻推了下他的肩膀。 这人要是不行,能不能别这样乱撩,她受不了的…… 乔黎脸色早已绯红,等禁锢终于松开,她麻溜卷着被子滚向了床榻的另外一头,然后拿被子捂住脸。 苏夜痕则被她这副缩头乌龟的样子逗笑。 他微敞着衣领,即便容色略显狼狈,也不忘嘲笑她为先:“你又害什么羞?” 乔黎无力吐槽,只觉得都是成年人了,他这种行径只撩不负责任的行径简直可耻。 他是修为高自制力好,可她修为又不高,再这样下去她人要没了…… 不知道平息了多久,乔黎才想起来自己还没吃晚饭,麻溜在另一边下床,然后从柜子里拿了盒糕点。 那个小村镇也有这些糕点卖,这是她让桑乐妍给她代购的,味道有点像她在现代吃的绿豆糕,但比绿豆糕软,入口即化,清甜间还带点薄荷的气息。 她很喜欢这种糕点的味道,便囤了好几盒,有时候懒得弄吃的,就直接拿它解馋了。 苏夜痕靠在床头边,眼神懒懒地看着她。 看着她讲究地将糕点摆放在白瓷盘上,又从柜子里拿出上回的那个小酒坛子,然后将酒倒在了漂亮的琉璃酒盏里。 这些对于他而言,都是些没意思的事情,他既没有食物欲求,也对这些漂亮的瓷器不感兴趣。 但此刻看着她这样精心布置,竟莫名的,觉得有意思。“这酒度数太高,我之前不太敢喝,兑了些水又放了几日……”乔黎说着看向苏夜痕:“你不吃东西的话,要喝点小酒吗?” 话才说完,却发现他的目光落在盘子里的糕点上,不由转了话音:“或者吃些甜点?” 她会这么问纯粹只是习惯,也根本不指望他会同她一起品尝。 所以惯例地问完后,她便不抱期待了。 可没想到的是,苏夜痕这回却是眉头微微一动,破天荒地微点了一下头。 乔黎多少是有点震惊的,连忙将这盘糕点端到了他的面前:“你喜欢这个?” 说着,她还贴心地捻起一块,伺候大爷似的,贤惠地递到了他唇边。 如此之殷勤,苏夜痕倒也没有拂她好意,浅尝了一块。 乔黎从没见过苏夜痕吃东西,此刻望着这违和的一幕,心情激动得像是老母亲看见亲儿子治好了厌食症,连忙问道:“好吃吗?” 苏夜痕却是皱了皱眉头,嫌弃地说:“难吃。” “……”爱吃不吃。 这夜苏夜痕没有要走的意思,一直躺在她那张柔软的床榻上。 对于这个,乔黎倒没有从前那么不自在了,之前在下边小木屋住的时候,这人也时不时也会陪她过夜。 最初几次,她的心情都有些忐忑,可每当她以为要发生点什么的时候,最后都是无事发生,次数多了,她也就佛了。 对于这一点,乔黎最初还感慨,高阶修士的自制力是真好。 但后来经过分析觉得,他应该……是真的不行。 她知道他强大,却又总隐隐感觉,他并非表面看上去的那样强大,似乎强大只是只是他的外壳,在这外壳之下,还有着不为人知的一面。 就像他之前偶尔陷入梦魇时,也会紧紧地抱住她,需要她,遇到险境穷途末路时,眼底也会有某种悲哀流露。 上辈子她看过很多心理学读物,其中有本书就提到过,表面看起来越是自负,内心实际上越是自卑,而苏夜痕看起来简直自负到了极点。 乔黎回想与这人初相识时的情形,那会他看起来冷漠且神秘,时不时满嘴骚话,天天扬言要睡她,却又无动于衷。 如果按照这个理论解释,那他当时应该都是在虚张声势,以掩盖自己其实不行的缺憾? 苏夜痕本来没什么情绪地坐着,偶然往旁边一瞥,只见乔黎正趴在床上,手撑着下颚,一双水眸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那眼神温柔极了,几乎是……满眼同情泛滥成灾。 对此,他眉头微皱:“……你怎么了?” 乔黎思绪被这突然的声音打断,忙别开目光摇了摇头:“没、没什么。” 这话可不能说,不然实属戳人痛点,打击人自尊心了不是? 见人仍然表情迷惑地盯着自己,乔黎索性往过挪了挪,将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语气低柔:“不管怎么样,我都会喜欢你的。” 苏夜痕:“?” 乔黎说着,还将手搁在了他的掌心:“我们像现在这样,就已经很好了……” 苏夜痕表情愈发复杂:“……?” 第143章 他觉得她非常不对劲,不论是看他的眼神,还是倚靠的动作,都温柔得……诡异? 手没忍住挑起她的下颚,疑问道:“你又在想些什么?” 乔黎面色无辜:“没有啊,只是见你今天似乎有些不高兴,所以想安慰安慰你。” 此时夜色幽深,床顶的洞口有皎洁的月光照进,形成洞口大小的光束,光束中有横进洞内的枯枝,上头镶着无数团紫云花。 淡紫色的细碎花团不时飘洒而下,看起来格外唯美浪漫。 乔黎靠在苏夜痕的肩头,伸手去接这如棉花般的紫云花,感慨道:“这结界也是真神奇,雨落不进来,紫云花却可以……” 苏夜痕没应她这打岔的话,静默须臾,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不太确定地问:“你想双修?” 第199章 三天 乔黎接花的动作一僵:“?” 她心思这么明显吗? “你应该知道,双修于修炼有用,但效用不大。” 乔黎不太懂这人的脑回路:“??” 哦,他以为她为了修炼所以想和他双修? 还有,他这么直白的说出来是几个意思?告诉她效用不大,所以放弃念想? “……” 根本猜不透这男人的心思,而且如今盖着被子纯聊天,还聊起这个,气氛怪尴尬的。 乔黎脸色不太自然,脑子也不怎么转了,完全不敢看他:“那就不……” 不料这话却被苏夜痕打断:“可以。” 乔黎一脸懵逼地抬头,刚好对上苏夜痕那略带古怪的笑颜,他唇角微勾,一向冷漠的脸上,竟少有的流露了些温柔: “没想过你会有这种需要,如果你真想要的话,也可以,来吧。” 说完还眼神懒懒地看着她,颇有几分“我躺好了,你快来扒”的勾引意味。 乔黎脸色不禁又红了:“什么叫我想……” 这男人究竟是个什么脑回路,怎么三言两语尽把她往沟里带?苏夜痕被她这幅欲争无辞的样子逗笑,笑声很轻,吐出的气息沉缓而暧昧,带着某种勾人的意味。 他靠坐的位置正是床榻中央,头顶的月光落了一半在他的身上,将他本就俊美的容颜映得愈发妖孽,微挑的剑眉斜飞入鬓,含笑的幽深眼眸,亦带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蛊惑。 目光再往下,则是他先前被扯开了些的衣领,锁骨下的线条清晰可见,不难猜到,如果全部扒光,一定是完美且诱人的八块腹肌。 “……”摊牌了,是挺想的。 乔黎表情努力淡定:“……那你能行吗?” 她发誓她这话绝对是摸着良心地关切询问,态度非常认真诚恳,并且不带半分挑衅意味。 可苏夜痕好像不这么想,他先是皱了眉头,而后慵懒随意的眼神变得锐利,紧接着乔黎就由靠坐在他旁边,变成了深陷在柔软的床榻里。 亏得这床够软,不然就这么迅速地被撂倒,指定得伤着腰。 她仰头看向上方,洞顶月光衬着枯枝,枯枝托着花簇,镶嵌于洞口,显得空绝而落寞,美不胜收。 可惜没等欣赏两秒景色,便有人挡住了全部视线,伴随着光线倏忽暗下,还有散落的发丝拂到了她的脸颊耳畔。 苏夜痕望着身下的娇柔美人,原本幽深冷沉的眸色逐渐染上晦暗,连带着声音也低哑了几分:“那不如就试试?” 衣衫被人用灵力直接震碎时,乔黎后知后觉地有些紧张,唇微启想说点什么,但很快又有强势的吻覆落下来,堵住了她所有的胆怯与不安:“唔……” 待被那浓烈的气息给彻底笼罩,她便就知道,这男人这回是来真的了…… “……” 他不是不行吗??! …… 冷灰色的山洞外雨声淅沥,住隔壁洞的小灵兔不知道听到了什么,竖着长长的耳朵跑了出来。 片刻后,又双爪捂住眼睛背过身,将耳朵重新耷拉了下来。 …… 荒洲的雨季一旦到来后,这雨便不会停,于是接下来的几日,便都是这样阴沉沉的天气。 乔黎再次醒来时,能清楚地看见洞外沉闷的乌云,以及结界上的雨花。 那雨滴打在结界上的模样,和打在玻璃上差不多,弧形的透明结界上,有无数雨滴汇聚滑落,汇聚,然后滑落…… 她眸色迷茫,长睫轻颤,脑子一片混混噩噩,像是三天三夜没睡觉一样。 不,不对,她好像……就是整整三天三夜没有睡觉。 因睡眠过久,脑子有些昏沉,导致记忆都是迟钝的,乔黎想了好一会,才想起来发生了什么。 那些断片的画面中,每一幕都极尽旖旎…… “……”救命,不能想,一经想起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要说她知道修士体质不能与凡人相提并论,那天晚上也完全做好了彻夜不眠的准备。 可谁知道,一直到第二天天亮,苏夜痕也没准许她睡觉,她累得睡着了,他还要变着法子将她弄醒,甚至还在她耳边阴恻恻地问:“这就废了?” 这还没什么,不就双修一天,她好歹是二重天修士,抗一抗也不在话下,反正躺平就行了。 可谁又知道,第二天她浑身是汗地去了趟净水池后,这狗男人也跟着下了水,之后就又…… 一直到第三天,她忍无可忍,狠狠咬上他的肩膀,大骂了句“你是忍了两百年吗”,这才勉为其难地被放过。 “……” 所以,她先前为什么要问出那几个字? 简直不作不死…… 也亏得他们两个都不是凡人,不然这样三日下来,就算他不人亡,她也得升天。 洞外尚且还下着雨,乔黎也不知道自己后来又睡了多久,看这阴沉沉的天气,也分不太清现在是上午还是下午。 她微吸一口气,手撑着柔软的床榻起身。 可不动还好,就这么轻轻一支腿,那些酸涩难言的异样感便迅速蔓延全身,以不舒适提醒她之前发生的一切。 “……”谁能告诉她,她堂堂一介修士怎么还会这样? 她微微侧头,刚好对上苏夜痕那同样困惑的目光。 乔黎自那三天后,又足足沉睡了两天两夜,这两天苏夜痕也没走,而是略显担忧地守了她整整两天。 要说最初之时,他念及往事还算温柔,之后就是难以遏制的失控和沦陷。 这后果,不止她,连他自己也未曾料想。 眼下见乔黎似乎连起身也费劲的样子,他表情复杂地伸手,将人轻轻抱了起来。 乔黎本来还没什么反应,直到被褥滑下浑身一凉,才红了脸色:“……!!?” 好家伙他衣冠整洁,却一件都不给她穿吗??? 第200章 朝夕 苏夜痕则不以为意地扫了她一眼,将被褥扯过盖在了她的身上:“害羞什么,你哪儿我都碰过。” “……”这人是怎么做到如此面不改色的!?? 只是苏夜痕这会却没有什么戏谑她的心思,满脑子都是她会不会有事,毕竟他一直以来就对男女之事没什么好印象,之前不碰她也是担心会让她受到伤害。 而如今,她不仅为此深睡了两天两夜,还似乎连动都不能动…… “你怎么会这样?”苏夜痕疑惑问道,声音虽冷淡,却温柔。 乔黎:“……”这话应该问我吗? 身上本就难受,如今还这么被人抱着,怪不适应的,索性将脸埋在他的胸口,不言不语。 苏夜痕想了想,直接将她的脑袋掰了起来,然后埋首贴上了她的唇。 这一动作把乔黎吓得不轻,以为他还想,可下一瞬,她感受到的不是深吻,而是灵力的渡送? 她红润着面色,羞赧的表情更怪异了:“……?” 这……她又不是受伤,还远没有要到用灵力治疗的程度吧…… 苏夜痕顾自给她渡了些灵力,又抱了她许久,确认她真的没什么事后,才将人给松开。 乔黎忙卷着被褥挪到了一边,伸手去拿放在旁边的一叠衣物。 她本来想穿个衣服,但后背那道目光就没从她身上离开过,搞得她一时间也不太好动手,虽然见是见过吧,但还是不习惯。 结果她这幅纠结的样子看在苏夜痕眼里,就以为她是连穿衣服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没说什么,直接上前接过了她的衣服,胡乱抖开:“先穿哪件?” 乔黎:“没事我自己来吧。” 苏夜痕直接把她被褥揭了。 乔黎:“……”很想骂人,真的。 望着这人冷淡着眉目,不苟言笑的禁欲模样,还真看不出这厮和之前那匹饿狼是同一个人。 穿好衣裳后,乔黎走到梳妆台旁拿起了一把玉梳,又将头发顺了顺。 也不知道是她发质好,还是这梳子神奇,她随便一梳,所有的头发便瞬间恢复柔顺漂亮。 第144章 苏夜痕坐在后面的床榻上,目光透过琉璃镜凝向那低眉顺眼的美人颜,忽然说:“你如果不喜欢这里的话,以后带你去别的地方玩。” 乔黎觉得这人的思维多少有点跳跃,茫然回头:“嗯?我没有不喜欢这里啊……” 可这人偏生很笃定似的:“你喜欢什么,我还能不知道。” 乔黎:“……我喜欢什么了?” 苏夜痕眉微扬,轻哧的语气显得有些不屑:“无非是些好看且废物的东西。” 乔黎:“……” 哦,不骂她废物,现在改骂她喜欢的东西废物了是吗? 她垂了垂眼睫,面不改色地回呛道:“你别忘了,我也喜欢你。” 苏夜痕微眯了眼睛,顿时站起了身。 乔黎连忙放下梳子拔腿就跑,见人步履渐近,还迅速凝了个水球扔过去。 苏夜痕也没躲,任水球打在身上,染湿了一片衣襟。 对此他不屑嘲讽:“……你就这点本事?” 乔黎笑着跑进雨中,听此言,又非常不服,抬袖间灵力涌动,瞬息间,周围落下的雨滴全都绕着她旋转了起来。 这雨滴单看很小,但倘若不断汇聚,也能形成一小段水流。 淡蓝色的袖摆于风中飞旋,无数水珠环绕着那单薄的身影,水流不断壮大。 苏夜痕眸色缱绻几抹温柔,待那段洪流击向自己,才漫不经心地将之击散,评价道:“还是太弱。” 乔黎:“……”这不比之前进步大多了??! 苏夜痕抬袖一挥,一道灵气将乔黎整个人圈了回来。 他一手揽着她的腰,一手挑起她的下颚,贴了贴她的唇以示安慰,然后说:“我闭关的地方,你去过吗?” 乔黎:“?”问这个干什么? “没去过……你之前不是说危险不让我去吗?” 苏夜痕:“走,带你去看看。” 他说着,又直接抱着人飞往更高处的石山。 雨幕中,两人如山风般往那通天台而去,最终落在了某处悬空石台上。 乔黎于是看到了一幅非常壮观且玄妙的景象。 广袤无垠的苍穹上流转着几片紫红色霞光,云雾聚散间,还隐有紫电闪烁。 站在山巅平视这一切,只觉得震撼,仿佛与天平齐。 乔黎将手搭在苏夜痕的肩膀上,回忆起闵怀的话,又问:“我听闵怀说,你修炼的方式与他们不一样,会很辛苦很痛苦是吗?” 苏夜痕闻言却只有不屑:“比起灵丹尽碎,这算什么。” 天际紫电凌空闪烁,无数紫云大团飘落,落到下方彻底散开,倒有点像淡紫色的花雨,隔着雨幕遥遥相望,看起来迷蒙又浪漫。 乔黎伸着手,接住一片散碎的紫云花,然后将其揉碎。 苏夜痕安安静静地看着她的动作,许久,忽然说:“你若喜欢这里的话,也可以自己过来。” 乔黎闻言有些懵,这人意思是他闭关修炼的时候,她也可以走过来玩?他难道是……怕她太想他了? “可是这里阵法重重,看起来还导电,我只怕不能随便进来吧?” 她说着,目光轻扫着下边的场景。 这一处也有不少悬浮之石,但与下边的紫云谷不同,这里的石头全都泛着淡紫色的光芒,如果细看,能看见其中有细微的电光闪烁。 而最中间的阵台上则浮着紫色电芒,雨滴落到半空就自动蒸发了,一看就不能乱碰,否则会被电成灰的那种。 苏夜痕顺了下乔黎的头发,语气没什么情绪:“他们不行,但你可以。” 这段时间,他担心她乱闯会被这些极其强大的紫电灵韵误伤,便将这整个紫云山也以灵力改造了一番。 如今的这地方依然能让其他人瞬间灰飞烟灭,却独独不会伤害她。 乔黎:“……”莫名受宠若惊是怎么回事。 “那意思是,以后你闭关的时候,我也可以过来?” 苏夜痕轻“嗯”一声。 乔黎望向男人如雕似琢的容颜,心脏莫名漏跳两拍:“那你就不怕我打扰到你?” 苏夜痕也偏过头,对上她那双潋滟眸子,唇角微勾:“你还没本事打扰到我。” 乔黎:“……”我就不该期待这直男能说出什么好听的情话来。 她默默收回目光,乱蹦跶的心脏也平静了。 第201章 愉快 围着紫云山逛了圈后,两人又回到了石洞内,这次苏夜痕没久陪她了,只撂下两句话:“还有些事,会离开紫云山一趟,回来了也直接闭关。” “你若想我了……”他说着,戏谑地勾了下唇:“可以去通天台那边找我。” 乔黎面无表情:“你放心,我不会想你的。” 来啊,相互伤害啊。 苏夜痕眸色微顿,然后说:“下次五天。” 乔黎脸颊染上红晕,回头瞪向他:“!?” 你妈的,凡间形容这事看次数,到你这里看天数了吗? 苏夜痕望着她这惊愕的小表情,直接笑出了声,笑得双肩发颤许久才收敛。 待他拂袖转身,看见洞口那只大眼睛灵兔,他不禁顿足:“对了这只兔子……你不是要烤了吃来着?怎么还养着……” 这话落下,乔黎还没来得及反应,那兔子顿时躲进洞里瑟瑟发抖了起来。 对此,乔黎:“……” 你伤害了它幼小的小心灵,你赔我乖兔子。 苏夜痕轻笑着,望着这片仙境般的乐土,心情从未有过的轻松和愉快,说不上来的感觉,但过去两百年都从未感受过。 他有些恋恋不舍,但思及倘若再耽搁下去,外边那些人估计都要以为紫云山这边出事了,便也没再多言,眨眼消失在了洞外。 乔黎自他走后又哄了大半天兔子,直到那只胆小的兔子不再发抖,她才折回洞内,往前几步趴倒在了床上。 虽然说苏夜痕给她渡了不少灵力,但也不妨碍她现在依旧双腿发软,而且不止腿,还有腰腹那些隐晦难言的酸涩之感。 刚刚强装镇定,完全是不想叫那狗男人旧事重提,嘲笑她不行。 现在人走了,她终于可以再躺会儿了。 乔黎侧身蜷缩在柔软的床榻上,眼睫颤颤,脑子不受控制的,浮现的全是那些需要打码的画面。 桑乐妍说得没错,雷系不愧是雷系,那电流般的感觉…… 她不禁捂了下脸,心情复杂:“……” …… 苏夜痕回到那处幽暗宫殿时,闵怀已经等候良久,见到主上,他还有些疑惑,主上不是说两日前出关么?怎么拖到了现在才缓缓现身…… 但他一惯不会多问,这会也只是垂首回禀道:“属下去荒洲东境大致探了一下,但识别妖兽的灵盘均未寻到九阶神兽,即便从一些杀妖雷修口中打听,也打听不到九阶妖兽的下落。” 一番话说完,幽暗的大殿宁静依旧,闵怀不明所以地抬头,刚好瞥见主上那幅走神的表情。 那座上之人垂着眼睫,唇角略微勾起,也不知道是在想什么事情,整个人看起来怪怪的,似乎不复往日冷淡了? 对此,闵怀:“……” 这已经不是主上第一次走神走得这般厉害了。 他也没说什么,自觉地将方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苏夜痕这才回神看向他,脸色收敛了些,回答道:“此事不急,你慢慢寻着就是了。” 闵怀古怪地瞥了眼主上:“是……不过还有一事,雷璆那边这段时间倒是安分,但属下派出去的探子回来说,他们的人在四处寻找贺磴的下落,属下担心他们这是筹谋已久,就等着破除阵法再攻上紫云谷。” 他说这话有些忐忑,但苏夜痕全程没什么反应,末了还冷笑一声:“若是找到贺磴就能轻易破开紫云谷山脚石阵,你觉得我当初又为什么要放他走?” 闵怀顿时不解:“主上的意思是?” 苏夜痕:“金系修士是擅长布阵不错,但若布下死阵,便是贺磴亲自过来,也断然不能破开,况且那十三门阵法的位置……” 闵怀闻言略感惊讶:“……莫非主上早已将那阵门的位置换过了?” 苏夜痕不以为意地笑笑:“就那群蠢货,呵。” …… 自双修之后,乔黎进入空境里看了看。 本以为如苏夜痕所言,双修一事于修炼作用不大,但她的容鼎里的液体直接上升到了十分之一。 她对此感到非常惊奇,这是个什么概念?当初一重天的时候,她修炼到这个程度也需要在寒冰谷呆上十几天…… “……” 他说的没什么用,只怕是对他没什么用吧,毕竟如果等级够高分母够大,分子的增长再多,也显得收效甚微。 乔黎的确是狠狠震惊了一番,但也很快便就放弃了这个念头,这个世界的修炼法则最是忌讳投机取巧走捷径。 如果她指着这样修炼,只怕会在突破期卡得死死的,到时候,更令人痛苦。 第145章 所以接下来的数月,她还是会逼着自己下山,就算不能前往妖兽森林杀妖兽历练,也会在普通的树林里杀野兽和低阶妖兽练剑。 甚至不时,还会尝试借雨水之力对妖兽造成远范围法术攻击。 虽然目前力量很弱,还需以剑术辅佐,但练习练习,总归是有益无害的。 自上回遇见疑似敌人后,乔黎便没有再下山跑远了,这段时间和桑乐妍再见面,也基本上是桑乐妍上山来找她。 天连绵不断的下雨,桑乐妍出去打猎的次数也有所减少,不是在家呆着,就是上山在小木屋旁陪乔黎唠嗑。 她是个非常热闹的人,一个人说的话能顶十个,在知道乔黎经历过双修后,她能不顾乔黎的脸色和她叭叭一整天,简直就没有什么是她不敢说的。 “真的假的!?你们第一次是双修了三天三夜吗?怎么样?是不是很爽?” 乔黎回答完她就后悔了,她眼神凉凉地看向桑乐妍:“还不是因为你,你天天问天天问,让我怀疑,结果……” 桑乐妍噗嗤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然后你当着面和他说了吗?” 见乔黎脸色变冷,她又重新坐下:“诶诶诶你怎么这幅表情,你这是托我的福,我不天天问的话,就你们俩这慢热性子,得拖到什么时候……” “好了好了,我不说这个了,我告诉你点新鲜事情,最近不是妖雨季嘛……” “许多雷系修士都从外边回来了,那小村镇如今可热闹了,天天都跟赶集似的,不仅有稀奇古怪的玩意卖,还有歌女舞女表演节目,你想去看看吗?” 第202章 法术 乔黎已经许久没见过外人了,闻此言自然想,但她又担心以她的身份贸然露面会很危险,这便摇了摇头:“不了,我不是很喜欢热闹的地方。” 桑乐妍闻言脸色瞬间耷拉了下来:“那我一个人去多没意思。” 乔黎眉头微挑:“你不是有修侣吗?如今妖雨季,妖兽森林比以前危险多了,他应该不用去杀妖吧?” 桑乐妍叹息着摇头,眼睫垂下时,眼底有落寞的情绪:“他不喜欢这种热闹,才不会陪我不学无术地瞎玩,即便有时间,也只专注于研究术法修炼。” 二人又聊了些别的,晚上一起在小木屋外的棚子下烤了些吃的,鉴于桑乐妍能时不时去村镇买点东西,她们的食物其实还挺丰富的。 不仅有烤肉,还有烤素食,外加一些尝起来很不错的点心和美酒,虽不及永州郡那会吃得丰盛,但乔黎也很满足了。 而桑乐妍以前吃烤肉都不懂怎么放调料,自从有了乔黎这个小伙伴,各种妖兽的肉类都能被不同的调料搭配出花样来,比以前不知道香了多少倍,为此她便经常找乔黎一起聚餐。 黄昏时,乔黎望着那篝火上的烧烤架,忽然问:“阿妍,你会火系法术吗?不单单是生出火焰丢火球,而是利用火焰形成各种各样的招式,对敌人造成致命攻击……” 桑乐妍不明白她怎么突然问这个,先是点头,而后又显得有些犹豫:“会一点,但真正的法术是很难学的,得有人教并且常年练习。” “你别看我借些野灵地修炼到了三重天,那也仅仅只是力量强大,于真正的火系术法,我其实还没入门呢,要不然的话,我也不会一直用弓箭了……” 乔黎是知道这个的,修士等级其实只是基础,只能决定修习什么样的法术,等级越高,灵力越强大,能修习的法术也越多。 但所控制的元素力量越强大,并不代表就越厉害,真正想往战斗系方向走,将所拥有的力量发挥出来,还得不断修习法术,并配合实战大量练习。 她闲来无事时,不是没找过相关书籍去看,但结果发现不论书册上的图案画得如何花样百出,她都无法做到,也缺乏旗鼓相当的对手训练。 这东西也不是不可以自学,只是在没有专业引导的情况下,会非常耗时耗力,远比系统学习低效。 而在这个世界,不同系别的法术完全不一样,苏夜痕即便会一大堆,也没法教授给她,因为她属水系,和他们根本就不是一个路数的。 “怎么了阿黎,你想修习法术?”桑乐妍见人一直出神,好奇问道。 乔黎轻轻点了一下头:“你知道的,我也有敌人,我总觉得,像这样躲下去不是长远之计……” 桑乐妍知道她有敌人,而且是火系高阶修士,但对此,她也只觉得很无力:“可在荒洲这种地方,修炼就够难了,更别提法术了。” 乔黎似想到什么,忽然站起身,对坐着的桑乐妍道:“咱们不用武器,你拿火系术法攻击我试试?” 桑乐妍闻言吓得连忙摆手:“这不行,虽然我不精通法术攻击,但我等级比你高,而火焰的力量远也比水强大,你会被我伤到的……” 乔黎抬袖间,周围雨水都聚拢了过来:“没事,按五行相克,我还克你呢,试试。” 桑乐妍望着乔黎周身的环形水流,也略感惊讶,想到她已经是二重天,便也不再推辞,抬掌一挥便是一道月牙形的火刃。 火焰将空气及雨水都冲开,直奔乔黎而去,然而就在这火焰将乔黎的双眸映亮,即将冲击到她时,她眸色微凛,周身水流直接与之来个对冲。 霎时间,白雾四散,火刃消失,水流也蒸发。 桑乐妍本还怕伤到她惴惴不安,刚刚那火焰的速度也没有很快,但望着眼前这一幕,她也确实惊呆:“你会水系防御法术?” 乔黎却微微摇头:“只因水克火罢了,你如果是土系修士,这招就完全没用。” 桑乐妍被乔黎提起了兴致,她没想到她区区一介弱水系,还只有二重天,竟然能如此巧妙地化解她的火刃。 “刚刚我是怕伤到你,有所保留的,再来!”她说着,双手抬起,一左一右两道火刃迅速朝乔黎袭击而去。 能明显看出来,这次的速度要快得多。 乔黎却站定不动,浑然不惧,只等火刃冲向她时,抬袖一挥,一圈水流同时将两道火刃迅速冲熄。 桑乐妍不服了:“现在是雨天,你站在雨中都不用聚水就能控水……” 乔黎轻笑,旋即走到了棚子下:“那来这里试试。” 又是同样一个回合,但不论是火球还是火焰飞刃,都被乔黎抬袖间化解。 不过比起直接利用雨水,聚水出来再对冲火焰,的确要费力得多。 几个回合下来,两人都累得气喘吁吁,桑乐妍喘着气道:“阿黎你太厉害了,我不行了,不玩了……” 乔黎抬袖轻擦了下额头上的汗水:“不是我厉害,这应该就是相生相克的缘故,水虽弱,却完全能抵挡住火焰的攻击。” 说到这里,她不禁在想:“雨洲的三个水系国,邺海被嵢国所灭我也好理解,可你说河洛,怎么就会被烈炎所灭呢?” 水系就算攻击力弱,但对于火系法术的防御能力,那基本上完败任何一个系别,怎么就在短短一两日的时间灭得什么都不剩下呢? 桑乐妍听闻这话,却不是很同意:“河洛连灵地都没有了呀,大部分人都如同凡人,当然好拿下,在绝对的修士数量碾压面前,即便相克也全然无用。” “还有你别看我只会这种简单的丢火球火刃,真正厉害的火系修士才不会这样……” 桑乐妍说着,一下子报出一堆法术名称:“地火术,焚心咒,炽莲之焰,这些都是二重天就能修习的火系法术,随便哪一种,都杀伤力巨大。” 第203章 大劫 “三重天往上,还有地狱火,焚身之火……可多可杂了,而且每种术法还有一到九级的等级之分。” 她说完,还叹了口气:“只可惜,我也只知道些皮毛,根本没法发挥它们的威力。” 乔黎闻言,眼神又略微有些暗淡,也是了,桑乐妍本身也不是很擅长法术攻击的。 对上真正意义上的三重天火系战士,她只怕会被烧得连灰都不剩。 关于这些法术,她其实也有了解过:地火术,顾名思义,就是地涌之火,这对于不会飞的修士根本就是防不胜防…… 焚心咒是无数火圈,直接将人包起来烧的那种,至于炽莲之焰,则是火莲盛开,还能与火毒之术一起修行,威力也不容小觑。 最关键的是,这些还仅是火系二重天就可以修习的法术,而对于水系,二重天的那些法术即便学到了,也多为防御系,力量薄弱得等于无。 至于桑乐妍那丢火球,火刃,和她的水球有得一拼,纯粹是属于最没技术含量的。 像她的双手能当花洒一样,她的火焰也只常用于烧烤。 “……” 看来这还真是……两个菜鸡互啄呢。 也怪不得,苏夜痕每次听到她想学习法术,都是一脸懒散带笑的表情,即便不会过多嘲笑打击,也根本不抱有任何希望。 第146章 对于这些,不想还好,一经想起,乔黎就多少有些难过,吸收灵韵难,修炼难,就连学习法术,都是件难上加难的事情。 她觉得她上辈子对于学习,要是有现在的一小半努力,只怕早考上重点大学了…… …… 与此同时,紫云山通天台。 苏夜痕完全沉浸在自己的灵境里,灵境里的他正闭目悬浮着,周围是无数乱石之山,九天之上无数紫电布满,一道接着一道地击着这些石头。 他眼眸微抬,一圈紫电光波瞬间朝着四周飞袭而去,霎时间,周围所有的石山都化作粉齑纷飞,其中无数紫电灵韵皆朝着他汇聚而去。 他早就九重天很久了,如今只差这最后一点灵韵,却数次突破均以失败告终。 眼看着这次又即将突破上境,周围场景却忽然变幻了起来,时而闪过那凄冷山谷石洞的画面,时而又是拜阳王宫的金灿阳光与血流成河……总之皆是他素来最痛恨最厌恶的画面。 他眉头皱起,引来几道天雷将之逐一击碎,可就在这时,头顶上的滚滚乌云忽然紫电乍现,空茫中,传来了一个沧桑的声音: “大劫未破,如何飞升?若强行逆天而为,必遭其反噬成灰。” 这声音浑厚,像是从四面八方而来,重重叠叠,似真似幻。 境界中乃是修士隐秘之地,若非诞生幻境,不可能听到旁人的声音。 苏夜痕神色微凛,环看四周:“谁?” 然而那声音只模模糊糊地出现了这么一次,便再无音讯。 他之前闭关就隐约感到困难了,但他只当是突破期,没多留意,而今看来却好像是另有蹊跷。 若按灵韵的吸收程度,他直接借天雷引出的灵韵是大量的,不可能接数月都无法突破。 大劫? 什么大劫? 九重天往上的突破,竟还有天劫? 苏夜痕眼眸微眯,这连他也从未听说过。 三洲万万年的历史以来,最高就是九重天修为,无人突破过上境,便是如今云泽仙府修为最高的仙者,也离上境还差了远远一大截。 因此对于这种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事情,他也一时有些茫然…… 苏夜痕不信邪,眼睛一闭一睁之间,周围又是那片石山,他手微抬,无数雷声自苍穹横劈而下。 他忍着剧痛重复之前的动作,可待那些灵韵朝他汇集之时,眼前又陷入了黑暗,周围的画面更杂更乱了,无数痛苦的记忆碎片在他的灵境内交汇流涌,几乎什么都有…… 伴随这些画面而来的,还有无数声音,这些声音里充斥着愤怨,厌恶,痛苦,还有绝望,和梦魇之中的声音如出一辙。 “……” 灵丹明明早就凝合如初了,怎么还会如此? …… 半月后。 这日按道理是苏夜痕出关的日子,可乔黎等了一整天,一直到夜幕降临都没见人影。 她望着窗外的黄昏雨幕,忽然起身走到门边,拿起把骨伞。 这伞乃是神兽之骨打造,也是稀世罕见的宝贝法器,据说能抵挡各系攻击,但在乔黎这种低阶修士手里,就落魄成漂亮好看的普通雨伞了。 霞光缭绕的雨幕下,她着一袭蓝色绞纱裙裳,撑着伞面晶莹雪白的骨伞,沿着石台阶往更高处走去。 小灵兔本想跟来,但被乔黎温柔地劝回去了,毕竟苏夜痕所在的地方她没事,这兔子指不定会被劈成灰。 通天台的距离要说也不是很远,但等乔黎抵达时,天色彻底黑沉了下来。 她望了眼那头顶的紫光缭绕,往那如峡谷般的隧洞而去。 雨到了通天台这边就没有了,空气中唯有淡淡的紫雾,四周是还未褪去的橙红色云霞,各种颜色交织,宛如一幅空濛的艺术画作。 而那石制的高台上,则站了个男人,一袭紫衣,墨发在风中飘扬,在他之上是几道紫电天雷将灰沉沉的天空撕裂成碎,闪烁轰然的同时,又汇聚在一起,从九天之上如道光束般砸于通天台,落在男人的背脊上。 乔黎只是远远望着这一幕奇幻场景,不知怎么的,觉得心神微动。 她轻轻放下伞,又沿着石台阶往上走,周围是呼啸的风声,风卷起沙子石头,还有成团的紫云花,地上所有的东西都在往后移动,唯有乔黎迎着风往前走,直到风的阻力太大,她再也无法往前,才在一处石头边停了下来。 之前她也不是没有来过这里,但当时只是远远一见,并且那会苏夜痕也没有在修炼,而今亲临此处,见到这紫云山巅的旷世奇景,整个人四大皆空,唯有震撼。 她仰望着苏夜痕,瞳仁里倒映着他的背影,眼底眸色流转的,已不再是单纯的仰慕,而是钦佩。 第204章 死局 风吹着乔黎蓝色的裙摆和柔柔长发,紫云花团擦过的她的脸颊。 而她此时心中,唯有一个念头:她什么时候才能像这样强大。 强大到连数百道天雷齐落也浑然无畏,强大到能承受这世间极致的痛苦,飞跃到无人可以超脱的境地。 乔黎目色平静地看着这一幕,只觉得苏夜痕现在的样子,仿佛不是人,不是普通修士,而是……一位真正的神。 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苏夜痕感受到她的气息,从充满痛苦的灵境中抽神而出。 他睁开眼,转过身,与乔黎隔着偌大的石台遥遥相望。 良久,才出声:“怎么了,发什么呆?” 乔黎被他的声音拉回思绪,茫然地看向她。 苏夜痕没什么表情地走到她的面前,牵起她的手往下走。 可乔黎却死死扒着石头没动,直到苏夜痕回头,她才有些尴尬道:“这里的灵韵太过强烈,我手脚全麻了……”苏夜痕这才反应过来什么,拉过她的手,将人抱了起来,眼神瞥向她时,还不忘嘲笑:“我已为你布下一层凝界,阻隔了这些强灵韵对你的冲击,可你怎么……还是这么没用?” 乔黎:“……”但凡这狗东西不开口,她都能保留点仰慕之情。 苏夜痕这段时间的修炼其实并不顺利,甚至可以说是阻碍重重,但这些烦心事,他并不想带到乔黎身上。 他没再多言,抱着人飞身而起,却没有回原来的石洞,而是去到了另外一个地方。 这里乔黎之前也来过,是紫云山的边缘地带,有一大片净水池,层层叠叠,有点像梯田的布局,最大的那块水池旁边还种着一棵参天大树。 这棵树原也是枯树,但因枝头落满了紫云花,则像是开着满树紫花,枝影横斜间,淡紫色的飘絮飞散,还挺漂亮的,也正是因为她说这里漂亮,苏夜痕便在这里布了处结界,雨水也落不进来。 “怎么来这边了?”她说完话好半天没听见回应,扭头看向苏夜痕,只见人容色冷淡,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感觉这段时间,苏夜痕似乎对她更沉默了。 不仅闭关的时间变长,即便闭关出来,话也愈发少了,基本上都是她主动开口。 可她也不算是话多的人,他上次闭关出来,两人甚至都没怎么说话,而他只是与她双修了一晚上就离开,活像一个提起裤子不认人的大渣男。 说起双修这件事,也果然如桑乐妍所说,食髓知味,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有了第二次就会有无数次。 这种事情就像是新世界大门,一旦开启,就一发不可收拾…… 他们见面的时间其实并不多,因此基本上每次见面都会双修至少一晚上,搞得乔黎都莫名有种,这人是为了双修才出关的错觉。 如果不是他对她足够好,加之以前又足够冷静自持,她都要怀疑这人是不是拿她当玩宠了。 眼下见苏夜痕也没回答她的话,只顾自抱着她走下水池,乔黎又问:“你是有什么心事吗?修炼上的事情?还是什么别的……” 苏夜痕轻“嗯”了一声,简短回答:“突破期。” 乔黎没想到是这个原因,好奇道:“可你不是九重天修为了吗?还能再突破?” 苏夜痕神色淡然,解释道:“九重天往上,还有一个境界,称之为九重天上,简称上境。” 乔黎第一次听说,也不是很懂,被放下后,在水中转过身安慰道:“可是你的修为已经很厉害了,还需要再突破吗?” 雨雾蒙着月色,结界上的雨花与微波粼粼的池水相呼应,乔黎半截身子浸在水中,就这么转到了苏夜痕的面前,抬起那双潋滟水眸看向他。 苏夜痕心神微动,可下一瞬,又想起了灵境中听到的那些杂音。 这世间的一切于他而言皆无意义,他也并非贪慕过高的修为,他只是在害怕,害怕灵境中那萦绕于耳的诅咒灵验,害怕他敌不过天命,又会重蹈过往覆辙。 这些日子他闭关修炼,时不时就能听到那些心魔般的声音,它们告诉他,他乃是受尽诅咒之人,生而不祥,但凡他为之真正动感情的亲近之人,都难逃厄运。 第147章 他一向自负,原也不信任何天命之说,但那些心魔之声越来越频繁,每当他即将突破的时候都会出现,导致他一次又一次地失败…… 那些过往的痛苦画面里,原本只有他的母亲和妹妹,可到最后,竟扭曲成她的模样。 同样的系别,同样的血脉,同样的美貌倾城,无数次的心魔之声,这叫他怎么能不害怕? 他也是从未曾想过,纵再自以为是,在真正的弱点面前,一切都变得如此的脆弱不堪…… 而那句疑似来自雷神之魂的点醒声音,他起初还茫然,后来也大约猜到了。 她大概,是他突破上境需要渡的天劫吧。 各系修士飞升都需要渡劫,五重天以上的突破便会有小天劫,而七重天以上的突破则会遇到大天劫。 不同的人会面临不同的劫数,有些人的劫数容易,仅是一段痛苦的经历,熬一熬就能过去,而有些人的劫数困难些,可能会是某个无法放下的人。 而对于是人的劫数,自古破劫者,无不是取其性命,碎其魂魄。 “……” 是啊,只要她死了,死在了这花前月下,死在了他的温柔乡中,便绝不会再受到任何伤害了不是吗? “你怎么……又不说话了?”乔黎半沐在水中,微微仰头时,眸子里落了些星芒,我见犹怜的容颜美得惊心。 苏夜痕脸上没什么表情,一双黑眸也冷沉沉的,像是幽深不见底的潭水。 他没有理会她的茫然和疑惑,手从的她的后腰滑上背脊,最后落至了她的后颈处。 掌心亮起微芒,可就在那淡紫光芒僵持着是否要落下时,乔黎忽然伸出双臂,环抱住了他的脖子。 她将脑袋亲昵地依偎在他的心口,细软的头发蹭着他的衣襟,声音温柔得像撒娇:“难得见你一次,不要不高兴……” 苏夜痕眸色微怔,那掌心光芒又渐渐黯淡了下去。 她毫无保留地信任他,依赖他,想要杀她何其容易,可转念一想,如果这世间再无她了,那他渡劫飞升的意义又何在? 从头到尾,这都是一个死局,折磨的,大抵也只有他自己。 或许从一开始就错了,在他从洑水城带她出城前,回头看向她的那一瞬间,他其实就隐隐有了这样的预兆。 第205章 狗圈 苏夜痕眼睫微垂,望着怀里的美人,眼底有温柔而苦涩的笑意。 他什么也没有再多说,只是捧起她的脸颊,就这样吻了下去。 让这香甜揉碎在唇齿间,就这样与她在夜色下共沉沦,忘记这世间的一切痛苦。 她是罂粟,是毒,却也是他在这痛苦世上,唯一的解药…… 乔黎没想过他会直接这样,心中总觉得有些疑惑,但到底遭不住这人的美色诱惑,最后完全忘记了自己最初想问什么。 夜色幽深,天上满是落满雨水的结界,看不见云层,也看不见星月,唯有不知从哪来的朦薄暗光笼罩着这一池春色。 …… 乔黎二重天后,对睡眠的需求其实不大了,但也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这种事情后,她都非常困倦,那感觉和凡人犯困没什么两样。 这次被苏夜痕从池子里捞出来时,也依然如醉酒般靠在他的怀里。 其实除了第一次,之后每次醒来衣服都被穿好了——大概是次数多了,他连她那些繁缛复杂的衣裙都学会穿了。 思及这个细节,乔黎时常觉得恍惚,甚至无法将这个替她细腻穿衣的男人与他一惯的作风联系起来。 彼时,乔黎眼睫轻垂,迷迷糊糊地问:“苏夜痕,你说……我们会永远如此吗?” 苏夜痕走至洞口,闻此言脚步一顿,垂眸看向她。 暗淡光芒下,她瓷白如玉的脸颊上泛着微微的红,睫毛浓密纤长,朱唇红润饱满,似还余有未褪去的血色。 他没忍住抱紧了她,在她的额心落下一吻,前所未有地给了个肯定答复:“嗯。” 若真能永远如此,他便是废去尽数修为也甘之如饴。 …… 翌日清晨,乔黎转醒时,苏夜痕还没走,不仅没走,还将她抱在怀里,手在她的脖子上摸摸索索,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乔黎颤了两下眼睫,睁开眼,刚好对上苏夜痕那张略带笑意的脸。 对此,她不禁迷惑:“……?” 他往日不都会离开吗?怎么今日还貌似抱了她一整个晚上?而且他还在笑,他在笑什么? 苏夜痕不是爱笑的人,但他一旦露笑颜,就必然不是什么好事情,要么不屑嘲讽要么愉悦戏谑,很显然目前的情况看起来是后者。 想到这,乔黎瞬间就清醒了,随着感知的逐渐清晰,她明显感觉到脖子上冰冰凉凉的,似乎被套上了什么东西。 想起他刚刚在她脖子上摸索半天,乔黎也抬手摸上了自己的脖子。 不摸还好,一摸瞬间吓了一跳,这金属的质感……是项圈? 她试图低头去看,却因为位置死角,根本看不到什么。 苏夜痕脸上挂着笑,这会倒是贴心地拿了张琉璃镜过来,伸到了乔黎的面前:“好看吗?” 乔黎忙将镜子拿过来打量。 明晰的琉璃镜中是她熟悉的容颜,本是极为赏心悦目的脸蛋,但脖子上却戴了个……狗圈? 银月色的项圈,上面无一装饰,唯有一圈淡紫色的光点明灭闪烁,乍一看还真和狗圈没什么两样。 乔黎这没有起床气的人,愣是给这人折腾出了起床气,她一把坐起身,拿着镜子问:“这……什么?” 苏夜痕憋着笑说:“送你的,不喜欢?” 乔黎表情复杂地望着这个“狗圈”:“……” 虽然这东西色泽明亮,比普通银制品看起来高级,那忽明忽灭的紫色光点也告诉她这绝非凡物,但这戴在脖子上也太…… 简直了,什么直男审美??! 乔黎尝试扒拉了两下,却愣是死活扒拉不下来。 她起初还有些不明白这玩意怎么戴上去的,毕竟脑袋这么大,这项圈却刚好贴着脖子,但后来想想,这在玄幻世界也不稀奇。 “……帮我摘下来。”乔黎放下镜子,面无表情地说。 苏夜痕见乔黎这生无可恋的模样,一忍再忍,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 本来大清早的,脖子上多了个丑东西就够糟心的,这会见人笑得双肩发颤,乔黎气急之下,一拳头捶在了他的肩膀上:“你还笑!?快给我摘下来……” 苏夜痕笑得更肆意了,最后回答:“不。” 乔黎:“???” 她眼眸微睁,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这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过分了? 乔黎喜欢漂亮的东西,那么反之,对丑的就难以忍受,如果不是特殊情况,她是不会允许自己的容貌有任何瑕疵的。 加上现在被这人嘲笑半天,她整个人都不好了,索性往前一挪,趴在苏夜痕身上去咬他的锁骨。苏夜痕也不管她的动作,垂眼间仍是憋不住的笑,声音低沉而好听,只是说出口的话却不那么悦耳:“怎么,给你戴上这个,还真成狗了?” 乔黎:“……你才狗。” 她用膝盖踢了他一下:“摘不摘?” 苏夜痕低眸扫了一眼,脸上笑意微凝,眸色也暗了暗:“你往哪儿踢呢?” 乔黎正在气头上,闻言又是一膝盖,只是还没碰到他,苏夜痕便将人提溜了起来:“是你先招惹我的。” …… 三个时辰后,乔黎躺在床榻上,人快要没了,也快要被这狗男人给气死了。 她没再和这人硬钢,心情郁郁地抓着被子蜷缩着转过身,以背姿对着他,显然一副不想搭理他的样子。 苏夜痕懒散地靠在一边,手指搭在唇上,容色妖孽:“真生气了?” 乔黎闻言直接闭了眼。 我忍…… 可片刻后,又听身后之人说:“你这番模样,会叫你的修侣以为,刚刚没能伺候好你……” 乔黎攥紧了拳头,回眸怒目看向他。 苏夜痕这会却是没再笑了,伸手握住乔黎的手腕将人拉拽了过来。 见她挣扎,他又挑眉:“不摘了?” 第206章 宠溺 乔黎于是垂下眼睫不说话了。 苏夜痕将人搂在怀里,指腹在她脖子上的项圈轻轻划过,下一瞬,这项圈便逐渐透明,最后消失不见。 这项圈自然是法器,他自知立敌众多身份危险,自也时时担心她修为太低不能自保,便寻了几样高阶防御法器命人改制。 可谁知道他们改制数月,竟搞出了那样一个丑东西,他无奈之下,又亲自去了趟炼器室,将之改小了些,又与炼制神隐的材质相结合,这才造出了一个既可以防御,又可以隐匿的项圈。 其实如果时间足够,制出精美的项链或者手镯也不成问题,但他昨晚实在难安心,便索性就这样拿出来将就了。 第148章 乔黎见人没动,疑惑地摸了摸脖子,这会却什么都摸不到了,脖子上的异物感也消失不见:“你摘了吗?” 苏夜痕神色恢复如常冷淡:“隐匿了。” 乔黎:“?” 苏夜痕低头看向她,解释道:“这是高阶防御法器,能护你无恙,也能告诉我,你在哪里。” 乔黎先是一愣,而后才说:“……那你,怎么不早说?” 毕竟他往日总那么狗,搞得她以为这又是他心血来潮的恶作剧。 乔黎又伸手摸了摸脖子,琢磨着他方才的话,声音也温软了下来:“意思是,能定位?” “嗯,差不多如此。”苏夜痕说着,手摸上她柔软的头发:“荒洲没什么好玩的地方,那个小破镇你如果感兴趣,想去就去。” 那村镇聚集的皆是些低阶修士和凡人,他自然不觉得有什么稀奇,但她终究和他不一样,她喜欢各种没见过的东西,也更适合有烟火气的地方。 乔黎眸色微动,感动的同时,也有些疑惑。 他怎么知道她想去那个小村镇看看? 不知道为什么,她时不时的,总有种这人能看穿她的感觉,但却又不是那种直白的读心术…… 反而更像是,他能感受她的情绪,然后根据她的情绪推断她的想法。 “听到了吗?别整日跟个缩头乌龟似的。” “你才缩……”乔黎话说半道,却不好意思再说下去了,只微垂着眼睫道:“你倒也不用这样担心我,我又不蠢,就算出门我也会乔装的。” 苏夜痕眉微扬:“哦,是吗?你不蠢?” 乔黎:“……”我咬你脖子。 苏夜痕并不阻拦她的闹腾,手反而还抚上她的后脑,顺了顺她的头发,动作极致宠溺,只是那双眸子,却藏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怅惘: “待我恢复全部修为,就带你离开这里,你想去哪里都可以。” 当然,如果可以的话,如果……这天道不逆他而为的话。 乔黎咬了半天,这人都没什么反应,正想说什么闻此言又是一愣。 “……”这狗男人忽然温柔起来,还怪叫人不适应的。 她索性顺势靠在了他的肩头,抱住他的脖子,乖乖巧巧地应了声:“好。” …… 近日雨势渐收,眼看着妖雨季就要过去了,紫云谷山脚石山周围多了不少人。 淅淅沥沥的雨水浇洒在白花花的石头上,一群头戴斗笠,身着黑色披风的男人汇集于此。 他们站成两排,数双眼睛盯着石门前的黄袍男子,而那男子犹犹豫豫地望着那一排石门许久,最后转过身哭丧着脸道:“好汉们放过小人吧,这阵法小人真的破不开啊……” 见这些人皆冷眼望着他,他又哭道:“这设防护阵就好比凡间卖锁,你说我这一卖锁的,哪里能开别人的锁不是……” 雷璆手下的胡八才闻言,冷哼一声,上前就给了他狠狠一脚: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先前玉琼储君登临紫云谷,这石门阵法就是你给破开的,怎么,你是只为那些王侯贵族效力,瞧不起咱们这些粗人?!” 贺磴被人一脚踹趴在地上,瞬间鼻青脸肿,他绝望哭嚎道:“冤枉啊!上次那个阵法和这个阵法不一样呐!” “上次那个阵法是玄夜阁的人自己设的,雷系修士并不擅长布阵,自然好破解,可这次的阵法乃是我亲自设的,乃是死阵,除了玄夜阁的几位大人物,谁也破不开……” 说着,他哭得鼻涕横流,愈发凄惨:“你们抓我有何用?!你们就算让我死在这,我也弄不开这十三门石阵啊……” 胡八才脾气暴躁,闻言又狠狠地在他屁股上狠踹几脚:“若真破不开,老子就让你死在这!!” 其余随行雷修皆默不作声,许久才有一高个雷系修士上前拉住了胡八才:“你可轻点,他不过一重天修为,你可别真将人给踹死了!” 胡八才冷哼一声,挥了下手中的紫电雷锤:“真想叫他死,那就不是这么踹的了!” 另外一个矮个雷系修士昆蒙望着这一切,也是愁眉苦脸:“这都好几个月了,没想到,咱们却连区区石阵都破不开,这叫王上如何攻下紫云谷?” 有人附和:“是啊,都不说打不打得过,他们这群缩头乌龟躲在紫云谷石山里头,我们打都没法打……” 有人询问:“除了这石门,难道没有别的地儿通往紫云谷??” 胡八才回头望了一眼,愤愤回答:“当然不是没有!但你们可知道紫云谷有多高?!那高度,就算咱们有那个修为飞上去,恐怕也维持不了多久就会灵力耗尽,更况且还有结界……” “就是啊,他们躲在结界内,只怕不出几个回合就能将我们一堆人打下来。” 昆蒙摸着下巴若有所思:“看来这紫云谷的地势易守难攻,咱们还得从长计议,不能莽撞。” 他说着,问胡八才道:“对了,你上回派去那村镇的那几个人可有什么消息?” 胡八才闻言脸色更垮:“能有什么消息啊,那村镇也被玄夜阁的人把关了,能进出的也都是些低阶修士,那八个人全是三重天乃至三重天以下的雷系修士,咱们这么多人都搞不定紫云谷,难不成还能指望他们?!” 昆蒙:“当然不是指望他们,你忘了,你当时不是派他们去打听河洛公主的下落么?” 胡八才这才目色怔然地看向他,昆蒙接着道:“既然这苏魔头能金屋藏娇将人藏这么久,那么那个女人就必然对他很重要,我们只要捉了他的女人,再引他出谷,一切就都容易多了……” 第207章 合谋 这话落下后,周围雷系修士皆是一片哗然:“是啊!紫云谷易守难攻不错,但也仅仅只是那苏魔头在谷中,倘若能将他引诱至别处绞杀,再另派人手拿下紫云谷,岂不是容易得多?” 胡八才摸着大胡子思考着,末了冷哼一声:“你说得倒是轻巧!王上身边的双影亲自去那村镇蹲守也有十天半个月了,后来还不是无功而返?那女人被苏魔头藏得紧着呢,若能抓到她早抓到了……” 众人闻此言,又是一阵哀叹唏嘘:“唉,也是了。” 又破阵失败的一天,眼看着天色暗下,他们担心夜晚妖兽肆虐,便先行回了东境营地。 荒洲西境距离东境甚远,为了能顺利攻下紫云谷,雷璆命人在此处用法器设置了一处临时营地,带了几百名高阶雷系修士来此暗中筹谋已有数月。 此时幽暗的结界空间内,雷璆坐于主座,身前的桌上摆放着一张东境地图。 他手指在地图布面上缓缓划过,然后手扶着额头叹了一声:“啧,这地势还真是险峻呐……” 双影站在一旁,回禀道:“先前那村镇我还能去探两回,如今就连那村镇,都被派了几名高阶修士驻守,我们的人如果再去打探,只怕和那兄弟俩一样,直接来个有去无回。” 雷璆才想起那两人,问道:“他们还没回来?” 双影摇头:“没有,了无音讯,估摸着是被带去紫云谷了,那苏魔头手段最是残忍狠厉,只怕早已将他们粉身碎骨了吧。” 雷璆手指叩着桌板,又问:“胡八才埋伏在那村镇的探子呢?” 双影:“自那兄弟二人失踪后,他们还哪里敢妄动?这会自是老老实实守在村镇里头,前些日子只有一人传信回来说,他们蹲守了那么些天,从未见到过那河洛公主。” 雷璆垂了眼睫:“罢了,先等妖雨季过去罢,如今落雨不断,妖兽力量增强,若是战败,撤退都难。” 双影:“那主子的意思是等妖雨季过去就直接攻上紫云谷?” 雷璆揉了揉太阳穴,闭上了眼睛:“那不然还能如何?石阵若破不开,只能从其余结界强攻了……” “可那位置过高,只怕会没多少胜算……”双影犹豫的话还未说完,雷璆就摇头打断了他:“若单单是我们的人强攻紫云谷,自然人手不够,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他说着抬袖一拂,半空中落下两个光面,那上面逐渐有带光的信笺逐字落下。 双影望着两封信笺上的落款,略感惊讶:“是沧澜和烈炎的信笺?!”雷璆:“不错,此番我们不仅有几位圣尊府仙师相助,还有沧澜的隋功,烈炎的主君阎凛及赫连雄等人……” “我们来此驻扎营地时,便见到了好几位烈炎的高阶修士,于是我悄悄递了信给烈炎王宫,不料那烈炎的主君听闻我要进攻紫云谷,欣然应邀,不仅愿出兵力,连国主都打算亲自来此。” 说到这雷璆还有些好笑:“真不知那河洛公主是怎样的美人,竟叫那烈炎主君执着至此……” 双影有些疑惑:“可是沧澜的人先前不是不愿信我们么?” 雷璆:“他们起初是不信,但他们自水灵珠碎片被夺后,苍山灵气日渐枯竭,为夺回水灵珠碎片,也不得不与我们合作。” 第149章 “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如今圣尊府的仙师立誓取那苏魔头性命,我们计划夺紫云谷,烈炎主君要抢那河洛美人,沧澜想夺回水系神物,这次,那位纵然再嚣张,也该死到临头了……” 阴暗的结界空间内,雷璆低低笑着,想到不日之后,紫云谷那块宝地就会被据为己有,他的心情愈发愉悦了起来。 …… 数日后,乔黎又去小木屋边和桑乐妍小聚。 这日虽下着小雨,天色却一片澄明,不时还有太阳从云层中没出,雨幕和阳光笼罩着整片山林,倒也格外迷幻。 往日这种时候,以桑乐妍的性子,必然会大惊小怪地感慨一番,但今日,她却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什么都没有说。 乔黎觉得她今天有些不对劲,不止现在觉得,桑乐妍之前从树林中出来的时候,她就感觉到了。 她性子活泼热络,完全小孩心性,即便不高兴,也全写脸上了。 “你今天怎么了,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吗?”乔黎问道。 桑乐妍却摇了摇头,上前挽着她的胳膊,直接转移了话题:“不是说去村镇看看吗?看这天气,妖雨季当要结束了,你想看热闹的话得趁现在,以后可就看不到了……” 乔黎虽有疑惑,却也没有多问,从旁边的石桌上拿过剑,两人并肩朝下山而去。 路上桑乐妍的话也格外少,与以前的干什么都兴冲冲的模样截然不同。 乔黎还怪不适应的,索性试探地猜测道:“是和你修侣闹矛盾了?” 桑乐妍其实不想说这个,但见乔黎一脸温柔模样,又忍不住倾吐心事:“也不是闹矛盾,就感觉,他好像不那么喜欢我了……” 乔黎:“能说说吗?” 桑乐妍:“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大概就是他什么都不和我说吧,也从来不跟我商量任何事情,来荒洲的这三年,我几乎什么都听他的,也从来都没觉得有什么……” “但前两天,他带回来一块赤妖狐的皮毛,我难得喜欢,想用来做身衣裳,他却坚决要将它换成高阶灵石,我也知道赤妖狐是比银月狼还要罕见的妖兽,其皮毛是天然的防御法器,能卖不少的价钱,但我总觉得……” 她说着,连声音都有些哽咽:“我总觉得这么些年来,我也没问他要过什么。” 乔黎眼睫微垂,即便有些不忍,也还是直言:“虽然我与你的修侣没见过两面,但我以前就感觉,你对他太好了。” 关于这点,她之前不是没有提过,但她但凡说那人半个字不好,桑乐妍就跳脚反驳,搬出一堆他对她多好之类的话巴拉巴拉来堵她。 她想着自己既不了解吴砷,也说不过桑乐妍,便也识趣地没有再提及此事了。 桑乐妍闻此言,扭头看向乔黎:“我对他……很好吗?” 第208章 魂修 乔黎理智分析道:“你想想,如今在这三洲之地,是雷系修士备受歧视,很多地方都没有雷系修士的容身之处,就连在玉琼,雷系修士也保不准会受到性命威胁,所以,他是迫不得已才来的荒洲。” “而你一介火系之人,明明有那样多更好的去处,却甘愿陪他来这样荒凉贫瘠的地方,这还能不叫好吗?” 桑乐妍:“可因为我喜欢他呀,为喜欢的人付出不是……” 乔黎一针见血地打断:“那你不妨想想,他有为你付出过什么呢?” 桑乐妍一愣。 乔黎:“他的目标很明确,显然就是杀妖兽修炼,每日天不亮就出门,深夜来回来,即便在妖雨季,也是研究法术,只在闲暇时陪你,这么多个日日夜夜,你都在为他付出,而他却连一块兽皮都不愿给你,这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乔黎一口气说了一堆,桑乐妍听着,旋即黑眸瞪大,有泪水溢上眼眶,像是非常不敢置信,索性反问:“那你还不是一样吗?你是水系修士,在别处也并非……” “我国破家亡,有仇家追杀,迫不得已才躲来此处,我和你的情况有本质区别。” 桑乐妍仍然不相信这样的真相,辩驳道:“可你的修侣都没有多的时间陪你,还不是一修炼就是十天半个月不搭理你,吴砷至少每天都回来……”乔黎冷静地说:“你不要转移话题,我们就事论事,况且感情一事,往往都是当局者迷,我也许理不清我的感情,但我看你则能够看得分明。” “从我听你的描述来看,吴砷从头至尾都只拿你当个解闷伴侣,他不会和你说很多话,也不会太过关心你……” 桑乐妍气急了:“你胡说!才不是这样的!我晚归或者惹了什么事,他都会担心我,甚至还会因为担心我而训斥我,你根本就不了解他……” 乔黎:“……”好了,话题回到原点。 果然恋爱脑小姐妹劝不得。 伞檐雨水滴滴答答而落,乔黎沉默许久,才微叹一口气道:“阿妍,其实判断一个人是否真心待你很简单,你不要听他说什么,而要看他做什么,看他的出发点是为了你,还仅仅只是为他自己。” “我举个简单的例子,你喜欢这块赤妖狐皮,而他想拿去换灵石,如果他是为了以后能带你去更好的地方,让你的日子过得更好,那则能够证明他真心爱你,在意你……” 大抵是因为乔黎的语气平静和温柔,桑乐妍这会也由跳脚冷静了下来:“他是这么说的,可是……” 乔黎音色柔柔,叹息道:“可是他从来只是说说而已,还从不让你碰他存的那些灵石是吗?” 桑乐妍一时间心情复杂,缓了好一会又问:“那你呢?” “我什么?” 桑乐妍这会的态度平和了许多:“你和你修侣不也是这样?紫云谷那地方我虽没去过,却也不是没听过,那里比这山林还荒凉,都是石洞,气温还高,大概也只有高阶修士受得了,你为了他呆在那样的地方,他却极少有时间陪你。” 乔黎含糊解释:“他之前为了救我修为受损,如今需要恢复,可以理解。” 不过话题换回自己时,她其实也是茫然的,也有些看不太清苏夜痕与她的关系。 他对她足够好是没错,喜欢她也能看出来,可他却任何事情都不和她说,遇到问题了也不和她商量,大大小小的事情,他觉得没必要就会只字不提。 这些她原也想问,可后来想想,就她这个修为,就算他遇到了什么麻烦事,她又能帮上什么忙呢?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苏夜痕与她的相处模式,的确有点像大佬对待他的玩宠了…… “我也不知道。”乔黎沉默许久,忽然说。 桑乐妍看向她,只听她又道:“我私心想永远像这样下去,希望他能够一直喜欢我,直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烂,但我总隐隐觉得,这其实是不可能的。” 山风拂着乔黎柔软的发丝,她温软好听的嗓音在此时却异常平静: “人本性都是喜新厌旧,自私利己的,不会永远有人偏爱于你,尤其是在你缺乏主动权的时候。” 这话听起来有些悲观,桑乐妍不是很同意:“这是凡人,不是修士,修士若是结成伴侣的时间够久,到达一定境界,是会生死不弃的……” 乔黎微微挑眉,倒有些好奇:“嗯?修侣之间与凡人夫妻还有不同?” “当然有啦!”桑乐妍说到这点就莫名激动起来:“修士皆能凝境,也就是境界,如果两人心意相通,是可以彼此进入境界魂修的,而魂修的次数越多,两人的心意就会越互通,一直到不分彼此,死生与共。” 乔黎目色怔然地听着,心中微漾,竟有些神往:“还能这样?” 桑乐妍点头,继续科普道:“不过进入彼此的境界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这个必须要双方足够信任对方,并且皆没有异心,如果任何一方怀有小心思,不够真诚,两人就无法魂修成功。” “内丹世界,也就是修士的境界内,这对于修士而言是非常隐秘的地方,一旦被别有用心者破坏,是会直接魂飞魄散的。” 乔黎:“这么严重?” 桑乐妍点头:“所以每一位修士的内丹都如凡人的身体器官一样,会自我保护,它一旦识别到对方的心思不纯,就会发生强烈反应,让修士本人痛不欲生,导致魂修失败,魂魄也会受损。” 这些话多少有些抽象,乔黎听得云里雾里,一时间竟有些没懂:“彼此进入境界魂修?我进入我修侣的境界,和他进入我的境界,这二者有什么区别吗?” 桑乐妍:“没有什么区别,就好比双修时,你在上还是他在上一样,谁进入谁的境界,或者干脆二人的境界相融,这些都只是花样,就跟体位一样……” 桑乐妍面不改色地说着,乔黎却是脸色微红,她也不知道她们两个话题怎么就歪到这里了。 但对于这个魂修,她其实还挺好奇的:“魂修一定要彼此心意相通?那假如……” 第150章 想了想,随便举例道:“假如我喜欢他,对他真心且无防备,可他不那么喜欢我,那他能否进入我的境界内呢?” 第209章 命定 桑乐妍摇头:“并不能,我说了这是内丹的自我保护,你再喜欢他,对他再真心,你的内丹能识别对方的不真心,不会准许他随意闯入的,如果对方强行闯入,你们两个所要忍受的痛苦堪比内丹破碎。” “那如果我对他不真心,他对我真心呢?” 桑乐妍:“他的魂丝在进入你的境界就会直接被吞噬,他会魂飞魄散,而你,也将饱受内丹破碎之苦……” “不过这个也要看修为,如果修为低者强行进入修为高者的境界,是会魂飞魄散,但反之,只是会感到阻力和痛苦,真正的魂修成功,双方都该是极致愉悦的。” 乔黎这下算是全懂了,所谓魂修,是修侣之间更高端的双修方法,但此法虽好,却危险至极,尤其是对于修为低的那一方,不是能轻易尝试的东西。 毕竟人心难测,谁知道对方是否真心。 桑乐妍说着,脸色又莫名落寞:“魂修啊,是这世界上最好的验心石,是真情还是假意,是真心喜欢还是别有居心,魂修一下,用彼此的内丹检验一下就知道了,只是这事太过冒险,稍有不慎就会魂飞魄散,三洲有史以来敢去尝试的人并不多……” “而少数过分执念于真爱的痴念怨女……最后的下场无一例外,都是极为痛苦的死于魂修,以生命献祭爱情。” 乔黎侧头看向桑乐妍,捕捉到了她眼底的落寞:“那你和你的修侣没有魂修过?” 桑乐妍轻轻摇头:“我现在哪里敢啊,虽然我也很向往……” “若想尝试魂修一事,保险起见,两人得完完全全了解彼此,再相处起码得十年以上,如果十年心意都不曾变,则为大概率为真情,如此一来,风险就要小很多。” 乔黎若有所思地点头:“可凡人夫妻尚且有七年之痒,何况修士的十年,十年间有人飞升突破,有人游历四方,最后心意不变的,只怕很少吧……” 桑乐妍:“是不太多,但还是有的,而且你知道吗?云泽仙府里有一位仙师,他因修炼出错,意外与另外一位修士魂修了……” 说起这个,她满眼羡慕与神往:“那时他们才认识不足三年,还仅仅只是心悦彼此,从未表明过心意,两人甚至都还说不上了解,可偏就是魂修成功了。” “后来他们成功结成修侣,羡煞了不知道多少人,要知道,这可是三洲万万年来,唯一一对天命修侣。” 乔黎:“天命修侣?” 桑乐妍点头:“对,像这种彼此不了解,但却一次性魂修成功的,可不就是命中注定吗?” 说着她又是一番叹气:“冥冥中注定的天选佳侣,唉,咱们羡慕不来的。” 两人言谈间,已经临近那个小村镇了。 乔黎撑着骨伞,望着雨幕外的翠色山林与错落屋瓦,脑子里盘旋着桑乐妍的话,不禁出神。 冥冥天地,芸芸众生,这世上人心自私又凉薄,谁不是孤独的来孤独的走,所谓爱情这种东西,大多如镜花水月,烟花绚烂一场。 若真能遇到一位心意与自己完全相通,且死生与共永不厌弃的伴侣,那该会是一件多么幸运美好的事情…… 这大抵,是每个孤独灵魂的可遇不可求,也不枉那些痴男怨女飞蛾扑火,甘愿以生命献祭。 …… 日落之时,乔黎和桑乐妍终于抵达了小村镇,妖雨季到来之后,这村镇周围的人的确多了不少。 即便是在这黄昏雨幕下,还仍有不少人挑着担子,牵着牛马在周遭的田埂上来来往往。 乔黎能看出来,这些大多是雷系灵根的凡人,只有极少数人是修士,而且修士中,一重天的雷系修士还居多。 走到村镇里后,听着街边的叫卖,环望着熙攘的人群,乔黎还有些不适应。 这是她第一次涉足这个小村镇,而她似乎,也已经许久没有来过这种有烟火气的地方了。 以至这稀松平常的凡人聚集地,如今看起来倒格外新鲜。 桑乐妍被乔黎这幅模样逗笑:“阿黎,我先去王伯那里卖点东西,一会再带你去玩……” 乔黎:“那一起吧,我也有一些东西需要卖。” 这段时间杀妖兽练剑,偶尔也会遇到从黑洞里出来的三四阶妖兽,但凡能换灵石的东西她都收集了起来,拜托桑乐妍帮忙售卖。 而今既然打算亲自来这村镇看看,便将前几天杀妖的战利品也带了过来。 两人朝着收购妖兽之宝的集市而去,陆隐头戴斗笠紧随其后,听清两姑娘的这番话,他也是迷惑久矣。 乔姑娘攒灵石做什么?还有,玄夜阁哪里还缺灵石了?这乔姑娘若想要,以主上对她的宠爱程度,还能不给? 再且荒洲这种地方,人们大多是来赚灵石的,灵石在此地根本无处可花…… 他手扶了扶斗笠,正要跟上前去,可就在这时,他看见街边有四名雷系修士一直在暗中打量乔黎和桑乐妍,时不时的,还交头接耳说几句话。 陆隐顿时眸色微凛,飞身上屋檐,俯视着他们,凝神细听: “应该就是她了吧,水系修士……” “咱们在这都守株待兔三个月了,也就遇到过这么一个水系修士,不管是不是,绑回去再说。”“就是,宁可错杀,也不可放过,若是碰对了,老大这回的赏赐可不少。” 几句话落后,四人佯装成商贩起了身,悄悄尾随着乔黎和桑乐妍往集市而去。 陆隐:“……” 他也不顾这集市人群熙攘,直接两道雷飞下,迅速将两人击趴下,另外两人对此皆是一惊,吓得四散而逃。 本就哗然的人群顿时沸腾了起来,陆隐先将这二人以紫电光束捆住,然后迅速飞身朝着另外的漏网之鱼而去。 奈何这里人群过于嘈杂,两人逃跑的又不是一个方向,他只能逐个追捕。 走在前头的桑乐妍和乔黎听到后边的动静,皆不明所以地回头,只见吵嚷的人群上,有道黑影迅速闪过,而受惊的百姓们大多不明所以,对着地上被捆住的两个男人指指点点。 第210章 遇敌 桑乐妍最爱凑热闹,见不远处有人围成一团,连忙就要往那钻,乔黎却伸手将其拉住:“走吧,不关我们的事,正事要紧。” 桑乐妍念及乔黎不喜欢太过吵嚷的地方,也就此作罢了,絮絮叨叨道:“那等卖完东西,我带你去后街的五方茶肆,那儿不仅卖各种口味的果茶,还卖点心,我之前替你买的糕点都是在那儿买的……” 乔黎望着桑乐妍这热情的模样,莫名想起上辈子和小姐妹逛小吃街的感觉,即便地方简陋了些,气氛也是足够快乐的。 两人撑着伞,挽着手,朝着某个收购妖兽之物的草棚子走去。 然而就在她们消失不久,不远处的十足路口又多了个身着黑衣的男人。 男人头戴黑纱斗笠,一袭黑衣,仅露在外头的一双目光,死死地盯着那二人消失的位置。 她们交谈的声音淹没在唰唰的雨声和熙攘的人声中,他其实并未听见,但他知道,今日是最好的机会…… 如果这次不成功,下次还不知道得等到什么时候。 他静静地站着,旁边忽然走来一个三重天雷系修士,他出声道:“我已经按照你的计划将陆隐给引走了,那二人手上有遁地法器,起码能拖他一两个时辰,咱们什么时候动手?” “还不急,你们去后街五方茶肆候着就是了。”黑衣男人说着转了身:“另外,若此事成了,记得带我去见一见那位北境枭雄。” …… 桑乐妍和乔黎卖完东西后,天色已经彻底黑沉。 见街上小摊都收得差不多了,桑乐妍又拉着乔黎往后街而去:“可惜我们来的不是时候,下次我们晚上出发,这样就能看见白天的热闹集市了……” 村镇后街开了一间五方茶肆,老板是个手艺极好的木系厨子,年纪莫约五十出头,她会做茶,也会做各式各样的点心,据说也是因为战乱才流落于此。 进屋后,桑乐妍去买茶和点心,乔黎则抚着衣裙在窗边坐了下来。 目光轻轻扫过这间茶肆,这地上甚至都没地板,只见黄色的硬块土地,土地上摆了几张普通的木桌,桌两旁是两张长凳。 瓷器屏风等摆置皆无,看起来异常简陋,让乔黎不禁想起了上辈子回村吃席的感觉。 这地方和永州郡比起来,说是云泥之别也不足为过,唯一值得称道的,大概就是勉强还算干净整洁。 此时窗外是一片漆黑雨幕,偶尔能看见的几点火光大约是赶夜路的行人提的灯笼。 破落茶肆,黑夜雨幕,景致虽然粗糙,却也别有一番意境,坐在这里,莫名有种进入古早武侠剧的体验感。 第151章 只是乔黎刚放松身心,享受着这江湖夜雨的气氛,就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 角落那桌坐了两个人,他们目光时不时便向这边撇来,可当乔黎看过去,他们又装作若无其事地端起茶碗喝茶。 乔黎:“……”看来还真是无时无刻不能放松警惕。 桑乐妍回来后,将点心和果茶端了上来,开心道:“还有两道,还在做,咱们先吃,你快尝尝……” 她说着,忙将一个花瓷碗递给乔黎:“感觉今日的果茶要比前些日子清甜了许多,你试试?” “我可喜欢喝这里的果茶了,可惜这茶要趁温的喝,凉了味道就变了,之前也不太方便给你带。” 乔黎垂眸扫了眼面前的茶碗,眼看着桑乐妍就要端起碗喝茶,忙将她的手给摁了下去:“阿妍,我忽然想起来,我们是不是有东西落在摊子那儿了?” 桑乐妍闻言一脸懵逼:“什……什么?” 可下一秒,又见乔黎朝她递了一个眼色,她才摸着脑子装作恍然大悟:“诶,瞧我这记性!快走走,我们赶紧回去拿……” 此时已时值入夜,茶肆里除了她们两,就只剩下三人,一个看起来神色略显慌张的老妪,和两个来路不明的灰衣男人。 乔黎盲猜这茶和点心应该被动了手脚,这便决定赶紧离开,可不曾想,她和桑乐妍才跨出门槛,里头的两个男人就站起了身。 紧接着,两道光束朝她们袭击而来,也亏得乔黎早就打开了法器袋,迅速拿出银霜剑将那两道光束斩得粉碎。 桑乐妍没想到这地方都有人对她们动手,见对方两人的修为完全看不透,她索性拉着乔黎往外跑:“打不过的,走!” 两个灰衣男人也皆没料到是这么个情况,他们既没想到那女子这般敏锐,也不曾想她区区二重天修为,剑法独绝高超到竟连雷击也能抵挡。 他们两人一人追了出去,一人则站在原地发送信号通知其他人。 于是追乔黎和桑乐妍的就不只一人了,而是五人,其中三名修士还会飞。 没多久,前方的夜巷落下两名修士,当桑乐妍想拉着人往后退时,先前那灰衣男人又在后头挡住了退路。 千钧一发之际,乔黎才想起法器袋里装有传音令,忙松开了桑乐妍,可就在她将其拿出来的时候,天上又一道紫电劈下,她手里的法器袋和传音令皆被击成粉碎。 这紫电光波的冲击力巨大,不仅碎了她手里的东西,就连她自己都差点被这力量冲击得摔倒。 乔黎:“……”也亏得她有法器护体。 桑乐妍整个人吓得不轻,连忙将乔黎扶住。 乔黎深知这些人也伤害不了她,干脆拉着桑乐妍往后跑,边跑还边小声道:“他们的目标应该是我,待会你冲出去,你熟悉路,去帮我叫人……” 桑乐妍也紧张极了:“那你呢?” 乔黎:“我有法器护体,你只管跑就是了。” 言谈间她松开桑乐妍,举起了手中的长剑,朝着那灰衣男人砍去,灰衣男人被她转移了注意力,只能顾着应付她。 桑乐妍同时也拉弓拔箭,三支明晃晃的火箭朝着后边那几人而去。 她准头其实不好,这三支箭火光明亮,完全是转移注意力用的,等敌人将她的火箭击碎时,她便也灵巧地转过墙角跑没了踪迹。 “头儿!她跑没影了!” “不管了,我们要抓的人又不是她。” 乔黎本就修为不够高,即便能以银霜剑挡几道雷,却也到底敌不过他们人数众多,很快便被几道同时袭来的电光给冲击到了地上。 雨巷幽深,一位面孔陌生的雷系修士落定在了她的身前,眉头微挑:“这都能毫发无损,看来身上果然暗藏护身法器……” 不过他倒也不是要对这一弱女子怎么着,他们今夜的任务,只是将她带走。 …… 第211章 事变 陆隐也不知道那两人怎么能跑那么远,等他追出去许久深觉中计想要回来时,又不知从哪里冒出几个五重天雷系修士。 他与他们纠缠了一阵才重新回到村镇,而刚抵达这里,就见一道紫色人影如鬼魅般落在了近旁的屋檐上。 见此,他略感惊讶:“主上?你怎么来了?” 苏夜痕先前正在闭关,可就在他几次三番陷入梦魇幻境时,感觉到了乔黎那边的异动,便迅速破境而出。 彼时见到陆隐,他一道紫电过去,瞬间将人击倒在地,脸色冷若寒霜不说,连吐出的字都带着凛然杀意:“我还想问你呢?!人呢??” 前一刻他还能感受到她的位置,可才抵达这里,那感应法器全然失灵,也不难猜到人是被直接带进了忘归林。 忘归林迷雾缭绕,一切感应法器全部都会失灵。 陆隐吃痛跪地,苍白着脸色道:“主、主上恕罪,今夜情况有异,属下见许多中高阶雷系修士都杀进这村镇了,想必是雷璆的人早有预谋……” 苏夜痕心早已慌乱如麻,额头亦是青筋暴起,他一忍再忍,忍住了那股想要杀人发泄的冲动:“速去通知闵怀,带人去附近的忘归林里寻人……” 熟料这话才刚落,一名玄夜阁的雷修又飞速而来,他神色焦灼,着急道:“主上,不好了,雷璆他们的人来攻紫云谷了!” 苏夜痕眼眸微眯,带有杀意的眼神扫向他:“你说什么?就他也敢?!” 那名雷修脸色紧张:“不仅是雷璆的人,圣尊府的几位长老,烈炎的阎凛和赫连雄也都在,甚至还有沧澜的人……” “他们飞上来强行攻破结界,闵怀带人防守,也不知是否能撑住,还请主上速速回谷。” 苏夜痕:“……” 陆隐闻此言,脸色也异常难看:“如今事情接二连三,只怕是他们蛰伏久矣,早有预谋,至于乔姑娘的事情……” 他说着,垂了脑袋:“应当是想调虎离山,主上还是先行回谷吧,其他的交给属下就好。” 苏夜痕:“你们先回去。” 陆隐和另外一名雷修均是震惊抬头:“主上?!” 苏夜痕冷笑一声,眼底杀意凛然:“紫云谷的结界可不止一层,你且叫他们冲破试试。” 撂下这话后,他的身影便又形同鬼魅般消失不见。 那名雷系修士见此有些紧张,将祈求的目光投向陆隐,陆隐分析着主上方才的话:“看来紫云谷的结界被主上重新布置过。” 雷系修士有些不解:“那我们?” 陆隐沉默许久:“……既然紫云谷的结界不那么容易攻破,我倒是有些担心雷璆他们做的是两手打算。” 他也未多言,直接对那名雷系修士道:“想在忘归林里寻人绝非易事,我们与主上分头寻找。” …… 此时东境营地外,雷璆眺望着远处天际的五光十色,眼底笑意愈发灿然:“可真是天助我也啊,竟叫那河洛公主在这个节骨眼出现在那村镇……” “这下好了,只要他们顺利将人给带回来,不论那苏魔头是躲在谷中,还是追寻出来,此战的主动权皆在我们手中。” 双影站立在一旁,闻言点头:“说起此事,还多亏了一人……” 雷璆不明所以地看向他,双影低头道:“那人名叫吴砷,是那片山林里的居民,他的修侣与那河洛公主认识,若不是他从中作梗,向我们的人及时透露信息,还与胡八才埋伏的人配合离间,我们也绝无可能这般轻易就捉到人。” 雷璆摸着下颚:“他知道那女子身上必有护身法器,也提醒我们的人务必绕道忘归林……嗯,倒是个难得的聪明人,等这一战结束,你且引他来见见我。” 双影点头:“不过此人心思缜密深沉,我们即便用人也得摸清底细。” 雷璆:“那是自然。” 他说着眼眸微眯,笑了起来:“呵,那苏魔头再强大又如何,他桀骜自负,如今又寡不敌众,我就不信,他今日不死……” 他们观望了一会紫云谷上空的各种颜色,良久,雷璆又疑惑地开了口:“怎么还在打,这么多人破个结界莫非很难吗??” 双影也皱起眉头,然就在这时,有两名递信的雷系修士飞了过来。 其中一名先行跪地道:“王上,我们好像中计了,那结界外层的确是破开了,但内层竟还有足足两层结界,且比外层还厚……” “几位仙师均被玄夜阁的高阶雷修打伤,沧澜的人和烈炎的人都有些不耐烦,全动了撤退的心思,只怕今夜那紫云谷的结界咱们是破不开了。” 雷璆瞳孔骤缩:“你说什么?” 那名雷修顿时低了头。 另外一名送信雷修瞧着王上的脸色,也有些紧张,不由捏了一手的汗。 雷璆看向他:“你呢?又是个什么情况?” 送信雷修低垂着脑袋,思来想去还是回禀道:“那河洛公主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她、她逃了……” 第152章 “虽然是低阶水系修士,但她有法器护身,我们的人即便能用法器束住她,却奈何不得她,加之她手上拿着把神剑,又剑术了得,还、还有,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一个娇生惯养的公主,竟然对那忘归林的妖兽分布如此熟悉,绕得我们……” 两个计划双双落空,雷璆瞬间暴怒,一雷将人掀翻在地:“废物东西!!她不过一介一重天的弱女子,你们竟连她也对付不了……” 地上雷修吐着血,勉强道:“回、回王上,她不是一重天,是……是二重天。” 雷璆:“……” …… 与此同时,忘归林里的某片树林中。 仅剩的五名雷系修士追着乔黎,终于将人追到了一处树丛死角。 但由于前几次上当,这五名修士均不敢轻易靠近,他们五人皆拿着大刀,相互对视着,然后警惕地看向乔黎身后。 乔黎也不慌,稳步后退,直到抵达一处参天大树前,才一把举起手中的剑,朝着后背的大树刺去。 只此一瞬,五名雷修均惊恐出声:“是高阶枯木怪!!快、快跑!!!” 第212章 布阵 只可惜,已经来不及了,就在长剑没入树身的瞬间,地表便开始震动,周围有无数藤蔓缠绕而来。 沉睡的巨型高阶妖兽一旦被惊醒,便会对周围的修士无差别攻击。 乔黎有法器防身,能抗一抗,至于这些会将人缠绕窒息的藤蔓……她剑术极好,自然斩得游刃有余。 反观对面五个大汉,手忙脚乱,一时间用雷电攻击也不是,用刀砍也不是,没多久就有两个遭不住,被藤蔓缠绕拖走。 乔黎冷静的目光扫过他们,一时间觉得,似乎并不是修为越高就越厉害,技巧有时候也决定了胜负与否。 其实在此之前来带走她的人远不止五个,他们有一辆巨大的千里行,里头坐了大约二十人,全是人高马大的雷系壮汉,且等级她完全看不透,说明修为皆比她高。 他们无法靠近她,只能用紫电光束将她无形束缚扔在车上,可说巧不巧的是,马车刚进入忘归林没多久,便遇到了一只七阶巨兽。 巨兽将他们的千里行砸碎,死了好几名修士,而她,则抓着这个机会趁乱逃跑。 她成功逃脱后不久,有十多名修士不甘心,继续追捕她,这途中又遇见了几只妖兽。 而正是这几只妖兽让乔黎发现,他们虽是雷系修士,却似乎并不了解这些妖兽的弱点和习性,只知道用蛮力攻击,并且修为等级也并没有很高,大概在三到四重天之间。那这就好办了,她仗着自己有防御法器护身,尽去招惹那些等级又高又难缠的妖兽,结果根本不用她动手,他们就自行损兵折将,到最后只剩下这五个人。 眼看着那被藤蔓缠住的两人逐渐消失在视线外,那三人挣扎许久终于斩散藤蔓后拔腿就跑,似乎也不打算再捉乔黎了,只想着逃命。 他们跑远后,见那些藤蔓终于没再缠绕过来,纷纷松了一口气,有人甚至刀一扔,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你说这有毛病吧,这弱弱唧唧一小姑娘,竟然不怕这些恐怖的妖兽?” 另外一名雷修也吐槽道:“他奶奶的,她不怕也就算了,还他妈尽往高阶妖兽的巢穴跑!!” “瞧着一幅弱不禁风的模样,没想到竟然是这样一个狠角色,当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那苏魔头是个怪物,他养的女人也他妈是个怪物!” “……” 三个人骂骂咧咧一阵,才起身往周围的大雾森林中而去。 此时陆隐也在这片林子中,他一连找到了好几具雷系修士的尸体,辨认出他们的身份后,神情严肃,继续往前寻去。 忘归林遍布于荒洲,与妖兽之林齐名,也是寻常人根本不敢靠近的诡异森林。 而想要在偌大的忘归林里找人,甚至比大海捞针还要困难。 这里一切定位感应法器皆是失灵的,灵识也大有减弱,即便是等级够高的修士,也仅是勉勉强强能认个路。 这边陆隐只发现了尸体没找到人,另外一边的苏夜痕也是这样,但他却没有陆隐耐心,越找他整个人就越暴躁。 而这些迷雾感受到他激烈的心绪,则逐渐散化开,像是能形成幻境一样,出现了成叠的画面…… 犹如鬼魅般空灵的声音在耳旁萦绕: “痛苦吗?你本就该如此痛苦。” “她是你的天劫。” “百年前的教训给的还不够吗?” “强留她在你身边,只会害她下场凄惨!” “你以为你能护住她吗?天命不可违。” “她会死,会死得很惨很惨……” “你乃天煞孤星,你想想你的母亲,你的妹妹,她们是什么下场……” “逆天而为势必是会遭天谴的!” 白雾化作人影憧憧,声音层层叠叠,如真似幻。 在这忘归林中,白雾不会凭空幻化,一切念头声音皆由心生。 苏夜痕自然知道这些全都是他的心魔,是他闭关修炼之时,一遍遍出现的痛苦幻境。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被这些东西所激怒,他抬袖一拂,天空雷声轰然响动,瞬间便将这忘归林里的树木劈黑一片。 旋即白雾聚拢消散间,一切又很快恢复成原来的模样。 只是他的这道天雷瞬间就惊动了不远处的双影。 能凝天地之雷者本就不多,而能以天地之雷造成如此大范围攻击的,三洲万万年来,也唯有一人。 双影奉命前来打探苏夜痕的位置,却不曾想得来全不费功夫,一下子就锁定了他的位置。 他立马拿出传音令,对东境营地等候的雷璆道:“苏魔头不在紫云谷内,在紫云谷以北的忘归林这里,且属下猜测,他并未寻到人。” 雷璆正为今夜的计划失败愁容满面,闻此言,顿时眼眸微眯:“我原以为他好歹会先呆在紫云谷,没想到这个女人当真是他的心头肉啊……” 双影懂了主子的意思,点头附和:“既然如此,不如将计就计。” …… 紫云谷周围的人还未攻破第二层结界便纷纷撤退,转而朝着荒洲东境飞去,而雷璆一方面派了更高阶的修士去忘归林寻人,一方面则放出消息说他们已经抓到了河洛公主本人,并让圣尊府仙师在营地周围布阵。 黑漆漆的地下营地上,几队人马嘈杂一片,原本漆黑的天空被各种法器武器散发出的灵芒映亮。 这些人中,有赫连雄及阎凛为首的火系高阶修士,也有隋功为首的水系高阶修士,还有以雷璆为首的雷系高阶修士…… 圣尊府的五位金系仙师则布符设阵,立誓叫那魔头灰飞烟灭。 各队人马各怀心思,可此时此刻却因为共同的目的极为配合。 赫连雄看到对面隋功虽然横眉怒目,却也知道现在不是找他们算账的时候。 圣尊府的仙师不齿与荒洲匪贼为伍,眼下也不得不听雷璆吩咐,配合他们埋伏在此。 隋功则没有他们那么多复杂纠结的心思,满心满眼想的是水灵珠碎片被苏夜痕藏在了紫云谷何处。 方才破结界时,他尝试用灵识扫过,也不知道是结界的缘故还是什么,他根本感知不到水灵珠碎片的气息。 至于阎凛,看似冷沉的表情下,心情极度扭曲,一经想起人落在苏夜痕手里,成为了他的女人,他就愤恨不已,只恨不能将其碎尸万段,当场泄愤。 他一方面是痛到极致的恨意,一方面又在想,若是真抢回了人,该如何让她回到自己身边…… 像荒洲这种荒凉地方,可不比他的赤城王宫,她被强掳来此处,一定吃了不少苦吧。 只等苏夜痕身死魂灭,她一介弱女之流无枝可依,到时候,也只能投靠于他了。思及此,再望着这布好的局,他原本愤恨不已的心情才稍有所缓。 第213章 疯癫 雷璆冷眼望着这一切,旁边有近身随从见许久未等到人来,忐忑出声:“王上当真笃定那苏魔头会来?” 雷璆斜眸他一眼:“嗯?” 侍从低头:“传闻那苏魔头冷血无情,万一他根本不在乎那女人的死活怎么办?” 雷璆闻言笑了:“先前紫云谷那般危急时刻,他却不管不顾地先去忘归林里寻人,这还不能说明问题么?” “只要他们的人没有在忘归林里寻到人,那么第一个想到的便是我这营地,而想要在那忘归林里找到人,就凭他玄夜阁那么点修士,绝非易事。” 等阵法布好,人也都埋伏好后,他们等待了许久,一直到黎明将至,才终于等来了人。 苏夜痕身影快得如同一道紫光,可等他从树林中现身,很快便有金光阵法从四面八方而来,那法阵来势汹涌,也以极快的速度试图将他束住。 但他对于这样的束缚型阵法,早已司空见惯,昔日那些修士搞出的五系合阵也是这种路数。 第153章 这种阵法能叫寻常高阶修士动弹不能,却完全钳制不了他,只等那层叠的几道金光靠近,他便抬袖一拂,那样强的法阵,在他这里却如打碎瓷瓶般容易。 他甚至都懒得躲,身形掠过大片的树林,直奔营地中心而去。 树林之上的天空忽紫忽金,强大的法阵与紫电之光撞出刺目的光芒。 布阵的几名仙师此时皆睁大了眼睛,面面相觑:“这……这怎么可能!?” “这乃是连云泽上任掌门都能困住的阵法啊!” “为何会这样……” 此时苏夜痕已经逼近了营地,所有人本以为只要引人至此就势必能将其毙命,不曾想那些精心布置的阵法连靠近他都做不到。 隋功见此略感不妙,立刻看向雷璆,语气不善:“你不是说?这苏夜痕深受重伤,已是强弩之末么?” 雷璆微眯着眼睛,亦是表情严肃:“这些阵法只是外圈的阵法,还无妨,我们不要轻敌。” 苏夜痕也不管他们有多少人,布了多少阵法,一路人挡杀人,佛挡杀佛地冲进内围。 几道紫电自灰沉沉的天穹横过,周围便有一圈高阶修士被击中掀飞。 他全然不顾周围的刀光剑影,对于烈炎和沧澜的人都在,他甚至都不感到惊讶,只顾朝营地中心的雷璆飞去。 所有围杀他的人都从树林里腾飞了起来,围了他一圈又一圈,并且那圈子也在随着他的移动不断往前。 对于这一幕,不止雷璆,其余人等也都惊到了,赫连雄见此,对一旁的阎凛道:“……主君,你说那苏魔头的修为得多高,九重天当真有这么厉害吗?” 阎凛盯着远处那紫衣墨发的男人,眸中恨意凛然,几乎是咬着牙恨声道:“你给我闭嘴。” “管他修为多高,今日就是他的死期!” 苏夜痕越靠近正中,周围的攻击就越凶猛,最后的那几个法阵,他挡起来的感觉也明显比之前吃力了。 可他管不了那么多了,他此刻满脑子都是过往的那些痛苦记忆,他不敢想象倘若叫她落到这些人手里,将会是什么样的下场。 他的敌人这样多,他们都这样恨他,如果他们以她发泄,令她痛苦,他不敢想象他会怎么样。 他甚至,都不去考虑她或许不在营地的可能性,也不在意这一切究竟是不是诱杀他的圈套。 他宁可错杀,也绝不想放过,如若人真在这里受了半点伤害,他定叫他们统统都给她陪葬。 紫光自冷白的掌心凝起,天际九道雷电齐齐汇聚,他操控着即将落下的紫电天雷逐渐逼近。 头顶忽闪的紫电光芒将他的容颜映得宛如鬼影,他眸色寒冽凉薄,眼尾泛着充满杀意的猩红,声音亦冰冷得可怕:“人在哪?” 雷璆悬于他正对面的位置,闻言倒是哈哈大笑了起来:“苏夜痕,原来你也有在意的人啊。” 苏夜痕本就沉郁到极致的脸色,听到这似曾相识的一句话,想也未多想,直接将手中的九道天雷朝着雷璆砸去。 雷璆虽修为不及苏夜痕高,但闪躲的速度极快,与此同时隋功和赫连雄两方的人马纷纷挥动兵器,无数道火刃冰刃同时飞出,分别从两个方向朝着他的背脊袭击而去。 苏夜痕因先前那一击足够用力,这会灵力一时虚空。 他拂袖一挥,虽挡住了两方光刃的轮番进攻,却不免被光刃所散发的灵力余波冲及。 他忍着心肺震动的剧痛,又凝了数道天雷从灰沉沉的天空砸落,眼看着雷璆被最后一道天雷砸得下坠了段距离,他目色猩红,睥睨着他:“本座再问你最后一次,人在哪?!” 雷璆捂着心口吐出一口鲜血,眼神冷冷地抬起。 他也是真没想到,圣尊府的金系阵法困不住他,各洲国的强攻法器奈何不得他,如今竟然连几百名高阶修士同时进攻,竟也不能叫他魂飞魄散。周围所有修士皆被那天雷紫电冲散,许久才纷纷飞回原位。 几百名火系修士、雷系修士、水系修士绕成一个巨大的圈,将苏夜痕团团包围,却不敢再轻易上前。 苏夜痕的双眸被各种光芒映亮,眼底的猩红也越发明显,以至他现在浑身上下透着的不是森冷杀意,而是肆意和疯癫:“好,既然如此,那就都死吧……” 雷璆见势头不对,立马谈条件道:“你想要人可以,拿紫云谷来换!” 然而苏夜痕已经听不进去了,直接几道紫电朝着雷璆及雷璆周身的雷系修士而去。 那些雷系修士见此,忙迅速凝力,织成一张巨大的光网以抵挡苏夜痕的进攻。 周围缓过劲来的火系修士和水系修士们见状,又继续发动第二轮攻击,以无数光刃朝着苏夜痕的背脊袭击去。 巨大的冲击波形以苏夜痕为中心,形成了三段不同颜色的光流,他一边以灵力挡着另外两方的强攻,一边又死瞅着雷璆不放。 飘散的墨发如地狱之鬼般飞扬,眸底的神色亦愈发疯癫。 与这三方势力不知道僵持了多久,雷璆与他均吐了口鲜血出来。 苏夜痕纵然修为远高于这些人,论持久战的话却到底还是寡不敌众,心肺处阵阵剧痛传来,不多时,他便又听到了那熟悉的灵丹碎裂之声。 第214章 撤退 他索性不再和这些人僵持了,连那些冲向他的冰刃火刃也不再管顾,直接掌心凝雷朝着雷璆投掷而去。 在雷璆及一众雷系修士被击倒在地大口呕血时,苏夜痕也被周围的各系光刃击得吐出一口鲜血。 他用指腹擦拭了下唇角的血迹,冷冷地看着他们一退再退。 隋功被这紫电光波冲及,手捂上心口,他见局势不妙,立刻命令道:“撤!” 旁边有人问:“可是将军,水灵珠碎片……” 隋功扭头看向他,怒道:“陛下有令,不得损兵折将,再这样打下去,就算苏夜痕能死,我们也得命丧荒洲!” 而赫连雄那边的状况也好不到哪里去,他见此局势有些拿不定主意,便扭头问旁边的阎凛:“主君,隋功的人打算撤了,我们也撤吗?” 可这话落后,旁边却并未传来回声。 赫连雄扭头一看,只见刚刚还在旁边的主君已经不知所踪:“咦!主君人呢?” 一火系高阶修士回答:“主君带着几个人前往忘归林去了。” 这话声音虽小,却被苏夜痕极为敏锐地注意到了,他眸色凛然,待将所有人击退数百米后,直奔营地中心而去。 他强忍着灵丹碎裂的痛苦,用灵识扫了一圈地下营地的内部,确认没有她的气息后,便也不再管这残破的战局,迅速朝着忘归林里飞速掠去。 待他走后,几位圣尊府仙师擦着嘴角的血道:“真是造孽啊……” “这苏魔头再不除去,还不知道他得嚣张到什么时候!” 他们当中有人坐地疗伤,有人怒骂苏夜痕祸害遗千年,有人则将矛头对准雷璆:“不是说,只要我等配合布阵,定能叫那苏魔头魂飞魄散么?!” 别说他们这些人,一向心思缜密自认为了解苏夜痕的雷璆,在今日都是惊愣错愕的。 他千算万算不曾料想,那苏夜痕的修为高到即便重伤初愈,也能将他们这么多人打成一盘散沙。 他扶着胸口狼狈地站了起来,眸色狠厉:“诸位莫慌,此次我们虽有损失,却也并非全无收获,苏夜痕如今重伤至此,只怕灵丹已碎,且等着吧,等下次必能叫他灰飞烟灭……” …… 自紫云谷周围的敌人撤退后,闵怀没多久就察觉出了不对,立马带人追出了紫云谷,可不等他们几人飞远,便亲眼目睹天际紫雷落下,同时还有大片的火刃及冰刃的光芒闪烁。 旁边一名雷系修士见状,暗道不好:“是主上,可主上怎么会……?” 闵怀眸色怔然:“主上怕不是真疯了。” “走,速去支援!” 东境营地距离紫云谷有一段距离,等闵怀带着人靠近时,只见苏夜痕抬袖挥倒一大片修士杀出重围。 闵怀扫了眼那散落一地的修士,连忙问:“主上不是去寻乔姑娘了,怎么……” 旁边那名雷系修士也附和:“他们这么多人,主上何不通知我们?” 苏夜痕轻咳一声,唇角又弥散出一丝鲜血。 闵怀见状大惊,忙上前去扶他:“主上!” 苏夜痕却挥开他的手,擦着唇角的血冷笑:“你可知道他们有多少人?通知你们来送死吗?” 闵怀一愣,这话却也的确无法反驳。 别看他八重天修为,实际上与主上还是相差了千里万里。 “可主上也不能……”闵怀还想说什么,苏夜痕却根本不想再听了,直接命令道:“随我去找人。” …… 此时乔黎还在忘归林里,终于逃脱那些来路不明的雷系修士后,她又时不时遇到一些幻境和妖兽。 第154章 好在她身上有防御法器,这些妖兽再厉害,攻击再猛烈,她只需要跑开躲远就行了。 只可惜她没庆幸多久,就发现这防御法器也并非牢不可破。 在被一只五阶多足兽甩了一尾巴后,她听到了一声碎裂的声响,那声音有点类似于铁器断裂的响声。 与此同时,她还感受到一股来自妖兽的巨大冲击力,那力量穿身而过,震得她五脏六腑都疼。 等她终于从地上爬起来时,毫不意外地吐了口血。 乔黎:“……” 看来这样下去不是办法,等这防御法器彻底碎裂,她就算不被敌人抓走,也该死在这忘归林里了。 忘归林相对于妖兽森林来说,妖兽按道理应该是较少的,但大概是因为换季和那些黑洞的缘故,如今每走一段路程都能遇到妖兽,有一二阶低阶的,也有三到五中阶的。 中高阶妖兽有领地意识,有他们存在的地方周围低阶妖兽较少,而反之低阶妖兽聚集的地方,则基本上没什么太高阶的。 低阶妖兽容易杀,但是麻烦,乔黎最初为了加快回去的步伐,都选择走中高阶妖兽多的地带,寻思反正就算遇到也伤不了她。 但现在她却不得不放弃这个思路。 忘归林里没有白天黑夜之分,树木也全都长得一模一样,还漂浮着大雾,人一旦进入这种地方,方向感就会全无,而传音令连带法器袋都没了,想联系苏夜痕也联系不上。 乔黎只能凭着记忆往回跑,也不太确定自己走的方向对不对。 不知时间过了多久,就在她累得靠在树边,打算歇口气时,忽然看见旁边有人在大雾中现身。 她侧头时眸色微敛,定睛细看。 为首之人身穿黑色锦袍,衣摆绣着火焰纹路,手中拿着一把长剑,再看那张脸……阎凛?! 他怎么会出现在荒洲???! 回想起此人,乔黎吓得连忙握紧了手中的银霜剑,转身拔腿就跑。 只可惜她已经被注意到了,后面的男人见此,眸光微动,吩咐随行修士道:“水系女子……去,拦住她!” 乔黎还没来得及跑远,很快便被五个火系修士团团包围住了。 她大略扫了他们一眼,没有一个能看透修为,无奈之下,只好将目光投向那最为首的男人,佯装不识:“你是谁?” 反正她现在换了张脸,并不好看,又是二重天修为,应该不至于会被认为是河洛公主。 可她才刚这么想,阎凛就拂袖一挥,一道不知名的光芒落在她脸上后,她的脸便如水镜般化开,真实的模样瞬间暴露无疑。 乔黎:“……”失策了。 第215章 忏悔 换颜露要说不是修为高就能够轻松识破的,但她一介弱水二重天女修,出现在这妖兽遍布的忘归林里,的确不合时宜,很难不让人怀疑。 阎凛见她是二重天修为,本来有些不确定,方才也只是随手一试,可谁知道竟真的是…… 距离重生归来,已经时隔一年多了,记忆中的容颜早已有些模糊,而今乍见,他竟一时恍惚,全然不知所措。 眼眸中情愫流转,手伸出遂又放下,最后忐忑出声:“黎儿,竟真的是你……” 乔黎满眼警惕,闻此言一脸懵逼。 这人为什么这样称呼她?他是阎凛吗? 原著大篇幅黄文,具体写了些什么她已经忘得差不多了,但印象中,在阎凛遇见原主之前,两人是没有见过面的。 并且开头很长一段剧情,都是这渣滓对原主单方面凌虐,态度冷血又无情,典型的古早囚宠文学,虐恋情深都是在这之后的事情了。 那么问题来了,这男人一脸情深地看着她是为什么? 难道说原著剧情她记差了什么,男女主原本是认识的?! 也不应该啊,原文开篇那段脑梗吐血剧情,她印象还是挺深刻的…… 乔黎脑子百转千回,愣是没理解这魔幻的一切,甚至都开始怀疑是不是因为她太累了,所以才因为恐惧心生了幻境。 “为什么拦我?”她终于是问道。 按道理,原主应该是不认识这个人的,那么这么问应该没问题。 阎凛正欲上前,闻此言不由顿住了脚步,漆黑的眸中有痛色流露:“你不记得了?” 问完他又失笑,喃喃自语:“是啊,你本来就该不记得,忘了那些,也好……” 乔黎完全不知道这人在说什么东西。 但感觉,他可能好像……是重生了?! 阎凛怔然地望着几步路之外的女子,那张脸美貌依旧,甚至比记忆中的模样还要动人几分,就是不知为何,他看着竟觉得陌生万分。 眼前美人的眼神清冷,看他的目光冷漠无情,甚至还带着些说不清的厌恶。 与上辈子初见时的模样截然不同,上辈子的她就算恨他,看他的眼神也是柔弱和畏惧居多,断然不会这样冷静自持地平视打量…… 明明是一样的五官容貌,却完全判若两人。 阎凛有一瞬间的疑惑,但很快他又意识到这一年的经历或许与之前不同,导致她的性子看起来冷淡了些,这便又说:“此地危险,你修为太低,我带你离开……” 乔黎:“……” 跟你走?回去囚禁强奸堕胎一条龙伺候吗? 内心非常无语,但面上她还是竭力控制住表情,一边装出懵懂无知的样子叫敌人放松警惕,一边握紧剑柄盘算着怎么脱身。 硬钢不论是实力还是人数她都是弱势,引他们去妖兽巢穴,她又有点担心自己扛不住…… 而且这人是阎凛,修为据说有七重天,一般的妖兽应该威胁不了他吧? 阎凛没有再多说了,步步靠近她,望着那脸色懵懂神情无助的美人,他不禁姿态放柔,诱哄道:“听话,你一姑娘家只身留在这里不安全,先随我离开。” 乔黎眸光平静,见人不打算强掳,索性开演:“我为什么要相信你?你想带我去哪?” 阎凛步步逼近,有些被她这句蠢萌的话笑到:“自然是先离开这等危险之地。” 有一说一阎凛长得并不差,容颜刚毅俊美,气场浑厚凛然,一袭黑衣锦袍帝王范十足,也属于古早文里常描写的那类美男。 像他这样的男人,但凡稍微花点心思去诱哄小姑娘,的确很难让人抵挡得住。 但乔黎到底是看过原著的,知道此人金玉其表败絮其中,因此内心毫无波澜,只等人再靠近些,便迅速抬手出剑。 她出剑的速度极快,剑法也凌厉有余,不止阎凛,周围几个修士也全然没有反应过来。 只等银霜剑的剑刃横穿他的胸膛,才听周围人大喊:“主君!!!” 阎凛怎么也没想到她会出剑,更没料到她前一秒一幅柔弱懵懂的模样,后一秒下手竟如此狠绝。 修士虽不比凡人,但心脏依然是重要位置,一经横穿,必然算是重伤。 在这短暂的一瞬间,阎凛因吃痛而表情扭曲,嘴角亦鲜血流溢。 周围的修士全都拉弓拔剑,很快便有带火的光刃朝乔黎袭击而来。 乔黎既然敢行刺,自是不怕的,一来她的防御法器虽然破裂了,但短时间内还能顶事,二来,她属性克火,左手已经凝出一团水流涌动。 其实论水系法术,她菜得没眼看,但这段时间,她强行拉着桑乐妍苦练了无数遍,她寻思着,她就算无法对敌人造成强大的杀伤力,也该学会如何防御火系法术。 水系攻击弱没错,但对于火系法术的防御力却是天然的,像青衣当时也修为不高,但就是能以一道水屏障抵挡无数带火箭矢。 可就在乔黎将剑拔出,抬手想要实战试验一番的瞬息间,阎凛却先抬袖一挥,将那些光刃火箭统统击散。 他单手捂住血流不止的胸口,痛苦地嘶吼道:“谁准许你们动手的!?” 几名修士闻言只得心有不甘地放下武器。 阎凛目色悲凉地抬头,只是看着他的那双美眸却没有表情,无半分或爱或恨的情愫,唯有冷漠和疑惑,像是在看一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咳……你认出孤的身份了……”阎凛苦笑着,唇角又流出血来:“你恨孤亡了你的国,这一剑就当孤还你的,你若不解气,孤再让你捅几剑……” 乔黎:“……?” 这渣滓脑子没毛病吧?真重生赎罪来了? “只是你随孤回去,孤保证不会再伤害你,一定还你一个家,你若想回河洛,孤在河洛为你重新建造宫殿……”阎凛说着,欲要抬手。 可那只手还未碰到乔黎,乔黎就后退了一步。 “你不信孤?”阎凛弯着腰抬眼,眼神悲怆:“孤保证说到做到……” 第216章 嫉妒 乔黎刚刚脑子里想的是阎凛势必要追捕她,本来打算刺他一剑趁机冲出重围,可谁知道等来的却是这番苦情戏。 第155章 对此,她也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她讨厌阎凛恨阎凛没错,但那也仅仅是站在读者对待书中角色的角度,以及平民百姓对待统治者的角度,都是站得远远的。 而今此人真真切切地站在自己面前,一脸悲痛忏悔的仁慈模样,反倒叫她有些不知所措了。 “……” 乔黎没什么情绪,索性如实道:“原来的河洛公主已经死了,我不是她。” 可她没想到,她这话在阎凛听来,是在怪他恨他,他仍然不想放弃,还想伸手去抓她的衣袖:“这里乃是一片荒芜的荒洲,苏夜痕他给不了你什么,你留在这里就是白白受苦……” 只是他伸出去的手没能握住那片淡蓝色的袖摆,整个人便向前栽倒而去。 旁边的火系修士看不下去了,忙上前将人扶住:“主君!” 其余的几名修士想捉拿乔黎,却又碍于主君的吩咐不敢动手,几番犹豫下索性站定不动,不让她走,也不对她动手。 乔黎望着地上一脸狼狈的男人,想了想,还是道:“你该补偿的人不是我,是河洛无数因战乱流离失所的百姓,是那些惨死在刀下的亡魂,那些被欺凌迫害的老弱妇孺……” “你如果真有良心,就把家还给他们吧。”撂下这话后,乔黎也不管身后之人什么反应,直接转了身,就在她盘算着怎么冲出重围的时候,忽然几道紫电横劈了过来。 下一瞬,那数名火系修士全都被击倒在地。 乔黎抬头一看,只见苏夜痕和闵怀等人从林间飞身而落。 苏夜痕浑身寒气直冒,眼神冷冽到了极点,直到看见乔黎,那双杀意凛然的眸子才微有所动。 乔黎早就走累了,刚刚与阎凛周旋亦是竭力保持冷静警惕,不敢松懈半分,而今看见那熟悉的身影,整个人才算是完全放松下来。 她眸色亮起,几乎不带任何犹豫地朝着苏夜痕落地的方向跑去。 这一幕画面在苏夜痕及闵怀等人看来寻常,但在旁边被扶起来的阎凛看来,则是难以置信。 与刚才的冷淡疏离还带点厌恶截然不同,此刻她眼眸明亮,步履轻快,一双目光全都锁定在另外一个男人身上。 那分明是他极为熟悉的容颜,只是那种心情雀跃,按耐不住欣喜的模样,他两辈子都不曾真正见过…… 纵然回忆里的她因失忆也曾依赖过他,但那时给他的感情也是淡淡的,远不及这一刻满心满眼浓烈。 这让他本就悲痛的情绪更崩溃了,苏夜痕不过一介雷洲荒匪,他性情暴戾,好恶嗜杀,他凭什么? 当初河洛亡国,他何尝不是为了水灵珠碎片去趁火打劫?他又能比他好到哪里去…… 还有这荒洲,魔障之气四溢,妖兽横生,便是那紫云谷,也是乱石成堆,哪里及得上他赤城王宫的十之有一? 阎凛心口鲜血直涌,双目也逐渐通红,他嫉妒得疯狂,却想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苏夜痕找人早找疯了,本来就浑身戾气,见了人就想杀,这会乍然看见乔黎,整个人心脏狂跳,多少还有些没缓过来。 一直到她跑到他的面前,他才沉郁着脸色,伸手将人紧紧揽抱在了怀里。 同时寒冽带杀意的眼眸抬起,扫过那边的火系修士,声音微哑地问:“他们伤了你?” “没……”乔黎话还没说完,就见苏夜痕抬手,旋即几道天道从空中砸落,一众高阶火系修士用力一挡,被这极为强大的力量生生逼退了老远,阎凛也被冲击得吐了口血出来。 闵怀眼看着主上就要追杀上去,连忙上前拦住了他:“这些人修为皆不低,主上要收拾他们现在还不是时候……” 乔黎本来还不明白闵怀为什么这么说,直到看见苏夜痕脸色惨白,嘴角流血,她才惊吓得去擦他唇角的血迹:“你怎么了?怎么还受伤了?!” 见人没应,乔黎又连忙说:“不是他们伤的我,我有法器护身,我没受伤……” 可苏夜痕这会却谁的话都听不进去:“闭嘴!再废话连你也一起杀!” 乔黎从未被苏夜痕这样凶过,闻言整个人都懵了。 她看着他的侧颜,依旧是那张熟悉的脸,只是此刻的脸色却阴郁到了极致,冷白的面容,飘飞的墨发,神情冷鹜充斥着极为浓郁的杀意。 他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抱着人飞身而起,直接又凝了道天雷。 天上浓云滚滚,紫电横空闪烁,下一瞬,乔黎便看见,那数道天雷将底下的忘归林生生砸出了一个天坑。 伴随着惊天巨响,那些漂浮的白雾都被冲散开来。 乔黎:“……”瞠目结舌。 那些人……还有存活的可能性吗? 一雷劈了方圆数十里的树林后,苏夜痕才抱着人往紫云谷飞去,他飞行的速度并不快,比起之前的飞速掠过,这一次却是慢了很多。 夜风从耳旁徐徐刮过,让两人的发丝交缠在一起。 乔黎满脸紧张地看着苏夜痕,他脸色冷沉依旧,只是在这澄明月色下,她清楚地看见了男人眼神里的痛苦与悲凉,以及眼尾微微泛起的红色。 她莫名感到慌张,忙抱紧了他的脖子,低软的声音一惯温柔:“对不起,是我让你担心了,但我没事,那些人没能抓住我……” “……” “你是怎么受的伤?” “……” “你生气了吗?为什么不理我……” “……” 苏夜痕将人抱得很紧,他默默听着她轻轻的话语声,拂在耳畔的呼吸声,以及自己心脏骤烈的跳动声。 除此之外,他似乎什么都感受不到了。 她还活着,还没死,她没有被那些人折磨,没有承受任何痛苦,那些诅咒没有应验,幻影里的都是假象。 他一遍遍像这样告诉自己,也不知道平息了多久,才终于从之前那莫大的恐慌与绝望中缓过神来。 第217章 痛吻 苏夜痕再次低眸看向乔黎时,两人落在了紫云山边缘的岩石上,后边是暗紫的夜空和一轮皎洁的明月,而脚边岩石下,则是浮云缭绕与万丈深渊。 这里夜风急骤,刮得二人的衣摆猎猎作响。 乔黎本以为这人会带她回石洞,眼下望着这浑然陌生的地方,不由疑惑,可她刚想说什么,就听人道:“不如就这样结束吧。” 凉薄的声音,轻飘飘的,不带有一丝一毫的情绪。 乔黎愣住:“……?”可当她再次抬头看向苏夜痕时,却发现他的神色异常冷漠,漆黑的双眸敛去了那些悲凉,变得深不见底,只余眼尾微红,让他整个人看起来病态又陌生。 苏夜痕手摸上她的脸颊,微皱着眉道:“你知道吗?我其实非常厌恶这个世界,真的很想毁了它……” 乔黎眸中满是疑惑和担忧:“你在说什么……” 思来想去觉得她大概麻烦了他,让他担心了,这便又连忙道:“他们想抓我,但我逃走了,我没有被抓到,也没有受伤……” “不信你看……”说着她将袖子撸起,露出白皙如玉的手臂:“我真的没有受伤。” 苏夜痕却完全不理会她的紧张,别开目光时勾了唇,他唇上此时还余有红艳的血滴,让他的表情看起来邪佞又疯癫: “妖兽森林可怕吗?不出百年,三洲很快便会妖兽遍布,届时雨洲和风洲也会沦为荒洲,百年内,整个三洲之地将会是一片漆黑的沼泽,永不见天日……” 他说着,微凉的手指渐渐滑下,最终落在乔黎纤细的脖颈上:“你不会喜欢那样的世界,不如现在就死去……” 乔黎完全听不懂这人在说什么,眼看着他就要掐上自己的脖子,她眼眶莫名泛酸:“……你到底怎么了?连我也不能说吗?” “还是说,你觉得我给你添麻烦了,所以想……杀了我?” 苏夜痕悲哀地看着她,感受着她的委屈难过他亦是痛心疾首。 可那又怎么样呢?只要她还活着,他就会无数次地为她失控,为她疯癫,一次又一次地灵丹碎裂,一次又一次地受梦魇所扰,一次又一次地,陷入恐慌和绝望。 事到如今,他怎会不明白,她是他的弱点,是他的天劫,她能给他带来世间最极致的快乐,却也是痛苦的无限轮回。 就像这次,哪怕他深知她有防御法器护身,哪怕他明知道他可以用更明智的方法去寻找她,可他仍然不受控制地担心到丧失理智,害怕到陷入疯狂。 如今他修为才恢复不久,又再次因她前功尽弃,若是有下一次,这世间有谁还能护住她? 不如就这样结束吧,在这样残忍的世界,唯有死亡才真正安全。 等她死了,他就去把那些人杀完,然后也来陪她,从此再无来世,也再无痛苦。 乔黎等了许久,却不曾想等来的不是答案,而是这人逐渐收拢的手掌。 她根本没想到苏夜痕会真疯到去掐她的脖子,眼中满是惊愕。 第156章 苏夜痕掐着她的脖子,心底不由腾起那些邪恶的念头。 既然这天道不公,不让他永远拥有,那他便不如亲手摧毁。 想到这,他又不禁失笑,像他这样滋生于阴暗的怪物,她一定该感到害怕了吧。 他想着只要她恐惧,只要她挣扎着想逃离,他就毫不留情地结束她的生命,然后与她共坠地狱。 可他等待良久,眼前的女子只是眼含泪光地看着他,那双落满星辰的漂亮眼眸里有困惑,有委屈,有疼痛,却独独没有厌恶和恐惧。 她的情绪里满是酸意丝丝蔓延,如小雨淅淅沥沥浇洒心尖,竟叫他不禁也微红了眼眶。 “……” 很悲哀是不是?她的存在令他痛苦至此,他却完全不忍伤她分毫。 哪怕她的脖颈纤细柔弱,哪怕只需稍微用力,他就能结束这一切的痛苦…… 苏夜痕僵持片刻,终是崩溃放弃。 他的手滑下,握住她的手臂将人拽了过来,然后就这样摁住她的后脑吻上了她的唇。 这一切都太过猝不及防,乔黎完全没来得及反应,等她回神时,已经被人捧起了脸颊。 空山冷谷间,男人熟悉的气息将她整个包裹,唇齿间有浓郁的血腥之气弥漫。 只是苏夜痕这次并不如从前那样温柔,他的动作又重又急躁,近乎蹂躏,让乔黎不仅没有半点接吻的美好,反而还深觉苦痛。 她感到窒息又难受,挣扎着去推他的肩膀,可这人力道大得她怎么也挣脱不开,最后索性放弃,只剩泪水无声流落。 一双漂亮到极致的眼眸泪水莹莹,她很想问问这人究竟怎么了,她想叫他不要什么事都瞒着她,告诉她真相,可这狗男人偏就是不松口…… 苏夜痕捧着她脸颊,浸了一手的泪水,良久才缓缓松开她。 乔黎微喘着气,唇色红艳欲滴,很快就问:“你告诉我,你在瞒着我什……” 苏夜痕却垂了眼睫,冷漠地打断她:“离开紫云谷吧。” 乔黎再度愣住,泪水盈盈的眼眸满是不可置信。 可苏夜痕一点儿也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他表情冷漠如常,声音亦透着凉薄: “其实闭关恢复修为绝非易事,短则三五年,多则上十年,且最忌讳的便是被人打断,从前为了陪你,十多天便出关一次,而现在,我陪你玩够了。” 乔黎袖中的手指攥了攥,眸光微敛,声音也跟着平静了下来:“……你觉得我会相信吗?” 苏夜痕扯唇一笑:“怎么想是你的事情,你修为太低,又蠢又废物,于我而言本就是个麻烦,这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夜风吹拂着乔黎的头发,她总觉得今夜的苏夜痕格外反常,一会要杀她,一会又粗暴地吻她,一会又说些冷淡疏离的话叫她离开…… 种种迹象都让她觉得不对劲极了,可当她想要将这些思绪理清什么时,脑子却又一团乱麻,怎么也理不清。 无奈之下,她只好先忍住难过,像往常那样上前去拉他的衣袖:“你能不能不要什么事情都瞒……” 话还未说完,苏夜痕便甩开她的手打断:“我的事情,你凭什么觉得我该告诉你?” 第218章 离心 见人脸色煞白,他又冷笑着补刀:“或者说,你觉得我告诉你有用?就你这个修为,别不自量力。” 乔黎:“……” 她被甩在半空的手缓缓垂下,眼底也逐渐有难过流露。 不得不说这毒舌真的狠心起来,还真是句句戳人脊梁骨,叫她纵是千般疑惑,此刻也没那个胆量再去过问他了。 甚至转念一想,觉得他的话其实好像也没错。 高阶修士之所以要闭关,就是为了减少外界纷扰以保持足够的专注,不论是为了修炼还是恢复修为,时间都宜长不宜短,和凝空境一个道理,时间越短效果越差。 而苏夜痕这样高的修为,想要恢复或者突破,自然更得心无旁骛地长时间闭关。 “……” 也是了,她的存在的确是个麻烦,并且和桑乐妍的处境也没什么差别,说得好听点是修侣,其实只是修炼之余打发时间的玩物。 这大概就是世间所有玩宠的代价,大佬有兴致时,陪你玩玩闹闹,当你影响了他的前途,给他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就得被扔到一边…… 她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这次的事情,也不过只是一个导火索罢了。 苏夜痕望着乔黎逐渐恢复清明的眼眸,感受着她逐渐收敛的情绪,心中苦笑。 看吧,她就是这样没出息的一个人,他但凡对她的爱意稍微收敛,她就会躲得远远的,深怕自己受到任何伤害…… 唇角下落成一条直线,唇腔有血腥气弥漫,心底亦升起难言的悲哀。 他很想说点什么,但又觉得没什么必要,索性直接拂袖转身。 乔黎抬头看向他的背影,突然出声问道:“苏夜痕,你真的有拿我当修侣吗?” 苏夜痕脚步顿了顿,却依然选择头也不回地飞身离去。 冷冽的风吹拂着乔黎的头发,她怔愣地望着苏夜痕消失的夜空,良久,才垂了眼睫。 这个问题问一次足矣,同样的蠢问题,她乔黎绝不会再问第二次。 她顾自转了身,朝着所居的石洞而去,路上她皱了皱了眉,深呼吸了许久,才勉强不让自己的眼泪再次落下。 …… 雷璆等人围剿苏夜痕失败后,死伤惨重,又安分了一段时间。 这段时间里,玄夜阁里其他雷系修士无论做什么都是瞒着乔黎的,既没人告诉她雷璆召集人马联合攻谷一事,也没人告诉她苏夜痕深受重伤灵丹碎裂,就连捉拿和审问敌方奸细,也都会有意避开乔黎的耳目。 而乔黎安全回到紫云山后,没过两日就将住所搬回了山间小木屋,那只小灵兔也叫陆隐帮忙放归山林。 因此对于紫云谷里的事情,她是一概不知的,这期间她有想过去问,想问那晚抓她的人是来路,阎凛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荒洲,但苏夜痕闭关不出,还在通天台设了道结界屏障拦她。 至于闵怀和陆隐及紫云谷里的其他人,他们大概是得苏夜痕吩咐,问什么都得不到任何答案。 诸多迹象都表明,她其实只是个无足轻重的角色,任何事情都没有资格知道,大概也像魏虎所说的,女人如衣服,玩腻了就该扔。 久而久之,她也就想通了,这世上的规律便是如此,物极必反,盛极必衰,再浓烈的爱意,也终究会有这么一天,更何况她的存在还会给他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苏夜痕会让她走,她某种意义上也是能理解的,这世上没有人不利己,他能给她的,其实已经足够多了。 而对于乔黎这种万事看开的淡然态度,桑乐妍则是非常不理解的,她那天回来搬救兵,吴砷拦着她不让她去,她便与吴砷大吵了一架,再后来就彻底闹掰分道扬镳。 关于这件事,她先是哭了一个月,又骂了一个月,恨不得将吴砷挫骨扬灰。 “你真打算就这样走?”桑乐妍问道。 乔黎拿着手帕擦剑,将银霜剑擦拭干净后,搁置在了一旁:“不然呢?我还能赖着不走不成?” 桑乐妍:“不是,我意思是说,你们俩的情况跟我又不一样,吴砷那渣滓是一直在骗我感情,利用我与你交好对付紫云谷,你的修侣应该只是因为担心你才生你的气,那句话也没准是他的气话呢?” 乔黎倒是心如止水:“这不重要了……” 桑乐妍气急:“怎么能不重要呢?修侣之间吵架是很正常的,像我与吴砷还好着那会,我们也偶尔会闹矛盾,你总不能因为他一句气话就彻底离开吧。” “不然……你去撒个娇哄哄他呗,也许他就舍不得放你走了。”桑乐妍建议道。 她也是上回才知道,原来乔黎的修侣不是普通的修士,而是玄夜阁的阁主本人,对此她还狠狠震惊了一番来着。 “万一你就这么走了,再也找不到像他这样厉害的修侣了怎么办……” 乔黎被桑乐妍这一脸担忧的表情逗笑:“我并不是因为和他赌气才离开,我只是觉得,他说得很对,这里不适合我,利用妖兽之灵修炼太低廉,我的存在又会影响他修炼,如此,倒不如分开,我好他也好。” “再且,原本也是要离开的。”本来的目的,也是前往门派修炼,是因为缺灵石才迫不得已才来的荒洲,如今的这一切,不过是将一切掰回正轨。 桑乐妍呆呆地看着乔黎,她的脸色极为自然,不见任何哀色悲伤,反而让人觉得冷清理智:“那你就不难过吗?” 乔黎眼帘微垂,长睫遮住了眸底颜色:“情绪是这世上最无用的东西,与其纠结,不如抛弃。” 为了规划离开荒洲的路线及准备所带物品,她又在这小木屋居住了两个月,而这两个月她连苏夜痕的影子都没见到,据说他中间出关了几次,也仅是去了趟紫云谷,根本理都懒得理她。 第157章 如此她还有什么多逗留的必要?去舔着脸求他,告诉他她舍不得他,想赖着不走吗? 既做不到,也没必要。 不论他拿她当什么,玩宠也好,修侣也罢,她都不会将自己定位为攀附于人的菟丝花,喜则留,厌则走,这世上本就没有谁离不开谁。 第219章 后路 自从桑乐妍告诉乔黎杀妖兽能赚灵石后,她便有了攒灵石的习惯。 荒洲之地不比凡间,这里穷凶险恶,能来这里收购妖兽之宝的,多是些不缺灵石的仙门大户,所以只要有足够的东西作为交换,中阶灵石甚至是高阶灵石,还是不难挣的。 最早苏夜痕带她去杀高阶妖兽那会,她也拿到了不少稀罕物,而这些高阶妖兽身上的东西,有时候甚至能值上十多枚高阶灵石。 攒到目前为止,她已经存了将近一千枚中阶灵石,近百枚高阶灵石。 拿着这些灵石别的做不到,去隐姓埋名修炼还是可以的。 至于她这个危险的身份……她也研究过了,高阶换颜露和中阶换颜露还有低阶换颜露是可以搭配使用,她可以在外层用低阶的,中间用中阶的,内层用高阶的,这样就足够掩人耳目。 这东西不论高阶还是低阶,都不是修为高就能识破的,一旦她里里外外用个三层再混进人群,神仙也发现不了她的真面目。 再者,云寂洞所在的地方是玉琼,而玉琼国境的安稳程度她也见识过,基本上处处有官兵驻守,根本没有多少蛮匪,就算偶尔有一些匪贼,也全都是凡人或者低阶修士,她完全可以应付。 苏夜痕昔日给过她的那些防御法器,她也不客气地都备上了,就算万一真那么不幸地遇到什么难以对付的强敌,也能抗一抗逃走。 桑乐妍听闻了乔黎的计划,想了想道:“等到了风洲之地自然没什么危险,但现在的问题是,咱们如何离开荒洲?” “几年前那会还好,有些道路只有低阶妖兽或者没有妖兽,但现在我感觉几乎是妖兽遍地了……” 乔黎神色略微黯然:“离开的话,就让紫云谷的人帮忙送一程吧。” 这个问题她自然也早就想到了,还特意去问过陆隐,陆隐表示没问题。 毕竟如今荒洲妖兽日益增多,七八阶的高阶妖兽很容易就碰上,这不是她和桑乐妍能对付得了的。 这日乔黎和桑乐妍闲聊了一整天,到了晚间,桑乐妍才和乔黎告别去山脚的小屋收拾东西。 自被吴砷抛弃后,她也没什么必要再留在荒洲了,便索性和乔黎一道离开这里。 望着两个姑娘各自消失,藏在暗处的陆隐也转了身,径直飞回了紫云谷。 最近的这几日,苏夜痕并没有在闭关,不是呆在放置法器的暗室,就是呆在炼器室。 而这会,他正站在那个摆满了法器的暗室内,这地方他命人收拾过,如今所有的宝物法器皆被规整地摆置在了木架上。 苏夜痕行走于木架与木架之间的走廊中,听到身后陆隐的脚步声,他随手拿起一个蓝色玉珠模样的东西,问他道:“这东西你看她能用上吗?” 陆隐顺着主上的目光看去,摇头:“此乃邺海古物,且不说乔姑娘修为过低,就算能用上,这样的宝物也会给她招致不必要的灾祸。” 苏夜痕蹙了蹙眉,遂又放下,往前几步重新拿起一个:“这个呢?” “还有这个……” 陆隐安安静静地看着主上,沉默许久,才忐忑出声:“主上当真任由乔姑娘就这样离开?” 苏夜痕拿起木盒的手一顿,旋即眼睫微垂,掩藏住了眸底的神色:“不然留她在这里陪我一起死?” 这个他倒也不是没想过,可想想还是算了,本就是他错了,他不该贪恋和奢求太多,一意孤行地将她带来这样荒凉危险的地方。 她和他从来都不一样,她喜欢漂亮鲜亮的东西,向往繁华和烟火气,对这世上的一切都充满好奇和希望,她本来就不属于这里。 陆隐想了想,反驳道:“以她亡国公主的身份,离开主上就安全了吗?雷璆他们,沧澜,还有烈炎那些人……” 苏夜痕凉凉地扫了眼陆隐:“你能想到的问题,你为何觉得我想不到。” 陆隐:“……”也是。 “上次她之所以被盯住,不过是因为有人从中作梗,直接透露了她的身份,不然就那群蠢东西,呵……” 说到这里,他又问:“对了,吴砷抓住没?” 陆隐点头:“一个月前闵怀便在荒洲边境逮着了他,已经处置了,并且这段时间,那村镇所有的人,闵怀皆已亲自带人排查过,绝不会出现像上次那样的纰漏。” 苏夜痕:“你随她们离开荒洲的时候,务必注意一下那位桑姓女子,若她有异心,直接杀。” 陆隐:“属下明白。” “至于其他的人……”说到这里,他黑眸幽深,杀意流露无疑:“我自会给她清路。” 雷璆不是想要这紫云谷么?沧澜的人不是想夺回水灵珠碎片吗?还有圣尊府的那些早就该死的老东西…… 那他便不如就等待这样一个机会,叫他们所有人的尸体全都堆积在这紫云谷之上。 苏夜痕走到木架的尽头,仿佛才想起什么,又回头对陆隐道:“对了,紫云谷当有充足的丹药,但凡她能用上的,都给她备上,就说你私自准备的。” 陆隐顿了顿,继续点头:“是。” 见主上收集了一堆东西正要离开此地,陆隐没忍住开口:“可是主上……” 苏夜痕知道他想说什么,深沉着眸色道:“我的打算闵怀还不知道,先瞒着他,届时你们也离开紫云谷,只要雷璆等人身死魂灭,荒洲那些无首的群龙自然会奉你与闵怀为主。” 陆隐不说话了,他看向主上的背影满眼都是担忧,几番欲言又止却不知道如何开口规劝。 跟了主上这么多年,他不是不了解主上,主上这极端厌世的性格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而他为人自我,一旦决定的事情,是任谁都劝服不了的,多说只会起反作用。 再且比起百年前,他如疯如魔想要毁掉整个三洲的模样,如今的做法还不知道仁慈了多少倍。 陆隐终究是没再多言,只垂首道:“主上放心,此行属下必定誓死护乔姑娘安危。” 第220章 离别 苏夜痕轻“嗯”了一声,又嘱咐道:“那些更高阶的水系法器,包括水灵珠在内,你且先替她收着,等她的修为高些再交给她。” “以她的心气,必会想要上云泽仙府,而她若成了云泽弟子,便不会再受三洲各国牵制,届时沧澜烈炎的人即便识破她的身份,也奈何不了她。” “再之后,她想干什么都随她去吧……” 陆隐目送着主上消失在夜色中,整个人怔然久矣。 …… 想着明天就要离开这里,这晚乔黎莫名有些失眠,翻来覆去都睡不着,索性起身点了聚神香。 说起聚神香这东西,她其实已经很久没用了,但这段时间的夜里,她老是会做梦,梦里反反复复的,都是一些难以忘怀的场景。 有时候是沧澜的冰雪寒山,有时候又是桐花镇窗外的热闹集市,还有永州郡的灯火楼台和流金河畔…… 那些或平凡或凄惨的日子里,她的身边总陪着一个男人,那人性格鬼畜,说话难听,却又总在不经意间给了她很多感动,让她一点点沦陷,不可遏制地喜欢上他。 也不知道是什么奇怪的定律,白天越是努力不让自己去回忆,夜晚的这些梦就越多越频繁。 一会是久远逃亡时光的点点滴滴,一会又是紫云山上他与她耳鬓厮磨的模样。 她还总梦见他就睡在她的旁边,手支着下颚,唇角挂着戏谑的笑意,前一秒含情脉脉地看着她,后一秒就掀了她被褥。 她甚至还在梦中幻想,他不生气了,又来见她,与她和好。 “……” 如潮水般的记忆和想象,纷乱如麻,总是在午夜梦回时乍现,等再醒来时又全部落空。 乔黎想着,眼睫垂下,只等聚神香丝丝弥散后,才蜷缩着被褥沉沉睡去。 枝影横斜间,夜色渐深,木窗外是流泻了一地的银霜月色。 那月光落了些在乔黎蜷缩的被褥上,映衬她的眼睫,在白皙如凝脂的脸颊上落下两道好看的剪影。 她原本睡得还算好,可到了后半夜,整个人又陷在不知名的梦魇里醒不过来了。 眉头微微皱起,有泪水打湿了鸦黑的眼睫,顺着眼角流落染湿了小片枕巾。 安静的室内,除了风吹帘子的窸窣声,偶尔还会出现极轻极细的低泣声。 刚踱步进来,就听到这声音的苏夜痕:“……” 幽暗的室内,掩藏于黑暗中的人影轮廓无声走近。 他走到床边坐下,手伸向她,以极轻的动作将女子柔软的身体捞起,轻轻抱在了怀中,然后就这样安安静静地坐着,凝着她的脸颊轮廓,感受着她情绪里的酸意与难过。 第158章 他不是没想过将她唤醒,这两个月以来,他也考虑过,要不要告诉她,和她解释一切。 但思来想去,觉得这没有任何意义。 告诉她有什么用呢?让她担心,叫她舍不得走? 还不如就这样,他了解她,以她的性格,必会逼着自己毫不留情地离开。 伤心和难过都只是暂时的,等熬过了这段时间的痛苦,她也能够从中得到更大的成长。 至于他和这片荒芜之地,皆会成为她漫长生命中的一段过往,一段……短暂且无足轻重的过往。 苏夜痕思及这些,黑眸冷沉如旧,甚至都没有什么情绪。 他从被褥里掏出她的左手,将一只银月色的镯子戴了上去,在镯子戴上的瞬间,它便微闪着紫光隐匿不见。 做完这些,他又忍不住埋首吻了吻她的脸颊,柔软的唇蹭过咸苦的泪水,亲昵间低喃道:“我永远爱你。” 说完轻轻捏了捏她的耳垂,眸色冷淡而悲凉:“你记住了吗?” 皎洁月霜下,苏夜痕就这样抱着她,直到她逐渐陷入安稳沉睡的模样,他才将人轻轻放下,拂袖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 翌日清晨,乔黎回忆起昨晚的梦,心情再度抑郁。 “……”怎么这聚神香一点用都没有? 其实她这个修为也不太需要睡眠,但长期没睡好,也一样会疲惫犯困。 她轻轻晃了下脑袋,收拾一番后出了门。 陆隐早早地便在外边等她了,乔黎见到他,将银霜剑还有一些她不宜带着的法器都交还给了他。 陆隐默默收过,待乔黎转身,他又忍不住出声:“乔姑娘……” 乔黎回头:“还有什么事吗?” 陆隐几番欲言又止,但最后还是没敢多嘴:“如今荒洲的妖兽日益增多,此行是绕道而行,兴许比来时还要绕远,乔姑娘可记得多备些吃食,聚神香也多备些。” 乔黎想起自己来荒洲时神情恹恹的模样,不得不佩服陆隐这人的心细如发,弯眉一笑:“多谢提醒,我都准备好了。” 离开的路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多了个桑乐妍这种社牛加话痨的缘故,整个气氛都活跃了起来,就连常年沉默寡言的陆隐,都被逼得说了很多话。 乔黎偶尔听着桑乐妍叽里呱啦地大惊小怪,偶尔又望着车窗外的幽蓝森林发呆。 和来时不同,那些千奇百怪的妖物再也没有什么能真正吓到她,她也不会心惊胆战地需要谁的拥抱和安慰。 而心中那些满是悲伤的心绪,也在不知不觉间,随着车轱辘的滚滚向前而逐渐消散。 三个月后,他们终于抵达了荒洲边境地带。 这夜桑乐妍看着那么多土蟹兽,便提议找块地烤螃蟹吃。 于是几人便在篝火边围坐了起来,除了陆隐,其余人均坐着。 桑乐妍见陆隐望向东边的天空,不解地问道:“陆隐你怎么了?过来一起吃呀……” 陆隐没理她,她又不明所以地看向乔黎,忽然惊道:“阿黎你手怎么了!” 乔黎一脸懵逼地看向拿蟹肉串的右手:“怎……怎么了?” 桑乐妍干脆起身绕了过来:“不是右手,是左手,我刚刚好像看见有紫色的光芒闪了一下……” 她说着掀起乔黎的袖摆,可随之映入眼帘的,只是一截皓腕,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桑乐妍:“咦?难道我看错了?” 乔黎疑惑地投去目光,同样也什么都没看到:“什么……” 陆隐修为远高于她们,彼时正感受着东方紫云谷顶上的紫电闪烁,正当他满心担忧的时候,却忽然听到了这句话,也连忙顺着她俩的话头看向乔黎的手腕。 女子白皙的腕间,分明有被隐匿了的防御法器,不……那还不是法器,是融合了两枚雷灵珠碎片的防御神器! 两枚,雷灵珠,碎片…… 第221章 攻谷 陆隐瞳孔骤然紧缩,脑子也顿时一嗡。 这雷灵珠碎片未曾流落外界,所用的隐匿之法亦是玄夜阁独有,别人或许看不出来什么,但他不会不知道。 主上的内丹凝合了三枚雷灵珠碎片已有多年,这碎片早已与他的内丹融合成灵丹。 他却将之取出用来炼制了这防御法器,是,各系灵珠皆是神物,以其炼制的法器自然皆是世间罕有的神器。 可那是与内丹早已融合的灵珠碎片啊,若想将其完整取出,堪比凡人抽去心脏上的所有筋脉,其痛苦比灵丹尽碎还要惨烈万倍,主上居然……他真是疯癫至此了吗? 陆隐刚刚见到夜空中闪烁的紫电就有些担忧,他没想到雷璆的人会行动得这么快,还盘算着等乔姑娘彻底出了荒洲再赶回去。 但现在,他却真不敢再多耽搁了…… 少了两枚雷灵珠碎片加持的主上,还能像以前那样以一挡千吗? 想到闵怀还不知道此事,指不定早已被主上支开,他就脸色煞白。 乔黎感受到了陆隐的目光,侧头看去。 陆隐照理说是个非常沉稳的人,一惯喜怒不形于色,相处这么久,她极少在他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见到异常神色。 但这一刻,她不仅看到他面色泛白,就连眼神都包含震惊和恐惧。 乔黎心下微沉,忙跟着站起了身,镇定地看向陆隐:“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陆隐这才回神,对上乔黎的目光。 他几番犹豫,真的很想告诉她,但思及主上的交代,又不得不深深扼下,谎称道:“我感受到妖兽森林里出现了好几只八阶邪性妖兽,这些妖兽正朝这边而来。” 桑乐妍顿时紧张了:“那怎么办,我们现在跑还来得及吗?” 陆隐冷静道:“我等回去处理这些妖兽,以防他们跑出荒洲为祸外界,乔姑娘你们二人径直往西而行便可,不出三百里方能抵达玉琼境内,至于这段路,也仅会出现些一二阶小妖兽,你们自己能应付。” 乔黎见陆隐神色郑重,也没怀疑,连忙点头:“那你们注意安全,多保重。” 此番随陆隐而来的几名雷系修士均起了身,乔黎看着陆隐飞身离去的背影,几番忍住冲动,终究还是什么都没有再多问。 算了,走都走了,苏夜痕什么想法重要吗? 这边乔黎和桑乐妍吃完烧烤,没多久就乘着千里行上路,不论乔黎还是桑乐妍,如今都学会了驾驶这千里行,倒也一路无虞。 然今夜的紫云谷却不大太平。 天空黑沉沉一片,倏忽间数万道紫光齐齐乍现,将以紫云谷为中心,方圆千里的地方全都照得恍如白昼。 在诸多光芒明灭间,苏夜痕一跃而起,飞身站上了紫云山山巅,他冷眼睥睨得那些汹涌而来的修士。 时隔半年,雷璆重振旗鼓,此番亲自带人来破界攻谷,这一次,沧澜国主为了夺取水灵珠碎片又加派了兵力,阎凛虽身受重伤暂且回了烈炎,但他此次却派出了全部高阶修士,誓死取苏夜痕性命。 他们的人马比上次还足,且算准苏夜痕上次的伤绝不是短短半年能恢复的,便挑了这个时候来联合攻谷。 如果说上一次只想着引人出谷围剿,以巧夺的方式拿下紫云谷,那么这次则是火力全开,完全做好了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准备。 紫云谷的结界有三层又如何,最外层的结界已经千疮百孔,想重新修补凝聚,就凭紫云谷那么点人可不是简单的事情。 至于内里的两层,他们这么多人强攻,势必能在今夜攻破。 伴随着头顶的黑云滚过,数以万计的光刃击打在结界上,霎时间那牢不可破的结界如玻璃般被砸得裂痕斑驳,不多时便哗然破裂。 然面对这样的攻势,苏夜痕只是站在山顶冷眼望着,望着那些破开结界,鱼贯而入的修士们,冷漠得像是在看一群死尸。 冷冷清清的紫云山上,只能听见风声,以及风吹衣摆的猎猎响声。 待到最后一层结界攻破,所有人登上紫云谷的地面上,方才有人问:“这紫云谷怎么一位修士也没有?我们如此大动静地攻破结界,他们莫非听不见?” 有人回答:“紫云谷面积大,就他们那么点儿人,一时间碰不到也实属常情……” 还有人爽朗嘲笑:“怕不是见到我们此番人多,吓得弃谷而逃了吧?” 他们顾自议论着,一登上紫云谷后,便像是土匪进村般,时而大惊小怪,时而欢喜雀跃: “紫云谷藏宝的地方在哪?有谁知道?!” “诶,那儿有个山洞,咱们进去看看……” 还有雷系修士甚至深吸了一口气,惊喜道:“此地雷灵韵浓郁,当真是极佳的修炼宝地!” 好一阵嘈杂后,雷璆终于注意到了紫云谷之上,还有一座悬浮之山,而那冷石山巅上,则站了一个男人。 他吓得即刻命令道:“大家不要掉以轻心!” 第159章 其他人顺着雷璆的目光看去,也惊道:“这上面还有悬浮之山,快看!苏魔头在那!” 苏夜痕眸色凉薄地看了许久,待所有人都登上了紫云谷石山后,他才拂了拂衣袖。 霎时间,偌大的紫云谷又凭空凝出了一层结界。 对,不是把他们这些人抵挡在外,而是等他们全部入内后,再凝上一层结界以绝后路。 雷璆及其余几位首领凝着这结界顿感不妙,提醒道:“当心有诈!” 只可惜这话还是晚了一步,此时紫云谷地表已经震动了起来,而那些悬浮的碎石也开始逐渐加速移动,很快便如大型绞肉机般飞速旋转起来。 那些还在东摸西摸的修士,有的被一飞石横过,头颅落地,有的被落下的巨石砸落,瞬间模糊成泥。 偌大的紫云谷地界内,只在须臾间便成了一个恐怖诡异的屠宰场,但凡修为稍低的,甚至都躲不过三个回合。 第222章 毁灭 一时间,规整有序的修士军队瞬间凌乱了起来,凄厉惨叫,绝望嘶吼不绝于耳。 便是连雷璆这样的七重天修士,也抵抗得有些吃力,细碎的石头子在他的脸颊擦出一道血痕,他也抬手击碎数块飞石,大喊道:“定是上面的苏魔头在操纵这一切!速速围剿苏魔头!” 这话落后,一群高阶修士一边抵挡着纷飞碎石,一边朝着苏夜痕所在的位置艰难飞去。 而苏夜痕也微微抬起了手,冷白的手掌上紫光闪烁时,天上的雷声便开始滚动。 随着几道天雷砸下,那数百名修士直接少了半数,如同打散的飞鸟般坠落,很快就被下方的飞窜乱石削成了血泥。 其实如果能多凝几道天雷,这些人根本就很难飞上紫云山,只可惜苏夜痕如今不仅灵丹初愈,修为尚未恢复,灵丹内的雷灵珠碎片也少了整整两枚。 他此时所能发挥出的修为,仅有七八重天,可就算仅是这样轻轻挥几道天雷,都足以令他心肺剧痛,很快便有鲜血从嘴角溢出。 可他浑然不在乎,今日就算是魂飞魄散,他也要叫这些人全都葬在紫云谷。 不多时,最高阶的那波雷系修士、火系修士还有水系修士全都飞了上来,在苏夜痕所站的山顶周围围成了一个圈。 他们死死盯着石山顶上的男人,挥动手中兵器,霎时间无数道光刃便朝着中间飞袭而去。 苏夜痕虽挡了一下,但仍有强大的灵力冲击波穿身而过,体内才凝聚不足一月的灵丹又瞬间四分五裂。 但这次和往日不同,这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自安全送走乔黎支开陆隐闵怀等人后,他就没打算活。 望着这些围剿他的修士们,他甚至还有些想笑,也不知道他们在庸庸碌碌什么…… 这样令人绝望和痛苦人世间,呵。 他早就不想待了…… 周围人则皆不明白他为何笑,还笑得这样疯癫,发动进攻之余,甚至还有些恍神。 他们皆远远望着那立于山巅的男人,只见他一袭紫衣已被光刃划得破碎,脸色惨白如纸,一双眼眸泛着猩红杀意,墨发在急速的风中乱舞,其状惨烈凶残,形同地狱恶鬼。 雷璆只是看着他,不知为何心中腾起莫大的恐慌来,又连忙鼓舞士气道:“他不过靠着最后一丝力气强撑,杀!” 苏夜痕阴冷地笑着,在他们最后一轮进攻前抬了手,霎时间紫云山上所有的石头都飞了起来。 通天台周围的石头不比下边,这里汇聚了世间最浓郁的雷灵韵,其灵力强度瞬间便能将人电成灰烬。 他操控着这些紫电之石朝人袭击而去,而这些极强的紫电灵韵亦同样在冲击着他,仅凭最后一枚雷灵珠碎片强行护体,才不至于叫自己也灰飞烟灭。 天空浓云滚滚,紫电横空闪烁,这些飞上来的修士很快便减少了一大半。 雷璆望着那些瞬间成灰的修士,也是这时候才意识到苏夜痕疯得根本就没打算活命,他不惜借强大的天灵韵摧毁自己,也要让所有人都横尸在紫云谷上。 面对这样一个强大癫狂的疯子,他忽然怕了…… 他浑身都是血,一边抵挡着周围的狂风与碎石,一边狰狞着面目嘶吼道:“撤!” 只可惜紫云谷周围全是结界,哪里还能轻松撤退,而想要又破结界,又抵挡这些杀人的飞石,他们仅剩的这么点人根本做不到。 赫连雄这会已经断了一只手臂,他不想死,只好捂住伤口,对上头的人绝望喊道:“苏夜痕,你疯了吗!你把结界打开!!!” 隋功被这些极强的紫电之波反复冲击,此刻内丹已经到了将碎未碎的边缘,他一边躲着雷石,一边试图和苏夜痕谈判: “我等本无意攻你紫云谷,只是奉命拿回水灵珠碎片,若你能放我们的人离开,我敢保证,今后沧澜也愿助你一统雷洲!” 说着他为了表明立场,挥动手中的兵刃朝着雷璆袭击而去,雷璆本就是濒临崩溃,忽然被突袭,霎时间吐出口鲜血来,怒目望向隋功:“你!” 在这样的生死危急时刻,他们哪里还能做得到齐心协力,赫连雄见状也忙对火系修士下令道:“杀雷璆!今日若非是他,我们怎会死在此处……” 苏夜痕望着这些丑态百出的人,眼神愈发凉薄冷漠。 看看这些愚蠢的人,真是,可笑极了…… 他忍受着撕心剧痛,再度抬了手,在最后一次紫雷砸下时,整个悬浮的紫云山也山崩地裂,朝着下面尸山血海急速坠落而去。 “轰————” 巨大的响声回荡在偌大的紫云谷间,也震惊了刚刚折返回来的陆隐和闵怀。 闵怀此前因黑洞频繁出现一事被苏夜痕支开,带走了整个玄夜阁的修士。 他虽然有怀疑过主上在独自谋划什么,但想着终究会在两日内回来,问题不大。 万万没想到,他才带着人离去不足半日,等回来时这里已经是废墟一片。闵怀挥开那道残破的结界,在血流成河的山谷间降落,他骤缩着瞳孔,满目震惊,良久也不禁红了眼眶:“我早该料到会如此……” 百年前他也是这样,明明有着可以颠覆天地的能力,却偏偏悲观抑郁到了骨子里,一生都活在毁灭中,不是想着毁灭天地,就是想要毁灭自己。 原以为,乔姑娘的存在会是个转机,会让他多些生的念头,多些希望,叫他愿意看看这个千疮百孔的世界。 不曾想,竟还是逃不开这样的结局…… 闵怀扭头看向陆隐,没忍住道:“早知是这样,就不应该在这个节骨眼将人给送走,倘若乔姑娘在,主上当会有所顾忌,不至于将事情做得这样绝。” 陆隐扭头看向他,声音沉沉:“可雷璆他们这么多人筹谋围攻紫云谷,她留在此地只怕更会叫主上发疯,你莫非忘了上回?” 说着,他也垂了眼睫:“我原是打算先将人送走一段时间,如今的三洲,没有地方比玉琼更安全,待主上应付完这些人,我们再想办法将人给带回来,可谁曾想,主上竟然将体内的两枚雷灵珠碎片生生取下,将其炼制成了防御法器……” 第223章 尽头 闵怀都不知道这事,闻言惊愕万分:“你说什么?!” 其余雷系修士亦是面面相觑,完全不敢置信:“这……” 剥离已经与内丹凝合的灵珠碎片,这和剥去已经长成的筋骨有何分别?? 今日的天灰沉沉的,便是到了黎明之初也不见一丝云霞。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血腥与尸体焦糊的气息,周围妖兽森林里甚至有妖兽因这气息而蠢蠢欲动,没多久,便飞上来了一群食肉鸟类。 陆隐沉默许久,终是开口:“走吧,找找。” 此时的紫云谷正中已是废墟一片,地上除了杂乱碎石,就是横七竖八的尸体,有的模糊了血肉,有的已经焦糊,甚至有的连尸体都称不上,只是一些残肢断臂,除此之外,还有混着焦糊物的暗红色血水在大片的石缝间蜿蜒流溢…… 苏夜痕走在这样的废墟间,凄然失笑。 他似乎永远都逃不开这样的诅咒,永远都只能活在这样鲜血淋漓的废墟里。 幼年时如此,百年前如此,现在,也依然还是如此…… 他不是没想过将人留下来,不是没想过挣脱那些过往,可这天道不仁,偏让她是他的劫难,让他的存在本身给她带来危险。 他以前觉得那些道士算卦很可笑,也曾天真的以为,只要足够强大就能扭转这不公的命运。 直到现在,足足两百年,他发现他错了…… 或许当年云泽仙府里,那些人的指点叫骂是对的,他就是这样一个天煞孤星,不配拥有这世间的一切。 苏夜痕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没灰飞烟灭,他茫茫然地踩踏在这些碎石和尸体上。 紫云山被他亲手毁了,紫云谷的灵地也将不复存在,就连那些以雷灵韵凝聚的紫云花如今也皆在逐渐消散。 第160章 苏夜痕一脚踩碎一团紫云花,来到了某个石堆前,徒手翻了翻,翻出一把断裂的梳子,是乔黎先前常用来梳头的那把。 他百无聊赖地放下,又从石缝中撕扯出半截布帛,白色的毛绒布帛上沾了血污,他看了眼,又嫌弃地扔掉。 他不知道这些事情有什么意义,只是麻木地重复着,翻出了许许多多的小东西。 有破碎的琉璃镜,有花盆的碎瓦,还有些五花八门的布帛…… 紫云山陨落,她昔日居住的那个山洞也成了废墟。 苏夜痕翻到最后,翻出了一截淡蓝色的鲛纱袖摆,这是乔黎呆在紫云山时上最常穿的一件衣裙。 那个雨雾蒙蒙的夜晚,也是这柔软的袖纱拂在他的颈侧,然后便是她温软迷糊的声音。 她问:“苏夜痕,你说……我们会永远如此吗?” 思及此,他忽然笑了起来,笑意疯癫,极尽哀绝,末了神色又逐渐变得狠厉。 在灵丹尽碎的百般痛苦中,他忽然觉得有股极为强大力量在阴暗中滋生,如刀刮过皮肉骨头,以尖锐的刺痛令他恍然清醒。 既然这天道不公,那他为何就不能逆了这天道…… 掌心微微亮起紫光,这一次他不再借天雷的力量,而是以掌心之雷击向天空。 陆隐和闵怀他们找遍了大半个紫云谷,等看到主上的背影时,皆是震惊:“主上!” 只是他们还没高兴太早,就见头顶乌云滚滚,紫电凌空闪烁,随着轰然一声巨响,一束极为强大的紫电灵光从九天砸落,击在了主上的背脊上。 旋即,便是扑通的倒地声。 闵怀和陆隐忙飞身上前,陆隐将手掌摁上苏夜痕的肩背,用灵力感受了一下。 闵怀见人沉默,问道:“怎么了?” 陆隐:“……呼吸心跳全无。” 就在闵怀错愕间,陆隐很快又补充道:“但碎裂的灵丹并未散化。” 闵怀:“怎会出现这种情况?” 修士若真死去,在肉身死亡后,内丹必然要开始散化,一直到灵韵全部散化干净,尸体才开始腐烂。 可身已死,内丹还未散化是个什么意思?半死之人?魂魄未曾离身? 陆隐也从未见过这种情况,皱眉而思。 闵怀想了想,索性推开陆隐,尝试给主上输送灵力,并以外力去凝聚他碎裂的灵丹。 只是他的灵力还未输送出去,便被一股巨大的雷系力量给反驳了回来,逼得他踉跄地退了好几步,直到被旁边的修士扶住:“闵大人你没事吧?!” 闵怀摇头,眸中满是疑惑:“修士一旦身死,魂魄力量必然脆弱不堪,一旦不能及时收住就会自行散去,可主上这,这不像是来自主上的力量……” 陆隐沉默许久,不太确定地开口道:“或许……主上还没死?” 旁边有修士附和:“是啊,主上是什么人,三洲万万年来唯一一位能将灵珠与内丹融合的人,他怎么可能就这样轻易死去。” 有人点头:“我曾以为主上视人命如草芥,只拿我们当蝼蚁,却不曾想主上此番竟甘心只身赴死,也不愿牵连我们,此等恩义,我愿等主上归来,誓死追随主上。” 其他人听到这话,皆是一片哗然,意见出奇地一致。 闵怀眸色凝重:“如今三洲这个局面,倘若没了主上,何人还能重振雷洲国?” 主上能借天雷形成雷系灵地,有了雷系灵地,雷系修士才可以修行,而唯有雷系修士的人数增多,力量强大,形成洲国,才足以与强大的妖兽相抗衡,抵御即将到来的妖兽泛滥之灾。 如若不然,单靠云泽仙府的那些迂腐仙师,这整个三洲迟早毁于一旦…… 陆隐也是点头:“主上不能死。” 于公于私,他们都得想尽办法将主上给救回来。 …… 乔黎和桑乐妍没多久就顺利抵达了玉琼境内,此时正暂住在某个县城的一家客栈。 桑乐妍是三重天修为,并不需要睡觉,这夜正拿着本书册翻阅着,看得还挺投入。 可她看着看着,就听到了某种细微的声音,低低的,有点像啜泣? 她一脸懵逼地放下书,朝着床榻上的乔黎看去,细听半晌,索性端着煤灯走到床边,目光朝床上的人看去。 这不看还好,一看顿时吓了一大跳:“阿黎?” 第224章 云寂 此时乔黎正侧卧着蜷缩在床上,头发散乱,眼眸闭着,本该是深睡的模样,但眉头却是皱着的,眼睫颤动时隐有水光闪烁。 甚至再凑近些,还能看见她的睫毛早已被打湿,枕边亦是晕染了一大片。 女子以极低的声音啜泣着,模样伤心极了,看得桑乐妍顿时惊讶又无措。 乔黎在她眼里,虽然看起来又漂亮又脆弱,但相处这么久她知道,那些都只是表面,真正遇到事情了,乔黎比谁都能抗事。 桑乐妍不明白她是做了什么噩梦伤心难过成这样,见人流泪不断,梨花带雨的,也是于心不忍,索性伸手轻轻摇了摇她的肩膀:“阿黎,你醒醒阿黎……” “你是不是做噩梦了?快别睡了,醒醒。” 在桑乐妍的几番摇晃下,乔黎终于转醒,她睁开眼时,还有些茫然:“怎、怎么了?” 桑乐妍指了指枕头:“你还问我怎么了,你看看你都哭成什么样了?你做什么噩梦了,伤心成这样?” 乔黎撑坐起身,望着湿润的枕巾,揉了揉脑袋。 噩梦…… 她今夜似乎也没有做什么噩梦。 只是方才睡着时,她不知为何看见了自己的空境,还看见她的容鼎在疯狂震动。 而伴随着内丹的异动,她整个人便陷进了莫大的悲伤中,那种情绪来得突然又奇怪,不像是她自己诞生的,反倒像是硬塞给她的。 她熟睡时,整个人便沉浸在这种极为强烈的悲痛里,甚至连带着心脏都隐隐作痛。 那感觉她也不知道怎么形容,像是失去了某样非常重要的东西,又像是在承受某种巨大的苦痛…… 乔黎茫茫然地擦了下眼泪,清醒过后和桑乐妍一样懵逼脸:“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睡着的时候,觉得心脏处很痛很痛,但醒后就没什么感觉了。” 桑乐妍皱眉:“修士可不像凡人那般体质脆弱,等我们抵达下个仙镇,请位木系仙师给你瞧瞧?” 乔黎也惶恐着,闻言点了点头:“好。” …… 由于忌惮自己的身份和血脉暴露,这一路乔黎全程不敢乱走,完全按照自己规划的路线图从小地方绕行,所经之处,和当初与苏夜痕带她走的路线差不多。 这些地段极少有修士,更别提高阶修士,即便偶尔遇上几个山贼土匪或者山林里的山鬼,不论是她还是桑乐妍,都能应付得游刃有余,甚至还能反向操作,从山匪那里劫点碎银什么的。桑乐妍从前嫌弃修炼辛苦,但这些天不知怎么倒也想明白了,乔黎凝空境时,她也打坐,乔黎看书,她就去小镇的杂货铺翻找有用的书籍,然后回来吐槽:“诶,这些鸟不拉屎的地儿,书册全些是些没用的画本子,还是过时多年的那种,我小时候早看八百遍了……” 乔黎习惯了桑乐妍的叽叽喳喳,从法器袋里翻出几本:“这些呢?我从紫云谷拿的废弃书籍,你要不拿去看看?” 桑乐妍狐疑接过,翻了几页后,眉头皱起:“这更过时不知道多少年了!还有这本,这上面的都是古字,我一个都不认识……” 说完她手撑着下颚,看着窗外的黄沙漫漫,愁眉苦脸:“好无聊啊好无聊,怎么还不来个山匪打打劫?快来群山匪打劫我吧……” 乔黎被桑乐妍抓狂的样子笑到,安抚她道:“我们先前往云寂山吧,云寂山下有座平寂城,到时候我们可以去平寂城看看,那一带虽是玉琼境内,但离云泽近,与世隔绝,基本上危险很少了……” 毕竟受天下第一仙门管控的地界,有许多高阶修士驻扎,各种阵法也一重又一重的,三洲各国都不能随意干扰,只等她抵达了那里,沧澜和烈炎的人才能对她没有威胁。 桑乐妍哭丧着脸:“可是仙门纪律规矩也贼多,听说还有各种禁令,一旦进去,出来可就不能随性了……” 乔黎听着这话,反而不觉得有什么,甚至更安心:“无规矩不成方圆,有规则的地方,才有公平和安全。” 有禁令,说明对外界存有防范,有纪律规矩约束,人性之恶才不至于随意暴露,规则,很大程度上是对弱势群体的保护。 这些,大概也只有经历过才能真正深刻理解…… …… 梦里会莫名奇妙落泪的状况,乔黎寻木系修士看过,可也不知道是对方造诣不精,还是自己的症状过于奇怪,也没被瞧出个所以然来。 无奈之下,她只好多购置了些聚神香,加之已经是二重天末的修为,逼近三重天,对睡眠的需求其实也不大,便索性十天半个月才睡一觉,如此一来倒也能睡得很沉了。 第161章 这种奇怪的症状一直到抵达云寂山山脚,才算彻底消失。 这日,她们在山脚小店吃完了油泼面,便朝着山上而去。 宽敞的山间道上,行人有很多,且都是上山的,这些人打扮得五花八门,但目的大多一致,都是前来云寂洞修炼的。 乔黎一到人多的地方,就戴上黑纱斗笠,换颜不够,还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因此上前和她搭话的人也少。 不过她虽不与这些人正面交流,却从他们的聊天中得知了不少消息。 臂如,云寂洞在云寂山以南,云寂山以北还有个云霞洞,但由于云霞洞不如云寂洞有名,所以很多不知情的外人,只听说过云寂山和云寂洞,便将云霞洞也归类为云寂洞。 其实这是两个门派,且还是存有一定程度的竞争关系,每年都在争抢着要优秀弟子,并且成日比着谁家出的高阶修士多。 乔黎还知道了,云泽仙府里绝大部分的高阶修士,都来自于这两个门派,如果把云泽比作世界顶尖大学的话,那这两个门派就相当于附属高中,专门筛选人才用的,拔尖的那波步步高升,成为云泽仙师,八百年无法突破,修炼不上去的,只能被迫放弃另谋出路。 不过由于修炼之路道阻且难,绝大部分人修炼到三四重天超凡脱俗后就彻底满足了,这个修为虽然打不过强大的敌人,但在三洲境内安稳地当个咸鱼还是非常快乐的,吃喝不愁不说,还备受尊敬。 第225章 学院 修士在凡人占比九成的三洲各地,是很吃香的身份,除了被污名化的雷系和过分废柴的水系以外,哪怕只有三四重天,都能备受敬仰,普通百姓见了,也都得规规矩矩地称一声仙师。 而能登上云泽的高阶修士,则无一例外是人中龙凤,云泽仙府共有十八宗门,其占地面积堪比一个小国家。 且更叫乔黎意外的是,原来云泽仙府的位置并不在三洲境内,虽说之前看地图在嵢国、金圣国、玉琼国以及鹿丘国交界的位置没错,但它不在地面,而是一座悬浮于空中的巨大仙岛。 不仅位置天下独绝,其山脉还绵延了千万里,十八大宗门散布于其中。 这里是真正意义上的神仙之地,据说上面的景致四季如春,繁花似锦,常年浮着仙雾,各大宗门的掌门及长老,有不少都是活了几百甚至上千年的老修者,修为大多八九重天。 当然单听这个修为,可能觉得不稀奇,但云泽仙山上聚有六系灵地,各大宗门的藏宝阁中还有存留了成千上万年的古书卷轴与各方神器。 他们这些人如果真想要干什么,各司其职的十八大宗门一联合,几乎就没有什么做不成的,说是天下尽在掌控之中也不足为过。 其中问道宗的现任掌门清玄还是个神算,天下大大小小的各种事情就没有他算不到的,只是这位老人家活了整整一千年,早已看透凡尘,不问世事已经很多年了…… 世人谈起云泽仙府,无不心驰神往,恨不得直冲五重天,登上云泽一探究竟。但这诸多声音中,也有些相反的声音:“嗐,几百年前的云泽还有得一说,如今的云泽日渐腐朽,不过一避世独安的群山罢了,倒也不必传得如此神乎其神……” “这位仁兄,此话怎讲啊?” 那人摇头叹息:“百年前的云泽仙府唯有真正的修为高者才能登临,但你瞧瞧如今,金圣的太子,就那个废柴,区区一重天修为,被金圣花大量灵石宝器送进了云泽……” “还有嵢国的那什么世子,才二重天修为,也是因为和云泽仙府某位土系长老相熟,叫他在入选名册上添了笔添进去的,如今云泽呐,说是超脱凡尘,悲悯众生,实际上与各洲国牵牵扯扯,权权相护,早就不复昔日光耀了。” 他言语间,甚至还有些愤恨不平:“若云泽真如当年那样,众仙者齐心协力,道心纯粹,那你说说,邺海何至于灭亡?” “哦,还有最近灭国不久的河洛,你是没见过烈炎那些军队的残忍,说是恶鬼也不为过,云泽仙府为何对此不闻不问?” “那么大一个仙府,上万名高阶修士,在那些人大肆杀戮后,才在战后数月派出十几名水系修士去施舍救济难民,你说说这……” 有人反驳:“此言也不全对,云泽仙府在招收弟子上近些年是有些犯浑,但云泽修士,常年对峙着强大的妖兽邪瘴和雷洲荒匪,三洲之地这么大,也不能全顾上啊……” 有人提出异议:“诶,如今风雨两洲的妖兽不多了吧,早年那些强大的陆兽不是早就被云泽仙府的人除没了吗?” “如今陆兽还好,只有一些小妖兽,但据说千年一度的海兽之灾又要来了,云泽仙府的仙师们大概是在忙着这个吧。” 原来那人摆手:“搞不懂,反正依我看呐,如今的云泽不似当初的云泽,其内鱼龙混杂,初心不复,据说最心系天下的问道宗掌门如今避世不出,只怕啊,说是齐心协力的十八宗门,其中内斗也有不少……” “……” 桑乐妍从没来过云寂山,也不了解云泽仙府,这会也听得津津有味,手摸着下巴道:“你说,我们以后有机会上云泽瞧瞧吗?听说那里是个神仙地儿,山清水秀,好吃好玩的也多着呢……” 乔黎脸掩在黑色的面纱下,闻言只是轻轻笑了笑,回答道:“一定会的。” 路漫漫其修远兮,她一定要强大起来,直到有足够的能力保护自己,也能够保护想要去保护的人。 …… 云寂洞虽称是洞,建造却并不破烂,其建筑白墙青瓦,高低错落,掩在葱翠的山林之间,乍一远看,古朴雅致,不像是修炼的门派,倒像是某个隐于山中的大型书苑。 它的建筑占地面积非常大,以系别划分为金木水火土雷六个大院,每个大院内都有其对应的灵地供弟子们修炼,灵地之外,亦有各系高阶修士专门传授法术。 当然,除了各个系别对应的法术修习之外,还有一些共通的课业,可以在六大院中间的“混沌天地”学习,这其中有了解三洲历史的,各洲国文化的,还有了解海陆百怪妖兽的,甚至还有专门杀妖兽的训练…… 领着新弟子前去水院的水系女修指着一个方向道:“这儿便是‘混沌天地’了,往后的杀妖兽训练,便是在此地。” 乔黎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一座高大巍峨的圆形围楼建筑顿时映入眼帘,正门的牌匾上亦有“混沌天地”四个大字赫然入目。 弟子们新奇地观望着,交头接耳:“我们难道还要去学杀妖兽?” “不会吧,如今三洲除了荒洲不早没多少妖兽了吗?” “我以前随我父亲游历见过妖兽,但凡妖兽,就没有不可怕的,我可不想接触这玩意……”有一女修说着还打了个哆嗦。 领头的水系女修轻咳了声,待众人肃静,她才面无表情道:“放心吧,论攻击,水系弟子远不及其余五系,暂且不会让你们接触那些可怕的妖兽。” 她介绍完这里,又转了身,朝着水院的方向而去,乔黎若有所思地听着他们的对话,连忙跟上。 如今看来,把这里比作一个学校再合适不过,每个系别相当于不同的专业,由于灵地不同所以分开修炼,而一些六系共通的课程,则在“混沌天地”也就相当于在主教楼学习。 “……”还真没想到,流浪多年,如今竟还能体验一番重返学生时代的快乐。 若说最初她还觉得八百枚中阶灵石学费掉血的话,那现在的感觉就是血赚。 第226章 修行 水院位于云寂洞以南,大院的门匾上挂着一片蓝色的“水”字旗帜,等走进院门后,乔黎有些叹为观止。 她全然没想到水院当真是水上院落,由灵木桥架构而起,而这些木桥下面,则是淡蓝色的水池,池面被阳光照耀得波光粼粼,不时能看见金尾鱼倏忽游过。领路的水系女修走到一处莲花边顿住,抬手一拂,那淡粉的莲花瞬间绽放,上面赫然漂浮着“灵池”二字: “整个水院都是水系灵地,只是水系不比其他系别,灵韵稀薄,你们若想在规定时间内提升修为,还得前往冰洞借冰灵韵修炼……” 乔黎听到这里,闭眼感受了一下,在她之前的努力练习下,她的空境已经对水灵韵非常敏感了,一到这里,便能感觉到轻轻润润的水灵韵往皮肤里渗透。 只不过比起昔日在寒冰谷感受过的冰灵韵,这里的水灵韵的确稀薄,触碰皮肤的感觉也软绵轻飘…… 望着这片漂亮的水系灵池,几个新来的女修议论道:“我听说水灵韵最养颜了,若是能一直呆在这里,是不是就不会老了?” “美得你,你没听这位师姐说么?三年未曾晋升二重天,是会被逐出云寂洞的,云寂洞可不养闲人……” 三年由一重天升二重天并不是简单的事情,每年被淘汰出云寂洞的新弟子,足有八九成之多,所以别看入门只需八百枚中阶灵石,却不是人人都能留下的。 第162章 乔黎回想了一下,对于她这个二重天的,则有五年期限,等到了三重天,还会有十年期限,只要她能一直刻苦修炼下去,便能一直留在这里偏安一隅,直到四重天再前往云泽仙府,然后彻底安全。 走过这片水上横桥,一行人很快便走到了水上建筑的集中地,乔黎走在走廊上,透过旁边的镂空木窗朝里间看了眼。 此时偌大的法术修习室内正站着一位白胡子老头,他身穿灰袍,手拿银色法杖,一边挥着银杖,一边用苍老的声音絮叨道:“吾辈皆是雨神之后,在这水系日渐落寞的世道,尔等修行万不可不刻苦。” “你们可知晓?去年隔壁云霞宗水院有两位出类拔萃的弟子登临云泽,当真是光耀门楣,而你们这群废物,五十年来都没出一个四重天修士……” 老仙师说着说着,就开始骂了起来:“弱水之流,若修炼不上四五重天能有什么大用?” “论打斗比不过火雷之系,论防御医术比不过土木之系,就连炼器,也干不过金系那群机灵的猴崽子,你们说说,还有何用……” 乔黎:“……”瞬间有种被老师支配的恐惧。 老仙师骂完,又哀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如今邺海亡了国,河洛也亡了国,仅剩个冰天冻地的沧澜独树一帜,你们能来此地实属大幸,若不刻苦修炼,将来在三洲只怕连容身之地都没有……” 乔黎站在窗外望着他们练习法术,望着清澈的水流在他们手中变出各种花样,或形成凝水屏障,或化作飞流水刃,又或者包裹毒草,将其化解…… 她知道,水之形态万千,进攻,防御,治愈,毒攻,化解,分明别类,都有各式各样的法术招式,青衣当初的凝水屏障,也正是水系防御法术之一。 如今如此近距离地看着这些法术练习,她不由愣住,一时间竟有些想不明白,水系修士能修炼的法术类别如此齐全,怎么就会弱呢? 乔黎正出着神,忽然听见有人叫她,她忙转过头,只见那位领头女修正远远望着她,声音有些不悦:“还愣在那里干什么,走了……” 她说着顺着乔黎的目光看去,冷声道:“水系修习法术三重天才能入门,你目前还不够格。” 乔黎乖巧点头,连忙跟上队伍:“抱歉师姐,是我走神了。” 水院的面积相对于其他系别并不算大,徒步走的话,一天就能逛完,于是这一天乔黎跟着那位师姐将整个水院都逛了一遍。 她倒感觉还挺轻松的,就和跟团旅游没什么区别,但其余的水系弟子们,则累得气喘吁吁,直呼腿酸。 对此,乔黎:“……”象牙塔里是真的幸福。 这一天下来,乔黎算是明白了,这些弟子大概都是没吃过什么苦的富家子弟。 在荒洲之外的地界,灵石其实非常难挣,别说八百枚中阶灵石,便是八十枚,一般的小家都耗不起,所以能来此地修炼的,要么非常厉害,能想法子搞到灵石,要么则是家里有钱。 而她这批弟子,能看出来,绝大部分都是家里有钱的,他们登个云寂山就叫苦不迭,走一天的路都累得半死,看到妖兽的雕塑图画甚至还会被吓得出声尖叫。 还有三两个女修,一心惦记着水系灵地能如何保养美貌,修炼成二重天皮肤会不会更好。 乔黎有些羡慕他们能如此无忧无虑,但转念一想,她初来这个世界时,似乎也是如此。 望着这些天真烂漫的水系同伴,她倒莫名有种饱经风霜的沧桑感。 …… 在水院,未到三重天,无需修炼法术,而是去“混沌天地”前的广场上练剑术,每日寅时末开始,也就是天还未亮的五更,一直练习到午时。 午时到酉时,则去水院的藏书楼里阅读,了解灵韵的内化过程以及水系法术修炼基础,酉时过后就是自由时间,到了这个时间,才可以吃东西或者睡觉。 当然,去灵地吸收灵韵也在自由时间内,无人监督,全凭自觉,这种作息模式一旦开始,就不能随意停下,剑术练习不去或者藏书楼没有报到,都算违反洞规,超过三次就得受处罚,超过十次,则会被逐出云寂洞。 当然假期也还是有的,每半年有一个月的自由时间,这段时间诸位弟子可以回家,无家可回的也可以去山脚的平寂城里放放风。 总的来说,日子可以说是格外的单调乏味,乔黎自认为和中学时代也大差不差。 但不同的是,她再没了那种坐牢般的厌学心情,反而乐在其中。 第227章 流言 乔黎开始这种修炼生活之后,才真正意识到怎么叫做降维打击。 在别人呆在灵地抓耳挠腮三个时辰都不能入定时,她能做到一秒入定,在别人练半天剑累得要死要活时,她还能再劈一千木筒。 甚至藏书楼里的那些修炼书册,她绝大部分都看过,如今再过几遍,没多久就完全背下来了。 云寂洞弟子由于修为都不太高,是有被分配寝舍的,一个院子住十几个人,好几个人一间房,每人都有一张床。 但乔黎几乎没有回去过。 她以前从来都没有机会在灵地修炼,如今这里既有充满水灵韵的纯水灵地,也有冰灵韵浓郁的寒冷冰洞,她要做的,当然是疯狂吸收灵韵,毕竟吸收灵韵修炼可比杀妖兽修炼要快多了。 若不是练剑不能旷掉,她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呆在灵地里吸收灵韵。 如今吸收灵韵修炼的几个步骤,她早已熟烂于心,在这浑然陌生的云寂洞水院,她谁也不熟,再也没有任何杂念可诞生,即便有,即便她偶尔会进入某些过往幻境,也能够凝心定神,轻松化解。 乔黎也是到这时候才深刻明白,原来自己从前的努力,没有一分一毫是白费的,一秒入境的能力,对灵韵的敏锐程度,体力,耐力,这些无一都不是厚积薄发。 一旦到了真正的修炼灵地,她瞬间便能成为众人口中“天赋异禀”的那位水系女修。 是的,没多久,她的名声就传遍了整个云寂洞,所有人都对她这位沉默寡言,沉迷修炼的水系女修议论纷纷…… 有人见她常年戴着面纱,猜测她是不是因为毁容了或者太丑了,所以想借修炼恢复容貌。 有人则八卦她是不是被修侣背叛了,所以才发愤图强,毕竟云寂洞前几年就出了个被修侣背叛,然后从此一心修炼不问世事的…… 甚至还有他系不知情的弟子怀疑她是不是个哑巴…… 乔黎不知道自己出名了,知道这件事,还是好几个月后桑乐妍告诉她的。 这日,乔黎正从水院藏书楼里出来,两个吊儿郎当的火系修士忽然冲过来揭了她的面纱,然后摸着下巴打量道: “……不仅不丑,还是个小美人,为何想不开这么不要命地修炼?” “当真是他们传的那样,被修侣背叛,从此大道无情了吗?” 乔黎换了足足三层颜,可换颜后的容貌即便与原来不同,也仍然可见美人骨,哪怕画个丑妆也没法盖住的那种。 所以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她索性直接戴面纱,但没想到这都能勾起别人的好奇心…… 面纱被揭得猝不及防,乔黎也没管了,直接转身就走。 两个火系修士对视一眼,见人姿色不俗身材也不错,又上前去拦:“诶别这样嘛,这世上的好男人多得是,不行的话看看哥哥我啊……” 他说着,手朝乔黎伸去,但还没摸到乔黎的胳膊,就被乔黎用力一踹,然后就被踩在了地上。 另外一位混混火修想动手,不料被乔黎左手一道水流扇倒在地。 地上的那位半天挣扎不开,愤怒喊道:“云寂洞不可伤及同门,你这是违反洞规!” 乔黎又给了他一脚:“洞规第三十二条,各系若无通准不得随意串院门,此乃水院地界。” 撂倒了这两二货之后,她一刻也不想多耽搁,直奔冰洞而去。 旁边有水系修士路过,望着地上摔得鼻青脸肿的二人,啧啧喟叹:“丢人呐丢人呐,两个火系三重天大男人,连咱们院新来的小师妹都打不过,真好意思……” “……” 水系出美人,水院不论男修还是女修,颜值个顶个出挑,所以这种他系修士爬墙过来看美人的事情,也是司空见惯。 就连脑子里除了修炼还是修炼的乔黎,都碰到过好几次,但她不在意,遇见来调笑戏谑的,打就完了,反正他们违反规矩在先。 当然除了这些前来调戏美人的,其余的水系修士也有好奇乔黎来和她搭话的,但不论别人怎么打探,她都一两个字冷淡回复,或者含糊其辞,因此也在同院中落了个古怪难接近、性格孤僻的名声。 而这种名声一旦在集体中出现,不出意外,那些同住一个院落的小姐妹就开始孤立她,在她的床铺上堆放杂物,见她得诸位仙师爱戴赏识,还时不时煽风点火地编造些流言污蔑她,比如: 第163章 “水系没家世,又生得那般身姿窈窕,必是那勾栏瓦舍出来的。” “你说她也没个家门背景,哪里搞来的八百中阶灵石来的云寂洞?还有她手里头的那些法器和丹药可都非凡物……” “还能哪里来的,靠男人呗,我听说啊,永州郡流金宫不少水系女修,她们能从男人那里混来的灵石可多了。” “……” 但是这些,乔黎依然也浑然不在意,反正不耽误她吸收灵韵修炼,从入云寂洞的第一天起,她就没想过在这里交任何朋友。 她的目标单一且唯一,那就是提升修为,进入云泽仙府,这些人都是过眼云烟。 所以漫天飞舞的流言议论仿佛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只要那些人不怼她脸上说,她全都自动屏蔽了。 至于那些就是闲得没事干,专门找茬怼她脸上说的,她也有的是办法让他们闭嘴。 但桑乐妍知道了这些,则大为愤怒,一次来见乔黎时,她骂道:“你说她们是不是有病!这都能编排,怎么想的……” “一群没见识的蠢东西!连荒洲妖兽之物能换灵石都不知道,还有流金宫,我没去过永州郡都知道流金宫只消费金子,我亏她们编得出来!” 乔黎有些好笑:“我都不在意,你生气什么?” 桑乐妍斩钉截铁:“你是我朋友,她们背后这样说你,我当然生气!” 乔黎笑意温柔:“有人的地方就会有流言,这很正常。” 与其花那个心思堵悠悠众口,不如将心力放在真正对自己有益的事情上。 况且现在这些对她而言,真的只是小孩子之间的过家家,比起随时可能会被大刀砍死,稍有不慎就能惨遭暴力凌辱的命运,这些……真的不痛不痒。 她与其说是不去在意,不如说根本懒得在意。 第228章 信仰 桑乐妍生气了好大一会,才转移话题道:“不说这个了,也有好事,比如你短短一年时间突破了三重天,这事都传到我们院了……” “你是不知道,现在其余五系,几乎所有仙师都在拿你的例子训诫弟子,还说什么他日三年大比倘若叫你们水院拿了头筹,他们还有何脸面敢说自己是强攻击系。” 听着桑乐妍叽里呱啦地说着这些,乔黎只是轻笑。 学生时代的感觉可真好啊,若不是需要迫切修炼,她其实还挺想好好享受一番的。 桑乐妍说着说着又想起一件事:“诶对了,很快就要到半年一度的出行月了,你有什么打算?去平寂城玩吗?都一年多了,你连山都不曾下过……” 可谁料乔黎仍是摇头:“不了,你去吧,和你的新修侣玩的开心,我就不凑这个热闹了。” 桑乐妍表示不理解,疯狂摇晃乔黎的肩膀:“阿黎,你是真的打算出家了吗??!” 乔黎都快被她摇晕了,按住她的手无奈道:“这不是需要修炼……” 桑乐妍:“可是修炼也要劳逸结合啊,可你看看你,除了修炼还是修炼,除此之外,你还有别的事情吗?” 见人沉默不语,桑乐妍无奈放下手,缓了缓问道:“你该不会还没放下吧?这都过去多久了……” 乔黎却摇头,表情没什么波澜,声音也异常平静:“没有,我只是想修炼。” “阿妍,你不要担心我,我没有不开心,也不是在自找罪受,只是我有很强大的仇家,我很需要修炼。” “从前在荒洲的时候,我就很渴望修炼,但那会没有现在这样好的机会,如今有了,我当然得珍惜。” 桑乐妍劝不动了,索性放弃,转头问道:“那我就自己去了,如果见到什么好吃好玩的,我捎带给你。” 乔黎点头时弯眉一笑:“好。” 与桑乐妍告别后,她独自回了水院冰洞 冰洞位于水院倚靠的云寂山里,与天然冰山寒冰谷不同,这里的冰洞乃是人造的,其内的冰灵韵没有寒冰谷纯粹浓郁不说,环境也不太好。 地上并非光滑的冰面,而是湿漉漉的碎冰之地,其中还混杂着泥土沙石,在这里修炼,不仅更加寒冷煎熬,还有潜在危险,比如蓝晶蛇,寒雪蜈蚣,冰泥鳅……等喜寒生物的打扰。 蓝晶蛇顾名思义,就是通体冰蓝的蛇,体型并不大,最壮的莫约手臂粗,被咬会中寒毒,但可解。 寒雪蜈蚣则和普通的蜈蚣虫没什么两样,只是这种蜈蚣是白色的,喜欢生活在寒冷的地带,被咬无毒,但皮肤会剧痛。 冰泥鳅虽不咬人,却最爱往修士身上爬,很擅长扰乱修士修炼。 这些东西要说也不算是妖兽,毕竟真正的妖兽,体型是很庞大的,按书上的说法,它们莫约是千年前的陆兽退化而来的玩意。 因为这层缘故,冰洞虽是水院的灵地之一,平日里却几乎没有水系修士愿意来。 毕竟比起开满莲花的水灵地,谁愿意来这阴暗潮湿又寒冷的冰洞呢?何况还有这么些吓人的生物…… 但乔黎却坚持来这里,水灵韵相对于冰灵韵来说,太弱太柔,想要更快提升修为,增加战斗力,还是吸收冰灵韵来得实在。 同样是三重天,会凝冰之术,与不会的,能修炼的法术都大有区别。 乔黎见识过更可怕的妖兽,以至于对这些小小妖物,基本上全免疫了。 她拿出个防水的垫子铺在地上,然后坐了上去,抬手将一只蓝晶蛇捻到一边后,便开始修炼。 这冰洞内是寒冷之地,但外面却是草色如茵,乔黎最喜欢的,便是在这洞口修炼,这样修炼累了睁眼时,还有洞外的风景陪伴她。 洞外是一片稀疏的草地,远处有被云雾遮掩的青山,旁边还有茂密的枝叶横斜过来,随着山风拂过,萧萧木落,寂静又宜人。 三重天后,除了各种法术修习,这里便成了她的长居之所,自打不用睡觉,她的生活就成了两点一线,修习法术,吸收灵韵,修习法术,吸收灵韵,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日子一旦过得重复,记忆就像是被压缩了,导致她很多细节都不太记得了,回忆时,脑海里浮现的,也仅有冰洞外的这片景色。 荒洲以外的地方,除了寒地都存在四季更迭,春夏时节,草木渐渐繁茂,秋冬时节,树叶又逐渐凋零,风霜雨雪,周而复始。 因为凝境的时间逐渐变长,光阴也逐渐加速,一个月三个月……甚至是半年,到最后于乔黎而言,皆不过是眨眼闭眼的功夫。 不知不觉间,她便在这片云寂山中又度过了十来个春秋。 修为,也从三重天,晋升到了四重天,五重天,原本水蓝色的空境,亦逐渐幻化成了第二个阶段的玄境。 她在自己境界里的样子,也不再是单一的坐姿,而是境界由她的内心所化,她可以变成游鱼,变成飞鸟,甚至变成一瓣花,一片落叶,自由地在玄境内的河流中徜徉。 修炼本是极其痛苦的一件事,不仅有外界干扰,还有心中无数杂念,身心都备受折磨和煎熬。 但痛苦这种东西,是可以习惯的,一旦习惯了这样痛苦和孤独,修炼也不再难比登天。 十多年间,她见识了很多东西,学习了很多法术,也悟透了很多道理,事到如今,她的内心早已平静无波,如果再形容具体点,也仅有八个字:大道无为,万念皆空。 在离开紫云谷的四千五百七十三个日夜里,她偶尔也会想起苏夜痕,想起紫云山通天台上他紫衣墨发、顶天立地的背影,想起他回头时,已经模糊得只剩轮廓的容颜…… 但她已经不再悲伤和自怜,一个男人爱不爱她,是否曾爱过她这件事本身,也变得不再重要。 甚至想起紫云山的旷世奇景,想起那个不惜忍受极端痛苦也要逆天修炼的男人,她就感到倍受鼓舞。 她觉得他可以,她也能够做到。 渐渐的,苏夜痕这个名字于她而言,早已由难舍难分的爱恋与仰慕,逐渐变成了一份关乎强大与自立的信仰。 她相信,早晚有一天,她也能够像他一样强大。 第229章 出山 十二年的时间说短不短,说长不长,但外界的确是发生了不小的变化,其中最受关注的事有两件: 一是风雨两洲之地频繁出现诡异黑洞,那些黑洞出现的非常随机,寒地暖地都有,一经出现,周边瘴气缭绕不说,还有千奇百怪的妖兽从中出来,吓坏了不少平民百姓,因这些妖兽丧命的凡人、修士都有不少。 二是雨洲沧澜国的苍山灵气已经近乎衰竭,有步邺海、河洛后尘之势,且不止沧澜,风洲的火系国拜阳也是如此,其灵地灵气据说也远不如之前浓郁。 这两件事引起了三洲各国乃至云泽仙府的广泛关注,成为最近议论得最多的话题之一。 最初那批断言弱水之流无用的人,已经不敢再妄议此事了,因为如今看来,水系灵地的衰退还仅仅是个开始,紧接着便是火系,照这个趋势,将来还有木系,金系,土系…… 第164章 他们开始意识到,水系灵地的衰弱,水系修士的减退,已经不再是水系国会灭亡的小问题了,而是关乎整个三洲的命运,谁也不能冷眼旁观。 所以,在这个节骨眼上,沧澜即便国力衰微,战斗力大幅减弱,其周遭各国也不再敢像从前的嵢国和烈炎那般蠢蠢欲动了。 鹿丘和玉琼甚至还派遣不少修士前往沧澜慰问,一同探究苍山灵气衰弱的真正原因。 当然这些大事,对尚在云寂洞修炼的乔黎而言,关系还是不大的,她两耳不闻窗外事地修炼,甚至都不知道这些。 但这些对她也不是全无影响,其中最大的影响,就是云泽仙府里的仙师们忙得不可开交,完全顾不上招纳新弟子的事情,搞得她一直都暂留云寂洞。而作为目前云寂洞最厉害,最优秀,剑术与法术最高超的弟子,乔黎也被分派了任务,那便是跟着一众云泽修士前往玉琼各地斩杀妖兽,挽救黑洞出现带来的妖兽之灾。 这的确是一件耽误个人修炼的事情,照理来说很让人抓狂,但乔黎接到任务后,点点头同意了。 最爱重乔黎的水系仙师齐束己,也就是云寂水院负责教授水系法术的白胡子老院长,他其实非常不想让乔黎去冒险,毕竟这件事说是让弟子们历练,实际上不过是帮玉琼和云泽做事,维护三洲安稳罢了。 这几年,不知道有多少仙师修士因这些妖兽丧命。 眼下见乔黎点头,他背着手左右徘徊了两圈,又忍不住摸着白胡子道:“这是洞主的意思,不是老夫的意思,如若你不愿,老夫寻个由头让你留在云寂洞继续修炼……” 乔黎却摇头:“云寂洞有恩于弟子,齐师长也有恩于弟子,弟子不想叫齐师长为难,也甘愿为云寂洞分担此事。” “而且,出山门历练,本身也有助于弟子修炼。” 齐束己望着站在面前娴静乖顺的小女娃,顿时热泪盈眶: “老夫教授了那么多水系弟子,从未见过如你这般志存高远,心性坚韧的,你此去,无论杀不杀得死那些妖兽,务必保重自己,可千万别同那些窝囊东西一样,妖兽没除着,把性命给搭上去。” 想了想,实在放心不下,又朝乔黎招了招手:“你且随老夫来。” 乔黎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跟了过去,穿过几个木拱门,她随着齐束己来到了一处静室。 这里古朴素雅,无一装饰,看起来与凡间陋室别无二致,但这里,却是齐束己所居的地方。 他走到书案前,抬袖一拂,木色的案台顿时朝两旁移开,一个宝箱和一把宝剑从中悬浮了起来。 齐束己打开宝箱,从中拿出两个绿色的法器袋,然后又拿起那把宝剑,转身递给乔黎。 乔黎却没接:“……这是?” 齐束己:“老夫素不喜收藏那些凡尘俗物,但这各种丹药符纸还是珍藏了不少,只是老夫归墟将近,又长久深居云寂山,这些于老夫而言,并无大用,你且收着。” “至于这把剑,乃是五百年前,老夫让老朋友铸造的,他乃是名动三洲的铸剑师,打造了两把水系上品古剑,银霜剑不知所踪,但这寒霜剑,却一直被老夫珍藏,如今,老夫把它赠与你。” 乔黎是真没想到她跟这水系上品神剑这么有缘,曾经用过一段时间的银霜剑,如今竟有人将寒霜剑也要赠予她。 虽然这些都是好东西,但她仍是摇头:“无功不受禄,这些我不能要。” 可齐老仙师闻言瞬间板脸,暴躁道:“你不收谁收!咱们水系没落至此,你如今是老夫对这些后生唯一的希望,你若不拿,岂是看不起老夫,不愿为老夫将水系法术传承下去?!” 乔黎:“……” 齐老仙师对她太好,搞得她差点忘了,他是整个云寂洞脾气最暴躁最古怪的长老。 想了想,于是双手接过,鞠躬道:“弟子谢过师长。” 齐束己这才脸色好转,朝她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赶苍蝇似的:“去吧去吧,出去可千万别给咱们云寂水院丢脸,知道了吗?” “……是。” …… 云寂洞是小门派,其内修士大多低阶,能与妖兽对峙的根本不多,因此,此行除了她之外,也仅有四人,火院的桑乐妍、土院的邱子逸、木院的林小菡,还有水院的姜信。 至于最后一位,是晚乔黎两年来的云寂洞,修炼刻苦程度仅次于乔黎,如今四重天修为,也是齐束己为数不多比较看重的弟子。 但此人与乔黎的内敛沉默不同,他性情爽朗乐观,不仅容颜生得俊美,还格外会广结善缘,很受云寂其余弟子欢迎。 这会乔黎看见他也在列,不禁疑惑:“你怎么也来了?” 姜信极少碰见乔黎主动与人说话的情况,笑得阳光灿烂:“我去求齐师长了,他便也让我出来历练历练。” 乔黎倒没什么表情,以她对齐师长的了解,不猜也知道他必然是偷偷跑出来的:“此行凶险,你回去吧。” 姜信:“怎么,师姐这是瞧不起我?还是说,师姐担心我……” 这话还没说完,桑乐妍就一巴掌把他拍后面去了:“哪里来的毛头小子,一边凉快去!我的阿黎会担心你?可把你自恋得。” 姜信嘿嘿一笑,不仅不生气,还有礼地朝桑乐妍打招呼:“桑师姐……” 几人嬉笑打闹间,云泽的飞舟已经在山前降落,乔黎什么也没说,带着云寂洞的几位弟子朝飞舟而去。 第230章 神魂 此去风洲各地击杀妖兽,他们并不是单独行动,而是随着云泽的修士们一起,因云泽这次的队伍人手不够,这才叫他们几个云寂洞的优异弟子填补了进来。 在乔黎等人乘着飞舟而去时,云泽仙府问道宗的掌门清玄睁开了眼睛。 楚晏刚回来就见师父脸色凝重,不由问道:“怎么了师父?出什么事了?” 清玄掌门似不敢置信,掐指又是一算,眉头皱得更深:“本尊原以为,此神魂能破劫成神,却不曾料想,如今竟有堕入魔道之势……” 楚晏一时半会没听懂:“神魂?什么神魂?师父在说谁?” 清玄掌门闭了闭眼:“两百年前,神魂随雷洲国的陨落而降世,其天命本是成为护佑三洲的神明,如今却深陷魔道,看来,本尊是留他不得了。” 楚晏闻此言,一下子就知道了师父所言是谁,疑问道:“苏大魔头?咱问道宗不是早就想除掉他吗?” 这话落下没多久,他脑袋瓜转得也贼快,瞬间悟了:“也对哦,师父是什么人,能通晓天地间万事万物,若他真乃降世灾星,以师父的本事,恐怕在他出世之时就除之而后快了,哪里还会任他逍遥到现在……” 清玄掌门点了点头:“不错,此人乃天煞孤星之命,却也是三洲万万年来唯一一个以神魂降世的神胎,生来神命。” “天将降大任,必先苦其心智,朝云国的落魄也好,云泽问道宗的排挤也罢,还有他生来众叛亲离,饱受生离别,怨憎会,求不得等诸多苦痛……这些皆是神魂入世的劫难与磨练。” 楚晏:“那师父的意思是?” 清玄掌门遂又睁开了眼:“若破除这种种劫难,则为神,可守护三洲及天下万民,若有一劫不破,则堕魔,可毁天灭地。” 他说完,身前浮起一片缭绕仙雾:“晏徒儿,你且随为师去趟荒洲罢。” …… 此时的荒洲正值妖雨季,紫云谷往昔不复,冰冷的雨滴浇洒着冷白的石头,看起来格外萧条冷寂。 这里许多结界空间皆被摧毁,唯有主洞还存有一个大型的结界空间,里头有座阴森的幽蓝色宫殿,而苏夜痕此时正躺在宫殿内所摆置的玄冰床上。 他以肉身死去,魂魄存留,像这样无知无觉地躺了整整十二年之久。 自雷璆死后,这雷洲的修士也如苏夜痕当初所料,群龙无首,全部都投奔了闵怀与陆隐,以至如今玄夜阁的人数,已有几千人,当然除了玄夜阁本来的雷系修士,其余修士的修为均不高,一二重天的也有。 若是闵怀和陆隐想,凭借这么多人马在风雨两洲寻一处地方据地为王自不成问题,但他们却没有离开紫云谷。 这漫长的十余年里,他们寻尽了无数办法唤醒主上,但始终无果,近几年又在为一件事情吵得不可开交,那就是:要不要去将乔姑娘寻来,看看她有没有什么办法将主上唤醒。 对于此事,玄夜阁的修士分两波意见,一波是以闵怀为首的同意,一波是以陆隐为首的反对。 闵怀认为,主上生前唯一在意的人只有乔姑娘,主上也是因为她才变成现在这样,如果能将她带过来,主上必然有苏醒的意志。 陆隐则觉得,如今的荒洲之地不比从前,没有了主上和昔日的紫云谷镇压,妖兽日益增多,魔障之气也异常浓郁,便是连最高阶的降魔斗篷也难抵挡得住。 第165章 冒然违背主上先前的命令,将她带来此等危险之地,若不慎有个三长两短,主上便是醒了,只怕也会疯得想要毁灭三洲。 闵怀气笑了:“那你的意思是,咱们就在这荒洲坐以待毙?” 陆隐:“乔姑娘不过一介水系修士,就算修为如今有所长进,你为何认为她有这个能力唤醒主上?这事我们都尚且做不到。” 闵怀:“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陆隐:“要试试也可以,你至少得想出个具体的法子,不然贸然将人带来此等危险之地只会徒增麻烦,难不成她哭一哭,主上就能醒来吗?” 他们在玄冰床前吵得不可开交,苏夜痕却无一入耳,缘由无他,他的魂魄此时正游荡于自己残破的灵丹内。 这里由昔日辉煌的紫电石山化作了炼狱,地上铺满了血肉腐尸,头顶是无星无月的浓郁黑暗,周围亦是死气沉沉的灰色石山,而他一袭紫衣,墨发散乱,宛如一缕幽魂游荡在地狱般的灵境里。 灵境内的场景皆由潜意识所幻化,他此时所看到的,正是紫云谷毁灭时的模样。 在这里没有时间感知,没有身体感知,他什么都感觉不到,神思因肉体的沉寂也渐渐丧失了清明。 他不记得在世时的很多事情,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在这里,他只是漫无目的地游荡着,一方面感到深深厌恶,想要走出这里,一方面又想让自己这不人不鬼的样子灰飞烟灭。 只可惜,他既无法走出这里,也无法自我毁灭。 时日久了,他连最后那点恶心和自厌的情绪也都没有了,全然一缕无神无思的麻木之魂。 不知道像这样过了多久,原本黑暗的天空忽然被一道紫雷电光劈得四分五裂,同时有个浑厚洪亮的声音响起:“你竟然愚昧至此,吾当真是错看了你!” 那震耳欲聋的声音极为愤怒,满是恨铁不成钢。 可苏夜痕却没有什么反应,听到了跟没听到一样,依然飘飘荡荡。他偶尔会在地上的血肉碎石中翻找东西,总觉得应该能找到些什么,只可惜,除了一手的脏污,什么都没找到。 头顶紫光又闪烁了一下,忽的一道紫雷沉重砸落,将那早已失去生念的麻木灵魂劈得清醒了几分。 同时无数记忆在他的脑海中回流涌动,那些记忆全是苏夜痕生前所历经的过往,什么都有,却独独没有乔黎。 在这份被篡改过的全新记忆里,他并未救下什么河洛公主,河洛公主的命运乃是随火系修士颠沛流离,落入烈炎主君之手,最后跳入无尽之渊,与他从未有过任何纠葛。 记忆复苏后,苏夜痕的眼眸清明了几许,但眸色依然冷漠。 头顶的浑厚声音紧接着又传来:“你乃天神之魂,若你身死魂灭,如今的三洲将万劫不复,吾助你破劫苏醒。” 苏夜痕冷声问道:“你是何人?” 第231章 破劫 “吾乃万年雷神余留在三洲的半缕残魂,被世人称之为雷神之魂,但吾身早已湮灭,魂也即将散去。” 苏夜痕依然没什么表情:“我为什么能听见你的声音?” 雷神之魂:“吾的这缕魂魄藏于雷灵珠碎片之中,今时今日正值湮灭前的回光返照,而你又在灵境内,吾与你自然能沟通无阻。” 这话落后,苏夜痕就懒得理它了。 雷神之魂对此不明所以:“你不愿苏醒?” 苏夜痕冷冷一笑,不屑道:“你这老东西,自己想复兴雷洲拯救三洲没本事,如今快要灰飞烟灭了想让我帮你做事,你做梦呢。” 雷神之魂:“……”这话完全在意料之外。 自古哪个游魂不迫切返还人世,这缕魂魄怎么回事??!这还是天赐神魂,怎生如此叛逆…… 雷神之魂见人根本不吃他那套,又苦口婆心道:“你乃神魂降世,此前饱受磨难不过是天降大任,必经百苦,只差这最后的破劫你便能够飞升上境,成神亦指日可待,届时三洲万民皆会臣服于你。” 苏夜痕默默听着,非常无所谓:“不需要。” 雷神之魂不信,继续强调:“神魂自降世之初便心怀悲悯,你无法做到漠视天下众生。” 苏夜痕:“呵。” 雷神之魂:“……”这个逆子! 三洲万万年来,无人不想破劫飞升,无人不追求极致的荣耀,怎么这样至高无上的修为和权利都诱惑不了他??! 魂魄若无苏醒意志,便是神也无能为力。 雷神之魂这下没耐心了,费解道:“只要你愿意苏醒,吾就助你破劫飞升上境,届时这天下都是你的,你还有什么不满足?你……你怎生如此不知好歹!!” 可对于头顶愤怒的声音,苏夜痕只是嘲讽冷笑:“是你有求于我,不是我有求于你,我需要知什么好歹,不然你求我试试,看看我愿不愿意替你守护三洲?” 这话落后,天上的声音就沉默了。 许久,那浑厚的声音难得低头下脸,小了些许:“好,吾恳求你。” 可令它万万不曾想到的是,苏夜痕只是擦擦指尖的血,没所谓道:“抱歉啊,我不愿意。” “……” “愚子不可教也!!!” 愤怒不已的雷神之魂又闪过几道电光,击打在了苏夜痕的背脊上。 苏夜痕岿然不动,他头颅微抬,不以为意地笑笑:“这里是我的灵境,你能不能伤到我,只取决于我。” 雷神之魂存于世间万年,从未见过如此桀骜不驯的魂魄。 要说篡改掉他全部的记忆,把他变成傀儡也不是不可以,但偏偏它只剩最后一缕残魂,还即将湮灭,也无力改变太多。 眼下见这神魂求死心切不说,还巴不得三洲毁于一旦,雷神之魂终究是别无他法,只得又一道紫电落下,把那段扭曲了的记忆给生生掰了回来。 神本不该有情爱,所以那个女人才会是他的劫难,它本以为只要抹去了这段情缘,便能使其回归正道,可谁知道…… 苏夜痕只觉得整个人混沌了一下,脑子里的画面随着记忆的扭曲变幻而更迭。 待这一切结束后,他的眼神由桀骜冷漠逐渐变得复杂晦涩,甚至还隐有痛色流露。 他先前就觉得不对劲了,这时候才恍然明白那份不对劲是什么,正是先前那段记忆的空虚和遥远 而这份被扭曲回来的,才真实亲切,这才是真正属于他的记忆…… 雷神之魂重新组织语言威胁道:“你知道三洲尽毁意味着什么?这个女人她也会死,她会被妖兽咬死,会死得很惨很惨……” 苏夜痕本来还不屑着,待望见眼前幻化出的人影,这下沉默了。 雷神之魂见人吃这套,接着劝道:“只要你重振雷洲,建立雷洲国,你便能掌控这所有的一切。” “她乃河洛公主,国破家亡,届时不论你是想娶她为王后,还是替她复兴雨洲水系国,权力都在你手。” 苏夜痕终于表情微动:“你的条件?” 雷神之魂:“……” 这女人果然就是他的把柄,亏它还指望他能杀了那女人自己突破,它真是失策了! 雷神之魂:“吾说过,妖兽即将横行于世,三洲危矣,吾愿将最后的神力赐予你助你破劫,但吾要你屠四海妖兽,三洲陆兽,重振昔日雷洲,替吾继续护佑三洲。” 重重叠叠的余音落下后,苏夜痕陷入了长久沉默。 雷神之魂等待了很久,见人没有动静,刚准备开口,就听见底下传来低沉的声音:“好,我答应你。” 他说着又抬头:“此番破劫之后,她不是我的劫了?” 雷神之魂:“……”总感觉他不是诚心诚意的。 对此他不禁迷惑,这小子当真是神之魂魄吗?怎么满脑子情情爱爱…… 但碍于它需要他苏醒,便也没多说什么,只道:“既然是破劫,那当然就不是了,但你答应吾的事情,务必说到做到,如若不然,即便吾魂散了,亦有天道罚你。” 苏夜痕也补充道:“但如果你胆敢骗我,我保证三洲会毁得更快更彻底。” 雷神之魂:“……!” 就在它化作一股极为强大的力量涌下时,苏夜痕眼底划过一丝冷笑,抬手与它来了个对冲,然后以夺取的方式吸收了他的神力。 又想换他的记忆?呵,这老不死的东西还真是好算计…… 雷神之魂送出去的神力被夺,魂丝彻底虚弱,已经没法再陪苏夜痕耗了。 最后别无他法,只好在他破劫飞升之时,又给他增添了一道神之诅咒——不先平复荒洲的妖兽泛滥之灾,不得踏出荒洲半步。 自上古雷神之力注入到苏夜痕的灵丹中后,那残破不堪的灵丹便迅速凝合如初,同时他早已静止的血脉开始逐渐流动。 而死尸一旦有了生命迹象,周围高阶修士是很快能用灵识感知到的,于是陆隐和闵怀也顾不上争吵和纠结了,纷纷上前围在了冰棺旁。 第166章 陆隐:“主上有心跳和呼吸了?” 第232章 软禁 闵怀将手放在了苏夜痕的肩膀上,用灵力感受了一下:“主上灵丹也凝合如初了?” 他说着,又蹙眉而思:“但好像和以前不太一样……” 其余人等皆看向闵怀,闵怀接着道:“区区一枚雷灵珠碎片,为何灵丹力量比三枚雷灵珠碎片还要强大?” 陆隐不明所以,刚想抬手去探,结果苏夜痕于冰棺中睁开了眼。 那双饱含戾气的眼眸一旦睁开,就格外叫人望而生畏,陆隐见此讪讪收手,目光由疑惑转而变成讶异:“主上醒了?” 闵怀也倍感震惊,是什么人能以活死人状自己醒来?一个已经死去了十二年的身体,如今竟然没事人一样血脉回流,心跳复苏?? 但所有人没呆滞多久,又迅速低头抱拳,恭谨道:“属下们恭迎主上归来!” 苏夜痕中了雷神之魂的算计,这会正暴躁着,直接起身一雷将旁边的石头劈了个粉碎,不悦道:“滚!” 说完身影一闪,眨眼间便消失在了洞口。 陆隐和闵怀面面相觑,魏虎则在旁边小声感慨:“我刚刚还差点以为老大这是被夺舍了,但现在看看这暴脾气,应该还没有……” 旁边的修士默默离他远些:“你再不闭嘴,早晚有天死于话多。” 闵怀和陆隐不知道主上这是个什么情况,只好追出去一探究竟,可谁知主上竟越过大片妖兽森林,冒着大雨直朝荒洲边境而去。 高阶修士的飞行速度本就极快,更何况苏夜痕如今已是九重天上的修为,几乎没多久就来到了荒洲与风洲交界的位置。 他妄图飞身出去,可不等他越界,面前很快有几道天雷砸下,生生地阻碍了他的去路。 他偏不信邪,区区已散之魂还真能诅咒到他? 可当他再尝试时,不论从哪个方向,哪个位置,他都无法冲破那些不断拦他的天雷。 甚至暴躁下朝着那无形屏障击去,也都会被更为强大力量反冲回来,纵然他如今恢复了十成十的修为,也完全奈何不了这神之诅咒。 远远看见空中的苏夜痕捂住心脏吐了口血,陆隐忙上前将人扶住:“主上!” 苏夜痕眸色狠厉,抬手再试之前,指着那道两洲交界线对陆隐道:“你去试试。” 陆隐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还是照做了。 望着轻轻松松就飞出去的陆隐,苏夜痕:“……” 他不由看向旁边的闵怀,闵怀瞬间就悟了主上的意思,朝陆隐所在的位置飞去。 这下苏夜痕算是懂了,雷神那老东西以最后的神之力诅咒了他。 而神,便是魂飞魄散,其力量仍旧滔天,他倘若不杀完这荒洲里肆虐的邪兽,这个诅咒便会一直持续,直到这些邪兽被除干净。 也就是说,他被软禁在荒洲了。 “……” 若不是那老东西的魂魄散得早,他真想把它弄出来再碎一次魂。 荒洲冷雨哗然,苏夜痕沉默许久,终究还是擦着唇边的血转了身。 他见陆隐和闵怀两人又飞了回来,也没什么表情:“回去吧,随我去杀妖兽。” 陆隐和闵怀皆是疑惑,只听主上又说:“原来的紫云谷灵韵全无,并非朝夕间能恢复,先将这些妖兽除了……” 苏夜痕说着,语气一顿:“对了,过去多久了?” 闵怀答:“十二年,快十三年了。” 苏夜痕听着,眼睫垂下,眸中闪过一抹悲凉之色。 他还以为没过去多久呢,原来竟已十多年过去了…… 陆隐看了眼主上,想了想,又补充道:“属下前两年离开过荒洲,趁着云寂洞与云霞洞三年大比混了进去,乔姑娘修炼极为勤奋刻苦,早已成为了云寂洞最优秀的弟子……” “云寂洞洞主及各位长老都格外爱重她,甚至水院那位素以吝啬出名的齐束己长老都视她为己出,全然不惜倾囊相授。” 陆隐将自己所见所闻如实回禀给主上,本以为能令主上安心些,却不曾想主上的脸色更差了。 苏夜痕不想还好,一经想起,心情就异常复杂。 河洛亡国,他当初又逼她离开,她孑然一身无枝可依不说,身份还危险至极,能不拼命修炼吗? 好在雷璆那群人死绝了,至于沧澜和烈炎,他们当初派遣那么多修士围剿他,想必也是元气大伤,短时间想必无暇顾及其他…… 陆隐见主上面色冷沉,不敢再多说了。 苏夜痕却没说什么,只微敛了表情道:“走吧。” 闵怀望着主上的背影,算是松了一大口气。 虽然不知道主上为什么忽然要去杀妖兽,但还好他不是醒来就要毁灭三洲。 …… 清玄掌门本欲将那堕魔之魂除去,以防他日为祸三洲,可等他与楚晏二人金光一晃,出现在荒洲附近时,他又突然感受不到那浓郁的魔障气息了。 楚晏见师父表情不对,不解问道:“怎么了师父?” 清玄一挥拂尘,眼睫微垂:“真是奇了,此劫,他竟然在最后的关头破了。” 楚晏眉头一拧:“意思是说,那苏魔头突破了?” 清玄望着那片瘴气浓郁的妖兽森林,静默许久。 此人虽说神魂降世,但他总觉得他身上戾气太过沉重,此番破劫成功,究竟是不是件好事也难说…… …… 乔黎所乘坐的飞舟有云寂洞五名修士,云泽仙府七名修士,共十二名修士。 其中云泽仙府的修士也多为五六重天,他们实力相当,组成云泽杀妖队伍其中的一个小队伍,任务是辗转玉琼国及周边各地,清除六阶以下的各路妖兽,维护玉琼安稳。 简单来说就是为民除害,虽然是份没什么报酬的义工,但乔黎还算乐在其中。 与在云寂洞的孤独刻苦不同,和桑乐妍等人来外界,她整个人倒是放松了许多。 而对于杀妖兽这个任务,在荒洲呆过的她比任何人都要有经验,哪怕只有五重天修为,杀起五六阶的妖兽来也是游刃有余。 第233章 复国 此别云寂山,一去就是两年,这段时间乔黎随云泽修士游历过玉琼及周围各国的好几座大城池,见过无数奇异壮观的景色。 这其中有康都的繁华盛景,有鹿丘鹤城的百鸟凌空,甚至还有金圣易江府的水天一色…… 她杀了很多妖兽,救助了很多百姓,同时也认识了许许多多的人,真正意义上地见识了一番大千世界。 最重要的一点是,她发现随着修为的增加,这个原本满目疮痍的乱世也不那么可怕了。 原来当五重天修士站在荒野间,哪怕不遮面纱,不刻意扮丑,也无人敢对她露出猥琐邪恶的目光。 她即便换上好看的衣裙,同桑乐妍林小菡她们两个姑娘簪好看的花饰,那些低阶修士和凡人也只会发自内心的尊敬。 这让乔黎深刻明白了一个道理,在这个强者为尊的世界里,美貌从来都不是原罪,只有脆弱才是。 而这还仅仅只是五重天修为,她相信,总有一天,她就算坦然露出本来面目,也能够做到浑然无畏。 倾世美貌又如何,令人觊觎的血脉又怎样,只要足够强大,那些心怀不轨的敌人们就只能仰望…… …… 荒洲。 自醒来后,苏夜痕都在杀妖兽。 由于他已是上境修为,几乎能以一敌万,所以这些八九阶的高阶妖兽于他而言,不过两三道天雷的事情,分分钟就能消灭一大片。 整整两年时间,他雷厉风行地杀遍了荒洲东、南、北三境的妖兽,同时因这些妖兽被困荒洲的其余雷系修士也逐渐投入到他的麾下。 渐渐的,玄夜阁的人数由原本的几千人,逐渐扩增到几万人,几十万人,上百万人…… 当然这些人并非全是雷系修士,因战乱流落荒洲的他系修士也有不少,但绝大部分,都是没有自保能力的雷灵根凡人。 他们在其余洲国如同过街老鼠般人人喊打,在荒洲又常年躲藏着妖兽,几乎生活在地底下,每日朝不保夕。 其实荒洲之大,修士及凡人的人数在两百年前有十几亿,之所以只剩下如今这么点,不外乎是外界的排斥,以及荒洲本土的生存艰险。 导致每年都有大批的凡人及低阶修士死去,他们要么死于外界屠杀,要么则病死,饿死,亦或是被妖兽咬死,吞噬…… 而早年的雷璆阵营也好,玄夜阁也罢,几乎没有人会去在意这些凡人的死活。 但现在不一样了,现在忽然出现了这么一个热衷于杀妖兽的救世主,他们自然愿意投靠。 以至于后来的短短半年,荒洲紫云谷旁边的群山直接形成了三座大城池,每座城内都聚居着几十万雷系子民。 要说建造城池其实并不是容易的事情,但这些人大多久居荒洲,别的本事没有,野外生存本领一流,这种寻常的建造,对他们而言几乎小事一桩,一旦没有了妖兽的威胁,他们能施展的拳脚功夫可就多了去了。 第167章 闵怀每次站在紫云谷上望着这一切,都好一阵恍惚,他到现在都没想明白,主上为何忽然要杀光荒洲的妖兽。 不过虽是不解,却倍感欣慰,毕竟这是他和陆隐一直以来都希望主上去做的事情。 雷洲之所以会沦为荒洲,变得瘴气缭绕,其原因正是雷洲国的覆灭,雷系修士被大量屠杀…… 之后随着妖兽的不断繁衍,妖兽森林的面积扩大,雷系之人的生存举步艰难,又加速了这样的恶性循环,这才使得荒洲成为了不宜生存的妖异之地。 所以问题的根源还是在于这些邪气四溢的妖兽,只要将大量的高阶妖兽除去,那些忘归林里的雾气和妖兽森林里的瘴气便都会自行消散。 而能真正做到这些的,一览三洲唯有主上一人。 只有他能对峙九阶巨型妖兽,只有他能借天灵韵形成灵地供雷系修士修炼…… 闵怀知道,从前主上不这么做,全是因为主上不想,一旦他想,这世上就没有什么事是他做不到的。 这两年时间,他亲眼见证主上杀了无数只九阶妖兽头领,将一片又一片的妖兽森林、大雾丛林变成普通树林,再也不用依赖什么木灵珠碎片了…… 然而这些事情在闵怀和陆隐等人看来是欣慰,在其余荒洲难民看来,则是神明降世来拯救苍生了。 因为苏夜痕的所作所为,不仅让他们有了长久的栖息之所,还让他们再也不用担惊受怕了…… 当然这些苏夜痕是不知情的,他只是迫切想要杀完这些荒洲的妖兽,好早日破除那该死的诅咒。 可这些蝼蚁般的人混杂在妖兽之间非常影响他发挥,稍有不慎劈死了,天上那雷又会来劈他。 这搞得他非常烦躁,索性把这些人全都赶到一处安全的地方以结界固定住,然后再放开手去杀高阶妖兽。 这样一来,所有人看他的眼神都变得虔诚和恭敬起来,甚至还有好事者为了感激这位新任雷洲之主,自行拉拢着一群人去将昔日的朝云国王宫旧址给挖了。 朝云国王宫的旧址正位于紫云谷西方的山原上,整个王宫乃由玄灵木所造,此等灵木,即便失去了灵气也坚硬如铁,以其建造的建筑亦能存留千千万万年。 众多的雷系修士凡人齐心协力,将所有的土壤刨干净后,一座千年古国的王宫便逐渐显露了出来。 陆隐和闵怀见此,索性差人将这座占地面积极广的王宫给清洗干净,然后再把昔日紫云谷存留的灵石填充在王宫的三十六殿之中。 霎时间,原本死气沉沉黑色王宫瞬间焕然如新,恢复了昔日朝云国尚在时的宏伟辉煌。 这样一来,不仅城池有了,王宫也有了,加之本就不缺的人力物力,一个全新的雷洲国就这样草率地诞生了…… 至于尚且还或缺的财力,闵怀也早就派遣修士去了趟永州郡流金宫…… 流金宫别的没有,金子是真不缺,加上花若影此人本也是雷系灵根,当初男扮女装掩藏在玉琼永州郡做生意,也受了玄夜阁不少大恩,可以说没有玄夜阁,就没有如今闻名三洲的流金宫。 因此对于复兴雷洲国一事,他与闵怀还有陆隐完全是同一战线上的,不仅会帮忙,还愿倾全力相助。 第234章 故地 等苏夜痕终于一口气将这些妖兽给杀完的时候,才恍然惊觉,昔日紫云谷附近的荒山已经成了大片的城池,城池周遭还有不少村镇,全住着他嫌碍事赶过来的凡人…… 这些城池及村镇的建筑并不奢侈,甚至可以说是简陋,全是清一色的木屋,石屋,但这么多连接成片,也是很壮观了。 彼时苏夜痕远远望着这一切,问旁边的陆隐:“这是怎么回事?” 陆隐闻此言,疑惑抬头:“主上不是想复兴雷洲?属下便与闵怀将这些人全都安置在这周围了……” 说到这,他顿了顿,才想起来:“对了,荒洲南境与北境的雷系居民听闻有新的领主在建雷洲国,便纷纷迁徙来东境了,属下便与闵怀将这些人也一并收容了,既然是重建雷洲国,也的确需要多些人手。” 苏夜痕扭头看向陆隐,表情匪夷所思:“……谁准许你们擅作主张的?” 陆隐不解:“主上四处杀妖兽,又将这些人赶来此地,难道不是这个意思?” 他说着忽然有点慌张,连忙垂首道:“如果主上不喜喧闹,那属下这就去将他们给遣散,反正现在荒洲妖兽被主上杀得差不多了,危险也少,想必他们……” 苏夜痕不喜欢人多,更厌恶喧闹,但这会思及雷神之魂的那番话,他又收回目光,不耐烦地打断了陆隐:“不必了,就这样吧。” 他说着,眼眸微斜,望向西边方向,只是此时那片黄沙漫漫的平原已经矮了一截,其中一座漆黑的王宫赫然入目。 “那是什么?” 陆隐顺着主上的视线看了眼,解释道:“这些人得主上庇佑,为了感激主上,合伙将朝云国王宫给刨出来了,属下见那些建筑皆完好无损,又是块宝地,便命人将之清扫了一下,如今已经焕然如新。” 苏夜痕:“……?” 他本来想骂陆隐他们很闲,可等他飞身到那座王宫的屋瓦上时,又忽然沉默了。 朝云国乃是雷洲古国,其王宫建筑宏伟辉煌,黑色的玄灵木与彩绘的图腾交相呼应,古雅又不失华丽,不论气势还是华贵程度,都丝毫不输于玉琼王宫的金瓦红墙。 甚至比起玉琼建筑的金光灿灿,朝云国的古建筑还更显庄严肃穆…… 苏夜痕走过楼台与楼台之间的玄灵木桥,望着那些宫殿上的各色灯笼与悬浮灵石,得出一个结论:这是座很漂亮的王宫。 陆隐心头惴惴的,见主上似乎并无重建雷洲国的意思,有点担心如此擅作主张会被主上惩罚。 毕竟主上这人本就心思不定,极难捉摸,自苏醒后脾气又暴躁了一个度,便是杀妖兽,也像是在泄愤。 可他等了又等,等来的却是主上稍微缓和的神色。 “留着吧。”苏夜痕说着,随手指了指那冷清的宫殿,吩咐道:“请几位木系修士过来,在这殿前种些花。” 陆隐疑惑抬头:“……?” 苏夜痕补充道:“太冷清了。” 陆隐若有所思片刻,点头应是。 苏夜痕往前走了几步,大略扫了眼这王宫的布局,然后交代道:“荒洲妖兽已经被我屠杀干净,其他的就交给你和闵怀了。” 陆隐:“主上这是要离开荒洲?” 苏夜痕却不想多解释,转身撂下一句“不必跟着”,便消失在了原地。 陆隐望着主上消失的背影,整个人多少有些茫然。 要说多年以前,主上即便一意孤行,也多少会和他们商量点什么,可是自醒后的这两年,主上除了杀妖兽还是杀妖兽,平日连人影也见不着,偶尔回来也是闭关,除此之外一个字都不多解释。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如此迫切杀妖兽是要重建雷洲国的时候,他却要在这个节骨眼离开荒洲? “……” 罢了,猜不透主上心思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 乔黎一行人辗转数月后,又从边地回到了玉琼境内。 要说他们原本是要去玉琼与荒洲交界的地带杀妖兽的,但不知为何,那些地方凭空有黑洞出现,却未曾见到一只妖兽从黑洞中出来,见此情形,他们只好由原路折返。 可就在他们准备回去复命时,玉琼的第二大城池永州郡周围又出现了妖兽之乱,于是他们便掉头启程永州郡。 桑乐妍他们几个听闻这回又要去大城池,眼睛都亮了。 姜信:“听闻永州郡最闻名的便是那流金宫,你说等咱们杀完了那些妖兽,能进去看看不?” 林小菡斜了他一眼,眉头微挑,表情不言而喻:“那是闻名三洲的青楼,你想去干嘛?” 姜信:“我自然不是那个意思,只听闻那流金宫景色传奇,既然来了,不如去瞧瞧?” 桑乐妍也有些激动,扭头对旁边的乔黎道:“我也听闻永州郡流金宫好玩,要一起去看看吗?我们这次是打着云泽仙师的名号除妖来的,那些凡人指定不收我们金子,不去白不去……” 乔黎听着这两个名字,稍稍一愣。 永州郡,流金宫,醉梦三生……时隔多年,她到现在还记得那一年的灯火楼台,流金河畔。 记得那灿灿阳光下流金的河水,翠色的柳叶,还有那如艺术品般瑰丽的神秘壁画…… 那是个非常漂亮的地方,如果她没有去过的话,一定会很感兴趣。 只是现在…… 她默默拿起杯盏喝了口茶,然后摇头:“你们想去的话可以去看看,我就不去了。” 桑乐妍大为不解:“为什么?” 邱子逸和林小菡朝乔黎投来目光。 姜信也疑惑问道:“师姐不是最喜欢那些漂亮的景色,怎么这次不去了?” 第168章 乔黎本只是随口一答,突然被这么一问,她反倒愣住。 是啊,为什么不去呢…… 难道过去这么多年,她还会害怕自己故地重游想起往事吗? 就在乔黎打算说些什么的时候,整个飞舟倏忽一晃,紧接着周围的天色也瞬间阴暗了下来。 五人立刻站了起来,乔黎起身的同时,迅速握紧了自己的寒霜剑。 邱子逸表情警惕:“是妖兽的气息!” 姜信亦神色疑惑:“奇怪,咱们的飞舟并未降落,如今的妖兽真强大至此么?竟还能飞上来攻击飞舟……” 他们冲出去时,外头已有云泽的修士在应付了,只是这次带头围攻飞舟的不是一般的妖兽,乃是九阶独眼兽,它幻化成了人形模样,但体型却比寻常人类大三倍不止。 第235章 重逢 乔黎一出门帘,看见的便是一只通体棕红的人形怪物。 它身后长着一双巨大的蝙蝠翅膀,飞得极高,刚好将整个飞舟笼罩住了,且周围还有无数低阶独眼兽,密密麻麻的,全都朝着飞船上的修士袭击而来。 眼看着有云泽的修士受伤,乔黎以防飞舟坠落,忙对桑乐妍他们道:“你们护住两侧,我去应付那只大的。” 各系修士用各自法术应付着,乔黎飞身而起的同时,直接将手中的银霜剑投掷而出。 长剑在空中翻转一圈后迅速散开,形成数道光刃朝着周围飞兽袭击而去,眨眼间便有无数血滴如散花般洒开。 这是乔黎近些时日钻研的剑法,如今既然遇见妖兽了,正好一试。 就在旁边几个云泽修士惊艳乔黎剑术高超时,又见她以极快的速度控制了那些血滴。 大片的浓郁血滴还未来得及洒落,就在乔黎双手的操控下全部浮起,以水之柔韧状态变成锥形,然后再迅速凝结成坚韧的冰锥。 乔黎在长剑飞回来之前,又双手结印,迅速将那些血色冰锥朝着四面八方推去。 这一连贯法术只发生在极短的时间内,等乔黎重新握回寒霜剑的时候,周围的妖兽足足死了两大波。 在场的所有人都被她这一波逆天操作给惊呆了。 这出剑速度,分身准度,都及得上云泽剑宗的长老了吧??! 当然最厉害的还不是剑术,而是以血为刃,运剑的同时,法攻也不落下,直接以现成的血滴凝刃,冰水双控,剑法齐攻,这这这……云泽仙府都没教过这样的招式啊! 这些是乔黎一路用剑术和法术击杀妖兽悟出来的,近些天在心里演习了无数遍,刚刚也只是尝试一下。 却没想到效果还真和自己预想的一样,只要速度够快,甚至第三波血滴还能利用。 果然修炼不能拘泥于书册和单一的法术修习,会灵活运用才是王道。 水系攻击法术种类虽多,其实也不外乎两大类,一类是水之力,以水流加足够快的速度对敌人造成冲击,一类是冰之力,以水凝成冰刃行刺敌人造成伤害,无论什么样的水攻法术,皆是以此为基础,只是名字叫得花罢了。 只要熟练了这最基础的两种,再练习速度,一切水攻法术都能掌握。 自四重天后,乔黎就悟透了一个道理,水系较之于其他系别,其实有一个巨大的优势,那就是:不论妖兽还是人,身体都有血液。 只要能让他们受伤溅血,那些血滴就是天然的利刃,完全可以以血为刃,反复利用,毕竟单纯控制水,可比先聚水再控制要容易得多。 金木火土雷,都并不是人体或妖兽所拥有的大量元素,独独水是,所以,这是其余任何一个系别都无法做到的天然借势。 乔黎尝试成功一次后,之后几次则更为熟稔,三下五除二就杀死了大片密密麻麻的小独眼兽。 但同时,也引得那只九阶独眼兽将赤红的眼睛对准了她,并且朝她愤怒嘶叫。 巨大的翅膀朝她扇去,乔黎灵巧躲开,可就在她准备反击的时候,旁边仅剩的所有独眼兽都围了过来。 它们全都发出尖锐刺耳的叫声,就算不攻击,这声音也足以吵得乔黎头晕目眩。 而正是这短暂的晕眩间,她看见那巨型独眼兽朝她张开了血盆大口。 眼看着她就要被活生生吞噬,下边传来桑乐妍还有姜信等人的声音:“师姐!”“叶姑娘!”“阿黎!!!” 几位云泽修士反应过来后,齐齐飞上来救人,只是他们距离乔黎还有段距离,没等他们赶到,天空就有紫光乍现。 霎时间数道天雷横劈而下,将乔黎周身所有的小妖兽都劈了个外焦里嫩,就连那只最大的九阶独眼兽都焦糊了半边翅膀。 这一幕场景浩大且震撼,等所有人反应过来的时候,无不惊愕失神。 再次见到这极为熟悉的紫雷之光,乔黎整个人亦是错愕无比的,下意识转身抬头。 急骤的风吹乱了她的头发与裙摆,金灿灿的阳光晃花了她的眼睛,而就在那片模糊光晕中,一道紫色的身影轮廓逐渐清晰了起来。 那人正站在飞舟最高的舱顶上,身形玉立,抬手间掌心紫光明灭。 不知道是不是被刚才那些小妖兽给吵的,乔黎耳边仍然嗡嗡作响,什么都听不太清,唯独能看见这突兀得恍然如梦般的场景。 苏夜痕冷白的手指微收,伴随着最后两道天雷乍现,他眼帘微垂,对上了乔黎那双迷茫又疑惑的目光。四目相对间,时间仿佛静止,乔黎不知怎么的,脑子里蓦然闪过一座凄冷荒凉的宫殿,以及那残破屋瓦上的冷漠目光。 周围人望着那九阶巨兽瞬间成灰,全都瞠目结舌。 桑乐妍见乔黎没事,第一个跑上前:“阿黎你没事吧?吓死我了……” 林小菡跑过来的时候也拍了拍胸脯:“我也吓死了,你说这平白无故的,怎么会突然出现九阶妖兽,九阶诶!” 姜信也望着乔黎,见人跟傻了一样,担忧道:“师姐你没受伤吧?师姐?” 他说着,顺着乔黎的目光看去。 此时旁边的两位云泽修士面面相觑许久,最终还是有礼地上前,对上面那来路不明的男人抱拳道:“多谢前辈出手相救,不知前辈是……” 可话还未说完,苏夜痕便极为不悦地打断了他们:“一群废物东西,滚。” 两位云泽修士:“……” 乔黎:“……”这么多年过去,他这狗脾气倒是半点没改。 她回神后,不太自然地垂了眼睫,大抵是之前所耗费的灵力太多,搞得她现在整个人不止头晕耳鸣,还身体乏力,只想回舱休息一下。 可就在桑乐妍将她扶到船舱门口时,苏夜痕又神不知鬼不觉地落在了一旁。 他的眼神太过锐利冷冽,看得一向胆大话多的桑乐妍都虚了,下意识松开了扶住乔黎的手。 “……” 为了打破这略显尴尬的气氛,乔黎眼睫微垂,平静道:“刚才多谢你了。” 苏夜痕眉头皱起:“怎么不问我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第236章 疏离 乔黎微微抬眼,只盯着船舱的布帘,并未看他:“那是你的事情,和我没关系。” “……”一句话把天聊死。 旁边姜信与林小菡等人后脚跟过来,姜信望着那出现突兀的男人,问旁边的桑乐妍:“桑师姐,这位是……你们认识?” 熟料这话落下,那双冰冷的目光便横了过来,吓得他瞬间噤声。 苏夜痕冷眼扫过这些人,然后伸手握住乔黎的手腕,拉着人顾自进了船舱。 姜信见此人面色不善,欲要上前:“师姐!” 桑乐妍却毫不留情地将他给拽了回来:“别去了,他们认识。” 姜信疑惑回头,桑乐妍面无表情道:“这么多年来,她其实从来就没忘记过他。” 旁边林小菡和邱子逸面面相觑,全都没搞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姜信更是没听懂这话:“桑师姐?” “走吧,没事的。”桑乐妍说罢,什么也没管,直接将姜信拽离了此地。 而此时船舱内的乔黎挣脱开苏夜痕的手后,就顾自坐回了床上。 苏夜痕倒没动,一直倚靠在门框边上看着她。 谁也未曾想,多年未见乍相逢,竟会是这样的相对无言,双双沉默。 他们都不是多话的人,但与从前不同的是,苏夜痕现在感知不到乔黎的任何情绪了,从开始到现在,不论他怎么尝试着去感受,她的情绪始终是空的。 无悲亦无喜,甚至连平静都称不上,只有空无。 对此他忽然生出些慌张来,毕竟境界相融过的人,感知是会随着修为的增加逐渐加深的,而今他的修为有所增长,她亦到了五重天。 如果反倒没有任何感知,要么说明她藏得够深,要么则是,这份情愫早已随着时间的流逝烟消云散…… 苏夜痕怕的,正是后者。 眼下望着面前冷漠又陌生的乔黎,那种割裂的疼痛感一点点上涌,消磨了他最后的一丝耐心,以至于连语气都冷淡了起来:“怎么,区区十几年没见,不认识了?” 第169章 “那倒没有。”乔黎掌心凝出水流,顾自将寒霜剑上的血污冲洗干净,然后便将剑刃收入剑鞘搁在了一旁。 做完这些,她茫然地抬头看向苏夜痕:“你还有什么事吗?没事的话,我应该需要调息下恢复灵力。” 苏夜痕敛了下眉:“这就是你对待救命恩人的态度?” 对于这话,乔黎倒是轻轻弯眉笑了:“那是只九阶妖兽没错,但不代表我没有办法将它杀死。” 九重天修士她或许对付不了,但对于有弱点的九阶妖兽,她专心研习了这么多年,还不至于完全束手无策…… 刚才即便没有人出手相救,她其实也能够突出重围,就是会多费些力而已。 另外…… 她想着,仰头看向他:“非得要我把话说穿?” 苏夜痕没懂她的意思,眉头微皱,目色疑惑。 乔黎面色平静从容,接着道: “近些年妖兽频繁出现在风雨两洲,这些地方早就有许多云泽仙师驻守,如果有像八九阶这样的高阶妖兽出现,他们的高阶法器会最先识别到,然后还会通知我们这些修为不够的修士避开。” “可是刚刚,我们什么消息都没收到,在我出舱门前,甚至都没有感受到任何妖兽的气息,这说明,这次的妖兽并非偶然出现。” 苏夜痕眉头皱得更深:“怎么,你怀疑是我?” 乔黎又收回了目光:“我可没这么说,但你出现的时间凑巧,不排除有这份嫌疑。”苏夜痕直接被这番话气笑了,但笑完,眼底亦有某种掩藏不住的哀色流露:“你在这飞舟上……” 他怎么可能会冒这样的危险…… 乔黎一时间没懂他这话什么意思,但望着他这皱眉的表情,不知道为什么,竟然能感觉到他现在的心绪是难过的。 对于这份莫名其妙的感知,她有些疑惑,可不等她再开口说些什么,飞舟又是猛的一晃,同时外面响起好几人的喊声:“还有好几只飞兽!七阶、八阶、还有一只九阶的独眼兽?!” 乔黎紧张不已,正要冲出门,却被门口的苏夜痕伸出手臂拦住:“我有这份嫌疑?” 乔黎见形势紧急,也顾不上多耗,握住寒霜剑再次冲了出去,苏夜痕在她离开后也跟了出去。 他不管别人,只盯着乔黎,但凡妄图靠近她想袭击她的妖兽都瞬间被劈成了灰。 忽然出现如此多的高阶妖兽,要说这整个飞舟的修士加起来也是难以应付的,但有了苏夜痕,这一波强势突袭不过眨眼间就被轻松解决。 不止乔黎,飞舟上的众位修士也根本没来得及出手。 他们从未见过如此强大的雷系修士,望着飞舟周围落下的灰烬,全都瞠目结舌。 然苏夜痕却不在意这些,执意揪着刚才的问题不放:“现在看清楚这些妖兽的来路了?” 乔黎见不远处的空中出现黑洞,闻此言收回目光,声音难得低了些:“……对不起,是我误会了。” 苏夜痕纠正她的措辞,别开目光道:“你这不叫误会,叫冤枉,不能就这么算了。” 乔黎:“……” 见这人给个杆子就顺着爬,她也是无语:“那你想怎么样?” 苏夜痕回头看向她。 此刻的乔黎正站在栏杆旁边,金灿灿的阳光映照着她白皙的皮肤,微风吹拂着她柔软的头发,即便不是她本来的面目,看起来也格外娴静美好。 他看着她片刻,朝她伸了手,一如多年前抱她的姿势。 只是乔黎却后退了一步,并没有让他的手触碰到自己的腰,动作疏离,看向他的眼神也平静淡薄。 苏夜痕眸色微顿:“不跟我走?” 乔黎比他的表情更迷惑:“我为什么要跟你走?” 然就在两人僵持间,旁边姜信走过来道:“桑师姐说你们认识?你们还真认识啊?” 苏夜痕目光不咸不淡地扫了眼姜信,只一个凉薄的目光,就叫人莫名心生寒意,再也不敢多问半个字了。 “不跟你的同门介绍一下?”他看着姜信,这话却是对乔黎说的。 第237章 火葬场 乔黎看了眼一脸懵逼的姜信,回答得倒也痛快:“不认识。” 撂下这话后,她也不管苏夜痕什么表情,顾自回了舱内。 旁边几位云泽修士想对苏夜痕道谢,但见人周身气场寒冽,必然来路不小,便也不敢冒然上前。 永州郡附近空中出现黑洞的事情,很快便有更高修为的修士前来解决,而乔黎所在的飞舟为防万一则先在永州郡城外降落。 乔黎坐回小床闭眼没多久,苏夜痕就进来了。 他望着她冷淡疏离恍如对待陌生人的态度,感受着她空无的情绪,心中的疼痛感越来越强烈,沉默许久,才失笑道: “怎么说我也是你曾经的救命恩人,倒也不至于如此不待见?” 乔黎不知道这人说这话什么意思,也不明白他为何突然出现又赖在这里不走。 但闻此言,她忍不住睁眼,一双漂亮而冷静的眸子看向他,语气亦不卑不亢:“怎么,如今十五年都过去了,你还要我承你的恩情吗?” 苏夜痕眉心微皱。 乔黎又接着说:“是,在我曾弱小无助的时候,你救我于水火,将我从危险的境地中拉出来了,所以我不仅感激你,还喜欢上了你,也心甘情愿拿我这幅皮囊以及真心回报,但后来你厌倦了我,我也如你所愿不再纠缠,我想,这难道不算是两清?” 苏夜痕只是看着她,心中钝痛却不知该如何作答。 告诉她他没有厌倦,只是迫于处境危险不得已而为之? 可当初以冷漠疏远逼她离开的是他,这十五年来没能在她身边护着她的也是他…… 这样的解释对他来说,不是给自己开脱找借口,就是在变相承认自己的无能。 他生平最厌恶的,就是这些如同废话般的解释,也并不擅长说那些弯绕之辞。 沉默许久,他才道:“那是以前,以后不会如此。” 乔黎礼貌地笑笑,感慨道:“是啊,那是以前。” 以前她全部的心意都在这个男人身上,为自己的默默喜欢而心酸,为他的亲近和疏远或喜或悲,后来即便在一起,她也总有那么些惴惴不安,他在时,她依恋着他,不在时,也会想要去见他,总担心他会不会有一天厌倦自己。 但现在,她不会再这样了…… “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这是云泽仙府的飞舟,你们玄夜阁与云泽势不两立,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你还是离开比较好。” 顿了顿,乔黎忽然又想起什么:“对了,往日的确承了你不少恩情,不止救命之恩……” 说着袖一拂,桌上的法器袋便飞到了她的手中。 她将法器袋打开,从中拿出一个檀木色的小盒子,这盒子看着虽小巧,但极为精致,而且表面还散发着淡金色的光晕,一看就是高阶法器: “之前若没有你教我用剑,带我杀妖兽,我也没机会赚取灵石进入云寂洞,这些是我这么多年攒下的,大约五千枚中高阶灵石,连本带息还你应该够了?” 她在云寂洞其实挺少出山,这些灵石都是参加擂台比赛胜出攒下来的,云寂洞与云霞洞每三年一大比,每半年一小比,每次拔得头筹都会拿到几百到一千灵石不等。 这些活动她本着与人切磋实战的心态去参加,基本上每次都能拔得头筹,这么多年累计下来,也有大几千灵石的收入了。 乔黎音色偏软,这番话给人的感觉也很心平气和,温柔得全然一副真心感激的模样。 可苏夜痕扫了眼悬浮在身前的法器盒子,脸色不仅没有好转,反而还沉郁到了极致,连声音都压抑着某种愤怒:“就这些俗物,你觉得我会稀罕?” 乔黎闻言顿了顿,又在自己的法器袋里翻了翻,这会翻出几盒珍品级丹药:“那这些呢?这些是师长赠给我的,我看你以前总受伤,或许会用得上?” 见人沉默不言,她将法器袋收了起来,垂着眼帘道:“如果这些你都看不上那我也没办法了,这是我全部家当了。” “或者,我修为比以前高了,你看看我能为你做些什么,你若有什么需要水系修士帮忙的事情,我也愿意……” 话还未说完,身前忽然一暗,紧接着有手勾起她的下颚,迫得她抬头与他对视。 苏夜痕眼睫垂着,眸中神情复杂,有悲凉之色隐隐流露:“你故意的是么?” 乔黎听不懂这人在说什么,只是对他这样轻浮的动作感到不适,头微偏,躲开了他的触碰。 但因距离极近,她还是闻到了他身上那股熟悉的沉郁气息。 说来也奇怪,明明都过去那么多年了,她竟然还觉得这气息熟悉,甚至还会……难以遏制地心跳加速。 望着她像这样生疏地躲开,苏夜痕心上的生疼又增添一分,宛如刀刃凌迟。 第170章 他似不敢相信她会就这样忘掉他,又再次将她的脑袋掰了回来。 那双深邃黑眸中的悲哀渐浓,连声音都微哑了几分:“别躲,说话。” 乔黎原本平静的呼吸渐渐被这人扰乱,眼下见他这样钳制自己,她也没来由的愤怒:“你到底要我说什么呢!?” 她说完,微偏了头,见偏不开,索性毫不留情地凝了道霜刃。 霎时间,苏夜痕就感到手掌一痛,待他收手低眸时,掌心便多了道深深血痕。 有鲜红的血逐渐渗出流下,沿着冷白的手臂一路蜿蜒进衣袖里,由热变凉,仿佛凉透了心脏。 乔黎本来只想叫人松手,所以才凝出霜刃刺了他一下,全没想到刺出这么深的一个血口子,等反应过来后,望着地上那摊血,她也略感惊心。 他不是九重天修为吗?这么弱不禁风? 而且她刚才分明用的是冰系最低等的霜刃,这种霜刃远不及冰刃坚硬,凝结容易,也脆弱不堪,别说他这等修为了,随便一个修士闭着眼睛就能将其碎掉…… 乔黎有点怀疑他是在故意碰瓷,但眼下望着他垂着眼睫盯着自己手掌失神的模样,她又有种伤了人的歉疚感。 更奇怪的是,这会她觉得心脏处骤然一痛,这疼痛来得突兀又莫名其妙,就像是谁硬塞给她的一样。 第238章 试探 就在乔黎为这忽然的疼痛疑惑时,苏夜痕顾自在乔黎的小榻上坐下,然后就那样靠在了床头,手上的伤也不管不顾,任鲜血流淌染湿被褥。 对此,乔黎:“……” 此时飞舟已经在永州郡城外降落,听外面的声音大家差不多都陆续离开了。 她本也想就这样一走了之,但终究过意不去,还是走回床榻边坐下,拿出一枚高阶复伤丹给他疗伤。 苏夜痕没动,他神情略显凉薄地垂着眼睫,然后扯唇一笑:“厌恶我至此了啊……” 乔黎皱了皱眉头:“我不是故意的,而且……你刚刚可以躲。” 苏夜痕却没再说什么了,待伤口愈合后,他忽然手一抬,那把寒霜剑瞬间出鞘,落在了他的手中。 乔黎表情疑惑:“你干什……” 话还未说完,苏夜痕就将剑柄放在了她的手中,同时握住了她的手背:“既然这么恨我当初逼你离开,那倒不如再补上一剑……” 说着,他将剑刃对准了自己的心脏。 乔黎望着这人眼底逐渐浮起的猩红,也是一阵窒息,拼了命地去阻止他的动作:“你疯了吗!?你松手!!” 可她的力气到底没有苏夜痕大,不论她怎么退缩,用何种法术阻止,那剑刃还是由她的手握着,刺破了他的衣帛,霎时间鲜血染湿大片衣襟。 乔黎要被这人给逼疯了,眉头紧拧,漂亮的眸中水雾氤氲:“松手啊!” 只可惜她双手并用,使出了浑身解数,那剑刃还是刺进了他的心脏,这下就不是渗血了,而是大片的血水漫出…… 苏夜痕本就冷白的面色瞬间苍白如纸,唇角也有鲜血流溢而出,整个人看起来病态又疯癫。 然而他却浑然不在意,还添油加醋道:“三洲想要我性命的人多得是,你甚至可以取了我的性命,不论是云泽,神农门,还是哪个门派,拿着我的尸首,你都可以换到不少好处……” 乔黎终于崩溃,眼泪落下,哭着骂道:“你有病是不是?!!谁要取你性命了,刚刚那是一重天修士都能对付的霜刃,我哪里有要伤你的意思……” 简直了,真是个极端且病态的疯子!她怎么会有这样难搞的前任!!究竟是哪阵风把他给吹来的!??? 苏夜痕只是看着乔黎,见她满目痛色,眼泪大滴落下,再感受着这流露无疑的痛苦伤心情绪,他才稍觉安慰。 还好,她多少还是在意他的,不至于真冷漠到形同陌路…… 明明心腹剧痛如绞,可他反而深觉放松,渐渐松开了握住乔黎的手。 就在此时,帘子外响起桑乐妍的声音:“阿黎?大家都走了你怎么还没下来……” 乔黎没来得及反应,桑乐妍便掀帘而入,望着船舱内血腥的一幕,她顿时吓得倒抽一口凉气:“阿黎,你……” 后面的姜信和林小菡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入内后也是惊得双双瞳孔骤缩。 “师姐!?” “发生什么事了?!这是怎么了……” 乔黎往日在他们面前都是一副冷淡平和的模样,从未如今日这般狼狈过,可她眼下也顾不上给自己擦眼泪,就一手拿复伤丹,一手拔剑,然后将男人血流如涌的伤口给堵上。 林小菡是木系修士,见此状况,连忙上前帮忙,并瞧着苏夜痕的伤口道:“正中心脏,不过五重天以上的修士损及心脏不会有性命危险,只是这血得先止住……” 她说着连忙从法器袋里拿出绷带来,出于大夫的本能反应,想要上前给人包扎。 乔黎知道苏夜痕这人是个什么狗脾气,有点怕他又发疯伤及无辜,索性朝林小菡道:“我来就好。” 林小菡瞬间就懂了,连忙将绷带交给她:“哦是我忘了,你也会这包扎术,那你来你来,我这边有充足的治愈丹药,你要是不够记得和我说。” 乔黎点头:“谢谢你。” 林小菡:“没事,我别的没有,丹药可多着呢。” 她说完转身,拉着傻眼的桑乐妍和姜信离开。 三人出舱门后,外面的邱子逸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桑乐妍嘴上说着“没事”,但还是有点不放心地回头看了眼,姜信则表情凝重地问她道: “桑师姐,我见那人面色不善,你说他该不会伤害师姐吧?要不我回去看着点……” 桑乐妍摇了摇头:“人家小两口的事情,你就别去添乱了,当心被劈成灰。” 姜信这下没多说什么了,他一直以为师姐喜欢的人是霁寒师兄,最初听桑师姐说那雷修是师姐以前的修侣他还不信,但方才一见,他的确大为震撼。 他认识师姐也有五六年了,可从未见师姐有过任何多余的表情,她温柔随和,却也清冷淡漠,整个人仿佛超脱世俗之外。 刚才那一幕,还是他第一次见师姐哭成那样…… 林小菡对此也很惊讶:“原来叶黎喜欢的人不是白师兄啊……” “不过话说回来,那雷修不仅厉害,容颜之绝色也丝毫不逊色于白师兄嘛。” 姜信眉头皱了皱:“霁寒师兄怎么说也是正人君子,那人面相凶煞,可与霁寒师兄没法相提并论,我倒宁愿师姐喜欢的人是霁寒师兄那样的人……” 几人聊着八卦逐渐走远,而舱内的乔黎也快给苏夜痕包扎好了伤口。 那口子正中心脏位置不说,还被捅得很深,即便有高阶的丹药作为疗愈,也不是短时间能恢复的,需要先包扎止血再养上段时间。 乔黎心情复杂地给人包扎着伤口,眼睫垂着遮住了眸底的神色。 苏夜痕这会倒是安分了,全程没动,但一双眼睛就没有离开过乔黎。 天色已经彻底暗沉了下来,唯剩天边的半缕残霞散发着淡粉色的光晕,暗淡的光芒从飞舟的小窗照进,洒落在了乔黎的半边侧颜上。 他看了会她垂在襟前的乌发,目光又缓缓上移,落在她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颊上。 乔黎将绷带的结系上时,情绪已经完全平静了下来,而她的情绪一旦平静,苏夜痕就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一切,又恢复如初。 第239章 决绝 苏夜痕盯着她良久,忽然从旁边的床榻上摸出一个小牌,那是云寂洞的身份牌,上面有乔黎的名字,当然在云寂洞,她换了姓氏,那上面雕刻的乃是“叶黎”二字。 “你叫叶黎,这名字什么意思?”苏夜痕手指摩挲着那玄木小牌,忽然问。 乔黎冷静地垂着眼帘,没什么情绪地擦着指尖的血渍:“叶子的叶,不想暴露我是乔氏族人。” 苏夜痕放下木牌,抬眸看向她。 望着她清冷的眉目和随和淡然的动作,他忽然觉得,这么多年过去,她的确变了很多。 以前他说什么她都相信,一见到他就会本能地亮了眼睛,她曾那样信任他,全心全意地依赖他。 可是现在,他即便能够激起她的情绪,能叫她多看他一眼,那感觉也是淡淡的,远不及之前浓烈。 他也能明显感觉到,她对他的态度,和其他人几乎没有任何区别,就算今日不是他受伤,以她的好心,想必也会妥当处理。 她似乎,再也不是那个见到他就会欢快跑来,满心满眼都是他的小公主了…… 思及这些,苏夜痕忽然觉得心里堵得慌。 那是他从未体会过的情绪,疼痛,失落,又似乎很空无。 本来这世上就没什么他感兴趣的东西,竟不曾想,这唯一想要拥有的也不复当初。 “……” 第171章 乔黎这会又觉得心脏一阵钝痛,对此她不禁迷惑,今天怎么回事,难道之前灵力一次性损耗太多给逼出内伤了吗? 她蹙了蹙眉,起身简单收拾了一下,还没转身,就听旁边男人低沉的嗓音传来:“你就这样把我丢在这里?” 乔黎:“???” 她一脸迷惑地转身:“……你一个大魔头留在这难不成还会有危险?” 是,凡人或者低阶修士被捅了心脏是问题很大,但以他的修为之高,这种伤养些天就会自动痊愈,根本就没什么大碍。 她想了想,才反应过来什么:“对了,这是云泽仙府的飞舟,你这来路不明的身份容易引人误会,你还是另外找个地儿呆着吧。” 她反正是不信他堂堂玄夜阁阁主会流落至此无处可去,流金宫的宫主不就是他的老朋友吗? 但这话在苏夜痕听来,就是不仅不打算管他,还想要赶他走。 对此,他微微动了动眉:“他们都看见了,是你捅伤的我,不负责?” 乔黎:“……”确认了,这人就是来碰瓷的。 她也是被他这颠倒黑白的本事折服,面无表情道:“他们都是我的朋友,这么多年相处下来,不会不了解我是什么样的人。” 苏夜痕没再说话了,他眼帘微抬,大抵是因为失血过多,唇色已经白如薄纸,惨淡的面色再配上他打着绷带的胸口,让他整个人看起来虚弱无比。 乔黎从未见过苏夜痕有过什么虚弱的时候,便是以前他灵丹尽碎之时,他也要端出一幅狂拽不羁的模样。 眼下见此,她心情说不出的复杂,可就在她心有动容想要再上前检查一下时,又及时收住了步子。 不,不对,不至于的,九重天修为,怎会因为区区一剑就重伤至此? “……” 苏夜痕盯着乔黎的淡蓝色裙摆,将她欲要上前的片刻犹豫尽收眼底,然后忽然手捂上心口,吐了口鲜血出来。 乔黎眸色淡淡:“你这个修为不会因这区区一剑就吐血。” 虽是戳穿的言辞,语气倒心平气和,给人的感觉很温柔,但也疏离。 苏夜痕:“……”果然没之前好骗了。 乔黎见人沉默,也没什么情绪地转了身。 可就在她走到门边,欲要掀帘而出的时候,苏夜痕又靠回床头,垂着眼睫道:“当年让你离开,只是为了保护你。” 乔黎掀帘的手微顿,又听他说道:“你那次在荒洲被雷系修士带走,碰见阎凛,你就该想到,那时候紫云谷外很乱,他们全都想对付我,甚至想要拿你对付我……” 乔黎根本不想回忆这些往事,一经提起,她便本能抵触,回头道:“我当然想到了,也当然怀疑过,可当时我去通天台问你,你设了道结界不许我进去,我去问陆隐他们,他们得你吩咐一个字都不和我说,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了,重提这些又有什么意义?” “既然你从来只拿我当个玩物,连最基本的知情权都不给我,那一切就在那时候结束了。” 苏夜痕被这番话说得哑口无言:“我什么时候说过拿你当玩物……” 乔黎别开了目光,打断他:“不重要了。” “人都是向前看的,事情过去就是过去了,什么原因什么结果甚至是你有什么难言的苦衷,那都成了无法改变的过往,与现在的我没有关系,我不会去纠结,也不想将时间浪费在上面。” 苏夜痕面色冷沉了下来,袖中的指骨也逐渐收紧。 乔黎:“你来找我干什么我也不想过问,如果你觉得我欠你人情,我说了我可以还你,灵石也好帮忙也罢,都可以,我并不想欠你什么。” “但如果你只是想要个女人陪你玩玩,如今正巧在永州郡,流金宫三十六阁,什么样的绝色美人不够你玩得尽兴?” 不太愉快地撂下这话,乔黎便掀开门帘出了船舱,身影也很快便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中。 苏夜痕望着窗外飞身远去的淡蓝色背影,只觉得胸腹一阵剧痛,逼得他又生生吐了口血出来。 对此他疑惑地皱了皱眉,要说这伤根本没损及灵丹,可怎么就这么痛呢,这感觉,比起昔日灵丹尽碎,也有过之无不及了…… 苏夜痕抬指擦了擦唇角的血,回想起乔黎那决绝的模样,脸色又难看了一个度:“没良心的东西。” 只是低声骂完这话,那原本冰冷阴郁的神情又逐渐变得哀凉失落了起来。 …… 月夜寒凉,远处永州郡城内灯火通明,人声喧嚣。 乔黎刚在城楼上飞身落下,就觉心脏一阵抽痛,这次的疼痛比之前还要来得猛烈,同时还有某种悲伤失落的情绪伴随而来。 她手捂上心口,深拧着眉心闭了闭眼。 不要再想了,不能再想了,过去的事情不论怎么样都过去了,她可千万不能被这三两句好话忽悠,再重蹈过往覆辙…… 当初是他亲口说的,他陪她玩够了,怎么如今时隔十五年给她个好脸色,为自己开解两句,她就该巴巴地贴回去吗? 想到这里,乔黎眼神逐渐清明坚定,又拂袖飞身而起,朝着城内的灯火楼台而去。 第240章 后悔 苏夜痕独自出来时,望着永州郡那熟悉的金色城门,心情愈发复杂。 还记得那时候,他们一路逃难而来,她穿得破破烂烂的,什么都不懂,又什么都好奇,时不时就冒出几个无聊的问题,眼巴巴的等着他回答。 有的他闲来无事回答了,她又会冒出更多的问题,他闲麻烦懒得多说了,她便情绪反复低落,脑子里一天天的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从未与人有过情绪共通的体验,当时一面觉得新奇,又一面觉得诡异,所以并没有对她多好。 而今回想起这些,竟是有些后悔,后悔没能在她尚且弱小无助的时候,给足她安全感,没能在她疼痛得想哭的时候,多抱抱她。 那时候的她多容易满足啊,只要他不逼她杀人,去有人烟的地方,能有好吃的东西,甚至哪怕是在她受伤时将她抱在怀里安慰安慰,她都能高兴很久…… 夜风习习,风干了他唇角和指尖的血迹。 思绪纷飞间,苏夜痕又不知怎么的,想到了她丢失那天,他将她带回来的那个晚上,那晚的风似也如今夜般凉润。 那时候她被他的敌人带走,侥幸逃脱后又只身迷失忘归林,最后还碰到她的仇敌阎凛…… 可他将她抱回来后,不仅没过问她是否害怕,还对着她就是一顿凶。 他到现在都记得,她因为害怕他生气,慌慌张张把袖子撩开给他看的模样。 明明差点落入敌手,明明最该害怕无助的她,却偏被他逼得懂事至此…… “……” 她是个自尊心强的人,最怕当个废物给人添麻烦,而他曾用那样犀利的言辞戳她痛处、赶她走,如今她不愿回来,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苏夜痕独自飞身上了永州郡的城墙,望着那万家灯火,感受着这物是人非,心头的钝痛愈发猛烈了。 …… 乔黎回到大部队定下的客栈后,才知道这次永州郡的妖兽之灾解决得差不多了,至于之前半空中遇到的黑洞,是最新出现的,又不巧被他们的飞舟碰到,因此其余的高阶修士也没能来得及支援。 像这样的黑洞在永州郡以南的空中也出现了,但好在那边遇上的是白霁寒等人的队伍,他们那队人马中有三名八重天修士,对付九阶妖兽倒也轻轻松松。 这夜因为刚杀了大波妖兽,两队人马便同时停歇在永州郡最大的客栈——千山客栈以作休整。 此客栈是茶肆起家,近些年做大,知名度也不逊于永州郡的流金宫了。 这夜桑乐妍他们几个跑去隔壁流金宫凑热闹去了,雅间内便只剩下乔黎。 她觉得有些无趣,便独自出来走走,说巧不巧地,在走廊里碰见了白霁寒。 乔黎其实与此人完全不熟,之所以记住了他的名字,对他有些印象,全凭云寂洞的那些流言蜚语。 白霁寒说来也是齐仙师的得意门生,早她几年来的云寂洞水院,论身份,算是她的同门师兄。 按道理两人不同批次,应该没什么交集,但偏偏此人修炼也格外刻苦,也是水院冰洞的常客,乔黎每次去那修炼他都在,甚至后来的好几年,甘愿在那冰洞忍受极寒之苦修炼的,就只有他们两人。 这对他们来说没什么,打坐修炼嘛,一旦入境就是沉浸在自己的境界里,完全是各修各的。 可对好八卦的外界,这味道就变了,一开始只是有些花边新闻,怀疑他们这孤男寡女的必有猫腻,后来这消息传得离谱了,就成了他们两人悄悄在冰洞里双修…… 对于这事,乔黎其实都不知道,还是桑乐妍误以为她有了新欢,巴巴地跑过来问她,她才得知的。 不过她一向不关心流言蜚语,即便知道,也不放在心上,仍然专注于修炼。 第172章 而白霁寒此人人如其名,待人清冷疏离,话少之又少,每次见到她除了和她点个头打个招呼之外,一个字都不会多说。 以至好几年下来,看似天天见面的两个人只说过两次话。 第一次是那些流言蜚语刚出来的时候,白霁寒破天荒地开口对她说:“若叶姑娘介意,我们可以分开来此地修炼。” 但当时她毫不在意地回答:“没必要因为这些废话浪费修炼时间。” 第二次是那些流言蜚语发酵,惊动了齐束己,他把两人叫到跟前,摸着白胡子笑眯眯地问二人是否有意结成道侣,如果有,他愿为他们二人主持,结果他们两人异口同声地否决。 那日从齐束己的居所出来时,白霁寒看着她,对她说了第二次话:“其实我觉得叶姑娘有些眼熟。” 当然对于这种常见的搭讪之言,乔黎是完全免疫的,毕竟她这张脸是换颜的,她自己都陌生,谁能眼熟才有鬼了,所以她当时回答得毫不留情:“世上相似之人多得是,眼熟也实属常情。” 那时她本以为白霁寒会转身走开,可他却没什么表情地补了句她听不太懂的话:“在下并无他意,只是依稀觉得,叶姑娘或许与在下有着共同的目标。” 这话乔黎当时没懂,后来也没懂,再后来白霁寒就先她一步去了云泽,成为了云泽问心宗宗主的内门弟子,与她再无交集。 所以对于这个人,她也说不上究竟是熟悉还是陌生。 说陌生吧,刚开始在云寂洞水院冰洞修炼的时候,她几乎每天都能见到他,睁眼闭眼,都是他闭目修炼的白衣身影。 可要说熟悉吧,这么多年下来,他们真就只有那么两次对话,甚至于彼此的名字都是从传言中得知的…… 这会走廊中乍然碰见,乔黎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如同之前朝他点了下头以示礼仪。 可就在两人擦肩而过时,白霁寒叫住了她:“叶姑娘留步。” 乔黎转身,看向他的目光平静而疑惑。 白霁寒抬袖一拂,空中便出现了一个偏平木匣,漆红的木,上面贴了金色的镂空花纹,看起来很是精致。 乔黎:“……这是?” 第241章 目标 白霁寒:“云泽仙府的录请函,师父令我交于你,此番回去,你便如我一般,是云泽问心宗弟子。” 乔黎微微皱眉,白霁寒见她疑惑,解释道:“叶姑娘当知道,云泽仙府招揽弟子可不仅要修为合格,亦要通过云泽仙师们的考核,这两年多的历练,正是对你的考核,而你的表现,令师父极为满意。” 说完,他有礼一笑:“恭喜叶姑娘。” 乔黎愣住,她知道入云泽要通过一些考核,可没想到这次的杀妖历练就是对她的考核。 更完全没想到的是,传闻中的严苛考核,她竟然这么随随便便就通过了?! 外出杀妖兽历练的这两年,对她来说其实完完全全就是游山玩水,放松度假,就算偶尔需要动手杀杀妖兽,但其辛苦程度也没有云寂洞修炼的十分之一…… 不过得到这样的结果,乔黎自然是高兴的,毕竟云寂洞较之于云泽,到底还是收纳低阶修士的小门小派,灵地有限,环境也一般。 而云泽仙府,乃是如今三洲第一仙府,其占地面积大不说,里面的高阶修士如云,景色也是如临仙境,天下独绝。 最最重要的一点是,云泽的灵气更浓郁纯粹,冰灵地乃是实打实的天然冰山,哪怕比之沧澜的苍山也有过之无不及。 其水灵地也不什么小池小塘,而是一望无垠的水镜湖,水天一色,不仅灵气纯澈养人,也漂亮得赏心悦目。 如果能在那样的地方修炼,她的修为一定会增长得更快的。 思及这些,乔黎弯眉一笑,伸手将木匣接过:“多谢白师兄。” 回到房间的时候,她因为这事被转移了注意力,便没有再想苏夜痕的事情了。 毕竟什么事情都比不上自立自强重要,如果想要安全,想要不受人钳制,以及想要改变一些想要去改变的东西,强大自己是唯一路径。 以前她拼命修炼或许只是和伤了自己的爱情赌气,只是想要保护自己,但现在她发现,似乎不仅仅如此了…… 尤其是在外游历的这两年,她的心境变化其实很大,她想要去鼓励一些弱水灵根的人走上修炼之道,也想要为这个战乱不休的混乱世界做些什么。 每当望着那些恃强凌弱的凶恶暴徒,望着那些被人圈养当作玩奴的水系之人,以及望着因战乱流落各地饱受苦难的凡人百姓,她的这种心理就格外强烈。 凭什么弱水灵根就不配修炼,凭什么在同样可以修炼的世界里,女人只能依傍男人才能得以生存…… 她懵懵懂懂地觉得,她或许需要,去尝试改变这样的世道,改变这些毫无道理的偏见、歧视与不对等。 乔黎走到梳妆台前坐下,打开搁在面前的木匣子,里头除了一张题着金字的录请函,还有一张贴花小笺。 她眸色微疑,搁下录请函,将这张小信笺拿了起来,这乃是一张玉白的纸张,边角贴了几朵小花。 这花形似玉兰,淡蓝色的花芯,花瓣呈半透明状,看起来漂亮又空濛,美得不太真切。 乔黎指腹在柔软的花瓣上轻轻拂过,瞬间就明白了这是什么花,这乃是河洛国花,祈灵花! 再看上面的一行题字与落款,脑子不禁回忆起一个清润冷淡的声音:“在下并无他意,只是依稀觉得,叶姑娘或许与在下有着共同的目标。” 对此,她不禁震惊,白霁寒是昔日河洛之人?! 还有,他难道……猜出自己的身份了??! …… 这夜苏夜痕并没有离开永州郡,而是打算先去趟流金宫。 只是他还未抵达四合宫的顶楼,就见陆隐朝他飞身而来。 苏夜痕在屋顶上落下,神情淡漠:“……不是说了不许跟来?” 陆隐其实也按照吩咐没有跟来,但后来思来想去,总有些惴惴不安,以他对主上的了解,主上这人并不理智,脑子时不时抽风。 他实在担心主上又做出什么诸如毁灭天地毁灭自己的事情来,这便还是跟了过来。 本也只是担心,可没想到还真就如他所料,眼下望着主上唇角的血痕,以及衣襟上的大片血渍,他整个人吓得不轻:“主上受伤了?!” 这话落下后,他又意识到不对,主上如今乃是九重天之上的上境修为,而一览三洲到此修为者,唯他一人,究竟什么人能伤到他? 而且他这伤口很显然是被刀剑捅的,并非高阶修士的法术攻击,说明伤他的人修为并不高…… 苏夜痕见陆隐逐渐复杂的表情,不悦道:“我自己捅着玩的,你有意见吗?” 陆隐:“……” 他沉默须臾,低头抱拳:“属下不敢。” “只是主上这伤……”话还未说完,苏夜痕又别开目光,不耐烦地打断他:“死不了,闭嘴。” 陆隐只好将接下来要说的话咽了下去,但嘴上不说,内心却暗自为主上不平。 这三洲能近主上身,还能伤到主上的,除了乔姑娘还能有谁呢? 可是乔姑娘,主上曾为了她做了那么多事情,留给她一堆东西不说,还不惜剜内丹取雷灵珠碎片给她炼制防御法器,她怎么能…… 陆隐就知道主上就是放不下这么个人,可转念一想,也明白了主上为什么会被捅上一刀。 他这人桀骜嚣张惯了,也孤独自我惯了,平日里半句好话没有不说,还最厌烦解释,无论什么事情他都喜欢按照自己的想法来,从不与人商量半句…… 这种性格对于别的还好,但对于情之一事,那绝对是百害无益。 陆隐思及此,微叹了口气。 看来他得找个时间,独自去见见乔姑娘。 …… 大抵是因为马上要回云寂洞,桑乐妍他们玩得欢,一连两天都没有回来。 乔黎这两天也没有闲着,依然不是看书就是打坐,哪怕并非在修炼的灵地,也不浪费一点时间。 这日傍晚,夕阳渐渐被染成了血红色,随着淡粉色的浓云席卷,紧接着天空便下起了雨。 近些年因为妖兽频出,许多地方的气候都发生了变化,就连这多晴少雨的风洲都爱下雨了。 第242章 梦境 乔黎本来正靠在床头翻阅书册,听着这唰唰雨声,她整个人莫名困倦,便就这样小憩了一会。 要说她这个修为早就不需要睡觉了,就算闭眼小憩也不太可能失去意识。 可这会也不知道怎么的,自闭眼后,她的思绪渐渐混沌了起来,而随着思绪的混乱,眼前忽然出现了一个灰黑色的世界。 在这诡异的朦胧晦暗中,她看见了一片尸山血海,大雨瓢泼而下,浇洒着那些冷灰色的石头,脚底下有混着血浆和污垢的雨水形成无数道蜿蜒水流…… 第173章 乔黎不明所以地走在这样的世界里,心中满是焦灼和慌张,但她不记得自己从何而来,又要去寻找什么。 她只是不停地往前跑,踏着血,冒着雨,满心慌乱,直到看见了一个暗紫色的背影。 那人紫衣墨发,浑身是血地站在这片炼狱般的谷中,一直到听到脚步声,才缓缓转过身来。 他朝她露出一个极为凄然的苦笑,嘴唇微动,像是在说什么。 可惜他的面容是模糊的,声音也掩盖在铺天盖地的雨中,乔黎什么也听不清,思绪也一片混沌,她望着这熟悉又陌生的人影,只觉得心脏突然骤痛。 等她慌张地喊着他的名字,朝他跑去时,眼前又吹来一阵大雾,下一瞬,这所有的一切全都消失不见了。 “……” 窗外的风雨忽然将窗棂吹开,“哐”的一声巨响后,乔黎心脏猛的一跳,大汗淋漓地从噩梦中惊醒。 她茫然地擦着额角的汗,目色惶惑地望向窗外的雨幕黑夜。 缓了足足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她这是做了一个梦…… 自不用睡觉后,她已经很多年没有做梦了,为什么会忽然做这样的噩梦?乔黎不知道自己这究竟是怎么了,甚至醒来后,心脏还是痛的,而这疼痛的感觉也并不陌生,正是之前飞舟上莫名其妙的那种心痛。 她皱眉想了想,这才恍然发觉,这些似乎是苏夜痕出现后才有的症状。 “……” 难道是因为遇见了他,日有所思,所以才做这样的梦? 可她也没想什么啊,为什么会梦见这些呢? 这梦究竟什么意思…… 乔黎本来因为通过云泽的考核而高兴,却被这个莫名其妙的梦而毁了好心情。 她想不通之后,便索性不想了,毕竟梦而已,都是潜意识的胡乱联想罢了。 她尝试不去思考与这人有关的问题,可也不知道是不是受梦中情绪影响,又没来由的有些担心。 他虽然受伤不重,但脑子有问题,敌人还多,搞不好会招来一堆修士群起而攻之,不会真出什么事吧? 还有他先前看她的眼神隐约有悲伤流露,的确不像是说谎,那么当年的事情究竟有什么样的隐情呢? “……” 明明克制自己不去想,可不经意间仍是思绪纷飞。 而越被这些情绪困扰,乔黎整个人就越烦躁,甚至为自己感到气愤,凭什么这么多年都过去了,这男人只要一出现,就还是能扰得她心神不宁? 可就在她定了定心,准备打坐冷静一番的时候,房外传来了敲门声。 乔黎疑惑地去开门,本以为是桑乐妍他们,却不曾想,门一打开,就见走廊内站了道还算熟悉的黑衣身影。 对此,她眸色微动:“陆隐?你怎么来了?” …… 流金宫,四合宫顶层雅间。 窗外是永州郡的喧嚣夜市,而室内,则是烛火明晃,一室肃然。 苏夜痕姿势随意地坐于书案前,手中拿着支笔墨,眼睫垂着,在一笔笔勾勒着什么。 花若影坐在他对面,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他面前的纸页,每等对坐之人落下一笔,他的心就揪疼一下,最终忍无可忍,忐忑出声: “你这是……打算搬空我这流金宫的藏珍阁?” 苏夜痕闻言手中动作一顿,冷不丁抬眼,声音也不咸不淡:“不然也可以劈了你那藏珍阁。” “……” 花若影顿时就不敢多说了,轻咳两声才没所谓道:“我那藏珍阁其实没多少宝贝,最多的就是一些漂亮玩意,连法器都算不上,除了摆着好看也没什么大用,我记得你最不稀罕的就是这些……” 苏夜痕拿笔的手微顿,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花若影望着对面之人那握笔的模样,怎么看怎么违和,索性别开了目光。 思及他在荒洲的所作所为,又不太相信地问:“你此番,是真打算建立雷洲国光复雷洲,然后……拯救这天下苍生?” 孰料这话落下,苏夜痕眼眸抬起,看向他的目光满是匪夷所思。 花若影:“……可你若不是这意思,好端端的何故杀了荒洲的妖兽,又在荒洲建立城池与王宫?” 苏夜痕看着花若影,也没答这话,只是借着他的话题忽然问:“如今风雨两洲的雷系之人还剩多少了?” 花若影:“近些年大抵是因为沧澜苍山灵气逐渐枯竭,火系国拜阳的灵地也有步水系国之势,这让他们开始意识到六系于三洲而言,乃是一个平衡,以至于那些夺雷灵韵的祭祀活动大大减少了……” “如今妖兽于风雨两洲频生,雷系修士或者雷灵根凡人大多被他们当做奴隶,用以对抗这些妖兽之乱。” 苏夜痕要说本没什么心怀天下的悲悯之心,但听到这里,脸色还是骤然冷了下来:“拯救苍生?呵……” “这些该死的东西就该尝尝被万千妖兽折磨的滋味。” 花若影:“那你的意思是……” 苏夜痕将手中笔墨随意一扔,墨渍瞬间溅撒了一桌:“再替本座做些事情。” 花若影望着那被墨渍溅洒的名画,心又抽痛了一下,但面对这尊脾气暴躁的大佛,却不得不摆正脸色,洗耳恭听。 苏夜痕:“你这边消息灵通,本座要让你将荒洲的事情散播出去,叫其余两洲的雷系修士知道,本座要复兴昔日雷洲。” 花若影思量片刻,应了声是。 可就在他以为这人是因为建立国度缺少兵力,所以才想召集雷系修士的时候,又听苏夜痕阴冷道:“星阵的预测不会错,而这万年难得一遇的妖兽之灾并不会因为荒洲的复苏而结束,本座还偏就是要看看,风雨两洲接下来邪兽横生的凄惨模样……” 花若影:“……”他就知道,这人的所作所为,怎么可能是出于好心。 雷系修士是妖兽的天敌,他将在外的雷系修士召回荒洲,等于是加大外界对付妖兽的难度,这般做法与其说是复兴雷洲,倒不如说是想看其余洲国的笑话。 第243章 愤怒 千山客栈楼下的茶间内。 乔黎手捧一个瓷白茶碗,一边听着窗外的哗哗雨声,一边听着对面陆隐的话,从始至终垂着眼帘,静默不语。 事到如今,陆隐也顾不上其他,直接将当年所发生的一切向乔黎据实告知,不论是雷璆的阴谋围攻,还是苏夜痕曾给过他的交代,他全都抖了出来。 说完见对面女子眼观鼻鼻观心,一幅沉默不语的模样,陆隐眉头皱起:“乔姑娘不相信我所说的?” “此事不止我,荒洲的任何人都可以作证,当年……” 乔黎轻轻搁下茶碗,努力遮掩住眸中情绪:“过去的事情已经不再重要,况且……你也好,玄夜阁里的其他人也罢,都是他的人,自然会为他说话。” 陆隐:“乔姑娘……” 乔黎抬起眼帘,莞尔一笑:“十五年过去了,这十五年的时间,我或许找不到他,但他一定有本事和办法找到我,可他从未找过我。” 陆隐听到这个,眸色顿了顿,索性直言:“如果我告诉乔姑娘,主上以半死之身,沉睡了足足十二年呢?” 乔黎温和的笑僵在了脸上,眼中满是不可置信:“……你说什么?” 旋即她又下意识否认:“这……这不可能,他当时灵丹已经凝合,就算因救我受重伤,在紫云谷的话,那些敌人也不可能会是他的对手……” 紫云谷是雷系灵地,结界重重,而苏夜痕作为九重天雷系修士,体内又有上古雷系神物雷灵珠碎片,完全可以借天雷护住紫云谷,怎么想,也不至于到半死的境地…… 陆隐这下没说什么了,只是沉默着抬起了手。 乔黎不明所以,而随着陆隐手中的紫光明灭,她左手手腕也跟着出现了淡紫色的光芒。 她连忙掀开袖子一看,只见原本白皙光洁的手腕上,一个银色的雕花镯子赫然入目。 这镯子一看便是防御神器,而且随着隐匿法术的消退,她亦能分辨出,这手镯材质必是融合了上古神物,比苏夜痕当初给她套的那银色项圈还要厉害。 乔黎心情莫名慌乱,也隐约有某种不好的预感:“……这是?” 她说着抬头看向陆隐,陆隐则心平气和地回答道:“以两枚雷灵珠碎片炼制的防御神器。” “……” 乔黎纵然再竭力保持平静,瞳孔还是忍不住骤然缩紧。 “雷灵珠乃上古神物,其碎片共三枚,这三枚碎片被主上收集后,又先后融进了他的内丹,而与内丹已经完全相融的灵珠碎片再想取出,其痛苦说是剖开心脏剔除经脉,也不足为过。” 乔黎摸上左手的镯子,再平静的表情也有些崩不住了。 这人疯了吗?居然取出与内丹融合的灵珠碎片…… 这些话若是十多年前告诉她,她或许不能够理解。 第174章 但现在她见多识广,懂的东西多,自然明白从灵丹内取已经融合的碎片意味着什么…… “以他的本事,明明能够对付那些敌人,他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乔黎一忍再忍,终究还是问出了声。 陆隐:“这其中缘由,主上也并未同我说,但我斗胆猜测,应当还是与乔姑娘有关。” 这话乔黎就听不懂了:“与我有关?” 陆隐抬起眸,对上乔黎疑惑的目光:“我私以为,乔姑娘还不够了解主上,主上早年多磨难,性情阴鹜厌世,当初会做那样的选择,我与闵怀其实倒并不意外。” 乔黎先是很震惊,但此刻听到这话又没来由的愤怒。 说她不了解他……难道是她不去了解吗?! 难道是她白眼狼忘恩负义,抛下他只身赴死一走了之?!! 当年的事情,不论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一个字都不告诉她,甚至于他的往事,不论她怎么问,他全都避讳不言…… 在荒洲的那段日子,他多数都在闭关,与她相处的时间屈指可数,每次即便在一起,也一惯沉默少言,这让她怎么去了解他这个人?! 怎么陆隐这番话说下来,就好像是她不识好歹,是她的过错一样呢?!! 大抵是心中的愤怒盖过了震惊错愕,乔黎很快又平静了下来:“这些话是他让你来说的?” 陆隐没懂这话什么意思:“乔姑娘还是不肯相信?” 乔黎:“不,我相信你,但这些话,我觉得我并不需要第三个人来转告我。” “当年也是一样,我要的从来都不是什么丹药法器,也并未想过丢下他让自己全身而退,这些都不是重点……你替我转告他。” 竭力心平气和地说完这话,她就起了身,也不顾陆隐喊她,快步离开了茶间。 回到客房后,乔黎将房门哐地关上,然后背靠在雕花木门上,垂着眼帘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夜风吹着窗棂框框作响,而窗外雨声哗然,一遍遍浇洗着这层层叠叠的石砖瓦砾。 乔黎不知道站了多久,才想起来去摘手上的镯子,可不论她用蛮力还是用灵力,那镯子勒红了手腕也摘不下来。 等泄气地抬眸时,她终究是没能忍住,望着窗外的夜色雨幕,逐渐红了眼眶。 为什么,为什么明明这么多年都平静安稳地过去了,她还是会被这个狗男人打搅得心神难宁…… 为什么…… …… 陆隐本来想叫住乔黎再说些什么,只可惜她走得太匆忙,他后半段的话也没来得及说完。 他本以为,以乔姑娘的心性,得知这些后必然能明白主上的苦心。 可如今看来,她非但不领情,还想要叫他将她的话转告给主上,叫主上亲自对她解释? “……” 亏他还曾在心里腹诽主上不懂姑娘家的心思,如今看来,也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 他来解释这些他并未经过主上同意,而主上那阴晴不定的性格,他哪里还有胆回去转告? 还有主上那性子,他怎么可能会有耐心去解释那些往事? 思及此,陆隐微叹了口气, 也不知道,这番交代是否弄巧成拙。 …… 第三天下午桑乐妍他们终于回来了,这一小队的人也决定今夜休息休息,翌日就启程,之后回云泽的回云泽,回云寂洞的回云寂洞,继续各自的修行之路。 乔黎闷在屋里又是一整天,任谁敲门打扰都一概回绝,可就在她心烦意乱,打算出门走走的时候,后面的窗户忽然哐的一声被疾风撞开。 寒气霎时间席卷了整个屋子,淅淅沥沥的雨水也飘洒了不少进来。 乔黎抬手推门的动作顿住,眼睫垂下,遮住了眸底情绪:“有正门不走,从窗户进,你礼貌吗?” 第244章 妥协 苏夜痕携风带雨的进来后,袖子随意一拂,窗户又自行关上。 他倒也没答这话,而是反问道:“下这么大的雨,你打算去哪?” 乔黎转过身,见人如自家一般的放松态度,皱了皱眉:“这好像和你没关系。” “……”气氛一时间又是凝固。 苏夜痕看向乔黎,从她平静如斯的外表下捕捉到了一丝愤怒,不难猜到陆隐已经来见过她了。 思及此,他亦是失笑,如今她哪怕是生他的气,他都是高兴的,不论怎样,总好过对他没有情绪。 他没再说话,只是走到床边闲闲坐下,然后顺势躺靠在了床头,姿势慵懒而随意。 乔黎见此,眉头皱得更深:“这是我的床……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苏夜痕抬了下眼,语气淡淡的,也非常理所当然:“没什么事,太累了,歇会。” 乔黎:“?”你这个修为会累? 她匪夷所思地看着他:“隔壁有空房,你难不成还缺这点金子?” 苏夜痕唇角微勾:“我可没有随身带这些俗物的习惯。” 乔黎无语:“……所以你就有趁火打劫的习惯是吗?” “你又不是今天才认识我。”苏夜痕手指抵着太阳穴,笑意愈发肆意。 乔黎懒得再理他,顾自走回床边的桌前,准备收拾东西自己离开。 可等她一走回来,苏夜痕就随手一伸,握住了她的手腕:“我方才是说,杀妖兽太累了……” 乔黎垂眸盯着自己的左手手腕,眉心微皱。 他杀妖兽太累了关她什么事?还有他这修为高得一雷能劈死一大片妖兽,他会累? 苏夜痕见乔黎那皱眉的小表情,笑意少有的温柔,语气也难得放低:“为了能见到你,我没日没夜地杀了两年妖兽。” 正要抽手的乔黎又是一脸费解:“???” 为了见她?杀妖兽?这两者有关系吗?这话她怎么就听不懂呢? 就在她满目疑惑地等待答案的时候,苏夜痕却收住话头没再说了,而是借着幽微的烛火,静静地凝视她。 此时的乔黎正临桌而立,容颜姣美清透,一袭素雅的蓝色裙裳穿在身上,如仙似逸,在这无边的雨夜室内,看起来格外宜人悦目。 苏夜痕从前最厌恶的便是下雨天,厌恶这样的阴暗潮湿,可自从乔黎告诉他,她喜欢下雨,喜欢听着雨水入睡,喜欢下雨时空气里的湿润凉意,他便不知不觉也喜欢上了这样的天气。 甚至如今一听到雨声,他就不免会想起她,想起荒洲的妖雨季,落满紫云花的紫云谷,以及她安稳地睡在他怀里的模样…… 沉默须臾,苏夜痕忽然说:“荒洲和以前不一样了……” 正在等待他解释的乔黎:“……?” 这人究竟是个什么脑回路?思维怎么这么跳跃? “那儿如今和这外面一样,四季分明,有风霜雨雪也有城池,还有一座王宫,很漂亮,你会喜欢的。” 这话乔黎就更听不懂了,没什么表情地别开目光:“跟我说这个干什么。” 苏夜痕指腹摩挲着她细嫩的手腕,手指无意识地拨弄着那银白的手镯,闻言眉尾微扬:“又问的什么蠢问题。” 乔黎不悦撇头,只见人神情慵懒随性,又笑着开口:“还能干什么?当然是问你愿不愿意跟我回去。” 对于这个问题,乔黎想也没想就答:“不愿意。” 云泽仙府的录请函都拿到了,她怎么可能放弃大好的前程不要再重蹈过往覆辙? 且不说陆隐那番话有为苏夜痕开脱之嫌,即便他说的全部属实,她如今也绝无可能跟他回荒洲。只是这个答案,这人好像一点都不意外,很快就说:“好,既然你不愿意跟我走的话,那我就跟你走。” 乔黎再度满头问号:“???” “我要去的地方是云泽仙府,那地方与你正邪不两立,你去是找死吗??” 这话落后,苏夜痕脸上的笑便落了下来,他眉眼锋利,一旦收敛笑意就显得气场冷鹜:“就那群废物?你觉得他们有本事对付我?” “……”算了。 乔黎何尝不了解他,这人狂妄又自大,哪怕被人群起而攻之都还能一幅狂拽不羁的模样,他要是跟着她去了云泽,指不定得捅出多大的篓子来。 就算不会耽误和影响她,也保不准会闹得云泽仙府人心惶惶,又或者把他自己搞得一身伤又赖她头上…… 室内静默半晌,乔黎认真道:“你别跟着我。” 然而苏夜痕的语气却比她还坚决:“我只给你两条路,要么你跟我走,要么,我就随你去云泽,你自己选。” 乔黎努力压下心头情绪,还算心平气和道:“怎么多年不见,学会耍无赖了是吗?” 说完,见自己的手腕还被握着,不由拧了拧眉心:“松手。” “在你眼里,我不就是山匪头子?无赖算什么,没把你绑了回去,就算仁慈的了……” “你松不松手?”乔黎又严肃地强调了一句。 第175章 可苏夜痕非但没有松手,反而还顺手一拽。 下一瞬,乔黎便坐落在了他的怀中,霎时间,男人身上的沉郁气息瞬间将她整个人给笼罩包裹。 “……”他妈的。 当然这并不是她没反抗,而是她使出的所有法术都被这人以更快的速度击碎,在绝对的修为碾压下,完全一点用都没有。 感受着这熟悉的体温与气息,乔黎整个人没来由的慌乱,想挣脱,但双手很快又被禁锢住。 碍于他还有伤在身,她也不太好使出浑身解数去反抗,折腾半晌后索性放弃。 最后微吸一口气,迫使自己冷静下来:“苏夜痕,你到底什么意思……” 窗外雨声如骤,风从窗隙灌入,扰得烛火轻晃,两人重叠的影子亦在画云屏风上暧昧纠缠。 由于是背对着苏夜痕,乔黎也没有注意到他此刻眸中的千丝万绪,只是望着床前那熟悉的镶金画云屏风,不知怎么的,竟觉眼鼻一酸:“你再不……” 她皱眉说着,话还未说完,就觉得脖颈处拂来温凉的吐息,随之是男人微哑的低沉嗓音:“回来吧,阿黎。” 这声音全没了方才的随意闲散,亦不曾有一惯的狂妄嚣张,有的只是无尽的遗憾与叹惜,带着深深的歉疚和妥协,听得人不禁心尖微颤…… 第245章 信笺 静夜如斯,雨声淅沥。 乔黎听到这几个字后,心里莫名一阵揪痛。 脑子里也忽闪过梦中尸山血海的画面,想起那凄冷大雨中,男人孤独又绝望的背影…… “……” 她一定是被什么蛊惑了。 但乔黎这个人就是这样,越是不受控制,就越会强迫自己清晰理智,最后趁着苏夜痕稍有松懈,推开他的手直接站起了身:“无论怎么样,我不可能随你回荒洲。” “至于你想去哪,那是你的事情,只要不打扰我修炼,一切随你。” 看似轻柔的语调,却透着不可动摇的坚定。 苏夜痕垂眸望着自己被迅速掰开的手,眸色微暗,不由在心里苦笑。 全没想到,他便是如此低声下气留她,也还是没能动摇她离开他的心思。 乔黎手捂了下心口,努力压下这种疼痛的感觉,可就在她准备转身收拾东西的时候,后面之人又开了口: “我记得你之前说你还欠我,愿意为我做事,那如果我说,我需要你随我回荒洲帮我一个忙呢?” 这事乔黎上过一次当,如今闻此言自然保留看法:“像灵珠这种神物,任何系别的修士都可以随意凝聚,你可别再扯这样的理由骗我了。” “……” 苏夜痕眸色淡淡,也不以为意:“水灵珠谁都可以凝聚不错,但以水灵珠形成河流唯有水系修士可以做到,荒洲如今从妖兽丛林化作凡地,大部分河流都干涸了足足两百年,最缺的就是水源,而凡人百姓缺乏水源,就免不了要受旱灾之苦,所以,我需要你帮我这个忙。” 要说荒洲百姓是否生活疾苦他根本不在意,之所以这么说,全是因为乔黎仁义心善,就算不情愿帮他,也大概率不会置民生于不顾。 这些话乔黎是有些意外的,不由转过身来。 她这两天在千山茶肆也不是没听过有关荒洲的消息,很多人都在传雷洲多了位救世主,为百姓击杀妖兽不说,还打算建立洲国造福雷系子民。 可她怎么也没想到的是……这位被荒洲万民拥戴的新任君主,居然会是苏夜痕? 大概是因为这人身上戾气过重,哪怕他之前说起自己杀妖兽建王宫,她也没敢将他和救世主这三个字联系起来…… 毕竟他就算不是十恶不赦的匪徒,那也和心怀天下的明君扯不上什么关系。 苏夜痕见乔黎眸色疑惑,又补充道:“怎么,不相信?” 乔黎被他的声音打断了思绪,微微摇头:“没有。” 他这话倒没什么毛病,水灵珠凝聚是一回事,但操控水灵珠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古书也有记载,水系修士的确可以借水系神物形成河流或者湖泊,只是…… “这是高阶修士才能做到的事情,我目前的修为或许不够。” 苏夜痕早料到她会这么说,唇角微弯,继续循循善诱:“五重天修为不低,还有,水灵珠乃水系神物,你拿去修炼会事半功倍。” 乔黎:“我……” 虽然明知道他可能别有居心,但这个理由和条件,的确很难不让人心动。 而且如果单论人情,她的确还是欠着他的,毕竟救命之恩大于天,当初没有他一路相护,没有他教她剑术,带她杀妖兽,她也不会有今天…… 她不论对这人存有什么样的感情,这都是无可否认的一点。 另外如果能利用水灵珠修炼,去荒洲似乎也不太会耽误她的修炼。 权衡利弊再三,乔黎终于是点头:“好,我答应你。” 云泽录请函收到是收到了,但距离次年春月的报道时间还有好几个月,时间上也足够了。 至于苏夜痕这人……他虽然狗,但还不至于到信不过的程度,而且以他的修为之高,真有什么歹心,现在就能把她绑了,犯不着在这里和她讨价还价。 苏夜痕得到这样的答案,唇角微弯:“明早去和你的同门道个别,咱们启程回荒洲。” 乔黎点了点头,但转念又想起什么,补充道:“但我不会有太多时间,次年春月,我还是得前往云泽仙府。” 苏夜痕眼睫垂下,略作思索才颔首:“等事成之后,我亲自送你去。” …… 翌日乔黎将这事同桑乐妍他们说了一下,桑乐妍倒觉得没什么,姜信却皱起了眉头:“可云寂洞规矩森严,师姐就这样离开会不会……” 说到这,乔黎忙拿出一封信笺递交给他:“对了,这是给齐师长的,你替我交给他。” 姜信还是有些犹豫,但桑乐妍直接从乔黎手中拿过信笺,放在了他的手上:“你就放心吧,且不说阿黎如今是云泽仙府的人,就算还归云寂洞管着,他们也不能拿阿黎怎么样的。” 乔黎点头:“我这边自然是没什么事,但回去的路上,你们务必小心,可千万别节外生枝。” 姜信看了眼桑乐妍,只好点头:“放心吧师姐,我们如今按原路返回,不会有事的。” 这边乔黎在与桑乐妍他们交代事情,另一边苏夜痕则闲来无事地拿起了桌上的红木匣子。 本是好奇之下随意打开,却不料除了那封录请函之外,还有一封小笺,这小笺上贴了几朵小花,别的不说,倒像极了凡间情人间互相赠与的情笺。 见此,苏夜痕眸色微顿,抬指将折起来的信笺翻开。 随之一列端庄清秀的字迹赫然入目——在云泽仙府等你,落款:白霁寒。 “……” 信笺用的是情人间才会用的信笺,内容虽只有寥寥半句,却字字暧昧。 苏夜痕的指腹在信笺的花朵上轻轻蹭过,旋即倏忽收紧,下一瞬,那朵娇嫩的祈灵花便化为粉齑流散。 要说他本来还因为能感受到她的情绪而高兴,这至少证明她还没把他忘得干净,但如今见这么一出,倒让他有些不确定了…… 她那么想去云泽仙府修炼,任他怎么挽留都如此执意,当真只是迫切想要修炼吗? 十五年了…… 这十五年里她是否…… 不,不能想,再想下去,他只会想要杀人。 苏夜痕冷沉着脸色将东西归为原位,一忍再忍还是没忍住挥开窗户,从大敞的窗户飞身离去。 第246章 心痛 这日陆隐得苏夜痕吩咐,将该准备的都准备好了,可就在他回来的时候,见主上脸色冷沉,一身煞气地出现在屋顶。 对此他不禁疑惑:“……主上?” 苏夜痕见到他也不多废话,只命令道:“接下来的路程你不用随行了,替我去查个人,记得务必查仔细了,我要你事无巨细地回来禀报。” …… 乔黎回房的时候,苏夜痕人不在,而房间的窗户大敞着,雨水飘洒了一地。 她蹙了蹙眉,走到桌边开始收拾东西,待注意到那明显挪了位置的红木匣子,眸色微顿。 伸手将其打开,拿起覆盖在上面的录请函,不出意外地,看见了一封少了朵花的信笺。 她将这贴花信笺拿起来时,屋中冷风骤然刮过,苏夜痕身影快如鬼魅,很快出现在了桌旁。 他盯着乔黎冷淡的眉眼,伸手接过她手里的信笺,语气淡淡的:“不解释解释?” 乔黎要说本来还隐隐有些担心这人误会什么,但见他这般满身戾气地询问,她忽然又不想多解释了:“我为什么要跟你解释?”“这是我的东西,你乱动我的东西,毁坏我的东西,还要我跟你解释?什么道理……”说完从他手里抢回信笺,规规矩矩地放回匣子收好,然后将之装进了法器袋。 第176章 苏夜痕脸色霎时间冷沉了下来。 乔黎在他开口前又提醒道:“答应随你去荒洲,不过是还你人情,也没有别的意思,至于其他,那都是我的私事。” 这话一语双关,一是提醒他,她此番也可以掉头就走,不帮这个忙,二也是告诉他,除了这个忙之外的任何事情,都属于她个人的私事,他无权过问。 一句不咸不淡的话落后,把苏夜痕想说的全都堵回了嗓子眼。 在这个节骨眼上,他能拿她怎么样呢?要是稍不如她意,她亦可以选择不去这趟荒洲…… 当然其他的方法也不是没有,但他了解乔黎,他如果以强硬的方式将她带回去,以她的韧性,其结果必然是两败俱伤。 曾经她那么低的修为,面临着那样的生死险境,都还从未屈服过什么,如今见多识广,修为增进,哪里还是他能轻易束缚得了的? 苏夜痕心中衡量着,袖中指骨微收,最终还是选择了闭嘴。 乔黎收拾好东西后就转了身,在客栈的时候她没有解释,坐上去往荒洲的千里行后也没有多说半个字,而苏夜痕则全程面若寒霜,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乔黎偶然瞥见他那张冷脸,心里还莫名有些暗爽。 被人瞒着的滋味好受吗?抓心挠肝又无从得知的感觉如何?不是不报,是时候未到,叫他尝尝这滋味也没什么不好…… 可她才刚微弯唇角,就被苏夜痕敏锐地捕捉到了,凌厉的目光瞟向她,眼神凶狠得像是要杀人。 乔黎不留痕迹地压下嘴角。 马车内静默半晌,苏夜痕才威胁似地道:“你以为你不说,我就无从得知?” 乔黎莞尔一笑:“你知道了又怎么样。” 苏夜痕:“……” 眼看着这人脸色冷得就差结冰,乔黎补充解释道:“我们都是云寂洞水院的,他是我的师兄。” 这话倒不是什么假话,但偏偏咬重了“我们”二字,而且像这样含糊不轻的解释,不仅等于没解释,还更叫人生疑,完全就是在火上浇油,雪上添霜。 苏夜痕目光一直都落在乔黎的脸上,尝试从她脸上看出点什么来。 但如今时过境迁,今非昔比,她再也不是那个被人盯久了就会心慌意乱的小姑娘了。 无论他的目光如何锐利,表情如何严肃,乔黎始终都能做到波澜不惊,愣是不让他看出一点东西。 苏夜痕忍耐已经到了极限,忍无可忍之下,忽然伸手握住乔黎的手腕,将人给拉拽到跟前。 四目相对间,他声音寒意瘆人,但眼底却压抑着某种痛苦与无奈:“你以为我真不敢拿你怎么样?” 乔黎看了眼自己的手腕,声音冷静而温柔:“你修为远高于我,如今又是在荒郊野外,你自然想拿我怎么样都可以,但你也应该知道,我最看不起的是什么……” 这话她即便不说,苏夜痕自然也知道。 他如果真违背她的意愿,对她做出什么,那和当初那些烈炎士兵,拦路蛮匪又有何分别? “……” 外面风刮得很大,不时将车窗的帘子掀起,车内两人的视线忽明忽暗,也不知道僵持了多久,终究还是苏夜痕率先放弃,松开了她的手,亦别开了目光。 这场感情的游戏,他输得彻底,在她面前,也早就溃不成军:“我能把你怎么样呢?” 问着,唇边溢出苦涩的笑容,自问自答道:“我当然不会把你怎么样……” 乔黎微拧着眉心收回手,可就在她整理着袖子的时候,心脏突然又是一痛。 这疼痛来得猛烈,像是突然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揉捏,和之前数次出现的心痛感很像。 次数如此频繁,且除了那个梦之外,都是只有苏夜痕在的时候才出现的,这很难让人不去猜测是否与他有关…… 思及此,乔黎不由惨白着脸色看向苏夜痕。 是他吗?是……他的心在痛吗?可这也没道理啊,他心脏又不长她身上,她怎么就能感觉得到呢? 苏夜痕本来不想再搭理乔黎,但无意识一瞥,见她面色惨白,顿时眉心深拧:“你怎么了?” 他深知高阶修士体质过硬,并不会如凡人般会身体不舒服,这便伸手重新握上了她的手腕。 虽然不像木系修士能给她看病,但以他的修为,至少能判断出她有没有受什么内伤。 感受她并无内伤,身体也没有任何异常,苏夜痕才迷惑不解地收手,语气不太友善:“说话。” 乔黎这下却莫名没什么勇气和他对视了,默默放下袖子,躲开了他的目光:“我……没事。” 她以前不太喜欢回忆往事,但现在却不得不把过去的记忆翻出来回顾一遍…… 当初在紫云谷,她有和他魂修过吗?好像没有吧…… 自桑乐妍给她科普完后,她记得她还挺好奇的,有言语隐晦地问过他,但他当时没回应她,再之后,她自然也没好意思多问。 难道他趁她不注意? ……也不太可能,魂修这种事情,她不可能什么都感觉不到。可不论她如何回想,他们好像就只有…… 乔黎想着想着,就不愿意再回忆了,不由抬手捂了下额心。 “……” 她大概是有什么毛病,居然会在分手后去回想这种事情。 第247章 白鹤城 千里行一路往东,没飞几日,苏夜痕便使空中飞行的千里行在地面降落,以更缓慢的速度在陆地上行驶着。 这辆千里行马车并不大,仅有两匹马拉着,而车内也仅有他们两人,如此情形,倒是和曾经逃难那会很像。 唯一的区别,大抵就是季节不同,那一路是从盛夏到初秋,而今这会却已经到了深冬时节。 窗外的树林无一翠色,唯有满树干枯的枝丫与堆积了一地的枯黄落叶,落叶上盖着厚重的白霜,看起来格外萧条冷寂。 乔黎坐在窗户边,眉目平静地看着窗外的萧条树木,而苏夜痕则坐在车内闭目调息,亦是一惯沉默。 自信笺事件后,苏夜痕本就不太多的话就变得更少了,乔黎后来被别的东西转移了思绪,也没有再提及。 以至于,这五天时间下来,两人就没说过一句话,直到他们的千里行马车驶入一座城池,乔黎见情况不对,才不解地看向那眉目冷淡的男人:“不是说去荒洲?现在这应该还在玉琼境内吧……” 说完,她还掀开帘子看了一下。 苏夜痕正手揉着太阳穴,闻言放下手:“休息会吧。” 乔黎:“……?”你这个修为需要休息? 她想了想,想起以前她每走段路就需要睡觉休息的情形,又补充解释道:“你这个修为应该不需要休息,我如今也并不需要,如果没什么要事的话,我想应该还是正事要紧。” 毕竟操控水灵珠这事听着简单,实际上却并不是那么容易,到时候等到了荒洲,她指不定还得研究一番,所以最好不要将时间浪费在行程上。 苏夜痕心情本就沉郁烦躁,听到这番说辞又无法反驳,最后敷衍道:“自然有事。” 乔黎点点头,也并不多过问他的事情。 苏夜痕不知道怎么的就下意识进了城,也一时半会没找好合适的理由,绕着街市随便转悠了两圈后,索性操纵着千里行在一处街口停下。 两人从车上下来时,正是清晨时分,天色朦朦亮,街市上也并不热闹,唯有三两个稀稀落落的行人步履匆忙,看他们的衣着打扮,应该是赶着时间进城的凡人摊贩。 乔黎一开始并不知道这是到了哪里,直到看到几个眼熟的地标性建筑,才知道这里乃是玉琼以东的一座城池——白鹤城。 白鹤城不及古城康都闻名,亦没有永州郡繁华,只是一座边地小城,但因其地理环境优越,得旁边仙鹤山灵气滋养,这座小城在玉琼境内也算是有几分知名度。 最闻名就是这儿景致,青山绿水环绕不说,还常年漂浮着朦胧的白雾,且每到晨昏交际之时,都能远远望见来自仙鹤山的白鹤在空中自在飞游。 因此,每年都有许多的文人学者慕名而来,在此地吟诗作画,而白鹤城,也随着这些名人诗画作品的广为流传,从此成为了一座小有名气的度假之城。 于凡人而言,不论是夏季避暑,还是冬季赏雪,这里都是绝佳圣地,也是他们所能接触得到的,最像仙境的地方…… 还记得之前来杀妖兽时,他们的飞舟其实还路过这里,当时桑乐妍他们几个还商量着来这抓几只仙鹤玩玩,结果还没来得及抵达,就被其余地方出现的妖兽给转移了注意力。 再之后大家杀妖兽都杀得精疲力尽,只想找个地方休息休息,就把这茬给忘了,离开前,也只在飞舟上俯瞰了两眼,就告别了这座小城。 乔黎与苏夜痕并排走着,边走边看周围的风景,出了小会神才扭头看向旁边的苏夜痕。 第177章 苏夜痕没什么看风景的兴致,一直都是那副没什么表情的脸色,而他这人长相使然,一旦不笑,就很显凶,哪怕五官完美得如精心雕琢,也盖不住这浑身煞气。 大抵也是因为他的气势太过强大迫人,很少人有人敢直视他,自然也就无法过分去关注他的容貌。 这还真就如楚晏所说,如果忽略名声和气场,将他和玉琼储君摆在一起比颜值,只怕是难以分出个高下来。 乔黎乱七八糟地想着,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到这些,一直到苏夜痕有所察觉地侧过头,她才收敛了目光与这纷飞的思绪:“看你也没这逛街的兴致,咱们现在是去哪?” 苏夜痕随口应答:“客栈,等陆隐与我们汇合。” 两人沿街走着,没多久,街巷刮来阵寒凉的风,天空也渐渐飞起了鹅毛般的雪花。 这雪下得很大,地面没一会就白了,再配上这白鹤城的白色建筑,天地几乎一片银霜素裹。 这些年因妖兽的横行,三洲各地的气候都受了不小的影响,这场早该到来的初雪,如今竟是拖到了深冬之时。 街上行人看见这雪,纷纷惊喜地亮了眼睛,甚至还有三两个孩童开始叫唤起来:“下雪啦!白鹤城今年终于下雪啦!” 童稚的声音,叫得欢快,让人听了也难免心生愉悦。 乔黎正侧头看向那两个跑远的小孩,忽然觉得双肩微沉,下意识低头一看,只见苏夜痕不知道从哪搞来一件雪白的狐裘斗篷,正正披在她的身上。 这狐裘绒毛细腻柔软,自带光泽感,一看就是上等的灵狐之皮。 对此,她不禁疑惑抬眼:“……?” 苏夜痕给人披上就松了手,对上她疑惑的目光,他亦不解道:“不是怕冷?” 乔黎皱皱眉,错开了目光:“那是以前,现在我不怕了。” 以前修为低的时候需要这些保暖的东西,如今反倒觉得厚重碍事,既不方便飞行也不利于出剑杀妖兽。 说完又觉得他这话问得莫名其妙,哪个五重天修士会怕冷?他这是傻了吗? “……” 本是实话实说,见人脸色难看,乔黎想了想,还是拢了拢肩上的斗篷:“不过倒是很衬这雪景。” 白鹤城这会已经是雪白一片,加之今日阴沉沉的天气,不由让人回想起了多年前的沧澜浕城。 那时候她从河洛逃亡而来,衣裳穿得单薄,每天都冻得哆哆嗦嗦的,好不容易陆隐给她弄来了毯子和斗篷,可这狗男人还要在旁边冷嘲热讽。 如今,他倒是终于学会体贴温柔,可她却已不再畏寒怕冷了。 想想,还真令人感慨万千。 第248章 重复 苏夜痕也没再说话了,两人一路沉默,抵达了街头的一座客栈。 这客栈名叫听雪楼,名字取得雅致,建筑也好看,规模看起来很大,门口络绎不绝的,全是来来往往的客人。 乔黎见苏夜痕进去,眉毛微动,也跟着走了进去。 其实以他们两人的修为,又没有什么消耗灵力的战斗,谁都不需要住这种凡间客栈休息。 只是苏夜痕要去,乔黎也跟着,反正她是去帮他的忙,他都不急的话,她自然也不介意沿路看看风景。 这听雪楼据说是白鹤城最有名的大酒楼,背靠仙鹤山,有着极佳的赏雪位置,几乎一到下雪天,就有很多人外地游人慕名而来。 走到柜台前,乔黎见苏夜痕付钱后只拿了一个房牌,忙也掏出个银锭递给掌柜:“再来一间房。” 苏夜痕正要转身上楼,闻言眉头微挑地转头。 坐在柜前的掌柜看了看苏夜痕,又瞧了瞧乔黎,八字眉拧成一撮:“二位不是一起的?” 乔黎:“是一起的,但要两间房。” 可谁知道,这老掌柜将面前的册子翻了翻,然后摇头道:“今日下雪,人多客满,就只剩这一间了……” “……” 乔黎面色微冷地看向苏夜痕。 苏夜痕见她这憋屈的表情莫名有点想笑,微弯着唇角道:“怎么,还怕我吃了你不成?” 乔黎:“你故意的是吗?” 苏夜痕脸上笑意微僵:“谁知道只剩一间。” 说完,他又不屑道:“你若真想单独住,我将这楼里的人赶出去,全给你腾出来?” 乔黎:“???”亏她前一秒还觉得这人总算不土匪行径了。 苏夜痕没再说什么,拂落她肩头的雪,拉着人上了楼。 这听雪楼名不虚传,虽只是单独的一间房,但外面却有一个面积不小的小阳台,顺着木台阶下去,则是一小片白茫茫的雪地,旁边还种着三两棵梅树。 乔黎望着这小片雪地和梅树,又不免想到了沧澜王宫里的咏梅宫,想到那年殿前的茫茫白雪与枝头殷红似血的雪梅花。 可就在她思绪纷飞的时候,旁边苏夜痕顺手折了一截梅花枝递给她。 乔黎眸色微敛,倒也顺手接了过来。 随着她指尖的触碰,这支凡间梅花枝由截断之处往上凝冰,瞬息间就成了一支淡蓝色冰梅枝,散发着微微的亮泽,红梅镶嵌其中,风吹不动,宛若水晶标本。 苏夜痕只是看着她。 乔黎把玩了会手中的冰梅枝,又以灵力将其破碎融化,冰化成的水流绕着梅花枝环绕,最后化作白雾消散。 而随着白雾的褪去,先前的那几朵红梅花瓣鲜艳如旧,在寒风中生动摇曳。 苏夜痕见人变戏法一样的自如手法,暗藏情绪的眼眸露出些许温柔笑意:“好玩吗?” 乔黎手握梅枝,眼睫垂下:“你其实不用这样……” 事到如今,她如何看不出来,他不论是降落千里行减慢行程也好,和她佯装凡人来这白鹤城听雪楼度假也罢,皆不过是在重复他们的过往。 以前他因为缺乏耐心没能做到的事情,未曾给到位的关心,他都在尝试以这种重复往事的方式补偿她。 怕她饿着买好吃的给她,怕她冷给她披上毛绒斗篷,怕她无聊带她去风景好的客栈休息,用他从未有过的温柔细致与耐心去悉心照顾她…… 这些都是她以前尚且弱小的时候,非常希望他能为她做的事情,但他那时候并没有做到,亦或是即便做到了,也态度不好。 所以……他是在用这种方式表达他的后悔吗? 苏夜痕不知道乔黎想说什么,目光疑惑地看着她。 乔黎想着,又无奈道:“对以前的我来说,那时候你对我已经够好了,你我萍水相逢,又不欠我什么,没必要再为我做这些……” “而且,以我现在的修为,也已经不需要这样的照顾了。” 她说这话的语气其实非常温柔平静,却不曾想,等“不需要”这三个字落下后,心脏又感受到了先前的那种疼痛。 “……” 她不过实话实说,又伤害到他了吗? 这男人怎么这么玻璃心…… 乔黎心情多少有些复杂,索性转身,打算回房冷静冷静。 可不等她迈开步子,身旁忽的刮过一阵冷风,下一瞬,手腕被人握住,人也被转了回来。 “你干什……”话还未说完,她整个人就被抵在了后边的雕花木窗上。 旁边缀着朵朵红梅的树枝被苏夜痕这么一搅和,无数雪花簌簌落下,瞬间便洒了两人一头。 “你真就这么厌恶我?” 感受着男人拂在脸颊的灼热吐息,乔黎不可遏制的心跳加快,但还是努力保持平和:“我什么时候厌恶你了……” 这男人怎么回事?她从始至终都心平气和,哪里有表现出厌恶他了?? 她颤颤了眼睫,极不自在地想将人推开说话。 可也不知道这人的力气太大,还是她现在的心脏太疼,不论她怎么去推,他都纹丝不动。 苏夜痕望着她这不冷不热的样子,没来由的愤怒,僵持许久,终究是耗尽了最后的一丝耐心。 他长睫垂下以掩住眸中痛色,然后就这样挑起她的下颚吻了下去。 这一动作着实叫人措不及防,乔黎瞳仁瞪大,可不论她怎么反抗,他都没有放过她的意思。 周围凝起的冰霜被他以更快的速度碎裂,想要说的话亦被他的唇舌蛮横堵住。 她完全动弹不能,只能任由眼前的男人肆意掠夺。 苏夜痕痛苦地吻着她,直到感受不到身前之人的反抗,才稍稍将之松开。 室外凛冽的寒风中,两人均吐着白雾,灼烫的呼吸交缠间,他终究再次妥协:“这十多年是我负你,所以我也不追究你曾对谁动过心,但现在我回来了,你把心也收回来。” “……不求你给我,只要收回来就好。” 他微哑着嗓音说着,温热的指腹擦过她眼角的泪水,末了直起身来,拂袖转身离去。 乔黎在他走后,拧着眉手捂上心口,靠着墙壁蹲了下来。 这男人是有毒吗?为什么他心痛她也得跟着痛啊…… 第178章 还有他刚那话什么意思?什么叫把心收回来?他是打听到云寂洞那些花边传言,以为她喜欢别人了吗? “……” …… 第249章 王宫 那日的事情后,苏夜痕也没有选择在白鹤城久呆了,又重新启程回荒洲。 这次他没有用以前那种缓慢的速度,而是加速行驶,现在的荒洲不比从前瘴气缭绕,千里行亦可以顺利通行,加上他的修为够高,以至于抵达荒洲也不过只需要几日时间。 这几日里,他没再和乔黎说话,全程沉默,不言一语。 乔黎对他的冒犯也心有不悦,更是全程偏头看向窗外,没有一点想搭理他的意思。 她的首要目的反正是水灵珠,其次也只是还他人情,至于别的……不太重要。 陆隐望着这一路沉默的两人,既不敢当着主上的面开口,也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劝,思量再三,最后还是选择了闭嘴。 …… 荒洲自新的雷洲国建立后,原先的紫云谷附近已经有了整整三座大城,分别被命名为西朝城、东朝城与朝云城,至于这些城名的来源……全是苏夜痕懒得想,干脆沿用旧时朝云国的。 朝云国灭于两百多年前,是雷洲最后一个大国,其发展历史足有上千年,如今幸存的雷系子民,多为当时朝云国的后人,所以当他们得知新任国主如此取名,无不欢呼称赞,心中对于这救世主的敬意愈发虔诚。 从千里行马车下来时,乔黎看着这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城池,表情难掩惊讶:“这里是……” 陆隐见状忙向她解释:“主上杀了两年妖兽,荒洲幸存的居民于是全都汇聚到了这里来。” 说着他手一指:“看到那条流荒河了吗?流荒河以西是西朝城,以东是东朝城,至于脚下高原上这最大的一座城池,则是朝云城。” 乔黎顺着陆隐手指的方向看了一圈,整个人再次惊呆。 明明站在这么高的位置,可这三座城池不论从哪个方向看,都一眼望不到尽头,论占地面积,每一座都及得上好几个康都之大了。 哪怕全是些简陋的石屋,木屋,但这么庞大的数量加起来,从高处俯瞰也是很壮观了。 这哪里还是荒洲紫云谷,说是一个全新的国度也不足为过。 “诶对了,那条河里的河水为什么是黑红色的……”乔黎手指向那宽敞的流荒河,忽然问道。陆隐:“那乃是妖雨季过后,由妖兽之血汇聚而成的河流,这些妖兽才死去不久,瘴气虽散了,却还余有些沼泽瘴水,为免瘴水伤及无辜,大家伙儿便将这些瘴水引进这血河里了。” 说完,他语气微叹,像是有些愁:“这流荒河面积过大,不是短时内能除去的,只能等上数十载任它将污水流净了。” 乔黎懂了,说白了这就是条废水河,这河里的水不仅不能养人,还有害,也怪不得河两岸都筑起了围墙,且两岸百多里都没有一家住户。 她大略扫了一眼,看来苏夜痕说得不错,这荒洲地大物博,什么都不缺,却独独缺水源。 毕竟有妖兽侵袭的地方,连空气带水流都会被污染,然空气中的瘴气易消散,但水中的污浊,却是需要数十年甚至是数百年的时间才能彻底净化干净。 “那这流荒河的水不能用,这些城中居民靠什么生活?”乔黎又问道。 “他们……”陆隐刚要回答这话,可话还未说完就觉得后背一凉,回头一看,果不其然对上了主上那凉飕飕的目光。 “……” 陆隐闭了嘴,乔黎也微微动了动眉头,跟上了苏夜痕的步伐。 待苏夜痕的身影出现在朝云国古王宫门口时,驻守在王宫周围的数千名修士齐齐单膝跪地:“恭迎王上归来!” 乌泱泱的一大片人,齐齐喊出这句话时,声音震耳欲聋,比之从前苏夜痕回紫云谷的场面不知道大多少倍。 乔黎望向这些人,以她如今的修为能看出部分人的等级,但还有一部分人的等级是她看不透的,说明在五重天以上。 “……”不得不承认,苏夜痕这人是真的牛逼,区区两三年的时间,竟然以一己之力建起了一个国度。 此番效率,还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纵乔黎翻阅了那么多三洲史书,都找不到这么速度的。 众人朝苏夜痕行完礼后,低调些的则安静垂首,一些胆大的,则暗暗抬眼,去打量站在苏夜痕身边的乔黎。 对于王上的神出鬼没日常失踪,他们所有人都见怪不怪,但王上身边多了个蓝衣美人,这的确是件稀罕且值得八卦的事情…… 苏夜痕却并不理会这些人,他忽然转身,朝身边的乔黎伸了手。 乔黎眸色疑惑,并没有将手放上去:“干什么?” “水灵珠不想要了?”苏夜痕说完就将她的手牵起,然后就这样拉着她,朝着这座庄严肃穆的王宫飞身而去。 伴随着疾风掠过,两人落在了王宫中央最高的楼台上。 因为苏夜痕飞得太快,乔黎根本没来及反应,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落了地。 她不知道这人要干什么,茫然地扫视了一圈周围的漆黑宫殿,然后看向他:“你这是……” 苏夜痕沉默了这么几天,似乎也不再与她置气了:“你觉得这里怎么样?好看吗?” 乔黎要说不是没见过王宫,但不论是河洛的王宫,还是沧澜的王宫,都没有这座王宫庄严。 这里的建筑乃是黑色玄灵木所造,上面雕刻着古老的图腾,有的漆了金,有的绘着彩纹,奢靡华贵之余,又极具历史气息,只看一眼,就令人心生震撼。 她不知道这人问她这话是什么意思,向她炫耀他的新王宫吗? 士别三日,还真当刮目相看,在她辛辛苦苦修炼却没提升多少修为的时候,这人都已经建起一个国家了,这差距,她也是真的望尘莫及…… 乔黎没什么表情,点头附和地问:“这是你新建的王宫吗?” 苏夜痕:“不,挖出来的。” 乔黎:“……?” 苏夜痕没再说什么,拉着她沿着玄灵木桥往前走,两人从高处飞跃而下,来到了另外一处宫殿。 这里依然是黑色的建筑,但不同的是,宫殿之后有一汪灵池,池水旁边种着一棵树,树上开满了淡紫色的花,无数碎花随风拂落,撒了些许漂游在池水之上。 微蓝色的潋滟水光与淡紫色的碎花交相呼应,景致美不胜收,丝毫不输于当初的紫云山。 第250章 旧物 “紫云山毁了,此地没有天灵韵,无法形成紫云花,这便以这紫夙花代之了。” 紫夙花乃是稀罕灵花,世间少有,不仅好看,其花蕊更是炼制聚神香的草药,若是在所居之地种此花树,无疑是天然的安神香。 见到这陌生又熟悉的景致,再听闻此言,乔黎眸色微顿,不由侧头看向苏夜痕。 这些东西荒洲原本都没有,如今却是她最喜欢最熟悉的模样,不难看出是被人精心布置过的,所以……这是他特意为她而准备的吗? 苏夜痕却并没有看她,又拉着她的手腕往旁边的殿内走。 踏过几阶玉石台阶,便能看见一个雕刻了“揽月宫”的三字牌匾,入内则是一间偌大的殿堂。 殿内墙壁的颜色与外面截然不同,而是极为清透的月白色,墙壁中还镶嵌着各色珠宝,四个角点了淡蓝色的烛火,再配上光洁如镜的地面,让整个宫殿看起来有如仙人之居一般亮堂。 乔黎对漂亮的东西是没有抵抗的,望着那在缭绕光华中飘飞而起的纱幔,目光不由定住。 苏夜痕回头看向她:“如何,不输于你那河洛王宫吧?” 乔黎走到梳妆台前,望着那面朦着光晕的琉璃镜,闻言也点点头,平心而论道:“河洛王宫虽也奢华,却并没有摆置这么多法器宝物。” 苏夜痕将她的表情尽收眼底,唇角不留痕迹地勾起:“往后你就住这里。” 乔黎回头:“……这就不用了吧,我在这也呆不了多久。” 苏夜痕:“……” 末了他唇角笑意苦涩:“你就不能稍微说两句好听的?” 乔黎:“……?” 这话又怎么了?她这不是实话实说? “我……”可就在她还想再说点什么的时候,苏夜痕直接转了身:“我还有些要事,你且随意吧。” 说罢,整个人便如道紫色的影子般消失在原地。 “喂!苏夜痕……” “……”麻了,这么多年过去,这人还是改不了把她随意乱丢再不管的毛病。 乔黎微皱了皱眉,倒也没有离开,而是朝着内殿走去。 自她刚才一进来,就感受到了水灵珠的气息,凭灵识感知,它应该在内殿。 穿过几层纱帘,很快便看见了一个圆形的小水池,水池上正悬浮着水灵珠。 可就在她抬起袖子,准备将水灵珠收入手中的时候,忽然注意到旁边的桌上放了一个箱子。 第179章 是个普普通通的木箱子,并无特别之处,只是……有些眼熟? 乔黎勉为其难地回忆了一下,这才想起来这是她的箱子。 而且正是从前建造小木屋时,那位热情的雷系修士给她顺便做的,她当时有着凡人的习惯,除了用法器袋,也会用些箱子柜子作为收纳来着。 手摸上这熟悉的旧物,然后将之轻轻打开。 本以为是空的,却不曾想里头的东西更眼熟,银霜剑,裂开一道痕迹的防御项圈,一把断裂了但是又被拼合的梳子,还有好几样水系法器…… 满满一箱,全是她熟悉的。 “……” 乔黎只看了一眼,又快速将箱子合上。 风吹着外面的一树紫花,纱幔随风飘起,她的思绪,却在此刻不可遏制地乱作一团。 这沉默的一路,她其实也有在想,如果苏夜痕当初真的只拿她当个玩物,如今又何故如此低姿态地求她回来? 陆隐虽是他的人,却也没有是非不分,他的那番解释,就算有为苏夜痕开脱之嫌,也不至于凭空造假。 紫云谷那一战,他是真的沉睡了十二年之久,他曾也是真的抱着必死之心,并没有想过自己能醒来,而如果他不能醒来,像那样逼走她,的确也好过她痛失所爱…… 这些她都知道,甚至会为他感到心疼,可她最最不能理解的是,为什么到现在他都不肯好好和她解释清楚呢…… 这才是她生气的点。 乔黎想着,心里有些难受。 可这些时日下来,她也算是明白了,苏夜痕就是那样的一个人,平日里就没几句话,更别提什么好话。 他做的永远比说的多,若想等他主动且耐心地和她解释,只怕比叫他捅自己几刀还难。 “……” …… 之后一连半个月,苏夜痕都消失不见踪迹,对于这点,乔黎也习惯了,并没有去找他,而是以要事为先,与陆隐闵怀等十几人商议着解决荒洲水源之事。 她是水系高阶修士,又有灵脉加持,以水灵珠聚水尝试几番就会了,可以说是轻而易举,但即便如此,也还是遇到了一个棘手的问题。 那就是荒洲这片土地被妖兽之血污染严重,无论在哪里形成河流水潭,没多久就都会被污染,永远没办法拥有干净的水源。 闵怀与苏夜痕不一样,他的私心是迫切想复兴雷洲解救雷洲百姓,所以见此情形,也是头痛不已。 眼下望着地图上的红叉,他从旁边叫来一位大臣:“你看看,还有哪里可以尝试?” 那位大臣看了一眼,摇头道:“合适的地方咱们都尝试过了,至于其余的地儿,都建了成片的屋舍,这总不能让百姓们把新建的房子给拆了……” 乔黎站在一旁冷静地望着地图,在众人愁眉不展时,忽然抬指点了点地图中间的粗线:“我觉得问题出在这里。” 闵怀抬头看向她:“流荒河?” 乔黎点头:“没错,表面看起来只有流荒河这么一条河,但在地表之下,还有其他暗流涌动,而这些暗流连通着地表的流荒河,所以不论在哪里流通水源,都不免会受到流荒河的影响。” 所有人都看向她,乔黎又道:“我是水系修士,对水灵韵有着天然感知,你们选的那些地方,我其实都感受到了那种被污染的水灵韵,且这种感觉,与站在流荒河旁边一样。” 第251章 神女 众人闻此言,皆面面相觑,最后目光又都落回了乔黎身上。这十几人中除了陆隐和闵怀是原来玄夜阁的人,其余人都是来自荒洲各地的雷系修士,多为原先朝云国名门望族之后,他们修为都不低,有勇有谋,此番聚在一起,也全是为了光复昔日雷洲。 可让他们意外的是,那位传说中的新任雷洲之主竟如此不靠谱,置民生于不顾不解决任何问题也就罢了,还三天两头玩失踪。 这且不说,还建造华贵的宫殿,收集奢侈好看的玩物,心思全在装饰他那座宫殿上,种种所作所为,一看就是个昏君,丝毫没有振兴雷洲的可能。 所以那会见苏夜痕从外边带了个蓝衣美人回来,他们全都摇头叹息,只觉得这好不容易建立起的国家,兴许还没苟延残喘几日就要玩完。 却不曾想,王上带回的这位并非什么花瓶玩宠,而是位造诣高深的水系修士,不仅能借水灵珠形成河流,还愿意为他们解决荒洲目前的民生问题。 眼下望着那轻舞袖摆,优雅执笔的蓝衣美人,众位新任大臣都是一度错愕和恍惚。 万万没想到他们无法得见王上,却与王上带回来的美人在这里商量国家大事。 乔黎也不顾众人什么样的目光,顾自在偌大的地图上画了一个圈:“流荒河面积太大,地表之下不知道有多少看不见的支脉,只要有它在,这方圆几千里甚至几万里,都难再有干净的水源。” 一位白胡子大臣闻言,摸着长长的胡须道:“那姑娘以为该当如何?” 其余大臣见老者都发话了,也纷纷附和:“是啊,那这该怎么办……” “净化流荒河。”乔黎搁下笔墨,指着地图上的圆圈道:“不能另辟蹊径,那么就只能从根源上解决问题了,流荒河两岸分别是东朝城和西朝城,上游还有朝云城,如果能使得这条大河的水流干净,那水源的问题也就以最好的方式解决了。” 众人闻此言,全是一片唏嘘:“这……这怎么可能呢!” “那么大一条河,还连通地表之下无数支脉,哪里是能轻而易举就被净化的……” “说得倒是轻巧,若真有这般容易,这问题我等不早就解决了。” 闵怀这会也皱着眉看向乔黎:“这可不是易事。” 乔黎也不太确定自己能否以一己之力做到,眼睫垂下,表情显得有些失落:“可如今没有别的办法,只能试试了。” “水能净化”是水系高阶法术之一,能以灵力净化污染的水源。 听着好像还挺简单,但这却是水系法术里面修习最困难的技能之一,加之它也没什么大用,几乎不会有水系修士愿意费那个力气去修习。 毕竟在外界水源充足,修士到了三重天后,也并不会因为缺水就死亡,这个技能的用途等于无。 但乔黎却并没有这样想,她当时觉得任何法术技能都有共通之处,学会了必然能灵活运用以至融会贯通,所以也顺带研究了个透彻。 没想到,如今倒还真就派上了用场。 …… 流荒河上游。 乔黎在河边飞身而落,然后抬手。 随着灵力的涌动,她的纱袖翻飞,随之那黑红色的河流表面便出现了一个漩涡,那漩涡转着转着,颜色渐渐变浅,一会后,便成了干净清澈的水蓝色。 随后跟来的几位大臣见此,纷纷瞠目结舌:“这……” 如今三洲的高阶水系修士本就少之又少,而会去修习“水能净化”这个冷门无用法术的修士,更是几乎绝迹。 所以,对于以灵力净化水源这个能力,大多数人都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 哪怕是见多识广的闵怀和陆隐,这会也有被惊讶到。 乔黎费力地操控着漩涡,然而随着漩涡的扩大,她的灵力也极尽枯竭,最后还是疲累不已地收了手。 可她才将灵力停下,那干净的漩涡水流又逐渐被旁边的深色河水污染。 “……”看自己的灵力还是太过薄弱。 “这,唉……”众人又是一阵可惜。 乔黎额头已有了薄汗,她没有再尝试用自己的灵力,而是拿出水灵珠往河流上一抛,然后掌心结印,朝着那颗灵珠飞身而去。 衣袂翻飞间,她整个人都被笼罩在水灵珠散发的灵光里,随着这光芒的扩大,整条宽敞的河流都被笼罩住了。 没多久,一股巨大的水系灵力从灵珠中朝着河面击打而去。 这次就不是什么小漩涡小水流了,而是巨大的水涡横亘在流荒河中间,以更快更彻底的速度净化着污浊的河水。 只此一幕,众人再度傻眼,自己的灵力能净化也就罢了,居然还能借水灵珠净化水源?! 这……这怕不是水系神女转世吧?? 要知道净化之术可比单纯聚水要困难多了,纵然是外系修士,也深知这没点天赋是绝无可能做到的…… 他们一众人站在下面仰望着空中的乔黎,无一例外全是眼眸明亮。 而乔黎这番动作搞出的光芒太过浩大,远远的还引起了河流两岸百姓们的注意。 一时间,东朝城和西朝城两岸的围墙上站满了人,甚至朝云城那边也拥拥簇簇了好大一堆凡人修士。不明所以的百姓们大声喊叫着:“快看呐!是王上带回来的那位神女!” 有人惊喜:“流荒河的水变颜色了……” “神女是在替我们净化流荒河呐!” “看来王上果真心怀天下,知晓我们饱受干旱之苦,竟然替我等请来了水系神女……” 第180章 远远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乌压压一大片,他们起初只是欢呼雀跃地议论,后来又不知道是谁带头跪下了,以至于所有人都跟着跪地叩首,齐齐喊道:“王上圣明!神女圣明!” 当然这些乔黎都是听不见的,操控这样强大的水系神物,她得全神贯注,并且还需要耗费大量灵力。 眼看着漩涡已经移动了大段距离,就要抵达流荒河中游,可她却是撑不住了。 这么一番极限操作下来,她的灵力完全枯竭,最后连飞都飞不稳了,如同一只扑簌的蝴蝶划落在地。 陆隐和闵怀见此一幕吓得不轻,连忙上前扶住了她:“乔姑娘!” 乔黎目光盯着那逐渐被吞噬的清澈漩涡,终究是没能忍住,吐了一口鲜血出来…… 她不吐血还好,她一吐血,旁边两人的面色双双惨白,还是闵怀反应快,忙对着旁边的其他修士道:“回灵丹!” 第252章 神鹰 待乔黎吸收了数枚高阶回灵丹之后,陆隐才略松口气道:“乔姑娘早些回去吧。” 乔黎又看了眼那河流,清澈的漩涡这会已经完全被吞噬,但河流的颜色却稍稍淡了些,看来也不是全无效用,只是需要时间。 “嗯,先回去吧,净化这流荒河并非一朝一夕的事情。” 等乔黎所乘坐的千里行朝着王宫行驶而去后,陆隐才看向闵怀,目色异常担忧:“你知道主上的去向吗?” 闵怀凝重着神色摇头。 陆隐:“修士灵力枯竭到吐血是会损及内丹的,并非短时间能恢复,我们最好祈祷主上近日不要回来,否则的话,你知道主上的脾性……” 闵怀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连忙道:“我去将那几位木系修士请过来。” …… 荒洲东境边地的某处山原上,一道紫色身影划过苍穹,最后落到了那座最高石山的半山腰上,随着他的到来,无数飞鸟皆被惊起。 这里原本是高阶妖兽聚集的地方,但妖兽全被苏夜痕给杀完了,如今只剩下荒凉一片,唯有些不知名的鸟类在这里啃食着妖兽的尸骨。 苏夜痕凭着记忆里的位置往前飞行移动,身形快如鬼魅,而此地虽不存在妖兽,却有一股极为强大的力量在阻挡他的入侵。 有不知名的藤蔓在向上缠绕,妄图将他拉入深渊吞噬,头顶亦有从山顶滚落的石块朝他飞砸而来。 苏夜痕眸色微凛,掌心紫光明灭间天雷涌动,藤蔓被劈得焦糊不说,那些落下的无数石块也碎如粉齑。 “滚出来吧。” 随着他的话落,空谷中传来尖锐的嘶叫声,旋即一阵极为强大的旋风从石谷深处朝着外边袭涌而来。 紫色的袖摆在风中猎猎作响,苏夜痕不出意外地,见到一只庞然大物朝自己急速飞来。 对于这种千年九阶神兽,九重天修士对付起来或许有些吃力,但以他如今的修为,就算是生擒也易如反掌。 可这会眼看着那尖利的鹰爪光刃就要刺破他的胸膛,苏夜痕想了想,任其在自己的胸口落下道深深血痕。 待挨了几爪,落下差不多的伤痕后,他才重新凝雷,将那只嚣张嘚瑟的神鹰击砸在地。 巨大的鸟类被撞在了石山中央,霎时间地动山摇,又有无数石块从顶头砸落。 苏夜痕朝着被砸起的大片烟尘而去。 “来者何人?!”那比人大数倍的玄天神鹰忽然痛唔出声,浑厚的声音回响在空荡的山谷间:“三洲万万年来,无人能抵达上境修为,你乃神魂降世?” 苏夜痕冷眼睥睨着它扑腾不起来的翅膀:“你管本座是谁,你认输便是。” “……” 沉默须臾,玄天神鹰放弃抵抗,也不瞎扑腾了,但声音仍然透着傲气:“吾乃千年神鹰,本不是你这等奶娃娃可以驯养的……” “但吾瞧你乃天神之命,未来可期,吾,愿意成为你的坐骑,助你一臂之力。” 苏夜痕却不屑笑笑:“呵,本座不需要坐骑。” 玄天神鹰满头问号,还没来得及支棱起身,就化作一道金光,被苏夜痕用法器收入囊中。 巴掌大的容器里,玄天神鹰散发着金灿灿的光芒,忍不住叫骂道:“喂!!你这是作甚??!” 苏夜痕没理它,只是朝着霞光缭绕的苍穹飞身而去。 然玄天神鹰却不甘心:“吾乃千年神鹰,年岁比你长了数倍,你这晚辈怎生如此不识礼数!?” 苏夜痕不以为然:“礼数?刚刚被摔得不够惨?” 闻此言,玄天神鹰怒了:“你这雷系小儿!!你既不打算让吾成为你的坐骑,那你这是在作甚?!!吾可警告你,吾乃千年神鹰,是得天地庇佑的神兽,你你你……你这是大不敬!会遭天谴的!!!”苏夜痕百无聊赖地扯了下唇:“闭嘴,再废话把你毛全拔了。” “……” 空气忽然沉默了下来,唯剩大风呼过。 找只破鹰花了他好几日的功夫,这会他并不想多耽搁,迅速朝着朝云城的王宫飞速而去。 乔黎这会正坐在揽月宫正殿内,手撑着下颚在翻阅书册,正想拿起笔墨记点什么,可手还未伸出去,就见旁边大门“砰”地被撞开,紧接着一只比人还大好几倍的“鸡”就这样砸了进来。 只此一幕,吓得乔黎手中蓝光泛起,瞬间便握上了寒霜剑。 没等她朝那不明物刺去,就听见这玩意骂骂咧咧的声音响起:“吾乃千年神鹰,你这雷系小儿竟如此待吾,吾要替天神诅咒你!!!” 乔黎伸手挥了挥眼前的灰尘,皱着眉头上前打量,随着灰尘落下,她这才看清这东西的模样。 这不是什么鸡,而是一只巨大的老鹰,灰黑色的身体,金色的啄,额心还有金色的光芒闪烁。 “……” 什么情况? 乔黎扭头朝大门看去,苏夜痕这会才在门口飞身而落,他拂了拂衣袖,没什么表情地朝那只鹰走去。 “你这是……”乔黎见他浑身是血,睁大眼眸惊悚问道。 苏夜痕抬掌一划,手中光刃朝着神鹰飞去,顿时在它的脖子上落下道血口子,疼得它发出杀猪般的凄厉惨叫。 待见那金色的血滴渗出,他又拂袖一挥,取了一滴在掌心,然后走到了乔黎的面前,拉起她的手:“会有点疼,你忍着点。” 乔黎满眼疑惑:“……?” 苏夜痕却懒得解释,直接将乔黎的手拉到了唇边,然后微微低头,将她纤细白嫩的食指含在了口中。 感受着指腹的湿濡与温度,乔黎一个激灵浑身发麻,与此同时也拼命缩手:“……你、你干什么?” 话音才落,指腹微痛,只见这人用牙在她的手指上咬破了一个血口,鲜艳的血滴染红了她白皙的手指,也在他的唇畔晕出几分妖孽来。 旁边半死不活的神鹰望着这一切,惊得又扑腾了两下翅膀:“你你你!你竟然想让吾与这等弱水之流结血契!!!吾乃千年神鹰,岂是一介女流能乘骑的,你这是在侮辱天赐神兽!!!” 苏夜痕听到这“弱水”“女流”的字眼,眸色顿时阴郁,直接一道雷过去,劈焦了它半边翅膀。 玄天神鹰一番惨叫后就安静如鸡了,大气都不敢再喘上一口。 “……” 第253章 故意 乔黎见此瞠目结舌,不等她有所反应,苏夜痕就将两种颜色的血滴融合了,只见一道金光在空中缭绕,然后分成两缕,一缕入了乔黎的额心,一缕则回归了神鹰的伤口。 这些乔黎是没有任何感觉的,手指上的伤也被苏夜痕用灵力迅速凝合了,这一番操作下来,她不明所以地看向他。 苏夜痕这才捻着她的手指解释道:“上古神兽皆能与修士结主仆血契,你与它血契已成,主仆之位既定,它若敢违逆你的意志,或者伤你分毫,必会遭天道反噬,你不用怕它。” 乔黎:“我没有怕,我只是……” 她自然能认出这是神兽,也知道与神兽结血契是多少高阶修士求而不得的事情,毕竟神兽无一例外神力滔天,且会誓死效忠其主,比寻常灵宠妖兽不知道强大多少倍…… 可这……虽然不是坏事,但又白白让她承他的人情了不是吗? 苏夜痕见乔黎眉心微拧,又补充道:“你若死,它也得湮灭,所以它会永远护你无恙。” “它乃玄天神鹰,飞行速度比任何灵兽都快,你往后想去哪里,也不必再耗费灵力飞行了。” 说完这话见乔黎仍然没有笑意,他不悦地转了身:“那我替你杀了它。” 见这男人浑身戾气地转身,玄天神鹰又吓得瑟瑟发抖:“吾、吾乃……” 乔黎微叹一口气,上前拉住了苏夜痕的袖子:“住手。” 且不说杀神兽会遭天谴,就算能杀死,那他现在杀了又算什么事儿? 苏夜痕心情烦躁,索性拂袖一挥,又一掌将这鹰掀出了殿门,在院中砸落。 第181章 乔黎望着那疼得浑身颤抖的鹰,也是表情复杂:“……不管什么事情,你能跟我商量一下吗? 真是个令人头疼的男人,这凡事不与人商量的毛病真是半点没改。 “这是我想做的事情,与你无关。”苏夜痕瞥她一眼,语气一惯自我。 乔黎扫了眼他这满身的血口子,眼帘微垂:“失踪了十多天,你就为了抓这只神兽?” 这就是他说的要事? 苏夜痕走到旁边的长椅上躺下,姿势慵懒地端起旁边的茶盏:“不然呢?” 乔黎:“你如今好歹也是一国的君主,无论去哪,总得事先有个交代。” 满朝大臣无一人知道他的去向不说,就连陆隐和闵怀也无从得知。 苏夜痕一副桀骜不驯的模样,闻言眉微挑:“怎么,那群老东西又背后说我什么了?” 乔黎皱了皱眉,转了身。 苏夜痕低眸看了眼自己身上的伤口,又不可思议地看向乔黎的背影:“你就这样走?” 乔黎:“我去叫人过来给你包扎伤口。” 苏夜痕显然不是很情愿:“我这伤因你而受……” 乔黎:“……”又碰瓷来了。 她不由深吸一口气转身:“我不是大夫,而且你自己也说了,这是你想做的事情,与我无关……” 一句话,苏夜痕哑口无言。 乔黎竭力压抑自己想要回去的步子,可最终还是坚定地选择了出门,将住在隔壁宫殿的林善芳给叫了过来。 林善芳是木系修士,四重天修为,虽然修为不是很高,但术业有专攻,医术独绝,凡人的病能看,修士的内伤她也会治疗。 当初乔黎净化流荒河受了内伤,闵怀和陆隐便给她请了一堆木系医者看伤,林善芳因是女子,又与她投缘,这便被管理宫殿的侍臣安置在了隔壁,以防她有什么不时之需。 这会林善芳见到乔黎,惊讶地站起身:“乔姑娘你怎么来了,你可还有什么不舒服?” 说完她就握上乔黎的手腕,感受她的内丹愈合情况。 乔黎摇头:“不是我,是……” 她顿了顿,才没什么表情道:“是你们王上回来了,受了满身的伤,你是木系医者,所以叫你过去给他包扎一下伤口。” 林善芳要说也不是荒洲本地人,她师从神农门,只是一介游医,就因为朝云王宫给的灵石高才来的,从未想过自己后来竟然能顺利入选为王宫的御用仙师。 而现在,被迫在王宫住下给王上的美人疗伤也就罢了,还要她去给王上看伤? 她初来荒洲时,就知道了这位雷厉风行的神秘王上,不知实情的荒洲百姓们奉其为神,但他身边的人却怕得他如见厉鬼。 自来这朝云城王宫后,她更是听闻了很多有关于这位王上的可怕传闻,据说他不仅修为登顶,无所畏惧,还喜怒无常,狠厉暴戾,一个不高兴就能把一群高阶修士都劈成碳灰,就连闵大人和陆大人那样的高阶雷系修士,都得在他面前唯命是从。 而现在,让她这一介无名小卒,去给这样的狠角色看伤? 当真是折煞她了…… 林善芳慌得一批,几番想退缩,却又不敢忤逆乔黎的话,只得唯唯诺诺地去了。 待走进揽月宫的正殿,还未靠近那座位上的王,她就被这人强大的气场逼得双腿发软,只一秒就跪了。 殿中纱幔层层飘起又落下,苏夜痕懒散地躺着,手指搭在染了血的唇边,容颜妖孽,模样不像是一国的君王,倒像是被什么风吹来的邪神鬼魅。 他扫了眼地上跪着的女子,目光看向旁边的乔黎:“谁?” 乔黎没答话,林善芳忙道:“下官乃是仙医馆的林善芳,来给王上看伤。” 苏夜痕“哦”了一声,然后说:“滚吧。” 林善芳如释重负,撂下一句“下官告退”就转身快步走了。 望着殿外脚步如飞的背影,乔黎:“……” 苏夜痕放下手,声音慵懒含笑:“看到了吗?他们不敢给我看伤。” 乔黎:“……”你还挺自豪是吗? 她刚刚本想拉住林善芳,但全没想过这林仙师平日里挺胆大的一人,见到苏夜痕居然恐惧成这样。 对此,她也没办法,毕竟总不能强人所难。 乔黎没再说什么,顾自拿着复伤丹朝苏夜痕走去。 虽然知道他受的应当是不算严重的外伤,但她更知道,她如果不给他包扎,他能一直这样下去,任血随便流,任伤口随便撕扯,然后疼上十天半个月才自己痊愈。 这人连死都不怕,动不动就把自己玩得灵丹尽碎,哪里可能会怕这点疼痛。 可即便知道他是故意为之,想诱她给他包扎,她也还是选择认了。 第254章 秘密 想到这里,乔黎亦是微叹了口气。 也许桑乐妍的话是对的,她其实从来就没有忘记过他,毕竟感情这东西,如果忘记和放下是需要不断提醒和压抑自己的,那就说明本质还是在意。 如若不然,她也不会在明知他有所企图的情况下,还随他回荒洲,也不会受他影响而有愤怒和难受的情绪。 还有这些日子里无数回的心痛,她也不大能分得清究竟是谁的心在痛了。 “……” 算了,既然如此,那坦然面对吧。 苏夜痕望着朝他走来的身影,唇角微微勾起,眼底也漾出些温柔的笑意。 他没有再说话,也没有再动,唯恐好不容易诱到身边的人又跑了。 乔黎没有看他,埋头顾自给他处理伤口,柔软的袖纱拂过他的胸腹,温热的手指也不时触碰到他微凉的皮肤。 这般挠痒痒般的刺激,扰得苏夜痕喉结滑动,身体紧绷,不由轻嘶了一声。 乔黎眼睫垂着,专注给他包扎,闻声只淡定道:“别装了,你根本不怕这点疼。” 苏夜痕眸中情绪复杂,这回倒是没说谎:“……谁装了?” 乔黎认真给他处理完伤口后,才抬起眼帘看向他,这不看还好,一看她顿时放下手中东西,站起了身:“你……” 苏夜痕丝毫不掩饰自己眸中欲望,只是见她这如惊弓之鸟般的模样,才有所收敛的起了身,手轻轻理了理衣裳,将露在外边的腹肌给掩在了丝滑的衣料之下。 夜深人静,空荡的殿堂内纱幔飘飞,扰得烛火轻晃间,颇有几分暧昧撩人的气息。 乔黎往旁边站了步,成功与他保持了距离。 苏夜痕皱眉苦笑:“你又拿我当什么人了?” 乔黎想了想也是,他修为那么高,力气也远大于她,真能把她怎么样早动手了。 至于上次在听雪楼客栈突然吻她,那大抵是他因为听说了那些传言,怒极攻心最冲动的一回了。 这平白无故的情况下,只要她有半点不愿,他都不会忤逆她的意愿,不仅现在,当初在紫云山居住的那些岁月,他也是如此。 很奇怪,明明如此强大狂妄,干什么都我行我素,却好像独独在这件事上,格外压抑自己? 苏夜痕沉默片刻,索性头也不回地出了殿门,飞身离去前,看了眼院中要死不活的神鹰,想着它乃神兽有自愈能力,于是顺手把它另外一边翅膀也给劈糊了。 殿内听见惨叫的乔黎:“……” 她本来才走到桌前坐下,闻声又不得不出来看看那只鹰。 那只鹰在被苏夜痕劈的时候不敢吭声,等人飞走了,它才骂骂咧咧道:“真是岂有此理,雷系小儿!如此残害神兽!!迟早遭天谴!!!” 还没飞远的苏夜痕闻声又折了回来,落在了揽月宫的屋顶上,紫色的衣袂于夜色中翻飞。 玄天神鹰瞬间安静:“……” 乔黎:“……” 她知道神兽不能与灵兽相提并论,其存活时间长久不说,智识也完全等同于人类,所以等苏夜痕再次离开后,她想了想,还是上前道:“……前辈,你翅膀上的伤不要紧吧?” 玄天神鹰眼珠子转了转,又用灵识感知了一番,确认那个魔鬼已经走远,才愤怨道:“哼!水系小儿,吾乃千年神鹰,你这等弱水女流,怎配当吾之主!” 本来看它可怜想慰问一下,听闻这话,乔黎默默收敛了表情,转身回了屋。 玄天神鹰:“喂!水系小儿!快给吾弄些丹药来,否则的话吾不会放过你!” 乔黎转身,语气淡淡的:“我知道血契是什么,你伤不了我的。” 玄天神鹰噎住,又如孵蛋母鸡一样扑腾了两下焦糊的翅膀:“可吾会死!!!” 乔黎轻笑起来,表情温柔:“你是神兽,也死不了的。” 玄天神鹰:“……你、你们!吾、吾乃千年神鹰,你们这对狗男女,谈情说爱就谈情说爱,何故毁我一世英名!!!” 乔黎直接笑出了声,笑完将手中的复伤丹扔在了地上。 这回这鹰也不顾什么神鹰的形象了,瞬间如小鸡啄米般去啄那些丹药。 第182章 照料完这只半残不残的鹰,乔黎回了房间,本想思考一下荒洲水源的问题,思绪却不由飘到了苏夜痕的身上。 他这个人强大又脆弱,狂妄嗜杀却又难掩悲悯之心,明明活了两百多年,有时候又偏偏干出些幼稚的事情…… 任何性格或者说缺陷,都是有形成原因的,那么他这样矛盾的一个人,究竟有着什么样的过往?在他从不愿提及的往事里,又究竟深藏着怎样的秘密? …… 王宫以东,朝议殿。 苏夜痕身影如魅,一闪身就入了灯火通明的殿内。 闵怀望着周围晃动的烛火,低头上前:“主上。” 苏夜痕旋身在主位上落座:“外边什么情况?” 闵怀想了想,如实回禀道:“如主上所料,大量的雷系修士涌入荒洲后,外边的妖兽的确大量繁衍了,哪怕连高阶修士众多的雨洲鹿丘,风洲玉琼都有些难以抵抗这一轮的妖兽之灾……” 苏夜痕闻言,唇角微弯,眸中却冰冷一片:“很好。” 闵怀皱了皱眉:“但花若影那边传来消息说,早在两百年前就有一仙师预言到了此次的灾难,所以他们还留有一手准备。” 苏夜痕微敛了眉头,漆黑幽邃的眼眸看向他。 闵怀:“在沧澜与烈炎交界的地方,有一地下之城名为鬼狱城,他们在此地驯养了一大批雷系修士……” 苏夜痕:“你说什么?驯养?” 闵怀低头:“是,驯化为奴,有天赋的让他们修炼对付妖兽,没有天赋的就杀之夺取其体内天灵韵。” 说到这里,他眼眶微红:“据潜伏进鬼狱城的探子回禀,这些雷系修士已经不成人样了,他们从出生起就被当作野兽驯养,不会说话,也不会走路,只会像兽类一样与妖兽拼杀。” “雷系与其余五系不同,雷系之人自生来就拥有极为强大的天然力量,即便不需要修习那些复杂的法术,也能锻炼出超强的战斗力,而他们利用的正是这点……为此他们还造谣说,雷系之人就是天生恶类,与兽无异。” “……” 第255章 千魂引 宫殿内沉默须臾,苏夜痕才手指叩着扶手问:“哪些人干的好事?” 闵怀:“风雨两洲各国皆有参与,为首是沧澜、烈炎、拜阳,另外玉琼有一位小王据说也是鬼狱城的领主之一。” 苏夜痕扯唇笑了笑:“好,这事我去解决。” 闵怀有点担心,连忙道:“鬼狱城修士众多,几乎汇集了各国的高阶修士,且那些雷系之人智识全失,又只听他们差遣,主上可千万别冲动,此事还得从长计议。” 苏夜痕却对此不以为然,这就拂袖起了身。 闵怀望着殿门口那道紫色的背影:“……那此番,属下与主上同去。” 苏夜痕却摇头:“不必了,荒洲这边就交给你了。” 待他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之后,闵怀才从殿内出来,朝议殿外围正等候了一群人:“闵大人见到王上了吗?王上人呢?” 闵怀看了眼远处的月色:“主上又离开了。” 众人闻此言,又是一阵叹气:“诶你们说说,这这这……这哪里有这样的国主,不上朝不议事也就罢了,还总见不到人影……” 有人愤怒附和:“就是啊,不是我说,这王上不过就是一个胡闹的昏君,也不知道为何如此得民心……” 闵怀却冷眼看过去:“闭嘴,若没有主上,荒洲能有今日?” 那些人瞬间噤声,片刻后又有人道:“我等也并非此意,只是新国才得建,不可一日无君,王上这实在是……” 闵怀这下没说话了,他知道建立雷洲国并非主上本意,但主上能做到如此地步,已经是从前的他想都不敢想的了。 …… 虽说朝云国王宫是一国的王宫,但这偌大的一片宫殿里其实没有多少人,绝大部分宫殿都是空空荡荡的。 因此,乔黎住在揽月宫倒也乐得安静自在,以她如今的修为,并不需要睡觉,所以这些日子除了净化流荒河的主要任务之外,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宫殿内借水灵珠修炼。 隔壁林善芳住得孤单,也没什么活干,时不时做些好吃的送到她这边来,一回生二回熟的,也和她聊成了朋友。 这日花树下石桌上,望着摆得满满的美味佳肴,乔黎惊讶:“没想到你不仅医术了得,做菜的手艺还这么好?” 林善芳笑得灿烂:“那当然啦,我去神农门修炼之前,本来就是厨娘呢,而且我爹娘都是厨子,我林家世世代代,也就出了我这一个医者。” 乔黎笑意温柔:“也难怪……” 她刚要坐下,忽然又想起什么,端起旁边的一小罐红烧肉,朝着院中的玄天神鹰走去。 这鹰要说一开始还非常叛逆,死活不认她这个主子,但自从她分了它几口红烧肉之后,它就日渐乖顺。 日常也从自吹自擂变成了从她这里讨肉吃,搞得乔黎一度怀疑自己养的不是鹰而是狗。 这会望着在罐中啄肉的大鹰,乔黎抬手摸了摸它光洁的灰黑羽翼:“你翅膀的伤好些了吗?” 玄天神鹰啄了一嘴的油,闻言道:“吾乃千年神鹰,区区小伤,早好了!” 乔黎:“那晚点你陪我去趟流荒河吧。” 玄天神鹰似乎不是很乐意,但乔黎很快又笑着说:“回来的时候,我们去东边石山那里抓些土蟹兽,那蟹肉比红烧肉还好吃。” 玄天神鹰眼珠转了转,闷声道:“自是小事。” 同林善芳享用了一顿美食后,乔黎走到玉石台阶上坐下,她翻了翻手中卷轴,忽然看向那只玄天神鹰:“对了前辈,你有名字吗?” 玄天神鹰:“吾乃千年神鹰,名唤玄苍,尔等小辈,唤吾玄苍尊主便可。” “哦,小苍,我问你个事。” “吾乃……” 乔黎轻笑:“好了千年神鹰玄苍尊主,我知道你见识广博,所以想问你个事。” 柔软的紫夙花瓣从枝头拂落,擦过树下美人的蓝色袖摆,最后停留在了玉石台阶上。 乔黎微微弯腰,将那片花瓣拾起,眸光微敛,藏了些许情绪:“我想问问你,这世上有没有什么法器或者什么办法,能看到一个人的过往?” 玄苍:“你想看谁的过往,该不会是那雷系小儿的吧?” 乔黎又将手中花瓣放下,抱着双膝道:“你告诉我就好了。” 玄苍抖了抖翅膀:“自然是有,神器往生镜就可以做到……” 乔黎眸光微亮:“往生镜?” 玄苍:“往生镜乃上古神器,今被藏于云泽仙府,无论生者往事,还是死者前生,只要在镜前一照,皆可回溯。” 乔黎皱了皱眉:“在云泽啊……” 上古神器本就罕世,又被云泽仙府珍藏,只怕她想用,也拿不到吧。 玄苍眼珠子转了转,又说:“不过除了往生镜,还有一法可以得见他人往事,不过得对方是七重天以上的修士……” 乔黎立马好奇起来:“这话怎么说?” 玄苍:“以你之魂,入想窥视之人的灵境,便能在其灵境内窥得其过往。”“用魂魄进入另外一个人的灵境……”乔黎翻译着,忽然反应过来:“你诓我?你别以为我不懂,这不就是魂修?” 玄苍一听这话,瞬间就暴躁了:“吾乃千年神鹰,如何会诓你!吾又不是不知道什么是魂修,这和魂修是两码事!” 乔黎这下安静了:“那你接着说……” 玄苍:“千魂引,类似凡人的迷魂香,但此物能迷倒高阶修士,待修士陷入昏迷后,你施法使其灵境与魂魄分离,届时你避开魂魄进入灵境,便能窥其过往。” 乔黎听着这抽象的描述,有点似懂非懂:“那这千魂引也当是稀罕之物吧?” 玄苍:“非也,此仙药虽炼制困难,却并不稀罕。” 它想了想,又补充道:“不过此法对防备心过重之人无用,这类人的灵境即便能成功与魂魄分离,也只有些模糊的往事碎片,届时你即便入境,也看不到什么。” 乔黎:“这个没关系,能试试就试试,不过……这仙药无毒无害吧?” 第256章 关心 玄苍心想,怎么可能无害?用千魂引致使魂魄与灵境分离是非常危险的事情,一朝不慎就能叫人痛不欲生。 再且灵境内无时间感知,进去窥探过往必然得耗费大量时间,到时候时间一长,魂魄就会与灵境彻底分离而再难融合,其下场轻则损伤魂魄,重则成了痴儿傻子。 但它猜到了这新主子想要对谁用,便也不做此提醒,只道:“怎会有害?届时你只管照吾说的做便是。” 呵,这女人修为这么低,贸然用千魂引入他人灵境必会出乱,那嚣张的雷系小儿想必也会为此遭罪,它就不信这回整不到他。 …… 半月后,乔黎望着那颜色日渐浅淡的流荒河,心满意足地飞上玄苍的背上,一人一鹰朝着揽月宫滑翔而去。 第183章 这夜乔黎本打算邀林善芳过来一同赏月吃夜宵,却不曾想,等她一踏进揽月宫的正殿,就闻到了一股极为浓烈的血腥气,刺鼻程度连殿内的焚香也无法盖过。 她暗道不妙,撩开纱幔往里走,果不其然看见床上躺了个浑身是血的男人,再看这地上,血滴从旁边的窗户到床榻,沿路洒成了一道鲜红醒目的血线,不难判断这人又是从窗户进来的。 而且看这血线的凝结程度,他来这里应该已经有一两个多时辰了。 对此,乔黎:“……” 他这又是去哪弄的这一身伤?还有他脑子是真有什么问题吗?有伤口不包扎,不用伤药,也不看大夫,在这无人宫殿里就这样躺着?! 想着她眉心微拧,呼吸微微起伏,袖一挥,从旁边的柜子上拿到了装伤药的法器袋,然后快步朝着床榻跑去。 苏夜痕听着这急促的脚步声,也未睁眼,试图用灵识从她的情绪里捕捉那一丝关切。 就像前两次那样,她或许已不再爱慕他,但只要他受伤,她就不至于会不管不顾。 乔黎刚刚还没意识到这人的伤有多重,走近一看才生生吓了一大跳。 床榻上的男人浑身是血,乍一看胸口一个窟窿,肩膀一个窟窿,袖子被划得破碎不堪,原本暗紫色的衣袍也被鲜血染成了近乎墨黑色…… 再看那张脸和垂在床边的手,直接白得毫无血色,若不是作为修士能感受到他还有生命气息,只怕都要以为这是具死尸了。 如此触目惊心的情形,乔黎也顾不上他是装昏迷还是真昏迷,直接拿伤药去堵那些还在淌血的窟窿,然后就开始朝他输送灵力以稳住状态,并用绷带给他包扎伤口。 有的伤口甚至与衣料粘合在了一起了,乔黎就直接凝出霜刃给他轻轻割开,她先将最主要的几处伤口堵住血流,然后再用复伤丹将那些细小的皮外伤口给全部愈合。 一套动作游刃有余,丝毫不拖泥带水。 等做完这些,她才擦了下额角的汗水在床边坐下,一度有些恍惚。 她好像不是大夫? “……” 空荡的殿堂内寂静如斯,唯有窗外风吹树叶的沙沙声响。 乔黎在床边呆坐了好一会才觉出不对,表情复杂地看向床上的苏夜痕。 他如今怎么说也好歹是一国的君主,身边怎么可能一个人都没有呢?就算他不信任别人,当初玄夜阁的人呢?陆隐和闵怀呢?至于一身伤地躺在这宫殿里无人过问? 不想还好,就这么随便一细想,乔黎就明白了。 重逢第一天,他握着她的手捅了自己一剑,她给他包扎了伤口,自那之后,他似乎总在有意无意受伤。 她说呢,以他的修为怎么可能那么轻易的受伤,上次带回来那只鹰也是,那只鹰是神兽不假,但也绝不可能将他伤到那种程度。 所以,他就反复用这种方式获得她的同情?以一遍遍的受伤挽回她的亲近? “……” 这行为,跟一个哭闹着要糖的小孩有什么两样。 乔黎手指攥紧又松开,纵百般忍耐,也还是没能忍住微红了眼眶:“像这样好玩吗?” 苏夜痕看不到她的表情,但能感知她酸涩无比的情绪,不由眼帘微抬,疑惑地看向她。 乔黎深吸一口气,索性别开目光站起了身:“你以后别再这样了。” 苏夜痕眉心微蹙,见人眼眶是红的,又伸手将人拉回床边坐下:“谁欺负你了?” 乔黎努力压下自己的情绪:“没有。” 苏夜痕冷沉的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的脸,末了重新躺回床头,苍白的唇勾起愉悦的笑:“怎么,你心疼了?” 乔黎不知道说什么好,想矢口否认,但转念又想到那心痛的滋味,就干脆闭嘴了。 苏夜痕没有得到否定的答案,唇角的笑意愈发肆意,也不顾自己失血过多遍体鳞伤,整个人浑然一副玻璃渣中捡糖的模样。 殿内安静了小会,乔黎才看向他,柔柔的音色听起来有些温柔:“这些天,你去哪里了?” 苏夜痕仍是笑:“你是关心我还是想我了?” 乔黎:“……我在问你问题。” “去杀了很多人。”苏夜痕简短回答,话落,脸上的笑意敛了几分。 乔黎继续试探:“什么人?” 苏夜痕眸色微冷,似乎不想回答这个问题:“敌人……不过这不重要。” “……” 乔黎见状也没再追问了,只是道:“我以前不是和你说过,你不论去哪,能不能跟我先打声招呼?” 这话让苏夜痕将漆黑而幽邃的目光投再次投向她,思量须臾,倒也心情愉悦地回了一个“好”字。 乔黎轻轻将他的手拿开,站起了身:“你就在这里休息养伤吧,复伤丹不够用了,我再去拿些过来。” 她说完也不等他有所反应,就起身离开了宫殿,待走到殿外那棵紫夙花树下,她才回头望向殿中明晃晃的烛火光。 刚才那番试探下来,她也算是确证了,或许他什么都不对她说,并非是不信任她或者看轻她,而是她问及的事情里,有令他感到不愉快的东西。 他就是这么样一个人,有时候总是习惯逃避和掩藏,这种性格,恰是他与她之间的矛盾点。 其实这次他去干了什么,她已经从闵怀那里得知了,沧澜及烈炎还有好几个国家都拿雷系修士当奴隶驯养,他只身前去,应该是为了杀那些人。 “……” 思及此,乔黎微叹了口气,朝着林素芳的住所而去。 第257章 灵境 等乔黎拿好复伤丹回到宫殿时,苏夜痕已经将那身鲜血淋漓的衣裳换掉了。 他换了身白色的袍子,以至于他整个人看起来白得就像是张纸,唯有胸口渗出的鲜血触目惊心。 乔黎见状又走了过去,继续使用复伤丹给他止血,动作熟稔又轻柔。 苏夜痕倚靠在床头,神情慵懒而享受,甚至为她这份难得的温柔而感到心情愉悦。 只是愉悦不过片刻,他就察觉出了不对,这复伤丹中……似乎掺杂了别的仙药? 千魂引? 她想做什么…… 乔黎眼观鼻鼻观心地用手摁着他的伤口,说实在的,第一次干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情,说不心虚是假的。 更何况,她想要迷倒的对象,还是一个修为这么高的大佬,万一被戳穿了怎么办?他该不会……因此生气从而对她发疯发脾气吧? 但转念一想,这仙药的剂量她向林素芳确认过,于高阶修士有用,而且也只会使其陷入短暂昏睡,并不会伤害他,也对他没有其他不良影响。 乔黎想着,定了定心,又捻起一枚复伤丹。 苏夜痕垂眸望着她的动作,动了动眉头,又重新闭了眼。 罢了,别说她想迷晕他,就算她想给他放毒他也认了。 当年在问道宗,他不知道被毒过多少回,如今对于寻常迷药毒药,只要不是那种剧毒致死的,他的身体基本上能够免疫,尤其……是这千魂引。 而且,他倒是想要看看,她究竟要干什么…… 苏夜痕眼睛闭上后不久,整个人就没了什么动静了。 乔黎放下手中丹药盒,确认他的伤口没再流血后,又伸手晃了晃了他的肩膀:“苏夜痕?” “……” “你睡着了吗?”乔黎又凑近,在苏夜痕的耳边轻声问。 据玄苍所说,被千魂引迷晕后,再等待三刻钟就可以施法了。 乔黎掐算着时间,觉得差不多了才闭上眼睛抬起双手结印,淡淡的蓝色灵芒自她的指尖逐渐亮起,然后化作一束如丝带般的灵光,朝着苏夜痕的额心钻去。 像这种六系通用的离魂咒术,乔黎会用,苏夜痕自然也知道,以至于感受到那股水系力量在剥离他的魂魄,他也极为配合地任魂魄从灵境内抽丝而出。 乔黎知道修士的灵境与魂魄是融为一体的,若想不惊动魂体本身又成功剥离,是一件极困难的事情,但她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如此轻易地做到了。 此时的她,已经化作了一道淡蓝色的人影,正站在苏夜痕的境外世界,望着那澄澈得已无任何魂丝的淡紫色光面,她稍微试探地伸了手。 指尖所触,泛起无数道涟漪,就像是水波纹一样,毫无感觉。 她心下暗喜,看来这第一步是成功了。修士的境界对外界皆有强烈的排斥反应,如果没有,只有两种情况,第一种是天命修侣之间的境界互通,既然能融合,自然不存在排斥。 第二种就是现在这种,魂魄彻底剥离,灵境内无主,就算本能想排斥,没了魂魄也等于没有了灵力来源。 乔黎顺利地走进了这个光面,渐渐来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 修士修为越高,其内境界就会越大越逼真,一重天的时候,修士的境界只是一个有色平面,人沉浸在境界内不能动不能走,只能感受它的存在。 第184章 而等到了三重天,人在境界内就能睁开眼了,四五重天之后,人还能在境界内化作任意形态,可视可听可感可自由行动。 至于七八九重天修士的境界,乔黎只在书册上见过,知道它被称之为灵境,灵境是会呈现出具体场景的,修为越高越拟真,而且不同修士的灵境内场景会有所不同。 那么苏夜痕的灵境,会是什么模样? 淡蓝色的人影从一片紫雾中走出,随着紫雾渐渐飘散,一个下着雨的空旷石谷赫然入目。 天阴沉沉的,周围全部都是灰白色的石山,连绵成群,一望不见尽头。 “……”是个很冷沉,很压抑的地方,一来到这里,心就像是压了块石头。 乔黎蹙了蹙眉,往前飞身而去,试图去寻找灵境内存留的记忆。 只是她没想到的是,九重天修士的灵境是真的大,大到完全寻不到边界,更离谱的是,她别说找到这人的过往记忆,甚至连一点模糊的记忆碎影都没见着…… “……”知道这人防备心重,但她是真没想到他的防备心能重成这样,简直了,密不透风。 苏夜痕等乔黎飞起后,在她没有察觉的时候就让魂丝归了位,以至于她一举一动,他完全都能感受得到。 见人在自己的灵境内游游荡荡,苏夜痕不禁迷惑,她在寻找什么? 蓝色的虚虚人影飞来飞去找了一圈又一圈,最后累得不行,索性打算歇歇。 可就在她脚步落地,手扶上旁边的石头时,顿时似有千万道电流从她身体里横穿而过,贯彻了身体与灵魂,即便人在别人的灵境内,她也能感受到自己的身体在不住震颤。 在这极为短暂的瞬间,她所有的思绪全部暂停,大脑一片空白不说,还有一种强烈且异样的感觉冲击着她的五感,随之而来的,就是一阵细细密密的酥麻…… 这感觉太过窒息,令人愉悦到无法承受,以至于乔黎本能地想逃,可她随便一动,那种剧烈且强劲的感受又再次朝她袭涌而来。 数次的刺激下,她什么都看不见了,灵境内原本清晰的山谷场景变得模糊,模糊成了一团紫雾,紫色的云雾将她包裹着,像包裹一片羽毛。 淅淅沥沥的雨水浇洒着她的灵魂,从蓝色的影子中滴入,最后仿佛化作血流,滋润着她全身的血肉经脉。 “……” 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乔黎的身体颤抖了一下,魂体从苏夜痕的灵境内抽身而出。 她醒来的时候,能明显感觉到自己浑身发热,额头有汗滴顺着脸颊不断滑落,浑然一副大汗淋漓的疲累模样。 此刻殿内的烛火有些晃眼,乔黎缓了好一会,才看清眼前的情形。 她依然坐在床边,但人却倒下了,倒在了一个和她一样滚烫的怀里。 好似猛然惊觉什么,瞬间倒吸一口凉气,一个激灵地坐起了身。 只是她这会身体有些疲累,连保持坐姿都很困难,迫不得已之下,只好手臂撑住床沿,一脸狼狈地看向那靠坐在床头的男人:“我……” 第258章 爱意 苏夜痕在她醒后不久,就睁了眼,先前因失血过多导致的惨白脸色,这会却多了一丝红晕。 他眼睫微垂,睥睨着趴在床上气息虚弱的美人,眸中情绪深沉而复杂:“……你在做什么?” 乔黎慌忙低头:“……” 完了完了,这回真的闯大祸了…… 事到如今,经历过双修的她,怎么可能不知道刚刚那一切是什么,进入他人灵境,受那种全方位的刺激,紧接着思绪空白,魂体震颤,那可不就是……魂修么? 可她分明用千魂引将他的魂魄暂时剥离了呀,怎么还会如此…… 千魂引的剂量是对的,离魂咒的咒术也没错,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乔黎百思不得其解,可眼下的尴尬场面却容不得她过多思索。 在她垂着脑袋沉默的时候,苏夜痕微微勾了下唇,了然道:“你迷晕我,就是为了跟我做这种事情?” 他的嗓音暗哑而低沉,语气难掩讶异。 “……” 乔黎一听这话瞬间炸了,几乎不假思索地否认三连:“我没有!我不是!我没想过会这样,我……” 苏夜痕却不以为然,他悠悠抬手,揉着太阳穴喟叹道:“你若想要这个,直说便是,倒也不必费此周章。” “……” 乔黎脸色红得欲要滴血,撑在床沿的手也不自觉地攥紧了被褥:“我……最开始的时候明明没事,是你……” 苏夜痕有些好笑:“是我?嗯?” 他说着朝她伸手,温热的指腹摩挲着她的脸颊下颚,声音暧昧勾人:“那是我的灵境,是你胡乱闯入,扰得我昏迷也不得安生,被迫与你神魂交融。” 苏夜痕一番颠倒黑白的话说完,乔黎整个人直接麻了。 她不知道自己该解释什么,也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办,毕竟迷晕他擅闯他灵境这是事实,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也是事实,任怎么解释,似乎都百口莫辩。 而且于修士而言,内丹世界极其隐秘,远比肉体更重要,她的这番行为,如果放在法治社会,那可是违法的。 见人眼观鼻鼻观心,绯红着脸色沉默,苏夜痕将她的下颚直接挑起:“你做都做了,怎么,不认账?” 乔黎对上他漆黑深邃的眸子,没办法,只好先认错:“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苏夜痕:“一句对不起就算了?” 乔黎:“……那你想怎么样?” 苏夜痕悠悠松了手,躺靠回原位。 乔黎想了想,继续解释道:“我没有这个意思,我就是想……想看看你的往事……” 苏夜痕唇角微勾,配上这冷白的脸色显得越发妖孽:“这平白无故的,你窥探我往事做什么?” 这话倒又把乔黎给问住了:“我……” 静夜如斯,风吹着层层纱幔,扰得烛火微晃,而这份寂静,没来由地令人心慌意乱。 十五年前尘封的记忆好似被什么刺破,在这一瞬间如潮水般不断浮涌回溯。 乔黎蓦然想起很多年前的小木屋,想起了那个下着太阳雨的山林,空气湿漉,光影朦胧,她和桑乐妍两个姑娘撑着伞往山下行走。 具体去干什么她忘了,但桑乐妍那时的话却言犹在耳: “真正的魂修成功,双方都该是极致愉悦的。” “魂修啊,是这世上最好的验心石,是真情还是假意,是真心喜欢还是别有居心,魂修一下,用彼此的内丹检验一下就知道了……” “……” 苏夜痕望着这样手足无措的乔黎,仿佛看到了十多年前那个一被他戏谑就脸红的小姑娘,对此他心情甚好,朝她悠悠地伸了手:“又没怪你,怎么慌成这样。” 乔黎望着他的掌心,声音弱弱的:“……干什么?” “不是想看我的过往么?带你去看啊。”苏夜痕诱惑着。 “我……” 苏夜痕见她人傻了一样,又笑道:“这也不是第一次了,你我早就心意相通。” 听到这话,乔黎起初还没反应过来,但后来细细一回想,这种感觉好像的确……不是第一次。 印象中她受过一回很重的伤,他给她凝内丹,然后…… “……” 那会她受伤严重,又对这事懵懵懂懂,所以没有放在心上。 原来……早在那个时候,苏夜痕就也喜欢她了吗? 这些事情不能想,越想乔黎的脑子就越乱,以至于现在的她像是有什么魂修后遗症一样,整个人完全丧失了思考能力。 什么理智,什么清醒,通通什么都不是……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鬼迷心窍地就伸了手。 苏夜痕握住她的手背,将人拉回怀中抱住。 乔黎听人低低笑了一声,还没来得及问什么,就感觉到额心被湿濡微凉的东西触碰,随之而来的是晃眼的光芒。 她又被拖入了内丹世界,只是这次好似不是那空旷压抑的石谷,而是另外一个世界。 世界里有山川草木,有江河湖海,远山蒙着山雾,天边流转的五彩霞光,这些景致时而清晰时而模糊,她的意识时而化作风雨,时而又化作一团云,一瓣花,一片落叶…… 除了场景有些陌生,这感觉和曾经沉浸式修炼的时候很像,如果要说区别,那大抵就是她现在的状态是格外放松的,并没有修炼的时候辛苦。 飘着飘着,灵魂又在这时候开始颤抖,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极致体验,心灵也是从未有过的自由愉悦。 视野清晰时,她能看见太阳东升,万物生长,视野模糊时,灵魂与另外一个灵魂极致愉悦地相融,那种被无尽爱意温柔包裹的感觉,令她格外心安。 “这是哪里……” “是我们的灵境。” “我们的?” “新生之境。” 第185章 “那是什么……” 乔黎还没来得及问出这个答案,就感到一股力量横窜而过,然后整个人酥到了骨子里,紧接着不止视野模糊,脑子又是一片空白。 迷迷糊糊中,她隐约见到了几个零碎场景。有她迷失忘归林时,苏夜痕慌张寻找她的画面,有她睡着了,他抚摸着她的长发把她捞起来亲吻的画面,甚至还有离开荒洲前的那个夜晚…… 她在梦里哭得泣不成声,他静悄悄地进来,给她戴上融合了雷灵珠碎片的防御手镯,吻没她眼角的泪水,然后告诉她:“我永远爱你,记住了吗?” “除你之外,我没别的女人。” “从今往后,你便是我的修侣,不是炉鼎,更不是什么玩宠,记住了?” “阿黎,回来吧……”灵境中,所有的画面和声音在她的周身不断掠过,如走马灯般环绕着她,各种情绪如润物无声的细雨浇洒着她的心尖,让她酸涩了很久很久。 …… 第259章 哭泣 魂修不比单纯双修,单纯双修三天三夜人还能没事,而魂修哪怕只有一刻钟时间,都足以叫人疲累且安稳地睡上很久。 乔黎沉睡时,有一群志在解决荒洲水源问题的大臣来找她,却不巧在院中看见了他们八百年见不上一回的王上。 众人见此,不由抬眼看了下那揽月宫的门匾,最后目光又落在了那石桌旁的白衣男人身上。 有人弓着腰忐忑出声:“这……王上,乔姑娘人呢?往日这个点,她都会前往流荒河,怎么这几日……” 苏夜痕悠悠端着杯盏,闻言倒也没有心情不好,只道:“她累着了,在睡觉呢。”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瞬间悟了,麻溜请辞离去:“臣等告退!” 没多久,揽月宫又恢复如常寂静,只剩下院中的一人一鹰。 玄苍死活想不明白,为什么它主子到现在都昏迷不醒,而这雷系小儿却能安然无恙? 一个人的魂魄被剥离,灵境被入侵,他怎么可能没事呢? 难道是她不会使用千魂引离魂,还是说她修为太废物,莽莽撞撞把自己给搞伤了? 它其实很想问问它这新主子的情况,唯恐她死了自己也得跟着殉葬,但琢磨来琢磨去,愣是不敢开口。 苏夜痕对凡间食物不感兴趣,但这会却端着乔黎常用的杯盏,轻抿了一口醇香果酒。 事后他也想不太明白,她先前分明对他不冷不热,一副如待陌生人的客气模样,怎么就忽然想着用千魂引进入他的灵境呢?这之间,怕不是有什么蹊跷…… 他望着紫夙花从月夜下的枝头轻轻飘散,忽然转头看向那只一直在搞小动作的鹰。 玄苍本来在梳理自己的毛发,之前的羽毛全被劈糊了,虽然后来新长出来了一些,但是面上还是黏糊糊的,它清理了好些天都没清理干净。 这会被那罪魁祸首一盯,它动也不敢再多动了,收紧羽翼板着身体,站在院子里活像一只大山鸡雕塑。 苏夜痕突然开口:“是你。” 玄苍慌得一批,又缩了缩翅膀:“……吾什么?吾绝对没有让她对你做什么!千魂引也是她从隔壁林医官那儿取的,与吾无甚干系!” 听着这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话,苏夜痕表情有些匪夷所思:“……?” 这傻缺鹰是怎么成为神兽的? 哦对,神兽皆由天定,生来神蛋自然而然就会是神兽…… 只是蠢成这样,他倒有些后悔带回来给她玩了,万一把人给传染了该怎么办? 玄苍感受到气氛不对,暗道不好,可就在它举着一边翅膀准备抵挡雷劈的时候,那头却并未传来任何动静。 苏夜痕只盯着它看了一小会,就移开了目光,他眸色平静地望着那月夜下的华美殿堂,望着淡紫色的花瓣映着淡淡月色飘散,心情前所未有地愉悦。 那张一惯冷淡的脸上,也少有地流露了些温和的笑意。 玄苍没有感受到劈来的雷,于是又把翅膀放下,露出脑袋去瞧那男人。 见人面色平静带笑,它不禁迷惑:“……” 这雷系小儿没吃错药吧?!难不成是新主子成功把他给搞傻了??! …… 乔黎再次醒来的时候,大概已经半个月的时间过去了。 想来也有些离谱,她一介五重天快六重天的修士,早就没有了睡觉的习惯,如今居然会因为一夜魂修,累得直接沉睡了这么久。 当然这么长的时间也不全是在沉睡,她还隐隐约约地做了一些梦,浮光掠影的梦中,她看到了很多很多的记忆碎片,有些和她有关,有些和她无关,全都是属于苏夜痕的记忆,是他视角下的所听所见…… 那些记忆里的模糊场景,不是下着冷雨的漆黑山洞,就是鲜血淋漓的废墟战场,压抑,沉痛,没有一点儿快乐可言。 即便只是一晃而过的梦境画面,也让她的情绪不免染上悲痛与难过。 “……” 乔黎撑着疲累的身体起来,不知道是躺久了还是怎么,不仅脑子混混噩噩的,身体还浑身酸痛。 她光着脚踩着冰凉的地板,还没走到殿门口,就见一白衣身影踏进了殿堂。 这会又是夜深,皎月当空,薄薄的月华如霜雪般从大敞的殿门洒进,形成大面积的光束。 乔黎对上那双目光后,就站定不动了。 一双漂亮到极致的眼眸这会儿没有了冷漠与疏离,唯有刚睡醒的懵懂茫然,和不知从何而来的泪意。 苏夜痕心情愉悦地进来,见乔黎这幅表情,不由皱起眉头:“怎么了?” 乔黎看着他,本来想努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可当她看到苏夜痕这张脸,那些堆积了很久的酸涩与难受又全部都涌了上来:“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她说着,眼眶泛红,没多久那双雾蒙蒙的眸子就落下大滴大滴的泪珠,连带着声音都有些哽咽:“……你为什么,什么都不跟我说呢?” 望着眼前一睡醒就哭得梨花带雨的人,苏夜痕也是怔住,哪怕他此刻能清晰且准确地感知她的全部情绪,也愣是想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哭。 不过虽是不明所以,他还是走上前,试图抬手去擦她的眼泪。 乔黎却推开他的手,上前揪住他的衣服,埋头猛地咬上了他锁骨。 用力之猛,直接在白色的衣襟上落下了两排血色牙印。 苏夜痕吃痛得轻嘶一声,可他不仅不生气,反还弯着唇角,低着嗓音道:“你咬疼我了……” 听着这变态兮兮的一句话,乔黎莫名脸热:“……”这男人有毒! 她一把推开他,轻轻吸了吸鼻子,努力平静自己的情绪:“我能感觉到,魂修的时候,你压抑了一部分记忆,所以我只能看到一小部分,那另外一部分呢?” 苏夜痕闻言,眸色微暗。 乔黎抬眸看向他,又说:“我知道你想说那些都是往事不重要,可对我来说重要的,我想要知道和你有关的事情,想要更了解你,就像你会好奇我在云寂洞的经历一样……” 第260章 交心 “如果你什么都不告诉我,什么都瞒着我,只会让我觉得,我是不重要的,我连最基本的知情权都没有。” 压抑在心底许久的话,因为自卑感来迟了十多年的坦白之言,终于在此刻宣泄而出。 大抵是因为魂修过,真真切切地感受过他的心意,才能有这样的勇气,有这样的坦诚。 苏夜痕望着眼前之人梨花带雨的模样,这会倒是沉默了。 那些不堪入目的往事,连他自己都不愿回忆,又如何能去脏污她的眼睛。 不论是幼时的脆弱无能,还是后来的残忍嗜杀,那都不是他愿意叫她看到的,纵然魂修之时,他也在竭力压抑这些过往记忆。 他没再开口,抬手去擦拭她眼角的泪。 乔黎却轻轻推开了他的手,眼眶红着,一双水雾氤氲的眸子似又有泪意上涌。 苏夜痕放弃了:“……真想知道?” 乔黎坚定点头:“嗯。” 苏夜痕握上她的手腕,将人重新拉回了跟前,笑意微有些苦涩:“知道了能不哭?” 乔黎想了想,然后点头。 苏夜痕没再说什么,埋首用额心贴上了她的额心。 要说他原是不想让她知道的,但自之前魂修一番,他如今更能领会她的心情与心意,知道她一直在为他的隐瞒而感到难过。 而他,并不想让她哪怕有一丁点的难过,即便她有可能会因此厌恶他。 一个时辰后,院中紫夙花树下。 乔黎坐在树下的玉石台阶上,哭得泣不成声,泪水吧嗒,没多久就把袖摆和衣襟打湿了个透彻,玄苍在旁边用翅膀挡着脸,整只鹰都惊呆了。 苏夜痕更是匪夷所思地垂眸看着她,人都傻了:“别哭了。” “……” “你是水做的吗?”他说着,伸出袖子。 第186章 乔黎将面前的袖子拽过来擦自己的眼泪,又将他的袖子弄得水迹斑斑。 苏夜痕望了眼自己的袖子,眼看着他的袖子也要湿濡一片,他忽然沉默了。 此时黎明将至,天空一片深邃的蓝,仅由几颗碎星点缀着,空旷又宁静,柔凉的风吹着一树紫花摇曳,落下无数飘飞的花瓣。 这一幕,倒像极了当初紫云山那片花树下浅池前的情景。 苏夜痕没有管自己被揉得不成样子的衣袖,眼睫微垂,忽然沉着声音道:“看到了么?那便是我的世界,尸山血海,晦暗潮湿,恐怖极了……” 乔黎用他的袖子擦了把眼泪,这才抬起眼帘望向那弧线刚毅冷硬的侧颜。 “在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里,我就像是阴沟里的老鼠,东躲西藏……那些因弱小而脏污不堪的过往,本是我最不想让你看到的东西。” 苏夜痕神情略显凉薄地说完,回头看向乔黎,只见她红着眼眶,一双漂亮眼眸泪光莹莹的,像是汇聚了漫天星辰。 虽是哭泣,却没有痛苦,亦不带嫌恶,有的只是温柔与淡淡的委屈:“苏夜痕,我怎么会因此厌恶你呢?那又不是你的错……” 苏夜痕眸色微敛。 “如果没有你,我也是这样的过街老鼠不是吗?”乔黎似乎哭累了,她将他的袖摆揉得皱皱的,声音夹杂着些鼻音: “在沧澜那会,我时常做噩梦,梦见我被烈炎的军队带走,被当做玩物献给那些王侯权贵,被囚禁和折磨,每天都过得生不如死,可当我从噩梦中醒来,看见你,是你告诉我,如果不想陷入绝境,唯有强大自己。” “所以我去了云寂洞之后,才会拼了命地去修炼……” 乔黎顾自说着,末了垂了眼帘,将他的袖子给放下,转而去拉他的手:“苏夜痕,我们都是一样的人,拥有同样的命运,但这乱世浮萍……是你救了我。” 他是世人眼里的灾星也好,魔头也罢,可对她而言,永远都是那个,像天神一样出现在破旧宫殿的屋顶,将她拉出泥潭的人……这一番话落,苏夜痕整个人彻底怔住,万千思绪似在这一刹那清空,唯能感受到她柔软细腻的手掌,和自己不受控制的心跳。 说起来她很少哭,以前那么弱小可怜的时候,她也极少哭泣,他不知道她这十多年里是否哭过,但和他在一起的日子,她每一次哭似乎都是因为他。 第一次哭,是她以为他死了,第二次哭,是被他取暗器给疼哭的,第三次见她哭,则是他向她坦明心意她委屈得哭。 他本以为这十多年过去,她早就不那么在意他了,却不曾想这第四次,竟是她因心疼自己的过往而恸哭…… “……” 完全意料之外的反应,苏夜痕就这样看着她,心神震撼良久。 待东方渐渐泛白,远山星辰隐匿云海,他才伸手摸着她的头发不咸不淡道:“你再哭,就再回去双修一遍。” 乔黎本来正难过着,可听到这么一句打岔的话,泪水瞬间就止住了:“!?” 苏夜痕唇角微勾,忽然转了身。 乔黎也连忙从台阶上站起身来:“你要去哪……” 苏夜痕只是轻笑着,却没有应她。 乔黎见人走得这么快,又不理她,更加疑惑了,不自觉跟上了他的脚步。 两人绕过墙角,走出院门,来到了宫墙与宫墙之间的过道,长长的石砖道上空无一人,唯有两旁树影摇曳。 金灿灿的太阳不知何时升了起来,熹微的光雾也逐渐朝着这边弥漫而来,透过稀疏的树叶,在地上落下斑驳碎影。 两人就穿行在这份清晨的静谧中,苏夜痕走一步,乔黎便疑惑地跟一步,一如当年河洛战乱,洑水城门前的那幕场景。 那时候他没有任何生的念头,想死又不甘心死在那群窝囊废手中,整个人痛苦茫然无所向。 而她,一个亡了国的废物小公主,偏偏就那样亦步亦趋地跟在他的后侧,顶着一张绝世容颜,忐忑不安地寄希望于他这个陌生男人能救她…… 多么可笑,又是多么荒诞的一幕,以至于如今时隔多年再回想,还是深觉不可思议。 苏夜痕走着走着停了步子,回头瞥向她:“我哪里看起来像好人了?嗯?” 第261章 名声 乔黎正要开口问点什么,见此也顿住脚步,完全没听懂他这话:“……什么?” 苏夜痕望着乔黎疑惑的双眸,却没有多做解释,只牵住她的手说:“那时候我只想毁灭这所有的一切,但是现在,我多了很多想要去做的事情。” 乔黎:“???” 这人说话能不能不要这么没头没尾,这谁听得懂? “你……”可就在她想问点什么的时候,苏夜痕却摩挲着她的手腕将她拉到了身前,然后轻轻捧起她的脸颊,低头在她的额心落下一吻。 时间兜兜转转,他的小公主终究还是回来了。 如今荒洲不再是一片什么都没有的诡异荒地,他的那些沉痛过往仿佛也随着她的声泪俱下而变得不再重要。 往后岁漫漫月,他可以永远去爱她,护她,实现她所有的心愿。 苏夜痕想着,只吻她的额心还不够,又将她抵在旁边的宫墙上,埋首去衔咬她的唇。 乔黎见这光天化日之下,又是清晨,本能地推他:“别……唔。” 苏夜痕将她想要说话的嘴给堵住,然后轻轻撩开她额间的碎发,动作极尽温柔细致。 大抵是被这份温柔和爱意给感染,乔黎也没有再挣扎,被动地承了小会就开始趋自本能地回吻,在这空气凉润的清晨,去感受这份唇齿间的柔腻缠绵。 树梢碎叶落下,擦过他们的肩侧与发梢,打着旋儿贴落在地。 然就在此时,两个对话的声音从宫墙的转角逐渐传来:“林医官,你说那乔仙师她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她修为那么高,怎么会需要睡那么久呢?” 林善芳被问及也是一声叹息:“王上在,我也不敢去问啊。” 另外一个女声显然很惊讶:“不是说那乔仙师是王上请回来净化流荒河的吗?怎么她还和王上……” 林善芳摇头:“我也不太清楚,外边传得纷纷扬扬的,搞得我也原也以为她和王上有什么关系,但据我观察,他们好像仅是相熟的旧友而已。” “这话怎么说?” “你想啊,如果她真是王上的女人,王上何不给她个美人的封号呢?而且王上以前来揽月宫从不留宿,与她说话也隔得远远的……” 乔黎听到声音后,急忙推开了苏夜痕,眼看着已经来不及,她掌心蓝光亮起,试图施法隐身。 却不曾想苏夜痕直接破了她的法术,这也就罢了,还埋首在她耳边吐息:“你怕什么?这里是我的王宫……” 乔黎抬眼瞪他。 林善芳及另外一个侍女浑然不觉地朝这边走来,待看到那宫墙下的一幕,两人双双傻眼。 侍女并不认识苏夜痕,也只听说过王上常穿紫衣,这会见到一个陌生的白衣男人,她顿时皱眉道:“二位是……” 林善芳闻言倒抽一口凉气,慌忙地捂上她的嘴,然后拉着人跪地:“王上恕罪,下官无意打扰,这就告退。” 苏夜痕冷眼斜睨着那瑟瑟发抖的二人,浑然不在意地将怀里躲藏的人往怀里掩了掩。 林善芳起来后,头也不敢再抬,拉着那位侍女一路狂奔,不知道转了多少个弯才算心情平静。 那侍女累着气喘吁吁:“你不是……说……她不是……王上的女人吗?怎么……” 林善芳比她还错愕,像是根本没想到:“居然……还真是啊……” “……” …… 自那日坦诚交心之后,乔黎与苏夜痕僵持了这么久的关系也终于算是得以缓和。 但乔黎也并未因此忘记流荒河的事情,没休息两天,又保持和以前一样的习惯,像完成工作一样,每日定时定点去净化流荒河的河水。 苏夜痕则对此表示不理解:“你还打算还我人情?” 风吹着乔黎柔柔的长发,她转过头来,迎着光笑意清浅:“我只是在兑现诺言,而且这么些日子下来,我能感觉到,荒洲的那些百姓很需要干净的水源……” 苏夜痕想拉她回去:“这些事情不需要你如此辛苦。” 乔黎却轻轻摇头:“没关系,这比修炼轻松多了。” 见人脸色骤冷,她又给他顺了顺毛:“如今荒洲人人以为我是你请来的水系仙师,我履行承诺,也算是全你名声……” 苏夜痕不屑冷笑:“我的名声何时好过?谁稀罕这些名声。” 乔黎眼睫微垂,遮住了眸底的那点忧伤:“我稀罕。” 苏夜痕不明所以地看向她,只听她嗓音柔柔,声线却平静:“我替你稀罕,你不是那些人口中的祸世灾星,你是荒洲千千万万百姓们的救世主。” 她说完,往前走了两步,替他理了理稍微褶皱的衣襟,一举一动都像极了位温柔贤惠的妻子。 第187章 苏夜痕纵有千万般说辞,也被这番话给堵了回去,最后只得由她去。 这件事他因系别不同无法代之,索性就变成给她输送灵力,她在前面消耗,他就在后背渡送。 于是这些日子里,出现在流荒河之上的除了乔黎,还多了个苏夜痕。 荒洲百姓远远看着这一幕,又是掀起了一大波热潮,每日只等他们来,便必有一群人在城墙上朝他们跪拜。 三座大城的坊间,也流传着各种各样有关于他们的佳话,有人歌颂他们的爱情故事,有人赞美他们的心怀天下,更有甚者,将“天神降世,神女汇合。”这一事情记录在册,用以流传后世。 四个月后,寒冬彻底退散,暮春即将来临,流荒河里的水,也彻底成了清澈明净的水蓝色。 这些日子也不知道是受流荒河得变得干净的影响,还是因为春季的到来,河流的两岸都长出了嫩绿色的小草,伴随着一场场春雨过后,荒洲贫瘠了两百年的荒地出现各种各样的绿植破土而出,四处都生机一片…… 城里的百姓们庆祝不断,流荒河两岸的城墙上夜夜都燃烧着庆贺的篝火,荒洲之外许多饱受妖兽之灾的人,也在这段时间不断涌入荒洲。 幸在荒洲地大物博,不论多少人都不至于拥挤,是以,雷系新生朝云国扩大了一圈又一圈,这样迅猛的扩张之势,估计用不了多少年,就会将三洲之首的玉琼取而代之。 第262章 韧性 这日乔黎站在紫云谷最高的山顶上,心满意足地俯瞰自己的成果。 因为站得够高,所以能看清三座大城的全貌,也能看清横亘之间的流荒河,以及流荒河旁边的无数支脉,这些支脉全都衔接着最中间的大河,像是一片叶子上的经脉分支,远远望去,生机一片。 这些都是她和大家这一起搞出来的成果。 她知道一块荒地一旦有了水源,往后就什么都会有,这些荒洲百姓会开始种植发展农业,紧接着商业,在能保证和平的前提下,他们会彻底摆脱从前那种朝不保夕,被他族凌驾奴役的日子…… 想想,竟然还有些高兴。 苏夜痕随意地坐在后边的石头上,笑望着乔黎的背影:“终于忙完了?” 乔黎回身,看向那姿势闲散慵懒的男人,轻轻点头:“嗯。” 苏夜痕唇角弯得肆意:“那你是不是该……” 熟料话还未说完,乔黎就道:“四月份了,因为这流荒河又多耽搁了一个月,我该去云泽了。” 苏夜痕笑意僵在脸上,他倏忽拂袖起身,像是没听清:“……你说什么?” 乔黎有被他的表情笑到,弯着眉眼笑了起来:“虽然托你的福,成功借水灵珠突破了六重天……” “但水灵韵侧重滋养,想要真正提升战力,还得倚靠冰山上的冰灵韵。” 苏夜痕满眼匪夷所思:“战力?你想要对付谁?阎凛?你想杀谁……” 乔黎何尝不懂他的意思,轻轻摇了摇头:“我不想对付谁,也没有不信任你,我只是希望我自己能够更为强大,这是我的信仰。” 见苏夜痕又冷着个脸,乔黎补充道:“因为你而诞生的信仰。”清风刮过高耸入云的山巅,她的声音柔软而坚定: “在我修为很低的时候,我总是会很羡慕你,也常常在想,我要是能像你一样就好了,自由不拘,不畏天地。” 苏夜痕心情很差,闻言嗤笑一声:“羡慕我?有什么好羡慕的……” “我也说不上来具体为什么,但我的确是这样想的。” 乔黎转头见他这副浑身戾气的模样,也习惯了,索性走到他的面前,环住他的脖子,踮脚亲了亲他绷成直线的唇角,撒娇道:“放我去好吗?” “……” 苏夜痕这下没说话了,沉默良久才冷着脸道:“……不就是云泽?” 乔黎像他肚子里的蛔虫,埋在他的肩头适时提醒:“国不可一日无君,你不能跟着去……” 苏夜痕:“……” 他手摸上她的后脖子,迫使她的脸仰起,似发泄又似不甘地重重落下一吻。 …… 流荒河的事情告一段落后,乔黎就收拾东西准备前往云泽仙府,临行前的几日,苏夜痕一刻也不离地守着她,不是在她的手镯上加了些不知名的法器,就是在她身上多添些烙印。 等到临别前夕,又赌气似地消失了。 对此,乔黎:“……” 她是真怀疑,他这两百多年心智就没成长过,看看这行为,跟三岁半的孩子有什么两样吗? 这夜同林素芳道别后,闵怀就来见她了,望着宫殿外的熟悉人影,乔黎有些疑惑:“闵怀?你怎么来了?” 闵怀也是有礼一笑:“也没什么事,就是来送送你,感谢一下你这些时日的辛苦。” “说起来,这十多年不见,乔姑娘的变化可真大,如今都是荒洲赫赫有名的水系神女了,是在下曾经眼拙,将乔姑娘也当成了那些个花瓶美人。” 乔黎总觉得他这话里有话,轻笑道:“比之从前,我的修为的确有所长进,但水系神女之称,实属过誉了。” 果不其然闲聊两句后,闵怀就转入了正题,试探:“乔姑娘一定要走?” 乔黎转头看向他,闵怀又笑着别开了目光:“在下只是觉得,如今的荒洲今非昔比,主上这手心至宝失而复得,想必也不会不懂珍惜。” “在下猜想乔姑娘的心愿是收复河洛故土,如今风雨两洲妖兽泛滥成灾,烈炎国自顾都尚且不暇,想必也没有那个精力去守着河洛之地,这事只要乔姑娘想,便是主上不出面,朝云国亦有的是人替你摆平。” 言外之意,就是只要她想做的事情,别说苏夜痕,朝云国这群高阶修士中,任何人都愿意为她办到,而她只要留在苏夜痕身边就好了。 乔黎听着这些话,笑意温柔:“多谢你的好意,可就算没有河洛,就算我不是河洛的亡国公主,我也想要继续修炼,这算是……我的一份不起眼的执念吧。” 闵怀这下没再多言了,望着眼前温柔而坚韧的姑娘,他只叹,不愧是主上能看上并且爱之入骨的人。 永远向上,虽弱亦强,这份永不放弃的韧劲,还真不是寻常人能够拥有的。 主上曾对生命那般绝望,如今愿意为她复兴雷洲,大抵也是因为,在她的身上看到了某种希望吧。 与闵怀告别后,乔黎本来想直接走,但转念想到什么,又折回身,朝着朝议殿旁边的碧霄台飞身而去。 碧霄台是建在玄灵木桥上的楼阁,最高地方足有九层之高,能俯瞰整个王宫及远处朝云城的景致。 苏夜痕多数的时候,就会呆在这里,隔着偌大的半边王宫,眺望万家灯火。 此时的碧霄台阁内,苏夜痕懒懒散散地躺靠着,手中把玩着淡蓝色的水灵珠,整个人浑身上下都透着冷气。 陆隐在旁边汇报完要事后,就不敢再多吭声了。 苏夜痕惦记着乔黎今日会离开,对于陆隐所说的有关其余两洲的事情,他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陆隐想了想,索性转身:“那属下去趟揽月宫。” 苏夜痕这才看向他,语气冷淡:“不必去了。” 他怎么可能不了解乔黎,别看她一幅温柔乖巧的软柿子样,可但凡是她要去做的事情,就没有人能劝得住。 陆隐只好又转过身来:“那主上……” 苏夜痕思量着,忽然开口:“云泽仙府能修炼,为什么荒洲就不能?” 第263章 看伤 陆隐觉得这话问得蹊跷:“云泽是天赐的宝地,那儿六系灵地皆有,咱们荒洲虽地大物博,但如今却也不过是刚从荒地化作凡地而已,别提水系灵地,如今百姓们能有干净的水源就很不错了。” 苏夜痕眼帘微垂:“水系灵地……” 雷系灵地他能借天灵韵搞到,那么水系灵地,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弄到呢? 他想着,目光落到了手中的水灵珠上。 沧澜国自丢失了一枚水灵珠碎片后,苍山冰灵韵就日渐衰竭,这说明灵珠能镇守冰山…… 那如果荒洲也有一座冰山,用整颗灵珠镇守,那是不是就能拥有可供她修炼的冰灵地了? 苏夜痕想着,拂袖起了身,刚走到走廊还没离开,就见旁边玄灵木桥的尽头落下一道人影。 对此,他稍稍一愣,然后勾唇一笑:“怎么,这就舍不得走了?” 乔黎忽略他这欠揍的语气,轻轻走上前,拉着他的手进了旁边的观景隔间。 没等人说什么,就袖一拂关上门窗,然后动手去解他的衣带。 苏夜痕站定不动,挑了挑眉头,有些讶异:“想要?在这?” “……” 乔黎本来只是想看看他的伤恢复得怎么样了,一听这话,顿时松了手:“……你能不能想点别的?” 苏夜痕就着旁边的椅子坐下,外袍大敞,姿势懒散,昏黄的烛火映着他的半边侧颜,让他看起来像个勾人的妖孽:“看见你,我想不了别的。” 第188章 乔黎看他这样子,努力定了定神,心想千万不能再被他这美色诱惑。 她牢记正事,走上前将他的外袍掀开,去查看他胸腹上的几道疤痕。 若是寻常剑伤刀伤,用高阶复伤丹就能很快愈合,不会留下任何疤痕,但他这伤,显然是法器留下的,所以伤口难愈合不说,过了这么久还留有很明显的伤疤。 苏夜痕不管乔黎要干什么都任由她去,但见人柔软的指腹触上自己的胸腹,顿时肌肉收紧,然后轻“嘶”一声,迅速握住了她的手腕。 乔黎眼睫微垂,适时收指,声音也淡淡的:“还得再养上些时日……” “你以后不要一意孤行,一个人去对付那些敌人了,也别再受伤了。”她说着,将他的衣裳轻轻拉上,认真的语气有些难过。 苏夜痕晦暗着眸色看向她,心弦似又被什么扣动,挠得他心尖痒痒,嗓子也哑了些:“怎么,心疼了?” 乔黎知道他可能不太懂得如何去索求爱与关心,唯一擅长的,就是杀人和自伤,所以这会倒也肯定的点了点头: “我能感觉到你的疼痛,所以我希望你不要受伤,就像你见不得我受伤一样,你知道了吗?” 苏夜痕只是看着她,眸色随着烛火的晃动愈发幽深。 “那我走了,你记住我的话。”说完,乔黎就转了身。 苏夜痕见人真要走,忍不住握住她的手腕将人往回带。 乔黎猝不及防地跌进他的怀里,正要说话,可下一瞬,就感受到了他身体的滚烫和耳边的微哑嗓音:“小没良心的,你还真就舍得?” “我……”她怎么没良心了,这不是担心他又搞得一身伤,特意回来叮嘱吗? 还有她不过去云泽仙府修炼而已,又不是不回来,这气氛怎么搞得像是要永别一样? 云泽仙府不比云寂洞,在云泽仙府,她想来荒洲随时都可以,要知道玄苍的飞行速度不知道比千里行快多少倍,这路程看似很遥远,但乘骑神兽来回,也就两三日。 苏夜痕想起当时一别就是十三年,多少有些后怕,他一边轻咬着她的耳垂,一边道:“再留一夜,明日我亲自送你去。” 乔黎被他撩得有些受不了:“可你这身份……” 苏夜痕笑意低沉而性感:“今非昔比,他们云泽有求于我的地方多了去,哪里还敢对我动手。” “至于你……”他说着,直接将人抱着站了起来,朝着里间而去:“我也巴不得昭告天下,我的王后是河洛王女。” …… 自鬼狱城被苏夜痕一锅端之后,风雨两洲的妖兽肆虐愈发严重,各国君主皆为此事愁得不行。 在乔黎进入云泽仙府修炼的后两个月里,有好几个国家都派出使者,陆续前往荒洲朝云国,恳请那位雷洲国的新王上出兵平息这日益泛滥的妖兽之灾。 但这些人无一例外,皆被苏夜痕冷嘲热讽一番后给逐出了荒洲。 不少人对此失望,索性结成盟队,求上了云泽仙府。 对于这些肆虐的妖兽,云泽仙府也加派了不少修士去四处除妖,但他们加上风雨两洲各国的除妖速度,终究抵不上妖兽繁衍的速度。 为此,云泽仙府的掌门清玄也无计可施,他本以为那位破劫归来多少会帮上忙,可万没想到,他所做的,仅仅只是杀完了荒洲的妖兽。 于风雨两洲,他不仅袖手旁观,隔岸观火,还巴不得那些国家支离破碎,民不聊生。 这日他拂尘一挥,来到了云泽仙府问心宗。 问心宗与问道宗一样,乃是云泽的十八大宗门之一,此宗门的宗主名唤池渊,乃是三洲目前修为最高的水系修士,也是三洲唯一一位八重天的水系仙师,乔黎与白霁寒所拜的,正是这位宗主门下。 只是这位宗主和其他各宗门宗主不一样,他为人和蔼,性格懒散佛系,对于门下弟子几乎不会管束,全部放养,在云泽是出了名的好名声。 因此清玄来此,也并未知会池渊,直接白雾一散,现行在了乔黎的面前。 乔黎刚从藏书古楼里出来,见到来人还稍稍一愣,旋即低头抱拳:“掌门。” 清玄:“想必你师父已经同你说了,本尊来找你,正是为这风雨两洲的妖兽之灾。” 乔黎愣了愣:“可这妖兽之灾掌门都没有办法,弟子不过才六重天修为,我如何能帮上……” 清玄抬了下手,打断了她:“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不会不知道本尊指的是什么。” 乔黎思量着他的话,旋即低头:“恕弟子愚昧。” 第264章 冰山 清玄没想到她竟会如此冥顽不灵,声音有些不悦:“你是什么身份,与何人有过瓜葛,本尊掐指一算便知,你瞒得过云泽仙府诸位仙师,却没法瞒过本尊。” 乔黎眼帘微抬,平静的眸子看向他。 清玄闭了闭眼,又道:“你可知道风雨两洲这次的妖兽之灾,死伤了多少修士百姓,倘若任由这些国家沦陷,往后不光云泽,整个三洲都将毁于一旦。” 乔黎沉默片刻,不卑不亢道:“那敢问掌门,两百年前的雷洲朝云国国破,又死伤了多少人?多少人流离失所,多少雷灵根之人被当做奴隶用以残杀献祭?” 说着,她又垂了眼帘:“掌门能算天下事,亦不会不知晓这世间万事皆有因果轮回,种什么样的因,就该得什么样的果,这不是弟子该去左右,也不是弟子能去左右的。” “当年之事本尊也是极力阻止,但那终究是天命啊……”说到这里他叹了口气,轻轻摇头:“罢了……” 这一切果然和他预想的一样。 乔黎也连忙抱拳低头:“还请掌门恕弟子无礼。” 告别掌门后,乔黎想了想,飞去了池渊所在的水上仙阁。 还未敲门,那坐上的白发蓝衣仙者就挥了挥衣袖,阁门自动拉开:“来找为师什么事?” 乔黎走进门:“弟子心中有一疑惑,想来求问师父……” 池渊闭着眼睛,没有说话。 乔黎低着头道:“对于风雨两洲的妖兽,弟子自然心系众生,但若让弟子去规劝朝云国出面解决,弟子无法做到……” “风雨两洲的百姓无辜,那当初雷洲的百姓就不无辜了吗?” 池渊依旧没有应声,沉默了许久才睁眼,和蔼可亲地看着面色纠结的乔黎:“小徒儿,你说咱们这宗门叫什么来着?” 乔黎不知道师父什么意思,老实回答道:“问心宗。” 池渊轻拍了拍袖子:“这不就对了?问心问心,凡遇两难之事,问旁人无用,唯有问问你自己的内心,顺心而为,方能无错。” …… 时间转眼,到了七月中旬,而每每这个时候,绿植缺少而石山居多的荒洲便会暑热难耐。 但就在荒洲百姓纷纷抱怨这酷热烈日时,苏夜痕直接移了座冰山过来,没错,是移。 这冰山说巧不巧的,正是沧澜苍山的第二峰,他亲自炼制了一个九阶储物神器,其内容量能装得下足足一座大山。 于是他便用这储物神器,带着一群高阶雷系修士,将沧澜苍山的第二峰直接给移走了。 陆隐对于主上干什么都见怪不怪了,闵怀对此则表示:“苍山的冰山灵韵百年不枯,不过是得雷系之人体内的天灵韵滋养,主上如此行为,与其说是抢夺,不如说是物归原主。” 苏夜痕将这座冰山安置在了流荒河上游的一处荒地上,再用古老秘法以水灵珠镇压,于是不仅能保证这冰山在烈日下不化,其冰洞内还能源源不断地浮出冰灵韵。 用这种办法虽不能让这座冰山像寒地苍山那样亘古长存,但维系个几百年还是可以做到的…… 安置好这座冰山后,他派了几名修士在此守着,然后就回了朝云王宫。 因为这么一大座冰山的矗立,周围三座大城的炎热气温瞬间降了下来。 百姓们远远望着那冒着白烟的蓝色冰山,无不虔诚跪拜:“王上如此心系我们,当真乃是天神降世呐!” “是啊,别看咱们王上看着凶残,他还是很体恤我们这些凡人百姓的……” “就是就是,王上不仅为我们除尽荒洲妖兽,建造城池国度,还请来神女净化流荒河,如今看我们饱受炎热之苦,竟连寒地冰山都移过来了……” 偶然听见这些传闻的陆隐和闵怀:“……” 论无心插柳的本事,他们是真心佩服主上。 当然除了移冰山制造冰灵地,苏夜痕这些时间还做了不少事情,整顿了王宫里里外外,也亲自面见了来自其余洲国的使者。 不知不觉间,他身上的阴郁戾气退散了不少,也再没像从前那样不是毁灭破坏就是杀人泄愤。 对于这些,不论是闵怀还是陆隐,亦或是那些有心复兴雷洲的雷系修士,都很乐意见到。 …… 几日后,苏夜痕正要去往云泽,只是他还未曾前往,就见乔黎乘着大鹰自天际朝着揽月宫这边翱翔而来。 第189章 乔黎见到他,从玄苍身上轻轻一跃,落下来时,正好被苏夜痕抱了个满怀。 苏夜痕熟稔地怀抱美人,走进宫殿时忽然道:“我忽然有些遗憾……” 乔黎本来心情愉快地回来,没想到听到的第一句话是这个,不由疑惑:“你遗憾什么?” 苏夜痕顺了顺她的头发:“遗憾那过去的十三年,我没有陪在你身边,没能亲自教你学会飞行。” 乔黎闻言抬头看向他,望着他眼底淡淡的悲凉,抬手摸上他的脸颊:“我们不想过去,只想以后。” 苏夜痕握住她细嫩的手掌,顺势埋头吻了吻她的手指。 他抱着人走到后院,在紫夙花树下将人放下,而旁边桌上则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美味佳肴,一眼望去,全是往日乔黎喜欢吃的品类。 再看这后院,也像是被精心布置了一番,不仅多了好几个漂亮的焚香炉子,还多了几只仙鹤,以至于整个宫殿看起来更像是仙人之居了,比之云泽仙师们居住的地方还要漂亮奢侈。 乔黎目光从菜肴上移开,望向那些仙鹤:“这些是……” 苏夜痕手撑着石桌,指尾落于眉骨,回答得很随意:“白鹤城那一路,见你常常盯着那些飞鹤,便抓了几只过来。” 对于这个理由,乔黎:“……?” 照这个逻辑……那她还喜欢看太阳升起,看群星璀璨呢,全都给她摘下来吗? 苏夜痕轻笑:“只要你喜欢,也没什么不可以。” 说起这个,他才想起来什么,又扬了扬锋利的眉尾,懒懒散散道:“我移了座冰山过来,与沧澜那会差不多,你以后也可以选择在荒洲修炼。” 乔黎刚端起杯子喝了口果酒,闻言顿时差点将口中酒给吐了出来:“……你、你说什么?移了座冰山来荒洲??!” 第265章 私心 苏夜痕见人不信,也顾不上这满桌菜肴了,直接拉着人起身:“走。” 伴随两阵疾风在空中呼过,两人落在了流荒河对岸的冰山前。 灿灿阳光下,偌大的冰山被照得耀耀发光,散发着淡蓝色的光晕,抬头望,高耸入云,不见山顶,唯有晃眼的光云流散。 乔黎彻底傻眼了,她不是不知道苏夜痕这人厉害,但全没想到他连三洲各处稀缺的灵地他都能搞来。 而且她现在能感知到冰灵韵和水灵珠的存在,也知道有神物镇山,这冰山不会轻易融化。 她满眼错愕地看向苏夜痕:“你……这怎么做到的?” 苏夜痕也笑着看向她:“不觉得熟悉吗?” 乔黎闻言疑惑地看向这山:“好像是有点儿熟悉……” 苏夜痕拉着她又飞身上了半山腰:“这是沧澜苍山的第二峰。” 乔黎环顾着周围的雪松和那两头毛茸茸的小雪兽,深觉不可思议:“可这……就不说你怎么移过来的,那苍山是沧澜的灵地啊,你直接把人家这么一座……” 苏夜痕一听这话,眼底闪过嘲讽不屑:“区区沧澜小国,你觉得他们能奈我何?” 乔黎想想也是,沧澜如今灵地衰退,战力大大削弱,不论是国主修为,还是其营地兵力,都无法与如今的朝云国抗衡。 再回想起沧澜做的那些丧尽天良的烂事,夺他们一座冰山也的确是小意思了。 苏夜痕脚踩着冰道,将那头毛茸茸的小雪兽给牵了过来,乔黎望着这毛茸茸的雪兽,没忍住弯腰摸了摸它那温暖柔软的毛发。 这是头幼小的雪兽,看起来莫约只有狗般大小,尚且不能乘骑,但样子却比成年的雪兽要可爱得多。 苏夜痕站在乔黎旁边,将她弯眉而笑的样子尽收眼底,然后拉着她继续往前走。 走了小段路,乔黎就看见了一处天然冰洞,从洞口进去,有一个很大的空间,地面全是冰,光洁如镜,而周围的冰壁则闪着莹莹光点,空中亦漂浮着薄薄的白色雾气,其内蕴藏着极为浓郁的冰山灵韵。 乔黎感受着这些冰灵韵,又忽然看见旁边还有一个明晃晃的小洞口,走过去一看,才发现这后边还有一处玄冰所制的露台,从这里向远处眺望,刚好能看见高原上的整个朝云王宫,向下看,则是流荒河以及沿河的三座大城池。 自流荒河的水净化干净后,河岸两旁多了不少居民,甚至每隔一段距离,都建有码头,水波潋滟的河水上,还有不少船只。 乔黎惊讶地望着这一幕,刚想和苏夜痕说点什么,就感觉有只手落在了自己的腰上,旋即整个人就被带到了他怀里。 苏夜痕从背后抱住她,埋头时眸色黯然,声音沙哑:“要什么都给你,不许再离开我了。” 听着这忽如其来的情话,乔黎有些莫名,可感受着他真真切切的依恋情绪,她又不知道为什么产生了些罪恶感。 不过是去修炼罢了,这男人难舍难分的样子,怎么搞得她像个抛夫弃子的渣女一样? 苏夜痕听到她这心声,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般,下颚蹭着她的发丝笑了起来。 他的头发拂过她的耳侧,伴随着温热吐息,乔黎感到脖子也传来酥酥麻麻的痒意:“不过是抛夫,哪来的弃子,莫非……你有了?” “……”这问题叫她怎么回答,如果给个否定答案那完了,又不知道得多少天。 乔黎脸颊微微发烫,也是真的觉得这男人有毒,她每次回来想和他聊点正事都会被他像这样黏住诱惑,最后事情不了了之,人也被这妖孽勾了魂。 “我这次回来,是想和你商量个事情……”乔黎眼帘微垂,有些忐忑地说。 苏夜痕没说话,乔黎又道:“你心里还怨恨他们,我能懂你,可这风雨两洲的灾难……” 苏夜痕听到这里,直接松开了怀里的人。 乔黎见此连忙转过身去看他的眼睛,见人表情恢复冷淡,情绪也空空的,便猜测他可能是生气了。 毕竟那是他心里未曾泯灭的恨意,让他出手平定这番灾难,不就等于让他宽大为怀,既往不咎吗? 可与此同时,她也非常明白,当年的错并非那些受灾的百姓们所犯下的,某种程度上,他们也一样无辜,且不说她无法做到见死不救,就说任由风雨两洲就这样沦陷,荒洲不仅捞不到任何好处,将来也是步昔日风雨两洲的后尘。 冤冤相报,这世间永远无法真正和平…… 另外风雨两洲之大,又并非只有沧澜烈炎等国家,鹿丘、西荇、还有河洛这些国家的后人又何错之有呢? 不过是被卷入权力之争,无端受灾的无辜者罢了…… 但这些话,乔黎却没有勇气说了,眼帘垂下,拉了拉苏夜痕的衣袖,转了身:“那走吧,我们回去吧。” 见乔黎这如霜打茄子般的小模样,苏夜痕忍不住弯了唇。 回到揽月宫后,乔黎没再提这事,反倒是苏夜痕问起:“不是有心事么?关于风雨两洲的,怎么不说了?” 乔黎皱眉:“我这不是还没开始说,你就不高兴了吗?” 苏夜痕轻轻勾起她的下颚,好笑地盯着她的表情:“我的确不高兴,但你怎么就知道,我不会为你破例?” 这话让乔黎一愣,但她很快反应过来,老实巴交道:“我想救那些无辜百姓没错,但我也有私心,我的私心就是不让你感到痛苦,你不想做的事情,我不会帮他们劝你。” “无论世人怎么样看你会如何逼你,这点上,我始终与你站在同一立场,他们希望你拯救苍生,而我更希望你能够开心。” “至于我的梦想我的愿望,我可以通过自己的努力去实现,那些妖兽,不止你们雷系修士可以杀,我也可以。” 关于杀妖兽,其余系别的修士只是没有雷系修士有天赋和经验罢了,但不代表完全没有办法,只不过让他们杀完这些妖兽,在时间上可能要漫长很多。 苏夜痕早知道她这次回来是有目的的,也完全做好了她会替云泽那群老东西劝他的准备。 但他万没有想到,她非但没有以此为己任,反而还坦言说出这番话。 对此,他眸色微暗,忽然凑近她:“我是你的私心?” 乔黎不明白他这抓的什么重点:“……怎么了?” 苏夜痕心情甚好地松开了她,又重新靠回椅背,像是听见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样,笑得双肩都在颤抖。 乔黎见人笑得跟个傻子一样,不由疑惑:“……我说得这么认真,你笑什么?” 第266章 喜帖 苏夜痕依旧愉悦地笑着,只是比起往日,他此刻的笑容中没有轻蔑没有阴郁,唯有轻松愉快,非常纯粹。 这样纯粹的笑容,完全中和了他身上那股自带的戾气,以至于他此刻看起来,不像往日那个凶残暴戾的大魔头,倒像是位清冷矜贵的世家公子。 乔黎望着这样的他,也忍不住在想,如果昔日朝云国未破,他未曾饱受那样的疾苦和磨难,也本该是如此模样吧。 第190章 身为朝云国最后一位小世子的他,会享受一世荣华,喜乐无忧,当然,也会像这样笑得肆意愉快…… 而不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地痛苦绝望了那么多年。 思及此,乔黎忽然有些难过,这便起身坐上了苏夜痕的腿。 苏夜痕见她这动作,微挑了下眉毛:“怎么,投怀送抱?” 乔黎没说话,只是勾住他的脖子,将脑袋埋在他的怀里,一副依恋的模样。 苏夜痕感到微微惊讶,顺势抚上她的后背:“还真投怀送抱啊……” “苏夜痕。”乔黎趴在他的胸口,忽然没头没尾地出声。 “在呢。”苏夜痕见她跟个粘人小猫一样腻在自己怀里,本就愉悦的心情这下更愉悦了,没忍住埋头吻了吻她的额头。 乔黎安安静静地抱着他,然后又说:“不管是当初去云寂洞,还是现在去云泽,我也不全是为了自己修炼……” “嗯?” “我其实也有希望我能不那么废物,我希望我能帮上你的忙,不让你面对那么多敌人,独自承受所有痛苦。” 苏夜痕拂着她柔软的发,低低地笑:“我知道了。” “我想要的,也不是你一味地护着我,对我好,我也想与你共同面对所有事情。” 你不愿面对的过往,我与你共同面对,你为之痛苦的事情,我替你哭泣,我永远站在与你一样的立场,不许再受伤了,听到了吗? 乔黎将额头抵在他的心口,知道他能听到,所以在心里认真地说。苏夜痕觉得她今日多少有点反常,将人扒拉起来一看,果然发现她的面色微红,显然是刚刚喝太多果酒导致的。 对此他有些不可思议:“……这你都能喝醉?” “我没醉。”乔黎声音软软糯糯的,说完又勾住他的脖子,望着他的眼睛道:“苏夜痕,你记住了吗……” 苏夜痕闻言不由表情复杂,这还没醉? 他眸色微微暗淡,埋头贴了贴她的唇便将人抱了起来,朝着内殿而去。 这一夜,本是乔黎开始撩拨,最后却变成苏夜痕攥着她不放。 他要说修为够高,并非重欲之人,往日在这些事情上也算不上太主动,可今夜也不知是被什么情绪牵动,让他近乎迫切地想要拥有她。 灵魂的交融纠缠也好,身体的耳鬓厮磨也罢,他都想要,他有那么一刻疯狂,想溺死在这无尽的温柔乡。 …… 乔黎这次回来住了小半个月,但绝大多数时候都在冰山那边修炼。 她本来打算过几日还是回云泽仙府,只是人还没来得及回去,就在朝云国王宫内见到了很多人,并且大多数是些生面孔。 她知道苏夜痕作为一国之君,有心重振这个新生的雷洲国,故此对于这逐渐热闹的王宫也没太关心。 但这日,她却在王宫内看到了桑乐妍和姜信等人,对此,她难掩惊讶:“……你们怎么在这里?!” 桑乐妍一如当年那个红衣少女,飞奔着过来一把抱住乔黎:“阿黎!!我总算见到你了,呜呜呜自从你来了这荒洲又去了云泽仙府,我就不常见到你了,我好想你……” 乔黎轻拍了拍她的背,将她这个八爪鱼给拉开:“不是,你、你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谁料她闻言比乔黎还惊讶:“你不知道吗?不是你宴请我们过来的吗??” 说完她还从法器袋里掏出张请帖,朱红的帖子,上面镶嵌了金线,打开时,还有一双淡金色的灵蝶在字上飞舞。 一看就是喜帖。 桑乐妍手拿请帖,疯狂摇晃乔黎的肩膀:“阿黎,你可太厉害了,你以后就是朝云国的王后了!!” 随后跟来的林小菡姜信等人也是一脸笑意。 乔黎人都要被她摇晕了,闻此言整个人完全一脸懵逼:“不是……这,这是……谁给你们的喜帖?!” 她要当什么王后?她怎么不知道?哦,苏夜痕好像是提过那么一嘴,但她以为他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居然…… 亏她还以为这男人终于肯认真当个君主了,没想到背地里尽搞这些小动作。 只怕他这些天的要务繁忙,是在忙这事吧…… 见乔黎表情僵硬,桑乐妍脸上的笑意也落了下来:“阿黎……你还不知道吗?难道是他逼你成婚的?” 一双双目光全都齐刷刷地扫向她。 乔黎愣住,旋即反应过来,摇头道:“这倒不是,不过我现在还有点事情,你让侍女带你们先去休息,我就先走了……” 见人转身就飞身离开,桑乐妍往前一步:“诶!阿黎你去哪?!” 林小菡也走上前来:“师姐看起来好像不知道这件事?” 姜信也摸着下巴问:“怎么回事……” 桑乐妍想了想,不介意地挥了挥手:“管它呢,反正来了这里又是吃山珍海味,又是住琼楼玉宇,就当来玩了!” 林小菡也点点头:“本来还以为出不来,结果我们师长一看到是来自荒洲朝云国的请帖,拦都不敢拦我,另外我原本也以为朝云国不过一个新生小国,一定破破烂烂的,没想到……” 桑乐妍望着这些层层叠叠的华贵宫殿,感慨道:“还真别说,我在荒洲住了三年都没认出来这里曾是荒洲,你看看这王宫,还有下面的城池,也不比玉琼差了吧……” 在他们有说有笑地跟着侍官离开时,乔黎飞身到了碧霄台上落地。 雕花木窗内的男人头也未抬,感受到她的气息,只问:“想我了?” “……” 乔黎绕了进来:“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又不告诉我?” 第267章 佳话 苏夜痕闻言这才抬头:“嗯?” 不过疑惑不过片刻,他就知道了她的来意,对此他不以为意地笑笑:“告诉你什么?反正你早晚会知道……” “可是,我还是要回云泽仙府的,虽然说这里有座冰山,但是……” 苏夜痕打断了她的话:“回云泽?你那师父师兄如今都被我宴请了过来……” 乔黎不敢相信:“连他们你都……?” 苏夜痕躺靠回椅背:“怎么,不信我这朝云国国主有这个面子?” 说着,他袖子一挥,桌上的玉质卷轴铺开,长长的卷轴从右至左,一直滚到了地上才算完全摊开。 上面逐渐悬浮出金色的字体,一看便知这是本名册,大略一扫,全是三洲有头有脸的大人物,不仅有三洲各国的君主,就连云泽各宗门的宗主长老都在受邀之列。 “……” 当真是好大的面子,这架势她都怕了。“同时召集这么多人来荒洲,你这是……想干什么?”乔黎眸色疑惑,不太确定地问。 该不会要搞什么事情吧? 可就在她以为这人是有什么正事的时候,苏夜痕非常随意地说:“也没什么事,就是想昭告天下,你是我的王后。” 他说着,深邃的黑眸凝向她,又强调了一遍:“曾经的河洛王女,是如今的朝云国王后。” 乔黎表情古怪:“我们魂修过了,你没必要不相信我对你的真心。” 为了把她牢牢拴住,大费周章地惊动整个三洲,也亏他想得出来…… 苏夜痕见乔黎好像不太高兴的样子,脸上的笑意落了些下来:“怎么,你是不想当我的王后,还是不想让天下人知道?” 乔黎噎住:“我……” 她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只道:“我只是觉得,如今三洲危矣,因为那些妖兽,风雨两洲四处都闹得人心惶惶的,你突然整这么一出是不是不太……” 苏夜痕打断她的话:“我已经派遣闵怀带着千名雷系修士前往了风雨两洲,雷系修士是妖兽的天敌,就那些新生小妖兽,不出半年就会被彻底清理干净。” 乔黎惊讶抬眼:“你说什么,你不是……” 苏夜痕又笑,眉目慵懒而恣意:“我出兵的条件,正是这次的封后之宴,你作为雨洲河洛王女,与朝云国国主联姻,以示两洲交好,也算是给了我一个出兵的理由。” “不过参加一场婚宴,往日恩怨就一笔勾销,你说,我是不是叫他们那群废物东西捡了个大便宜?” 他说完,眉微微扬起,语气骄傲又自我:“你看,你要什么我都能给你,你要这天下太平,我便让这天下太平。” 乔黎望着桌前笑得肆意的男人,一时怔然。 完全没想到,到头来,他竟然还是为了自己。 就因为她想要为这个世界做点什么,他就替她去做了,就因为她不喜欢战争厌恶杀戮,他就心甘情愿既往不咎,以一场婚宴以示荒洲与其余两洲的友好…… “……” 苏夜痕也没多说什么,起身将傻掉的乔黎拉到了桌边,并将她抱坐在桌案上,捧着她的脸与她平视:“另外,我也觉得,我的小公主配得上这样的尊荣……” “我可不想往后传出去,还有人说你和我的关系不清不楚,我想让你名正言顺,让所有人都知道,你的背后是整个朝云国。” 第191章 乔黎望着苏夜痕,一双眸子水波潋滟,没多久就浮出雾气,眼眶和鼻头也开始泛红。 她这一哭,苏夜痕不禁疑惑,连忙去擦拭她的眼泪:“……为什么说这个你都要哭?” 乔黎干脆也不忍了,抱着他的脖子将泪水糊了他一身。 大抵是感受到她的心情是愉悦而非难过,苏夜痕才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抚了抚她的头发,皱着眉头得出结论:“看来,你还真是水做的。” …… 朝云国新君与王后的婚宴定于八月上旬的一个黄道吉日,这一日举国欢庆,以朝云王宫为中心的三座大城更是热闹得没话说,家家户户都摆宴席放烟花以示庆贺,其热闹气氛堪比过年。 坊间有关这救世主和水系神女的佳话亦是传了一个又一个版本,但凡说起这位新国主与新王后的,百姓们的脸上无不露出虔诚与感激。 流荒河最近也被改名了,被称之为神女河,意思就是神女净化河流,孕养一方百姓,当初乔黎飞于河上净化河流的样子,也被城内有名的画家画了下来,如今在坊间也是广为流传。 在他们的水系神女与天神国主大婚的前几天,神女河上便被百姓们放满了河灯,以至于这几日每到夜晚,都能看见五彩神女河蜿蜒过高耸入云的山原,在这片日渐繁华的土地上绽放出炫目的光华来。 等到大婚前夕,神女河上游的冰山周围又绽放出绚烂多彩的烟花,三大城的百姓们也纷纷放逐天灯,以至于从王宫的高桥上看去,其景绚丽夺目,美不胜收。 桑乐妍他们几个贪玩,早早来了王宫凑热闹,如今在桥上见到这些见所未见的热闹与景色,整个人欢快得又蹦又跳,末了又眼泪汪汪:“阿黎这也太幸福了呜呜呜……” 林小菡趴在栏杆上,双手撑着下颚:“是啊,你说咱们送的那点礼,是不是太薄了点?” 桑乐妍含泪摇头:“应该不会,礼轻情意重嘛,你看他们能请我们来,也全看在我们往日是朋友同门的份上,又不是不了解我们有多穷……” 邱子逸在旁边点头:“也是,你看此番被邀请来的,不是国主王侯就是宗主掌门,我们这等无名小卒也在受邀之列,可算是长了好大的脸了……” 姜信看向旁边的桑乐妍:“桑师姐,那你说,我以后还能说叶师姐是我师姐吗?会不会有点高攀不起……” 听着他这弱弱的声音,桑乐妍继续摇头:“才不会,阿黎这个人我可是很了解的,温柔善良又有情有义,像她那样的美人,我是个男人我也巴不得捧在掌心。”说到这里,她又将他们三个招呼过来:“对了,你们到现在还不知道吧,阿黎的名字不叫叶黎,她叫乔黎,是当初河洛国的公主……” 第268章 绝色 “就是那个亡……”邱子逸说着连忙捂了下嘴,改口道:“就是那个闻名三洲的第一美人??” 林小菡一秒精神起来:“我也听说过她!!但后来她就没什么音信了,只有小道消息说她被玄夜阁的人给带走了,那会大家对玄夜阁印象不好,都以为她红颜薄命,香消玉殒了,没想到……” 姜信左看看右看看,满脸疑惑:“可师姐长的好看是好看,也没有好看到你们说的那种程度啊……” 桑乐妍拍了下他的肩:“换颜了你懂不懂啊!” 她说着,越发兴奋:“你们是认识她晚,不知道她原来的样子有多好看,当初我第一次见到她的真容,我,一个女的,都呆了足足半刻钟,不敢相信世界上真有长成她那样的人……” “真的假的?”邱子逸凑过来。 桑乐妍声音颇为自豪:“当然是真的了!那会她穿着一身素裙,就站在山林间,我乍一看还以为是遇到什么天仙下凡了……” 他们在下面的玄灵木桥上聊得欢快,而后边的高楼宫殿内则挤满了人。 在碧霄台旁边的镜水阁阁顶,一大群宫娥侍女围着乔黎,为她更衣绾发。 乔黎坐在镜子前,望着这些大多面生的宫娥,整个人不自在极了,不由看向镜子后边的紫衣男人:“这些我用法术就能解决,用得着如凡间那般复杂吗?” 苏夜痕还没开口,旁边就有位身着红袍的老妪道:“王后啊,这可不是凡间的那些婚俗,这是昔日朝云国王室的礼俗,流传了上千年的……” 乔黎望向镜子里的自己,朝云国是昔日的雷洲国,以紫为贵,所以王室成婚的婚服也是紫色的。 以至于她现在所穿的,也是一袭淡紫裙裳,不过这只是里裙,一会还要套外袍,那外袍的制作材料据说取自上古九尾仙雀的羽毛,而且用的正是最稀罕的那撮紫色羽毛。 神兽的羽毛皆是稀罕物,不仅色泽美丽绝伦,而且还遇水不沾,火烧不灭,永远焕然如新。 乔黎摸上旁边挂着的漂亮外袍,忽然好奇地问苏夜痕:“如今上古神兽大多已经灭绝,你哪里去抓的九尾仙雀?” 苏夜痕坐姿懒散,闻言眉毛微扬:“谁说我是抓的?” 乔黎:“那你是……” 苏夜痕笑:“棺材里挖的。” 一听这话,在场所有人都愣了一下,想议论见王上在场又不敢吭声,只好继续手中动作。 乔黎顿时毛骨悚然:“……你给我穿死人的婚服?” 苏夜痕被她这幅气恼的模样笑到,又笑得根本停不下来。 旁边知道实情的侍者见状赶紧解释:“九尾仙雀的羽翼的确是早年朝云国存留下来的至宝,但王后这婚服,乃是司衣宫才赶制出来的,是全新之物,王后可千万别误会王上。” 苏夜痕笑着笑着,在这时候适当补刀:“说什么你都信啊……” 乔黎瞪了眼他,若不是现在坐得远,她恨不得扑过去咬他一口。 一众宫娥侍者见此,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迅速低头轻笑不言。 待到最后一步上妆的时候,苏夜痕从椅子上站起了身,挡在前面的宫娥侍女纷纷让路。 见此乔黎满脸疑惑:“怎么了?你要亲自来吗?” 说实在的,她问出这话后就有很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下一秒就见苏夜痕拿起桌上的笔墨。 旁边宫娥见此忙道:“……王上这是题字的狼毫,不是……” 话还没来得及说完,他就在乔黎的脸上画了一笔,金红色的墨水,直接糊了她一脸。 乔黎:“……” 想着今天怎么也是个喜庆的日子,她忍了脾气:“……这也是朝云国的什么旧俗吗?” 旁边的老妪这下不敢说了:“这……” 苏夜痕也不管别人,像是觉得好玩,又在她光洁的脸蛋上横添一笔。 在场的众人见此无不忍笑,有的脸憋得通红,就差憋出内伤了。 乔黎要被这个只捣乱不帮忙的男人气死了,他怎么就跟个三岁半一样?这也玩得起劲? 可就在她要抢过他的毛笔还回去的时候,苏夜痕手中的毛笔又紫光一闪自动消失。 见乔黎抢了个空,他甚是愉悦地笑了起来,然后轻轻捧起她的脸颊。 霎时间,她脸上的三层假颜连带着那些金红墨渍,全都如破开的水镜般幻化消散。 待到那张惊世容颜完全暴露出来的时候,在场的众人无不屏住呼吸,神情呆滞。 美人肤白胜雪,长睫鸦黑,一双眸子如这世间至美的琉璃,只看一眼,就叫人心甘情愿沦陷…… 甚至换回这张脸后,她整个人身上都蒙着一层淡淡的光雾,不仅容颜绝色,在气质上,也有着贵为王女的矜贵圣洁,纯澈美好得仿佛未染半分俗尘。 就连知道她原来长什么样子的苏夜痕,在此刻都不免有片刻的晃神。 乔黎见大家全部都傻了一样,不由疑惑地转头看向镜子,只这一眼,她也傻了一下,脑子转了好半天才想起来,她已经很多年没有露出这张脸了…… 以前听桑乐妍说,水系修士修为越高越好看,她还没什么感觉,如今乍然一看,她觉得自己现在的样子美得连自己都陌生了。 众人凝神屏息很久,最后还是苏夜痕一句话打破了宁静:“继续吧。” 旁边几个准备为乔黎添红妆的侍女左右为难:“王后这还、还需要添妆吗?” 美成这样天然去雕饰,只怕怎么添都是败笔。 旁边老妪小心翼翼地瞧了眼王上,对她们道:“咱们王后天姿国色,自然无需再增什么颜色,但这添妆乃是婚俗,你们稍作装点图个吉利就行了……” 这些人为了给她打扮,忙活了一个白天加一个晚上,这番折腾,就连已经是修士的乔黎都不免觉得不耐烦。 但她从琉璃镜往后望,苏夜痕还坐在后面的长椅上。 他稍微离她有点远,穿得也是一身矜贵,整个人一半露在烛火光下,一半掩在暗影里,姿势一惯慵懒随意,手撑着额头,目光一瞬不瞬地全落在她身上。 他的那双黑眸如今被烛光点亮,少了往日的阴郁与戾气,如今只剩深邃,像这样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倒显得尤外深情。 第192章 “……” 他这样一个干什么都没有耐心的人,这一整天就这样看着她,看着这些于他而言根本不重要也没必要的繁缛礼节,似乎好像没有半点不耐烦。 想想,居然还有点感动。 第269章 婚宴 等到东方渐白,苏夜痕才悠悠起身,替乔黎套上外袍,拉着她的手往外走。 乔黎这也是人生第一次当新娘,后知后觉地有点紧张:“那我一会需要说什么,或者做什么?我听说三洲各国的君主都来了,我……” 苏夜痕匪夷所思地扭头看向她:“你莫非还怕他们不成?” 说到这里,他勾唇一笑,自信又猖狂:“如今就算他们全部联手,也不能把我们怎么样。” 乔黎:“我倒不是怕这个,我是觉得既然是礼节我好歹需要知道点什么,这我也不了解朝云国的习俗,万一给你丢脸怎么办?” 苏夜痕却答:“你什么都不用做,桌上全是你喜欢吃的,你吃就行了,宴请的人都是来自三洲各国的,谁会知道什么礼俗,那些繁琐的东西,我都懒得了解……” 乔黎:“???”那你刚刚还装得有模有样的?? 那些人把她打扮了一天,搞得她一度以为,他会带着她走一个非常隆重庄严的婚礼流程,结果就这??? 苏夜痕再次被她这惊愣的表情逗笑:“你要是想,你可以编一个,我配合你。” 乔黎见他这么佛,她也佛了:“我才懒得编。” 他们抵达朝云王宫最外围的露天大型广场后,坐的是最高层的主席位,从这上面往下看,楼梯一层一层的,每层都有一圈席位,举目往下,一眼望不到底。 落座后,果然就如苏夜痕所言,没她什么事了,什么传统婚仪的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全没有,全是那些来宾朝着他们行跪拜叩首之礼,显得他们像是庙里的一对菩萨,然后一群人来上香。 苏夜痕坐得好好的,忽然听到乔黎心里这么形容,抽着嘴角扭头看向她。 乔黎忍住笑意,面无表情地看向下面的众人。 这些坐在席位上的众人无不惊艳于她的容颜,但碍于她旁边的那尊大佛,又完全没有人敢抬头盯着她看,往下瞥时,也就只能偶尔捕捉到悄悄偷瞄的人。 而那些胆子大,敢偷瞄她的,不出意外正是桑乐妍那一桌,为此她朝他们回了个礼貌友好的笑容。 这是场声势浩大的婚宴,宴请的除了她往日的朋友之外,全是各洲国及各仙门有头有脸的大人物。 烈炎、沧澜、乃至玉琼的国主自然也都在场,他们身为国主,各占一方席位,给苏夜痕道贺时,亦礼称他为王上,态度恭敬得像是臣子对待君王。 这么多人中,乔黎自然见到了阎凛,如今时隔多年,他也不知道是被苏夜痕吓的,还是早已放下了对于她的执念,除了献上赤城王宫的至宝道贺,并未有多的话,落座后也只顾喝酒,异常安静。 至于昔日的玉琼储君,如今的玉琼国主楚临容,他依然是风光霁月般的人物,从一出场,就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只是他的身旁,却多了名笑意温婉的女子。 那女子起初乔黎不识,经人一介绍才知,她乃是鹿丘国的公主,不仅是鹿丘百姓人人爱戴的莘禾仙子,还是云泽医宗最优秀的女仙师,在六年前联姻嫁到玉琼,也算是门当户对。 据说当时这件事也是闹得沸沸扬扬,轰动了整个三洲,不知道多少闺门少女哭瞎了眼睛…… 乔黎远远望着相敬如宾的那对璧人,有些感慨,却又丝毫不意外。苏夜痕无意一瞥,见乔黎盯着那边的白衣身影看,不由蹙了眉:“你在看谁?” 乔黎连忙收回目光:“没有,走神而已……” 苏夜痕却揪住这个点不放,微眯了眼睛:“怎么,你似乎还有点遗憾?” 乔黎搞不懂这人怎么这么小心眼,随便看一眼的醋都吃??! 苏夜痕收回目光,端起桌上的酒盏轻笑。 乔黎想了想,垂着眼睫道:“其实你当时即便送我去玉琼,他们也不可能按照约定履行婚约,玉琼是重视礼俗的国家,娶妻讲究门当户对,也最忌讳过分貌美的王后。” “另外据说莘禾仙子嫁到玉琼后,碍于规矩便再也不能去云泽修行了,也没办法像以前那样悬壶济世,为百姓行医,只能困于那一方王宫,相夫教子……” 苏夜痕挑了挑眉:“怎么,你不想相夫教子?” 乔黎回答得倒也坦然:“不想。” 苏夜痕丝毫不在意:“那你想干什么?” 乔黎:“先去云泽修行,然后收复河洛失地……” 她越说越胆大:“如果烈炎不愿归还的话,那就领兵攻打烈炎,以牙还牙。” 但苏夜痕闻言却只是轻笑,别开目光时,眸底缱绻着少有的温柔:“好,那为夫替你招兵买马。” 在他们两人私下聊得正愉快的时候,下面吃席的众人也渐渐热闹了起来。 迫于苏夜痕这人的威压,加之他为平妖兽之乱出的兵力,无人敢有半句不敬,说的话全是祝贺或者恭维赞美。 阎凛听到周围之人说到这王后与王上般配时,忍不住抬头看了眼,看到的恰是乔黎与苏夜痕相聊甚欢的模样。 她的容颜比记忆里还要绝美,但神情却十分陌生,看向那新任朝云国主的眼神,亦充满了爱慕,是他从未见过的模样。 并且他能感觉到,她的修为已有六重天之高,早已位列高阶修士行列,且不说有那苏夜痕视她为至宝,就算没有,他也再无可能将她囚之于一方牢笼。 想着,他又收回目光,顾自酌了口酒。 而楚临容这边,则清一色全是知礼守礼的玉琼之人,除了边喝酒边叽叽喳喳的楚晏之外,其余人基本上不会在用膳时开口说话。 楚晏用筷子敲着酒盏,扫了眼那上座之人,吊儿郎当道:“河洛王女嫁与朝云国主换来了这天下太平,而我当初无心插柳竟促成了这门亲事,说起来,也等于是贫道拯救了苍生,你们说是与不是?” 楚临容见他叽里呱啦说半天,引得其余人频频侧目,不由道:“食不言,寝不语,阿晏既是以玉琼的名义随来,可务必守玉琼之礼。” 一旁元印也拉了拉主子的衣袖,压低声音道:“主子你别说了,你又不是不知道陛下曾经心悦……” 第270章 惊世 楚晏一听这话瞬间明白元印想要说什么,忙将他的嘴给捂住,余光不留痕迹地扫了眼莘禾。 莘禾作为玉琼王后自然与楚临容一般端庄,不乱看,不多言,安分守礼。 楚晏是真为元印这榆木脑子捉急,训斥道:“当初那只是订婚,媒妁之命父母之言,哪里是王兄能做主的,王兄心悦的自始至终只有王嫂,你再胡说八道去狗那桌。” 楚临容:“……” 莘禾:“……” 至于另一边稍靠后的席位,沧澜国主莫滨也与小女儿安静地坐着,对于上头那二位,他们是连头都不敢抬,更别说敢多置喙什么。 莫茹琳忍了许久,只好悄悄问旁边的父王:“听闻朝云国国主娶的乃是昔日的河洛王女,当真是黎姐姐吗?” 莫滨闻此言,勃然大怒:“闭嘴!谁是你姐姐,你找死是不是?当年的那些往事他们若真计较起来,你以为咱们此番还真能活着回沧澜吗??” 莫茹琳被父亲这么一凶,顿时眼泪汪汪,索性往旁边一挪,与自己的夫君坐了一席。 她的夫君乃是沧澜国大将隋功的儿子隋文远,自隋功殒命荒洲之后,隋文远子承父位,如今也是沧澜国的将军。 两人成婚的头两年也算是相敬如宾,但现在隋文远便是再好的脾性也被磨没了,对于这个整日恃宠而骄的夫人,他想休妻又休不了,后来对她是能躲则躲,躲不了就索性在外不回家。 这会见人泪眼汪汪地过来,隋文远看她的表情也淡淡的:“又怎么了?” 莫茹琳有被冷落到,瞬间眼泪吧嗒落下:“父王凶我也就算了,怎么连你也凶我?你就不知道安慰安慰我吗??” 隋文远对于这不分场合就知道哭闹的莫茹琳非常无语,嫌弃道:“此乃朝云国国宴,我劝你安分些。” 莫茹琳:“你!!” 然就在这宴会气氛正热闹的时候,万里无云的空中突然不知道从哪里滚来了一大片乌云,随之有海兽愤怒嘶吼的浑厚声音传来。 所有人闻声均抬头朝空中望去,待乌云散开,只见一头长着翅膀,状如海狮的大型海兽正朝着下面的人张着血盆大口。只此一幕,所有人全都从席位上站了起来,一些修为高的则开始亮出兵器:“这……怎么会突然出现大型海兽!!!” 最上座的乔黎也慌张地站起了身,只是她才站起,苏夜痕就将她拉到了身后。 乔黎紧张地看向他。 苏夜痕冷笑道:“我就说呢,这么热闹的场合,怎么就没有人弄出点乱子……” 第193章 乔黎:“……”合着你还很期待是吗? 在下座的众人手忙脚乱不知所措的时候,旁边十几个高阶雷系修士飞身而起,他们用法术编织成一张巨大的紫电光网,生生将那只欲要袭来的海兽困于半空之中。 苏夜痕也在此时抬手,掌心的紫光与天上的紫雷同时亮起,只听轰然一声巨响,那头遮天蔽日的庞大海兽瞬间便没了生命气息。 所有人见此无不唏嘘感叹,可没等他们松口气,天空周围又飘来黑色的瘴气。 随着瘴气而来的,这下不是大型海兽了,而是带有毒素的妖邪飞兽,这其中有焰鸟兽,有独眼兽,还有两种比较少见的剧毒飞蛛…… 它们数量之多,几乎将天空遮住了一小半。 在座的众人除了云泽仙师,有很多人只是各国的王侯贵族,根本就没怎么见过妖兽,如今乍然遇到这样庞大的数量,纷纷吓得慌乱惊叫,更有甚者,不等这些妖兽咬到他们,就被这些恐怖的东西吓得昏厥过去。 苏夜痕站在高处,不等这些小妖兽朝下面飞来,就一道雷电横过去,一雷直接焦糊一大片。 旁边亦有不少雷系修士出手,但他们又要运走海兽尸体,又要对付这些妖兽,也实在是手忙脚乱。 乔黎见此场面,也不好袖手旁观了,索性直接拿起剑。 苏夜痕见此忙握上她的手腕:“干什么?” 乔黎自然知道他不想让自己去,但论杀飞兽,很少有人能比得过她,于是道:“没事的,这些东西我早杀习惯了。” 话落便挣脱苏夜痕的手,从高台飞身而出。 她长剑扫过之处,大片的鲜血飞溅,而那些溅洒的血滴又以极快的速度凝为血锥,反复操控下,小妖兽亦是成片死亡,其攻击速度,丝毫不逊色于旁边的雷系修士。 方才海兽带来了乌云,这会倒是滴滴答答地落下雨来,乔黎正有些力竭,待望见这簌簌落下的雨滴,她眸色亮起,又抬起了衣袖。 淡紫的纱袖翻飞间,周围所有的雨滴都围着她旋转了起来。 等底下众人反应过来看清这一幕场景时,无不晃神错愕,那不是……朝云国新后吗?生而那般绝色容貌,竟还会这样高级的法术?! 有人惊:“能控制雨水,又会凝冰,冰水双修,这也太厉害了……” 有人叹:“你看她用的是寒霜剑,单论剑术,也不输于剑宗长老啊……” 有人问:“不是说那河洛王女是个废柴美人吗?这怎么……” 当然除了乔黎,来自云泽的一众宗主仙师都有出力,远处池渊与白霁寒等人,也一直在与乔黎打配合击杀这成片的妖兽。 只是其余杀妖者皆轻衣便行,唯有乔黎的着装格格不入,因此下面那些人的目光便本能地被她所吸引。 在这片混战中,很多人都趁着机会大胆地去打量她,可与从前不同的是,如今面对那样的惊世容貌,无人敢露出半点或觊觎或亵渎的目光…… 在绝对的力量压制面前,他们甚至早就忘了,昔日的河洛王女拥有可增益修为的血脉,是人人都想要分一杯羹的罕世至宝。 …… 全场的高阶修士齐心协力地战斗着,没多久就灭完了这群妖兽。 陆隐从另一方飞身过来,见这场面总算稳住,有些紧张地看向苏夜痕: “主上恕罪!属下不曾想他们那些人竟然将海兽也放了出来,巨型海魇之兽能冲破任何结界,所以刚才……” 苏夜痕收手时冷眼看向他:“罪魁祸首可抓住了?” 第271章 故人 陆隐点头:“是,已经全部抓获,他们是趁着婚宴混进来的,想必早有预谋。” 苏夜痕别开了目光,语气不善:“看守失职,带着你的人自行领罚吧。” “……是。” 待一群高阶修士落地时,这个小插曲也就过去了,天上的乌云被几名仙师驱散,露出来的太阳继续照耀着这片开阔的广场。 下面的众人纷纷感慨:“幸亏这回云泽的仙师们也在,不然可就完咯……” “可不是?还是朝云国国主的面子大,此番不仅宴请了我们,连云泽仙府的高人都到了场。” 乔黎落地时,看向不远处的池渊和白霁寒,朝他们一笑:“多谢师父师兄。” 池渊也笑得和蔼可亲,赞道:“不错不错,法术有所长进,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我这小徒儿,未来可期啊。” 白霁寒盯着乔黎的那张脸,待师父归席后,才走上前对她道:“我果然没有认错人……” 乔黎还没懂他这话什么意思,就见他朝她行了一礼,这乃是河洛王室的礼仪,一般由臣子向君王所行。白霁寒低着头,弯眉轻笑时用只有他们才能听见的传音道:“臣见过公主殿下,他日收复河洛故土,臣愿助公主一臂之力。” 碍于宴会上人多,白霁寒也没有再多说,与乔黎擦肩而过。 乔黎拂袖转身,满眼惊讶地盯着他的背影良久。 回去时,她甚至忘记了飞行,满脑子都在思考着白霁寒的那句话。 正出着神,旁边忽然跳出来个小少女:“仙子姐姐……” 乔黎思绪被拉回,看向那面孔陌生的小少女。 小小少女扎着双环髻,两边各缀着一只毛球,整个人看起来雪玉可爱。 “……你是?” “仙子姐姐你不记得我了吗?我就是那只小灵兔呀!我们见过的,你还照顾过我一段时间……”小少女显得有点难过。 说罢又想起什么,忙将手中的一对同心结塞到乔黎的手中,然后甜甜一笑:“多谢仙子姐姐往日照拂,祝愿王上与仙子姐姐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说完这话,她一溜烟欢快地跑了,徒留乔黎站在原地好一阵恍惚。 “……” 看来苏夜痕这人,是把但凡和她有点关系的都给宴请了,哪怕是只兔子也没放过…… 乔黎轻笑着,往前没走几步,忽然又迎面撞上了一人。 “红穗!我的簪子呢,那可是用父王赠我的珍品琉璃珠制作的,要是弄丢了定要叫你好看……”莫茹琳一手摸着头发,一手扶着红穗,两人慌慌忙忙地在地上找寻着什么。 等走到乔黎面前,看见她的裙摆才猛然抬头。 乔黎拂袖一挥,旁边地上的那支镶珠簪子便嗖地一下,飞到了她的手上。 莫茹琳神情胆怯地望着她,目光下滑,落在了她手中的簪子上。 就在她满心惶恐地想着应对之法的时候,那容颜绝色的朝云国王后拿着簪子上前一步,然后朝她伸了手:“别来无恙,阿琳。” 莫茹琳听着她温柔的声音,根本不敢答话,索性低着头没吭声。 反倒是红穗吓得先一步跪地磕头:“王后!王后恕罪!当年是公主年少不懂事,冒犯了您,还望您大人有大量,不要和公主一般见识……” 莫茹琳心中慌乱,见红穗怕成这样,干脆也跟着跪下。 乔黎:“……”她真的只是还个簪子。 时隔多年,再见这位故人,早已经无法激起任何情绪,更别提会去计较那些往事。 她什么也没说,施法让手中的簪子飘落在莫茹琳的面前,然后拂袖朝着台阶上飞身而去。 莫茹琳捡起那簪子回头看时,刚好看见上座的那对璧人,一位是威震三洲的朝云国国主,一位是绝代风华的朝云国王后…… 今非昔比,当初那个修为才一重天的亡国公主,如今已经能落雨凝冰,以一己之力对抗十万妖兽了。 不论从哪个方向看,都与现在的她是云泥之别。 莫茹琳觉得自己狼狈丢脸极了,泪水不禁涌上了眼眶。 她不想再多看,紧紧攥住手中的簪子,起身拉着红穗快步离开。 …… 乔黎落回原坐时,苏夜痕一直盯着她看,她被看得不自在极了,索性回以疑惑的目光。 苏夜痕看了她一会,抬手虚虚一指:“那位,就是你的师兄白霁寒?” “……” 乔黎不明白这人怎么事到如今还要执念这个,索性懒得搭理他。 苏夜痕眉心拧起:“方才他与你秘密传音,说什么了?” 乔黎垂了垂眼睫,伸手端起桌上的杯盏:“你猜。” 苏夜痕微眯了眼睛,乔黎瞥他一眼,终究忍不住笑出了声。 日落黄昏时,人潮退散,一场昭告天下的婚宴还算圆满地结束了,别的不说,至少她的身份,以及与朝云国国主的关系,自此也算是天下尽知。 待宾客全数离去,乔黎整个人还有些发懵,毕竟这和她印象中的婚宴流程大有出入。 她看了会儿天边的晚霞,又转头看向苏夜痕:“结束了?” 苏夜痕还在为之前的事情不高兴,冷笑道:“你想得美。” 乔黎:“……?”你这又是什么话? 苏夜痕也不顾旁边宫娥侍者们的目光,直接手一伸,将乔黎娴熟地抱了起来,然后飞身而起,直奔新布置好的揽月宫而去。 第194章 两人入殿时,带起一阵风,风吹得无数殷红色的纱帘层层叠叠飞起,又层层叠叠落下,最终归为一室暗红,平白勾人欲念。 只须臾的功夫,乔黎就被扔在了宽敞而柔软的床榻上,眼看着人就要压上来吻她,她连忙往里一滚。 苏夜痕眸色幽深,有些好笑:“躲什么?” 乔黎从柔软的床榻中撑坐起身,绯红着面色,表情无辜:“就这样洞房了吗?没有合卺酒什么的?” 苏夜痕略作思索,回答道:“朝云国王室没有这等礼俗。” “不过……”他说着,好似才想起来什么,朝乔黎伸手道:“过来。” 乔黎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人长相够反派,一见他笑就觉得他不安好心,叫她过去的样子也像极了大灰狼诱拐小白兔。 不过她倒也没在怕,朝床边挪了过去。可让她没想到的是,她这一过去,这人就抵上她的唇啃咬起来,咬得很重不说,还咬破了,霎时间唇腔血腥气弥漫。 莫名被咬,乔黎瞪大眼睛,惊愕地推开苏夜痕:“你……” 第272章 终章(大结局) 苏夜痕舔着唇边的血,笑得像个妖孽:“不告诉我?这是惩罚。” 本来就疼,一听这话想不生气都难,乔黎二话没说就把面前男人的衣服扒拉开,埋头猛地咬了一口他的锁骨。 苏夜痕吃疼地喘息了一声,然而他不仅没反抗,还按住她的后脑,建议道:“咬重点,没咬破。” 乔黎听着他那声音本就不怎么自在,再听他后面这话,顿时抬起了头:“???”这又是什么新的自虐癖好吗? 她眼神迷惑,看着苏夜痕摸了下锁骨上的牙印,见没有任何血迹,他索性用法术轻轻在那个位置划了一道小口,直到有血滴渗出皮肤。 “你在做什么……”乔黎疑问的话音刚落,空中便浮起两滴血,一滴是从她唇畔滑落的,一滴则来自苏夜痕新划的伤口。 这两滴血均被淡金色的光芒包裹着,在空中悬飞环绕了几圈然后融合,随之又化作两缕淡金色的光芒,分别入了他们两人的额心。 这一切全都发生在很短的时间内,乔黎一脸懵逼地看着,疑惑地望向苏夜痕,只见这男人倒也笑得温柔:“真以为我舍得咬伤你。” 乔黎更疑惑了:“……那你这是?” 苏夜痕将她拉到了自己面前,贴了贴她的唇,以灵力愈合了她唇上的咬伤,然后解释说:“生死契,血契的一种。” “这世间,唯有灵魂能融合的天命修侣,才能结成生死契。” 乔黎陡然震惊:“……生死契?” 好歹也是在这个世界摸爬滚打十几年的人了,自然不会不了解生死契是什么。 在这个世界上,想要绑定任何关系,都是有相应契约的,其中的婚契就有三种,分别为束契,平契,还有生死契。 束契是指一夫多妻或者一妻多夫,各国的帝王家很常见,平契相当于凡人间最普通的婚契,如果非要类比,就和现代世界的结婚差不多,会去官府印一份平契书以作证明。 而生死契,则不是外在婚书契书这么简单了,而是上升到了血契的层面,一般极难结成,一旦结成就没有任何反悔的余地。 在三洲各界的书册里,执笔者无不把生死契描述为爱情神话,因其世间罕有,所以人人向往。 “……” 生死契,生死契,死生契阔,若你死去,我也绝不独活,所以苏夜痕是想告诉她这个? “意思是……”乔黎还没从震惊中回神,说话有些语无伦次:“假如我死了,你也会死?” 苏夜痕替她擦拭着唇畔的血渍,眉尾微扬:“不然呢?” 乔黎又问:“那你要是死了呢?” 苏夜痕唇角勾得愈发肆意:“你忘了,神之魂不伤不灭,若想我死,除非……你死。” 乔黎本来还没觉得什么,一听这话,顿时满眼错愕:“那你这不是……” 她说着,泪水涌上眼眶,又狠狠地咬了他一口:“我修为比你低这么多,你这不是玩命吗?” 望着埋在自己肩头落泪的人儿,苏夜痕表情有些莫名其妙,提醒道:“我这还没死,你哭丧呢。” “……” 乔黎额头抵着他的衣襟,好一会才抬头,一双眸子雾蒙蒙的:“可如果没有这样的契约,你根本就不会死,你会永远好好的……” 殿中无数红烛晃出明亮的光芒,那些光芒映在她的眼里,如落了满池碎星。 苏夜痕耐心地将她眼角的泪水拭去,然后什么也没说,就把人拉过来亲吻。 起初似蜻蜓点水般触碰,后又撬开她的唇齿,更为深入的肆虐。 待乔黎后背陷入红色的柔软床榻时,衣衫已经半褪,苏夜痕眸色微暗,望着她绯红的面色,似感慨又似坦言般地回答她方才的话:“可若这世上无你,什么都没有意义。” 他曾拥有漫长的生命,拥有至高无上的修为,只要他想,甚至也可以拥有无数珍宝财富,可那又怎么样。 是她曾经的依赖和喜欢唤醒了他荒寂了百年的生命,这片被妖兽肆虐的荒洲之地也因她而有了生机。 她,是他在这世上,全部的爱与希望。 乔黎很少听这人主动说什么情话,这会听着他坦诚的话语,又感受到他流露无遗的心意,她亦忍不住解释:“之前那封信笺……” “嗯?” “先前那封信笺不是什么情笺,祈灵花的贴花信笺,在河洛是友人之间才会相互赠送的,另外我与白霁寒……” 苏夜痕掐着她的细腰,嗓音微哑:“你确定要在这种时候提别的男人?” “我只是想和你说清楚,我和他只是同门,并不相熟,那些流言蜚语全是无中生有,刚才在宴会上,他给我秘密传音,只是告诉我他的身份,我也是才知道他是……” 话还未说完,苏夜痕就埋头蹭了蹭她的唇:“我知道了。”“……我都没解释过,你是怎么知道的?” 苏夜痕笑:“面上藏得住,灵魂不会骗人。” 乔黎:“……”好家伙,他能对她压抑过往,她的心事倒全被他了然于心了?! 苏夜痕又被她给逗笑,他低声笑着,轻轻的吐息声回荡在红帐内,性感而充满诱惑:“不过看在你愿意解释的份上……为夫伺候你。” 这话落后,他便用灵力直接将他们剩余的衣衫尽数褪去,随之重新堵上她的嘴,将身心全部交付。 经历过愉悦魂修的人,情到深处时,心意是完全相通,不分彼此的。 乔黎一如既往,没多久就云里雾里,意识全空,她像片飞落的羽毛,被浓烈到极致的爱意深深包裹。 新生的灵境中,江河湖海围着她环绕,山川草木肆意生长,等她有所意识睁眼时,看见自己正站在幻化出来的紫云山山巅上。 头顶是灿灿阳光与浮出云层的彩虹,脚下是不断生长着草木的荒原,而远处,则有一片清澈透亮的碧蓝色大海,波澜壮阔的海上有座岛屿,岛上盛开着无数祈灵花。 远远望去,空濛绝美,绚烂一片。 乔黎望着这无比拟真的一切,有些惊讶地看向旁边的紫衣身影。 身旁男人紫衣墨发,姿容举世无双,站在这山巅侧头看向她时,犹如临世的天神朝她凝望。 乔黎看着灵境里他显现出来的天神之魂,感到陌生又好奇:“听说拥有天神之魂的人将来一定会成神,那神……也能拥有情爱吗?” 苏夜痕闻言只是弯唇而笑,末了埋首在她的额心落下一吻。 万道电流倏忽贯穿灵魂的瞬息间,她听他道: “神独爱你。” …… —正文完— 番外一 后事 五年后,河洛王宫。 长道上宫人侍者们来来往往,他们端着盆子,拿着扫帚,忙碌地清理着这些破败不堪的宫殿。 小男孩坐在被清理干净的玉石台阶上,望着对面的壁画,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忽然对旁边的妹妹道:“娘亲不是朝云国的王后吗?怎么会把我们带来这雨洲河洛,这地方可太破了……” 小女孩正专心致志地玩着手中灵蝶,闻声头也不抬:“娘亲是河洛国主,不是什么王后。” 小男孩一听这话,顿时不理解:“才不是!我们的父君是朝云国国主,娘亲她就是王后……” 小女孩将掌心灵蝶放飞:“可娘亲也说过,她会将河洛收回来,她以前是河洛唯一的王女,就该继位为国主!。” “是王后!” “是国主!” 两个生得精雕玉琢的奶娃娃坐在台阶上据理力争,旁边看护他们的几名女修是想插嘴又不敢插嘴,唯唯诺诺道:“小公主,小世子,这没什么好争的,都一样……” 小女孩气红了小脸,小男孩也转过脑袋,气鼓鼓地撑着下颚:“哼!” 苏夜痕从远处飞身落地时,旁边宫人修士迅速退到一旁:“王上。” 第195章 他没什么表情地上前,单手将那小男孩拎了起来,冷着脸道:“怎么教你的?竟然和你妹妹吵……” 小男孩倔强:“可是我没有说错,娘亲她就是父君的王后。” 小女孩见状,也拍拍裙子起身,扯着苏夜痕的衣摆道:“可是这里是河洛王宫,他们都说娘亲是国主,称娘亲为陛下……” 说完,又扬起小脑袋,乖乖巧巧地问:“那父君你说,娘亲是什么……” 苏夜痕匪夷所思地望着他们,完全不明白这种蠢问题有什么好争的。 他将手中的小男孩放在地上,转而将脚边的小女孩拎抱了起来: “你娘亲首先是她自己,其次是我的小公主,其余的身份,都得靠后……” 小男孩见父君抱着妹妹要走,连忙迈着小短腿跟上。 听到这句话,他根本不懂,摸着脑袋懵懂地问:“可是小公主不是妹妹吗?” 小女孩想了想,双手捂住嘴巴偷笑:“哥哥笨蛋,父君是说娘亲是他的小公主,不是大家的小公主。” 小男孩:“你才……” 话还未说完,苏夜痕便低眸扫了眼,他五官凌厉,不笑时自带几分凶狠戾气,于是只这么一眼,小男孩就不敢吱声了,最后只好委屈巴巴地问:“娘亲这些天去哪了,她怎么还不回来?” 苏夜痕听到这话也很头疼,神情冷淡:“……你问我我问谁,我也想问呢。” …… 与此同时,河洛边地鹿江河上,一红一蓝两国的军队对峙着。 乔黎站在辽阔的河面上,足尖点过之地,泛起无数涟漪,紧接着她拂袖一挥,鹿江河里的水瞬间就涌出巨大的漩涡,惊得一众烈炎士兵纷纷放箭。 只是水天生克火,任他们的箭矢数量再多,乔黎只需操纵河水就能顷刻间覆灭。 一名水系将领站在乔黎的后侧,望着对岸那些手忙脚乱的烈炎士兵,冷声道:“鹿江城乃是昔日河洛故地,尔等速速归还!” 对面的火系将领这会也有些退意,但他知晓鹿江乃是块风水宝地,如若没能守住,以主君的脾性,必不会留他性命。 他稍作思索,最终还是一声令下:“守!” 水系将领看向乔黎,乔黎见是这么个情况,也没说什么,拂袖挥手间蓝光乍现,灰沉沉的天空便迅速落下硕大的雨滴来。 而这些雨滴没等在河面泛出涟漪,就迅速凝结为无数冰刃。 急骤的风刮过乔黎蓝色的袖摆,只见她掌心结印,无数冰刃顷刻间便伏尸一片。 这边的修士们见状,也紧随她的步伐,将那队火系士兵攻得节节败退。 待快要逼近鹿江城的城门时,乔黎从空中划落在地,对身后的将士们道:“不等了,直接攻城,切记不能伤及无辜百姓,我们只针对炎军。” “是!” 已经死伤这么多人的烈炎士兵们彻底遭不住了,他们多为低阶修士或者凡人,而水又天生克火,他们与那样强大的水系高阶修士顽抗,无异于以卵击石。 上岸后没战多久,那领头的火系将领便捂住心口,满脸是血地吼道:“撤!” 乔黎看着那些仓皇逃窜的炎军,望着他们令人熟悉的红色战甲,一向冷静从容的神情有刹那间的恍惚。 还记得很多年以前,河洛破国之时,也是这样的一群炎军攻进洑水城,攻进河洛王宫…… 而她那会不仅修为低,力气也不够,别提火系修士,就是连一介凡人都难以对抗。 那些人看她时的目光,也无不亵渎,猥琐,像是看待一个唾手可得的卑贱玩物…… 可是现在呢? 哪怕她顶着这世间最绝顶的美貌,穿一身喜欢的漂亮裙裳上战场,这些人也不敢抬头多看她一眼,纵然敢,那些目光里也仅有畏惧和仰望。 她如今不是谁的附属品,也无需因为弱小而刻意掩藏美貌,想要保护想保护的人,她可以选择自己打天下,想要穿漂亮鲜丽的裙裳,也无须畏惧任何目光。 白霁寒从旁边的城墙上落地,远远望着站在城楼上睥睨下方的乔黎,他亦有一瞬间的晃神。 明明是那样温柔的绝世美人,袖纱轻舞,风华绝代,可他偏就是在她的身上看出来了一股君临天下的气势。 只此一幕,他不禁回想起云泽水镜湖旁,她曾对师父说过的话: “师父,徒儿不想留在云泽,徒儿想……回去收复河洛旧地。” “风雨两洲妖兽肆虐时,我希望妖兽尽除,山河无恙,但现在妖兽之乱已平,我又有了更多的希望。” “我希望我河洛之族能脱离罪奴的身份……” “我希望洑水城的街上鲜花开遍地,女子也能像强盛的玉琼国那样携手游街。” “我想要杀人者偿命,犯恶者伏法,我希望这世上再无暴虐与欺压……” “……” “我与阎凛不一样,我要的是这天下太平。” 她果然可以做到。 白霁寒走近乔黎,垂首抱拳:“回禀陛下,东南方向的三座大城已经拿下,算上这座鹿江,昔日河洛旧土的四十八大城池,尽数归还。” 乔黎轻点了点头,温柔地回了个“好”字。 白霁寒犹豫再三,终究还是疑惑问道:“只是臣下有一事不解,烈炎曾在河洛那般烧杀抢掠,陛下为何不……” 乔黎转头看向他:“为何不什么?为何不举兵攻打烈炎?” 问完,她又柔柔地笑了:“因为……我也曾弱小过,知道异族攻城导致的战乱,最受伤害的,就是那些什么都无法改变的弱者。” “以前我也想快点亲手杀了阎凛,速速报仇雪恨,但现在我觉得这事可以缓缓,国不可一日无君,他若出事,整个烈炎国必将大乱,到时候受灾的还是百姓。” 说完,她又将目光投向远方,望着太阳从云层中现形,折射出无数霞光:“不急于这一时,咱们来日方长。” …… 番外二 朝朝暮暮 收复完河洛四十八城后,乔黎便直接回了河洛首城洑水,不过她没有先去王宫,而是让玄苍停在了越王府的门前。 历经战乱后的越王府也是破败不堪,里头的物什大多损坏,如今经人一番收拾,倒也有了几分从前的气派。 跨进门槛,走到古旧的门廊,便看见了那袭白衣身影。 乔心若被带去玉琼后,没多久就自请去了风神庙雨神殿当女使,每日便在雨神殿为河洛族人祈福,清素的日子一过就是十多年,这期间也不是没有俊俏男子相上了她的容貌,愿意娶她为妻,但她都拒绝了。 直到听说河洛要复国的消息,这才回了河洛领土与乔黎相认。 当然如今这么多年过去,变化早已是沧海桑田,她们认不认识已经不再重要,乔黎念着血缘与同族对她以礼待之,让她回归了她的旧宅,并叫人替她修缮越王府。 这会乔心若正指挥着冬霜挂父亲的画匾,待看见乔黎,连忙有礼地迎了过去:“姐姐你回来了,一切还顺利吗?” 说完还上下检查乔黎的身上,唯恐她会受伤。 乔黎眉色淡淡:“一切顺利,河洛四十八城,尽数归还。”乔心若闻言,泪水顿时涌上眼眶:“那真是太好了……” 乔黎弯眉而笑:“所以……下一件大事,就是你的婚事了,菬南国世子与你见过了吗?如果没有什么不妥的,那这婚书可就定下了……” 一提这事,乔心若顿时有些不自在,冬霜亦在后面偷笑,打趣道:“小姐早该嫁人了,能得此良缘,得多亏殿下……哦不,现在该改称陛下了。” 乔心若面色微绯,低头道:“婚姻大事向来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今我双亲已故,便听由长姐做主了。” 乔黎见此,就知道她大约没有什么不满。 那菬南国的世子她也去见过,乃是一位名声甚好的木系修士,六重天修为,曾是云泽医宗宗主的内门弟子,得其亲传,医术了得,医界名声也不逊色于昔日的莘禾仙子。 而且他不仅人生得君子端方,性格也是少有的温和纯良,除了内敛不善言辞之外,也能算是许多仙门闺秀求而不得的绝佳良配。 乔心若如若嫁去菬南,即便不能成为王后,也该会一生顺遂,另外河洛与菬南的两国联姻,也有利于河洛复国之后的发展。 乔黎轻笑着点了点头:“嗯,如若他负你,我定带兵踏平他菬南的领土。” …… 与乔心若道别时,已经时至傍晚,乔黎飞回了焕然如新的王宫。 而且不仅王宫如新,昔日的摘星阁旁边还新建了一座观景长廊,长廊过道的两旁摆满了各种漂亮的画山水屏风,头顶上还有两根红线牵着,缀了长长的一排捕影灯。 每个捕影灯的画面各不相同,但多数是各式各样的漂亮风景,全是苏夜痕曾带她游历过的,如今在这光影浮动的漂亮长廊内走动,倒是有种历遍万色山河的感觉,这对于喜欢美景的乔黎来说非常美妙。 第196章 “……”她是真的从没想过,苏夜痕这么狂拽不羁的性格,居然还挺适合当个居家男人。 她不在的这些日子,这人布置宫殿倒是有两把刷子。 乔黎沿着长廊走着,绕过几个弯便看见了灯影下容颜妖孽如旧的紫衣身影,他手里抱着阿暮,脚边跟着阿朝,如果忽略他脸上那不耐烦的表情,倒也有几分亲子之间的和睦气氛。 小公主阿暮被苏夜痕抱在怀里,奶呼呼的小手扒拉着悬挂的捕影灯,翻到一个画面,她望向苏夜痕:“父君,这是什么画……” 苏夜痕:“你娘亲在白鹤城。” 阿暮望着美人披白狐裘看远山仙鹤的绝美图画,双手握成一个小肉拳头,虔诚称赞:“娘亲真美!” 她睁着一双圆圆的黑葡萄眸子,欣赏片刻又转了下灯:“那这个呢?” 苏夜痕斜了一眼,百无聊赖地说:“你娘亲在云泽仙府水镜湖修炼。” “还有这个,父君这个是什么呀……”奶呼呼的娃娃音又传来。 苏夜痕:“……”怎么没完没了。 下面阿朝也打量着旁边的画,不甘落后地指着问:“父君,这上面画的又是什么?” 苏夜痕早不耐烦了,忍无可忍道:“你们连自己的娘亲也不认识?” 他说着,将手中的娃放下,掌心紫光亮起,用一道法术将他们安全地困在圈圈内,打算去叫照顾他们的女修过来。 只可惜没走两步,就对上了乔黎那双平静温柔又略显淡漠的目光。 苏夜痕:“……” 阿朝见到乔黎,开心地笑起来,想扑过去,却被法术圈圈挡住,只能原地扑腾。 于是他干脆大喊:“娘亲娘亲!!父君他欺负我们,他还把妹妹扔地上……” 苏夜痕斜了眼地上的小鬼,眼眸微眯:“闭嘴。” 见娘亲在,阿朝这会也不怕他了,又告状道:“娘亲你看父君他不让我说话!” “……” 阿暮手中抓着一只小风车,整个娃一脸懵逼,好半天才想起父君刚刚似乎有些不高兴,也唯唯诺诺道:“娘亲,父君是不是生气了?” “……” 乔黎走了过来,看苏夜痕的眼神充满无奈:“……你和他们两个一样大吗?” 苏夜痕什么也没说,又冷着脸色将法术解了,重新把两个孩子拎了起来,一手一个。 阿朝拼命挣扎扑腾:“我不要父君,我要娘亲!” 他这么一闹腾,苏夜痕叛逆心作祟,索性将阿暮放了下去。 阿暮乖乖地说了一句“谢谢父君”便朝着乔黎跑去,然后被乔黎温柔地抱了起来:“小阿暮真乖!” 眼看着被放下去的是妹妹,被温柔娘亲抱起来的也是妹妹,阿朝愣了一会后,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苏夜痕被哭得有些烦躁,但又别无他法,只好耐着性子哄道:“一会父君带你去抓神兽。” 阿朝最喜欢的就是神兽,闻言立马不哭了:“父君不骗我?” 苏夜痕轻“嗯”了一声:“但你以后不许凶你妹妹,要好好保护她,记住了吗?” 阿朝难得见父君这么好说话,立马点头,并拍着小胸脯道:“那当然,她可是我的妹妹,我会永远爱护她!” 乔黎眉目温柔地望着他们,明明觉得很开心很欣慰,眼鼻却不知为何一酸。 她唇角弯着,眸色含光,盯着苏夜痕看了良久才轻声道:“好了,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家吧。”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