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是被迫成为全场焦点》 第1章 《总是被迫成为全场焦点》作者:隐华【完结】 文案: 《其实就是一个有点骑士病的大美人逐渐发现周围人都对他有所企图的故事》 退学又失业的李青慈,被一个王牌经纪人捡到扔进了大热选秀综艺。他本只想尽力做好舞台,其他一切随缘,谁知却总是莫名其妙成为全场焦点…? 七人男团成团出道后,一次李青慈因病缺席的直播 弹幕:啊啊啊青青为什么不在!! 窥屏的某人:这是想他了? 弹幕:散了吧散了吧,没有修罗场看了 李青慈:…… 上联:成团之路群狼环伺暗流涌动 下联:顶流之路大打出手强取豪夺 横批:八方来攻 阅读指南: 1外冷内热心更冷的寡情圣父受,万人迷程度令人发指,遍地修罗场 2 正攻辛野,下卷戏份才会多。本文正攻只是跟受在结尾有感情倾向的人,跟出场时间和戏份多少都无关!并且受会跟其他人有阶段性恋爱 3注意作者阴间嬤,攻几乎都是神经病,没有好人 4有少量虐受身和大量凝受情节,请自行避雷 5本文选秀赛制大部分参考了404,下卷有偶像恋爱情节,请不要带入唯粉立场,我会尽量弱化这方面,就当平行世界看吧 内容标签:娱乐圈 现代架空 美强惨 万人迷 主角视角:李青慈 配角:辛野 一句话简介:人人都爱他 他也爱人人 立意:青春自带主角光 第1章 月色专线 潮水街,情欲如潮海,掷金似流水。 酒吧林立的潮水街有着a市最热闹的夜,无数绚丽的霓虹灯不断闪烁,照得这里即使深夜也亮如白昼,各色club里传出的强劲音乐声鼓噪着一个又一个不眠的夜晚。 moon talk是这条街最高档的酒吧,坐落黄金商区,寸土寸金,有能力来消费的顾客大部分都非富即贵。不过自然也有打肿脸充胖子,散尽家财也要来这销金窟醉生梦死的人。 小蕊用力抽了抽手腕,勉强笑道,“先生,我只是个服务生。” 头发梳得油亮的男人明显不打算放过她,“服务生怎么了,交个朋友认识一下都不行?”说着就要拉她坐下,“来来来,陪哥哥聊会儿天……” 小蕊心里有些害怕,手上却挣不开男人的力道,只好打算叫安保。只是还没等她开口,一道高挑的身影突然出现,替她挡住了男人的视线。 “您点的玛格丽特。”一杯淡蓝色的鸡尾酒被放在了桌上。 男人愣了下,回过神后略显不满道,“我什么时候叫酒了?” 对方不慌不忙回道,“不好意思先生,那可能是我们搞错了,我再去给您确认一下。”说完把酒收回托盘就要离开。 “等等,刚那个小姑娘呢?你去叫她过来。”刚刚还抓在手里的人已经趁他不注意溜了,他伸长脖子环视了一周也没见着人影。 “先生要是有什么需要的话可以跟我说。”他语气诚恳,态度温和,仿佛就是再刻薄的人站到这儿也挑不出刺来。 男人盯着他的脸看了半晌,那是一张过分干净的脸,连五官的棱角都带着一股柔和的冷淡。然而,再好看,也是个男人。 “别在这碍眼,赶紧走吧。”男人摆了摆手,目光重新投向舞池。 李青慈回到出酒台,小蕊正躲在后面双手合十一脸感激地看着他,“青慈,你又救了我一次,太谢谢你了。” 小蕊是moon talk新来的服务生,在这儿干了不到一个月,第一份工资都还没领到手呢。她年纪不大,又长得清纯,偶尔会遇到猥琐男的骚扰,李青慈看到了就会帮她回挡一下。 “没事。”他面色如常地对着订单,回应也淡淡的。 小蕊跟他认识有一段时间了,知道他面冷心热,对他冷淡的态度也没放在心上,只看着昏暗嘈杂人声鼎沸的消费区,随口抱怨道,“男人都一个样儿,衣冠禽兽。” 说完又猛地反应过来,“对对不起啊青慈,我没说你……” 李青慈却不置可否。 他在moon talk工作了三个月有余,见过形形色色的客人,有不少人向他示好,要加他联系方式或请他吃夜宵,其中女客少有难缠的,但有很多男客喜欢用淫邪又下流的目光把他从头看到脚,他多少觉得有点恶心。 凌晨时分,李青慈回到在a市南郊租的出租屋,楼道的声控灯坏了,漆黑一片。他借着手机的亮光发现门口坐了个人,走近一看,是一张熟悉的面孔,靠着门睡着的姿态毫无防备。 黑暗中,有人轻叹了口气,似是无奈。 李青慈掏出钥匙打开门,那身影被动静吵醒,睁开眼睛看到是他,欣喜地喊了一声,“哥!” 李嘉炀揉着惺忪的睡眼,露出一个带着些许委屈的笑容,“我等了你好久。” 两人进了屋,李青慈给李嘉炀倒了杯温水,然后去厨房煮面。他一晚上没时间吃东西,胃像被只手拧着一样不适。 李嘉炀跟着他来到厨房,看着他忙碌的身影和苍白的脸色,内心泛起浓浓的愧疚和心疼。 “我在酒吧上班,下班比较晚,你等这么久肯定困了,快去睡吧。” “哥,我听爸说,你退学了是不是?” “嗯。” 一句轻描淡写的回答,让李嘉炀心下一沉,“可是你……”不高考了吗?不上大学了吗?以后怎么办呢? 已经到嘴边的话,却怎么也问不出口,他有什么立场置喙李青慈的决定呢? 他低下头,手攥紧了杯壁。 李相文傍上林韶后抛弃了吴秀华和李青慈,只选择带走了身为亲生子的他,有意无意阻碍他跟这边的联系。 “妈……她还好吗?”他斟酌问道。 “不算好,也不算坏。” “对不起,爸一直不告诉我…” 李相文瞒着他,也不让他来找李青慈。李嘉炀还是偷听到了他跟林韶的对话才知道吴秀华得了胃癌,便一刻也等不了急急跑来。 他从背后轻轻抱住李青慈,感受到满怀都是他的气息,才觉得安心了一点。他发觉这人又瘦了,衣服穿在身上都空空荡荡的。 “这不是你的错。”李青慈的声音柔和而沉稳,“你要中考了,学习为重,妈那边不用太操心。” 李青慈拿开了放在自己腰上的手,就算是一起长大的弟弟,他也不习惯太亲昵的接触。 “很晚了,你不困吗?还是你也饿了,要我给你煮份面?” 李嘉炀依依不舍地放开他,他都半个月没见过李青慈了,但还是摇了摇头,乖乖去洗漱了。 时间一转眼到了十二月下旬,圣诞节将至,各大商户为了抓住这一热度,都提早策划起了各种活动,moon talk也不例外。 李青慈到酒吧的时候,店里正在大扫除。经理安排他去点货,是一些刚到的墙面装饰和led灯,还有几棵圣诞树。他随手拨弄了一下树上的铃铛,清脆的铃声作响,让他想起了去年的平安夜。 彼时的李青慈还在读高二,他在学校只有一个朋友,叫沈令年,他们两个约好了晚上一起去滑冰场滑冰。李嘉炀知道后吵着闹着要一起去,结果在冰场摔得一度站不起来,直言再来此地就是狗。 回去的路上沈令年还对他一阵冷嘲热讽,两人差点当街打起来,推搡的时候撞倒了路边的圣诞树,挂着的铃铛彩灯叮叮当当落了一地。 他刚要上前扶,一旁的店员推开门出来,嘴里嚷嚷着让他们赔钱,两个始作俑者见状迅速一左一右拉着他跑了,冷风灌得他喉咙都发疼。 沈令年在分开前塞给他了一个苹果,装在精美的包装盒里,系着红色的丝带。结果刚进屋就被李嘉炀抢去洗干净吃了,边吃边摇头,“一点儿不甜。” 没想到才过去一年,他因为养父母离异跟李嘉炀分了家,也因为辍学和沈令年渐行渐远,实属世事无常。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李青慈收回跑远的思绪,看了眼来电显示——应同。他没有犹豫,直接按下拒接键。果然,不出五秒,屏幕上跳出一条消息:“你又不接我电话!” 他懒得再看,把手机放回衣兜,继续点货。 应同是他现在做家教带的学生。当初酒吧经理知道他的情况后,出于热心给他介绍了补习老师的兼职。 但学生是女生,家长不放心男老师,婉言说他不太合适,他表示理解。 那家人看了他的简历大概起了惜才之心,又把他女儿的同学介绍给了他,说这男孩家不是一般有钱,时薪给得很高,但本人有点难伺候。 之后层层筛选,李青慈通过笔试和面试终于见到应同的时候,心想这应该不是难伺候,而是缺乏教养,对人颐指气使呼来喝去是常态。能来应家当家庭教师的基本都是有点气性的高材生,自然受不来。 但李青慈不同,给人端茶倒水的活他干多了,应同要他伺候他就伺候,应同发脾气他就无视。到底是个中学生罢了,发的也是些小孩脾气,见得不到回应也就渐渐偃旗息鼓。 第2章 后来应同过生日,大办的生日宴他没时间去,对方又一脸别扭地暗示他送礼物。 他没钱给应同买生日礼物,所以送他了一张画。李青慈从未学过画画,倒是很会临摹,他发现应同的书柜里有一格全是动漫手办,就画了其中一个角色。 他原以为应同会嫌弃,没想到对方倒是很喜欢。 “你怎么知道我最喜欢他?”应同拿着画,克制着开心问道。 “你把他摆在最前头。”李青慈抬手示意了一下书柜。 应同虽然性格恶劣,但其实心思很好猜,还是喜欢什么就想炫耀的年纪。 地上放着一堆拆开的礼物,有腕表、车模、球鞋等等,看起来都价值不菲,但他好像独独对这张拿来应付的画爱不释手,李青慈有些难以理解。 “你不喜欢这些礼物?” “从小到大都是这些东西,他们才不会在意我到底喜欢什么。”他踢了一脚地上包装华丽的礼物盒,有些不屑地说。 李青慈下次再去应家,发现应同把那张画装裱起来摆在了手办柜里最显眼的位置,甚至帮他加上了署名。他诡异地,人生头一次地,产生了一种名为羞耻的情绪。 更让他不堪其扰的是,应同自此变成了李嘉炀2.0,甚至难缠程度更胜一筹。 李青慈不用问都能猜到应同给他打电话是为了什么,临近圣诞,对方肯定想找人陪他出去玩,但他一点空闲的时间都没有,更没有那么旺盛的精力。 凌晨一点,酒吧里清闲了许多,李青慈拿出手机,应同的消息停在前一天的晚上十点。 应同:后天我们班里要团建,我不想去,我去找你吧! 附带了好几个威胁的表情包。 他心想明天再回消息拒绝吧,免得吵醒应同。 第2章 你最好乖一点 “站这儿干嘛呢?” 顾茹卉从洗手间出来,经过走廊的时候看到李青慈正靠墙闭着眼小憩,“今天冬至,累了就下班吧,我让央央去清场关门了,不着急回家的话跟我们一起去吃夜宵怎么样?我请客。” 顾茹卉开车带李青慈他们在路上绕了好几圈,才找到一个还开着门的烧烤店。 小蕊是有点怕顾茹卉这个经理的,李青慈也不爱说话,挑了几样他能吃的东西,安静坐在角落。饭桌上只有央央不停找着话题聊天,其他人偶尔附和几句。 “我有时候觉得我活得简直不像个人,白天不见太阳,晚上才出来活动,日夜颠倒,这不是鬼是什么。”央央咬着嘴里的竹签,皱着一张脸控诉。 “是蝙蝠。”领班侯恺冷不丁接道。 饭吃到后半程,气氛比刚开始轻松了很多,其他人听了都笑出声。 小蕊见李青慈一直不说话,怕冷落了他,就凑近问道,“你想什么呢?” “我在想,有什么工作是不看学历背景就能很快赚到很多钱的。”他白天查了卡里的余额,还剩不到八千块,钱到账的速度比不上医院烧钱的速度。 “明星吧,听说明星月入几千万,我得挣几辈子啊。”小蕊说着,语气里是止不住的羡慕。 央央听了嗤笑一声,“要我说,不如网红主播什么的,现在短视频平台这么火热,头部网红不比明星挣的少,自由度还高。” 他打量了李青慈一番,语气带酸,“你这模样去当网红多容易,发点儿自己的照片视频,你都不用p,等粉丝多了就去直播,接广告带货,月入六位数不是梦。” 小蕊对网红印象不好,忍不住反驳,“我就觉得青慈适合去当明星。” 顾茹卉插空问道,“不应该啊青慈,难道没有星探找过你吗?”就她知道的酒吧街论坛里李青慈名气都不小,有不少人是奔着他来消费的。 还给他起了个昵称“青青”,谐音“卿卿”,讨论的内容都有些不堪入目。这些她都不敢跟李青慈说,生怕他一气之下不干了。 “有,挺多的。但我妈不喜欢明星,所以我都拒绝了。”李相文的出轨对象林韶,就是一个三线小明星。两人在酒桌上认识,最后搞到床上去了。 吴秀华本来身体就常年不好,这件事成了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那你还可以去傍富婆啊,你这一款在市场上……”央央又给李青慈出主意。 “哎哎哎你少给青慈传授你的邪门歪道啊。”顾茹卉紧急制止了央央的话。 “怎么就是邪门歪道了,茹卉姐不也包养过好几个小鲜唔唔……”央央一句话没说完,就被塞了满嘴的饼。 “吃你的饼吧。” 顾茹卉老脸一红,飞快地瞥了眼李青慈,见对方神色无异才放下心来,她还不想在对方心里的知心大姐姐形象崩塌。 其实央央说的没错,她今年三十有三,是个不婚主义者,有需求了就会给自己找个小男朋友。李青慈她虽然喜欢,但年纪太小,要是在古代都能当她儿子了,她还没有那么变态。 李青慈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动静,他一直在考虑刚才小蕊和央央的话。 平安夜当晚,moon talk开了一场party,十点到十二点中低价酒水和果盘限免,还请了地下乐队助兴,为第二天的“不眠之夜”造势。 小蕊对好订单后正打算去包间,顾茹卉就拦住了她,“208的?” 她有些心虚,“嗯。” 顾茹卉见她一副不敢直视的样子,严肃道,“没干满三个月未经允许不能负责包间你不知道?” 来这儿开包间的要么是年会豪卡,要么是一掷万金的大人物,都是要重点伺候的金主,经验不足的新人自然是没有资格进包间的。 “茹卉姐,央央哥突然肚子不舒服去厕所了,是他拜托我去一趟的。”她本来也不想去,可这会儿出酒台就她闲着,央央看着又实在难受的样子,她就答应了。 好歹是浸淫夜场十年的老人,顾茹卉心里立马转过弯来,她冷笑一声,“不舒服?怕是又发现哪个富婆来了,看你好骗才推给你的,你呀,多长几个心眼吧。” “算了,208有个大客户,头一回来,喝醉了脾气不好,你放好东西就出来,眼睛别乱瞟,听见没。” 小蕊毕竟年纪小,听顾茹卉这么一说就不想去了,“啊茹卉姐,那我还是等等央央哥吧……” 李青慈刚从卡座回来,听见她们两个的对话,便走过去交换了他跟小蕊的推车,“我去吧。” 顾茹卉自然没有意见,去之前又对他多叮嘱了几句,这让一向不把任何事情放在心上的李青慈也不免上心了一点。 小蕊看着李青慈的背影,感动之余还有点不好意思,一脸春心萌动。顾茹卉恨铁不成钢地戳着她的眉心,“别犯花痴了,去给我把央央找来,不说他倒得寸进尺了。” 蒋竞川刚杀青了一部电影,在剧组过了几个月清心寡欲的生活。副导张炎说想组个局,邀他去,他没拒绝。 来了就见着张炎搂了个桃花眼的男孩坐在沙发上喝酒,周围也坐了不少人,有熟脸有生脸,大部分都是一个圈子经常一起玩的酒肉朋友。 张炎招呼他坐下,又对身边的男孩道,“去,给蒋少敬杯酒。” 那男孩听话地倒了杯酒站到他面前,“蒋少好,我叫孙亭……” “行了,搁这儿自我介绍呢?有事儿直说,我可没心情听你废话。”这话是对着张炎说的,他来之前就预料到这人目的不纯,怕是又想搭他关系。 但这个圈子一向如此,看人脉看人情,有些面子,他还不得不卖。 张炎一听这话,就知道有戏,“最近盛势有个s+的综艺项目,听说蒋少公司也要送人。”他话说了一半,但意思已经明了。 “塞个人可以,出不了道我可管不着。”这个孙亭的资本还不算差,但也不值得他捧。盛势只允诺了他一个出道位,公司开会商议后已经打算力捧肖歆。 “这点道理咱哪儿能不明白,能乘蒋少的东风,都是占了大便宜了。小亭啊,还不快再陪蒋少喝几杯。” 孙亭见机坐在了蒋竞川身旁。 很快包间里的气氛就热烈起来,几轮游戏过去,蒋竞川喝了不少,有了点醉意。 他倚靠在沙发上,兴致缺缺地刷着手机。新戏杀青上了热搜,官微下多了不少关于他的恶评,翻了翻评论,没骂出什么新花样来,他都看腻了。 刚略显失望地收起手机,抬眼视线里就出现了一双手,正在一瓶一瓶地放酒,那手搭在深褐色的酒瓶上,被包间里跃动的灯影一照,白得晃眼。下意识地,蒋竞川一把抓住了那人正打算收回的手腕。 这猝不及防的动作让李青慈微怔,他尝试拽了拽手,没有撼动分毫。皮肤上传来的温度有些灼热,像块烧红的硬铁,他甚至觉得自己不是被抓着,而是被禁锢着。 他声音不变,仍然低着头,“您还有什么需要吗先生?” “抬起头。”不算强硬,但不容拒绝的语气。 第3章 时间像是静止了,李青慈没有动,蒋竞川也没有放手。 大概过了四五秒,眼前的人才缓缓抬头露出了全貌。 “嘶……极品。”坐在旁边的张炎吐了一口烟,像评价货品一般赞叹道,语气里流露出一丝垂涎,他见识过各种圈子里的少男少女,眼光自然高上不少。 但眼前这人的五官像是一笔一画细细勾出来的,挑不出一点错。刘海和双鬓的头发留得很长,柔顺地落在眼睫和耳朵上,这样一来看脸便像个女孩儿。 只他身材高挑,脖颈纤细,宽肩窄腰,穿着制服衬衫露出来的锁骨线条明朗,上面的痣也若隐若现。双腿笔直修长,黑色裤腿下的脚踝显得苍白秀气。 即便是弯着腰,也让你觉得他像根青竹。全然一看,断不会判错性别。 张炎来来回回将这男孩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越发觉得可惜起来,先被蒋少发现的人,他可没胆子去抢。 蒋竞川有些意外,这少年不止样貌过于出众,反应也冷静地出奇。 他将人一把拉到沙发上,感受到对方瞬间变得僵硬的身体,轻笑了声,“别紧张,你陪我坐会儿,不为难你。” 张炎听到这话在心里暗暗唾了一口,姓蒋的可不是个温柔的主儿,话倒是会说的漂亮,他直觉这少年以后的日子应该不会好过。 蒋竞川把玩着掌心里的手,这双手什么饰品也没佩戴,指尖微翘,指甲修得干净,手腕很细,骨节分明,指腹还有薄茧。不是精细保养的手,应该吃了不少苦。 日子过得越辛苦的人,底线就会越低。 他按在少年肩膀上的手,顺着背上一节一节的脊椎缓缓向下,身旁的人却还是没什么反应,透露着无声的抗拒。 蒋竞川眯了眯眼,看这人连一个眼神都欠奉的样子,有些不大乐意起来。 他捏着对方的下巴迫使他直视自己,然后在他冷漠的目光中慢慢靠近,直奔那片颜色有点浅淡的红。 李青慈口鼻间突然被浓郁的酒气充斥,唇上温热的触感让他睁大了双眼,在男人试图撬开他牙关的时候终于反应过来,狠狠推开了对方。 他站起身想离开,却立马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掼在了沙发上。 蒋竞川压着李青慈不让他起身,解开领带绑住了他的双手箍在头顶,一甩手给了身下还在不断挣扎的人一巴掌。 “你最好乖一点。” 第3章 王牌经纪人 李青慈被打偏了头,白皙的脸上迅速浮现出几个发红的指印,他眼眶发酸,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就算是李相文,也从来没有打过他。 看着覆在身上的人,他心底一时涌现出了巨大的恨意和一丝无可言状的委屈,咬牙道,“放开我。” 包间里这会已经彻底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直勾勾盯着这一幕。 孙亭刚刚还想爬床的心思瞬间消失得一干二净,张炎也被那一巴掌吓了一跳,打眼又见李青慈落了泪,只觉得那泪简直滴在了自己心上,搅得他心尖儿都狠狠一颤。 他估计蒋竞川是真喝大了,当众打人不说,看眼下这画面趋势,明天娱记添油加醋写的花边和黑料又得多上两条。 要说这大名鼎鼎的蒋少可真是疯狗一条,红得如日中天,黑料也一箩筐。什么私生活混乱、耍大牌、骂脏话等等诸如此类,圈子里谁不知道,那七八成都是真的。 但没人敢锤他,只敢打打擦边球放点小道消息,为什么?不单单因为他红,还因为他报复心极强,能让得罪他的记者再也不能在这行混。 他出道没多久就解约另起炉灶,现在自己开公司,做投资,势力渐渐做大,越发没人敢惹他。 蒋竞川这么多年都没见一点颓势,明明是偶像出身,现下却眼瞅着都要拿影帝了,谁看了不眼红啊,就连最讨厌他的人都得说一句,他就是天生吃这碗饭的。 这么一号娱乐圈小霸王,他倒霉,张炎可太乐得看了。 所以他也没想着阻止,招呼其他人该干嘛干嘛,“都看什么呢,继续唱啊。” 顾茹卉刚让央央从办公室出去,小蕊就一脸焦急地走了进来,“茹卉姐,青慈去了208还没出来。” 她闻言立马站了起来,跟小蕊一起往出走。 “进去多久了?” “有十分钟了。” “坏了,”顾茹卉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我亲自去一趟。” 掩盖一切的音乐声持续响彻包厢。 李青慈被压制在沙发上,额前刘海滑落,眉眼显露,眼神结冰,像是藏了刀,直直钉在蒋竞川脸上。 被迫展开的腰腹薄薄一片,顺着流畅的腰线向下,甩手就能勾出一弯弦月来。 蒋竞川抹掉了李青慈眼角的泪,手从湿润微红的眼,滑到脸上的红印,最后放在了锁骨的衣领上。 他额角狂跳,大脑在酒精的刺激下有些亢奋,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叫嚣着寻找一个宣泄口。 就在蒋竞川要撕开那片衣领的当口,包间的门又打开了,顾茹卉带着几个少男少女走了进来。 “蒋少张导大驾光临,我都没亲自来捧捧场,怠慢了怠慢了。” 她像是没看见李青慈,对带来的人使了个眼色,“还愣着干嘛。” 李青慈被这一声惊醒,趁蒋竞川放轻了手上的力道,推开他爬了起来,跌跌撞撞跑出了包厢。 那几个少男少女已经围坐在了蒋竞川周围,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打扰,他脑子也清醒了不少,冷笑道,“一个小小的服务生,居然惊动经理带人来救驾,这排场看起来比我还要大。” 顾茹卉心里火气直冒,面上却客气道,“一个服务生碍了您的眼我来赔罪了不是,但是服务生就是服务生,不陪酒,这也是规矩。您看这几个都是我专挑的干净小孩儿,乖的很,绝对不会惹蒋少生气。” 张炎也劝道,“蒋少,顾经理我结交很久了,做事儿体面,你要是喜欢这款,她保准能给你挑一个更好的。”心下想的却是你放弃了我好下手。 “是吗,但我看啊,”他抬起右手边一个少年的脸看了看,“不如刚那个服务生十分之一的姿色。” 蒋竞川推开身边的人,不顾那少年的难堪,拿过大衣站了起来,随意道,“不好意思各位,兴致被扰,我今天就先走了。” 他在经过顾茹卉的时候站定,“顾经理,半途而废不是个好习惯,我不喜欢。” 小蕊站在洗手间门口,神色满是担忧与懊悔。 李青慈从里面走了出来,细碎的刘海被水打湿,眼睫低垂,让人看不出在想什么。他径直走到小蕊面前,“帮我跟茹卉姐请个假。” 然后将手里的领带,随手扔进旁边的垃圾桶后就离开了。 应同跟一帮同学刚从ktv出来,正在路边等车,对面一道熟悉的身影就吸引了他的视线。他面上一喜,朝旁边的同学道,“你们先回去吧,我一会儿自己回。”然后顾不上回答身后的叫喊,向那人跑去。 “李青慈!”他本来想揽住对方的肩,结果发现以他现在的身高好像有点困难,只好改成拍肩。 “你今天怎么下班这么早?”他语气难掩兴奋,“你不让我去找你,我就没去,我们现在是碰巧遇上。” 察觉到李青慈今天格外沉默,应同的兴奋劲也收起来了,扭头细细观察他,目光在触及某一处时猛然变了脸色,“谁打你了?” 李青慈不说话,应同就拉着不让他走,只好道,“一个客人喝多了。” “那你就任他欺负吗?被打了就跑你怎么这么怂啊!”应同有些生气,在他眼里的李青慈虽然非常能屈能伸,但不应该是这副逆来顺受的样子,“你跟我回去,我帮你揍回来。” 手中的人用力甩开了他,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不会说话就滚远点。”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了。 应同收回手,孤身站在人来人往的街上,被人恭维惯了的他,头一回生出无措来。 装修简约的复式公寓内,穿着浴袍的蒋竞川从浴室出来,拿起响个不停的手机坐到沙发上,查看刚发来的消息。 半干的头发还在滴水,手机屏幕被模糊了一片,他用手抹开,摩挲着被挡住的三个字。 ——李青慈。 情况跟他想象的大差不离,父母离异,家境贫寒,一个月前高三/退学,之后每天中午在快餐店帮厨,下午去医院照顾住院的母亲,晚上在酒吧打工,周末还要做家教。 一个人恨不得掰成三个用,如果不是母亲患癌,从成绩来看,应该会是个寒门贵子。 啧啧,这么可怜,他又怎么能冷眼旁观呢。 蒋竞川点了根烟,又拨了个电话出去。 李青慈第二天从出租屋醒来,才看到手机上显示多条未读消息和未接来电。有顾茹卉的,也有应同和李嘉炀的。 他捂住眼睛长舒了口气,一一回复了消息,然后简单收拾了一下,戴上帽子照常出门打工。 第4章 晚上到了moon talk,他专门去跟顾茹卉道了谢。 顾茹卉看着眼前这个异常单薄的少年,内心犹豫了一番,还是开了口,“对不起青慈,我没保住你。” 她面带愧色,“蒋竞川找了我们最大的合作商,威胁老板解雇你。” 她把一张名片递给李青慈,“这是他的名片,让我交给你,还说……你要是需要帮助的话,可以去找他。” “这个王八蛋。”她恨恨骂道。 李青慈很平静地接受了这个结果,也拒绝了顾茹卉推荐他去别的酒吧的好意,没跟谁道别就走了,因为小蕊肯定会哭。 他唯一有些后悔的是,既然横竖都会丢了工作,昨天那一巴掌就不该白白受了。想来应同说的没错,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瞻前顾后了。 最后一次从moon talk后门出来,李青慈站在墙角,从上衣口袋里掏出客人给的烟放到嘴边,用打火机点燃。 他其实从不抽烟,但在酒吧的时候有客人会把烟递给他让他帮忙吸一口点着,他知道这举动暗含的挑逗意味,只是对他来说还算不上为难。 moon talk的月薪不少,客人给小费也大方,所以这种事他都是能忍则忍,他一直很珍惜这份工作。 室外有风,他试了好几次才成功。 然后又掏出了蒋竞川的名片:森川娱乐董事长。 他勾唇冷笑,按下打火机,看着火焰渐渐吞噬了上面的名字,松开手,踩灭了零星的火光。 — 关姝影靠在墙上,搂着男人的脖子拥吻。腿上作乱的手已经摸进了裙边,她伸手按住,捶了一下男人肩膀拉开两人的距离,话里含笑,“猴急什么。” 她站直身体,整理了自己的头发和衣服,挽住男人健壮的手臂顺势靠上去,语气暧昧地说,“走吧,去酒店。” 两人走了一段,关姝影突然停了下来,在她的斜前方,有个人在抽烟。今晚的月色实在很亮,足以让她透过朦胧的烟雾,看清那人的样貌。 他垂着眼,神色空茫,手臂支悬在半空中,夹烟的手无力垂落,一支烟都快烧到烟屁股了也没吸几口。 关姝影说不上来那是什么感觉,不是单纯的帅气或者美丽,而是一种奇异的吸引力。 她让男人等一下,然后踩着高跟鞋走上前,拿过少年手里的烟蒂,帮他随手按灭了。 李青慈抬头看向突然出现的女人,“有事?” “吸烟有害健康哦小弟弟,”关姝影此时妆容艳丽,打扮张扬,但还是摆出了万分亲切的职业笑容,“想当明星吗?” 她从包里拿出自己的名片,塞到对方手里,“你考虑考虑,我带你,绝对让你半年内红遍大江南北。” 说完就挽着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的男人去春宵一度了。 李青慈借着月光看清了今天收到的第二张名片。 ——天青传媒著名经纪人,关姝影。 第4章 cp是什么 李青慈坐在病床边,把切好的水果递给靠坐在床上的人,坦白道,“妈,我退学了。” 吴秀华拿了一块先喂给了李青慈,面色如常,像是听了句今天天气真好。 “我早就知道了,你真当你妈是个傻子啊。”说到这,她叹了口气,“从我住院以来,你就再也没穿过校服,也没提起过学校的任何事。我现在这个情况,要是再逼你上学,你肯定更煎熬。” 像是长久以来压在心上的一块石头突然落了地,李青慈对下面要说的话也有了些勇气。 “那我要是去做明星呢?” 吴秀华这回有些惊讶了,“是不是有公司来签你了,你小心点别被人骗了。” “嗯,我查过了,不是骗子公司。” “那你想去就去,不用顾虑我。”她摸了摸李青慈乌黑的头发,感慨道,“我儿子这模样,不当明星都可惜了,以后你不在的时候,我还能在电视上看看你……” 关姝影在第三天接到了李青慈的电话,她赶忙将公司地址发了过去。 邢岚看她从阳台接完电话回来一脸春风得意,调侃道,“你这是碰上真爱了?” 关姝影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我是要迎来事业第二春了。” 李青慈到了后走流程签合同,违约金那一栏数额不小,让他一时有些犹豫,关姝影看出来了,“青慈,公司绝对会好好捧你,相信我好吗?” 作为天青最有地位的经纪人,她眼光毒辣,在给艺人做全面的定位策划上能力出众,带出了天青唯一一个一线艺人,所以公司留给她的话语权也很大。 李青慈最终还是签了名,他查过关姝影的履历,很透明,也很可靠。但却没把这些空头支票放在心上,他无依无靠,谨慎一些,总没坏处。 他辞了快餐店的兼职,把后续的学习资料整理好留给应同,也跟应家提了离职。 应同放学回到家才知道这事,立马给李青慈打了电话。 “你以后,不来了吗?”电话里的声音不太真切,有点闷。 “嗯,我找到新的工作了。” “那我以后还能找你吗?” “我们,以后还是少联系吧。”李青慈不善交际,生活几乎被打零工填满,疲于应对应同这种小少爷热烈不休的感情索求。 半天没有得到回复,在他想要挂断的时候,那边终于响起了一声,“好。” 应淼坐在椅子上,一边喝粥一边投入地看着昨天小茉借给她的书,两条小萝卜腿止不住晃荡。 保姆任姨摇了摇头,“小姐,边吃饭边看书不好哦。” 应淼乖乖放下了手中的书,刚刚有好几次她都把饭喂到鼻子里了。 自家哥哥这时候从二楼下来,她看见了大声道,“咦应同,你眼睛怎么啦,都肿成两个核桃了!” 小女孩独有的清脆嗓音回荡在空旷的别墅间,正在给应同端早餐的任姨都好奇地看了他一眼。 “嘘,你闭嘴,不关你的事。”他快步走过来,压低声音,瞪着他这个无法无天的妹妹。 应淼捉弄心起,守护着他的男性自尊心小声道,“哦~你不会是失恋了吧,昨天晚上躲在被子里哭了是不是?” 应同知道她越搭理越来劲,索性当做没听到,他心情不好,送进嘴里的饭也没滋没味。 吃完饭应淼就拿着她那本《黑化少主爱上我》去上学了,她答应小茉今天要把书还给她的。 只是从那天起她发现向来不爱学习的应同开始变得奋发图强了,连性格也内敛了很多,居然可以多次无视她的挑衅。 应淼撇了撇嘴,越发觉得自己的猜测是对的,应同绝对是被甩了,不然怎么跟少主一样,黑化了呢! 因为是头一天上班,李青慈不到八点就赶到了公司,然后推开门发现,公司居然——空无一人。 关姝影端着两杯咖啡走进办公室的时候被坐在沙发上的人吓了一跳,嘴里还没来得及咽下去的面包都差点吐出来。 “你你你几点来的啊?” 李青慈薄唇轻启,吐出了没有温度的五个字,“七点四十五。” “咳……忘了跟你说,虽然员工手册上写的是八点上班,但其实大家都是弹性上下班。干我们这行的,宁愿晚上晚点走,也不愿意早上早点来。艺人那就更没有规律了,都是跟通告走的。” 她把桌上另一杯咖啡往前推了推,“喏,给你带的。”然后翻出一沓资料起身,“走吧,去会议室,跟你讲一下你最近的工作安排。” 关姝影插上u盘,点开了视频,大屏幕上瞬间出现了一个花字标题——《偶像梦工厂》。 “青慈,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着急把你招进来吗?” 李青慈摇了摇头,他也很疑惑,他没演过戏,也不会唱歌跳舞,但关姝影从来没有过问过这些。 “我签你,就是为了这个选秀综艺,盛势重金打造的s+项目,国内选秀的全新尝试,招商两个亿,可见其野心,所有娱乐公司都很重视。别看这节目名字土,毕竟钱堆出来的,多少带点土豪气息。” “我见到你的第一眼,就觉得这个节目是为你而生的。”身为王牌经纪人,瞎扯的场面话说起来当然毫无负担。 看完《偶像梦工厂》的招商短片,李青慈注意到了“三个月全封闭式生活”这句话。 “要进厂三个月,我妈怎么办?” “这个你不用担心,我会帮你找个护工,费用公司垫付,等你以后赚钱了就在你工资里扣。” 她了解过李青慈家里的情况,所以提前做好了打算,只不过公司当然不会那么大方给垫付,是她自己出的钱,怕李青慈有心理负担,才没说实话。 “我看这个节目主要有两项考核内容,唱和跳,我都没有学过。”他觉得关姝影对自己的期望似乎太高了。 “综艺明年三月初开始录制,你还有两个月的时间练习。而且这偌大的偶像圈有个分类叫花瓶,纯靠长相也有不少人追捧,你要是做花瓶,其他花瓶通通都得让道。”其实她是想说美丽废物来着。 第5章 “你先唱个歌给我听听,你声音这么好听,唱歌应该差不到哪去。” 李青慈觉得有点突然。 关姝影态度终于严肃了下来,“青慈,做偶像呢,唱得差可能是天赋问题,但是不愿意张嘴就是态度问题了。你要是有心理障碍,从今天开始就必须得克服。” 他垂着眼不说话,过了好一会才出声唱了一首不知名的小调,是明明是南方人,却背井离乡嫁给了北方男人的吴秀华教给他的。 他小时候经常伴着这种听不懂的旋律,进入了无数个有些伤感的梦乡。 关姝影……关姝影她感动了,虽然她没听过原曲,但站在听众的角度,完全可以说是悦耳的程度。 “可以啊,你这技能对于新手村的选手来说完全足够了。”她真以为李青慈是个花瓶来着,本来都想好安慰的话了。 “这里有两份我整理的文件,第一份是关于这个综艺的所有资料,包括赛制、场地、制作周期、制作团队、导师团队等等。” “至于第二份嘛…” 李青慈敏锐地感受到了对方尾音里的兴奋。 “青慈,你觉得想要在《偶像梦工厂》出道,最重要的三个优势是什么?” “实力,长相,态度。”这是他简单了解了赛制得出来的结论。 “哎呀,你还是单纯。其实是公司,人设,也可以说是故事线,还有cp。你说的三点,重要,但公司在选人的时候,肯定已经评估过选手的这些属性,能被送进去的,资质当然不算差。” “有的人可能实力好,有的人可能长相优越,当然也有人都还不错。大家在个人资质上拉不开大的差距,那就要开始拼公司,拼人设,拼cp,对了你知道cp是什么东西吧?”关姝影语气有些怀疑。 “我知道。”couple;coupling;character pairing. 李青慈知道,其实得感谢沈令年。 记忆中是高二运动会结束的某天,沈令年给他发了一个链接,配字,感觉很神奇。 他点开看了,是一个标题叫“沈令年和李青慈是连体婴吧?!!!”的帖子,发在了他们学校的论坛里。 证据是好几张模糊的图,内容都是他们两个待在一起,或坐着,或站着,没分开过。 5l:什么连体婴,放尊重点,人家明明是小情侣~ 12l:天哪受不了了,真情侣有这么黏糊的吗 36l:沈令年也太有男友力了吧,又给披衣服又给擦汗,身为班长还以权谋私让李青慈坐在第一排,做他女朋友得多幸福啊 37l:楼上的,这个问题你可以去问问李青慈 帖子的评论从这一楼开始话题逐渐发散。 45l:沈令年看起来真的很喜欢李青慈,不理解 46l:有什么不理解的,青慈那么好看,是我我也喜欢,楼上的别嫉妒 68l:这对cp叫什么啊,“令人青心”? 70l:不喜欢四个字的,就叫“沈李”不好吗 有人因为46l的言论吵起来了。 80l:不喜欢李青慈就是嫉妒吗,好大的口气啊 83l:怎么看都是沈剃头挑子一头热 89l:不止沈令年啊,陈禾也很殷勤诶~ 95l:89楼展开说说 第5章 认识一下队友 99l:[图片][图片][图片][图片] 100l:李青慈跑完接力,陈禾也在终点等他了。再看看这望穿秋水的眼神,他坐在李青慈后面,能把人家后脑勺盯出花,而且感觉好几次他都想搭话来着 106l:怎么回事,你们尖子班的都好给 114l:多么心酸的暗恋,陈禾勇敢一点啊 120l:怪不得沈令年好几次点名都漏掉陈禾,原来是故意的 125l:妈呀,听说他俩回回考试都竞争全校第一,现在还要争老婆,天生的对手,感觉蟹脚宿敌也很好嗑 128l:其实就几张图也说明不了什么吧,你们脑补太多 131l:什么叫争啊,第一是沈令年的,李青慈也是沈令年的好吗,陈禾哪个都没占上 134l:就是啊,李青慈看起来那么高冷,只有沈令年一个朋友诶,沈李是双向 140l:咱们学校论坛有这么高的楼好难得 143l:学习太辛苦,只能看帅哥搞基解解压 149l:信女愿一生吃素换沈李一辈子在一起 153l:信女愿一生单身换沈李多贴贴给我看 154l:+1 156l:楼上好狠 157l:学习突然有了动力,我也想去他们班实时嗑cp 160l:+1 161l:+1 …… 他作为当事人看完那个帖子,瞬间明白了沈令年的话是什么意思,这些人的脑回路都很神奇。评论里那些情况,他是半点没感觉到。 后来沈令年时不时给他发类似的链接,他都没再点开过。 但那个帖子像是一个启蒙,让他意识到,这个世界上有很大一部分群体,尤其是女生,喜欢看两个男人谈情说爱……而这种精神需求,现在甚至到了能影响一个艺人命运的地步。 他翻了翻手里的资料,“如果光看宣传,这个综艺给我的印象是少年追梦,但听你说,好像又是另一回事。” 就像李青慈以为自己要去参与的是一场把数学改成唱跳的竞赛,然而还没开始准备就被老师教着怎么作弊了。 像是看出了他的不解,关姝影语重心长道,“我相信你会努力会坚持,但如果你去了只会埋头练习,没有镜头量,是很难出头的,我希望你学会积极争取,这不丢人。” “如果抢镜头抢part对你来说很难的话,我教你一个简单的办法。”铺垫了那么久,终于说到了自己想说的,关姝影语气都变轻快了许多。 “第二份资料是我能打听到的所有将要参加《偶像梦工厂》的选手名单和简单介绍,你回去重点记一下我标红的那些人,进厂了跟他们搞好关系,以你的魅力,肯定一大堆人想认识你。”想跟你卖。 “就比如这个路潜,他是盛势从韩国娱乐公司挖过来的,听说做了三年练习生,实力颜值都有保障,盛势这么大费周章肯定是指望他c位出道的,妥妥的太子爷。” “重点是你看这身材,多好,你看你俩这脸,多配。”她拿起有照片的那一页,放在李青慈脸的旁边。却见对方抱着胳膊好整以暇地看着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好像有点兴奋过头了。 “你刚才的样子,很像在给自己挑金龟婿。” 她面上尴尬,心里却想着,可不就是在给你挑老公。 “那个…就先说到这儿吧,你回去可以看一下韩国版的视频,大概了解一下。然后这两份资料你也拿着,好好研读。”她在最后四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关姝影说完见李青慈还看着她,茫然道,“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 “没,就是有些理解你名片上的‘著名’两个字是怎么来了的。”想起两人的初见,李青慈突然深刻体会到了什么叫反差。 “这应该是在夸我吧。”她小心翼翼问道。 李青慈唇角微扬,有些好笑道,“当然。” 关姝影顿觉自己久经沙场千锤百炼的心败了,她承认她被那个笑晃花了眼,有点晕,急忙深呼吸了几下才继续说,“吃完饭我带你去上课,顺便认识一下你的队友。” “队友?” “对啊,三个呢。” 下午关姝影带他去了上课练习的地方,打开门有三个男生在练舞,看他们进来都停下了动作。 “季惊月,郭引,游思理,”关姝影一一介绍了三个人的名字,最后指向他,“李青慈。” 季惊月长相最好,面冠如玉,清风朗朗,见人先带笑,只笑不达眼底。 郭引个子最高,五官立体,头发剃成了板寸,穿了件黑色运动背心,像个体育生。 游思理看起来年纪最小,一副没长开的样子,李青慈怀疑他是初中生,他现在看见初中生只想敬而远之。 “我跟他们三个提前说过了,都比你早来一两个月,让他们带带你。” 关姝影交待完就走了,剩下四个人在练习室傻站,气氛有些凝滞。 “那个,我们舞基本已经编好了,还剩下团体部分,因为说差一个人,所以一直没排队形,你来了我们就能完善了。”郭引见没人说话,出声道。 但是这话暴露出了一个问题,李青慈来的晚,必须有人愿意另找时间先教他动作。他可以对着视频自己练,但速度会很慢。 最后因为郭引和游思理准备的个人solo是舞蹈,而季惊月跟李青慈一样是歌曲,两个人时间路线什么的比较合,所以这个任务就落在了季惊月身上。 季惊月本来是有些拒绝的,毕竟虽然是队友,但进了厂就是竞争关系,李青慈的样貌让他很有危机感。 之后慢慢接触下来,他发现李青慈记动作很快,话少不喊累,甚至一教就会,虽然跳出来还不算好看,但起码能跟上他们的进度。 第6章 而且他似乎也明白自己是在麻烦别人,所以偶尔会带点自己做的吃食给季惊月,两人的关系也慢慢融洽起来。 “青慈,你怎么在这儿?我找你半天。”季惊月走进练习室,坐在他的旁边。 李青慈放下手里的歌词,“老师说我唱歌半点感情也没有,只能让我好好模仿原唱的唱腔。” “歌手感情这种东西,本身就是一个有点玄乎的说法。一首歌有人能感受到,自然会有人感受不到” “你唱一遍让我听听,我帮你评判一下。” 李青慈的选曲是《月亮诗人》,“我把他比做月亮,自己变成诗人,叹他咏他不敢爱他”,歌词大概表达了一个少女的暗恋情思,也比较考验唱功。 关姝影给他选这首歌的理由是,“你为情所困的样子,肯定很多人都想看。” “等等,我把灯关了。”季惊月走到门边。 “为什么?” “制造氛围啊。” 室内瞬间暗了下来,只有月光还像灯柱一样穿过窗户投覆在地板和两个人的身上。他们肩并肩靠坐在镜子前,李青慈的歌声在空荡安静的室内显得格外清晰。 等唱完后,他问季惊月怎么样。 “很好听,不是恭维你,真的很好听,听完我好像也陷入爱而不得了一样。” 如果一定要形容那首歌有多好听,大概就是季惊月觉得那天晚上是他许多年不可多得的珍贵回忆,好像歌声不停,那种隐秘的幸福感就不会停。 时间就这样在日日夜夜的练习中一路快进到了春节,天青放了七天假让他们回家过年。 李青慈久违地给吴秀华精心准备了晚饭,想着对方吃了这么久医院的食堂应该也吃腻了。 到病房的时候,吴秀华正在跟另外几床病友看电视,往日一片素白的墙上也挂了几串红灯笼,因为做化疗很虚弱的她今天强打起了精神,不想错过一年中最喜庆的日子。 晚上十一点多,李嘉炀给他打了视频电话。 “哥,新年快乐!”刚一接通,屏幕里就出现了一张满面笑容的脸。 “嗯,新年快乐。” “妈呢?” 吴秀华已经在打瞌睡了,只是为了守岁还不愿意睡过去。 “她困了,就别打扰她了。” “没事,反正我后天也要去看她的。” “哥,这是我们第一次没有在一起过年。”刚刚还兴致勃勃的人瞬间情绪低落了下来,叹气道,“剩我一个人跟着爸去走亲戚,你不知道有多难熬。” “以后都会如此的,早点习惯也好。” “哥,你也太冷漠了吧!你都不怀念我们以前在一起的日子吗?”李嘉炀哀怨道。 “怀念你第一次去看烟花抱着我不撒手,说害怕火花掉下来烫到你。”当时李嘉炀七岁,他十岁。 除夕夜他们一家人去小区里的广场看烟花秀,李嘉炀紧紧抱着他的腰,埋着头不敢看,嘴里还在干嚎“哥我怕,我怕”,惹得周围人频频侧目。 李青慈无奈摇摇头,只得用手捂住他两个耳朵,把他护在怀里。 大概那时候李嘉炀真的觉得,李青慈强大到可以帮他挡住所有危险。 “有……有这回事?我怎么不记得了?”他脸皮厚,丢人的事从来不记。 “还有你更多糗事呢,你想不想听。” “我不听我不听,你再说我挂了!”纵使他心再大,也顶不住这种打趣。 “好了,不开玩笑了。我不久之后就要去参加节目了,到时候你多来陪陪妈。”李青慈正色道。 第6章 进厂了 “我知道,你不用老强调,我也是他儿子好不好。”好像他有多不靠谱似的,“哥,你去那么久,我会很想很想你的。” “到时候播出了你可以看视频。” “视频怎么能跟真人比……不对,你为什么不说你也想我,你快说你想我。”他受伤道。 身后电视机里传来的歌声悠扬缱绻,李嘉炀就像只路边被抛弃的可怜小狗,李青慈难得有些心软。 他手放在手机上方,做出摸头的动作,声音含着一丝微不可察的轻柔笑意,安慰道,“嗯,想你。” 窗外烟花绽放,霎时照亮了李青慈的脸,点点光芒落入他的眼中,比李嘉炀此生见过的所有星星还明亮。 那烟花像是绽开在他心底,发生了一场只有他知道的爆炸事件。 等李嘉炀回过神来,手机掉在了地上,通话也结束了。 李青慈被莫名其妙挂了电话,没有多想,他这个弟弟的行事作风一向很不着调。 近期通讯列表里,沈令年的名字已经被挤到了下面。 他盯着看了一会,还是熄灭了屏幕。 自从他把要去参加选秀的事告诉他,沈令年就再也没有联系过他了。 他们不是第一次争吵,从对方擅自替他拒绝陈禾研习小组的邀请,擅自替他报名数学竞赛,到极力阻碍他去酒吧打工,再到因为辍学的事产生间隙。 沈令年转身离开时阴晴不明的脸,和那句暗含怨怼的“是你先抛下我的”给他留下的记忆太深刻。 他不知道为什么对方执着于插手自己人生的每一步,只是选了一条跟他截然相反的路,就好像犯了弥天大罪。 春节收假回来,离进厂的日子就很近了。 关姝影忙里偷闲,坐在休息室里刷手机,发现李青慈居然都有站姐了,没想到他们公司都有人蹲练习生,真是八百倍速追星。 邢岚拿着杯子走了进来,在贩卖机里买了个面包,接好水坐在她旁边,“你最近忙什么呢,脚不沾地的,公司都见不到你人影。” “还不是我祖宗赵淇大小姐,听说我又签了个新人闹脾气呢,大事小事都折腾我。最近谢谢你帮我打点青慈跟小理的事啊,下回请你吃饭。” “这有什么的,都是队友,顺手的事。”邢岚摆摆手,“话说人赵淇跻身一线这么多年都没跑路,还不是为了你,你倒好,新人一个接一个,把她甩手丢给助理,你不可气谁可气。” 关姝影为自己强烈辩驳道,“你别把我说得跟渣男一样,我不就是享受那种亲手挖掘、栽培、再看它绽放的成就感,这种感觉,你懂吗?” 邢岚把头摇成拨浪鼓,表示有钱人的想法,她永远不懂。 进厂那天,两个经纪人一起把他们四个送到了大巴车接驳的地方。 等车的时候邢岚一拍脑门突然想起来,“呀,忘了问你们艺名的事儿了,这下来不及了,信息都上报了。” 季惊月道,“没事,我们也没什么想叫的艺名。” “我倒是想有一个酷一点的名字呢。”游思理甚觉可惜。 “酷跟你不搭,你看着就是可爱那挂的,小理就很好听啊。”毕竟是自己的人,关姝影出声安慰。 “有个英文名其实挺适合你的。”郭引不怀好意。 “思理思理,谐音……”他跟季惊月对视一眼,知道想到一块去了,异口同声道,“silly!” “喂你们!”游思理怒了。 郭引笑到直不起腰,其他三个人脸上也是止不住的笑意,只有李青慈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嗯,有点冷。 “青慈,你看他们都欺负我。”游思理挨到李青慈旁边,挽住他胳膊愤愤控诉道。 两个人站到一起,李青慈才忽然发觉,这个像初中生的小孩居然比他还高了。 游思理其实跟他同岁,初见的时候,身高也只比他低一点,发育较晚所以看着年龄还小。只是怎么才过了两个月,他长了这么多,脸上的婴儿肥也渐渐消失了。 他想得出神,没有拉开胳膊上的手,敷衍地“嗯”了两声,游思理却很开心,又搂着他不松手。 季惊月见两人姿态亲密,收敛了脸上的笑意,看到车来了,就拉着李青慈上了车。游思理在原地顿了两秒,才跟了上去。 车上没多久就坐满了,都是不认识的年轻面孔,无一不闪动着新奇和亢奋。他们跟经纪人挥了挥手告别,准备倾力迎接即将到来的全新挑战。 《偶像梦工厂》会从七十个人里选七个人出道,这档综艺无论是播放平台,前期热度,还是制作规模,都是空前的,所有人都想抓住这次机会一战成名,所以竞争一定会异常激烈。 一踏入大门,命运的齿轮悄然启动。这段将在一百五十多个镜头机位下被放大的生活从这一刻拉开序幕。 所有人都有意识地注意起了自己的行为举止。 一群人浩浩荡荡走向宿舍,领头的工作人员正在介绍各栋大楼,大部分练习生都被秀丽的景色吸引了心神,郁郁葱葱的绿植、错落有致的建筑布局,这里几乎像一所现代化大学校园。 宿舍是按所属公司分配的,天青四人组自然住在了一起。 空间很宽敞,李青慈选了靠门的床,铺床的时候,无意间看见对面宿舍门口,有个桃花眼少年正一脸惊讶地打量他,两人视线刚触上,对方就迅速关了门。 第7章 等收拾完行李,四人打算去食堂吃饭。李青慈刚走了出去,对面宿舍的门又打开了,这一回换了个人。那人染了一头银发,眼窝深山根高,眉骨突出,下三白眼,五官深邃,很有攻击性的长相,是那个混血,肖歆。 关姝影标红的人。 对方似乎也正打算出门,一只脚已经迈了出来,见不太宽阔的走廊眨眼间多出来了四个人,又收回了脚,果断关上了门。 游思理确信对方全程只冷冷看了他们一眼。 郭引打招呼的话卡在嗓子眼不上不下,最后转化成了一句,“靠,拽什么。” 被甩了两次门的李青慈已经以偏概全对这个宿舍下了定义:全都有病。 下午他们进行了初舞台的彩排,对了节目流程,熟悉了场地动线,还录制了介绍视频。等回到宿舍,每个人都一身疲惫,只想赶紧上床睡觉。 “没想到第一天就这么累。”郭引趴在桌子上痛苦道。 “快去洗澡吧,洗完就可以休息了。”李青慈本来打算去公共浴室,把宿舍的留给其他人,没想到郭引叫住了他。 “等等青慈,你在宿舍洗吧,我们去澡堂。” 其他两人对他的话也没有异议,收拾了几样洗漱用品就出门了,默契地仿佛提前商量过了一样。 郭引走在路上,对身边人小声道,“你们是不是也觉得青慈有点性感?” 游思理倏地睁圆眼睛,像是被他直白的话吓到,“引哥,你说什么呢,青慈是男生。” 郭引挠挠头,不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歧义,“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起他练舞练得气喘吁吁满脸汗的样子,刚才突然就产生了一种保护欲。” 季惊月无言,这大概就是愚蠢直男的直觉吧,“青慈不需要特殊对待,你这样他反而会不高兴。” “装模作样,刚刚一句话不说跟出来的是谁?”郭引冷哼,把毛巾甩到肩膀上,大步流星奔向澡堂了。 进厂第二天,《偶像梦工厂》初评级考核的录制就正式开始了。 天青四人组的入场,掀起了不小的骚动。众人的视线像潮水般齐齐涌向他们,其中大多集中在李青慈身上,带着难掩的惊叹和几分克制的探寻。 环顾一圈,顺位席的空位还剩下一半,他们选了靠上的位置坐下。 一众深色的发顶中,有一颗银色的头非常吸睛。肖歆就坐在李青慈左前方,没什么反应,倒是他旁边的男生主动转过身打招呼,“你好,我是孙亭。” 游思理疑惑,“你们认识?” 孙亭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认识青慈,但他可能不认识我。” 这话被他说的有些暧昧,季惊月也看了过来。 “在你以前工作的地方。”孙亭解释道。 “不好意思,我那时候一天会见很多人。”如果是moon talk,能让他记住的客人屈指可数。 但他突然意识到,孙亭是森川娱乐的人,也就是蒋竞川的人,他大概能猜到对方什么时候见过自己了。 孙亭不在意地摆摆手,“没事,喜欢青慈的人那么多,记不住也正常,以后我们有很多机会可以认识。”说完就回过身,结束了对话。 游思理三人对李青慈之前的工作多少有些好奇了。 之后又陆陆续续入座了很多人,基本都是一副紧张又新鲜的样子,李青慈能感觉到有不少人在悄悄打量他。 早入场的一些人坐得久了,有些坐不住,如果不是碍着镜头,估计都要把手机掏出来了。 直到最后一组的介绍音响起,“盛势文化练习生……” 刚刚还一片散漫的选手们瞬间都坐直了身体,看向走上台的人,那个传闻中用c位出道才三请回朝的盛势太子爷,路潜。 只有他一个人,连个陪读炮灰都没有,也太明目张胆了,所有人不约而同想到。 第7章 初评级考核 “一米八七,八块腹肌,肩宽腿长,深棕色头发,小麦色皮肤,棱角分明的脸庞,圆圆的狗狗眼,高耸的鼻梁,小巧可爱的虎牙,粗眉,薄唇,一看到他,就像看到一束迎面而来的阳光,温暖又耀眼……” 第一次看到这段的李青慈:…… 见到实物一经对比,关姝影还不算诈骗,路潜确实看起来就像个成熟的偶像,听说他在韩国,本来已经快出道了。 因为有人退赛,所以顺位席还剩两个座位,一个是最顶上的金色皇冠席,没人敢选,而另一个,在李青慈旁边。 众人屏息看着路潜步伐从容地朝最上方走去,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会毫不犹豫地坐上皇冠席时,他却在李青慈身旁停下,坐了下来。 路潜向对他投来的探究目光都回以笑容,那些人倒不好再盯着他了。然后他对李青慈露出了一个标准的八齿笑,“你好啊。”又像是突然发现了什么惊叹道,“你长得真好看啊。” 李青慈面不改色,商业互夸,“谢谢,你也很好看。” 对方的笑跟不要钱似的,他觉得关姝影的小作文应该再加上“轻浮”两个字。 全部练习生集结完毕,就该揭露导师团队了。 巫锦,时下最炙手可热的偶像男团yis(youth is)的人气成员兼队长,出道五年,舞台唱跳经验丰富,具有幽默的控场能力。此次他不仅担任《偶像梦工厂》的主持人,还负责综合指导。 井灵儿,被粉丝昵称为“小精灵”,专业舞者出身,曾在爆款舞蹈综艺中以一场极其惊艳的表演一夜爆红。因为颜值出众业务能力又强,成为了当红艺人中少有的“双实力”派,人气堪比流量爱豆。 秦阳,作为乐坛常青树、国民级歌手,秦阳的名字几乎等同于“经典”。多年来斩获无数音乐大奖,更以热播影视剧的主题曲被全国观众熟知,在音乐创作上的造诣堪称权威。 zion,国内最知名的嘻哈制作人之一,他拥有丰富的音乐制作经验,为众多顶级偶像创作过现象级歌曲,作品风格大胆、个性鲜明,是业内公认的“爆曲制造机”。 在场的大部分人都是第一次近距离接触明星,这些重量级的名字和面孔的逐一亮相让整个场地瞬间充满了激动的喧闹声。 却又因接踵而至的评级压力而迅速归于沉寂。 跟关姝影预料的差不多,大多数组合都选择了酷帅风的表演风格。在编排上努力追求强烈的视觉冲击,野心过盛,长时间的高能量表演已经让观众有些审美疲劳。 导师评价比较温和,但是评级反倒很严格,上半场结束,只给了两个a。 第一个是带来独唱曲目《陀螺》的漆枫,他是全场唯一没有团队加持的个体户,也是唯一一个通过全国海选参赛的练习生。以精准的乐感和感染力十足的情感表达,赢得了导师们的一致好评。 另一个,就是肖歆,他们组表演的《underflow》是血腥暗黑风,优势是非常适合他,不过也只能看到他,其他组员的表现完全被掩盖。 因为背靠森川,这一组有个人展示环节,孙亭靠一段自编现代舞提高了几分存在感,拿了c。 中场休息一过,李青慈他们就要上场了。 待机的时候,游思理紧张地不停喝水,郭引看到了提醒他,“你少喝点,小心一会上厕所。” 水是不喝了,他又改为走路。李青慈被他的身影晃得有点烦,随手塞给了他一颗薄荷糖解压,游思理这才安分了下来。 他们准备的舞台叫《love letter》,从名字就能看出来是青春校园风,服装甚至跟《偶像梦工厂》的统一制服有点像。 为了增加辨识度,配饰上做了简单区分,郭引是发带,游思理是贝雷帽,季惊月是金丝眼镜和领带,李青慈是黑框镜和领结,整体来看很难说造型师在搭配的时候没有点别的想法。 编舞老师跟他们一块商量着更改了舞蹈结构,并重新编排了曲目。 表演一开始,轻快明亮的旋律配合灵动自然的舞蹈,带出十八岁少年的青涩和懵懂。 随着音乐的节奏推进,情绪逐渐高涨,周围灯光突然变暗,四人步调一致地进入了一段节奏感强烈的dance break,用充满力量的动作诠释少年从摇摆不定到情感坚定的蜕变。 在一个优雅的谢礼动作后,灯光又重新亮了起来,装在衣兜里的亮片被撒落,漫天星辰飞舞,气氛渲染到高潮,像是告白成功后的雀跃欢欣。 最后,他们以一个拍合照的姿势将这一幕的青春画面定格,结束了舞台,为这封love letter画上最完美的句点。 关姝影第一次检验他们表演的时候,说李青慈跳舞的时候还好,但是ending简直跟其他三个人有温度差,笑起来像冷笑。 几次调教无果,关姝影只好让他盘腿坐在地上,“你眼睛稍微睁大,抬点下巴,歪点头,双手撑在后面,肢体放轻松。” 在她的“手把手”教导下,最终呈现出的效果确实意外地好,李青慈独特的冷淡气质在这一刻牢牢抓住了镜头。 第8章 这一幕甚至成为了他的第一张出圈神图,弹幕满屏“好美啊啊啊”“高岭之花还是青春校草”“这表情好犯规啊”“这个叫李青慈的绝对能出道”…… 导师对他们组的整体评价还不错,“你们的表演有让人耳目一新的感觉,编排很有创意。”秦阳眼中透露着认可。 “不过郭引,你的声乐部分需要加强,尤其是音准,有点飘了。” 井灵儿接着说,“舞蹈很齐整,能看出来你们在默契上的努力。”她又看向游思理,温柔指出问题,“游思理同学,你在舞蹈中有点过于抢镜,可能是太想展现自己了。你的动作很有力,但有时候稍微收一下会让整体更和谐。” 游思理有些羞愧,低下了头。 “季惊月,vocal和dance都很好,只是感觉心思不是很在舞台上,像是有些心不在焉,可以告诉我你跳舞的时候在想什么吗?”巫锦身为yis的队长,会更在意每个人的表演状态。 知道这句话是在说他态度不够投入,季惊月虚心接受了批评,“抱歉。” 巫锦评价完,看向最后一个人,“李青慈练习生,你还有什么想展示的吗?” 这是在给他solo的机会,李青慈有些意外,居然只问了他一个人。 《月亮诗人》他练了无数遍,歌词烂熟于心,他将这一次也当作以往的每一次,认真完成了这只属于他的一分半。 场上寂静了几秒,随后响起了热烈的掌声,四位导师也露出了满意的表情。 zion道,“不错,很有主唱的潜质,只是模仿原唱的痕迹太重,你还是要找到自己的路子才行。” “青慈很亮眼哦。”井灵儿忍不住调笑,其实她想说“很漂亮”,但是导演强调过不能评价练习生外貌,她才换了个说法。 巫锦拿起话筒,问了他一个问题,“你觉得你们队,谁最适合c位?” 他话音刚落,场上躁动了好一会,大家都没有想过可能会被问到这种问题,屏息等待着李青慈的回答。 “我觉得是思理,他最适合这个风格。”他说的是初舞台,游思理最适合。 被突然点名的人也抬头看向他。 像是没听出李青慈的文字游戏,巫锦道,“可我觉得你最适合,就像井老师说的,你很抓眼。”这是非常高的评价了,甚至有了青睐的意味。 李青慈鞠躬谢道,“谢谢巫锦老师的抬爱。” 看他这副宠辱不惊的样子,巫锦目光深了深。 最后的评级,季惊月拿了a,李青慈是b,游思理和郭引是c。 在李青慈等级揭晓后,大家都有些惊讶,毕竟见导师很喜欢他,以为他会是a。 李青慈倒是不意外,他对自己的实力有清醒的认知——半路上车,两个月的训练时间,能拿b,已经算是惊喜了。 主题曲评级,他会去a班的。 后续的表演都有些无聊,但意外频出,有人破音,有人鞋掉了,有人换队形的时候撞到队友,甚至有人怼导师等等,节目效果有了,剧情冲突也有了。 唯一还算出彩的,就是路潜了。 他一上来就先套近乎,“灵儿老师,终于又见面了。” 井灵儿一脸疑惑,不记得他们什么时候见过。 路潜语气失落,“我小时候上过您的舞蹈课,看来灵儿老师已经把我忘了。” 她确实忘了,井灵儿带过那么多学生,怎么会记得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隐约是有过那么一个天天豪车接送的路家孩子。 但她那时候还没出名,就能被一个人记了这么久着实难得,所以对路潜也有了几分好感。 秦阳客套道,“是井老师的学生,那实力肯定不会差啊。” 路潜准备的是串烧,都是极易被拉踩对比的经典舞台,但他的表现可以说是完美。 他将每一首歌的精髓都融入了自己风格,舞台上的每一个动作、每一句歌词都充满力量,带动了全场的氛围,生生将竞技场变成了他的个人演唱会。 在所有人的意料之中,路潜拿了a。 第8章 主题曲mv录制 初评级考核之后,就是主题曲考核了,这是唯一一次可以改变自己等级的机会,也是初c的选拔赛。 导师将舞蹈和歌曲分节教授给了他们,剩下的时间,就是一遍又一遍的自行练习。 李青慈一般会在练习室待到很晚,某天他离开的时候,游思理正在门口等他。 分班以来,他们四个很少聚在一起了,除了忙着上课训练,就是拍宣传照公式照,还有各种预热的小视频、采访,回到宿舍就是休息。 这还是他这几天头一次正式见到游思理,“等很久了吗?” 游思理摇头,“没有,我可是知道你每天几点回宿舍的。” 外面天色已晚,只有几盏路灯发出昏黄的灯光。 更深露重,有些冷意。一阵风过,游思理伸手替李青慈收拢了衣领。突然的靠近,让李青慈忍不住想后退,好在对方很快收回手退回原位,没有多余的举动。 “谢谢。” 不远处有人在喊他们两个的名字。 李青慈往前看去,是十几个女生举着相机,站在围栏的后面,努力朝他们招手。 游思理在回应她们,大声喊着,“早点回去休息!”又挥了挥手,在头上比了个爱心。 他明白这是身为爱豆应该做的,感恩粉丝、回应支持。但像游思理一样大方表达爱意对李青慈来说有点难度,可一想到她们每天都等这么久,也做不到直接走开,所以停下脚步,对她们弯腰鞠了一躬,持续了几秒才起身。 对面的叫喊声更激烈了。 之后的几天,游思理每天都会来等他,甚至中午也不放过。不知道是不是李青慈的错觉,进厂后的游思理变得很黏他,明明在天青的时候,他跟郭引关系更亲近。 “青慈,我看你没过去,帮你拿了。” 被人打断了思绪,李青慈面前出现了一杯饮料,是井灵儿说看大家最近太辛苦,自费请所有人喝的。 他抬手接过,“多谢。”看着面前有一丝紧张的面孔,他回想了一下,“迟超。” 迟超见他记得自己的名字,索性大胆坐在了他旁边。 这会儿是休息时间,b班的练习生们都坐在地上,注意到他们两个的动静,有不少人装作不经意朝这边偷瞄。 “巫锦老师今天说你进步很大,你这回肯定能去a班的。” 不想让自己显得像个道谢机器,李青慈道,“你舞蹈基础比我好很多,几率也很大。” 没想到对方还会注意自己,迟超本来就因为出汗发红的脸更热了。 一个迟超仿佛触发了某个开关,自从上次他们两个交流之后,b班里时不时有人找机会和李青慈搭话,虽然大多是些简单的招呼和客套的夸赞。 拒绝了两名练习生邀请他一同去食堂的请求后,李青慈有些疑惑,这种突然的热情让他十分费解。明明一开始,没有一个人会主动跟他说话。 很快主题曲评级的时间到了,导师逐个观看了他们的考核视频,给出了结果。 李青慈升了a班,游思理升了b班,郭引不变,只有季惊月降了,他去了b班。 凌晨两点多,天青四人组的宿舍,有人打开门出去了。李青慈习惯了晚睡,半夜觉浅,尽管那人动作放得很轻,也还是吵醒了他。 下床看了一圈,只有季惊月的床铺空着。他想了想,拿了两件外套,跟了出去。 季惊月穿着一件单薄的衬衫,坐在宿舍楼后面的地上抽烟,周围都是半人高的杂草。李青慈第一次看到他这副颓废的样子,平日里的季惊月,总端得像个贵公子。 身上被人披了件外套,季惊月扭头看向来人,目光闪了闪,“外面很冷,你去睡吧,我抽完这根就回去。” 李青慈置若罔闻,“你真的想当偶像吗?” 从初舞台被说不在状态,到主题曲掉级,这都不是以季惊月的实力该发生的事。 “曾经很想。”跟无数个怀揣着梦想的赤诚少年一样,季惊月对做偶像这件事抱有过极大的热情。 “为什么?”为什么不想了。 “我父母都是靠种地糊口的农民,他们思想传统,一直觉得明星是不体面的职业,极力反对我参加选秀。我十七岁的时候报名了一个歌唱比赛,被我爸知道,在比赛现场当众打了我一巴掌。” 季惊月捻灭烟,站起来继续说道,“他们说辛辛苦苦把我养大,是为了让我上个重点大学给他们争光的,不是让我抛头露面丢人现眼的。” “后来我考上了所谓的好大学,也离开了乡下,自己当模特打零工赚生活费,没再问他们要过一分钱。再后来邢岚姐找到我,我就来了这儿。前几天他们还给我打了电话问我近况,我什么都不敢说,如果他们知道了,肯定会去公司大闹一场。” 他说着低下头抱住李青慈,“青慈,我不知道到时候该怎么办,我很迷茫。” 第9章 “既然已经来了,就不要想还没发生的事,眼下才是最重要的。”他迟疑了一下,抬手轻抚着季惊月。 李青慈知道这句话对亲历者起不到多大安慰,有些事,总归只能自己面对。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对方脆弱的时候,给予一个拥抱。 主题曲mv录制之前,要先在a班练习生中确定c位。c位不仅代表着光环和关注度,也奠定了舞台的基本观赏度和和谐性。 选拔方式是先通过全体练习生内部投票选出前三名,再由观众投票决定最终的c位得主。 获得候补名额的三个人是李青慈,肖歆,薛叔元。 薛叔元是从d班跨级晋升到a班的,展现了非常大的潜力。路潜没有入围,大概是因为“盛势太子爷”的名号太响亮,遭人忌惮,产生反噬,在内部投票上失去了优势。 肖歆有森川花钱做宣传,进厂前就有粉丝基础,所以他在观众投票中的得票数毫无悬念排在第一。 《偶像梦工厂》第一季的初c,便确定了肖歆。 mv录制要排练很多遍,休息的空档,大家都在跟周围的人聊天。薛叔元叫苦不迭,旁边立了两个冰柱子,一个比一个冻人,他只能去找后面的人玩。 迟超也升了a班,他走到李青慈面前,把手里的水递给他。 李青慈看着他刚喝过的瓶口,默默拒绝了,“谢谢,我不渴。” 反应过来后脸突然爆红的迟超结巴道,“对对不起青慈,我忘了……”他怎么能把自己喝过的水给青慈呢,那不就是间接接吻吗! 以为对方脸皮薄的李青慈摇头道,“没事,我真的不渴。” 迟超心想,青慈真温柔,其实一点不高冷呢! 李青慈回过身的时候注意到路潜在盯着他看,被发现也不回避,又批发给了他一个笑脸。 正式录制当天,化妆间内几乎人满为患,几十张妆台一字排开,练习生们陆陆续续到达,妆发老师穿梭其间,不停地给他们补妆、整理造型。 场馆中央是高低错落的主舞台,整个大厅的顶部悬挂着一圈巨大的机械灯阵,银白与深蓝的主色调交织,随着音乐节奏变幻。 灯光调试已经进入最后阶段,导演一边盯着监视器,一边和编舞老师核对分镜。场务不时从后台运来新的道具,地板上铺满了电缆和设备,空气里弥漫着忙碌的气息。 录制前的排练紧张而有序,井灵儿指挥着所有人反复熟悉舞台走位,“这里队形的转场要干净,c位一定要找镜头!”严厉的指令声在空旷的场馆里回荡,练习生们都神情认真,不敢有半分怠慢。 “准备!”随着导演一声令下,拍摄正式开始。主题曲《starry island》的音乐声响起,聚光灯瞬间点亮舞台中央。 (verse 1) 风吹过发梢, 我踩着云往上飘。 星星还在闪耀, 是不是在对我笑, 银河尽头藏着谁的孤独岛。 (pre-chorus) 一颗颗流星画圆, 坠落也像是飞得更远。 火箭启动的方向, 计时器滴答作响, 是谁在倒数三二一跑。 (chorus) 星球漫游太奇妙, 飞过云海和波涛, 迎着光线去追逐奇遇预告。 还是找到新目标, 出发吧,我的青春自带主角星光。 (verse 2) 太空的风景, 像水晶球般透明。 让沿途的星轨, 把我的步伐描绘, 还没到终点我已经够沉醉。 (pre-chorus) 穿过一片片星云, 有人会等着带我追寻。 燃烧的轨迹在我脚下, 成为宇宙的火花, 照亮远方的那个家。 (chorus) 星球漫游太奇妙, 飞过云海和波涛, 迎着光线去追逐奇遇预告。 还是找到新目标, 出发吧,我的青春自带主角星光。 (bridge) 跳跃过时空, 捉住闪耀的梦, 勇气是我背包里的宇宙。 听心跳的节奏, 全速向前冲, 下一个星系有怎样的风。 (outro) 每个瞬间都重要, 每个笑容都骄傲。 我的轨迹终将把星图改造, 梦就在宇宙一角, 那又是谁的梦幻岛。 …… 整整一天的录制结束,节目组给他们放了两天假,说是放假,其实还是要录一些娱乐性质的视频。 第9章 极限挑战 所有人被随机分成了三人小组,李青慈的临时队友是路潜和肖歆,嗯,怎么看都不像是随机的。 然后三个人按照节目组的提示在天快黑的时候到达目的地——一个二层小楼房。 其实结合这个企划名字叫“极限挑战”,再按套路猜测一下就能想到这里大概率是鬼屋。 穿着一身黑袍的npc递给他们了三个迷你手电筒,神秘道,“在这栋楼里,藏了十把钥匙,只有一把能打开出去的门,你们要在半个小时内找到正确的钥匙离开,不然就会被永远留在这儿。用时最短的小组,会有奖励。” 路潜很给面子地露出了被吓到的表情,肖歆则是没听完就推门走了进去。 建筑内部的构造跟外面差别很大,更像是一个古老的城堡,并且没有想象中的第二层,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很高的红屋顶。大厅的上方挂着一幅巨幅人像,是个笑着的金发少女,眼睛画得非常生动,看久了有些瘆人。 左右两边还有几间别的屋子,所有的灯都是坏的,唯一的光源就是从屋顶的窗照射进来的月光,墙角偶尔传来细微的滴水声。三个人并排走着,肖歆难得没有擅自行动。 李青慈道,“我们分开找吧,时间有限。” 另外两人没有异议。 分开后李青慈进了一间卧室,先查看了梳妆台上的几个盒子,没有收获。又掀开被子,底下有一套带血的衣服,裤腰上挂着一个钥匙。 他卸下来,检查了一遍屋内,确定没有其他钥匙后,来到后门插进锁芯里,扭不动,看来是假的。 他又走进另一间卧室,正翻找的时候,瞥到镜子里出现了一片白色的裙角,他猛地回过头。是那个画上的少女,面上泛着一片死人的青白,正死死盯着自己。 饶是李青慈再大胆,也被这突然出现的人吓得头皮发麻。 紧张关头,门又被打开了,路潜疾步走了进来,“青慈,我找到正确的钥匙了,我们快出去吧。” 他说完才感应到了气氛的诡异,转头一看,就看到了那个金发少女,然后一件更诡异的事发生了——路潜他,直接被吓晕了。 那鬼见状,静默了几秒,没有再为难他们,走出去吓另一个目标了。 李青慈赶忙上前,唤了几声,“路潜,醒醒。” 地上的人一直没有反应,他也有些担心起来,害怕对方是有什么疾病,只好把人放到背上,背着他往门口走去,半路碰到了来找他们的肖歆。 “他怎么了?” “不知道,突然晕过去了。” 路潜比李青慈高不少,见他背得吃力,肖歆开口道,“我来吧。” “没事,就几步路了,快点吧。” 肖歆扶在后面,三个人就这样离开了这栋楼,刚一出去,工作人员就恭喜道,“极限挑战成功!你们目前是最快的组。” “路潜他晕过去了。”两人没功夫开心,迅速说道。 谁知工作人员却一脸平静,“路潜,你装上瘾了吗?” “哎呀,青慈身上好香,我都舍不得起来了。”路潜睁开眼睛,站直了身体。 意识到自己被骗,李青慈一脸冰冷地看着他,“很好玩?” “我不是故意的,是导演要求的。”路潜举起双手以示无辜,又指了指导演的方向,转移罪行。 “青慈,你别生气,刚刚是个隐藏摄像。”导演也帮忙解释道。 李青慈面上不显,心里却依旧对这个测试有些反感,胆子小的人里肯定有被吓到扔下晕倒的队友跑了的,播出的时候必定会引起争议,可能这也是他们想要的效果。 回宿舍楼的路上,路潜被两个冰柱子释放的冷气夹击,只能把害他背锅的导演骂了一百遍。 李青慈刚进宿舍,郭引就凑上来一脸好奇地问他碰到什么了。 游思理听了他的描述后感慨,“节目组好缺德。” 郭引道,“青慈的好像比我们的都吓人。” 原来节目组设置了多个不同的场景,郭引他们在换衣服的时候突然停电,出现了很多只会叫的老鼠,吓得他把一排衣架全撞倒了。 游思理组则是在小树林里踢到了一个头骨,他表示做得太劣质,还以为是玩具。 季惊月跟郭引遇到的情况一样,不过因为他小时候在农村见多了老鼠,所以没什么感觉。 第10章 “这么看来,引哥胆子最小啊。”游思理调侃道。 郭引脸皮发红,“那又怎么样,我以最高的分贝让我们组拿了第一,导演说有奖励。” 游思理不忿,“这也行?难道不应该是声音最小的拿第一吗?” “什么奖励?”季惊月问。 “不知道,说是早晚会通知。” “搞这么神秘,没意思。”游思理顿时失去了兴致,爬上床,“明天终于能好好睡一天了。” 等到第一次公演分组,李青慈才知道所谓的奖励,不是什么额外的福利,而是至关重要的选人资格。 优胜的三个组九个人,每人按抽签顺序选择想要合作完成首场竞演的六名队友,被剩下的六人自动成为一队,总共十队。 第一个选人的是路潜,他非常幸运地抽到了“1”。 “不能选旁边的人吗?” “不能哦。” “可惜了,我还想跟青慈一队呢。”路潜对李青慈眨眨眼,语带调侃。 下面响起阵阵起哄声,“哦——” 巫锦笑道,“以后还会有机会。” 李青慈排在第四个,到他的时候预想人选之一季惊月已经被挑走了,游思理迟超还在,本来他还打算选漆枫,但他很抢手,一开始就被路潜选走了。 之后他又选了rap实力很强的钟邃,外形条件很好的司星泽,还有b班的柯鸣和尹少穹。 可供选择的曲目有十首,分成五组,选到同一组的队会进行pk,由现场观众投票决定胜负。 看过几首歌的概念短片后,各队进行了简短的商议。 在选人之前,李青慈心里就有打算,一千多名现场观众投票,说明近距离带来的感受非常重要,风格强烈具有冲击力的舞台更容易抓住人心。 他把想法说出来后,队员们仔细讨论了一番,结合自身的舞蹈、唱功和团队的整体风格,最终一致决定选择《flame》。 抢歌的方式就比较惨烈了,类似一场小型的“百米冲刺”。 十首歌的牌子被放置一排,各队长由同一起跑直奔自己的目标,谁抢到就是谁的,没抢到的,自然只能被分配。 李青慈和路潜同时抓到了《flame》,路潜还有心情开玩笑,“这算不算心有灵犀?”手上却一点没放松。 眼看纸板就要被拿走,李青慈突然凑近挡在对方面前。 路潜下意识想要推开他,手刚碰到对方,就听到“啊”的一声,很短促,从他的角度能看到李青慈眉心都拧了一下,像是被他不小心抓疼了。 他急忙收回手,正想着自己手劲有这么大吗,下一秒就被李青慈抽走了手里的纸板。他来不及多想,又迅速回过头去抢b方案了。 各队分part的时候,路潜看着李青慈的背影有些出神,他想要的,还从来没有拿不到手过。 刚刚也不知道该说是苦肉计还是美人计,男人之间打打闹闹不知轻重多了去了,自己居然就这么轻易中招,那人平常看着冷冷淡淡的,心计倒不浅。 他心底冷笑一声,算了,就当是上次骗他的报应。 “想知道自己要pk的是哪一队吗?”巫锦的话重新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 “你们刚拿到的牌子,颜色都不一样。”闻言李青慈看了看,确实是各不相同。 “现在请各位队长来我旁边集合,在这里找到系着相同颜色铃铛的红线,然后收紧,跟你拽到同一条的人,就是你要对抗的人哦。” 九个人围上前,见中间确实放了一大堆缠绕的红绳。郭引小声道,“这怎么整得跟月老红线一样。” 要是季惊月在旁边,又该说他是愚蠢直男的直觉了,这可不就是节目组的司马昭之心。 李青慈拿起自己的铃铛,缓缓收紧,看着线被从中抽出,越来越直,直到在空中绷紧,指向另一端拽着的人,肖歆,对方也在看他。 该说他是有点倒霉么,怎么总是这两个人。 巫锦把话筒放到李青慈嘴边,“有什么想对肖歆说的吗?” “我会期待的。”期待你输给我。 因为没有太过强势的人,《flame》队选c的过程很顺利,李青慈全票通过。 接下来就又是没日没夜的练习,《偶像梦工厂》也迎来了宣传预热的尾声,在网络上开始慢慢释出六十九位练习生的信息物料。 李青慈明显感觉到等在围栏外面的粉丝变多了,他照样每次都会鞠躬后再走,只是现在陪他上下班的,除了游思理,还多了个迟超。他感觉这两人好像有点不对盘,明明是队友,却除了必要的交流一句多余的话也不会说。 期间李嘉炀跟关姝影都给他打过电话,前者跟他汇报了吴秀华的身体情况,扯了一些想他之类的废话。 关姝影倒是多问了几句训练情况以及……人际关系,“你什么时候跟思理关系那么好了?” 第10章 真心话大冒险 在发现“思青”cp超话人数蹭蹭往上涨,甚至超过了“月慈”之后,关姝影的心情是挫败的,荒谬的,不可思议的。 她点进去一看,基本都是上下班图,有几张还很亲密。评论在讨论谁是攻,游思理以身高优势支持数暂时领先。 这感觉就好像她两个明明有老公的女儿背着她搞在一起了一样。 她不甘心,又去搜了路潜和李青慈的“潜青色”cp超话,关注人数刚过两百,内容都是两张单人图加上几个字“看脸拉郎”“坐等美帝”等等,她瞬间有了信心,节目还没播,这些人就这么有眼光,她看中的cp,绝对会美帝的! 用小号凑了个关注人头后她光速给李青慈打了电话。 “就一起上下班而已,他经常等我,你是怎么知道的?” 关姝影一听,就明白是游思理这小子目的不纯,她也不好挑明,只说道,“有时候会刷到图。” 李青慈挂了电话后搜了自己名字,他翻了一会,大部分都是照片,有他单人的,也有很多他跟游思理的,甚至有他跟季惊月在天青同进同出的。 直到刷到了一组图,他顿住了上滑的手势。是他跟游思理第一次一块回宿舍那天,对方帮他拢衣领,两人离得很近,从图上看甚至像是要亲吻,游思理的目光在灯光下显得温柔又专注。 这组图的转赞评很高,评论很多人在问他们两个是谁。 这一刻,李青慈终于明白了游思理为什么进厂后变得黏人,还要固执地等自己。 没有想象中的背信感,反而是一丝不痛不痒的厌烦。只是他不愿,也做不到配合演这出夹杂了权衡利弊的独角戏。 游思理觉察到了他的变化,两人在食堂吃午饭时,他忍不住道,“青慈,你最近好像在疏远我。” “想让我装得热情一点,怎么不提前说清楚?”李青慈正在把汤里自己不爱吃的香菇挑出来,头也不抬地回道。 不留情面的话犹如当头一棒,让游思理几乎一下子明白了过来。其实这种事只要嘴硬不承认,没人能说是他故意的,但他清楚,这样只会把李青慈越推越远。 他收起了脸上总挂着的可爱可怜的笑意,“对不起,青慈。但我太想出道了,我实力不如季惊月,长相也不如他,甚至不如他讨你喜欢。我承认我是有目的接近你,但我也是真心想跟你成为朋友。” 游思理神色失落,“你别疏远我,我以后不会缠着你了,我们就像在天青的时候那样好吗?” 就像他自己所说的,游思理后来没再非要跟李青慈一起走,有时候碰上了甚至会躲开,怕惹他不高兴。 李青慈待他倒是一如既往,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 第一次小组pk评价竞演当天,化妆间内,柯鸣看着旁边镜子里还在上妆的人连连惊叹道,“哇,青慈,你也太太太好看了吧。”他嘴都要合不上了。 他们是统一的烟熏妆,李青慈头发修短了一点,撒了闪粉,刘海做了蓬松,露出了一点眉毛。他没有耳洞,所以戴的是耳夹,长长一条,悬在脸旁,微微晃动着。 上半身穿了一件有点透的黑色宽松圆领毛衣,领子开得很大,里面还有件白色的背心,肩带和衣摆特意露在外面,下半身是黑色的紧身牛仔破洞裤,挂了很多链子。 不是什么新奇的装扮,但穿在李青慈身上,就是很惊艳,尤其那片锁骨,太引人注目,迟超努力了一番才把眼睛移开。 这是他们第一次在这么多人面前表演,上场前都各自打了气。 后台,所有未上台的练习生都坐在屏幕前实时观看台上的情况。 轮到《flame》队登场,强烈的音乐节奏让全场氛围升温。李青慈作为c位站在舞台的中央,眼神冷静而专注。 不同于其他帅哥出现会有的惊呼夸赞,镜头一切李青慈的特写,待机室就会安静一秒,然后响起吸气声,有人情不自禁感叹道,“真有大活人能长成这样吗……” 观众投票结束,《flame》队以五十六票的票差取胜,全队加票一万,李青慈也以两票优势险胜肖歆成为这一组的第一,再加票三万。 第11章 路潜是一公全场第一,总共加票九万。 七个人专门在便利店买了很多零食饮料,到李青慈宿舍庆祝,季惊月和郭引也加入了进来。 “我们玩个游戏吧,真心话大冒险怎么样?”柯鸣提议道。 “都十点了,你们不会要玩到半夜去吧。”钟邃想早点回去睡觉。 “反正明天放假,怕什么,你要是困了就先回去睡吧。” 钟邃跟同样兴致不高的尹少穹回了宿舍,剩下七个人继续。 第一轮抽到国王的人是司星泽,“三号回答,最近一次心动是什么时候,请详细描述。” 三号是迟超,他脸都快红到脖子了,抬头快速瞥了一眼李青慈。 “小迟又又又脸红了哦。”柯鸣怪叫道。 “我选大冒险。” “挑一个人对视十秒。” 迟超选了坐在他旁边的郭引,郭引一直故意搞怪,他忍住笑意轻松完成。 司星泽略感失望,“没意思没意思。” 游戏过程中,柯鸣爆料自己学生时期为了追喜欢的女生冒着大雨激情表白,抄的还是某部很雷的偶像剧男主的台词,郭引跳了性感女团舞,季惊月说他其实考试作过弊,司星泽在一旁大喊他们人设崩了。 时间在一片欢声笑语中一点点流逝,不知道第几轮的时候,季惊月抽到了国王,“五号,请问我们六个之间,谁是跟你关系最好的人。” 李青慈翻转了他的牌,上面写着一个明晃晃的“5”。 柯鸣坏笑道,“好小子可逮到你了。” 迟超有些紧张,游思理垂下了头,反复玩着手中的牌,郭引跟司星泽都一脸期待。 李青慈没怎么考虑,“季惊月。” 刚进天青的时候,季惊月是除了关姝影以外,帮他最多的人。 司星泽叹气,“真嫉妒啊。” 郭引哀嚎高歌,“早知道伤心总是难免的,我又何苦一往情深~~” 游思理头埋地更低了,迟超有些失落。 季惊月勾唇,眼底有了真实的笑意,其实他刚刚看到了李青慈的牌,但他又不是真君子,作弊而已,他毫无负担。 最后一轮柯鸣是国王,在坐的人都心头一紧,谁不知道柯鸣整人有一手。 “一号,请问在我们六个人中,你最讨厌谁?为什么?” 游思理是一号,众人松了一口气,因为他讨厌谁,很明显,如果能趁此机会说开,说不定还能缓和关系。 没等游思理回答,迟超先开口了,“我知道,是我吧。” “是啊。”他坦然道。 其实还有季惊月,不过他和季惊月同公司同宿舍不好撕破脸,对其他人倒是没什么顾忌。 李青慈看了眼摄像机,已经关掉了。 “好巧,我也不太喜欢你。” 平日里最容易害羞的人表现出了这么强的攻击性,柯鸣犯嘀咕这俩人是有多大仇,也不敢问原因了,“你俩有什么矛盾都忍着点,别对外传出成员不合了。” 游戏在这种气氛下不好再继续下去,迟超三人起身告了辞,其他人也草草结束。 次日清晨,因为昨天玩得太晚,李青慈难得十点多还没醒。 游思理跟他床并床,醒来后就坐在床上盯着李青慈露在眼罩外的嘴唇和下巴发呆,一副还没清醒的样子。 郭引推门而入,手里拿着一个手持相机,“哈喽艾瑞巴蒂!” “嘘——”被惊醒的游思理连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青慈还没醒呢!” 郭引连连道歉,“抱歉抱歉,我小点声。” 他站到李青慈床边,“正好,张导说最好能拍到一些大家不常见的样子。” 李青慈卸下眼罩,睁开眼睛就看见郭引的脸和一个黑黢黢的镜头,他瞳孔微缩,表情空白了几秒,才皱眉道,“你干嘛?” “今天轮到咱们宿舍拍《宿舍日记》了,就剩你一个没醒,我怎么能错过这幅画面。”郭引喜滋滋道,“青慈,你刚才那个样子太可爱了。” 游思理刷着牙从卫生间出来口糊道,“让我也康康。” “对了,惊月呢?”郭引一早上都没看到他。 “好像去拍广告了。”节目首播后,练习生的热度初显,就会陆陆续续有一些广告商找上门做推广。 介绍了一些个人用品和宿舍分配,下午采访了三位舍友的生活小习惯和宿舍趣事,晚上拍了他们的睡衣秀,第二天郭引就去给张导交差了。 第一期节目在两天前也已经上线,网上反响爆炸,话题讨论度一路飙升,热搜屠榜,播放量破了纪录,从各方面来说都是大获全胜,关姝影帮李青慈创建的微博账号一晚上涨了快二十万粉。 — 钱卓推开蒋竞川办公室的门,双手撑在办公桌上,深呼吸了几下才开口,“《最一流》的采访,你又给人脸色看了是不是?” “他们明里暗里试探我性取向,你来是要劝我跟他们道歉的话,就出去吧。” “你什么不敢啊,还怕这个?” “怎么,你想让我当场出柜?” “你也不是做不出来啊。”钱卓耸耸肩,哪天蒋竞川跟个男的去国外闪婚了他都不意外。 “肖歆他们怎么样了?” “呦,您还记得这几位呐,我以为你扔他们进去自生自灭呢。” 钱卓给自己倒了杯水,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不怎么样,肖歆一公输了。” “输给谁了?路潜?” “要是路潜还好,结果是败给了一个不知道哪冒出来的李青慈……” 第11章 不正经运动会 “李青慈?”蒋竞川终于舍得把目光从电脑屏幕上移开,看向钱卓,“有照片吗?” “你自己搜呗。” 看着手机上的公式照,蒋竞川不禁轻笑出声。 他前一段时间刚拿了华钟奖,这个奖对他很重要,也是他应得的。但主办方觉得他资历浅,不肯轻易给他,所以他一直忙着打点关系,游走在酒桌之间,好不容易才得偿所愿。 本来因为这个事,他都快把李青慈忘了,没想到这人竟然以另一种方式亲自送上门来了,真是给了他一个好大的惊喜。 “之前他们不是邀请我去当一期嘉宾吗?” “对啊,但是你想都没想就拒绝了。”钱卓看着蒋竞川明显愉悦了几分的表情,有了不好的预感。 “跟他们说,我同意了。” 钱卓吐血,万恶的资本家出尔反尔就是嘴皮子上下一碰的事儿,他可是要给人当孙子的啊! 集训转眼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练习生们在日复一日的训练中,都建立起了难得的默契和感情,却马上就要面对近在眼前的离别。 第一次顺位发表的到来,意味着排名靠后的十九个人将被淘汰。不同于往日大家都急于表现的活跃气氛,今天的录制大厅分外沉默。 所有排名分四次公布完毕,占据前三的是路潜,肖歆,黎一杭,分别来自三大娱乐公司,盛势文化,森川娱乐,鼓星传媒。 李青慈在第七位,正好是最后一个出道位的名次,这让他非常诧异,没有想到自己刚开始就会这么高,他记得节目才播出了一期。 揭晓排名的过程,如同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充满了紧张、刺激和祈祷声,每个名字的公布,都是一次满怀期盼的掷骰。 台上渐渐弥漫着一片沉重伤感的气息,很多人都哭了,郭引看着一个关系不错的c班朋友淘汰离开,也忍不住红了眼眶。 直到此刻,所有人才终于意识到了这里的残酷性。 — 伴随着《运动员进行曲》的音乐声,五十名练习生穿着宽松的运动服,踏着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齐齐步入了一个空旷的场馆,场馆背后的墙上挂着一条“偶像梦工厂春季运动会”的横幅。 今天,就是万众期待的运动会了。 除去一位主持人,剩下四十九人被随机分成七人小分队。 李青慈被分到的队伍里,只有季惊月和肖歆是他认识的,剩下的大多是只留下一两面印象的生面孔。 所有人都摩拳擦掌士气十足,结果在听到第一个项目是“掰手腕”之后又都泄了气,他们就知道今天不是什么正经运动会! 主持人介绍着“掰手腕”的规则,每个队需派出一名队员和其他队进行两两对抗,胜出的一方直接进入下一轮。 路潜一路碾压三轮全胜拿到第一,他一脸得瑟语气做作地说,“不好意思啊,有点十项全能了。” 回应他的是“吁”声一片。 因为结束得太快,主持人说他可以再选一个对手进行加时赛。 路潜扫视了一圈,故意每个地方都停留了一会,无视了一些疯狂指向自己的手指,看向隐匿在最后面的人,“那我就选青慈吧。” 有人出声道,“你别总想着欺负人家啊!”人群中传来一些意味不明的低笑声。 第12章 李青慈没说话走了出来,站到路潜对面。 两人的手刚握上,众人就都凑近围了一圈,实在是两只手的对比有些冲击。 路潜的手不算大,但圈住另一只绰绰有余,手背和胳膊上青筋凸起,肤色就像阳光下的蜜糖,极富力量感和生气。 李青慈的手很白,血管像一条条青色的支流河谷,五指纤长,指节微突,指尖随指甲翘起了一条秀气的弧度,手腕细到像是能被路潜掰断。 眼下这副画面,很能激起人的暴虐因子,同时又有些莫名的揪心。但看李青慈依旧一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模样,路潜怀疑他或许没有看上去那么弱,毕竟他也见识过这人练舞不要命的狠劲。 随着主持人的一声令下,想象中的反转没有出现,几乎是瞬间李青慈的胳膊就被压倒了,手背碰到桌面的时候发出了不小的撞击声。 路潜也有些愣,没想到会这么轻易,原来这人不是扮猪吃老虎,是真的菜啊! 他没保留力量,李青慈的手背红了一片,他下意识就想捞过来帮忙揉一揉。对方迅速抽回了手,留下一片滑腻的温热,像是一块从手中溜走的暖玉。 在主持人介绍下一个项目的清亮声线中,路潜把手放回腿边,归队后手掌微拢着站了很久。 季惊月见李青慈回来立马捉过他的手,轻轻按在发红的地方,“疼吗?” 李青慈摇了摇头,没抽动手就任他握着了。 第二项是抱人过杆,每队可以随意搭配,随意挑战,最后挑战高度最低的队获胜。 这个游戏很考验人的腰腹力量,被抱的人体型越小体重越轻自然难度越低。但到底是男生,被抱起来都不容易,更别说过杆了,场内一时痛苦的哀叫声一片,很多队都只挑战了一两次就放弃了。 对李青慈来说非常不幸的是,虽然他不是他们队个子最低的,但却是最轻的。 他被三个队友接连公主抱了五次尝试过杆,后面两次的过程很艰辛,他只能把头紧紧靠在季惊月胸前。 最后他们队拿下了第一,大家都聚到李青慈旁边想要抛他,他连忙说了好几声恐高才被放过。 项目结束后,他坐在地上看着地板出神,季惊月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拿了第一心情不错,语气轻快道,“想什么呢?” “在想我是不是该把健身提上日程了。”不单单是因为今天的运动会,舞台表演对体力也会有要求,力度太大的舞他跳到最后都有些喘不过气。 “你是该练练,不过也不用太过。”季惊月知道他的顾虑,但方才比赛的时候,这人可以被他牢牢嵌在怀里,手感刚刚好。 第三个项目需要全队上场,七个人站成一排,从第一个人开始用下巴和肩窝传递苹果,成功个数最多的队获胜。 站位由抽签随机决定,众人吐槽节目组还真是随心所欲,前一项规则那么随意,在这种意义不大的地方又这么严格。 游戏开始后,场馆内持续不断的起哄尖叫声快要掀翻屋顶,场面一度非常混乱焦灼,所有练习生都羞耻到脚趾抓地,又控制不住想看。 李青慈站位抽中了第二位,首位是肖歆,三位是一顺第三十一名的向阮。上场刚开始还算顺利,大家在之前都做好了心理建设,放平了心态,尽量减少身体接触。 肖歆在跟李青慈对接第三个苹果的时候,感受到对方的嘴唇无意间擦过了自己的侧脸,非常轻微的触感,让两个人同时一愣。 李青慈很快恢复了脸色,肖歆面上却隐隐露出了被冒犯的冷意,后面几次传递也犹犹豫豫不想靠太近,导致他们这一环一直失败,重新开始了好几次,其他队友看他这样也忍不住催促了两声。 肖歆沉默着又拿起一个苹果放好,然后缓慢靠近。李青慈突然一把拽过了他的衣领,一张清丽绝伦的脸在视线间放大,离他只有不到一指的距离,又眨眼间就消失,蜻蜓点水一般,苹果已经被传给了下一个人。 “叮!” 时间结束了,肖歆却还没反应过来,他看向李青慈,对方已经下场了。 下半场的项目他都有些神情不属。 李青慈发现肖歆从运动会那天起时不时要盯着自己看上一会儿,他知道肖歆有洁癖,最厌恶别人的接触,他的举动大概给对方留下了很深的阴影。 但他一点也没觉得抱歉,前面那个吻本身是无意,后续要不是肖歆效率太低,他也不会主动去触碰对方。 运动会结束后,回归综艺流程,二公的定位评价开始。 定位评价的目的,是明确练习生的主要发展方向和在团队中的角色定位。他们会根据自己的特长技能选择不同的定位组(vocal组、dance组和rap组),并在此基础上进行竞演。 李青慈选择去了vocal组的《尾迹云》。 他刚推门进去,一个身影张开双臂就朝他扑了过来,被他迅速闪身躲开。 路潜扑了个空,遭到其他几个人的放肆嘲笑,他毫不在意,嬉皮笑脸道,“青慈,我就说我们是心有灵犀吧,两次选到同一首了哦。” 李青慈注意到漆枫没在,想来应该是选了另外两首,那他就没有让c的必要了。这一组除了路潜,黎一杭、汪启晨都是人气选手,关注度一定不会低,也一定很有看点。 “路潜,你怎么来vocal组了?”黎一杭记得路潜表现比较多的一直都是rap和dance。 “都说了我是十项全能,那当然是因为我vocal也很好啊。”其实是因为公演的加票对人气一直维持在第一的他来说意义不大,他需要展示更多的魅力来聚集投票主力军的场外观众的人气。 选c的时候,路潜一展歌喉,证明了他确实没吹牛,虽然比不上大主唱漆枫和李青慈,但比其他人还是要强不少。 “哇你可真是六边形战士。”一顺二十七的闻斐元感叹道。 一开始的时候,大家都觉得路潜是名高难副的特权阶级,对他的观感很复杂。但长时间相处下来,发现他不仅实力强悍,人也很随和开朗没什么架子,渐渐地就理解了为什么盛势这么看重他。 第12章 美帝cp预定 《尾迹云》这首歌的高音部分对歌手声音控制有一定要求,需要在高音区保持清晰、明亮且稳定的音色。 秦阳说李青慈的声音不仅在音高上精准,而且转换到高音时,能够自然过渡,避免沙哑或失真,所以他凭借这一优势,第二次胜任了c位。 虽然是vocal组,但为了舞台效果也需要有一些简单的舞蹈动作和走位,路潜担当起了这一项重任,在练歌的同时,还要带着他们编舞练舞。 因为组员都是自视甚高的野心家,这一组的训练氛围比起李青慈主题曲和一公时在的组要沉闷不少,不过相对应的也没有划水懒散的人。 — 某论坛《偶像梦工厂》专区: [美帝预定!!潜青超话人数已经超过思青和路肖了] [图片][图片][图片] 3l:我cp好猛 7l:各种数据都能看出来这对是真美帝了,可怕的是节目才放出两期 10l:因为路潜自带高人气吧,这波属于放血了 11l:楼上出门右转热度总结贴,李青慈不差太子爷多少哈 17l:几天前就超了,楼主lllb了 21l:慈母跟太子妈又开始啦 25l:有不会变成战地玫瑰的美帝cp吗,我怕了 31l:要我说其实是因为两人的cp感真的很强 37l:同意31楼!!以我这么多年嗑cp的眼光来看,他俩太配了,不火才怪呢,第一期两个人就那么两句话的交流和观看对方舞台的reaction被各种二创,bgm一换就又是一个几十万播放量视频,生生剪出了韩剧男女主一见钟情的味儿 44l:get不到美帝。。。我嗑引理,憨直体育生x小白兔乖乖仔不香吗 45l:我更喜欢月杭,听说是大学同学,还被扒出了合照,好青春t^t[图片] 55l:游思理长势惊人,他在天青时的信息是179cm,现在都快要超过183的郭引了,矮攻哒咩,而且他看起来更黏李青慈 57l:思青批能不能少拉踩别家 61l:呃…那要这么说,李青慈跟季惊月关系最好,美帝的不还是潜青 70l:卧槽我终于嗑到美帝了!! 75l:本人现状,表面:就爱拉郎怎么了!关系不好我也偏要勉强!其实:路肖认识一下吧!歆慈认识一下吧! 77l:歆慈认识!!!去现场的姐妹说他俩一公是pk组啊 83l:李青慈好多cp… 90l:李青慈公司很会营销啊 96l:现在说美帝还太早 101l:有些人别太白莲花,是你哥哥公司不营销吗,论营销谁比得上盛势啊 109l:唯粉滚出克开楼自己吵好吗 120l:看看我们随风吧,钟邃x漆枫,rapper配主唱,地久又天长! 130l:歆亭!! 141l:后面的别挣扎了,美帝必是潜青的 第13章 …… 李青慈躺在宿舍的床上,弓着背,只觉得胃好像在被人肆意揉捏。因为在酒吧上班的时候作息不规律,饭也没办法按时定点吃,落下了胃病,导致他一空腹就难受到睡不着。 下午忙着练习忘了吃饭,他又一向不当回事,进厂没有带药,所以只好起身穿上衣服,打算去便利店买点吃的。 这会已经凌晨一点多了,伸手不见五指的走廊空无一人。他走到楼梯口正要下楼,却听到有人在打电话。是路潜的声音,压得很低,他无意打扰,放轻了脚步。 然而对方的下一句话却让李青慈停了下来。 似是电话那头的人发表了什么好笑的言论,路潜笑了一声,“你的担心很多余,都是一群毫无竞争力的废物罢了,我还要装着热心教他们跳舞……” 听到这儿李青慈脚下没有再刻意放轻,他走下楼梯。 “站住。” 路潜已经挂断电话转过了身,站在拐角的窗前,面庞隐没在浓重的夜色里,只有目光如炬。 他径直走向那道背影,在看清对方是谁后,刚刚还满面沉郁的脸色柔和了下来,又挂上了自己的招牌笑容。 “青慈这么晚还出去,是有什么事吗?” “我胃不舒服,想去便利店买点吃的。” “胃不舒服应该吃药啊,怎么不让经纪人给你送点药进来?而且这个点便利店都关门了吧。”路潜一脸关切,甚至有些絮叨。 李青慈没什么表情地看着他,路潜笑到最后嘴角都有些僵硬了,“怎么了吗?” 他收回目光,重新提起脚步,“没什么。” “哎等等我,我陪你一起去。” 两人到便利店后发现果然关门了,只好空手往回走。 注意到身边人紧蹙的眉心,路潜道,“我宿舍还有点吃的,要不一会回去你等我会儿,我给你拿个面包。” “谢谢。”李青慈没有拒绝。 蜿蜒的小路旁有一个人工湖,湖面波光粼粼,岸边树影丛丛,显出一种极端的静谧。 有人开口打破了这种静谧,“我刚刚打电话,你都听到了吧。” “如果你是担心我会说出去,那你多虑了。一面之词,没有人会信。”李青慈平静道。 路潜摇摇头,“是你说的话,大家都会信的。”他转而又好奇道,“为什么不质问我?” “我不是那么富有正义感的人,而且不论是否假装,在练舞上你确实教了我很多,我更看重结果。” “青慈对世界的看法似乎不太积极啊。” “那如果我质问你了,你会怎么做?” 路潜像是认真考虑了下这个问题,过了一会才回道,“会威胁你闭嘴。”他语气如常,仿佛说着如此狂放之言的另有其人。 早有预料般,李青慈不意外道,“如果你觉得我需要积极,就会说你很抱歉。”他面色沉静地仿佛那片人工湖,“这个世界上有太多像你这样的人,所以才会有很多人选择消极面对。” “我什么样?”他睁着一双求知的大眼睛。 “恶劣,”李青慈毫不避讳,“且不知悔改。” 路潜听了这话,反应了几秒后放声大笑,笑声畅快真切,比他平日里的生动太多,甚至惊动了两只树上的鸟。参加节目这么久以来,他头一回发自内心地想笑,而不是需要笑给谁看。 “青慈,你真的很有意思,我还是第一次得到这种评价。”真是一语破的,直击要害。 李青慈受之不愧。 小组检查的时候,黎一杭屡次失误。秦阳微微皱眉,直截了当点出他的问题,“一杭,你的副歌部分不够稳定,跟汪启晨换一下吧。” 黎一杭攥着麦克风,脸色不善,但还是勉强点头,“知道了。” 他表面上答应了,私底下却又百般推脱,甚至刻意缺席了几次集体练习。 汪启晨不想在镜头前闹得这么难看,“要不算了吧,不换了,我去叫他。” 李青慈拦住他,“没必要,不是你的错,我们练我们的,他早晚会自己过来。” 黎一杭本身出自大公司,名校背景,一顺又是上位圈,自命不凡,被当众批评了自尊心受挫,觉得所有人都该顺着他。 但他不是李嘉炀,更不是他的雇主,李青慈不会包容他的无理取闹。 这天下班,路潜特意等了他一起走。自从之前无意暴露本性后,他在李青慈面前放肆了很多。 “你这样很容易被恶剪。”他指的是放着黎一杭不管的事,以他对节目组的了解,他们极有可能会放大黎一杭不来练习的原因,把问题引到李青慈的头上。 “怎么剪是后期老师该负责的事,不是我的。”李青慈不冷不热地回答,显然没打算被扰乱节奏。 两人刚走到栅栏外能看到的地方,守在那里的粉丝就爆发出了此起彼伏的尖叫声,比以往的每一次都要激烈。 “看来她们很喜欢我们两个一起走呢。”路潜边说边招手,顺便不忘揽上了李青慈的肩膀,感受到对方想要挣开,他低头靠近道,“怎么,青慈想让我们的粉丝吵架吗?” 见这人当真停下了动作,路潜忍不住附在他耳边调笑道,“你怎么这么听话啊。” 听话的李青慈在背过身后给了他一记肘击,他吃痛放开了胳膊,只能看着对方的背影走远。 果然没两天,黎一杭又自己回来了,表示愿意跟汪启晨交换。 他的神色有些颓丧,一声不吭地跟着练习,团队里其他人也只是象征性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他一直单独待着,不参与集体的交流沟通。 他们毕竟是团体舞台,总有一个人游离在外,会影响训练进度和效果。 休息间隙,李青慈坐到黎一杭旁边,询问道,“状态还好吗?” 黎一杭点点头,又摇了摇头。 “如果你能练到让秦老师满意,我就把我的副歌给你。”他跟黎一杭原本负责的是一样的部分,只是多了段高音。 “你认真的?”黎一杭面色复杂,却没有第一时间拒绝。 “当然。” “为什么要让给我?” “我没有让给你,要是你得到了秦老师的肯定,那就是你凭本事拿的。”一句话,既给足了对方台阶,也留足了竞争的余地。 有了这个约定,黎一杭又重新振奋了精神,空闲的时间都在练副歌。他底子本身不差,只是疏于练习,现在为了赌这口气,倒是勤快起来了。 连秦阳都惊讶了,说他短短几天就进步这么大。 最后李青慈如约兑现承诺,这下没有人再对分配产生异议,大家开始更加专注于自己的训练任务。 第13章 飞行嘉宾导师 路潜搞清楚事情原委后对李青慈感叹道,“我真是看不懂你,还是说你其实是个圣父,舍身取义,自我牺牲。” “牺牲你,我一样乐意。” “你对我倒是挺牙尖嘴利,不过要是青慈想跟我换,我一点意见没有。”路潜负责的是歌曲的开头和结尾,最考验感情的地方,同样是非常重要的part。 但他不知道他在李青慈这里的信誉值早已跌破为零,所以对方眼皮都没抬,只是冷淡地瞥了他一眼就丢下他扭头离开了。 难得打算自我奉献一次还被无视的路太子:…… 一大清早,往日总是人迹寥寥的道路上突然出现了很多脚步匆匆的练习生。李青慈跟着季惊月他们三个往训练中心走去。 郭引前后看了看,“今天是什么安排啊,怎么大家都这么早就去集合了。” “听说是来了个很有名气的新导师。”游思理打了个小小的哈欠,对这位迫使他早起的“新导师”一点兴趣也没有。 “那也不用这么隆重吧,是有多大牌啊。” 一间练习室内,五十名选手外加到场的摄像导演占满了本就不大的空间,吵嚷聒噪的说话声让人仿佛置身于下课时间的高中教室。 过了好一会儿,这位大牌才姗姗来迟,他推开门,走到中间,微微鞠躬致歉,“不好意思各位,上班高峰期路上堵车,让大家久等了。” 全场先是归于寂静,然后瞬间便爆发出了剧烈的欢呼声。 郭引默默收回了刚刚心里对这位导师的吐槽,这可是蒋竞川诶!不过二十七岁就拿下华钟奖的蒋竞川,确实是真真正正的大牌明星。 《偶像梦工厂》刚开始一直有传言他会是四个导师之一,官宣的时候郭引还失望了一下,没想到他竟然真的来了。 “都先坐下吧,我们今天慢慢聊。” 众人盘腿坐在了地板上,蒋竞川拒绝了工作人员拿上来的凳子,也跟他们一样坐在地上。 “青慈,你怎么了?”季惊月扯了扯还独自站着的人的衣角。 李青慈双唇紧抿,手握成拳,缓缓坐了下来。他知道既然选择入了这个圈子,就早晚会有跟蒋竞川再见的一天,但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 第14章 “大家不用把我当老师,我出道的时候,跟你们现在差不多大。有什么问题都可以尽情问,希望我的一些经验对你们有所帮助。” 传闻中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小霸王居然这么平易近人,年纪尚轻的练习生们纷纷跃跃欲试举起了手,不想错过这次机会。 刚开始还都是些正经的,跟实力、梦想、心路历程、调节方法之类相关的问题,到后面气氛越聊越嗨,有大胆的人尝试问了一些私人八卦,蒋竞川游刃有余打太极,既没透露什么重要的,也没让人觉得敷衍。 导演在一边提醒快到时间了,“最后一个问题,还有谁想问?” 有人举手,“想知道蒋老师有pick的选手吗?” 在场不少人都知道蒋竞川是森川的董事,认为他肯定会说肖歆那几个。 谁知他却笑了笑,看向了李青慈在的地方,坐在他周围的人都莫名心头一紧,像无端被人盯上了一样。 “当然有,”他胳膊抬起手掌向上,指示了一个方向,“李青慈练习生,我很希望你能出道。” 一时间,各种视线都向李青慈投来,有羡慕的,嫉妒的,也有探究的,不解的。 那人坦荡的笑意和别有深意的目光,似乎很是期待他的回复。李青慈垂着眼,让人看不出什么表情,缓声道,“青慈一定不会辜负蒋老师的期望。” 这是他第一次这么自称,当真成了一个对前辈孺慕已久的后辈一样。 而蒋竞川想起了李青慈那天湿润冰冷的眼,那种让他险些失控的感觉,好像又回来了。 一上午的经验交流会结束后,蒋竞川还特意参与了各组的小组检查,因为大家都很想好好表现一番,但是又太过紧张,所以笑料糗事百出,倒是给后期组提供了大量素材。 直到晚饭时分,食堂大厅内的大部分人都还在兴致勃勃地讨论着今天的这位特邀嘉宾。 “蒋少要来也不提前说一声,好歹设置个探望环节帮我们增加一些镜头量吧。”贺俨坐在肖歆和孙亭对面,颇为不满道。 “说明他并不是为了我们来的啊。”在座的四人只有孙亭清楚蒋李两人之前的纠葛。 另一边的严景奕反应了过来,“那个李青慈到底什么来头,一公压了肖哥一头,现在连蒋少都对他另眼相待。” “哼,谁知道他是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贺俨压低声音,故作神秘道,“我上回回去晚了,经过b班练习室的时候看见巫锦在给他开小灶。” “巫锦老师?他不是因为兼顾组合活动,平常都是录完节目立马就走吗?”严景奕像是听到了什么桃色秘闻一般,切切追问。 “所以说啊,李青慈肯定是给他尝了什么甜头,我看他也就那张脸还有点资本,哪个正常男人长他那样,像个娘……” “叮啷”一声,勺子不轻不重摔落在碗里的声音。 是肖歆。 孙亭见他眉头紧皱,气压降低,察言观色道,“别这么说,听说李青慈家境不好,又父母离异,想来应该挺可怜的。” 贺俨显然没有注意到饭桌上的氛围不太对,继续出言嘲讽,“那怪不得呢,原来是缺乏家教……” 他话还没说完,从后而来的一股力量突然拽住了他的衣领,将他掀倒在地,紧接着一碗温热的汤从天而降,他被浇了一身,十分狼狈。 不过这回打断他的不是肖歆,而是他们这场谈论的主角本人,李青慈。 周围还在吃饭的练习生们都停下筷子站起身,往这边伸着脖子想一探究竟,离得近的已经自动围成了一圈,等着事态升级。 但李青慈只是在一片窃窃私语声中,端着餐盘离开了人群中心。 原本就坐他对面的路潜急忙跟了上去,经过石化在原地的贺俨身边时还摇头“啧”了两声,“下次嚼舌根前记得检查一下身后,你比你嘴里没家教的家伙蠢多了知道吗?” 抛下这句话后他提步追上了已经走出食堂的人,问道,“还好吗?” “嗯。” “需不需要我帮你给他个小教训?” “教训倒不至于。”李青慈看向他,“我记得你家是开公司的吧,怎么说话跟黑/道出身一样。” “除了不杀人越货,黑白道场的生存规则其实没有多大的区别。”路潜笑道,“哎呀,我又在给你展示不积极的东西了。” “杀人越货与否就是很大的区别了。” 李青慈莫名觉得什么事一旦跟路潜联系上,就会有不好的走向,犹豫后还是强调了一句,“总之我的事不用你管,别乱来。” “你的事就是我的事,青慈干嘛跟我这么见外……哎等等你又丢下我……” 李青慈在心底给关姝影写的路潜小作文又默默添上了一笔。 ——油腔滑调。 很快,有关贺俨李青慈在食堂起冲突的流言不胫而走,不过一个傍晚的时间,所有人都知道了这件事。 他们两个甚至被叫到了《偶像梦工厂》总导演兼制片人的裴婧面前,她是业内有名的大佬,也是盛势文化的执行总经理。 “说吧,怎么回事?” “吃饭的时候,我不小心把汤洒到他身上了。”李青慈率先开口。 裴婧无奈道,“小学生吗?因为这么点小事打架?你们既然已经参加了选秀综艺,身份也就转换成了公众人物,是要以身作则的。以后多注意自己的言行,再有这种事,我就只能跟二位的经纪人联系了。行了,都回去吧,早点休息。” 两人刚出大楼,李青慈打算朝另一个方向走,贺俨立马抬手拦住了他,“为什么不说实话?” 他没有回话,等着对方的下一句。 “我不会道歉,也不会感谢你,你不用装得好像有多高尚一样。” “你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李青慈少年独立,过早进入社会,底层人的生存逻辑他很熟悉。不说实话,并不是假做好人装大度,只是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仅此而已。 进厂后他遇到的基本都是好相与之人,就算是表里不一的路潜或者眼高手低的黎一杭,他也从未表露过厌恶,贺俨是第一个让他真正感到讨厌的人。 就在气氛僵冷时,他身后忽然响起了一声熟悉的呼唤,“青慈。” 李青慈回头,看见季惊月快步朝他走来,脸上带着淡淡的担忧。 贺俨目光扫过他们,语气轻佻道,“呦,又一个护花使者,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说完,他转身离去,背影很快被浓重的夜色吞噬。 季惊月站定在李青慈面前,皱着眉打量他,“我听说了下午的事,你半天没回宿舍,有点担心,就过来看看。” 两个人趁着月色走在回宿舍的路上。 听完李青慈的解释,季惊月道,“贺俨明显是小人之心,你别放在心上。” “嗯。”他轻点了头。 “迟超柯鸣他们几个都在宿舍等你。” “等我?” “是啊,这么多人关心你,怎么看你表情反倒不太高兴。” “没有,就是有点累,本来想回去直接休息。” 第14章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好歹相处了三个多月,季惊月对李青慈的性格多少有所了解。即使心里明白他当下说的不是实话,也没有挑明,只是掏出手机,给郭引发了个消息。 回到宿舍推开门,想象中三五个人上前追问的场景没有出现,郭引和游思理也是躺在床上准备休息的状态,看到他俩进来后打了个招呼,什么都没有问,李青慈在心里略松了口气。 “迟超他们都先回去了吗?”他问。 “奥惊月给我发消息说了一下你的情况,顺便让我把他们都劝回去了,迟超那小子还死活不愿意走呢,费老半天劲。”郭引边玩手机边从上铺探出头说道。 意料之外的回答让李青慈一愣,半晌才对季惊月道,“谢谢。” 某人笑得温柔,“谢什么。” 一直偷偷关注着两人的游思理不甘示弱,“青慈。” “嗯?”李青慈回过头。 “你还有我。”可怜兮兮的声音。 “哎哎干嘛呢,开表白大会是吧,那我也要加入。” 郭引把手机一扔,坐直身体,举起胳膊伸出三根手指,清了清嗓子,“苍天在上,厚土为证,今日我郭引与李青慈义结金兰……” 一个抱枕从隔壁飞了过来,正正砸在他的头上,被抢夺了关注的游思理大翻白眼,“闭嘴吧你。” 郭引不甘示弱,把抱枕扔了回去,声音反倒更大了,“略略略,我就不……如若有违,天诛地灭。” 见游思理一副要下床决斗的架势,季惊月插空上前劝和。 李青慈看着这一幕,头一回觉得,有几个关照着自己心情的朋友,也许并不算负担。 关姝影坐在办公室内,电脑屏幕上是《偶像梦工厂》播出四期以来的各种数据。 第15章 节目播放量除了从第一到第二期下降了,之后的走势都很稳定,一期比一期高,说明有了固定受众,并且口碑发酵良好。 李青慈作为热门选手,天然热度没掉出过前三,倒是帮公司省了一笔宣发的钱。昨天晚上一公直拍放出后更是被顶上了热搜第一,转发破三万,点赞破十五万,个人微博粉丝暴涨,百万后直逼肖歆的被关注数。 这还只是一个平台的热度。 浏览着李青慈大爆的《flame》直拍转评的发言,再结合关姝影最近潜水各大论坛节目专组观察到的成果,她满意地点了点头。 李青慈粉圈结构基本梦女、妈粉、还有什么公公嬷嬷的各占三分之一,平衡又健康,也算是爱豆多元魅力的一种体现。 有两条最新评论吸引了她的视线。 omo:这是moon talk那个青青吗?@雷震野云 雷震野云:是他,我去过几次,绝对不会认错[色][色] 很快这段对话被不断更新的其他留言淹没,仿佛一丝风浪也没有掀起,但关姝影还是格外留意了一下。 关于李青慈的家庭,和退学打工的经历被扒出后会引发的争议,她在心里预演过几遍,公关文也早就准备好了。 倒不是她担心过度,实在是凭李青慈这张走哪都瞩目的脸,要扒出个人信息一点难度也没有。好在他虽然没有什么金光闪闪的履历,但也没有比铁锤还硬的黑历史。 这年头的网络舆论,对没有背景的人来说可不怎么友好。 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屏幕亮了,她回过神点开一看,是邢岚的消息。 邢岚岚:青慈跟人打架了??! 邢岚岚:[链接] 链接内容是一条微博。 @选秀那点事儿:小编的人脉这回带来了一个重量级的瓜[吃瓜][吃瓜],天青的练习生李青慈和森川的贺俨几天前在食堂打架,据目睹了现场的人口述,李青慈一拳将贺俨打倒在地,浇了他一头的汤,一回合定胜负,打得贺嗷嗷痛哭连连求饶。 发出不到五分钟,评论区已经有五百多条留言了。 -crazy-:?怎么突然转到武侠频道了…… 拒绝自来熟:认真的吗,就李青慈那个细胳膊细腿,能打倒谁啊 灵儿响叮当:震撼[傻眼][傻眼] 嗨海嗨海:人脉姐是在爆料还是在写小说,自己润色太多了吧 咸鱼还是游侠:不会是霸凌吧 樱桃小糕子:他俩打架是真的,但没有描述那么夸张 在逃金拱门股东一号:我去,看不出来啊,李青慈不是一直走的清冷白月光路线吗,难道私底下是暴力甜心?更爱了怎么办 b冰蓝l:拜托,有的人吃点好的吧,练习生打人观感真的很差诶 潜逃的小路:鼎楼上,现在打同事,出道了岂不是要打粉丝 慈母手中钱:我说某些皇族粉就别在这浑水摸鱼了吧[笑哭] 早八去四:srds,谁能告诉我贺俨是哪个…… zzzy:上面都在说些什么,难道重点不应该是这件事的起因是什么吗? …… 热搜榜上,#李青慈打架#的词条已经挂在了低位,正在慢慢往上爬。 反应如此迅速,看来那条微博也不一定单纯是爆料这么简单。而刻意制造这场舆论的幕后推手,要么是想抹黑的竞争对手公司,要么是打算炒作的节目方。 关姝影本想给李青慈打个电话问问具体的事情经过再做应对,她不觉得他是会主动引起矛盾的那种人,但是今天是二公录制的日子,她怕影响对方的比赛心情,只好先作罢。 “咚咚咚——” 邢岚敲门走了进来,一脸迫切地把手机伸到关姝影面前,“出大事了!出大事了!” “你发的消息我看见了。”她偏过头,重新将视线放到电脑上,衡量着几个熟悉的营销号的报价。 “哎呀不是那个,是蒋竞川他他他……” “不是说了有关这个人的一切除非他退圈了被封杀了死了不然别来通……” “知我”两个字刚到嘴边,在看清一直晃在眼前的几行字后,又咽了下去。 “他给青慈的直拍点赞了!”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关姝影直接站了起来,打开自己的手机,把蒋竞川的账号从黑名单里放出来。点开他的主页,果然一眼看到了“他赞过的微博”下,是《偶像梦工厂》官微发布的李青慈的直拍,现在还没取消,说明不是手滑。 她扶额道,“蒋竞川这个狗东西发什么神经!他是生来克我的吧。” “人家现在是超一线,这白送的广告位你都嫌弃啊?听说他一个点赞值几十万,而且从没赞过非工作相关,咱公司这回可是捡到大便宜了,你等着吧,过会儿魏总就该叫你抓住机会能蹭就蹭应蹭尽蹭了。” 果然她话音刚落,关姝影就收到了魏总的消息——“速速来我办公室。” 邢岚看她脸色不太好,小心试探道,“你不会还记恨着五年前那件事吧,我看赵淇早都彻底放下朝前看了,你又何苦?” 她进一步宽慰道,“也许姓蒋的就是单纯欣赏青慈呢。” 其实这话说出来她自己都不信,那人就是个疯子,现在森川上上下下估计都炸开了锅,再结合坊间流传的蒋竞川性取向的传闻,邢岚也开始头疼了。 关姝影关掉电脑,拍了拍她的肩,叹道,“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然后大步朝门外走去。 “诶你去哪?” “去向魏高远报到。”她头也不回地晃了两下手里握着的手机。 五年前,怀揣演艺梦的赵淇刚考上电影学院,遇见了同样从业不久的关姝影,接到了人生的第一部戏《红叶落索的时候》。 蒋竞川跟前东家解约,从唱跳偶像尝试转型做演员,有人给他介绍了一个偶像剧男一号的角色。 两个演技上的纯新人由此结识。 那个时候流行的还是车祸、失忆、癌症三大狗血梗必有其一的虐心剧,即使是小成本的《红叶落索》也不例外。 男女主历经各种误会和磨难后好不容易在一起,正是浓情蜜意之时,男主突然出车祸死了,留下女主孤独终老,记了他一辈子。 这部戏不过三个多月杀青,但是赵淇却入戏太深,迟迟无法出戏。 而另一边,关姝影还在带着她手下的小歌手跑路演,如果不是赵淇的那条短信,她可能对她异常的心理状况就这样毫无察觉下去。 这也是她一直无法原谅自己的原因,假使她在赵淇初次接触演戏之际多陪在她身边,在她陷入情绪无法自拔之时引导开解她,或许后面那些事就不会发生了。 那一年赵淇才十九岁,因为父母管教严格还没谈过恋爱,但她却说,“姝影姐,我觉得天韵没死,他就是蒋哥,可是他说是我疯了。” 关姝影立马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她从路演现场赶回赵淇租住的公寓,发现屋内一地的啤酒易拉罐,人也睡死了过去。 她捡起随手扔在地上的手机,页面还停留在跟蒋竞川的聊天记录上,她翻了翻,原来赵淇表过两次白,言辞恳切露骨,但都被对方拒绝了。 最后蒋竞川似是被她缠得不耐烦,回了一句,“你是不是疯了?去看看医生吧。” 第15章 失败也没关系 此后赵淇没再继续打扰他,关姝影以为是她走出来了,没想到是她把自己放在了女二的位置上,说要继续默默爱他,这个说法让关姝影差点吐血。 不过起码赵淇不再沉溺于这场虚幻的爱情,转而投入到了工作和学业当中。 事情的转折发生在一年后。《红叶落索》上映之时,收视有黑马之势,这本该是事业发展的大好时机,谁知他们两个的聊天记录被人恶意爆了出来,而泄露的一方,是蒋竞川。 这件事导致赵淇被已经小有名气的蒋竞川粉丝攻击人肉,给她贴上了无数负面标签,包括但不限于“疯女人”“下贱”“爱勾引男人”等等。 她的信息被扒了个干净,详细到初中某一门科目的月考分数。 那一段时间赵淇的私信界面根本不能看,除了铺天盖地的辱骂和嘲讽,还有很多男人给她发照片问她是不是谁都可以。 就连她的父母也不问前因后果就大声叱责她不够自尊自爱。 来自深爱之人的背刺和轻视,让赵淇彻底崩溃。 公寓外全都是蹲守的媒体记者,她只能整日整日待在屋内不敢出门。她害怕人的说话声,也害怕手机的铃声,她从白天睡到黑夜,以此来逃避一切。 关姝影见到她的时候,她躺在床上,因为几天滴水未进,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看见她来了后勉强笑了笑,说,“姐,对不起,我好难受。” 那一幕让关姝影的心痛如刀绞,最终她决定推掉一切工作,带赵淇出国疗养。 后来在国外,她看到了蒋竞川开记者发布会公开道歉的新闻,说聊天记录是一个小助理偷偷拍下卖给娱记的,他并不知情,现在人已做开除处置。这件事涉及隐私泄露,也会交给法律审判。 第16章 还说赵淇并未对他造成困扰,反倒是自己给她带来的伤害无法弥补,他在此诚挚道歉,希望媒体朋友和粉丝朋友都可以理性客观看待,揭过此事。 网络世界总是瞬息万变,舆论渐渐平息后,大家很快就都忘记了这件事。赵淇在心理医生的治疗下,身心状况也在稳步恢复。 三个月后,两人回了国,在娱乐圈几乎是重新开始。 回国后的赵淇性格变了很多,她演戏再也不会出不了戏,反倒学会了利用自己敏感泛滥的感情。 迅速提升的演技实力加上关姝影拉到手的人脉资源让她平步青云,成为了国民度和流量兼具的艺人,甚至快蒋竞川一步坐稳了一线演员的位子。 所以关姝影不得不承认,那场绯闻事件,给了赵淇沉重的打击,却也成就了她的璀璨星路。 而且她清楚如果非要追究源头,这件事也怪不到蒋竞川头上,他出道以来开的唯一一场记者会就是为了向赵淇道歉,此后无论他得罪了谁,都没有再公开表过态。 这也是“传奇”cp粉余孽众多的原因,他们始终相信赵淇于蒋竞川来说是有一丝特殊的。 但是关姝影心里就是过不去那个坎,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因为赵淇是她带的第一个艺人,两人互相见证了对方所有的成长和不堪,不是亲人胜似亲人。那么深刻的痛苦,她怎么能轻易忘记。 — 《偶像梦工厂》演艺大厅内,第二次定位评价竞演的录制进入了紧张的尾声,所有小组的表演已经结束,选手们正安静地等待着现场观众投票结果的揭晓。 《尾迹云》组不出所料,李青慈再次位居第一,但由于他们这一组组内分票严重,二公总排名基本都徘徊在中上游。 相比之下,钟邃所在的《觉醒》组成了最大的黑马,大屏幕上,他名字后方的数字像被点燃的引信,票数一路飙升,最终定格在了601票。 他的rap选曲难度太高,且组员都是因为排名靠后,vocal、dance组满员后失去选择资格而迫于无奈加入的练习生,有一半以上的人都是第一次尝试rap。 在这种情况下,他并没有放弃带领组员一遍又一遍合练,在舞台上也力挽狂澜,carry全场,以601票拿下五十个人当中的最高票,获得了最多的加票,几乎可以预见节目播出后钟邃的人气会以怎样迅猛的趋势上升。 他原本的名次一直在三十三名左右,接近二顺淘汰线,十分危险,所以这次的加票对他来说意味着生死存亡的关键,好在一切的付出和努力都没有被辜负。 听到结果的那一瞬间,从小到大都没哭过的他也有了落泪的冲动,没人知道这近一个月他是怎么熬过来的。 周围认识的人都接连上前跟他拥抱,纷纷祝贺。钟邃一边低声道谢,一边仰起头用力眨了眨眼。终于,他长舒一口气,感到紧绷太久的神经在这一刻放松下来,整个人像卸下一副重担,后背沁满了汗水。 公演后的两天假期如约而至,李青慈则接到了关姝影时隔一周多的电话。 刚一接通,她就开门见山道,“你跟蒋竞川之前认识?” 她从游思理口中得知了所谓“食堂打架”事件的全貌,包括蒋竞川来的那天特意说希望李青慈出道的事,心下不免疑惑。 “算不上认识,他之前去我打工的酒吧消费过。” “你们之间是不是发生过什么?他给你的直拍点赞了你知道吗?” 从昨天下午到现在,各大论坛都在刷屏热议这件事,魏高远还让她去联系钱卓问问蒋竞川有没有什么合作意向,她没同意。对方明显只是冲着李青慈来的,但综艺期间练习生及所属公司不能私自对接活动,她可不想在那人面前碰壁。 “……” 回应她的是持久的沉默。 “你要是不想说就算了,不重要,反正也已经演变成这个局面了。你最近少上网,安心训练录节目,其余的事我来处理就行。” 由于点赞事件持续发酵,再加上那条爆料和李青慈被扒出来的资料信息,什么私下打人高三辍学夜场打工,现在网络上多的是对他不太友好的声音,她知道他平时不爱上网冲浪,但还是多关心了一句。 “抱歉。”李青慈意识到关姝影大概是在处理他惹下的麻烦。 “抱什么歉,这是我的职责所在。” 之后的几天,还没等李青慈主动了解,其他练习生们看到他时多停留了几秒的奇怪目光,就让他感受到了这件事的热度。 不过这些都并未对他造成什么特别的影响。 收假后,第二次的顺位发表,会淘汰十五人。 总排名前二不变,李青慈升到三位,黎一杭则掉到了第六,钟邃突破前三十来到了安全区第二十九名。 揭晓第三名的时候巫锦刻意制造了悬念,果然所有人都对结果很意外,因为李青慈的上位速度实在太快太惊人了,但即使如此大部分人也依旧送上了真心的祝贺和掌声。 一直等到前三十四名公布完毕,郭引的名字都没有被念到。 大屏幕上,他的脸部特写跟另外三个人同时出现。这代表二轮存活的最后人选,会是他们四人的其中之一。 游思理双手紧握作祈祷状,嘴里还念念有词“一定要是引哥”,季惊月神色紧绷,李青慈心底也有些紧张。 结果公布,三人悬着的心一起落了地——第三十五名是郭引。 郭引知道,自己已经走到了悬崖边上,接下来的每一步都充满危机。 下午,淘汰的练习生们陆陆续续离开了拍摄基地,大门外时不时有来接送的车辆停留。 在李青慈相对熟识的人中,柯鸣和尹少穹都遗憾止步于此,《flame》队的其他成员专门去送了二人一程。 尹少穹道,“还是咱们队好啊,都没忘记来送我跟鸣哥。” 一公大概是他们最轻松自在的一段时光,那时候大家刚入厂,心无杂念不计得失,只是单纯想合力呈现一个完美的舞台。越到赛程中后期,名利缠斗越多,可交心的朋友就越少。 “行了,我俩又不是去吃牢饭,干嘛脸色都这么严肃。”柯鸣开玩笑道。 司星泽拍拍他的肩膀,“等节目结束了一定再聚,到时候可别一个个都说忙。” “那得看你们怎么说,万一以后出道成大明星了,我们就高攀不起喽。”尹少穹贱兮兮地打趣道。 钟邃给了他一拳,其他人见状也纷纷举起拳头要捶他,尹少穹立马喊痛求饶,离别的伤感气息瞬间淡去不少。 那边打得火热,这边李青慈侧过身,对一旁的柯鸣道,“你今天在台上最后说的那番话……” “我还以为你不会好奇呢。”柯鸣眼里有了明显的笑意,“那些都是我的由衷之言,你确实是这些日子以来对我心态影响最大的人。” “你为何突然……”李青慈话没说完,柯鸣展臂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还记得当时录竞技房小栏目,大家都推选我去高台项目的时候,你对我说了什么吗?” “失败也没关系。” “没错,失败也没关系。” 在所有人都轻飘飘地对他丢下一句“这么简单你一定行”的时候,只有李青慈说,失败也没关系,尽管那只是他的无心之言。 其实那高台有五米,一点也不简单,他说了他轻微恐高,但他平日大大咧咧惯了,又一向是出丑搞笑担当,没人将此放在心上,只当是他的推辞。 柯鸣的家庭条件不是很好,父母早亡,是姥姥姥爷带大了他。他是家里唯一的顶梁柱,身边人总是对他寄予厚望,鼓励他进取,希望他成为人上人,所以他害怕面对每一次失败。 第16章 颜值投票排名 他的经纪人说,“当初看你条件不错以为你好歹能挺进决赛呢,真是看走眼了。” 他对这句话耿耿于怀,也对自己不温不火的人气感到焦虑愤恨。随性圆滑不过是他给自己的人设,也是他的假面。 李青慈那句随口的关心像穿过缝隙的阳光,让他猛然意识到,原来自己一直原地踏步,是被一道沉重的心墙所困。 是啊,失败了又能怎样呢?人生并不会完蛋。 因为失败也没关系,所以他现在才可以以如此坦然的心情离开,去探索未来的更多可能。 挥手送别了柯尹二人,众人正打算回各自的宿舍,扭头却看见了拉着行李箱的贺俨,和跟在他身侧的孙亭、严景奕。 孙亭朝他们打了个招呼,贺俨则突然停下了脚步,李青慈像是没看到他,与他错身而过。 “就是这副表情。” 贺俨转过身,看着他顿住的背影嘲弄道,“李青慈,你知道我为什么讨厌你吗?” “你永远都是这样一副不慕名利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清高姿态,可偏偏又毫不费力就站在了别人无论怎么努力都无法企及的位子上。” 第17章 “你凭什么这么说!”迟超见过李青慈一丝不苟的训练态度,容不得有人平白曲解他,想要据理反驳,却被人拉住了手腕。 “走吧。”李青慈并不想让这种无由来的针对得到太多回应。 其实他能理解贺俨的想法,在那些已经淘汰了的或名次排在他之后的选手里,有许多人比他用心刻苦,比他多十分热爱,例如柯鸣和季惊月。 可他也不过是被无常命运推上这条湍流的一叶扁舟,只许争先,又哪敢语春风。 在二顺带来的短暂惆怅之后,成功留下来的所有练习生都收到了节目组发来的有关一个“特别惊喜”的消息。 他们要外出春游了! 不过为了保持神秘感,节目组没有明确写出具体地点,只告诉他们记得收拾好行李,准备出发。 临行的前两天,主要负责这次外景拍摄任务的郑导叫来了助理小唐,问她,“安排得怎么样了?” 小唐掰着指头数道,“两个唱歌的,两支双人舞,一支独舞,还有几个群舞……” “行了行了,又是唱唱跳跳!舞台还不够大是怎么,我们这次是旅行,出去是为了开心放松的,不是为了比赛,去,再让他们出几个搞笑节目。” 小唐一脸蔫地准备出去。 “等等,李青慈有节目吗?”郑导突然叫住她。 “还没有。” “这么不积极,让他出一个。”从节目播出后的个人热度来看,李青慈简直是所有导演策划组前期研讨里都没注意到的后起之秀。 连蒋竞川都能给他搭上关系,天天跟住在热搜一样,这种腥风血雨的话题性体质,他得好好利用一下。 “李青慈?搞笑?”小唐有点懵,她想象不出来看起来那么淡然如水的一个人要怎么搞笑。 “他不用搞笑,那太崩人设了,但要有反差,比如卖萌。” 小唐表示,她还是有点想象不来,但顶头上司的话也只好硬着头皮去完成。 她是在健身房抓到独自一人的李青慈的。 “青慈啊,郑导说咱们文艺汇演的节目实在不够,你看看你能不能救救急?求求。”小唐一脸卑微,看起来就差要给他跪下了。 而原本拒绝了很多同演邀请只想安静当观众却被导演组亲自找上门的李青慈:…… 他从跑步机上下来,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迟疑了一会道,“唱歌可以吗?” “同类型的节目已经饱和了,郑导的意思是要出一个形式不太一样的,你看看可爱点的怎么样?” “可爱?” “对啊对啊,就比如可爱的魔术啊,情景剧啊什么的。青慈你别小看自己,其实你很适合可爱风的,那你先想,想好之后来跟我说哈,我去跟郑导说一声你同意了。”一口气说完这段话她就风一样窜了出去,生怕李青慈反悔拒绝。 ……问题是,他什么时候答应了? 被强买强卖了的李青慈,直到上车前,都还在思考这个“可爱风”的节目,到底该怎么表演。 — 某论坛《偶像梦工厂》专区: [颜值投票终于放出来了!!进来看是不是你心目中的排名] [链接] 总结如下:1李青慈2肖歆3路潜4钟邃5季惊月6原宏朗7司星泽 2l:前三又是这三个。。 5l:御三家来了,御三家真的来了 10l:感觉有几个人不应该出现在这里,是谁我不说 15l:十楼别打哑谜,直说呗 17l:怎么能没有孙亭和理理宝贝!!果然是直男审美 21l:我的关注点是李青慈居然选了肖歆,他俩是不是唯一互选的 25l:啊啊啊歆慈手软站起来了 30l:歆慈批的好日子在后头呢,今晚的预告有一个他俩差点亲上的镜头一闪而过[偷笑][偷笑] 37l:emmm原宏朗就算了吧,那个肌肉太夸张了 44l:李青慈白斩鸡一个凭什么第一,剩下六个还算合理 45l:?上面有两层什么迷惑发言,请尊重他人审美 50l:李青慈已经开始举铁了,别老揪着这个说了 56l:噩耗。。绝对是惊天噩耗。。 61l:青青宝贝不要啊[大哭] 71l:举个铁有益身体健康怎么了,有的粉丝真把自己当他妈了吧,管得好宽 76l:唯爱清瘦少年感,李青慈要是变成原宏朗那样我绝对立马跑路 79l:一向热衷于端水的路太子这回居然只投了一个人,还是不假思索的那种 85l:别的不说,李青慈的脸确实没什么争议吧,男女通吃,颜值c位完全担得起 90l:路肖批又又又来捡垃圾了,两人选择一样,起码说明审美相近。。。。 96l:别这样,狗看了都会忍不住连夜给你们做四菜一汤 109l:没有a大校草黎一杭我不是很认同 120l:公主粉又来发洗脑包了,a大校草明明是季惊月 130l:妈呀怎么感觉要打起来了 139l:杭妈月妈别急眼,楼主注意护楼,引战言论记得删除 143l:钟邃为什么排名这么高,他长得真的很像我那一事无成的小舅舅 …… 载满客的两辆大巴车缓缓驶出了拍摄基地的大门,它们的目的地是国内最美的海岛——奈礼岛。这里有山有海,有村落,有栈道,风景如画,犹如天堂。 很多练习生进厂之前就对这里向往已久,所以知道此次出行的目的地是奈礼岛后都兴奋不已,没有想到参加节目还可以公费旅游。 三十五个人将在这里度过难忘的两天一夜。 李青慈是第二批到达酒店的,他领取了房卡,打开门,发现自己的室友是路潜。 对方刚收拾完东西,看到进来的人也是一愣,随后粲然笑道,“青慈,果然是你,我刚还在想这次室友会是谁,看来咱们两个很有缘呢。” 李青慈可不觉得是有缘,但他不明白节目组这么安排是何意,怎么看都是跟路潜有“双a争c”之称的肖歆更适合出现在这里。 中午的时候游思理他们三个来找他,四人坐在酒店一楼的餐厅吃饭。 郭引道,“青慈,你跟谁住一块啊?我跟小理是室友,还以为你跟惊月一起呢,结果刚去找他,开门的是黎一杭。” “是路潜。” 郭引摇头分析,“啧啧,节目组真是用心险恶。再加上肖歆孙亭,钟邃漆枫,都是热度不低的几对cp。” “我跟路潜?是为什么?” “青慈你都不上网的吗?你们两个的cp很火诶。” 一旁沉默的游思理突然意识到,李青慈人气现在甩他们三个很多,之后跟路潜的捆绑应该只会越来越深。他压下心头的嫉妒,必须出道的决心又坚定了几分。 郭引平时很喜欢网上冲浪,对明星啊饭圈啊那些恩恩怨怨弯弯绕绕了解不少,他甚至知道最近蒋竞川跟李青慈的cp异军突起,势头正猛。 “了解的这么清楚,你真的是直男吗?”季惊月毒舌病发作,忍不住阴阳。 “少刻板印象了!我只是观察风向。”郭引上学的时候被小男生表白过,对于自己的直男形象还是非常在意的。 见李青慈确实是一概不知的样子,他又提醒道,“青慈,做爱豆是要对这些有点敏锐度。” 李青慈知道郭引是好心,没有出言反驳。 “不过有些安排你要是不乐意的话不用勉强自己答应,比如跟路潜同住的事,你可以找郑导商量一下换房。”季惊月补充了一句,他深知李青慈只是看起来冷心冷情,实际上并不太会拒绝别人。 “没事,不用麻烦了。” 只是住一晚而已,他跟路潜又没有什么深仇大恨。 下午练习生们在海边集合,导演指着地上的一堆食材对他们说,“一会儿会分组进行沙滩排球比赛,以最终小组排名结合个人二顺人气排名,每个人轮流自行挑选一样食材。” “然后,不要以为到这里就结束了啊,你们要自己和室友去附近的村子找一户人家,借用他们的厨房,做好后带过来跟大家一起享用晚餐,最后完成任务的两组四个人要负责今天的卫生清理。” “注意,因为是和室友合作,所以你们最好提前商量好挑可以搭配的食材,以及回来时想办法保温,如果你们不想吃放凉的东西的话。” 第17章 外景拍摄之旅 排球比赛进行得很激烈,李青慈跟路潜各自在的组都成绩平平,排在了中下位。他们两个打算做辣椒炒肉,挑食材的时候,猪肉还有,辣椒已经没了,蔬菜还剩下几瓣蒜。 李青慈道,“还好,猪肉和蒜也可以。” 路潜先四处看了一圈,“你等等啊。”然后让李青慈在原地等他,自己跑远了。 再回来的时候他手里拿了几个辣椒,笑道,“走吧,我问别人要的。”微凉的海风吹动了路潜的刘海,他的笑容明亮到刺眼,像是要与日光争辉。 第18章 一旁的摄像老师捕捉到了这唯美的一幕,心里感慨道怪不得粉丝都喜欢形容他像一条阳光大狗狗,这看起来多像狗狗在跟主人摇尾巴献宝啊! 两人跟随行vj一起往旁边的村子慢慢跑去,问到的第一户人家就同意了让他们借用厨房,任务进度意外地顺利。 厨房不大,还是砖砌的灶台,路潜左看右看,觉得新奇。他不会做饭,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豪门大少爷,所以就只能靠在门边看着李青慈,偶尔打打下手。 暖黄的霞光照射在正在低头认真干活的人身上,消解了他周身几分久居不散的冷意,反而透露出一股难言的温情。 李青慈处理好了肉,正要切菜,路潜忙道,“我来吧,你休息一会。” 说着手已经拿过了辣椒,却被李青慈抬手挡住了,“你做过饭吗?” “我只会煮鸡蛋泡方便面。”三年的韩国练习生生涯,泡面是他最得心应手的技能。 “那还是我来吧,小心辣椒烧手。” “烧手?这东西还能伤人?” “碰多了会辣得手指发麻,你试试?”李青慈淡淡说着,手里的刀已经精准利落地切下。 路潜愣了两秒,赶紧把手缩回来,“算了算了,你有经验还是你来,但这样的话我岂不是什么都没干?” “你怕我抢你镜头?”李青慈注意力此时全放在刀下,也不影响他回话。 “你以后能不能换个好一点的角度再揣测我,我只是觉得既然是合作任务,就应该讲究分工。”路潜无奈。 “肉是你赢来的,辣椒是你要到的,我只负责做,不算分工吗?” “话是这么说,但怎么看都是你更辛苦一点。” “于你而言做饭是难事,于我而言沙滩排球和与人交际也是难事。” 路潜看李青慈的眼神有些不同了,他认真道,“青慈,我突然发现你适合当幼师。” “为什么?” “因为你很会哄人啊,我被你哄得心服口服,真的。” 李青慈知道是他又来劲了,“小孩子才需要人哄,你这么大个头离我远点,很碍事。” 路潜老老实实回到门口,其实他刚说的是反话,他不觉得李青慈适合做幼师,因为谁在他身边都不会舍得做乖小孩,只会使尽浑身解数吵着闹着让他只关注自己,只爱自己。 可他早已看透这人的本质,博爱有如佛祖圣父,无情胜过路潜自己。 啧,真残忍,他才不会被迷惑呢。 菜出锅装好后,两人向主人家道了谢,就要往回赶。 一个小男孩蹦蹦跳跳跑了过来,拽住了李青慈的衣角,牢牢盯着他怀里的餐盒道,“大哥哥,我可以尝一口吗?”他刚刚闻到香味在厨房外面偷偷看了半天了。 “小山快回来!怎么那么没规矩呢,一会家里就开饭了,人家大哥哥自己还没吃呢。”小山的母亲看起来很年轻,二十来岁的样子,见儿子跟着别人出了门,着急道。 “没事姐,他可能是饿了。”路潜笑着摆手,摸了摸小山乱翘的头发。 李青慈打开餐盒,就要蹲下,路潜已经一把把小山抱了起来,他就顺势夹了块肉喂给他。 “怎么样?好吃吗?”路潜问。 “好吃。”小山眼睛亮晶晶的,用力地点了点头。 “还想吃吗?” “不了,妈妈说不能白要别人的东西。” 他刚被放下,就屁颠屁颠地跑到了自己妈妈身边,然后大声道,“谢谢哥哥!哥哥再见!” 天色微暗,一排排白墙灰瓦的房子隔出了一条条青色的石板路,远处的海面与天相接,晕挤出橙红的落霞。 路潜和李青慈离开村子,在太阳下山前按原路回到了起点,他们回来的不算早,有一大半的人比他们先到。 夜间气温骤降,裹挟着湿意的冷风刺骨。沙滩上放了两条八字相对的长桌,中间是燃烧的篝火,火光被风吹得歪歪斜斜。 练习生们陆陆续续入座。 李青慈中午出门的时候只穿了一件白色的长袖t恤,这会儿座位四周大开,没有挡风的东西,他刚待了两分钟就感到手脚冰凉,脸上也毫无血色。 身侧的光影忽然一暗,面前已经被人放了一杯果汁,路潜随之坐了下来,“先喝点吧。” “不用了。” “是热的。” 用手碰了碰杯壁,温热的触感瞬间驱散了那片肌肤的寒意。 确实是热的。 “谢谢。”李青慈拿过那杯果汁,向路潜道了谢。 晚饭进行得比较潦草,大部分人带回来的菜都可以用难以下咽来形容,不是糊了就是没熟,要么过咸要么没味。 郑导看着形状各异的菜色有些好奇,上前尝了几口,然后一边黑着脸吐槽“你们做饭只会极限二选一是吧……”一边心里默默庆幸还好他吃的是后勤组准备的盒饭。 在镜头下没人敢浪费粮食,再加上忙了一下午大家都又冷又饿,所以再不合胃口的菜也没剩下。李青慈面前的辣椒炒肉是最快光盘的,让嘴挑口细的路潜郁闷了半天。 一顿饭吃得不算尽兴,但也算是一次自给自足的初体验。 餐后安排了半个小时的自由聊天时间,名为“自由”,也有提前写好的流程,依郑导的意思,还得越走心越好。郭引这回当了主持人,按台本引导着话题。 能坐在这里的练习生,都已经携手共度了赛程的大半时光,短短两个月内见到的人和经历的事,可能抵过了他们人生十几二十年的总和,所以在这种氛围下难免卸下心防,真情流露。 漆枫托着腮,表情空白,“其实我最想回到还没出生的时候,然后……”他顿了顿,重新说道,“我妈是因为产后抑郁选择离开我们的。” 他低头扯着袖口的线头,带有一丝自嘲的意味,笑道,“我原名姓‘谢’名‘醉’,是携罪,也是谢罪。” 因为无论做什么决定,都逃脱不了赎罪。 漆枫是单亲家庭在厂内不是什么秘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从不跟家人联系。参加《偶像梦工厂》是他第一次为自己做的选择——选择梦想,也是选择逃避。 “抱歉,让气氛变沉重了。”他接过钟邃递来的纸巾,迅速擦掉了那滴还没来得及涌出的眼泪,恢复了往日的乐观模样,语气轻快道,“青慈你呢,轮到你回答了,如果有时光机,你最想回到哪一年?” 李青慈注视着篝火,眼瞳中是簇簇光芒的倒影,“十六岁吧,希望和快乐都多一点的时候。” 十六岁的李青慈如愿考上了圣桥二中,那时李相文还没有出轨,吴秀华的体检报告也没什么大问题,脱离小学生身份的李嘉炀依旧喜欢缠着他玩一些幼稚又无聊的游戏。 虽然他自己从未幻想过,但在身边的每个人嘴里,他的前途好像永远是一片光明。 可认真想想,十六岁,也就是两年前而已。 现在是四月末,已经到了晚春时节,六月的高考即将如期而至,本该和沈令年一起坐在教室里奋笔疾书的他如今又坐在哪里呢…… “路潜,你发什么愣,到你了。”见轮到的人不说话,郭引出声提醒。 “我的话……那我就要回到十七岁,在青慈生活最有希望也最快乐的时候去认识他,问他,‘你好,我叫路潜,比你大一岁,你可不可以做我的第一个朋友?’”路潜回过神,看着李青慈,好似开玩笑道。 周围顿时响起了一片起哄声,连黑压压一片的工作人员里都有人双手拢作喇叭状放在嘴边,大声助力。 “答应!答应!快说可以——” 郭引抱着胳膊,嫌弃地缩了缩脖子,“你好肉麻,我都要吐了。” 接连不断的哄闹中,突然响起了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 “我记得你十七岁去了韩国。” 路潜循着声源望去,对上的,是肖歆的目光,这让他难得有些惊讶了。 从排名来看,肖歆一直是作为他最大的威胁而存在的,但对方在他面前却从未流露出过对c位的野心。来参加选秀,态度也像是旅游一样散漫。 他相信自己在肖歆眼里压根算不上什么竞争对手,说是这段旅途中擦肩而过的千百个路人之一更贴切。可方才,他分明感受到了那句话里一丝微不可察的针对。 两年前的出国,并不像通稿上写的是他看中了韩国某个娱乐公司的爱豆培养体系那样简单,路家人将他送出去的个中缘由只有少数人知道,但这少数人里包不包括肖家,他却不清楚。 “看来你是打算交到第一个朋友就马上抛弃他啊。”肖歆语义不明道。 路潜语气不变,脸上的笑意淡了些,“我看起来那么像薄情寡义之人吗。” 第18章 ……喵? 肖歆没有回答,而是冷笑了一声。 场上似乎有了让人无法忽视的火药味,一时十分寂静,只有木头燃烧的噼啪声时时作响。 第19章 没人敢第一个出声打破僵持不下的气氛,坐在监视器前的郑导却面上一喜,导演组一直苦于路肖二人之间的氛围过于陌生,少了针尖对麦芒的戏剧张力,让他们在制造争c的紧张刺激感上无从下手。 没想到这都快三公了,两人终于对上了! 郑导略一思索,这场摩擦的导火索,貌似又是李青慈啊,那他可得添把火了,“青慈,作为这个‘朋友’你怎么看?也说上两句。” 可惜李青慈没打算如郑导的意,他在一众人期待的目光下吐出了冰冷的三个字,“坐着看。” “噗。”游思理脑子转得最快,反应过来后没忍住笑出声,空气中那根紧绷的弦也随之“啪”地断掉了。 郑导嘴角抽了抽,摆摆手一脸无语地结束了本次“谈心会”。 李青慈帮忙清理场地卫生的时候,小唐找了过来。 “青慈,你跟我去对一下一会的节目吧。” 他闻言放下了手里的东西。 “诶,你怎么穿这么少,不冷吗?”小唐关心道。 李青慈这才发觉,好像从那杯果汁开始,他就没觉得冷了。风是从左侧吹来的,而方才他左边坐着的人,是路潜。 他透过篝火,看到那人一边积极干活一边给导演热情卖笑的背影,逐渐在火焰燃烧的热浪中扭曲。 关姝影几日前的话在脑海里浮现,“你跟贺俨的事是路潜经纪人透露给那个所谓的营销号人脉的,这事十有八九跟太子爷本人脱不了干系,你以后小心着他点。” 真是雾里看花水中望月,看不透,也望不清。 他收回目光,“走吧,我想回房间取件外套,是挺冷的。” “好,那我们边走边说。” 沙滩上,舞台已经搭建完成,参演人员在进行简单的联排。整体场地不大,为了方便互动,台上台下离得很近。 晚上八点文艺汇演准时开幕,导演组给了练习生们最大的自由度,从内容顺序到妆造布景都尽量由他们自己决定。 表演的人都很卖力,观众也给足了热情,掌声和欢笑声基本没断过。 李青慈的节目压轴,本来开始前小唐还对他信心满满,然而他刚上场就落下了开场介绍词,也不知是忘了还是故意的。 台下的观众观赏了足足三分钟的默剧,也是一脸迷茫。直到李青慈从一个看起来空空如也的箱子里拿出了一个玩偶展示,大家才反应过来这是个魔术表演。 到了互动环节,舞台一侧站在幕后的小唐已经用台本捂着脸蹲在角落,不敢继续往下看了。那么生硬又毫不迟疑地点名,是生怕别人不知道那是个提前安排好的托吗?! 台上的李青慈自觉谨记小唐叮嘱,在几个举手的人里选了向阮。 “你想要什么?” “我我我……我想要一只小猫。” 向阮是小唐临时拉来的托,这会站起来说词也有点尴尬,对李青慈雷厉风行不顾他人死活的魔术风格更是心生敬佩。 就在大家都在猜是不是真的抓来了一只猫的时候,李青慈从箱子里掏出了一个猫耳发箍,从善如流地戴到了自己的头上。 然后对着镜头歪头,举拳,压腕,每一步都机械精准,一秒给观众反应的时间都没留下。 “喵。” “或许,我可以做你的小猫吗?主人。” 鸦雀无声。 落针可闻。 李青慈都要鞠躬谢幕了,台下才响起了稀稀落落的掌声,像是刚清醒过来般,越来越激烈。 “青慈别走啊,我还没说‘可以’呢!” “我靠,刚刚什么情况,他被猫妖附身了吗,不然我怎么觉得魂被勾走了。” “再‘喵’一声听听呗!” 李青慈在乱七八糟的喝彩声中下了场,小唐没搞清楚怎么观众反应突然这么热烈了,她看着迈着长腿走近的人小心翼翼问道,“你刚干嘛了?” 李青慈思考了一会,表情坦然,“……喵?” 小唐,倒。 她被拖(不是)出去的时候碰到了眉开眼笑的郑导,对她竖着大拇指夸道,“这台本是你改的吧,真不错啊真不错,这期节目效果又要爆炸喽!” 小唐心里五味杂陈,她冤啊,她要举报李青慈乱改台词!!她的原台词才没有这么…这么少儿不宜呢! 这场晚会不知不觉持续到了晚上十点多,大部分人都抵不住困意,录制一结束就匆匆离场,回了酒店。 沉沉的暮色四合,仿佛一个可以吞食所有人梦境的梦魇兽,将静谧的小岛包裹着,环伺,蛰伏。 当夜凌晨,尚沉浸在这一期节目热度大爆的美梦中的郑导,被一通电话惊醒,对方脱口而出的话瞬间让他睡意全无。 打电话的人是季惊月,他说,李青慈和路潜——失踪了。 郑导赶到大厅的时候,季惊月正坐在最中间的沙发上,不停地翻转着手机,神色略显焦躁。 “多久了?”郑导问。 “两个小时,我该找的都找了。”原本他是担心李青慈晚饭吃得太少,胃病又犯,就拿了药去找他,谁知敲门没人应声,打电话也没人接。 “给路潜打电话了吗?” “打了,他那边似乎关机。” 季惊月起初以为是两人在外独处,还在外面寻找了一番,无果,后来又觉得都是成年人了,不至于一起失联,平白害人担心。 奈礼岛距离市中心有四十多公里,虽然作为网红旅游景点已经成熟商业化,但深夜的街道上依旧荒无人烟,漆黑冷寂,连一盏照明的路灯都没有。 他见时间越来越晚不好再耽搁,便通知了郑导。 “这事目前还有谁知道。” “目前只有我。” 相对于季惊月,社会经验丰富的郑导倒是显得冷静,“我叫上导演组,你通知一下游思理和郭引,咱们几个分散去找,先不要让太多人知道。” 另一边。 节目组下榻的海之缘酒店三楼,楼梯间的门突然被人打开了,声控灯应声而亮。 失踪事件主角之一的李青慈抬眼,跟来人四目相对,目光里有深重的戒备一闪而过。 “你怎么在这?我找你半天了。”说话的正是另一个当事人路潜,他语气微喘,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似乎是一路跑着找来的。 李青慈的脸色在灯光的照耀下白得吓人,和深水般的黑瞳形成极端对比,乍见之下竟显出一丝空落破碎的冷艳来。 “出什么事了?”路潜对他试探问道。 他摇摇头,一语不发地绕过路潜往门外走。 “青慈…你的裤子。” 李青慈猛地站定。 不远处有混乱的脚步声和人声渐渐传来,路潜迅速脱下了自己的外套系在李青慈的腰上。 走廊上正四处奔走的游思理很快注意到了这边,疾步迈了过来,身后还跟着郭引。 “青慈,你们两个跑哪去了?一个电话无人接听,一个关机。”他先将眼前的人从头到尾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外伤后才卸下一脸的紧张。 “抱歉,手机不小心落在沙滩上了,天太黑,找了很久。”李青慈解释道。 “行了,没事就行。我们快回去吧,我跟郑导他们说一声人找到了。”旁边的郭引接道。 几个人簇拥着往回走,游思理不动声色地隔开了路潜和李青慈。 被训斥一顿是不可避免的,要不是时间实在太晚,郑导肯定得给他俩安排一个惩罚任务。 季惊月直觉事情不是丢手机这么简单,李青慈的脸色看起来很不好,而路潜,往常要是被导演这么骂,早该腆着脸上前耍宝卖乖了,今日却异常沉默。 他拦住了还想上前关心的游思理,“先让他们休息吧,有什么明天再说。” 游思理见李青慈神色疲惫,便点点头,跟其他人先后离开了。 关门声响起又落下,房间内陷入了一片寂静。路潜正想开口问什么,李青慈却起身去了浴室。 等他洗完澡出来,路潜依旧坐在床边那个位置,探究的视线追随着他的身影,见他头发还是湿漉漉的,出声问道,“怎么不吹干?” “吹风机坏了。” “我帮你擦吧。”说着已经倾身靠近,想要接过他手里的毛巾。 李青慈侧身躲过,“别碰我。” 路潜的手僵在半空。 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有些过度,李青慈掩饰道,“让前台再送一个吹风机上来就好了。” 路潜神色如常,又坐了回去,像是没有感受到他方才的排斥之意,“说吧,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其实你没必要瞒着我,你裤子上沾的东西,我能猜到是什么,你总不会要说那是牛奶吧?” “所以…是什么?”李青慈反问。 路潜无声做了两个口型。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沉默在对峙。 他的眼神锁定在李青慈的脸上,没有放过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笃定道,“看来我猜对了。”他紧接着追问,“那人是谁?” 第20章 李青慈抬眼迎上他的目光,像是要一眼望穿他的灵魂,半晌才道,“不是你吗?” 第19章 他们究竟什么关系 路潜的神情凝滞了几秒,从原本的如水般沉郁转变成了一丝难以置信的好笑,“你为什么会这么认为?” “季惊月说你跟我同时失踪,而且那个人刚消失,你就出现了。” 时间倒回到这一晚的十点四十五分。 无法尽收眼底的大海广阔无边,衬得人类既渺小又自由。李青慈一个人站在海边,刚刚挂断跟吴秀华的通话,知道她身体状况有在稳定转好,心境也开阔了不少。 “想什么呢?”身后突然有人问。 他没有回头,视线依然落在远处的海天交界处,“什么也没想。” 路潜缓步走到他身侧,轻笑道,“这话要是别人说我会觉得是在敷衍,但你说我怎么马上就信呢。” 咸湿的海风撩动着两人的衣摆,他看向李青慈清晰的侧脸,“不如想想怎么回答我今天的那个问题吧。” “你缺朋友?” “不缺,只是缺你。青慈,你跟别人不一样。” “谢谢,但我不需要朋友。” 回绝礼貌温和,带着不轻不重的疏离。 路潜并不在意,双手插在兜里,“我不相信你对我没有一点好奇。”他的声音很轻,却不包含一丝的自我怀疑。 “好奇又如何。”李青慈终于转头看了他一眼,他确实觉得此人太过复杂,好像永远隔了层将散未散的迷雾。 可是他并不需要看懂所有人。 “好奇是彼此了解的第一步……”路潜话说到一半,听到身后有人在叫他。 “路哥!郑导让你过去帮忙!” “知道了。” 他只好对李青慈道,“你先回房间吧,他们那边拆除舞台收拾设备什么的应该比较缺人手。” 两人分开后,李青慈独自走回酒店,却发现电梯门口放了“维修中”的落地警示牌,他没有多想,转而走向了楼梯。 楼梯间空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清晰地回荡着他的脚步声。 走到二三层楼梯间转角的平台时,声控灯刚刚亮起,他还没来得及看清眼前的路,一股强大的力量忽然从身后袭来,将他按在了冰冷的墙面上,突如其来的重量压得他胸口生疼。 眨眼之间,李青慈的双手已经被捆住,他什么也看不见,眼下的姿势让他根本无法借力挣脱束缚,几乎毫无招架之力。 这种无力又难堪的局面,逐渐跟他第一次遇见蒋竞川的那天重合。 “你是谁?”李青慈精神紧绷,大脑飞速运转,试图分析对方的动机。 回应他的是耳边急促而清晰的呼吸,那人贴他极近,像是要和他融为一体,不留一丝缝隙,禁锢着他的所有反抗。 他不再挣扎,安静了下来,等待身后之人的动作,然而下一秒,他就觉察到了一个再熟悉不过的触感。 李青慈的身体瞬间僵硬,全身血液逆流,还未等他彻底反应过来,那人就有所预料般,用膝盖顶住他的腿弯,迫使他完全跪在了地上。 “别动,我不会对你怎样,但是你如果再挣扎,我不介意现在就……你。”刻意压低的声音,说到那两个字的时候不像是威胁,反倒像在调笑。 男人随之跪坐在他身后,将他整个围困在前,与他交颈相缠一般,嗅着他身上的气息。 李青慈不适地偏过头,却被男人牢牢捏住下巴。银白的月光正好照射在他被迫仰起的脸上,晕染出一种失真的洁白。让长时间处在黑暗中的瞳孔涣散,失去焦点。他就像一只引颈受戮的天鹅,亟待审判降临。 仿佛受到了这一幕的刺激,男人手下的动作越来越快。 门外好像有模糊的脚步声在逼近。 最终李青慈弯下腰,在一个极其难堪的姿势中结束了这场折磨。 李青慈的口述很简洁,有意隐去了那些难以启齿的细节,然而路潜在倾听的过程中,总是不由自主地去填补和勾勒。 尤其是这种由本人亲口叙述出来的感觉,更是奇妙。 那人未干的发丝上,水珠从鬓角滑过下颚、脖颈、锁骨,隐入领口,留下一道莹润的水痕,隐晦的目光上移,淡红的双唇正一翕一合…… 路潜偏过头,起身去倒了两杯水,“不论你信不信都不是我,我对男人的身体不感兴趣。” 李青慈接过他递来的水杯,心里其实已经打消了八九分对路潜的怀疑,他的种种反应确实像是毫不知情。 “那个人的外貌特征你还记得吗?” “我背对他,什么也看不到,一切全凭感觉。他的身高应该跟我差不多,印象最深刻的,就是他的力气很大,不像普通人,更像是受过专业训练。”以至于他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 “拳击、铅球、攀岩、健身,或者其他体育相关的领域……无非就是从事这些,你觉得是这儿的人吗?” 李青慈摇头,“应该不是,他虽然刻意改变了声线,但是没有口音,普通话很标准。”留守在小岛的当地人无论男女老少,说话都带有或重或轻的地方口音。 “而且我总觉得……他认识我。”就算不认识,也起码对他有一定了解。 “你怀疑是其他练习生?但是之前运动会掰手腕,赢的可是我……这么看我的嫌疑确实最大啊,这下不能怪你了。”路潜轻笑了声,开玩笑道。 “掰手腕不是全部人上场,说明不了什么。”李青慈看出了路潜的用意,心底却并没有完全放松。 “要报警吗?可以做dna鉴定。” 李青慈缓缓摇了摇头,放下了手里的水杯,眉头微蹙,“……我不想因为这件事,影响节目录制进度,而且大概率也不好定性。” 路潜闻言没有多说什么,“没头绪就先休息吧,明天我陪你去查一下监控。” “今天已经很感谢你了,我自己的事——” “不是单纯为了你。”路潜打断了他打算划清界线的托词,“你的感谢我很受用,就当我是为了承你的情吧。” 说完他便利落地翻身上床,把被子拉高盖到头顶,背对着李青慈缩成一个严密的“防御姿态”,被子拱起的轮廓勉强能辨出个人形。 “现在我要睡觉了,请这位室友保持安静。”他的声音从被子下闷闷传来,透着几分故作的倦意和俏皮。 李青慈:“……” — 某论坛《偶像梦工厂》专区: [有没有人扒一下太子妃和蒋竞川究竟是什么关系??] [视频链接] 蒋竞川说希望李青慈出道,结合他之前还给太子妃的直拍点赞,总感觉这俩人关系不简单呐 1l:这么快就选定太子妃了吗 2l:没办法谁让太子就爱天天围着人家转 9l:咱们组还是少聊蒋吧,他的粉丝太恐怖了 16l:能有什么关系,姓蒋的看上了呗,谁不知道他是个死南通 18l:说不定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故事~ 21l:想造谣的小心思都收起来吧。。李青慈被扒的还不够干净吗 27l:金主金丝雀?但李青慈也不是森川的人诶 33l:青青以前过得那么惨,要是真傍上了蒋竞川这个金主还用打好几份工吗 39l:不过说实话,他俩也挺配的,这对叫什么? 44l:这个视频里每个人的表情都好精彩[摸下巴] 47l:回39l,cp超话指路“川青” 50l:擦,去看了一眼,粉丝数居然快破万了[裂开][裂开] 54l:不是这对cp的受众究竟是谁啊。。蒋竞川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烂人啊 65l:快别说了,一会那批爱嗑“烂人真心”的闻着味儿就来了[偷笑] 70l:这对能有真心我倒立吃屎(24h有效) 74l:李青慈这迷一样的人际关系 80l:太子妃魅魔在世,太子自求多福吧 85l:老天爷一定要让我活着看到青慈出道跟蒋狗娱乐圈巅峰相见的那一天啊 91l:弹幕笑死我了。。。整个厂里都乱成一锅粥了,大家快趁热喝了吧!! 97l:这段青青的特写镜头好好看,我能理解蒋竞川怎么办[捂嘴哭] 100l:其实我也能理解。。 110l:我也。。 120l:我也。。 135l:丸辣!!太子妃跟谁我都能嗑到,路太子先一边待着去吧 140l:季惊月:明明是三个人的电影。。 …… 第二天清晨,太阳还未完全升起,所有人就到达了节目组指定的地点集合,哈欠连天,睡意朦胧。 “因为下午就要离开了,所以今天上午的时间都留给你们自由活动。”这句话让上一秒还无精打采的人都瞬间来了精神,横扫疲惫,做回自己。 但是副导演紧接着就泼了盆冷水,“不要想的太简单了啊,要是真放过你们,不知道有多少人该找个地方偷偷玩手机打游戏去了。” 第21章 其实前期研讨的时候导演组针对要不要收手机的问题讨论过,最终还是决定删除了这个条例。 因为按照现代人的手机依赖程度,就算他们强制没收,这些年轻人也有各种藏手机的法子跟他们斗智斗勇,备用机、模型机等等想想就知道会层出不穷。 手机毕竟是私人贵重物品,数量不少,管理上也是个大麻烦。索性就留给他们,也方便传达消息。 第20章 幸福摩天轮 “我们在奈礼岛五大区域分别插了礼物旗,总计三十五个。”副导演提高了音量,想要点燃每个人的热情。 “有快艇、尾波冲浪、海上飞龙、缆车、温泉、特技表演、海街餐厅等等十余组各式项目的免费体验券,大家可以根据自己感兴趣的项目去拔掉相应的礼物旗。” “带上它去目的地即可直接入场,节目组已经跟所有项目负责人打过招呼,所以希望大家尽情去找,能不能在这里留下最后的美好回忆,就凭各位自己的努力了!” 副导演激情昂扬地发表完演讲,郑导补充了最关键的两句,“具体规则和地图下发到你们的手机了,有什么问题直接查看,都写得很清楚,一旦游戏开始,我们不会再解答任何问题。” 乖乖站成三四排的练习生们,闻言纷纷掏出了手机查看最新消息——是一张奈礼岛地图和一张规则表,地图上标注了十六组礼物旗的大致位置。 规则相对来说不是很严格,2~3人自由组队,拔旗数不限,但禁止连续拔旗,拔掉一张消耗掉之后才能去拔第二张。游戏结束时间下午两点,早午餐经费50r/人。 “视频素材关乎各位的镜头量,所以请认真拍摄。一会发给你们的手持相机是我费好大力气申请才批下来的大资产,要是坏一个你们这三个月的补贴加起来都赔不起,用的时候都小心着点。”郑导像个苦口婆心的老妈子,挨个嘱咐、指导。 路潜划到规则表的最底端,看见那一行关于用餐经费的说明,暗道节目组还有点人性,没打算让他们拉练一天后饿死。 他领取了派发的相机和经费,抬头就看到季惊月在朝这边来,立马搂过了李青慈的肩,不容分说地带着他朝反方向走,“组队,走吧。” “去哪?”李青慈还没想好拔哪个旗。 “回酒店。”他可一直惦记着这事呢,势必要把这个人揪出来。 调取酒店监控的过程很顺利,但结果却令人失望。楼梯间日常当摆设的监控摄像头,在出事时段被人扭转了角度,画面基本一片漆黑,提取不到什么有效信息。当晚值班的保安大爷大半夜困得昏昏欲睡,更是对任何异常都毫无印象。 不过好在也有意外收获——节目组在这里插了两个礼物旗,让他们误打误撞发现了。前台小哥震惊于他们来的太快,直呼毫无游戏体验。 “是摩天轮。”李青慈展开旗子。 “当生命似流连在摩天轮,幸福处随时吻到星空。”路潜念出下面的一行小字,“节目组倒是挺浪漫。” 话音刚落,两人的手机屏幕同时弹出了新消息,正好来自浪漫的节目组:“全体提示,15号旗组「幸福摩天轮」已被拔,拔旗人:路潜、李青慈,实时定位:海之缘酒店门口(此定位将30分钟播报一次)。” 耳边有高速旋转的嗡鸣声由远及近地传来,李青慈抬头,看到了一台无人摄像机像黑鸟一样盘旋在他们上空,“看来有隐藏规则。” 他握住路潜的手腕,冷静道,“跑。” 路潜立马反应了过来,这条通知不仅是向所有人宣告礼物旗的归属,还是在暗示旗子可以被抢!当务之急是要在其他人找到他们之前,以最快的速度赶到摩天轮,将旗子“消耗”掉。 两人快速穿梭在行人之间,途中时不时有游客拿出手机偷拍他们,小声地问身边人,“是哪个明星吗?都好帅啊。” 摩天轮是整个园区最显著的建筑,朝着大方向走基本不会迷路。一路上也有几个练习生拦路,双方来来回回拉扯,路潜费了好一番力气才甩开。 他表情假意委屈,朝无人机喊道,“明明有两个人,为什么都冲着我来啊,你们双标也太明显了吧。”脑海里还不忘演练这个镜头的效果。 很快,摩天轮已经近在咫尺,巨大的轮盘几乎占据了整片视野。路潜还没来得及缓口气,就看到有人伫立在门口等着他们,他一时没想起来名字。 “迟超?”李青慈走上前,不免惊讶,“你也想坐摩天轮吗?” 其实他自己本身对摩天轮兴趣不大,只是知道观众爱看什么。 既然是游戏,自然是激烈的竞争和对抗才是最有意思的。他跟路潜方才已经被追击了一路,节目效果应该够了。若是迟超想坐,让给他倒也无妨,想到这儿,他伸出了手…… “不是…” “喂你!” 左右两道声音同时响起,生生止住了李青慈差点付诸实践的动作。 路潜险些控制不住表情,“你就这么轻易给他了?那我呢??”仔细听甚至能听出一丝咬牙切齿。 “你们两个可以一起坐啊。”李青慈觉得合情合理,没明白这人别扭什么。 迟超听到这儿连忙摆手,生怕跟路潜配对成功,他解释道,“没有青慈,我只是碰巧路过,看到你们就过来打个招呼,我的同伴还在前面等我呢。” 见他笑得一脸纯良,李青慈不觉有它,收回了旗子,“那我们先进去了。” 迟超侧身让开路,确实没有其他意图的样子,但路潜在经过他的时候却笑了,“别盯着我了,我身上没有。” 自从发现这群人只会拿他当目标之后,路潜就把自己的那面礼物旗交给李青慈保管了。 迟超闻言一愣,也笑了,“路哥,你真的误会我了。” “是吗,”他耸耸肩,眼中闪过一抹戏谑,语气依旧轻佻,“迟超,你没养过狗吧?” 迟超不明所以。 “知道狗护食什么眼神吗?”路潜拍拍他的胳膊,活像个语重心长的长辈。 “你就差呲牙了。”看到对方露出了明显羞恼的表情,他满意地跟着李青慈排队入了场。 这就装不下去了……真是一群头脑简单的白痴。 路潜不得不承认,他刚刚是真的生气了。这两天他上赶着为李青慈跑前跑后,结果对方是一点没把自己放在心上。 嗯,他好像有点碎碎的。 色彩斑斓的摩天轮缓慢地转动着,轿厢轻微摇晃,透过窗户俯瞰大地,整个奈礼岛像是一幅被展开的平面地图,远处的建筑与街道如同拼贴画般连接在一起,呈现出一种截然不同的视觉感受。 往日遥远的天空此刻触手可及,路潜和李青慈面对面坐在轿厢里,一时无言。完全封闭的空间内流动着寂静的空气,令人窒息。 /沿途就算意外脱轨多得你陪我摇曳/———无端地,路潜脑海里浮现出了这句不知道从哪听来的歌词。 他看了一眼手里的摄像头,还是率先开了口,“青慈是第一次坐摩天轮吗?” “不是。” “?”本来是随口一问,没想到得到了意料之外的回答,“…是跟朋友?” “嗯。”李青慈思绪飘远,沈令年曾经带他去过游乐园,也许是去年,或者前年,他发现自己已经有些记不清了。 “那你有没有听过一个传说,在摩天轮最高点接吻的情侣,会一辈子在一起。” “听过。” “??又是那个朋友” 李青慈点头。 “嘶…你这个朋友……”路潜不禁坐直身体,收起了方才的懒散的模样,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勘破什么的恍然和好笑。 “怎么了吗?” “没什么。”见李青慈一脸迟钝莫名的样子,路潜就知道那位朋友大概率也是个心事微酸的可怜人。 但他可不想好心帮他点破这层窗户纸,所以换了个话题,“你想c位出道吗青慈?” “当然想。”毫不迟疑。 谁会不想呢。 李青慈在上学读书的时候就事事争第一,只不过他不是什么天纵奇才,再努力也比不过高知家庭出身、从小受优质教育资源培养的沈令年,和十四岁就物理四大杯赛满贯、素有神童之名的陈禾。 就连他考上圣桥这所全市最好的高中,实际也是差一点就落榜,擦边录取罢了。 而坐在对面的路潜听到这句回答,发觉眼前的人似乎跟他想象中的不太一样,他一直以为李青慈什么都不在乎,甚至没有野心,没有执念。 “可惜了,”他语义不明,不知道在可惜什么,“青慈,我们互相交换一个秘密吧。” 没有等李青慈回答,他就自顾自继续说了下去。 “你听说过我是盛势用c位出道三请回朝的太子爷的传闻吧。” 节目自启动以来,路潜、盛势文化还有《偶像梦工厂》三者之间的联系几乎是摆在明面上的。但传闻毕竟是传闻,就算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这么认为,也没人敢指着路潜的鼻子质问是不是真的。 第22章 同样的,也没人会相信有一天他会亲口承认。 “这句话不是谣言,它是真的,写在了我跟盛势的定向发展合约里,白纸黑字,盖章生效。”简单来说,就是他不仅是大皇族,还是皇上亲封的太子,早晚继承大统。 “所以,你是绝对不可能c位出道的。” 第21章 第三人叉出去! 李青慈十分错愕,他下意识看了一眼摄像,“你….” “不用担心,已经关了。不过就算没关,他们也不敢播出去。” 李青慈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此刻的心情,路潜到底拥有什么样的背景,才能如此肆意狂妄,甚至凌驾于规则之上?而这样的人,又是以什么样的目的,才会把这些随便一句就可以掀起巨大舆论的秘密告诉他。 “成立这个七人团体需要一个以我为核心的概念,《偶像梦工厂》可以说是在为我选队友,怎么样,很震惊吧?” 直到语气轻快地问出这句话,从碰见迟超开始一直郁结在路潜心中的那口浊气才终于吐了出来。他很喜欢李青慈不得不把那种审视的、极致探索的目光重新放在自己身上的感觉。 “那么作为交换,青慈可以告诉我,你跟蒋竞川之间的关系吗?” “你把这么重要的机密告诉我,就是为了了解我跟蒋竞川的事?”李青慈实在难以理解。 “是,也不是。我是想让你知道,在这个圈子里,不是只有蒋竞川能呼风唤雨,你若是需要借力何不来找我,盛势作为三大,资源和平台都不是小小的天青能比的。” 他顿了顿,眼神逐渐深邃,“青慈,三公之后就是决赛,到时候就不再是我们之间的角逐了,而是资本之间的博弈。” 路潜这一番话说的可谓是循循善诱,他对这人总是有十足的耐心。 “那要让你失望了。” 窗外景色几经变幻,李青慈内心也几番云涌,但他只是平静道,“首先,蒋竞川并非我的靠山,他不过是我之前在酒吧打工时碰到的一个难缠的客人。其次,你凭什么认为我会愿意投靠一个破坏规则、欺瞒大众的人?” “路潜,”这是李青慈第一次当面叫他的名字,“这些日子以来,不论诚心与否,你确实帮了我很多,我很感谢,但我们始终不是一路人,所以,你以后不用再费尽心思拉拢我,更不要自以为是地拿捏我了。” 摩天轮旋转一圈又回到了原点,不远处,工作人员早已等候在一旁,正有条不紊地引导前面的乘客安全下来。 在他们的轿厢门开启前,路潜说了留在这里的最后一句话。 “学校已经是这个社会最公平的赛场了,青慈拼尽全力,得过几次第一?” 李青慈正要下去的身影一顿,眼底泛起一阵涟漪,像风掠过水面,却又很快消散。 “叮!全体提示,15号旗组「幸福摩天轮」已消耗,消耗人:路潜、李青慈。” 两人一前一后下了摩天轮,回到地面后,重新打开了摄像头。 “不用着急拒绝我,一辈子还长着呢,我会一直等你的。”路潜又恢复了他一贯的模样,笑得不清不楚。 不知情的人看到这一幕估计会以为他在摩天轮上向李青慈告白被拒了,虽然某种程度上来说也差不多。 位置合适,台词得当,人设到位,长相超赞,某人正默默在心里给自己的编导水平打满分,一个突然出现的人影浇灭了他的沾沾自喜。 “青慈,你们结束了?” 幽灵一样阴魂不散……人物不合理,第三人叉出去叉出去!! 路潜就这样看着本该按他设想,夹着尾巴灰溜溜败走的迟超,又不知道从哪儿冒了出来。 “你怎么没走?”李青慈疑惑。 迟超不仅没走,还一直等到他们结束。原本小心思被揭穿后他是该识趣离开的,但到底有点不甘心,太子爷不把他放在眼里,那他偏不要如他的意。 他本来是很内向腼腆的性格,小的时候还能报班去学个喜欢的舞蹈,长大后反而每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从早到晚在家里打游戏做主播,变成了俗称的“社恐”和“死宅”。家里人一向宠着他,就算看不下去他这样,也无可奈何。 他进厂的契机,来自一个在小娱乐公司做运营的亲戚发布的急招练习生的讯息。他爸妈在朋友圈偶然看到后,就火速把他打包送了进来,美其名曰锻炼心性,起码交交朋友,不然他的社交能力都要退化到史前时代了。 好在他依旧喜欢跳舞,也愿意尝试出镜,所以没有过分抗拒这个决定。只是这里人心难测,竞争激烈,他往往是被忽略的那一个,镜头分量少得可怜也不会主动争取。 直到在b班遇见了李青慈。 用那个网上很流行的英语单词来说,就是火星撞击地球,多巴胺袭击大脑,命中注定的crush他降!临!了! 从李青慈叫出他名字那一刻起,他的内心就开始涌现了一阵阵席卷一切的烈烈风暴,这是他长久以来缺失的,一种名为“勇气”的东西。 迟超这样想着,内心有些小得意,他走到李青慈身侧,顺势揽上他的肩,“我不小心落单了,方便加入你们一起吗?” “我没意见。”李青慈不甚在意,本来也是随机组队。 “路哥呢?”迟超立马扭头问向沉默在一旁的人。 路潜露出友善的微笑,“我当然也没有。” 他真是小看这小子了。 迟超长相其实不差,只是由于性格原因,大部分时候都没什么存在感。 他今天头发做了前刺的造型,两边鬓角修得干净利落,完整露出眉眼和下颌线。上身穿了件灰色的印花卫衣,叠穿白色打底,搭配湖蓝色牛仔裤,显得清俊朝气的少年感十足。 因为这会儿心情很好,脸上的表情也格外生动,惹得路人频频回头打量。即使是在路潜和李青慈之间,光芒也丝毫没有暗淡下去。 他们三人都做了精致的妆造,此刻站在一起,跟三个聚光灯一样,交相辉映的,相较于普通人在人群中实在惹眼。周围逐渐有了聚集的趋势,有几个粉丝已经认出了他们,神色难掩激动。 “我们先离开这吧,人越来越多了。”李青慈道。 走是走了,去哪却成了难题。 路潜提议去糖枫亭,网红拍照打卡圣地,那里有大片高耸的红树林和波光粼粼的海湾,树景极美,正好可以在那拍摄官微活跃粉丝的活动——“一日微实习生”的营业九宫格。 但是迟超觉得还是继续做任务比较好,他想去拔跨海索道的礼物旗,听说奈礼岛的海上缆车是全国唯一的特色游玩项目,全长超过千米,总时长十五分钟,可以尽览海景风光,要是能跟喜欢的人一起…… “看了两天海景,你还没看腻啊?”路潜不是很想去。 “那正好,我看地图上糖枫亭离跨海索道挺近的,路哥去拍照,我跟青慈去坐缆车。”迟超巴不得他不去。 路潜怎么可能愿意,他转头问李青慈,“青慈,你选哪个?” “一个都不选,去海街餐厅。”这两人一来一回吵吵闹闹听得他胃疼,他觉得自己该吃点东西了。 李青慈也不管他们什么反应,加快了步伐,朝着自己的目标前进。 这下耳根彻底清静了。 最终他们三个还是一起去了海街餐厅,路潜凭借自己敏锐的镜头捕捉能力发现了节目组藏起来的摄像头,顺利找到了礼物旗的准确位置。 这家餐厅名叫the tides,内部装潢极具格调,角落里优美的钢琴声如流水潺潺,倾泻而出。巨幕落地窗铺陈开的海景画卷,显得空间通透开阔。 等待上菜的间隙,李青慈帮路潜拍了一组“男友风”的营业照。镜头中的路潜靠着椅背,眼神深情温柔,笑容春风和煦,背景是一片蔚蓝的大海和斑驳的日光。 三人还拍了几张合照。 路潜低头浏览着照片,画面背后的街景让他感到似曾相识。十五岁那年暑假,他母亲带他去了世界各地旅游度假,以此当作他的生日礼和升学礼。 “青慈去过镰仓吗?在日本。”他问。 “没有。”这甚至是李青慈长这么大第一次出a市,更别说出国了。 “我知道,《灌篮高手》取景地!”死宅迟超发力了,但其实他也没去过,大概是在哪本杂志上看到的。 “以后我们可以一起去,不止镰仓。”路潜无视了迟超的话,对李青慈诚挚邀约道。 “哦。” “…哦?”路潜嘴角微抽,迟超看到他额角仿佛弹出了一个“井”字。 “听起来像影视剧里那种往往结尾也不会实现的flag。”李青慈淡淡评价。 这下“井”字彻底变成黑线了。 正值饭点,餐厅里人渐渐多了起来,人声和餐具的碰撞声交织。 他们这一桌的侍应生是一个金发碧眼的外国男孩,穿着衬衫马甲。最后一道菜上齐后,他在李青慈的餐盘旁放了一朵娇艳的红玫瑰。 第23章 “这是?”李青慈以为是餐厅的特别活动,扫视了一周,却发现只有他得到了这份“特殊礼遇”。 “免费送您的。”侍应生躬身浅浅一笑,眼睛像阳光下的玻璃弹珠,流转多情,却不含狎昵。 “have a nice day.” “thank you,you too.”李青慈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礼貌回谢。 他已经渐渐习惯,自己这副皮囊所带来的一切好的不好的、欣赏的或者恶意的眼光。 第22章 我只是站在这里 饭后,他带走了玫瑰,轻轻插在了沙滩上。海浪一波一波涌来,追逐着花茎,再缓缓退去。几个小女孩路过,围着玫瑰蹲下,用手机记录下这偶然的美好。 此时日头正好,海风轻拂,“在这里看日落一定很美。”迟超忍不住感叹。 可惜他们马上就要离开奈礼岛,日落是见不到了。 三人打算直接回集合地等待游戏结束,却意外碰到了肖歆、孙亭,还有郭引。 一个有点新鲜的组合。 李青慈不知道郭引怎么加入森川这两人的,而且他们看起来状态还都不怎么好。 头发凌乱的孙亭一手拿着相机,一手扶着脚步虚浮、面如菜色的郭引。肖歆一个人走在后面,身体僵硬,脸色苍白,眉心紧紧拧成了一团。看到李青慈过来,他肢体越发不自然,稍稍往前面两人身后挪了挪。 这一幕要是从cpf的角度来看,就是孙亭另觅新欢,肖歆暗自吃醋的戏码。 李青慈关心郭引,上前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我们刚去坐了快艇,我晕船,而且那个船上,我靠太臭了!整个弥漫着又腥又咸的气味儿,直冲鼻腔……”郭引说不下去了,他好像又闻到了那个味道,忍不住趴到一边干呕。 孙亭趁机掏出镜子和梳子整理了一下发型,上上下下外貌check了一番,确定没什么问题了才彻底放下心来,他刚刚一直担心拍到自己不好看的镜头。 郭引呕完继续吐槽,“还有那个救生衣,鬼知道是多少年的老古董了,腌入味了都!”上快艇之前他还以为能实现一次驰骋大海的美梦,上快艇之后彻底梦碎。 “别说了。”肖歆声音虚弱,往日冷酷桀骜的气势不复。他实在不愿再回想方才跟一群人拥挤在一艘船上的经历,被迫穿上救生衣的那一刻,他恨不得投身大海。 “我们打算先回酒店收拾一下。”孙亭挽上郭引胳膊想要扶他起来。 郭引迅速抽回手,动作之快犹如鬼上身,他干笑道,“谢谢谢谢,不用了,我能自己走了。” 他原本是跟游思理一组,郑导说他们两个抱团不利于突破各自的人气,所以就把他拆到了这一组。肖歆倒是还好,不爱说话,专注任务,但这个孙亭太热情,对他过于关切,搞得他浑身不自在。 目送三个人的背影走远,路潜貌似心情不错,打趣道,“肖歆好像都不会走路了,他洁癖那么严重,这种折磨可想而知,估计堪比满清十大酷刑。” 迟超则是暗自庆幸还好没去坐快艇,他敢肯定,那一定是大型社死现场。 下午两点,游戏时间截止,所有练习生回到集合地集合,郑导总结了大致情况。 “今天的录制中,有一部分人没有拔到旗。说实话,这种懒散、消极的态度是非常危险的。”他的目光扫过每一张稚嫩的面孔,有力督促道,“三公很快就要来了,大家回去后必须调整状态!” 回程大巴半个小时后抵达,所有人先回到酒店收拾行李。 李青慈发现自己放在脏衣篓的裤子不见了,他转头看向正在床边整理衣服的路潜,“我昨晚那条裤子呢?” “我帮你扔了。”路潜头也不抬,理所当然地答道,“怎么?你还要带回去?” “以后不要擅自替我做决定。”他皱眉道,即使这条裤子他本来也打算扔掉。 “知道了,抱歉。”路潜自知理亏,熟练地道歉,“这件事你打算怎么办?不查了吗?” “我不会轻易放过他。” 路潜叠衣服的手一顿。 大巴车上,刚上车的练习生们都吵吵嚷嚷,活力四射。 司机大叔饶有兴致地打开相机合影两张,并发朋友圈配字“今天来拉明星,一群帅小伙”,发布成功后满意地给自己点了个赞。 接着点开备注“老婆[爱心]”的聊天框,一样的图,不一样的配字:今天拉一群叽叽喳喳的鸭子,吵得我脑壳痛! 鸭子1号路潜先上了车,坐在靠窗的座位上,把包放在身侧,占据了另一个位置,眼巴巴等着李青慈上来。 谁知李青慈一上车就径直朝后走去,坐在了季惊月的旁边,半点没留意是不是有只狗正在冲自己摇尾巴。 刚把包拿起来的路潜:“……” 这一举动恰巧被跟在李青慈后面上车的黎一杭看到,他心里顿时一惊:什么意思?这是大top的卖腐邀请?那他不接受是不是有点不识好歹? 他轻咳了一声,心底暗喜,表面却还维持着矜持的姿态,状似无意地坐了下去。结果没等他屁股挨上座椅,耳边就响起了一道阴恻恻的声音,他摸了摸脖子,莫名有点凉。 “谁让你坐了?” “不是你……”吗? 路潜不耐地打断了他,“听不懂人话?” “你!”黎一杭脸上泛起羞窘的薄红,蹭一下从座位上弹起,把靠近路潜那一侧的胳膊狠狠拍打了几下,仿佛沾上了什么要命的病毒。 “哼,谁稀得坐你旁边。” 他扭头就走,随便找了个空位坐下,越想越气,掏出手机哐哐打字,“你发什么神经?这车是你家的啊?” 另一边,收到消息的路潜也一愣,是啊,自己发什么神经。 本该坚不可摧的面具居然这么轻而易举地就被击碎了。 李青慈三番四次的拒绝让他的心像被攥紧又无情松开的海绵,反复弹回那种抓不住的虚无感。他抓不住这个人,他很少抓不住什么东西。 但是他不想放弃,他也很少放弃什么东西。 路潜闭了闭眼,神情短暂空白。他整理了杂乱的思绪后,才给黎一杭回了消息:抱歉,家里的小猫离家出走了,刚才心情不好。 大巴车平稳地行驶在蜿蜒的盘山公路上,车厢内睡倒了一片,此刻已经安静下来。 李青慈也在闭目养神,但他能感觉到身旁有一道目光,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他眼睫轻颤,“盯着我做什么。” 季惊月收回视线,“青慈,昨天晚上究竟发生什么了?” “我不想说,别再问了。”季惊月是聪明人,李青慈明白几个人里最没必要骗的人就是他。 一时的沉默散作了无声的叹息,“你跟路潜之间,似乎有了我不能知道的秘密。”季惊月凝视着车窗外不断后退的风景,“青慈,你不觉得,你离我们越来越远了吗?” “我们”自然指的是天青其他三人。 李青慈缓缓掀开眼帘,这句话,不止一个人对他说过。上一次听到,是在他跟沈令年的最后一面。 难道他这样的人,注定留不住朋友吗? 两人肩并肩坐着,座位的狭小让他们靠得很近,近到可以听得见彼此的呼吸,却又仿佛隔着整片时光的荒原。 “我只是站在这里。” 是啊,只是站在这里,不曾走远,也不曾靠近。 季惊月想。 奈礼岛的春日之旅,宛如一场美梦,梦醒时分,三十五位练习生又重新回到了拍摄基地。这里没有海风和阳光,只有汗水与歌声的回响。节目组也未曾停歇,马不停蹄地推进着录制进度。 巫锦走进了演艺大厅,抬手打了个轻松的招呼,“怎么样,几天不见,是不是有点想我了?” “是!!”所有人异口同声,热烈捧场。 巫锦挑眉,明显不太相信,“真的假的?不会全是在恭维我吧。”他调侃道,“我可是听说,你们私底下说我是‘地狱使者’,因为每次一看到我的脸,就知道训练要升级成地狱模式了。” 几个反应快的练习生赶忙接话,“怎么会~老师您明明是天使!” “对啊,天使!”周围人纷纷附和,带着显而易见的人情世故。 巫锦听得笑出声来,轻轻摇了摇头,“行了,废话不多说了,我们进入今天的正题。想来大家已经都知道了,第三次公演将进行概念风格评价,节目组准备了五首风格各异的原创歌曲,对应的练习生人数为每组七人。” 灯光暗下,大屏幕亮起,五首选曲的演示片段轮流播放。在场的每个人都看得目不转睛,并时不时小声地跟身边的朋友交换意见,不敢错过任何细节。 最后一个片段结束,巫锦拍了拍手,打断了三三两两的讨论声,“好了各位,都有想法了吗?” 他指向大厅正中央摆放着的一个精致的木制箱子,“看到那个箱子了吗?这是‘选择箱’。接下来,你们需要在纸上写下自己最想演绎的歌曲,然后折好放进去。听起来是不是很简单?” 第24章 简单?所有人都心照不宣,事情当然不会这么简单。 一旦某首歌曲选票超员,名额抢夺就势在必行,冷门歌曲则可能因为人数不足而被迫重选。最终的分组,是机遇,更是变数。 台上的练习生,一部分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商讨策略、试探取向,更多人则是在心中暗自权衡。 与之前的竞演可能更侧重于歌唱技巧、舞蹈水平或单纯的个人表现相比,概念风格评价的重要性在于考察选手对于不同音乐表演主题的理解和呈现能力。 孙亭站在人群外缘,目光落在大屏幕最后定格的曲目《falling in silhouettes》上。这是一首pop ballad风的作品,编舞中融入了他擅长的现代舞元素。 但他也很清楚,这个风格在以力量和炫技为主的选秀节目中总是处于劣势。选择它或许意味着少一些竞争,可同时也少了更多曝光的机会。 他想问问肖歆的看法,却见他的身影已经朝着另一个方向去了。 第23章 三公选曲分组 李青慈没想到肖歆会直接来找他。 “选edm pop dance风的《pulse》。”肖歆不想浪费时间,开门见山,言简意赅。 这首歌的制作人是导师zion,节目组有意将它作为重点舞台打造和推广,这个信息只有小部分人知道。 一般大公司基本都有自己的消息渠道用来获取一些超前资讯,从而帮助他们的艺人作出更有利的决策,也算是一种公认的潜规则。 李青慈并不着急答复,“理由?” 肖歆迟疑了一下,似乎对接下来要说的话有些不自在,“我不想跟你做对手。” 听到这个回答,李青慈短暂地沉默了,他反问道,“那你怎么不跟我选,反要我听你的?” 肖歆愣住了。 平时无论是在生活中还是节目里,他总是做出决定的那个,习惯了主导局面。所以对方的反问竟让他一时有些语塞,“我也…也可以跟你选。” “不用了,”李青慈声音冷淡,“选曲只是决定胜负的最小因素,对我来说不重要。”说完他就走向了选择箱,毫不犹豫地写下了自己的答案。 肖歆站在原地,下意识看着他渐渐走远,心中有种说不出的复杂情绪。 这一段小小的插曲看似无人在意,实际全被不远处的路潜看在了眼里。他现在多少有点摸清了李青慈的性格,知道这个人不喜欢被他人干涉或左右想法,这也是他没有贸然上前的原因之一。 可是就算换了个人碰李青慈的壁,他的心情依旧不太美妙呢。 随着李青慈第一个上前将选票投入箱内,其他人也纷纷开始行动了起来。 幕后区,工作人员忙着整理选票,李青慈却被一个小助理悄悄领到了总导演裴婧的面前。 节目热度大好,公司和各投资方高度重视,所以她最近经常亲自到现场坐镇。 “我看你选了《沙漠迷踪》?”裴婧穿着一身深色西装,双手抱胸站在灯光投射不到的角落,对李青慈道,“选《pulse》吧,这个组更适合你。”她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压。 导演组刚才看过了选票统计,路潜和肖歆都在《pulse》组,要是再加上李青慈,这个舞台大概率稳拿出圈的热度。裴婧现在需要的就是一个破圈的契机,而不是让这个节目始终停留在粉圈自嗨的层面。 对于这位以“打造现象级综艺”闻名的资深制作人来说,成效才是第一位。她向来不掩饰对结果的掌控,也不介意用强硬的手段推动节目的成型。 “这是通知?”李青慈皱眉。 裴婧有些不悦,她很少被年轻人用这种直白的表达方式顶撞。毕竟成年人的职场世界讲究体面,话从来都是说三分明白,剩下的全靠各自揣摩。 站在一旁的编导章烁接过话头,试图圆场,“青慈,这次的组队对节目整体走向很重要,裴导是想跟你多沟通一下,这样对节目,对你,都更好——” “那我拒绝。”他不假思索回答道,语气直截了当。 裴婧索性也不再客套,摊开了说道,“那好吧,确实是通知。就算你不同意,我们也会调整结果。” 李青慈对此丝毫不意外,“知道了。”他微微颔首,仿佛刚才那段对话完全无足轻重。 裴婧目送他转身离开,似乎被气笑了,“他可真是一个…一个…..”话到嘴边,却半天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形容词。 章烁一边翻着手中的流程表,一边偷偷观察总导的脸色,小心试探道,“不识好歹?狂妄自大?没有眼色?” 裴婧揉了揉眉心,眼底却浮现了一丝真实的笑意,“真是一个干脆的人。” 章烁这下也咂摸出了点味儿来,裴婧的态度隐约有点微妙。她见惯了唯唯诺诺的选手,像李青慈这样既敢说敢做又懂得识时务的,倒是显得有几分特别。 巫锦接过工作人员递来的选票名单,大概翻阅了几下,开始逐一公开各组人选。 轮到《pulse》组的时候,连他都有些诧异,“这一组还真是‘神仙开会’啊。” “路潜、肖歆、许嵘熙、游思理、孙亭、梁至安、陈曜…”念到这他停顿了一下,众人还以为名单结束了,就听他又继续道,“还有,李青慈。” 肖歆和路潜同时看向了李青慈。 场下气氛顿时沸腾起来,很多人脸上都闪过羡慕、震惊、绝望等等复杂的表情。断层top3都在同一组是什么概念?是要其他组全都祭天的节奏啊,这还有的比吗? “各组目前的人员公布完毕。” 巫锦回到台本流程,“此外,本次竞演赛制升级,投票机制降低了人气权重,引入了导师评价环节。四位主导师和舞蹈、音乐团队的老师们将从舞台表现、团队协作、个人成长三个维度打分,与现场观众票数共同决定最终排名。” 反转来得太快,刚刚还怨声载道的练习生们,眼中又重新燃起了一丝突破重围的希望。 而将这一切局面转变都尽在掌握中的裴婧,坐在台下意味深长道,“‘人人都不看好你,偏偏你最争气’才是现在观众最爱看的剧情。现阶段练习生人气已经定型,想要逆风翻盘的剧本,这就是最好的开局,就看谁能抓住这个机会脱颖而出了。” 章烁在旁连连点头,虚心受教。 选票公开后,练习生们都聚集到了各个曲目分配的练习室内,眼下,他们面临的就是超员组的票人,和少员组的选人。 人员调整规则为:超员组每位组员需要根据c位、vocal1、vocal2、rapper1、rapper2、dancer1、dancer2共七个位置匹配个人心中的最佳人选,获得最低匹配度的组员,自动成为可移动练习生。 缺员组中,二顺排名最高的组员,具有移动练习生的优先选择权。 《pulse》组有8个人,超员1人。 最危险的位置落在了孙亭和游思理身上,他们不仅形象定位有所重合,而且作为舞担,要和肖歆共同竞争仅有的两个名额。但无论怎么看,肖歆的实力和人气都无可撼动,被“票”出去的只可能是他们两人之一。 在填匹配表之前,成员轮流进行自荐发言,孙亭说到一半突然声音哽咽了。 他低下头,肩膀微微颤抖,显得分外无助,“对不起大家,一想到因为我会让你们这么为难,我就特别难过……” 坐在他身边的梁至安见状,伸手拍了拍他的背,“哎别哭啊,你有什么好道歉的?” “就是啊,没必要这样。”陈曜也跟着安慰道,“都是正常竞争,没谁该因为这些事觉得对不起别人。” 一时间,所有的视线和镜头都聚焦在孙亭身上。只有李青慈,静静地注视着游思理,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他的情绪。 游思理最终什么也没说,听到自己的名字被宣布为“移动成员”时,表情也没有太大波动,似乎早已准备好接受这个结果。 后采室。 导演问,“心情怎么样?是不是有点失落?” 游思理坐在椅子上,对着镜头,嘴角弯成了一个勉强轻松的弧度,“说‘没有’当然是假话,但是我觉得自己这段时间真的强大了不少。如果是刚来的时候,怎么着也得哭上几天几夜。”他做了个假哭的表情,甚至擦了两下眼角不存在的眼泪。 “现在的我,会先审视自己的问题,再努力提升实力,这样才配得上那些一直支持我的粉丝们!”他扬起拳头,给自己加油打气,笑容纯真明媚。 镜头后的工作人员们,脸上也都露出了欣慰的姨母笑。 导演问到下一个问题,“想知道有谁选了你吗?” “告诉我青慈选了谁就好。”他不由自主坐直了身体,手指攥紧袖口。 “他填的是你的名字,而且第一第二顺位都是。” 游思理长舒了一口气,拍了拍胸口,低头轻声说道, “那就够了。” 分组完成后,所有人迅速调整状态,投入到了繁忙的舞蹈和声乐训练中。 第25章 井灵儿参与了《pulse》的编舞,顺便负责这一组的教学工作。 她悠闲地喝了口能量水,心中不禁感慨,真是一群让人省心的好孩子,动作记得快、练得勤,她倒是没什么用武之地了。 “灵儿老师,这段怎么还有双人动作?我记得演示片段没有啊。”路潜突然开口问道。 作为《pulse》组的c位,这一小节编舞是他站在正中间,其他人一前一后两两成对,后排的人以环抱的姿势轻触前排队友的脖子,然后用一个双手“拉开”的动作,让搭档顺势转身,变换队形。 而路潜,只能自己“摸”自己。 “每一首歌的编舞,在最终成型之前都会经过很多次改动。你好歹当了三年练习生,难道连这个都不知道?”她随口答道。 “当然不是。”路潜话头一转,手指向一个方向,“我是为了友爱队友,肖歆不是有重度洁癖,他应该接受不了跟别人有肢体接触吧?我愿意把这里的中心位让给他。” 井灵儿疑惑了,她扭头问已经跟李青慈前后站好队形的肖歆,“你有洁癖?” “没有。”他睁眼说瞎话,虽然面无表情,回答的倒是一点不拖泥带水。 短短两个字杀伤力不小,路潜有点内伤,脸上却笑得越发温柔,“你最好是没有。” 第24章 不要放过他俩 占据了这一幕最佳观赏位的梁至安,小声问自己前面的孙亭,“什么情况这是?” 肖歆有洁癖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平常都绕着他走,怎么这会又没有了。还有路潜,表现欲那么强的一个人c位说不要就不要了? 看破一切的孙亭幽幽道,“仅同一个人不可见的洁癖和c位癌呗。” 梁至安茫然:哇大戏听不懂思密达。。。 孙亭在思考自己是不是该换一个赛道了,毕竟跟李青慈抢男人他赢的概率为0%,但跟其他男人抢李青慈他赢的概率可以>0%。 肖少爷的脾气软硬不吃,简直是块臭石头,李青慈起码吃软不吃硬,就是不知道他要是跟自己组cp算不算撞号了呢…… 练习在微妙的氛围中继续。 肖歆站在李青慈的身后,目光下意识地落在他柔顺的发顶上,手只是虚空握着。这么近的距离,让他想起了上次那个蜻蜓点水的“吻”。 “是让你摸他的脉搏,不是掐他脖子。”井灵儿突然从旁边冒出来。 肖歆一顿,默默调整了手部动作。 井灵儿敏锐地注意到他红透的耳朵,脑中警铃大作,这反应…不对劲不对劲,她好像嗅到了某种不同寻常的味道。 她暧昧一笑,大概能猜到肖歆为什么要坚决否认“洁癖”这件事了。 “老师,你能别一直盯着我吗?”肖歆有些烦躁,井灵儿的眼睛跟两个探照灯一样让他觉得无处遁形。 至于李青慈,全然没有意识到自己从始至终处于事件风暴的中心,只是单纯以为肖歆和路潜互相看不顺眼非要对着干罢了。 — 某论坛《偶像梦工厂》专区: [都看这期的番外篇《岛屿日记》了吗?太子太子妃全程在一起诶] 看来节目组是铁了心要捆绑这俩了 3l:热度最高的俩捆绑也没什么吧 4l:wk这对潜青批来说简直是满汉全席!!待我细细品鉴完开一个领嗑楼 5l:三人修罗场这段将被我反复观看[满足] 7l:太子完全表演型人格,暧昧不清的话张口就来,嗑不下这种。。嘴里没几句真心话 10l:祝99,顺便蹲4l姐妹的领嗑楼 18l:有些人懂个屁,嗑的就是虚情假意下的那一秒错乱,我看路潜演着演着已经要把自己演进去喽~ 26l:这对总有一种媚眼抛给瞎子看的美感 28l:看不懂李青慈,我有时候觉得他心思很细腻敏感,有时候又觉得他好迟钝,他是不是回避型依恋,有亲密感焦虑,把别人的情感都当负担 30l:很好啊很好,表演型x回避型,新的人设又出现了,这不比什么太阳月亮的有意思多了 35l:别过度解读了切拜[白眼][白眼]。。。李青慈get不到箭头是因为他是比郭引还直的直男,以他的脑回路是理解不了这些的 43l:嗑死我了!!太阳月亮怎么了!还不准萌萌人嗑cp了吗 48l:同蹲领嗑 53l:太好了是直男异性恋有救了 54l:家产就是各种风味都好吃啊,亚米亚米 60l:真心祝福这对b人捆绑到死名留麦麸青史啊,大家都祝福他们好吗 69l:太子太想进步了吧,我都要看哭了,太子妈不要做恶婆婆哇就成全他吧 77l:最有意思的难道不是太子每次碰壁后的表情吗,平常跟个完美的假人一样,空洞乏味,只有这种时候才有点活人味儿 83l:太子妃也是啊,我感觉他经常被路潜无语到变毒舌,很好笑 89l:越说越配越说越配,真不愧美帝之名[捂嘴哭] 94l:这个狗屎节目组最正确的一集 98l:我求求了不要放过他俩啊啊啊,就这样让他们互相折磨下去吧,我爱看 101l:低投入高回报,看看cp超话人数吧,早已断层登顶,商人都是逐利的,不捆绑才是傻子呢 111l:哪里折磨了,路潜明明也挺享受的,看得我淫/笑连连 116:才发现迟超很帅诶,之前都没注意到 119l:q/q把我毁了,这么晚不睡还在看还在看,好想跪下来求自己不要嗑了,然后发现跪下也能嗑 125l:想了半天q/q是什么。。原来是潜青 135l:q/q好萌,我们以后是不是可以叫小企鹅了。。 141l:好想知道他们在摩天轮上都聊什么了,居然就放出来这么点 …… 这天晚上,李青慈结束练习回到宿舍,推开门就看到季惊月正在收拾行李,动作匆忙,像是在赶时间。 “出什么事了?”李青慈问道。 季惊月见他进来,解释道,“我妈高血压引发脑出血,住院了,我请了几天假,去医院看她。”他背好包,整理着最后几样东西,“对了,你帮我跟思理还有郭引都说一声。” 李青慈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臂,想起之前他说的那些关于他爸妈的话,眼底流露出关切,“没事吧?” 强压下内心翻滚的情绪,季惊月才回握住他的手,笑了笑,“没事,能有什么事,已经控制住了。”他说着,轻轻拍了拍李青慈的手背,“你好好训练好好休息,胃疼了记得吃药,别总忘了。” 季惊月定定看了他一眼,想要说些什么,最终还是没有开口。他放开李青慈的手,打开门走了出去。 李青慈站在原地想了想,掏出了手机。 关姝影接到电话的时候,正跟邢岚在医院的病房里。看到来电显示,她轻手轻脚带上门,走到楼道才按下接听键。 “你不用太担心,医生说惊月妈妈是轻症,出血量少,病情还算稳定,惊月最多三天就能回去。他爸爸在这呢,我跟邢岚也会多照看的。” 关姝影尽量安抚,怕他还要多问,立马转移话题,“对了你之前跟我发消息,让我帮你查有过体育力量训练的练习生是为什么?这两天太忙了我都没来得及问你。” 李青慈没打算回避她,简明扼要地说了一下事情的经过。 电话这头,关姝影的震惊之情溢于言表,她嘴巴微张,声调也变高了,“不是你…”意识到这是医院又急忙收敛,压低了声音,“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现在才跟我说,你人没受伤吧?” “没有,那人没有实际伤害我,可能也是怕我报警。” 她扶额,“行了我知道了,我会帮你查清楚的。你……保护好自己,晚上尽量别一个人走了,我怕他会再找上你。” 关姝影挂掉电话,深吸了一口气,心中一团乱麻。窗外夹杂湿气的冷风扑面,她打了个冷颤,脑子也清醒了一点。 季惊月爸妈这边的矛盾让她跟邢岚都措手不及,还没想好要怎么顺利解决,李青慈这儿就又出了这么离谱的事,跟个定时炸弹一样。 唉,她头疼啊。 晚上,游思理回到宿舍倒头就睡。 他被分去了《沙漠迷踪》组,这是个带有异域风格的舞台,造型独具特色,如果精心编排的话很容易出彩,能让他跳出外形条件的局限,展现出截然不同的一面。 他深知这是属于他最后的机会,不容有失。所以几乎每天都泡在练习室里,日复一日、夜复一夜地反复练习。 这几天他头刚沾上枕头就能进入梦乡。 第二天早上醒来,游思理睁开眼就看到对面床铺的郭引,正盘腿坐在床上观察他。 他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睛,疑惑地问道,“干嘛?” “你是有多累,居然开始打鼾了。” 像被一道闪电击中,他瞬间清醒,猛地坐起身,胡乱抓了把头发,无声抓狂。完了!他在青慈心里的形象还有得救吗? 第26章 “声音很大吗?”他绝望地问。 “还好,反正我睡着的时候没听到,醒来了才听到的,比较轻微。” 游思理顿时松了一口气,喃喃道,“那还好,吓死我了。”说完又躺了回去。 李青慈从卫生间洗漱出来,见他俩都醒了便说道,“惊月妈妈生病了,他请假去了医院,这几天都不在。” “怎么生病了,严重吗?”郭引边从床铺下来边问,他还以为季惊月是早出晚归所以才没见着人影。 “说是没有大碍,他三天后就回来。”李青慈觉得关姝影似乎不想跟他透露太多。 “那就好。”另外两人都点了点头。 时间进入五月份,气温逐渐回升,练习室内的空气也变得愈发沉闷。 “不行了,我们歇会吧。”漆枫气喘吁吁,擦着额头上的汗抱怨道,“我真的跟不上,感觉腿都快废了。”他是舞蹈苦手,体力有些吃不消,当初选曲的时候,真没看出来《沙漠迷踪》的舞蹈强度会这么大。 “这才是第二遍,我们再练一遍就休息。”游思理是c位,不想松懈,催促大家重新站好。 漆枫开玩笑说他太卷了,他笑了笑,没有接话。 其实游思理自己心里清楚,他这样高压的练习方式,让整个团队的氛围都变得有些紧张,大家嘴上不说,心里也已经对他产生了不满的情绪。 可三公现已进入one pick阶段,粉丝有了偏向只会把票投给最心仪的选手,他们人气不占优势的情况下就必须提高舞台质量,把握住导师评分。 他劝自己专注练习,尽量不要在意那些外界因素,心态上却难免会受影响。 游思理摆好姿势,想要再一次起跳,这回身体却失去平衡,摔在了地板上,一阵剧痛瞬间从脚踝传来,像根针扎进了骨缝。他咬紧牙关,忍着痛楚,试图站起来。 “没事吧?”旁边的队友赶紧上前扶住他。 他勉强笑着摇头,“没事,继续练。” 第25章 你会一直陪着我吗 夜深了,练习室里灯光昏黄而模糊。一天的练习结束,其他人都陆续回了宿舍。整个空间寂静得让人不安,只有游思理的脚步声和喘息声还在不断回荡。 两个小时之前,他独自去了医院,脚扭伤不轻,医生开了药,建议他卧床休息,但他不愿意。他太害怕落后,太害怕淘汰,那种即将被抛弃的恐惧感像漩涡般一直在心底拉扯着他。 所以他宁愿忍受疼痛,尝试坚持练习。每一次的下蹲、跳跃,脚踝处都会传来尖锐的痛感。终于,在一个快速转身后,他彻底支撑不住,整个人又摔倒在地。 “该死。”他低呼一声,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眼中闪过一丝痛苦。 漆枫穿好外套正打算离开,听到动静回过身,看到摔倒的游思理,叹了口气,走过去扶起他,“算了吧,别练了,医生都说了让你休息了。” 游思理低垂着眼,不回应,额前的碎发遮住了他的神色。他拳头攥得死紧,指甲几乎掐进了掌心。 漆枫见他这样,心中一阵不忍。他明白游思理的压力,也清楚他的执拗。但人越是逼迫自己,身体和情绪就越会濒临失控的边缘。 可惜,旁观者清,当局者迷。 室外,天空渐渐飘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闷雷声低沉作响,湿热的凉风穿街而过,寥寥几名路人行迹匆匆。 李青慈在回宿舍的路上,碰到了特意等他的漆枫,他说,“青慈,去看一下思理吧,他现在的状态很差,我想他很需要你。” 推开《沙漠迷踪》组练习室的门,游思理蜷缩在角落,环抱着双腿,头深深地埋在膝盖里,将自己完全封闭了起来。 屋内没有开灯,唯一的光源是走廊上微弱的灯光,随着打开的门散布进来,幽冷凄清,笼罩在他的身上,显得既孤单又落寞。 李青慈放下手中还在滴水的雨伞,缓缓走了过去。 游思理抬起头,看到出现在面前的人,眼睛一亮,显然没想到李青慈会来,但很快又黯淡下去,“你也是来劝我放弃的吗?” 他撇过头,语气里满是自我厌弃,“如果是的话,你回去吧,我没办法说服自己休息。我现在进度已经落后了,如果放弃训练,几乎等同于放弃舞台。” 李青慈并没有马上开口,而是从衣兜里拿出一个薄荷糖,伸手递了出去。 细微薄荷的清香轻轻拂过游思理的鼻尖,他愣愣接过,想起了初舞台的时候,这个人就是这么安抚他的。 “你不是落后了,而是走得太快了。”李青慈的声音很轻,仿佛能抚平一切焦躁和不安。 他蹲下来,平视着这个跟他一般大,也不过还是个孩子的少年,“试着走慢一点吧。” 似乎是被这句话触动,游思理的胸口一阵闷痛,压抑已久的情绪像洪水般齐齐涌上心头,眼眶瞬间变得湿润。 他终于忍不住,扑上去抱住了李青慈。那一刻,所有的紧绷、焦虑都在这一抱中消散,他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温暖和安定。 走廊上的灯光直直照射在两人身上,像是破晓的曙光。游思理的泪水悄然滑落,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他只是紧紧地抱住李青慈。 “你会陪着我吗?”他极小声地问,害怕惊醒什么一样。 “嗯。” “那你会一直陪着我吗?” “……” “你说‘会’好不好?”他像个固执的孩子,带着一丝恳求,“就当骗我也没关系。” “好,我会一直陪着你。” “谢谢你。” 游思理笑了,他再也不会被抛弃了。 谁都没有注意到,角落里放置的摄像头,红色的指示灯还在微微闪烁。 游思理听从了李青慈的建议,每天只进行两个小时以内的轻量训练。他终于有时间静下心来,补看了许多之前没有用心看过的电影和书籍。他把c位让给了更合适的人,队友们没事都会来宿舍看望他。 只是为了方便上下楼,以及不冲撞室友的作息,他搬去了一楼一间空着的宿舍一个人住。这间宿舍是宿管大哥专门给他安排的,原本是八人间,不分上床下桌,免得他爬上爬下。 季惊月也从医院回来及时归队,继续参与节目录制,一切似乎都在朝着好的方向转变。 李青慈却在这个时候感冒了,并且有点发烧。 季惊月一大早给他喂了退烧药,摸了摸他额头的温度,温声道,“我跟老师说过了,你今天就不用去练习了,继续睡吧。” 李青慈轻轻“嗯”了一声,声音闷闷的,带着倦意。他头发散乱,脸颊微红,病态的苍白里染着浅浅的绯色,像夏日清晨被雨打湿摇摇欲坠的花瓣,柔软得让人心尖发痒。 跟平常的他,格外不同。 季惊月见他这样,鬼使神差地伸出食指,触碰了一下他的鼻尖,又迅速收回,心跳骤然快了几拍。他假装镇定地帮对方掖了掖被角,放轻动作离开了。 李青慈一觉睡到中午,才勉强从床上爬起来,吃了几口郭引送来的午饭后,简单收拾了一下。下午有一场早就定好的品牌广告拍摄任务,他不好推迟。 化妆间内。 妆发老师luna在为他涂口红时,忍不住皱眉,“你嘴唇一点血色都没有,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脸色看起来也很苍白。” 李青慈全身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却只是摇了摇头,“没事。” 广告拍摄的主题是隐形眼镜,需要营造一种夸张的“重见光明”的效果。 “眼纱千万别自己摘下来,不然会破坏发型。”luna替他绑好眼纱,又在脸上贴了几颗钻石装饰,最后仔细定型好他的发型。“好了,你就在这等着工作人员叫你,别乱走,万一看不清摔倒了就麻烦了,我去看看别的组。” 他点头应了,安静地坐在椅子上等待。 不知道过了多久,房间的灯忽然灭了,窗外的光线也被拉上的窗帘隔绝了大半。李青慈原本透过眼纱还能隐约辨认出模糊的轮廓,此刻却如同身处黑暗,跟瞎了无异。 他下意识想要扯下眼纱去外面看看是不是停电了,联想到luna的话,又放下了手。 他小心起身,试探着往前走了几步,身后却响起了不轻不重的脚步声。 “谁?”他停下动作,警觉地问了一句,“为什么不开灯?” 四周是死一般的沉寂,没有人回应。 他刚想转身,脚下被杂物一绊,整个人失去平衡向前倒去。 有人接住了他。 “谢谢……”他开口道谢,却发现对方并没有松手的意思。 来人牢牢搂住他的腰,怀抱坚硬炙热,那强有力的手掌落在他的脸侧,指腹轻轻摩挲着皮肤,最后停在了他的唇上。 这是一个包含了浓重欲望的动作。 李青慈全身冷汗涔涔,想要推开他,双手却完全使不上力。对方越靠越近,温热的气息喷洒在他的脸上,充满侵略性。 第27章 “又是你……”他勉强维持着最后一丝清明低语道。 ——上次在楼梯间的那个男人。 下一秒,他的身体一软,彻底失去了意识。 等他再次醒来时,映入眼帘的是洁白的天花板,他浑身无力,头痛欲裂。医院消毒水的味道有些刺鼻,让他意识到自己正躺在病床上。 关姝影坐在旁边的椅子上,见他睁开眼睛,放下了手里的手机,“醒了?” 李青慈张了张嘴,嗓子像被像火燎过,“我怎么了?” “你今天没怎么吃东西吧,医生说你是低血糖犯了。” “嗯……”李青慈闭上眼睛,试图让注意力回笼,“没什么胃口。” “感冒了更要好好吃饭才对,更何况你还有胃病。” 关姝影叹了口气,万分无奈道,“我说你们几个最近在玩’轮到你了‘?一个接一个关照医院的生意啊。”看来她得提醒一下目前唯一的幸存者郭引,让他赶紧去寺庙求个护身符了。 李青慈慢慢地转过头,想要坐起来,“那拍摄?”他的声音有些虚弱。 “拍摄挪到后天了,放心吧。”关姝影扶他起来,顺便把桌子上的水递给他,“他们还以为是场地停电导致你摔倒的,不好意思怪罪你。” 李青慈脑海中闪过晕倒前的片段,“是谁把我送到医院的?” “是路潜啊,他说他在化妆间看到你倒在地上,就把你送到了医院,还让人给我打了电话。他们外出不方便,就先回去了。” 闻言李青慈喝了几口水,生理上的不适稍微减轻了一些,萦绕在心头的那片阴云却依旧挥之不去。 “对了,这是帮你查到的。”关姝影把手机怼到他面前。 屏幕上面显示着几行简短的文字:原宏朗,健身教练;陆森,前职业拳击手;向阮,铅球选手…… 李青慈逐行下移的视线,停留在了“向阮”这个名字上。 “向阮……” 他记得跟此人唯二的两次交集,一次是运动会同组,在完成“抱人过杆”的项目时李青慈就发现他的上肢力量惊人。 另一次就是出事当天的那场魔术表演,向阮是小唐找的跟他互动的托。 总体来说,甚至算不上认识,只是几句话的关系。 “怎么样?能看出来吗?”关姝影好奇道。 “我好像知道是谁了。” 在医院挂完水后,李青慈没有直接回自己的宿舍,而是去了他们宿舍大楼的管理室。 第26章 果然是他 “您知道向阮住哪个宿舍吗?” 正在电脑摸鱼的宿管大哥, 听到声音抬起了头,“他退赛了,已经搬走了。” “退赛?”李青慈完全没料到情况转变会来得这么突然, “什么时候?” “就今天下午啊,刚走。” 这个时间节点,难道是巧合吗?他心中的预感愈发强烈。 宿管大哥看着他的脸似乎又想起了什么,走到桌子旁,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纸盒,“他让我把这个送给你。” 李青慈接过包装精美的礼盒,打开了盖子,里面静静躺着一个猫耳发箍,旁边还装饰着些许拉菲草和小闪灯, 发箍的样式跟他当初在魔术表演时所戴的那个一模一样。 指向明显, 果然是他。 可是向阮退赛了,李青慈暂时无从追问。而且没有人知道他的退赛原因, 他就这样消失得无声无息。 跟他同组的练习生们则猝不及防天塌了,离三公还剩不到一周的时间, 这个时候队形需要重新编排, 只能自认倒了大霉。 广告拍摄大厅里, 几盏巨大的聚光灯打在四周,照亮了白色的背景墙和一排排摆放整齐的道具。镜头架立在中央,场内的工作人员都在各自的岗位上忙碌。 李青慈站在背景墙前听从摄影师的指示变化动作,闪光灯不断闪烁。他穿着一身白色的衬衫和西装裤,洁白无暇, 不染尘埃。 “对,很好!”“不错,偏一下头。” …… 完成了个人部分的拍摄, 李青慈暂时脱离了紧张的节奏,走到临时搭建的休息区坐下,等待接下来的拍摄安排。同样拍完的路潜正大剌剌地坐在沙发上,看起来格外悠闲。 “前天谢谢你。” “你总是嘴上谢我,从来没点别的表示。”路潜指着桌子上的果盘,眨了眨眼睛,示意他喂自己。 “……?” 李青慈表示不想看懂。 “不解风情。”路潜“啧”了一声,摇头故作失望,叉了块苹果送到嘴里,“我能问你个问题吗?你选曲的时候为什么选了《pulse》,是因为肖歆?我看到他去找你了。” 这个问题在他心底盘桓好几天了,那天他以为李青慈回绝了肖歆,结果却并非如此。导致路潜每每想起这件事都有点不爽,怀疑自己被此人严重区别对待了。 “不是,是导演组的安排。”李青慈如实回答。 “啊……原来是这样。”路潜立马想明白了前因后果,暗道这群人算是干了件人事,随口道,“那导演们还挺有眼力见。” “你什么意思?”这下换李青慈不爽了。 “没,我这是嘲讽他们,真的。”路潜意图蒙混过关,随即换了个话题,“你听说向阮退赛了吗?” “嗯。”李青慈点头。 “那个人是他,对吧。” “那个人”指的是谁,在座的两个人不用言语点破,都心知肚明。 “你怎么知道?” “我昨天看到他从你的化妆间出来了。” “那还真是凑巧,每次都是你。” 路潜没有对这句话里暗含的讽刺意味感到不悦,反而露出笑容,“你还在怀疑我?” 两次都是他在事出后第一时间出现,这样的“偶然”让李青慈不得不多想。 “相信我吧青慈,我们只是有缘。”路潜看穿了他的心思,不紧不慢道,“如果真是我,昨天就不会亲自送你去医院暴露自己了。” “有缘论”当然说服不了李青慈,但眼看三公迫在眉睫,他只能先把这件事抛之脑后,集中精力准备即将到来的舞台。 — @偶像梦工厂v:风带来了你的气息[蓝色心形][海浪] #海边时光#我和你#一日微实习生 配图x9 评论10891: @潜入心菲菲:啊啊啊啊啊啊啊老公终于等到你了![星星眼][星星眼] @潜力全开:宝宝!!帅晕!! @bluesee:宝宝看起来心情很好诶 ——//@偶像梦工厂v:哈哈是的,阳光太好啦~大家也要保持好心情哦 @幼稚园专升本:景美人更美!!要是没有闲杂人等就更好了 @爱吃苹果梨:好会拍! ——//@偶像梦工厂v:毕竟某人领悟能力很强 @两只老虎跑不快:就九张图怎么还有两张同事偷拍照和两张合照? @ldtsdqs:宝宝人太好了吧还带同事出镜 @原告被告:卧槽。。。大厨做饭了,我踏马吃吃吃。。长这么配是想怎样 @浅青色的回忆:爹。。我饿。。再带我妈来点 @路上堵车请小心:cpf能不能滚,别来单人博底下讨饭 @鼠鼠我啊:这视角……谁拍的?!谁拍的很重要! @盛势文化倒闭吧:李青慈就李青慈,还“某人”……呵呵夹带私货的心机屌 …… 溪山雅苑是a市的一栋高档别墅区,这里住着不少娱乐圈的艺人和商界精英,每栋别墅都隐匿于绿树成荫的山坡上,给人一种远离喧嚣、独享静谧的感觉。 巫锦凌晨时分才回到公司安排的宿舍,推开门,客厅的灯依旧亮着,电视声嘈杂,显然队友都还没睡。他随手将手里提着的盒子塞给了正拿着一罐可乐从厨房出来的人,“送你了。” 陆迢迢手忙脚乱地接过,低头一看,奶油上点缀的鲜红草莓和蛋糕的香甜气息让人无法拒绝。他眼睛一亮,“哇什么情况,又有小女生给你送礼物了?” 巫锦解开外套,摊坐在沙发上,半眯着眼懒散道,“性别错误。” 陆迢迢反应过来,八卦之心熊熊燃烧,“不会是你们节目的哪个练习生吧?李青慈?我记得你挺喜欢他的。” “当然不是。”巫锦盯着天花板,眼前浮现了他指导李青慈动作时,那人脖颈后微湿的发尾和泛红的皮肤,“他可不会多看我一眼。” “那还能是谁?” “其他人。”巫锦轻描淡写,“第三轮竞演有导师评价环节,想让我放宽标准。” 这次竞演四个主导师的意见具有重要的参考价值和引导作用,他们若是表示认可,团队里的其他老师都要斟酌一下评分。 坐在沙发另一侧的程景,一边看电视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接话,“说不定他给其他导师也送了呢,这种时候送个礼物博个好感也不奇怪吧。” “不会。”巫锦嘴角勾起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嗓音低沉而笃定,“因为他喜欢我。” 第28章 “所以表面上是送蛋糕,实际上是——献身?”陆迢迢脸上还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手上却已经迫不及待地拆开了包装,挑了块最顺眼的蛋糕细细品味。 他是yis里年纪最小的忙内,染了一头亮眼的粉发,惯好甜食,即使身体已经过了生长期,脸蛋也还是圆圆的。粉丝天天哭着喊着让“条条不要长大”,如今见他一点棱角没进化出来,还是那副软萌好捏的样子,反倒甚感欣慰。 陆迢迢口齿不清地吐槽道,“那我猜你肯定又是那一套,不拒绝也不接受,就吊着人家,典型的渣男行为。”四年的革命队友情,让他对这位队长热衷于玩弄人心、享受追捧的恶劣秉性早就见怪不怪了。 “我怎么忍心拒绝一双充满了祈求的漂亮眼睛呢?”巫锦慢悠悠起身走向自己二楼的卧室,经过陆迢迢时故意停顿了一下,凉凉道,“大晚上还吃这么高热量的东西,做不好身材管理,怪不得没人给你送。” 被噎得差点呛住的陆迢迢:呜呜呜求恶毒教程。 “对了,辛野还没回来吗?决赛夜助演的事儿就他还确定不下来了。”巫锦临上楼想起这事,又退了回来。 陆迢迢摇头表示自己不清楚,他向来不关心队友个人行程,尤其还是人气吊打他的队友。 程景听见了接道,“问过韩哥了,一时半会回不来,你也知道他通告最多,天天满世界飞,要不直接找他问问?” “指望他接电话回消息,黄花菜都凉了。”巫锦没有那个耐心,“算了,练习录制就先不带他了,排练的时候再让他直接上吧,我回头跟韩哥说。” 几天后,所有人迎来了概念评价竞演的日子。 标志性的场馆建筑外,人山人海,热闹非凡。闪烁的应援灯牌以及五光十色的荧光棒,汇聚成了一片绚丽的星海。 粉丝们热情激昂的呼喊声中夹杂着此起彼伏的应援口号,镜头扫过时,她们就争相挥舞手中的应援扇,展示出自己最热烈的支持。 场馆大门缓缓开启,人群鱼贯而入,主舞台正面相对的观众席很快被填满。音乐的低鸣伴随着灯光调试的明暗交替,逐渐将现场氛围调动起来。 不多时,场内光线一暗,观众席瞬间寂静无声。一束追光亮起,主持人巫锦身着一袭深蓝色西装,稳步走上舞台中央。 “各位现场的国民见证人,以及屏幕前的观众朋友们,大家好。欢迎来到《偶像梦工厂》第三次竞演现场,我是主持人巫锦。” 在巫锦沉稳有力的开场白中,七位《pulse》组的成员正在后台待机区紧张地做最后的准备,按照抽签顺序,他们是第二个登台表演的组合。 李青慈穿着一件军装样式的松绿色制服,搭配黑色长筒靴,剪裁贴合,勾勒出他修长挺拔的身形。腰间、肩膀和大腿上点缀了精致的皮革绑带和黑金链条,在白炽灯下反射出冷峻的微光。 第27章 你喜欢他对吧 他的头发和眉毛都染成了一次性的白金色, 蓬松的刘海以二八分造型垂在额前,露出一半光洁的额头和清晰的眉线。 再结合这一组其他人的妆造整体来看,就知道他们走的是禁欲迷乱性感风。 这是李青慈第一次染浅色系的头发, 柔和的透明感让他看起来更加不真实,伫立在人群中,宛如从中世纪穿越而来的贵族王子。 “看这里!” 李青慈听到声音,偏头望去,下一秒快门声“咔嚓”响起,这一刻被相机定格。 许嵘熙放下拍立得,冲他笑道,“效果不错哦,这个造型不拍一张照片就太可惜了。” “一起合个影吧。”他提议道, 将拍立得拜托给工作人员, “今天可能是我们《pulse》组最后一次同台,留个纪念。” 此话一出, 其他成员纷纷围了过来站好位置,不自觉地将李青慈簇拥在了中间。 孙亭定位的时候没站稳, 左脚踩右脚, “哎呀”一声差点摔倒, 李青慈离他最近,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他,“还好吧?” “没事没事。”孙亭讪笑着摆手,带着几分不好意思,低头整理自己完好服帖的衣摆, 不知道在忙什么。 李青慈见状,默默往旁边挪了挪,让出了一点空间。 站在另一侧的路潜, 在听到他那句甚至算得上温柔的关心后,眼神非常微妙地变了——原来这人不是圣父,准确来说大概是有点骑士病,尤其怜弱,怪不得天天对自己没什么好脸色。 至于正后方的肖歆,则是一直探寻地打量着孙亭,表情复杂得像在研究某种外星生物。 孙亭抖了抖肩膀,被盯得心里直发毛:总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黑白相纸慢慢显出人像,编导老师的召唤声也从前方传来,“二组,下一个登台准备!” 临上台前,肖歆悄无声息地游移到路潜身侧,低声问道,“那张单人照呢?许嵘熙说给你了。”他原以为自己动作够快了,没想到还是被抢了先。 路潜只是淡淡地斜睨了他一眼,就明白他心里打的什么算盘,“我可是花了钱的。” 肖歆挑眉,语气冷硬,“你想要什么?你应该最不缺的就是钱吧。” 路潜前后左右各看了看,确认没人注意后,才故作神秘地示意他靠近一点。然后凑到肖歆耳边,刻意放慢语调,一字一顿,清晰冰冷,“不卖。” 意识到自己被耍,肖歆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短短两个字,伤害却那么大。路潜略带挑衅地冷笑了一声:大仇得报,爽! 七个人在舞台上依次站好,动感的音乐前奏渐起,如同低频鼓动的脉搏,一下一下震荡着耳膜。镜头猛然拉近,众人同时抬头睁眼,表情利落切换,眼神凌厉,画面瞬间充满张力。 坐在待机室里观看实时表演的其他练习生们都大气不敢喘,全场静得连呼吸声都显得多余。 直到有人小声嘀咕道,“青慈腿上那是什么?造型失误吗?为什么总有一条凸起。” 因为他下半身的裤子很贴身,所以痕迹看起来特别明显。 “那是衬衫夹吧,用带子把衬衫下摆固定在腿上,防止动作太大时衣摆跑出来。”一个有过正装经验的练习生解释道。 “说起来,你盯着人家腿看得那么仔细干嘛?” “我就…就随便看看啊,看看不行吗?”说话的人底气不足,声音逐渐弱了下去。 房间内的气氛变得莫名有些躁动,有人刻意清了几声嗓子,有人站起来活动身体,有人干脆转头不再看屏幕,专注地给旁边的队友找白头发。 “咳,好像有点闷,我去把门打开透透气……” 五个组的舞台表演很快落下帷幕,观众投票和导师打分的最终结果也即将揭晓。 《pulse》组凭借近乎完美的表现力和压倒性的高人气,毫无悬念地摘得了第一。所以这一次最具有看点的,反倒成了第二名的归属。 随着巫锦富有感染力的倒数声逐一落下,《沙漠迷踪》的名字赫然出现在了大屏幕上。游思理看到后愣了一会,随即被队友们的拥抱拉回现实,几个人压抑不住的激动和喜悦之情都溢于言表。 他们组不仅拿下了第二名,甚至得益于导师评分的加成,硬生生缩小了与第一名的人气差距,每人可以得到总计十万的加票。 个人排名方面,李青慈和路潜不相上下,并列第一,游思理则排在了第八位,也是前列。 如果是之前的他,一定会为这次失误耿耿于怀,甚至埋怨自己的成绩因脚伤未能更进一步。然而现在的他,却感到释然,这就是最好的结果,就算再来一次,也不会有比这更好的结果了。 三公录制结束的当晚,游思理回到宿舍,收拾着床上散乱的几件衣服。 门被人轻轻推开,林初阳探头进来,看到摊开放在地上的行李箱,疑惑道,“你这是要搬回之前的宿舍了?不等三顺结果出来?万一……”话说到一半,他抿了抿嘴,后面的“被淘汰”几个字,还是咽了下去。 游思理听到声音,看了一眼来人,又回过头继续整理行李,“东西不多,我不嫌麻烦。” 而且,没有“万一”。 林初阳摸摸鼻子,坐到旁边空置的床铺上,犹豫着开口道,“思理,你说……他是不是在给我机会?不然这次的评分……” 游思理的动作停了下来,缓缓直起身,目光落在对方身上,“你去找他了?” 林初阳点了点头,有些害羞,“嗯,上次跟你聊过以后,觉得你说的有道理,喜欢就要主动出击,我不想留下遗憾。而且,他这么好,我也不算吃亏吧?” “那他是怎么回应的?” “他没明确回复我,但收下了我送的蛋糕。”林初阳提到这件事时,语气里是藏不住的雀跃,“他还让我好好练习。” 游思理漫不经心回道,“那就是有机会,之后可以找个合适的时间再感谢一下他。” 第29章 “嗯嗯!”林初阳的清秀面容上满是感激,“思理,谢谢你,之前这些心事我都不知道跟谁说,幸好有你。一定要帮我保密啊!” 游思理朝他笑了笑,“当然。” 林初阳站起身,将手里的塑料袋放在桌子上,“这是刚才他们聚餐买的零食,我看你没去,就顺手帮你带了一点回来。” “谢了。” “客气什么,那我先走了。” 房间里重新恢复了安静,游思理坐在床边,拉上了行李箱的拉链。桌上的塑料袋在微风中发出细微的沙沙声,他静静望了片刻,嘴角弯起了一个极浅的弧度。 “叩叩——”一道清脆的敲门声响起。 游思理循声抬头,就见季惊月倚在门框上,双臂交叠,“我敲了两次门你都没反应,想什么这么入神?” “你怎么来了?” “来帮你搬东西,你脚不是没好全。”说着他迈步走了进来,顺手关上门,“青慈和郭引一会下来。” 房间里多了一个人,气氛却显得更加沉闷。 季惊月走到游思理面前,看见他床头贴着的三轮公演的几张合照,突然开口道,“其实被投去《沙漠迷踪》组,反倒如了你的意吧,现在网上到处都是心疼你被排挤的声音,谁能想到你会诱导自己的队友去——” “你都听到了。”游思理打断他,眼神微微冷了下来。 “我可没有故意偷听。林初阳是个心大的,轻信别人就算了,跟人聊这种事的时候也不记得关门。” 季惊月继续问道,“不过,我很好奇,你的扭伤也是意外吗?先跌入谷底,再卖惨虐粉,最后顺势翻盘。你给自己写的剧本,真是够精彩。” “扭伤不是剧本,我还不会蠢到拿自己的本钱去冒险。而且我没有诱导林初阳,只是好心开导了他几句,你说的不过是你的揣测。” “是吗。”季惊月似乎无意跟他争辩,没有追问,而是定定看着他,话锋一转道,“你喜欢青慈,对吧?为了能跟他一起出道,才会费尽心机。” 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让游思理有些防备,他语气不善,“是又如何?” “你喜欢他,想靠近他。”季惊月看向窗外,神色放空,“可是你真正了解过他吗?” “青慈胃不好,不爱吃肉,讨厌香菇,习惯每天早晚各喝一杯温开水。偶尔喜欢吃味道奇特的小零食,比如酸梅条、薄荷糖之类的,觉得这些可以提神,能够让他在忙碌到失去意识时‘抓住’自己,这个形容是不是很可爱?他浅眠且极易醒,只要感受到一点点光亮就难以入睡……” 说起李青慈时季惊月有些滔滔不绝,仿佛那一幕幕生动细节的画面又重现眼前。 “你一直以为宿舍窗台上的绿植是我养的吧?其实不是,它们是青慈从宿舍楼外的垃圾桶里拯救下来的,大多是耐活的绿植,龟背竹、吊兰或者迷你仙人掌。他喜欢早上用喷壶给植物浇水,看着水珠从叶片滑落时会发呆……” “够了,不要说了!”游思理声线微微颤抖,内心的不安和挫败感让他努力维持的冷静几乎被击溃。 他确实很少注意到这些,只是一门心思想要抢夺李青慈的关注和他身边最亲近的那个位置。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感情,在别人眼中会显得这样浅薄。 “你说这么多什么意思,是炫耀吗,还是要跟我宣战?” “怎么会呢,你误会我了,我只当青慈是好朋友。”季惊月像是被他小孩子一样懊恼幼稚的言论逗笑,“我想告诉你的是,他虽然表面冷漠实际温柔,但也不会轻易让人走进他的世界,而你,更是差得远。” “不过,还是要祝你顺利出道。” 莫名其妙。 那天晚上,这两句不着边际的话游思理并没有听懂,直到三顺这天,他才恍然明白季惊月在其中暗含的深意。 第28章 第三次顺位发表 第三次顺位发表, 是34进18,也是决赛圈晋级仪式。成功存活下来的练习生,将在决赛夜当晚以全民直播的形式, 站上出道评价的舞台,角逐最终成团的七个名额。 “现在开始公布《偶像梦工厂》第三轮排名。” 巫锦手握承载着每个人命运的手卡,依次宣读上面的名字。最先公开的是中游9-15位,随后是被黎一杭、钟邃、薛叔元、贺圣朝、游思理占据的4-8位。 “没有漆枫?这次变动好大。” “贺圣朝和游思理都是第一次进前八诶。” “接下来是1-3位的排名——”巫锦打断了练习生们逐渐升高的议论声,“第三名,来自森川娱乐的肖歆,恭喜。” 台下响起了掌声,同时夹杂着几声惊叹。肖歆掉到了第三,那前二是谁就不言而喻了。所有人不约而同对最终结果产生了期待:这一次的第一, 还会是路潜吗? “看来前两位是谁大家都已经猜到了。”巫锦适时问道, “路潜,这个时候, 你有没有什么话想说?” 路潜拿起手里的话筒,“不论最终排名如何, 都是跟青慈并肩前行不是吗?1还是2, 其实没那么重要。”他不卑不亢、半真半假间巧妙地转移了话题和镜头的焦点。 “青慈呢?” 李青慈没有说话, 而是走到路潜面前,在全场的注视下,给了他一个意义不明的拥抱。 路潜先是怔住,随即无奈地笑了。 这个举动,更多像是胜者对待他的输家, 或者说下位者的一种象征性安抚,带有几分若有似无的的俯视意味,却又礼貌得体, 四两拨千斤地回击了他方才的那番话。 其实他知道自己这一次会输,但更可怕的是,他意识到自己好像有那么点甘愿。 “好的,那么本轮发表,获得第一位的是——”巫锦拉长尾音,带动在场的每个人的心跳,“在《pulse》组中展现了致命性感、俘获超高人气的——李青慈!来自天青传媒,一共获得四百一十六万票,恭喜!” 背景音乐的节奏逐渐加快,李青慈一步一台阶,来到了最上方象征c位的皇冠席。 这短短几十阶,他曾几次走近顶峰又止步,而这一次,他终于踏上了最后一级,轻易到让人觉得很不真切,却是他一步一个脚印铺就的结果。 选择参加这个节目的时候,李青慈的人生正急转直下,所以他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坐在这里。 前十五名公布完毕,剩下的就是边缘席位16-18。 “还没有漆枫和季惊月吗?”有人低声道。 “郭引也没出现,他们不会都淘汰了吧?” 李青慈察觉到了气氛中的不对劲,心中隐隐有了一种沉重的预感。 果然,这个预感很快演变成了现实,季惊月、郭引和漆枫,全都晋级失败。自节目开播以来,季、漆两人都从未跌出过前十八,却在这关键时刻意外折戟,令人大跌眼镜。 属于淘汰选手最后的发言环节,季惊月走到舞台中央,最后一次环视明亮宽阔的演艺大厅,“我……”他的声音哽住,后面的话便一个字也说不下去了。 他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情绪,放弃了早已准备好的发言稿,只留下了简单的三句话,“很感谢,每一位支持我的朋友。很抱歉,不能再继续坚持。没关系,这条路,有人会替我走下去。” 他抬眼看向了李青慈,对方却少见地避开了他的目光。 季惊月又转向游思理,说了一句只有他能听懂的话,“小理,记住我说的,照顾好青慈。”说完,他朝镜头深深鞠了一躬,然后跟着其他淘汰选手一齐走下了舞台。 与此同时,巫锦示意站在最高处的李青慈,带领晋级选手向观众问候。 “全体起立,《偶像梦工厂》的十八名晋级练习生,向所有国民见证人问好。” 众人齐声,“请多指教。” 灯光聚焦,音乐声骤然响彻全场,十八个人的身影被笼罩在闪耀的光辉下,而走下舞台的背影,却带着无尽的遗憾,一点一点隐没在黑暗中。 傍晚时分,关姝影和邢岚等候在拍摄基地大门外,看着迎面走近的四个人,拉开了商务车的车门,侧身做出请的手势,“请吧,四位少爷。” “四位?我们也一起吗?”游思理下意识确认道,他跟李青慈原本是来送行季惊月和郭引的。 “当然一起,今晚我请客吃饭,总得有点仪式感好聚好散嘛。”关姝影脸上挂着一如既往的从容笑意,将一切都安排得妥妥当当,“放心吧,已经帮你们向节目组请过假了,吃顿饭的时间还是批得下来的。” 几个人拎着行李依次上了车,一路上没人主动开口,诡异的沉默让车内只剩下轻微的发动机声。 到达目的地后,郭引第一个被眼前的景象震撼。餐厅大堂的天花板上雕刻着繁复的金色花纹,两旁壮观的水晶灯在夜幕下熠熠生辉。他忍不住暗自咋舌,“这地方也太豪华了吧。” “姝影姐真是破费了。”郭引挠挠头,略显局促,“践行而已,何必搞这么隆重。” 第30章 关姝影摆手,一副财大气粗的模样,“客气什么,姐有的是钱好吧。你们有喜欢的都随便点,今晚务必尽兴,不醉不归。” 邢岚听了这话,眼冒红心,狗腿地凑上前替关姝影推开了包间的门,露出里面低调却不失奢华的装潢,中央的圆桌上已经摆好了茶水和几盘精致的凉菜。 入座后,服务员送来了菜单,关姝影推给了旁边的郭引,郭引却犹豫着没动,不自在地搓了搓桌布。李青慈注意到这幕,接过了菜单,翻开后挑选了几道他们还算熟悉的菜品。 窗外的夜色浓郁,霓虹灯倒映在玻璃上,模糊又绚丽,像一幅流动的油画。包间内的灯光温暖柔和,给人一种奇异的安全感。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这是一次意味着告别的宴席,但没人愿意点破这份隐约的离愁。 还是季惊月先开了口,“很抱歉大家,之前对你们有所隐瞒。”他语气平静得有些过分,“我是主动选择退出节目的。” 知道内情的关姝影和邢岚都摇头叹了口气,李青慈则是垂着眼,内心已经拼凑出了真相。 季惊月顿了顿,继续道,“我爸妈前段时间发现我偷偷休学来参加选秀,去天青找了邢岚姐,当时闹得很难看。我妈因为过度激动,当场晕了过去。” “你怎么不早说!”郭引下意识脱口而出,反应过来后又很快收敛,“抱歉,我不是怪你,只是觉得……” “只是觉得可惜,对吗?”季惊月的笑容很淡,带着一丝释然,“但我没有办法,爸妈为我付出了太多,我不能再抱有侥幸心理,更不能眼睁睁看着我妈的病情加重。” 邢岚眼看气氛down了下来,出声安慰道,“哎呀,没事啦没事啦,我们已经商量好了。让惊月先去上学,等他毕业了再回来做幕后,他不是能写歌吗?虽然不能站在舞台上,但也算是另一种延续梦想的方式,对吧?有时候,人总得学会折衷、妥协和退让嘛。” 她又扭头看向郭引,“小郭子不也是,说好了回老家继续打职业篮球。俗话说得好,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条条大路通罗马,人生总会有遗憾,但怎么活都具有意义。”邢岚绞尽脑汁,把自己听过的励志鸡汤全端了出来,试图让大家稍微振作些。 “来来来碰一个,就祝惊月未来成为著名制作人,小郭子登上篮坛巅峰,小理和青慈顺利出道火爆娱乐圈!” 郭引显得比其他人都豁达,接过话茬,笑着回道,“谢谢邢岚姐。”其实对于被淘汰,他的心态一直比较平和。早在前几轮排名揭晓时,他就意识到自己人气跟不上,或许他并不适合这片舞台。 好在他当初跟天青签的只是短期约,协议明确规定若未能成功出道,公司会放他自由身。天青虽然是小公司,但管理相对人性化,尤其对员工和艺人的去留问题一直保持宽容,这也是他选择天青的原因。 在郭引看来,这次经历更像是一场人生的试探,而篮球,才是他真正想回归的战场。 饭后,邢岚喝得醉醺醺,八爪鱼一样搂着关姝影不撒手,嘴里含含糊糊地念叨,“我怎么这么命苦,次次都赢不过你,四个人就走俩,还全是我的人!” 说着她忽然嚎啕大哭起来,脚下步伐乱七八糟,伸出手指着众人,“果然财富只会流向不缺钱的人!都是些不争气的家伙,也包括我,都这样了还是这么喜欢你。小关关嗝——” 她表情一软,向着关姝影撒娇道,“你包养我吧!我求求你买断我的下半生好不好?” 关姝影赶忙捂住她的嘴,生怕邢岚再说出什么让人更尴尬的话。她掏出车钥匙打开车门,一边用力把人塞进去,一边把行李拿下来冲其他人招呼道,“你们自己打车回吧,都不顺路,我先把她送回家。” 她朝四人挥挥手,利落地上车关门,“有事随时电话联系,拜拜各位。” 关姝影走后没多久,郭引的出租车也到了。他上前跟三人挨个拥抱,动情地干嚎,“再见了,兄弟们,也不知道下次见面要到什么时候了。” 李青慈捂住遭受到攻击的耳朵,“六月十一。” 郭引沉浸的情绪戛然而止,“啊?” “决赛夜啊,咱们两个还得回来呢,哭早了大哥。”季惊月又在无语这个愚蠢直男。 “害,浪费感情。”郭引松开手,留下自己最潇洒的背影,头也不回道,“走了。”他钻进出租车,回了自己在a市租的房子。 宽敞的马路边,就只剩下了李青慈、季惊月,以及微醺的游思理。他看起来没有邢岚醉得那般夸张,但也只是看起来。 游思理靠在李青慈身上,一会儿给他揉肩,一会儿帮他敲腿,最后干脆熊抱住他,头埋在肩膀上乱拱。 扑面的酒气让李青慈眉心微蹙,“好臭。” 第29章 cp名场面101 一听到这两个字, 游思理就像是被触发了某种开关,立刻急切道,“不臭不臭, 小理不臭,小理是爱洗澡的乖孩子!不要把小理送回去……” 他紧紧搂住李青慈,说着这些模糊不清的话,用迷茫的眼神反复确认对方的存在,仿佛陷入了某种回忆。 “他怎么回事?”李青慈转头问季惊月。 “童年创伤。” 季惊月走过来,把游思理扒了下去,扔到一旁的草丛里,见他还想去贴李青慈,冷声警告道, “别过来, 不然不带你回去。” 游思理嘴巴一瘪,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悻悻地蹲坐在人行道边的草坪上,一边拔草一边嘟囔着什么, 模样纯真又可怜。 确认游思理不会再胡闹后, 季惊月才回过身, 从衣兜里掏出了一个小巧的首饰盒递给李青慈。 “这是?” “一个小礼物,不值钱的,打开看看吧。” 李青慈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条月亮形状的项链,银光流转, 线条流畅。 “不是单纯的项链。”季惊月笑了笑,怕他嫌弃东西不实用,解释道, “其实是个u盘,平时可以当饰品戴着,也可以用来存照片、资料什么的,以后总能用得上。” 李青慈指尖摩挲着挂坠的表面,看工艺,大概率掺杂了细致用心的手工成分。 “谢谢你,今天这样的场合,本该是我送你点什么。” “这没什么,我只是希望你以后看到它,就能想起我。” 李青慈半晌没说话,而是抬头静静望着夜空,随手一指,“看那里。” 遥远的天边,一颗孤单的星星在参差错落的高楼间隐约闪烁。 他朝着星星的方向张开手掌,又握紧,像是将它攥在了手中。然后将握紧的拳头收回,放到两人之间缓缓摊开——空无一物。 季惊月却很配合地装作惊喜,“哇……” 他话还没有说完,只见李青慈手腕忽然上下一翻,一枚刻着五角星纹路的铜制硬币,就这样凭空出现在了掌心。 这是李青慈之前恶补各种魔术视频时,学到的其中一个最简单的小魔术。 “送给你,算是一个愿望吧。” 吴秀华刚生病的那会,带他去山上的寺庙许愿祈福,换了许多许愿币,这一枚被他放在衣兜忘记用了,之后就一直塞在手机壳里,保存至今。 季惊月的目光停留在那枚古朴的硬币上,过了几秒开口道,“愿望……是很珍贵的东西,我……” “没关系。”李青慈轻声打断,昏黄的灯光洒在脸庞,让他的轮廓有些模糊。他抬手晃了晃手里的项链,嘴角有一丝淡淡的笑意,“现在我有月亮神守护,已经不需要许愿了。” 晚上的人行道上寂静无声,路边高大的梧桐树树影摇曳,月光将两人的影子交叠在一起,拉得很长很长。 季惊月久久地望着他,脸上似有动容,他一步上前,用力将李青慈拥入了怀中。 “青慈,”他的声音有些干涩,“一定要等我。” 他迟迟没有松开怀抱,呼吸落在李青慈的肩头,混合着这深夜的冷意和胸口炽热的跳动。 — 某论坛《偶像梦工厂》专区: [微博搞的将近五万票池的cp名场面101最终结果揭晓!!有人前五占四] 出处指路[链接] top1<思青:练习室雨夜相拥> 推荐词:我一个人跌跌撞撞追赶了太久,直到那天你突然出现说要陪我慢一点走。 top2<月慈:史诗级错身而过> 推荐词:明明相伴过、并肩过,遇到分岔路口,却终究还是要向左向右。 top3<歆慈:贴身双人舞> 推荐词:跳动是你的脉搏,共振是我的心脏。 top4<潜青:海边浪漫对视> 推荐词:阳光正好,海风正好,有你正正好。 top5<邃枫:谈心会递纸擦泪> 推荐词:你的痛苦我都心疼想为你解决。 1l:恭喜思青获得冠军[奖杯]!!实至名归! 4l:我靠思青批终于又翻身做1了!! 第31章 5l:看了票数第一小断层了,这段这么出圈的吗 7l:我记得那一期播出的时候这个片段一晚上转了有两万多条吧,还有一个百万赞的短视频,吸引了各路圈子的腐女铜仁女爬墙,谁能想到裴女士辛辛苦苦炒作了这么久的大三角结果一不小心被我们思青捷豹了[偷笑][偷笑] 10l:本来这对不明原因冷战加上人气差距没有明面上的互动,是蒸煮和官方都拆得死死的cp,好家伙靠突然卖了个惊天动地的大药给起死回生了,连超话都回到第二了 14l:这就叫置之死地而后生 15l:点进来之前就猜到是谁占4了,一点悬念感也没有 26l:前两名都虐虐嘟。。。们一生恋痛一生酸涩的种果女人 28l:我看懂了,1是救赎文学,2是爱人错过,3是强强联手,4是罗曼蒂克,5是岁数大的就是会疼人 29l:救。。。钟邃年纪哪大了,就是长得稍微有点成熟,那也只有一点点而已好不[无语][无语] 30l:生活不如意就来做李青慈的嬷嬷吧,让你体验一下什么叫顺风顺水,心想事成 35l:游思理人气又要更上一层楼了,这下真的出道在望了 43l:游思理长了一张乖仔脸,实际却很精明啊,孙亭跟李青慈算是都让他好好利用了一把 48l:楼上恶意好大。。明显两个人都不知道摄像头开着的情况下还要造谣一方是别有用心 53l:慈嬷列阵!!李青慈cp圣体!魅魔在世! 54l:前5占4真的好夸张。。 60l:为什么潜青上榜的这个场面这么平平无奇,这是饭多到吃不完的cp该有的水准吗 69l:小企鹅人呢??不是第一就跑啦??你们也跟太子妈一样有top癌啊??美帝雄风呢?振作起来啊 77l:拆家别太得意哈,潜青是因为名场面太多没有组织主投票数分流了,看看6-15几乎被我们屠榜,我们总人数碾压的好吧 83l:总人数碾压又怎么样,信不信以后cp总结类视频思青这段永远会有一席之地,这就叫出圈,这就叫深入人心,这就叫名留青史[嘚瑟][嘚瑟] 89l:其实这些所谓的名场面导演和剪辑起了很大作用,背景音乐还有镜头都烘托的太有感觉了,鬼知道我看到季惊月淘汰走下舞台,背景是李青慈站在最顶端领头问候的时候哭得有多惨 94l:而且青慈不敢对视诶,他永远那么坦荡的一个人,面对所有善意恶意的目光都能够坦然相对的一个人,居然逃避了… 98l:季惊月小三的地位,正宫的气度,临走前居然还会把老婆嘱托给情敌 100l:惊月怎么就小三了,求你们讲讲先来后到,而且他明显是没把游思理当对手 103l:要怪就怪路潜这个后来者又争又抢喽 105l:说实话如果我是游思理的话真的会在那一瞬间爱上李青慈。。。 108l:大妹子不用如果啊你以为理理宝贝现在不爱吗 110l:思青绝对赢麻了,唯一一对完全私下里的真情流露吧 111l:歆慈永远这么不上不下,不左不右,不南不北,不东不西。。组里都找不着几个翻炒贴。。但是看数据又打得火热 116l:歆慈批年纪轻轻就开始养老了 119l:肖歆自己不努力啊,他就是个死装男,明明喜欢的要死还拉不下脸追,看得费劲,姐妹们现实生活中一定要壁垒这种男的 125l:让他自己搁那唧唧歪歪纠结吧,哪天人真被别人抢跑了就老实了 135l:没人夸投稿人的推荐词也怪用心的吗 141l:看了原博评论区,作为过来人想说宝宝们不要陷得太深哇,真情实感嗑cp是会遭报应的 146l:可惜有两对已be 156l:同意141l,先不说漆枫的告别微博明显能看出来是因为攻不下舞蹈这一关自己要走的,而且他不是被扒出来有一个在一起很多年的女朋友吗 160l:算了漆枫原生家庭那样我对他说不出来重话,可能他就适合当一个solo歌手吧 166l:直男轻轻一麦,留我痛苦一生。。。 170l:节目结束能再办一次吗啊啊啊啊这次错过投票了[大哭][大哭] …… 万籁俱寂的深夜,李青慈躺在床上,半梦半醒间听到有人在叫他,他取下眼罩睁开眼,就对上了一双亮晶晶的眼睛。 静默了三秒,李青慈才找回自己的呼吸。 他撑起身,对坐在床尾的人影道,“怎么了?” 游思理抱着被子,声音低低的,“青慈,我害怕。” “害怕什么?” “害怕一个人睡,门口一直有人走来走去。” 李青慈仔细听了听,什么动静也没有,心里确定是游思理还在耍酒疯无疑了,早知道刚刚应该在回来的路上买点解酒药。 “门口没有人,别多想了。”他尽量放软声线,安抚道,“快睡吧,我在呢。”说完就又要躺下。 游思理急了,说话都带上了哭腔,“别!我要跟你一起睡……” 看着他脸上惊惧不安的表情,李青慈想起季惊月的话,还有他当时那副明显情绪失常的样子,终究没狠心拒绝,“……算了,你过来吧。” 他们两个床对床,游思理掀开被子,打算直接跨过来钻进李青慈的被窝。 李青慈立马抬手拦住他,“把被子带上。” 虽然有些不情愿,但游思理还是乖乖照做了。他拖着被子挪到李青慈身边,小心翼翼地躺下。单人床的空间不算宽敞,勉强能容得下两个人。 李青慈睡前洗了澡,头发上还残留着洗发水的清香,游思理嗅了嗅,开心道,“青慈,你好香。” 他此时的表现像个十岁的孩子,李青慈懒得搭理,背过了身,声音轻淡,“睡吧。” 第30章 它不是我的伤疤 不知过了多久, 李青慈还没重新酝酿出睡意,就感觉到游思理一直翻来覆去。动作幅度虽小,但在极度安静的环境下, 无论多么轻微的响动,也让人难以忽视。他皱眉沉声道,“又怎么了?” “青慈……我难受。” 他再次起身,“哪里难受?” “下……下面。” 李青慈没理解,以为他神智不清在胡言乱语,就用手背碰了一下他的额头,有点烫,呼吸声听起来也有点重。 他转身打算下床,游思理见状慌忙拽住了他, 力道有几分迫切, “你去哪?” “去帮你拿药。” “没事的,不…不用药, 你帮帮它……帮帮它就好了。” “帮什么——” 他话音未落,手腕就被游思理握住朝某个位置探去。由于他的动作过于迅速, 等李青慈意识到自己的手摸到了什么东西的时候, 已经来不及收回了。 他像被烫到了一样猛地甩开手, 脸色冰冷,不可置信道,“你疯了?” 见李青慈好像真的生气了,游思理也不敢再乱动,“对不起青慈, 我不知道,不知道为什么这里很胀很痛。你的手软软的凉凉的,很舒服, 我没忍住……” “闭嘴。” 李青慈扶额,竟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哪怕是对李嘉炀,他也从未帮他做过这种事。今晚的酒大家多多少少都喝了点,怎么就游思理状态反常。 室内光线微弱,一片昏暗,他穿着简单的家居短袖,一只手臂撑在床上,别过了头。没有发觉这样恰好露出了他修长白皙的脖颈,和精致浅显的锁骨,只是冷淡道,“你自己去卫生间解决。” “可是我不会……”游思理脸烧得通红,声音几乎弱不可闻,“他们都欺负我,没人教我。徐妈妈也总是骂我,说我烦,叫我滚开……你也要让我滚吗?” 他体内像藏了一团火,随时要将眼前的人燃烧殆尽。嘴上还在说着乞怜的话,手却再次不安分地伸向李青慈,“只有你会帮我,求求你,好不好?” 游思理那双微红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他,透着一种真切又赤裸的渴望,李青慈甚至有些恍惚这个人是否真的醉了。 “十秒。”他语气平静,做了最后的让步,“之后你自己解决。” 这一刻,再死寂的夜似乎也开始变得炽热起来。 …… 第二天清晨,李青慈一大早起床,先把窗台上的绿植都挪了个地方,防止它们被夏天的日光晒伤。 宿醉的游思理被动静吵醒,头痛欲裂、口干舌燥,挣扎着下了床找水喝,咕咚咕咚灌下一大杯后,才迟钝地反应过来,他好像不是从自己的床上下来的。 他目光转向窗台,看到站在那的身影,走了过去。李青慈正低头给那盆吊兰浇水,四散的水珠在阳光下泛着透亮的光泽,翠绿的叶片间竟开出了一朵小小的白花。 宿舍现在就剩下了他们两个人,窗外阳光普照,云卷云舒,蝉鸣鸟叫声隐约可闻,整个空间充盈着一种二人世界般的静谧美好。 游思理不可遏制地产生了一个荒唐的念头——如果真的只有他们两个就好了。 第32章 没有季惊月,没有路潜,肖歆,也没有迟超。他多么希望这些人能统统消失,这样青慈就只有他,只能看着他。 他压下心底的晦暗,面上流露出愧色,看起来十分过意不去地开口道,“青慈,我昨天晚上,是不是跑到你床铺睡,打扰到你了?” “岂止。”李青慈没有否认,昨晚的事对他来说确实有所冲击,以至于后半夜才勉强睡着,“是非常打扰。” “啊?难道我…我睡相很差吗?” “你不记得你都干了什么吗?” “不记得了。”游思理老老实实摇头。 李青慈见他全然忘记,也没打算再提,毕竟追问下去只会让彼此尴尬。他顺势转移了话题,“睡相还好,我弟弟睡相比你差多了,习惯了。”不然昨晚他的第一反应应该是把游思理踹下床。 李嘉炀小时候总喜欢缠着跟他一起睡,被他踹下床锁门外还能赌气地在门口硬挨一晚,结果第二天就高烧不退,也害得他被李相文狠狠训斥了一顿。 但是闹着要一起睡的是他,某天早上突然抱着被子溜回自己的房间也是他,之后一连几天更是见到李青慈转身就跑,搞得李青慈莫名其妙。 游思理听了惊讶道,“青慈还有弟弟?” “嗯,不是亲的。”李青慈放下手里的喷壶,像在叙述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我的亲生父母在我一岁多的时候意外去世,现在的养母,是他们最好的朋友,她当时执意想要收养我,养父看中了赔偿金,没有反对。两年后,他们有了自己的孩子,也就是我的弟弟。” 初中毕业那年暑假,李青慈为了不向李相文伸手要生活费,第一次出门找工作。因为未成年,他四处碰壁,最后才在一家缺人的小饭馆找到一份杂工的活儿。干了没几天,就遇到了一个一直言语骚扰他的客人。 他那时候涉世未深,脾气也有点差,冲动之下一瓶酒砸翻了那个客人的桌子,玻璃碎片飞溅开来,划伤了对方的胳膊,血瞬间渗了出来。 事情最终以私了结束,他也因此被辞退。赔偿的费用让李相文怒不可遏,指着他的鼻子骂他是赔钱货,几乎想要动手。 那年李嘉炀才十二岁,瘦小的身影挡在李青慈面前,试图保护自己的哥哥,可李相文却大声吼道,“他不是你哥!他就是个杂种!” 这句话让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李青慈这才知道,原来他跟他们,从来都不是一家人,所有的区别对待和毫不掩饰的偏爱,在这一刻终于找到了一个合理又残酷的理由。 游思理静静听着,心口隐隐发疼,他低下头,声音沙哑,“青慈,你不用为了安慰我,自揭伤疤……” 他这么卑劣的人,怎么值得。 “它不是我的伤疤。”李青慈看向他,目光沉静,“你也许无法理解,但任何事,任何人,都不会成为我的伤疤。” “这个世界上不幸的人很多,幸运的人太少,少数服从多数,所以是我们赢了。” 游思理对上他的视线,听到他半开玩笑的话愣了一瞬,然后轻笑出声,笑意有些复杂,“这个角度,还真是特别……谢谢你,青慈。” 害怕输的人会一直输,害怕被抛弃的人会一直被抛弃,害怕受伤的人也会一直受伤,人总是越在乎什么就越容易被什么刺痛,其实游思理早就明白了这个道理。 所以他已经不会再犹豫,他要主动抓住自己想要的一切,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无论用什么样的手段。 等游思理洗漱完,两人一同走出宿舍,刚推开门,对面的房门也正巧打开了,露出一张深邃立体的混血面容,带着早起后生人勿近的烦躁气息,但在看到李青慈的瞬间,又尽数褪去。 似曾相识的场景,仿佛回到了初入厂那天。 只是这一次,楼道间没有欢笑和喧闹,取而代之的是冷清空荡的回声。两个多月过去,这栋宿舍楼里的人数从六十九锐减到了十八。 肖歆也没有再像初见那样一言不发地关上门,而是破天荒地主动打了个招呼,“早上好。” 原本的两人同行就这样变成了三个人,不变的是永远走在中间的李青慈,还有铁栅栏外,永远风雨无阻守候的粉丝。 出道评价舞台的选曲分组和c位都全权由各自粉丝投票决定,练习生们只需按照最终结果进行练习。 这一次的表演歌曲,除了一首全员合唱的抒情曲,还有导师巫锦所在的男子团体yis的两首代表作,《夜航β-17》以及《极光猎手》,为了公平起见,这两首歌的风格和舞蹈编排都差异不大。 九人为一组,李青慈在《夜航β-17》组,同组的还有路潜、迟超,这已经是他第三次跟路潜分到同一组了。 这段时间,除了每天上午和晚上的声乐舞蹈训练,下午则被安排用于分批次的个人短片拍摄,作为决赛夜开幕前的热场内容。 李青慈是第一个收到通知的,因为三顺排名第一,他成为了这次宣传片的主角。前期一切都严格保密,直到定妆时,他才见到了小唐带来的剧本。 “居然有剧本?”他翻了翻,颇感意外。 “对啊,这次加了点剧情设定。”小唐一边打开剧本,一边简单讲解,“你是一个普通的美术专业大学生,每天过着按部就班的生活。某个周末,你去郊外采风,结果在公交车上睡着了,醒来时发现自己到了一个风景如画的小岛,岛上有一座梦工厂……之后就是cg和选手个人部分了。” 李青慈点点头,默默浏览着剧本,将文字都记到了脑子里。 小唐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演吧,决赛夜万众期待,热度空前,要是表现好了,说不定会被哪位影视导演慧眼识珠,以后你的演艺圈大门可就打开了。” “男团选秀出道,为什么非要当演员?” 第31章 耳钉男 李青慈对此不太理解。 李青慈对此不太理解。 “你不懂。”小唐耐心解释道, “其实娱乐圈也是有隐形鄙视链的,偶像爱豆虽然风光,受众多粉丝追捧, 但在圈内地位并不高,很多爱豆最后都会转型做演员。不过也没必要看得太现实,成为多栖艺人,本来就是更好的发展。” “所以选秀只是一个打开知名度的跳板?”尽管李青慈并非主动选择参加节目,但经过这三个月的种种,他已经开始珍惜舞台上的每分每秒。 小唐见他这副认真的模样,轻叹一声,语重心长道,“青慈, 我在入职盛势前, 跑过数不清的剧组,见识了很多你无法想象的事。说实话, 厂里算是一个乌托邦了,表面竞争激烈, 实际不过是过家家。等你真正出了道, 才会知道什么叫水深火热, 身不由己。” 娱乐圈是什么地方?是资本的游戏场,规则由权力和金钱制定。看似耀眼的光环背后,是无数明争暗斗和不可言说的欲望流动,潜规则、抢资源、利益捆绑等等一切肮脏手段司空见惯。 人性在这里变得脆弱且廉价,任何情感和信任都可能在钱权贪欲面前扭曲崩塌。 “谁还没有过少年心性呢?但这个圈子, 你越珍惜,越会失望。” 听了小唐的这番话,李青慈看着镜子中的自己, 头一回对前路有了模糊的设想,如果成功出道了,未来等待他的,会是什么? 中心广场。 喷涌的欧式喷泉水花四溅,蓝天一碧如洗,偶尔几只白鸽掠过带起缕缕微风,撩动了放在一旁的纸张翻飞。 李青慈坐在阴影处,额发微湿,薄唇轻抿,握着画笔的手停顿在空中,像是在试图寻找灵感,又像是无从下笔的苦恼。他身姿修长,微微前倾的动作让肩背的线条显得更加柔韧而分明。 “ok,卡!这条过了,大家辛苦,休息五分钟。”郑导的声音从监视器后传来。 李青慈松了口气,放下手中的笔,活动了一下肩膀,逐步让自己的情绪沉淀下来,为下一个镜头做好准备。 这是他第一次演戏,与之前的舞台录制相比是完全不同的体验,他不能依靠单纯的神情和肢体动作来展现和表达,而是要全身心投入到一个与自己截然不同的角色中去。 “哇哦,画得不错嘛。”有人忽然俯身靠近,对着他面前的画板赞叹道。 李青慈闻声转头,看到了一个……五彩斑斓的人。他从未见过有人能将这么多颜色加在身上还不显违和——粉色的头发,炫目的碎花外套,彩虹色的耳饰项链,蓝紫扎染的七分阔腿裤,甚至连鞋带都是荧光绿的。 对方嘴里叼着一根棒棒糖,脸上架着副夸张的墨镜。见他没反应,把墨镜往下拨了一点,露出一双琥珀色的眼睛,透着几分玩世不恭,“怎么?见到我激动得说不出话了吗?”说完还附赠了一个可爱的wink。 “……” 李青慈站起身,礼貌问道,“不好意思,请问你是?” 能毫无阻碍地进入拍摄场地,再加上这一身彰显着艺人身份的浮夸装扮,他猜测此人大概就是今天要来参与练习录制的yis成员之一。 第33章 不过,具体是哪一位,他就不清楚了。 陆迢迢的表情僵住,“啪”地把墨镜推了回去,他上下打量了一番李青慈,心里给他打了个大大的负分——好歹也算巫锦的学生,连自己导师所在的团队都不做功课了解,貌似缺乏一点做人的基本情商。 郑导走上前,笑着给两人做了简单介绍,“青慈,这位是你们巫锦老师的队友,陆迢迢,好不容易来一次。我临时起意,拜托他们一会儿客串一个镜头当作彩蛋。小陆是团里年纪最小的,但也比你大两岁,按理说,你应该叫他‘哥’吧。” 陆迢迢听到这话,心里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他最讨厌别人叫他“哥”或者“前辈”了。他出道太早,年纪轻轻就活成了许多后辈的“前辈”,但他才二十岁,每次听到这些称呼都觉得自己被叫老了。 三人在郑导莫名的热情下又互相说了几句场面话。 陆迢迢回到休息区的时候,化妆师正在轮流给他的队友们补妆。对于偶像来说,就算是一个模糊的镜头,也要保证最好的状态和面容。 “怎么着,吃瘪了?”巫锦看了陆迢迢一眼,显然观赏了全过程。 “你看上的人,除了长得确实漂亮外,其他也没什么特别的。”陆迢迢脱下外套挂在椅背上,语气带着点不屑。 巫锦毫不留情地揭穿他,“我看你是没被人家认出来,心里不爽了吧。” 陆迢迢不甘示弱地反击,“这么说的话,作为他的导师,他连主动了解你的兴趣都没有,好像还是你更惨一点。” 正特意坐在阳光下享受日光浴的方彦霖,见他们一来一回越呛越起劲,敲了两下桌子,“哎不是我说,这有什么好争的,那边还有群演呢,注意点影响。” 他把墨镜推上去,朝不远处几个一直往这边探头张望的女生笑了笑,就见她们难掩激动地捂着嘴跑开了。 身为同吃同住四年的队友,他知道这俩人的相处模式就这样,但在外人眼里,也许就不像互开玩笑那么简单了。 陆迢迢不说话时的模样,看起来还是很有欺诈性的。他安分了没多久,又突然开口道,“不过他画画挺好看的,我很喜欢,我问他要了那副画。” “什么画?”其他三人同时来了兴趣。 陆迢迢让助理把画拿了过来,缓缓摊开展示,脸上有点得意道,“怎么样?是不是很好看?感觉跟我的气质特别搭,我打算拍成照片做微博头像。” 程景努力组织语言,“呃……” 眼前的画上全是随意堆砌的色块,红的、蓝的、黄的、绿的层叠交错,既无构图也无主题,看上去就像随手而为的涂鸦。 巫锦一本正经地附和,“好看,真的好看。你一定要当头像,特别适合你,最好还能放大挂在床头。” 陆迢迢听出了他话里的调侃意味,“切,没有艺术细胞,跟你们说不明白。” 他是真心喜欢这幅画,纵然别人认为乱七八糟,他也觉得色彩运用地极为大胆,充满生命力,让人过目难忘。 晚上,十几名练习生聚集在同一间练习室内,目光不时投向门口,紧张又期待地静候一场特殊来访。 门终于被人轻轻推开,领头进来的是一身黑色休闲装、轻车熟路的巫锦,吸睛的陆迢迢紧随其后,步伐轻快,程景和方彦霖则显得相对沉稳。 大家都纷纷起身,鼓掌欢迎。 这次yis的到来,一方面是给整日高压训练的练习生们一个决赛前的惊喜激励,另一方面,则是让他们以原唱的身份进行一番指导。不过也都是倾向于形式化的,说是互蹭热度比较准确。 毕竟作为当前最火的男团,yis的存在本身就带着强大的话题性和吸引力。如果不是《偶像梦工厂》这个节目爆了,决赛夜请不请得动完整体当嘉宾还另说呢。 休息间隙,其他练习生都热情地上去要签名和合照,四个人被团团围住。 李青慈一个人安静地坐在角落喝水,不远处的迟超悄悄挪了过来,一脸神秘地塞给他一张纸条,上面写着简短的几个字:今晚下班最后走。 他抬头看向迟超,用眼神打问号,不明白多此一举的意义。对方却只是对他眨了眨眼,像是做了个无声地约定。李青慈略带迟疑地点点头,收起了纸条。 迟超注意到他方才的目光一直停留在yis身上,好奇问道,“青慈也喜欢他们吗,怎么不上去要签名?” 李青慈摇头,“yis只有四个人吗?”他记得看过的信息里写的是五人团体。 迟超小声回道,“是五个,人气最高的辛野没来,他现在好像在参加什么时装周,在国外,应该是来不及赶回来吧。” “说起辛野,他也是个传奇人物。”他像找到了能聊的话题,坐得离李青慈更近了点,“你有没有听过《down with your love》这首歌?” “没有。” “就是那句in your eyes~i see the night~”他简单哼了一下,“你肯定听过。” 旋律是有点熟悉。 记忆中李嘉炀初一有一段时间天天唱这两句,走哪哼哪,不厌其烦。而且还突发奇想要打去耳洞,吴秀华和李相文当然不会同意,他就自己买了两张贴纸粘着玩。 “蓝色耳钉?” “对对,我就说这个视频很火吧。” 李青慈问,“具体是什么?”他倒是有点好奇是什么样的视频,能让李嘉炀也这么上头。 “听说是两年前,yis处于发展瓶颈期,几乎面临解散。年底一场小型音乐节,原本他们只是填场嘉宾,结果有一个很重要的乐队主唱意外缺席,最后是辛野临时救场顶上了他的位置。当晚一个现场观众上传了他唱歌的视频,没想到在网上现象级爆火,直接把整个团队给盘活了。” 视频的拍摄视角很妙,舞台上的辛野坐在高脚凳上,一把吉他,一首r&b情歌。在唱到“in your eyes, i see the night”的时候抬眼,视线恰好对上了镜头,让观看者瞬间产生对视的错觉,那一秒他左耳的蓝宝石耳钉也在顶光的照射下闪闪发光。只能说,时机太好,命运使然。 据说这个视频女人看了爱上,男人看了模仿,当然这都是夸张说法。 不过那年“耳钉男”在年底一跃挤进年度热词榜,辛野更是借此一举拿下奢牌首饰代言,yis专辑销量暴涨,通告邀约不断等等都是真的。 迟超也是在那时见识到了,什么叫小红靠捧,大红靠命。 第32章 特别直播放送 辛野和队友们也成功接住了这波泼天的流量, 并未急于借势参加综艺或接受采访,而是将重心放在频繁的商演、晚会等线下活动上,用扎实的表现不断巩固他们实力强悍的形象。以此吸引了越来越多的忠实粉丝, 而不是让热度随时间流逝白白消耗。 yis逐渐成为全年龄段女性最爱的团体,就连小学门口的小商店里,他们的周边产品也常常卖到脱销。 不过最近的小学生们,似乎有了新宠。 圣罗兰国际学校,六年级三班的教室里。应淼把新买的贴纸一张张小心翼翼地贴到手账本上,贴完还翻开几页,给同桌小茉展示了一番成果。 放学回家后,她刚进门就放下书包,迫不及待地拿出手机, 先在自己男神的超话里签到打卡, 然后熟练地点开《偶像梦工厂》的投票页面,把五票毫不犹豫地投给了同一个人。 看到第二名咬得很紧的票数, 她皱着眉头思索了几秒,飞快地跑出了房间。 应同正埋头做功课, 完全没注意到有人悄无声息地溜进了他的卧室。 他刚伸了个懒腰, 准备稍微放松一下, 余光瞥到凭空出现的人影,吓了一大跳,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连忙捂着心口,瞪向跪在地上举着手机的应淼, “你想吓死我啊!” “亲爱的哥哥,可以帮你可爱又善良的妹妹一个小忙吗?”她眨巴着水灵灵的大眼睛,脸上堆满讨好的笑容。 “老规矩。”应同缓过神伸出手, 勾了勾指头。 应淼撇撇嘴,不情不愿地从身后掏出自己的平板和耳机递了过去。 应同最近临近大考,所有电子设备都被没收,只能靠和她进行这种“资源置换”维持娱乐生活。 “说吧,什么事。” “帮我给我男神投个票。”应淼把手机递过去,指了指屏幕上的链接,“你就登录你的账号,然后点这个。vip只能投一票,svip可以投五票。” “你这位新神叫什么?”应同边登账号边随口问,点开链接后,他的动作却在下一秒停住了。 “路潜。” 应淼见他像被冻结了一样愣在那儿,伸手推了他一把,“投啊!点五下,你愣着干嘛。” 应同眯了眯眼,起身把应淼放到椅子里,自己顺势跪在地上,瞬间攻防转换。他将平板和耳机还了回去,语气不容拒绝道,“亲爱的妹妹,现在我问什么,你答什么。” 应淼被这突然的变故弄得一愣一愣的,傻乎乎地点了点头。 第34章 “这是什么投票?” “就是一个选秀节目的投票,票数最高的七个人会成团出道。” “节目叫什么名字?” “叫《偶像梦工厂》。” “什么时候决赛?” “六月十一。” “ok,谢谢你的配合。” “那你能帮我投票了吗?”应淼满怀期待地看着他。 “当然。” 应同露出一个堪称童叟无欺的笑容,当着她的面,点开页面,然后将五票通通投给了第二名的李青慈。 霎时间,一声惊天动地的尖叫从应家别墅里炸开,直冲云霄,久久回荡。 “应同!!!我恨你!!!!” …… 是夜,一辆黑色的豪华轿车与夜色融为一体,静静地停靠在路边。 不远处,有人步伐稳健地走近。站在车旁的司机看到后,立即拉开后座车门,微微低头,恭敬道,“小少爷。” 来人沉默着上了车,关门的动作熟练而利落。副驾驶座上还有一个人,似乎早已等候多时。 “怎么这次亲自来了,有什么话非得当面说吗?”刚上车的人靠在椅背上,语气慵懒,带着点漫不经心。 “临近决赛夜,家主担心你,让我来看看你的状态如何。” “他有什么好担心的。” “家主想让我代他问一句,你最近明显野心不足,是被什么分心了吗?” 车内陷入了短暂的寂静,随后响起一声轻笑。 “他倒是什么都知道。” “小少爷别忘了,你只能以第一名的成绩c位出道,不然当初路家放你回国参加节目就没有意义了——这是家主的原话。” “知道了。”隐在黑暗中的人看向车外,面容暴露在月光中,熟悉的轮廓无所遁形——来人赫然是路潜。 听出了他语气中的不满,副驾驶的人偏头看向他,“先是阻止我继续利用舆论攻击,再是之后找我帮忙的那件事,全是为了他吧。怎么,你喜欢他吗?轻轻放过自己最大的竞争对手,这可不像你的作风啊,路小少爷。” “这不是你该问的。”路潜的声音冷了几分,面无表情地对上他的视线,“做好你分内的事,盛意。” “还有,以后这种事在电话里说就行,不要耽误我训练。” 路潜留下这句话就下了车,他走到宿舍楼下,在原地默默站了一会,才上了楼。 宿舍大楼顶层。 迟超带着李青慈推开那扇通往天台的门,沿着狭窄的楼梯爬了上来。几层楼的高度,让两人都微微喘息。 楼上的风有些大,吹得人衣袂翩飞,但头顶星光璀璨,眼前的视野极其开阔,整片区域尽收眼底,万家灯火在夜色中点点闪烁。 “你怎么突然想到带我来这里?”李青慈走到围墙边,扶着冰凉的栏杆,看向远处的高楼和灯海。 “当然是有只能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的话要说。”迟超站在他身侧,眼眸亮得惊人,“青慈,你还记得之前后采的时候,节目组让我们互相给对方写关键词吗?” 李青慈点头,“记得,你给我写的是‘一切’。”由于这个词过于抽象,他还特地去问了导演是谁写的。 迟超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其实是因为,我不知道该写哪个词,所以才写了‘一切’。” “什么意思?”李青慈看向他。 “原本我写的是‘月亮’,然后看到别人写‘云’,我就想,对啊,你也很像一片云。可转念又觉得,你难道不像风吗?不像雪吗?甚至不像书本的纸香,或者午后透过指缝的阳光吗?” 迟超语速略微加快,生硬的口吻昭显着他并不习惯说这些肉麻又文艺的情话,“最后,我索性写下了‘一切’,因为我觉得,一切美好的事物,都是你。” 李青慈微微怔住,侧过脸,没有接话,只是眼睫颤动,而后垂落下来,掩住了神色。 “为什么我会这么觉得呢?”迟超一口气说完那一大段话后,终于鼓起勇气直视李青慈,“因为我喜欢你,青慈。” 那双眼睛里涌动的情意浓烈又真挚,让李青慈一瞬间就明白了过来,迟超口中的“喜欢”究竟是哪种喜欢,可是他只能郑重地给出两个字,“抱歉。” 这是李青慈第一次被同性当面告白,他无法回避这份赤裸的感情,但也没有办法回应。 迟超勉强扯出一抹笑,尽管早已料到结果,但心脏还是像被人揪了一把,酸酸痛痛的,“没关系,我知道你不会喜欢我。但……我也知道自己不会出道了,所以这次决赛前,我想至少能把自己的心意说出来。” “为什么这么肯定?还没有到最后一刻。”李青慈一直认为他很有潜力。 迟超摇了摇头,带着自嘲的笑意,“不会了,我每次都是擦线晋级,说到底不过是运气好才走到这一步的。不过你知道吗,我把要跟你告白的事告诉我爸妈了,他们特别激动,特别支持,不仅帮我出谋划策,还说我终于有胆量干了一件出格的事。” 提到父母,李青慈心里有一丝触动,“你爸妈对你很好。” “对啊,所以我才说我运气好,遇到了这么爱我的爸妈。”迟超笑得很轻,目光柔和又坦然,握着围栏的手不由得收紧了些,“但也正是因为他们太爱我,我总会害怕辜负他们的期望。” 初中的时候他作为学生代表上台演讲,结果在两万人面前忘词,他看着台下爸妈的目光从自豪转变成担忧,大脑一片空白。也许是撞上了青春期的敏感多思,他好像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变得越来越封闭自我。 “幸好……我又遇到了让我有勇气做出改变的你。” 李青慈沉默了一会,问道,“那你有想过节目结束后干什么吗?” “我打算去打职业电竞。”迟超眼神有几分认真,“我玩游戏挺有一手的,之前当主播还有点小粉丝。青慈,你打游戏吗?我可以带你飞。” “《超级马里奥》算吗?或者《口袋妖怪》?”李青慈对现代的3a大作向来没什么兴趣,反倒更喜欢像素风的掌机小游戏,李嘉炀不止一次吐槽过他的精神娱乐世界无趣到乏善可陈。 “跟你的形象,有点反差。”迟超笑着调侃,他以为李青慈的情绪总是这么稳定果断,应该会很适合在moba游戏里大杀四方。 “那以后有机会,你可以来看看我的比赛。我一定要跟所有人炫耀,我的朋友是个大明星。” “好。” 天台上,两人迎着风相视一笑,风吹乱了他们的发丝,背景是广阔无垠的天地。这一刻,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和遗憾,那些无法改变的答案与困惑都被短暂地抛诸在了脑后,让位于这种徜徉的自由。 同一时间,不远处的墙后,有人隐匿在阴影里,指间夹着一根烟,火星忽明忽暗。他听着两人的对话,一言不发,目光深沉,难以捉摸其中的情绪。 等到两人离开,他才缓缓将烟蒂踩灭,沉默地转身,渐渐消失在楼梯间。 决赛夜倒计时七天。 今晚八点将迎来《偶像梦工厂:观星日记》特别直播放送,这是一场练习生与粉丝共同度过的主题互动夜,也是决赛前的最大粉丝福利。 下午,练习生们早早开始做造型,并在后台熟悉直播流程。直播不同于平日录制,没有后期剪辑和补救的余地,所有的一言一行都将被实时呈现。 这对他们来说既是一次与粉丝拉近距离的机会,也是对心理素质和即兴反应的双重考验。 直播场地布置得别具匠心——十九张椅子以两排围成一个半弧形,背景是宛如自然森林的舞台景观,装点了大片大片的花束,灯光渲染出柔和的月光效果。 两侧的观星台是点睛之笔,细节上甚至连仪器的质感都真实还原。可以看出,策划组为这场直播煞费苦心,力求契合“观星日记”的主题。 粉丝们也早早就蹲守在了直播间,还没开播,观看人数已经突破十万,漆黑一片的屏幕上是各种颜色整整齐齐的应援口号滚动刷屏,热闹非凡。 这种情况下,一些不太一样的弹幕就会异常显眼。 【激动的心!!颤抖的手!!】 【啊啊啊我来了!!不管怎么样今晚先磕为敬!】 【燥候!!吃了几个月的预制菜,终于能吃一顿热乎的了】 八点屏幕准时亮起,巫锦出现在画面中央,穿着一身简约精致的毛衣马甲衬衫,手握台本,微笑着向直播间的粉丝们打招呼。 【天呢,这个置景真的很像露天婚礼,巫锦都成司仪了,不愧是暴发户盛势】 【怎么还有藤蔓装饰的圆拱门啊笑死,更像结婚了】 【直播策划组:我不是我没有不要误解我拱啊洪蛋(流泪猫猫头.jpg)】 【都安静,第一对新人来了!!】 路潜和李青慈最先入场,也被眼前如梦似幻的景象惊艳了一番。盛势这个公司别的不说,有钱倒是真的,干什么都是大手笔。 第35章 李青慈今天的发型是黑色顺毛,搭配浅蓝色格纹衬衫和黑灰色的毛衣开衫,软软糯糯的,突出了温柔清纯的气质。路潜则是深蓝色的牛仔外套内搭黑色卫衣,整体显得随性又清爽。 十八位练习生陆续入座,工作人员分发了几个平板方便他们查看弹幕。平板传到李青慈手里的时候,弹幕正在: 【啊啊啊啊坐一块了!!爸爸妈妈我出生了】 他看了一眼,心下疑惑这怎么还有谁爸妈的事呢?然后随手把平板交给了路潜,弹幕又在: 【这个体型差和家属感,就那么自然地让老公帮他拿着了,我死了】 【两口子今天还是专门穿了情侣装来的啊】 路潜倒是能看懂,差点没忍住,手握成拳挡住下巴轻咳了一声,嘴角微微勾起。 【太子爷控制一下表情啊,暗爽不要太明显了】 【我不信太子不刷论坛,天天看我们嗑他跟太子妃要爽死了吧】 【估计每天晚上都要看完同人文,人心黄黄地入睡呢~】 【青青这身人妻味儿太重了,妈妈妈妈妈姐姐姐姐】 “刚刚导演跟我说后台观看人数已经突破50w了,大家都很积极很热情哦。”巫锦很快开始引导直播流程,对其他人道,“有没有什么今天的小tips,可以跟屏幕前的粉丝们分享一下,我们热热场。” 大部分练习生都说了一些日常小细节,比如吃了什么,听了哪首歌,穿了什么衣服,遇到了什么趣事,氛围很轻松愉快。 轮到肖歆的时候,他指着自己的领带说,“今天的领带是青色的。” 在场的人虽然表面在给反应捧场,其实心里觉得他就是随口一说,但有几个对某三个字很敏感的人已经狠狠敏感了起来。 迟超低头看了看,发现自己全身上下没有任何绿色元素,很是失望,看来这一回合,他是出局的那一个。 路潜不用看都知道弹幕肯定疯了。 【ohohohohoh~】 【哎呀,是青~色~的~我看椅子也是青色的,地板也是青色的,有几个人的脸也是青色的】 【我们心哥出乎意料第一个发力了,意思你们再说他不行试试看】 【一般人都觉得是绿色吧,啧啧特意说青色的小心思】 【肖歆你还记得你的代表色是蓝色吗?】 【他穿的白衬衫黑皮衣,松松垮垮的领带成唯一点缀的亮色了,这绝对是cody姐姐的巧思,绝对不是本人的意思,如果能相信的话就好了】 【原谅我是立马想到领带play的大黄鸭头】 【青色就是蓝中有绿啊,歆慈就是你中有我啊】 【!!要玩游戏了,这个规则好刺激】 游戏环节是默契大挑战,内容是蒙眼摸人,六人一组,随机抽签分组,总共三组。每组派一名成员负责通过触摸辨认另一组剩下的五位成员身份,1—2—3—1这样三组依次进行。 规则是不能摸发型和衣服,只能触碰身体露在外面的部分,比如脸、脖子和手。这个游戏本身并不复杂,但加入这些限制后,难度瞬间提升成了地狱级别。 最后三轮结束,只有四个人被成功认出,但也几乎全靠连蒙带猜,再加上队友们在旁边给自家漏题给别组捣乱。 这场游戏的高光时刻被游思理拿下,因为他仅用十秒就认出了李青慈,且过程最快、最笃定、最毋庸置疑。 巫锦问道,“弹幕都想问,你是怎么这么快猜出来的?” 游思理微微一笑,“我对青慈的手很熟悉,包括温度,掌心的纹理,每一个指关节的存在感,甚至手指、手腕的柔软程度。” 李青慈听了这话,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脸上露出一丝奇怪的表情。 巫锦则接道,“看来你们感情不是一般好呢。” 【弹幕谁问了!!自己想知道怎么还甩锅给我们,没有师德】 【这句话有点咬着后槽牙说出来的感觉啊,巫锦老师人没事吧】 【游思理说得好暧昧啊,这种熟悉程度只能说是天天牵手的关系了】 【第三秒就认出来了吧,剩下七秒是不是给自己的奖励呀,真是白切黑心机小兔】 【涩涩的,牵的真的是手吗,不会是烤红薯吧】 【小理现在晚上跟青慈二人世界,睡不着的时候会不会想要一起探索人体奥秘呢】 【他们两个是不是互相帮助了,看李青慈的表情像是有点事儿的样子】 【啊啊啊啊导演应该给每个人都设置一个facecam,一个个表情都很有戏我看不过来了】 【直播就是比录制节目有意思,谁都别想逃过我的鹰眼】 【好阴湿,感觉跟着游思理的描述把我女神的手舔了一遍,好香好香】 【这是往哪开的车!我没说要上车放我下去!!】 【你们悠着点,别一会直播间封了】 【不是我说那谁跟那谁那么介意就别让李青慈当被摸的那个了呗】 【摸要奖励五个,被摸只用接触一个,你把他们当傻子啊】 高潮迭起、暗流涌动的游戏之后,直播进入了温情满满的读信环节。 节目组事先联系了练习生的家人,邀请他们写下一封信,却未提前告知练习生们。所以当信件发到他们手中时,所有人都是一脸懵的状态。 有人看到第一个字就湿润了眼眶,因为信的开头总是一句亲昵的称呼和乳名。那一瞬间最先涌上心头的大概不是想念,而是藏在心底的委屈。 三个月的孤军奋战,无数次的自我怀疑,仿佛让他们都快忘记了,自己的身后还有人无论何时何地——永远支持你,也永远爱你。 李青慈看着信上熟悉的字迹。 吴秀华在信中报了平安,说她已经进入手术阶段了,会在医院跟他一起战斗,下次见面他们一定要先互相祝贺对方成功存活。话语中少有软言温语,多是具有力量的鼓励和玩笑,让李青慈的心意外地安定了不少。 后半部分还有李嘉炀的部分,字迹依旧难看,但还是看得出来有在认真写,内容上没写什么实质性的,他数了数,大概写了二十一遍“想你”。李青慈面上没有反应,实际把一页的信读了一遍又一遍。 耳边是路潜在一旁公开读信的声音,“……妈妈已经给你准备好了礼物,就是那辆你想要很久的跑车,比赛结束你就可以见到它啦……” 然后是迟超,“……爸爸妈妈小姨小姑小舅都在等我们的宝贝回家呢,你妈每期节目都看每期节目都哭……” 最后是游思理,“因为我没有爸妈,所以信是孤儿院当时照顾我的徐妈妈写的,她说……看到你的成长很欣慰也很抱歉……” 【5555555搞这么感人干什么,看哭了】 【这个环节对游思理好残忍,有人有父母的钱,有人有父母的爱,只有他得到了一句迟来的道歉】 【真的,这个环节一出来我第一反应就是替他尴尬】 【小慈第一个关心小理的情绪,我的cp就是最好的呜呜呜呜他们两个相处像小动物贴贴】 【青慈原来有弟弟吗,嘿嘿看来也是黏人小狗一只,骨门赛高!】 晚上九点多,直播逐渐接近尾声。 巫锦道,“每个人挑一个粉丝的问题来回答吧,屏幕前的各位弹幕可以刷起来了。” 第一个回答的是路潜,他认真地盯着屏幕,笑道,“哇大家刷得好快,我都看不清了。”他用手指滑了一下,稍微控制住了不停滚动的弹幕动势。 “好,这位叫‘小猫爱吃鱼’的朋友问我最喜欢的宠物是什么?”路潜放下平板,转头看向镜头,“那我大概跟你是同好呢,我也喜欢小猫,家里有一只叫’悠悠’的布偶哦。起这个名字是因为那句我很喜欢的——”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不出所料,弹幕又疯了。 【恭喜您已触发攻竞修罗场初级形态】 第33章 决赛夜彩排前夕 【我靠!!!?这是表白吧啊啊啊啊啊啊??嗑得想鼠咋办谁来救救我】 【谁问了!!!到底谁问你名字来源了?!】 【都跟“青”字杠上了是吧】 【我敢肯定太子自肖歆说出那句话之后就暗下决心誓要扳回这一局了】 【肖歆:…青色云云…路潜:死脑子快转啊】 【严重怀疑有人无中生猫】 【谁家古风男友, 没眼看快领走】 【说实在的论会还是太子爷技高一筹,歆慈批给心哥支支招吧】 【青慈只有一个,老攻却有这么多个, 不够分啊】 【虽然但是一周有七天】 【我看把李青慈放终点,这些人在半道就能打起来引爆地球】 【已经预见出道组灾难级修罗场的未来了。。。】 这句话一出,在座的各位不管听懂与否,都纷纷“哦哦啊啊”地夸他有sense。 “是个寓意很好、很有诗意的名字呢,以后可以在社交平台上多跟我们分享悠悠的照片。”巫锦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多作停留,很快转向了下一个人,“接下来轮到青慈了。” 第36章 李青慈接过平板,快速翻阅着让人眼花缭乱的留言,一个频繁出现的词吸引了他的视线, “有位叫‘前橙似锦‘的朋友, 问我能不能给即将高考的她一句祝福。” 命运真是奇妙,曾经把“高考必胜”听到麻木的李青慈, 三个月后竟站到对面,成了为别人送出这些祝福的人。 那些猝不及防浮现的人和事, 已然恍如隔世。他想, 沈令年此刻一定在全力备考吧。 “对啊, 三天后就是高考,这个时间还在蹲直播的一定是真爱粉了。”巫锦也感叹道。 李青慈低头沉吟了片刻,抬眸对着镜头道,“祝你可以笔下生花,得偿所愿。也希望所有考生, 放下包袱尽力而为就好,剩下的一切就交给天意。最后,不要忘记考完后跟自己说一句——‘辛苦了, 谢谢你’。” 【55555青青真是妈妈级别温柔的人物】 【有被戳到,压力一下子小了好多】 【宝宝我爱你!!!!也谢谢你!!】 【他心情应该挺复杂的吧,毕竟算是跟近在眼前的大学生活失之交臂】 之后的回答明显加快了节奏,导演提示时间不多了,需要赶紧推进直播进度。 流程里最后的环节是一起切蛋糕。 三层大蛋糕被工作人员推了上来,表面是深蓝色的星空色调,点缀了十八颗金灿灿的星星,象征着十八位练习生。 分蛋糕时,大家都围成了一圈,李青慈想要退出去,结果撞到了身后的人,手里的盘子没拿稳,上面的蛋糕直接掉在了对方的鞋上。 “啊,我的鞋。” “抱歉。”李青慈反应迅速,立即抽过纸巾蹲下去擦,但他刚伸出手,两旁分别有人拦住了他,异口同声道,“我来吧。” 他抬头一看,是路潜和肖歆。两人对视了一眼,谁都没让步。 被三个人挡在面前无路可走的贺圣朝:“……” 他什么也没说,后退一步,抽身离开了这诡异的包围圈,然后直接走出镜头,去找工作人员换鞋了。 【贺圣朝:一句话,让三个顶级男人瞬间成为我的裤下之臣】 【笑死我了这一幕,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三个要给贺圣朝求婚】 【实际是抢着给他擦鞋】 【更实际是为了阻止李青慈给他擦鞋】 【朝儿永远这样一副佛系又神经的梦游状】 【四个人都很莫名其妙的样子】 【不过这好像是朝儿跟青慈的第一次交流】 【他们居然没同过框???明明都是人气组,怎么做到全程错过的??好神奇】 【他俩有点像,赛程一直顺风顺水,贺圣朝更是一路躺赢,都说他有点神之庇佑的意思哈哈哈】 分好蛋糕后,巫锦站到最前方,做了最后的陈词,“今天的观星日记到这里就要结束了,虽然很舍不得跟大家说再见,但我和每位练习生也要全身心投入到最后的准备中了。那我们就六月十一日,决赛夜舞台见!” 所有人齐齐对着镜头挥手。 关姝影退出直播间,熄掉屏幕,将手机反扣在桌面,肩膀一松,整个人靠进柔软的沙发靠背里。 邢岚唱完歌走过来,一屁股坐在她旁边,拿起一罐酒猛灌了几口,发出一声满足的谓叹。 关姝影看不过去,“不能喝还爱喝,上次醉得人事不省,多亏了我把你送回家的,你忘了?” 邢岚摊手,一脸无辜,“这我还真不记得了。难得有时间团建,当然得放开了玩啊。倒是你这个女强人,时时刻刻盯着工作,能不能松口气?” “我倒是也想松。”关姝影指尖拨弄着桌上的空杯子,“可是生死存亡之际,容不得出一点差池。” 邢岚起身,拽着关姝影的胳膊,“出去说吧,包间里太吵了,听不清。” 两人走到外面,找了个角落的卡座坐下,点了两杯清酒。氛围安静下来,背景音乐像隔着一层薄膜,模模糊糊,似远似近。 邢岚促狭一笑,“明天你生日吧?要不我给你点几个男模,当作生日礼物?” 关姝影听了没好气道,“得了吧你,我戒色有一段时间了。” “咦?转性了?” “主要是没心情。” 邢岚神色一动,意识到了什么,“是不是你家那位还没跟你和好?” 提到赵淇,关姝影有些心烦意乱,端起酒杯喝了一口,“也不是第一次冷战了,但之前我低个头就能很快解决。这次不知道怎么了,怎么哄都没用,一直对我的消息冷处理。” “说实话,你多久没去看她了?”邢岚直言问道。 关姝影叹了口气,“我是真脱不开身,更别说她拍电影在那么远的地方,一来一回就得耗掉一周。” “那你就把她交给别人带呗,哪有你这么当经纪人的?活动不跟,电影也不跟,人家心寒了也正常。” “你以为合约是摆设?再说了,她也不会愿意换经纪人。” “她不愿意,你就愿意?”邢岚摇头,帮她认清真相。 关姝影没有立刻回答,沉默了好一会,“等她这次回来,我跟她好好谈谈吧。” “回来?她电影不是还要一段时间才杀青吗……不是吧,她答应去决赛夜当嘉宾了?”邢岚一脸震惊,语气中透着不可思议。 她原本打算喝口酒,聊到这块又放下了酒杯,“啧啧,看来人家表面不搭理你,但涉及到你的事业的时候还是肯放下身段。我们kiki大小姐,真是要一辈子栽给你了。” “我都明白。”关姝影眼里掠过复杂的情绪,“还没到你说的这么严重的地步,好像我还不完了一样,我会好好感谢她的。” “不过我听说蒋竞川也要去,他俩同台没问题吗?五年来都在刻意避开,如果真去了,媒体肯定不会放过。”邢岚不免担忧道,“尤其现在,他俩的身份地位已经今非昔比,到时候会引发多大的舆论风潮,我真不敢想象。” 她都能猜到那些杂志报道的标题会怎么起:“传奇cp世纪同框!”“关系破冰?五年后的首次互动!” 关姝影轻哂一声,“这就是盛势的目的啊,他们当然想撬动一切把决赛夜的关注度引爆,但对我们未尝没有好处。” “话是这么说……”邢岚眉头微蹙,犹疑着没接话。 关姝影见她不解,缓缓给出答案,“其实对于cpf来说,真正的be不是永不复见,甚至不是阴阳两隔,而是释怀,是一笑泯恩仇,是能互相祝福对方去追求更好的人。” “他们宁愿两人成为对方心头一根难看的、血淋淋的刺——拔掉了会留疤,扎进去又生痛。也不愿两人成为彼此那种,也许五年、十年后想起来,只能淡淡说一句‘啊,居然有这么回事?’的可有可无的回忆。” “对于那些看个乐子的看客自然也是同理,所以他们两个想彻底解绑,这一次的同台就是最好的机会。” 邢岚听完她这一番洋洋洒洒的分析,顿时倍感钦佩,“你对这个话题怎么感触这么深?” “唉,昨晚熬夜看了个电影,男女主最后各自有了爱人,我很心痛。”她一脸认真,仿佛仍然沉浸在那种极致悲伤里。 邢岚翻了个白眼,“好吧,看个电影都能变成诗人。不过话说回来,盛势是不是请了太多明星了?主角明明是练习生,总感觉这样有点喧宾夺主。” 关姝影悠悠道,“所以我一直说盛势这个半路崛起的暴发户公司眼界浅,格局小。还好当初我没接受他们抛的橄榄枝,照他们这种运营方式,注定走不远。” 话音刚落,她的手机振动了一下,顺手拿起一看,才发现时间已经过了零点。弹窗里是一条联系人的新消息,她心跳莫名有点加速。 邢岚见她盯着屏幕发呆,立刻探过头来,“怎么了?是不是赵淇祝你生日快乐了?” 关姝影没有回答,点开消息。发现发送人并不是她期待的那个人,而是李青慈。 李青慈:生日快乐。 她略感意外,打字回复:居然特意记了我的生日,难得哦~ 很快,对方又回了消息:谢谢你帮我照顾我妈。 邢岚还在旁边追问,“到底是不是赵淇啊?” “不是。” “那你笑什么?” “有种偷偷做好事却被人发现且公开表扬了的迷之幸福感。”关姝影勾起唇角。 决赛夜倒计时三天。 《偶像梦工厂》的整个综艺制作团队,以及负责艺人管理的经纪团队,公司公关宣传团队,还有十八位练习生,都在齐心协力为决赛夜做最后的冲刺准备。每个人都清楚,这是一次不能有任何疏漏的重大挑战。 今天是个关键节点,十八位练习生将首次前往决赛场馆,进行正式彩排。 第34章 真正的宿敌出场 一辆大巴车缓缓驶入停车区, 练习生们从车上依次走下。抬头望着眼前的巨大场馆,几乎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这里是a市最大、最知名的体育馆,每年都会举办多场省市级大型晚会。 第37章 目前整个场馆已经提前布置完成, 舞台灯光、音响效果、摄像机位的设置均进入调试阶段。 相比以往的录制场地,这里明显更加恢弘,充满了一种即将踏上巅峰的庄严仪式感。 “这里就是决赛的舞台吗?”有人喃喃自语,声音里满是向往与忐忑。 “没错。”领队的管理老师回答道,“接下来的四天,你们都要全力以赴,保持高度紧张的精神和身体状态。” “今天下午是技术测试,主要是配合各技术组的老师进行设备调试;晚上是表演组和主持人的串场彩排,yis他们也会来。明天进行全流程的带妆彩排, 之前淘汰的练习生们会回归参与;后天相对轻松一些, 过完完整流程后会让你们早点休息,应对最后一天的决赛。” 他语气加重道, “提前说清楚,这几天会非常非常累。今天结束后如果觉得体力跟不上, 下次多带点能量棒或者其他补充体力的东西, 一定要顶住, 明白吗?” 所有人都认真地点点头。 “不是说赵淇女神也会到场,她不参与彩排吗?”有人忍不住问,他还以为能够提前见到自己的偶像。 “想什么呢?人家什么咖位,而且她又不用表演,就是揭晓排名的时候上去露个面, 其余时间都在台下坐着。”一旁的练习生打趣道,“你还是争点气吧,说不定到时候你的名字就是她念的。” “好吧……”提问的人悻悻然收声, 却掩饰不住心底的期待。 练习生们进入幕后区的艺人休息室,放下随身物品后,被引导至舞台侧方,按照流程等候下一步的安排。 a市机场,一架架飞机从停机坪滑向天空。 大厅里,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孩哭闹不止,声音尖锐。她的妈妈背着行李,弯腰哄着她,脸上满是无奈与疲惫。 “茵茵别哭,今天没接到没关系,大后天我们可以去决赛夜看他,好不好?妈妈先带你在周边玩几天?” “我不要!我就要今天见到他!”小女孩抽噎着,声音又大了一些,路人纷纷侧目。 她泪眼模糊地低着头,忽然感觉到有人轻轻戳了戳她的肩膀。她止住声,慢慢回头,看到了一个戴着鸭舌帽和口罩的男人,左耳上有一枚黑曜石耳钉。 见她转过身,男人拉下了一点口罩,露出脸部轮廓,女孩的眼睛瞬间瞪大,激动得几乎说不出话,“sinn……” “嘘——”男人竖起一根修长的食指,轻轻放在唇边,蹲下来与她平视。 “真的是你!”女孩脸上的泪痕还没干,却掩饰不住满脸的惊喜。 “知道为什么能见到我吗?”他的声音非常好听,如同被轻轻敲下的一组钢琴低音,低沉流淌。 女孩茫然地摇了摇头。 “因为是妈妈陪着你,你才能来到这里,对吗?” 女孩想了想,看向身旁的母亲,又点了点头。 “真乖。”男人微笑着从包里拿出一个毛绒玩偶递给她。那是公司结合缅因猫和他的形象设计的周边产品,柔软的猫耳以及一双冰蓝色的眼睛格外惹人喜爱。 “给你,这个是奖励给会体谅妈妈的好孩子的。” 女孩欣喜地接过玩偶,抱在怀里,稚嫩的小脸上绽放出了笑容,先前的委屈不复存在。 男人随即站起身,拉低帽檐,重新戴好口罩,接通已经在兜里响了好半天的手机,那头立马传来一声焦急的质问,“你跑哪去了?” 他一边回话,一边转身离开了。 刚落地a市的辛野,给陪自己跑了两周的工作人员放了假,一个人上了来接他的车。 开车的徐行回头问道,“回别墅吗?韩哥早回一天,现在也在别墅。”他是yis的团队助理。 “不用。”辛野靠在座椅上,低声道,“直接去场馆。” 机场到体育场有一段距离,辛野摘下帽子和口罩,半阖着眼准备补觉,余光却瞥见了车窗外的马路边上,两道熟悉的身影。 那是刚才在机场碰到的母女。母亲一身朴素打扮,拉着行李箱,女孩却穿着粉色的蓬蓬裙,不过这会再见,身上已经多了一个行李背包,小小的身体显得有些吃力。 她们站在路边拦出租车。母亲的脸上带着明显的不安,似乎因为初来乍到的陌生环境而有些无措。 辛野示意徐行停车,“你去问问那对母女的联系方式,帮她们把来回的机酒钱都包了吧。” 徐行一愣,“啊?她们是谁啊?” “粉丝,应该是专门从外地赶来的。” “万一人家以为我是骗子呢?” “就说是我的意思,她们刚才见过我了。” 徐行下了车,走到母女俩面前交流了几句。起初两人神色戒备,听见他提到了辛野,又看了眼车的方向,才逐渐放松下来。 重新回到车上,徐行道,“好了,搞定了。” 辛野闭上眼,“走吧。” 傍晚,刚结束一轮舞蹈彩排的练习生们正低头蹲坐在地上休息,喘息声此起彼伏。 场馆内没有开空调,露天的场地被阳光炙烤得闷热难耐,汗水就会顺着下颌滴落,浸湿了衣领。时间已经到了饭点,但后勤组订的餐还未送到,饥饿感让人愈发疲惫。 李青慈胃里一阵翻涌,额头沁出虚汗。他能感到体力在逐渐透支,燥热的空气让胸口发闷。 他勉强撑起身,走到还在跟灯光组讨论的导演面前,“导演,我身体不太舒服,想回休息室吃药,药放在了包里。” 导演看向他,关切问道,“没事吧?要不要找个人陪你过去?” “不用了,我一个人可以。” 李青慈独自回到休息室,吃了药后坐在椅子上缓了片刻,感觉好些了,起身打算回去。 手刚握住门把手,还没按下,它却自己动了。没等他反应过来,门便被人从外面推开,他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 一道陌生又独特的气味先扑面而来,像燧石与疾风交汇,冷冽中夹杂着微不可察的火星气息,瞬间将他包裹。 随即,一个高大的身影占据了门框,完全遮挡住了走廊的灯光。他戴着鸭舌帽,低着头,身上的黑色立领外套衬得整个人像影子般深沉。 注意到面前有人,对方微微抬头,露出了左耳的一枚黑曜石耳钉,和鼻梁上的痣,他的目光并未在李青慈身上多作停留,只是平淡地掠过。 时间像是被放慢了,明明是很近的距离,但两人都没有停下脚步,而是各自微微侧过身避免接触,交错而过。然而,在这短暂的瞬间,他们却同时在心里默念出了对方的名字。 ——李青慈。 ——辛野。 李青慈脑海中浮现了迟超的形容。 辛野则是回想起了巫锦刚开始录制节目时,在群里发的那句话。 “有一个练习生,特别漂亮。” 在此之前的辛野大概很难想象,仅凭“特别漂亮”这四个字,他就能认出一个从未接触过的练习生。 可刚刚经过的那个人,确实特别漂亮。甚至连看向他时,眼尾的睫毛向下垂落的弧度都是。 所以他莫名地笃定自己不会认错。 晚上,yis全员到齐,除了他们五个以外,还有一位新加入的女主持人。 女主持是专业主持,擅长驾驭大型晚会,这次负责衔接和控场,巫锦和她先去练习串词。其他成员则都在台下,等着台上的练习生跳完主题曲,轮到他们上场。 陆迢迢坐在辛野旁边,出声问道,“不回别墅也不提前打声招呼,要不是徐行,韩哥还以为你飞机出事了。” 他们两个是yis最火的一对cp,但实际关系有多一般,怕是只有本人自己清楚。 “太远了,懒得回。” 看着舞台上努力做好每一个动作和表情的练习生,陆迢迢突然有了一个疑问,“你觉得他们当中,有人会超越你吗?” 辛野视线淡淡扫过,回道,“没有。”这些人在他眼中,还太青涩,甚至带着几分稚气。纵使每年都有几个打着“小辛野”名号出道的爱豆,也没有谁真的成为他或者超过他。 陆迢迢轻笑一声,目光放在某个人身上,话中有点意味深长,“可我觉得会有,并且一定会有。” 他很期待这一天的到来。 第一天的彩排结束,所有人的骨头都堪比散了架。第二天和第三天,大家不敢再有丝毫懈怠,白天全力以赴地练习,晚上也克制了熬夜的冲动。心里只想着撑过这四天,迎来的绝对是一场新生。 决赛前夜,李青慈来到宿舍大楼的天台。推开门的瞬间,夜风卷起他的刘海,带来一丝凉意。他发现围栏边已经站着一个人,缓步走近后,看到的清晰面容是路潜。 “你怎么也知道这儿?”李青慈问道。 路潜听到他的声音,侧过头,“这里又不是某个人的秘密基地,我不可以知道吗?” 第35章 决赛夜(上) 第38章 “看来你心情不好。”李青慈听出了他话里的尖锐。 “抱歉, 不是对你。” 自上次他打电话被李青慈听到后,就习惯了在天台跟盛意联系。原本路潜以为这里只有他会来,没想到居然还被迟超那小子当作了表白圣地, 拍自己的青春疼痛片,不过幸好结局be,他很是满意。 “青慈,你喜欢在这里的生活吗?” “很喜欢,这里像是隔绝了外界的纷纷扰扰,每个人都只需要为一个明确的目标努力。” “是啊,我也很喜欢。有目标真好,不用浑浑噩噩,像个迷路的人一样漫无目的地走在人生这条路上。”路潜低声应和。 李青慈看向他, “你出身富贵, 甚至有能力内定c位,也会有这种烦恼吗?” “你不用暗讽我, 一个人再有钱有权,也不过是肉体凡胎罢了。”路潜顿了顿, 突然问道, “你觉得我的家庭是什么样的?” “影视剧里那样?永远缺位的父亲, 地位不明的母亲,亲情淡薄的兄弟姐妹,虽然有花不完的钱,但是不自由的人生。” “哇,全都是刻板印象, 但真的全都中诶!”路潜故作夸张地感叹道。 “怎么,难道你现在要像那些主角一样说,你宁愿不要路家的钱, 也想过自由的生活?”李青慈显然不信他有如此高尚脱俗的品格。 路潜笑了笑,摇头道,“我没那么有追求,钱真的是个好东西。”他目光转向天边隐约的星光,声音轻了几分,“其实我只是觉得,要是这一切能再晚一点结束就好了。” 六月十一日,多云转晴。 战争从一早就开始打响,每个人到达场馆后立马进入状态,忙得晕头转向。 练习生们下午开始轮流化妆、做造型,这是他们最后一次穿上这一身熟悉的制服,心里都怀着一丝沉重的不舍。 化完妆的人三三两两地聚在走廊,有不少是为了决赛特别回归的淘汰练习生,空气中互相寒暄的交流声冲散了一些忙碌的气息。 李青慈调整好麦,准备去舞台再次确认定位。刚出化妆间的门,他一眼就看到了靠墙聊天的孙亭和严景奕,还有见到他后瞬间变了脸色的贺俨。 孙亭笑着朝李青慈打招呼,“诶,青慈,今晚加油!” 严景奕见状也跟着附和了一句,“加油!” 李青慈点点头,回应道,“谢谢。” 贺俨却在一旁冷冷地,“你们不给肖哥加油给他加什么油啊。” 李青慈皱眉正要说什么,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把他拉到了一边。他回头一看,是柯鸣,旁边还有尹少穹和司星泽。 柯鸣道,“别理他。” “对,别理他,反正今晚过后,你跟他就是天差地别了。”司星泽先是安慰他,转而又道,“本来我们前两天就想找你搭话来着,但人太多,看你又特别累,就没有打扰你排练。” “谢谢你们。”李青慈由衷感谢,他没想到出了节目,还会有人惦念他。 “还好啦,又不是什么大事。”司星泽摆摆手,接着笑道,“对了,你知道柯鸣刚刚告诉我他现在在干嘛吗?绝对出乎你的意料——他居然在考幼师资格证!我天,无法想象他这张脸对小孩说‘小嘴巴,闭起来’。” “我老板卷钱跑路了,我总要想办法谋生吧。”柯鸣对司星泽的调侃很无奈。 李青慈倒是意外地觉得,不记仇又会搞怪的柯鸣,应该很适合做幼师。他的耐心和幽默,一定会深得小孩子的喜爱。 司星泽叹道,“也是,人各有命,富贵在天。同是在第三轮被淘汰,人家孙亭立马就能进组拍电影,不像我,只能当个小网红赚点打赏钱。” 尹少穹惊讶道,“孙亭这就进组了?他也太有本事了。” 司星泽提起一口气,正打算深入探讨这个问题,他的经纪人就匆匆走了过来,“你们三个聊嗨了,想素颜上场是吧?赶紧去化妆!” 三人才反应过来自己还没化妆,只好将话题收尾。临走前,他们齐刷刷举起拳头对李青慈打气,“加油加油!”说完便风风火火地离开了。 李青慈被三人组的活力感染,心情轻松了不少。他继续往前走去,沿途看到了坐在凳子上,让经纪人在一旁给他举着小风扇吹风的黎一杭,还有对着漆黑一片的观众席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漆枫,以及对着墙角一遍又一遍练习rap的钟邃。 最后遇到的,是一上来就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的郭引,季惊月看不下去,在旁边扒拉他,“别蹭了,一会把青慈的妆蹭花了。” 郭引松开手,“我想他了嘛。” 李青慈的目光落在郭引青色的发茬上,“你头发怎么越剪越短了?”几乎都见了头皮。 “剃除三千烦恼丝,这代表我要开始新的生活了。”郭引摸了摸自己有点扎手的后脑勺。 季惊月道,“知道的是去打篮球,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出家。” 这时前方传来工作人员催促的声音,季惊月有些失望,他还没跟青慈多说几句,“你去吧,晚上不要有压力,我们都会在台下支持你的。” “好。” 季惊月侧身让开路,那一瞬间,他瞥见了李青慈衣领间露出的银色项链。他愣了愣,眸光微动,随后低下头,嘴角弯起一抹淡淡的笑。 李青慈经过两边的十七位练习生,走到了舞台的最前端,站在了c位的位置。 刚才一路走来,长长的走廊仿佛一段走马灯,闪过这一赛季的点滴,让他恍然意识到原来自己已经遇到了这么多人和事。 不过,他格外注意下了一下,向阮果真没有来。李青慈前几日才从他经纪人手里拿到他的住址,现在也只能等决赛结束再登门拜访了。 场馆外,观众已经开始陆续入场。 应淼拿着应援手幅,看着身旁全副武装的应同,无语道,“你这个观众裹这么严实干嘛?又不会有人拍你,跟你走一起我都嫌丢人。” “你再多话,一会儿自己回家。” 应淼立刻安静了下来,他们两个是偷偷跑出来的,没有司机接送。要是应同真把她扔下,她这个未满十二岁的小学生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回去。 她下巴一扬,正心里不爽着,有人突然从后面撞到了她的肩膀。定睛一看,是个和她差不多大的小姑娘,穿着一条粉红色的蓬蓬裙。她立刻脚一跺,手一指,“哎,那个粉色水母,给我站住!不知道撞到人要说对不起吗?” 一个女人赶紧走过来,捡起地上的手幅还给她,连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紧接着就朝那小姑娘追去了,“茵茵,慢点!小心摔倒!” 应淼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还没等她把自己哄好,应同就用胳膊撞了撞她,“哎,看那里。” 她顺着他示意的方向看去,是一个气质很出众的少年在排队,因为离得远,所以她死活看不清脸,只能明显看到他的怀里有一束捧花。 “要不要买?”应同问她。 “想什么呢,送不上去的,买了也没用。”应淼不以为然地摇摇头。 应同想了想,觉得有道理。不过,他的视线又回那少年怀里的花上,心里有些疑惑——不知道这人为什么要带捧花来,又是想送给谁呢? 晚上七点五十分,基本所有观众都已经入场完毕。直播平台的直播间更是被挤爆,好多人都被卡出去了好几次,只能拼命重新登录。 现场不知道等了多久,舞台上的屏幕亮了起来,开始播放先前拍好的宣传片。 画面的开头,是作为主角的李青慈。他像一个普通的大学生一样,起床、洗漱、上课、采风、画画,镜头晃动,节奏很快,带着一种不真切的梦境感。然后是他意外闯入了一座小岛上的梦工厂,空中悬浮着十八颗闪闪发光的星星。 他用手触碰了第一个星星,画面转而开始接入其他练习生们主题各异风格各异的个人片段。 结尾,画面又回到十八颗星星,它们渐渐开始旋转追逐,最终只有七颗飞向夜空,像北斗七星一样,彼此连成一线。 几秒后大屏幕突然一黑,中间浮现了一句闪烁的英文:all lights in the eternity of night. 其他字母慢慢隐去,只剩下几个大写的首字母合在一起。 ——aline 所有实时关注比赛的观众瞬间明白,这便是今晚出道的七人团体的团名。 还未等大家细细揣摩团名背后的几层含义,灯光骤然亮起,十八位练习生已经整齐地站上了舞台。 李青慈站在c位,对着镜头,独自清唱了主题曲的第一句: “风吹过发梢,我踩着云往上飘。” 他的声音如同微风拂过,让人不由屏息。音乐旋律渐起,舞蹈动作也随之展开,舞台很快被点燃。 主题曲进行到一半,那些提前离开的练习生们悄然上场,站在后排,与前面的十八人整齐划一,最后一次共同跳完了这支舞。他们青春洋溢的模样,团结一致的气势,触动了无数人的心弦。 第39章 台下和屏幕前一些从节目开播便一路追随的粉丝,早已红了眼眶。这一刻,不仅是舞台上的少年们的高光,也是他们青春最美的注脚。 主题曲开场结束,灯光再次变幻,台上的练习生们退下,超人气男团yis登场表演。这是他们新专辑主打歌的线下首秀,粉丝们激动地挥舞着应援灯牌,尖叫声此起彼伏,将整个场馆的气氛推向了另一个高潮,久未停息。 “哇哦,刚刚是一场很精彩的表演呢,看来今晚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了。”换了一身隆重装扮的巫锦与女主持嘉宁面带笑容,携手登台,“欢迎大家来到《偶像梦工厂》的决赛现场!” 掌声雷鸣。 第36章 决赛夜(下) 两位主持人简单明快地做了开场白, 介绍了今晚的流程与规则。随后,屏幕上开始显示十八个人的实时票数,目前的数字还在不断急剧上升。 票数呈现出了几种明显的分档:第一与第二的争夺激烈, 数字胶着缠绵;第三位则稳如磐石,牢牢占据独一档;第四至第六名竞争相对温和,而最后一个名额的可能性集中在第七至第十名之间,排名随时会发生反转。至于第十名之后,票数逐渐拉开差距,几乎没有太大的变化。 应淼盯着大屏幕,心里有点没底。她掏出手机,在姐妹群里发了一句:今天的票都投了吗? 群里很快有了一连串回复:投了[ok]放心! 应淼这才稍稍安心了一些。 时间缓缓流逝,决赛夜的进程进入中段。在公开播放了一段练习生们的练习和采访视频后, 便是十八位晋级选手的出道评价舞台, 两组轮番登场,集体贡献了各自节目录制以来的最佳表现。 大屏幕上再次显现实时票数, 这一回是最关键的卡位排名,四名卡位选手分别是游思理、薛叔元、汪启晨和许嵘熙。投票时间临近截止, 节目组的催票意图显而易见。 游思理看着自己名字后方的数字, 心跳如擂, 手心已经被冷汗浸透。 最后一个舞台,是一首名为《昼梦未醒》的抒情曲。所有练习生共同登场,轻柔的旋律像是将他们一路走来的故事娓娓道来,暂时缓解了全场持续紧绷的情绪。 晚上九点三十五分。 两位主持人在万众瞩目中登场,环节来到了今晚最为重要最激动人心的重头戏——出道排名, 也就是出道成员的揭晓! 嘉宁手里拿着工作人员递过来的信封,“刚刚九点三十分,投票通道已经正式关闭, 我现在手里拿到的就是我们aline最终七位成员的名单。” 揭晓将分三轮进行,第一轮是由巫锦按照从后往前的顺序,依次宣布第三到第六名。 “aline第一个被确定的成员是——”他经验老道,刻意停顿了一会,吊足了观众的胃口,“第六名,贺圣朝!祝贺你!” 紧接着,他又依次宣布了第五名钟邃、第四名的黎一杭,以及第三名肖歆的名字。每当一个名字被念出,现场都会掀起一阵波澜。 几个人环绕着舞台,不断向四面八方弯腰鞠躬,感谢着所有支持他们的人,在一一发表完感言后迈步走向了准备好的阶梯站台。 截至目前,尚未公布的就只剩下了最悬念重重的第一第二和第七。 嘉宁抚着心口,“哇,这真是太紧张了!这么重要的时刻,我和巫锦老师必须要请人来帮帮忙才行。”她看向观众席的嘉宾区,笑着说道,“那就让我们用最热烈的掌声,欢迎新晋影帝蒋竞川,以及实力派女演员赵淇,两位重量级嘉宾上场为我们揭开谜底!” 激昂的音乐声适时响起,两人分别从台左和台右走上舞台,台下所有记者和媒体的镜头瞬间聚焦在了他们身上,脑海里也已经开始构思报道的主题。 赵淇穿着一袭月白色渐变一字肩长裙礼服,头发高高盘起,露出优雅的肩颈线条。她看着迎面走来的男人,微笑着伸出手。 这个她曾经深深爱过的人,那段让她感到狼狈不堪的往事,如今早已被她亲手销毁,成为了她涅槃重生的火种。 两人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双手坦然地轻轻相握。 坐在媒体区的关姝影,听见此刻耳边频繁响起的快门声,想到的却是,从今往后,她终于不用在每次赵淇的采访提纲上将“蒋竞川”列入禁忌词了。 蒋竞川和赵淇松开手,站在巫锦和嘉宁中间。 赵淇负责揭晓第七名。她接过信封,打开名单,看到上面的名字,先是微微一笑。这个笑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唯有站在队列中的游思理,心里有了模糊的预感。 赵淇的声音清晰地在全场响起,“占据了aline最后一个宝贵的名额的是——游思理练习生!恭喜。” 游思理心头狠狠一跳,耳边只剩下嗡嗡的轰鸣声,直到旁边的练习生拍了拍他的肩膀,才回过神来。他紧紧攥着胸口的衣服,深深鞠了一躬,步履坚定地走向舞台中央。 关姝影看着这一幕,感到几分欣慰,想着这是个好兆头。同门师姐送师弟出道,温馨又有爱,仿佛一场圆满的传承。 嘉宁长舒一口气,“最激动人心的时刻终于要到来了,今晚我们aline的c位究竟会是谁呢?大家大声喊出他的名字好不好!”她把话筒递向观众的方向。 应淼当即站了起来,用力呼喊着路潜的名字。应同被她吓了一跳,心下纠结了一番,终究还是认为自己干不来这种事。 左右两边的电子屏幕上,出现了站在台侧的李青慈和路潜的面容,关注着这场决赛的人此刻都异常紧张,两个当事人的表情反而显得很平静。 台上的蒋竞川看着白纸上的名字,心里不由得生出几分感慨,命运的反转总是出人意料。几乎是他的缘故,李青慈才不得不走上这条路,而现在,打败了他看重的肖歆、取代他站上高位的,却正是这个曾经因自己而陷入泥潭的人。 他举起手里的话筒,一字一句念道,“最终排名第二,总共获得了三千五百五十九万票支持的人是——天青传媒,李青慈,祝贺你。” “而获得三千五百六十八万票,最终占据第一、成功担任c位出道的是,盛势文化,路潜,恭喜。” 蒋竞川念完,嘉宁隐秘的看了他一眼,因为照台本上写的流程来说,应该先公布c位。但他却反其道而行,令场内不少观众一时混乱,没搞明白到底谁是第一。 整个场馆先是陷入短暂的寂静,随即被经久不息的掌声和欢呼声填满。 遗憾止步的十一位练习生都围上来和他们相拥致意,送上真挚的祝贺。 在路潜做完最后的出道感言后,等候在一旁的李青慈缓步走到了舞台中间,头顶的聚光灯在视野中化作眩目的光圈,让他有些恍惚。 他稳了稳心神,轻轻开口,“其实这个舞台是我没想过的起点,所以站到这里的时候感觉很不真实。但从此刻起,我会努力往更高的地方走,也请大家继续陪着我,一起走下去。” 他看到了坐在台下家属区的李嘉炀和吴秀华,这是三个月以来李青慈第一次见到他们,两个人的脸上都流露出了难以抑制的动容。 吴秀华的眼眶湿润,用纸巾擦掉落下的泪水,李嘉炀则一直注视着他,满心满眼,都是他一个人的身影。 “谢谢所有为我投票的人,谢谢你们的喜欢和支持,给了我坚持下去的理由。”他说着,郑重地弯下腰,深深鞠了一躬,“我会尽我所能,用更好的自己去回应你们的期待。” 抬起头的那一刻,他的目光再次与观众相接,坚定而沉稳,“谢谢。” 说完,他迈步走向站台上的最后一个空位,与其他六人并肩而立,七人齐齐弯腰谢幕。 至此,《偶像梦工厂》的舞台彻底落下帷幕,而属于aline的篇章正式开启。这是结尾,也是崭新的开始。 漫天的礼花炸开,金色的碎片光芒如雨般洒落,给舞台镀上了一层梦幻的光辉。 嘉宁与巫锦微笑面对镜头,轻轻挥手告别,“感谢所有现场和屏幕前的观众朋友,让我们共同期待aline的未来,一起见证他们的成长吧!” 背景音乐转为轻柔的退场旋律,舞台上的灯光熄灭,现场陷入短暂的黑暗。不久后,场馆四周的灯光照亮了观众席,所有人才如梦初醒般站起身,等候离场。 广播提示有序退场的声音回荡在场内。 路潜看了一眼跟自己站在一起的李青慈,握住了他的手腕,迎着对方疑惑的眼神露出一个明朗的笑容,然后便拉着他跑向了舞台最前沿。台下隔着一段距离的围栏处,都是簇拥在那里的粉丝。 李青慈这才真正看清了观众席的样子,看清了那些迟迟不愿离去的身影,那一双双充满期待的眼睛。 他抬眼环视人群,忽然就理解了小唐那时的话,在这个圈子里确实太容易迷失自我,忘记初心了。 就像此时此刻,灯光刺眼,四周是如潮水般的呼喊声和应援声,粉丝们的热情像是要将他吞噬。李青慈能感受到每一个眼神,每一份发自真心的喜爱,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自己的身上,仿佛他就是这个世界的中心。 第40章 即使他已经持续站立十几个小时,疲惫得几近虚脱,但那种澎湃的心情,也足以让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充盈和清醒。 路潜见他迟迟不语,一只手搭上他的肩膀,问他,“看什么呢?”也许是因为结果在意料之中,他相比其他人,心情要平静很多。 “那个女生,应该是你的粉丝。”不远处一个挥动手幅的身影太过卖力,成功吸引了他的注意。她旁边戴着口罩的人影,也让李青慈莫名觉得有些熟悉。 路潜顺着他示意的方向看过去,很快注意到应淼,对她挥了挥手当作回应。 应淼立刻激动地疯狂摇晃身旁的应同,试图分享她的喜悦。然而应同像是失去知觉了一样,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目光始终追随着李青慈。但在他看过来时,又下意识地低下头,避开了对方的视线。 他其实有些期待,期待李青慈能认出自己,但与此同时,又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抗拒。 他不知道自己在矛盾什么。 李青慈在家属区没找到吴秀华和李嘉炀,想着他们应该是去了后台等他。他收回视线,正要转身离开,却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一样,猛然回头。 观众席已经空了一半,人群成群结队地向出口散去,嘈杂的脚步与喧闹声渐渐拉远。然而,在这一幕趋于冷清的画面中,有一道身影却格外鲜明,与周围的一切都格格不入。 那人依旧戴着李青慈记忆深处的那副老旧的金丝眼镜,站在一片空旷的座位中央,怀里抱着一束洁白无瑕的洋桔梗。他没有跟随人流离开,也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只是长久长久地望着李青慈,仿佛一座雕像,亘古,永恒。 前后的人群穿梭不息,像模糊的影子在两人之间来来往往,天空的礼花仍在零星飘落,李青慈的余光里,有很多人正在朝这边靠近。时间却像是凝滞了,世界也突然沉寂了下来。 在这盛大的落幕之中,两人遥遥对望,彼此无言。 最终,相视一笑。 (上卷完) 第37章 上卷番外(一) 圣桥二中是a市四大名校之一, 近几年因为有几位明星学子的崭露头角,声名鹊起,成为众多学子和家长的首选目标。有能力考入四大的人, 几乎都会优先选择圣桥。 李青慈是踩着分数线考上的圣桥,录取通知下来那天吴秀华高兴得合不拢嘴,连带着一向对他的事漠不关心的李相文也买了瓶好酒在家给他庆祝了一番,迫不及待地跟认识的亲戚朋友都分享了这个消息。 他刚来圣桥的时候学得很吃力,周围多的是跟他不在同一起跑线的学生。在初中当惯了第一的他,在圣桥只能吊车尾。好在他逐渐适应了这里的学习节奏,成绩稳步提升,到了分班考的时候顺利考进了理科尖子班。 早上七点多,公交车上挤满了穿着校服的中学生, 吵吵嚷嚷。 李青慈坐在后排, 默记着单词本上的单词。 只一个站在他座位旁边的男生一直盯着他看,那目光太不加掩饰, 让他想忽视也忽视不了,所以只好装作无意对上, 希望对方收敛一点。 男生见他看过来, 愣神片刻才僵硬地把头扭向前面, 露出了微红的耳朵。 没一会儿他又转了过来,鼓足勇气一样说道,“你…你好同学,你是哪…哪个学校的啊?” 李青慈疑惑地瞥了他一眼,确定自己不认识这个人。 车厢内报站提示音响起, 目的地到了,他留下一句“圣桥”就下了车。 那男生在他站起来后就愣住了,李青慈也没看到对方在听到他声音后震惊的模样。 … 今日份直男心碎(1/1) 秋日的早晨, 风总是微凉,偶尔几片泛黄的树叶被吹落,打着旋飘在了地上。 第一节课是英语课,英语老师一如既往还没等打上课铃就走了进来,刚刚还吵闹的教室瞬间安静了下来,只剩下此起彼伏的翻书声。 沈令年从抽屉里拿出英语课本,却注意到自己的同桌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碰了碰李青慈的手肘,“发什么呆呢,上课了。”说完也不等对方反应,替他把书拿出来翻到上节课讲到的地方。 李青慈低声道了谢,沈令年又看了他一眼,见他不再走神,这才收回视线,专注地看向讲台。 中午放学后,除了一些家离学校比较近的学生会回家吃饭,大多数人为了节省时间都会直奔食堂。 圣桥食堂的定价虽低于市面,但比起家里做的饭菜还是要贵上不少。李青慈口欲不高,只是挑食,因此吴秀华通常会在早上顺手做好午饭,让他带到学校,中午直接在食堂解决。 沈令年看着他饭盒里绿油油的青菜西兰花外加一个鸡蛋,问道,“你这是减脂餐吗?”说着把自己碗里的虾夹了几个放在他的米饭上。 李青慈拿筷子的手微微顿了一下,抬头对上沈令年带着几分关切的目光,还是默默地把虾放进了嘴里。 他不是有自虐倾向的人,也清楚高三身体的重要性,省钱是一方面,他只是单纯不爱吃肉。 吴秀华知道,所以临周末才会准备一两个荤菜。他跟沈令年说过,但对方好像一直认为这是他为了省点儿钱故意委屈自己的借口。 他懒得再说,随口应付道,“嗯对,最近在减脂。” “你少敷衍我,你都快瘦成一张纸了,用得着减脂吗?” 李青慈确实很瘦,但是身量不矮,所以看着并不弱小,只是肩背纤薄,骨骼明显。 食堂持续人声嘈杂。 “对了,刘老师让我去今年市里的数学竞赛,班里有两个名额,他说他还要问问你,我就直接替你答应了。”沈令年状似不经意道。 李青慈听了他的话眉峰紧蹙,筷子也放下来了,“你能不能少替我做决定。” “那你去不去?”虽然是疑问句,但沈令年知道他一定会去。 听出了他语气里的肆无忌惮,李青慈心里烦躁更甚。 竞赛得奖是有奖金的,以往每一次大大小小的数学竞赛他跟沈令年都会去,对方是为了奖项和履历,他是为了钱。 但上次因为沈令年擅自替他拒绝了陈禾的物理研习小组邀请,两人闹了一场不小的矛盾。本以为那之后沈令年会有所收敛,没想到他还是一如既往地不顾自己的意愿。 “一个物理第一的陈禾,比我跟你两年多的默契还重要吗?”沈令年看出他还在介意上次的事。 其实沈令年物理成绩不差,他不偏科,各科成绩都好,所以综合成绩才经常是第一。陈禾在物理上极有天赋,模考拿了好几次满分,但也要其他科超常发挥总排名才能压过沈令年一次。 而李青慈则是偏科严重,他只有数学好,沈令年在他面前都是万年老二。其他科成绩一直算不上高,但数学是最容易拉分的科目,所以他的排名稳定徘徊在中上游。 他倒不是非要跟陈禾一组,但代回消息这种没有边界感的行为让他很不舒服。甚至如果不是陈禾又来问,给他看了聊天记录,他可能还被蒙在鼓里。 以至于李青慈有时候觉得,沈令年对自己的控制欲强到,高考填志愿时他也许都要插手。 “我会去,但各比各的,你少来烦我。”李青慈冷冷地说完,拿起饭盒起身,径直离开了食堂。 晚上,教室暖色的灯光和笔尖摩擦的沙沙声让人昏昏欲睡。窗外一片漆黑,远处隐隐传来高架上的车流声,寂静的校园仿佛成了整个城市里独立的孤岛。 晚自习轮到了语文老师占用,今天的内容是作文练习。 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老师走进教室,站在讲台前,从厚厚的一沓作业本中抽出一本,严肃地开口道,“上回交的作业里,我发现咱们班有人在写男男小说。是谁我就不点名了,给你留点面子。” 下面坐着的学生们都面面相觑。 老师翻开手里的作文本,刻意吐字清晰地读道,“他清俊隽永,矜贵自傲;他雪肤玉貌,遗世独立。他们,一个是认真负责的班长苏罗南,一个是冷艳的数学课代表兰秋晨。爱情,总是在一些让人猝不及防的时刻悄然降临……” 听到这,个别几个脑海中已经迅速对上号的学生发出了阵阵低声窃笑,气氛顿时变得有些怪异。 坐在第三排的周启捂着肚子憋笑憋得难受,他转过身,看见后座的李青慈和沈令年一脸莫名其妙感觉更好笑了,压低声音道,“你们不会还没听出来写的是谁吧?” 沈令年听到他这么问,顿时反应了过来,表情变了变,却没说话。李青慈则是不明所以,摇了摇头。 周启左右来回指了一下,看傻子一样看着他们,“就是你们两个啊,苏罗南沈令年,兰秋晨李青慈,我亲爱的班长和数学课代表。” 李青慈愣了愣,抬手指了指自己,又转头指向沈令年,“我…和他?” 沈令年也看了过来,两人视线交汇。 第41章 语文老师的声音继续回荡在教室里,“对视是人类不带情欲的精神接吻……” 意识到自己是这篇小说的原型,后续的字句再传到两人耳朵里,就都变了味,几乎是下意识的,李青慈和沈令年同时避开了视线。 从这一刻起,教室里被公开处刑的,就不止一个人了。 moon talk今天临时休整暂停营业,李青慈放学后直接回了家。 他推开门,注意到吴秀华背对着他在吃药。听到声响,她明显慌了一下,手忙脚乱地将什么东西塞进了抽屉。 “怎么了?你生病了吗?” “没事,就是老毛病,头有点疼。”吴秀华低头摆弄着筷子,语气平淡地转移话题,“你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没去酒吧?” 李青慈简单解释了一下。 “那就先放下书包,一块吃饭吧。” 深夜,李青慈做完功课,躺在床上,睡意袭来前,脑子里模模糊糊想着的,一会是周末的竞赛,一会又是吴秀华最近的不对劲。 窗外,树木生长的枯枝攀上了窗沿,静静地伸展,有什么命运的种子,似乎正在无声无息地发芽。 第38章 上卷番外(二) 李青慈在出道后的第七天, 收到了一个跨国寄件。拆封时有一股淡淡的尤加利叶的气息漫上来,清冽得像整片桉树林的晨露。 里面是一封信,没有署名, 他缓缓展开。 … 亲爱的青慈: 当你收到这封信的时候,我们之间的距离已是九千一百公里,隔着两个时区和一片热带海洋,以及无法跨越的过去。 这封信我犹豫了很久才提笔,下笔时竟连开头的称呼都让我踌躇不定。你会不会嘲笑我依旧一如既往地谨慎,像是随时要崩断的弦,甚至在这样无关紧要的时刻也不肯松懈一点?可我知道,你从来不会笑我。 西方人写信惯用“dear”开头,但是中文语境里, “亲爱的”却总是显得过于亲密, 我怕你又觉得我越界。不过这些细枝末节都不重要了,这大概是我写给你的最后一封信, 想到这一点,连这份微不足道的纠结都显得珍贵而讽刺。 不知道你现在还记不记得清我们的初识, 其实我真的很怕你忘记, 毕竟我们只有三年相识, 却有一辈子的时间互相忘记。 那并不算一段美好的记忆,因为你撞破的是我人生最不堪的时刻。月考名次下滑三位,我又一次被她锁在家门外,那晚真的好冷,深秋的梧桐叶落在肩头像巴掌, 我攥着被撕碎的试卷坐在昏暗的教室,突然听见你说,“你弄脏了我刚扫的地。” 你穿着干净的校服逆光而立, 衣领挺括得刺眼。我把纸屑塞进嘴里时尝到血腥味,混着你掌心的温度,竟酿成某种苦涩的解药。那是我第一次知道,原来泪水可以这样滚烫。 我总是谨慎地笑,谨慎地哭。谨慎地和你相熟,谨慎地爱你,最终却选择破罐子破摔地离开你。 因为我发现我不能接受你的远去,你的每一个脱离我掌控的选择,都像一把割在我心脏的钝刀,我想起那条曾经我独自徘徊的暗河,某日竟想要拖着你一起跳下。 我这才惊觉,我终究变成了自己最讨厌的人,和她一样的人。所以这一次,我不应该再抗拒她的决定。她早看出我的目光如何在你身上扎根,又如何被你的光芒灼成焦土。 决赛夜那晚我去看你,原本是想把那束洋桔梗亲手送给你,但最后还是在你的注视下狼狈地离开,搭上了当晚的航班,和父母一起飞往澳洲,开启一个崭新却陌生的生活。 所以我去,不是求和,而是告别。 我一直以为,离别是艰难的,但当我站在台下,看见有那么多人爱你,那么多人在你身边,看见有人取代我曾经的位置,对你寸步不离,和你并肩的样子如此契合,就忽然明白,离别其实早就发生了,我只是最后一个承认的人。 曾几何时,我们两个坐在操场的树荫下,畅想未来,要一起参加高考,最好能考入同一所大学。可最后,谁都没有做到。 你要站在更高更大的舞台,而我,则飞往了更远更南的南方。我想你我很像两种时区的植物园,你正在学习如何适应聚光灯的浇灌,而我必须接受南半球错季生长的月光。 洋桔梗是我自己挑的——听说它的花语是“真诚不变的爱”。可现在看来,这份爱不需要回答,也不需要回应,就像花店店主口中的“落日珊瑚”,会随花期从蜜桃色褪成苍白的灰。 它终究是我一个人的事,就让我带走它吧。 信写到这里,飞机已经快要落地,原谅我无法在结尾祝福你,我无法想象你的幸福,更无法想象你的幸福里没有我,说我自私也好,狭隘也罢,总归只是一点最后的任性。 青慈,你说世界是不是很神奇?十几个小时前,我还在日光要融化一切的夏天,可等下了飞机,我就走进了潮湿阴冷的冬。 不过还好,澳洲的冬季很短,气候温暖。 只是我想,我心里的雨季,从此刻起,永不再停。 s … 李青慈松开攥皱的信纸,发现自己竟然就这样站在玄关处,读完了这封信。 第39章 为什么骗他 a市某区街心公园的周末午后, 阳光在细密的绿叶间流淌。林荫道旁的长椅上坐着三三两两的家长,小孩子们则追着彩色泡泡在草坪上奔跑。 东南角的银杏树下,有位年轻画家支着画架, 给一个端坐的小男孩画像。他左手扶着画板,右手铅笔在素描纸上沙沙游走,时不时停下端详孩子的眉眼。 两根磨得发亮的铝制拐杖,静静倚在半旧的帆布折叠椅旁,隐晦地昭示着他身体的不便。 暮色四合,天暗了下来,画家正打算收摊回家,却突然停下了动作。仿佛被某种直觉击中,他抬眼望去, 发现对面的长椅上不知何时多了个人影。 明明是初夏的傍晚, 路灯刚亮起青白的光晕,那人却还戴着墨镜和口罩, 捂得严实,似乎有意隐藏面容。见已经被他注意到, 对方站起身, 缓缓朝这边走了过来。 画家在一瞬间就认出了他是谁, 也猜到了他的来意。然而,出乎意料的是,他心里第一时间涌现的,不是恐慌,而是一种隐隐的兴奋。 他攥紧了手里的炭笔, 几乎要掐断笔尖。 落日彻底沉入地平线时,有两人对坐在竹影摇曳的日式料理包厢里,桌上的青瓷茶碗雾气缭绕。 左边的少年穿着宽大的黑色半袖衬衫, 碎发齐眉,瓷白的脸和墨色发丝界限分明,衣领间银色锁骨链若隐若现。横在桌上的手臂纤细,手腕处的黑色机械表压着突出的腕骨,更显嶙峋。尽管周围环境素净,也难掩其清俊的气质与锋芒。 对座青年虽然相对逊色,但也算得上相貌出众。略微青色的下巴泛着淡淡胡茬,脖子上戴着一串沉香木佛珠,看起来有几分成熟稳重。 这个少年——也就是李青慈,率先开口道,“不打算说点什么?” 坐在对面的向阮笑了笑,“其实我一直很期待你亲自来找我,喜欢我专门为你找的发箍吗?” 李青慈眉眼微冷,“所以真的是你。” 向阮笑意未减,“为什么这么说,你不是已经查清楚了?先是我无缘无故被退赛,接着是在回家的路上遇袭,虽然我相信你没有也不会做这样的事,但至少,是你认识的人在帮你。” 他被几个混混围住的那晚,有经过的路人帮他报了警,但得到的结果却是不了了之,他那时就知道了,这件事的幕后之人身份不一般,所以绝不会是李青慈。 不过自他腿废了之后,他的父母对于他的爱好和选择也不再多加干涉,如今他每天给人画画赚一点糊口费,倒也乐得清闲。 见李青慈沉默了,向阮了然道,“看来是有人瞒着你做了这一切。” “退赛那天,离开拍摄基地之前,你去了哪?”李青慈没有接话,突然问道。 “什么意思……”向阮皱眉,对这个问题显得有些困惑。 而他的表情和语气,让李青慈瞬间想通了所有事情。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路潜要替他扔掉那条裤子,也明白了化妆间那天的人是谁,更明白了向阮为何退赛,又为何残疾。 但他无法理解的是,路潜为什么要对他隐瞒这一切,甚至骗他。 “没什么意思,”李青慈压下心底的疑问,垂眸斟茶,“我这次来,是想知道,你当时为什么要做那样的事?” 向阮听到这话,嘴角勾起一个模糊的笑。他从口袋里拿出烟盒,抽出一根烟点燃,深吸一口,又慢悠悠地吐出烟雾,神情懒散而享受,“青慈,有没有人说过你很美?安静的时候像一幅低饱和的油画,舞台上却又浓墨重彩得扎眼。每一个表情,每一个眼神……都很美。人对美丽的东西怀有欲望,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吗?所以这不是我的错。” 他没有提起的是,他私下画过许多李青慈的画像。但很奇怪,每次下笔,他都觉得对方是一个并不需要画出五官的人。 第42章 李青慈看着眼前的向阮,觉得他和记忆中判若两人。印象中的向阮略显腼腆,哪怕是在运动会上传苹果或是抱人过杆的游戏中,也举止得当,过于守规矩。没想到,他竟然也有如此复杂的一面。 李青慈起身,走到向阮面前,从他指间抽走那根燃着的烟,说道,“手伸出来。” 向阮抬头,正对上李青慈居高临下的目光。这个角度,他能清楚地看到李青慈线条分明的下颌,以及那双沉静而淡漠的眼睛。他一时看得有些恍惚,几乎是下意识地伸出了手。 下一秒,他感到手心一烫,低头一看,李青慈正将烟头在他掌心碾灭。灼烧的疼痛迅速传来,但他却死死忍住,控制住了收回手的冲动。 “我很讨厌二手烟的味道。”李青慈淡淡道。 向阮执着地抬头和他对视,身体又不受控制地兴奋起来,甚至连手心的疼痛都被压过,五感之间只剩下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他的眉眼间渐渐浮现出一种神经质的癫狂。 见此,李青慈却忽然笑了一声,那笑声轻轻的,带着些许冷意,又掺杂着模糊不清的情绪。他收回手,俯身凑近向阮的耳边,轻声道,“你说的对,不是你的错,所以我原谅你了。” 向阮的表情立刻僵住,随即转为愤怒与不可置信,“什么意思?你怎么可以这么轻易原谅我,你应该恨我,报复我,永远记住我才对,怎么能原谅我呢?” 他一把拉住了李青慈的手臂,眼神焦灼,“我知道了,你先前那个问题的意思,是有第二个人对不对?他模仿我?还是他让你记住了?告诉我,是谁?” 李青慈冷冷甩开他的手,最后看了他一眼,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其实如果不是见向阮已经瘸了腿,方才在他掌心留下疤的,就不只是烟蒂了,更何况,他还发现了,对于对方来说,伤害更大的惩罚。 他走出了几步,听见身后传来包间里物品被砸碎的声音,以及服务员慌乱的脚步声。 … 李嘉炀刚参加完中考,正值漫长暑假的开端。自家哥哥出道后就搬进了公司安排的集体宿舍,见面变得不再方便。他只能常常往吴秀华那里跑,仿佛这样能稍微填补一下那种远距离的空虚。 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吴秀华手术成功,终于可以回家休养了。李青慈为此特意租了一个更大、采光更好的房子,作为她的新居,这也是他出道后做的第一件大事。 搬家的时候,房间里灰尘飞扬,李嘉炀站在门口,看着搬家师傅一点点将家具和杂物搬上车,忍不住打了几个喷嚏。 李青慈在这时上了楼梯走了进来,他穿着简单的黑衬衫和牛仔裤,鼻梁上的口罩还未摘下。 他的出现让李嘉炀眼睛一亮,里面是藏不住的惊喜,“哥!你怎么来了?” “最近放假,我可以回来待几天。”李青慈边说边摘下口罩,长长吐了口气,又接着问道,“你怎么天天往这儿跑?不怕他说你?” “他”指的是李相文。 李嘉炀撇撇嘴,语气带着一丝不服气,“我都这么大了,他管不住我。” 李青慈打量了一下弟弟,发现短短三个月,李嘉炀的身高已经快赶上他了,整个人看起来瘦削挺拔,气质也比以前沉稳了许多。 李嘉炀蹭了上来,拉着他的手撒娇,“哥,今年暑假你真的不能陪我去玩吗?” 他现在很郁闷,本来那三个月的时间就过得难熬,好不容易盼到哥哥回来,又听说他马上要去外地录团综,还得十天半个月才能见一面。更不用说以后李青慈作为明星,行程会越来越满,去哪都不方便,能见他的时间恐怕只会越来越少。 暑假才刚开始,他却觉得自己已经被冷落了,想想都委屈。 他一定得趁着这几天,让李青慈把欠他的时间都还回来!李嘉炀在心里暗暗下定了决心。 清渚湖是a市的山水名胜区,青山环抱,碧水如镜。然而,很少有人知道,在这片如诗如画的腹地深处,隐藏着一片私密的庄园。这里远离城市的喧嚣,甚至拥有顶级疗养设施和一个隐秘的私人机场。 一辆低调奢华的黑色轿车平稳驶过铺满碎石的长路,路潜正坐在后排,透过窗子向外眺望。不远处是一座古典与现代融合的私人豪宅,外观保留了十九世纪欧式庄园的复古风格,灰色石材的外墙,攀爬的藤蔓植物,以及嵌花玻璃窗。 车辆先是缓缓经过了一道铁艺大门,继而又经过了一道庭院门,最终停在了庄园的主建筑前,正门的四根高大廊柱气派而肃穆。 等车子停稳,等候已久的管家娄叔立刻走到车旁,打开车门,微微鞠躬,“小少爷,家主已经在花厅等您了。” 娄叔在前引路,走过一扇扇沉重的木门来到花厅,阳光透过玻璃天窗洒落下来,金丝雀的鸣叫清脆悠扬。花厅一侧摆放着一架巨大的书柜,另一侧则是满眼盛放的花枝。 人带到后,娄叔轻轻关上门,躬身退了出去。 路潜的祖父——娄叔嘴里的家主、这座庄园的主人,正坐在花厅中央的雕花木椅上,桌边放着一杯热气腾腾的红茶。虽然头发已经花白,但他仍然精神矍铄,背脊挺直,神色威严。 他抬眼看向出现在眼前的路潜,并未做什么多余的寒暄,声音低沉而有力地开门见山道,“那孩子醒了,你知道吗?” 第40章 3c电子产品专卖 路潜神色平静, 答道,“盛意提过。” “你不打算去看看他?” “我说过了,当年的事是意外, 错不在我。” “只是让你去看看你的朋友。” 路潜语气淡漠,“你们让我和他做朋友,但我从来没认过。” 路季霆听了,微微皱眉,放下了手中的茶杯,有几分不悦道,“看来这三年你心里有怨气。” 他目光如鹰隼般扫过立在门口的路潜,“当初你闯下那么大的祸,越峤不愿意管你, 要不是我做主把你送出国, 由你二叔庇护,谢家的手伸不了那么长, 不然你以为他们轻易会放过你。” “我没有怨气,一直感念祖父。”路潜低下了头。 路季霆盯着他看了一会儿, 最终缓和了语气, “不去也罢, 你第一阶段表现不错,外界对你评价很高,第一当之无愧,这个节目带来的效益也超出预期。不过……”他停顿了一下,语气深沉起来, “有些争议,源头还是那个叫李青慈的,对吧?” “他不算什么, 运气好一时风光罢了。” 路季霆轻笑了一声,直截了当地说道,“说谎。” 路潜神色微变,放在身侧的手紧了紧,但很快恢复如常。 “我不怕有人比你更出色,只是怕你失了斗志,把本该属于你的东西拱手让人。”路季霆将他的反应都看在了眼里,却并未逼得太紧。 路潜深吸一口气,低声道,“祖父放心。” 路季霆满意地点了点头,话锋一转,“那个肖家的孩子呢?” “没什么野心,和肖家人一样,构不成威胁。” “嗯。”路季霆又重新端起茶杯,“回别墅住几天吧,别和越峤闹太僵,他毕竟是你父亲。我这个半截身子入土的老头子,你依靠不了太久。” 路潜点头,正要退出,却听他又补了一句,“还有,不要和盛意走得太近。他是盛家的人,这一点永远不会变。” 几天后,a市机场。 人潮涌动,大量粉丝和媒体早早等候在此,灯牌、海报、摄像设备充斥整个空间。安保人员来回维持秩序,广播声夹杂在人群的欢呼与喧嚣中,气氛热烈而沸腾。 一辆黑色的保姆车停在入口,车门滑开,七道青春靓丽的身影一个接一个走了下来,现场的闪光灯开始频繁闪烁。几个人边走边弯腰挥手打招呼,正是刚出道不久的aline。 自媒体发布会后,这还是他们首次集体亮相。此行的目的,是前往著名的“音乐之城”瑟顿港录制出道团综。这也是他们第一次以团队形式走机场,能看出来特意为此做了精心打扮。 李青慈上半身是oversize的黑白条纹t恤,搭配一条水洗工装裤,简约却不失格调。帆布单肩包垂在肩上,细框眼镜修饰脸型。他染成深棕的头发在阳光下散发柔和光泽,发尾微微卷曲,削弱了冷感,却凸显了五官那种不真实的精致感。 他走在路潜和肖歆之间,几人被水泄不通的人群围住,步履艰难,路潜在最前面开路,一边温声安抚粉丝,一边礼貌地请求大家稍微让一让,脸上一直带着得体的笑容。肖歆则始终护在李青慈一旁,防止他被拥挤的人流撞倒。 粉丝的尖叫声一浪高过一浪,四周举着的手机仿佛一堵墙,李青慈偶尔点头示意。有一个粉丝趁机递上了手写信,他停下脚步收了信,低声说了句“谢谢”,语气疏离却不失温柔,反而让她激动得差点哭出来。 看到对方的反应,他一时有些无措,不知该如何应对。 第43章 好不容易上了飞机,李青慈终于松了口气。他还没有如此近距离地感受过粉丝的热情,方才的阵仗几乎让他喘不过气。 他刚坐下,贺圣朝就跟着坐在了他旁边。 李青慈瞥了他一眼,没有多说话。六个队友里,他和贺圣朝最不相熟。对方有些脱线,或者说是天然呆,反应总是慢半拍,平时话也不多,和大家的互动寥寥。不过,正因为安静,他倒觉得和贺圣朝待在一起不用费什么心思。 一心只想睡觉的贺圣朝,浑然不觉有三个队友经过他时稍稍顿了下。他从包里拿出眼罩戴上,头靠着椅背,不出几分钟便安然入睡。 — 某论坛《aline一线牵》专组: [活的!!是活的!!终于出现了!!机场图有了] [图片][图片][图片] 盛势的大营销也立马来袭,“aline机场图”热搜已登顶,“路潜红发”紧随其后 3l:哥几个终于给放出来了 5l:七天不见,感觉像过了一个世纪,好想好想[无奈哭][委屈哭] 7l:刚出道就给冷藏七天,捂得一点动静都没有,急死我了差点 9l:青慈不是有偶遇图吗?好像是跟他的弟弟。。。虽然组里分析了半天是哪个队友还是地下男友 10l:不能怪我们啊,主要是模模糊糊的背影看着真的很像一对啊,弟弟穿得又那么帅[对手指][对手指] 11l:想都知道是给他们放假了,毕竟最后那几天那么累,好好休息一下也好,没人想看几张累死累活的社畜脸出镜 17l:嘿嘿应该休息的不错,大家看起来都变帅了 21l:出道了就是不一样,包装有明星的感觉了,距离感有点强了 25l:看衣服,已经有品牌赞助了,含着金汤匙出生了算是 31l:节目大爆,盛势不得对他们的当家男团好点 37l:刷了好多机场视频,们3c组跟独自成团了一样,一直走一块[流口水] 44l:几天不来,组里又有我看不懂的词了,3c是啥? 45l:当然是由我们初c、颜c、终c,也就是路潜、李青慈、肖歆组成的3c组 55l:说到这了顺便给我的前三大三角专组引引流,指路【3c电子产品专卖】组,嗑的宝宝快进,目前没有入组条件,申请就放人!! 57l:啥意思啊[笑哭][笑哭]刚出道就要搞分裂啊,这个团还能有团魂不?当团粉还能有出路不? 61l:搞分裂算啥啊,等着吧以后还得搞裁员呢 70l:选秀团,大逃杀出来的,没有什么感情基础,能当普通同事搭伙撑过这两年多就不错了,还要啥团魂啊 75l:可是偶像团体没有团魂会很赶粉…… 77l:还好吧,反正也是限定团,唯粉跟本人都等着解散单飞呢,cpf只会抓紧一切时间找饭吃,至于盛势更是抓紧一切时间捞钱 83l:这个团有李青慈在就别指望有团魂了好吗好的 90l:算了吧,他们别某天在镜头前打起来就不错了 91l:路潜这个红发染的,好张扬,一眼看过去绝对第一个注意到他 93l:毕竟是盛势的心肝,营销也是独一份,在选秀时候当太子,现在到团里更是要当皇帝了[偷笑][偷笑] 94l:慈母跟太子妈从决赛夜打到现在了不累吗,我都看累了 95l:我们跳过这个话题好吗,我好怕 96l:嘿嘿我去了线下,心哥把青慈护得好紧。。嗑死我了 101l:青慈真的有在健身吗,为什么看起来还是那么柔弱不能自理 109l:感觉他们反应还挺紧张的,有种青涩的新人美 120l:小慈被粉丝眼泪吓到慌乱的样子好可爱[花痴脸][爱心眼] 130l:哈哈哈看出来是直男了,再高冷的男人也不会应对女人的眼泪 141l:话说有人知道他们团综在瑟顿港要录多久吗?好想去偶遇 …… 瑟顿港,不仅是国内闻名遐迩的水城,还是知名的音乐之城。最常见的景象莫过于傍晚时分,坐在船上的人们,弹奏着尤克里里或者曼陀铃,举杯共饮,伴随着悠扬的歌声在水面上荡漾。 aline七人到达后入住了一个温馨的民宿,房间安排是两间双人房和一间三人房。 黎一杭一直在抱怨为什么没有单人间,钟邃表示自己可以住三人间,贺圣朝一到地方就倒在了沙发上发呆,肖歆则是拿出好几包湿巾开始东擦擦西擦擦。 钟邃盯着这一幕感觉有点违和,肖歆平时跟个刺头一样对人爱搭不理的,这会怎么突然有点人夫属性显露。 在抽签分房之前,游思理不经意瞥见路潜去找了导演。对方回来的时候撞上他的视线,也不甚在意的样子。 房间分配结果很快出炉:李青慈和路潜同住一间双人房,肖歆与游思理分到另一间,剩下三人则被安排在三人间。 等收拾好行李,大家还没来得及细细欣赏窗外绝美的水景,就被导演召集到客厅,开始讲解团综的内容和规则。摄像机对准了他们,录制其实早在踏入这里的时候就开始了。 “这次团综的主题是‘音乐之旅’,”导演开口说道,“你们七位需要自行筹备一场规模为两百人的路演,用演出收入赚取回程路费。同时,在这个过程中找到灵感,以助于完成你们出道单曲的demo。” “时间只有三天。路演的所有环节,包括选曲、观众招募、宣传策划、服装准备、场地布置等等,全都由你们亲自完成,我们只提供必要的设备支持。” 李青慈低头翻看手中的行程安排,忽然抬起头问道,“灵感部分怎么体现?会有方向提示,还是完全自由发挥?” 导演微笑着回答,“没有特别的提示,主要看你们怎么找了,对你们来说,这样的挑战应该不难吧?” 简单交代了规则后,导演便把剩下的事情交给了他们自己商量。 几个人围坐在一起开始分配任务。 游思理开口道,“我和青慈一组吧,我们俩一起练习得最久,默契应该最好。” 话音刚落,路潜笑着接过话,“我们合作舞台最多,默契也不错。不如我和青慈一组?” 空气顿时一凝,气氛变得微妙。 第41章 你俩是给 刚翻完行程安排的贺圣朝自言自语道, “……这好像也没什么特别需要默契的地方…吧?” 原本沉默的导演出声打破僵局,“就按宿舍分组吧,这样方便, 不用在这上面浪费时间了。” 游思理表面顺从地点了点头,唯有微垂的眼底暗潮汹涌。 他曾私下在网上查过路潜的背景,获取的信息却极为有限。只知道路家是商业巨擘,至于具体涉及的产业和规模,却始终没有明确的公开资料。 关于路家与盛势的关系,外界也仅有零星的模糊传闻提及两者之间存在投资往来,但无人能确证其中深浅。 他们出道后,团体的经纪约直接全面交由盛势运营。对于路潜而言,这简直就是回到了自己的地盘。 相比之下, 他不过是个孤儿, 出身低微,靠手段和一点运气才勉强站在了这里, 无论是身份还是背景,他都毫无胜算。 游思理放在膝上的手指轻轻颤动了一下, 随即被他平静地握紧。 分组就这样随意定了下来, 路潜和李青慈第二天一早便出发前往街头。他们的任务是线下招募观众, 活动范围限定在瑟顿港,并且禁止使用线上渠道。 两人先去文具店买了纸和画笔,随后在一家咖啡厅门口坐下,开始设计宣传海报。 路潜埋头认真涂涂改改了一番,过了一会抬起头, 将画稿递给李青慈,“怎么样?” 李青慈看了一眼,标题的花体字倒是颇为专业, 海报中央的人物形象也算生动吧,只是——“为什么只有你和我?其他人呢?” “在啊,底下。”路潜指了指画面下方的五个火柴人。 李青慈:“……” 他还以为那是路潜抽象表达的观众。 最终海报还是采用了李青慈的设计,两人前往打印店,将成品先彩印了两百份。 本以为凭他们的形象,发传单应该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谁知真实情况恰恰相反。 先不说瑟顿港是一个边陲小城,这里的一切发展都像慢了半个世纪,年轻人很少,相对的认识他们的人也很少。 明星效应几乎为零。 再一个他们过于良好的形象反倒起了反作用,路潜刚把一张传单递给一个可爱的小女孩,眼看她就要接了,在她身旁的奶奶却一把将她拽走,边走边教育,“你可记住了,像这种长得太好看的男人,十有八九都是骗子。” 独留下笑得一脸亲切的路潜在风中凌乱,红发飞扬。 他们两个在街上从白天发到晚上,除了时不时有人把他们当景点上来合照以外,压根没发出去几张。 摄像大哥都放下了摄像机,在不远处的便利店买了份泡面填肚子去了。 第44章 等吃完回来,他看着明显精神头不如早上的两人,好心道,“我给你俩支个招吧,看到那个没?” 他指了指街对面零售店橱窗里的小熊玩偶。 路潜和李青慈也很上道,对视一眼,迅速领悟,“大哥的意思是……玩偶服?” 大哥一脸孺子可教地点了点头。 “多谢大哥指点,”路潜抱拳作揖(不是),立马和李青慈达成共识,计划明天去商场租两个玩偶服。 夜幕降临,两人随意找了家餐馆吃了晚饭,随后打算回民宿,与队友汇合复盘当天的成果。 途经瑟顿河时,李青慈停下了脚步。 河面波光粼粼,映着岸边的灯火摇曳不定。人群熙攘,许多游客正排队登船,船夫一声号子,船便缓缓离岸,向远方飘去。 正出神间,手腕忽然被人握住,力道不重,却带着不容抗拒的意味。 “想坐就去啊,光看什么。” 是路潜。 他拉着李青慈,径直走向岸边的队伍。 路潜先上了船,然后伸出手去扶李青慈,船身一个不稳,晃动了一下,李青慈向前倒去,路潜慌乱间伸出手稳稳接住了他,贴近的刹那,一缕清淡的香气率先飘入鼻息。 这个姿势……还有手掌落在腰侧的熟悉触感和力度,让李青慈更加确定了——上次化妆间里的人,就是路潜。 岸边的摄像大哥一个激灵,瞬间打起十二分精神,全神贯注地拍下这一幕。等他调整好镜头,准备再补几个特写时,猛然发现船已经离岸了。 他颤抖着伸出手,声音都变了调:“……不是,我还没上船呐……” 李青慈稳住身形,回头一看,才发现摄像大哥居然被落在了岸上,立马道,“那个……船夫先生,我们摄像大哥没上来。” 船夫穿着当地民族特色的服饰,手已经大力划起了桨,听到李青慈的话,操着一口浓郁的方言回道,“什么大哥?他是你们大哥哦?”他擦了把汗,赔笑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让他坐下一趟吧,后面还有好多船呢。” 船夫朝岸上大喊道,“那个什么向大哥,你坐下一趟吧,我们出船不回!”扭头又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小声嘀咕道,“这瞅着也不像一家人呀……” 小船悠悠,河两岸挂满了五光十色的彩灯和娇艳动人的花朵,远远望去,仿佛一条通往月宫的银河,璀璨而神秘。 路潜和李青慈站在船头,耳边传来悠扬的河畔小调,偶尔飘过几只河灯,到处升腾着一片烟火气息,两人都沉浸在这美轮美奂的景象中。 路潜突然叹了口气,“好安静,要不聊点什么?” “好啊。”李青慈回道。 还没等路潜惊讶他今天怎么这么好说话,正想打趣,就听他一连问道,“那天的人是你,为什么骗我?让向阮退赛的人也是你,为什么瞒着我?” 路潜闻言,缓缓回过了头,目视前方,“你都知道了。” “你心里清楚我早晚会知道,但还是那么做了,为什么?” 路潜沉默片刻,轻声回答,“我不知道。” 李青慈愣住了,没想到他竟然给出这么简单的四个字,心中有些错愕,“你不知道?” 路潜低着头,似乎在整理自己的思绪,“其实那天我没对你做什么,也没想瞒着你。原本我去找你,是想告诉你关于向阮的事。” 那天化妆间里只透着微弱的光线,李青慈蒙着眼,脸色虚弱地倒在他怀里,无力挣扎的样子比平时更瘦削,更脆弱,仿佛全身心地依赖着自己,任由他随意掌控。 他甚至想就这样抱着他,就这样……吻下去。 理智在最后关头勒住了他的冲动,可那种沉迷的感觉却没有散去,反而像是埋进了骨血里,逐渐渗透进他的意识,让他在之后的日子里,无数次回想起那个画面。 至于后来,为什么李青慈在质问他时,他的第一反应是撒谎,路潜自己也说不清。或许是因为害怕,害怕如果再继续追问下去,某些他不愿面对的答案会呼之欲出。所以他选择把它放在那里,不去深思,不去剖析,也不敢去触碰,试图蒙混过关。 然而,那晚盛意的问话和迟超的表白,让他无法再忽视这些杂乱的情感,也让他无法否认,原来他喜欢这个人,这个他一直抓不住的人。 这种情感对他来说太过陌生,所以在它悄然降临时,他的第一反应是逃避…… 后面的话路潜没有说出口,李青慈也没有再问。自从迟超和沈令年之后,他就渐渐看懂了一些眼神,听懂了一些话,这些虚无缥缈的感情和可能,对他来说,不去深究、不去戳破才是最好的处理方式。 “你好像总是先做一些我讨厌的事,又附带一些我不得不领的情,所以有时候,我确实不知道怎么面对你。” 他对路潜的观感,一直如此矛盾。 “青慈,如果可以的话,你愿意不带偏见地尝试和我相处吗?”路潜眼中是难得的认真,“之前有些事,可能确实是我做得不对,但之前是之前,以后是以后。还是那句话,你愿意做我的第一个朋友吗?” “只是朋友?”李青慈略带试探。 “不只是哦,最好可以是……”路潜故意停顿了一下,尾音打了个弯,果不其然,李青慈的脸色微微一变。他忍不住笑出声,接道,“好朋友。” 他愿意从朋友开始。 李青慈听完没有说话,只是顺势坐了下来,他抬头看了一眼仍然站着的路潜,“你不坐吗?” 路潜垂眼,看到此时的李青慈眼里倒映着万千星河,心头微微一动,明白了什么,没有再多说,而是自然地坐在了他旁边。 他们就这样安静地并肩坐在船头,静享片刻的安宁,感受时间的流逝。 直到船抵达终点,两人发现摄像大哥早已在岸边等着,“你怎么这么快?不是在我们后面吗?” 摄像大哥无语道,“我一个人有什么好坐的,人家都是一对一对的小情侣,我是走过来的。” 三个人一起回到民宿,发现其他人还没回来。路潜扫了一眼七人群的消息,“他们还在买东西。” 此时,钟邃正拎着大包小包,亦步亦趋地跟在黎一杭和贺圣朝后面,疲惫道,“不是吧,还要逛多久?这些衣服已经够了吧?起码你们自己也提点啊。” 贺圣朝抬了抬手,表示自己已经在分担。 黎一杭则是头也不抬,对着刚看中的衣服一顿狂拍,发到群里征求意见,“我腾不出手啊。” 钟邃:……能不要欺负老实人吗?t^t 至于游思理和肖歆,两个互相看不顺眼的人,出门没多久就走散了。发现对方不在后也不甚在意,顺其自然地单独行动去了。 压根没打算找回彼此。 第一天收效甚微草草首场,路潜和李青慈没有再浪费时间,次日一早便直奔商场。但这里没有导览图,他们只好去找门口的安保人员打听。 “您好,请问哪里可以租到玩偶服?” 安保大叔年纪不小,皱着眉重复了一遍,“玩偶服?” 路潜思索着措辞,耐心解释,“就是……角色扮演那种?人可以穿的,可爱的,各种卡通形象……” 这下大叔明白了,上下打量了他们一番,指了指商场内部,“二楼,上了电梯就能看到。” 两人道了谢,乘电梯来到二楼,找到店铺后直接走了进去,也没仔细看两边墙上挂着的东西,又问了一遍问题。 店主是个中年女人,见进来的两个都是男性,表情有些微妙,狐疑道,“你俩孩子是不是走错地儿了?我这店看起来像正经店吗?” 说完,她似乎联想到了什么,压低声音,“……还是说,你俩是那个,叫什么来着……” 她一拍脑门,指着眼前的俩人恍然大悟道——“是给!” 第42章 比你唱得好听 路潜和李青慈一时没反应过来, 齐齐呆立在原地。 店主嗑着瓜子,悠闲地看着他们,“愣着干啥?看看要哪套吧?我这儿款式齐全, 男的女的尺寸都有,方圆百里就这独一家。”她随手拎起旁边的衣架,晃了晃挂在上面的兔耳和蕾丝边衣领,推销道,“这款销量最好,小年轻最爱。” 两人这才注意到店内的陈列—— 中间的货架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小道具,材质从丝绒到皮革应有尽有,甚至角落里还堆着几根看上去十分可疑的尾巴。 而最惹眼的,还是墙上那些设计暴露大胆的装束——兔子、猫咪、小狗的耳朵样式的毛茸茸头饰, 搭配对应风格的套装。女仆装从经典款到改良版一应俱全, 褶边裙摆短得刚好遮住大腿。 还有各种制服,从医生到警察, 从学生到教师,甚至风格夸张的魔法斗篷和贵族礼服都有, 仿佛不论你想扮演什么角色, 这里都能满足。 连空气中都残存着一股淡淡的香气, 不知道是衣物自带的香薰,还是某种特意营造的氛围。 第45章 李青慈神色无波地移开了视线。 路潜倒是飞快扫了一圈,脑海里顿时浮现了太多画面,他急忙摇头,把那些不受控制的想象甩出去, “不好意思,是我们走错了。” 他拉着身边的人转身就往外走,脚步比进来时快了好几分。 等出了门, 李青慈看了他一眼,疑惑道,“你头发掉色吗?” “哪儿?”路潜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发丝,手上干干净净,并没有染上任何颜色。 李青慈淡然地给出了答案,“耳朵。”说完也没等他的反应,先迈开脚步离开了。 路潜愣了一秒,随即反应过来——这人刚是在调侃他? 他既无奈,又觉得有些好笑。原本该是被戏弄的不爽情绪,落到心里却莫名变了味,像是一点融进晨风里的果香,淡淡的,泛起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甘甜。 他忍不住回头瞥了一眼那家店,默默记下了店名,带着被染色的耳朵追了上去。 之后两人换了个思路,找到商场的负责人,租借到了他们平日里做活动时用的人偶服。 衣服被长时间放置在杂物间,有一股陈旧的霉味。李青慈戴上头套时微微皱眉,有些不适应。路潜却神色如常,甚至顺手帮他整理了一下,丝毫不受影响,让李青慈都不禁高看了他一眼。 人偶服是两只一白一黑的小猫小狗,设计得既可爱又富有特色。等真正上街后,效果比预想得还要好,才刚站定没多久,就被一群孩子围了几圈。 “猫猫!” “狗狗!” 小朋友们兴奋地扑上来,围着他们转,有小心翼翼有点害怕的,也有胆子大伸手去拽李青慈猫尾巴的。他有点不知所措,刚想退开,路潜已经抢先一步,夸张地抱头蹲下,“汪汪!别揪啦!” 孩子们被他逗得哈哈大笑。 李青慈不得不承认,路潜的应变能力确实很强,一句话就拉近了和孩子们的距离。 既然已经吸引到人流,两人自然不想轻易放过,做好心理建设后,咬牙跳起了节目里主题曲的舞蹈。若是穿着日常衣服,他们可能还会碍于形象有所顾虑,但穿上这身皮套后,反而像是获得了某种豁免权,心理压力顿时小了不少。 再大幅度的动作,在厚重服装的掩盖下,也只会显得更加呆萌。 后方的摄像大哥都不禁露出了笑容。 围观的人群越来越多,有的举起手机拍照,有的给他们鼓掌。趁着气氛热烈,李青慈拿出昨天没发完的海报,一张张递了出去。这次比之前顺利得多,大家不仅愿意接,还会主动询问演出时间和地点。 总算奏效了。 李青慈心里微微松了口气。 经此一役,两人彻底认识到了一个事实——帅哥算什么?萌物才是世界的通行证! 天色渐暗,街上的人流逐渐减少,昨天剩下的传单不仅全部发完,还额外加印了一百份。 等他们脱下头套时,彼此的头发和衣服都已经被汗湿透了。两人对视一眼,原以为出道是做风光的大明星,没想到刚起步就已经狼狈成这样了。 李青慈靠在长椅上,头微微后仰,目光落在远处被天空映衬出的城市轮廓上。微风吹过,带着河港特有的潮湿咸意,拂去一身疲惫。 他忽然开口,“我很好奇……” 路潜侧头看他,条件反射般地立刻接话,“好奇什么?好奇我吗?” 他眼里闪动着跃跃欲试的光芒,像是生怕李青慈的好奇心与自己无关,整个人都透着股“快来好奇我吧”的劲头。 “……你对这些事情的接受度,一点也不像个豪门少爷。” 李青慈的这句话是随口一提,但细想之下,他确实对此感到意外。不仅是今天的事,日常相处下来,路潜也和他想象中的“豪门少爷”截然不同。 明明骨子里极其自傲,轻易便看不起周围人,身份地位带来的眼界和自尊让他很难真正放低姿态。但与此同时,他又意外地平易近人,不矫揉造作,不摆少爷架子,不喊苦喊累,更不会抱怨。 以他的生长环境而言,哪怕这些只是表面功夫,能做到这一步,本身就说明了他的心性异于常人。 “听起来像是在夸我。”路潜拖长尾音,嘴角勾起一个散漫的弧度,“你还记得你对我的第一个评价吗?‘恶劣,且不知悔改’。但现在,你开始发现我的优点了,这是不是代表你准备要接受我了?” 他没正面回应李青慈的疑问,反倒顺势把话题带偏,带上了点刻意的挑逗意味。 李青慈瞬间有点后悔刚才出口的话,“你搞错了,其实我对你的第一个评价是——轻浮。”说完又套上了头套,干脆利落地切断了话题。 路潜还没来得及露出的轻浮笑意就这样僵在了脸上,暗想下次再也不顺杆爬了,这原本是一个多好的跟青慈深入交流的机会呀55。 线下观众招募的任务,路潜和李青慈基本完成,另外两组队友的任务也相继搞定。尽管质量和完成度参差不齐,但时间有限,暂时也只能这样了。 最后一天,七个人一同前往了场地——瑟顿港的中心,一个名叫银湾广场的圆形大广场,开始简单的布置和彩排,为晚上的路演做好准备。 下午太阳还没下山,广场的阶梯上已经坐了几个观众,看样子是特意提前赶来的。这让路潜和李青慈都有些意外,也有些感动。虽然直到正式开场前的观众总体也不算多,但比起一开始担心的“可能无人问津”的情况还是要好看上不少。 设备调试完毕,七个人各就各位。 李青慈是aline唯一的大主唱,这场路演无疑是他的主场。他低头看了眼手里的麦克风,指尖微微收紧,调整了一下呼吸。 选曲基本都是他们在节目里唱过的作品,开场是一首氛围明亮,旋律朗朗上口的歌曲。音响设备虽算不上专业,但在开阔的广场上,声音依旧清晰响亮。 第一首歌尾音刚落,掌声和欢呼声已经比他们想象得更热烈,甚至有几个人举起手机开始录像。 等到他们完全适应了现场氛围,越唱越投入,广场上的人多了起来,一些原本只是路过的行人也停下了脚步。随着第二首、第三首歌的进行,人流逐渐聚拢,层层围住了舞台。 微光初上,城市的霓虹灯开始亮起,观众里不知是谁先打开手电筒举起了手机,灯光在半空轻轻晃动,接着第二个、第三个……渐渐的,越来越多的灯光组成了即兴的星海。 “诶,这是谁家的男团?怎么没有见过?” “是aline!那个选秀节目里的,出道没多久。” “最中间唱歌的是谁啊……长得好好听。” 零零散散的议论声在人群中响起,随着时间推移,他们的名字慢慢被更多人提及,气氛一点点升温。 最后一首歌结束,进入观众点歌的福利环节。 机会给了一个年纪不大但举手很努力的小姑娘,她一拿到话筒,就不假思索道,“主唱大哥哥可以单独唱一首《down with your love》吗?” 李青慈一怔,第一时间想到了这是辛野的成名曲。 路潜在一旁小声道,“要不然说你不太会婉拒了吧?” 众所周知,这首歌几乎无法超越,辛野的演绎堪称经典,珠玉在前。对于他们来说,刚刚出道就尝试演绎这样一首歌,注定会被拿来做对比。若表现出色,可能会被称赞后生可畏,致敬前辈;但如果表现不佳,则很容易被嘲笑自不量力,甚至被质疑借机炒作。 更何况,辛野如今可以说是大众偶像的标杆,因此避免陷入这样的争议是最明智的选择。 李青慈却摇了摇头,又对台下的小姑娘微笑道,“当然可以。” 肖歆的吉他声响了起来,轻快的旋律打破了短暂的寂静,其他成员也迅速跟上,背景音乐渐渐丰满,逐步成型。 李青慈伴随着吉他的节奏,轻声开口—— “falling down, falling down with your love……” 深夜,远在a市的人倚在阳台的栏杆上,手里端着一杯红酒,凝视着眼前的灯火和繁华夜景,神情带着惯常的疏懒。 放在身后桌子上的手机亮起,一条消息提醒弹出,他没什么反应,过了好一会才转身拿起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队友发来的消息,内容是一个点赞量很高的视频。 yis陆迢迢:好像比你唱得好听 辛野挑眉,打开了对方附上的链接。画面里的人站在广场的简易舞台上,嗓音清透,连低音部分都带着不易察觉的情绪起伏。 他看了片刻,才打字回道:不过如此。 话虽这么说,他却并没有退出视频熄灭屏幕,而是将手机放在一旁,重新端起酒杯,静静地听着视频里传出的歌声,直到杯中的红酒饮尽,才回了自己的卧室。 辛野靠坐在床头,手指在手机的搜索框里敲下了“李青慈”三个字。 第46章 第43章 讨厌你 页面加载出来的一瞬间, 相关词条已经被各种艳压通稿刷屏: “aline李青慈和yis辛野同首歌直拍对比,好像是新人赢了?” “李青慈翻唱辛野成名作,惊艳全场, 原唱粉丝也沦陷!” “(对比视频)左边辛野成名作vs右边李青慈改编版[炸裂]谁懂这个转音的含金量啊!!” 底下评论区吵得不可开交,站队、反驳、拉踩,热度正高。看架势,暂时还是yis的粉丝战斗力稳占上风,也有不少路人被吸引进来,话题正在逐渐发酵。 辛野了然这是对方经纪公司的炒作手笔,这种手段在圈子里屡见不鲜,他见得多了,也懒得计较。只是指尖停在屏幕上的时候, 心里忽然生出一点莫名的厌倦感, 对这个人的兴趣也连带淡了下去。 他退出搜索界面,转而点开韩崇做的日程表, 视线掠过密密麻麻的行程安排,心思重新归拢进自己的节奏里。 … 银湾广场的路演整体还算圆满, 现场氛围比预期更好, 网上的传播热度也不错, 粉丝们更是对即将上线的团综充满了期待。 这趟短暂的音乐之旅即将结束,七个人再次聚集在客厅,对着一排摄像机,录制团综的收尾部分。 导演笑着提醒道,“今天是出道团综《a line go!》录制的最后一天, 路演大家表现得都不错,不过——你们是不是忘记了一个任务?” “出道曲灵感?”游思理迟疑道。 “对。”导演点头。 黎一杭接着问道,“这是必须要完成的任务吗?”其实他想说的是, 出道曲真的要让成员参与? 他们每个人心里都很清楚,出道单曲对男团来说至关重要,不仅与团队概念挂钩,还要为后续专辑铺路,往往经过策划团队层层打磨,绝不会轻易更改,更不可能真让几个新人来决定。所以,从最初听到这个任务开始,他们就没太当回事,只当是一个综艺效果罢了。 更何况,灵感这东西岂是说有就有的?不给方向、不设主题,甚至连点提示都没有,要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自我发挥,怎么看都像是制作组在为难人。 连经验丰富的路潜都犯了难,“要不我们现在去找找灵感?”起码也假装努力一下,好给后期留点剪辑素材。 就在众人各自思索该如何应付过去时,一直没怎么说话的李青慈忽然开口,“其实…我有去找。” 所有人目光齐刷刷转向他。 他拿出手机,点开了一个录音文件,里面是他清唱的一小段旋律,没有歌词,只有哼唱的曲调。旋律并不复杂,甚至还有些生涩,但却莫名地抓人耳朵,让人听了一遍就忍不住回味。 李青慈还未接受过系统的乐理训练,大多是在天青和节目里一点点摸索着学的。虽然已经掌握基础的谱写能力,但在编曲、和声设计以及整体制作方面仍然欠缺,距离真正独立完成一首完整的作品,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短短几十秒的录音结束,房间里一时没人说话。 “你什么时候录的?”黎一杭最先出声,惊讶不已。 “昨天早上,还没来得及问你们意见。” 昨天早上,也就是路演当天的清晨。 手机时间显示五点十七分的时候,李青慈从床上坐了起来。 这几日,他每天早上都会听到一阵风琴声,那旋律总在日出前二十分钟准时浮现,隐隐约约,似有似无。若非有心,可能都不会注意到。 前几日忙于路演,他无暇理会。可今天联想到“出道曲灵感”的任务,他还是生出了一点探究的心思。没有惊动尚在睡梦中的人,他披上外套,悄然出了门。 天色仍是一片雾蒙蒙的苍白,石板路上的露水洇湿了鞋底。琴声时断时续,转过便利店蓝色招牌时,他认出这是通往银湾广场的后巷。 广场后方的教堂,铁门半开,门前立着一尊缪斯女神的雕塑。因为历史原因,瑟顿港的部分建筑仍保留着西式风格,而这座教堂,便是其中之一。 他原以为风琴声来自教堂,但当走近时,才发现声音其实来自雕塑前的台阶上,穿驼色大衣的老人正坐在那里摆弄风琴,琴身漆皮剥落的地方露出深褐木纹。 李青慈站在不远处,没有急着靠近,而是静静地听着。风琴的音色温润,既不喧闹,也不刻意,仿佛包裹在晨雾里,让人忍不住屏息去听。 “降b调转f小调的时候,指法不对吧?”话脱口而出,李青慈才觉唐突。 老人抬头时,他看见对方左眼的白色云翳——是白内障。 “前年手就开始抖了。”老人用袖口擦着琴键,德式风琴特有的浑厚音色晕开,他笑道,“年轻时在邮轮舞厅伴奏,现在连《船歌》都弹不全。” 李青慈走近蹲下,看向风琴的琴键,轻声道,“这是六十年代产的hohner?我父......” 尾音突然哽在喉头。 他很小的时候,家里也有一架手风琴。李相文是那个年代少见的文化人,家中多少沾染些文艺气息,吴秀华只有初中文凭,他们当初也算是排尽万难才走到一起。 他还依稀记得李相文弹奏手风琴时,手指在琴键上流畅按压的画面。但这些画面,随着他长大,早已褪色模糊。那个男人的模样也一点点扭曲变形,最终在时间的缝隙里变得陌生而遥远。 此刻,老人枯枝般的手指再次按响琴键,某个潮湿的音符突然撬开记忆阀门,他脑海中听见了一种未曾形成、但正在逐渐清晰的旋律…… 从广场回来后,李青慈第一时间把这巧合之下形成的旋律简单地谱成曲,并录了音,生怕自己忘记。直到今天听导演提起,才又想起这件事。 坐在监视器后的导演多看了他一眼。 从业多年,他承接过很多综艺,偷懒的艺人比比皆是,节目上随口应付,私下却各种推脱。动不动就是“导演,这段能剪掉吗?”、“这个任务就这样吧,后期补一补就行了吧?”、“没剧本吗?要不然给点方向?”……愿意真正把任务放在心上,并且认真去完成的,屈指可数。 其实这个“寻找出道曲灵感”的任务,制作组从一开始就没指望他们真的完成,主要是为了和出道单曲的发布做个衔接,同时增加综艺效果,让团综内容更有层次感。说白了,就是一个宣传噱头,就算他们最后随便编点什么敷衍过去,后期也能剪得像模像样。 但现在看来,至少有人是认真的。 导演笑了笑,语气难得欣慰,“行吧,看在青慈的份上,我就不为难你们了,这任务算你们完成了,我会把这段录音交给你们制作人,让他也听听看。” “不过,青慈虽然有心,但还是缺乏点镜头意识。”导演语气不重,带着几分经验者的提醒,“作为艺人,时刻记住镜头的重要性很关键。你既然去找了灵感,就应该带上摄像,不然没有素材,节目里怎么呈现?到头来,反而本末倒置了。不要怕打扰谁,你要知道我们的目标都是一致的。” 李青慈点了点头,心里默默记下。 这确实是他的疏忽。 在过去,他习惯了很多事情独自完成,更看重结果胜于过程。但在这个行业,“呈现”本身就是不可忽视的一部分。有时候,一个故事的完整度,远比结果本身更能打动人。 看来作为艺人,他还有很多需要慢慢学习的地方。 可惜留给他们适应的时间并不多,团综录制匆匆结束后,aline全员集体飞回a市,正式投入出道单曲的制作。 这段时日,他们的行程被安排得满满当当。除了每天的练舞、录音、mv拍摄和写真拍摄外,还要接受一系列专业培训——礼仪课、仪态课、舞台表现课,甚至包括基础的乐器训练,每天的日程没有一刻空闲。 与此同时,团综的后期制作也进入收尾阶段,团队加班加点剪辑,确保在这段宣传空白期内尽快上线,为他们的出道造势。 七月刚过,预热正式启动。概念海报、成员个人预告、mv剪辑片段陆续发布,官方社交账号的更新频率明显加快,逐步掀起热度。 8月7日,aline出道单曲发布日。早上,各大娱乐新闻头条准时更新: “新生代男团aline携单曲《linéar》强势亮相!” “今日18:00,aline首支单曲《linéar》mv及音源将同步上线各大音乐平台!” “aline出道曲《linéar》来袭,顶级制作班底打造视听盛宴!” 伴随着倒计时的推进,社交平台上的讨论度不断攀升,品牌合作、打歌通告、线下宣传也全面铺开。 今年夏天,所有人都在期待——这个在万众瞩目下出道的男团,究竟能否带来真正的惊喜? aline七个人的社交账号正式解封,除了部分统一发布的内容由工作人员代劳外,个人动态只需经纪人审核后即可自行发布。 李青慈登上自己许久未登录的微博,消息提示早已堆成999+,界面上全是未读的@和私信。他随意翻阅了一下,大部分都是熟悉的“想你”“爱你”“支持你”之类的应援话语。 第47章 滑动间,一个账号吸引了他的注意。在一众热情洋溢的留言里,有条冷冰冰的消息提要格外醒目—— “讨厌你。” 如果只是普通的黑粉,发一两条倒也罢了,可这个账号的私信后面同样标着99+的未读消息,不是一般有毅力。 出于某种好奇,他点了进去。 第44章 你可以把我当哥哥 账号id是sync_overload, 同步超载,发的信息也像服务器过载一样混乱失控。 上一条还是“喜欢你”,下一条就变成了“讨厌你”, 就这样一来一回发了几十条,每天都不间断,时间也不定,看起来像想起来了就发一条。 但是李青慈并没有从中感受到太大的恶意,因为他发现这人不仅仅是在宣泄情绪,还把跟他的私信当成个人心情备忘录。 “好烦” “好想地球毁灭” “靠,又下雨” “睡不着” “好想再去见你,好想你。” 这些话掺杂在“喜欢”和“讨厌”之间,毫无逻辑, 可这份反复横跳的情绪, 吐露着一点点近乎偏执的执念,让他生出了一丝微妙的错觉—— 这不像是讨厌, 更像是一种过度投入的依赖。 估计这个人也没想到自己会看吧,想到这里, 李青慈垂下眼, 退出了私信页面, 没有回复,也没有点开对方的主页去探究更多。 屏幕顶部突然弹出两条新消息。 路潜:[微博链接] 路潜:你还给他买礼物了? 李青慈点开链接,跳转到游思理十分钟前发布的微博。几张瑟顿港之旅的照片里,最显眼的,是一张他抱着一个小兔子玩偶的自拍, 上面还特意标注了“青慈送的!”四个字。 李青慈看了一眼就坐在自己两米外还要打字发消息的路潜,又看了一眼正在做造型的游思理。 回道:嗯。 在离开瑟顿港之前,他买了两个玩偶, 就在他们发传单的地方对面的那个店里。当时摄像大哥指给他们看的时候,他就留意到了。 玩偶带有当地特色,一个是穿着对襟短衫、手握小桨的小兔子,一个是背后披着绣了波浪纹的披风、怀抱尤克里里的小熊,形象古怪可爱。他一个送给了游思理,一个寄给了李嘉炀。 李青慈没有选择当面给游思理,而是直接放到了他的房间,因为知道对方又要说一大堆“青慈你真的太好了”云云,他不爱听这些。 李嘉炀反应倒是很热烈,刚收到就连着给他打了好几个电话,他当时太忙了,没接到。等接到后问他有什么事,他又支支吾吾,半天憋出一句“我都多大了,还送这种东西。” 他了解自己这个弟弟的性格,就随口回道那下次不给你送了,对方又着急了说别别别。 他心里暗叹了一口气,都是一群不够坦率的人啊。 路潜倒是够坦率,但偶尔也坦率过了头。他此刻正扒着每个人的微博,生怕还有什么关于李青慈的踪迹是他没发现的。 确认没有后,才慢吞吞地打字:他在你心里很特别?为什么只给他送?^ ^ 青慈:当弟弟。 他回答得很快,也很简单。 李青慈没想太多,只是他多少能看懂游思理一点,心思太重,从小孤独。缺乏关注的样子偶尔会让他想起李嘉炀,但又没有李嘉炀的那份阳光。 那天在店里,他本来只是想着给李嘉炀挑一个升学礼物,庆祝他成为梦寐以求的男高。结果在结账的时候,目光落到旁边那只孤零零的小兔子,就莫名想到了游思理。 他的十八年人生,或许真的会缺一个玩偶,但路潜不会,物质方面,他拥有太多。 “来,我们aline,可以去录制采访了。”工作人员来催档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大家纷纷站起身,李青慈正准备放下手机,屏幕却又震动了一下。 路潜:你可以把我当哥哥 他看到了,却没有回复,锁屏后默默跟上了队伍。 《音乐大玩家》是音乐平台声场live旗下的专访栏目,在短视频领域坐拥两百多万粉丝,影响力甚至超过了盛势自家音乐品牌的专访节目。 作为业内公认的宣传必经站,《大玩家》几乎成了每个歌手发歌时都要参加的固定采访。主持人依依自媒体出身,擅长带节奏,话多有梗,毒舌犀利,采访氛围向来活跃,看点十足。 七个人依照惯例,前三后四,前低后高地坐成两排。 依依笑着开场,“今天我们邀请到了刚刚出道的超人气新人男团——aline!欢迎你们!” 路潜起头,“3!2!1!” 七人弯腰齐声,“we shine as one!大家好,我们是aline!” 采访首先围绕出道单曲展开,依依问道,“都知道aline的首支单曲已经上线一段时间了,听说这次的作品《linéar》在网上讨论度非常高,甚至打破了多项纪录,能和大家介绍一下这首歌的概念吗?” 官话代表路潜开始背稿,“当然,《linéar》这个名字来源于‘line’和‘eclair’,它意味七颗星连成一条光轨,同时‘near’也象征着aline的成员彼此紧密相连,并与粉丝建立起更近的联系……” 不知不觉中,采访进入了后半程,大家已经放松不少,气氛也融洽了许多。依依开始抛出一些趣味性的问题。 “听说aline没有正式队长,那大家心里有没有一个默认的队长呢?可以直接指一下。” 路潜没什么悬念地获得了全票。 其实这种涉及个人属性的问题,公司私下都会帮他们做大致的设定。比如,责任担当毫无疑问是路潜,无论是业务能力还是大局观,他都是队伍里最可靠的那个。 颜值之类的就是李青慈,可爱担当游思理、冷酷担当肖歆、迷糊担当贺圣朝等等。还有那些古早但屡试不爽的“妈妈”“爸爸”设定,粉丝永远吃这一套。而对他们本人来说,鲜明的个人定位既能方便团队分工,也有利于外界认知。 依依翻看台本,“接下来这个问题挺有意思,如果去荒岛求生,你们只能带三样东西和一位队友,会怎么选?” 按顺序路潜第一个作答,“手机,我家猫,还有一张拍立得,至于队友,大家都知道我是无条件首选青慈的。” 依依先是起哄,“喔——”而后抓住重点,“除了青慈,你怎么净带了些没用的东西?猫猫还勉强可以理解,精神慰藉嘛,荒岛上手机肯定没信号,还有拍立得又是想干嘛?” 路潜一本正经,“其实全部都是精神慰藉。我会提前在手机里下载好我自己的视频,每天欣赏评论区粉丝们的夸奖,增强生存意志。至于拍立得……就不太方便透露了。” 依依对着镜头犀利总结道,“看来这位是自恋等死型啊,一点实用的都不带,完全不考虑怎么活着,宁愿幸福地死去,也不愿痛苦地求生。” 其他成员都笑着附和,唯独肖歆没吭声。拍立得的事,纵观全场也只有他和路潜知道具体指什么,连李青慈本人都不清楚。 路潜大概没有说给他听的意思,但还是让他有点在意。两人隔着中间的人,目光偶然交汇、停顿,然后又淡淡地移开,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 下一个回答的人是李青慈,他认真想了想,回道,“淡水、刀、打火石。” 依依挑眉,“哦?终于来了个实际派,看来青慈是想在荒岛上好好活下去了。” 李青慈点了点头,补充道,“淡水是生存必需品,刀可以用来防身、处理食物,打火石能生火,取暖、烹饪、发信号都能用。” “那你的队友呢?”依依紧接着又加了一句,“不准说谁都可以。” 李青慈被一秒看穿意图,只好道,“……路潜。” “恭喜两位嘉宾牵手成功!”依依夸张地起身鼓掌,节奏强烈的背景音效也适时响起。 “好了,不开玩笑了。”她坐回位置,收敛了些笑意,揣测道,“我猜你选路潜也是因为他实用吧,虽然他选的东西不靠谱,但是本人很靠谱,青慈认证?” 李青慈点了点头,心里想的都是提前定好的那些能力之类选路潜,跟这个也差不多吧? 他觉得差不多,听在别人耳朵里就差远了,路潜心情愉悦,脸上笑意都真切不少。相比之下,刚被两连击的肖歆只是平静地接过话头,给出了一个中规中矩的回答。 话筒继续一个一个往下递。 “一杭的生存方式很简单啊,是只靠粉丝的爱就能活下去的人。”依依打趣道,引得场下也一阵笑声。 “好,最后一个,该思理回答了。”她将目光转向游思理,话筒也递到了他面前。 游走思理略微沉思了一下,“我的话,首先是一个铁罐,铁罐能煮水、能装食物,运气不好连水都找不到的话,总得喝点雨水活着。还有打火石……有火,就能撑下去,没火,就只能等死。最后一个,是青慈送我的兔子。” 第48章 “队友呢?”依依迫不及待地问。 “谁都不想带,我一个人可以。”他假意嫌弃队友,做足节目效果。 依依扼腕叹息,“大意了大意了,光记着禁止你们‘谁都行’,忘了禁止‘谁都不行了’。” 她很快捕捉到了更值得挖掘的点,视线在游思理和李青慈之间转了一圈,意味深长道,“不过看你的选择你也是求生欲望很强的实用派,但是偏偏要带上青慈送的兔子玩偶,说明这个东西对你很重要,难以取舍,那为什么队友不选择带上青慈呢?” 游思理轻轻一笑,狡黠道,“当然是因为不舍得青慈跟我受苦。” 此话一出,全场寂静。 依依:……好好好,搁这等我呢? 路潜:……死绿茶。^ ^ 肖歆:……三连击。 其他人:……学到了。 《大玩家》的采访一直录到晚上才结束,期间需要回答的敏感问题太多,大家都绷紧了神经,时刻计算着措辞,既不想让答案显得太过无趣,又不能流露出任何刻意痕迹,死亡了一大片脑细胞。 正式收工后,七个人分开上了两辆来接他们的保姆车,前四一辆,后三一辆。 路潜刚上车,就敏锐地察觉到副驾驶座上坐着一个熟悉但不该出现在此的身影。他皱起眉,直接问道,“怎么是你?大辉呢?” 那人闻言,慢悠悠地转过头,露出一张细白的面容,眉毛修得很细致,显得有些阴柔。他没有回答路潜的问题,而是转动着右手小拇指上的尾戒,嘴角噙着点意味不明的笑意,视线落在李青慈身上,对他轻飘飘打了个招呼。 “你好啊,青慈,终于见到你本人了。” 第45章 想李的野 没等李青慈出声, 路潜就先沉声道,“你想干什么?” “你紧张什么?从你嘴里听过太多次了,难免好奇, 想见见真人而已。”那人慢条斯理道,“正式自我介绍一下,我叫盛意。从现在起,你们的经纪人换成我了,以后的活动都归我负责。” “你不是回去了?”决赛夜之后,路潜以为盛意回了盛家。 “我回去就不能回来了?” “你姓盛诶?”黎一杭往前座的椅背上一趴,好奇地看着副驾驶座上的人,他知道盛势是盛家的企业。 “是啊,我姓盛, 不过没什么特别的, 目前只是盛势的正式员工。你们以后叫我盛哥就好,当然没有心理压力的话, 也可以跟路潜一样叫我盛意。” “盛哥?可是你看起来跟我们差不多大啊。”黎一杭嘀咕。 “保养得好,真实年龄说出来可能会吓到你们。”盛意笑了笑。 肖歆撑着头听了半天, 终于有些不耐烦, 冷冷开口, “还不走?” “抱歉,忘了。”盛意懒懒地摆摆手,“开车吧。” 车内暂时安静了下来,所有人心思各异。 路潜心底并不是很喜欢盛意,这个人做事习惯自作主张, 功利利己,处处透着算计。盛家派他来,大概一方面是想继续盯着自己, 另一方面,他自己恐怕也想借此往上爬。 李青慈沉默地坐在后座,目光落在窗外。他觉得盛意看他的眼神,像一条盘踞的蛇,阴冷、黏腻,有一种说不出的不适。 保姆车平稳地行驶在夜色中。 盛意靠着座椅,突然开口,“不久之后的拼盘演唱会,应该是你们第一次线下演出吧?也是最近最重要的一个行程。而且,这是你们首次以aline的身份和yis同台,话题度不低,公司很看重。” 路潜嗤笑一声,“一个最先登台,一个最后出场,这也算同台?” “两个团最近捆绑的话题度很高,就算不是同一天,媒体也会放在一起讨论。”盛意拨动尾戒,“尤其是青慈和辛野,你还不知道吧?你们俩可是最近的热点,自从你唱了那首歌之后,媒体不会放过你们的,所以一定要好好表现。” 李青慈抬眼点头,“知道了。” 出道后,他自己能决定的事情少之又少。舆论风向不由他掌控,连申请学习编曲的机会,都被公司以“团体发展优先”为由驳回了。 “yis这种咖位的团体也要参与拼盘?”黎一杭带着点疑惑。 “这就是他们能长红的原因。yis一向以线下活动作为核心优势,很多团觉得线下吃力不讨好,不如线上做做直播、拍拍视频,但他们始终保持高频的线下演出。这点,你们该学学。” 盛意补充道,“而且,xmf可不是一般的拼盘演唱会,你们有几个师哥师姐也要去。” “玟溪姐也去吗?”黎一杭眼里闪过一丝期待。 余玟溪,目前最当红的流行女歌手,也是盛势音乐事业部的一姐。黎一杭最初想做歌手,就是因为看了她的演出视频,被她在舞台上的气场深深吸引。她的音色、台风、情绪表达,都让他意识到音乐的力量可以如此震撼人心。 得知余玟溪也会出席后,他原本有些消极的心态不由得改变了几分,开始认真思考自己该如何在这个舞台上展现得更好一些。 — 某论坛《aline一线牵》专组: [最近的物料各位liner都看了吗?太多了,看不过来了已经] 完全井喷式,能不能推荐几个必看 1l:毕竟是出道初期,公司和本人都在冲热度,物料最多的时候 3l:看团综吧,专门去瑟顿港取景,氛围感拉满,cp也好嗑~采访只有依依的《大玩家》值得一看,其他都是官话连篇,没什么意思 5l:cp好渴是认真的吗?分组完全锁死,一点新意也没有[无聊][无聊] 7l:+1,我真怀疑路潜是不是给导演塞钱了,不然为什么一直是潜青一组 9l:我想看大乱炖啊!!我想看修罗场啊!!我想看心慈手软!!我想看3c组啊!!![崩溃][崩溃] 11l:肖歆和游思理不能嗑情敌变情人吗,黎一杭和钟邃这对娇气公主病x窝囊老实人也别有一番风味啊 17l:楼上盛势请的水军吧,有钱一起赚啊,别藏着掖着 19l:嗑cp还要搞品味歧视吗?? 21l:这三对不会就是我们aline的官配了吧?我看其他物料也经常是这样分组,朝儿有需要了就被扔去“始钟如一”当儿子舞一家三口 25l:凭什么就我们朝儿没有cp?! 31l:他太游离了,经常像个局外人,搞不懂他怎么出道的 37l:……等等,黎一杭和钟邃居然是黎一杭攻吗?你组什么时候这么时髦了? 44l:朝儿不能拉给青青吗?莫名觉得他俩连名字都很配 45l:还以为就我一个人这么觉得!!这两个名字在音调、声母韵母的搭配,以及意境上的互补性,都让它们的组合读起来特别顺口、和谐,有种天然的契合感嘿嘿 55l:“圣朝”大气,“青慈”雅致,一刚一柔,不错不错 57l:这个思路可以!谁去给他俩建个cp超话呀 61l:然后就对着名字嗑吗?本人一点交集也不会有的样子,就七个人的团还有这么不熟的一对也是神奇,期待他俩不如来入股我们跨团美帝“想李的野” 70l:好抽象的cp名…… 72l:哈哈哈哈61l开玩笑的,其实我们叫“竹野青” 77l:毒性好强的cp名…… 83l:我去搜了,压根还没定下来呢。。不过照两家正主本人都不认识,结果粉丝掐架这么猛的架势,竹叶青还挺合适的,谁嗑了都要说一句这cp有毒 85l:补药乱说哇,哪里毒了!现在看不上的等到辛野和青慈xmf同框的时候一口饭都不准蹭[生气][生气] 87l:cd和青慈要同框了!!??!!!本来还考虑要不要买票飞现场,现在看来不买不行了,抓心挠肝想看他俩同框呜呜[委屈][委屈] 88l:为什么辛野花名是cd?他英文名不是sinn吗? 89l:因为辛帝—cindy—cd,粉丝一般会说是行走的cd的意思 93l:偷偷入股这对好久了,我总有一种预感,想李的野会超越潜青,李青慈也会超越辛野,虽然现在被骂单方面倒贴ing…… 94l:你别说诶你还真别说,aline两年后解散单飞,yis同样两年后合约到期,辛野大概率不会续约,说不准谁能笑到最后呢 95l:祈祷想李的野以后单人交集多多的[祈祷][祈祷] 96l:不准啊啊啊啊啊啊!!我们潜青一定会长盛不衰,一直红红火火下去的 101l:怎么什么乱七八糟的cp都要拉踩潜青一脚,别嫉妒我们饭多好吗 109l:断层美帝是这样的 120l:此楼歪的好严重,谁在意楼主……谁在意《linéar》的第一次线下舞台……你们只在意自己有没有饭吃……有没有药嗑……谁在意我们aline的事业…… 130l:不过话说回来,物料整体质量确实挺高的,mv和歌曲明显花了钱,盛势自己审美不行,知道找外包团队还挺有自知之明 135l:拼盘演唱会几月几号好期待啊?我要看一下时间安排[星星眼][星星眼] 第49章 137l:期待别太高,一个开场,一个压轴,感觉不会有交集 141l:放心吧绝对会有的,再怎么说巫锦也是他们的导师啊,想被说刚出道就忘本当陌生人? …… xingstar music festival(简称xmf)是由星创娱乐主办的业内顶级音乐盛典之一,与多家娱乐公司合作,一年一度,汇集当年最具影响力的音乐人,涵盖偶像、实力派歌手、乐团等多种类型的艺人。 后台休息室,彩排刚结束,aline的七个人正在调整状态,工作人员穿梭忙碌,帮他们补妆、补水、换衣服,调整耳返、确认接下来的流程。 李青慈拧开矿泉水瓶盖正要喝水,门口传来几声轻敲。 “进。”路潜随口应了一声,门被推开,紧接着,一个提着两大袋饮料和零食的身影走了进来,一边哈腰一边打招呼,“你们好你们好,大家都辛苦了,来吃点喝点吧。” 李青慈定睛一看,来的人居然是关姝影。他很快站起身,伸手接过她手里的袋子,帮忙放到桌上,“你怎么来了?” “这次xmf,天青是联合赞助方,我过来看看演出安排。”关姝影笑着打量他,“顺便也看看你和小理。” “你们好啊,我是青慈和小理的直属经纪人,前。” aline的其他成员也站了起来,面对这位前辈,带着点拘谨的后辈姿态。游思理从人群中走出,在她面前站定,“姝影姐。” 关姝影扫了他一眼,没有多说什么,“又长高了。”随即她看了看手表,“好了,不跟你们多聊了,我还有合作要谈,先走一步。”说完便着急转身往外走。 “我送送你吧。”李青慈正要跟上去。 “不用了,好好准备演出吧。”关姝影摆摆手,脚步未停,很快消失在后台走廊的尽头。 七个人目送她远去,路潜对身旁的李青慈道,“你们跟经纪人关系这么好?难得啊。” 据他所了解,艺人与经纪人的关系大多复杂,利益至上,谈不上什么真正的亲近。经纪人负责规划艺人的商业价值,艺人提供可变现的才能,双方本质上是契约合作,哪怕再熟悉,最终也不过是各取所需。 就像他跟盛意。 李青慈低头拧紧水瓶盖,语气平静,“她不仅是我的经纪人,她于我有恩。” 关姝影当初再怎么说,也算是救他于水火,甚至瞒着他帮忙垫付了吴秀华的护工费和医药费。如果只是一般的经纪人,根本没必要做到这个地步。 ——这份情,他一直记着。 路潜点点头,若有所思。而站在李青慈身后的游思理,也听到了这句话,却没有出声附和。 晚上19:30,xmf正式开场,aline第一个登台演出。 第46章 新的cp已经出现 这次演唱会采用线上直播+线下公演的形式, 观看人群横跨多个年龄层。此时直播间人数不断攀升,弹幕滚动得飞快,内容五花八门。 【aline是谁?怎么没听过】 【我知道, 李青慈那个团,刷到过他唱歌的视频,是前段时间很火的选秀节目出道的】 【又是一群小鲜肉,娱乐圈能不能多一点像溪溪一样的实力派】 【李青慈是哪个?穿白衣服那个吗?】 【白衣服李青慈[爱心]aline唯一门面top[爱心]唯一大主唱[爱心]】 【他长得可真牛逼,居然还是主唱】 【此人好美……造型也很衬他】 舞台灯光转暗又亮起的瞬间,李青慈的身影骤然显现。 他穿着白色透纱的长袖衬衫,从肩部至袖口渐变出浅蓝色,极细的银色枝蔓暗纹刺绣闪动着细碎光泽。袖子上点缀了一排长度有致的流苏,展臂时仿佛蝴蝶的翅膀。 最引人瞩目的是他左耳的银白色金属镂空蝶翼, 轻盈的银链自耳垂延伸, 随着他的动作晃动。黑色碎发微微凌乱,眼妆很淡, 只在眼尾勾勒了一点极浅的灰蓝色,眨眼间振翅欲飞, 带有一丝挣脱与幻灭的意象。 每次镜头给到他, 弹幕都会激增。 舞台氛围推至高潮, 一曲终了,灯光渐次收束,最终定格在aline七人身上,特意给他们每个人留出了ending pose的时间。 轮到李青慈时,他侧过身, 骨相干净的侧脸完全展露。然后抬起右手,指尖虚握又张开,一只极为逼真的蝴蝶从他掌心振翅而出, 飞向夜色中的舞台高空。 【什么情况?刚刚那是魔术吗??好神奇】 【天……这一幕也太美了……谁懂…】 【啊啊啊啊啊啊绝代佳人仙姿佚貌冰肌玉骨眉目如画环肥燕瘦眉清目秀千娇百媚…中间忘了…天生丽质!】 【他真的太好看了吧?!】 【宫里来新人了吗?朕怎么从未见过你?jpg.】 余热未过,观众还没从惊艳的情绪中抽离,下一组艺人便迅速登场,舞台流畅切换,直播镜头也随之转移。 等到yis压大轴出现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了,他们带来了三首曲目的表演。而一直在后台等待的aline,也在随后接到通知,准备重新登台谢幕。 谢幕环节是xmf的老传统,全体艺人需共同登台,工作人员按照事先安排的顺序,一组一组地引导艺人前往主舞台。由于阵容庞大,现场略显混乱。 作为新人团,aline被安排在台侧,与中心区域仍有一段距离。 几位艺人代表发言,aline也有盛势安排的露面,原本指定的人是路潜。但就在他即将迈出脚步的前一秒,李青慈突然感到有人猛地推了他肩头一把,力道不算重,却精准地将他推到了队伍最前方。 他甚至来不及转头去看推他的人是谁,两侧的艺人已然下意识地让出一条路,而主持人也恰好抬起手,将话筒递向他,示意他上前。 他调整好状态,接过了话筒。即便没有任何准备,他的发言依旧简洁得体,沉稳流畅,不显紧张。语毕,他将话筒归还主持人,这才意识到自己正站在舞台最中央,他身侧的位置,正是辛野。 yis作为压轴团体,本就在c位,而主持人的下一轮发言尚未结束,艺人们按照惯例停留在原地,以免现场更加混乱。 于是,在熙攘交错的人群中,李青慈与辛野,一个新人,一个前辈,就这样并肩站在了整个舞台最显眼的焦点区域。 【????这俩怎么站一起了???】 【[火]天雷勾地火[火]好强的性张力】 【妈呀青慈今天像个精致美丽的小蝴蝶,辛帝酒红耳钉皮衣还整了个狂野的侧剃和断眉,这叫什么搭配?飞蛾扑火??】 【原本只是来看yis的,结果被aline的小孩美到了……】 【李青慈真的能站住c位啊,一点都不怯场诶】 【两人身高、气质、衣服颜色,意外地合拍】 【老天爷对我也太好了吧,居然真让我蹲到了想李的野的同框了哭】 后台导播似乎也发现了这意外的一幕,镜头没有立刻切走,而是顺势拉近,捕捉到了他们的同框画面。观众席的站姐更是长枪短炮立马扛起,快门键按得飞快。 耳返里隐约传来导演的调度声,四周的追光偶尔扫过他们身上,天花板上的纸花如雪飘落。 李青慈没有动,辛野也没有。 主持人宣布演唱会正式结束,所有艺人需要依次退场。李青慈习惯性地等着队友们行动,准备跟着大部队走时,辛野微微偏头,声音极轻地提醒了一句—— “摄像机还没关,别站太后面,镜头里你会挡住别人的路。” 李青慈没预料到辛野会主动跟他说话,一时忘记回谢,他挪了一下站位,走到偏前一点的位置,避免了遮挡到别人的风险。 这一幕虽然只出现在了移开的镜头边角,但还是被眼尖的粉丝注意到了,各剪辑大手火速录了屏。 【我刚刚……看了到什么……他们……是说话了……了吗……距离……好近……】 【谁给上面的上一下呼吸机】 回休息室的路上,李青慈走到路潜身侧,“刚刚抱歉,我不知道……” “没事,不是什么大事。”路潜口吻随意,带了点安慰的意味,“你的随机发言比我提前准备的稿子还要好。” 李青慈不知道是谁推了他,路潜却看得一清二楚,那个人是肖歆。这个举动算是既帮了李青慈,也针对了他。 他倒是挺想告诉李青慈真相,毕竟这人讨厌别人替他做决定,但话到嘴边却又咽了下去,就这样说出口未免显得自己太小心眼、爱勾心斗角,况且他也没必要帮肖歆推进两人之间的感情。 所以这次,就算了。 七人没有回自己的房间,而是直接走向了yis的休息室,去完成盛意特意叮嘱的合影任务。 yis是aline的行业前辈,巫锦更是他们在选秀时期的导师。此次演唱会,是节目结束后两团的首次正式同框,无论是话题度还是社交层面,都是一次恰到好处的互动。 “巫锦老师,好久不见。”路潜率先开口,语气熟稔,其他成员也跟着礼貌打招呼。 第50章 巫锦笑了笑,“一听这个称呼我压力就上来了,你们倒是都成熟了不少。” 几人客套地寒暄了几句,很快,工作人员便安排站位,指导合影。快门闪烁,合照顺利拍摄完毕,任务圆满完成。 气氛看似相安无事和谐有礼其乐融融,但在场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两个团的竞争早已暗流涌动。 虽然yis出道已久,按理说心态应该稳固,但aline来势汹汹,短时间内爆红,几乎以碾压之势占据了流量高地,这让他们不得不警惕。 韩崇早在之前就耳提面命,让yis尽量与aline保持距离,避免成为盛势炒作的工具。xmf主办方原本有意促成两团的合作舞台,也被韩崇直接拒绝了。 这场合影,是他们愿意做出的最大让步,毕竟尚且算是互利之事。至于合作舞台,目前aline和yis咖位有差,真的合作了,就是他们自降身价。 巫锦刚想到这里,便听见一旁的李青慈开口—— “方才,谢谢。” 休息室里短暂静了一瞬,大家都整齐地看向了他,继而又看向他说话的方向。 辛野站在yis最后面,正低头卸下自己的耳返和麦,听到这句话,动作顿了一下。他抬头看了李青慈一眼,语气淡淡,“没什么。” 巫锦:? 路潜:? 其他成员:???这俩人什么时候认识了? 他们完全不知道,在某个他们都没有注意到的时候,辛野和李青慈已经有了交流。 更让人始料未及的是,演唱会结束后,社交媒体上开始疯传那段退场时的片段。 #辛野提醒李青慈# #辛野带李青慈站位# #李青慈xmf镜头# 各种话题迅速登上热搜。 李青慈被骂了这么久的倒贴,粉丝终于迎来了回击的角度——这一次,可是辛野主!动!搭话的,总不能再说李青慈单方面蹭热度了吧? 面对这一局面,辛野的粉丝调整策略,抓住“辛野身为前辈善意提醒新人品格高尚”的立场,大肆澄清,并极力与李青慈划清界限,强调“只是前辈照顾后辈,不要过度解读”。 对于cpf来说,新的cp已经出现,怎么能够停滞不前?外界风风雨雨丝毫不影响她们的劲头,各种角度的同框图出了不少,热度最高的一条成功达成万转。 至此,“想李的野”(不是)是“野火逢青”横空出世!xmf拼盘演唱会,以一种出人意料的方式,成为李青慈与辛野话题捆绑的正式开端。 演唱会结束后,这一阶段密集的宣传任务暂时告一段落,行程进入相对轻松的过渡期,aline的成员们终于有了短暂喘息的时间。 直到某天晚上,盛意说要带他们去一个应酬。这条消息来得毫无预兆,连具体内容都没交代清楚,只让他们立刻准备出发。 前往目的地的路上,车内气氛稍显沉闷,盛意叮嘱道,“一会儿礼貌点,懂得进退,不该问的别问。” 路潜闻言开口,“去见谁这么着急?都没有提前通知。” “他不是说见就见的,要随对方的时间来。” 盛意缓缓道出对方名字,“光影象限年度盛典的核心负责人,曜世的副总裁齐总,齐胜权。” 第47章 那我呢? “光影象限的年度新人不是板上钉钉的事吗?还用特地去这种场合?” “难道你们打算一辈子只拿新人奖?”盛意反问道。 “有些事, 需要提前入局,徐徐图之。” 车子最终停在一栋青灰色建筑前,“帝华会馆”四个字嵌在大理石门廊侧面, 瘦金字体内敛沉稳,不显张扬,却自有分量。 这是一家高端商务俱乐部,本该守着入口的安保,被身着黑色立领制服的工作人员取代。侍者上前拉开车门,盛意率先下车,aline的成员们随之跟上,很快被引入内厅。 进入会馆后,一切都显得过分讲究, 这里没有明亮的顶灯, 只有温润的壁灯和大理石地面映出的暧昧光影,沿途所见皆是封闭包厢, 门扉紧闭,隐秘而奢华。 他们被领进了一间vip包厢, 雕花屏风后隐约能看见酒杯的倒影, 上等雪茄、昂贵洋酒还有高端香氛的气息混杂, 柔和的古典音乐低低回响。 齐胜权已经在了。 他看起来三四十岁,端坐在一侧的真皮沙发中央,西装剪裁得体,铂金袖扣在昏暗中流转冷光,戴满翡翠戒指的手指摩挲酒杯, 神色游刃有余,“《暗河》三千万缺口,只要远泰点头......” 他身侧还有一个身材微胖的中年男人, 穿着质地考究但略显浮夸,手腕上的金表链硌在扶手上发出金属碰撞的轻响。 正在交谈的两人,听到动静回过头。 盛意走在最前,带着aline向齐胜权问好,“齐总,久仰了,今天特意带小孩们来见见您。” 齐胜权先是审视打量了一番他身后的人,才起身道,“小盛来了,快快入坐吧,菜我已经点好了,你们别介意。” 盛意目光落在另一个人身上,“这位是?” “远泰文投的影视总监,冯惟明,冯总。” 盛意微微颔首,“冯总您好。” 冯惟明点头致意,打眼又看到路潜,微微眯眼,“你是那个路家孩子吧……叫什么来着?” “路潜。”路潜伸出手,两人象征性地握了握。 冯惟明随即转向他旁边的李青慈,话语间明显带上了几分兴奋,“这位是……”他话音未落,手已经急切地伸了出去,还没等触及李青慈的指尖,有人忽然介入,握住了他伸出的手。 “肖歆。”肖歆面色不显,眼底透出一丝隐忍,他握了一下便迅速收回。 冯惟明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截断意图,脸色稍显不虞,很快又掩饰过去,笑着说道,“你是肖家孩子啊。” 说着,他似有所指地看向齐胜权。 齐胜权轻笑,调侃道,“小盛啊,你这个经纪人不简单,你这个团也是卧虎藏龙。” 黎一杭站在一旁,还以为自己是下一个要握手的人,手已经抬了起来,却见冯惟明并没有要继续下去的意思。 齐胜权摆了摆手,语气松散,“刚好冯总也在,就一起吧,大家别紧张,我们今天什么都不谈,好好吃顿饭,互相认识认识。” 几个人依次落座,侍应生将红酒注入醒酒器,深红色的液体沿水晶壁蜿蜒而下。 李青慈刚打算随意找个位置坐下,就听到有人在叫他的名字。他顺着声音望去,是冯惟明微笑着朝他招手,指了指自己身旁的空位,“青慈,来这边坐吧,这里空着。” 齐胜权也跟着附和,“对,坐这儿吧,都离那么远干嘛?我们又不会吃人。” 李青慈正要开口,盛意已经接过话头,一面替他们开脱,一面顺水推舟,“他们年纪轻,没什么眼色。青慈,还愣着干嘛?去坐啊。” 李青慈垂下眼睫,指尖收紧,他拦住了正欲起身的路潜,自己走了过去,在所有注视下落座。 他能感受到冯惟明的目光一寸寸细细扫过了他面容,但他对此习以为常,侧身轻轻点了一下头,态度不冷不热,算是回应。 一阵轻微碰撞声突然响起。 是贺圣朝在入座时,不小心碰到了正对面墙壁上的一块巨大电子屏,齐胜权看见了,一直挂在脸上的笑意也有所收敛,他微微起身提醒道,“小心着点。” 贺圣朝迅速鞠躬道歉,态度谦逊,“抱歉,刚刚没注意。” 李青慈顺势看向那块电子屏,屏幕黑色的边框极窄,光泽偏暗,与整间包厢的装潢融为一体,若非刻意观察,其实很难察觉到它的存在。 他收回视线。 除了这一段开场的小意外,酒局后续都相对无事,没有他们想象中的难以应付,就像齐胜权说的,真的只是吃顿饭,连光影象限年度盛典的事也只字未提,倒是让路潜有点摸不清盛意这一次的真实意图。 反观冯惟明谈兴颇浓,酒过三巡,话题逐渐往他最擅长的方向倾斜,吹嘘自己手上有多少项目,捧红过多少艺人,带着刻意的炫耀,似乎想借此突出自己在场的存在感。 他说得意气风发,齐胜权始终没怎么接话,只是偶尔淡淡应几声,神色不甚在意,李青慈却能看出来,这里真正掌握话语权的还是这位齐总。 冯惟明频繁劝李青慈喝酒的时候,也只有他能一句话轻轻按下。 待到散场时,夜色已深,桌上的酒瓶都见了底,盛意红着脸起身,和齐胜权、冯惟明又客套了几句。 一轮握手结束,几人告辞走出帝华会馆,盛意让司机把他们送回宿舍。自己没有急着上车,而是站在路边抽了一支烟,让大脑清醒了一些,才叫了代驾,驱车离开了会所门口。 李青慈有胃病,借口推掉了不少酒,其他人则多少喝了一些,回到宿舍后便抵不住醉意各自回房休息了。 他们的宿舍是两层的格局,每人一间独立房间。一楼住的是李青慈、路潜、肖歆和贺圣朝,其他人则在二楼。 第51章 半夜,整栋公寓静谧无声,只有偶尔传来的风声和远处车辆驶过的低沉轰鸣。 李青慈被隔壁开关门的声音吵醒,意识朦胧地浮上来。他觉得有些口渴,翻身下床,随手抓了件外套往厨房去。 客厅的灯没开,只有窗外透进来的微光,给室内罩上一层薄纱。他接好水喝了一口,又感到胃里空荡荡的,想起晚上那顿饭他几乎没动筷子,就打开了冰箱,想随便摸索点吃的东西垫胃。 冰箱门刚打开一条缝,一只手臂忽然从背后伸来,“砰”地一声将门合上了。 冰冷的气息瞬间被隔绝,他被人扳着肩膀翻转过来,后背紧贴冰箱门,冰冷的触感透过衣料渗入皮肤,顺着脊骨往上爬。 来人紧紧圈住他的腕骨按着,力道不容挣脱。室内光线昏暗,他只能勉强辨认出对方的轮廓,呼吸交错间,有淡淡的酒气拂过鼻尖。 “肖歆?”李青慈低声唤了一句,试图确认对方的状态。 肖歆听到他的声音,只是浅浅抬了一下眼皮,又神色恹恹地将额头抵在他的肩窝,碎发扫过颈侧泛起细密的痒。 “你怎么了?” 没有回应。手腕上的力道却分毫未减,他挣不开。 “你先放开我。” 还是沉默,空气安静得只剩下彼此沉重的呼吸。李青慈的耐心也被一点点消磨,正要再次出声时。 “你会给游思理礼物,会选择路潜。” 肖歆终于抬起头,和眼前的人额头相抵,距离太近,几乎可以让他在对方眼底看到自己倒映的晦暗情绪。他喉头滚动,嗓音低哑,有些压抑道。 “那我呢?” “……你喝多了。”李青慈偏头避开了近在咫尺的鼻息,还是那句,“你先放开我。” “我没喝多,我知道自己在说什么。青慈,我……”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但显然听不懂人话。”另一道不属于两人的声线突兀响起,打断了他接下来的话。 李青慈透过肖歆的肩膀,看到了路潜的脸。 他站在岛台前,脸色阴沉。下一秒径直上前,一把扣住肖歆的肩将他拽开了。 “他说放开他。” 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喙的警告意味。说完,他牵过李青慈的手腕,不由分说地带他离开了厨房。 李青慈被拉着走出几步,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肖歆跌坐在地上,凌乱的刘海半遮住眼睛,看不清完整的表情,指节抵着瓷砖缝,骨节白得发青。 李青慈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收回目光,任由路潜牵着他走远。 一直站在二楼的人看到这里,无声地转身回了房间。 路潜把李青慈送回他的卧室,只留下了一句,“睡吧,晚安。”就替他关上了门。 李青慈坐回床边,看着桌上的闹钟,黑色的数字跳动着,2:05,心里隐隐升起一种说不清的感觉。 他不是傻子。 刚才发生的一切,让他意识到自己似乎陷入了某种三角关系,或者说,更复杂的感情漩涡。 他思考了一会,还是决定按他处理这种事情的一贯态度来。 不揣测,不回应,不主动。 想通之后,李青慈拉起被子,闭上眼,重新躺下入睡。 今夜,不知道又有几人彻夜未眠。 李青慈第二天醒来时,窗外东方的天际浮起一层淡金色,闹钟显示6:47。出道后,他的早起生物钟反而比选秀时期还要早。 洗漱完后,他去了厨房打算简单做个早餐。一个人开火不值当,他就顺手做了两份,想着谁先起来就给谁。 结果,第二个醒来的,是肖歆。 他站在厨房门口,显然是刚睡醒,碎发微乱,眼底还压着未褪的深重倦意,脚步也比平时慢了半拍。 李青慈手里正端着刚做好的煎蛋,难得有些纠结。如果肖歆真的对他……那就该尽量保持距离。但这只是份早餐,要是连这种小事都要刻意回避,未免显得太矫枉过正了。 更何况,昨晚肖歆最后的样子,确实有点可怜,甚至让他生出一丝难以言说的愧疚。 感情问题,对李青慈来说,一直是世界上最棘手的难题。 肖歆像是没看见他,打开冰箱拿了瓶冰水,按在额头上。可他也没有离开,整个人懒懒倚在冰箱旁,既不像是要搭话,也没有要走的意思,厨房氛围一时诡异又焦灼。 李青慈沉默了一会,最终还是把另一份早餐摆好留在了岛台,随口道,“……这个你吃了吧,我做多了,别放凉了。” 说完,他转身去了客厅,厨房里只剩下肖歆一个人。 他依旧没说话,静静站着。直到李青慈的背影消失,才缓缓转头,目光落在那份早餐上。 贺圣朝这时走了过来,他打着哈欠,看到有吃的,下意识伸手去拿吐司,“这是爱心早餐吗?” 手上一凉。 他猛地缩回手,目光警惕地看向罪魁祸首——肖歆拿着冰水瓶,若无其事地碰了一下他的手背,凉意顺着皮肤渗进去,让人不自觉一激灵。 “这是我的。” 肖歆语气淡淡的,没什么起伏,说完就小心翼翼地端起早餐,走了出去。 贺圣朝:“……?” 他站在原地,满脸困惑地看着肖歆离开,喃喃自语,“肖少爷……也会做这么精致的早餐??” 等到大家陆陆续续起床,宿舍逐渐热闹起来时,门口传来电子密码锁解开的响动,伴随着轻微的机械提示音。 盛意推门而入,身后跟着一个陌生的青年,看上去二十出头,穿着简洁利落,手里稳稳扶着一个装满服装的滚动衣架。 “都起来了?正好,试衣服。”盛意看了一圈屋内众人。 第48章 年度盛典 “什么衣服?怎么还专门带到这来了?”钟邃嘴里叼着块面包, 边嚼边含糊不清地问。他走上前,看了眼衣架上的衣服,大部分都是西装, 剪裁考究,颜色稳重,与他们之前穿的舞台服判若两样。 那陌生青年见他靠近,很有眼力见地露出了一个干巴巴的职业笑容。钟邃感到莫名,也只好呵呵一笑。 “光影盛典要准备三套衣服,红毯一套,颁奖一套,晚宴一套。品牌定制周期长,现在就要开始设计。”盛意取下衣架上的服装样品, 语气干脆, “今天只是先看个搭配,后续还要修改调整。你们这两天下午都有粉丝见面会, 没时间去试衣,我就带陈烨过来了, 这些都是我跟造型师事先挑好的。” 说到这里, 他才想起还没介绍带来的人, 侧身让了让,示意那个青年往前来。 “这是你们之后的生活助理,陈烨。之前跟的是出了名难伺候的闻执,经验丰富。主要职责是司机,但生活上有什么需要, 也可以找他。” 陈烨听到自己的名字,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向前走了几步, 看起来很有朝气,带点自来熟的劲儿,“你们好,我听过你们的歌……” 虽然对这位新来的生活助理还不太了解,但aline也都礼貌回应道,“你好。” 衣服轮流试了几番,盛意和他们互相交换意见,讨论哪些细节需要调整,陈烨站在一旁,一边倾听一边在记录本上做着标注。 等试衣结束,盛意关掉平板,起身打算离开,“小陈你就留在这吧,一会儿直接送他们去粉丝见面会的场地。对了,别忘了把你刚才的记录整理一下发给我。” 陈烨点了点头,示意明白,然后去把所有衣服重新搬上了车。 “晚上我会把盛典的重要嘉宾名单和相关资料发到群里,都认真看一遍。名单上的每一个人,可能都是你们未来职业生涯的关键人物。第一次参加不要求你们能立马搭上线,但至少别在人前连对方是谁都认不出来。” 盛意看过七个人的表情,见没人回应,严肃了些,“你们昨晚的表现不是很好。” 他的语气很平淡,但话里的分量不容忽视,“我知道你们不喜欢应酬,但这个行业不是让谁来当洁身自好的清高贵人的。如果真觉得自己能靠作品和实力单打独斗,绕开一切关系、资本和人脉,那大可以试试。” “光影象限的晚宴,不是单纯的庆功宴,而是整个圈子最高规格的社交场之一。那些你们平时见不到、甚至没资格接触的行业大佬、平台高层、资本方、导演、顶级制作人都会在场,资源和项目的流向,很可能就在酒杯轻轻一碰之间定下来。” “娱乐圈的资源,从来不是等来的,尤其是优质资源,你不主动争取,就一定有人比你更主动。到时候谁能抓住机会,谁只能坐冷板凳,就看你们自己的本事了。所以,都上点心。” 他这番话算得上掷地有声,直言不讳,宿舍里一时无声,无人反驳,气氛隐隐压抑下来。 只有肖歆,一味地转着手里的手机,不知是在消化这些话,还是压根没在听。 第52章 盛意看了眼时间,没再多说,抬步离开,留下陈烨站在原地面对其他人。他在这种氛围下有点尴尬,只能挠了挠头没话找话,“盛哥…还是这么…这么严格哈哈。” 这两天,aline的行程以粉丝活动为主,一场见面会,一场签名会。 第一天的见面会,可以从应援情况直观看出目前的人气格局:前三依旧稳固,但李青慈的呼声明显增强,隐隐有超越路潜的势头;黎一杭的第四被游思理取代,本人掉到第五;贺圣朝依旧排在第六,而不太会来事、外形又稍逊一筹的钟邃,则稳稳垫底。 相比见面会的舞台互动,第二天的签名会距离更近,粉丝可以面对面交流,能更直接地感受到偶像的态度和氛围。 这是aline成团后的首次签名会,大家都还不太习惯这类长时间、高强度的粉丝接触,一天下来,脸都笑僵了。 论营业能力,路潜一骑绝尘,反应快、话术精准,举手投足都自带魅力,整个流程把控行云流水,没有半点冷场。 游思理学得极快,昨天还稍显拘谨,今天已经能灵活应对,在互动时偶尔还会抛出点小巧思,逐渐找到了自己的节奏。 肖歆因为镜头前黑脸次数太多,是aline里黑粉最多的成员,面对这种场面话依旧不多,但至少全程维持着礼貌的微笑,不至于让人觉得难以接近。 至于李青慈,他不会刻意讨好,也说不来那些甜腻的话术,但胜在认真专注。无论粉丝说什么,他都会点头倾听,给人一种“被放在心上”的错觉,反而更能打动人。 其他成员也在慢慢适应,一点一点摸索学习怎么能和粉丝更自然地互动。 因为是出道初期,比起刻意塑造的人设,有时候这种生涩甚至略显笨拙的应对方式,反而显得更真实,也更容易让粉丝产生陪伴成长的情感投射。 路潜刚签完一个粉丝,抬头一看,发现下一个排到的是个年纪不大的小女孩。她扎着马尾,怀里抱着aline的周边抱枕,眼睛亮晶晶的热切模样让他有点眼熟。 他笑着问,“你是一个人来的吗?你妈妈呢?” “是保姆阿姨陪我来的。”她小心翼翼地翻开手里的手帐本,指了一块空白处,“写这里,不要挡住你的脸。” “想让我写什么?”路潜拿起笔,发现本子上面工整地贴着他之前采访里的语录,显然是个真爱小粉丝,这样看大概是之前在哪场活动见过。 女孩毫不犹豫地回答,“写to三水,天天开心!” 路潜挑眉,“就这么简单?” 女孩立刻皱起小脸,像个小大人一样反驳,“难道天天开心很简单吗?” 路潜被她一本正经的模样逗笑,低头在海报上一笔一划写下她的愿望,最后补充了一句,“那就希望你以后,总有一天会觉得天天开心是件很简单的事。” 女孩盯着签名,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依依不舍地挪向了下一个人。轮到李青慈时,她低着头,步子慢了下来,明显比刚才拘谨许多。 李青慈见她反应奇怪,温和地问,“你哪里不舒服吗?” 女孩闻言摇摇头,声音细得像蚊子哼哼,“没有……是你太好看了,我不敢细看。” 她这话说得半真半假。一方面确实是因为刚刚偷偷看了一眼就有点害羞,但更多的,是她觉得路李两家粉丝势同水火,她这么轻易就被李青慈的颜值俘获是不是有点不太合适?所以一定要把握住底线。 她暗下决心。 李青慈眼里带点无奈,这两天听多了这些话,倒是并不意外这样的理由,只顺着她的话问,“那你要签什么呢?” 她拿出一张什么也没有的白纸递给他,“to sync_overload……” 李青慈的手顿住了,这个id…… “日升月落,迟早再见。” 没有多想,他照着她的话继续写了下去。 写完后他抬头看着小女孩的脸,很难将她和那个头像都是全黑的账号对上,不过也许有的人的中二青春期就是会来得早一点吧。 想到这里,原本他心里那个账号的形象,从一个模糊的、精神世界有点扭曲的少年,就这样变成了一个清晰的、可爱的、情感矛盾的叛逆小妹妹的脸…… 集中的粉丝活动结束后,盛意万分看重的光影象限年度盛典也很快到来。 说来娱乐圈年末的晚会不少,三大也各自有自家主办的盛典,但论行业地位和影响力,仍无人能超越曜世的光影象限。 它的前身是曜世联合权威协会主办的影视颁奖礼,后来扩展至音乐、综艺、时尚等多个领域,逐渐成为国内规格最高、话语权最强的年度盛典之一。 会场外的红毯两侧此时已经聚满了媒体和粉丝,直播镜头正从不同角度全方位展现着每一位嘉宾的出场。 aline七人穿上量身定制的西装,将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带着几分少见的成熟感踏上了这场盛大典礼的红毯,现场顿时爆发出一阵欢呼。 主持人适时抛出问题,“aline是第一次参加光影象限年度盛典,今天的心情怎么样?” 路潜自然地接过话筒,微笑道,“很荣幸能一起站在这里,这是我们成团后的第一次盛典,对我们来说意义非凡……” 站在一旁的李青慈没有多言,但镜头扫到他时,他神色沉静,眼神清亮,五官精致,在一众人中尤为瞩目,本能地吸引着所有观众视线和媒体镜头。 而红毯上的镜头,一向最为“残酷”——打光统一,背景统一,没有滤镜。对于明星而言,这个时刻往往是饭圈内最常见的“比美”时机,谁能在红毯镜头下保持足够完美的状态,谁就能成为话题焦点,引发正向讨论。 简短的采访后,七人走下红毯,进入会场等候典礼开始。晚上八点,主持人宣布盛典正式进入激动人心的颁奖环节。 今年的光影象限,最受关注的焦点之一,便是凭借《远山黎明》入围多项大奖的赵淇,能否成功夺得最佳女演员,顺利封后。 其次,则是出道不足六个月便锁定音乐部门年度新人的aline,他们的迅速崛起让业内外都格外关注这一荣誉的最终归属。 随着奖项得主一一揭晓,颁奖的高潮随之到来,最佳女演员的奖杯如外界预料般,最终落入赵淇之手。 而aline也顺利拿下他们成团以来最具分量的年度新人奖,成为全场注目的新星,在这个行业正式留下了属于自己的印记。 晚宴时,许多人纷纷举杯来向他们道贺。 光影象限的晚宴,不同于一般的颁奖盛典,它的社交属性一定程度上大于竞奖本身。 关姝影好不容易从几波来攀关系的人群中脱身,领着赵淇找到了刚被有事离开的盛意放行、此刻杵在觥筹交错的名利场中,像七个新兵蛋子一样的aline。 她在不远处招手示意李青慈和游思理过来,等人走近后笑着开口,“认识一下吧,这是你们的师姐,赵淇。进公司这么久了,也没说过一句话。” 赵淇如今已是公认的文艺片女神,通常都是淡施粉黛,气质脱俗。她站在一旁,态度有些冷淡。 李青慈周全礼节,先伸出手,“赵淇姐,恭喜你。” 对面的人却没动,只是静静看着他。 关姝影见状用胳膊碰了下赵淇,“你这是干嘛?大家都看着呢。” 第49章 好久不见 他们这一组可谓今晚的大赢家, 自然瞩目,周围人都有意无意地关注着这里,想伺机搭话。 赵淇没理她, 足足晾了李青慈好一会,才用指尖碰了一下他的手,“也恭喜你。” 她举杯轻轻一扬,算是致意,随即转身便走。关姝影抱歉地朝李青慈笑了笑,急急追了上去。 她快步跟上赵淇,不满道,“你不是之前还念叨想见见他,怎么人在跟前又摆起架子了, 多难看啊。” 晚宴虽然不许媒体记者入内, 但也有不少新闻平台的高层在场,今天这出要是传出去, 对两方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明天说赵淇为难后辈, 后天说李青慈得罪师姐, 大后天就得说同门不合。 “我不喜欢他。” “你不喜欢他?”关姝影一把按下了她还想拿酒的手, “今天别喝了。”转又问道,“你居然不喜欢青慈?为什么?”她实在想不通,这个世界上应该很少有人第一面就会讨厌李青慈。 “因为你太笨了。”赵淇懒得跟她多说,绕过她就走了。 关姝影指着自己,疑惑了, “我笨?跟我笨有什么关系??”她眼见人走远,立马朝着赵淇的方向去,想叫住她又碍于场合, 只好小声道,“不是,给我说清楚啊,这个世界上也只有你敢说我这个年薪百万叱咤职场的王牌经纪人笨了,我好歹算你姐诶……” 她正嘴巴不停地嘟囔,身后一道稳重的男声响起,“哎小关,这么急着去哪儿?” 关姝影停下了脚步,转身一看,“谭导!” “赵淇呢?” 第53章 她瞬间整理好表情,笑着迎了上去,“唉,我正要去找她呢,可真是让人不省心。拍《远山》那段时间,得多亏您包容小淇了。” 谭导摆手,不以为意,“性格差不算什么,会演戏就好。” 虽然事实也确实如此,但听到谭仲宣这么直白地说赵淇性格差,关姝影嘴角还是抽搐了一下。 她作出一副头疼的样子,苦笑着敷衍,“先不跟您多聊了,我得赶紧去找她,您也知道我家那位离不了人,指不定一会儿又得闹出什么新闻来……” 谭仲宣显然对这种情况很是理解,露出一个“我懂”的表情,挥挥手,“去吧去吧。” 他目送关姝影走远,扭头时身边已经多了一个人,“蒋少?什么风把你这个大忙人吹到我身边来了。” “当然是《远山》来的东风。” 这句恭维恰如其分,既点到了他的功绩,又不过分讨好,谭仲宣很是受用,笑声爽朗,“你啊你。” “刚那位…是赵淇的经纪人?”蒋竞川问道。 谭仲宣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你装个什么劲?关姝影这朵业界奇葩你能不认识?” “您说笑了,我自然认识,她的艺人可是跟我渊源颇深。”蒋竞川又问,“谭导看到刚才那一幕了吗?” “赵淇跟那个新人?不稀奇不稀奇,她在片场也有点大小姐脾气,怎么,你跟她还有旧情?” 蒋竞川跟赵淇确实如他们的cp名一样算是一对传奇了,虽说如今已被大众淡忘,但在业内大家都相熟,私底下还是很喜欢把他俩放一块调侃。 “我说的不是赵淇,是她对面那个孩子。” 谭仲宣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刚刚被赵淇当众给了难堪的少年,此刻被几个队友围在中间关切,但他始终神态淡漠,宠辱不惊。 “性格不错,方才那种情况,既没沉不住气收回手,也没流露出一丝尴尬。该坚持的时候不退缩,该收场的时候也拿捏得当……这种能彻底屏蔽外界眼光的心态,在娱乐圈里可是极为强大的能力。” “长相也不错,气质更是……惊艳。”谭仲宣看得愈发认真,脑海里不自觉地开始构思,如果这张脸出现在取景框里,应该怎么打光?该赋予什么样的情绪?会成为怎样的画面? “蒋少看中他了?”他直言问道。 “算是。”蒋竞川看着李青慈被西装衬得越发笔挺的身姿,没有否认。 “你们森川怎么这么爱挖人墙角,前段时间不是才从盛势签了闻执。” “您不了解我们,互挖墙脚是常规操作,毕竟好苗子不嫌多。” “那肖歆呢?”谭仲宣正巧目光一转,看到了李青慈旁边的肖歆,“好歹是你的人,怎么不见你关心他的后路,反而关心起他的队友了。” “他?我哪管得起他,肖瑶表面不管,实际暗地里盯着呢。” “说来奇怪,路潜不受路越峤看重倒好说。但肖歆这个小儿子可是很受肖家宝贝的,而且他们一向自认根正苗红,怎么会同意他来娱乐圈?虽然继承家业的是他大姐,但当明星赚的钱都不够他零花吧,还要抛头露面供人消遣……” 蒋竞川笑了笑,“谭导把我当万事通了吧,我虽然跟肖瑶是朋友,但也不至于人家什么家事都清楚。” 谭仲宣也觉得自己有些八卦过头了,但这类复杂的豪门秘事,总让人难免好奇。 他正准备收回心思,蒋竞川却忽然放低了声音,“不过,我倒是听说,肖歆身上是有联姻任务的,还是远泰……” 谭仲宣眉梢一挑,来了精神,等着他继续往下说,谁知对方话锋一转,“……说起远泰,有传言说他们打算投资《暗河》这个项目。” 这下谭仲宣是彻底听懂了,嗤笑一声,“好小子,这才是你的正题吧。” 蒋竞川耸了耸肩,笑得毫无破绽,“还是您了解我。” 谭仲宣慢悠悠地抿了一口酒,有样学样吊他胃口,不紧不慢地说道,“《暗河》短时间开不起来,虽然原作者靠《远山》翻红了,但《暗河》的版权早就卖给了一个小影视公司。他们没钱拍,可合同还有一年才到期,曜世这边只能干等着。” “但这个ip曜世是肯定要拍的。”蒋竞川语气笃定,“导演不也都定好了,还是您。” 谭仲宣斜睨了他一眼,冷笑,“消息这么灵通,还说自己不是万事通?” “这事儿哪还用打听?您靠《远山》把最佳导演的主流奖拿到手软,今晚到手的虽然是平台奖,但也是分量最重的一个,您现在的档期可是得人求着排。况且,系列作不找原导演也说不过去,所以曜世给您选角的话语权应该很大吧?” 谭仲宣没接话,眼神示意,“你想推荐谁?” 蒋竞川唇角微微上扬,终于把自己的筹码抛了出来,“闻执,男主。” 谭仲宣听到这个名字顿时失笑,不留情面,“他不行。” “您这还没看他试镜呢,就这么武断?” “我虽然乐意给年轻人机会,但还是更喜欢科班出身的,好调教。”他把酒杯在手里晃了晃,“你看看赵淇,正儿八经电影学院出身,起点高,悟性好,一点就通,现在还在攻读硕士学位,这才叫底子扎实。” “像那些成天说自己喜欢带纯新人的导演,很多时候不过是在给自己立人设。演员门槛低,谁都想进这门。可现在的状况就是,朽木遍地,璞玉难求。” “相信我谭导,闻执是有实力的。”蒋竞川身体微微前倾,态度也诚恳了不少,“要是普通新人也就罢了,我也没脸来为难您。但他毕竟演了七年戏,一步一个脚印走到现在,在盛势算是被耽误了,如今就差一部真正能让他站稳脚跟的作品。” 谭仲宣没有说话,手指缓缓摩挲着杯壁,似乎在权衡。蒋竞川趁热打铁,“刚好我最近拍到了伊莎贝尔·杜蒙《魔法之城》的手绘分镜稿,特意保存着,想邀请谭导一起研究欣赏呢。” 听到这个名字,谭仲宣的眼神明显亮了一下,又很快克制住了,“哼,你倒是会投我所好。”他适时松口道,“到时候《暗河》试镜了,提前通知你。” 蒋竞川微微一笑,举杯,“那就多谢谭导了。”他心里有数,谭仲宣这句话,代表至少有八成的把握能让闻执试镜通过。但这项目虽然抢手,时间线却拖得太长,怕就怕中途再生变故。 另一边,路潜收到盛意的消息。 盛意:带其他人到自助区左侧这儿来 他扫了眼群聊,发现盛意在团队群里也发了消息,便示意大家看群,然后领着人往那边走去。 到达目标位置后,能看到有三个人站在那里,除了盛意,另两位明显是今晚的重量级人物。一位是齐胜权,他们已经见过,另一位则是一身高定套装,法式盘发,妆容冷调的女人,她气场强大,站在那儿就像一幅精心拍摄的时装封面。 盛意做了介绍,“齐总你们都认识了就不多说了,这位是时尚杂志《noir》的主编安维娜anna,你们可以叫她……” 话音未落,女人已经抬起下巴,红唇轻启,“叫我anna就好,我不喜欢别人叫我主编啊、姐啊……”她嫌弃地皱了下眉,“还有叫我老师的,听着太没救了。” 七人语气迟疑,“您好……anna?” “哦不,也不用称呼我‘您’,我们轻松一点?我还是挺喜欢跟年轻人玩的。”她气质不羁,不流畅但活泼的中文语调让气氛也轻松了许多。 一旁的齐胜权笑了,“你这么随和,那岂不是衬得我像个爱给年轻人压力的老古董?” anna认同道,“你自我评价很精准啊,难道不是吗?” 齐胜权没有回答她,而是环视一圈,看向aline成员,随意道,“我是吗?” 李青慈察觉到对方的视线在他身上停顿了一下,恍若对视,竟让他错觉这个问题是单独抛给他的。 “您当然不是了,”路潜知趣地接话,化解了这份无形的压力,“anna只是开玩笑的。” 听到他主动接话,anna重新打量了他一番。 几人又聊了几句,盛意看了眼时间,收起笑意,轻声对aline几人道,“你们先去吧,路潜留下。” 其他人对这话并不意外,以路潜的定位,未来资源倾斜估计会是常有的事,不管此刻他们心里的真实想法是什么,表面也只是识趣地点头离开了。 盛意对路潜悄声道,“你去陪anna再聊一会儿,她女儿挺喜欢你们的。” 路潜抬头看了他一眼,意味不明。 “别想太多了,anna夫妻恩爱家庭和睦,不好这些。”盛意继续道,“我跟齐总有些事情要谈,你先把握住《noir》的开年刊,是团体封,这是齐总的搭的线。” 路潜这次应下了,“明白了。” 等他走开后,盛意与齐胜权轻轻碰杯,“多谢齐总。” 齐胜权轻描淡写,“不用谢,现在时尚杂志的运营越来越依赖流量和受众覆盖,aline的市场热度正好契合这一趋势。”他直白道,“时尚这玩意跟电影一样,光叫好不叫座没钱支撑的话,也不过是空中楼阁。” 第54章 他最后说了一句,“下次让他单独过来吧。” 盛意轻轻点头,并未问“他”是谁,两人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晚宴尾声,除了李青慈,aline其他四人都去找了各自原公司相识的人,游思理也不知所踪。 李青慈独自走出满是华丽眩目的水晶灯的宴会大厅,沿着长廊来到外侧的露台,吹了会风。 他低头看着自己举了半天的红酒杯,杯中的酒在灯光下折射出诱人的色泽。轻抿一口,甘醇的酒液在舌尖散开,压过了鼻腔里浓重的香水味,他才觉得好受了一点。 身后有脚步声响起,有人在靠近。 “青慈,好久不见。” 李青慈听到这个声音动作一顿,半天才缓缓回过头,看到的,是一张陌生又熟悉的面孔。 第50章 谁来穿女装? 蒋竞川正眉眼舒展, 笑意温润地看着李青慈。 他身着高克重纯羊毛质感的戗驳领深灰西装,领带打得极为规整。精致的金色领针,以及黑色的天鹅绒袖扣和漆皮牛津鞋, 无一不昭显着此人的对细节的考究与审美追求。 俨然一个从古典油画走出的英伦绅士,一丝初见时的乖张狷狂也无。 这还是自决赛夜后,两人的第一次正式会面。 李青慈静默地注视对方走近,等待他的下文。 “怎么不说话?是害怕我吗?”蒋竞川忽然仰起头,恍然大悟道,“啊——看来是我们的初见给青慈留下心理阴影了。”他先是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襟,端正了仪态,“不如现在正式赔个礼?” 然后躬身靠近李青慈耳际,“对不起, 那天……不该把你压在……”他刻意停顿, 暧昧温热的气息扫过对方耳垂。 李青慈连睫毛颤动的频率都未曾改变。 见眼前的人并没有如自己预想般露出愠怒或羞恼的神情,蒋竞川顿觉无趣, 他收起了那副轻佻的姿态,直起身子, 感慨道, “青慈还真是长大了, 想当初,你可是恨不得杀了我。” “蒋少要是没什么其他事要说,我就先失陪了。”李青慈不欲与他多待,转身就要走。 擦肩的瞬间,蒋竞川抬手握住了他的小臂, “干嘛对我这么没耐心,我来找你确实是有点正经事要谈。” 等人重新回过身,他才稍稍正色道, “跟盛势的合约到期后,不要回天青了,来森川吧,违约金我可以替你全额支付,而且免除你的偿还责任,如何?” 他想了想又加了一条,“另外,下一季《乐音万象》的常驻席位也可以为你预留一个。” 《乐音万象》是森川娱乐自家制作的音综,凭借出色的节目制作和明星阵容,热度居高不下,目前成功运营到第三季,积累了大量忠实的固定观众。 这样来看,蒋竞川开出的条件不仅仅是诱人,甚至算得上非常丰厚。三大娱乐公司之一的平台资源、足以打破常规的违约金保障,还有大热综艺的常驻名额,娱乐圈大概没有哪个明星听到后还能开口拒绝。 然而他的慷慨绝非单纯的大方好心,他清楚地知道李青慈大概一直记恨他。所以他需要在条件上做出“大出血”的表现,以此减少对方心理上的不平和隔阂。 对他来说,这也不仅仅是一个交易,更是一个长远的投资。他确信自己的眼光,李青慈的未来潜力巨大,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投入会带来无法估量的回报。 所以他有必要在李青慈的光芒更为耀眼之前,抢先一步,将他牢牢纳入自己的掌控之中。 更何况他对这个人…… “好啊。”过于干脆的回答一下子打断了他的思路。 “?” 蒋竞川差点没能维持住脸上的表情,他完全没料到李青慈会这么轻易就同意,打乱了他惯常的谈判节奏,原本他后面还有一个没抛出的筹码。 他不由得暗想,难道此人真的不在意之前的事情了?还是,他已经变了,变得更加功利,失去了最初那股坚韧和冷硬。 不知为何,明明这个结果从表面上来看对蒋竞川有利,他心里却升起了一丝不明的失望。 “你当真?” “自然当真。”李青慈点头,一点不作假的样子,“只要蒋少先还了还欠我的东西。” “我欠你的?”蒋竞川疑惑不已,即便当时是自己搅黄了他的工作,现今赔他一个百倍好的还不够吗? “蒋少还真是贵人多忘事,那一巴掌你忘了,我可是记得非常清楚。” 这下蒋竞川明白了,李青慈是要还他那一巴掌……而且已经抬起了手,朝他而来。 他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有了怒意,冷声道,“你胆子可真大,居然敢在我面前动手,你就不怕得罪我?” 李青慈神色自若,“蒋少别紧张,我只是想帮你拂掉肩膀上的花瓣。” 蒋竞川偏头看了一眼,确实有片淡粉色的花瓣落在肩头,他没心思细究哪来的花,只意识到自己是被李青慈耍弄了,面上冷意愈深,正要开口。 “你——” “还以为你有多没底线,也会害怕被人当众打脸。” 说这句话时的李青慈有些不同。 他神色不变,语调却透出一丝狡黠和讽刺,连带着方才一直冷淡的面容也闪过了细微灵动的光芒。 蒋竞川看得怔住,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涌上心头,就像是被小猫的爪子轻轻挠了一下,不疼,却有点痒痒的。 他的怒气在这一刻消散了不少,顺着李青慈的手腕伸手就把他拽到了身前,脱口的话则变成了:“青慈想跟我动手也算是情趣,只是这里不太合适,我们换个地方,你来探探我的底线?” 李青慈听懂了他的话,脸色顿时一变,正要挣开手,有什么液体突然从天而降,精准地落在了蒋竞川的脚边,些微溅起的水花沾染了他的鞋和裤脚。 两人同时抬头,一张棱角分明、冷冽肆意的脸从二楼花团锦簇的围栏后探出。那人举着酒杯,醉意懒散道,“真是抱歉,喝多了,刚刚有点反胃,一不小心就……” 蒋竞川脸色铁青地放开李青慈,转身便大步走向休息室,显然是要去处理自己被弄脏了的裤子和鞋。 李青慈不忘雪上加霜,对他的背影道,“蒋少,我条件不变,你再考虑考虑。” 说完他抬头,对着辛野道谢,“多谢解围。”他并不认为那酒真是吐出来的。 “不要自作多情。”辛野想起刚才听到的话,眉心皱得更紧,“我确实是,有点恶心。” 他原本只是来二楼透透气,因为这里基本没什么人,却没想到会看到这么戏剧的一出。让他对李青慈的认知,又多了几层。 一折就断的脆弱、青涩和美丽,看上去过于招人,像一朵温室里任人采撷的白玫瑰。两者都极其需要精心的呵护,都是这种让人想撕碎却又忍不住凑近嗅闻的禁忌芬芳。 而刚好,他不喜欢蝴蝶和花朵这类美丽,但生命力脆弱的东西。 光影象限年度盛典收场后,恰逢年关将至,a市的街头早已挂满了五彩的灯饰,商场和超市都人头攒动。aline却依旧沉浸在忙碌的工作中,算算行程,他们今年恐怕是无法回家过年了。 紧赶慢赶参加完了年末的各大晚会,团队立即进入了《noir》的封面和内页拍摄,以及一系列媒体采访。 既然不能回家过年,空出来的几天刚好能让他们一起拍几个还算温馨的团体vlog,按盛意的说法,是要拯救一下破碎的团魂。 等潦草的春节一过,他们就又投入到了首张正规专辑《stella》的紧张制作当中。 相比单曲制作,专辑的筹备更加繁琐复杂,尤其是考虑到专辑发售背后承载的庞大效益压力,每个细节都不容忽视。从曲目选择到制作方向,再到最终的宣传推广,七个人的任务堆积如山,个个忙得像陀螺一样旋转不停。 到了专辑同名主打初版审听环节,李青慈敏锐听出副歌转调处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心里有了一个猜测。 他果断抱着猜测去录音工作室求证,制作人听了他的来意倒是不以为然。 “说来也巧,主打副歌前的过渡部分,其实一直卡着,之前怎么调整都不太顺,结果编曲师想起你之前的录音,一下就把这个空缺补上了,整体流畅度也上来了。”制作人笑了笑,似乎完全不认为自己是在“借用”李青慈的灵感,而是将其视作团队创作的一个偶然契机。 李青慈沉默地听着,“所以就不过问我的意见?” “我们只是借用轮廓。”制作人像看一个小孩子一样,尝试让他理解,他一边调整音轨,一边继续说道,“就像用底稿作为参考,再根据理解进行创作,真正的细节是自己填充的,你懂吗?” 见李青慈没有回应,他又补充道,“而且我已经和你们经纪人沟通过了,他认为没有问题。如果你不舒服,我们会在之后的宣传采访稿中加上这一点,给你一点弥补。” 第55章 对方轻描淡写的态度让李青慈不由自主地攥住了手,他以为自己已经足够顺其自然、消极应对,但来到盛势后,那种无力感依旧渐渐泛上心头。种种压力和纠葛也让他越来越无法忽视那个问题—— 他要怎么做,才能彻底摆脱这种总是无法掌控人生的感觉…… 这一次的专辑制作,除了主打曲的mv拍摄外,还有一首情歌收录曲也被选中做mv策划,整个mv将以校园偶像剧的形式呈现,紧密契合情歌的主题内容,充满青春氛围。 男团唱情歌不算什么新鲜事,但为了避免某些争议,并顺势制造某些话题,策划组决定让成员们亲自参与其中,男女演员都由他们自己担纲。 这支mv的拍摄过程,也会被制作成新一季特别策划的团综。 剧本下发后,第一个重头戏便是选角。编剧为精心设计了七个角色,每一个都充满了特色和挑战。 包括傲娇腹黑的男主,善良清纯的女主,理性痴情的男二,骄纵霸道的女二,幽默贴心的闺蜜,以及两个出谋划策的男主兄弟。 对于aline来说,角色的戏份现在看来其实不那么重要了,最关键的问题成了—— 谁来穿女装? 第51章 男的不是更刺激 原本的计划, 是按照抽签或者投票结果来决定角色分配,但这次的导演对画面的精致度要求极高,她的个人风格偏向强氛围、弱剧情, 更注重视觉美感和镜头情绪,尤其擅长拍摄mv级别的短片。 因此,她要求每位成员分别试妆七个角色,并根据个人适配度,挑选出各自最契合的角色,以确保整体画面的呈现效果达到最佳状态。 轮到李青慈试妆的时候,场地里接连响起几声惊叹,原本各自忙碌的成员和工作人员都被吸引,带着好奇心三三两两跑来围观。 女生的校服统一为白色短袖衬衫和深蓝色百褶裙。但在细节上, 每个角色的发型、配饰、穿着方式都各有不同, 以此展现她们各自的性格特点。 角色一是女主的闺蜜,可爱甜美型。齐肩卷发微微内扣, 衬衫领口刻意留一颗扣子不扣。脚上是一双蕾丝边白色短袜和干净的小白鞋,头发上别着可爱的发夹。 导演看着换好装扮、略显别扭走出来的李青慈, 仔细打量了一下, 微微点头, 在表格里他名字后的“女三”一栏打了一个勾。 aline其他六人此刻正或站或坐凑在一起。 自从李青慈以女三的扮相出现后,贺圣朝就一直默默盯着天花板,目光凝固,好似在思考人生。 黎一杭见状,忍不住问道, “你干嘛?脖子不疼吗?” 贺圣朝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一点酸意,慢吞吞地收回视线,转而看向了黎一杭, 反正就是不看此时的全场焦点。 黎一杭觉得他莫名其妙,问坐在另一侧的游思理,“他又犯病了?” 游思理瞥了一眼贺圣朝红到快滴血的耳朵,了然道,“他喜欢甜妹。” 黎一杭秒懂,啧了一声,不乏鄙夷,“切,没定力,队友女装都能拿下,老了买保健品去吧。” 角色二是女二,明艳大气型。深棕色的长发带着自然的微卷,随意披散,只将一侧衬衫下摆扎进了裙子。黑色中筒袜,搭配黑色皮鞋和黑色皮质背包。 导演再次满意地点头,把第一个勾划掉,在“女二”那一栏又重新打了一个。 这次轮到黎一杭不淡定了,他在沙发上坐立难安,不停地动来动去。游思理被他扰得不耐烦,目光不乏留恋地李青慈身上移开,“你又怎么了?” “不知道啊,这沙发是不是有什么不太干净的东西……” 游思理看穿他,淡淡道,“你喜欢御姐。” 此人立马坐定,头摇得像拨浪鼓,“没有没有,你别胡说,我不喜欢。” 游思理没再说话,只是抬了抬下巴,示意他看看下面。 黎一杭低头,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打开了手机摄像,正对着李青慈的方向。他手一抖,连忙把手机扣在腿上,干咳一声,正色道,“……咳,人之常情。” 说完,又贼兮兮地悄悄调整了角度,补了几张。 游思理有点没眼看,“你ooc了……”他欲言又止,“算了,人之常情。” 最后登场的,就是清纯女神型的女主。 黑色顺直长发及腰,一半用粉色丝带束在脑后,一半自然披散在肩头,耳朵上还有两个小小的珍珠耳饰,衬得气质温婉。校服干净整洁,搭配白色中筒袜和帆布鞋,手腕上则戴着一块粉色的腕表,不失甜美。 这一套造型一出来,导演眼前一亮,心里当即有了定数——对味了!前几个成员里也有女装还算不错的,但李青慈男生女相,不仅每套都毫无违和,跟女主这个角色的气质更是相融。 或许是因为已经试到了最后一套,他的状态也放松下来,举手投足都浑然一体,像是量身打造。导演只好又把上一个勾划掉,在“女主”一栏后重重添了一笔。 而原本一直安静坐着的钟邃,突然间站起来,受了刺激般嘤嘤跑了出去,其他人皆被吓了一跳。 游思理摇头叹气,“这是个有白月光的。” 黎一杭用肩膀怼他,“你别光挤兑我们啊,你呢,你喜欢什么类型的女生?” “我啊……我喜欢青慈。”什么样都喜欢。 “没劲,你cp入脑了吧,整天青慈青慈的。”他仿佛意识到什么,语气变得迟疑,“还是说,你…真是wonder……”他边说边把一只手举起来回伸直对折,还不忘一只胳膊抱住自己,缓缓跟对方拉开距离,眼神警戒。 “神经。” 游思理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角色最终由导演一锤定音,其他人不容有异议。 女主李青慈,男主路潜,女二黎一杭,男二肖歆,女三游思理,男三男四贺圣朝、钟邃。 这个选角倒也不算让人意外。 剧本虽然围绕着一场复杂的四角恋展开,但每个角色都有独立的支线,镜头分配也相对均衡,没有刻意削弱谁的存在感,理论上来说,应该不会有什么异议。 但实际情况是,除了男女主,剩下的所有人都想演男主,甚至不惜上门贿赂导演,试图动摇她的决定。好在她意志坚定,毫不留情地把所有人赶了回去。 她就奇了怪了,路潜那个雨天撑伞都要与女主角保持三十厘米距离的嘴硬傲娇人设,怎么就成了香饽饽。 前期准备完成后,制作团队专门带领aline赶赴了南方一座常年笼罩在梅雨季水雾里的城市,在当地一所大学取景。 大学生们刚开学没多久,摄制组为了避免影响到学生们的日常生活,通常都是把区域划定清楚圈地拍摄,也尽量减少外界干扰。 所有人每天在场地都能听到导演对着扩音喇叭: “对,就这样,女主很美啊,保持。” “男主!你又乱改台词!” “男二,你给自己加戏?” “那个女二把女主推倒后应该趾高气昂,你脸红个泡泡茶啊?!” “女主闺蜜,你朋友很香吗?你那个想吃了她的眼神是想怎样啊?剧本没有百合线。” “男主兄弟,听说过朋友妻不可欺吗?你想挖墙脚啊大哥!” “喂群演同学,别盯着女主看了,开拍了开拍了。” 诸如此类……沙哑的嘶喊。 休息间隙,路潜刚坐下,抬头突然发现场地外围观的人群越来越多了。 刚开始还是女生居多,其中不少是提前收到消息赶来的粉丝。可不知从第几天开始,男生突然多了起来,比例甚至逐渐超过了女生。 他感觉不太对劲。 因为只要李青慈在场,人就多,他不在,围观的男生就少。 抱着求证的心态,路潜掏出手机,在这所学校的论坛随手搜了搜,果然,他们拍摄路透的相关帖子占据了首页。 其中回帖数最高的,是一张李青慈的侧照。 [重金求问这是哪一届哪个专业的学姐or学妹!!!] [图片] 照片里,他扎着松软低垂的丸子头,露出干净的脖颈,坐在教室,微微偏头望向窗外。 李青慈的侧脸浸在雨季特有的冷调光线中,映照出发丝自然的光泽。眼睫蜷曲,瞳仁清亮如水,白皙的手指正轻轻撩过脸侧的碎发。顺着裙摆垂落的弧度延伸出白色丝袜包裹的腿部线条,冷玉般的光泽在阴影里若隐若现。 整个画面安静得像一帧电影剧照。 从拍摄角度来看,大概率是某个群演趁机从斜后方偷拍的,所以还有些朦胧模糊的颗粒质感。 路潜的拇指悬在一处,那是昨天拍摄时,自己亲手为李青慈别上的珍珠发卡,此刻正在照片里折射着蛊惑人心的柔光。 他记得这一幕是在拍楼道经过的男二对女主一见钟情的画面。 路潜盯着这张照片看了会,他每天都在拍摄现场对着这副模样的李青慈,可就算如此…… 第56章 他仍然在这一瞬间微微失神。 他将照片下载保存,随即拨通了盛意的电话,让对方处理一下流传出的路透,他可不想明天热搜第一是#aline成员女装引爆直男圈#。 盛意嘴上答应了。 路潜挂断电话,顺手翻了翻底下的回复,脸色一点点沉了下来。评论区里大部分是男生,对着照片口嗨意淫,讨论得肆无忌惮。 1l:这都不冲还是男人?!!! 3l:wow~ 9l:介绍一下,这是我老婆 10l:楼上做啥白日梦呢,这明明是最近在咱们学校拍mv的明星,叫老婆你配吗[笑哭] 15l:醒醒,人家说不定掏出来比你大,他是男的 19l:腰好细,脖子也好漂亮 28l:男的不是更刺激 35l:腿被袜子边缘勒红了,这么敏感的吗 41l:淦,更兴奋了怎么办 45l:建议换成皮质腿环,金属搭扣刚好卡在腓骨位置 56l:腿比我命长…… 60l:男的????撤回键呢??? 67l:腿环prprpr 77l:楼主求删!!这是我室友偷偷拍的照片,只发到了群里,不知道怎么流传出来的啊啊啊啊,他不想被找上门 80l:现在删来不及了吧,我在其他论坛也刷到这张照片了 86l:说是明星有没有账号让我关注一下 91l:微博搜“李青慈”吧 95l:他微博更得不勤啊,我看总数才二十六条[图片] 98l:楼上立马给人备注上“老婆”了啊 100l:名字也好听 102l:这个女装一点也看不出来男性外貌特征,连喉结都不是特别明显,应该是女的吧,我不信她是男的 105l:我也不信,她队友也有两个女装的,都没这么自然,她是不是女扮男装进男团的,不是有那种电视剧 111l:理解兄弟们的心情,但我见过他们拍摄,虽然脸确实看不出来,但身高和骨架还是能看出来是男的 119:……破防了,人生好不容易心动一次,还是对一个男人,我不是同性恋啊 124l:别给自己设限,说不定你就是 126l:看脸是天仙级别,神圣不可侵犯,看身体又怪瑟情的[热] 133l:感觉他香香的,不知道坐他后排什么感觉 135l:有幸当过群演坐他后面嘿嘿,基本没有别的心思光盯着他看了,他还跟我说话了。。。不过我当时太紧张都没好好回。。。 139l:羡慕!!!! 146l:群演怎么当,有什么渠道吗 151l:腰臀比目测0.7,想掐着这里教他写高数题[图片] 158l:搭配这种腕骨……最好的时尚单品是领带……谁懂 160l:翻他微博的照片……男装也很美啊…… 166l:谁带我追星? 170l:拍的成片什么时候放出来? 172l:3.31aline发售首张正式专辑《stella》,请多多支持!![图片] 175l:什么意思?怎么支持?送青青海报吗…… 180l:当他队友岂不爽翻 … 新增的楼层还在以每分钟一条的速度刷新,最新回复写着:“查到了!他今天在二教103拍戏!” 除此之外还有很多舔屏表情包。 路潜看完,冷笑了一下,点开那些人的主页,一个个截图,很有耐心地全给举报了。然后把帖子链接发给盛意,让他处理。 另一头没有跟来的盛意,确实已经压下悄悄爬上热搜的“李青慈女装”和“aline校园mv拍摄”词条,但却没有删掉帖子,也没有阻止讨论继续发酵。 压热搜只是为了控制发酵速度,让话题在可控范围内持续升温。这样既能借助热度维持大众对这次回归的关注和期待,又不会让策划内容过早曝光,影响整体宣传节奏。 他靠着椅背,手指在屏幕上滑动,浏览着路潜发来的链接里,那些迅速增加的回复。 这个李青慈,还真是总能带给他惊喜。 第52章 车祸 放学后的篮球场沐浴在琥珀色光线里, 空旷的场地只有球撞击地面的声响回荡。 男生不知疲倦地投出了第十个三不沾,篮球又一次擦网而过,滚到场边的铁丝网下, 撞上一双白色帆布鞋。 女生弯腰捡起,长发从肩头滑落,校服还沾着蓝色颜料。 男生走近她,两人目光交汇。 “每次在场上,我都觉得自己是一个人在战斗,要拼尽全力赢得每一个回合,就像在追逐一个永远无法触及的目标,但今天,我决定不再跑了。” “因为我发现, 其实我最想赢得的, 是你。” 落日余晖,晚风吹拂。 升格镜头下, 男生的校服下摆被风鼓成帆,在渐深的暮色里猎猎作响。女生的裙角缓慢泛起涟漪, 她的心也正如此颤动。 “ok, 卡!” 导演长舒一口气, 这是《潮汐》mv的最后一个镜头,十天的拍摄到此就算结束了。虽然路潜又一次自作主张改台词,但改得还不错,氛围也到位,她就没有打断。 她看着刚从告白的暧昧氛围中跳出来, 面对彼此有些不知所措的男女主,突然起了坏心思,“我看此情此景, 很适合加一场吻戏啊。” 这句话犹如平地惊雷,炸裂开来,在场所有人的表情顿时都变得精彩异常。 诡异的沉默中,一个鬼哭狼嚎的男声从她身后的围观人群中传来,惊飞了铁丝网上打盹的麻雀—— “不要啊!!!!” 紧接着各处接连响起了强烈的抗议,淹没了路潜一个人微弱的支持声。 李青慈无奈,场下喊他名字的实在太多,他只能双手举起篮球挡住了自己的脸,试图降低存在感。 场面一片混乱,身为罪魁祸首的导演却看得嘎嘎直乐,结果乐极生悲,一时没坐稳,摔了个人仰马翻,四脚朝天。 “导演!” 她躺下前最后看到的,是李青慈和路潜慌乱又震惊的表情,以及一群惊慌失措伸着手涌向她的工作人员。 负责拍摄花絮当作团综素材的摄像忍俊不禁,心里想着这段热闹又荒诞的片段放在结尾定格肯定会很合适。 他想起三天前导演蹲在器材箱上啃苹果时说的话,“所谓青春啊,就是把所有老套桥段都演成独一无二的版本。” 而这一刻,谁都不会预料到,一个月后专辑发布,这支mv效果爆炸出圈,副歌部分一经剪辑成为短视频热门bgm,直接带动《潮汐》音源榜排名超过主打《stella》。 为了迎合市场的巨大反响,盛势决定调整策略,将《潮汐》与《stella》双主打并行,改变了原本的推广计划,舞台表演选曲组合也将原定的《linéar》替换。 aline的人气飙升,专辑销量突破了yis维持了两年的最高纪录,新标杆由此诞生。各类品牌代言和商务合作纷至沓来,相关周边卖到脱销,整个团体红极一时,个人资源也开始随之铺开。 此时,aline成团出道已将近一年,距离解散,仅剩下一年半的时间。 由于成绩实在太好,裴婧还特地做主,给他们办了一场庆功宴。邀请了为aline付出辛勤努力的每一位幕后功臣,除了团体成员和公司高层,还包括专辑策划和团队运营的核心人员,导演、编曲等等。 宴会大办特办,看似光鲜亮丽,但对aline的成员们来说,却更多的是一种义务感。每个人虽然脸上挂着微笑,内心未必与场面上的欢愉一致。明明是属于他们的荣誉,几人却都深感无聊,只是裴婧押着他们不让走。 等参加完繁琐嘈杂的庆功宴,天色已经彻底黑了。路潜上车之后发现盛意也跟了上来,“你不回家去吗?” 盛意摇了摇头,“到宿舍还得跟你们交代一下最近的行程,事情太多,得找时间好好聊,走吧。” 车门关上后,路潜注意到李青慈居然不在。 按照惯例,如果多一个人,比如盛意,他们就要分开坐车,一般默认是前四一辆,后三一辆,大家已经习惯这种分法,所以李青慈应该是在前车的。 “青慈呢?” “他刚出来晚了,我让他坐后车了。” 路潜闻言没有再多说什么,闭上眼睛休息。车内陷入了长久的寂静。 行驶到半途时,驾驶座的陈烨突然严肃道,“好像有人跟车。” “是私生吗?”路潜睁开眼睛,目光投向后视镜。 “不能确定,之前也有过跟车的,估计是吧,但我没见过这辆车。”陈烨语气透着迟疑。 “今天是非公开行程,怎么可能……”盛意皱起了眉,“要是让他们跟到公寓就麻烦了。” “想办法甩开他们。” “明白。” 陈烨虽然年轻,但车龄已经有八年,对自己的驾驶技术充满信心。听到这个命令,他双手紧握方向盘,眼神专注地扫视着后视镜。仿佛进入了电影中的紧张场面,热血沸腾起来。 然而情况却没有他想的那么简单。 第57章 他已经加速,并且尽可能地靠近车道边缘,但对方的车技显然也不容小觑,无论他怎么变道,都始终与他们的车保持着稳定的距离,幽灵一般,不曾拉开。 “甩不开,跟得太紧了。”陈烨声音低沉,态度比方才认真了很多。 车内其他人也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都坐直了身体,神色凝重。 “不能停,必须找个地方甩开。”摸不准对方意欲何为,盛意果断开口,“都系好安全带。” 陈烨的心跳加速,额头上隐隐冒出了汗珠。他知道,这种跟车如果不处理好,很可能会演变成更为危险的局面。 前方的路越来越窄,车尾的车却依旧紧跟其后。 他余光扫过后视镜,脚猛地一踩油门,车速迅速提升,但就在这时,视野里突然出现了一排护栏。太近了!眼看就要撞上,陈烨急忙猛打方向盘,想要避开,却因为速度过快,反而导致车身失控。 “小心!”黎一杭脸色苍白,急切地喊道。 “砰!”车头狠狠撞上了旁边的护栏,剧烈的撞击声响彻,车身猛地一震,发出刺耳的刹车声,陈烨差点被甩出去。 车内充斥着起伏不定的喘息声,所有人都处于劫后余生的失魂状态。 陈烨陷在安全气囊里的脑袋晕乎乎的,视线有些模糊,他赶紧回过神,打开车门下车查看情况,几人陆续走了出来。车身虽然遭遇了严重的撞击,前方有明显的凹陷,但好在没有人受伤。 只是方才还紧咬不放的那辆车早已没了踪影。 “逃了?”路潜紧锁眉头,凝视着前方的夜色。究竟谁这么大胆,敢在监控密布的路上蓄意追车。 “报警吧。”盛意道。 陈烨脑海中瞬间过了一遍所有的判断。多年的驾驶经验让他嗅到了今晚的不寻常之处。对方气势凶狠,根本不像是一次普通的跟车,更像是有心要将他们逼入困境,制造麻烦。 他心中冒出一个念头:不知道是这四个人里谁惹来的祸端。 没多久后一辆车也赶到,其余成员看到眼前的车祸现场,纷纷跑了过来。 钟邃关切,“都没事吧?”他们几个在后面几乎目睹了全程,心里为此都捏了一把汗。 天色已晚,街上行人寥寥,周围没有太多目击者,暂时未有人认出他们的身份。 还没等到回答,游思理几步冲上前,一把抓住了盛意的衣襟,焦急地问,“青慈人呢?他受伤了?” 听到这句话的路潜一愣,才发现现场确实没有李青慈的身影。 他快速环顾四周,确认对方并不在这两辆车里。随后立即掏出了手机,看到屏幕上显示着李青慈的未接来电,内心一阵惴惴不安,急忙回拨过去。 电话很快接通,李青慈的声音从那头传来,清晰而平静,“喂?” 他的声线没有异常,似乎并未受伤,大家松了口气,游思理也放开了盛意。 路潜心中略微安定,问道,“你在哪?怎么没有上车?” “我出来晚了,车都已经走了。” “我回去接你。”路潜走到路边,准备打车过去。他很想迁怒盛意的疏忽,但自己也有责任,当时就该多问一句。 真是该死,居然就这样把青慈一个人落在那儿,路潜此时恨不得立刻赶到他身边。 “没事,我已经在回去的路上了。”李青慈看了一眼坐在身旁的人,顿了一下才继续道,“我自己打车,你别白跑一趟了。倒是你们没出什么事吧?我刚打了电话,怎么都没人接?” “车出了一点小意外,问题不大。”紧绷的神经一经放松,疲惫感就涌了上来,他声音很轻。 “我们一会宿舍见吧。” “好。” 路潜挂断电话,对立在一边正要开口询问的肖歆道,“青慈没事。” 冷风吹过,他才察觉手心已被冷汗湿透。原来惊险万分的车祸,竟也不及李青慈不可控地脱离他视线更令他心慌恐惧。 甚至彻底方寸大乱。 与此同时,一辆宽敞奢华的劳斯莱斯车厢内。 男人看着放下手机的李青慈,饶有兴致道,“怎么不跟你的队友说实话?难道我很见不得人?” 李青慈没有回避他的目光,沉着回应,“您误会了。以您的身份和地位,外界的关注和眼光太过复杂,一些事情很容易被放大。我这么说,只是不想因为我,给您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你倒是个聪明孩子。”他轻笑了两声,不吝夸奖道。 第53章 送你一程? 齐胜权没有再多说, 任由静谧的氛围自然而然流淌。 李青慈垂眼想,他能坐在齐胜权的车里,或许是偶然吧。 庆功宴结束后, 他走在人流末尾,盛意突然叫住了他,说《stella》的制作人有几句话想跟他说。 他能猜到对方所为何事。 当初专辑宣传采访稿下发到七个人手中的时候,歌曲创作部分的内容提及了制作团队的努力、编曲老师的精心打磨、公司对概念的深度挖掘,唯独没有任何关于他的描述。 李青慈就意识到大概又是源自公司“削弱个人”的意志,因为专辑一切有关最终版本确定前,都会经过盛势高层和相关部门的审核。 他还没来得及深思,路潜就跑来问他主打是不是用了他在瑟顿港的那段灵感,说自己听了好多遍越听越觉得熟悉。 得到肯定回答后, 路潜每次采访介绍专辑概念都会主动提及这一点, 其他成员也会跟着一起应和,包装在一些幕后趣事里。 这件事原本在他的个人立场上并不是很好处理, 但是以其他人之口公开,既避免了他直接介入卷入争议, 公司也不好追究责众, 这让他有些触动。 而粉丝发现专辑创作信息里没有表明这点, 认为盛势有意打压李青慈,足足占据三行介绍版面的制作人也有剽窃揽功之嫌,所以追到了他的社交账号去评论区质问他。 制作人有些不堪其扰,希望李青慈能为他澄清一下,并且让他粉丝不要再来骚扰自己了。他承认这事顶多算是他没处理好, 但借用灵感的是编曲师,而删去李青慈名字的是高层,最终背锅的却成了他。 说到底跟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你觉得是我引导他们攻击你?” 他此时哪敢说实话, 否认道,“没有没有,但……”毕竟是你的粉丝。 “既然没有,那跟我有什么关系呢?”李青慈留下这句轻描淡写的话就走了。 等出了门,才发现其他成员和来接他们的车早都已经离开。他给盛意和路潜打了电话,没人接。 李青慈戴好口罩走到路边,正考虑要不要打车的时候,一辆黑色的劳斯莱斯停到了他的面前。 后排车窗缓缓降下,齐胜权的面容出现,“去哪?送你一程?” “不用了齐……”李青慈刚想拒绝,就被他温和打断。 “上车吧,方才我也在这附近谈事,算碰巧了。” 司机下车帮他打开车门,李青慈抬眼看向这辆身价不菲的劳斯莱斯,犹豫一番还是上了车。 “银湖区静辉街56号尚澜公寓,谢谢。”他报了地址。 车内空间异常宽敞舒适,有淡淡的古龙香水味飘散开来。 齐胜权虽然外貌已不再年轻,难掩岁月留下的痕迹。但他位高权重,当惯了人上人,周身自有一股从容不迫的威严感。 不过他只在李青慈挂断电话后问了那一句话,并未跟他过多交流,一路上都看着手里的文件,偶尔翻几页。 李青慈没有打扰他,只是静静地坐着。等车快到目的地时,他才主动开口,“今晚多谢齐总送我回宿舍。” 齐胜权目不斜视,点了点头,“嗯。” 等车停稳,他准备下车,齐胜权突然叫住了他,“这个你喜欢的话就拿走吧。” 李青慈回过头,看向他示意的地方,那里放了一瓶高端定制香水,应该就是车里的味道,因为瓶身设计很独特,他刚多看了几眼。 他不想揣测这一举动的用意,只是礼貌回道,“谢谢齐总的好意,但我不喜欢香水。”他关上车门,迈步走向公寓。 车窗内,齐胜权看着他的背影渐渐消失。 手机屏幕亮起,一条消息弹出:齐总到哪了? 发件人显示“蒋竞川”。 “走吧,原路返回。”他关掉屏幕,对司机道。 追车事件警方调查清楚后,确认为yis的极端粉丝所为,动机是“不满aline超过yis的成绩”,由此引发了过激行为。 路潜坐在盛意的办公室里,听着他给出的调查结果,问道,“所以你打算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按法律流程来,拘留、罚钱了事。” “我还以为你会借机炒作,给yis他们抹黑。以你的作风,怎么会这么轻易算了。” 盛意敲击键盘的手一顿,解释道,“性质不一样,这件事已经上升到社会新闻的层面了,如果处理不当,反而会带来负面效应。你们形象受损,也会影响后续品牌合作的商业评估,得不偿失。” 第58章 他不欲多谈此事,扯开了话题,把电脑屏幕转向路潜,“叫你来是为了这个。” 《mode视界》的电子刊样在屏幕上展开,鎏金封面设计泛着冷光。 “《mode》是男刊,地位虽不如《noir》,但这次是单人单封,且是杂志邀封,更重要的是他们新任主编徐曼,是v.m集团大中华区总裁的夫人,v.m旗下三个品牌会提供超季成衣,衣服也已经在走借调流程。” 盛意同步发来日程安排,“我差不多帮你谈妥,就差签合同,对接人的联系方式我发给你,当天你带妆发和助理过去就行了。” 一边消化着他发的信息,路潜点了点头。 到《mode》拍摄日,化妆间内定型喷雾的甜腻气息裹着吹风机嗡鸣。 路潜在做头发的时候闲得无聊,登上微博小号,随手在搜索框里输入李青慈的名字,熟练地翻看他的相关内容。 他们最近个人行程多,很多时候不在一块,他这样是为了关注李青慈的实时动态。 一条粉丝微博吸引了他的视线。 @青青草原羊大王:才发现《mode视界》主编徐曼点赞宝宝了诶,主编认证的时尚表现力![心]#李青慈# 配图是一张截图。 评论区有求科普的,有展望合作的。 路潜点开图。徐曼点赞的微博是李青慈两个月前的一套写真大片,能看到水纹在他锁骨间流淌,这组图有些小出圈,点赞量很高。 aline每个人都拍了,作为专辑的预热物料,一人一个主题,但他专门看了徐曼主页,只点赞了这一条。 李青慈的主题是“水中月”。 而刚好,他今天的拍摄主题是——镜中人。 他抬头看向镜子,造型师正在给他别碎钻耳钉,冰凉的金属触感刺进耳垂的瞬间,路潜心里有了一个不好的推测。 深夜的盛势文化办公大楼仍亮着冷白顶灯。盛意还在评估一些合同和各类合作意向,最近aline的个人资源都找上了门,他得一个一个把关。 等今天的工作完成,他正准备关电脑。 路潜推开门大步走了进来,把一份专题策划案的文件摔在了办公桌上,震得咖啡液在杯口晃出涟漪,“用我的蔚风代言续约做筹码,换《mode》撤下他的封面企划?” 盛意惊讶地看着桌上的文件,笑了,“这东西你哪搞到的?” “为什么?”路潜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盛意不耐,“合同签好拍就拍了,还问这么多干什么?既得利益者不是你吗?干嘛摆出一副受害者的姿态来。徐主编属意他,也只是属意,一个商业合作是要多方面考量的。” 路潜忽然倾身逼近,喉结剧烈滚动,“你们还要这样逼我多久?我算什么太子爷?大热男团c位?人气top?实际是出道位和资源都是偷来的抢来的废物才对。” 盛意猛地拍桌,“看看你现在为了李青慈变成什么样了?这么自贬自嘲的话你都说得出口。”他抽出手帕慢条斯理擦拭溅出的咖啡,“当初嘲笑我不过是个私生子时的气势呢?要是路董看见你这副样子......” 他语气缓和下来,“想让我不逼你可以,要么你人气甩开他,要么你去劝他和天青解约,和盛势达成深度合作。” “他不可能离开天青的。”路潜知道李青慈重情重义,不会背刺关姝影。而关姝影被戏称为业界奇葩,也是因为她为了有足够的话语权和自主空间,一直不愿去更大的公司。 “那小少爷就接受现实吧,你跟李青慈就是这样的关系,你幸他不幸,他幸你不幸。想想你身上背负的家主的期望,很生气是不是?可是你要彻底翻身,最好的方法就是乖乖听话讨好家主,也许等他离开了,会把股份留给你,到时候你想把我开了都是轻而易举。” “还有,你的c位不是偷来的,做票也有风险有成本,虽然差距不大,但确实是你赢了,只是跟一个毫无背景的纯素人票数纠缠成这样,赢得不那么漂亮罢了。” “盛意,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路潜终于抬眼,眼底像藏了一团冷幽的火,“你为什么有底气跟我这么说话?” “因为风水轮流转。”盛意拨动尾戒,看向窗外的高楼大厦,“你难道不记得你小时候是怎么跟我说话的吗?几年前谢之然追在你屁股后头的时候你不是也这样吗,他被你害成植物人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时候你有去看过他一眼吗?” 他声调越说越高,到最后透露出一丝难以抑制的激动。 “因为谢之然,你恨我?” “我对你这么好,怎么会恨你呢。”盛意叹了口气起身,“别闹脾气了小少爷,我是经纪人,且比你多活十二年,知道怎么为盛势把利益做到最大化。你可以在这儿好好想一想,等冷静了就回去吧。” 他径直走向门口,听到身后的人突然出声。 第54章 你一个人过来 “我是没有去看过谢之然, 但我去看过罗宁了,a市精神卫生疗养院对吧?她看起来状态可不太好。” 盛意背影猛地僵住,又缓缓放松下来。 “那还真是……谢谢你的关心。” “不用谢, 你最好祈祷我永远不会翻身。” … 初夏的清晨。 贺圣朝被窗外的蝉鸣声吵醒,迷迷糊糊下床打开门,就跟住他对面的李青慈撞个正着。 对方看见他,点头打了声招呼,两人生物钟差得有点远,即使互住对门这么久,也从没大清早碰见过,这还是头一次。 他的脑袋大概正在被刚醒来的困顿兽啃食,且最近每次见到李青慈都会宕机, 需要缓冲一会才能重新启动跟对方正常交流, 所以混沌之下错过了回应良机。 等他清醒过来,对方已经收拾好走出大门了。 视野中的夺目光彩也随之立马黯淡下来, 仿佛阳光被一层云雾吞噬。 贺圣朝收起乱七八糟的想象,走向客厅。黎一杭和钟邃都在, 一个懒洋洋躺在沙发上看电视, 一个在跑步机上跑步。 黎一杭抽空看了他一眼, “你都多大了,怎么睡觉还流口水啊。” “口水……口水?!” 他精神一震,连忙冲进卫生间照镜子。果不其然,嘴角确实有一道可疑痕迹。 回想昨晚做的梦里,好像有一块香香软软的小蛋糕摆在面前, 他食指大动,蛋糕却突然化成了人形,齐肩卷发, 蕾丝短袜,蛋糕发夹……他正打算仔细看清那张面孔时,梦境戛然而止。 他晃了晃脑袋回到现实,再看镜子里流口水的自己好像个痴呆,怪不得李青慈刚才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贺圣朝心里有点郁闷。 他郁闷地洗漱完,重新走向客厅的沙发坐下。 黎一杭不免担忧地看着他,“你没事吧?”他发誓他从来没见贺圣朝反应那么快过,像一个原本没有灵魂的npc突然被穿越者附体了一样。 贺圣朝摇头,“今天又是咱们几个吗?” 某人叹气,“对啊。” 黎一杭有点不知道该如何准确形容自己的心情。 aline的个人活动彻底解禁后,人气差距的残酷性突然开始显现。80%的资源和机会,都集中在李青慈、路潜、肖歆的手中,而其他人则只能分到20%,完美佐证二八定律。 所以专辑集体宣传期结束后的这段时间,他们四个的日子过得很平淡,大部分时候都是在宿舍抠脚,或者开开直播和粉丝互动。 他想想,上一次有工作安排,还是一周前的出道一周年fanmeeting。 黎一杭觉得这种日子,爽也不爽。他虽然不喜欢密集地跑活动,每次宣传期都累得想鼠,可一旦真正放松下来,又有些不甘心。毕竟作为明星,意识到自己不被需要,甚至不具有什么商业价值,还挺难以接受的。 不过仔细想想,至少还有工资进账,还有那些支持他的粉丝,还有三个同病相怜的队友相伴,干嘛还不满足呢? 想到这儿,他又看开了一些。 只不过……他四处看了一圈,好像少了一个病友。 “游思理哪去了?” 贺圣朝和钟邃同时摇头。 sky mall是a市客流量最大的商场之一,听说今天下午有明星的品牌站台活动,大量粉丝早早前来候场,姜姜便是其中之一。她特地从外地赶来,背包上挂着李青慈的官娃和小卡,心情激动不已。 只是sky mall所处的区域是繁华的购物街,商场众多,她费了好大劲才从一座座大楼中确认了正确入口。 穿过旋转门后,挑空穹顶下错综复杂的动线又令她晕头转向,等循着喧哗声找到品牌旗舰店的位置,警戒线早已将展台围住不允许靠近,攒动的人潮更是筑起密不透风的墙。 她个子不高,垫着脚尖努力朝前看,却什么也看不见。她忽然泄了气,因为已经能预见,这次估计连李青慈的身影都见不到。 看时间还算宽裕,她觉得现在排队也没什么意义,索性转身离开了这里。 第59章 姜姜漫无目的地在商场游荡,直到小腿酸胀才瘫坐在休息区的长椅上,指尖无意识摩挲着从背包取下的镭射小卡,疲惫和委屈一并决堤。 大老远一个人跑过来,路途劳累,出发前还跟妈妈吵了架,换来的却是满心期望落空。感到眼眶渐渐湿润,她赶紧拿出纸巾擦了擦,暗想不能因为这点小事就在外面哭,太丢人了。 眨眼间,她好像看到了一双毛茸茸的猫爪子,抬起头一看,是一个人偶蹲在对面休息的人群后面,又黑又圆的眼睛正静静地注视着她。 旁边还有几个其他动物,但是只有它正对着自己,因为形象可爱,她忍不住掏出手机打开了录像。 那人偶先是举起双爪蜷起,在脸旁转动两下做了一个哭哭的动作,然后又在胸前比划出一个叉。 她看懂了,这是在让她“不要哭”。 姜姜愣愣地捂住嘴,觉得不可思议,它居然注意到了自己在哭,还用这种方式安慰。 她刚想回应,人偶的伙伴拍了拍它,它便站了起来,似乎打算离开。离开前从身上背着的挎包里拿出了一支红玫瑰,左转转右转转像是不知道放到哪里。 它回过身问一旁的工作人员要了一张纸巾,然后把花垫着干净的纸搁在了花坛的绿植上,对她指了指。 是一只有修养的细心猫猫呢。 等他们离开后,姜姜才走过去,轻轻拿起那支花。 人生中的第一支玫瑰,居然是一只猫送的,多么神奇,她想。 因为这段奇妙的经历,她心情仿佛雨过天晴。即使下午的活动只远远看到了李青慈的背影,也没有过于失望,反而感到很满足。 等上了回程的火车,姜姜刚拿出手机,消息界面就弹出了特别关注的提醒,是李青慈发微博了。 她连忙点进去,内容也没看就发了条评论想要占据前排,等发完再细看,她差点尖叫出声。 最新微博是一张自拍,配文小猫和玫瑰的emoji,重点是画面里李青慈穿着的人偶服,和手里抱着的头套,跟她下午碰到的那个一模一样。 再结合时间地点和配文的emoji,可以确定是同一个人。那也就是说,今天她虽然没有见到偶像,却收到了他亲手送的玫瑰花。 她在其他平台搜了搜,发现很多跟她一样没有挤到前排的粉丝都收到了花,知道是李青慈本人送的之后很震惊,感叹像做梦一样。 姜姜想了想,把自己拍的视频配上bgm发了出去,文案描述了当时的情况。 也许是因为这个视频具有的温度,和画面所传达出来的纯真美好,意外地广为流传。不仅上了热搜,还被营销号搬运到各个平台,点赞量都很高,李青慈的名字也因此出现在了更广泛的公众视野中。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发完微博的李青慈,并不知道后续引起的波澜。 这是他第一次单人线下活动。在活动开始之前,他站在后台的阴影里,由下往上望去,看到人群从一楼大厅一直蔓延到四楼回廊,像一片涌动的海洋。对接的工作人员兴奋地说他人气夸张,这样热烈的场面已经很久没见过了。 但他的第一反应却是,面对这么多人,这么远的距离,他们真的能看到自己吗?隔着几十米的空气和鼎沸人声,他不过是个模糊的虚影。 李青慈其实不太能理解类似“即使只能远远看一眼也足够”的狂热,这种过量过浓的情感他不曾有过,看起来离他太远,也让他感到些许的迷茫。 他只是觉得不值,自己不值得这些,也不知道该怎么适应这种没有任何要求、只为支持而存在的热情。 所以,他才会想着回报一点。 助理开玩笑说他是神爱世人,有圣父之心,记忆中路潜好像也这么说过。 但他想他不是。玫瑰只有62支,来看他的粉丝却不止62个;露脸会引起混乱,他就只能把自己装在皮套里。 从实际来看,他并没有那么强大的能力。 思绪回归现实,李青慈没有再继续往下想。他点开盛意刚发来的消息,简单几行字,说让他先去帝华会馆,自己之后会到,有一个关于他的项目要谈。 他感到一丝奇怪,因为盛意很少会单独给他发消息,工作相关一般都是发在群里。但还是让司机调转方向,转而开往帝华会馆。 到达之后门口的迎宾侍应生并未核对预约信息,戴着白手套的手替他打开了车门,似是提前接到了通知。 李青慈跟着迈入大堂,没有注意到停在旁边的那辆车车窗缓缓降下,驾驶座的人正默默地注视着他走进会馆,一点雪茄烟雾飘散,猩红明灭。 穿过层高低矮的廊道,他们停在了一个包厢门前,跟上一次不同的地方是,这回要更高一层。不过不知道为什么门没有关,他恰好透过那一道缝隙看到有人跪在地上…… 下一秒,领路的人挡在他的面前,却不是要推开门,而是轻轻关上了,门锁闭合的瞬间发出一声“咔嗒”轻响。 他转过身,露出程式化的笑容,微微鞠躬,“抱歉,要稍等一会。” 李青慈也没有多问。 过了大概两分钟左右,门再次打开,侍应生稍微退后了一步,示意他可以进去。 展露在眼前的包厢陈设跟上次也有所不同,屏风后的红木圆桌变成了小一些的黑檀方桌,中餐变成了西餐,不变的是对面的墙壁上依旧挂着一块巨大的电子屏,和一侧宽大的真皮沙发。 暖光筒灯更昏暗,也更隐秘。 端坐在方桌前的人是齐胜权,他身后还立着一道身影,低眉顺眼,站得笔直,像是侍应生,区别是他没有穿胸口印有dh标识的暗红马甲。 “来了就坐吧。”齐胜抬了抬下巴,笑着开口。 李青慈走近才发现桌旁仅有两张椅子,并未如常规那样对摆,而是分别放在桌角两边,他只能坐在齐胜权身旁。 那侍应生模样的青年上前给他倒酒,动作间露出的手腕上,戴了一个黑色手环,上面没有名字,只有一串烫金编号。 李青慈抬头撞见他恭顺的脸,干净清秀,轮廓甚至跟他有三分肖似。这个发现让他呼吸微滞,手无意识碰到了桌上的酒杯,撞上对方没有扶稳的瓶口,酒液溢了出来,沾染了他的衣角。 那青年立马熟练地九十度鞠躬,语气恭敬而急切,“实在抱歉……” 见他反应过激,李青慈放轻声音,“没事,是我的问题。”他自己拿纸巾擦了擦,“你看差不多干净了。” 谁知那青年不旦没有放松,反倒屈膝跪了下来,不断重复着道歉的话。 “不要这样,真的不是你的错,你快起来吧。”李青慈起身想扶他。眼前的场景颠覆着他的基本认知——身处在什么样的规则体系里,一个小小的失误才会需要下跪道歉? 齐胜权手中的金属火机弹开,清脆碰撞声响起,青年肩头随之一颤。他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里的物件,目光随意掠过,气氛就这样僵持着。 李青慈终于看懂,青年不是在给他道歉,也不需要自己的谅解。他是在求齐胜权的宽恕,原因也许只是扫了兴或坏了氛围。 可这未尝不是施加给自己的压力,他闭了闭眼,收回半悬的手,转过身道,“齐总,请您……让他起来吧。” 齐胜权也终于发话,“出去。” 青年迅速起身,快步离开,轻轻关上了门,包厢成了两人独处的空间。 “要去换一套衣服吗?”齐胜权看着重新坐下的李青慈,“更衣室有备用的。” 他摇头,“一点点痕迹,不用小题大做了。” “这是在说我。” 李青慈沉默不语。 齐胜权听出了他话中的双关,却并没有显现出愠色,平静解释道,“不要误解了,帝华没有体罚制度,员工失误只会扣除相应薪酬,合理合规。至于他……完全是他的自发行为,我并未要求或暗示过任何形式的惩戒。” 他出口的话有些冰冷,“你可以从你的角度认为他没有错,但从管理者的立场来看,侍应生的职责远不止于倒酒,机械化任务机器人也能替代完成。人的价值体现在他们能够承担责任、理解复杂的人际关系,并在关键时刻表现出应有的成熟与大局观。” “那请问他方才承担的是责任,还是您的情绪?”李青慈声线平稳,话却几乎是脱口而出。 “你到底还是个孩子,我不想说得那么冷酷。但在一些不对等的权力、身份结构里,消化上位者情绪,实际也是一种责任和义务。” 齐胜权轻抿了一口酒,“倒是你,现在这样,是想让他负担更多情绪吗?” 他坐在这个位置这么多年,已经鲜少跟年轻人打交道,对于李青慈,他算是拿出了十二分的耐心和好脾气,甚至称得上宽容。 “齐总今天找我来,要谈的具体是什么事。”李青慈心里有些压抑,只想尽快离开这里,直接切入了正题。 第60章 齐胜权心里叹了口气,事情发展还是有点偏离了他的掌控。原本他是想徐徐图之,毕竟李青慈确实难得,他不想那么快毁了。可惜不小心让他窥见了一点自己的意图,反而激起了他莫大的抗拒心理。 “听说你原经纪公司是天青传媒?”一个员工规模不足两百人的小公司,曜世一季度的媒介投放预算大概抵得上天青三年流水,他不太放在眼里。 “是。” “那你有没有考虑过,未来来曜世发展?” 第二次听到类似的话,李青慈没有着急回答,“据我所知贵司主营业务是院线投资和流媒体平台,不涉及艺人经纪。” “你来了,曜世便会拓展这个领域。我们可以为你量身打造一个全新的部门,前期的资源和支持自然会独属于你。” “条件呢?”李青慈引他说出真实目的。 “半个月来一次帝华,当然……”齐胜权停顿了一下,“你一个人过来。” 这句话让李青慈不由得联想到了他在门口看到的那一幕。 “你不必急于回答我,毕竟你和盛势的合约还有一年。在此之前,我说的话随时有效。” “回去好好考虑……对了,我们今晚谈话的具体内容,最好不要让其他人知道,包括盛意。” 夜色渐深,等李青慈心思沉重地走出包厢,发现那个青年居然还一动不动地候在门外,没有离开。途径对方的那一刻,他停下了脚步。 “对不起。” 青年浑身一震。 李青慈不再停留,提步走远,却心绪复杂地想到,他确实没有那么强大的能力,至少现在没有。 他坐进车内,拿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电话接通后立马问道,“你在哪?” 夜色中,车子缓缓启动朝一个方向驶去。等他们离开,一直停在旁边的那辆车也悄无声息地驶离了帝华会馆。 盛势文化办公大楼。 盛意正手持手机观看一段试镜视频,玻璃幕墙映出他专注的侧影。画面中的人未穿戏服,却完全沉浸在角色中,表演自然流畅。 他看完退出全屏,视频后面是发送人的附文:你家艺人自己给导演投简历跑来试戏诶,结果效果这么好?这个宝藏你没发现吗?之前问你你还说没有合适的人选 盛意:他通过了? 第55章 不敢嗑了怎么办 queen陈:导演当场拍板, 你什么时候有空跟我过合同? 盛意正打算回复,感受到身后有人接近,收起手机回过头, 看到是李青慈朝他走来,他随手指了一下,“你看要吃点或者喝点什么吗?可以自便。” 这里一整层都是盛势的员工休闲区,涵盖健身中心,精品咖啡吧,就餐区等等七种功能区。不过这个点公司大部分人都下班了,只剩下一些自助服务设施还能用,其他地方都显得空荡,气氛也格外安静。 “不用了。”李青慈在帝华勉强吃了点东西, 不然他的胃受不住。只是经历了几天连轴转的行程, 难免有些疲惫,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 “晚上怎么缺席了。” “不好意思,有点事情耽误。”盛意坐到他对面, “跟齐总聊得怎么样?” “你希望我们聊得好, 还是不好?”他目光如刃, 在对方滴水不漏的微笑表面游移。 “为什么这么问?” 李青慈缓缓道出了心里的那些想法,“上次庆功宴和今天,都是你有意让我和齐胜权独处,来的路上我站在你的立场思考了很久,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最后想通的只有——你是在利用我置换资源。” “除了一些商务上的合作,更重要的其实是奖项。aline的寿命只有两年半,你希望在此期间, 我们可以包揽年度艺人、年度专辑等所有有分量的团体奖,因为这不仅是aline的履历,更是你的。” “可是你即认定齐胜权不过图个新鲜把我当玩物,曜世也从不挖人捧人,又忌惮我真攀上齐总这棵大树,从此飞上枝头,对吗?” 盛意脸上的笑意稍微凝固,“我为什么要忌惮你?” “因为我终究不是盛势的人。” 这话直抵盛意心底,他的表情终于变得生硬。他沉默了片刻,轻叹一声,“所以只要你一年后转签盛势,一切问题都迎刃而解。甚至即使aline解散,我们还可以推你跟路潜的双人企划。至于齐总的事,他对你感兴趣,我也算是帮你指了条捷径,毕竟很多人求之不得,难道不是吗?” “我可以理解想走捷径的人,但是我也知道不是所有人都愿意以这种方式走捷径,这就是我跟你的区别。盛势若是这种手段盛行,那我的选择不言自明。” 李青慈的这番回答让盛意心中微动,方才还觉得对方有抽丝剥茧的敏锐,聪明过了头,这会又觉得他蠢了。合同尚签在自己手里,就敢把话说得这么绝对,到底是年轻气盛,热血当头。 “既如此,剩下的一年时间,就像我之前说的,靠你自己,我们大可以试试看。”他看向远处的高楼大厦,新换上的aline大屏广告,仿佛是夜色中最耀眼的存在。 只是不知道这七颗星子,还能如此闪烁多久。 岸江国际中心大厦是a市的地标建筑之一,巍然矗立于繁华街区的核心地带。 此刻占据整面幕墙的led巨幕大屏正轮播aline的广告大片,震撼醒目,不少路人停下脚步驻足观看,或者拿出手机拍摄,为这群年轻人的风采所吸引。 不过大概少有人记得,上一个占据这里的团体,还是一时风头无两的yis。 坐在车内的辛野望着大厦上的广告,耳边能听到粉丝的兴奋的议论声,路人也在好奇这个近期崭露头角的新人团体。 韩崇上了车,见他目不转睛地盯着窗外,顺着他的视线看了一眼,了然道,“别看了,花无百日红,娱乐圈流量更新迭代都是正常的事,你们又没过气,只是有了一个强大的竞争对手而已。” 辛野没有回应他的话,转问道,“完事了?” “嗯。”韩崇点了点头,他们今天来是来签合同的。 《逆时光的我们》,一部青春奇幻偶像剧,辛野担任男一号,算是他在演艺圈的首秀。出道多年,他一直坚持专注音乐创作,目前团体发展已经触及天花板,影视赛道是唯一的破局之道。 而且yis的合约即将在一年后到期,虽然辛野大概率不会续约,但韩崇理解他的决定。他们公司规模不大,留他在这里,反而会限制他的个人发展,倒不如帮他顺利转型为演员,最后好聚好散。 “我把具体一点的项目提案电子版发给你了,你可以先大致浏览一下,剧本编剧还在改第三稿,可能还得等等。”说完他就启动了车子,朝溪山雅苑的方向驶去。 辛野点开对话框里韩崇发来的文档,一点一点往下翻阅,到女主介绍部分的时候停了下来。 “女主的演员是新人?” “啊?女主角的人选还没有确定下来呢,虽然确实有意向找新人……” “那这张照片?” 韩崇回想了一下,“哦那个是人物小传的人设图,可能是他们随便找的网图吧。”他不忘调侃,“怎么?是你喜欢的类型?” “……嗯。” 这个肯定的回答让韩崇险些没握稳方向盘,他一直以为辛野虽然外形野性张扬,却从不表露这一方面的取向和喜好,实际上是个性冷淡,粉丝间都有他是gay之类的推测。没想到他居然喜欢这种纯欲类型的,意外地有点闷骚呢。 辛野不知道韩崇心里的想法,只是低头看着照片。那是一个穿着校服、侧脸模糊的女生,带着一丝天真与青涩,眼神却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指尖不自觉停留在“保存”按钮上,鬼使神差地将这张照片存到了相册里。 辛野继续往下翻,在看到男三的时候又顿住了。 “男三也是人设图?”他抬头看向韩崇。 “咳……那个不是,男三已经确定了,是aline的游思理,不过也还好吧,以后大家有交集都是难免的事。” “之前不是还说让我们尽量避开他们吗,怎么又难免的事了。” “谁让形势比人强。不过说实话,你是没看过游思理的试镜录像带,他特别豁得出去,男三这个角色有心理疾病,其他人都是对着空气做做样子,只有他带了份盒饭倒到地上再捡起来吃……我看着都尴尬,但他真的靠这个拿下了导演,你小心被他艳压。” “你话真多。” “……好吧。”韩崇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无奈闭嘴。 还没安静多久,他又忍不住说道,“我突然想起来,今年xmf,主办还是想促成两个团合作,尤其是你跟李青慈的双人舞台。” 上次他想都没想就拒绝了这个提议,但是今年却有点动摇了。辛野和李青慈的化学反应好像确实很炸裂,去年那一点点交集都掀起了不小的波澜。如果两人加深捆绑,或许能为辛野带来更多的曝光和机会,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第61章 反正他是有意愿的,就是不知道本人…… “你意下如何?” 没人回答。 后视镜里,辛野靠在座椅上已然阖眼,睫毛在眼下投出扇形阴影,像是睡着了,唯有手机屏幕还亮着那张被保存的校服少女图。 也不知道到底听见他的话没有。韩崇调高了两度空调温度,想着只能之后再问他了。 — 某论坛《aline一线牵》专组: [啊啊啊啊啊《潮汐》的mv居然还有十分钟的特别版!!!] 速速来看[链接] 2l:我靠!!!!! 3l:潜青批开饭! 5l:盛势这次好有诚意哦 6l:呃能不能别夸狗公司,盛势怎么对青慈的忘了吗[白眼][白眼] 9l:青青宝贝真嘟好美,女装的神[色][色] 11l:emmm这个结局到底还是配平了吗,结尾貌似给37和45留了白 17l:我靠老子最讨厌配平了!!心情瞬间像吃了屎 19l:all青得罪谁了,盛势好贱啊,我看mv以为还它开窍了[笑哭][笑哭] 21l:配平就不想看了,本来还觉得导演拍得很用心 25l:这次的导演是谁啊,收拾收拾准备升咖了 31l:查了一下是个女导演叫方婷,目前只拍过短剧和mv诶,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再合作啊 37l:导演真的很用心,女生的角色虽然都是男生扮演的,但是一点也不出戏,用卡视角或遮挡的方式尽量避免暴露他们的身形,也没给女角色安排太多台词让他们出声 44l:是的一开始说要搞这个策划的时候我还担心会拍成搞笑视频。。。没想到居然拍得这么美 45l:最难得的是没有恶搞女装谁懂,选了外形最适配的三个 55l:方婷方婷我们喜欢你 57l:实不相瞒各位《潮汐》的mv我看了10086遍 61l:+10086 70l:感情戏也很细腻,大家都好会演哦,潜青批此生圆满了 72l:谁家cp担任偶像剧男女主了,是潜青[比心],谁家cp演感情戏了,是潜青[比心],谁家cp双向暗恋最后还互表心意了,是潜青[比心],谁家cp在一起了,是潜青[比心] 74:这个封建体型差肤色差,太那个了。。应该是能把床做塌的一对[99][99] 75l:我靠楼上搞什么我们是纯爱本 77l:下辈子我也想当美帝解 83l:啊啊啊啊啊配平是屎我要剪一个all青版的! 85l:经此一役感觉潜青好真,尤其是路潜那个眼神。。明明他的人设是死装傲娇男,但是前期他根本忍不住啊忍不住 87l:难道还有人觉得潜青是假的吗?路潜之前采访提到的那张拍立得,有人拍到他夹在手机壳里,是《pulse》时期穿着制服的白发青慈。。。 88l:我趣我趣,这个真不知道 89l:不敢磕了怎么办 93l:不是啊不是啊我说他俩是真的都是口嗨啊 94l:路潜以前特别会演很假一人,天天把青慈挂在嘴上我反倒没觉得有什么,他现在性格好像变得有一点稳重了,偶尔看李青慈的眼神就显得特别认真 95l:可是黎一杭的手机壁纸也是青慈试妆时候的女装照片,看起来还是偷拍的,他可是被扒出过几任前女友的铁直男,这些真的说不准 96l:不行啊,一想到我的cp有一丝真实的可能性,就突然有些心痛,会代入某一方的视角,不免联想到我们走散了怎么办,差距越来越大了怎么办,你不爱我,又该怎么办 101l:不要想这么多了,今朝有酒今朝醉,嗑cp也一样的 109l:黎一杭和钟邃这俩简直是脚演技,不愧是一对,我可怜的朝儿又在给别人当儿子 120l:肖歆仿佛本色出演,就这样一直痴情地默默盯—— 130l:《潮汐》完全把主打的风头抢了啊 135l:其实两首歌都挺好听的,《潮汐》风格更适合传唱流行,《stella》就是很电子很舞曲,主要是一想到这首歌有偷用青慈灵感的嫌疑我就心情复杂 136l:他们这次人气大涨,《潮汐》功不可没,我看相关短视频话题已经破30亿次播放了,还有各种challenge 137l:青慈这波吸了好多男粉。。还是直男。。。最近超话买我周边的都是男的。。。上次去线下也是特别疯狂。。。不开玩笑担心他的人身安全。。 139l:他那张偷拍的侧脸照也出圈了,我那天发现我哥的手机壁纸就是青慈吓我一跳,我哥是直男,不过他说以为是网图。。 141l:我看完了,游思理好像确实有点演技天赋 146l:话说除了小理马上要去外地拍戏,其他人是不是又休假了 149l:马上七夕了诶,谁允许他们休假的!! 151l:456休不休的,有区别吗,反正都没工作,不用上班还有钱拿不要太爽 154l:没想到aline第一个接触演戏的居然是游思理 …… 第56章 见家长 夜深人静, 尚澜公寓窗格间的灯光还零星亮着。 aline宿舍里,李青慈屈膝倚靠在卧室的床头,笔记本屏幕泛着淡蓝色的光, 他正专注地研究软件上的音轨排列,耳机里播放着刚调试出的旋律。 “咚咚咚——” 被突然响起的叩门声惊动,他摘下一边耳机,抬头看了一眼门的方向,“进。” “这么晚还在忙吗?”游思理推开门走了进来,从背后拿出一个纸盒,在他眼前晃了晃,“这个送你。” “怎么无缘无故送我东西?” “七夕情人节礼物。” 见李青慈接纸盒的手突然顿住,游思理笑道, “开玩笑的, 之前你采访不是说喜欢掌机游戏,所以我给你买了个switch, 卡带都插好了。” “这会不会太贵重。”他还以为只是一个小礼物。 “不会,我在这世上又没有什么亲人朋友。”游思理早料到他会这么问, 认真地看向他, “所以以后我挣的钱全都给你花好不好?” 李青慈表情复杂了一瞬, 皱眉道,“你给自己花就好,我不缺……” “我知道,我都知道。”游思理打断他,不想听这种让他找不到位置的话, 话里带了点固执的笑意,“那这个你就收下吧,好吗?” 李青慈沉默了一会儿, 终究还是把盒子放到了床头柜上。 床垫微微下陷,游思理挨着被角坐下,“青慈,我可不可以抱抱你?” “你怎么了?是因为明天要去h市拍戏吗?”可是只是去三个月,又不是不回来了。 “嗯,舍不得你。”他声音低低的,含着不太明显的情绪,然后张开双臂,轻轻地抱住了李青慈,下巴搭上他的肩膀,“等我回来。” 李青慈没动,过了几秒,虚拢的手掌才落在对方单薄的脊背上。其实他很乐意看到游思理能找到自己擅长、喜欢的事,而不是把他当作人生唯一的支点。 希望这次的初体验,能让他真正拥有属于自己的世界。 “一切顺利。” 熬过了通告密集的第一年,aline好不容易迎来一个七天的休假,大家都在忙着准备回家,李青慈简单整理好背包走出卧室。 黎一杭踩着拖鞋从二楼“噔下来,嘴里一阵嘟囔,“游思理要去外地几个月,离开前也不打个招呼,我刚去他房间找他,好家伙行李早都收拾了个干净。” 他走进客厅看到似乎在等人的李青慈,靠近一步,语气笃定地推测道,“他昨晚是不是特意找你道别了?” 李青慈没有回答,但他沉默的反应已经足够说明问题。 “果然。” 都说贺圣朝是他们七个里最游离的,但在黎一杭看来,游思理才是最不合群的那一个。他仿佛认定除了李青慈,其他人都没有相熟的必要,哪怕朝夕相处,也依旧保持着疏远的距离,基本独来独往。 而且他能感觉到游思理骨子里的冷漠和凉薄,是比肖歆还冷的一种,是更彻底的、不愿与外界有任何多余交集的。 明明他选秀时期还没有这么难以接近,如今却镜头前后反差极大,像是活在了自己封闭的世界里,筑起铜墙铁壁,任谁都无法穿透,而这面墙里,唯一被允许存在的人,就是李青慈。 路潜此时也出来了,他走到李青慈旁边,顺手接过他的包,“走吧,车已经在门外了。” 昨天他说要让司机送李青慈回家,对方没有拒绝,毕竟作为公众人物确实不方便打车。 黎一杭站在玄关,目送两人一前一后钻进贴着防窥膜的车厢,忽然冒出了一个念头:要是他也有车就好了,这样就能送……不对!他猛地拍了下额头反应过来,自己应该想的是——要是有人来送他就好了。 ……好险,差点又ooc。 四十分钟后,车停在吴秀华住的小区楼下,李青慈解开安全带,道了谢准备下车,就听见身旁的人开口,“不请我上去坐坐吗?” 他偏头看向路潜,对方表情平静,但眼底隐约闪动着试探和期待。李青慈当然不想,可刚刚才搭了这人的顺风车,直接拒绝未免显得太过无情。 第62章 路潜得到他略显迟疑的首肯,得逞似的笑了一下。他推开车门走下车,又绕到后备箱,直接从里面提出了五六个扎着香槟色缎带的礼盒。 李青慈错愕地看着他,“你……有备而来?” “没有。”路潜语气随意,丝毫不显心虚道,“车里一般会备些伴手礼。” 李青慈怀疑路潜其实早就打定主意要上去,连带着这些礼品也提前准备好了,只不过此人脸皮够厚,还能装得自然。 他倒也没想着拆穿。 “走吧,你带路。”路潜道。 吴秀华刚做好午饭,就听到门铃声响,她解下围裙小跑过去,防盗门拉开时带起一阵穿堂风。门外站着她熟悉的身影,身后还立着个高挑的年轻人。 她认出来那是儿子的队友,但记忆并不算特别深刻,叫不上来名字。 李青慈见她愣住,主动介绍,“这是路潜,他送我回来的。”说完,弯腰从鞋柜里拿出一双拖鞋递给他。 路潜把礼盒搁在玄关柜上,笑得灿烂,“阿姨好。” 吴秀华回过神,忙侧开身子,“你好你好,快进来坐吧。” 房子不大,摆设简单,但被收拾得很温馨。吴秀华现在不用上班,每天也就打扫打扫卫生,摆弄摆弄家具,让家里多些生活的气息。 李青慈和李嘉炀都偶尔会来看她。 当初确诊胃癌的时候她还以为自己就要走到这条路的尽头了,没想到人生打了个弯回来,日子反倒比以前过得好多了。 她知道这一切得感谢李青慈,她也承认自己曾经对两个孩子态度有区别。李嘉炀是吴秀华十月怀胎生下来的,血缘天然亲近,哪怕再努力做到一视同仁,潜意识里,难免还是会有些偏差。李青慈不说,但也一定能感觉到。 可是他却从没计较过。 “刚好,我饭菜已经做好了,一块吃吧。”她把两人迎到饭桌。 路潜也不客气,像进了自己家一样自然,洗过手后坐了下来,吴秀华给他添了副碗筷。 “谢谢阿姨。” 吴秀华摆手,她看李青慈久了,对他外貌的杀伤力早已免疫,但路潜今天是头一回近距离见——这孩子生得不错,笑起来也阳光,但就是让她觉得有些距离感,所以只随口关心了几句就没再多聊。 李青慈更是没有吃饭主动聊天的习惯。 餐桌不大,三个人坐得很近,没人说话,路潜也不觉得冷清。冒着热气的饭菜,碗筷的轻响,电视节目的嘈杂,米饭的香气……他低头喝了口莲藕排骨汤,舌尖尝到温热的滋味,心里忽然生出一种说不清的安逸感。 尤其是坐在这个人的身边,坐在有他的家里。 吴秀华给李青慈碗里夹了一块红烧鲫鱼,督促他吃肉。路潜看在眼里,学着她也给李青慈夹了一块糖醋排骨。 路家餐桌上规矩多,彼此间客气有余,亲密不足。夹菜这种事,往往是佣人负责的,家里人反而很少这样做,所以他没什么意识。 李青慈看着碗里的排骨,欲言又止,“你……”他很想告诉路潜,这种举动一般都是关系亲近的人才会做,因为不用嫌弃对方的口水。 “怎么了?” 算了,都坐在一起吃同一桌饭了,还讲究什么。李青慈摇头,把那块排骨送进了嘴里。 吃完饭,路潜主动要求洗碗,把两人都劝离了厨房,吴秀华怎么可能同意,着急道,“哎呦哪有让第一次来家里的客人洗碗的道理呀。” 她看向正收拾桌子的李青慈,指望他帮忙阻止,“你快劝劝小路啊。” 谁知他头也不抬,“你让他洗吧,他不爱跟人讲道理。” 吴秀华:…… 厨房里,水流声哗哗作响。李青慈走进去一看,发现路潜洗碗倒是还行,但其他方面就差点意思,比较笨拙。锅碗瓢盆、调味瓶罐摆得到处都是,看得出来,他完全没预料到做饭和收拾厨房都是系统工程。 李青慈从柜子里拿出一个钢丝球和一双橡胶手套递给路潜,“海绵块洗不干净锅底糊着的油污,用这个。”他指了指一旁的沥水架,“碗筷、案板洗完要放在这里沥水,别随便堆着……” 路潜本来还想说自己能行,但见李青慈一边说,一边熟练地整理台面,也就安静听从指导,乖乖接过工具继续干活。 厨房的灯光柔和,映在李青慈低垂的侧脸上,显得鼻梁越发秀挺,眼睫在光影里投下细碎的阴影。两人挤在这小小的空间里,手肘偶尔碰到一起,擦过温热的温度。 路潜忽然有些恍惚。 他们这样挤在厨房里,一个洗碗,一个收拾,平凡得仿佛…… 一对过日子的伴侣。 这个想法让他呼吸一滞,手上的动作都慢了一拍。 突如其来的急促门铃声惊醒了他的美好想象,有人来了,而且还来势汹汹,人未至声先到,他听见一道热烈的男声,“哥!” 紧接着,一个人影冲到了厨房门口。只是当他看清厨房里的一幕,满脸的欣喜瞬间冷却了下来,目光在两人之间扫过,神色微妙得很。 “你怎么还带队友回家啊。”很不爽的语气。 看来小舅……青慈弟弟对他的印象不太好啊,路潜看着李嘉炀那双明显带有敌意的眼神,开始暗自思索该怎么补救一下。 不过今天恐怕没机会了,他得赶紧回路家。厨房收拾完后,路潜便礼貌地告别,吴秀华客气地挽留了两句,李青慈把他送到楼下,看着人上了车,直到尾灯消失在街角,他才转身往回走。 刚进门,李嘉炀立刻像只刚脱笼的小鸟一样扑了上来,绕着他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哥你别带队友回家,我不喜欢他们,尤其那个路潜。”“哥你这次回来待多久?能多陪陪我吗?”“哥你今天陪我去看电影吧。” “哥哥哥哥哥——” 李青慈被他缠得心烦,妥协道,“可以,看电影,走吧。” 其实他不太想出门,因为出门就必须得全副武装,可是现在外面是夏天,戴着帽子口罩实在太闷,奈何李嘉炀软磨硬泡的功底又见长,他只好无奈答应。 李嘉炀知道他的顾虑,眨巴着清澈的大眼睛盯着他的脸,十分诚恳地建议道,“哥要不你穿女装出门吧,我们可以假装情侣啊,就像你那个mv里一样。” 第57章 是个大美人儿 “你以为我女装出门就不会被拍了吗?”而且还是跟弟弟假装情侣, 被扒出来的话,引起的舆论大概只会更恐怖。 “诶,也对……”李嘉炀有点遗憾地叹了口气, 眼神里写满了“好可惜”。 李青慈权当他小孩心性,猎奇未遂。 两人跟吴秀华说了一声就一起出了门。 室外阳光炽烈,空气里都是夏日的热浪。李青慈穿着一件薄款连帽卫衣,兜帽罩住了头发,口罩则遮了大半张脸。 李嘉炀兴致勃勃地选了一部近期热映的动作大片,电影院里几乎座无虚席。灯光暗下来的瞬间,李青慈才稍微放松了些,将自己陷进皮质座椅里。 他对这类电影兴趣一般,只是当了明星后, 很多曾经只能在银幕里见到的人, 现实中偶尔也会有交集。就像这部电影里的演员,好几个他都碰过酒杯, 有的西装革履却满口荤话,有的儒雅风骨实际爱刁难小辈。 如今换个立场再看, 完全是不一样的感受。 两个小时的电影结束, 李嘉炀意犹未尽, 出了影厅后仍然兴奋地复盘着剧情。两人顺势去了商场附近的商业街,随意逛逛消磨时间。 太阳已经落山,带着槐花香气的晚风吹散了白日的暑气。七夕的人潮漫过步行街,路灯映照着成双成对的小情侣,沿街的店面都挂着爱心、玫瑰等装饰, 粉红泡泡一般的节日氛围格外浓厚。 李嘉炀和李青慈并肩而行,两人身材高挑,穿着简约时尚, 举止姿态又显亲近。擦肩而过的姑娘们纷纷三步一回头,兴奋地窃窃私语,“绝对是一对…”“攻受分明…” 李嘉炀的注意力却完全被面前一家冰淇淋店吸引,刹住了脚步,“哥你看那个彩虹云朵冰淇淋!” 他在网上刷到过这家很火的网红店——玻璃屋前时常排起蜿蜒长队,甜筒造型在展示柜里堆成七彩云朵。见李青慈摇头,他便自己钻进人群,十分钟后举着一个薄荷绿甜筒冲出重围。 李嘉炀执拗地将甜筒举到哥哥唇边,想让他吃第一口。李青慈垂眼瞥见弟弟指尖沾着化开的奶油,终究摘下了口罩,舌尖轻轻舔了一下冰淇淋的表层,带走一点奶白色的甜腻,然后速度极快地把口罩重新戴上。 李嘉炀怔怔盯着他湿润粉嫩的舌尖,从那抹水色唇光中探出,卷过冰淇淋的奶油顶又迅速缩回,像是一条不愿久留的小蛇。 他看得脑子发蒙,喉结无意识滚动,全然未觉对面酒店的二楼,有人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冯惟明站在包厢的落地窗前,指尖的烟灰落在波斯地毯上。人行道的暖黄光晕里,戴着兜帽的少年瓷白的下颌一闪而过。 第63章 “还真是他。” 他又转身睨向自己身后局促的青年——轮廓间与方才短暂露出的面容有几分相像,细节却相去甚远,眉眼里少了那种疏淡冷意,连气质都模仿不来。 这是齐胜权送给自己的“赝品”。 至于“正品”……似乎不太听话,听说后续齐胜权再通过盛意让李青慈来帝华,都被他婉言回绝,态度虽不强硬,也丝毫不给余地。 冯惟明吐了口烟,目光沉沉地望向窗外,既然齐总送了他个“礼物”,他当然得回一个更好、更令人惊喜的才是。 他招手叫来了酒店的经理,贴近耳语了几句,领会到他话中意思的经理面露难色,“这……” 冯惟明从包里掏出一沓厚度让人难以拒绝的小费塞给他,“事成翻倍。” 经理不动声色地收下,态度恭敬道,“明白。” 他很快退下,不多时门再次被打开,进来了三个人。 “冯总,让你久等了。” 此时,楼下的李青慈和李嘉炀正打算找个地方吃晚饭,走了没几步,就被一个穿着马甲的侍应生模样的人拦住了。 对方笑容热情,声音亲切,“两位好,我们店里正在搞七夕活动,今日第99对情侣进店消费免50%的单,有兴趣参与吗?” 李青慈微微皱眉,正要解释他们是兄弟,不是情侣。 李嘉炀已经抢先一步回答,语气里带着几分雀跃,“可以啊!真的能免单吗?” 侍应生笑着点头,指了一下位置,“当然,店就在对面,走两步就到了。”他说着,又刻意压低了声音,带着些许恳求的意味,“其实是我们有业绩考核,拜托帮忙完成个kpi?经理在那边盯着呢。” 这番话听起来没什么问题,合情合理,李青慈心里却始终存着疑虑。 侍应生示意的这家连锁酒店明显是高档场所,餐厅、住宿一体,装修富丽堂皇、就餐程序讲究,怎么看都不像是会在大街上搞这种促销活动的地方。 只是他又实在想不到,一家这种级别的酒店,有什么虚假宣传的必要。 反观李嘉炀那边已经答应了,还低声和他咬耳朵,“反正要吃饭,去看看呗,万一真能免单呢?” 李青慈看着弟弟眼里的期待,点了点头。 侍应生领着两人走进了酒店餐厅,指引他们落座,并递上菜单。李嘉炀低头一看,顿时倒吸一口凉气,菜单上的价格高得离谱,就算打五折,也远超他预想的程度。 “哥,这也太贵了吧……”他小声嘀咕,有些心虚,毕竟是他刚刚一时兴起要来的。 李青慈翻了翻牛皮封面的菜单,神色未变,“既然进来了,就点吧。”这个价格他还负担得起,而且两个人也吃不了多少东西。 这里环境安静,就餐的人不多,桌与桌之间有比较高的格挡,私密性很好,反而比在外面随便找一家餐馆更适合他。 见李青慈没有打算离开的意思,李嘉炀老实坐好,他当然清楚哥哥现在赚钱很多,可心里还是有点不是滋味。 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挣够钱请李青慈吃饭,而不是总让他来买单…… 菜品陆续上齐,最后端上来的是两杯色泽清透的饮料,李青慈叫住转身要走的侍应生,疑惑道,“我们没点这个。” “这是七夕特调赠饮,不收费。” 李嘉炀闻言,好奇地拿起一杯,叼住吸管喝了几口,眼睛顿时一亮,“青提薄荷的!哥你尝尝。” 二楼的一间vip包厢内,觥筹交错,暗香浮动。 蒋竞川举杯轻轻一抬,杯缘恰与齐胜权齐平,“那就有劳齐总费心了。” 这场私宴是他作东,说是联络感情,实则还是为了《暗河》牵线搭桥。项目马上进入筹备期,他得趁早把闻执引荐给资方和出品方,提前把路铺平顺。 圈内关系错综复杂,合作越深,彼此的利益牵绊也就越牢固,这道理他初入行时就看得透彻。 齐胜权笑着放下酒杯,“蒋少现在是半退圈状态了吧,怎么不自己演戏了?你当初主动来找我,我还以为你是来自荐的。” “腻了。”蒋竞川表情淡然,“影帝之名到手,拍戏对我来说也没什么新鲜感了。现在带带公司的艺人,看看他们折腾,也挺有意思。” 冯惟明顺势接话,笑着打趣道,“带艺人可比自己拍戏更操心,不过蒋少慧眼,小执看着确是块好料。” “冯总过奖了。”坐在一旁五官俊朗的闻执举杯,与冯惟明轻碰了一下。 “别光盯着我们盘问了,冯总身边这位是您的……?也不见您介绍一下。”蒋竞川看向那个全程沉默不语的青年。 冯惟明像是才想起似的,拈着雪茄的手在空中虚点两下,烟灰簌簌落在骨瓷碟里,漫不经心道,“他啊,没什么好介绍的,齐总送来的人,我不得好好宠着?今天这日子,就带出来透透气。” 他的话没有明说,但桌上几人皆是人精,听到这里便已心照不宣。 蒋竞川心里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微妙感,不仅是因为冯惟明话语间对这个青年的态度,更因为……这张脸。 ——有几分像那人。 饭局接近尾声,有个侍应生进来在冯惟明耳边说了几句话。听完,他撑着桌沿晃起身,对齐胜权边比划边说道,“齐总,我今儿给您备了份大礼。” “哦?什么礼?”齐胜权用餐巾擦了擦嘴角,兴致不明地看向他。 冯惟明喝多了舌头大,嘴里含混不清,神秘兮兮道,“不能说不能说,反正你看了肯定喜欢,就在楼上2106包间,你去了就知道。” 前一秒还说不能说,下一秒他又食指抵着唇吃吃发笑,“是个美人儿……大美人儿。” “我可是忍痛割爱,齐总,你就说我这个兄弟,值不值得交吧……” 后面的话蒋竞川听不清了,他联想到之前意外撞见李青慈独自出入帝华会馆,总觉得冯惟明口中的这个礼物不简单。 桌上众人神色各异,齐胜权笑而不语,蒋竞川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桌面,沉思片刻,忽然起身,“齐总,冯总,两位尽请自便,我突然想起还有别的事,就先走一步了。” 说完他不等众人反应,转身快步走出包厢。闻执见状,立刻跟了上去,“蒋哥?” 蒋竞川头也不回,“你自己回去吧。” 他径直走向电梯口,本想直接上楼,却听到楼下传来隐约的争吵声,顺着回廊探头往下看了一眼,视线很快锁定在站在前台不远处的一个少年,正与酒店经理僵持不下。 他记得他叫李嘉炀,是李青慈那个名义上的弟弟。 蒋竞川转而下了楼,朝他们走去,“怎么回事?” 经理见是他,让开一步,“蒋少。”他解释道,“这位客人想上二楼,可是他并没有预约包间……” “我是去找我哥的!” 李嘉炀此刻脸色难看,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焦躁,“我们在这家餐厅吃饭,刚吃到一半,就有个侍应生过来说楼上有人找我哥。他就让我先走,还让我回家,可是我等了好久,打电话、发消息都没人回!你说这正常吗?!” 他越说越急,眼圈都微微泛红,心里那股不安感越来越强烈,“我现在就要去找他,你们凭什么拦着我?!” 蒋竞川现下已彻底明白过来今晚是个什么情况了,他让经理退下,然后对李嘉炀冷声道,“你听清楚,如果你不想让你哥出事,现在不要多问,立刻回家,明天他就能完好无损地出现在你面前。但如果你继续闹下去,只会让他陷入更麻烦的境地。” 李嘉炀听到李青慈可能会出事,心中骤然一紧,眼神戒备地盯着他,“我凭什么信你?你信不信我报警?” 蒋竞川嗤笑了一声,“你现在就可以当着我的面报警,但我告诉你,在这里,报警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当然我也可以答应你,如果明天早上八点你还没有收到他的任何消息的话,你随时可以报警。” 李嘉炀下意识想反驳,蒋竞川却微微俯身,低声说出了一连串信息,“你叫李嘉炀,你父亲叫李相文,你母亲是吴秀华,在你十三岁那年,你父亲出轨,你父母因此离婚。” “李青慈,并不是你的亲哥哥,对吧?” “你怎么……怎么知道……” 李嘉炀心中骇然,瞳孔微缩,虽然他在电视上见过蒋竞川几面,但此人对他来说也差不多是一个陌生人,可是对方却对他家里的情况一清二楚。 蒋竞川站直身子,目光冷漠,“现在可以信了吗?” 他给了经理一个眼神,对方立马心领神会,叫来了安保,拦在李嘉炀面前。 “这位客人,您请回吧。” 李嘉炀握紧拳头,还想争辩什么,但最终只是死死盯了他几秒,然后猛地别开视线,朝门口走去。 他头一次清楚地意识到李青慈进入的是一个什么样的圈层,也头一次意识到自己的弱小与无力,相比方才那个男人气势迫人、沉稳自若的样子,他不过是一个只能无理取闹的高中生。 第64章 蒋竞川收回视线,平静问道,“人什么时候送上去的?” 在经理眼里,蒋竞川他更熟悉,且与冯惟明他们是一伙,就没有回避,“刚刚,没多久。” 话音落下,蒋竞川已经伸手接过房卡,转身迈步进入电梯,毫不犹豫地按下了“21”。电梯门缓缓合上,数字逐层上升,他面色沉冷,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房卡。 21楼,酒店的高端套房区,不是普通客人能随意进入的地方。 电梯“叮”地一声抵达,走廊铺着厚重的地毯,走在上面几乎听不见脚步声。 蒋竞川很快找到了房间,将房卡插入门锁,把手轻轻一拧,门应声而开。里面灯光很暗,窗帘拉得严严实实,空气里浮着淡淡的香气。 可是,想象中的场景并没有出现,因为房内除了他,一个人也没有。 与此同时,路潜正站在路家的书房里,手机突然震动,屏幕上跳出一条陌生人的短信。 第58章 你给我下药? 他本不以为意, 直到余光瞥见预览里的“李青慈”三字,心头一紧,立刻点开了信息。 短短三行字的内容, 足以让他脸色剧变。 书房的暖光在他漆黑的瞳仁表面镀了层金,却穿不透眼底凝结的寒霜。他盯着屏幕,越往下看,脸色就越发冷峻,最后猛地锁上手机,转身就走。 “站住!”路越峤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挟着不容违逆的威压,“我话还没说完呢。” 路潜脚步短暂停顿,头也未回地, “我有急事。”话落他大步迈出书房, 将身后人的怒火彻底隔绝。 “混账东西!”路越峤被他的态度激怒,随手抄起桌上的青铜镇纸, 狠狠朝他的背影砸了过去。 沉闷的声响惊动了大厅里的佟宛,她疾步赶来, 正巧看见路潜脚下生风地往门外走。顾不得安抚暴怒的丈夫, 她连忙追了上去, 身上的披风都险些被带落,“路潜!你去哪儿?你不是答应我跟你爸服软了吗?” 这次是儿子回国以来首次主动要求回家,她还以为他终于想通了,没承想转眼又闹得动起了手。 “我有急事。”路潜低声重复,指尖在屏幕上反复按下拨号键, 手机里却始终传来无人接听的机械忙音。 佟宛拽住他的胳膊,急切道,“什么急事非得现在去处理?你今天必须回去给你爸道歉!”父子俩的关系本就剑拔弩张, 她不想看到事态进一步恶化。 路潜手腕一翻,轻而易举地挣开了她的阻拦。他步伐不停,径直走向车库,一辆黑色跑车的感应灯骤然亮起。 只是车门升起的瞬间又被人死死拉住小臂,他终于回头看向母亲,“如果是要我命的事呢?” 佟宛一怔,被他眼睛里的认真震慑,原本还想劝阻的话顿时哽在喉头,竟下意识松了手。 下一秒,路潜利落上车,发动引擎,毫不犹豫地冲进夜色之中,车尾灯在黑暗里拉出一道急促的红光,转瞬消失在视野里。 坐上车的路潜稍微冷静下来,又仔细看了一遍短信内容后,单手把控方向盘,另一只手按下拨号键。 电话响了几声才被接起,黎一杭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困意,“喂……” “把肖歆的电话给我。” “啊……啊?”黎一杭还有些迷糊,缓了一秒才反应过来,“你居然没有他的电话?好歹认识这么久了……” “别废话,快点。” 黎一杭本来就是睡梦中被吵醒,听到他这命令式的口吻更是火大,脾气瞬间上来了,“问别人要去吧你个神经病!”通话戛然而止。 听着话筒里传来的忙音,路潜长舒了一口气,食指关节重重碾过紧皱的眉心,知道是自己态度过急了。可现在没时间跟黎一杭计较,他转而又问了钟邃。 号码要到手,输入数字成功拨通,对方一听是他,声音立马冷了下来。 路潜这次长了教训,抢在肖歆打算挂断前开口,“是关于青慈的事,需要你帮个忙。” “青慈怎么了?”电话那端瞬间收紧了语气。 路潜一边避开变道车辆,一边问道,“你先回答我,‘瑞登酒店’是你们家的产业吧?” “是。” “铂悦荟那家分店,马上让人去查2106房间,青慈可能被人下药了,还有监控,一并调出来。” “我知道了。”闻言肖歆没有多说半句废话,掐断通话的瞬间,屏幕已切换到肖瑶的通讯界面。 路潜当即调转方向,驶向了李青慈的住处。他万分庆幸自己白天处心积虑送人回家,记下了地址,否则此刻连方向都无从找起。 到达目的地后他从忧心忡忡的吴秀华口中得知,李青慈和李嘉炀确实下午出门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他草草安抚了两句,又折返了车里,刚坐进驾驶座,肖歆便回了电话。 他立马接通,“怎么样?” “2106没人。”肖歆的语气有些沉重,“监控查过了,也问了当天的经理和员工,保洁说被褥都没动过。” 路潜强压下心头的不安,“你确定?” “我亲自去确认的。” 难道那个陌生号码是骗他的?可青慈现在确实处于失联状态…… 路潜盯着挡风玻璃上晃动的树影,手指在方向盘包边上压出深痕,心底的情绪翻涌成狂潮。 他没有再追问肖歆,而是打算打给那个陌生号码,恰巧这时对方的第二、三条短信发了过来。 :盛意一直在利用李青慈跟齐胜权搭线 :保护好他 路潜眯了眯眼,抓住了重点。 ——盛意。 他重新启动车子,猛打方向盘调转车头,一脚踩下油门。 盛意刚在自己的公寓里洗漱完准备休息,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他皱了皱眉,没多想,开门的刹那,尚未来得及看清来人是谁,一记狠厉的重拳就迎面砸了过来。 他整个人被打得向后踉跄,重重摔在地上,后脑嗡嗡作响,脸颊传来剧烈的疼痛,铁锈味很快在舌根漫开。 他眼前一阵模糊,意识恍惚了几秒,待视线终于恢复清晰,映入眼帘的便是路潜那张冰冷到近乎森寒的脸。 盛意还未开口质问,便被路潜跪地拽起衣领扯到面前,力道大得让他几乎喘不过气。 “青慈在哪?” 路潜一字一顿,每个字都像淬了冰,带着隐忍的怒意。 盛意忍着脸上的痛冷笑道,“他在哪我怎么知道?” “你信不信我杀了你?”路潜瞳孔里几乎掀起风暴,手上的力道又收紧几分。 盛意用手擦去嘴角的血迹,“然后呢?跟当初一样再被流放去国外三年?” “你以为我还会怕这个?” 两人目光在空气中交锋,彼此敌意外露,气氛紧绷。 僵持片刻后,盛意先败下阵来,“你杀了我也没用。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我真不清楚他在哪。你们都在休假,行程不归我这个经纪人管。” 路潜没有放过一丝他眼神和神情的变化,试图辨别他话中真假。盛意的反应并不像在撒谎,貌似确实对李青慈的去向一无所知。 陌生号码的短信实际也并未说这次幕后指使的人是盛意,只是发来的时机和内容联合起来让他误以为与其有关,但他和齐胜权私下交易大概确有其事。 路潜最终松开了手,将盛意甩回地上,站起身来,眉宇间仍旧凝着霜。 那边冯惟明发现人凭空消失后酒都醒了大半,他一边陪着笑给齐胜权赔不是一边赶紧派人去查。 李嘉炀则是浑浑噩噩地走回了家,发现哥哥还没回来,怀揣的最后一丝希冀也随之破灭。 那么众人遍寻不见的李青慈,究竟去了哪? 时间回溯到两个小时前,瑞登酒店21楼。 蒋竞川在2106扑空,并没有下楼离开,而是走向了不对外开放的内部人员专用电梯,在门口静静等候。指示箭头不断上升,直至停在了这一层。 轿厢门缓缓打开,里面果然站着一个身穿深灰色制服的侍应生,肩头上靠着的正是他找了半天的李青慈。少年的脸色泛红,整个人软绵绵地倚在别人身上,显然状态不对。 那侍应生原本目光停在李青慈的脸上,手正不安分地往他卫衣下摆里钻。被电梯到达的提示音惊醒后抬头,看到出现在眼前的蒋竞川更是脸色一白。 他吞了吞口水,慌忙开口,“蒋……蒋少…” 明明更早上楼,反倒比自己晚一步到达,也不知道是在底下磨蹭了多久,想到此蒋竞川伸出手,“把人给我。” 侍应生不敢多问,僵硬地把人交了出去,手刚一松开,就被猛地揪住衣领,整个人被拽得踉跄了一下。 “肖想他?”蒋竞川盯着他,嗓音低沉,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你也配?” 他松开手,随意地甩了甩衣袖,“滚。” 那侍应生双腿一软,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手脚并用地爬了出去。 第65章 蒋竞川将人打横抱起,稳稳走进电梯。他先检查了一番李青慈,确定衣着没有异样,看来那侍应生是有色心没色胆。 怀里的人呼吸紊乱,浑身透着不正常的热度,眉心拧成川字,不太舒服的样子。他没有挣扎,反而无意识地在他怀里拱了拱,顺从地靠得更近。 看起来……很乖。 电梯停在负一层的地下车库,蒋竞川抱着人走向自己的车,将李青慈平放在奔驰后座,脱了西装外套垫在他脑后。 他坐进驾驶座,打了个电话出去,那边回应的是一个疑惑的女声,“蒋少?” 他拿出求人办事的姿态,简短说了几句请求,对方爽快答应下来,他这才挂断电话,将手机随手扔在副驾驶座上。 整个车库静悄悄的,偶尔有远处的车灯晃过,在车窗上投下流光浮动的影子。蒋竞川偏过头,从后视镜里望向后座人事不省的身影,不知道是不是药效上来了,少年脸上的潮红越来越浓,呼吸声也渐渐加重。 方才算是他自乱了阵脚,没有考虑事情的后果就把人带走,若是被冯惟明察觉是自己半路截胡坏了他的好事,闻执争取《暗河》男主角的机会怕是要黄。 冯惟明是个睚眦必报的主,尤其这种场合被打脸,绝不会轻易咽下这口气。 不过这家品牌酒店是肖家的,而他也有投资,封口、替换监控这些事,并不算难。只是……事后找补的风格,真不像他。 他敛了思绪,不再犹豫,载着后座昏睡的人,驶向他在a市离此地最近的一处房产。 车身颠簸中,李青慈睫毛颤了颤,幽幽转醒。 他意识还有些混沌,身体的异常却十分明显——燥热、无力,浑身上下都渗着一层薄汗,膝盖不受控地发软。更让他警觉的是,他发现自己坐在蒋竞川的车里。 脑海中掠过种种推测,心绪一时难以平复。 他记得自己和李嘉炀正在吃饭,中途有人过来,说二楼有位冯总有请。他当时想到应该是冯惟明,不好拒绝,便买了单让李嘉炀吃完回家,自己跟着去了。 可被带到一个空包间后,对方让他稍等,他等了一会儿,接下来的事情就完全没有了印象。 “放我下车。”他强撑着身子坐了起来,声线不稳,尾音带着喘息,“你要带我去哪?” “当然是带你回我家。”蒋竞川见他醒了,语气又恶劣起来,话里含着几分故意的暧昧。 然后他就看到李青慈顿时像被踩中尾巴的猫一样,炸了毛。 他先是撞击着车门,一下一下拉扯门把手,见中控锁死又几次试图起身扑向驾驶座,苍白的指尖险些勾到了方向盘。 “李青慈!”蒋竞川单手控着方向盘,空出一只手按住他的肩膀,把人往后座压,“别闹。” 李青慈此时身上完全没什么力气,蒋竞川自然不怕他,可这股不依不饶的劲儿还是扰乱了他的注意力,让他差点追尾前车。 蒋竞川猛地踩下刹车,深吸了一口气,彻底失去了耐心。他冷着脸打了个方向,拐进一处偏僻的林荫道急停,熄火后摔门下车,逼近后座。 李青慈还在挣扎,看见拉开的车门立刻弓身往外冲,却被拖回座椅。 蒋竞川俯身钻进车厢,膝盖抵住李青慈乱蹬的双腿,单手钳住他两个手腕按在座椅上,“你最好给我乖一点儿,再动我就把你绑起来。” 话刚出口他自己都怔了怔。脑海中闪过初见时的画面——少年倔强地仰头,眼神锋利,却被他逼得无法反抗。记忆与现实在瞬间重叠…… 然而下一秒,一道掌风袭来。 “啪——” 清脆的巴掌声回荡在狭窄的车厢里。 蒋竞川头一偏,脸颊迅速泛起了红痕。 李青慈努力挣出右手甩的这一巴掌用尽了全力,他的手臂顿时像脱了骨一般无力垂下,胸膛剧烈起伏,冷汗顺着脖颈滑进衣领。他死死盯着蒋竞川,眼睛里是压抑着的寒意,咬牙开口—— “你给我下药?” 第59章 你竟然也会害怕 事实证明人在极度荒谬的情境下是会想笑的, 蒋竞川沉默了两秒,突然意味不明地轻笑了两声。 其实这一巴掌并不是很疼,但他从未想过自己居然还会有被人掌掴的一天。耳朵里再听到李青慈的那句质问, 该怎么说,是他自作孽? 谁让他在对方心里留下的全是这样的印象。 蒋竞川指腹蹭过脸上微微发热的皮肤,克制下了心里隐隐翻腾的戾气,“我倒宁愿真是我做的,但很可惜并不是。” 他补充道,“是冯惟明想把你送上齐胜权的床,以此来讨好他。” 李青慈脸色微微一变,修剪整齐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怎么?你想报复?”蒋竞川察觉到了他的变化,歪头观赏他紧绷的肩线, 还不忘摇头讥讽, “那太自不量力了。” “他们两个背后都是远泰,不是子公司远泰文投, 而是根系遍布的远泰集团。帝华会馆是远泰集团旗下的,齐胜权承接了管理的角色, 不然冯惟明怎么会听他的。” “记得帝华包厢里的那个电子屏吗?” 李青慈回想起第一次踏入帝华时, 齐胜权对那个电子屏的过分在意。 “那不是普通的电视屏, 而是实时监控终端,屏幕后的人才是真正的玩家,也是制定规则的人,是你这辈子都无法接触的阶层。你们第一次去叫‘验货’,是橱窗里待价而沽的商品。不过你大概是先被齐胜权看中了, 只有等他玩腻了,其他人才会考虑要不要接手。” “远泰官商勾结,是某些势力的白手套, 或者说豢养的秃鹫,为他们洗钱、操纵资本、政商输送,干各种灰色勾当啄食腐肉。所以他们想要玩死你,就像踩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这番话的重量李青慈掂得出来,可他眼底依旧闪动着决绝狠戾的微光,“我就算死,也会拉几个人垫背。” 蒋竞川不以为意,“那你的养母呢?你那个蠢弟弟呢?” 车内陷入死寂,李青慈半晌不语,最后挤出一句嘶哑的质问,“为什么?” 月光从车窗斜射进来,蒋竞川看着那道横贯在他们之间的光带,突然分不清这个诘问指向何处,是命运为什么选中他,还是自己为什么要告诉他这些。 李青慈明显还在忍耐着身上极致的摧折,身体止不住颤抖,泛红的眼眶沾着细微的水光,犹如一尊濒临碎裂的琉璃盏,在冷白的月色下呈现着一种惊心动魄的美。 蒋竞川撑在他脸侧的手指微蜷,到嘴边的话却忽然说不出口了。说什么?说在这个弱肉强食的圈子里,无权无势无背景的美貌是一种原罪?那听起来未免太残忍。 “我今晚说的话你最好烂在肚子里,在他们面前还是一味装傻充愣就好,不要妄想对抗,那是蚍蜉撼树,以卵击石。” 李青慈抬眼迎上他的目光,试图看穿他,“那你呢?对这些门道知道得这么清楚,是因为你也跪着爬过这个泥潭?结果呢,爬起来反倒做了个新阎王。” 蒋竞川被问得怔住,他当初拼尽全力创立自己的公司,的确并非野心使然,而是因为不想再做被权力压迫的那一个。如今他成功了,也站到了曾经无法企及的位置,可回过头却发现自己早已被同化。 他变成了他曾经最反感的那种人。 李青慈的话让他意识到,原来他从未真正厌恶过那些高高在上的人,他痛恨的,一直是那个卑微又无能为力的自己。 他突然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放开了李青慈,“你乖一点,我就不会动你,你现在的状况自己解决不了。当然我也很乐意你继续闹,反正到时候吃亏的不会是我。” 见人彻底安静下来,他回到驾驶座,重新启动车子。夜色沉沉,轮胎碾过郊区公路的碎石路面,最终停在一栋灰色别墅前。 蒋竞川拉开后车门时,李青慈又陷入昏睡。他横抱起少年穿过庭院,两人的影子交叠投在鹅卵石小径上。 推开二楼卧室的门,感应灯随着脚步声亮起,他将人放到床上,蚕丝被褥陷下柔软的弧度。 蒋竞川皱眉看着床上蜷缩的人。少年白皙的皮肤被高热蒸出淡粉,冷汗浸湿鬓角,碎发凌乱地黏在耳际,下唇已经被咬出了一排带血的齿痕。 李青慈显然极为难受,在床上辗转翻滚,喉间溢出压抑不住的喘息。他意识模糊,指节因无意识地收紧而泛着苍白。 蒋竞川很清楚这些下作手段会达成什么样的效果,何况他们两个还是公众人物,大众最热衷窥探挖掘这些遮遮掩掩的香艳秘闻,所以带他去医院并不是一个可行的选择。 他转身走进浴室,拧开浴缸的水龙头,调试了几次水温,确保不会过冷刺激到对方后,才回到床边,弯腰将李青慈抱了起来。 被放进水中的瞬间,李青慈睁开了眼,周身骤降的温度让他恢复了一丝清明。他仰起头,眼神还有些涣散,但已经能分辨眼前的人。 第66章 他扒着浴缸边缘,支撑着想坐起来,声音沙哑又微弱,“出去……” 蒋竞川松开扶在他腰侧的手,没有坚持,关门前从衣柜里拿出了一套自己的衣服,搁在了门口。 他站在阳台燃了支烟,深深吸了一口,尼古丁的苦涩味道顺着呼吸深入肺腑,刺激着神经,也稍微抚平了心头的躁动。 烟灰积了半截时,身后传来细微的响动。他转过身,看到李青慈站在浴室门口,半干的碎发还沾着水汽,衬得眉眼湿漉漉的。他的旧衬衫罩在少年身上松松垮垮,裤子的裤腰也是勉强卡住胯骨。 他才发现这个人很瘦。 单薄得让人难以想象,他未来的路,该如何走,才不会步步惊险。 “怎么样?好点了吗?” 李青慈靠坐在床头,摇了摇头,他根本走不了几步路,方才勉强靠凉水压下去的燥热再次席卷而来,排山倒海。 蒋竞川掐灭烟快步走过去,伸手探向他的额头,神色一沉,指尖触及的温度依旧滚烫。药效居然还未过去,看来剂量不小。他沿床边坐下,手臂穿过少年腋下,不由分说地将他整个人捞进怀里。 李青慈猛地一僵,他抬起手腕,却连推开的力气都没有,稍一挣扎就像失去支撑的纸鹤,轻飘飘地跌回对方掌控之中,“别……别碰我。” 蒋竞川看着他明显的抗拒,低头靠近,唇畔几乎擦过他红透的耳尖,戏谑道,“你竟然也会害怕。” 李青慈喘息微乱,脸色难看,眼底浮着一层细碎的惊惧。方才蒋竞川手掌离开前额的瞬间,那片短暂的冰凉竟让他生出几分难以启齿的贪恋。 生理上开始出现的失控和渴望,让他心理上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 下一秒蒋竞川宽大的手掌落到他腰际,解开了那个松散的纽扣。 李青慈立刻抓住了他的手腕,声音发颤,“你做什么?!” “帮你。”听不出什么情绪的两个字。 李青慈想要阻止他,奈何对方的动作很快……瞬间传来的凉意让他本能地战栗了一下……拼命想要逃离,却只能溃败地偏过头,呜咽不止。 “你刚在浴室没自己解决吧?为什么?是觉得在我的房间做这种事恶心?还是羞耻。”他知道这人自尊心强,故意说这些刺激他。 李青慈说不出话,双手紧紧攥着蒋竞川胸前的衣襟,恍惚间仿佛被抛向天边,又重重坠落。 “不……不要…” “不要什么?”蒋竞川恶意道,“乖,难受就叫出来。” 不要什么?他不知道……不知道……时间一点点流逝,感官无限被放大,眼前白光炸开,李青慈最后一丝力气彻底流失,意识被巨大的疲惫吞没,腰一软,沉入昏睡之中。 蒋竞川停下了动作,声音低缓,带着某种蛊惑般的诱哄,“如果真的害怕的话,可以选择到我身边来,别总想着靠自己了。” 怀里的人很安静,呼吸也渐渐平稳绵长,他低头看到已经睡着的李青慈,心底突然产生了一丝奇异的熨贴,可明明他才是付出劳动的那一个,而且他什么时候帮人做过这种事? 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他自嘲地轻嗤了一声。 蒋竞川抽出几张纸,动作利落地替人清理干净,随后小心地将李青慈放回枕上,盖好被子。莹润的面孔陷在绵软的枕头里,像一颗剔透的珍珠,睡着的少年少了几分清醒时的冷淡,反而显露出一丝脆弱的纯净。 如珠似宝。 他坐在床边,凝视李青慈的目光幽深难辨。手指摩挲着他柔软的发丝,细细的触感顺着指腹渗入皮肤,最终只是将他凌乱的额发拨到一旁,让他睡得更安稳。 蒋竞川起身走出房间,顺手关上了门。 客厅灯光昏暗,他在吧台前倒了半杯冰水一饮而尽,借此压下下身蠢蠢欲动的欲望。 想到心心念念的美人在怀还要极尽忍耐,他也算是做了一回柳下惠。 亮起的手机屏幕上显示着几个未接来电,他回拨过去,一道暗含烦躁的女声立马传来,“你到底藏了个什么宝贝祖宗赶紧交出来吧,再找不到人我弟都要把地球翻个底朝天了!” 蒋竞川不疾不徐道,“知道了,你让他直接过来吧。” 肖瑶“啧”了一声,“这回别赖我啊,我想方设法帮你瞒了,但实在拦不住他折腾,这孩子跟疯了一样真是……” 第60章 对不起 一通电话结束, 客厅里钟表的走针声愈发清晰,伴随着时间无声流逝。 蒋竞川靠坐在一楼沙发,掀开笔记本电脑, 目光投向屏幕上的邮件列表,手指在触控板上轻敲,思绪却并未真正沉进去。 不知过了多久,落地窗外忽然有两道车灯闪过,短暂的白光透过玻璃在屋内晃了一下。 ——来得比他想的还快。 蒋竞川自然不想把李青慈交出去,只是肖瑶毕竟才帮了他一把,他总不好让她过于为难。至于肖歆,虽然是肖家最得宠的小儿子,但也正因为如此, 反倒是这些围在李青慈身边的人里胜算最低的一个, 没什么忌惮的必要。 门被敲得震天响,他合上电脑, 走过去开了门。 肖歆跨步进来,脸色阴郁, 咄咄逼人, “人在哪?” 蒋竞川没应声, 看了一眼二楼的方向,侧身让开。 “青慈往后就不劳蒋少费心了,有事直接联系我就好。”肖歆盯着他,带着几分审视意味,尽管眼前这个男人暂时还是他的上级。 说完他直接越过蒋竞川, 大步踏上二楼,再下来时怀里已经多了一人。 临出门,肖歆顿住脚步, 回头问了一句,“冯惟明?” 蒋竞川点头。 他眼神陡然一暗,唇线紧抿,然后抱着人头也不回地离开。 李青慈刚被放上车就醒了过来,视线尚未完全聚焦,便听见一道熟悉的男声在耳边响起,“你醒了青慈?” 他本能地往后缩了半寸,在看清了近在咫尺的人影后,迟疑道,“……肖歆?” 听见这声低哑的轻唤,肖歆放在李青慈臂弯的手指骤然收紧,又在察觉他轻微的瑟缩时慌忙松开。他扶他起身坐正,关切道,“你怎么样?身体还难受吗?蒋竞川有没有……有没有欺负你?” 李青慈觉得“欺负”这个词用在自己身上略显怪异,避开对方探究的视线,“没有,刚泡了冷水,好多了。”他下意识隐去了记忆里某些不愿回忆细想的片段,“你怎么会在这?” 肖歆抿了抿唇,有些犹豫,最终还是坦白道,“是路潜给我打电话,说你……你出事了。” 路潜? 李青慈心下疑惑,一时想不通路潜怎么会知道自己的状况。 肖歆看他垂眼不语,以为他还难受,语气柔和了些,“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去。刚刚看你没醒,本来想先带你回宿舍。” 李青慈抬手揉了揉太阳穴,这一天发生了太多事,他心里很乱,需要时间和空间好好想想,所以并不想回家。 “麻烦你送我回宿舍吧。” 肖歆望了他一眼,见他脸色不太好,没有再多问,低声应了句“好”,随后发动车子,朝尚澜公寓的方向驶去。 李青慈在裤子口袋里摸到了手机,拿出来时才后知后觉注意到自己身上穿的还是蒋竞川的衣服,无声提醒着他方才经历的一切。 虽然过程有些……但这次确实是蒋竞川帮了他,两人之间的恩怨就此抵消吧。 手机上未接来电的数量惊人,他先给吴秀华回了过去,扯了个理由说自己喝多了,就近在宿舍睡了。没一会那边换了人,李嘉炀焦急的声音透过话筒传来,“哥你在哪?我去找你。” “不用了,我真的没事,就是有点喝多了,你快休息吧,这么晚了劝劝妈也赶紧睡,我明天就回家,别担心。”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 李嘉炀显然还放心不下,但他听出了李青慈的疲惫,不想再给哥哥添乱,只能咬唇应了声,“好……那你一定要早点回来。” 挂断电话,李青慈翻到最新未接来电,屏幕上“路潜”两个字静静地亮着,显示十分钟之前还打过一次。他回拨过去对方只问了他在哪,得到回复就立马挂了电话。 到了宿舍楼下,肖歆还想抱他上楼,被他温声谢绝,“不用了,我可以自己走。” 肖歆垂下手,清楚对方是在跟他保持距离。他沉默着落后半步,跟着李青慈一路上楼,送他进卧室,又细心地倒了杯温水放在床头,看着他躺在床上睡下。 兜里的手机震个不停,屏幕上的“父亲”一遍遍亮起,催促意味昭然若揭。他今晚闹出的动静太大,消息肯定已经传到了肖晟耳朵里。 他最后看了一眼李青慈,轻声关上门往宿舍外走去。 刚走到门口,就迎面撞上匆匆赶来的路潜。两人擦肩而过,肖歆淡声提醒,“青慈睡了,不要打扰他了。” 路潜脚步不停,“管好你自己吧。” 第67章 他知道肖歆处境跟他不同,自己虽不受看重,却也因此相对自由,至少不必事事都向路越峤交代。而肖歆的父母还有大姐都对他很好,但那些“好”大多存在于无伤大雅的小事上,一旦涉及到原则性问题,管控反而会更加严格。 肖家人一向低调,也不知道肖歆能被允许参加选秀又当了明星,是跟他们做了什么条件交换。 路潜悄声推开李青慈卧室的门,借着窗外洒进来的月光,看到他睁着眼靠坐在床头,苍白的脸浸在冷冽月色里。 李青慈其实根本没睡,方才只是为了让肖歆能安心离开。 路潜走近床沿坐下,抬手想触碰李青慈的脸,却被他条件反射般扣住手腕。 掌心传来的震颤让李青慈微微一愣,“你……手怎么在抖。” 路潜收回手,掩去眼底未散的情绪,“刚开车太紧张了,你没事就好。”他换了话题,拿起手机翻出一条短信,“你知道这个号码是谁吗?是他告诉我你出事了的。” 李青慈顺着屏幕看去,摇了摇头,他没见过这个号码,也想不到此人可能是谁。 “看来只能找人帮忙查一下了。”信息时代,想要查清一个实名号码的归属并不难。 李青慈却道,“他既然没有表明身份,就说明不想被人知道是谁。他是好心,不要给他带来麻烦了,就算知道他的身份又能如何呢。” “是我考虑欠妥。”路潜没再坚持。 房间里一时安静下来,他看了李青慈良久,才低声说出一句,“对不起。” “没关系。”李青慈没有追问这个突兀的道歉所为何来,明明这件事和路潜并无直接关系。他声音轻了些,“我这样说,是不是能让你好受一点。” 李青慈能感觉到路潜、盛意,路家、盛家,盛势,甚至蒋竞川、冯惟明、齐胜权……这些人之间的关系交错复杂,暗藏较量。他本能地想远离这些无休止的权力角逐和算计,却终究还是被卷入其中。 但也无所谓了,既然逃不开这网,至少不要做任人宰割的羔羊。 第二天一早,路潜亲自开车送李青慈回了家。之后一连几天,李嘉炀对他寸步不离,连晚上都要守在他房间门口才肯睡,阵仗活像个贴身保镖。 最后还是因为学校要开学,李相文亲自出面才把他押送回去收拾行李。 休假的最后一天,李青慈给关姝影拨了个电话,两人约了个地方见面。 按地址找到地方时,关姝影已经提前到了。她坐在遮阳伞下,无聊地搅着杯里的柠檬水,看到李青慈的身影便扬起下巴,笑道,“来啦,快坐。” 她指了指周围,“怎么样?这地方不错吧?我大学同窗开的店,环境特别好。我特地让她清场了二楼,今晚这里就我们俩。” 李青慈环视了一圈,这是家带露台的私人小酒馆,二楼铺满了鲜花和led灯串,布置得极有氛围,越过栏杆能看到一部分城市的夜景。此时店里没有其他客人,楼下隐约飘来驻唱歌手的缱绻歌声,整个空间安静而松弛。 他点了点头,在对面坐下。 关姝影喝了一口柠檬水,问道,“怎么突然想起联系我了?最近遇到什么麻烦事了吗?” 她跟李青慈偶尔还会联系,但彼此都忙,盛势又霸道至极,不准许原属公司干涉aline的任何经纪事务,所以难得有像今天这样坐下来聊聊的机会。 李青慈接过店员送上来的饮品,道了谢,才回道,“有些困惑,想请教你。” 关姝影拍拍胸口,摆出一副义不容辞的架势,“问吧,包在我身上。” “为什么从业以来,你一直留在天青?明明你的能力,早就超过了天青能提供的上限,在更大的公司,你完全可以走得更远。” 关姝影没想到他第一个困惑竟然关于自己,叹了口气,“太多人问过我这个问题了。” “首先,我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我没缺过钱,家里也不缺,所以薪酬对我来说不是决定性因素。我只是单纯地想在自己喜欢的领域,做自己喜欢的事。每每看到我挖掘的艺人在我的培养下熠熠生辉,就像养育孩子成才一样,很有成就感,那这件事在哪做不一样呢?” “我刚进天青的时候,公司里连十个员工都凑不齐,魏高远甚至抵押房产给我们发工资,我那时候就知道他是个虽然没什么远见和手腕,但是起码不会饿死身边人的老好人。” “事实证明,我没看错他。”她笑了笑,“天青发展了这么多年也没发展起来,跟它差不多同期成立的盛势都已经后来居上跻身三大了。” 她看向李青慈,声音冷静而直白,“你知道吗青慈,这几年我逐渐看清了一个道理,这个世界不会允许一个人单靠善意和底线成功,只有踩着别人往上爬,才有走上人生巅峰的可能。我不是没想过去更大的舞台,但我敢赌自己不会变成那种人吗?” 关姝影不敢赌,所以就这么不上不下了地待到了现在。她从未觉得自己是个优柔寡断的人,但在这个年龄当口,她也有些迷茫了。 李青慈听着她不知不觉说了这么多,回了一句,“你不会变成那样的人。” 关姝影愣住,又听他问道,“听说魏总想让你做经纪总监。” 第61章 该飞得更高 “天青这些年都没个正儿八经的总监, 老魏嘴上说想好好完善公司架构,谁知道是不是坑我呢。”她面上不屑,眼神却有些飘忽不定, “我才不想接这烫手山芋。” 说着她警觉起来,“话说回来你怎么知道,邢岚让你来当说客的?” “嗯。”李青慈没有否认,“答应吧,其实你想尝试,但是你有顾虑。” 关姝影沉默了。 “你害怕自己潇洒惯了,突然被架上高位,反而会做不好,毕竟责任更重, 束缚也更多。但你要是真的甘心, 也不会犹豫到现在,不是吗?如果你需要的是一个肯定, 不知道我够不够资格给你。” 关姝影指尖摩挲着杯沿,抬眼望向栏杆外林立的高楼, “你说的都对。现在小淇靠《远山》影响力大涨, 势头正盛, 日后你跟小理回来,又是一大助力。魏高远想认真经营天青,眼下确实是最好的时机,我应该帮他一把的。” 她心里松快了些,语气也轻快起来, “说来他这两年眼力见长,去年看准了xmf付费直播的风口大赚一笔,今年押宝了《逆时光的我们》这部题材创新的a级剧, 没想到男主居然码到了辛野,评级直接上调到s级了。就是小理目前正拍的那个,你知道吧?” 李青慈点头。 “这个资源其实是我透给小理的。”她忽然跃跃欲试问道,“青慈,你想不想跟他一样在演艺圈试试水?最近有一部戏很适合你。”盛势不让她插手,那透漏一点点风声让他们自己去争取总不算越界。 李青慈没接话茬,“我还有第二个困惑。” 关姝影恍然,“哦对差点忘了,今天的首要目的是帮你拨云见日、解决人生难题。”她抬手做了个“请”的姿势,“你先问吧。” 李青慈斟酌了一下措辞,缓缓道,“如果有一只飞鸟,被猎人追捕,想要将它囚在笼底,它要怎么逃脱,才不会落入必死无疑的结局。” “你…..”关姝影目光复杂起来,怀疑李青慈不是单纯在讨论一只飞鸟,沉吟道,“如果这只鸟的羽翼足够漂亮,那就该飞得更高,高到所有人都能看见、都会喜欢的地步。就像一颗立在高塔之巅、照耀众生的明珠,只要蒙上一丝尘埃,都会引起无数人的注目,在这样的众目睽睽之下,谁又敢妄想偷走它呢。” 李青慈静静听着,眼底波澜不惊,像是认真思索着这番话的意味。片刻后他收回思绪,回到她的问题,“所以是哪部戏。” 关姝影差点跟不上他跳脱的思路,“……曜世的《暗河》,可以说是近几年最优质的一个电影项目,前作虽票房后劲不足,但是横扫奖项又引爆话题,是商业性和艺术性平衡的范本。曜世这次追加了三倍投资,肯定是要吸取教训,奔着破票房纪录去的。” “如今大家都在抢占据绝对戏份的男主,但我细读了原著,觉得男二秋河才是全片戏眼,他的角色形象跟你很契合。”在读这本书时,男二的段落总会让她的脑海中不自觉地浮现出李青慈的脸。 “最重要的是,他最后死了,意象上化成了一条河流。所以即便影片最终反响平平,这个充满悲剧美的角色也足以烙印在观众记忆里。” “可我几乎毫无表演经验。”李青慈道,“你好像总是对我盲目自信。” “诉求不同啊。”关姝影理所当然道,“有人逐利,有人求名,有人想挣一个代表作。而你,只是为了露这个脸,男二戏份占比不到30%,拍摄周期可能都不超过四十天。而且这个角色还真不是我替你看中的,是小淇,她够专业了吧?她看过你的一些演技短片,说你担得起这个角色。” 第68章 “赵淇姐?她不是……”上次年度盛典,他还以为赵淇对他没什么好感。 “她不是感情用事的人,你要是有意向,她甚至可以直接跟谭导引荐你。”关姝影截断了他的话,“我知道你在顾虑什么,宣传片、mv的拍摄和电影工业体系毕竟天差地别。但机遇当前,试错的成本远小于错过的代价,去尝试争取一下又何妨?” 何妨? 关姝影可以这样轻松地问,李青慈却没办法这样轻松地答。他心里清楚,齐胜权没打算轻易放过他。嘴上说着给他时间考虑,实际上一直有意无意地施压。他要是表现出对《暗河》的兴趣,齐胜权只会顺势将其变成一枚新的筹码,反过来拿捏他,事情反而会复杂化。 到时候又该如何破局? “我会考虑。”李青慈垂眼望着杯中晃动的涟漪,话锋一转,“有一个人,你可以试着去挖一下,会对天青很有帮助。” “谁?” “辛野。” 听到这个名字,关姝影有些意外,她没有问为什么要签辛野,而是皱眉道,“你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 不然以李青慈的性子,怎么会突然这么关心天青的发展?再结合刚才那个“飞鸟”的问题,她瞬间洞悉了对方可能陷入了什么样的处境。 初遇的时候她就预见到这张脸、这个人迟早会掀起风浪,但还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李青慈摇头,“不算麻烦,只是一点阻碍。” 关姝影了解李青慈,他越是这样轻描淡写,就越说明这件事棘手。他不愿深谈,无非是知道她帮不上什么忙,只会徒添烦恼。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并不能算一个成功的经纪人,这些年选择原地踏步,最终导致的结果是她压根没有能力保护自己的艺人。 “辛野明年合约到期,我会尽力争取。”作为顶流,他的去向应该也正被很多家公司盯着,需要抢占先机。只是天青并不比他现所属公司强多少,所以还真不是一个简单的事。 “谢谢你,青慈。”关姝影再次郑重道谢,“谢谢你愿意坚定留在无法成为你倚仗的天青。” “自己才是自己的依仗。没什么好谢的,这是我自己的选择。”他抬眸望向她,“就像你当初选择帮我一样。” … 收假后,aline正式投入第二张团体专辑的筹备。冬季特别专辑的定位,基调温暖抒情,由一首合唱主打曲+七首成员个人solo曲构成。不仅工作量庞大,还需要兼顾团体风格与个人特色。 这次制作允许成员们参与自己solo曲的创作,对他们而言,是一次极佳的展现个人魅力的机会。曲风、主题都会贴合自身风格。因此,从前期制作阶段开始,大家便投入了极大的热情,要么泡在乐器室编曲填词,要么在练习室反复打磨演唱技巧。 某天训练结束,李青慈接到通知前往盛意的办公室。 推门而入时,盛意正坐在电脑前,李青慈走到对面的椅子坐下。见他进来,盛意从桌上厚厚一沓文件里抽出一份,推到他面前,“看看吧。” 李青慈翻了翻,看到第一页的加粗标题赫然印着—— 综艺名称:《极境突围》(beyond limits) 节目概念:《极境突围》是一档集极限运动挑战、团队竞技与个人突破于一体的大型户外综艺。节目采用直播+录播结合的方式,通过专业运动员指导与科技设备辅助,多维度展现艺人在极端环境下的生存能力...... 他合上文件,抬眼看向盛意,“什么意思?” 李青慈记得这个综艺邀约原本是黎一杭的,只不过被他狠狠吐槽后推掉了,怎么又回到了自己的手里。 “我觉得这个综艺挺不错的,推掉了可惜,就两期飞行嘉宾,黎一杭不愿意去,你替他去吧。” 如此直白简单的理由。 盛意没安好心,这一点李青慈心知肚明。自他上次表明自己不会留在盛势后,这位经纪人就处处给他使绊子,冬专的solo曲目分配也特意安排让他最后挑选。 《极境突围》他不是没听说过,形式和内容都有一定亮点,但相比唱跳类、恋爱观察类、竞技游戏类等大众向综艺,极限运动的核心受众偏小众,且观众的忠诚度和消费能力未必能转化为高流量。 很多明星更倾向于选择曝光度更高、娱乐性更强的综艺,而不是一个需要体力和技能投入,甚至有生命危险的节目,因此参与意愿普遍不高,节目热度也始终平平。虽说后期调整了难度系数,不至于让人望而却步,但仍属于高风险、低回报。 不过这些都不是关键问题,最重要的是,李青慈并不想参加太多综艺。但这次他没有拒绝的余地,即使他的人气远在黎一杭之上。 他知道这是盛意在试探他的底线,可现阶段激化矛盾只会让他在盛势的处境愈发被动,所以他需要暂时维持微妙的平衡。 低头扫了一眼文件,视线停留在节目形式的一栏:直播+录播结合……他忽然想起了关姝影的那番话。 “可以,我替他去。”李青慈随手将文件丢回桌面起身。 盛意看着他未作停留的背影,许是因为对方答应的太利落,他反倒没享受到几分报复的快意。路潜的那一拳,让他的脸至今还在隐隐作痛,每天都要涂上厚厚的粉底,才能遮住残留的淤青。可他偏不能动他,那就只好让他放在心尖上的人来代他承受。 此时的路潜对此一无所知,他正坐在一家咖啡厅的角落,等着一个人的到来。 门口的风铃轻响。 来人身着一件深色风衣,帽檐微低,直到走近后才伸手取下帽子,露出了一张让他熟悉又惊讶的脸。 第62章 大有拼命的架势 “江屿?” “江屿?” 对方目光微闪, “为什么一定要见我?” “为了感谢你的短信,如果不是你告诉我那些事,我可能还要被盛意蒙在鼓里。”他推过冒着热气的拿铁, “你是怎么拿到我手机号码的?” “我之前认识陈烨,看他的朋友圈知道他在给你们当助理。” 路潜点头,对两人的往事不感兴趣,从包里拿出一张银行卡,放到对方面前,“收下吧。” 名叫江屿的青年见他是诚心想要感谢,原本还有些警惕的神色也放松了下来,“不用了,我不是为了钱?” “那是为了什么?” 江屿垂下眼睫, 回忆起了什么, “他……是我在那里遇到的所有人里,第一个跟我说‘对不起’的人, 我不想看到他被……” 路潜循循善诱,“具体是在什么样的情境下, 你能告诉我吗?” 江屿沉默了几秒, 才开口复述起李青慈独自来帝华那晚的场景。 听完的路潜追问道, “青慈被下药的事跟盛意无关?” “应该与他无关,冯惟明是偶然碰到李青慈的。”他顿了顿,抬眼看向对面的人,“那天,你有好好带走他对吗?没有伤害他。” “不是我带走他的。” “不是你?”江屿有些错愕, 那晚他见李青慈消失,还以为是路潜来得及时,特意补发了两条短信提醒。结果, 居然不是他? “是蒋竞川。”虽然事后路潜了解了大概的经过,但他知道没有那么简单。 “那他……那他…”在江屿的印象中,蒋竞川也并非什么善类。 “青慈没事。”路潜忽然问他,“江屿,你为什么选择给我发短信,而不是其他人?”他确实有些好奇原因。 “我看了你们很多视频,我能看出来你喜欢他,对吧?” 路潜低头抿了口已经凉透了的咖啡——原来有这么明显吗? “而且你是路家人,我在帝华,有听说过路氏集团。” “所以你是认为我有能力保护他?” 江屿点点头。 路潜轻笑一声,声音悠然,“很可惜,我虽然姓路,但大概只能算半个路家人。所以,我希望你能帮我。” “我,帮你?”江屿食指分别指了下两人,觉得这句话听起来像是他在开玩笑,路潜的下一句话却证实了他是认真的。 “以后盛意再和冯惟明、齐胜权联系,所有和青慈有关的事你都要告诉我。” 太理所当然的口吻,江屿压下心里升起的不适,“你是不是太看得起我了,你应该知道我在冯惟明那里是什么地位,很多事他们都避着我谈,而且不出三个月他大概就会厌弃我了。” 路潜看到他的第一眼,就猜到了他是冯惟明身边养的新宠,“那你就想办法不要让他厌弃你啊。” 江屿并不想为此把自己彻底搭进去,冷笑道,“抱歉,这个我做不到,你还是找别人帮你吧。” “你其实眼光很敏锐,看出了我喜欢青慈,但是有一点你看错了,那就是我不是什么好人。” “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你应该很想立马逃离冯惟明身边吧,我可以帮你。”路潜打开手机调出短信页面,“就把这三条短信转发给他,怎么样?” 第69章 “你……”江屿一时瞪大了双眼,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他没想到路潜会是这种人。 冯惟明这几日本来就因为那天在齐胜权面前落了面子脾气暴躁,要是被他知道自己泄露了消息,下场只会比“厌弃”更惨。 是了,是他想岔了,路潜其实跟来往帝华的那些权贵有什么区别呢?明明是一样的阶级,一样的高高在上,一样的自我。 他怎么能指望跟李青慈走得近的人会是同他一样的人呢,他突然有些后悔…… “不用后悔。”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路潜出声道,“这张卡里有五十万,之后每个月初一会有人往里面打十万,未来你要是想出国还是上学我都可以帮你,到时候你会觉得你那天的决定是这辈子做过最正确的事。” 江屿的视线落在那张卡上,喉结微微滚动了一下。就算他安然从冯惟明身边离开也只能再次回到帝华,然后等到二十五岁就被淘汰回家,找个体力工作慢慢熬。 他确实很想要一个全新的人生。 江屿指尖微颤,最终伸手,将那张卡收进了口袋。 雨越下越大,路潜从咖啡厅出来的时候,总感觉对面有道视线落在他身上。抬头看去,却只是一家餐厅,里面的人都在交谈或者安静用餐,一派祥和。他摸了摸脸上的口罩,没什么问题,只当是自己的错觉,俯身上了车。 十月底的a市,气温骤降,各大滑雪场陆续开放,盛势早早联系了场地,在正式营业前便申请到使用权,用于aline这张冬季专辑的团综录制以及mv拍摄。 游思理也特意请了几天假,从片场赶了回来,和成员们一起参与拍摄。 皑皑白雪铺满山坡,雪层厚实,踩上去咯吱作响,呼出的气在冷空气里化作团团白雾。 aline七人换上根据各自代表色专门设计的雪服,厚重的装备裹得严严实实,头盔、护目镜、雪鞋一样不少,走起路来颇有些别扭,像是一群刚学会走路的企鹅。 路潜在韩国的三年,每逢冬天都会去滑雪当做日常娱乐,早已驾轻就熟。肖歆十二岁前生活在加拿大,练过一段时间的高山滑雪,虽然后来很少接触,但经验仍在。两人这回都选了单板,有点棋逢对手的意思。 滑雪本就是烧钱的运动,配置昂贵,其他人此前基本没有接触过,只能乖乖选了入门相对简单的双板。为了安全起见,场地方安排了两名专业教练在旁指导,防止录制过程中出现意外。 魔毯缓缓向上传送,aline全员聚在初级道,方便录制。 李青慈刚穿好雪板,站起时重心不稳,肖歆和路潜几乎是同时伸出手。他手持雪仗,很快自己稳住身形,没给两人发挥的机会。 路潜问了一句,“你自己可以吗?” “可以。”李青慈语气平稳,话毕他一只脚蹬出,下一秒就消失在了镜头里。跟拍摄像大哥眼看着追踪的人突然不见了,镜头停滞的那两秒仿佛在疑惑——滑这么快? 直到路潜和肖歆匆忙围过来的身影入画,摄像大哥才发现人在地上。 李青慈不是滑太快了,而是根本没滑出去几米就自己摔倒了。他还不习惯脚上绑着两块长板,左脚绊住右脚,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路潜滑过来时没刹住车,惯性之下直接撞了上去,两人猝不及防滚作一团。他坐起身,低头拍了拍自己身上的雪,忍不住笑出声,“呀,你是笨蛋吗?不会就说不会啊。” 李青慈没搭理他,回忆着刚才教练的演示,小心翼翼地尝试推坡前进。路潜虽是单板,但也有双板经验,就默默跟在他旁边口头指导,两人越滑越远。 肖歆站在原地,看着他们融洽的氛围,终究没有追上去。 其实他能明显感觉到李青慈对路潜的态度是有一点不同的,对待别人都很疏离有礼的少年,面对路潜时却相对没有那么强烈的边界感,会回嘴,会调侃,甚至偶尔会流露一点恃宠而骄的姿态,都是肖歆从未见过的模样。 恃宠而骄。 他把这个词在嘴里咀嚼了一遍,回味到的是一股青柠般又酸又涩的滋味。 可肖歆也清楚,李青慈给予的特殊待遇,源于路潜始终敞开的安全区。而他天生学不会那种八面玲珑的交际手腕,更不懂得如何恰到好处地拉近距离。他的世界太过简单,甚至有些笨拙,以至于喜欢一个人都显得生涩,局促,连迈出一步都不知道该怎么做…… “肖歆!”导演的声音从喇叭里传来,“傻站着干嘛?去教教其他人!” 他烦躁地扯了扯护目镜,没有理会,转身踩着雪板朝中级道疾驰而去,在雪地上划出一道利落的弧线。 李青慈的学习能力很强,一个小时下来,已经掌握了双板的基本技巧,虽然动作还不算流畅,但至少不会轻易摔倒了。 路潜看他适应得快,眼里带了点兴奋,“要不要试试单板?” 从观赏性来说,单板滑起来更飘逸帅气,因此许多年轻人都更偏爱单板,路潜自然也不例外。 李青慈没什么犹豫,也不嫌麻烦,直接回雪具大厅换了装备。 重新踏上坡道时,固定器带来的束缚感和重心控制方式都与双板截然不同。路潜全程贴身指导,屈膝比划动作要领,或亲身示范标准姿势,带着他完成了两趟适应性滑行。 李青慈在过程中摔得不少,但他很享受这种掌控身体平衡的过程。 两人全然沉浸在教与学的世界里,连团综录制进度都抛诸脑后。 李青慈的后刃推坡在第三次尝试时终于有了点样子,单板在雪道上划出歪歪扭扭的s型。 路潜的声音从后面传来,“重心前压,对,膝盖再弯曲……” 起初一切还算顺利,但速度比想象中快得多,且越来越快。李青慈尝试用后刃减速,但来自新手的条件反射,让他在单板突然加速的瞬间,不自觉地后坐。雪板剧烈晃了一下,失去控制,速度不降反升。迎面风声呼啸,视线里的世界飞快向后撤去。 刹不住了。 他预感到自己即将摔倒,绷紧身体做好了翻滚一圈的准备。 但下一秒,一道身影以更快的速度从他侧后方追上来,板刃划过雪地,掀起一阵白色的雪浪。 熟悉的橙红色滑雪服闯入视线,路潜动作很快,用力蹬地强行改变轨迹,从侧面截住了李青慈。他伸出一只手精准地扣住对方的手腕,另一只手顺势撑住他的后背,把人往自己这边带。 “别往后倒!”路潜低声提醒了一声,试图用自己的重心帮他稳住姿势。 然而冲势过猛,李青慈被带着滑了一段,最终两人还是一同栽进了旁边的缓冲雪堆里。白色的世界瞬间翻转,雪沫飞溅,撞击的闷响被厚厚的积雪吞没。 李青慈摔在了路潜身上,被他半圈在怀里,呼吸凌乱。滚烫的热气在寒冷的空气里交融,微微起雾的雪镜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点鼻尖的红意。 路潜抬手,把两人的雪镜都推了上去露出眼睛,“你就那么直着往下冲?” “我以为能刹住。”李青慈挣扎着要起身,反唇相讥,“谁让你冲上来了?” 好吧,确实是他耍帅失败。 路潜失笑,单手撑地翻了个身,故意压着他的肩膀不让他起来,“我不冲,你就得自己孤零零躺这儿了。” 李青慈没说话,只是冷静地抬腿。 “嘶……别踢。”路潜连忙松手投降,放他起来。 经过了这一遭,李青慈摸到了点门道,重心调整得更加熟练,后续滑行时动作明显从容许多。 太阳快要落山,天边的云层被染上一抹浅金,雪道在余晖映照下泛着微光,层叠着远处连绵起伏的山脉,显得静谧又壮丽。 导演举着扩音器召集全员集合,等两位教练确认过训练成果后,满意地点了点头。 “ok我看都差不多了啊,要不上中级道吧?来个小小的比赛。”他环视一圈,提议道,“第一个到达终点的有奖啊,至于奖什么我们还没想好,你们来定吧,最好是关于晚上分组项目的,比如首选资格之类的,只要不过分的我们都可以答应。” 滑雪场的灯光陆续亮起,夜晚的行程安排导演也随之公布了出来:缆车夜景、山顶观景台、室外火炉等等,都是些轻松的休闲活动。 听到这儿七个人心里各自都有了盘算。 钟邃兴致勃勃地活动了一下肩膀,随口问道,“第二名有安慰奖吗?” “没有,只有第一名。” 路潜似乎是早有想法,随即开口,“那就第一名有选队友的资格吧,怎么样导演?” 肖歆侧眸看他,两人短暂对视,彼此的想法不言而喻。 黎一杭不服了,甩着雪仗抗议,“这不公平!路潜跟肖歆都有底子,我们肯定比不过啊。” “双板速度有优势。”肖歆云淡风轻,“我也可以让你十秒。” 导演见其他人没有意见,也觉得可行。虽然不知道他们对选队友有什么执念,还是拍板定下,“好,那就这么定了,第一名可以自由选择晚间项目的同行队友。” 第70章 七人站上中级道的起点,教练一声哨响,比赛正式开始—— 五道身影离弦之箭般瞬间冲出,滑雪杖在雪面激起纷扬的雪雾。 肖歆余光瞥了一眼旁边的橙红身影,路潜察觉到他的目光,嘴角勾起几分挑衅的弧度,“怎么?怕输?” “抱歉,这次是我的机会。”肖歆话音未落,便蓄力一蹬,动作流畅地切进最佳滑行轨迹,距离瞬间拉开。 路潜脸上的笑意收敛,眸色微沉,毫不犹豫地加速追上。 前方的黎一杭累死累活吭哧哼哧,一抬头,眼前一道蓝白色的身影从自己旁边“唰”一下飞过,只留下残影。 他还没来得及震惊,又见一道橙红疾驰而过,紧咬在前者身后,速度快得让人咂舌,像是风在雪道上疾掠,带着逼人的压迫感。 同样被迅速甩开的贺圣朝暗想:这让与不让的,有什么区别? 游思理在队尾不紧不慢,大概只有他看出来了,这两人积攒了很久的敌意,这次大有拼命的架势。 第63章 喜欢是痛苦 这一场比赛, 已经不仅仅是个简单的游戏了。 风声在耳边呼啸,雪道在脚下飞速后退,整个世界只剩下寒冷的空气和越来越快的心跳声。 路潜和肖歆甩开了身后所有人, 几乎是并排而行,滑行轨迹不断交错,绞杀着彼此的行进空间,连喘息都带上了紧张的火药味。 终点就在前方。 肖歆猛地一蹬雪面,单板切入一条更极限的内线。那是一个普通滑雪者不会选择的线路,坡度更陡,速度也会更快,但相应的,失控的风险也更大。 路潜察觉到他的意图, 下意识跟了上去, 滑行轨迹与他重叠,两人之间的距离缩短到不足半个身位。 最后的直线冲刺。 肖歆咬紧牙关, 呼吸深沉,强行将重心压到反关节承受的极限, 借着惯性成功拉开了一个微妙的优势, 率先冲过终点, 板刃划破雪面,扬起一片两米高的雪雾。 不到半秒,路潜也抵达终点。 肖歆摘下雪镜,手指止不住颤抖,他调整了一下呼吸, 嘴角微微勾起,“你输了。” 路潜没有说话,撑住膝盖剧烈喘息。 导演的呼喊声穿透风雪, “第一名——肖歆!” 其他人陆陆续续抵达,钟邃累得气喘吁吁,一边扶着雪杖一边吐槽,“所以说,什么‘让十秒’全是骗人的吧?” 肖歆随意理了理被汗水浸湿的头发,看向导演,声音裹着寒气却清晰可闻,“选队友是吧?” 他侧头,目光落在李青慈身上。 “我选他。” 正低头抖雪的李青慈……有一种淡淡的意料之中的感觉。 肖歆如愿和李青慈一组,抽到的项目是室外火炉。还算幸运,是几个活动里他们最属意的那个。 两人沉默地走在林间小路上,乌蓝的夜空浸满了冷冽的雾气,在挂满路灯的枝桠间流淌。 “你怎么没戴手套?”肖歆皱眉看着李青慈裸露在寒风里的手,边说边取下了自己的。 “刚刚没找到。”吃完晚饭着急出发,不知道落哪了。 肖歆握住他冰凉的手,低头帮他戴上,暖意穿过里层的毛绒,一点点传递到李青慈的掌心,“那你……” “我插兜就好了,刚好符合人设。” 这还是李青慈第一次听到肖歆说这种类似玩笑意味的话,倒显得不符合人设了。 他轻声道,“谢谢你。” “嗯。”肖歆略显僵硬地应了一声,双手插进口袋。 气氛又归于沉默。 火炉区设在一个森林酒吧顶层的露天平台,四周被高耸的雪松环抱,松木燃烧的微香与潮湿的寒气胶着。滑雪场尚未开放,整个露台空无一人,只有风吹过树梢的声音,和零星飘落的雪花。 李青慈上台阶时回头发现摄像没有跟上,正要出声叫人,却被肖歆拦住,“我让他半个小时后再上来。” 他看了一眼肖歆,未置可否,径自走向铁铸火炉边的麂皮沙发。跃动的火光将他眉骨投下的阴影拉长,轮廓被晕出暖意,眼里却依旧是清淡的冷。 “你想跟我说什么?” “没什么,”肖歆挨着炉边落座,“只是想和你安静待会儿,路潜总是把你看得很紧。” 李青慈低垂着眼,没有回应。 静默在柴火噼啪声中蔓延,肖歆还是问出了那个长久缠绕在心底的疑问,“他对你的心思,难道你感觉不出来吗?” “重要么?”李青慈凝视着远处寂静的雪林,“他清楚我的态度不会有什么变化,所以守着分寸没戳破,我便可以装作不知道。我不喜欢在这些事情上耗费心力,这样对我来说刚好。” 肖歆心脏漏跳半拍,他听出来了这个回答既是剖白也是提醒,提醒他路潜没有戳破,所以你最好也不要,堵住了他还未宣之于口的那些情愫。 他忽然意识到,李青慈不是不懂感情,而是他从未给任何人留过真正靠近的余地。 他换了问题,“青慈,你有喜欢的人吗?” “曾经有过,但我不确定那是不是喜欢……” 肖歆意外又不意外,没有追问是谁,他会嫉妒一个具体的人,所以当作一个抽象的概念看待最好。 曾经有过,意味着现在没有。可就算没有,又能怎样呢?他走不进他的心里,即使走进了,自己身上的沉重枷锁也不会允许他们走到一起。 炉火在肖歆瞳仁里摇晃,“喜欢是甘之如饴的痛苦,爱也是……” 叹息般的尾音被风声卷走,散在夜风里,无人知晓。 接下来的几天,aline进行了主打mv的和其他专辑物料的拍摄,日夜不停连轴转地赶工。匆匆收尾后,游思理直接飞回了h市,而李青慈则开启了为期一周的攀岩特训,为即将录制的《极境突围》做准备。 他参与的这一期主题是攀岩,节目组要求嘉宾提前自行训练,以免录制时完全无从下手。 李青慈的行程因此变得异常紧凑,白天在练习室打磨solo曲,晚上则转战岩馆训练,强度不小。好在他并非完全没有基础,长期的舞蹈训练让他的核心力量、柔韧性和平衡感都得到了锻炼,只是手臂的耐力和抓握力还需要加强。 路潜某次去找他,正撞见他从十五米高的岩壁坠落,保护绳在空中瞬间绷紧,吓得他差点失声。之后他死活要去找盛意沟通推掉这个节目,但都被李青慈拒绝了。 自从上次滑雪后,他对极限运动有了更多直观的体验,也开始理解其中的魅力。而且合同已经签了,要赔付违约金先不说,出尔反尔不仅会影响个人口碑,对aline的整体形象也不好。 正式录制当日,除了由三名专业运动员和三名艺人组成的六位常驻嘉宾,在节目组安排的室内岩馆集结之外,还会照例加入两位飞行嘉宾。 他们一早看过通告单,知道本期飞行嘉宾是谁,但当李青慈出现时,仍然有人忍不住惊呼出声,现场气氛一下子热了起来。 这段时间他的人气很高,不仅是粉丝大众之间,圈内人也对他耳熟能详。尤其是几位艺人嘉宾,表面上热情欢迎,实际心情复杂。他们有的人出道多年,累积的话题度却依旧比不上一个刚走红的爱豆,心里难免产生落差。 另一个飞行嘉宾是一名小演员,站在李青慈身旁时明显有些紧张,不过他掩饰得很好,笑着和大家打招呼。 节目流程显示上半期的内容是室内练习,相对轻松,主要目的是让嘉宾互相熟悉,提前培养默契,同时也为节目拍摄积累素材。 重点是三日后,他们将前往西南腹地的喀斯特地貌区,在天然岩壁进行直播挑战。 这是李青慈在《偶像梦工厂》结束后参加的第一个综艺。或许是因为节目本身关注度不高,嘉宾之间没有太多竞争氛围,更多是互帮互助的模式。 作为新人他很快进入状态,主动给全组人员点了饮品,冰美式与热姜茶根据每个人习惯准备得妥帖周全,态度谦逊又有分寸,没多久就被节目组众人喜爱,直接成了团宠。 三天的训练期录制结束,他们坐上大巴,在盘山公路颠簸五小时后,终于抵达了一个叫白岩村的村落。 随行制片举着扩音器解释,“这条岩壁的初级路线经过了安全测试,保护点都做了双重加固。”是节目组实地考察选定的比较适合新手的攀岩线路。 李青慈站在天井仰头望去,岩壁顶端飘扬着节目组提前架设的红色路标带。 白岩村地势偏僻,群山环绕,村内建筑多是老旧的石木结构,生活条件较为简陋。尽管如此,节目组依旧选择了这里,毕竟各种生存环境的适应挑战也是《极境突围》的一大亮点。 嘉宾们被分配安排住在村民的家里,六位常驻熟练地分配着行李。退役运动员王骁扛起装备包笑道,“比起上次在无人区扎营,这儿简直是五星级待遇,至少不用听着狼嚎入眠。” 第71章 其他人纷纷点头表示无比赞同。 山村的夜像浸在墨里的宣纸,李青慈推开斑驳的木门时,却发现屋内空无一人。墙角的摄像机仍开着,他没有多想,也不便随意去别的房间,索性和衣躺下进入浅眠。 半夜,一种被注视的感觉让他惊醒。睁眼的瞬间,他看到床边站着一个小女孩,黑黑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心悸感攀上脊背。 稍微定了定神,他撑坐起身,“你是这家的主人吗?” 小女孩点了点头,头上的羊角辫也跟着晃动。 李青慈没有追问为什么一个小孩子会是主人,“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觉?” “在等哥哥回来。”小女孩的声音软软的。 “你哥哥去哪了?” “他在镇上上学。”她掰着手指,“哥哥说,每次他走的时候,我就在日历画圈圈,画满五个太阳他就回来了。” 李青慈下了床,发现她是赤足踩着冰凉的青砖地,“那你的爸爸妈妈呢?” 小女孩突然抱紧了怀里的碎花布娃娃,警惕地看着他,“村长伯伯说,不可以跟陌生人说话。”她显然没意识到自己已经跟他说了不少话。 李青慈没有继续逼问,弯腰平视她,“那我陪你等哥哥回来,好不好?” 小女孩松了口气,想了想,“好啊,你陪我数星星。” 她看起来只有六七岁,瘦瘦小小的,穿着一件略显宽大的旧毛衣,袖口已经有些磨损。李青慈将她轻轻抱了起来,走到院子里。 这里的夜空比城市更加澄澈,繁星密布,仿佛触手可及。小女孩举起细瘦的胳膊,指向天空,示意他看。 “哥哥说,想妈妈了,就可以数星星,等数清了,妈妈就会从天上回来了。” 这句话潜藏的含义让李青慈微微一怔,可他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也无法告诉她,在这个世界上,去往天上的人是回不来的。最终只是仰头,凝望着她指示的那个方向。 仇远推开院门回到家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幕。 檐角铜铃被山风惊动,远处传来守夜犬断续的吠叫。那人坐在院子的石阶上,怀里抱着他的妹妹,小女孩卸下防备窝在他怀里,已经歪着脑袋睡得香甜。 院子里支着一盏昏黄的灯,光晕柔和地覆在他身上,将他冷白的侧脸映得干净而温存。他的目光落在夜空,带着一点遥远的思绪,眼尾微微垂着,眉宇温柔得像被夜风轻轻描摹过。 仇远的脚步顿住了。 第64章 可以叫你姐姐嘛? 李青慈听到动静, 看向门口穿着校服的少年,站起身。 仇远回过神走过去,动作放轻接过妹妹。两人都没有出声。 村长擅自答应后才告知他有人要在家里借住, 他紧赶慢赶回来,就是怕晓晓害怕。虽说对方会给钱,但仇远还是不太喜欢这样被人堂而皇之地登堂入室。 他抱着仇晓进屋,将她安置好。又从柜子里翻出一条洗得发硬的薄被拿给了李青慈,顺便给他倒了杯水,还给他打了水洗漱。 手里握着微凉的搪瓷杯,李青慈倚着门框,看少年在堂屋打转。他年纪不大,估摸十六七岁, 身形已经抽高了, 刘海长长的,垂落下来遮住眼睛, 做事时手脚利落,大概习惯了这些琐碎。整个人没什么表情, 也不怎么说话, 气质沉闷地像雷雨欲至的天。 李青慈道了谢, 仇远没作声,忙完便回了房间,躺在床上,盯着昏暗的屋顶,眼前挥之不去的是那个不知名的人坐在石阶上的模样。 他的衣服很干净, 质地看起来也昂贵,大概是有钱人。 有钱人对他来说,仿佛异类。 第二天一早, 李青慈起来打开房门,门口已经摆好了洗漱用的水。 仇远在灶台前烤红薯,见他醒来,用火钳从灶膛里拨了一个出来,连同几个洗干净的野莓,放到缺口的陶碗里递了出去。然后就一刻不停地背上竹篓出门,消失在山间晨雾里。 李青慈垂眸看着碗里的红薯,这会儿不过六点四十分左右,那个小女孩还在屋里酣睡,天刚蒙蒙亮。 按照导演组的安排,八位嘉宾在指定地点集合。第一天是淘汰赛,八进四,随机分组,两两对决,限时攀登。用时最短或到达更高点者胜出,挑战第二天的决赛,届时将进行实时直播。 李青慈抽到的对手实力不俗,两人在十二米高的岩壁上胜负难分,最终他凭借更精准的支点选择,以三秒优势惊险晋级。 收工时暮色已浸透山峦,八个人聚在村长家吃了顿简单的晚饭。搪瓷盆里炖着猪肉白菜,柴火灶腾起的炊烟裹着米香,带着乡村独有的温度。 李青慈顺势向村长打听,得知这对兄妹叫仇远和仇晓。母亲几年前在山里失足摔死了,父亲长期在外打工,很少回来,寄回来的钱也不多,兄妹俩主要靠政府补助勉强维持生计。 原本他们母亲去世后,仇远便打算辍学打工,但姨母心软,劝住了他,答应周内帮忙照看仇晓,让他至少先把高中读完。 “那孩子上学期期末考了全校第三。”村长嚼着花生米叹气,“可前些天还问我镇工地招不招工,说是等晓晓到了学龄,他就去北方......” 村子里大多是这样的家庭,留守人口多,家里有孩子的,生活压力都不小。大人们嘴上说日子还能过,可到底怎么个过法,只有自己心里清楚。 所以当《极境突围》节目组联系到村里时,村长当即拍板答应。他们这地方既没有像样的景色,也没有什么历史文化底蕴,就是个鸟不拉屎的穷山沟,平时都没外人愿意来。如今有电视节目要来拍摄,那可真是天降喜事,不仅给钱,还能顺带帮他们宣传一波,何乐而不为。 “要让娃娃们看看外面的世界哩!”村长两杯苞谷酒下肚,话匣子一打开就收不住,絮絮叨叨讲个不停。黝黑的面庞泛着油光,蒲扇般的手掌拍得木桌震颤。 李青慈安静听着,等饭局散了,便起身回了仇家。推门看见兄妹两坐在院子里,哥哥在教妹妹写字。 听见脚步声,仇晓抬头一看,当即欢欣雀跃地喊道,“漂亮哥哥回来了!” 仇远则是起身回了房间,李青慈感觉他似乎有点避着自己。 他走到仇晓旁边,坐在仇远留下的木凳上,微微倾身看向她的本子,“在写什么?”原本他想给她买个水彩笔之类的,但村里连一个像样的小卖部也没有。 仇晓扬起小脸,骄傲地展示自己的练字本,软糯地说,“在写名字!哥哥说,我的‘晓’,是‘春眠不觉晓’的‘晓’。”她一笔一画写了一个给李青慈看,想要夸奖。 李青慈看着她歪歪扭扭的字,唇角弯了弯,轻抚她的发顶,“写得很好。” “漂亮哥哥,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青慈,青草的青,慈悲的慈,对你来说有点难呢。” 仇晓确实想不来,她不会写这两个字。李青慈便拿起铅笔,在她的本子上工整地写下自己的名字。 仇晓睁大眼睛看着,眼里满是惊叹,“青慈哥哥,你的字好好看,像课本里的!”说着她突然有点害羞起来,抱住了李青慈的腰,“我好喜欢你,远哥哥让我叫你‘哥哥’,但我可以叫你姐姐嘛?” 听到后半句的李青慈:…… “我是男生,你叫我哥哥是正确的,女生才叫姐姐。” “可是姨母说,温柔漂亮的是姐姐,像远哥哥那样有担当又帅气的才应该叫哥哥。” 李青慈耐心解释,“温柔漂亮的可以是哥哥,担当帅气的也可以是姐姐,人呢,是很复杂多面的。” 仇晓似懂非懂,她只知道这个人的怀抱暖融融的,带着淡香,像妈妈一样。以前,妈妈就是这样抱着她,哄她睡觉的…… 感受到小女孩的手垂落,李青慈低头一看,才发现她又在自己怀里睡着了。 随行vj拍够了素材,悄然收了设备离开。李青慈抱起仇晓,把她交给仇远后,回了自己的屋子休息。 仇远翻开妹妹的本子,看到上面多了两个干净漂亮的字体,“青、慈。” 他盯着那两个字,无声地念了一遍。 第三天,就是决赛。 李青慈早早起来,吃了仇远照旧准备的早餐,刚端起杯子喝水,裤腿就被人轻轻拽了拽。 低头一看,是刚醒来的仇晓,她眨巴着还有些惺忪的眼睛,衣服纽扣系错了位置,“青慈哥哥,你今天晚上是不是要走了?” 李青慈点了点头。 “不想你走。”她嘴巴瘪了起来,一副随时要哭的样子,“你留下来给远哥哥当老婆好不好?姨母说两个一样大的大人结芬就可以一直在一起,你就可以留在这陪我了。” 本来站得远远的晾衣服的仇远,听到这几句话手一抖,三步并作两步走了过来,捂住了妹妹的嘴巴。 李青慈都要被叫“姐姐”了,哪里还会介意这个,只当她童言无忌,半蹲着替仇晓扣好纽扣,“以后有机会我会回来看你。” 第72章 说完他对仇远郑重道谢,“这两天添麻烦了。” 仇远目光有些闪躲,别开脸盯着墙角,没有看他。 院外传来编导催促集合的喊声,李青慈拎起登山包走出门。 仇晓攥着哥哥的衣摆小声抽噎,“能不能去看青慈哥哥爬大山?”仇远望着蜿蜒上山的节目组车队,沉默许久后弯腰替妹妹系好鞋带。 录制场地,山风猎猎,阳光刺眼。 镜头缓缓推进,山间的岩壁在画面中显得更加陡峭。无人机时不时掠过,捕捉着不同角度的攀登路线。四位晋级嘉宾穿戴好在岩底列队,按抽签顺序依次挑战。 这一次规则升级,嘉宾不仅需要攀爬至顶端,还必须摘下节目组特意放置的花束,才算真正完成挑战。考虑到他们都是新手,岩壁整体虽然惊险,但仍在可控范围之内,不足15米。 直播间已开启,观看人数尚未大幅增长,最初蹲守的九成都是李青慈的粉丝,群体活跃,弹幕不断滚动,紧张与期待交织。 被淘汰的嘉宾坐在遮阳棚下插科打诨,贡献反应镜头。谐星童一鸣接任主持负责现场讲解,一边调侃,一边向观众解释规则,活跃气氛。 李青慈站在岩壁之下,脚边是松散的石砾,风卷着浮尘拂过他的衣摆。他抬头仰望顶端,那束卡在岩缝里的风信子在风中微微摇曳,颜色雪白,在光秃秃的灰褐色岩石之间格外渺小,也格外醒目。 比赛时间临近,前三位嘉宾挑战已经结束,他们都是退役运动员,全部顺利完成。李青慈是最后一个,也是唯一晋级的艺人嘉宾。 他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让心跳趋于平稳。低头在镁粉袋里轻轻拍了两下,确保手掌干燥,然后再一次确认自己身上的安全锁扣。耳机里传来导演的提醒,“安全设备确认完毕,准备开始。” 计时器归零的瞬间,他出手了。 修长的手指精准扣住第一个攀岩点,臂膀发力,身体稳稳跃起,动作干脆利落。他的攀登节奏快而不乱,清瘦的身形展现出惊人的协调性,每个着力点都像是经过精密计算。 直播间的弹幕疯狂滚动。 【起手式好专业!】 【该死的盛势到底为什么给我宝宝接这个综艺,看得我好心疼】 【冷静又果断,青慈当运动员也一定会很优秀的】 【妈妈呀,这么高真的不害怕吗……】 【兄弟们好想刀了盛意这个狗经纪人,让我女神吃这种苦】 直播间有两个角度的镜头,一个是无人机俯瞰的大全景,一个是顶端的摄像头,能看到李青慈的脸越来越清晰。汗水沿着他紧绷的下颌线滑落,胸膛微微起伏。 一阵突如其来的劲风席卷而过,吹得岩壁上仅存的几簇杂草疯狂摆动,安全绳猛然一抖,金属扣件撞击岩石,发出一声清脆的震响。 李青慈的身体随之一晃,鞋底与岩面摩擦出一瞬的不稳,险些滑坠。他重新站稳后并未停顿,而是咬牙继续向上。 直播间涌进了大量路人,弹幕滚动得越来越快。 【天啊,他刚刚差点掉下去!!】 【我的心跳都要停了,青慈怎么还在继续爬?!】 【这风好大,他的手不会滑吧……】 【我要晕厥了啊啊啊啊啊,这安全保护好不靠谱的样子】 【虽然这时候发可能不太合适,但是他好美好美好美……戴着头盔更显得脸小了】 时间已经过去八分钟,他攀登的速度逐渐放缓,体力流失严重,耐力一向是他的弱项,可距离顶端还剩不到三米。 就在这时,变故陡生—— 第65章 绝境?转机! 主锁卡扣发出金属弹开的脆响, 原本紧绷的主安全绳突然松弛,像断线的风筝垂挂在半空中。 腰间拉力消失的瞬间,李青慈迅速调整重心, 借助脚下的岩点稳住自己,双腿贴紧岩面尽量分散负荷,避免额外消耗臂力,后背渗出的冷汗已浸透速干衣。 地面安全员注意到这幕,立刻高声喊道,“主绳失效!缓冲气垫准备!二级保护介入——” 直播间的实时观看人数正疯狂增加,十万一跳。李青慈如同悬在蛛丝上的蝶,仅靠五指与登山鞋的摩擦力对抗地心引力。在观众视角里,他此刻完全暴露在无防护状态。 视觉冲击力, 太强了。 【绳子呢??节目组吃干饭的??】 【节目组快救人啊你们在等什么!!!】 【保持住别晃!千万别松手!!】 【手抖得拿不住手机了…...】 【这高度我直接腿软…...】 李青慈眉心紧拧, 低头看了一眼地面,他的高度已经接近十五米。高空的风裹着沙砾迷蒙双眼, 咸涩的汗水顺着鬓角滑落黏着脖颈,很不舒服。 耳麦一阵电流杂音, 导演刻意平稳的声线传来, “青慈, 停下,原地待命。” 风势加大,指尖的皮肤被粗糙的岩壁磨破,微弱的刺痛感穿透了疲惫,意识更为清醒。他的前臂肌群已经濒临极限, 膝盖因长时间用力而隐隐发麻,身体的自保机制在催促他放手。 但他选择屏蔽一切杂念,再度发力向上。 “导演, 要不先直播切断了吧?”地面上的副导紧张道,“弹幕现在全是骂我们的……” 《极境突围》总导演兼制作人的于飞盯着屏幕上不断变换的数字,直播间的观看人数已经飙升至原纪录的十倍,并且还在呈几何倍数暴增。 这种级别的流量,他从业以来从未见过。 于飞语气果决,“继续播。” 他的公司当前正面临严重的资金链危机,这档综艺原本是他们押宝的大项目之一,结果预算超支,招商遇冷,已经到了难以为继的地步。如果不能在这一季彻底打响热度,接下来的投资方很可能会撤资,导致节目提前腰斩,公司也将陷入更大的财务黑洞。 “可是……”副导迟疑了一下,还是忍不住说,“就算这次热度爆炸,我们的口碑也会完蛋,而且万一……”万一嘉宾真的出事,这个节目就不止是口碑问题,而是要彻底埋了。 “你以为我们还有关掉的资本吗?”于飞的声音压抑着一丝疯狂,“事故已经发生,现在如果关了,明天我们就是资本市场上最大的笑话,投资撤资、广告商违约,节目直接腰斩,你们一个个全都得回家喝西北风。” 他当然知道有风险,但缓冲气垫已经到位,二级保护绳依然在,他权衡过,李青慈不会真正摔下去……而且,他本人也没有放弃,只要他最终仍旧挑战成功,这一段,绝对要大爆出圈。 毫赌一把。 如果成了,自己的职业生涯就彻底起飞,公司也有极大可能起死回生…… 《逆时光的我们》片场,休息间隙。 今天是辛野的杀青戏,戏份吃重,他低头翻看剧本,默背着即将开拍的对白。 周围忽然响起一阵低声议论,夹杂着此起彼伏的抽气声。他抬起眼,注意到几个工作人员举着手机围在一起,他们神色各异,捂嘴皱眉,像是被什么画面震惊到了。 他没有多想,合上剧本,起身朝休息室走去,想找个安静的地方调整状态,却在途经场记台时骤然定住,某个笔记本电脑的屏幕跳动着一个直播画面。 镜头里,熟悉的人影正在攀爬岩壁,单薄的身躯被高空的风吹得微微晃动,黑色的运动服贴在身上,汗水浸湿了发梢。本该连接在腰侧的安全绳松垂着,在半空中轻轻摆动。 辛野的双手不自觉收紧,心跳加快了一拍。 画面中的那张脸,此时散发着一种异常夺目的光彩。 顶端触手可及,他停了下来,伸手努力够向花束,还是差一点,就差一点。可双臂的肌肉严重透支,酸痛像火烧一般蔓延,李青慈知道自己不可能再进一步了。 朝下看去,缓冲气垫已经准备好,工作人员在地面紧张地仰视着。 回过头,仅存的意志力驱使着他,右手死死扣住凸起的石块,小腿肌肉绷成弓弦,借着摆荡惯性将身体甩向左侧节目组放置的终点花束,然后—— 猛然伸手。 直播中,李青慈那张沉静冷艳的脸突然放大,占据了整个画框。弹幕动势缓慢了下来,可以想象到所有在观看这场直播的人都在此刻屏住了呼吸。 【他跳了!他跳了!!!】 【从来没有这么近距离地看过这张脸,好美……】 【救命……呼吸不过来了】 他成功抓住了花束的绳带,柔软的花瓣簌簌飘落,纷纷扬扬落在他的眉眼,像一场静谧的雪。 下一秒他主动卸力后仰,身体失去所有支撑,从岩壁上坠落而下。 失重感瞬间袭来,风声在耳边轰鸣,心跳剧烈撞击着胸腔。但很快,腰间的二级保护绳陡然收紧,迅速介入缓冲!他在空中被拉回了部分冲击力,原本直线下落的趋势逐渐放缓。 第73章 最终,李青慈的身体平稳地落在了厚厚的缓冲气垫上,伴随着沉闷的冲击声。 现场安静了几秒后,现场的工作人员火速冲上前,将他围了个水泄不通。 他躺在垫子上,手中还紧紧攥着那束花,视线被阳光晃得模糊,耳朵嗡嗡作响,周围人影攒动,关切声接连响起,他却什么也听不清,看不清,就像沉在了水底。 【青慈没事吧???】 【一定要没事啊】 【快检查啊!!快送医院!】 所有人都在屏息等待时,只见围成一圈的乌泱人堆中,一束风信子被从中间举起,在阳光下,生辉。 【天啊啊啊啊我看哭了】 【刚那一幕史诗级!!太燃了!!也太美了!!二创绝对要爆】 【没事就好!!宝宝你吓死我了呜呜呜】 直播镜头切换了视角,童一鸣收到导演提醒,脸色发白地草草收尾。 李青慈虽然耗时最久,排在最后一名,但所有人都明白,这一场,他才是无可争议的唯一赢家。 《逆时光的我们》片场的众人如梦初醒,纷纷捂着心口长出了口气,原本被打乱的工作节奏渐渐恢复。 辛野回过神低下头,发现手里还攥着剧本,只是不知何时,一页纸竟被他生生撕下。 微博热搜空降。 #李青慈攀岩事故 后面跟了一个醒目的“爆”。 而这些所有关注下的主角,高举着花束手臂终于无力垂落,闭上眼陷入了昏睡。 李青慈再次醒来的时候,意识仿佛还沉在混沌中,察觉到手臂上传来的针刺的细微痛感,才真正清醒过来。 病房里很安静,光线透过老旧的窗户洒落进来,可以看到许多浮尘飞舞。四肢仍然无力,他扭头,发现座椅上蜷着一个小小的身影。 是仇晓。 “晓晓?”他嗓音微哑。 小姑娘见他醒了,立刻扑过来,“青慈哥哥!你疼不疼?”小小的手抓着他袖口,担忧地看着他。 他怔了怔,反应还有些迟缓,“不疼。” “可是我看到你摔下去了……”仇晓用力吸了吸鼻子,眼眶又红了,努力忍住眼泪。 李青慈稍稍撑起身,扫了一眼四周,病房陈设简陋,墙角的墙皮剥落,医疗设备老旧,窗台上摆着两盆晒得半干的绿植。 他眸色微敛,大概明白自己是在镇上的小医院,“你哥哥呢?” “他去给你打水了。” 话音刚落,病房门被推开,来人却不是仇远,而是导演于飞。他风尘仆仆,手里拿着几张单子,刚办完手续回来。 “太好了,你醒了。”于飞如释重负,快步走进来,“我刚去缴费,医生说你没什么大碍,就是精神高度紧张,但身体太疲惫,自己没意识到,一放松下来就直接睡过去了。” 李青慈点头,“钱我会还你。” 于飞连忙摆手,“不用不用,这本来就是我们的责任。”他带着几分无奈几分自责,“初步推测,事故可能是主锁年久老化没有及时更换,或者是卡扣没有完全闭合,剧烈撞击后弹开……这件事我们确实应该检讨。” 他话锋一顿,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目光复杂地看向李青慈,“不过……青慈,你就当我不要脸了,有个请求,希望你能答应。” 李青慈看了他一眼,随后朝一旁的小女孩招了招手,“晓晓,你去外面的花坛玩一会儿。”病房是一楼,他透过窗户可以看见外面的花坛范围,确保她不会跑远。 仇晓有些不情愿,但还是小脑袋点了点,乖巧地跑了出去。 等门合上,于飞深吸了一口气,“我希望你能出一个声明,说明事故原因是你的疏忽,安抚一下舆论情绪。” “事情的热度已经超乎想象,广告商、公司高层全都打电话过来施压,节目投资方也在逼我们交代。现在的舆论风向,我们必须得想办法扭转。”于飞表情似是十分为难,试探性地看向他,“如果你愿意,这件事我们一定会尽力补偿你。” 只要能减少对节目组的攻击言论,甚至根本不需要完全扭转风向,那么这次的热度,对他们来说就意味着巨大的利益。短时间的负面争议会被话题度吞没,而最终留下的,只会是《极境突围》这档节目的知名度不可估量的提升。 并且这场“事故”本身,都可以成为节目最大的宣传点。 但前提是,他们不能成为众矢之的。所以他需要李青慈站出来,亲口为他们卸下这份责任。 “可以。”李青慈神色平淡,“我会出声明,承认事故是我自己的失误,撇清你们的责任。” 于飞看着他,半晌说不出话来。他原以为这会是一场艰难的交涉,甚至做好了软磨硬泡的准备,没想到对方答应得如此干脆。 “不过。”李青慈微微抬眼,“我有两个要求。” “你说,你说。”于飞急忙道。 “第一,不要追责这次事故的相关人员。” 于飞怔了一下,脱口而出,“就这么简单?” 李青慈的语气没有太多起伏,“第二个要求……”他垂下眼,低声说了一句话。 听清内容后,于飞的惊讶之情溢于言表。李青慈在他眼里,一直是个心地善良的好说话的新人,甚至有些理所当然地把他归为“好欺负”的那类人,不然怎么递给队友的邀约反倒落到了人气更高的他身上? 可此刻,他发现自己错了。 这人比他想象中冷静,也比他想象中清醒。 良久,于飞深深看了他一眼,没再犹豫,缓缓点头,“……好,我答应你。” 第66章 他爱他 于飞走后, 其他嘉宾也赶来医院探望李青慈,提起直播时的场景,无不带着敬佩之色。 王骁啧啧称奇, “没想到你这小身板,居然能爆发出这么大的能量。”在此之前他都觉得李青慈是个空有皮相的小白脸。 女嘉宾姚寄云用手肘捅了他一下,“会不会说话啊你。”她把脸侧的刘海别到耳后,清了清嗓子,脸颊微红地对李青慈说,“青慈,加个联系方式呗。” 王骁挠了挠头,也笑嘻嘻地凑近,“那我也要加。” “抱歉, 我手机没电, 自动关机了。” 这话委婉又客气,但两人一听就明白, 手机关机能是什么大问题,随口背个号码也不难, 可他并没有这个意愿。 不过想来也正常, 李青慈只是飞行嘉宾, 马上就要离开。而且现在来看,他未来的路注定不同于他们,能在同一个节目共处,也许已经是他们的荣幸了。 想到这,两人也不好意思再厚着脸皮纠缠。 等嘉宾陆续离开, 李青慈摸过床头的手机插上充电器。刚一开机便跳出一个来电提醒,联系人显示“盛意”,响了没多久又挂断了。 各种消息提醒爆炸一样瞬间充斥了手机屏幕, 还在不断交错响起,他心底突然有些烦躁,打开了勿扰模式。然后才登上微博,编辑好声明点击发送。这次没有报备,等公司发现再删除估计也来不及了。 做完这一切,他索性重新关了机,让世界彻底清净下来。 靠窗的塑料椅上,仇远正翻着高中物理课本。见人都走了,从果篮里挑出一盒草莓,拆开包装帮他洗好。 李青慈接过一颗,“你也吃吧,晓晓呢?给她留几个。”他们平日里,应该很少能吃得起这种东西。 仇晓推门跑进来,裤腿还沾着干涸的泥点,脸上却满是兴奋。她高高举着一个不知道从哪儿捡来的小铲子,“青慈哥哥,你跟我一起去种花吧!外面有个好大的花坛,里面好多花!” 仇远表情有些严肃,立刻起身想拦住妹妹。 李青慈看出来他是怕她胡闹打扰到自己休息,掀开被子劝阻道,“没事,躺久了反而头晕,正好晒会儿太阳。” 他此刻的内心是前所未有的平静,好像只有物理距离远了,那些嘈杂的喧嚣、那些纷繁复杂的烦扰和情感,才会变得遥不可及,无法触碰,也无需在意。 他迎着光眯起眼睛,看到了住院部后墙爬满的紫藤萝。小女孩黏着泥巴的手攥住他的两根手指,牵着他一同走了出去。 路潜驱车从a市一路疾驰,仪表盘数字始终悬在限速临界点,四小时车程没开巡航,不知疲倦。 抵达医院时,却只看到空荡荡的病床,胸腔同样一空。他以为自己来晚了,转身要走,却无意间在窗外瞥见了那个他心心念念的人。 院子里,李青慈穿着病号服,蹲在种了不少蔬菜水果的花坛旁,脸上还带着一点土痕,正低头认真地翻松泥土。他身边一个小女孩举着小铲子,兴致勃勃地指挥。 医院人不多,三三两两的病人和家属坐在长椅上,沐浴在傍晚烧得正艳的霞光里。有个戴毛线帽的老奶奶正在织围巾,鹅黄色的毛线球滚到李青慈脚边。他捡起来递还时,睫毛在霞光里镀了层金边。 第74章 整个世界静谧而温暖。 路潜站在原地,后槽牙咬得发酸。他见过舞台上锋芒毕露的李青慈,见过颁奖礼上自在从容的李青慈,唯独没见过这样松弛到近乎透明的模样,仿佛一个回到童年的孩童,眉宇间笑意浅浅。 巨大的失而复得的眩晕感几乎要将他淹没,那些横贯胸腔的焦躁、沿路压制的不安,此刻终于汇聚成唯一的答案。 他爱他。 佟宛和路越峤的结合,让路潜在遇到李青慈前一直坚信爱是文明社会编造的最大谎言。他冷眼旁观过无数痴男怨女,厌恶那些为情所困的丑陋姿态,更笃定自己绝不会沦为欲望的囚徒。 可是这一刻,和那人隔着不到十米的距离,他才惊觉爱的力量如此强大。他清晰听见心脏疯狂涌动的血液正在一点点改写他十八年的认知,原来爱不是软弱,是能让骄傲低头认罪的重型武器…… 仇晓正在把保安爷爷送给她的花种子埋进浅坑,抬头却发现窗户那站了个高大的身影。 她眨了眨眼,凑近李青慈小声嘀咕,“青慈哥哥,有个奇怪的人一直在看你。” 陪在他们旁边的仇远也注意到了。 李青慈撑着膝盖起身回头,正对上路潜似乎还没从某种情绪里抽离出来的眼神。 虽说路潜的到来无形中给他带来了一丝回归现实的压力,但此刻,他的心境却出奇地放松。他举起手里锈迹斑斑的铲子,唇角微微勾起,“要一起吗?” 李青慈刚说完,就看到窗户里的路潜突然消失了。 没过多久,熟悉的身影已然大步朝他走来,不等他反应,一双有力的手臂抄膝弯将人凌空抱起。李青慈猝不及防,推他,“你做什么?!放我下去!”手里的铲子咣当砸在鹅卵石路上。 周围的人纷纷侧目。 路潜充耳不闻,抱着他一路穿过院子,直接回到了病房把人放到床上,又半蹲下来,动作自然地脱下他沾满草屑的鞋子,“你现在要好好休息……” 他话还没说完,肩头一震,被人狠狠推开,后退了两步,肩胛骨撞在金属床架上发出闷响。 他扶着床边站起身,面前已经挡了一个眼神恶狠狠的少年,像只蓄势待发的野兽,拳头紧攥,浑身都透着戒备和敌意。 那小女孩也冲上来抱住他的腿,“不准欺负青慈哥哥!” 路潜有注意到,刚刚在花坛里,那少年虽然沉默地站在一边,目光却一直落在李青慈的身上。 而仇远只知道,李青慈有抗拒的举动,说明他是不愿意的,他的拳头攥的更紧……下一秒,一个温凉的触感覆了上来,他回头看去,是李青慈轻轻握住了他的手。 “没关系的,他是我的朋友。” 仇远睫毛微颤,身体放松下来,随即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被烫到一样抽回了手。他目光警惕地在两人之间扫了一圈,最终一言不发地拿起李青慈的鞋子,转身带着仇晓出了门,把空间留给了他们。 门扉合拢,路潜凝视李青慈低垂的眉眼,“你知道外面都要为你吵翻天了吗?”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我把手机关机了。就这么一天,让我暂时脱离这个光环好吗?” 路潜屈膝半跪,平视他的眼睛,语气放轻,“青慈,你是不是累了?还是……厌倦这些了?要不你跟我离开吧,世界这么大,总有个地方可以……”远离那些那些鬣狗般黏在李青慈身上、甩不脱的窥伺目光。 李青慈半晌才道,“那只是逃避,不是解决。” “可为什么不能逃避?”路潜嗓音低沉,握住了他的手,指腹抵着他微凉的掌心,“你不是圣人,不可能让所有人都满意。” “我的家人还在这里,我不会离开他们。” 路潜愣住。 他意识到,李青慈跟他是不一样的。他的世界里,有牵绊,有割舍不掉的情感,有人值得他留恋。同时他也有很多很多爱,不差哪一个。 而路潜自己呢?家人不是家人,朋友不是朋友,他厌恶、看不起所有人,除了李青慈,所以他不能没有他。可aline的解散之日总会到来,到时候,他还能用什么理由把人留在自己身边。 路潜环住他的腰,头埋在他的腿上。李青慈从山崖上坠落那一幕还历历在目,惊惧、无力,连呼吸都像被掐住。他喃喃道,“青慈,你一直留在我身边吧……”话中竟透出几分乞求。 李青慈垂眼盯着他发顶旋涡,能感受到腰间的手臂微微发紧。他看路潜面色疲惫,这里又交通不便,就知道他大概是自己开了很久的车来的,终究没挣开这个拥抱。 只是说出口的话却依旧直白,“路潜,你应该明白的,我对你没有多余的感情……”为什么每个人都要向他索求这些呢? 路潜身体一僵,片刻后他抬起头,眼底情绪晦暗,但嘴角带回了惯常的笑意,“朋友也可以一直在一起,不是吗?” 李青慈只是不语。 两个人都不想妥协,最后是路潜卸了力道,叹了口气低声道,“好,我们不说这些了。”他起身,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绕开了话题,“刚那是对兄妹吗?很护着你的样子。” 李青慈见他没有再纠缠方才的话题,以为他想通了,自然乐于揭过,“嗯,是当地村里的人家,我这两天借住在他们家。那个男孩……”他顿了顿,“不会说话,一会儿他再进来,你不要追问。” 其实他第一天就察觉了,因为他住的屋子里,床下垫了几张裁开的废旧报纸。上面用铅笔写满了日常用语,能看出来是在跟人对话,有问有答。再结合仇远面对他异常沉默的态度,他心里就有了隐约的猜测。 那天晚饭,他从村长那求证了答案。 仇远原本还有个比他小四岁的妹妹,八岁那年,妹妹被人贩子抱走,他拼命去追,结果那车连人带车翻下了山,人贩子和妹妹当场身亡。他目睹了一切,惊吓过度,创伤后应激障碍导致他从那天起,就再也没开过口。 他一直刻意避着自己,大概也是因为自尊心作祟,不想被看穿。 李青慈不知道这些话都被门外站着的仇远听见了。少年低头盯着自己磨破的布鞋鞋尖,指甲掐进掌心。 原来这个人早就知道了,可笑自己还一直在他面前假装是个健全的正常人,那些拙劣的表演此刻都化作巴掌甩在脸上。他是天上的月,有人不远万里为追逐他而来,可自己呢?跟小丑又有什么区别,连仰望的资格都被碾碎在泥土里。 酸涩从胃里翻涌上来,心脏被两种情绪撕扯着。他从来没有这么喜欢过一个人,也从来…… 没有这么讨厌过一个人。 仇晓拽着他的衣摆,仰头看他,刚开始问的是,“哥哥,你怎么不进去。”后面就变成了,“哥哥,你怎么哭了?” 可是哥哥一个问题也不回答她,只是把手里洗得干干净净的鞋放在病房门口,然后俯身抱起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医院。 仇晓很难过。 她还没有跟青慈哥哥道别,可是哥哥却看不到他的眼泪,任她怎么挣扎、捶打,始终没有放开她,带着她一路回了家。 “我要青慈哥哥……” 泪眼模糊中,她终于看清了哥哥打出的手势。以往那些复杂的手语,她总是很难完全看懂,可这次,她看懂了。 ——他不属于这里,更不会属于你我。 李青慈看到病房门口那双摆得端端正正的鞋时,心里顿时了然为什么仇远和仇晓会不告而别。他心情复杂地叹了口气,小心翼翼地瞒着、顾及着仇远的自尊心,却终究还是带给了他伤害。 当晚,路潜没有让他随节目组的车队离开,而是带着他一起回了a市。车轮碾过村口碎石路时,后视镜里村子的轮廓渐渐被夜色吞没。 这趟短暂的白岩村之旅,就此落幕。 翌日清晨,仇远安顿好仇晓,准备出门上学,村长却急匆匆推门而入,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喜色,“好事啊!好事啊!远、晓,有人要资助你们上学啦!” 村长语气激动不已,他算是看着仇家兄妹长大,仇远这孩子太苦太苦了,如今可算是碰到贵人,能吃点甜头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仇远,震惊地抬起头,心底立马浮现出了一个名字。 而回到a市的李青慈,在铺天盖地的关心和信息中,第一个注意到的是—— 盛意休假了。 路潜也看到了群里的通知,嗤笑一声,“停职就停职,还休假,死要面子。” 李青慈皱眉,这才意识到,网上的舆论,发酵得到底有多严重。 第67章 竟然有点期待吗? 两天过去, 这场舆论风暴不仅没有平息迹象,反而愈演愈烈,成为aline出道以来规模最大的公众事件。其破圈程度较之当年辛野那条引爆全网的耳钉男视频, 有过之无不及。 李青慈打开热搜榜,前十有八条都跟他有关。剩下的两条,则是关于盛势和盛意的。 第75章 他的那篇声明,除了帮《极境突围》节目组撇清了责任,还特意提及嘉宾和导演对他的照顾,客观上缓解了舆论对节目组的火力攻击。 之后又有一位自称是节目相关工作人员的业内人士匿名爆料称,他们的最初邀约其实是递给李青慈队友的,而且其团队一开始明确回绝了合作。话中暗藏机锋,隐晦指出李青慈此次参演存在非常规操作。 更为有力的证据是, 《极境突围》总导演兼制作人的于飞点赞了这一内容。 这场直播事故引发的震荡早已超出娱乐新闻范畴, 主流媒体相继报道,大量非饭圈路人涌入讨论, 事件的传播彻底打破了娱乐圈的圈层壁垒。 粉丝意识到极有可能是盛意故意针对李青慈后,后援会立即借势出击, 专门罗列出盛意担任经纪人期间的七宗罪:从抢占c位到剽窃灵感, 从截胡商务合作到此次危及艺人生命安全, 并以维权的名义要求盛势文化给出正式回应。 而在大众视角下,李青慈本就口碑极好,如今再加上“屡遭打压”的悲情叙事,他的“美强惨”形象更加深入人心,引发广泛共鸣, 群情激愤,将矛头直指盛意。 随着舆论发酵,盛意的个人背景被深挖出来——盛家私生子, 母亲患有精神疾病。这些隐私的披露反而坐实了公众对其道德瑕疵的指控,“德不配位”的声浪下,要求盛势立即将其开除。 作为盛家人的盛意,自然被认为与盛势沆瀣一气,导致针对盛势本身的攻击也陡然上升。面对持续发酵的公愤,盛势的公关策略却相当强硬,直接删除了李青慈的声明。 只是他们显然低估了舆情反噬的威力,粗暴的删帖行为彻底点燃公众逆反心理,舆论攻势非但没有平息,反而演变成燎原之势。 李青慈翻看着热搜下的内容,基本都是站在他这一边的,这件事貌似让他的知名度有了极大的提升。但同时,也让他的名字出现在与盛势、盛意的对立面。 回到a市后,他原本以为公司会立刻派人找他谈话,但意外的是,盛势采取了冷处理。他们的应对措施,仅仅是宣布让盛意停职观察三个月,以此安抚舆论,对于他本人竟没有任何追究。 他看向对面认真练习贝斯的路潜,问了一句,“你是不是做了什么?” 路潜手上的动作一顿,抬头看他,“没有啊,有人自作孽。放心吧,你现在可是话题人物,大家都关注着呢,公司不敢对你做什么。” 李青慈语气淡淡,“我还没说是什么事。” “咳……”路潜指节抵着下巴轻咳,若无其事地拨了拨琴弦,“我就是惯性思维,最近咱们不就这事最大嘛。” “谢谢你。” “谢什么?我都说了我什么都没做。” “谢谢你给我带的饮料。”李青慈手臂越过他身侧,准确捞起后方桌面上的冰镇柠檬茶。 棉质衣袖擦着路潜耳际掠过,面前的人突然靠近又迅速离开,带起一阵若有若无的香风,细白的脖颈和下巴一晃而过。他后背猛然绷紧,强行按下了想要把人扣在怀里的冲动,愣愣地挤出一句,“啊……这个啊,你要是喜欢喝,我下回继续给……” 你带。 他回过神一看,练习室哪还有李青慈的身影。 路潜看着空荡荡的门口怔忡片刻,突然埋头抵住贝斯琴箱,心想果然爱情使人愚钝。他曾经哪里是会被美色迷惑的人?如今却跟个不经钓的愣头青一样,被李青慈一个随意的靠近就弄得心律不齐。 ……很想对着窗外大喊一声怎么肥事? 这次的攀岩事件,不仅为李青慈打开了国民认知度,在公众形象的塑造上也完成了一次飞跃。“生命力”“拼搏精神”“坚韧不拔”等特质标签牢牢绑定在他身上,各大高端品牌纷纷抛出橄榄枝,代言邀约不断,商业价值飙升至前所未有的高度。 流量方面,他的各项数据都产生了质变,虽然大众认知仍需时间沉淀,但业内和粉圈之间都达成了共识,顶流的位置,大概要换人坐了。 在这股热度狂潮之下,aline的第二张正规专辑《snowy lullaby》正式面世。 赶上圣诞季,粉丝的期待值被拉满,专辑一经上线,音源成绩稳扎稳打,实体销量虽未迎来爆发式增长,但也保持了稳健上升态势。 尤为瞩目的是李青慈的个人单曲《cold sun》强势突围,在所有流媒体平台榜单上反超专辑同名主打曲,成为本次回归周期最具传播度的音乐作品。 大家对他的人气提升有了更直观的感受,aline定型已久的人气格局终于迎来了真正的结构变动。 top line不复存在,李青慈断层top,无可撼动。 今年xmf的举办日期调整到了圣诞节当天,正好与《snowy lullaby》的冬季氛围契合,线下首演依然安排在xmf舞台上。aline的出场顺序靠后,资历问题还是让他们排在了余玟溪之前,但咖位已经有了肉眼可见的蜕变。 而且今年的最后一个节目,大概率是辛野和李青慈的特别合作舞台。 黎一杭刚开始听到这个合作提案的时候很震惊,“他们就答应了?去年不是还看不上我们,韩崇好势利的嘴脸。” “听说辛野答应的也很痛快呢。”洪近辉补充道。他是aline目前的临时经纪人,因为体格高胖,又没有架子,所以大家都叫他大辉。 “而且人家照样看不上你们,人家看上的是青慈。”他笑得一脸谄媚,“你说是吧青慈,你看怎么样,我觉得是挺好的机会,要不咱就答应了吧?”他当时被韩崇几瓶典藏威士忌灌得找不着北,已经一口应下了。 路潜直言,“不行,这个时候合作,摆明是辛野想蹭青慈的热度。” 其他五人也跟着附和,觉得有理。 洪近辉瞪了他一眼,“你青慈什么人啊你,用得着你替他拒绝。”转头继续对着李青慈笑道,“青慈啊,你说呢?” 李青慈点头,“我没意见。” 洪近辉两手一拍,“哎呦太好了!我这就去约那边选曲。” 路潜心里一沉,李青慈态度有点反常,答应得过于爽快。以他如今的市场价值完全有资本回绝,更何况他并不喜欢商业捆绑。为何偏偏这次...… 他想不通,能想到只有上次两人出人意料的交集,难道……青慈对辛野? 这个猜想如同毒藤缠上了路潜的心脏,各种黑色的负面情绪在胸腔横冲直撞。 肖歆想起了在滑雪场,李青慈提到过的那个曾经喜欢的人。 游思理则是眼前浮现了在片场偶然看到的,辛野翻相册时,停留在屏幕上的某张照片。 辛野……三人不约而同地陷入了沉默,默默攥紧了拳。 远在广告拍摄现场的辛野一连打了三个喷嚏,抬手揉了揉鼻子,皱起了眉心。 正在核对流程的韩崇听见,转头打量他,“怎么,感冒了?还是被哪位对家画圈圈诅咒了?” 辛野放下手机,“你要闲得慌,去盯别人行吗?” “谁说我闲得慌了。” 韩崇刚收到洪近辉的消息,只有简短的“成了”俩字,他突然很好奇,“我能问一句吗?你怎么突然改变xmf年末合作舞台的想法了,我之前问你的时候你好像不是很愿意,对李青慈评价也一般般,难不成也看上人家最近的流量啦?” 辛野漫不经心地转动着手上的戒指,撩起眼皮,“你想多了。” “那就是……”韩崇故意拖长音调,“对他本人产生了兴趣?” “我是直男,对男人没兴趣。”辛野冷声道,又回想了一下那张校服女生的照片,还是会有悸动的感觉,他确定自己性取向绝对没问题。 “你敏感什么?我是问的普通人之间的那种欣赏。”韩崇笑话他。 辛野忍住了想让他滚的冲动,半晌道,“不是喜欢,就是……有点改观。” 那场直播里,李青慈攀岩时的肩背线条和精致无暇的脸在镜头里纤毫毕现。那种被汗水浸透、被逼到极限却仍然执拗向上的生命力,呈现出了令人心惊的蓬勃和鲜活。 辛野见惯了风浪,很少会对谁产生这样的感觉,但那天,他确实愣了好久。 “改观是好事啊!”韩崇盘算着热搜词条排列组合,营销方案都想了好几版,仿佛已经看到流量狂欢的盛况,“现在全网非得把你俩对立起来塑造成宿敌,合作舞台官宣的话绝对能引爆话题。” 辛野注意到他话意里的关键,“他们同意了?” 韩崇得意地转着手里的笔,“我出马,能有搞不定的?等你这支广告拍完就安排选曲会,编舞合练也得抓紧。” 合练……听到这两个字,辛野的感受说不出的微妙,他也不是没有跟团外的人合作过,按理说这种安排对他来说稀松平常才对。但是一想到对方是李青慈,心情就莫名怪异起来。认真回忆一下,这么久了,他还没有跟对方正经交流过。 该说是……竟然有点期待吗? 第76章 第68章 工作态度 xmf的主办方星创娱乐对这个合作舞台极为重视, 不仅派了专人全程跟进选曲策划,还安排了专属的练习场地。并且在编舞编曲、造型、舞美等方面提供全方位支持,誓要打造年度现象级舞台。 会议室内, 长桌上摆放着几杯尚有余温的咖啡。 xmf的舞台统筹负责人、音乐总监,以及两个编舞师、两位艺人和各自的经纪人悉数到场,围坐一圈。 屏幕上依次播放几首备选曲目,等到最后一首播放完毕,负责人视线在两位艺人脸上扫过,开口道,“两位觉得如何?有没有特别中意的?” 辛野手腕微抬,懒懒道,“第三首吧, 我之前听过原版, 节奏感强,适合做爆发式改编。” “第一首更合适。”有人提出不同意见。 听到这句话他偏过头, 打量正对面那个直言不讳的后辈,眉梢微扬, “展开说说?” “前奏铺垫有呼吸感, 副歌段情绪爆发点明确, 副歌段和弦走向也有很大改编空间。”李青慈给出自己的理由。 “情绪递进确实讲究。”辛野后仰靠上椅背,语调仍旧是他惯有的散漫,话里却透着几分锋利,“不过现场观众要的是即时冲击,情绪酝酿太久容易冷场。” 两人目光交汇, 一时间谁都没有退让的意思,气氛有些僵冷下来。众人交换眼神,没料到流程刚开始就出现意见分歧。 编舞老师连忙打圆场, “其实两种思路可以结合......不知道星创给这个舞台预留了多少编排时间?” “时间弹性充足。”负责人立刻表态,这可是现如今的两大顶流梦幻联动,其他问题都得靠边,“当然,我们选曲也不局限于备选曲目。如果两位有更合适的想法,也可以提出来,版权不是问题。” “《nocturne in the rain》。” “eden hayes的《nocturne……” 两道声线意外重叠。 会议室陷入诡异的寂静,众人明显愣住。 韩崇靠近辛野,压低声音问,“怎么了,是同一首?” 洪近辉也靠近李青慈,嘀嘀咕咕,“什、什么登什么爷?” 其余人则是默契地拿起手机开始搜索。 辛野没有回答韩崇的问题,看向李青慈的目光更深邃了。这首歌并不是大众认知度高的曲目,但在独立音乐圈受到高度评价。 在他印象里,aline的音乐风格一直是典型的市场导向,编曲、编舞、舞台设计都带着浓烈的偶像工业痕迹。所以他也会下意识,作为成员的李青慈,对音乐的认知多半停留在市场流行层面。 辛野神色认真了几分,“你知道这首?” “嗯,单曲循环过。”其实李青慈在音乐上并没有特别偏向的类型风格,他是感觉至上。 辛野有种说不上来的感受,这首歌旋律并不讨喜,但情绪很独特,像是被暴雨吞噬的孤岛、被风浪击碎的灯塔,以及所有在寂静中爆裂的消亡。他设想过无数次将其搬上舞台的可能性,如果编排得当,大概率会是一个极具冲击力的舞台。 这次终于等来了机会,却要跟另一个人一起合演,不知道是幸事还是不幸,不过目前来看,似乎不算太糟…… 舞台设计的初步方案敲定,散会后离开星创大楼时,天边已经挂起了烟紫色的晚霞。 “感觉如何?”韩崇发动车子,后视镜里能看到他带笑的眼角,“我看你整场会议偷看人家十几次,但是人家对你好像态度很普通啊。” 辛野刚坐进车里就闭上了眼,知道韩崇又要说一些他不爱听的,“什么偷看,我是观察搭档,工作态度。” 这个人一点点打破他的固有认知,每次都像是无意间翻开了新的一页,时不时露出他未曾料想的那面风景。 他确实难以否认这份在意。 “倒是你,对这次合作这么积极。”辛野睁眼看向驾驶座,“听到选曲撞车时笑得跟抽中了一等奖一样,李青慈算我竞争对手吧?” “严格来说,我现在是你俩的cp粉。” “开什么玩笑。”他才不信韩崇一个儿子都要上小学了的男人会有这种爱好。 “化学反应懂吗?我最近学到了一个很劲爆但很贴的词叫什么‘天操地射’……” “韩、崇。” “行行,工作态度。”韩崇举起单手作投降状,“不过等下周进入排练,某些人可别把'工作态度'绷得太紧。” 交通灯由红转绿,车载广播流淌着爵士钢琴曲。 辛野把卫衣兜帽罩在头上,想到几天后要跟李青慈一起练舞,心情突然泛起涟漪,这种隐约的期待感倒确实超出了常规工作范畴。 或许是难得棋逢对手的微妙认同感在作祟,他望着窗外飞掠的人影想。 编舞框架基本成型后,首次合练日如期而至。 辛野推开练习室的玻璃门时,李青慈已经戴着耳机靠坐在了角落的沙发上,清晨的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落,给他描了层金边。余光瞥见有人进来,他取下降噪耳机,朝辛野点了点头,礼节周全疏离。 编舞老师踩着节拍滑步转身,将整套动作完整演示了一遍。 看完后两人不约而同地皱起了眉,这套编舞和他们之前预想的合作舞台完全不是一个方向,相比于两大顶流强强联手的概念,更像是男女双人舞。动作设计流畅而亲密,借力、贴身、拉扯……氛围暧昧得让人不太自在。 “肢体接触......”辛野把后半句“有必要这么露骨吗”咽了回去,换成相对委婉的措辞,“是不是需要调整?” 两位编舞老师对视一眼,神色微妙,语气含糊,“嗯……这个是星创那边特意要求的。” “……” 答案不算意外,反而在意料之中。 这两年利用cp炒作早已成为娱乐圈行业惯例,xmf的舞台又是热点中的热点,星创不可能放过这个机会。前年某对cp甚至安排过人工降雨下的湿身共舞,热搜足足挂了三天。 编舞老师试探着说,“要不,我们重新编一版?”虽然话是这么说,但时间紧任务重,她们其实也不想重来一遍。 辛野沉默了几秒,“算了,时间估计也来不及了。” 他们的档期都是好不容易调出来的,要是重编,还得重新适应,练习时间恐怕会更紧张。再者,编舞老师也是受星创指派,他犯不着在这点事情上为难她们。 编舞老师搓着手兴奋道,“那我们开始吧?开头是融入了华尔兹元素的导入,你们,男女位应该没有意见吧,辛野引带,青慈跟随位可以吗?”她又紧急补充一句,“这样看着会和谐一点。” 李青慈点头,脱下了外套。 辛野也没反对,只是又看了自己的搭档一眼,奇怪他怎么接受这么良好。 正式练习开始后,他发现距离实在是……太近了,肩膀、手臂、腰侧,偶尔的借力转身几乎都需要身体相贴。李青慈又生得过于漂亮,近距离对峙让那种性别模糊感更强烈。 辛野下意识想保持点距离,但对方完全是公事公办的态度,反倒衬得他的闪避有些狼狈。 被带进对方的气息范围时,后颈会泛起细密的痒。掌心抚过坚硬的肩胛骨,隔着衣料感受到的皮肤温度在冷空气里格外鲜明……感官似乎变得有些敏感。 他想起yis刚起步的时候,公司也安排过一些迎合市场的互动舞台,讨好粉丝、制造话题。那时他能面不改色地揽着队友脖颈喂糖,现在却因为一个标准扶腰动作而浑身不自在。 “你挺习惯这种舞的?”喘息错乱间,他鬼使神差抛出这句。 李青慈平静地回视他,“舞台需要而已。” 辛野没再回话,心里却有点烦躁,他甚至不明白自己在烦躁什么。他对身体接触本身没那么敏感,但他会介意“自己是不是显得更在意”这件事。 因为那样的话,就好像是他输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两人几乎朝夕相对,反复打磨舞蹈,每一个细节都会调整到最优状态。 正式舞台前的最后一次合练,他们练到很晚。练习室只剩下微弱的灯光,弥漫着汗水蒸腾后的潮热。 辛野直接躺倒在地,手臂枕在脑后,调整着呼吸。李青慈坐在三步外的位置,湿发黏在瓷白的额头,攥着毛巾擦汗的手指如玉。 辛野转头盯着他看了一会,突然出声,“你这么拼,是想在舞台上赢过我?” 李青慈动作顿住,看了他一眼,“不是,我只是想把舞台做好。”很普通也很无趣的理由,却没有任何犹疑或刻意的逞强。 辛野转而望向天花板,心里像有什么东西悄悄松动了。 一直以来,他习惯用胜负看待竞争,但李青慈并不在乎这些,他只是单纯地专注于自己的目标,什么也落不到眼底的样子。 但又能在关键时刻,爆发出惊人的能量。 暗色光影里,辛野望着那人弯腰起身显露的清瘦挺拔身影,终于明白这份烦躁从何而来。明明自己被亲密动作搅的心乱,对方却连睫毛都不会多颤半分。按捺不住的言语试探之下,得到的也永远是专业至上的回答。 第77章 他抬手挡住眼睛,掌心里还残留着李青慈皮肤的温度。他想,这场隐秘的较量里,他确实输得彻底。 晚上练习结束,大楼灯光逐一熄灭,李青慈走到门口,却没有看到来接自己的黑色商务车。夜间气温微凉,风吹过,冷意窜进衣领。 他站在台阶上,刚要给助理发消息。 “要捎你一程吗?” 辛野单臂搭着一辆黑色suv的车门,身上穿着一件黑色冲锋衣,拉链半开,露出里面浅色的t恤。左耳的耳钉闪着微光,映出凌厉的下颌线条。 李青慈又确认了一眼路边空荡的停车区,正要开口,突然间车灯闪过,伴随着刺耳的刹车声,一辆超跑甩尾停在了自己面前,流线型车体和宝石蓝车身在夜幕下也格外亮眼。 顶篷掀起,路潜坐在驾驶座上。 第69章 一箭三雕 他拿过副驾驶的羊绒围巾下车, 走到李青慈面前替他围上。 “今天降温,你怎么出门不加衣服。”路潜关切的语气十分自然,手指不轻不重地拢紧围巾的边角, 顺势揽着人往车上带。 李青慈想侧身跟辛野礼貌道个别,却被人有意无意地挡住了视线,只好作罢。 车门合上的瞬间,超跑发动机一声轰鸣,几乎是不作停留地直接驶入夜色,排气孔喷出的白雾在辛野鞋尖前打了个旋。 他站在原地感到一阵莫名,看路潜那个全程视他为无物的样子,他这是被人当假想敌了示威吗? 低头扫了眼自己沉稳持重的黑色suv,突然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看来下次得换个颜色扎眼的车才行。 车内暖气开得很足, 李青慈摘下围巾放在腿上,“今天怎么是你?卫志呢?”成员个人行程增多后, 公司又给他们安排了两个助理,平时都是卫志来接送他。 “我今天刚好有时间, 就过来接你了。”路潜单手搭着方向盘。 “白天跑一天通告很累, 没必要特地来。” “跟你待在一起, 我会感到放松。” 李青慈坐在副驾驶,划动手机屏幕的指尖顿住,开始考虑自己是不是该去考个驾照了,但实际他并不喜欢开车…… xmf当天,场馆外的人潮几乎堵满了街区, 连周边商圈的人流量都比平时高出不少。 今年的入场票格外难抢,一是赶上圣诞节,许多人都想为节日留下纪念, 二是李青慈和辛野破天荒的合作舞台,这个被命名为《toxic attraction》的舞台企划,自官宣起便承包热搜榜前五,成为近期娱乐圈最具爆点的话题。 数据显示,今年xmf直播的预约人数也创下了历年新高。 整场直播接近四个小时,无论是现场观众还是屏幕前的粉丝,下半场都渐感疲惫,昏昏欲睡。 然而当干冰雾气缓缓升起,李青慈与辛野从聚光灯柱中走出,全场仿佛被电流击中一般瞬间清醒。 一黑一白,一左一右,浓郁的妆容勾勒出截然不同的气质——银灰眼影,金棕眼线,冷静疏离,张扬狂烈。 不到四分钟的舞台,观众集体屏息凝神,原本场下粉丝互相攀比的应援声浪也悄然平息,唯恐破坏这场视听盛宴的沉浸氛围。 在练习期间,两人对编舞做了调整,去掉了部分过度亲密而影响观感的肢体接触,取而代之的是更具张力的拉扯、交锋、试探、融合……极具戏剧性却又不显突兀,反倒因两人迥异的风格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 歌曲全开麦演绎,情绪层层递进,副歌部分陡然爆发。辛野拽住李青慈的皮质束腰带又倏然松手,后者顺势后仰控腰,瞬间将全场气氛点燃。 关姝影和邢岚脖子上挂着工作牌坐在台下的贵宾区,耳畔音乐声震耳欲聋。 邢岚凑近感慨道,“青慈真是长大了,台风比以前成熟不少。” “何止台风。”关姝影扯着嗓子回她,“还有表情控制……”话音未落又被炸开的电子音效淹没。 “不过,我感觉他跟辛野在舞台上完全不一样。辛野的舞台表现力很炸裂、外放、喷涌,他能坐稳顶流这么多年,靠的就是天生的控场能力。但是青慈这一方面好像就差一点……”邢岚补充。 关姝影听到自己的艺人被说不如别人瞬间不爽了,“听说过一个成语吗?” “什么?” “静水流深。”关姝影吐出四个字,在她眼里,李青慈就是这样的气质,“不显山露水,却自有万钧之力。” 当所有人被火山爆发吸引时,深海漩涡正在积蓄吞噬整片大陆架的能量……时间会证明一切。 闻言邢岚抓住她的小臂摇晃,讨好地笑道,“听着跟辛野这种如火如荼的气质很搭啊,所以他要是能签到我手上,考虑跟青慈搞双人企划吗?关总。” “不考虑,青慈不适合捆绑,他单飞照样能登顶,跟别人一起就是被吸血。”关姝影抽回胳膊,一脸嫌弃,“还有,你语文老师是体育教练兼职的吗?” “好吧。”邢岚暗自叹了口气,很是失望。 舞台上的音乐收尾,一曲终了,灯光暗下,两人背对而立的逆光剪影定格,四周欢呼声经久不息。 站在一片昏暗中的辛野扭头,身旁的人带妆的侧脸微微泛光,透着一层朦胧的远。他总觉得,这样的李青慈,有些眼熟。 场务急促的脚步声从升降台下方传来,候场区的其他艺人已经在场下等待,准备直接登台谢幕。 路潜站在舞台侧翼,视线紧锁在延伸台中央的两人身上。两道追光仿佛无形的结界,李青慈和辛野在其中并肩而立,气场毫无违和,背景如此相衬。 他想起最近在网上频繁刷到的“辛野比路潜跟李青慈的cp感更强、性张力碾压”之类的言论,于他而言,甚至比一些恶意的评论还要尖锐。 游思理排在路潜身后,顺着他一动不动的目光看去,突然有些想笑。往日都是他们旁观路潜和李青慈站在一起的身影,没想到也有轮到他自己体验此中滋味的一天。 散场后人流分批次涌向出口,本次热闹非凡的xmf圆满结束。 李青慈在后台休息室刚卸完妆,化妆镜前的手机屏幕上就弹出一个消息,他点开看了内容,然后跟其他人说了一声先一步离开了。 他走到地下车库,远远便看见关姝影倚在车旁,双手抱臂在玩手机,似乎等了一会儿。见到他,她随意地打了个招呼,随即打开车门,两人一前一后上了车。 斜后方的黑色保姆车里,同样刚上车的辛野透过车窗恰巧看到了这一幕。这个叫关姝影的经纪总监前不久找过自己,但是他已经有意向的公司,就没有回复。 可如今来看,她竟然跟李青慈有关系吗? 他若有所思,打开手机输入几个关键词搜索了一番,在看到李青慈原属公司居然是天青的时候愣住了,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一直会有他是大公司出身的错觉。 通讯录里沉寂五天的对话框被重新点开,辛野凝视着关姝影最后那条“期待面谈”的消息,沉吟良久后终于输入:好,约个时间详谈吧。 坐在驾驶座收到这条消息的关姝影,眉峰高高挑起,神色十分讶异,“什么鬼,晾了我五天,今晚突然想通了?” 李青慈问她,“谁?” “还能是谁,辛野啊。”关姝影单手把玩着手机,带着几分调侃,“你不是之前让我去挖他吗?我托了好几个关系才拿到了他的私人联系方式,跟他说见面详谈,结果人家根本不回我,我还想着让你趁这次机会去试探一下他。” “他愿意面谈了?”李青慈能答应这次合作舞台,多少也是出于想要了解辛野的目的。 “嗯,刚回的讯息。看来我今晚回去得好好想想,拿出哪些条件能让他满意。” “这段时间接触下来,我感觉辛野不会特别看重短期利益。”李青慈降下车窗,让灌入的夜风吹散演出残留的发胶味,“相比资源,他应该更在意未来的发展方向。毕竟他现在正面临转型,能不能顺利走到下一个阶段,才是他最关心的。” “这个我了解,也是我的长项,你放心吧。”关姝影随手把手机收进包里,转而问他,“你最近怎么样,突然多了这么多关注,适应的还好吗?之前网上那些争议……”甚至都牵扯到了她。 “说实话,我不知道。” “看来你有心结。” 李青慈沉默半晌,“舆论发酵到不可控的地步后,我才知道盛意的家世背景……还有他母亲的精神疾病,是在被他父亲抛弃后才患上的。” “所以你有罪恶感。”关姝影心里了然,轻声劝道,“可是这不是你造成的,你不需要为此感到负担。” “是我造成的。”李青慈神色一暗,垂下眼睫,“攀岩前,我看到主锁的卡扣没闭合,但是我没有说,也是我授意于飞安排爆料的。” “就算如此,事件的起因也是他先利用职权针对你不是么?你只是自保,甚至要靠命搏,他到头来也不过停职三个月,这已经是最轻的代价了。” 第78章 “不是因为他……我只是觉得我好像走入了某种误区,时常反思自己这样做真的对吗?”李青慈头靠在靠背上,看向车窗外,语气飘渺。 “青慈,把每个选择都放在道德天平上称量的话,会活得很累。”关姝影笑了笑,“至少结果很好啊,一箭三雕。” “三雕?” “那场直播,除了大幅度突破了你的人气,让盛势和盛意不好再针对你以外。”她意味深长地停顿了一下,“还有个意外收获——谭导看中了你,有意让你出演《暗河》的男二,秋河。” “你不知道吧,秋河是坠崖而死的。谭仲宣看到了你攀岩的那场直播片段,主动向小淇打听你。” 第70章 你会怪我吗? 她言辞恳切, “青慈,冥冥之中自有定数,业内很信这一套的。而且这个角色简直像为你量身打造, 很多演员入行十年都不一定能碰到一个人生角色。” “什么时候试镜?” 关姝影知道他这是有意向了,“年后,算起来很快了。男主大概率已经被闻执拿下,其他角色还有很大变数,具体的日期和试镜要求,我会提前通知你,你要做好准备。” 李青慈点了点头,心里有了决断。 这一年年末,aline以横扫之势包揽了各大颁奖典礼的团体奖项, 可谓是光芒万丈, 身为临时经纪人的洪近辉却有点苦不堪言。 前往第18届光影象限年度盛典的路上,他一手开车, 一手揉了揉隐隐发酸的腮帮子,第无数次后悔接下这个烫手山芋。他还没带过这么火的艺人, 往常带的都是小演员小歌手, 陪跑居多。 虽说盛意这人心眼子太多, 但他应对这些社交场合还是更游刃有余,不像自己只会扯着嘴角陪笑。 更可怕的是,盛意今晚极有可能会守着电视看直播。一想到那个男人用那双阴得发怵的眼睛,见证自己“享受”他辛辛苦苦打下的江山,他就浑身打了个激灵。 他补药被这个内心阴暗的男人记恨上啊…… 洪近辉还在脑补着盛意如何在屏幕前咬牙切齿, 后座突然响起了黎一杭的声音,“你这个是薄荷糖吗?给我一个吧,我这会儿有点晕车。” 他从后视镜瞥了一眼。 黎一杭目光正落在游思理包侧露出的铁皮糖盒上, 这牌子李青慈好像也喜欢来着?有这么好吃?他见游思理闭目休息没回应,以为他默认了,想着反正只是个糖,索性就直接伸手去抽。 结果半路就被睁开眼的游思理一把夺了回去,力道不小,他神色冷硬,“这不是糖。” 黎一杭被他过激的反应吓了一跳,气笑了,“不是糖难不成是药啊?” “与你无关。而且谁让你未经同意就动我东西。” “至于吗你?不会好好说话啊?一个糖而已……”黎一杭语气也暴躁起来。 “都说了不是——” “哎,别吵别吵。”洪近辉赶紧打圆场,从储物格里拿了个橘子递向后座,“多大点事啊?一杭,你晕车的话,闻闻橘子皮的味儿缓缓,比薄荷管用。” “不用了。”黎一杭抱起手臂,冷着脸偏过头,一副懒得再搭理的样子。 他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这个团现在还有正常人吗?氛围越来越诡异,关系也越来越奇怪,一天都让人待不下去,早解散早轻松,赶紧单飞算了。 游思理没再说什么,只是把糖盒放进包里,拉上了拉链。 坐在最后面的李青慈注意了一眼包装,跟他日常吃的是同一款。不是什么昂贵的牌子,也没有特别稀奇的口味,确实是普通的薄荷糖。 他看向游思理。 少年落在阴影里的侧脸线条冷淡,眼睫低垂,嘴唇抿成了直线。 他好像已经很久没有在私底下露出真切的笑脸了,是当初那个爱笑的他已经不复存在了,还是自己从未真正了解过对方呢? 光影象限的颁奖典礼上,aline成功凭借《stella》斩获年度专辑大奖,得偿所愿。 典礼后的晚宴,到场的众人虽各怀心思,但却都有一个共同的目标,那就是要想办法认识一下今年崛起的超级新星,那个主流媒体定义的年度话题人物。 几乎没有人没看过那场直播,惊险程度宛如电影,画面却又充满纯粹的艺术美感。更遑论一周前的xmf,他和辛野又一同贡献了一个引起广泛热议的神级舞台。 aline在万众期待的目光下入场,喧闹的宴会厅安静下来,不少人探头探脑窃窃私语,不动声色地调整方向,结果却并没有看到心里的那个身影。 六个人,唯独缺了他们最期待的那一个。明明刚刚还在颁奖典礼上,怎么晚宴就不见了? 一时间,众人大失所望。 洪近辉穿着西装,脑子里正盘算着该先给哪位大佬敬酒,打眼一瞧,我天!光影象限的主办、曜世的当家齐胜权居然主动过来了,这这这…… 他脸上赶紧堆起了笑,“齐总好齐总好!” 齐胜权微微颔首,“怎么今天,就六个成员?” “哦,青慈他……身体不舒服,就先离场了。” “哪里不舒服?” 这也太刨根问底了吧,怎么还关心起人家的身体健康了,“就是,可能着凉了之类的吧。”事实上洪近辉也不太清楚。 李青慈只说身体不适,不想参加晚宴,他当然不敢拒绝这个盛势如今最值钱的艺人,毕竟也不是过分的请求,没必要把人硬拽过来。 齐胜权看洪近辉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心下已有几分了然。 先是盛意停职,再是冯惟明莫名被一桩棘手的官司缠上。虽然不知道这些事其中是否有李青慈的手笔,但十有八九也跟他脱不了干系。 没想到这只小猫看似温驯,藏起来的爪子还挺锋利。他不来晚宴,是在故意躲着自己吗? 是觉得能躲一辈子?齐胜权轻轻摇头,笑了一声。 洪近辉还想套几句近乎,齐胜权却没有兴趣跟他继续交流的样子,转身就离开了。 他尴尬地收回意图挽留的手,还没来得及舒口气,余光一瞥,又看到了娱乐圈小霸王流量偶像鼻祖转型演员后年纪轻轻就拿下影帝自己一手创建公司的全能型超一线却选择最负盛名的时候退居幕后的……蒋竞川。 对方正看着自己。 他又激动了起来,连忙主动迎了上去,“蒋少好蒋少好啊!” 谁知对方的第一句话就让他笑容一滞,“李青慈呢?” ……怎么又是李青慈? 他硬着头皮答,“青慈身体不舒服,先离开了。” “不舒服?具体……” “着凉了,真是着凉了!”洪近辉这次已经能猜到对方要问什么,抢先答道。 闻言蒋竞川垂眼晃动手里的酒杯,着凉就不来了吗?这么重要的晚宴,多少人宁愿拖着病体也不敢缺席,他倒是洒脱。 他跟李青慈目前工作交集太少,偶尔给对方发消息,也从未得到过回复。好不容易等到今天,想着终于能当面聊聊,结果这人居然说不来就不来? 难道是因为他还在意上次的事,所以在躲着自己? 蒋竞川轻哼一声,早知道就不该将他轻轻放过。 洪近辉这下算是看明白了,合着今晚那么多人找他,都是冲着李青慈来的呗。 宴会厅的另一端,路潜坐在角落的沙发上,对所有上来敬酒搭话的都敬谢不敏。他根本无心应付这些人,只想赶紧结束晚宴,回去看看李青慈怎么样了,怎么就突然不舒服了。 而让所有人牵肠挂肚的李青慈,此时早已回了宿舍公寓,草草洗漱后便将自己裹进被褥。难得能早睡的一天,他打算好好休息。 他确实有意避着某些人,但身体上的不适也不是假的,头昏脑胀,浑身无力,大概率是中招了流感。 成员们都识趣地没有打扰他,一觉安稳。 次日醒来,身体状况却更糟了,肌肉酸疼得像被重型卡车碾过,光是抬手摸手机都险些打翻床头水杯。他给洪近辉发了消息,把接下来几天的行程都推了,好在这些天多是合体通告,临近年关,商务活动也不算多,倒不至于造成太大影响。 其他成员们早起一通关心后就不得不去工作了,今天有某个品牌的商务直播。 李青慈躺在床上,用小号点开直播间窥屏。弹幕很多在问他为什么不在的,主持人在帮他解释。他心里有些愧疚,觉得自己多少有点不称职,想着待会发个微博营业一下。 然后又看到屏幕上飘过很多“没有修罗场看了啊啊啊啊”“我靠没有李青慈夹在中间端水其他人争风吃醋的aline直播有什么好看的”“几个伪人打官话谁想看就问谁想看”的类似弹幕。 他一时无言,默默退出了直播间。 吃过药后,睡意来得格外凶猛。李青慈再睁眼时,房间里一片漆黑,他揉了揉眼,打开了床头的台灯。 成员们陆陆续续结束工作,最先回来的是游思理。 第79章 他推开李青慈的房门,手上端着一碗热腾腾的粥,雾气模糊了他眉眼间的冷,声音放得很轻,“吃点吧,我专门熬的鸡茸粥,加了百合。” 李青慈刚好有些饿了,没有拒绝,接过碗,“谢谢。”粥的温度适中,他喝了几口,忽然抬眼,“今年过年,你要不要跟我回家?” 游思理猛地抬头,眼底满是不可置信。 在他的认知里,压根没有“过年”的概念,更没有“回家”这回事。从小到大,他习惯了独自度过那些亲人团聚的节日,本以为今年也不会例外,要一个人留在宿舍了。 可李青慈刚刚的话……是在邀请他吗? 他嗓音微颤,“真的……真的可以吗?” 李青慈点了点头,目光落在他脸上。游思理的神情带着小心翼翼的闪烁,像个不敢相信自己会被允许靠近温暖的孩子,明明已经习惯了孤独,却仍然在这样的瞬间露出了脆弱的渴望。 他几乎是立刻站起身,“那我现在就去收拾行李。”语气里带着难以掩饰的兴奋,动作也比平常多了几分急切。 李青慈看着他的背影消失,某种沉甸甸的滋味爬上了心口。 — 某论坛《aline一线牵》专组: [xmf合作舞台的幕后花絮物料来了!yis那边放出来的,将近半小时,青慈镜头超多!] 这么看原版编舞比正式舞台更暧昧啊……[链接] 2l:还是改编后的编舞更好看一点,原版“我们就是卖给你看的”味儿太冲了,不喜欢麦麸麦到我脸上的 3l:青慈这次专辑大放异彩,solo舞台也很好看!! 5l:我看了xmf今年每个舞台的播放量,《toxic attraction》十倍杀了,甚至超过了往年top舞台累积下来的播放量,这才半个月啊! 9l:是两人各自成团以来效果最好的一个舞台,长尾应该也会很恐怖,之后娱乐圈舞台盘点要霸榜一段时间了 11l:全平台热度都高,青慈这算不算三连爆,直播,solo,再加上合作舞台 17l:势如破竹啊,不敢想象他的未来,甚至他的星途至今顺遂得不可思议 21l:怎么可能没有波折,只是我们不知道而已,这条路就算明摆着,又有谁能复刻出来,别把他的成功说得很容易 25l:我还以为攀岩事件的热度降下来后,他吸的粉会跑不少,没想到啊,居然都固住了 31l:青慈是魅力黑洞,只会越了解越喜欢[星星眼][星星眼] 37l:solo曲《cold sun》他自己重编了不少,超级超级好听!!!能感觉出来他音乐敏锐度和审美的提升 39l:合作舞台全开麦也没车祸,之前aline都是半开 44l:全开麦唱跳,他的体能和气息比选秀时期进步巨大,这段时间肯定下了苦功夫。他如今人气这么高,商务活动却没有很频繁,不急于赚钱捞金,反倒记得巩固自身实力,真的很难得 50l:盛势是不是飘了,这次专辑质量一般般,团专主打歌副歌记忆点还没青慈和声吟唱部分抓耳,要是没有他的热度带飞团,数据根本没可能这么好看 55l:不到二十岁,未来可期 70l:潜青这对的差距是不是越来越大了? 72l:路潜有点配不上了,接想李的野全方位美帝 74:嗑cp还要在意配不配得上吗,难道不是看两人的感情和cp氛围? 75l:cp感也输了啊,我这辈子头一回嗑到想李的野如此般配的一对男男,xmf那场的火花太炸了…… 76l:我恨你们!!在厂里的时候你们也是这么说潜青的!![苦涩][苦涩] 77l:72l嬷嬷发言收收味儿,用“配不上”这个词纯没把攻方当人看哈[白眼][白眼] 83l:路潜也没把自己当人啊,他更愿意给李青慈当狗诶 85l:给青慈当狗得排队~~ 88l:我组是什么时候被公公嬷嬷入侵了吗,一个个说话阴阳怪气,怪可怕的 89l:我真是跟不上时代发展了,整肃泥塑流行的时候我在哥哥欧巴,受抚慰攻梦女当道的时候我开始学着妹宝老公,怎么我好不容易适应了这些词又整出来个公公嬷嬷了 93l:现在是豹豹猫猫。。。 94l:薅。。。。宣布我有新的野豹了 96l:笑得不中了。。。 101l:额别团的物料也能开专楼了吗??管理员不出来删帖? 109l:楼上装什么,,看你主页是小企鹅,怎么这么见不得拆家楼还要进来找虐吗 120l:我组组规没有那么严格,成员相关都可以讨论的 135l:不要抢我妈妈呀。。。我爸不能没有我妈。。。我也不能。。。 136l:想李的野目前看还是拉郎啊,除非他俩以后会有很深的交集,不然应该比不上潜青的感情浓度 137l:青慈虽然是个淡得不能再淡的淡人,但对路潜放开的那一点边界还是能看出来的,这一点真不好超越,是路潜努力了好久的成果 139l:不敢想他现在有多破防,看着网上铺天盖地的野青,热搜挂了好多天了吧 146l:所以说,没有什么是永远的 149l:其实这对最大的问题,是青慈不爱,所以除了官方绑得死路潜单箭头很粗以外,危机感很深 151l:说实话我真没想到潜青还有被超越的一天[笑哭][笑哭] 154l:还没超没超没超没超!!!!! 157l:歆慈手软和思青申请加入群聊呜呜。。。 …… 除夕当天,李青慈带着游思理回了家。 吴秀华提前收到短信,知道儿子要带人回来,里里外外收拾了几遍屋子。她原以为还是路潜,结果门一开,站在她面前的,却是个生脸的年轻人。 她握着门把愣住,这个队友,更想不起来名字了。 游思理眼睛弯成月牙,主动自我介绍,“阿姨好,我是青慈的队友姓游名思理,您叫我小理就好。”他规规矩矩地递上手里的果篮。 吴秀华见游思理一副乖巧有礼的模样,倒是比路潜更得她心些,忙侧身让他们进门。 下午,李青慈和游思理一起去超市采买年夜饭的食材,回来后提着鼓囊囊的购物袋一头扎进厨房。两人对做饭都颇有研究,手艺都很不错。 等吃完饭,游思理更是利索地收拾碗筷,忙前忙后打扫卫生。 坐在客厅看春晚的吴秀华,越想越觉得奇怪,自家儿子的队友怎么都这么勤快?一个比一个懂事。上回路潜来生怕落下什么活儿,这回游思理更夸张,明明干净的地方还要擦一遍。 她小声问刚坐下的李青慈,“这个小理怎么不回家过年?家里离得远吗?” “不是,他是孤儿。” 吴秀华闻言,手里剥花生的动作一顿,抬头望向厨房,看着正踮脚擦吊柜顶灰的游思理,心里陡然泛起些不忍,“多好一孩子。” 接近零点的时候,游思理忽然提议下楼放烟花。 李青慈穿上羽绒服,陪着他一起下楼。小区里零星有人走动,天很冷,地面积着厚厚的雪,没过了脚背。 便利店只剩几束仙女棒,两人拢着火苗点燃了一个,金色的火星跳跃着迸开,在寒夜里划出细碎的光弧。 游思理举着烟花棒挥舞时,李青慈举着手机帮他拍照录像。 游思理堆雪人,他就帮他搜索教程,还找来合适的树枝和石子做装饰。 这些活动对李青慈而言略显幼稚,但往年陪李嘉炀做过太多次,流程早已熟稔于心。 雪人成型后,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围巾。”李青慈拍了拍手上的雪,“需要加一条围巾,不然看着太单调了。”他转身往楼上走,“我去找找。” 游思理目送他身影消失,蹲在地上脱下手套,开始用手指在雪地上写字,他先写下了“青慈”二字,写完后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然后听见李青慈在二楼叫他的名字,“这条可以吗?没有红色的。”少年站在窗边探身,手里晃动着一条浅色的围巾,眼睛很亮。 游思理回过头看到这一幕,忽然希望这个冬夜能像绒线般无限绵长。他仰着头笑,大声应道,“可以!” 窗户重新合拢,他看向雪地上的名字。寒风刺骨,自己的手指已经冻得僵硬,却还是在“青慈”前面又补了几个字。 “游思理爱李青慈” 他盯着这七个字,忽然觉得有些看不清了。不知是风太冷,还是眼泪太烫,视线变得模糊。 泪水悄然滑落的瞬间,身后脚步声响起。他伸出手仓皇抹去刚刚写下的字迹,又胡乱擦了擦脸,站起身。 李青慈走近,没有直接给雪人围上围巾,而是递给他,“给你。” 游思理默不作声地接过,亲手给雪人围上。堆了这么多年光秃秃的雪人,如今终于不用怕冷了。 两人没有上楼,漫步在小区的人行道上,踩着月光往更深的夜色里走,留下两串并行的脚印。 游思理偏头打量身侧之人,他记得在天青初见时,自己还要微微仰头才能看清他的眼睛,如今对方的发顶只到他耳际。 第80章 其实那时候,他就很喜欢李青慈了。 脚步声轻缓地落在铺满雪的路面上,远处传来跨年的钟声,他听见自己声音低哑,“青慈,如果我以后选择离开天青了,你会怪我吗?” 第71章 怎么穿着浴衣 李青慈脚步一顿, 目光转向他。 游思理被他注视,一时心头发紧,还没来得及看清他眼底情绪, 对方已经移开了视线,“不会。” 没有追问,没有迟疑。游思理唇角扯出个虚浮的笑,声音里的笑意却淡得几乎听不出来,“我倒希望你能怪我。” “你自己的人生,我无权怪你,你做的任何选择,也不需要过问我。” 这话说得太坦荡,不夹带半点私人情绪, 反倒让游思理心口钝痛。是啊, 他没有资格去怪,因为从始至终, 他都不曾真正在意过。 带自己回家,也不过是怜悯。 游思理勉强笑起来, “嗯。” 天上不知何时又飘起了雪。 “我们快上去吧, 越来越冷了。”他缩了下脖子, 像是真的被冷到了的样子。 李青慈点头,转身跟他往单元楼的方向折返,两人来时的脚印被新落下的雪掩去了大半。 晚上睡觉前,吴秀华说让游思理睡李嘉炀的房间,李青慈却觉得不太好, “他知道会生气。” 当初租房的时候,李嘉炀还特意跟他强调一定要给他留一间卧室,现在他往这边搬了不少自己的东西, 看得出领地意识很强烈。 吴秀华不以为意,“小炀又不经常住,别让他知道不就行了。” “没事阿姨,我睡客厅沙发就好了。” “客厅多冷,屋里有暖气,暖和。” “你介意打地铺吗?”李青慈突然问。 游思理摇头,他什么地方没睡过。 “那你睡我房间吧,可以吗?” “哎让人睡地上算什……”吴秀华还是很在意待客礼仪。 游思理却立刻应下了,“没事没事,我非常乐意。” 这下吴秀华越发觉得他懂事,丝毫不知情要是将“李青慈卧室地铺”的信息挂上交易平台拍卖,会有多少狂热竞拍者争相出价…… 深夜,游思理躺在铺好的地铺上面,被褥散发着若有若无的香气,他嗅了嗅,是李青慈惯用的沐浴露残香。想到这点他心头微痒,怎么也睡不着。 侧头一望,正好看到李青慈的侧脸轮廓,线条冷淡流畅,眉骨下方隐约的阴影平添几分凌厉,眼睛阖着,呼吸沉稳。 游思理就这么用目光细细描摹,任由某种灼热情绪在胸腔左突右撞。他贪恋着这片方寸间的暖意,又怎么舍得轻易放弃?即便深知是饮鸩止渴,他也甘愿溺毙。 在家多陪了吴秀华整日后,两人没有多待,第三日就一起回了宿舍。李嘉炀甚至没来得及赶回来,他被李相文押着不让走,劈头盖脸骂他大过年的往别人家跑像什么话? 他只能隔着屏幕纾解思念。 视频通话持续了一个小时,李嘉炀正说到上周发现的学校附近的宝藏拉面馆,李青慈屈指敲了敲手机边缘,“还没说够?我要工作了。” “别呀哥,别挂!”听筒里传来的声音带着几分急切的讨好,“你去忙呗,我不打扰你,把手机放那儿,我就看着你就行。”屏幕里能看到他卧室一整面墙的手办柜,最醒目的地方摆着李青慈前年送他的小熊玩偶。 李青慈才不信他的鬼话,直接挂断通话,留李嘉炀对着漆黑屏幕一脸扭曲地哀嚎。 宿舍里恢复安静,他坐回书桌前,继续手里的工作——读《暗河》原著。其他成员还没回来,这几天是他专门预留的时间,用来安安静静地沉浸角色。 期间他还会跟游思理交流讨论,对方在表演上的灵性令他讶异。作为团里唯一有过影视经验的成员,那些关于情绪转变的建议确实能让他脑海里的角色轮廓更清晰些。 年假收尾之际,aline成员陆续回归,迎接新一年的复工。 但令人意外的是,肖歆没有回来。 盛势对外公布的说法是病休,归期不定。公告一出,粉丝们议论纷纷,猜测不断。洪近辉私下透露事情跟肖歆家里有关,但具体是什么问题,他也没多说。 路潜对此倒不怎么在意,他早就知道肖歆是被肖晟禁足了,至于原因他并不关心。 李青慈手里握着手机,界面定格在几天前成员们关切肖歆的群聊记录。所有人都在问,肖歆却始终没有回应,仿佛彻底失联。 虽然没有明确消息,但公司既然默许这种失联状态,想来确实是家族内部事务。他熄灭屏幕,任这个念头沉入心底。 不久后,李青慈按照关姝影发来的地址和时间,准备好个人资料,独自前往《暗河》试镜。 同天,盛意也复职回到了盛势。他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问洪近辉要来了他不在的这段时间里,aline的所有行程安排表。 他扫了几眼,在看到李青慈今天的行程时,眉心微微蹙起。 《暗河》试镜? 洪近辉这个蠢货,居然就放任李青慈去接触这种顶级资源了。且不说演技新人片酬肯定低廉,给他和公司都带来不了效益。等电影上映时李青慈合约到期,所有红利反哺的都是天青。对他们没一点好处不说,还亲手给对家造了一把登云梯。 只是他现在确实不好再动已经摇身一变成为顶流的李青慈。 两个月前那份停职处分分明出自路季霆授意,背后也必然少不了路潜的推波助澜,不然他本来只用出一份道歉声明。 这件事迫使他不得不重新审视这对祖孙的关系,他也许小看了他们两个之间的血缘牵绊,又或者,路潜真的如他所言,在竭力讨好路季霆。 但绝不可能,是因为自己做错了。 指节无意识叩击着座椅扶手,他拿起手机,翻出一段监控视频,又浏览了一遍内容后,暗自思索。 李青慈没有跟盛意打照面,试镜一结束便带着助理和妆发搭乘最近航班,赶往另一座城市拍摄广告。 舷窗外云层翻涌,他回想着方才的试镜场景。谭仲宣对他的态度并不像关姝影所说的那般看重,虽说时间像是特意为他调整的,但从即兴表演到角色理解问答,所有环节都严格遵循着流程规范,没有什么特殊对待的痕迹。 李青慈思绪微沉,他不确定自己是否能顺利通过,这甚至只是他拿下这个角色的第一关而已。 飞机落地时,夜幕已经笼罩整座城市。广告品牌方派出多辆黑色商务车接机,公关总监亲自候在vip通道,接待规格高得令李青慈有些意外,毕竟这个诞生于北欧雪原的运动品牌flyon向来以冷峻作风著称。 flyon三年前进军中国市场,总部设在了s市。这次是首次签约大中华区代言人,筹备颇为周全。事实上,若非李青慈的形象与品牌核心理念“破界而生”契合度过高,他们绝不会轻易打破分区不设代言人的惯例。 这几日的拍摄通常会持续一整天,往往回到品牌方安排的酒店时已是夜色深沉。旋转门折射着水晶吊灯的光晕,李青慈正要踏入大堂,余光忽然捕捉到立柱后的阴影晃动。 他扭头一看,肖歆正站在冷风中,穿得很是单薄。现在是二月末,寒气还在肆虐,李青慈自己都裹着厚厚的外套。 他连忙走过去,“你……你怎么来了。” 肖歆苍白的唇瓣动了动,却什么也没说出口。他面无血色,刘海低垂,发梢凝结着细小的冰霜,也不知道在这里等了他多久。 “上楼再说。” 见他脸冻得发青,李青慈带他回了套房,打开空调后又去接了杯热水递给他,“你先缓一会,好点了去洗个热水澡吧。” 肖歆双手微微发颤,接过水杯,喝了一口热水,渐渐找回了一丝温度。 李青慈走到书桌前拉开椅子,打开笔记本电脑开始工作。直到浴室响起的水声打断他的思路,他才注意到手机里盛意发在团队群里的线上会议通知。怔仲间反应过来原来盛意已经复职了,三个月的时间就这样匆匆流逝…… 浴室门再次打开时,蒸腾水汽涌出,肖歆攥着浴袍腰带站在门口呆立半晌,发梢的水珠一滴一滴落在地毯上。 “能收留我两天吗?” “发生什么事了?”李青慈从电脑前抬头。 “我从家里跑出来的。” “怎么不回宿舍?” “不想回去,他们能很快找到。” 李青慈没问“他们”指谁,他一向对别人的私事不感兴趣,“可以,我帮你再订一间房。” “不要。”肖歆一口回绝,用袖口蹭了下鼻尖,这个动作让他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小了好几岁,说的话也是少见的任性,“我想跟你待在一起。” “我可以睡沙发。”他又补充一句。 李青慈沉默着从衣柜取出备用毛毯给他,算是默许,“你看看群消息,一会要开会你要参与吗?” 第81章 “我手机被收了。”肖歆摇头,“不想参与。” 处境竟然这么艰难吗……李青慈看了他一眼,重新戴上蓝牙耳机,“我叫了餐,还得一会才能送上来。客厅茶几上有果盘和零食,你饿了可以先垫垫肚子。” 说完没再管他,点开了视频会议链接。 刚进去的时候在线的只有盛意,等了一会也不见其他人上线,李青慈看时间一分一秒被浪费,在群里问了一句:你们不开会吗? 消息刚发出不到一分钟,其余五人就陆续上线了。大家都打开了摄像头,他原本不想开,但就他一个人黑着头像显得格格不入,所以也打开了。 他们之前也开过几次线上会议,通常是成员时间难以协调或存在异地情况时才会采用这种形式。 盛意见人到齐了,切到屏幕共享打开ppt,开始复盘最近的工作成果和接下来的安排。 路潜坐在车后排,戴着耳机听歌,手机里是会议室界面,某人的视频画面被刻意放大铺满整个屏幕。 除了他以外,其他人都待在宿舍各自的卧室。 黎一杭的摄像头框里,能看到他正低头打字,神情专注地仿佛在记笔记。实际上却是在只有他们七人的小群里疯狂吐槽盛意事儿精,还艾特其他人来附和。 黎一杭:谁给他的自信觉得我们这群人开会就该听他叨叨一小时? 钟邃:忍忍吧,人复职头几天,兴头上呢 自盛意针对李青慈的事被闹到人尽皆知后,大家对他的观感就一落千丈。 李青慈本人倒是觉得还好,盛意确实算不上一个好人,手段狠绝,自私自利,但工作态度也确实一丝不苟,没什么好指摘的。 他分出一半心思去听,另一半在看明天的拍摄安排,全然没察觉身后有人走近。 一颗车厘子忽然出现在眼前,红色果皮在灯光下泛着水光。他微微抬头,正对上肖歆低垂的眉眼,湿漉漉的发尾垂在耳后,浴袍领口松垮,未擦干的水迹顺着胸膛滑过若隐若现的腹肌线条。 他一手端着果盘,另一手举着车厘子——他特意挑的最大最饱满的一颗。 电脑屏幕上,本就一直盯着李青慈这个框的几人,看到镜头里突然闯入了一只形状明显的男人的手,有的瞬间直直坐起,有的立马低头摸出了手机点开聊天框…… 钟邃啃着半块苹果,忍不住瞪大眼睛贴近屏幕好奇道,“诶?青慈你房间还有其他人吗?怎么还穿着浴衣。” 第72章 别让我恨你 原本在做讲解的盛意停了下来。放在电脑旁的手机上, 路潜询问的新消息也紧跟着弹出。 虽然隔着几百公里,但屏幕内外的空气在这一刻共同陷入了诡异的静默,每个人都在等待他的回答。 李青慈接过那颗车厘子, 指了一下桌面,“谢谢,放到这就好。” 然后淡然道,“是卫志,我说我在开会不方便,让他帮我拿水果过来。”他清楚肖歆应该是不希望别人知道他行踪的。 其他人都点点头,像是信了。肖歆没有吭声,将果盘放在桌面后,转身回到客厅。 盛意观察着李青慈的反应, 似笑非笑地开口, “你现在上升期,最好不要谈恋爱或者养小情人, 谈了也要藏好,无论男女。” 李青慈皱眉, 反感这样被人恶俗臆测, “你多虑了。” 这段小插曲之后, 众人心不在焉地熬完了剩下的十几分钟。 等会议彻底结束,李青慈合上笔记本,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肩膀,准备去洗漱。刚解开衬衫领口的扣子,手机忽然响了, 来电显示闪烁着路潜的名字。 他接过,“喂?” “你要休息了?” “嗯,正打算洗漱。”李青慈顺口问了句, “你呢?” “还在回宿舍的路上。” “有什么事吗?”见他又不说话了,李青慈主动问道。 “刚才的人是谁?我知道不是卫志,你不用骗我。” 这种紧追不放的逼问态度让李青慈心底有些不舒服,他沉吟片刻才道,“抱歉,我想我没有义务跟你解释我的一言一行,甚至向你汇报我的社交关系。” 他果断挂断了电话。 路潜没问出来答案,还被李青慈划了界限,有一种这么久处心积虑的接近全白费的感觉,胸口的烦闷一时无处宣泄。 他无法忍受有人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闯入李青慈的生活,那种不安定感啃噬着他的理智。他害怕,害怕某一天李青慈真的敞开心扉接纳了谁,那于他而言才是真正的被判出局。 驾驶座的陈烨从后视镜窥见他脸色阴鸷,大气不敢喘一个。身为旁观者,他看得清这几个人剪不断理还乱的感情纠葛里,藏着多少求而不得的苦涩,当真是虐恋情深啊…… 酒店套房的暖光灯下,李青慈抱膝坐在床边反思。路潜最近缠他缠得越发紧了,话里话外都透着露骨的强烈占有欲,是因为他拒绝的态度还不够明确吗? 叩门声惊扰了他的思绪,抬头望过去,肖歆正站在门口。 “还不休息吗?”李青慈问。 “餐到了,你要吃吗?” “不用了,那是给你点的。”他起身,想出去接杯水,“你吃完就早点睡吧。” 路过肖歆身边时,手腕突然被一把拽住,接着后背撞上墙壁,肩膀磕到了门框边的主灯开关。灯光熄灭,房间瞬间陷入半明半暗的暧昧氛围里,只有落地窗外的霓虹在黑暗中跳动。 “你又要这样吗?”李青慈冷静地开口,清楚自己挣不开他的力度。 “那你呢?你对我就这么没有话说,不问我怎么来的,不关心我等了多久,也不好奇我为什么来找你?只是一直一直把我往外推。”他这番质问明明带着隐忍的怒意和一丝委屈,吐露的语气却很冷很冷。 面无表情的样子,让李青慈想起了第一次见到肖歆,倨傲不羁、目中无人…… 他张开嘴刚想回答,面前的人却突然俯下身,直直吻了过来。 他下意识偏头躲过,左腿膝盖一抬,肖歆闷哼一声,手上的力道松了些。李青慈趁机推开他,只转身走出两步,整个人就被猛地从后面拦腰抱起,重重放倒在床上。 肖歆高大的身影紧跟着覆了上来,膝头强硬抵开他并拢的双腿,李青慈越是挣扎就被箍得越紧。冰凉的嘴唇贴上了他的脖颈,带着灼热粗重的呼吸一寸寸滑下,耳垂、脸侧、脖颈、锁骨……衣摆被撩起,对方掌心紧贴的灼热触感激得他一颤。 视野里只有天花板吊顶的暗纹,他艰难地仰起头,声音也抬高了,“肖歆,你清醒一点!别让我恨你,我真的会恨你。” 听到这句话,肖歆终于停下动作,望进他的眼睛,“你会恨吗?” 李青慈愣住,不理解他的意思,“我……” “不会爱的人,是不会恨的。” “这不是你对我做这种事的理由。”李青慈语气放软,带着几分劝慰,“放开我吧,好吗?” 肖歆只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固执问道,“你喜欢过的那个人,是辛野吗?” “不是……”他不知道肖歆怎么会联想到辛野,把后面那句“我不喜欢男人”也收了回去,不想这时候刺激对方。 “那你……能试着喜欢我吗?” 李青慈沉默了,心里明白也许此刻只需要一句谎话就能脱困,可违心的承诺就像卡在喉间的细碎沙砾,无论如何都吐不出来。他不想骗他,也不想骗自己。 “骗我……也不愿意。”肖歆说着突然剧烈喘息了一下,软倒在了他身上。 这次毫不费力地推开后,李青慈才注意到肖歆的不对劲,浑身滚烫,呼吸不稳,开灯后见他脸也红得异常。 果然是发烧了。 昏昏沉沉中,肖歆睡了很久,他做了很多梦,梦见自己站在繁花似锦的婚礼殿堂,身侧却是他从未见过的面孔。梦见宾客席上的李青慈含着温柔笑意祝福,然后有人牵起他的手,带他去往了另一个幸福国度…… 肖歆彻底惊醒,缓过神发现时间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了。冷汗浸透的睡衣紧贴后背,他盖着被子躺在床上,床头柜上的玻璃杯压着一张便签。 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你发烧了,体温计在抽屉,杯子旁边是退烧药,一天两次,如果身体持续不适的话,就去医院看看吧。 肖歆捏着便签,清楚地记得昨晚的每一幕甚至每一个细节,不是意志不清,也不是一时冲动。他只是感情压抑得太久,为自己找了个可以放任的理由。 门铃声突然响起,他下床打开门,门外站着三个西装笔挺的男人,见到他时微微躬身,“少爷,跟我们回去吧。” 他面色冷了下来。 李青慈昨夜换了房间休息,意外睡得安稳。他暂时抛却心底杂念,一大早就全身心投入了工作状态。 今天的拍摄安排,是flyon中国总部大楼的参观。 通透的落地窗外晴空万里,极简风的陈列空间中,品牌历史沿革在长廊上铺展开来。李青慈穿着flyon新款运动服,清俊干练,静静站在一面文化墙前浏览展板。 第82章 随行接待人员与摄像团队默契地保持着三步距离,不远处攒动着窃窃私语的工作人员,却无人敢贸然上前。 沉稳的脚步声打破展厅寂静,一个约莫三十岁左右的男人走了过来,他脖子上挂着工牌,西装剪裁精良,银丝眼镜后的目光带着职业化的审视,“李先生,欢迎来到flyon总部。我是品牌部brand strategy lead伊森,负责您今日的导览。” 李青慈礼貌点头,“伊森先生,您好。” 他提前了解了这位常春藤海归的履历,主导过多次全球宣传活动,业务能力出众,自视甚高,是典型的精英做派,去年刚升任战略总监。 两人沿着历史长廊缓步而行,伊森打量了他一眼,“代言人平时很忙吧,应该没什么时间了flyon的品牌文化?” “还好,出发前有稍微了解一些。flyon诞生于北欧,核心理念是‘破界而生’,提倡突破极限。” “是的,‘破界而生’,不过这是我们最核心也最基础的文化理念了。”经过老款越野鞋展柜时,伊森忽然驻足,“品牌精神需要的是更深层次的历史积淀,比如这双鞋,它是flyon第一代专业越野鞋,1954年推出,当时是为了应对极寒环境设计的。” “听说是创始人在暴风雪中受到的启发?”李青慈俯身观察鞋面防滑纹路。 伊森眉毛微挑,“是的,没想到李先生知道得这么清楚。”看来确实是做足了功课。 闻言李青慈直起身,目光落在伊森的身上,片刻后他收回视线,淡淡道,“之前看过相关纪录片,里面提到过。” 伊森扶了扶眼镜,继续往前走,“flyon在全球市场有不同推广策略,像‘破界而生’这个概念,最初在欧洲推广时遇到了一些文化冲突,尤其是在东欧市场。李先生知道原因吗?” “因为这个词在当地语境中有激进色彩?” “完全正确。”伊森唇角弧度加深,与有荣焉道,“我们为此重构了整套本土化传播策略,反倒成了经典案例……” 接近两小时的导览中,伊森意外发现这位流量明星并不如他设想那般脑袋空空,思想浅薄。对方不仅接得住专业问题,偶尔的追问甚至让他产生被牵引的错觉,倒是不枉他们做了深入的评估和考察。 拍摄接近尾声,伊森由衷道,“您今天配合度很高。” “谢谢。”李青慈接过助理递来的水,“分内之事,主要还是您博学多识,所以讲解专业,听起来也有趣。” 这句称赞伊森显然很受用,表达欲被完全激发,又滔滔不绝起来,“我们flyon一向重视品牌精神的传达,‘破界而生’不仅仅是一句口号,更是关于人类不断探索边界的哲学。这种理念,其实和西方存在主义思想不谋而合,比如萨特提到过……” 他突然停顿,看了李青慈一眼,抱歉道,“奥不好意思,这方面您应该没有涉猎过,可能会比较难以理解。” 李青慈抬眸迎上他隐含优越感的视线,并未着急答话,反而拿起桌上的宣传册,随意翻了几页,“没关系,我确实不懂哲学,就当作学习了,您请讲。” “萨特主张个人自由和选择,反对被既定规则束缚,强调在困境中的自我超越,这正是flyon所追求的精神核心。包括我们今年推出的‘horizon’系列,命名灵感也是源于这个理念。” “‘horizon’是地平线的意思吧?” “没错。”伊森话语铿锵,仿佛在做一场精心准备的演讲,“地平线是人类视野和疆域的象征,也是一种未曾到达的彼岸,而‘beyond the horizon’,就是……” “就是走到另一片平地。”这是李青慈今天第一次选择打断对方。 伊森一瞬间哑口无言,像是没法接受这个过于“平凡”的解读。 李青慈解释道,“我理解你的意思,是想说‘超越地平线’代表着跨越既有的认知和极限。但对于大多数人来说,穿上这双鞋,不是为了征服雪山,而是为了每天的路程、下一步的生活,是挤早高峰时多赶两步,是跑步时多撑半圈。这也是‘破界’的一种,不是吗?” 他指着宣传册上的特写图,“这句话被印在了鞋底,说明地平线就在脚下,并不用刻意去追求。” 伊森呼吸微滞,脑海中不断回荡着“地平线就在脚下”这句话,延伸出了某种新的思路。 他忽然意识到展厅里那些驻足围观的普通员工,他们穿着flyon基础款运动鞋,每日往返的,是地铁站与写字楼之间。 他一直试图将品牌精神拔高到哲学高度,仿佛只有超越极限的挑战精神才配得上“破界”,他苦心开拓这里的市场,却忽略了品牌受众的真实需求—— 是一种日常的步伐和普通人的坚持。 结束拍摄后,李青慈回到酒店,肖歆已经消失了。房间被整理过,床铺平整如初,散乱的陈列也回归原位。桌上的退烧药仍旧静静地摆在那里,瓶盖都没动过。 他不确定肖歆究竟是自己走了,还是遇到了什么危险,毕竟人清晨还在发烧。余光扫过床头,他看到自己早上留的便签上多了一行潦草的字迹:我回去了。 李青慈放下心来,主动离开倒好,省得他还要思考怎么面对。 五天忙碌繁重的广告拍摄任务也终于彻底完成,他开始打包收拾行李,准备飞回a市。 次日下午,返程的飞机降落,刚穿过人潮涌动的大厅,李青慈就被几个人拦住了去路。对方穿着低调,为首的男人向他微微颔首。 “李青慈先生是吗?麻烦您跟我们去见一个人。” 李青慈脚步不停,“不好意思,我们并不认识。” 男人有所预料般接话,“那您应该认识肖歆,他的父亲想见见您。” 李青慈蓦然停住,他回过头,“带路吧。” 古色古香的茶室包厢弥漫着浓郁的茶香,李青慈在指引下推门而入,目光落在正中端坐的男人身上。 肖晟抬眼,眉宇间平和温润,看上去与传闻中强势古板的形象截然不同,反倒透着几分儒雅书卷气。然而李青慈知道,真正掌控着肖家的男人,绝不会文是弱可欺。 “请坐。”温和的声线带着长辈特有的从容。 李青慈在他对面落座,包厢内的其他人立刻默契地退了出去,将门合上。外界的喧嚣被隔绝,只余袅袅升腾的茶雾。 肖晟执壶为他斟茶,滚水撞入青瓷杯中,茶叶在澄澈的茶汤间沉浮起落,“味道不错,可以尝尝。” 李青慈端起茶盏吹了吹,浅抿一口,唇齿间是淡淡的清苦。他放下杯子,“多谢。” “明前龙井,一芽一叶都有讲究,光采青就要耗八个时辰,价格自然不低。”肖晟轻笑了一声,感叹道,“喝茶也讲究档次,什么档次的人喝什么档次的茶。人也是一样,不同出身,不同地位,注定了不同的命运。孩子,你说是吧?” “您有话不妨直说。” 肖晟敛了笑意,“肖歆这孩子,血统虽算不得纯正,到底是我耗费心血栽培的。我一直以为,小时候把他养在国外,让他叛逆了些,但终归还算知进退。可我万万没想到,如今他为了你,竟连假传圣旨这种混账事都做得出来!” 第73章 你这么漂亮 话音落地, 包厢里一时寂静,只有茶香氤氲其间,显得格外冷肃而逼仄。 “为我?”李青慈语气诧异, 分辨不出这句话的虚实。 “远泰文投之前有一个大项目在做流媒体二次上线,但涉及特效侵权的问题迟迟没有通过版权认证。肖歆冒用我的权限利用法务部插手这件事,现在纠纷曝光,项目停了,冯惟明也被远泰的董事会问责。你说他是为了谁?” 肖晟收到消息后立马进行调查,结果真是令他大跌眼镜。女儿为了酒桌结识的利益往来的朋友掩埋事实,儿子为了个男人做出这么莽撞的事差点得罪远泰,当真是他肖家门风“端正”。 而一切的源头,就是眼前这个叫李青慈的少年。一个出身卑微、年纪轻轻却不知为何上位速度十分惊人的娱乐圈戏子, 想到自己儿子看上的居然是个男人, 肖晟心底的恼火更甚。 原来肖歆是因为自己被禁足的……怪不得他会来找他。李青慈心中迅速将前因后果串联,“所以您今天请我过来, 是为了什么?” “肖歆有婚约在身。”肖晟茶杯重重顿在案上,“我希望你能主动和他分手。” “可我们并没有在一起, 您说的这些事, 我也是此刻才知晓。” “哦?”肖晟难以置信, 气极反笑,“你的意思是,他还单相思?好啊!更好了……那就烦请你离他远些,肖家的门槛,不是给人踮着脚够的。” 李青慈听出此话何意, 神色不改,“在您眼里,我或许是攀龙附凤之辈, 肖歆是血统不纯正只能拿来联姻的工具。在我眼里,您也只是一个自以为能左右一切的父亲。我想今天这一趟并没有什么必要,所以之后也请不要再来找我了。” 第83章 他起身告辞。 肖晟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手中茶杯渐渐冷了。他一时竟有些理解肖歆为什么会魔怔一样喜欢这个李青慈了,这少年的气性像青竹,越是压制越显风骨。可惜彩云易散琉璃脆,这个世界偏不是想就想,要就要的。 他先前怕的是肖歆被别有用心的人接近,现在看透什么,又怕他情根深种毁了自己。不过时间会冲淡一切,等他们以后彻底分开了,再深的情愫也该淡了。 肖晟回到肖家别墅,径直走上二楼,停在走廊尽头的门前,恰好与推门而出的唐纪月迎面相遇,她将放着药的托盘递给佣人,珍珠耳坠随着转身动作轻晃。 唐纪月是肖晟的第二任妻子,虽不是肖瑶或肖歆的生母,却亲手将襁褓中的肖歆抚养长大。 肖晟问,“怎么样了?” “已经醒了,烧也退了,就是...…”她瞥了眼紧闭的房门,“精神不太好,一直闷在屋里,从昨天到现在,一句话也不说。” 肖晟沉着脸要往屋里走,唐纪月连忙拦住他,低声劝道,“别跟孩子吵。” “我是他父亲,管教他理所当然。”肖晟拂开阻拦,走了进去。 屋里拉着厚重的窗帘,光线昏暗,床头柜上还放着半杯凉透的白开水。肖歆坐在床上,侧着脸望着窗外,听见动静才回过头。看见父亲进来,他神色微变,但很快又垂下眼帘,不发一言。 肖晟坐到床前的沙发上,目光上下打量儿子那苍白的面色和倦怠的神情,毫不留情道,“你看看你,没出息。让肖瑶用私人飞机送你出省时,想过会像丧家犬一样被抬回来吗?折腾成这副样子……” 肖歆没有反驳,只是抿紧了唇。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沙哑着嗓子开口,“什么时候让我归队?” “归队?”肖晟冷笑,“你不用归队了,解约函明天发到你们公司,所有经纪合约全部终止,你就老实在家待着吧。” 肖歆猛地抬起头,目光锐利而愤怒,声音因为激动微微颤抖,“说好的三年。” “三年?”肖晟眉头一拧,语气更沉,“是,三年。当初答应你给你三年时间,让你去做自己想做的,我们绝不插手。你去抛头露面当明星,我说什么了吗?没有,甚至你大姐还为你铺路,为的是什么?为的就是三年后你能乖乖听话和远泰的千金结婚。” “但你现在做的事,就是要毁了这桩婚!肖歆,你是真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为了那个李青慈,假传我的命令,捅了那么大的篓子,我怎么可能还放你回去?还有,我今天去见过他了,他对你可不像是有一点私情的样子。” 一声闷响,被撞翻的玻璃杯滚了几圈停在肖晟脚下,地毯上晕染出了深色水渍,肖歆撑着床沿的手指关节发白,“你不准动他。” 见他这副死犟的模样,肖晟彻底压不住怒火,“你以为凭你就能护得了他?你才多大?你太天真了!你今天就是为他死了,那也是白死。他要是被冯惟明或者齐胜权盯上,那就是他的命!” 他霍然起身,“你既然想不通,就不用想了,这也是你的命。”留下这句忠告,他大步走向房门,皮鞋沉重的叩地声一下一下敲击在肖歆的心上。 “我会结婚。”他突然开口,嗓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但......” 肖晟停在门边,侧头等待下文。 另一边,李青慈拖着行李箱到达宿舍时天色已晚,客厅里空无一人,只有风声透过窗缝轻轻作响。 他换完拖鞋抬起头,路潜忽然从厨房里现身,手里还拿着个水杯,看见他时却一反常态地移开视线,既未出声问候也没有目光交汇,面对空气一般与他擦肩而过。 李青慈身形微顿,随即想起自己那句划清界限的话,大概是这个缘由吧,他没多想,径自拖着箱子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推开房门,原本以为屋子里会漆黑一片,眼前的场景却让他停在原地——天花板上繁星点点,银河如纱幔般悬在半空,一时间恍若置身在梦幻星河之中。 李青慈怔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这是投影效果。他正准备开灯,有人跟着他挤了进来,伴随着关门声轻响,他猛地回头,看到人影朝他逼近,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背脊撞上了书柜。 那人影停在他面前,黑暗中熟悉的轮廓显现。 “路潜。” 李青慈冷声开口,还没发出下一句质问,眼前就突兀出现了一个盛满小狗哭脸饼干的瓷盘,那些歪扭的焦糖色团子正可怜兮兮地挤作一堆。 “对不起。”猝不及防的道歉截断了他的话头,“那天是我越界了,你别不理我了。” “这个是我亲手烤的。”路潜嗓音放软几度,瓷盘又往前递了递,“如果你还生气的话,就把它们当我的替身狠狠咬碎泄愤。” 自前天那通电话后,他就一直联系不上李青慈,对方彻底断了消息,连群聊里也不说话。他几乎被憋疯了,想尽办法也找不到合适的机会解释,只好趁着李青慈还没回来,偷偷弄了这么一出。 “你现在这样,就不算越界吗?”李青慈盯着他近在咫尺的眼睛,他们两个此时的距离很近,几乎是呼吸交缠。 路潜狡黠一笑,“不算啊。”他一手拿着瓷盘,一手撑在书柜上,和墙面一起将人困在方寸之间,“你看,我都没有碰到你。” 李青慈对他这一套无赖行径司空见惯,忍不住瞥了一眼那盘饼干,又投向头顶流淌的星辉,“这个也是你弄的?” “对啊,怎么样?是不是很美?”路潜撤开半步放开他,凑到中间的小桌前,献宝似的指着桌上堆满的零食和设备,“还有这些吃的,都是我准备的。包括这个投影仪,我们今晚看电影怎么样?我已经下载好了。” “未经允许进我房间,你嘴上说着道歉,干得都是越界的事。” 路潜眨眨眼,笑得一脸无害,“那青慈也可以随时进我屋啊,反正大家都不锁门。” 李青慈懒得跟他纠缠,转身就要开灯,被路潜慌忙阻拦,“别开,开了就没氛围了,我们就这样看电影吧。” 他不为所动,打开灯后拉开行李箱,声音依旧淡漠,“我要先整理东西,而且我不想看电影,你出去吧。” 身后没了回应,李青慈回过头一看,路潜依旧站在那里,低垂着头。手里端着的那盘哭脸小狗饼干,形象生动,怎么看,以他笨拙的厨艺而言都堪称奇迹。 “好,那你记得尝一下,我做了好久。”他弯腰把盘子轻轻放下,伸手的同时露出了手腕。 李青慈这才注意到,路潜的手腕到小臂内侧有一大片鲜红的烫伤痕迹,皮肤肿起,表面起了水泡,看起来触目惊心。 “你受伤了?” 路潜立刻拉下袖子,掩饰性地笑,“没什么,经验不足,拿烤盘的时候太急了,已经不太疼了。” 怎么可能不疼。 “你擦药了吗,不擦药会留疤的,会影响出镜。”李青慈走向储物柜,在自己的药箱里翻找。 “不用了,我擦过药了,不用再敷。” 闻言李青慈停下动作,走到路潜面前,直直盯着他的眼睛,半晌道,“路潜,我不喜欢你,你明白吗?” 路潜愣了一下,点了点头,“我知道。” “所以我不能……”李青慈想继续说下去,却被他打断了。 “我知道,我清楚,我也很明白。我没有要求你跟我在一起,做朋友也可以,我们不要当那么疏远的陌生人好不好?就像之前那样,之前我们也相处得很好啊不是吗?”他越说越急切,双手握住了李青慈的胳膊,似乎是希望从肢体接触中获得一点回应。 “你该问的人是你自己。” 路潜听懂了这句话,沉默了片刻,突然缓缓笑了,“我当然可以。” 李青慈轻轻一挣,脱开了他的手,终是妥协道,“你先放电影吧,等我收拾好。” 路潜看着他忙碌的背影,握住了自己烫伤的手臂。 其实真的很痛,但现在看来,痛也值得。 深夜,两人隔着半米的距离盘坐在床前的地毯上,关着灯,用投影仪观看电影。路潜挑选的是全球票房前十的经典爱情片,影片节奏缓慢且情感充沛。 他自己提前看过一遍,特意做了准备,想着如果李青慈有疑问,他可以随时解答。 电影开始,李青慈拿起了一块他做的小狗饼干,咬了一口。 “怎么样?还可以吧?”路潜忍不住问道,眼里带着期待。 “好甜,你糖霜放多了。” “怎么可能?我尝了还行啊。”他抢过剩下半块塞进嘴里,甜腻感令他舌尖发麻,“好吧,应该是因为我做了好多次,挑出来的那几块才看得过去,所以口感差别有点大。” 他想拿回盘子,“算了,别吃了,吃我买的零食吧。” 李青慈没有附和,只是又拿起了一块,“没事,挺可爱的。” 第84章 “啊?什么……” “饼干做得挺可爱的。” 路潜听他好歹夸了一句,心底轻轻松了口气,不过他原本以为李青慈是在说自己可爱,只得自嘲一笑。 光影明明灭灭映着两人侧脸,李青慈沉浸在电影的剧情里,偶尔会分神揣摩演员的表演层次和技巧。路潜则有些心不在焉,余光一直不自觉地跟随着李青慈的一举一动。最后他干脆转过头,视线随着光影在对方鼻梁与唇峰流转。 他压下心底的躁动想,现在还不是时候,对待这个人,不能太过心急了。 两天后的傍晚,也就是试镜一周后,李青慈收到了《暗河》剧组关于秋河这一角色的试镜通过通知。 然而这个喜讯仅仅持续了半日,试镜结果的撤回通知也紧跟而来。他追问缘由,电话那头传来满含歉意的答复,“曜世高层对选角结果有异议,他们是出品方,我们也没办法。” 话说到这个份上,就差把齐总二字直接摆出来了,他还能有什么不明白的?齐胜权这是在逼自己主动去找他。 李青慈望着窗外渐沉的暮色陷入沉思。 他可以退让,放弃这个角色,可退让一次就会有第二次。往后的岁月里,但凡涉及曜世投资的影视项目,难道都要像躲避瘟神般退避三舍? 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点开了手机通讯列表。初见时齐胜权就加了他的联系方式,但这么久却从未主动发过消息,对话框里空空如也。 他始终通过盛意给他迂回传话,像是在刻意保持某种疏离,似乎这样就避开了自己直言的拒绝,体面依旧不失。 李青慈有时候难以理解这些心理,就像盛意作为经纪人,带他们出席活动时宁愿分两辆车坐,也不愿屈尊坐在驾驶座的位置当司机,哪怕只是短短一程。 齐胜权喜欢借由他人之手去推进自己的意志,既不会主动给他发起消息,也不会以强硬的方式逼迫谁,但要是这种事冯惟明替他做了,他又绝不会拒绝,甚至能心安理得地享受一切。 李青慈思索片刻,终于还是打下了一句话发送:齐总,什么时间方便见一面吗? 这条消息静静躺在对话框里,六个小时过去,他结束白天的行程,回到宿舍正准备上床休息,才看见屏幕亮起的回复。 齐胜权:明晚八点来帝华。 又是帝华……自从上次发生下药的事情后,他对一些事已经有了警惕,心里本能地抗拒去对方的地盘。 他回道:可否换一个地方? 这一次直到第二天下午都没有收到回复,很显然,对方并不打算给他商量的余地。 晚上八点,李青慈让卫志送他到帝华会馆。下车后,他扶着车门转头嘱托,“如果十点我还没有出来的话,你帮我打给路潜。” 卫志关切道,“有什么事吗?” 李青慈摇头,“没事,你就按我说的做就行。” 跟随接待的侍应生走进会馆,不同于前两次直奔包厢的路线,这次经过的区域让他第一次窥见帝华全貌。 带路的侍应生看起来级别更高些,像是主管身份,相比他印象里一板一眼的侍应生,这人显得更游刃有余,说话也透着恭敬和殷勤。 “李先生见谅,齐总稍后就到,他让我先带您熟悉一下这里。”主管声音温和,保持着先他半步的引领距离,“我们这里是a市最高级的会所,设有十大功能区,雪茄窖藏室配备恒温恒湿系统,放映厅采用杜比全景声......娱乐配置齐全且预约门槛极高,所以能来的客人身份都不一般……” 李青慈边走边漫不经心地听着,目光掠过沿途的豪华装潢和陈设。如果不是进了娱乐圈,他大概这辈子都没有机会目睹真正的富人阶级这般穷奢极欲的享乐生活。 行经台球区时,主管耳麦里收到了什么消息,侧身低语几句后,歉然一笑,“抱歉,我失陪一会儿。这里是台球区,有休息区和吧台,您可以自由活动,稍等我一下。” 李青慈点点头,环视四周。 台球区是半开放空间,灯光柔和精准地照在两张斯诺克球台上,墨绿色台呢平整如新,墙架上十四支枫木球杆按长度排列,黑白老照片里戴着礼帽的绅士举着古董球杆笑得开怀。 有几个年轻人正在打球,挥杆时动作潇洒随意,伴随几句夹杂着英文脏话的笑骂声,气氛散漫而轻佻。 靠墙摆放着几张皮质沙发和小茶几,一侧的吧台亮着昏黄的灯光,酒架上陈列着各色酒瓶,调酒师正擦拭着杯子,偶尔有人上前点酒或取雪茄。 因为有人在活动,李青慈想直接路过这里,刚迈出一步,一支球杆突然横插过来,拦住了他的去路。 “hey!”一个卷发男生从旁边冒出来,吹破嘴里的粉红泡泡糖,眉钉在灯光下闪着冷光,上衣领口露出一条歪斜的骷髅项链。他手里随意晃着球杆,肆意地从头到脚打量李青慈,甚至绕着他转了一圈,嘴里夸张地惊叹,“wwwwwow!” 里间传来他同伴的催促,“james! you’re up!” “能让路吗?”李青慈蹙眉避开球杆,对方看起来年纪不大,顶多二十出头,但眼神里的轻浮和下流让人不适。 穿着棒球外套的黑发青年掀起半遮的绒布门帘了钻出来,“怎么回事?临阵脱逃?”他后边跟着另一个戴着眼镜的男生。 黑发男看到李青慈,愣了一下,随即吹了声口哨,“这不是那个,大明星?”他用手肘推了推旁边戴眼镜的男生,笑得意味不明,“你不是还用他照片……出来过……” 眼镜男尴尬地瞥了他一眼,没接话,反而有些不好意思地盯着李青慈,“青慈?你怎么在这。” 黑发男像发现了什么新大陆,“呦~叫得这么亲热,人家认识你吗?” 李青慈听不下去,绕过这个叫james的卷发男就想走,但对方并不打算让开,反而拦得更紧,“你是明星?你叫青瓷?celadon?瓷器美人该供在展柜里,怎么跑来这种地方?” 说着他突然伸手,试图去摸李青慈的脸,“跟我们一起玩玩呗。” 李青慈眼神瞬间冷了下来,抬手一挡,拍开了那只乱动的手,力度虽不算重,但清晰地表达出不耐和警告。 黑发男看热闹不嫌事大,笑嘻嘻地附和,“对啊,一起认识认识玩玩嘛。” “你这么漂亮,还真不像个男的。”james舔了舔嘴唇,不死心地又凑近了一步。他刚要再伸手,被眼镜男一把拉住,压低声音,“要不算了吧,别闹出事。” 黑发男轻嗤,“怕什么?大明星还能把我们怎么样?来这儿的不都一样么。”他和james一左一右地围住李青慈,眼神互相示意。 第74章 他是你的人? james肢体控制力下降, 脚步有些发虚,但亢奋的情绪却在作祟,瞳孔亮得骇人。他扯松领口步步紧逼, 灼热的鼻息几乎喷在李青慈颈侧。 台球区位于会馆最幽僻的角落,此刻除了他们几个,就只剩下一个正专注擦拭高脚杯、对这边的骚动充耳不闻的调酒师。 李青慈看得出来,今晚这帮纨绔是不会轻易放过自己了。他眼神一沉,骤然出手,一拳砸向james腹部。 james受了这毫无预兆地一击,弓身退后半步,眼底泛起血丝,舌尖舔过齿列发出激烈的喘息, 疼痛反而激发了他更癫狂的兴奋。 李青慈没心思探究他怪异的状态, 趁机抽身要逃,却撞上一堵人墙。 眼镜男不知何时堵在了过道口。 他以为这个人会袖手旁观, 至少不会插手阻拦。可此刻对方却冷漠地站在那儿,将他的退路彻底封死。 “你……” 身后忽然窜出一只混着酒气的手, 猛地捂住了他的口鼻, 将他强行往里间拖。三个人合力制住他的手脚, 所有挣扎都成了困兽之斗。 james粗暴地将李青慈摔在沙发上,找来一条黑丝领带缠住他的双手,然后俯身捏住他下巴,带着烟味的拇指碾过柔软的下唇,声音透着扭曲的情欲, “fuck,you’re hot as hell!” 他举起手机连按快门,刺目的闪光中, 李青慈纤长的睫毛在苍白面容上投下颤动的阴影。 黑发男见状,用鞋尖踢他膝窝,“磨蹭什么呢?” “急什么......”james痴迷地盯着屏幕,观赏这个人被气得发抖的身体,“这么漂亮的表情,当然要慢慢品......”说话间他鼻翼翕动,不断抓挠着发痒的手臂,血管里沸腾的冲动亟待破体而出。 眼镜男守在门口,还妄想着一会能轮到自己,催促道,“你们快点吧。”话音方落,他目光一凝,脸色猛然变了。 走廊尽头,有五六个身影正大步朝这边走来,步伐果决。他心中顿时升起一丝莫名的紧张感,转头朝里面的两人低声提醒,“齐胜权来了,怎么办?” 黑发男怪道,“他来了你慌什么?帝华这种事不是很常见?” 眼镜男却说不出话,只觉得有不好的预感。他和另外两人不同,父亲只是个芝麻绿豆的小官,根本招惹不起齐胜权这种人,而且对方脸上的神情明显不是来看热闹的。 第85章 他咬了咬牙,决意不再掺和,想趁乱溜走。然而刚踏出一步,两名身材魁梧的保镖便稳稳挡在门口,逼得他不得不退回原位。 黑发男心下一沉,暗叫不妙。他揪着james后领将人从李青慈身上一把扯开,“别玩了!” 保镖疾步上前,铁钳一般的手掌拨开两人,将他们三个并排逼至一处,然后解开了李青慈手上的束缚。 james撞在酒柜上,香槟塔哗啦倾塌,他甚感荒谬,笑了两声,“big guy,手脚放尊重点ok?你知道我父亲是谁吗?” “赵铭远,j省司法厅副厅长。” 一道沉稳有力的声音自门口传来,齐胜权踩着满地的玻璃碴走了进来,身旁还跟着方才引领李青慈参观的主管。他视线扫过从沙发上坐起身的人,最终停顿在他手腕关节的红痕上。 齐胜权走到李青慈身旁,在沙发上坐下,目光淡淡地投向面前的三人。 黑发男最先反应过来,压下心头的不安,喉结上下滚动,“齐总,你这样不太合适吧?我们又没做什么过分的事。帝华的规矩你比我们更清楚,哪天不闹点荤的......” 话到一半突然哽住,视线在齐胜权与李青慈之间来回逡巡,“还是说……他是你的人?” 齐胜权唇角勾起,“你还不算蠢。” 冷汗顺着背脊滑落,黑发男知道今天是他踢到铁板了,咬牙道,“是james自己要冒犯您的人的,这件事与我无关,能放我离开吗?” james推了他肩头一把,挥拳要砸,“fuck you?!” “不能。”齐胜权轻飘飘地吐出两个字,抬手一挥,立刻有侍应生搬来了两把椅子,“但是你们两个可以坐着看。” 黑发男和眼镜男对视一眼,不明白此举何意,一时间都不敢坐下。 james啐出口血沫,“什么意思?我不就是玩个......” “玩?”齐胜权鼻腔里溢出一声哼笑,“帝华确实有很多花样供你玩,不过——”他抬脚踢开地上的注射器,“可不包括这个。” james强作镇定地耸肩,“so?要报警吗?” 齐胜权没有回答,而是偏头抬了抬下巴。身旁的保镖立刻会意,伸手从桌上抄起黑桃a酒瓶,朝james走去。 他心里终于发毛了,连连后退几步,“wait,wait,你们竟然真的敢动我?我爸正……” “在争取厅长述职?关键时期,最怕的就是丑闻。”齐胜权慢条斯理调整袖扣,“要是这会儿被人举报儿子在境外嗑药撞伤留学生致残……这个官能不能升上先不说,原有的位子都要坐不住了。而且你偷溜回国的事,令尊还不知道呢吧?” james脸上血色尽褪,“你……你怎么这么清楚?!你调查我?” 齐胜权当然清楚,对于这些重视声誉资本的权贵政客来说,黑料、污点就是最好的拿捏他们的绞索。 james忽然发狠要扑向门口,却被门口的保镖掐着后颈掼在地上。他浑身筛糠似地抖起来,镶钻的眉钉在惨白的脸上乱颤。 酒瓶抡下的瞬间他仓皇要躲,只晚了一步,玻璃爆裂声便混着惨叫炸开,鲜血顺着颧骨流进他大张的嘴里。保镖控制了力度,只是见了血,没让人晕过去。 目睹了全程的另外两人,被吓得腿软,颤巍巍地一屁股跌坐回椅子上。 李青慈注视着james额角不断渗血的伤口,没有出声制止。他冷眼旁观了这场闹剧,眼底凝着化不开的寒冰。十分钟前,这个人甚至企图让他沾染上足以毁掉他整个人生的东西。 他侧头望向齐胜权,对方正姿态闲适地打量他的反应,仿佛这只是一场无关紧要的消遣。 “还不解气的话,你可以亲自动手。”齐胜权随手将水晶烟灰缸推到茶几边缘,语气是几分纵容。 james此时已状若癫狂,抱着保镖的大腿,一会儿大笑,一会儿又哭得涕泪横流,整个人像被掏空了理智,完全看不出方才那副张狂的影子。 李青慈移开目光,“齐总,《暗河》的事,改日再谈吧,我能否先离开?”他揉了揉发痛的手腕。 “为什么要改日谈?我看今天就很合适。”齐胜权说着招来候在阴影里的主管,几句耳语后,两杯威士忌很快被端上茶几,琥珀色酒液在玻璃杯里泛起涟漪。 “说说看。”他端起酒杯,冰球碰撞出清脆声响,“你准备怎么说服我把‘秋河’还给你?” 他特意拦下李青慈拿到秋河这个角色,就是知道他一定会为此来找自己,不过齐胜权确实挺好奇,对方要打算怎么说动他。 眼下的这一幕场景多少有些诡异,背景是james的哭笑声与散立的保镖,或者说是被豢养的打手也许更合适。 唯有端坐主位的男人从容如常。 李青慈垂眸盯着地毯上蜿蜒的酒渍,再抬头时已敛去所有情绪。他从外形契合度到表演张力,从市场号召力到角色共鸣,条分缕析地论证为何自己是秋河的不二之选。 齐胜权静静听着,李青慈清冽的声线里藏着恰到好处的锋芒,每个论点都精准刺中制片方最在意的痛点。杯中的酒液随着颔首的动作微微晃动,泄露了主人被取悦的心绪。 可他没有正面回应这番话,反而换了个话题,“如果今晚我没出现,你预备怎么收场?” 李青慈皱眉,这是在试探,还是想让他承情?但若不是因为他,自己又未必会来到帝华,碰上这种事。 “即使您没出现,那瓶黑桃a我也会砸到他头上。” 齐胜权对这个回答还算满意,“可是代价你要怎么承受?他们三个中,任何一个的家世背景都远胜于你,想要报复你或者你的家人,不过是轻而易举。” “但我不需要考虑这些。”他将威士忌一饮而尽,“知道为什么吗?这就是权力的妙处,身居高位,你吐口唾沫都能变成金科玉律。今天叫你来这儿,就是要你亲眼见识……” 齐胜权忽然钳住他的下颌,李青慈被迫撞进对方幽深的瞳孔,“站在我身边,你所看到的,你会拥有的,俱是另一番截然不同的天地。你能认识到这一点吗?” 李青慈挣开桎梏,“即使如此,我也只是您权力的附属品而已。” “当附属品有什么不好?在当今这个社会,懂得借势而生的才是聪明人。如果你答应我的条件,我甚至可以让你不用过盛意那一关,直接签下‘秋河’。” “如果我不答应,就绝无可能?” “是。”齐胜权缓缓道,“不过你放心,你现在是大众的焦点,我不会对你做什么。但左右曜世参与的电影选角,仍然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 “我不过是一个小人物,值得您如此费心吗?” 他正欲开口,原本安静侍立一旁的主管快步走上前,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平日里没人敢在他发话时打断,此时反常的举动说明来事紧急。 齐胜权听完,略显诧异地吩咐,“让他进来吧。” 第75章 送他上青云 他重新看向李青慈, 玩味道,“小人物?从你招惹的这些对象来看,倒是配得上'大人物'的待遇。” 李青慈还没来得及揣摩出话中的深意, 一道急促的脚步声已由远及近。 路潜走了进来,他一眼扫过室内狼藉的景象:浸透红酒的地毯、一地的碎玻璃渣、瘫倒在地嘴里不知道在念叨些什么的人,还有暗红色的血迹…… 他眼皮一跳,立马抬头锁定了李青慈的位置,大步流星就要上前,却被黑衣保镖横臂拦住。 “让开。” 保镖纹丝不动。 “齐总,这是何意?”路潜语气不善,压抑的怒意攀上眉梢。 “这句话该我问你吧,不知道你没有预约突然造访帝华, 所为何事?” “我来带青慈回去。” “他是什么无民事行为能力人不成?还需要你亲自接送。” 路潜不再辩驳, 只是眼神凌厉地盯住那名保镖,重复了一句, “我说,滚、开。” 气氛剑拔弩张, 李青慈见势不妙想要起身, “齐……”, 刚扭头发出半个音节,肩膀就被一只有力的手臂按了下来。 齐胜权揽着他,将他一把箍在怀中,薄唇几乎贴上他耳廓,“我准你动了?” 李青慈看得清眼前局势的微妙, 压下情绪,语气克制,“我只是想请您先放开路潜。” 齐胜权眉峰高挑, 眼里有些讥诮,“你这么紧张他……难道他是你男朋友?” “不是。”李青慈回望他,“只是我们之间的事,与他无关。” “我们之间?”齐胜权对这几个字显然颇为受用,脸上笑意浮现,却又很快被他接下来的话击碎。 “齐总,谢谢您今晚及时出面。但我想我与‘秋河’无缘,也没有再谈的必要,请您放我们离开。” 这话一出,齐胜权罕见地微怔。这人居然真的拒绝了,他原以为今天该是水到渠成。 李青慈趁机抽身,不着痕迹地将他的手臂从肩上拨开,走到路潜面前,“走吧。” 第86章 死寂顿时笼罩着房间。 保镖面露迟疑,下意识看向齐胜权。他眼底阴云密布,沉默几秒,最终缓缓点头。 路潜立刻握住李青慈的手,头也不回地带他离开了这里。 主管看着两人畅通无阻地消失,满腹疑惑。 半小时前李青慈被james纠缠时,监控室有人第一时间发现,本要立即派人解围。可当他将消息传达给齐胜权,得到的指示却是按兵不动,直到监控画面显示人被拖进里间,他才掐着时间现身,仿佛在等待剧目推进到高潮段落。 跟了齐胜权近十年,主管自认为对这位上司的行事风格了解得还算透彻。他不喜欢用蛮力压迫,而是偏向让人在现实重压下“自愿臣服”。 眼下的做法,正是他一贯的手段,先让李青慈陷入孤立无援的绝境,认清自己的渺小,再以救世主姿态降临,对其“施以援手”。 但现在怎么又突然松手了? 主管犹豫片刻,还是上前一步,低声问,“就这么放他们走?既然都到这个份上,为何不直接些……” 齐胜权最初接触李青慈时,确实动过直接威胁的念头,毕竟他并非毫无弱点,随便抓个把柄就能搓圆揉扁。但最近发生的种种,让他看到了这个人身上独特的光芒。他能高看些李青慈,自然也不希望他真的恨自己。 他忽然轻笑,“算了,与其折断翅膀,不如帮他一把,送上青云。” “秋河”这个角色,本来就是属于李青慈的。他拿来当筹码,甚至说得那么绝对,一方面是想再争取一把让其妥协,另一方面也是想看对方能退让到何种地步。 想到“争取”这个词,齐胜权自己都觉得好笑,他如今位高权重,样样唾手可得,居然也会要在一个年轻人面前争取什么,上个月在董事局连罢三个老狐狸时都没现在这般......新鲜。 主管一怔,随即问道,“那……他们三个怎么处理?” 齐胜权转头看向地上的james,他脸上血迹未干,唇角还挂着痴笑,整个人陷入半昏迷状态。 “把他手机给我。” 保镖迅速行动,搜身后用人脸识别解锁,恭敬地递上手机。 齐胜权接过,点进相册。果然,最新一组全是李青慈的照片。 画面昏暗,李青慈被迫咬着口枷,眼神因闪光灯刺激而迷离不清,唇色潮湿,衣衫不整,极具挑逗意味。可以想象一旦这些照片流出,会带来多么可怕的舆论风暴,足以毁掉他的整个职业生涯。 齐胜权一张张翻阅照片,凝视良久,最终还是选择了彻底删除所有数据。他不是圣人,也不自诩高洁,但拿他人屈辱时刻逼人就范的手段,他确实不屑。 “先送他去医院。”他站起身扔回手机,扯过湿巾擦手,“等他醒过来,再通知赵铭远。顺便,把他儿子这些年干的这些‘好事’全都告诉他。” “至于另外两个……”他目光扫过缩在角落、神色萎靡的黑发男和眼镜男,语气不带一丝情绪,像是在处理一笔烂账,“让他们自己滚回去。” 路潜带着李青慈从帝华一路出来,夜色浓重,街边的车灯在路面拖出苍白光影。他打开副驾驶门,待李青慈坐定才绕回驾驶座。 车门刚一关上,他就握住李青慈的手腕翻来覆去查看,“伤到哪里没有?” 李青慈抽回手,“没有。” 路潜眉头皱得更深了,“到底怎么回事?齐胜权为难你了?” “不是他。”李青慈三言两语说了经过,“是三个纨绔……他反而算是帮了我一次。” 路潜握紧方向盘,“太危险了。”虽然李青慈语气平静,但他从中听出的情形,绝不止一句“遇上几个纨绔”这么简单,“青慈,下次别再一个人去那种地方了。” 他本想说,如果下次还要去,至少提前告诉他,可话到嘴边却改了,他怕李青慈觉得他管得太多。 李青慈知道路潜也是担心他,没反驳,点了点头问道,“是卫志通知你的吗?他人呢?”路潜来得太快,时间远不到十点,他心里有点疑惑。 路潜很快反应过来,不露痕迹道,“嗯,我让他先回去休息了。” 李青慈没再追问。 这之后,他原以为《暗河》这个资源就再与他无关,心里说不失望是假的,毕竟只差一步。但他很少强求什么,相比错失一个人生角色,他更怕错失一个正常的人生,尽力争取过就足够了。 可出乎意料的是,仅仅一天后,他竟然再次收到了剧组打来的电话。casting语气客气,说试镜结果已经确认通过,曜世高层这边“调整了意见”,决定让他出演。 这算什么?反复无常,令人费解。 李青慈挂断电话,看着跟齐胜权的对话框沉默很久,还是发了“谢谢”两字。 其实他并不认为自己有必要对齐胜权道谢,毕竟这个角色本身就是他从中做梗又施舍转机。虽然有些荒谬,但李青慈思来想去,莫名觉得对方的动机,或许就是想听这两个字。 本以为他不会回复这条消息,谁知没过多久,对话框里多了一条回复。 齐胜权:。 李青慈盯着这个句号哑然,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代表他看到了吗?这些上位者的心思,果然难以捉摸。 既然试镜通过,接下来就该走合同流程,这方面盛意不会帮他处理,他还需要咨询关姝影。 晚上,李青慈擦着湿发坐回床边,打开手机查看最近的日程通告,想找个空闲的时间,视线却不由自主地停留在微博图标上。房间里静悄悄的,心跳却无端加快,他觉得奇怪,倒没有深思。 指尖刚准备划上去,房门被人猛地推开了。游思理几乎是冲进来的,脸色凝重,“青慈!快看热搜。” 李青慈直觉不妙,他立刻点开微博热搜界面,榜首赫然是他和蒋竞川的名字,后面还挂着血红的“爆”字。他指尖一顿,几乎猜到是什么了。 点进去一看,果不其然。 他和蒋竞川之间的交集本就不多,最敏感、最不可触碰的一次,就是那晚被人下药的事。而现在,它被赤裸裸地暴露在所有人眼前。 热搜内容的第一条,是一篇万转的公众号长文,标题颜色艳俗醒目,用词浮夸露骨:《他为他潜规则出道:顶流鲜肉献身记》。 行文轻佻模糊,没有指名道姓,却用“选秀出身的顶流”“退隐的影帝”这类指向性极强的代称,半真半假地讲述了一个“新人追星入圈、为爱走险”的故事。 从在moon talk的初遇写起,说他为接近蒋竞川才入行,原本想签进森川,却因资质不够被拒,于是转而参加选秀,甚至“出卖身体”来换取机会。 文章末尾附上了一段酒店地下车库的监控视频,明显做了调色处理,压低了曝光,只留下暧昧昏暗的光影。蒋竞川横抱着一个纤瘦身影塞进后座,姿态亲密。监控角度模糊,看不清脸,但身形、衣着,他都一眼认出那是自己。 他们两个,一个退隐前是超一线影帝,一个是新晋顶流,光是名字摆在一起都能掀起热议,遑论还牵扯了一段这么勾人心弦的香艳往事。 游思理小心翼翼问,“青慈,这个视频里的人……”对于文字内容他是不信的,但在这么久的朝夕相处之下他敢肯定,画面里的人就是李青慈。 “是我。”李青慈把手机放在膝头,“当时我是昏迷状态……始作俑者不是蒋竞川,是另有其人,不过后续他没有得逞。” 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原本他以为可以永远不被翻出。可现在,一切都被摊在阳光下,熟悉的人,不熟悉的人,敌意的、好奇的、恶意的……所有目光都会聚焦到这段所谓的“丑闻”上。 游思理一时间震惊不已,李青慈身上发生了这么危险的事,他居然毫无所觉,那时候自己在干嘛呢?是远在h市拍戏吧…… 他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咽下追问,公关处理有“黄金24小时”,他们需要跟时间赛跑。 “现在怎么办?” 现代社会信息的传播速度远比想象可怖,尤其是牵涉到隐私与情色,又带着明星的标签。而且这次没有前期发酵,热搜直接上了榜一,几乎是爆炸式蔓延,完全不给他们反应的时间。 李青慈的手机开始不停地震动,各种私信、未接电话、群聊消息一个接一个弹出。他果断调成静音,把手机扔到一边,冷静下来思考对策。 公司和盛意是绝对不会给他公关的,他只能靠自己。 “我出声明,把事情说清楚。” “你要认下视频?”游思理声调拔高,“绝对不行。” “为什么?视频里的人确实是我,虽然文章有误导成分,但我也有义务把真相说清楚。如果否认,那不就是在欺骗大众吗?” “青慈,你是不是觉得,既然没有做过,自证清白就好?实际不是这样的,承认视频的真实性就等于给谣言开闸,网友根本不会去细究真相,他们只想看戏、猜八卦、编剧情,有一大把的人等着看你跌落神坛。” 第87章 “你之前不是说你《暗河》的试镜通过了吗?秋河这个角色最大的特性就是圣洁感和神性,网上原本要你出演的呼声很高,这件事坐实的话,角色适配度大大降低,会影响导演和观众对你的看法。” 游思理对这些问题看得比他更透彻,沉吟道,“问问姝影姐吧,她对这一方面比较有经验。” 他刚说完,自己的手机也跟着响了起来,是关姝影的视频通话请求,看样子她是打不通李青慈的电话就打给了他。 屏幕里的她还在开车,见两人都在,没有废话,开口便切入要害,“青慈,我看到热搜了,视频是怎么回事?文字还能辟谣,配上影像可信度直接翻倍。” 游思理帮他简略解释原委。 关姝影听得直皱眉,她终于明白数月前李青慈为何突然约她谈心。 “我知道了,接下来我说,你听。”她直接进入正题,分析现状,“那篇爆料文章,写得太精巧了,能看出来不是普通营销号一时兴起。背后推手的目标很明确,即使不能让你身败名裂,也要你公众形象崩塌。盛势那边估计会装死,留给你的窗口不多,接下来怎么走,要立刻定。” 李青慈道,“我想直接发声明,把事实讲清楚……” “不能这么做。”关姝影毫不犹豫地打断他,“你说你是被下药,蒋竞川帮了你,网友会更关心你们两个最后是怎么解决的,有没有做到那一步!你不能背上‘潜规则’、‘交易关系’的影子,沾上桃色新闻你演不了秋河,而且不只是《暗河》的机会会飞,你现在的商务代言、之后的职业生涯都会受损。” 她语速加快,“这个视频没有拍到你的正脸,镜头里那个被蒋竞川抱上车的人,看得出身形像你,但没有确切证据表明就是你本人。没有正脸、没有语音、没有完整画面,我们要把这变成你脱身的突破口。” “姝影姐,你觉得该怎么做?”游思理倾身问。 “最优方案是让蒋竞川出面,明确说视频中的人不是你。只要他亲口否认,即便真假难辨,至少能在舆论场形成对冲局面,热度会被分散成两个阵营,对你形成保护层,这是目前唯一能快速阻断谣言持续发酵的方式。” 李青慈没有马上应下,只是沉下眼睫,“他会说这句话吗?对他来说这完全是把责任和负面影响全部揽到自己身上吧。” 屋里短暂沉默。 “先去找他谈,反正他名声早就烂了。”关姝影带点私人情绪说了这句,又恢复专业节奏,“除了这个,我们要同时推进几件事。” “第一,冷处理。你自己不能发声,全面沉默,不要给对方新的突破口。舆论正在爬高,这时候我们要‘静’,让质疑者找不到对话对象,他们自然会焦躁、散去。” “第二,控评。我会联系几个熟悉的公关部伙伴还有营销号,开始做评论引导,把话题从‘实锤’往‘造谣、阴谋论’方向引,制造舆论反差。” “第三,保全证据。你要想好,真相哪怕暂时不公布,也必须掌握在我们手里。谁给你下的药,酒店有没有记录,车库的完整监控流转过谁的手等这一类消息要悄悄查清楚。我们需要留好底牌,防止事态继续升级。” “我明白了。”李青慈将她的话暗自记下。 “蒋竞川那边,我会去帮你谈。” “不用了,我自己去找他。” “为什么?你们两个最近还是不要……” “我知道。”但同时他也知道,“蒋竞川会让我亲自去找他的,不然他不会松口。” 与此同时,aline的宿舍楼下,路潜正疾步走着,神色冷峻。他给李青慈打了好几次电话,始终无人接听。 手机上,几分钟前发出去的消息很快得到肯定回复。看着短信内容里的那个名字,路潜唇角扬起一抹讥讽,“还不死心。” 他转而拨通了另一个人的电话,远处有小孩子的嬉闹声随风飘来,衬得他嗓音愈发沉冷,“我这有份资料,希望你能用上,这次别让他再有翻身的机会。” 等对面应下,路潜关掉手机上楼,推开李青慈卧室的门,却没有看到他的身影。 第76章 公开出柜 蒋竞川在车上接收到李青慈的通话请求时, 刚刚挂断一个合作方的电话,此事对他影响不小,这已经是第三个打来质询的了。 看到手机屏幕上正不断闪烁的名字, 他不免有些意外,毕竟还以为李青慈这辈子都不会选择主动联系。 “喂?” “方便现在见一面吗?”听筒里传来的声线平稳如常。 “这么敏感的时期,还想冒险来见我?”蒋竞川轻笑,顺势转着方向盘拐入辅道。 “那在电话里说。” “……我去找你,地址发我。”这人永远能精准掐断他刻意营造的余韵。 他按照导航提醒调转车头,驶向李青慈给出的公寓地址。车速很快,等他到达目的地,距离通话结束仅过去半个小时。 李青慈收到消息下楼,拉开车门, 弯腰坐进了蒋竞川的车里。 他穿着米色针织外套, 看起来刚洗漱过,头发微湿, 带着一股薄荷味的沐浴露清香,冲散了车内香薰的浓重檀木味, 蒋竞川原本因半路堵车积郁的躁意也莫名消解大半。 他才注意到这人没穿袜子, 那截从九分裤管里探出的脚踝吸引了他的目光。 冷白皮肤在深色脚垫的衬托下宛如新雪, 踝骨线条清晰得像是工笔画描摹出来的。他突然想起上次拍卖会上见过的宋代定窑瓷瓶,釉面也是这样泛着润泽的冷光。 不知道握在手里,会是什么样的触感,他这样想着,喉结无意识滚动了下, 一时忘了出声。 “这件事,我需要你的帮助。”李青慈开口,打破寂静。 蒋竞川收回黏在对方脚踝上的视线, 嘴角扬起一抹冷笑,“需要我帮忙的时候,才会想起我?” 他从车载支架上取下手机,翻开跟李青慈的对话框,不紧不慢地条条控诉,“去年八月二十三日,凌晨两点十五分,我问你到家了没有,你没回复;去年九月十五日,上午十一点零三分,我问你最近忙不忙,有时间一起吃个饭,你还是没回复……然后最新一条,也是你给我发的唯一一条,就是刚才问我到哪了。” 他语气里有些许戏谑,“不是我说,你给我打电话的时候,看到这么多条石沉大海的问候,当真没有半点不好意思?” “没有。”李青慈否认得很干脆,“你发的那些都不是正经事,不属于有效沟通范畴。” “哈?”蒋竞川气笑,“难道你觉得人和人之间只有正经事才值得谈吗?你跟你朋友不会随便聊点闲话?” “不是人和人之间,是我和你之间。” 被这人的固执己见打败,蒋竞川一副拿他没办法的样子,“好好好,是我还不够格做你的朋友,那就谈正经事吧,想让我帮什么忙?你应该知道的,我对这种事一向不怎么在意。” 何止不在意,他巴不得全世界都认定他们纠缠不清,把两人的名字牢牢捆绑在一起,从此提及李青慈必带蒋竞川,说到蒋竞川必提李青慈,岂不完美。 “我希望你能配合我发布联合声明,如实说明那天的实际情况。”李青慈没有按关姝影给的方案来。 听到这个的需求,蒋竞川诧异地反问,“你不是来找我否认视频主角的?” 他在赶来的路上已经猜测了一番李青慈会说什么,按照成熟的公关策略来说,由另一位当事人出面澄清,是最直接、最具说服力的解决方式。 他自己公司的艺人不是没碰到过类似的事情,尤其当绯闻涉及两位圈内人士时,对方的立场和配合程度,往往决定了事件最终的走向和影响大小。 更何况视频里没有李青慈的正脸,全推给自己他就能全身而退。但他刚才居然说什么,联合声明,澄清真相,该说是他太傻太天真了吗? “那篇文章明显是冲我而来,你帮了我却被无辜牵连,我没理由让你独自承担所有后果,而且那样到底算是骗了大家。联合声明的话,起码是我们一起面对,对你的影响也能降到最小。” 关姝影说的那些风险李青慈不是没有考虑过,但他始终觉得,代言解约、人气下滑、项目换角……这些都不是不可挽回的事,他从不急于抓住什么,也不执着于眼前得失。是他的终会是他的,不是他的,就随它去吧。 蒋竞川偏头看向他的侧脸,内心微动,突然别开了目光,“你还真是……真是……” 让人心甘情愿。 “好,我答应你。不过……”他换上玩世不恭的笑,“是不是该付点利息?” “你可以提条件。” 蒋竞川忽然倾身靠近,说话间目光灼灼落在他唇上,“比如这个呢?” 他从不掩饰自己对李青慈存在的强烈生理欲望,从初见时衬衫下若隐若现的腰线,到此刻近在咫尺的唇峰。那些被刻意压制的渴求在黑暗中疯长,从未消失,只是现在他对他有了耐心而已。 第88章 说起来李青慈上次落在别墅的那套衣服还在衣柜里放着,他还时不时会拿出来……至于自己的,怕是早被扔进某个垃圾处理站了。 “不可能,除了这种,你换一个吧。”李青慈后仰避开他灼热的吐息。 “啧,那就先攒着吧,等我想到了再说。”蒋竞川重重靠回座位,“晚上我编辑好声明文案会先发你确认。” “多谢。” “青慈。”他按住对方欲开车门的手,“你看,我们完全可以正常相处对吗?” “你想表达什么?” “别总躲着我,我又不是洪水猛兽。” 李青慈没有回话。 他下车后地立在公寓门前,直到蒋竞川的车尾灯彻底消失在拐角,才刷卡走进电梯。 回到宿舍编辑完声明草稿,时间已接近午夜,期间成员们轮番敲门来关心他,都被他好不容易劝了回去。 大概等到晚上零点左右,他收到了蒋竞川的消息。 蒋竞川:这次你欠我一个大人情了 李青慈一时没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意思,但很快他想到什么,点进热搜。 #蒋竞川回应#的词条已经爬到二位。 森川娱乐的官微置顶,是一份加盖公章的律师函,指控某公众号传播不实信息,蒋竞川的个人账号则转发了这条。 @蒋竞川v:承蒙诸位将我与青慈相提并论,虽然本人确实心向往之,但至今仍在“追求被拒”阶段。视频涉及本人私生活,与青慈无关,望勿牵连无辜。 评论区瞬间炸出万条追问,事情又转向了另一个高潮。 大量网友纷纷发出这是公开表白+变相出柜吗的震惊,表示这简直是娱乐圈地震级别的新闻,毕竟纵观整个内娱,还没有谁敢当众出柜,是因为退圈了无所顾忌带给他的勇气? 距离蒋竞川上次发博隔了已经将近一年,这个向来对绯闻嗤之以鼻的人,此刻却用最直白的方式将舆论焦点引向自身。 有网友辣评他是个史诗级别的疯子。 随之而来的是全网开始回溯考据蒋竞川过往的争议事件。某匿名论坛里,一些模糊照片被重新挖坟顶起,最新跟帖者都在印证其性取向传闻。 而且从他这条微博的发言,再结合视频另一主角的形象来看,所以是他在玩替身文学那一套? 一些追过《偶像梦工厂》的秀粉也纷纷回忆起节目在播期间的蛛丝马迹,整理蒋竞川的种种出格举动,比如希望李青慈出道、给他的直拍点赞,还有决赛夜的眼神追逐什么的。 但这些更像是他单方面的行为,跟那篇公众号文章里说的“李青慈前期为爱入圈倒贴,蒋竞川看不上他”的说法南辕北辙。 这样一来文章可信度下降,视频另一当事人又出面否认,越来越多的人意识到这或许是一场针对李青慈的蓄意抹黑。但也有人坚持认为,蒋竞川的声明,反倒证实了两人之间的确有不清不楚的暧昧。 李青慈反复点开那条转发微博,蒋竞川居然真的一力担下了所有,甚至不惜用"追求被拒"这种自损八百的表述。 他心情复杂,一方面觉得对方擅作主张,另一方面又无法否认这是对自己最有利的结果。输入框里的字删了又打,最后只发出两个字:多谢。 对话框上方显示对方正在输入。 蒋竞川:哼,欠着 李青慈熄灭屏幕,看见黑屏倒映着自己紧抿的唇线,他还没来得及消化这一形势转变,屏幕又突然亮起了一串陌生号码来电。 他迟疑片刻,还是接了。 对面是一个陌生的女声,带着公事公办的温和,“你好,青慈是吗?我是《暗河》制片人,乔凝。” 李青慈下意识以为接下来听到的会是对方的婉拒措辞。 然而乔凝的下一句话却是,“你不用担心,《暗河》选角不会受舆情影响,盛势那边我们已经推进过,合同走流程就好,明天十点来工作室签正式协议,你看如何?” “这个时候……”他正处在风口浪尖,他们不怕对电影有影响吗? “齐总特意嘱咐加快流程。”乔凝停顿两秒补充,“当然,我们团队本身也很认可你的试镜表现。” “好,那就明天见。” 乔凝自己对李青慈本人是很满意的,虽然对于制片来说,这个时间节点理论上更适合继续观望,但既然是齐胜权亲自拍板的事,她也不好多问。 “好的,希望我们后续合作愉快。”乔凝声音里带上了笑意。 电话挂断时阳台起风了,李青慈望着远处cbd的霓虹灯海,一团乱麻似的心绪逐渐平和下来。楼下车流依旧喧嚣,却仿佛隔了层透光的磨砂玻璃。 至少目前为止,局面没有他预想的那么棘手,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转变。 第二天上午,李青慈就跟乔凝签了《暗河》的演员聘用合同,整个过程顺利得超出预期,乔凝甚至贴心准备了独立休息室,帮他避开外界探究的视线。 他抽空看了眼舆论,网上还在吵得不可开交,但有大量站在他这边的kol开始发声,应该是关姝影出手了。 除此之外,涉事酒店清晨发布的最新声明也引起了关注。强调称监控泄漏和传播均属违法行为,如果对酒店和蒋竞川先生本人造成不良影响,他们会采取法律手段。 原先传播最广的公众号文章已显示删除,众多视频转发者也纷纷撤下内容。 有比较敏锐的网友注意到了这篇声明里的关键点,那就是只提到了蒋竞川,对另一当事人只字未提,是不是就说明他真的不是李青慈,而只是个素人呢。 这似乎又是一个有利的佐证。 李青慈下午签完合同回到宿舍,其他成员都外出工作了,公寓里空空荡荡。原本今天是团体行程,他也应该参与,却因为这个突发情况,被盛势强制取消。 他进门径直走到客厅,靠着沙发坐下,神情有些疲倦。脑海中想起关姝影说的第三点,他拿出手机,在搜索栏里输入“瑞登酒店”几个字。 屏幕跳出的结果让他视线一顿,瑞登酒店竟然是肖家的产业……“肖歆”这个名字刚掠过心头,玄关处突然传来数字密码的电子音,门轴转动声与解锁提示重叠响起。 数日未见的肖歆推门而入。 他握着门把的手僵在半空,眼底闪过惊喜,“青慈,原来你在。” 他的突然出现让李青慈怔住,沉默片刻问了一句,“你家里的事解决了?” “嗯。”肖歆走过来,在他身侧坐下,“原本也不是多严重的事,只是家里人反应大了点。” 李青慈垂下眼,其实他有点不知道怎么面对肖歆,对方是为了自己才被关了禁闭,但那天夜里的失控又历历在目。 “这个酒店的声明……是你的意思吗?”他迟疑着问出口。 “也不算是我的意思,正常危机公关,毕竟涉及客户隐私,酒店也不能不表态,不然整个连锁品牌都会受牵连。” 肖歆继续道,“青慈,这件事我已经查清了,是冯惟明的手笔,他买通了我们的员工拿到的监控。这次爆料也是他指使的,因为上次的事他对你和蒋竞川怀恨在心……”其实还有肖家,但他没有说。 李青慈眉峰微蹙,听出了不太对的地方。既然要报复他和蒋竞川,为何文章通篇针对自己的恶意更为强烈? 肖歆见他不语,以为他还担心,“青慈,你放心,冯惟明自食恶果,他马上就会彻底消失在你眼前。” “跟你有关吗?”那日肖晟的警告浮上李青慈的心头。 肖歆一愣,明白过来,“他贪污挪用公司资金,涉嫌职务侵占和金融欺诈,我只是手上正好有些证据,调查很快就会启动。” 之前的特效版权纠纷,打得是跨国官司,对实力雄厚的远泰来说其实不算什么,只是麻烦了点。可这次冯惟明动了真金白银,数额巨大,性质恶劣,还直接损害了公司利益。为了止损避险,远泰必然会切割责任,放弃他这个蛀虫。 “肖歆……你不用为我做到这一步,这些事本就是我该承担的,不然你也不会被禁足,还跟你家人产生矛盾。”虽然他暂时没有能力对付冯惟明这种人,但也不希望自己的事牵扯到别人。 “我被禁足是因为自己的选择,父亲不应该去打扰你。”肖歆语气冷淡,却有种笃定的温柔,“冯惟明一向与肖家不合,我只是顺势而为,你没必要有心理负担。” 他起身走向饮水机倒水,随意岔开话题,“对了,你签下《暗河》了吧?恭喜你。” “你怎么知道?”李青慈抬眼。 “我来的时候刷到官宣了。” ——官宣? 不知道是今天第几次打开微博,李青慈点进《暗河》官博,翻到的最新一条动态,确凿显示着秋河一角的角色人选,文末@了他的微博账号。 这是剧组首次公布的主演名单。 评论区意料之中地炸开了锅。有人震惊于突如其来的官宣,有人揣测剧组在敏感时期发布是否在力挺李青慈。 第89章 不得不说,这一条官宣,起到了关键作用。《暗河》作为业内备受瞩目的重点项目,在选角上是慎之又慎的,能够在这个时机率先官宣他,不啻于一次态度明确的站队。 此举也迅速带动了舆论转向,如果连《暗河》的制作方都选择相信李青慈,大众自然更倾向相信他的清白。 紧接着,其他跟李青慈有合作的品牌以不同形式陆续发出声援。 其中flyon释出了horizon系列新品的预热,口号是“one step,new horizon”。 随文附上的,是一段宣传大片,内容中有李青慈参观总部大楼时跟伊森的对话片段,明确表明这一理念的灵感来自代言人。 并配文“就现在”。 看似寻常的宣传语,结合当下情境,公开声援的意思不言而喻。 其他论坛也有网友匿名爆料,说李青慈资助了一对家境贫困的兄妹上学,却从未公开宣扬。 白岩村的村民晒出照片,坦言因为李青慈那场震撼人心的直播,许多粉丝慕名而来,村里逐渐发展成一个攀岩基地。村长也抓住机会搞起了旅游开发,大家的日子有了起色。 还有越来越多的粉丝,讲起他们和李青慈之间的点滴。他静静倾听、认真签名、在台下扶住快要摔倒的粉丝、为远道而来的粉丝亲手送花、为走失的小朋友报警……一桩桩,一件件,都没有被放到镁光灯下,却在此刻如星火汇聚。 总而言之,这一切都指向同一个结论—— 这个人,不该被这样无端污蔑。 肖歆将水杯递给他,看着他的眼睛,“青慈,你看到了吧?大家都在帮你,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因为你值得。” 他值得吗? 李青慈接过玻璃杯,感受到手心的暖意,心口像是被什么轻轻撞了一下,有些难言的感动。 盛势文化办公大楼,盛意正盯着《暗河》秋河这一角色的官宣博,手上的力度几乎要把手机捏碎。 他没想到曜世居然绕过了他,走了裴婧的渠道跟李青慈签下合约,更没想到的是,他们还特意选在舆情未消时官宣,这记耳光打得实在响亮。 他扯了扯领带冷笑,李青慈当真好手段,路潜护他,肖歆帮他,蒋竞川甚至为他当众出柜!如今连齐胜权都站出来了? 手机被重重甩在实木办公桌面,发出沉闷声响。 好在他当初只是“不经意”向冯惟明提醒了一句,让他去追查瑞登酒店的监控,爆料媒体那边也只是借他人之口做了一点偏向引导,他们几个就算要查应当也查不到自己头上。 但他心知肚明,这一场以牙还牙的舆论战惨败,自己再难撼动李青慈分毫,也再难阻止对方人气更上一层楼。 其实盛意不得不承认是,李青慈的形象和秋河这一角色设定高度契合,正因如此,才令他产生了强烈的危机感。 蒋、李酒店监控事件的网络舆论热度居高不下。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信息量层层叠加,持续霸占着热搜榜前列。 但时间尚不满二十四小时,舆论风向已经产生了巨大反转,基本定论成了蒋竞川玩替身文学,抱上车的是一个喝醉酒的酷似李青慈的小情人。 至于李青慈本人,纯属无妄之灾,对于他的负面言论大幅减少,大多数转向了对蒋竞川“替身文学”背后心态的热议。 而其中最炸裂的,自然是他那则惊世骇俗的表白&出柜宣言。 当天晚上,关姝影打来电话调侃,“虽然这次算是我们赢了,但怎么感觉这是给了蒋竞川一个正大光明追求你的机会啊?他要是之后缠着你,你可一定得告诉我。” “告诉你你要怎么帮我?”李青慈反问。 “我……”她语塞几秒,坦率认输,“好吧,我现在确实还拿他没办法。” 她咳了一声正色道,“《暗河》那边开机在即,听说第一阶段取景在西南拍摄基地,海拔四千二,雪山、高原、气候都挺折腾人的。你提前做准备,别等去了再出状况。” “嗯,我知道了。” 等到舆论热度散去,这一危机彻底解除。李青慈也正式进入《暗河》拍摄前的筹备阶段,开始参与造型试装、定妆照拍摄、角色心理辅导、群戏排练、马术特训。 由于拍摄地位于西南高原地区,环境复杂、气候多变,预计停留近两个月,提前适应性准备也成了重点,比如高反防护、饮食调节、装备适配等。 行程排满,节奏紧凑。李青慈几乎每晚回到宿舍都累得不想说话,可路潜偏偏像个幽灵似的围着他打转,长吁短叹不绝于耳。 李青慈被他绕得头疼,烦不胜烦,终于关心了他一句,“你到底怎么了?” 路潜委屈巴巴,“你要去两个月,这可是两个月!两个月!!我们还没分开这么久过,而且还那么远,我想探班都难。” “那不然呢?你要跟着去吗?” “可以吗?”路潜立刻凑近,可怜兮兮,“我不吵你,我安安静静当个随行助理都行。” “不可以,你去了手头的工作怎么办。”李青慈在收拾行李,把游思理给他准备的红景天口服液塞进背包。 “推了也行啊……”路潜不死心地跟在他后面走来走去。 李青慈转过身止住他的脚步,“路潜,你忘了你之前怎么答应我的了吗?” 第77章 探个班 路潜不说话了。 路潜不说话了。 他不说话, 李青慈就很平静地等,等他开口。 空气里浮动的尘埃在两人之间缓慢沉降,过了好一会儿, 路潜才轻声回道,“我记得。” “既然记得,就不要再说这些了,这两个月做好你自己的事。”李青慈回过身,继续检查证件夹。 “好,那你拍戏的时候,注意安全,手机不要关机。” 李青慈没有回头,只是“嗯”了一声, 把背包拉链拉上。 几天后, 他登上飞往西南拍摄基地的航班,前往苍垒山系西缘一带。 飞机在薄云缝隙间穿行, 最终稳稳降落在高原机场。舱门一开,干冷空气裹着薄雪味扑面而来, 阳光近得像能灼伤眼球。 李青慈戴上了墨镜, 拉紧羽绒服领口。 下飞机后还有四个多小时的车程。当地交通极为不便, 剧组安排了越野车接送,一辆车三人,副导、助理和他坐一辆。司机是当地人,皮肤黝黑,话不多, 耳朵上挂着串铜铃,车后座摆着一尊蒙着红布的小佛像。 车驶出城镇后,信号开始断断续续。沿途是广袤干裂的土地, 偶尔掠过零星牧屋和被风扯成缎带的褪色经幡。翻过第一个垭口时,一整片云海从天边漫过来,像是把他们吞进另一个世界。 副导抖开一张地图,炭笔标记的路线蜿蜒穿过林场,“我们主场景设在勒古达村,南坡垭口被暴雪封了,得绕北面老伐木道,天黑前应该能到。” 李青慈点点头,把暖手宝贴在车窗上化开冰霜。窗外的景色逐渐荒凉起来,雪线以下尽是光秃的岩石和虬曲的枯树。他靠着车窗眯了一会,醒来时天色已偏暗,车头前方,勒古达村的石屋轮廓浮现在浓雾中。 剧组驻扎在村外一片旧林场改建的营地里,木屋沿山势分布,统一加装了供暖设备。临时搭建的制片区还在安装电线,灯光一亮一灭地闪烁。 制片人乔凝踩着及膝雪地靴迎面走来,“辛苦了青慈,今晚别动了,先熟悉下环境,明天定妆和走戏。”她笑得随和,转身指向雾霭深处,“这儿早晚温差大,村里还有风俗禁忌,别乱碰经柱和祠石,晚上也别单独出门。” 李青慈点头应下。一路的疲惫沉进骨头,但当他站在木屋门前,远远望见圣湖方向升起的白雾和暮色中若隐若现的塔尖,心里忽然莫名宁静下来。 那种宁静并不源于归属感,倒像是角色与现实在某一刻无声交汇。 像是终于走到了“秋河”脚下。 山间的晚风夹着柴火味,小道尽头能听见牧民驱牛归圈的喊声,牦牛铃声叮当响着。天色越来越沉,四周都是深褐色的山影和沉睡的冷空气。 晚上,李青慈躺在床上。木屋是用营地翻修出来的,条件不算差,被褥厚实,还算暖和。他的高反比预想中轻,头有点胀,但不至于难熬。 他翻了个身,脑海里开始梳理剧本脉络和明天的拍摄通告单。 《暗河》这部电影采用了双线叙事结构。现实线的男主周放是一名水文地质学家,奉命前往苍垒东南山区协助修建水电工程。勘探期间,他在无人区发现一条异常水脉,其走势不符合现有水系逻辑,由此牵出了一个被世人遗忘的民族“喀乌族”的古老信仰…… 百年前殖民者入山,带着地质员洛桑前来探寻传说中的“暗河”水脉,以期贯通黄金运输路线。他们胁迫当地人引路,而能与地下河对话的圣子秋河,逐渐引起洛桑注意。 秋河是神也是人,是族群信仰下的“牺牲者”,被赋予通水之能,其模糊的性别身份与洛桑产生的张力,在现代主角周放身上形成镜像投射——神性、罪愆、献祭。 第90章 而秋河的戏份虽然只占全片的三成,却是最重要的情感轴心。因此开机第一周,导演特意集中拍摄秋河相关的戏份。 但问题也随之而来。 饰演男主周放兼洛桑的闻执屡次ng,一场情绪压抑的过场戏,他足足拍了六条都没过,脸色越来越白,台词咬字也变得含混。 一次拍完收工后,谭仲宣把李青慈喊到帐篷边,边点烟边问,“你俩私下不合?” 李青慈摇头,“他有压力。”他跟闻执住一个木屋,能看得出来他是过于看重这次机会,心态失衡,这些天几乎睡不好。 谭仲宣吐了口烟,脸皱成一团,语气倒是平淡地骂,“他压力大,我还压力大呢。演了七年戏的老演员了,还没有你这新人放得开,也是邪了门。” 他挠挠头,烦躁地笑了一声,“现在这帮演员一个个整天想着转型,真让他们转型了,全他*原地爆炸。” 李青慈没说话。这里空气稀薄,每说一句话,都像把气压在舌根。 拍摄进度就这样艰难地推进。最初十天,每天都是凌晨四五点起床,白天翻山越岭,在高原日光下赶场拍摄,晚上回到营地还要走戏、排练,偶尔围着火堆开会审片。 李青慈甚至觉得,这比他们练习生时期的高强度封闭训练还要累。 但辛苦之外,也有乐趣。 傍晚常有当地人在山坡上吹骨笛,唱一种调子高远的山歌。营地附近有一条“死人河”的传说,说那河水一年四季不结冰,能照出人死后的样子。 拍摄间隙,村里的孩子经常赶着羊过来看“演电影的人”,有一次李青慈帮他们捉走丢的小羊,意外被路人拍下发到网上,甚至登上了热搜。 这里和他熟悉的城市完全不同,带着古老又朴实的气息,像是在现实之外悬着的时间缝隙里。 但最令他印象深刻的,是一个放羊小孩的奶奶。 那天拍完收工回营地,老妇人正好路过,看到他时忽然站住了,目光长久凝在他脸上,好一会才轻轻说,“你的眼睛……” 他问怎么了。 老人只是笑了笑,如同在看某个遥远的幻影,“很像。” 像谁,她却没有说,牵着孙子蹒跚走远了。 那句话像一颗钉子钉进了他心底。很像,是很像什么?抑或很像谁...... 拍摄日程推进到第二周末尾时,秋河首次亮相的戏码终于到来。这场重头戏围绕他的骑马出场展开,横穿晨雾,顺着河谷下坡。 就在所有人都在为这一场调马、走位、摆灯时,一辆黑色越野车无声驶进了营地。 车门打开,有人走下来。他没戴墨镜,也没戴帽子,一身深色风衣,身形颀长,侧脸像雪山上被高原寒风削成的岩壁,棱角清晰,冷峻,沉静。 有工作人员认出了他,正要去通知导演谭仲宣,他抬手制止了,示意不用打扰,只走进站到了监视器不远处。 那一刻,全场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画面里。 秋河跨坐在马背上,从晨雾中穿行而来,坐姿挺拔,双腿稳稳夹住马腹,动作冷静而利落。身着手工麻布制成的传统长袍,袍摆随风微扬,边缘绣着暗纹的水流图腾。袍领外披着一件雪松绿斗篷,领口收紧,遮住喉结,只露出苍凉清俊的一张脸。 他的五官冷艳精致,眼型偏长,眼尾微挑,唇色淡却分明。右耳垂戴着一枚墨绿色宝石耳饰,造型似叶,边缘略带羽状纹路。额前是银饰结构的额链,脑后垂着几缕细羽织成的坠饰,走动间轻微晃动,仿佛是动物特有的神经警觉。 那是一个穿行于传说与现实之间的影子。 就在镜头推至特写时,他有所感应般蓦然回首,眼神略显怔忪,又迅速收紧,像是看到了什么不该出现的人,耳垂的墨绿宝石折射出冷冽的弧光。 画面定格,导演的声音响起,“卡!完美!可以,青慈!” 李青慈却没有立刻从马上下来。其实刚才他出戏了,因为他看到了蒋竞川,一个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那人站在监视器后,半个脸隐在山影里,有种彻骨的陌生感。 而在蒋竞川眼里,此时天地辽阔,山雾翻涌,少年骑马穿越晨雾而来,那一瞬间的回头过于惊艳,让他心跳骤停。 细细回想自己这近三十年人生,见过太多美景、走过太多地方,可刚刚那一幕,竟是他此生看过最美的风景。 场务们开始拆卸轨道车,谭仲宣转身取保温杯才瞥见身后的不速之客,“蒋少?你怎么突然跑来了。” “探个班。”蒋竞川言简意赅。 之前他为李青慈公开出柜的事闹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整个娱乐圈私下都在等着看后续。谭仲宣饶有兴趣地挑眉,“探谁的班?是你签的艺人闻执,还是……另有其人?” 蒋竞川没回答,只看了他一眼。 谭仲宣笑了,“我看是‘过河’来了吧,都翻山越岭追到这来了……你这人还真是有毅力。” 说罢,两人一前一后往营地帐篷区走。 走过一片晒羊毛的场地,几位当地妇人正坐在篱笆下剥松籽,孩子们远远望着这两个外来人,窃窃私语。 “你这回可坑苦我了,你推荐的闻执……”谭仲宣顿了一下,叹了口气,“表现不行,太容易失焦,一场戏反复进不去状态。现在反倒是李青慈,第一次拍戏,硬是被我拉来当稳定器。” 蒋竞川眉心微动,停了停脚,分不清是惊讶还是自问,“他能带人入戏?” 谭仲宣点头,“方才那场你没看见?那孩子天赋吧,是有一点,关键还是气质干净,不遮不掩的那种干净。” 营地不大,帐篷一字排开。靠北侧的那顶稍微高些,是给演员化妆和休息的临时空间。门帘卷起一半,风从山坳口刮进来,扬起几根枯黄的松针。 谭仲宣被副导叫去看样片。蒋竞川站在帐篷前没有立刻进去,目光掠过晾晒的戏服,落在里面的身影上。 李青慈正坐在小木凳上,咬着皮绳给马靴打结,没注意到来人,脸侧的耳坠随着动作轻晃,细小的绿光一闪一闪。 有人缓步走近,一脚踩上木台阶,那是防水靴的声响,他听见了,抬起头。 两人目光在空中撞上。 李青慈的动作顿住,“你……”他嗓子哑了一点,可能是拍了一整天骑马戏,风沙吹得,“你怎么来了?” “探班。”蒋竞川答得极简单,语气也极自然,“来看看闻执……和你。” 李青慈系靴子的动作慢了半拍,“这地方太远了,你该不会是专门跑来的?” “不是专门的。”蒋竞川顿了顿,“顺路。” 李青慈没戳穿他,眼神微敛,又低头去捋袍子的衣摆。他今天妆还没卸,额饰也还在,眼尾描得细长,唇色比平时淡,皮肤因为风吹日晒泛着一层薄红,在逆光中愈发诡艳,像古画里走出的精怪。 蒋竞川静静地看他,不知道为什么,一种类似于近乡情怯的心情浮上心头,往日在这人面前那份游刃有余的恣意张扬,此刻通通不知所踪。 明明他怀揣着期待的心,独自走了那么久而来。 第78章 危险的信号 “刚那场马戏, 我看了……很漂亮。” 李青慈扯松束得太紧的护腕,腕骨处还沾着草屑,摇头道, “走了三遍才过,有次缰绳脱手,差点摔下来。” “完全看不出来。”蒋竞川没话找话,“你那个耳饰,是真的祖母绿?” “道具组专门做的仿石,树脂镀膜的工艺,不值钱。” “但这个颜色……很衬你。” 帐篷里一时没了话,李青慈后知后觉意识到他们像是在闲聊,问了句, “你还有事吗?” 另一头有两个服装组的女孩佯装整理珠链, 实际耳朵都竖得高高的,目光时不时往这边飘。 蒋竞川定定看了他两秒, 终究没有进去,“我去看看闻执。”他说着转身离开, 风声将他最后一句话吹得轻了些, “你歇着吧。” 木屋宿舍区离帐篷不远, 蒋竞川一路走过去,面上仍是不显山水的淡漠,脚步却比方才来时更快。他推门进屋,闻执正坐在床沿低头看剧本,身形松垮, 神色有些恍惚。 看到蒋竞川,他明显一惊,忙站起身来, “蒋哥?你怎么来了?” “坐下吧。”蒋竞川语气不重,用鞋尖勾过木凳,“我不来,怎么知道你在这么重要的项目档期里混日子。” 闻执脸色一下就白了,嘴唇动了动,“谭导……他是这么说我的吗?” 蒋竞川没有回答,只扫了一眼床头乱糟糟的剧本和散开的高原适应药,“你身体不舒服?高反严重?” “刚进组那周比较难受,”闻执低声解释,“现在已经好多了。” “那你的理由是什么?” “我……”他声音发虚,“我害怕……怕把握不住这次机会,把一切都搞砸了。” 第91章 “搞砸?”蒋竞川轻笑了一声,笑意毫无温度,“你现在不就是在搞砸。剧本在手里,角色写得明明白白,剧组班底和服道化团队都是顶配,场景氛围都为你搭好了,你上镜也不差,你到底在怕什么?” 他话里步步紧逼,又没有太多情绪波动,就像一场天气不明的冷锋,压下来之前不给任何预警,“我当初签你,是赌你差的只是一个机会。可现在看来,你差的远不止机会,你差的是自觉、是心气、是撑住角色的底气。” 闻执脸上浮现明显愧色,“对不起蒋哥……是我辜负了你的期望。” 蒋竞川本想接一句“确实是你辜负了”,可话到嘴边,又沉默了。他盯着闻执片刻,冷不丁道,“你最近还跟你老婆吵架?” 闻执被问得一愣,点点头,他隐婚多年,去年刚有了孩子。 “既然有事,就别老装没事,你那点情绪一眼就能看穿。”蒋竞川站起身,掸了掸衣角,“想演戏,就把脑子从家务事里抽出来。抽不出来,就打个电话回去哭一场,哭完继续滚回来演。没人会在意你的压力,观众只管成片。” 他说完就走,留闻执一个人在屋里反思。 蒋竞川没有马上离开这里。 第二天清晨天还未透亮,他便出现在了临时搭建的布景场地。 谭仲宣熬大夜审片,红着眼从帐篷出来,见他还在,无奈道,“你还真打算留下来?” “反正最近闲着。” 自此蒋竞川成了片场半个常驻,白天跟着闻执理戏,时不时帮导演组调光位、摆镜头,晚上干脆在宿舍区挑了间空房住下,带着自己的被褥,早有准备一样。 他跟导演组熟,来去自如,又总有让人难以拒绝的理直气壮,时间一长,剧组上下也习惯了他的存在。 李青慈起初对他出现频率太高略显意外,但没说什么,他本就是那种事不关己的安静性格,对外界变化向来反应淡淡。 有时候早上在水房洗漱,两人刷着牙就能撞上,蒋竞川满嘴泡沫对他笑,没什么形象自觉。 偶尔日光稀薄,能看见他靠在外墙晒太阳喝咖啡,穿着军绿色的冲锋衣,像来这短住的旅人,左不去右不待,偏要在自己的屋子窗外露个脸。 晚上收工后剧组吃饭,他也混在一群人中,自来熟地跟后勤老师傅下棋,输了就乖乖听人笑话,说他命理八字弱,镇不住“神灵”,他也不恼,笑着往对方搪瓷缸里续满烧刀子。 篝火烧得热烈,火星时不时窜出一小截。 李青慈坐得离火近,手里捧着一碗热汤,小口小口地喝。风一吹,火苗一跳,差点撩到他额前的刘海,下一秒原本还在下棋的蒋竞川就走了过来,“你别一直离火这么近,小心引火烧身。” 说着不等人回应,直接上手端着凳子连人一并挪了个方向,动作干净利落,一点不费劲。 李青慈手里正捧着碗,突然被连人带椅子“搬了家”,微微睁圆了眼,菌汤一点没洒出来,姿势却像只被人拎起的猫崽,睫毛在火光里颤了两下。 蒋竞川被他这难得呆愣的模样可爱到,顺手揉乱了他前额的碎发。 感觉到所有视线都有意无意聚焦在他们身上,李青慈立马恢复神色,冷着眼拍开他的手,带了点清清冷冷的羞恼,“离我远点。” 知道这人其实是个纸老虎,蒋竞川笑得更放肆,举手投降往后退了半步,“遵命。” 闻执震惊于自家老板面对李青慈时的反差,平日在公司里阴晴不定的活阎王竟也有这么好脾气的时候。 掌勺师傅把铁勺敲得铛铛响,开玩笑道,“有人鬼上身!添柴添柴,火烧不旺怎么驱邪!” 周围人该喝汤的喝汤,该烤火的烤火,没人敢多看,但还是响起了几声若有若无的咳嗽,掩饰看热闹时不小心呛了的笑,众人心照不宣,日后这种场景该见怪不怪。 次日的河滩对手戏是剧本的关键转折点,需要展现洛桑首次预感到秋河即将离去时,在克制与失控间游走的复杂心理。 谭仲宣特意架设了轨道镜头,要求演员在长镜头中完成微表情与肢体语言的精准调度。 闻执迟迟找不到状态,他的情绪浮在表层,对秋河的台词反应总带着程式化的慌乱。镜头下李青慈是座青石堆成的神祠,闻执则成了个心虚的外来者。 谭仲宣连喊两次卡,太阳穴突突直跳,他摘下鸭舌帽又戴上,“洛桑此刻不只是愧疚,更是想要抓住什么却不敢伸手的焦灼。你眼神太空,咬肌又绷得太刻意,情绪传递完全断层。” 讲完戏再拍,效果依然不理想。 闻执垂首站在补光灯的阴影里,额头全是汗,化妆师在给他补妆。 一直旁观的蒋竞川忽然开口,“我示范一遍吧。” 谭仲宣抬头看他,差点忘了这位最年轻的华钟奖影帝业务能力自然毋庸置疑,他朝场务比了个手势,“换景,让蒋少带戏。” 闻执退到监视器旁,蒋竞川随手将外套甩在折叠椅上。场务递过剧本,他摆摆手没接,披上了洛桑的青灰长衣走到李青慈对面。几绺随意缠绕的祈愿绳绑在磨损的袖口,在镜头中透出粗粝质感。 打板声落,李青慈背对镜头立于河畔,袍角浸在浅水中,他缓缓转身,目光如冰泉般清冽。 蒋竞川没看剧本,台词却熟得惊人。他站定,眼中有明显的疲惫与压抑,“你当真要去?” 李青慈淡声答,“山上不通路,下个月雪会更厚,我必须上去。” “你知不知道,那一片山林这两年沉降严重,再往前走,就是塌方地。”蒋竞川轻轻吸气,往前一步,鞋底踩碎枯枝,“秋河,别开玩笑。你以为你是石头?摔下去就不疼?” “我不是石头,自然知道疼。”李青慈突然抬眼,“可你也不是长河,我若坠落,你接不住。” 蒋竞川张了张口,什么也没说。所有未出口的挽留在喉间凝成块垒,最终化作眼底暗涌的痛楚。 监视器里,这个长达十秒的眼神特写充斥着令人窒息的张力,不甘与克制撕扯,渴望与恐惧交织,坍缩成深不见底的黑洞…… 就在这场戏即将收尾时,蒋竞川忽地伸手扣住李青慈的后颈迫使他抬头,两人距离近得呼吸相闻。 全场安静,导演没喊停,众人也忘了说话。 最后是李青慈自己出戏了,他轻轻退开一步,眼神恢复清明,低声道,“可以了。” 闻执站在一旁,看得心脏发紧。他终于明白自己的问题不是情绪不到位,而是根本不敢投入,他害怕失控,害怕把真实情感带入角色,演戏要沉进去。 而他始终隔岸观火。 “诶诶,前面都对,就是结尾这动作,我们这不是同志片啊,有的人还真敢加戏。”谭仲宣笑着打趣。 秋河和洛桑的情感线确实暧昧,但片中设计了大量留白,更多是供观众自行解读。 说完他转头对闻执讲解,语气温和许多,“就这个感觉。你得学会用肢体、眼神、表情当牢笼,把情绪关在分寸之间。好表演不是往外放,是往里压。” 闻执尴尬地应了句,“我再琢磨琢磨。” 中间的李青慈已经走下场,一边拿水一边冷着脸问,“你刚才想做什么?”从他的视角看,对方分明是想吻他,如果不是他叫停,他觉得这人真做得出来。 蒋竞川懒懒一笑,“是洛桑想的,我没让他得逞。”他没什么负担地偷换概念,可说这话的时候,心跳却很快。 他忽然意识到,这是自己从影以来,第一次被一个对手演员牵着走进情绪深处。不是技巧吸引,而是人本身。当他对上李青慈的眼睛,那些精心设计的表演技法瞬间失效,取而代之的是近乎本能的冲动,想要剖开血肉把最真实的自己献祭给对方。 可这分明是一个十分危险的信号……蒋竞川看着李青慈不带留恋离开的背影,这种失控感让他脊背发凉,却又在血管里点燃兴奋。 整场对戏落幕之后,闻执才开始真正进入角色,他演戏的节奏不再拖沓,眼神和情绪都有了变化,整个人终于跟周放和洛桑对上了频率。 拍摄进度随之加快,时间在高原的风雪中飞速流逝,转眼便到了李青慈“秋河”最后一场坠崖戏的拍摄日。 取景设在距离营地约半小时车程的雪脊边缘,地势险峻,却是导演谭仲宣一早就看中的取景点。 他形容这里是“天造的舞台”,山体层叠,云雾低垂,远景深不可测,风雪翻卷之时,天地如无间。秋河就该在这样的尽头湮灭,才配得上他的命运。 那天上午,天气乍暖还寒,天光极亮。山顶风很大,带着细碎雪粒打在人脸上刺疼。李青慈穿着秋河的戏服早早上妆,厚重披风下藏着不少发热贴。 他身上没挂威亚,站在边缘十米开外的安全区,身后的雪线下,是四十多米的斜坡,尽头是天然岩层堆砌而成的半封闭山洼。 第92章 工作人员正在调轨道机,副导演喊了一句,“走个机位预演!” 蒋竞川站在二号机位后,看了一眼天边,眉头微蹙。这里连续两日升温,风力增强,有滑坡与雪檐脱落的风险,昨晚剧组开会时就已提出,建议拍摄时间不超过中午12点,设备与人员须提前撤出雪线区域,当然最好是延期。 但清晨天气太好,雪山在晨光下干净沉静,像一块巨大的白玉。再加上场地租期和预算压力,乔凝和谭仲宣都心生急切,决定快拍快撤,指示剧组加紧进度,对讲机里的声音此起彼伏。 “高点风速上来了。” “导演唔该roll机!成pat雪都要糊喇!” 谭仲宣一抬头,忽然看见不远处的雪面上,边缘有一道轻微的裂纹。 “停一下——”他开口喊。 声音刚落,一阵突如其来的风雪卷过山头,山体边缘“轰”地一声震响,雪块滑落引发局部塌陷。李青慈瞬间感到脚下的雪地猛地一沉,下意识回头时,失重感已经席卷全身。 下一秒,一个身影直直冲了过来。 第79章 你真是个疯子 是蒋竞川。 是蒋竞川。 他在生死一线间将李青慈拽进怀里, 两人蜷缩在岩壁凹陷处作掩体。 剧组后方大乱,有人尖叫,“雪檐塌了!” 轰鸣淹没了喊叫声。 随即两具身体同时被掀入滚滚雪流, 一路和断裂的枝桠、锋利的岩石撞击,蒋竞川数次试图用靴跟剐蹭地面减速,但冲击力太强根本无法借力。 他咬紧牙关,整个人像护盾一样护在李青慈身前,直到两人一齐跌入那片山洼,滑坠持续了六七秒,最终扑进厚雪中。 一切归于寂静,只剩呼啸的风绕着上空盘旋。 李青慈是被冻醒的,手臂酸痛, 指节发麻, 眼前的天灰白惨淡。他挣扎着坐起,第一眼就看到蒋竞川倒在不远处, 脸侧有血,肩膀上的冲锋衣裂开了一道口子, 露出内衬。 “蒋竞川!”他跪着爬过去, 扶住他肩膀, “你怎么样?还能动吗?” 蒋竞川低低咳了一声,睁眼,“……没事,没断,应该扭伤了, 肩膀。” 李青慈看他整个人歪着,才发现他右腿大半沉在雪下,动一动都疼得脸发白, 额角还有被划破的血痕,差一点就伤及眼球,“你还伤哪了?是不是腿……” 蒋竞川没答话,只是抬手替他拂掉发梢的雪,“你脸也刮破了,疼不疼?” 雪花打湿了眼睫,李青慈看着他摇了摇头,然后环视一圈。 四周全是厚雪封死的山坡,洼地里风小了,但也不见阳光。这里海拔高,入夜后温度骤降,零下二十度以下是常态。人在这种环境中失温,不到三个小时就会冻僵。 他半跪在雪地上,在蒋竞川冲锋衣内侧翻出随身携带的应急包。他快速拉开拉链,拽出保温毯,展开时手指几乎不听使唤,动作有些笨拙地将对方一点点裹住,尽可能盖住裸露在外的部位。 “有卫星电话吗?”他低声问。 蒋竞川艰难地抬手指向另一侧,李青慈顺着方向膝行爬过雪堆,扒出半截摔碎的电话,天线断了,壳子裂着,屏幕漆黑,毫无疑问废铁一块。 三小时……他攥着报废的电话望向穹顶,不知道剧组那边是什么情况,有没有发现他们落下了,能不能在雪崩后第一时间组织搜救,也不知道直升机在这种天气下可不可以升空。 他回到蒋竞川身边,眉间凝着风雪的冷意,伸手去揽他右臂,“撑着我的肩,我们得出去。” 却被他轻轻推开了。 “你自己走吧,顺着坡上去往东七百米有荧光路标……”蒋竞川平静地说,声音虚弱,“我目前动不了,拖着我,只会让你也困死在这。” “你觉得我看起来像是会丢下你自己跑的人?” 蒋竞川听了笑得喘,一动牵扯到伤口,疼得他倒抽一口气,肩膀止不住痉挛颤抖,“青慈,其实我现在……挺高兴的,你知道为什么吗?” “你有病。”李青慈嘴上不留情,冷冷骂了句,也真的觉得他有点不正常,什么人会在这种命悬一线的局面下说出“高兴”两个字? “是因为你说我接不住你,可我这次,真的接住你了。” “那只是秋河的台词而已。”李青慈别开脸。 “也是你借台词表达的拒绝,不是吗?” 李青慈不想在这个时候谈这个,他重新蹲下身打算背人,却再一次被拦住,“别傻了,我很重,你背着我,体力会极速流失,天黑之前我们都走不了多远。” “可我一来一回,时间就过去了。如果我出去一直找不到人……”李青慈面上还在冷静分析,实际内心是有些急切的。 蒋竞川盯着他,话一句没听进去,目光紧紧落在那双有些干裂的唇上。 原本还虚软瘫倒在地的男人突然坐起,带着一阵寒气和血腥味,一只手扣住了李青慈后脑,他眼前一花,唇上已压来滚烫的触感。 蒋竞川在吻他,甚至用受伤的左臂环住他腰身让他无法后退,那是一个缠绵辗转的,带着死里逃生后某种原始冲动的深吻。 “唔!”他手肘抵住对方胸膛要推,却听到压抑的抽气声。不敢再碰那只受伤的肩膀,只能勉强挣开一点距离,唇齿间溢出模糊的挣扎,“放……开……”反倒被趁机撬开齿关蛮横地侵入。 他被逼急了,狠心一咬,血腥味迅速弥漫在舌尖,可蒋竞川依旧没有放开他,反而追着他加深了这个吻,直到缺氧让两人眼前发黑。 这一吻用尽了蒋竞川所剩无几的力气,整个人重重倒回地上,拇指抹过唇上的血珠,笑了一声。 “好了,”他说,“这下我算是死也甘愿了。” “你真是个疯子。”李青慈胸膛剧烈起伏,抬手狠狠擦了下嘴,手背瞬间蹭出一道血印。他气极,偏偏此刻又无从发作。 “青慈,你记得你还欠我一个人情吗,现在就还了吧,往后就再不欠我什么了。”蒋竞川看他的眼睛,知道这人最怕欠别人的。 李青慈沉默着,没有应声,眼里是压下的预感。他已经明白他要说什么了,“不行。” “我知道你觉得自己走是丢下我,但是你带上我就是跟我一起死在这儿,虽然我很开心你愿意为我殉情,但我们有一起活下去的机会,我更想跟你活着在一起,你走出去,爬过去,去找人,听话,好吗?” 风愈发冷了,针一样从山口钻进洼地,扎在皮肤上也扎进心里。李青慈蹲在那里,久久没有动作,低头盯着地面,指节在握紧的拳头里泛白。 “你走吧,趁天还亮着。”蒋竞川又说了一次。 李青慈闭了闭眼,站起身走了,可才走出十几步,身后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 他猛地转身,蒋竞川似乎尝试站起失败,正撑着往岩壁挪动,右腿在雪地上拖出扭曲的痕迹,抬头望过来时,嘴角竟还噙着笑。 他大步折返回来,一言不发地将人扶靠在稍高的岩面上,然后把保温毯仔细地裹紧,脚边又堆了一些雪土遮挡风口。 下一刻他转身离开,这次李青慈走得很快,靴印深深烙在雪坡上。 「别回头。」 蒋竞川望着他远去的背影,直到那道身影攀上坡面,融进风雪的灰白里。 「回头我就舍不得了。」 时间过去一小时,天色逐渐暗了下去,灰蓝的雪雾压着整片高原,能见度变低。李青慈几次在雪地里打滑,睫毛结满冰晶,耳鸣盖过了呼啸的风声,嘴唇冻得毫无血色,可还是咬着牙在雪坡间穿行。 他不敢停下,不敢想蒋竞川此刻是否撑得住。 风越来越急,他走了快两公里,正用戏服金线刺绣的腰带捆着断枝做标记,依稀听见远处传来什么,像是人的声音?他竖起耳朵,停下脚步,转身看去,风中隐隐传来呼喊。 “有人吗?” 心跳顿时加快,“这儿!这儿——!”他拼尽全力喊出来,变成破碎的气音,“这里……我在……” 雪雾里,一束灯光晃了过来,是搜救队的头灯。 “看见了!这里有人——” 几名救援人员快速奔来,李青慈的膝盖一软,被人扶住才没跪下,他抓住救援人员的臂章嘶声道,“西南方……两公里……洼地……冲锋衣是橙色…” 有人在对讲机里呼叫,“找到生还者!另一人可能在下风口洼地!需要担架和医疗组!” 昏昏沉沉不知多久,听见对讲机电流杂音再次响起,“发现生命体征!体温28度,右腿初步判断软组织损伤,立即注射肾上腺素——” 他这才彻底昏了过去。 再度睁眼时,入目是粗砺的原木横梁,颜色不一的布幔在梁柱间垂落。鼻腔充斥着药物苦涩的气息,氧气面罩在脸上勒出深痕。他转动酸痛的脖颈,眨了眨眼,意识才慢慢归位。 他是在镇上的医疗点醒来的。 第93章 “醒了。”护士掀开厚重的防寒帘进来,铝制托盘里放着医用眼罩,“您发了两天烧,好在现在退了,但是雪盲症要再戴两天眼罩。” 他下意识要起身,“另一个人……” “蒋先生今早刚恢复意识。”护士按住他肩膀,“肩胛骨骨裂打了固定带,右腿石膏要打六周。他守着您直到下午休克症发作,现在转去县医院了。” 他还没来得及追问,护士又补了一句,“放心吧,已经稳定下来了。” “那其他人?” “您别急,其他人都没大碍。除了你们两个,其余人只是被雪流扫到冲击区边缘,没有重伤。” 剧组事故发生后,搜救队花了近两个小时才定位到他们。直升机无法第一时间升空,只能靠地面人员徒步接应。有人冻伤,有人摔伤,但总算没人被雪掩埋。 李青慈终于放下心来。 他在医疗点静养了三天,等身体稍微恢复,便与剧组汇合,对最后这场杀青戏进行了重新拍摄。这次他们不再执着于实景,采用了半实景搭配cg重建的方案,谁都不愿再冒一次险,场务甚至在棚里供了尊开了光的黄铜转经筒。 结束后,剧组特意为他办了一个隆重的杀青仪式,导演和几位主演送上了象征性的哈达和花束。李青慈内心不免有些感慨,这是他演艺生涯的第一部戏,但过程是难以想象的曲折,倒也算是一次极为艰难的洗礼。 等一切画上句号,他没有立马回a市,而是直接带着助理搭车去了县城。 蒋竞川已经不在医院了。他提前办了出院手续,在医院对面街口租下了一间民宿。那房子确实好找,青瓦木檐挂着褪色铜铃,两株枯桃支棱在院角,坡下不时传来牦牛低哞,昼夜各有各的安静。 这天傍晚,门被推开,冷气从缝隙里卷进来。 正给火炉添牛粪饼的蒋竞川听见声响,转头一看。 李青慈站在门口,戴着帽子和口罩,手里提着一袋药和一份打包好的炖汤。 第80章 能不能睡你那屋? “保温桶里是当归羊肉?我闻到党参味了。”蒋竞川开口就问。 李青慈把塑料袋放在矮几上, 七八盒消炎药从袋口滑出来,掉在木地板上。他摘口罩时扯到冻伤未愈的耳廓,疼得皱起眉, “医院开的镇痛泵为什么不用?” 蒋竞川靠在榻上,灵活运用完好的右臂夹起块新粪饼投进火中,脸上眉骨到额角处的结痂格外醒目,“用不上,镇痛泵会让人变迟钝。” 李青慈默默将掉在地上的药一盒盒捡回来,重新摆好。 “杀青快乐。”蒋竞川忽然道,“我还以为你会直接回a市。” “不是你让我来的吗。” 消息、定位、地址,一条不少,又是关心他进度又是问他位置, 找足了存在感, 分明是怕他不来。 被这人轻易戳穿,蒋竞川笑了笑, “来了这么久都只顾着拍戏,这不正好有时间休息休息体验当地生活。房间你随便挑, 我都租下来了, 当然——”他故意晃了晃胸前固定带, “要是可怜伤员独居不便,一张床足够睡两个人。” 李青慈坐下,没搭理他这话,只将炖汤的保温桶盖子打开,搅了搅浮油, 将勺子递过去,“还热着,我专门查了攻略找的店买的。” 蒋竞川伸手, 却被固定带限制了动作,他瞥了一眼自己的左肩,“要不你喂我?”明明右胳膊还好着,他只是惯常在这人面前嘴欠。 但李青慈没拒绝,也不扭捏,拿起勺子把炖得酥烂的羊肉吹了吹,送到他嘴边。 蒋竞川呼吸明显停滞了半拍,直到对方勺子举烦了要收回去,才缓缓低头张口。他咀嚼得很慢,目光一直落在李青慈睫毛上,像看一片薄雪,不敢惊扰。 在县城停留的日子里,李青慈白天偶尔会出门采买,或者陪蒋竞川去医院换药,更多时候就在民宿照看他。 他尽量将一切做到细致周到——吃药前会试好水温,提前备好次日要服用的剂量,甚至连蒋竞川坐久了需要挪动的角度,都替他算得刚刚好。 蒋竞川自然舍不得他操劳,但凡能单手完成的事务都抢着处理。唯独那些需要肢体接触的贴身照料,他心安理得地全盘接受。 要是让远在a市的那几个小子看到这一幕,该把后槽牙都要咬碎了,他得意地想。 他还买了份地图册,用红笔圈出附近的水鸟栖息地与湖泊。盘算着等石膏拆除后,要开车载着李青慈沿盘山公路漫游,看看那些还未被污染的碧空。这样奢侈的独处时光,他可不想就窝在民宿里浪费了。 一天傍晚日头西斜,天边挂着成串的霞云。 李青慈蹲在民宿小院的水槽前冲洗菠菜,蒋竞川单脚蹦到石桌旁,用未受伤的手笨拙地剥蒜。蒜皮刚积了小堆,院门忽然被人敲了两下,一个裹着藏青色棉袍的人影推门进来。 蒋竞川看见来人,叫了声,“阿达奶奶。”他向李青慈介绍,“这是民宿的主人。” 李青慈甩掉指尖的水珠起身,一眼认出她是勒古达村那位说他眼熟的老人。 “我之前见你一个人,手脚不方便,今天得空来看看。”她看向蒋竞川,目光掠过李青慈时毫无异样,仿佛初次相见,“现在看你有朋友照应,那我就放心了。” 李青慈礼貌地问好,阿达奶奶笑着点点头,没点破什么,“我去楼上打扫打扫卫生,不打扰你们做饭。” 她说完拎着扫帚上了二楼,脚步慢却稳当。 李青慈望着她的背影,想了想,把洗好的菜放进篮子里,擦了擦手跟了上去。 阁楼的窗蒙着经年的尘絮,老旧木楼板踩上去发出轻微响动。阿达奶奶正用鸡毛掸子清扫雕花窗棂的积灰,听到动静回头,看到是他,也不意外。 “你是那个在勒古达拍电影的孩子吧,是明星。我孙子那天见过你喜欢得不得了,现在天天看你的视频呢。” 李青慈点头,“奶奶记性真好。” “我这脑子啊,记得住人,也记得住事。”她语气慢下来,像被某段尘封往事牵住了神思,“我还记得二十年前鹖羽湖大滑坡,塌得厉害,埋了不少设备和一辆车。后来救援清理时,发现失踪了两个志愿者,是对夫妻,感情特别好。男的叫林戈,女的叫陶清……” 她说着看向脸色微变的李青慈。 “看来我猜的没错,你认识他们吧,孩子。” “林戈,陶清,这是我……亲生父母的名字。”当初李青慈知道自己并非李相文和吴秀华亲生后,从他们口中得知了一点亲生父母的事,一直没有深入探寻过。 “原来陶子那时已经有了孩子。”阿达奶奶叹了口气,“他们牺牲前,最后在村口做了一次测绘,大家都记得,说没有他们,就没有后来的坝基。” 她靠着窗边的老藤椅坐下,自言自语,“那年我还在村里的小学烧灶,跟不少外地来的志愿者都熟,那些年轻人啊,一个个脸上都带着光。尤其你母亲,总把辫子盘在帽子里,笑起来右脸颊有个小涡,眼睛亮亮的,让人一下记住……所以我第一眼见你,就觉得像。” 李青慈扶着斑驳的门框,心情复杂,木刺扎进掌心也不自知。他从未想过,自己竟然在命运的安排下来到了这片土地。这两个月辗转过的雪山垭口,风雪里跋涉过的每道坡脊,原来早在二十年前就被同样坚定的脚步丈量过。 掌心的木刺突然刺痛起来,他却觉得这痛楚让他前所未有地真实触摸到了血脉的温度。 晚上阿达奶奶没有回家,留下来一起吃了饭。 她吃得不多,话也不多,只在饭后慢慢收拾着自己的碗筷说,“你炒的蕨菜有陶子的手艺,我年轻的时候也会做青稞饼,可惜现在手不太利索了……” 离开时,李青慈送了她一段路。 回来他没有进屋,一个人坐在院子的石阶上,背靠着门柱,没点灯也没出声,不知道在想什么。 身后突然一声咳嗽。 他回头看到蒋竞川倚着门框,一瘸一拐地走了两步,手里端着两杯热奶茶,“给你,阿达奶奶教我泡的,当地人喜欢咸口,我加了糖。” 李青慈接过,指尖有些凉,借着杯壁的温度暖了暖。 “下午你们的对话我都听见了,那个地方离这儿不远,你打算去看看吗?” 李青慈点头,“嗯,我明天自己去。” 蒋竞川也没有说要陪他,知道这种事他更想独自面对。 两人静了会儿,李青慈开口,“你会不会觉得我冷血?” “为什么这么问?” “他们是我的亲生父母。”他盯着地面石缝里的苔藓,“但听到那些……我心里好像没有太大的波动。” “很正常,你跟他们没有共同的生活记忆,也没有被他们爱过抚养过。任何情感都需要时间去建立,不是光靠血缘就能凭空生出的。我跟我爸妈关系也挺淡的,除了每个月定时给他们打生活费,偶尔打个电话都说不上三句话……你说我冷不冷血?” 第94章 “你在安慰我?” “实话,你真要冷血,也不会留在这里照顾我,你懂责任,有大爱,也许……” “只是差了点交付真心的勇气。”他意有所指。 “谢谢你的安慰,但那是你自认为的,我从不缺乏勇气。”李青慈说完拿起奶茶抿了一口,表情能看出喝不惯,但没抱怨也没出声,又喝了几口。 蒋竞川看着他喝,没忍住,低声笑出来,“你真像一口井。” “什么意思?” “不动、不响、不热情,也不拒人千里,别人靠近你,就像低头往井里看,看不见底,但会被水面的月亮留住眼睛。”蒋竞川直直对上他的眼睛,像是真的在探一口深不见底的井。 “我还以为你要说我古井无波,没生气。”李青慈避开他的视线。 蒋竞川愣住,“偶尔……或许也有点?”他语气轻松,心里却略有遗憾。 因为刚刚暧昧起来的氛围就这样又被他一句话轻巧打破。 第二天早晨,阿达奶奶早早来了。 她拎着一个上了年头的铁皮箱,递给李青慈,“这个我一直留着,本来不知道该给谁,现在也算是物归原主了。” 箱子有些锈斑,上头还隐约印着“d支队”的字样。 李青慈蹲下打开它,里面整整齐齐地摆着几本泛黄的气象记录本、用牛皮纸包着的档案袋,还有一些过期药品和旧设备标签。 他抽出最上层的文件袋,第一页资料贴着一张工作照。画面中两个穿橘色防雨服的青年站在塌方警戒线前,女人鬓角沾着泥点,男人正指着岩层断面图讲解。 李青慈手指轻轻抚过照片的边角,听说他们两个的结合双方父母都不同意,所以事发后也没人愿意收养他。 他继续翻下去……1998年6月17日的暴雨记录、手绘地质剖面图,还有一份手写的失踪人员名单。林戈和陶清的名字下方,钢笔字工整标注:15:20最后目击,16:05山体滑坡,搜救终止。 李青慈低头看着那行字,久久没有动作,最后合上资料。 他背了个小包,从县城汽车站坐上了去往东岭坝的班车。那是阿达奶奶说过的地方,也是资料中提到的重建后水坝的名字。 这条路在十几年前重新修过,如今路况良好,是当地最重要的供水工程之一。 公交车在盘山公路上缓慢行驶,下车之后,他顺着坝边的巡检步道慢慢往前走。 坝体高大,横亘在两山之间,水声轰鸣不绝。路尽头有一个不大的观景平台,边缘摆着几块纪念石碑,是为二十年前那场塌方牺牲的志愿者设立的。 没有游客,也没有工作人员,四周只有水声和风。 李青慈站在那里,望着远处白水翻涌的峡谷,塌方发生的位置就在那条山脊下,如今已经看不到任何崩塌的痕迹,岩层稳固,青苔覆盖。 他蹲下来辨认碑文,每块石碑都嵌着铜质名牌,“陶清”那枚边缘泛着绿锈。他没带花,就从路边掐了朵淡紫的雪层杜鹃,插进名牌与石碑的夹缝。手指轻轻摩挲石碑斑驳的边缘,水泥早已风化,留下时间的纹理。 他沉静地陪了一会儿风,直到山间的雾散了一点,才转身走回坝边小路,准备乘下一班车回县里。 坐在车上,他从背包夹层抽出那张工作照,照片里两人的眉骨轮廓与他有着微妙的重合。 此刻李青慈终于看清了他的来时路,解开了身上这个未解的谜题。他的亲生父母没有等来生还,没有等来孩子的长大,但他们做了自己的选择。也正因为这种选择,才有了如今稳固的坝体,有了沿着这片雪山脚下延伸的生活。 死亡不是尽头,是某种意义上的沉默证明。真正孤独的,是对活着没有答案的人。 这是秋河告诉他的,也是陶清、林戈告诉他的。 回了民宿,他和蒋竞川两人谁都没提东岭坝的事。 这天夜里风雪特别大,某人在屋子外边喊他,“青慈,我屋里窗户漏风,风灌进来吹得我头疼,今晚能不能睡你那屋?” 李青慈盯着手里的书页没应声。 不过十分钟,木杖戳地声由远及近,蒋竞川单脚蹦到门口,脸色苍白,“非要我自己过来找你是吧,要是我又摔了怎么办,你不得陪我在这过年?” 李青慈一时难辨真假,又怕他真的不舒服,“又不是只有两间屋子。” “你屋里暖和。”他说着已经坐上了床,动作熟门熟路,没半点客气。 李青慈推也不是赶也不是,这人要是耍起无赖,他还真没办法拿他怎么办,毕竟当时是因为自己才受的伤,不然整天坐轮椅拄拐杖的就该是他了。 他思虑半天还是让了半边床出来,“睡这儿可以,但是要保持距离。” “咱们两个都是男的,而且我又不是什么流氓色鬼,多大人了,你还要画三八线摆枕头阵吗?”蒋竞川用带来的棉被裹住自己。 李青慈想不明白这个男人是怎么做到不带一点心虚说出这句话的,懒得跟这种人多说,他也不看书了,直接关了灯背过身,“睡吧。” 蒋竞川没再说话,只是在被褥下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他睁着眼,看着李青慈抗拒沟通的后脑勺,脸上那点吊儿郎当的笑终于慢慢褪去,露出了难得的郁结。 啧,真难追啊。 后半夜,风吹窗扇的声音哐哐响个不停,李青慈被吵醒了过来,睁开眼时屋里一片漆黑,身体微凉,意识还沉在睡意和现实之间,但很快他发觉腰间异样的重量。 是蒋竞川的手臂自然地从他身后横过来,落在他的腰际,掌心还压着一点他的衣角,背后的温度也贴得很近。 那人呼吸平稳,应该是睡着了。 李青慈愣了几秒,抬手想把那胳膊轻轻挪开,再去关紧窗子。刚有了动作,腰间一紧,整个人忽然被往后一带落入一个温热的怀抱,后背完全贴上了他坚实的胸膛。 蒋竞川灼热的气息喷在他耳后,沉声道,“你想去哪?” 第81章 我等着 这过于亲密的姿势让李青慈整个人都僵住了, 两人肌肤之间只隔着薄薄的两层睡衣,连彼此心跳的频率都能感受到,每一下都仿佛重锤, 砸在他耳膜上。 “我去关窗。”他语气尽量冷静,“松手。” 蒋竞川的声音贴着他颈侧传来,“我关过了,锁坏了,怎么关都还是响。你要是冷……”他说着,另一只手也缓缓收紧,搂住他的腰,“我可以一直这样抱着你。” 李青慈被从背后牢牢圈住,动弹不得, “你……”话没说完, 他忽然意识到什么,眉头拧紧, “你的胳膊,不是还在恢复?” 身后的躯体微不可察地僵了一下, 随即他毫不心虚道, “肩膀是好了一些, 白天戴护具是医生吩咐的,小心起见而已。你看你刚刚一拽,还真有点疼,嘶……轻点,别乱动。” 李青慈顿时明白过来, 气不打一出来,“你骗我!” 一时在这人面前漏了馅,蒋竞川倒也不慌, 只是哄道,“我没骗你……我真疼,现在也是真的。”尾音刻意拖长,呼吸重重扫过他耳垂。 “疼你就放开我!”话是这么说,但他挣扎的力度还是放轻了几分。 谁知对方得寸进尺,他话音刚落,蒋竞川就拥着他喃喃,声音低到几乎沙哑,“青慈……你感受到了吗?” 有什么让人难以忽略的存在感突然贴上来,李青慈浑身血液轰地冲上耳尖,抬腿就要踹人,惊声道,“你疯了?放开——” “别怕。”蒋竞川猛地扣住他膝弯,手掌自然顺着线条往上游移,“我不会对你怎样……” 自遇到李青慈后,他的生理欲望还没得到过真正的纾解。这些天两人同住屋檐下,李青慈帮他擦药时露出的一截后腰都能让他喉头发紧,此刻温香软玉在怀,发丝间浮动的淡香混着体温蒸腾,理智早被欲/火烧得噼啪作响。 原本看李青慈睡着了他也不打算惊扰,想着将人偷偷圈进怀里忍忍就过去了,可偏偏他醒过来了,挣扎时绷紧的腰擦过他小腹,生生扯断了克制的弦。 蒋竞川不由分说地抬腿压了上来,将李青慈整个人严丝合缝嵌进怀里,湿热的吻顺着脊椎轻啄,蹭过他颈后敏感的肌肤,呼出的气息炽热得几乎要将那片细腻薄皮一寸寸熔化。 李青慈本能地屈肘要撞,却被擒住手腕。常年健身的成年男性,力气不是他能抗衡的,稍一用力就被轻而易举地按回原位,反倒激起了蒋竞川更多的欲望。 下一秒,睡裤已被不动声色地褪了下来。 “蒋竞川你混蛋!”李青慈埋在枕头里的脸憋得通红。 蒋竞川看他这骂人来来回回就这几个词的样子,更喜欢了,在他脸侧、耳后、肩颈亲个不停,另一只手还不忘安抚他,“我混蛋你不早就知道了吗?” 李青慈指尖抓紧枕头边缘,努力让自己避免沉沦失去理智,鬓发被汗水打湿贴在脸侧,呼吸也开始不稳,颤抖的尾音没什么杀伤力,“我……我会杀了你。” 第95章 蒋竞川看着他难以自抑的模样,一时间心理上的满足感超越了生理,忍不住扣着他下颌扳过脸,低头去追逐他的唇,将他的呜咽尽数吞下,直到对方眼尾逼出水光才松开,“好,我等着。” 他身边从来都是来来往往,感情于他来说是浅薄的水面浮光。此刻他终于看清被自己刻意忽视的真相,所谓冷心冷肺不过是没尝过滚烫的滋味,心里那个长久以来风雪呼啸的空洞,其实早已被这人填满。 蒋竞川将人翻过来面对自己,借着窗外月光看清李青慈蒙着水雾的眼睛,突然觉得就这样死在此刻也未尝不可…… 窗外风雪还在继续,室内一片昏暗,只听得见彼此混乱的呼吸和交叠中细微的摩擦声,持续不断。 … 第二天清早,天光未明,蒋竞川在朦胧的晨色里醒过来。 他下意识伸手往旁边摸索,触到的却是一片冰凉,连余温都散干净了。睁眼一看,身侧空空如也,哪还有李青慈的身影。 不妙。 他立刻坐起身,心中已经有了猜测。 等翻遍整间民宿,连院子角落都找了一圈后,答案不言而喻——李青慈果然跑了,行李都收拾了个干净。 不仅如此,自己的手机、衣服鞋子还有拐杖轮椅、固定带,都被扔在院子里。他穿着单薄的睡衣,顶着清晨的冷风,一瘸一拐地蹦过去捡起衣服,发现衬衫领口印着几个清晰的鞋印。 看来这人为了报复撒气他还踩了几脚他的衬衫。 想象了一下李青慈干这些事时的样子,他有些失笑。是对他本人下不了狠手,就只好踩几脚他的衣服泄愤? 嘴硬心软的小东西。 蒋竞川拎着衣服和手机回了房间,一路风吹得他清醒不少。他打开手机,第一时间去翻李青慈的联系方式,所有消息发出后得到的都是被拉黑的提示。 他心里终于生出一点懊恼,低咒一声,将手机扔回床头,脑子里全是昨晚的片段。他原计划是想趁着李青慈内心脆弱时陪着他,提升好感度,如果能深入交流攻破他心防更好。 结果交流是交流了,却成了另一种深入法,他一向觉得自己定力不差,但昨晚确实没忍住。 他倒在床上,长叹一口气,侧头看见那人刚枕过的枕头还留在那儿,被压得微微塌陷,隐约带着淡淡的发香。 蒋竞川靠过去,抱着枕头深深吸气,昨夜的记忆突然鲜活起来,眼前走马灯似地转,李青慈眉眼失控、声音发颤的模样…… 低头一看,他“啧”了一声。 真不争气。 晨光爬上窗棂时,枕畔的手机震动了一下,点开却是流量提醒。方才还翻涌的热潮倏然褪去,内心是说不出的空落。他捞过那个残余香气的枕头按在胸口,像要把什么活物揉进骨血里。 蒋竞川望着梁上晃动的铜风铃想,他大概是真的中毒了。 一种名叫“李青慈”的毒,药石罔效,缠骨蚀心,戒不掉,也不想戒。 … a市,城南一隅的小咖啡馆里,午后的阳光斜斜洒落在木质地板上。门口风铃轻响,有人推门而入,走向靠窗角落的卡座。 路潜摘下口罩,落座在和上次同样的位置。 江屿面前的咖啡杯沿沾着半圈干涸的奶渍,显然已经在这里等了不短的时间,“今天怎么来晚了。” “家里临时有点事。”路潜解开外套纽扣。 路季霆突发心梗住院的消息来得突然,他接到娄叔的紧急电话后先是在icu外守了整夜,这几日还要防着几个兄姐趁老爷子意识不清时偷换遗嘱,确实有些忙。 江屿没有多问,“你上次答应我的事,还算数吗?” “你考虑好了?” “嗯,我要出国。”江屿垂眸,眼底一闪而过的不只是决绝,更多是厌倦。 “可以,之后会有人联系你安排手续。希望你在飞机落地后,把这半年的事忘得干干净净,包括我,包括青慈。” “自然,我求之不得。”江屿轻轻一笑,笑意里却没半分暖意,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左手腕内侧的淡疤,那是三个月前冯惟明发酒疯时用雪茄烫的。 这半年多他每天尽心尽力伺候冯惟明,甚至在他落魄出事的时候也没有离开,那肠肥脑满的老男人还以为他真爱上他了呢,戒心小了不少,所以他才有机会拿到他挪用公款的证据。 “你约我见面,要说的不止这些吧。”路潜看着他,“不然电话说也一样,何必冒险来见?” “这个,送你。”江屿从口袋里掏出一个u盘,递过去。 “什么东西?” “你回去自己看就知道了。”江屿站起身,积压半年的屈辱终于化作居高临下的快意,“我不是在帮你,只是希望你未来可以保护好他。” 路潜接过u盘没有说话。只是江屿从他身侧走过的那一瞬间,那种被人暗中窥视的感觉又顺着脊骨忽然爬了上来。 他伸手拦住了江屿,警觉地环视四周,依旧没发现什么异样,语气一沉,“你确定,今天的见面只有你我知情?你不会两头吃吧?” “你想多了。”江屿冷冷回道,“贪心不足蛇吞象,我还没那么蠢。” 说完他绕开路潜,头也不回地走出咖啡厅。门一关,他才像卸下盔甲般长舒一口气,隐秘扫了对街那辆停靠已久的黑车一眼,低下头把帽子往下压了压,顺着人流快步离开。 另一边,路潜结束跟江屿的会面后回了趟盛势,一进门撞见卫志,他脚步顿住立刻问道,“青慈回来了?” 他昨晚还给李青慈发了消息,但对方没回,他心里一直有些不安。 正着急忙慌出门的卫志被他突如其来的问话吓了一跳,后退半步,愣愣点头,“对,航班刚落地,我正要去接……” 路潜听得眉头一皱,“什么意思?你这两个月不是一直跟着他?怎么不是你们一块回来?” “你不知道吗?”卫志一脸疑惑,“我早就回来了,他在那边说是有私事要处理,估计会停留一段时间,让我先走。” “具体什么事?” “他没说,我也不好问。” 路潜没再追问,直接开口道,“你不用去了,我亲自去接他。” 说完他转身离开旋转大门,几步跨上车坐进驾驶位,拿出手机翻了一下李青慈近期的相关讯息,发现蒋竞川居然也跟去了苍垒山。 路家这段时间事多,他分身乏术,一时疏忽,还是让人趁虚而入了。原本握在手心的手机被“啪”地一声甩在副驾上,他脸色彻底冷了下来,车开得飞快。 机场出口处,夏初的阳光已经炽热,李青慈站在人群中四处张望,没看到卫志的车,正准备掏出手机联系。 一辆深灰色柯尼塞格幽灵般滑入临时停车区,停在他面前,车身线条冷峻,低调又难以忽视,他脚步一顿。 车窗摇下,果然是路潜。 他拉开车门坐了进去,顺手摘下帽子和口罩,“你每天都开这种扎眼的车,不怕被人跟?” “没事,我经常换车。”路潜回答不甚在意,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李青慈看,像要把他这两个月的缺席一并补回来。 “你不热吗?”他忍不住问,“怎么还裹着围巾?” 现在已经六月份了,气温逐渐升高,路上早就不见戴围巾的人了。 李青慈摇头,“不热,开车吧。” 路潜没有多问,启动了车子,但还是起了疑心。 车驶离机场后,他问道,“要不要去吃点东西?我请你,庆祝你第一部电影杀青,也庆祝你回来,老城区新开了家怀石料理……”明明是个再普通不过的邀请,却带着点小心翼翼的期待。 “多谢你的心意,但改天吧。”看路潜兴致这么高,李青慈语气尽量轻快了一些,不想让他觉得太扫兴,“我累了,想回宿舍休息。” 路潜观察他脸色,“青慈,你是不是心情不好,遇到什么事了吗?” “没有,第一次拍戏,有点不适应。”说完他头靠在座椅上,闭上了眼睛,不再开口。 路潜看着他,最终还是没再出声,只把车速放慢了些,调整了椅背和空调,确保他能安稳地休息。 回到宿舍,路潜帮他把行李搬回房间就离开了。 李青慈见他行动干脆,以为他是有急事或者工作安排,心里也松了口气,转身回房,手指勾住围巾边角准备摘下。 门却“咔哒”一声被重新推开了,“你帽子落在车里……” 他下意识回头,视线和再次走进来的路潜撞上。 那一瞬间,空气凝固。 路潜站在门口,目光定在他颈侧的几道红痕上,那明显是被重重亲吻过留下的痕迹,泛着淤紫,极具侵略意味。 第82章 我想追你 李青慈怔了一下, 随即动作流畅地将围巾摘下,细瘦白净的脖颈完全暴露在空气里,皮肤上的淡红痕迹十分刺目, 他声音很淡,“你怎么又回来了?” 第96章 路潜眼底翻涌的墨色几乎要凝成实质,他两步跨到对方面前,一把攥住他手里的围巾,顺势甩到床上,反手扣住他的手臂,“是蒋竞川对不对?他碰你了?他强迫你的?” 李青慈没挣脱,也没否认,“我们没发生什么。” “那这些是什么?”路潜沉沉盯着他, 拇指碾过的那片殷红, 随着领口被扯开,更多暧昧痕迹争先恐后从耳后蔓延进了衣领深处, 生怕别人注意不到一样。 没得到想要的回应,他转身就走, “我去找他。” 李青慈拽住他衣袖, 解释了一句, “拍戏的时候遇见雪崩,是他救了我,不然我很可能……”就埋在雪下了。 路潜猛然打断他,“所以你就这样报答他了?”话脱口而出的瞬间他就后悔了,慌乱去捉对方垂落的手, “青慈……我…” 李青慈冷声道,“出去。” “对不起青慈,我不是那个意思。” “滚出去。”他并不想听他的解释。 路潜知道这次真的是他错了, 他被嫉妒冲昏了头,听到李青慈难得做出的解释,第一时间居然不是关心他人有没有事,而是不假思索的嘲讽。 他看着李青慈重新系好最顶端的纽扣,突然扬手给了自己一记耳光,清脆的皮肉撞击声在寂静中炸开,这一巴掌力度不轻,五道指印迅速在颧骨上浮出红痕。 “对不起青慈,是我混账,不会说话……你当时冷不冷?” 屋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李青慈闭了闭眼,记忆中少年总是明朗的眉目此刻皱得厉害,连带着那道狰狞的掌印都显出几分可怜,“事情已经过去了,我没事,跟蒋竞川之间,也什么都没有。你不用这样……快去冰敷吧。” 见李青慈没再把他往外赶,路潜立刻抓住这转机,“好好,我这就去。” 这件事就这么暂时被揭过。 路潜没有再提那晚的细节,也不再追问那几道痕迹的来龙去脉,只是一如既往地黏着他,寸步不离,连之前画下的那道清晰界限,也早就被他默默踩成了灰线。 李青慈心情其实有点无奈,也不知道该拿他如何,因为路潜那记带着回音的耳光,到底在他心里烙下了太深的印记。 — 某论坛《aline一线牵》专组: [我去我去!蒋竞川追到《暗河》片场去了!!] 有人在勒古达拍摄地附近……今天一早去送物资,亲眼看见蒋竞川下车!目击图奉上[图片][图片] 2l:啊啊啊啊啊啊嗑!(扭曲)(尖叫)(三百六十度托马斯回旋) 3l:真给子来了真的来了 5l:青慈这下是被鬼缠上了。。。。[点烟][点烟] 9l:别应激啊,,说不定是来看闻执的 11l:说他来看闻执的鬼才信,之前表白都那么高调了,明摆着是来公开追求的吧。。。 17l:明明可以说清真相就好了,非要提一嘴“追求被拒”,诡计多端的男同。。。。 21l:咋办。。当慈嬷好爽。。蒋竞川虽然风评不太好,但实绩在手,地位也有,而且风口浪尖站出来保护青慈,又出柜又表白的,诚意十足,上个月还觉得辛野是最满意的女婿。。现在看蒋也不错 25l:蒋狗真疯了 31l:我看了《暗河》原著,洛桑和秋河超给啊,,男主要是蒋竞川演就好了,影帝肯定比闻执演得好啊,可惜可惜 37l:我也觉得,只能说蒋也没预料到青慈争取了秋河这个角色吧,不然他肯定不会放过这次机会 39l:现在只能作为剧组编外人员追过去了 44l:话说之前监控事件的结果查出来了没 50l:没有…只说是无良媒体为了流量和噱头 55l:现在肯定很多人眼红青慈,想看他身败名裂,毕竟aline快要解散,他单飞后没了盛势的限制,只会吸引更多资源 70l:话说《暗河》官方也很给力啊。。事情还没有定论的时候就出来力挺了 72l:有点人脉,听说《暗河》出品方曜世的某个男大佬也在追青慈 74:我去,这种八卦我以前根本不信,在青慈身上竟然觉得很真 75l:曜世还有哪个男大佬,就齐胜权了吧,唯一一个没啤酒肚的中年男高层,其他老男人身材都走样了 76l:齐总也可以啊,他形象不错,偶尔会参加公开活动呢,上次财经峰会那身三件套还上了次热搜 77l:不要老叔啊。。这件事真假先不论,齐大了青慈快二十岁吧。。这哪是找老公,这分明是找了个爹 83l:爹系攻。。现在很流行啊 85l:“爹系”是一种抽象的气质和性格,不是指代某个年龄层好吗 88l:蒋竞川也大了青慈快十岁吧,年龄差也不小,你们不还是嗑得起劲捏 89l:拒绝蒋竞川齐胜权!!都是脏瓜脏男人!青慈身边的小鲜肉都能涮火锅了,要什么老帮菜[发怒][发怒] 93l:顶89l,虽然年纪小的不一定,但年纪大的包有过那方面经验了呀 94l:年上解就这样轻轻被创 96l:路潜肖歆其实都比青慈大的,小理也只比他小三个月不到,他大热cp还没有年下类的,不过个个都是年纪轻体力好的帅小伙,青慈应该是稳稳的性/福 101l:支持弟弟上位,不是说男高的xx比钻石还硬[坏笑][坏笑] 109l:人家亲兄弟吧,你们别太过分了 120l:嘿嘿真骨科才刺激啊 135l:咱能不聊裤/裆里那点事了不 136l:好想发绿色青蛙五个字 137l:wcesa 139l:那聊点伤感的。。。他们三专发布后就是巡演了吧,目前还不知道是什么范围,巡演结束就真的解散了 146l:咋办咋办。。潜青是不要完蛋了 147l:解散场票估计要炒到五万 149l:路潜应该比cpf着急吧哈哈哈 151l:上次想李的野双人舞台你们就说潜清要完蛋了,没想到过去这么久了还在第一位坚/挺吧 154l:不过下次真说不好了,我听说辛野要签到天青跟李青慈同门了,游思理则是要离开天青了 157l:我去为啥啊!! 159l:果然买股想李的野是正确的,这对潜力巨大啊 160l:游思理真舍得离开李青慈吗。。 163l:我觉得他离开如果是为了追求更好的发展也好,不然跟其他人比他永远都追不上青慈的脚步 165l:路肖家庭虽然背景复杂,都是有钱人家的少爷,但我感觉他俩未来重心应该都不会在娱乐圈 167l:那正好。。未来就是想李的野的天下了 170l:好期待巡演啊……希望能来我这儿,想线下见一面啊啊啊 … 七八月正值酷暑时节,aline解散专辑《when we were》的筹备工作也进入最紧张的阶段。 这张成团两年半的告别之作,从策划阶段就定下“笑中带泪”的整体基调。七首收录曲目横跨电子舞曲与抒情民谣,封面特意选用去年团建时拍摄的旧照,七个身影沿着海岸线行走,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为了这份最后的礼物,成员们推掉了很多个人行程,编舞方案常常在凌晨的练习室才能最终敲定。 李青慈这段时间天天练舞练到快半夜,这天他回到公寓时已近凌晨,楼下的梧桐树影里,一辆黑色奔驰突然亮起刺目的远光灯,冲他按了两声喇叭。 他警觉地顿住脚步。 车门推开,来人裹着夜风从驾驶座下来,黑色衬衫领口松散地敞着,灯光落在那张眉眼深刻的脸上,李青慈脸色顿时冷了下来,抬脚就走。 那人几步追上,拽住他的胳膊,将他强行塞进副驾,单手替他扣上安全带锁扣,然后直接启动车子。 “蒋竞川!” “嗯,我在。”蒋竞川颇有耐心地应道。他两周前回到a市,处理了一些公司的事务,今天刚一闲下来就马不停蹄来堵人了。 李青慈把跟他的联系断了个彻底。 “我劝你趁早把我加回来,别想着躲我,你人就算跑到外太空去,我也有办法找到。”蒋竞川关注着前后方的车流,变道超车,语气稀松平常。 “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想追你。” “我拒绝。”李青慈想都没想就回道。 蒋竞川就知道他会这么说,软了态度,“青慈,我承认那天是我一时冲动,之后绝不会再犯了,主要是我当时手脚不方便禁欲很久,喜欢的人又睡在身边,情不自禁…….”他脸皮厚,说这种话也不觉得羞耻。 李青慈就不一样了,耳根一热,脸皮已经泛了薄红,“你闭嘴。” 但这番话倒是让他想起对方为救自己一起摔下山坡的事,想起他身上的伤,还有额头那道没完全褪去的淡疤…… 蒋竞川捕捉到他的沉默,见好就收,“好好好,我不说这个了。” “你要带我去哪?” “去……”他话没说完,眼角余光猛地一跳。 第97章 后视镜里,一抹红色车影窜了上来,速度快、距离近,改装过的排气管在深夜发出震耳轰鸣,一台定制款的迈凯伦,他心里瞬间就有了答案。 是路潜。 沥青路面蒸腾着白日的余热,夜风裹着焦躁的尘气钻进车窗缝隙。他食指叩着方向盘,嘴角勾起一个讥诮的弧度,“看来有人急着当护主忠犬。” 李青慈顺着他的视线往后看了一眼,瞳孔微微收缩,“路潜在跟着我们?” “嗯,系好安全带。” 蒋竞川手腕一拧,油门踩到底,奔驰的引擎咆哮着推高转速。但不管他怎么提速变线,那辆超跑依然紧紧咬住车尾,甚至在车道空旷时还试图从侧面贴近,车身与车身之间的距离短到只剩一道虚线。 “停车!”李青慈神经紧绷,压抑不住地提高了音量,“别再开了,这样会出事的。” “你该担心的是他。” 蒋竞川猛地甩尾变道,仪表盘上的指针飙到一百二,轮胎擦过隔离带迸溅出火星,像在挑衅。 柏油路面在车灯下飞速倒退,城市边缘的霓虹也被甩在了后面。 迈凯伦立刻加速冲上来,两车并排行驶,在夜色下亮着一前一后猛兽般的双眼,犹如赛道上的暗战。 李青慈心跳如擂,掏出手机拨打路潜的电话,却只听到冰冷的盲音,对方根本不接。他们已经开到了城市边缘的郊外高架,灯少路窄,一旦失控后果不堪设想,“你们都疯了吗?” 蒋竞川面无表情,一只手紧握方向盘,另一只手松松搭在挡杆上,后视镜里映着路潜冷峻的脸。 他知道路潜在想什么,他就是故意来抢人的。 “他加速了。”李青慈道。 “嗯,他想逼我停。” 就在这时,那辆红色超跑突然猛地切线,从侧边狠狠逼近。 蒋竞川本能地打方向避让,但两车车头还是险险擦过,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砰——!” 剧烈的震动传来,奔驰车身一晃,轮胎在高架上打滑,拉出刺耳的尖叫声。蒋竞川咬紧牙关死命控车,脚下猛踩刹车,硬生生将车身压进了应急道。 引擎轰鸣声缓缓熄灭,前盖下冒出一股缭绕的热气。 外面传来急促且杂乱的脚步声,踏在沥青上脆生生的。 李青慈刚回过神,副驾侧的车窗就被猛敲了两下,他回过头,对上一双灼灼燃烧的眼。 第83章 私人约会 路潜站在车外, 额前碎发凌乱,黑t恤下的肩膀微微起伏,脸上怒意压都压不住。 “蒋竞川。”他手上用力拽着车门把手, 一字一句从齿缝里挤出来,“把门打开。” 李青慈想下车,伸手去碰中控解锁键,“咔哒”一声车门锁应声弹开。 蒋竞川一把扣住了他的手腕,力道很重,“你就这么急不可耐,要逃离我身边?” “抱歉,我想我从来没有到过你身边。” 他眼底的阴翳更浓,抬眼看向车窗外那张年轻气盛的脸, “所以你选他?” 回答他的是骤然抽离的体温。 李青慈推开车门的刹那, 蒋竞川忽然轻声唤他的名字,“李青慈。” 他声音压得极低, “选我,行吗?” 李青慈下车的身形微微一顿, 像是听见了, 又像是没听见。车门关上前, 他无声地回头看了一眼,那眼神太短,短到仿佛错觉。 下一秒路潜已经伸出手,稳稳牵住了他。李青慈没再回头,任由对方将他带向另一辆车。 蒋竞川坐在车内, 目送着他们离开。红色车影飞驰而去,在高架尽头的灯影中隐没,他神情被夜色冻住, 像一尊雕像。 良久,他才缓缓低头,从上衣口袋里取出一个小巧的深绿色首饰盒。 指尖轻轻掀开盒盖,黑色丝绒衬里上,静静躺着一条祖母绿项链。宝石颜色极正,是带着浅浅蓝调的绿,内里几近无暇。 他知道李青慈没有耳洞,也不喜欢耳饰,常年戴的不过是耳夹。所以花了整整一周时间托人找货,反复对比不同成色与切工,甚至亲自去挑了这颗裸石,又请熟人定制成品,做成了项链,想着今天晚上一起吃完饭后能亲手送给他。 可惜了。 不过没关系,这次不行,还有下次,下次不行,还有下下次…… 他说过,半途而废不是个好习惯。 李青慈虽然随路潜上了车,但一路上都沉默着。 下了高架后,路潜将车稳稳停在路边,车灯熄灭,只剩下仪表盘幽蓝的光映在他脸上,车内安静得几乎能听见引擎的余热声。 “青慈。”他试图开口,却被打断。 “刚才太危险了。”李青慈语气冷淡,“你们两个如果想死,别带上我。” 路潜侧头看他,眼里有短暂的愧疚,“对不起,青慈。今晚吓到你了……我只是……”他顿了顿,声音低下来,“我赛车技术很好,刚才有控制车速和角度,不会让你出事的。” 李青慈转过脸去,“为什么要跟上来?” “我怕他再伤害你……他救过你是不假,可你敢说他没存别的心思?青慈,蒋竞川看你的眼神根本不清白。” 他忽然搂住了李青慈,力道几近用尽,“我真的害怕。” 李青慈一怔,感受到他胸膛轻微的颤抖,没有推开,悬在半空的手迟疑片刻,最终轻轻落在他后背。 这个安抚性的动作让路潜浑身微僵。他将脸更深地埋进对方肩颈,唇角抿成直线,垂落的眼眸隐在阴影中,如同夜色里深不见底的渊潭,翻涌着难以辨明的暗流。 十天后,aline第三张正规专辑《when we were》于零点正式上线。 首日二十四小时内,国内销量创下历史新高,全球同步销量突破百万大关,各大购买平台服务器一度瘫痪,社交平台热搜榜单持续两天被同一个名字屠榜。 ——aline。 没有官方动员,也没有铺天盖地的宣发计划,粉丝却自发形成空前凝聚力,自发将这张专辑推上了神坛。所有人都明白,aline解散已成既定事实,这是他们以完整阵容留给世界的最后一张唱片。 《when we were》是纪念,也是告别。 短短几日,几乎所有业内媒体和评论机构都在探讨一个问题:《www》最终的销量纪录,是否会成为未来数年内都难以逾越的高峰? 随后不久,热潮尚未散去时,官方发布公告:“wwr:when we remember”——aline亚洲告别巡演正式启动。 官宣海报上,演出城市一字排开,像一道横贯亚洲版图的光轨。 他们将从盛夏启程,在半年内走完十二座城市:首尔、曼谷、吉隆坡、港台、新加坡、雅加达、马尼拉、大阪、东京……最后回到出道地a市,为这段近三年的旅程落下圆满终章。 巡演日程公布当天,网络再次沸腾。粉丝评论淹没,转发如潮,各国站姐连夜抢票、改签机票、调休请假,展开一场跨越语言与国界、不计代价的集体奔赴。 而对于aline来说,过去的两年他们虽然走过无数舞台,参加过音乐节、拼盘演唱会、颁奖典礼和年末,但基本都是作为嘉宾出场进行点缀,从未以绝对主角的身份,完整地走完一段属于他们自己的巡演旅程。 所以当飞机抵达首站首尔,舱门打开,夏日的热浪扑面而来时,哪怕他们早已是高居top之位的顶级男团,心里却仍涌上一丝说不出口的紧张和陌生。 转机、倒时差、舟车劳顿、陌生酒店的厚重窗帘、练习室夜里的空调冷气,还有随时待命的妆发师、行程经纪、安保人员……大家共同奔波在日程表的缝隙之间,即便站在世界各地不同的城市,也鲜有心力真正欣赏窗外的风景。 李青慈对此体会尤深。他天生体力阈值偏低,每场演出后都被抽空所有气力,往往会比队友更沉默,更早陷入睡眠。 这是他们第一次切身体会到巡演光鲜之下的厚重和代价。 但当灯光亮起,耳边呼喊炸裂的那一刻,哪怕站在高温炙烤的舞台中央,背痛腿麻,眼眶酸胀,每个人依旧会挺直脊背、露出笑容。因为他们心里清楚,这也是七人最后一次,以“aline”的名字唱给这个世界听。 东京,巡演第六站。 这次演出气氛空前热烈,粉丝们用海报、荧光棒与巨幅应援横幅在场馆外围筑起人墙,各家媒体连发十余篇通稿,吹捧aline在海外市场的超强号召力。 演出收尾后,公司破例安排三天休整期,让成员们得以在东京稍作放松。 这三天,正好撞上李青慈的生日,11月21日。 按照原定计划,团队秘密为他筹备了惊喜庆生会。摄制组提前入驻酒店布置机位,准备拍摄独家幕后花絮作为粉丝福利。成员们各自备好礼物,肖歆甚至提前联系了酒店主厨设计水果蛋糕。 所有环节安排得温馨妥帖,只等主角登场。 直到众人一齐推开李青慈房门,却发现屋内空无一人。 第98章 游思理端着蛋糕愣在原地,这次住宿抽签他抽到跟李青慈一个房间,人一个小时前还在,说要洗个澡休息,这会怎么突然不见了。 肖歆站在他后面眼神一沉,敏锐察觉到同时消失的还有路潜。 没人知道他们去哪了,工作人员闻讯四处找人,连酒店前台都问遍了。盛意给路潜打电话,对方没接,只是发来一条冷冰冰的信息:我们明天回来,别找了。 他看完火气直蹿额头,“……真是胡闹。”但他现在是管不了路潜了。 不知道那小子用了什么法子,最近重新站回了“路家继承人”的明面位置。路季霆入院治疗时,病房也只允许路潜进出,路越峤都没发一言。 他烦躁地揉了揉眉心,看向剩下的几人,阴阳怪气,“放心吧,人家两个私人约会去了。” 看着他们听到这句话后奇奇怪怪的脸色,盛意心情舒畅不少,摔门回了自己的房间。 而此时—— 东京郊区地铁线上,李青慈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着身旁的路潜低头刷着站点导航,还是没忍住开口,“你到底要带我去哪?” 高强度巡演透支的体力让他在突发状况下更显茫然,嗓音都透着沙哑。 “你今天talk环节时不是说,很久没见过海了吗?”路潜锁屏抬头,手机荧光从他下颌褪去。 “所以?”李青慈脸上露出一丝诧异,他确实很久没见过海了,上一次,还是选秀时期去奈礼岛进行外景录制。 “你到了就知道了。” 地铁穿行在夜色之中,乘客寥寥,偶有日本上班族低声交谈。窗外是东京都郊渐远的灯火,直到一个小时后,他们在某一站下车,李青慈听到报站,“镰仓?” 路潜点头,眼里沉淀着执拗的认真,“我当初邀请你有机会一起来,可是你说那是影视剧里往往结尾也不会实现的flag,那我呢,就偏要让它成真。” 李青慈内心微动,有些意外,没想到路潜竟然还记得这么清楚。 夜已深,车站外只有两盏鹅黄色街灯醒着。 他们没有走远,住进了一家临近车站的小旅馆。是那种保留了昭和年代风格的老屋,木格推拉门,需要双手用力才能推到底。屋内陈设简单却干净,开窗就能看到远处海面上映着月光。 “你累了,早点休息。”路潜在地铁上就注意到对方脸上强撑的倦色,从背包里拿出颈枕和香薰递给他。 李青慈沉默着接过东西,也没问明天的安排,心里对这趟突如其来的旅行仍有些抵触,毕竟不跟工作人员打招呼,安全问题、行程问题都被路潜抛在脑后。 但这并不妨碍他在榻榻米上很快沉沉睡去。 旅馆很安静,只有风穿过走廊时掀动纸门的轻响,远处海浪声若有若无,混着路潜洗漱时断续的水声,比任何白噪音助眠app都要有效。 意识沉入黑暗前,他模糊想起这香薰似乎还是他惯用的薰衣草香。 路潜虽然擅自做主,但确实有心,安排周到细致,不是那种工作之余的潦草歇脚,而是要打破常规节奏才能真正从生活里抽身出来的远行。 似乎有一点莽撞,但也有一点温柔。 这一觉很沉,李青慈临近中午还没醒。路潜轻轻推开纸门,见人在被褥里蜷成虾米状,忍不住伸出食指拇指捏住那团脸颊软肉轻轻摇晃,“快起来,别赖床。” 李青慈迷迷糊糊睁眼,起床气没散不愿意动弹,但在路潜递来的外套和一杯热牛奶面前,还是支起了身子。 两人很快裹着外套出门,随意选了家老字号拉面店吃饭。热腾腾的汤底端上来,暖意从胃里蔓延开。他们不赶时间,一碗面吃得慢吞吞,放任自己沉溺在这种奢侈的闲暇里。 直到下午,才坐上那辆穿行于山海之间的短途电车江之电。 车窗外是冬日镰仓特有的冷雾,李青慈靠窗望着缓慢倒退的风景,一时间恍若穿越进某部老电影胶片里,眼里隐隐透着一点不自觉的放松。 傍晚电车穿过稻村崎站,阳光在地平线上撕开一条缝隙,远远地,富士山积雪的峰顶如同素白宣纸上晕开的一滴墨,悄然浮现在天际。 李青慈望着那山愣了一下,轻声说,“小时候在画册上见过很多次,但没想过有一天真的能看到。” 残阳西沉,远方波光粼粼,落日像是燃烧在水天之间的一团火,铺洒在他们脚下、身上、脸上,驱散了长久的疲惫。 他站在金色余晖中,身心是前所未有的轻,神情有些恍惚。 路潜在他身后,看着他松弛下来的模样,终于开口,“青慈。” 李青慈没有回头,“嗯?” “解散之后,你打算做什么?” “还没想好。”他实话实说,对未来的规划暂时还不明确,也不知道重心该放在哪,“可能继续拍戏、出歌,也可能什么都不做,先休息一段时间。” “……感情方面呢?” 电车正好在此刻拐过一个开阔弯道,漫天晚霞泼进车厢。李青慈转过头看他一眼,明白他言下的试探,“感情这种事,顺其自然最好,目前……不想考虑。” 顺其自然,也就是并非完全的抗拒……路潜点了点头,默默下定了某个决心。 富士山最后一丝轮廓被夜色吞没后,路潜带李青慈去小町通吃了晚饭,最后一起去了鹤冈八幡宫,两人没戴口罩混在人群里。 “最近是七五三节,小朋友很多。”路潜虚扶着李青慈后背避开奔跑的孩童。 “七五三是什么?”李青慈问,声音被人流与喧闹掩去半分。 “字面上的意思是七岁、五岁和三岁。这一天,到了这些年龄的孩子会跟父母一起来神社参拜,祈愿平安、健康地长大。” 李青慈边听边点头,被人流推着走出社殿时,整个人还有些发怔。他太久没有站在热闹的人堆里了,没有耳返,没有闪光灯,没有镜头,只剩不远处传来的太鼓声和香火气,还有孩子们咯咯的笑。 “你确定我们这样不被认出来?” “放心。”路潜侧过头笑了一下,“这里是日本,认识我们的人没那么多,而且没人能想到aline会出现在七五三夜祭上。” 神社参道两侧支起长长的摊位,小灯笼串联着檐下,每个摊贩后都摆着传统点心或小玩意,热腾腾的关东煮香气弥漫着,许多穿着和服或正装的小孩在台阶上跑跳,不时有大人弯腰帮他们理头饰。 李青慈驻足在一个摊位前,一排排色彩鲜亮的锦袋印着松鹤和宝船,还有些是限定款的动漫人物,看上去孩子气十足,意外地讨喜。 路潜注意到他的视线,什么也没说,转身走向一旁摊位,和老板低声交谈几句。不一会他回来,手里拿着一只印有招福图案的千岁袋。 “它叫千岁糖。”他没有多余铺垫,直接塞到李青慈怀里,“生日快乐。” “这是给三岁、五岁、七岁小孩的吧?” “你也才二十岁,在我眼里,没差多少。”路潜半开玩笑半认真。 “谢谢。”李青慈手指在袋子边缘轻轻抚过,最终还是将它收进怀里。 灯光渐亮,夜色越来越暖,人潮也越来越密,李青慈偶尔要伸手去抓住路潜的袖子才不会被冲散。 那一瞬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其实有点习惯了这个人带着他在人群中前行,习惯了路潜记得他的不经意,替他预定好一切细节,也习惯了在这份周到中卸下一点点防备。 但下一秒,他伸出去的那只手,抓了个空。 他停下脚步,猛地转头。 路潜不见了。 灯火还在晃,周围依旧是嬉笑的人群,可路潜的身影就像突然被某个神明收走了一样,消失得毫无预兆。 李青慈眉心一跳,拎着千岁糖袋子站在人潮最密的地方,眼中光芒一点点收紧。他转身在人流中来回张望,却始终没找到那道熟悉的背影。 衣摆被轻轻拽住,耳边忽然传来一个稚嫩的声音,“哥哥,你叫李青慈对吧?” 李青慈低头,是一个穿着粉色和服的小女孩,脸颊红扑扑地扬起,中文还有些蹩脚,但努力表达得清楚,“有位哥哥让我带你去个地方,说是生日惊喜哦!”她举起系着铃铛的御守,“他说你跟着铃声走就好。” 第84章 不可以 他跟随在女孩身后穿过人潮, 一路走出神社朱红的鸟居,拐进幽深的小巷。两侧是老旧木屋,瓦檐低垂, 门口悬着写了片假名的木牌。 女孩在其中一栋建筑前停住了脚步,回头冲他一笑,眼睛弯弯的,完成某个秘密任务一样自豪,“就在里面啦。” 她敲了敲门边的铃铛就蹦蹦跳跳跑远了。 李青慈推开那扇木门,心里隐隐有种不真实感。屋内一条长廊直通尽头,他顺着走进去,穿过隔间,显露在眼前的是一个小型剧场。 阶梯状观众席向下倾斜, 舞台不高, 天花板上悬着几条轨道灯,墙角摆着音响和混音台, 明显是被改造成了live house的模样。 第99章 一束追光亮起,精准地打在舞台中央。聚光下有一个高脚凳, 旁边靠着一把原木色的吉他。 而路潜, 就站在那里。 他换了一身干净的白衬衫和深色西裤, 没化妆,头发随意抓过,整个人看起来很是清爽。站在光下时没有刻意摆姿态,只是微微扬起嘴角,“欢迎光临我的私人定制live现场, 本场演出仅限今夜,曲目一首,表演者一人, 观众席一位,唯一的入场券是听完不许提前退场。” 李青慈停在观众席中间的过道,灯光没落到他身上,半藏在暗处,只能看见脸上的轮廓。 路潜慢慢坐下,调整好吉他的位置,低头拨了两下弦调音。空气静了几秒,他才开口: “你站在人群的缝隙里,像月光被所有灯光遮住……” “我隔着一座城市的喧哗,听你沉默得比谁都清楚……” “你说别靠太近,怕温柔会被当成退路……” “你给的距离我都珍惜,是奇迹,是唯一……” 声音温柔而干净,混合着木质琴箱的共鸣,没有多余的伴奏或修饰,就像深夜里有人在耳边轻声诉说。偶尔抬眸时,深色瞳孔映着顶灯细碎的光,直直望进观众席唯一的暗处。 李青慈立在原地,静静听着,听他的感情,听他的心事,这好像还是他第一次听路潜完整唱完一首歌。 最后一个泛音消散在空气里,路潜低头看着吉他,像是在等李青慈说话,但终究还是他先打破了沉默,“这首歌叫《my love》,不到三分钟,但我写了一年。” 他抬头,眼里没带笑,“其实我知道你没准备好,我也没打算逼你答应什么,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爱你,青慈。是爱,而非喜欢。” 不是含糊其辞的暧昧,不是点到为止的试探,也不是两个人心照不宣却始终不肯说破的默契,而是此刻干脆利落、不留退路地摊开来的剖白。 “我不需要你喜欢我,这些都没关系。但是我希望你可以给我一个机会,我们尝试在一起三个月,也许你并不会讨厌跟我相处,也许你会发现,自己可以接受这种关系。” 李青慈神情没有太多波澜,却也没有立刻拒绝。许久,轻声道,“那三个月之后呢?如果我还是不喜欢你怎么办?” 路潜放下吉他,走下舞台,走上台阶,一步一步走近他。 “那我就退回安全距离,再重新追你三个月。”他说这话时带着惯常的调笑,“如果还不行,那就再加三个月,再三个月……我可以一直等,等到你愿意真正接受我为止,你总不该真这么铁石心肠吧?” 他收起笑,向前半步郑重道,“青慈,你愿意给我这个机会吗?” 明明初冬的夜很冷,路潜的额头却渗出细汗,脸上的表情,像是在等待一场命运的裁决。李青慈看着那汗,眉眼微敛,手里还捏着那只千岁糖的锦袋。 他给出的回应,不是“愿意”,也不是“抱歉”,而是一个不相关的问题,“歌很好听,你以后要发表吗?” 路潜怔了一下,摇头笑开,“不会。这首歌是送给你的,以后只唱给你听。” “好。” 一个字的回答,简短,轻微,一锤定音。 路潜脸上瞬间迸发出巨大的的惊喜,猛地将眼前的人抱进怀里,用力又小心,“谢谢你,青慈。” 过了好久他才恋恋不舍地松开手,轻咳两声,装作若无其事故意问,“那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李青慈眼睫颤了颤,也学他故意装傻,“不知道。” “那我可以亲你吗?” “你……”李青慈转身就走,“不可以。” 一阵闷笑声在空旷的剧场穹顶回旋,路潜三两步追上那道背影,“那我可以牵你手吗?” “不可以。” 抗议声未落,温热的掌心已经覆上他的手背。路潜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不仅暗自十指紧扣,还趁对方愣神时飞快掠过他脸颊偷了个香。 回东京的地铁上,车厢里人有些多。路潜一直牵着他不放,掌心贴掌心,非得握紧了什么才安心似的。 李青慈压低声音,腕骨微微挣动,“能放开我了吗?你牵不腻吗?” 路潜不仅没松手,还一脸无辜地调整了个握姿,拇指轻轻摩挲着他虎口,“牵手是情侣之间最基本的亲密举动了,你明明答应我了,我们现在是在谈恋爱,当然要跟平常不一样啊。” 李青慈有点烦,但又不是真的生气,只是觉得麻烦。他抬手把口罩戴好,遮住下半张脸,隔绝了一些探究视线,“那你能戴上口罩吗?我不想被认出来。”也不想再一次陷入那种争议了。 闻言路潜没再耍赖,乖乖戴上口罩,把两人交握的手藏进自己外套口袋。 隔着布料都能感受到他雀跃的心跳。 从地铁站一路走回酒店,夜色已经深了。门口的灯光下,肖歆正在台阶边来回焦躁走动,风衣下摆被夜风掀起又落下,看起来是在等人。 李青慈远远看见,下意识挣脱了手,路潜看了他一眼。 肖歆转身见两人并肩回来,迎了过去,“你们去哪了?” 他问的是路潜,眼睛看向的却是李青慈。霓虹灯牌在他身后明灭,将三人影子织成乱麻。 “我带青慈去了镰仓,在那给他过生日,而且我跟他……” “路潜。”李青慈带有警醒意味地叫了他名字,打断了他接下来的话,对肖歆道,“抱歉没跟你们说一声,我们就是在那边逛了逛。别在这吹冷风了,上去吧。” 说完便不再多言,率先推开酒店大门,进了大厅。 肖歆站在原地,盯着两人一前一后的背影,明显感觉到李青慈和路潜之间那种微妙的氛围变化,应该是发生了什么。 某种钝重的无力情绪涌上心头,比十一月底的夜风更刺骨。 深夜,李青慈洗完澡没多久,头发还有些潮,靠坐在床上看手机,一条新消息从顶部弹了出来。 路潜:想去找你,可以吗 他敲下回复:不可以。 但他知道这三个字没什么用,果然不出三分钟,房门被人敲响。刚从浴室出来的游思理听见打开门,见门口站着的人是路潜,皱眉道,“这么晚了你来干什么?” 路潜没理他,只侧身就要往里走,被游思理伸手挡住。他神色冷了几分,声音透出强硬,“让开。” 气氛一时紧绷。 房间里,李青慈已经听见了动静,从床上起身,套上外套走到门口,打破两人僵持,“走吧,出去说,不要打扰到人。”转头对上游思理欲言又止的目光,又补了句,“你先休息吧。” 路潜冷冷看了游思理一眼,才快步跟上李青慈的脚步。 酒店外的夜街有些黑,两人走在不宽的人行道上,街边的店铺早已关门。 沉默了一路,路潜忽然开口,“下次我要跟你住一间房,不然说句话还得跑出来。” “房间是抽签决定的。” “我可以去跟他们说,反正我们已经——” “不行。”李青慈摇头。 “为什么又不可以?”路潜有些不爽,也有点委屈,停下了脚步,“公开关系也不可以吗?” 李青慈也停了下来,提醒他,“你忘了吗,我们并没有真正在一起。而且我不希望公开,是因为我不喜欢被特殊对待,也不喜欢被起哄调侃。比如因为我们是情侣,就要求其他人为我们腾出空间或者被小声议论之类的。我知道你不在意这些,但我在意。” “那我们谈恋爱还要偷偷摸摸谈吗?”他抿着唇反问。 “我答应你,如果三个月后我们……我们还在一起就公开,好吗?”李青慈也知道对于恋人来说,不公开就无法给足对方安全感,所以还是退了一步。 路潜注意到他话语间保留了两人未来的可能性,心脏突然重重跳了两下。他没再坚持,点头应下,“好。” 手指重新缠上对方微凉的指尖,路潜放慢脚步配合李青慈的步调。此刻,前方明明是一条再普通不过的街道,他却觉得比任何美轮美奂的落日海岸更让人眷恋。 从那之后,两人的关系表面上并没有什么变化,其他人也没有看出来什么。 路潜虽然心里时常涌起些失望和急切,但也明白眼下来之不易的进展已经是一大步。他不敢太过冒进,怕一着不慎,就让李青慈退回原点。 而事实上,李青慈确实在认真履行“恋人”这个身份的义务。 他原本就心思细腻,虽然从来不说甜言蜜语,但时常会等路潜一块出门,会关心他累不累,有些决定也会主动征求他的意见,尊重他的看法,对他的态度跟确定关系前几乎天差地别。 每一次被李青慈完整注视,路潜都心尖发麻,想把人揉进骨血里。他是第一次,在一个人眼中真真实实感受到自己的存在,是“路潜”本身的存在,而不是依托于某个身份,某个角色。 第100章 他逐渐明白李青慈对待一段关系和一份感情的认真。这样的认真,令他欣喜又惶恐,也令他更加沉溺,尽管明知道那些关心、体贴,很可能只是出于某种责任,而非出自爱意…… 期间路潜试图换过一次房间,偷偷找人调换抽签结果,但被李青慈冷淡地否决了,说他暗箱操作不算数,换了回去。 一直到巡演倒数第二站,他才终于抽到同住的机会。而这也是他们最后一次住酒店,因为下一站就要回到a市。 他差点以为自己就这么倒霉,毕竟其他成员有的都轮到第二次了,他却还一次没碰上。 当天演唱会结束,回到酒店刷卡进门后,李青慈刚把背包挂上衣架。后背突然被人压上重量,路潜把下巴卡在他肩窝,头还蹭了蹭他脖子。他以为对方情绪不对,问了句,“怎么了?” “累。” “是很累,那你先去洗澡吧。” 路潜摇头,手臂又收紧半寸,像只赖皮树袋熊一样整个人挂在他背后,但没真压着他,倒像是在撒娇。 李青慈往前走一步,他就跟一步,步步紧贴,“那你想?” “想跟你一起洗。” “你。”李青慈屈肘往他胸口撞了一下,“你放开我。” “我帮你洗,不用你累着。”说着还在他耳边吹气撩拨他。 李青慈这下彻底无语,偏头看他一眼,“你这样有点油腻。”其实想说“非常”,他选了个折中的措辞。 路潜脸绿了,总算放开他,“好吧,那我先去。” 怎么在网上查的攻略教程一点用没有呢,还被青慈说油腻,好受伤……等转过身,他面无表情地摸出手机,果断把那个“恋人互动攻略101条”的帖子从收藏里删了。 李青慈洗漱完早早上床,把自己裹进被子,准备好好休息。他每到一站都是这样,演出前为了保持舞台质量,习惯性地精神高度紧绷,直到演唱会落幕才能真正放松来。 路潜知道他这个节奏,所以一般不会在演唱会前闹他,影响他状态。 但今晚,他死活静不下心来,手里拿着手机,却半天没翻动一页,眼神落在屏幕上,实则神游天外,每隔三十秒就要往隔壁床瞟一次。 自从两人确认关系到现在,已经快要两个月。他几乎是咬着牙忍下来的,白天相处小心翼翼就算了,晚上人就睡在咫尺之遥,每次索要晚安吻时最多也只能亲亲脸,再多一寸就被拒绝,连嘴都没碰到过。 他盯着那隔壁床上隆起的轮廓,犹豫几秒,还是放下手机,赤脚踩上地毯,走到李青慈床边,伸手把他被子拉下一点,露出那张宁静的脸。 “青慈。” “嗯?”李青慈还没睡着,睁开眼等他的下文。 “我冷。”路潜说。 又是这一招,貌似很久前有人用过。李青慈一下就猜出了他的意图,但这回不会上当了,“冷就开空调。” “……我热。” “热就别盖被子。” “这时候我们应该互相取暖,专家说情侣之间亲密接触能缓解演出疲劳。” “哪个专家?” “就……情感专家。” “你不如继续拿上次的‘心理学研究’当借口,那个比较有水平。” “那你也只让我亲了一下……”路潜装模作样抹了两把泪,忿忿控诉。他不再找蹩脚的理由,灼灼看着他,直白道,“青慈,你知道我什么意思。” “嗯,不可以。”李青慈很干脆。 “可以的青慈,真的可以。”路潜顺势坐上床沿,语气近乎哄骗,“这种事在情侣之间是很正常的,是人的自然需求,是增进感情的合理方式,你看我们都在一起两个月了,但是什么都没有做过,根本不像情侣,这对我好不公平。” 他信口胡诌,后面还卖起了惨。他知道李青慈自有一套处世原则,有底线、有界限,但并非不可动摇,只要不踩过线,其实很容易心软。 见眼前的人如预料般露出了一丝犹豫,路潜抓住时机上了床。 李青慈发誓这辈子没见人动作可以这么快过,一眨眼他已经被人搂在了怀里,那股熟悉的热度贴了上来。至于路潜,上是上来了,却没了下一步的动作,他一时竟然有些紧张。 屋子里明明没开空调,但还是让人感到几分燥热,暧昧在空气里静悄悄发酵,两个人心跳都有点快。 路潜舔了下干涩的唇,手指小心地碰他睡衣纽扣,“青慈,可……可以吗?” 李青慈低头看了眼紧紧箍在自己腰间的手臂,淡淡道,“我说不可以你可以滚下去吗?” “不可以。” 换他说完这三个字,路潜俯身亲了下去,目标明确,是那双渴盼已久的淡红的唇。 这次它没有再躲开。 第85章 打起来了 李青慈原本想推开, 指尖触到对方发烫的耳垂,最终还是闭眼默许了这个吻加深。 唇齿纠缠愈发热烈,理智一点点模糊, 身上的衣服也不知所踪,朦胧的暧昧终于具象成实实在在的触感。 路潜脑子里飞快闪过之前恶补的教程要点,手顺着李青慈的脊柱沟一路向下……怀中的人闷哼一声,脸色瞬间煞白,抬手就要推。 “没事的,没事的,忍忍就好了。”路潜扶住他颤抖的肩,安抚的吻轻轻落在沁着薄汗的额角,声音极尽温柔, “实在疼就咬我。” 李青慈一点没留情, 张口就咬在他胳膊上。 很细微的刺痛,路潜没放在心上, 确定他神色有所缓和后,才放下心来……一切箭在弦上, 气氛已然炽热到极致, 李青慈却突然拦住他, “路潜,我……我不想了,我用手帮你行吗?” 他说这话时,眼底浮出一丝不安与抗拒。他怕的不是疼,而是怕被感受操纵, 怕面对一个陌生的自己。他将身体界限等同于心理防线,总觉得他们还没到这一步。 “青慈……你别害怕,放心把自己完全交给我, 我会带你一起,不会让你一个人。”路潜握住那只冰凉的手按在自己心口,让急促的心跳代替言语。关键是他那儿都快要爆炸了,如果这次不成功,下次不知道又要磨多久,所以他必须要帮李青慈突破这个心理障碍。 “相信我好吗?” 他满头的汗,看起来比李青慈还煎熬,但还是忍耐到对方点头,才一寸一寸、小心而艰难地推进流程。 李青慈脸上的苍白逐渐被潮红染开,仿佛初雪覆上了晚霞。手指紧掐着路潜小臂上的肌肉,借此维持最后一点理智。 他一声不吭,眼睫半掩着,只偶尔几下难以抑制的时候才会溢出一声勾人的喘息,惹人探寻。 路潜被这隐忍的情态激得血脉喷张,俯身贴近他耳侧,“青慈,叫出来,别忍。” 李青慈摇了摇头,侧过头露出紧绷的脖颈,不想在他眼睛里看到自己此时此刻在情欲中溃败的倒影。但下一秒,他猛地攥住枕头边沿,颤声唤道,“路……别…别这样……” “嗯?你叫我什么?”路潜贴着他,语气轻佻。 “路……潜……” “不对,不是这个,叫对了就放过你。”他笑。 李青慈还是摇头。 路潜不依不饶,嘴上没皮没脸地诱哄,“我叫青慈‘宝宝’,青慈要叫我‘老……” 他话还没说完,一张靡丽异常的脸逐渐放大,撞入他眼中。是身下那人突然坐起,双手勾住他脖子,主动递上了唇,吞下他未出口的最后一个字。 路潜被从天而降的幸福砸晕了头,下意识屏住呼吸,耳畔嗡鸣着全是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 可李青慈只是生涩地贴着他的唇,迷蒙的瞳孔显出几分无措。他叹了口气,一手抚上他后脑,一手托着他腰身跪坐起来,将人更深地压向自己,耐心教他如何换气,引导他学会接吻…… 两人紧紧相连,不分彼此,在缠绵悱恻的爱与欲中,度过了漫长的一夜。 次日清晨,房间里还弥漫着旖旎的余温,窗帘半拉,日光晃得人睁不开眼。 李青慈睡到日上三竿才醒了过来,睁眼时眼皮还有点重,下意识想翻身,结果刚一动就感到一阵腰酸背痛,尤其是大腿根处……他强撑着坐起,四肢百骸跟被拆过重装了一遍没差。 扭头看到路潜酣睡的模样,唇角还噙着餍足的笑意,他心里有点不平衡了,抬脚不轻不重踹向对方小腿。 本就是装睡的人立刻扣住他脚踝,手臂一收将人卷进怀里,“一大早就生气?看来是我昨晚还不够努力。”说着又凑过去要亲他。 李青慈迅速挡住他嘴,“没刷牙不准。”动作间锁骨处暗红的咬痕从领口滑出来,在晨光里泛着暧昧的水色。 路潜识趣没强求,从善如流地捉住他手腕轻啄,“那宝宝跟老公说说为什么生气。” 李青慈狠狠皱起了眉,直接背过身去吐槽,“这称呼好恶心。” 路潜是故意腻歪他,觉得他一脸嫌弃的表情也可爱,生闷气的后脑也可爱,小小的耳垂也可爱,翻白眼也可爱,就连那一抹带着不甘的沉默也惹得人想欺负。他喜欢得不行……可爱侵略症犯了一样,轻轻咬上他耳后那片皮肤。 第101章 李青慈“嘶”了一声,疼倒是不疼,但是感触很奇怪,这人像是想把他吃了,“你是狗吗?” “汪汪。”路潜顺势叫了两声,笑得一点不羞耻。他摸向李青慈后腰,带着恰到好处的揉按力度,顺着皮肤肌理滑向危险区域,“是不是太累了?要不我给你揉揉……” 李青慈拍开他不安分的手,抓过被子把自己裹起来,只露出几缕乱翘的发梢,拒绝交流。 路潜没继续闹他,仰面枕着手臂望向天花板。他心情很好,主要是昨晚太尽兴了,李青慈大概是因为被他折腾狠了,现在才不让他亲近。 但他是第一次食髓知味,难免贪恋更多肌肤相亲的温度。而且好歹也是个身强力壮精力旺盛的年轻男人,看到心爱之人为自己频频失态的满足感……大概没有哪个男人能顶得住这种诱惑。 至于上下的问题,他自己虽然挺介意当下面的,但要是李青慈实在不愿意他也可以为爱做0,奈何一个很悲伤的事实是这人对他硬不起来…… 虽然他解释说大概是对男的都这样,不是针对他,可路潜还是忍不住胡思乱想,是不是他不够有魅力?是不是长相不够吸引人?身材不够性感? 明明健身没落过,腹肌线条也保持得不错……他短暂陷入了容貌焦虑和身材焦虑,内心郁结了好一阵。 “青慈,我们回到a市就同居吧。你想住在哪?喜欢什么类型的房子?喜欢江景高层还是带花园的独栋?装修走哪种风格?要不要请个风水大师看看……” 他越说越兴奋,眼前浮现出晨起时交叠的牙刷,阳台上并排摇晃的衬衫下摆……还有两人一起买菜、布置房间、窝在沙发上看电影的样子。未来生活的轮廓在他脑海中渐渐变得鲜活,温馨,安全。 下一秒却听到对方兴致缺缺的声音,“等之后再说吧,一个月后。”其实李青慈指的是团体正式解散、跟盛势的合约也到期后,才有空余的心思和自由去想这些。 但路潜自己转到了两人约好的“三个月试用期”的意思上,心里猛地一抽。 那种钝痛像被人攥紧了心脏,连呼吸都停滞了,他还是头一回如此清晰地理解了“心痛”这个词的真实含义,不是抽象的比喻,是实打实的难受。 李青慈感受到他的不对劲,翻过身来见他脸色微白,整个人失了魂,关心道,“你怎么了?脸色这么差。” 路潜回神,勉强扯了个笑,“没事,就是有点不舒服,没睡好吧。” 李青慈听出他语气的明显反差,就知道他是因为自己那句话又多想了。但他也没有解释,只是吻了一下路潜的唇角,然后主动搂住他,“那就再睡会吧。” 路潜紧紧回抱,抓住什么濒临远去的东西一样,下巴搁在李青慈头顶,感受到他细软的发丝拂过皮肤,反复低声呢喃,“青慈,不要离开我。” 回应他的,是胸前温热的气息,以及那一道逐渐平稳绵长的呼吸声。 可他知道李青慈没睡着。 下午,aline全员和工作团队一同飞回a市,结束了这段长达五个多月的亚洲巡演。临时休整几天,准备迎接二十天后最后一场,也是最正式、最郑重的解散舞台。 又是一年将尽,七人久违地在这个狭小又熟悉的空间里,一起度过了最后一次全员齐聚的新年。没有演出任务,无需排练赶场,紧绷数月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 也正因为闲了,其他成员才慢慢察觉出了一些不同寻常的东西。 贺圣朝发现路潜天天没事就往李青慈房间跑,还要把其他人赶出去,有几次他甚至在早上撞见他从李青慈房间里出来。 黎一杭和钟邃这几天都沉浸在“我们这就要解散了”的情绪中,时不时唏嘘一番自己“单飞肯定要糊”的命运,沉重又感伤,结果发现路潜每天都跟个奇葩一样神采奕奕,脸上的笑也不显假了。 “他是不是吃错药了?”钟邃悄悄嘀咕。 黎一杭看着从他面前哼着歌大摇大摆路过的身影,万分认同地点了点头。 游思理则明显烦躁很多。以前他还有机会找李青慈搭话、共处,哪怕只是安静地在他房里坐一会儿也觉得满足。但如今路潜防他防得厉害,甚至懒得掩饰那点“看他不顺眼”的情绪。 而肖歆,已经大致猜到发生了什么。路潜做事不够遮掩,眼神与动作里的占有欲也明显过了线。但真正让他确定的是李青慈的态度,他没有推开,也没有回避,哪怕略显克制,也没有露出排斥。 如果不存在什么关系,李青慈是不会允许这种亲昵靠近的。 只是,现在还缺一个确认。 一个,无法否认也无法自欺欺人的印证。 aline解散场前的最后一次综艺通告,选在了一家老牌电视台的跨年晚会上。节目组特意复刻了他们出道舞台的布景与动线,服装也被翻新重制,营造出强烈的时间回溯感。 后台此刻已是一片兵荒马乱。不同节目的艺人、工作人员、伴奏伴舞、后勤化妆挤满了狭长的走道,观众席上的应援声也隐约透进来,吵得人脑仁发胀。 距离正式上场还有不到一个小时,盛意来休息室点人发现居然一下子少了三个。 “肖歆呢?” “他刚刚好像说要去补一个采访。”黎一杭语气不太确定。 “那路潜和李青慈呢?” “刚才不是还在吗?我也没注意。” 盛意脸色变得严肃起来,正准备一个个打电话时,不知道哪里忽然响起了一阵剧烈的动静。 “砰!”一声重物撞墙的巨响,紧接着是金属器械翻倒的杂乱声音。门外人声嘈杂起来,伴着几道惊呼。 他推门而出,刚好听见有疾步过去凑热闹的工作人员窃窃私语,“好像有人打起来了……” 盛意心中顿时警铃大作。 第86章 我和他在交往 李青慈是被临时通知去补录vcr的。 节目组安排他们每个人单独录一段“送给彼此的最后一段话”, 作为跨年晚会aline告别舞台的特别环节。他的片段在剪辑时出现了小问题,不得不重录。 录制地点设在舞台侧后方的备用绿幕棚。李青慈重新录完后,独自朝休息室方向走。他对电视台的后台布局还算熟悉, 特意避开人来人往的主通道,绕进了舞美器材库和服化组之间那条鲜少人经过的后勤走廊。 走到一个临时储物间附近时,旁边原本紧闭的门突然打开,他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拽了进去。 背后是冷硬的墙壁,面前是沉默站立的人影。他在幽暗的灯光下看清那张脸,语气有些许无奈,“你怎么跟来了?” “想听听你要对我说什么。”路潜目光深深,看着他不躲不避。 李青慈眼神微闪, “等会播出自然能听到。” “我得提前做个心理准备。”路潜靠得更近一点, “怕你说得太深情,我一会在台上控制不住表情。” “你想太多。”他确实给每位成员都准备了温和真挚的告别词, 但唯独给路潜的那段话,不算认真, 更谈不上深情。 路潜心里什么都明白, 嘴角勾起, “青慈,你不想对我说告别,是不是可以理解为……我的试用期通过了?” 李青慈平静扫视四周,“你确定要在这种地方谈这个吗?”多年未用的储物间弥漫着陈年积灰和电缆胶皮混杂的气味,呛得人喉咙发痒。 路潜没再逼问, 他知道现在确实不是一个适合摊牌的时机,但也没有放开他。 李青慈今天的造型是黑色直短发,腮红打得明显, 眼下还贴了点闪亮亮的星月贴纸,艳丽又软糯,像是故意扮作温驯模样的小野猫,偏生眼尾勾着潋滟水光。 路潜没忍住,低头就要亲,被他偏头躲开,“别闹,马上要上台了,别把妆弄花了。”话落补偿性地捏了捏他掌心。 李青慈发现路潜格外喜欢肢体接触,尤其喜欢亲他、咬他。初见时,他一眼看出这人亲切随性的外表下藏着极强的疏离感,如今倒像这副躯壳换了个灵魂。 有时候他被缠得烦了,想起网上说这可能是缺乏安全感的表现,又生生忍了下来。 他不知道是怎样的成长经历让路潜变得如此。他试着问过,问他小时候的事,对方只是说以后会把自己的所有事都告诉他,现在还不是时候,他就没再问。 路潜有些情动,虽然收敛了一点,但也不想就这么放过他。俯身在李青慈细嫩的锁骨上不轻不重咬了一下,一点点刻意碾磨出浅红的印记。 他头发抹了定型发胶,贴在李青慈皮肤上冰冰凉凉的,又黏又硬,让他浑身不自在。推搡两下无果,他不耐地皱起眉,控制了力度扬手拍在他脸侧,“没完了?” 等人好不容易抬起头,他扯开领口看了一眼,原本已经慢慢褪去的痕迹,现在又被新的红印覆盖,更醒目了。 “你再这样不分场合乱来,以后别想进我房门……” 第102章 刚说完这句话,还没顾上去看路潜的反应。一旁的门突然被人猛地推开,两人同时转过头看向来人。 肖歆站在门口,手还搭在门把上,脸色阴沉得可怕。他眼眶微红,死死盯着他们之间亲密无间的距离,还有李青慈锁骨上那个来不及遮掩的暧昧印记。 空气一瞬间被冻结。 路潜反应极快,下意识伸手把李青慈往自己身后带了半步。肖歆已经冲了进来,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将他抵在墙上。 “你凭什么?你凭什么——”他的声音几近嘶哑,像是用尽了全部力气才能吐出这几个字。 “我凭什么?”路潜反手钳住他手腕,冷笑一声,“你又算他什么人以什么身份立场这么质问我?” 对峙的气场瞬间紧绷。 李青慈疾步上前拦住肖歆,“肖歆,你先冷静,这件事我可以跟你解释,放开他好吗?” 面前的两人互相维护的样子刺痛了肖歆的双眼。 “你要解释什么?”他突然笑起来,声音很轻,言辞却像刀一样锋利,“解释你们已经上床了,还是解释这些年你明知道我喜欢你却装聋作哑,一直吊着我看我像个傻子似的围着你转很痛快是不……” 他话没说完,路潜已经挥出一拳,重重砸在他脸上。两人瞬间缠斗起来,怒火混着压抑已久的妒火和爱而不得的痛楚在这一刻彻底爆发。身边的置物架灯架被撞翻,金属器材倒地,发出刺耳的轰鸣。 “轰——!” 天花板簌簌落下灰尘,是一个两米多高的罗马柱道具轰然倒地,发出巨响,引得走廊一阵骚动。 混乱的脚步声和喧闹的人声越来越近,外头显然已经有人察觉到异常,正打算推门而入,李青慈眼疾手快,一把将门重新合上反锁。 世界顿时安静下来,喧嚣被隔绝在门外。 他脊背抵着门板,头低垂着,看不清脸上的表情,声音近乎耳语,却足够让房间里的人都听见,“够了。” 路潜第一个察觉到他的情绪变化,松开肖歆的衣领走过去,伸手想去摸他的脸,“你生气了?”却被李青慈轻巧避开。 他没有回答路潜的话,而是径直绕过他,走到另一个人面前站定。两人刚才手下都没留情,肖歆的唇角此刻还沾染着血迹。 “你说的都对,我跟路潜在一起了,也跟他接吻了上床了。我知道你喜欢我却一直装作不知道,是我的错,我向你道歉。” “但是肖歆。”李青慈顿了顿,语气加重,“我不喜欢你,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所以我跟谁在一起,跟你没有关系,也没有必要告知你。这三年,我们尚算队友,十天后解散,到时候我们就什么也不是。” 他每说一句,肖歆的脸色就肉眼可见地苍白一度,最后连嘴唇都泛着青白。 好绝情的一番话,因为自己说他“吊着他”,所以就要报复性斩断一切可能是吗?他膝盖不受控地发软,后背撞在墙上才勉强站稳。 正当气氛僵至临界点,门锁再次有了响动,被人从外头打开。 盛意推门而入,手里拿着借来的备用钥匙。他是提前把门口围观凑热闹的工作人员好声好气劝散,又安抚了前来询问的负责人,给对方吃了个定心丸,才敢打开门进来。 他一眼扫过凌乱的现场:灯架歪了两根,椅子翻了一把,罗马柱横倒在地。又扭头判定了一下路潜和肖歆表面的伤情,还好还好,看来还记着一会要上台保留了一丝理智,没往脸上招呼太多,遮瑕勉强能遮一遮。 就是不知道有没有打出内伤,他不免恶意想。 “你们三个到底是什么矛盾我不关心,解决了最好,没解决等晚会结束了你们俩爱去哪约架都行,擂台、拳馆、演播厅随你们挑,但给人家砸坏的设备和道具该赔的钱,我会一分不少从你们薪酬里扣。” 盛意压着怒火,明明是制止,却像在做最后通牒,“反正团也快解散了,你们一个个都长了能耐,谁都惹不起。拜托这十天收敛点,别再给我捅出什么天大的篓子。” 他说完往门口一指,“还愣着干什么?赶紧补妆去!要不然明天微博热搜就该是‘aline成员解散前后台群殴’,你们最好想清楚自己要什么热度。” 李青慈第一个走了出去,神情不带一丝刚才那场风暴留下的痕迹。路潜整理好歪斜的领口快速跟上,肖歆则扶着墙慢慢直起身,指尖在白色墙皮上留下五道红痕。 门口已经没有了围观的人,只剩下队里的四个成员站在不远处,见他们三人走出来气氛不对,还有两人挂了彩,都没敢多问。 当晚晚会结束,肖歆没有回宿舍。 第二天夜里,就有几个人搬着纸箱进了公寓,把属于他的东西一件件往外抬。 今天天气格外阴沉,窗外大雨滂沱。雨点砸在阳台玻璃上,像是密集的敲打声。 钟邃靠在门框边,看着那几个人两趟就搬空了肖歆的所有物品,莫名叹了口气,“就剩不到十天了,这么着急搬出去吗。” 客厅里,其他成员也都在场,或站或坐神色各异,谁也没说话。 黎一杭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昨天晚上你们三个究竟怎么回事?” 没等路潜解释,李青慈先一步接了话,这次他没有回避,平静作答,“我和路潜在交往。” 这句话像一块巨石坠入沉静的水面,溅起剧烈的波澜。 钟邃刚喝了一口水,这会“噗”地一声全喷了出来,连咳几声。黎一杭瞪大眼睛,震惊得一时语塞,贺圣朝嘴巴微张,看起来像是还没完全理解这句话的意思。 而游思理,他脸色惨白,握着水杯的手止不住地颤,杯沿磕在桌角,整只杯子滑落在地,发出脆响。 玻璃破裂的声音惊动了所有人,视线瞬间聚焦在他身上。 他站在那里,眼神恍惚,像是被什么情绪硬生生撕开。他咬紧牙关,目光越过众人直直看向李青慈,仿佛还有千万句话哽在喉咙,但他终究什么也没说,下一秒,猛然转身,冲出了宿舍。 黎一杭反应过来,追到玄关喊了一声,“喂!外面在下大雨啊!” 奈何对方很快就没了踪影。 李青慈看着门口敞开的方向,又转头看了眼窗外那片沉沉的雨幕。夜色压顶,暴雨倾盆,沉重、闷冷,他心里升起一道不安的阴影。 第87章 跟他分手好不好? 他放下手中一口未沾的水杯, 起身快步向玄关走去。 路潜叫住他,“你要去哪?” “我有点不放心,他出门没带伞, 没拿手机,身上就穿了件单衣。”深冬,寒夜,暴雨,这种天气很容易出事。 “也许他只是想一个人静静。”路潜替他理性分析,“他不是小孩子,会找地方避雨。” 但李青慈做不到安心坐在宿舍等游思理自己回来,他拿上伞和外套,毫不犹豫地推门而出。 门“砰”地一声合上, 风雨随之涌入片刻, 又迅速归于沉寂。 路潜望着那扇紧闭的门,眉目沉沉。他第一次见李青慈脸上流露出那么真切明显的担忧, 却不是为他。 屋外风雨如注,乌云低垂, 路上几乎看不到行人, 只有稀稀落落的车灯远远掠过水面。 李青慈一路小跑着追出去, 脚踩在积水里,溅湿裤脚。他不知道游思理去了哪里,只能沿着对方平时爱走的几条路线摸索,熟悉的小巷,不远的公园, 还有那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 但夜里雨太大,视野模糊不清,电闪雷鸣中, 耳朵里全是嘈杂的风雨声,根本听不清四周有没有什么回应或动静。 他走到一个十字路口,正迟疑间,身后忽然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路潜从另一侧追上来,撑着伞,微喘着站住。看到李青慈几乎半个身子都湿透了,用衣袖给他擦了擦脸,“先跟我回车上吧,别淋着了。” 两人回到车上,暖风开到最大,水汽迅速在车窗上结起雾。李青慈坐在副驾,脱下湿透的外套,身体在细微地颤抖。 路潜扯过后座带来的绒毯将他裹住,指腹搓揉他冻得发青的指尖,“还冷吗?” “好多了,就是头疼。”不知道是风吹的,还是因为心太乱。 闻言路潜揽住他,额头抵着额头,体温贴合之间轻声判断,“感觉有点烧,我送你回宿舍。” 李青慈下意识想拒绝,身子却越来越沉,眼皮像压着千斤坠。 “听话青慈,你抵抗力本来就差,这样下去很容易生病的,一会我帮你去找他。”说着已经帮他系好了安全带,见他不再坚持,启动了车子往回开。 宿舍里安静得出奇,其他成员都出去了,分头在外找人。 路潜将人半搀半抱着带回床上,帮他换了一身衣服,又小心翼翼地喂他喝了药。 药片带着苦味滑过舌尖,李青慈永远喝不惯。路潜拇指抹去他唇角的水渍,低头在他滚烫的眼睑上落下爱怜的一吻。 第103章 “别这样……”他低声抗拒,莫名有些不自在,“我还没那么虚弱。” “好,青慈不弱,青慈最棒。”路潜把水杯放回桌上,替他掖好被角,“困了就睡会,在床上安心等我。” 他起身准备离开,却被人轻轻拽住衣角。李青慈睁着眼看他,带了点鼻音,声线软软的,“路,你会找到他的,对吗?” 路潜回过身,抚摸他的发顶,哄小孩一样笑,“你放心,交给我的事,我什么时候办砸过?” 李青慈点头,放心阖上眼睛,耳朵里听到走廊尽头传来防盗门闭合的闷响,雨声带着思绪忽然变得很远。 凌晨三点,他被电话惊醒,是黎一杭打来的,说游思理找到了,在医院。 他匆忙赶了过去。 医院急诊灯光明亮刺眼,走廊里空无一人。门外长椅上,黎一杭、钟邃和贺圣朝坐在一排,每个人都淋了一身雨。 “人呢?情况怎么样?”李青慈一到就问。 “是我找到他的。”钟邃站起来,脸色有点发白,“在一个老小区后巷,他蜷着缩在墙角,脸色铁青,浑身湿透,我怎么叫都没反应,还以为他已经……”话没说完,声音就哑了下去。 李青慈心口一紧,“那现在?” “还在抢救。” 李青慈才注意到少了一个人,“路潜呢?” “不知道。”贺圣朝接过话头,“我们是分头找的,有消息就发群里,我看他也没回过,还以为跟你在一块。” 手术灯恰在此时熄灭,主治医师走出来摘下口罩,“病人家属在吗?” 黎一杭回,“他是孤儿,没有直系亲属,我们是他朋友。” 这家私人医院他们来过几次,医生护士都知道他们公众人物的身份,一贯嘴严。 “患者因为长时间淋雨低温,加上旧疾复发,导致气道高反应诱发急性哮喘并发肺部感染,引起轻度呼吸性碱中毒,目前已脱离危险。后续还需住院观察,明天安排支气管功能检查。” 众人齐齐一愣,游思理有哮喘他们是知道的,但因为从来没见他发作过,本人也很少提及,所以都渐忘了。 护士推着移动病床出了手术室,游思理安静地躺在上面,戴着氧气面罩,整个人像被抽空了生气,只剩一个空壳。 路潜此时终于姗姗来迟,衣服还带着湿气,一进门听见医生的话,主动道,“我去办手续。” 第二天一早,盛意收到消息赶到,刚进病房就数落个不停,“你们一个个真是我祖宗,最后一场巡演下周就要开始了,现在这个节骨眼出这档子事?让我怎么跟公司交代?” 钟邃靠在墙边,听不下去,没好气地,“人都还躺在床上睁不开眼,你能不能有点人情味?” “你……”很少被人回嘴的盛意脸色一沉。 一旁正给游思理扎针的护士冷声道,“要吵出去吵,这是病房,别打扰病人休息。” 两人顿时噤了声。 李青慈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看着游思理沉睡的面容,问了一句,“他怎么还不醒?” 见是他问话,护士语气放缓了几分,“病人体力透支严重,昨天又失温缺氧,还用了镇静药,现在需要时间恢复。别担心,生命体征稳定,醒来也就是这两天的事。” 李青慈点点头,嗓子干涩,“谢谢。” 窗外天光微亮,雨停了,但空气仍带着湿冷的寒意,病房静了下来,只余心电仪器规律的“滴滴”声。 … 七岁的游思理,最讨厌下雨天。 因为看不到一点太阳不说,孤儿院的屋顶还总是漏水。一下雨,房间湿得像个水牢。他的床铺经常是冷的,潮的,裹着湿被子怎么睡都不暖和。 更糟的是,一旦感冒发烧,等待他的不是照顾,而是责罚。院里的妈妈们不喜欢吵闹麻烦的孩子,哭不行,咳嗽也不行。 所以他怕雨。小时候一听到雷声,就会躲进床底发抖。 可是越长大,他却越喜欢下雨天,而且是越大越好,瓢泼大雨、电闪雷鸣最好,那种仿佛世界末日将临的感觉,让他莫名安心。就好像所有人都在劫难逃,他反倒不是唯一倒霉的人了。 世界末日……是了,一定是因为下雨,所以他听到李青慈那句话的时候,才会觉得整个世界都毁灭了。声音、光线、时间,全都崩塌,像大雨一样,一滴一滴打在他心头,砸得他站都站不稳。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去的,又是怎么倒下的,只记得雨一直下,很冷,冷到骨子里。他像个弃婴一样缩在街角,想逃,却无处可逃。 可天终究还是会放晴吧。他不要永远在黑暗里,这儿只有他一个人,他好想看到光,好想…… 游思理努力抓住那点模糊的意识,听到远远的、细碎的声音,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他睁开眼,清晰看见了那道光的轮廓。 “青……慈……”喉咙很痛,几乎发不出声,却还是努力唤了出来,接着有什么温热的东西滑过眼角。 是他的眼泪。 真没出息啊,他其实不想哭的,不想总在李青慈面前流露出脆弱不堪的一面。他已经不是那个会躲进床底的小孩了,不该总等着被人拉出深渊,他想变得强大,想有朝一日也能为那个人挡雨。 可是控制不住,眼泪怎么能控制呢,跟爱意一样,都是情不自禁的东西。 即使不从眼睛里流出来,也会悄悄在你心里决堤。 李青慈抽了张纸巾,帮他擦去眼角的泪水,轻声安慰他,“没事了。” 路潜端了杯水过来,“要喝水吗?” 游思理听到他的声音明显一僵,房间内的气氛陡然沉默下来。 其他成员因为演唱会筹备的事情先回去了,计划轮流探望。盛意安排了护工照顾游思理,但李青慈想要留下来做第一班,路潜也没有走,留在病房陪他。 李青慈扶游思理坐起来,垫好靠垫,又接过路潜手里的杯子,试了试温度,然后递到他手边。 游思理接过水,却没有喝,只是抬起眼,静静地盯着他看了几秒,“能让他出去吗?我有话想单独和你说。” 李青慈回头看向身后的路潜,握住他的手捏了捏掌心,“要不你先回去吧。” 路潜俯身凑近他耳边,用恋人间再自然不过的姿态贴着他低声道,“没事,我就在外面等你。” 他站直身子转身走向门口,余光从游思理脸上扫过,只停了一瞬,便如寒光一闪而逝。 门关上。 “你想说什么?” “跟他分手好不好?” 李青慈怔住,没料到他会直接开口说这个。 “青慈。”游思理紧紧抓住他的手,“我知道我现在什么也给不了你,但你可以等等我吗?给我三年,不,两年就够了。正乾影视来签我,说高叙导演看中我,点名要让我演他下一部电影的男主角……只要这次演得好,我就能起飞。” “你相信我,我会努力的,真的努力,路潜能给你的,我也能。青慈,我求你……”他的语速越来越快,情绪像泄闸一样奔涌,话没说完,眼眶已经红透,呼吸开始急促,快喘不过气来。 李青慈抽回手,缓缓摇头,“你心里应该清楚,跟这些都没有关系。” “那我应该怎么办,你告诉我,告诉我好不好?我哪里做错了?我可以改……只要你回头看看我……”游思理哽咽不止,眼泪又一次夺眶而出。 李青慈别开脸,有些难受,他受不了游思理这副崩溃无助的模样,背过身就要走,“你别这样,小心身体,我去叫医生再来看看。” “如果路潜想要我死呢?你也不会跟他分开吗。” 李青慈的脚步猛然停下。 第88章 正式解散 他转过身, 脸色冷了些,“你说什么?” “我当时并没有完全失去意识,看到他走过来, 离我不过五米……也许更近,可他只是看了我一眼,就转身走了。” “你的意思是,路潜他先于钟邃找到你,但是选择了见死不救是吗?” “是。” “可是……你确定你看清楚了那个人是他?” “我确定。”游思理咬紧牙,声音倔强。 事实上他并不确定,因为他看到的其实是一个模糊的人影,只能凭直觉断定,那是路潜。 “我知道了。”李青慈沉默了片刻, “我会找他问清楚, 如果真的是他,我会让他当面道歉, 该担的责任该做的补偿……” 这话说得像是在调停一场陌生人的意外,游思理听着只觉得冷, 猛烈打断他, “最好的补偿就是你们两个分手。” “这是两码事。”李青慈皱眉, “你现在的状态不太理智。” “所以你就是不愿意和他分开对吗?” “如果一直纠缠这个问题的话,我很难不怀疑你在借题发挥。”他话没说得太重,但意思再明显不过。 第104章 在李青慈看来,这暂时是他的一面之词,所以自己怎么可能给他做出承诺, 轻易割裂跟路潜的关系。 游思理不说话了,肩也颓然垮了下去。 李青慈到底心软了一瞬,走回去坐在床沿, “小理。”这是他第一次这样叫他。 游思理抬头,眼圈一红。 “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做家人好吗?”他不是在安慰,而是真的这么想。 在李青慈构建的世界观里,家人和恋人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本质区别,也许相处模式不同,但他都可以给予同等的包容、庇护和支持。 游思理多想说“不好”啊,多想撕碎这虚伪的温情,用最不堪的话剖开自己血淋淋的真心。 多想告诉他我不要什么家人,我只想要你。只想做你清晨睁眼看到的第一个人,当你黄昏散步时十指相扣的爱人,而不是以弟弟、朋友、亲人,任何旁观者的身份。 可他还是扯了个苦涩的笑,知道这是李青慈能做出的最大让步,再拒绝,恐怕连这点施舍都要失去。 “好。”他听见自己说。 李青慈请医生为游思理做完全面检查,确认对方各项体征平稳后,这才离开医院。 夜色浓稠如墨,医院门前的车灯在雨水洗过的地面上映出一圈圈光晕。他走出大门,坐进了那辆停在原地许久的车。 车门刚关严实,路潜第一时间凑近关切,“怎么样?人好点了吗?” “如果我说他很不好,你会不会暗自高兴?”李青慈转过脸直视他。 路潜怔了一下。他不记得上一次李青慈用这种冷淡又带些距离的语气跟他说话,是在什么时候了。像回到了他们还没有确定关系之前,他抓不住他,靠近不了他。 他轻笑了一声,强行将气氛扭转,半开玩笑夸张道,“我当然高兴,他好歹也算是我情敌,难道我应该坐在车里双手合十为他祈福吗?青慈,你要知道,我不仅嫉妒心重,还特别小心眼,会讨厌你身边每一个男男女女。” 避重就轻,油滑得体,恰如其分地利用一点任性,掩去了问题的锋利。 李青慈没有接话,“你很聪明路潜,很会说话,也很会伪装,所以我有时候会看不懂你。” “青慈,我对你从来都是真心的。” “既然如此,你昨晚找到游思理的时候,为什么没有救他?” 这个问题落下得太突然太干脆,路潜明显愣住了几秒,整个人如同被按下暂停键。 “这是他说的?”他终于开口,嗓音紧了些。 “不重要。” “他想让你跟我分手对不对?” “回答我的问题。” “你相信他了?” 李青慈长舒一口气,像是在忍耐,又像是试图平复心绪。他重复,“我只要你回答我——你,昨晚,有没有看到他?” “没有。我的车在路上抛锚,耽搁了时间。我根本没到过那个位置,也没见到他。我可以给你看维修单据、gps轨迹,甚至通话记录,全都能查。” 李青慈看着他的神情,分辨他话里的真假。他了解路潜,聪明、周到、擅长应对每一场危机。对他也很好,事无巨细的关怀体贴,这是事实。但正因为如此,那些细致入微的好,有时反而像一层雾,模糊了一些他该清楚的东西。 他不说话的样子让路潜有些心慌,“还要怎么样你才肯相信我,要我赌咒发誓吗?如果骗你就让我不得……” “别说了,我信你。”李青慈拿下他举起的手,“方才那样问你,是我不对。你不用嫉妒谁,也不需要和任何人比较,从确定关系那天起,你就是我唯一的恋人。” “唯一”,多么美好的词,可是路潜突然想问,“那你爱我吗?” 李青慈哑然,“我……” 路潜看懂了他的表情,笑了笑,“没关系,这个问题不重要,我不问了。” 以后都不会再问了。 之后,李青慈还是去找了钟邃,确认了那晚的情况。钟邃说游思理曾提到过自己选秀前住在那一带城中村,所以他就顺着这个方向去找。可是半路找到他的位置是监控盲区,无法确认是否有人更早到达过现场。 游思理也不再一口咬定说那个人是路潜,改口了可能是路人。 李青慈虽然选择相信了路潜的解释,但这件事到底在他心里留下了痕迹。不是质疑,而是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直觉。 解散巡演前的这段时间,对每一个人来说都有点难捱。 肖歆搬回了家住,游思理继续住院治疗,宿舍逐渐被掏空了温度,相对冷清了一些。 好像自从李青慈和路潜的恋情在他们内部公开后,成员之间的相处不再像从前那样自然,变得有些尴尬和微妙起来。 李青慈感觉得到,心里也明白这种变化的来源,却不知道该如何修复。 好在很快就到了解散这天,aline的最后一场演唱会,如约举行。 对一路追随的粉丝们而言,这一夜是场盛大的告别仪式。门票一票难求,黄牛炒到天价也依旧有人愿意买单。舞台外围从清晨开始就聚满了人,横幅、灯牌、应援声,喧嚣得像不肯谢幕的梦。 肖歆虽然搬了出去,但所有彩排和节目环节他都没有缺席,尽职尽责。游思理身体还没完全恢复,医生原本不建议他长时间上台,但他坚持参与,说不想留下遗憾。 虽然七个人各怀心事,团魂已近干涸,可面对这场终章,没有人选择敷衍。 只是肖歆从头到尾没和李青慈说一句话。即使有必要沟通,也总是绕道交给黎一杭或钟邃转达。他的态度像是在切断一切跟他情绪上的牵连,李青慈默契地接受了这份无声的决绝。 舞台灯光骤然亮起的瞬间,山呼海啸般的尖叫声几乎掀翻场馆顶棚。 他们唱了二十多首歌,从出道曲唱到个人solo曲再到最后那首代表告别的《when we were》。 李青慈站在c位略靠左的站位,视线扫过台下密密麻麻的荧光海,忽然有些恍惚。脑海中掠过无数画面,从练习室度过的每个晨昏到出道夜飘落的金色彩带,从第一次熬夜通宵录制综艺,到第一次拿到个人单曲demo。 那些一度以为不会结束的热血与青春,如今终于画上句号。 终场环节结束时,全场沸腾。七人并排站定弯腰,九十度鞠躬持续了整整两分钟,无人起身。 观众席上已是泪声连连,掌声、呼喊、哭声,交织成令人窒息的回响。 李青慈维持着鞠躬的动作,左右两边都紧紧牵着他的手。他心里很清楚,这一鞠,不只是向粉丝告别,也是他们彼此之间最后一次并肩。 灯光缓缓暗下,舞台烟雾升起,七道身影退入黑暗。 至此,历时两年半的aline,在这一刻正式解散。 后台灯光昏暗,七人沉默地走回休息室,沉默地卸妆,沉默地脱下汗湿的演出服,连这层“偶像”外壳也一并剥去了般。 黎一杭是第一个打破沉默的人,他笑着说,“要不要去唱个k吃点东西?就散伙饭那种,最后一次了。” 其实一场演唱会下来大家都挺累了,嗓子干哑、腿脚发软,但要的就是那种累到极致麻木然后彻底释放一切,把这三年的情绪推到尽头再狠狠放下的感觉。 毕竟虽然相处没那么和谐,但好歹也一个屋檐下生活了这么久,就这样草草结束,总感觉有些遗憾。 大家都没反对,连平时最不爱出门的贺圣朝都点了头。 路潜准备应声,目光不经意地扫过整个房间,没看到李青慈的人影,神色一顿。他往里间看了看,又拿出手机拨电话。 无人接听。 他眉头皱紧,点开手机某个隐藏界面看了一眼,突然站了起来,差点带翻椅子。 “青慈呢?”他声音抬高,转向众人,“你们谁见到他了?” 肖歆原本在一旁卸妆,看他反应过度的样子,神色微变,也站了起来。 “刚刚有工作人员说,盛意有事找他。”游思理回忆道。 路潜听到这个名字,心里忽然涌起一股极不安的预感。他脸色阴沉地往门口走,刚好碰上回来的盛意。 见他们表情都不太对,盛意问,“怎么都哭丧个脸?终于要逃离我魔爪了不应该放鞭炮庆祝才对?” “青慈呢?”路潜直接问。 盛意准备拧盖喝水的动作顿住,神色如常,“有一个粉丝追到后台,说想见他一面,刚好我也认识就通融了一下,让他们两个聊一聊,估计一会就回来了。” 路潜大步上前,一把揪住盛意的衣领,毫不留情地将他撞在门后。动作干脆狠戾,门板发出一声沉闷的震响。 “你撒谎!什么粉丝能直接进后台?还能让你亲自开绿灯?你什么时候这么好心了?” 他眼神森冷,像是冰里迸出的火星,一字一顿,从齿缝里挤出三个字。 “谢、之、然。” 第105章 第89章 你认识我? 盛意后背撞得生疼, 脸色也彻底沉了下去,“路潜,你疯了吗?别什么事都往谢之然身上扣, 谢家早没落了,拜谁所赐,需要我提醒你吗?” “别装模作样了,你以为我对你们毫无防备?”只是他千算万算,预想到谢之然可能会针对他、针对路季霆甚至整个路家进行报复,却万万没想到对方竟会把手伸向李青慈。 “你这么说我很受伤啊。”盛意似笑非笑,“我说了,他就是去见一个粉丝,一会就回来。” “一会?现在那辆车估计都要开出城际高速了!” 听到这句话, 盛意的眼底终于闪过一丝暗含意外的异样。 “你还不打算说实话吗?”路潜死死盯着他, 内心的焦躁几乎要将理智撕碎,耐着性子逼问。 盛意推开路潜的手, 终于吐了实话,“你问我没用, 我不知道他想做什么。” 路潜果断放弃他这个切口, “通知安保组, 从停车场到后台出口,从楼上到地下,洗手间、杂物间、化妆间、甚至通风管道和地下管网,全部给我排查一遍,一寸一寸, 不许放过任何死角。” “盛意,好好把握住你唯一的赎罪机会。”话落,他摔门而出, 快步朝车库方向走去。 肖歆回过神,脸色铁青地追了上去。经过盛意身侧时,冷声扔下一句,“他要是少根头发,我绝不会轻易放过你。” 盛意被这句幼稚的威胁逗得嗤笑出声,弯腰捡起变形的矿泉水瓶,慢悠悠拧开喝了一口,勉强压下了心里那点难明的晦涩。 肖歆追上路潜,“你有他的实时定位,共享给我。”被对方摇头拒绝后皱眉道,“这种时候还要防着我?” 此刻的路潜难掩暴躁,“我用得着防你?是他们估计已经发现了,这会信号断了,最后一次定位在机场航站楼,鬼知道是不是障眼法。” 两人对视一眼,神色齐齐一沉,潜藏着风暴将至的危险。 事态远比他们想象的严重,李青慈仿佛人间蒸发了,没有监控,没有目击,没有手机信号,连一丝蛛丝马迹都未曾留下。 纸包不住火,时间越长,动静越大,得到消息的人就越多,其中自然包括蒋竞川和齐胜权。 三天过去,几个知情的人都动用了各自最隐秘、最顶级的人脉和情报网进行私下搜寻。 最开始,aline解散的热度盖过了一切,普通粉丝只知道七人团体结束了,但一个个既不露面也不营业,只有几家原属公司象征性发了几条“欢迎回家”的官宣。至于本人,却像集体消失了一样,连社交账号都陷入死寂。 而在上流资本圈,政商两界的几个巨头家族间,早已开始流传一个低调却诡异的传闻——有个重要的人失踪了。 民航系统突然发布紧急航行通告,多条跨国航线临时调整,部分私人航空公司的飞行计划进入特别审核流程,所有未经审批的私人包机,一律不得起飞,不论背景、身份、价格。 这种异常局面,让许多人开始猜测是否是某个家族的非公开继承人出了事。 消息版本众说纷纭,越传越离谱,从继承人绑架,到内部叛变,甚至有人谣传涉及军方和海外黑市交易。 表面上,一切都风平浪静。娱乐圈该营业的营业,资本市场该开盘的开盘。新闻、财经、红毯、开机……照常发生,娱乐头版头条还在分析aline解散对行业的影响。 但在这些表象之下,几支专业搜救队正通过暗网交换情报,他们接到的指令里只有三组数字——经度、纬度、以及一笔足以买下一座大型岛屿的赏金。 直到第五天晚上,谢家旧部在境外的金融动作终于被人揪出了端倪。 谢氏残留的海外资产动向是路家的重点盯防对象,对他们曾经留下的金融链条一直保留监控,防备谢家余孽东山再起。 而这一次浮出水面的是一份被标记的高额理赔保险记录。 投保主体是谢家曾经挂在开曼群岛的一个离岸公司,名下登记的资产已经被冻结多年。这份保单,早在谢家破产后理应自动终止,却被人在三个月前低调激活。 投保标的物,是一艘私人邮轮。 更耐人寻味的是,保单附带的航线申报,指向的是东南亚一片常年处于监管真空的海域,这里黑市交易猖獗,海盗组织常年在此流窜。 高额理赔、保单复活、非法海域……几个关键词拼接在一起,准确刺入了几波力量的调查神经,让其开始重点转往海面布线。 路潜这些天夜夜睡在李青慈的房间里,气味、痕迹、温度,都是他留下的,却冷得像个冰窖。 他根本不敢合眼,只要闭上眼睛,就会梦见李青慈被抛进漆黑冰冷的海水里。他拼命伸手去抓,却只抓到满手混着血的海水。每次惊醒时,冷汗都浸透后背,手指止不住发抖。 他知道这是精神过载的幻觉,却无法自救。只能强迫自己不去想最坏的结果,全靠那点摇摇欲坠的理智强撑着,一分一秒不肯松懈,全力去追寻李青慈的踪迹。 … 李青慈醒来的时候,头痛欲裂,一股腥甜的血气顺着舌根涌上来。他喘了几口粗气,稳住头晕目眩的感官。身体冰冷僵硬,手腕传来火辣辣的痛感,大概被粗暴捆绑过。 摸了摸口袋,什么都没有,手机和手表都不翼而飞。 身下是坚硬的金属地面,咸腥潮湿的空气混杂着机油味钻进鼻腔。伴随着若有若无的晃动感,隐约能听见低频轰鸣声,那是引擎的声音。他很快意识到,自己身处在水面之上。 借着头顶吊灯闪烁的冷光,他看清这是个不足十平米的密闭舱室,角落里蜷缩着个昏迷的身影。 那人衣着凌乱,脸上沾着干涸的血迹看不清面孔,但腿部明显受了重伤,蜷曲得很不自然。 李青慈忍着眩晕挪过去,对方气息微弱,但还有生命迹象。他试探着低声喊了一句,“喂,你醒醒。” 没有反应。 轻轻拍了拍他的脸,那人才痛苦地呻吟了一声,艰难地睁开眼。他目光涣散,过了好一会儿,才渐渐聚焦在李青慈身上。 “这里是……哪里?”沙哑而迷茫的声音。 李青慈努力保持冷静,分析现状,“从空间、声响、气味和重心感来看,这里应该是一艘私人邮轮,我们被人带上了船,或许是遭遇了一场绑架。至于主使、目的、时间、位置,目前都未知。” 说话间,他在地面和墙壁上试探着敲击,判断船体结构以及舱室是否隔音。 李青慈只记得昏迷前接到盛意的通知,说有个合作商的千金是他的粉丝,点名要见他一面,还说人家不好得罪,只是一张合影的事。 他没有多想,跟着助理去了。 可进门那一刻,他还没看清女孩的脸,就有人从背后捂住了他的口鼻。一股浓烈刺鼻的气体涌入,人很快失去了意识。 他转头看向那个刚醒过来的年轻人——看着不过十八九岁,穿了件颜色明亮的卫衣,脸还稚嫩着,此刻却带着难以遏制的恐惧,“绑……绑架?” “对,你还记得清失去意识前发生了什么吗?最近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 李青慈快速理清头绪,现在摆在他面前的可能性不多,要么是蓄意报复,要么是人口贩卖。 但常规的人口贩卖犯不着进演唱会后台,流程太复杂,目标又太明确,所以他更偏向于前者,又或者两者结合。 对面的人抱着腿,脸色越来越白,哆嗦着开口,“我就是个普通大学生,从没得罪过什么人,最多就是……之前借了两千块钱给室友,他一直不还,我催过他几次,吵过架,可那应该不至于复仇吧。我那天好好地回宿舍,半路突然感觉后脑被砸了一下,然后醒来就在这了……” 他试图起身,刚一动,整个人却猛然僵住,“我的腿……我……我腿没知觉了……” 他的脸色瞬间煞白,手指疯狂捶打毫无反应的膝盖,想确认那双腿还在,但下半身的死寂感让他恐慌到了极点。 李青慈眉头微皱,不知道他的腿到底受了什么伤,但看样子对方下手极狠。他钳住他失控的双手,安抚他冷静下来,“冷静点,可能只是神经麻痹。” 那人却根本听不进去,他崩溃地揪住头发,“我的腿废了,我的人生怎么办?全都毁了!我才十九岁!” “腿没了,你还有手,还有别的路。你的命还在,人生不会毁的。如果我们能安全回去,我可以帮你找最好的医生。”李青慈让他直视自己,“我不会让你毁掉的,相信我。” 那人像是被他的话震慑,渐渐止住了抽噎,带着湿漉漉的泪眼,抬头认真看着他,“你是李青慈,对吗?” 李青慈微微一顿,“你认识我?” “当然。”他轻轻吸气,“你很有名,是个大明星,我们专业很多女生喜欢你。你长得好看,又有钱有势,这样的人,应该连死都不会像我这么狼狈吧……” 第106章 “我们不会死的。”他打断他,再次强调,然后又问道,“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我姓谢,谢之然。” 谢之然突然笑了,“青慈,你不会丢下我吧?你会带我出去的,对吧?” 第90章 他居然会爱上你 “我会带你出去。”李青慈如是说。 谢之然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浮木, 牢牢攀上他的手臂。 接下来的三天,两人被困在这个狭小的舱室里。谢之然腿不能动,大多数起居还要靠李青慈的照顾, 好在这里基础的生活设施还算齐全,有床,也有卫生间。 每天定时有人通过门底的传送口送来饭菜,餐盒里起初装着的还是热腾腾的咖喱饭,后来变成冷硬的饭团,最后连米饭都掺着糠壳,质量和份量都在逐渐下降。 午夜时分舱外总会响起金属门的开关声,有时伴随着链条拖过甲板的刺耳锐鸣,或者是钝器击打的闷响。 惨叫声忽远忽近地浮游, 混着稚嫩的童音, 凄厉到头皮发麻,让人不免联想到有谁正经历着非人的折磨。 在这不分昼夜的封闭空间中, 时间毫无章法。没有窗户,看不到天光, 连海浪声都被密封在厚重的船体外, 人类的感知慢慢钝化, 只剩下紧绷的神经和逐渐模糊的现实感,惶惶不可终日。 谢之然曾在深夜低声说,“你不觉得……这像是那种杀人游戏吗?富豪买下邮轮做猎场,我们是被挑中的老鼠,在观赏的目光下或者狼狈逃窜, 或者自相残杀,就像影视剧里演的那样。” 他越说越害怕,似乎已经预感到了自己在某个镜头下身首异处的结局, 脑海里尽是血肉模糊的想象。 “我检查过了,这里没有监控,没有人在观赏我们。”话虽如此,李青慈却始终觉得这里透着一股诡异,他嗅到的是一种比暴/力血腥更阴冷的恶意。 最近两日送的餐量开始不够两个人分吃,李青慈大部分都留给谢之然了。他自己忍耐着饥饿和胃痛,精神和生理都渐感虚弱,有时分不清耳边响起的到底是耳鸣声,还是小孩子或者女人的尖叫。 不够流通的空气好似也变得混浊,他常常在无意识中屏住呼吸,窒息感又会让他清醒过来。 谢之然一直在旁边陪着他,怕他彻底昏睡过去。 例行响起的惨叫声越来越近,这一日终于轮到了他们隔壁。有人踹门,有人惊叫,还有某种像皮鞭一样抽打肉/体的声音,接着是液体泼在舱壁的淅沥声,错觉中有血腥味涌入鼻腔。 谢之然干呕着缩进墙角,李青慈却盯着门缝透进的微光。 今天午餐只给了一个发硬的面包,也就是说,对方有意饿着他们。当饥饿蚕食完最后一丝力气,明天来开门的人,就会得到两个只能垂死挣扎的玩物。 李青慈闭上眼睛靠在门板上,靠耳朵分辨着楼上的甲板声响、门口走廊的脚步频率。默默记下每日送餐的时间,反复琢磨脚步从哪来、走向哪去。 结合谢之然偶尔听见的其他声音,他逐渐判断出,这一层船舱大概率由一个人巡守,值班轮替时间分别在凌晨与傍晚,守卫并不密集。 他知道不能再这样坐以待毙下去,傻傻等着明天的审判降临。 房间里的床单明显是随意切割的布料,没有锁边,李青慈扯住一角,“刺啦”撕开的声响惊得谢之然呼吸骤然急促,“你,你要正面冲突?” “晚上的送餐时间。”他把布条绑在一起,“是最后机会。” “就我们两个,真的可以吗?” “总要试试。” “那……那我能帮你什么?” “你帮我激怒守卫,引他进来。” “好。” 晚上,两人计划好,提前关掉了屋内的灯,让空间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等到送餐时,谢之然在传送口打开后忽然扑过去,狠狠咬住了对方的手指,牙齿深深陷入手套,触及皮肉。 “shit!”外头的人低咒一声,声音粗哑,夹杂着浓重的口音。 李青慈心中一动,是英文,难道这艘船是被境外势力控制? 他来不及细想,铁门已轰然洞开,走廊上的亮光一闪。 进来的是个将近两米高、体型壮硕的男人,黑色面罩遮住半张脸,战术背心鼓胀着肌肉轮廓。他警惕地侧身而入,一手提着未解保险的半自动手枪,一看就是受过专业训练的佣兵。 蹲在门后的并李青慈见状,屏息凝神,强自镇定下来,他的计划实行不难,难的是不自乱阵脚,要一击必中。 他猛地出手抱住男人正欲迈步的脚,绊住他前倾的重心,用力向后一拉,同时整个人滚进对方身后,将他扑倒在舱内冰冷的地板上。然后迅速摸到预先系在床柱的布绳,精准套住男人咽喉。 李青慈力气不大,所以他背抵舱壁,双腿蹬住男人脊梁以防他翻身绕开,借床架支点将绳索绷成直线。 男人喉间发出窒息的咯咯声,挣扎力道渐弱。他没打算杀了他,所以估算着对方昏迷的临界点,但就在他准备松手、转而将人捆住时,绑结却忽然一滑—— 布绳断了。 李青慈知道功亏一篑,来不及懊悔,还妄想去夺男人腰间的匕首。他在这个密闭空间里待了几日,即使没有光,也很熟悉方位。 可惜还是慢了半秒。男人喉头一松,立刻翻身反扑而起,反手打开了门后的电灯。 明亮的白光刹那间刺痛双眼,李青慈还没来得及适应,就被他一脚踹在腹部,力道极狠,带着恶意的惩罚。 “fuckin’rat…” 耳鸣声中传来模糊的谩骂,李青慈闷哼着摔倒在地,肋下剧痛如潮,一时间连站都站不起来。 谢之然僵坐在原地,看着男人一步步走近,皮靴落地声沉稳又冰冷,每一步都震得他无法动弹。 原本蜷缩在地的李青慈突然撑住墙面起身,将他拽到身后护住。他们一寸一寸挪向舱壁的死角,直到退无可退。 压迫感在两步外停住,男人屈膝蹲了下来。即便如此,跌坐在地上的李青慈依旧得仰头才能与那双灰蓝色的眼睛对视,那里面翻涌着捕食者戏弄猎物的兴味与冷漠。 “you got guts.”分不清是夸奖还是耻笑,男人伸手捏住李青慈的下颌,有些惊讶于这个人的皮肤触感太好,会让人忍不住用粗砺的指腹摩挲,不仅如此,面容也如此惊艳。 他面罩上方的眉毛挑起,目光扫过对方沾着血渍的唇角和汗湿的额发。 “pretty face,”他低声说,“too pretty.” 李青慈喉咙发紧,“who are you what’s this place” 男人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用大拇指狠狠碾了几下他的嘴唇,直到原本的苍白重新涌上血色,才满意道,“perfect!” 接着他站直身体,左右活动了一下脖子,双腿稍微跨开,然后解开了裤子拉链。 李青慈看着眼前突然跳出的东西,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他血液骤冷,浑身紧绷,双拳在腿侧慢慢攥紧。 男人见他迟迟没有动作,便转身朝谢之然走过去,“ok. i’ll take the soft one.” 李青慈猛地挡在他面前,“wait!” 当他颤抖的双手马上触到那道滚烫时,男人嗤笑了一声,“no. use your mouth, pretty boy.”他说着,将枪口对准了谢之然的头,“teeth i shoot. clear” 李青慈最终放下手闭上了眼,任男人扣着他的后脑,一点点强硬地往前推。 耻辱感化作冷汗浸透后背,喉咙泛上胆汁的苦味。就在那可耻的逼近即将成形的瞬间,他的胃像被撕裂了一样剧痛,一阵天旋地转袭来。 他眼前一黑,终究昏了过去。 这一次,他以为自己也许不会再睁眼,永远死在黑暗里,或是醒来面对残肢断臂的地狱。 可他不仅醒了过来,还躺在一张柔软温暖的床上,甚至看到了窗,看见了阳光,也终于听见了清晰的海浪声,他几乎要相信自己已经逃出生天。 直到看见谢之然。 青年穿着熨烫平整的亚麻衬衫,精神状态看起来比任何时候都好。身后还站着一个佣兵,他无法确定是不是之前那个,但以他手掌虚扶椅背的保护姿态来看,有些事实已经不言而喻。 谢之然朝他笑,那笑容从容、冷静,没有半点曾经的胆怯与惊慌。 “醒了?感觉怎么样?这一觉睡得还好吗?” “你……跟他们是一伙的。” 谢之然耸耸肩,“也不算一伙,只是暂时的雇佣关系罢了。你知道的,能靠金钱买来的关系,反而最稳定。” 李青慈毫无波澜的反应让他好奇,“你一点都不惊讶?难道我演的很差吗?” 他原本以为,这场他特意设计的囚徒互助反遭背刺的戏码,最起码能让李青慈体会一次彻底的绝望。 李青慈却淡淡道,“你演得很好。” “那怎么……” 他视线扫过谢之然的轮椅,“你说自己被他们打断腿,却从不敢让我检查,说明很可能并非创伤性外伤,而是神经系统的问题。” 第107章 “你从第一天得知腿废时情绪崩溃到接受良好只用了两天,有些肢体习惯更不像突然残疾,这不是一朝一夕能伪装出来的。” 谢之然怔了下,继而轻笑,“你观察还真是细致。” 李青慈摇头,“是你并不想在我面前用心装。” “既然如此,你当时,为什么还要帮我,护我。” “因为我现在说的不过是印证之后的后话,可在此之前,它就只是怀疑而已。”李青慈望着海面浮光,“怀疑终归是怀疑,我不想用可能性赌人命。” “明白了。原来你是个宁愿错救十个恶徒,也不愿误杀一个善人的大圣父。”谢之然靠在轮椅背上,慢条斯理地笑了笑,笑意里却全是讥讽,“真稀奇,路潜那种自私冷血的怪物,居然会爱上你这种滥好人。” 他话里熟悉的名字让李青慈变了脸色,“跟路潜有什么关系,你认识他?” 第91章 求你把他还给我 “何止认识。”谢之然突然抓起茶几上的金属烟灰缸砸向舷窗, 玻璃震颤的嗡鸣中,声音轻得像在念咒,“一切一切的源头都是因为他!我跟他的关系是家破人亡的仇, 是血债,是我每天都在梦里重演的噩梦。” 李青慈见他因为路潜轻易失去理智,听出他话里的恨意,终于明白了过来,“所以你是想利用我复仇?” 谢之然俯身凑近他,带着一种森然的温柔,“我要你亲眼看着路潜发疯。等我们抵达那个四季如春的南美小国,往后你就可以每天在太平洋浪声的陪伴下,听我慢慢把那些我跟他的往事, 还有他潜藏在背后的那一面当作睡前故事讲给你。” “往后?你到底什么意思?我并不想离开a市。”李青慈突然不知道谢之然想要什么了, 如果是想要他的命让路潜痛苦,那大可早早就把他扔进海里喂鲨鱼, 何苦还要费劲心思跟他演这一出。 “你没有选择的余地,青慈。”谢之然柔声唤他名字, “你不知道我为了带走你, 放弃了什么。” “我原本计划制造一起海盗劫船的意外, 让你和游轮一起沉海,骗完高额保险金一走了之。可那天见到昏迷不醒的你,突然有些好奇路潜看中的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宝贝,所以才故意假装受害者引你同情,骗你信任。” 他笑起来, 那是李青慈从未见过的鲜活表情,“这些天我日日看着你省下口粮、忍着胃痛给我揉腿,不管不顾挡在我面前的样子, 居然舍不得你死了。其实,让你活着,让路潜掘地三尺却永远找不到人,不是更有趣么?” 李青慈沉默以对,因为他确实无法理解这种扭曲的想法。 那一刻他隐约意识到,眼前这个人不是单纯的疯子,更像是一个困在极端里的小孩子,妒恨、残忍、天真,还有一腔淤积成灾的执念。 自这天起,谢之然果然如他所说的那样,不再对李青慈造成生命威胁。得知他被踹伤的胃部出现内出血征兆,甚至破例让游轮在某处隐蔽海湾临时停泊。 深夜靠岸时,蒙着面的医生会带着便携式b超仪登船,给李青慈注射止血针剂的同时,也在他静脉推入淡蓝色镇静剂。 药物让李青慈终日昏沉,连握紧汤匙都费力。他不再尝试下床,转而观察每日药效消退的规律,可惜每次清醒不超过两小时,就又被新一轮注射拖入混沌。他只能将逃脱的希望押在登陆之后。 游轮上的日子一天天过去,谢之然偶尔会在他清醒的时候带他出舱,去甲板吹风晒太阳,看四周一望无际的海。 两人都无法自主行动,需要依靠别人推着轮椅。谢之然看起来对他也行动不便的样子很是满意,李青慈不由得暗自猜测,即使等到了岸上,自己大概也不可能自由行走。 航程进入第十二天,局面终于有了转机。 他原本倚在床头看谢之然给他买的书,是一些内容浅薄空洞的儿童文学,但海上的日子一成不变,没有网络、没有通讯,他无聊透顶,竟也看得入神。 门外走廊有杂乱的脚步声响起,紧接着门被粗暴地推开,有佣兵进来,将他双手绑住带出,随意扔在湿冷的甲板上。 抬头的瞬间,他看见了谢之然那张面无表情的脸。 李青慈其实已经习惯了他时冷时热、难以捉摸的情绪。谢之然的心理状态明显不正常,有时对他逗鸟似地哄,有时又像现在这样,居高临下,冷眼相对。 他就那样仰躺着,眼前是晃动的天光和起伏的桅杆,“你在等什么?等一场能掀翻一切的风,还是足以淹没一切的浪?” 谢之然没有看他,只是望向远方大海,神情出奇地安静,“我在等一个人。” 不知道为什么,李青慈瞬间听出来了他口中“那个人”是谁,也许是他语气里掺杂的东西太多,“你等了他快五年,还要等么。” 谢之然看向他,“不想等了,所以今天,一切都会结束。” 几乎就在他说完的同时,李青慈听到了海面上传来的动静。是船只靠近的声音,而且不止一艘,马达声在水面炸开回响,甚至还有直升机的螺旋桨声。他立刻意识到,他们被找到了,而且此刻十有八九已经被包围了。 “谢之然。”他努力坐起一点,“我说过,我会帮你……我不会让你毁掉自己。这句话,现在还作数。所以别犯傻,好吗?” “闭嘴,你真当自己是救世主吗?”谢之然脸上浮现一抹近乎残忍的笑意,“而且谁说我要犯傻?” 他抬手一指,命令身后的人,“把他嘴封上。”随后又看向另一端,“让那人上来吧。” 李青慈被胶带封住了嘴,手被反绑着,肩膀因长时间的僵硬姿势而有些酸痛。不远处的舷梯传来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他看到了路潜出现在眼前。 十几天未见,他瘦了一圈,脸颊轮廓变得更凌厉,下巴泛着青茬,看起来疲惫、憔悴、不修边幅,他想起这人之前早上最喜欢缠着自己给他刮胡子,不然就故意蹭他。不过几天不在而已,就这么懒散了么。 路潜的目光一下子落在李青慈身上。 那一瞬,他脸上本能浮起的惊惧、疼痛、悔恨,生生被他压了下去。他强行逼自己冷静,转头看向谢之然。 “两年前那场蓄意追车是你的手笔,利用盛意、找上江屿调查我的也是你,你既然已经做了这么多行动想要报仇,那就继续冲着我来就好了,为什么要牵连无辜的人?”他顿了顿,说出了最想说的,“只要你放过青慈,我怎样都可以。” 即使那个年少时追逐的背影早已化作泡沫被自己亲手戳破,但听到这番全是对他的质问,谢之然仍然觉得有一丝可笑。 “呵……真是难得看到你这样。只是路小少爷,好不容易旧人重逢,你连一句问候都没有吗?”他转而从身侧掏出一把消音手枪,打开保险栓对准了地上的李青慈,果然见路潜努力维持的冷静破裂。 “不要!”他猛地向前冲了一步,却被身后人架住。 路潜有些呼吸不上来,双腿发软,一句简单的话都差点说不完整,“你……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要你失去,就像我当初同时失去的一切一样,还要你跪在地上,亲口给我道歉。” “好,可以。”路潜急切答应下来,生怕他改变主意,“我明天就离开路家,解除一切关系,放弃继承权,我可以签公证文书、请律师在场,全程你的人监督,确保没有回旋的余地。” “除此之外……”谢之然话还没说完,却忽然语气一滞,眼睛猛地睁大。 他看到路潜夺过身边最近的一个佣兵腰间的匕首,寒光闪过的瞬间,刀刃已没入他左大腿,鲜血如泉涌。 膝盖失去支撑,他重重跪倒在甲板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手里还握着那把染血的匕首,冷汗顺着下巴滴落,脸色透明。 “除此之外……”他像感觉不到痛,哑声开口,“还有这双腿……对吧?这样,够了吗?” 他说着,终于将头缓缓低下,声音颤抖,“对不起,谢之然,都是我的错。我求你……把他,还给我……” 他声音虚弱,一步一步跪地膝行,拖出一串刺眼的红,割开他最后的尊严,“我求你……” 李青慈看着路潜越来越近,看着血在他白色裤腿上浸透,看着他仿佛将灵魂都压在地上,却一句话也发不出。 他从未见过这样卑微的路潜。一个骄傲自持、不肯低头的人,此刻跪在血泊中苦苦哀求。 他的心狠狠一抽,闭上眼睛,眼睫剧烈颤抖,不敢再看那样沉重、灼人的目光。 谢之然发出一声短促的笑,那笑声很轻,很快化作喉咙深处的低笑,紧接着,他拍着轮椅扶手,大笑出声。 笑声里有癫狂,也有快意,有一种撕裂现实的畅快淋漓。 怎么不快意? 他曾无数次幻想这个场景,幻想路潜狼狈地出现在面前,低头,求他。为过往所有伤害付出代价。 第108章 可这快意,此时竟颠覆了所有。当这一刻真的到来时,他只感到一股巨大的、荒谬的空虚。 难道他坚持着活下来,坚持着从病床上睁开眼,坚持着苟延残喘,坚持着复仇……原来只是为了现在这样一幕吗?原来那个曾经从来不会对谁另眼相待的人,也会这样剜心噬骨地爱一个人吗? 他看着那两个人。 李青慈跌坐在地,无法出声也无法动弹,却双眼湿红,心疼到连看都不敢再看;而路潜跪伏在血泊中,大腿还在淌血,却一步步往前爬。 多么深情的一对小情侣,他反倒成了一个拆散他们的恶人,那他就只好恶人做到底了。 谢之然心里涌现了巨大的恶意,他弯下身,贴近李青慈,“你不是想要帮我吗?” 李青慈眼神动荡。 “那你听好了。”谢之然指向路潜,“我今天的结局,是他一手造成的,是他亲手把我推到这个地步。” 他语气渐重,要将这句话钉入对方灵魂,“从今天开始,你不可以再跟他在一起,并且永远不能爱他,也不能接受他的爱。否则,这条人命,你也要背负。” 李青慈看出了他的决绝,猛地摇头,眼睛里流露出悲悯。 谢之然凝视着那片悲悯,终于扬起一个苦涩温柔的笑,“如果我先遇见的是你就好了。” 下一秒,他手腕一转,将手枪调转方向,对准了自己太阳穴。 真可笑啊,原来他唯一能下狠手杀掉的人,居然是自己,谢之然最后想。 他没有犹豫,扣下扳机。 一声闷响,消音器掩去了一切震动,他的身体像失去所有支撑般缓缓滑落。 今天风平浪静,夕阳美好,他睁着眼不愿闭上。仿佛看到十一岁那年的傍晚,谢家风光正盛,父亲还没有因为他病死,母亲也没有抛弃他离开,他是他们唯一的孩子,被当作心头肉宠爱。 那时路、谢两家交好,他经常吃完晚饭独自跑去路家别墅玩,追在几个年长的兄姐身后,一个劲地喊,“哥哥哥哥!姐姐姐姐!” 只有一个人不理他。 唉。 这一声叹息在他胸腔回荡,最后随鼓动的心跳一起沉寂。 … 李青慈眼睫被血雾粘住,眼前蒙着一片薄红,视线中谢之然倒在自己面前,头部被贯穿,血从脸侧涌出,安静地流淌着。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活生生的。 死人。 第92章 你看起来有一点心痛 办公室落地窗外斜斜透进几束光。 男人一只手抬起钢笔, 另一只手正轻轻转动手腕上的表带。他低头记录完最后一段谈话内容,抬头看向正对面的患者。 “今天的记录就先到这里,周五前, 我会把这次的情绪触发点分析整理给你,配合药物评估,一起发到你的邮箱。记得这周尽量少看社交软件,尤其是晚上。” 那人点了点头,低声应下。男人关掉录音笔,微微一笑,“下次见。” 送走人后,他长长舒了口气,站起身接了杯咖啡, 走到窗边轻抿几口, 放空了一会。 男人名叫程序,哥伦比亚大学应用心理硕士毕业, 专业履历十分优秀,三个月前刚结束纽约的工作回国。 他没选医院, 也没进诊所, 目前一边帮熟人做个案一边给出版社写稿子赚稿费, 说是gap year,但实际上已经开始接触几个基金项目了。 他掀开衬衫袖口,看了一眼手表上的行程。接下来本应是空出来的周末,却意外多了一条临时插进来的预约。 「路潜先生,清渚湖庄园, 私人心理评估与观察,推荐人:方亦中教授。」 程序愣了愣。方亦中是他硕士时期的华裔导师,业内知名精神分析专家, 一位冷静、挑剔、不苟言笑的老派心理医生。两人师徒多年,从未开口推荐过任何私人工作,这是第一次。 他正打算打电话确认,就接到方亦中的信息。 dr.f:推给你了个预约,本来该我去,但今天起飞的航班临时取消了,明后两天有事耽误。这个地址你在国内离得更近,先替我去一趟,人比较特殊,能住就住几天。 他盯着那句“人比较特殊”,有些疑惑。方教授从不会用这种模糊词语,除非他自己也判断不准。 程序回到办公桌前,打开地图查了下“清渚湖”,一边查,一边拨了电话叫助理定车。 清渚湖他听说过,是a市近郊最昂贵的疗养片区,早年曾是文人墨客聚集之地,现在则多是富人买下整片山水,修建私邸封闭居住,外人很难踏足。 程序倒没觉得新奇。他在哥伦比亚大学读完临床心理学后,主修的就是上层群体的个案研究,其中不乏各路金融家、外交高官、好莱坞演员甚至军方背景人士。 但即便是那种等级的客户,大多也只是请他去一两次,更多时候,是以旁观者身份做出心理结构评估,不像这次这样,要求他“居住观察”。 他一边收拾行李,一边还在猜测,这次的患者,会是怎样的一个人。 第二天下午,惊蛰时节刚过,凉风还卷着湿润。 程序一身灰色高领针织衫,外套深卡其色风衣,拎着一个小号行李箱,站在清渚湖疗养区的外侧等接应。 来的是一辆全黑宾利,车窗深色,看不清内饰。车停稳后,司机下车绕过车头替他打开后门。 车内沉静,沿路风景很快进入深林,城市的轮廓迅速被甩在后头。导航上的路线转为“私人道路,权限已开启”,红点跳动在模糊灰色区域。 到达目的地,他立在黑色铁艺大门前,惊叹于这几栋建筑的宏伟和美观,“真不愧是老师推荐的case……” 只是这一带都是山麓,住在这里的人,如果没有车接车送,单凭双脚大概极难走出去。交通不便,远离闹市,孤寂的清净中,也有一种空旷的恐怖,他不由得想。 几分钟后,一位穿着笔挺西装、面色沉稳的中年人从庄园正门迎出来,“您是程医生?” “呃,是我。”程序顿了一下,赶忙推了推眼镜,换上专业笑容,“我是程序,方教授让我来的。” “请进吧,少爷已经跟我吩咐过。”对方微一欠身,温和礼貌,“我是这座庄园的管家,叫我娄叔就好。” 他们穿过廊厅、雕花拱门,行经种满绣球的中庭和玻璃穹顶的阳光花厅,每一处都被打扫得不染纤尘。程序步伐略慢半拍,不动声色地打量。 空气中飘着淡淡木质与香草味,显然在香氛处理上也下过功夫。 他挑了下眉,隐隐觉出这“病人”不简单。 两人最终停在二楼的一扇卧室门前。门是厚重的橡木,连把手都古旧雅致。娄叔没有敲门,而是轻轻推开门,做了个“请”的手势。 阳光从垂落的纱帘透进来,照在地毯上,屋里很安静,香樟木的气息混着空气中淡淡的花香。 靠近窗边的四柱床上,坐着一个瘦削青年,神情宁静却苍白,身上披着一件米色针织开衫,头发湿润而散乱,刚洗过澡的模样。 他转过头来,五官如画,眼神却有些飘忽,像刚从一场过于遥远的梦里醒来。 程序愣住了。他有那么一瞬间,真的以为自己误入了童话剧舞台,看见了森林古堡中被困的天使,披着日光,摇摇欲坠。 “这位是路潜先生吗?”他下意识问。 娄叔闻言一笑,“少爷今天不在,这位是青慈少爷,少爷的......朋友。”管家在称谓间微妙地停顿半秒,“接下来几日还请您多费心。” “你好。”那人的声音像风吹过薄瓷。 程序差点没接上话,半晌才干巴巴开口,“你好……我是程序,你可以叫我阿序,也可以叫我程医生。” 这句自我介绍他说得不太自然,突兀地补了句解释,“我的名字很奇怪吧,我爸妈那时候起名比较随意……也没想太多。” 在国外用英文名尚不觉得有什么,回国后总被人调侃该去当工程师、技术宅,他也能一笑而过,此刻却莫名在意起这个初见之人的看法。 感觉自己怪怪的,程序调整了一下心绪。 李青慈看出了他那一丝窘迫,“不会,程为章法,序为次第,心理医生也是在梳理内心的程序,很适合程医生。” 程序头一次听到这个说法,比他听过的任何恭维都入耳。他内心一热,突然觉得这个周末临时加班的工作,似乎还不错。 不过他以为自己会很快上手这个案子。 毕竟从资料上看,李青慈刚经历了一场惊险绑架事件,但并没有明显的急性应激症状,也没有严重的情绪失控或自伤倾向。 甚至……程序悄悄观察了他三天。 他洗澡时间规律,进食适量,夜里能睡五小时,没有过多梦魇,每天早上八点出现在花厅,餐后散步十五分钟,途中会对路过的园丁点头,晚上九点准时回房。 太平静了。 第109章 但程序知道,真正的问题往往不是“不正常”,而是“过于正常”。 在纽约临床实习时,他见过不少创伤性事件后强迫性重建秩序的个案。当内在世界分崩离析时,大脑往往会用极度规整的外在方式把“生活”拼好。 所以他转而开始记录细节。 例如李青慈的体温调节异常。即便在恒温25度的室内,他也总披着外套,对外界温度有迟钝反应;他的指尖始终冰凉,尤其是午后太阳最暖的时候也仍如此。 例如他偶尔会陷入一种时间感剥离的状态。程序和他聊天时,有几次问到“你上一次出远门是什么时候”“你最近一次做梦梦见了什么”,他都沉默许久。 再比如,他从不提那次事件。 不说“绑架”,不说“生死”,不说“逃脱”。 程序不止一次试图从日常话题旁敲侧击,但他回得云淡风轻,有时甚至会转回来问一句“你读研时经历过学术焦虑吗”,把对话绕走。 他很聪明,极度敏锐。每次被试探时,眼神会轻微游移,语气温和但封闭。而这些恰恰说明他记得一切,只是选择了不说。 程序试着调整了介入方案。 他在花厅东南角支了一个不大的灰色帆布帐篷,内部用天然麻布和软垫隔出小小的弧形空间。帐篷顶被半透明遮光布滤掉强光,只留下类似阴天云层后的柔光。 他在里头放了两张矮脚藤编椅、一张圆几,角落收纳盒里放了一盒星空拼图、一摞素描纸、一只盛着各色铅笔的陶罐。 空气里浮着雪松混桧木的淡香,恰好是李青慈洗发水里那种微不可察的气息。还有轻微流动的音乐,是柔和、不具歌词的法式轻爵士。 没有香薰蜡烛,没有任何明火或刺鼻气味。整个空间仿佛一个误入的静谧巢穴,是一处极具安全感的安静屋。 他在两人共进午餐时不经意提了句,“花厅东南角新布置了个休息区,那边风小,下午光线好,如果你午后散步时走累了,可以过去坐坐。” 李青慈垂眼舀着蘑菇汤,睫毛在瓷勺上方投下细影,没有给出回应。 但次日下午,程序透过书页边缘看见他略带好奇地走进了帐篷。那之后他几乎每天都会来,有时翻书,有时动手拼一两块拼图,更多时候只是蜷在软垫上看光影移动,然后睡去。 程序从不打扰,只偶尔以同样不打扰的姿态坐在另一张椅子上,手边拿着自己的记录本,却不写、不看,只偶尔侧头观察。 他这几日才从助理新发来的资料里确认,导师口中的“特殊”,大概是指李青慈是个明星,公众人物的隐私问题,他们一向需要特别重视一些。 只是李青慈睡着的样子,近乎虚无。跟他在网络上那些视频里的了解到的,很不一样,好像被剥离了什么。 他不自禁伸出手,指尖微颤,职业素养与某种更原始的冲动在神经元之间拉锯。他想要轻轻触碰这人的眉心,来确定眼前人是否真的还存在于人间,而非自己臆想的投影。 那本该睡着的人睁开了眼,看着他问,“程医生,你怎么了?” 程序收回手,有些不敢直视他那双过于漂亮的眼睛,“我……我哪里不对劲吗?” “你看起来,好像有一点……”李青慈支起身子想了想,选了一个最贴切的词,“心痛。” “抱歉,可能走神想到些旧事。我不该把情绪带进工作,影响到你。” “没关系,心理医生也是人,程医生不用自责。”他把滑落的外套拉回肩头,“我理解。” “青慈,你……你可以叫我阿序吗?总‘程医生程医生’的,感觉有些生分,我以为我们这些天聊得都很愉快,起码算是朋友了。” “谢谢你,阿序。”他没有拒绝,目光扫过帐篷顶垂落的流苏,又看了一眼这个总是很有朝气的青年,“布置这些费心了。” “不……不用谢,应该的。”程序总会为自己无法在他面前保持长久的专业面貌而感到懊恼。 李青慈屈起膝盖,“阿序,你在哥大那几年,有见过人死在你面前吗?” 程序内心起了波澜,这是这几日以来,对方第一次主动在他面前提起这件事。他没立刻回应,喉结滚动一下,才问,“你是说……自然死亡,还是意外?” “都算。”李青慈望着帐篷外的花,“你当时会觉得,那个瞬间有声音吗?有风吗?还是很静?” 程序沉回想了一下,“我听过心跳停下来的声音,是监护仪的‘嘀——’,那种平直的长音。” 李青慈没有接话。他只是慢慢地,把双手交叠放在膝上,指尖互扣,像在试图确认自己还存在于一个温度正常的空间里。 “可我没有。”他声音极轻,“我那天什么也没听见。我想应该很吵,有枪声、海浪声,有人在喊,但我什么都没感受到。我后来一直在想……如果那时候再努力一些,再多理解一点他为什么会变成那样,是不是就不会……” 不会什么?他没有再说。 程序胸口一紧。 李青慈并非没有创伤反应,而是将一切创口深埋骨髓,以一种极端温柔、理性的方式,给自己做了场精密的精神缝合。 这是高功能型创伤后应激障碍的典型特征,尤其在具备高度控制力、审美感知力强的个体中极易出现。 程序咽下后续追问。向来擅长引导话题的心理医生此时竟有些语塞,最终只干涩地挤出句,“过错不在你。” 帐篷里沉默了好一会儿。 李青慈转过脸,看向程序,神情平静,“阿序,你不用担心我,我不需要心理治疗。” 只是这是路潜的安排,总说要请医生来看看他才能放心。而且这座庄园太寂静,管家、佣仆之类的其他人都把他当作神像似的供着、捧着,能跟他平等交流的人,就只有这个心理医生。 程序看着他,不置可否,像是接受了这个回答,心里却再清楚不过,眼前人不是不需要治疗,而是用更严苛的标准完成了自我修复。 之后他又多停留了几天,每天的任务还是观察李青慈状态。经过那天的谈话,对方情绪似乎有些回温,变得愿意多开口,有了些生气。 按照一开始的安排,程序的工作仅限于为期一周的初步心理评估。他该将观察结果反馈给方教授,然后结束这次出诊。 他其实已经定好了返程的日子,却一再推迟。 他给自己找的理由很专业:要确认对方情绪波动的持续性,要观察创伤反应的延迟性…… 总之他没有走,直到在这里的第二周即将结束的时候,庄园里来了人。 他在一楼的小餐厅,用咖啡机煮着今天的第一杯黑咖。咖啡刚倒进瓷杯,一阵引擎声却突兀闯入清晨的寂静。他走到窗边,看到一辆银灰色兰博基尼直接停在了庭院中央的老槐树旁。 车门向上掀起时带起一阵风,跨出来的男人穿着黑色机车夹克,脚上踩着一双马丁靴。阳光从树枝间洒落在他利落的短发上,模糊了面部细节,但程序一下就认出那张脸。 第93章 少夫人 路潜。 路潜。 这次心理评估的真正委托人, 李青慈的队友,现在说是前队友也许更准确。真人比视频里更加锐利成熟,带着不动声色的掌控力。 程序下意识收了声音, 站在一角,眼睁睁看着路潜几乎不作停留掠过大厅,看起来腿脚不便却步履匆匆,略显滞涩地踏上了旋转楼梯。对方没有看见自己,更像是根本不关心有没有别人。 他内心微动,端起那杯刚煮好的咖啡,跟了上去。 脚步停在李青慈的卧室门口,犹豫了一秒。门虚掩着没有锁,他原本该敲门, 但不知出于什么心理, 最终还是伸手,轻轻推开。 眼前的一幕让他僵在原地。 房间内, 窗外清晨的阳光落入,在地毯上投下一片柔光。而那道光里, 有两道身影交叠。 路潜从后方抱着李青慈, 略低着头, 鼻尖擦过对方的发旋,语气低柔而缱绻,“……我都没敢跟你视频,怕听见你的声音就忍不住回来。” 李青慈声音比平常低了一些,却并不抗拒, “不是说下周才……” 姿态、语气,都亲密自然,明显不是普通的朋友关系, 至于是什么,不言而喻。 程序被这幅画面彻底隔绝在外。 这些日子以来,他几乎是唯一陪伴李青慈的人。晨起散步、下午茶、夜晚小谈……太过安静的时光,仿佛庄园里只剩他们两人,让他差点忘记了,自己是这里的外来者。 指尖一松,瓷杯坠地,清脆的碎裂声打破了所有幻象。滚烫的黑咖啡洇湿了木地板,也溅湿了他自己的裤脚。 三个人都被惊醒。 窗前的两人同时转过身,看向门口的人。 “阿序,你没事吧?”李青慈往前迈了半步,被路潜扣住手腕。 程序反应过来,要蹲下去捡瓷片,“抱歉,我不小心,没拿稳杯子。” 第110章 “没关系。”路潜不疾不徐地接话,声音里带着主人的从容,“我让人上来清理。” 说着他的手自然落到李青慈腰间,顺势将人搂得更近些,“这位是程医生吧,方教授倾力推荐,说你是他最得意的学生。” 程序垂下眼,避开那只落在李青慈身上的手,“是老师过誉了。” “我们出去聊吧,这几日我不在,有些情况还想跟程医生了解。”路潜转而对身侧人道,“你先休息,等会我再来找你。”又顺手替他理了理鬓发。 程序跟着他出了房间,两人走到走廊另一头,远离房门。 路潜停下,开口问道,“程医生觉得青慈心理状态恢复得如何?那件事之后他总说没事,但我放心不下,怕给他留下阴影。” “路先生不必过度担心。青慈确实经历了一些创伤,心理上可能会留下轻微应激反应。但目前来看,他的情绪调节能力良好,内在支持系统也比较稳固,并不构成临床干预的必要条件。日后可以通过良好的家庭支持和稳定的生活节奏,逐步淡化这些经历的影响。” 程序觉得自己说得已经足够细致,但还是带有私心地补充了句,“如果条件允许,建议适当安排规律的心理随访,关注他在重大节点或压力情境下的状态变化,也可以帮助他更顺利地恢复到原有的生活轨道。” 听他称呼亲昵,态度过分关切,再结合李青慈那句刺耳的“阿序”,还有一些监控画面的内容,路潜脸上的笑淡了些。 “既如此,这几日程医生辛苦,诊疗费我会让人双倍支付,一会就安排车辆送程医生下山。” 程序想到了路潜的到来会代表自己的离开,但没想到他会如此心急,思及此,他有些不死心,叫住了欲转身的路潜,“路先生,请等一下。” 路潜侧身投来一瞥,“程医生还有什么事吗?” 程序停顿了两秒,终究还是问出声,“我想知道,您和青慈之间……真实的关系是什么?” “他是我的爱人,虽然我们还没有结婚,但也只是时间问题。”他说着,又加了一句,“所以我想如果程医生讲究礼仪的话,至少应该称呼他一声‘少夫人’才合适,而不是那样亲密地叫他的名字,你们认识不过半月,是否太有失分寸了。” “我不知道……” “你现在知道了。”路潜淡声道,“就请收拾东西,尽早离开。”他勉强维持着体面颔首致意,头也不回地转身走远。 李青慈站在二楼窗前,静静望着下方庭院。 黑色宾利正碾过碎石路驶向铁艺大门,车尾灯在山道转角闪了闪,彻底消失于林荫深处。 他知道这是路潜的安排。程序离开前甚至没来告别,最后看到的只是对方低头快步穿过中庭的背影。 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下一秒,一只手臂从后方环住他的腰,温热的呼吸贴上颈侧,熟悉的气息将他整个人笼进来,路潜又像之前无数个早晨那样缠住他。 “你让程医生离开了。” “嗯,他工作完成,早该离开。” 李青慈没有说话。 路潜偏头看他,“怎么了?你不高兴?” “不是不高兴……只是觉得,至少应该跟他道个别才对。” “青慈,他只是个小小的心理医生,不用放在心上。” 李青慈听出了他话里的轻视,知道跟他说不清这个问题,从他怀里抽身出来,走到沙发坐下,“你家里的事处理完了?” 路潜寸步不离地跟上,顺势倒在沙发上,头枕着他的腿,闭上眼睛,“嗯,都结束了。” 这半个月他很忙。 路季霆本来突发心梗后就一直躺在重症监护室,靠仪器吊着最后一口气,前几日听到谢之然自杀的消息,这位叱咤商界四十年的老人终究没能熬过去。 江屿当初给他的u盘里存着两份关键文件:其一是远泰文投与三家空壳公司签署的联合投资备忘录,其二是数封加密邮件的截图。备忘显示他们合作投资了三个小成本网剧项目,单笔金额不过千万,在集团年报里根本不会引起注意。 但他后续又查到,这空壳公司实为他那几个兄姐名下信托持股的企业。邮件截图更是明晃晃显示着两方暗中已有利益捆绑,只等着路季霆人咽气,就能正式联手蚕食盛势的核心业务。 这在路季霆眼里,无异于谋逆。虽说他因健康问题将路氏集团的事务交由路越峤代管多年,却也不是完全放任,始终通过秘密账本与私人律师团监控着这个长子。 他最忌讳有人趁他半死不活的时候动他那些家产的主意,路潜正是抓住这点与路越峤谈判。最终不仅重新拿回继承人的身份,现在也顺利接手了盛势的股份,还有这座庄园。 这些天他一边处理路季霆的后事,一边清算盛势内部的人事派系,先斩后奏。回归盛势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开除了盛意。 不仅如此,他还亲自押他去机场,送他带着谢之然的骨灰离境。他给的不是放逐,而是彻底的驱逐,让他不准再踏回盛家一步,也不准再回这片土地。 “盛意还活着吗?”李青慈突然问。 听到这个问题,路潜一愣,“我没有杀他。”他没想到李青慈居然会觉得,自己要危及盛意的生命。 他伸手,想去碰对方的脸,被他轻轻侧头避开。那动作不大,却像一道微妙的防线。 路潜的手停在空中,重复道,“我不会杀人。” 李青慈叹了口气,“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他转开话题,“路潜,我想回家,想恢复工作,有很多人还在等我。” 那天在游轮甲板失去意识后,再醒来就躺在这间卧室。路潜当时握着他的手说了些安抚的话,转眼就被十几个电话催走,留他一个人住在如此开阔、奢华、空荡荡的地方。 过去这段时间发生的每件事都在颠覆他的认知,游轮、枪响、还有大片的血……以及影视剧里才会见的庄园、无数个对他毕恭毕敬的佣仆……直到三天前看到财经新闻播报路季霆讣告,他才真正意识到这些都不是噩梦,也不是在拍戏。 路潜闻言,从口袋里拿出一个新手机递给他,“关姝影和阿姨那边,我都想帮你交代过了,没有人会来打扰你,也没有事情需要你去管,现在你只需要安心休养。” 李青慈垂眸翻着手机,通讯录里只存了路潜一个人的联系方式。 “可我想离开了。” 路潜听到他的话,表情一僵,随即转化为委屈,“我才刚回来,你就要走?” “这里太安静了,每天除了散步就是发呆。”无所事事的日子会让思维能力退化。 “都怪我,之前太忙了,没有顾及到你,但现在一切都稳定下来了。明天开始我可以天天陪你,庄园东边有马场,上个月我还让人建了音乐室……” 这话听起来可不像有放他走的打算。 李青慈正要追问,路潜就忽然闭上眼睛搂着他的腰,脸上浮现低落,声音微哑,“青慈,我真的好累,最近白天忙到一口水都喝不上,晚上闭上眼睛,眼前就又浮现那天游轮上你被枪指着的那一幕。还有祖父,他是路家唯一愿意庇护我的人……却永远离开了我,我不能再失去你了。” 见他脸上确实光彩不在,眼下的青黑和微微起皮的嘴唇都显示着连轴转的疲惫。眉眼还是那副眉眼,可神情却比以前要沉稳,也……更像个真正扛事的大人。 李青慈心里那些来来回回到嘴边好几次的话,又再往下压了压,换成了,“你的腿,还疼吗?” 话里明显的关心之意,让路潜重新睁开眼。那一匕首看似凶险,但控制了力度和方向,刀尖只刺进去了短短一截,也避开了大动脉,所以只是轻伤,最多就是有点失血过多,多养几日就好。 相比腿伤带来的疼痛,他更介意的反而是另一件事。路潜手顺着他衣摆探进去,按他后腰,语气暧昧,“早不碍事了,所以我们今晚就可以……” 话没说完,一个抱枕兜头砸了过来,堵住了他的嘴。 李青慈不懂他怎么一闲下来就满脑子这档子事,起身要走,却被一把拉住。路潜早就预判到了他的反应,手臂顺势一收,将人整个人带进怀里。 下一秒,两人就这么躺在了窄窄的沙发上。 路潜搂着他,下巴搁在他肩窝,声音低低地,“别动,就这么陪我睡一会。只有抱着你,我才能睡个好觉。” 他最终没再推开,而是转过身面对路潜,看着这张近在咫尺的脸——眉骨立体,睫毛浓密,白日里总噙着三分笑意的唇角此刻自然放松,竟多了一分不常显露的安静和稚气。 李青慈伸出手,指尖悬在他面前,隔着短短两厘米,默默描摹他的五官。 路潜感受到他的视线,突然哼笑一声,“想什么呢你?”他忍不住勾起嘴角,眼睛依旧闭着,嘴上不忘臭屁,“怎么样?你老公我这张脸很帅吧?” 第111章 想什么呢?李青慈问自己。 他在想,谢之然对他说的那些事,那些话。 也在想,该什么时候跟路潜提分手。 第94章 我们分手吧 半天没听到人声, 路潜睁开了眼,脸有点黑,“这个问题有这么难回答?” 李青慈从思绪中抽离, 实话实说,“没有,很帅。” 嗯,回答勉强过关。 但说到这儿,他突然想起了一桩久远的旧事,“我记得选秀那会儿,有一次节目组搞的颜值投票,你投了肖歆。” 李青慈客观评价,“他确实比你帅。” 路潜顿时醋意涌起, “哄哄我也行啊你!”他咬牙切齿地扑上去, 一把掐住这人的腰,朝他嘴上恶狠狠亲了一口。松开时还不忘低声威胁, “今晚就让你好好认识一下,到底谁帅。” 当天晚上, 卧室里的床头灯映着汗湿的脊背在墙面不断晃动。 路潜说到做到, 按着李青慈做了好几次。一发现他想逃就会拽着脚踝拖回去重重惩罚几下, 非逼着他亲口承认自己比肖歆帅才行。 李青慈一开始咬牙不语,到后来体力透支,意识模糊,才低低“嗯”了一声。 一连几个晚上,路潜都没放过他。更恶劣的是某次咬着他耳垂说想看他穿蕾丝吊带袜, 李青慈犹豫一番竟点了头,结果第二天下床时腿都打颤。 当初在瑟顿港那家小店里记下的几个款式,没想到这么快就能派上用场, 这让路潜总是兴致高涨。 明明上一秒还在书房低头处理工作的事,下一刻就能伸手将李青慈扯到腿上,探进他衣服里,不由分说地抚弄。 李青慈几次推拒,被他按着手腕压在沙发边,刚喘着气说出一个“别”,书房门被“吱呀”推开。 进来送茶的佣人看到眼前一幕,脸顿时涨得通红,整个人像触电一样愣住,骨瓷的杯托和银匙相撞,叮叮当当抖成一片。 路潜眼都没抬,盖住身下的人,冷声道,“滚出去,没你的事。” 李青慈红着脸从他外套里露出脸,只看到一个男孩仓皇离开的背影。 那之后,他冷落了路潜几日。没有刻意发作,只是话少了许多,亲昵的动作一概回避,连睡觉都背过身去。 路潜有些受不了,几次主动凑过来问他怎么了。 李青慈:因为你带坏未成年。 路潜:…… 好吧,这只是个借口,实际因素是他真的有点吃不消。身体上的疲惫是一回事,更难熬的是心里那点慢慢浮起的、之前被勉强压制住的羞耻与窒息感。 那一刻,那个男孩惊惶的脸定格在门缝间的刹那,他脑海里莫名浮现了谢之然满身是血倒在眼前的画面。 而最让他在意的,是那男孩之后再也没出现过。他起了疑心,找了娄叔问话。 娄叔年纪大了,说话是一贯地平和温吞,“那孩子和他父亲都已经离开了。是少爷安排的,说庄园不再需要临时人手。” 李青慈怔住了,良久都没说话。 他记得那孩子,十三四岁,个子还没长开,瘦瘦小小的,脸上总带着点青涩的羞赧。刚醒来那阵子,是他负责伺候自己吃药擦手的。很懂分寸,也极安静。 他父亲则是庄园的老雇员,在这里做了快十年,一直尽职尽责。因为家在郊区,路季霆看他来回不方便,特许他们一同住在庄园的配楼里。男孩每逢假期,也会做些力所能及的零活。 如今却因为那无意间撞破的荒唐,父子二人连夜被辞退,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 心口有些发堵,李青慈没跟娄叔多说,转身就去找了路潜。 路潜正支着下巴,斜倚在落地窗边的沙发上,望着外面修剪齐整的草坪出神。见他推门进来,眉眼顿时松了几分,以为他是来主动示好,缓和这几日的冷战的。 直到听见他的第一句话。 “你把那孩子还有他父亲都赶出庄园了?” 路潜搭在沙发扶手上的指节无意识蜷缩起来,“只是正常的人员调整而已。” “调整到连夜卷铺盖走人?”李青慈向前跨了半步,阴影投在路潜仰起的脸上,“那孩子究竟犯了什么大错?就因为他撞见我们在......他才十四岁,路潜,你怎么……” “他可不是无意撞见。”路潜站起身,身高的优势瞬间逆转了压迫感,“我眼神警告过他,他还在门口磨蹭,眼睛黏在你脸上挪不开,男生十四岁,早过了装傻的年纪,你真以为他看不懂我们在做什么?” “那你更不该!”李青慈声音陡然拔高了一瞬,又压了下去,“既然怕被人看,为什么还要强迫我在那里做?难道你不知道门没锁会有人随时进来吗?你享受这种‘被偷窥’的刺激,想看我在那种情况下挣扎、难堪,想听我求你别在这种地方发疯。这不就是你的恶趣味吗?” 这番赤裸裸的质问让路潜愣住,李青慈最近对他温顺、纵容太过,让他误以为一切都可以被接受,被默认,没发现他其实已经有些抵触。 “对不起,青慈。”他走过去,拉起他微凉的手,乖乖认错,“我只是不能忍受身边有人觊觎你,我承认我的处理方式太粗暴过激。那对父子,明天就让人给他们安排新工作,薪资翻倍,这样行吗?” 李青慈没有被他这幅低声下气的姿态打动,“你是路家少爷,是这座庄园说一不二的主人。或许我没有资格,也没有权力,对你处置手下人指手画脚。但这件事,它因我而起,我不想变成别人饭碗里的沙子,你明白吗?” “不要这么说,你早就是这里的另一个主人了,你有资格干涉这里的一切。” “那你做出这些决定之前,有想过要和我商量吗?哪怕问一句我的想法呢?” “我只是觉得这都是小事……不值得打扰你。” “小事?”李青慈轻轻重复了一遍。 “在你眼里,瞒着我在我手机里装定位芯片,是小事;在我的卧室天花板装监控,是小事;命令所有佣人看好我,连我出门透气都得提前请示你,也是小事。” “甚至那时候我明确跟你说了,不希望你去打扰江屿,你还是在背后威胁了他。因为我的感受不重要,所以这些都不值当跟我浪费口舌,是吗?” 他没有歇斯底里,反而语气越是平静,就越显得每句话都沉甸甸地压下来。壁炉里燃烧的木柴发出细微的噼啪声,映照着他脸上无悲无喜的沉寂。 这些事,有些是他自己发现的,有些是谢之然告诉他的。 路潜嘴唇翕动了几下,却对摊开的事实无法反驳,本能驱使着他再次吐出那廉价的三个字,“对不起……” “够了。”李青慈切断他,“我不想听‘对不起’,你的道歉从来都不真诚。你知道我会心软,只需要哄哄就好,然后下一次就可以继续我行我素。”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沉沉地落在路潜骤然收缩的瞳孔里,一字一顿,清晰无比地宣判: “路潜,我们分手吧。” 壁炉里爆开一簇火星。 路潜茫然地眨了下眼睛,仿佛大脑在处理一个完全陌生的语言指令。足足五秒钟后,血色从他脸上褪尽。 他不明白只是一件小事怎么就演变到要分手的地步了,甚至还觉得李青慈是在赌气,“青慈,别说气话……” “我不是赌气,也不是在跟你开玩笑,我是真的要跟你分手,还记得三月之约吗?现在已经是第四个月了,我想得很清楚,我们不适合,所以到此为止吧。” “为什么?哪里不合适?你告诉我真实原因好不好?你说的那些我都可以改啊。”他指尖微微发抖,连嗓子都像被烈火灼着一样发干。 李青慈内心涌上一阵无力,路潜认错总是利落,承诺也毫不吝啬。但是他绝对不会真正改变,也不会觉得自己错了,只会在每一次被发现后,懊悔自己做得不够隐蔽,手段不够高明。 “你给我的‘安全感’是一道锁,我走到哪儿你都要知道,和谁说话你都要干预,甚至我脸上多一分神情变化你都要猜。你不信任我,不尊重我,不问我意见,不顾我意愿……” “所以——”他垂下眼帘,浓密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翻涌的情绪,最终还是说出了那句最重的话,“我讨厌你。讨厌你的所有,你自以为是的安全感,你病态的掌控欲,还有这段令人作呕的关系。” “不可能!”路潜猛地摇头后退一步,撞在沉重的红木书桌角上,发出一声闷响,他却浑然不觉,“你怎么可能讨厌我?你不可能讨厌我……我不会跟你分手的,我们是要结婚的才对。” “青慈,我绝对不会跟你分手。”他狠狠重复了一句,“我不接受!你想都别想!” 李青慈还想再说什么,路潜却已经别开视线,大步走了出去,几乎是逃向门外。门被他重重带上,发出“砰”的一声震响。 屋里恢复了沉寂。李青慈看着对方的背影消失,站在原地许久,眼底浮出一点隐忍的酸涩。 第112章 他闭了闭眼,像是终于耗尽了力气一样,身体无声地滑落,跌坐进身后冰冷的真皮沙发里。 夜深,李青慈仰躺在主卧那张过分奢华的大床上,睁着眼,望着天花板上繁复吊顶的暗影。 路潜不知道跑去了哪里。 白天,每当他靠近庄园的大门,就会有几个不同的人“恰巧”出现在那里,语气委婉地问他想去哪儿。如果说想出门,对方便立刻以“路太远风太大”、“天气不好”等为由,软硬兼施地把他劝回。 他清楚意识到自己是被软禁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外面不知什么时候飘起了雨,起初是细密的沙沙声,渐渐连成一片,声响细碎而凌乱。 门轻轻开了,脚步悄无声息。李青慈没动,直到床的一侧塌陷,有人钻进被窝,一身酒气。 “路潜?” 房间没开灯,借着窗外月光,他勉强看清来人的脸。路潜脸颊泛红,身上的酒味刺鼻,混杂着一点烟草味。但眼神异常清明,黑得像两口深井,在昏暗的光线下幽幽地反着光,看不出丝毫醉意,只有一种令人心悸的疯狂。 他一言不发,直接欺身而上,动作粗鲁地扯开他睡衣的带子,带着一股毁灭性的宣泄意味。 “你发什么疯?!”李青慈皱眉,用力推他,但根本推不开。 两人肌肤相亲了这些次,路潜早就对他的身体了如指掌,不需要引导也能轻易找到他每一个敏感的弱点。只是这次没有前戏,也没做准备工作,就想要蛮横往里,李青慈疼得脸瞬间一白。 “路潜,你够了!”他抓住对方后脑的头发,试图唤醒他的理智。但路潜此刻就像魂不附体一样,对周遭一切毫无感知,只一味唤他的名字。 “青慈……青慈……” 李青慈忍无可忍扬起手,用尽全身残余的力气甩了过去! “啪”的一声响彻房间,惊醒了寂静的夜,也惊醒了路潜。 他终于止住动作,片刻后,看清眼前人——李青慈脸色苍白,唇瓣泛着失血的青,额角挂着冷汗。 他立马翻身下来,先前被酒精和情绪灼烧出的燥热,在那一巴掌中迅速冷却。顾不得自己脸上的疼,他手忙脚乱地去搂李青慈,在他颊边反复亲吻,“对不起青慈,我刚刚喝多了,我以为我在做梦,我没想伤害你……” 李青慈偏头躲开他的吻,“你先去洗澡吧,身上都是味儿……” 路潜照做去了浴室,门关上的那一刻,他低头看了眼镜中,似乎有些陌生的自己。脸侧火辣辣地疼,像被烙铁烫过。他久久没有动作,直到热水漫过脊背。 二十多分钟后,带着一身沐浴露的清香,他重新回到了床上。雨声依旧,夜色浓重,只有窗帘边那一角微弱的月光还挂着。 李青慈背对他蜷缩在床沿,单薄的肩胛骨随着呼吸轻微起伏,像是睡着了。他动作极轻地躺下,伸出手慢慢将人揽进怀里。 没注意到怀中的人在黑暗中睁开了眼。 李青慈盯着窗外那点月光缓缓开口,“我说分手,你就应该放手。我说讨厌你,你就应该让我离开。为什么非要当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一次一次轻贱自己回到我身边呢?” 路潜半晌才出声,那声音里带了点苦,“爱如果真的是这么简单的事就好了。”他反倒抱他更紧了些,固执道,“青慈,你是我的幸福,真正的幸福不会有人甘心放手的。” 他之前一直不知道该怎形容李青慈对他的意义,好像说全部,说生命,也都对,但有点落了俗套。他们同居的这段时间让他想明白了,李青慈是他的幸福,不是氧气也不是光,是具象到能触碰的体温,是活着的感觉。 这番话让李青慈内心感受更为复杂,“你知道谢之然死前都对我说了什么吗?” 第95章 你还想骗我 游轮上的最后一刻, 路潜隔着一段距离,并没有听见他们说了什么。但从两人的表情来看,一定不会是他想听的。所以他不敢问, 不敢面对那个可能将他拖入深渊的答案。 现在李青慈亲口告诉他了,“他说,他的结局是你一手造成的,如果我继续和你在一起,他的死,我也要背负。” 这句话像一个恶毒的诅咒。 谢之然在死前,洞悉并刺穿了他们两人最致命的软肋,用未尽的怨念和痛苦,让路潜咽下了他自己当初种下的恶果。 也让他在这一刻无比清晰地预见了和李青慈之间这条人命铸就的, 大概永远也无法弥合的伤口。 李青慈转过身来, 两人四目相对,“他还跟我说了很多你们以前的事, 但我想听你亲口告诉我,可以吗?” “好。”路潜望进他的眼睛, 百感交集。因为谢之然临死前吐露的, 绝不会是什么温情脉脉的回忆。 “很长, 很复杂,你就当故事听吧,要是听困了,可以直接睡。” 路家、谢家、盛家三家并不是一开始就交好的,起点不同, 地位也天差地别。 路家是根深蒂固的世家,从清末走到现当代,几代人积攒下来的根基和资源, 稳坐上位。谢家和盛家虽在圈中有些名气,但始终还需要仰仗路家行事。 这种家族地位的差距,不止体现在资源和人脉上,更具体反映在下一代的成长轨迹中。 谢、盛两家的孩子从小就被父母有意无意耳提面命:“要和路家人搞好关系,争取让他们记住你,认可你。”讨好被包装成了一种精明的生存哲学。 路潜是路家五个孩子中的异数,他最小的姐姐,都要大他六岁。 原因很狗血。 年轻时的路越峤深爱着出身普通、性情温软纯粹的佟宛,也就是路潜的生母,两人互为初恋。 可那段感情最终没能敌过家族的安排。身为路家掌舵人的路季霆,格外赏识盛家嫡女盛秋,认为她出身书香门第,端庄优雅,且知进退,是他为路越峤挑选的“理想夫人”。 甚至为此扶植了盛家的企业,促成了这桩“水到渠成”的联姻,迫使佟宛黯然退场。 盛秋后相继诞下四个孩子,身体每况愈下,加之夫妻感情始终寡淡,最终积劳成疾,早早病逝。直到那时,佟宛才被重新接回路越峤身边。 但昔年的白月光也早被岁月磋磨成了饭米粒。弥补年少遗憾的短暂激情退潮后,佟宛在他眼中褪尽了回忆的柔光滤镜,只剩下处处不如盛秋的庸常与局促。因此,她至今无名无分。 路潜虽入了路家的族谱,地位却天然矮了一截。加上他天性叛逆,从小桀骜,路越峤一直不喜欢他,连最低限度的容忍都懒得给。 讽刺的是,当年极力撮合路越峤和盛秋、竭力反对佟宛进门的路季霆,反倒在晚年对路潜生出几分偏爱。他年纪大了,看人也不再只看出身,或许是后悔,或许是觉得路潜有他年轻时的影子。 总之路潜就这么在路家的边缘地带长大。 自他记事起,谢之然和盛意的身影,便时常出现在路家别墅空旷的回廊与厅堂。 盛意是盛秋同父异母的弟弟,是个身份尴尬的私生子,论辈分路潜还得叫他一声“小舅”。两人处境有些类似,彼此倒也能说上几句无关痛痒的话。 至于谢之然,他是谢家独子,性子刁钻,从小脾气就坏,尤其喜欢拿家里佣人撒气。盛意因为外貌阴柔性格自卑,暗恋他堂姐谢思嘉多年却不敢表露。 久而久之,他将谢之然看作谢思嘉的“延伸”,一味忍让迁就,把他当亲弟弟般纵容供养。 或许也是因为年龄相当的关系,谢之然跟路家那几个年纪大的孩子玩不来,就只能缠着路潜。 路潜不喜欢他,一开始就不喜欢。他那时年纪虽小,却已经敏感察觉谢之然骨子里的攻击性,以及那种明明想控制一切却总装作弱势的伎俩。 但他也拿他没办法。在路越峤面前,他什么都不能表现出来。 三个人的关系就这样处于一种微妙的平衡中:不亲密,又无法彻底斩断。 直到路潜十六岁那年,他有了人生第一辆跑车,可以开着车冲出别墅围墙,不再听大人们的叮嘱和视线的审判。 谢之然同样喜欢赛车,几次三番吵着要跟他比比看。两人都没成年,也没有合法驾照,却正是目空一切、追逐刺激、视规矩如无物的年纪。 一次心血来潮的挑衅,让他们说比就比上了赛道,结果出了意外。 那晚没有星星,赛道湿滑。没人知道他们开出了多远,只有风和引擎的轰鸣。直到谢之然失控冲出赛道,整辆车翻了三圈,滚进了山谷里。 “我和谢之然之间横亘的死结就在于此。谢家是黑/道洗白上岸,早年结下的仇怨众多。他出事后,他父亲也急怒攻心一病不起,没熬过半年撒手人寰。谢家骤然失了主心骨元气大伤,仇家趁机群起而攻,庞大的基业很快被蚕食。路越峤表面上震怒,把我这个‘肇事者’撇得干干净净,实际上却以谢家衰败为契机,插手吞并他们的生意。” 第113章 “青慈,谢之然确实受了很大的打击,但他的恨是蒙蔽了双眼的。他将那晚的一切后果都投射到我身上,或许是他唯一能坚持活下去的方式。他对你说的话,你可以不用在意,所有的业障和债,我一个人负担就够了。” 李青慈静静听着,等他话音落下许久,才反问了一句,“谢之然说他眼睁睁看着你过来了,最后却转身离开。他错过了最佳救治时间,脑部重创成了植物人,引发了一连串的后续悲剧,也是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吗?” “我……”路潜预备好的辩解和托词都卡在喉口。 “路潜,你还想骗我。游思理那件事,你就是这样骗我的,如今你依然选择对我有所保留。我想听你亲口说,不是为了揭你伤疤,而是希望你愿意对我坦诚一次,可是你……” 这句话里的失望显而易见,路潜的心仿佛被狠狠攥住又失重般直直坠地,一股冰寒刺骨的冷从脊背蔓延至了四肢百骸。 其实当谢之然的名字从李青慈口中吐出时,他就该明白了。用仇恨维系生命的人,怎么可能放过这个彻底摧毁他、让他也尝尝失去挚爱滋味的绝佳机会?必然会将最不堪的真相,血淋淋地剖开在李青慈面前。 可他心底那点微末的、近乎可悲的侥幸还在赌,赌那万分之一渺茫的可能,赌李青慈或许还没知道得那么彻底,赌自己还能用残余的温情修补他们之间裂开的鸿沟。 他比谁都清楚,只要坦白,他们就再无转圜的余地。 “青慈……”他唤他的名字,然后又无话可说。 “你为什么……是这样一个人呢?”李青慈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说他冷血薄情吗?他对自己又极尽温柔,似乎有愿意为他付出一切的炽热和爱。 但同时他也能在别人的生死面前选择转身,一次又一次看轻人命,仅仅因为讨厌,仅仅因为看不惯。 倘若路潜是一个跟他关系不深的人,他或许能轻易地做出道德审判。可偏偏,站在李青慈自己的立场,他没办法也不能,像处置一件冰冷的物品那样,决绝地将他从生命中剜除。 最后他只垂下眼,脱离对方的怀抱,留给他了一个近在咫尺又远在天涯的背影。 “睡吧。” 这两个字,落在路潜耳中,犹如一切尘埃落定,就好像—— “都结束了。” 这次他不敢再去抱李青慈。 直到此刻,他才惊觉白天的那些“讨厌”是对方最后的温柔,是试图激怒他逼他主动放手的手段。可这一次,他害怕真的从他脸上,看到厌恶…… 李青慈几乎一夜未合眼,等意识断线般浅眠过去时,天已经微亮。 东方泛起鱼肚白,窗帘缝隙透出一道惨淡的光。他再次睁开眼,身侧空无一人。他下意识伸手去摸放在床头的手机,指尖却只触到冰凉的桌面。 他起身下床,在床头柜、床下、枕头下都翻了一遍,连窗边的小茶几也不放过,依旧一无所获。 下楼时,他情绪还尚未从昨夜的沉沉失望中缓过来。 餐厅里,路潜已经坐在桌边,穿着一件质地柔软的浅灰色居家衬衫,晨光落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竟营造出一种岁月静好的假象。 “醒啦?”他抬眼,笑容加深,声音里带着刻意的轻快,“快过来,今天早餐是我亲手准备的。尝尝看?” 李青慈在他对面坐下,桌上是清粥、几样小菜,还有一碟烤得边缘微焦的黄油曲奇饼干——是他曾随口提过喜欢的牌子,就连温牛奶的杯壁温度也控制得恰到好处,显然是掐准了他下楼的时间准备的。 他没说话,低头喝了一口粥。 “怎么样,味道还可以吗?” 路潜挽起袖口的小臂上,有一道淡粉色的、蜿蜒的疤痕清晰可见。李青慈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想起那是他之前给他烤饼干时烫伤留下的。疤不深也不狰狞,但大概永远也无法彻底去掉了。 他淡淡应了声,“嗯。” 路潜抓住了一点回应,脸上顿时多了层喜色,“那就多吃点,我最近特意跟阿姨学了几道新菜,我记得你以前说过喜欢……”他努力回忆具体的菜名,仿佛昨天发生的所有都是一场梦。 “路潜,我的手机呢?”李青慈突然出声,打破他营造的温馨泡沫。 路潜笑容凝固,放下手中的餐具,神色也一点点收敛,浮上沉郁,“你以后就安心住在这里,我想暂时也不需要跟外界联系,手机我先替你保管着。” “所以,你当初说的三个月期限,三个月后我不愿意的话,我们就回到最初,也是骗我的,对吗?” 餐厅里死寂一片,只有窗外隐约传来的鸟鸣显得格外刺耳。 路潜抬起眼,深深地望进李青慈的眼睛。那里面没有愤怒,没有质问,只有一片荒芜的、令人心慌的平静。 终于,他像是卸下了最后一层伪装,嘴角扯开一个自嘲的冰冷弧度,声音里带着一种自毁般的激烈,“是,都是骗你的。我就是这种人,满嘴谎话,自私自利,冷漠冷血,谢之然不就是这样跟你形容我的吗?他说的都对,每一个字都对!” 他一口气说完,胸膛微微起伏。短暂的失控后,他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一些,但那平稳下是更深的绝望。 “只是青慈,你我都心知肚明,我们之间,早就没有‘最初’可以回去了。你也不会再给我哪怕一丝一毫的机会。所以……”他闭上眼,复又睁开,眼底是浓得化不开的偏执,“我真的……做不到放你离开。我做不到。” “你是铁了心,要把我关在这里一辈子?” “我们之后会先去国外结婚。”路潜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描绘着另一个囚笼的蓝图,“如果你有喜欢的国家……” 他的话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管家娄叔快步走了进来,俯身低声说了一句,“少爷,……来了。” 路潜眉峰瞬间拧紧,形成一道深刻的沟壑。他的第一反应是转头去看李青慈,他还坐在那里,仿佛没听见这句话,也没有一点情绪波动。 第96章 pass “带青慈回房间。”他对佣人交代, 又补了一句,“把早餐也带上去。” 李青慈并没有抗拒,站起身, 顺从地随佣人离开,身影消失在通往二楼深色橡木楼梯的拐角。 路潜重新拿起餐具,继续吃他没动几口的早餐,表面平静,心底却浪涛汹涌。 没过多久,沉重的脚步声便由远及近,带着主人惯有的张扬和压迫感。路越峤——路潜名义上的父亲,路家如今唯一的实权人物,大步流星地跨了进来。 他目光锐利地扫过这间奢华却冷清的餐厅, 最终定格在路潜身上。 “呵!老爷子还真是偏心, 这么好的地方,山清水秀, 藏风聚气,就这么便宜给你小子了?”他一边声音洪亮地讥讽, 一边毫不客气地拉开路潜对面的椅子, 大马金刀地坐下, 仿佛他才是这里的主人。 路潜眼皮都没抬一下。 路越峤手指不耐地在桌面上敲了敲,“怎么?对着你老子还是这副死气沉沉的臭脸?说了多少次,男人得有点血性!别整天吊着一张死人脸,怪不得让人看着就烦。” “你来,就是为了教我怎么做人的?”路潜淡声反问。 路越峤哼笑一声, 身体向后靠进椅背,道出此行的真实来意,“把人放了。”命令的口吻, 短短四字,不容置疑。 路潜的眼神终于有了细微变化,他抬眸,声音压得极低,“他跟你无关。” “跟你有关,就跟我有关!”路越峤猛地一拍桌子,震得杯碟轻响,厉声道,“你想让整个圈子、让外面那些虎视眈眈的媒体都知道,我路越峤的儿子,干出了拐带软禁男人的勾当?还藏在老爷子留给你的避世庄园里?路潜,你是不是彻底疯了?!” “别拿路家脸面说事,我在路家当透明人的时候,你什么时候在乎过我的脸面?我的死活?” “那你以为你现在手里攥着的那点东西,是靠你自己挣来的?”路越峤脸色彻底沉下来,“我今天来让你放人,是给你留最后一丝体面。老爷子已经入土了,没人再能给你兜底。” “他把盛势集团那20%的原始股留给你,是不假。但白纸黑字的附加条款你该没忘吧?如果盛势连续三年净利润为负,这股份将由你的法定监护人,也就是你老子我——强制接管。” “去年盛势的财报是什么颜色,你比我清楚。一年内颓势无法扭转的话,你的手里还能剩下什么?一个空壳少爷的名头?你现在居然还有闲心,跑到这深山老林里来玩什么囚禁情深的把戏!” 这个附加条款,路潜当然知道。他常年游离于家族核心之外,又缺乏商业磨砺,算是路季霆临终前留给他的一道考验。 “还有,你藏人这件事,是一个心理医生告诉我的。他说他受人所托,务必把这个消息带给我。托他带话的人是谁……”路越峤意味深长地停顿,“你应该心里清楚。” 第114章 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路潜,“强求来的东西,就算攥得再紧,终究也不属于你。一个堂堂路家少爷,要什么样的找不到?” “当初你为了找他大费周章,闹得满城风雨,留下多少话柄?现在还敢玩非法囚禁这一套,我看你是嫌路家树敌不够多,嫌自己死得不够快。再被人抓住把柄,闯出祸事,别说盛势,整个路家都要被你拖下水。” 路越峤看了眼手腕上的表,见时间差不多,“该说的我都说了,你自己掂量清楚,别最后什么都留不住。” 他最后留下一句,转身朝门口走去,“我还有别的事忙,人我先带走了。” “带走”二字如同惊雷在路潜脑中炸响,他脸色剧变,所有的冷静瞬间崩裂,根本顾不上理会路越峤离去的背影,步伐如风般朝楼上冲去。 主卧的门洞开着,昂贵的丝绒窗帘在晨风中轻轻摇曳,阳光铺满了空荡荡的大床和光洁的地板。空气中,仿佛还残留着李青慈身上那股淡淡的、如同雨后青草般的冷冽气息,但人,已杳无踪迹。 路潜搜寻了每一个角落,书房、露台、阳光房、甚至佣人房……回应他的只有死寂和佣人惊惶躲闪的目光。 没有,哪里都没有李青慈的身影。 路越峤的人带走了他,就在他们两个人对话的时候。 娄叔查明了情况,出现在他身后,“少爷,他们还没出清渚湖范围,我们的车就在外面,要追吗?”这是最后的机会。 路潜站在主卧玄关口,双手死死撑着冰冷的门框,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绷得惨白,仿佛要将坚硬的橡木捏碎。 一股毁天灭地的暴怒和绝望冲上头顶,他胸膛剧烈起伏,抬手狠狠抓住了自己的头发。然而,几秒钟令人窒息的沉默之后,那只手却颓然垂下。 他极其艰难地摇了摇头,“……不用了。” 李青慈在他不在的那段时间就给自己留了后路,去意如此强烈,说明对他早没了信任。 且盛势的颓势是冷酷的现实,路越峤的威胁如同悬顶之剑,警示着他只有牢牢守住盛势,才有机会真正摆脱路家,特别是路越峤的钳制。 否则,今天这样被人轻易闯入领地,带走珍爱之人的局面还会出现第二次。 如果他真的变得一无所有,连路家少爷这个虚名都摇摇欲坠,他又凭什么去守护他想守护的人?拿什么去对抗那些窥伺着李青慈的庞然大物? 娄叔察言观色,没有多言,轻手轻脚退了出去,临出门前,似是想起什么,又低声禀告,“之前您吩咐从青慈少爷宿舍公寓收拾的东西,已经送过来了。” “让人拿进来吧。” 不多时,几名穿着制服的佣人低着头,迅速将两只沉重的箱子抬了进来,放在地板上,随即又像影子般悄无声息地消失。 门合上,房间里只剩下路潜一人。 他目光停留在那两只箱子上。那里面都是李青慈短暂生活过的痕迹,他原本说先替他精心收拾好,再找个平和的时机物归原主。 可是现在,它们的主人,又再一次离开了。 他走过去,弯下腰打开箱盖,里面整整齐齐地码着熟悉的衣物、书籍、一些零碎的日用品。 他一件一件拿出来,动作缓慢而专注,大部分是李青慈的私人物品,还有不少是跟他的情侣款——一猫一狗的黑色手机壳、两顶款式相同的鸭舌帽等等。 甚至有几件路潜自己的衣物,一件灰色卫衣,一件深蓝色的羊绒开衫,尺码明显大一号。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被他落下的,又是什么时候被李青慈收进了他的私人空间。 他指尖停住,不自觉捏紧那只手机壳。 脑海里浮现出太多碎片:他们在练习室靠着肩睡着、在台下镜头拍不到的地方偷偷牵手、在清晨厨房的阳光里一起煎蛋…… 那些画面如此清晰,带着温度,带着声音,带着几乎要满溢出来的幸福感。 两人真正朝夕相处的日子,不过短短四个月。可此刻回忆起来,每一个细节都被无限拉长放大,浓烈得仿佛已经纠缠了整整四年、十四年……他贪婪地攥着这段时光的每一粒微尘去反复咀嚼,试图从中汲取一点虚幻的暖意。 直到他注意到箱底,平整地叠放着两个一模一样的黑色方形绒面礼盒。盒子崭新,没有任何标识,质感极佳,透着一种低调的贵重。 打开是两块同款不同色的名牌腕表。 一块表盘是深沉的墨蓝色,镶嵌着细碎的钻刻度,表带是顶级鳄鱼皮。另一块表盘换成了温润的浅金色,与深蓝形成绝妙的呼应。 李青慈对繁复的饰品向来没什么兴趣,他送去的那些价值不菲的戒指、袖扣、耳钉,无论多么精巧,都被他安静地收在抽屉深处,从未佩戴过。但他喜欢手表,这点路潜记得很清楚。 眼前这两块表明显是情侣款……一个念头浮起,路潜的心跳骤然失序,指尖一颤,摸到了深色表盒内一张对折的便签纸。 展开只有一个英文单词,用黑色的墨水笔清晰书写:“pass”。 熟悉的棱角和末笔的轻挑,是李青慈的字迹,右下落款写着日期——2.21。 二月二十一日。 那是解散演唱会的前两天,也是他们正式在一起满三个月的日子。 原来在那时,在路潜以为李青慈只是被动接受他的感情时,他已经悄悄准备了一份成双成对的礼物,用来回应他“试用期”通过。 可如今再看,“通过”成了“淘汰”,反倒像命运最刻薄的嘲弄。 一滴液体毫无预兆地坠落,打湿了便签的下角,黑色的“21”字迹瞬间晕染开,化成一团模糊的墨渍。他伸手去捻,才意识到,那是自己的眼泪。 他怔住。 路潜从未哭过,无论是被路家送出国那年,还是后来路季霆离世那天,他以为自己已经丧失了这种能力。 可现在,他竟流下了记事以来的第一滴泪。 沉静的屋子里,只听见他缓慢而轻微的呼吸声,带着压抑不住的颤抖。他缓缓跪坐在地,怀里抱着那两个表盒,肩膀僵直着一动不动。 此时万籁俱寂,仿佛天地之间只剩下他,和他怀中那块象征着“通过”却已沦为“淘汰”的、冰冷而昂贵的……爱的遗骸。 … 黑色迈巴赫平稳地行驶在通往山外的林荫道上,车窗外的景色从庄园精致的人工湖光山色,逐渐过渡到疗养区外围更自然的葱郁林木。 李青慈坐在宽大的后座右侧,双手交叠在膝上,“多谢您愿意出手相助。” 路越峤正闭目养神,闻言掀开眼皮,“不用谢我,我倒也不是为了帮你。” 他说的是实话。路潜的事,只要不闹到台面上,不影响路家的根本利益,他一向懒得管。 但是眼前这个李青慈,却是个不折不扣的麻烦中心。 从年初开始,什么肖家那小子,还有蒋竞川、齐胜权之类的,一个个都找上门来,手段圆滑地递话试探他的踪迹。这些人个顶个都不是省油的灯,背后牵扯的利益盘根错节。 他的存在太像个定时炸弹,再任由路潜这么不管不顾地藏下去,指不定哪天就要引爆。 所以当程序隐晦地透露,人真的被路潜藏在这里后,他几乎立刻就决定要亲自走这一趟,拔掉这颗危险的引信,顺便也敲打敲打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儿子。 “日后他要是再纠缠你,你可以跟我说。”路越峤语气平淡地抛出这句话。 他当然不是什么古道热肠的慈善家。商场沉浮几十年,他信奉的是赤裸裸的利益交换和风险控制,同情心所剩无几。 只是……此刻,在如此近的距离下,路越峤才真正看清了李青慈。车厢内柔和的光线仿佛格外偏爱这张脸,清晰地勾勒出他近乎完美的轮廓和每一处精致的细节。 他心中蓦地闪过一丝恍然。难怪那些人,会像嗅到血腥味的鲨鱼一样围拢过来。难怪他那个向来冷情冷性的儿子,会像着了魔一样做出软禁这种疯癫举动。 这确实是一张足以称得上“祸水”的脸。 但“祸水”二字又太过流俗,不足以形容其万一。李青慈的美绝非仅仅在于视觉冲击力强,冷艳夺目的漂亮,更在于那种沉静内敛,不落俗套的气质。 他眉眼舒展,骨相清正,皮肤通透,在光下仿佛能透出玉质的光泽。只是那么安静地坐着,没有任何刻意的姿态或表情,却像一幅浑然天成、意境深远的古画。 路越峤心态玩味。 这样一个人物,若能摆在家里,本身便是一件极具观赏性和稀缺性的“艺术品”,比那些流于表面的浮华更能彰显主人高人一等的格调和品位。 他甚至不无恶意地想,若自己再年轻个十几二十岁,血气方刚之时,恐怕也很难抵御这种诱惑,未必比路潜高明多少。 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掠过心头。 第115章 分不清是可惜如此美人,却不能为己所用,还是庆幸自己早过了为美色冲昏头脑的年纪,能更清醒地权衡利弊…… 车辆驶出清渚湖疗养区的核心区域,在一条通往山外主干道的僻静岔路口缓缓停下。 “我没空送你回去。”路越峤道,“你在这下车吧。不过回家的事不用担心,今天来接你的,实际另有其人。” 他话音方落,目光示意性地投向李青慈身侧缓缓下降的车窗。 山间带着草木清香的微风瞬间涌入,吹动了李青慈额前柔软的碎发。而窗外,一张熟悉的面容映入他眼帘。 第97章 祝你顺心如意 肖歆安静地立在几步开外, 脸上看不出任何激烈情绪,但那双望向李青慈的眼睛,承载了千言万语。 他迈步上前, 先是隔着车窗,对后座的路越峤微微颔首,简短致意,“路伯父。”对方仅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哼,算是回应。 待人下车,肖歆替他打开自己车的车门,“上车吧。” 李青慈却侧身避开了他灼热的注视,目光投向远处蜿蜒的山路,“不用麻烦了, 我自己打车就好。” 他现在对这些家庭背景权势滔天, 可以轻易左右他人命运的所谓“豪门少爷”,本能地只想退回安全距离。 肖歆扶着车门的手没有松开, “青慈,我们……一个多月没见了。”他语调听似平静, 尾音却轻微飘忽, “你知道这一个月, 我是怎么过来的吗?” 在对方音讯全无的那些日日夜夜里,他无数次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因为李青慈对路潜的选择,就陷入那种幼稚的嫉妒和愤怒,甚至愚蠢地将两人之间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联系推至冰点? 他想,如果李青慈能平安回来, 一切都无所谓了,他爱他,那就只是爱他好了。 面对他僵持不下的执着, 李青慈最终还是上了车。 车门合上,他对驾驶座的司机报了个地址,“金竹西苑小区。”是吴秀华租住的地方,他现在暂时没有别处可去。 转头又对肖歆说了句,“多谢。” 引擎启动后,车辆平稳地汇入山外的主干道,车厢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肖歆冷不丁道,“我要结婚了。” 李青慈微怔,转头看他,“什么?” “和远泰的千金。”他像在念一份商业简报,“瑞登和远泰有了深度合作的基础,联姻是在大众层面明牌,当然更多的,是为了将来的子嗣,可以名正言顺地联结两家的利益。” 肖晟能松口放他归队,肯动用资源帮他寻找李青慈的踪迹,甚至默认他对冯惟明的出手,都是出于他答应这场联姻的前提。 李青慈知道自己该说点什么。 结婚,本是人生喜事,可在此情此景之下,他却不能道出一句“恭喜”。 肖歆突然握住了他放在膝上的手,带着孤注一掷道,“青慈,你现在已经跟路潜分开了,那你能看看我吗?只要你愿意,只要你点一下头,我现在就可以掉头,什么联姻,什么家族责任,我统统都可以抛下,我们……” “我不愿意。” 李青慈的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他用力抽出手来,直视着肖歆瞬间僵住,写满了错愕和受伤的脸。 “我很感激你为我做的一切,真的,非常感激。”他真诚道谢,“但是,我不愿意背负这些。你说可以为我抛下一切,这份心意此时此刻或许是真的。可你想过以后吗?五年,十年后呢?当你发现失去的远比得到的多,是否又会把这些归咎为‘年少冲动’?而我,是否又要无辜地背上一个‘祸水’的罪名?” 车厢内的空气再次凝固,冰冷的电子导航女声突兀地响起,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前方到达目的地,金竹西苑,请准备下车。” 肖歆没有回答,手慢慢收了回去,放在自己的膝盖上,指节紧扣,青筋微鼓。 车辆缓缓减速,最终在一个小区大门外停下。临下车前,李青慈转过身,看向车内那个被巨大的失落和无力感笼罩的身影。 “肖歆,不要再为别人去做选择了,人生是你的人生,婚姻也是你自己的婚姻。”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我希望你下次再做什么决定,只是因为你想,不做什么,也只是因为你不想,而不是为了家族、父兄、利益,或者——我。你要结婚……我不知道该祝你什么,想了想,还是祝你能顺心如意吧。” 他说完,推开车门走下车,侧头补了一句,“谢谢你今天送我回家。” 他没有说再见,关上车门。 肖歆猛地向前倾身,一只手伸出,却只触碰到冰冷的车窗玻璃。他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单薄决绝的背影,头也不回地走向小区入口,透着一股近乎残忍的漠然。 他颓然靠回椅背,闭上眼睛,眼窝深处传来一阵难以忍受的酸胀灼热感。 顺心如意…… 顺心如意…… 这四个字在脑中反复盘旋、咀嚼。没有李青慈的未来,他要怎么顺心如意? 单元楼上,熟悉的房门虚掩着,李青慈推门进了屋。 吴秀华提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塑料袋,正从厨房出来,一抬眼看见站在门口的人,动作瞬间顿住了。手里的垃圾“啪”一声掉在地上,几片菜叶掉落出来。 短短一秒,她的眼眶便红了。 如果只是像往常一样,儿子忙于工作一两个月没回家,倒也没什么。这些年李青慈行程密集,她早已习惯了聚少离多。 可这整整一个月,他像是人间蒸发,电话永远提示关机,短信石沉大海。电视上、网络上,也完全捕捉不到他任何活动的消息。 她问他的经纪人,对方只是安慰她,说他给自己休了个大长假,去国外散心了,可能信号不好。 但吴秀华了解自己的儿子。 李青慈心细,责任感重,哪怕去再远的地方,或者是凌晨抵达,也会发一条报平安的讯息。偏偏这次什么都没有,她怎么能放心得下? 不安时时缠绕在心上,让她夜里睡不着觉,白天也一阵阵恍惚。她鼓起勇气跑去派出所报警,警察查了记录,给她的是一样的说辞——人没有生命危险,只是去旅游,失联可能是因为手机丢了等等几句话反复说。 就好像全世界都在哄骗她这个没念多少书、没多少社会经验的中年妇女。可她能怎么办?她只是个普通人,认知水平里知道的途径都尝试遍了,也得不到李青慈哪怕一丁点消息。 她被隔绝在真相之外,只剩下无边的等待。关姝影和游思理倒是还经常来陪她,宽慰她,但他们同样也只能跟她一起等。 好在人终于回来了,此刻活生生地站在她面前。 “快进来。”吴秀华赶忙抹了把眼泪,“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你还没吃饭吧?我给你做去。”她语无伦次地说着,弯腰想去捡地上的垃圾袋,手却抖得厉害。 李青慈走过去,替她捡起放在门边。然后跟着走进客厅,坐在沙发上,看吴秀华一边翻着菜篮一边忙着洗菜,动作急切而杂乱,时不时还偷偷用袖子擦眼角。 他不敢想,如果路潜的计划得逞,自己真的被强行带离,就此消失在异国他乡,她会不会就这样在这间屋子里,一天天坐着,一年年等着,守着电话,看着门,等到老去。 饭菜很快端上了小方桌,并不丰盛,只有简单的两菜一汤,但样样都是他喜欢的。 吴秀华不停地给他夹菜,目光停留在他脸上,“你这一个月,是怎么回事?一点消息也不发。我问小关,她说你去了国外,结果遇上抢劫,钱和手机都被偷了……是这样吗?” 李青慈握着筷子的手一顿,随即点了点头,“嗯,折腾了一圈才回来,让你担心了。” “我担心不算什么,万幸你人没事就好。”话虽如此,心里那点疑虑却沉甸甸的,她直觉事情绝没有这么简单。 这段时间,有好几拨陌生人来敲过门,拐弯抹角地打听李青慈的下落和近况。那些人不像警察,但态度也都还算客气。 只是私人住址这样被轻易获取,仿佛赤身裸体暴露在人前,她感到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 “青慈,”吴秀华放下筷子,把盘旋在心头许久的话说了出来,“要不……我们不当明星了?你这两年也赚了不少钱了,换个工作,做点幕后的,或者做点小生意也行?别再抛头露面了,我心里老不踏实。” 她一直都知道儿子长得好看,从他上高中起,就总有星探在校门口专门堵他,还有开着豪车的司机直接找到小区来送礼物,说是某某少爷小姐的心意。 那时候,她心里还有点隐秘的得意和虚荣,觉得儿子有出息,能吸引那么多“贵人”青睐。可如今再看,她分不清这究竟是福还是祸。 李青慈慢慢地嚼着嘴里的饭菜,侧脸线条柔和而顺从,等母亲说完才抬起眼,“妈,我心里有打算。你别多想了,吃饭吧。” 第116章 吴秀华张了张嘴,还想再劝点什么,门铃声突然略显急促地响起。她下意识就要起身去开门,李青慈先一步站了起来,“我去吧。” 门打开的一瞬间,他还没看清来人面容,便被猛地抱了个满怀。 他第一反应以为是李嘉炀,直到对方出声,声线颤抖,“青慈……” 是游思理。 李青慈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激烈的心跳,还有压抑在喉间的哽咽。这极大的力道里蕴含的情绪太过汹涌,有后怕和庆幸,有悬了一个多月的心终于落地的巨大冲击。 轻轻推了推游思理的肩膀,纹丝不动。他只好站在那里,任他紧紧抱着。 吴秀华略带尴尬的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那个……你们怎么不进来呢?” 她原本是看李青慈半天没回来,才忍不住出来张望,结果看到这样一幕,她觉得自己好像撞破了什么。 吴秀华不是没见过世面,但两个年轻男人紧紧相拥,其中一个还是自家儿子,想想也确实有些超出预期。 心里某个念头浮上来,尽管从未想过—— 也许……李青慈是喜欢男人的? 可说到底,儿子喜欢男人还是女人又有什么重要的。传统观念里孩子的婚姻大事,子孙后代,都不是她需要考虑的,她只希望他身边永远有个人陪着便好。 而且她看得出来,游思理的关切是真心实意的,也一直很懂事。 比起那些背景深厚、心思难测的富家子弟,吴秀华反倒更安心这种自幼无依无靠,全凭自己本事一步步走到今天的孩子。 接下来几天,李青慈暂时搁置了外界的一切纷扰,在家安静地休息。 游思理前前后后陪着他。两人一起去了手机店,李青慈换了一部新手机,也办了一张全新的电话卡。 关姝影很快联系上了他。她没有过多追问细节,只是冷静高效地和他梳理了后续的工作规划。确保他能调整好状态,以最佳面貌回归公众视野。 在正式恢复工作之前,他用新手机号重新注册了一个微博账号,打算作为日后唯一的公开账号。 新账号名删掉了“aline”的前缀,只有“李青慈”三个字。随后他发了第一条微博,普普通通一张生活照,配文简洁明了:崭新的一天。 这五个字,像是对过往的一种轻描淡写的告别。 微博发出不久,天青传媒的官微第一时间转发,没有解释账号更换的原因,只留下一句:新起点,新旅程。敬请期待青慈@李青慈的全新出发。 与此同时,#李青慈新账号#、#李青慈回归#、#李青慈新动向#几个词条冲上热搜,以惊人的速度攀升。 关姝影原本还计划着为他的个人发展启动做一番预热推流,没想到汹涌的流量自己就送上门来了。 率先表态的是赵淇,算是看在她的面子上点了赞,公开欢迎这位师弟“回家”。 之后原aline组合的其他成员齐齐关注点赞转发,紧接着有公开追求者之名的蒋竞川不甘人后迅速跟上,并在评论区留下了一句引人遐想的“你终于回来了”,如愿跟李青慈的名字再次捆绑在一起,冲上了热搜。 后续谭仲宣、于飞、巫锦、闻执……那些和他在镜头前后或多或少有所交集的导演艺人、圈内人士,都纷纷送上祝福。 一时间,李青慈那条简单的微博,星光熠熠。 最出人意料的,是电竞圈的“凛青”。这位在“巅峰邀请赛”上横空出世的天才选手,竟然也第一时间关注了李青慈的新账号。更令人大跌眼镜的是,他还在评论区留下了两个孤零零的“[爱心][爱心]”。 这讨好的表情跟他平时在社交媒体上惜字如金的形象大相径庭,粉丝圈瞬间炸开了锅,各种猜测、分析、争议甚嚣尘上,为这场回归盛宴增添了意想不到的戏剧性。 无论李青慈是否有回应这些关注和评论,他这条微博的热度始终居高不下,有愈演愈烈之势。 仿佛全娱乐圈都在用各自的方式,迎接他的归来。 网络上的喧嚣沸反盈天。 身处漩涡中心的李青慈,却在进行一件与这些热闹毫不相干的事情——买房。 算不上大事,但也绝非小事。他需要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安静的、安全的落脚点。 游思理几天前离开了a市。高叙导演的新戏为了等他,开机已经延迟了近一周。他本想再陪他几天,被李青慈态度坚决地劝走。 因此后续看房、谈合同、搬家,全是他一个人操持,偶尔遇到拿不定主意的地方,他会给关姝影打个电话咨询几句。 他原本想给吴秀华也买一套,离自己近些方便照顾。但她年纪大了,习惯了现在居住的环境和邻里,不愿意折腾。 李青慈理解并尊重了她的选择。 对于新房他要求比较明确:环境安静,社区干净,安保严密隐私性强,最好能尽快拎包入住。 所以没花太多时间挑选,很快,他就看中了一套各方面条件都符合的精装房。 只是之前的行李都在宿舍,再回去找时,却发现所有东西已经被清空。他没问是谁收拾的,默认是盛势的人当垃圾处理了。 问题不大,一件件重新购置生活所需就好。 这天傍晚,他套了件宽松舒适的白色居家毛衣,赤脚踩着拖鞋。正弯腰在空旷的新客厅里,专注地组装一盏新买的落地灯。 “叮咚——” 清脆的门铃声响起。 李青慈直起身,随手将几缕滑落额前的碎发捋到耳后,趿着拖鞋走向玄关。他透过猫眼往外看了一眼,楼道灯光勾勒出一个略显模糊的男性轮廓。 他打开了门。 门外的人低着头,眉宇间带着一丝不耐,指着门口两个巨大的、几乎堵住过道的硬纸箱,“这是你家的东西?挡我门口了。” 对方说着抬起了头,两人四目相对,俱是一愣,惊讶的声音脱口而出—— “怎么是你?” 第98章 前?男?友? 感应灯的光线有些冷白, 映照着两个同样意外的人影。 李青慈看着辛野。 辛野也看着李青慈。 半晌,辛野轻咳一声,率先打破了僵局, “你……休整回来了?” 他现在已经签到了天青,跟李青慈算是同事,同事之间,这么问一句,应当不算奇怪。 “嗯。”李青慈应了一声,“你也住这里?” “刚搬来不久。”辛野侧身示意自己紧闭的房门,“这么看,我们算邻居了,挺巧。”他忽然绕过弯来, 迟疑道, “不会……也是关姝影给你推荐的这个小区吧?” 李青慈回想起当时分外热心的关姝影的原话:我有个做房产中介的铁哥们儿,他推荐的盘, 包你满意! “……” 辛野从他的表情里得到了答案,“看来也不是很巧。” 李青慈不再纠结这个巧合, 走向门口那两个不偏不倚堵在过道, 挡住了去路的箱子。 他最近网购了不少东西, 但印象里没有体积如此庞大的包裹。然而收件人一栏,确凿无误地印着他的名字。 他挽起宽松的毛衣袖子,露出清瘦的小臂,弯下腰,双手抵住两角往前推。脸颊因为用力微微绷紧, 白皙的皮肤透出薄红。 嗯,一点没动。 他直起身,果断放弃, 扭头看向辛野。 原本抱臂靠在墙上,姿态有些散漫的人,被他这突如其来的视线锁定,下意识放下了手臂,默默站直了些。 “抱歉。”李青慈语速比平时快了一点,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生涩,“我推不动,能麻烦你……帮我一起推进我家吗?” 似乎觉得直接要求不够妥当,又迅速补了一句,“我做了蛋糕,一会儿可以请你尝尝。” 他大概极少这样求助于人,更少主动示好,或许平时遇到困难,也总是喜欢逞强独自承担。 说完话时,脸上和脖颈的红晕还未完全褪去,被宽大的白色毛衣裹着,像个毫无攻击性的小动物。挽起的袖子又滑落了一半,松松垮垮地堆在手肘处,露出伶仃的腕骨。 辛野目光在他坦荡的眼神里停留了片刻,突然明白了李青慈脸上那点艳丽感从何而来。 他的睫毛浓密而平直,在眼尾天然下垂,像精心描画过的眼线。下睫毛更是明显的长,即便素面朝天,也自带一种微妙的妆感。 要是被这双漂亮得不讲道理的眼睛专注看着,反而会让被注视的人心头无端升起一种近乎冒犯的罪过。 在遇到李青慈之前,辛野从未想过,自己生平第一次清晰感知到心动,对象竟然是一个男人。 没错,男人。 那张被他珍藏在手机里模糊了性别的惊艳侧影,它的主人,现在就站在他面前。 这是韩崇最后告诉他的真相,带着看好戏的促狭,说那是李青慈在团时期拍摄的一支mv里的造型,角色需要。 辛野后来专门搜来完整看了一遍,视频里那个最引人注目的“女孩”,无论是发型、服装,还是那张男装女装都极具冲击力的脸,都跟眼前人百分百重合。 第117章 他之前一直没去深挖那张照片的来源,是因为潜意识里觉得,距离拉近所带来的真切感,会消磨掉那份隔着屏幕的朦胧美。 他固执地认为,人与人之间,靠得越近,首先暴露的往往是缺点、瑕疵,言语不合,习惯偏差……会在日复一日的琐碎中不断放大,让一切面目全非。倒不如就将悸动留在原地,当作一场无暇的幻象。 可是,这个人,是李青慈。 辛野收回思绪,将目光从那张脸上移开,走到他身旁,两人合力将两个沉甸甸的箱子推到客厅中央。 “辛苦了。”李青慈直起身,倒了杯水递给他。 “还好,不重。”辛野接过水杯,气息微促。 李青慈扫了一眼他额头的汗,没说话,转身从厨房端出一个烤盘,上面放着一个金黄蓬松的圆形蛋糕。他用刀利落地切下一角,盛在碟子里递给对方。 辛野看着那块卖相不逊于专业蛋糕店的甜点,有些意外,“你居然还会做这个。”他叉起一小块送入口中,松软的海绵体带着恰到好处的湿润,焦糖的微苦与香甜完美融合,“味道也不错。”他真心实意夸赞。 李青慈正蹲下身拆纸箱上的封条,闻言头也没抬,“我会的东西很多。” “那你未来女朋友应该很有口福。”像是某种不经意的试探,辛野话一出口才觉出几分不妥。 李青慈拆箱的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你如果想,以后也可以有。我有时候会做多,一个人吃不完。” 这对话一来一回听起来跟表白似的,辛野被噎了一下,知道这是对方淡淡的回击。 纸箱内还有一层塑料收纳箱,里面的东西,全是李青慈遗留在宿舍的私人物品。 原来没有被清理掉吗?不知道是谁帮他收拾好送过来的。 难道是关姝影?毕竟知道他新住处的人屈指可数。 所有杂物被分门别类地打包好,书籍归拢在一起,零散的小物件用气泡膜仔细裹着,连数据线都用理线带缠好了。 收拾的人显然花了心思,是一种近乎郑重的细心。 他打开第二个箱子,目光扫过码放整齐的物品,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那个熟悉的表盒。 他记得自己当时买了两个同款不同色的腕表,其中一个是准备送给路潜的。 两个人谈恋爱,却只有一方一直在付出,送各种东西。虽然路潜不说,但心里也一定会失落,所以李青慈买了这份礼物,打算在“三个月”那个微妙的时间点送出,用来表明态度,回应感情。 如今,只剩下那只孤零零的浅金色腕表。 还有那张便签纸,被翻了过来,在原本空白的背面,多了四个钢笔写就的字迹,墨色浓重,传达出的压抑情绪快要穿透纸背。 李青慈捏着薄薄的纸片,指尖冰凉。他还有什么不明白? 是路潜。 行李是他亲自收拾的,同时把本该属于他的那块表留下了。更关键的是,即使自己离开了,行踪也依旧在他的掌握之中,无所遁形。 四个月相伴的时光不是假的,路潜投入的感情也不是假的。李青慈能清晰地回忆起那些炽热的眼神,小心翼翼的触碰和几乎满心满眼的爱。 可是“爱”,这个沉重又滚烫的字眼,在他的认知里,从来都不是万能的魔法。 爱无法对抗现实的泥沼,无法填平彼此之间的缺口,也无法改写早已铺就的分岔路。 “挚爱……永爱……”辛野不知何时走了过来,双手插在口袋里,视线停在他手上的纸条,“怎么?是追求者送的礼物?” “不是,是我原本打算送给别人的,便签也是,但他……回给了我。” 辛野挑眉,“他是?” “前男友。”李青慈一点不避讳。 死一般寂静。 辛野以为自己幻听了,声音比平时高了半度,“前?男?友?”他甚至不知道重音该落在哪个字上,三个字拆读得极慢。 李青慈居然有前男友。 这话的荒谬程度简直堪比亲眼目睹一只猫对着人摇尾巴示好。 一时间,他脑子里冒出许多混乱的问号:你谈过恋爱?你喜欢男的?对象是谁?什么时候的事?你主动的,还是别人先追的? 张口却一个都没问出来,追着问显得自己过分在意,有点失控,但他有什么立场? 最终,他只淡淡问了一句,“为什么分手?” 李青慈低头沉默了一会,想在一片纷乱的思绪中,找到一个最接近真实的表达,“不知道,很多原因。” 顿了一秒,又加了一句,“大概是不爱。”所以才能在所有解决方案里选择最高效也最粗暴的那一个。 他没有说是谁不爱,或者不爱谁。 可辛野第一反应,就本能地确信——是李青慈不爱。 只有不爱的人,才能在看到“永爱”这样浓烈的字眼时,脸上毫无波澜,才能在说出“原本打算送”时语气轻如尘埃。 这一切联系起来,无异于宣告了另一方的全部感情,不过是一场单方面的奔赴,一次注定徒劳无功的坚持。 辛野忽然感到一种难以理解的滞涩。 他从小习得的生存法则是“适可而止”,所以不懂那种一厢情愿、主动付出、不断试探对方边界的情感模式。 别人的冷淡或不回应,就是明确的信号灯,他会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不会耗费心力去追逐挽留,更不会将宝贵的感情投入一个明显不确定的结局。 他始终坚信,没有人值得他单方面付出全部热忱,自己也绝不会为了任何人,而迷失本心。 … 李青慈恢复了工作,生活迅速被密集的行程填满。他重新接洽了之前搁置的资源,新的邀约也纷至沓来,曝光率陡增。 投入精力最多的,当属电影《暗河》定档后的宣传期。虽然他在片中饰演的男二戏份不算重,但这部电影的制作班底强大,口碑预期极高,是他艺人生涯中一个极具分量的跳板,意义非凡。 因此无论是常规的媒体群访、深度的个人专访,还是各个城市的密集路演,甚至配合片方在社交媒体上策划互动、发布宣传物料,他都全力配合。 这天上午,本地首站路演后的观众见面会刚结束,李青慈完成了几家媒体的简短群访,正靠在后台临时休息区的椅子上小憩,化妆师在一旁快速为他补妆,为下一场活动做准备。 “青慈,”助理小跑过来,压低声音,“外面有人找,说是你弟弟,叫李嘉炀。” 李青慈倏地睁开眼,眼底闪过一丝困惑。高三最后的冲刺阶段,他不是应该在学校里闭关备考?怎么会跑到这里来? 他站起身,对化妆师示意了一下,跟着助理穿过忙碌的后台区域,走向通往影院外部员工通道的侧门。 门一推开,正午明亮却不刺眼的阳光扑面而来。 一个穿着白色衬衫的身影背对着门站在那里,深色的西装外套随意地挂在他曲起的小臂上,头发精心梳成了背头,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 阳光洒落,映衬出他挺拔的身形和利落的肩线,引得远处几个影院刚下早班的女员工都忍不住偷偷朝他这边张望,小声议论着。 似乎是听到了脚步声,那人转过身来。 几个月不见,眼前的少年与李青慈记忆中的模样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的轮廓线条更加硬朗,眉眼间的稚气悄然褪去。一身合体的正装赋予了他超越年龄的沉稳气质,乍一看,竟真有几分成熟男人的模样。 李青慈几乎以为自己认错了。 他快步走过去,眉头微蹙,“你怎么突然跑这儿来了?” “哥!”李嘉炀看到李青慈,眼睛明显亮了一下,稳重表象裂开一道缝隙,被少年特有的鲜活取代,“今天是我们成人礼,很重要,所以……” 他上前一步,目光紧紧追随着如今矮了自己一头的李青慈,流露出一种不容错辨的热切,“我想见你。” 他是偷偷跑出来的。 第99章 神女降世 这会操场上冗长的领导致辞大概正接近尾声, 该是和同学们集体合影、互赠鲜花,仪式感满满地拍照发朋友圈的美好时机。 而李相文搜寻不到他的身影,也打不通他的电话, 估计正处在暴怒的边缘。 可李嘉炀忍不了了。 这学期学校实行封闭式管理,高三学生不能带手机,他基本获取不到什么李青慈的新消息。只能每晚在宿舍熄灯后,借着走廊透进的微光,将那几张珍藏的两人合照翻来覆去地看。 心里默念着等等,再等等,快了,就快了……直到这汹涌的思念和某种更强烈的冲动,终于冲垮了理智的堤坝。 “重要你还逃席?”李青慈最近忙得分身乏术, 确实忽略了弟弟的重要节点, 心头掠过一丝歉疚。 他下意识掏出手机,“我去不了现场, 先给你转五千,算是心意。等你考上大学, 手机、平板、笔记本都给你配齐, 还有……”一张早已备好的银行卡, 里面存着足够李嘉炀安稳度过大学四年的生活费。 第118章 李嘉炀却轻轻摇头,“哥,我想要的不是这些。” “那你想要什么?” “如果我能成功考上a大,我生日那天,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不能拒绝。” “什么事?” “现在不告诉你,”李嘉炀的嘴角勾起一个极浅的弧度,“等我考完再说。” 李青慈有所迟疑, 他总觉得今天的李嘉炀像是脱胎换骨了一般,从前的那些不着调,变成了一种不可动摇的坚定。 那个没心没肺、动不动跟他讨吃讨抱的小孩,已经能沉得住气,也学会了为想要的东西谋定而后动。 但是毕竟是自己的弟弟,十八岁,人生仅此一次的成人门槛。他最终缓缓颔首,吐出一个字: “好。” — 某论坛《aline一线牵(转型ing)》专组: [首页开始刷屏其他明星了,我组真要变公共组了吗?] 看首页飘着别家帖子好不习惯啊。。。还是怀念只有我们aline七个人的日子 1l:成团期没见几个团粉,解散了倒是一个个都冒出来了,啧啧 3l:怀念一下怎么了?再怎么说们line也是很难得的一个团啊 7l:难得在哪?难得在解散后集体诡异失踪、两大人气成员一个闪电接班当老总,一个直接结婚隐退?还是难得在团综里都藏不住的不合气息? 9l:说实话追line就跟追大型连续剧似的,乐子满满,追着玩还行,谁真情实感谁倒霉,太抓马太史诗级了,节目组当初是怎么聚集这几个神人的 11l:我请问呢,能不能赔我点钱^^ 14l:路潜真赔了吧,他在微博发了好几个金额巨大的红包,我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多零在红包里出现…… 15l:嘿嘿,手快抢了四百多^_^ 18l:????我靠什么时候的事,完美错过 21l:肖歆呢?也出来发红包啊,直接没影了算什么男人,账号都查无此人了 26l:卧槽我刚去搜,他账号真注销了。。。这什么情况啊到底? 29l:他家里逼得紧吧,别看肖少爷平时拽得二五八万,实际是最听家里话的一个 30l:楼上看起来有点人脉,能不能多透漏一点 38l:也没有,就是我叔叔跟他姐生意上打过交道,肖家是做实业的,联姻对象门当户对。他们那种家庭的孩子,从小锦衣玉食,长大了就得为家族利益让步,自由恋爱?太奢侈了 45l:所以歆慈手软彻底be了吗?一点点机会也没有了? 50l:想过很多种be可能,唯独没想过这个。。[苦涩][苦涩] 52l:潜青应该还活着吧 54l:看起来也死得差不多了,解散后同框为零,互动为零 61l:为啥啊,到底为啥啊,就断崖式be呗,就当初都是演的呗,就都是骗我的呗 66l:两人后期都甜蜜成那样了你们还能觉得是演的啊,要我说就是谈了,分了,而且分得不太愉快 72l:反正解散后那一个月真的很诡异,李青慈整整一月一点消息也没有,再次露面就换了新账号,公司那边安抚粉丝的说法是国外旅行遭遇抢劫事件,但想想都觉得奇怪 75l:我感觉没什么奇怪的啊,确实有可能发生这种事吧,人安全回来就好 77l:他这次复出官宣整得声势浩大,我不追星的朋友都刷到了来问我这是谁 83l:半个娱乐圈都在自发给他转发宣传,排面拉满,这人缘不是一般好 89l:业内跟他合作过的,好像真没听过差评 94l:那凛神呢,他那条评论真是平地一声惊雷,一个电竞圈新贵,一个娱乐圈顶流,八竿子打不着的人,怎么勾搭上的? 95l:楼上断网多久了,凛神早被扒出来是迟超了,迟超你不记得吗?选秀时期就是青慈的迷弟,没想到沉淀了两年多,一下子这么厉害了 96l:天啊啊啊啊啊怪不得名字里有个“青”字 101l:这小心思……真能憋啊,硬是熬到自己有头有脸了才敢在正主面前露一小手,卑微又执着,好嗑死了…… 109l:凛神现在超级火,破圈那种,所以他那条评论的效果特别炸裂 111l:迟超好牛,果然人能在自己擅长的领域闪闪发光是一件特别帅气的事 125l:重点是,两年过去了,他还没放弃啊 126l:那得看是对谁,讲真青慈这种级别,真的很难放弃 129l:不知道我宝宝最后会被谁追到手,当然不管是谁,青慈一定要幸福啊t^t 135l:刚刚!c帝关注了青慈!!!! 138l:!! 143l:救命,帝的关注列表多久没动过了,石破天惊头一遭[尖叫][尖叫] 149l:李青慈求求你一直当明星好吗?每天都有新热闹看,拯救我组kpi全靠你了 151l:辛野这是什么意思,也来争宠吗 154l:放弃吧,青慈的关注列表至今还是0,端水大师一个也不会回关的 157l:“野火逢青”超话已经追到二位了,看好今晚反超潜青。。 159l:虽然媒体总爱写他俩是“王不见王”的宿敌,但我莫名觉得更有“世界上另一个我”的惺惺相惜感?气场很合拍 160l:别给辛野抬咖行吗。。马上《暗河》上映,预感会是现象级爆款,青慈人气断层登顶指日可待,以后绝对没什么双顶流了,只有#李青慈一骑绝尘 163l:别这么说呀,《逆时光的我们》不是成绩挺好的 165l:但那部剧受益最大的是游思理吧?一个男三,硬是靠演技被高叙导演看中直接飞升了 167l:我也看爆秋河……你们都没看预告那一秒镜头吗,,,美成啥了都。。简直神女降世。。 168l:上映了我要去影院舔十遍,神女。。嘿嘿。。神女。。。[口水][口水] … 《暗河》上映首周,便在沉寂多时的影市激起了轩然大波。 作为一部采用复杂双线叙事、题材相对冷门的作品,首映当日的预排片率只有16%,被业内普遍预测为“奖项型选手”,票房潜力保守。 但其凭借惊人的完成度,口碑在社交平台以病毒式传播速度蔓延,影评人和自来水齐发力,排片一路逆势上扬狂飙至52%。 《暗河》上映第二周,专业开分8.9,票房逆跌,正式打破十年来同类型影片最高票房纪录。 影片的视听语言、叙事野心广受好评,但真正打动观众内核的,是那段只占三成时长却堪称神来之笔的“秋河线”。 在最终那一幕,秋河孑然立在崖顶,风雪覆面,神性盛开。他转身望向他唯一真正凝视过的人类洛桑,也仿佛望向所有观众,打破了那面无形的“第四堵墙”,然后无声跃下,坠入深谷,宛如水脉回归地心。 电影每每放映到这一段,影院里都安静得可怕。 秋河出场和坠落的高清动图被全平台疯狂转发百万次,悲怆的旋律配上凄美的画面,催生出无数粉丝创作,各种风格的同人图以及万字角色、演技分析的博文层出不穷,点赞都能轻松破十万。 短视频平台上更是掀起了一股“秋河式神性美学”穿搭潮流。无性别气质、高饱和长袍、裸足与溪石成为了摄影模板。 李青慈的名字,与“秋河”彻底熔铸在一起,成为这个春夏之交无法绕开的符号。 他的人气热度曲线因此直线拉升,个人微博粉丝数一周之内暴涨800万。超话排名上演了史无前例的“空降登基”,签到率和活跃度是第二名的数倍。 路演尾声,他的安保配置首次被升格为接近政要级别,所到之处,影院必须提前两小时清场,即使如此,排队的人依旧在户外顶着烈日延绵数百米。 更直观的,是商业价值的几何级裂变。高奢品牌的合作意向书堆满了关姝影的办公桌,代言报价在短短数周内翻了几番,并且还在持续看涨,一举压过同期靠热播偶像剧《逆时光的我们》营销正火的辛野。 曾几何时,两人还是娱乐报道里捆绑出现的双子星。他们年龄相仿,戏路虽有差异,但人气热度总在伯仲之间,代言、封面、剧本资源,常常是此消彼长的微妙平衡。 然而,《暗河》的滔天巨浪,让天平的一端骤然倾斜,格局重塑,胜负分明。 与此同时,其经纪公司天青传媒的市场估值实现上调:原估值约12亿,a轮融资尚未结束。《暗河》爆后,风投机构重估资产,估值升至18.5亿。 有业内人士评价称李青慈个体ip已具备带动整个公司估值跃迁的能力,天青传媒以前只是个有眼光的小公司,现在已经拥有和“三大”同桌博弈的资本。 六月初,《暗河》突破五十亿票房大关的庆功宴,选定在刚落成不久的“云顶”艺术中心。 挑高五米的青砖墙上挂着巨幅秋水墨画,长案摆酒,点心由米其林私厨定制。除了电影主创团队外,到场嘉宾皆为头部资本、权威媒体,或导演协会的评委级人物。 傍晚六点,天刚擦黑。 第119章 庆功宴未设红毯环节,只架起了半正式通道,两侧挤满了媒体和粉丝。 当李青慈的身影出现在入口处,所有记者瞬间调转镜头和话筒,不顾安保阻拦奋力向前挤,呼喊着他的名字。 “李青慈!看这里!” 他穿着黑色半开领衬衫,搭配藏青西装外套,廓形极简,不着一丝珠玉,只在领口处留有一线引人遐思的肌肤,气质沉静如深潭倒映的寒月,与周遭的喧嚣形成鲜明对比。 他并未过多停留,径直穿过骚动的人潮,踏入主宴会厅,另一个衣香鬓影,觥筹交错的世界展现在眼前。 李青慈是晚到的一批,甫一现身,原本各自应酬的圈内大鳄们,无论正在谈论多么重要的议题,目光都不约而同地投向门口。 一种不属于流程、不在邀约文书上载明的默契在空气中弥漫开来:今天这场庆功宴,此刻,才正式开始。 迎宾服务生略显紧张地交换眼神,一时不知该如何上前引导。直到齐胜权身边的助理走出一步,亲自为李青慈带路,引向主桌左侧第二席,那是此前属于联合出品人的位置。 第100章 你敢再说一遍? 这本不寻常。 这本不寻常。 按规矩, 他是男二,即便因角色爆火、风头正劲,席次也该在主创团队那桌, 至多不越过制片,更遑论挤进资方阵列。 可他这位置,刚好位于齐胜权对面。 落座前,他指尖在椅背上略一停顿,目光扫过桌牌不翼而飞的桌面,问了句,“确定是我的位置?” 引路的总助笑容含蓄,“这是齐总特意安排的。” 李青慈看了一眼齐胜权,对方正专注地望着台上播放的《暗河》精华剪辑片段, 侧脸沉稳淡漠, 仿佛对这边的动静浑然未觉。 他沉默片刻,终是坦然坐下了。 不远处, 靠近巨大观景窗的阴影里,蒋竞川一身黑色西装, 斜倚栏杆, 指间随意捏着一只方口杯, 杯中是半杯未动的波本。 他并未看向屏幕,视线自李青慈踏入主桌区域起,便如影随形地胶着在他身上。 宴会流程按部就班,主创致辞、票房佳绩回顾、未来项目展望……场面热烈而有序。 入夜渐深,酒宴气氛愈加热络, 人群开始自由流动。不断有人端着酒杯涌向李青慈,祝贺、攀谈、寻求合作机会,他都礼貌应对。 连续几杯香槟下肚, 喉咙深处泛起一丝熟悉的干痒刺痛感,他低咳了几声,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恰在此时,一个明显酒意上头的投资人端着满杯威士忌,脚步虚浮地挤到李青慈面前,手抚上他的背佯装关切,“怎么了这是?” 李青慈侧身避开,“没事。” 那人借着酒劲,肆无忌惮地上下打量,言语轻佻,“青慈这么年轻有为,模样又万里挑一,有对象了没?圈里圈外惦记你的人可不少吧?” 他嗓门不小,引得周围人纷纷笑着附和,一桌人笑声高低不一,带着一点起哄的意味。 李青慈未作回应,沉默本身就是立场,只不过在这种场合下太温和,还不至于让人退却。 投资人没有介意他的冷淡,美人嘛,平素被人追捧惯了,耍点小性子也是情趣。 所以他反倒更加起劲,开始夸张地劝起酒来,“《暗河》这票房神话,你可是头号功臣,来,哥哥敬你一杯大的!必须干了!”说着就把一杯琥珀色的烈酒往李青慈手里塞,身体还刻意前倾。 就在他几乎要贴上来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稳稳地隔在了两人之间,挡住了那杯递过来的威士忌。 “王总,兴致很高啊。” 声音不高,却自有一种不容置疑的威压。 齐胜权不知何时已悄然出现在侧,脸上还挂着社交性的淡笑,但眼神沉冷如锋,“青慈今天身体有些不爽利,这杯烈酒,怕是受不住。” 他戴着翡翠扳指的手指灵巧一转,将那杯酒从王总手中接过,半笑不笑,“不如我替他,敬您一杯?” 说话间,另一只手极其自然地搭在了李青慈的后腰处,微微用力,将他不着痕迹地带离了投资人唾手可及的范围。 王总被齐胜权的气势一慑,酒醒了大半,看清来人是谁,立刻换上谄媚的笑容,“哎哟!齐总!您瞧我这……喝糊涂了!失礼失礼,哪敢劳烦您替啊,我自罚,我自罚。”他连声道歉,赶忙将威士忌抢回仰头灌下,摇摇晃晃坐了回去。 齐胜权不再看他,目光转向身侧,语气柔和了几个度,“你脸色不太好,身体不舒服?” 李青慈摇了摇头,“多谢齐总关心,我没事……”话没说完,又是一阵压抑不住的轻咳。 齐胜权见状没有多问,抬手召来一旁的侍者,低声吩咐了几句。侍者会意,迅速转身离开,不过一两分钟,便替李青慈重新换上了一杯饮品。 他不明所以,拿起杯子浅啜一口。入口一丝微凉,果香清淡,没有半分酒精的辛辣,是色泽足以乱真的特调果汁。 他抬眼望去,齐胜权的身影已经融入人群,走向了别处应酬,仿佛方才的解围只是顺手为之。 然而,今晚这一连串举动明显传达出的优待和偏袒,让在场的人都识趣地不敢再上前劝他喝酒,连寒暄都收敛了几分。 但同时,也让所有人开始在心里暗自揣度起两人关系的深浅。 宴会过半,水晶吊灯的光芒下,人声鼎沸与香槟、雪茄、香水混合的气息逐渐变得浓稠,沉甸甸压在胸口,李青慈感到一阵难以言喻的窒闷。 趁着新一轮敬酒的间隙,他悄然起身离席,循着指示牌走向了相对僻静的男士洗手间。 推开包裹着皮革的门,里面空无一人,卫生标准无可挑剔,空气中有一股高级酒店常用的木质调香氛气息。 他走到洗手台前刚拧开水龙头,想利用冷水清醒一下,下一秒,身后传来“咔哒”一声——门被反锁了。 蒋竞川正站在门边,额发湿漉漉地搭着,显然也用冷水冲过脸。他一语不发,只眼神幽深地盯着他,散发着几分蓄势待发的危险气息。 李青慈从镜子里和他对视片刻,关掉水龙头,抽了张纸巾默默擦手,转身欲走。 就在擦肩而过的瞬间,蒋竞川猛地伸手,一把扣住了他的手腕,力道之大,让他吃痛地闷哼一声。 “放开。” 蒋竞川置若罔闻,反而顺势将他拽回洗手台边,两手卡住他柔韧的腰肢,双臂肌肉贲张,往上一提,轻而易举将人抱上了大理石台面。 “躲我?”低沉沙哑的声音贴着李青慈的耳廓响起,带着被刻意忽视的愠怒,“刚才在宴会厅,你一个正眼都不给我,看见我就躲,跟别人聊得倒是欢?” 李青慈试图侧身挣脱,被更紧地箍住了腰,“蒋少,请你自重。” “自重?”蒋竞川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齐胜权那老狐狸假模假式替你挡酒,手都搂你腰上了,你怎么不让他自重?他碰你就行,我碰你就不行?”他的手指带着灼热的温度,隔着薄薄的衬衫布料,在李青慈腰间惩罚性地用力揉捏了一下。 “而且……”他气息更近,混杂着高级烟草和烈酒的味道,强势侵袭着李青慈的感官,“你忘了吗?我们之间,早就有过比这亲密百倍的接触了。” 李青慈难以忍受地偏过头,不耐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你跟路潜在一起了对不对?那一个月,你们躲到哪里去了?发生了什么?现在是不是又玩腻了?分手了?” “这跟你无关。” “看来是真的。”蒋竞川的脸色瞬间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眼神阴鸷,酝酿着风暴,“很好……” 李青慈不想在这个地方这个时候,与这个疯子多做纠缠,“你喝多了。” “我很清醒!我就是不明白,你对我总是一副避之不及的样子,对路潜倒是温顺得很。一个毛头小子,他比我好在哪儿?就因为他装得人模狗样?明明是我……最先认识你。” 他近乎粗暴地抬起李青慈的下巴,迫使他转过头来面对自己,指腹擦过他的唇角,倾泻出一种病态的迷恋和毁灭欲。 “告诉我,你们是不是什么都做了?嗯?你从前在我身下那么清高,那么宁死不屈,现在呢?是不是早就被别的男人……”他嘴唇贴上李青慈的耳垂,吐出了那个极其露骨,充满羞辱性的词,“……干熟了?” 李青慈瞳孔骤缩,羞愤交加之下,强烈的屈辱感让他的胃部剧烈疼痛起来,眼前阵阵发黑。 他死死抠住身下台面的边缘,眼睛里燃烧着决绝冰冷的火焰,“滚开,蒋竞川!你听清楚了,我这辈子,都不会接受你,更不会喜欢你。路潜他就是比你强——” “你敢再说一遍?”蒋竞川眼底压抑的暴戾瞬间失控翻涌,猛地抬手攫住了他纤细脆弱的脖颈,仅存的理智尚控制了力度没有收紧。 李青慈背部一下压在了冰冷的镜面上,“我说,我这辈子都不会……唔……” 第120章 话音未落,凶狠的吻就压了上来。 那根本不是亲吻,更像一种野蛮的发泄与掠夺,浓烈的酒气裹挟着侵略性的呼吸。 蒋竞川一手扣着他的后颈,迫使他仰头承受,唇舌趁机撬开他紧闭的牙关,毫无章法地扫荡,留下灼痛的窒息感。 另一只手更进一步探入衬衫之下,指尖带着粗糙的薄茧划过细腻的皮肤,最终落在胸口…… 李青慈瞬间像被电流击中,轻微颤抖了一下,一声短促的喘息不受控制地从被堵住的唇间逸出。 这反应让蒋竞川动作一顿,稍稍退开了些,发出一声低沉而恶劣的轻笑,“这么敏感?看来路潜没少玩你这里,人前圣洁无瑕、高高在上的‘神女’,人后却这么……” “闭嘴!别说了……别说了!”李青慈咬着牙挤出这几个字,情绪是少见的激烈。 他忽然抬手发力,蒋竞川立刻有所预料般捉住他的手腕,挑眉冷笑,“又想打我?这回我可不欠你了……”他眉头忽然一皱,视线下移,察觉到李青慈不对劲。 眼前的人脸色惨白如纸,唇瓣也在轻颤,整个人冷汗涔涔,另一手手死死按在腹部。 “李青慈?!”蒋竞川伸手抹去他额角的冷汗,脸上所有的戏谑和嘲弄褪去,声音终于透出明显的慌乱,“你……你怎么了?肚子痛吗?” “胃……”李青慈艰难吐字,“胃痉挛……” 他整个人软倒下去,蒋竞川心头一紧,慌忙收紧手臂接住,将他打横抱起,动作险些不稳,“我送你去医院。” 李青慈异常坚决地挣扎起来,尽管那力道微弱得如同幼猫。他声音断断续续,充满了抗拒,“我不去医院,外面……都是人……老毛病了……发作一下就好,放我下来……” 蒋竞川充耳不闻,抱着他就想往门口冲。 就在这时—— “叩叩叩。”清晰的敲门声突兀响起。 “您好?请问里面有人吗?需要帮助吗?”门外传来工作人员的询问声,同时门把手被用力转动了几下,只是门被反锁着,外面打不开。 李青慈再次出声,“放我下来。” 紧接着,是钥匙插进锁眼的声音。 李青慈见蒋竞川还是不愿意放他下来,揪住他胸前的衣襟,虚弱道,“你真的想……彻底毁了我吗?” 听到这句话,蒋竞川低头望进他的眼里,此刻那眼神因痛苦而失焦,却仍旧透着最后一点自尊。 ——他怎么会想毁了他? 一直都是想要爱他、宠他还来不及,可是李青慈始终不愿意给他那个机会,也不愿意多看他一眼。 他只能像个绝望的困兽,一次又一次用最恶劣的方式去激怒他,强迫他,只为了在这个人身上得到一点点回应,在那张淡漠的脸上看到一点点只属于自己的情绪波动,哪怕那是恨。 在门被推开缝隙的前一秒,蒋竞川终于极其不甘地松开了怀抱的力道,小心将李青慈放回地面,扶着他靠住墙壁勉强站稳。 打开的门外站着三个人。 第101章 怪粘人的 最前面的是个穿着制服、举着对讲机的工作人员, 看到门后是这样一副局面,悄悄往后缩了缩。 他身侧紧跟着关姝影,眉心微蹙, 一手紧握手机放在耳边,屏幕亮着,大概是遍寻李青慈不见,从宴会厅另一侧匆匆赶来的。 最后是齐胜权,立在略显狭窄的走廊光影里,面色如常,看不出丝毫波澜。 李青慈整理好衣摆,从蒋竞川身边走出来,步伐很稳, 但毫无血色的脸庞, 暴露了他身体的不适。 他站定在门口,眼睫微垂, 回避和任何人对视,只是低声道, “抱歉, 喝多了, 有点失态,所以想一个人待会。” 齐胜权深邃的目光瞥了一眼那扇微掩的门,又掠过蒋竞川,最终落回李青慈身上。他没有追问为什么“一个人”成了“两个人”,极轻微地点了下头, 算是对这个解释的默认。 随即转向那个手足无措的工作人员,“没事了,你去忙吧。” 工作人员如蒙大赦, 迅速躬身离开,走廊里只剩下他们四人,气氛更加微妙。 “要是实在难受,一会我送你回去。”齐胜权重新看向李青慈,向前半步,姿态是一种自然而然的关切。 “不劳烦齐总了。”关姝影抢在他前面,“青慈是我的艺人,我会负责把他安全送回家。后续的行程和身体状况,公司团队也会妥善安排。” 她脸上挂起职业化的微笑,语气却异常坚定,明摆着不愿再让李青慈和这些人单独接触。 齐胜权没再坚持,似乎也不屑和她争。 李青慈在关姝影的掩护下,沉默地向外走,经过齐胜权身边时,脚步顿了一下。他想了想,终究还是侧过头,视线落在齐胜权熨帖的西装袖口上,开了口。 “今天多谢齐总的照顾,您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跟您只是项目上的合作关系,还是保持距离为好。过多的特殊对待,不仅容易引起不必要的误会,恐怕……也会影响齐总您的声誉。” 这番话,是他隐忍多时的表态。 主桌上逾越规矩的席位,亲自解围的强势姿态,还有那杯特调果汁……每一个看似不经意的举动,都精准落在旁人眼中,编织成一张名为“特殊关系”的蛛网,将他高高托起,同时也将他牢牢黏住。 这种公开宣示所属般无处不在的掌控感,让他感到强烈的不适和压力。他需要划清界限,哪怕这界限在对方眼中可能脆弱得可笑。 他说完,不等齐胜权有任何回应,就跟着关姝影快步离开了。 回程的保姆车内,一片沉寂。 关姝影透过后视镜,反复观察后座上闭目养神的李青慈。他靠在椅背里,头微微偏向车窗,脸色在昏暗的光线下依旧苍白得吓人,唇色也淡得几乎看不见。 她忍不住打破沉默,声音里是掩不住的担忧,近乎唠叨,“脸色还是这么差,那感冒还没好利索?是不是又着凉了?我说你,体质太弱了,老是生病,这样下去不行。” “要不要考虑系统性地健身,增强一下抵抗力?我可以帮你联系专业的私教,配点基础的训练器材放在家里,不用去外面健身房,人多眼杂,也不安全。” 李青慈睁开眼摇了摇头,胃部的剧痛在药物的作用下已经缓解,只剩下隐隐的钝痛和深重的疲惫感。 “不用麻烦了,已经比以前好多了,体质这东西,大概是天生的。” “这话你说了几年了,说到底还是懒。” 李青慈沉默了几秒。 就在关姝影以为他不会回应时,后座传来他轻飘飘的声音,“……我的人生字典里,没有‘懒’这个字。” 这句话本身带着点少年意气的中二,但由李青慈说出来,就有一种诡异的割裂。仿佛一个病恹恹的贵公子,一本正经地宣告自己要征服世界。 关姝影哑然,把涌到嘴边的“那你字典里只有‘倔’字吗”的吐槽硬生生咽了回去。 她看着导航,忽然想起什么,转换了话题,“对了,你现在是跟辛野住同一栋楼对吧?那个‘柏悦’?” “门挨门。”李青慈淡声,“拜你所赐。” “咳。”关姝影被呛了一下,有点心虚地干笑了两声,解释道,“以前我带过的一个艺人,后来不混娱乐圈转行去做高端地产了。他说那小区安保是顶级的,住户筛选严格,私密性绝佳。我寻思这不正好嘛!既能给你们俩找个好窝,又能顺带送个人情给他冲冲业绩。再说了,价格也确实没坑你们吧?” 李青慈看她一眼,“你也有带不成功的艺人?” “我又不是点石成金的神仙,哪能个个都带红。一个艺人最终能走到哪一步,实力、努力固然重要,但机遇、运气、甚至玄学……这些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至少占了一半。能碰上你跟小淇,我真得感谢老天爷。” “就最近两个月,森川和盛势,都私下里来挖过我和你。开出的条件一般人还真顶不住,森川那边开口就是两年内三部s级大制作的绝对男主角,外加至少一次国际a类电影节的红毯曝光和评审交流机会。对我呢,承诺是经纪人部门总监以上级别的实权职位。” “盛势则是提议帮你成立独立工作室,运营决策权完全在你手里,甚至分红比例也可以由你来定,知道这在业内是什么概念吗?而且……” 她压低了点声音,神秘兮兮,“他们还巧妙暗示了自家在国内几个主流奖项内部的操作链和人脉,就差明说‘只要你来,三年内影帝奖杯捧回家’了。” 李青慈:“……” “不过说到底,他们挖我,纯粹是买一送一的‘赠品’,真正想撬动的只有你。要不是天青现在的实力已经不需要卖艺人求荣,我估计他们被拒后该威胁上魏高远了。姓蒋的就不说了,那根本是疯狗一条,至于盛势……” 她顿了顿,语气变得有些微妙,关注着李青慈的反应,“你应该也听说了吧?路潜……如今摇身一变成了盛势的大股东,不是那种挂名的,是握着实权的。” 第121章 “他入局速度很快,先是把几个占着位置不做事,还处处掣肘的高层一一架空、逼退。又借公司近两年影视投资亏损为由,在董事会上力推改革,把新项目立项权和核心部门的人事任免权,牢牢集中在了自己手里,盛势上下几乎被他换了一轮血。” 她“啧啧”两声,“年纪轻轻,这翻云覆雨的手腕,当个唱跳偶像,确实是屈才了。” 关姝影说得口干舌燥,拿起水杯喝了口水,却发现李青慈自“路潜”这个名字出现开始,就彻底融入了车座的阴影里,紧闭着眼一动不动,自始至终一句回应都没有,连呼吸都变得异常轻浅。 关于路潜,关于那一个月,关于他们两个之间……李青慈显然还是不愿意过多谈论,甚至不想听到相关的任何消息。 她识趣地闭了嘴,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在前方的道路上。 车稳稳停在柏悦小区低调森严的入口处。 李青慈解开安全带下了车,关姝影降下车窗,看见他近乎透明的侧脸,心里还是有些放心不下,想着活跃下气氛,就忽然大声叹了口气。 “唉,这大晚上的,按照剧本,一般都是帅哥开着拉风的跑车送美女回家,多浪漫啊!怎么到我这儿只有开着笨重保姆车送美男回家的份儿……”她话锋一转,“不过说真的,体验还不错,美人儿,下次还愿意赏脸坐本姑娘的车兜风吗?” 李青慈被她调侃得失笑,嘴角浅浅向上牵动了一下,“下次要我送你也可以,我拿到驾照了,就是没上过几次路,技术可能不太行。” “你开车?那我还是活着比较重要。”关姝影笑着挥手,“赶紧回家吧,洗个热水澡,好好休息。” 李青慈目送她的车汇入城市夜晚的车流,才转过身进入大门,沿着熟悉的小径走向自己那栋楼。 月色如水,静静流淌。 经过中心小花园旁那片柔软的草地时,他的裤脚忽然被一股小小的力道轻轻扯住。低头一看,一只浑身深棕色卷毛的小狗,正用一双圆溜溜的豆豆眼热切地望着他。 小家伙咬着他质地精良的西裤裤脚,一边使出吃奶的劲儿往后拽,一边发出撒娇般的呜咽声,尾巴摇成了螺旋桨。 “别咬啊,小东西。”李青慈的声音不自觉放柔了,蹲下身伸出手,摸了摸它手感极佳的小脑袋。 小狗立刻放弃了裤脚,整个身体贴了上来,恨不得钻进他怀里。 它热情似火的模样驱散了李青慈内心残存的那点阴翳,他用食指轻轻点了点小狗湿凉的鼻头,温柔道,“怪粘人的。” 买了房子后,他其实一直想养条狗作伴。但高强度不规律的工作行程,让他根本无法保证定时遛狗和悉心照料,所以这个念头也只能暂时搁置。 小狗脖子上系着一条做工考究的牵引绳,毛发也打理得干净蓬松,显然是有主人的。李青慈耐心地陪它在草地上玩了一会儿,用指尖搔着它的下巴,小家伙舒服得眯起了眼睛。 没等多久,一个略显焦急的男人小跑过来,“哎,太不好意思了!这小混蛋,一看到喜欢的人就完全控制不住,直接从车上跳下来了。” “没事。”李青慈站起身,将手中握着的牵引绳递还给男人,目光扫过那只还在他脚边打转的毛团,“它很乖,也很可爱。” “谢谢您了。”男人感激地接过绳子,弯腰一把将狗抱了起来,走向不远处停在路边阴影里的一辆黑色豪华轿车。 小狗在他怀里不安分地扑腾,伸长脖子,黑豆豆眼巴巴望着李青慈的方向,显然十分不舍。 男人费了点劲,拉开后座车门,将扭动的小家伙塞了进去。后座上已经坐了一个人,那人伸手稳稳地接过,动作熟稔地将它安置在自己腿上,出声安抚。 “‘妈妈’是不是很漂亮?味道是不是也很好闻?”他仿佛真的在询问小狗的感受,又像是某种隐晦的自问自答,“你也特别喜欢他,对不对?乖,别急,爸爸之后,可以经常带你来找他玩……” 小狗听懂了一样,立刻兴奋地“汪呜”了几声,伸出小舌头舔了舔那人的手,尾巴在狭小的空间里摇得更欢了。 李青慈远远望过去,只看到车窗反光中模糊的轮廓,隐约是个年轻男人。然而,一种极其微妙的感觉却悄然爬上心头,那深色玻璃之后,仿佛也正有一道目光,穿透了夜色与距离,专注地回望着他。 他果断收回目光,上了楼。 次日下午,关姝影步履匆匆地从公司大楼旋转门出来,边走边给李青慈打了好几个电话。 “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听筒里传出的依旧是冰冷空洞的忙音,听得她心脏突突跳,难道这是上次他突然失踪一个月的后遗症? 她怀疑自己是不是有点ptsd了。 理智告诉她,他可能只是手机没电、在睡觉,或者单纯不想被打扰,但昨晚发生的事,让她无法安心。 偏偏下午她约了一个十分重要的制片人谈新项目,根本抽不开身。 她正焦头烂额,想着是让助理跑一趟,还是亲自去看看,一抬眼,恰好看到辛野也从公司侧门走了出来,低头看着手机。 “诶!辛野!”她立刻扬声喊道,几步追了上去。 辛野闻声抬头,脸上没什么表情,“什么事?” 关姝影语速飞快,“你是不是要回家?要是没事的话,能不能回去帮我看看青慈?他电话一直打不通,从中午到现在了,我担心……”她盯着自己毫无反应的手机屏幕,嘴里嘟嘟囔囔,“……这祖宗,真是要急死我……” “我……”辛野原本想说自己有事,听到她后半句,又改了口,“他怎么了?” “他……呃就是昨晚不是《暗河》的庆功宴嘛,场面有点乱,估计被灌了不少酒,我怕他一个人在家出点什么事儿,但我这会儿实在走不开。你就帮我去看一眼,确认人安全在家就行,随时给我打电话,拜托了!” 她看了眼时间,急匆匆走远了,“谢了啊辛野!回头请你吃饭!” 辛野没有犹豫,一阵风似的转身,大步流星朝着地下车库的方向走去。 第102章 我有一个秘密 路上花费时间不到三十分钟, 他到达后径直走到李青慈门前,抬手敲了敲。 门内一片静默。 他又加重力道敲了几下,间隔规律而耐心。过了好一会儿, 门才被打开一道缝隙,李青慈就站在后面。 他穿着一套深灰色丝质睡衣,头发有些凌乱地搭在额前,脸上蒙着一层刚睡醒的苍白和倦怠,但人显然安全无虞。 “辛野?”他有些茫然。 辛野言简意赅,“关姝影找不到你,电话也打不通,让我来看看。” 李青慈愣了一下,想起被自己遗忘在卧室床头柜上电量耗尽的手机, “抱歉, 手机没电自动关机了,刚醒, 我这就给她回消息。”说完转身走向卧室方向。 辛野迈进玄关,顺手带上了门。空气里照旧弥漫着那股属于李青慈身上惯有的淡香, 混合着一点……酒气? 他一眼看到沙发旁的小圆几上, 放着一瓶已经开了封的勃艮第红葡萄酒, 旁边的高脚杯里还残留着一点暗红色的液体。 辛野眉峰微动,据他所了解,李青慈对酒精向来克制,主动在家独饮的情况更是罕见。 脚步声传来,李青慈发完消息返回客厅, 正看到辛野的目光落在那瓶酒上,身形一顿。 “你会喝酒?”这句话是陈述而非疑问,辛野在沙发上坐下, 姿态放松,仿佛在自己家。 李青慈走到酒瓶旁,给自己又倒了小半杯。他晃了晃杯中的酒液,没有马上喝,而是唇边勾起一个冷硬的弧度。 “我说过,我会的东西很多。怎么,难道我该按着你心里预设好的模子长吗?”他的声音很平静,但字里行间却透着一股反常的锋芒。 辛野微微一怔。 这不像他认识的李青慈。那个永远温和有礼,情绪稳定的青年,极少,甚至可以说从未有过这样直白“呛人”的时刻。 “谁招惹你了?说话这么冲。”他直言不讳,捕捉到对方眼底深处压抑着的烦躁和疲惫。 李青慈端着酒杯的手指收紧了一下,垂下眼帘,遮住了那两个明亮的心灵窗口,再开口时,声音疏淡,恢复如常。 “……抱歉,是我自己的问题,没休息好。” 辛野其实并不介意他突如其来的情绪,反倒感到有点新奇。原来这人也会有不加掩饰的情绪化表达,而且是在他面前。这让他觉得两人之间的隔膜,被撕开了一个小小的口子。 李青慈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渐渐暗淡的天色,声音很轻,“辛野,你喜欢做艺人吗?” 辛野没想到他会问这个,思考了几秒,“刚开始站在台上的时候,被灯光和尖叫声包围,仿佛全世界都是你的,那种感觉确实令人上瘾。后来就慢慢变成了一份工作,维持曝光,接洽项目,处理各种关系……喜欢的感觉被稀释了,不过也没什么喜欢能持续一辈子吧?我这人,可能有点喜新厌旧。” 第122章 他反问道,“你呢?” 李青慈转过身,背靠着冰凉的玻璃窗,手里还握着那杯红酒。 “我吗?我的人生没什么大目标,也没什么非实现不可的梦想,就只是习惯性地把眼前的事情尽力做好。其实回头看看,每一次选择,要么是跟着大环境随波逐流,要么就是被命运推着,走到了这一步。” 辛野心里荡开涟漪,这番坦诚的剖白,反而比平时那种滴水不漏的礼貌更让人触动。 “这没什么,大部分人不都是这样过?甚至很多人,既没有梦想,也活不好当下,能把手头的事做好已经不容易了。”他抛出一个看似简单的问题,“可以试着想想此刻,就现在,抛开所有身份、责任、顾虑,你最想要的,是什么?” 李青慈似乎被这个问题问住了,沉默了很久才出声,带着一种遥远的向往。 “此刻啊,大概是想去一个很远的地方,人很少,很安静,能看到大片干净的天空,脚下是柔软的草地或者沙滩。最好还能看到企鹅,不是动物园里隔着玻璃的那种,是在它们自己的地盘上,摇摇晃晃地走着,笨拙又自在。就那样待着,什么也不用想,什么也不用做。” 他描述的景象简单日常,甚至有些天真稚气,却充满了对纯粹自由的渴望。辛野安静地听着,没有打断。 两人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话题散漫,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悄然流逝。 窗外的天色彻底暗了下来,城市的灯火次第点亮。李青慈从那种低落的情绪里稍稍抽离出来,将那杯几乎没动过的红酒放回边几,看向辛野,“饿了吗?要不要一起吃晚饭?家里菜不多,我随便做点。” 辛野没有推辞,“行。” 冰箱里的食材简单,只剩一把翠绿的小青菜,几个新鲜的番茄,还有几个鸡蛋。 李青慈动作麻利地洗菜、切菜、打蛋。辛野也没闲着,偶尔在他需要时,默契地递过一个盘子或调料瓶。他对这个厨房的格局并不陌生,是因为之前李青慈安装一个嵌入式烤箱时,他过来帮过忙。 很快,两碗热气腾腾的番茄鸡蛋面就端上了桌。面条清爽,番茄酸甜开胃,金黄的煎蛋卧在上面,圆润饱满,是两个人曾经都吃惯了的、很简单的家常味道。 吃完后,辛野自然地起身收拾碗筷。 李青慈有些意外,伸手,“不用,我来就好。”平时辛野帮了他不少忙。 对方已经端着碗走向厨房水槽,“坐着吧,你做的饭,碗我来洗。” 他看着辛野挽起袖子打开水龙头,没再坚持,安静地坐在餐桌旁,微微出神。 就在这时,敲门声再次响起,急促响亮。 他起身去开门,门外是风风火火的关姝影,一进门就道,“你终于开机了,吓死我了,打你电话……”她的话戛然而止,因为耳朵敏锐地注意到了从厨房方向传来的水流声。 “水龙头没关好?”她以为是他身体不舒服,连厨房都顾不上了。 李青慈先侧身让她进来,关了门,平淡地解释,“不是,是辛野在洗碗。” 关姝影:“……?” 她差点惊掉下巴,难以置信地将头转向那个穿着休闲t恤站在水槽前一丝不苟地冲洗着碗碟的高大背影。 “你们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她印象里的辛野,是那种有点直,有点装,气质张扬野性随时能点燃舞台的类型。此刻这一副“居家好男人”模样的冲击力,不亚于看见一只矫健凶猛的黑豹,正坐在那里……安安静静地绣花。 李青慈在吧台给自己倒了杯水,“门挨着门,总会有来往。” “原来是邻里互助。”关姝影表情复杂,最终化作一声意味不明的感叹,“合着我这还当了一回红娘,无意中给你们牵线搭桥了?” 李青慈了然,“又想嫁‘女儿’了?” 关姝影被噎住,干笑两声。 辛野很快洗好碗,擦干手走了出来,冲她略一点头算是打过招呼,然后看向李青慈,“走了。” “嗯,谢了。” 关门声落下,李青慈重新坐回沙发,拿起那瓶勃艮第。 “还喝?”关姝影在他对面坐下,语气不赞同,“你胃不要了?” “没。”李青慈含糊回应。 她接过他递来的另一杯酒,先问了个无关紧要的问题,“前两天你录那个给高考生加油的祝福视频,怎么突然想起来加手语了?效果特别好,挺暖心的,粉丝都在夸。” 李青慈随口道,“没什么,刚好看到资料,觉得加上更有意义。” 实际是仇远今年也参加高考,两人虽然联系不多,但一直没断。仇远每月雷打不动地给他发月考成绩单,李青慈工作忙起来常常忘记,凌晨才想起来回复,他看到了,就会发一句简短的“注意休息”。 录视频时,他莫名就想到了这孩子。 关姝影点点头没深究,转而谈起下午的重头戏,“我下午去谈的那个项目基本敲定了,《四象志》男主,大制作,名导陈墨执镜,剧本打磨了三年,人物弧光完整,制作班底是冲着国际电影节去的。正好接住你现在《暗河》爆了的热度,只要签了,下半年我们……” 她滔滔不绝地分析着资源、咖位、前景,描绘着未来可能的荣耀殿堂。然而,期待中的欣喜和果断并未在李青慈脸上出现。 他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杯壁,半晌才抬起眼,吐出了清晰的四个字,“我想推掉。” “推掉?你疯了?”关姝影抬高的声音里满是惊愕和不解,“为什么?你知道这是多好的机会吗?多少人挤破头都抢不到一个试镜机会,这是……” 李青慈打断她激动的追问,“aline解散前,我亲口答应过粉丝,尽量一年一张专辑。今年已经过去一半了,如果接了这部电影,下半年加上之前定好的几个活动和代言,我根本没有时间和精力去准备一张保证质量的专辑。” “我始终记得,最开始她们喜欢上我,站在台下为我呐喊是因为什么。不是因为我会演戏,而是因为舞台上的我。”灯光、音乐、汗水、歌声,那才是所有羁绊的起点。 这个承诺,他不能背弃。 关姝影彻底愣住了,仿佛第一次真正审视这个由她一手带起来的艺人。这段时间,无论是她这个经纪人,还是市场,甚至大众舆论,似乎都默认了李青慈将转型为演员,沿着这条“金光大道”一往无前。 所以她完全没料到,在这个巨大名利诱惑的十字路口,他内心深处的锚点,竟然从未离开过最初的舞台。 “青慈,我理解你对舞台的感情,对粉丝的承诺。但现实是,在娱乐圈这个生态链里,演员,尤其是电影演员的地位和话语权,远高于偶像歌手。电影是综合性的艺术殿堂,它能带给你的成就感和艺术生命的延展性,是舞台很难比拟的。这张专辑,真的值得你放弃这样一部可能奠定你影坛地位的作品吗?” 她苦口婆心,“你认真想过没有?你的粉丝,她们又真的会希望你为了一个‘一年一张专辑’的承诺,就推掉这样千载难逢的电影资源吗?她们难道不会更渴望看到你站上更高的、被世界认可的舞台,获得更大的成就?” 李青慈的眼神有瞬间的动摇,他何尝不知道一部顶级电影资源意味着声望的提升、更广阔的发展空间,或许还有艺术生涯的质变。 但他深知自己的精力所在,更何况他还属于天赋需要努力来加倍弥补的那一类。 “我没法同时做好两件事,如果接了电影,专辑质量一定会受影响,仓促之下,可能两头都不讨好,敷衍舞台或者敷衍角色,都不是我想做的。” 他最终道,“给我点时间,我再想想。” 关姝影知道此刻再劝无益,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好,你再好好想想。” 气氛有些凝滞。 她适时转移了话题,问出了那个憋了一整晚的疑问,“昨晚在洗手间,你和蒋竞川,到底怎么了?我看你状态很不对,当时就没敢问。还有,你跟路潜……”她没把自己心底的猜测说出口。 李青慈端起酒杯,抿了一口,“就是你想的那样。” 关姝影的心沉了一下,想起李青慈那次突然失联,她动用了一切人脉资源去找,最后得到的是路潜简短的一条消息:他和我在一起,很安全,别找了。 那一个月,成了她职业生涯里最漫长无力的等待。 她难以置信地试探,“所以你和路潜……真的在一起过?” “在一起过,分手了。” 关姝影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无法想象李青慈如何周旋于齐胜权、蒋竞川乃至路潜这样背景复杂,性格强势的男人之间。追求者众,本应是风光,但落在他身上,却成了沉重的负担。 “很困扰吧?” “嗯,我不抗拒恋爱本身,只是讨厌被人蛮横地入侵生活……”李青慈再次陷入沉默,侧脸在灯光下显得有些冷硬,与平日的温和截然不同。 第123章 关姝影意识到这个话题有点沉重,不适合再继续下去,所以有些八卦地笑了笑,“认识你这么久,我一直有个挺私人的疑问,你好像从来没对哪个合作的女艺人表现出特别的兴趣?是一直都对男人更有感觉?还是说,其实男女都可以?又或者是被谁给掰弯了?” 这个问题问得突然,她以为他会用一句模糊的“没遇到合适的”带过。 然而,李青慈只是低头望着酒杯,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看了她一眼,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淡淡说了一句,“其实……我有一个秘密。” 第103章 我今晚要跟你睡 “什么秘密?”关姝影果然被勾起了兴趣, 举起酒杯想喝一口。 “你最好别喝,不然一会儿会吐出来。”他语气是一丝奇异的笃定。 关姝影完全不信邪,甚至觉得李青慈故弄玄虚, “少卖关子,我什么风浪没见过?” “我喜欢过你。” “噗——” 下一秒,刚送进嘴里的暗红色液体化作一道弧线,尽数贡献给了李青慈那张触感柔密的羊绒地毯。关姝影呛得惊天动地,满脸通红,眼泪都飙了出来。 ”咳咳……”她手忙脚乱地抽过一大把纸巾,胡乱擦着溅到的矮几边缘。李青慈也立刻起身帮忙收拾,伸手时差点碰到她手背。 她瞬间一个后仰重重摔进沙发深处,拉开两人的距离, 把纸巾当作防御符咒一样举在半空, 堪称惊悚地盯着他,仿佛眼前的人突然长出了三头六臂。 李青慈:“……#” “那个……地毯我会赔你条新的, 那个那个……那个那个……”“那个”了半天什么也没“那个”出来。 李青慈默默收回手,弯腰将地上散落的几张纸巾扔进垃圾桶, 然后做了个“请便”的手势, “你自己来吧。” 关姝影这才找回一点呼吸, 低头暗自懊恼,好歹比这小子多活了七年人生阅历,按理说该气定神闲、淡然处之,怎么活像见了鬼?一点不显成熟稳重。 能被李青慈这种人喜欢,那、那怎么说也是一件十分满足虚荣心的事啊。当然, 前提是忽略会被某些人挂上暗杀榜第一的恐怖后果。 她胡思乱想着,手上反复擦拭一块早就干净了的桌面,动作机械, 眼神游离。 李青慈在一旁看了一会儿,忍不住开口,“你是打算给它抛光吗?” 她动作一僵,尴尬地停下动作,整理好表情,试图找回自己一贯的气场,“咳……什、什么时候的事?” “很早了,什么时候开始的说不清,结束是在选秀决赛夜那晚。”其实关姝影第一面就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红唇大波浪,红裙细高跟,明艳锋利,让人不敢小觑。 后来,是她在专业场合的自信和私下对他不动声色的照顾,那种强烈的反差,让他心底滋生出一股朦朦胧胧的好感。 但他那时过于年轻,不清楚准确来说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好像说“喜欢”太过,但在相处中又确实会有一点不一样的心情。 “决赛夜?为什么是决赛夜?”她努力回忆起那天发生的事。 “你可能不记得了。那天晚上结束后已经凌晨了,我们几个同公司的一起去聚餐,但是赵淇姐没去,因为她剧组那边时间卡得紧,得赶早班飞机。吃完我们几个送你回家,你当时喝得烂醉,不知道把邢岚姐当成了谁紧紧抱着,又哭又笑,嘴里颠三倒四地说‘对不起’。” 关姝影脸色有些沉静下去,抿了下唇,故意找错重点,“我酒品应该没这么差吧。” 李青慈没理她,继续说,“车上你睡着了,很安静,但嘴里反复嘟囔着两个字,听起来像是‘香气’。邢岚姐以为你是嫌车里的香薰味道太重,还把窗户开大了些。” 他停顿了一下,“后来,你手机震动掉到了座椅缝里。我捡起来放好,看到上面有几个未接来电的提示,屏幕上方的备注是‘小淇’。那一瞬间我就反应过来,你有一个喜欢的人,并且藏得很深。” “你难道会不知道吗?除了你,没有人会叫她‘小淇’,就连她爸妈都是叫她‘淇淇’,她公开说明过不喜欢‘小淇’这个称呼,希望大家能叫她‘kiki’。其实不是不喜欢,只是它只属于一个人,对吧?” 他直直望向她,目光里是深沉的困惑,“我一直很好奇,两个明明互相在意的人,反而要把一切都埋在心里,永远不见天日?连在一起都不敢想吗?” 关姝影回望他的眼睛,终于不再闪躲,“我只是觉得,感情这件事,太复杂了。你敢笃定地说你那时是真的喜欢我吗?有没有可能只是错觉,或者是对某种理解、照顾、亲近的误读?那我对她,或者她对我的感情,会不会也是一样?她当初不是也以为自己爱上了蒋竞川,却发现不过是角色还没出戏的混淆。” “从她还是电影学院青涩的新生,我是刚入行的菜鸟经纪人开始,到现在,整整八年。我们认识太久了,在彼此生命里占据的位置也太重了,像骨血一样长在一起,拔掉哪一块都连着筋带着肉。大概就是因为这样,才这么别扭,这么难分难舍。为什么非要撕开这层纸,把一切都摊在明面上呢?就这样不清不楚地互相陪伴着,也没什么不好。” “可我感觉,赵淇姐,她是在等你。” 听到这句话,关姝影吸了一口气,又长长地、缓慢地呼出来,肩膀也随之垮塌了几分。 “青慈,在你们眼里我是什么样的?女强人?工作狂?有钱有能力的成功人士?其实都不是。我今天拥有的一切,最根本的基石,是我父母的托举。如果我和你站在同一条起跑线上,也许根本没有机会像现在这样,坐在一个大明星对面,喝着他的好酒,聊这些心事。” 她自嘲一笑,“我这辈子吃过的唯一的苦,还是男人的苦。说出来你可能觉得荒谬,我大学的时候交往了一个男朋友,最后发现他骗钱骗心骗得我团团转,即便如此,我依旧选择放下尊严去求他别走。后来我不再谈恋爱,开始挣钱,有了更多选择,会跟不同的男人上床。” “按当代自强自爱独立女性的标准,我算不上,按传统守本分的‘好女人’标准,我更不是。可是小淇……”提到这个名字,她的声音变得柔软而苦涩,“她不一样。她被家里保护得很好,没有真正的感情经历,但爱一个人愿意倾尽一切去爱,是纯白的、热烈的、闪闪发光的理想主义。我这样的人,怎么配得上她呢……” 李青慈没有反驳或再劝说什么,他不是关姝影,无法感同身受地体会她内心的挣扎和深渊,也无权指责她,只提议了一句。 “如果晚上躺在床上,闭上眼睛,这些念头还是会翻来覆去地让你痛苦,就把刚才说的这些,原原本本地告诉她吧,在任何你准备好的时候。” 两人聊到很晚,客厅的落地灯一直亮着暖黄的光晕,直到那瓶红酒见了底。 “差不多该走了。” 关姝影起身告辞,李青慈送她到玄关,问道,“需要我送你回家吗?你喝了酒,叫代驾也不太安全。” “哎呀不要再说这样令人误会的话了。”她故作扭捏,转而又大方一笑,“放心吧,我一个人走过很多回比这还晚的夜路,也一次性下肚过很多次比这还多的酒。一会邢岚会来接我,她刚收工,跟我约了夜宵。” 她打开门,脚步迈出去一半,又回头望向他,忽然很认真地说,“青慈,谢谢你。”在这个夜晚,她第一次正视了这么多年回避面对、不敢细看的问题。 “不用谢,你是我……重要的朋友。” 关姝影一愣,笑了,“当然,你也是。” 她不再停留,转身走向走廊尽头,抬手举过头顶,大大地朝他挥了两下,有一种说不出的释然。 盛夏来临,知了声声。高考刚落下帷幕,毕业季特有的惶然和离愁,笼罩了整个六月。 李青慈也跑了几个毕业季相关的宣传通告,多是官媒发起的公益性质活动。他在学生群体里影响力超乎想象,各地教育部门有意借用这一点,引导应届生理性择校、科学规划未来。 这天,关姝影给他发了个消息,让他有时间来一趟公司。 他没多想,以为又是工作上的常规安排,径直开车去了天青新迁入的办公大楼。新楼矗立在繁华的cbd,内部空间开阔明亮,和过去那间拥挤局促的老写字楼相比,已是天壤之别。 推开指定会议室的门,冷气扑面而来。关姝影坐在长桌尽头,见他进来打了个招呼,而她身旁,背对着门口,还坐着一个人。 那人听到门响,缓缓转过身。 李青慈脚步顿住,意外写在脸上,“惊月?” 季惊月站起身,三年时光似乎并未在他身上留下多少痕迹,眉眼如昔。头发显然是精心修剪过的,一丝不乱。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衬衫,那股与生俱来的矜贵气质沉淀得更加内敛。 第124章 他目光沉静地落在李青慈身上,温柔一笑,“青慈,好久不见,我顺利毕业了。” 李青慈从未想过,他真的会说到做到重新回归,短暂的怔忡后,露出一个真诚的浅笑,“祝贺你,毕业快乐。” 两人走近,礼节性地拥抱了一下。 季惊月手臂收拢的力度带着明显的克制,怕多用一分力,就会泄露心底积压了三年的汹涌情绪,更怕一旦真实地触碰到这个人,就再也无法松开。 一千多个日夜的分离与等待,终于在这一刻尘埃落定。 李青慈感觉到对方身体的紧绷,轻轻拍了两下他的后背,自然退开半步,“那你以后……” “以后他会在这里工作。”关姝影接过话头,“惊月现在正式加入我们音乐制作部,担任制作人,专注于作词作曲,也会根据需要参与编曲和监修。最近他将深度参与你第一张个人专辑的音乐制作部分,后续关于风格、曲目方向,你们可以随时直接沟通。” 李青慈有些讶异,“专辑?之前不是说暂时搁置吗?” “我仔细考虑了你给我的回复,既然你坚持想把现阶段的重心放在偶像歌手的定位上,我会尊重你的想法,重新调整规划。但演戏这块不能完全放弃,秋河证明了你在大银幕上的潜力,我们可以多出演这类不担主却足够出彩的配角,既能积累深度口碑,又不会占用你太多精力,对你的长远发展百利无害。” “另外,你会增加一位执行经纪人,辅助我来处理你这边的具体事务。我现在是经纪总监,要管的事情太多,又带着你跟小淇两个大红人有点忙不过来。” 安排虽然突然,但李青慈知道她一向都是出于合理的专业考量,不会存在私人感情,所以没有多问,只点了点头,再次看向季惊月。 “那么,”他伸出手,“合作愉快?” 季惊月也伸出手,稳稳地握住,目光一直未曾真正离开过他,“多多关照。” 两人的姿态就像初识般正式。 关姝影抖了下鸡皮疙瘩,夸张地“咦惹”了一声,“行了行了,都是老熟人了,装什么大尾巴狼呢!” 时间紧张,专辑制作立马提上了日程。 天青为李青慈的首张个人专辑投入极高,不仅集结了公司内部最顶尖的制作团队,更不惜重金邀请了几位在国际上享有盛誉的海外混音师和母带工程师加盟协作。 整张专辑定位为全方位展示他个人风格与音乐审美的作品,承载着偶像顶流向创作型歌手转变的战略意义,因此无论是制作规格还是宣传规划,都是业内顶配。 而作为专辑的核心灵魂,李青慈本人的参与度也很高。 他不是专业编曲,但对表达极敏感,每首歌的旋律走向、节奏变化乃至乐器层次都亲自听审反馈。能精准指出“这个合成器的音色太跳脱,和整首歌的氛围有割裂感”、“副歌应该像河水缓慢溢出而不是爆炸”之类的关键问题。 一个多月过去,专辑制作仅仅算是拉开了序幕,大量的词曲编配、demo录制、细节调整仍在紧锣密鼓地进行。 李青慈几乎天天泡在录音棚和会议室里,加上其他活动,日程表排得满满当当,忙碌异常,然而距离成品出炉,还有相当漫长的路要走。 这天傍晚,难得比预期提早收工,助理开车将他送回小区。 空气里漂浮着夏日傍晚特有的草木蒸腾的温热气息,他下车后走得有点慢,快到楼下时,忽然听见几声熟悉的犬吠。 循声转头,果然看见了上次那只小狗,它明显长大了一点,小小的身影像一道离弦的箭,迈着几乎腾空的小短腿,飞快地朝他扑了过来,带起草地上细碎的尘土。 “怎么又是你?”李青慈有些无奈,更多的却是重逢的意外之喜。 他半蹲下身,小狗恰好冲到面前,将毛茸茸的脑袋拱进他摊开的掌心下用力蹭,然后干脆顺势在他脚边打了个滚,露出软乎乎的肚皮求摸。 一人一狗就在这暖金色的夕阳余晖里,享受着片刻难得的松弛与亲昵。 狗主人来得比上次要晚,找来时也似乎并不着急。 李青慈抱起狗,看见他就问道,“您是住在这里吗?” “不是,有个朋友住这,就常来看看。看来yoyo是认得这条路了,还知道顺着来找您玩。” 李青慈想到什么,抚摸狗毛的动作一顿,抬眼,“它的名字……优秀的优?” “就是y-o-y-o,四个字母。” 他点点头,将怀里闹腾着要舔他下巴的小狗递还了回去,“yoyo乖。” 男人道了别,抱着狗转身离开。 李青慈站在原地,看着那身影走向路边,依旧坐进了那辆低调的黑色轿车。这次他没了探究的心思,直接上楼。 走到家门口时,却发现一个高高瘦瘦的身影,斜倚在门旁的墙壁上。那人穿着简单的黑色t恤和运动裤,微长的刘海遮住了部分眉眼,宽阔的肩膀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冷漠,和楼道的阴影几乎融为一体。 听到脚步声,那人猛地抬起头,脸上的疏离瞬间冰雪消融,“哥!” “你怎么又在门口等,不是说了让你等我回来再过来吗?”李青慈下午就接到了小区保安的电话,说是有个自称是他弟弟的小伙子要进去找他。 高考结束这么久,李嘉炀一反常态地没怎么来粘他,他还以为是这小子终于长大了。 “我就想早点见到你嘛。”理直气也壮。 他低头输入密码开了门,“进来吧。” 李嘉炀换了拖鞋跟着走进玄关,好奇地打量着哥哥新家的格局,很大,装修风格也很有格调,主色调是冷灰和原木,屋内陈设利落简约,但是,“一居室?” “嗯,我一个人住。”李青慈走到吧台边倒了两杯水。 “那你以后,不打算结婚组建一个家庭?” 李青慈握着水杯的手指微微收紧,沉默了几秒,才轻声回答,“……不打算了。” 下一秒一个温热的胸膛从背后贴了上来。 李嘉炀的手臂环过他的腰,下巴轻轻搁在他的肩头,“那刚好,我也不打算,以后我可以一直陪着哥。” 李青慈正想挣脱这过于紧密的拥抱,肩膀又被对方温热有力的手掌按住,轻轻扳转过来,变成了面对面的姿势,“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考上a大了。” 他还没来得及消化这个惊喜,只觉得身体猛地一轻,视线骤然拔高,整个人竟被李嘉炀半蹲下去稳稳托着大腿抱离了地面。 他吓了一跳,本能地扶住弟弟结实的肩膀,“小心摔了你……” “我考上a大了!”李嘉炀的声音里满是纯粹的兴奋和骄傲,抱着他在原地稳稳转了一圈。 夏日的晚风透过窗缝吹了进来,拂动了窗帘,也拂动了他的刘海,露出那双此刻分外明亮的眼睛,像正看着世界上最珍贵的宝物。 虽然由衷地为他感到高兴,但当惯了哥哥的李青慈,实在不习惯这样被自己弟弟抱小孩似的举高高,耳根微微发热,“快放我下来!” 李嘉炀这才意犹未尽地将人小心放下地,双手紧紧扶在他的腰侧,帮他站稳。 理了理被带乱的衣角,李青慈走到客厅的斗柜前,拉开抽屉,取出一张崭新的银行卡递给他,“生日礼物,你大学四年的生活费,每个月三千,花不完就自己攒着。以后想买什么大件,可以再跟我说,但别乱花钱。我没上过大学,不知道该怎么具体嘱咐你,总之,好好享受大学生活,也别忘了认真读书……” 说了半天见他始终不接,又往前送了送,“接着啊,发什么愣?” “哥,我不想要你的钱。高考完这段时间,我做了些兼职,也赚了点生活费。” “但我除了钱,也给不了你什么。我没时间也不太方便陪你出去旅游散心,明天你十八岁生日,我只请了两天假,想着去妈那边跟你一起过……” “谁说的?我最想要的东西,只有你能给我。” “什么?” 李嘉炀只是目光灼灼地凝视着他,不说话。片刻后,他忽然咧开嘴,露出一个阳光灿烂的笑容,仿佛刚才那奇怪的氛围都是错觉。 他伸手推着李青慈的肩膀往沙发走去,语气恢复欢快,“哎呀,还不是时候,明天告诉你。站这儿不累吗?我们点点外卖吧!哥,我今晚要跟你睡……” 第104章 想这样亲你 晚上, 李嘉炀如愿躺在李青慈的床上,悄悄侧过脸埋进松软的枕间,熟悉的、令人心安的气息瞬间包裹了他。 记得上一次能跟哥哥同床共枕, 还是他又哭又闹求来的,虽然最后的结局是被自己生出的那种可耻心思吓得落荒而逃。 这一次得来轻而易举,他反倒心跳如擂,辗转反侧,反复回想那些准备好的话,紧张地期待第二天的到来,直到凌晨才勉强进入浅眠。 天光未亮,李嘉炀又早早醒了过来,一睁眼, 哥哥沉静的睡颜就映入眼帘, 这种巨大的幸福感令他恍然若梦。 第125章 他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无声滑下床, 绕到李青慈那一侧,近乎虔诚地跪坐在床边的地毯上, 身体不由自主缓慢前倾。 太近了。 他能清晰地看到李青慈眼睑下淡淡的青影, 感受到他平稳而温热的呼吸拂过自己的脸颊。 一种名为“渴望”的情绪在胸腔里疯狂冲撞, 想要破笼而出,视线不受控地落在那双自然闭合的柔软唇瓣上,全身血液突然奔流着冲向同一处…… 他屏住呼吸,又向前探去一寸,鼻尖几乎要蹭到哥哥的额头, 哥哥的睫毛,哥哥的鼻尖……一股滚烫的冲动驱使着他,想要低头, 想要触碰……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眼前这个人身上,夹杂着一种献祭般的专注和尖锐痛苦。 就在这时,李青慈浓密的眼睫颤动了几下,倏然睁开。 那双眼睛在熹微的晨光里盛满了未醒的迷茫,聚焦在面前近在咫尺的脸庞上时,很快变得清醒。他声音有些沙哑,更多的是警惕,“你……想做什么?” 心脏骤然停了一瞬,李嘉炀没有退缩,反而飞快地凑过去,颤抖着触碰了一下他的唇,“想这样,亲你。” 那触感轻得像羽毛拂过,却如同惊雷在李青慈脑中炸开。 他几乎是弹坐起来,神色里充满了难以置信,声音都变了调,“你说什么?” 李嘉炀依旧跪在原地,仰着头,固执地迎视着哥哥惊怒交加的目光,大声宣告,“我说,我想亲你,我喜欢……” “啪——” 一声清脆响亮的耳光,狠狠打断了后面的话,力道之大,让他头猛地偏向一侧,脸颊上迅速浮起鲜明的指痕,口腔内壁被牙齿磕破渗出了血腥味。 几秒死寂后,李嘉炀慢慢转过头,更加执拗坚定,一字一顿,“哥,我爱你,我想跟你在一……” 容不得他说完,又是一记耳光扇在了另一边脸上。 李青慈这次出手轻了很多,声线因为愤怒和巨大的冲击抖得不成样子,“闭嘴,你疯了……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他怎么会不知道? 脸上火辣辣的灼烧远不及李嘉炀此刻灵魂的痛,那痛将他生生割裂开、撕扯开,让他着了魔,只是继续不顾一切地说下去,“从明白什么是‘爱’开始,我就知道我爱的是你,无时无刻,每时每刻。” 从哥哥每次接他回家,都会用不多的零花钱给他买那家他爱吃的炸年糕开始。 从他数学考试成绩差被李相文骂,哥哥晚上坐在他床边翻他草稿本,一边叹气说“你是真的不会,还是故意不会”一边耐心教他开始。 从他小时候哭着打疫苗,哭着换牙,哭着被噩梦惊醒,都是哥哥抱着哄着开始。 从他第一次模糊感知到“爱”这个字眼的分量开始,那分量就具象成了无数个李青慈的身影。 “所以那个你想要,却一直不说出口的礼物是……”李青慈几乎无法完整说出那个字,声音艰涩无比,“……我?” “是!”李嘉炀斩钉截铁,猛然抓住他垂在床边的手腕,眼神里交织的狂热和绝望都深不见底,“我最想要的只有你,哥,你是我从小做到大的梦,是我的一切……” “我只是你哥。”李青慈狠狠甩开他的手。 “我们没有血缘关系!”李嘉炀被那动作刺伤,低吼着反驳,“你答应我了的,你答应我不会拒绝我今天的任何要求,你明明答应我了的……” “那又怎么样?”李青慈下了床站起身,居高临下看着跪坐在地上的弟弟,像在看一个完全陌生的人,“我看着你长大,整整十八年,在我心里,你就是我的亲弟弟,这种荒谬的念头,你一丝一毫都不该有!我也永远不可能答应你。” 他抬手指向门口,声音冰冷,“你现在,立刻,滚回家去。没有我的允许,最近都不要来找我,今天的事,我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我不走!”李嘉炀也站了起来,“哥,你凭什么判我死刑?我们都是单身,为什么不能试试?为什么不能给我一个机会?”他试图靠近,卑微地哀求,“哥,你别推开我……” “出去。”李青慈一句话也不想再听,上前一步,打算越过他去开门。 李嘉炀抵住门框,挡住去路,不肯退让半步,“你赶不走我的哥……” 两人在狭窄的卧室门口无声地拉扯,角力,僵持不下。 “叩叩叩——” 一阵清晰而规律的敲门声适时响起,不疾不徐,锲而不舍,一遍又一遍响着。 李青慈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心绪,深深看了李嘉炀一眼,用力推开他挡在门框上的手臂,大步走向客厅玄关。 门拉开,外面站着的是辛野,穿了一身简单的运动服,额角还留有晨跑后的薄汗,手里提着一个精致的方形蛋糕盒。 “早。”他简洁打了个招呼,听不出情绪,把盒子往前递了递,“放在你门口没人取,我看是蛋糕,怕谁给你碰坏了,怎么你今天过生日吗?” 实际是他在经过时,听到了屋内传来的激烈争吵声,有些不太放心,才想着敲门看看。 他目光越过李青慈的肩膀,看到一个少年出现在客厅,脸颊红肿,正死死盯着自己。他眉心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进来吧。”李青慈没有去接那个蛋糕,而是直接侧身让他进来,这没由来的举动让辛野微微一愣,后知后觉提着蛋糕走进来,习惯性从鞋柜拿了双拖鞋换上。 李嘉炀见来人对哥哥的新家熟门熟路,心里升起一股强烈的危机感,“哥,他是谁?” 没想到李青慈直接用行动回答了这个问题。 ——他一把抓住辛野空着的那只手,紧紧相扣,十指交缠。 突然被人牵了手的辛野一僵,触电般的感觉从交握的手掌瞬间窜遍全身,大脑短暂空白之下,只能感觉到对方手指冰凉,掌心微微汗湿。 “他是辛野,我的恋人,我们交往很久了,而且在同居。”李青慈目光扫过辛野略显呆滞的脸,又看向李嘉炀眼中碎裂的光,残忍补上最后一句,“所以,这里不方便你随便留宿。” 李嘉炀视线钉在两人十指相扣的手上,铺天盖地的痛苦、震惊和愤怒让他胸口窒闷,几乎无法呼吸,“我不相信,你在骗我。” 然而下一秒,他就看到了足以让他全身血液瞬间冻结的一幕。 很小的时候,年幼的他看到电视里有人接吻,天真地以为那是亲近之人表达爱意的方式,兴冲冲跑去找李青慈,踮起脚凑到他脸前,想要他也那样亲亲自己。 同样还是孩子的哥哥会用手掌抵着他的额头,将他推开一点距离,无奈地说:亲吻嘴巴,是只有彼此喜欢,成为情侣或者夫妻的人之间,才能做的事。 那时的他,只记住了哥哥语气里的认真和拒绝,心头涌上一点小小的失落。 可如今,他亲眼看到,那个方才因为自己的吻而非常生气的哥哥,以一种他从未见过的亲密姿态,主动吻向了另一个人。 时间在那一刻,对李嘉炀而言,彻底停滞了。 李青慈很快从辛野面前退开,“现在信了吗?” “所以……我成外人了是吗?”李嘉炀感到喉咙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费了极大的力气,才挤出这句问话。 李青慈紧紧抿着唇,没有说话,但他的沉默,在此刻看来,就是最具有说服力的驱逐和肯定。 “好,我知道了。”李嘉炀声音忽然低了下去,诡异地平静。他不再看任何人,转身大步冲出了大门。 “砰!”门被大力甩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 混乱的脚步声在楼道里随之远去,直到彻底消失,李青慈一直强撑着的冷静和强硬才瞬间瓦解。 虚脱感海啸般将他淹没,双腿再也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软绵绵地就要向地上栽去。 身旁的手臂在那一刻反应极快,有力托住了他的腰,将他半扶半抱带到客厅的沙发上坐下,另一只手顺势把蛋糕放到边几上。 “怎么样?还好吗?” “没事。”李青慈靠在沙发背上,抬手揉了揉眉心,想驱散那挥之不去的眩晕和荒诞感。 辛野迟疑着开口,“刚才那个……是你弟弟?”可那少年燃烧着赤裸敌意的眼睛,分明更像是在看情敌。 “是弟弟,不是亲生的,我养父母离异后,我们也不住在一起,但看着他从襁褓里长到现在这么大,和亲生的没什么区别。” 李青慈看向自己今天出现及时的同事兼邻居,“抱歉,刚才未经你同意,利用了你,希望没有冒犯到。” 辛野无意识蜷了一下手指,仿佛指尖还残留着对方手心触感,以及那紧紧交握的力度和暖意。 还有那个‘吻’,其实是借位,并没有真正碰到他。虽然那一瞬间的距离,实在太近,不仅仅给了李嘉炀错觉,也差点给了他…… 他大概明白了李青慈刚才遭遇了怎样棘手又难堪的场面,随口道,“……没事,情况紧急,能理解。不过看你弟弟那样子不像会轻易放弃,如果之后还有需要帮忙的话,可以随时找我。” 第126章 说完他便移开目光,转而研究起地毯的花纹。 “好,谢谢你。”李青慈低声道谢。 他坐起身,伸手勾住桌面上方形盒子的丝带一拉,掀开了盖子,露出里面饱满的生日蛋糕,深紫的果酱铺在雪白的奶油上,中间用巧克力酱工整写着:小炀,18岁生日快乐。 “吃蛋糕吗?”他问。 “这不是你……”这蛋糕看起来价值不菲,显然倾注了心意。 “是给他订的,上面写了他的名字,也是他最喜欢的蓝莓口味。” 李青慈垂眼望着那句祝福,想不明白往日那个明朗又乖顺的弟弟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内疚、羞耻、厌恶、和无法言说的困惑不解等等繁杂的情绪不断来回揉捏着他的心。 空气里只剩下蛋糕的味道,香甜,腻人。 … 然而堆积如山的工作,并不允许李青慈还有时间沉溺于混乱的心绪。 没过多久,他便搭乘航班,飞往南方一座海滨城市,目的地是一场规格极高的年度慈善艺术晚宴。 晚宴由国内顶尖文化基金会与市政联合主办,旨在为青少年心理健康项目募集善款。出席嘉宾皆是来自政商文娱各界的重量级人物,媒体阵仗也不小。 作为该项目力邀的形象大使,以及当下最具影响力的公众人物之一,李青慈的出席是板上钉钉的义务。 地点设在滨海酒店的顶层宴会厅。 巨大的弧形落地窗将暮色中的海景框成一幅流动的画卷,深蓝色的海水在远处与天际交融,厅内到处都是此起彼伏的谈笑声,汇聚成一片低沉的嗡鸣。 李青慈穿着一身深灰色暗纹西装,在季惊月的陪同下步入会场。 关姝影给他安排的执行经纪人暂时还没到位,近期的行程对接和现场把控,都是季惊月主动提议帮他包揽负责,倒是上手很快。 “青慈,三点钟方向,张导和他的制片人,有新剧本意向,可以过去打个招呼。九点钟,基金会主席王女士刚和市长聊完……”他快速地提示着重要人物,手指在香槟杯底不着痕迹地轻点方位。 李青慈点点头,调整了方向,正准备朝张导的方向走去,视线却在不经意间捕捉到落地窗边一个有些意外的组合。 靠窗的休息区,小圆桌旁坐着两个人,一个是游思理,正微微倾身和对面的男人说着什么。 而他对面的人,让李青慈的脚步停顿了下来。 程序。 第105章 除非我死了 他此刻正专注地听着游思理说话, 偶尔点头回应,姿态放松。 这两个人认识?李青慈内心泛起疑问。 似乎是感觉到有人注视,游思理抬起头, 恰好与李青慈撞上视线。他站起身,笑着招手,“青慈,这边。” 这一声招呼引起了连锁反应,季惊月和程序同时扭过头。 李青慈走了过去,“你不是在片场?”目光扫过程序时,礼貌点头致意,“程医生。” “拍摄基地离这里开车也就两小时,我们公司和基金会正在合作一个相关的公益短片项目, 我饰演的角色比较典型, 基金会这边特别发函邀请了我,导演就给批了一天假。” 他解释完, 立刻好奇地在李青慈和程序之间来回看,显然对这两人的交集感到意外, “青慈和程医生……认识?” 李青慈神色如常, “嗯, 之前工作上有些接触,程医生提供过一些非常有价值的专业意见,帮了不小的忙。” 程序也站起身,对他温和地笑了笑,“青慈, 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游思理这才注意到李青慈身边跟随的人,神情略显复杂,“没想到你真的回来了。” 季惊月脸上保持微笑, 主动向他伸出手,“是回来了,现在负责青慈一部分经纪事务。” “原来大家都互相认识。”程序站在一旁,看出了这三人之间微妙流动的氛围。 恰在这时,一位工作人员急匆匆走过来,目标明确地找到了季惊月,“季先生,抱歉打扰,后台那边关于等会儿青慈老师上台的流程细节,需要您最后确认一下,王主席也在那边等您。” 季惊月眉头微蹙,看了一眼李青慈,又看了看旁边的游思理和程序。 “去吧,流程要紧,我一个人可以。”李青慈让他放心。 “好,那你自己多留心。”他不再迟疑,跟着工作人员没入人群。 几乎是同时,游思理的手机也响了起来,屏幕显示是经纪人的名字,他略带歉意,“抱歉,我接个电话,剧组那边可能有事。”说罢拿着手机走向了相对安静的露台。 转瞬间,窗边只剩下李青慈和程序两人。窗外是深沉的大海,厅内是浮华的喧嚣,而他们所在的这一隅,却奇异地安静下来。 程序拦住一个托着饮料经过的侍者,从托盘里取了一杯香槟,又递给李青慈一杯气泡水,声音温和,“最近还好吗?” “谢谢。”李青慈接过气泡水,“我一切都好,只是工作排得太满,之前的事,还没有找到合适的时机当面道谢。” 在庄园的时候,程序把自己的联系方式给了他。 但李青慈暂时没有手机,没办法交换,只突然提了一个请求,说如果他在半个月内没有主动联系,希望程序能帮他找到路越峤,并且告诉对方自己在这里。 那时的他几乎没有任何让人信服或值得冒险的筹码,换作常人,大概率会选择置身事外,明哲保身,而程序没有。 “其实我当时确实犹豫了一下,但你看起来不像会随便开口求人的人。所以我想,即便你不说明缘由,我也该信你一次,况且,我这人大概骨子里就有点多管闲事的毛病。”程序半开玩笑地自嘲了一句,看向他,语气认真了些,“那我们现在算是从普通朋友,升级成共患难过的好朋友了吗?” “自然。” 两只杯子,一只盛着香槟,一只盛着气泡水,轻轻相碰了一下。 李青慈的目光掠过杯沿,落在程序脸上,方才他与游思理交谈时的熟稔姿态在脑海中浮现,“你和游思理认识很久了吗?”能跟心理医生建立联系,无非那几个原因,要么是旧识,要么工作交集,要么……出于治疗关系。 “没有很久,也就两三个月吧。他接的戏普遍心理层次复杂,有时入戏太深,情绪会卡在角色状态里难以抽离。他的团队,或者说他本人,会来找我聊聊。”程序回答点到即止,没有透露更多细节,保持着职业的边界感。 “如果是涉及病人隐私的部分,程医生不用跟我讲太多,不必为难。” 程序微微颔首,沉吟片刻,以一种更偏向观察而非诊断的口吻说道,“他很擅长演一些内心病态、处于社会边缘的人物,这类角色演好了很容易出彩,也容易让人记住。但长久地沉浸在那种阴暗压抑的情绪氛围里,对心理状态是一种持续的消耗。我感觉他似乎特别急于证明些什么,或者说,迫切地想要达成某种高度。” 李青慈沉默着消化这些话里的信息。 “如果你和他关系还不错,也许可以试着关心一下?作为他的心理医生,我能触及到的内核其实很有限,他防备心很重,只对我开放到这个层面。” 程序没有点破,但他看得出来,李青慈在游思理的世界里,占据着一个极其特殊的位置。他们曾经的同团经历,也提供了这种可能性的基础。 “我知道了。”李青慈沉声应下。 口袋里的手机这时震动了一下,是季惊月发来讯息:准备上台,后台入口等你。 他将杯中剩余的气泡水饮尽,放下空杯,“抱歉,程医生,我得过去了。” “当然,正事要紧。” 李青慈刚转身迈出一步,程序的轻唤声在身后响起,“青慈。” 他停步,回头。 程序看着他,笑意纯粹,“让你有时间多来做心理咨询,听起来可能不太像好话。不过,如果你只是想找个人聊聊天,说说烦心事,我永远随时待命。” 这话的分量超出了寻常的客套,李青慈模糊地感知到那话语下潜藏的某种更深的关切,但这念头只是一闪而过。 他点点头,“多谢你,阿序。” 这称呼让程序怔在原地,他还以为,对方早就忘了。 晚宴流程过了大半,李青慈作为形象大使和重量级嘉宾,上台发表了致辞,结束后不可避免地被几位重要的赞助商和基金会高层围住,进行必要的社交。 季惊月站在人群外围不便打扰,就不动声色地退到宴会厅边缘一处相对安静的廊柱旁,这里连接着通往露台的玻璃门,空气流通性好,能避开中心区域的喧嚣。 他背靠着冰凉的大理石柱,拿出手机,快速浏览几封需要紧急处理的邮件。 露台的玻璃门被推开又合上,一缕裹挟着咸涩海风的凉意涌入室内。 游思理刚结束一通冗长的电话,从外面走了进来,一眼看到廊柱旁的身影。 第127章 季惊月敏锐地感觉到有人靠近,抬起了头,看到他指尖那一点明灭的猩红,脱口而出的是一句意味不明的质问,“你也会抽烟了?” “很稀奇?”游思理语气平淡,走到一旁的垃圾桶边,将烟头捻灭,“三年不见,你倒是一如既往跟我没什么话可说,也一如既往看不起我。” “我现在哪敢看不起你?离开天青后,你混得风生水起,成了大公司力捧的电影咖,资源和平台都上了不止一个台阶,相比别人少走了多少弯路。” 他话里的暗讽游思理听得分明,却不再像过去那样被轻易激怒,“是还不错,但不如你,之后能一直陪在他身边。” “这不是你自己的选择吗?选择离开天青,离开他。现在又摆出一副造化弄人,追悔莫及的样子给谁看?” “那你呢?季惊月,你就打算像现在这样,永远做他身边那个深情隐忍的‘男二号’?什么都不说,什么都埋在心里,永远不奢求和他在一起,是吗?” “是。”这声回答很快,没有丝毫犹豫,仿佛这个问题早已被咀嚼过无数遍。 季惊月拿起握在手里的酒杯,仰头喝了一大口,冰凉的液体滑入喉咙,带来一丝麻木的清醒,“我家境普通,能力有限,给青慈带来不了什么实质性的助力。站在他身边,我本就不够相配。所以能像现在这样,日日见到他,照顾他,看着他好,看着他平安顺遂,对我来说,已经是命运的恩赐,足够了。” 游思理听完,脸上没有任何被说服的释然,反而浮现出一种更深沉的痛苦和迷茫。他沉默了很久,久到季惊月以为对话已经结束时,才忽然开口,声音飘忽得像梦呓。 “他没有带走那些绿植。” 季惊月一怔,没反应过来这突兀的转折,“什么?” “你当初告诉我,他从垃圾桶里捡了几株绿植回来,养在宿舍阳台上。我后来每天都帮他浇水,搬进搬出,怕晒伤怕冻着。但选秀结束要搬离宿舍的时候,我发现他没有带走它们,一盆都没有,全都留在了阳台那里。” 至于它们后来的命运,大概还是会被打扫的人,重新扔回垃圾桶吧。 季惊月皱紧了眉,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你想表达什么?” “我想说,其实我们所有人对他来说都一样,就像那些绿植,你是他随手救起的吊兰,我可能就是那颗带刺的、不讨喜的仙人掌,不过是接受了他一时兴起的一点‘悉心浇灌’,最后都只会被他忘记,被他毫不留恋地抛弃。” “可是我不想,我不想被他抛弃,也不想做一颗只能安静长在原地,眼睁睁看着他越走越远,最后在角落里默默腐烂的植物,我想紧紧抓住他,或者……或者成为他生命里唯一的什么……” 他扭头看向季惊月,“一次又一次目睹他和别人成双成对,亲密无间,是很痛苦的你知道吗?那种无论怎么努力,怎么拼命伸手,都无法真正靠近一点的无力感,好像从我出生开始就如影随形,从未放过我。” 即使这番话充满了隐喻和混乱的情绪,季惊月却每一个字都听懂了,那种锥心刺骨的无力和求而不得的痛苦,他何尝不能感同身受? 区别只在于,他会用永不停歇的工作,或者“不配得”的清醒认知去疏导压制,甚至近乎自虐地将其转化为守护的动力。他把自己变成了一个沉默的堡垒,只为了能在城墙上,远远地眺望那座无法抵达的宫殿。 而游思理,却像是彻底溺毙在了这片深海之中,找不到任何出路,任由自己被漩涡吞噬。 季惊月心中没有多少同情,更谈不上好心泛滥去开解情敌,只是冷静地为对方指出了唯一正确可行的出路,“你该忘了他。” “忘了?”游思理猛地抬起头,苍白的脸上扯出一个笑,“爱他这件事,像呼吸一样早已成了我的生存本能,想要忘掉,除非我死了。” 第106章 是我 晚宴在象征性的高潮中落下帷幕。 主持人站在台上, 声音洪亮地宣布了最终成果:经过现场拍卖、定向捐赠和赞助商支持,本次慈善晚宴共为青少年心理健康项目募集善款一千八百万元。 台下掌声雷动,闪光灯再次密集亮起, 记录下主办方代表、主要捐赠人和形象大使李青慈共同举杯庆祝的画面。 基金会主席王女士发表了简短的谢辞,并承诺善款将专项用于建立更多校园心理支持中心和专业咨询师培训,以及青少年心理障碍的早期筛查和干预项目。 “每一分钱,都将化作守护孩子们心灵健康的切实力量。” 灯光渐次调亮,舒缓的背景音乐重新流淌,宾客们开始有序离场或进行最后的道别。 应付完几位热情的高层,李青慈在渐渐稀疏的人群中搜寻,很快看到了季惊月安静伫立在不远处廊柱的阴影下,像一道无声的影子, 可以随时响应, 又不会过多打扰。 他走过去,开口就问, “看到游思理了吗?”程序的那番话还一直在他心里盘旋。 “他提前走了,剧组那边有夜戏, 赶时间, 让我跟你打声招呼。”季惊月自然地接过他臂弯搭着的薄外套。 李青慈点点头, 没再多问,想着只能等人杀青回来再说。两人并肩穿过散场后略显凌乱的宴会厅,走向专用电梯,离开了这里。 尽管这趟行程并未公开,回程的路途依旧不太安宁。 飞机落地后, 他们的车刚驶出机场地下车库,就被蹲守的粉丝和举着长焦镜头的媒体迅速围拢。 闪光灯隔着深色的车窗膜依旧刺眼,呼喊声模糊地透进来。季惊月面沉如水, 示意司机按原计划驶离。 车驶上高速,汇入车流。 李青慈靠在后座,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回想起王女士最后告诉他的话,她说他今晚为拍卖环节捐出的耳饰,被一位匿名竞拍者,以远超预估的高价拍得。 除了善款外,他捐赠的拍卖物品还有拍摄《暗河》时一直佩戴的那枚墨绿色树脂耳坠。 电影爆火后,耳坠风靡一时,引发了无数模仿热潮,意义超越了饰品本身,凝结成了角色和电影文化符号的一部分。 但那并非名贵珠宝,材质本身几乎不值一提,听到“远超预估的高价”时,李青慈还是感到有些意外,意外之下,也有一丝欣慰,这意味着项目能获得更多的实际支持。 他脑海中正闪过几个人名,坐在副驾驶的季惊月突然道,“青慈,坐稳。” 随即用平稳的语调指挥司机,“前面第二个出口下主路,进辅道,保持观察。”车子灵活地变道,驶入车流较少的辅路。他紧盯着后视镜,“下个路口右转,进隧道,出隧道后上二环,绕行两个立交桥。” 李青慈立刻意识到是有人在跟车,侧身透过深色的玻璃向后望去,看到了一辆不起眼的灰色轿车正不远不近地缀着。 这种情形在《暗河》爆火后是常态,他的私人时间、生活轨迹,在某些人眼中早已成为了明码标价的商品。 关姝影前不久还提醒过他,有人扒出他和辛野频繁出入同一高档小区,“同居”的谣言正在某些小论坛和八卦小报上悄然发酵,工作室已经在准备澄清声明了。 好在司机技术娴熟,季惊月判断精准,几次急转和短暂的熄火等待后,后视镜里那抹灰色终于消失不见。 车子最终平稳地驶入李青慈所住的小区,门禁森严,保安仔细核验了车牌和业主信息才放行,尽量最大限度杜绝外人混入的可能。 夜已深,路上几乎没什么人经过,小区内绿化极好,路灯掩映在繁茂的枝叶间,投下斑驳的光影。 李青慈独自下车,走向自己那栋楼的单元门,只想快点回家休息。 然而,就在他穿过楼前那片精心修剪的草坪时,一种被窥伺的感觉刺破夜的宁静爬上他的脊背。他脚步未停,但那视线始终如影随形,甚至仿佛不止一道?这让他困惑不已。 难道是狗仔跟进来了?想到这儿他心底升起一丝警惕,停下脚步,转过身,锐利的目光看向身后梧桐树浓重的阴影。 一个人影从树后走了出来。 李青慈看清来人后,脸上的疲惫瞬间冻结,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疏离,“不是说让你最近都不要来找我吗?” 李嘉炀往前走了两步,暴露在稍亮的光线下,小心翼翼地试探道,“哥,对不起,我就是想你了,忍不住才来的。” 他回家之后反复回想那晚的争执,怒火冷却后,理智便轻易识破了李青慈关于和辛野同居的谎言。 他观察过李青慈屋内的细节,玄关的拖鞋、洗漱台上的牙刷、衣帽间的格局,并没有任何双人生活的痕迹。 后续他还特意搜索了辛野的信息,发现两人同属一家经纪公司,关系好的同事住在同一小区,虽然巧合,但也并非完全不合理。 想通这点,一种死灰复燃般的不甘和希冀,又驱使他跑了过来。不过这两天哥哥似乎不在家,他在楼下锲而不舍地等了好几天。 第128章 李青慈不想与他做任何无谓的纠缠,转身就走。 “哥!”李嘉炀情急之下伸手去拉他的手腕,被他反应极快地翻手甩开。 眼看又要被哥哥拒之门外,他心底的恐慌彻底爆发,不管不顾地从后面扑上去,双臂紧紧箍住李青慈精瘦的腰身,将人困在自己怀里,哀求道,“哥我求你别这样,你听我说完,就这一次!” 李青慈听他声线剧烈颤抖,心口一软,勉强忍耐下来,“你还想说什么?” “我不要求你跟我在一起了,真的!我们可以慢慢来,我可以等你,多久都行,你就……你就还像以前那样,把我当弟弟,行不行?” 这是他退让的底线,也是他唯一能抓住的稻草。 李青慈只觉得荒谬,用力掰他环在自己腰上的手臂,试图挣脱,“你觉得可能吗?” 李嘉炀却死死不肯松手,“可能的,哥,只要你愿意……” 就在两人僵持不下的时候,有两道脚步声突然响起,迅速向这边靠近。 紧接着,一个矫健的黑影上前轻易将李嘉炀架开,擒拿动作干净利落,显然是受过专业训练。 李青慈得以脱身,后退一步拉开距离,然后抬眼看向前方,胸腔里的心脏重重一跳。 皮鞋踏在石板路上发出沉稳规律的轻响,路潜高挑的身影从更深的阴影里显现,面容在路灯光影的交错中显得深邃莫测。 “放开他吧。”这句话虽是对那个保镖模样的人说,李青慈的目光却紧锁来人。他从前就见识过路潜的手段,如今身份一变,想要拿捏一个背景普通的学生,更是轻而易举。 保镖依言松开了手。 李嘉炀一得自由,顾不得被扭痛的手臂,立刻冲到李青慈身前挡住他,沉声道,“路潜,又是你,你们现在都不是队友了,还对我哥纠缠不清,你到底想干什么?” 路潜的目光甚至没有在他身上停留一秒,而是径直越过,沉沉地落在他身后之人的脸上,专注得令人心悸。 李青慈伸手将情绪激动的李嘉炀拉开,担心他的冲动会火上浇油,“你先回去,这里没你的事。” “不行!他要是欺负你怎么办?”李嘉炀梗着脖子,不肯挪步。 李青慈心中焦急,只想尽快让他离开这是非之地,放缓了语气,“我跟他没什么大矛盾,他今天找我有事,是跟我约好的。只要你乖乖听话回家去,刚才你说的话,我就答应你。” 李嘉炀眼中瞬间浮现一丝惊喜的光芒,“真的吗?哥你说真的?” “真的。” 他脸上挣扎片刻,最终还是对哥哥承诺的渴望占了上风,“好,那我先回去。哥,你有事一定,一定要给我打电话!” 他一步三回头,直到身影消失在通往小区大路的拐角。 确认李嘉炀离开,李青慈才转过身,面对路潜,“路总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青慈,”路潜向前逼近一步,“别故意这么叫我。” 李青慈微微一怔。他其实并没有想刻意讽刺什么,只是觉得两人现在一个是需要审慎经营公众形象的艺人,一个是掌控庞大文娱帝国的资本方,这样的称呼更为合适,也更能提醒彼此保持界限。 他不想在一个称谓上纠结,从善如流地改口,“路潜。” 路潜似乎对这个直呼其名也不甚满意,薄唇浅抿了一下,但终究没再得寸进尺,“最近还好吗?” “如果你来只是为了这种寒暄,就没什么必要了。”李青慈的回应冷淡而直接。 “青慈,我很想你。”路潜仿佛没听到他话里的拒绝,或者说根本不在意,自顾自说了下去,“我还记得,去年这个时候,我们刚开始巡演,就在首尔。演出结束后的深夜,我偷偷带你溜出去,去了我几年前在那里当练习生时常去的那家面馆,没想到老板居然还认得我。” “还有汉江边那个废弃的旧天台,风很大,但能看到整个江南区铺天盖地的灯火,像落在地上的星河……”他喉结滚动了一下,怀念起那个只有他们两人,被灯火和夜风包围的瞬间。 “我们已经分手了。”李青慈从不沉溺于过去,斩断了他试图勾连的过往。 路潜的目光陡然从追忆中抽离,变得深沉而执拗,“分手了也想,很想,非常想。”他抬手,无意识地按在自己的左胸口,眉头微蹙,“想到……每晚这里都像被什么东西攥着,透不过气,痛得睡不着。” 李青慈沉默地看着他,夜色掩盖了眼底翻涌的复杂情绪,半晌,他问,“你每天都在这里等吗?” “几乎是每天。”路潜坦然承认,“只要时间允许,处理完公司的事,我都会来这里等一会儿。运气好的时候,能碰巧等到你回来,就可以远远地看你一眼,看你安全走进这扇门。” “所以yoyo是你的狗吧?”李青慈突然换了个问题。 路潜明显愣了一下,眼底闪过一丝意外,“你知道?”他刻意没让司机把狗带下来,就是不想过早暴露这层联系。 “我猜的。”李青慈的目光落在他衬衫那几根绒毛上,“而且,你衣服上有狗毛。” 路潜低头,果然看到袖口上粘着几根细小的证据,释然又有些无奈地笑了下,“你眼神真好,是yoyo的,它是我们的狗。” “路潜,没有‘我们’了,你真的不懂吗?它只是你的狗。” 这句万分清醒又绝情的话,反倒让路潜脸上的笑容加深了些,只是那笑意并未到达眼底,反而暗藏着不肯放手的决心和一种强硬的笃定。 “怎么就没有了?天下分分合合的情侣那么多,破镜重圆的也不在少数。我们又不是老死不相往来了,何必把话说得这么绝对?” 李青慈没料到路潜竟然还存着复合的念头,如果不彻底打破对方这不切实际的幻想,他大概不会轻易放弃。 “但我已经进入一段新的感情了,你这样对所有人都不合适。” 路潜笑容凝固,眼神沉了下去,风雨欲来,“他是谁?是你那个实际上没有血缘、却对你抱着不该有的心思的‘弟弟’?还是……” “是我。” 一声不容置疑的宣告,突兀地从李青慈侧后方传来。 第107章 我会保护你 他蓦然回头。 他蓦然回头。 是辛野正从后方的小路上走过来, 穿着简单的黑色连帽卫衣,头上扣了一顶深色鸭舌帽,帽檐压得有些低, 遮住了部分眉眼。 他步伐稳健,径直走到李青慈身侧站定,距离不远不近,形成一种无声并肩的姿态,毫无闪避地迎上路潜审视的视线,“他现在的男朋友是我。” 周遭的空气似乎又沉重了几分。 路潜看着这个突然闯入的第三者,“辛野?”他知道两人住在同小区同栋楼,却不知道他们进展这么快,不过几个月就有了这样一层关系? “路总, 这么晚了, 来找青慈有什么事吗?”辛野不卑不亢地回应,尊称一个比自己年纪还小的人, 他倒是没什么压力。 路潜嘴角勾起一抹森然的弧度,视线在眼前的两人之间来回扫视, 最终定格在李青慈脸上, “青慈, 他说的,是真的?这就是你所谓的‘新感情’?” 李青慈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对身侧的人道,“走吧,很晚了。”他不想深更半夜在随时可能有人经过的地方, 继续上演这种难堪的戏码,这一切该尽早收场。 辛野立刻会意,非常自然地牵住了他的手, 带他转身走向单元门。 进门前,李青慈脚步停顿了一秒,没有回头,只留下一句,“以后不要再来了。” 门缓缓合拢,将路潜站得笔直而僵硬的身影隔绝。 他看着两人交握的手,看着李青慈毫不犹豫离去的背影,眼底的惊涛骇浪冲破了伪装的平静涌现,愤怒、不甘、受伤……还有被彻底排除在外的茫然。 夜风拂过他挺括的衬衫,带不起一丝生气,只显得那身影愈发孤绝。 电梯平稳上行,狭小的空间里异常安静,站在其中的两人一时无言,淡淡的尴尬弥漫开来,谁都没有开口提及刚才发生的一切。 辛野的手一直虚握着李青慈的手腕,那皮肤下的温热脉搏清晰可感,让他一时忘了松开,直到被电梯到达的提示音“叮”一声惊醒,才手指一松,任掌心的手垂落。 两人走向各自的房门。 李青慈停在门前,侧头看向隔壁的身影,“我听邢岚姐说你接了新戏,取景地在开发区,虽然没出市,但离这里也挺远的,怎么还特意跑回来住?” 辛野的动作一顿,随意地耸了下肩,“嗯,是挺远的,不过家里舒服,能睡得好点。”一点没提每天凌晨四点就得在黑暗中摸索起床,赶在早高峰前横穿大半个城市奔波的事实。 其实他也说不清为什么非要回来,也许就是为了像现在这样能和李青慈打个照面。 成为邻居后,两人进出时偶尔会在电梯间、走廊里擦肩而过,但通常只是点头致意,更别说互道一句问候。 第129章 可就是这点近乎于无的交集可能,竟成了他深夜顶着疲惫,驱车几十公里也想回到这个冷冰冰的水泥盒子的唯一理由。 当他在环城高速上,看着远处城市模糊的光影想明白这一点时,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李青慈点点头,没再追问,“刚才谢谢你帮我解围。其实你不用在路潜面前假装是我的恋人的,李嘉炀那边,我没什么负担。但是路潜……” “他是你那个前男友?”辛野突然问。 “嗯,所以我了解他。”李青慈没有否认,眼底是真实的忧虑,“他有背景,心思也深,我怕他会因此针对你,影响你之后的工作资源。” 上次为了离开庄园而牵连程序,已经让他有些后悔,所以刚才并没有打算跟路潜挑明具体对象,就是不想再拖人下水。 辛野听完,先是意外怎么会有人跟自己队友谈恋爱,他光是想想那种关系都要吐了,转念又觉得估计是人不对,如果是李青慈呢? 跟李青慈谈恋爱会是什么感觉? 这个人好像总是冷淡自持,像一阵捉摸不定的风,又像一片遥远疏离的云,或许任何情感都难以在他身上留下深刻的痕迹。这样的人,也会撒娇任性、情动难抑吗?也会主动去拥抱、去亲吻吗…… 仿佛误入什么禁区,他不敢再继续想象下去,紧急拽回越飘越远的思绪,轻轻笑了一下,笑容无畏坦荡,“没什么好怕的,路潜再厉害,总归要讲点道理吧?总不能因为我恰好路过,说了句话,就把我怎么样。” 李青慈知道他是为了卸下自己的心理负担,才故意说得轻松,想了想,同样贴心回应道,“你放心,我会保护你。” 似乎没料到会听到这样一句话,辛野表情微微凝滞,眨了眨眼,映出一丝错愕,下意识反问,“保护我?你要怎么保护我?” 李青慈被他问得一时语塞。 怎么保护?对抗路潜?他有什么资本?无非是更谨慎地划清界限,动用自己这些年积累的人脉和资源艰难周旋,甚至在必要时,放低姿态去求路潜高抬贵手……这些念头在脑中飞快掠过,每一个都显得苍白无力。 他抿了抿唇,最终只给出一个模糊却无比坚定的承诺,“总之,我会尽全力,保护你不受伤害。” 楼道里陷入短暂的寂静。 辛野深深地看着面前的人,半晌,突然抬手,摘下自己的鸭舌帽,在李青慈反应过来之前,直接扣在了他的头上。 帽檐瞬间遮住了大半的视野,眼前只剩下辛野卫衣的下摆和脚下的地毯,李青慈本能地想调整帽子。 “别动。”辛野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带着强自镇定的沙哑。 他将帽檐又往下轻轻压了压,彻底挡住了李青慈那双总是显得过于清醒,此刻却说着让人心跳加速的话语的眼睛。 “李青慈,不要总是一本正经地说一些让人误会的话。”他说。 因为杀伤力太强了。 他拧开自家门锁,飞快地丢下一句,“晚安,早点休息。”然后闪身进了屋,关上了厚重的房门。 楼道里转眼就剩下李青慈一个人。 他有些茫然地取下那顶不属于他的鸭舌帽,愣在原地,先是看向辛野紧闭的房门,又低头看看手中的帽子,眉头微微蹙起。 误会的话?他说了什么误会的话? 保护他,在这种情境下,难道不是理所应当的责任吗? 李青慈最终一脸困惑地进了家门,想着等下次碰到辛野了再把帽子还回去。 时间悄然进入九月,暑气渐消,各大高校陆续开学,沉寂了一个夏天的校园重新喧腾起来。 得知李嘉炀准时去了a大报到,李青慈也松了一口气。新环境、新朋友、辛苦的军训、繁重的课业……一个标准大一新生的生活,总该能占据他绝大部分精力,让他暂时安分下来。 自上次在楼下不欢而散后,路潜和yoyo也确实没再出现过。但李青慈无法确定对方是否真的放弃,那种如芒在背的被窥视感并未完全消失,只是变得更加飘忽不定。 加上如今对他穷追不舍、无孔不入的狗仔和少数行为极端的粉丝,他很难分辨,那些即使在四下无人的时刻,依旧黏附在自己身上的视线,究竟来源于谁。 关姝影给他安排的执行经纪人已经到位,名叫周瑾薇,是一个比他大两岁的女生,从助理岗提上来的,很能干。 季惊月手中原本负责的关于他的经纪事务,如今都转交到了她手中。自己则开始将重心更多地投向音乐制作部门的工作,为李青慈的新专辑倾注心力。 游思理几天后杀青回来,听说他购置了新房,颇有兴致地上门来拜访。一进门,目光就被阳台上几盆生机勃勃的绿植吸引,他走进,指尖无意识地拂过一盆琴叶榕宽大的叶片,动作很轻,眼神却有些飘忽。 闲聊的时候,李青慈了解到他目前还在租房住,心头微动,问他要不要考虑搬过来,跟自己住同一栋楼,“离得近些,彼此也方便照应。” 游思理几乎没有犹豫地答应下来,没过多久,就真的在他楼上几层敲定了一套,迅速办理手续,开始了装修,行动力惊人。 期间,李青慈几次旁敲侧击地关心,他却表现得异常自然,提到程序时语气平淡,“哦,你说程医生?我之前有段时间睡眠不太好想看看,朋友推荐了他,说挺专业的。”甚至还反过来安慰,“别担心,我没事,就是工作压力大,调整调整就好了。” 他过于“正常”的反应,让李青慈心底那点疑虑反而更深了。往往越平静的湖面下越会潜藏着暗流,但他问不出什么,也看不出端倪,只能想着把人放得近点,多多相处。 与此同时,他的首张个人solo专辑制作也进入了关键阶段——mv拍摄。 秋分已过,天气彻底转凉,前期拍摄的取景地选在了郊区一处颇具设计感的艺术园区内。 李青慈刚定好妆,坐在临时化妆间的椅子上,低头翻看手机,屏幕上显示着仇远发来的照片。 大部分是一些大学生活的新鲜痕迹,最后几张是仇晓的近照。小姑娘也背上书包上起了小学,穿着干净的校服,对着镜头笑得腼腆,脸颊红润,眼神明亮,和当初那个瘦瘦小小的模样判若两人。 仇远还发来了一段长长的文字信息,说自己高考超常发挥,尤其是数学考了满分,最终被a市一所知名的理工大学录取。 他选择跨越千里,从南方来到北方,原因只有一个,就是想离李青慈近一点。 信息末尾,他郑重地写道:哥,等我真正有能力,能堂堂正正站在你面前,什么都不欠你的时候,我会去找你,当面谢谢你这几年的资助和照顾。 数十张照片明晃晃展露出兄妹俩如今安稳而充满希望的生活,李青慈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暖意,最终只回了四个字:好,我等你。 刚放下手机,化妆间的门被人推开,mv导演方婷走了进来。她穿着一件宽松的工装外套,头发随意扎起,眼睛炯炯有神。 “怎么样?妆造还满意吗?”边说边熟稔地拉了张椅子在李青慈旁边坐下。 “挺好,辛苦老师了。” 方婷打量着镜中他的造型,满意地点点头,随即话锋一转,调侃道,“说真的,青慈,一开始听到你的第一支个人mv会是我操刀的时候,有没有很意外?” “确实有点意外。毕竟我记得你之前凭借《潮汐》那个mv拿奖后,不是接了不少长剧的资源吗?圈子里都以为你要深耕剧集导演领域了,没想到,兜兜转转,又回来拍mv了。” 方婷脸上的笑容淡了些,轻轻叹了口气,“你们这些圈子哪有外人想的那么好混呦,我刚接到那个s级电视剧副导机会的时候,也是热血沸腾,做着指点江山、一飞冲天的名导梦呢。” “但后来就渐渐看清楚了,什么导演编剧,尤其是我这种资历的,话语权其实小得可怜。很多决定,大到剧本走向、核心选角,小到一个场景的布置、一句台词的修改,都要看资方的脸色。甚至稍微有点地位的艺人,他们的团队提的要求,我们都没什么底气反驳。” “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构想被一点点修改偏离,最终出来的成品连自己都觉得陌生,那种感觉很挫败,这不是我想要的。我虽然只是个小导演,可能一辈子也拍不出什么载入史册的大片,但我也有自己的审美坚持,有想要表达的东西。” 说到这儿,她露出一个有点小骄傲的笑容,“拍mv怎么了?我现在拍的,可是你李青慈的个人首单!这高度这起点,比起当年,进步了可不是一星半点。”她点了点自己的脑袋,“而且,在这里,我的想法能落地。” 李青慈静静听着,不免替她惋惜,“会后悔吗?放弃了可能赚得更多、履历更好看、资源和未来似乎也更广阔的那条路?” 方婷果断地摇头,“不后悔。先不说那个‘更好’的未来是不是真的更好,就算它确实金光闪闪,但要付出的代价,是无穷尽的忍耐、妥协和心力交瘁。我不是那种内心特别强大,能八面玲珑周旋于各方势力之间的人。但我能看清自己,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能承受什么,这一点很重要。” 第130章 “所以,青慈,你不该为我惋惜,反而应该为我欣慰。起码我现在靠着自己的本事,有能力也有那么点底气,去做更喜欢也更擅长的事,算是亿万人中幸运的那一个。因为太多太多人,光是生存的本能,就足以压垮他们追求所爱的空间和勇气。” 李青慈感受到这番话中平静的力量,迎上她镜子里的目光,“你说得对方导,我该恭喜你,恭喜你找到了让自己舒服的节奏。” 方婷咧嘴一笑,拍了拍手站起身,“好!有你这句话,我这心态就更稳了。准备准备,开工!” … 这一年的年末很快到来,各大影视颁奖典礼几乎成了《暗河》的巡回加冕场,其横扫之势远超前作《远山》,成为当之无愧的年度现象级作品。 导演谭仲宣凭借此片,坐稳了华语影坛最具艺术掌控力与商业号召力的顶级导演宝座,男主角闻执也成功撕掉过往标签,跻身备受认可的实力派一线行列。 而最璀璨的星辉,无疑落在了“秋河”的饰演者李青慈身上。 在第30届华钟奖恢弘而庄重的颁奖典礼现场,他拿下了象征未来无限可能的“最佳新人演员”奖项。 其实早在典礼举办前,坊间预测便已将此奖归于李青慈名下。大部分声音认为这毋庸置疑、实至名归,但也夹杂着些许低低的议论。 毕竟他太年轻了,华钟奖素以专业和严苛著称,分量极重,质疑声不可避免:资历是否太浅?这个奖是否来得太快? 然而,主办方赋予的颁奖词,就是最掷地有声的回应: “李青慈,以超越年龄的深刻洞察力与精妙入微的演绎,赋予‘秋河’这个挣扎于命运边缘的复杂灵魂,以令人心颤的生命力。使其超越了冰冷的银幕,成为一个深入时代肌理、引发广泛共鸣的文化符号。” “华钟奖的最佳新人,旨在表彰本年度最具突破性表现与未来无限潜力的表演新锐。李青慈无可争议的角色完成度,以及角色本身所引发的巨大文化影响力,充分证明了奖项的价值,根植于对艺术创作纯粹的敬畏与嘉奖,而非资历的简单堆砌。” “这个奖项,属于‘秋河’,更属于将‘秋河’从文字中唤醒的灵魂塑造者——李青慈。” 铿锵有力的颁奖词在殿堂内回荡,余音未绝,李青慈在掌声浪潮和镜头聚焦中起身,鞠躬,上台。 第108章 我向你道歉 为他颁奖的, 是至今仍保持着华钟最年轻影帝纪录的蒋竞川。 聚光灯将两人完全笼罩。 “恭喜。”蒋竞川拿起那座沉甸甸的奖杯,递到李青慈手中,“青慈拿到华钟最佳新人的年纪, 比我当年还年轻几岁,后生可畏。” 交接时他微微俯身,仿佛私人耳语,“从出道决赛夜我念出你的名次,到今天你站在这里,从我手里接过这个奖,真是恍如隔世。” 他目光复杂难辨,里面有纯粹的欣赏,更有一种一步步见证璞玉被自己亲手擦亮后的深沉感慨。 谁能想到, 当初那个在酒吧里被刁难、倔强却尚不能完全自保的服务生, 会蜕变成如今这个光芒万丈站在行业金字塔顶端,最万众瞩目的存在。 李青慈接过奖杯, 最先感受到的是冰凉的金属质感。 他拿着无数新人演员向往不已的表彰,伫立在金灿灿的最高演艺殿堂之上, 发表了简洁而真诚的获奖感言, 感谢了导演的信任、剧组的包容、团队的陪伴, 也提及了粉丝的支持与守候。 然而,无人能窥见他平静面容下真正翻涌的思绪。 “秋河是一条奔流不息的大河,而演绎他,是我生命里的一次深潜。” 颁奖典礼至此在绚丽与掌声中落幕。 后台通道拥挤如潮,媒体记者、品牌代表还有其他嘉宾一波一波形成包围圈涌来。闪光灯刺眼, 话筒几乎要怼到脸上,各种问题混杂着呼喊声。 李青慈被助理和几名保镖护在中心艰难地挪动,好不容易突破重围, 走到一个相对僻静的vip通道出口,正准备上车,一个颀长的身影突然挡在了车门前。 蒋竞川闲适地倚在门边,看起来已经等了很久。他抬手止住欲上前阻拦的周瑾薇和保镖,目光直直看向李青慈,语气不容拒绝,“跟我去个地方。” 明明上次两人针锋相对的场景还记忆犹新,李青慈态度冷淡,“蒋少,我想我没有这个义务……” “那家私房菜馆,一年前我就想带你去尝尝,可惜被人半路截了胡,没去成。”蒋竞川打断他。 路潜当着他的面,强硬地带走李青慈的那一幕,他至今还记得清清楚楚,“所以今天刚好补上,权当我为你庆祝。” “我没兴趣。”李青慈拒绝得甚至有些不留情面,欲绕过他上车。 “青慈,别让我难做,你不去,我就去你家楼下等,等不到,就去你公司楼下等。你知道的,我有的是时间,也有的是耐心。” 他视线投向通道尽头几个还未完全散尽的零星记者,意有所指,“让媒体拍到点什么‘蒋竞川深夜苦候李青慈’之类的画面,对我倒无伤大雅,对你恐怕不算什么好事,对吧?” 李青慈清楚眼前这个人绝不是在开玩笑,以蒋竞川的身份和行事作风,如果执意纠缠,制造更大的风波,两人一起登上头条几乎是必然的结果。 他压下心头的烦躁,对身旁的周瑾薇道,“薇姐,你先带团队回吧,我晚点自己回去。” “青慈……”周瑾薇不太赞同。 “没事,我猜蒋少只是想叙叙旧罢了。”说完,他径直走向停在稍远处的那辆黑色奔驰s级轿车。 蒋竞川立马快步跟上,为他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然而对方脚步未停,仿佛没看见一般,直接拉开了后座门,矮身坐了进去。 他怔了怔,倒也没说什么,只是摇头轻笑一声,那笑里带着点自嘲和不以为意的纵容。 车子启动后,平稳驶入夜色中的车流。 寂静的车厢内,蒋竞川手上把控方向盘,余光却透过后视镜不动声色地打量李青慈。 他坐在后座,脱下了外套搭在膝上,眼睛看似专注地望着窗外,□□色游离。 许久,是蒋竞川先忍不住开口,“今天是天大的喜事,我该再次恭喜你,你现在的地位,全娱乐圈也无人能出其右了。站上巅峰,被所有人仰望的感觉如何?” “蒋少应该对此并不陌生吧,何须问我。” “我跟你一样大的时候,还在看人脸色,论成绩远不如你,你才是真正的前无古人,后也未必有来者了。” 李青慈终于将视线从窗外收回,与蒋竞川短暂相接,这人今晚的话,总带点若有似无的讨好?还是说,是另一种形式的试探和掌控? 他无意深究,移开了视线,只淡淡回了两个字,“谢谢。” 心里清楚对方不愿意跟自己多说,蒋竞川识趣地噤了声,只是目光仍不时流连在后视镜里,看窗外的流光溢彩在李青慈轮廓分明的下颌和挺直的鼻梁上跳跃。 “红气养人”这句话,倒不是全无道理。 与刚出道时那个带着青涩棱角和隐忍的少年相比,如今的他,彻底褪去了那层保护性的外壳,显露出内里更本质的光华和美。 这种美不再是易碎的琉璃,而是经过千锤百炼的寒玉,温润的质地之下,透出的是令人不敢轻易触碰的凛冽光泽,吸附着所有的视线与深藏的欲望。 车最终驶入一条僻静的梧桐道,停在一处低调的庭院式建筑前。门脸并不张扬,只有一块深色的木质招牌,刻着两个古朴的篆字“静庐”。 引路的侍者显然认识蒋竞川,恭敬地将他和李青慈引入内院。 穿过几重月洞门,环境愈发清幽雅致,假山流水,翠竹掩映,连空气都似乎过滤了城市的工业浊气,只余下淡淡的檀香和草木清气。 包间临水而设,推开雕花木窗,一池残荷在月色下剪影萧疏。一草一木、一石一水都透着主人非凡的品味与心思,这里绝不是临时起意就能找到的地方。 落座后,蒋竞川没有立刻点菜,而是亲自为李青慈斟了一杯温热的清茶。 他放下茶壶,语气是前所未有的郑重,“青慈,上次的事是我失态了,那些混账话并非我本意,更不该对你说出口,我向你道歉,希望你能原谅。” 李青慈看着杯中澄澈的茶汤,没有立刻回应。蒋竞川此刻的态度,确实与往日的乖戾强势判若两人,那份道歉的诚意至少表面上来看是真切的。 他端起茶杯,浅浅抿了一口,“既然过去了,就不要再提。” 蒋竞川心里的一块石头落地,脸上又露出一点笑来,抬手示意侍者上菜。 菜品精致考究,无论是药膳炖汤、清蒸鱼肚,还是那道用燕窝做底的雪梨羹,都多以温养脾胃为主。 席间,蒋竞川用公筷为李青慈主动布菜,姿态周到体贴。他不再触碰那些令人不快的话题,也收敛了惯常的轻佻调笑,只聊了些无关痛痒的闲话,气氛竟难得地平和下来。 第131章 当最后一道甜品撤下,桌面恢复洁净,他从西装内袋里取出一个丝绒盒子,轻轻推到了李青慈面前。 “打开看看。”声音暗含期待。 李青慈没有动。 他只好自己伸手打开了盒子。黑色衬布上,静静躺着一枚祖母绿吊坠项链。宝石色泽深遂浓郁,切割完美,链身是极细的铂金,精致异常。 “特意为你定制的,上次没送出去,祖母绿最衬你的眼睛。” 李青慈的目光只在那价值不菲的宝石上停留了一瞬,“谢谢蒋少美意,但我不能收。” “我知道你在顾虑什么,不想欠我?但是青慈,你也应该清楚,这样一条项链,再名贵,对我来说,不过九牛一毛,真的不算什么。”他试图打消对方的顾虑。 “那么,人也应该一样,再特别,对蒋少来说,身边也从不缺那一个才对。” 蒋竞川没料到自己为了让他安心收下礼物的话,竟会被对方如此巧妙地化作回绝的武器,内心勉强压制的沉郁又是一阵剧烈翻腾。 他深吸一口气,口吻近乎恳切,“可是青慈,这条项链是我专门为你定制,除了你,再无人可相配,所以今晚就让我亲手替你戴上好吗?之后你想怎么随意处置都可以。” “抱歉,很不巧,我今天穿了一件不适合戴项链的衣服。”李青慈穿的是高领毛衣,领口严实地包裹着修长的脖颈。 这是任谁都能听得出来的明显借口,“所以你就真的……连一点点的机会,都不愿意给我?” “蒋少,感情的事,不是给不给机会的问题,它需要的是顺其自然,你情我愿,是两个人都在同一频率上的‘合适’,这些我们都没有。” “是不是……”蒋竞川艰涩出声,“是不是因为我以前对你太坏了?如果是的话……” 李青慈轻轻摇头,眼神坦荡,“你以前是对我很坏,但是也有一段时间对我很好,酒店监控那件事你一个人担下舆情,还有雪山那次意外你奋不顾身救我,这些我都很感激,甚至直到今天,这份感激也依然存在。” 他看到蒋竞川眼中骤然微闪的光,话锋却没有任何偏移,“如果你问我要别的,在能力范围内我会拼尽全力给你。唯独这个……”他指向自己的心口,“我给不了。今天这顿饭,我吃得很好,很放松,多谢蒋少的安排。” 说完,他不再给对方任何挽留的机会,起身离席。 “我送你!”蒋竞川立刻站起来。 “不用了。” “你一个人不安……” “蒋少能至少尊重一次我的想法吗?” 蒋竞川被这句话钉在原地,看着他头也不回地走出包间。桌上的残羹冷炙,那杯未尽的茶,还有那条祖母绿项链,都在无声地嘲笑着他的徒劳。 他缓缓坐下,攥紧了盒子,丝绒触感柔软,偏偏那一刻也好像刺痛了掌心,心底渐渐浮现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痛楚。 但要他放弃? 怎么可能。 李青慈没有让助理来接,也没有打车,戴上口罩和帽子,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独自一人融入了初冬清冷的夜,沿着人行道漫无目的地走着。 他知道可能还有狗仔在暗处窥伺,但也不是很在乎了,行得正坐得直,问心无愧就好,那些见不得光的镜头和视线,似乎都暂时失去了压迫他的力量。 与此同时,街对面一辆劳斯莱斯幽幽驶过,后座的齐胜权刚从一场关于明年院线排片份额的重要会议中脱身,正闭目养神。司机放慢了车速,在导航提示的复杂路口辨认方向。 “齐总,您看那边是不是……”副驾上的总助沈霖轻声提醒,目光却落在窗外,莫名觉得路边有个人似乎有点眼熟,那人气质过于突出,让人很难忽视。 齐胜权睁开眼,顺着沈霖示意的方向望去。隔着车窗,即使对方戴着口罩,他还是一眼认出了人行道上那个熟悉又清瘦的身影,在寒风中独行。 “跟一段。” 司机立刻会意,将车速降得更低,隔着一段安全的距离,不紧不慢地缀在李青慈身后。他停步看橱窗,车就会停下,他继续走,车也缓缓跟上。 齐胜权始终只是安静地看。 沈霖观察着老板的神色,小心问道,“齐总,既然看到了,要不要请李先生上车?外面挺冷的,送他一程?” “不必了。”齐胜权摇头,“他在我面前,总不自在。” 他见李青慈一会走进一家精品店逛上半会,一会给路上遇见的流浪猫喂点吃的,完全是一个普通人的自在和日常,哪里有半点刚拿了大奖的样子,唇角在不自知中勾起了一个极其浅淡的弧度。 齐胜权就那样有些沉浸其中地看了很久,下一秒,目光忽然锐利起来,锁定在一个缩头缩脑、形迹可疑的男人身上。 第109章 又一次失踪 那人戴着兜帽, 鬼鬼祟祟地跟在李青慈身后,手里拿着手机调整角度,不像普通的行人, 更像是个偷拍的狗仔、私生,或者一些心怀不轨的变态。 齐胜权眉头紧锁,正打算让司机驱车上前干预。没等开口,又有一道身影突然出现,快步迎上了李青慈,停在他面前,是个同样戴着口罩和帽子的年轻男人。 他先是说了句什么,随即猛地抬眼,目光如刃, 精准刺向了那个跟踪者, 警告意味十足。 跟踪的男人意识到自己被发现,脸上掠过慌乱, 低下头迅速转身,慌不择路地消失在旁边的小巷里。 之后年轻男人拉了一下口罩, 似乎在和李青慈确认身份, 两人简短交谈了几句, 便并肩向前走去,步调一致和谐。 齐胜权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声音听不出喜怒,“沈霖,你看得出来, 后面出现那个人是谁吗?” 沈霖一直在仔细观察,一下子认出那张辨识度极高的脸,“是辛野, 齐总。” “辛野……”听到这个名字,齐胜权想起最近在八卦推送里看到的那些沸沸扬扬的同居传闻,问道,“他多大了?” 沈霖快速在手机上查询,“辛野是94年的,今年25岁。” “二十五……大了李青慈三岁。”齐胜权咀嚼着这个数字,“三岁,不多不少,刚好早他一步,能带他少走些弯路,又没早太多,还能陪他看完这世上所有风景。” 三岁,既能做前行路上的引导者,又能成为并肩同行的同龄人。 他目光跟随着那两个并行的背影,直至他们转过街角消失不见,“最重要的是,可以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沈霖听得心头猛地一跳,后背瞬间沁出一层薄汗,这番话里的深意,他要是听不懂,这个总助真就白当了。 齐胜权大了李青慈整整十八岁。 差三岁是“刚刚好”的距离,那十八岁呢? 是无论如何也追不回的漫长年岁,是隔着代际鸿沟、迥异阅历、悬殊地位的天堑。 这含义太过惊心,饶是沈霖素来能言善辩,此刻竟也喉头哽住,一个字都接不上来,只能屏息垂眸,不敢看后视镜里老板的神情。 好在齐胜权并不在意他的回应,只淡淡吩咐了一句,“掉头,回家吧。” 劳斯莱斯无声地转向,他打开座椅扶手侧面的储物格,里面没有文件,只有一个不起眼的深蓝色天鹅绒小盒子。 盒盖弹起,露出一枚造型别致的耳饰,线条抽象流畅,形似一片舒展的绿叶,墨绿色的材质流转着清透的光泽。 然而,识货的人一眼便能看出,那并非什么名贵宝石或金属,而是李青慈上次在慈善晚宴上拍卖的作为电影道具的耳坠。起拍价很低,齐胜权却硬是将其抬到了一个令人咋舌的高价拍下。 他从来不会买这样的东西,更不会以如此离谱的价格购买一件毫无实际价值的物品。 他拿起那枚小小的耳坠,在指尖轻轻摩挲,凝视良久,脑海里清晰地浮现出电影里李青慈戴着它回头的样子。 凝脂点漆,风华绝代,非人间人。 既非人间人……或许也就永远无法独属于任何人。 他合上首饰盒,将那片墨绿的光泽和那个月光般的身影,一同关进了黑暗里。 宽敞的人行道上,寒风吹过,卷起几片枯叶。 玻璃门上的风铃清脆一响,李青慈裹紧大衣领口,从灯火通明的精品店出来,刚把几个随手挑的小摆件放进口袋,就收到了辛野发来的消息。 辛野:[位置共享请求] 辛野:在哪?还没回家?颁奖典礼不是早就结束了 他点开定位将自己的实时位置发过去,只简单回了两个字:路上。过程中无意瞥过时间,才惊觉自己在外晃荡了多久。 熄灭屏幕后,他回过头,那个还在跟着他的男人见他看过来,立马躲在了一个电线杆后面。 李青慈皱了皱眉,并未在那人身上感受到明确的恶意,猜想是可能认出他的人,所以没作理会,只加快了脚步,继续朝着回家的方向走。 第132章 导航显示还要步行四十多分钟,算算时间,到家差不多就是午夜,刚好能洗个澡上床休息。 没走出多远,辛野就找了过来。 “你怎么这么快?”李青慈有些意外。 “刚结束工作,就在附近两条街。”他言简意赅,朝他身后看了一眼,顺势转身与他并肩,“走吧。” 冬夜的街道行人稀少,只有他们的脚步声在寂静中规律地响起,呼出的白气在路灯下氤氲又消散。 “恭喜你。” “谢谢。” 辛野侧头看他,敏锐地感受到他情绪不高,“拿了这么大的奖,怎么看着一点不开心?”他放柔了声音,“在想什么?” “……在想,人生的意义。”李青慈随口回道。 “人生的意义?”辛野低声重复,似乎认真思考了一番,一本正经道,“熵增定律告诉我们,宇宙终将走向无序的热寂。所有个体生命的挣扎,在宏观尺度上,不过是短暂对抗熵增的徒劳。我们存在的意义,或许只是宇宙熵增过程中一个微不足道的有序结构,为了自身存续而进行的有限抵抗……” 李青慈的脚步顿住了,难以置信地看向辛野帽檐下露出的那双眼睛,不明白这个平常寡言少语的人怎么突然滔滔不绝起这么艰深晦涩的东西。 辛野也停下脚步,坦然迎上对方带着点懵然和“你没事吧”意味的目光,持续人机输出,“当然,从存在主义的角度,萨特认为人是自由的,意义需要自己创造……” “停!”李青慈终于忍不住了,“你是刚从哪个哲学物理研讨会出来,还是被什么奇怪的东西附体了?” “那倒不是,我最近演的这个角色是个物理学天才,刚才说的都是正在背的台词。”他解释完,重新迈开步子,恢复了惯常的语气,“现在开心点了吗?” 李青慈一愣,跟了上去,无奈浅笑,“多谢你的特别开导,辛老师。” 辛野抬了下帽檐,又理了理刘海,略有扭捏,“不用谢,意义是虚无的,但是一会回家可以洗个热水澡,钻进暖和被窝的惬意是实实在在的。” 还有此刻,和这个人一同走在寒风凛冽的路上,感受着他靠近时传来的隐约体温,以及这陪伴带来的幸福和慰藉,本身就是人生的意义。 当然,这句话他没有说出口。 时间步入年关,初雪如期而至,本该处处洋溢着辞旧迎新的氛围,然而,一颗来自娱乐圈的重磅炸弹,瞬间炸碎了所有祥和。 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狗仔账号“娱乐放大镜”,突然在凌晨时分发布了一篇题为《顶流塌房全记录:华钟新贵李青慈的背德禁忌与混乱情史》的长文,并附上了几张关键照片。 文章标题耸人听闻,内容更是引爆眼球。 “惊爆!最佳新人演员李青慈与亲手抚养长大的‘亲弟’李嘉炀存在超越伦理的禁忌之恋!” “脚踏多船实锤!与昔日队友旧情复燃,同时与当红小生辛野同居!” “人设彻底崩塌!冰清玉洁的荧幕形象下,竟是混乱不堪的私生活!” 正文写得煞有介事,用充满道德审判和猎奇暗示的笔触,详实描绘了李青慈如何“蛊惑”刚成年的李嘉炀陷入不伦关系,又如何周旋于背景深厚的旧爱路潜与年轻英俊的同居对象辛野之间,编织着一张复杂而混乱的情欲之网。 整篇文章时间线完整,出场人物皆是圈内重量级,关系盘根错节,字里行间透露出撰稿者长期跟进蹲守的耐心。 但跟了这么久,真正具有杀伤力的证据,似乎也只是在慈善晚宴当晚,李青慈家楼下拍到了几张模糊却足以引发无限遐想的照片。 其中有两人在夜色中背后抱的紧密身影,也有三人对峙的构图,还有两只手在暗处十指紧扣的特写。 消息一出,全网哗然。 李青慈多年来凭借作品、敬业态度和独特人格魅力积累的庞大路人缘与粉丝忠诚度,在此刻发挥了巨大的缓冲作用。 绝大部分网友的第一反应是“假”,粉丝更是群情激愤,痛斥“娱乐放大镜”无底线造谣,恶意中伤,要求其立即道歉删博。 天青传媒的官方声明迅速发布,严正澄清李青慈与李嘉炀并非法律及血缘意义上的亲兄弟关系,强烈谴责关于“禁忌之恋”的污蔑性捏造,并否认与辛野存在同居关系,只是住在同一楼层。 然而,尽管照片做了人脸模糊处理,依旧很快有人通过对比,扒出了照片中某个主角所穿的西装,与李青慈参加慈善晚宴时媒体高清图中所穿的v.m.超季高定一模一样。 这套西装全球限量,辨识度极高,是李青慈当晚的标志性装扮,这一发现让爆料可信度直线飙升。 与此同时,一张据称摄于日本镰仓的照片,在匿名论坛流出,虽然像素不高,但能清晰看到两个穿着休闲的男性在街头十指紧扣,背影与李青慈、路潜高度相似。 曾经cp粉们整理的大量情侣款和亲密举动的旧帖被挖坟顶上热门,两人在团时期的地下恋情几乎被舆论单方面盖章定论。 随着证据链的不断补充和舆论发酵,加上无数对家粉丝和看不惯他一路爆红的路人网友落井下石,针对李青慈的指控开始发生质变,占据了绝对上风。 虽然澄清了非亲兄弟,但“共同生活十多年”“亲手抚养长大”“弟弟刚成年”这些事实被有心人反复强调,照片中那个超越界限的暧昧拥抱更是被无限放大解读。 舆论焦点迅速从恋情真假转向了严重的道德批判:即使不是亲兄弟,这种关系也违背人伦,李青慈作为年长者,是否在李嘉炀心智未成熟时就进行了错误的引导和越界行为? 这种指控直接触动了社会敏感的伦理神经,将事件性质从娱乐八卦升级到了社会新闻层面。评论区和各大论坛充斥着“同性恋恶心”“道德败坏”“带坏青少年”等激烈言辞。 而与路潜的过往恋情以及与辛野的关系匪浅,结合坊间流传的蒋竞川的纠缠、齐胜权的偏爱……这些信息碎片拼凑成了李青慈感情生活复杂,利用暧昧关系获取资源上位的完整形象。 “爬得这么快,果然手段不干净”、“时间管理大师,脚踩几条船”、“资源咖,背后金主排队”等嘲讽和质疑铺天盖地。 天青传媒声明中未对路潜部分做出任何回应,等于默认了这一事实,这进一步加剧了公众对李青慈私生活混乱的负面认知。 一夜之间,各大社交平台热搜榜单上李青慈的名字后面,无一例外地跟着触目惊心的“沸”和“爆”。 新闻推送、公众号文章、短视频分析、论坛热帖……曾经环绕着他的赞誉和信任,都被汹涌的质疑谩骂和道德审判冲击得七零八落。 真假信息混杂,形成了一场规模空前的针对李青慈的全民舆论围剿。他的公众形象,正处在危险的边缘,承受着前所未有的狂风暴雨。 关姝影接到周瑾薇的紧急越洋电话时,正陪着赵淇在飞往某个国际电影节的飞机上。 她甚至来不及跟赵淇详细解释,就立马在最近的机场转机,踏上了最快一班回a市的航班,在几个小时的航程中,远程指挥周瑾薇和公司公关团队应对。 飞机终于在a市机场降落,舷窗外是灰蒙蒙的黎明。 她刚准备联系司机,手机屏幕却抢先亮起,弹出一条来自辛野的短信,短短一行字映入眼帘,让她本就凝重的面色瞬间沉到了谷底。 李青慈,又一次失踪了。 第110章 正文完 鸟鸣清脆, 穿透玻璃,硬生生唤醒了沉睡的意识。 李青慈掀开沉重的眼皮,视线模糊了好一阵才聚焦, 眼前是浅灰色的天花板,线条冷硬的吊灯,没有任何多余装饰的墙壁……这分明是游思理的卧室,自己怎么会睡在他的床上? 他骤然坐起身,扯开被子就要下床,但脚踝处传来的重量和拉扯感,让他瞬间僵在了原地。 低头一看,一条约小指粗细的合金锁链,一端牢牢扣在他的脚腕上, 另一端深深嵌进床尾厚重实木床架的底座里。 卧室门被推开一道缝隙, 游思理端着一个小瓷碗走了进来,碗里盛着热气袅袅的白粥。他穿着家居服, 声音轻柔,似恋人间低声絮语, “醒了?吃点东西吧, 你睡了一整晚, 该饿了。” 李青慈指向脚踝的锁链,声线是难以掩饰的震颤,“游思理,你这是什么意思?” 看到他指示的方向,游思理微微皱眉, “怎么,弄疼你了?我特意在脚环内侧垫了一圈法兰绒,还留了余宽, 按理说应该不会磨伤皮肤。” “别给我装傻!”李青慈勉强忍下怒火,“我问你,为什么给我下药?为什么把我锁在这里?” 昨天,网上那场毁灭性的风暴刚刚掀起,他还没来得及跟关姝影沟通,就收到了游思理的消息,说有事找他,让他上楼一趟。 他当时有些心乱,没作多想,只当对方如同上次那般,是想帮他分析应对之策。 第133章 事实也的确如此,两人聊了很久,然后游思理递过来一杯水,他毫无防备地喝了,再然后,就是难以抵挡的困倦涌来,再无知觉。 “因为我想跟你一起生活啊,青慈,现在没有人会打扰我们。” 如此理所当然的一句话。 游思理舀起一勺粥,轻轻吹了吹,递到他唇边,“快喝点吧,凉了就不好喝了。” 李青慈扭开头,避开那勺粥,“我不饿,放我回去。” 游思理的手停在半空,表情纹丝未动,直视着他的眼瞳深处却翻滚着难以名状的暗流,“你现在什么也做不了,不吃的话,是想让我用嘴喂你吗?” 他这副全然陌生的模样,让李青慈的心沉了下去,意识到眼前这人此刻不在常理可以沟通的范畴,他最终还是妥协张开了嘴。 游思理耐心喂完粥,用纸巾细致替他擦净嘴角,“好好休息,我出去处理点事,晚点回来陪你。” 门被轻轻带上,房间重新归于寂静。 李青慈尝试下床活动,药力尚未完全褪去,四肢依旧绵软无力。锁链的长度给了他相对自由的活动空间,洗漱、如厕都不受影响,但无法踏出门外半步。 他仔细搜寻了整个房间,窗户紧闭并加固过,没有任何尖锐物品,连挂画都没用钉子,手机更是消失无踪。 他走到靠墙的书桌旁,桌面上散乱地放着几个瓶装或盒装的药,大多是助眠和镇定类的,其中一个突兀又熟悉的薄荷糖铁盒引起了他的注意,打开后里面并非清凉的糖丸,而是几片白色的小药片。 他拿起旁边一个标注清晰的药盒,盒身上印着药物的化学名称和适应症——艾司西酞普兰(escitalopram),一种主要用于治疗重度抑郁症和广泛性焦虑障碍的药物。 李青慈将薄荷糖盒里的药片,和药盒里的仔细对比,发现形状、大小、颜色、边缘的刻痕……分毫不差。 说明游思理把日常服用的药伪装成了薄荷糖随身携带,并且很可能已经这样依赖药物很久了。 他攥紧那小小的药片,跌坐在床边,一股无法言述的悲哀爬上心头,原来那些看似冷静自持的表象之下,其实早已是千疮百孔。 夜色渐浓。 游思理傍晚回来,第一时间来到卧室,见李青慈安静如初地坐在床沿,伸手抚上他的头发,“青慈好乖,在乖乖等我回来”。 李青慈尽量平静地说,“小理,我们好好谈谈好吗?” 游思理在床沿坐下,脱外套的动作一顿,阴影落在他半边脸上,神色难以捉摸,“没什么好谈的,我知道你要说什么。” “放我回去吧,难道现在这样就是你想要的吗?外面的事情一团糟,既然我失踪了,肯定就会有人找我,你觉得你能把我藏在这里多久?一辈子吗?” “一辈子?好奢侈的词,我从来都不敢想和你在一起一辈子。所以……”游思理唇边泛起一个飘渺的笑,用一种近乎窒息的力道将李青慈紧紧抱在怀里,脸埋在他的颈窝,情态依恋,“能有几天,就算几天。” 李青慈被他勒得有些喘不过气,“网上那些事还等着我去处理,公司、工作室、团队、粉丝……都在等我的回应。” “放心,那些我都帮你解决了。” “解决了?”李青慈难掩困惑,“你怎么解决的?” “你不用知道,只需要安心待在这里,陪着我就好。” “好,我会陪着你,那你能不能先帮我把这个解开?”李青慈心念急转,放软语气,晃了晃脚踝上的锁链,“我就在这里,哪里也去不了,但是戴着它不舒服。” 话音落下的瞬间,游思理抬起头,深深望进他的眼睛,像是要穿透他的灵魂,许久,他缓缓摇头,声音低哑,浸满了痛苦。 “我也想相信你,可是青慈,你总是骗我,你可以接受路潜、辛野,甚至是你那个弟弟。”提到这些名字时,他眼中闪过一丝尖锐的痛楚,“唯独不愿等我……永远也不会。” 他闭上眼,极力压制某种即将喷发的情绪,没有人知道他看到那篇长文爆料的时候,心里是什么感觉,那是一种被整个世界抛弃、被最在意的人彻底否定在外的灭顶之灾。 李青慈察觉他情绪濒临崩溃,掌心覆上他紧攥成拳的手背,“我没有接受李嘉炀,和辛野也不是那种关系。小理,你生病了,是焦虑和抑郁在折磨你,让你痛苦,让你看不清现实,我陪你去医院,好吗?我们好好治疗,会好起来的。” “我不是病了,我是爱你爱到……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游思理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化作无意义的呢喃,仿佛正在抵御一场长年不息的寒潮,只是更紧地抱着怀中唯一的热源。 深夜,他也要这样固执地搂着李青慈入睡,但睡眠极不安稳,呼吸急促而浅薄。只要李青慈稍微动一下,哪怕是调整一个更舒服的姿势,脱离他的怀抱,他就会立刻惊醒,手臂条件反射般收紧。 他一次又一次惊醒,李青慈只好搁下挣脱的念头,安抚性地轻拍他的背,却无意间看到他滑落的袖口下,露出的手腕内侧布满了一道道深浅不一的淡粉色疤痕,有些已经陈旧发白,有些则相对新鲜。 他指尖抚过那片蚯蚓一样丑陋的痕迹,无法想象一个人内心承受着怎样无法排解的巨大痛苦,才会一次次地试图用身体上的疼痛来麻痹? 望着游思理即使在睡梦中依然紧锁的眉头,他无声地叹了口气。 接下来的两天,游思理照常白天出门,晚上才会回来,午餐会给他提前准备好,放在保温盒里,搁在床头柜上。 李青慈不再强硬地要求离开或解开锁链,而是收敛起所有尖锐,尝试用一种温和的态度和游思理相处。 他不想再刺激眼前这个伤痕累累的人,甚至一度天真地以为,游思理早晚会恢复理智,主动放他离开。 两人就这样维持着一种脆弱而诡异的平和,度过了表面温馨的两天。 第四天傍晚,天色尚未全暗,游思理提前回了家,没有像往常那样去厨房准备晚餐,而是径直走进卧室,沉默地坐在床边看着李青慈,眼睛里沉淀着一种风暴前的死寂。 他爬上床,再次将人拥入怀中。 “要结束了。”他说。 “什么?”李青慈怔住。 游思理没有回答,支起身子看他,目光贪婪专注,像是要将这张脸刻进灵魂深处,预支往后余生的所有分量,“青慈……记住我好不好?一辈子记住我好不好?” 他慢慢压了下来,轻啄他的唇,他的下巴……这个吻起初温柔,却很快变得疯狂与粗暴,用尽最后的力气在试图撕裂他、吞噬他。 李青慈想要躲避,但每天的饭菜里都被加了药,导致他此刻连抬手都很费力,几乎只能任人摆弄。 这一次,游思理选择解开了他的睡衣,而不是像前几晚那样,会压抑着去卫生间自行解决。 被强行入侵的那一刹那,感受到的先是剧痛,紧接着一个荒谬的念头不受控制地闪过李青慈空白的大脑:刀片一次次划过皮肉时,也会是这样尖锐到让人窒息的痛楚吗? 窗外,似乎又飘起了细雪,视野里白茫茫一片。 他放弃了挣扎。 … 刺骨的寒意袭遍全身,盖过了原本的酸痛无力。 李青慈被一阵冷风激醒,睁开眼却看到卧室通往阳台的玻璃门大敞着,深冬的寒风正毫无阻碍地灌入房间,卷起窗帘舞动。 一个身影坐在阳台那狭窄的栏杆上,穿着单薄的睡衣,衣袂翻飞,四周空旷无依,仿佛随时会被风吹落。 惊惧瞬间攫住了李青慈的心脏,他几乎是跌下床,脚踝的锁链发出刺耳的哗啦声,踉跄着冲到阳台门口,扶住门把手才能勉强站住,“你……你要干什么……快下来!” 坐在栏杆上的人缓缓抬头,晨光勾勒出他毫无血色的侧脸,脸上绽开的笑意却异常鲜活。 “别紧张。”游思理的声音轻飘飘的,“我只是……觉得有点冷,想晒晒太阳。”可此刻的天空阴沉压抑,只有厚厚的铅灰色云层,哪里有一丝阳光? 房间大门的方向在这时突然传来了“砰!砰!砰!”沉重而急促的砸门声,伴随着隐约的呼喊。 紧接着,是辛野穿透门板的焦灼呼喊,“青慈?你在吗?”更多嘈杂的人声和纷乱的脚步声随之涌来。 李青慈听到了,心脏狂跳,眼眶泛红,“你快下来……你要什么我都答应你,我答应你,我什么都答应你!” 他语无伦次,只想抓住任何一根能拽回对方的稻草,祈祷谁能快点来帮帮他,救救他…… 砸门声更响了,门锁被金属工具撬动的声音开始响起,一下一下,刺耳至极,此刻听起来宛如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催命符。 游思理脸上的那点虚幻笑意彻底消失,他转过头,重新望向灰蒙蒙的天空,表情空白,喃喃自语。 第134章 “答应?没用的……青慈……你不会爱我……你知道水灌进耳朵、鼻子、嘴巴的感觉吗?闷得发慌,痛得钻心,喘不上气……那就是我每一天的感觉。我醒着的时候在溺水,睡着的时候在坠落……哪里都疼,心脏、骨头、脑子里面……” 萧肃的寒风卷起更大的雪花,扑簌簌落在他的肩头、发梢。 “我不想折磨你,也不想继续折磨我自己了,但只有从这跳下去,才能重新活过来,你说对吗?”他低头看向脚下令人眩晕的高度,微微晃了晃身体。 楼下似乎聚集了许多模糊的身影,重叠的声音嗡嗡作响。他分不清那是幻觉还是真实,只觉得异常热闹,自己的下辈子,会有这么热闹吗? “下辈子……”他对李青慈轻轻一笑,“下辈子我不要做游思理,但我还想遇到你……”说完这句话,他感觉自己真的站在了沙滩边缘,温暖的潮水一圈圈冲刷着脚踝,牵引他松开了紧握栏杆的手,身体就这么向后仰倒下去。 “不要——” 李青慈发出无声的惊叫,扑向栏杆,脚踝上的锁链猛地绷直,金属环死死卡住了他的脚骨,巨大的拉力让他整个人狠狠向前栽倒在地。 膝盖和手肘重重磕在坚硬的地砖上,刺痛传来,他却浑然不觉,只拼命伸长手臂,抓向那个已经向外倾倒的身影。 “求你……不要……” 可再抬眼时,栏杆上空荡荡的,只有雪花在风中打着旋飞进来。 几乎在同一瞬间,大门被人暴力撞开,门板狠狠拍在内墙上,发出震耳的巨响。 尖锐的救护车警笛声由远及近,房间内涌入了杂沓的脚步声和呼喊指令声。有人冲向阳台向下张望,有人堵在门口语速飞快地和赶来的警察沟通情况,整个空间被恐慌和忙碌填满。 “青慈!” 冲在最前面的辛野,一眼就看到了摔倒在阳台门口的李青慈。 他瞳孔骤然收缩,猛地冲过去,跪地抱住了他。怀里的人浑身僵硬冰冷得如同一块冰窖里挖出的石头,身体还在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 辛野低头想查看他是否受伤,却猝不及防地撞进了他的眼睛,豆大的泪珠正从中决堤而出,冲刷着那张苍白的脸颊,带着难以承受的巨大悲恸,一滴一滴砸落在辛野的手臂上。 李青慈没有发出任何哭喊,只是死死咬着下唇,将脸埋进他的胸膛,压抑到极致的呜咽终于从紧咬的齿缝间低低地泄出来。 辛野的心顿时痛得无法呼吸,他强忍酸楚,迅速用带来的工具撬开那该死的锁链,将李青慈打横抱起,大步穿过混乱的房间。 经过面色惨白的关姝影和几乎僵住的邢岚时,他脚步未停,声音沉冷如铁,“取消我和青慈近一年的所有行程吧。” 邢岚被眼前的惨烈景象和辛野的话震得大脑嗡嗡作响,猛地抬头,失声道,“你疯了?消失一年等于退圈!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关姝影按住了还想争辩的邢岚,目光扫过辛野怀中毫无生气的人,点头应道,“好,我知道了,这边有我。” 辛野不再多言,抱着人继续向门口走,一个高大的身影在玄关挡住了他的去路。 路潜站在门口,第一时间看到李青慈苍白如纸的脸和紧闭的双眼,心底难以抑制地刺疼起来,他偏过头,“楼下现在全是媒体记者,医院肯定也一样,我带了信得过的私人医生,就在楼下,去我那儿吧。” 当初李青慈让他不要再来,他反而就近买了房,每天期待着和他偶遇,见他一面,看他惊讶也好,生气也罢,哪怕是厌恶,他都甘之如饴……但能怎么办呢,自己就是这样,赶也赶不走,推也推不开。 辛野内心焦急如火,没有犹豫,“走!” 私人医生为李青慈做了细致的初步检查,确认主要是精神上的冲击和轻微的外伤,留下一些安神助眠和促进恢复的药物,叮嘱了注意事项和可能的心理反应后,便离开了。 李青慈陷入了长久的昏睡,时间失去了刻度,只有窗外的光线在窗帘缝隙间明暗交替。 路潜和辛野默契地轮流守在床边,期间,关姝影等人悄悄来过,看着床上毫无知觉的人,都只能留下叹息和担忧,又悄无声息地离开。 黄昏再次降临,夕阳的余晖将房间染成一片暖金色。 路潜正坐在床边椅子上,握着李青慈的手,忽然感觉到掌心下的手指极其轻微地蜷缩了一下。 他的心猛地一紧,靠近过去看到李青慈睫毛颤动,知道他要醒了。 路潜喉结滚动了一下,最终站起身退出了房间,对客厅刚补眠醒来的辛野道,“青慈应该快醒了,你进去吧。” 辛野看了他一眼,快步走进卧室。 路潜靠在墙壁上垂下头,用力闭了闭眼,他觉得,李青慈此刻应该不会想见到自己。 卧室内,辛野推门进来,在床边坐下。李青慈已经睁开了眼睛,那双眼睛望着天花板,过了好一会儿,才迟钝地转动,聚焦在辛野脸上,“他……没事,对吗?” 辛野喉间像是堵着一团棉花,他伸出手,用指腹极其轻柔地揩去李青慈眼角不知何时渗出的一点湿润,摇了摇头,“没救过来。” 更多的泪水从眼角滑落,迅速洇湿了枕套。李青慈望着虚空,嘴唇翕动,发出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气音,“这是……第二次……” “第二次什么?”辛野的心揪紧了。 “第二次,眼睁睁看着一条生命从我面前逝去,我却什么也做不了。” 门外,背靠着墙的路潜,清晰地听到这句话,如同被重锤击中胸口,脸色瞬间变得比纸还白。第一次……他知道李青慈指的是什么,深埋心底的负疚感再次排山倒海般袭来。 接下来的日子,辛野寸步不离,悉心照料着李青慈,等他的精神恢复了一些才告诉他,很多人关心他,想来看看他,但都不敢贸然来打扰。 李青慈知道他指的都是谁,沉默地靠在床头良久,才坚定地摇了摇头,“不想见。” 他甚至早就在意识朦胧间,感知到路潜经常在他沉睡时,会悄悄推开门,在门口或床边无声地伫立片刻。 但他的世界好像彻底被冻结在那一天,只剩下了漫天的灰白和坠落时卷起的风声,除此之外,什么也听不到,感受不到,也不想去感受。 这晚,路潜处理好一些紧急事务,照旧推开了卧室门,以为能看到李青慈沉静的睡颜,但房间里,床铺上平整如新,空空如也。 辛野和李青慈,彻底消失了。 肃穆的墓园里,新立的黑色石碑沉默地矗立着,上面刻着“游思理”的名字,以及他短暂生命里的两个年份。泥土还是湿润的深褐色,尚未被青草覆盖。 李青慈穿着一件深色的长外套,静静地站在墓碑前,怀里抱着一束素净的白菊,长久地凝视着那个名字。雨水顺着他微垂的睫毛滑落,分不清是雨还是别的什么。 辛野撑着一把黑色的大伞,替李青慈挡住细密的雨丝,在他身后出声道,“在你失踪后,那个叫‘娱乐放大镜’的狗仔突然发了一篇道歉长文。” 文中承认了之前关于李青慈的爆料,大部分内容都是刻意放大和捏造的,尤其是引导自己弟弟陷入不伦之恋那部分。账号放出了完整视频片段,能看得出来李青慈当时非常被动,甚至可以说是极力抗拒。 没过几天,这个账号全网第一时间发布了游思理坠楼的新闻,原因是‘入戏太深,常年抑郁困扰’。因为这一新闻的爆炸性和悲剧性,瞬间引爆了所有平台,直接将之前围绕李青慈的负面舆论彻底盖了过去,极少有人再提起。 “后来,关姝影动用了些关系,查到账号背后的运营者,了解到是游思理在出事前,主动联系了对方。他要求对方必须公开道歉澄清关于你的不实信息,而作为交换条件,对方可以独家首发他自杀的新闻。” 李青慈安静听着,冷空气裹着雨水的湿气刺入肺腑,胸口那个好不容易才稍稍愈合了一点的位置,又传来一阵尖锐而绵密的疼痛。 他此刻终于明白,游思理所求的,原来不过是成为烙印在他心头的。 唯一一道伤疤。 … 阿根廷,巴塔哥尼亚海岸,瓦尔德斯半岛附近的马德林港。 这里拥有着壮丽的南大西洋海岸线,金黄色的沙滩绵延,海浪带着磅礴的力量拍打着岸边,卷起雪白的泡沫。 李青慈和辛野并排坐在沙滩稍高的地方,穿着厚实的防风外套。 他们出国已有多日,除了拜托关姝影帮忙照看吴秀华外,没有提前和任何人道别,就来到了世界的这一端。 此时,一群笨拙可爱的麦哲伦企鹅,在不远处摇摇摆摆地踱步,这些黑白相间的小家伙们,体型比电视里常见的帝企鹅小很多,看起来憨态可掬。 一只落单的小企鹅,绒毛还没完全褪去,跌跌撞撞地朝他们坐着的方向走来,在距离几米远的地方停下,歪着小脑袋,黑豆般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这两个陌生的人类。 第135章 “看它,走路像不像踩着高跷?”辛野轻声说,嘴角带着轻松的笑意。他小心地没有靠太近,生怕惊扰了这些原住民。 “更像喝醉了。”李青慈目光追随,看着它笨拙地转身,又摇摇晃晃走向它的同伴。 海风奇异地带来了一种空旷辽远的宁静,让他脑子里什么都不用想,不再被纷乱的思绪和沉重的记忆填满。 只是单纯地看着眼前跃动的生命,听着海浪永恒的轰鸣,感受着风掠过皮肤的凉意,仿佛回归到生命最原始、最本真的状态。 “谢谢你还记得我想看企鹅,我还以为你要带我去南极。” “你可不是光想看企鹅,还要大海和沙滩。南极哪有大片温暖的沙滩给你踩?这个地方,我是做了不少功课才定下的。” “辛老师费心了,那我们的下一个行程是哪?” “过几天会去澳大利亚。” “澳大利亚?” “怎么?是去过了?还是不喜欢?” 李青慈摇头,看向海天相接的地方,“高中的时候有一个朋友,后来他全家移民去了澳洲。” “那要去见见吗?” “不了,我们已经很久没有联系了,互不打扰,才是最好的。” 两人在企鹅聚居的海滩附近待了几天。 有时坐在沙丘上看日出日落将海面染成熔金或紫灰,有时沿着海岸线漫无目的地散步,捡拾被海浪打磨得光滑的贝壳或石头。 辛野会笨拙地尝试用面包屑吸引海鸟,结果引来一大群聒噪的贼鸥,他们只得笑着狼狈跑开。 数日后,两人离开了阿根廷,飞越广阔的太平洋,降落在澳大利亚东海岸。炽烈的阳光,温暖湿润的空气,与巴塔哥尼亚的凛冽截然不同。 辛野提前租下了一栋位于布里斯班郊外、靠近莫顿湾的独栋小屋。屋子不大,但有个宽敞的木质露台,面朝着波光粼粼的湾景。白色的沙滩就在不远处,高大的桉树林在风中发出沙沙的声响。 这里的生活节奏缓慢。 清晨,辛野会开车去附近小镇的周末市集,混迹在本地人中间,买最新鲜的水果、手工面包和海鲜。 李青慈有时会跟着去,感受集市的热闹,更多时候是选择留在小屋的露台上,裹着薄毯,看海湾上早起的帆船划开平静的水面,运气好的时候,能看到海豚偶尔跃起的背鳍在阳光下闪过银光。 辛野会带他去附近的龙柏考拉保护区,看毛茸茸的考拉在桉树枝桠间睡得天昏地暗。或者开车深入内陆的袋鼠谷,在黄昏时分,记录成群的袋鼠在广袤的草地上如何觅食。 有一次,他们甚至报名参加了一个夜间的蓝光萤火虫洞探险,在漆黑湿润的洞穴深处,观赏岩壁上如同繁星般闪烁的幽幽蓝光,两人都屏住了呼吸,被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深深震撼。 日子像海湾里平静的水流,一天天无声无息地溜走。 李青慈依然会长久地陷入沉默,会偶尔在深夜惊醒,但渐渐地,他也会在辛野烤焦了面包时,面无表情地摇头经过,留下一句嘲笑。 会在辛野试图修理漏水的水龙头,结果弄得自己满身是水时,叹口气挽起袖子接手。 夜晚微凉,海风穿过敞开的落地窗,露台上只亮着一盏暖黄的壁灯,两人随意地靠在舒适的藤编沙发里。 地上放着一瓶开了封的当地产红酒。 辛野晃着酒杯,状似随意开口,“想一辈子待在这里吗?就我们两个,忘掉国内的一切。” “想,但是不会。”李青慈抿了一口酒,醇厚的液体滑过喉咙,“抛下一切是很洒脱,听起来也很诱人。但是你的父母呢?还有我的养母,让他们在国内等着我们遥遥无期的归期?还是把他们接过来,让他们一把年纪背井离乡,重新适应完全陌生的语言、环境、生活习惯?有些责任和牵绊,是抛不掉的。” 辛野没有争辩,眼中那点微弱的期盼光芒渐渐隐去,举起酒杯和李青慈轻轻碰了一下,“你说得对,是我想得太简单。” 他重新开启话题,“对了,知道《偶像梦工厂》第二季最近开播了吗?” 李青慈摇摇头,“没关注。”这个名字连同那段时光,对他来说都已经是很遥远的事情了。 “肖歆复出了,是这一季的导师。不过听说他现在跟家里闹得很僵,几乎是断绝关系的程度。” 李青慈意外也不意外,那个曾经被家族期望束缚的人,最终还是选择了遵从自己的内心,哪怕代价惨重,“挺好的,他做了自己想做的。” “还有,这一季人气最高的练习生,是你的超级迷弟。虽然其他选手也有不少把你当作偶像的,但这个叫‘应同’的,不仅随身携带你的小卡参赛,初舞台选的也是你的solo曲,就差把你的名字刻在脑门上了。”辛野语气凉凉酸酸。 “应同?”那个他做家教时遇到的,跋扈又别扭的初中生?李青慈这次是真的惊讶了。 怕是同名,他放下酒杯,拿出手机快速搜索了一下,跳出来的第一条,就是一个播放量颇高的采访视频片段,带的话题还是#应同采访说喜欢李青慈。 视频里少年的眉眼长开了许多,褪去了稚气,但确实是记忆中的人。 他正打算退出,刚好听到主持人笑着问,“好多粉丝想知道你微博id名字后面的‘sync-overload’是什么意思呀?看你都实名了也不改,是有什么特殊含义吗?” 应同对着镜头,大概走的是冷酷小少爷的路线,气质拽拽,“不算特殊含义,sync是同步,overload是超载。‘同’是我的名字,超载就是……那时候青春期,脑子里想法很多,每天都很烦躁,像超载了一样。” 主持人被这过于直白中二的解释逗笑了两声,“还真是孩子气的解释。” 李青慈却愣住了,手指停在屏幕上。sync-overload……那个很久之前,把他当作树洞和备忘录,每天发来大量情绪碎片和生活絮叨的账号?他一直以为背后是在见面会上遇到的小女孩,没想到,竟然是应同。 可惜,他用来绑定上一个微博的手机丢了,账号密码也随着一起消失,无法再登录去确认。 “你认识他?”辛野在观察他的反应,忍不住问,“怪不得那么迷恋你,原来是有旧情?” 李青慈退出视频,将手机搁回桌面,“没什么旧情,就是以前缺钱的时候,当家教带过的一个初中小孩。我一直以为,他会按部就班,被家里安排去继承家业。” 辛野理解地点点头,他和李青慈出身都不算好,出道前都经历过各种打工的艰辛。 “关姝影前一阵子还跟我打探,问你什么时候有回来的打算。你的首专已经制作得差不多了,就差最后定稿,她问你还想发表吗?毕竟……” 李青慈沉默了片刻。专辑承载了太多人的心血,制作人、编曲、乐手……不仅仅是他一个人的作品,不能因为自己的原因,就让它彻底蒙尘。 “发表吧。”他最终做出决定,“不进行宣传,按成本价发行,如果预算不够,差额我来补。” 夜深了,酒瓶见底,两人收拾好露台,回到屋内。 李青慈喝得稍微有点多,走路时没留意,在昏暗的走廊里不小心踢到了墙边一个装饰用的陶罐底座。 罐子没倒,但他穿着拖鞋的脚趾却窜起一阵尖锐的疼痛,让他倒抽一口冷气,踉跄了一下。 “怎么了?”辛野立刻紧张地扶住他,打开走廊灯。 李青慈皱着眉,抬起左脚,小脚趾指甲边缘已经渗出了血丝,周围的皮肤正迅速肿胀淤青。 “别动。” 辛野把他按坐在客厅沙发上,动作迅速地翻出医药箱,单膝跪在他面前,小心翼翼地用消毒棉签清理伤口,碘伏接触到破损的皮肤,李青慈微微吸了口气。 辛野抬头看他一眼,安抚道,“忍一下,很快就好。”他剪了一小块无菌敷料,妥帖地覆盖在受伤的脚趾上,再用胶带固定好。 李青慈坐在沙发上,垂眸看着辛野专注而紧张的侧脸。酒精在血液里缓慢蒸腾,让平日里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卸下了许多无形的防备,他忽然开口,“辛野。” “嗯?”辛野正收拾药箱。 “你是不是喜欢我?” 辛野的身体猛地僵住,维持着半跪的姿势,眼神闪烁了一下,没有仰头与他对视,嗓音微微发紧,“怎么突然这么问?” 两人最近的相处,大部分时候像默契的朋友,彼此支撑,互相陪伴。但偶尔,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一个眼神的交汇,一次指尖的短暂触碰。 或者像现在这样,辛野跪在他面前为他处理伤口时流露出的远超友谊的珍视……都隐隐有突破那条无形界限的趋势。 李青慈似乎真的有些醉了,眼睛里盛着更深的朦胧水光。他没有回答辛野的问题,反而伸出手,轻轻抚上了他左耳垂上那枚银色的耳钉。 他看着辛野瞬间涨红的脸颊和骤然加深的呼吸,声音带着一种近乎蛊惑的意味,“你不想要我吗?” 第136章 听到这句话,辛野一把握住李青慈那只不安分的手,力道有些大。脸依旧泛红,语气却变得严肃,几乎是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李青慈,不喜欢我,就不要玩弄我。” 这句话他憋在心里很久了。这么长时间的朝夕相处,从国内到国外,从绝望低谷到如今的平静港湾,他早已无法欺骗自己。 他喜欢他,喜欢到可以放下一切陪他远走天涯,喜欢到甘愿包揽所有琐碎,不求任何回报。 但他比谁都清楚,李青慈对他,或许只有依赖和感激,不会有爱。他可以接受没有回应的付出,但无法接受被当作排遣寂寞的消遣,随手拿起,轻易放下。 他松开手继续收拾药箱,动作明显有些烦躁和压抑,很快听到对方的声音再次响起,“我想打耳洞了。” 他转过身,略显错愕,“耳洞?为什么?你不是不怎么戴耳饰。” 李青慈指了指他左耳上的耳钉,“这样的话,以后你买一对耳钉的时候,就不用闲置一个了。我们一人一边,不好吗?” 辛野听懂了,心跳彻底失控。 一人一边。 成双成对。 情侣款。 他盯着李青慈的眼睛,试图从中找出一丝玩笑或醉酒的痕迹,但他只看到了一片平静的深海。 他一步一步走近,直到站在他面前,声音里是从未有过的郑重和颤抖,“李青慈,你想清楚……别后悔,如果日后你后悔了,我绝不会放过你。” 李青慈迎视他的目光,没有丝毫闪躲,“好,我不后悔。” 辛野勉强按捺下内心翻江倒海的激烈情绪,深吸了几口气,找回自己的声音,“那……那我明天带你去……” “不。”李青慈打断他,“我想让你亲手给我打。” 辛野愣住。 卧室的大灯被调到最亮,李青慈横躺在宽大的床中央,头枕着一个松软的靠垫,悬空探出床沿。辛野单膝跪在厚实的地毯上,高度恰好。 这个姿势亲密而微妙。 辛野微微低头,就能清晰地看到对方仰面倒垂着的脸庞,柔韧的脖颈线条完全暴露,喉结随着呼吸轻轻滑动。李青慈则能看到他紧绷的下颌和专注的眼睛。 辛野拿起一次性穿耳器,将前端尖锐的耳钉针对准了定位点,冰凉的触感让李青慈睫毛颤了颤。 “我要开始了。”他声音莫名低哑得厉害。 李青慈闭着眼,轻轻“嗯”了一声。 “咔哒”一声轻微的脆响,短暂的、针刺般的锐痛传来,李青慈的身体本能绷紧了一下,脚趾蜷缩。 “好了。” 辛野用消毒棉片擦拭掉耳垂上渗出的极微小的一点血珠,然后取出了一枚耳钉,是他此刻戴着的那枚同款,轻柔地穿过李青慈右耳垂上那个崭新的小孔。 冰凉的金属贴在温热的皮肤上,带来一种奇异的连接感。 做完这一切,他仿佛完成了一件人生大事,吐出憋在胸腔里的那口气,这才发觉后背的衬衫被冷汗浸湿了一小块。 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的微涩气味、紧张过后的余韵,以及一种几乎要破壁而出的情感暗流。 辛野缓缓俯下身。 他的吻,先带着无限珍重地,落在了李青慈微闭着的脆弱眼睑上,然后沿着挺直的鼻梁一路向下,印在了下巴上。 最后,才终于贴上那两片柔软的唇,深入交缠,仿佛要将彼此的灵魂都吸入交融。 许久,辛野喘息着,额头相抵,呼吸灼热而急促。 “我爱你。” 李青慈的气息也有些紊乱,被吻过的唇瓣泛着湿润的红。 “嗯。” “谢谢你。” “……傻瓜。” … 这一年六月,新一季《偶像梦工厂》也迎来了它的完结篇,又一个闪耀的偶像团体宣告出道,站上属于他们的起点。 而在同一个月,李青慈的首张个人专辑《青》,悄无声息地在各大音乐平台上线。没有宣传通稿,没有艺人站台,甚至没有任何预告。 然而,所有人都没有忘记他。这张专辑,在不做任何商业运作的推动下,销量一路狂飙,打破了多项记录,成为当年最令人瞩目的音乐现象之一。 主打曲《长青》更是迅速席卷各大榜单榜首,携带着李青慈的名字和嗓音,强势回归了大众的视野与耳畔。 其中一句歌词,被经久传唱,成为街头巷尾的背景音,成为手机里循环的旋律,也成了无数人签名档里的箴言,更承载着所有人对那个消失在公众视野中,从未被遗忘的演唱者最深切的共鸣和祝福: 「翼下长风起,何处不青空。」 (全文完) 小贴士:找看好看得小说,就来海棠书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