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漫] 如何科学养宰》


 第1章

    [bl同人] 《（综漫同人）如何科学养宰》作者：书芹【完结】
    文案：
    ‘让太宰得到幸福’是主神空间热度极高的企划，但从未有人能够完成。
    联盟少将风间桐因为一次乌龙欠了主神空间一笔，不得不被抓壮丁来完成这个积压的企划。
    风间桐：“让一个长成的人获得幸福是难，那我从小养起不就好了吗？”
    弹幕：【别去，前方可是地狱啊！】
    风间桐：“地狱？去的就是地狱。”
    于是一顿操作猛如虎，用绑架代替购买，把八岁的小太宰从津岛家带了出来。然后在横滨建立组织，吞并不良公司港--黑。拳打‘组合’，脚踢特务科，在这座城市建立了新的秩序。
    风间桐：“谢邀，常年在文明开拓前线，我是专业的。”
    风间桐：“别问我怎么养的，养孩子主要靠言传身教。”
    太宰在这样的教导下，成为了一株健康的…黑心莲。
    -
    太宰早就知道，风间桐有一个秘密：他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接近太宰，抚养太宰，只是因为任务而已。
    太宰倒不是很在意这一点，但是这样不行。
    ——所谓执行任务，就是在任务结束后，会离开他的意思吧？
    死寂的房间里，鸢眸的小少年看向虚空：
    “是存在的吧？你们——把他送到我身边的人。那么，你们需要什么作为回报呢？我的好感度？横滨的掌握度？还是别的？”
    “如果是好感度的话，那好感度永远不会满；如果是为了横滨的掌握度，那他永远也不能真正掌握横滨；如果是别的…”
    像是想到了什么，太宰令人恐惧地微笑起来
    “我会找到你们的。”
    -
    主神空间瑟瑟发抖。
    谁去给他解释一下？
    我们是联盟正经部门，不搞那些阴间东西啊！
    -
    cp:太宰x风间
    前半部分主要在养宰 成年发展感情线
    踢所有人的便当
    目标朝着能让太宰幸福的世界努力~
    预警：
    1宰厨自割腿肉，非万人迷文学，只会养宰一个。其他人都是下属或者朋友
    2建立新秩序的意思，是港口mafia无了，会有取而代之的新组织的意思，介意请勿入
    3本文大纲形成得比较早，在陀思太宰监狱二人转时期，很多情节和后面对不上。大量私设请注意。
    4剧情主要在文豪那边，但有背景板的五夏cp，雷者勿入哦~
    如果都能接受，让我们一起愉快地养宰吧~
    内容标签： 综漫 强强 年下文野
    主角视角风间桐互动太宰
    其它：无
    一句话简介：当幼宰在合适的人身边长大
    立意：爱能让人成为更好的自己
    第1章
    纯白色的空间里，少年站在一团荧蓝色的光幕面前。
    与此同时，另一个位面的屏幕上，弹幕热情地刷过。
    【来了来了】
    【让我看看是哪位壮士又敢挑战文野太宰治了？】
    【开盘了开盘了，这一次主播会怎么翻车呢？】
    【少将我爱你！少将要不我们回文明开拓前线吧！】
    真是一片欣欣向荣的唱衰之声。
    风间桐：“……”
    他会站在这里，实在是情非得已。
    -
    前面忘了，中间忘了，后面忘了。
    总之大热漫画文豪野犬中，侦探社打败天人五衰一年之后，灵魂人物太宰治因为心脏衰竭而去世。
    消息传出，作者被问候了无数遍祖宗十八代，据说吃饭都在数饭里有多少刀片。
    无数人泪洒河水，许下真挚的心愿。
    ——“希望太宰治能得到幸福。”
    澎湃的愿力传达到了主神空间，其中蕴含的能量甚至足以让文野再开一个衍生世界。
    于是执行者们堂堂出发，目标是创造一个太宰治能够幸福的世界！
    -
    【这个任务，真的是能完成的吗？】
    【悲观地想，让太宰幸福什么的，我们是做不到的吧】
    【但是真的很意难平啊！那个胆小鬼好不容易长到那么大了，找到自己想做的事了，已经能说出“人类也不是那么没意义”这样的话了！最后却死于无可避免的疾病】
    【我杀zw！】
    【有一说一，要不是主角光环，按他那个自|杀频率身体早该出问题了】
    【好痛……】
    满屏的心疼中飘过一个不和谐的声音。
    【乐了，自作多情成这样，人家需要你们救吗就哭哭哭。还胆小鬼呢，他是个鬼还差不多！】
    【？楼上怎么回事？我以为来看这种直播的都是宰厨？】
    【理解一下，这老哥是第一批进入这个世界的执行者，是死出来的，可能落下了心理阴影什么的，日常出没在各大文野直播间……】
    【是试图干掉森鸥外篡位，结果被太宰治反杀送进拷问室的那位吗？】
    【啊这，惨.老哥.惨】
    【不是？怎么想的？在织田作之助死之前，森鸥外可是太宰的监护人啊，你动他就是跟太宰为敌，这能活？】
    【？不杀森鸥外怎么救织田作之助？那小子死了任务失败一半。我就草了，简直不识好人心】
    【……无力吐槽】
    【真就把人家当纸片人呗？都是太宰重要的人，死了谁任务不得失败】
    【不过这个衍生世界执行者死亡的要素，排第一的确实是太宰本人动手。在他面前真是不能有一点破绽，我记得有几次是不是还差点猜出真相、逼得执行者手动回档了？】
    【不愧是我宰】
    【是啊，不愧是他。搞得执行者都不肯接这个世界的任务了，剩下的那些都是想要出名的小主播，操作一个比一个离奇。‘拯救太宰治’这个企划本来红得发紫的，现在也变得不温不火了】
    【没有吧，很火啊？我就是从首页进来的。】
    -
    分出一点注意力给弹幕的风间桐皱了皱眉。
    首…页？
    系统尽职尽责地为他播报：“宿主编号1023，当前直播间排名：热搜榜一。恭喜~”
    风间桐被它恭喜出了浑身鸡皮疙瘩。
    弹幕迅速刷了起来。
    -
    【我不管这是什么企划，我是来看少将的】
    【少将？这是什么新奇的外号吗？】
    【风间桐】
    【把主神空间干赤字的那个风间】
    【是真的少将】
    【就是和之前和五条悟大打出手的那个】
    【？？吹吧，少将？现在主神空间还能拉军部的人来当执行者了吗？还和那个五条悟打过？你们干脆说主播上天了得了。】
    【五条悟和一个黑发少年战斗.gif】
    【苍、赫和浅金色空间体魔法对轰.gif】
    【不是，你们从来不看热搜的吗？？这gif传得我妈都看见了】
    -
    风间桐：“……”
    ——那就是他被迫站在这里的原因。
    -
    大约半年前，某个咒术回战的衍生世界线出了一个巨大的bug。
    那个衍生世界本来是因为咒回后期过于阴间、大家希望改变剧情的愿望诞生的。执行者的首要目标是干掉脑花宿傩等一众反派，次要目标是拯救原作中死亡的角色。
    在这两个目标下，并不拘泥执行者们选择的路线。
    某个金牌执行者自信地打开了直播间，认为这个任务没有任何难度。
    “——只要在苦夏的时候把夏油杰拉回来，干掉反派就像是吃饭喝水一样。”
    他去做了。
    然后他连开三周目，被怎么走都走投无路的阴间咒回世界弄得破了大防。
    最后该执行者放弃了原本的路线，凭借强大的异能，选择和反派爆了。
    弹幕：精彩，这真是太精彩了！
    按理来说，这算是一种完成任务的方式，也是衍生世界的白月光了。最后和原著人物在联盟相见的时候，还能好好唠嗑一下解开误会，成为好友。
    执行者便愉快地向主神空间提交了任务，领了工资去也。
    没想到，那才是混乱的开始。
    所谓‘主神空间’，是三千世界愿力的化身，一直和其他世界保持着良好的合作关系。
    世界之间往往会相互观测，落到纸面上就是小说、漫画等形式。
    来自异世界的关注和意难平是一笔巨大的力量，主神空间会与本世界的世界意识合作，根据人们意难平的内容打开衍生世界线，派遣执行者完成任务。
    当执行者完成任务的那一刻，原本作为一个‘游戏副本’的形式存在的衍生世界会逐渐稳固，并成为某个世界真正的衍生世界之一。一些发展得特别繁荣、剧情特别精彩的世界，甚至可能越庖代俎，逐渐发展成主世界，一劳永逸地解决所有意难平。

 第2章

    而主神空间，将在那之后收取愿力作为报酬。这是真正双赢的合作。
    但在那个咒回衍生世界，执行者完成任务后，衍生世界却并没有稳固起来，而是出现了异常的紊乱。这紊乱如此剧烈，以至于主神空间不得不对那个世界进行强制回档，并派遣其他执行者进入调查。
    所有执行者都死了回来，甚至说不清楚自己怎么死的。
    到后来，甚至最初的那位执行者也死了出来。他死得就比较明白了。
    “是五条悟动的手。”
    主神空间：“？？？”
    于是，咒术回战衍生世界失控之事成为了联盟年度最抓马的事件，影响力大到连当时刚刚结束异时空探索的风间桐都听说了。
    在损友的怂恿下，他主动请缨前往了那个世界。
    前方，是一个等待着他的巨坑。
    -
    【笑死，你以为你将要面对谁？那是三个周目都有记忆，已经开始怀疑世界的真实性的五条悟啊】
    【我真是服了。主神空间那个意难平补完计划也开展了几百年了吧？怎么还能出现记忆没删干净这种错误】
    【我猜一下，是因为‘六眼’？】
    【因为工作人员输错了参数】
    【……】
    【…………】
    【世界就是一个巨大的草台班子……】
    【内工作人员已经道歉后被开除了，据说是因为一边工作一边看直播上头了】
    【我们联盟还能不能好了？？】
    【真是爆笑如雷了。五条悟还知道蹲出生点，少将进去后抬眼就是一发‘茈’】
    【笑死，你少将这暴脾气，当场就打了回去】
    【？？？等等，我知道风间桐是联盟少将，异能必不可能弱；但重生的dk五也不是那么好打的吧？】
    【噗】
    【你笑什么？】
    【我想起高兴的事情】
    【风间少将的异能是空间系】
    【……】
    一阵沉默后，弹幕们纷纷开始敲电子木鱼。
    【哦不，dk小五……】
    【坏了，我们成反派了】
    【什么话，主神空间在三千世界不是一直都扮演的反派角色吗？】
    【快穿小说最后一卷的大boss那种】
    【讲真，来自异世界的关注的力量真的很香，主神空间只是想分一口愿力恰一下，主神空间有什么错呢？】
    【更改人家记忆，反复推拉时间线，很好，够邪恶，是反派（确信）】
    【笑死，执行者员工守则上有一条，不允许向本土世界角色透露主神空间相关的事。那么透露出去会有什么后果吗？】
    【答曰：没有后果。就是容易被其他人集火干掉而已】
    -
    “……”
    风间桐克制地叹了口气，觉得脑子都被这帮弹幕环绕立体地吵得嗡嗡响，宛如上千只乌鸦在嘎嘎乱叫：
    “……我真的要全程开着这个弹幕吗？”
    看起来不仅没什么正经信息，而且全是来找乐子的人。
    系统：“理解一下啊少将，这也是为了防止上一次那种情况再次发生。”
    风间桐：“……”
    这自然说的是咒术回战那一次。
    当时风间桐年少气盛，主动请缨前往那个世界。在他看来，那也就是一次平平无奇、最多有点猫腻的文明开拓计划罢了。
    虽然被五条悟蹲了出生点；虽然因为衍生世界失控，他的身份是一个黑户；虽然在那之前，他完全没有了解过咒术回战的剧情。
    但是！当一个联盟少将想要收集情报的时候，有什么能阻挡他呢？
    于是，在了解到咒术界的现状后，结合手上的任务列表，一份轰轰烈烈的造反计划在他手上诞生了！
    那真是气吞山河、金戈铁马、瓜田李下啊！
    最后连高专众人都加入了。风间桐凭借自己常年在文明开拓前线的经验，如同推土机一般通关了咒回的所有剧情！
    任务通关、bug排除，衍生世界线真正确立，马上稳固了起来。从此之后，联盟再也不能随意推拉此世的时间线，因为这已经是一个真正的世界了。
    在最后结算的时候，原本在最开始就因为嫌烦而被关掉的弹幕终于回来了。
    但上面却不是风间桐想的那种膜拜、崇拜、和夸夸，而是一行行硕大的——
    “——愿力呢？”
    主神空间的工作人员终于能够联络上他，张口就是一句颤巍巍的：“您还记得您是去探路的吗？”
    风间桐：“……”
    去探路的，也就是原本去调查执行者死因的。
    也就是说，他身上没有携带愿力的收集装置。
    因为世界线波动得太剧烈，这边都联系不上他。而这位任性妄为的少将还把唯一能用的弹幕关了！
    抱着一丝微弱的希望，工作人员每天都要去弹幕里刷一百次“愿力呢？”像一只只绝望的尖叫鸡。结果最后还是……
    那一年，主神空间花费了大力气开拓了一条衍生世界线，结果颗粒无收，含泪赤字。
    特别是过了不久，那条衍生世界线荣升咒术回战主世界，而且还即将和联盟建交，主神空间从上到下都有从议会大楼一跃而下的冲动。
    主神亲自拎着绳子到军事法庭前面上吊，声声泣血，硬是逼得联盟主席出来调停。
    在军事法庭的见证下，风间桐不得不和主神空间对半分了责任。
    风间桐：“……事先声明，我没有那么多钱能赔你。”
    少将工资不低。但也没到能承担财政赤字的地步。
    主神谄媚一笑：“少将放心，我们怎么会咄咄逼人呢？只要您再为我们执行一次任务，把这次损失的愿力挣回来就行了。您看，这就是任务对象，是不是很可爱？”
    风间桐：“……”
    这就是他现在站在这里的全过程，真是惨绝人寰。
    系统：“怎么会呢，我尊敬的少将。您连发疯的五条悟都能处理，我相信现在这一位对您来说也是小菜一碟。”
    风间桐可不会忽视最开始弹幕的那一片唱衰之声：“……你们只是想把麻烦事丢给我而已吧。”
    说是这么说，但事已至此，来都来了……
    -
    “现在，进入任务开始前最后的确认时间——”
    【哦哦，开始了开始了！】
    【爆米花可乐！】
    “目标世界：文豪野犬1701号衍生世界；
    目标人物：太宰治；
    任务目标：让太宰治得到幸福。”
    风间桐：“执行者1023号，确认。”
    “文豪野犬1701号衍生世界，为尚不稳固的新生世界。穿越方式仅能使用原身穿越；执行者只能使用本身拥有的异能。检测到宿主异能：神之棋盘。”
    “请宿主选择任务路线：友情线/攻略线/师长线/宿敌线……路线仅为任务开始前的估计，任务中可自由调整。”
    弹幕炸了。
    【攻略线！！我想看攻略线！！】
    【又到这个地方了，我记得之前主播十个里有八个都是攻略线的吧？你宰真男神】
    【然后八个里面七个寄，还有一个太宰正眼都不看对吧？要我说，不如选点别的。比如说宿敌，俗话说最了解你的是你的对手，宿敌不就是躺在一张床上的敌人吗？】
    【和太宰做宿敌你想怎么死】
    【和太宰做宿敌你想怎么死】
    【和太宰做宿敌你想怎么死】
    【这个殊荣还是给陀思吧……】
    【弱弱问一句，怎么没人选师长线？把太宰从小养大，养成一个更加阳光开朗自信的人——差不多这意思——任务不就自动完成了吗？】
    【……】
    【……】
    弹幕诡异地安静了一瞬。
    【……你这个想法是好的】
    有人言简意赅：
    【别去，养不大】
    【笑死，我之前还觉得森鸥外是个屑，不会养孩子呢。后来看一个金牌主播选了师长线，才知道能把太宰养大，他实在是个狼灭啊】
    【是那个吧，真心对太宰好的，把他当自己孩子养了。一开始还好好的，结果养到十五岁左右吧，宰突然不见了……】
    【自//杀了，没救回来】
    【那主播甚至都找不到，动用了世界之外的力量才找到尸//体的。可能宰活不下去又不想让她伤心吧】
    【好像那种知道自己要死了，主动离开的小动物……】
    【宰啊，你得到了你渴求的死亡与安宁，但这世上还有人爱着你……】
    【那主播崩溃的样子我现在还记得，后来好像就没再做执行者了】
    【从那以后文野直播区就确立了一个共识：无论森鸥外有多屑，把太宰养到十五岁还得是他。起码人家真的医术高明，能把自//杀的宰救回来啊】
    【……】
    【…………】
    【反正简单模式就是友情/攻略线二选一咯。这俩也没什么太大的区别，友情爱情也没那么好分开，其他区也有选了友情线打着打着变着攻略线的，选攻略线后来变成朋友的。反正这也就是任务开始前的意向调查，没什么强制性……】

 第3章

    【我喜欢攻略线，因为选攻略线的话，最后和世界和联盟建交的时候真相大白，分手也是不得不品鉴的一环。】
    【楼上的xp未免太混邪了吧？】
    【等等，嗯？？？】
    【主播你？？哈喽？？你又关了弹幕吗？】
    -
    弹幕雪片似的刷过，真的很挡视线。
    风间桐‘啧’了一声，命令道：“打开弹幕过滤。”
    视野一下子清爽起来。
    风间桐看向没什么反应的荧蓝色光幕，重复了一遍：“没听见吗？我选师长线。”
    【？？？主播你，是叛逆吗？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那种？】
    【别去，前方可是地狱啊！】
    【其实我早就想说了，你们干嘛反应那么大？就像前面说的，师长线确实是个好选择啊。主播有那把握就让他选嘛】
    【楼上，我知道你什么意思。。但太宰真的很难养，他不是那种作天作地的，他是那种，那种很难形容的……】
    【用大白话来说，我们怕他把太宰养死、自己心态又崩了。直播区优秀主播有一个算一个，少将的异能在其中也是最牛逼的那一档，这样退了多可惜啊】
    风间桐眉头挑了挑，真心感觉弹幕嘴里的那个宰不是另一个世界的气运之子，而是某种很容易死的小动物。
    他很敷衍地安慰道：“放心吧，我就算退了，也是因为债还完了。不会把你们的男神养死的。”
    【放心不下来！！！】
    系统的声音很煞风景地响起：“好的，为您确立路线，师长线。”
    【……】
    “下一步，请选择穿越时间点（以任务对象的年龄为计算节点）。”
    风间桐想了想：“倒带到极致吧。我希望任务对象能有多小就有多小，最好刚出生就被我抱走养算了——大一点人就成型了，很难教。”
    系统：“好的，按照您的要求，目前能做到的任务对象最小年龄为：8岁。”
    8岁，还没到定性的时候。风间桐点点头，算是同意。
    系统：“请选择宿主初始穿越年龄。”
    风间桐毫不客气道：“调到最大值，也就是26、27岁左右。鉴于任务对象小时候是大家族的子弟，初始身份设定成他的家庭教师。”
    【……年龄差二十岁吗？】
    【从八岁开始养？好像很少这样把时间线推到底的，不太安全吧……】
    【坏了，主播好像真心想走师长线的；更坏的是，我居然开始期待起来了！】
    【别啊，我想看贴贴。主播这样的美少年和太宰贴贴一定巨养眼……还有，阳光开朗太宰治是什么鬼故事，不会真的有人觉得从小养能改变一个人的本质吧】
    【至少改变一点生活方式吧？让他珍惜一点自己。我对太宰浑身是血的样子真是ptsd了……】
    风间桐瞥到了这个弹幕：“改变生活方式，让他珍惜自己一点吗……我尽力。还有什么建议吗？”
    弹幕一愣，然后疯狂刷了起来。
    【别让他自//杀！！别让他自//杀！！】
    【楼上，这个有点难吧。自//杀和那个太宰都快成绑定符号了】
    【求求了，给他一个稳定的家吧。‘不想失去的东西总有一天会失去’，每次看到他这样说心都要碎了……】
    【救救织田作！呜呜，我想看无赖派好好的一直到永远！】
    ……
    诸如此类，风间桐认真地记了下来。
    他没看过文豪野犬原著，因为那仅仅是对真实世界的观测。既然是观测，那无论如何都会有误差。有了先入为主的错误印象的话，对他执行任务是很不利的。
    比起提前看剧情，他更愿意用自己的双眼去观察那个世界。
    但是，他对太宰这个人还是有点好奇。
    “仅仅是死亡就能让所有人意难平到为他开一个衍生世界线吗……”
    而且条件还是那样无私的，‘让太宰治得到幸福’。
    “你是什么样的人呢？”
    风间桐抬起头，认真端详光幕里少年无光的鸢眸。
    “不过、接下来十多年都要一起度过了吧——请多指教。”
    -
    所谓穿越，体感和虫洞跃迁有点像。风间桐对此是个熟练工，挨过那一阵眩晕之后，一刹那，天光云影扑面而来。
    “……”
    他站在一条清澈的小溪边，落樱点点随水流，清风拂面，远处是牵连的青山。
    【滴——打卡，这就是津轻吗？】
    【哇，太宰的故乡好漂亮】
    【好舒服的风。联盟现在钢筋铁筑的，看见这样的风景，我都想回地球旅游了。】
    【好想跳进小溪里打滚】
    风间桐下意识朝着小溪走了一步，这一动，让他感觉到了不对劲：“……”
    风间桐：“……”
    风间桐：“？？？？？？”
    【等等，主播、主播变小了？？】
    映在溪水里的，是一张年幼的脸。黑发金瞳，连婴儿肥都还没消退。
    风间桐愣愣地看着那个孩子，那个孩子也愣愣地看着他：“……”
    风间桐眨了眨眼睛，水面上那个孩子也眨了眨眼睛。
    “………”
    “………………”
    风间桐顿了一下，冷静了下来。
    这确实是他小时候的长相，但现在这是什么情况？？？
    风间桐调出系统，打开自己的面板。
    湛蓝的屏幕浮现在他眼前，凭空有种‘白纸黑字’的效果。
    12岁。
    12岁。
    风间桐关闭系统，陷入了一秒钟的迷思。
    主神空间是中了全体降智的异能，还是都死在导弹下了？
    这跟他设定的26、27岁有任何关系吗？
    哪怕让他成年呢？？
    现在这个样子、半夜走在大街上都会被好心人扭送到警察局；买张车票年龄都不够。还走什么师长线、做什么任务、改变什么剧情？
    那他能干嘛呢？和太宰手拉手上小学吗？
    系统的声音过了好久才颤巍巍地响起：“那、那个？”
    风间桐深吸一口气，露出了一个微笑——那是整个军部都要为此瑟瑟发抖的笑容。
    他温柔地问：“你们工作人员，又输错参数了？”
    第2章
    风间桐：“……”
    系统：“……”
    气氛压抑得让人窒息。
    只有弹幕在欢快地流动。
    【你们工作人员，又输错参数了？】
    【你们工作人员，又输错参数了？】
    【笑死，这个梗我能玩一年】
    【雅蠛蝶，不要再拱火了，主播已经很可怜了，我们要爱护主播~】
    “……”
    虽然气压低得能死人了，但眼下这个可爱的孩童模样，实在是没有丝毫的威慑力。
    深吸一口气，风间桐莫得感情地下最后通牒：“你们，等着我去议会弹劾吧。”
    下一刻，弹幕骤然凝固，然后完全消失。
    天地时空在一瞬间凝固，飘落的樱花停留在空中，像被按下了暂停键。
    系统的声音响起，这一次，那边换了一个轻浮的男声：“小桐~别生气嘛。”
    这话起到了很好的反效果。
    听到这个声音的那一刻，风间桐杀心渐起，一字一顿道：
    “白、兰！”
    -
    白兰·杰索，来自家庭教师世界，先天平行世界圣体。能力是能沟通所有平行世界的自己，由于各个平行世界的差异巨大，理论上他能获得的知识量是无限的，属于宇宙中的概念神。
    而这样一个人的平行世界同位体里，出了一个想要毁灭世界的玩咖。该玩咖不仅想毁灭世界，对平行世界的自己也不是很待见。
    作为平行世界里比较胸无大志的那一只，为了避免被同位体装进罐头里，白兰·杰索只能抢先一步和主神空间合作。
    最后，家教世界的气运之子沢田纲吉打败了玩咖，白兰·杰索获得了自由。从那以后，他加入了主神空间，成为了一名顾问——自此开始了在全宇宙兴风作浪和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生。
    -
    前文说到，风间桐之所以会一脚踩进咒术回战那个大坑，是由于一个损友的怂恿。那么，无奖竞猜，那个损友是谁呢？
    是我白兰哒~
    白兰：“小桐！你听我说，我也不知道事情会发展成那样的啊！”
    “你以为我会相信吗？”风间桐冷笑：“委屈的话，去联盟军事法庭上说吧！”
    声音绵软的意大利男人连尾音都带着谴责的波浪：“太过分了吧，小桐！你在军部也这么刚愎自用吗？”
    “啊，就是这样。所以你给我去死吧。”
    “……能不要用那么可爱的脸说这种恐怖的话吗。”
    白兰那边顿了一下，似乎和什么人交流了一句：“稍等一下，我念一下主神空间对此的解释：由于我们的工作失职，给风间少将添麻烦了，实在是非常抱歉！括号鞠躬。”

 第4章

    “……”那个括号鞠躬实在是太有灵性，风间桐嘴角抽了抽：“如果道歉有用的话，执法队早就解散了。”
    白兰超大声哔哔：“我们也没办法嘛！说到底，这一次根本就不是我们的工作失误。是因为世界倒带越往前，穿越者就越容易出现各种问题——这一次你直接拉到了底，所以世界意识把你‘开场设定26岁’的需求识别成了‘文野正片剧情开始时26岁’！你变小是因为这个啊！”
    风间桐质问：“这难道不属于主神空间需要提示的风险选项吗？”
    白兰叫苦不迭：“这是常识吧！别说联盟少将，就算是普通公民都知道的常识啊！不然大家肯定都是把时间线往回拉到底啊！谁不知道越早布局越有效啊！”
    “……”
    白兰吐槽：“更何况，是你的话肯定早就知道这一点，只是想赌一把而已！不然为什么要把年龄设定到26、27岁啊，不就是给世界意识出错的空间吗？”
    “……”
    风间桐执意穿到任务目标最小的时间节点，当然并不仅仅是因为小孩好教——作为联盟少将，他很习惯在表面的行为下隐藏自己的真正目的，但被这样直接地点出来还是有点不爽。
    果然白兰作为对手很难缠。
    两边沉默了一会，像是在虚空中进行了一番眼神的交战。
    “……啧。”最后，风间桐的出声，决定了这事就这么过去了，他偏过头，“那么，我要补偿。”
    “可以。”白兰回复得很爽快，“感谢我吧，从最开始就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所以已经提前办好了。”
    风间桐无可无不可地点头，愿闻其详。
    “首先，世界意识解除了你异能的大部分限制。”
    “……”风间桐评价，“挺慷慨。”
    风间桐的异能‘神之棋盘’，被誉为‘联盟最强空间异能’，效果是通过自身或者超级电脑的辅助计算，无上限地操纵空间。
    这是宇宙级别的对策异能，计算量跟得上的话，瞬间毁灭一个星球也就是小事而已。
    因此，当他穿越到各种世界的时候，异能会被世界意识设下重重限制——特别是文豪野犬这种，世界意识很有想法的世界。
    这也是风间桐故意赌博、让主神空间出错的原因。
    白兰抱怨：“这可是很难谈的——下一次不会被你抓到这种漏洞了。我们已经决定把‘世界线越往前拉越有可能出事故’这条警告放在守则的最前面！”
    风间桐选择性无视了这些话：“那么，限制在什么地方。”
    白兰：“你的空间感知不能用了。而且，也禁止你手搓和这个世界科技不匹配的超级电脑。”
    所谓空间感知，风间桐的异能附带的，精神力外放去感知空间的方法，一般比目测更为准确。这个技能被禁止之后，要想操纵空间就只能用眼睛目测数据，而且计算量会翻几倍。
    至于禁止手搓超级电脑——那更是把针对摆在了明面上。
    对此，风间桐评价：“真是卓有成效的限制，真是个聪明的世界意识。”
    白兰心有戚戚然：“谁说不是呢。另外，由于你现在的年龄问题，之前设定的任务目标家庭教师身份也用不了了。你可以给自己重新设定一个身份，我们这边保证什么都查不出来——毕竟现代社会，一个身份还是很重要的，你在咒术回战那里也吃够黑户的苦了吧？”
    风间桐阴恻恻地说：“一般只有其他人吃我的苦的份。”
    白兰：“……”
    哇，这个小魔鬼。
    秉持着联盟军部的优良传统，风间桐向来变脸如翻书，很快又恢复了和风细雨的和熙。
    “那么，人设资料这么写吧——风间桐，东京普通家庭出身的孩子，普通地觉醒了异能，被父母瞒了下来。后来父母意外过世，听说横滨是异能者的聚集地，为了寻找同类，现在正在前往横滨的路上。”
    白兰：“诶诶诶？就这样吗？”
    风间桐：“你有什么意见吗？”
    “这可是一次任务仅限一次的人设补完机会哦！这也太平平无奇了吧。”白兰兴致勃勃地说，“不来点时髦的设定吗？比如说偷跑出来的实验品啊、被虐待和歧视的异能者啊、或者和主线人物有远亲关系都可以——现在美强惨的人设很受欢迎哦。”
    “……”
    风间桐无语。
    他眺目看向远方，被停滞了的世界安静得只剩下呼吸声，很容易让人有天地之间仅剩自己一人的孤独感。只有这个时候能看出来，刚才那个鲜活的世界还是一个未完成的存在。
    他把手探进溪水里。
    溪水像个劣质的全息影像一样，既不清凉，也没有任何触感。
    他的手轻易地穿了过去。
    “白兰，穿越者们设定这种背景的原因有两个：其一，任务完成需要个人在论坛的人气，美强惨的人设比较讨巧；其二，作为外来者，为了避免沦为路人甲，于是潜意识地希望通过这种背景来加强自己与剧情的联系。”
    “……”
    “我的话，两个都不需要。这种背景带来的全是麻烦而已。”
    白兰的声音带着调侃的笑意：“诶——很有自信嘛，我的将军。不过没关系吗？你可不像是普通家庭培养出来的人。而这一次的任务目标太宰治，可是三千世界里智商都排得上号的家伙哦。”
    风间桐骄矜一笑。
    “啊，我忘了。”
    主神空间里，白发的男人捻起一枚棉花糖，笑得意味深长：
    “——你和他，算是棋逢对手吧。”
    -
    世界活过来的那一瞬间，是难以言喻的生动。
    溪水清清凉凉地打湿了风间桐白皙的手指，在掌间蓄起一泓清涟，樱花一点落入其间。
    风间桐像个戏水的孩童一样将手一扬，看水珠在天空折射出彩虹。
    他知道，在刚才短暂的停顿中，世界线已经发生了偏移。现在，他是风间桐。来自东京，因为父母双亡，自身怀有异能，正在前往横滨寻找同类。
    对他来说很扯的人设。
    “但是，”风间桐微笑起来，“糊弄一下这里的官方也就罢了，我可不想一直演戏啊……”
    消失了许久的弹幕也开始流动。
    【开幕雷击，我截屏了prprpr】
    【长大的少将固然让人惊艳，但小时候的小少将真是我的取向狙击（倒地不起）】
    【前面的，你的发言很危险啊……】
    【我不管！！正太！！是合法的正太！！】
    【笑死，刚才主神空间出公告了，据说是因为技术性失误导致的bug。对此我只能说：爱看多来】
    【只有我注意到了盲点吗？也就是说，现在主播和太宰之间只差了四岁？】
    【……来人啊，给我上攻略线！】
    【青梅竹马，瓜田李下，主播冲啊！】
    风间桐：“……”
    挺好的。我们联盟公民很有精神。
    【不过主播这人设搞得很离奇啊，是不打算进主线吗？】
    【普通家庭的普通孩子……我宣布，这是我见过最离谱的主播自设】
    得意的设定被连番质疑，风间桐略不爽地道：“……这个背景设置又不影响我本身的能力，随便设一个不就好了？要是设定是谁的孩子就能继承谁的能力，那么当世的强者可能一觉醒来就发现自己喜当爹了吧。”
    弹幕嘻嘻哈哈地笑开了。
    【是这个道理没错，但主播你打算用什么理由去见太宰呢？】
    【走到他面前然后说~我是你的老师~虽然只大了四岁，但是是你的老师哦~】
    【还惦记你那师长线呢？主播听我说，既然事已至此，咱们这个年龄优势就要利用起来。找机会接近现在被关在家里的小修治，关心他，爱护他，做他的白月光大哥哥……】
    风间桐：“……停。”
    然而弹幕不是他的士兵，并没有令行禁止的觉悟。
    在弹幕越说越离谱前，风间桐叹了口气：“用不着出卖色相——去见任务目标的理由，明明要多少有多少吧。”
    【真的吗？我不信】
    “当然是真的。”
    黑发金瞳的少年从地上捡起一根树枝，晃晃悠悠地走到樱花树下。春日樱花绚烂，恍若置身梦中，这一株开得更是灿烂，花朵红艳欲滴，仿若血色。
    “——比如说，我现在是一个前往横滨的异能者，中途因为路费不够而停下，恰好发现这边的樱花树下埋了一具尸体——”
    树枝在樱花树下明显新挖的土地中点了点，浅金色的光芒一闪，‘神之棋盘’发动。
    覆盖在上面的泥土刹那消失，深坑中脸色青白的女尸显露出来。
    她年纪很轻，死亡时间不久，躯体上还没有狰狞的腐烂痕迹。但那股死亡确实将她原本的青春美丽消磨殆尽了，只余下了死寂。
    【什么情况？？】

 第5章

    【弹幕护体弹幕护体】
    风间桐在坑洞旁边蹲下来，稚气美丽的脸上，露出了非常奇异的表情，就好像无数不为人知的信息，在那一刻流过了联盟最聪慧的大脑。
    女尸一身粗布麻衣，显然是死后被人调换的。做事的人手法很粗糙也很急切，仍然留下了无数的信息可供查阅。
    “啊，”他用接近气声一般的语调叹息，“——她是津岛家的侍女。”
    而众所周知，太宰治，原名津岛修治。
    第3章
    津岛修治的一天平平无奇。
    早上，7：30。敲门声准时响起。
    起床，洗漱，然后来到餐桌上。
    死寂，一点声音也没有，人们像一个个木偶一样按座次坐下。等到看不清面目的家主发话，人们才能够拿起碗。
    碗里没有别的东西，只是一些清水煮作的米粥。据说是崇信养生的大人发了话，以后家里的朝食都要换作这个。
    津岛修治没有胃口，为了避免多余的训斥，他在餐桌上喝完了那小半碗粥，然后像幽灵一般飘回了自己的房间。
    -
    吃过早饭后，是学习的时间。
    侍女为他送来今天的课业。
    她看见修治，有些担心地问：“修治，你脸色不太好，是不舒服吗？”
    津岛修治没什么精神地说：“……和往常一样罢了。”
    侍女名叫小百合，瘦得看不清年纪，用一根打磨成簪子形状的树枝束起了头发。外人看着会以为她才十五六岁，但其实她已经二十岁了。
    去年冬天，小百合的弟弟受寒生病，没钱买药的小百合把自己卖进了津岛府。弟弟没保住，但她就此留了下来，日常负责照顾修治的起居。
    她帮小孩子整理好书桌，站在旁边絮絮叨叨地说：“修治，不喜欢也要吃饭，否则人身体会坏掉的，外面很多人已经好久没吃饱过了。”
    “修治，外面天冷，不要不穿外衣就跑出去，害了寒症医生也救不回来的。”
    “修治……”
    “我知道。”修治打断她，“我要看书了，你先出去吧。”
    “……”小百合像从梦中惊醒一样，惴惴不安抬起了头，“对不起，我……”
    “我知道。”修治加重了一点语气，“你出去吧。”
    小百合咬了咬嘴唇：“好。”
    分明是修治对她的关心展现出了堪称冷漠的无视，但小百合却有一种奇异的，神经质般的惊惶。
    即将出门时，她回过头：“修治少爷，我今天下午可能不能过来了。下午有贵客前来，老爷安排我去服侍那位议员大人。”
    津岛修治拿书的手顿了一下，他认识那位时常来这座宅邸的议员。
    “小百合。”孩童的声音冷冷的，“……小心点。”
    侍女愣了一下，然后不明所以地笑起来：“好的！修治少爷。”
    她提着裙子快步走了。
    修治垂下眼睫，把头转向窗外。
    那里樱花烂漫，春意灿烂，但照不进无光的鸢眸。
    -
    午饭时。
    因为有大人物来访，饭菜很丰盛。
    本地的议员是一个肥硕得几乎像一个球的胖子。
    油腻腻的肥肉被装在盘子里，然后被议员的血盆大口吞下。
    家主谈笑着和他喝酒，酒水顺着议员油腻的嘴巴流下来。
    他们在展望未来的合作，满满都是要掌握这个国家的雄心，痛斥这个国家的官员无所作为。
    “说什么异能大战！轻易就投降了，如果是我的话，肯定会打到最后一人！”
    “津岛兄大义！哼，如今那些逃兵流窜到这里，让治安都不好了起来。”
    他们这么说着，推杯换盏。议员喝了酒，满面通红。旁边的侍从一个不小心招了他的眼，被狠狠扇了一巴掌。
    其他人很安静，他们这时候不被允许说话。
    津岛修治有点犯恶心，他强迫自己把面前所有东西都吃了进去。
    肥腻的肉划过食道，在嘴里留下腥膻的味道。
    午饭后，他躲在厕所里，扣着喉咙把一切都吐了出来。
    -
    下午，是家庭教师的课堂时间。
    津岛修治跪坐在书桌旁，听着那位老书生讲课。
    未干的毛笔带着腐朽的气息。老书生唾沫横飞，说着老掉牙的各种事情，脸扭曲得不似人形。
    津岛修治安静地垂下睫羽，长而挺翘的睫毛在脸上打下深重的阴影。
    墨汁从笔尖流下来。
    粘稠地——
    滴答。
    -
    无人的厢房里，谁的声音窃窃私语。
    “这样大一笔支出，府中一切用度都要从简……实验……何时能完成”
    “……粮食不够了，尽快把‘白老鼠’送走……”
    “……情势混乱，正是我等入局之时……”
    -
    晚上。
    津岛府的夜晚总是带着死寂的安静，但那天的夜晚不知为何特别吵闹。
    一些莫名的动静穿过墙壁，津岛修治一直睡不着。
    他睁着眼睛看着窗外的天空亮了起来。
    还没到起床的时间，但一种莫名的预感，使津岛修治坐了起来。
    他安静地推开房门。
    这时，一队家仆急匆匆地从外面回来，他们的鞋底沾着新鲜的泥土和樱花瓣。
    一双鸢色的眼睛沉沉地看着他们。
    在家仆们走过的廊下，津岛修治捡到了一根形状很像簪子的树枝。
    “……”
    津岛修治的一天结束了。
    -
    -
    “从结论上来说，这是津岛府的一位侍女。年龄20-25岁，身上有被暴力殴打过的痕迹。直接死因是扼喉导致的窒息。”
    简单地验过尸后，风间桐手里金色的流光再次闪过，重新埋葬了侍女。
    开局遇到尸体，这情况在直播里也是很少见的，弹幕划得飞快。
    【竟然有人死在这里，还这么年轻，太可惜了——还是这个世界已经倒带到极致，完全救不了的时间点。】
    这是沉痛惋惜的。
    【津岛家的侍女怎么会死在这里？糟糕，太宰的童年朝雾没写，完全不知道这个本发生过什么……】
    这是专注剧情的。
    【主播下次高能预警一下呗，冲击挺大的，刚吐了一场回来……】
    这是还惊魂未定的。
    “……你们，会害怕尸体吗？”
    陷入到沉沉的思绪里，风间桐随口问。
    【实不相瞒，没在现实中见过死人】
    风间桐：“……”
    但他仔细想了想，好像也能理解。
    联盟承平日久，而且医疗先进。
    联盟的医疗水平，简单地说，只要头还完整，就算其他地方都被碾成了肉泥，也不是不能抢救一下，整个过程甚至可以用医疗机器人自动完成。
    生活稳定，加上科技发达，成功把大部分联盟公民养成了看到死人都很值得惊吓一下的……傻白甜。
    当然，这个情况并不适用于风间桐。他是文明开拓前线的重要领袖，而所谓文明开拓前线，就是字面意义上的前线——
    在茫茫宇宙中搜寻尚未被记载的文明，当然什么样千奇百怪的东西都有，有些甚至不是碳基生物。能力难以预测，社会形态更是百花齐放……
    前脚对他们的到来表示热烈欢迎，后脚就在隔壁房间烧热锅底、准备把他们一锅烩了的；热情送上歌舞表演，但歌舞中蕴含着精神攻击的；还有真的抱着善意欢迎他们，但因为物种不同，送来的食物对人类有毒的……那都是常事。
    联盟法律不允许他们主动对友好的土著文明动手，因此，每一个开拓前线的将士都要时刻警醒，握紧手中的武器，随时准备根据事态调整自己的态度。
    风间桐早就见惯了大大小小的人类非人类的尸体，而他的部下也是精锐。也就是说，某种程度上，不食人间烟火的少将还是第一次直面普通公民的素质……
    此时此刻，他不禁开始思考一个哲学的问题：作为一个守护联盟的军人，看见自己守护的民众如此没有警惕感，他到底是应该感到自豪，还是担忧呢？
    弹幕并没有理解将军脑中如此深沉的思绪，很快便欢快地转移了话题。
    【话说，只有我注意到这件事吗？津岛家的侍女不明不白地死在这里，主播这不就有去见太宰的理由了吗？】
    【对哦！！】
    【父母双亡的少年预备去往横滨开始新的生活，但在路上，他意外发现了一具神秘的尸体，她是谁？又为何孤苦地死在樱花树下？随着调查的深入，迷雾重重的津岛府逐渐露出水面，与神秘少年太宰治的因缘邂逅，最后会碰撞出怎么样的火花呢？】
    风间桐：“……”
    还写上小说了，真就多余担心他们。
    【你们够了，这是很严肃的事情，给我认真点啊！】

 第6章

    【就是，少给主播挖坑。别叫太宰了，人家现在名字还是津岛修治！】
    【想想主播见到8岁的修治，张嘴一句‘太宰’……嘶……】
    【任务当场失败哩（悲）】
    风间桐无语：“……我才不会犯那种低级错误。”
    弹幕纷纷：
    【错误是很低级啦，但是真的有人犯过哦】
    【这条世界线刚开的时候吧，那会还没有不捡幼宰来养的共识。有个执行者就把时间线拉到宰十四岁，准备抢在森鸥外前面捡宰】
    【——然后张口一句‘太宰’哈哈哈哈哈】
    风间桐：“……”
    他现在真的有点怀疑执行者的平均素质了。
    他揉揉眉心：“随便吧，反正我现在不去津岛府，也不去见任务目标。”
    【为什么？】
    风间桐反问：“你们玩游戏不收集支线，直接去刚boss吗？”
    【好有道理，我竟无法反驳……】
    “按照你们的说法，太宰是一个相当聪明的人。那么为了不引起他的怀疑，我们的剧本还是实在一点。”风间桐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泥土，微凝的金眸穿过层层盛开的樱花，看向了这座看似静谧美丽的乡村。
    “——而且这个地方，有些不对劲。”
    第4章
    津轻是个小地方。
    这里有着连绵的山和水，溪边的樱花，也有着大片的农田和果树。
    春天，本该是农忙的时候，大片田地却撂了荒。往来行人面黄肌瘦，行色匆匆。
    以果林为分界线，这边是平民低矮的平房，那边是世家大族的雕梁画栋。
    风间桐悠然地走在乡间的道路上，金眸微闪，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算算时间，这时候异能战争刚刚结束吧】
    【什么是异能战争？】
    【文野里面比较背景板的一个设定了，据说在正片的十多年以前，发生过一次异能的世界大战，没有超越者的日本战/败】
    【还是蛮重要的吧，后期很多重要人物的命运都是因为这个战争发生转折的……不过，居然是在这时候吗？难怪这里的人都不太精神的样子】
    【急急急，话说刚才主播说这里不对劲，究竟是哪里不对劲啊？】
    “你们没发现吗？”
    风间桐神色莫名地回头示意了一下他们走过的路。
    这时，前面传来了一阵喧哗声。
    华贵的宅邸前，高大的护卫把瘦小的乞儿踩在脚下踢打着，周围围了一圈的人。
    风间桐上前，拨开人群，看清了情况。
    乞儿看着很小，约莫五六岁的模样，衣衫破烂，瘦得只剩了一把骨头，在护卫的脚下仿佛即将被踩断的树枝。他不争辩，也不挣扎，只是紧紧抱着手里空空如也的破碗。
    护卫一边打一边还说着：“狗东西！谁让你上这来讨饭了？”
    周围的人们一片死寂的漠然，连那乞儿也是一副认命闭上眼睛模样，风间桐却不能再看下去了。
    但这事有点出头，为了避免一些麻烦，他事先做了点准备：“系统，兑换黑色美瞳、手表、和这里的钱币。”
    下一刻，璀璨的金色眼眸变成了黑色，一枚滴答作响的机器表出现在了他手上。
    “请等一下。”
    他拨开人群，走上前。
    这年头，大家压力都很大。护卫是议员家的老人了，自从战后，薪水一天比一天微薄，又不敢反抗主人，早积累了一肚子气。一个无依无靠的乞儿，对他来说是个很安全的发泄对象。
    护卫打在兴头上，正要不耐烦地回怼，抬起头却看见一个衣衫干净体面，容貌极其美丽的少年正朝自己走来，一下子噤了声。
    他认得这样的衣服，那种西式的衣服和本地会穿的和服一点都不一样；也认得手表，那是个昂贵而方便的器物，只有城市的人会为自己买这样的东西。他的主家也只有一枚手表，爱若珍宝。面前的少年手上也有一枚，肯定是他惹不起的人。
    看这少年通身的气度，说不定是哪个大家族的公子呢。
    护卫一下子找回了身为人的礼义廉耻，他把脚从乞儿骨瘦如柴的脊背上拿下来，甚至理了理自己身上的衣服：“您——是外地过来的人吗？”
    “算是吧。”风间桐没什么兴致地说，他微微抬起下巴，教训道，“这是什么情况？身为武士，却让贵人门口家宅不宁，实在不是家臣的本分！”
    他没给这乞儿讨那根本不存在的公道，而是端起了另一副理所当然的高高在上口吻。
    果然，护卫一下子惶恐了起来。
    “大人，我并不是——”他嗫嚅了几下，有点急切地道，“您远来到此，有所不知，这乞丐可恶得很！”
    “前些日子，因着战乱，本地流民和乞丐越来越多。我家老爷心善，和本地的富户一起把他们纠集起来，送到外地给一份活计去做，正是自力更生的道理，连手脚残疾的人都去了。但这小乞丐，虽然五体俱全，却做梦想要不劳而获，坚决不肯加入。今天反倒又讨饭到我家老爷门口了！他饿死在门口事小，污了贵人的眼事大，所以给他一点教训，让他再也不敢来。”
    这一番话堪称竹筒倒豆子，仿佛游戏开场npc一样把情报抖了个干净。
    【卧槽，我知道主播说的异常是什么了：刚才一路过来，我们都没发现乞丐啊！】
    一条弹幕飘过，让风间桐露出了一点微不可察的笑意。
    没错，这正是风间桐来到这里之后马上就注意到的事。
    虽然没看过原著小说，但来执行任务之前，系统还是把大致的背景设定传过给他的。所以他知道目前异能大战刚刚结束，太宰治原名津岛修治，也知道津轻地区的两大豪强家族——津岛家族和伊藤（议员）家族。
    战争是孤儿和残疾人的制造机，战后无论哪里，都应该有为数不少的乞丐才对。特别在乡下、较小城镇的地带，没有人会比本地的乞丐帮派更了解那个地方，只要方法找好了，向他们询问情报是方便又快捷的做法。
    但在津轻，这一情报来源却消失得彻彻底底，再加上樱花树下的神秘女尸，风间桐经验丰富，便知道这背后肯定存在着什么隐秘。
    ——没想到竟然是议员出面，将这些人带到了别的地方吗？
    【主播，我赌10000星币，这事肯定不对劲】
    碍于有人在面前，风间桐没动嘴，而是用精神力回复：‘我才不赌。’
    这还用得着猜？
    这事就把我有问题四个大字写脸上了，端看他们要这些流浪人做什么去罢了。器官买卖？死士培养？还是……人体实验？
    情报不足，风间桐懒得想，把目光投向那地下的乞儿：“小子，你为什么不去？”
    十二岁的孩子趾高气扬地质问五六岁的孩子，风间桐一边演戏一边都觉得这画面好笑。
    但周围的人们都没有意见，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深入骨髓的阶级思想压过了年龄的不协调感。风间桐脸颊丰润，服饰精美，一看就来自于上层，因此他们理所当然地便听从他的命令。
    乞儿畏畏缩缩地抱着他的破碗，稀疏脏乱的长发盖住了他的眼睛：“我、我要找阿哥……”
    风间桐不耐烦地一皱眉：“什么？大点声。”
    那乞儿吓得一磕巴，彻底说不出话来了。
    【主播，你像个欺男霸女的恶霸……】
    “……”
    风间桐也不指望弹幕能看出什么门道，只是用精神力回复：‘等着。’
    果然，那护卫按捺不住地跳出来了。他啐了乞儿一口：“话都不会说！”
    “大人，这小子原本有个一同流浪的哥哥，是个傻子，后来走不见了。他说要找他哥，就不肯跟我们去外地。”护卫顿了顿，颇为不屑地说，“要我说，你那哥早不知道掉哪个坑淹死了，你跟老爷犟什么？去外地打工，包你吃香喝辣，不强于在这里讨饭？”
    乞儿只低着头不说话。
    风间桐却拦住了他，脸上浮现出一点动容：“倒是个重情重义之人，不如就成全他罢。喂，小子，我来这里转了半天，有点迷路。你要是认识路的话，来给我做个导游。”
    说完，便在乞儿的碗里扔了几个铜板。
    周围人的目光纷纷跟着这几个铜板转了起来，但这钱确实不多，也没招惹什么觊觎。
    护卫想着这明显出身不凡的孩子竟然这就要走，万一是个显赫身份，害怕吃主人的挂落，于是殷勤道：“大人，这破乞丐能带什么路？您一定是同家人来到这里的吧，不妨让我禀告老爷，一起来府上做个客，然后让老爷派人送您走怎么样？”
    “算啦，”风间桐蔫蔫地摆手，“我们坐车路过的，车子在附近抛锚了，他们在修，我就跑出来转一下，现在应该修好了。”
    坐车路过，车坏了还能修。
    护卫听得肃然起敬，越发肯定这孩子绝不简单。

 第7章

    风间桐叫道：“喂，小乞丐。能带路吗？走啦。”
    那乞儿惊喜地数着铜板——对别人来说不多的几文钱，已经够他一天的伙食了。他又脏又瘦的小脸露出了一点笑意：“好、好的，您跟我走。”
    风间桐挥挥手，便离开了这里。
    路上，他状似无意地问：“你的哥哥，是在哪里失踪的？”
    乞儿收了他的钱，吭哧吭哧地带路，也肯说一些话了：“在、在那片果园……靠近津岛大人宅子的地方……”
    “哦，我去过那里，那里不是有一条小溪吗？”
    “是、是啊。所以他们都说他淹死了……”
    乞儿说话有点结巴，但脸上的表情，并不是要放弃的模样。
    “啊，这样。”风间桐不咸不淡地说，“那么，你和你哥有名字吗？”
    “有、有的。我叫田野，我哥叫树下。没、没有姓……”
    他们一路走到大路旁边。
    “送到这里就好了。”风间桐摆摆手，突然回头道，“现在这种乱世，亲人一旦分离就很难相逢了，你趁早做好准备。”
    “……”
    大树的阴影下，乞儿的眼睛有点黯淡。
    “我、我知道的……”他低下头，猛鞠一躬，好像是为那几个铜板，又好像是为最开始这个人给自己解围，“您、您一路顺风。”
    -
    风间桐当然没有走。
    离开了乞儿的视线，他就一个侧翻把自己翻到了树枝上，在那个最粗壮的枝干上坐下来，慵懒地靠住。
    谁也看不出来他刚才做了什么，用几个铜板就换回了需要的所有情报——现在整个津轻对他来说就没有疑问了。
    真好骗，他想。
    单从好骗的程度上来看，津轻这个地方简直就好像世外桃源一样。
    当然，从另一个角度来看，这里是人间地狱也说不定。
    “无奖竞猜——”
    为了直播效果，少年很无聊地抛了一下手中的硬币，“小溪旁樱花树下的女尸、被纠集起来前往‘外地’的流浪汉，还有田野哥哥的失踪——三件事之间有什么关系？”
    弹幕早被他带入了戏，飞快地刷起来。
    【首先纠集流浪汉那件事肯定不对劲！看那个护卫的态度，议员才不是什么好心人。背后肯定有阴谋！】
    【田野的哥哥，说不定是被绑走的！】
    【津轻就这两个豪强……我不信议员做的事津岛家就没参与了。所以那个津岛家的侍女，该不会是因为发现了隐秘才被杀的吧？】
    【话说，主播为什么这么肯定那个女尸是津岛家的侍女？】
    “啊，这个呀。”风间桐眉眼弯了弯，“这是因为——”
    -
    另一边。
    津岛修治藏身在家里的角落，躲过了议员家的侍女的视线。
    对，议员家的侍女。
    自从那天后，议员再来到津岛府，都会带上自己的侍女，而小百合从那以后便不见了。
    大概是死了吧。修治甚至能猜到，她是被埋在了小溪旁的樱花树下。
    ……津岛府有很多侍女，很多很多。到了消失掉一个也无所谓的程度。
    自然，也有很多侍女是津岛修治没有见过的。
    但来自议员府上的侍女，非常好辨认——只要看手就可以了。
    侍女，要干重活，也要洗衣服。
    津岛家的衣服有很多都是脆弱的衣料，重活干出来的茧子会划破珍贵的丝织品，所以津岛家的侍女们会非常注意护理自己的手。
    这是以前照顾他的小百合跟他说的。修治脑袋很聪明——几乎聪明到了异常的程度。任何事只要见过一次就不会忘，任何话只要听过一次也不会忘。
    所以他也记得小百合。
    她是因为弟弟生病、没钱买药才来当侍女的，虽然最后弟弟也没保住。
    据说那是她最后的亲人，所以自那以后，她就有点拿津岛修治当作自己弟弟的毛病。
    小百合有个心愿，那是她平时和修治絮絮叨叨时自己说出来的。
    她想存钱，然后结婚，然后重新把弟弟生出来。可以的话，再把爸爸和妈妈生出来——这样他们一家就团聚了。
    修治第一次听说这个理想的时候，差点笑出眼泪——
    生育——生出的是未来。
    人怎么能追求生出过去呢？
    所以小百合，是注定要走向终焉之人。
    任何人都是注定走向终焉之人。活着……就是为了朝着那个方向走去。
    那么这中间，经受的那些痛苦，到底有什么意义呢？
    修治真切地困惑着。
    所以这一次，他试图在小百合的死上寻找答案了。
    鸢眸的孩子躲开所有人，溜进了父亲的书房。
    那里有一个很大很大的保险柜——那就是他的目标。
    太明显了，最近津岛家和议员的亲近，要是有什么重要的东西的话，肯定就会放在这里。
    修治把手指放在按键上，准确又坚定地按出了那八位数字。
    然后，保险箱打开了。
    他先看见几个金条，又看见几份地契——都是一大笔钱。但那些都只是津岛家主用来迷惑可能出现的小偷的计谋而已。
    于是津岛修治继续掏。
    在最角落，他找到了他想要的东西。
    那是两份方案。
    ——《异能者制造计划》和《异能者制造计划（修改版）》
    修治大概翻了翻，后一份比起前一份，对津岛家优厚了许多。然后在修改版的合同里，掉出了两张照片。
    那是小百合的尸体，还有睡在她身边、像一头死猪一样的议员的照片。拍照的人特意把他的手拉过去对比了一下，和小百合脖子上的掐痕完全一致。
    “……是这样啊。”
    修治轻声说，“……跟我猜的完全一样，没有偏差。”
    毕竟那位议员身上有一些疾病，平时情绪波动就很大，尤其在喝过了酒之后，对周围的一切都具有攻击性——恐怕是早就见过血的存在。
    毕竟那天早上，他出门时看见了家仆急匆匆地从外面回来，鞋子里沾着新鲜的泥土和樱花瓣。
    ……所以很容易就能推测出来一切。
    他曾提醒过小百合‘小心’。但这大概是小心也没用的事。
    对于议员来说，自己家的侍从大概是只要碍眼，就能够随意打杀的存在，比猫狗还不如。
    津岛家的侍从要贵一点，但只不过多让一点利，事情就能平淡无波的解决。
    对于人心的罪恶，津岛修治的推测从未出过错，这一次也一样。
    ……所以人是为什么而活着的呢？就为了看见这些事情吗？
    津岛修治真挚地困惑着。
    然后他动手，复原了这个保险柜，然后把门合上，然后正常地出门，走到了属于孩子的书房里。
    ——你解脱了，小百合。恭喜你和家人团聚。
    在无边的，仿佛咕嘟咕嘟冒出来的黑泥的内心里，只有这一条是带着善意的。
    真羡慕你啊。
    ——死亡，一定像一场甜美的安眠吧。
    而我仍要待在这人间……直到我把问题弄明白的那一天。
    -
    几乎与他前后脚，家主和议员上了楼，一起前往了书房。
    “对……我那边的家臣禀告的……来头不简单的少年……他会不会是发现了……”
    “说不定是路过……”
    “今天的道路上根本没有车经过！听我说，情况很紧急，我们得马上行动，把‘老鼠’运走……”
    -
    津岛修治靠在门后，眉眼微微一动。
    第5章
    在比较遥远的过去——联盟还没有成立的时候。
    那时候，人类刚刚走出地球，立刻被宇宙的浩瀚和无穷震撼到了。震撼过后，是深深的无力。
    宇宙太大、太大了。但人类又太小。是一种甚至无法将身体暴露在真空中的物种。
    探索宇宙，就像一只蚂蚁离开领地，去探索人类的钢铁丛林。
    但他们又不得不踏扩张的脚步，因为母星已经承载不了他们了。
    必须走出去、去找到新的家园。否则‘人类’这个种族即将灭绝。
    异能者，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
    他们能力百花齐放，上天入地无所不能；他们的智商颜值普遍高于人群平均值，引人注目，受人追捧。他们出现后，人类对宇宙的探索前进了一大步。
    异能者的诞生非常没有规律。两位普通人可能生出异能者，两位异能者也可能生出普通人——完全没有概率上的差别。
    有些人天生就具有异能，但有些人却是后天觉醒的。
    一位飞行异能者在坠楼时意外觉醒了他的异能，消息在热搜上挂了三天。从那以后，每个月都会有十几个人带着对异能的憧憬从那栋楼一跃而下。
    在第一个矗立于宇宙中的人类城市建立后，人们对异能者的追捧达到了最高峰——

 第8章

    人工制造异能者的实验开始了。
    ——那是记录在联盟所有教科书上、每个人都要熟知的，黑暗时代。
    -
    是人体实验。
    风间桐伸手接住一枚落叶，漫不经心地想。
    纠集大量流浪人口、送到‘外地’去——其实应该是送进了实验室里。
    制造异能者的实验，需要大量的资源和强力的技术，应该不是由这乡下的两大豪强主导的……所以，应该是‘外包’。
    由某个实验室隐秘地放出消息，让其他地方的大势力收集本地的流动人口，让本地蛇把那些消失了也不会引起注意的人带走，送到实验室里作为‘耗材’。
    这么大动作还不会被发现的，只有国家级别的实验室了吧。
    真是，黑暗的社会。
    那么津岛家和议员家参与其中，又是想获得什么呢？金钱？进入政坛的资本？不，这些他们都不缺。
    ……想要染指异能力，培养属于自己的兵器吗。
    那一切就说得通了。
    收集流动人口，收集到这个地带都没有乞丐了的地步，未免也太努力了——那大概是因为，除了上交给实验室的部分，他们还在自己私下做着实验，说不定方法和数据都是从最初的实验室里盗取的呢。
    真是无与伦比的贪婪和疯狂。
    风间桐在心里冷冷地下了判决。
    要是让文野世界的什么知情人看到他的脑子，一定会惊讶地跳起来。
    风间桐在进入这个世界前，得到了任务目标太宰治的一些信息，除此之外就只有文野世界的一些常识，和津轻地区的势力布局。
    风间桐进入这个世界后，只是同一个流离失所的小乞丐、一个看家的护卫聊了几句。
    但他却几乎立刻推断出了此刻日本最大的隐秘——也即是被称为‘超越者制作计划’的实验。
    因为异能大战的惨败，日本迫切地想要一个属于本国的超越者，为此不惜开始了灭绝人性的实验。他们以从法国盗取来的信息为参照，在横滨建立了秘密实验室，用于进行这个疯狂的计划。
    津轻所谓‘去外地打工’的人们，就是去到了那里——一个一旦进去就不可能活着出来的魔窟。
    差不多就在今年，这些人就即将取得胜利，创造出将近完美的容器。但与此同时，被盗取资料的法国也将派遣兰波、魏尔伦这对超越者间//谍搭档前来回收这个实验体。
    其中，曾经也是实验体的魏尔伦对这个‘容器’产生了共情，为了拥有共同出身的家人，不惜偷袭搭档。两个超越者的争斗引发了巨大的爆炸，在横滨形成了镭钵街。
    ‘容器’在那之后变成了人类，作为孩子在镭钵街流浪。
    他就是后来的中原中也。
    -
    风间桐没看过剧情，不能预知到未来发生的事情。
    但此刻，津轻正在发生、以及即将发生的那些事，对他来说已经宛如在裸//奔了。
    ——这就是联盟的少将，风间桐。
    要是有什么人因为他的异能，而小看了这位少将的布局统筹的脑力的话，一定会被玩弄到下了地狱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吧。
    此刻，一张棋盘已经在他眼前缓缓展开——只等待最后一枚重要棋子入场。
    太宰治，津岛修治。
    风间桐想起那双无光的鸢眸，饶有兴致地在心里念了念这个名字。
    ——“……是不是有好几次还差点猜出真相、逼得主神空间强制回档了？”
    ——“和太宰做宿敌你想怎么死？”
    ——“这一次的任务目标太宰治，可是三千世界里智商都排得上号的家伙哦。”
    虽然是被迫来执行这个任务的，但风间桐不得不承认，他的好奇心早就被挑起来了。
    让他的联盟公民、乃至让白兰这样夸赞的家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在议员的宅邸前，风间桐撒了一个很快就会被拆穿的谎——
    “我们坐车路过的，车子在附近抛锚了，他们在修，我就跑出来转一下，现在应该修好了。”
    在战后，特别是乡下，车子是比较罕见的，如果出现一定会有人留意到。
    那个如同npc般送情报的护卫是议员家的老人了，遇到一个身份不凡的孩子这件事，为了以防万一，一定会和主人家禀报一声的。这样，议员就会立刻发现一个漏洞——
    那就是当天，根本没有符合描述的一辆车经过！
    也就是说，那个孩子其实来路不明。
    对于正在进行非法实验的，神经足够紧绷的议员来说，这是一个很危险的异常信号，他会进入一种应激的状态。
    销毁实验然后跑路？
    不，不太可能。已经付出了如此大代价的东西，人们是不会放手的。
    更大可能的是，他会加大非法实验室周围的看守，然后像火灾突然发生时、下意识看向重要物品方向的人一样，自己把实验室的位置暴露出来。
    ——风间桐可懒得去搜查，他想的是敌人乱了然后浑水摸鱼就好。
    顺便，考量一下那位任务目标的成色。
    这么大的动静，你也会发现的吧？津岛修治。
    包括我主动暴露的，一个神秘的少年进入津轻这件事，全部都应该逃不过你的眼睛才对。
    毕竟——你的智商被那些人那样地盛赞过啊。
    含着莫名的笑意，风间桐愉快地想。
    如果说曾经作为一个孩子，你没有掌握自己命运的权利，那么现在你有了——
    为了实验投入巨量资源而虚弱的家族、随时可能出问题的实验、还有进入津轻的不明势力。
    舞台已经搭好了吗？这都抓不住机会，那可就有负盛名了。
    那就由你来书写剧本吧。你想要一个怎么样的结局？
    樱花树下死去的侍女，曾经是照顾你的吧？那看起来是个很温柔的姑娘，说不定是那个家里唯一会对你好的人。
    你会想做些什么吗？
    你有感情吗？还是说，如同你的姓氏一样，其实是一位彻头彻尾的‘津岛’呢？
    证明给我看吧。
    让我看看……你是不是值得培养的人。
    高高的树上，孩子模样的少将扬手将枯叶丢弃。
    -
    联盟最年轻的少将，风间桐有一次曾经问过白兰：“……你觉得，我是什么样的人呢？”
    那是在一场军事法庭的宣判过后。
    少将风间桐，在文明开拓时遇到了一个赛博朋克文明。那里科技极其发达，顶层和底层之间却隔着天堑般的差距，最底层更是几乎没有人权。
    掌权者对联盟的来使非常热情，但风间桐在那里待了一年，硬是颠覆了那个政权。
    随后，联盟内部，一封匿名检举信将他告上了军事法庭。
    “联盟法律不允许军人主动对友好的土著文明动手，也不允许联盟公民插手土著文明的内政牟利。”
    ……风间桐这法犯得可谓铁证如山。
    在巨大压力下，军部不得不暂时解了风间桐的少将职务，留待查看。
    然后是林林总总的麻烦事。
    他这边的势力将‘牟利’二字划为重点，前往赛博朋克文明调取证据。但新生的政权与联盟内部的某些势力勾结，拒绝调查团的进入。
    ……为了这件事，赛博朋克文明好像又内乱了一次。
    最后，那边新新上任的总统允许了他们的调查，结果显示风间桐并没有在此事中获得任何利益，硬要说的话，他还倒贴了不少。
    军事法庭落锤，判定风间桐无罪。代表少将职位的徽章又一次闪耀在了他的肩上。
    这个过程整个军部都人仰马翻，最平静的反而是风间桐。
    赛博朋克文明过河拆桥时他不伤心，最后新上任的总统带着全体内阁来道谢时他也不显得高兴。
    只是在回军部的路上，他问白兰：“……你觉得，我是什么样的人呢？”
    白兰：“怎么？小桐，终于发现你给我们添了多少麻烦，开始反思自己了？”
    “不。”
    所有人血压飙升。
    风间桐很认真地说：“刚才那位总统称我是个‘好人’，我总觉得这个评价怪怪的。”
    “这边倒是骂了你很多句混蛋呢，给我听进去啊。”白兰捏扁了手里的棉花糖，“好吧、好吧——那我姑且问一句。帮助那个赛博朋克，你到底是以什么样的心情进行的呢？”
    “‘做了一件应该做的事’，之类的。”
    “那我明白了。”白兰煞有其事地点点头，然后说，
    “——小桐，你可真是个傲慢的精英主义者啊。”
    -
    “——真傲慢啊。”
    夜晚。
    津岛修治跟随着一队家臣，来到了林子的深处。
    这里是罕有人迹的地方，但领头的人不知踩到了什么，黑洞洞的树林深处，出现了一个仿佛吞噬了所有光芒的地道入口。

 第9章

    看来这就是实验室了。
    家臣一个个进入了里面，津岛修治靠在树后，却发起了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直到月亮爬到了头顶上，他也没等到另一个人出现。
    初春的寒潮在孩子单薄的衣服上落下露水，修治青白的脸面无表情，像一只安静的鬼娃娃。
    “真傲慢啊。”他想。
    甚至不打算现身，那个人。
    议员门口出现了一个来路不明的孩子，撒了一个很快就会被发现的谎。这件事让津岛家和议员家都紧张了起来，然后他们派出了自己心腹的家臣，对实验室进行守卫。
    ——然后家臣们过来实验室的路上，造就了无数痕迹。
    从这个角度上来说，是他们亲手把实验室的位置告诉了那个人啊。
    要是知道了这一点，家主还有议员，那两张虚伪的脸上会是什么表情呢？
    津岛修治想笑，想大笑。但他被冻僵的脸做不出任何表情来。
    能想出这种招数的人，肯定是能发现那些痕迹，找到这里来的吧。
    真想见一见那个人。可惜他就要走了，再不回去的话，津岛家就会发现他的失踪。
    ——他可完全，完全不想让那个素未谋面的家伙的计划出现一点波折啊。
    但走之前，他还有一件事要做。
    津岛修治踮起脚，用力地拉下高处树枝，然后——“啪”。
    树枝折断了。
    远远望去，折断的树枝就好像在给什么人指路一样。
    又像是一个人的手——叫嚣着，我在这里。
    第6章
    第二天。
    风间桐站在果林里，对着折断的树枝笑了出来。
    【完了，主播疯了……】
    【主播挺疯的我们都知道，毕竟头一次看见有人做个救赎任务，还要提前考察目标性格的……】
    -
    昨天，在完成所有的布局后，风间桐给弹幕剧透了他的计划。
    没办法，毕竟是在还债。联盟的人们的‘愿力’也是收集的重要一环。要是观众从头到尾都不明白他在干什么的话，愿力收集的效率可就大大降低了。
    不出所料，弹幕纷纷炸了。
    【给太宰选择的权利，看看他会做什么？要是他什么都不干呢？】
    风间桐轻松地耸耸肩：“那我就放弃这个任务。”
    【？主播不是欠了钱才来当执行者的吗，这还带中途退出的？】
    风间桐无所谓道：“虽然我确实穷，但在衍生世界里花费数十年陪伴一个人长大，要是对方是一个完全不值得的家伙的话，那也太精神污染了。”
    说这话的时候，坐在树枝上的漂亮孩子是笑着的。但所有人都能感觉到，他没在开玩笑。
    【衍生世界和我们这边的时间流速是10比1哦，没有真的让主播在那里待十年啦……】
    风间桐还有心情开玩笑：“一年还不够长吗？我攒了这么多年的年假都不够半年的……而且这里说的是体感时间。要是和讨厌的人待在一起，别说十年了，就算是一天都让人烦躁啊。”
    【……】
    弹幕短暂地安静了一下，意识到了风间桐和其他执行者的不同。
    他完全没看过文野的原著，也对里面的角色没什么特别的感情。同时身为联盟的少将，想必平时也不会是让自己受委屈的性格，这一点看他选择的路线就知道了。
    师长线。
    不是要做对等的挚友或者爱人，哪怕是宿敌，而是要做师长，具有压倒性优势地位的师长。
    选择的时间点是太宰最为不稳定的幼年。
    为自己设定的背景是平平无奇、和主线没有一点关系的路人。
    这是从最开始就没打算受到原作的束缚、完全不想演戏、纯看和任务对象相性的意思。
    合则聚，不合则散。
    弹幕被他这样的气势震住了，良久才犹犹豫豫道：
    【……应该没关系的吧，虽然有时候黑泥了点，但太宰其实是个好孩子来着】
    【楼上，宰对自己在意的人是好孩子没错啦，但是……】
    也难怪弹幕这么不确定。
    因为太宰就是这样一个人，正义和邪恶，天真和残酷，重情和冷漠……一切都暧昧地杂糅在一起，造就了一个引人探究的谜团。他就像一个神秘的、飘忽的影子，几乎每个人对他都有不同的解读。
    而这份虚无造就的是极端的不稳定，谁也说不好面对风间桐的考验，他会给出什么样的回答。
    【说真的，太宰在后面的剧情里从来没有提过自己的童年，也没提过童年死去的侍女，说明这个人对他其实不太重要吧？他没理由像主播想的那样行动起来啊。】
    【楼上，主播都说了。那个侍女是专门负责照顾幼宰的，而且是那个宅子里唯一真心对他好的人——】
    风间桐单手托着下巴，看着远处的夜色：“如果这样的人的死去，对他都没有丝毫触动的话——那么，我和这位任务对象，大概不会是一路人。”
    【……】
    脑内传来了一个轻浮的男声，是白兰在利用精神链接向他传话。
    ‘假如他什么都没干，你真的要走吗？小桐，我们主神一定会跑到军部那边上吊的哦。’
    风间桐轻描淡写地问：‘哦，那他吊死了吗？’
    ‘……’
    ‘他要是吊死了，我会出席葬礼的。’联盟最任性的将军这么回复，‘在那之前别想拿这个威胁我什么。’
    说完，他从树枝上一跃而下。
    金色光芒一亮，‘神之棋盘’发动。他转瞬闪现到了议员府的屋顶上，打算在这段等待的时间里把整个津轻转一圈。
    对风间桐来说，转一圈就足够他比大部分当地人更了解这个地方了。
    -
    联盟中枢，主神空间。
    全息影像让人仿佛身临其境地来到了津轻，那个太宰治的故乡。
    清风拂面，带来花香，白兰站在原地，跟随着风间桐的视角探索着这里。
    良久，他抓了抓自己软绵绵的白色头发：“……这可真是麻烦了。”
    白兰——姑且算是联盟里比较了解风间桐的人之一。
    具体表现在，骗风间桐去咒回世界的时候，他说：“你不想见识一下吗？那里的战力体系——咒力，非常奇特哦。”
    骗风间桐来文野世界的时候，他说：“太宰治——那可是三千世界里智商都排得上号的家伙。”
    虽然已经被坑过一次，但大概是咒回世界确实阴间得足够奇特，没有让这位少将感到无聊，于是主神要求他前往文野剧场的时候，他姑且也是答应了下来。
    所以白兰知道，他最开始选择师长线，要从头教养太宰治的时候，确实是认真的。就像他现在决定事先加一个考验，太宰毫无反应的话马上放弃任务一样认真。
    ——大概是因为至今为止出现的要素，比如说人体实验、无辜死亡的少女、官员和本地势力勾结的黑暗……这些东西拉爆了风间桐的雷点，让他不自觉地对同样出身津岛家的太宰多了一份审视吧。
    对此，白兰实在是委屈得不行。太宰的童年一直都隐藏在黑暗中无人知晓，实在没办法事先预防些什么。要是计划因为这种事情失败，连他都要心疼自己了！
    虽然说是风间桐欠了主神空间的愿力，但是这位大佬要是想放弃任务的话，这边拿他是一点办法没有。毕竟风间桐完全可以申请去做另一些武力大于一切的任务，拿神之棋盘平推一切。
    别说耗上一年，恐怕都要不了一个月他就能收拾东西回军部复命了！
    而风间桐现在还在文野世界，完全是因为白兰和弹幕对太宰的描述吸引了他的兴趣。但要是太宰本人撑不起这个兴趣的话，那风间桐绝不可能为了他在衍生世界呆上十年。
    探索着津轻的风间桐，还有静静在家里等待着夜晚到来的津岛修治……
    他们都不知道，整整一天，来自世界之外的视线都忐忑不安地停留在他们身上。
    直到津岛修治暗中跟随家臣找到了实验室、折断树枝，留下记号。
    直到风间桐第二天站在果林外面，对着这记号笑了起来。
    白兰才大大松了口气。
    最起码，第一关过去了。
    -
    站在实验室旁边高高的树上，风间桐的微笑仍然没有消失。
    【我没搞错的话，这树枝是宰留下的记号吧？他真的行动起来了！】
    【好耶！这是不是说主播就不会放弃任务了？】
    风间桐点点头：“对，我不会再放弃任务了。”
    【怎么样？我就说太宰是个好孩子吧？】
    “……”出乎预料地，风间桐承认道：“啊，确实是个好孩子。”
    而且——心思还挺可爱的。
    他说他给太宰提供了一个选择的机会，其实就是提供了一个‘外部势力参与调查真相’的机会。

 第10章

    不然，就只是制造一些异常，让议员和津岛家主暴露出实验室的位置的话，哪怕是八岁的小修治也能做到。
    问题在于发现了实验室之后，还能做到什么。
    他作为进入津轻搅局的家伙，津岛修治会理所当然地先假设他具有停止实验的能力。
    在这个前提下，悄悄跟踪家臣找到实验室，并给他留下线索；或者暗中找出津岛家在进行非法实验的证据，都是能想象到的协助方式，风间桐早就猜到自己有可能会在今早发现一些刻意留下的痕迹。
    但是——一个高处的、折断的树枝，这就另当别论了。
    对于外行人来说完全不显眼的痕迹，对风间桐来说，这种形式的标记只差在地上写字了。
    这就说明，津岛修治完全没打算掩饰自己的存在。
    不仅没打算掩饰，而且，可能是担心‘孩子’这个身份容易让人轻视，他还把自己包装成了一个能够到高处树枝的‘大人’，在这里宣告着：
    ——津轻有个人在帮你。
    如果自己真的是来津轻调查人体实验的家伙的话，看到这样的痕迹，一定会大吃一惊，并开始调查那个人是谁吧！
    把自己暴露在完全不熟悉的势力的视线下，是非常危险又非常莽撞的举动，风间桐本来以为被大家盛赞的津岛修治会做得更加隐蔽一点。
    但他意外地不讨厌这样的行为，甚至觉得这样的试探带着点很容易让人心软的孩子气。
    “什么啊，这不是完全不‘津岛’吗。”
    风间桐喃喃自语道，“好吧，我知道你选择的剧本了。那就这么做吧。”
    第7章
    “……那个，你听见了吗？”
    “什么？你也……”
    “我还以为是幻觉……”
    一大早，侍女们洗完衣服归来之后，三三两两地聚在了廊下。像是柔顺的羊群一样，惊恐、兴奋而不敢置信地讨论着。
    “是小百合吗？真的是她的声音？”
    “啊呀，那位议员大人连滚带爬地从房间里跑出来，连夜回府了……想必就是这个原因吧。”
    “活该，我就说他那样的人啊，迟早要遭报应的呢……”
    “你们在说什么呀？”
    脆生生的童声插//入了这段对话。
    侍女们回过头，只见这个家最小的那个孩子，津岛修治站在楼梯上，天真无邪地歪了歪脑袋。
    他是个可爱的孩子，平时也不为难人。因此虽然家主并不重视，侍女们私底下也会特意地关照他一点。
    见他这样问，原本讨论得热烈的众人有志一同地闭上了嘴。
    年龄最大的侍女蹲了下来，声音怀着奇异的怜悯和柔和：“我们在说小百合呀。你记得小百合吗？就是以前来照顾你的那个姐姐。”
    津岛修治点点头：“我记得！小百合姐姐对我很好。可惜她回乡下了，我很想她。”
    侍女们看他的目光更加柔和了。
    小百合，不幸死去的小百合，也没有一个家人。但她曾经关照过的孩子还在思念着她，这样一来，一个孤苦的灵魂也能有归处吧！
    侍女们都是因为不同原因卖身进入津岛府的可怜人，对小百合有几分同病相怜的感情。
    年龄最大的那位侍女揉了揉津岛修治的头发，叹息道：“你要永远记得小百合啊……”
    “嗯！”津岛修治乖乖地点头，童言无忌道：“我昨晚就梦到小百合了！”
    “……”侍女们面面相觑起来。
    “她站在小溪边的樱花树下面，说好冷好冷。她想回家，津岛家就是她的家，但她回不来……”津岛修治鸢色的眼里露出了一点迷幻的茫然，“她说，津岛家有好多死人……”
    他实在是一个非常可爱的孩子，鸢色的眼睛，圆嘟嘟的婴儿肥，蓬松的卷发让人想要揉一把，简直像教堂绘画里的小天使一样。
    这样年幼的孩子用这种语气说话，简直带了些叫人害怕的神性。
    侍女的手抖了一下，想起了某些可怕的传闻。她扯起难看的微笑，急匆匆地敷衍了几句，起身离开了。
    她没看见，在她们背后，津岛修治站在原地，露出了一点虚无而空茫的表情。
    -
    “……小百合那件事，是你们处理的吗？她……埋在哪里？”
    “……你打听这个干嘛？”
    “她好歹是我的同乡……”
    “……唉，我真不想回忆这个……按照大人的说法，随便找个没人的地方埋了了事……那么年轻呢！我们几兄弟一合计，找了棵樱花树……”
    “附近小溪边那里？”
    “对，就是那里。你过去看，说不定那棵树花开得还格外漂亮呢。”
    “……”
    -
    津岛修治趁着无人注意，走进了议员昨晚的房间。
    在他走进去的那一刻，影影绰绰的笑声响了起来，夹杂着女人如泣如诉的哀怨。
    “议员大人……您在这里吗？我来……找您了……”
    越到后面，那声音越显现出仿佛被卡住脖子的窒息般的颤抖。
    “……”
    不是小百合的声音。但糊弄一个本就心里有鬼、又不熟悉她的老男人已经足够了。
    津岛修治摸了摸，在门上拆下了一个感应器。然后仗着人小，顺着声音挤进了书柜的中间。
    指间摸到了一点冰凉的金属，津岛修治抽出来。
    那是一个录音器。
    -
    与此同时，装神弄鬼了一晚上的风间桐站在屋顶上，兴味盎然地看完了一切。
    第8章
    田野是个乞丐。
    姑且是记事就成了乞丐，所以对此并没有什么不满的。
    最开始，是断臂的父亲带着他和哥哥行乞，这里讨不到就往那里讨。后来战乱，到处都讨不到东西了。
    父亲在一个冬夜睡过去，再也没有醒来。
    后来只剩他和哥哥。
    哥哥叫树下，脑袋有些不灵光，但认得他。
    哥哥在一个夜晚突然消失，大家都说他是被水淹死了。
    现在只剩田野一个乞丐了。
    田野是个结巴，他向所有遇见的人打听他的哥哥，没打听到。
    有人劝他离开这里去打工，但田野不肯。
    乞讨一日比一日艰难。田野觉得，再过一个冬天，他就要和父亲和哥哥团聚了。
    -
    今天夜晚，田野睡下去的时候难得地肚子里有点东西。
    昨天，他帮一位小少爷指了路，对方给了他几枚铜板。田野很珍惜地全部用来买了食物。这点食物让他激发了一点信心，觉得自己能活着找到哥哥了。
    他带着这样美好的愿望入睡，梦里，好像听见了哥哥的声音……
    滴答。
    破旧的茅草屋里，一滴水落到田野的脸上，他醒了，但那声音还在。
    “田、野……”
    “哥哥？！”
    田野猛地坐起来，他无头苍蝇般在破茅草房里转了一圈，但一个人也没有。
    “田、野……”
    田野蹿出门去，四下张望着：“大哥？”
    只有寂静的夜风在回复他。
    田野的脑袋稍稍冷却了下来。
    ……这声音，好像不是大哥的。
    这是只有最亲密的人能听出来的一点差别：他的哥哥的声音要更加低沉一点，沙哑一点，好像很久没喝过水了那样。
    但这声音又像极了大哥的。
    或许是因为天生脑子有一点问题，田野的哥哥说话总是从喉咙里带着一点咕噜声，说一个字，就要顿一下。
    “田、野……”
    ……对，就像是这样。
    在小小的田野心中，名为思念的感情终于冲破了直觉的那一点不对。他往天上看，往地上找，掀开自己那茅草做的窝棚，急得满头是汗。
    “大哥，你在哪里？你在哪里？我找不到你……”
    而那声音仍是说：“田、野……”
    “哥，我在这里！你在哪？”田野大喊道。
    但往后就再也没有声音了。
    大哥的鬼魂，离开的就好像到来那么突然。
    小小的乞儿蹲在一片狼藉的茅草屋里，孤零零的。
    他用脏兮兮的手抹了抹脸，蹲了下来，仿佛不胜夜寒一般，把自己蜷缩成一团。
    他不知道，这个夜晚，津轻的很多地方也在上演着同样的闹剧。
    消失的人们，‘去外地打工’的人们，在这个夜晚出现了。
    有人思念，有人心虚，有人恐惧到连滚带爬，世间百态莫过如是。
    -
    津岛府。
    修治拿到了给他的录音器。
    -
    【怎么说呢……‘神之棋盘’真是个适合装神弄鬼的异能啊】
    旁观了整整一夜的弹幕如是感叹道。
    他们眼睁睁地看着风间桐像鬼一样瞬移来瞬移去地煽风点火，今天早上，整个津轻的氛围都不对了！

 第11章

    【虽然知道这是主播的策略……但，给我向联盟最强空间异能道歉啊！现在我看‘神之棋盘’都感觉怪怪的了！】
    风间桐哼笑了一声。
    【少将你笑什么？说的就是你！怎么用异能做这种事情……】
    风间桐虚心求教：“那我该怎么做？抄起异能平推津轻？”
    【……我们也不是没期待过这个】
    【可以吗？可以吗？把这个恶心的副本推了，然后一步到位绑走小太宰！】
    “嗯……”风间桐失笑，“不行。”
    【……】
    【主播你支棱一点啊，你不是少将吗？你在咒回世界不是很厉害嘛？】
    风间桐道：“咒术回战的世界姑且不提，在这里我的异能被限制得太厉害了。平推津轻好说，但平推完几乎一定会吸引这个世界的异能监管部门吧——到时候的麻烦就无穷无尽了。”
    【……所以你就选择……拿联盟最强的空间异能装鬼（痛苦面具）】
    “异能岂是如此不便之物。”风间桐差不多找到和这些弹幕相处的方法了，“而且效果不是很好吗？今天大家都很紧张的样子——啊，小修治也很配合。”
    少年斜斜依靠在屋顶，往下看去。廊下的侍女，墙外的平民，所有人的眼中都多了一些昨日没有的东西。
    那是恐惧、不安和犹疑的表情。
    【话说回来，刚才太宰主动和别人说自己梦见了死去的侍女，真是吓了我一跳！那个添油加醋的程度，就好像他已经知道主播的计划了似的……】
    【……】
    【……】
    【……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
    【……他……今年……八岁……】
    “……你可以再相信自己一点。”风间桐，“嗯，就是这样，我觉得他知道了哦。”
    【等等、等等！】
    【虽然在看这条世界线相关的直播的时候我经常觉得自己是个智障，但人和人之间的智力差别是能到达这个地步的吗？】
    【主播一声令下，我愿奉太宰为联盟人，我为古地球人……】
    【等等啊，我还是不明白，他今天出过津岛家的门吗？？】
    风间桐反问：“这需要出门吗？”
    【这不用出门吗？】
    【主播你……和剧本组一定很有话聊】
    风间桐不是特别明白‘剧本组’这个梗，但他姑且还是当作夸奖收下了。
    “津岛家世代扎根津轻，我们作为外来势力想要插手津轻的事情，首先当然要瓦解当地居民对津岛家的信赖。”
    这是一个解释，但不是全部。
    如果津岛修治有那个能力，恐怕不止能够猜到他故布疑阵、装神弄鬼的用意，而且还能猜到整件事背后的他既不是军警、也不是异能监管部门，而是小小的个人而已了。
    ——因为军警、异能监管部门的目标非常明确，议员和津岛家合谋的实验不仅非法，而且窃取了实验室的机密。如果是这两个部门的话，昨天发现实验室的时候就该动手了。
    无论是武力强攻，还是迂回潜入，收集到了足够证据之后再向议员和津岛家发难，效率远远高于在津轻装神弄鬼、煽风点火。
    只有力量不足，也没有权限，但还是想要干涉这件事的人才会这么干。因为他希望通过揭露真相，让愤怒的人们成为他的助力。
    ——毕竟这些人收集实验体，祸害的流浪汉也有人曾经是津轻本地的居民，也有亲人和朋友。
    这是风间桐放弃用异能玩更骚一点的操作，而给津岛修治留下的线索，因为他实在是很好奇这孩子能看到哪里。
    现在看来，最起码第一层是看破了的，否则他不会那样自然地给他帮腔。
    ……就是不知道这孩子作出一副这样明显的帮腔姿态，是不是有一种‘我知道你在看着我’的笃定在呢？如果是的话，那风间桐真的要对他感兴趣了。
    接下来要做的就是让小修治对他更感兴趣一点……这一点并不难。
    因为所谓的‘煽动’，其实还是挺有技巧的。
    就好比风间桐在对付心中有鬼的议员的时候，直接扮演死不瞑目的女鬼——不必太像那位死去的侍女，只需引发对方的恐惧就好。
    在扮演田野的哥哥的时候，因为知道对方的脑子不太好，采用了较为含糊的、智力障碍的孩子常有的咕噜声，而且从头到尾只叫了‘田野’这个名字。
    诸如此类。
    这些都是为了让人们相信，从虚空中发出来的声音，真的是那个自己认识的人。而那个人，或是失踪，或是外出打工，为何却会变成鬼回到自己身边？
    一旦开始思考，事情就已经开始了。
    “我在录音机里约了小修治后天下午到那个隐藏着实验室的林子里见面啊……”风间桐喃喃道，“明天就让津轻乱起来吧。”
    ……至于今天接下来，混进他们的实验室看看吧。
    廊下，侍女似乎察觉了什么，抬起头来。
    屋顶上已经空无一人。
    第9章
    “报告，青森津轻地区出现不明异能波动！”
    某个军事设施里，设备亮起了刺眼的红光。
    “青森津轻？罕为人知的地方。”
    福地樱痴身穿军装，挺拔地站在屏幕面前。
    “从地图来看，那里比较偏远。怎么会有这样的异能波动？难道那里有强大的异能者觉醒？”
    这么说着，他有些意动。
    他正在搜寻成员，组建‘猎犬’。如果那个地方觉醒的异能力者足够强大，或许可以成为他的伙伴。
    “……应该不是您想的那样。”
    文员们面面相觑，但没有人敢于说出那个猜测，“总而言之，请允许我们将这个消息上报内务省。”
    福地樱痴从他们的态度中感知到了点什么，若有所思地移开目光。
    ……话说回来，异能监测的仪器现在还没覆盖日本全境吧？为什么津轻那个小地方会有？
    -
    “事关横滨的国家机密实验室，请允许我进行一些说明。”
    内务省派来向他解释的官员名为种田山头火，是个发际线有点危险的青年。福地樱痴听过他的名字，据说这一位是内务省的异能特务科很有希望的下一任一把手。
    让这样的人负责解释……
    福地樱痴直截了当地问：“有需要我出动的地方？”
    他这一趟是执行任务完毕，才到达这个军事基地的，也是偶然才看到了异能监视器的异常。
    以福地樱痴在国内的地位，没有人会为此苛责他什么。但以内务省的立场，为了保密，若有需要出动战力的部分，比起再找另一个异能者要求封口，还是直接邀请已经知道秘密的福地樱痴最为合算。
    种田果然苦笑应是：“几年前，我们从法国得来了人工制作超越者的技术，我记得那件事您的权限是足够知情的。”
    “对，我知道。那是为了应付战争。”
    异能者的战争中，超越者具有统治地位，但日本却没有超越者。这使得当权者狗急跳墙，同意了疯狂的超越者制造计划。
    想到这里，福地樱痴冷笑了一声：“但是最后也没有派上用场。”
    战争已经结束了，日本落败。那个超越者制造计划中盘桓着无数无辜者的性命，却至今没能拿出任何成果。
    “实际上，那个计划现在仍在运行，实验室就在横滨。”种田说，“在……收集实验体的过程中，我们通过了许多乡下的豪强家族，其中有一些技术泄露了出去，似乎有一些家族想要私下制造异能力者……”
    就凭那些乡下的简陋的仪器？
    福地樱痴冷笑道：“愚蠢。”
    “我们的研究人员也认为他们不会成功。但……实验室的研究已经卡住很久了，最后的决定是，对这些家族的做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成功也就罢了，要是有什么成果，到那时候再来遏制和接收还来得及。”
    福地樱痴沉吟。
    种田的话官腔打得委婉，但意思很清楚。
    为了超越者制造计划，横滨的实验室需要大量实验体，于是与乡下的豪强合作，将那些消失了也不会被发现的边缘人弄来。在这个过程中又被某些家族窃取了技术，津轻的异能波动，大约就是某个窃取了技术的家族弄出来的。
    当然，这其中‘技术被窃取’有多少水分，放任地方豪强私下开展实验又是谁做出的决定，其中涉及多少利益的交换、资源的互惠以及黑幕，福地樱痴闭着眼睛也能猜到。
    说不定连建造横滨实验室的人都参与其中了，私下制造异能者的魅力，那些人根本无法抵抗。
    这些事是无法阻止的……至少现在是无法阻止的。但将来的某一天……一定……
    “福地先生？”
    “啊。”福地樱痴从思绪中抬起头来，“我明白了。现在是需要我前往津轻，对那里的实验室进行‘遏制和接收’吗？”

 第12章

    “是的。请尽量快一点。从监测器的数据来看，现在津轻的异能体应该处于初级阶段，尚未具备强大的攻击性。但根据位于横滨的实验室的回复，当它成长到足够的地步的时候，恐怕整个津轻都会被毁灭！”
    福地樱痴眉头一皱：“事不宜迟，现在出发吧。”
    “是。内务省会负责交通，从这里抵达津轻大约需要——”
    “一天。”
    津轻，某个刚刚出现在大人物们谈话间的实验室里。
    风间桐无聊地合上了地图。
    【……虽然早就知道古地球时代的交通不好，但还是想吐槽】
    【好……慢……】
    【要真是异能失控的话，等他们到了黄花菜都凉了吧】
    ‘嗯。所以我们要人为调整一下‘失控’的时间。’
    风间桐随手在实验仪器上操纵了几下，漂浮在实验室中央的营养仓里的少年表情隐隐舒缓了一点。
    毕竟身处敌营，他是用精神力回复弹幕们的。
    【不过话说回来，就这种环境，他们也想造出异能者？】
    呈现在眼前的是一个并不大、但按照古地球时代来说，算是十分具有‘科技感’的实验室。虽然对于娇生惯养的联盟公民来说，大概像个大型的草棚，但风间桐常年在文明开拓前线，对于本地人的想法|会更了解一些。
    按照他的专业眼光来看，这座很能唬人的实验室里只有一个装置是有用的，那就是占据了一整块地的超级电脑，以及和电脑相连的一个头盔。
    风间桐拿起头盔看了看：“这个，有联盟初代精神链接头盔的雏形了。”
    所谓精神链接头盔，是联盟为了开发精神力所做的第一个尝试，其使用类似于古地球时代人们常说的全息网游——戴上头盔，将精神力外放入精神链接中，直接在脑中接收和放出信息。
    但眼前这个装置又与联盟的合法装置不同，它只有一个功能，那就是脑内接收。
    或者更简单粗暴一点的，往脑内灌注。
    灌注某些人格碎片……彻底地洗|脑。然后从被灌注的躯体醒过来的，将是另一个人或者东西了。
    风间桐静静地盯着它看了一会，笑了：“看来不管联盟成立前后，这帮变态的思想都是如此统一啊。”
    【我知道这个东西！好像教科书上提过对吧？】
    【联盟的初代精神链接头盔，初衷是为了探索精神力。但后来‘黑暗时代’，追逐异能者嘛，就被用于异能实验……】
    “……”
    风间桐沉吟不语。
    ——最开始，那些人认为异能力依附于肉|体，于是他们开始了基因编辑实验。
    ——后来，那些人认为异能依附于精神，于是他们把手段触及了灵魂。
    直到很久很久的后来，联盟抵达了外太空，人类的触角伸向了宇宙的各个地方，第一个异世界向他们发出回应——
    愿力的概念出现。
    这种能源不能用来吃也不能用来烧，但却决定了异能者人数的多寡。
    为什么呢？
    愿力的来源多简单啊，就是异世界的人们对自己观测到的一切的情绪而已。甚至对他们来说只是小说、动画、电影所引发的情绪而已。
    只是一些爱、期盼、焦虑、好奇、痛恨……等等情绪的集合而已。
    ……所以其实异能也是一样的东西吧。
    那些爱、期盼、焦虑、好奇、痛恨……
    一切让人成为人的集合，构成了异能。
    这真是最讽刺的答案了。
    让人恨不得摇醒所有百年前被一颗枪子送走的研究人员起来看看的答案。
    ‘看来他们这里的研究停留在最初级的阶段啊。’
    风间桐敲了敲营养仓的玻璃，打量了一下里面的少年，‘只知道用这种方法向实验体灌注人格碎片、有概率能造就异能者，却并不知道为什么吗？而且手段很粗糙，刚才我要是不来的话，这孩子已经死了。’
    风间桐所做的当然是帮他们把实验往正确的轨道上扳一下，一方面是救实验体的命，另一方面，他也需要散发出来的异能波动提醒附近的军事基地。
    ‘知道‘2号实验’是什么吗？’似乎想到了什么，风间桐用精神力提问道。
    【什么玩意？】
    【嘶——等等，有点耳熟……】
    【我知道我知道！‘黑暗时代’留下来的比较有用的遗产之一，会让人短暂地拥有异能力，但这个异能力大概半个月之后就会消失，而且后遗症不大，开拓时代的时候很流行呢】
    【前面的是历史学专业的吗？】
    【……我学医的。咱们平时紧急避险药剂的前身就是这玩意啊，经过很多年的调整，已经非常安全了！虽然和真正的异能者不能比就对了。】
    ‘对，我要做的就是这个。最原始的‘2号实验’。’
    【……这么落后的环境，能做到吗？】
    风间桐冷静地说：‘古地球时代的技术也未必比这里先进多少。而且这个实验室器材齐全，我只需要完善人格代码就行。’
    这么说着，他手下开始出现一串串的代码，刹那间跳了数十行——
    然后，超级电脑弹了大大的红叉。
    【怎么回事？这是不是说明——代码输入错误？】
    “……”
    现任联盟少将风间桐终于露出了一点严肃的神情：‘不，我没有输错，有问题的是这孩子——他自身的人格代码，是残缺的。’
    他翻开桌上的研究报告。
    这实验体没有名字，编号12，下面是研究人员记录的各种数据。
    -
    “一切都是照着资料完成的，但实验总是失败，实验体中途死亡概率极高。失败了十一次之后，我们注意到，一部分实验体在中途会产生类似人格分裂的症状。由此，实验人员猜测，实验体本身的人格与我们灌注进去的人格碎片产生了排异反应……”
    “……第十二次实验，我们决定使用一个与众不同的实验体，即天生弱智的实验体。我们期待这个这个实验体内较弱的意志能带来更轻微的排异反应……”
    “……一切正常，或许这次我们有成功的希望……”
    -
    一段画面从风间桐的脑海里跳了出来。
    ……
    “大人，这小子原本有个一同流浪的哥哥，是个傻子，后来走不见了。他说要找他哥，就不肯跟我们去外地。”
    ……
    “我叫田野，我哥叫树下。没、没有姓……”
    ……
    “你哥是在哪里失踪的？”
    “在、在那片果园……靠近津岛大人宅子的地方……”
    “哦，我去过那里，那里不是有一条小溪吗？”
    “是、是啊。所以他们都说他淹死了……”
    ……
    ‘是你啊。’风间桐想。
    那是一个很瘦很小的乞丐，昨晚刚被他找上。作为失踪者的亲属，他也是津轻能够被煽动起来的人。
    津轻，未必所有人都不知道议员家所谓的‘送到外地打工’有问题。
    毕竟时逢乱世，哪里来的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呢？
    乞儿和流浪者们走投无路，只能去相信这样的童话。但有些人，是抱着有去无回的心送亲人朋友报名的。
    因此，昨晚风间桐装神弄鬼一夜，得到的多是心虚和恐惧。只有他像条小狗似的团团转，上天入地想找他哥哥在哪。
    那时候，他是怎么回复这孩子的呢？
    “现在这种乱世，亲人一旦分离就很难相逢了，你趁早做好准备。”
    那时候其实风间桐就有预感了。他们这些人久经沙场，预感通常都很准。
    更别说为了给所有人台阶下，至今为止失踪的人都是‘到外地打工’的。只有那孩子的哥哥一个失踪了生死不知，这就够可疑了，而那个哥哥还是个智力障碍者。
    ——说了吧，联盟成立前后，那些追逐强大力量的家伙的思路都是差不多的。风间少将看过够多的了。
    此时，他被美瞳掩饰住的金眸盯着培养液中的少年看了一会，突然笑了。
    ——这孩子能活到现在，总算还没倒霉到家。
    风间桐手下一顿，重新开始输入代码。他大概就是传说中的八爪鱼，手速快到等闲人根本看不清，刷拉拉又是数百行——
    【等等，这个，这个我看懂了！联盟治疗智力障碍的代码对吧？这玩意三万六千一百零七行——】
    风间桐叹气：‘大约需要三个小时……待会他们还要换班，啧。’
    现在值班的那位一早被他迷晕，此时正趴在桌子上睡大觉去也。风间少将手法纯熟，保证他醒过来之后以为是自己睡过去的。
    ‘对了，系统，兑换符合这个时代技术的移动储存用品。’风间桐手下不停，轻描淡写道，‘治好这孩子之后，我还得把这段代码存在的痕迹抹消……到时候拷走，不能白白打这么多字。&#039;

 第13章

    【不愧是你，少将】
    【这代码输完那个小乞丐的哥哥就能恢复正常？到时候就兄弟相认了我靠。原著完全没提到过的小人物，执行者也能选择赋予他们新的生命，这就是为什么我不爱玩全息网游反而爱来看你们直播。】
    【我竟然有点感动怎么回事……将军你真把这里的人当人啊】
    ‘虽然目前还是一段数据，但衍生世界稳固之后，里面的人是真人，这是常识。’
    风间桐的手快出残影，‘不仅如此，假如未来联盟与这个世界互通，他们还将受到联盟法律保护——你们不要小说看多了，自己也觉得自己是反派啊。’
    第10章
    “哒哒哒、哒哒哒……”
    键盘敲击的声音，清脆得如同乐曲一般。
    弹幕很快闲极无聊了起来。
    【出现了——看直播必有的环节，无效时间！主播在做准备工作，看或者不看都行，然而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出现超展开，于是变成了想走又走不掉的窘境！】
    【美少年打字也挺下饭的啦……而且顺便背一下代码也不是不行。我记得有哪一所学校就是拿这样的代码训练学生的……那个著名的，温斯顿学院？】
    【哦哦，联盟第一天才学院！据说那里的学生标配都是过目不忘。我就不行了，我看代码想睡觉……精神学习都救不了我讨厌代码的心！】
    这时候，一条炫彩高亮循环播放的弹幕高调登场了！
    【哼哼，这种时候，果然就要靠白兰大人来拯救无聊的直播间！】
    风间桐：“……”
    他手一抖，差点打错了一个字母，感觉自己的脑部神经已经提前突突突地开始跳起来了！
    需要说明的是，发展到现在，联盟直播的弹幕早就已经不是在眼前划过的文字了，这种形式不仅看起来费力，而且很容易被原住民发现不对劲。
    现在采用的，是精神链接式的弹幕。信息从思维中划过，可以自由选择查看与否——正常来说是这样的。
    但白兰这货，有了管理员的权限就肆无忌惮了。他的高级弹幕不仅自带光效和色彩，居然还有声音！现在风间桐脑瓜子嗡嗡的，全是白兰那贱兮兮的波浪音，还是立体循环播放的那种。
    风间桐面无表情：‘滚蛋。’
    【无情，太无情了！”】白兰指责，
    【我可是来帮你的诶！】
    ‘你只要在坑我的同时别影响我的任务，我就谢天谢地了。’
    【……】
    弹幕倒是适应良好，纷纷热情地打招呼。
    【又来客串直播间啦？白兰先生】
    【因为嘴太贱上个月被七个直播间拉黑了吧都……】
    “……”风间桐，‘你们提醒我了。拉黑怎么操作来着？’
    白兰抗议：
    【别给他提供灵感啊！等等、等等小桐，我这次真的是来帮忙的啊！】
    仿佛感觉到了什么，风间桐拉黑的手一顿。
    【郑重介绍直播系统的新功能——切镜！】
    一道炫彩弹幕五光十色地划过风间桐的脑袋，真是隔着三千世界都能感觉到白兰的眉飞色舞。
    【你，是否苦恼过直播的无效时间？
    你，是否遗憾于人气难以提升？
    三千世界的执行者们，感叹于白兰大人的威严吧——】
    咔嚓。
    风间桐冷酷地执行了‘拉黑’操作。炫彩弹幕闪到一半，像只被拔了毛的公鸡一样，遗憾离场。
    【……】
    【……冷酷，好冷酷一主播！】
    风间桐在精神空间的系统里一番操作，直播间的观众们只见画面一闪，镜头直切到了他们初入这个世界的樱花树下！
    静谧的小溪旁的樱花林，此时已经不再像前两日那样安静美丽。
    面色愁苦的人们三三两两地聚在这里，一个神情恍惚的男人壮着胆子刨开樱花树下的泥土，掩埋在黑暗中的女尸，曾经无人在意的罪恶，终于大白于天下。
    周围爆发出一阵尖叫！
    男人魂飞魄散道：“真的！小百合，她真的在这里！她回来索命了！他、他们都回来了！”
    这话说得语焉不详，但在场的所有人都能听懂……那是流淌于津轻每个人心间的罪恶，午夜辗转反侧时的心虚。
    骨瘦如柴的妇女泪如雨下：“我早就说过了，我早就说过什么‘打工’肯定是有问题，你还送次郎去！现在好了，小百合埋在这里了，次郎，我苦命的孩子啊，你在哪里……”
    春风拂过，樱花如雨落下，落在尸骨上，伴随着女人呜呜的哭声，格外瘆人。
    在场的人们纷纷回忆起了昨晚那些幽灵般的呼唤。
    “昨晚肯定是爸爸，肯定是他回来了！他怨我们啊……”
    “我们有什么办法？当时粮米都吃尽了，若没有议员大人给的那一袋面粉，全家都得饿死！爸爸、爸爸当时也是同意的啊……”
    “不行，志武，我们今晚把家里的吃的收拾出来，上供给爸爸……爸爸对我们好了一辈子，不会真的跟我们计较的……”
    弹幕看不过眼了。
    【你也知道他对你们好了一辈子啊！】
    事情到这里，一切已经非常清楚了。
    【服了，这津轻真是个人情冷漠本。我捋一下啊，上面的实验室想要边缘人物做实验体，所以议员和津岛家就把这一块地儿的人卖了，谎称是带人去外地打工，其实都是被送进了实验室。津轻的人呢，猜到这件事有问题，但为了活命还是纷纷把亲人卖了……】
    【最搞笑的不是他们买卖双方还默契地维持了‘外地打工’的假象吗？什么心意相通（地狱般）】
    【……只有我想到这一点吗？原来太宰是在这种环境下长大的啊，难怪他认为活着没有什么意义……换个大人来都要怀疑人生了吧！】
    风间桐很顺畅地接口：‘所以不会让他这样下去的。你们看到了什么？切镜之后的画面，我这里不显示。’
    【我又回来了！别别别别，先别拉黑我！】
    一串乱码小号很卑微地用最不刺眼的字体划过，是白兰的小号。
    【……我来解释一下吧。所谓‘切镜’，就是在无效时间里，主播提出申请，由系统判定此时另外一边正在经历重要剧情点，即可将视角转到那边去。小桐，你脾气太暴躁啦……】
    风间桐眼皮一抬，又把白兰的小号封禁了。
    【……】
    ‘这我当然看得出来。’少将冷酷无情地说，转头又放缓了语气，‘所以，你们那边看见了什么？’
    【……】
    【……万万没想到我还有怜爱你的一天，白兰。】
    【和主播预测的一样，他们跑到樱花树底下挖尸体去了。看见小百合真的躺在那里，感觉应该是都相信晚上的‘幽灵’是他们的亲人回魂了】
    风间桐输着代码，不怎么感兴趣地说：‘那么，他们的态度呢？还不怎么害怕吧？’
    【没错！有一对兄妹吧，还在那里说什么今晚供奉食物给父亲，想要求得原谅呢……明明听话里的意思，是他们故意把父亲卖掉的】
    【古地球时代，明明有着美丽的自然景色，还有人们联系得更为紧密的感情，在这种时候总是挺恐怖的。】
    ‘人性如此，不必苛求。’风间桐冷静道，‘预料之内，果然是这样。毕竟是亲人的灵魂，会抱有侥幸心理也是人之常情。他们今天不会乱起来，只会在晚上尝试消解‘亡灵’的怨气。’
    【做了这种事还好意思请求亡者的原谅，够无耻的啊】
    【可是那怎么办？我记得主播就是要他们乱起来，才能开展之后的计划吧？】
    ‘不要着急。只是今天不会乱而已。’
    风间桐输入又一行代码，揉了揉有些痉挛的手指，‘摧毁一个人的精神，最好的方式是先让他感到希望，再让他感到绝望——军方的人来得慢也是有好处的。等到了今晚那些人的祈求没能得到回应、鬼魂反而变本加厉，开始伤人的时候，他们的疯狂才会达到顶峰。’
    ‘各怀鬼胎的军方、疯狂的民众、还有投入巨大，已经不能后退的本地豪强……当他们同时登场，津轻就会乱起来。乱局正是四两拨千斤的好时机——’
    ‘理想情况下，整件事在民众眼里，这就是议员和津岛家多行不义，被冤魂纠缠；在当局眼里，是乡下人迷信，误把异能实验当作鬼魂；在小修治眼里，我是一个路过的好心人，在和自己完全没有关系的情况下，仍然选择出手干预了异能实验。’
    ‘根据‘太宰治’的性格描述做的侧写，他会自己选择跟我走的概率很高。就算他不想跟我走，也别无选择了——军方的人来了。他作为异能力者，只要被发现就会被带进政|府里，没有比那个更坏的选项了。’
    说到这里，风间桐突然一顿，若无其事地问：‘对了，‘太宰治’的异能是什么？’

 第14章

    几乎在说出这句话的下一秒，他果决地道：‘系统，打开防剧透模式。’
    乌泱泱的弹幕蜂拥而来，却因为被屏蔽而出现了大片大片的空白。
    【人间失格】（该弹幕已被屏蔽）
    【通过接触无效化所有异能力的异能力！超bug的！】（该弹幕已被屏蔽）
    【削弱异能的效果联盟也有，但无效化得这么彻底的是不是仅此一家啊？我记得好多主播都被吓到过】（该弹幕已被屏蔽）
    【……】
    【？？？？？】
    【哈啰？我看不见我的弹幕了？】
    【在？主播？干嘛又问我们又开屏蔽？】
    【嘶，太宰这个异能，确实不能让军方知道啊，肯定会失去自由的吧……】
    ‘好，看来确实是需要躲着政|府的异能力，那就可以了。’风间桐得到自己想要的信息，点了点头。
    他解释道：‘并不是想要遛你们，而是现在的我应该‘不知道’那孩子的异能力。我猜他的异能应该很稀有，得知的一瞬间的表情和态度，是难以表演的。如果那个孩子真如你们所说的那样，是位操纵人心的大师的话，很可能在第一面就看出来我抱着目的的接近，那之后的一切都很难开展了。’
    ‘无论是什么异能，到时候见招拆招就是。’
    【……】
    【我有种不好的预感……】（该弹幕由管理员手动屏蔽）
    【真的……没…事…吗？】（该弹幕由管理员手动屏蔽）
    幕后的人拨弄了一下光屏，直播间的观众们眼一花，镜头切换到了一辆缓缓停下的军车上。
    福地樱痴本来抱臂坐在座位上，闭着眼睛小憩。此时也抬起头：“发生什么事了？”
    “福地先生，前方山地有些堵塞，我们抵达的时间可能会晚一点，请您稍作休息。”
    “道路堵塞？那可真是不巧。”福地樱痴微微皱眉，“津轻的异能实验随时可能失控，关系到数千平民的安危，没有时间了，我也来帮忙吧。”
    他站起来，军装笔挺地焊在身上。
    【……卧|槽卧|槽，谁要来津轻？】（该弹幕由管理员手动屏蔽）
    【福地樱痴？坏了，这下真坏了，主播，主播，看一眼弹幕！】（该弹幕由管理员手动屏蔽）
    【未知的无效化异能＋福地樱痴，我怎么感觉主播要翻车……话说这也算剧透吗？怎么都被屏蔽完了啊！】（该弹幕由管理员手动屏蔽）
    主神空间。
    白兰捻起一颗棉花糖，笑了。
    联盟的全息影像技术登峰造极，几乎一比一复刻了风间桐所在的那间实验室。
    被世界意识坑了一把的，现年十二岁的少将大概是嫌踩在椅子上太没有逼格，干脆就用异能让自己浮了起来打字，再加上直播的机位一直在他上半身，弹幕才一直没有发现身高这么巨大的槽点。
    白兰歪着脑袋欣赏了一下风间桐难得的狼狈模样，不知道在回答谁：
    “不会翻车的啦，毕竟是小桐嘛~”
    风间桐会选择屏蔽太宰的异能，这件事他早有预料。在此基础上，他只不过增添了一点小小的刺|激而已——
    “倒也不是说小桐的计划不好，那几乎就是稳妥和冒险的完美结合了——但是不是缺了点什么呢？”白兰自顾自地解释：
    “——是真心啦真心。特别是对面是那个太宰的情况下。当然还是从真正的危机中诞生的真心更有吸引力啦，我可是很了解，你这样的灵魂会吸引到什么样的人啊……”
    就连他，最开始也是从风间桐开始相信联盟的。
    “假如有一个人能把那个太宰治带出来的话，也只有你了吧。”
    仿佛与风间桐面对面坐着一样，白兰自言自语道。
    “啊，但是这么搞的话，等小桐出来之后大概会被杀掉吧……但是呢，我最开始是想在弹幕里提醒一下的来着诶，可惜连续两个号都被拉黑了……”
    主导了一切的白兰露出了一个幕后黑手必备的、神秘的笑容：“——所以，这可是你的错。”
    “——任性的家伙。”
    -
    风间桐看不见弹幕的殷切提醒，也不知道损友正准备着迫不及待要被打死的计划，
    随着最后几个字符串落下，这个实验室的换班时间到了。
    风间桐恢复原状、等待换班、迷晕新的看守者一气呵成，然后又开始飞速输入代码。
    要快点、时间很紧。根据实验记录，他们会在今晚再一次对这个孩子进行脑内灌输，届时治疗智力障碍的代码、‘2号实验’代码便会同时发生作用，治好这孩子的同时，让他短暂地拥有异能。
    刚好也是在今晚，他需要更进一步地煽动人们，从言语的骚扰升级成不轻不重的伤害，把握分寸，既要让人们陷入疯狂，又不能真的把他们吓破胆。
    还有小乞丐田野……对他的处理方式要和别人不同。
    树下，也就是眼前的实验体，小乞丐的哥哥，因为是智力障碍刚刚被治好、同时又短暂拥有了异能的状态，很大概率会直接失控。风间桐有把握能控制住这个失控的程度，但对这里的官方要用什么理由来解释才好？
    失控的哥哥看见了深爱的弟弟赶来，恢复了理智，这个剧本还算不错。而且材料都是现成的：只要他在适当的时候引导田野往这个方向来就好。
    等到了明天，饱受折磨的人们会在极度的恐惧下，将亲人的死归咎于津岛家和议员家。聚集起来的他们会拥有前所未有的勇气，冲击这两个地方的豪强，这必然使得他们左右支绌，给予风间桐操作的空间，同时也给津岛修治跑出家门、来见他这个幕后操盘者的机会。
    军方来得早的话，就找准机会，让他们直面哥哥被弟弟感化的现场；如果他们来得晚的话，就留下足够的痕迹，让他们自己推测发生过的事情。
    ……作为实验体，树下的身体已经被摧残得太过厉害了，在外面是活不下去的。突然出现的异能、还有可以拿捏的软肋，只有把这些军方会感兴趣的特质摆在面前，才能为这孩子挣得一点活命的机会。
    “……”
    屏幕上的代码飞速跳动着。
    每个人的命运在眼前纵横交错着。
    “滴、答。”
    三万六千一百零七行代码。
    三个小时，分毫不差。
    风间桐揉了揉手腕，又开始输入‘2号实验’代码。
    “滴——”
    救命的代码无声无息，替换了致命的实验。
    第11章
    “福地先生，我们快到了。”
    “嗯。”
    福地樱痴沉稳应声。他抬起头，远眺郁郁葱葱的林间，微微皱起了眉头：“快一点……我感觉，这里有什么不太妙的东西正在酝酿。”
    “异能监测器的数值还在上升……”随行人员感到有些荒谬，“举国之力也没能做成的超越者制造计划……难道就在这乡下的小地方取得了突破吗？”
    “……”
    耳机中传来种田山头火的声音：“福地先生，请务必小心，根据实验室的记载，这种实验体的攻击性非常强，我方希望您尽可能地将它活着带回来，这对我们实验的进展……乃至整个日本都有重大意义。”
    “你们只需要疏散民众就好。”福地樱痴道，在他手上，神刀.雨御前锋芒一闪，“——而我会带来胜利。”
    没有人怀疑这一点。在福地樱痴答应前来津轻后，军方甚至没再召集多余的战力。
    “远东的英雄”福地樱痴，凭借他可怕的身体素质，武力和异能打败了无数敌人。在他那堪称英雄电影般的事迹里，一个小小的异能实验体大概只配成为胜利的一个数字。
    军人们齐声应是。
    福地樱痴鹰隼般的目光直视着前方，突然眼神一凝：“等等，前面那是什么？”
    山林间，几缕硝烟扶摇而上，散发着隐隐约约的火光。正是他们要去的方向！
    很快，前去探路的士兵带回了消息。
    “津轻……发生了一场暴动！”
    —
    锄头“噼啪”一声砍下，华贵的宅邸大门裂开了一条缝。
    “津岛家的，出来！给我们一个交代！”
    津岛府前面围了一圈人，领头的男人额头上有着新鲜的伤口，面色狰狞，眼带血丝。
    他拎起锄头，再次重重地砍向大门：“滚出来！”
    往日进进出出的院子大门紧闭，一丝人声也没有，看来是打定主意要装死到底。
    男人眼中闪过一丝狠色。
    大概半年前，那时战争刚刚结束，所有人都饿着肚子。刚好津岛家和议员家在要人，说是要送到外地打工。
    这话也就骗骗鬼了，津轻两家大户那吝啬的德行谁不知道，突然这么大方，里面肯定有鬼，工资说不定就是买命钱。但男人看着丰厚的报酬，还是心动了。
    他把家里那老不死的连哄带骗送上了门，换来了一袋粮食——那老东西因为年纪大了，连价钱都比别人便宜。

 第15章

    他倒有话说：老爷子年纪大了，最后为家里做点奉献怎么了？灾年饥荒，要是不牺牲一下老的，小孩子都保不住。因此很快把这件事忘到了脑后，直到那一天晚上，亡魂的声音开始整夜地在他耳边回响。他一开始还以为是幻觉，妹妹却听到了和他一样的声音。
    不仅仅是他们，相熟的人们私下沟通，发现那天开始，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听见了亡魂的声音。那亡魂有的是被送到津岛家的人，有的是早死的亲人，还有的听不出来是谁，但却能叫出他们的名字。
    难道世界上真的有亡灵？竟然能在死后回到阳间吗？
    男人壮着胆子跟着众人。他们根据噩梦和亡魂的指引，在樱花树下挖出了那个死去的女孩子。
    这下一切分明了：被他们送走的人，回来了。
    男人吓得魂飞魄散。
    说来也奇怪，父亲活着的时候，他从来不怕他，把他视作一个挣钱的工具；等到他不能干活了，就变成了撒气的工具，打骂都是常事。但父亲死了变作亡魂，他却害怕得不得了。
    他赶忙拉着妹妹回家，给父亲立牌位，烧东西。
    “不关我的事啊！爸爸！我是被他们骗了！”他慌乱地在灵位前祈求着，“是津岛家骗了我！您要是有气，就去找津岛家吧！”
    但这祈求没有用。当天晚上，怨灵又来找他了。这一次，不再只有声音。锅碗瓢盆凭空飞起，往他身上砸去，额头磕了好大一个包，他们全家抱头鼠窜，各个身上都挂了彩。好不容易天亮，简直如获新生。
    但他不敢放松，今天只是不痛不痒的袭击，明天呢？后天呢？他能活下去吗？
    津轻受到鬼魂骚扰的人们聚集起来了。
    仿佛有什么默契一般，他们聚集在了两家大户的门口。
    女人垂着泪：“津岛！你们连乡邻都能下手！你们不得好死！”
    -
    津岛修治安静地靠在窗边。
    早春樱花烂漫，风中传来了纷争的气息。
    侍卫隔着门吼道：“禾川！我家主人好心带你父亲外出打工，你又来这里闹什么？”
    他并不是真心认为那些人在外地，只是对于这件事，本地人心中总有一股默契。男人既然当初自愿将父亲卖掉，那么自然应当拿钱闭嘴、不再多提。
    但往常对津岛家多有敬畏的人没有闭嘴：“如果真是到了外地，为何都有大半年了，这么多人连一封家信都没能传回来？”
    侍卫哑口无言。
    男人愤怒的吼叫声和女人幽幽的呜咽声，混杂着，交织着，却并没在津岛修治的心里引起什么波动。
    ——啊，‘从来没有一封家信’这件事，难道是今天才知道的吗？
    被送走的那些人的状态，他们的死活……并不是至亲之人关注的重点。这只是一个接口，一块遮羞布。就好像自诩身份的人们互相写信，在说正事前的那一长段的华丽辞藻一样，从信纸上就散发着腐烂的气味。
    平民们没有受过那些佶屈聱牙的礼仪教育，但他们无师自通也会为自己寻找一个冠冕堂皇的出发点。
    这是人的本能
    有一个人在他们行动前就看穿了这样的本能，利用了这样的本能。
    在人模人样的群体之上，有着链接着每个人内心的蛛网。津岛修治隐隐约约能看见这个蛛网，他知道掌握了那个就可以操纵人心。
    丑恶的人心。
    津岛修治垂眸，从窗口往外看。
    带头的、额头上有着伤口的男人一分钟前还是神情惊惶——近乎走投无路的惊惶。但在发现津岛家的人面对着他的质问的心虚后，这惊惶便成为了排山倒海的愤怒。
    “父亲啊，我对不起你！”他捧着灵位，在津岛府的门口跪下了，作态到额头砰砰砰地往地上撞，“我竟然受到蒙骗，亲手把你送进了魔窟啊！”
    “……”
    仿佛是什么戏台开场的标志一般，人们哭开了。
    “次郎，我的次郎！是妈妈蠢啊，是妈妈没有脑子，竟然让你在这样好的年华就离去了……”
    “津岛氏，你们还我儿子命来！”
    一时群声鼎沸。
    埋藏在说出口的声音之下的、那些阴暗的真相。
    -
    ‘我不是故意的。’
    ‘是他们骗了我。’
    ‘要找就去找津岛家吧。’
    ‘说到底，我也是受害者啊！’
    -
    “……”
    津岛修治靠在窗棂上，他有点想笑，又有点想吐。但他似乎天生就有七情不上脸的本事，最终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家里的大门被撞开，乡人们提着锄头和斧子涌进来。
    有人开始四处破坏，有人趁机闯进库房里，把那些值钱的珠宝大把大把地抓进自己口袋里。不一会儿，往常庄严华丽的宅子就变为了一通废墟。
    家主在侍卫的保护下，试图从后门逃之夭夭，但却被人们堵在了当场，身上的绫罗绸缎也被扒下来。他匍匐在了地上，早就没了当初对战争指点江山的气势。
    而他也该走了，在事情再一次升级之前。
    在津岛修治的手中，握着一张字条，是从那个录音机里拆下来的。
    有个人约他这时候在‘实验室’附近见面，看来他故意留下的某些记号还是有被注意到的。
    这字条上的字体非常刻板、书写的人有意消除了自己的一切习惯，而且只有简单的时间地点，旁人看了只会摸不着头脑，只有知情人才可能知道这是一个谨慎的见面邀约。
    ——本以为计划天衣无缝的幕后之人，却发现计划中还有不确定的存在，恐怕是被吓了一跳吧。像这样直接提出见面的请求，一定还有后手，如果没有猜错的话——
    津岛修治从侧门离开了津岛府，恰好在他走出去的那一刻，前面的大路传来了整齐的脚步声。
    “不许动！”
    一支支森冷的枪支指向在屋子里破坏的人，福地樱痴越众而出，皱着眉头打量几乎变成一片废墟的津岛宅。
    “军队！是军队！”
    “军队怎么会来这里？”
    津岛修治的身形掩藏在阴影里，士兵们在他面前经过，包围了整座津岛府，谁也没注意到灌木从中还有一个小孩子。
    ……果然，是政府那边的人，而且恐怕是专门负责管理异能者的部门。
    这就是邀约他的那个人，留下的‘后手’了。
    如果他作为“不确定因素”具有危险性的话，下一步，那个人就要引导军队来对付他了吧。
    在津岛修治聪明绝顶的脑子里，所有情报逐渐聚合在了一起。
    策划整件事的，大概只有一个人。
    那个人势单力孤，所以才会试图引入各种不可控的变量帮助自己：一个是军队，一个是暴民。
    但那个人又绝对是强大的异能力者，在他的计划中，暴民压制津岛家和议员府，军队压制暴民，而压制军队的，只可能是他自己。
    那么，他的异能是什么呢？
    津岛修治试着换位思考了一下。
    现在，他们同时处于军队的包围下，但那个人却很有自信能利用军队来对付他，而自己能够全身而退——
    再结合津轻的人们夜晚‘撞鬼’这件事。
    所以，果然是和‘速度’或者‘移动’相关的异能吧。所以才能做到同时煽动这么多人，而且有自信自己能够从军队的包围圈里突围。
    津岛修治静静地站在阴影里，看着这一出导演精湛的戏剧。
    ……时间卡得真好。
    再早一会，暴民无法压制住津岛家；再晚一会，可能就要出现无辜者的伤亡了。
    真厉害。
    真心软。
    明明早就学会对任何事都不要抱有期待了，但此时，津岛修治却感到自己的嘴角在微微上扬。
    ——啊，真期待啊，就要去见他了。
    不知道那个人发现自己如临大敌的家伙，居然是个小孩的时候，会露出怎么样的表情呢？一定很有趣吧。
    ——毕竟是他亲手把军队引来，为了给‘不确定因素’制造麻烦的呢，结果这个‘不确定因素’根本手无缚鸡之力啊，放着不管的话根本没有生路。
    津岛修治睁着无光的鸢眸，想：他会带毫无利用价值的我走吗？
    还是干脆把不太像正常小孩子的我判作间谍，然后杀掉呢？
    ……哪边都无所谓吧。区别只在于前者要他挣扎着多活一段时间。
    那么，也没有拒绝这次会面的理由。
    津岛修治转身，鸢色的眸子在黑暗中微微一闪，像是夏天一瞬即逝的流萤。
    第12章
    【速报！村民们把津岛府围住了！】
    【他们开始砸门了，他们进去了！菜啊，这大门，徒有其表，连斧头都扛不住。跟主播想得一样，他们开始抢东西了！】
    【看见津岛府被砸：嘻嘻
    想到村民们也不是什么好人：不嘻嘻】

 第16章

    【说真的，这就叫恶人自有恶人磨吧。他们两边一个买一个卖的生意做得好痛快，翻脸也翻得好痛快，只有我心疼在这种阴间环境下长大的宰，孩子坐在二楼看着，眼睛都没有光了！】
    【歪个题，嘿嘿，幼宰高清正脸，这是不是有史以来最幼的一只宰？】
    【上回那个养宰的是从十三岁开始养的，所以没错，这就是有记录以来最幼的那只宰！】
    【果然帅哥幼年时期都巨可爱！你看这个毛茸茸的卷发，这个大眼睛，这个婴儿肥，吸溜……】
    眼见着话题越来越歪，风间桐忍不住叹气道：
    “前线斥候，别对着八岁的小孩犯花痴啊，我可不想送联盟公民进监狱。
    【少将放心，这错误我们必不能犯。只是在对着幼宰想象他长大后的样子而已，嘿嘿】
    风间桐：“……”
    真的吗？
    他此时正在和小乞儿田野绕圈子，利用‘远方哥哥の呼唤’把孩子合情合理地引入树林。
    而地下实验室里，作为实验体的哥哥各项参数已经被悄无声息地调整好，等到了预设的时间，‘2号实验’所导致的异能爆发会直接掀了实验室的天花板，将浸泡在营养液中的哥哥暴露出来。
    等过了这段爆发、哥哥差不多就能醒过来。田野将和他最后的亲人喜相逢，这一出‘接受了试验后不仅有了异能，连智力障碍都好了’的医学奇迹喜剧也就落下帷幕了，任谁来也查不出毛病。
    唯一的问题就是，这种天外飞音式装神弄鬼在外人看来帅，但第一人称就不免猥琐。
    直播间观众为联盟最强空间异能哀嚎许久，把风间桐吵得头都大了，遂干脆打开切镜，把视角放到了小修治身上，放这群尖叫鸡去看幼年期偶像了。
    为直播系统更新了‘切镜’，大概是白兰做的为数不多的好事之一。
    突然，像是卡顿了一样，流动的弹幕出现了大段的空白。
    在这空白中，一条弹幕格外显眼。
    【啊！军队到了！】
    风间桐对这种情况很熟悉，这是弹幕被屏蔽的标志——不过由于他为了避免一个照面就在小修治那里露出破绽，打开了防剧透模式，自那以后再也没有关掉，所以并不在意。
    所以他也并不知道，弹幕们在担心什么。
    【我去，真的是福地樱痴，他直接把津岛府围了啊。宰呢？他会不会被困在这里走不了了？】（屏蔽）
    【放心吧，我们太宰从小潜行能力就满点的。刚刚他直接从士兵眼皮底子下走过去，给我汗都看出来了，但他们就愣没发现灌木丛里还有个小孩儿】
    【宝宝一直盯着津岛府在想什么呢？】
    【不会在伤心吧，那到底是他前八年的家诶……】
    【太宰君！小修治！津岛家不值得！快来看看我们的新任饲养员！这可是发誓要让你幸福一辈子的人！】
    风间桐：“……”
    ‘让太宰治得到幸福’确实是他这次的任务没错，但这个说法真的很怪！
    突然，一阵剧烈的异能波动自地底传来，风间桐眼神一凝，马上开启了‘神之棋盘’。
    空间系的异能在他周身形成了金色的屏障，下一刻，地面轰然被掀了起来！
    “啊！”
    是小乞儿田野的声音。
    这孩子跟随着‘哥哥’的引导，刚好走到这片区域，被异能暴动造成的余波掀翻了。他跌坐在地上，膝盖被粗粝的地板磨出了一片血色。
    “哥哥！”
    他仿佛意识到了什么，连滚带爬地往树林深处跑去。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大坑，原本隐藏在地底的实验室，连同那些不见天日的黑暗一起，被一场爆炸掀了出来。
    直面爆炸的研究人员们抱着断了的腿在地上哀嚎着，但田野却只看见了那个破碎的营养舱、还有在其中的，他的血亲。
    “哥哥！”
    田野扑了上去。
    他的哥哥的嘴唇动了动，但2号实验让他精疲力尽，没能再说什么，就昏睡了过去。
    结束了。
    在小孩子呜呜咽咽的哭声中，风间桐躲在茂密的树林背后，平静地想。
    计划成功。
    这时，一个稚嫩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原来如此，所以你的行动中才会有一些让人想不明白的地方吗？为了让一切结束后，这对兄弟能够在官方的庇护下活下去？”
    弹幕顿了顿，然后炸了。
    【卧槽宰！是宰！主播你回头！】
    【我们都叫你半天了，倒是看一眼弹幕啊！】
    ‘我看到了。’风间桐非常心平气和地用精神力回复。
    毕竟联盟的弹幕是精神链接的形式，精神力强大的人完全可以一边继续手头上的事，一边不错过弹幕的任何信息。他一早就看见弹幕在提醒他津岛修治的靠近，算算时间，这孩子确实差不多该到了。
    弹幕比他还急。
    【看到了就给我慎重点啊！这可是第一次见面！】
    【主播没看过文野可能不知道，对于太宰来说，他见到一个人的第一面，差不多就决定他日后对这个人的态度了！从来没有例外！以前很多主播都是在这里直接折戟沉沙的！】
    【也就是说，这里就是任务能否完成的关键节点！放在游戏里肯定也是bgm拉满的全息cg！】
    【啊啊啊啊啊我好害怕，要不主播你现在摆个pose吧？】
    ‘……’风间桐无奈道，‘我觉得自然点就好了。而且，现在也腾不出手。’
    让异能暴动把整个地板掀翻，不是想象中那么简单的事。
    首先因为实验器材不足，风间桐完全是凭借手感在调参数，导致暴动的威力比他想的要强一点。同时又因为时间不够，导致他没什么时间去勘探周围的地形……
    这一次没出人命，完全是因为‘神之棋盘’在到处兜底。避免某些落石砸到人头上、某些树砸到人身上，某些裂缝直接导致山崩……
    饶是如此，爆炸的余波也持续了许久，才缓缓停下。
    傍晚了，树林不知何时零零落落地起了火，烟尘晃荡着，衬着如血的夕阳，显得寂寥又萧瑟。
    远处，传来了军队缓缓靠近的，整齐的脚步声，想必这片树林已经被包围了吧。
    风间桐并不在意地想。
    他处理完最后一个隐患，十分小心地将一切摆成意外的形状，才不慌不忙地回过头。
    穿着和服的孩子就那么安静地等了他许久，直到这时，才露出了一个神秘莫测的微笑。
    他说：“异能是空间操纵吗？”
    “……”
    戏台已经搭好，主角登场了。
    风间桐按计划，开启了影帝附身的模式。
    只见这位年幼的少将深呼吸了一口气，左右看了看。
    没有军队突然出现。看来对方还在警惕可能发生的第二次爆炸，以及爆炸后的山崩。
    于是他举起手，比了比津岛修治的身高，又困惑地看向旁边的大树。
    ——那个被津岛修治昭告自己存在的，折断的树枝还在他旁边，比这孩子高了一半。
    黑发的男孩瘦瘦小小，只有脸颊还算有点肉，和想象中的危险人物相去甚远。
    但这孩子不可能是迷路到这里的，刚才的那句话就是铁证。
    所以，他一直在警惕的那个家伙，居然是个小孩儿？而且，还是一个假装自己是大人的小孩子？
    风间桐终于垮了脸，露出了一个不加掩饰的苦恼的表情。
    弹幕激动地屏住了呼吸。
    【开始了！这个影帝要开始了！】
    “你……”影帝.风间桐很艰难地开口问道，“名字是？”
    “津岛修治。”直播间的幼年版偶像毫不犹豫地回答了。
    然后，好像还觉得自己对眼前人的打击不够大一样，他恶魔般补充道，“今年八岁。”
    第13章
    “……”
    直播间的画面定格在了风间桐万般纠结的脸上。
    【笑死，好丰富的表情。你们联盟军部都是从戏精学院毕业的吗？】
    【‘一直在警惕的不安定因素居然是个身高只到我胸口的小孩？但我干掉他的计划都实施了一半了怎么办？’】
    【‘我真是个畜生啊’‘但这小孩很可疑’‘对这么小的孩子动手也太畜生了吧’‘可这小子真的很可疑’‘还是算了吧那是小孩子’‘但是普通小孩是怎么知道我的计划的？’】
    【他真把这纠结演出来了哈哈哈，要不是我看着主播制定的计划，我也要以为他被太宰吓了一跳！】
    【宰……完全被忽悠住了（悲）】
    -
    风间桐和太宰的对话没头没尾，但有之前的讲解打底，弹幕们还是瞬间理解了津岛修治如此态度表现出来的意义。
    【路过的好心人！】
    【用计谋颠覆了人体实验的异能者！】
    【防备着暗处不知名威胁、但想不到那居然是一个孩子的大冤种！】

 第17章

    【津岛修治多半会愿意跟他走的人！】
    【卧槽这么离谱的人设，居然给主播艹成了！不愧是少将！给少将点烟！】
    【没人觉得太宰也很逆天吗？他今年才八岁！我之前还觉得主播留下的提示太隐晦了呢，结果……】
    【要是按照我们想的来，才会因为破绽太明显而被太宰看穿吧！果然太宰不是一般人能养的啊，剧本组都跟剧本组玩】
    【卧槽，他都愿意把真名告诉主播了，带太宰走这事是不是就算成了？】
    “等等，等等！”
    在整个直播间都瞬间爆炸的情况下，风间桐仍然不动如山，演技稳如老狗。
    他看着津岛修治稚嫩的脸，仿佛还是不太能接受：“你是什么时候，怎么发现的破绽？”
    这个小小的计较让他显得生动起来了。
    刚才，在那震天撼地的爆炸前，在那猎猎的山火下不动如山、稳住一切的背影，如同一把出鞘的利刃，寒光闪闪，坚硬如铁。
    但抛去那过于强大的异能和智慧，他好像也只是一个比津岛修治大了一点儿的少年，有点圆滑的手段，但正是心高气傲的时候，甚至敢于以一己之力颠覆人体实验，哪怕与军队为敌也在所不惜。
    津岛修治盯着这个人，身体有点异样地颤抖了起来，手指在袖袍下紧紧地攥在一起——尽管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激动什么。
    “在那之前，”小孩子用没有一丝波澜的语气问，“你把小百合埋在了哪里？”
    那个在议员手下惨死的女孩，曾经被埋在了樱花树下。后来风间桐为了证实亡魂回归的谣言，借用过她的尸骨，没想到津岛修治会在这时提起她。
    【主播还重新埋葬了小百合吗？】
    【有这件事……我记得。那是深夜吧，看的人不多，而且画面有点瘆人，我没敢看完，不过对主播还是佩服的。。】
    【但我们之前不是跟着太宰的视角走吗？他出门就直奔这里了啊，怎么会知道小百合已经被重新安葬了？】
    【……】
    【……剧本组，或者根本就是个考验？要是利用了小百合的尸体，但之后再也不管的话，不会立刻就出局了吧？嘶，有点可怕。】
    但风间桐想也不想地说：“跟她的家人葬在一起了，在津轻西边的山上。”
    津岛修治又问：“议员和津岛家,以后会怎么样？”
    风间桐想了想，告诉他：“以后不会有议员府和津岛家了。”
    上层为追查异能实验而来，他们得到了想要的实验体和数据；那么私自进行实验的津岛家和议员，就是其他官员们的盘中餐了——绝对会被盘剥走最后一点财富，然后对主要的知情人进行灭口的。
    “是吗。”津岛修治没什么情绪地说，然后回答了他的问题，“……是因为异能波动。”
    “最开始是我偷听到了议员和家主的对话，”津岛修治说：“你制造的异状吓到了他们，我跟着那些人找到了实验室的位置。第二天，我就感觉到了异能力的波动，所以我知道了。”
    ——首先猜到了风间桐的目标是异能实验，然后猜到了风间桐只有一个人。
    “以前他们的实验，我从没有感觉，那种异能将要出现的感觉。”津岛修治十分笃定地说，“实验能成功，是你做了什么吧？为了保住那个实验体的命。但这样应该很危险，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如果被那些人发现风间桐了解这个实验，那么按照这些人对异能的狂热，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连想都不用想。
    眼前这个人应该不认识那个实验体，为什么他甘愿冒着暴露的风险帮他？
    “只是稍微有点看不过眼罢了。不用担心，我有做好数据销毁，那帮酒囊饭袋看不出来。”
    津岛修治注意到，这个人似乎对政府抱有非常笃定的不屑。
    是以前经历过什么吗？和他们有梁子？对实验的熟悉也很可疑，难道这个人本身就是从另一个实验室逃出来的？那此刻不就等同于自投罗网？
    津岛修治陷入了思考中，抬起头，却发现风间桐在苦恼地看着他。
    “异能波动啊……”他叹着气，“所以，你也是异能者。”
    通常来说，除了异能本身就有感知效果的，否则异能者也不能一个照面就确认别人是否是异能者。
    但人工制造异能者、导致的异能不稳定又有所不同，这种情况异能者是能够感知到的。
    津岛修治一瞬间明白了他在说什么。
    他从不知道自己也有异能，但根据眼前人的态度来看，应该八九不离十。
    军队已经包围了这里。他们在狂热地追求异能。
    这代表着……
    津岛修治那颗不知为何而激动的心，又在古怪地跳动起来。他嗓子很紧，手脚有点发凉，只有脸上还端得住一点八风不动的镇定，但小小的身体内部已经成了过载的发动机。
    ——什么啊，这个感觉。
    就好像他还活着一样。
    -
    眼前的一切都变成了慢动作。
    就像他想的一样，风间桐蹲了下来，直视着他的眼睛。
    津岛修治不合时宜地注意到，这个人有着非常漂亮的眼型，不笑时有些清冷，但像现在这样放柔了目光的时候，却很自然地带着坚定的温柔。
    原来他眼睛里戴着装饰——大概是为了掩盖真实瞳色的东西。津岛修治不知道那叫什么，只是有点出神地想，这个人原本的眼睛，颜色应该很显眼吧，所以才会特意掩盖起来。
    应该是很漂亮的颜色，有点好奇。
    “津岛修治，对吧。”
    风间桐平视着他，苦笑了：“……现在变成这个样子，应该是我的错。”
    把军队引过来，虽说还有帮助实验体的原因在内，但主要的，是为了给自己对付‘不确定因素’加一道保险。现在的一切麻烦都在预料之中，唯一的意外就是这孩子不是他需要对付的敌人。
    不过这种情况也并不是没有预案。
    “现在有两条路，首先，修治君，你想去政府工作吗？”风间桐问，“我不是很喜欢那里……但是不可否认，那边还是有好处的。”
    特别是对年幼的，失怙失恃的异能力者。政府提供的安全保障、稳定的居住地点，还有接受教育的机会，都是非常宝贵的。
    “或者，你想跟我走一段路？直到自己有能力照顾自己之后再离开。毕竟津岛家……咳，算是我间接性摧毁的。”
    否则虽然津岛家算不上什么好地方，津岛修治也可以在那里待到能独立后再离开。
    “怎么样？”
    津岛修治看着他的眼睛，却奇异地冷静了下来。他把砰砰跳的心按回了胸腔里。
    这一刻，天性的多疑和悲观占了上风。
    ……不应该是这样，太顺利了。
    他复盘着这几天的行动，从自己顺水推舟跑来见陌生人的行为中，察觉了什么不对。
    ……他为什么会觉得这一定是个好人？
    因为这个人计划着想要摧毁异能实验。
    那么一个有能力独自摧毁异能实验的人，为什么会露出那么多破绽？即使那些破绽非常细小，非常没有说服力，就算说出去，也许别人也无法理解。
    “……”
    津岛修治意识到，自己又在不自觉地为这个人辩解了。
    说不定他真的很想跟他走吧，但是不行。
    这个人有问题，或者这件事本身是个陷阱，还是之后他们离开的路上……总之无论是哪里，根据经验，总该出点问题才对。
    津岛修治出身在生食人血肉的家庭，这份多疑和悲观是他的保护伞，而事情的发展往往也总不会辜负他最坏的想象。
    他沉默得太久，风间桐以为他还在犹豫：“不用那么快做决定也行。反正就算要去政府，也不可能现在送你去。”
    在私下进行异能实验的家族出现的异能者，这太敏感了，很可能会遭到几倍的监视和忌惮。
    “无论选哪条路，现在都先离开这里吧。”风间桐对他伸出手，“军队快要上来了，我的异能可以带你一起走。”
    津岛修治反驳道：“但你不是只能够操纵‘看得见’的空间吗？”
    他一边这么说，一边死死地盯着风间桐的脸，不漏过对方一丝的微表情。
    这很危险，他知道的。
    对一个来历不明的强者表明自己对他的异能力的了解，无论是谁都不可能忍受自己的情报被窥探吧。
    他在等，在等那种熟悉的忌惮、厌恶和杀意，这样他就能顺理成章地说服自己……
    但风间桐一愣，只是露出了一个很没有办法的表情：“这也看出来了吗？但是不对。”
    “……”
    津岛修治愣怔地看着他。
    风间桐还保持着伸出手的姿势，温声道：“不止是‘看见’的可以，‘记住’的也可以。”
    ……真厉害。

 第18章

    津岛修治想。
    真厉害。
    于是他也缓缓地伸出手——那动作就好像挣扎着地想要穿过与生俱来的、保护自己的本能，去握住什么东西一样。
    津岛修治不允许自己雀跃，也不允许自己期待，但允许自己痛苦地去挣扎。
    我不是认输了。他想。
    然后他轻轻地握住了风间桐的手。
    仿佛故事总要跌宕起伏，下一瞬间，一阵轻柔的白光闪过，两个人同时睁大了眼睛。
    “……”
    宇宙究极反异能的异能力——‘人间失格’，在这一刻，第一次发动了。
    第14章
    “……”
    风间桐的手停顿在空中。
    -
    是认知被|干扰了吗？
    还是异能被削弱了？
    这些情况至今为止也不是没遇见过。
    面对强大得让人绝望的‘神之棋盘’，整个宇宙的敌人都会针对性地做出一些安排。
    但是不对，这次和以往的感觉都不一样。
    难道是衍生世界出bug了吗？这里的世界意识突然决定禁用他的异能？
    不，也不是……
    对他异能进行部分限制，是主神空间和‘书’谈好的条件。这个世界正处在危机之中，世界意识没有必要冒着得罪联盟的风险，在一个甚至没有形成的衍生世界做什么手脚。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
    他的异能被消除了。
    风间桐看着眼前的津岛修治，震撼不已地想。
    眼前这个年仅八岁的孩子，轻而易举地消除了全宇宙最顶级的空间系异能。
    没有提前做任何准备，没有付出任何代价……仅仅是，触碰了一下。
    这一瞬间，联盟最顶尖的大脑瞬间将一切都联系了起来。
    难怪……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
    联盟，主神空间。
    “白兰大人，您的计划，那位将军似乎有所察觉了。”
    位于主座的白兰身后，绿色长发的男人看着全息影像中风间桐的表情，有些不安地说。
    他是白兰手下最精锐的部队，六吊花的成员之一，桔梗。当初白兰决定加入主神空间，他便也跟着来了联盟。
    桔梗对白兰忠心耿耿，吩咐下来的事会不打一丝折扣地执行。但对于算计风间桐这件事，他始终感到有一些不安。
    “早晚会被发现的吧。我也没想着能瞒多久。”
    白兰捏着棉花糖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玩弄，漫不经心地说，“小桐对‘不被原世界剧情限制’有一点奇怪的执念，再加上我们也有特意把太宰治的异能信息藏起来，不然一个照面他肯定就什么都知道了——风间桐就是这么恐怖的人。”
    而他们现在就在算计这么恐怖的人。
    虽然早就知道这件事，也早就有所觉悟，但面对那双璀璨的金眸，面对近乎无解的‘神之棋盘’，还是忍不住感到畏惧。
    桔梗抿了抿唇，还是忍不住说：“白兰大人，接下来我们怎么做？那位将军说不定会猜到咒术回战世界的故障其实也不是意外，要是他直接放弃任务的话……我们要不要锁定衍生世界？”
    “嗯？不要。那样事情就一发不可收拾了，你在想什么啊。”白兰打断了他，紫罗兰色的眸子满是莫测，“咒术回战世界的故障不是意外、是我做的手脚——包括让他欠下天价赔款也是我故意的，这种事，小桐早就知道了哦。整件事从头到尾，应该都在他的掌控之下吧，为了确保我们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
    “！？”桔梗的冷汗瞬间就下来了。
    白兰往后一靠，有些浮夸地重重叹了口气：“我说啊——你不会觉得，一个联盟少将想要抽出时间来前往衍生世界，是什么很容易的事吧？”
    “……”绿色长发的男人一时语塞。
    不容易……所以套路他欠债就容易了？
    然而白兰却道：“没错，就是这个思路。咒术回战世界几个星期就能搞定也就算了，但文豪野犬这个世界，唐突要借一个少将一年，军部肯定会把我们撅回来；但要是少将自己欠人家一大笔愿力——主神空间闹上去，哪怕是军部也不得不低头，毕竟联盟其他部门还仰仗着能源部门呢！”
    “……”确实是这样，“但是，白兰大人，在衍生世界待上数十年，慢慢教养太宰治，是那位将军自己选择的路线——但要是时间有限的话，明明也有其他耗时更短的方法吧。”
    “耗时更短的方法——没有哦。”白兰说，“或者说，就算有，不确定因素也很大。太宰治——这个男人，都不用真的长大，他十五岁就是一个可怕的人物了。等到那时候再去执行这个任务，能力和运气都缺一不可，一不小心被看出违和感就game over了。
    “拿行军打仗来比喻的话，太宰治就是一个麻烦的对手。如果心存侥幸，企图用最小代价解决的话，说不定会被他团灭，前期所有投入就打水漂了。不如一开始就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一鼓作气解决问题的根源，那耗费的时间说不定还少一些。”
    桔梗跟在白兰身边，被太宰治团灭的执行者实在是看过不少了，不禁由衷道：“不愧是白兰大人！”
    “啊，这个，是小桐跟我说的哦。”白兰笑眯眯道，“为了还债前往文野世界，在那之前跟我聊天的时候提到过这个战略。”
    “……”
    桔梗看着全息影像中风间桐和津岛修治交握的手，欲言又止。
    为了达到这一步，他们这边机关算尽——由白兰制定计划，他们在主神空间的策应费尽心思假造了事故，使得风间桐成功通关咒术回战世界的同时，欠下大笔债务，作为交换迫使军部低头，同意风间桐执行这个积压已久的文野世界的任务。就连风间桐进入文野世界之后，他们也一直在微操。
    这些事，每一步都万分艰难。桔梗一直以为这是他们计划得当，甚至到了将这位可怕的少将套路了进去的地步——以他对白兰的滤镜，觉得这并非不可能——但是原来，风间桐从头到尾都知道事有蹊跷，甚至一直在监控着他们的行径吗？
    他们有不得不带出太宰治的原因，但风间桐又有什么理由配合他们呢？难道因为白兰是他为数不多的朋友，所以顺便帮了个忙吗？
    ……不。桔梗想到了那双璀璨、美丽、但冰冷的金眸，觉得应该不是那样的。
    不知不觉，他把问题问出了口。
    “为什么帮我们？不是说了吗，因为我们没太出格嘛。”
    白兰吃完棉花糖，把包装袋随手一抛，它便很科幻地在空中分解了，闹得空气中全是棉花糖的甜香。
    “哦，”白兰反应过来，“你想问的不是那个方面啊。你想说小桐不惜在衍生世界里待上十年，对他有什么好处吗？”
    “嗯……”白兰很苦恼地想了起来，“——那大概是因为，他很无聊吧。”
    这是桔梗完全没想到的答案：“……无聊？”
    “没错哦。因为小桐一直一直很无聊……才会那么轻易地被我怂恿前往咒回的世界吧。”
    白兰安静地看着全息影像中的风间桐，脸上是捉摸不透的笑意：“我呢，有时候觉得小桐跟我很像，每次胜利的时候、那副觉得世界无聊得要死的模样，真是亲切得让人怀念。但是小桐和我不一样的地方在于，他是真的很爱这个世界啊”
    白兰喟叹道：“——作为保卫联盟的将军，他不会把毁灭世界当成解压的游戏，也不会恶意毁灭任何一个文明。所以他才会前往文明开拓前线，因为那里多少会有点未知的乐趣。”
    “……”
    “大概在咒术回战世界出事的时候，他就知道里面一定有我的手脚了吧。”白兰判断道，“但是我通过一些方式向他‘证明’了我们在做的事不会危害联盟，所以，他感到好奇了。”
    “——好奇我不惜背上所有的后果，也要邀请他参与的，究竟是什么事。”
    桔梗知道他在说什么。
    事实上，就算白兰做的所有手脚现在被捅出来了，火也不会烧到‘全然不知’的风间桐身上。
    白兰以身为饵，邀请风间桐入局，风间桐果然也如他所料，打出了无数个执行者中，最完美的开局。
    “你看，他笑了。”白兰饶有兴致地回放影像，“——太好了，看来，我没让你感到无聊。”
    桔梗看见，放慢了数倍的全息影像中，那张精致的、稚气的脸上，一瞬间划过了一抹笑意，尽管微弱得让人看不清，但那笑意确实是存在的。
    他莫名打了个寒战。
    另一边的白兰却开始操作了起来：“okok，既然这样，那我就给你的强度满上了哦。新手村打大boss什么的，如果是小桐就肯定没问题的，对吧？”
    -
    这个人的手，很干燥，也很温暖。
    这是碰到风间桐的时候，津岛修治的第一想法。

 第19章

    津岛修治握过不少人的手。家主的手总是肥厚的，上面总有黏黏的汗，有种冰冷滑腻的恶心感。侍女们的手干燥，带着一点皂香味，却总是有点凉。风间桐的手却像是烤炉一样，温度从掌心一直传到脸上，烫得他差点想松手，却被人坚定地握住了。
    下一瞬间，他们同时感受到了什么。
    据说，异能力者们在第一次发动能力的时候，就能够看见异能的名字。
    津岛修治看见了，名为‘人间失格’的异能。
    原来如此。
    原来是这样啊。
    手指轻轻抽搐了一下，津岛修治抬起头，看见了眼前人震惊到失语的脸。
    是很漂亮的表情，他喜欢这副模样，原来这个运筹帷幄的人原来也有料不到的事情。
    “是我的异能哦！”
    抢在对方提问之前，他先开口了。这一刻，他发现自己的声音正常又轻快：“名字叫‘人间失格’，是能无效化异能的异能力。”
    “……”
    似乎唯一想说的话也被抢走了，那个人露出了微微怔住的表情：“……”
    津岛修治像是最好的演讲者一样说：“感受了一下，是依靠触摸发动的异能，我以前从来没遇见过异能者，今天是第一次发动。”
    “……”风间桐嘴唇动了动，没说出什么话来，“那也没办法，异能者本来就很少见吧……”
    在他的精神链接中，弹幕疯狂跳动着。
    【sos！主播求你看我一眼！现在能说了吧？太宰的异能叫‘人间失格’，是能无效化所有异能的异能力！拿‘神之棋盘’带他走是行不通的！但你们已经被军队包围了啊！怎么办怎么办，能看见吗？卧|槽我要急哭了】
    【前面的，别刷了，你宰自己说了……】
    【逆天，主播到底把好感刷到哪里了？他连接触发动的条件都和盘托出了！】
    【这是死局了吗？死局了吗？别啊，这种天胡开局，却死在带不走宰上，我真的会抑郁的！】
    一片兵荒马乱中，风间桐岿然不动，他握着津岛修治的手，迟疑道：“你……”
    “有话待会再说吧，我们做个实验。”津岛修治的手灵巧地从他的掌心抽了出去，后退了小半步，“你试试拎着我的领子把我提起来看看，能发动能力吗？”
    “……”
    风间桐于是抓住他的后领，像拎猫一样把小孩子提了起来。
    他闭上眼，感受了一下，然后把津岛修治放下来，拍了拍衣领，摇摇头。
    “那用你的衣服垫着，再隔着我的衣服碰我，可以发动能力吗？”
    风间桐依言照做了一下，仍然不行。
    “再试一次，操纵我身边的立方体空间，把地面也一起移动走，可以发动能力吗？”
    风间桐犹豫了一下，他后退两步，估测了一下距离，然后抬起手。
    指间金色的光芒一闪而过，津岛修治脚下突然空了一块，小孩子一脚踩空，扑倒在泥地里。
    与此同时，不远处的土地猛地凸起来一块。
    【我有点没看懂，他们在干什么？】
    【宰在尝试有没有办法可以绕过‘人间失格’发动异能，他想跟主播走！】
    【幻视了一些求收养的小猫，心脏疼起来了……宝宝……】
    【但没办法的啊！原作就说了，想绕开人间失格是没办法的啊！】
    “……”
    掌心划伤了，血从幼嫩的皮肤里流出来，津岛修治却没有感觉到痛。
    那个人好像被吓了一跳，跑过来想要扶他起来，津岛修治摇了摇头，自己站直了。
    他很平静、很平静地说：“我没事哦。”
    原来如此。
    原来是这样。
    有问题的不是任何地方，不是这个人。
    而是他啊。
    ‘人间失格’
    ——他的异能的名字。真是再讽刺不过了。
    第15章
    仿佛心里一块大石落地，津岛修治毫无阴霾地笑了起来。
    如果不是条件不允许、军队的人或许就到附近了，他或许会放声大笑。
    他一边无声地笑着，一边从泥土里爬起来，用又轻又软的语气问：“怎么办？你带不走我哦。”
    “……”
    眼前的人微微抿了抿唇，脸色很难看。
    时间已经不多了，他们没有再做实验的机会了。何况就算有，津岛修治也再想不到还有什么方法能绕过自己那不合时宜的异能了。
    再不离开的话，他们都会被军队发现。然后，作为在实验室旁边出现的可疑人员，他们就会被严密监视起来。到了那时候，哪怕空间异能再怎么逆天，这个人也难以逃出军队的追缉了。
    所以，最好的办法是，把津岛修治留下，自己离开。
    ……但是，津岛修治想，这个人，恐怕不会想要那样做。
    ——是自己引来了军队，也是自认做好了完全准备，到头来却不得不放弃一个孩子。
    对这个人来说，很难受吧。
    津岛修治怀着浅淡的恶意，想着。
    ——毕竟这是一个乞儿，一个实验体都想要救下的滥好人嘛。
    但现在他又有什么办法呢？军队已经把这里包围了，他引以为傲的异能派不上用场，时间在一分一秒地减少。
    选择留下，就要陪一个可疑的，刚刚认识的小孩一起，被抓进政府，失去自由；选择离开，就要抛弃这个可疑的，刚刚认识的小孩。
    两边筹码完全不对等不是吗？
    津岛修治几乎是期待地等着他做出决定，他已经猜到这个人会做出什么决定了。
    比起无意义地共沉沦，当然是能走一个就走一个啦，他只好奇眼前这个人会怎么跟他提出这件事。
    会哭吗？落下人们常有的那一种，为了祈求原谅和满足自己的眼泪；还是说，对他做出一些保证，许下类似‘以后会去救他的’这样的诺言？
    眼泪是愧疚最好的消化剂，眼泪落完，愧疚几乎也会消失；而诺言是最虚假的东西，是许下了就预备要打破的箴言。
    除了让当事人好受一些，这两样东西对于被接收方毫无意义。
    但没关系，津岛修治本来也没打算再从这个人身上索取什么。
    津岛修治吃惊地发现，自己对于‘被抛弃’这件事居然没能产生多少怨怼。
    或许是因为在津轻这整件事里，在赶来见这个人的路上、还有刚才的谈话中，他所收获到的已经足够多了。所以如果这个人真的拿这两样东西来应付他，津岛修治也保证不会拆他的台。
    当然，也有可能这个人对此根本不会有什么特殊的表示。
    这是理所当然的，毕竟他对津岛修治并没有什么特殊的义务。
    真要说起来，还是津岛修治先有意地让他感到了威胁。而这个人在寻找对付他的方法的同时，居然也做好了把他带离危险的准备，怎么看都仁至义尽了，异能的事，纯属津岛修治倒霉，是不可测的命运在弄人。
    “怎么办？”
    他轻轻地问道，同时接受了命运一般，闭上了眼睛。
    突然，天旋地转，他被抱了起来。
    “！！”
    抱着他的人大概只比他大几岁，胸膛并不宽厚，但坚定而温暖，他闻到了衣襟上浅淡的皂香。
    津岛修治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等……”
    但他实在是太聪慧，马上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有脚步声。
    有人在接近这里……是军队的前哨！
    是他刚才放松警惕了吗……要来不及了！
    他稚嫩的手下意识地死死揪住了风间桐的衣领。
    ——他知道，只要放弃他，眼前这个强大的空间系异能者就能瞬间脱身；他也做好了被放弃的准备。
    但这个怀抱实在是太给人幻想，就好像那个人一样，简直就像是小孩子发白日梦会幻想出来的人物。
    津岛修治禀赋异于常人，年幼时就能够轻松地看透人心，几乎从未失手。但他此刻只是茫然地想：他要带我走吗？可是，怎么才能做到？
    那人轻轻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脑袋。
    “别怕。”风间桐用气音说，“抓稳。”
    说完，他脚下发力，单手借力，抱着人凌空翻到了树上！
    -
    【！！有轻功！】
    前来搜查的人举着枪四下戒备，并没有发现树上的两个孩子：“这里是佐藤，已经接近实验室，未发现实验体踪迹。”
    【蚌埠住了，自古ct不抬头……】
    【等等，主播抱着太宰了吧？异能被封印了吧？所以是要全靠身体素质突围吗？】
    【讲真，我不太看好……我知道少将作战能力方面肯定是人类巅峰级别，但文野的背景是古地球时代末了，热武器可不是肉身能抗衡的。要突围只能指望对面指挥官布置不当，但福地樱痴又不菜，他的包围圈肯定是天衣无缝的。】

 第20章

    【啊啊啊不要啊，好不容易打出这种开局……】
    【是啊，好不容易这种开局……但现在能怎么选呢？选择抛弃太宰的话，那就和原著没差了，肯定完不成任务；但要是坚持带着太宰的话，又很难逃掉。。】
    【我有一计，要不主播死遁吧。虽然主神空间没有死遁复活这种高级操作，但你拿个童年白月光剧本，没准多了这么段经历，任务就自己完成了呢？】
    【……】
    【啊啊啊啊啊我们已经到这一步了吗？】
    【别笑，这种以前真成功过，具体自己上智脑搜。内主播原本是走青梅竹马线的，结果一不小心玩脱了，死得很早，结果衍生世界在他的蝴蝶效应之后自己运行，阴差阳错任务就完成了！】
    -
    ‘别瞎说，我们没到这一步。’
    风间桐抱着津岛修治，在树枝上穿梭。
    主神空间还算做了个人，虽然因为不可抗力缩水了他的年龄，但尽可能地保存了他的身体机能。
    他动作流畅写意，看不清是怎么借力的，就从一个枝头到了另一个枝头，起落悄无声息，像一只潜行的大型猫科动物。
    底下不时有搜查的士兵，但他甚至还有功夫回复弹幕。
    ‘福地樱痴是谁？’
    电光火石间，风间桐定位到了一个陌生的名字，用精神力问道。
    【！！主播你能看见屏蔽词？？不是开了防剧透模式吗？系统bug了？】
    屏蔽词？
    风间桐略一思忖，明白了。
    在开了防剧透模式的情况下，他这边的弹幕仍然出现了疑似剧情人物的名字，想也知道是白兰搞的鬼。看来那位福地樱痴的情报应该很重要。
    毕竟有的人千方百计让他接下这个任务，不是让他失败的，当然会在合适的时候提供帮助。
    ……虽然白兰鸡贼的地方在于，往往他提供的帮助解决的，是他自己制造出来的问题。
    随着他这一问，弹幕炸了。
    【……趁系统错乱，朋友们上啊，给他剧透！多一点信息就多一点赢的希望！】
    【福地樱痴！现在围在外面的军队的指挥官！那个一人一刀差点杀穿文野的男人！】
    【异能：「镜狮子」，能够将手中的武器性能增强至百倍，他特么连船都能劈啊。】
    【他还能一定程度上预知未来，通过什么方式做到的我忘了……】
    【神刀·雨御前！】(该弹幕已被屏蔽)
    【卧槽啊你关了防剧透模式吧！主播！】
    弹幕突然大片大片出现空白，风间桐知道，白兰想告诉他的信息已经结束了。
    ……这是把大boss拉过来了啊，而且还是他异能被限制使用的时候。那家伙，完全没有放过他的意思。
    虽然这么想着，但风间桐却轻笑起来，眉目生动华彩。
    “没关系，相信我。”
    他轻声道，既是在回复弹幕，也是在对怀里的小修治说话。
    他们此时已经接近了林外的包围圈，能看见一队在此布防的士兵，各个武器精良。
    风间桐把津岛修治放在了高高的树梢上，观察了一下这个阵地，随后悍然出手。
    只见他身影一虚，人已经瞬移到了敌人正上方，几秒内借着居高临下的地利看清了对方的布防情况。
    此时，这支小队的队长正在和指挥部交谈：“这里是c区，没有异常情况，即将按照预定计划，向实验室方位推进。”
    为了防止实验体出逃，军方所制定的方针非常保守。他们将山林团团包围，一边稳步推进，一边派出前哨搜索，以期万无一失地带回那名异能者。
    收到指挥部的回应，队长站起来：“好，那么各位，准备出发。”
    几乎就在他说完这句话的下一秒，队长感到眼前一花。
    意识的最后，他看见了倒转的天与地，一只手从他的腰带里抽出了枪。
    是那支他们特别带上的，用于对付实验体的麻醉枪。
    “敌袭！！！”
    -
    福地樱痴赶到的时候，看见异能特务科的人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
    “怎么回事？”他问唯一勉强保持着清醒的小队长。
    最先醒过来，并强撑着发出求援信号的军人一脑门热汗，正接受着军医的检查：“……袭击太突然了，惭愧，我甚至没能看清对方的脸，但从他的手看来，他年纪肯定不大。那个人拿走了我的麻醉枪，福地先生，是不是实验体出逃了？”
    福地樱痴摇了摇头：“不是。实验体已经找到，有关那边的情况之后再说，击败你们的，恐怕是其他人。对方很老练，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但要做到这个地步，那人一定是一个异能者。”
    “福地先生，我的部下……”
    “别担心，他们都活着，因为中了麻醉枪在昏睡。”
    离开临时搭建的伤兵营，福地樱痴大步走着，低声吩咐身边的副官：“让你们的人马上控制出入津轻的所有路，那个异能者还在这里，他很麻烦。”
    “是。”副官应道，“您现在是要去搜寻那位异能者的踪迹吗？我点一个小队与您同行。”
    “不要做多余的事。”
    福地樱痴不容置疑地说，让一旁的副官目光闪了闪。
    异能特务科对于来路不明，但十分强大的异能者，自然是想要控制和招揽的，但此时福地樱痴不赞成他们这样做。
    “如果对方没有手下留情的话，刚才那一队士兵，在对上他的那一刻就已经瞬间丧命了，别挑衅一个强大的异能者，你们不是他的对手。”福地樱痴说，“封住出入口，我会去见他。”
    “是！”副官扶住耳机，汇报道，“福地先生，就在刚才，a区汇报受袭，那个异能者出现了，请求支援！”
    福地樱痴点头，快步赶去。此刻，他心中充满了对突然出现的异能者的好奇。
    强大而仁慈，即便有可能暴露自己，也仍然选择了手下留情。这样的人，能够成为他的同伴吗？
    -
    与此同时，津轻的某条小路旁。
    溪水潺潺，带走飘落的樱花。风间桐把津岛修治放了下来。
    “这里，顺着这条小路往前走，这大概是一条废弃的小路，很多地方都长了杂草——但你是懂得如何分辨道路的吧？就这样一直走到尽头的话，你就能够在津轻之外重新回到大路上，不会被军队发现。”风间桐帮他理了理衣襟，“我安葬小百合的时候走过这条路，顺利的话，你也可以去看看她。”
    “……你要去引开那些人吗？”津岛修治问。
    通往这里的道路上，当然也是有包围的军队的。风间桐迅速放倒了他们，没有给对方留下传信的时间，但他还是没下杀手，再过一段时间，等士兵们醒过来，追兵就会瞬间赶上。带着津岛修治，风间桐跑不快。
    所以唯一的办法是：风间桐马上去袭击另一支队伍，制造出一些动静，把追兵都吸引过去，至少要牵制他们相当一段时间，这样津岛修治才有可能逃得掉。
    “……太蠢了。”
    作为这个计划唯一的受益人，津岛修治说，“你跑不掉的。”
    风间桐不置可否道：“你跑快一点我就走得掉。我的异能可是空间系。”
    “……那些人，有抑制异能的装置。”
    风间桐拍拍他的脑袋：“所以，我只能给你六个小时。跑出包围圈，能做到吗？”
    津岛修治看着他，鸢色地眼睛眨也不眨，像是要把这个人深深、深深地映进心底。
    他突然问：“你说过会带我走一段路的吧？我怎么再见你？”
    “……”
    “如果你跑出来的话，我要怎么和你汇合？”
    他不依不饶地问。好像突然变成了一个看不懂人眼色的小孩，不知道眼前这个人所谓的‘能走掉’多半只是在托大。
    而这个人选择了送他走，他们可能永远也见不了面了。
    他只是又问了一遍：“如果你跑出来的话，我要怎么和你汇合？说一个地方就行，我在那里等你。”
    第16章
    弹幕炸了。
    【宰啊……我的小太宰……】
    【他……他真的自己说出来了，想跟主播走……】
    【要变成救赎剧本了！年少时把我为了让我离开却牺牲了自己的那个人】
    【说白月光什么是白月光……】
    【主播你这一转身，孩子一辈子都忘不了你了】
    -
    “说一个地方就行，我在那里等你。”
    不知道是不是津岛修治的错觉，他觉得眼前的人好像叹了口气。
    风间桐蹲下来，直视着他那双鸢色的、聪慧而执著的眼睛。
    “我未必还能回来。”终于放弃了哄小孩似的语气，他无奈地说，“你那么聪明，应该猜到了。”
    “……”
    “但别觉得愧疚，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津岛修治静静地站在那里，只是看着他。

 第21章

    风间桐被打败般摇了摇头：“你问我汇合地点……老实说，我也没有特意去选过这种东西。”
    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有空间系异能在手，无论是什么情况他都能保证带着其他人一起走——津岛修治的‘人间失格’是唯一的意外。
    “这样吧，顺着这条小路往外走，大概三个小时的路程能够到达隔壁的镇子。那里有一条河，你就在唯一那条桥下面等我，好吗？藏进去的时候要记得带够食物和水，他们之后很容易会发现津岛家的你不见了，我会尽量把大部分兵力引开，但还是可能会有小股部队在周围搜查你的踪迹。”
    风间桐脱下手表：“这个，给你。”
    这是他刚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从系统仓库里兑换的道具，而系统仓库的原则是只会提供这个世界本来就有的东西，所以风间桐判断这个手表应当能够值点钱。
    “要是我三天仍然没有过去找你，你就自己走吧。这个手表我送给你，要是缺路费了，可以拿去卖掉。”
    津岛修治接过手表，把它戴在了自己手上。
    但这手表对他来说还是太大了，即使把带子收到最紧，在小孩子的手腕上还是晃晃悠悠的。
    做完这些，他再次抬起头，等待风间桐的嘱咐。
    但风间桐已经再也没什么要说的了。
    他很干脆地站起来，拍拍津岛修治的肩膀。
    “走吧。”他说，“保重。”
    然后就毫不犹豫地转身奔赴战场了。
    弹幕感动地歌颂了起来：
    【风萧萧兮~易水寒~】
    【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够了啊喂，我本来挺感动的，气氛全给你们搞乱了！】
    ‘说什么傻话，我当然会回来。’风间桐眼皮也不抬一下，反正联盟公民在直播间是什么德性，他最近已经领略得很清楚了。
    【主播你回个头嘛，太宰还在原地看你呢】
    ‘他很快就会走的。这是个很聪明的孩子。’
    风间桐想起自己最初对津岛修治的的误解，那时他还以为这个任务目标或许是一个不会为照顾他长大的侍女的死伤心的人，现在已经完全不会这么想了。
    ……情深不寿，慧极必伤。
    就是这样的人，才能够把‘让他获得幸福’变成一个艰难的任务吧。
    风间桐的身影一闪，出现在了一群被击倒的士兵们中间。
    ——在去完成那个任务之前，他需要先搞定白兰给他弄出来的大麻烦，一个名为‘福地樱痴’的人。
    一人一刀几乎杀穿文野，能够增强武器的异能，以及模糊提及的、预知未来的能力……
    乍一看似乎是一个极其麻烦的对手，但对风间桐来说则未必。
    虽然年轻，这副模样甚至看上去十分年幼——但他到底是目前已知人类文明的巅峰，联盟的少将。
    -
    “报告！e区传来消息，异能者出现，请求支援！”
    “报告！b区与异能者发生冲突，已经没有回音！”
    “报告！a区……”
    福地樱痴身边，异能特务科派遣的副官一脑门热汗。
    在过去的一个小时里，通讯频道屡屡传来消息，所有区域的守备同时告急。明明根据情报，敌人只有一个，他却有种被千军万马包围的错觉。
    在又一次看到全军覆没的小队后，副官终于再也不敢小看这次的敌人了。
    福地樱痴说的是对的！这是个强大的不可预知的敌人，现在对方不知道为什么，似乎没有杀人的打算，所有士兵都只是晕过去了而已。如果对方心有歹念，现在的津轻怕不是已经被血染红了。
    他们此次前来回收实验体，本来也做好了遇到强敌的准备，请来了强大无比的福地樱痴。没想到情况会如此诡谲，他们甚至连对手的影子都摸不到！
    “福地先生，要不要请求增援？”
    再这样下去，津轻周围的防线很快就会被突破。但福地樱痴皱着眉，摇了摇头。
    “普通的士兵再调多少过来都没有意义，恐怕他们一个照面就会被对方解决吧。比起这个，我刚才发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副官，调一下你的通讯记录。”
    记录显示，方才报急的区域分别为e区、b区、和a区。
    “a区……是最开始汇报异能者存在的地区吧？因为小队完全丧失战斗能力，我们另外派遣了一支武装力量，没想到再次和那位异能者正面撞上了。”
    福地樱痴的手指在地图上点了点：“a区，实验室附近；b区，津岛府；e区，议员府。这三个地方在津轻呈现三角形分布，但三个受袭地点的汇报不超过两分钟。”
    副官一看，果然如此，他震撼道：“这是怎么做到的？”
    “……恐怕是因为那个人有飞行的能力。”一个虚弱的声音插入了他们的对话，是原a区分队的小队长，“我刚刚才想起来，在袭击我们队伍的时候，那个异能者是从天而降的！”
    “！！”
    能够飞行的异能者，那可太少见了。副官马上接通频道，要求所有人注意来自天上的袭击。
    “……”福地樱痴沉吟着，仍觉得有哪里不对，“且不论飞行能否如此迅速，如果是飞行类的异能，那么他为什么不离开津轻？按照这个速度，如果他在第一次撕开包围圈的时候离开，我们未必追得上他，但是他现在却仍在这三个地方徘徊。”
    副官提出自己的意见：“是不是津轻还有什么让他在意的东西？”
    福地樱痴神色沉重地点点头：“通知所有人，保护实验体。”
    ……
    风间桐斜斜地靠在树上，果然看见兵力往实验室的方向收缩了。
    这果然是一个非常优秀的指挥者，但非常优秀也就意味着非常好预判。
    从风间桐决定留下开始，一场无声的较量就打响了。
    按照约定，风间桐必须为津岛修治争取六个小时的时间，在这段时间里，他要使福地樱痴和他的部下疲于奔命，难以注意到这次实验的主导家族——津岛家最小的孩子失踪了的事实；在完成了这一点之后，他才能想办法脱身。
    但事情要做到完美，并不仅仅需要争取时间和安全脱身。
    如果风间桐愿意暴露自己的异能‘神之棋盘’，无论在什么样的情况下他想逃走都是不难的。但是如此骇人听闻的异能会让他瞬间登上政府的重点关注名单，严重干扰他的任务。
    为此，他需要让对方指挥官误判他的异能。
    -
    荷枪实弹的士兵和福地樱痴站在实验室的旁边严阵以待，随时准备着应付来自各个方向的袭击。
    就这么等待了一个小时，副官沉不住气了：“怎么回事？实验室这边没有异状，各小队也没有发现那个异能者的身影，难道他蛰伏起来了吗？”
    福地樱痴摇摇头：“如果他的目标真的是实验体，就不会放弃现在的机会。”
    他告诉副官：“我已通知异能特务科派遣增援，这一次将会有许多异能力者来支援我们，并将实验体安全带走。最迟八个小时援兵就会到，要抢夺实验体，现在是最后的机会。”
    “……”
    但事实是现在他们仿若被困在了迷宫里，异能者那超乎寻常的机动力让人完全摸不着头脑，只能被动地等待对方的行动。副官有些焦躁。
    “我们不是完全被动的。”福地樱痴看出了他的动摇，“刚才我命令外部防线的部队全员佩戴上心跳监管装置，这件事已经完成了吗？”
    “是，福地先生，但是……”
    那位异能者又不杀人，心跳监管装置有什么用呢？
    福地樱痴缓缓地摇了摇头：“不必担心，那个神秘的异能者究竟在哪里、目的是什么，我们很快就会知道了。”
    通讯发出了‘滋滋’的声音。
    “e区守卫人员心跳出现异常状况！疑似陷入沉睡状态！”
    福地樱痴握着刀的手紧了紧。
    “副官，你带领大部队在这里守护实验体，我去追那个异能力者。”
    “您的意思是，那个人要逃跑了？为什么？”
    “还不好说，情报太少。”福地樱痴道，“现在，跟着我出发。”
    即使心头并不确定，福地樱痴的决定仍然充满了魄力。在随时有可能被袭击的时候离开实验体，是为了验证心底的一个猜测。但这并不代表他不把实验体的安危当一回事，而是因为他的异能‘镜狮子’配合神刀雨御前，能够向过去的自己发送消息，达到一定程度上的预知未来。
    现在，他做出了决定，等待着未来的自己给自己传递信息。
    神刀·雨御前一如既往，为他带来了未来的消息。
    副官看见，原本整装待发的福地樱痴突然停了下来，神情严肃。
    “怎么了吗？福地先生。”
    福地樱痴深深吸了口气，他最不愿意看见的那个可能性，成真了。

 第22章

    “不用追了，”他说，“副官，我们这次的对手，是一名强大的空间系异能者！”
    -
    远处。
    风间桐轻轻叹了口气。
    可惜了，福地樱痴要是追出去的话，没个半天是回不来的，拖延时间的任务就能直接完成了。
    但是没关系，计划中出现问题是常有的事，启用plan b就好了。
    这么想着，他露出了一个浅淡的微笑。
    ——不知道传说中大boss，实力怎么样呢？
    第17章
    ……虽然这么说，但现在显然不是和福地樱痴决战的好时候。
    最重要的，是为小修治的离开拖延时间。而且，在和大boss缠斗的过程中，尽可能地掩饰自己的异能。
    没有掩饰自己的异能属于空间系，是因为不暴露这一点，根本没有逃脱的可能性。
    ——问题在于，一个能够通过计算无上限操纵空间的‘神之棋盘’，和一个弱小的、仅仅只能用于逃跑的空间系异能，完全不是一个概念。
    风间桐检查了一下手中的麻醉木仓——这是防守的军队那里夺过来的东西，基本没什么杀伤力。又适应了一下这具年幼的身体。
    他轻轻地从树上跳了下去，像一片羽毛一样，落在了守备的军队面前。甚至没有激起一点沙土。
    “开始了。”
    麻醉木仓的声音，和真实的木仓声响成了一片，最后，真实的木仓声停歇了。
    风间桐侧身一闪，避过了福地樱痴的刀锋。
    夜色下，那双掩饰下的黑色眼睛，冷静得不可思议。
    ——计时已经开始。
    六个小时内，没有人能越过他离开津轻。
    -
    津岛修治离开津轻的一路，比自己曾经想象过的还要艰难。
    他太小了。还没有林间的草木高。非得要拿出十二万分的注意力，才能够躲开饥饿的猛兽和冬眠中醒来的毒蛇。
    在半路上，他看见了小百合的坟墓。
    新鲜泥土的上面，是一束半枯萎的鲜花。
    “……”
    津岛修治匆匆路过了那里，只来得及回头看了一眼。
    他不是寻常的孩子，并不害怕坟墓这种东西。相反，墓地总是让他觉得安宁。
    如果是以前的话，说不定他会停下来，在这里稍微喘一口气，让那种虚无的、空茫的感觉在无尽的思考之外，带给他一点安宁。
    但此时，他却决然地把这份安宁抛在了脑后。
    冰冷的风刮在脸上，穿透并不厚的衣服，带走仅剩的热量。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刀割一样。
    手、脚，裸露在外的所有皮肤，都被野草刮出了细碎的伤口，一点点地淌着血。
    津岛修治踉跄了一下，躲开面前的土坑。
    他急促地呼吸着，闻到了鼻腔里的血腥味。
    啊啊，□□所能反馈的，尽是痛苦。
    然而又为什么要向前呢？
    在那个缥缈的终点，难道有想知道的答案吗？
    ……手腕上，有时钟滴滴答答地响着，就像在提醒他时间不多。又像是某种命运的倒计时。
    在精疲力尽之前，他抵达了那个人所说的地方。
    他在桥底下找到了一个破纸箱，钻了进去，安静地闭上眼睛。
    准备等待那漫长的……限时三天的审判。
    -
    第一天。
    “你听说了吗？……出事了！”
    “到处都在搜查，太吓人了……”
    津岛修治缩在纸箱里，听见了过路人的谈话。
    并没有人注意到的阴冷角落里，狼狈得像只流浪猫的孩子冷静地想：
    在搜查，意思就是，他们没有抓到他。
    但是，也有可能，他们不但抓住了那个人，还注意到了津岛家有一个孩子失踪了。
    如果是那样的话，那个人会被拷问吗？会把津岛修治所在的地方交代出来吗？
    津岛修治恶意地想：
    说不定会呢。
    毕竟，‘人间失格’似乎是个非常有用的异能，把他交出去的话，多少也能对自己的处境有所改善吧。
    这么说来，似乎他最好的做法是离开这里，而不是傻乎乎地待在那个人说过的联络地点等待……
    但津岛修治没有动。
    手表滴滴答答地响着，声音比他的心跳还要大。
    津岛修治想象着一群人突然来到这个地方，把他带进冰冷的实验室。
    他安静地闭上了眼睛。
    -
    第二天。
    津岛修治在百无聊赖中想：
    那个人，应该是失误了吧。
    原本只打算引军方来对付他这个不知名的存在——结果却引来了了不得的人物。
    在津岛家外只是远远看了一眼，即使是这样也能感觉到那个指挥官的棘手。
    ……就算是那么强大的空间系异能，但要阻击那个指挥官那么久，也不可能百分百地保证自己的安全。
    更何况，那个人看样子，根本没打算暴露自己的异能。仿佛完全不觉得那是生死攸关的时刻。
    ……这是傲慢到了极点的家伙。
    津岛修治想：如果是我的话，就能利用这一点抓住他。
    -
    第三天。
    仿佛只是一晃眼，太阳升起了，太阳落下了。
    最开始搜集来的食物和水已经消耗殆尽。
    津岛修治并不觉得饿，却感觉到体温在慢慢流逝。
    约定的时间已经过了，但约定好的人却没有来。
    不管从什么角度来说，这时候，他都应该要离开了。在还有体力的时候，抛弃掉不切实际的幻想，踏上一个人的旅程。
    早就知道了吧？
    不想失去的东西终有一天会失去，无论是什么，从得到的那一天起，就注定会有失去的那一天。
    总是如此。
    不惜延长痛苦的生命也要追寻的东西，真的存在吗？
    津岛修治看着波光粼粼的河水，动了动麻木的双腿，站了起来。
    -
    风间桐在心底默念：三，二，一。
    倒计时结束之后，他悍然抬手。
    进入了攻击范围的追兵们，甚至没能搞清楚敌人在哪里，就纷纷倒下了。
    福地樱痴赶到的时候，只看见了自己的属下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
    “还是瞬间就失去了行动能力，对方甚至只有一把从我们这里缴获的麻醉枪……”异能特务科的副官叹了口气：“福地先生，对方的异能真的像我们判断的一样吗？”
    福地樱痴摇了摇头：“应当不会有错。那个少年的战斗意识非常恐怖，但在和我对战的时候，还是数次被逼入生死绝境……恐怕，他的异能虽然能够做到‘瞬移’，但冷却时间非常长，而且发动的条件也很苛刻。”
    副官也知道是自己想多了：“说得也是。如果是能够无条件发动的空间系异能，那就是毫无疑问的超越者了。”
    那种级别的存在，整个日本都没有一个，怎么可能这样简单地在一个乡下遇见。
    福地樱痴总结道：“虽然空间系异能本身是论外的存在，但那个少年的强大之处，并不在他的异能，而在于他本身啊。”
    副官心情郁闷地点点头：“……真可惜，我们再也没有追到这个强大的异能者的可能性了。”
    现在，他们正站在一个繁华城市的边缘。
    这是个特别的城市。
    现代的建筑和破旧的贫民窟奇异地交杂在一起，黑暗中隐藏着无数异能者、罪犯，和游走在灰色地带的人。哪怕是异能特务科，对这个城市也缺乏约束力。
    ——横滨。
    那个不知名的少年在和他们战斗的过程中且战且退，目的果然是这里。恐怕也是知道，只要抵达横滨，自己就能如同融入大海的一滴水一样，消失在官方的视线内。
    副官叹息了一会，虽然郁闷自己没能带回一个罕见的空间系异能者，但因为对方的异能其实并不太强大，能够追到这里，其实是福地樱痴一力主张的局面。
    所以，副官很快也把这个小小的失败抛在了脑后。
    现在，他们的当务之急，是把实验体带回去。
    “福地先生，特务科的人在前面等着您。因为现在横滨的局势不明，所以我们希望您能够将这个珍贵的实验体护送到东京……”
    福地樱痴点点头，最后看了一眼横滨，转身离开。
    他的神经兴奋地紧绷着，仍然在不断回忆着和那个少年交战的感觉。
    ‘我们还会再见面的。’福地樱痴想。
    -
    风间桐目送着他们离开，终于发动了‘神之棋盘’。
    金色的光芒一闪，他回到了津轻，来到了一个小镇的角落。
    刚才仿佛凝固的弹幕，也纷纷流动了起来。
    【终于甩掉福地了……我心脏都要停了】
    【两天前主播就一边打一边离开津轻了吧？谁知道福地樱痴这么执着，一路追到了横滨！】

 第23章

    【这一路也太难了……异能是要自主限制的，武器是现抢的，身体是不适合战斗的，敌人是超级boss的……】
    【够了主播，我心疼你】
    风间桐摘下美瞳，露出一双璀璨的金眸。
    一条充满疑惑的弹幕流过：
    【不过话说回来，这个衍生世界真的没问题吗……我从来没见过这种毫无发育时间的衍生世界……】
    “……”风间桐嗤笑一声。
    ——不知道在遥远的主神空间，白兰笑了没有。
    不知情的弹幕们纷纷天真无邪地附和了起来：
    【啊我也在疑惑这件事！不过主播的操作是够浪的，浪成现在这样好像也不太意外的感觉……】
    也有幽灵一样的弹幕开始刷屏：
    【三天已经过了！三天已经过了！！】
    【主播，你还记得你和小太宰约好了三天之期吗？时间已经过了！！太宰肯定走了。呜呜，我的史上最强开局，我的让太宰达成幸福的世界……我的联盟文野建交计划啊！！！！】
    【虽然我们都很急，但楼上你先别急。说不定，小修治没有走呢？】
    【不可能吧……很难想象这个年纪的太宰会老老实实等待鸽了他的人……】
    弹幕纷纷哀嚎：
    【所以我的史上最强开局，到底还是夭折了吗？】
    【……各位冷静。又不是现在才知道时间过了。福地樱痴紧追不舍，主播也没有其他办法啊！】
    【之前主播不是说了吗？如果小太宰走了，那就直接去横滨堵他就好了。安啦安啦，我们离失败还很远呢。】
    虽然这么说着，但当风间桐来到约定之地，看见桥底下空无一人的时候，弹幕还是失望得无以复加。
    【不行了，我要退出去缓一缓，我实在是受不了……这么大起大落的发展】
    【实验室掀了，福地樱痴打了，最后却还是这个结局吗……】
    【我也要退了，等主播接到小太宰之后，你们再踢我回来继续看吧】
    风间桐却突然在精神链接里开口了。
    只见他一本正经地念道：“‘超级无敌宇宙大王·见一个爱一个版’。”
    差点退出直播间的弹幕,被他念得一个哆嗦：
    【……主播你干嘛？】
    黑发少年促狭地勾了勾唇角：“踢你。”
    【你根本就是在公开处刑吧！！！】
    风间桐不语，只是在桥洞底下蹲下来，掀开了一个皱巴巴的纸箱。
    津岛修治把自己蜷缩成一团，在纸箱里面睡着了。
    第18章
    津岛修治是在温暖的篝火旁边醒过来的。
    篝火上放着一个小罐子，粘稠的热粥在里面咕嘟咕嘟地响着，发出诱人的甜香味。在这之后，是被火光映亮的，那个人低垂的眉目。
    ……原来，那双眼睛本来是金色的。
    “风间桐，”少年头也不抬地道，“我的名字叫风间桐。”
    “……”津岛修治从柔软过头的毛毯里坐了起来，看着他，并不说话。
    “按照约定，接下来我们会一起走一段路。”风间桐并不在意他的沉默，只是盛出了一小碗粥。
    碗是在手里凭空变出来的，连同身后装备完全的露营地，看起来也像是凭空变出来的一样。
    刚刚清醒过来的时候，本来就很容易以为自己在做梦——出现了这么不合常理的事情，看起来就更像是在做梦了。
    但津岛修治有一个好处，只要他是清醒的，大脑就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内收集情报，了解到现状——
    是那个空间系异能。他想。
    把物质存放在某处，等到要用的时候，再用空间系异能调取过来。比传说中的‘随身空间’，也只差一步而已。
    唯一的问题是，这些东西没什么使用的痕迹，当然也没有能够推断的更多情报。
    但是这又有什么影响呢？
    他已经选择了‘留下’和相信，在这个人身上能寻找到的东西，他会用自己的双眼去确认。
    “你迟到了。”津岛修治掀开毛毯，懒洋洋地抱怨道。
    “抱歉，”风间桐把热粥递给他，“对面的指挥官比我想象得还要执着。”
    几乎没有再多说几句话，他们就确定下了接下来的目的地。
    ——那是作为异能力者最自由的地方，横滨。
    弹幕喜不自胜地喊着胜利的口号：
    【史上最幼的宰！史上最强的开局！少将牛逼！！】
    【就这样一口气打通文野吧！】
    【等联盟和文野建交之后，我好想去那个世界旅游啊！】
    ‘……是吗？’风间桐单手托着下巴，百无聊赖地想，‘我倒是觉得，真正的麻烦还在后面。’
    -
    一天后，通往横滨的路上，一辆军用火车缓缓启动着。
    负责放哨的士兵打了个盹，没注意到身后隐晦闪过的金光。
    风间桐身形一闪，来到了存放武器的车厢内。他环顾四周无人，轻轻撬开了车门，把等在外面的津岛修治拉了进来。
    “危险分子？横滨？”
    车厢外，路过的士兵荤素不忌地交谈着。
    “听说福地大人也出动了，想必是非常凶恶的存在。”
    津岛修治：“……”
    他往身边看了一眼。
    ‘凶恶的危险分子’就在一旁，拿着一把木仓仔细端详着。
    鸢色眼睛的孩子眸光闪了闪。
    哈，那帮人肯定不知道，自己谈话里的对象，就在旁边的车厢搭便车呢。
    “不过没关系，”士兵继续道，“我们的责任是守备研究所，抓人这种事轮不到我们操心。”
    “哈哈，那就让上面的大人物去头疼吧……”
    声音逐渐远去。
    “咔啦、咔啦。”
    车厢里，精密的木仓械在风间桐的手中变为一堆零件，又被用常人看不清的速度拼了回去。似乎这个人对所有枪支都很了解，这样做只是为了探究面前这批武器是什么型号而已。
    津岛修治用余光悄悄观察着他，出于想探究什么的心理，也试着拿起一把木仓。
    那把手枪比他的手还大，重得超乎想象，津岛修治回忆着自己的脑中只言片语的知识，抬起了枪口——
    下一刻，他的手被按住了。
    “枪口不要对着人”风间桐示意了一下身后，“也不要对着火药。”
    “……好俗的教育。”津岛修治顿了一下，尖锐地评价道，“即使知道里面没有子弹，也要找机会这样说吗？真是虚伪呢。”
    他随手放下枪，就像是突然对这种东西失去了兴趣一样。
    “不是虚伪。”风间桐拿起一颗子弹研究，平静道，“——是敬畏。是血肉之躯的人类，对于能够轻易夺走生命的武器的敬畏。”
    津岛修治：“……”
    “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会假设自己的枪里有子弹，永远不会把不想毁灭的东西置于枪口之下——如果你也想要拿起武器，就要有这样的觉悟才行。”
    津岛修治露出一点都没被打动到的表情：“……更俗了，而且指向好明显。”
    风间桐没有理会他夹枪带棒的话语：“道理说一千遍也是那个道理，会变化的，只有人类对于它的认识。”
    他预估着火车的速度，感觉差不多到了他们该离开的时候了，于是将所有动过的东西复位，率先用‘神之棋盘’瞬移离开。
    津岛修治看也不看，走到了车窗口，往外一跳。
    他在高速的下坠中，落在了一张凭空出现的床垫里，完好无损地滚到了地上。
    因为要节约赶路的时间，一路上他们都是这样蹭车的。
    -
    “所以，你好不容易跑到了横滨，却又用异能回到了津轻的小镇，打算这一次用双腿走过去？”津岛修治蔫吧地缩在毛毯里，“——实在是太蠢了。”
    温暖的火光照亮了两个孩子的脸庞，铁罐子里的热粥咕嘟咕嘟地沸腾着，发出诱人的甜香。
    风间桐完全没有理会他的挑衅，用勺子搅拌了一下他们今天的晚餐，试了试咸淡。
    弹幕也终于觉出了不对：
    【我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讲吧，我也觉得现在的情况不太对劲】
    【……终于把宰接出了津轻，而且那个太宰，居然在主播失约的情况下仍然等在原地——怎么看都是好开局的样子，但现在的气氛是怎么回事？】
    【完全没有预料中和谐友爱啊！明明在初见的时候就告知了主播真名，但现在，就算已经离开了津轻，在‘津岛修治’有可能被通缉的时候，他居然仍然没有要改名的意思！我甚至觉得，宰在试探主播】
    【……】
    【有人还记得上一个养幼宰的人的惨状吗？】
    【啊，你是说那个在‘津岛修治’时期脱口而出‘太宰’的人吗？】
    【……这么有节目效果的事情，我这辈子都忘不了。当时的宰说过吧？‘太宰治’是他早就为自己想好的名字】

 第24章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主播在津轻的表演有破绽吗？】
    风间桐清醒地回复他们：‘与其说是‘破绽’，不如说是‘直觉’吧。’
    他早就猜到会有这种事情。
    所谓的‘直觉’，是远远超出人类智力范围之外的东西，是人们的大脑在连续不断的日常生活中捕捉到的异常。
    风间桐自己就是直觉很敏锐的人，所以他一见到津岛修治，就感受到了这孩子身上类似的气质。
    津岛修治本就对他抱有疑虑，脱离了津轻的特殊环境，这孩子对他重新起疑心是很容易的事情。
    【那要怎么办？】
    弹幕悚然一惊。
    没有人愿意和那个‘太宰治’正面对上，哪怕他还是一个孩子，所带来的压迫感已经异乎于常了。
    ‘什么都不做。’风间桐轻松地回复道。
    ——‘我说过了，所谓的假面，只需要维持到把小修治带出津轻，就可以解除了。我没打算在这个孩子的面前伪装上十年。’
    津岛修治像是玩橡皮泥一样，用勺子压了压粥米，把整碗粥搅拌成了奇妙的糊状，漫不经心道：
    “是不是差不多也该换个口味了？昨天也是粥，今天也是粥，黏糊糊的就像是蛞蝓一样——桐的外表没比我大多少的样子，但口味却很老人家诶。”
    “没办法，”风间桐平静地吃完了自己那份食物，“前天一天没有吃东西，抱着肚子说痛的人也是你。现在最好还是不要吃粥水以外的东西为好。”
    津岛修治一针见血地指出：“但是，你预先准备的粮食已经不够了吧？今晚的粥已经是很·明·显的陈米的味道了。等到了城市里，就连在山间采果子的机会都没有了。没有钱的话，我们会饿死吧？”
    “……”
    津岛修治若有所指道：“如果桐能够凭空变出东西来的话，那就另当别论了。”
    “是在担心这个吗？”
    其实一直在系统商店中买东西的风间桐，嘴角露出了一点莫名的笑意：“生活费的话，只需要把你手上的手表当掉，就能维持一段时间了。最开始就是打算这么做的吧？”
    “……”津岛修治下意识攥了一下自己的袖子。
    在津轻的时候，风间桐送给他的手表，至今还在他的手腕上滴滴答答地响着。
    汇合之后，风间桐没有提起过这个原本准备用于路费的手表。
    而不知道是出于什么想法，津岛修治一次也没有取下过它。
    鸢眸的少年沉默了：“……”
    弹幕听着他们这个小小的交锋，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宰想要留下主播送他的手表，这明明应该是一个好兆头，但是……】
    【我已经彻底弄不明白了，宰到底相不相信主播啊、想不想跟主播走呢？】
    【是情感上想要相信，但理智上又忍不住怀疑吧……问题是主播自从离开津轻之后，也不打算演了……不行了，这样真的不会翻车吗？】
    ……
    【翻车了！！！！】
    弹幕惨叫起来：
    【主播，让你浪！！这下又翻车了！！】
    -
    横滨。
    海边的风有丝丝的咸味，凉凉地带着远方硝烟的气息，吹拂过风间桐的发梢。
    他高高地坐在一个建筑的楼顶，眺望着远方的湛蓝的海岸线。
    而本应跟在身边的津岛修治，一进入横滨就不见了踪影。
    【还看！还看！这个高度什么都看不见，快打开‘切镜’，我们帮你同步小太宰的位置啊！】
    【心急如焚.jpg】
    ‘不用找了，我知道他在哪里。’风间桐摇摇头，‘那孩子有他想做的事情，我也有自己想做的事情。我们中途会汇合的。’
    就在这时，他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来人推开门的那一刹，风间桐消失在了原地。
    穿着白大褂的研究人员走到天台上，对助手交代着什么。
    风间桐凭空站在天上，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在空中，这栋建筑终于对所有人显出了全貌。
    那是冰冷的、精密的、惨败的白色建筑。矗立在横滨深处的——研究所。
    -
    某个满是武器的仓库。
    津岛修治像麻袋一样，被一个壮汉丢到了地上，滚了好几圈。
    胃部毫无预兆地发疼了起来，他这才发现，今天中午没有一个奇怪的家伙，一直在敦促着他定点三餐了。
    鸢眸的孩子眨眨眼，让睫毛挡住流下来的汗水，想到那双金色的眼睛，忍不住露出了一点虚无的笑容。
    ——明明不是那么婆妈的人，甚至可以说是理智又高效的家伙，却一直在做这样的事情……
    简直，就像在完成什么‘承诺’或者‘任务’一样。
    “小鬼，你在笑什么？”眼前的黑衣大汉厉声斥责了起来，对身边人恭敬道，“老大，我们也不知道这小鬼是怎么进来的，不知道是不是探子。发货的时间就快到了，您看……”
    是不是带出去处理掉？
    津岛修治在心里帮他补充完了后半句话。
    突然，他真切地开始感觉到了无聊。这是在过往的人生里，他经常感觉到的情绪，如今却觉得有点不习惯了起来。
    ……还是尽快解决掉吧。
    “港口mafia的人吗？劝你们不要那样做，”他安静地躺在地上，用那双死寂的鸢眸一个一个地扫过在场的所有人。
    “——除非你们想要被gss一网打尽。”
    第19章
    “又来了~”
    遥远的主神空间，白兰转了一圈椅子，抱怨道，
    “小桐，又在做和任务无关的事情了，他以为这里是文明开拓前线吗~”
    一个衍生世界的真正诞生，最重要的因素就是完成‘来自异界的心愿’，获得足够的愿力。
    所以，联盟对于执行者完成任务的方式只有最基础的限制，就算执行者在重大灾难面前袖手旁观，大家也不会过多苛责。
    毕竟，一个还没有出生的世界，其中的人们更是镜花水月。从这个角度来说，集中全力、不择手段地完成任务，才是拯救更多人的办法。
    唯独风间桐。
    从咒回世界开始，就一直在开各种支线。虽然最后任务以一种很神奇的方式完成了，但中间跌宕起伏，遭遇了许多本不必要的风险。
    这大概，是因为他对自己的能力有绝对的自信，觉得自己可以做到两全吧。
    “……”
    嘛，如果不是这家伙太傲慢、太多管闲事的话，白兰还找不到坑他一次的机会呢。
    反正风间桐能做到少将，执行过的任务如同天上繁星，自然会知道分寸的。
    -
    港口mafia，首领办公室。
    广津柳浪正在向首领汇报。
    “……我们和gss的合作已经顺利达成了，那边急需武器的订单，这一次的交易之后，就可以达成长期的合作关系……”
    听到这里，首领座位上的老者冷哼了一声。
    广津柳浪住了口，恭敬地侍立在一旁。
    作为组织武斗派中少有的清醒人，他知道，首领对这件事其实不太满意。
    现在横滨中数得上的大组织——gss，本来是海外出资的正经的民间警卫公司，但异能战争结束后，本国的援助就终止了，留下一帮具有战斗力的警卫自此成为了‘海贼’。
    虽然非法的事业才刚刚起步，但因为本身战斗力不俗，还是已经成为了不可小觑的力量。
    几个月前，刚刚失去援助的gss和港口mafia爆发了一场冲突，对方急红了眼，居然挂着港口mafia旗号的船只都敢劫掠，双方由此爆发了长期的冲突。
    混乱持续到一定地步，但却并没有哪一方被压倒性地消灭。再继续下去，损失未免就太大了，这时候，就有了讲和的基础。
    gss率先退了一步，将当初掠劫的物质交还了一部分，同时承诺以后港口mafia的船只，他们非但不会动手，反而会给予保护——但与此同时，他们要求和港口mafia交易，以得到需要的武器和物资。
    组织中武斗派正在保护的仓库，正是这一批交易的货物。
    按理来说，这算是一个最优解，是保存组织实力的做法。
    但首领却对港口mafia不得不讲和这件事非常暴躁，原本像秋风扫落叶一样干掉gss的设想成了空，最近，每一个走进首领办公室的人都能感觉到首领的怒火。
    广津柳浪犹豫了一下，还是道：“首领，有传言称，gss和北美的‘组合’有关系……”
    “我知道。”年老的首领强压着怒火，点了点头，“我们不会轻易和他们起冲突，但上次的事情也别想就这么算了！这方面的情报，我已经让红叶他们去调查，武斗派也要做好准备！那些家伙言而无信，不能相信他们！”
    随着话音落下，守卫首领的身后，一个身穿和服的红发少女点了点头。她是首领的护卫，也是负责暗杀的人才——尾崎红叶。

 第25章

    广津柳浪恭敬应是，心底松了口气。
    港口mafia的首领，是一个呼风唤雨的枭雄人物。尽管脾气随着年龄渐长，愈发暴躁，却仍然能做出对组织最好的决定。
    不过看现在的情况，两个组织间的和平也是危如累卵，说不定什么时候，战火就会重新燃烧起来。
    广津柳浪正要告辞，门外，却突然有人紧急求见首领。
    “首领！gss的人突然袭击了我们的武器仓库！那边有异能者坐镇，负责保卫的队伍已经损失惨重，需要支援！”
    广津柳浪大惊。
    身后传来了椅子落地的声音，首领猛地站了起来。
    -
    一小时前。港口mafia的仓库。
    黑衣的壮汉厉声斥道：“胡言乱语，把这小子干掉！”
    津岛修治被压制在地上，脑袋面前顶着一支枪。
    他稍微走了一会神，想起风间桐跟他说，血肉之躯的人类，要学会敬畏随时能夺走生命的枪支。
    但他一点都不害怕。大概，害怕是‘人类’才会有的想法，和他这样的怪物无关。
    他只是……感到有点好奇。好奇如果对方开枪了，事情会变成什么样。
    鸢色的眸子探究地看着举枪对准自己的mafia，不知为何，那壮硕的男子就在这样的目光中，手微微地颤抖了起来。
    “真的吗？”适时地，津岛修治的声音就响了起来，轻得就像是一场幻觉。
    黑色卷发的孩子环顾四周：“你们和gss打了很长时间吧，双方手上都血债累累。你们真的觉得，对面会放下这份仇怨，主动向你们求和吗？——特别是，提前知道了你们仓库位置的情况下。”
    “……”
    守备的武斗派们，开始面面相觑。
    ——这些人，一周前，亦或者是一天前，还在和gss的部属火并。枪口上还沾着敌人的血，武器还没来得及冷却下来，战死的同伴还没来得及下葬，就接到了首领的命令，要求他们和昔日的敌人合作。
    现在的他们，是最迷茫，最好煽动的时候。
    就连领头的人，目光也变得郑重了起来，他拎着津岛修治的衣领，把小孩子整个提起来：“喂，你——”
    知道什么？
    他的话还没说完，一颗子弹就斜斜地飞过来，击穿了他的脖颈。
    “……”
    他睁大眼睛，倒了下去。
    血溅到了津岛修治的脸上，他用指尖沾了一点，捻了捻。
    是温热的。
    武斗派们反应不及，马上被横扫的子弹击倒了一大片。但他们毕竟都是从尸山血海爬出来的人，马上找到了掩体，开始还击。
    “gss！是gss的人！”
    掩体后，传来了武斗派们愤怒的声音，“那帮家伙，果然撕毁了协议！”
    激战、火光冲天。
    津岛修治站在战场中央，连卧倒的想法都没有，子弹在他身边不断地穿梭，有一颗擦过了他的手臂，血瞬间就流了下来。
    但他还是表情空茫地站在那里，注视着血与火的地狱。
    下一刻，一双手抓住了他，把他拉到了掩体后面。
    津岛修治抬起头，看见了一双璀璨美丽的金色眼睛。
    【赶上了赶上了，居然站在枪林弹雨中间，刚才真是吓死我了……】
    【虽然你文野本来就有人体描边大师的称号，但衍生世界什么意外都有可能发生，这条定律其实是不管用的啊！】
    金色的光芒围绕在两个人的身边，把所有的攻击都挡开。
    外面的战斗已经进行到了白热化的阶段，gss的队伍里，突然开始弥漫出紫色的烟雾。
    “是毒烟。”津岛修治轻声说，“拥有控制毒素能力的异能者，他们打算将这里的人全部杀掉，抢走所有货物。”
    风间桐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整件事的始末，他已经完全弄明白了——因为有‘切镜’这样的功能，全程旁观津岛修治行动的弹幕，也并非一无所知。
    现在正在发生的，并非gss的首领撕毁了合作协议，而引发的火并——而是两个组织的武斗派的私人感情，而引发的火并。
    恐怕，外面的gss武斗派，本来就无法忍受和港口mafia握手言和这件事。
    津岛修治只需要刻意泄露武器仓库的位置，他们就自动自觉地行动了起来，准备先斩后奏，干掉港口mafia的人，抢走所有货物。
    而对于好不容易开始合作的两个组织来说，枪响就没有回头路了。即使弄清楚是手下的自作主张，更猛烈的争斗也已经势在必行。
    -
    首领办公室。
    港口mafia的首领环视着四周，额上青筋如同蚯蚓一般，不断地跳动着。
    他被愚弄了，感到颜面扫地，决心从此往后，再也不会让类似的情况出现。
    “诸位，为了港口mafia的威严，我要将组织的两条戒律，扩充为三条。”
    在此之前的两条戒律，分别是：绝对服从首领的命令、绝不背叛组织。
    现在，暴怒的首领为其添上了第三条：“——港口mafia，受到攻击必要加倍奉还。”
    组织随着他的命令被调动起来，就像是黑暗之中苏醒的恶龙。
    -
    【我眼睁睁看着宰先跑到gss那边，装成路过的小孩‘无意地’说起自己见到了一个装满武器的仓库。又看着宰主动跑来挑衅港口mafia……】
    【虽然应该都在剧本组的预料之中啦hh，少将也说自己知道宰想做什么，但真的旁观还是很捏一把汗……】
    【楼上，少将明明也被吓到了好吗？弹幕一说宰跑到了枪林弹雨中间，他就马上放下了手头的调查，一路瞬移过来了】
    【我觉得主播是猜到了小太宰想挑起争斗，但没猜到他的手段这么不要命吧……】
    【所以到底是为什么？他们才刚到横滨一天，跟任何组织都没什么纠葛吧？】
    风间桐：“……”
    是啊。
    津岛修治自己，对横滨的任何组织暂时都没什么想法。那么他行动的原因，就只有一个。
    “不准备一下吗？趁那帮人打得无暇他顾，就是我们渔翁得利的时候了吧。”
    津岛修治拉下面前的防水布，露出背后闪着寒芒的枪械。
    “——你，现在很需要武器吧？”
    第20章
    绝对安全的空间护罩里，空气凝固了一瞬间。
    很快，风间桐就伸出手。包裹着防水布的武器，在他手中的金色光芒之下，突然就不见了踪影——是‘神之棋盘’把所需的物品搬运了出去。
    津岛修治安静地看着这一幕：
    ……还真是方便啊，这个异能。
    有这样的实力，无论想要什么样的权势都会到手的吧。
    在这样的情况下，如果说风间桐是为了接近他才去到的津轻——那未免就显得有点自作多情了。
    但津岛修治就是有这样的直觉，并且在幻梦中清醒过来之后，毫不犹豫地为了验证这一点付出了行动。
    具体来说，他在展现自己的‘利用价值’。
    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吧？
    但凡人类的行为不符合常理，一定是背后有什么‘利益’，亦或者人性的阴暗面在作祟。
    津岛修治在津岛家用这样的标准，看透了津轻的黑暗。等他到了横滨，又用这样的标准，看透了横滨的乱局。
    他在判断‘恶意’的事情上，几乎从没有出过错。
    所以，假使风间桐真的是为了他，特意去到了津轻——那么背后一定有让这位强者无法拒绝的‘利益’存在。
    是‘人间失格’吗？
    这个震撼了风间桐的、似乎是非常稀罕的异能。
    风间桐，或者是风间桐背后的人，需要这个异能做什么吗？
    ……没关系，津岛修治可以任他利用。更进一步，甚至可以主动配合，弄来风间桐急需的武器。
    这一次，是偶然发现港口mafia的仓库之后，临时起意这样做的。
    以风间桐的能力，弄到一批武器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但丢失一大批军火，无论是哪个势力都会进行追查。
    除非，津岛修治利用gss和港口mafia的矛盾，从中转移走这一批武器。在两个组织接下来的争斗中，就不会有人再注意到这个仓库发生的事情。
    津岛修治想：你会做什么呢？
    好用的武器已经到手了，反异能的异能力也为你所用。横滨再也没有能够阻拦你的人了。
    一切条件都齐备的情况下。人们会做的事情，只有自己心底想做的事情。
    津岛修治想知道，那是什么。
    -
    【我惊了，所以，宰做这一切，是为了主播？？是因为他看出来，主播非常需要武器？？】
    【……不仅帮主播拿到了武器，还很贴心地扫清了首尾——这是什么绝世小甜心……】
    【卧槽，这就是两年创造港/黑一半利润的含金量吗？这就是最年轻干部的实力吗？森先生你看看你都干了些什么，你把什么样的人才给逼得叛逃组织了啊（痛心疾首）】

 第26章

    【……森先生最后究竟为什么要做到那种程度，我还不太理解。但他为什么害怕太宰治的原因，我却已经有所领会了。】
    白兰看到这个弹幕，饶有兴致地笑了笑。
    ——天衣无缝的剧本，天衣无缝的演绎。
    联盟的少将亲自出手，甚至世界之外的力量也在微操。
    即使是这样，也没能骗过年仅八岁的津岛修治。
    但很可惜，这一次，他碰上了根本没打算伪装十年的风间桐，怎么不算一种棋逢对手。
    -
    空间护罩外，战斗已经将近结束。
    早有准备的，gss的突袭者，几乎是用秋风扫落叶的架势干掉了仓库的守备。护罩外的空气，完全被异能创造出来的毒烟所笼罩。
    gss的人用战术队形，谨慎地走进来，给地上的人补枪。这是一帮受过专业训练的力量，纠缠起来相当麻烦。
    于是，风间桐举起了手中的枪。
    “什么人！”
    gss们悚然一惊，没想到被毒烟笼罩的仓库，居然还有人能够反抗。
    子弹在地上擦出火花，马上，一点火光就在他们眼前绽开。
    “糟了！”
    完全没有反应的时间。
    火光在毒烟中迅速蔓延，点燃了堆积的火药。
    “轰！！！”
    一声惊天动地的爆炸。
    gss、港口mafia、被转移的武器……一切痕迹按照津岛修治事先的预想，全部堙灭在了火光里。
    津岛修治用奇异的眼光看了风间桐一眼：“我还以为，你不会动手呢。”
    毕竟，这个人在津轻展现出来的形象，完全是一个秉持着‘不杀原则’的滥好人。
    风间桐神色平静，看起来没什么情绪波动的样子。
    果然，之前那副样子，只是伪装而已吧。
    在那个实验室面前，一瞬间锋芒毕露得像一把出鞘的剑一样的背影，才是这个人的真实面目。
    不知道为什么，津岛修治的心情跌落到了谷底。
    他表情很恶劣地站起来，不顾外面没有熄灭的火焰，自顾自就要走到空间护罩的外面。
    空间护罩为他往前延展了，那是风间桐跟了上来。
    “所以，下一步要做什么？”津岛修治无趣地自问自答道，“武器已经到手了，横滨的两大组织，港口mafia和gss争斗了起来，暂时没工夫理会其他事情——那么，部下的招收也要摆上日程了吧？”
    如果要在横滨获得名利和财富，所要做的无非是这些：积累一笔财富，然后找到追随者，画大饼，让追随者们把财富越做越大。
    没有比现在更好的时机了。津岛修治想。
    他回过头，但在风间桐的脸上，并没有看见企图被叫破之后的恼羞成怒、阴鸷，或者恐惧。拥有一双明亮金眸的少年，只是这样看着他，仿佛看穿了他的所有想法。
    他们把急匆匆赶到的，港口mafia的队伍抛在了身后，风间桐盯着他看了一会，把他恶劣的表情尽收眼底，却有点愉快似地笑了：
    “不对。虽然招收部下也是很重要的事情……但我们下一步，果然还是去把研究所炸了吧。”
    津岛修治：“……哈？”
    -
    ……虽然是试探，但被任务对象帮忙了啊。
    风间桐觉得有点新奇，又有点有趣。
    最开始他就知道，来到横滨之后，津岛修治一定会做些什么。但他从来没有想到，所谓的‘试探’，居然是以纯粹的‘帮忙’的形式来实现的。
    简直就像是站在黑夜里，迷茫地看着前方的孩子一样。连最尖锐的质疑，都显得没什么攻击性。
    很麻烦。
    但还挺可爱的。
    “等一下，”现在，轮到津岛修治的脸上出现困惑的表情了——这对他来说，实在是一个罕见的事情，“你在说什么？这个研究所吗？”
    矗立在他们面前的，一个精密又高大的不明建筑。甚至在附近的几条街区，都有负责守备的兵士，等闲人连靠近它都很困难。
    这就是坐落在横滨的国家级研究所——制造异能力者的计划，津轻所有人的悲剧的源头。
    风间桐大致和津岛修治分享了自己的调查结果：“那些遍布在墙面上的仪器，是异能力的检测装置。所以，要想不打草惊蛇，‘神之棋盘’在这次任务中帮助不大，我要使用最传统的方式武装潜入……”
    津岛修治深吸了一口气，不得不打断了他，冷声道：“你以这种方式介绍这个地方，那么，也就是知道做这件事的危险性吧？”
    难以置信，这个人刚刚来到横滨，在被人为掀起的乱局之下，第一件想做的事情居然不是趁乱充实自己的实力，而是不要命地跑去炸研究所。
    津岛修治突然对自己的想法产生了怀疑。
    他已经站在这里了，而且也表达了无论风间桐想做什么都会配合的想法。
    可以说，如果这个人在津轻演了一场戏，是想要利用他的能力，现在已经达成目的了。那么，那些讨他欢心的演技，现在已经可以抛弃掉了吧？
    ——就算在横滨也掀掉一个实验室，也不会对风间桐的‘任务’有任何裨益的！
    但风间桐自顾自地道：“……最终的目的，是把实验体全部救出来，摧毁掉所有实验数据。确实有一点冒险，但要是经过详细的计划和调查，也不是没有实现的机会。”
    他微微扬起头，金色的眼睛睥睨着着藏污纳垢的污秽之地，肩颈背挺得笔直，就像是骄傲的将军，在检阅他未来的战场，寸步不退。
    津岛修治：“……”
    不行，无法沟通。
    这个人，是真心的。
    真心实意地觉得研究所碍眼到了无法忽视的地步，只要有了必备的条件，就会马上开启毁掉它的计划。
    津岛修治还想起了来到横滨的路上，他们乘坐的，载着守卫研究所的士兵的火车。
    原来如此，从那个时候就开始打探情报了吗。
    ……如果说风间桐原本的计划里，还有发展势力、增强自身实力再对研究所出手的想法的话，那么津岛修治迄今为止所做的事情，就是促使他马上行动了起来。
    但是，为什么——
    为什么要做这件事？
    利益，恶意。
    以前对人们行为方式的所有判断标准，在这一刻，突然就不起效了。年幼的津岛修治嘴唇动了动，几乎有种失重般的不安全感。
    他下意识地想要后退，离开这个超脱了常规的人。但求索的本能又促使他停下。
    ……能找到什么呢？
    能看到什么呢？
    活下去的意义吗？还是……
    第21章
    星际xx年，还在温斯顿学院上学的少年风间桐接到了一个特别的邀请，来自联盟军部。
    原来，几百年前建立的一个名为‘繁星’的移民空间站，已经过了服役的年限。如果放任它继续存在下去的话，失去能源的空间站将会变成一个危险的太空垃圾，对往来的飞船造成负面的影响。
    但是，‘繁星’是人类在太空建立的第一个移民空间站，是人类冲出宇宙的一个里程碑。尽管那里已经荒废许久，人们在感情上仍希望这个空间站能够尽可能保持完整，以便将它的主体做成纪念博物馆。
    这时候，有人提出，或许可以用强大的空间系异能来试一试。
    于是，他们给还在上学的风间桐发来了一封言辞诚恳的邀请函。
    这份邀请虽然并不强制，但报酬很丰厚。再加上少年风间桐恰好处于无所事事的阶段，几乎是立刻就同意了。
    他要做的事情很简单——那就是根据超级电脑的计算，将宇宙中的空间站安全转移到星球上，在那里进行回收和修缮。
    超级电脑在瞬间就已经得出了所有参数，但风间桐却盯着屏幕，没有动手。
    一旁的技术人员关切地问：“怎么了吗，风间同学？是有什么困难吗？”
    理论上来说，风间桐的异能应该能做到完整地转移空间站。但宇宙的环境错综复杂，出现了什么意外也是常有的事情。
    “不，没什么。”风间桐摇摇头，“我只是习惯自己再验算一遍而已。”
    他抬起手，一阵灿金色的光芒过后，空间站消失在了原地。
    通讯频道内，传来了留守星球的研究人员们的欢呼。
    这次转移圆满完成了。
    “了不起的能力，”技术人员喃喃道，“这一定是联盟最强的空间系异能……”
    风间桐无可无不可地耸耸肩。
    ‘神之棋盘’甫一出世，私下里就有这样的称号。只是联盟有对未成年异能力者的保护法，风间桐的能力到底能做到什么程度，直到现在都没有测试过。
    作为被保护的‘未成年异能力者’，少年的风间桐认为这个法令愚蠢透顶。
    他听着人们的欢呼，心里一点感觉都没有——就像是人类随手撑起一把伞拯救了一个蚂蚁窝，内心也不会有什么触动一样。

 第27章

    拥有这样能力的他，与其说是‘人类’，不如说是个‘怪物’。
    他可以用异能转移一个空间站。也能够用异能摧毁一个星球。
    在古地球时代，像他这样的人，一定会被严加看守，戴上抑制异能的仪器。但联盟的蠢货们却让他满宇宙乱跑，没做任何限制。
    “风间同学，非常感谢你的协助。”最后，技术人员真挚地感谢道。
    联盟的时代已经解决了生存问题，每个人都只需要根据自己爱好选择未来的职业。
    ——所以，这位技术人员就是很纯粹的技术人员，虽然感情很真挚，但并不怎么会说话。
    任务完成，他很欢快地嘚吧道：“说实话，我们最开始还以为你会拒绝呢。毕竟温斯顿学院……天才的异能力者们，对这种无意义的事情应该没什么兴趣才对。”
    “……”
    温斯顿学院，联盟著名的天才学院。虽然听起来很高大上，但想加入其实没什么门槛——只要自己认为联盟的初级教育进度太慢，想要学习更精深的课程即可。
    不过，因为校园（内卷）环境过于险恶，最后能留下来的，只有真正的异才。在风间桐看来，基本就是一次一劳永逸的‘跳级’。
    风间桐于是对联盟的蠢货们更绝望了一点——看来这一次邀请，也并没有什么试探他异能的因素。
    “不客气，”他彬彬有礼道，“毕竟，转移空间站是一个非常有趣的尝试——刚好可以为我们之间流行的模拟游戏提供参考。”
    技术人员很好奇地问：“哦哦，温斯顿学院流行的游戏吗？是什么呢？”
    风间桐眼睛也不眨：“毁灭联盟。”
    技术人员：“……”
    风间桐嗤笑一声。
    很意外吗？
    把一群不知道该称为天才还是疯子的人聚集在一起，会诞生疯狂的想法，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现在只是模拟，但未来的某一天，他应该会付诸实践。
    ……这个世界非常无趣，说不定只有在毁灭的时候，能够诞生不一样的东西。
    风间桐冷漠地想着。
    他刚要继续输出几句，就见这技术人员不知道怎么恍然大悟的，居然以为那是个玩笑，于是很应景地笑了出来：“哈哈。”
    风间桐：“……”
    人如机。
    联盟果然迟早完蛋。
    “很幽默的笑话，”技术人员评价道，他不顾风间桐飙升的血压，兴致勃勃地道，“但我们不是来毁灭的，我们是来创造一个更好的‘繁星’的。”
    技术人员上前一步，在浩瀚的宇宙地图面前张开双臂，像个孩子似的安利道：
    “这里，会重建起比‘繁星’更大、更美丽的空间站。设计图非常了不起，虽然风间同学是强大又见多识广的异能力者，但我也有信心能让你大吃一惊！”
    “……”
    “等到‘繁星ii’建成之后，再来看一眼吧，风间同学！”
    -
    数年后。
    时任联盟上校的风间桐奉命前往名为‘家庭教师’的世界，协助处理世界线巨大波动造成的破坏，并且负责家教世界和联盟的建交工作。
    时空隧道稳定之后，众人来到了‘繁星ii’。迎面而来的，是仿佛将宇宙收入眼底的壮丽景色。
    来宾们纷纷驻足，发出惊叹的声音，风间桐惊讶了一瞬间，却突然想起了某段久远的对话。
    “……”
    大概所有人总免不了和少年的自己走向相反的方向，曾经业余爱好是‘毁灭联盟’‘毁灭世界’的那个少年也不能免俗。
    但变的并不是风间桐。
    只是少年的他想要追求的，所谓‘不一样的东西’，总是并非诞生于毁灭。
    而诞生于，创造。
    -
    横滨最好的成衣店。
    裁缝师最后调整了一下津岛修治身上精致的小西装，终于满意地直起身来，点了点头：“这样就好了。”
    津岛修治尝试着抬了抬手，动作非常顺畅。高级成衣完全贴合他的体型，为他留出了足够的活动空间。
    他微卷的头发被仔细地打理好，黑色的小西装显得既严肃又俏皮可爱，半掩的袖子下面，是一只精致的手表——那大概是他全身上下唯一不那么合身的东西——就像是哪家跑出来玩的小少爷。
    精神链接里，弹幕激动地刷屏：
    【养宰！！养宰！！给宰换上各种好看精致的衣服！！现在我才有养宰任务正式开始的实感啊！！】
    【朋友们，我终于找到了我看文野的初心！】
    【是探究人活着的意义？】
    【是看帅哥美女穿西装啊！！】
    【是西装暴徒！！】
    【不，是穿小西装的小太宰！！！穿西装的小少将！！嘿嘿，嘿嘿】
    【前面，不要这么快就暴露本性啊！！】
    风间桐上下打量了一下，觉得这家店手艺确实不错，于是点了点头：“那么，就按照这个尺寸和之前选好的图纸，制作礼服、常服、家居服和运动服，一个月之后来取——没问题吧？”
    裁缝师自然是没有任何问题的，风间桐在问的，是站在身后负责付钱的男人。
    “当然没问题！”
    男人忙不迭道，让裁缝师有点诧异。
    这个男人名为高濑智——横滨高濑会首领的次子，在地下世界也颇有点名气，主要是在经商方面的才能。但最近，他非常狼狈。
    无外乎是那种情况：老首领病重，底下的争权夺利自然也就开始了。
    他的大哥比他出生更早，簇拥更多，而且手段也是符合mafia身份的狠辣。
    高濑智大部分时候是个商人，擅长的是和气生财的那一套，面对这种不按常理出牌的架势，实在是左右支绌。但他知道，如果自己输给了大哥，恐怕就只有死路一条了，只好拼死抵抗。
    就在这个时候，他遇上了风间桐和津岛修治。
    这两个人，只是轻巧地在高濑会传出了一点流言，就让他的大哥利欲熏心，轻率地介入了港口mafia和gss的争斗中，企图做渔翁得利的一方。
    结果可想而知。
    在暴力的方面，他大哥那点手腕只够应付高濑智，但对于港口mafia和gss来说，幼稚得就像小孩子一样。非但没能攫取到利益，还把自己的大部分班底赔了进去，成为了横滨战火的柴薪。
    随后，风间桐的护卫，正好也让他躲过了来自大哥的暗杀。让高濑智心惊肉跳的是，少年模样的风间桐，居然是一个异能不明的强者！
    自此，高濑智在继承权上占据了主动，也对这两个年轻得过分的孩子再无疑虑。
    现在，作为回报，也出于拉拢强大异能者和智囊的考虑，他正在为风间桐和津岛修治处理各种事情。
    为津岛修治找到好手艺的裁缝师，只是其中之一。
    “风间大人，”奢华的安全屋内，高濑智恭恭敬敬地道，“您之前要求寻找的，横滨及周边著名的建筑师的资料，都已经在这里了。”
    风间桐接过那份详细的资料，对高濑智点点头。
    高濑智大喜，揣测着他的意思，殷勤道：“二位是打算雇人建造住宅吗？现在横滨局势焦灼，想必需要一点时间。如果不介意的话，这座别墅可以暂时作为落脚的地方……”
    “可以，你看着办就好。”
    风间桐没太过理会这个人，只是把注意力集中在面前的资料上面。
    他要这份资料，自然不是为了建造什么住宅。
    而是——在这个时代，有能力建造研究所那种大型建筑的人，应该不多，一般也不会甘心只在政府中听命。
    如果找到那个人，就能够找到研究所内部的图纸。
    很快，他的目光停留在了一个名字上面。
    第22章
    津岛修治像猫一样窝在沙发上，抱着一罐最好的蟹肉罐头，挑挑拣拣地吃了一些。
    弹幕一如既往地在他身边环绕着，用了一个风间桐觉得很形象的描述。
    【猫在吃猫罐头.jpg】
    蟹肉罐头是高濑智送来的蟹肉罐头，现在，这栋奢华别墅里的所有花销，基本上都是由这位高濑会的预备首领来亲手负责，衣食住行都在朝着王公贵族的水平靠拢。
    前几次，当高濑智发现被送来的食材中，高级蟹肉罐头独得津岛修治喜爱之后，便直接送来了一批。
    津岛修治把玩着手上的银色叉子。
    就在刚才，高濑智才来过一趟别墅里，向风间桐和津岛修治汇报过目前的情况。
    ——表面上，这个人诚惶诚恐得就像一个小学生一样，骤然获得了继承权，恨不得连今天吃什么都来跟大人汇报一下。
    但津岛修治在透过窗台，看了一眼他的背影，却突然勾起了唇角：
    “啊，他在高兴呢……为自己将要杀死所有血亲，而感到欣喜若狂。”
    风间桐合上书本，抬起头。

 第28章

    据他所知，现在的高濑会内部，高濑智确实是独占鳌头。首领和那位大哥的性命，现在只在他的一念之间。
    这么下去，真正继承高濑会，也只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
    按照道理来说，现在的他属实没有必要对他们两个如此卑微。
    ——掌握了实权的人如此作态，是因为有想要图谋的东西。
    津岛修治在柔软的沙发上滚了一圈，兴致缺缺地说：“啊啊，再过不久，他就要动手了吧。”
    并不是粗糙的灭口，而是给他们增添一些麻烦，然后出面解决——以此为理由，合情合理地邀请他们加入高濑会。
    作为‘商人’的高濑智擅长的，是这种杀人不见血的事情。
    他的所有谋算，全部都被津岛修治看在眼里。鸢色的眸子从窗外收回目光，那眼神就像是无机质的玻璃珠一样空洞。
    “没关系，”风间桐漫不经心地说，“在那之前，我们就会离开这里。”
    津岛修治：“……”
    听到这个声音，他眼中的空洞消失了，整个人微妙地坐直了一点，终于显现出了一点孩子的活气。
    一双鸢色的眼睛透过沙发靠背，静静地注视着不远处的人类，露出的表情简直堪称‘费解’，仿佛在看什么本不应存在于世界上的东西。
    弹幕又在用很形象的语言描述他的动作了——
    【猫猫观察人类.jpg】
    风间桐的嘴角弯了弯：“准确的行动时间是后天凌晨三点。”
    守卫的精神最疲惫、也是最放松警惕的时候。
    津岛修治：“……”
    现在，摆在风间桐面前的，是一张研究所的内部结构图。他亲自潜入了当年的建筑师的家，从对方的收藏中找到了这张图纸并复刻了一份。
    ——这个年代，有关保密方面的意识果然非常薄弱。特别是和军方毫无关系的大设计师，一直将研究所作为自己的得意作品，就算可能被叮嘱过要销毁图纸，也偷偷留了一份作为收藏，甚至把这件事写在简历上吸引顾客。
    这份图纸上，已经做好了标记。
    津岛修治知道，具体的计划是在研究所引发一场爆炸，恰到好处地让研究所瘫痪，给实验体逃跑的时间。
    这一次的营救，风间桐也打算在暗中进行。
    ‘神之棋盘’是一个足够强大的异能，说不定是最顶尖的那一批异能。但风间桐少年的身体极大限制了这个异能的发挥，这个阶段，尽力在官方面前掩饰自己的存在，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这个人手上，掌握着有关创造异能者的，不为人知的隐秘。如果事情做得干净的话，甚至不会引起追查，官方只会认为是自己的实验出了什么差错而已——就像风间桐在津轻做过的一样。
    唯一的漏点，就是‘实验体跑得干干净净了’这一点。
    一般来说，突发的情况，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跑得这么整齐。要是遇到一个像福地樱痴一样较真的追查者，轻易就能感觉到背后有猫腻。
    可惜，风间桐是无论如何也不愿意放弃一些实验体，来换取计划的完备的。
    为此，他甚至愿意在炸了研究所之后暂停活动，放弃津岛修治为他创造出来的，在港口mafia和gss火并中趁乱发展的机会。
    “都做到这种程度了，如果谁敢查到真相，”风间桐冷静地说，“那我就干掉他。”
    津岛修治：“……”
    好了，现在计划天衣无缝了。
    津岛修治观察了他一会，感到有点好奇。
    鸢眸的孩子用天真到虚无的语气问：“但是，你真的觉得，那些实验体是想要活下去的吗？”
    风间桐挑了挑眉，因为他看见面前的弹幕划过了一句话：
    【“你真的觉得，人活着具有什么意义吗？”】
    【宰，这么小就有这种想法了吗……】
    “……”
    被打在双引号里，也就是说明，这是津岛修治在‘原著’里说过的话吧？
    还真是出乎预料地……消极啊。
    “他们会来到这里，是因为被血亲卖掉了吧。”津岛修治的声音里没什么波动，“就算能从研究所逃出来，也会如同野犬一样在这世界上游荡挣扎——你觉得，这会是一件好事吗？”
    风间桐收拾好资料：“谁知道呢？不到临死前的那一刻，没有人会知道自己这一生都会经历什么。创造未来的人是他们自己，我所能做的，只有尽力让他们活下来而已。”
    津岛修治尖锐地说：“这个，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愿望吗？”
    看不见的虚空里，弹幕缓缓流过：
    【唉，这个年纪的小太宰，还真是满身是刺啊】
    【明明按照原著来说，他的挚友——织田作和安吾，一个是秉持不杀原则的杀手，一个则以记录战死部下的名字而结缘……】
    【按照归类，太宰应该是喜欢这种重视生死的态度的吧？但是表现出来的情况就是，每一次少将要救人，都得被他怼一下】
    【真别扭啊】
    【笑死，少将是很兜得住的了。看得出来，他想救人就是因为他自己想救人，而且他也有能力去救——以前有主播捏了个和织田作一样的人设，被太宰看穿说破之后，无地自容到直接物理意义上离开了文野世界……】
    【幼年的操心师，是真的很会戳人痛点诶！我反思一下，我看待衍生世界的人，确实也有点居高临下的感觉。少将这样的人物就更不用说了吧】
    “津岛修治君。”风间桐突然开口了。
    这样连名带姓的称呼，仿佛带着些别样的郑重感。
    津岛修治一愣，连带着弹幕一起消音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升起一股奇怪的感觉。
    他想让风间桐称呼的，不是这个名字……
    “——你说得没错。”在那些许愣怔中，风间桐轻松的声音已经再次响起了。
    津岛修治：“……”
    他的眼睛微微睁大了，露出了一点非常微妙的、不爽的表情。
    风间桐盯着炸毛的小孩子看了一会，目光变得渺远又温和，就像在注视着一段往事。
    他自顾自道：“——我曾经，觉得一切都没什么意义。世界上的一切都在按照一个无聊的规律运行着，没有什么是超出我的预料的。”
    为此，他选择去到温斯顿学院，以为那里的学生能带给他一些惊喜——可是没有。
    那是一帮傲慢而眼高于顶的家伙，和其他蠢货的唯一区别，就是他们非但不知道自己愚蠢，还觉得自己很聪明。
    他想过要摧毁世界，然后在毁灭中找到一些不一样的东西——可他后来前往家庭教师世界，看见了那个白兰。
    那个人将八兆平行世界当作游乐场尽数摧毁，但他只在死前得到了一点平静。
    唯独——
    他无事可做的那个午后，答应去协助一帮普通人，完成一件愚蠢的事情——把一个报废的铁疙瘩从天上弄下来。
    这件事在他的脑中一刻都没有留下，就被抛进了垃圾堆里。
    风间桐也眼高于顶，没有对技术人员的豪言壮语有任何一点期待。
    直到多年之后，他从家教世界回到联盟。
    他旁观沢田纲吉打败了白兰，就像走过了想摧毁一切的少年时代。
    然后他抬头……看见了‘繁星ii’的天空。
    -
    “……但其实……不一样的东西一直存在着，只是我没有看见而已。”风间桐轻声道，“‘为了满足自己的愿望’……确实如此。因为我对他们的未来抱有期待。”
    津岛修治顺着他的目光，看向了窗外。
    在别墅区之外，绵延着的房屋的尽头，白色的研究所露出了一角。
    他突然升起了一点荒谬的感觉。
    期待的……是那帮实验体吗？
    那些人活下来之后，就像他自己一样，除了如同野犬一样挣扎之外，未来的人生，还有能让人期待的东西吗？
    “有。”风间桐对津岛修治伸出手。
    “……”
    津岛修治的手指蜷缩了一下，想起了在津轻的那个森林里，风间桐对他伸出的手。
    然后他们离开了那个地方，来到了横滨。
    风间桐说：“值得期待的东西，我会让你看到的。作为交换，你愿意和我一起前往研究所吗？”
    津岛修治：“……”
    -
    与此同时，横滨某个设计精巧的房屋。
    主人听到了门铃声，打开了房门，他看见了两个高大英俊的外国男子。
    其中，一个长相俊美的长发男子用流利的日语问：“请问，是石川大师吗？”
    “是，是我，请问……”
    “太好了。”长发男子显然比他沉默的搭档更擅长交际，闻言就笑道，“我叫兰堂，这位是我的亲友。我们打算在横滨修建一间别墅……”
    -
    研究所里，营养液中。

 第29章

    橙发的少年眼睫动了动。
    第23章
    这个长发男子真名为阿蒂尔.兰波，他的亲友名为保尔.魏尔伦。他们的身份并不如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这两位男子是欧洲异能谍报处的成员，拥有难以想象的异能。
    用这个世界的称呼来形容——他们两个也即是异能的顶点——‘超越者’。
    -
    从石川建筑师的家里出来之后，魏尔伦手里多了一张图纸。
    “呼……这下，研究所的内部图纸就到手了。辛苦你了，保尔。”
    兰波检查了一下这张图纸，凭经验认定这确实是他们这一次的任务地点。就算几年过去，内部有一些改造，但也应该相差不大。
    就在这时，魏尔伦突然停下了脚步。
    兰波顺着他的目光，抬起头，看见了那栋白色的建筑。
    “那就是，日本的‘超越者制造计划’的基地吗……”
    在津轻，乃至全国范围内收集实验体的那个实验，其实并不仅仅是简单的‘异能力者创造计划’，而是野心更大的‘超越者制造计划’。
    凡是了解超越者是什么样的存在的人，都会知道，这仿佛是在要创造神明。但兰波知道，他们是有成功的可能性的，那是因为他身边的亲友、搭档魏尔伦，就是从被创造出来的异能生命体，变成了现在的人类。
    有消息称，在日本进行的这项实验，和魏尔伦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说不定是日本从何处得到了当年的实验数据。
    总而言之，这一次潜入，如果真的有成功的实验体，他们就将要把他带走。
    “那之后会怎么样？”魏尔伦没头没尾地问。
    兰波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这是在问，被他们带走的那个实验体，之后会怎么样。
    或许是因为自己也是被创造出来的异能生命体，所以保尔对这方面有所关注吧。
    兰波很轻松地说：“大概会由国家进行管理和教育吧。不过我们也可以提出申请，经常去看望他，教导他。你还记得吗？就像我们曾经做过的那样。”
    保尔.魏尔伦最初摆脱创造者的控制之后就是由兰波教导，并且组成搭档的。
    “我们可以给他起一个名字，教导他各种常识——就像每一个真正的人类一样。”
    他的声音很温和，是想起了美好过去的那种语气。
    但魏尔伦心想：可是，我不是真正的人类。
    即使获得了名字，获得了亲友，但他仍然处在国家的严格管理之下。
    他是一个异类。只有那个实验体……说不定算是他的同类。
    -
    “阿蒂尔.兰波没能发现搭档的心思，于是接下来的事情，一路朝着失控的方向飞奔而去。”
    “或许是对自己过去的一种补偿心理，魏尔伦不愿意将那个实验体带回欧洲，他希望对方能够在一个和平的、不知道自己身世的地方长大。为此，他不惜对搭档兰波举起了枪。”
    主神空间。
    桔梗如是汇报道：“……他们的争斗引发了巨大的爆炸，最终，魏尔伦离开，兰波受伤，失去记忆留在了日本，两个人都以为对方已经死去。这场爆炸，也是镭钵街街形成的缘由。还有重要人物中原中也……”
    白兰捏着棉花糖：“你直接说，这个事件对于未来的剧情发展很重要就可以了。”
    “正是如此，而少将的行为，或许会蝴蝶掉这件事。”桔梗低下了头，“白兰大人，事实上，因为剧情改变，我们对衍生世界的掌控力度已经非常弱了。”
    至今为止，像是以前那种，通过来自世界之外的预视和操作，给风间桐带来各种便利和不便的情形，已经无法再继续下去。接下来，风间桐将面对的，是完全没有任何干涉的世界。
    ——也就是所谓‘小概率事件’和‘意外’会频繁发生的世界。
    白兰觉得，这完全不是什么问题。
    他愉快道：“毕竟，我们之前根本就没给小桐帮上忙嘛~尽是在给他添乱呢。”
    桔梗：“……”
    “而且，任务对象对小桐的好感度已经高到不可思议了。我们微操的任务差不多也已经完成了~”
    桔梗：“……”
    他看了一眼屏幕，欲言又止。
    真的吗？
    -
    “在横滨办一间公司怎么样？总感觉桐忽悠人的本事很厉害，一定能招募到很多相信理想的傻子。”
    潜入研究所的过程中，津岛修治阴阳怪气着。
    “你也是相信理想的傻子之一吗？”
    “不，”津岛修治心情恶劣地说，“我不是用来防止实验体异能暴动的工具吗？”
    “……”风间桐的嘴角控制不住地露出一点笑意，让津岛修治的心情更加糟糕了。
    ——被风间桐的表情忽悠了。
    那个渺远的，温和的表情，像是注视着未来，又像是在看着一段过往——让人情不自禁地想要去见一见，他眼中的世界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所以，才会答应了之后才反应过来，风间桐为什么要求他一起潜入研究所。
    ——为了保住实验体的命。
    这里的实验，比起津轻只会更加的精密，威力也会更大。
    风间桐在手动引发异能暴动之后，若要快速地控制场面，所能选择的，就只有‘人间失格’，就只有借助津岛修治的力量。
    在这个方面，有求于人的，应该是风间桐才对。
    本来是一个很好的、谈条件的筹码。但却被风间桐轻飘飘地用一句‘值得期待的东西’，引起了他的好奇心——反而变成了津岛修治有求于风间桐了。
    甚至于，那些实验体‘值得期待的未来’，风间桐也一定会进行参与和帮助……想要看到这件事的津岛修治，也会不得不变成他的副手。
    真好。
    就这样签署了长期的打工协议。
    世界上最黑心的老板，恐怕也要在风间桐的面前甘拜下风。
    “怎么想都不公平，”津岛修治有意地拖长了声音，让自己显得游刃有余一点，然而仿佛还是能听见牙齿咯吱咯吱的声音，“风间先生只不过做了一件事，却向我要了两份报酬。”
    弹幕很怜爱地划过：
    【变成‘风间先生’了啊……】
    【幻视小黑猫炸毛了】
    风间桐在电脑上导入病毒数据，愉快道：“既没有合同，也没有其他的约束，只不过是口头的协议而已，如果觉得不值的话，明明随时可以违约吧，修治君？”
    “……”
    【笑得，我真的好喜欢他们之间的拌嘴。以前的很多执行者都只有被宰噎死的份，给我都快看出抖m来了】
    【现在呢？】
    【现在我觉醒了新的xp。戳戳炸毛小猫……嘿嘿，可爱】
    【呜哇，明明是小太宰还没变成完全体吧？十年之后再战试试？】
    津岛修治的嘴仿佛被什么东西缝上了似的，接下来一句话都没有说，坚决不给风间桐任何戏弄他的机会。
    【他们这一路好顺利啊，连战斗都很少，这种级别的研究所，安保力量居然这么弱吗？】
    【不是啦，是少将比较厉害，提前就弄到了内部的结构图和安保排班表，黑掉了所有监控。】
    【呐，这个就叫专业】
    弹幕们对放下了心，纷纷开始讨论起了别的事情：
    【看来这一次也会顺利地成功。说到这里，我就在好奇。我记得，少将是没看过文野原著剧情对吧？但是这次行动成功，镭钵街爆炸事件必然是要被蝴蝶掉了，之后剧情会怎么发展呢？】*
    【……好问题】
    【福地樱痴都在津轻现身了，太宰八岁就到了横滨，剧情早就跑偏到十万八千里之外了——再蝴蝶掉一个镭钵街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加一】
    【我其实还在想，这一次双黑会不会提前见面呢？少将要利用异能爆炸掩盖行踪，就肯定会接触到中也吧！】*
    【中也！这个年纪的中也如果现身，是不是也是史上最幼的一只中也！】*
    【笑得，原著人物将全部在这个直播间，更新自己的最低年龄！】
    当然，有关‘中原中也’的讨论，因为涉及剧透，风间桐是看不见的。
    前面，就是他们这一次潜入的目的地。
    【来了来了！到安置实验体的装置外了！少将在黑入中央处理器，马上——】
    津岛修治抬起头，看着这个巨大的实验室。
    这里面，就是那个最终实验体——他们这一次要炸研究所的‘弹药’。
    只有这里爆炸了，他们才能够浑水摸鱼，把其他实验体放出来。因此，这是风间桐唯一一个需要亲自接触的实验体。
    津岛修治想：他会像带走我一样，把这个家伙带走吗？
    说不定呢。毕竟这个实验体如果流落在外，被抓住就糟糕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情突然变得糟糕透顶——比发现风间桐其实是一个骗子的时候，还要糟糕上那么一点。

 第30章

    到那个时候，津岛修治觉得他一定会反对的。
    被浸泡在营养液里的家伙，一定像一个黏糊糊的蛞蝓一样倒胃口。
    但面前的大门没有打开。
    津岛修治注意到，风间桐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不对，”他说，“在我们之前，有其他人来过这里。”
    津岛修治惊诧地睁大了眼睛：“……”
    伴随着这句话的，是研究所外不远处，突然响起的巨大爆炸声！
    第24章
    “白兰大人！”
    “我知道。”
    主神空间，白兰.杰索很有趣似的笑了起来。
    桔梗试图调整衍生世界的参数，但被世界之壁拦住了。就像他曾经向白兰汇报过的一样，剧情大规模偏移的衍生世界，已经不由他们掌控了。
    偏偏是这个时候，风间桐炸研究所的行动，居然和原作重要剧情重合了！
    大家都知道，镭钵街爆炸发生在原著太宰八岁那一年。但在此之前，没有人想到会撞车得这么惨烈。
    一年啊！一年有三百六十五天。就算三百六十五分之一的概率，他们选在了同一天动手，一天也有二十四小时。然而这两拨人，居然选在了前后脚行动，这也未免太默契了吧？
    果然隔着一个世界的谋算，还是太艰难了。
    桔梗有种手伸不进屏幕的无力感。
    白兰示意他稍安勿躁，对风间桐进行了通话请求。
    开口就是：“哈哈，小桐，你有麻烦了~”
    桔梗：“……”
    风间桐：“……”
    -
    白兰难得靠谱，三下五除二地把原作这段故事交代清楚了。
    “怎么办？对面是两个超越者哦。而且还是这个世界土生土长，没有受到任何限制的超越者。对于小桐来说，武力值这样全方位落于人后的感觉，已经很久违了吧。”
    爆炸声惊动了研究所的守卫，津岛修治敏锐地回过头，一把把风间桐拉到了旁边的小巷里，避开了匆匆赶来的守卫。
    “甲二五八号失窃了！！”研究人员惊恐到变调的声音，在他们身边响了起来。
    “那个爆炸……对方是异能力者，快，上报内务省！”
    “……”
    津岛修治冷静地想：
    这里的守备，已经全面被惊动了。
    考虑到这个研究所的性质，下一步出动的，应该就是异能军队了吧。
    ……居然恰好和另一波入侵者撞上了。
    不管怎么说，原定的暗中潜伏已经无法成行，现在最好的做法，就是撤退……
    但是，撤退的话，被带走的实验体，剩下来的实验体会怎么样呢？
    -
    ‘他们竟敢和我选择同一天……’
    精神链接里，风间桐的声音带着浓厚的杀气。
    白兰简直要被他任性笑了：“这是原著的重大事件，你才是来者啊，小桐！”
    ‘……’
    “更何况，坚持不看原著剧情的人，是你才对吧？变成现在这个局面，稍微说一说感想吧？”
    ‘只能说很可惜，’风间桐手腕一转，拿出了一个储存器，‘那两个人，如果晚一天行动的话，人生会幸福很多吧。’
    仿佛从他的话里听出来了什么意思，白兰嘴角一抽。
    ‘——但现在，既然来都来了，就帮我把锅背上吧。’
    津岛修治只觉得风间桐轻轻地挣开了他的手。
    下一刻，刺耳的报警声响了起来！
    一段破坏性的病毒数据入侵了研究所！！
    津岛修治：“……”
    他只愣了一秒钟，就反应了过来。
    “不好了！博士！”对讲机里，传来了士兵急促道，“我们关押实验体的房间，突然全部打开了！这里发生了暴乱，请求支援！”
    “什么？？”被称为博士的人猛地一惊，一把抢过对讲机，“我马上让人过去，你们不许开枪！”
    “可是，博士……”
    人太多了！
    士兵左右支绌，声音已经很勉强。
    “闭嘴，那些都是半成品实验体，你知道要花费多少资源，死多少实验体才能有一个合格的吗？但凡损耗了一个，你们担负不起责任！”
    但即使是这样，守备力量也拦不住已经陷入疯狂的实验体们。
    “防线已经无法坚守，请求支援！！”
    这一次，对讲机那边没有传出来声音。
    因为刚刚还在大放厥词的博士，已经被一枪爆了头，一声不吭地躺在了血泊里。
    这一枪又快又狠，在这忙乱的现场，身边的护卫人员甚至没能反应过来。
    “什么——”
    一个鸢眸的孩子从角落跑了出来，无视了他们，直接闯进了实验室，径直开始操作仪器。
    直到这时，护卫人员才想起来要拔枪。
    ‘博士’的死让他们惊恐万状，这时候有杀错，没放过。哪怕是一个八岁的小孩，他们也照杀不误。
    就在他们扣响扳机之前，暗处又传来了几声利落的枪响。
    所有护卫倒下了，实验室里，只剩下一个瑟瑟发抖的研究人员。
    “不想死就过来，”津岛修治平静道，“研究所里，有那种浸泡在营养液里的实验体吧？把他们都唤醒。”
    他问从暗处走出来的风间桐：“还有多长时间？”
    “……”
    超越者之间的战斗，所引发的爆炸，足够把这附近的一切夷为平地。
    风间桐估计了一下：“我没死的话，就有半小时。”
    津岛修治：“足够了。”
    -
    【？？开幕雷击，这是在开无双吗？】
    【我听说这主播走的是养宰线来着，这么硬核的吗？】
    【弹幕已经密到我看不清画面的程度了，而且好像很多新人，发生了什么？】
    【主播带着太宰，撞上了兰波和魏尔伦啊！甚至幼年的中也都在，戏剧性已经拉满了。这个直播间挂在热搜上呢】
    【谢邀，刚来。主播的风格一直这么铁血吗？我就喜欢开无双的剧情】
    【……】
    【怎么说呢……我们这个直播间原本是智斗直播间来着……现在的情况，是有一点小小的倒霉……】
    【一次撞上俩超越者，属于是倒霉透了吧！】
    【别急，兰波和魏尔伦很强，主播的‘神之棋盘’也是概念神的级别，我觉得未必不能碰一碰】
    【……我不看好。你要知道，异能是很玄妙的东西，就算是‘神之棋盘’也不可能压倒性地强于古地球时代的超越者。更何况少将是穿越者，异能肯定被压制了，这就更不可能一挑二了】
    【那太宰现在在做什么呢？不拦住兰波和魏尔伦，他们现在救下实验体也没意义吧？反正都会被爆炸吞噬，变成镭钵街的亡魂】
    【对啊，少将要是没打算打，现在就应该带着太宰走啊！】
    【可是，要阻止也来不及了啊！爆炸的那一刻，战斗就已经开始了，现在，‘魔兽’已经现世了！】
    风间桐瞬移到了战场的中央，看见了由异能造就的、巨大的怪物。
    由此作为标志，原作中那个毁灭了镭钵街的一切的爆炸，已经开始蓄力——
    -
    异能特务科。
    种田山火头眼睁睁地看着异能探测器的数值，直接拉到了底。
    他嘴唇动了动，喃喃道：“……这一定是……超越者的级别……”
    -
    太阳。
    如果要形容爆炸前的光芒，只能这样比喻：
    仿佛，出现了另一个太阳。
    巨大的能量下，哪怕在百米开外的地方，衣服都已经出现了被灼烧的痕迹。
    最靠近‘魔兽’的那个街区，已经无声无息地化作了齑粉。
    冲击波就像是海啸时一样，让人畏惧地往这边席卷。
    风间桐抬起头，他听见了谁的尖叫声。那是沉睡的人们，被这巨响吵醒了。
    他向前一步，打开了‘神之棋盘’。
    金光横溢。
    直播间的观众们，哪怕是从咒回世界就已经了解到风间桐的人，也从没有见过这么大范围的‘神之棋盘’。
    风间桐使用能力总是克制的，或者说，只要是能用别的方法完成的事情，他就不会使用异能。因此，直到现在，人们才恍然‘神之棋盘’的内涵。
    那是神明从天上投注的视线。大地如棋盘，空间如棋子。
    他是空间的主宰。
    “轰——”
    他要拦住这场爆炸，所以爆炸没能逾越过他为其圈定的界限。
    -
    种田山火头桌上的异能探测器又转了一圈，这一次，直接爆表了。
    -
    【超越者之战……】
    不知道是谁第一个打下了这样的字眼，弹幕们纷纷从壮丽至极的景象中回过了神。
    第一波爆炸过去，风间桐咽下口中的血腥味，他的脸色苍白如纸，但身形仍然挺得笔直。

 第31章

    【主播太刚了，刚才吓得我心跳都停了……不过这下子，镭钵街爆炸这件事就被蝴蝶掉了吧？】
    【真好啊，混乱、贫穷的镭钵街不会诞生了，这里的人们，命运也会有所改变吧？】
    但其他弹幕却不像他们那样乐观：
    【别现在就放下心来啊，才刚刚开始呢】
    【在异能课上也学过吧……超越者之战，拥有能够撕开空间的力量。所以，主播如果计算跟不上，空间护罩分分钟就会被破开】
    【这还不算完。别忘了兰波的异能是‘彩画集’——能够操控亚空间，和少将的异能有相似之处！最坏的情况——】
    -
    “异能特异点。”
    白兰的表情已经变得认真了起来，“你和那位兰波的战斗，会引发异能特异点。”
    “……”
    “收手吧，小桐。你的情况不容乐观，异能非常紊乱。最好放弃其他方向的冲击波，专心防御任务对象那一边——这里不是文明开拓前线。”
    这里是还未完成的衍生世界，里面的人都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活人’。
    风间桐：“不。”
    白兰：“……任性的家伙。我们的任务可没有存档读档功能，放弃迄今为止的进度也没关系吗？”
    风间桐难得和一个人相处得这么融洽。但重开的话，他就不一定能再次获得太宰治的信任了。
    风间桐完全没有理会他。
    ……嘛，这家伙就是这种人。
    傲慢到了极点的家伙。
    ——如果是他的话，说不定就算早就看过剧情，也会选择来阻止镭钵街爆炸吧。
    天空中，一只巨大的龙，散发着不详的气息，缓缓成型。
    风间桐满不在乎地擦了一下嘴角的血迹，率先动手了。
    “好吧，将军。”白兰的双手离开键盘，叹息道，“除了相信你，我们还能做什么呢？”
    第25章
    计算，控制。
    毁灭，守护。
    这一刻，在风间桐的眼睛里，空间被分为一个个微小的立方体，如同手中的棋子。
    一人一龙对峙着，空气中的烟尘逐渐散去，弹幕才第一次看清爆炸中心的情形。
    那里只有一个人。
    名为兰波的男人倒在废墟中，周身环绕着金色的立方体，他看起来已经意识不清了。
    ——这就是原著所发生的事情。
    不知道算是幸运还是不幸，风间桐赶到的时候，魏尔伦已经离开了。
    现在，名为‘彩画集’的异能因为主人失去意识，正在失控般地攻击着周围的一切，和风间桐的‘神之棋盘’产生了异能特异点，创造出了空中的巨龙。
    但在‘神之棋盘’的控制下，‘彩画集’的光芒已经逐渐微弱了下去，越变越强的，是空中游弋的巨龙。
    风间桐迎着那股可怕的威势，径直向前走了过去。
    金色的光华在他身后铺开，将这片战场与外界隔离！
    -
    此时，同一片夜色里，有人正在重逢。
    女人穿着掩人耳目的黑色衣服，和男子紧紧地抱在了一起。
    “我是偷偷跑出来的。”名为松岛千鹤的女子说，“他们要把我嫁给高濑会那个虚伪的混蛋，从没考虑过我的想法！我从此和他们一刀两断了，你这里有我的位置吗？”
    八矢大成猛地点头：“永远都有。”
    “哪怕要和高濑会作对？——哈，我不用问了。你当然会。”
    松岛千鹤在男人脸颊上亲了一下，笑盈盈地退开了：“别担心，他们暂时没工夫搭理我。不知道为什么，最近高濑会内部忙乱得要命，否则我还跑不出来呢！”
    八矢大成知道一些内情：“最近？港口mafia和gss起了冲突，高濑会内部的首领正在更替，可能和那方面有关系。听我说，千鹤，你最近先不要出门……”
    第一声爆炸是在这时候响起的。
    八矢大成下意识护住松岛千鹤，才看向窗外：“……研究所又怎么了？”
    那个方向，是横滨本地的小孩都知道要绕着走的，不明的实验场所所在的街区。现在，却发生了剧烈的爆炸。
    军方，又在研究什么危险的东西了吗？有人被卷入了吗？
    八矢大成焦急地往外走了一步，但看着松岛千鹤，又有些犹豫地停下了。
    松岛千鹤没注意到他的动作，只是看着火光，喃喃道：“天哪，会有很多人死去的……你还在这儿愣着做什么？快去救人。我们一起去。”
    他们刚刚出了门，就差点被一阵气浪掀翻。
    一起被掀翻的，还有从另一个方向往那边赶去的津岛修治。
    -
    研究所距离那个战场，有一段不长不短的距离。
    对于风间桐来说，只需要瞬移就能马上抵达。但津岛修治必须自己过去才行，更何况，他还需要留下来放走其他的实验体。
    这一来一去的时间耽误，可以说，风间桐选择战斗，从最开始就没考虑过他的参与。
    但津岛修治还是在完成自己的工作之后，马上往那边赶了过去。
    “——”
    幼小的孩子在爆炸的气浪面前，就像是狂风中的气球一样，被直接掀飞，狠狠地撞到了背后的墙上。
    大地在颤抖，震动的房屋发出‘咯吱咯吱’的，不祥的声音。
    ‘咔嚓’。
    这是树木的枝干，被直接吹断的声音，伴随着的，是人们的尖叫。一切，汇聚成了地狱的交响乐。
    但这里，距离地狱还有很遥远的距离。
    因为有人挡在了地狱的前面。
    津岛修治勉强站了起来。
    ——如果有一丝可能，那个人是不会让爆炸的气浪过来的。
    ‘神之棋盘’是攻击的神技，也是防御的神技。如果风间桐仍有余力，就算空间护罩里在世界大战，外面的世界也连一朵花都不会被摧折。
    会变成这样，只能说明风间桐已经自顾不暇，连空间护罩都无法撑开了。
    -
    深红色的能量擦过手臂，流下的鲜血染红了衣服。
    风间桐就像感觉不到痛似的，凌空一个转身，踏上了龙的脊背。
    ‘吼！’
    巨龙一声咆哮，异能骤然爆发，粉碎了周身的一切。但在那之前，风间桐的身形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无数灿金的‘棋盘’，突然开始打乱。
    这是空间的撕裂和重组！
    异能所造就的龙，在空间的威势面前，刹那被分裂成了无数块。
    风间桐稳稳地落在了地上。
    【眼花缭乱……想到这一切都是要通过计算来达成，我就对少将由衷升起了敬意】
    【什么人形超级电脑，不愧是联盟最强空间系异能……】
    【但这个状态应该是不可持续的，再怎么样，人脑也是有极限的。风间少将也是知道这一点，才会对太宰给出了半小时的期限——】
    【时间还有五分钟。五分钟内，干不掉这头龙的话，主播恐怕也要倒下了！】
    【那不就是只剩一回合的意思吗？】
    弹幕的推测，正好和风间桐的打算不谋而合。
    金眸的少年已经伤痕累累了，就连‘神之棋盘’的光芒，看起来也不如之前鼎盛。
    唯有那双眼睛，冷静得近乎炽烈。让人在这副被限制了的躯壳下面，仍能联想到他原本的模样。
    最后一击。
    风间桐扬起手。
    空间随着他的动作，被撕裂了！
    原本有着稀疏星光的夜空，转瞬之间，出现了更深沉的、仿佛能够吞噬一切的黑色，就像是打开了地狱的大门。
    那是一切都不存在的异空间，遵循着风间桐的命令，像是墨水一样流到了被切成数百段的巨龙身边，张开了黑色的大口。
    然后，合拢。
    一切近乎是寂静的。
    没有可怕的爆炸，没有绚丽的光芒。
    片刻之后，天上重新出现了点点温柔的星光。而巨龙，随着墨水般的那份黑色，就这么寂静地消失了。
    从这一刻开始，镭钵街爆炸事件——确认消失。
    ‘呼呼——’
    是建筑物上，还没有熄灭的烈火的声音。
    除此之外，连弹幕都静音了。
    桔梗睁大了眼睛，简直难以想象自己在算计什么人。
    “被削成这样还能开大啊……不愧是你，小桐。”白兰叹气，“因为没有张开更大的异空间的精力，所以事先还把龙切片了吗……”
    但就算是这样，风间桐的异能也一定透支了。
    不仅如此，有这具年幼的身体，体力和精力也很危险。
    风间桐沉默地在废墟中央站了一会，呛出了一口血，他的身形危险地摇晃了起来，环绕在他周身的金色光芒却并没有消失，而是紊乱地切割着周围的空间。
    【糟糕……这是异能暴乱了？】
    【异能力者过度使用能力之后，偶尔就会出现这种情况。集中注意力啊，主播！】

 第32章

    【不，不对，我觉得好像没那么简单。少将对异能的操纵可以说是登峰造极了，我相信他不会犯这种错误。这感觉，更像是衍生世界在‘排异’！】
    【……不是在进入这个世界之前，就已经限制过‘神之棋盘’了吗？】
    【那只能说明，即使如此，少将的异能，还是强到了让衍生世界感受到威胁的程度】
    【连少将都这么狼狈……蝴蝶掉镭钵街爆炸事件，果然还是太勉强了……】
    【……等等！！】
    【宰！！救命啊，宰！！！】
    下一刻，一个人扶住了风间桐。
    ‘人间失格’发动，紊乱的异能瞬间消失，风间桐嘴角勾起了一点笑意。
    “……别整个人都靠过来，我扶不住你。”
    津岛修治低声抱怨道。
    他的手有点无所适从地略过风间桐受伤的肩膀，最后还是扶着对方的腰，把风间桐带到了一个安全的地方，靠在了一块石头上面。
    那双金色的眼睛里，露出了明显的、意识涣散的神色。
    体力、精力、异能都全部耗空，即使是这样，居然还是能保持一点清醒，他轻轻地握住了津岛修治的手。
    两个人的手都脏兮兮的，布满了细小的伤痕。
    “……你是需要人安慰的小鬼吗？”津岛修治顿了一下，反手握住他，“还是说，需要我的异能？我要握着你多久？”
    “……”
    “不说话的话，我就默认是直到你再次清醒了。”津岛修治盯着他看了一会，当面诋毁道，“桐，你一定是世界上最麻烦的家伙了。”
    风间桐在铺天盖地的刺痛中，又流露出来了一点笑意。
    ——说什么呢。
    他的笑容像是在揶揄。
    ——世界上最麻烦的家伙，不是在我面前吗？
    津岛修治不自然地移开视线，平静道：“……嘛，就算桐很麻烦，但这个距离，差不多也还算可以。”
    他从风间桐的身上摸出了一把手枪，单手上了膛，对准了不远处的兰波。
    鸢眸的少年看着地上的男人，神情冷淡。
    这一次，并非没有伤亡者。
    现在他们所在的地方——也就是第一个爆炸的主战场，原本曾经是一片建筑。是风间桐期待着，并也令他期待着的，人们的住所。现在已经变成了废墟。
    造成这一切的，是那场爆炸。而这个人，是爆炸的直接相关者。
    ——用‘迁怒’来形容也没什么问题。
    他的手逐渐扣紧扳机——
    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风间桐轻轻拉了他一下。
    下一刻，他们同时听到了脚步声。
    “大成，快过来，这里有人！”松岛千鹤叫道，“他们把小孩子和外国人也卷进来了！”
    她跑到津岛修治的面前，紧张地问：“孩子，你还好吗？你叫什么名字？这是你的哥哥吗？”
    “……”
    津岛修治看着他们，沉默了一会，抬起头：“这是我的朋友。”
    然后他转过身，像是在回答她，又像是刻意在对风间桐说话：
    “我的名字是太宰，太宰治。”
    第26章
    “难以置信, 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可怕的巨坑。中央的火势还没停下，时不时发出闷闷的爆裂声。
    按照巨坑的深度来估测, 爆炸影响的范围绝不可能像现在这么小。但仿佛有一种力量，硬生生地把破坏截停在了某处似的，损害只被控制在了一个很小的范围内。
    八矢大成原本想要往中心过去，再搜索一下幸存者，他尝试了好几次，却被火灾逼退了。
    在官方的人赶到之前，他们不得不离开了那里。
    -
    没有人知道，废墟中央，橙发的少年茫然地睁开了眼睛。
    他懵懂地走出火海, 走入了这个世界。
    天空逐渐泛出白色, 一抹阳光从云层后探出头来，光线中带着细碎的灰尘。
    拐角处, 一个名为白濑的少年抱着面包，着急忙慌地跑着, 准备和他的伙伴们分享昨晚发生的‘大事件’。
    “咚！”
    他兜头和橙发的男孩撞上了, 手里的东西撒了一地。
    “喂, 你！”他恼火地抬起头，“走路不看路的吗？”
    “……”橙发的男孩歪了歪脑袋，尝试着对他伸出手。
    “……等等，”白濑狐疑道，“……小孩？”
    -
    “这就是昨晚, 我们能找到的全部影像，请看这里。”
    异能特务科，在那模糊的视频出来之后, 就算是会议室里见多识广的大人物们也发出了惊呼。
    “这是，龙？”
    “是什么异能的效果吗？”
    种田山头火严肃道：“目前还不太清楚。我们唯一知道的是，昨晚，实验体甲二五八号失窃，研究所遭到攻击，实验体全部外逃。就在这件事发生之后不久，港口发生了爆炸。种种迹象显示，这是有组织有预谋的进攻，针对的就是甲二五八号。”
    有人高声道：“……欧洲异能谍报处！会做出这种事的，肯定是欧洲那边的人！”
    “我们也是如此推测的。但遗憾的是，除了提出抗议，我们对此毫无办法。”
    这一切都是因为，日本是一个没有超越者的国度，是异能战争的失败者。
    而现在——寄托了巨大希望的实验体——甲二五八号也已经失窃，低落的氛围笼罩在每个人的头上。
    会首问道：“那么，爆炸的原因是？甲二五八号还有回收的可能吗？”
    种田山头火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应该不可能了。根据影像，我们推测，‘魔兽’被放出来了。”
    话音刚落，众皆哗然。
    一个研究员急道：“怎么可能？？如果是魔兽的话，现在，整个研究所——甚至研究所附近的大片区域——应该已经全部消失了！”
    “……这就是我们想汇报的另一件事情。”种田山头火调到视频的最后，“请看，这片金色的光芒。研究所没有消失的原因，是因为有人拦住了‘魔兽’带来的爆炸，那个足以把大片土地掀飞的爆炸，杀死无数人的爆炸。”
    “……”
    仿佛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人们纷纷愣住了。
    种田山头火郑重道：“这是一个超越者。一个存在于本土的超越者。是意义非凡的存在——在这个人的面前，一切事项的重要性都要下调，我想请诸位下令。异能特务科会用尽全力，务必找到这个人。”
    -
    与此同时，高濑会。
    高濑智摆了摆手，对部下说：“之前让你们进行的搜索，不必继续了。”
    “首领？”部下愣了一下，“那两个人背信弃义，在您最需要的时候离开了您，绝不能轻饶。请再给我一点时间，我必定会把他们——”
    “我说，”高濑智的语气加重了一点，“不用再找了。”
    “……”
    此时，在高濑智的桌子上，就摆着一张照片——那是昨晚，出现在横滨的巨大金色光彩。
    部下离开后，高濑智看着这张照片，脸色变化了数次。
    无论怎么样，这个光芒都让他想起风间桐的异能。
    他时而不甘地站起来四处踱步，时而又神经质地开始反思自己曾经和那两个人相处的每一件事。最后，他冷静了下来，把照片锁回了保险箱里。
    ‘那件事’还没被摆在明面上，他和两个小鬼的合作很和谐……就算事情像他想的那样，对方也没有跑回来杀掉他的理由。
    更何况，昨晚的人也未必就是风间桐。
    超越者，怎么可能呢……
    -
    一夜之间，横滨风云变幻。
    但昏睡的人，只感觉自己做了一个格外漫长的梦。
    他循着一根绳索，在无边无际的黑夜中走了许久，才找到了一点光亮。
    循着这点光亮，他训练有素地意识到了自己的状况，大脑活跃了起来，慢慢感知着周围的情况。
    ……他在床上。是还算柔软干净的床，看来他们的情况并不算太差。
    风间桐想道。
    伴随意识一起恢复的，是吵吵嚷嚷的弹幕：
    【啊，终于！！终于！！！直播间终于重开了！！】
    【据说之前是技术性调整，其实就是在紧急和世界意识谈判吧】
    【笑死，居然给衍生世界排异反应都干出来了，能这么快重开也是厉害】
    【我要把我之前没嚎完的份一起嚎完！】
    【宰！！！宰！！！终于从‘津岛修治’变成了‘太宰治’！！】
    风间桐：“……”
    ……津岛修治？太宰治？
    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在他昏迷之前，小鬼郑重其事地给自己改了个名。
    ……这算什么？中二病吗？
    风间桐头痛欲裂，勉强睁开眼睛，看见了自己刚刚还在腹诽的人。

 第33章

    津岛修治——太宰治就坐在床的边沿，一边握着他的手，一边低着头看书。
    【开幕雷击】
    【……哇，宰居然真的，就这么握着主播的手，握了一晚上吗？】
    【应该是了。直播间能这么快重开，说明‘人间失格’起到了应有的效果。大概是在送到这里来的过程中也没有松手吧】
    【？我有个大胆的想法，不知当说不当说】
    【对不起……我又在不合适的年龄，磕一些不合适的东西了。我自己去面壁】
    【我觉得，不是你的问题，因为我也……】
    风间桐：“……”
    有没有一种可能，你们都有问题。
    睡了这么久，全身都在发酸。
    他只是稍微动了动，太宰治就合上了书本，没头没尾地问。
    “好消息和坏消息，你想听哪一个？”
    “……”
    风间桐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见门外传来了脚步声
    “太宰君！”八矢大成打开门，探头看了一眼，高兴地说，“你的朋友已经醒了吗？真是太好了！我去拿粥来。”
    他称呼的，是津岛修治为自己改的名字。某种方面来说，风间桐更熟悉的，也应该是这个名字.
    为了表达对自己人设的尊重，风间桐不怎么走心地问：“……太宰？”
    太宰治转过身，用鸢色的眼睛看着他，嗤笑道：“想假装惊讶的话，脸上的表情应该更有诚意一点。”
    “……”
    “你还没回答我呢。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风间桐看了一眼八矢大成，有点猜到他想说什么了：“……好消息。”
    “感谢我吧。”太宰治说，“这里不是异能特务科，不是港口mafia、高濑会、或者是gss。哪方面的势力都不是，只是普通人的家里。”
    会说这种话，是因为太宰治早就看出来，风间桐此时，没有和任何一个组织深入接触的想法。
    证据就是高濑会。
    哪怕左右了首领的废立，这个组织对风间桐来说也只是一次性的情报工具人，完全没有插手内部管理的想法。
    果然，风间桐松了口气：“……啊，谢谢你，这真是帮大忙了——但是，话说回来，我之后该怎么样称呼你？修治还是治君呢？”
    太宰治成功露出了消化不良的表情：“太宰就可以。”
    风间桐轻咳一声，掩饰掉嘴角的一点笑意：“那么太宰——坏消息呢？”
    在太宰治开口之前，门再一次被推开了。
    八矢大成端着粥走了进来，上下打量了风间桐几眼，笑道：“看来你没什么事，今天可真是一个幸运日。我刚刚才要告诉太宰君，和你们一起被救下来的外国人也醒了呢。”
    “……”
    此时，在楼下的壁炉面前，坐着一个长发男子。
    他面容苍白，即使穿着很厚的衣服靠在炉火旁边，也似乎很冷的样子，身躯微微颤抖。
    风间桐记得——他叫兰波，是欧洲的超越者。为了偷走实验体而潜入日本，却遭到搭档背叛，引发了爆炸。
    与此同时，这个人的异能，还是能够和‘神之棋盘’形成异能特异点的存在。
    昨晚的战斗，一半是在抵挡爆炸的冲击波，一半是在对抗那头巨龙。
    按照白兰给他科普的原著，在爆炸之后，兰波就失忆并且留在了日本，直到七年后才恢复记忆。
    然而世界线已经大幅度偏移，谁也说不好他会不会提前恢复记忆，就像没有人知道定时炸弹什么时候爆炸。
    松岛千鹤拿来棉被给他盖上，兰波哆哆嗦嗦地道了谢。
    太宰治拖长了声音：“——这就是坏消息。”
    “……”
    风间桐想了想，主动松开了他的手，感受了一下什么东西。
    太宰治仿佛满不在乎的样子，但实际上，他的眼神紧紧地在观察着风间桐的一举一动。随时预备着重新抓住那只手。
    良久，风间桐开口了：
    “太宰，按照礼尚往来的原则，我也应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但很遗憾，我只有一个坏消息，所以你就凑合听吧。”
    太宰治仿佛感觉到了什么，就听见风间桐说：
    “——很遗憾，我的异能，用不了了。”
    第27章
    弹幕瞬间被刷屏了。
    【？？？】
    【不是, 主神空间，你们去和世界意识谈判，就谈判出来了个这？？】
    【fw主神空间, 你们是吃干饭的吗？真就让人家往死里削主播的异能啊？其他主播有被这么针对过吗？】
    【求别搞，我看了这么多直播间，还是最喜欢少将的风格。现在都已经在填写加入文明开拓计划的申请了，你把这个直播间搞没了，我看什么去啊？？】
    【主神空间，大家都是联盟的一份子，你们是在刻意刁难吗？我们军部同意这一次的合作，是尊重将军的意见。不是死了。】
    【……好家伙，上面是军部的人？联盟两个部门不会要在这里打起来了吧？】
    【请打。我是真的被气到了, 没见过这种事】
    大片的问号中, 飘过主神空间有苦难言的官方解释：
    【请各位稍安勿躁，世界意识拒绝了我们的谈判申请, 我们还在积极联络中】
    【？？你是说，对方拒绝了谈判, 但还是打开了我们的直播间？？】
    -
    衍生世界。
    太宰治像是听到了世界上最有趣的笑话一样, 毫不客气地大笑了起来。
    他笑得东倒西歪, 不得不扶住身边的桌子，是小孩子要笑破肚皮的那种笑法，那模样简直再畅快也没有了。
    风间桐托着下巴坐在那里，等他笑完。
    “原来如此……是畏惧啊。”太宰治抹掉眼角笑出来的泪水，目光变得清明了起来, “——来自‘世界’的畏惧。”
    ‘神之棋盘’，就像这个名字一样，实在是太像神明的伟力了。面对这个异能, 无论是谁都会产生绝望的无力感吧——没想到就连作为造物主的‘世界’也一样。
    所以，所谓的‘神明’，其实也就是这种东西而已。
    风间桐叹了一口气：“……我已经习惯了。”
    “但是接下来要怎么办呢？”太宰治一针见血地指出，“桐虽然不常用异能，甚至给人一种非必要不使用异能的感觉——但其实是最依赖异能的人了。”
    每一次都追求‘最好的结果’，连一个人都不想放弃，其背后必须要有强大的实力作为支撑。
    譬如昨晚的事情，如果没有‘神之棋盘’，风间桐是必须要进行拯救或者放弃的取舍的。
    “——任性完了之后，留下来的尽是烂摊子。”
    “……”
    太宰治把手里的书塞给他——那里面竟然是一份情报。
    “托你的福，昨晚发生的事情已经彻底传遍横滨了。就连港口mafia和gss的争斗都停了下来，异能特务科也在全力追查阻止了爆炸的人——大家都在有意识地按兵不动，让原本浑浊的水变得清澈见底了，简直就是最坏的情况。”
    如果稍有动作，就会被找到，而他们现在根本无法应付这几个势力。
    风间桐注意到，他并没有提起高濑会。
    “那是因为，他们很快就到了。”太宰治露出了饶有兴趣的笑意，“水逐渐变得清澈，要做的当然是重新把它搅浑。”
    “……”
    【什么意思？太宰要把高濑会引到这里来吗？他做这件事的时候，知不知道少将的异能已经用不了了？】
    【救命，这就是失去异能的感觉吗……我现在好害怕……】
    太宰治看着风间桐，鸢眸中闪着神秘的光芒，他还如此年幼，但就已经让人捉摸不透了。
    “来的会是我们的‘熟人’，加油应付过去吧，桐。否则你的异能消失这件事，马上就会被所有人发现了。”
    随着他的话音，风间桐看向楼下。
    一个年轻人冲进了屋子里，对八矢大成耳语了几句，后者的表情马上变了。
    -
    把风间桐三人从爆炸现场捞回来的八矢大成，其实自身也陷在巨大的麻烦中。
    要说起来，他除了交际比较广阔之外，他本身其实是一个很普通的人，无论是能力还是长相，没有什么特别突出的地方。
    但他就是有能力让和他交往过的人都对他充满好感，或许是因为，他是在这个社会中一个罕见的，非常讲义气的角色。所以，虽然他没有加入mafia，但他在黑白两道都非常吃得开。
    在mafia横行的横滨，他做着附近的邻居们的保护者这样的角色，负责和mafia沟通。于是周边一直非常平静，大家只要按时提交一些保护费，mafia就不会来随意滋扰。他逐渐成了这一带年轻人们的‘大哥’。
    原本事情会一直这样继续下去，八矢大成也深谙和mafia打交道的规则，从不主动去得罪他们——但这个时候，他认识了松岛千鹤，高濑会首领的‘未婚妻’。

 第34章

    于是麻烦就来了。
    -
    “为什么他们会突然来找我？”
    松岛千鹤焦急地皱着眉头，无论如何也想不通。
    她很清楚自己的定位——一个实力不强不弱的家族，为了攀附高濑会，决定把女儿献出去。他们够不上原首领的那位‘长子’，就决定把她嫁给擅长经商的次子高濑智。
    没想到峰回路转，最后高濑智竟然上位，成为了高濑会的首领。
    松岛的家族自然高兴，但松岛千鹤知道，现在的高濑智，显然已经看不上他们家族了。以对方的虚伪和软弱，就算她主动逃跑，高濑会来抓她的可能性也很低。
    但她怎么会想到，成为了首领的高濑智，早就在权力的熏陶下变了一副样子。
    再加上风间桐和太宰治的事情，让他又是脸上无光，又是不敢造次，于是他在烦躁之下，想起了自己还有一个逃跑的‘未婚妻’，决定把这件事解决掉，挽回自己的颜面。
    mafia对待违约的人，那自然是杀掉。
    -
    来得如此之快！
    就在他们得到消息的时候，高濑会的人已经包围了这条街道。
    现在，已经不是思考那些的时候。
    松岛千鹤下定决心：“太宰君、风间君，还有这位先生……”
    醒过来之后，迟迟没有想起自己名字的兰波温和道：“叫我……兰堂就好。我大概是叫这个。”
    他的手上抱着一顶帽子，是昏迷之后唯一在身边的东西。他猜想上面印着的是自己的名字。
    “那么，兰堂先生。实在是非常抱歉，因为我的原因连累了你们。”松岛千鹤是刚强的人，一旦决定了就不会再去恐惧，“高濑会做事手段残暴，如果被搜查到这里，恐怕会迁怒到大家。事情因我而起，我决定现在出去，任由他们处置。”
    八矢大成一把握住她的手：“我跟你一起去。”
    来报信的年轻人焦急道：“大哥！！”
    【好帅的姐姐，感情好好的一对恋人……】
    【不是？有没有人能分析一下，现在发生了什么？？】
    【这对好人捡回来两个超越者，一个剧本组。难道就要在主神空间的逆天操作下赴死了吗？】
    【逆天，在有‘神之棋盘’的时候，我觉得高濑会完全是个丑角。但没有异能之后……这个压迫感是怎么回事啊！！】
    【别着急，宰既然把人引过来，就说明他有计划。他是不会牺牲对自己有恩的人的】
    【问题在于他的计划用不用得到‘神之棋盘’啊！我要急死了！】
    弹幕的焦急影响不到衍生世界，原本平静的屋子，已经充满了生离死别的气息。
    “来不及了。”太宰治平静地说，“他们已经到门口了。”
    一阵纷乱的脚步声，门口传来了巨响，像是有人在不耐烦地踹门。
    松岛千鹤脸色一变，没想到高濑会的人竟然完全没有搜查，直接就找到了他们家门口！
    “砰砰！”
    是枪声。
    对方根本没有等他们应门，直接就用枪把门锁打断了。随后，一个眼熟的人，在周边荷枪实弹的部下的簇拥下，走了进来。
    他是高濑智。
    与此同时，风间桐接到了白兰的通讯。
    ‘异能暂时恢复不了。’对面直截了当地说，‘世界意识始终拒绝沟通。因为是对面首先违约，所以我们动用了一些手段。’
    风间桐打断他：‘告诉我最终结果。’
    ‘需要时间。’白兰道，‘——你在这里生活得越久，异能被认定为‘异常’的可能性越低。现在贸然使用异能，你有可能会被衍生世界弹出。’
    ‘那就不用异能。’风间桐当机立断道，‘造成现在的情况的原因呢？’
    ‘很罕见。不如说史无前例。你的任务进度条还不到一小半，这个世界就已经有向着‘真正的世界’发展的趋势了。其中存在一些无法解释的部分，恐怕和文野世界的‘特殊性’有关。’
    ‘什么特殊性？’
    ‘……小桐，你听说过文野的‘if线’吗？’
    -
    精神链接里的交谈转瞬就已经完成，现实世界的时间还在前进着。
    高濑智已经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弹幕完全炸开了，担忧的、乐观的、怒骂主神空间的，还有祈祷‘神之棋盘’马上回来的……
    他们看起来太焦虑了，风间桐想了想，用精神链接安慰道：
    ‘别担心，这世上不存在什么事情，是异能力者能做到，但普通人不行的。哪怕要绕很远的路，哪怕要借助其他工具，我们终究也能抵达同一个地方。’
    【……少将？】
    风间桐平静道：‘所以，就当我们在绕路吧。去看看直道上不存在的，更美丽的风景。’
    他抬起头，在毫无保护的情况下，正面迎上了高濑智的枪口。
    “松岛千鹤——”高濑智的话音还没落下，就看清了面前的脸，“……”
    他像被卡住了脖子的鸡一样，马上消音了。
    身后，被踹开的大门，‘轰’地倒下了。
    “出去。”风间桐说，那语气就和他之前吩咐高濑智一般无二，“重新敲门再进来。”
    第28章
    哪来的野小子, 竟敢对高濑会的首领无礼。
    部下刚要开一枪作为威慑，就看见自家老大一个利落的转身，居然就这么走了出去。
    “……”
    高濑会的成员们摸不着头脑, 但mafia对首领的服从根深蒂固，于是他们也齐齐地转身，一头雾水地跟出了门，像一帮人高马大的鹌鹑。
    八矢大成&松岛千鹤：“……”
    太宰治发出了意味不明的轻笑。
    风间桐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他现在还是有点晕，越是去感受异能的力量，越是有被整个世界排斥的感觉——仿佛四面八方的墙都在合拢，不断挤压着肺部的空气。
    当这种‘排斥’到了一个临界点的时候，突然，这种感觉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 他的异能也被‘抹除’了。
    就像是‘人间失格’发动了一样。
    风间桐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太宰治, 他就站在风间桐的身后，他们之间并没有任何接触。
    “……”
    高濑智把门扶了起来, 很卑微地敲了敲。
    风间桐于是点点头：“进。”
    高濑智这才进来了，让部下在外面扶着门框, 自己笑容可掬道：
    “啊哈哈。这真是太巧了, 您二位居然也在这里……呃, 做客吗？”
    高濑智其实不想见到风间桐和太宰治。
    有的人发迹之后，就会觉得以前那个卑微的自己面目可憎——偏偏这两个人既是他过去的见证者，又是使他获得成功的恩人，与此同时，还是他惹不起的存在。
    来这里的路上, 他看见了那个巨坑。周围或多或少都有些破损的房屋，无声地向他说明，面前的人可能不是人, 而是某种类似于‘天灾’的存在。
    高濑智在天灾面前找回了过去的心态，终于重新明白过来有力量的人不仅能使他获得一切，也能使他失去一切。
    他这个首领的位置可还没有坐稳呢。
    果然，风间桐没有理会他的问题，只是用和过去一般无二的语气说：“你的事情我听说了，松岛小姐帮过我的忙，你把门修好，再去帮我做件事情，今天的事就一笔勾销。”
    弹幕纷纷吐槽道：
    【我现在明明很紧张，但有点紧张不起来……可能是太有槽点了吧】
    【……朋友，你跪下，我求你件事？】
    【啊啊啊这个梗还在追我！！】
    “当然，今天是我失礼了。如果有得罪的地方，还请二位不要在意。”
    在松岛千鹤和八矢大成惊悚的目光下，高濑智充满和善地对他们点了点头，“还有，当然，我愿意为阁下效劳，只是不知道是什么事呢？”
    高濑智能够感觉到身后的心腹部下犹疑的目光，但他已经无暇去理会那些了。面对一个随手就能干掉他们的人，他实在是倍感压力。但同时，他商人的嗅觉也敏锐地察觉到了机会——
    一个超越者让他去做的事情，那能是简单的事情吗？
    这两个人对待乖巧懂事的合作方，可是说是相当优厚。上一次，高濑智凭借自己的听话，成为了高濑会的首领。那么这一次，他能获得什么呢？
    风间桐丝毫不拖泥带水地道：“异能特务科的手伸得太长，竟敢调查我，是时候让他们知道，现在这里已经不由得他们做主了。”
    高濑智：“……”
    他就知道！！他就知道昨晚的爆炸和这个人脱不了关系！！
    超越者的手笔就是不同凡响，这位刚刚在横滨引发了一场巨大的爆炸，现在又想和官方刚上了？
    气势倒是磅礴，但事关重大，他可不敢贸然动手，把自己这点家底也赔了进去。

 第35章

    高濑智的脸上适时露出一点难色：“您知道，我们实力有限……”
    风间桐打断他：
    “高濑会是横滨最大的组织之一。而横滨即将成为租界。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租界’——是异能大战之后才出现的事物，也就是这半年内的事情。因此，尽管周边的一切变化甚大，很多人也没有反应过来，这意味着什么。
    “……”高濑智张了张嘴，风间桐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时代的风口卷到了他的面前，他的心脏砰砰跳了起来。
    “您……您是说，”他艰难地道，“高濑会可以成为地下世界……横滨的王吗？”
    最后几个音节，他的舌头都快被那份字里行间的灼热烤化了。
    “我没有向你承诺这个。”风间桐冷酷地说。
    他这样说，高濑智反而安心了：“是，是我多嘴了。您的指导没错——这个城市，已经不是异能特务科做主了。”
    “高濑君。”风间桐意味深长地道，“——你知道我为什么来横滨吗？”
    “……”
    “因为这里迟早会变成，一座自由之城。”
    高濑智的呼吸停住了。
    他的目光一个个扫过屋内的所有人，超越者级别的风间桐，神秘的太宰治，还有温和地抱着帽子，气质不凡的兰堂……就连松岛千鹤和八矢大成，都显得那么高深莫测。
    他的目光逐渐变得坚定了起来。
    一直到离开这里，路过那个可怖的巨坑，他的脚步都轻快得要命，感到已经把过去那个愚蠢短视的自己抛在了身后，他搭乘上了这个列车，抓住了横滨的未来。
    “给异能特务科找点麻烦。别让他们打扰风间大人。”他对同样心潮澎湃的心腹手下吩咐道，“今天的事情都给我闭上嘴。”
    倘若狂信徒听到这个声音，一定会马上认出来，这是他们的同类。
    “——我们的时代要来了。”
    -
    松岛千鹤在门口探头看了一眼，不可置信地说：“他们真的走了……”
    弹幕也是纷纷感叹道：
    【居然真的被忽悠走了……】
    【不瞒各位说，我是上帝视角，我刚才也被少将带进沟里了】
    【说真的，我之前一直以为，单靠谈话就让敌人内乱或者投降实在是不靠谱，一定是艺术的夸张——但现在我觉得居然完全可行啊！】
    【wc，高濑智这波不冤。换我我也投！】
    八矢大成犹豫道：“那个……”
    “高濑会的首领是我以前认识的人。”风间桐对他们点点头，“——除了经商方面可圈可点，做事总是比较冲动。让二位见笑了，实在抱歉。婚约的事情，从此他不会再提了。”
    “不，那里……”一对情人连连摆手。
    究其根本，他们完全是被风间桐救了才对。
    八矢大成还有想问的事情，他欲言又止道：“那个，风间君……风间大人，您刚才说的……”
    “是真的。”风间桐道，“这里迟早会变成mafia的乐园。”
    “……”八矢大成的情绪低落了下去。
    他一直在和mafia打交道，尽力维持着这附近的和平，也因此完全明白那群人是什么样暴力的存在。但在过去，虽然横滨也是混乱的地方，却至少有所约束。
    变成租界之后，在mafia的乐园里，他们这样的普通人要何去何从呢？
    一直到听到自己的声音，他才发现自己把这个问题问出口了。
    【……嘛，正片里，横滨的普通人一直过得挺水深火热的吧】
    【现在没有了镭钵街，多少会好一点，但好得也有限。无论最后上位的是港口mafia还是高濑会，他们的本质都是暴力的代名词，就连异能特务科也未必多光明磊落】
    【就是这种情况，后来夏目老师才会提出‘三刻构想’吧。虽然我觉得那个构想的效果存疑，但居然是目前为止最好的方案】
    风间桐却道：“我一直主张，能够拯救自己的人，只有自己。”
    八矢大成抬起头，愣怔地看着他。
    风间桐已经站起来了：“现在说这些还太早了。如果你以后有拯救自己的想法，可以来找我们。”
    松岛千鹤下意识挽留道：“你们这就要走了吗？”
    风间桐点点头：“我们继续留在这里，会给二位带来麻烦。还是尽早离开比较好……不过在那之前，不知道兰堂先生有没有想起什么。”
    “……”松岛千鹤和八矢大成就算再迟钝也反应过来了，面前这两个人并不简单。那么，一起出现在爆炸现场的兰堂，又是什么样的存在呢？
    一直沉默着的兰堂抬起头：“你们和那场爆炸有关，也知道我的事情。”
    风间桐坦坦荡荡地说：“对。但我不打算告诉你。”
    “真是狡猾的说法。”兰堂的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又很快消失。
    他用力裹了裹身上的棉被，闭了闭眼睛。
    纷乱的、繁杂的思绪，在他的大脑里面不断碰撞着，尖叫着，让他无论如何都要找回自己的记忆。
    这份思绪，让他更冷了。
    “我恐怕也要告辞了。”他打着冷战，对两位主人家说。
    ——无论风间桐和太宰治想去哪里，他都要追随自己记忆的线索而去。
    -
    风间桐离开的时候，对在场唯二的两个普通人道：“请多保重。我觉得，我们还会再见的。”
    “……”
    松岛千鹤和八矢大成对视一眼，俱是茫然。
    -
    太宰治路过爆炸产生的巨坑时，看见那里已经有人和特务科的官员起了冲突。
    就像他想的那样，原本变得清澈的水，又被搅动得浑浊了起来。
    一个身穿正装，戴着礼帽，拿着手杖的中年人站在那里，听取手下的汇报。
    夏目漱石叹了口气：
    “……从那一刻开始，我就有横滨会脱离特务科控制的预期……只是没想到，居然这么快……”
    他眺目看向远方，喃喃道：“……不知道那位超越者阁下，现在又在何处看着这一切呢？”
    -
    一条偏僻的街道。
    刚刚从混乱中脱身的森鸥外回到自己的地下诊所，放下医疗箱，叹了一口气。
    “没想到已经变得如此混乱了……重新起步还真是艰难啊。对吧？晶子？”
    黑暗的深处，一个眸中无光的女孩抬起了头。
    第29章
    作为前军医, 在异能战争中失败得一无所有的人，森鸥外是带着目的来到横滨的。那就是实现夏目老师的构思——三刻构想。
    智者在战败的那一刻，就已经看到了横滨的命运。在官方的势力彻底无法掌控这座城市之前, 夏目漱石打算先下手为强，在黑暗的地方布置下可以掌控的势力。
    森鸥外觉得，将要完成这个伟业的人，应该会是他。
    虽然他现在一文不名，连身份都失去了，但他可以重新开始。并且，他还从官方的疗养院中，带回来了一个重要的同伴——拥有治愈系异能‘请君勿死’的与谢野晶子。
    可惜的是，因为在战争中一次次治愈士兵们, 把他们变成‘不死军团’, 最后眼睁睁看着重要之人精神崩塌而自尽——年仅十一岁的与谢野晶子此时已经陷入了崩溃，再也无法使用自己的异能。
    或许正因如此, 森鸥外才能够轻易地趁着‘超越者’引发的震动，将这个孩子从疗养院中带出来。
    “晶子, 今天感觉如何？”
    黑暗中的女孩对他的话语一点反应也没有。从那一天开始, 她就一直是这样。
    不管周围的环境是疗养院, 是阳光明媚的花园，还是阴森的地下诊所。她的心灵都还留在那片充满了血腥和硝烟的战场上，再难以进入。
    森鸥外对劝慰与谢野晶子的困难有所预计，他明白这是一件需要时间的事情，并没有强求。
    但现在, 有了完全超脱于他预计之外的事情。
    在这宁静到死寂的诊所里，他苦恼地坐在办公椅上，转了一圈又一圈。
    ——所谓的‘超越者’, 其存在应该是毫无疑问的。流传在异能特务科的影像，森鸥外也通过各种渠道观看过一遍。那个铺天盖地的金色光芒，让他想起了常暗岛的那一战。
    怎么找到那个人，找到之后，能否加以利用。
    这两件事，和现在孱弱的森鸥外毫无关系。所以，即使知道有一个钻石亟待发掘，他也只有流口水的份。
    问题在于，第二个异常，随着超越者的出现而出现了。
    ——横滨脱离掌控的速度，比所有人想象中快得多。
    最开始行动的势力，已经无法考证。但很快，横滨最大的几个组织：港口mafia、高濑会、gss，所有人就像是有了什么心照不宣的约定一样，将异能特务科作为了首要的大敌，齐心协力斩灭了官方的势力。
    “这两件事之间，有没有什么联系呢……”

 第36章

    森鸥外喃喃道。
    现在的横滨无疑是一个危险的地方。在平静的水面下，是各种湍急的暗流。
    森鸥外并不害怕乱局。相反，乱局才是机遇最多的时候。
    他观察着每一个组织，收集着情报，思考着自己下一步的行动。
    于是，在这条街道的深处，一个小小的地下诊所，就这么建立了起来。
    -
    与此同时，另一个采光明媚，收拾得窗明几净的屋子里，不断传来清脆的敲击声。
    风间桐和太宰治的中间摆着一个棋盘，他们在下快棋。两个人的速度几乎快到了残影的地步，弹幕也屏息凝神地看着他们的动作，仿佛是在这个小小的棋盘上看见了横滨的地图。
    良久，终于忍不住有人问了：
    【真的假的，我在观看人数榜上点回来的，还以为任务进展到了什么令人震撼的阶段——结果你告诉我，主播和太宰在下棋？？冒昧问一下，你们都看得懂吗？】
    【看不懂】
    【看不懂＋1】
    【曾经他们正常下的时候我能看懂的，现在已经不行了】
    【那你们看个蛋啊！】
    【前面的朋友不要着急，我们想的是虽然现在看不懂，但总有一天能看懂的，所以都在录屏呢】
    【……】
    【哈哈，你大概是跳追党吧，那比较适合去看剪辑。我们追直播的，享受的就是揭秘的过程啊！】
    【说到这个我就又想起来了，之前主播秀的那波操作】
    【对对，简直跌宕起伏得和剧本似的】
    【炸研究所——遇上俩超越者——阻止镭钵街爆炸——失去异能——刚醒来就直面高濑会】
    【宰把高濑会引来的时候，我心跳都快停了。结果主播一顿操作猛如虎，把高濑会全部忽悠了，然后横滨莫名其妙就全乱了起来，原本担心的事情全部没有发生】
    【直到后面我才咂摸出来，宰为什么要把高濑会引过来——他们剧本组擅长四两拨千斤，也总得有个支点。高濑会就是那个支点，也是失去了异能的主播最容易忽悠的一股力量】
    【笑死，毕竟‘老熟人’，见过少将使用异能，免去了威慑那一步对吧？】
    【猫猫！是在帮助饲主的猫猫！明白过来的时候简直heart软软】
    【没人说吗？主播刚醒就完美get到了宰的想法，两个人在完全没有商量过的情况下，天衣无缝地进行了配合——后面看解析的时候，我简直感觉爽得直冲天灵盖。现在正在更努力地观摩剧情，争取下一步不看解析自己弄明白】
    【所以，少将异能还没恢复吗？】
    【没有。但大家都不怎么着急了——先不说主神空间出了公告，这种情况只是暂时的。现在我们都认为，如果是主播的话，就算没有异能，说不定也能通关这个任务呢！】
    -
    弹幕聊天的时候，眼前这局棋已经轮到太宰了。鸢眸的孩子停顿了一秒钟，干脆利落地认输了。
    风间桐按停计时器，上面的时间停在43s。
    这一次，也是在一分钟之内决出了胜负。
    太宰治扫了一眼时间，没好气地直接往沙发上一躺，脑中不停复盘着刚才的棋局。
    想赢风间桐实在是一件很难的事。
    并不是因为他们之间脑力相差很大——虽然经验带来的差距也有一部分，但果然，最棘手的还是风间桐的思路。
    这个人，根本就不是朝着‘胜利’过去的，或者说，‘胜利’这件事对他来说都无关紧要。他有很多奇怪的想法，并不吝啬于实现他们，也就会走出很多奇怪的棋路。但最后，这些四面八方布下的暗子，反而会带他走向胜利。
    捉摸不透。
    无论如何，都很难弄明白这个人在想些什么。
    太宰治像一只不爽猫一样，在柔软的沙发里抬起头。
    风间桐已经收拾好了棋子，站了起来。
    太宰治懒洋洋地问：“你要去做什么？”
    风间桐挽起袖子：“现在是午饭的时间了，所以，当然是做饭。”
    这间房子，除了他们之外根本就没有别人，古地球时代又令人遗憾地，暂时并没有发展出来民用的营养液或者做饭机器人这种东西。
    所以，他就只好自己动手了。
    提到这件事，就连弹幕都静了一瞬间。
    “不要。”太宰治干脆利落地说，“桐，你，根本就只会做粥吧？”
    风间桐：“……”
    太宰治没好气地站了起来。
    ——在前往横滨的路上，这个人言之凿凿地说着什么‘饿了太久，还是不要吃粥水以外的东西比较好’，到了横滨之后，又马上忽悠了高濑会作为饭票。
    导致一直到现在，时局特殊，必须要防备着高濑会的时候——太宰治才反应过来，自己原来被忽悠了。
    有的人做饭，就是简单粗暴地把所有东西一锅烩了。在此基础上多放点水，再把米也放进去的话，一碗粥就这么完成了。
    自从蟹肉罐头也被煮进粥里之后，太宰治就发现大事不妙。
    再这么下去，他们每天都会吃一些黏糊糊的东西，说不定哪一天就会变成黏糊糊的蛞蝓了！
    风间桐：“……”
    在星际时代，只有喜欢研究做饭的人才会去学习手动做饭。风间桐已经算是自理能力比较强的那一批了。
    现在，之所以任务需要，他还没能学会做饭的原因是——
    “有什么关系吗？”风间桐歪了歪脑袋，金色的眼睛露出了一点迷茫又美丽的困惑，“反正吃下去也会混合在一起的。而且味道也不差吧？”
    太宰治：“……”
    【受不了了，不要用这么无辜的表情说这种恐怖的话啊！】
    【哈哈，‘绕路能看见更美丽的风景’……我认可了。照这种直来直去的理科生思维，世界上的一切美食都没有存在的意义了！】
    【谁给他们邮一个做饭机器人过去，我出钱】
    【我有微妙地被反差萌到……但每天喝粥，果然还是看起来太悲惨了。少将文明开拓前线也这样吗？】
    【……在我们全部壮烈牺牲之前，将军应该没机会下厨】
    【咦，军部的人？你们一直都在吗？上一次放了一句狠话就潜水，我还以为你们走了呢】
    【怎么可能？将军的事情就是我们的事情，开拓前线难得没有将军在，大家都很思念他，不说话只是因为这里信号不好而已，而且……】
    他话还没说完，风间桐就精准地找到了他的id，送了他一个永久封号大礼包。
    他的‘遗言’姗姗来迟地卡了出来：
    【……将军也未必乐意我们围观】
    【……】
    【音容宛在……】
    【即使知道会被封号也要出来说话吗？星际文明开拓前线，真是值得敬佩的战士啊！】
    风间桐：“……”
    所以，这个弹幕到底有什么用呢？
    专门来提醒他，他的熟人都在围观吗？
    他还没从这种古怪感中挣脱出来，就听见太宰治‘啧’了一声，不太愉快地开口了：“你在走神什么呢？把勺子给我。”
    “……我知道了。”风间桐叹了口气，“我会按照菜谱试一试的——”
    太宰治露出了一个饶有兴趣的笑容：“不用了，我来做午饭就好。这个，应该还挺好玩的吧？”
    弹幕：【？？？？】
    【不要同意他！】
    【前方是地狱啊！！】
    第30章
    太宰治把食材倒进锅里, 很快，厨房里开始传出诱人的香味。
    风间桐单手托着下巴，看着面前的弹幕哀嚎：
    【有一说一, 少将，现在你阻止他还来得及】
    ‘为什么？’风间桐发出了直击心灵的疑问，‘太宰做得很好啊。你们没有闻到香味吗？’
    【闻到了，嘿嘿。联通五感的全息投影，真是星际时代最伟大的发明……这，这就是宰的‘活力清炖鸡’的味道吗？我会把这个香味永远记在脑子里珍藏的！】
    【……痴汉滚。听我说，少将，当这锅食物完成之后，会出现很恐怖的事情的！！】
    风间桐：‘……比如说？’
    【吃下去之后, 三天三夜的记忆都会消失, 而且会变身成工作狂人！效果堪比星际时代的违禁药品啊！！！】
    风间桐不太在意道：‘我还以为你们要说什么……这份菜谱我看过，食材也是我准备的——按照化学方程式, 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反应出你们说的那种东西。’
    【我们的世界都有异能了，您还在纠结科学方面的事情吗？】
    自己异能就很科学的风间桐不爽道：‘异能怎么了？异能也是科学。我知道了, 回去之后, 我会向议会建议加强公民的基础教育的。’
    【？不是, 我好心好意建议你远离危险，你却想加我们作业？】
    【……不行了，这个人根本说不通】

 第37章

    【就让他吃一口试试嘛。完全失去自我意识被太宰为·所·欲·为，那之后就会明白我们弹幕的重要性了】
    风间桐：“……”
    真的假的。
    他狐疑地走到太宰身边，采用‘飘闻’法严谨地坚定了一下面前这锅东西的化学成分——无论如何, 都是一锅再普通不过的鸡汤。
    “怎么样？”太宰治问。
    “很完美。”风间桐回忆了一下，觉得这个香味和最精准的做饭机器人比起来也不差什么了，而太宰甚至是凭感觉放的配料, “基本上是完全还原了菜谱。”
    但太宰治不怎么满意地说：“‘完全还原了菜谱’，这个评价听起来真无聊。桐也是这么觉得的吧？”
    “……不，我对食物的要求只有正常就好，并没有什么创新的想法。”风间桐犹豫道。
    这一刻，没有任何理由，他的直觉突然开始警报了起来。
    只见太宰治轻快道：“那么，来试试让这锅鸡汤变得更加美味吧~”
    他手上动作太快了。
    哪怕是风间桐也没有看清楚，他那一刻掀开锅盖，往里面放了什么。
    风间桐：“……”
    大脑中完美的化学反应模拟，在这一刻，被加入了破坏性的变量。
    这下子，面前这锅东西是什么，可就没有人能说清楚了。
    香味仍然在持续不断地从锅里飘出来，这一次变得更浓郁，更吸引人了。
    太宰治哼着歌，从锅里盛了一碗鸡汤出来，惊喜道：“啊，居然是金色的——和桐的异能很相似呢。”
    风间桐：“……”
    他不会做饭，有点不清楚。
    正常的鸡汤，会呈现出这种仿佛在发光一样的金色吗？又不是那种离谱的下饭美食视频。
    “果然，第一碗汤，还是桐来试试吧~”
    金色的不明液体被递到了眼前，风间桐下意识屏住了呼吸，微微睁大了眼睛。
    【少将，你喝啊（阴阳怪气）】
    【不是很确定自己的模拟出来的化·学·反·应吗？那你喝啊】
    【我是还在接受基础教育的公民，我已经开启了录屏，如果您向议会建议加强我们的教育，那我会把接下来的录像一起提交】
    【爆笑如雷了，还有这招！你们这帮人为了不写作业，真的什么都干得出来】
    【抱歉了少将，我很崇敬您，但这世上的事情向来如此】
    风间桐：“……”
    为什么呢？
    明明面前只有太宰一个人，他却有种被敌人包围了的感觉。
    他犹豫的时间太长了，弹幕纷纷开麦：
    【这可是小太宰第一次下厨，你不会打算把这碗汤倒掉吧？】
    【这种事，可不是一个好的监护人该做的啊，一定会引发小太宰强烈的心理阴影，间接导致任务失败吧！】
    “你在走神什么？”作为最后一击，太宰治轻声道，“汤快凉了哦。”
    “……”风间桐接过了碗，那表情就像他直面镭钵街爆炸一样郑重。
    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他，他转身走了几步，
    把这碗汤放在了高濑智的面前。
    太宰治：“……”
    弹幕：【……】
    刚刚来拜访的高濑智：“……”
    “是、是给我的吗？”常年在风间桐这里，连一杯温水都喝不上的高濑智结结巴巴地问。
    太宰治：“……啧。”
    这个家伙脸上的表情，近乎于‘受宠若惊’了吧。
    什么情况？被桐虐出了斯德哥尔摩吗？
    “啊，就是这样。”风间桐敷衍道，“刚好是我们午饭的时间，你也来吃一点吧。”
    “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高濑智完全没怀疑‘超越者’给他的汤里会有毒，像是豪饮酒一样，一口把鸡汤喝完了。
    风间桐：“……”
    他不太明显地正襟危坐了一点，紧紧观察着高濑智的反应。
    只见高濑智打了个紫色的饱嗝，目光迷蒙了一下，很快复又清醒了过来：
    “风间大人，太宰大人，您要求我收集的异能特务科的情报，总算是幸不辱命，已经在这里了。顺便我还想向二位请教一下我们下一步的行动……”
    风间桐松了口气，用精神链接道：‘他的思路很清晰，看来所谓的活力清炖鸡，并没有你们说的那么恐怖。’
    【哪里没有？？？您仔细看看他紫色的饱嗝呢？？？？】
    风间桐视若无睹。
    但高濑智说着说着，却突然困惑地停下了，他环顾了一下四周，像是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坐在这里似的。
    “我在干什么呢？”他没头没脑道，“这么简单的事情，还需要问吗？”
    太宰治：“……”
    高濑智站了起来，热血沸腾道：“要做的事情只有一件，那就是战斗！把那群官老爷的势力从横滨驱逐出去！吞并港口mafia和gss！高濑会才是横滨地下的王！！”
    他身后的部下不明所以，只好跟着一起喊：“高濑会才是地下的王！”
    “我们走！”高濑智一挥手，“现在没有时间可以浪费，回去继续执行计划！”
    高濑会的人乌泱泱地走了。
    风间桐无言了片刻，才道：“……我本来以为，以他谨慎的性格，今天会来向我们要更多保证，才肯继续参与横滨的乱局……”
    太宰治的目光游移了一下。
    “……我们出去吃吧。”
    就在这时，门外却响起了熟悉的声音。
    “打扰了，风间大人，太宰大人，你们在吗？”
    这一次来到的，是八矢大成和松岛千鹤，他们似乎在门外犹豫了好一会了，看见屋内没有高濑会的人，先松了口气。
    风间桐眨了眨眼，指指松岛千鹤手上的布包：“冒昧问一下，那是……”
    松岛千鹤：“……”
    她愣了一下，会意地解开那层布条，露出了一个食盒：“是大成捏的饭团！”
    -
    突然造访的二人让风间桐和太宰治的午饭，终于得以在正常时间解决。
    “婚礼？最近吗？”
    风间桐观察了一下手中米饭捏成的食物，觉得这种东西方便又美味，而且太宰看起来没有不喜欢的样子，于是在系统里下载了制作视频。
    “是的！”
    两个人看着面前的孩子们，还是有点紧张。
    当日，风间桐对他们说‘如果有拯救自己的想法，可以来找我’。却并没有给出具体的地址，八矢大成还以为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过了几天，他就在不远处的街道上偶遇了风间桐。
    谈话间就要左右横滨局势的两个孩子，看起来完全没有隐蔽自己的意思。他们在附近买下了一个宽敞的屋子，普通地生活着。
    这对情人犹豫了很久，还是觉得，那样的强者在他们这样的普通人身上，是没有什么可图谋的东西的。所以，那句话大概只是一个帮助的承诺。
    既然如此，他们也有义务对这份善意做出回报才行。首先，要从真诚对待朋友开始。
    解决掉后顾之忧之后，最近就是他们的婚礼了，他们希望能够邀请到见证了他们重逢的风间桐和太宰治参与。
    “一个月之后吗？是个不错的时间，我们应该也能赶上。”
    风间桐说了一句意味不明的话，然后问道，“太宰，你怎么想？”
    太宰治热情不高地道：“随便你吧。”
    “……”于是风间桐眨了眨眼，做出了肯定的答复，“那么，我们会去的。”
    松岛千鹤惊喜道：“那真是太好了！”
    -
    “……你看起来兴致不高的样子。”
    两个人离开之后，风间桐一边翻阅着情报，一边问。
    太宰治在沙发上滚了一圈：“因为未来尽是一些让人不愉快的事情嘛~大部分都是桐的错。”
    “麻烦很多这件事，我不否认。”风间桐用探讨学术的语气道，“但是相爱之人的婚礼，也包括在‘不愉快之事’里面吗？”
    太宰治问：“呐，桐，什么是‘爱’呢？”
    “……”
    太宰治恹恹道：“从相识的那一刻出现的激情，在相处的过程中慢慢升高，在结婚的那一刻达到最高点——过了这段日子之后，接下来肯定就会是不可逆转的感情的消磨。不想失去的东西终有一天会失去。无论现在如何相爱都一样。标示着这一切的婚礼，不如说是悲剧的开端吧。”
    风间桐平静道：“太宰，人世间确实不缺乏走到陌路的恋人，但是这两个人会走得很远、很幸福——要赌一下吗？”
    太宰治看着他愣了一下，却马上偏开了头：“不要。”
    “……”
    “总是和世界上最大的骗子打赌的人，是世界上最大的傻子吧。”太宰治说，“桐总是喜欢开这种空头支票呢。我已经不会被骗到第二次了。”
    他从沙发上爬起来，向门外走去。

 第38章

    风间桐没有阻止他，只是说：“后天要去成衣店取衣服，不要忘了。”
    他们来到横滨一个月，最开始在成衣店做的衣服，已经到了去拿的时候。
    太宰治没有回头：“……这件事，应该和你自己说。”
    “……”
    和我自己说……吗。
    风间桐低下头，看向手中的情报。
    在现在最高清的相机下，坐在异能特务科车子里面，一个白色长发的少年，露出了小半张脸。
    第31章
    太宰治……在还是津岛修治的时候, 就很习惯观察别人的表情。
    津岛宅里的生活很痛苦。并不是只有他一个人这么觉得，而是所有人，脸上都带着长久的痛苦过后的麻木。就连偶尔发出的笑声, 都僵硬得像是在苦中作乐一样。
    横滨街头的人们也很痛苦。
    男人、女人、老人、少年。
    每一个人脸上，都挂着或多或少的疲惫和焦虑。
    表情对太宰治来说是一本书。他就像是在阅读无数在痛苦中挣扎的人生。
    只有一个最年幼的孩子手握着气球，脸上还是纯白的期待和喜悦。
    ……
    所以，人只要在降生这世界上，明晓了事理之后，接踵而来的，就是无数的痛苦。总是如此，直到死去之前都是如此。
    能够获得的东西：名誉、财富、权力……转瞬全部会变为一场空。只有这份痛苦是真实的。
    然而……又为什么要活着呢？大家在求索着什么呢？还是在期待着什么呢？
    太宰治停了下来，他面前是一条波光粼粼的河。
    人们纷纷侧目, 看向这个衣着干净, 漂亮可爱的孩子。
    ……啊，这身衣服。
    太宰治看向自己的手。并不是和服宽大的袖子, 而是非常合身的西服。这种款式是太宰自己选择的，当时除了定制的衣服之外, 风间桐还带走了一批成衣, 数量之多, 足够太宰治一天一件不重样穿到今天。
    对于那个人来说，好像这样才是正常的。
    小孩子的所有期待都应该被满足，就算是现在，最窘迫的时候，他们所住的地方仍然窗明几净, 有一个巨大的书柜、箱子里是小孩子喜欢的玩具，冰箱里堆着零食饮料和蟹肉罐头。
    在被太宰治一口叫破贫瘠的烹饪水平之前，有个家伙还在若无其事地负责一日三餐——虽然只有各种各样的粥。
    不管风间桐有没有察觉到, 他的身上始终萦绕着一股和这个世界、这个时代格格不入的气息。
    ……他来自怎么样的地方呢？又是为什么来到这里呢？
    他会离开吗？
    于是太宰治明白了，他现在正在承受的，是明晓重要之物终将离开的痛苦。
    如果终究会离开。
    那么为什么要相遇呢？
    太宰治闭上眼睛，终于顺从了自己的意愿，安静地坠入了河水中。
    春天的河水冰冷刺骨。但就像他想的一样，那片温暖的黑暗中，他终于得到了一点安宁。
    -
    ‘抱歉。’不远处，风间桐安静地注视着这一幕，“——唯有这件事，我无法阻止那孩子。”
    这种事——对于太宰来说，应该是一种求索的过程。
    就像少年时代的风间桐，注视着毁灭与创造之间，迸发出来的一点‘不同’。少年时代的太宰治，也一定是想要在生与死的间隙，找到些什么东西。
    ‘失约了啊。’风间桐叹了口气。
    【……气氛很伤感，我有点不敢说话】
    【这方面主播和太宰约定过什么吗？我漏看了吗？】
    【没有！我从头追到尾，可以肯定地说绝对没有！】
    ‘你们在说什么呢？’风间桐道，‘这不是和你们的约定吗？’
    【……和我们的约定？】
    【！！最初的那个吗？】
    当初，风间桐以一个抓马的理由，接手了文野的这个任务。最开始来到直播间的，除了从咒回直播间跟来的乐子人，还有真心实意地追更着这个任务人们。
    ……
    ‘至少改变一点生活方式吧？让他珍惜一点自己’
    ‘别让他自//杀！！别让他自//杀！！’
    ‘求求了，给他一个稳定的家吧。’
    ‘救救织田作！’
    ……
    在这个任务里折戟沉沙的人太多了，以至于追更的人都并没有抱着太多实现的期望，只是非常纯粹地，以祝福的心态在许愿。
    一直到现在，因为发生了太多事情，甚至连许愿的人都忘了。
    【那种话，原来您还记得啊……】
    【……至今为止，不会都在努力做到这些吧？所以，三餐之类的也是，改变生活方式之类的……】
    风间桐安静地注视着远方：‘看起来，好像不太成功。’
    【不不不，少将，不是那样！我们的愿望，类似于希望人世间充满爱那种！大家都知道不可能完全实现，所以只是一个美好的希望而已！】
    【太宰选择不是那么容易改变的事情，这件事我们都清楚，他至今为止的行动，已经很让人吃惊了】
    【不如说，虽然太宰说您的许诺是空头支票，但自己明明也在期待这个支票能实现，而且居然为此付出了积极的行动。那可是太宰啊。我们一定，已经走在了成功的路上】
    ‘……说得也是。’风间桐一笑，他的目光又变得冷静了起来，‘既然无法阻止，那么我能做的，也只有实现那个‘空头支票’了吧。’
    ——“日安，阁下。”
    这个时候，身后传来了一个声音。
    一个头戴礼帽、持着手杖的中年绅士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风间桐的身后，目光复杂。
    弹幕愣了一瞬间，然后纷纷炸了。
    【夏目老师？？？】
    -
    风间桐平静道：“擅自调查别人，可不算什么礼貌的行为。”
    “是吗？”夏目漱石反问，“我还以为阁下特地露出行迹，就是在等待着这场谈话呢。”
    -
    弹幕明显分为了两派。
    一派不明所以：
    【等等、等等，这又是什么情况？夏目老师怎么会在这时候现身？他知道主播的身份了？主播自己放出去的？什么时候，为什么？】
    【我们不是要尽可能避免和官方发生接触吗？】
    另一些人了然道：
    【果然来了啊】
    【幸好来了。幸好来的是夏目漱石，否则连最初的意向交流的机会也没有，恐怕就要开战了吧】
    -
    风间桐回过头看了一眼夏目漱石，空气在那一瞬间凝固了。
    只有弹幕还在流动：
    【？？你们怎么好像很懂的样子，有没有人解释一下？主播在做什么？开战是什么意思？】
    【……】
    【有一件事，少将倒是没说错。我们联盟太过自由了，导致大家都只喜欢埋头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很容易对周遭环境放下戒心】
    【诸位。少将刚刚阻止了镭钵街的爆炸，暴露了自己。虽然在挑动地下势力对付官方之后，我们获得了几天的和平，甚至还有闲心去琢磨做午饭的事情，但你们觉得，那是安全了吗？】
    【那是暴风雨之前的宁静】
    【超越者存在的风波，可没有那么容易过去】
    -
    夏目漱石眼神复杂地看着面前的人，哪怕已经有所准备，但他还是不敢相信，他们在寻找的那位‘超越者’，竟然是如此年轻……甚至年幼的孩子。
    联想到内务省的决议，就算是他，握着手杖的手也忍不住紧了紧。
    良久，风间桐问：“那么，你是代表内务省而来吗？”
    “不，”夏目漱石摇摇头，“我只是为了代表我自己还有横滨的普通民众……为阁下阻止了那场爆炸，来表示感谢。”
    能够将研究所周遭的一切掀飞的爆炸，要是让它就这么扩散出去，所有人都难逃一劫。
    风间桐面不改色道：“只是我恰好在现场而已。”
    虽然情况不明，但弹幕还是纷纷被他逗乐了：
    【‘恰好到了研究所’‘恰好追上了兰波和魏尔伦’‘恰好阻止了爆炸’是吧？】
    【对啊，只是我们少将刚好准备炸研究所，结果和另一波人撞上了而已】
    【从准备引发爆炸到阻止爆炸蔓延，命运真是奇妙啊】
    风间桐完全没有理会他们的调侃，只是一针见血道：“那么，你的意思是，内务省没有要谈判的意思，对吧。”
    “……”
    夏目漱石的沉默尤为漫长。
    “我知道了。”风间桐点点头，准备离开了。
    既然双方的意向已经交流完毕，那么他也就没有了等在这里的理由。
    “请稍等一下。”夏目漱石深深地蹙着眉，看向风间桐，以及风间桐身前的这座城市，“阁下，您会保护横滨吗？您对这里有什么看法？”

 第39章

    风间桐停下脚步，坦然道：“这种事，只凭我自己是无法证明的。”
    “……”
    是的。
    哪怕他刚刚才拯救过这座城市，他也无法证明，自己接下来会利用这份力量做什么。
    -
    【我有点明白了，内务省是不会允许一个失控的超越者存在的。而少将也不会允许的行动自己被其他人左右。所以从暴露的那一刻开始，这一战就无可避免】
    【可是主播不是用不了异能了吗？如果告诉夏目漱石这件事，他就可以安心了吧？】
    【绝对不行！】
    【你把那些人想得太高尚了。夏目漱石可左右不了最终决议，而特务科的官员绝不是毫无私心。想想联盟的黑暗时代，一个超越者能带来的利益，是无法想象的。他们会用尽自己掌握的所有资源，来投入这场战斗。少将只能应战】
    【结束这场战斗的方式，可不是证明自己的‘友好’。而是证明自己‘不可能被打败’！逼迫内务省停手！】
    【可是，要怎么做？如果那个白发的少年真的是原作的涩泽龙彦，要是他能把无法使用的‘神之棋盘’分离出来，一切就完了！主播就是带着太宰行动，机动力也会大大下降，这样要怎么赢？】
    【少将明显有计划，我也在想要怎么做……咦……等等，又卡顿了吗？我这边的直播画面消失了！】
    -
    此刻，在息屏的直播背后，风间桐的身上，开始亮起了星星点点的金色光芒。这光芒越来越亮、越来越亮，而风间桐的脸色也越来越苍白。
    终于，在某一刻，那光芒消失了。
    仿佛一瞬间被抹除了异能，风间桐露出了一个笑容。
    “你果然在。”他轻声道。
    “——我就这样称呼你吧，‘太宰君’。”
    -
    河水里，太宰治睁开了眼睛。
    第32章
    “……桐？”
    一瞬间仿佛看见了那个人的脸, 太宰治喃喃道。
    但出现在眼前的，只有阳光明媚的天空。
    河水把他冲到了岸边，太宰治费劲地爬起来, 在岸边看见了一个瑟瑟发抖的长发男人：“……”
    兰堂眨了眨眼：“啊，你自己爬上来了。”
    “……比起这个。”湿哒哒的水滴顺着微卷的头发滚落下来，太宰治面无表情地问，“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路过这里，看见你在河水中飘着——本来想去救你的，但实在是太、太冷了，所以我不得不先在岸边坐了下来。”兰堂这么说着，往自己的大衣里面缩了缩，“你能自己恢复意识真是太好了。”
    太宰露出了一个嫌恶的表情：“……救我？不需要那样做。就让我那么漂流下去就好了。”
    兰堂用十分惊异的眼神看了他一眼：“你的意思是说, 你是主动跳进河里的吗？”
    “为了弄懂和‘死亡’有关的什么事情, 就只有亲自去尝试一下吧。”太宰理所当然地说。
    兰堂很费解地问：“那你又为什么要自己爬上来呢？”
    太宰治安静了一会，拉了拉湿哒哒的袖子。
    “我在河里飘着的时候, 突然想起来身上还戴着一支手表。”
    兰堂看见了他手上那支精美的手表：“机械表吗？那确实是十分容易进水坏掉。”
    太宰治勾了勾唇角：“说得没错——想起来的时候，我已经在河里漂了有一会了, 想着它一定已经坏掉了吧, 结果抬起手来一看, 发现它还好好的。”
    “……”
    “因为再泡下去说不定就坏了，所以我爬了上来。”
    “……”兰堂仿佛想到了什么似的，感叹道，“因为一支手表……吗。”
    气氛安静了一会，太宰治没有离开。
    兰堂了然了：“是那位风间桐让你来找我吗？有什么事就尽管说吧, 为了找回记忆，我已经做好了被利用的觉悟。但事先声明，我现在只是个失忆的家伙, 就连异能力都模模糊糊地不太会用，恐怕帮不上超越者什么忙。”
    太宰治听着他的话，简直忍不住想要滑稽得大笑起来了。
    ——这个家伙完全不知道，他所谓‘模模糊糊不太会用’异能的情况，比起他口中的‘超越者’风间桐来说，已经好了无数倍了。
    太宰治心情恶劣地讽刺道：“会说出这种话，看来你自己的调查很不成功啊。”
    兰堂一边冷得牙齿咯咯作响，一边用很忧郁的眼神看着他：“某个范围之内，一切都在爆炸中被抹去了……简直是掘地三尺，仿佛地心都被炸出来了一样，难以置信，有人能抵挡住那样的爆炸。亲眼见过那样的场面之后，你们是最为可信的情报来源了。”
    “……”
    太宰治没有收到讽刺的预定效果，反而自己的心情更差了。
    他一针见血道：“所谓的相信，是相信具有强大力量的‘超越者’，还是相信挡住了爆炸的那个人？”
    “二者兼备吧。”兰堂想了想，回答。
    当然——这就是一般人的看法。
    暴戾的强者不值得信赖，善良的弱者没有利用价值。
    要是一个人明明没有了力量，偏偏还想挡在爆炸的前面，那他一定死得很早。
    太宰治没好气道：“桐什么都没说，是我自己要来找你的。明白了这点还是愿意配合的话，就麻烦你向我展示一下你能使用的异能吧。”
    “……”
    兰堂用奇异的眼神看了太宰一眼，手上出现了金色的立方体。
    不知道为什么，他有预感。
    在那两个人中，更危险、变数更多的，不是冰冷又遥远的风间桐，而是面前这个稚气未脱的小孩子。
    那熟悉的金色光芒，让太宰治露出了一点笑意。
    “呐，兰堂。”他说，“你有注意到，那个白色的研究所吗？”
    -
    联盟的人们没有看见这一幕，他们面前的全息影像已经变成了一片漆黑。就连活跃在精神链接里的弹幕，在这一刻也全部消失了。
    主神空间。
    白兰转过身，对着持枪闯入的人，淡定地举起了双手。
    -
    作为始作俑者，风间桐笃定道：“你果然在，太宰君。”
    随后，漆黑的精神链接里，出现了一声叹息。
    一个好听的男声在意识空间里响了起来，就像潺潺的流水：“……桐。”
    不知道为什么，风间桐的第一个想法反而是：果然，人们小时候和长大后的声音，是完全不同的啊。
    对于他来说，资料上看到的那个‘太宰治’，已经完全变成了相处了许久的那个小鬼了。
    “什么啊，”风间桐叹气，“我还以为是多久远的未来——结果，一直到你那边的时候，你也还是个小孩子吗？”
    这声音虽然变化很大，但无论怎么样还是只有十六七岁的样子。
    完全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好听的男声颤抖了一下，差点没绷住：
    “……没办法，毕竟，桐最初去到那个世界的时候，把时间线拉到了底嘛。衍生世界和我们这边的时间也并不是严谨对应的，否则我就不能像这样和你说话了——其实，已经过了很长时间了。”
    “说得也是。”风间桐没有纠结这个问题，而是单刀直入地问，“太宰君。‘书’在你手上？你通过‘书’反向入侵了主神空间吗？你和白兰达成了什么协议？”
    ——察觉到这位太宰治的存在，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其重点，就在于风间桐‘失去的异能’。
    他最初从昏睡中醒过来之后，完全无法感觉到异能，所以他告诉他这边的太宰治，他的异能‘用不了了’。但后来主神空间和世界意识交涉之后，给出的用词是‘贸然使用异能，会被衍生世界弹出’。
    就好像，限制着他的异能的什么东西，其实是在保护他一样。
    “真意外，”另一个时空的太宰治轻声道，“我以为桐会对联盟的技术更有自信一点。”
    “别说傻话，技术终究是人们创造出来的东西。”风间桐说，“不管多么先进的技术，都不可能没有破绽。”
    黑暗的办公室里，if线的太宰治安静地闭上了眼睛：
    “确实，是你的话就会这么想。我早就应该知道的。白兰·杰索的谋划，还有我的谋划，全部都瞒不过你。明明知道了，却没有予以阻止。我可以认为，这是默认吗，将军？”
    -
    “白兰·杰索，举起双手。”身穿便服的人们围住了白兰，神情严肃，“否则我们不能保证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白兰轻松愉快地做出了投降的姿态，示意桔梗稍安勿躁。只见他环顾了四周一圈：
    “果然是你们啊，小桐的直系部下们~把将军从你们那里抢走了一年，就这么不愉快吗？不愉快到要武装闯入主神空间——这件事，你们和小桐确认过吗？”
    “别狡辩了！”闯入者厉声道，“你不会认为，当初的事情做得非常完备吧？是你为了私心蒙骗将军，还在任务中处处作梗，甚至让他在失去异能的情况下作战！你有什么目的？”

 第40章

    事情暴露了吗？
    桔梗大惊失色。
    白兰却很无辜地眨了眨眼睛：“我有什么目的暂且不提，但你们居然认为我能骗过小桐吗？”
    持枪的人脸上露出了一点异色。
    白兰了然：“啊，你们没这么认为。你们确实一向是确信将军无所不能的，所以，小桐没有阻止的事情，肯定也不会有危害——”
    “闭嘴，白兰。”
    “——所以现在还是私人感情。”白兰调笑着放下了手，“你们也把□□放下吧。我是不会呼叫卫队，给军部合情合理地搜查主神空间的机会的。”
    “……”
    风间桐的部下们憋着气，放下了抢。
    桔梗：“……”
    他在这种超快速的大起大落之下，有点回不过神来。
    白兰懒洋洋地讽刺道：“不行啊，如果是小桐的话，就会把事情做得更完备一点。你们明明是直属部下，却一直依赖着长官。所以我早就说，没有人比小桐更不适合做将军的人了。”
    “将军的军衔是由无数次为联盟做出的贡献而来，轮不到你来评判。”部下看了一眼全息投影，那里仍然是一片漆黑，“异能的事情，真的是意外？”
    “真的。”白兰摊手，“封印小桐的异能对我来说有什么好处？你们在各个时空穿梭，不会还没习惯‘神之棋盘’被ban吧？”
    “至今为止都没有这么彻底的手段。这也是文野世界的特殊性吗？”部下深深地皱着眉，“而且，那并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一次，我们全部不在他的身边。而你明明知道，接下来他会做什么。”
    白兰夸张地叹了一口气：“啊，我知道。我也很想他‘走直路’，干脆利落地完成任务啊。但那是不可能的。小桐绝对，会给自己找到最艰难的那条路，然后前进的。”
    全息投影‘滋啦’一声，终于先露出了画面。那是正在整顿战备的风间桐。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从那个动作里看到了决心。
    ——以绝对会完成任务作为前提，已经将衍生世界看作真实世界的决心。
    白兰欣赏了一下他干脆利落的动作，问：“你们在开拓前线的时候，也这么苦恼吗？担忧任性妄为的上司之类的。”
    部下硬绷绷地说：“怎么可能？我们是联盟。”
    从来只有他们强于对方的份。星际开拓的所有法令，基本都是在约束自己人。
    “哈哈，也是呢。”白兰一笑，“所以我说。武力全方位落后的感觉，对小桐来说已经很久违了吧——但你们看，他在兴奋。”
    “……”
    “你们也看出来了，所以才没有采用强硬的手段吧？”
    白兰虚空点了点光幕，开放了权限，盛情邀请道，“来都来了，要不要用环绕立体声祝将军武运昌隆？当然，是用你们自己的账号哦~毕竟我的账号已经被封得差不多了嘛~”
    所有人：“……”
    第33章
    “涩泽君, 请站在我们中间。”
    被簇拥在中间的，是一个名为涩泽龙彦的白发少年。
    他是异能特务科的重点培养对象，异能——‘龙彦之间’能够放出大量迷雾, 将异能力者的异能分离，杀死异能力者，其后留下的异能结晶就会化作涩泽龙彦的收藏品，除非异能力者能够刺破异能身上的红色结晶，才能破解龙彦之间。
    越强大的异能者，分离出来的异能就越强。被自己的异能杀死的可能性就越大。
    某种程度上来说——这是个对超越者的战略级武器。
    异能特务科的队伍已经集结完毕。
    在现场的，全部都是异能力者。他们的任务，就是在‘龙彦之间’发动之后，最快速度地在迷雾中取回异能, 然后作为涩泽龙彦的护卫。
    “没有这个必要。”涩泽龙彦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半座城市, 望向了爆炸留下的巨坑的方向，“——进入迷雾的人, 都会被我夺走异能，哪怕是超越者也不例外。不如说, 正因为是超越者, 他绝不可能找到这里。”
    “……”
    “一切都不会超出我的掌握, 今天也不例外。”涩泽龙彦喃喃道：“超越者的宝石，会有那样的光辉吗”
    想到他所谓的宝石是什么，在场的异能力者们纷纷一阵恶寒。
    ——特务科的官老爷们一直在追求着超越者，不惜践踏无数人的生命。但当他们真的发现‘超越者’之后，第一时间却开始胆寒。
    因为那不是一把他们可以拿在手中的兵器。那竟然是他们无法掌控的存在。
    为了将无法掌控的存在变为可以掌控的存在, 他们找到了涩泽龙彦。
    但是现在看来，这位涩泽龙彦的疯狂，恐怕远在那帮高高在上的大人物的想象之上。
    不安的感觉, 萦绕在执行计划的每一个人心中。
    他们现在所做的事情，真的是正确的吗？
    与虎谋皮，而且要和一个不知名的强者为敌。
    只有一件事是肯定的。
    今晚的横滨，将要血流成河了。
    -
    夏目漱石看着窗外的夜色，想到风间桐最后的那句话。
    ——“这种事，只凭我是无法证明的。”
    在枪响之前，人们无法证明自己的实力和立场。
    夏目漱石敏锐地察觉到了言外之意——
    那么，在枪响之后呢？
    让人一见难忘的金眸少年静静地站在他面前，问：在一切明了之后，你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
    他轻轻叹了口气，目光逐渐坚定了起来。
    -
    不远处，高楼之上。
    夜风拂过风间桐柔软的短发，他安静地注视着今夜的敌人们。
    身边，被安排在这里作为支援的异能力者已经人事不知地躺了下去，甚至没来得及发出一声警报。
    从异能力者的腰间，传来了对讲机的声音：“计划即将开始，各小队注意！”
    风间桐轻轻咳了一声，再开口时，已经是完全不同的声音：“这里是八谷，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我好紧张……】
    【少将您还会变声啊，作为异能力者还有这么强悍的单体作战素质，加上异能就无敌了吧】
    【fw主神空间，干啥啥不行，掉线第一名。我真的要骂了。但凡你们动作快一点，我都不至于这么慌】
    【是啊，但凡少将异能在，今晚就是稳赢局。涩泽异能还没开就能被秒掉。何至于现在还要用这么原始的作战手段，拿一堆原始的武器和敌人战斗呢？】
    弹幕的慌张没有影响到衍生世界，最后的确认结束，白色的大雾以涩泽龙彦为中心，逐渐弥漫了过来。
    下方传来了打斗的声音，是负责护卫的异能力者们的战斗。
    【我再确认一下，少将的计划，是利用护卫小队被卷入迷雾中的这段乱局，直接加入战场对吧？但是有一个很严重的问题还没有解决啊！‘神之棋盘’呢？‘神之棋盘’会不会被分离？】
    ‘不会。’一片嘈杂中，少年太宰治的声音，直接在风间桐的脑中响起了，“我在这里。”
    ‘这真是再好不过了。’风间桐一笑。
    他当时叫破‘太宰治’的存在，就是因为对方既然可以跨世界抹除他的异能，也当然能够在和涩泽龙彦的战斗中，避免‘神之棋盘’被分离。
    说实话，如果无法确认这一点，他就要考虑放弃所有策略，在‘龙彦之间’张开之前，和异能特务科硬碰硬了。毕竟，‘神之棋盘’一旦脱离掌控，说不定横滨都能被掀飞。
    ‘还有一个办法。’‘太宰治’在他脑海中说，‘只要放着不管就好了吧。’
    放着不管。就这样暂时离开横滨，让异能特务科扑个空。在那之后，他们必定会忙于收拾‘龙彦之间’留下来的烂摊子，再也无力去寻找风间桐的踪迹。
    作为代价，现在在横滨的异能力者，就必定会在今晚损失惨重了。
    风间桐莫名地眨眨眼：‘太宰君，你是越长大，傻话就越多的类型吗？’
    就连他身边的小太宰都已经不说这种话了。得到了‘书’，完整观看过一切的太宰治，应该很明白风间桐不会选择那条道路才对。
    ‘……’‘太宰治’轻声道：‘桐觉得，这是傻话吗？’
    ‘在欺骗自己的，就是傻话。’
    风间桐估量了一下高度，从包里取出狙击枪，毫不犹豫地一跃而下。
    他敏捷地在楼层间腾跃，几乎险要出了一点跑酷的感觉，但双手却稳得没有丝毫颤动，很快就到了预定的位置，雾弥漫到了他的身边，他架起枪——
    “砰！”
    涩泽龙彦的胸口绽开血花。
    开枪的瞬间，风间桐就把狙击枪丢掉了。然后他为手枪上好膛，一个飞跃，稳稳降落在了地上。
    “哈？”直到这时，涩泽龙彦才吐出一口血，发出了愣怔的声音。
    弹幕出现了大片的空白，所有人都惊呆了。

 第41章

    护卫猛地回过头，看见了刺目的红色。
    他们的眼睛猛地睁大了，整个晚上绷紧的神经，在这一刻直接断裂。
    “敌袭！！！！”
    在茫茫的大雾中，手中的武器慌乱地在四周搜寻目标。
    “是超越者来了吗？那个超越者？？”
    “怎么可能？雾还没扩散，计划才刚刚开始，对方怎么可能找到这里来？？”
    “为什么对方能发出狙击？八谷呢？八谷被杀死了吗？”
    “小心！！！”
    同伴的嘶吼让异能者反应过来，在地上打了个滚，狼狈不堪地避开了异能体的攻击。
    护卫小队们背靠着背，把涩泽龙彦护在中间。
    “真的假的啊……”有人喃喃道。
    原本预定的，在夺回异能之后，以逸待劳地捕杀超越者的计划已经破产。对方竟然在最开始就找到了这里。现在他们要面对的不仅仅有超越者，还有他们自己的异能！
    在‘龙彦之间’中，异能体会优先追杀自己的主人。他们一边防备着风间桐的突然袭击，一边和自己的异能体战斗，完全被己方的计划限制住了！
    团队中出现了不同的声音：
    一个人高声道：“涩泽君，请解开‘龙彦之间’！”
    “不行！”他的同伴怒吼道，“动动脑子，最开始就说过了吧？‘龙彦之间’牵制的不仅仅是我们的异能，还有那个超越者的异能！如果让他拿回异能，我们所有人都会在瞬间被干掉！”
    但现在，他们已经快要坚持不住了！
    “给我顶住！”涩泽龙彦嘶哑道，染血的白发后面，是一双疯狂的眼睛，“在我的龙彦之间里没有例外……那家伙的异能体很快也会出现……他无法战胜自己的异能！”
    那样，他就能得到，超越者的宝石……
    面前突然亮了一下，涩泽龙彦眯了眯眼睛。
    怎么回事？是超越者的异能体被剥离出来了吗？金色的，耀眼的——多么美丽的光芒——
    他下意识伸出了手。
    但很快，他反应了过来。
    并不是异能的光芒，是一双璀璨的金色眼睛。
    面前的护卫不知何时倒下了，一个黑发金瞳的少年，已经到了他的面前。
    “超…越…者……”涩泽龙彦用带着血的，嘶哑的语气说。
    为什么……你的异能力没有被剥离……
    他张了张嘴，发出了短促的声音，但风间桐已经毫不犹豫地给了他一个手刀。
    “……”
    这个人，甚至不愿意对他多说一句话。
    ……是蔑视……吗……
    涩泽龙彦的身体重重地倒在了地上，激起一阵尘土。
    ‘龙彦之间’消失了。
    从战斗开始到结束，耗时九分零三十二秒。
    弹幕静默了很久。
    比起异能的碾压，反而是现在的情况更加震撼人心。
    良久，才有人试探着开口：
    【呐，各位。我不太关注军事，也对官职没什么概念，毕竟我们和平了几百年了……我知道很多人也和我一样……但，有没有一种可能……不是玩梗，而是以我浅薄的知识来说，‘少将’其实是联盟巅峰的某个存在呢？】
    【……你们居然才反应过来吗？我可是从最开始就迷惑到现在，为什么他会来到这里……】
    “别动！”
    从自己的异能力中死里逃生的护卫们举起了枪，把风间桐环绕在了中央，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控制不住的恐惧。
    风间桐叹了口气，用没什么情绪的语气问：“我没有瞄准要害。但再继续流血下去，这个人马上就会死。”
    “……”
    金色的眼睛刺破夜色，直直地看向他们：“你们确定，要和我再打一场吗？”
    静默。
    “啪。”
    第一个人率先控制不住，在浑身的战栗中，把武器丢在了地上。
    随后是第二个人，第三个人……
    风间桐转过身，背对着他们。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光明正大地离开了这里。
    第34章
    主神空间。
    “他受伤了。”部下突然道。
    白兰头痛道：“理所当然的事情, 没有异能的情况下，从楼上跳下来还是太勉强了。”
    “那是为了抢占最好的狙击点位。少将他……”
    是在凭借自己的意志，完成这场战斗。
    部下深深地看了白兰一眼：“不管你要做什么, 别辜负少将的信任。”
    “在说什么呢？”作为回应，白兰耸了耸肩，意味深长道，“我可是十分乖巧地……在接受着监督呢。”
    “……”部下转过身：“列队。我们离开这里。”
    -
    这支精锐的队伍原本是带着所有人必胜的信心而去，回来的时候，所有人却像落败的公鸡一样，败得完全没有了心气。作为核心的涩泽龙彦，甚至一回来就进了抢救室，直到现在还没有脱离危险。
    “大人, 还有一个坏消息。”前来汇报的特务科成员声音颤抖, “就在我们的计划失败后不久，位于横滨的研究所……被金色的立方体引爆了。”
    众皆哗然：“什么？金色的立方体？是那个视频中的金色立方体吗？”
    一个异能力者喃喃道：“所以, 当时的他没有使用异能，真的只是因为不屑对我们用……”
    “……研究所, 是对我们僭越的惩罚吗……连守备精密的研究所都是如此, 再有下一次的话……”
    被抹除的, 会是什么呢？
    所有人都是不寒而栗。
    夏目漱石敲了敲手杖。他从这次行动的结局，看见了风间桐曾经说过的话。
    ——“这种事，只凭我是无法证明的。”
    这是当时的情况。
    那么现在呢？在枪响了之后呢？
    计划的失败，研究所的引爆，可以证明他的无可匹敌吗？涩泽龙彦的小队全员存活, 可以证明他的友好吗？
    风间桐两者都证明了。所以现在是夏目漱石应该行动的时候了。
    “我提议。停止对那位超越者的一切行动，给予对方超越者应有的特权。”
    有人反驳道：“夏目老师，这有什么意义？我们已经撕破脸皮了, 我不觉得对方会轻易地放过我们！”
    “就凭你还站在这里。”夏目漱石道，“那位阁下的实力无可置疑，即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也表明了和平的期望。所以，就此收手吧。不要再做无谓的牺牲了。”
    “……”
    会议室里一片静默。
    夏目漱石转向坐在首位，一直心不在焉的官员：“看来我们已经做出了决定。佐藤大人，这件事，还需要您签字的函件。”
    佐藤猛地惊醒过来，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滚落。他咳嗽了一声，故作威严地点点头：
    “啊，是的，是该这样。那么，这件事就交给各位了。”
    他犹豫了一下：“至于昨晚的行动……既然没有闹出太大动静，那么它就不存在。告诉知情的所有人，注意保密。”
    -
    风间桐走进家门的时候，终于感觉出了一点力竭。
    他轻轻地关上房门，在那里靠着休息了一会儿。
    弹幕跟随着‘切镜’，此时正在另一边的重要剧情点上：
    【报——异能特务科那边决定求和了，少将这一次作战的目的，可以说完全达成~】
    【笑得，因为滑跪得太快太丢脸，那个官员还打算假装无事发生呢】
    【打脸的感觉，爽！】
    【没人说吗？太宰的配合也很神啊。研究所爆炸得正是时候，彻底打消了那帮人对少将的最后一丝怀疑】
    【金色的立方体……是兰堂吧。我早就想说了，是因为同样都是空间系异能的原因吗？彩画集和神之棋盘颜色有点像啊！】
    【用研究所的秘密作为勾引，你就能得到一只兰堂。而且兰堂本人也是货真价实的超越者——这波表演毫无破绽，我是异能特务科，我也不会怀疑少将的异能还在不在】
    【呀，小太宰！已经回家了吗？】
    随着重要剧情的结束，镜头又切回了风间桐身上。
    太宰治就好整以暇地等在玄关处，看起来已经等了有一会了。
    弹幕兴高采烈地打着招呼：
    【晚上……啊，早上好，宰~】
    【宝宝换衣服了啊，这一件带领结的小西装也很好看！】
    【少将看起来很累啊，不过也理所当然，毕竟刚刚才极限一挑十……】
    【宰！宝！你在做什么？】
    风间桐倚靠在门上，垂下眼睫，被汗水打湿的额发凌乱地贴在脸颊边，昏暗的灯光下，这个向来冷静又遥远的人，居然多了一点堪称‘柔软’的感觉。
    太宰治上前几步，在这样的氛围凑近了一点，注视着他的眼睛，轻声道：
    “有一件事，我很好奇。”
    “……”
    “如果我没有带那家伙去炸实验室，你打算怎么办？”

 第42章

    费那么大劲硬刚异能特务科，只可能是为了展示自己的实力，赢得和平发展的时间。在这个基础上，如果不能完全打消对面的疑虑，整件事情就毫无意义。
    “像这样强度的作战，短时间内应该无法重复了吧？”
    太宰治握住风间桐的手腕，强硬地拉了过来，果不其然，看见了眼前的人一闪而逝的吃痛表情：
    “所以，你原本打算怎么办？”
    “……”
    风间桐有技巧地挣了一下，把自己的手抽了回来，然后站直了。
    他看起来，简直是连说话都很累的情况，但肩颈居然还是笔直的。
    风间桐若无其事地道：“异能特务科这一次行动的主官，姓佐藤，你知道吗？”
    “……”
    现在的语气，已经完全是平时的样子了。就好像刚才的那一点脆弱的柔软，其实是个幻觉一样。
    太宰治没好气道：“啊，知道。那是个相当谨慎怕死的家伙，出行都带着很多保镖，每天换着不同的地方住——虽然，也没什么用就对了。”
    “确实没什么用。”风间桐说，“我在行动之前，猜到了他今晚的住址，在他的枕头底下放了一把刀。”
    太宰治：“……”
    “别露出那种表情，对于非常依赖长官判断的特权部门，异能特务科来说，这是很有效的手段。”
    风间桐扯松领带，往房间走去，路过的时候还顺便拍了拍太宰毛绒绒的脑袋：“——不过，你的做法更加完美一点。谢谢，太宰。”
    弹幕纷纷吐槽：
    【……这是什么语气，你是他的上司吗哈哈哈哈哈】
    【在文明开拓队伍的时候鼓励部下习惯了，大家理解一下】
    【但我觉得太宰特地把这件事拿出来说，期待的不是这种反应诶hhh】
    【猫——猫露出了想挠人的表情——】
    【是我的错觉吗？他们很有那种届不到但又很默契的微妙感觉——】
    风间桐没有留意弹幕在说什么，就连太宰的反应也只稍微看了一眼，确定这只猫不至于现在挠人就完事了。
    他的全部精力都有条不紊地放在了修整上面，高效地处理完伤口之后，就飞速入睡了。
    根据预测，几个小时之后，还有事情在等着他呢——
    三小时后，风间桐按时睁开双眼。
    他打开房门，走下楼梯。
    然后，在客厅里看见了堆积如山的贺礼，一只高濑智、一只种田山头火、一只胸口还在渗血的涩泽，一只兰堂和一只不知道从哪里跑来的三花猫。
    风间桐：“……”
    他刚刚放松了一点的神经突突地跳了起来。
    【少将你醒啦。少将这里已经不再是你的家了（手动狗头）】
    太宰治窝在沙发里，翻过一页书，如愿以偿地听见了风间桐带着情绪波动的声音：“谁让你们进来的。”
    鸢眸的小孩子嘴角勾了勾。
    ……看这个样子，这家伙好像还没睡醒。
    弹幕拱火道：
    【……是啊，谁让他们进来的呢？真是好难猜啊】
    【猫！这是猫の报复！！】
    【说到猫，这里还有一只伪猫啊——夏目老师，你在做什么啊夏目老师！】*
    【楼上又被屏蔽了，悲】
    【哎呀，涩泽也在啊，真是身残志坚啊】
    【这么短的时间里，伤口都还没止血吧！】
    在这牛鬼蛇神的一堆里，只有一个人对风间桐的问话产生了反应。
    来帮长官跑腿的悲催属下·种田山头火：“……”
    他欲言又止地看了一眼太宰，不太知道自己应不应该开口。
    好在风间桐很快反应过来，自己问了一句蠢话。
    他在太宰身边坐下，头疼地揉了揉眉心，看向第一个人：“高濑。把这些东西弄走。”
    高濑智像是唱歌一样道：“这是庆贺大人打败异能特务科的礼物——好的，遵命，风间大人。是这些东西还不够档次吗？还请大人务必再给我一次机会，下一次，我会做得更好的！”
    “……”风间桐简直一句话都不想说，转而看向种田山头火。
    作为被打败的异能特务科，种田轻咳一声：“那个……阁下，这是异能特务科签署的特权书——”
    一阵雾气打断了他，是从身边的涩泽龙彦身上蔓延出来的。
    “你的异能。”涩泽龙彦捂着胸口，剧烈喘息着，“——让我看看你的异能！！”
    种田：“……”
    所以，为什么这个祖宗会莫名其妙地出现在他的车上？跟着他来到这里啊？
    风间桐坐在椅子上，一点要动的意思也没有。
    自从见到这边的太宰之后，if线的那只太宰再也没有动静了。
    但风间桐能感觉到，每一次世界准备将他排斥出去的时候，就会有一股力量抹掉他的异能，轻柔地保护着他。这一次也不例外。
    只要他这边的太宰碰一下兰堂，涩泽龙彦将发现他无法析出在场任何一个人的异能。
    但太宰治顿了一下，选择握住风间桐的手。
    “……”风间桐意外地眨了眨眼。
    ‘哈。’意识链接的另一头，‘太宰治’轻笑了一声。
    第35章
    ‘他猜到我的存在了。’‘太宰治’用恐怖片旁白的语气这么说, ‘现在正在怀疑你的任务是不是和我有关。’
    风间桐低下头，看见了一双晦暗不明的鸢色眼睛。
    他们就这么对视了一会，雾气已经快要弥漫到他们脸上, 而且即将挨到兰堂了，但风间桐脸上没有露出任何心虚的神色。
    种田山头火惊恐地看着这一幕，抓着涩泽龙彦的肩膀剧烈摇晃：
    “快停下！！要是把超越者阁下的异能分离出来，你想毁了这个地方吗？”
    涩泽龙彦在摇摆中狂热道：“让我看看吧！那个金色的光芒！”
    他们的动静打破了两个人之间的微妙氛围，太宰治不爽地‘啧’了一声，松开了他的手，不情不愿地准备拉住兰堂的衣服——
    角落里，那只三花猫跳了起来。
    它动作灵敏地闪开了雾气，状似无意地跳到了桌子上, 踩到了放在那里的餐叉。
    餐叉上的小番茄在杠杆原理的作用下, 弹射起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在了涩泽龙彦的脑门上, 还绽开了很可疑的红色汁液。
    白发的少年无声无息地倒了下去。
    雾气消失了。
    风间桐：“……”
    太宰治：“……”
    种田山头火：“……”
    四方目光的聚集下，三花猫无辜地舔了舔自己的毛。
    【夏目老师——笑死我了, 太努力了, 夏目老师——】*
    【我都快忘了, 这里异能被分离之后，最社死的另有其人】*
    【雅蠛蝶，不要提醒我。我都不敢想——人形的夏目老师舔毛的样子——】*
    【人被猫杀掉的概率很低，但并不等于零（悲）】
    风间桐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这只猫：“……”
    只见种田山头火很命苦地收拾好涩泽龙彦，继续勤勤恳恳地把那张函件递了过来：
    “阁下。这这份文件代表着异能特务科的特权——无论在任何时候, 只要您或者您的朋友手持这份文件，只要不对横滨造成危害，异能特务科会无条件地为您提供一切帮助。”
    风间桐接过那张纸看了一眼, 随手折了起来：“你们能想通就好。没有其他事的话，我就不留你们了。”
    “……”
    超越者果然是超越者，对于这种特权也是淡然处之。
    种田山头火在这扑面而来的王霸之气下尴尬一笑，拖着涩泽龙彦就站了起来：“是。非常感谢您接受了我们最诚挚的歉意和友谊。那么，我就不打扰您了。”
    风间桐快刀斩乱麻道：“高濑君。你也先离开。”
    高濑智也是猛地站了起来：“是！风间大人。我这就去继续为您收集更珍贵的礼品！”
    风间桐：“……”
    话说回来，这家伙，之前是不是喝了太宰的汤来着？
    ……现在还没缓过来吗？
    但总而言之，在种田山头火、涩泽龙彦、以及高濑智带着他的礼品滚蛋之后，这个客厅终于显得稍微能喘气了一点。
    风间桐看向下一个要应付的对象。
    “你来这里，又是想做什么呢？”
    兰堂在无尽的寒冷中抬起了头，问：“……让我失忆的那场爆炸，和研究所的实验体有关吗？”
    这个问题比较重量级，留下来的三花猫一瞬间炸了毛。
    这间屋子里的人没有一个简单的。就连这个人，居然也是那场爆炸的相关人士吗？
    风间桐丝毫不接茬地道：“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时候失忆的。只是偶然在爆炸的地点看见了你而已。不过，爆炸确实和实验体有关。”
    “我知道了。”兰堂点了点头。

 第43章

    他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也离开了。
    太宰治试图伸手摸一下三花猫，被猫敏捷地躲开了。它一个猛子从窗户跳了出去。
    现在，屋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
    风间桐：“……”
    风间桐揉了揉眉心，麻木道：“……现在有开心一点吗？”
    太宰治意味不明地哼笑了一声。
    闹到现在，竟然已经到了中午。而他们的午饭完全没有着落。
    风间桐想站起来，但他在抬起手的时候，眉心微不可见地蹙了一下。他身上的伤还没好。
    于是太宰当仁不让地走进了厨房——然后被风间桐拦住了。
    “不要那样做。”风间桐想起高濑智的惨状，加重了一点语气，“不要。”
    太宰治：“……”
    “那么，桐想怎么办？”太宰治一摊手，“再这么下去的话，我们就要把早饭、中饭和晚饭合成一顿来吃了吧。”
    -
    “不介意的话，就来这里和我们一起搭伙吃饭吧。”松岛千鹤邀请道，“一点都不麻烦的，大成也经常做一些东西分给街坊邻居。”
    “打扰了。”风间桐对他们点点头，“我们会分担伙食费的。”
    松岛千鹤第一时间开始摇头——
    “那么，不介意的话，”风间桐看出了她真心实意的拒绝，提议道，“我们也带一部分食材过来吧。”
    随着这句话，他缓缓打开手中的袋子。
    奇妙的光芒开始绽放。
    “什么？这个光是什么？”八矢大成捂住了眼睛，惊讶道，“我好像看见了金色传说——这个品质的帝王蟹——”
    “这是太宰的珍藏。”风间桐侧了侧脸，看向身后的小孩，“也是他主动提出要带过来的。”
    “是这样吗？”八矢大成不知道脑补了什么，流着宽面条泪握住了太宰治的双手，“没想到你居然这么信任我——我会用毕生所学烹饪好这顿料理的——”
    太宰治：“……”
    松岛千鹤解释道：“别看大成长得这么壮实，以前他的理想可是当一名顶级的厨师呢。”
    “……”太宰治露出了不知所措的表情。
    这种事，他早就看出来了。
    无法理解的，是其他方面的事情。
    他明明站在这个温馨有趣的房间里，却好像独处于很遥远的地方，就连周身的气质都疏离得格格不入。
    “走了。”风间桐对他说，“我们也去帮忙拿碗筷吧。”
    “为什么？”太宰治问。
    为什么要带他来这里？这明明……一点意义都没有。
    “因为我最近受伤、你做的饭又很可疑。外面的餐馆经常不开张，我们如果不想把早饭、中饭、晚饭合成一顿来吃。”风间桐叹气，“就只能来打扰朋友一段时间了。”
    太宰治的嘴唇动了动。
    朋友……吗。
    异样的表情一闪而逝。太宰治抬起头，已经是天衣无缝的模样。
    “在说什么呢？”他讽刺道，“比起我来说，桐做的黏糊糊的粥才比较可疑吧。”
    风间桐毫不介意他的语气：“……所以我最近，在学习怎么做饭团。”
    “为什么选择饭团，因为都是把食材全部混在一起就能做的东西吗？”
    “不要说那么失礼的话。制作饭团的步骤其实还挺多的……”
    “风间大人？”八矢大成恰好听到了他们的对话，惊讶道，“饭团其实是最简单的东西了……”
    “因为我以前习惯的做饭方式只有两步。比起那个，叫‘风间大人’果然还是太奇怪了。换个称呼吧。‘风间’或者‘桐’都可以。”
    “……”松岛千鹤顿了一下，丝滑地转换了语气，“那么，风间君，太宰君——请过来帮忙端一下菜吧。”
    ……
    【气氛温馨得我不敢说话……但是有一只猫好像在微妙地炸毛】
    【哈哈，太宰应该很不习惯这样的场面吧】
    【没想到能在直播间看到这么和谐又诡异的情景，主播、太宰和两个在原著中没出现过名字的普通人坐在一起搭伙吃饭——少将这样做，是想要让太宰贴近一点普通人的生活吗？】
    【我有点怀疑这有没有用。从原作看来，太宰自己喜欢亲近的，应该都不是什么普通人吧？】
    【是啊。安吾就不提了。织田作虽然过着普通的生活，但其实是一个顶级的杀手啊。主播如果想让太宰认识更多的人的话，感觉从原著找比较好诶】*
    【比如，现在还在做杀手的织田作、应该是个学生的安吾、父母还没过世的乱步……之类的。我期待那种场景很久了！】*
    【话说，我们在这里涛还没出现的人物会被自动屏蔽，主播根本看不见啦。再说，以前从没有人这样做过，说不定会对太宰有用呢】*
    【谁知道呢。我觉得少将有自己的计划。以前他好像对这两个普通人说过，如果有拯救自己的想法，可以来找他——我现在还在琢磨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总感觉，后续的剧情会大幅度偏离原作】*
    【楼上，镭钵街爆炸都被蝴蝶了——这里早就和原作不同啦——】
    -
    不管身处局中的人们怎么想，时间平静地流逝着。而且恐怕是风间桐来到这个世界后，最平静的一段时间。
    第二天，风间桐和太宰治一起去成衣店，把定做好的衣服拿了回来。一个月之后，他们如约参加了松岛千鹤和八矢大成的婚礼。
    虽然在最近越来越猖獗的mafia的威胁下，来宾们显得有点打不起精神来，但所有人还是为这对新人献上了最诚挚的祝福。
    春去夏来，这个直播间似乎总算回归主题，能够进入一个安稳的养宰日常。
    【才不是啊！】
    本月太宰第五次失踪的时候，直播间发出了怒吼。
    【少将，要不我们还是去搞点事吧】
    【搞点事＋1】
    【我错了。我不该在主播打福地樱痴、炸实验室、刚异能特务科的时候，觉得太宰是多么地乖巧——简直就是一只天使猫猫。结果，天使其实是在危机时候的限定吗？一旦进入了平稳的日常，事情就全变了……】
    【根据画面，太宰好像在一个仓库里——所以，这一次招惹了哪个mafia呢？我好像看到了广津先生，真是好难猜啊哈哈（吐魂）】
    【主播我们搞点事吧——】
    “如果想做什么的话，现在还不是时机。”风间桐说。
    他预估这一次，太宰估计又会把自己弄得伤痕累累了，于是带上了绷带和药品，往那个仓库走去。
    “喂——”
    路上，好像听见了某个少年的喊声。
    “请问去警校怎么走？”
    风间桐的脚步顿了一下，因为一个黑色头发、绿色眼睛的少年跑了过来，挡在了他的面前。
    江户川乱步——少年版双手叉着腰，气喘吁吁道：“我知道你有急事，但你要找的那个人已经平安无事了。周围只有你可能知道警校的位置，所以麻烦帮我带个路吧，这位……将军……不对，诶？”
    看清眼前的人之后，少年愣在了当场。
    弹幕顿了一下，猛地炸了。
    第36章
    弹幕最开始是狂喜：
    【乱步！！居然能捡到十三岁的乱步！！！可爱！！！】
    【我就说文野的所有人都将在这个直播间里更新最低年龄！】
    然后满地乱爬着给剧本组跪下了：
    【等等？将军？？？】
    【我没记错的话, 乱步的‘超推理’不是异能来着吧？是需要线索的来着吧？？为什么可以一见面就叫破将军的身份啊？？】*
    【突然感觉后背有点凉飕飕的，感觉像在屏幕背后被揪出来了一样。我们的存在，联盟的存在, 不会也能被他发现吧？】
    【……哈哈他还真发现过。虽然后来承认，是在诈那个执行者——但谁知道呢：）】
    -
    常人难以想象的信息量，在江户川乱步的脑中不断运算着。
    这个人，是个军人。
    虽然有意在改变自己的步伐和体态，但毫无疑问，他受过相当严格的训练。而且，并不是一般的士兵……是士兵的长官……惯于领导其他人的存在。
    是吗……他是一个身怀任务的‘将军’。
    远处看过去，信息还是太模糊了。所以乱步理直气壮地叫住了对方，在那金色的眸子转过来的那一刻, 更多的信息涌入了他的脑子里。
    乱步：“……”
    他僵住了。
    是将军没错, 但是，好像不是‘这里’的将军。
    这个人身上, 只有这几个月的痕迹，往前推的信息全是一团模糊。
    仿佛是凭空冒出来的存在……不, 就是凭空冒出来的吧。
    妈妈……
    乱步呆滞地想：
    外星人入侵地球了。
    反应过来之前, 他就已经很从心地转过了身, 哒哒哒地跑了起来。

 第44章

    就算是常识欠缺的乱步，也从这里感受到了危险。
    ——绝对，不能死在这里！
    但他的运动能力实在是不敢恭维，就算是用尽了全力的奔跑，看起来也像是小孩子在蹦蹦跳跳一样。
    风间桐：“……”
    这个人……
    但他很快眼神一凝, 猛地上前几步。
    乱步只觉得自己的衣领被拉了一下，整个人向后仰了仰，就看见了一双很‘外星人’的金色眸子。心跳还没来得及停止, 几步路之外的距离，一辆车就呼啸而过了。
    风间桐拉着他到了安全地带，松了手。
    乱步：“……”
    得，得救了？
    他像一个小动物一样抬起眼睛，重新打量了一下风间桐，聪慧的大脑结合自己这一路的见闻，突然恍然大悟了。
    什么啊，是阻止了那场大爆炸的人啊。为了拯救这附近的人，甚至付出了惨痛的代价，直到不久之前伤才好吗？
    就算是外星人，也是好的那种外星人。
    乱步终于想起了自己最初的目的：“警校——”
    风间桐问：“你是从哪里过来的？”
    乱步理直气壮道：“警校。从那里溜出来之后，经过了港口mafia的大楼，因为再往前，有一个狂暴的组织，所以我绕了路——于是，现在就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我怎么听不太懂这个描述？‘狂暴的组织’在哪里？】
    【所以，乱步是从警校里溜出来，现在回不去了吗？这么说来，他的父母早就已经……】
    【我比较在意乱步推理到了哪里。为什么突然要跑，又突然信任少将了。是因为被救了吗？】
    【不不，剧本组的思考应该没那么单纯——我猜，就在刚才的电光火石间，他们俩就交换了什么信息】
    “……”风间桐心里存着一张横滨的立体地图，很快就计算出了乱步这一路的行动轨迹。
    然后他告诉乱步，“往你直觉的反方向走——差不多就能到那个警校了。”
    完全走到了南辕北辙的方向。
    【居然一眼就看出来乱步是路痴了吗hhh】
    【好笋啊少将……乱步大人的方向感被黑得最惨的一次】
    “谢谢你的情报，”风间桐最后对他点点头，“那么，我先走了。”
    乱步站在原地，莫名地眨了眨眼睛。
    这种顺畅的沟通，无需过多言语的说话方式——让他想起了父母。
    “……什么啊。”良久，他低声道，“大家，这不是都能看出来吗？”
    就像父母说过的，他的能力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他能看出来的东西，其他人也能看得出来，只是别人不想说而已。
    “这么说来……我问路成功了？”乱步握了握自己的手。
    看来进入大人的世界，也并没有这么困难。他觉得他明白要怎么和别人——特别是那个宿舍管理员相处了。
    乱步四下望了望，收回了想要往左边走的脚步，轻快地往右边走了过去。
    -
    “好慢。”太宰治抱怨道。
    他靠在角落里。
    仓库里残留着大战过后的气息，墙壁上到处都是子弹留下来的孔洞。
    在无数具尸体当中，太宰治已经算是最完整的一个了。但不可避免地，他的手臂、额角、嘴角都在渗着血。
    风间桐半蹲下来，简单地给他处理了一下伤口。
    太宰治被冰冷的消毒水激得皱了皱眉，拒绝了他的搀扶，站起来蹦了两下，不太在意地问：“路上发生了什么吗？反正，你一定又去管闲事了吧。”
    【我知道我知道！路上遇见了乱步大人哦~那可是未来的你所推崇的存在呐~】
    【每一次看见宰这样伤痕累累的样子，虽然知道这是必经的阶段，都觉得怪心疼的】
    【往好处想，比起黑时宰，这只宰的作死程度已经下降了好多了】
    【因为无论他怎么做，少将都能在第一时间找到他吧。甚至伤都还没好的时候，就能做到只身闯入枪林弹雨里捞人，给我都吓出了一身冷汗】
    【好像是从那之后，宰就有意识地控制了搞事的程度。反正现在少将来捞他，一般只能看见事后的现场】
    【我又膨胀了——又敢来猜太宰的心思了。明明没有伤到不能回家的程度，还是等着少将来找他。而且少将比预定时间来迟了，还会不着痕迹地抱怨——好可爱的小孩子的心思】
    【heart痛痛的同时，heart软软，好神奇的直播体验】
    “确实，”风间桐把医药箱收拾好，承认道，“遇到了一个……和以前的熟人很像的人。”
    是温斯顿那种类型的家伙啊。
    温斯顿——联盟著名的天才学院，温斯顿学院的创始人。一个曾被智慧诅咒的不幸者。
    当他成为联盟的大法官，开始为自己热爱的事业运用智慧之后，他创办了温斯顿学院，期望像他一样的人，也都能找到自己的道路。风间桐在他那里受惠良多。
    ……不过，刚才那个少年的年纪虽然很轻，却显然得到了良好的教导，现在正走在父母所期望、自己也认可的道路上。所以，没必要多做什么。
    风间桐结束了回忆。
    当他站起来之后，他发现太宰治就站在面前，正在面无表情地打量他。
    弹幕纷纷：
    【……少将，你所谓‘认识的人’，是在联盟认识的人吗？】
    【服了，这真的是越来越不装了】
    【离奇的是，自从炸研究所那件事的余波平息之后，宰就再也没有继续试探主播了……哪怕主播就差举着个大喇叭在他耳边喊，我的来历有问题——他也再没有深究过】
    【这是爱啊（感动），猫猫爱你！】
    这一次也是如此。
    风间桐差点以为他要开口询问了，但太宰治转过身，先一步抬脚走出了仓库。
    这个现场，是港口mafia的争斗遗迹。其中太宰治做了些什么、又获得了什么样的情报，风间桐能够直接看出来，完全没有用语言进行交流的必要。获取情报，也并不是太宰治这样做的主要理由。
    恐怕，他是想要在鲜血和暴力中近距离地接触死亡，以此寻找一些东西吧。但或许是顾虑风间桐的立场，目前他只是作为幕后的操盘者，和有限的几个小组织有联系，并没有亲自动手去做任何事。
    这一次，他也是无功而返了。
    “找不到的。”风间桐开口道，“黑暗的尽头，什么都没有。”
    这件事，他已经无数次确认过了。要是太宰想自己再去确认一遍，他也不会阻止。
    太宰治的身形顿了顿。
    他有点想问这个人：‘那种东西，是不存在于世界上任何一个地方吗？’但还是没有开口。
    他们走过这一段萧索的废弃工业区。
    即使没有原作中的镭钵街爆炸，如今的横滨，还是自发形成了贫民窟。
    在混乱中流离失所的人们，躲躲藏藏的通缉犯，逃出来的实验体们，无家可归的孤儿们……在这里生活着。强者掠夺弱者，弱者抱团取暖。
    太宰治知道，这里面，有一个名为‘羊’的组织，偶尔会和风间桐联系。用自己打探到的情报换取食物和金钱。最近，那边在试图利用风间桐，来铲除附近有威胁的组织。
    这种拙劣的谋略对风间桐是不起效的。
    这个人最近正在清除过于暴乱的组织，只是因为他想要那么做而已。希望那帮‘羊’们不要因此对自己的智慧过于高估，否则，迟早会自己走进深渊的。
    太宰治没什么情绪地想。
    不过，他们现在的目的地并不是‘羊’。而是同样位于这片混乱之地的某个地下诊所。
    这片地区最近声名鹊起的医生——森鸥外，从转过椅子来，笑眯眯道：“呀，风间君，太宰君。”
    风间桐把医药箱交给他，森鸥外熟练地往里面填充着常见的药物。
    这个人医术高明，而且总能从不知道什么地方弄来紧缺的西药，因此是风间桐和太宰治经常合作的药物供应商。虽然，两个人心底都清楚，森鸥外没那么简单。
    “其实，我还有做一些情报生意。”果然，这一次，森鸥外笑道，“有关最近的狂暴组织——峰谷组。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兴趣听一下呢？”
    太宰治不动声色地勾了勾唇角。
    ——啊，想要利用风间桐的人，这里还有一个呢。
    第37章
    森鸥外笑盈盈地打量着面前的两个少年。他对这两个人有一些了解。
    首先是风间桐。
    超越者的存在曾经引发过整个横滨的震动, 但随着异能特务科的惨败，风间桐的真实身份便被藏在了最高机密的文件里。现在，作为情报贩子和地下黑医的森鸥外, 知道的是另外一些事迹。
    ‘猎魔者’——
    横滨的土地上，来历不明的少年，会看心情去清除过于暴戾的组织，于是人们便为他取了这样的名字。

 第45章

    首领和成员中有异能力者的组织、后台是高官的组织、受过军事训练，或者干脆就曾经是军人的组织——
    无论这个组织多么强大，被这个少年盯上的那一刻起，就再也没有了逃离的可能性。
    鬼影莫测的狙击木仓，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朝着这边举起来，甚至连木仓声都听不见, 同伴就一个个地倒下。
    最可怕的一次, 被毁灭的是一个人口贩卖的组织，人们赶到现场的时候, 看见了三十七具尸体，还有被绑在一旁, 平安无事的被拐来的孩子们。每一具尸体都是眉心中弹, 干脆利落到可以想象那个人稳定的双手。
    后来, 横滨内人尽皆知、后台是高官的一个组织，最后的成员躲在连窗户都没有的房间里战战兢兢，仍然没能活到他的后台派人来支援的时候。
    完全不知道死神是怎么样对他挥下镰刀的，但总而言之，背后的那位高官稍加调查之后, 就离奇地放弃了报复。人们猜测，后面还有一些他们不知道的东西。
    森鸥外知道，成就这一系列名声的, 是面前这个金眸的少年。虽然他看起来就像文明的温室里诞生的植株，但森鸥外丝毫不怀疑那双手的力量。
    如果说，风间桐是一个已经打磨完成的钻石，散发着璀璨夺目的光辉。那么他的同伴太宰治，就是一块还未完成打磨的原石。
    ——尽管，毁灭在这孩子手上的组织们，可能不会同意这个说法。
    他们称呼他为‘天生的心操师’。据说一切想法在他面前都无所遁形。
    他会随机介入帮派之间的争斗，按照自己的心意将一切都弄得乱七八糟。也许这背后还有什么别的用意，但常人无法猜透那双鸢色的眸子在想些什么。
    森鸥外曾经亲眼目睹过太宰治在人们心中穿针引线，那真是如同指挥家一般华丽的技法。
    太宰治厌倦地拨弄一下手臂，人们便像是傀儡一样，按照他所希望的方向前进。哪怕前方是一片大海，傀儡们也会像是迁徙的旅鼠一样争先恐后地跳进去。
    他所弄出的动静比风间桐要小很多，但那明显是经过控制的结果。他能做到的事情还有太多，多到森鸥外都对这块原石垂涎欲滴了。
    但风间桐和太宰治有着非同一般的联系，森鸥外在经过观察和评估之后，遗憾地认为，自己无法掌控风间桐，而把太宰治单独争取过来的几率实在是不大。
    这两个人在短暂地积蓄实力和名声之后，必定会在横滨组建属于自己的势力，只能到时候再进行合作了。
    几个月过去了，这个势力还是连影子都没有。
    森鸥外：“……”
    他看着这两块钻石，心又动了动。
    于是，便有了这一次试探。
    -
    “有关最近的狂暴组织——峰谷组。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兴趣听一下呢？”
    风间桐没有在第一时间接他的话，而是反问：“突然提出这件事，你想要的报酬是什么呢？”
    “不需要报酬。”森鸥外摊了摊手，笑道，“其实，我是想要借用你们的力量。毕竟我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医生，还是希望周围能和平一点的。”
    风间桐打量了他一下，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森鸥外嘴角的笑容扩大了一点：“那么，祝我们合作愉快。”
    -
    一直到离开了地下诊所，风间桐面前的弹幕还在刷屏。
    【少将！！少将！！！别和他合作，他想骗猫啊！！！】
    【把猫骗过去给他打工打成劳模，三年创造□□一半利润，然后又把人赶走……人干事？】*
    【受不了了，每次来森屑这里，我都有种胆战心惊的感觉。原著森先生的‘最优解’到底怎么样，我不好评价。但他是真的不会养孩子啊！】
    【哈哈，晶子、太宰、还有梦野久作，一养一个黑化可还行？】*
    和弹幕同步地，太宰治漫不经心道：“那家伙的野心不只是当一个地下医生。他想劝诱你加入他。”
    【……】
    【哦，没事了，宰自己拆台了】
    【原作宰是不是就经常拆森先生的台，没想到立场都换了，这点还是没换（悲）】*
    风间桐不太在乎地说：“但是，他手上的药很全也很新。目前作为合作对象来说，还算不错。”
    太宰治短促地笑了一声。
    ——会说出这种话，也就是说，无论森鸥外想做什么，目前都只把对方当做医生看待而已。
    果然，面前这家伙才是最为傲慢的人。
    风间桐在思考另一件事。
    刚才那间地下诊所里面，除了森鸥外以外，还有一个人的呼吸声。
    是森鸥外的助手吗？还是病人？但上一次，那个人也在这里。
    森鸥外很重视那个人，没有让对方暴露在他们的视野里。总觉得这个态度有些古怪。
    思路在这里被打断，因为他们已经到家了。
    风间桐首先敲了敲邻居家的门，一个面带愁容的女人先从窗户偷偷觑了一眼，看见是他们之后，几乎露出了得救的表情。
    “谢谢你们……这正是我的孩子需要的药。最近外面越来越乱，药店都不开门了……真的非常感谢。”
    她把零碎的钞票塞到风间桐的手里，又马上想起了什么，跑进屋子里拿出了一袋饼干塞给太宰治。
    “这是我刚刚做的饼干，请不要客气，帮我试一试味道吧。”
    刚刚出炉的饼干带着暖融融的甜香味，正是最好吃的时候，太宰治用猫看着冻干的表情盯着它看了一会，没动手。
    风间桐反倒稍微俯下了身，理直气壮地凑到了太宰治面前。
    “我分不出来手，帮我拿一块。”
    太宰治：“……”
    他终于拿出一块饼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塞进了自己嘴里，对风间桐露出了一个甜甜的笑容。
    饼干很脆，带着牛奶的香味。特别是拌着面前这个人微愣的表情，感觉更好吃了。
    风间桐：“……”
    他当场放下了医药箱，劈手就去抢那袋饼干。
    看着他们相处了几个月，弹幕对这种小小的打闹已经见怪不怪了，纷纷乐道。
    【其实我感觉少将最开始，只是为了劝诱太宰吃这个饼干而已】
    【想逗猫，结果被猫逗了是吧？】
    【纯粹是想找回场子吧？虽然只是猜测，但少将应该是没怎么吃过亏的人】
    【是啊。毁天灭地炸研究所——主打一个没有隔页仇是吗？】
    风间桐出手如电，就要去捏太宰手腕上的麻筋。
    这本是屡试不爽的一招，但太宰却躲开了。他的学习能力实在是很惊人，这段时间的相处下来，对风间桐的招式也了解得七七八八，不断在脑子里预测他的下一个动作。
    但他没想到，风间桐预测到了他的预测，最开始的一招就是假动作。见太宰失去重心，他灵活地变招，一把把小饼干抢了过来，顺便把医药箱塞到了太宰手里。
    风间桐把饼干放进嘴里，径直往家里走去了。
    抱着医药箱的太宰治：“……”
    他往前走了几步，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脚步莫名转了个弯。
    【嗯？宰，家不是那个方向哦】
    风间桐已经打开了门。
    扑面而来，就是一股雾气。
    涩泽龙彦正藏在门后，脑中计划周详。
    今天，是风间桐去更新药品的日子。
    拿着药物的他行动必然会遭受限制，因为都是很珍贵的西药，所以不可能把药箱直接扔在地上，这个时间，给了体术一般的他偷袭的机会。
    之前的好几次，一定是因为在雾气中待的时间不够长，所以才没能析出对方的异能的。
    所以，为了日后的计划，在叛逃异能特务科，离开这座城市之前，他一定要试出剥离对方异能的办法！
    他事先把雾气填满这栋房屋，只要能够在第一时间控制住风间桐——
    在风间桐踏进门的那一刻，涩泽龙彦动手了——
    然后，他晕过去之前的‘遗言’是：
    “为什么……你手上……没有药箱……”
    风间桐用扫帚把他清理了出去，和外面等待的异能特务科成员做了交接。
    弹幕这时才恍然大悟：
    【又来了，他还没放弃啊】
    【转瞬即逝】
    【老实人——（悲）】
    就连对面的邻居都已经习惯了，可见涩泽龙彦实在是这里的定点刷新npc。
    太宰治坐在那里一边看戏，一边又收到了一袋青菜。
    “又受伤了吗？太宰。”邻居从窗口把青菜放到药箱的顶上，很习惯地叹气道，“嘛，不想留疤的话，恢复的时候要吃得清淡一点啊。这是我老妈在乡下种的菜，数量太多了，我给大家都分了分，你们也拿去尝尝吧。”
    太宰治：“……”
    他看着露出来的，青翠欲滴的菜叶，稍微走了一会神。

 第46章

    ……他们现在所居住的地方，与其说是‘街道’，不如说是一个‘社区’。是罕见的，在城市里人人都很熟识，会互相帮助的社区——或许是因为mafia的威胁，才让他们不得不如此。不过现在人们的感情已经变得相当深厚了。
    风间桐和太宰治虽然是新搬来的人，但因为结识了社区中的重要人物——八矢大成和松岛千鹤，所以很快就被这个社区接纳了，于是就变成了现在这种诡异的场面。
    太宰治有一种感觉，风间桐或许就是为此，才会把他们新家的地址选在这里的。
    可是，这份联系，在mafia的组织下也不值一提。就算是再要好的邻居，面对接下来的情况也未必有什么助力。
    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时至今日，他还是完全看不透那个人。
    太宰搬着药箱和青菜，走进了家门。在沙发上，他看见了家里的另一个定点npc——兰堂。
    逐渐散去的雾气里，亚空间的持有者在周围给自己制造了一个像电梯一样的立方体，隔绝了龙彦之间的侵袭。
    他坐在沙发上，一边发着抖，一边等待着风间桐和太宰治的回到。
    “我会加入港口mafia。”兰堂说。
    第38章 （二合一）
    “是组织的boss亲口招揽了我, 我思考了一下，还是同意了。”兰堂沉重地说：“为了找到我的过去，我需要进一步的助力。”
    屋子里响起了锅碗瓢盆的声音, 并没有人陪着他沉重。
    风间桐和太宰治在捏饭团。
    似乎是出门前就准备好的食材，现在只是在加工而已。所以那两个人的动作非常快，不多时，一盒饭团就整整齐齐地出炉了。作为午饭，味道大概会很不错。
    问题出在这之后。
    仿佛有什么默契一样，这两个人有志一同地留下了最后部分食材。这之后，桌子上奇妙地发出了七彩的光芒。
    兰堂眯了眯眼睛：“……你们在做什么？”
    风间桐犹豫道：“进行食谱的……创新。”
    趁他在回答，太宰治欢快地拿过他面前的部分材料，放到了自己面前。
    七彩的光芒更加强烈了, 而且发出了像是化学反应的一样的颜色变化。
    兰堂敬畏地咽了咽口水, 往外套里缩了缩，而且感觉更加冷了。
    风间桐：“……”
    他也觉得事情有点不对了起来。
    事实上, 来执行任务之前，他就有照顾一个小孩子的衣食住行的觉悟。毕竟, 从小开始教导太宰, 是他自己选择的路线。
    但没想到, 他对真正的人类幼崽还是估计不足。太宰治起手否决了他唯一会煮的粥，又在后续提出了非常多的，关于三餐的丰富多彩的建议。
    风间桐不能说他在找茬。
    一个小孩子希望每天的三餐不要重复，这是非常合理的要求。他之前也只是认为一锅乱炖比较合理，并不是看不懂菜谱。
    但是, 在风间桐的伤势恢复、他们重新自己做饭之后，不到一周，风间桐就受不了了。
    倘若有人为自己和他人准备过一日三餐, 并且自身对料理没有特别的喜爱，应该能理解他的心情。
    光是思考每天要吃什么，就是一件比灭掉小型的mafia组织还要让人头疼的问题。在这之后，还要进行食材的购买、处理、烹饪。三餐之后，还要收拾残局——这一点姑且还能和太宰分工，即使每天都会有碗被随机地打烂，风间桐也只好视而不见。
    如此日复一日。
    感觉没做什么，时间就在这样的重复和非重复之中毫无意义地过去了。
    风间桐以前从来没做过这种事。
    伟大的联盟早就把人们从这种重复的劳动中解放了出来。
    喜欢品尝美食的人，惯于使用做饭机器人，只需要调整参数和流程，其他所有麻烦事就都可以交给它。懒得吃饭的人，甚至可以靠营养液活下去。
    就算是在条件不足的文明开拓前线，他的部下也不会让他动手下厨。
    但太宰却十分喜欢他为难的样子。
    据风间桐观察，每一次，在他为此而纠结的时候，当天太宰的心情起码能上涨十个百分点，连折腾附近的组织都有劲了。至于他做出来的食物是不是真的好吃，反倒成了次要的事情。
    这么说来，似乎继续这样下去，对任务完成有好处。
    与任务有关的事情，风间桐的忍耐力向来超出常人。但这件事显然是完全不同的范畴。
    于是，一周前的某一天，当太宰再次提出‘完全按照食谱来做饭的话，也太无聊了吧’这种说法的时候，风间桐松口了。
    【嗯？补药啊！美少年＋美食的直播要唐突变成化学实验现场了吗？】
    【啊！这是什么七彩炫光，我的眼睛！而且气味也非常奇妙……】
    【嘿嘿，这就是太宰的料理啊！真是百闻不如一见。真不愧是太宰先生，居然能用这么简单的食材做出毒素来！】
    【……楼上粉似黑】
    【只有我注意到吗？主播不仅真的有好好地在负责宰的一日三餐，这么离谱的事情居然也能答应——主播，你好宠宰（泪目）】
    【……将军，您不必太顺着那家伙。竟然敢对您做的饭挑挑拣拣——还是让他去吃*吧！】
    “……”
    最后一个弹幕大概是他的部下发的。激情发完之后马上反应了过来，光速改名企图蒙混过关。可惜还是被风间桐找出来封号了。
    风间桐会答应这件事的原因很简单。
    一日三餐按照食谱做饭，除了维持生命体征之外，很难说还有别的什么意义。但如果，他能够弄清楚在太宰手下发生的奇妙化学反应，或许能顺便解开一个科学未解之谜。
    -
    太宰治聚精会神地做着最后一步工作，那就是把他的饭团揉搓成型。
    成品被摆上餐桌的那一刻，就算是风间桐都稍微往后仰了一点。
    椭圆形的饭团变成了吞噬一切的黑色，刚才在剧烈反应的时候，冒出来的七彩光泽已经衰退，现在变成了淡淡的佛光。简直就像人工制造的黑洞一样。
    想到自己的研究，风间桐十分虚心地问：“请问，你对此的制作理念是什么？”
    “理念吗……我想想。”太宰治用十分恐怖的兴致勃勃语气道，“你看，桐。饭团的模样，很像是一个蛋吧，禽类动物的生命起源。所以我在想，能不能从里面孕育出来一些东西。”
    风间桐的脸应声而绿。
    【这是什么？变成克苏鲁片场了吗？】
    太宰问：“不试试吗？吃了这个的话，说不定就能无痛地死掉了……当然，也有可能身体里面会冒出来一些奇怪的东西。”
    【越来越恐怖了啊喂！】
    “桐不吃吗？”
    风间桐谨慎地摇了摇头。
    太宰治于是遗憾地把这个东西放在了兰堂的面前。
    兰堂：“……”
    他来找这两个人，可从没想过要面对这个。
    但他看着这个小型‘黑洞’，突然咽了咽口水。
    迸发在他的眼中的，是千百年来，让人类不断前进，也让人类不断死去的美好品质——其名为，好奇心。
    作为一个失忆的、没有过去的人，他已经许久没有这么激烈的情感波动了。这个黑洞的模样，让他有种很熟悉的感觉——
    要不，就尝一尝吧？
    太宰治制作的全程，他都有在旁观。虽然成品猎奇了一点，但根据原材料来说，应该不具有毒素才对。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有毒，只吃一粒米的话，也不至于把他毒死吧？
    兰堂郑重地捻起一粒米——
    弹幕惊了：
    【糊涂啊，兰堂———（伸手）】
    【哦不，你没看出来宰就是想整你吗？】
    但兰堂看不见弹幕，他用每秒五厘米的移动速度，最终还是把那粒米吃了下去。
    他倒下了。
    【兰堂——】
    风间桐：“……”
    他的眼睛微微睁大了。迅速判断道：“没关系，他还活着。”
    太宰治发现，他的脊背绷紧了，而且马上如临大敌地处理掉了那个饭团。
    太宰治惋惜道：“我还没吃呢。”
    “……你确定要试一试吗？”风间桐示意了一下兰堂，“他看起来可不怎么安详。”
    睡梦中的兰堂，不断地重复着‘保尔’、‘为什么’之类的字眼，一边缩在衣服里瑟瑟发抖，一边不断地冒着冷汗。
    这还是只吃了一粒米的下场。
    太宰治：“……以这样的形式死掉的话，死状会很难看吧。”
    “……”风间桐在心底对兰堂真诚地道了歉。
    “我知道了。”太宰突然道，“要想达成那样的效果，果然要从别的地方入手吧。比如说——硬得足够撞死的食物——桐知道是什么吧？我们明天的食材就是那个了！”
    弹幕积极地抢答道：

 第47章

    【哦哦！我知道，硬豆腐！】
    风间桐：“……”
    不，虽然不知道防剧透屏蔽为什么没屏蔽这个——可能是因为对剧情影响不大——但照这个样子来说，他完全不知道太宰治提的是什么，也从来不会把‘豆腐’和‘硬’放在一起。
    弹幕继续道：
    【这可是太宰手中少见的能吃的东西诶！而且据说还很好吃！】
    【实不相瞒，我有一段时间非常想试一试这个硬豆腐的味道】
    风间桐犹豫了。
    太宰做出来的，能吃的东西吗？
    “……”
    怀抱着为人类科学做贡献的理想，至今为止却尽在浪费食物，一次都没有尝试过太宰的料理。一直这样下去，对这个世界的粮食也有点过意不去。
    风间桐把原定的明日食谱划掉，换上了味增汤。这样如果太宰的硬豆腐实在不是人类能承受的，他们还有能吃的东西。
    “……”
    兰堂只觉得，自己做了一个漫长的梦。
    梦里有故乡、有他的理想和抱负、还有一个人，是他的搭档和亲友。
    但一切都像是镜花水月，他拼命想要看清自己的过去，却什么都看不清。一直到最后，那场摧毁了一切的爆炸发生——
    “等等、慢着，保尔！”
    他大喊着清醒了过来，头脑还昏昏沉沉的。
    周围传来了棋子敲击棋盘的声音，其他人的话语：
    “慢着，太宰君。你刚才不应该走这步棋，应该走这一步。”
    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这样、这样、然后这样。你就不会被干掉了！”
    兰堂：“……”
    这是，发生了什么？
    他吃力地转过脖子，发现自己躺在客厅的沙发上。客厅的另一边支起了棋盘，太宰治和风间桐分执两端，还有一些在看热闹的人们。
    刚才开口的，正是在看热闹的八矢大成。
    太宰治看了一眼他说的路径，冷笑了一声。
    ——按照这家伙的指示，他只会马上就输掉。现在的局势虽然惊险，但还有翻盘的空间……
    风间桐落下一子。
    太宰治面无表情地想：现在没有了。
    他干脆地认输。
    风间桐按停秒表，周围的人们发出了失望的声音。
    “这一次还是没能坚持过一分钟啊，太宰君。”
    “……”
    在这种需要计算的棋类上，风间桐应该罕有敌手，就算是能在他手下坚持过一分钟的人，一定也都是人中翘楚。
    太宰治在大脑里复盘着刚才的对局，准备站起来的时候，却发现八矢大成在对面坐了下来。
    “和我来一局吧！”他兴致勃勃道，“我玩不来你们那种快棋。但对于正常的棋局，还是有点研究的。”
    太宰治：“……”
    八矢大成：“如果我输了，我就把我最近弄到的那只超级帝王蟹送给你！”
    太宰治准备起身的动作一顿，又坐了回去。
    一阵激烈的落子声，伴随着男人的吱哇鬼叫，还有‘这次不算’的抓狂。
    两分钟后，八矢大成身后的伙伴大肆嘲笑着他的臭棋篓子，接替他在太宰对面坐了下来。
    十分钟后，观战的众人在太宰的对面输掉了身上的所有东西。
    红发的男孩在爸爸愧疚的目光下，从口袋里掏出了自己的棒棒糖，恭恭敬敬地上供给了太宰。
    “抱歉，晴斗！”曾经送过青菜给他们的邻居，和儿子抱头痛哭，“回去我会买回来给你的。”
    他的儿子大声道：“我要草莓味的！”
    “没问题！”
    “所有口味的都来一打！”
    “……这就太多了吧，我们会一起被赶出家门的。”
    太宰治左手边放着一袋蔬菜，右手边是烤好的蛋糕和饼干，面前还放着一根有点融化了的棒棒糖。
    八矢大成已经愿赌服输，跑回去拿他的帝王蟹了。
    太宰治心情愉快地站了起来，突然愣住了。
    鸢眸的孩子犹豫地伸出手，碰了碰自己的嘴角。
    那上面，有自己也未曾发现的弧度。
    -
    兰堂安静地看着这一幕，突然开口，轻声道：“……我原本以为，你会在这里创办一个势力。”
    这是所有接触过风间桐的人们的共同想法。
    为什么不呢？
    在如今横滨的局势下，无数小人物身边都簇拥着自己的势力。
    风间桐有实力，有名声，而且具有某种统治性的号召力，让人们愿意接近他，跟在他身边。
    那位太宰是如此，兰堂是如此。就算是那位涩泽龙彦，如果风间桐挖角的话，也能够借用对方的力量。
    目前高濑会的首领，高濑智就更不用提了。自从风间桐获得异能特务科的特权书之后，他应该早就准备好了大笔的金钱和礼品，预备在风间桐创办组织的时候送出来。
    这样，作为一个组织的初创，无论是金钱、实力、还是智囊，全部都已经完备了。
    正是因为想要加入这个组织，兰堂才等到了今天。
    可是，直到现在风间桐都没有动静。
    对于自己记忆的迫切一天天逼迫着兰堂，能够调查的东西都已经查了个遍，再继续下去，就非得有背后的力量支持才行了。
    所以，兰堂才会选择加入港口mafia。
    “你在等待着什么呢？”
    对于自己的选择，兰堂并不后悔，他唯一困惑的就是这件事。
    从研究所那一次他就知道，太宰治和风间桐是一样的人。他们的目光，总是看向别人看不到的地方。这一次，风间桐的选择，恐怕就连太宰治也在困扰着。
    风间桐在他身边坐下：“实力，金钱，智囊……不，我在等待的，成立组织的‘条件’，不是这些东西。”
    兰堂沉默了一会，然后看着对面的喧闹，微笑了起来。
    ……啊，那一定是个虚无缥缈，但是非常温暖的东西。
    “是这样吗？……好冷，那么……今天的时间不早，我恐怕得先走了。”
    兰堂吃力地坐了起来，摇摇头，试图甩掉脑子里面的混沌，又突然想起了什么：
    “对了，那个饭团，还有吗？”
    风间桐：“……”
    兰堂自己也觉得这个要求不可思议，于是据实以告道：“刚才我晕过去的时候，好像看见了我过去的记忆。所以我在想，如果吃得多一点，会不会……”
    风间桐打断他：“据说，人在死去的时候，会看见自己一辈子的走马灯。”
    兰堂：“……”
    -
    太宰治把所有东西放好之后，兰堂已经告辞了。
    风间桐换了一声衣服，背着一个琴包，正准备出门。
    从外表看来，他就像个出门学琴的少年。但太宰知道，琴包里恐怕不是琴，而是狙击木仓、手木仓和弹药。
    刚刚从森鸥外那里获得名为‘峰谷组’的组织的情报，这个人好像就没打算留对方过夜。
    嘛，也难怪。毕竟是最近才横空出世的，行事格外残暴的组织嘛。不尽快消灭掉对方的话，一定会有更多人遇害。说不定还会波及到他们现在住的地方。
    太宰并不打算和他一起去。在这种事情上，他们向来各行其是，互不干扰。
    不过最近，他有一点好奇。
    风间桐告诉他：“黑暗的尽头，什么也没有。”
    但是这个人举起了木仓。
    虽然是为了保护，行为的实质也在杀戮。
    和太宰治不一样，风间桐已经寻找到了自己的路，而且坚定不移地朝着自己认可的方向走过去。
    ……他在这条路的尽头，看见了什么呢？
    这件事是个谜。就像风间桐本身是个谜一样。
    他迟早会弄懂这个人在想什么的。
    太宰治离开家门，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在他前进的方向上，矗立着港口mafia的五栋大楼。
    -
    风间桐找到了峰谷组的老巢，安静地蛰伏了下来。
    他的异能仍然不能使用，在这里清除暴乱的黑色组织，至今为止所依靠的，是自身的战术素养。
    和绚丽多彩的异能力战斗不同，传统的作战需要的，是朴实无华的耐心。
    如同森林里捕食的野兽，耐心地等待猎物聚集在一起，警戒心最低的时刻，才能够成功地歼灭对手。
    希望这些人不要让他等太久。
    然而，今天的情况有点不同，在他蛰伏下去之前，脑中传来了少年太宰治的声音：
    ‘……如果我现在说话，会打扰到你吗？’
    风间桐扣着狙击木仓的手指顿了顿，感觉到了一点违和感。
    if线的太宰治不常出声。
    通过他们仅有的几次对话，风间桐猜测，两边的时间流速应该是等同的。但他不太能判断那边的太宰治什么时候‘在线’。

 第48章

    原因在于，他好像全天都在。
    简直就像联盟的智能ai一样，无论是白天还是夜晚，都在判断着风间桐的状态，随时用‘人间失格’压制住他的异能，避免这个世界对他的排斥。
    如果‘太宰治’是通过‘书’联通了联盟的直播间的话……那么，在他的世界的人们看来，他应该随身都带着‘书’，仿佛沉浸于网瘾的孩子一样，关注着这边的发展。
    但他不常说话。除了被风间桐点破的那一次之外，近乎是个沉默的观众。
    这还是第一次，他用这种语气询问风间桐，就像一个走投无路的孩子一样。
    ‘只是聊天的话，不会。’风间桐回复道。
    ‘太宰治’轻笑道：‘那真是太好了。’
    一阵短暂的沉默。
    然后，风间桐听见长大后的太宰，用迷茫的声音问他：‘桐，为了守护而杀人……你觉得这样做，有意义吗？’
    ‘……’没想到会收到这样的问题，风间桐反问道，‘在你看来，我正在做这样的事情吗？’
    ‘难道不是吗？为了保护正在和平生活的人们，不惜弄脏自己的双手……即使你早就知道，这是没有意义的事情。’
    ‘太宰治’笃定地说，语气里近乎带着一点悲哀：
    ‘即使把所有残暴的小型组织消灭掉，横滨也必然会走向混乱，而在混乱之中，会诞生桐想要的‘条件’。就算不为此推波助澜，现在明明只需要隔岸观火就好，但是桐还是为了守护，不惜代价地动手了。’
    风间桐了然了：‘你果然，有能够看到未来的能力。’
    ‘太宰治’暧昧地说：‘所有的未来都储存在我的脑子里，我的面前只有一条路可走……但是桐面前总是有很多条路，你并非完全是以挑战为乐的人，为什么总是要选择最困难的那一条呢？’
    ‘……’风间桐并非是把自己的目标讳莫如深的人，所以他回答了。
    ‘可能性。’他说，‘我为这个世界的可能性而战。’
    ‘……’‘太宰治’愣住了。
    风间桐说：‘——而可能性的来源，是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人们。所以我为他们而战。’
    即使是在聊天的时候，风间桐的手指也紧紧扣着扳机，随时等待着猎物的破绽。
    ‘我守护他人，是因为期待着蕴含在他们身上的希望之光，想要看到光芒绽开的那一刻的景象。’
    “砰！”
    木仓响了。
    霎时地上乱成了一锅粥，风间桐不为所动，在屋顶上连开数木仓，才不慌不忙地把狙击木仓收好，换上手木仓。
    ‘……是吗，这就是桐的理念。’良久，太宰治轻声道，‘我的熟人里有一个男人曾经是杀手，为了有资格写下他人的故事，所以选择了不再杀人。’
    ‘是吗。’
    ‘但是，当敌人用其他的手段，迫使他展开报复之后——他死在了破坏了自己信念之后。明明在最初，只要放弃那个信念，就能避免大部分的悲剧。’
    ‘太宰治’问：‘你也会这样吗？为了守护自己的理念，哪怕明知的死路也要踏上去？’
    风间桐：‘会。但是太宰君，你不也是如此吗？’
    ‘太宰治’：‘……’
    他看着风间桐开了最后一枪，将一个想要偷袭的人杀死。
    鲜血溅到了那个人雪白的脸上，显得非常刺眼。
    ‘是啊，’‘太宰治’喃喃道，‘唯有如此，才能在这个世界上挣扎着活下去……吗。简直就像是野犬一样。’
    -
    if线的世界。
    太宰治坐在集装箱里，合上了‘书’，发了一会呆。
    按照‘主世界’的剧情，十六岁的他应该结识了织田作之助，在那之后，又会结识坂口安吾。
    他们在酒馆谈天说地，成为了不介入彼此内心的挚友……但随后，坂口安吾叛逃，织田作之助死去。
    现在，他可以阻止这一切发生。但他所在的，是一个如同泡影般脆弱的世界。
    于是，if线的太宰坐在这里。
    十六岁的他捡到了‘书’。没有结识那两个挚友，而是为了成为港口mafia的首领而布局着。
    他联络了白兰，对方为新生的衍生世界坑过来了一个风间桐。
    在对方到来的那一刻，他看见了……原本不存在的未来。
    “……”
    风间桐，实在是一个奇迹。虽然并非是他的奇迹，但也足以带来一点希冀。
    如果，在那个未来到来之时，他还能够活着的话。
    能看见什么样的光景呢？
    -
    衍生世界。
    风间桐收拾好武器，不慌不忙地抬起头。
    夏目漱石站在那里，等待着他。
    第39章
    倘若有一个人在旁边的话, 只能看见风间桐和夏目漱石简单地说了几句话，然后便各自分开了。
    从他们的对话里，听不出来任何有用的东西。但二人却在转瞬之间达成了某个共识。从这一刻开始, 未来朝着某人已经看见、某些人已经预测到的方向，逐步滑落过去。
    -
    时间过得很快。
    冬天飘雪的时候，某个和过去割裂，决心再也不与其他人关联的男人踏上了这片土地，依靠自己强大的武力，从事着保镖的工作。
    但横滨是因缘邂逅之地。他在这里，与一个拥有可怕推理能力的少年相遇了。
    ——这就是后来的武装侦探社社长福泽谕吉，和名侦探江户川乱步的相遇。
    在接下来的一年里，他们作为搭档, 在横滨扬名。随后, 为了成立组织，更好地保护乱步, 他们找到了夏目漱石——不如说，是通过了对方的考验之后, 福泽谕吉成为了对方的弟子。
    现在, 他们正在为了获得异能开业许可证而努力中。
    “所以说——”乱步没好气道, “无论我们把事情做成什么样，最终还是能拿到异能开业许可证的啦。毕竟，福泽先生的目标是成为横滨的‘正义’嘛。”
    十五岁的乱步——和之前比起来只长高了一点，穿着侦探的服装，戴着一副有点老旧的眼镜, 但神情已经和以前大不相同了。在福泽谕吉的帮助下，他意识到了自己的天赋，并认为自己拥有名为‘超推理’的异能力, 正在作为异能侦探活动中。
    现在，横滨的任何犯罪分子，只要看到这副打扮和乱步骄傲的表情，就要叫苦不迭。他们所隐瞒的一切犯罪证据都会在瞬间被看穿，随后，乱步身边的福泽谕吉就会阻止他们的所有恶行。
    在这搭档的一年里，福泽谕吉已经习惯了乱步的惊人之语，他平静道：“无论如何，这些任务是夏目大人对我们品质的考验。如果无法做到守护横滨的话，想要成为‘正义’当然也是无稽之谈。”
    “是说你如果不想的话，就算不和那个医生搭档也没关系的。”乱步拍着胸脯，毛遂自荐道，“如果需要情报的话，只需要拜托乱步大人就好了。”
    “不行。”
    福泽谕吉当然不会让乱步参与进那些过于危险的事务中。
    事实上，他目前正在夏目漱石的指引下，与一个非常危险又非常精明的人搭档，为横滨的和平做着各种事情。据说，那个人是夏目漱石的另一个弟子。
    其中的黑暗和波涛汹涌，是明面上能够被警察署阻止的犯罪案件无法比较的。他只进行了一段时间的任务，就对自己未来要面对的艰难险阻有所觉悟了。
    乱步还不气馁：“不会很危险的。毕竟，保护横滨的事情，早就有其他人在做着了。我们要做的，充其量只是处理掉对方漏掉的小鱼小虾而已。”
    福泽谕吉：“别的人？”
    他还以为，夏目老师的弟子只有他和那个名叫森鸥外的医生。
    乱步解释道：“不是啦，那个人是独立行动的特殊存在，而且他不认可三刻构想，所以虽然会和那个医生合作，但一般不会和我们一起行动啦。”
    福泽谕吉：“……”
    独立行动的特殊存在？不认可三刻构想？
    这听起来，就是一个层次极高的大人物。
    不过，既然同是维护横滨和平的存在，想必也是一个心怀正义之士。竟然在处理着比他们还要危险的事情，有机会真想拜会一下。
    乱步继续嘚吧着抛出炸弹：“我和那个人见过一面。到处流浪的时候，我还想过要去找他们呢。但是因为迷路了，所以没找到那边的路。”
    直到完全分不清东南西北之后，他才想起了风间桐的建议，那就是‘往自己直觉的反方向走’。不过，马上他就发现了一个招聘公告，然后在命运的指引下和福泽谕吉相遇了。
    福泽谕吉：“……”
    他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询问比较好。
    这个时候，他们已经走到了地下诊所的门口。
    乱步睁开了翠绿色的眼睛，盯着招牌看了一会：“……啊，刚好错过了。”

 第49章

    “……什么？”
    乱步跳进诊所里：“再早来五分钟的话，福泽先生就能够如愿和那个人见面了吧。嘛，不过，以后会有机会的。”
    福泽谕吉愣了一下。
    心底的一点遗憾还未升起，他就循着某种直觉，猛地回过了头。
    透过层层叠叠的人影，他的目光穿透到另一条街道。
    在那个报亭旁边，一个少年放下了书本，似有所觉，微微侧过脸，往这边看了一眼。
    灿金色的瞳孔一闪。
    然后他转过身，就这么消失在了人海里。
    “……”
    “福泽先生？”
    福泽谕吉回过神，这才发现，自己的手已经摁在了刀把上：“……抱歉。”
    他又回头看了一眼，才走进了地下诊所里面。
    乱步叹了口气，嘟哝道：“真是的——福泽先生虽然很强，但不是什么危险分子啦。警惕到这种程度的话，接下来的事情就很麻烦了啊……”
    “乱步，你在说什么吗？”
    “什么都没有！”江户川乱步想着接下来的麻烦事，整张脸都垮了下来。
    他熟门熟路地无视掉了森鸥外狡猾的微笑，一路走到了最里面，坐在了与谢野晶子的身边。
    与谢野晶子的房间很干净。虽然有着小女孩喜欢的各种东西，但却没被怎么动过，住在这里的女孩整天都在发呆，看向窗外的远方。
    此时，她的目光动了动，转向了这个每次都会到来的少年。
    “不用搭理我也可以。”乱步干脆利落地说，“我在这里坐一会就好了。反正社长也不会让我听他们的任务——虽然我早就猜出来了。”
    虽然只见过几次，但与谢野晶子不知为何，很习惯这种沉默的陪伴。她之所以会有别于往常的反应，是因为乱步看起来很苦恼。
    正因为自己也陷在崩乱的情绪中无法自拔，与谢野晶子才格外能够感受到别人的情绪。
    虽然表面上不显，但格言是‘若合我意，一切皆好’的乱步，居然也会有这么苦恼的这一天。
    “有个人要去送死。”乱步说，“不，是要去做着和送死无异的举动吧。”
    仿佛触动了内心最深处的记忆，与谢野晶子的嘴唇动了动。
    “不要那样做。”她喃喃道，“没有人能够拯救……想要死去的人。”
    即使是究极治愈异能，请君勿死也不行。
    “不可能，我会救他的。只要有我的‘超推理’在，一切问题都能被解决。”乱步跳下椅子，“而且，那家伙与其说在找死，不如说在求生吧。”
    “……”
    求生？以死亡的方式吗？
    与谢野晶子听不太懂。但乱步的说明到这里就结束了。
    ……不要我使用异能吗？她模模糊糊地想。
    虽然她的身份来历是个秘密，但面前的人，可是从最初的那次见面，就一五一十地说出了她的过去和异能。并且帮助她保守了这个秘密。
    “你觉得，使用异能会让生命变得廉价吧，那不使用就好了。乱步大人会解决一切的。”
    理所当然地，这一次乱步也看穿了她的想法。
    他像变戏法一样，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只蝴蝶状的发卡。
    与谢野晶子的眼睛睁大了。
    这是——在战争中死去的重要之人留下的东西，曾经被遗落在了不知何处。
    “嘘——上一次任务恰好在那里，是为了这只蝴蝶发卡，福泽先生才答应带上我的呢。”乱步把发卡交给与谢野晶子，安利自家饲主道，“他真的是一个十分温柔的好人，即使不知道这个发卡的意义也这么做了。如果你想要离开这里的话，告诉我就好。”
    “……”
    带着光的少年挥了挥手，离开了这里。
    与谢野晶子紧紧握着蝴蝶发卡，茫然地坐在原地。
    -
    风间桐在回家的路上，听见了大街旁的喧闹。
    “太可怜了……一夜之间所有人都……”
    “是在蓄水池投的毒吗？到底是什么人——”
    “嘘——”
    讨论的最后，一切被掩盖在充满了恐惧的噤声里。
    风间桐脚步一转，原本想要靠近那个地方，但下一刻，一双手从旁边伸出来，猛地把他拉到了旁边的小巷子里。
    是太宰治。
    “是港口mafia做的，因为怀疑敌对组织的干部在那里。”他简短地把显而易见的情报做了总结，把风间桐拉走了，“我们回去。”
    一年半的时间，两个人都长大了不少。横贯在他们中间的，是正变得越来越微妙的氛围。
    【风水轮流转，以前是少将跑到来找太宰，现在是太宰跑来找少将了】
    【说真的，我觉得有点不安。横滨是不是越来越乱了？就算少将每天都在铲除附近的暴乱组织，情况也在往原著的方向头也不回地狂奔而去】
    【会感到不安的原因，果然是主播什么都没说吧。现在大家都看出来了，他有一个计划，但计划具体是什么，没有人知道。反而是在这样的横滨里负隅顽抗地想要维持和平，给人一种他迟早要被这里吞没的感觉】
    【每日一问主神空间什么时候把异能还回来】
    【我好紧张……虽然衍生空间有重启这个选项，唯独这个直播间，我绝对不希望重启。重启的话，至今为止的一切就要全部清零，从此只有我们和主播记得了。我还是第一次感受到，共同经历过的事情的重量】
    “太宰。”
    面前的孩子只给他留了一个卷发的脑后顶，明显一点也不想跟他说话的样子。
    但风间桐盯着他看了一会，突然问：“你是不是长高了一点？”
    太宰治：“……”
    他们回到家的时候，风间桐在测量身高的那面墙上划了一下，果然和上一次的记录有了一些差距。
    风间桐在后面写上今天的日期：6.19。
    “……”太宰治打开厨房的门，果然被藏在后面的人们扑了一脸礼花。
    他们来到横滨之后，所结识的所有人都来了。
    “这不是完全不惊讶吗？”八矢大成失望道，“是谁说，躲在厨房他就看不出来的了？”
    “果然应该采用我的方法吧？就像是太宰上次对我们做的一样……在门后面放无数个气球，一进门就‘嘣’地炸开——”
    “那样的话，最后负责清扫的人还是我们你信不信？”
    “不管怎么样，今天我们都要大闹一场的——最近一直生活在mafia的阴影里，难得碰到太宰的生日这种好日子，我整个人精神都振奋起来了。”
    太宰治看着尚且勉强处在和平中的人们，在这片喧闹中，却想起了他在这里度过的第一个生日。
    那一天，风间桐在枪林弹雨的交火现场，把他背了出来。
    他的血打湿了风间桐的衬衫，两个人的血混在一起，简直分不清谁的是谁的。
    “……”
    明明可以轻易达成自己的目标，却非要选择最困难的方式。
    风间桐，其实是一个温柔到冷酷的人。
    第40章
    联盟。
    衍生世界的一年半在时空的差异下, 被浓缩成一小段时间。而白兰的主神空间，又迎来了一位意想不到的人。
    “最近——自从被小桐进入了衍生世界之后，我这间办公室还真是蓬荜生辉啊, ”白兰对来人点点头，“小温斯顿先生。”
    “别用那个名字叫我。”来人厌恶地皱了皱眉。
    白兰耸耸肩：“好吧，霍华德先生。恭喜你最近漂亮地结束了一起案子。请问你有何贵干呢？”
    霍华德.温斯顿推了推脸上的眼镜，平静道：“别说傻话。联盟的少将居然跑到衍生世界里去浪费自己的时间，我当然要过来看看情况。”
    “……”白兰乜了他一眼，想起风间桐曾经提过这个人。
    温斯顿学院的毕业生，父亲是联盟的大法官，本人也不负众望地长成了一个龟毛、毒舌、洁癖的律师，脸上还挂着一个仿佛是锚定人设用的铮亮的装饰平光眼镜。
    霍华德注意到了他的目光, 突然想起这位白兰也是从衍生世界出来的人, 不太明显地站直了一点：
    “……希望你不要有误解。我并不是在发表歧视性的言论——只是衍生世界因为其特殊性，在任务完成前有数次重启存档的机会, 难度和星际文明开拓完全不能相比，那边才是他本应发挥自己力量的地方。”
    “不, 我没有误解。”白兰捻起一颗棉花糖, 笑道, “联盟法律就是这么规定的吧——未完成的衍生世界，不视作真实世界。”
    直播这种形式，虽然是收集愿力的需要，但实在是太居高临下了。这里的人们对衍生世界抱有自己都没意识到的轻视之心，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霍华德注意到了他的言外之意, 却并没有太在意。毕竟，在他看来，白兰能够站在这里并掌握主神空间, 就是联盟包容的体现。

 第50章

    他的目光转向了全息屏幕：“……话说回来，这副愚蠢的小鬼样子是怎么回事？”
    衍生世界里的风间桐，居然是十几岁的模样。想起这小子曾经的峥嵘往事，他的眉心就忍不住突突跳了起来。
    白兰耸耸肩，回答道：“衍生世界紊乱造成的结果。”
    霍华德：“……”
    他看向异能被封禁的标识：“那这个呢？”
    “衍生世界发生排斥的结果。”
    霍华德深吸了一口气，低声道：“杰索先生，议会任命你为主神空间的执掌者，不是为了让你公报私仇的。虽然我偶尔也想绕过‘神之棋盘’，把风间那家伙倒挂在议会大楼顶上——但你做得也太过了。”
    “怎么可能，你当联盟的监察机构是摆设吗？”白兰一摊手，“这里面大部分真的是意外。”
    “……哈，”霍华德盯着白兰看了一会，没看出什么来，只好道，“那就让我们庆幸，命运终于对某个人做出了惩罚吧。”
    全息屏幕上，风间桐试图用刀切开一块豆腐，原本应该很柔软的豆腐，发出了饼干被切开一样的声音。
    风间桐：“……”
    弹幕上全是欢乐的嘻嘻哈哈。
    ‘不对，’风间桐神色凝重地在精神链接里道，“再等一下。会变成这样，一定有什么特殊的原因。”
    【这就是因果律啊，别挣扎了，少将！】
    霍华德：“还是一样，在做一些没出息的事情啊，风间。”
    白兰一笑：“现在的情况可是很扑朔迷离呢，能看出来他的计划吗？”
    “……怎么可能看不出来。你以为上一次的赛博朋克世界，给他做辩护律师的人是谁？”
    霍华德一句话暴露了自己一直在追更的事实，然后身上冒出了惊人的黑气：
    “任性、胡来、破坏力惊人。明明有捷径可走，却偏要选择最绕的那条路。只要能看到‘可能性’的实现，就算世界毁灭也无所谓——但偏偏又认为这份可能性依托于普通人。世界上应该再没有比他更左右脑互搏的人了吧。哪天直接死了我都不会意外。”
    白兰：“……”
    这可真是怨气深重。
    “嘛，他这次的行动还挺明显的，我也看出来了一半——”白兰调出控制中心，“所以，已经提前给他开启了‘死亡保护系统’，无痛掉线回到联盟。到时候，你就能趁他还没回过神来，把他挂上议会大楼了。”
    -
    风间桐在和太宰治下棋。旁边已经没有了围观的人们。
    要问为什么，因为现在已经是‘夜晚’了。人们都缩在自己的家里，把门窗关得严严实实，希望那薄薄的墙壁能够挡住街道上横飞的子弹。
    这段时间，横滨的夜晚变成了货真价实的黑色时间。靠暴乱起家的mafia，原本只是在做黑色生意额mafia，昨天还是正规保镖组织的公司……
    全部，都在夜晚开始了火并。
    暴力是夜晚的流通货币，火并中的胜利者能够获得失败者的一切。
    这是秩序完全失控的结局。
    即使风间桐和夏目漱石在这段时间里努力地延缓这个趋势，事情也终究发展到了这个地步。
    在这个状况下，如果没有绝对的实力统一横滨，清理一两个的暴乱组织已经完全没有意义。
    【呜呜，要是少将异能还在，我都不敢想这件事多简单】
    【少来，我就敢想。先手干掉港口mafia的首领，然后收服gss，拿着高濑会奉上来的大把钞票撒个干净——】
    【别忘了异能特务科啊！都做梦了，把异能特务科也拿下吧！统一三刻构想，做横滨地下之王！】
    弹幕说着一条直路通到底的发展，其中蕴含着的期待和向往，让风间桐微微弯了弯唇角。
    要是他的异能还在，他们确实可以走这条路没错。
    但这样的行动，变量未免太小、太小了。而且，也不能真正改变现在的问题。
    就是他真的能使用‘神之棋盘’，他也不会这样做。更别说命运很贴心地给了他一个名正言顺搞事的机会了。
    这个时候，门外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风间桐侧耳听了一下，是港口mafia的部队。
    也就是衍生世界削了他的异能，如果是在联盟，他都不用听，神之棋盘附带的能力‘空间感知’会直接告诉他答案。
    因此，在进入这个世界之后，他就仿佛是蒙着一只眼睛。但与此同时，他也是第一次，在这么漫长的时间里，感受创造奇迹的‘普通人’的视角。
    ……如果我是一个普通人。
    风间桐执棋落子。
    现在我就是一个普通人。
    在异能受限的情况下，完全依靠人类本身的智慧、谋略、勇气和力量。
    我能把这局棋下成什么样呢？为了达成那个结局，需要付出什么？其他的参与者……又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呢？
    风间桐由衷地期待着。
    哪怕在联盟军部，也只有最亲密的部下和寥寥几个好友知道他的这一面。那是在光风霁月，守护联盟的将军之外，最真实的那个风间桐。
    最后一个棋子落在了棋盘上，计时的秒表也随之停下。
    “……今天你的棋路很乱，太宰。”风间桐扫了一眼棋盘，“不是为了追求胜利，而是为了坚持更长时间的手法，只会让你更早暴露出弱点。”
    秒表停在一分五十秒。
    太宰治复原棋盘，对他说：“再来一次。”
    下快棋，是风间桐和太宰治日常的活动。最开始只是为了消遣，后来逐渐变成了有目的的对局，如果两个人都有沟通的意愿，甚至可以在棋盘上对话。
    风间桐一直知道，太宰治是一个让人吃惊的天才。如果他生在联盟，恐怕只有温斯顿学院能够满足他的学习需要。甚至是这个天才学院，不久之后变成鸡肋般的存在。
    再过上几年，他就会成长为一个可怕的存在吧。
    风间桐一边这么想，一边凭借无法弥补的经验差距，在两分零一秒结束了新开的棋局。
    太宰治按停秒表，就像是终于对什么满意了一样，冷不丁开口道：“你，想要掌控横滨这座城市吧？”
    随着这句话，例行在录屏分析的弹幕们纷纷打出了问号：
    【？？？】
    【话题是怎么跳到这里来的？】
    【少将想要掌握横滨？我完全没看出来。不管从哪个角度来看，这段时间少将明明在兢兢业业地维护横滨的和平啊，兰堂就不说了，高濑智给他好几次暗示，他都没接茬。】
    【嘛，主播倒确实说过，在等待创建组织的机会。不过都这么久了还一点消息没有呢】
    风间桐却很痛快地点了点头。
    他并不意外太宰治能看出来这一点。
    虽然表面上看，他的任务是‘让太宰治获得幸福’，以这个为前提，执行的手段却是掌控横滨，听起来多少有点鬼畜。但风间桐凭借对太宰治的了解，认定这个举措是非常有必要的。
    环境对一个人有巨大的影响。
    风间桐自认如果出身在现在的横滨，现在应该已经延续了少年时的志向，着手毁灭世界了。
    太宰治情绪不明地笑了一声：“那么，你就不应该在这里浪费时间。要掌握横滨的话，最快的办法是谋夺港口黑手党吧。我听说□□的老首领病重，现在布局的话——”
    【？我怎么听着更加糊涂了，宰，你是想劝诱少将也走森先生的路吗？】
    【他们的做事风格完全不同吧！】
    风间桐却完全明白他在说什么。
    ……在这种箭在弦上的时候，提出另外一条道路的可能性……简直就像是拉着袖子，想请求他不要那样做一样。
    风间桐说：“但是，我不喜欢港口mafia。”
    ……被拒绝了。
    太宰治原本想说，这种事有什么喜欢不喜欢的，但他潜意识突然一跳，又觉得风间桐不是那个意思。
    “要做一个交易吗？”风间桐露出了一个神秘的微笑，“你去调查横滨现在最大的三家mafia，它们是如何诞生的、首领是什么人；我告诉你，我选择这样做的原因。”
    “……”
    这看起来并不是一个对等的交易。因为调查这三个组织，是比吃饭喝水还要简单的事情。但风间桐的心思，缥缈得就像是天边的云朵一样，就算用力想要抓住也会从手中流逝。
    太宰治仅仅用了一天，就做到了这个交换条件。但他们的交易还没达成，在风间桐暗中的操纵下蓄力了如此之久的，某次事件，就这么突然地爆发了。
    ——智慧、谋略、勇气和力量，即使把这一切都用尽，也会发生的事情名为‘意外’。不依靠超脱现实的异能的力量，也能够走到终点的可能性，才名为‘奇迹’。
    第41章 （三合一补更新）
    太宰治赶回来的时候, 附近的街区已经变成了一团乱麻。

 第51章

    人们聚集在一户人家的门口，大声地争论着什么。
    这户人家，也即太宰治和风间桐的邻居。
    太宰治记得, 这个人是附近学校的国文老师，有一个美满的家庭，由他、妻子和儿子组成，父母在老家务农，经常会给他送新鲜的青菜和土产过来。于是这附近的人都经常得以收到分享。
    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家庭，横滨无数个家庭里的一个。
    要说有什么特别的话，就是这家的孩子生着一头红发。
    “哎呀，是他爷爷那边的基因，往上要数三代了吧。”某一次大家聚会的时候, 邻居骄傲地说, “他太爷爷的头发就是红色的——难道我们家祖上有外国人的血统吗？”
    在以前，谁都不认为这是什么需要避讳的事情。附近的大家都知道这孩子长着一头鲜亮的、特殊的红发。
    但是, 现在的情况改变了。
    在无数的火并之后，这座城市悄然诞生的某个暴力的庞然大物——港口mafia。其首领突然下令, 要杀死这附近所有的红发孩子。因为有一个红发孩子在他车上乱涂乱画了。
    哪怕是传说中的暴君也不会像这样酷烈。大家最开始都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但很快, 港口mafia的部下出动了。如同死神一般到处搜索红色头发的孩子, 准备把他们绑走杀掉。
    理所当然地，他们也找到了这里。
    在太宰治赶回这里之前，混乱就已经结束了。
    鸢眸的孩子挤进人群里，触目的血红色让他的瞳孔一缩。
    视线在那个瞬间模糊了一刻。
    但很快，他发现躺在地上的不是那个喜欢吃糖的红发孩子, 不是乐于分享的邻居，也不是邻居温柔的妻子。
    躺在地上生死不明的，是前来带走这家孩子的港口mafia成员。
    红发的孩子缩在母亲的怀里瑟瑟发抖, 总是一脸乐观的邻居瘫坐在地上，一副被吓得灵魂出窍的模样。
    “……”
    通过这件房子里的蛛丝马迹，太宰治很快就还原了事情的经过。
    早上，这家人正在吃饭的时候，突然被一个mafia闯入了。这个人之所以单身行动，大概是早就知道这家人有个红发的孩子，想要独占这份功劳。
    “这是港口mafia首领的命令，要怪就怪你的孩子运气不好吧！！”他大声喝止这对父母的反抗，“不想全家人都被杀掉，就老老实实地不要动！”
    最近一段时间，在mafia的争斗中横死的人确实很多。在这个无法无天之地，没有武装的普通人是无法与mafia抗衡的。
    这个mafia的成员心知肚明这一点，见二人僵住不动，便洋洋得意地准备把孩子拉走。
    转身的那一刻，突然，‘砰’的一声，脑后传来剧痛，鲜血涌了出来。
    他倒下了。
    完成这个壮举的，是孩子的妈妈，使用的工具是厨房里有些钝了的菜刀。
    明明避免了孩子被带走杀死的情况，这个家的每一个成员却都沉浸在大祸临头的恐惧中。等大家听到了动静纷纷跑过来之后，这份恐惧蔓延到了所有人身上。
    “你们怎么敢这么做啊！现在什么都不重要了，快收拾东西回乡下躲一会吧！”
    “回乡下有什么用？小田的老家难道离这里很远吗？……那个组织的首领是疯子！我们全部都会被牵连，大家都会死在港口mafia的手下！”
    “喂，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要小田看着儿子被带走吗？”
    “除了这个我们还有什么办法？市警根本管不了这种事！我们有什么能力和港口mafia作对？”
    “……”
    八矢大成站在最前面。他威望最高，本应是组织应对措施的那个人，现在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在这帮人中，他是对mafia最了解的存在。越是了解，越是知道其中的血腥恐怖。
    反抗港口mafia，所有人都会被牵连，这不是在危言耸听，这是一定会发生的事情。
    这个时候，他被一个孩子拉到了角落。
    是太宰治。
    八矢大成的目光终于定了下来，因为他突然想到了，或许能够拯救他们的，另一个存在。
    “风间君在家吗？”他语无伦次地问，“抱歉……我只能请求你们了，他们不是故意的，不能看着孩子被带走啊——可是大家——请救救我们……”
    只要风间桐动手就好了。
    虽然他在那之后从未使用过异能力，在日常生活中如同常人一般。但他这两年来从未忘记过，当时听到的事情。
    风间桐，那个少年是强大的异能力者。甚至能够阻止那场惊天动地的爆炸，就连高濑会的首领也要低头。
    如果他出手的话，一定——
    但随着他的话音出口，太宰治的眼中，却突然出现了毫不掩饰的失望表情。
    八矢大成微微睁大眼睛，他的心跳突然停了一拍。
    这两年来，他以为自己已经很了解太宰治了。这孩子喜欢吃螃蟹，喜欢灵机一动，弄出来很多可怕的食物，也喜欢用各种恶作剧整蛊他人。
    虽然聪慧得让人感到诧异，但其实是个好孩子。
    可是，在这一刻，风间桐不在的情况下，太宰治终于流露出了那股厌倦又疏离的气质。这让他看起来显得那么遥远，几乎不像是他们认识的那个人了。
    “桐在战斗。为了拯救其他被绑走的红发孩子。”太宰治轻轻地说，“他腾不出手。”
    八矢大成愣怔地看着他。
    太宰治像在宣布什么似的，一字一顿道：“他对你们说过吧？如果有‘拯救自己的愿望’，那么就可以去找他。但是，他不是神明。能够拯救你们的人，最后也只有你们自己。”
    说完这个，他后退了两步，毫不眷恋地掉头，离开了这个两年间充满了回忆的地方。
    他完全明白风间桐想做什么了。但是，时机不对。
    太宰治想起来，昨天风间桐和他所做的交易。
    ——目前，横滨的三个大型组织，港口mafia、gss、高濑会。
    其中，港口mafia的前身是码头工人的帮派，现在的首领也即当时帮派的首领。
    gss曾是民间警卫组织，因为大战失败的影响失去了资金的支援，现在变成了海贼，首领是曾经的队长。
    高濑会是联合起来的不法商会，现在的首领是风间桐一手扶持上去的人，野心和能力都差点意思，但胜在懂得分寸。
    这三个组织，要么有深厚的基础，要么有强大的实力。一般来说，如果想要掌控横滨，最方便的做法，就是谋夺其中的某一个组织，继承它的所有财富和关系。
    但是——从利益中诞生的组织，不是风间桐想要的东西。
    -
    某个空旷的工业区。风间桐调整好狙击枪，对准底下的mafia成员。
    久违地，他听见了‘太宰治’轻轻的声音：‘我成为了港口mafia的首领。’
    “……”风间桐的目光透过瞄准镜，不断确认着周围的防卫，计算着自己之后的战术。
    另一个时空的‘太宰治’大概处于高速发育的少年时期，声音变得更加低沉好听了一点，他自顾自道：
    ‘就像桐曾经说过的一样，因为什么而诞生，就会把这个作为它的存活之本贯彻到底。从利益和暴力中诞生的组织，也会奉行利益和暴力至上的原则——港口mafia便是如此。’
    ‘嗯。’风间桐回答他，‘而且，港口mafia甚至是不受法律约束的mafia组织——不受法律约束，也对组织成员之间的情义嗤之以鼻。最后的结果就是，它会变成为了利益什么都能牺牲的存在，哪怕是首领。’
    正因如此，风间桐才需要等待那个时机。等待普通人们被mafia逼到无路可走，只能开始反抗的时机。
    ——为了保护自己和他人而诞生的组织。
    这就是风间桐需要的东西。
    ‘……’
    风间桐对‘太宰治’说：‘你要小心。’
    ‘太宰治’沉默了一会，换上了笑音：‘我还以为，桐会说，我的选择是错误的呢。’
    ‘直到最后一刻，没有人能说清楚什么样的选择才是正确的。’风间桐平静道，‘我也只是选择了目前最为合适的道路。照目前的情况来看，事情也已经完全脱离了我的掌控。’
    “……”另一个时空，‘太宰治’独自坐在豪华阴沉的办公室里，喃喃道，“最合适的道路……吗。”
    得到了书的‘太宰治’，曾经去找过另一个自己和风间桐生活的地方。
    凹下去的大坑里，是一个混乱的贫民窟。
    镭钵街的爆炸把一切都抹去了。‘书’的那一边鲜活着的八矢大成、松岛千鹤，那里的所有人，都是多年前就已经故去的存在。
    十八岁的‘太宰治’抚摸着‘书’的封面，喃喃道：“要是我真的能够看见未来，说不定就能够帮助到你一些什么吧。但是，我所看到的未来每时每刻都在变化，这个创举能不能成功，最后还是要交给运气和那边的小鬼的行动——”

 第52章

    -
    衍生世界。
    孩童的太宰治在奔跑。
    在想明白的那一刹那，他抛下了风间桐所期待的人们，开始往某方向急速地移动过去。
    会这么做，是因为原本的设想已经不可能了。
    风间桐的想法不可能实现了。
    看八矢大成的反应就知道。一直到现在，大祸临头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还是要依靠别人。他们还没能生长出反抗的勇气，就已经要面临无法挽回的处境了。
    太宰治剧烈地喘了几口气，在肺部的剧痛中冷淡地想：事情会变成这样，怎么想都是风间桐自作自受。
    ——如果想要让人们自发地开始反抗，要怎么做呢？
    面对mafia，正常人的第一想法都是避其锋芒，不断地忍耐，抱着事情不会波及到自己身上的想法，得过且过地生活。只要这个假象没有被戳破，人们可以欺骗自己一辈子。
    所以，第一步，是要扩大mafia打击的范围。
    让每个人都感觉，自己可能是下一个受害者，惶惶不可终日。
    第二步，是任由mafia杀死足够多的人，积累人们的仇恨。
    在这样的情况下，人们才必定会被逼到走投无路的地步，开始敢于反抗自己所恐惧的存在，
    再接下来的第三步，就是让群情激奋的人们的反抗成功一次，无限膨胀他们的信心。
    在横滨这样的环境下，风间桐其实什么都不用做，大大小小的mafia们就会自动帮他完成第一步和第二步。以风间桐的智谋，完成第三步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接下来，他只需要运用自己的号召力，将所有人围绕在他身边，他想要的组织就会成立。一切都是那么水到渠成。
    但是有个蠢货。左右脑互搏的不要命的傻子。
    他非但没有推波助澜乱局的形成，在此之前反而还自愿地，无偿地在清理横滨的暴乱组织。
    他做得可太好了。这样反向的努力，让这段时间人们的情绪完全没有累积到引爆的临界点。
    或许他原本还有别的计划，在不牺牲普通人的前提下，慢慢引导人们的计划。但这一切都在港口mafia首领的突然发疯面前被打破了。
    没有人能预料这么疯狂的事情。现在的情况完全是个意外，一定已经脱离了风间桐的掌控。
    被和平麻醉的人们面对乱局，像是无害的羊群一样僵住了。
    而风间桐还在第一时间赶去拯救那些被绑走的红发孩子。这一次，他要面对的暴乱组织，是整个港口mafia。
    如果人们没有反抗。他会一直在那里战斗到死。
    -
    “砰！”
    废弃工厂区，第一声枪响之后，看守在红发孩子们身边的mafia被迅速清除。
    风间桐马上换了子弹。
    身后传来了细微的风声，风间桐眼神一凝，猛地转过身，用狙击枪挡住了袭来的攻击。
    枪械转瞬被一分为二，风间桐借着这股力道往后撤了一步。看清了袭击者的脸。
    那是一个女孩。红发，穿着和服，手持胁差。在她身后，一只巨大的金色夜叉漂浮在空中。
    在她身后，一个穿着正装的中年绅士也走到了这个天台，对风间桐很恭敬地鞠了一躬，然后，他脱下了右手的手套。
    -
    “boss，只是一辆车被涂花了而已，真的有必要做到那种程度吗？”
    港口mafia，首领办公室。
    兰堂站在老首领的面前。他穿着厚厚的外套，脸上也总是因为寒冷，而显得面部肌肉不调。所以老首领没有在意他神色不够恭敬的事情——当然，也错过了他眼中的冷意。
    随着他的问题，老首领冷哼了一声：“我要让所有人知道这一点，对港口mafia的蔑视，必须付出代价。”
    “但是，处死所有红发孩子未免也太——再说，横滨有位‘猎魔者’的传说。如果我们动作太大，被那个人盯上的话，行动小组恐怕会受到很大的损失——”
    “‘猎魔者’？我当然想到了这一点。”老首领嗤笑道，“我已经把红叶和广津派了过去。如果遇到了这个人，就当场杀了他。”
    兰堂瞳孔一缩。
    连续派出两个异能力者，绝不是为了防止手无缚鸡之力的红头发的孩子逃跑什么的。
    照这个样子看来，老首领的目标，本来就有风间桐。
    老首领脸上的沟壑，深得近乎有种杀气：“不知从哪里来的家伙，竟然妄图规范横滨的黑夜。这是我们港口mafia绝对无法容忍的行为。兰堂，接下来你跟着我作为护卫。我要去到关押那些家伙的地方，亲眼看到港口mafia的敌人的死状！”
    “……”兰堂低头恭敬应是，心里已经给这个人判定了死刑。
    这家伙大概不会知道，自己想要算计的人，是强大到超越者级别的存在吧。
    真是麻烦啊。原本打算利用港口mafia的实力，调查有关自己过去的事情。结果老首领却因为身体逐渐衰弱，变成了现在毫无人性的样子。
    不知道风间桐的组织什么时候建立起来。
    如果那边也有帮助他调查的能力，他就把港口mafia首领的头颅，送过去当见面礼吧。
    -
    人们各自有自己的想法，纷纷在行动着。横滨这一局乱棋，已经下到了最关键的地步。
    风间桐用了个巧劲，把金色夜叉挑开。随后凌空翻身，抓住了尾崎红叶的肩膀，把她甩了出去，同时在空中调整态势，对广津连开三枪。
    广津柳浪不得不用右手挡在身前，使用自己的异能力——斥力，将子弹弹开。被弹开的子弹擦着风间桐的发丝，打在了墙壁上。
    风间桐落地，还未站稳，下一个攻击很快又到来了。
    “没想到会有兵戎相见的一天。”广津柳浪感慨道，“我一直很尊敬您，‘猎魔者’。”
    在夜晚毫无节制地使用着暴力的mafia，向来为他所看不起。而那些丧失了mafia品格的家伙，全部被面前的少年清除了。这个人以一己之力，居然在一段时间内，维持了横滨黑色的秩序。
    毫无疑问，这是个值得尊敬的存在。
    但现在，广津柳浪也成为了无节制使用暴力的一员。而且因为港口mafia对首领的绝对服从，他无法反抗，也成为了这个少年的敌人。
    在他们的以逸待劳、以多打少下，哪怕风间桐的体术已经登峰造极，也恐怕坚持不了多久了。
    抱着惋惜的心情，广津柳浪提议：“您是一个聪明人，不要做无谓的牺牲。首领最近虽然做了许多疯狂的事情，但仍然是一个珍惜人才的领导者。如果您在这里投降，我会为您向首领进言。”
    风间桐完全没有理会他。
    广津柳浪只好叹了一口气。
    底下，港口mafia的增援，已经到了，是一个行动组。
    “不许动！”其中一个行动组的成员脑子转得很快，明白风间桐是为了救下红发孩子们而来，竟然揪出了其中一个孩子，把刀抵在了对方的脖子上，“如果你不投降，我们就马上把这帮小鬼杀干净！”
    刀锋锐利，在孩子的脖子上割出了深深的血痕，顿时鲜血涌了出来。
    风间桐在战斗的间隙从包里翻出另一支狙击枪，往底下一枪盲狙。
    mafia成员连哼都没哼一声，就这么被贯穿了头颅，软软地倒了下去。作为代价，风间桐也被金色夜叉划伤了手臂。
    行动组陷入了短暂的死寂。
    他们还要继续威胁，就听见广津柳浪沉声道：“不用了。这个人，已经做好了觉悟。”
    做好了在这里死去的觉悟。做好了背负其他人性命的觉悟。
    有这样的觉悟的人，不会被任何事情轻易动摇。
    “那么，就让我们给予你终焉吧。”
    广津柳浪说。
    风间桐闷闷地咳嗽了一声，呛出一口血，他的眼睛亮得吓人，全部精力都集中在迎战上。
    下一刻——
    一个武士无声无息地来到了。
    行动组的成员像是稻谷一样纷纷倒下，没有发出一点声音。然后，这个人几个翻身上了楼，来到了这个天台。
    杀气迸发出来的时候，尾崎红叶悚然一惊，猛地回过头。
    金色夜叉为了保护主人，跳到了那个人的刀锋下，转瞬就被击倒在了地上。
    福泽谕吉一刀挑开广津柳浪的枪，把风间桐护在了身后。
    局势逆转得太快，广津柳浪和尾崎红叶都有点回不过神来。
    “初次见面，‘猎魔者’。”福泽谕吉道，“是乱步让我来这里的。他说，只要你听到这句话，就什么都明白了。”
    而风间桐果然笑了起来。
    “啊，”他轻声道，“这样我就安心了。”
    -
    “喂——”
    太宰治在奔跑的时候，听见了身后有人在喊他的声音：“那个——太宰——慢着！！”
    “……”
    他的脚步一顿，就发现在旁边，某个自行车赶上了他。

 第53章

    自行车的后座上，是一个黑发绿眼，身穿侦探服的少年。
    “谢啦！”江户川乱步对自行车的主人一点头，猛地跳了下来，挡在了太宰治的面前。
    对方‘不客气乱步大人——’的声音变得越来越遥远，两个孩子像是对峙一样，站在了路边。
    “江户川乱步？异能侦探？”这一年，乱步的名声越来越大，太宰治一瞬间想起了他是谁，但现在一切都不重要，“让开。”
    “不让！”
    乱步超大声地说，而且叉腰挡在了他的面前：“你在做什么啊？按照计划，现在你不应该在那条街区，劝诱那个什么、什么成的，带着其他人反抗吗？为什么会跑到这里来？”
    “……”太宰治一下子反应了过来，轻声道，“原来如此……你认识桐。在那个时候吗？”
    乱步猛点头。
    既然是相关的人，那么应该也是风间桐计划的一环。
    太宰治近乎是冷酷无情地说：“原计划失效了。那些人没有反抗的意志。”
    “才没有失败！”乱步不可置信道，“你在的话，就绝对不会失败的吧？好了，快点回去吧。快点回去说服他们，只有这样，只有他们行动起来，才能够把风间那家伙救回来！”
    太宰治沉默了。
    两个天才的孩子面对着面，彼此都能理解对方的大脑在想些什么，但无法领悟到对方看着的东西。
    太宰看着人心。乱步看着真相。
    最后，是太宰治先移开了目光。
    “依靠劝诱让他们反抗，那有什么意义？”他平静地反问道，“桐是不会接受这种做法的。”
    “但是，这明明是唯一一个皆大欢喜的方法。”乱步急道，“就算他们不会理解，但我们是在救那些人，也是在救风间！再拖下去，他和福泽先生都会陷入危险之中的！”
    “不行。”太宰治再一次拒绝了他。
    他知道，乱步所说的方法完全可行，而且是最安全的做法。
    他的心脏正在不规律地跳动着，为脑海里面出现的，风间桐可能会死的现实。
    但是，正因如此。
    风间桐是为了坚持自己的某个信念，才会走到这个不得不赌命的地步的。
    所以，太宰治不会去违背那份信念。
    “——救下他们的方法，还有一个。”
    太宰治示意乱步跟上他，两个人一起往□□大楼的方向跑过去。
    鸢色的眸子里闪着疯狂的光芒，太宰治缓缓开口：“——那就是，我们在半路袭击□□的老首领。把围攻桐的人全部吸引回来！”
    “……”乱步愣住了。
    竟然真的是打算这样做吗？
    这个方法，乱步也不是没有考虑过。
    港口mafia选择把红发的孩子绑走，而不是当场杀死，也就是说明，老首领会去旁观杀死这些人的行为，会离开戒备森严的大楼。
    所以，如果他们找准老首领的车，确实可以做到在半路截击。
    但那只是理论上。现实是他们的力量绝对不够。
    乱步手上能调动的战力只有福泽谕吉。森鸥外勉强算是半个，但那个人绝对不会袭击港口mafia的首领。
    如果调福泽谕吉来袭击老首领，则无法及时支援风间桐。
    于是现在，在这里自由行动的，只剩下了他们两个脑力派的孩子。这样怎么可能——
    “不，”太宰治说，“我们还有一个人。”
    他在路人困惑的目光下，对着身后无人的空地喊道：
    “现在还不出来吗，保镖先生？桐应该有说过，如果他不在，你的雇主就是我。”
    “……”
    风间桐确实这么说过，连用词都一模一样。
    连气息都收敛得毫无破绽的织田作之助，就这么从角落里走了出来，脸上带着一点困惑。
    他不明白自己是怎么被发现的。
    但风间桐也说过，被太宰发现是很正常的事情，所以他也没有问。
    乱步喃喃道：“原来如此……是你——难怪我找不到你，原来是风间提前雇佣了你——这么说来，风间原本的计划，就是要让太宰带着你去袭击港口mafia的首领——”
    而太宰治，凭借对风间桐的了解，猜到了对方会给他留下能用的人手。
    “桐会考虑伤亡最小的方案。”太宰治说，“就算八矢带着所有人，真的开始反抗港口mafia，他也不会让他们承担主要的作战任务。”
    而是会在恰当的时候，选择这种方式结束争斗。
    乱步亲眼见过织田作之助的实力，但这仍然还不够。
    “港口mafia首领身边的那个护卫——异能力是——”
    “没关系。”太宰治打断他，“那个人没关系。”
    乱步若有所思地停住了，然后，他翠绿色的眼睛缓缓睁大。甚至由心而生一股可怕的猜想——
    他们所有人，迄今为止真的不是在某人的预想中行动吗？
    但是，世上真的有人，能够把一件事预料到这种程度吗？远的不说，港口mafia老首领突如其来的决定，有谁能预测？
    ……又或者，那个人只是太疯狂了、太过于相信他们了。
    相信他们每一个人，在最危急的时候，都能够做出最突破自我的选择。为此，甚至把生命压上也丝毫不在意。
    “打扰一下。”兵荒马乱中，织田作之助淡然地举起手，“你们现在要去杀港口mafia的首领吗？但我已经决定不再杀人了。”
    从被点拨，想要写下小说开始，他就已经决定，再也不夺走任何一个人的生命。
    “不用杀他。”太宰治冷静说，“只要伤到他就好。我们的目标，只是调动那边的兵力，给桐救下那些红发孩子的时间。”
    这倒是可以接受。织田作之助点了点头。
    “他们出发了。”乱步盯着某一处，突然说，“跟我来，我知道他们会走哪条路——”
    -
    地下诊所。
    森鸥外背上了自己的医疗箱。
    应夏目漱石的要求，他即将要前往某个地方，协助福泽谕吉救助伤员。
    他之所以磨蹭到现在，是因为不想和港口mafia正面对上。哪怕有可能会让一些人走向死亡，但保持他的身份的隐秘，对他接下来的计划有重大的作用。这也是‘最优解’。
    “晶子，我走了。”一如既往地，他不报什么期待地对与谢野晶子道，“这次是去救治其他人，你要不要——”
    “是和福泽先生一起吗？”许久没和他说过话的与谢野晶子，今天却突然开口了。
    在她的头上，那只美丽的蝴蝶发卡微微闪亮着，仿佛振翅欲飞。
    “……”森鸥外一愣，马上抓住了机会，劝诱道，“没错。是非常惨烈的情况，说不定会有很多人死去。晶子，你要和我一起来吗？如果是你的能力的话——”
    与谢野晶子揪出了自己的衣角。
    ——她的能力，会让生命变得廉价。
    那个少年的声音响了起来：
    “那不使用就好了。”乱步说，“乱步大人的能力会解决一切的。”
    可他明明那么苦恼。
    为了那个……主动走向死亡，却在求生的朋友。
    与谢野晶子想做点什么，但她的能力，已经用不了了。
    即使如此——
    “我也要一起去。”她说。
    如果能够到达现场，再一次看到其他人在生死之间的模样——
    说不定，就能够想明白什么——
    -
    与此同时，横滨的某一条街区。
    “完蛋了……我们完蛋了”
    在一片绝望的声音中，被留在原地的八矢大成……完全愣住了。
    什么意思？
    他模模糊糊的大脑里，仍然在回荡着太宰治刚才的话。
    ……是不打算救我们了吗？是放弃我们了吗？
    不，太宰君不是那样的人。他们一定，就像是太宰君说的一样，正在拯救那些被绑走的红发的孩子。
    因为认为我们更具有自我保护的能力，所以要求我们自己反抗吗？
    八矢大成看着自己颤抖的手。
    ……那种事，怎么可能做到？
    普通人怎么可能和可怕的mafia战斗？转瞬之间他们就会团灭的啊！
    一定是因为那两个人没有弄明白情况。
    因为……像是风间君和太宰君那么厉害的人，说不定认为港口mafia只是一个普通的组织而已，所以觉得他们能做到这种事。
    但情况完全不是那样。
    一时之间，八矢大成几乎痛恨起了自己的弱小。
    他在mafia之间周旋，尽力给大家一个和平的环境，一直以为自己做得很好。几乎都快忘了，在大战失败后，他们的和平生活，是依赖着那两个孩子的力量。
    现在，大家真的需要他的时候，他却什么都做不到。
    “……你们。”
    沙哑的声音，从地上响了起来。

 第54章

    是那个被他们打晕绑起来的mafia。他刚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地上，周围有这么多人，几乎感到了绝望。但很快他发现，这些如同绵羊一般的人群在恐惧着mafia的报复，于是他的胆气又回来了。
    “你们竟敢反抗港口mafia，闯下弥天大祸！”他叫道，“快松开我，把那个红头发的小鬼交出来！如果做到这一点的话，我就饶你们不死！”
    这个人竟然还活着，还说出了这么大言不惭的话，让八矢大成脑袋一片空白。
    事情发展得太快，他现在，快要弄不清什么是什么了。
    只是，周围的人们瞬间改变的，像是抓到了什么救命稻草的目光，让他听见了自己干涩的声音：“大家，我们真的要这么做吗？”
    在此之前，他们相处得这么愉快，几乎可以说是守望相助的近邻，真的要为了自己活命，把朋友交出去吗？
    母亲死死地抱着自己的孩子，祈求地看向周围的所有人。人们惭愧地低下了头。
    “再说，”另一个声音响了起来，是松岛千鹤，她指着地上的人，大声说，“这个人——这品格不堪入目的人，大家真的相信他说的话吗？要是他离开了这里，第一件事就是回来杀我们怎么办？”
    “……”
    这确实是可能性更大的那一边。
    大家又动摇了。
    mafia大怒：“那又怎么样？你们只能选择相信我！我的同僚知道我在哪里失踪的，他们会找到这个红头发的小鬼，首领不会放过你们的！你们连武器都没有，是不可能反抗我们的。”
    武器——
    八矢大成痛苦地想。
    对啊，如果他们有武器的话，这种时候就不会任人鱼肉了。
    抛下一切，他们和mafia行动组的区别，不是只有武器吗？
    可是，要从哪里弄到——他们这些平民怎么可能——
    突然，他愣住了。某段回忆突然闪过他的脑海，像梦一样快。
    “……武器，是有的。”八矢大成鬼使神差道。
    好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那一天，他在饭点跑到风间桐和太宰治的家里面做客，因为之前在下棋的时候，把一只极品帝王蟹输给了这两个人。
    “不不，我不是要反悔——只是，至少把料理它的机会交给我吧！”
    于是风间桐带着他到了地下的储藏室。
    地下一层是一个非常大的空间，收拾得很整洁，角落油布的底下整整齐齐地码着什么东西，干燥的空气中有奇妙的味道。
    “那是什么？”八矢大成探头看了一眼，好奇地问。
    “军火。”风间桐回答。
    “……”
    时隔这么久，八矢大成带着所有人，掀开了油布。
    武器，闪着森严的光芒，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在油布的上面，有一张字条，上面写着一个地址。
    八矢大成仔细回忆那一天风间桐的表情，无论如何都无法理解那双神秘莫测的金色眼睛中的深意。
    只有一件事是知道的。
    他们有反抗的力量了。
    首先是那位母亲，她拿起一支小巧的手枪，非常生疏地上了膛——战争的硝烟还没有远去，所有人都懂一点这些东西。
    然后，她举起枪，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一枪干掉了企图抢走她的孩子的mafia。
    “抱歉，大家。”她含着泪说，“为了保护我的孩子，我要加入大成他们。”
    这只是一个开始。第二个拿起枪的，是红发男孩的父亲。
    第三个是松岛千鹤和八矢大成。
    ……
    最后，总是说着丧气话的那个人也上前来了。
    在大家诧异的眼光中，他声音颤抖地自嘲道：“我姐姐全家都死在mafia手里……我想了想，反正要死，还是带走几个算报仇吧。”
    其他人纷纷道：
    “mafia迟早要找到我们头上，就算什么都不做，出个门说不定也会中弹死掉。”
    “在家喝个水也会被毒死呢。”
    “别提了，出生带着一头红发也得死。”
    “大成，我们都听从你的指示。”人们说，“我们现在只剩下一条路了。”
    八矢大成看了一眼身边的松岛千鹤，定了定神：“好。那么接下来，我们去这个地方。”
    他摊开手，将那张字条展示给所有人。
    -
    兰堂坐在车上，在透过车窗，突然在路边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
    ……太宰？怎么会在这种地方——
    但下一刻，他的眼睛微微睁大了。
    不对，有刺客。
    即使失忆，仍然残留在身体里的战斗本能，让兰堂立刻发现了前方的一点细微的杀气。
    某个不起眼的角落，一个少年举着枪，正瞄准后座上的老首领。
    “……”
    千钧一发之际，兰堂反应了过来。
    他收回了原本想支援的手。
    太宰治看着远去的车子，在对讲机里面说：“没关系，开枪。”
    于是织田作之助就开了枪。
    子弹贯穿玻璃，精准地命中了老首领的手臂。
    老首领瞳孔一缩，体面全无地痛叫起来。
    织田作之助一击得手，马上撤离。
    直到这时，代表兰堂异能的金色光芒，才姗姗来迟地亮起来。
    “有刺客！”
    老首领听见了兰堂的声音，对方正在通过电话，召集卫队成员回来保护首领。
    他凭借残存的一点枭雄的胆气，一把抓住兰堂的胳膊：“不要等到卫队来，你马上去追那个刺客！”
    兰堂还没来得及回答。
    “砰！”
    又是一发子弹，不知道从哪个刁钻的角度袭来，打在了兰堂的异能上面。
    老首领的气势一靡，自视甚高的他，在恐惧、痛苦、愤怒中，居然在发抖。
    “您的安全比较重要。”兰堂在后视镜里，和太宰治交换了一个目光，对老首领温声道，“我还是留在您的身边吧。”
    第42章 （二合一）
    夏目漱石人生中经历过无数惊涛骇浪, 但他觉得，今天所看到的一切，就算在他的走马灯中也能占据一席之地。
    三花猫从窗台上跳下来, 眼神深邃地看着人们远去的背影。
    ——时光倒转回一年多以前。
    那个时候，他曾和风间桐有过一次谈话。
    年轻的超越者没有使用异能，而是凭借手中的武器，摧毁了一个狂暴的组织。因为无法遏制地想要确认什么，夏目漱石在门口等待着他。
    “您选择这样的方式，是为了警醒自己吗？”
    强大的异能力者之所以不使用异能，而是选择更加具有血腥味的武器，这实在是一件让人困惑的事情。
    夏目漱石按照自己的人生阅历，为风间桐选择了一个好理由。
    是啊。
    异能碾碎生命, 只在转瞬之间。但使用枪支, 却更有自己夺走了一个生命的觉悟。
    但是风间桐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却道：“不。不管是使用什么方法, 杀戮就是杀戮。”
    夏目漱石似有所觉。
    ……按照这个逻辑来看。哪怕风间桐在做的事情，对于横滨走向混乱的趋势来说, 实在是杯水车薪。但只要这件事能够拯救到一个人, 那么就是有意义的吗？
    但是, 他们明明有更好的选择。
    那就是风间桐使用他的异能，直接统一横滨的地下世界，规范逐渐走向崩溃的秩序。三刻构想说不定，就能够提前数年为横滨带来和平。
    “我不会那样做。”风间桐干脆利落地说，“我不认可你的想法。我有我的做法。”
    “……”
    他没有明说自己的做法是什么, 夏目漱石也没有问。两个人于是分道扬镳，各自朝着自己所预见的方向走去。
    为了实现三刻构想，夏目漱石收了两个学生：福泽谕吉和森鸥外, 为了横滨和平地共同目标，和风间桐展开了有限度的合作。
    没想到，在他的理念还没得到验证之前，风间桐就已经逐渐展露出了他的目的。
    那可真是夏目漱石从没有想过的可能性。
    最为强大的异能力者，计划想要依赖的……居然是最为弱小的普通人。
    如果他能成功的话……
    夏目漱石想。
    如果这件事能成功，横滨将变成一个完全不同的地方。
    -
    织田作之助一手扛着太宰治，一手拖着乱步，冲进了一个小巷子里。
    到这里就安全了。
    织田作之助把他们两个放下来，站在巷子口作为警戒。
    太宰治急促地喘着气，在刚才的合作里，他已经完全认可了乱步的本事。于是破天荒地问：“你觉得，那边的情况会变成什么样？”
    “……港口mafia的人马上就会被全部调走。”体力弱一点的乱步气喘得比他还要夸张，艰难道，“福泽先生和风间都不会有事，但人质不能全部救回来。”

 第55章

    ——这是理所当然的。
    守护和毁灭，是难度完全不同的两件事。
    那边在战斗的，只有风间桐和福泽谕吉两个人。
    如果单是战斗力上的比拼，这两个人可以干掉港口mafia的整支部队。但如果要守护好人质的话——恐怕就需要复数的他们才能做到了。
    没有了太宰的劝诱，他们两个谁都不觉得风间桐原本的计划能够成功，也不认为普通人们会开始反抗。
    “……”太宰治以手撑地，慢慢站了起来。
    “你想做什么？”乱步惊恐地说，“我已经没有体力了！”
    今天一直在为了这件事奔波，他已经跑得快要吐出来了。
    “那你就待在这里。”太宰治说，“我现在过去。”
    为了防止某个蠢货做傻事。
    乱步猛地抱住头，也连滚带爬地站了起来，崩溃道：“不，也带上我。啊啊——我也很担心福泽先生做傻事啊！”
    -
    “你到下面去吧。”福泽谕吉举着刀说，“这里我来负责。”
    他们站在天台上，底下，港口mafia的援兵又来了一波。这一次，对面带着浓浓的杀气，恐怕不及时解决，人质们的性命难以保全。
    风间桐点点头，为了节省力气，连话也没有说。他翻过几个楼层，落在地上的刹那，身形晃了晃。
    子弹马上如同雨点一般往这边倾泻了过来。
    风间桐一个翻身，躲在树木的后面，打空了手里的枪。然后，他抽出了绑在腿上的短刀。
    一切，似乎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
    太宰治和乱步跌跌撞撞地站了起来。
    织田作之助用奇妙的眼神看了他们一会，问：“抱歉，我刚才听到，你们是要去比较远的地方吗？”
    太宰治一边在大脑里调出所有能够利用的交通工具，一边嘲讽地勾了勾嘴角：“只是在自我安慰而已。等我们到了之后，说不定事情已经结束了呢。”
    织田作之助：“好。我带你们去。”
    “……？”太宰治困惑地抬起头，看到织田作之助若无其事地走出了小巷，在地上捡起一个弯曲着的衣架。
    他用这个衣架捣鼓了一下路边的某辆车，车门开了。
    太宰治瞠目结舌地看着他，两秒钟之后，鸢眸的孩子率先反应了过来，拉着乱步上了车。
    “你会开车吗？”他质疑道。
    从外表上看来，这个人应该完全没有驾驶的经验才对。而太宰和乱步更是连刹车都踩不到，所以刚才他们才会放过这部一看就有问题的车子。
    织田作之助一脚油门下去，车子成功启动。在强大的惯性作用下，车上的所有人都是往后一仰——
    这位少年英才沉着冷静地回答道：“不会，没开过。但是，我的前雇主——也就是你的那位‘风间’说过，在横滨只要有把汽车当做碰碰车来开的气势，马上就能学会开车。”
    太宰治：“……”
    原来如此。
    横滨的路边，时常会停着一些形同废弃的车子，说不定就是某些人隐藏起来的跑路工具。狡兔三窟在这里是一种潮流，风间桐完美地融入了这里。
    想必这辆车也是风间桐的安排——为了让他们在刺杀老首领之后，能够快速地离开现场。
    风间桐能想到这个地步，并不奇怪。但是这个保镖是怎么回事？天然到这种程度，反而显得很可怕了。
    之前也是吧？在跟着他们刺杀老首领的路上，居然一次都没有询问和吐槽过。
    太宰治露出了纠结的表情，沐浴在伟大的天然之力下，无形之中，他的心情居然变得轻松了一点。但随着他们靠近那片废弃工厂，前方就传来了枪声。
    太宰和乱步同时眼神一凝。
    ……现在还在打？
    按照计划，这个时候一切都应该结束了才对！
    出了什么问题？
    车子还没停稳，太宰治就猛地拉开了车门。乱步赶忙要跟着下车，却猛地撞到了他的后背上。
    “……好痛……怎么了？”
    乱步伸着头，到处去寻找福泽谕吉的身影，但马上，他的神情也变得呆滞了起来。
    “……”太宰治发出了像是幻梦一样的轻声：“……八矢，松岛……”
    八矢大成，松岛千鹤。
    在战斗的，在和mafia纠缠的，风间桐寄予希望的普通人们。曾经和太宰一起下棋，过生日，被整蛊和整蛊回来的普通人们。在乱局之下如同绵羊一样不知如何是好的普通人们。
    他们居然都来了。
    -
    半小时前——
    风间桐拔出了腿上的短刀，正式宣布手中的子弹用完，接下来，他只能跟他全副武装的对手开始白刃战。
    但就在这个时候，天台上，尾崎红叶和广津柳浪接到了一个通讯，马上开始面色大变——
    “首领遇袭！”
    老首领看重的异能力者，也是作为护卫的兰堂，要求他们马上放弃一切行动，赶回组织保护首领。
    然后，是老首领的声音：“马上回来！让部下现在杀掉所有红发小鬼！”
    “首领，可是……”
    通讯被掐断在了这里。
    随着尾崎红叶和广津柳浪转身准备离开，港口mafia的行动队伍马上开始执行首领的指示，调转枪口——
    “啊——”
    不远处，刚刚赶到的与谢野晶子瞪大了眼睛，不顾一切地冲了过去。
    这片战场让她的记忆复苏了。作为医生的本能，让她想要马上过去，救下那些即将死去的人——
    “等一下，晶子！”森鸥外一下竟没能阻止她，让与谢野晶子跑到了枪口之下。
    幸好下一刻——
    银色的刀光从天上落下，瞬间将mafia的行动队击倒了一片，是福泽谕吉。
    风间桐随后进行配合，他在残存的mafia之间使了几个巧劲，击飞了他们手中的枪。最后，刀尖一挑——
    mafia下意识叩响了扳机。
    子弹偏移了原本的轨道，但还是击中了一个红发的男孩。
    鲜血溅到了与谢野晶子的脸上：“……”
    她猛地抓住了那孩子的手，终于反应过来了现在的情况，却像个无助的小孩子一样，慢慢滑落在了地上。
    “对不起……”她麻木地拿出医疗包，“对不起——”
    她用不了异能了。
    她的异能是罪恶的存在，会让人的生命变得廉价。
    ——异能大战时，那些士兵崩溃的样子出现在了眼前。
    ——“我们已经，无法忍受了。”
    “对不起——”与谢野晶子跪坐在地上，用颤抖的手缠着止血绷带，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
    那一边，战斗仍然没有结束。
    这一次派过来的mafia，全部都是精锐。在短暂的手足无措之后，竟然马上组织了反击。
    带着寒芒的枪口，终于举在了风间桐的面前。在闪避的刹那，风间桐的肌肉抽搐了一下，动作慢了半拍！
    他从头一直打到尾，现在，这具还未发育完成的身体向他发出抗议了！
    “！！”
    福泽谕吉的眼睛睁大了，但他正和敌人纠缠着，一时之间也不能去支援——
    “砰！”
    枪响了。
    但被击中的，并不是风间桐。
    面前的mafia倒了下去，风间桐抓住时机劈手夺枪，重整态势，和福泽谕吉背靠着背，警惕着所有意外。
    废弃工厂的门口，出现了黑压压的人群。
    福泽谕吉不可置信道：“我们的……援兵？”
    会是什么人？
    要知道，乱步为了这件事，已经烦恼了很久。其中最为烦恼的部分，就是他们的力量不足。现在的横滨，面对港口mafia，还有哪个势力会给他们这样的支援呢？
    “怎么回事？”mafia们也愣住了，“不是说，这里只有两个人吗？”
    “是哪个势力，竟敢挑衅港口mafia？”
    就在这时，前来的队伍里，传来了一声尖叫。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一个红发的女人越众而出，直直扑向人质所在的地方，口中发出凄厉的声音：“惠太——”
    她在呼唤她中枪的孩子。
    福泽谕吉看着这一幕，脑中出现了十分荒诞的猜想。
    来到这里的人们，并不是任何势力，而是——
    “mafia。”八矢大成强压着恐惧和激动，嘶哑着声音说，“别以为我们是你们随意宰割的鱼肉。”
    ——普通人们。
    情势突然逆转了。
    mafia的精英们，在这样多的人群的冲击下，突然也不知如何是好了。
    接下来，便是大混战。
    -
    织田作之助下了车，几个点射，精准地将mafia的手中的武器打掉。
    乱步不可思议道：“怎么可能——条件根本不充分——”
    没有长期的恐惧，没有累积的仇恨，甚至没有太宰的劝诱——

 第56章

    人们还是行动起来了。
    就算是世界上最好的侦探，也不能预计到这一幕。
    因为人心，并不是能拿条件来计量的东西。
    仿佛有什么感应一般，远处，正在努力地救治着伤员的与谢野晶子猛地抬起头。
    她看见了乱步。正在苦恼的乱步。
    在她的面前，是生命垂危的男孩，还有崩溃的母亲。
    “医生，你是医生吧。”
    仿佛抓着救命稻草一样，在她面前哀求着。
    “请为这孩子止血吧……他一直在流血……”
    “……”
    与谢野晶子颤抖着，拉紧了止血绷带。
    她的脑中，响起了乱步的声音。
    “会让生命变得廉价的话，不用就好了吧。”
    不用异能。
    不让那个无条件治愈的异能现世。
    仅此一次，无法完全治愈的生命。
    就是最宝贵的。
    还是第一次……有人这样对她说：“不用就好了吧。”
    但是，现在与谢野晶子开始质疑了。
    她所质疑的，并不是乱步的心意，而是——
    ——真的廉价吗？
    现在，正在无可避免地，一点点变得冰凉的身体。
    面前的，亲人的祈求。
    乱步的苦恼。
    在这濒死的一刻，生命是多么宝贵啊！
    如果我能做到的话——如果我能够拯救这个时候的人们的话——
    与谢野晶子张了张嘴，缓缓伸出了手，覆盖在孩子的伤口上。
    她手下，发出了温柔的光芒。
    仿佛神迹一般，温暖的血色回到了孩子的脸上，母亲的眼泪停住了，愣怔地摸了摸孩子的脸颊。
    “……”森鸥外捏碎了手边的树枝，睁大了眼睛。
    ——异能力，‘请君勿死’，竟然复活了。
    可是，居然是在这种时候——在大庭广众之下——
    -
    风间桐站在乱局的中央，心满意足地笑了出来。
    “……”
    太宰治就像是被什么吸引了一样，一步一步地走向了他。
    -
    风间桐，实在是一个左右脑互搏的混蛋。
    他拥有世界上最优渥的条件，无论是异能还是头脑，都强大到让人绝望。
    要么他干脆一条路走到黑，直接不管镭钵街爆炸，凭借自己强大的异能，吞并横滨的三大势力，获得属于超越者的特权，整个世界都无人可以遏制他。
    就算他想要为这里的人们做一点事情，就算他在那场爆炸里面失去了异能，只需要在最开始，对mafia的混乱视而不见，他所需要的组织就会自己形成、
    再次一点，只要他在作战的时候不管这些孩子。只要他让太宰去劝诱那些普通人加入他。
    ……
    路有这么多条，可他偏偏就精准地找到了最艰难，最赌运气的那一条。
    把自己弄成这副伤痕累累，狼狈不堪的样子，就算胜利也只是险胜，表情却像是获得了世界上最宝贵的东西一样。
    ……啊，是这样吗？
    ——太宰治走到风间桐的身边。mafia的队伍被人群冲散，不得不狼狈逃窜。他一路畅通无阻。
    这就是你在荆棘的道路的尽头，想要看见的东西。
    ——人们不可置信地呆愣了一会，突然爆发出了震耳欲聋的欢呼。庆贺他们第一次……战胜了mafia，保护了自己的家人。
    太宰治握住了风间桐的手，感受到那具身体像是不堪重负了一样，往他这边倾斜了一点。
    ——乱步跑到了与谢野晶子的旁边，与谢野晶子仰起头说了几句什么，名侦探就拉起了她的手，把她带到了福泽谕吉的身边。
    这是风间桐策划的棋局。
    也是所有人的勇气、智慧、力量，环环相扣，创造出来的奇迹。
    -
    另一个时空，联盟。
    霍华德.温斯顿把主神空间的操作系统全部检查了一遍，又拉开了太宰治的履历，细致得就像是坐在联盟的法庭上。
    “所以，说说感想吧。”白兰单手托着下巴，“事件已经结束了哦。”
    没有发现任何异常的霍华德不耐烦道：
    “我没有什么感想，现在我只感觉到了要善后的气息。如果他在我面前，我还能揍他一拳。现在难道要我庆贺受害者联盟的壮大吗？”
    白兰一笑，并在心底对这位霍华德律师说了句抱歉。
    ——因为这一次，风间桐恐怕还真的会给他弄出来一个巨大的烂摊子。
    不过，应该没关系的吧？
    毕竟，在风间桐身边的所有人，应该早就已经习惯了为这位任性的少将善后才对。
    霍华德被他看得浑身发毛：“……”
    真的，那种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了。
    但既然没能找到白兰徇私枉法的证据，他也不便再留在这里。
    在白兰戏谑的目光下，这位律师站了起来，终于愿意离开主神空间了。
    “呼——”
    白兰捏了捏棉花糖，感觉风间桐实在不是一尊好请的大神：
    “先是你的部下，再是霍华德大律师——最后，你不会直接把元帅给引过来吧？”
    光幕上，风间桐淡定地走进家门，走进了自己房间，然后在那一刻，直接倒了下去。
    这个人连晕过去之前，都给自己找好了位置。
    白兰喃喃道：“……虽然我觉得，整件事你跟军部应该是有默契的——但如果是小桐的话，感觉是独断专行也不意外的程度呢，那可就头疼了。”
    “——那不就代表着，你在这方面，并不相信联盟吗？”
    第43章
    他感觉自己行走在一片流光溢彩的高楼中间, 身边是污水横溢的贫民窟。
    这是文明开拓前线最新发现的星球——经过一段时间的考察，被认为是一个赛博朋克文明。
    过路的人们对他投来异样的眼光，不乏一些恶意的打量, 但一时之间没有人敢于靠近他。
    一个成年男子和一个衣衫很拼凑的少年，一前一后从风间桐的身边路过。那个瞬间，风间桐眼神一凝，一把揪住了男子的领子，把他提了回来。
    “你在干嘛啊！”少年大叫起来，“快放开怀特医生！”
    风间桐问他：“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
    “医生啊！而且是这一片唯一一个。反正你们这些上等人是不会明白的吧。快点放开他，我的牙都快烂完了，好不容易他答应帮我打折的……”
    风间桐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在这两个人原定的目的地上，矗立着一个又黑又小的诊所。
    也是这附近的器官交易的供货地点。
    -
    “风间少将, 关于Βobr57行星上发生的政权更迭, 您有什么想说的吗？”
    他在军事法庭里抬起头，上位坐着他的老师和前辈。
    “恕我反驳您一点：那个星球上的人们自发产生的暴动, 目前没有直接证据和风间少将有关联……”
    “不必拿出这个说辞，小温斯顿先生。我们当然找不到直接证据。但风间少将能不能做到这件事, 所有人心里都有答案。”
    “你的意思是, 联盟的法庭要通过自由心证来裁决吗？那么我个人还认为, 我们应当对Βobr57自然发生的政权更迭感到喜闻乐见才对，毕竟那里的人们通过自己的努力，走向了文明——这完全符合我们联盟‘先行者之誓’的精神。”
    “你！”
    -
    场景几度变化，他面前出现了白兰的脸：
    “你现在一定在好奇那封匿名检举信的来源吧？明明你在文明开拓前线的行事风格一直没变，为什么就这一次出了问题。”
    风间桐说：“我不好奇。”
    “哈哈, 让我告诉你吧。”白兰仿佛有一种名为‘选择性耳背’的神技，自顾自地道，“——你帮助任何一个星球都可以。唯独Βobr57。”
    “——你不觉得, 那里的科技，是目前已知最接近联盟的吗？”
    风间桐微不可闻地，轻轻叹了一口气。
    -
    他仿佛又回到了授衔仪式的那一天。元帅站在他面前。
    “……最年轻的将级军官。你的选择关乎联盟未来的方向。”
    “好了，现在进行宣誓。”
    风间桐手按心口，低下了头：
    “——我会永远忠于先行者之誓。”
    -
    ……好乱的一场梦。
    风间桐睁开眼睛的时候，简直觉得头痛欲裂。
    ……为什么会突然梦到这些事情？
    他扫了一眼弹幕，顿时就发现了真相。
    原来，最近，Βobr57的旅游对联盟的普通公民开放了，弹幕们正天真无邪地讨论着那边的历史。
    【……没想到竟然会有科技这么发达，过得这么惨的地方。简直就像是以前的我们一样】
    【你说是说联盟的‘黑暗时代’吧。不过，他们现在也摆脱了那种境地，说明事情总是越变越好的】

 第57章

    【原来少将从以前开始就是这个作风，不知道以前还有多少像这一次一样惊涛骇浪的事情——啊啊，如果文明开拓前线也能直播就好了，我想看！】
    【有的人还在想，有的人已经得到初步的批准了——我的申请书下来了！再过半年，大概率你们就能在文明开拓的队伍中看到我了】
    【可以线下看到少将吗？我也想去！】
    风间桐：“……”
    真的假的？
    不过没关系。新成员要加入，最后也需要他的同意。他会注意在其中把过于聒噪的家伙刷掉的。
    他揉了揉眉心，坐起来，发现身上的伤已经被妥善地处理过了。
    房间里空荡荡的，走到门外，太宰治坐在客厅，手上拿着一本书。
    风间桐粗略扫了一眼。
    看这个情况，八矢大成、异能特务科、高濑智、福泽谕吉等等的人应该都来过，然后被太宰治打发走了，鸢眸的孩子还关好了门窗，成功挡住了某只无孔不入的三花猫。
    风间桐由衷道：“辛苦了，太宰。”
    太宰治砰地合上书，用猫咪打量人类的眼神盯着他看了一会。
    风间桐泰然自若地接受着他的打量，循着香味走到了厨房。
    厨房里煮着一锅粥，这个料理的风格不像是太宰。
    “是福泽先生。”太宰治假笑道，“因为我说你喜欢最喜欢的食物就是粥。”
    风间桐：“……”
    其实不喜欢也不讨厌。要说他最喜欢做的食物是粥的话，那还差不多。
    他盛出一碗粥，坐在了太宰的身边：“这么说来，他们最后果然选择暂住在附近了？”
    太宰治漫不经心道：“大概是为了那位与谢野晶子吧。你昏迷的时候，可是错过了一场精彩的决斗。”
    决斗发生在森鸥外和福泽谕吉之间。
    因为与谢野晶子从精神崩溃中恢复了过来，治愈系异能的神技——‘请君勿死’复活了，虽然已经不能够像从前那样无条件治愈他人，但仍然能够让濒死的人完全复原。
    ——简而言之，森鸥外不可能轻易地将她让出来。
    于是，这位地下黑医和得知了一切之后，决心保护与谢野晶子的福泽谕吉，展开了一场战斗。
    最后的结果是，乱步、晶子、福泽三人，现在就暂时借住在他们的邻居家里。
    “因为太宰完全没有要邀请我们过来做客的意思。”乱步没好气道。
    【猫の领地意识】
    风间桐侧脸看了一眼太宰，默认了。
    乱步的脸拉得更长了。
    明明昨天他一直在帮忙，最后也帮风间桐保密了他的身份，还有暂时用不了异能的事情——但是那两个人中间就像有结界一样，一看就知道是完全不同的。
    太宰治假装没看见他赌气的表情，脑袋很忙地左顾右盼着，最后目光定格在了一个人的身上：“你们三个人借住在晴斗家吗……那么——你昨天住在哪里？”
    他目光看向的，是织田作之助。
    织田作之助认真地说：“原本打算去住旅馆的。但八矢先生和松岛小姐邀请我去他们家暂住——”
    太宰治：“……那为什么你们三个在咖喱饭店里睡了一晚上？”
    “这个都能看出来吗？好厉害。”织田作之助平平淡淡地说，“因为被邀请了，所以我也请了两位一起去吃饭。结果他们吃了一口辣咖喱，突然就倒下了。”
    松岛千鹤&八矢大成：“……”
    想到昨晚的辣咖喱，他们还是面有菜色。
    太宰治：“……”
    不知道为什么，他还是觉得这个人很神奇。
    织田作之助继续道：“我不知道他们的家在哪里，只好拜托咖喱饭店的老板，让我们在那里留宿了一晚上。今天及时醒过来真是太好了。”
    “……那个。”八矢大成胃疼地打断了他，“其实我们今天早上来是有重要的事情的。风间大人……不，我还是叫你风间君吧。”
    在满场身份能力都很不凡的人的注视下说话，明显让他压力山大。但他还是很坚持地问：
    “风间君。你以前说，如果我们有拯救自己的想法，就可以来找你……虽然已经是很久以前了……但是现在，我们打算成立一个组织——不知道——”
    “可以。”风间桐说，“我本来就是这么打算的，只要你们自己有这个意愿。”
    八矢大成明显松了一口气：“太好了。虽然大家都很相信我——但我知道，我没有带领好他们的能力。”
    这一次，他的决心是由紧迫的形式和太宰的点播来唤起的，反抗的力量，来自风间桐放在这里的武器。
    从这个角度来说，应该带领他们的，是面前的两位少年才对。
    风间桐说：“放心吧，港口mafia暂时没有精力来找我们，现在是安全的发展时机——高濑君今早带了很多东西过来吧？那就是最初的资金和武器。我稍后会把它们整理出来。”
    “——然后，”乱步理直气壮地说，“你们就要负起责任来，保护好晶子了吧。”
    “……”
    “太失礼了，乱步！”福泽谕吉把他拉回来。
    “在客气什么啊，福泽先生，”乱步道，“最开始就说过了吧？如果想要保护晶子的话，就非得要借助风间准备创立的组织才行。再说，晶子是在治疗他们的成员的时候暴露异能的，昨天我们也在尽全力给他们帮忙——现在是收取报酬的时候。”
    少年名侦探翠绿的眼睛笃定地看着风间桐，完全不担心面前的人会不认账。
    风间桐微笑了起来。
    “还是让我来说明吧。”福泽谕吉头痛地揉了揉眉心，“昨天，港口mafia的首领遇袭受伤，现在正在到处寻找医生——就连森鸥外都被召集进了港口mafia。”
    说到这个，他的目光有点沉重。
    原本的搭档走上向了背道而驰的道路，森鸥外临别时的留言是：“我会顺着我的‘最优解’的道路前进，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动摇。”
    “那家伙倒不至于会出卖晶子，但是晶子在昨天的治疗中暴露了异能。那种人多嘴杂的环境，说不定会被别人注意到——”
    仅凭福泽谕吉一个人，是不能在港口mafia的手下同时保护好与谢野晶子和江户川乱步两个人的。
    “这、这么重大的事情，竟然要交给我们吗？”八矢大成手足无措道，“我们的组织可还连名字都没有呢。”
    “没关系。”风间桐却说，“不仅是晶子，从今往后，所有受到mafia追杀的无辜者，我们也都会尽可能地提供帮助。”
    他看着八矢大成的眼睛，笃定而安静地说：“这不正是，这个组织成立的理由吗？”
    八矢大成嘴唇颤了颤，简直醍醐灌顶。在一股莫名力量的作用下，缓缓挺直了脊背。
    “是！”他大声道，“那么，我们的组织，名字叫什么呢？”
    风间桐：“……”
    他想了想，难得地开了个玩笑：“叫彭格列怎么样？”
    某种意义上，算是他这一次计划的灵感来源。
    弹幕纷纷：
    【彭格列？家教那个？】
    【都是自卫队出身的mafia是吧？】
    【所以少将成立了一个彭格列文野分列吗？呃……好诡异的幽默感……】
    “……”
    寂静。
    因为信息差，大家都没看出来这是个调侃。
    只有太宰治敏锐地看向他：“彭格列？蛤蜊？为什么要取这个名字？”
    【哈哈，蛤蜊】
    【一般都会这么想吧！】
    风间桐莫名感受到了一点压力，微微移开了目光：“不，什么都没有。”
    太宰治仍然用很怀疑的眼神打量着他。
    于是风间桐拍板道：“那么，就叫互助会吧。简单明了。”
    “……”太宰治露出嫌恶的表情：“……总觉得这个名字有点恶心。”
    风间桐深知自己的取名水平，才不为难自己：“觉得不满的话，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不要。”太宰治干脆利落道，“明明是你要成立的组织，至今为止却一直在把麻烦事甩给别人。我不会再上当一次了。”
    话音才落，他就看见风间桐的嘴角忍俊不禁地勾起了一点，笑了。
    他看不见的地方，弹幕也在幸灾乐祸。
    【哈哈，宰，口嫌体正直。我赌一万，下一次你还是会帮少将的忙的~】
    【哦不——猫，有人在骗猫啊——（怜爱了）】
    【现在经验根本就不对等，太宰说有本事十年后再战】
    太宰治：“……”
    他的目光悄然发生了变化，变得阴森森的，看起来在思考面前这个人怎么比较好吃。
    其他所有人：“……”
    由乱步起头，在这样奇怪的氛围下，他们纷纷告辞了。
    -
    几个月后，异能特务科。

 第58章

    一个戴着眼镜，充满书生气的少年站在了种田山头火的面前。
    他叫坂口安吾，是被特招入异能特务科的天才少年。现在正等待属于他的工作安排。
    “为了守护横滨，你有相应的觉悟吗？”
    坂口安吾郑重点头：“有！”
    “好！”种田山头火猛拍他的肩膀，“那么，接下来，我将发布你的卧底任务——也即，潜入最近诞生的，名为‘互助会’的组织。”
    坂口安吾：“？”
    他以为，他的任务是潜入最近已经快要变成毒瘤了的港口mafia。
    坂口安吾一头雾水地接过了任务的情报。
    ——名为‘互助会’的组织，是最近在mafia泛滥的情况下出现的，居民互助的特殊组织，核心成员有好几个异能力者。
    他们会在接到求助之后，秘密地转移可能遭到杀害的无辜者，也会在某个网页上发布mafia的动向，帮助居民更好的躲避危险。
    受到帮助的人大部分都会选择加入这个组织，成为提供情报的一员。就算mafia的成员发现了这个组织，出于为自己留一条后路，或者亲人也在互助会里的原因，也不会向上检举揭发。
    因此，互助会成为了普通民众间切实存在，但mafia高层一无所知的‘民间怪谈’。
    “感觉怎么样？”
    坂口安吾放下资料，实话实说道：“我看不出来，这个组织有什么卧底的必要。”
    和其他的mafia比起来——简直可以说安全到让人感动了。
    种田山头火道：“但如果我说，互助会在成立三个月后，就已经包揽了横滨地下市场百分之八十的情报呢？”
    因为情报来源太多，情报市场都快成为互助会的垄断市场了！
    坂口安吾的目光认真了起来：
    “……竟然做到了这种地步……那么，这个组织的目的，一定不只是互相帮助这么简单……说不定，还有统一横滨的野心——”
    种田山头火：“你的感觉没错。之所以会选择你，是因为你的年龄和他们的核心高层相近。我们这一次的卧底不能使用粗暴的手段，除了提供情报之外，也希望你做到更多的事情——比如，和他们发展一些私人的交情。”
    种田山头火递给他一张照片。那显然是一张偷拍，但金眸的少年却看向了这边。
    即使是透过照片，也有被注视着的感觉。
    “这就是互助会的首领——风间桐，十五岁。”种田山头火郑重地强调道，“——也是最高机密中的那位，超越者。一切就拜托你了！”
    现年十八岁、刚刚毕业的坂口安吾，瞪大眼睛，眼镜歪斜了下来：“……”
    第44章
    “诶……所以说, 上一次转移无辜者的行动里，有一个未知的人帮助了你们——现在对方因此而被港口mafia通缉，正四处躲藏中——所以感到很过意不去？”
    “是的。”八矢大成点点头, “我们也是偶然得知这个情况的。总感觉，必须要把这个人情还回去才行。”
    “嗯……”
    太宰治落下一个棋子，陷入了沉思。
    宽敞的客厅里，太宰和乱步在棋盘的两边坐着，棋局正进行到中途。其他所有人都等待着他们的指示。
    “那个……”
    见太宰久久没有说话，作为上一次被拯救的‘无辜者’，也是为了报恩加入互助会的新人，忍不住轻声询问旁边的前辈道：“坂口先生现在的情况很危急，为什么我们要先来这个地方？这两个少年又是什么人？”
    “八矢没跟你说过吗？也是, 时间太紧了。”前辈用敬畏的语气轻声回答他：
    “这位是太宰先生。我们所有行动的总指挥。他对人心的把握无人能及, 指挥调度如同魔术一般，除了和boss的打赌之外, 目前从无败绩。如果要在mafia的争斗中保住自己和同伴的性命，就一定要信任他的指挥。”
    新人睁大了眼睛。
    他知道太宰这个名字。正是这个人, 指挥着互助会把他从mafia的追杀中拯救了出来。是他排名首位的恩人。
    “旁边的这位是江户川君。”前辈继续介绍道, “传奇的异能侦探, 协助解决了无数起案件，能够一眼看出真相。现在偶尔会把力量借给我们。”
    异能侦探，江户川乱步！
    新人咽了咽口水。
    互助会，真是卧虎藏龙。
    有这些人在，他们一定能够从mafia手中把坂口先生拯救出来。
    这个时候, 太宰敲下了一个棋子，乱步紧接着跟进——
    “平局——啊。”乱步不太满意地鼓了鼓脸颊，抱怨道, “用这种方式来解决也太狡猾了。”
    今天，他明明就快要赢太宰了。却被那边的部下寥寥几句话勾起了好奇心，无论如何也想要确认一下那位帮助了互助会的‘未知存在’。
    棋局是他们决定任务归属的地方，如果赢了的话，这次的事件就会归太宰解决，那家伙是不会让其他人插手的。
    但平局的话，就是他们共同解决。
    “真没办法，我就帮你们看看吧。”
    乱步戴上眼镜，发动他的异能——‘超推理’。在无人能看见的气流之后，无数数据浮现在了乱步脑子里——
    “嗯……”乱步眨了眨眼睛，“是有点厉害的人。”
    太宰懒洋洋道：“这是当然的。毕竟是能够从我布置的任务里，精准发现‘漏洞’，并且提供了帮助的人呢。”
    乱步提醒道：“太宰——比那个还要厉害一点。”
    “……”太宰一愣，随后恍然，站了起来，“原来如此，是这样啊。”
    乱步结束了他的推理，把眼镜摘下来：“风间那边怎么说？”
    “他对此没什么意见，因为是迟早的事情，但最终还是以我的判断为主。”
    太宰治转过身，带着部下离开了这间屋子。
    乱步耸耸肩，感觉那位‘卧底’先生可能要经历一些磨难了。
    “……”
    新人在旁边，听得一脑袋浆糊。
    前辈劝他道：“太宰先生和江户川君的对话是这样的，除了boss以外，没有人能弄懂他们在想什么。我们只需要相信他们并且执行任务就好了。”
    这种对话，竟然有人能够听懂吗？
    新人张了张嘴，有点想询问那位‘boss’的事情。但很快，他就被卷入了史上最迷惑的漩涡中央，完全弄不清自己在哪儿了。
    他们莫名其妙在任务中弄丢了太宰，又莫名其妙卷入了和mafia的作战。
    在一顿彼此都在朝天对射的人体描边之后，他们莫名其妙地找到了对方的大本营，在那里莫名其妙地和太宰汇合了。
    鸢眸的少年打了个响指，手上的镣铐就掉了下来。他身上干干净净，连挺括的西装都没弄脏。
    互助会的人和在大本营留守的mafia握了握手，和平友好地点了点头。随后，他们动作熟练地烧掉了所有资料，在大本营里放了把火。
    “真不知道要怎么感谢你们。”
    被偷了家的mafia泪流满面道：“这样他们就找不到我们了。我想通了，做mafia的下层人员迟早是要死的。接下来我和兄弟们打算回乡下避一避，过段时间再出来做一点小买卖。再见，太宰先生，再见，我的朋友们，希望我们还有重逢的一天！”
    新人：“……”
    他低头看了看毫发无损的自己，怀疑自己午饭其实是吃的菌子。
    但他还记得自己来执行任务的目的。
    “坂口先生——”
    就在这个时候，太宰治突然对身后比了个手势。
    所有人训练有素地散开，包围了面前的这个院子。新人赶忙跟上，只见太宰治只身走进了院子里。
    院子里面，是一个狼狈不堪的眼镜少年，这个人正是坂口安吾。
    太宰治漫不经心道：“坂口安吾，上学时候连续跳级，17岁就被东大录取的天才，但随后因为在学校发表不良的言论而被开除。现在来到了横滨，多次妨碍mafia的行动，而被港口mafia通缉——”
    在另一边被一支mafia追杀，刚刚才勉强逃到这个院子的坂口安吾：“……”
    原来如此，之前的一切，都只是请君入彀而已吗？
    虽然被种田长官提醒过，但他原本还以为，自己能够在这个名为太宰的少年面前撑得久一点。
    不过，现在的情况还在掌控之中，因为太宰治念出来的，是异能特务科为他伪造的档案……
    坂口安吾推了推眼镜，惟妙惟肖地扮演起了自己的角色，愤世嫉俗道：“哈，这个国家走到这个地步，和无能的政府脱不了关系——所以我当然要——”
    “我还没说完呢。”
    太宰治看着他的表情，嘴角勾了勾，拖长了声音继续道道：“但是，这一切都是你的扮演——作为真正的目的，一周前，你救下了我的部下，并且为了引起互助会的注意，特地将自己暴露在了港口mafia的视线之下——”

 第59章

    “！！”
    安吾惊悚地抬起了头，看见了一双鸢色的眼睛。
    在那里面，是无人能懂的，迷幻的深潭。
    几乎是立刻，汗水就打湿了他的额发。
    太宰治蹲下来，饶有兴趣地注视着他：“呐，有一件事我很好奇——你看起来嫉恶如仇，对mafia恨不得除之而后快的样子——然而又为什么帮助了其中的一支mafia呢？”
    “……”
    就连这个都被发现了。
    直觉提示坂口安吾，这个时候最好说真话，而且只能说真话。
    “……这个国家走到这个地步，是政府的无能。”安吾低下了头，“那些人，上个月还是农民。因为无法继续生活下去而加入了mafia。我篡改了他们的档案，希望能给他们一个回头的机会。”
    “哈。”太宰治站起来，朝门外走去。
    新人三观尽碎地听完了全程，只觉得城里人的世界是如此地复杂。
    他跟在前辈们的后面，把坂口安吾绑了起来。
    “慢着！”安吾毫无反抗的意思，只是看着太宰的背影，急促地问，“既然你知道这件事，那就是见过他们了吧？那些人——”
    “……”太宰治脚步一顿，突然恶劣地拖长了声音：“嗯，你说他们啊——他们——”
    坂口安吾的心高高提到了嗓子眼。
    新人看着他的表情，又结合他们刚才的所见所闻，突然明悟了什么东西。
    就好像把拼图拼完、完全看到了整幅画面的那一刻一样，一想到有一个人在还是碎片的阶段，就已经策划好了一切，他不禁由衷升起了对太宰的敬畏。
    能够跟着这样的指挥者，实在是让人安心。就是作为被戏弄对象的安吾，看起来有点可怜。
    “他们怎么样了？”安吾还在急切地追问。
    “嗯，他们——”太宰治说，“回老家种田了。”
    “……哈？”安吾露出了睿智的表情。
    “别露出这种表情，”太宰治懒洋洋地道，“比起他们，你才是前途未卜的那个人——把他收拾一下，带他去见boss。然后由boss来定夺吧。”
    安吾被大家拉了起来，好半天才明白过来这是什么意思。
    去见boss的意思是……诶诶诶？
    现在吗？
    现在他就要去面对那位‘超越者’了吗？
    大概是坂口安吾的脸色实在是非常凄惨，让八矢大成看着有点不忍心了，而且，在刚才的寥寥几句话中，他对安吾的做法还挺有好感的，觉得这个人的作风十分‘互助会’。
    作为比较了解太宰的人，他想了想，还是安慰道：“没事。太宰既然会带你去见boss，也就是说，他对你有兴趣的意思。如果太宰有兴趣的话，boss基本不会反驳他的。”
    安吾完全没有被安慰到。
    他惊恐地想：什么兴趣？他有哪里引起了太宰的兴趣吗？
    而且，为什么说得好像boss会对太宰言听计从的样子？那样的话，岂不是说互助会里太宰的权限巨大吗？
    安吾低下头，他首先看见了自己破碎的眼镜——这是在躲避mafia的追击的时候，被流弹打破的；脏兮兮的衣服——这是在泥地里滚了一圈，好不容易躲进这个院子导致的；还有满身的冷汗——这是被太宰吓的。
    路上，太宰治微微回过头，对他露出了一个神秘莫测的微笑。
    安吾下意识咽了咽口水。
    他不知道面前等待着他的是什么，不知道这个能看透人心的少年，是已经知道了他卧底的身份，还是仅仅把他当作一个居心叵测要加入互助会的人。
    唯一能肯定的是——那一定，是恶魔一般，准备恶作剧的微笑。
    第45章
    出于某种职业精神, 即使是在这种情况下，安吾姑且也在观察附近的环境。
    在横滨中地位越来越高的组织——‘互助会’，其中心地带, 居然出乎预料地普通。只是城市里最普通的一个街道，就连首领的住址也只是其中一间没什么特别的房屋……
    安吾刚想到这里，就看见太宰治从袖子里拿出一根铁丝，就这么光明正大地开始撬门。
    铁丝怼进门锁里，发出了‘吱呀吱呀’的诡异声音。
    “诶？……啊？”安吾的冷汗又流下来了，“你在做什么？”
    太宰治理所当然道：“当然是在开门啊。”
    周围的部下们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没有人对这种奇妙的举动提出任何意见。简直就好像前十八年的所有社会经验都不管用了一样，他仿佛来到了一个全新的国度。
    安吾试图把这件事拉回正常的范畴，虚弱地问：“但是……这是首领的家……没错吧？”
    在阶级森严的组织里, 没有得到召见就来见boss, 还用铁丝撬boss家的门？
    以上的任何一件事，如果发生在港口mafia, 这个部下第二天就要被灌水泥沉进海里了吧！
    不，他不是在担心太宰。
    在异能特务科的资料里, 太宰和首领的关系很密切, 大概确实有这样做的底气。
    但是, 作为被太宰带来的人，首领的第一印象决定了他是否能够安全地潜伏下来——这种情况下，无论如何，都不应该是撬门进去的吧？
    但安吾内心的尖叫声并没有影响到太宰的手速。
    门锁发出了“咔哒”的声响。
    鸢眸的孩子挥手让部下在门外警戒，然后故意顿了顿, 让安吾有充分的发酵紧张的时间——才推开了门。
    出乎预料，映入眼帘的，居然是一个相当有生活气息的房子。
    桌子上放着五颜六色的水果和面包, 小刀用完洗过之后，随意地放在了角落晾干。沙发相当整洁，枕头隔着固定的距离摆放着，上面却凌乱地甩着一件黑色的长风衣。
    整洁的部分和凌乱的部分，非常随机地堆在房子的各个角落，就好像这里住着两个生活习惯完全不同的人一样。
    这个时候，楼梯的部分传来了脚步声。
    安吾抬起头，看见情报上的金眸少年正在一步一步下着台阶。他看起来有点慵懒，一边走一边系着领带，嘴里甚至叼着一个面包，是一副很日常的模样。
    “……”
    很好。
    他们一大早跑来打扰这位超越者，还正好撞上人家刚起床、一点都不方便的的时候啊！
    安吾石化了。
    在他身边，一身正装的太宰治低下头，规规矩矩地说：“boss。”
    不知道为什么，这句话刚出口的时候，室内的气氛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boss——风间桐眨了眨眼睛，及时伸手，接住了快要掉下来的面包。然后，他扫了安吾一眼。
    近距离接触，安吾发现这位超越者的容貌，比起照片上的样子要更加摄人心魄一点——十五岁的少年，确实处于高速发育的时期，异能特务科得及时更新照片才行。
    不过，很快安吾就没有心情去思考那些了。
    因为他发现，那双金色的眼睛很快露出了一副了然的神情，随后又转变成了某种他看不懂，但心底警铃大作的情绪——
    风间桐问：“就是他吗？”
    太宰治微笑道：“没错，就是他。”
    “这么说来，昨天是通宵了啊。”
    “没办法，mafia就像是老鼠一样，尽在晚上开始活动。”
    太宰治说完，就这么继续盯着风间桐看。
    风间桐：“……”
    他头疼地叹了一口气。
    随着这声叹息，安吾觉得自己就像是秋天的落叶一样，即将要在命运的洪流中被刮走了。
    他决定挣扎一下：“boss，鄙人坂口安吾，是——”
    “我知道。”风间桐用洞悉一切的语气说，“你能在港口mafia的手下坚持这么久，一定是非常优秀的人才。”
    安吾继续挣扎：“是的，我可以为组织——”
    但风间桐已经一锤定音了：“那么，太宰。你的直属部下还没确定，既然坂口先生是由你带回组织的，就把他调给你使用，没问题吧？”
    太宰治低下头，声音都透露着愉悦：“没问题。”
    “……”
    不好的预感，成真了。
    安吾，在那个瞬间，灵魂出窍。
    -
    戴着眼镜的少年摇摇晃晃地离开了这间屋子，由组织的其他成员带着，前往附近的宿舍，背影非常萧索。
    随着他的离开，刚刚还一口一个boss的太宰，马上毫不客气地往沙发上一坐，而且在桌子上自取了面包和果酱。
    “不问问我他是什么人吗？”
    风间桐在他身边坐下：“唔……异能特务科的卧底。最后竟然选择了这样的人物，看来对面并没有和我们撕破脸的意思。”
    太宰的脸鼓了鼓，探究地看向风间桐。
    他只能看出来安吾的身份有问题而已，能一眼看穿安吾来自异能特务科的，是乱步那样逆天的推理天赋。
    但据他所知，就算是风间桐，在推理方面还是略逊乱步一筹的。所以，风间桐是怎么知道的呢？

 第60章

    风间桐顿了顿。
    在他面前飘过的【哟，安吾~】【好兴奋，无赖派要提前聚首了】这样的弹幕暂且不提，毕竟如果他没有掌握相应的情报就会被屏蔽掉。
    他真正掌握这个情报的方式，并不是通过推理，而是——
    太宰治点击了一下微亮的电脑屏幕，其上是异能特务科的内网。国家级的机密网络，被风间桐毫无痕迹地黑了进去。
    坂口安吾的所有情报，就这么被铺开在了面前。
    就算是太宰治，也无语了一瞬间。
    “……保密性低到这种程度，已经可以说是在搞笑了吧。”
    【不不不，宰，站在你面前的，是联盟的少将啊~如果不是文野的世界意识压制，能分分钟手搓超级电脑的那种！】
    【就算没有超级电脑，这个世界的所有信息技术在他面前也是幼儿园水平。所以，只要是上传到网络的东西，全部都瞒不住他】
    太宰治翻阅了一下网页，很快就失去了兴趣，转而开始探究风间桐使用的黑客手法。里面有非常多超出他目前知识的东西——
    “想学的话，我之后会教你的。”风间桐关掉电脑，“现在还是去休息一下比较好。”
    太宰治站起来，突然发现，现在他需要仰起头才能看见那双金色的眼睛了。
    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毕竟风间桐现在正处于发育时期。但在以前，他们之间的身高差其实没有到现在这种地步。
    莫名其妙地，太宰治觉得有点不爽——
    所以，安吾莫名其妙地，就陷入了一片地狱里。
    “任务的中途找不到人，已经是司空见惯的事情了——集合地点就在敌方的大本营里，也勉强可以理解。”
    某个任务中，安全屋里，安吾‘砰’地一砸桌子，字字泣血地问，“但是为什么，每次都是我？被绑架、被塞炸弹、被女装假扮成人质，处理情报、制定计划、收拾烂摊子——每一次都是我！”
    当时，首领那双金色的眼睛里，所蕴含的意义不明的神色，现在已经很清楚了——
    那是怜悯啊！
    对被太宰盯上的人的怜悯！
    “嘛，”八矢大成脸上流着汗，尽力安慰道，“大概是因为，你是太宰君的直属部下吧——太宰君在安排任务的时候，会把最危险的部分交给能应付的人——织田先生之前也是这种情况，虽然现在这种事变少了就对了。。”
    旁边的织田作之助点了点头。
    在组织成立之后，他是被风间桐邀请留下来的，目前也算是第一批的元老。
    他掰着指头算了算：“啊，确实，我也处理过很多类似的事件。比如乔装改扮之后作为要救的人的替身、扮作酒店的门童接触某个mafia的首领、还有派去当作小白脸拖住对面的夫人”
    “……”安吾吐槽道，“别的暂且不提——最后一个绝对是针对吧！绝对是针对吧！”
    织田作之助困惑地问：“……是这样吗？”
    安吾扯下头上长长的假发，把女高中生制服脱掉，戴上眼镜，神经质地喃喃道：“原来如此……只要假装成这种天然呆，不露出被整蛊到了的表情，就能够让太宰放弃针对我吗……”
    八矢大成：“……我觉得，你忍辱负重的表情，说不定会让太宰君更加开心一点……”
    “……”
    恶魔，这是恶魔吧！
    安吾暴起，猛地开始摇晃他：“不要提醒我这件事啊！！！！”
    就在这时，一个轻轻的声音响了起来：“那个……”
    是这一次被他们救回来的女高中生。
    她原本一直缩在安全屋的角落，不安地观察着四周，直到现在终于敢于出声了。
    “谢谢你们救了我。”她轻声道，“那个……爸爸和妈妈——”
    看见了被拯救的对象，安吾一秒钟正经了起来：“那边是太宰负责的部分。没关系，他们会没事的。”
    女高中生在名为‘正经人’的光辉下，露出了一个略显安心的表情。
    他们在这里待了半个小时，半小时后，带着暗号的敲门声响起，打开房门，女高中生和父母紧紧地抱在了一起。
    直到这里，他们就可以功成身退了。
    在八矢大成有如目送壮士的眼神下，安吾拉着织田作之助，直奔某个酒吧，准备找太宰算账。
    lupin。
    太宰已经等在了那里。
    “呀，安吾，织田作。”太宰治笑着说。
    酒保把一杯饮品放到他的桌上，那是一杯人畜无害的牛奶。
    看到他的那一刻，安吾就泄了气。
    “所以，你不惜让我女装，让织田先生来护卫，那位少女一家最后的命运会怎么样呢？”
    太宰治举着牛奶在椅子上转了一圈：“半个月之后，会有人去带他们离开横滨，投奔远方的亲戚。可以说是已经安全了。”
    织田作之助安心地说：“是吗，那真是太好了。”
    太宰治愉快地说：“安吾的牺牲得到了回报。作为我的报酬，我也拍下了很多有趣的照片——回去给桐看一看。”
    “桐？首领？？？这种东西要拿去伤害首领的眼睛吗？？混蛋，给我删掉啊！”
    安吾一边伸手去抢，一边用神奇又复杂的眼神看着太宰。
    ……来到互助会以后的生活，和他想象的并不一样。
    一般来说，首领是那位超越者的话，应该不会有什么能够阻拦这个组织的壮大。无论是谁挡在面前，只需要首领用武力碾过去就行。
    但是，安吾在几乎没有再见过首领的情况下，打了这么久的工，他看明白了：互助会是更加依赖‘智慧’的组织。
    以太宰为中心的指挥之下，普通人们各自提供自己的力量，将被卷入mafia争端的同伴拯救出来；然后，下一次自己遇到了类似的事情，也会由同伴负责拯救自己。核心成员也就是常驻的组织成员，甚至能有不菲的工资。
    能做到这一点，果然无愧于‘互助会’这个名字。
    安吾在这里每天忙忙碌碌地被整蛊，虽然又累又崩溃，但心里的成就感，居然比在正经的官方组织异能特务科还要强烈。
    这不禁让他思考了起来。
    组织的其他人，真的知道风间桐的真实身份吗？毕竟，如此信任着首领的太宰，无论在多么危险的情况下，似乎都没有让风间桐出手的选项。
    如果一个超越者隐姓埋名地创办了这样的组织，一定是有其他的企图吧？多少还是提醒一下太宰，让他有所准备吧。
    由太宰率先举杯，三人在空中碰了一下。
    “为了什么而干杯呢？”
    “为了今天任务的胜利吧。”
    玻璃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
    安吾把饮料放在唇边，斟酌着语气道：“太宰和首领的关系很亲密呢。”
    亲密到了能够在私下直呼其名的程度。
    “但是，在组织内部的话，还是有上司和下属的区别的吧，如果不对首领恭敬一点的话——”
    没错。太宰的信任已经过界了。而且他根本不完全了解风间桐。
    这样，如果风间桐哪天觉得不满意，说不定会给太宰带来危险——
    随着这句话，织田作之助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可是，我们现在就在和太宰一起闲聊啊。”
    “……”
    安吾近乎是惊悚地恍然了。
    ……太宰，也是他的上司。
    这段时间被坑、被支使着做各种丢脸的事情，被抓壮丁去善后太宰弄出来的各种烂摊子……一起拯救着他人。
    不知不觉，他竟然已经把太宰当做是一个聪慧到异常的‘朋友’，而不是卧底组织的上司了。
    安吾看着自己的手。
    过界的人……是他吗？
    不好，现在应该重新把握分寸——
    就在这时，太宰发出了奇妙的声音。
    仿佛是‘嘿嘿’一样的傻笑，是平常绝对不会从这个少年嘴里发出的声音。
    怎么回事？他喝牛奶也会喝醉吗？
    安吾探过头去，看见了一杯五彩斑斓的牛奶。
    五彩斑斓的……牛奶。
    在牛奶杯的面前，摆着林林总总的，不明的配料。太宰就是把这些东西加了进去。
    安吾惊恐地离那边远了一点。。
    他和织田作之助一起，把太宰治扶了起来。
    “那么，他就拜托你们了。”酒保笑着说。
    “……也许我们是要把这个家伙丢到垃圾处理站里呢。”安吾保持着冷静，回答道。
    刚刚才想着要重新把握分寸，现在就马上要像个友人似的，把太宰送回家了。
    话说回来，认识到现在，他都还不知道太宰的家住在哪里呢。织田作之助似乎知道，所以他可以跟着过去。
    以收集情报的角度来看，倒是一次不错的机会，然而内心这股复杂的情绪是什么？
    安吾控制不住地想：太宰居然会在我们面前失去意识，是因为完全信任了我们吗？

 第61章

    可是，安吾自己就是一个完全不值得相信的人。
    这个情况，似乎是每一个卧底都要面对的纠结——
    总而言之，当安吾从自己的纠结中抬起头来之后，他发现，他们已经到了boss的家门口。
    在他来得及阻止之前，织田作之助就已经礼貌地叩响了房门。
    然后，安吾第二次见到了穿着便服的首领——
    太宰治从他们手里像是鱼一样滑了出去，靠在了风间桐怀里。
    “……”
    安吾觉得自己好像是和首领聊了几句什么，但他完全没有印象。
    有印象的，只有最后织田作之助的话：
    “为什么要来这里？因为太宰和首领住在一起啊。”织田作之助平静道，“他们与其说是上司下属，不如说是家人的关系吧。”
    安吾：“…………”
    “互助会所有人都知道这件事。”织田作之助想了想，点点头，送出最后一击，“你也知道了的话，就是所有人都知道了。”
    第46章
    “太宰, 你这个混蛋！！”
    安吾眼神可怕地用双手抓着太宰治的肩膀，猛烈摇晃。
    太宰治挂着愉快的笑容，就像一张快乐的纸片一样, 在空中以一个波浪形起舞了。
    【哎呀，在打闹啊（慈爱）】
    【就算有了和原作不一样的发展，也好好地成为挚友了呢，无赖派~】
    【喂，楼上的两个滤镜收一收！明明是安吾一直在被迫害吧！】
    【虽然在被迫害，但最近直播间的人一直在变多呢。安吾你被迫害得……真好看啊！】
    【太缺德了吧大家哈哈哈哈哈哈】
    一杯茶水放在了他们面前，风间桐直起身，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很歉然地说：“抱歉。太宰给你添麻烦了。”
    他这副模样, 实在是非常让人心软, 但围观了全程的弹幕丝毫不吃这一套。
    【屁嘞，少将, 最坏的就是你！】
    【之前是谁在说‘太宰难得有这样的兴趣，所以稍微配合一下吧’的啊！】
    ‘是我。’风间桐眼睛也不眨地承认道, ‘但是那又怎么样呢？’
    【……】
    【明明长着一张这样的脸, 未免太有欺骗性了吧！】
    安吾显然没有透过现象看本质的洞见, 摇晃太宰的手逐渐慢了下来，惊疑不定地看向了风间桐。
    仅从外表上来看，互助会的首领实在是一个惊人的美少年，哪怕他只是坐在那里不动，都有一种赏心悦目的感觉。
    但不知道为什么, 安吾在他面前一直很有压力。这一点，恐怕其他人也是一样的。
    有什么东西——气质或者精神，越过了那张皮囊, 沉静地注视着这个世界。人们下意识会在他面前拿出最正经的样子，就像等待着将军检阅的士兵。
    安吾——也下意识挺直了肩膀，松开了手中的太宰。
    太宰稀溜溜地滑落在了沙发上。
    安吾谨慎道：“boss，其实没必要——”
    风间桐扫了一眼他面前的茶水，了然道：“别在意。互助会不是那么阶层分明的组织。不如说在任务以外，只需要把彼此当作朋友正常相处就好。”
    安吾：“……”
    是、是这样吗？
    他转过头，看向满脸无所谓地喝着波子汽水的乱步、至今为止还躺着的太宰、光明正大走神的织田作之助……
    所有人，都松弛得就像在自己家一样。
    安吾：“……”
    所以，上司和下属什么的，那些事情，只有他在介意吗？
    不不，之前他误会得这么深刻，果然还是有太宰在误导他的原因！这个混蛋！
    一想到至今为止他都出了多少洋相，安吾就有去死一死的冲动。
    但是，现在还有比去死更重要的事情——那就是工作。
    安吾困惑地推了推眼镜，他已经在这里摇晃了太宰十分钟了。所有人都在做自己的事情，没有人主动提起这一次聚会的目的。
    所以安吾不得不开口道：“boss，您今天召见我们来到这里，是有什么事吗？而且，就算不讨论职位，在座的各位也都是互助会的元老，我一个刚刚加入的新人为什么也在这里呢？”
    风间桐原本想要解释，但开口的瞬间，他眉头皱了皱。
    ……嗓子，很不舒服。
    正如之前所说，他在这个世界的身体，进入了生长发育的时期。
    重新经历一遍发育期，实在是一个非常奇妙的感觉。
    联盟的医疗技术非常发达，在他真正的少年时代，几乎没有感受过这些事情带来的不便。而且，当年的他脑子里塞满了各种各样的事情，完全没有心思关注自己身体的变化。
    现在的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
    话音还没出口，他先咳嗽了一声。
    于是太宰从沙发上坐起来，代替他进行了说明：
    “是大家的推举啦，”他说，“安吾在这段时间的表现非常出色，所以大家认可了你呢~”
    安吾一愣。
    太宰说：“这里的所有人，都是被大家推举出来的，能够代表互助会做出决策的人。恭喜你，安吾~”
    安吾喃喃道：“……居然是这样……”
    作为一个有职业精神的卧底，他姑且也是有考虑过，要怎么做到互助会的高层的。
    但因为发自内心地认可自己之前所做的事情，再加上无论是他的主观判断，还是异能特务科的那边，都认为互助会没什么危害，所以他倒也没有非常着急。
    没想到竟然会以这种形式，加入了互助会的决策层。
    大家认可了他，这也就代表……
    他一时之间又是感动，又是愧疚。
    对了，太宰之前把那些麻烦事推给他，不会也是为了让他更快地得到大家的认可吧！
    一旦想到这个层面，安吾马上陷入了情绪的漩涡里！
    弹幕吐槽道：
    【不，我还是觉得太宰主要想整你……】
    【嘘——让孩子再感动一下吧，反正很快就会破灭的】
    【绷不住了，他还得谢谢我们宰呢】
    在安吾柔和到开始发光的目光下，太宰治站了起来，就像是一个演说家一样，当仁不让地开始主持起了会议。
    “今天，是互助会的例会~是大家提出问题的时间~为了让组织行驶在正确的轨道上，需要所有人的智慧。”
    安吾正襟危坐了起来。
    除了他之外，其他人继续喝汽水的喝汽水，发呆的发呆，并没有人想要贡献智慧的样子。
    太宰治像是老师点名一样，首先点到了乱步：“首先，是乱步桑~最近有什么问题吗？”
    乱步干脆利落地摇了摇头。
    严格来说，他并不是互助会的成员。他、福泽谕吉、与谢野晶子，准备创办一个名为‘武装侦探社’的组织。目前还留在互助会的原因，首先是为了保护晶子，其次，现在也不是创办组织的时机。
    最好的创办组织的时机在未来。
    目前的一切都平稳地风间桐和太宰治的预计中运行着，没有需要乱步出马的地方。
    “好吧。”太宰治的眼睛转了转，点了另一个人：“八矢呢？”
    “嗯……啊？”八矢大成回过神来，想了想，“我的话，是有一个问题：最近夜间行动太过于频繁了，昼夜颠倒对于我这个快要三十的人来说还是太……不少人也有这个问题，但救人的时间也不是能拖延的，目前正在苦恼中。”
    “嗯嗯。”太宰点点头，有模有样地在白板上记录下这件事，苦恼道：“那么，这件事要怎么办呢？”
    安吾当仁不让地回答：“那么，更多地把夜间行动的排班交给年轻人就好了。”
    八矢大成犹豫道：“可是年轻人们都没什么经验，这样做我们也会有点担心……”
    安吾很专业地商量道：“采取老带新的方式，一部分的老人带一部分的新人，就能够在关注到大家身体的情况下，保证任务的完成了。”
    “哦！”八矢大成恍然大悟，“这样的话，我就没什么问题了！”
    太宰点到下一个人：“织田作呢？”
    织田作之助考虑了一下，说：“最近，无家可归的孩子好像变多了……”
    ……
    会议的议程就这样一步一步地走了下去，目前为止，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
    安吾几次想开口，都犹豫地停住了。周围的人一个一个地被点到，他看起来也越来越焦躁，最后，太宰治终于点到了他。
    那点犹豫，在时间的推移中被消磨殆尽。安吾迫不及待地开口：
    “我觉得，我们应该更关注港口mafia一点。是这样的，最近我统计了港口mafia的行动——发现他们行动的次数越来越频繁，做事的手段也越来越酷烈——再这样下去，这个组织会变成很危险的存在。”
    话音刚落，周围的所有人都发出了不明觉厉的‘哦——’的声音。

 第62章

    太宰治‘啪啪’地鼓掌，眼睛很闪亮地问：“竟然有这种事情——那么，安吾觉得，我们要怎么做呢？”
    安吾一愣：“就算你这么问我，我也……”
    就连异能特务科都对港口mafia毫无办法，目前的互助会也只是在暂避锋芒而已。
    其中的主要原因，就是港口mafia的实力太过强大了。那里甚至有很多的异能力者。硬要剿灭的话，虽然也不是做不到，但付出的代价会过于惨重……
    但安吾一个激灵，突然看了一眼太宰治身后的风间桐。
    他悟了。
    一个超越者就坐在会议室里，还需要考虑实力的问题吗？
    没错，互助会的实力完全可以覆灭港口mafia，所以在场的所有人才会毫无紧迫感。现在他需要考虑的，是如何减轻损失的事情！
    目前执行的所有任务，太宰都是在不损失己方人员的前提下调兵遣将的，要干掉港口mafia，一定也是如此！
    安吾苦思冥想：“我想想——首先，要获得更多的，有关港口mafia的情报——或许可以设计俘虏一个高层人员，从对方的口中得知这一点；其次，现在的老首领的行事风格已经让很多人不满了，或许可以从这一点入手，挑起对面的内乱——”
    随着这些话语，这段时间被港口mafia迫害的人们的脸，一个个都浮现在了安吾的脑海之中。与此同时浮现的，还有信任着他、帮助着他的，互助会的友人们——
    绝对，不能让港口mafia破坏这一切！
    “好厉害啊，安吾。”让他回神的，是太宰治的赞叹，“这些建议十分专业，简直比政府的参谋还要管用。”
    “……”安吾干巴巴地笑了几声。
    太宰治很遗憾地一摊手：“但如你所见，我要负责救援行动的指挥，抽不出身；乱步桑不是互助会的人，不能让他做这么危险的事情；boss最近身体不适——能够进行统筹的人全部没空，恐怕我们最近没有那个余裕去专门针对港口mafia。”
    这怎么可以！
    安吾顿时急了。
    如果真的让港口mafia发展到无可遏制的混乱地步，一定会有很多人死去的！
    “那就让我来吧！”安吾说，“既然大家相信我，那么这方面的事情，就交给我吧。我绝对，不会让港口mafia损伤到互助会的！”
    “啪啪啪啪啪——”
    在座的所有人都为他的发言献上了热情洋溢的掌声。
    安吾用充满了决心的眼神，看向了风间桐。至于心底那一点不安的违和感——在这种气氛下，已经被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风间桐：“……”
    太宰治用奇妙的猫咪恶作剧一般的眼神，也看向了他。
    风间桐秉持着人道主义，在这样的目光下犹豫了一秒钟，然后很矜持地点了点头。
    -
    港口mafia。
    阴沉华丽的卧室里，森鸥外为老首领做完了例行的检查，优雅欠身道：“首领，您的伤势已经在恢复中，想必很快就能够完全愈合，在活动的时候需要注意不要牵拉到伤口，也不要碰到水……”
    “你的意思是说，一道枪伤，让我修养了几个月仍然没好？”老首领阴鸷道，“我年轻的时候，这种伤势只需要一个月。你的医术实在是太差劲了，医生。”
    森鸥外已经习惯了他的反复无常。
    如果实话实说，那就是老首领的身体机能，已经完全不如年轻的时候了。他的伤口反复感染，恢复速度非常差劲，直到森鸥外来到这里，才得到一定的控制——从这个角度，实在是不能说森鸥外医术不好。
    但森鸥外仍然恭谨地低下了头：“十分抱歉，首领。但对方使用的子弹非常特殊，是有意想要暗害您。幸好您吉人天相，刚好躲过了一劫。请您保重身体，不要为我的无能而生气，让歹人得逞。”
    他实在是太会说话，老首领冷哼一声，算是放过了他。
    真相是什么，他比谁都清楚。
    子弹是正常的子弹。只是他不再是曾经的他了而已。
    老了，身体衰败了。一手打拼下来的地下王国，不知还能把持多久，说不定就要死了。
    现在，他看着健康的森鸥外，看着年轻的部下，看着花朵一样娇艳的孩子们——都觉得十分碍眼。
    每一天，都有人因为得罪了首领而死去。
    直到现在，留在房间里的侍卫都战战兢兢，站得笔直，挑不出来任何错处。于是老首领的目光，转向了黑暗的深处。
    那里有一个红发的女孩。
    “红叶，”他唤道，“身为暗杀者，你身上的香味是什么？”
    在灰败的、腐烂的房间里，那一缕若隐若现的，清新的花香。属于年轻人的活力，让老首领的目光变得锐利了起来。
    房间里静得就像是坟墓一样。
    “——难道说，”老首领缓缓道，仿佛宣判似的问道，“是恋爱了吗？”
    红发的女孩煞白着脸，猛地摇了摇头。
    -
    傍晚，太阳即将落山的时候。
    风间桐和太宰治坐在桌子的两边，等待着锅里的水开。
    他们在玩一个游戏——
    每个人带着只有自己才知道的食材，放进锅里，煮开之后再吃。因为偶尔会有人加入奇怪的食材，所以这就变成了一个盲盒挑战游戏。
    不知为何，他们面前的锅出乎预料地巨大。简直是火锅店才会有的配置，足够一帮人开派对来使用——与此同时，他们两个人放进去的食材，就显得很不起眼了起来。
    不过很快，门口就传来了动静。
    乱步第一个找到放在花盆里的钥匙，用那个打开了门。在他身后，织田作、安吾……晶子，甚至福泽谕吉——只要是今晚有空的人们，都来到了这里。
    原本心有灵犀的静谧氛围，很快就被另一种温暖的喧闹取代了。
    虽然这也没什么不好，但果然还是有点——
    太宰治看向织田作之助。
    织田作之助把大家买来的食材放在桌子上，在太宰的目光下平静地说：“抱歉，太宰——我也不想打扰你们，但是乱步先生说今晚来这里能吃到好吃的东西，而且是掉进你的坑之前的最后一顿——所以不吃白不吃。”
    安吾在一旁神经质地打开火锅的盖子：“这一次没有奇怪的东西吧——居然没有奇怪的东西——所以上次果然在整我们吗？”
    火锅游戏，他们在lupin也玩过。那次的结局过于惨烈，实在是不想提及。但这一次的锅底，居然是清澈的鸡汤。
    因为首领和乱步都喝了，所以应该是安全的、好喝的汤。
    安吾也喝了一碗，被味蕾上的鲜味弄得有点想热泪盈眶了。
    果然，正常的清炖鸡汤，而不是‘活力清炖鸡’，简直就像是把太宰整个人取其精华、去其糟粕了一样，完美到让人感动。
    与谢野晶子狐疑道：“你，又在打什么鬼主意吗？”
    太宰治拿着筷子，愉快道：“真过分啊——这是我为了桐做的爱心鸡汤，明明是你们突然闯进来的。”
    “……”风间桐有生以来第一次觉得，汤居然也会卡喉咙。
    “总之，有你这句话，我们就知道之后不会太平了就对了。”与谢野晶子说，“大家，难得太宰良心发现，精神损失费可要吃够本啊。”
    “——不只是你们的精神损失费。”太宰治一边说着，一边拿起了一个蟹肉饭团，“也是我的精神损失费。”
    “……”
    人们面面相觑。
    能够让太宰自愿精神损失的人……大概也只有……
    “嘛，大家。”太宰治说完了意味不明的话，重新调度出懒洋洋的模样，“今晚的和平之后，让我们一起发疯吧~”
    -
    第二天。
    在清晨熹微的日光里。
    一个红发的少女，搀扶着一个男人，跌跌撞撞地跑到了互助会的街道旁。
    第47章
    街道旁的房屋亮起了灯, 一个人透过窗户往外看了一眼，急匆匆地联络了自己小队的成员。
    “喂，大家, 这里有一个女孩子和一个伤员！好像是逃过来的！”
    人们被惊醒了：
    “怎么回事？mafia突然行动了吗？为什么我们没有得到消息——”
    “没事了，孩子。”松岛千鹤试图靠近她，“你有什么困难吗？一切都可以跟我们说。”
    红发女孩——尾崎红叶惊疑不定地打量着他们，已经精疲力尽的手，从袖子里抽出胁差。
    雪亮的刀光，让松岛千鹤停下了脚步：“……”
    “别过来！”她低声吼道，就像是一只受伤的猛兽。
    “……喂，这孩子……”
    有参与过那场解救红发孩子行动的人，这时候反应了过来。
    “红发、和服, 还有这把刀——这孩子, 是港口mafia的人！”
    -
    太宰治放下拉着窗帘的手，滚回了沙发上。

 第63章

    那把胁差——刀口和那一天, 风间桐身上的伤一模一样。
    真是让人不爽。
    “真不愉快啊——”他蛄蛹着，一边翻滚, 一边拖长了变形的声音, “真不愉快啊——”
    【猫咪翻滚.jpg】
    风间桐任由他磨洋工, 把腿上的书翻过一页。
    太宰治抱怨道：“怎么会有这种作战计划——简直就是精神污染的程度嘛！”
    “……”风间桐在书页的边缘折了一角，算作是书签。
    他正在阅读的，是这个世界的小说。
    来到某个世界，就要了解那个世界的历史和文艺作品。这是风间桐的个人爱好，也是一个文明开拓者的本能。但现在, 显然没有能够让他好好欣赏这本书的环境——
    下一刻，太宰治的脑袋探了过来，兴高采烈地整个人地压在了书本上, 微卷的短发铺散开，就像是猫咪毛绒绒的耳朵：
    “对了，不然我们顺其自然吧——就像上一次一样，等到那个‘羊’的小鬼自己过来找我们合作——”
    风间桐低下头和他对视：“最开始就说过吧？你不想去的话，交给我就可以了。”
    太宰治鼓起了脸颊，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只是继续像液体一样翻滚了起来。
    风间桐趁机把书抽了回来，但这样，属于小孩子略高的体温就这么透过薄薄的西装布料，直接传递到了他的身上，让人有点不习惯。
    弹幕兴奋地叽叽喳喳着什么，风间桐眨了眨眼睛，慢了半拍才想起来，这个情况从第三视角看过来，应该很像是太宰躺在他的腿上。
    这不像是太宰平时会做的事情，风间桐于是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问：“……太宰，你有哪里不舒服吗？”
    “……”
    太宰治不翻滚了，他用一双很无语的半月眼朝上看了过来。
    弹幕也静了一瞬间。
    【服了，我录屏了，已加入‘猫为什么一直响’套餐】
    【……少将，你是这个人设来着吗？这种届不到的理工生人设？】
    【悲报，他真的是。还有人记得此人以前拿化学方程式分析料理吗？】
    【我大概一辈子都会记得这件事吧——‘反正吃下去都会混在一起的，所以干脆一锅乱炖吧’——真是震撼我全家，能说出这种话的人，该多么没有生活的情调啊】
    风间桐对这些诋毁淡然一笑，并且认为联盟的科技还是太发达了，让这些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弹幕们自己上，未必能比他好多少——
    【主播你就没有想过，太宰只是单纯在对你撒娇而已吗？】
    风间桐愣了一下。
    【没错没错——我这段时间一直在看回放的直播录像，发现主播和太宰的关系真的是渐渐变化的。在津轻那会还很提防，一直到炸研究所之前，还会试探主播的选择；现在的话，已经完全变成更为亲密的关系了】
    【我很有感触的一点是——就在最近半年左右吧，他们两个人三餐有事不能回家的话，都会互相报备——想到其中一个人是那个太宰，实在是让人不可置信】
    【你们现在，完全就像是家人一样了吧！】
    风间桐：“……”
    家人……吗。
    风间桐对这种存在没什么概念。
    他在联盟的孤儿院长大，接受了基础教育，后来自己申请入学温斯顿学院。对‘家庭’和‘家人’的认知完全来自于书本。
    不过，他并不显得很突兀。
    因为星际时代是家庭观念很弱的时代，人们合则聚，不合则散，婚姻这种东西名存实亡，保质期就像是恋爱时送人的鲜花。
    家庭成员通常并不生活在一起，监护人的义务是保护孩子的生活、安全、爱的需求，并且为他们创造一个能够自由发展的环境。
    要想完成文野世界的任务，就要从头开始教养太宰治——这是风间桐自己的判断。
    但是，风间桐也是第一次养孩子，按照全星际的共识，童年通常对人的一生有巨大的影响。因此在前往这个世界之前，他姑且做了一点功课，目前正在一丝不苟地参考着教科书，执行着着‘监护人的义务’。
    并没有期待太宰变成一个特定模样的人，只是——希望能帮助他自由成长为自己想要的样子。
    风间桐想：
    ……原来如此，这就是对‘家人’的撒娇吗？是对目前环境感到安全和安心的表现。
    这么看来，他这个监护人当得还算合格。
    “你在想什么？”察觉到风间桐瞬间的走神，太宰治稍微坐了起来，表情微沉地凑近了他一点，“表情很奇怪。”
    他靠得太近了，风间桐不由得往后仰了仰。
    “……”
    太宰治眯了眯眼睛。
    他相信自己的感觉，那个瞬间，风间桐的注意力，好像在别的地方。
    这种情况，至今为止也出现过几次——
    太宰治鸢色的眸子变得幽深了起来，就像是两泓深不见底的潭水：“呐，桐，你是不是——”
    他的声音断在这里。
    因为风间桐伸出手，揉了揉他的卷发，露出了一个浅淡又美丽的笑容。
    就像对待一个小孩子，或者小猫一样。
    太宰治的眼睛微微睁大了一点，然后抓住了他的手：“你——”
    “咚咚咚”
    就在这时，门被敲响了。
    “boss，太宰先生。”门外传来了互助会成员犹豫的声音，“敌袭——不，应该不是那种性质的事情——总而言之，我们做不了决定，请求指示——”
    太宰治：“……”
    “稍等一下。”
    风间桐把手抽回来，站了起来，在衣柜里抽出一件黑色的西装外套。
    他最近长高了一点，穿着白衬衫的时候显得有点清瘦，但他实在是非常适合正装，披外套如披战甲，马上又是一副天衣无缝的模样。
    “……”太宰治盯着他看了一会，从沙发上爬了起来。
    -
    【……刚才那是什么？好奇怪的氛围，我都不敢出声了，感觉出声就会被太宰发现……】
    弹幕惨痛道：
    【所以，经过我们的一通分析之后……他们更届不到了吗？】
    【怎么回事啊？太宰不喜欢被摸头吗？还是不喜欢被当作小孩子？】
    【少年的通病啊……】
    -
    安全屋里。
    身上带着伤的男人把昏迷的少女挡在身后，紧张地看着身前的众人。
    刚才，尾崎红叶在举着胁差，和互助会的成员对峙了半小时之后——终于抵不过连夜奔波战斗带来的疲惫，晕倒在了地上。
    “慢着，不要伤害红叶！”
    就在众人打算把少女绑起来的时候，男人惊慌失措地挡在了前面。
    “请等一下！我们已经不再是港口mafia的人了！红叶叛逃了！”
    -
    男人名叫秋原，从他口中，说出了一个老套的故事。
    他是mafia的成员，前不久，他在黑暗中和一位少女相爱了。
    但，这位少女从事着黑暗中也是最为黑暗的职业——暗杀。
    为首领做着最肮脏的事情的人，最后都不得善终。
    红叶还这么年轻，不应该把自己的一生都葬送在这个黑暗的地方。
    于是秋原决定，要带红叶离开这片黑暗。
    但他们的计划还没来得及准备好，日益暴躁的老首领就发现了他们的恋情，决定杀死秋原，重重惩罚红叶。
    不得已，他们只好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携手出逃，秋原在路上受了伤，这加重了他们的负担。红叶带着他一路战斗一路逃，到了现在，已经是极限了。
    “你们是互助会的人吧！”
    秋原看着周围的人们。他们装备精良，却没有mafia身上那种挥之不去的血腥味，相反，更像是一般的民众。于是他确信了自己的猜测：
    “我听说过你们……之前很多次，红叶的暗杀对象都是你们带走的，对不对？她发现了这件事，但没有上报，大家都没有上报——也因为这样，她遭到了首领的猜忌。”
    “……”
    秋原哀求道：“红叶是向往着光明的孩子，再这样下去，她会被港口mafia抓回去，永远留在那片黑暗里的。请帮帮她吧！红叶是强大的异能力者，她能够帮助你们救人——让她留在救人的一方吧！”
    声音在安全屋里回响着。
    互助会的成员面面相觑，有人开口道：“但是，那个时候，她参与绑架了无辜的红发孩子吧？”
    “……”秋原绝望道：“我很抱歉……我知道道歉是没用的，但请相信是那不是红叶的本心，她只是无法……违抗首领的命令……”
    就在这时，周围的空气突然变了。
    那边传来了开门的声音，还有一道不紧不慢的脚步声。
    “太宰先生！”互助会的成员用安心的声音，这么唤那道身影。
    秋原的身体僵硬了，他攥紧了拳头。

 第64章

    太宰先生……
    传说中，将横滨各大势力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指挥官。
    原来是是一个近乎还是个孩子的少年。
    太宰治在众人的注视下走了过来，他明显听见了秋原刚才的辩白。
    他扫了秋原一眼，鸢眸中不带什么感情地笑道：
    “诶——很会说嘛。不着痕迹地就把自己全部摘出去了啊。但我听说，港口mafia的首领只是要把尾崎红叶抓回去，对你可是下了必杀令呢。”
    话音刚落，在太宰身边，织田作之助、坂口安吾、八矢大成交换了一个目光，对秋原深切地同情了起来。
    ——完了，太宰心情不好。
    秋原的脸色顿时变得一片雪白。
    太宰治毫不留情道：“你们两个之间，怎么想都是你带来的麻烦比较大。但是你可不是异能力者，留下你对我们没什么帮助——如果要把你单独送走，只留下尾崎红叶，也可以接受吗？”
    寂静。
    秋原的身体颤抖了起来。他看了一眼身后的尾崎红叶，用尽了所有的勇气，也只发出了微弱的气声：“……我……那个……可以接受。”
    太宰治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看起来心情更糟糕了。
    秋原以为他要反悔，急忙道：“不，请务必这样做。等到红叶醒过来，就说我抛下她自己跑掉了吧——”
    “……”
    这种情况下，没有说违心话的可能性。
    在黑暗中生长出来的爱恋之花，居然蕴含着真心。
    安吾推了推眼镜，再一次真切地感觉到……这个城市里，到底有多少身不由己的人。
    但就算身不由己，尾崎红叶和互助会也有过节。大家不可能如此轻易地原谅当初的事情，所以，局面僵在了这里。
    这种时候，能够做决定的人，只有——
    “我来传达boss的指示。”太宰治回过身，面无表情地宣布道，“我们与港口mafia的冲突已经不可避免，现在需要更多战力。但是，尾崎红叶的情况特殊，是否接受她，还有附带的这个人，要由大家来决定。为此，我们要选出观察和看守他们的人。”
    “……”
    众人纷纷闪躲着太宰的目光。
    这件事实在是比较困难，因为没人愿意做那个决定对方生死的人。
    在这样的气氛下，织田作之助突然举起了手，很认真地说：“既然是和港口mafia有关的事情，那就交给安吾吧。”
    坂口安吾不可置信：“？？？织田先生？为什么？？？”
    友谊的小船，竟然这么经不得风雨吗？
    “原来如此，”八矢大成眼睛一亮，想起了之前的那场会议，“这一定也是安吾所期望的。”
    织田作之助认真地掰着手指：“从高级成员那里，获得港口mafia的情报；还有通过大家对老首领的不满，挑起对面的内乱——确实是安吾说过要做的事情。尾崎红叶，是港口mafia的高级成员吧？”
    安吾：“……”
    当时热血上头的记忆缓缓复苏，安吾绝望地看向了太宰治。
    “也是，安吾是最好的人选。”太宰治转过身，无情地打破了他最后的希望：“那么织田作、八矢带人跟我去收尾，安吾带人留在这里看守他们两个。松下，你也留在这里。”
    名为松下的人，是他们的邻居，也是红发孩子的父亲。
    “是。”
    众人越过了掉色的安吾，开始往外面走去。
    “……竟然，从那个时候就计划好了吗……”安吾蹲下来，神经质地喃喃道，“但是为什么——为什么又是我啊！！”
    哀嚎的声音，传出了很远。
    -
    某个混乱的街道。
    橙发的少年浑身带着红光，降落在了港口mafia的搜查队伍面前。
    mafia训斥道：“你是什么人？别挡路！”
    “我才想问你是什么人。”中原中也说，“你们——把我的伙伴——羊的成员，都抓到哪里去了？”
    第48章
    五分钟后, 身穿黑衣的大汉们就在橙发的孩子面前，横七竖八地倒在了地上。
    中原中也拎起最后一个清醒着的人的领子，蓝色的眼睛里, 是冰冷的火焰：“他们在哪里？你们把我的同伴怎么了？”
    mafia发出了牙齿漏风的嘶嘶声，惊恐地看着他。
    异能力者……
    在这个偏僻的地方，为什么会有这么强大的异能力者？
    而且还是前段时间任人欺凌的‘羊’组织的成员。
    难道说……
    mafia想起了一个传闻。
    是一个灰溜溜回到组织的同僚说的，警告他们在靠近‘羊’组织的时候要小心一点，那里最近出现了一个无法理解的存在。
    难道说，这件事居然是真的吗？无法理解的存在，是一个幼年的强大异能力者？
    “还不说吗？”中原中也的手上泛起了红色的光芒，那个瞬间，mafia全身的骨头都幻痛起来了。
    “我也不知道他们在哪里！”在中也的威压下, 他本能地抱住脑袋, 大叫道，“他们被另一个小鬼头救走了！”
    “……”
    中原中也的神情一松。
    这句话的意思也就是说, 白濑他们暂时没事。
    但是，‘被一个小鬼头救走’……难道是其他同伴从庇护的地点跑了出来吗？可恶, 太危险了, 明明他说过, 这件事交给他就好的。
    果然，时间太短了，大家还没能完全相信他。
    前一段时间，中原中也还是‘羊’组织里最瘦小、最不让人放心的孩子。他被捡回来的时候，就连生活常识都懵懵懂懂, 让人怀疑他是怎么活到那么大的。那段时间，他尽是在接受大家的照顾。
    但这样的中也，却在前不久觉醒了特别的能力, 能够操纵‘重力’的能力。
    在mafia的一次袭击里，中也仅凭一只手，挡下了对面的子弹，救下了自己的同伴。
    随着某段记忆缓缓复苏，中也使用这份能力的技巧越来越纯熟，他确信自己可以用这份能力保护同伴，却在傍晚的时候收到了同伴出去找食物的时候失踪的消息。
    “……”
    中也知道，横滨有一个名为‘互助会’的组织，首领是那位被称为‘猎魔者’的传说。他们会无偿地清理狂暴的组织、贩卖人口和毒/品的组织，拯救陷入困境的无辜者。
    可以说，在中也觉醒之前，‘羊’的成员能够健康地生活着，借助了这个组织非常多的力量。
    但，就算是这样的组织，也有无可奈何的势力——也就是目前唯一无所顾忌到有可能对未成年下手的势力——港口mafia。
    白濑他们一定是落到了这个组织手里。
    从mafia口中问出了同伴的逃跑方向，中也毫不犹豫地把对方丢在了地上，转身就要离开。
    那个瞬间，看起来似乎晕过去了的mafia，在他身后举起了枪——
    “砰”
    中也身上亮起了红光，但子弹却并没有落在他的身上。
    因为有一块石子砸在了mafia的脑门上，让他开枪的手偏移了一点。
    “白濑！堀田！”中也吃惊地说。
    刚从mafia手中逃出生天的同伴们就站在不远处，大声叫道：“中也，快逃！”
    中也没有逃，反而像是为了展示自己的可靠一样，挺直了胸膛：“没关系，子弹对我没有用！”
    作为回应，第二枪在击中他之前，停滞在了中也的面前。
    “……我给忘了。”白濑懊恼地一拍脑门，“这就是所谓的‘习惯性’吧……”
    “交给我就好。”中也一拳把那个mafia打倒，“我们‘羊’，以后再也不会只能逃跑了！”
    白濑兴奋道：“好厉害，中也，这是超人吧！……其他mafia也是你打趴下的吗？”
    他踢了一脚地上的mafia，没有注意到，身后，数支枪口已经瞄准了他们。
    是港口mafia的另一支部队，他们发现了同僚的异常，赶来支援了。
    那个瞬间，只有中也瞳孔一缩，飞身踹起一沓碎石，瞬间击倒了一半偷袭者。
    作为配合，突然从战场外传来了急促的枪声，想必开枪的一定是个神枪手，马上，另一半的mafia的武器就在这样的攻击下脱手了。
    一支队伍不知从何处出现了，趁着营造出来的有利局势，立刻控制住了场面。
    mafia的人纷纷被放倒。‘羊’的孩子们看着这一幕，呆滞在了当场。
    指挥了这场埋伏的太宰治，从黑暗中走了出来，一边走一边抱怨道：“得到了一点力量，立刻就开始得意忘形的单细胞动物……所以说，我才不想来这里。”
    中也谨慎地问：“你们……是什么人？”
    “是互助会啊，中也。”白濑解释道，“你以前没怎么正面见过他们吧？是他们把我和堀田从mafia手中救出来的。”
    “……”中也愣了一下。
    互助会？
    那么，这个作为领头的人难道就是——

 第65章

    “真遗憾，”太宰治假笑道，“处理小鬼自负引发的乱子，这点小事，还用不着我们的boss出动。”
    “……”中也爆炸道，“啊，你这种混蛋肯定也不是‘猎魔者’！”
    “还真是理直气壮啊。仗着自己的异能力乱来，让同伴置身于危险之中的人是谁呢？”
    中也一哽——
    同伴们纷纷解释道：“才不是中也的错！”
    “明明是mafia不要脸，偷袭我们。”
    中也攥紧了拳头：“……不，刚才全部是我的问题。在打败第一波mafia的时候，我们就应该撤离这里才对。”
    如果太宰他们没来，在这么多枪口之下，他还无法做到保护自己的同伴。
    “……”
    原来如此，是这种类型的组织啊。
    鸢色的眸子扫过面前的三人，太宰治了然了。
    一群只有脆弱的意气的小孩子，再加上一个想要大包大揽的领导人预备役。如果没有别的变数的话，并不像是一个能够长久存在的组织。
    但是现在，一切都还停留在最美好的时候。也就是说，‘可能性’最多的时候。
    ——如果是桐的话，应该会这么想吧。
    毕竟，从很久之前开始，他就已经找到了中也所在的地方了。
    -
    中原中也——原本是座落于横滨的某个实验室，其中的‘超越者创造计划’的实验体，代号‘甲·二五八号’。
    大爆炸的当天，风间桐受伤昏迷，前来救人的八矢大成和松岛千鹤，也因为危险的爆炸，没能进入中心地带搜救。等风间桐醒过来之后，又要面对异能特务科的试探。
    一直到他们进入平缓的过渡期之后，风间桐才有时间去寻找当年那个失踪的实验体。
    然后他发现——名为中原中也的少年获得了独一无二的邂逅，成为了孩童们建立的组织——‘羊’组织的一员，如同正常的孩子一样生活着，再也没有展现出异能。
    于是风间桐抹消了自己所有的调查痕迹，封存了中原中也就是‘甲·二五八号’的事实。
    实验体的人生一眼可以望到头。
    但中原中也的人生，有无限的可能。
    安吾之所以成为留守的那个人，并不只是因为太宰治喜欢逮着他薅——更重要的是，在确定中也的情况之前，最好别让对方暴露在异能特务科的视线里。
    -
    “……还真是团结友爱啊。”良久，太宰治嗤笑一声，“给你一个忠告吧。如果不想这个组织分崩离析的话，就稍微控制一下你的得意忘形吧。”
    “没有得意忘形。”但中也却说，“我很清楚，我只是有一手好牌而已，所以要承担相应的责任——你这家伙，既然是互助会的人，应该能懂吧？”
    “……谁知道呢？”太宰治轻笑道。
    伴随着他话音落下的，是一声巨大的爆炸。
    中原中也猛地转过头，看向那个方向。
    那是——‘羊’的庇护所的方向。
    “怎么回事？”他慌张了一瞬间，但马上注意到了太宰脸上意味不明的笑容，凭借着直觉问，“——你知道什么？”
    “真意外——是脑子发育不完全，反而给直觉留下了空间吗？”太宰治心情愉快地讽刺道，然后回答了他，“是港口mafia的突袭。现在应该已经攻破了你们庇护所的防线了吧。不过，那种庇护所，也就只是一个小土堆而已。”
    白濑和堀田脸色一白。
    被港口mafia攻破的组织，下场如何可想而知。
    “你这家伙——是故意的吗？”
    破空声划过，中原中也的拳头马上到了太宰治面前，然后，被织田作之助截住了。
    蕴含着‘重力’威势的攻击，在织田作之助的面前，却只是被轻巧地化解了而已。
    中原中也恶狠狠地瞪着他。
    “嗯——其实——”
    织田作之助欲言又止地想要说些什么，但中也压根没听。
    他收回拳头，留下一句：“你给我等着。”就马上往那边跑了过去。
    “等等我们，中也！”白濑和堀田紧随其后。
    太宰治像是目送飞走的热气球一样，目送他们离开，对织田作之助无辜地摊了摊手：“并不是我不想说呐，是他跑得太急了。”
    “……”
    太宰治想告诉别人的情报，怎么可能会被打断呢？
    明明就是在整人。
    互助会的成员们，用无奈的目光注视着他们的指挥官。
    “嘛，最后的结果都是一样的就对了。”太宰治愉快道。
    ——发生在这片土地上的绑架案件不同于以往，是港口mafia为了找到尾崎红叶而做的努力。
    ‘羊’的成员们大街小巷乱跑，弱小又消息灵通，是非常廉价好抓的一次性情报来源。虽然现在他们有了强大的战力——中原中也，但中原中也无法保护他们所有人。
    按照正常的发展，中原中也救出白濑和堀田之后，会引起港口mafia的注意，老首领会把受到挑衅和没能找到尾崎红叶的怒火，一并发泄在‘羊’的身上。
    最后的结果就是，除了中也之外，其他人会全灭。
    这种事在最近并不罕见。无节制使用暴力的港口mafia，是黑暗中的暴君。
    太宰治顺手阻止了这件事的发生。现在，‘羊’的成员们已经提前转移到了某个安全屋里。
    但作为回报，中原中也得为他牵制住港口mafia的战力。
    那边，传来了激烈的战斗的声音。
    互助会的队伍悄无声息地靠近战场，准备进行下一次的突袭。
    这个时候，原本轻松惬意的太宰，眉头却突然皱了起来。
    展现在他面前的敌人，是一支装备精良的中干武斗派，是目前的互助会来对付，必定会有死伤的存在，在暴怒的中也的面前，却在节节败退。
    这并不是重点。
    问题在于——原本预计的敌人——兰堂，他去了哪里？
    太宰治脸色猛地一变，已经转过了身——
    “太宰先生。”互助会的成员不明所以地唤道，“请下指示。”
    太宰治：“……”
    他完全明白了过来，露出了有点恐怖的表情。
    -
    一段时间之前。
    风间桐和太宰的家。
    弹幕正在撒泼打滚。
    【……结果，只是让太宰去传达你的指示吗？主播都不出面的？】
    【小红叶大姐，又一个原著角色更新幼年立绘……传说中的为爱叛逃，好想看】
    【少将，你既然不出门，刚才换什么衣服呢？害我白激动一场】
    “因为有重要的客人要见。”风间桐说，“穿便服显得不太正式。”
    【重要的……客人？】
    弹幕困惑道。
    很快，大家的视线就聚焦到了风间桐的面前的屏幕上。
    屏幕上是一个论坛。
    ——横滨的，情报论坛。
    在看着这一幕的所有人，都知道这个论坛是做什么的。
    之前的一段时间，太宰治是救援行动的总指挥，而风间桐也没有闲着，他通过掌握互助会，得到了横滨最多的情报，然后，建立了一个情报屋，和一个匿名论坛。
    情报屋在短时间内垄断了横滨的情报市场，而匿名论坛——则成为了各种悬赏发布的平台。
    现在，在论坛的首页，挂着一个悬赏的帖子。
    悬赏对象是——尾崎红叶。
    风间桐点进了那个帖子，在弹幕一片【？？？】中，开始给贴主私发信息。
    在等待的过程中，风间桐突然不合时宜地想：太宰，说不定会生气吧。
    然后，他点击了发送。
    “……”
    在直播的前面，所有认识风间桐的人有志一同地抬起手，揉了揉眉心。
    ——那是熟悉的，在少将的巅峰操作面前血压爆炸的感觉。
    等他们差不多缓过来之后，屋子里已经多了一个人。
    【……兰堂。】
    通过华丽的金色立方体，身穿厚外套的兰堂，就这么出现在了风间桐背后。
    风间桐回过头，看起来一点也不意外：“好久不见。”
    “啊，好久不见。”兰堂哆嗦着道，“从首领那一次之后，一直到现在了吧。你的组织建立起来了啊。”
    “你觉得这里怎么样？”
    “是个神奇得出乎预料的地方，很有你的风格。”兰堂说，“但我还是会待在港口mafia。直到我找回自己的记忆。”
    现在的互助会，没有帮助他找到记忆的能力。
    他们就这样，像是老友般闲聊了几句。
    “太冷了……长话短说吧。”
    兰堂看了一眼电脑，“这个地址，果然是你自己暴露出去的。boss原本命令我对一个组织展开报复，突然改变了主意，让我前往这里，杀死互助会的首领。
    ……当然，现在的我并不是你的对手，但我在里世界，姑且也有一定的名声。一旦我们之间的战斗爆发，你就能理所当然地把自己的实力传扬出去，为新生的组织最大限度的规避麻烦——我说得没错吧？”

 第66章

    兰堂深吸一口气，手中出现了金色的立方块：“——那么，现在就开始吧。留下足以取信于人的痕迹，我就可以回去烤火了吧。”
    第49章
    街道旁, 硝烟的味道逐渐散去。
    一场漂亮的胜利——对于太宰所指挥的互助会来说，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少年的指挥官用魔术一样的手法，戏耍着数倍强于他们的敌人。最开始的混乱之后, 结局中所有元素会奇迹一般组合在一起，最终将他们引向胜利。
    所有人都这么坚信着。所以，无论太宰做出多么让人迷惑的举动，那里面一定都有什么深意。
    唯独——中原中也站在倒下的mafia中间，目光不受控制地被吸引向了庇护所的方向，又痛苦地扭开头。
    那里，早就是一片废墟了，直到现在，一点声音也没有发出来。
    “你这个混蛋——”
    他向太宰踏出一步, 重力将脚下的土地踏出一片皲裂。
    ——为什么不早点告诉他？
    哪怕早一分钟、早三十秒, 现在的情况或许都会不同。
    最让他无法接受的是，即使拥有着这么好的手牌, 他还是没能保护好自己的同伴。
    织田作之助又露出了欲言又止的表情，挡在了太宰的前面——
    “中也！”
    就在这个时候, 废弃建筑物的背后, 传来了一个欣喜若狂的声音。
    是白濑, 他朝着中也拼命挥手，转身把一个孩子拉了出来。
    ——是一个留守在庇护所，本应死掉的同伴。
    于是中原中也的动作，呆滞地停了下来。
    “嗯，其实, 是这样的。”织田作之助的声音慢悠悠地响了起来，这一次，他终于有机会把话说完了, “太宰提前把他们转移到了安全屋里。”
    “……”中原中也倒抽一口凉气，情绪骤然来了个急刹车，简直觉得自己差点就要断气了。
    没了吗？就这样？
    这个人是怎么回事？这么重要的事情，倒是给他多说几句啊！
    织田作之助感受到了他的目光，想了想，对他露出了一个代表友善的笑容。
    中原中也：“……”
    同伴们从藏身的地方一涌而出，把中也围在了中间，叽叽喳喳地说着什么‘事情超突然，互助会突然让我们离开那里’‘大家有点不乐意，但因为来的人是八矢先生，所以姑且还是相信了’‘前脚刚走，后脚mafia就来了，真是太险了’。
    “……大家没事就好。”中也在这样的声音里，目光逐渐柔和了下来。
    然后，这位很讲道理的少年想起来，自己貌似刚刚对某位最大的功臣出言不逊了。
    虽然大部分的原因在那家伙身上，但是‘羊’的伙伴承蒙了对方的照顾，这时候果然还是——
    “谢——”中原中也从来没觉得这句话有那么难以出口过，“谢谢——”
    啊啊，无论接下来是怎么样嘲讽的狂风暴雨都随便吧。反正他的伙伴们还活着，没有任何事比这个更重要了。
    可是，很快他就发现，太宰的注意力不在他的身上。
    准确地说，鸢眸的少年此时的注意力不在任何人身上，预先准备好的嘲讽被丢在了一边，甚至也没有瞥一眼自己亲手打造的胜利。
    他举着一个电话，电话的那头只有忙音。
    太宰治沉默了一秒钟，突然越过所有人，开始了奔跑——
    中原中也心底一跳。
    这是——仿佛他听见那声来自庇护所的爆炸的时候的表情，是知道了完全无法接受的事情的表情。
    互助会的人不明所以，本能地开始追逐起了他们的指挥官。
    一大帮人就这么乌泱乌泱地跑掉了，简直就像是在拉练一样。
    只留下‘羊’的人面面相觑。
    “他们是怎么了？”
    “……不知道。”
    -
    太宰治一口气跑到了家附近的街道，只来得及让部下解散，就马上打开了家门。
    他的钥匙早就不见了。但这一次，连撬门的必要都没有。
    门本来就是开着的。
    房子里面，任何地方都没有变化，但本该留在这里等他回来的人不见了，剩下的是屏幕还亮着的电脑，上面是一个眼熟的论坛。
    风间桐没有退出他的账号，他把匿名论坛交给了太宰治。
    和匿名论坛一起被交给他的，是他这段时间费尽心血创办的情报屋，以及整个组织的指挥权。
    ——组织里所有人都知道，boss不常出面。平时代替boss指挥大家的，是boss最为信任，同时也是大家最为信任的太宰先生。因此，指挥权的交替，甚至不需要任何凭证。
    太宰治沉默地站在空荡荡的屋子里，鸢眸逐渐变得幽深了起来。
    -
    不远处的房子里。
    乱步、晶子、福泽谕吉早就没有再借住在邻居家里了。在决定暂时留在互助会的时候，他们就租下了附近的一间房子。
    此时，乱步和晶子正在玩牌。
    晶子已经输了五局，她的脸上被画满了丑丑的小乌龟、井字棋，因为这一局也输了，所以又多了一个丑丑的胡子。
    今天的乱步看起来心情很不好，在牌桌上简直就是大杀四方。
    福泽谕吉走进厨房之前，严肃地说：“乱步，不要欺负晶子。”
    “不，这倒是没什么，反正一洗就掉。”晶子洗了洗牌，不由得好奇地问：“比起这个，乱步先生，今天怎么了吗？”
    乱步没头没尾地说：“……我们最近绝对不要吃蟹肉饭团了。”
    风间桐的蟹肉饭团很美味，但作为精神损失费实在是太噎人，乱步最近都不想尝到这个味道了。
    “？”福泽谕吉看着手中的蟹肉食材，犹豫了。
    他还以为乱步很喜欢吃这个。因为上一次，在风间桐和太宰家的那场聚会里，乱步尽在吃这个东西。
    与谢野晶子猜测道：“那个是因为——蟹肉饭团是风间做给太宰的‘精神损失费’吗？”
    吃蟹肉饭团，是为了让太宰的精神损失无法被完全弥补啊！
    现在才想到这份上的与谢野感到很遗憾。
    乱步鼓起了脸颊。
    才不是那样！
    明明将要给大家带来最大的精神创伤的，是风间桐才对。那个人却只给太宰准备了道歉的食物！
    与谢野晶子天真无邪地说：“但是，虽然姑且收下了那两个人的‘精神损失费’，直到现在却什么也没有发生啊。总觉得有点不安……”
    不安就对了。
    乱步面无表情地想。
    刚才他听见了太宰回家的脚步声——实话实说，现在他也挺害怕的。
    -
    太宰治安静地在原地站了一会，终于有了第一个动作。
    他把手放在了键盘上，开始操作起了风间桐留给他的论坛。
    -
    港口mafia。首领办公室。
    少年的双手被反绑在了椅子上，一双金色的眼睛沉静的注视着面前的老首领。
    数道枪口直直地指着他，只要他有一丝轻举妄动，无数子弹就会把他打成马蜂窝。
    兰堂和其他的干部一起，站在了老首领的身边。
    他脑中回忆起了刚才和风间桐的对话。
    -
    兰堂说：“——现在就开始吧。留下足以取信于人的痕迹。”
    他被派到这里来，一定是风间桐的谋算。这个人有想做的事情。
    强大的异能力者的战斗，可以轻而易举地造成巨大的破坏。风间桐只需要把他当年挡下爆炸十分之一的力度拿出来，就可以让所有人瞠目结舌。
    顶着‘超越者’创办的组织的名头，互助会从此的发展将一片顺畅。
    兰堂觉得自己的想法没什么问题，但很快，风间桐就给了他当头一击——
    “我的异能，用不了了。”
    金眸的少年如此坦荡地说。
    “啊。”兰堂如此回应。金色的立方体在他手上转来转去，和主人一样，都没反应过来，“……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那场爆炸。”
    “……”
    原来如此，那场惊天动地的爆炸之后，兰堂自己也能感觉到自己无法完全掌控异能了——更别说直面那场爆炸、挡下大部分冲击波的风间桐，如果说他变得因此完全无法掌控异能的话，也不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兰堂瞬间想起了很多事情。
    风间桐之前让人无法理解的很多行为，瞬间就都有了解释。
    难怪，这个强大的异能力者，在那之后就再也没使用过异能。
    如果他们是在没有异能的情况下走到今天的话，那简直不能说是走钢丝，而是在走头发丝了，需要小心翼翼地维持着一丝平衡，才不会被各方汹涌的势力吞没。
    “但是，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件事呢？”兰堂问道。
    虽然在那一次，刺杀港口mafia的首领的过程中，他算是帮了他们的忙；虽然他曾经有想过、并且目前仍然比较偏向于加入互助会——

 第67章

    但是，对于记忆的渴望压倒了一切。现在的互助会没有能力帮助他找回过去，所以他听命于港口mafia。
    把致命的弱点告诉现在的他，无异于向敌人展示自己的弱点。
    兰堂不觉得风间桐是这么蠢的人。
    “理由是——”果然，风间桐说，“我想要劝诱你成为我们在港口mafia的内应。如果无法坦诚到这个地步，也无法得到你的信任吧。”
    兰堂觉得有点荒谬似的，嘴角动了动：“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
    风间桐反问：“——你认为互助会无法帮助你，是基于什么得出的结论？”
    当然是因为，互助会是一个普通人的组织。目前甚至没什么上层的渠道。
    但兰堂的目光看到了他背后的电脑，就在刚才他已经知道了，最近在横滨声名鹊起的‘情报屋’，也是由风间桐掌握着的。
    “……”
    “我反过来问你吧。”风间桐笃定地说，“目前为止，你在港口mafia的调查，进展得怎么样？”
    兰堂沉默了。
    当然是没什么进展。
    因为老首领的疯狂，为了处理各种乱子，他的调查已经完全停滞了。他早就在考虑干掉目前的首领，也有人在劝说他加入。但现在，他有了第二个选择，而且是更熟悉的人给出的选择。
    “你调查到了我的过去吗？”
    “没有。”风间桐说，“但是，在那场爆炸中，你的异能也受到了损伤吧？我能告诉你恢复你的异能的方法——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虽然我没能恢复自己的异能，但所谓久病必成医，失去异能至今，我也摸索出来了一些东西。”
    兰堂怀疑地看着他。
    “那么，这样证明好了。如果你当时有意识的话，应该还记得我的异能和你一样，都属于空间系。”
    兰堂想起了当时的金色光芒：“那又怎么样。”
    “我要向你证明的就是这件事：虽然我无法使用异能，但我还拥有一点掌控空间的能力。而且比以前更加精进了。”
    风间桐伸出手，碰了一下兰堂掌心的立方体。
    能够切割一切，分离一切的亚空间，就这么突兀地消失了，没有对他造成任何伤害。
    兰堂睁大了眼睛。
    刚才他可是完全没有动作。在他手掌上旋转的亚空间，近乎是一个异能攻击了。
    但风间桐完全没受伤。作为异能的持有者，他感觉到——自己的异能，就像是被什么‘抹消了’一样。
    仿佛一个更高的存在掌握了空间，抹消掉了他对空间的掌握。
    “就是这个。”风间桐说，“你能感觉到吧？异能更本质的东西。如果你帮助了我们，作为回报，我就会把这个告诉你。并且，互助会的情报屋也会任由你使用，来寻找过去。”
    兰堂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在心底不断地权衡利弊……最后，他的目光逐渐坚定了起来。
    他被说服了。
    “那么，boss。”他问，“需要我做什么呢？”
    风间桐的嘴角露出了一抹笑意：“把我带到港口mafia。就用‘俘虏’的名义吧。”
    第50章
    转折来得太突然, 大部分弹幕也和兰堂一样，完全没反应过来。
    【什么鬼？异能更本质的东西？】
    【少将，你要把我们基础教育里的基础内容拿出来坑兰堂吗？】
    【什么叫坑……就算是基础教育里的知识, 曾经也是先贤们努力探索出来的珍贵之物啊各位——而且刚刚是怎么回事？我没记错的话，主播的异能不是被ban了吗？】
    【只是使用异能就会被世界排斥而已，实际上悄悄地用一点，别让世界意识发现就没关系吧——】
    风间桐看到了这条弹幕，嘴角勾了勾。
    趁世界意识不注意，偷偷使用异能吗——虽然他已经待在这个世界挺长时间了，世界意识也在慢慢习惯他，现在这样做也不是不行，但还是有风险。
    他使用的, 是更加简单便捷的方法。
    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太宰的‘人间失格’。
    因为掌握了‘书’, 那一位的‘太宰治’可以跨世界对他使用‘人间失格’。
    原本是用来压制他的异能，保证他不被世界弹出的东西, 也可以用来防御其他异能的攻击。这也就导致，兰堂的‘亚空间’在触碰到他的那一刻, 就会被无效化。
    不过, ‘太宰治’的存在是个秘密, 弹幕在经过一番讨论之后，还是认可了偷偷使用异能的说法。
    于是开始狂喜乱舞起来：
    【真的假的？也就是说，主播可以稍微使用一点异能了？所以才敢单枪匹马面对兰堂，还让对方把他抓到港口mafia里吗？】
    【‘神之棋盘’就是个bug，哪怕只能用一小部分, 它也是个bug！空间系异能在手，无论是打还是跑，简直都是无敌的啊！】
    【这样我就能安心了】
    但很快, 就有人开始泼冷水了：
    【想多了。被世界排斥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目前为止主神空间的判断仍然还是‘最好不要使用异能’。这点程度的就算了，要是敢像以前那样大幅度使用能力，主播轻则昏迷不醒，重则……】
    【会怎么样？】
    【……严重的话，我们很快就会收到直播间永久暂停的通告了（悲）】
    【补药啊！！】
    【？那主播现在在做什么？找死吗？港口mafia对待敌方首领可不会客气啊！】
    兰堂也说出了一样的话：“作为俘虏进入港口mafia，你不怕直接死在那里吗？”
    风间桐很轻松地说：“如果变成那样的话，就要麻烦你出手了。在和港口mafia开战之前，我必须亲自过去一趟，了解对手内部的情况。”
    “……把首领当作死士来用的组织，实在是让人感到不安。”兰堂说，“只是情报的话，我可以告诉你。”
    风间桐示意了一下身后亮着屏幕的电脑：“大致上的情报，我这里都有。但有一些事情，不亲自观察一下就无法确定——这关系到，我们对港口mafia策略的制定。”
    “……”兰堂用复杂的眼神看着他。
    风间桐轻声道：“互助会的长处，在于情报收集，游击斡旋，而不是正面作战。虽然太宰的指挥能够让任何队伍发挥出百分之两百的战力——但和港口mafia正面作战仍然会伤亡惨重。最终，我希望能够使用别的方式结束这场战斗，这也是为了给所有人保留更多的选择余地。”
    兰堂明白了。
    风间桐是个疯子。
    如果说，太宰治是还未确定自己的道路，正在到处求索的迷途野犬的话；那么风间桐，就是已经选定了自己的道路，正在偏执地追求着自己活着的意义的疯子。
    这样心志坚定的人，是无法用任何语言来阻止他的。
    因为在作出决定之前，他就已经知道了自己要付出的代价——做好了准备，去面对mafia最黑暗的一面。
    为了日后更加宽敞的道路。
    -
    “砰！”
    椅子被踹倒在地上，风间桐的额头在地上重重一磕，鲜血流了下来，染红了视线。
    而这只是港口mafia的下马威，真正拷问和折磨的招数，现在还没使出来。
    在老首领的两边，干部们交换着各异的目光。森鸥外站在首领背后，眼角的一点牵拉，略显游移的眼神，呈现着他的惊疑不定，他下意识想要看向某个方向，却又逼迫自己停住了。
    真正置身在港口mafia的高层中间，能够看见他们的每一个细微的反应，空气中微妙得像是化学物质一样的、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可以利用的一切，纤毫毕现地展示在了风间桐的面前。
    鲜血流到了嘴角，风间桐轻轻抿了抿唇，尝到了腥甜的味道。
    他不太明显地微笑起来。
    “我是不会出卖自己的同伴的。”按照计划，他用不知天高地厚的语气这么说，“拿我威胁也没用，大家都已经做好了觉悟。”
    仿佛在印证他的话，兰堂用无精打采的语气道：“就是这样，boss，威胁的信息已经发出去了，对面完全没有反应，根本不打算投降。”
    老首领冷哼一声，阴冷的目光在风间桐身上扫了一圈。
    少年的表情愤怒又坚毅，似乎连掩饰情绪都不怎么熟练，只不过凭着一腔热血在和mafia战斗而已。
    多少年了，他见过无数个这种蠢货。而他们无一例外，都会在mafia的暴力之下丑态百出地开始求饶。
    老首领做出决断：“只是一帮小鬼不成气候的组织罢了，把他们全部剿灭，彰显港口mafia在黑暗中的威严——带这个家伙去审讯室。我倒要看看他能嘴硬到什么时候。”
    ……
    血腥味。铁锈的气息。
    这个地方终年不见天日，埋葬过不少亡灵。
    风间桐垂着头，被带到了港口mafia深层的审讯室。
    脑海里传来了白兰的声音。对面的语气难得有点严肃：

 第68章

    ‘虽然我觉得你不会这样做，但为了防止我被你的部下乱枪打死，所以姑且还是先问一句——要屏蔽你的痛觉吗？’
    ‘不。’风间桐说，‘痛觉能够帮助我判断身体的情况，我可不想在无知无觉中失去行动能力。’
    仿佛一唱一和的双簧一样，紧随其后的是‘太宰治’紧绷的声音：
    ‘我知道你要做什么，但还是打开屏蔽吧。和联盟不同，mafia在对俘虏的处理上没有什么——’
    ‘没关系，’风间桐说，‘我做过相应的训练。’
    ‘太宰治’被噎了一下，再开口时，语气变得阴恻恻的：“……联盟吗？”
    ‘……太宰君。’风间桐提醒他，‘我是联盟的军人。’
    ‘……’
    双手被镣铐束缚住的时候，风间桐扫了一眼被吓得乱七八糟的弹幕，叹了口气：
    “白兰，打开直播镜头的保护系统——不，直接切镜吧。切到太宰那一边。我在这里要做的事情没有什么好看的，那边才是关键。”
    【？？？？我们看不看你说了算吗？我可是尊贵的观众，提供愿力的一份子，主神空间的衣食父母——不许切镜，听见没有，我说不许切——】
    【现在向主神空间举报主播虐待自己有用吗？有没有这方面的条例啊？没有就加一个好吗？好的】
    风间桐心如铁石，压根没理。
    于是大家哀嚎的对象换了一个人。
    那是出现在屏幕上的太宰。
    【太宰——救救——救——】
    然后他们的声音，在那可怕的脸色下卡住了。
    太宰治亲手截下了港口mafia的威胁信息。
    如风间桐所愿——
    现在的互助会，没有处理‘首领被俘’这种级别的危机的能力。
    会乱起来。
    然后在人心惶惶中，失去最后的反抗能力。
    毕竟，在不久之前，这些人还只是勇敢地拿起了武器的普通人而已。
    太宰治的嘴角勾了勾。
    ——正是因为这样，风间桐才会选择冒险吧？
    在那个人看来，现在他会做些什么呢？
    老老实实按照风间桐预想的一样，趁着对方创造出来的和平时期，努力发展互助会吗？
    怎么可能。
    在最后那个和平的晚上，太宰治对大家说：“——”
    如今，鸢眸的少年在键盘上敲下最后几个字，关闭了电脑。
    ——那么，就让所有人一起发疯吧。
    无论是港口mafia，互助会，还是整个横滨。
    -
    作为一切的导火索，安吾还带着人，在安全屋里看管着尾崎红叶。
    红发的少女已经醒过来了，在秋原的解释下，明白了现状，没有再继续挣扎。
    秋原低声道：“红叶，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尾崎红叶说：“没关系，就算现在马上离开这里，我也还能继续战斗。”
    “……”出去的话，他们马上就会再次被mafia找到，陷入一直到死的战斗里的。
    秋原勉强一笑：“啊，你想喝水吗？我给你倒——”
    水流的声音，然后是小口喝水的动静。
    安吾的部下——松下，就这样乜了他们一眼，很是看不惯。
    难以置信，这两个人居然这么自在，真的把这里当自己家了吗？
    他故意大声说：“啊——真是让人不愉快。我本来打算周末带晴斗去游乐场的，结果要在这里看守这样的家伙，难得美好的假期都泡汤了。”
    安吾无奈一笑，并没有组织，毕竟这算是人之常情。
    松下的孩子长着一头红发，在当年的危机中差点被抢走，因此当然对参与了那次事件的红叶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红叶冷静地缩在角落里，不发一言。
    秋原沉默了一会，开口道：“也就是说——你不会同意我们留下了吗？”
    “嗯哼。”松下挑起了眉。
    秋原深深地吐出一口气，轻声道：“那么，我们很快就会离开——请宽限一点时间，让这孩子再休息一下——”
    安吾露出了欲言又止的表情，但松下已经开口了。
    “慢着，尽在自说自话的mafia，我没说让你们走。”松下没好气道，“要知道，你们之所以能留下，是boss的好心。那位大人正是这样把我们组织起来的。虽然很不爽，但如果他判断留下你们对组织有好处，我会投同意票——”
    安吾一愣，看向了松下冷峻的脸，听见他说：
    “——这只是看在boss的份上，并不是说之前的事就一笔勾销了，知道吗？”
    “……”秋原和红叶，在他的话音下，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曾经让人们感到恐惧的mafia，当自己遇到危机的时候，也会露出一副蠢相啊。
    “真不愉快。”松下伸了个懒腰，继续拿起武器，守在窗户旁边，随口道，“买好的游乐园票就这么作废了，你知道那个有多难抢吗？——啊我忘了，你们mafia只需要把枪抵在售票员的脸上就行了——”
    “游乐园，”但是，红叶困惑的声音响了起来，“那是什么？”
    “……”
    房间里陷入一片沉默。
    松下像看怪物一样，看着红叶。
    秋原叹了口气，把她拉过去，在她耳边轻声说着相关的知识——但对于出生就在黑暗的少女来说，果然还是太难理解了。
    角落里，不停传来红叶小声的提问：“马不停转圈不会吐吗？”“天上的轨道应该很容易故障吧？”
    最后严谨地得出结论：“去这种地方，很容易被暗杀。”
    秋原：“……”
    松下：“……”
    坂口安吾：“……”
    这就是所谓的，专业吗？
    这时候，响起了敲门声。
    是他们约定好的暗号，打开门之后，是织田作之助。
    “太宰的命令，马上转移。这里暴露了！”
    安吾睁大了眼睛。
    第51章
    “可恶……这是今晚上第几次了？那些家伙是怎么找到我们的？”
    被太宰治所指挥着的互助会, 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无论他们转移到哪里，港口mafia的队伍都会阴魂不散地追上来，短短一个晚上, 他们几乎就把整个横滨的安全屋跑遍了。
    “是因为这一次他们要抓的人是组织中看重的异能力者吗？难缠的程度完全不一样。”
    织田作之助一枪击中追兵的腿，追上了自己的同伴。
    “织田先生，”安吾欲言又止道，“你觉不觉得，现在的情况有些不对？”
    坂口安吾在异能特务科姑且也是当做指挥型人才来培养的，因此更知道太宰在指挥上的才能，简直可以说是神鬼莫测。
    在这样的太宰的指挥下，他们仍然被撵得乱七八糟，只能说明, 有人完全看透了他们, 或者说，情报泄露了。
    安吾不愿思考情报泄露的可能性, 在他看来，互助会的同伴都是可以交付后背的存在。但是, 对面真的有能够媲美太宰的指挥官吗？
    安吾忧心忡忡。
    织田作之助在奔跑中抽空想了想：“确实有点不对劲。太宰的指挥, 感觉有什么目的。”
    “……目的？”安吾奇怪道。
    这只是一种直觉而已, 织田作之助自己也说不太清楚：“只是感觉——今天太宰的风格，和以前有点不一样。”
    就像是……在逼迫什么人做出选择一样。
    正说话时，前方，又有一帮人围追堵截了过来。
    红色的重力，突然从天而降——
    中原中也神兵天降一般, 在不到十秒的时间里，干掉了所有追兵，对众人道：“快走！”
    作为所有人的保护对象, 秋原受了伤，在跑路的过程中一个趔趄。松下干脆一手扛着他，一手拉起尾崎红叶，像个大包小包的老大爷似的往前冲刺。
    一辆车用漂移的架势在他们面前停下，松下拉开车门，像赶小鸡一样，把两个人赶了进去。
    车子启动前，红叶用神奇的目光看着簇拥在周围的人们，就像是在看着一个从未见过的世界。
    -
    “辛苦了。”车子停下的时候，太宰在屋子里面等着他们，“到这里能够暂时休息一下了。”
    所有人精神一松。
    “这是怎么回事，太宰。”安吾推了推眼镜，“港口mafia全力出动了吗？”
    太宰治语焉不详地说：“差不多吧。”
    屋子里一静。
    这个意思也就是，周旋了这么久，他们终于要和港口mafia正面对上了。
    港口mafia在正面作战的实力不是他们能比的。刚才，要不是中原中也及时支援，他们甚至都跑不出来。
    “算是还你们一次。”中原中也爽快地说，“虽然我感觉，这也在你这家伙的预料之中吧？”
    太宰今天显得很沉默，没有正面回答，而是问：“那么，你的决定是？”

 第69章

    中也没好气地说：“还能有什么决定，你那个时候特地语焉不详地误导我，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件事吧？——在走向疯狂的港口mafia之下，横滨谁都有可能遭殃。”
    没有任何理由，甚至不是为了利益而使用暴力。
    纯粹的、发疯的黑色猛兽。
    这是最可怖、最无法预测的存在。
    中原中也不是一个蠢人，在意识到伙伴们还活着之后，很快就恢复了理智，反应了过来事情的始末。
    这一次太宰治顺手帮了他们，但下一次，他们不一定有这么好的运气。
    中原中也才刚刚觉醒异能而已，他一个人保护不了自己的同伴。
    “于是大家经过讨论之后，决定和你们结盟。”中原中也说，“我的同伴会尽力收集情报，而我会作为你们的战力。一切持续到干掉港口mafia为止。没问题吧？”
    安吾惊喜地想：这何止是没问题！
    中原中也是个强大的异能力者，而他们现在最缺乏的，就是正面作战的能力。
    当然，这是在boss不动手的情况下。如果作为超越者的风间桐动手，现在的港口mafia应该已经覆灭了。
    但坂口安吾在这段时间的卧底里亲眼见证了互助会的种种行动，力量并不强大的普通人们通过努力，保护了很多人，也逐渐有了反抗mafia的勇气。
    如果这样的组织能够存活下来，发展壮大到能够守护这个城市的程度，横滨或许能够真正达到和平。
    这大概就是风间桐想要的东西，也是他一直坚持不动手的原因。
    安吾想通这一层，顿时对风间桐佩服得五体投地。
    不愧是太宰愿意追随的人！如果他不是异能特务科的成员，现在应该也已经死心塌地地为互助会做事了！
    虽然，现在他也够卖力了的就对了。
    “……”
    种田长官的脸在安吾脑中一闪而过，让戴着眼镜的少年不由得心虚了起来。
    “欢迎加入。”见太宰治没有说话的意思，安吾干脆就代替他开口了，“所以，太宰，我们下一步要做什么？”
    太宰治唇角勾了勾，懒洋洋地说：“——进行决议。事情的开端是尾崎红叶，现在大家对这件事应该都有了初步的判断，那么就来决定吧。要不要留下这两个人。”
    安吾瞳孔一缩。
    竟然这么快。
    不过，也是理所当然的。港口mafia的报复来得比想象中还要急，他们必须在短时间内做出决定。
    除了非组织成员的乱步之外，那一天，能够代表所有人做出决定的干部，确实都已经在场了。因为尾崎红叶情况特殊，最有发言权的，曾经与她有旧怨的松下也在。
    除了——
    “太宰先生。”松下代表所有人，谨慎地问，“boss呢？”
    既然是决议会，boss不出席吗？
    那个瞬间，安吾和织田作之助同时感觉，空气的温度不明原因地下降了一点。
    “boss去处理这件事了。”太宰治平静地说，“我们只需要做出选择就好。”
    这句话实在是太让人安心，屋子里的气氛马上活跃了起来。
    太宰治环顾四周，觉得很有意思。
    风间桐其实一直在有意地削减自己的存在感。
    和大家接触更多，直接负责指挥的人是太宰。组织的重大决策，是由大家推选出来的代表决定。
    风间桐这个boss当得没什么威严，主要负责资金、后勤还有看好太宰。熟了之后，就算是曾经在他面前像鹌鹑一样安吾，都敢直接推门进屋蹭饭。
    恐怕正因如此，风间桐才会判断互助会没了他也能运行。自顾自地跑去作死，理由是为了开拓更宽的道路。
    但是，其实不是这样的。
    太宰治是这个组织的总指挥。但风间桐的影响渗透在各个方面。
    上下级如同朋友般正常相处的内部气氛、以保全部下性命为第一优先级的指挥，还有无偿保护无辜者的各种行动。
    他是这个组织的精神领袖。但其他人至今为止所认识的，并不是完全的他。
    风间桐实在是把自己疯狂的一面藏得太好，就连太宰，也是刚刚才意识到这一点而已。
    鸢眸的小少年垂下眼睫，静静地等待着众人吐出预料之中的话语。
    尾崎红叶和秋原留了下来。
    太宰治重新分配好任务，离开这间安全屋的时候。在那个已经无人在等待的家，一则匿名论坛论坛的定时信息发了出去。
    ——那上面写着，尾崎红叶现在的地址。
    -
    风间桐被拷在审讯室里。
    审讯室的镣铐经过了特殊的处理，固定得很高，目的是让囚犯不得不一直垫着脚站着。光是拷在这里一个晚上，恐怕什么都不做，囚犯也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负责审讯的女子准备好了工具，在碰到风间桐之前，稍微犹豫了一下。
    昏暗的光线下，少年的眼睛就像是在发光一样。
    “动手吧。”风间桐等了一会，见她面露挣扎之色，于是道，“如果不做做样子的话，你之后的脱身就没那么容易了。”
    冰冷的刀锋划过衣服，在风间桐身上制造出看着惨烈，但并不会真正危及生命的伤口。
    让人们感到痛苦，是黑暗中的审讯者的本职。
    “……boss。”女子轻声问，“你会把我的孩子带出这片黑暗，对吗？”
    风间桐用平静的眼神看着她。
    女子露出了一个复杂的笑容：“我相信您。”
    她扔掉手里的工具，一边脱手套，一边往外面走去：“怎么办？这小子怎么都不肯松口，再打下去人就要死了！”
    越过铁笼，确实能看见风间桐一副气若游丝的样子。
    “那就把他挂在那里等死吧。”审讯组的人嘻嘻哈哈地说，“行动组那边已经从别的渠道得到红叶那个叛徒的行踪了，找到那个互助会之后，就把尸体给他们送过去——”
    “话说回来，我好像隐约听过这个组织的名字，是在哪里呢？”
    “不管是在哪里。精英部队已经出动了，和港口mafia为敌的组织，最后只会有一个下场。”
    因为没把里面的将死之人当回事，留守的审讯组的成员们闹哄哄地准备打牌。
    女子厌恶地说：“你们打吧，我要走了。”
    mafia们都知道这位女子家里有一个小女儿，平时为了照顾那孩子走得都很早，于是没有多想。
    但女子并没有离开港口mafia。在门口监控留下了离开的影像之后，镇定地走进了附近的厕所，静静地等待着第二天的早上。
    mafia是夜行的动物。早晨，是他们最为松懈的时候。
    审讯组的牌局彻夜未停，每个人都喝得醉醺醺的。女子走进来的时候，一时之间没有人反应过来。
    “你怎么在这里？今天不是你当值。”
    女子从包里拿出了装着消音器的枪。
    身边的同伴一个个倒下，mafia的酒终于醒了，他猛地翻身准备去拿武器，却对上了一双金色的眼睛。
    干掉所有守卫之后，不知何时解开了镣铐的风间桐活动了一下酸麻的手腕，从女子手里接过包，拿出各种电子材料。
    女子胆战心惊地在门口放风：“boss，审讯组的外面有一个电子门，密码每天都会更换，干部以上的人才能知道，但审讯组成员的卡可以刷开。其他部门很快就会发现这里出事了，请您刷我的卡出去吧！”
    “但是，那样会留下你的记录吧？”
    留下记录，等于暴露了叛徒的身份。女子一定会遭到毫不留情的追杀。
    女子抿了抿嘴：“没关系，我只要美惠子能够安全就好。”
    “如果可以的话，她一定也希望能够和你一直在一起。”风间桐血迹斑斑的手飞速拼接着材料：“再稍等一会，很快就好。”
    他费那么大功夫被俘虏到港口mafia，可不只是为了看一眼这个组织的高层，然后就离开的。
    很快，在风间桐手上，一个简易的机器成型了。
    当初，他来到文野世界的时候，世界意识对他做出了两个限制——
    禁止他使用空间感知，禁止他手搓超越本世界科技的超级电脑。
    ——也就是说，只要不超越本世界的科技的东西，他就可以做。于是风间桐在家测试出了这个世界科技的极限。
    这机器接入厚重的电子门之后，便自动输入了密码。
    在女子目瞪口呆的注视下，门开了。
    ——所以说，他这边没什么好看的。只是一些无聊的特种行动而已。
    风间桐把背包放在了审讯室里，黑掉其他的监视器，换上预先准备好的衣服，隐秘地离开了港口mafia。
    半小时后，老首领气急败坏地挂断了电话，就在刚才，他又一次得知了尾崎红叶逃走的消息。
    这怎么可能呢？
    每一次，他们都得知了对方的行踪。但每一次都让对方逃走了。难道他们内部有叛徒泄密吗？

 第70章

    老首领疑窦丛生，转身吩咐亲信：“继续和情报屋进行交易！我要知道红叶跑到哪里去了！”
    “可是boss，那边的出价，已经到了无耻的地步了啊！”
    “没关系，让这笔钱暂时在他们手里待一会。”老首领重重咳嗽了几声，“互助会之后，下一个被我们剿灭的，就是这个情报屋。”
    亲信只好领命而去。
    老首领突然想起来，还有一个情报源，目前正关在审讯室里，据报告称，他还没有吐露情报。
    老首领不满了起来。连一个年少气盛的小鬼都无法应付，果然还是部下太过于懈怠了。
    “兰堂，你和我一起去。”
    “……”身穿厚实衣服的长发青年迟疑了一会，点了点头。
    他们乘坐着世界上最安全的电梯，从一众卫兵面前穿过。老首领并没有呼唤更多护卫跟随的意思，因为这里是港口mafia的大楼，他有自信不会在这里遭到袭击。
    然而——无论是兰堂——还是他，都没有想到，打开审讯室的门之后，是什么样的光景。
    那是一个被放在包里的炸弹。
    从他们门被打开的时候开始计时，只有短短十秒的时间。
    最后一刻，兰堂的亚空间包裹住了他们。
    爆炸的波浪吞没了一切。
    -
    半小时后，在老首领颤巍巍地，在亲信的搀扶下坐到了床上，在他身边，是被紧急召来的森鸥外。
    森鸥外刚刚听说了审讯室爆炸的事情，心底一惊，但很快还是调度出来了一个天衣无缝的关怀表情：“请保重身体，首领。”
    老首领像一个破风箱一样，重重地喘了几口气，声音带着愤怒的颤音：
    “戒备森严的审讯室，在我过去之前没有出入的记录。打开门的密码只有干部级别以上才能掌握……但是，里面竟然出现了炸弹。有没有人能告诉我，炸弹是怎么出现在那里的？”
    森鸥外把头低得更低了一点。
    说这句话的时候，房间里的几人几乎能感觉到老首领滔天的怒火。
    “你们说，是谁呢？”老首领环顾这个房间，“是那个被打得半死，就剩一口气的小鬼？是我们被炸死的部下？还是说，某位干部对我不满，想要借此机会谋权篡位呢？”
    “……”森鸥外谨慎地说，“干部们对首领都是恭敬有加的。”
    “哈哈，以前当然是如此。但现在我一倒下，有些人的心就变了。否则，区区红叶怎么可能现在还抓不回来呢？”
    森鸥外听出了言外之意，他的心脏狂跳了起来。
    首领如此直接地在他面前提起这一点，这代表着——
    老首领闷闷地咳嗽了几声，锐利的目光扫过兰堂和森鸥外。
    他现在无比确信，组织里有叛徒。而且叛徒还是干部那样的高层。
    目前最值得相信的，就是兰堂和森鸥外两个人。
    其中，兰堂由他一手发掘，两次救过他的命，而且暂时还不是干部；而森鸥外，是毫无根基，性命只在他一念之间的医生。
    “我给你们两个‘银之神谕’，去调查吧。”老首领做出了决定，“把那个忘恩负义的人找出来，然后向我复命。”
    二人答应了下来。
    “boss，审讯部那一边……负责人在这一次爆炸中被炸死了，您看——”
    老首领不在意地说：“这点小事，你们看着办就好。”
    “是，首领。审讯部有一个名叫牧山久美的成员，也是一位可信的部下，今天因为不当值逃过了一劫。就由她来接替审讯部的工作吧。”
    -
    阴暗的巷子里，风间桐靠在墙壁上喘了几口气。
    他身上的伤不算太重，失血却很多。现在眼前有点发黑。
    但这一次潜入的目标，已经完美达成了，所以，这是可以接受的代价。
    安吾是一个优秀的参谋。毁灭港口mafia的步骤正如他所说。
    首先，获得更多有关港口mafia的情报。
    其次，以老首领酷烈的作风，挑起他们之间的内斗。
    ……第三步。
    -
    离开首领办公室后，森鸥外和兰堂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目光。
    通过这个目光，森鸥外确信，兰堂已经接收到了他的暗示。已经对老首领的多疑、残忍和损人不利己忍无可忍了。
    没想到事情会这么顺利，即使以森鸥外的城府，也不禁挑起了一点笑意。
    ——看来，谋夺港口mafia的计划，就快要成功了。
    他们很快分道扬镳，各自去调查了。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兰堂拎起了银之神谕。想到风间桐对他透露的那一星半点的‘计划’，他几乎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就像是至今为止走来的每一步，都被一双金色的眼睛注视着一样。
    -
    ……第三步。风间桐想。
    在谋权篡位的新首领根基未稳的时候，一举斩草除根。
    不过，这些都应该是由生活在横滨的人们选择的事情。风间桐所能做的，只是为他们拓宽道路而已。
    风间桐拉起袖子，刚刚才换上的衣服，内衬已经被血浸湿了。
    他失血过多的大脑迟钝地意识到，这副样子回去，太宰一定会生气。
    不过，因为太宰本来就还在生气，所以应该没什么问题。
    “……”
    虽然这么想，但他的脚就像是定格在了原地一样，没有往家的方向走出一步。
    ……为什么呢？
    风间少将上天入地，没什么不敢做的。往常比这还要过分的事情也做过不少，大家也都原谅他了。
    但是这一次，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很陌生，很不好描述。
    ——如果少将曾经有过良心这种东西的话，他就会知道，这种的东西，学名叫做‘心虚’。
    要说心虚的来源……其中一定有一大部分，来自于早就被他‘切镜’到太宰那边的弹幕。
    他们就像是达成了什么协议一样，正在刷屏一些奇妙的句子。
    【嘘……我们悄悄的，一句也别透露】
    【记住，是一个关键词都不行！少将的精神力很强大，只要是发送到精神链接上面的弹幕，没有他会漏过去的！那样我们就‘剧透’了！】
    【是啊，少将这么煞费苦心地给自己制造麻烦，防剧透模式就没关过，我们得尊重他这份意志啊（假笑）】
    【少将是喜欢‘意外’的那种超级天才吧？希望您也喜欢这一次生活为您送上的‘意外’】
    风间桐：“……”
    大部分情况下，确实如此。但今天例外。
    弹幕们这样说，不就是直截了当地告诉他，现在绝对不能回去的意思吗？
    他待在原地思索片刻，心里一动，有了主意。于是便去往了熟悉的方向，但目的地不是自己的家，而是——乱步家。
    那里，有一位究极治愈系异能者——与谢野晶子。如果借用她的能力，即使在太宰的面前，他也能抵死不认。
    但风间桐并没能如愿。
    乱步家门口挂着一个牌子，是福泽谕吉遒劲有力的笔风。
    ‘外出查案，暂不待客’
    弹幕笑得很大声：
    【哈哈哈哈没想到吧？乱步先生早就预料到了这一点，昨天就连夜接了一个案子，把晶子和福泽先生全部带走啦~】
    【这就是我们世界第一名侦探！爽，乱步先生，爽！】
    但事情并没能在这里结束。
    风间桐的观察力到底还是没有随着失血过多而消失，他站在紧闭的大门前诡异地迟疑了一会，在这木板上发现了一点不和谐的因素。
    他伸出手，因为手有点抖，所以撕了好几次，才得以揭开了木板上那一层薄薄的纸。
    薄薄的纸下面是另一张纸，字体狂放，疑似是乱步亲手书：
    上曰：‘风间桐与狗不得入内’
    风间桐：“………………”
    第52章
    且不说一觉醒来突然变成全世界最不受欢迎的人, 风间桐究竟作何感想。一直到他在家门口踌躇的时候，联盟的屏幕前，他的部下和旧识们才发现事情不对。
    作为被风间桐坑害最多的人, 他们当然也暗戳戳地参与了弹幕的讨伐，但并不指望这有什么用。
    ——高度发展的科技给了人们自由发挥个性的空间，联盟人有一个算一个，都是非常任性的家伙。
    风间桐更是其中翘楚。只要是自己认定的事情，无论怎么样都会去做，就连元帅也未必能够摁住他，更别说目前为止还是个小鬼的太宰了。
    但风间桐却因为太宰可能会生气，而迟疑了。
    怎么回事？难道他那若有若无的良心突然长出来了吗？
    就连白兰也惊讶了一瞬间，然后想到了一种可能性。
    ——或许, 这几年的相处不仅影响了太宰治, 风间桐也并不是毫无触动的。
    风间桐的出身并不是秘密。

 第71章

    这个人在联盟的孤儿院长大，之后展现出了卓越的才能, 选择加入军部。
    围绕在他身边的人很多，但那都是部下、同事或者怨种朋友。大概这辈子就没有体会过‘正常’的亲密关系。
    他习惯自己做决定, 自己承担决定的后果。对其他人也大多是‘命令’‘通知’而不是商量。
    这没什么不好的。算是大部分位高权重者的通病。但风间桐恐怕自己也明白, 用这个态度去对待一个孩子, 是并不合适的。
    教育太宰的路线是风间桐自己选择的，所以他会负起相应的责任。表现出来的就是，他在按照联盟的教科书，以执行任务的态度，认真地养孩子。
    他毕竟是个天才, 在很多方面上手速度远超常人，所以看起来没有那么左右支绌。他很快就掌握了快速做饭的诀窍，按照任务开始之前和弹幕的约定, 教会了太宰三餐要定时，不回家要报备……以及，在这个腐朽的世界里，还有值得追求的东西。
    他做得很好。好到哪怕是曾经最熟悉他的人都忘了，这种程度的关系，不在风间桐的舒适区里。
    不如说，每天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过一段时间就在墙壁上画下身高的增长，每年一起过生日，还有一起制定之后的安排……名为‘家人’的存在，完全是风间桐不擅长应付的领域。
    他现在，大概正在苦恼着要用什么样的态度来面对太宰吧。
    ……怎么回事？
    白兰倒抽一口凉气。
    ——所以，风间桐执行一个任务，把自己也给坑进去了吗？
    这一刻，他聪慧的大脑里，突然闪过了任务的最初，首领宰奇妙的态度。原本是半信半疑着的人，在风间桐进入衍生世界之后，突然就不声不响地全力配合了起来！
    那个家伙甚至愿意24小时监控风间桐的状况，用‘人间失格’为对方提供庇护！
    这前后的反差，一定是在‘书’里看到了未来吧！所以，他是看到了什么？
    浪漫的意大利人·白兰紧急调出通讯，开始狂戳首领宰：“不要乱来！这可是直播！！玩弄感情会被公开处刑的直播！！那家伙的部下是真的会把我们乱枪打死的！！”
    首领宰安静得就像是死了一样。
    白兰说到一半，自己也觉得这不太像是玩弄感情，然后他吸凉气的声音更大了：
    “你的追求者有给你送炸弹的传统，小桐的追求者也曾经把反物质结晶（会爆炸）送到文明开拓基地上——你们俩在一起的话，是打算做宇宙中最绚烂的烟花吗？”
    ‘太宰治’轻笑了一声，终于幽幽地开口了：“这种死法，听起来很浪漫。”
    “……那些都另当别论。”白兰的嘴角抽了抽，语气正经了起来，“未来是这样的话，你打算怎么应付联盟？”
    ‘太宰治’沉默了一会，轻声道：“白兰，这种事情，除了桐，我无需得到任何人的认可——想必那边的我应该也会这么想。”
    白兰的脸绿了一瞬间，然后觉得很有意思似的，笑了起来：
    “是这个做法吗？好吧，那就把它当做计划失败的planb吧。挑战联盟——这可真是一局有意思的游戏。”
    “……”
    “但是，”白兰指了指屏幕上风间桐苍白的脸，话里有话道，“可以的话，最好还是别走到那个地步，你明白吗？太宰君。”
    “……”‘太宰治’沉默着。
    -
    衍生世界。
    风间桐在门口踌躇了一会，到底还是打算进去了。
    真要说的话，他的心情很复杂，能够分辨出来的大概有‘破罐子破摔’以及‘他能拿我怎么样’两种。
    这两种态度，显然都不太利于让人消气。
    于是风间桐参照联盟的青少年心理研究，觉得送个礼物就差不多了。哪怕太宰治是个非常早慧的孩子，那也只需要把礼物的规格提高就好。
    他从房门口的花盆里拿出来，打开了房门，下一刻，他被人直接拉了进去。因为是非常熟悉的人，那一瞬间，甚至没有触发他的自我防御机制。
    一支冰凉的枪口抵在他的心口，然后，甚至还没等他说出一句话，枪响了。
    “砰。”
    风间桐看着眼前的人鸢色的眼睛，直到视线慢慢黑了下去。
    几秒钟之后，失血过多的身体才传来反馈。
    太宰治正扶着他，让他靠着门，缓缓地坐下来。刚才发动奇袭的武器，已经被随手丢在了一旁。
    ——那是一把空枪。
    “唔……”
    风间桐揉了揉眉心，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因为在门口站了太久，刚才晕过去了一瞬间吗？
    他以前在联盟的时候，身体素质没有这么差劲。所以，果然是因为衍生世界压制了他的年龄，此时他的身体远远没能抵达巅峰状态。
    这就是太宰为他准备的‘惊喜’吗？
    风间桐抬起头。
    鸢眸的少年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就像是想要捕捉到他的每一点表情一样，和他靠得很近。
    “被枪击中心脏之后，你会感觉到剧烈疼痛，呼吸困难，浑身发冷，眼前不断发黑，一直到失去意识——就像现在一样。”太宰治冷淡说。
    风间桐想了想：“还是不一样的，被枪击中心脏的感觉会更加——”
    “那不重要，别想转移话题。”太宰治捏着他的下巴，逼迫他把后面的感想吃了回去。
    风间桐吃痛地轻轻皱了皱眉。
    太宰治盯着他看了一会。
    从以前他就知道，风间桐是个外表很能骗人的家伙。
    和强悍的战斗力不同，抛去那股冷淡又疏离的气质，这个人安静坐着不动的时候，看起来近乎称得上是美丽又脆弱。就像是摆在玻璃柜里的花瓶一样。
    只有当他动起来，开始思索着什么，或者开始战斗的时候，源自灵魂的什么东西才会让那双眼睛钻石般流光溢彩起来，仿佛在彰显着，脆弱和易碎与这个人毫无关系。
    ……但是，真的是这样吗？
    太宰治轻声道：“我有一件事很好奇——如果刚才真的死在这里，你会感到轻松一点吗？”
    风间桐一怔，手指不受控制地抽动了一下。
    面前的，熟悉的瞳孔看入他的眼睛里，就像在注视着他……不断挣扎的灵魂。
    是啊，风间桐和他一样，不过是一直在挣扎而已。太宰治想着，几乎要困惑自己为什么到现在才看出来这一点。
    这个人带着目的而来，把他带出了像井底一样的津轻，又把他带到了最糟糕的横滨。
    他毁灭做着人体实验的研究所，一己之力挡住了那场惊天动地的爆炸，在异能特务科与mafia之间面不改色地走钢丝，一直到建立互助会。不断地在太宰面前展示着……这个世界上值得追求的东西。
    就好像他真的对自己走的路有那么坚定一样。
    可是，当他一次又一次不求回报、不计代价地为人们做着什么的时候，他有注意到自己眼睛里面的祈求吗？
    仿佛在说着——
    请做点什么吧。
    请……让我在这个无望的世界里，看到一点不一样的东西吧。
    “你觉得无聊了吧。”太宰治说，“你为他人突破自我创造了最好的环境，但这样的‘帮助’也是一种‘诱导’。”
    于是，本该成为惊喜的东西，反而变成了平常。
    风间桐猛地挣扎了起来，但他的手腕被太宰毫不留情地摁住了，所以只好偏开了头，不再去看太宰治的眼睛。
    弹幕着急了：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你们好？请打开麦克风交流？？？】
    【我早就看出来太宰要整个大的，但他好像才说了两句话，主播怎么就好像被欺负惨了的样子哈斯哈斯……这就是心操师吗哈斯哈斯……请再来一点……】
    【嘿嘿，他们靠得好近，美少年贴贴真养眼】
    【前面的各位麻烦口水收一收……】
    风间桐：“……”
    晚了，他已经看见了。
    这里没有镜子，他看不见自己究竟是多么丢脸的模样。只好咬着牙，一点点调整自己的面部表情，重新变回原本无懈可击的样子。
    这个时候，太宰治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虚空，手上稍微加重了一点力道。
    “——放开我，太宰。”风间桐挣了几下，没挣动，第一次显露出了一点疲惫：“……就算是你说的那样，也无济于事吧。”
    这一点，他自己早就有所意识了。
    但他没有别的选择。
    没有人有那么多选择。
    只是……这一边会稍微好一点。
    生活这个世界上的野犬，只能选定一个方向，然后不断的奔跑而已。
    “不让他们突破自我就不行吗？”太宰反问道，“也就是说，你原本的目的，就是要把一切变成完全相反的模样吧？”

 第72章

    “……”
    风间桐今天在太宰这里吃惊的次数已经够多了，现在他前所未有地认识到了，太宰治，确实是一个需要郑重对待的对手。
    哪怕风间桐已经选择了最稳妥的路线，面前的人还是以让人感到不可思议的速度，追上了他的思考。
    “……你要怎么做？”
    太宰治说：“反正都是诱导，我会选择我喜欢的方向。”
    这话实在是让人心生不安。
    风间桐还想要再问，太宰治已经站了起来，拉着风间桐的手，把他带到了房间里。
    “你既然已经把指挥权让了出来，那么接下来包括你的一切，都是随我心意吧？”太宰治说，“接下来好好养伤吧。由我来毁灭港口mafia就好。”
    风间桐：“……”
    第53章
    他站在空间站的地面上, 抬头仰望着那片星空。
    少年时代的他总是看着很遥远的地方，从未对身边的人投以真正的关注。但在那个时候，他却被人们所换发出来的创造力所震撼, 决心抛弃原本的想法，踏上一条不同的道路。
    那片繁星……是因为他的期待足够低，所以才会感到惊喜吗？
    太宰的脸出现在他面前：
    “——这样的‘帮助’也是一种诱导。”
    如果他在帮助他人的时候，就已经暗示了未来的方向的话，那么这样的‘创造’，究竟有什么意义？
    “……”
    风间桐在睡梦中不太安稳地皱了皱眉。
    不。
    用这种说法来否定一切，就太片面了。
    这条道路，是少年的他被不可逆转的命运洪水吞没之前，找到的唯一的救命稻草。
    就算是全盛时期, 强大到让人绝望的风间桐, 也有做不到的事情。但创造出历史伟业的人们，最终也能够创造未来。
    只能相信这一点, 并且走下去。
    ……明明是他自己都没有真正意识到的事情。
    ……太宰。
    为什么能了解他到这个地步……
    -
    风间桐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陷在柔软的床铺里, 那种眼前发黑的感觉已经消失了。
    太宰坐在床边, 手里拿着一本书, 正在聚精会神地看着。
    【我举报！有些猫咪盯着你看了好久，刚刚才打开书装模作样来着~】
    【猫猫祟祟.jpg】
    【少将你醒啦，嘻嘻。被制裁当花瓶的第一天，说说感想吧~】
    风间桐嘴角刚勾起了一点弧度，就僵硬在了当场：“……”
    不, 那件事，他还是要再挣扎一下的。
    “啪。”
    太宰治用力合上书本，对他示意了一下床头柜的方向。
    “那是什么东西？”
    风间桐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
    那是一个丑丑的小型机器, 连电线都露在外面，完全看不出来是做什么用的。如果不是因为它是从风间桐身上找出来的，太宰治会以为这是一个废品。
    “啊，这个……”
    风间桐想起来了。
    这是他在港口mafia破解密码的使用的机器，是他能用的最先进的破译手段。条件所限，做得很简陋，但正因如此很容易拆分，对于太宰来说，应该是一个不错的玩具。
    风间桐坦然道：“是给你的赔罪礼物。”
    只不过昨天骤然被点出了内心的想法，一时之间震惊到忘记了而已。
    弹幕就好像约好了似的，突然爆炸了。
    【将军！上一次在βx5星域的时候，您把我们所有人甩掉，自己去制止小行星碰撞的时候——可没有给过赔罪礼物这种东西啊！】
    【将军，不说别的，上一次您在Βobr57行星先斩后奏的时候，也没见您不敢见我们啊！】
    【我们已经不受宠了吗？还是说，您从来就没有宠爱过我们？】
    【不要说！不要把那样残酷的真相说出来——虽然我昨天看到直播切片的时候，差不多就明白了——但是只要将军不直接说出口，我就还能，再欺骗自己一下——】
    群魔乱舞中，弹幕空白了几秒，终于出现了一个正常人的评论：
    【目瞪口呆.jpg】
    【这是军部的人来团建了吗？】
    【我不好说。但感觉更像冷宫团建现场……】
    【这就是文明开拓前线吗？敬畏】
    风间桐：“……”
    啊，是昨天的直播把军部的家伙引过来了吗？果然，当时他犹豫得还是太明显了一点。
    他手快地把这些戏精全封了，并且认为一帮老大不小的家伙居然和一个十来岁的小鬼争宠，实在是非常丢人现眼。
    没想到这世界似乎打定了主意要两头给他添堵，他一回头，发现太宰治也露出了挑剔的表情：
    “桐，这就是你对礼物的审美吗？”
    风间桐：“……”
    弹幕又唱上了：
    【您看，一个简陋的密码破译装置，这娇生惯养的小鬼甚至看不上，但要是给我们的话，我们会把它当做传家宝！】
    【退役之后，我会对着我的孩子骄傲地说——你看啊，这个东西，是风间少将亲手所做送给我的，是我最宝贵的东西——可惜，已经没有这个机会了】
    【爱与不爱真的很明显，心寒】
    风间桐：“……”
    神经。
    一秒钟之后，弹幕的画风马上发生了变化：
    【！！！不对，大家快跑！将军开始封ip了！】
    【非要赶尽杀绝吗？您应该知道即使如此，我们也会组团看您直播的！！】
    风间桐冷酷道：‘啊，但现在让你们闭嘴对我比较重要。’
    封完弹幕，他才有功夫转头去仔细打量那个破译装置。
    ——虽然这东西确实简陋了一点，但材料却是他精心准备的。每一个连接方式、每一条电线，每一条程序，都蕴含着人类文明的知识之光，彰显着机械的简约流畅之美。
    这审美怎么了吗？他觉得很好啊。
    风间桐用眼神提出疑问。
    太宰治：“……”
    他不信邪地再次打量了一下风间桐，结果只在那双美丽的金色眼睛里看见了一片茫然。
    ……
    所以说，风间桐的外表，实在是一个充满了欺诈的包装。把这不解风情的人提起来晃一晃，说不定里面的金属零件还会叮当响呢。
    “……算了，在这方面对你抱有期待是我的错。”太宰治面无表情地把这个东西捻走了。
    只留下风间桐在原地，莫名地眨了眨眼。
    【！！我突然想到一件事！我们宰在机械锁方面已经无敌了，现在少将又把能打开所有电子锁的机器给了他——】
    【！！！我理解了，这下就没有门能困住我们宰了！】
    ……这就是风间桐把这个东西给太宰的原因。
    无论是从意义还是实用性上来说，都应该是一个非常有诚意的道歉礼物才对。
    风间桐慢慢地坐了起来，他手指上、肩膀上、腿上都缠着厚厚的绷带，散发着清苦的药味。
    太宰治回来的时候看了他一眼，随手把温热粥放在床头，拿着情报坐下阅读了起来，还把试图探头过来偷看的某人推了回去。
    “伤口要是崩开的话，休息时间就要变得更长了吧？”
    风间桐：“……”
    他老老实实地把粥喝完，原地发了一会呆，又坐不下去了：“……港口mafia那边，有什么情况吗？”
    太宰治拖长了声音：“相当部分的战力都被召集了回去，内部气氛蓄势待发，看起来很像是要准备内斗的样子。一夜之间发生这种变化，简直可以说让所有人都摸不着头脑。你做了什么？”
    风间桐于是把自己的经历完完整整地说了一遍。
    弹幕之前被他强行切镜，和太宰一起认真地听完了。
    【这就是文明开拓者吗？这不是特工吗？感觉我在看谍战片……】
    【淡定，将军的常规操作】
    【所以，港口mafia的老首领现在身边最信任的两个人：森鸥外和兰堂，都是狼人啊？其中兰堂还是我们的人？】
    【前面的漏了。审讯部也被我们的人把持住了，就是那个做我们内应的小姐姐，森鸥外篡位的心思还被提前看破……】
    【这下真的可以说了，优势在我。我看用最小的代价解决港口mafia已经指日可待了】
    太宰若有所思。
    难怪风间桐明知他会生气，还是非要潜入港口mafia走这一趟，收益风险比实在是高得吓人。
    但他还是伸出手，盖上了手里的情报，阻隔了风间桐再次打算窥视的目光。
    接收到风间桐不可置信的眼神，太宰治心情一点儿也不美妙地一笑——
    收益高又怎么样？他不会因为这个而轻易消气。
    风间桐：“……”
    他习惯了掌握全局，把事情置于自己的控制之下，现在看不到情报简直浑身不舒服。

 第73章

    风间桐又不是真心在悔过，马上就抛开了那副博取同情的病美人伪装，劈手去抢太宰手里的情报。
    太宰侧身，轻而易举闪开他速度和力道都不太过关的袭击，鸢色的眸子闪过一道光：“看来，桐不太服气啊。”
    “太宰，港口mafia的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嗯嗯，距离完全通关，还有相当长的距离，对吧？”太宰治说，“但是，就算不用这么危险的办法，我们也能够收集到相关的情报吧？就算一定要去确认，也不应该是你亲自过去，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组织，会把首领当做死士来用的。”
    “那是——”
    “因为桐的私心而已。因为想要让情报的可信度提高到百分百。”太宰治堪称无情地说，“但是，桐。‘不要用自己的受伤来换取情报’，这件事是你教我的。”
    “……”风间桐顿住了。
    太宰治握住他的肩膀，把人推回床上，静静地凝视着他。
    他们同时想起了那个夏天。太宰治在生日的时候，自己故意踩入了敌人的陷阱，弄得伤痕累累。风间桐当时刚刚失去异能，伤势还未痊愈，穿过枪林弹雨把他带了回来。
    之后的每一次，每一次，风间桐总能找到他，在火并之后的现场给他包扎好伤口，把受伤的他带回去。
    这是他们的默契。
    风间桐在通过这种事，不断地想要告诉他一些什么。
    比如说‘有人在担心他’。
    虽然从未说出口，但太宰治渐渐地，不再会在任务中故意弄伤自己了。
    后来在双标、在违约的人，反而是风间桐。
    “……”
    风间桐像是突然被人毒哑了一样，一直到被太宰不太温柔地摁倒盖上被子，也一句话都没能说出来。
    弹幕差点也被一键消音了。
    【谁来联系军部……】有人喃喃道，【居然能管住少将，真该给太宰君发一面锦旗】
    【我有一个想法，要不任务成功之后，邀请太宰君加入军部吧。这样我们每年的麻烦事都能少一半】
    【好提议，那么你打算用谁来管住成熟的太宰治呢？】
    【……风间少将？呃，不，当我没说……】
    在风间桐看不见的地方，太宰治的嘴角勾了勾。
    ——他发现了。
    仅限在他面前，风间桐其实很好对付。
    这个人是真心实意地把他当做小孩子在对待，非常有‘监护人’的自觉。
    他教育太宰的方式很简单，那就是言传身教的同时，尽力创造一个良好的环境。
    换言之，如果是自己做不到的事情，他会自认没有资格让太宰遵守。
    使用这条规则反向制约风间桐，是唯独太宰能使用的特权。
    如果是其他人，风间桐恐怕耍赖就耍赖了。但对于太宰，他会慎重地考虑自己行为的影响。
    这可真是……
    太宰治的目光变得幽深了一点。
    他不否认，自己很讨厌被当作小鬼。但对待风间桐这样的对手，一切能利用的东西都要利用。
    太宰治准备起身的时候，风间桐一把握住了他的手腕，用服软了的语气问：“……要到什么时候？我要‘养伤’到什么时候？”
    “谁知道呢？”太宰治的声音带着浮于表面的愉悦，假笑道，“说不定我一直到港口mafia覆灭还没消气呢。”
    风间桐：“……”
    太宰治把他的手摘下来，塞回被子里，转身离开了房间：“那么，好好休息，‘boss’。”
    -
    乱步从探案现场回到这里的时候，时间正好赶上互助会的例会。
    风间桐坐在太宰身边，穿着稍厚一点儿的衣服，盖住了身上的伤。除了点头摇头之外，并不怎么说话。他一扫之前对所有人先斩后奏的任性，安静地当着一朵赏心悦目的壁花。
    乱步：“……”
    这是被太宰狠狠地教训过了吧？精神受到了不小的冲击的样子。
    虽然，这是某人应得的就对了。
    乱步就着他的表情，觉得波子汽水都变甜了不少。
    对风间桐，太宰还手下留情了的呐——毕竟，真正在被太宰迁怒的人，在另一边——
    乱步看向某个方向，那里坐着尾崎红叶。
    因为提前告诉安吾，有重要的话要说，今天的会议，尾崎红叶也得到了一个位置。
    只见红发少女深吸一口气，郑重地说：“我要回到港口mafia，成为互助会的卧底。”
    “……”乱步惨不忍睹地闭上了眼睛。
    与此同时，互助会的所有人都露出了惊讶、不可置信和担心的表情，但说不出来劝阻的话。
    毕竟，港口mafia的追杀越来越过分，互助会这段时间耗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在每个人心中，和港口mafia的决战都已经迫在眉睫。
    红叶这个时候提出回到港口mafia卧底，是为了他们着想，为了他们能够战胜港口mafia，而牺牲了自己。
    对此，乱步只有六个点想说：“……”
    港口mafia的情报，风间桐已经亲身犯险去收集了。互助会的专长就是在mafia的手下保护无辜者，又有太宰的指挥，之前保护红叶的行动，本来不至于惊险到这种程度。
    真相只有一个。
    那就是作为指挥官的太宰，一边把情报卖给港口mafia，一边让所有人带着尾崎红叶逃跑啊！
    这个过程中，太宰通过卖情报收拢了巨量的资金、互助会得以利用港口mafia练兵、尾崎红叶……在颠沛流离中下定了决心，不想拖累大家，决定为干掉港口mafia贡献自己的力量。
    ……会变成这样，绝对是因为太宰还在记恨当初尾崎红叶伤到风间桐的那一刀。不解决这件事，他就无法心平气和地和红叶成为同伴。
    乱步看了风间桐一眼。
    这家伙，知道这件事吗？
    ……不，不管怎么样。直觉告诉他，还是不要参和这两个人之间的事为好。
    第54章
    风间桐经历了非常奇幻的一周。
    需要说明的是, 目前为止，风间桐的经验还是比太宰强出不少的，即使太宰把情报全部拿走, 他也能够通过观察组织内的动向，反向推测出太宰在做什么。
    他回来的第一天，尾崎红叶选择回到港口mafia卧底。
    毫无疑问，这是太宰的谋算。他们在港口mafia中的内应已经有一个兰堂、一个审讯部的组长。但力量还是稍显不足。
    让尾崎红叶回去卧底，补充这部分的实力，虽然并不是风间桐一开始的想法，却不失为一个奇策。
    从他们对话的语气中，风间桐猜测，会回去卧底的应该只有尾崎红叶, 而秋原会作为‘人质’留在互助会。这么一来, 回去的理由也顺理成章了。
    ——‘因为情人秋原被互助会杀了，所以尾崎红叶回到了港口mafia, 希望能够获得报复互助会的力量。’
    ——类似这样的借口。只要互助会予以配合，就会变得天衣无缝。老首领在怀疑自己身边有叛徒的情况下, 不会把红叶这样强大的异能力者弃置太久, 很快她就能够获得接近中枢的机会。
    风间桐这样想着, 翻过了手中的一页书。
    第二天。
    风间桐从房间里走出来的时候，发现他昨天送的那个破译密码的小机器已经被拆成了一个个零件。
    刚刚想上去指导一下，太宰就用可怕的手速飞快地复原了它，连裸露的电线的弧度都没什么变化。
    风间桐：“……”
    挺好的。
    机械的拆卸和拼装不是一个概念，能够这么完美地把这个东西拼回去, 说明太宰已经彻底掌握了其中的原理。
    于是风间桐准备过去的脚步转了一圈，拿不准自己还能做什么，只好坐回原位去看书了。
    第三天。
    他出门透气的时候, 听说港口mafia的一个武器仓库爆炸了。
    风间桐：“……”
    他很快反应过来，港口mafia的武器仓库，也是一个只有干部才知道密码的险要之地。
    学会原理之后，太宰马上就利用上了风间桐送给他的破译机器，恐怕是为了给疑心暗鬼的老首领最后一击。
    如果说，老首领原本只是在怀疑组织内有叛徒，那么现在应该就是已经肯定组织内有叛徒、并且对他展现出了威胁了。
    大街小巷火并的武斗派纷纷被召集回组织，一时之间整个横滨都太平不少。
    海风从港口mafia那边刮过来，带来了硝烟的味道——那是，内斗加剧的味道。
    在这种情况下，原本要被投入大牢的尾崎红叶，紧急被老首领叫了过去。无人知道老首领和亲信们在办公室说了些什么，但第二天，就有港口mafia的高级成员不明不白地死在家里。
    干部们敏锐地察觉到了危险，纷纷开始准备自保的后手，一时之间人心浮动。
    但这一切都和风间桐没什么关系。
    今天他的任务是在商场购买食材和原材料，带到乱步他们家，作为蹭饭的礼物。

 第74章

    介于他前不久似乎才得罪过乱步，风间桐在零食柜面前多停留了一会。乱步接过满满一篮汽水和甜品，默认了风间桐顺手把门口的牌子摘下来的举动。
    回家后。
    忙得饭点都不见人影的太宰就坐在沙发上，面前摆着两个小型机器。
    其中一个电线都露在外面，另一个却被包上了完整的外壳，安装了显示器，流畅简约得就像是精美的工业产品。
    见他回来，太宰治‘啪’地合上了手里的书，站起来，从风间桐手里拿过打包好的饭盒，然后把那个精美的机器塞到了他的手里，一言不发地走了。
    他离开后，风间桐盯着手里的破译机，若有所思。
    【怎么样？少将？你看出什么了吗？】
    因为风间桐自己也觉得自己最近的生活比较乏味，弹幕一早就被他打发过去太宰那边了。
    此时，这帮人不知为何，看着有点期待地问起了他的感想。
    “唔……”风间桐打量了一下手里的东西，欣慰道，“他优化了连接的方式，所以才能够严丝合缝安上这样的外壳。这种做法会比较耗时，但是算力也会相应提升。看来他不仅完全吃透了这方面的知识点，而且融会贯通了。”
    【……】
    “作为课后作业来说，我会给满分。”风间桐自顾自地说完，看见了弹幕的大片空白，“……怎么了？”
    弹幕被他震撼了：
    【你是他的老师吗？】
    【前面的别问了，万一他直接说‘是’那要如何是好……】
    风间桐困惑地眨了眨眼，刚想开口，就见剩下的弹幕虚弱道：
    【没事了主播，在这方面对您抱有期待是我们的错】
    【有一个问题，少将什么时候切镜呢？不知道为什么，现在不是很想看到您的脸……】
    风间桐大为不解，并满足了他们。
    ……
    第十五天，高濑会的首领——高濑智来到了这里，加入了互助会的例会。
    “港口mafia疯了，我来寻求盟友的帮助。他们坚定地认为内部有我派过去的卧底，还是干部级别……狗屎，我要是有那个本事驱使干部级别的卧底，现在横滨还轮得到港口mafia一家独大吗？那老头子一定是老年痴呆了……”
    他说着说着，声音逐渐变低了。
    因为他发现，在座的所有人都用奇妙的眼神看着他，就好像在问，我们什么时候是盟友了一样。
    高濑智：“……我们不是一直是盟友吗？你们成立的时候，我不是送钱又送东西吗？”
    乱步一眼看破真相，懒洋洋道：“那是给风间的保护费吧。”
    高濑智：“……”
    他竟无法反驳。
    太宰治漫不经心道：“现在要结盟的话，就要体现出盟友的价值来啊。”
    高濑智咽了咽口水，看了一眼风间桐。
    为了在发疯的港口mafia手下活下来，他不得不心痛地说：“那是当然！我准备好给予盟友的武器和金钱都在路上，请不要客气。我们高濑会最不差的就是钱！”
    众人纷纷开始鼓掌。
    太宰治的嘴角勾起来了一点：“是吗？boss怎么想？”
    风间桐：“……就这样做吧。”
    他没什么好说的，毕竟太宰已经把事情做得很完美了。
    现在的问题在别的地方。
    前段时间，他对那台小破译机的评价反馈给了太宰，然后结果就变成了这样——从那时直到现在，这是太宰第一次愿意主动跟他说话。
    还是一句阴阳怪气的话。
    风间桐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他也不是第一次当这种类似老师的角色了——以前在温斯顿学院的时候，得到类似评价的学生激动得差点晕过去，说明他的鼓励方式应该没有大问题。
    所以，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
    -
    一个月后。
    早上五点三十，风间桐准时睁开了眼睛。但他并没有像是以前一样，马上坐起身来。
    人们早起，是因为有要做的事情。但风间桐此时并不知道，自己起身之后还能做什么。
    “……”
    风间桐把手举到面前，上面仔细缠好的绷带已经有点散了。不过里面的伤口早就已经结痂，也没有再把绷带缠回去的必要。
    于是风间桐难得放空了自己，一点一点地解开绷带。
    他突然想起来，任务的最初，他在主神空间看到‘太宰治’的影像的时候，青年裸露出来的脖子上、手腕上都缠满了绷带。少年时的影像更夸张，就连左眼都被绷带缠住了，就像是一朵病恹恹的靡丽的花。
    刚来到横滨时，太宰也有类似的时候。为了在生与死之间窥见最真实的人性，不停地往最危险的地方跑，就像一个茫然无措的孩子一样。
    一转眼，他长大了不少，选择相信了风间桐的话，不再往黑暗中寻求自己要找的东西……即使是一语叫破风间桐内心深处的动摇，也似乎并没有让他重新失去方向。
    比起初见时的他，现在的太宰，心思已经有点不太好猜了。
    “……”
    风间桐活动了一下手指。
    联盟最年轻的少将、在知情人眼中，传奇一般的风间桐——面无表情地想：养孩子，真的很难。
    太宰到底要生气到什么时候——这简直比潮汐的规律还要难算，已经步入了哲学的范畴。
    说实话，风间桐在决定自己任务的路线时，并没有想过自己还要面对‘任务对象生气’这种事情，也没有想过自己真的会因为这个，老老实实地待在家里发霉。
    要不，他还是耍赖吧。
    理由都是现成的：家里的书看完了。再继续被限制下去，他怀疑自己身上会长出蘑菇。
    温斯顿生过他的气，白兰生过他的气，就连作为上司的元帅也被他气到倒仰过。
    风间桐这一辈子，活得就像一个行走的打气筒，走到哪里，哪里就会有气球鼓起来。这种时候，风间桐一般会友情地把他们戳爆。爆炸之后，大家自然就冷静下来了。
    太宰和其他人的不同之处在于，他是个还不稳定的小鬼。
    当年，在接到这个任务的时候，风间桐就得知，这是一个总共被执行过上万次，仍然没能完成的任务。
    当时对执行者平均素质没什么概念的风间桐：？
    他马上就调整了对主神空间任务的难度认知，并且因为这个任务背后蕴含着的其他意义，选择了最稳妥的路线。
    但最稳妥的路线也有一个问题——以风间桐的能力，选择将时间倒带到极致，很容易把还未成熟的任务对象变成完成任务的工具。
    如果不想变成那样，他就要真正对任务对象负责。
    “……”
    风间桐想：现在的太宰，应该不会轻易被他的出尔反尔给影响了。
    所以，果然还是耍赖吧。
    就连军部也不可能这样限制他，做到这个地步，显然是太宰的问题。
    ……但是，如果他如此干脆利落地耍赖的话，可以预见的是，太宰绝对会还以颜色。
    好不容易慢慢消失的，喜欢把自己弄得伤痕累累的行事作风，说不定又要重出江湖了。
    风间桐：“……”
    -
    兰堂来到这里的时候，看见了一个在书桌前练字的风间桐。
    柔软的毛笔在雪白的宣纸上写下‘静心’这样富有禅意的大字，然而笔锋都快要闪出刀光来了。
    兰堂：“……你是被幽禁了吗？”
    风间桐并没有正面回答：“情报的话，告诉太宰就可以了。”
    于是兰堂露出了然的表情：“原来如此。太宰君还在生气吗？”
    风间桐：“……”
    兰堂感叹：“总感觉可以理解……”
    “……”
    这个人仿佛是来火上浇油的，风间桐罢笔，抬起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兰堂话音一转，一百八十度倒车拐回正题：“……确实是情报。根据我最近的观察，森鸥外应该快要动手了。”
    这并不意外。他和太宰都在等待这个时机。
    ……但是，为什么会这么早？
    这么短的时间内，港口mafia根本还没能乱到那个程度……
    风间桐想到这里，问：“兰堂，在来这里之前，你在做什么？”
    兰堂不太确定地说：“……被老首领召见，顺便见到了森鸥外？……不，不对。”
    他也反应了过来。
    ——森鸥外如果是真的想动手，会表现得那么明显吗？
    风间桐叹了口气：“暴露了啊……”
    不过，这件事大概不是兰堂的问题。他已经做得足够好了。
    问题出在另一方面。
    ——在森鸥外被他和太宰坑死之前，夏目漱石，终于出手捞了一把徒弟。
    -
    港口mafia。
    森鸥外回到了属于自己的办公室里，脸色微沉。

 第75章

    他取出夹在书里的，和夏目老师汇报自己的计划之后，收到的字条——
    慎思。
    第55章
    森鸥外现在有点慌。
    按照计划, 现在他应该是一个蛰伏已久，准备摘取胜利果实的成功人士，感觉正是深沉地回首往事, 感叹自己这一路有多么不容易的时候。
    在进入港口mafia前的那场动乱里，他和曾经的搭档福泽谕吉闹掰，并且失去了一个能够使用异能的与谢野晶子，又恢复到了战后一无所有的状态，只不过是一个默默无闻的地下黑医而已。
    在这种情况下，接受老首领的征召来到这里成为私人医生，完全是一场豪赌。他不能确定自己会不会死在反复无常的老首领手下，就算他能在恶劣的环境中活下来，作为一个地位低下的医生也难有所作为。
    没想到, 之后的事情却一路朝着梦幻的方向发展而去。
    老首领昏聩的速度, 比所有人想象得都要快得多。
    或许是因为衰老的身体正在折磨着他，这种情况下, 能够延缓他的痛苦的森鸥外，竟然越过了众人, 在日积月累中得到了他的一点信任。与此同时, 由于老首领的暴戾举动总是损人不利己, 在追逐利益的港口mafia内部，也逐渐出现了不一样的声音。
    天时地利人和，莫过如是。
    森鸥外有时候都觉得老天在帮他。
    于是，他小心翼翼地联络了一些自己看好的人手，释放出了合作的信息。
    其中, 最为重要的人有：铁板上钉钉的准干部·兰堂；因为恋爱而心思浮动的强大暗杀者·尾崎红叶；在组织武斗派中很有威望的老资格者·广津柳浪。
    虽然红叶先一步叛逃，没能联络上，但其他两个人都对他表示了合作的意愿。
    现在, 红叶也回来了，森鸥外相信以自己的能耐，一定有本事让尾崎红叶重新回忆起对老首领的仇恨。只要把这三个人彻底地拉拢过来，就能成为新组织的基石。
    这个时候，森鸥外觉得差不多了。只待港口mafia再乱一点，他就可以动手。
    于是，他给夏目漱石写了一封信，说明了自己做的这一切。这个举动多少有点夸耀的意思在里面。毕竟他隐忍了这么多年，一朝即将翻身，非常想得到老师的认可。
    但夏目漱石的回复只有两个字。
    ——‘慎思’。
    闻着未干的纸墨的味道，森鸥外像是被当头泼了一盆凉水似的，突然警醒了起来。
    他对周围环境恢复关注的第一时间，就回忆起了以前察觉到的一些不对劲的蛛丝马迹。
    循着这些蛛丝马迹，他首先测试了一下兰堂。
    ……
    兰堂是互助会的卧底。
    港口mafia钦定的准干部，居然是敌对组织的卧底。没有比这更骇人听闻的事情了。
    由这件事，森鸥外想起了更多的事情。
    譬如说，兰堂曾经亲手把互助会的首领——风间桐抓了回来。
    第二天，审讯部就出现了那枚差点把老首领炸死的炸弹，风间桐不见踪影。
    而救下老首领，在这件事中获得了最大的好处的是——兰堂。在之后的内斗中，因此彻底获得老首领的信任，而完全没有遭到怀疑的人，是——兰堂。
    森鸥外毕竟认识风间桐，甚至和风间桐合作过，因此从不认为对方会轻易死在港口mafia手里，所以没怎么探究过对方的消失，而是把全身心投入了那场对自己有利的内斗中，才会错过这么明显的线索。
    按照常理来说，他也不认为风间桐和兰堂、和港口mafia会有什么关系。
    毕竟，按照夏目老师的三刻构想来划分，风间桐的互助会怎么想都是‘黄昏’或者‘光明’那一边的，谁会想到他们连黑暗都想要染指呢？
    如果港口mafia倒下，互助会就要在横滨一家独大了。
    夏目老师能允许这种事发生吗？还是说……即使不允许，也没有阻止的能力了？
    想到这里，森鸥外突然打了个寒战。
    他意识到。如果那次爆炸，以及接下来发生的内斗，全部都在暗处的主使者的预料中的话——那么他面前的大好局势，说不定也是一层浮于表面的镜花水月。
    一脚踩下去，就是万丈深渊。
    ——毕竟。
    尾崎红叶，也是从互助会回来的呢。
    -
    “真让人意外，”
    风间桐把一杯茶放到夏目漱石的面前，语气平和地说，“——我还以为对您来说，横滨的和平是最重要的事情呢。”
    对于现在的横滨来说，和平的最大阻碍，就是港口mafia。然而夏目漱石宁可打断他们摧毁港口mafia的进程，也要捞自己的弟子一手，实在是让人意想不到。
    “……”
    夏目漱石看着袅袅升起的白色水汽背后美丽的金色眼睛，觉得面前这杯茶有点噎人。
    “……没办法，”他叹息道，“老夫毕竟只有这么两个弟子，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鸥外走向死路啊。”
    所谓死路，当然就是篡位成为港口mafia的首领，然后在措不及防中踏入太宰治的陷阱。
    现在的横滨，互助会、高濑会、未来的武装侦探社、还有‘羊’已经联合了起来，在太宰治的手下被调教成了一支如臂指使的队伍。只等待港口mafia发生首领交接的那一刻，开启最终的决战。
    到那个时候，森鸥外还未坐稳首领的位置，就要同时面对组织内部的叛乱和太宰治充满了迁怒的指挥。实在是想不到他能活下来的理由。
    夏目漱石也是循着多年经验带来的那么一丝直觉，变成猫尾随太宰治尾随了将近一个月，才敢于确定自己的猜想的。森鸥外就更不可能有什么先知先觉了。
    “那位太宰君……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夏目漱石脑中浮现出太宰治懒洋洋的模样。
    举手投足之间，如同穿针引线一般操纵着所有人的行动，毫无疑问，那是一个举世罕见的、正在发光的钻石。
    ——单从语气就能听出来，这绝对是真心实意的夸奖。
    风间桐端起茶杯，掩盖住了嘴角的那一抹笑意。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得意什么，但就是很高兴。
    夏目漱石当然感觉到了他的情绪变化，也是颇为无奈。
    他之所以直接提示自己的弟子，就是因为，想要摧毁港口mafia，这个倒霉催的‘篡位首领’，其实并不一定要是森鸥外。
    是任何一个人都可以。
    但风间桐和太宰治却很默契地都要把锅往森鸥外头上扣。
    太宰治不用说了，那孩子和森鸥外就见过几面。真正制定计划并放任了这个局面的，是风间桐本人。
    “能请您明示吗？”夏目漱石无奈道，“我这位弟子到底哪里得罪了您呢？”
    几年前先是做局带走与谢野晶子——这点还让人比较赞同——但现在又直接往死里坑对方，可以说已经把针对摆在了明面上。
    “……谁知道呢。”风间桐语焉不详道。
    他脑中飞快地闪过了曾经看到的某弹幕——
    ——【少将，别和他合作，他想骗猫啊！】
    ……大概是因为话语里面的意思十分模糊，所以没被防剧透给过滤掉。也确实没能透露任何信息，充其量只是佐证了风间桐的某个猜想——
    ‘原著’里，太宰的监护人，还有他只听过声音的，‘if’线的太宰的监护人，大概都是森鸥外。
    然后，把人给养成了一副病恹恹的模样。
    他并不是在迁怒——因为一个猜想而迁怒，那未免也太幼稚了——充其量只是因为森鸥外是个能坑得比较没心理负担的家伙而已。
    还能让夏目漱石欠他个人情。何乐而不为呢？
    所以，他只是在顺势而为而已。
    风间桐淡定地喝了一口茶水，然后放下杯子：“总而言之，看在您的份上，无论如何我都会想办法保住他的命的。但是，如果他不能及时抽身的话，太宰那边恐怕不会手下留情。”
    如果灰溜溜地被从港口mafia首领的位置上赶下来的话，就算保住了命，从此也会被打上烙印，在横滨也难有什么作为了。
    “这就可以了。”夏目漱石也正是为这个承诺而来，只要风间桐不是执意要杀森鸥外，他并不是非常担心这位弟子的安危，他笑着说
    “——鸥外清醒过来之后，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对手。”
    风间桐回想起了自己之前和森鸥外的几次合作，赞同道：“确实——太宰说不定会玩得很开心吧。”
    那个人，和太宰有一部分的相似之处。
    都是极为聪慧的人，森鸥外胜在经验和冷酷，太宰治胜在天赋和对人心的掌握。
    这两个人的棋局，会擦出什么样的火花呢？
    “不过，话说回来。”夏目漱石难得好奇地问，“对港口mafia的这场决斗，您不亲自指挥吗？”
    听刚才的言外之意，似乎还打算全部交给太宰那孩子的样子。

 第76章

    风间桐：“……”
    这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他的嘴角不太明显地抽了抽，一点都不想解释。
    但夏目漱石很快找到理由说服了自己。
    确实，现在的情况完全有利于互助会，为了达成这个局势，风间桐一定做了完全的准备工作，接下来就是放手也无妨。
    如果事事都依赖身后的首领的话，来自普通人力量的互助会的宏伟构想，也就无法实现了吧。
    风间桐：“……”
    他看着夏目漱石恍然大悟的表情，痛苦地移开了视线。
    ……这种日子实在是过够了。就算是风间桐，也有一种‘快点结束吧’的希求。
    于是，他看着面前的中年绅士鬓边的一点花白——那仿佛是经验和阅历的象征——欲言又止了起来。
    -
    另一边，太宰正在为港口mafia的内斗添砖加瓦。
    他随手把破译机连接到密码锁上，然后抱臂靠在墙上等待。
    中也皱了皱眉，欲言又止。
    安吾大概猜到了他想问什么，在后面疯狂摇头，然而中也背后并没有长眼睛，所以他勇敢地上了：
    “太宰，我从之前就想问了，你自己做的那个破译机呢？那个漂亮一点的，破译速度也比较快吧，怎么用了一次就不用了。这个无论怎么看都是半成品——你已经修理了它很多次吧？说不定很快就要彻底坏掉了。你看，它又在冒烟了。”
    安吾一巴掌拍在了自己的脑门上。
    太宰治抬眼看了他一眼，鸢色的眸子闪着阴森森的光。
    安吾觑着他的脸色，干笑道：“……那个，大概是送给boss了吧。”
    中也不解道：“boss……？boss会喜欢这种类型的东西吗？”
    虽然他和风间桐的接触不算太多，但如果要他给对方送礼物的话，他会选择更加风雅一点的东西。
    “画作或者书本会更合适一点吧。”中也说，“再说，就算那个送给了boss，你不能做一个新的吗？喂，作战的时间可是很宝贵的，这个东西破译得越来越慢了。”
    周围的温度越来越低了。
    安吾作为一个知道一点内情的人，实在是觉得周围不太适合生存。于是他后退一步，找织田作之助去了。
    “……”太宰治用轻柔到让人毛骨悚然的声音说，“下一次趟雷阵的时候，就派中也打头吧。没什么，只是觉得你很有这方面的天赋。”
    中也咧了咧嘴：“……从你嘴里听到一句好话，实在是让人汗毛倒立。”
    上一次太宰夸他刀枪不入的时候——他迎面就撞上了敌方的枪林弹雨。虽然他的重力并不畏惧那些，但还是被扫射得有点麻。
    “所以为什么不重新做一个？”
    代表破译完成的‘滴滴’声传来，太宰背过身，没什么情绪地说：“谁知道呢？没有人会把课后作业做两次的吧。”
    中也站在原地，若有所思。
    “其实……”安吾刚想要给这孩子一点提示，就见中原中也恍然大悟了。
    “原来如此，这个东西不是boss送太宰的礼物，而是布置的作业吗？这家伙之前在做的也不是礼物，是课后作业啊。”
    安吾张大嘴巴：“……”
    前方，太宰治平稳走着的背影，似乎踉跄了一下，就好像凭空中了一箭似的。
    中也敬畏地回忆了一下那个内部结构复杂的小机器：“真不愧是boss，一个课后作业都这么复杂……”
    作为回应，安吾安慰一般拍了拍他的肩膀。
    根据他对太宰的了解，这嘴上没把门的孩子马上要拐个弯就遇到大股敌军、莫名其妙遇到需要女装的任务、回到组织之后发现自己女装的照片被传得到处都是了。
    真让人同情啊。
    中原中也：？
    这个时候，太宰已经获得了需要的情报。
    就像他想的那样，港口mafia的干部之间关系并不好。谁都想借助老首领发疯的机会干掉彼此，同时获得上位的机会，只会攀咬彼此，而不会细究事情的真相，这给了他们浑水摸鱼的空间。
    诱导他们斗得两败俱伤，森鸥外就会忍不住动手了，在那之后——
    一直到回到家附近，太宰还在思考接下来的计划。
    一袋温热的饼干在他的脸颊旁边贴了一下，太宰治抬起头，看见了风间桐的脸。
    “……”
    他接住这袋包装很精美的饼干。
    “欢迎回来，太宰。”
    刚刚才被创了一波的太宰，用奇妙的眼神打量了一下这袋饼干，里面居然还用了各种模具，让饼干变成了各种很可爱的形状。
    风间桐自己是没有这个闲心的。这个家伙做饼干，只会切成规规矩矩的正方形。
    这么说来，一定是找了一个老师。
    太宰治回过头，果然看见松岛千鹤在窗边微笑着朝他招手。然后几个孩子也挤到了窗边。
    是‘羊’的其他成员。他们最近在跟着松岛千鹤的情报组那边行动。
    “快来，中也，我们给你做了饼干！”
    中原中也便被拉了进去，一副已经非常融入的样子。
    其他人聊了几句之后，也都纷纷回到了自己住的地方——因为住得很近，所以压根就没什么道别的实感。
    ……虽然在做着很危险的事情，但这简直就像是小学生春游回家了一样。
    太宰治一边这么想着，一边毫不客气地拆开包装：“这才是正常的道歉礼物——所以，为什么会想到去做饼干？”
    风间桐抿了抿嘴，至今仍然觉得自己的破译机的技术含量比起饼干来说高出不少——好用、有趣、充满教育意义，是个完美的礼物——但太宰却更喜欢他亲手做的饼干。
    “夏目漱石告诉我，道歉更需要的是心意。”
    “仅仅花了一个月就学会了求助，对于桐来说，实在是一个了不起的进步。”太宰治刻薄道：“你向他咨询什么了？不会是育儿经验吧？”
    风间桐：“……”
    啊，就是这样。
    但他有一种直觉，说出来的话，太宰又要生气了。到时候这段时间地狱一样的经历，说不定会重来一次。
    就算非常不了解这方面的事情，他也是明白的：一种饼干不会管用两次。
    于是风间桐明智地保持了沉默。
    太宰治挑了挑眉，放过了他：“所以，夏目漱石主动来到这里，难道是为了给自己的弟子求情吗？”
    风间桐一点也不意外他能看出来：“求情，顺便下战书。他对森鸥外很有信心。”
    “诶——”太宰治很感兴趣地说，“负责篡位的‘首领’确实不一定要是他。我原本想说，如果合作的话也不是不行，把人选改成兰堂就好——”
    风间桐陷入沉思。
    可是，兰堂又是什么时候惹了你呢？
    第56章
    第二天, 伟大的boss终于得以出现在了任务现场……附近安全屋的楼上。
    虽然太宰昨天已经得知了相应的情报，但既然现在已经有了机会，风间桐当然要自己推断一下森鸥外可能的动向, 才能做到心中有数。
    这是他一向的作风，之前的一个月，属于彗星撞地球级别的意外。
    这件事的余波还没过去……比如说，弹幕里多了很多阴暗爬行，大声嘲笑的熟人。
    【“哪怕是军部也不可能限制我的行动。”】
    【“我只会遵循先行者之誓，做我自己想做的事情。”】
    【“……我要养伤到什么时候？”（卑微，忍辱负重地）】
    【“夏目先生对哄孩子有什么经验吗？”】
    【我要是在统帅部里笑出来了，你可是全责啊，风间。变成那样的话, 我绝对会把所有人拉过来看你直播的】
    【哦不, 什么社死现场……想开一点，将军。再强大的人, 在孩子面前都是无力的】
    【福泽为你点了个赞】
    风间桐：“……”
    是联盟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完蛋了，还是这帮人在集体玩忽职守？
    军部一夜之间没有别的事情要干了吗？
    这帮人似乎还贿赂了主神空间, 账号简直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他从最开始的来一个封一个, 现在已经彻底麻了，只好选择无视。
    在一众纯看热闹的熟人里，也有带着脑子来的。
    【嘶……这个衍生世界的参数好奇怪。任务还没完成，居然已经在朝着现实世界转化了吗？愿力的收集明明应该还没完成才对……世界形成的能源从哪里来呢？】
    风间桐脸色微凝。
    这个账号……虽然经过了一点加密，但似乎是军部的技术人员。
    竟然能够发觉这件事, 看来对方的技术又精进了。
    风间桐垂下眼睫，并不回答他。
    不过，这个人很快就释然了：
    【……不过, 既然是少将的任务，出现这种程度的异状我们都应该习以为常了……是该说您专挑麻烦的事情做，还是该说事情和您有关就会变得很麻烦呢？】

 第77章

    风间桐：“……”
    真的假的？在网上披马甲诋毁上司？
    不确定，先记下来。
    他把镜头切开。
    如他所想，他的熟人大部分都很忙，在他这里获得不了足够的乐子，渐渐地也都退了不少。弹幕又被清新顺眼的各种舔屏、夸夸和对未来走向的预测占据了。
    【prpr，是正在指挥的宰！】
    【最开始就选择了光明的方向的宰，指挥风格和原作变化很大诶！虽然还是一样的神鬼莫测，但怎么说呢……】
    【有一种‘武侦宰青春版’，但又和武侦宰不一样的感觉！】
    【这是当然的吧，毕竟指挥的心态，和任务目的都变了。港口mafia使用暴力最重要的目的就是攫取利益，现在则恰恰相反，是在用暴力来保护大家的利益】
    【和武侦的时候不同，这里的太宰还没锻炼出游离在外的本领，就已经完全融入了这个组织吧……毕竟，这里是会一起聚餐，一起喝酒（牛奶？）聊天，一起过生日，一起女装，一起干港口mafia的朋友啊~】
    嗯？里面是不是混进去了奇怪的东西？
    风间桐往窗外看了一眼。他的眼里非常精准，马上发现被簇拥在中间保护的金发‘女孩’其实是戴着假发，其真实身份应该是——
    “轰！”
    红色的光芒猛地炸开，横扫一片敌人。
    中原中也一把把假发扯下来，恼怒道：“太宰——”
    风间桐：……啊，是中原中也。
    弹幕很欢快地说：
    【嘛，也有相似的地方——比如说，有仇就报这一点……】
    “……”风间桐不禁思考起了最为艰深的那个问题：中也又是哪里得罪了太宰？
    不知道。
    最近，他身边得罪了太宰的人一个接着一个，包括他本人在内，下场都非常凄惨。
    这个时候，太宰治的目光似乎扫过了他这边的窗子。
    风间桐：“……”
    他知道了！他会感谢太宰对他手下留情的！
    弹幕还在嘎嘎笑着看乐子。
    【我看见了！太宰示意躲在背后‘羊’的成员拍照了！！涉及到恶作剧，大家都很配合的样子——】
    霎时，下面就打成了一团。
    作为指挥官的保镖，织田作之助挡在了太宰面前：“抱歉，太宰这样安排是因为，你和保护对象的体型最为接近……”
    “……”中原中也回头看了一眼早早准备好来偷拍的同伴们，目光似乎蕴含了万语千言，最后汇聚成悲愤的，“骗鬼呢！！他一定有别的方法，只是想整人而已！”
    “是吗？”织田作之助想了想，居然赞同道，“一边整人一边达成任务目标，确实是太宰会做的事。”
    “那就给我让开！！”
    “……”目前局面明显超纲，织田作之助试图调取自己少得可怜的圆场经验：“……请冷静一点……”
    “吵死了，被恶整的人又不是你！”
    织田作之助想了想：“啊，这么说来，我以前也扮演过小白脸来着……”
    中也不可置信道：“？既然这样，你现在应该做的是调转枪头，和我一起把太宰打一顿啊喂！！”
    太宰治目睹了这个鸡同鸭讲的现场，在背后毫不客气地大笑了起来：“别费劲了，中也~织田作是我这边的保镖哦~无论你怎么说，都不可能反水来打我的~”
    中原中也：“……”
    他额头上跳跃起欢快的井字，身上的红光更盛了一点。
    织田作之助灵敏地拉着太宰，躲开了碎石的攻击。但他苦恼地发现，只要触碰到太宰，他的异能‘天衣无缝’就会消失，不能预知到几秒之后的未来，也就无法完美应对下一波大范围的攻击。
    被石头擦伤会很痛，太宰讨厌疼痛。
    也就是说，为了更好地保护太宰，这个时候，最好马上想办法让中也冷静下来。
    织田作之助某种意义上更为神鬼莫测的大脑，想到了一个主意。
    他放开太宰，弯下腰，捡起了什么。
    在鸢眸的少年准备对中也再次展开嘲讽的时候，一顶金色的假发盖了下来。
    太宰头上一重：“？”
    中也睁大了眼睛：“——哈？？”
    织田作之助郑重道：“那么就这样吧——一人扮演一次保护对象，不要吵架了。”
    “……”
    原本是为了拍摄中也的相片而来的‘羊’，当然更不会放过太宰。
    闪光灯马上亮了起来，把鸢眸少年带着假发的模样，还有脸上难得一见的呆滞表情，全部拍了下来。
    “……”太宰治直到这时才反应过来，拉了拉脸颊旁边柔软的假发，抱怨道，“真的假的啊，织田作——”
    少年脸颊都鼓了起来，带着一点鲜活的郁闷。
    周围的所有人都在憋笑，时不时还有憋不住漏气了的声音。
    中也早就狂笑着跑到了‘羊’的成员身边，迫不及待道：“快让我看看——”
    今天能有这样的收获，就连他都觉得值回票价。他要把太宰这张照片打印出来！在每个组织成员能看到的地方贴满！
    最重要的是——把这张照片交给boss！！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直觉告诉他，这才是让太宰破大防的最有效方式！！
    “……”太宰治仿佛察觉到了什么，把假发摘了下来，眯了眯眼睛。
    不妙，果然是因为没什么脑子，给直觉留下了空间吧。这只蛞蝓的直觉居然出乎预料地准。
    风间桐肯定看见了他戴假发的这一幕，但这并没有什么。毕竟，只是戴一个假发，肯定是比中也穿上全套小洋装要好得多的。
    问题在于，那个人不知道在哪里看了些什么诡异的育儿心得，一直有在做他的成长相册。。
    虽然风间桐在这种地方一如既往地包装仅供参考，相册做得断断续续，基本上就是想起来去贴一张——但是这种女装照片，是一定会想起来贴上去的东西，说不定是每个人成长相册的定番——
    太宰治绝对不可能允许这种事发生。
    弹幕不知道平静水波地下的险恶，纷纷慈爱道：
    【真欢乐啊，这份羁绊，一定就是主播想要带给太宰的东西吧】
    【所以我就说，这里的气氛和mafia完全不一样嘛，很放松，很温暖——连带着宰的气质也不同了，最重要的是，大家知道我想说什么吧？】
    【我懂】
    【懂＋1】
    【这种模样的宰，也非常可爱啊~~~】
    【明明初见时还是那么小的一点儿，现在已经长大到了孩童和少年时的交接时期，是因为营养比原著好吗？反正脸颊上的婴儿肥还没有褪去，已经开始抽条的身体就显露出了一点少年气，尺寸严丝合缝的高定西装更是优雅——是正太模式的宰！！】
    【这，就是养成系的快乐吗？？】
    【哈斯哈斯】
    风间桐原本还在一边看着弹幕一边暗自赞同，但看到后面，他突然觉得情况不太对劲。
    这未免太可疑了吧？
    于是，他毫不犹豫地把镜头切了回来。
    弹幕：？
    然后他们纷纷理解了：
    【前面的各位，稍微收敛一下】
    【我说什么虎狼之词了吗？没有吧？】
    【不知道为什么，少将对此有反应这一点让我有点欣慰……】
    【咳咳，其实主播在津轻就提醒过我们对宰收敛一点的】
    【但那是宰啊，我控制不住我寄几】
    【少将你别害怕，我们二刺猿是这样的。虽然看起来有点变态，但其实没那么变态，只是喜欢舔屏而已。如果您觉得对未成年人这样做不太好的话，我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很久了（忸怩）】
    风间桐：“……”
    他一瞬间明白了什么，顿时战术后仰，毫不犹豫地回复道：‘那就别说。’
    在下半截可怕的弹幕刷出来之前，他直接封禁了这个账号。
    【……所以，前面的朋友就这么殉了？】
    【好可惜，我也有很多话想说，但我比较珍惜账号……】
    【咳，各位收敛一点。将军虽然不是未成年，但他一般不接触弹幕相关的文化。把他惹急了的话，我们大家都会被‘神之棋盘’碾碎的】
    【我有点好奇。如果主播从文野世界回来之后，发现自己有舔颜向的剪辑，会怎么办？】
    【呃……你不说，他就永远不会点进去能看到剪辑的网站……咒回的剪辑还活得好好的呢……但现在你说了，他肯定看见了……那就——】
    【……！！】
    大家顿了一下，纷纷跑去缓存。
    风间桐把这两个人打包送走，然后开始冷静地思考咒回剪辑是个什么东西。
    不知道。
    那段时间，他尽顾着应付上蹿下跳着要上吊的主神了。
    不过有一件事，他还是听懂了的。那就是这里的弹幕有独特的文化，应该不用过多在意。

 第78章

    既然这样，本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精神，他原本想把镜头切回太宰那里，但还是犹豫了一下。
    “……”
    算了。
    文野世界迟早会和联盟建交，到时候他和这里的所有人都要经历一波社死。衍生世界里都已经过了好几年了，现在切不切镜的，已经没多大关系了。
    何况——
    门被轻轻地推开。
    原本应该被安置在楼下的房间里的、互助会这一次的保护对象，一个有着长长金发，穿着小洋装，如同洋娃娃一样的女孩走了进来，不情不愿地对风间桐躬身一礼。
    像哈士奇一样在撒欢的弹幕，一瞬间都被拉了回来。
    【这个是……爱丽丝？？】*
    “林太郎麻烦死了，他让我来见你。”人形异能·爱丽丝撅着嘴说，然后对着风间桐歪了歪头，“但你怎么好像早就知道我会来的样子？”
    “太宰也看出来了。”风间桐示意了一下窗外，“所以才会故意拖延时间。”
    爱丽丝探头看了一眼楼下，不知为什么，她对太宰有一种本能的惧怕：“林太郎这段时间一直在思考，要怎么样才能赢过太宰。不过他失败了，最后只想出来一个很逊的招数。”
    风间桐：“所以，你决定好了接替你‘篡位’的人？”
    爱丽丝奇怪道：“林太郎吗？才不是呢。”
    风间桐一怔，然后马上明白了过来。
    在这个局面下，森鸥外如果不想走最常规的，找一个人代替他篡位的方案，就只能够走另一条最极端、最有可能死在半路，但收益或许也最大的路线——
    原来如此。不愧是夏目漱石所看好的弟子。
    能做到那个地步的话，无论他人怎么评价，都能说得上是一个‘枭雄’了。
    ……只是。
    风间桐想。
    ——太宰想利用这件事坑一次兰堂的想法，大概是无法达成了。
    -
    半个月后。
    港口mafia老首领病逝，临终前写下手书，传位于名不见经传的森鸥外。整个里世界都震惊了，但更让人震惊的是，这位新首领还没等到上位，马上就不见了踪影。
    在里世界，‘失踪’的含义等同于‘死亡’。
    为了争夺空悬的首领之位，港口mafia的内斗立刻全面爆发了。一时就连港口附近的空气中都满是血腥味。
    无人知道，此时的森鸥外已经坐在了一个安全屋里，他的对面就是风间桐。
    能够从已经变成龙潭虎穴的港口mafia里逃出来，他看起来很狼狈，连袖口都染着血，用绷带扎了起来。但他的神情却自信又笃定。
    “我用最大的诚意，请求您允许我加入互助会，boss。”森鸥外笑道，“为此，我将为您奉上整个港口mafia。”
    第57章
    森鸥外是个狼灭。
    除此之外, 他还是一个很会审时度势的人。
    从离成功一步之遥的幻梦中清醒之后，他一定马上反应了过来，风间桐和太宰治之所以要如此大费周章挑起港口mafia的内斗, 一定是因为互助会实力不足以正面对抗这个狂暴的组织。
    但那个时候，港口mafia的混乱已经无可遏制了。无论是老首领，还是底下的各个势力，每一派都打出了真火，不是一个小小的医生可以轻易叫停的。
    于是森鸥外做了一件最聪明的事情：他在风间桐和太宰治的计划中，找到了自己的定位，并巧妙地利用了自己的定位。
    ——他没有按照正常的思路给自己找一个替死鬼，而是继续了自己的篡位计划。
    做那个倒霉催的‘首领继承人’看似全是麻烦，但在绝对遵从首领的指令的mafia里, 只要拿到了老首领的遗诏, 在里世界的人眼里，他就是港口mafia的‘正统继承人’。
    这个名头, 就是他拿来以小博大的资本。
    想象一下，老首领逝世后, 遗书公之于众, 他这个正统继承人却马上失踪了。港口mafia的干部们必定会为了争夺首领之位, 爆发最激烈的冲突，无暇顾及遗书的真假。
    等他们决出胜负，所有证据都已经消失了，森鸥外这个继承人的身份不是真的，也会变成真的。
    这个时候, 森鸥外就可以站出来，以港口mafia原定首领的身份，说自己失踪是因为遭到了新任首领的背刺和暗杀, 是互助会拯救了他。
    他可以站在里世界道德的制高点上，控诉那位胜利者背信弃义的举动，并且合情合理地宣布加入互助会。
    无论最后那个新任首领是谁，在还未站稳脚跟的时候，就传出了背信弃义的名声，而且前代原定的继承人竟然还活着。那么他成为首领的合理性，就会被完全摧毁。
    而作为前代钦定继承人的森鸥外，竟然直接宣布加入敌对组织，这对港口mafia来说会是巨大的打击，再加上森鸥外留在组织内的一些后手——
    可以预见，好不容易稳固下来的港口mafia，会陷入新的动乱中，元气大伤。
    其中的操作空间实在是太大了。对港口mafia的削弱效果甚至会比太宰治原本的计划效果还要好。
    而在互助会吞并港口mafia之后，其残党的全部仇恨值也会被拉到森鸥外身上。
    毕竟，这件事从明面上看来，就是森鸥外的选择给港口mafia的覆灭加了最后一把火，他的身份让互助会吞并□□的行为，在道义上能够自圆其说了。
    ——这一切，都是森鸥外选择入局，换来的主动权。也是森鸥外来到这里，向风间桐展示的诚意。
    单就最后这一点，风间桐就不太可能拒绝他。
    毕竟，港口mafia残党的处理，一直就是他和太宰都在头疼的事情。
    互助会是非常特殊的组织。成员大部分都是拿起武器保护自己的普通人，心态上和在黑暗中走钢丝的mafia成员差得很远。
    在没有指挥的情况下，他们是经不起残党的暗杀的。
    互助会的大家都是熟人，是同生共死的战友，大家绝不会接受任何一个人的死去。
    接纳一个森鸥外作为嘲讽吸引火力，换来大家的安全，这就是风间桐会做的选择。
    在一个上午的谈判之后，他们最终还是达成了一致。
    坂口安吾作为记录员见证了这一幕，简直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快要跳出来了。
    在这个小小的安全屋里坐着的人们，毫不夸张地说，那一刻，横滨的命运就在他们的指间。
    是继续混乱下去，还是走向和平。
    -
    “安吾，你太看得起他了。”互助会的例会上，太宰治懒洋洋地说，“就算放着不管，港口mafia覆灭也是迟早的事。那家伙起到的作用就只有保护我们成员的安全而已。”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表情就像是在吃饭喝水一样。
    安吾：“……”
    他凌乱了一瞬间。
    港口mafia怎么就要覆灭了？这不是还在精神满满地内乱吗？
    要和那样的组织敌对，大家其实一直都在担心最后的决战会用什么方式进行呢。
    ……但是，太宰说出这样的话，他是相信的。
    不止是他，互助会的所有人都相信，只要太宰和boss还在这里，面对港口mafia的战斗就不会有什么问题。
    “啊，真不愉快。”但太宰治却一副很不满意的样子。
    风间桐知道他在不高兴什么。
    森鸥外在谈判的最开始特意提出来，就是为了要那个‘把港口mafia送给互助会’的名头。事实上，外界应该也是这么认为的。
    森鸥外承担了相应的火力，也要求相应的回报，为自己在新组织挣得一个良好的起点。
    ……太宰这段时间一直在和森鸥外斗法，还是没能敌过对面滑跪的速度，郁闷也是可想而知的。
    太宰治充满黑泥地说：“作为背叛了港口mafia的人，被暗杀的程度应该是喝口水都有毒、坐车会遇到爆炸的程度吧？希望森先生能够活到走进我们例会的那一天呢~”
    “……”风间桐莞尔。
    这只不过是小孩子的赌气的话而已，事实上，他们不仅不能盼着森鸥外死，还得保护对方。
    那家伙是一个活招牌——就算是投诚过来的首领继承人都能被这个组织接纳——把互助会这样的名声打出去，日后统治横滨的阻力也会小很多。
    远的不说，高濑会应该就在观望这件事。
    高濑智很早就想向风间桐滑跪，但碍于自己就是首领，不确定投诚之后会变成什么样，才等到了今天。森鸥外恰好能给他打个样，帮他下定决心。
    从这个角度来说，森鸥外滑跪得真是急风间桐之所急，想风间桐之所想，为新组织鞠躬尽瘁——
    “越是这样，越能证明只要有机会，他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对你取而代之。”例会结束之后，太宰治一针见血地说，“——就像他对港口mafia的老首领一样。现在最应该注意的人是你吧，桐。”
    森鸥外作为投诚者，实在是个危险人物。恐怕他也没想到，他越是把自己弄得天衣无缝，一眼看破了他的太宰治的敌意就越浓。

 第79章

    “在说什么呢？”但风间桐丝毫不在意地道，“如果我不在的话，互助会的首领就是你吧。”
    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话，太宰愣了一下：“……”
    【……我到处看解析，终于弄明白了主播和太宰这两个剧本组最近都做了些什么，森鸥外投诚的始末是怎么样的……结果一回来，就看见了撩猫现场？】
    【真的假的啊，少将，真的要这样玩弄人吗（捧心口）不过幸好，我前往文明开拓前线的申请书通过了~以后就可以去接受少将的玩·弄了（喜）】
    【……是我们军部的人账号都被封完了吗？你为什么觉得将军对这位太宰君的态度和对待我们会是一样的……】
    【这种哄孩子的话，反正我是从未听过（悲）】
    【……反过来说，将军只是在关爱未成年而已，等这位太宰君长大了之后，也不会有这种待遇了吧？】
    【前面军部的朋友你有点扭曲……】
    风间桐：“……”
    这是在说什么话？
    他并没有在玩弄人，现在只是在实话实说而已。
    风间桐无视了发疯的弹幕，继续道：“只有能得到大家信任的人，才能够成为互助会的首领。放心吧，森鸥外构不成威胁。”
    太宰治沉默了。
    ……信任吗。
    不知不觉间，这种词语居然能够和他联系上了。
    风间桐，实在是一个可怕的人。
    打开房门，回到名为‘家’的地方。
    太宰若无其事地跳过上一个话题，问：“既然已经排除了港口mafia的威胁，那么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做？”
    虽然互助会是在狂暴的mafia的威胁下催生出来的组织，但风间桐绝对没有幼稚到消灭了这些mafia，就把这个组织解散的地步。
    下一步的处理，既要考虑到他们接手的港口mafia的大部分产业，又要考虑到原本组织成员的想法，毕竟也不是所有人都愿意一直进行争斗的。
    “我也在想这件事……开一个公司怎么样？”
    “异能组织吗？确实是最好的方法……”
    随着门被关上，讨论的声音越来越小。
    就像是以往的每一天一样。
    -
    接下来的事情，沿着他们的预计分毫不差地进行了下去。
    森鸥外很快疲于奔命，每天都在经历着难以想象的暗杀，不得不每天换着安全屋住，即使如此，还是一直在被港口mafia追上。
    最过分的一次，据说直接冲进了他家里的厕所放置炸弹。
    森鸥外惊险地避开了，但当时的情况，那真叫一个屎到临头。
    专业保镖·织田作之助向他们转述这件事的时候，太宰治差点笑到地上去。
    安吾问：“但是，港口mafia是怎么找到他的位置的？”
    织田作之助摇摇头：“不知道，大概和红叶君那一次一样吧。因为认真去找了，所以比较难对付。”
    安吾：“……”
    他还是觉得哪里不太对，但没有证据。
    现在的港口mafia和互助会是一个此消彼长的关系，怎么还能做到像是鼎盛时期那样的事呢？
    太宰治弹了一下面前的玻璃杯，发出了清越的声音，深藏功与名。
    “喂……那是什么东西？”
    安吾很快注意到他面前的液体颜色不太对劲，敬畏地问。
    太宰治：“……以牛奶为基底的某种饮品？”
    织田作之助缓慢地眨了眨眼睛：“好厉害。是新的创作吗？”
    “织田先生，这里是应该吐槽的地方！”安吾抓狂，“太宰，你那个不确定的语气是怎么回事？而且这个东西开始发出像是石油一样的光泽了啊！”
    他一把抢过太宰面前的玻璃杯——因为太着急，还撒了一点在太宰的衣服上——把它倒在了垃圾桶里——一阵奇妙的青烟从垃圾桶飘了出来。
    “这个绝对会死的吧？话说为什么每一次都有一杯黑暗料理？”
    “诶——”太宰治理了理沾湿了一点的领子，在椅子上转了一圈，露出了可爱又无辜的表情，“但是安吾和织田作都在喝酒，只有我面前是牛奶那也太无聊了。”
    “就为了这个吗？”安吾不可置信，“给我老老实实喝酒啊！”
    织田作之助猜测道：“太宰的年龄，喝酒会影响发育吧？”
    “这些饮品已经不是影响发育的问题了吧？已经上升到生命危险的高度了啊！”
    安吾抓住太宰治的肩膀猛烈摇晃，“每次出来一起聊天，都要扶着人事不省的你回去，倒是稍微考虑一下我们要怎么面对boss啊！！”
    太宰治像一张纸片一样，快乐地在空中飞舞，连声音都带着愉悦的波浪形：“安吾，你至今为止遇到过什么过不去的坎吗？比如说觉得‘绝对会死在这里’的某一刻？”
    “啊，那大概就是送你回去，见到boss的时候吧！”
    “那个不算。”太宰治说，“如果至今为止都没有那种恐怖的经历，就说明桐没有在生你们的气——”
    “这是什么诡异的判断方法？而且就意义来说，也未免太可怕了吧！！”
    这个时候，太宰的手机响了起来。
    他慢吞吞地接通电话，听见对面传来了森鸥外仿佛从阴曹地府里爬出来的声音。
    “太宰君，有一件事我想问问你，”森鸥外站在一片废墟的安全屋面前，“——为什么，这个安全屋有一个暗门呢？”
    太宰治懒洋洋地说：“可以哦，逃跑不想走暗门的话，下一次我会注意为森先生选择只有窗户可以走的高层的。”
    “……不，不是那个问题。”森鸥外深吸一口气，“——为什么，在连我都不知道这个暗门的情况下，港口mafia的人会从这个门里爬出来呢？”
    太宰治意味不明地轻笑了一声。
    对面直接挂断了。
    ……被发现了啊。
    太宰治在椅子上转了一圈，一点都不意外地想。
    “发生了什么吗，太宰？”
    “不是什么大事。”
    太宰治轻松愉快地把手机扣了回去，继续和朋友们聊着不着边际的各种事情。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被切镜到这里的弹幕慈爱地飘过。
    【啊，lupin，啊，无赖派，啊，被迫害的森先生！】
    【我看直播就是来看这个的.jpg】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差不多也到了散场的时间。
    安吾发现，就算今天他及时把太宰の可怕饮料倒掉，他们还是得陪太宰一起回家。
    毕竟，现在的横滨还是很危险的。无论是他还是织田作都不放心太宰一个人回去……哦当然，织田作之助估计也不放心他。
    所以大致的路线是他们送太宰回家，然后织田作再送他回家。
    介于大家都住得比较近，所以差不多算是同路。
    聊天的声音在家门口停下，安吾扣了扣门。
    一如既往地，风间桐打开房门。
    然后——
    太宰往前踉跄了几步，扑进了风间桐怀里，顺便带上了门。
    安吾愣了一下。
    弹幕瞬间爆炸了——
    【这是在干什么？这是在干什么？？】
    【主播——主播！！太宰今天没喝自制的那种饮料！！】
    【没喝！也没有晕！！自己站着走回来的！！】
    【想起了我家的猫！就算自己能走，也要过来让我抱抱她！好萌！！】
    风间桐：“……”
    他有点不太明白弹幕在激动什么。
    太宰没喝那杯饮料，这点他已经看出来了。
    领带上的那一点水渍是飞溅上去的，应该是被什么人强行抢走了——大概是安吾。
    按照他对太宰的了解，特地露出这副模样，应该是想要测试些什么——
    可是，这能测试出什么来？
    【我懂了。猫贴贴你=猫喜欢你。太宰特意过来贴主播，说明太宰也喜欢主播！】
    【完美的逻辑，鼓掌】
    风间桐：“……”
    很有道理。
    他在脑中自动把‘猫’替换成‘小孩子’。虽然太宰似乎是对肢体接触没什么需求的孩子，但有些理论也认为，幼崽需要监护人的亲近。
    所以，风间桐问：“要再抱一会吗？”
    太宰治埋在他的肩头，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好啊。”
    ——果然。
    太宰冷静地想：有什么东西在影响桐的思路。
    风间桐不是一个非常细腻的监护人。
    他在大方向上的把握非常值得称道，细节上做得也不错，但那局限于理论书上提到的部分。
    对于实际相处中，对于太宰不断变化的感情细节，他其实完全接收不到，只是在凭借经验和智慧在推测而已。
    太宰治特地过来抱住他，是因为喜欢和他拥抱——风间桐一般不会这么想。
    按照风间桐一贯的思路，他应该第一时间意识到太宰是想测试些什么。

 第80章

    除非，他想不到自己身上有什么值得这样测试的东西，而在这个时候，有别的人——别的东西，影响了他的思路。
    太宰治得出了如下几个结论：
    风间桐身上有秘密。
    从津轻离开之后，风间桐就从没想过对他隐瞒这个秘密。
    这个‘秘密’能传递信息，从感性的部分影响风间桐的思路——很像是人类。
    这个秘密和风间桐来到‘这个世界’的原因有关，或许是为了执行某个任务。
    如果存在这样一个任务，那么它要么和太宰治本人相关，要么和横滨相关。
    ……
    任务一旦完成，事情就会往不可控的方向走去。
    在那之前，他必须要弄清楚一切。
    -
    太宰治感觉到，风间桐的手犹豫地举了起来，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
    是一个很‘教科书’的安抚动作，但太宰却感觉近在咫尺的身体在逐渐变得僵硬。
    风间桐似乎非常、非常不习惯这么长时间的亲近，每一次感受到他的呼吸，这个人的肌肉就会更加紧绷一点。
    在风间桐差点忍无可忍，准备把他推开之前，太宰卡着点放开了他。
    【呜哦哦哦哦哦——】弹幕叫得好像要晕过去了，【这是在撒娇吧？这绝对是在撒娇吧？？】
    【血槽已空，安详躺下】
    【讲真，到了这个地步，我完全不怀疑主播能不能完成任务了！我现在只担心这个直播间还能持续多久？等主播把太宰治幸福度刷满，我们不就没得看了吗？】
    风间桐：“……”
    虽然弹幕这么说……但，不知道为什么，在那一刻，他有一种任务会有点波折的预感。
    第58章 （二合一）
    一切尘埃落定的时候, 已经是第二年的春天了。
    枯树的枝头露出新芽，而横滨的大街小巷，终于不再时不时就传来枪声。
    “没想到, 这种事居然能成功。”
    夏目漱石眺望着窗外新生的横滨，感慨道。
    “我一直相信着这件事。”风间桐放下一杯茶，在他对面坐下：“夏目先生，最为向往和平的人不是你也不是我，而是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们。”
    夏目漱石露出了一个欣慰的笑容：“……我听说，您对目前的互助会进行了改组，成立了一个名为‘风间会社’的公司，重新规定了里世界的规则，比如说禁止了毒/品/交易和人口贩/卖之类。为此, 现在有一些组织正在反叛。”
    “太宰正在处理这件事。没办法, 我们现在可用的人手不足，解决了最大的问题之后, 大家都更愿意回到日常的生活，原mafia吸收进来的人员还需要调教。”
    连续吞并了港口mafia、高濑会和其他大大小小的组织之后, 互助会已经是一个当之无愧的巨无霸。
    风间桐把这个组织分为了两部分, 一部分是位于光明之下的互助会, 也就是普通人自卫的组织，以及位于半黑半灰地带的风间会社——从自卫队出身的mafia。原本的组织成员要不要踏入里世界，全凭大家自愿。
    不少人加入了，也有不少人选择留在了光明的地方。
    为了处理这些事情，这段时间, 大家都在连轴转。
    “新成立的组织，需要一场立威之战啊。真是抱歉现在才把这个东西交给您，太宰君这段时间, 一定打得束手束脚吧。”
    夏目漱石把一份文件放在了桌面上，推到了风间桐这边。
    这份文件名为——异能开业许可证。
    在这个国家建立异能者组织，必须要有这样的文件证明合法才行。
    即使是在横滨这样的地方，政府对于不合法的组织，也能够合情合理出面剿灭。
    可想而知，这个东西申请的艰难。
    风间桐有点意外地拿起许可证看了一眼，他还以为，要想拿到这个东西，他们得再费一点力气才行。
    直接把异能开业许可证授予他们这样半黑半灰的组织，这么激进的做事风格，可不像是以前的异能特务科。
    “现在的行政长官是种田山头火，”夏目漱石点点头，肯定了他的猜测，“这是一份迟到的回报。”
    “……”
    “——为您当初出面阻止那场爆炸，为您清理横滨的暴乱组织，为您带领着大家走向和平。至今为止的一切，所有人都会铭记于心。”
    “……”
    来到这个世界之后，竟然已经经历了这么多事。
    风间桐试图回忆最初的心情，然后他发现，自己已经有点想不起来了。
    想必，和他至今为止在无数个世界穿行的感觉一样吧。
    按照自己的心意做这些事，为世界的发展争取更多可能性。
    ——并不是想要他人的感谢，也不是认为世界上有某种绝对正确的道路——
    风间桐喃喃道：“……说不定我只是在依赖着创造了未来的人们而已。”
    如果人们一直保持着生气勃勃的样子，他也会认为，这个世界还有希望。
    就像是太宰曾经问过他：“不让他们突破自我就不行吗？”
    他在‘繁星’上感受到的震撼，只是因为出乎了自己的预料吗？
    ——不，应该不是这样。
    风间桐觉得自己有一点明白了。
    不需要突破自我。
    人生之中，并没有那么多突破常规的事情。对于太宰和他这样的人来说，更是永远都不会有超出他们预料的事情。
    但这并不代表一切就没有意义。
    人们只需要正常地生活，然后，世界就在他们的每一个日常中，被创造出来。
    夏目漱石有点惊讶地看着他。
    风间桐回过神来，摇摇头：“没什么。这份回报我收到了，感谢各位的信任。”
    -
    【恭喜您达成成就：横滨地下世界之王。恭喜您获得传奇道具：异能开业许可证。达成全服首杀成就~】
    【原著森先生哭晕在厕所】
    【森先生看到异能开业许可证，还是夏目老师亲自送来的时候，就已经在双重暴击之下躺下了吧……】
    【有些人拿异能开业许可证，需要大费周章引进mimic，弄死织田作之助，逼走太宰……有些人是夏目老师亲手送来，这个区别对待真是苍天不公】*
    【那异能特务科也有话说了。你港口mafia做了什么事，别人互助会又做了什么事呢？我是种田山头火，我也会选择把异能开业许可证交给互助会的】
    【森先生你看看你最优解了个什么啊（唏嘘）】
    【但其实，两个组织区别的主要原因还真不是少将和森鸥外。原著也说过吧？‘首领是组织的奴隶’。港口mafia就是利益至上的组织，就像是互助会是为了守护而诞生的组织一样。】
    【我想起来了，少将很早就判断过，港口mafia发展的最终形态，就是连首领也能舍弃的利益怪兽。实际上原著剧情也是这样的，当时我就感叹过这个判断真是准得可怕】
    【这对少将来说大概是个常识。要是单靠首领一个人就能够左右组织的道路，少将也没必要大费周章创造一个互助会出来了吧？】
    【咦？说森鸥外，森鸥外就来了】
    夏目漱石离开之后，门被敲了敲。
    森鸥外顶着一对巨大的黑眼圈走了进来。
    不太了解的弹幕被吓了一跳。
    【……这是什么造型？而且他的发际线是不是比以前后退了一点？？】
    【这么短的时间内发生了什么？太宰又动手了吗？】
    【不，是这样的……你们都知道森鸥外之前被追杀到厕所的事情吧？原本是太宰自告奋勇负责他的保护行动的，但太宰的保护比较……呃……】
    【高情商地说，充分利用了森鸥外这个脸t，有效地转移了残党的注意力……】
    【低情商：在死不了的前提下，比较跌宕起伏……然后森鸥外就只能靠自己了……】
    【直到一个月之前，这个追杀才稍微好一点。但森鸥外甚至连休息都不休息的，他直接就开始了另一轮征程！为了融入新的组织而在不断努力着！】
    【为了守护横滨，这个人的毅力真是强得可怕……】
    森鸥外看见了桌上的文件，瞳孔不着痕迹地一缩，然后对风间桐一礼，微笑道：
    “我听说，最近boss正在忙于处理港口mafia的资产和账簿，这可是一件非常繁杂的事情。恰巧，我对港口mafia内部的事务有一些了解，不知道我有什么能帮您的吗？”
    风间桐：“……那件事，我已经解决了。”
    森鸥外一怔：“？但是，才过了这么短的时间而已——”
    风间桐平静地看着他。
    森鸥外：“……”
    【笑死，森先生。站在你面前的，是一台人形超级计算机啊】
    【我听说，计算能力不足的话，根本用不了‘神之棋盘’。说到底，这个异能是因为在少将的身上，才会被称为是‘联盟最强空间系异能’啊】

 第81章

    原本的算盘落空，森鸥外不死心地继续问：“那么，我们组织下一步的任务是什么呢？”
    风间桐想了想，说：“和官方合作，建一所学校？”
    【怎么说？意外又不意外】
    【基建！！基建！！】
    【我一早就想过这件事，在文野开学校，把什么太宰中也红叶敦镜花……未成年全部扭送进去！教材就选用联盟的基础教材！】
    【你是魔鬼吗？？】
    森鸥外：“？？？”
    他试图理解风间桐的逻辑：“boss，虽然我知道这件事存在意义，但是既然我们已经拿到了异能开业许可证，现在的最优解应该是稳固组织在地下世界的影响力——”
    “你的建议已经在进行着了。”风间桐打断他，“因为大战的缘故，组织里有很多失学儿童，对于他们的教育，如果错过了这段时间，以后的效果就会大打折扣。恰好我们接收了港口mafia的大笔遗产，这些钱总要花出去。”
    森鸥外：“……”
    他第一次见有人嫌自己的钱多的。
    风间桐看了他一眼，猜出了他的想法。
    正好他在这里待了一段时间，也不太想继续处理文书工作了。但办学校的繁杂事务总是少不了的，眼下，仿佛就有一个两全其美的甩锅时机——
    反正，风间桐问过夏目漱石有关森鸥外的事情，对面的回复是：
    ——“请尽情地把他当驴用吧。”
    风间桐的嘴角挑起一抹笑意：“森先生，最近正在为了获得组织成员的认可而努力吧。”
    没想到他会在这个时候提起这件事，森鸥外谨慎地回答：“……是这样。”
    会做这种事，是因为以前互助会选拔干部的标准，就是获得大家的认可。虽然改组之后，完全依赖这个来选拔干部也不现实，但总归是重要的参考。
    新组织的具体任命还没下来，森鸥外目前就是在为了这个而努力。
    ——说来也是心酸，如果他真的献上了港口mafia，干部的位置一定是板上钉钉的。但那只是个名头，所以如果他不努力，风间桐也真的能够只给他一个名头，把他当吉祥物架起来。
    而这也给其他投靠的组织做了一个好榜样，其他人眼看森鸥外立下这么大的功劳，还在老老实实地融入组织，也都不得不收起了待价而沽的心思。所以，现在组织内部基本上还是互助会那时候的架构。
    从这个角度上来说，风间桐真是把他利用了个彻彻底底。
    还打算榨取剩余价值的无良资本家·风间桐继续问：“那么，你觉得，这是一个怎么样的组织呢？”
    森鸥外沉默了一会：“……”
    这段时间，他去医疗部当过外援，帮‘羊’组织带过孩子，去武斗派兼任过教官。
    所谓‘获得大家的认可’，做的就是这样琐碎的小事。
    良久，森鸥外叹息着回答道：“……您虽然改组了原本的组织，但这里仍然是一个自卫队，和mafia完全扯不上关系啊。”
    “——所以，这里评定‘最优解’的标准也完全不一样。”风间桐说。
    能够作为‘贡献的’，不止是为组织带来利益。
    还有保护在这里生活的人们。
    “……”
    森鸥外一时无言。
    如果这句话不是风间桐说出来的，那么森鸥外会把它当做孩子话一笑而过。
    这种理念，就像是面前的风间桐本人一样，是无论怎么看都更适合被放在玻璃柜收藏的脆弱的艺术品。
    抱着这么天真的想法，这个组织能够在残酷的横滨生存多久呢？
    但无论如何，之前的那场看不见硝烟的战斗里，是他输给了面前这个人，还有对方背后的天真的组织。
    所以现在，只能暂时顺着这条路走下去。
    为了横滨的和平。
    “我知道了。”森鸥外对风间桐一礼，“请把这件事交给我吧，boss。”
    他离开这里的时候，正好遇到了组织的成员，一个名叫松下的男人。
    “啊，森医生！”
    这真是熟悉又陌生的称呼，森鸥外的脚步放缓了一点。
    但是，对方脸上的表情，并不是‘不死军团’们的痛苦和仇恨，而是属于患者的感谢。
    松下跑过来，把一袋新鲜到还带着露水的青菜塞给他：
    “上次您为我打的石膏已经拆掉了，里面的骨头恢复如初，您的医术真是精湛！刚才是boss召见了您吗？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
    森鸥外有点新奇地掂量了一下手中的礼物，不着痕迹地道：“是有关注资建学校的事情。虽然在boss面前夸下了海口，但我对这方面可完全不了解呢，真是头疼啊……”
    “竟然是这件事？不瞒您说，我以前也是一个国文老师来着，只是我们的学校在纷争中倒闭了。之前还一直在担忧我儿子的学业要怎么办，这真是太好了。学校的事情我知道很多，我们边走边聊吧……”
    -
    “呐中也，”太宰嫌弃地问，“你为什么在这里？一大早就看见黏糊糊的蛞蝓，我差点就把刚吃完的早饭给吐掉了。”
    中原中也额头上升起小小的‘井’字，没好气地说：“问我为什么……当然是和你一样的理由啊！不是在给学校的选址做调查吗？”
    在他的身边，是‘羊’的成员。
    简直是春游一样的架势，一边做着调查，一边对负责带队的松岛千鹤叽叽喳喳：“我想要离超市近一点的地方！”“在那家面包店附近怎么样？晚上十点之后会打折。”“为什么我们不开一家超市，而要开学校呢？”
    “中也，你怎么想？”
    “我……”中也一时语塞，“我只要和大家在一起就好。”
    众人嘻嘻哈哈道：“好肉麻啊，中也！”
    中也红着耳根道：“……吵死了，总而言之，我没什么想法。”
    “中也害羞了！决定了，就把宿舍做成超大间的集体宿舍怎么样？”
    “我才不要，一定会被你们吵到睡不着觉的！”
    太宰看着这样其乐融融的氛围，意味不明地轻笑了一声。
    “有话就说，”中也瞪他一眼，“在那里阴阳怪气什么呢？”
    “我才想知道，你们留在这里做什么。”太宰丝轻声道，“港口mafia已经覆灭，按照约定，‘羊’和我们的合作关系解除。然而你们还是如此自然地来到了我的任务现场——”
    中也一怔。
    ……结盟吗……就连他都快忘了这件事了。
    太宰毫不留情地道：“加入或者离开，给我尽早做出决定。”
    “……”中也嘲讽道，“啊，我会想的。但你居然会做这种好心的提醒，真是让人意外。”
    太宰治没有理会他，只是径直向前走去。
    中也站在原地沉默了一会：“……稍微等一下。等学校建成吧。我有一些事……想要向boss求证。”
    曾经，他想成为一个领袖，负起责任保护自己的同伴。可即使早已知道他有着强大的能力，大家还是非常不安。
    但是，自从和互助会结盟之后，这种状态却改变了。
    同伴们变得像是这个组织的每一个人一样，相信着自己能够克服未来的所有艰难险阻。
    明明现在的他应该比boss要强才对，但却没能做到同样的事情。
    为什么呢？
    回过神来之后，发现太宰治正在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他。
    中也：“……”
    他一瞬间反应了过来：“啊啊，我知道boss以前是那位‘猎魔者’，知道他很强！我也没狂妄到觉得自己一定能赢的地步……但是boss，从来没在我们面前展示过那份强大吧？”
    说实话，中也一直觉得，boss大概是一个非异能力者。组织里的大部分人也都这么想。
    在仅有的几次，风间桐亲自指挥作战的时候，大家都很默契地保卫在他身边，没有让对方负责一点战斗的事情。
    就是在这种情况下，风间桐带来的安全感却超过了中也。
    “我想知道，这是因为什么。”中也喃喃道，“我要怎么样，才能够成为足以保护大家的那个人。”
    “……”
    那个瞬间，太宰治在脑中突然浮现的，那个人的身影里，稍微走了一会神。但很快他就冷飕飕地挖苦道，“这可是一个难解的谜题呢。以小蛞蝓的脑子，这辈子也不可能知道吧。”
    “哈？？”
    -
    某个房间，兰堂把自己缩在厚厚的大衣里，聚精会神地看着面前的书本，甚至没有意识到身边的火炉已经熄灭。
    他正在为某个学校出教材。
    做这件事，是为了实践风间桐的建议。
    在卧底结束之后，风间桐兑现了他的承诺，给了兰堂情报线的一部分权限，并且告诉了他，异能的本质。
    “我猜，只要你回忆起完全的自己，你的异能就会恢复完全体。”

 第82章

    当时的兰堂无言地看着他。
    ——这样事情就绕回来了。他想要恢复异能，原本是为了更好地寻找记忆……结果，他还是得先找回自己的记忆，才能够恢复完全的异能。
    “也不全是那样。”风间桐说，“失忆前的你和失忆之后的你，是同一个人，不会有太大变化。既然一时半会找不回记忆，那就去探索吧。”
    “……”
    “——探索你自己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你喜欢什么，讨厌什么，什么东西让你有追逐的冲动——在生活中逐渐去感受这些的话，就能够逐渐补全因为记忆而失落的自己吧。”
    于是兰堂去做了。
    “嗯……为孩子们做一些事情，并不讨厌。”兰堂喃喃道，“重新变得和平的横滨，也并不讨厌。”
    他匪夷所思地想：我原来，是这样一个理想主义者吗？
    感觉不赖。
    钢笔的笔尖在纸上书写下漂亮的字体。
    兰堂在这样奇妙的心情里，写了一首诗。
    -
    风间桐比照着书本上的示意，为太宰系好校服的领结。
    现在穿上的，是新学校入学第一天要穿的礼服。比西装要活泼一点，衬得少年身姿挺拔，俊美又优雅。
    因为满分通过了特别的测试，所以太宰只需要在新学期露个面，然后学期末打卡考试而已。也有没能通过考试的，比如说中也，就要老老实实去学校上课了。
    ……据说，这件校服还引发了两个小小的风波。
    第一个风波来自乱步。
    少年名侦探早在风间桐有建学校的想法的时候，就忙不迭地拖着晶子和福泽谕吉跑路建立武装侦探社去了。速度就像逃命一样快。
    出于某种恶趣味，风间桐也给他和晶子寄过去了两件校服，那边至今仍然未有回复。
    第二个风波来自尾崎红叶。
    虽然出身黑暗中，但红叶其实是一个能文能武的人才。也在第一时间通过了特殊的测试，只需要去学校打卡。
    问题在于她的恋人——秋原。
    据说，秋原在看到红叶穿校服的场面之后，就受到了重创。被带到医务室的时候，目光呆滞，喃喃自语着一些难懂的怪话。
    “红叶，还是学生的年纪啊。”“诶？原来我是变态吗？”“不，这不对吧……”
    最后拉着红叶的手痛哭：“可恶，怎么会这样……我们——明明只差五岁而已——”
    幸好，在森鸥外精湛（？）的医术下，秋原恢复了过来。现在他们约定好了等到红叶成年再谈恋爱。
    说起来，当时太宰还去围观了来着。
    唔……风间桐想，大概是因为，最初负责调解的那个人叫织田作之助。
    糟糕，这么一说，他也想看。
    风间桐神游天外地系好了手上的领结，然后熟练地无视掉弹幕的发疯，稍微目测了一下，发现太宰又长高了一点。
    “好了吗？桐。”太宰治拖长了声音道，不满地扫了一眼风间桐身上的正装，“只有我在穿校服可真是狡猾。桐明明和乱步他们是一个岁数吧？结果却没有为自己准备校服。”
    风间桐才不在乎他的控诉：“这是boss的特权。而且我也通过了特别测试。”
    校服这种东西，他在温斯顿学院就穿够了。
    太宰治看着他，不知道想了些什么：“算了。”
    以后他会看到的。
    鸢眸的少年张开手，飞快地抱了风间桐一下，就像一个新学期的祝福仪式。
    现在，风间桐对于这种突然的袭击，已经基本是免疫的状态了。
    “——只不过是五年而已。我会弄明白的。”太宰治轻声道。
    “反正——你会在这里待很长时间。”
    第59章 （二合一）
    时间就像流水一样过去。在遥远的联盟, 更是用十倍速快进着。
    三年后。
    一个病弱的黑发少年踏上了这片土地。
    陀思咳嗽了一声，看着面前繁华的城市，喃喃自语道：“……没想到, 这种地方竟然能够获得和平……”
    虽然在情报上已经见过了，但还是让人有点震惊。
    但对于他来说最重要的果然还是，找到能帮助他实现理想的‘那个东西’在不在横滨……
    现在的横滨实在是太和平了。这不利于他的发挥。
    为此，下一步需要……
    黑发的少年像是游鱼一样融入了人群，再也看不见了。
    -
    风间桐在做一道帝王蟹料理，八矢大成在旁边指导他。
    “没错，就是这样。boss，您下刀非常稳，学得也非常快, 看来我很快就要教无可教了。”
    风间桐用做实验一样的严谨态度摆好了盘, 觉得这副模样像某种和他打过的异形，并试图推测最初想到要吃螃蟹的人类, 还有最开始把螃蟹发展成为料理的人类，究竟在想些什么。
    作为组织的首领, 他看起来闲得要命。然而弹幕都是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 甚至完全把这当成美食直播在看。
    ——两年前, 新生的组织通过战斗，正式成为了无人敢于挑战的地下世界霸主，规定了横滨黑暗地带的秩序。
    对于这座城市来说，那是和平的开端。
    但对于主神空间来说，任务的进度, 在那之后好像就停滞不前了。所谓‘让太宰得到幸福’，即使做到这种程度，也丝毫没有要达成的样子。
    大家倒是比较理解。
    【嘛, 虽然让横滨获得和平，听起来就像是故事要大结局了一样——但其实原著中很多隐患还没解决呢】
    【比如说魏尔伦啊、费奥多尔啊、福地樱痴啊、涩泽啊……】*
    【横滨还会遇到很多次毁灭的危机呢~】*
    【……地狱，太地狱了】
    【这里最大的boss还是太宰的想法吧。或许，只有等到他完全找到自己的道路之后，‘幸福’这么抽象的东西才会变成可能】
    说到这份上，最大的问题来了。
    以前，作为任务主要对象的太宰，他的情感态度变化多少是可以推测的。可自从这个人十四岁之后，就再也没有人能弄懂他在想些什么了。
    十五岁时，太宰和森鸥外、兰堂、尾崎红叶一起，成为了组织的干部。
    虽然中也坚持认为，太宰能够快他一步，是因为他不得不每天跑去上学的原因——但把其他所有干部和准干部的功绩绑在一起，恐怕都比不过太宰。
    十六岁的太宰，已经让里世界逐渐流传起了这样一句说法：太宰的敌人最不幸的，就是成为了太宰的敌人1。
    对于太宰的部下来说，只要这一次的指挥官是他，那么就提前锁定了胜利。
    他还是少年时代的作风，在不损自身一兵一卒的情况下击溃对手，不会展开无意义的杀戮，但对手却经常在精神上被彻底击溃。
    不知为何，有一段时间，他对风间桐的态度也逐渐变得不可捉摸了起来。
    每一次，当直播间的观众们察觉到一点过界，开始意义不明地嚎叫的时候，他就会轻巧地往后退一步，后退到正常的监护人和被监护人的水平，就好像之前只是一个玩笑一样。
    并且，他时不时就会露出一些叛逆期少年的表现，让弹幕从原本的‘磕磕磕’变成了‘孩子长大了’的惆怅。
    远在联盟的人们就这样被他隔空玩弄着，连带着一直以来从弹幕获得这方面参考的风间桐也被弄得有些稀里糊涂。
    直到有一天，风间桐感觉在弹幕们的指导下，他和太宰的相处变得很像是反复无常的人机，还是自我感觉过于良好版本的。
    于是，伟大的少将得出了两个结论：
    第一个结论：以前相信过弹幕的他一定是脑子秀逗了。
    这些人到底有多不靠谱，他应该早就知道了才对。
    第二个结论：风间桐翻阅无数书籍之后，认为根据太宰的年龄，他大概是进入了传说中神秘莫测的，名为“青春期”的劫难。
    要想度过这段时间，只有付出相应的努力。
    这一次，已经不再是出于纯粹的责任，也不完全是为了完成任务。
    而是因为对面是太宰。他不希望和对方渐行渐远。
    于是风间桐开始了行动。
    最开始努力的效果，只能说是让人泪目，不能说是完全没用，只能说疑似出现了反效果。
    -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将军这么努力。”
    某一次灾难性的现场之后，风间桐的部下如此评价道，“以前都只有别人追在将军后面的份吧？”
    他们在某个大雪纷飞的星球上围成了一圈，在小型投影上围观风间桐的直播，每个人手里都拿着爆米花。
    “只是正常的商务会谈而已，”太宰治面无表情地说，“你为什么觉得那是约会？”
    风间桐合上书，心虚地移开了视线：“因为那个餐厅就是约会的圣地？”
    “啊，没错。”太宰治平静地说，“那个餐厅是我们的产业，从策划、建设、宣传到开业我都有参与——也就是说，那里有很完备的监听系统。”

 第83章

    太宰治把一个u盘丢了过来。
    风间桐接住，发现里面是一段录音，几乎就是太宰套话的全过程。
    ——可以看出，对面也在尽力套话了。可果然还是比不过太宰的段数。
    单是听这几段对话，就有一股塑料的气息扑面而来。这两个人坐在浪漫的餐厅里，交谈却像是两个打工牛马。
    大概能听明白，对方是某个高官派来的人。
    “……原来如此，他们在打这方面的主意啊。‘互助会不会成为任何人的黑手套’，这样直接回复他们就好。”
    风间桐一瞬间理解了太宰的怒火。
    明明在认真工作，却被上司怀疑在摸鱼的愤怒。
    虽然他本意是想问太宰需不需要给他们批假……但果然还是不合时宜。
    “抱歉，太宰。”
    风间桐诚心诚意道。
    要说他最近学会了什么的话，那就是该低头时就低头。
    天可怜见，他在太宰这里低头的次数，比他向军部低头的次数还要多个几倍。
    就连联盟认识他的人那边，从最开始的拖家带口围观，到现在都已经见怪不怪了。
    “……”
    风间桐把书翻到前面，试图把有关‘青少年恋爱’方面的知识点再复习一遍。
    介于他是一个过目不忘的人，这个举动实在是没什么意义，只是能够说明他的动摇而已。
    -
    他这副烦恼的样子，让全息屏幕前的部下有点恍惚：“……你们还记得把反物质结晶（炸弹）送到基地里那一位吗？”
    “……很难忘记吧。追求了将军一年，却完全没被接收到，精心准备了和文明开拓相关的礼物，结果将军的评价是‘稳定性不足，不具备实用性，换个研究方向吧。’”
    “啊，被认为是找他请教了……”
    “那家伙要是看到这一幕，感觉是要死不瞑目的水平。”
    “……”
    风间桐聪慧到异常，但自身对于亲密情感的感受是失真的，简直充分诠释了什么叫‘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大概是因为从童年开始，他就习惯了用旁观者的视角看这个世界。
    以往的任何人都没能打破风间桐的围墙，让这个人朝他们走过来一步。
    他的目光总是看着非常遥远的地方。就算偶尔会看向身边，也只是静静地站在远处，从大家身上吸取一点力量，然后继续为未来的危机做着准备。
    大家都知道这一点。但是无可奈何。
    可太宰却做到了。
    “虽然有点不爽……但现在应该是一个好的变化吧。这证明，将军终于有要去努力靠近一个人的想法了。”
    -
    太宰眼神动了动，不太自在地移开了目光：
    “……嘛，反正，一定是那只蛞蝓在你面前说了些什么吧。”
    因为最近太宰把他的机车给炸了，所以一定要报复回来，给太宰也找一些不痛快。
    ……啧，那家伙的直觉还是一如既往地麻烦。
    而太宰治看着风间桐的脸，却放弃般闭上了眼睛，叹了口气。
    差不多要停手了。
    前段时间为了蒙蔽那个‘秘密’所演的戏，居然把风间桐也骗了过去。这个人在这方面还真是生疏到了一定地步。
    继续和风间桐玩这方面的拉扯，只会在折磨死自己的同时也折磨对方。
    毕竟，对方是一个包装仅供参考的木头，不可能一下子就迈步到理解他的意思的程度。
    既然已经排除掉那个‘秘密’对风间桐的干扰，那么，现在该是摊牌的时候了。
    剩下的，只能慢慢来。
    鸢眸的少年走过去，摁着风间桐的手，合上了他面前的书。
    “……”
    “你要给自己找多少个狗头军师呢？桐？已经失败很多次了吧。”太宰治轻声问，“抛开书上的知识还有他人的指导，你自己没有信心了解我吗？”
    风间桐：“……”
    想到这段时间的努力和白努力，他的表情崩坏了一瞬间。
    弹幕也跟着没蚌住：
    【这种情况，我原本想磕一下的，但少将的表情实在是太有意思了】
    【如果是在漫画里的话，一定布满了黑线，而且脸色应该是绿的】
    【光看表情就知道他有信心得不行.jpg】
    风间桐：“……”
    这种情况下，也要说点风凉话吗？
    要是这些人管点用，他可能就不用遭受这样的折磨了吧。
    太宰治轻笑一声，从他手里把那本书抽了出来，直接扔到了垃圾桶里。
    风间桐没有阻止他，只是叹气道：“……你以前会更好懂一点。”
    可爱又好骗，戳多了还会静悄悄地鼓起来，像黑猫一样躲在沙发靠背的后面观察人类。
    这仿佛是危机解除的信号，风间桐问：“所以，之前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太宰治懒洋洋地说，“——毕竟，我现在，可是最麻烦的青春期呢。”
    -
    从那天开始，大家就发现，风间桐的步调慢了下来。
    既然理论不管用，太宰又直言了希望他能够依靠自己来了解他的请求，因此风间桐也不再埋头在书本里，希望在人类文明的光辉中找到一劳永逸的方法。
    太宰像个引子，在努力理解太宰的过程中，他冒出了更多的问号，隐隐发觉自己和其他人的想法似乎完全不同，于是便努力地让自己的生活沉浸入这个世界，可能地去感受自己不熟悉的一切，企图曲线救国。
    要想理解‘一般人’的生活，最快的方式就是从衣食住行入手。
    风间桐是执行能力很强的人，在想通了这一点之后，他就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行动了起来。
    甚至是一日三餐，他也不再像是以前一样寻找快速应付过去的方法，而是认认真真地沉浸了进去学习，还找来了八矢大成作为老师来教导。
    太宰总是用难以捉摸的表情注视着这一切，从那天之后，他们的相处也变得正常了起来。
    风间桐不太确定，这家伙究竟是像小时候一样，只是喜欢看到他苦恼的样子而已，还是说，他现在探究的举动，已经走在了太宰所期望的路上——
    ……太宰期望的东西是什么，目前他还没有概念。可在这个过程中，他获得的东西已经足够多了。
    风间桐盯着面前的餐桌，有点出神。
    啊，他早该开始这么做的。
    ……明明自己的理念，就是信任着创造了世界的人们。但是却非常理所当然地把自己和普通人剥离开，这大概就是他之前产生动摇的原因。
    当然，也有文明开拓前线实在太忙，相比起来，现在的工作强度就像在度假的原因，让他有了更多时间去沉淀下来。
    身后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
    是太宰。
    最近，为了宝石的走私线，他去了一趟中东。原本以为还要再待一段时间，果然还是赶在生日前一天回来了。
    风间桐没有回头：“欢迎回来，太宰……”
    措不及防地，他被人从背后抱住了。
    风间桐愣了一秒钟，才感觉到透过西装的布料，缓缓传递过来的温度：“……”
    “啊，我回来了。”
    太宰若无其事地在他的领口别了一枚胸针，才缓缓直起身来。
    “……”风间桐低下头，和胸针上流光溢彩的金色宝石面面相觑。
    那一瞬间，他的眼睛的颜色，和这枚宝石的颜色几乎完全一致。
    “是从那边带回来的礼物哦。”太宰愉快地说。
    无需说明，所有人都知道为什么选择这枚胸针。
    弹幕立刻爆炸了。但风间桐没有理会他们，反正他们一直在爆炸。
    他碰了碰这枚胸针，觉得肩膀还残存着一些‘被拥抱’的感觉。很奇怪，但不讨厌。
    “……谢谢，太宰。但是，明天是你的生日才对。”
    所以风间桐才会特意向八矢大成请教螃蟹的做法，并在这里等着他。
    “我说过吧？如果桐不知道自己的生日的话，那我就只好选择一年中任意一天给你礼物了。”
    风间桐：“……”
    联盟的历法和这里差别很大，风间桐最初压根不太在乎自己的生日，所以没有告诉太宰。
    他隐隐约约，又有一种被自己坑到了的感觉。
    太宰探头看了一眼桌上的螃蟹料理，眉眼弯了弯：“这是八矢的手法，但是刀工不一样……是你做的吧？”
    料理被摆成了非常精致的样子，看起来就像是在发光一样。
    真是难得，风间桐居然会有摆盘的雅兴。
    “因为八矢说，对于食物而言，外表的精致也是非常重要的部分。”
    说到这里，风间桐和太宰对视了一眼，两个人都想起了几年前的那个“道歉礼物”。
    明明送出了时代顶尖的破译机，但太宰却更喜欢他亲手做的饼干……这件事，让风间桐百思不得其解了很久。

 第84章

    现在，风间桐觉得自己有点明白了：“太宰，那个时候是不是……”
    对两件礼物的态度差别，并不在于太宰的喜好，而在于风间桐的用心程度。
    因为破译机的外表实在是太简陋，太不像一个‘礼物’了。
    这种一看就是随手做出来的东西，就算技术含量再高，也只能感受到风间桐想让他消气的‘用意’，而感受不到其中真正想要道歉的‘心意’。
    ——虽然风间桐当时就是完全没觉得自己有错，但太宰姑且还是收下了这份礼物，并且在几天后回赠了一个更加精致的，算作是给不成器的大人打了个样。
    很可惜，第二次机会，风间桐还是没能理解他的意思。并且以评价课后作业的态度，认认真真地给出了南辕北辙的评价。
    由此，才有了那一次持续了月余的，可怕的冷战。
    “是。”太宰干脆利落地说，然后露出了一点笑意，“能理解这一点，对于桐来说可真是了不得的进步啊。”
    风间桐：“……”
    现在用第三视角回顾那段记忆，就算是他自己也能感觉到自己操作让人窒息的程度。
    对于太宰来说，当时没有对他做更多的事情，真是可以说宽容到让人感动了。
    风间桐戳了戳螃蟹的壳，不知道为什么，他现在有点高兴——大概是因为得到了太宰的肯定吧。而且，他还想知道更多事情。
    他看不到的地方，太宰的嘴角勾了勾。
    风间桐应该看不见自己现在的表情。
    就像一个学者在看着未知的领域，或者是小孩子在注视着自己感兴趣的东西。
    太宰在心中，悄然把某个猜测的权重提升了。
    ——那个未知的任务，果然更有可能和他本人有关。
    之所以无法确定，是因为无论‘任务’是什么，风间桐显然只会做自己感兴趣的事情。太宰从不认为，有什么存在能够束缚住他。
    ……那么，就继续把目光放在我身上吧。
    俊美的少年垂下眼睫，掩去眼中的一抹暗色。
    第60章
    第二天, 是太宰的生日宴会。
    在组织顺利变成横滨的地下世界之王后，除了boss过于神秘之外，每个干部和重要人物的生日宴会已经成为了惯例。
    毕竟, 这与其说是‘庆祝仪式’，不如说是一个合情合理的‘社交场合’。对象是那个太宰的话，每个人都希望能够试探到他的态度。
    人们用暧昧不清的话语扮演着真诚，但利益、欲望……一切东西在太宰面前都无所遁形。
    太宰打发走了前来攀谈的mafia首领，兴致缺缺地摇晃着手中的果汁。
    风间桐在最开始就被异能特务科的种田长官拉走了，现在那边正在商谈着什么。从这个角度看过去，能看见对方平和的眉目，还有领口上璀璨的金色宝石。
    他拿出这副正式的模样进行会谈的时候，整个人显得美丽又冰冷, 说不定这才是这个人真实的模样, 让人连冒犯的想法都无法产生。只是太宰因为某些原因，一直有得到他的特殊对待。
    ……是桐的话, 最初一定是因为‘责任’吧。
    但是，那个人为什么会对他抱有多余的责任呢？就算是为了某个任务, 这种真心实意养孩子的态度也有些过头了。
    风间桐是世间罕见的对手, 只有他自己露出了破绽, 太宰才会有机会一点一点地诱导他往这边走。
    继续往前回忆，风间桐在津轻的伪装也显得很不自然。
    就像后面的相处一样，这个人本应不擅长也不喜欢伪装，但却在任务的最初这么做了，费尽心思地合理化了自己的出现, 目的只能是确保太宰百分百地会选择跟他走。
    这至少说明，对风间桐来说，这个任务很重要。
    并不是被什么外力逼迫了, 不得不执行这个任务——世界上没有人能逼迫风间桐。
    而是，对风间桐本人来说，他认为执行这个任务是有必要的。哪怕要花费这么长的时间，哪怕这件事是他根本不习惯的。
    “秘密之上……还有秘密吗……”太宰治轻声道，“你究竟想做什么呢，桐？”
    这时，又有人打算上来攀谈了。
    太宰叹了口气，露出了冷淡又厌倦的表情，但下一刻，那双鸢眸睁大了一点。
    “啊，安吾。”
    抢在那个人之前走过来的，是坂口安吾。
    他做出对太宰汇报什么事的模样，用眼神疯狂示意。
    风紧扯呼。
    太宰治被他带着来到了一个隐蔽的角落，织田作之助也在那里。
    “营救成功。”猜拳输了的安吾长出一口气，“这种场合真让人不习惯……生日当天还要经受这样的折磨，辛苦你了，太宰。”
    “嘛，毕竟是少有的能够在台桌下交换利益的时机呢。如果不在这里应付一下的话，之后的麻烦大概会源源不断吧。”
    安吾用奇特的眼神看着他：“真没想到你会这么说……”
    明明刚才一副无聊得都快死掉了的样子。
    太宰治露出了愉快的笑容：“因为桐昨天有给我补偿~”
    织田作之助恍然大悟道：“所以，你们提前过过生日了啊。”
    他们是一起去中东的，大概知道一点情况。
    这么说来，就难怪太宰快刀斩乱麻地处理好了事情，一定要赶在昨天晚上之前回来了。
    安吾猛地回忆起了什么，迟疑地想：
    刚才，虽然只是看了一眼，但boss戴着的，果然是太宰拍下来的那枚宝石胸针吧？
    “……”
    安吾心里升起一点异样的感觉。
    这两个人，关系是不是好得有点过分了？
    还没等他继续想下去，太宰就不着痕迹地转移开了话题。
    -
    宴会厅的另一边，风间桐的面前摆着一份情报。
    ——有关异能力者，涩泽龙彦这段时间的行动轨迹。
    这个人在数年之前和风间桐有过一战，想要夺取他的异能结晶。失败之后，他叛离了政府，像是追寻着什么一样，在整个世界游荡，并引发了许多异能力者自杀事件。
    从这些事迹上来看，他对于自己的异能“龙彦之间”的掌握，必定比少年时期要强大了不少。
    “你想说，他即将回到横滨吗？”
    “是的。”种田山头火斟酌着词句道。
    他以前和风间桐直接打过交道，但那时的对方还是少年的模样，面对起来压力倒是小一点。
    但现在……
    现在的风间桐，已经非常接近他本身的样貌了。
    当他看着文件，露出沉吟的表情的时候，坐在他的对面的种田山头火有种头皮发麻的感觉。
    ……真是的，简直就像在面对那些高官一样。
    不，比那些酒囊饭袋的高官可怕了无数倍。本来是抱着‘谈判’的心思过来的，现在却自然而然地变成了‘汇报’。
    真是的，为什么一个年轻人能有这种气势啊。风间桐至今为止的履历，除了少年时代一片空白之外，他们都应该有目共睹啊。
    但一想到面前的人是举手投足就能扬了横滨的强大异能力者，种田山头火又释然了。
    “您曾经在他的异能中打败过他，这一次他回来，恐怕也是冲着您来的。请务必小心。还有……”种田山头火顿了一下，还是没把日政那边的要求说出口。
    那边大概是希望，如果风间桐能抓住涩泽龙彦，就要求接管对方吧。、
    涩泽龙彦的异能在对付异能力者方面实在是太好用了，因为其本身的特性，甚至不会误伤普通人，正是日政最希望掌控的能力。
    但对风间桐提出这种请求，实在是有一些尴尬。
    毕竟，他就是曾经那位被对付的‘异能力者’。而且反正种田也不认为涩泽龙彦会老实听话，干脆就扣下了这个请求。
    风间桐敏锐地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比起三年前，这位种田长官，对异能特务科的掌控力度要强了很多啊。
    这对他们来说是件好事，从那份异能开业许可证开始，他们和异能特务科的合作就一直非常平稳。
    “感谢您的情报，”风间桐叹息道，“但是，他还真是选了一个捣乱的好时机啊……”
    种田露出了有点意外的表情。
    风间桐无意解释。
    这也是他最近才注意到的事情。
    现在的横滨，在暗中多出了两股奇怪的势力，因为对方暂时还没有动作，风间桐也是以观察为主。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这两个势力背后的指挥者都相当高明，否则不可能在互助会的情报网下隐藏到现在才被发现。
    涩泽龙彦的到来，会不会和这些异状有关系呢？
    ……在这里思考也没有意义，之后找机会试探一下好了。
    -
    太宰的手机响了一下，打断了他们刚才的话题。
    鸢眸的少年打开信息，露出了一个神秘莫测的微笑。

 第85章

    “是有工作吗？”
    “不是哦。”太宰治轻声说，“只是在用桐给我的礼物，送不请自来的老鼠……一个见面礼而已。”
    -
    阴暗的房间里，只有屏幕亮着蓝莹莹的光。
    “你们今天在宴会上，见到那位首领了吗？”病弱的美少年如此询问着。
    他看起来非常无害，但是，在他面前，那位mafia的首领却是猛地一颤，战战兢兢地回复道：“远远地看见了一面。确实，就是您给我的照片上的那个人，那位太宰君也在他身边。”
    费奥多尔若有所思道：“那就奇怪了啊……”
    mafia的首领小心地觑了他一眼，开口道：“大人，我觉得您没必要太过于在意互助会的那位首领。里世界早就有传闻，觉得他说不定只是名义上的首领，其实早就被那位太宰君架空了，只是个花瓶而已——”
    “诶？是这样吗？”费奥多尔打断他，“但是我听到的消息，可和这个完全不同。”
    据说，互助会就是这个人建立的，并且也是因为他，横滨才能保持了这么多年的和平。
    也有消息称，不少人调查过这位首领的背景，但无一例外，当他们调查到一定程度之后，就会默契地收手，并且讳莫如深。
    比起以往的横滨地下世界之王，互助会和官方的交往甚至算是频繁，并且和平友好到不可思议。
    费奥多尔像说着什么趣谈一样，把这些事告诉了面前的人，并且问：“你怎么想？”
    mafia的首领悚然一惊，脱口而出：“这家伙有官方的背景！他压根就是官方派来掌握横滨的人！！”
    “这是一个可能性。”费奥多尔笑道，“另一个可能性是——他是强大到，就算官方也不得不与之维持良好关系的存在。这种存在，在世界上说不定只有十多个——”
    “……”
    超越者的存在是比较罕见的知识，mafia的首领并不知道那些，只是茫然地看着费奥多尔。
    费奥多尔操作了一下电脑：“嘛，无论如何，我们马上就能知道了。”
    随着他的话音，屏幕上出现了风间桐的照片。
    这么近距离地看，那抹金色几乎有种动人心魄的感觉。
    少年的风间桐安静地看着屏幕外，带着浓浓的疏离气息，仿佛和背景不在一个图层。
    费奥多尔欣赏般看了一会，喃喃道：“应该八九不离十了……但我还是觉得，你身上有别的违和感——”
    他点下确定的按钮。
    短暂的加载之后，异能特务科的机密资料——就像是书本一样，在他面前展开了。
    就是这么轻松愉快。
    费奥多尔惬意地想：如果真的跟他猜测的一样，那么接下来，他就要好好考虑一下调遣的棋子了。恰好他最近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情，应该能好好利用上……
    但下一刻，异变陡生。
    屏幕突然变成了一片赤红的警报！
    伴随着乱码，此地的坐标以一个让人反应不过来的速度发送了出去，费奥多尔猛地站了起来，马上反应了过来：
    “原来如此……有人猜到了我会通过这种方式收集风间君的情报，提前做下了布置……”
    电话响了起来，他刚刚收服的mafia首领惊恐地道：“大人！有一支力量闯入了我们的基地，正在朝这边赶来！我们马上——”
    他的声音顿住了，脖子上涌出了大量的鲜血，倒在了地上。
    计划失败了。
    费奥多尔面不改色地灭掉了唯一见过他的人的口，在敌人到来之前，不慌不忙地从密道离开了这里。
    ……是谁发现了他？
    不可能是互助会。
    来到横滨之后，因为发现了那不同寻常的情报网，他一直有在小心避开那边。就算是那位风间桐，此时最多也就初步掌握了他的存在而已。
    那么，是其他组织？
    就算他们偶然发现了他的存在，可没有足够的情报量，怎么可能精准地判断出他想做什么？
    这时，费奥多尔的脚步一顿，他突然想明白了。
    有一个人可以。
    如果那个人既有风间桐的全部信任，能够调遣最完备的情报网。与此同时，还在外面部署了其他势力的话——
    费奥多尔的嘴角扬起兴奋至极的笑容：“你在想什么呢？太宰君……身为干部却瞒着首领，在暗中布置其他力量，你是想要篡位吗？”
    太宰当然不可能回复他。
    身后传来了一点动静，密道似乎被发现了，费奥多尔加快了脚步。
    背后并没有追兵马上赶上来，大概是太宰猜出了密道中的陷阱。
    真意外，费奥多尔还以为太宰会命令部下用性命探路呢。毕竟，他现在调遣的人，又不是互助会的成员。
    ——做着形同背叛的事情，但处事风格，仍然遵循着那个人教你的东西吗？
    这可真是，太有趣了。
    第61章
    在发现那两个莫名其妙的势力的时候, 风间桐原以为这是他要忙起来的标志。但没想到他还没开始试探，一回头，其中一个势力就干掉了另一个势力, 然后那两个指挥官一起沉寂了下去，再也不冒泡了。
    突然又闲下来的风间桐：“……”
    浑身难受.jpg。
    有些人的脑子里没有“下班”这种概念，不显得社畜的原因，只是因为他的效率实在是太高了。
    在文明开拓前线的时候，事态千变万化，为了稳妥起见，一应重要决策都是他来做，每周工作量幻化成纸质文件，能填满他的办公室。
    据说已经是同级别三倍以上的工作量, 即使是这样, 他还有大把时间跑到一线去搞事。
    在文野世界，他的工作量是以前的十分之一不到, 组织顺利统治了横滨的黑夜之后，因为一切都在平稳运行着, 这个数字还在锐减。
    毕竟, 一个健康运行的组织, 统治一座城市而已，又不是星际那种复杂情况，不可能事事都劳烦首领。
    于是风间桐左思右想，发现自己既没有在长线布局，等待着事态自然发展质变；也没有什么迫在眉睫的危机需要他冒着风险去应对。
    作为这一次的任务对象, 太宰已经变得完全不可捉摸，唯一理解对方的道路已经摆在面前，那就是去努力融入大家的生活。
    目前进展似乎还算顺利, 甚至弄懂了当年冷战的原因。但八矢大成昨天就给他发来了信息，告诉boss他已经黔驴技穷，所有厨艺都已经被学会，恭喜boss出师。
    稍微在脑海中整理了一下今天的行程，风间桐发现那是一张白纸：“……”
    带着一点微妙的感觉，他一边扣着扣子，一边从楼上走下来。
    太宰坐在餐桌旁，正在一边回复邮件，一边往牛奶里加方糖
    见到他，鸢眸的少年‘啪’地合上手机，眉眼弯了弯：“早上好，桐。”
    “早上好，太宰。”
    太宰穿着校服，因为今天学校会进行期末考试。
    哪怕是干部大人，如今也只不过还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年，虽然得到了特别许可能够不参与日常的课程，但还是要例行打卡期末考。
    太宰的期末考从来没有问题，所以风间桐没有多问，反正他也会看见的。
    因为弹幕总是嚷嚷着要看太宰的答卷，风间桐之前去拜托了学校的老师——也就是松下——干脆把卷子拿回来收藏了。
    几乎全部是满分，字迹相当好看，如果说最开始的一个学期还有点漫不经心的凌乱，但后来就逐渐变成了奇妙的艺术品的感觉。
    把它们全部摆在一起，实在是非常赏心悦目。所以风间桐顺从自己的本心，把它们好好地整理了起来。
    从来没有怀念过学生时代·荣誉证书当草稿纸用的风间桐想：等太宰长大之后，说不定会想要回看这些卷子。
    于是现在，这些东西正和太宰の成长相册放在一个盒子里。
    明明这应该是一个非常有纪念价值的东西，但太宰每次看见他在做这些事情的的时候，都会露出很微妙的表情。
    这个奇妙的反应，风间桐还在尝试理解当中。
    不过，这种机会也不多了。因为太宰在两年前就选择了跳级，现在已经是一个高三的学生，马上就能毕业了。
    风间桐伸出手，轻巧地帮太宰系好领结。
    其实这种事对方自己也能做，在愿意的时候，太宰所有的礼仪都无可挑剔，当然也包括着装方面。
    但只要这种时候他们凑在一起，太宰就会故意让他来做这种事。风间桐已经有在慢慢意识到，这大概是太宰独有的撒娇方式。
    偶尔做一下这种事也不错，毕竟就算是风间桐也觉得，如今在很多事情上，比起他在引导太宰，更像是太宰在引导他了。
    嗯，在这个任务里面，他也获益匪浅啊。
    “……”太宰盯着他，眨了眨眼睛。
    他们凑得很近，风间桐甚至觉得，下一刻那修长的睫羽就要刷到自己脸上了——于是他系好领结之后，稍微后退了一点。

 第86章

    虽然他也不太清楚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大概是弹幕又在胡说八道了吧。
    【今天也在直播里看见了想看的东西，血槽已空（安详）】
    【呜哦哦哦哦哦——请继续贴贴！】
    【总感觉自从太宰长大了之后，大家的颜色都发生了变化——】
    风间桐也记得，以前弹幕的气氛没有这么癫狂，他和小时候的太宰稍微凑近一点的时候，弹幕虽然也在大呼小叫，但姑且还是能理智地分析太宰的用意的。
    比如说现在——
    太宰问：“桐，你今天要和我一起去学校吗？”
    ——果然是这样，这一次他也没猜错。
    ——太宰是最高明的人心的指挥家，动作的任何一点犹豫、呼吸的轻重缓急都会被他看出端倪，从而猜出接下来的行动轨迹。
    所以，刚才对方是在观察他。
    而风间桐也发现了太宰的一点犹豫。
    如果是平时，太宰是不会这么直接地点出这件事的，而是会自然而然地等着他和自己一起出门，再在路上用揶揄的语气说出口。
    会现在问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太宰原本有什么安排。
    “没什么，”太宰治笑道，“只是之前黑进了中也的手机，把他的闹钟关掉了而已。”
    风间桐：“……”
    今天是期末考试，而且没记错的话，中也这些日子好像住在组织的宿舍，身边没有可以叫醒他的伙伴。
    太宰愉快地打开手机：“但是，既然桐也会一起去，就换一个方式吧~”
    他眼睁睁地看着太宰重新黑进中也的手机，在考试前十五分钟设置了一个声音最大的铃声。
    “……”
    这下，用重力勉强还能赶到，但是一定会被狠狠吓一跳了。
    风间桐认出来，太宰使用的程序是他之前送的生日礼物，还经过了自己的调整和优化。
    优化之后，恐怕比目前绝大部分黑客的手段都要高出了好几个段位。
    太宰治满意道：“这下我们就能看到发着红光的小矮人从空中飞过来的场景了~”
    风间桐若有所思。
    从这里看来，组织重要成员的手机防护，也应该进行升级了吗
    因为世界意识的限制，他能送给太宰的程序，就是这个世界已经出现的程序。
    高明的黑客会实时进行跟进，如果他们不及时防备，情报就会措不及防地泄露。
    不过，在这个时候提醒他这件事——
    “……太宰，你最近遇到了难缠的黑客吗？”
    太宰拖长了声音，暧昧地说：“谁知道呢？”
    这副样子，就像是恶作剧成功了的黑猫一样。
    现在时间还算早，于是风间桐出门时并不着急，太宰看起来也没有一定要马上去到学校的样子，他们就这样选择了一条绕来绕去的路。
    风间桐还是第一次这样毫无目的地在街头游荡。以前他的心中都有一个准确的时钟，提醒他准时到达某个地方，完成计划中的事项。如果计划有波折，那就现场调整。
    那样的生活很充实，他只需要扫一眼，就能够看出面前这片区域发生过什么，或者即将发生什么，并冷静地做出对策。
    但不抱任何目的的时候，面前的景色却前所未有地清晰了起来。
    从情报上，从往日的预测里，那个和平的横滨，就这样展现在了他面前。
    最初来到这里时走过的路，已经变得完全不同了。
    倒闭的商店重新开启，孩子们在街上肆意地玩闹，往来的游人在路边拍照。
    他只是做了每一次都会做的事情，也早就推测出了这个未来。
    ……可是，至今为止，却错过了很多风景吗？
    太宰带着笑意的声音在身边响起：“……桐真的很努力呢。”
    在用自己的方式努力地了解他，甚至在举一反三地开始了解这个世界。
    真是的。
    明明他有很多手段都没用出来，就这么自然地顺着这一条……不知道是陷阱，还是好意的路走了过来。
    不要那么相信他啊。
    “我只是认可了你的想法而已。”风间桐看着校门口来来往往的学生，轻声道，“在这个方面，你比我看得更远。”
    说起来，最初他为什么会对太宰另眼相看呢？
    虽然那个孩子还很稚嫩，但风间桐一定是在对方身上看到了，和自己非常相似的什么东西。
    那是执着地，在这个世界上，想要寻求什么的眼神。
    然后太宰在他走着的路上，看见了完全不同的风景。
    “……是桐最喜欢的‘可能性’吗？”太宰心跳突然快了一点，追问道，“你对我的未来有什么样的期待？”
    就像他当年对那些实验体的期待一样吗？
    ——人潮中，有一个少年匆匆在他们身边跑过。
    太宰知道他。
    在学校建立之后，太宰就对所有学生的背景进行了调查。
    这里学费很低，接受半工半读的孤儿，也有能够快速出师的职业教育。所以，当年在那场实验中存活下来的实验体们，几乎都在这里念过书。
    他们有的学成，去了别的城市定居。有的留在了这里，进入了公司上班。也有人选择加入了他们的组织，太宰的部下中，就有几个是这样的出身。
    这么久之后，风间桐实现了那个快要被遗忘在记忆里的承诺，让太宰看见了这一幕。
    那些孩子没有凋零在那场爆炸里，就能够活出不同的人生。
    “……”风间桐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在问什么。
    老实说，他也没想过，他对太宰的期待具体是什么样的。
    但如果一定要说的话，能描述他的心情的，居然只有那句话：
    风间桐垂眸，温和地、郑重地说：“——我希望你能够幸福。”
    太宰治微微睁大了眼睛，还想再问些什么。
    这个时候，天空突然传来一声怒喝：“太——宰——”
    中原中也已经降落在了校门口，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就往里面跑去。
    太宰治：“……”
    他们磨蹭得太久，现在距离考试时间仅剩不到十分钟了，就连被恶整的中也都跑到了前面。
    他听到风间桐那边传来了轻轻的笑声，不由鼓起脸颊抱怨道：
    “你故意的……桐。”
    这么短的时间里，太宰的语速也变快了不少：“所以，你的意思是，无论我做什么，只要我幸福就可以了吗？”
    “当然。”
    在某些方面很迟钝，在某些方面又过于敏锐的风间桐，这样狡猾地回答他，“毕竟，太宰是个好孩子嘛。”
    第62章 （二合一）
    考试铃打响的最后一秒, 鸢眸的少年不紧不慢地走进了教室。
    负责监考的老师以前是他的部下，那一刻不太明显地正襟危坐了一点。
    太宰对他一点头，坐在了自己的座位上, 拿出了一支笔。
    监考老师：“……”
    对于太宰治每学期老老实实来打卡的情况，不管看多少次，他的心态都在“这果然还是太奇怪了”和“这个年纪的孩子就是要在教室上学啊”之间反复横跳。
    太宰端坐着，笔尖在考卷上书写出流畅优美的文字，动作就像他在办公室里处理文件一样精准。
    监考老师巡场的时候，悄摸摸地往他的方向看了一眼、又一眼。
    不愧是太宰先生！
    即使是跳了两级的考卷也毫无难度，看这充满了深度的回答！学神的气息扑面而来。难怪boss每一次都会来这里拿走太宰先生的卷子，如果这是他的孩子写出来的，他也会永世珍藏的！
    没有人看出来太宰正在走神。
    题目简单到了能够单靠脊髓反应做出来的地步, 太宰把大脑完全腾了出来, 思考刚才风间桐的回答。
    “——我希望你能够幸福。”
    温和的，郑重的, 绝不可能是谎言的一句话。
    风间桐真心实意的回答。
    那个瞬间，就算是太宰治也失神了一瞬间。就好像看见了在漫长的相处中, 这个人逐渐对他敞开的心一样。
    然而, 风间桐真的有明白他在问什么吗？
    那个人的话, 应该是明白了，只是在狡猾地转移话题而已。
    太宰治真正想问的问题，是‘你的任务是什么。’
    自从津轻之后，风间桐就从未对他掩饰过自己的种种违和感。这似乎代表着，他认为那并不重要。
    ——无论他是什么人, 太宰都会愿意和他待在一起。
    风间桐的判断是正确的，这方面的较量，太宰从最开始就失去了先手。
    但是, 太宰不可能也对‘任务完成之后’的无数种可能性视而不见。
    如果风间桐觉得那不重要的话——
    就在一切变得无可挽回之前，向他证明吧。
    证明那个‘秘密’不会让他们分开。

 第87章

    在问出那句话之前，太宰心里是有一点预期的。
    风间桐为什么会来到他的身边，背后的那个‘秘密’想在名为‘太宰治’的人身上获得什么。
    想要弄明白这件事，只需要看风间桐本人就好。
    人们身上的一切，都在无声地诉说着他的过去。
    风间桐有着近乎无解的异能‘神之棋盘’，本人的综合素质更是高得可怕。
    他习惯于领导他人，对于组织的运行了解得非常透彻，和官方打交道也得心应手。
    如果存在一个‘执行任务’的机构的话，这个人绝不是简单的执行者。
    ——而是手握权力的‘高层’。
    不是世界要毁灭那种危机，很难想象有什么任务能够让他亲自动手。
    因此，在太宰看来，如果他的任务和自己有关，那就只有两种可能：
    要么，自己在原本的世界线里自杀成功，但这个世界的存续需要他活着。所以风间桐来到这里，带着扭转他的观念的任务。
    但是他们现在所处的世界，并不是风间桐的世界，这个理由不足以让风间桐动手。
    第二种可能性，就是未来的自己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那件事会影响到无数的人，说不定风间桐本身的世界也会被波及。
    ——“太宰是个好孩子嘛。”
    那个人这样对他说。
    从这样的态度看来，未来的他所做的事并非罪大恶极，甚至相当合理。风间桐不想阻止，又或者不能阻止。所以他来到了这里，来寻找两全其美的方法。
    刚才是个相当好的，坦白的时机。
    ……照现在的情况来看，就算风间桐直说自己的任务，太宰也会帮他的。
    只要他向太宰承诺，不会突然离开就好。
    无论如何，太宰治都没想过风间桐会说，希望他能够幸福。
    “唰——”
    太宰稍微用了一点力，笔尖划破了薄薄的试卷，晕染出一片墨痕。
    希望他能够幸福……吗。
    比起‘任务’，不如说是一个过于无私的愿望。
    不需要他做什么，不需要他利用异能或者智慧为这个世界做任何事。
    只需要他走向让自己幸福的方向，就可以了。
    只有最真诚的爱，才能够诞生如此纯粹的期待。
    目前看来，如果这世上有一个人会对他这么说的话，那只可能是风间桐。而且一定是现在的风间桐。
    那么在最初，风间桐又是为什么来到这里的呢？总不可能在他之前，还有人提出了这样的愿望吧？
    这听起来就太做梦了。
    太宰握着笔的手紧了紧，心绪混乱。
    ……不行，都混在一起了。
    风间桐的真心话，那个神秘的任务，任务背后的那些人。
    全部混在一起了。
    风间桐仅凭一句真心话，就全盘打乱了他的思考。
    虽然在面对他的时候，笨拙得就像个小孩子——但一涉及到任务，桐还是一样厉害啊。
    十六岁的太宰自认为已经成长了很多，为了处理掉这个隐秘的威胁，他私底下做到的一切超出所有人的想象。
    但似乎就连这些行动的背后，都有那个人纵容的影子。
    就这么确定他查不到吗？还是说，那个秘密确实不存在危险？
    不，不对。
    那样的话，桐会跟他直说才对。而不是用那种狡猾的方法含糊过去。
    太宰治悚然一惊。
    他过于灵敏的直觉，在这一刻警报着危险。
    原本的计划要继续下去，而且必须防备桐其实在转移注意力的可能性，任务或许和横滨有关联。
    ——果然，在他把一切弄清楚之前，任务休想完成。
    太宰治站了起来，提前交上了自己的答卷。
    -
    【我举报！有人透题！！有人给任务对象透题啊！！】
    【您为什么要对太宰说出任务的内容？？】
    风间桐从学校离开后，弹幕就一直在吱哇大叫，就好像一只只兴奋又惶恐的尖叫鸡。
    ‘主神空间的规定上，并没有说过不能给任务对象透露任务内容吧？’
    风间桐继续在横滨街头漫步。今天他没有任务，打算顺应自己的内心，好好看一看这改变了不少的地方。
    没有去学校，是因为他在建成的时候已经去过了。
    而且学校里面很多他的旧部，他们都认得他的脸，正在期末考试boss却跑过去视察，想也知道会弄出他不想看到的动静。
    作为同行者，弹幕的气焰稍微减弱了一点：
    【倒也……确实没有禁止过这个啦】
    【没记错的话，执行者甚至可以在第一天就自爆穿越者身份……】
    【——然后收拾收拾等着被原著人物抬走：）】
    【笑死，早说了，我们主神空间其实是反派】
    【一般在最终建交前，没有人会相信我们这种反复推拉时间线、清空大家记忆的家伙会是什么和平友好的来客吧】
    【嘛，直到最后也对联盟抱有抵触心理的世界也不少呢……】
    “……”风间桐看着这几条弹幕，露出了有点奇怪的表情。
    与此同时，弹幕话锋一转，疯狂暗示道：
    【说到这个——我觉得太宰说不定也会这么想】
    【没错没错】
    ‘怎么想？’风间桐无奈地叹了口气，如他们所愿问道，‘把我和联盟当作大反派吗？’
    【……】
    【您是真的还是演的？？】
    当然是认真的。风间桐想。
    ——不相信联盟和不相信他，两者又有什么区别呢？
    不止是太宰，还有……
    联盟的公民们没有注意到少将轻微的叹息，继续输出道：
    【主播可以去掉，好歹从这个任务发布就开始关注，看过无数个执行者失败的惨状了，主播在太宰那里的地位前所未有，我可以肯定太宰一定是相信你的】
    【问题在于联盟】
    大家纷纷附和道：
    【很难想象太宰会相信联盟】
    【不如说，因为宰很重视主播，所以就更不敢相信联盟了吧——您别露出一副惊奇的表情，最开始藏都不藏的人可是您自己】
    【小说里不是经常有那种情节吗？执行者在攻略任务对象时产生了真心，结果被主神空间横插一杠——棒打那啥。希望太宰看的不是这类型的小说……】
    风间桐：“……”
    这段话里是不是有奇怪的东西闪过去了？？
    【我们普遍认为，太宰已经猜到任务的存在了，最近‘切镜’过去的时候，大家都看见了一些有意思的事情……】
    【！！上面这条没被屏蔽！看来主播现在也有所猜测了吧？】
    风间桐把刚才的那点疑惑抛开，点了点头。
    他确实对太宰没什么办法，但不代表他就在太宰面前失去了所有智商。
    ‘横滨暗处的两股势力，有一支大概是太宰的部下。’风间桐看向远处的横滨。
    太宰做事非常谨慎，而且水平越来越高杆。哪怕是风间桐，也是藉由一个破绽才敢于确定。
    那个破绽是这支一直隐而不发的力量，最近第一次动手时产生的。
    指挥完全是太宰的风格。不如说，只有太宰能够做到维护住所有部下，无伤地打破了对面企图。
    风间桐低垂下睫羽：‘他没有抹除这个破绽，我很开心。’
    他的语气失落又满足，表情像是在注视着让人伤感的远方。
    弹幕们明明知道此人是个兴致上来了就任性至极的混蛋，还是纷纷受不了了：
    【忍不了了，我要说了——总而言之，现在情况就是这样了，您要是不想和太宰走到针锋相对的地步，就麻烦要么藏好一点，要么把全部情况和太宰和盘托出吧！】
    【我合理怀疑！！太宰正在密谋着让你的任务永远也完不成！！而你现在还把任务内容告诉他了！】
    【呜哇，以‘获得幸福’作为目标的话，太宰可太有操作空间了——这可是连自己心跳都能操作的可怕男人，他要是想控制自己的感情，我都不知道其他人能怎么赢！】
    【话说我们在这里激动有什么用？聊少将不知道的东西会被屏蔽，聊少将知道的东西也没有任何意义啊】
    【……什么啊，我还特意去看了一眼，这不是完全没有被屏蔽的弹幕吗？主播你这不是全知道吗？】
    【急急急急急，接下来要怎么办？？】
    ‘没关系，’风间桐说，‘他猜不到我的任务。’
    【怎么可能猜不到？你这不是都告诉他了吗？】
    风间桐若有所指道：‘嗯，我说了。我希望他能幸福。’
    【这也是大家的期望吧！由此凝聚而成的，就是主神空间的任务啊！】
    【不要再卖关子了，我真的很急啊！！拜托主播不要和太宰走到那个地步，你们是彼此重要的人吧？？】

 第88章

    【……不，上面的冷静一下，我好像明白少将的意思了……】
    【您想说，正因为任务是‘让太宰获得幸福’吧……】
    ‘——因为太宰，是个胆小鬼嘛。’风间桐微笑道，‘所以，现在他恐怕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乱之中吧。’
    若要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这个任务的内容，就要承认，在太宰不知道的地方，有素不相识的人们真诚地爱着他。
    现在的太宰，就算想到了这一点，也会假装没有这个可能性的。
    【居然是这样……】
    从这里开始，讨论的氛围温和了下来。
    【太宰先生……虽然这条世界线改变了很多，但果然还是我们认识的他吗……】
    【确实，主神空间发布任务的时候，我也为大家的期望如此统一而震撼过】
    【突然好想穿越到任务完成之后！太宰知道真相的表情一定很好玩！】
    【对胆小鬼应该是一千倍的暴击吧！球球主播一定要完成任务，这是我一生的请求！】
    【话说，现在大家的气氛好像很不错，我想问一个好奇了很久的问题：将军，在文野世界和联盟建交之后，您会正式收养太宰君吗？】
    随着这个问题，原本愉快讨论的氛围消失了。
    风间桐：“……”
    弹幕：【……】
    两边都陷入了漫长的寂静。
    风间桐思考了一瞬间：‘收养吗……还是算了。按照现在的进度，等到任务完成，太宰也成年了吧。’
    弹幕震撼道：
    【……他真的在想。这有点可怕了，朋友们】
    【即使知道主播是个笨蛋也要开这种玩笑吗？万一他一口答应那要如何是好……】
    【前面的朋友注意了，你没有匿名……这个意思也就是说，如果太宰来了联盟，他要找到你是很简单的事……】
    【是啊，很简单（干笑）……毕竟找人的程序都是少将提供的呢……】
    风间桐：“？？”
    在他反应过来之前，弹幕就默契地转移了话题：
    【嗯……刚才背后阴森森的，让我们来说一点不会被宰干掉的事情吧】
    【咳咳，说回原来的话题……主播看来完全清楚现状，这下我就放心了。之前总觉得要出事，又不知道要怎么提醒……】
    【对啊，仔细想想，主播和宰的矛盾确实没到那个地步。虽然宰确实有在准备留下主播，但他的动作都很克制，明显如果主神空间确实是反派才会动手】
    【而且在任务完成之前，衍生世界也只不过是‘未完成的世界’而已，以联盟的技术，执行者随时都可以脱离世界，所以主播的人身安全其实毫无危险~】
    【……那个还是别了吧。不敢想主播突然消失，把太宰一个人留在这里会发生什么……】
    【确实，补药给我们的建交计划增添不必要的危险啊喂！！我作为对接人员，表示一点都不想面对黑化版太宰！！】
    “……”
    风间桐脑补了一下黑化的太宰，那感觉就像是小黑猫变成了非常生气的小黑猫。
    他毕竟是个好了伤疤忘了疼的个中好手，一时居然并没有感觉到什么威慑力，反而让他刚才一直不高的情绪得到了几分放松，嘴角轻轻勾起。
    今天是一个温柔的晴天，横滨的微风带着海的气息，轻轻地抚在他的脸上，耳边传来了人群的嘈杂声，每一个路人都有不同的情态，都有自己的过去和未来。
    这个世界很真实。
    比他来到这里的那一刻，要更加真实了。
    再也不会有人能够突然暂停这个世界，然后像宣读游戏规则一样，告诉他来自世界意识的限制。
    这个情况，应该已经化作了数据，落入了‘那两个人’眼中。
    ——在时间的流逝中，某个理论被证实了。
    从这个角度上来说，风间桐来到这里的目的，已经完成了大半。
    真不知道该说这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
    一无所知的弹幕还在欢快地嘚吧：
    【现在他们欠缺的，就只是一场开诚公布的谈话而已！然后就要he啦~】
    【太不容易了呜呜，我可是看着他们一路走来，看了大半年！！追新番都没有我这么煎熬的——】
    【喂喂，你们把费奥多尔、福地樱痴、涩泽等等人放到了哪里去？原作的危机还没解除好嘛——】
    【不是前面的朋友的错，我也感觉，只要主播和太宰达成共识，我们仿佛就胜利了一样。剩下的就只有收尾啦】
    -
    “……”
    没错，剩下的就只有收尾了。
    -
    ‘……桐。’
    沙哑的、低沉的好听声音在耳边响起。和前几次不同，这声音听起来，已经完全是一个成年男人了。
    有一个一直在暗中窥屏的人开口了，他一定是看见了未来的什么。
    能够忍到现在，已经超出了风间桐的想象。
    在听到这个声音的第一时间，风间桐想到的，居然是在好奇太宰成年后的样子。
    ‘太宰君。’他对首领宰说，‘对不起，我要赌一把。’
    ‘……’
    ——‘因为除此之外，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
    -
    另一个世界的首领办公室，已经成年的太宰治攥紧了书页。
    “喂，混蛋太宰，你又怎么了？”作为护卫的中也没好气道，“有话就说。再像以前一样憋着的话，我就揍你了。”
    太宰治：“……”
    这不是对首领说话的语气。而是在他篡位森先生之后，本该再也不会出现的语气。
    他本来应该利用语言，不断地和周围的人拉远距离才对——但是，如今他对周围的人，已经没什么威慑力了。
    事情的变故起源于十八岁。
    当时他刚刚篡位，眼前是泡影般的未来，‘书’的另一边，则是在不断赌上性命的重要之人。
    那是风间桐的选择，如果说有人能够改变，那也是那边的太宰治。
    作为在另一条时间线上的人，他什么都做不了。
    他的崩溃比想象来得快，可是要想不浪费风间桐至今为止所做的一切，他必须要坚持下去才行。
    他得成为坚持得最久的，拿到了‘书’的太宰治。
    有一天，他看着‘书’的那一头脆弱的平和日常，突然非常好奇本该是自己友人的织田作之助和坂口安吾。
    好奇自己如果去见了他们，会有什么不一样的结果。
    虽然情况大概也猜到了吧，但他还是去了。
    究其原因，大概是因为风间桐对他说过：
    “没有人知道哪一条路才是正确的。”
    以及——
    “在欺骗自己的话，就是傻话。”
    所以在绝望淹没他之前，他动身了。
    甚至没做什么周详的计划，聪慧的大脑仿佛锈住了一样，什么都不想再去思考。
    他可能会看见风间桐一直在追逐着的，不一样的什么东西；也可能，事情就像每一次一样，不会超脱他的预料。
    都无所谓了。他只是抱着那个人给他的几句话，想看看命运带给他的一切。
    不知道该说是天无绝人之路，还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命运给他来了个大的。
    ……他在去lupin的路上，遇到了江户川乱步。
    首领宰：“……………………”
    第63章
    首领宰：“……”
    江户川乱步：“……”
    两个人就这样在大街上面面相觑了一会。
    因为乱步停了下来, 所以在前面领路的织田作之助也停了下来。
    红发的男人平静地四下张望了一下，最后顺着乱步的视线看了过来，目光定格在了太宰治身上。
    首领宰淡定地站在原地。
    虽然表面看不出来, 但他已经走了有一会了。
    -
    在任务开始之前，同盟者——白兰跟他说过，风间桐是个喜欢‘绕路走’的怪人。
    大部分时候，他都有能力直接达成目的。但是他一般会选择变量最大的那条路，期待着过程中出现的各种意外和奇迹。
    对于他这种志趣，太宰能理解一半。
    区别在于，对于自己在意的事情，太宰会将所有细节都掌握在手中，完全控制事态的发展——然后又因为毫无意外而感到无聊, 主动把棋盘掀掉。
    联系上白兰, 反向追踪到联盟的存在的时候，他刚刚拿到‘书’。
    为了守护唯一一个织田作之助还在写小说的世界, 他给自己的未来制定了一个一眼到头的计划，包括成为港口mafia的首领, 并且通过各种微操最大限度地延续这个世界——直到他们有能力将这里稳固下来为止, 他都要坚守在岗位上。
    这个计划没有任何意外和惊喜, 而他也没有掀棋盘的资格。
    “这件事同时也关系到所有人的命运，希望我们未来的盟友也有这样谨慎的精神呢。”太宰用厌倦又冷淡的声音这么说。

 第89章

    当然，在风间桐真正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从‘书’上看到了一部分未来的首领宰就悄悄换了一个态度。
    风间桐是一个……非常耀眼的人。
    就连已经对世界感到绝望的，年幼的太宰治都愿意相信他。
    因为他的存在, 首领宰和白兰手握着能把全宇宙掀翻的筹码，也都老老实实地等待了数年。
    这些年，首领宰在暗无天日的首领办公室里, 在每一个快要支撑不下去的时候，都在不断地翻阅着那个世界的故事。
    他一般不说话。
    连去见自己世界的挚友——织田作之助和安吾的勇气都没有的人，更不可能敢对属于另一个世界的同位体的羁绊敞开自己的心。
    但是，在这么多年的默默陪伴里，对风间桐的道路产生好奇，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
    “……”
    这么做的后果就是，现在，首领宰站在无法预知的命运大舞台上，江户川乱步碧绿的猫眼就在不远处。
    遇到任何一个人都无所谓，可偏偏是江户川乱步。
    名侦探的能力不讲道理，只需要一眼就能够看穿他的所有布置。首领宰这些年小心翼翼地绕着武侦走，常在河边走也没有湿鞋，没想到一心血来潮就翻了个大的。
    好了，思考一下，桐在遇到这种级别的翻车的时候，会做出什么样的应对呢？
    首领宰深吸了一口气，开始了回忆。
    仔细想想，风间桐翻车翻得真不少。
    津轻翻车遇到福地樱痴，然后他上去开打了；炸研究所翻车遇到两位超越者，然后他上去开打了；后来建立互助会的时候……呃……
    首领宰：“……”
    他看了一眼织田作之助。决定放弃这条道路，充分挖掘一下自己的优势。
    名为‘太宰治’的个体的优势，当然是智慧。
    首领宰冷静地分析道：虽然乱步先生只需要一眼就能看出真相，现在应该已经知道了不少东西，但乱步先生的座右铭是‘若合我意，一切皆好’。如果他觉得无聊的话，就不会多管我的事情……
    下一刻，乱步手里的零食落在了地上。
    侦探社的瑰宝——世界第一名侦探，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绿色的眼睛。
    乱步单手叉腰，指着他超大声道：“笨蛋！！！笨蛋！！！！！！”
    首领宰：“……”
    在大街上就骂起来了吗？？？
    ……这个情况，已经没有交涉的可能性了。
    港口mafia的首领后退一步，当机立断地转身就跑。
    “……”乱步倒抽一口凉气，“织田，给我把那个家伙绑回来！！”
    -
    最后的结果是，首领被用红围巾绑住双手，拉回了武装侦探社。
    织田作之助有点不知所措地看着这个俊秀的青年。
    明明在逃跑的时候，还是一副活蹦乱跳的样子，但越接近武装侦探社，他就越沉默，最后，那双鸢眸里的光芒完全消失了，变得像是黑洞一样虚无。
    “乱步先生。”最后，太宰治轻声道，“把港口mafia的首领带到这里来，是想向我们宣战吗？”
    港口mafia的首领！？？
    织田作之助的瞳孔猛地一缩，还没等他来得及做什么——
    就听见伟大的乱步先生淡淡地说：“织田，你要找的，当时的那个人，就是他。”
    织田作之助：“……”
    武装侦探社的所有人都知道，不管一件事有多离谱，但如果是乱步先生说的，那就是真相。
    他猛地转头看向太宰治，试图从这个青年的身上看出当时那个全身缠满绷带的少年的影子。
    太宰治：“……”
    他偏开头，就像是突然被毒哑了一样，一句话也不再说了。
    乱步成功把一个即将开大的心操师变成一盆安静的观赏盆栽，但脸上的表情一点都不愉快。
    他推开武装侦探社的大门。
    五分钟后，织田作之助站在太宰面前，拦下了袭来的‘罗生门’。
    一小时后，‘银狼’福泽谕吉在一家孤儿院找到了坐在轮椅上的森鸥外，并把他带到了武装侦探社。
    一小时零五分之后，恐怖的重力带着炽烈的红色光芒，袭击了这里。
    “武装侦探社，”中也摁着礼帽，冷冷地说，“你们把boss——”
    话音还未落，他就在这个客厅看见了港口mafia前后两代boss。
    面对这种仿佛时空穿越一样的场面，即使是中也，也噎住了一会：“……”
    森鸥外和太宰治几乎坐在斜对角，是距离最远的两个位置。
    随着他的到来，这对师徒几乎同时回过了头。
    森鸥外目光温和：“好久不见，中也。看来你过得不错，真让人高兴。”
    太宰治有气无力：“呀中也，在这里看到你真是糟透了。”
    中原中也：“…………”
    这什么情况？？？
    介于太宰治说完这句话就开始装死，在乱步的指示下，中也半信半疑地拨通了港口mafia的电话——
    半个小时后，中岛敦、泉镜花和芥川银用最快速度赶到了这里。
    自此，首领宰的所有计划，彻底被打乱了。
    “这有什么意义呢？乱步先生。”太宰治问。
    原本十有八九能够成功的计划，在这一刻被引入了太多的变量。
    知道‘书’存在的人由一个变为了两个，容错率大大降低。
    他们现在决定着的，可是这个世界的未来。
    “不需要意义，”乱步超理直气壮地说，“我的座右铭是‘若合我意，一切皆好’。所以我要这样做。”
    首领宰：“……”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着他，他却把目光投向了窗外的景色。
    “大概的情况我已经知道了。”福泽谕吉严肃道，“港口mafia的首领，既然是为了世界的未来而战，侦探社会配合你的一切行动——”
    剧情在这里拐了个弯，变化了的剧情出现在了首领宰的面前。虽然变量变多了，但太宰治的任务反而下降了。
    因为，在这里的所有人，都不是会坐以待毙的家伙。
    沿着这条道路成功的话，那就是最传统的happyending啊。
    和‘太宰治’实在是很不搭。
    不知道是什么心情地，首领宰放弃一般叹了口气。
    ——啊，他其实知道的。
    他知道大家的潜力都非常大，也有不少人愿意和他同路而行。
    那种最极端的办法虽然能够确保计划成功，但却会伤害到很多人。
    正确的，引导出大家潜力的方法，是像风间桐那样，去相信他们。
    但首领宰做不到。
    他是一个在十六岁就被灌注了无数个失败的平行世界记忆，从此失去了‘信任’这种能力。
    ……然而他现在又为什么坐在这里呢？
    明明在发现乱步的企图的那一刻，他的大脑就已经调出了至少五种阻止对方的办法，但却一种都没用上。
    一定，是有什么东西阻止了他。
    那是在另一个平行时空，本不该属于他的记忆。
    在大家的簇拥里，隔着漫长的时间和空间，首领宰突然走了一会神。
    他在想，如果桐看到这一幕，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呢？
    大概，会是像互助会建立之前，他看见普通人们武装起来反抗时，那样心满意足的笑容吧。
    ……那就好。
    就顺着这条路走下去试一试吧。
    -
    在那之后，他们就这样缝缝补补，跌跌撞撞地走到了今天。
    就算是首领宰也承认，他能够坚持着在这个氧化的世界活到现在，实在不能说没有那个意外的影响。但如果让他回到那一刻，他还是会选择待在首领办公室，和挚友们保持安全的距离。
    说他是胆小鬼也无所谓。
    让这样的他接受风间桐的选择……实在是强人所难。
    和以前一样，即使隔着一个世界，他也有无数种强硬的手段逼迫风间桐改变主意。
    但那个人好听的声音传到了耳中：“相信我吧，太宰君。”
    然后首领宰就偃旗息鼓了。
    中也看见，他们无所不能的首领低下了头，把额头贴在了那本从不离手的书上，就这样闭上了眼睛，表情虔诚又温柔。
    他在意识链接里轻轻地抱怨道：‘好过分啊……桐。’
    完全不知道他在干嘛的中也：“……”
    这是异状吧？这已经是不能忽视的异状了吧？
    在那个太宰的脸上出现这种表情，简直就像是被夺舍了一样。
    总而言之，都被很多人拜托过了，他有义务看管好这个家伙。
    “喂，你到底怎么了，太宰？”
    “嘛，反正是小蛞蝓不会明白的事情啦~”
    “哈？？”
    首领宰睁开眼睛，鸢眸里已经是一片清醒。
    -
    衍生世界，武装侦探社。

 第90章

    风间桐的手指微微动了动。不知道为什么，刚才他有一种被受伤的猫咪舔了舔的感觉。
    而且……很不自在。
    意识链接的信息可以直接出现在大脑里，那边的‘太宰治’应该是破解了联盟的传讯模式，并且加入了自己的改装，联络他的模式比较接近于私发语音。
    表现出来的效果就是……
    仿佛长大后的太宰，在他耳边轻声说话一样。
    风间桐迟疑地感受了一下自己的心跳，觉得自己在那一瞬间，确实有一种奇怪的心悸感。
    仅凭声音就能触动人的情绪……
    看来太宰在这方面，有某种得天独厚的天赋。
    风间桐记得，联盟军部有一个研究，是通过精神疗愈师来帮助长期在宇宙执行任务的人稳定状态，其中声音也是一个重要的媒介，如果太宰有意的话，以后或许可以往那方面发展。
    但是这个还是看太宰自己的意愿，目前，他还看不出来太宰自己要想做什么。
    想到这里，鸢眸的少年的脸就出现在了他面前。
    风间桐不自觉地勾起唇角，心情难得有点复杂。
    ——那边那位太宰君，看起来就不是很能接受他的计划的样子。
    所以，他要不要和这边的太宰坦白呢？
    不坦白吧，总感觉很危险，而且很对不起太宰。
    这段时间，他的《情商》有了飞速的发展，已经能够大概地理解太宰的心情了。
    就算是不想让在意的人伤心，他也不应该把这么大的事情瞒着对方。
    ……但坦白了，感觉也很危险。
    太宰的手段不是开玩笑的。
    弹幕说得对，他一点都不想和太宰针锋相对上。尤其是在这个世界的任务里，对方还占据有绝对的主动权。
    这个世界已经不是完全的衍生世界了，真的被关在这里的话，他拿太宰毫无办法。
    风间桐在这种略带纠结的心情里打开手机，一边思考一边飞速码好了组织信息防御的升级版代码，并发送给所有高级成员。
    大概是这种简单的事情比较有助于让人下定决心，风间桐在打完最后一个字的时候，也做出了决定。
    那就是，维持原状，让太宰自己查。
    ——查不到的话，就不能怪他了。
    虽然他有给出一些干扰，但太宰也有在私底下做小动作。这方面，他们谁也不能说谁。
    风间桐想到这里，觉得再也没有比这更合适的做法了，于是长出了一口气。
    太宰简直比十个星际开拓任务还要让人挂心，无论怎么对待都让人手忙脚乱。
    很奇怪。
    是完全陌生的领域。
    但是，那种纠结和烦恼的感觉，并不糟糕。
    风间桐合上手机，看向面前的黄发青年：“乱步不出来吗，他应该是在的吧？”
    在这里实习的国木田独步：“……”
    他有心想问对方怎么看出来乱步在里面，但想了想，觉得乱步先生的朋友能看出来这一点并不奇怪。
    反正，乱步先生已经给了他回答。
    “——那个——”国木田结结巴巴地说，“乱步先生让我告诉您——呃——”
    风间桐眨了眨眼睛。
    国木田：“……”
    不行了，面对这样的人，把乱步先生的原话说出来，实在是非常考验他的脸皮——
    但是，传话是一定要传的。
    “乱步先生说，”国木田深吸一口气，“他不见乱来的笨、笨蛋。”
    风间桐：“……”
    “还有，他不会再要没有诚意的‘精神损失费’了。让您最好和太宰坦白，否则他不会救你……”
    这句话简直莫名其妙，但既然是乱步说出来的，就一定有其含义。
    恐怕，是只有面前这个人能听懂的暗语。
    果然，风间桐笑了：“这听起来，好像我未来的下场不怎么好。”
    国木田：“……”
    他在风间桐的面前，不断有一种想要立正的冲动。这种感觉至今为止只在社长的面前有过，想必面前这个秀美的青年应该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
    能够威胁到这样的人，‘太宰’又是何方神圣？
    “真遗憾。”风间桐没有回复他疑惑的眼神，只是稍微提高了一点声音，
    “我们准备在武装侦探的对面开一家粗点心店，请来了有名的点心大师。原本我是来送世上仅此一张的终身免费劵的，没想到乱步原来并不需要呀。”
    国木田：“……”
    这诱饵未免也太明显了！
    会有用吗？乱步先生刚才和他说话的时候，可是用着斩钉截铁、哪怕世界毁灭都不见这个人的态度啊！
    但随着这句话，门里，有什么人的耳朵竖了起来。
    不到一秒钟之后，仿佛被猫条引过来的猫咪一样，绿眼睛的乱步理直气壮地出现了。
    风间桐双手奉上免费劵，乱步勉为其难地接了过去。
    国木田升起了奇妙的既视感。
    这个场面，就像什么神秘的拜猫猫神教。
    伟大的乱步拿到了供奉，勉为其难地戴上了眼镜，上下打量了风间桐两眼：
    “有什么事就说吧，乱步大人最后再和你说两句话。”
    “只有两句话的话，未免也太生分了吧。”风间桐装作没看见他担忧的眼神。
    “还剩一句，”乱步无情地说，“我不想被太宰迁怒。”
    “好吧。”风间桐轻笑着问，“那么乱步大人，先是白雾，还是重力？”
    乱步说：“白雾。”
    “……”国木田反正完全没听懂。
    “原来如此，”
    风间桐看起来一点儿也不意外。胸有成竹到就好像……他并不是来问问题的。只是借着这个理由，来见一见乱步而已。
    “那么，我告辞了。”
    第64章 （二合一）
    离开了武装侦探社之后, 风间桐继续在横滨漫步着。
    他这一次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目的，可以随心所欲地选择目的地。
    不过，在看不见的虚空里, 有人不断撺掇着他的路线，就像他们撺掇他去武装侦探社见乱步一样。
    【旧世界！！旧世界！！旧世界！！】
    【看见前面的店铺了吗？下一步我们就去那个旧台球吧怎么样？反正是下属的产业，作为boss去视察一下也无所谓吧？】
    风间桐：“……”
    然而，诱导了这么多次，有人居然还带着脑子。
    【没有人注意到我们刚才又听了一场剧本组的谜语吗？主播又要作什么死了？乱步都生气了，总感觉有点不安】
    这种时候，就不必这么敏锐了。
    风间桐一噎。
    看来这个旧台球吧是不得不去了。
    于是风间桐脚步一顿，往那个砖堆砌成的旧建筑走了过去。
    果然，弹幕马上就兴奋地开始刷屏了, 这个不妙的讨论方向被淹没在了汪洋大海里, 仅有的回答是——
    【什么啊，主播作死我们都已经习惯了……】
    【我感觉与其说他是作死, 不如说是每一次都在以小博大而已，只不过是策略的一部分, 他心里有数的】
    【乱步先生都说了, 太宰会惩罚他的。没有比这更让人安心的结局了, 您说是吧，少将】
    风间桐有点迟疑地想，是他的错觉吗？
    总感觉他倒霉，这群人挺开心的……
    【比起这个——旧世界！！旧世界！！我好奇这里很久了！！】
    【从钢琴师提交申请的时候，我就已经想来这里了呜呜——可是主播当时跟太宰在进行名为青春期の拉扯, 本来就在下风的样子，也不好再给他加难度……】
    【没错——要是当时主播还跑到这里来，太宰一定会生气的……】
    风间桐：“……”
    说得好像现在就不会生气一样。
    太宰在期末考试, 这真是太好了。
    旧台球吧越来越近了。
    【啊——旗会的秘密基地——】弹幕陶醉道，【能亲眼看见这个地方，我就能圆梦啦——】
    踏进旧台球吧的那一刻，身后传来了细微到几乎不存在的微风。
    难以察觉的，陷阱的气息。
    接着，是猛烈的围攻。
    风间桐轻轻侧了侧脸，避开了面前的枪口，然后随意地往前走了几步。
    没有人看清他怎么动手的。
    反应过来的时候，钢琴家手中的武器已经被击飞了。
    剩下的四个人的武器，没有一个人能够威胁到风间桐，而是被迫对准了同伴，如果他们敢于动手，马上，这里就会留下仿佛自相残杀一般的五具尸体。
    “喂……喂……这是——”
    看清来人的一瞬间，汗水从他们的额头上滴落了下来。
    风间桐已经走进了这间旧台球吧，如弹幕所愿，带着他们看了一圈。
    其实没什么好看的，这里的布置都交由风间桐审批过，如果他们有闲心去翻一下直播的记录，就能获得这个旧台球吧的详细图纸。

 第91章

    弹幕真正想看的，应该是面前的五个青年聚集在一起的模样。
    “咔啦咔啦”
    这是武器掉在地下的声音。
    旗会的五个成员，全员放下了武器，齐齐对风间桐俯首：“……boss。”
    风间桐从台球桌上拿起一把枪打量了一下：“你们是在准备庆祝会吗？”
    桌上的这些枪支是假的，里面恐怕是礼花。
    因为这些礼花枪做得非常精致，轻易辨别不出来，场面应该会变得惊险又刺激。能做出这样的安排，这五个人一定花了很大心思。
    但是，他们对风间桐使用的，是真的家伙。
    “正如您所说。”钢琴家代表所有人回答道，“我们过于沉迷，竟然差点犯下大错……将您当做了入侵者。其中首要责任在我身上，请boss责罚。”
    “……”
    风间桐莫名地看了他一眼。
    能够被弹幕记住，并且特别要求来参观，这个小团体的所有人毫无疑问，都是精英中的精英。
    其中为首的，正是面前的钢琴家。这个人战斗力和手艺都格外精湛，为组织做出的贡献甚至比中也还多，是最接近干部的候选人。
    其他的成员，‘信天翁’、‘冷血’、‘宣传官’、‘医生’，也是在各自领域里有着杰出能力和贡献的人们。
    这一批骨干力量，是在互助会改组之后加入的人才。比起之前主要成员是普通人的自卫队，更像是真正的mafia的个性之人。
    然而这些人却组成了一个团体，密不可分，亲如兄弟。
    风间桐大概能理解他们在原本的世界线里，是怎么死的。
    现在，风间桐看着向他俯首的人们，轻声道：“是啊，虽然自称是失误，但你们竟然向首领举起枪口。”
    “……”旗会的人们把头低得更下面去了。
    如果不是因为互助会没有那样的规矩，现在他们应该已经单膝跪在了地上。
    “既然你们自己要求惩罚，那我就满足你们吧。”
    风间桐说着，放下了手里的礼花枪。
    然后，在他的袖口里，滑出了另一支手枪。
    只看一眼，大家就知道，这是真的。
    随着这把枪的出现，旧台球吧的氛围变得锋利而冰冷了起来。
    风间桐用戴着手套的修长手指，轻巧地上了膛，金色的眼睛闪着寒冷的光芒：
    “所以——怎么样的惩罚都能接受吗？”
    钢琴家的声音绷得很紧：“……是的，全凭boss所愿。”
    “是吗。”
    风间桐举起了枪口。
    这个距离，只需要一颗子弹，他就能夺走任意一个人的生命。如果他打算连开五枪，旗会的所有成员都会毫无反抗地被他杀死。
    而这把决定了所有人命运的枪，如同折磨一般，依次瞄准了信天翁、冷血、宣传官、医生，和钢琴家，就好像枪口后面的人在衡量着什么一样。
    每当这把枪瞄准同伴，其他四个人就会紧绷起来，脑中不断幻听着枪响的声音，仿佛下一刻，他们就会永远失去一个同伴。
    而每当枪口对准自己，那个人就会松一口气，并安心地闭上眼睛。
    最后，风间桐把一切反应尽收眼底，最后，他的枪口对准了钢琴家。
    钢琴家闭上了眼睛，微笑道：“……多谢boss。”
    其他人咬着嘴唇，死死地攥着自己的拳头——
    “砰。”
    枪响了。
    钢琴家踉跄了一下，从他头上垂落了两条鲜红的——
    彩带。
    “……”
    钢琴家缓了至少两秒钟，才睁大眼睛，满脸空白地抬起头，看向风间桐。
    “好了。惩罚结束。”
    风间桐把打空的彩带枪扔给他，从桌上拿起了真的那把枪。
    ——在场没有一个人注意到他是何时把二者调换的，简直是宛如魔术的奇迹手法。
    风间桐没太在意旗会成员的愣怔，只是思索道：“……这个果然效果很好啊。”
    微黄的灯光照在他的脸上，在这个充满了氛围感的台球吧，他的存在简直就像是老电影的海报一样。
    弹幕直到这时，才重新开始流动起来：
    【服了，我明明知道少将不会对他们做什么，刚才还是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您在敲打他们吗？】
    【不止是敲打，还有试探吧……】
    这个判断不太准，但难得地非常正经。风间桐还没开始欣慰，弹幕就仿佛每天的理智有限似的，正经完这两句，就开始惯例地发癫：
    【看不懂——但总而言之，少将您能在我脑袋上也来这么一下吗？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会很爽……】
    “……”
    风间桐收回了解释的想法，无视了这帮弹幕。
    钢琴家欲言又止：“boss，您……”
    攻击首领这种级别的僭越，就这样轻飘飘地揭过吗？
    就算首领是风间桐，他也以为他们之中至少要有一个人重伤呢。
    “别在意。”风间桐说，“我是想感受一下你们的‘庆祝仪式’，所以才特意掩藏了自己的身形。”
    原本优哉游哉地在这里等待着庆祝会的开始，却突然发现秘密基地悄无声息地被其他人侵入了。
    从这个角度上来说，旗会的成员们反应这么大，应该是风间桐的错才对。
    但是，大家的表情却没有丝毫放松。
    “就算是那样——”
    按照常理，首领特意制造了这样一个被袭击的机会，应该有什么目的才对。
    比如说，合情合理地瓦解掉他们这个本不应存在的小团体。
    如果刚才真的有一个人死在了这里的话，旧台球吧会变成难以面对的一个地方，旗会应该也会马上消失吧。
    “……钢琴家。”风间桐平静道，“我不喜欢和部下打哑谜，所以请你作为代表，述说一下我们组织的三个原则吧。”
    “……是。”钢琴家迟疑道，“绝对要保护横滨，里世界的恩怨在里世界解决，行动必须听从指挥。”
    和每个组织一样，这三条原则的重要程度依次排列，也就是说，为了优先的原则，可以违反在后面的原则。更详细的判定标准就不提了，但大体上是这样的。
    风间桐问：“作为高级成员，你们大部分时候拥有自决的权力。有资格处置你们的只有那三条原则——所以，你们违反了其中任何一条吗？”
    钢琴家有点恍然了：“……没有。”
    “那么，我就没有惩罚你们的理由。”风间桐倚靠在台球桌上，露出了有点狡黠的笑容，“——因为你们看起来无论如何都想要惩罚的样子，所以我满足了你们。”
    “……boss，”宣传官苦笑着开口道，“您可真是吓了我们一大跳啊。”
    直到现在，这里才变成了一个可以呼吸的地方。
    “你们才是吓了我一跳。”风间桐扫了他一眼，看见了他掌心被自己掐出来的血痕，“——我还以为，至少在我举枪对准钢琴家的时候，会有那么几个人开始反抗呢。你们本来也不是非常甘于俯首听命的人吧。”
    否则，足以挑衅到所有首领的‘旗会’就不会成立了。
    这五个人，全部都是从港口mafia吸收过来的人物。
    年轻的、优秀的人才们，在老首领的时代，几乎还称得上是‘少年’。风间桐找上他们的时候，他们已经准备了反叛。
    即使是在规矩森严的港口mafia，这些人也在坚持着自己的判断。就算风间桐没有出现，他们也只会听命于他们自己认可的首领，做他们自己认可的事情。
    这样的他们居然会让同伴在眼前毫无理由地被首领杀死，实在是让风间桐有点困惑。
    然而，钢琴家说：“我相信您不会动手。至少不会杀死我。”
    风间桐看起来更困惑了：“在你们把港口mafia那一套带到互助会来之后？”
    港口mafia袭击首领是死罪，旗会的成员们大概是残留着这样的惯性。
    这是无可奈何的事，mafia吸收来的成员难以调教，这点风间桐三年前就和夏目漱石抱怨过。
    但抱怨完，他还是得用他们，否则就无法维持组织运转。然后，寄希望于时间慢慢改变。
    钢琴家想了想，回答道：“——大概，是直觉吧。我感觉您不会杀我。”
    风间桐无语：“……这是什么幽默的回答？倒是给我反抗啊。”
    旧台球吧里响起了零星的笑声。
    宣传官用那副好听的声音说：“其实我们所有人都相信这一点……只是，您的气势太强了。”
    站在风间桐的枪口面前，实在是让人压力山大，有一种下一秒就会死掉的错觉。
    “嘛……随便吧。总而言之，组织的规则每个人都清楚地知道，除此之外，我没有什么深意需要部下去猜。相反，以后如果有人对你们提出违背了规则的要求，哪怕对方是干部也必须拒绝。”风间桐若有所指道。

 第92章

    旗会的成员们交换了一个眼神。
    “哎呀哎呀，”信天翁开口道，“boss的意思是，只要在规则范围内，即使对您动手也没有关系吗？”
    仿佛配合着他，医生一边封堵住他的离开路线，一边这样说：“——那么，您为什么敢于站在我们中间呢？”
    风间桐回过头，看见了沉默的冷血。
    “……”
    这些人的报复心理还真是强烈，而且确实也够叛逆。
    在他们的包围下，风间桐甚至都没动一下：“我的离开不会对横滨造成损害的话，就是这样。”
    “……”
    安静了一秒钟。
    “——那就没办法了呢。”
    不知道是谁先开口了，又或者是几道声音重合在了一起。
    信天翁大笑道：“如果boss在这里出事，横滨一定会立刻乱起来吧。”
    宣传官揶揄道：“考虑到那个太宰君的话，说不定世界也会因此毁灭呢。”
    “真可怕，我们可不能变成那样的罪人。”
    风间桐：“……”
    这里好像出现了一个奇怪的名字。
    包围的阵型散开了，五个人找到了自己的位置——鉴于他们站得错落有致，非常有艺术感，风间桐合理怀疑这是他们早就准备好的欢迎阵型。
    “旗会向您致意，boss。”钢琴家鞠躬道，“请问您要留下来，和我们一起准备一场紧张刺激的庆祝会吗？”
    信天翁道：“根据您的指导，我们有了全新的灵感，中也一定会有非常有趣的反应。还会有一场紧张刺激的台球比赛。”
    “——至于同样结束考试的太宰君怎么办……我们先相信您总有办法的。”
    风间桐自动无视掉某个最近出现频率过高的名字，大概已经理解了这个庆祝会的目的。
    ——最近，中也很失落。
    失落的原因，在于曾经的‘羊’组织成员。
    学校建好之后，组织几乎所有适龄的孩子都进去学习了，‘羊’组织更是全员打包被塞了进去。在这三年里，总是因为要兼顾组织事务而离校的中也，和大家的距离也变远了很多。
    这是无法避免的事情，是人的成长里一定会经历的别离。
    但‘羊’组织毕竟是中也最初的同伴。
    察觉到这样的情绪之后，旗会开始了行动。
    大概，是想通过庆祝会的方式告诉中也‘我们在这里’。
    这种情况，风间桐可不适合在现场打扰。更何况，他也有自己想要迎接的人。
    “不用了。我只是心血来潮过来坐一下而已，马上就要离开了。”
    风间桐直起身来。
    “请稍等一下。”宣传官若有所思道，“莫非，您是打算回去给太宰办庆祝会吗？那么，我有一个主意——您刚才反复说过，我们的手枪礼花效果很好吧？”
    风间桐惊讶地看向他，一瞬间理解了他的意思：“……宣传官，你今天怎么了？”
    调侃几句也就算了，现在还主动给他出这种主意……
    简直是让风间桐也感到畏惧的觉悟。
    ——以后的日子是打算不过了吗？
    宣传官只是露出了一个比电影明星还要美丽的笑容——介于他确实是一个明星，而且负责着组织的对外交涉——如果叫他的粉丝看见，说不定会激动到晕倒。
    但理所当然地，对风间桐毫无用处。
    医生淡淡地道：“这家伙，在对外谈判上连续三次输给了太宰。”
    风间桐：“……”
    这件事他也有所耳闻。
    那三次谈判，分别是和某位年轻的高官千金的谈判、某位中年的强硬社长的谈判、某位眼神如同鹰隼的老年政客的谈判。
    三位不同年龄段的女性。
    这简直就是全方位的完败。
    虽然风间桐有听过太宰和那位千金谈判的录音，认为能够太宰成功绝不仅仅因为脸，还是话术等多方面的超越——但介于就算是外貌，风间桐私底下也认为还是太宰比较好看。
    所以风间桐并没有安慰宣传官。
    “您真是……”宣传官叹气道，“完全没有出现我期望的反应呢。”
    他打开了一个箱子，里面全部都是那样的礼花手枪。
    风间桐像是被什么引诱了一样，鬼使神差地伸手拿出了三支，像是包装礼物一样放到了手提袋子里。
    “……”
    完成了这个神秘的仪式了之后，旗会的成员们说：“这下子，您就是我们的共犯了。”
    “真想知道，您要是用对付我们的方法对付一下太宰，那个家伙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谁知道呢？”
    风间桐有点纠结地看着手里的小道具，仿佛已经看见太宰站在他面前，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他的模样了。
    即使如此，他也没能抵挡住让太宰露出不一样的表情的诱惑——毕竟，这些礼花手枪做得真的很好。
    是过了这村就没这店的好。
    为了不显得太蠢，他还是再找两个共犯吧……
    第65章 （二合一加更）
    从旧世界走出来之后, 弹幕纷纷吐槽：
    【话说，我们明明是来当街溜子的吧，为什么弄出了一种boss检查工作的架势？】
    ‘这件事你不应该来问我, ’风间桐才不会反思自己，‘我原本只是打算开个玩笑，是他们反应太大了。’
    在联盟的时候，他又不是没这么逗过他的部下。也没有哪个人在看清楚自己的对手是上司的时候，就马上停手，诚惶诚恐地请求他惩罚啊。
    相反，倒是有不少人看到是他，打得更起劲了……
    那边的态度让风间桐更舒服一点，所以mafia的风气果然不行。
    【您下次再这样试一试如何？我觉得旗会也只会客气这么一次……】
    【笑死, 下一次就是完全的群殴对吧？】
    【我有一个问题, 旗会包括中也的六个人一起上，能不能把少将结结实实地打一顿？】
    【你这个‘包括中也’还真是恶意满满……】
    【我从中听出了不打算给少将留活路的气息】
    【咳咳, 正经来说，如果‘神之棋盘’还能用, 那么谁来都不好使；但如果处于这种异能被ban的状态下的话, 一个中也就可以把我们柔弱无助的首领打一顿了吧（喜）】
    风间桐：“……”
    【但中也是个好孩子, 不会无故殴打首领（悲）】
    【这么说来，唯一一个可以打败风间少将的机会就要这样浪费在衍生世界了吗？这真是太可惜了……】
    ‘不可惜。’风间桐回复，‘等我回到军部的时候，你们都可以来训练场找我报到。我不使用异能，受伤了就地就有医疗舱, 很方便的。’
    【……】
    弹幕诡异地沉默了一会，换了个话题。
    【哈哈，不过, 能和下属开这种玩笑的mafia首领，也只有主播了吧】
    【你这么一说，我尝试把刚才的画面换成森先生或者老首领……】
    【气氛一下子就变了啊！不如说，如果是那两位的话，旗会的判断完全没问题！】
    【森先生如果愿意用这种方式让旗会解散的话，那也是十分温柔了……】
    【旗会，我的旗会——】
    【人还没死呢，不要一副很悲伤的样子啊】
    【话说我们讨论旗会死掉这件事从没被屏蔽过，主播看起来早就猜到了的样子，果然叫flag会的组织就是很不祥吗……】
    【啊啊啊什么flag会，你们不要再玩地狱笑话了啊！】
    【可能是因为他们太有个性了，也太强了吧。在利益至上、需要绝对服从命令的港口mafia，被首领猜忌可是很危险的】
    【……不止是旗会，织田作之助那件事，有一部分原因应该也是无法遏制太宰，所以用这种方式让太宰离开港口mafia。】*
    【这是个悖论。不做到这种程度的人坐不稳港口mafia首领的位置，坐不稳首领的位置就无法从根本上改变这些事。所谓的首领，同时也是组织的奴隶——森先生也是退位之后才醒悟了过来，他曾经，是想要救那个孩子的……】*
    【要不是你们这些人，我早就走出来了。杀我别用if线刀……】*
    【嘛，我到现在，反正是完全理解少将为什么要大费周章地建立一个全新的组织了。从自卫队中脱胎的mafia，这是一个，可以理直气壮地把‘保护横滨’放在第一位的组织啊】
    【一想到我们明明是在‘让太宰获得幸福’的企划里，却完全不需要考虑怎么救织田作，我就浑身轻松……这就是解决了根本问题的快乐吗~】*
    【有时候，最弯弯绕绕的路线，反而会比直道更顺利呢】
    【笑死，主播传教成功，而且我好像在前面看到了另一个被主播传教的家伙——】
    风间桐也注意到了那个人。
    兰堂。
    长发的男人坐在书店的窗边，面前是一行行写着优美文字的稿纸。

 第93章

    【今天的兰堂也没有恢复记忆，比原作足足晚了一年，鉴定为被主播忽悠瘸了】
    风间桐：“……”
    这件事，真是说来话长。
    在进入衍生世界之前，风间桐并没有特意去看过原世界线的剧情。对于各个人物的未来，有些他能推测出来，有些则随着大幅度改变的世界线，变成了一个秘密。
    ——但兰堂和他的搭档魏尔伦有关的事情，风间桐是听白兰完整剧透过的。
    当时的他在炸研究所的时候，正好和这对超越者搭档撞上，对面的战力太过于强大，白兰大概是怕他浪飞了，直接选择给他说明了详情。
    所以风间桐才会知道兰堂和魏尔伦之间的羁绊，以及这对搭档反目的孽缘。
    并且猜到在那场爆炸之后，兰堂应该无法完全掌控自己的异能了——基本上就是从超越者水平，跌落到了普通强者的水平。
    兰堂自己也有所感觉，为了尽快恢复异能，他答应风间桐入伙，成为他在港口mafia的卧底。
    在港口mafia覆灭之后，风间桐也给了他相应的建议——
    那就是，去找回自己。
    这并不是在信口开河，也不是像弹幕调侃的那样在传教。
    关于异能的研究，基本上都是一些玄之又玄的东西。无论是在联盟还是在这个世界，风间桐都是最了解异能的那部分人。
    兰堂会变成这样，不是因为他失忆了。而是因为——藉由魏尔伦的背叛，他对自己的某种坚持，产生了动摇。
    侦探社的与谢野晶子出现过类似的状况，‘不死军团’失败之后，亲眼目睹了重要之人的死的她，信念崩塌到完全无法使用异能的程度。
    当她再一次升起救助他人的想法、重新找到从今往后需要坚持的信念之后，她的异能也发生了相应的变化。发动的条件也从无条件的救治，变成了只能在他人濒死的情况下发动。
    客观地评价，这是相当可惜的事情。
    能够无条件救治他人的异能力，和只能在濒死条件下发动的异能力，泛用性是两个层次。可现实总是那么无可奈何，和精神有关的事情，他人总是难以干预的。
    与谢野晶子能够在数年之后重新找到自己的道路，已经是足够幸运和坚强的人了。
    如果兰堂继续在‘寻找记忆’，而不是‘找回自己’，这样的道路上纠结下去，或许他能够发展出足够的执念，踩着破碎的道路一步步找回力量——但这是有代价的。
    代价就是透支了自己的未来。
    不能接受自己的人，不了解自己的人。永远不可能回到巅峰。
    那份执念会成为他未来的阻碍。
    于是风间桐向他提出了这个建议，听不听完全是兰堂的事情。
    当然，后来兰堂直接践行了这条建议，并且他发现自己的想法和组织的理念不谋而合，凭借出色的能力一路直升到了干部……那就是风间桐没想到的事情了。
    “boss。”
    兰堂在远处就发现了风间桐，直到他走到自己身后，才温和地开口了，“真难得，您居然会有闲逛的雅兴。”
    尽管身上的衣服比起他人来说仍然称得上严实，但黑色长发的青年已经不再穿着过于厚重的外套，也不再在炎热的夏季瑟瑟发抖了。
    温暖的阳光照在他身上，简直就像是眷顾着一位诗人一样，让这个书店充满了古旧的浪漫气息。
    兰堂……比起三年前，要更加平和了。
    自从发现这样做有用之后，他有在认认真真地找回自己。
    “那并不代表着我放弃了我的过去。”兰堂说，“只是，如果我连自己都没有找到的话……也无从去见那个人吧。”
    潜意识里，绝对想要再见面的那个人，其身影从未褪去。有一天，他会用原原本本的自己去见他。
    【面对这样的兰堂，我有点想哈斯哈斯，又有点难过】
    【五味杂陈。我原本以为，兰堂已经放下了那段过去呢】
    【魏尔伦……希望在这个世界线里，这对搭档不要再次错过彼此吧】
    风间桐在他身边坐下，目光扫了一眼他面前的文字。
    很美的诗。
    就算他不太懂鉴赏，也能够理解其中传递出来的感情。
    或许正是因为这样，兰堂的诗在日本和欧洲都非常受到推崇。
    ——没错，这家书店也是组织的产业。而且是兰堂申请开的，这家伙同时也负责着学校里面孩子们的部分教材编写。
    风间桐问：“你以前是一个诗人吗？”
    兰堂笑道：“真遗憾——恐怕不是。我最近，有在慢慢梦到以前的一些事情，虽然都是模糊不清的片段而已。”
    仅仅从片段也能看出来，过去的自己绝非什么能够安静地坐在书桌面前写诗的人。
    不是不想，大概是不能。
    有别的事情需要他去做。
    没想到反而是失忆之后，在远离故乡的地方得到了这样的平和。
    兰堂用温暖的眼神看着风间桐。
    这个人完全不懂诗歌，就像是某些美丽的木头。但从他手下诞生的和平，本身就是一首诗歌。
    兰堂突发奇想：“如果我想为你写一首诗——你会写一份鉴赏回寄给我吗？”
    风间桐微微睁大了眼睛。
    那副表情，就好像从未被提过这种无理取闹的要求似的。
    “不，兰堂。”风间桐冷静地说，“如果你有这种交换日记的需求的话，我建议你给首领直属武装部队的织田作之助写一首，那个人很久之前就告诉我们他想动笔写一部小说，但至今字数还是0。”
    就连太宰也没能催稿成功，说不定兰堂这种诗人会有别的办法——毕竟都是文字工作者。
    ——写小说和写鉴赏也没什么区别吧？
    【我不知道该从哪里吐槽，是交换日记还是织田作……】
    “织田作之助？”兰堂居然想了想，“我们打的交道可不多。”
    “没关系，”风间桐平静地说：“直接写吧，织田不会吐槽的。”
    那个男人只会用难以想象的速度接受这件事……简直就是天然。最可怕的那种天然。
    “……那可真是诗意的人生啊。”
    兰堂思考了一下，突然有点想笑。
    于是他真的放松地笑了出来。
    今天他的气质给人感觉格外不同，风间桐看了他一眼：“所以，你到底梦到了什么？”
    “是很零碎的东西，完全不能称其为线索……但是我觉得，或许差不多了。”
    兰堂放下手中的笔，很郑重地看向风间桐：“boss，我想向您辞行。”
    【？零帧起手？刚刚我还沉浸在同时观赏两个美人的快乐中，结果兰堂这就要走了吗？】
    【有所预料。毕竟兰堂刚才也说了，自己没有放下那段过去。就算是我也能看出来，他现在的状态很不错，是个重新出发去寻找过去的好时机】
    风间桐也这么想，他看起来完全没有意外。
    于是兰堂又微笑了起来：“在横滨的这段日子……或者说，加入了互助会的这段日子，我会终身珍藏的。”
    组织的每一个成员、每一次共同出任务的情况、每一次为了此地和平做出的努力，还有为孩子们所做的一切，都让他打心底感到平静。
    “但是最近，我找到了关于过去的线索。”兰堂说，“boss，您还记得吗？当年的那个实验室所进行的计划，名为‘超越者制造计划’，为此，他们收集了无数实验体。那个爆炸，就是其中一个成功的实验体创造出来的。”
    风间桐点点头。
    “也是，如果当时您不在场，横滨的某一片区域大概已经消失了吧。”兰堂说到这里，眼神暗了暗，“就连我也只是勉强保住了性命，那个作为实验体的孩子，大概早就已经……”
    这些年他和孩子们相处得很多，也帮助过不少实验体出身的孩子。所以，一想到有一个孩子在那样的年纪死去了，没能等到更光明的未来，他不由得就有点伤感。
    【我不明白……原作里，兰堂在发现中也就是那个实验体的时候，曾经想过杀死他，把他带回欧洲吧？那他现在又是怎么回事？】
    【是因为还没恢复记忆，还没想起自己的职责？】
    【不，不对。在原作中要杀死中也的时候，兰堂就表示过痛心的——介于他是个超越者，参考一下少将的战力，那场战斗有没有放水都犹未可知。他无论如何都要带中也回到欧洲的原因是——】
    【……因为人造异能体会引起争斗。为了……和平】
    弹幕安静了一瞬间，为了那样阴差阳错的悲剧。
    兰堂不能看见这些讨论，他深呼吸一口气，缓缓开口把自己最近调查的结果说了出来：“——那个技术，来源于欧洲。所以我猜，要进一步调查这件事，恐怕我要去到欧洲。所以boss，我要向您辞行。”
    风间桐仿佛在思索着什么似的，没有说话。

 第94章

    “干部职位的人突然要离开，会很为难吗？”兰堂十分歉然地说，“我原本的打算，是停留到您恢复异能为止的。没想到消息这么突然……抱歉。”
    兰堂的异能和风间桐的异能存在着一部分的相似，以前太宰就利用过这个，成功欺骗了异能特务科。如果他留在这里，也能够为风间桐分担一点危险吧。
    弹幕果不其然被感动到了：
    【兰堂——】
    【居然是在考虑这个吗？你真的，我哭死……】
    “不，那个倒没关系。”风间桐缓缓摇了摇头。
    现在的组织运行得十分平稳，平稳到即使干部发生交接，也不会出什么乱子的地步。
    他只是在想——是谁刻意把这方面的消息告诉了兰堂呢？
    要知道，超越者制造技术来源于欧洲，那可是比中也的身份还要机密的消息。
    兰堂调查过去时所使用的情报网，没有人比风间桐更了解。他就算找到了中也的身份，那也是理所应当。
    ——毕竟，中也的过去好歹有迹可循呢。
    风间桐唯一能想到的可能性是，有人刻意引导了兰堂的调查。
    其中的用意可真是……非常有意思。
    于是风间桐对兰堂说：“如果你要卸任的话，最有资格登上干部之位的人就是钢琴家。他本来就是你的部下，能够接下你的工作。所以，要做什么就去做吧。”
    “……”兰堂顿了一下，喃喃道，“……不知道为什么，我现在心情有些微妙。”
    “你本来希望我阻止你吗？”风间桐调侃。
    “不，是因为……”
    弹幕很理解地说：
    【我懂，是因为突然发现自己的位置也不是无可取代，是吧？】
    【这种时候是会有点纠结的，不过少将就是这样，他早就知道你有可能离开的话，一定已经在做预备的方案了】
    【咦？所以刚才特意去见了旗会一面吗？】
    【干部和首领是时常能见到的关系，如果钢琴家没能理解组织的原则，等他到了干部的级别，也不好再来刚才那出，不如现在说开了，对吗？】
    【严丝合缝，完美的推理，前面的，你可以去应聘剧本组了】
    【不愧是少将，即使在当街溜子，也在为组织的未来扫清障碍呢】
    风间桐：“……”
    不，这个真的是意外。
    ……虽然就算解释了，估计也没有人会相信就是了。
    闲话差不多说完了，风间桐站起来，忠告道：“如果要出发的话，建议你不要拖得太久。”
    否则，横滨就又要乱起来了。到那个时候，干部的交接就没那么顺利了。
    兰堂秒懂：“所以，您又有什么计划了，是吗？”
    “确实是某人的计划，但……未必是我的计划。”
    风间桐反思了一秒钟，自己在大家心中是什么形象，并拒绝承认是自己有问题。
    -
    弹幕感叹道：
    【连续发生了这么多事，我觉得我们的街溜子之旅已经名不副实了……】
    【是啊，太宰也好、乱步也好、您对旗会的态度也好，还有刚才的兰堂——一切都在告诉我们，马上有事情要发生了】
    【有没有解说呢？每次都跑去看解析很让人怀疑智商的，就像对太宰放水一样，也对我们放放水吧~】
    风间桐走进一家人来人往的、装修精致的餐馆：‘太宰今年十六岁。你们也十六岁吗？还是稍微猜一下吧。’
    【……不好说。那可是太宰啊，我感觉我一百岁都比不过他】
    【但猜一下，还是能猜的——】
    【我先来，我猜这里面有涩泽的事情】
    【我比较厉害，我猜魏尔伦正在往这边赶来】
    【白雾和重力，对吧？这个哑谜可一点都不难猜呢。怎么样，您给我们打几分？】
    ‘是乱步给你们的自信吗？’风间桐哼笑一声，在某个座位上坐了下来，‘60分。没怎么抓住关键啊。’
    【大胆，竟敢给我们的名侦探打60分！虽然很想这么说，但有一件事我很在意】
    【这个餐厅是——看着怪眼熟的——】
    【啊，哦，我想起来了——组织的产业——上一次太宰是不是——还特意带上了录音自证清白的那里——】
    【果然是很有氛围感的装潢，不愧是太宰全程参与布置的产业——】
    【——著名的约会圣地——自己一个人来可不太合适呀~少将】
    风间桐：“……”
    隔着屏幕，阴阳怪气的语调都快冲到他脸上了。
    ‘少关注细枝末节的地方。’
    选择这个餐厅，纯粹是他脑子一抽。
    优雅的音乐里，来来往往的人都成双成对，马上，独身一人的风间桐就成为了大家注意的焦点。
    这个氛围真是让人毛骨悚然——所以这个企划为什么会这么成功，他到现在都没太明白。
    风间桐对匆忙赶来的经理说了几句话，让对方把桌上碍事的鲜花收走，然后不着痕迹地转移了话题：
    ‘我给乱步的问题是，白雾和重力哪一个会先来。我没说只有这两个吧？’
    【？？这两个还不够要命吗？还有谁？？？】
    ‘我们的总导演。’风间桐端起红茶喝了一口，平静道，‘我猜你们认识他。’
    “——初次见面，风间君。”
    一个大提琴一样动听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身披斗篷的病弱美少年拉开椅子，坐在了他的对面。
    “——初次见面，死屋之鼠的领袖，费奥多尔君。”风间桐淡淡地说，“你跟踪了我一路，但敢在这里现身，你很有胆识。”
    瞬间，弹幕爆炸了。
    无数问号刷屏而过，掺杂着巨量的‘不是？？？’‘为什么啊？？’这样无意义的词语。
    “没办法，”费奥多尔对他露出了十分具有迷惑性的笑意，“世上有几个人能拒绝您的邀请呢？”
    风间桐的眼神凝了凝。
    ‘他有恃无恐。’风间桐对弹幕说，‘看来对自己相当有自信啊。’
    弹幕的注意力却转到了奇怪的方向：
    【……那个暂且不提，您有打开录音吗？】
    ‘……’风间桐莫名其妙道：‘当然。你们以为我为什么选择这里。’
    就像太宰说的一样。
    这是他们的产业。布置有非常完备的监听设备，也有足够的安保。
    虽然氛围很奇怪，但在这里见费奥多尔，是个十分合适的选择。
    【那、那没事了。】一些弹幕结结巴巴道，【……既然是平手，您继续发挥吧】
    另一些弹幕试图摇晃他们：【醒醒啊，你们觉得太宰是那种打平了就不计较的人吗？】
    风间桐没有理会这些人，只是在观察着费奥多尔。
    ——一丝不乱，就是这个意思吧。
    面前的人，可以说完全浸泡在谜团里。
    这样的对手，就算是风间桐也很少能够见到。
    “真奇怪，”费奥多尔轻声道，“您的表情说明，您在犹豫着一些什么，可是，对于您来说，世界上有什么是困难的呢？就连毁灭这座城市，恐怕也是举手投足之间就能做到吧。”
    “……”
    原来如此。风间桐想。
    这个人还没获得他异能的具体情报，只是查到了多年前他阻止那场爆炸的事迹，恐怕是太宰横插了一杠。
    现在，费奥多尔在试图诈他。
    语言是武器。如果在语言之下惊慌失措，就会暴露致命的缺点。
    “但是，这样的您却在和我见面的时候，拿出了如此郑重的态度。”
    费奥多尔凑近了一点，暧昧如同情人的低语，嘴边的笑容却扩大了，
    “——实在是让人受宠若惊。”
    他查到了这部分的情报，就会知道，在那场爆炸之后，风间桐从未有过出手的记录。
    如果他要再厉害一点，恐怕连风间桐曾经主动被港口mafia俘虏过这件事，都能调查出来。
    这两件事情牵涉的人众多，很难保密。
    因此，费奥多尔应该在大胆地猜测着，他的异能是不是出了问题。
    证据就在这里。
    如果风间桐的异能正常，那么对费奥多尔是无需太过小心的。他随便选择一个地方就可以见面。
    但风间桐却选择了组织的产业，只需要摁一下按钮，就会有足够的力量冲出来保护首领的地方。
    “要把我抓起来吗？”费奥多尔摁住风间桐的手，温情脉脉地问，“一个死人，就能够为您永远保守秘密了呢。”
    【吸氧.jpg】
    【这压迫感……我快要不敢说话了】
    “松手。”风间桐冷淡地说。
    对方冰冷的体温，让他有种被毒蛇缠上的感觉，简直浑身不适。
    “……是我失礼了。”
    费奥多尔盯着他看了一会，重新坐回了座位上。

 第95章

    刚才近乎凝固的空气，终于又开始了流动。
    服务员低着头，为他们端上茶点。费奥多尔没有在意对方明显戴着武器的身形，而是若有所思地说：
    “话说回来，这个位置非常熟悉。我记得——太宰君似乎也在这里接待过客人。是一位非常美丽的千金小姐呢……”
    “费奥多尔君。”风间桐礼貌地打断了他，“您是跟踪狂吗？还是说，有什么恶心他人的嗜好呢？”
    “不，”费奥多尔轻声说，“只是感到好奇而已。”
    “能否收起多余的好奇心，是一个人是不是受到欢迎的客人的关键呢——当然，一般也决定了一个人活不活得长。”
    费奥多尔若有所思地说：“您生气了。”
    “……”
    “在我妄自揣测您的时候，您没有生气；在我做出冒犯您的行为的时候，您也没有生气——然而当我开始窥伺太宰君的时候，您这就生气了吗？”费奥多尔笑着说，“看来他对您来说，非常重要呢。”
    “……”
    “我果然无法理解啊。”费奥多尔用旖旎的、奢靡的声音这么说，“——太宰君为什么会放您一个人行动呢？”
    “——呐，我有一件事非常好奇。如果我现在把您带走，事情会变成什么样呢？”
    第66章 （二合一）
    “如果我现在把您带走, 事情会变成什么样呢？”费奥多尔笑着说，“横滨虚妄的和平，会随着您的离开一触即溃吗？”
    气氛凝固了一瞬间, 风间桐没有说话。
    他稍微有点后悔选在这里见对方了。
    面前明明是卖相不错的糕点，他却完全没有胃口。这一定是因为对面那个人有意在恶心他。
    难得决定给自己放假的一天，却不得不应付这样的家伙，风间桐也懒得虚与委蛇了：“动手吧。”
    “……”费奥多尔一愣。
    “你既然说出这样的话，就是有信心在这个被重重包围的地方把我带走吧。”
    风间桐漫不经心地搅拌着红茶：
    “那你还在等什么呢？如你所见，只要我在这里失踪，横滨就会立刻乱起来。对你来说应该是求之不得的好事吧。”
    话音刚落，弹幕先炸了：
    【等等，您先等等, 这是在逞强吗？这绝对是在逞强吧！！！】
    【我可以理解少将的想法……目前自己失去异能的事情绝对不能暴露, 所以面对费奥多尔威胁也要淡然处之才行——】
    【但他真有办法把你带走啊！在这家伙的手上，可比当年落到港口mafia那里凶险多了！】
    【少将, 我知道你很强，但异能是不讲道理的, 认清你现在是个柔弱无助的首领的现实好吗？好的。快叫人来保护你啊！！】
    风间桐看起来毫不在意的样子。
    【……不行了, 这个人有前科！】
    【急, 我方水晶喜欢跳脸敌人怎么办……】
    【我看你是完全忘了之前被太宰摁着当花瓶的惨痛了哦，再来一次的话黑化指数会upup的！】
    【在幼宰面前就一点办法都没有的家伙，你也不想面对现在的宰吧？】
    【异能不在了的事暴露了就暴露了，组织里没有任何人在意这一点，连我们都不在意了！】
    【只要你人在这里, 横滨就不会乱，我们手上的牌够多了，无论是涩泽还是魏尔伦还是费奥多尔, 都有一战之力的！】
    风间桐：“……”
    这话术不错，还学会威逼利诱了。
    ‘……慢着。’风间桐用意识链接对他们说，‘在讨论他有没有能力对我动手之前——你们要不要先看一下，他敢动吗？’
    【……】
    果然，费奥多尔脸上的笑容缓缓收了起来，眼中出现了一丝困惑。
    他开始举棋不定了。
    现在，风间桐的状态非常薛定谔的猫，要么他能使用异能，要么他不能。
    不打开那个盒子，没有人知道他是什么状态。
    如果是后者的情况，那么费奥多尔直接在这里把他带走，那就是收益最高的选择。
    全横滨的目光都会被转移，就算太宰治猜到了他会做什么，也一定会集中力量，首先保证风间桐的安全。
    这种情况，他可以说提前锁定了胜利。
    ——但聪明人总喜欢多想一步。
    正因为收益如此之大，风间桐会给他这种机会吗？
    他今天的行踪从最开始就被发现了，到这个安保充足的餐厅来见面，是风间桐给出的暗示。
    横滨是这位首领先生的主场，今天的一切都在对方的掌握之中。
    如果风间桐是有意在掩饰自己的异能，那么一旦他动手，就会暴露自己的底牌，完全失去先手。
    “……原来如此，全输或者全赢。这就是您给我的选项吗？”费奥多尔无奈道，“看来反倒是我被您逼到了悬崖的边缘啊。”
    这看似是一个公平的赌博，但费奥多尔没必要跟他赌。毕竟他所安排的麻烦就在路上，那些抱有执念的棋子，会帮费奥多尔试探出风间桐的情况的。
    哎呀，如果这位首领先生的异能确实出了问题……这样的气魄，的确不愧是一手缔造了横滨如今的和平局面的人物呢。
    风间桐冷静地说：“如果您动手的时候能别碰到我，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真过分啊。”费奥多尔的眉眼弯了弯，“我有一个问题，如果我当个‘受欢迎的客人’，您会准许我离开这个地方吗？不知何时开始，这附近已经坐满了您的护卫，实在是让人压力山大啊。”
    看这些‘客人们’的表情，只要这位首领先生一声令下……无数把枪就会把他打成筛子吧。
    风间桐用奇妙的眼神看了他一眼。
    费奥多尔毫无心理压力地说：“和风间先生不同，我只是一个柔弱的情报贩子而已。来这里见您之前，可是很艰难地做好了心理准备呢~”
    风间桐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好啊。我准许你走出这里，刚才的冒犯也可以既往不咎。就算是为了兰堂的事……向情报贩子先生支付的报酬吧。”
    “……”费奥多尔仿佛想到了什么，眼睛猛地睁大了，“……啊咧？”
    “部下急于找回自己的过去，对情报的来源没有仔细甄别，一定让你见笑了。”风间桐不慌不忙地说，“但是那份情报本身是没有问题的，这片土地上发生的‘超越者制造计划’，其技术确实来源于欧洲。能查到这件事，真不愧是死屋之鼠的首领。”
    费奥多尔完全没露出被夸到的表情，相反，他刻意伪装出来的亲昵和暧昧，在这一刻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取而代之的，是带着神经质的兴奋，就连声音都带着控制不住的，愉悦的颤抖：
    “——您的意思是，那个成功的实验体，真的还活着吗？”
    “没错。”风间桐说，“有关他的出身的各种情报，是我亲手抹去的，那样对他的成长比较有好处，而且也能够有效防备……像你这样的人的算计。”
    远处的学校里，中原中也大概还在考试吧。考完试之后，他会拥有一场格外有趣的庆祝会，就像这个年龄的每一个孩子一样。
    风间桐原本的想法，是在兰堂完全找回自己之后，再逐步向他透露中也的身份。
    大概会有一点波折，但根据他对这两个人的了解，问题不会太大。
    可就在这个时候，费奥多尔把魏尔伦引了过来。
    坦白的时机不对了。
    费奥多尔叹气：“提供了那份情报，暂时把兰堂先生调走……反倒是帮了您的忙啊。”
    对手早就知道所有情报，而且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想必接下来即使涩泽君之后马上接着魏尔伦，也只会被风间桐利用来排除和平的隐患吧。
    可是，所有计划已经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虽然已经提前预见了自己的失败，但费奥多尔情绪非常稳定，并没有要突然对风间桐动手，逆转局势的意思。
    本来就是用来试探的两枚棋子，随手抛掉也无所谓。
    反倒是风间桐……让他觉得很有意思。
    在离开之前，他问风间桐：“您觉得，这种虚妄的和平能维持多久呢？完全依赖您的镇压，随着几位超越者心意的改变而摇摇欲坠的和平，存在价值吗？”
    “你搞错了。”风间桐回复他，“这里的和平所依赖的，并不是我。”
    费奥多尔笑着道：“您该不会想说，依靠的是这片土地上生活着的人们吧。”
    “看来情报贩子先生有不同的意见。”
    “不，”费奥多尔暧昧地说，“您的想法很有意思……或许本该如此。如果，异能力不存在的话。”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近乎在呢喃了。
    他离开了这间餐馆。迅速消失在了所有人的视野里。
    毕竟，风间桐只说过准许过他走出这里，并没有说之后不会对他动手。

 第96章

    原来如此，原来风间桐是这样的人。
    费奥多尔愉悦地想：发现了有趣的事情，这下一切就说得通了。
    可惜的是，横滨恐怕暂时不能待了，接下来，他得离开这里一趟。
    伪装成客人的织田作之助站起来，准备要追，却被风间桐叫住了：“不用了。留不下他的。不如说，在这里留下他也没意义。”
    弹幕这才有点反应了过来：
    【所以，刚才发生了什么？费奥多尔相信了少将还能使用异能，选择暂时离开了横滨吗？】
    【……只有全输或者全赢这两个选择，他还真的不敢轻举妄动啊……这下我们就争取到了时间，至少在魏尔伦事件结束之前，可以不用担心陀思继续搅浑水了】
    【答应我，这种事少做好吗，真是每一次都很折寿……要是他动手了，您打算怎么办？】
    风间桐很狡猾地说：‘我不在的时候，太宰就是首领。’
    【……好的，我就知道。】弹幕纷纷安详道。
    【幸好是赢了，否则我各方面都很担心您阴沟里翻车……】
    【阴暗地说，最好翻翻车……】
    【不过，有一件事我很在意，】有弹幕犹豫地说，【费奥多尔会相信少将的异能还在，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少将明知兰堂的身份，却放任了他自由行动吧】
    【啊，因为如果没有遏制一个超越者的实力，很难想象一个组织的首领会做这种事——】
    【我有点理解你想说什么了。因为我以前也这么想过，是不是应该把兰堂和中也隔绝开来比较安全。但转念一想，少将对于人们行动模式的判断好像从没有错过，而且‘双黑’都在，也不是没有一战之力——】
    【对哦！虽然放任兰堂这件事很符合少将之前的作风，但是，这里还牵涉进了中也的性命】
    【真的只是因为相信兰堂能做出不同的选择吗？】
    “……”风间桐露出了一个浅淡的笑容。
    【我换个问题吧——我从没见您拿部下的性命开过玩笑，所以，您的异能回来了吗？】
    【……我回去看了一眼，主神空间当时的公告是，衍生世界的排异反应，只有长期生活在这个世界，逐渐被世界意识认可，才能够解除——】
    【从那个时候开始计算，已经过去多少年了？】
    【我们这边的话，是九个月】
    【……衍生世界的八年】
    【啊啊啊啊我急死了，回来了吗？？所以回来了吗？？？什么时候回来的？？？】
    风间桐放下手中的茶杯，语焉不详道：‘——谁知道呢？’
    【少将？？？？？】
    【白担心了，敢情刚才陀思敢动手就gg吗？你们这些剧本组真是……】
    【虽然我一直说不在意异能，这么多年也都快忘了少将还有异能，但果然，‘神之棋盘’带来的安全感简直就是神！】
    耳边传来了首领宰的声音，他完全没提有关异能的事情，只是问：‘……你故意要把陀思调走吗？为什么？’
    ‘……’
    长大后的太宰，敏锐得就像鬼一样。
    风间桐棒读道：‘……谁知道呢。’
    为了避免首领宰继续问下去，他毫不犹豫地转移了说话的对象，看向了旁边仍在警戒的织田作之助：
    “织田，你接下来有安排吗？”
    首领宰：‘……’
    他像一只猫一样，悄悄地遁了。
    织田作之助愣了一下，老老实实地说：“除了保护您之外，好像就没有了。”
    “……那一起去参加太宰的庆祝会吧。”风间桐打开手提袋，露出制作精致的那三把礼花枪，“叫上坂口一起。”
    “不错呢。”织田作之助果然完全没有吐槽现在的场合，只是问，“为了什么而庆祝呢？”
    “这个嘛……”风间桐想了一下自己丰富多彩的一天，笑了，“就庆祝太宰好好地考完了期末考试吧。”
    -
    有一个人的到来，稀释了空气中‘需要吐槽’的浓度。
    “真的假的，我们要把这个东西举到太宰面前吗？”
    坂口安吾拿起那把礼花枪的时候，脸色几乎是绿的。
    无论怎么看，他都找不到这个东西和真枪的区别。
    “我第一次见的时候，也觉得这个东西效果会不错。”风间桐熟练地退膛，给他看里面的彩带，“就算是太宰，也会露出不一样的表情吧？”
    迎着他期待的金色眼睛，安吾哽了哽。
    然而，因为这里吐槽浓度稀缺到快要变成亚空间了，所以他居然还是勇敢地把真心话说了出来：
    “不，我现在眼前的画面，净是太宰反手也给我一枪的场景，简直就是地狱绘图。”在场唯一的文职人员·坂口安吾喃喃道，“真的假的，我要拿着这个东西去偷袭太宰吗？”
    风间桐说：“不，我觉得太宰不会这样对你。”
    坂口安吾还没来得及为这句话松一口气，就听见风间桐补充道：“这个距离，他大概只会反手夺枪，并且给你一个过肩摔吧。”
    很长一段时间，太宰的体术都是风间桐教的。但因为鸢眸的少年非常不喜欢出汗，所以最开始大部分时候都在仗着聪明才智磨洋工。
    直到后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太宰才认真了起来。然后就是让风间桐也感到赞叹的一日千里。
    在风间桐的基础上，织田作之助卧龙凤雏般安慰道：“没关系，不会死的。”
    坂口安吾：“……”
    以会不会死作为标准吗？
    -
    太宰治回到家的时候，耳机里传来了部下的声音。
    “太宰先生，如您所说，我们很顺利地捣毁了对方的据点。在最深处，我们发现了一个密道，是否需要……”
    “不用。”太宰治垂下眼睫，鸢眸变得幽深了起来，“那个人应该已经离开了横滨，再继续深入只会增加无意义的伤亡。让芥川撤回来。”
    能让费奥多尔在计划即将开始的时候撤离的人，只有——
    看来今天发生了很多事情。
    对面传来了抢夺对讲机的噪音，随后出现了一个少年急促的声音：“太宰先生！”
    “芥川，你听不懂我的指示吗？”太宰治不轻不重地说，“撤回来，回你该去的地方。”
    芥川争辩道：“太宰先生，我还可以继续执行任务，不需要去医院——”
    “嘟。”
    太宰把电话挂了。
    看在对面是个带病的小鬼的份上，他已经说了两句好话，耐心直接告罄，并决定之后就找个机会把芥川扔回学校里。
    ——太宰是在两个月前找到芥川的，在某个掀起动乱的mafia组织里。
    当他们抵达那个组织的时候，那里只剩下了两个浑身是血的孩子，还有举着枪扫射的mafia成员。年幼的孩子身后的衣物变形着，为他挡下所有的攻击。
    只要看一眼，就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港口mafia倒下之后，互助会划定了黑夜与白天的范畴，并且规定了黑夜中的秩序。他们和官方的组织进行合作，对孤儿们进行庇护，并且提供了半工半读入学的机会。
    大部分的孤儿因此走向了不同的人生，包括芥川。
    但是，在某一次回家的时候，他、妹妹和几个同伴，被卷入了mafia的争斗中。
    大白天的争斗。
    几乎是快要消失在这座城市的东西。
    所以，即使是曾经战战兢兢的孤儿们都没有反应过来，几个同伴马上就死在了乱枪之下。芥川在绝境中领悟了异能，也只是勉强护住了自己的妹妹。
    太宰领着队伍平息了这场争斗的时候，已经明白了过来，这不是普通的动乱，这是某人有预谋要入侵横滨、在那之前的试探，把这些孩子卷入了。
    他和部下交代完这些事之后，低头看见了一双带着血丝的眼睛。
    ——充满了仇恨的眼睛。
    果然，芥川在医院里躺了一天之后，就执著地，不要命地跑到了太宰这里，要求成为他的手下。
    太宰当时允许了他的加入，因为私下对付费奥多尔，他的手中确实缺乏战力。而某种直觉告诉他，最好别让那个人接触到风间桐。
    但风间桐果然不可能待在他的保护之后，这个人已经自己行动了起来，为了守护横滨而把危险的敌人的视线引到了自己身上。
    太宰也就没有了留下芥川的理由。
    简单地对部下交代了几句话，太宰摘下耳机，打开了房门。
    准备和某人算账。
    打开门的那一刻，玄关处是举枪对着他的风间桐。
    太宰治一怔。
    只不过是一秒之内的时间，他用余光迅速扫了一眼屋内，然后上前一步，在扳机扣响之前，拉着风间桐的手腕，把枪抵在了自己的胸口。
    风间桐还没来得及揶揄，勾起一半的唇角就僵住了：“……”
    太宰把额头靠在了他的肩膀上，感受到了透过布料传来的温度。

 第97章

    鸢眸的少年闭上了眼睛，安静地说：“开枪吧。”
    风间桐：“……”
    心脏跳动的震颤透过枪管，传递到了他的手上。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握着枪的手，还有被太宰碰到的手腕，都像是被火燎了一样，烫得他想后退。
    这样就完全没有惊险刺激的氛围了。
    就算有，也是太宰在吓他。
    风间桐迟疑了足足十秒，才伸出手，用比触碰一朵花重不了多少的力道，轻轻推了推太宰。
    “不要靠得那么近。”他服软道，“这样礼花就没有效果了。”
    风间桐感觉到，身后织田作之助和坂口安吾似乎都在看着这里。
    太宰靠在他的肩上轻笑了起来。
    风间桐：“……”
    很好，现在肩膀也麻了一片。
    这算什么？自作自受的社死现场吗？
    总感觉和之前的预测大相径庭。
    作为社死的另外一部分气氛组，弹幕也没有放过他。
    【反·客·为·主】
    【……我笑得好大声。少将你能再没出息一点吗？？】
    【想要让太宰露出不一样的表情——结果自己先破防了是什么鬼？】
    【我觉得不能全怪少将，有没有一种可能，虽然主播段位确实够低，但太宰段位也确实很高啊。我看到他动手的时候，我眼睛也瞪大了】
    【不是，你怎么这么会啊？宰？主播那块木头就不纳入比较范围了，你怎么比我还会啊？我也破防啦！】
    【楼上的先别破防，你以为你的对手是谁？你的对手是太宰啊~】
    【怎么会有人想和太宰比段位！】
    风间桐慢半拍才反应过来，他们在讨论什么。
    ……这是什么意思？
    ……是太宰的话，就不丢人了吗？
    风间桐反正这辈子第一次，觉得自己很想原地消失。
    他浑身僵硬地任由太宰靠了一会，挨过了脸上那阵奇怪的热度，而太宰还在笑。
    “好了吗？”他大脑麻木地问，简直觉得自己在胡言乱语，“……快一点吧，织田和坂口也在这里。”
    【我有一种奇怪的既视感——】
    【什么‘不要在这里，这里有人’的感觉？意思是没人就可以吗？】
    “……”
    风间桐觉得自己的话里没有这种深意，但太宰随即抬起头，带着笑看了他一眼，用恍然大悟的语气道：“哦~~原来如此，织田作和安吾也在呀。”
    “……”
    就算被点到了名字，背后也一点声音都没有，就好像那两个人已经先风间桐一步找到了消失的方法似的。
    风间桐拒绝思考太宰刚才恍然大悟了个什么。
    “所以，”好像过了快一辈子，太宰终于大发慈悲地松开了他的手腕，问，“桐原本想对我做什么呢？”
    “……”
    在他的目光下，风间桐迟疑地，迟疑地举起了万恶之源——礼花枪。
    因为刚才被弄出了一点心理阴影，所以他最后还是没敢瞄准太宰，而是瞄准了天空。
    “砰！”
    细细的礼花飘落下来，落在了太宰柔软的卷发上。
    “欢迎回来，太宰。”风间桐放弃一般地说，“这是庆祝会的开场。原版不是这样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只剩我一个人站在这里了……总而言之，你意会一下吧。”
    太宰又在笑了。
    ……他到底要笑到什么时候呢？
    第67章
    整个世界, 包括弹幕猖狂的大笑都在他的感知里远去了，剩下的，最为鲜明的感知, 只剩下了太宰轻笑的颤动。
    风间桐不太明白自己做了事情值得太宰这么开怀，于是只好强行说服自己，太宰偶尔能这么笑一笑，大概也不错。
    他就这样像棵树似的在原地站了一会，直到身后传来了一点动静，才终于想起自己姓甚名谁。
    这个声音是——
    开窗的声音
    不好，织田作之助和坂口安吾要跑。
    虽然他们在这里看了全程，疑似让风间桐人设崩塌——但如果他们跑了，这间房子里岂不是就只剩下了他和太宰吗？
    想到那个可怕的画面, 风间桐呼吸一顿, 眼神马上锐利了起来。
    “抱歉，太宰, 等我一下。”
    他伸出手，轻轻地, 小心翼翼地把太宰扶正, 然后转过了身。
    “……”太宰治挑了挑眉, 嘴边的笑意还没收起来，难得顺从地靠在了墙壁上看他表演。
    看着看着，他对伟大的首领逃跑般的背影，懒洋洋地提醒道，“同手同脚了哦, 桐。”
    风间桐的脚步踉跄了一下。
    他抬起头，看见了织田作之助和安吾同样惨不忍睹的目光。
    风间桐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刚才你们去哪里了？”
    半个身子已经在窗外的安吾尴尬一笑，从心地翻了回来：“哈哈, 真不愧是boss，您刚才动手太快了，我们没跟上。”
    窗外传来了织田作之助诚实的声音：“我是觉得，boss自己一个人动手效果会比较好。”
    再一次听到太宰的笑声的时候，风间桐觉得自己已经麻了。
    织田作之助打出最后的暴击：“难道您和太宰不是想单独待一会吗？”
    风间桐：“……”
    太宰已经笑到了地上，变成了蛄蛹蛄蛹的黑色猫坨。
    鉴于织田作之助这个男人似乎是无法战胜的，风间桐只好以同等的真诚回答：“暂时不想，谢谢。”
    “啊，是这样吗。”织田作之助恍然道。
    等安吾终于爬回来之后，织田作之助紧随其后，一个利落的翻身，从窗外跳进了屋里。
    -
    “砰砰！”
    太宰张开手臂，迎接了那两声枪响，然后头上捻起一缕彩带，轻松愉快地说：“所以，你们三个是商量好了来整我吗？真过分啊~”
    坂口安吾：“……”
    他看了一眼风间桐，欲言又止。
    作为被整的那个人，太宰看起来可完全没有什么异状；反而是策划整人的风间桐，目前似乎仍然没回过神来的样子。
    风间桐精神恍惚地给自己倒了一杯低度数的酒，精神恍惚地坐在了太宰身边——中间隔着的距离比平时远了大概两个身位，精神恍惚地端起了桌上的某份咖喱饭，没有思考地放进了口中。
    太宰露出了仿佛恶作剧成功一般的表情。
    安吾一惊：“啊，那个是——”
    他们被风间桐拉过来这里准备庆祝会，一人准备了一份食物。
    织田作之助准备的是咖喱饭，食谱来自某咖喱店的老板，里面惯例放了致死量的辣椒。
    但已经来不及了，坂口安吾只好看着他们平时泰山崩于前不变色的首领，就这么被呛住了，白皙的脸直接涨红了起来。
    他大概脑子确实被名为‘太宰’的神奇力量给偷走了，又不假思索地拿起了酒杯喝了一口。结果就是，酒的辛辣味和咖喱的辛辣味开始一起直冲他的天灵盖……他，他活活被辣出了眼泪。
    【……好可怜哦。哈斯哈斯】
    【太可怜了我都有点于心不忍了，宰要手下留情啊哈斯哈斯】
    【够了喂，说这种话之前先把你们的口水先收一收！】
    太宰治面不改色地把自己面前的牛奶推到了他面前，风间桐在剧烈的呛咳中勉强拿起来喝了一口。
    “抱歉，谢谢，太宰。”
    “不客气。”太宰单手托着下巴，很有趣似的盯着他看了一会，“织田作，这个辣度我还能稍微忍受一下，但对于桐来说太过头了哦。”
    织田作之助歉意地说：“不好意思，我下次会调整的。”
    “……”风间桐对他点点头，敬畏地把那盘辣咖喱推远了一点，看样子完全不打算有下一次。
    安吾：“……”
    他在所有人莫名理所当然的气氛中，往那杯牛奶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头一次如此憎恨自己的记忆力超群。
    ……没记错的话，太宰好像喝过那杯牛奶。
    不多，大概是沾了沾唇的水平。但是确实是喝过。
    安吾：“……”
    他确定自己接收到了太宰似笑非笑的目光，就像地狱的丧钟一样。
    ……这应该不是错觉，今天自从走进这间屋子之后，就没有任何一刻是让人自在的。所看到的一切，无论被这两个人里面的谁灭口都不为过。
    但在被灭口之前，他那该死的好奇心还是顽强地支棱了起来。安吾扶了扶眼镜，开始小心翼翼地用眼神询问太宰，有关那一个猜测——
    和之前转移话题的态度完全不同，这一次，太宰非常干脆地点了点头。
    就好像在这短短的时间里，他已经决定了什么一样。
    安吾倒抽一口凉气，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件事，要说意外，其实也在情理之中，或许从很久以前就有端倪了。

 第98章

    特别的只有这两个人，太宰和首领。
    贡献最为突出的干部，以及大家的领袖。
    如果事情不成的话，组织就算原地分裂也不是不可能。
    ……啊，说不定会直接决定横滨的和平与否呢。实在是太乱来了。
    出奇的是，安吾并没有感觉到有多焦虑。
    大概是从未失手过的太宰，以及在太宰面前显得格外不同的风间桐给了他勇气吧。
    【安吾和宰在交流什么呢~眼神嘀嘀咕咕的】
    【大概是无赖派之间的小默契？比起这个，我发现了一件有意思的事情哦~】
    风间桐刚把手里的牛奶喝完，仿佛严丝合缝地卡着这个时机，一条弹幕欢快地从他眼前划过：
    【话说，那杯牛奶，太宰喝过~】
    风间桐的动作顿了一下，目光奇异地看了一眼手中的杯子。
    【嗯嗯，就在他把这个推给你之前哦~】
    【你怎么想，少将？】
    风间桐没说话。
    弹幕继续煽风点火：
    【大家，幸灾乐祸的心情已经要溢出来了啊喂！】
    【雅蠛蝶啊大家~对于被太宰抓一下手腕就全线溃败的家伙，这件事有点太刺激了吧？要是少将接受不了这个事实，直接晕过去了怎么办？】
    【但是事实就是事实啊~是不能逃避的呢】
    【晕过去了就没办法了，只好让太宰照顾一下他了吧】
    【照·顾是吧？】
    【大家思想都很不对劲的样子呢——】
    【不过少将？？少将您坐着晕过去了吗？怎么没点反应呢？】
    ‘……’风间桐缓慢地眨了眨眼睛，非常莫名其妙地问，‘什么反应？’
    【……诶？？诶？？？】
    这下子，弹幕也被他给整不会了。
    【人的承受能力，可以一下子这么低，一下子又这么高吗？】
    风间桐困惑地蹙了蹙眉。
    他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以前在文明开拓前线的时候，也有没条件讲究这种事的时候。
    不过太宰的话——是不喜欢和他人共用水杯的。
    风间桐感受了一下，觉得刚才那股过分的辣味已经差不多消散了，于是站了起来，手动给太宰拿了一个新的杯子。
    太宰治悄无声息地叹了口气。
    ——他就知道。
    连同虚空里的家伙们会说些什么，他都已经有所猜测了。
    但就算那帮人把所有的事情糊在风间桐脸上，指望这个人能理解，果然还是白日做梦。
    不过，那些人也并不是一定要桐明白，或者说，这个似乎有一点暧昧，又似乎没有的局面就是最合适的。
    太宰治曾经试探过这个‘秘密’，他在风间桐的事情上从来都非常谨慎，在确定那个秘密的立场之前，他本不应该这么明确地表现出自己的感情的。
    所以有一段时间，他对风间桐忽冷忽热。
    有时候他在扮演叛逆期需要关注的小鬼；有时候他在扮演羽翼已丰，和监护人渐渐疏远的少年；有时候他又会突然拉进距离，和风间桐说一些似是而非的话。
    风间桐被他逼得开始自学青少年心理的同时，太宰也得到了那个‘秘密’的态度。
    ——追番的态度。
    也就是说，无论他扮演出什么样的状态，都会往奇怪的方向想的娱乐精神。
    要知道，那可是太宰的扮演。自从他逐渐成熟之后，几乎已经到了天衣无缝的地步，就连风间桐都没能看出来。
    但那个‘秘密’背后的人，就是能准确指出他真正的心意。
    太宰倒是有想过，会不会像是小说里的攻略游戏一样，存在着‘好感度’这种计量单位。可要是风间桐有这种东西，绝不至于在他面前这么被动。
    数次试探无果之后，太宰治只能猜测这些人是蒙的。
    扮演无用。
    为了不让风间桐继续茫然下去，最后领悟到一些南辕北辙的东西，让事情变得更复杂，太宰干脆遵从本心，重新恢复了和风间桐的密切关系。
    果不其然，那个‘秘密’没有妨碍他。
    ……但或许是因为，他没做什么实质上的事，所以那个‘秘密’才没有妨碍他。
    在计划开始之前，来试一试吧。
    太宰治的眼神黯了黯，拿起风间桐面前的酒，往那个新的杯子里倒了一点。
    “……太宰？”风间桐迟疑道。
    “想试一试喝酒，”太宰治顿了顿，反问道，“不行吗？”
    第68章 （二合一）
    风间桐有点惊讶地看了一眼酒瓶。
    太宰主动提出想试试喝酒, 这件事在目前为止还没有出现过。
    倘若他把这个惊讶告诉弹幕，大家一定会纷纷向他吐槽原作中的太宰是一个多么可怕的法外狂徒，这个年纪别说喝酒, 就是飙车到撞下山崖都是常有的事——然后被防剧透模式全部屏蔽。
    不过，这些情报对风间桐来说，本来也并不重要。
    ‘原作’中的太宰治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偶尔也会试图推理一下，当作闲暇时的有趣的思绪。但他认识的太宰，是一个去酒馆也点牛奶的孩子。
    虽然察觉到这件事的时候，风间桐也不能理解他为什么会这么做。
    太宰不是循规蹈矩的人，大部分时候很喜欢探索新奇的事物。风间桐还以为，就算没有原作‘自杀’的爱好, 他也会想要尝试一下织田作之助和安吾会喝的东西。
    ——作为这段关系中的‘大人’, 他当然不可能认识到一个孩子迫切想要长大的心思。只是因为对于少年来说，摄入酒精确实不利于身体健康, 所以，他没有深究。
    不过, 这并不代表着风间桐连偶尔的‘尝试’也要拦着。
    风间桐依言放下了牛奶。
    在太宰提出这件事之后, 总是在酒馆看着他喝牛奶的织田作之助和坂口安吾也露出了十分惊奇的表情。
    安吾结结巴巴地问：“你, 你没事吧？太宰。”
    弹幕也终于反应了过来，纷纷很感动地说：
    【我们太宰，有一天喝个酒也会被人担心了啊……】
    【充分说明了他之前是个什么级别的好孩子呢——（抹泪）】
    【（）不喝酒，但会调配致死级别的牛奶饮料】
    【这么一看，还是老老实实喝酒吧！（安吾那种语气）（话说, 真的都是安吾在吐槽啊）】
    “为什么露出好像房间里有一只大象的表情？”太宰不满道，“我只是偶尔想要试试而已。”
    “啊，我也觉得很惊讶。”织田作之助想了想, “无法想象太宰喝酒的样子呢——会喝醉吗？”
    安吾吐槽道：“织田先生——我反倒无法想象他喝醉的样子……”
    【哈哈，这才是真相吧】
    就算从未接触过酒精，太宰也给人一种千杯不倒的印象。
    不如说，除了被自制的可怕饮料放倒的那些时候，大概就没有人见过太宰不清醒的样子吧。
    “没关系，”风间桐说，“这只是低度数的果酒。”
    “……”这一点，安吾倒是发现了。
    是对于成人来说，是和饮料没什么区别的度数。大概就像在杯子里倒上一小点儿葡萄酒，然后用气泡水满上的感觉。
    “抱歉，你们喝不惯吧？”风间桐说，“我虽然确实有收藏不少名酒，但全部在总部的储藏室里。”
    他垂下眼睫的时候，显得温柔又清冷。仿佛不是掌握了这座城市的mafia首领，只不过是好友的家人而已。
    “没关系，我们也只是习惯在工作之后小酌一杯而已。”
    在这种仿若家宴的气氛里面，安吾也不由得开了一个有点过界的玩笑：“但是，居然把私人酒柜放在总部——对于一个组织的boss来说，真是有些过分的清正廉洁啊。”
    太宰浅笑着用手指敲了一下面前的玻璃杯，发出了清脆的声音：“桐也会在工作之后稍微喝一点的啦——只是从来不在我面前这样做而已。”
    织田作之助问：“为什么呢？”
    “谁知道呢？大概是一些奇怪的坚持而已吧。”
    【没错，虽然都是mafia的首领了，但还是坚持着联盟的准则呢——】
    【少将这种地方老是让人heart软软】
    【出现了，是言传身教——正因如此，才能够养出成年前主动远离酒精的宰吗？】
    太宰喝了一口不知道该被称作果酒还是果汁气泡水的饮料，看上去完全没有异状，简直能看到他以后喝倒一片人的景象：
    “——明明就算把酒柜移到家里来，我也不会撬开锁去偷喝的。”
    安吾：“会说出这种话，就已经够可疑了吧？”
    织田作之助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原来如此，我的同事养猫的时候，也会注意把零食柜的门锁好。但是太宰会撬锁啊，这就没办法了。”
    这句话断得真是让人浮想联翩。在场其他两个人脸上都浮现了微不可闻的笑意。

 第99章

    【等等，刚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当着正主的面猫塑吗？】
    【织田作之助！！你是天才啊！！】
    太宰鼓起脸颊：“把我和猫对等也太过分了吧？”
    安吾笃信地点点头：“确实不能这么比，太宰可比猫难办多了。”
    “喂，安吾。”太宰治用阴恻恻眼神，示意他管理一下表情。
    安吾举起杯子，对他晃了晃，目光有些同情。
    这不是完全，在被当成小孩子吗？
    让整个里世界都瑟瑟发抖的太宰治，在监护人眼里还是个需要呵护的小孩。
    这真是温暖得让人哭笑不得，而且某种意义，还有一点安吾不会承认的幸灾乐祸。
    ——这些年里，一直是他们单方面在挨太宰的整，从来没人能整到太宰，没想到世界自有运行规律，一物降一物这种规则，居然在缥缈得像一朵云一样的太宰身上也应验了。
    拴住了他的，还是某些时候更为超脱的风间桐。当然，这两个人似乎是互相克制的关系。
    ……就好像两朵云，定住了彼此一样。
    一想到这里，安吾就抛下了对这件事的最后一丝焦虑，全身而退到了观众席，准备一身轻松地看戏。
    太宰：“……”
    真是出乎预料。
    安吾接受的速度也未免太快了。
    只有织田作之助岿然不动：“说到孩子，最近太宰是不是也捡到了一个孩子？”
    “……”
    弹幕兴奋了起来。
    他们是时不时就会被风间桐打发到太宰视角的，围观过不少风间桐都不知道的东西，也因此，之前他们能够拐弯抹角地对风间桐做出提醒。
    【芥川！！这说的是芥川吧？？】*
    【芥川终于要在主播面前解禁了吗？知道了却说不出来，差点给我憋死！】*
    【呃啊啊啊啊啊织田作！你太会找话题了啊啊啊啊啊】*
    感受到风间桐的目光，太宰若无其事道：“算不上是捡到。只是被卷入叛乱中的幸存者，一个想要报仇的小鬼而已。”
    风间桐很快把事件对应了起来：“是那一次的事件吗？”
    他记得，在上一次由太宰平息的叛乱事件中，就有几个学生被卷入而死去。
    唯二的幸存者名为——芥川龙之介、芥川银。
    看这个语气，说的应该是那个稍大一点的男孩。
    太宰恹恹地说：“没错。是一个异能力者，但异能的操作水平却乱七八糟。”
    当时的太宰上报了叛乱幕后存在的不明推手，然后把芥川丢进了医院。
    直到他接触到费奥多尔，察觉到对方理想的危险性，私下开始尝试把对方的视线吸引到自己身上——与此同时，芥川从医院跑了出来，太宰权衡了一下利弊，还是允许了对方加入他的行动。
    本来他差点就要成功了，结果风间桐见到费奥多尔之后，也毫不犹豫地做了和他一样的事。
    “……”
    风间桐和太宰治对视了一眼，在这短短的几句话里完成了一次坦白。
    介于彼此半斤八两，谁也没有发作的理由，只好动作非常一致地举杯闷了一口。
    “嘛，反正这件事已经结束了。那个家伙的异能虽然不错，但作为部下还是太麻烦了——桐怎么想？”
    风间桐：“是学生的话，还是回去读书吧。”
    “我想也是。”太宰治一哂，“——组织的每个人都要老老实实上完高中，这可是干部也没能打破的准则。”
    【哈哈，我就知道，无论你是心操师还是重力使，又或者是无心的狂犬——只要来了我们组织，都得给我去学习！】
    【星际邪恶势力组建的组织，成员居然有人高中都没有毕业，实在是不允许啊不允许】
    【学习多好啊，只有接受了最基础的教育，才能够更好地探寻生命的意义吧】
    【老实说原作里的芥川看着让人心疼，希望他在这里能够对自己好一点……】
    安吾很严谨地问：“可如果那个少年通过了特别测试怎么办？”
    学校成立的最初，为了照顾太宰这种特殊情况，就存在这样的规矩：如果能够通过特别测试，则可以每学期开学和期末去打卡，其他时间都无需留在学校里。
    “嗯？那是不可能的啦。”太宰显然是个过河拆桥的好手，连一秒都没有犹豫地说，“如果出现了这种申请，那么就由我去出特别测试的考卷——”
    风间桐：“……”
    这件事原本是兰堂负责的，但兰堂已经跟他辞别过了。太宰作为干部，还真有这样的权力。
    只能说这学期申请特批的中也正巧逃过一劫，芥川的话，就算他以后想要加入组织，恐怕也永远不要想得到特批了吧。
    “真好奇，”风间桐道，“太宰看起来不太擅长应付他的样子。”
    做到这种程度的话，应该说是相当不擅长了。
    【笑死，猫不擅长应付犬系生物啦——特别是最执着的芥川那种形态】*
    “是是，这位麻烦榜排第一的选手请闭嘴~”太宰轻巧地给自己再添了一杯饮料，揭过了这个话题。
    大家杂七杂八地聊了一些非常琐碎的小事，渐渐地把桌上的料理清空了。
    明明是庆祝会，气氛却平静又温暖。
    但风间桐感受着身边地太宰逐渐放松下来的身体，觉得这样也不错。
    ——在联盟的时候，他参加过很多庆祝会。
    热闹的、安静的、群魔乱舞的……每个人都有每个人喜欢的社交方式。
    如果是那种举起蛋糕开始大战的庆祝会，太宰说不定会疏离地退到角落，或者干脆就不参加了。这种友人之间的闲聊，才是他比较适应的场合。
    一直到风间桐心不在焉地准备给自己加一点儿酒的时候，他发现手里的重量不对。
    风间桐：“？”
    他不信邪地看了一眼。
    空了？嗯？空了？？
    织田作之助和坂口安吾都是浅酌的姿态，风间桐也是如此，这么说来——
    风间桐表情空白地看向了太宰手中的玻璃杯。
    鸢眸的少年脸上带着一点不太正常的微红，他看了风间桐一眼，直到现在才想起来问：“话说回来，你们还没告诉我吧？说是庆祝会，今天是什么的庆祝会呢？”
    “啊……说是太宰结束期末考试的庆祝会。”
    太宰笑了：“桐可不是那么有仪式感的人，这么说来，今天有别的事提醒了你吗——是‘旗会’？”
    风间桐：“……”
    “礼花枪也是有人劝诱你拿的吧？”太宰观察了一下他的脸色，笃定道，“是‘宣传官’吗？”
    风间桐：“……”
    织田作之助：“……好厉害。”
    简直就像是今天一直跟在boss身后保护的人不是他，而是太宰一样。
    安吾直接双手合十，为宣传官的未来献上了一点都不真诚的祈祷。
    “……嘛，反正我的表现一定比那个小矮子要强。在我面前落败的，是拿着枪的桐呢~”
    太宰说着，突然凑近了一点。
    这个距离，风间桐可以看见他鸢眸中朦胧的光芒，甚至能闻到淡淡的果酒香味。
    “呐，有一件事我很好奇，”太宰问，“在你使用这把礼花枪之前，期待我会有什么反应呢？”
    【呃啊啊啊啊啊啊——凑得好近！还在问你期待什么反应——】
    【什么反应还用说吗？当然是少将举枪站在你对面的反应啊！】
    【我我我我，我有很邪恶地期待过你误会！然后露出那种心碎的表情——】
    【然后黑化，给主播来个狠的】
    【但是反撩回来也是好得不能再好的选择！支持你发扬光大，宰~】
    风间桐：“……”
    他从未如此清醒地意识到，弹幕和主播之间的想法可以完全不同。
    对于他来说，最美好的想象，当然是以为太宰会马上愣住，然后脑中不断思考最近做错的事。
    比如说私下发展势力，还有私自接触费奥多尔……总而言之和风间桐彼此彼此的各种事情，之类的。
    然后趁他晃神的时候，风间桐就能射出礼花，在织田作之助和安吾的见证下，安全地把这个话题揭过去。
    ——就算是风间桐，也知道这个想法是在做梦。
    那么第二种可能性，太宰反手夺枪。
    有安吾在场，太宰的第一选择肯定也是对方。场面应该会发展成很不错的大混战。
    ……
    其实就算什么目的都达不到，能看见太宰不一样的表情也不错。
    但没想到，他直接就被太宰反将了一军。
    “……”风间桐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太宰盯了他一会，哼笑了一声，重新坐了回去，算是放过了他。
    他的声音和平时有些不同，带着柔软的尾音，就连露出来的耳朵也沾染了一点红色。

 第100章

    风间桐看了一眼，突然有种不可思议的想法。
    “最后，来干杯吧！”太宰突然像是小孩子一样说，“所谓庆祝会，就是要用干杯结束的吧？”
    “也是呢。但是要为了什么而干杯呢？”
    【为了野犬？】
    其他三个人都看向他，风间桐想了想，笑了：“为了太宰第一次喝酒吧。”
    “不错呢。”安吾举起酒杯，“为了太宰第一次喝酒。”
    “干杯。”
    四个玻璃杯碰在了一起。
    -
    织田作之助和坂口安吾离开之后，风间桐一回头，差点撞到太宰。
    手下触碰到的皮肤有点热，风间桐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太宰就开口了。
    “这下只有我们两个人了。”太宰单手撑在了门框上，把他困在身体中间，轻声道，“所以，今天为什么要去见那位‘魔人’呢？”
    完全预想不到的翻旧账时机。
    风间桐的眼睛微微睁大了。
    “转移话题是没用的，”太宰冷酷无情地说，“真遗憾，一整个晚上都没能让我忘掉这件事呢，庆祝会大失败。桐已经想好要怎么解释了呢？”
    风间桐提醒他：“追踪程序——”
    太宰明明也使用了他送的追踪程序，私底下和费奥多尔交手了。他们做了同样的事情。风间桐还以为，在对视了那一眼之后，他们就已经达成共识了呢。
    温热的气息拂在脸上，一切的生理体征都指向那个结果——
    “太宰，你醉了。”
    就算是超低度数的果酒，对于第一次接触这个的太宰来说，也不是没有喝醉的可能性。
    这时候，弹幕不知道在说什么，好像被批量屏蔽了，出现了大片的空白。
    “那件事不重要吧？而且我也并没有和你达成共识。”太宰治漠然地说，“——再问一遍，为什么要那样做。你知道我在问什么。”
    “……”风间桐沉默了。
    太宰在问——
    为什么要把自己身上的不和谐之处，明明白白地展现给费奥多尔。
    风间桐是带着任务来到这个世界的，他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这件事，太宰早就已经猜到了，在他们之间已经不是问题。
    但对于费奥多尔来说，他如果知道了这一点，就可能会引发未知的后果。这也是太宰之前为什么急于引开费奥多尔的视线的原因。
    但风间桐却主动告诉了对方这件事。
    没错，正因如此，费奥多尔才会这么迅速地被调离横滨，因为他要去调查风间桐的过去。
    告知的途径，大概是通过‘超越者制造计划’吧。
    情报不会从天上掉下来。
    保密性极强的‘超越者制造技术’来自欧洲，获得这个情报的途径只有那么几个。
    如果风间桐不是通过那些途径，那就只能说明他的来历有问题。
    风间桐没想到他会这么直接地挑破这一点，就像一个已经失去了理智的……醉鬼一样。
    太宰治低低地问：“除了……之外，你还有什么东西在瞒着我？”
    为什么这个时候费奥多尔非走不可？你害怕被他发现什么？
    他问完这句话，露出了柔软又迷茫的神色，就像是感到不安的孩子一样。
    “桐，你……”
    太宰的身形晃了晃。
    风间桐下意识伸手接住他，差点在那个表情面前一溃千里。
    是他太过分了吗？
    太宰在清醒的时候，一直在压抑着自己，不敢问这件事吗？
    他在担心着什么呢？
    是……离开吗？
    太宰治似乎醉得不轻，在他怀里扑腾着，努力地保持着清醒，手死死地攥着他的领子。
    就好像死死攥着什么不想失去的东西一样。
    风间桐被打败了：“我不能说得太详细……和异能特务科有关。”
    他想了想，补充道：“别担心。”
    “哈，”太宰治的声音，听起来已经完全意识不清了，“那就证明给我看。”
    鸢眸的少年抬起头，猛地凑了过来。
    两双唇几乎要挨上的瞬间，弹幕终于刷了出来。似乎是跳过了某个必定会被屏蔽的话题，变成了兴奋的【啊啊啊啊啊啊——】
    风间桐：“……”
    他觉得自己的心脏正在不明原因地快速跳动，几乎快要撞破胸膛。带着心疼、紧张、仓皇、还有不知名的许许多多的情绪，几乎快把他的大脑给烧掉了。
    太奇怪了，为什么？
    幸好太宰在极近的距离停住了，这使得风间桐的大脑还有一部分能用。否则，他就要彻底陷入太宰的陷阱，任人摆布了吧。
    “……太宰。”他看着那双晦暗不清的鸢眸，用不稳的气声问，“你其实没喝醉，对吧？”
    第69章
    下一刻, 太宰治的嘴角勾了勾。
    像变魔术一样。
    马上，熟悉的，从容的神色重新回到了他的脸上, 连同脸颊上的微红也在迅速褪去。
    如果不是因为太宰连这么细微的生理反应都能够操纵，风间桐本不该被这么轻易骗过去的。
    ……不。
    如果这个人不是太宰，风间桐是绝不会被这么轻易地骗过去的。
    距离实在是太近了。
    对方的体温简直能够透过空气传过来，明明还隔着一点距离，却有一种‘被碰到’的感觉。
    风间桐甚至觉得周围的空气都在迅速消失。
    于是他忍无可忍地动手了。
    太宰和他迅速过了两招，就直接放弃了抵抗，被他反剪着摁在了沙发上。
    鸢眸的少年在沙发上蛄蛹了一下，卷发柔软地散开，露出了半张稚气的脸颊。
    但他居然还在笑：“你生气了吗, 桐？”
    然后又扑腾着, 拖长了声音撒娇：“好痛，好过分, 这完全是对待犯人的力道了吧——行行好，放了我吧, 桐, 风间警官, 我什么都会说的。”
    “……”
    风间桐下意识地减轻了力道，但还是暂时说不出话来。
    他眼前一黑一白地闪烁着，脑子也很混乱，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要被气到猝死的感觉。
    就连弹幕也短暂地远去了，完全看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能看清的，只有面前的太宰。
    “看来我问到了很核心的问题呢——异能特务科，费奥多尔, 绝不能泄露的事情。但是桐不是从没想过要瞒着我吗？甚至默许了我的追查吧。现在为什么又生气了呢？”
    太宰的声音就像一个循循善诱的引导，让风间桐快速从莫名其妙的情绪中挣扎了出来。
    风间桐深吸一口气，问：“——刚才的行为，是谁教你的？”
    “真意外，是在为了这件事而生气吗？没有谁哦。”太宰治的语气轻松又愉快，完全没有任何意外的成分在里面，“——只是我想要这样做而已。”
    “……”
    这一刻，风间桐突然想起来。中也、安吾以及组织里各种懂得吐槽的人物，都或多或少地抱怨过太宰的恶劣。被他恶整不仅仅是简单的社死，而是仿佛整个心灵都在被玩弄。
    在此之前，风间桐并没有什么感觉。
    除了有限的几次之外，总体而言，太宰在他面前，还是‘可爱’的部分比较多，因此也总觉得这些评价有夸大的嫌疑。
    现在，他想真心实意地对大家道歉。
    “你主动想要做的事情，就是用这种手段来拷问他人吗？”风间桐气息不稳地问。
    “这.种手段啊……”太宰治轻笑着重复了一遍他的话。
    这一刻，风间桐觉得他的声音有点陌生。并不像他所熟悉的、清亮的少年音，更偏低沉了一点。
    ……和长大后的太宰的声音，非常相似。
    “呐，桐。”太宰从容地这么说，“所谓‘拷问’呢，就是要利用对方的‘弱点’才会有效。你的弱点是什么呢？”
    风间桐一怔。
    那个瞬间，太宰轻而易举地挣脱了他的桎梏，摁着他的肩膀，再一次凑了过来：
    “是这样吗？”
    风间桐被强行摁进了那双鸢色的眼睛里，有一种失重的感觉，而且视线在慢慢变黑。
    直到太宰治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脸颊。
    “呼吸，桐。”他轻声劝诱道，“呼吸。”
    风间桐倒抽一口凉气，像快要溺死的，刚刚从水中挣扎出来的人一样，剧烈地呛咳了起来。
    身边传来了太宰的声音，遥远又亲密，陌生又熟悉，带着无奈的笑音：“都到这种程度了，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还不明白——”
    ……明白？
    他需要明白什么？
    秘密就在一戳即破的，薄薄的纸的背后，但风间桐却犹豫了。
    他抬起头，看向太宰，几乎有点恍惚。
    这孩子……
    是什么时候长到这么高的呢？
    骄傲的，明亮的，俊美的少年人，这个瞬间，终于戳破了往日的幻象，从未如此鲜明的落入风间桐的眼里。

 第101章

    无坚不摧的少将轻轻颤抖了一下，觉得太宰碰到他的地方都在发烫。
    这种事……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为什么？
    “终于想明白了吗？”
    太宰就像是撒娇一样，把脸埋进了他的肩膀里，只露出一只幽深的鸢眸：“其实我本来是想等到你自己发现的，但是按照桐的进度，恐怕要到地老天荒了吧——我也没有时间继续被当作孩子下去了。”
    “……”
    “呐，桐。”太宰轻轻地把额头抵上他的额头，调笑一般拖长了声音，“虽然知道你应该不会同意——但是，酒已经破例让我喝了，这个也可以吗？”
    “……”风间桐的眼睛微微睁大了，一瞬间想明白了很多东西。
    这个小混蛋。
    他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也很清楚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点破这件事。
    太宰恐怕想明白了，风间桐的任务只有两个可能：和太宰有关，和横滨有关。其他都已经排除了。
    如果是前者，太宰可以完美掌控自己的所有感情和生理的反应；如果是后者……太宰也留下了后手。
    更别说费奥多尔安排的两大事件即将开启，风间桐的绝大部分精力都将被牵扯其中。
    ——这是他最有恃无恐的时候，风间桐无论如何都走不了的时候。
    在这个时候点破这件事，无论风间桐做出什么反应，他都能有策应时间。
    挺能干的嘛。
    这小鬼还真的想把他关在衍生世界。
    风间桐勉强让自己清醒了过来，偏头躲开了太宰又轻又缓的袭击。
    “……可惜。”太宰治被拒绝了也不恼，只是用从容得让人火大的语气问，“真的不行吗？还是说只是现在不行？”
    风间桐推开他，简单明了地给了他回应：“不可能。滚。回你的房间反省。”
    “……”
    这种生硬的、命令一般的语气，从未被用于‘太宰治’的身上。不管是最开始他们还在互相试探的时候，还是后来风间桐真正把他放在心里之后。
    总体而言，随着时间的流逝，风间桐对待他是越来越温柔又呵护的。
    就好像太宰永远都是个需要保护的孩子，只有风间桐的感情在逐渐变深一样。
    所以太宰‘噗嗤’一声笑了：
    “提问，风间警官~我要反省到什么时候呢？”
    “……”风间桐现在看他笑，简直有种浑身发麻的感觉，一时谨慎地没有说话。
    所以太宰继续问了：“明天的早餐能出来吃吗？”
    “……”
    再怎么样都不至于影响到早餐。
    风间桐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伴着窗外的夜色，太宰的笑意更加明显了：“那不是完全，就是让我回房间睡觉而已吗？真温柔啊，桐。”
    风间桐：“………………”
    他满脸麻木地看着太宰，心里决定如果这家伙再说一句话，就手动把他丢进房间里。
    太宰见好就收：“是，遵命——我现在就回房间睡觉——”
    然后他立正，原地转了180度，回自己房间了。
    “……”
    太宰虽然离开了，但哪里都好像有‘太宰’的气息，简直无处可逃。
    风间桐慢慢靠在了椅背上，罕见地升起了堪称‘迷茫’的情绪，完全不知道要如何是好。
    直到这时，已经爆炸的弹幕才终于被他看见了。
    【刚来，我听说主播走通了宰的攻略线，所以现在情况进展到哪一步了，让我看看！！！让我看看！！！】
    【所以是真的？？这个是有人能完成的吗？？】
    【前面的来晚了。劲爆的已经结束了，宰好像被拒绝了，又好像是完全胜利——现在是主播的崩溃时刻】
    【什么？？竟然有人能拒绝宰？？】
    【……毕竟我们原本走的是养宰线来着，而且主播已经被宰玩坏哩（悲）】
    【连呼吸都要别人提醒什么的……哈斯哈斯，好涩哦！】
    【这不是——完全——被自己养大的孩子——精神控制了吗？】
    “……”
    风间桐捕捉到了一个关键词，并且眼前一黑。
    【救命，你们别说了，他倒下去了！！】
    “……”
    风间桐这辈子第一次有了喘不上气的感觉。
    再继续被这帮人精神攻击下去的话，死在这里也不是不可能吧。
    但是，逃避解决不了眼前的问题。特别是太宰的问题，绝对不能搁置。
    附近没有别的人可以让他求助，书上的知识也不能够成为参考。
    目前看来，只有勇敢地面对并相信弹幕这帮狗头军师了。
    虽然他们大部分时候很不靠谱，但他们居然猜中了最不靠谱的部分——那就是有关太宰的感情。
    ‘请问，我的教育方针哪里有问题？’风间桐有气无力地问。
    【我觉得少将有点要死了】
    【……缓过气来之后，第一个想搞明白的竟然是这个吗？我有点泪目了】
    【我是一路看下来的，我觉得您的教育方针没什么大问题（诚恳）】
    【就算硬要吹毛求疵，那也能说一句‘您尽力了’（诚恳）】
    【是啊，为了养孩子，直接把横滨的格局给改变了，谁也不能说您不努力（诚恳）】
    风间桐被这群人‘诚恳’得眼前忽黑忽白，心脏跳得更加要猝死了，自暴自弃道：‘后面的转折呢？不用铺垫了，直接说吧。’
    【好吧。综合以上评价，既然少将的做法没什么问题，但原本的路线却跑偏了，这说明其中有什么不为人知的要素】
    【我们可以做出大胆的猜测：有没有一种可能，和脸有关系？】
    风间桐：“…………”
    风间桐露出了痛苦的表情，并捂住心口：“说详细一点。”
    【他是真的在请教，好可怜，有点看不下去了……】
    【我只看到一个绝望的执行者……】
    【咳咳，是这样的，据说您不怎么看娱乐版块，想必也不怎么了解小说套路吧？
    是这样的，如果把您和太宰君比作师徒关系，在我们小说里面呢，一般仙风道骨鹤发童颜的师尊，后来会成为徒弟敬重的父亲一样的角色；温文儒雅中年长辈一样的师尊，后来会成为徒弟长辈一样的角色，而年轻貌美的师尊，后来会成为徒弟的妻子这种角色……】
    风间桐：“………………”
    【当然，其中的路线也是有细分的。如果年轻貌美的师尊对徒弟不好，会被记恨上然后——了。如果对徒弟很好，会被喜欢上然后——了。如果对徒弟不温不火，会引发徒弟的不满然后被——了】
    风间桐满脸麻木，已经看不懂‘年轻貌美’四个字了：
    ‘你在暗示我，如果最开始的时候把年龄差定到二十岁，现在就不会出现这种事，所以我应该把这笔账记在主神空间账上吗？’
    【……】
    风间桐想了想，非常超脱地表示：‘不错，就这么做吧。’
    分辨出来他是认真的，弹幕里混迹着的军部的人顿时连滚带爬：
    【冷静！！将军冷静！！！主神空间还不能死！！】
    【能源部门不能得罪啊，将军！！】
    第70章
    大雪纷飞的某个星球上。
    围观着中间的光幕, 文明开拓前线的将士们齐齐“哦——”了一声。
    “这个反应，是有戏吗？”
    “……是有戏吧。”
    对于衍生世界的其他观众来说，这个世界的任务似乎是‘太宰治攻略任务’。但对于文明开拓前线的各位来说, 这个任务更应该被称为‘风间桐攻略任务’。主要是他们更偏向也更熟悉的，当然是自家的上司。
    “简直就是史诗级别的难度，”一个部下这么说，“居然能够看见一点成功的希望，真不愧是难住了无数执行者的太宰君。”
    另一个部下吐槽：“只是意外吧，各种意外造就的现状，如果将军的异能从头到尾都在，整个任务的执行方式都会发生改变，他们不可能发展到这么亲密的关系。”
    “谁知道呢？毕竟将军最开始对这位太宰君的态度就很不同寻常。”
    “那是责任感吧。”
    “……现在就不只是责任感了吗？”
    “大概吧。因为过度负责, 现在反而已经变成了家人一类的不好割舍的存在了”
    “……所以, 将军是自己把自己坑进去了吗？”
    部下们面面相觑，不知道这里该不该进行吐槽, 良久，千言万语只能汇成一句：
    “原来这才是追求将军的正确方法吗？唤起他的责任感, 然后长久地在他身边刷脸熟？”
    “我觉得第一步就很难做到吧。”
    其中一个人‘啧’了一声：“总之, 现在下结论还为时过早。亲情啊, 责任感啊什么的，都是离爱情很远的东西吧？”

 第102章

    “呃，确实如此——虽然确实如此，但将军那里的攻略进度和其他人不同。”
    “说得也是。”他的同伴很有共鸣地苦笑道：“——能引起注意就算胜利，对吧？”
    毕竟, 正常情况下，风间桐面对所谓的‘追求’，是这种反应。
    -
    联盟时间两年前。文明开拓基地。
    少将收到了一份包裹。
    寄到文明开拓前线的星际长途包裹, 是个稀罕的东西。连星际航道都没完全打通的地方，当然也不可能有什么完备的邮寄服务。
    所以，这份包裹能够送到这里，走的是军部的内部通道。
    “寄件人是谁？”
    一个部下看清了上面的名字，然后脸色变得微妙了起来。
    等到这个包裹被送到风间桐面前的时候，没有任务的人全部挤到了他的办公室，每一张脸上都有着吃瓜的期待。
    风间桐：“……很闲的话，今天体能训练翻倍怎么样？”
    “不要啊，将军，我们吃完瓜就回去！”
    “瓜？这个吗？”
    风间桐扫了一眼手里的包裹，如画的眉目上蹙起一点困惑：
    “我记得这是……军部的技术人员？我应该说过，我不会同意那份计划书的。还有什么需要我现在批示的东西？”
    部下们：“……”
    该说不意外呢……还是不意外呢……
    虽然大家的心都是偏向自家上司的，但某人之前闹出这么大动静，现在费尽心思把东西寄到风间桐手上，自己在他那里的印象却只剩下了‘技术人员’，还是让人有点兔死狐悲。
    想要追求风间桐，真的是自取其辱吧。
    “这次就算了，”风间桐拆开包裹，“通知后勤部那边，以后别夹带无关紧要的东西过来。如果有人用家族的势力施压，就让他直接来找我。”
    副官道：“是。”
    但风间桐拆到一半，手却顿住了。
    “谢尔顿。”他对副官说，“调全息影像，把这个包裹放大，并记录下来。”
    放大之后，包裹的内部是一个精致的小型机械。
    似乎是联盟内部最近比较流行的浪漫小礼物，如果包裹完全拆开，就会自动弹出一个预先设定好的全息影像，就算是身处渺远的宇宙深处，也能瞬间看见对方那边春暖花开的景象。
    风间桐：“本来是这样的，但是这个东西被隐蔽地改造过，如果现在松手，或者完全打开它的话，就会变成这样——”
    他打开包裹。
    下一刻，基地亮起红光：“——坐标泄露！！检测到异常能量波动！！”
    包裹上亮起了一阵微弱的光芒，一个小小的结晶凭空出现了。
    部下们大惊失色：“反物质炸弹！！！”
    结晶被释放出来之后，立刻就变得不稳定了起来，能量开始剧烈波动——
    风间桐坐在原地，一动不动。
    在爆炸之前，金色的光芒一闪，反物质结晶消失了。
    片刻后，遥远的宇宙外，出现了璀璨的爆炸。
    “……”
    风间桐：“负责检测的人，自己去领罚。通知军部抓人。”
    “是。但是将军，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部下惊魂未定地问，“这个包裹被重重检查过，里面绝对不可能有反物质炸弹，而我们现在可是在联盟之外啊！”
    风间桐扫了一眼包裹上的名字，解释道：“这家伙的异能名为‘异时空爆破’，只要知道坐标就能发动。坐标装置是他曾经给我的提案，虽然还是稳定性不足，但看来经过了改良。比起这个，我更在意他的动机。”
    部下：“……”
    风间桐思索道：“试图炸文明开拓基地是重罪，军部的技术人员不会不懂，然而他还是这样做了——我只能想到一种可能性。”
    部下：“……”
    “把证据发过去，让军部调查一下他最近和Βobr57行星的残党有没有接触，剩下的就交给他们，你们也去做自己的事吧。”
    Βobr57行星是某个赛博朋克行星。在完成了革命之后，一部分的原统治阶级出逃了。如果说谁最恨风间桐，那大概就有他们一份。
    部下欲言又止。
    风间桐看了他一眼：“怎么了？”
    部下面无表情：“将军，那个，有没有一种可能——是因爱生恨呢？”
    风间桐：“……”
    部下代表所有人，发出了那个问题：“……我姑且确定一下，您知道他在追求您吗？”
    “……”风间桐镇定道，“知道。”
    所有部下：“……”
    目光游移了啊！！！
    这是不知道的意思吧？
    这绝对是连在意都没有去在意的意思！！
    风间桐在他们如有实质的目光下撑了两秒钟，还是没撑住：“……好吧，我不知道。谢谢提醒。”
    “……”
    风间桐已经开始继续处理手上的事务了：“……既然这也是一种可能性，就一起附在邮件的后面吧。我会敦促军部尽快得出公平公正的结果的。”
    “……”
    当风间桐说出这种话，就说明他已经做好了准备，去硬抗某个身份不凡的追求者背后的家族。
    这很正常，无论是出于什么原因，做出这种事，都已经打破了风间桐的底线。
    不太正常的，是风间桐对于这部分情绪的感知。
    就好像不说，他就永远不会理解一样。就算说了，其实他也是在照本宣科地给出拒绝而已。
    与其说是天生就不懂，不如说是他一直在紧绷着，精力全部都被牵涉到了别的地方，没有时间去感受，也没有时间去理解。
    ——虽然有些人不用理解也是好事，但他这种状态，还是让大家有些担心。
    继续这样下去的话，感觉他会在这方面吃大亏。
    -
    “我很高兴。将军在去到衍生世界之后，有在慢慢放松，主动去学习各种事情。”
    而促使他开始学习各种感情的对象，就是太宰治。
    “……你们怎么想？”
    “还能怎么想。这种事，只有尊重将军自己的意见吧。”
    部下指了指手中的资料，那是太宰治在原本世界线上的各种经历，“——虽然太宰君看起来是个危险人物，但根据行为逻辑分析，他对自己人还算是不错。”
    “也是。太宰君甚至愿意引导将军去理解和感受那些陌生的感情，而不是直接利用在这方面的优势诱导他。而且在进入青春期之后就马上摊牌了——从这个角度来说，算是比较真诚吧。”
    部下忧虑地说：“唯一的问题是——上来就挑战最高难度，将军真的玩得过人家吗？”
    -
    风间桐并不知道在另一个世界，遥远的星球上，他的部下不仅在围观着这里的一切，而且还在热烈讨论，一副如果太宰不真诚就要插手的样子——仿若那个七嘴八舌的老娘舅。
    他现在正在用投诉轰炸主神空间。
    白兰就像是死了一样，无论怎么轰炸都拒不出现。同样，首领宰也安静如鸡。
    风间桐确定了，这两个人绝对比他还要早知道这件事情，却从来没有提醒过他。
    “……”
    白兰就算了，风间桐很难理解首领宰这样做的精神状态，想必那也是他所不能了解的领域。
    难道名为‘太宰’的生物，脑回路都这么难懂吗？
    风间桐身在衍生世界，拿鹌鹑没办法，但他成功把主神炸了出来。
    不仅仅是军部不想得罪主神空间，主神空间也不想得罪军部。
    特别是任性出了名的风间桐，这个人虽然不会真的干掉主神空间，但合情合理地给他们找麻烦还是做得到的。
    主神‘安慰’道：‘事已至此，这种情况很常见，请想开一点，少将。’
    风间桐用想不开、并且打算让全世界一起想不开的目光看着他。
    主神：‘……好的，那么您需要我们怎么做呢？’
    风间桐面无表情：‘现在、立刻、马上，把我的年龄调大二十岁。’
    他的想法很简单，亡羊补牢，为时未晚。
    按照其他人的说辞，这个做法最有效。
    ——只要他能达到森先生那个岁数，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就算衍生世界的其他人那边可能会有些波折，但现在最重要的是太宰的事情。只要太宰的问题能解决，他能马上编出另外的说辞来骗过其他人。
    【被逼到这份上了吗？有点怜爱了……】
    【不行了，我去补了一下前情提要，这真是太好笑了，居然在真心实意的养宰线里走通了攻略线（而且自己好像也快被攻略了的样子），可以感觉到主播的崩溃了】
    【虽然我觉得太宰不是在乎外表的人，但我说真的，每天看着少将这张脸，很难不动情吧】
    【每天看着太宰那张脸，真的能拒绝他吗？】
    【这种剧本中，年长者崩溃的模样也是不得不品鉴的一环】

 第103章

    【所以你们不会答应他吧？不会的吧？？中途答应的话，我就要投诉了！】
    【投诉＋1，请主神空间认清谁才是你们的服务对象~】
    风间桐阴恻恻地待在那里，那表情已经像是想让主神空间认清谁才是不能得罪的人了。
    主神：‘……请各位稍安勿躁。少将，这件事不是我们不想做，而是我们做不到。’
    风间桐短促地笑了一声。
    主神被他笑得头皮发麻：
    ‘是真的。我们最多只能模拟出您少年时代的模样，模拟不出来比您原本的年纪还大的身体状态啊！’
    ‘……’
    ‘……原因是，由于衍生世界主角们的特点，我们有丰富的减龄经验，从没有拉大年龄差的经验……’
    【翻译一下：从没见过这种需求哈哈哈哈哈】
    ‘如果您在最开始的设定成功了的话，通过长期的模拟或许可以做到这一点，但是现在，我们最多把您的年龄拉到您原身的状态。也就是这样——’
    随着主神的话，一张证件照出现在了弹幕的空间内。
    那是一个年轻的军官，身穿军礼服，金色的眼睛淡漠地看着屏幕。
    比现在的风间桐要成熟一点，但区别已经不算很大了。
    不过，能拉一点是一点。
    风间桐刚要一口答应，就看见弹幕猛地爆炸了。
    【？？？这是什么，你告诉我这是什么好东西！！】
    【这、这就是少将原本的模样吗？万人血书换这个皮肤！！】
    【我没有对这身制服不敬的意思——但是这个腰，这个腿，这个手套——】
    【将军您会用鞭子吗？您能用鞭子抽我吗？或者，您能换这个皮肤在衍生世界行动吗？我不挑的！】
    【太糟糕了吧喂！如果最开始真给您成功设定成二十岁年龄差了，那么等任务完成，这个反差岂不是更大了吗？】
    主神：‘……’
    他尴尬一笑，其实也觉得这个举动只会起到反效果，但非常想看这位少将的热闹。
    风间桐：“……”
    他的脸色在弹幕的一句句刷屏里，已经绿到苍翠欲滴了。
    风间桐揉着眉心，礼貌地请主神离开了这里。
    闹了这么一阵，时间已经快到凌晨五点了。根据太宰和常人比起来短得要命的睡眠时间，再有不久，他就该醒了——如果他昨晚睡着了的话。
    那家伙甚至特地问过，能不能出来吃早餐。
    当然是可以的。只是风间桐还没想好要怎么面对他。
    于是，堂堂联盟少将，在自己家里用出了潜行的本事。把作为早餐的面包和牛奶放在了桌子上，然后离开了家门。
    就连弹幕都对他无语了。
    【……无人在意的角落，罪魁祸首.胆大包天的太宰君，目前为止得到的最重的一句话就是‘滚’。而无辜的主神空间却差点要被干掉了。】
    【他甚至还有早餐可以吃……】
    【只有主神空间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你甚至让他回房间睡觉，而不是把他赶出家门】
    ‘……’风间桐坐在总部的办公室里，给自己倒了一杯烈酒，‘怎么可能那样做。’
    弹幕理智地说：
    【就是连赶出家门都不舍得，太宰才会肆无忌惮地把这件事说出口吧】
    【请务必越来越放肆下去，嘿嘿】
    ‘不是那个问题，我有什么资格把他赶出家门呢？’风间桐一口把酒喝完，被辣得皱起了眉头，‘那也是太宰的家。’
    【……】
    弹幕突然安静了。
    风间桐又灌了自己一杯酒，很克制地把酒杯推远了。
    搞砸了啊。
    这种事情，他似乎就没做对过。这一次事情牵涉到了太宰，两相叠加，更是彻底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太宰的感情让人手足无措，自己的感情也完全搞不懂。
    唯一可以确定的事情——
    ‘现在绝对不可能。’
    弹幕问：
    【……那任务怎么办呢？我们的任务可是‘让太宰治获得幸福’哦。】
    ‘任务的事情之后再提。就算我答应了，太宰也不会让我成功的。’风间桐翻开面前的情报，‘现在最重要的，是处理接下来的两件事。’
    涩泽龙彦和魏尔伦。
    为此，需要召开干部会议。
    时间很快过去了。
    风间桐睁开眼，看见在所有干部之前，他想要逃避的人就已经脚步轻快地从门外走了进来，坐在了他的身边。
    “早上好，桐。”太宰笑着问，“你喝酒之前，有吃早餐吗？”
    风间桐：“……”
    说谎也会马上被拆穿的，所以他很干脆地摇了摇头。
    “真过分啊——明明教育我要定时吃饭的人，是桐才对。”
    风间桐看着被放到面前的面包，叹了口气，平静道：“是啊。但是太宰，你已经不再是我说什么就是什么的孩子了吧？”
    第71章
    太宰治一笑。
    ……孩子…啊。
    是孩子的话, 就能轻而易举地让任性又喜欢耍赖的风间桐对他‘以身作则’；就能随便突破亲密的距离，就算感觉到了不对，风间桐也只会觉得是自己的问题。
    长此以往下去, 潜移默化地混淆亲情和爱情之间的界限，对太宰治来说绝非难事。甚至他都不需要做什么，风间桐自己就能把自己搞晕。
    这看起来，似乎停留在之前的关系，对太宰治来说是个好事。
    但是——
    实际上，如果任由事情发展下去，任由风间桐把两种感情弄混，他才是亏大了。
    -
    风间桐和太宰治对峙了一会，还是率先偏开了视线, 接过了早餐。
    他有点头晕, 可能是因为刚才的烈酒，也可能是因为昨晚压根就没有休息, 当然，更可能是被太宰气的。
    而弹幕还在拱火。
    【宰今天……好帅哦】
    【吸溜, 是风华正茂的少年人啊~】
    【不行, 先来让我发个癫, 今天实在也太超过了吧？太宰的气质，本来就适合复古一点的打扮。从以前就在合作的成衣店，手艺还是一如既往地巧妙，裁剪得当的西服衬托出少年挺拔的身形，明明是最经典的款式, 细节处却显得年轻又俏皮。单手托着下巴的时候，露出了雪白的袖口和瘦削但有力的手腕，手腕上的名表, 正是少将曾经送给他的那一支——不如说，整身衣服都是少将为他订的——他就这样托腮看着你，眼神明亮又温柔】
    风间桐：“……”
    他一口面包卡在了嗓子里。
    【前面好会说！】
    【少将你快回头看他一眼，我不信你不心动~】
    【不看的话默认你心虚哦】
    风间桐觉得自己没什么好心虚的，于是像是扫雷一样，慢慢地把脑袋转了过去。
    太宰治不躲也不闪，对他乖巧一笑。
    风间桐：“……”
    他把弹幕的描述和太宰的穿着对上了号，但这身衣服本身没什么特别的，当时在订制的时候，他就已经觉得会很符合太宰的气质了。
    如果说有什么值得在意的话，那大概就是太宰今天难得地有打理过自己的头发。
    卷发要想打理成那样蓬松又优雅、‘随意’得恰到好处的样子，还是挺麻烦的呢。今天又没有宴会要出席。
    按照风间桐的审美，太宰以前随意抓一下就够好看的了。有种猫咪一样毛绒绒的感觉。
    不过，今天早上还有这个心思，看来这家伙昨晚睡得不错。
    【……您在想什么？】
    【好难形容的表情，感觉杂糅了纠结、了然、不满和欣慰】
    【……总而言之就没有我们期待的东西，对吧？】
    太宰治：“……”
    以他对风间桐的了解，倒是看出来这个人在想什么了。
    太宰突然有点好奇：“桐，你对衣服的审美，是单独出来的能力吗？”
    明明在给太宰和自己挑衣服的时候，有非常独到的见解，但其他地方却都相当灾难的样子。
    他愿意提一点别的事情，风间桐真是松了口气，也能够正常地接茬：“……姑且算是有特地去学过。”
    服装是一门大学问。
    特别是当他在文明开拓前线的时候，接触过许多礼仪比较严格的文明，他们会非常在意来使的着装，并且从中推测出对面的态度。
    风间桐作为这方面的主官，必须要有所注意，否则就是外交问题的范畴了。
    “诶——”太宰治拖长了声音，不知道从中听出来了什么。
    风间桐：“……”
    他现在真是对这种声音有点过敏。
    所以，是他的错觉，还是太宰平时说话的方式真的有点奇怪？
    风间桐僵硬地移开视线，目不转睛地盯着手里的面包，就好像里面藏着一个难解的谜题。
    【……峰回路转，这个人又在奇怪的地方产生反应了】

 第104章

    【朋友们，我有一个猜测。有没有一种可能，少将只是反射弧特别长？就好像他两分钟前看了一眼太宰，两分钟之后才被太宰帅到】
    【合理，我愿封你为名侦探】
    【合理个鬼啊，这个人可是能即时演算空间的人形超级计算机，怎么可能反射弧长？】
    太宰治眨眨眼睛，看出了一点门道，兴致勃勃地说：“桐，你——”
    “抱歉。”风间桐打断他，“马上就要到时间了，有什么话等到干部会议结束之后再说，好吗？”
    “……”太宰带着神秘的微笑，安静了下来。
    好可惜，他刚才发现，风间桐对他的声音好像很敏感。
    既然风间桐不让他说话，他干脆就换了一种方式，开始仔仔细细地欣赏风间桐的每一个动作。
    虽然本质上是一个实心的木头，但没有人能否认，风间桐是非常赏心悦目的。单看外表，几乎美丽到了让人要产生保护欲的程度，换了任何一个人长了这样一张脸，都很容易被盛极的外表压住，变成一个只适合被保护在玻璃罩子里观赏的古董花瓶。
    但风间桐的灵魂比外表要更耀眼。
    那是冷静的、克制的、俯视的目光，只存在于极少数人身上。那是具有长远的视野，习惯于承担一切的人，才会有的感觉。
    太宰想：桐是军方的人……这点早就已经猜到了。但具体到了哪个级别呢？
    在他表明心迹之后，那个‘秘密’至今为止都还没有要妨碍他的样子。
    就这么放心自己的重要人物被他撬走吗？
    毕竟，桐看起来可抵抗不了多久的样子。
    太宰刚想到这里，在他的‘欣赏’之下，风间桐差点又被一口牛奶呛死。
    弹幕看热闹不嫌事大：
    【是视·奸啊，宰，你的目光已经快要把少将的衣服掀了！】
    【这样好吗？这里是办公室诶~（意思是请掀）（把他扣得严严实实的领口给撕开哦哦哦哦哦）】
    【呜哇，我刚才都想要捂眼睛了，但发现通过指缝看更加刺激。你们在玩什么play吗？】
    风间桐礼貌地把所有在虎狼之词的弹幕送走了。
    太宰治一边思考着，一边把手帕递给风间桐：
    ……猜错了吗？未来的他不是什么危险人物？那些人还真是抱着友善而来的？又或者说，是桐保护了他？
    可能性很多，还需要再观察。
    “为什么动摇到这种地步呢？我刚才都没有做哦。”他轻声道。
    风间桐：“……”
    在昨晚之后，还需要做什么吗？
    太宰失笑，他捏着手帕的一端，没有松手。
    他决定再加快一点速度，一针见血道：“是这样吗……那么，桐，你是在害怕我，在害怕我的感情，还是说纯粹地——在恐惧‘爱’这种东西呢？”
    风间桐瞳孔一缩。
    “这实在是太奇怪了。我们年龄相近、没有血缘关系……然而你却对此表现出了不同寻常的抵触。明明，对于喜欢意外的桐来说，爱应该是变量最大的东西吧？但你却完全不期待我因此而做出的改变。”
    “……”风间桐露出了惊疑不定的表情。
    太宰治继续道：“除非，在你眼里，这个变量只会导向糟糕的方向——啊，你以前对八矢和松岛的爱情，做出了正面的评价，认为他们能够长久地在一起——现在事实也确实如此。所以，并不是认为‘爱’作为变量是糟糕的，而是认为发生在自己身上的‘爱’不会有什么好事啊。”
    一个人如果对某种东西心生迷惑和恐惧，就会不由自主地回避它。
    哪怕那个人是风间桐。
    哪怕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这一点。
    风间桐稍微用了点力，把手帕抽过来：“这只是你的猜测而已。我不同意，只是因为你在我眼里只是个小鬼。”
    因为时间流速等各种原因，星际人的年龄乱七八糟，连生日都不太好计算。
    等到这个衍生世界彻底稳固，从身体年龄来说，他们可能差不了多少。但阅历就差太远了。
    “是这样吗？”太宰不置可否，突然道，“要听一听我的预言吗？”
    “……”
    “那个时候，你对八矢和松岛的未来做了预言吧？你说他们会走得很远，很幸福。以此劝诱我去参加那场婚礼，又或者也想要劝诱我努力活下去。”
    太宰看着他，一字不差地把风间桐八年前所做的那个预言说了出来：“现在你成功了。所以，要听听我的预言吗？有关我们的未来。”
    【有这件事吗？】
    【有。这是很久以前了吧，没想到他记得这么清楚……】
    【现在提起这件事，是想找个好兆头吗？毕竟那两个人的感情稳定到让人羡慕的程度】
    【冲啊宰，告诉他，你们肯定会在一起的~被人凑近一点就连呼吸都忘掉的家伙，别再挣扎了】
    风间桐的目光动了动。他倒是没有想得那么简单。
    太宰的预言……
    基本上，就是一定会发生的事情。
    风间桐更擅长对局势的把控，在对人心的观测上，太宰比他看得更远。
    特别是，他要猜测的，还是他们的未来。这简直有点不祥的意味。
    “……说来听听吧。”风间桐双手交叠，并不打算被他轻易地拿走主动权，“事先声明，你要是说我们一定会在一起，又或者说我们会因此而分道扬镳，都不会改变最终的结果。”
    结果就是，他不会同意太宰的喜欢，但仍然会把太宰当作家人。
    “怎么可能。”太宰这样说，“我又不是预言家。最终结果会变成什么样，主动权完全掌握在桐手上才对。我要预言的是别的方面。”
    “……”风间桐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就像你想的一样。”
    太宰笑着说。
    清晨的阳光透过明亮的落地窗，照在少年的俊美的脸上，打出一片让人心颤的阴影：
    “——对桐来说，被我喜欢上，应该是最糟糕的走向了。”
    无论如何也无法割舍的亲近之人；手握着重要砝码的任务对象；太宰治。
    以上三个身份，任何一个都足够麻烦了，何况太宰三者齐备。
    “……”
    风间桐心情复杂地叹了口气。
    预感成真。
    这与其说是预言，不如说是在宣战。
    考虑到这个人是向来在感情中不太主动的太宰，宣战的对象应该不是他，也不是他是否会答应这份感情，只是借着这个由头发挥而已——
    如果他真的是一个堂堂正正的执行者，现在就可以给这个不安的孩子承诺了。
    可他不是。
    即使如此，是不是也有他可以保证的地方？
    “太宰——”
    “嘘。时间快到了，有什么话就等到干部会议之后再说吧。”
    太宰治打断他。
    鸢眸的少年站起来，微微弯下腰，在他身后，周到又温柔地，像是提醒一般地用气声说：
    “——稍微调整一下表情，boss。干部们都要到了哦。”
    第72章
    津轻。
    费奥多尔蹲下来, 观察了一下果林的地面，又若有所思地看向远处的村庄。
    他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似的，微笑了起来。
    “……线索断了啊。这么说来, 太宰君的过去尚且有迹可循，另一个人则是仿佛凭空出现在这个世界上一样吗……但是，也有可能是障眼法，需要更多的线索……”
    他说着说着，声音逐渐小了下去，变成了碎碎念。
    少年果戈里在他身边无所事事地把自己的手从斗篷里拽出来，又无所事事地把自己的手缩回去。
    他没有问费奥多尔为什么突然放下横滨的布局，跑到这个地方来，也没有问费奥多尔现在寻找的线索是什么。看起来已经非常习惯这位同伴的神秘了。
    费奥多尔在附近走了一圈, 用脚踏了踏土地, 感受了一下，突然问：“呐。如果说这个山被炸塌的话, 使用你的异能，可以尝试稳住局面吗？”
    果戈里的异能是空间系, 其名为‘外套’, 可以将身上的斗篷与远处的空间连接起来, 范围大概是三十米。运送武器和弹药或者同伴，甚至用右手把自己的左手从斗篷拽出来都没问题。
    这是个非常强大的异能。可以说是防不胜防。
    即使如此，果戈里还是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是怎么样的稳住局面呢？如果只是带着费奥多尔走倒是没什么问题，要平息山崩是不可能的。至少我想不到怎么才能做到。”
    那可是大自然的威势。能够和自然一较高下的异能力者，大概已经是另一个级别了吧。
    “也是。”费奥多尔无奈道, “如果我的想法是真的，怎样才能战胜那样的人，我也想象不到啊……不过, 或许也不用战胜他。”
    果戈里莫名地眨了眨眼睛。

 第105章

    费奥多尔没有解释，只是把身上的尘土拍掉：
    “好了，我们去下一个地方吧。难得那位首领抛出了足够分量的鱼饵，就为了把我们引出横滨，要是不能回馈给他一个完美的剧本，就实在太失礼了。”
    -
    这一次的干部会议，主要内容是兰堂和钢琴家的职位交接，以及接下来的作战安排两项。
    “恭喜你，钢琴家。”森鸥外穿着白大褂，还是一副落拓医生的模样，只有一双眼睛精光四射。他环顾四周一圈，苦笑道，“这下子，我可是成为干部里面唯一一个大叔了。”
    坐在这间会议室的高层，确实都十分年轻。原本的四个干部分别是：太宰治、森鸥外、尾崎红叶、兰堂，好歹还有一个兰堂在和森鸥外作伴，但现在年轻的钢琴家替代了兰堂，森鸥外就显得格格不入了起来。
    横滨的地下世界暗中腹诽互助会是‘小孩过家家’，除了他们一向的作风之外，和高层的年龄也有很大关系。
    “森先生，您说笑了。”钢琴家稳妥地说，“如果没有您的资历压阵，组织的医疗部也不可能在短短数年内发展到这个地步吧。”
    森鸥外两手一摊：“我以前只不过是一个地下黑医而已，能为组织做到的事情也只有这个了。”
    森鸥外自从加入互助会之后，就重操旧业，现在是组织医疗部的负责人。
    除了对组织成员进行治疗之外，全国乃至世界的范围内，还经营着无数大型医院。无论是在什么地方，他属下的医院都是绝对的‘安全区’，不仅里面的医生医术精湛，而且当地的里世界是绝对不敢对其进行袭击和骚扰的。
    森鸥外若有所指道：“兰堂君承担着比我还要重要的职责，他突然离开，作为继任者，你会很辛苦啊。”
    “……”钢琴家礼貌一笑。
    风间桐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开口道：“兰堂是为了寻找自己的记忆而离开的。这是当初就约定好的事情，这些年为了避嫌，他对组织的机密事项接触得也比较少——当他想要离开的时候，我们没有阻拦他的理由。”
    森鸥外的表情看起来很有话想说。
    如果是他坐在首领的位置上，对于兰堂这样异能强大，能力也很强大的人才，是无论如何都要想尽办法进行收服的，那才是对组织的‘最优解’。
    像风间桐这种什么都不做，直接放人的做法，实在是超出了他的理解。
    别的不说——虽然可能性很小，但要是兰堂离开了之后就翻脸，是能够对组织造成一定损害的。
    红叶掩嘴轻笑道：“鸥外先生这副表情……是不相信我的调查吗？”
    毕竟是曾经的重要人物，在兰堂离开之前，他们当然也做了惯例的调查，确认没问题才进行了交接。负责这个的人，就是尾崎红叶。
    “怎么会。”森鸥外摇摇头，“只是大战在即，组织却突然失去一大战力，多少让人感到有些不安。”
    他看向风间桐，正色道：“boss，既然这样，此次对涩泽龙彦的作战的主力人选，我想推荐中也。依我之见，那孩子是一块宝贵的原石。如果和太宰君的搭档能够磨合好的话，应当能堵上兰堂君离开的空缺。这也是现在的最优解。”
    他是真心实意在出主意的。
    没办法，虽然boss是个理想主义到无可救药的家伙，虽然整个组织总是不肯走‘最优解’的路线——但是，他们确实走通了一条和平的道路。为此，森鸥外一定会保护这个组织。
    太宰治‘啧’了一声。
    中也的直属上司，尾崎红叶微笑道：“鸥外先生和我的想法一致。那孩子最近的努力我们都看在眼里，而且很快也要取得学校的特别许可了。这个时候适当历练一下，对他的未来有好处。”
    风间桐看了一眼钢琴家，见他也点了点头，于是道：“既然大家意见一致，那就这么办吧。和以往一样，太宰作为总指挥，主力是中也，考虑到中也的经验不多，红叶君带队负责支援。”
    “稍等一下，”尾崎红叶诧异道，“支援没问题，但请让我在这里守卫您的安全吧。最近，横滨多了很多不安定的因素呢。”
    风间桐：“不用。涩泽龙彦的异能效果特殊，我是最不需要护卫的一个。我们的力量有限，这时候必须合理分配。”
    森鸥外、尾崎红叶和钢琴家对视一眼，都想起了之前看过的情报。
    涩泽龙彦的异能——龙彦之间，能够分离异能者的异能力，与此同时，会自动隔绝普通人。
    ……普通人啊。
    除了太宰之外，其他的三个干部中，森鸥外虽然和风间桐合作过，但那个时候风间桐的异能已经被封印了，就更不要说尾崎红叶和钢琴家了。
    在他们眼里，风间桐从未使用过异能，疑似是个普通人，现在也就是终于确定了而已。
    不过，就像弹幕曾经说过的一样，并没有任何人在意这件事。
    “原来如此，”红叶说，“遵从您的指示，boss。”
    风间桐对森鸥外说：“森先生，我需要你调动手中的全部医疗资源，对被卷入的组织成员和民众进行救治。”
    森鸥外眼中精光一闪：“遵命，boss。不过这方面的耗费，应该不是由我们组织自己承担吧。”
    “当然。涩泽龙彦能悠闲自在直到如今，是日政方面的过错。”
    森鸥外了然地笑道：“——要我们出手帮他们解决这个大问题，仅仅是负担损失可不够呢。”
    风间桐：“这方面的谈判交给宣传官。”
    “真是英明的人选。”森鸥外想起宣传官最近越来越响亮的名声。
    就连街头巷尾的孩子都听过大明星宣传官的名字，如果他运用自身影响力质疑日政又会变成什么样呢？恐怕上面的官老爷们也不得不低头吧。
    钢琴家道：“我会转达您的命令。”
    风间桐转向最后一个干部：“钢琴家，这一次的作战，我需要你承担部分的指挥任务。异能力者的战场以太宰为主，但太宰这一次有别的任务。他不在的时候，就由你负责指挥。”
    “是。”
    红叶端起了面前的茶杯，秀丽的面容在氤氲的水汽背后变得有些模糊：
    “最近，里世界似乎开始流传有关‘五千亿’的小道消息。某个富豪离世之后，无人接手的遗产。黑暗中的生物一个个活动起来了，真是的，这仿佛是纷争的前奏呢。”
    森鸥外道：“散布这种信息，看来背后的推手想掀起动乱啊。不搅浑水的话，横滨范围内，无论做什么都不可能躲开我们的视线。”
    风间桐：“我稍微利用了一下幕后主使的企图。距离上一次大规模的纷争已经快要三年了，看来大家都有点坐不住的样子。上一次学生出现的伤亡真是为我们敲响了警钟，已经很久没有人敢于打破里世界的界限了。”
    太宰道：“与其让他们在黑暗中搞小动作，不如把舞台搭好，然后一网打尽……对吧。”
    钢琴家叹了口气：“真是可怕的谋划。”
    现在躁动起来的mafia，绝不可能成功攫取到什么利益，也不可能打破横滨的和平。
    因为他们不过是两方对弈的棋子，在自己都不知道的时候，身上就已经缠着千头万绪的丝线，在棋局中身不由己。
    风间桐对红叶道：“因为时机恰好，只能顺势这么布置下去。让你在这个时候回到组织工作，实在是抱歉。”
    红叶是近几天才赶回来的。她原本在休假，是和心爱的恋人确定关系之后的旅行。
    这种时候打扰他们，就算是风间桐都能感觉到自己的冒昧。
    “没关系，”尾崎红叶弯了弯眼睛，“我们已经一起看过京都的花了，实在是非常美丽。来年春天，我也希望能够在横滨看到那样美丽的花朵，绽放在阳光之下。”
    “阳光……啊。”
    随着她的话，窗外的阳光格外灿烂了起来，在阳光之下，是和平的横滨。
    风间桐垂下眼睫，微笑道：“……虽然这句话有些武断，但横滨成为租界至今，已经过了八年。在这些年里，汇聚在此的各方势力，期望看到的或许不是现在的横滨吧。”
    他们想要的，不是一座拥有秩序、和平的城市。
    而是丧失监管、充满暴力和流血的‘魔都’。
    “各位。”风间桐平静地说，“让他们的期望落空。就是我们的工作。”
    -
    【好帅——好帅——】
    【什么首领和干部们的茶会啊——‘让他们的期望落空，就是我们的工作’，听到这句话我就觉得稳了】
    【你少将还是你少将，都被宰弄成那样了，我还以为待会要公开处刑什么的，结果开会的气质还是拿捏得死死的】
    【红叶，在这里终于能和爱人去看花了啊。想要看见鲜花盛开在阳光下的红叶，你也到阳光下了吧？】
    【森先生就算不当首领，还是那么爱最优解啊，不知道为什么有些欣慰……】

 第106章

    【学医救得了横滨.jpg】
    【也救得了钢琴家。钢琴家——我的钢琴家——最接近干部的人，终于成为干部了呜呜呜，中也你看见了吗？】
    【中也：这个世界还是个乖乖上学的好学生，连任务经验都不足的那一种】
    【十六岁就该这样过啊！啊，太宰是特例——笑死，主播给太宰开了特权——】
    【可以好好地在旗会的引领下长大了呢，中也——】
    【话说回来，我们的干部怎么只有四位？按照港口mafia的经验，不应该是五大干部吗？】
    【对哦】
    【好吧，我承认，我觉得五大干部听起来比较好听……所以为什么只有四个？】
    【五大干部只有四个不是常识吗？】
    【……正经地说，我记得少将好像说过这件事。‘现有的组织框架，四个干部就足够了，再多就容易产生掣肘’什么的】
    【港口mafia的五大干部，不也常年没有齐过吗？】
    【最少的时候实际上只有三个，即使如此也运行得十分平稳。嗯，那没事了】
    【无论怎么说，我们这条世界线的干部会议人数比较多，而且看起来十分赏心悦目，赢】
    【说到干部会议——就不由得想起刚才某两个人的调情。‘干部会议之后再聊’之类的】
    【咦？可是太宰已经出去了哦】
    -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太宰治面不改色地和大家一起离开了会议室。
    其他干部：“……”
    真的假的？
    按照平时的作风，太宰不应该待在风间桐这里吗？他自己的办公室都荒废很久了吧！
    风间桐：“……”
    【笑死我了，之前略占上风，干部会议结束了之后就不跟你聊了，是吗？】
    不过，风间桐到底没说什么。
    森鸥外看了太宰一眼，又看了他一眼。还是没忍住好奇心和对组织未来的操心：
    “你和boss，吵架了吗？”
    太宰治轻松地说：“没有哦。”
    森鸥外：“……”
    他回头看了一眼风间桐面无表情的脸。
    真的吗？
    第73章
    风间桐：“……”
    他盯着被关上的门, 稍微发了一会呆。
    【在看什么呢？太宰已经离开了哦。就算把门看穿也看不到他的~】
    【刚才放话的时候倒是信心满满嘛，什么‘无论你怎么说的，都不会改变最终结果的’——结果太宰刚刚离开, 就感到失落了吗？】
    【我懂了。欲擒故纵。欲扬先抑。拉开距离才能察觉自己的真实感情，对付主播这种木头就要这么做才行】
    【现在把他追回来还来得及哦~】
    风间桐：“……”
    他只是想告诉太宰，虽然他确实感到困扰，但无论如何，这份‘喜欢’都并不糟糕。
    因为太宰刚才说‘被我喜欢上，应该是最糟糕的走向了。’
    可惜，太宰没有给他反驳的机会，这种话他也不可能对着弹幕说出口。
    于是他装作没有看见弹幕的话，拿起了面前的文件。
    弹幕开始打滚了：
    【？？不反驳吗？不反驳当你默认哦】
    默认就默认。
    风间桐冷酷无情地翻过一页纸, 决心再也不会被弹幕的激将法刺激到。
    弹幕果断地换了一个说辞, 哭唧唧道：
    【补药啊，所以说开了之后, 你们甚至不一起处理工作了吗？】
    【我的限定美少年宰——还想多看几眼来着。拜托了，就算是为了直播间的业绩, 也把他叫回来好吗？】
    风间桐叹了口气, 操作了一下。
    下一刻, 直播间的画面陡然发生了变化。
    坐在办公椅上转圈圈的太宰，出现在了大家的面前。
    【？？？】
    【喂喂，这个冷酷无情的男人——我们没让你切镜啊喂！！】
    风间桐的嘴角勾了勾。
    他无声地站了起来。
    -
    松岛千鹤脚步轻巧地越过少年办公室的地上用情报折成的纸飞机，给太宰端了一杯奶茶。
    “真罕见啊，太宰君竟然会回到这里来工作。”她调笑道, “和boss吵架了吗？”
    太宰摁了一下耳麦，抬起头，猫似的扒拉了一下乱七八糟的办公桌, 给了奶茶一点生存空间。
    他懒洋洋地说：“没有哦。话说，你是第三个问这件事的人。我看起来很像是和桐在闹脾气吗？”
    松岛千鹤眨了眨眼，迟疑道：“第一二个是……”
    “森先生和宣传官。”
    前者大概是多疑的老毛病又犯了，后者似乎是误会了些什么，比如说礼花手枪之类的……但太宰懒得解释。
    反正，他很快就会在接下来的任务中见识到世界的恶意了。
    “原来如此，”松岛千鹤笑着说，“我也只是猜测。因为太宰君，今天早上也没有和boss一起来这里吧。”
    太宰又在椅子上转了一圈，气鼓鼓地说：“满分。但是早上抛下我跑掉的人，是桐才对哦。”
    松岛千鹤笑盈盈地看着他。
    她是认识太宰治和风间桐时间最长的那一批人，对现在发生的事情多少有一点感觉。
    ——比如说，太宰治是故意的这件事，看得是非常明白呢。。
    “今天很帅气呢，太宰君，但是不要太欺负boss了。他虽然在某些方面有点迟钝，但一直都非常重视你哦。”
    “呜哇，这是拉偏架吧。”太宰治不可置信地说，“在欺负人的，明明是桐才对。不管怎么威逼，最后连一句准话都不肯说——这就说明，对于自己要做的事情，他也没有绝对的把握吧。”
    松岛千鹤没听懂这部分的内容，保持了沉默的倾听。
    太宰治扶了一下桌子，让转来转去的椅子停下来：“不过，桐的话，一直以来都是这么乱来的。就比如说这一次，居然又让我和那个小矮子搭档——”
    “太宰——”
    刚刚说到某人，门外就传来了熟悉的动静。
    中原中也毫不客气地拍开门，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你为什么在这里？被boss抛弃了吗？”
    太宰治：“……”
    松岛千鹤：“……噗。”
    “真是没有大脑的小蛞蝓啊，”太宰治叹了口气，蔫巴巴地说，“托你的福，这间办公室变得更糟糕了。”
    “哈？”中原中也反唇相讥，“如果这个垃圾堆能够变得更糟糕的话，那一定是因为你住进来了——”
    地上堆着的各种文件太多，他都快找不到下脚的地方了好吗？
    太宰从来就没有好好整理情报的习惯，如果有人把地上的纸张全部捡起来逐一观看的话，说不定横滨马上就没有秘密可言了。因此，对于中也来说，随便一团废纸一样的东西都不能损毁，这简直就是在走杂技。
    中也凭借高超的体术，勉强避开了大部分文件，走到了太宰面前。
    “作战的分组钢琴家已经告诉我了，我来拿今天的任务情报。”
    太宰心情恶劣地说：“嗯？那种东西，我忘记放在哪了哦。”
    中原中也不可置信道：“……哈？”
    太宰治端起奶茶，随意地挥挥手：“如你所见，我正在和boss闹别扭，没心情理你。反正情报就在这附近，你自己随便找找吧。”
    中也的脑门跳出了小小的十字青筋。不断在心里重复了好几次‘他是干部，他是干部’‘兰堂先生卸任之后，现在我要负起责任来’才勉强松开了拳头，开始翻找文件。
    他才不担心看到什么机密文件，反正太宰都让他翻了。这家伙总是有让别人搞不明白的用意。
    “这是什么？‘学生遇袭事件的调查结果’，‘欧洲异能力者的资料’，‘十年天灾事件统计报告’？”中也拆开桌上的纸团子，脸上表情变得越来越迷惑，“这不是越来越不相关了吗？”
    如果说前一件事好歹还是横滨范围内发生的事情，第二件事就跑到了欧洲去，第三件事更是仿若跳频到了科学频道，总而言之和太宰的气质格格不入。
    “……”太宰用诡异的眼神看了他一眼，那模样就像是在看着什么单细胞生物一样，成功让中也的拳头又硬了起来。
    哎呀，这不会要打起来了吧。
    松岛千鹤赶紧四下望了望，在桌上的某个角落看见了一张皱巴巴的文件。
    “是这个吧。”
    她把字条递给中原中也，却见橘色头发的少年深吸了一口气，低声问：“喂，太宰。你在计划着什么？”
    “……”
    太宰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问：“中也，你刚才，先去了首领的办公室吧？”
    这是很好理解的事情。太宰一般会在风间桐的办公室，中也来这里找他之前，必定先去过那里。
    “是啊。”中也莫名其妙地说，“不过，boss不在那里。”
    “……原来如此。”太宰往后一靠，调整了一下耳麦，驱逐般对中也摆了摆手，“好了，直觉系就老老实实按照直觉做出选择就好了，硬要思考的话小心把脑子烧坏哦。”

 第107章

    中也：“……”
    他嘴角抽了抽，还是接过了情报。
    算了，反正太宰也不至于做出什么危害到组织的事情。
    橘发的少年扫了一眼手中的情报，对松岛千鹤道了声谢。最后瞟了一眼懒洋洋窝在办公椅上的太宰治，就大步流星地离开了这里。
    太宰治斜斜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仿佛是在休息一样。
    耳机的对面，传来了均匀的噪音。
    ——是汽车正在平稳运行的声音。
    对于太宰来说，这就足够他推断出汽车行驶的速度、拐弯的时机、进而判断对面的目的地了。
    横滨的地图在少年面前展开。
    一个弯。
    两个弯。
    三个弯。
    ……
    是异能特务科……的障眼法。做到这种程度的话，是桐提议的吧。
    太宰治睁开眼睛，眸中已经是一片清明。
    他漫不经心地想：这么说，中午不回来了啊……
    ——今天的午饭，找织田作和安吾一起吃吧。
    -
    风间桐安静地倾听着汽车的噪音。
    一直到彻底分不清东南西北之后，风间桐才被允许摘下眼罩。
    戒备森严的房间里，种田山头火站在那里等他。
    异能特务科的长官此时脸色颇为复杂：“您是怎么知道……算了。”
    反正定位都缩小到了横滨的范围，这个人真的要抢的话，异能特务科也毫无办法，不如相信他的说辞。
    “按照您的建议，我们转移了保存那页‘书’的地方。”
    而敌人果然已经被调走了，过程顺利得不可思议。
    风间桐轻松地问：“所以，就是这里吗？”
    种田山头火谨慎道：“您怎么想？”
    “对付费奥多尔差了点，”风间桐评价，“但是，如果互助会能够正常应付接下来的局面的话，守护住‘书’还是不成问题的——指的是，我不在的情况下。结果马上就能知道了。”
    风间桐说着，伸出手，指间迸发出一阵金色的光芒。
    片刻后，就像是封印住昆虫的琥珀一样，‘书页’被金色的空间护罩整个包裹住了。
    “异能特务科原本的保险已经很完备——而我要做的，就是在外面再加一层。。”
    这是‘神之棋盘’的能力——空间隔绝。是除了撕裂空间，谁也不能打破的绝对护罩。
    没有特异点级别的空间撕裂规模，又或者对空间的统治力度小于风间桐的任何异能，都无法影响‘神之棋盘’。
    随着这个护罩的落成，风间桐的脸色悄无声息地变白了一点。
    种田山头火震撼地看着这一幕，没有发现他的异状。
    片刻后，他们被请出了这个房间。测试人员走了进去。
    十分钟后，风间桐从容地戴上了眼罩，坐上了离开的车。
    这就是他要做的事情。
    在一切结束之前，守护好‘书’。
    ——风间桐大概能猜到首领宰反向黑入联盟的操作。
    跨世界的沟通难度很大，但有一个取巧的方法，那就是利用‘世界的基石’。
    这个东西在目前发现的各个世界中很常见，表现在这个世界是‘书’，一本能够让上面的故事成真的小说。
    通过‘书’，像太宰治这样的天才，就有可能发现联盟的存在。
    当然，费奥多尔也可以。
    在这个世界变成真正的世界之前，风间桐绝不希望出现那种情况。
    费奥多尔总是给他一种非常不好的感觉。
    和在联盟时，面对那帮狂热的异能者的信徒同样的感觉。
    ——“风间少将。”那些人说，“加入我们吧。像您这样强大的异能力者，天生就应当立于庸才之上。”
    ——那一次见面，费奥多尔在离开前说：“或许本该如此，如果异能力不存在的话。”
    “……”
    极端拥护异能力的人，和极端厌恶异能力的人。
    一个东西如果变得极端，某种程度上来说，就会具有毁灭性。
    联盟是守护人类文明的地方。是异能力者和非异能力者都能够充分发挥自己力量的地方——也就是异能力者与非异能力者共存的社会。
    对于费奥多尔来说，如果他拿到了书，接下来一定会发生风间桐不想看到的事情。
    要避免这一点，接下来还需要……
    风间桐漫不经心地打开房门。
    “呀，”太宰治坐在沙发上，看见他的身影，眼角弯了弯，“欢迎回来，桐。”
    风间桐：“……”
    刚刚还沉浸在思绪中的大脑，突然全部放空了。
    第74章
    太宰治笑盈盈地看着他。
    不知道为什么, 风间桐现在有一种做亏心事被当场发现的感觉。
    他刚才去加固了‘书页’的封印，这点姑且是为了防备费奥多尔那一边的空间系异能力者。毕竟，如果没有这样一个人, 费奥多尔也没有从包围中带走他的能力。
    但是为什么在此之前，他要催促异能特务科转移封印书页的地点呢？
    费奥多尔对横滨完全不熟悉，他的所有计划都还没来得及展开，无论藏在两个地方中的哪里，对他来说都没什么大区别。
    在横滨生活了多年的、掌握着情报组的、有机会意识到‘书页’存在并且找到它的人是谁，真是一点儿也不难猜。
    特别是太宰自从跟他摊牌之后，动作就变得密集了起来，风间桐总有一种他要整大事的感觉。
    ——风间桐不介意‘书’被太宰拿到。
    但‘人间失格’和‘书’的碰撞，发生的反应究竟是好还是不好……
    多年之前, 首领宰的状态就已经给了他答案。
    风间桐克制地呼了一口气, 刚想开口，就被太宰堵住了。
    太宰治微笑：“我就不问你一整天去哪里了……毕竟boss做事也不需要和我汇报。”
    风间桐：“……”
    他被噎了一下。
    是啊, 你没问。你直接在人家异能特务科的车子上装了窃听器。
    “不过既然没有回来，我猜你中午应该只是随便吃了点东西吧。”
    风间桐：“……”
    确实如此。
    异能特务科对‘书页’的保管很严格, 封印花了太长时间。等风间桐离开的时候, 都已经快傍晚了。
    这种时候就非常想念联盟的营养液……方便、快捷、高效。
    不夸张地说, 风间桐定时吃饭的习惯，完全是在和太宰的相处过程中磨出来的。太宰一不在他身边，马上就恢复原状。
    这种亲密的小细节，是这八年来他们对彼此的了解。
    风间桐也能猜到，中午太宰一定是去找织田作之助和坂口安吾了, 而且肯定毫不留情地对风间桐进行了吐槽，就像个气鼓鼓想要告状的小孩子一样。
    风间桐的嘴角勾了勾。
    表面上很帅气，但内里还是个小孩子的太宰治轻笑一声, 对他做了个邀请的手势：“所以，事情已经做完了吧？现在首领先生有时间来陪我吃顿饭吗？”
    “……”
    风间桐欲言又止。
    怎么说呢，太宰都这么问了，他肯定是有时间的。但问题在于，餐桌那边的氛围，不太对劲……
    不，已经不是不太对劲的程度了。
    哪怕风间桐对那种事情再不敏感，多少还是有常识的，发生在他们家餐厅的事情，完全可以说是‘烛光晚餐’的前奏。
    一定要这样吗？
    这时，被他切镜到这边一整天的弹幕开始发力了：
    【您在犹豫吗？您在犹豫什么？】
    【——在你把猫抛下之后，太宰可是乖乖地在办公室工作了一天，除了听歌都没摸鱼！下班之后，还回家亲手做了一份晚餐——这么好的猫，你竟然要拒绝他吗？】
    风间桐：“……”
    你们所谓的‘听歌’，不会是指太宰的窃听吧……
    弹幕继续道：
    【您一定不是那种渣男，对吧，少将？】
    【又或者，您可以直接告诉太宰，这个氛围让您不舒服了，然后现在离开这里？】
    风间桐：“……”
    最后一条弹幕的暴击程度，比前面的所有加起来还多。
    ——如果换一个人的话，他就会这么做。
    但既然是太宰，而且还是太宰亲手准备的晚餐，他只能举手投降。
    风间桐怎么可能在自认为‘自己的喜欢很糟糕’的太宰面前这么做。
    坐下来的时候，太宰好像轻笑了一声。
    “怎么了吗？”
    “不，没什么，”太宰治拖长了声音，“只是觉得，很有意思。”
    风间桐莫名地眨眨眼，并没有深究，而是问：“花能放到客厅去吗？”
    太宰治单手托腮看着他：“可以哦，桐按照自己喜欢的来就好。但是，桐还真的不怎么喜欢这种布置啊，明明情侣餐厅的内部装潢有参考我提出来的建议，一直都大受好评呢~”

 第108章

    风间桐小心翼翼地把那束花放在柜子上：“我只是……不太习惯花的香味。而且，它们太脆弱了。”
    美丽的、脆弱的、饱含着各种心意和寓意的花朵，不管怎样用心照顾都很快就会枯萎，风间桐不知道要怎么处理它们才算妥当。
    太宰治眨了眨眼睛：“一般都是丢掉哦。”
    风间桐：“……”
    太宰治笑了：“我知道，你不是那个意思对吧？但是这可真不像你，居然在鲜花还盛开的时候，就已经看到了凋谢的模样。我还以为你会‘期待’。期待这束枯萎的花为新生的花提供养料。”
    “……”
    这确实是他常规的思路没错，但是风间桐看着这束花，脑海里却尽是它被丢进垃圾桶的模样，并且为这个画面而心悸了一下。
    “没什么，”太宰很安然地说，“鲜花也好、感情也好。不想失去的东西总有一天会失去。人们所能做到的一切，不过是在那之前尽己所能地挣扎而已。”
    这句话很熟悉，但又很不熟悉。
    风间桐还没来得及抓住脑海中一闪而逝的灵光，就看见太宰微微低下头，神情在暧昧的光线中显得模糊不清。
    他低声道：“我反而在疑惑，在发生了那种事之后，你怎么敢对我毫无防备心呢？”
    随着这句话，空气中的花香，突然异常地浓郁了起来。
    “嗯嗯，没错。”
    在骤然爆炸的弹幕中，太宰治手腕一翻，拿出了一个小小的玻璃瓶，里面是某种药品。
    他的声音里带着伪装出来的愉悦：“就像你想的一样，这里已经被麻醉气体充满了哦，有觉得晕吗？花香和不习惯的装潢是为了麻痹你的感知，不过，就算是我也没想到会这么顺利。”
    风间桐扶了一下柜子，借助锐利的尖角确定了一下自己的感知——
    他这个小动作没能逃过弹幕的眼睛，精神链接的空间里顿时一片混乱。
    太宰治微笑着说：“难道，你真的觉得我不会做什么吗？”
    【？？？？】
    【我错过什么了？怎么突然跳到了囚禁片场？？】
    【麻醉气体？真有你的，宰！】
    【不对，我们从头到尾旁观太宰制作这顿晚餐，我怎么没看见他做手脚的动静？】
    【那可是太宰啊！太宰做手脚能被我们发现就怪了。就连少将不是都中招了吗？】
    【有人已经回去逐帧拉进度条找线索了，现在的问题是少将，少将你还清醒吗？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都需要扶桌子了，想也知道情况很不好吧！】
    【我忏悔，我虽然有说过希望你一直不开窍，被太宰小黑屋，但想想也就罢了，来真的还是达咩！这种情况被关起来，接下来发生什么事我都不敢想】
    【想也没用，真的发生那种事，我们会首先被屏蔽！】
    【额啊啊啊啊我已经投诉到主神空间了——】
    风间桐的耳边传来了私下发送的语音：‘执行者1023，听到请回复。你是否需要主神空间提供的额外援助？’
    “是在联络什么人吗？”太宰说，“没用的。这里的信号已经被完全屏蔽了。马上就是对涩泽龙彦的作战，你之前亲手把指挥权全部下放给了我——等到事情结束，就再也没有人能找到你了。”
    说到这里，他的眉眼弯了弯，轻声哄诱道：“又或者，你可以选择对我开一枪。”
    风间桐的身上一定有隐蔽的配枪。
    在家里也不会解下来的配枪。
    毕竟，他之前失去了异能，而住在这间房子里的太宰也不是武斗派，他需要注意随时可能到来的危险。
    风间桐看着太宰。
    “最后一个机会哦。”太宰张开了手臂，“这一次不要用礼花枪，也不要打偏了。我可以保证，只要我还有一口气，我一定都会比你先恢复意识的，所以——”
    耳边，主神空间的联络已经等不及了：‘风间少将，听到请回复，如果您已经失去意识，我们将在十秒之后采取行动。’
    催命般的十秒在他耳边响了起来。
    “动手吗？”太宰笑着问，“还是说，你舍不得呢？”
    风间桐：“……”
    原来如此，是这么回事啊。
    ‘住手。’他对主神空间说。
    然后上前几步，一点都不温柔地伸出手，像拎猫一样，提着后颈的衣领，把太宰拎了过来。
    弹幕和主神空间被这突然的180度的变化惊呆了，精神链接出现了大片的空白。
    就连太宰治也愣住了。
    “胡说八道，”风间桐低下头，埋在太宰的肩膀上轻轻吸一口，然后松开他，笃定道，“花香明明是你身上的味道。”
    “……”太宰治微微睁大眼睛，整个人已经僵成了木板，刚才那股病娇又危险的气质马上不复存在了。
    “是香水吗？”
    风间桐捻了捻碰过太宰衣领的手指，好奇地闻了闻。
    不知道为什么，一向对香味不太灵敏的他，居然从这股花香里感受到了曾经在联盟礼仪课上学过的香味的‘层次感’。明明当时老师都快要对他绝望了来着。
    ——仿若月光下的花园的淡淡幽香。
    是很适合太宰的味道。
    “你到底往身上喷了多少啊……”
    风间桐大概理解了太宰的用意。
    用香水伪装麻醉气体，虽然不会真的让风间桐晕过去，但能够同时试探到主神空间和风间桐本人。
    如果太宰真的设下了这样的天罗地网，想要囚禁他的话，在摊牌之后，能够用来反应的时间大概只有一瞬。
    这一瞬，震惊的风间桐没有时间去详细感受自己身体的变化，震惊的主神空间会马上采取措施。
    如果风间桐没能及时阻止，现在主神空间就已经动手了。
    而太宰想知道的是，风间桐背后的秘密对‘太宰治’的容忍度到哪里？他们有什么样的手段？风间桐本人在这其中又有多大的话语权？
    他试探出来了。
    那种情况下，会无条件相信他的人，只有风间桐。
    从此之后，太宰已经不需要顾忌主神空间的态度。因为在主神空间前面，是绝对信任他的风间桐。
    小混蛋。
    完全不在意如果风间桐真的对他开枪，事情会变成什么样。
    风间桐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他毛绒绒的脑袋，然后发现……太宰的头发上也有香味。
    而且，这里的气味感觉和衣服上的，又有微妙的差别。
    ……香水，是这么神奇的东西吗？
    风间桐眨眨眼，顺应内心，又低下头去嗅了嗅。
    这下子，太宰治是完全僵住了，宛如一只无辜被吸的猫咪。无论是谁看到了这一幕，大概都会觉得，只要稍有动作，这个少年就会像是坏掉的木偶咔啦咔啦地碎一地。
    好柔软。风间桐无意识地想。
    这个柔软程度，大概是把早上打的摩斯给洗掉了吧。
    果然，太宰只需要这样就很好了。
    这时，精神链接里，一条沮丧的弹幕浮现了出来：
    【我回来了！果然还是找不到太宰下手的证据，所以现在怎么样？少将没事吧？】
    回应它的，是大片大片的空白：
    【……】
    【……你自己看呢？】
    【……】
    【好吧，看着是不像有事的样子……明明刚才还一股危险气息的样子。我不想再回看一次了，免得又错过什么剧情，有没有人来解释一下？】
    【……有什么好说的？伪·囚禁线一转纯爱线了呗】
    【根据我的鉴定，所谓‘麻醉气体’其实是超名贵的香水来着，勾引心上人的小手段罢了。不愧是你，宰】
    【真是吓死人了，我还以为我们直播间要因为主播被○而强行停播，然后军部愤怒地干掉主神空间，对衍生世界宣战，然后世界毁灭……】
    【实在是太可怕了，所以现在少将正在对太宰进行卓有成效的惩罚，对这只邪恶的黑猫进行惨无人道的一个吸】
    【我们都是他们play的一环……泪目了】
    主神空间：‘……’
    他们安静地消失了。
    风间桐完全没有在意他们，他觉得自己好像陷入了一种奇怪的状态，卷发蹭在他的脸上，带来了一点麻痒的感觉，真的就像小动物一样。
    简而言之，这个有点上头。
    太宰像一块直挺挺的木板一样，任由他在自己身上吸来吸去，良久，他才安详地推了推风间桐。
    “可以了，桐。松手。”
    风间桐给了他一个困惑的眼神。
    太宰治面无表情：“不松手的话，我就亲你了。”
    秒松手，而且拉开距离的速度就像是瞬移一样快。
    【欲盖弥彰】
    【此地无银三百两】
    【自欺欺人】
    【噫~~~~~】
    风间桐：“……”

 第109章

    太宰治：“……”
    鸢眸的少年拍了拍自己身上的衣服，意味不明地轻笑了一声：“我记得你说，不习惯花香？”
    风间桐：“…………”
    弹幕秒接台词：【只是喜欢你身上的花香啦~】
    太宰治：“喜欢这个味道的话，要我给你送一瓶吗？”
    弹幕迅速回归了看热闹的状态：【哦~~送香水啊，好暧昧哦】
    【会变成那样吧——boss和干部大人身上的气息一模一样什么的——一些经典的办公室恋情】
    【好的厨子一句话就是饭，再多来点（敲碗）】
    风间桐：“……我们可以先吃饭吗？菜要凉了。”
    他不知道自己露出了什么样的表情，也可能什么表情都没有，反正面部神经系统好像是崩了。
    总而言之，太宰兴致勃勃地盯着他看了一会，终于肯大发慈悲地放过了这个话题，重新坐回了餐桌旁边。
    他们之间的空气回归了安静，但又似乎有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在流动着。
    在一切即将到达临界点的时候，风间桐的手机响了一下，证明太宰所谓的屏蔽信号大概也是个鬼话。
    “是雾起来了吧，”太宰治都不需要看，恹恹道，“啧，真会挑时间。”
    风间桐：“……”
    他倒是有被救了一命的感觉。没想到还有真心实意感谢涩泽龙彦的一天。
    “是，是我。”铃声响起，太宰接起电话，看了风间桐一眼，“boss没事，按计划进行。”
    风间桐看着他，坐在原地，完全不打算动。
    ‘啪。’太宰合上手机，站了起来，突然问：“如果这一次通过了首领先生的考验，我会有什么奖励吗？”
    “……”风间桐反问道，“你想要什么呢？”
    “一个承诺。”太宰毫不犹豫地说，“没什么，不会让你做自己不愿意的事情的。”
    风间桐想了想，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说：“只是这个的话，你现在就可以问我要。”
    “不用。这样就可以了。”太宰摇了摇头，露出了愉悦的笑意：“那么，我们成交。”
    他披上黑色的风衣，走向了迷雾弥漫的夜色。
    第75章
    今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风间桐把弹幕的视角切到了离开的太宰身上, 安静地在客厅里坐了一会。
    他的心有点乱，但不知道为什么，想到太宰刚才僵硬的模样, 却奇异地没有了之前崩溃的感觉，好像找回了一点和太宰相处的边界。
    ‘你消气了吗？’一个声音猫猫祟祟地在他耳边响了起来，是首领宰。
    缩头的鹌鹑终于肯出来见人了。
    风间桐：‘……我还没有跟你算账呢。’
    白兰都可以暂且不提，拥有预知未来能力的首领宰，从头到尾就没有给过他任何提示。
    ‘你是怎么想的？’风间桐问，‘其他问题都可以暂时不提，怎么看这个时间都不合适。’
    首领宰凉凉地笑了一下：‘那家伙至今为止过得太顺了，遇到一点麻烦也无所谓吧？’
    风间桐：“……”
    刚才好像听到了很不妙的声线。
    ……难道说，‘太宰’这种生物和‘白兰’这种生物一样, 都是对同位体不怎么友好的类型吗？
    还没等他开口, 仿佛刚才是个错觉似的，首领宰就咪咪喵喵回来了：
    ‘其实我这些年所有空余时间, 都在努力地借用港口mafia的力量守护横滨，就像桐说过的那样……要让利益至上的组织强行转变到‘守护’的方向, 实在是事倍功半。可是桐在努力, 我也不能拖后腿。我还以为那小鬼有和我一样的觉悟呢。
    风间桐：‘……’
    啊, 这就变回了他熟悉的首领宰，只是这语气有点奇怪。
    不过，听完这段话，他的目光还是变得温和了一点。
    以一己之力守护整个世界，首领宰这些年, 真的辛苦了。
    这时，私聊频道里，第三个人被恶心到开口了。
    白兰嘲讽道：‘太宰君, 你接下来是不是要说：‘不像我，我只会心疼哥哥了？’堂堂港口mafia首领用这种语气说话，如果被你的属下听到，他们会纷纷以为自己在做噩梦的吧？’
    风间桐莫名地眨了眨眼。
    首领宰才不在乎白兰的讽刺，反正风间桐肯定领会不到这背后的意思，不由得升起了一点玩心。
    他整理了一下衣领，毫不客气地给风间桐表演了一个茶香四溢：“没错，如果是我的话，我就不会在这个时候说出来。那个小鬼还真是我行我素，完全不懂得体谅人啊。”
    白兰：“……”
    他没声音了，可能去吐了。
    风间桐迟疑道：“谢谢……？”
    他觉得首领宰在暗示什么，但一时之间没想明白，只是感受到了一点心疼、释然和纠结。
    平行世界的那只宰，比他认识的太宰要成熟很多。少年时期的经历对一个人的性格有重要影响，所谓的‘懂事’大多是经历磨难而来。
    如果他来到了这里，太宰仍然变得那么成熟了，那岂不是说明他完全没有为这孩子做到什么吗？
    所以，现在这种情况，反而是好事……吗？
    风间桐：“……”
    大脑打结。
    太宰，无论是那一只太宰，似乎都有对他的大脑进行强制清理的奇妙功效。
    而且在心底，还有一个十分微弱的声音，来自于刚才吸猫时的突发奇想。
    ——如果这个时候，太宰收回了这份‘喜欢’，他会感到高兴吗？
    又或者，太宰喜欢上了别人，他会有什么感受？
    这两个问题十分致命，细想下去大脑可能会烧掉。
    所以风间桐一股脑地把它们打包压缩，珍而重之地装到了内心深处，准备把面前的问题解决之后再想。
    然后他正色问道：‘你们既然同时出现在这里，就说明【参数】的趋势已经很明确了吧？’
    首领宰一顿，察觉到他已经进入了状态，于是用带着无奈笑音的语气道：‘……还有比这更适合产生【质变】的时候吗？’
    风间桐点点头：‘……我想也是。’
    和原本时间线上完全不一样的、新生的横滨。
    不再是依靠三刻构想来进行守护，而是由自卫队脱胎而来的组织一家独大，武装侦探社和异能特务科作为辅助。
    这个体系能否经得住考验，关乎到这条世界线的未来。特别是，在没有‘风间桐’这个外来者的干涉的情况下。
    于是风间桐截取了费奥多尔用来扰乱横滨的布置，作为对这个体系的考验。
    -
    空旷的场地内，一个黑白头发的少年躲避着异能力的袭击，下一刻，一发子弹斜斜飞来，打碎了异能力‘罗生门’的晶石，少年芥川恢复了异能。
    然后他不情不愿地扭过身子，按照作战计划，利用‘罗生门’阻碍了‘天衣无缝’的脚步。织田作之助抓准时机，一枪过去，也拿回了异能。
    “帮大忙了。”织田作之助道，“我们去支援其他地方吧。”
    芥川反手就是一击：“……别命令我！为什么太宰先生要把我放到你的手下……不行，我要去找那个人！”
    织田作之助：“……”
    ‘麻烦’是这个意思吗？还真是太宰不擅长应对的类型啊。
    “等一下，”织田作之助苦恼地说，“‘组织不需要作战时不听从指挥的部下’。太宰让我告诉你这一点。”
    芥川：“……”
    也就是说，不听从指挥的话，就连加入组织的机会都不会有。
    最近一直在为这件事而努力的芥川蔫吧了下去，不情不愿地跟上了织田作之助。
    “把任务做完就好了吧？除了支援还有什么需要做的？”
    织田作之助松了口气：“往这边走。幸好选了这个地方，否则建筑物一定会被全部打烂，重新修理好要很大一笔费用吧，希望安吾那边顺利一点……总而言之，支援结束之后，我们要加入救治伤员、重建和调解大家心理的工作……”
    芥川龙之介：“……”
    “——哈？？？”
    他掉头就想走。
    织田作之助安慰道：“没关系，很简单的。太宰以前也做过这件事呢。”
    “……”
    决心离开的少年脚步顿住了。
    织田作之助平平淡淡地说：“他当时还挺高兴的。”
    特别是调解他人，让战火愈演愈烈的时候。
    “……”
    芥川意志坚定地走了回来。
    -
    优雅的和服女子撑着伞，把胁差收了回去。
    在她身后，是一片片倒下的敌人。
    “诸位是怎么想的呢？”尾崎红叶掩口轻笑，“我们组织虽然不喜欢使用暴力，但也绝非什么小孩子过家家，守护横滨的决意可不比任何人少呢。”
    敌方的干部咽了咽口水。

 第110章

    怎么会变成这样？
    他们原本以为，互助会是心慈手软，全凭运气走到今天的组织，但他们精心准备的谋逆，却在这个组织面前一败涂地了。
    还站着的人，已经全部失去了战意，纷纷投降。
    “这画面可真让人不爽……”红叶轻语道，“就好像横滨回到了三年前一样。”
    她抬头看向白雾之上，漆黑的天色。
    希望这长夜的血，能够为明天带来和平。
    -
    孤儿院。
    在异能力者的操纵下，一阵狂风席卷而过，短暂地吹尽了这片地区的白雾。中原中也看准时机，从飞机上跳了下去。
    “果然在这里啊，涩泽龙彦。”
    他冷酷地抬起头。
    映入眼帘的，是弱小可怜又无助、眼含泪水、被绑得严严实实的白发少年，还有满脸奇怪笑意的涩泽龙彦。
    一时之间，双方的表情都相当困惑。
    涩泽龙彦：“……”
    哪儿来的直升机？？
    中原中也：“……”
    他擦了擦眼睛。
    嗯？嗯？？？？
    这什么情况？
    天上，传来了信天翁的声音：“怎么了，中也？觉得为难的话，我可以帮忙哦！”
    中也吼道：“吵死了，协助者就给我老老实实待在天上！”
    太宰治顺着绳梯，利落地跳了下来，看到这一幕，稍微挑了挑眉：“……哇哦。”
    “喂太宰，情报里没有这个吧？”中也身上亮起了红色的光芒，不可置信道，“涩泽龙彦，居然是个喜欢小男孩的变态吗？？？”
    涩泽龙彦：“？？”
    你是变态，你才是变态！！
    他是为了追逐最美丽的宝石而来的好吗！！
    太宰扫了一眼，大概明白了是什么情况，然而他并不在意涩泽龙彦的风评，于是很有私人恩怨地回答：“谁知道呢？”
    比起这个，这个少年的异能……就是费奥多尔吸引涩泽龙彦来到横滨的筹码吗？
    那就让他好好看看吧。
    中也动手的时候，一道飞刀划断了绑着中岛敦的绳子。
    幽深的鸢眸扫了一眼被惊吓到的白发少年，太宰治悠游自在地后退了一步。
    中也轻而易举地制服了涩泽龙彦，停止了雾气之后，整个孤儿院被团团包围了起来，那是企图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日政方的力量。但他们的枪刚刚举起来，就被某个动物横扫得七零八落了。
    ——那是一只白虎。
    名为中岛敦的少年化作的，异能兽。
    由此，太宰所需要的演员已经全部登场，他若有所思地露出了一个微笑。
    等到中也和信天翁解决了一切之后，原地已经没有鸢眸少年的踪影了。
    和白虎纠缠了半天的中也：“……”
    他看了一眼地上的中岛敦。
    等等，太宰的秘密任务不是已经完成了吗？他们已经找到那个特殊的异能力者了？
    现在太宰又跑到哪里去了？？
    -
    客厅里。
    ‘我觉得他们没问题。’风间桐露出了一点笑意。
    白兰懒洋洋地说：
    ‘参数也是这么表明的——这个世界，正在朝着【可能性】最大化的方向转变。恐怕再过不久，就能够变成一个真实的世界了吧。而且还是在没有使用【愿力】的情况下，真是超额完成任务啊，小桐~’
    风间桐轻声道：‘啊，接下来就是测试【愿力】能否达到同样的效果。如果这个研究能够成功话，太宰君那边的世界，也能够变得稳固起来了吧。’
    ‘不着急。’首领宰冷静地说，‘这件事要怎么通知联盟，那边的态度会是什么，你想好了吗？’
    风间桐沉默了一会。
    -
    首领宰、白兰、风间桐在研究的某项技术，也就是所谓的‘世界升格’技术。
    用在联盟不太政治正确的说法来说，世界是分有不同层次的，世界所处的层次，可以从各种表现来推断。
    比如说，世界本身的稳定程度、文明的繁荣程度、又或者世界未来的‘可能性’究竟有多少种。
    有像联盟一样，无论怎么造作都毁灭不了的世界。
    也有像if线世界一样，只要行差踏错一步，马上就死给你看的世界。
    文野的主世界和家教的世界夹在中间，有明确的毁灭掉它们的方法，譬如夺取‘书’或者‘7’，但总体而言还是稳固的。
    于是，首领宰在发现了联盟的存在，总结了一切之后，提出来了一个设想——他能否通过创造更多的‘可能性’，让if世界升格呢？
    这个实验不能在if线做，因为这个世界实在是太脆弱，太经不起折腾。
    但放出这种情报，让其他稳固的世界代替他尝试，却有可能招致联盟的不快。
    ——目前已知人类文明的巅峰——联盟。所位于的世界，是目前已知最稳固，最繁荣的世界。
    在大部分的文明还困于母星的时候，他们就已经有能力探索宇宙，甚至探索其他世界。
    其取得的成就，究竟有多少是基于世界层次的领先，已经难以考证。
    这个伟大的文明在几百年前就发现了‘愿力’的重要作用，将之视为提高异能力者数量的重要催化剂，但在‘世界升格’方面的研究却是一片空白。
    主神空间和其他世界意识友好合作的时候，会将愿力对半分成。属于其他世界意识那部分的愿力，大多数会用于开拓更多的衍生世界，并且静待它们开花结果。
    就古往今来只有太宰治一个人是天才，只有他一个人能想到，世界还有‘升格’的可能性似的。
    这怎么可能。
    -
    “也是。”白兰捏了捏棉花糖，声音中带着莫名的情绪，“联盟啊……这可真是两难的选择。”
    “——如果与联盟为敌，小桐也会是我们的敌人吧？”
    -
    风间桐出了一会神，他想起了一个故事。
    那是在遥远的过去，联盟还未成立，人们仍困在古地球上的时候，频繁出现在科幻小说上的题材。
    ——宇宙中除了我们，还有其他人类文明吗？
    ——肯定有吧，毕竟宇宙这么大。
    ——那么，他们的科技发展到了什么水平呢？
    ——一定有比我们先进的文明吧？
    ——他们……发现我们了吗？
    有的人比较乐观，认为外星文明已经发现了地球。他们抱着和平友好的态度，等到地球科技发展到一定地步，就会和人类见面。
    有的人却认为，其他文明必不可能抱着什么好心，只是暂时还没发现地球而已。一旦被发现了，就会是地球的灭顶之灾。
    也有的人认为，地球是某个外星文明的‘实验场’。人类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已经如同缸中之脑一般被观察着了。
    其中最不可思议的一个设想，就是——
    有没有一种可能，我们就是最先进的那个文明呢？
    仿佛孩子的梦话一般的、最为天真的设想，就是当年到达宇宙的联盟……所要面对的现实。
    我们就是最先进的。
    我们就是第一个。
    我们的前方没有足迹可以参照。
    ……所以。
    联盟怀抱着和平友好的态度，过去的人类就能获得最好的结局。
    联盟走向掠夺的道路，过去的人类就将面对绝望的敌人。
    联盟傲慢地将其他文明看做实验场，过去的人类就将失去前往未来的可能。
    -
    “我们所抵达的极限，就是目前为止，人类文明所抵达的极限——”
    “所以，作为先行者，我将宣誓——”
    -
    风间桐听见自己清晰稳定的声音：“我会永远忠于先行者之誓。”
    授衔仪式上静得可怕。
    风间桐抬起头，那一瞬间，他看不懂台上的人脸上的神色。
    但他最终没有受到任何质疑，短暂的静默之后，一切流程继续，他成为了联盟最年轻的少将。
    “——笨蛋。”
    只有仪式结束之后，温斯顿恨铁不成钢道。
    “——那个时候，你应该说你忠于‘联盟’。”
    -
    现在，他又遇到了同样的静默。
    良久，白兰才打破了这份寂静：“嘛，现在说这些还太早了，理论还尚未完成呢。我会断开直播十分钟，在联盟面前掩饰住这个衍生世界的变化……”
    “……桐。”
    首领宰突然打断白兰，一字一顿道，
    “在主世界和这条世界线，我的老师是森鸥外。你能猜到，主世界的我为什么要离开港口mafia吗？”
    “……”风间桐一愣。
    “因为我存在错误的幻想。”首领宰毫不留情地说，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我以为我可以二者兼顾。我相信了森先生。所以，我的幻想害死了织田作和他收养的孩子们。”

 第111章

    “……”
    “这时候说这个吗……”白兰倒抽了一口凉气。
    “唯一的不同是，森先生不会杀我。”他喃喃道，“但是，联盟会杀死你吗？”
    “……”
    “选择吧。反正无论如何你都要选择的。”首领宰说，“我并不畏惧联盟。但，那里是你的故乡吧？”
    “……”
    风间桐叹了一口气。
    ‘太宰治’实在是太敏锐了。到头来，无论是大的还是小的，他都没瞒住。
    “太宰君，我已经做出选择了。只是你不愿意接受而已。”
    风间桐说：
    “——我相信现在的联盟，还没有抛弃曾经的誓言。”
    第76章
    白兰用来掩饰衍生世界变化的时间, 最终比预定的还要多。
    并且，此人一边调整那边的参数，一边指挥风间桐用异能在衍生世界制造各种微妙的变化。据说是双管齐下效果才好。
    白兰一边操作, 一边懒洋洋地指挥道：“对，就是这样……别那么没耐心，坚持一下吧。联盟的监察机构太麻烦了。”
    风间桐：“……”
    联盟的监察机构再麻烦，之前也碍不着白兰光明正大地做手脚啊。
    拥有所有衍生世界同位体记忆的白兰，在家庭教师的世界就是一个超级科学家。自从他来到联盟之后，更是以光速吃透了现有的科技。据说其他部门有什么技术上的难题，现在偶尔都会来请教他。
    白兰能够以家教世界的大boss身份，做到现在的高度，已经能证明了这家伙的能力。就算是风间桐, 这时候也最好听他的。
    “稍微悠着点, 白兰。”首领宰淡淡地警告道，“桐还现在不能过度使用异能。”
    白兰悠闲道：“你在说什么呢？我们的少将可完全没有要喊停的意思啊——你可以做到的, 对吗？”
    风间桐摁着眉心，轻轻地喘了一口气：“继续。”
    首领宰于是不说话了。
    沉默的气氛在这个私聊频道里蔓延, 直到白兰笑了一声：
    “好了, 你那边差不多了, 接下来交给我吧。如你所见，太宰君现在是个火药桶。虽然舍不得炸你，但对周围的人可是无差别攻击呢~你既然也不能确定联盟的态度，之后就学着稍微谨慎一点吧——否则的话，我可拉不住两个太宰治。”
    风间桐低着头, 身边已经有了异能力紊乱的淡淡金色光芒。
    他有气无力道：“你快滚吧。”
    拱火就这么快乐吗？
    于是白兰滚了。
    滚之前，他愉悦地说：“太好了，‘神之棋盘’的存在感很强, 这下我们断开直播的理由都有了——是为了恢复主播的异能力，而进行的技术性调整哦，这件事大家可是催了很多年了，应该没有人会感到不高兴吧？”
    风间桐头痛欲裂。
    他这两天根本就没有在休息，刚才不仅进行了超负荷的异能复建，还久违地又招来了世界的排斥，简直有种四大皆空的感觉。
    “……你把事情做到完美无缺，需要多久？”
    “二十分钟吧。”白兰说。
    他说的是联盟时间。风间桐自动换算了一下，在衍生世界大概是三个半小时。这段时间，不会有任何人能看到衍生世界发生的事情。
    幸好看现在的时间，对涩泽龙彦的作战应该已经结束，后续就是一些收尾而已。白兰确实选了一个不会让弹幕们闹起来的时机。
    风间桐把脑袋往桌子上一靠，干脆利落地闭上了眼睛。
    他得在这个短暂的时间里恢复好状态，明天还有很多需要应付的事情。
    风间桐熟练地清空了思绪，很快就进入了一个比浅眠要浅、比闭目养神要高效的状态。睡不着的时候，他就会用这种方法休息。
    大脑针扎般的疼痛像潮水一样缓缓褪去。
    时间过了两个小时左右。他突然感觉到了一种被‘注视’的感觉。
    风间桐惊醒了，他抬起头，看见太宰治穿着黑色的长风衣，带着长夜的冷意，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已经静静地站在他身边了。
    “……”
    如纱的月光轻柔地照在鸢眸少年的身上，衬得那张俊秀的面容雪白如纸，鸢色的眸子连光线也反射不出来，整个人就像一只等身的精美娃娃。
    风间桐的声音顿住了，熟悉的名字哽在喉间，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见他醒了，太宰终于有了动作。
    他微微弯下了腰，纤长的睫毛在脸上打下一小点阴影，用像梦一样轻的声音问：
    “你使用异能了吗？”
    “……”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吗？
    这个距离，太宰就连呼出来的气息都是冷的。
    风间桐手比脑子快，一把抓住了他。
    太宰的手果然冷得像是冰一样。
    ‘人间失格’下一秒发动，抹去了风间桐周身暴动的异能。
    风间桐站起来，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马上脱下外套，披在了太宰身上。
    太宰：“……”
    带着温度的外衣落在肩上，带来了最熟悉的气息。他的眸子动了动，整个人终于多了点活气。
    风间桐扶着他的肩膀，把人轻拿轻放到了沙发上，言简意赅道：“在这里等一会，我去拿热水。”
    说完，他还嫌不够似的，扯过一张薄毯，把太宰包成了一只毫无威慑力的猫猫虫。
    “……”
    这是什么对待失温症患者的疗法。
    太宰眨了眨眼睛，露出了一点无奈的神色。
    他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室内熟悉的布置，神魂在缓缓归位。负责调节体温的功能在见到风间桐的那一刻，差不多就恢复工作了。
    于是他果断伸出手，把没什么力气的风间桐抓了回来，一起卷进了毯子里。
    风间桐：“？”
    那双美丽的、澄澈的金色眼睛微微睁大了，在夜色里，简直就像是在发光一样。
    “太宰！”
    “是、是。”太宰治把整张脸埋进他的肩头，发出了含混的轻笑声，“不需要热水，你在这里陪我一会就好。”
    说话的时候，感觉风间桐轻轻颤抖了一下。
    ……也是。这个人对他的声音有点敏感。更何况这一次离得这么近。
    再逼一下的话，会变成什么样呢？
    太宰这样亲密的接触下缓过来了一点，马上恶劣地侧过头，近乎是贴在风间桐的耳边，黏糊糊地问道：“桐，你今晚……”
    风间桐僵硬地打断了他：“……你已经没问题了吗？”
    听出了潜台词，太宰遗憾地闭嘴了。
    除此之外，风间桐表现出来的纵容，实在是非常助长人的妄念。
    连一秒都没有犹豫，就决定认领‘失温症’‘需要保持体温’两个状态的太宰治很放飞地搂着他的腰，彻底贴了上去。
    风间桐刚才把外衣脱给了他，现在只穿着一件挺括的白衬衫。透过薄薄的布料，几乎能感觉到皮肤的温度和触感。
    很柔软，很温暖。
    风间桐在他耳边非常小声地轻轻抽着气，这个举动已经彻底打破社交距离了，就算是在家人一样亲密的关系中，这样的拥抱也亲密过头了。
    太过头了。
    但最终，风间桐还是没有推开他。
    ——啊啊，这可真是太糟糕了。
    太宰闷闷地笑了起来。
    桐这么聪明的人，这时候也变傻了啊。
    一而再、再而三地退让。
    很快，‘底线’这种东西就会不复存在的。
    特别是在名为‘太宰治’的混蛋手下，如果利用好这份纵容的话，会变成什么样的情况呢？
    太宰怀抱着这样的毁灭欲，却什么都没做。只是安静地感受着自己的体温逐渐回升，从幽灵一样的状态，重新回到人间。
    良久，风间桐轻轻探了探他脖颈处的温度。太宰治温顺地松了手，用额头抵上他的额头。
    “没事了吗？”风间桐问，“发生了什么？”
    “……涩泽龙彦回到横滨，确实有别的目的。”太宰治说，“是一个名叫‘中岛敦’的孤儿，他的异能月下兽，存在一些很特别的东西。”
    “孤儿？”风间桐明白了，“这孩子，没有能进入学校学习啊。”
    “嗯，好像是因为异能的原因，总是会在月夜不受控制地变成老虎。”
    “隐瞒了这一点，并把他关在孤儿院的人……用意很耐人寻味。”
    “究竟是出于什么感情做出这种事，这是那位敦君要考虑的问题~反正桐一定会想把那孩子塞进学校里的吧？”
    太宰和他额头贴了一会，就好像懒得支撑自己那颗毛绒绒的脑袋一样，又把他抱了过去，下巴抵在了他的肩头。
    这一次，藉由流畅的、理所当然的肢体动作，太宰给人的威胁感莫名地大大降低了。压着嗓子发出的声音也失去了那种麻麻的感觉，简直就像是猫在懒洋洋地咪咪叫一样。

 第112章

    风间桐被他诱导着放松了身体，点了点头。
    “那就没问题了，”声音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可爱的太宰这么说，“我今晚试探了一下，对他身上的秘密有一点猜想，但不急着探究……如果那孩子想要加入组织的话，就让他和芥川君搭档试一试吧。”
    “‘月下兽’和‘罗生门’……”风间桐沉吟着点了点头，“确实是很适合的搭档。”
    “事情大致就是这样。”太宰说，“都说到这里了，作为指挥官，我顺便对boss做一下汇报吧。这一次的作战大成功，大家都发挥出了预料以外的积极性。结果是：无论是一般民众还是我们的组织成员，没有死亡人员。轻伤23人，基本是在作战中受伤的；重伤2人，是由于倒塌的建筑物，没有生命危险。所有伤者都得到了及时的治疗，放心了吗？”
    风间桐：“……嗯。”
    就算没有了搅浑水的费奥多尔，要做到这种地步也实属不易，统筹指挥这一切的人，是太宰。
    风间桐突然很想揉揉猫头，手都抬起来了，好不容易才克制住了这种冲动。
    太宰就像脑后长了眼睛似的，哼笑了一声：“其他的情况如下：作为重要俘虏，涩泽龙彦目前被关押在本部，安吾会把这个消息传给日政方面的；
    敦君的话……织田作今晚捡到了五个走失的孩子，正在临时照顾他们。我看他在那边自在一点，就让织田作带着他了。反叛的组织被红叶大姐击退，日政也被中也教训了一顿。这样一来，迎战魏尔伦的时候，我们这边就能全无后顾之忧了。”
    太宰说到这里，顿了顿：“要揉的话就揉吧，今晚我不会突然说要亲你的。”
    确实在担心这个的风间桐：“……”
    他迅速揉了揉太宰柔软的卷发，简直对这孩子感到惊叹了。
    这些事情说着简单，但做起来可是千头万绪，麻烦得要命。风间桐这一次完全放手了，太宰绝对有更简单的达到目的的方法，但他还是选择了这么做。
    “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吗？”太宰问。
    风间桐摇了摇头。
    太宰换了强硬一点的语气：“那就换我问了。今天晚上为什么要使用异能？”
    风间桐：“……”
    太宰的目光专注又温和，这个距离简直无处可躲。
    在这种气氛下，即使是风间桐也说不出任何敷衍的话来。
    太宰以前……软硬兼施有那么纯熟吗？
    “……是为了一个保险。”他投降似的移开了视线。
    “保险……吗。”
    出乎预料地，太宰没有追问，而是轻而易举地放过了这个话题。
    “因为就算我问了，桐也不会说的。是‘保险’总好过是其他事情。”
    “……”风间桐提醒他，“那个承诺，你可以问我要了。”
    风间桐对太宰会提出什么，其实心里有预期。
    但太宰说：“啊，我会用的，但不是现在。以后会告诉你的。现在的话——陪我睡一会吧。”
    “……？”
    风间桐还以为自己的听力出了什么问题，足足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听到了什么。
    太宰却用那种丝毫不觉得哪里有问题的表情看着他，让风间桐连同思维一起凌乱了起来。
    “你昨晚没睡吧？”不知道算不算解释地，太宰说，“我也是。现在离天亮只剩几个小时了，得抓紧时间休息才行。”
    太宰握住着风间桐的手，把他拉了起来。
    这点时间里，风间桐终于把逻辑顺了过来。
    他的异能处于紊乱状态，只有人间失格能够完全压制，今晚确实最好不要和太宰分开，一起睡是比较妥当的选择，并没有奇怪的意思。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第一反应却是有点感叹：
    即使一晚上没睡，早上起来也有弄头发的精力吗……
    太宰相当无奈地看了他一眼，带着他往房间走去，轻声道：“这是当然的吧。因为刚刚才告白啊。”
    风间桐：“……”
    风间桐试图挣扎：“你睡吧，我在床边握着你的手就好了。”
    太宰毫不客气道：“那是什么？探病吗？而且你现在再不休息，真的还有力气吗？”
    “……”风间桐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确实有点窒息。
    他刚要让太宰松开他，异能紊乱虽然麻烦，但他只需要一直不要完全入睡，也是能够撑过去的——
    就见太宰关上了房门，扯掉了领带，回过头。
    “桐，”太宰问，“如果我说我什么也不会做，你相信我吗？”
    “……”风间桐一怔，不假思索地说，“……我从来没担心过这件事。”
    太宰勾了勾唇角，拖长了声音：“诶？还是担心一下吧。现在就很危险哦。”
    风间桐叹气了：“你才没这个胆子……算了。”
    其实，似乎也没什么好纠结的。
    太宰就是太宰。
    无论是眼前这个太宰，还是以前的那个小鬼，他都毫无疑问地相信着对方。
    一旦转过了这个弯，就觉得现在都不算事了。
    风间桐自暴自弃地抬手解掉领口的两个扣子，身体自动带着太宰往床上一躺，确实已经精疲力尽了。
    有人给他盖上了被子。
    “唔……晚安，太宰。”
    没有得到回应，他光速睡着了。
    黑暗的房间里，太宰怔怔地看了他好一会。
    良久，才自言自语道：“晚安……桐。”
    -
    一个小时后。
    被屏蔽了二十分钟的弹幕涌了进来。
    【真是的，看着看着突然画面就消失了，给我吓了一跳】
    【通知说是技术性调整……虽然少将的异能官宣回来了，我很高兴啦，但以后这种事能不能提前通知一下？】
    【幸好是看完了太宰中也vs涩泽全过程，不然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主神空间的。接下来应该也是一些收场，就二十分钟，我们应该没错过什么吧？】
    看清画面的那一刻，弹幕突然陷入了大片的空白。
    开屏就是极其引人误会的画面，风间桐靠在太宰的身边，明显是睡熟了。他只穿着白衬衫，领口也没有扣到最上面去，露出了一小片雪白的锁骨。
    太宰睁着眼睛，正用手机给什么人发着邮件。合上手机之后，他非常顺手地帮风间桐拉了拉被子。
    【？？？？】
    【发生了什么？？？谁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我们技术性调整了二十分钟，不是二十年吧（吸氧）】
    【疯狂摇晃主神空间，给我把之前的事情吐出来啊喂！！】
    【那个……技术性调整期间，衍生世界的剧情是全方位无法观测的……】
    【？？？什么？？？】
    【……主神空间，该掉链子的时候你是真掉，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第77章
    清晨。一个充满阳气的时间点。
    风间桐一睁开眼, 就看见了扑面而来的怨气。
    【早上好，少将……】
    【您昨晚睡得好吗？我昨晚没睡着】
    【请问炸主神空间的活动还有名额吗？】
    风间桐：“……”
    这又是怎么了？
    白兰修个参数，把自己修成公敌了吗？
    【心如刀绞……我cp感情取得了如此重大的进展, 那一刻我却没能看见……】
    【虽然这种时候一般都会自动开启隐私屏蔽模式，但您这也太把我们当外人了吧？】
    【不多说了，交往愉快。所以我们什么时候开启前情回顾环节？】
    风间桐：？？？
    他镇定地坐起来检查了一下，无论怎么看这都是非常纯洁的情况。他和太宰之间至少隔着一个身位，鸢眸的少年坐在床头，看着一本书，另一只手牵着他。
    感觉到了他的动作，太宰把书一合，转过头来：“早上好, 桐。”
    “……”
    弹幕马上就从风间桐的感知里消失了, 他露出了一个微笑：
    “早上好，太宰。”
    太宰随手把书放到一边：“非常怀念的表情呢, 你在想什么？”
    风间桐眨眨眼：“想到了很久以前的事情……”
    那好像是很久以前了，久到他刚刚来到文野的世界。
    他阻止了原本世界线中的‘镭钵街爆炸’事件, 自身异能紊乱, 被这个世界排斥……
    醒过来的时候, 太宰就在他身边。
    正如此时此刻。
    太宰轻笑道：“是那个时候吗……那我也来说一些应景的话吧——好消息和坏消息，你想听哪一个？”
    仿佛是过去对话的重现，是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温暖又有趣的默契。
    风间桐配合地问道：“好消息。”
    “日政方低头了。”太宰把手机递给他，风间桐扫了一眼屏幕上的邮件, 那言辞相当恳切。
    对于经常死要面子，不管下属死活的日政方来说——滑跪得称得上迅速。

 第113章

    看来昨天的行动确实有效，而且作为俘虏, 涩泽龙彦的价值也很高。
    “那坏消息呢？”
    太宰狡黠地拖长了声音：“原定和日政方谈判的负责人，宣传官，昨天在作战结束之后不幸被粉丝认了出来……”
    风间桐：“……”
    全球超人气级别的巨星——宣传官。哪怕是街头巷尾的小孩子都听说过他的名字。
    这样的宣传官，出现在遭逢了一场惊吓的横滨的众人的面前……他那美丽的容貌在夜色中闪闪发光，仿佛是下来安抚人间的耶稣。
    人们马上疯狂了。
    为宣传官应援的声音，从黑夜一直响到白天。宣传官本人被粉丝包围着，就连中也都没能把他救出来。
    “你们先走吧，中也！”
    最后，宣传官露出了下定决心的表情。然后当众表示，自己是为了举办慰问的慈善演出而来到这里，才得以利用演出准备的名义脱身。
    今天早上，他要进行的这场慈善演出，立刻登上了无数国家的新闻，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至于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恐怕要追溯到不久之前，某个精致的礼花枪。
    风间桐无奈又好笑地看了一眼记仇的太宰：“……这样的话，他应该没有时间准备谈判了。”
    太宰对他乖巧一笑。
    风间桐：“……这个工作要交给你负责了，还笑吗？”
    “——诶？”太宰变幻出楚楚可怜的表情，“真的可以吗？可是，这一次来谈判的人，大概还会是那位千金大小姐哦~”
    风间桐：“……”
    这说的大概是那一位。就连风间桐都有印象，和太宰在情侣餐厅进行牛马谈判的小姐。
    今时不同往日，即使已经听过完整的录音，风间桐还是很微妙地梗了一下。
    “……”察觉到这一点的时候，风间桐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眉心。
    他这是怎么了？终于疯了吗？
    “果然还是换一个人吧，”太宰看出了他的一点动摇，马上打蛇随棍上，“让森先生去怎么样？”
    “不。”风间桐回答得毫不犹豫，“那就太失礼了。”
    虽然他们的干部并不是去色诱的……但对于合作对象来说，从太宰到宣传官，再到把异能力设为小女孩的可疑大叔……
    太失礼了（重音）。
    话音刚落，太宰已经笑得倒了下去，变成了一只蛄蛹蛄蛹的猫猫虫。
    风间桐：“……”
    他纠结了一秒钟。
    如果要从太宰之外的人选出一个最合适的，那还是尾崎红叶，她的风采即使同为女子也会心生仰慕，而且在对外交涉上有自己的方法。
    ——但是，他为什么要在太宰之外的人里面选？
    明牌坑了宣传官的人是太宰，这部分的工作他理应接手才对。
    “这样吗？”太宰很遗憾地说，“那么，这一次我也会用原本的方式自证清白的。”
    风间桐：“……没有那个必要。我没有这方面的怀疑。提交一份大概的报告就可以了。”
    太宰握着他的手凑近了一点，好奇地问：“真的吗？”
    风间桐：“……真的。”
    “诶——”太宰拖长了声音，“那还是怀疑一下吧，比如说吃醋什么的，我会很高兴的。”
    风间桐：“……”
    高兴的地方太奇怪了吧？
    他总感觉这小鬼越来越不装了。
    而且——
    他们是不是能‘吃醋’的关系暂且不提，想用这种事来让他吃醋，也是有一点前提的吧？
    “你的态度先不说，”风间桐一针见血地指出，“对方真的对你有什么别的想法吗？”
    第一次被质疑魅力的太宰：“……”
    风间桐捏了捏他有点圆润的脸颊，没好气道：“我是有听说，你很会讨人喜欢——但是只有一张脸是不够的。”
    “……”
    风间桐回忆了一下上次的对话录音里扑鼻的塑料味，很难想象有人能那样心如止水地对太宰说话，这种情况他只能想到一个原因：
    “就连我都知道，约别人去情侣餐厅讨论工作是会被人讨厌的。上次对方的语气……你不会已经被人讨厌了吧？如果是这种情况就快点提出来，我会更换谈判人员的。”
    太宰治微微睁大了眼睛，就像一只震惊的猫咪。
    “怎么样？你的判断是？”
    “……”
    良久，太宰长出一口气，无奈道：“我能怎么回答呢……这也太赖皮了。”
    说‘是’的话就落入了风间桐的圈套，以后也会被拿出来说事吧；说‘不是’的话……呜哇，那也太危险了。
    只有认输了。
    “我知道了，我会老老实实地完成这个工作的。”
    风间桐多看了两眼他毛绒绒的卷发，觉得很像是可怜兮兮垂下来的猫耳朵。
    太宰喃喃道：“……以前无论怎么暗示都一副不明白的样子……结果你这不是很会吗……”
    不知道为什么，从一直以来都压制着他的太宰口中得到这个评价，风间桐有点抑制不住自己勾起的唇角：
    他若有所指道：“这种事情自信过头可不行。”
    比如说擅自玩弄各种文字游戏之类的。
    风间桐不算特别介意，因为知道只是口花花而已。但如果是别人就有可能被冒犯到。哪怕做这件事的人是太宰。
    “是吗？”太宰看出了他的想法，不太愉快地反问道，“在桐看来，我在你面前是自信过头了，还是反过来呢？”
    “某些方面自信过头了。”风间桐说到这里，顿了顿，偏开了视线，“……其他地方都可以再自信一点。”
    “……”太宰轻声道：“可以自信一点的……都是哪些地方呢？”
    “你不是很懂吗？自己想吧。”
    “……”
    风间桐把手抽出来，下了床，把衣架上的外套取了下来，折在臂弯处。
    太宰猫一样盯着他看了一会：“异能没问题了吗？”
    “已经没问题了。”
    金色的光芒在风间桐身边闪烁了一下，又迅速被压制了下去，没有了昨晚失控的迹象。
    “洗漱好之后就下来吃早餐吧。”
    他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真奇怪，一离开太宰的身边，弹幕的存在感就又回来了。
    似乎是被他无视了很久，弹幕已经开始自娱自乐了。
    【智脑，请为我总结以上对话的大概内容】
    【从对话看来，他们两个人昨晚会睡在一起的原因，是因为技术性调整让风间少将的异能力有些失控，需要和‘人间失格’进行接触。以上省略无意义调情若干】
    【怎么能省略调情呢？那是精髓、灵魂、我最想看到的东西！】
    【我好想知道，昨晚太宰是怎么发现主播的情况不对，是怎么软硬兼施让主播同意一起睡，又是怎么让昨天还时不时就僵硬一下的主播，今天就能够如此自然地和太宰调情了！！】
    【可恶，宰你好有本事，我也好想知道！！】
    风间桐：“……”
    思维升华。
    他很想说太宰没有对他软硬兼施，他们也没有在调情，但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感觉只会越描越黑。
    【少将不仅已经会调情了，他还会使用死亡二选一了呢，和之前的表现简直是天与地一般的飞跃……】
    【刚才那个死亡提问，太宰说‘是’的话，就会完全暴露自己是刻意想让少将吃醋的用意，以后少将就再也不会理会这种事了；
    说‘不是’的话……在心上人面前刻意解释自己没有被对面的大小姐讨厌，难道要说其实和对方感情很好吗？这种二选一，即使是那个太宰也不得不认输。】
    【简直是如同情场老手一般自然的拿捏呢！】
    风间桐：“……”
    竟然还有这种解读，他大为震撼。
    他最多就只有提醒太宰的意思而已。
    弹幕还在继续暴言：
    【所以昨晚果然是发生了什么吧？到底发生了什么呢？我真的好奇到不行了啊！！】
    【求求了，告诉我吧！不然我今晚也睡不着了！！】
    风间桐：“……”
    这件事，他也想知道。
    因为真正发生了什么的，并不是他。而是太宰。
    ——如同幽灵一般，浑身冰冷地站在他的身边看着他的太宰，表情虚无又迷茫。
    就像是孩童时代的他一样。
    他很快就恢复了正常，但风间桐没有忘记那一幕。
    仅仅是名为中岛敦的少年身上特殊的异能，就能够让太宰变成那个样子吗？
    ‘月下兽’究竟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即使太宰说可以暂时不去探究，风间桐也想要搞明白这件事了。
    又或者——这纯粹是个托词。昨晚的作战还发生了别的事情。
    在那连弹幕都无法窥探到衍生世界的，短短三个半小时里。

 第114章

    太宰脱队行动了。
    他去做了什么？
    虽然觉得不太可能，风间桐还是给种田山头火发去了信息。
    ‘书页’好好地待在原地。所有封印都没有被触动过的迹象。
    风间桐合上手机，陷入了短暂的沉思。
    第78章
    “真是对不起, 咲乐这孩子一定麻烦你了吧。”
    织田作之助坐在病床旁边，规规矩矩地把果篮放了下来：“……不，没有麻烦。”
    骑在他肩膀上的咲乐也说：“对哦, 我昨晚可是有在织田先生家老老实实地睡觉哦！”
    病床上的女人：“……
    在一旁削水果的男人：“……”
    他们头疼地对视了一眼，男人抹抹手站起来，把小女孩儿提了回来：“谁让你爬到织田先生身上去的——太失礼了，快给人家道歉！”
    然后对织田作之助鞠了一躬：“织田先生，昨晚我们无暇分身，麻烦您照顾小女，实在是感激不尽。”
    织田作之助赶紧也站了起来，和男人对着鞠躬：“不，应该道歉的是我才对……因为部下的异能力失控, 毁坏了建筑物, 还让夫人受了伤……”
    他仿佛想起了什么，从门外把浑身僵硬的芥川拉了过来, 把少年的脑袋摁了下去：“实在是非常抱歉！这件事的后续请交给我们吧，一定会拿出让大家满意的处理方法的。”
    芥川：“……”
    他梗着脖子, 一言不发。
    “噗。”出乎预料地, 病房里响起了小小的笑声。
    女人微笑道：“这就是芥川君吧, 请不要介意——昨晚保护了我们大家，谢谢你。”
    咲乐撒娇道：“妈妈，这个周末我能再去找织田先生玩吗？我和幸介、真嗣他们约好了。”
    “要看织田先生什么时候有空哦。他们最近可是很忙的。”
    “……”
    压在脑袋上的力道消失了，芥川愣怔地抬起头来，露出了听见什么难以理解的话的表情。
    离开的时候, 芥川冷冷道：“建筑物是在和那只老虎打架的时候弄坏的，你隐瞒了这一点吗？无聊。”
    “没有，他们知道。”织田作之助平静道, “但是，你同时也击碎了三四个异能的结晶吧？结论上来说，我们能够迅速结束那个地区的动乱，是因为你的努力。”
    芥川又被噎了一下：“……”
    “打起精神来吧。”织田作之助数了数，“还有三四家要去道歉呢。”
    芥川：“……为什么首领直属武装部队的队长要做这种事？”
    织田作之助困惑地眨了眨眼睛：“……因为boss负责的是重伤员那边？”
    “……”芥川觉得自己的问号并没有减少，“为什么boss要……”
    织田作之助温和又郑重地说：“因为保护这座城市是我们的职责。”
    “……”
    “早上好，织田作！”
    活力满满的语气。
    在医院外面，他们看见了拿着游戏机的太宰治。
    鸢眸的少年今天穿着浅色的便服，头发的边缘在阳光下泛着光，明亮又俊美。
    芥川满脑袋问号马上被创碎，整个人“嘎巴”一声立正了。
    织田作之助走了过去，在他身边坐下：“早上好，太宰。在等boss吗？”
    “嗯哼。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毕竟桐去道歉总是easy模式，和芥川君完全相反嘛。”
    属于胜利的音效传来，太宰放下游戏机，隔空指了指芥川，毫不客气道：“这家伙，很麻烦吧？”
    “……”芥川身上隐隐出现了一点裂痕。
    织田作之助点点头：“确实。上头不听指挥的时候，很让人头疼。作为部下，现在应该还达不到你的要求。”
    “……”
    芥川碎了，他着急地上前一步，“稍等一下——请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会——”
    “闭嘴。”太宰沉下脸，“居然让boss为了你的失误去道歉。一定要给予和问题严重性对等的惩罚才行。”
    “……”芥川的脑袋里，一瞬间闪过了无数可怕的东西。但如果通过那样的试炼就能获得原谅，他觉得自己没问题——
    “我不擅长给出惩罚啊，”作为上司，织田作之助叹了口气，“写一份检讨怎么样？”
    芥川：“……”
    可笑，太宰先生要求的，是和他犯下的过错同等的惩罚，这种提议绝不可能……
    但太宰愣了一下，居然若有所思地问：“什么样的检讨呢？”
    “让芥川全程跟进这一次的善后工作，”织田作之助，“根据实际体验写一份检讨。大概是这样。”
    太宰眨眨眼：“很符合织田作气质的惩罚呢，有种小学语文老师的感觉。”
    织田作之助：“怎么样？”
    太宰愉快道：“完美的提议。这家伙现在需要的，就是小学语文级别的教育。按织田作说的做吧，在完成之前，禁止他参与组织的所有事务。”
    芥川：？？？
    “等一下，太宰先生，因为我的失误造成保护对象受伤，我愿意承担和他们伤势同样严重的惩戒，请让我参加后续的行动！”
    织田作之助：“……”
    完蛋，太宰生气了。
    “芥川君。”太宰用轻柔到让人不寒而栗的声音说，“你现在一定认为，自己拥有强大的异能力，只要能参与任务，就能够利用这份力量来戴罪立功吧。打破了你的幻想真是抱歉。”
    他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张纸，芥川只来得及看清那是自己加入组织的申请书，下一刻，那张纸就碎成了碎片。
    芥川猛地伸出手，但只抓到了一点纸屑。在神魂消失的边缘，他听见了太宰无情的声音。
    “——作为干部，你的申请我一票否决了。组织不需要只会咬人的狂犬，更何况你的战力并没有自己想象得那么强大——我注意到你似乎没有正视过织田作。但如果他想的话，你现在就已经死了。”
    “太宰。”织田作之助不赞同道。
    芥川猛地抬起头，用仇恨的眼光看着织田作之助。
    “……你刚才的眼神……是想杀了织田作吗？”太宰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仅仅因为这样？”
    医院门口出现了一道颀长的人影，是风间桐出来了。
    于是太宰似乎连教训的话都懒得说了：“总而言之，这家伙不合格。继续这样下去，不会有同伴愿意把背后交给他，成为组织的战力也无从谈起。”
    “我不需要同伴…！！”
    “嗯嗯，现在你可以完全按照自己的想法行动了，恭喜。”太宰漫不经心地转过了身，“要加入敌对势力也随你的便。总而言之只要我不同意，你就不可能加入组织。”
    “……”
    “之后再聊，织田作。”太宰把游戏机放好，脚步欢快地走向了某个方向，“桐～”
    “……”芥川失魂落魄地回过头。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组织的boss，事实上统领着横滨的男人。
    和这样有威慑力的头衔不同，风间桐的外表美丽得就像是玻璃花瓶一样。是在芥川回忆中，曾经的那个贫民窟里面绝对活不下来的模样。
    而在组织的传言中，他甚至没有异能。
    这种人——为什么太宰先生会——
    芥川的指关节攥出了血。
    风间桐：“……”
    好直白的敌意。好浓烈的杀气。
    他若有所思地看了芥川一眼，某个瞬间，金色的眸子在阳光下如同琉璃一般剔透。
    一股毛骨悚然的直觉升起，芥川攻击的动作停下了。
    ——感知力还算不错。
    风间桐一笑，对织田作之助点点头，然后目光落在了带着阳光向他走来的鸢眸少年身上，愣了一下。
    太宰问：“怎么了？”
    风间桐：“……”
    ……不，只是突然觉得……
    太宰长大之后，一定是一个能让无数人为他要死要活的“祸水”。
    虽然，现在已经差不多了。
    风间桐看了一眼芥川，又扫了一眼正在流口水的弹幕，最后想到了自己来到这里时接的任务，顿时心如止水了起来。
    太宰笑了：“我还以为，你永远也不会注意到我换了什么衣服呢。”
    风间桐用‘你在说什么胡话’的眼神看着太宰。
    他毕竟真的学过这方面的课程，本着学以致用的原则，十五岁以前，太宰的大部分衣服明明都是他定的。就算是现在，也有一半呢。
    “不是那个意思。”太宰微笑道，他掖了掖额角的头发，突然凑了过来，停在了一个非常暧昧的距离。
    “……”
    在摇晃的树影之下，这副场景就像画一样。
    风间桐稍微后仰了一点儿，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捋了捋他的卷发。
    紧接着，就是一记手刀。
    不轻不重地直接劈了太宰的脑门一下。把刚才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气氛，变成了教训熊孩子的现场。

 第115章

    刚准备动手的芥川：“……”
    难得有些惊讶的织田作之助：“……”
    太宰：“……”
    一时之间，大家都有点凌乱。
    只有风间桐理所当然。
    现在他又没有神志不清、太宰的状态看起来也不错，没有任何放纵这小鬼的理由。
    此时不教训，更待何时呢？
    “我跟你说过的吧？别乱撩。”风间桐转身就走。
    “我不记得你说过这句话。”太宰赶上他，“刚才我只不过在践行桐的教导，对自己更有自信一点。”
    “那你践行错了。这里是原本就自信过头的领域。”
    “诶——”太宰意味不明地拖长了声音，看起来很想说点什么。
    但为了防止恼羞成怒的风间桐真的把他丢下，他还是换了个话题：
    “伤员那里怎么样？”
    “情况稳定下来了，姑且是取得了谅解。”风间桐道，“但最重要的，还是后续的补偿。我会继续跟进这件事。”
    这是太宰预料之中的事情。
    就算忽略掉一切，风间桐也总是能让人轻易地原谅他。何况横滨的人们那么感谢互助会为这里所做的一切。
    “我以为他们会更加生气一点。毕竟这一次完全是我们这边的人的失误。”风间桐有点纠结地说，“芥川君的能力在迅速评定动乱的同时，也带来了一定程度的不确定性。你打算怎么做？”
    太宰叹了口气，移开视线：“你都已经为了他的事去道歉了，我还能怎么做呢？”
    风间桐这样做，就是承认芥川是组织的一员、承认他的失误就是组织的失误。太宰就算再不情愿，也只能试着教一教他了。
    太宰淡淡地说：“目前看来，那家伙比起‘教育’，更需要的是‘教训’。”
    从资料上来看，以前的芥川是生活在贫民窟里，无心的野犬。后来那个地方被铲平，芥川和妹妹也跟着其他孩子一起入学了。
    但大概在心里，他现在还待在那个，只有如同野兽般挣扎才能活下来的地方。
    “他原本在学校的表现还算不错。”风间桐思索道，“果然是那一次的事件吗……”
    那个把好几个学生都卷入了的事件，最后的生还者只有芥川和妹妹。
    少年的社会化进程被血淋淋地打断了。童年根深蒂固的某些东西重新占据了主导。
    这个时候，他遇到了太宰。
    “我不适合引导他。织田作比较擅长对付这种小鬼。”
    太宰说到这里，似乎想起了什么，兴致勃勃地分享道：“呐，你知道吗？昨天织田作捡到的五个孩子，看样子已经快要认他作为干爹了哦～简直就像是一见如故似的。我看很快，他那里就要开起幼儿园来了呐～”
    风间桐想象了一下照顾小孩的织田作，也觉得非常有趣地勾了勾唇角：“所以你把芥川君编到了他手下吗？”
    “……”提起这个，太宰露出了像是被分走了关注的小孩子一样不爽的表情。
    风间桐仿佛能听到他在说——‘你都为了他的事去道歉了。我当然得做点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风间桐闻到了一点点奇怪的酸味。
    他想了想，提醒道：“但是太宰，芥川君是你带回来的人哦。”
    “……”太宰眨了眨圆圆的猫眼睛。
    “你还说过，要培养他和那位中岛君搭档。看起来是对他有期待的样子。”
    太宰终于反应了过来，震惊道：“等一下，难道说——”
    风间桐直视着前方，不去看他，语气倒是非常平稳：“虽然这么说，但我最多也只能容忍他一次。”
    “守护横滨”是底线，使用异能也是为了守护，现在的芥川显然不明白这一点。
    看在太宰的份上，再加上芥川确确实实做出了突出的贡献、某种意义上也保护了他人。
    风间桐这一次勉强算他功过相抵了。
    “像这样牵连到其他人的行为，以后的行动中决不能再出现，否则我不会允许他加入组织。这就要看你的教育成果了……太宰？”
    在风间桐奇怪的目光中，太宰飞快地伸手捂了一下脸，抱怨道：
    “真的假的啊，桐——你这种情况，是被人送炸弹都不奇怪的程度吧。”
    风间桐：？
    第79章
    医院。
    芥川蹲在地上, 一片一片地把碎片收拢了起来。
    他闻到了太阳晒过的土地的气息，这让他不受控制地想起了童年曾经生活过的地方。
    暗无天日，污水横流之地。
    不知父母为何的少年少女们抱团在一起, 像是野犬一样生活着。
    抢不到食物是死；打不过大人是死；受伤了发烧是死。
    然后有一天，那片地区突然被铲平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所学校。
    他们这些孤儿莫名其妙地获得了上学的权利。在以前，这明明是衣着干净地走在阳光下的孩子才有的特权。
    “为什么要来上学？”学校的老师困惑地重复了一遍他们的问题，“从最现实的角度来说——没有文凭的话，找工作会很困难的吧？”
    “……”
    最开始，少年少女们仍然抱团在一起，私下猜测着这背后会有什么阴谋。
    渐渐地, 大部分人都叛变了。
    小心翼翼地观察了许久之后, 大家已经开始认为，这间学校, 大概、也许、应该，确实是降落在他们头顶上的大饼, 一份不可思议的善意。
    就连妹妹芥川银也说：“哥哥。我们好好学习挣钱, 去治好你的病, 然后报答他们吧。”
    “……”
    十一岁的芥川获得了一份生存的意义，来自芥川银的一句话。
    ——那就是学习、毕业，进入正常的社会，报恩。
    听起来简直就像个‘人’。
    他迷茫地转变了方向，朝着那个意义走去。
    他做得不错。
    虽然对课本不感兴趣, 但死记硬背并不需要兴趣。照这样下去，他、妹妹，还有同伴们, 很快就能够以不好不坏的水平毕业，然后走向全新的未来——
    在这个时候，某件事发生了。
    本来不应该变成这样的。
    生活在黑暗中的孩子们对危险拥有最灵敏的嗅觉，这是他们在残酷生活下被磨砺出来的天赋。
    但是，这份天赋退化了。
    被卷入袭击的那一刻，就连芥川都没反应过来。
    ——这座城市的白天，有多久没有发生过这种事情了呢？
    几乎让从黑暗中走出来的野犬们，放下了赖以为生的警惕心。
    同伴们很快倒下了，下一个就是芥川银。
    在芥川的心里，某个快要成型的东西碎掉了。他身后的外套无风自动了起来，变作了可怖的镰刀。
    他杀光了袭击的mafia，坐在血泊中，觉得从未如此……安全。
    啊，早就应该明白的。
    在学校里，那股违和感的来源。
    只能这样。
    他们只有这样才能活下来。
    某个人给予他们的，阳光底下的一切，是一份甜蜜的陷阱。相信了那个就会丧命。
    芥川撕心裂肺地咳嗽了起来。
    他决定了自己接下来生存的意义，那就是去复仇。去把这些杀掉同伴的全部敌人干掉。为此死掉了也无所谓。
    ——因为，他终于获得了明确的感情，比那种模糊又温吞、似有似无的喜悦要强烈得多。
    这是——憎恶。
    多么奇怪啊。
    即使得到了身为‘人’的对待，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感受到了新生。
    芥川这么想着，却露出了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不知道该往那个方向走的，小孩子一样的表情。
    这个时候，太宰出现了。
    -
    芥川攥紧了代表着‘被拒绝’的纸屑，鼻腔里闻到了血的腥味。
    他现在又不知道要走向何方了。
    “要试试吗？”
    漫长的沉默之后，织田作之助看了他一会，突然开口了。
    “什么？”芥川问。
    “试一试按照刚才说的做。去跟进善后，然后写一份检讨之类的。”织田作之助站起来，“我现在就要去做这件事，你要跟我一起吗？”
    “为什么要发出这样的邀请？”芥川质问道，“太宰先生已经拒绝了我……我现在是一个无用之人了才对。”
    “……嗯。”织田作之助苦恼道，“因为太宰难得地还留有一点余地？我觉得他或许是期待你的改变的。”
    芥川：“……”
    他诡异地对织田作之助升起了一点敬意。
    在听过刚才的话语之后，还能这么认为。这个男人确实拥有不同寻常的精神力。
    “太宰不同意就不能加入的话，那就去获得他的同意就好。除了写检讨之外，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吧。”
    织田作之助把任务清单交给他，这是他原本为芥川准备的那一份。

 第116章

    芥川捏紧了纸张的边角：“……做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就能让太宰先生认可我吗？”
    “并不是什么微不足道的小事。而是帮助他人的事情。”织田作之助说，“无论是boss，还是其他干部都会做，也包括太宰在内。”
    芥川站了起来：“！！我做！！”
    -
    另一边，弹幕正在激情围观风间桐和太宰的对手戏。
    弹幕：【我想起了一个星际逸闻】
    风间桐：“……”
    他有不好的预感。
    【风间少将因为过于不解风情，真的被人送过炸弹】
    【不知道为什么，就像太宰说的那样，我竟然完全不意外……】
    风间桐：“……”
    他就知道。
    什么时候这件事才能消失？
    他身边的每个人都认为那是因爱生恨，但事实明明大概率不是那样，偏偏他又因为立场原因，无法辩解——
    【是这件事吗？不过我这边的传言说，那是一次明晃晃的刺杀】
    风间桐的目光在这条弹幕上停留了一会，还没等他试图追究对面是谁，就看见了下一条弹幕——
    【——于是，我这边有更劲爆的料】
    “……”风间桐当机立断地把此人踢了出去，肃正了一下看他笑话的弹幕氛围。
    往事全是烂摊子，‘更劲爆的料’里面大概率更是迷惑行为大赏。
    现在他最重要的，是思考太宰为什么要给他寄炸弹。
    ……想不通。
    弹幕因为出头鸟的离去而稍微安静了一点，但很快在风间桐困惑的表情面前，纷纷蚌埠住了：
    【因为你在撩他啊！】
    【因为你又撩又不负责任！】
    风间桐从未遇到过如此不讲道理的指控：‘……我绝对不会做那种事。’
    【你做了】
    【因为芥川是太宰带回来的人，因为太宰对他有期待，所以你对他有多余的容忍度——刚才你话里的逻辑是这样的对吧？】
    【这和直接说，太宰对你来说非常重要有什么区别？】
    ‘因为太宰就是对我非常重要。’风间桐毫不犹豫地说，‘我也没有回避过直说这一点吧？’
    【你看，】弹幕尖叫，【你又在撩！！】
    “……”
    “太过分了吧，桐。”太宰抱怨的声音响了起来。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隔空和弹幕一唱一和的，反正风间桐盯着他看了一会，突然福至心灵，往太宰的耳朵上看了一眼——
    根据风间桐对他的了解，太宰从小七情就不怎么上脸。就算是真的在害羞，也能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看他的耳朵比看他的脸要准得多。
    风间桐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
    ……红了。
    真的红了。
    说明太宰是有感觉到不好意思的。
    ‘太宰对他来说很重要……’仅仅是这种话，有什么好害羞的吗？他还以为，他和太宰始终有这样的默契。
    风间桐震撼之余，稍微反思了一下自己这段时间是不是对太宰太疏远了，导致太宰产生了奇怪的误会。
    之前会想要向他索要承诺，也是安全感不足的表现吧？
    于是他张了张嘴，准备直接告诉太宰这件事。
    ——包括那句之前没能说出口的‘你的喜欢并不糟糕’一起说。
    太宰：“……”
    他察觉到了什么，表情奇怪地停住了，然后迅速左右看了一眼，像一阵风一样，捂着风间桐的嘴把人推进了小巷。
    “等——”
    背后贴上了冰冷的墙壁，风间桐的话还没出来就被堵了回去。他挣扎着想要发出一点声音，但太宰的手甚至更用力了一点。
    风间桐在他的袖口闻到了一点浅淡的香味，是那一天晚上，太宰用来假装‘麻醉气体’的味道。
    这东西大概真的有一点麻醉的效果，又或者是神奇的太宰给它附魔了，反正风间桐一点力气都提不起来。
    风间桐一边拍拍太宰的肩膀，算作是求饶。一边漫无目的地想：太宰真的很像花。脆弱、敏感、美丽，又让人不知如何是好。
    他把太宰送的花做成了书签，夹在书里——但他要怎么对待太宰才算妥当呢？
    在弹幕的尖叫声中，太宰轻声在他耳边道：“所以才说——你被人送炸弹一点都不奇怪。”
    “……”
    太宰威胁道：“我现在松手，不许说奇怪的话。否则我就亲你。”
    弹幕爆炸得更猛烈了：
    【亲！！亲！！！给我亲！！！】
    【少将刚才是想告诉太宰‘你很重要’吧？这和表白有什么区别？表白之后亲亲，这很合理！！】
    风间桐：“……”
    他熟练地无视掉了弹幕，觉得自己好像看见了一只炸毛的黑猫。
    而且——太宰用亲吻来作为威胁，无论怎么说都太奇怪了。
    大部分情况下，他对任何人说这句话，听起来都像是在奖励别人。
    风间桐很不巧，属于能被威胁到的特例，于是他点了点头。
    太宰这个反应，一定是看破了他想说什么。
    风间桐被松开之后，困惑地问：“那算是奇怪的话吗？”
    “……”太宰没好气道，“没错。桐的话，如果不想被莫名其妙的人纠缠上，最好还是别说的程度呢~”
    风间桐若有所思，既然是精通人心的太宰的建议，那想必是很有道理的：
    “……可是，我没有对其他任何人说过。”
    太宰：“……”
    【我好像看见了一个‘暴击’的特效，是我的错觉吗？】
    【怜爱了。放弃吧宰宰，这种级别的天然撩是没办法的。除非你把他——，再——，这样手把手地教育~】
    【……你这个教育，他正经吗？】
    风间桐：“……”
    太宰欲言又止了一会，最后还是叹了口气，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
    一辆低调的轿车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在了巷子外面。
    这是来接太宰的车。
    风间桐了然：“要去谈判了吗？”
    “是呢。”太宰咬着重音道，“如果桐一直这么说话的话，大概能讨所有人的喜欢吧——但是我现在就要去和讨厌我的合作对象谈判了。”
    风间桐：“……”
    之前他这么说，只是为了调侃太宰而已。他才不相信太宰想的时候，有谁能真的讨厌他。
    看着面前一身浅色便装的太宰，风间桐突然莫名其妙，完全没过脑子地说：“时间还早，先去换一身正装吧。”
    “……”太宰挑了挑眉，脚步顿了一下，想听听他能说出什么理由来。
    但是马上，风间桐就自己也混乱了：“不，其实这样好像也没问题……？”
    太宰：“……”
    他没有期待这个笨蛋，一定是因为已经深切地了解了木头之所以是木头的原因。
    “太麻烦了，那就这样吧。”太宰掉头就走。
    风间桐：“……”
    他目送太宰关上了车门，困惑地拍了拍自己脑袋。
    【我懂。】弹幕非常理解地道，【宰穿这身真是出乎预料的帅——换我也不想让别人看见】
    风间桐觉得不是那样，并且有理有据：‘但是织田君和芥川君都看见了吧，一路上大家都可以看见。’
    【……】
    风间桐想了想，觉得与其反省自己，不如诋毁他人：‘一定是礼仪课的错。’
    【……】
    他诋毁完，和自己刚才一瞬间的异常完全和解了，长出了一口气。
    风间桐最后看了一眼载着太宰的车，浅色的风衣在空气中划过利落的弧度，继续往原本的方向走去。
    ——因为芥川君的情况不太对劲，他有些在意同样幸存下来的芥川银的状态。
    大战之后的首领本来就把大部分事务都交给部下了，现在风间桐难得地有一些空闲。那就久违地去学校看一看吧——
    毕竟，在那一次事件之后，芥川银等人在假期也选择了留校。
    -
    太宰关上车门，透过单向可视的玻璃，看向了风间桐。
    笨——蛋。
    他无声地做着口型。
    司机对干部和首领的小小纠缠见怪不怪，只是非常尽职尽责地问：“我们接下来去哪里呢？太宰先生。”
    太宰像在和什么人较着劲似的，沉默了两三秒钟。
    “太宰先生？”
    太宰治偏开视线：“……时间还很充足，先回本部一趟。”
    等他从衣柜里拿出正装换上，来到熟悉的餐厅的时候，谈判对象也正好下车。
    “啊拉。”从眼睛里散发着野心的大小姐张开了扇子，笑道，“又见面了呢，太宰先生。这次合作也请多多关照哦。”
    从气势上看来，真是看不出她是录音里那位……在太宰面前节节败退的来使。
    不过，也没有任何人能知道这一点。

 第117章

    至少从一年以前开始，因为各种原因，组织对日政方面的所有谈判，都是由太宰来进行的。
    太宰治看了她一眼，彬彬有礼道：“我的荣幸。那么，请吧。”
    -
    风间桐来到学校门口的时候，正好看见一个白发少年抱着箱子，在校门口进退踟蹰的样子。
    他是中岛敦。拥有名为‘月下兽’的异能，隐藏着未知的秘密。这份秘密，是涩泽龙彦回到横滨的原因，但中岛敦本人却对此一无所知。他只是昨晚被太宰捡了回来，暂时交给织田作之助照顾。
    风间桐下意识地分析了起来。
    ……这个情况，是为了躲开昨晚攻击了他的芥川，主动提出要提前来到学校吗？
    原本安排的接应人应该是芥川银。但这个少年来得太早了，银还没到。
    中岛敦看起来自己也知道这一点，现在正在反复地纠结、犹豫和自我怀疑之中。
    风间桐：“……”
    原来如此，是这个性格的孩子啊。
    弹幕已经开始欢快地向敦打招呼了，风间桐想了想，正准备上前——
    突然，一个小孩快速冲到了他身前，猛地撞在了他身上。
    孩子只到他的腿那么高，穿着干净整洁的校服，手上戴着一个卡通手环，怀里抱着一个丑丑的玩偶。
    等他抬起头的时候，就露出了一双带着星星的眼睛，以及不像是孩子的恶劣表情：“抓到你了哦~~风间先生~~”
    ……梦野久作。
    风间桐一瞬间认出了他。
    “没事吧？”中岛敦注意到了这个动静，被吓了一跳，想要过来帮忙——
    “呃啊啊啊啊——给我稍等一下啊，你这小鬼！！”
    后面，一个身穿黑衣的大汉满头大汗地追了过来，在看到风间桐的时候，发出了不似人形的惨叫：
    “——boss！！！”
    他的表情让梦野久作有趣极了地大笑起来。
    “您没事吧，boss！！！我立刻联系太宰先生——”
    “不用。”风间桐摇摇头，制止了他的动作，然后很不适应地把梦野久作拨开了一点，“我应该说过，不能这样吓人吧？”
    梦野久作委屈地叫了起来：“可是，我就喜欢这样嘛——大家惊恐的表情什么的。”
    黑衣大汉：“……”
    他捂着心口，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中岛敦：“……”
    什么？？这是什么？？好像听见了很恶劣的发言——
    梦野久作继续愉快地笑道：“——特别是，用风间先生作为恐吓的时候，大家都吓得不行，会露出很有趣的表情呢——”
    中岛敦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表情已经完全陷入了迷惑之中。
    风间桐：“……”
    他真是应付不来小鬼。
    第80章
    梦野久作是在两年前被发现的, 那个时候，他才五岁。
    这孩子凭借一己之力，差点让医院陷入混乱。如果不是因为太宰恰好就在附近, 事情几乎无法收场。
    造成这一切的原因，是精神系异能——【脑髓地狱】，在玩偶被破坏之后，梦野久作能诅咒伤害过自己的人，使他们身上浮现出掌印，疯狂地攻击周围的人。
    异能力或多或少能够折射出异能力者本身，拥有这种异能的梦野久作，家庭环境几乎无需赘述。
    于是，如何处理这孩子, 成为了风间桐的难题。
    风间桐无意把这孩子彻底封印起来。
    如果仅仅因为异能力危险, 就要将一个人关押起来的话——按照这个标准，第一个应该被抓起来的人是风间桐。
    联盟没有那样对待他。
    能够轻而易举毁灭一切的风间桐, 即使在最不稳定的少年时代，也是完全自由的。
    所以, 他也不会用这种方式对待梦野久作。
    虽然这么说, 但风间桐并没有理想主义到用同样的方法对待梦野久作的程度。失去了异能的他可没有联盟那么深厚的实力, 梦野久作的精神状况也和少年的他不能相提并论。
    于是，风间桐想了个折中的方法——使用异能抑制装置。
    根据测试，这个世界已经出现了最简单的抑制装置的雏形，风间桐打了规则的擦边球，利用这个原理, 制作出了效果要好得多的抑制器，也就是梦野久作手上戴着的手环。
    有了这个东西，【脑髓地狱】对人的影响降低了不少——意志力比较坚定的人, 甚至能够主动挣脱幻境的控制了。
    梦野久作也因此得到了初步的自由，接受着组织的监管和教育，一直到今天。
    -
    风间桐看了一眼黑衣大汉，知道除了他之外，暗处一定还有另外两个人在跟着梦野久作。精神系异能太过棘手，只有这样才能确保其他人的安全。
    即使如此，梦野久作待在风间桐身边，好像还是让大家非常紧张。
    广津柳浪走了出来，对风间桐一礼：“boss。非常抱歉，我们没有看管好梦野君。”
    梦野久作待在风间桐的身后对监管者们吐舌头：“今天明明是我可以出来玩的时间！”
    广津柳浪无奈地解释道：“昨天才发生了一场大战，现在外面还不太平呢。”
    “就算是这样，失信也是失信。我们之前说好的！”梦野久作任性道。
    他眼珠子转了转，突然拉拉风间桐的袖子：“呐，风间先生。我们最近的敌人是谁呢？我可以帮你干掉他们，条件是你今天要陪我玩。”
    “不用。”
    “真的吗？”梦野久作追问道，“我的异能力很强吧？一直费劲养着我又不用我，大家看起来都很有怨言的样子呢~”
    “养着你是因为你是个孩子。除此之外不需要你做别的。”风间桐把他的手拉开，“而且，你不是说你怕疼吗？那就不要使用异能力。至少在想清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情之前，不要随便使用异能力。”
    “又在说很深奥的话了，风间先生。”梦野久作嘟哝道，“——使用异能力的原因，当然是好玩啊。”
    “真的吗？”风间桐问。
    “……”梦野久作不说话了。
    这个时候，一个颤巍巍的声音响了起来：“……我、我觉得不是那样的。”
    居然是中岛敦。
    几个人的目光全部被吸引了过去，白发少年显然很不适应这种场合，只是因为某种责任感而不得不开口劝告，就连声音都打着飘。
    “你也是——呃，异能力者吧？”中岛敦满脸痛苦地说，“绝对不要因为好玩而使用异能力哦。造成什么不可挽回的损失就不好了。而是要在保护他人或者做什么有意义的时候使用异能吧——当然，是在控制得了的情况下，如果控制不了异能的话，最好就别使用了——”
    梦野久作：“……”
    这个人，是笨蛋吗？
    风间桐：“……”
    ‘噗’
    他轻轻地笑了。
    中岛敦僵硬在了原地，脸轰的一声红成了番茄。
    ……一定是被嘲笑了吧？我说了什么蠢话吗？好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至今为止，连孤儿院都很少离开的白发少年无地自容地想。
    梦野久作眨眨眼：“可是，我至今为止觉得最有意义的事情，就只有把大家吓出心脏病来而已哦。”
    中岛敦：“……”
    刚才发生了什么？
    这个宣言，不是更加恶劣了吗？
    他不由得担忧地看向了风间桐。
    黑发的青年看起来完全没有被威胁到的样子，梦野久作盯着他看了一会，突然又高兴了起来：
    “那么，风间先生，我今天就先回去了，这一次的玩耍时间一定要在三天之后补给我哦。”
    他往广津柳浪那边跑出去几步，突然又回过头挥挥手：
    “下一次见面，我也会冲过来的，而且会在太宰先生面前这么做。请仔细分辨我身上有没有带着小刀哦~~”
    在身上带着小刀撞人，是梦野久作幼年时的惯用做法。只要这样做，撞到他的人就会被动地伤害到他，达成【脑髓地狱】发动的条件。
    深知这个异能可怕程度的监管者们，脸色马上就绿了。
    风间桐困惑地问：“……为什么要挑衅太宰，你喜欢上罚抄了吗？”
    梦野久作一蹦三尺高：“那是世界上第二讨厌的事情！第一讨厌的是关禁闭！！”
    “好吧。”风间桐叹了口气，“我唯一能保证的是，如果你身上带着小刀，无论太宰在不在，你都近不了我的身。”
    “好过分啊，风间先生。”梦野久作灿烂地笑着，和风间桐告别了。
    弹幕姗姗来迟地吐槽道：
    【这孩子的状态……真不好说他是变得活泼了，还是病得更重了】
    风间桐平静地回答他们：‘我觉得，他只是不断地想要确认着什么而已。’
    敏感的孩童感受到了大家对他的排斥，选择利用这份排斥，给自己找一些乐子。

 第118章

    但其实，自从进入组织之后，他再也没有在身上带过伤害自己的东西。
    如果有一天，他刻意撞到了什么人，但所有人都没有露出被吓到的表情的话——梦野久作大概会更开心一点。
    可惜，这件事风间桐做不到。
    完全消除异能力的方法，世界上只有‘人间失格’而已，哪怕是抑制器都无法对‘人间失格’起效。
    所以，梦野久作注定要在漫长的人生里，学习自己的异能和解。
    【……是之前研究儿童心理学的成果吗？少将你分析别的孩子的时候倒是头头是道嘛】
    【为什么一遇上太宰就麻爪呢？】
    ‘……’风间桐反问：‘你们难道觉得，太宰是普通的孩子吗？’
    【……】
    好问题。完全无法反驳。
    弹幕给他扣了一排省略号。
    梦野久作走了之后，中岛敦明显放松了一点。但很快，他就发现风间桐探究的眼神转移到了自己的身上。
    “什、什么？”中岛敦像被吓到的猫咪一样弓起了身子，“请、请问您有什么事吗？”
    ……好漂亮的人。他想。
    但是，气势好强。这么近的距离，气势就更强了。是平时的中岛敦不太敢靠近的那种类型。
    “中岛君……对吧。太宰和我提过你。”
    “……那位太宰先生吗？”
    中岛敦想起昨天惊鸿一面的黑衣少年，虽然马上他就被丢给织田先生照顾了，但因为芥川的存在，这个名字他记得很牢。
    对面就是因为他是太宰送过去的，所以马上就开始对他大打出手啊！
    于是中岛敦知道，‘太宰治’是干部，一个了不起的角色。那么，能够用这种语气称呼太宰的人是——
    中岛敦的身体僵硬了起来。
    哈，哈哈，不可能吧……
    “boss。”
    少女清脆的声音击碎了他的所有幻想，是原定要来接他的人，芥川银。
    中岛敦：“…………boss的意思是……首领吗？”
    风间桐点点头。
    中岛敦碎了。
    芥川银欲言又止：“那个，boss——有什么我能为您做的吗？”
    “抱歉，”风间桐扫了一眼中岛敦的箱子，“这好像不是说话的时候——先去把中岛君的东西放好吧。我想和你们了解一下，有关芥川君的事情。”
    -
    ——“我觉得哥哥他，说不定一直在迷茫，在无所适从……但是，我却没有感觉到。”
    ——“芥川从以前开始，就和我们不一样……他是个‘没有感情的孩子’，仿佛感受不到痛苦和快乐，只是在不断地挣扎着而已。”
    ——“虽然我们从以前开始就是同伴，但他会因为的他们死而感到愤怒，说实话，超出了我的预料。”
    ——“那个家伙……芥川，有点让人害怕。我完全不知道自己怎么招惹到了他，他好像，真的想杀了我。”
    -
    风间桐从芥川银、芥川以前的同伴、中岛敦那里，得到了这样的说法。
    太宰戳着奶茶里的冰块：“所以，你认为小银需要一定的心理干预吗？”
    风间桐点点头：
    “当天没有和同伴一起行动而存活下来的那几个孩子告诉我，最近她的话很少。我已经让学校的心理医生留意了。那位中岛君……还需要观察。他不像是喜欢争斗的人，但迟早会处于争斗中心，还是尽早拥有自保的力量比较好。”
    太宰叹了口气：“……结果，你把收尾的事情交给我们，自己还是跑去加班了吗？”
    他的眸子微黯。
    面对涩泽龙彦，风间桐这一次放权得如此彻底，一定是在锻炼干部阶层的能力。而大家确实也被锻炼到了。
    这个时候风间桐的注意力放在了芥川和中岛敦的身上——
    为什么？他在担心吗？
    比如说——担心着自己如果离开，组织必然会变得更加脆弱，更需要新生的战力，为此做着准备？
    太宰回忆着今天下午的谈判，心里不断思考着各种可能，表面上却若无其事道：“……你一直在盯着我看，是有什么想说的吗？”
    “……不是什么重要的事，”风间桐道，“只是在想，你还是换正装了啊。”
    【我刚才就想说这件事了！！口嫌体正直啊宰！！】
    【今天想去看看阿敦和小银，结果没把镜头切过去，实在是好遗憾哦。我超想知道宰当时是以什么样的心情这样做的啊！！】
    【太守规矩了（抹泪），即使下午是去情侣餐厅和大小姐谈判，感觉也是连录音都不用听，就能断定这孩子的清白的程度】
    太宰：“……”
    回来之后先去让梦野久作罚抄，在那之后马上就撞见了风间桐……否则，他原本是想换回那套便服再回家的。
    不为别的。
    只是觉得风间桐会有特别的反应。
    风间桐一定也是猜到了这一点，才会去那里堵他的。
    这个人虽然在某些方面迟钝得无药可救，但在另一些方面却很敏锐。
    太宰顾左右而言他：“……你今天见到梦野了吧？任由他拿boss来威胁他人可不好。我已经让他反省了。你也稍微注意一点吧。”
    “如果反省有效的话也不错。今天广津先生快要被吓出心脏病来了。”风间桐点点头，偏开了视线，“……我看见你把那套衣服带回家了。所以，为什么会想到把衣服放在总部？”
    “是吗？可能是距离比较近之类的吧。”太宰干巴巴地说：“……顺便一提，从结果上来看，今天下午的谈判结果对我们有利，已经确定了初步的意向。遵循boss的指示，这一次没有录音，没问题吧？”
    风间桐很理解似地点点头：“……没关系。只是谈判的话，组织内部并没有这种要求。宣传官一般也不录音。”
    太宰治：“……”
    风间桐：“……”
    他们安静了一会，同时决定休战。
    太宰治戳了戳冰块，抬起头来的时候，已经换上了一副可爱的表情：“话说，我今天回来的时候，看见织田作了。”
    “……我也有接到他的报告。”风间桐思索道，“说是想带着芥川君去善后，我同意了。”
    太宰乐不可支道：“织田作说，芥川的异能在搬运东西上非常有天赋哦~看来他们是短暂地去工地客串了呐。听说，那位狂犬一个下午就被感谢到不知所措了呢~”
    横滨的人们对作为自卫队存在的组织，友善度是爆表的。作为代表去善后的芥川，应该能感受到那份热情。
    ……虽然，那个少年未必感到自在就对了。
    “决定了。”太宰弹了一下玻璃杯，发出清越的声音，“最近就找机会让芥川和敦君合作一下吧。”
    时机是还不成熟。
    但他想看热闹了。
    风间桐：“……”
    虽然很抱歉……但考虑到他在太宰那里也是自身难保，所以他最后还是保持了沉默。
    第81章
    十天后。
    训练室。
    中岛敦跪坐在地上, 看见汗水顺着自己下巴不断滴落下来。
    他浑身脏兮兮的，白色训练服都快要变成黑色了。而在他的对面，橘色头发的少年仍然连衣角都没乱。
    “好……好厉害……”
    中岛敦想要站起来, 却连这个简单的动作都无法做到了，肺部在发疼。
    “我说你啊，”中原中也好奇道，“难道说完全没有接受过体术训练吗？”
    中岛敦非常不好意思地道：“是……呃，那个……”
    之前他一直都待在孤儿院。大家都去上学了，只有他不能去。因为经常接受到‘惩罚’，所以就连能够吃饱都是最近的事情……
    他长得比同龄人瘦小得多，不仅出招没有章法，身上也没有什么力气。让中也先生这样的优秀的忙人来教导他, 感觉像是在浪费对方的时间吧……
    “那个……如果你有什么事的话……”
    “别在意。”中也挑了挑眉, “是因为你还不能掌控‘虎’的能力，所以上强度的课程是我来教你。”
    他之前和老虎状态的中岛敦交过手。
    只能说——速度、力道和恢复能力都很优秀。如果在训练中异能失控, 其他人难免会被伤到，但中也就没有这个问题。
    中岛敦更惭愧了：“非常抱歉……”
    “话是这么说, 这也算是我们组织的某个传统。”中也看出了他的不自在, 干脆一摊手, “我的体术也是由钢琴师那几个家伙……前干部兰堂先生和boss教出来的。”
    “诶？boss？”
    中岛敦想起了之前见过面的风间桐。
    无论怎么看，那个人都不像是武斗派的样子……
    “什么啊，你已经见过风间先生了吗？”中也靠在墙上，露出了明亮的笑意，“觉得他不像是懂得体术的人, 对吗？”
    中岛敦不太好意思地点点头。

 第119章

    “实战中给我把这种思想抛掉，以貌取人的家伙死得最快。”中也提醒道，“我以前也有和你一样的误会……但boss很强, 体术的技巧更是千锤百炼。现在的你，算上‘虎’的形态，也不会是他的对手。”
    虽然当初风间桐只教过他几次，马上就被小心眼的太宰搅合了。但中原中也还是能够感觉到那个人和外表极为反差的强大，格外能理解中岛敦这种震撼全家的表情。
    “好了，闲话就到这里。你的气顺过来了吗？”
    “……”中岛敦愣怔地看着自己的手。刚才那种喘不上气来的感觉果然消失了。
    中也先生，刚才原来是在帮助他找回呼吸的频率吗？
    白虎少年感动着，努力站了起来，准备迎接下一轮的训练。
    但中也扫了他一眼，拿起了长风衣：“今天就到此为止。”
    中岛敦急道：“我还可以坚持——”
    “再练下去就要影响明天的学习了。”中也道，“记住，没有取得‘特别许可’的话，一直到高中毕业之前，你的主要任务都是学习。”
    话音还未落，他就看见了中岛敦眼中执拗的光。
    这孩子今天第一次大声说话：“再继续一会就好，拜托了，中也先生！”
    中也奇道：“……为什么这么坚持？你并不是喜欢争斗的人吧？”
    中岛敦沉默了一会：“……太宰先生说，我的异能有点特殊。如果以后想要掌握自己的命运，就必须要尽可能的提升实力。”
    “太宰？”
    中也的嘴角一抽，看中岛敦的目光多少带上了一点同情：“虽然我不想承认，但那家伙的预言多半都会成真。不过，你是我们的人，如果太宰只是把你丢到这里，没有做多余的事，就说明至少这段时间内你是安全的——”
    中也说到这里，了然道：“还有别的原因吧？”
    “……芥川。”中岛敦攥紧了拳头，说，“那家伙，已经在跟着织田先生出任务了。可我的进度却仍然停留在这里。”
    中也：“……”
    他笑了。
    什么啊，原来如此。
    太宰这不是——已经做了些什么吗？
    眼前这小子恐怕不知道芥川加入组织的申请被太宰驳回，现在正在将功补过的事，也不知道芥川目前正在治疗肺病，不能够进入训练场。
    “原来你有想赢的心气啊。”中也把风衣扔到旁边，意气满满地活动了一下筋骨，“那么，我就破例多陪你练一会吧。”
    “非常感谢您！”
    -
    街道。
    少年背后的外套分裂成数条阴影，用撕裂空间一样的速度猛蹿到了树上，仿佛多首的黑色怪物伸出了触手——
    然后，卷住了一只小猫。
    芥川龙之介和这只小猫对视了一眼，灰色的小猫对他无辜地“喵”了一声。
    “……”
    黑白色头发的少年面无表情地拎着这一小团柔软的生物，咳嗽着走到了几条街外，织田作之助的身边。
    “真是帮大忙了！芥川君，织田君。要是这孩子离开我的话，我真不知道要怎么办——”
    主人欣喜地把猫咪抱了回去，用脸颊蹭了蹭：“今天很热呢，二位在外面奔波一定口渴了吧。我这里有一些冰镇的西瓜，请不要客气——”
    芥川：“……不需要……”
    织田作之助：“谢谢您的好意。那么我们就收下了。”
    半分钟之后，芥川龙之介拿着勺子，抱着半块冰冰凉凉的西瓜发呆。
    “如果有毒怎么办？”他问。
    已经吃了一口的织田作之助：“……”
    他面不改色地把西瓜咽了下去，静静地等待了几秒。
    没有毒发的迹象。‘天衣无缝’也没有预示危险。
    “没毒。”
    他做出了判断，然后又挖了一勺。
    芥川：“……为什么要收下？”
    “因为这是谢礼。”织田作之助认真地说，“不收下的话，对方就会换一种方式表达心意。比如说——我曾经有一次拒绝了一位老人家的饼干，然后稀里糊涂地留在对方家里吃了一顿。”
    芥川：“……”
    他被说服了。
    和留饭相比，果然还是收下西瓜比较好。
    芥川像盯着地雷一样，盯着西瓜看了一会。
    最后他还是认为，一直把瓜拿着就太麻烦了，还是尽快吃完吧。
    芥川试探着用‘罗生门’拿着勺子，给自己勺了一口。
    冰凉、甜蜜的味道。
    原来西瓜里面红色的部分是这种感觉，就像糖水一样。吃了这个，他的咳嗽也稍微好转了一点。
    接下来他们要进行的，是最后的回访。
    那些在作战中被异能力毁坏的房屋，现在已经被修好了。其中，‘罗生门’在搬运各种东西上面起到了作用。
    “……把这些东西写到检讨上去，太宰先生就会认可我吗？”
    芥川不太理解地问。
    他这段时间已经知道，织田作之助是太宰治的挚友。组织里所有人都信服着太宰的判断，但能够称得上是太宰的挚友的，只有织田作之助和坂口安吾两个人。
    如果织田作之助认为太宰会认可他的话，说不定这一次他就能成功。
    “我不知道。”织田作之助想了想，说，“但我觉得你可以试试。”
    “……”
    两个人在树荫下吃完了瓜。
    “走吧。”织田作拍拍衣服下摆，对芥川说，“今天早点结束工作，然后去医院复查。小银应该在那里等你吧。”
    把病治好，也是芥川获得认可的关键。
    等他到了的时候，芥川银果然在，一直到看见他才松了口气。
    相依为命的两兄妹一起拿到了诊断书，是比较好的结果。
    回学校的路上，芥川在水果店门口停下了脚步。
    “哥哥？”芥川银疑惑地问，然后目光转向这个他们不会踏足的店铺，“这是……”
    芥川犹豫了一会，还是正步走进了店里，像观察地雷一样观察了许久，最后拿起一个西瓜，很不熟练地用工资卡——虽然被太宰逐出组织，但不知道为什么还是能用的工资卡——付了钱。
    ‘罗生门’劈开了瓜，芥川递给妹妹一个勺子。
    “这一个绝对没毒。”他说。然后想了想又补充道，“很好吃。”
    芥川银：“……”
    -
    中岛敦累瘫的时候，太阳已经在渐渐西斜了。
    中也停了手，他还是连衣角都没乱。
    “记得自己拉伸。否则明天会动不了的。没力气但有勇气的话就去医疗部，让他们帮你拉伸。”
    周围爆发出一个爽朗的大笑声。
    信天翁调侃道：“喂喂——医疗部军医一样的拉伸手法——嘶，中也也学会坑人了啊。”
    “吵死了。”中也没好气道，“不然还有什么办法？”
    “……我知道。”中岛敦用劫后余生一样的语气说，“——我第一天训练结束之后，就被扛到医疗部了。”
    中也：“……你也很不容易嘛。”
    “芜湖，”信天翁欢乐道，“中也，变得很有前辈的样子了呢。取得了特别许可就是不一样啊，在学习兰堂先生的气派，准备向干部进发吗？”
    中岛敦：“……”
    干部？
    好厉害，好厉害啊，中也先生！
    被叫破自己悄悄许下的目标，中也耳根微红，咬牙切齿道：“……你到底是来干嘛的？没事就滚蛋好吗？”
    “别生气别生气——”信天翁嬉笑着，像是变魔术一样，摸出来了一封信，“我是来给你送兰堂先生的信的。”
    中也一惊，顿时也顾不得和信天翁闹了：“兰堂先生——那之后一直没有消息。你，偶尔也会做一些有用的事嘛。”
    阔别许久，兰堂这一次给大家写了很多封信。
    -
    风间桐拆开信封，纸上仍然是熟悉的，流畅优美的字体。
    致风间先生：
    愿这封信抵达您时，横滨的阳光仍然像回忆中那样美丽……于危机关头辞去干部职位，再次向您表示歉意。在横滨与大家相处的那几年，使我找回了自己，那段美妙的时光至今仍在我最深处的梦里……
    我在欧洲的调查，得到了超出预料的答案，有关我的身份，我曾经的搭档，甚至中也君……虽然想要尽快与诸位分享这些消息，但我这边尚有麻烦缠身，也需要一段时间来整理思绪……
    不过我想，boss您对这背后的一切，应该早就有所预料吧？否则我回忆那几年的光阴，怎么会处处都是暗示呢？我有时候在想，是不是我稍迟动身一点，就能在您那里得知一切了呢，这实在是让人遗憾……
    唯一的好处是，从这些蛛丝马迹中，我猜想您的异能已经恢复了，不禁安心了许多。
    ……
    最后，请您相信：不管‘兰堂’曾经是什么人，蒙诸位照顾所找回的那个‘我’，永远会是大家最真诚的朋友。

 第120章

    ……
    风间桐合上信纸，露出了一个浅淡的微笑。
    得到朋友的消息，总是一件让人高兴的事情。
    他拿起手边的另一封信——是兰堂给太宰的，朝书房那边看了一眼。
    ……最近，太宰很忙。
    要么就是整天在外面晃悠，回到家了也只会待在书房里。
    这本来没什么，但风间桐习惯了只要二人同处一个屋檐下，太宰就会自动出现在他的视线里——就像一只亲人的黑猫一样。
    现在骤然看不到他，感觉有点奇怪。
    还是去看看吧。
    风间桐拿起这封信，走了过去。
    敞开的书房里，是一团一团，乱七八糟堆放着的草稿纸，太宰本人正坐在书桌前写着什么。
    只有书桌上的稿纸是摊开的。
    风间桐恰好扫到一眼，目光凝固了一瞬间。
    ——这是——空间相关的算式——
    “啧。”太宰‘啪’地合上笔，懒洋洋道，“擅自跑到别人书房里来可不好哦，桐。”
    他们的书房是分开的。太宰的书房比较凌乱，塞满了他从小到大感兴趣的各种书籍、档案和资料。最近似乎多了不少艰深的，数学和物理的著作。
    风间桐扫了一眼，大概看出了他研究的方向。
    他才没把太宰的装模作样当回事——这小鬼要是真的不想他进来的话，会关门的。以此类推，太宰在研究的东西，应该也不是什么不能对他说的事情。
    “这是兰堂给你的信。”风间桐先把信交给他，然后装作不经意地问，“你在写什么？”
    “……”太宰往后一靠，晃了晃手中的稿纸：“要看吗？”
    风间桐的目光顺着稿纸移动了一下。
    尽管觉得太宰有调弄他情绪的嫌疑，但这个还是太吸引人了。
    ——太宰会如此认真地研究什么，这实在是非常罕见的事情。
    “那看吧。”太宰短促地笑了一声，把稿纸递给他，“——这原本是你的工作才对。”
    “……”风间桐带着某种预感，一目十行地看完了第一页，“这是——”
    “空间计算的辅助系统，算是对战魏尔伦的准备吧。虽然这么说，因为技术限制，也只能起到有限的效果而已。”
    太宰把他拉过去，在他手里塞了一个小型机器，按下开机的按钮，就会浮现出辅助运算的光幕。
    “反正，你到时候肯定会忍不住插手吧。”太宰毫不客气地道，“但那边的魏尔伦可是完全体，和当年一样，甚至比当年更强——要是又让异能失控就麻烦了，必须要想点办法才行。所以说，这本来是你应该做的事情。”
    风间桐：“……”
    太宰的声音变得阴恻恻的：“你不要告诉我，你从来没想过用电脑辅助运算。”
    风间桐：“……”
    想过。
    怎么会没想过呢？联盟就是这么做的。超级电脑甚至能够计算出摧毁一个星球的参数。
    他有点心虚地移开了视线：“我只是……从以前开始，就不太信任别的东西算出来的结果。”
    就算有超级电脑，他自己也是会验算的——这就完全起不到减轻压力的效果了。
    “但是你现在要学会相信它呢。毕竟你精神力一旦过载，就只能待在我身边了——你不想那样吧？”
    风间桐：“…………”
    太宰治冷静道：“那加油。”
    风间桐被推出了书房。
    第82章
    “砰。”
    书房的门在他面前关上了。
    风间桐：“……”
    他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小型机器, 莫名有种非常熟悉的，心虚的感觉。
    弹幕纷纷被感动了：
    【猫好，猫担心你精神力过载】
    【猫好, 猫给你做辅助计算装置】
    【猫好，猫送你的东西精致优雅，电线没有露在外面】
    【主播不信任辅助计算系统，主播坏】
    【主播不想一直待在猫的身边，主播大大滴坏！】
    风间桐：“……”
    他觉得这帮人在偏心眼，并且有证据。
    【不愧是宰，我很早就想说了，为什么不弄一个辅助计算装置呢？反正我要是有需要这么大量计算的异能力，我绝对会第一个把这玩意弄出来】
    【简直就是生活必需品好吗】
    【人类的□□是有极限的, 所以要学会使用工具——不能因为自己算得快, 就把人脑当机械用吧？】
    ‘……’风间桐简单粗暴地回答道，‘不做是因为不能做, 而且没必要。’
    不能做，是因为, 风间桐能手搓的机械, 被限制在这个世界的科技范围内。太宰就不受这个影响, 看这个情况，大概是把他教的东西优化升级了，在此基础上才能做出这个级别的辅助计算装置。
    没必要，则是因为机械始终是机械。
    ‘神之棋盘’非常危险。在文野世界也就算了，在科技更加发达的联盟, 风间桐绝不可能把关键的判断交给有可能被入侵的超级电脑。
    否则，一个参数错误，天知道会出什么事。
    【……您是不是太看不起联盟的技术了？谁能入侵联盟的超级电脑？特别还是军部使用的超级电脑。】
    ‘我就可以。’
    风间桐说着危险的话, 脸上闪过一丝阴霾。
    【我篡改我的数据？】
    【请大佬不要用自己的水平揣度别人，好吗？好的】
    风间桐一笑。
    ——不仅如此，他知道还有别的文明可以。
    联盟的技术水平远远超过大部分已知文明，但实际上，在风间桐的眼里……他们的优势并没有刻板印象中那么大。
    不过，这种事不必现在说。
    现在比较重要的是，他有点好奇太宰优化这个东西的思路。
    作为给这个过于聪慧的少年的玩具，风间桐会时不时地把自己探索出来的，文野世界里最先进的技术教给他。现在就是验收成果的时刻。
    ……不，这并不是说他又要犯同样的错误，把太宰的礼物当作课后作业的意思。
    他拆掉之后会天衣无缝地装回去的。
    于是弹幕们眼睁睁地看着风间桐就这样捣鼓了一段时间，把机械拆成一个个小零件，又迅速拼回去，最后放下这个机械，带着莫名的情绪叹了口气。
    ‘如果太宰想的话，’他喃喃道，‘军部的技术部门随时为他敞开。’
    能够依靠文野现有的技术做到这种程度，就算是温斯顿学院，只需要两年也会教无可教的。
    弹幕：【？】
    【？你在做什么？你要把宰拉入理工生的行列吗？】
    【不允许！！我不允许！！太宰就应该是文科生啊！！！】
    【你看，他从小就会思考生命的意义，心思细腻，而且情商高，而且长得好看，而且懂得情调，怎么看都是文科生的料子啊！】
    ‘你们那莫名其妙的歧视是从哪里来的？’中了好几枪的风间桐如是道，‘理科生也并不是全都像我一样的。’
    弹幕冷漠无情地问：【哦，比如说呢？】
    风间桐：‘元帅就很风趣。’
    【……】
    弹幕回忆了一下某个严肃到仿佛这辈子都没笑过的人，决定拿风间桐的话当屁放了。
    【我突然有点不明白‘风趣’的意思了，所以去查了一下，现在更不明白了】
    【往好处想，至少主播终于有一点作为木头的自知之明了】
    风间桐：“……”
    风间桐决定不和他们一般见识，拿着太宰给他的东西站了起来，准备出门。
    虽然他不习惯使用辅助计算装置，但太宰做都做了，他不会浪费对方的一片心意。要想真正让这个东西发挥作用，还缺少一些数据，需要去横滨实地调研一下。
    太宰似乎已经填补了一部分，剩下的要他自己来完成。
    ……真是的。
    风间桐不知道是该郁闷还是该骄傲地想：
    ——又完全被太宰猜透了。
    究竟是太宰太厉害，还是他在太宰面前总是左右支绌，发挥不出来应有的水平呢？
    就算二者都有，希望至少最重要的那件事，他还是有暂时瞒住对方啊。
    风间桐把乱七八糟的想法抛开，对弹幕道：‘我接下来要出门调研，需要我把镜头切到太宰那边吗？’
    【嗯？这么突然吗？】
    【来了，经典的‘你喜欢爸爸还是喜欢妈妈’】
    风间桐：‘……请这位文科生不要乱比喻。’
    弹幕敷衍他：【您大概理解意思就行】
    风间桐在直播间挂了个投票，五分钟之后，结果出来了。
    弹幕选择他这边的视角。
    风间桐：‘……嗯……’
    【……为什么一副很嫌弃的样子？我们很吵吗？】
    ‘不，’风间桐纠结地问：‘……为什么不选太宰？你们不是很喜欢他吗？’

 第121章

    如果是他的话，一定会选那一边的。
    【认真的吗？就算我们很喜欢太宰，不代表我们很喜欢数学吧？】
    【我刚才扫了一眼就开始痛苦了。就算是男神也抵消不了这份伤害】
    ‘是吗？’风间桐不置可否，‘我觉得还挺有意思的。’
    就算是在列算式，太宰的气质也像是在写书一样赏心悦目，完全没有各种小动作。如果能完整观看草稿的话，大概能够理解太宰的思考吧。
    可惜太宰关门了。那就是不想他去打扰的意思。
    不会打扰到太宰的弹幕又不肯看。
    风间桐只好遗憾地出门了。
    -
    听到关门声的时候，就连世界之外的力量也没有注视着的书房，太宰一个人闭上了眼睛，放任自己往椅背上一靠。
    写满的稿纸在少年的手上被卷成一团，随意地丢到了房间的角落，和无数纸团滚在了一起，乍一看就像是废纸一样。
    如果刚才风间桐选择打开这些‘废纸’看一眼，他就会发现，太宰在研究的东西，和他想象得完全不一样。
    那是现在的他无法使用，也无法教导太宰的知识。
    “又失败了啊……”太宰喃喃道，“果然在短时间内自学这些，还是有点勉强吗？”
    即使对‘太宰治’来说，也太勉强了。
    毫无疑问，太宰是个天才。
    没有什么事是能够超出太宰的预料的——大家都这么说，也差不多就是事实。但掌握人心的本领，和学习理论技术的本领，并不能混为一谈。
    如果有一位老师来教导的话，情况大概会好很多。甚至不需要风间桐那样超规格的老师，只要是正常的，能够解答疑惑的老师就好。
    但太宰没有那种助力。
    唯一能够提供帮助的家伙，为了隐蔽自身的需要，和他的联络时间也很有限。
    所以现在，姑且是只能靠自学。
    因为他能够一个人做这件事的时间不多，所以太宰只是稍微休息了一会，缓解了过热的大脑，就又拿起了笔——
    这个时候，门铃响了。
    太宰的动作一顿。
    摁门铃的人并不指望他去开门——或者说，就是起到一个‘我来了’的通知作用而已，门口的家伙已经从花盆里拿出了钥匙，非常自然地打开了门。
    会这样做的人，只有……
    “呀，太宰。”名侦探·江户川乱步走进这间书房，毫不客气地道，“你可真是个笨蛋啊。”
    鸢眸的少年端坐在书桌前，垂下眼睫，手中的笔在雪白的纸上晕染开一片墨迹。
    “……乱步先生。”他这么说。
    “……”
    乱步睁大了眼睛，露出了一个被冒犯到的表情。
    “别搞错了，”他指着太宰，突然超大声地说，“你以为我们认识了几年啊！”
    从互助会建立的那一天开始。
    一直到今天。
    独属于这个世界的，漫长的、漫长的光阴。
    怎么可能轻飘飘地被抹去。
    “我知道。”出乎预料地，太宰道。
    他抬起头，露出一个和以往别无二致的笑容：“这是敬称啦，敬称。是对能够看破一切的名侦探的敬意哦~一看就知道了，我做的事，都瞒不过乱步吧？”
    乱步这才‘哼’了一声。
    他没有和风间桐告状，眼前这家伙是真的应该感谢他。
    太宰很上道地拿出零食和波子汽水，供奉到了乱步的面前。一起供奉过去的，还有凌乱的各种草稿。
    乱步扫了他一眼，若有所思：“原来如此，你……算了，这也不错吧。”
    ——起码在风间桐那边，是没有暴露的可能了。
    乱步喝了一口波子汽水：“所以，你要学习的东西都有哪些呢？全部交出来吧。”
    他已经提前说过，接下来不会见风间桐了。所以，只要和太宰见面的时机把握好，他们就会有充足的活动时间。
    太宰拿出手机，向他传输了一份资料。
    乱步一边看一边点头，宣布：“只是这样的话，两个月之后来找我就好。”
    “真不愧是乱步！”太宰笑着鼓掌道，“所以，你一定也发现了吧？有关那件事。”
    乱步点点头：“这样一切就说得通了。风间那家伙，还真是做好了充足的觉悟啊。”
    即使听到了这样的话，太宰脸上的笑也像是画上去的一样，连弧度都没有一丝变化。
    乱步：“……”
    这不是麻烦透了吗？
    “喂，太宰。”乱步没好气道，“我可是背着社长私自行动的，你要是做得太过分的话，我会随时反水哦。”
    空气沉寂了一秒钟。
    “怎么会呢？”太宰说，“我的底线只有那一个。只要他们不想掀起战争，我就不会那样做。否则，桐会很难办吧。”
    乱步：“……”
    也就是说，判断的标准完全掌握在太宰手上……吗。
    但考虑到风间桐的立场……对太宰来说，这实在是非常有分量的一句保证。
    所以乱步才会来到这里。
    太宰眨了眨眼：“那么，乱步先生猜到什么了吗？”
    “我是猜到你有一定的把握。”乱步大大方方地说，“但缺少了一个重要条件，无法推理。所以，最后是什么呢？”
    太宰神秘地微笑了起来：
    “——是‘空间’哦。”
    -
    巨轮上。
    俊美的青年拿到了一张照片，拍摄于八年前的横滨。
    铺天盖地的金色光芒……以及天空中的那条巨龙。
    “异能特异点……”他喃喃道：“那个光芒，不是【彩画集】吗……”
    第83章
    魏尔伦来到横滨的时候, 已经是黄昏。
    俊美的青年摘下礼帽，对出现在面前的风间桐微微一欠身：“初次见面，风间先生。”
    风间桐：“……”
    魏尔伦没有表露出任何惊讶的意思, 这是非常明显的信号。
    果然，这个人知道风间桐，也知道他的异能。
    费奥多尔既然在调查风间桐的来历而无暇他顾，想必并不会在乎顺手把查到的情报分享给魏尔伦，为风间桐制造一些麻烦。
    “……”风间桐垂眸：“初次见面，‘暗杀王’。”
    此时，他面前的弹幕已经炸了锅。
    有在叫【哥！！】的，有紧张兮兮地祈祷旗会不要有事的，有企图隔空抽打魏尔伦, 把他抽到欧洲去和兰堂和解的……
    【别想了, 少将特意把兰堂弄走，就是因为这对拧巴的核弹不经历一次生死, 显然是很难说开的样子，而他们‘谈心’的余波可能会把横滨炸掉……】
    【联盟有没有观影体服务？我愿意付费让魏尔伦观看主世界的剧情线！！】
    【……我记得, 我们没有这么高级的技能】
    【等魏尔伦来联盟之后, 倒是可以邀请他来看一下……好吧我开骂了, fw主神空间！！你也配做小说反派？？】
    “您的眼神很奇怪呢，是在想什么吗？”
    这个时候，魏尔伦突然非常敏锐地问。
    “……”风间桐轻轻闭了一下眼睛，在瞬间调整好了表情。
    那一刻出现在他脸上的，不是对强敌的忌惮, 而是某种奇特的，肃穆而郑重的什么东西……
    有在这个直播间从头看到尾的人一晃神，觉得好像在什么地方看过这个表情, 但很快，他们的注意力就被拉回了这场对话里。
    “在那里停下吧，魏尔伦。”风间桐轻声说。
    魏尔伦表情变了变。
    他感觉到了。
    在这句话落下的同时，周身的空间突然‘动’了起来。它们遵循着某个人的意志，排斥着他。
    这只是一个小小的警告，如果在真正的战斗中，反应稍微慢一点，就会瞬间在空间里被撕扯得四分五裂吧。
    果然是和【彩画集】相似而不同的异能，这种事【彩画集】是做不到的，它的强大在别的方面。而眼前之人的异能，可以称得上是‘空间之主’了。
    正因为这样罕见的两个空间系异能碰撞在一起，才会爆发出异能特异点吧。
    发生了这种事，也就证明，八年以前，风间桐赶到的时候，兰堂还……
    魏尔伦摇摇头，抛去这个自从得到情报之后，就像是病毒一样在脑海中蔓延的想法。
    不可能的。他想。这么多年了。
    如果那家伙还活着，恐怕早就来追杀他了吧。
    比起那个，现在的情况有点麻烦。
    得到弟弟的消息之后，魏尔伦的第一个想法，就是马上前往横滨把中也带走，踏上一段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旅程。
    他已经孤独了太久了。
    他是实验室里诞生的‘人造异能力者’，拥有莫名其妙的‘生’。所以他从事暗杀工作，为创造了他的人类带来莫名其妙的‘死亡’。
    只有这样，这段生命或许才稍微有那么一点意义。

 第122章

    同为‘非人之物’，世界上唯一一个能够理解他的同类，只有中也一个人而已。
    他知道中也加入了守护横滨的组织，并且成为了其中的重要成员。
    但是那并不重要……人类都只不过是在欺骗他们而已，通过欺骗，让中也沉浸于虚幻的梦中，为人类效力。
    他会让中也从这场梦中醒来的，无论使用什么手段。
    ——这就是魏尔伦原来的打算。
    他并没有把横滨放在眼里，事实上，世界上确实罕有能够阻拦他的人物。
    强大的异能再加上精湛的暗杀技术，哪怕是女王的皇宫他也能来去自如，暗杀掉一些蒙骗中也的小角色，只不过是吃饭喝水一样简单的事情。
    可是，在风间桐的身上，他感觉到了一丝让人汗毛倒立的危险感。
    魏尔伦的眼神变得郑重了起来。
    他参加过异能大战，也认识欧洲的大部分强者。
    所以，他才更加明白。
    风间桐比他以前面对的任何一个敌人都要危险。
    【出现了！强者之间特有的感知！】
    【和兰堂没有直接打过……那么魏尔伦恐怕是到这个世界以来，少将面对的最强的对手吧？他果然能感觉到】
    【笑死，宇宙中遇到‘神之棋盘’，要是没有任何限制手段，大家一般是直接投降的】
    【更正，就算有限制手段，超越者以下也是直接投的。目前头铁的人下场都不太好……】
    【这个异能太bug了，少将在衍生世界遇到这么多限制，我其实是可以理解的……我是世界意识，我也害怕‘神之棋盘’啊，这个异能认真起来，是真的能灭世的！】
    【大家有看军部最近公开的秘密行动报告吗？原来少将刚刚加入军部的时候，就参与过捣毁人体/实/验的行动。
    那个时候，我方情报部门有内鬼，行动组被一个空壳实验室引开了。眼看着那帮人要跑，少将一个违规超远距离空间跳跃，直接瞬移到了敌人老巢，在那个空间站自爆之前带着所有实验体和证据转移到了附近的行星上，这简直神了。现在制造异能者的违规实验能被打击得这么干净，就是因为这件事】
    一个弹幕凉凉地飘过：
    【神吗？违规操作完就倒下了，之后写了一个月检讨】
    【……写检讨这种事，原来是从军部起源的传统吗？而且这个语气，你是知情人吧？】
    【少将会做这种冲动的事，我居然毫不意外，甚至觉得有点可爱】
    【是啊，现在他发癫都是思虑周全地发了，但这丝毫不能改变他在发癫的事实】
    【口下留情。保护他人应该不能算是发癫吧？我虽然做不到这种事，但还是相当尊敬能做到的人的。】
    【明智的决定。像风间那样的行事风格，就叫发癫。】
    【……】
    【……我感觉到了要吵起来的气息，诸位——这本来不该由我来提醒。但按照联盟的规矩，要吵或者要辩论，请去特定的地方，我们这边是没心没肺的欢乐弹幕】
    【……】
    【不吵了？所以我们可以回归没心没肺的傻乐时间了吗？】
    【那么，尊敬的知情人，我有点好奇少将写的检讨……】
    【朋友，你没心没肺得有点快了吧】
    【别打岔，你不想知道？】
    【……想】
    良久，那个弹幕才冒了泡：
    【……哈，这么说吧——比那位芥川君检讨的诚意，还要更少一点】
    【那不就是完全没有在反省的意思吗？】
    -
    下一刻，魏尔伦动手了。
    看不清他是怎么靠近的，下一刻，修长的身形就已经到了风间桐的面前。
    红色的光芒在距离风间桐的脸咫尺之遥的地方停住了，再也不能向前。金色的波纹在空气中一闪，风间桐手中多了一把枪。
    “砰砰砰”
    子弹在魏尔伦面前被无效化，与此同时，地面的重力开始发生了变化。
    空间、重力。
    两个随处可见的东西发生碰撞的时候，一瞬间就毁灭了这个干净整洁的公园。
    不过没关系，正因为考虑到了魏尔伦的破坏力，所以风间桐提前让人清场了。
    像是天灾袭来的一分钟之后，两个人默契地收手了——就好像刚才只是一个有点特殊的打招呼方式一样。
    “请不要紧张，空间的主人。我此行并不抱有敌意。”魏尔伦站在废墟的中央，笑道，“我来到这里，是为了寻找我的弟弟。您应该认识他。他叫中原中也。”
    “我从没听中也说过，他有一个哥哥。”
    “是的，他不知道我的存在。”魏尔伦笃定的语气说，“但我们毫无疑问是兄弟。”
    有那么一瞬间，风间桐似乎想问他点什么，但最终还是没能开口。
    刚才的战斗他隐约占了一点上风，但真正不想再打下去的人也是风间桐。
    不仅因为异能力处于被限制的状态，还因为——这里是横滨。不远处就是人们的居所。
    魏尔伦看破了这一点，所以根本没有用全力。
    超越者之战弊多利少，他相信风间桐能做出合理的选择。
    良久，风间桐说：“在横滨期间，不允许你杀死任何一个人。也不允许你毁坏横滨的任何一个地方。”
    魏尔伦问：“……即使是对方先动手也不行？”
    “没错。”
    “真是苛刻的要求……”魏尔伦叹息，“但我会同意。作为……我的诚意。为了确保这一点，需要派一个人跟着我吗？”
    “不用。”风间桐道，“我相信一个强者的承诺。”
    魏尔伦一哂。
    ‘暗杀王’在这方面，可没有什么好名声。
    但如果他打算毁约，他确实会提前和风间桐说一声。
    出于对守护此地的强者的尊重。
    “那么，再会。”魏尔伦优雅一礼，就准备离开。
    “慢着。”风间桐对他说，“在走之前，麻烦你赔偿一下这个公园的修复款。”
    魏尔伦：“……”
    他用觉得自己听错了什么的表情，看了一眼无论怎么说，都是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的风间桐。
    “赔钱。”风间桐重复道。
    ——组织虽然收益很高，赚钱方面人才不少，有大把的人抢着过来送钱，但相应的，花钱的地方也很多。
    对战涩泽龙彦之后的修复工作，他们连日政的钱都要薅，更别说面前的魏尔伦了。
    风间桐才不管魏尔伦以前是什么作风，但在横滨，打坏了东西就想跑，没门。
    魏尔伦：“……”
    他甩出一张卡，风间桐接住。
    只听见魏尔伦若有所思，举一反三地道：“这么说，我在破坏了横滨的建筑物，都可以这样偿还？”
    风间桐：“……翻十倍。毕竟修理要人工。”
    “没问题。”魏尔伦在这方面完全没有要计较的意思：“这张卡可以把横滨翻修一遍。顺便一问，另一件事——”
    风间桐马上明白了他在问什么：“损毁财物十倍赔偿。如果伤害到人命，就用你的命来赔。”
    不管那个人是谁。
    “……”魏尔伦低低地笑了：“是这样吗？”
    他丝毫不怀疑风间桐话里的认真程度。
    ——八年前，这个人硬接了那场爆炸。
    那场让魏尔伦受了重伤、兰堂生死不明的爆炸，毫不相干的风间桐却选择了面对，他还能是为了什么呢？
    ——即使是这样的人，当年都没有发现中也的存在。
    就好像他保护了身后的‘人类’之后，就不再对废墟可能存在的‘人造体’感兴趣了一样。
    彻头彻尾，是不一样的物种啊……
    魏尔伦像一阵烟雾一样，消失在了原地。
    第84章
    ……
    从医疗舱里出来之后, 少年风间桐来到了军方的机密档案处。
    在那里，他得到了一个拒绝。
    “非常抱歉，风间少校。您的权限不足, 无法调阅一级保密行动，编号a2532的行动报告。”
    “……哪怕我是这次行动的参与人员？”
    “哪怕您是这次行动的参与人员。”
    “是吗。”风间桐没有争辩，干脆利落地转过身，准备离开。
    “……不过，以我的权限，可以为您解答一个问题。条件是，您同样也需要回答我一个问题。”
    风间桐停下脚步。
    看来这才是真正的目的。
    风间桐说：“那么，我想知道他们创造异能力者的目的是什么。是想要回到那个‘黑暗时代’吗？”
    “……黑暗时代对于任何人都没有好处，那是彻底的混乱。他们想要建立的, 是一种全新的秩序。有才能者高于无能者的秩序。”
    风间桐彬彬有礼道：“很复古的想法。”
    “和联盟的精神相悖。但不可否认, 精英统领普通人能够提高效率。”

 第123章

    “……”
    “轮到我问您了。我想知道，您认为, 异能力者应该拥有特权吗？就像您之前使用‘神之棋盘’拯救那些实验体，一个不小心可能会死在空间跳跃中。您认为这两端的代价是相等的吗？”
    风间桐反问：“考虑到我们之前的对话, 您的提问有诱导我回答方向的嫌疑——我的回答重要吗？”
    对面的人没有回答他, 但这无济于事。
    “看来军部, 并没能把你们一网打尽呢。”
    风间桐露出了浅淡的笑意。
    少年穿着浅色的长风衣，笑容冲淡了脸上的苍白。他看上去美好得像一个梦，说出来的话却让人不寒而栗。
    “——就算是只会做春秋大梦的蠢货，说不定也会在意想不到的时候在背后捅人一刀呢……这么看来，我还是加入这局游戏比较好。”
    对面的人悄悄摸向了背后：“……所以, 您的回答是？”
    “是啊，我还没回答您呢。”风间桐说，“我认为——”
    他觉得, 面前的人应该有兴趣听他说完才对。
    毕竟，他在温斯顿学院里那个毁灭世界的志趣，并没有瞒着任何人，是很容易就能收集到的情报。
    但无论是联盟，还是这帮丧心病狂的家伙，似乎都对他有着多余的信心。
    还没等他说完，眼前的人就动手了。
    五分钟后，风间桐给自己拉了把椅子，坐在被空间束缚着的那个人身边。
    既然他没有给风间桐把话说完的机会，风间桐投桃报李，也没有给他继续蛊惑自己的机会。那个人的话全部被堵在嘴里，只能用赤红的眼睛瞪着他。
    “你在生气什么？”风间桐漫不经心地问，“如你所愿，我留下来陪你们玩了。被打乱计划的人是我，生气的也应该是我才对。”
    话音刚落，地上的人眼睛更加赤红得仿若滴血了起来。他的身体突然异常地开始膨胀。不过数秒之后，他炸成了一片血雾。
    军部的人赶到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一幕。
    监控记录了一切，血雾被阻挡在空间的壁障里，甚至没有弄脏机密档案室的地板。
    风间桐抬起头，看见了大步走进来的元帅。
    “……您是故意把他放在这里的。”风间桐明白了，“但是很遗憾，在他暴露的那一刻，他就变成了一次性的传话工具。”
    “……”
    “他们的势力比我想象得更强，也更加疯狂。”风间桐从椅子上站起来，“居然入侵到了联盟的中枢。”
    元帅问：“你有怀疑对象吗？”
    风间桐：“如果我给出怀疑对象，您会把他们抓起来吗？”
    “……”
    漫长的沉默。
    “风间少校。”最后，元帅只是道，“做你该做的事就好。”
    -
    不久之后，风间桐身穿军礼服，在墓碑面前放了一束花。
    “那帮混蛋……”他听见同僚咬牙切齿的诅咒，“迟早要把他们全部送上军事法庭。”
    风间桐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那束花。
    面前的墓碑，不是军部的人的墓，也不是其他人的墓碑。而是风间桐救出来的实验体们的墓碑。
    ‘黑暗时代’里，早就出现过制造异能力者的方法。虽然就原理上来说，与其说是制造异能力者，不如说是制造‘有思想的异能特异点’。
    很多人尝试过抹去那份思想，将被制作出来的异能力者作为趁手的工具使用。但后来关于异能本质的研究，打碎了这个幻想。
    没有思想的傀儡，是不会有异能力的。
    所以，这帮人换了一个思路。
    他们调控了实验体的寿命，让每个实验体的‘使用年限’变成了一年。
    这样，当实验体生出反抗意识的时候，也差不多到达了生命的终焉。
    真是个残忍的创意。
    风间桐以外援的身份留在了那支队伍，他们在短短一年内，将这种实验室捣毁得七七八八。
    尽管仍有一些漏网之鱼，但这股势力明面上，已经被打击得不成气候了。其中‘神之棋盘’起到了重要的作用。
    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后悔过，之前特意派人去挑衅风间桐。
    ——从后来，那个被寄送到面前的炸弹来看，大概是没有后悔过的。
    看来对面的首领很清醒。
    无论挑衅与否，风间桐都是他们必须除掉的敌人。
    -
    在遇到兰波和魏尔伦之前，风间桐完全没想到，在这个衍生世界居然也存在同样的技术。这就说明，在文野世界里，存在同样的野心家。
    如果‘那些人’意识到了这一点，并且加以利用的话，会对后续的计划产生什么样的影响呢？
    风间桐把这个可能性纳入考虑，心不在焉地关上了房门。
    他回过头，看见了一双鸢色的眼睛。
    靠得很近，几乎是‘开门杀’的程度。
    “……”
    刚刚还在运筹帷幄的风间少将稍微后退了一步，后背贴上了冰凉的门板。
    【呜哇，宰你最近鬼鬼的】
    【虽然和魏尔伦打完之后，开门见宰有点吓人……但你好怂！！】
    【行不行啊少将，自从宰表白了，你好像对他怂的越来越明显了】
    风间桐：“……”
    他自己也这么觉得……不过，这应该和表白无关，更可能是亏心事做得有点多的缘故。
    【真是惨不忍睹，如果实在是斗不过人家的话，你要不投了吧？】
    “……”
    这帮人，果然净在看乐子吧。
    风间桐选择无视掉弹幕，专心对付面前的太宰。
    太宰认真的时候，视线会非常有穿透力——此时，风间桐就感觉自己在这样的视线里，被隔空翻来覆去地‘检查’了一遍。
    就在他越来越紧绷的时候，太宰终于开口了：“他对你动手了吗？”
    “……对魏尔伦来说，那应该算是一种打招呼的方式。”
    风间桐想了想，拿出那张据说能把横滨翻修一遍的卡，递给太宰，“那家伙说，造成的损失从这上面划。”
    “诶——”太宰勾起唇角，“这也就说明，他从最开始，就从来没有想过要遵守规则，对吧？”
    风间桐为魏尔伦点上一支蜡烛，然后正色道：“只要他知道我们的底线就好。”
    不允许杀死任何一个人。
    否则，就是与风间桐为敌。
    魏尔伦不傻，为了达到目标，必定会放弃原本粗暴的手段，更加慎重地考察中也现在的生活环境，以此来决定自己下一步的行动，正是风间桐想要他去做的事情。
    与此同时，风间桐也想看到在魏尔伦的面前，现在的互助会做出的反应。
    超越者魏尔伦，是风间桐为这个逐渐走向成熟的组织出的第二张考卷，并且这一次，不会召开干部会议，等于说是要考察大家应付突发事件的能力。
    只有这种等级的考验，才能让组织迅速成长起来。
    太宰对此心知肚明，他笑道：“真是斯巴达呢，桐。严苛到就好像，时间已经不多了一样。”
    风间桐没有露出任何异状。
    弹幕很怜爱地划过：
    【时间多不多……不是看宰你的选择吗？】
    【‘让太宰获得幸福’，不管怎么看，目前都快要拉满了。】
    【一般情况，到这里的时候，任务都会出现即将完成的提示——至今为止都还没有，这小兔宰子绝对做了些什么，比如说，操纵自己的感情之类的】
    【别的任务对象我不信，但如果是太宰，他真的有可能这样做】
    【所以我说少将，您还是投了吧。和宰说明任务的始末，否则，就真的要被他关在衍生世界里了哦~】
    【胡说八道——少将还能强制登出啊。只需要放弃至今为止的所有存档，直接回到联盟就好了】
    【打了八年的存档诶！你不心疼我都心疼了】
    【要不还是投了吧】
    【投了＋1】
    风间桐：“……”
    有些时候很想让联盟人不要再火上浇油了。
    他其实——连强制登出这条退路都没有。
    太宰很感兴趣地问：“这么着急，你是赶着要去做什么吗？”
    不知道事情严重性的弹幕还在嘻嘻哈哈：
    【能问出这句话，真是演都不演了】
    【我早说，他一定猜到任务的存在了！】
    【所以今天要摊牌吗？】
    【今天摊牌，过多两天解决魏尔伦的事件，任务就圆满结束了。再过多两天联盟派人过去谈判——少将确实会很忙呢~】
    【任务就结束了？你们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被调走的费奥多尔：为我发声】
    【费奥多尔看到联盟，应该会很绝望吧哈哈哈哈，到处都是异能力者，这罪孽的社会啊~】
    【认真地说，只要两边世界建交了，天人五衰不是其实什么大问题啦~在这里he是很不错的选择哦】

 第124章

    【好耶！！摊牌、摊牌、摊牌！！我迫不及待想看到宰的表情啦~】
    太宰笑盈盈地看着他：“你的紧迫感太明显啦，不打算对我说点什么吗？桐。”
    风间桐：“……你想听什么吗？我说给你听。”
    这种话，就是什么都不打算说的意思。
    “不用了，我想听的，是桐的真心话呢。”太宰又凑近了一点，用带着笑意的气声问：“那，要听听我的建议吗？”
    “我不——”
    “很着急的话，要试试贿赂我吗？”
    风间桐一顿，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你曾经说过，我只需要幸福就好。在俗世的‘幸福’中，爱情是非常重要的一环吧。”
    太宰浅笑着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嘴唇：“要试试吗？说不定你想要的事情，一瞬间就成功了呢。”
    第85章
    弹幕爆炸了。这不重要, 他们在太宰的面前一直在爆炸，就好像什么气氛组的烟花。
    反应过来的那一刻，风间桐眼前一黑。
    “呼吸, 哎呀，桐，呼吸。”耳边听见太宰可恶地笑着的声音，“一副要晕过去的样子……这个提议就这么刺激吗？”
    风间桐：“……”
    他要是当场晕过去了，一定是被太宰气晕的。
    这是一个试探。
    有关‘风间桐的任务是什么’的第二次试探。
    这是合理的，太宰不会轻易相信他给出的答案，这只胆小鬼也承受不了那个答案。
    站在风间桐的立场上，则希望太宰一直到最后才确定答案，这样事情才不会在半路出现波折。
    所以, 试探是正常的。
    ——但是, 谁教他这样试探的？？
    所谓的‘贿赂’，含义实在是太可怕了。
    已经不是‘色诱’的范畴了, 是更糟糕的‘诱导别人色诱自己’的领域。
    太宰完全就是在恶劣地耍他：
    无论如何，要不要亲我一下试试呢？
    ——效果不保证, 做了就是在奖励太宰, 而且会暴露掉自己的任务。
    虽然是这样, 但要不要来赌一下万分之一的可能性？毕竟风间桐看上去很着急的样子嘛。
    简直就是极致的耍赖。
    就算是风间桐，这一刻也禁不住开始回忆了。
    他是喂错了什么东西，还是教育方式出了问题。
    当年那个想要跟他走，还别别扭扭藏在纸箱子里的太宰，是怎么变成现在这样的？
    太宰打量了一下他的表情, 遗憾地抱怨道：“反应太快了吧……桐。不管是为了什么，居然都没有心动一瞬间吗？”
    风间桐实话实说：“没有心动。就是刚才心脏好像停了那么几秒而已……”
    太宰相当可恶地轻笑了起来。
    风间桐面无表情：“我现在有一种想揍你的冲动。”
    “诶——真的可以吗？”太宰把那张很会骗人的脸凑过来，很期待地闭上了眼睛, “尽管动手吧，我不会躲哦。”
    风间桐：“……”
    他抬起手，缓缓地捂住了自己的心口，满脸沉痛。
    太宰等了一会才睁开眼睛，用他那种可可爱爱的声音问：“怎么了吗？”
    “我在想，”他的声音让风间桐罪恶感更重了，“你是什么时候有这种癖好的？”
    从小到大，无论是什么情况，他都没对太宰动过手吧？这是他轻拿轻放养大的孩子，然而这副受虐狂一样的发言是怎么回事？
    尽管知道这更可能是太宰在耍他，他还是受到了一点打击。
    ……不，在太宰的事情上他受到的打击已经太多了。足以让他下定决心，从今往后再也不会养另一个孩子的程度。
    这是命运般无法预测的盲盒。天使和魔鬼的集合体。
    一只太宰就够让他挂心的了，在这之后，很难想象还会有任何一个人占据他如此多的心神。
    “别继续想下去了，桐。”太宰突然出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是在反思吧。反思自己之前的教育有什么问题。毕竟桐就是会想这些的人嘛~”太宰懒洋洋地说，“但是桐在这方面实在是笨得不行，继续想下去一定会把自己绕晕的吧。”
    “……”
    “为什么不想想另一种可能呢？”太宰轻声道，“比起教育方式的问题，或许我本来就是这么糟糕的人吧。”
    名为‘太宰治’的存在，在无数个世界里都是这么糟糕的样子。
    不管他经历了些什么，有没有遇到风间桐。
    反过来，如果风间桐遇到的是其他人，现在一定不会有这么多烦恼吧。
    他是一个合格的监护人，从最开始就有对他人负责的觉悟。是太宰治贪得无厌，除了这份毫无保留的关心之外，还想要风间桐的全部。
    风间桐：“……”
    他神奇地看懂了太宰的表情，并认为自己的眼光受到了质疑。
    如果太宰真的是一个糟糕的家伙，他最开始就会放弃这个任务，转而选择其他世界来收集数据了。
    就算是为了什么宏大的目标，风间桐也不是一个会委屈自己的人，他有能力选择自己的道路，是他选择了太宰。
    在他看来，和太宰对自己的评价恰恰相反，这孩子想要的东西，是太少了才对。
    正是因为那么少的东西，风间桐都不能给出承诺……所以他才会感到愧疚。
    风间桐觉得，有些事，他必须要和太宰说清楚了。
    他首先轻轻地把手放在了太宰的颈侧，感受到了平缓的、没有一丝变化的心跳。
    风间桐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学会这一招的，就算是世界上最好的测谎专家，也无法从太宰的心率中探听出他的真实。
    但风间桐有一个办法可以。
    “你说的‘贿赂’，是这样吗？”
    风间桐上前一步。
    太宰的眼睛微微睁大了。
    眼前的人显然根本没做过这种事，动作有点生疏。但这份生疏的靠近却格外让人心动。
    “……桐……？”
    太宰的心跳乱了。
    为什么突然……？
    周围的空气被压缩得格外稀薄，连呼吸都下意识停住了。
    他几乎有点慌张地向后仰了仰，那模样就像是要夺路而逃，但最终还是僵硬地待在了原地。
    风间桐停在了离他咫尺之遥的地方，直到这个时候，太宰的大脑才缓缓地恢复了运转。
    什么都不必说了，下意识的反应已经证明了一切。
    风间桐收回手，稍微拉开了点距离，无奈又温和地看着那双漂亮的鸢色眼睛：“你没有想让我答应你，你只是想要借这件事来扰乱我的判断而已。”
    “……”
    喜欢是真的。
    贪得无厌是假的。
    太宰治是怎么样的一个胆小鬼啊。
    ‘爱’和‘亲情’比起来，又是多么不稳定的一种东西呢？作为家人的风间桐永远都会是他的家人，但作为恋人的风间桐却未必。
    正常情况下，如果风间桐没有表现出和他一样的‘喜欢’，他会若无其事地把这份爱埋在心底，一直到永远。
    比起这份‘爱’，太宰有更不能失去的东西。
    所以当风间桐注意到这个东西的时候，他毫不犹豫地选择把这件事抛了出来，用于掩饰他真正想要的东西。
    ——那就是风间桐本人。
    ——他想要风间桐留在他身边。如果不能留在他身边，那么保证自己能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安全地活着也不错。
    就是这样，胆小鬼想要的一点点东西，在反复的询问、反复的拉扯中，不擅长伪装的风间桐竟然不肯给他一个准话。
    那么，真相还能是什么呢？
    太宰的目光沉了下去，他的心跳在一瞬间恢复了正常，风间桐甚至能够看见，他心底的城墙一道道升起的声音。
    “为什么要挑破这一点呢？”太宰问，“一直装傻也不错吧。”
    装傻的话，至少他们之间的矛盾不会这么早地摆在明面上。
    魏尔伦还在横滨闲逛，费奥多尔的调查应该也有了进展……在‘这个世界’的事情结束之前，风间桐应该还有需要太宰治老老实实干活的地方。
    然后在最后，他想要离开这个衍生世界，只需要精心地骗一下太宰就好了。
    不管能不能真的把太宰骗过去，那份心动都是太宰也无法控制的。
    ——有一件事，太宰没夸大。
    如果那个亲吻真的落在实处，任务说不定马上就能完成呢。
    就是这么简单的事情。
    太宰握住风间桐的手，袖口处滑出一把枪。
    微卷的碎发下面，是横滨的其他组织看见之后，足够做好几天噩梦的眼神。
    “——但你既然说了，我的手段也只好激烈一点了——”
    “我挑明这件事的原因，是我有话想告诉你。”

 第125章

    风间桐被摁在门上，任由太宰抹消了‘神之棋盘’，把麻醉枪抵在他的肩膀。
    “……”
    手指扣在了扳机上，危险的气氛一触即发。
    而风间桐看着太宰的眼睛，稍微走神了一会，觉得自己好像看见了一只炸毛的猫。
    太宰其实非常敏感，真的挺容易炸毛。
    ……只要他让太宰感到‘不安全’，或者‘有可能失去’。
    能够像这样虚张声势地威吓他，争取自己想要的东西，而不是团进纸箱子里随波逐流，任由命运将他带到什么地方去——真是长大了不少。
    想到这里，风间桐露出了一点笑意。
    虽然其他地方变得有点奇怪，但能在这方面有所长进，就说明他的教育方法没歪得太远。
    他甚至有闲心抬手捏一捏太宰柔软的脸颊，无视了抵在肩膀上枪口加重的力道，才缓缓开口：
    “自信一点吧。”
    “……什么？”
    “我的意思是，你可以自信一点。”
    风间桐拉着他的手，把枪口对准自己的心脏，然后为这份既视感而微笑了：
    “你还记得吗？几年之前，你在这里问过我，如果死在这里，我会感觉轻松一点吗？”
    “……”太宰当然记得，记得再清楚不过。
    那个时候，风间桐刚刚失去异能，为了给新成立的组织扫平障碍，他不顾自己死活地跑去港口mafia当俘虏收集情报。
    太宰看出了他内心的动摇，拿着空枪在玄关处等他，逼着风间桐交出了组织的指挥权，老老实实待在家里养伤。
    那恐怕……是目光一直看着远方的风间桐，第一次和他交心。
    “是。”时隔多年，风间桐这样明确地回答了他，“如果死在那时候，我确实会感觉到轻松。”
    太宰呼吸一窒。
    风间桐垂下眼睫回忆着什么，昏暗的灯光下，他金色的眼睛显得美丽又空洞。
    ——是在遥远的过去，少年风间桐的眼神。
    他什么都没有，却又拥有着一切。
    联盟给了他完全的自由，他却没有任何想去的地方。
    他从孤儿院离开，来到温斯顿学院，遇见了友人和老师。他说他要毁灭联盟，但他毕业后自己选择加入了联盟军部。
    他去到一个又一个的世界；他捣毁了非法的人/体/实验；他站在病床旁边，看着自己救出来的实验体带着对未来的渴望停止呼吸；他奉命前往家庭教师的世界，看见了动手毁灭一切的白兰最后一刻的表情。
    他踏上了名为‘繁星’的空间站上，抬头看向那片星空，想起了很久之前某个人对他说过的大话。
    他不是第一次有那种感觉。但那片星空，为之前的一切做了汇总。
    “我曾经不知道人活在这个世界上是为了什么。所以，我为自己毫无意义的生命选择了一条道路。我告诉自己，人就是为了那些瞬间而活着的。在那之后，我开始为一件事而努力。如果能成功，那么在路上我能看见很多东西。”
    风间桐说到这里，顿了顿：“当然，如果死在半路上，也没什么好可惜的，只是得到了永恒的安宁罢了……直到遇见你。”
    太宰的存在，他和太宰一起经历的一切，还有太宰那一次的质问，让风间桐开始审视自己。
    他的目光看得太远。忽视掉了身边的真实。
    所以显得虚幻。
    “我认为，和你的相遇是一场奇迹。爱也好，还是其他感情也罢——一切都不糟糕。我想告诉你的是，太宰，你是我最重要的人，只要你在这里，哪怕只剩最后一口气，我也会回来。”
    在风间桐说到一半的时候，太宰就已经完全僵住了。
    “……我可没有要求你现在做出承诺。”
    风间桐点点头：“所以，这是我自己想要给你的承诺。之前的约定仍然有效，你想要的承诺，可以等到合适的时候再告诉我……现在有觉得安心一点吗？”
    枪口移开了，太宰露出了被完全打败的表情：“完全没有。太狡猾了，你根本什么都没说嘛。”
    既没有说‘一定会回来’，也没有告诉他想做的事情是什么。
    “仅仅对你，我不会说自己做不到的承诺。”
    对其他人耍赖如同吃饭喝水一样的风间桐这么说。
    “这可真是可信。”太宰嗤笑道，“那么，我也会用我的方式行动。有什么不希望我做的事，你可以告诉我，我会听的。”
    “没有哦。”
    “……这可是唯一一次机会，你想好了吗？”
    “嗯。”风间桐道，“我相信你只要想做，不管是什么都做得到，但我同时也相信你的分寸。”
    “……”
    太宰一言难尽地挖苦道：“真会挑啊，桐。你相信了一个，连我自己都不相信的东西。”
    反正太宰能肯定，只要风间桐没事，他可以眼睛都不眨地看着所谓的‘联盟’爆炸——
    “当然，”风间桐狡猾地说，“我说过，太宰是个好孩子嘛。”
    “……”
    太宰像一只猫一样，盯着他看了一会。
    心底最深处的恐惧被安抚了……尽管焦虑仍然存在，但他的精神确实稳定了不少。
    这大概，就是风间桐竭尽全力想要给他的东西。
    安全感……吗。
    他突然开口道：“有一件事，你说错了。”
    风间桐对他的了解，甚至超出了太宰自己的预料。只要他露出了一点端倪，风间桐就能看穿他到这种地步。
    但唯独一件事，风间桐搞错了。
    ——还是在这个人最不熟悉的领域，理解到了南辕北辙的方向。
    风间桐在这方面真是笨得可以。
    太宰确实不会轻易地说‘爱’。
    但是在这种情况下，风间桐怎么会觉得，他的表白仅仅是一个幌子，并没有想要回应呢？
    太宰看着那双疑惑的美丽眼睛，慢慢地靠了过去，把脸埋进了对方的肩膀里。
    这个举动又超过了安全线，风间桐的身体几乎马上僵住了。但因为刚刚进行了那样直抵内心的剖白，风间桐紧张归紧张，还是没有推开他。
    太宰闷笑了起来，拖长了声音：“呐，桐。要听听我的预言吗？这一次是认真的。”
    “……”
    太宰愉快地说：“我预言——你迟早会答应我的。”
    第86章
    风间桐愣了一下, 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
    太宰埋在他怀里笑，就像一只恶作剧成功的黑猫。
    风间桐被他笑得有点痒，不太温柔地把这只猫推开了一点：“我不是说过吗？那边是自信过头的领域。”
    “诶——”太宰眨了眨眼睛, 把他上下看了一遍，贱兮兮地说，“桐的话，在这种事上还是稍微谦虚一点吧。”
    风间桐：“……”
    他觉得自己正在被内涵，但没有证据。
    要是跟太宰计较这种事的话，一定会被绕进去，然后狠狠玩弄的。
    于是风间桐只好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绕开他，向书房走去。
    刚回家就被太宰堵在门口审问, 已经不用想弹幕那边调侃的盛况了。而且, 风间桐还想起了一件事。
    “话说回来，你为什么在家里？我记得这个时候你应该有工作才对。”
    太宰非常自然地跟着他进了书房, 闻言懒洋洋地道：“暴露了啊，桐——所以说, 你在去见魏尔伦之前, 还利用了boss的特权查看了我的任务吗？”
    风间桐：“……”
    他用文件挡住脸, 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听见。
    太宰却完全没有见好就收的意思，俊美的少年坐在书桌上，低头笑着凑了过来：“你在害怕什么呢？就算你瞒着我做了危险的事情，我也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风间桐觉得他有点太得意了。
    虽然他刚才认真地剖析自己的内心，表达了太宰对他的重要性, 并且做出了承诺，就是不想看见太宰患得患失的样子，但得意成这样, 就稍微有点过头了吧。
    “……别总是贴过来。”
    风间桐抓住太宰摁在他肩上的手，终于有点忍无可忍了。
    他并不是很想这样对太宰说话——主要是自己也不希望因为这种事和太宰拉开距离。
    可再怎么说这也太没距离感了，是还没有意识到他们之间的关系变化吗？
    风间桐扬起头，用教育一样的语气说：“太宰，稍微注意一点吧。虽然我们一直是这样相处的，但这样对‘喜欢的人’，已经能算是骚扰了吧？”
    “啊，”出乎预料地，太宰非常迅速地笑了一下，遗憾道，“被发现了。”
    风间桐：“………………”
    他睁大眼睛，大脑都快被这短短的一句话烧掉了。
    太宰心满意足地叹息道：“不过，这么多年才发现，甚至在我表白之后都没有发现丝毫不对，桐果然是个笨蛋吧。”

 第126章

    风间桐眼前一黑。
    好了。
    这下没有丝毫辩驳的空间了。
    风间桐坐在原地自闭了三秒钟，然后站了起来，像抓猫一样开始抓太宰，准备把他丢出去。
    太宰在耍赖这方面真是天赋异禀，察觉到不对之后，马上稀溜溜地开始往地上滑，风间桐不得不半扶半抱着把这滩不明生物提起来，往门外走去。
    “呜哇，是恼羞成怒了吗？”太宰兴致勃勃道，“桐，你的脸红了。”
    风间桐：“……”
    他才没有恼羞成怒，这应该是他刚才说‘太宰是个好孩子’这种鬼话之后，被打脸打红的。
    见他不说话，太宰蠕动着在他怀里找到了一个舒服的位置，继续轻笑着撩拨风间桐：
    “第一次被桐赶出家门，感觉有点新奇……接下来去哪里好呢？已经迟到了这么久，要是去任务现场，会被小矮子他们揍的吧……”
    风间桐：“……”
    胡说八道。他可没有要把太宰赶出家门，只是想赶出他的书房而已，少在那里装可怜。
    “呼……”完全没被理会，太宰像小孩子一样，开始往他的耳朵里吹气。
    ……都是从哪里学来的乱七八糟的招数？？
    风间桐被他吹得浑身一颤，差点想原地把这个混蛋丢掉。幸好这个时候，如同翻山越岭一样艰难的这段路终于到了头。
    风间桐如蒙大赦，赶在忍受度爆表之前，把太宰推出了房门。
    太宰被迫站直，第一时间调度出了可怜兮兮的表情：“真的要把我拒之门外吗？桐。”
    他装可爱是有一套的。
    风间桐关门的手直接一顿。
    太宰得寸进尺地准备挤进来，求饶道：“我错了，我错了——你要我说几遍都行，我错了。”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这声音动人得都快要能去做情感广播了。
    唯一的漏洞是——在被蒙混过关的前一刻，风间桐看见了他抑制不住的笑意。
    “……”
    “砰！！”
    门关上了。
    风间桐就像是在抵抗什么洪水猛兽一样，抵住了门板。
    外面，传来了太宰低低的笑声。
    他关上门，笑声就从门缝里溜进来；捂住耳朵，笑声就从指缝往里面钻。
    简直就像是太宰本人一样无孔不入。
    风间桐困惑又迷茫地把脑袋往桌子上一磕，没感觉到自己有多么生气，只是……心乱如麻。
    一旦太宰消失在视线里，弹幕的存在感就会鲜明起来，这在最近几乎成为了什么定律一样。
    【好可怜哦】
    弹幕这么说。
    【可怜过头了】
    “……”
    可怜？
    在此之前，风间桐从未把这个词语和自己挂上过勾。
    一般情况下——可怜的都是他的敌人。
    如果弹幕是因为他对太宰的自我剖白，而得出这个结论的话，那他们就错了。
    是的，他曾经是有过一段找不到生命意义的时光。但即使是在那个时候，他也拥有无数选择。他要做的只是找到一条自己心甘情愿走下去的道路而已。
    弹幕嘻嘻哈哈地纠正他：
    【不是那个方面啦，虽然您和我们一样，曾经迷茫过这件事，确实很让人吃惊……】
    【大家都有过那种‘探索’的时候吧？毕竟我们的时间那么自由。我反正纠结之后，选择了一辈子专注自己的爱好】
    【我懂。大多数人都是这么选的吧？总而言之过了那段时间之后，我就不太爱和别人说这件事了。这大概是每个人心底最难以启齿的地方吧，然而您居然对太宰和盘托出了……就为了让他安心】
    【段数很高，又很低的样子……】
    【你懂什么，这叫大道至简。作为旁观者的我都要被打动了，对付那个太宰就要这样做】
    【……诶？真的假的，主播去对付太宰？】
    【不行的吧。感觉会被玩死】
    【果然还是可怜过头了】
    【（憋笑）】
    风间桐礼貌道：‘……请问，我是不存在吗？’
    【抱歉，因为最近经常被无视，我们已经习惯这样自娱自乐了】
    【我知道您想问什么，但我们经过讨论，一致决定，您只需要继续这样下去就好了，没有什么需要特别注意的地方】
    【毕竟把我们这堆狗头军师全部绑在一起也打不过太宰，不如顺其自然吧】
    【任务完成已经是迟早的事了，在那之后如果真的能一直走下去当然最好，如果最后还是分手了……】
    【都能和太宰分手了，世界上就再也没有能渣主播的人了吧，怎么看都是赢！】
    【联盟赢两次！！】
    风间桐：“……”
    【我只有一个建议：‘一定会回到你身边’这种话还是太笼统了，也不知道太宰现在脑补到了什么程度。我理解少将对任务的坚持，但如果不想触发最高难度的黑化模式，实在不行就和太宰摊牌吧】
    风间桐：“……”
    唯一一个建议完全没用。
    真是谢谢这帮人。
    “咚咚”
    风间桐闻声看了过去。
    是太宰叩了叩门：
    “桐，还在生气吗？”
    风间桐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弹幕欢快地舞了起来：
    【你听，这精心设计过的语气，带着七分温柔，两分歉意，还有一分恰到好处的引诱】
    太宰继续道：“这个时间点……魏尔伦应该已经找到了小蛞蝓的位置——你不放心那家伙吧？还是由我过去做最后一道保险吧。晚上见。”
    “！！”
    风间桐站了起来。
    弹幕仿佛看破了一切：
    【你看，这熟练的以退为进】
    【知道主播不舍得赶他出门又不想见他，所以干脆自己找个借口暂时离开。用这个借口，晚上回来的时候，主播不仅不会跟他计较这件事，还要担心他有没有受伤呢】
    【我甚至怀疑，他们闹的这顿别扭也在太宰的计划之中。毕竟他和主播没有社交距离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效果嘛……只能说木头就是木头啊】
    【能让少将意识到他们现在是‘追求和被追求’的关系，太宰就赢了，是吧？】
    【……反过来，少将，你现在开门就输了哦】
    风间桐已经开了门：“太宰。”
    如弹幕所说，太宰果然没走。
    他就斜靠在门口的墙壁上，等着风间桐开门来找他。
    “哎呀。”太宰眉眼弯弯，“在担心我吗？”
    风间桐：“……”
    【没救了，埋了吧】
    【所以说，什么都不需要做，主播会自己把自己卖掉的……】
    太宰欣赏了一下风间桐格外精彩的脸色，这才卡着时间把手机递给了他，上面是一份情报。
    “先不要生气，我是真的要出门哦——去把某只老鼠抓出来。”
    “……”提到正事，风间桐的注意力马上被转移了。
    他扫了一眼那份情报，意识到了一件事。
    ——费奥多尔本不应该这时候回来的。
    风间桐和太宰交换了一个眼神，马上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我知道，”太宰笑着说，“我也很好奇，他想做什么。”
    -
    金碧辉煌的酒店外，被太宰鸽了的中也刚刚结束了一次谈判。
    在坐车回总部的时候，他看见前方的树林似乎发生了什么打斗事件。
    再凑近一看，是中岛敦和芥川龙之介。
    中也：“……”
    谁把这两个人凑一块了？
    他无奈地对司机说了一声，下了车。
    -
    魏尔伦站在不远处的屋檐上，若有所思。
    第87章
    夜晚的霓虹等下, 车子在旧台球吧门口停下，心事重重的中也走了下来，看上去终于放松了一点。
    ‘旧世界’——这是‘旗会’的秘密基地。今晚是旗会的集会, 为了庆祝宣传官终于结束了他的‘慈善演出’，并且在今天善后完毕。
    不要指望有什么温情脉脉的场面，大家都是奔着嘲笑他来的。
    “我可是听说了哦，宣传官。”中也一进门就毫不客气地道，“你为横滨募集到了一大笔善款呢，真不愧是全球知名的电影演员，即使是在大街上都会被围起来的存在，这下子知名度又要上升了吧。”
    信天翁嘎嘎地笑了起来：“为了宣传官，我们特意关闭了今晚的台球吧, 就是为了避免被狂热粉丝发现端倪。真是让人感动的同伴情谊啊。”
    “你来得有些晚了, 中也。”钢琴家说，“我们正在进行一项充实而有益身心健康的活动。”
    “什么活动？”
    “给宣传官念报纸上夸赞他的话, 我看看……是到这一行。‘在那个漆黑的夜晚里，他的容貌如同圣母玛利亚一样发着光。哦, 我想我这辈子都忘不了他了。’”

 第127章

    中也控制不住地大笑起来。
    宣传官美貌的脸微微扭曲：“很高兴嘛, 各位, 这种话我最近听得足够多了，我想这大概就是太宰想要看到的结果——中也，我听说你今天下午被他放了鸽子，对吧？”
    中也的笑声缓缓停住了，取而代之的, 是恼火的神情。
    宣传官继续叙述道：“有人看见你冲进了太宰的办公室，把满地揉成一团的文件一个个拆开来看。”
    信天翁惊奇道：“——就像是什么垃圾处理站的工作人员一样？”
    宣传官点点头：“就像是最好的垃圾处理站人员。”
    冷血平铺直述道：“有人愿意出几十个亿购买那堆垃圾，据说能够得到那些情报, 就能够掌握横滨未来的动向。对于组织的人来说，擅自查看那些情报是绝对的禁忌。”
    “吵死了！”中也不耐烦道，“马上就到了谈判的时间，但情报还杳无音讯，我有什么办法？”
    钢琴家：“所以你在那些价值几十个亿的垃圾里看到了什么？”
    中也顿了一下：“什么都没有。你觉得太宰可能把我权限以外的东西放在那里吗？那只青花鱼肯定是早就计划好了偷懒，真是让人不爽。”
    旗会的众人对视了一眼，对彼此耸了耸肩，轻飘飘地放过了这个话题。
    信天翁：“这就是中也今天来晚了的原因？谈判出了什么岔子？”
    “不，”中也松了口气，一言难尽道，“我来晚的原因是路上阻止了小鬼打架。”
    他把中岛敦和芥川龙之介的事情说了一遍。
    “嘛，还会避开居民区，算他们有点进步。”
    中也最近在指导中岛敦的体术，这并不是一个秘密。
    虽然那两个小鬼不知道，但他们确实是组织里让人瞩目，异能力强大的新人。等他们从学校毕业之后，或许能够成为强大的助力吧。
    医生道：“那个名叫‘芥川’的家伙，身上的肺病有些麻烦。”
    “连你也没办法吗？”
    “怎么可能。再过一段时间，他就会康复的。”
    “……还真是可靠。”
    “比起那些，”信天翁兴致勃勃地说，“快来看，我弄到了很珍贵的东西。”
    出现在信天翁手里的，是宣传官幼年的照片——
    不知道为什么，中也的心停跳了一拍。
    在这一瞬间，宣传官已经暴起了。
    “粉丝们真是神通广大呢，”信天翁一边躲避着他的殴打，一边摇头晃脑地说，“还有更劲爆的——中也小时候的女装照！”
    一直心神不属的中也：？？？
    这是哪个年头的事了？组织都刚刚成立吧？这个照片居然还有存档吗？？
    而且今晚要被嘲笑的人，不是宣传官吗？为什么他也躺枪了？
    来不及多想，他猛地蹿了起来，顿时和宣传官形成了合围之势。
    在中也千辛万苦配合宣传官抢到照片之后，宣传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毁掉了自己那一张，然后拿着中也的女装照，站到了其他几个人那边。
    “抱歉呢，中也，我对这个也很感兴趣。”
    中也：“……”
    他额头青筋迸起。
    像是最后的狂欢一样，他放弃了所有思考，加入了‘旗会’的打闹。
    -
    闹了一晚上之后，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过去的。总而言之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家里。
    中也坐起来，头痛欲裂地揉了揉眉心。
    一个人的时候，之前在太宰办公室里看到的那份文件就又浮上了心头。
    那是一份有关‘暗杀王’魏尔伦的情报。
    那位超越者，是从实验中诞生的重力使，疑似和本国的‘超越者制造计划’有关。
    想到这里，中也‘哈’了一声。
    ——太宰那家伙，都说到这份上了，在暗示些什么简直昭然若揭。
    -
    中也的记忆是从八岁开始的。
    某双手把他从黑暗中带了出来，他在爆炸后残余的烈火中睁开眼，懵懵懂懂地走了出来，然后遇到了白濑他们，加入了‘羊’组织，他们是中也最初的伙伴，中也在那里学会了许多常识。
    后来，因为港口mafia的暴乱，因为想知道要如何才能保护同伴，中也和大家一起加入了互助会，又进入了学校。
    再后来，中学临近毕业的‘羊’组织成员们有了不同的想法，纷纷选择了自己未来的职业，一直在外面执行任务的中也反而和大家渐行渐远了。
    不过，大家姑且都是在往自己想要的方向走去。中也和白濑他们的联系仍然没有断掉，只是因为彼此的路已经不同，不再像以前那么亲近了而已。
    他在这段时间也认识了新的伙伴，‘旗会’那帮人，是一帮看出了他的心事之后，会办一个愚蠢的庆祝会来逗他的家伙。
    看起来，一切似乎都非常美好。是几年前的他想象不到的美好。
    中也仍然在学习要怎么守护这一切，他已经很多年没有想起过自己的过去了。
    可是，如果他的过去，会打破现在的平静呢？
    -
    结束了一天的工作之后，还有一些附加的事情。
    对中岛敦进行额外的训练也好，关心一下部下的问题也罢。因为太宰一直不在，所以他只好运用手头的资源，自行调查了一下‘超越者’是什么东西。调查出来的结果，让中也心头更沉重了一点。
    他在被加密了无数道的手机上删删改改，写下了定时发送的邮件。如果他没有回来的话，就会把自己知道的一切全部发送给风间桐。
    做完这一切之后，中也走到了一处无人的地方，回过头：“喂，你差不多也该出现了吧。”
    魏尔伦的跟踪技术很高超。如果太宰没有点明的话，中也大概发现不了。但既然他有意识地在寻找对方，对方也没有特别想要隐蔽，那么发现一些端倪就不是难事了。
    随着这句话，俊美的青年从阴影处走了出来。他手里拿着一叠纸，正在聚精会神地看着。
    中也的神情郑重了起来。
    这就是‘暗杀王’魏尔伦……能够轻而易举地毁灭一座城市的超越者。
    而现在他盯上了自己，是打算把他这个实验产物带回去销毁吗？
    真是麻烦。
    中也暗中警戒着，率先发问道：“……你在看什么？”
    魏尔伦镇定自若：“你的试卷。”
    “……？？”中也睁大眼睛，一副没听懂他在说什么的样子。
    良久，魏尔伦点点头，叹息道：“这里的学校似乎有把学生的卷子保留下来的传统，这真是个好习惯。”
    中也的卷子，最开始连字都写得磕磕巴巴，后来笔迹就变得工整好看了起来。观览这些纸张，就好像看到了中也一路上的成长轨迹。
    他最初的想法，就是让中也在一个无人知道他的身份的乡下，慢慢抚养他长大。现在看来，命运眷顾着这个孩子，让他阴差阳错地获得了这样的成长条件。
    但一切到此为止了。
    魏尔伦是得到了中也的信息，而回到了这个地方的。
    这也就说明，在某些人那里，中也的身份已经不再是秘密。
    所以，他要来到这里把中也带走。
    同是非人之物，他们能够相信的只有彼此。
    “……为什么这些东西会在你手里。”但中也愣了一下之后，却露出了惊怒交加的表情，“你把学校的老师们怎么了？”
    魏尔伦有点意外地眨了眨眼，微笑道：“我并没有做什么。这些东西是通过柔和的手段拿到的。毕竟，我答应了你的boss，不会杀死这座城市的任何一个人。”
    “！！！”
    “初次见面，中也。”魏尔伦把帽子脱下来，对他说，“我是你的哥哥。”
    -
    中也狠狠地撞到了树上。
    他身上的衣服沾染着泥土，身上狼狈不堪，是对魏尔伦出手导致的。
    当学校的老师们可能遭受到威胁的时候，中也已经开始愤怒，当魏尔伦说到‘你的boss’的时候，他脑中的某根弦断裂了。
    “你竟敢——”中也的身上冒出可怖的红光，“你把boss怎么了？？”
    太宰在干什么？？
    平时摸鱼都可以原谅，但这一次，明明早就收集到了情报，却让对手找到了boss身边吗？
    还是说，这个人实在是太过强大，哪怕是太宰都没有找到遏制他的方法？
    魏尔伦完全没理解他的意思，解释道：“我们进行了谈判。那家伙是个危险的人——”
    中也瞳孔一缩。
    他听不下去了，选择了直接动手。
    现在不是听魏尔伦说鬼话的时候，而是应该马上确认风间桐的安全。
    一边动手，他一边试图联系风间桐。那边的电话显示无法拨通。又打给太宰，同样是无法拨通。
    于是中也毫不犹豫地使用了自己的权限，调动了武装部队前去保护boss。

 第128章

    要快，再快一点。
    如果因为自己的缘故而让风间桐出事，中也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魏尔伦巧妙地挡住了他的攻击，露出了很微妙的表情：“你在担心那个人吗？完全没有那个必要……”
    他本来是想说，无论调多少护卫过去，都不够给风间桐拖后腿的。但中也看起来却更生气了。
    魏尔伦：“？”
    在这怎么看都不对劲的气氛里，魏尔伦想了想，没想明白，只好头铁道：“跟我走吧，中也。你不属于这里。”
    中也：“…………”
    橘色头发的少年笑了：“真敢说啊。”
    属于重力的红光升腾了起来，昭示着主人拼死一战的决心。
    这个时候，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到此为止了，魏尔伦。”
    ——是风间桐。
    在他的精神链接里，弹幕已经无力吐槽了。
    【《说话的艺术》——魏尔伦著】
    第88章
    “到此为止了, 魏尔伦。”风间桐道，“这可不是兄弟见面该有的氛围。”
    弹幕应声虫一般点头：
    【是啊，收手吧, 魏哥。原世界线里你和中也的初见简直就是我的阴间名场面前三……】
    【正常人类的兄弟，不是这样见面的啊！！】
    【痛苦面具】
    “……boss。”
    中也愣住了。
    再次见到风间桐，在席卷而来的巨大安全感中，他毫不犹豫地挡在了对方身前，蓝色的眸子里隐隐闪着火光。
    “请站在我身后，我一定会保护您的。武装部队随后就到。”
    魏尔伦眼神一凝，居然也对风间桐道：“风间先生，我遵守着我们的约定。现在似乎还没到你出场的时候呢。”
    风间桐毫不畏惧地站在原地：“话是这么说，但我也不能看着你这么欺负中也。如果有什么想对中也说的, 请你用正常的方式表达。”
    魏尔伦：？
    他实在是没明白, 自己有哪里欺负中也了。
    是的，他最开始的想法, 确实是想要杀死中也身边所有亲近之人没错。如果他真的那样做了，是有点欺负人的嫌疑——但那是让中也摆脱束缚的必要阵痛。
    更何况, 他现在还没决定要不要动手呢。刚才只是单纯地和中也聊了几句而已, 反应过激的是对面才对。
    魏尔伦并不是蠢人, 略一思索就明白了为什么：“你们提前把我的情报交给了中也？”
    ‘暗杀王’的名号，这些年可谓是乌漆墨黑，所过之处让权贵们瑟瑟发抖，无论是善是恶都有被他下手的可能。
    如果中也得知了他所做过的事情，也难怪会做出那样的反应。
    风间桐：“一个超越者突然来到横滨, 我们怎么可能一点预防措施都不做。”
    魏尔伦：“即使如此，速度也实在是太快了。”
    风间桐：“这件事，你就要问问你的合作对象——魔人费奥多尔了。他非常擅长调动有所欲求的棋子作为马前卒, 上一位你的前辈名为涩泽龙彦，两周之前刚刚被送进日政的大牢。”
    两个气势非凡的青年对峙着，各自都没有退让的打算。
    “抱歉，boss。”中也明白了过来，“我在太宰的办公室看到了那份情报，擅作主张了。”
    风间桐摇摇头：“那是太宰想要让你看见的——但是中也。对方实力不明，这种时候希望你能够更相信我们一点。”
    中也：“……”
    他轻声道：“……我相信大家。”
    他相信大家绝对不会放弃他。
    正因如此。
    他才要一个人来见魏尔伦。
    “我知道。”风间桐无奈地微笑着说完，提高了一点声音，“他这么说哦。”
    “呼呼——”
    机车的声音不知从何处突然传来。
    魏尔伦连头都没回，就轻巧地利用一颗石子把突然袭来的机车劈成了两半。
    “轰——”
    爆炸的烈火中，信天翁一个后空翻，站定在了地上，龇牙咧嘴道：
    “boss——请不要再嘲笑我们了，明明是约定好生死与共的同伴，中也却抛下我们一个人来逞英雄什么的，实在是叫人难为情啊。”
    中也：“……”
    钢琴家从他们身后走了过来，给了他一个意味不明的眼神：“你不会以为，自己昨晚把心事藏得很好吧。”
    然后是医生、冷血、宣传官……旗会的所有人都来了。
    【这个阵容——真是让人紧张不安，又心生期待啊】
    中也：“你们——”
    宣传官耸耸肩：“是跟着boss来的。在‘旧世界’门口遇见了boss之后，马上收到了你的示警。”
    中也大吼道：“既然如此——”
    “是的。我们选择了来到这里，明知道boss会有危险的情况下。”冷血道，“保护不好boss的话，就全员回去以死谢罪吧。”
    “虽然这么说，”医生道，“不肯说明地点，非要一起来到这里的boss也有责任。你要发脾气，就对着boss发吧。”
    “……”中也看了风间桐一眼，像被扎破了的皮球一样泄气了。
    【又来了吗？保留节目，‘我柔弱无助的boss’】
    【也不能怪大家，毕竟仅仅几个月之前，这还是事实……】
    “……”
    这到底哪里是事实了？
    风间桐眨了眨眼，提醒道：“好大的口气——你们全员，都在训练场输给过我吧？”
    那还是在双方都不使用异能的情况下。
    就算旗会的人单方面使用异能，风间桐也能和他们打平。
    话音刚落，大家脸上都出现了很精彩的表情，显然当时世界观都很惨烈地碎过。
    “今天尽是在被boss嘲笑啊。”钢琴家无奈道，“看来接下来的战斗不得不卖力一点才行了。”
    即使在插科打诨之中，他们的目光也紧紧注视着魏尔伦。
    这个男人——仅仅是站在那里，就让人有一种毛骨悚然的危险感。
    “还真是让人感动的同伴情谊。”此时，魏尔伦的笑容已经彻底收起来了，“我明白了，你们欺骗了中也。风间先生，你已经知道了那个真相，却为了利用中也的力量，而选择了隐瞒吗？”
    信天翁掏了掏耳朵，惊奇道：
    “我好像听见了什么很了不得的话——boss想要利用中也的力量吗？喂中也，快告诉那个人，你是怎么样被压在学校读书直到上个学期的，又是怎么样拼命努力、甚至让红叶大姐为你补习，才拿到‘被利用’的资格的——”
    “吵死了！”中也想起这件事，就想起魏尔伦手上的试卷，又想到魏尔伦刚才自称他的‘哥哥’，简直浑身不自在，“不管你想说什么，我是自愿加入组织，守护这座城市的，没有任何人利用我。”
    “是吗？正是为了让当事人无法察觉，谎言才被称为谎言。高明的心操师编造幻象，相信的人就会落入万劫不复的陷阱。”魏尔伦用大提琴一样的声音道，他决心在这里点破一切，“风间先生，你还记得八年前的那场爆炸吗？”
    “八年前……？”这个时间点，让中也心头一跳。
    旗会的众人比他年纪要大一点，但也思考了好一会，才想起来那场损失并不惨重、但却让横滨局势风起云涌的爆炸。
    就连港口mafia都在那之后安静了很多，想必背后一定有他们当时的级别所不能探知的隐秘。
    “那是异能实验体所引发的爆炸。本来能够将大片城市移平的爆炸，却被某个人挡下了。”魏尔伦看向风间桐，笃定道，“那个人是你。”
    满座皆惊。
    中也忍不住反驳道：“不可能，我们boss——”
    没有异能。
    但风间桐却点点头：“嗯，是我。”
    中也的声音卡在了嗓子里，他仿佛意识到了什么，缓缓睁大了眼睛。
    “那个引发了爆炸的实验体，就是你，中也。”魏尔伦缓缓道，“你是实验的产物，和我有着同样的来源，拥有以代码造就的灵魂。”
    中也的大脑变成了一团浆糊：“不可能，我——”
    “故事不错，但是抱歉了，和你不一样，中也是个人。”信天翁的眼神带着冷意。
    魏尔伦完全没有理会他，只是以悲哀的眼神看向中也：“是这样吗？中也。”
    中也的嘴唇动了动。他很想反驳。但在之前那份情报里看见的，有关本国‘超越者制造计划’的详情，加上面前魏尔伦的叙述，已经击破了他的幻想。
    八岁之前，他的人生是一片空白。
    他没有人类该有的‘过去’。
    在大脑的嗡嗡声里，他听见了风间桐的声音：“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中也是我们的同伴。不管他是实验体还是普通人，他就是他。同样的代码、又或者同样的基因都无法复制的，人类。”
    “正是如此。”宣传官道，“更何况，你的话并不可信——别被轻易煽动了，中也。就这点程度，想挑拨离间还差得远呢。”

 第129章

    “我们可从没发现过你哪里不像是人。和以前的同伴分别都要哭鼻子的小鬼。”
    “喂！”中也怒道，“我没哭！！”
    风间桐体贴地不去看他，而是对魏尔伦道：“你曾经也有过这样对待你的人吧？你曾经的搭档，和你交换了名字的那个人。在他的面前，你觉得自己是人类吗？”
    “……看来你知道的比我想象得要多。”魏尔伦道。
    风间桐：“在那场爆炸之后，显而易见，我有所调查。为了表示诚意，如果你想要自己把一切告诉中也，那么现在请吧。”
    魏尔伦眯了眯眼睛，像是在估测自己当场动手，能够战胜风间桐的可能性有多少。除此之外，还有什么东西让他犹豫着。
    最后，他还是选择了暂时的和平。
    接下来，从魏尔伦口中，中也得到了一个格外漫长的故事。
    有关魏尔伦和一个名为‘兰波’的人；有关当年那次任务，魏尔伦的背叛，以及那场爆炸；还有中也的身世泄露的现状。
    “好好想想吧，中也。我们还有时间。”最后，魏尔伦这样说道。
    他问风间桐：“如果中也自愿离开，你会阻拦吗？”
    风间桐：“我会尊重中也个人的意见。相对应的，如果中也选择留下，我们也不会放弃任何一个成员。”
    魏尔伦离开之后，旗会众人的视线都聚焦到了风间桐身上。
    “怎么了？”风间桐调笑道，“我也是异能力者，很惊讶吗？”
    面前的人，都是组织里面的人精。想必他们早就看出来了，魏尔伦会如此客气的原因，只可能是风间桐。
    风间桐拥有和魏尔伦相当……甚至以上的力量，才让这场对话成为了可能。
    但在此之前，他们从不知道这一点。
    要么是风间桐一直防备着组织的所有人，要么——
    他的异能因为什么原因而出了问题，至少在不久之前还是无法使用的状态。
    比如说——魏尔伦口中那场可怕的爆炸。
    众人并没有要打探这一点的意思。
    风间桐是他们承认的首领。在这之中，异能力是最不重要的因素。
    “您真是把大家都吓得够呛……”中也有些不知所措地抱怨道。
    “抱歉，那是有原因的。之后我会向各位解释。”
    风间桐探究地环视了这几个人一圈。
    来自魏尔伦的压力，显而易见地萦绕在每个人的身上。刚才一个照面，恐怕所有人就知道，哪怕他们一起上，也不会是这位超越者的对手。
    然而，在这种情况下，大家没有丧失意志、没有抱怨带来麻烦的中也、也没有把希望压在突然拥有了异能的boss身上。
    全员，都如同往日一般，坚定地准备着战斗。
    风间桐露出了微笑。
    ——一个组织要走向强盛，必须经历生死的考验。
    魏尔伦，就是他选定的磨刀石之一。
    在这样强大的对手面前成功保护横滨和同伴，才能够获得他的认同。
    ‘旗会’是第一个知道这个消息的，也是最适合第一个知道这个消息的。但接下来，要面对考验的，是整个组织。
    “走吧。”风间桐对他们道，“这一次是临时召开的干部会议。”
    -
    与此同时，魏尔伦走在街上，看着这座繁华的城市。
    耳机中传来一个蛊惑一般的声音：
    “如果谈不妥的话，你可以试试动手。”
    某个基地里，费奥多尔一边在电脑上和太宰较量，一边说，
    “——那个人在八年前的爆炸里受了重伤，异能力销声匿迹了很长一段时间……短时间的较量看不出什么，但他应该无法支持全力作战。”
    魏尔伦冷淡道：“不用你来指导我。”
    费奥多尔不以为忤。
    他又摁了几个按键，双手就离开了键盘——已经完全不打算继续这场必输的较量了。
    费奥多尔靠在椅背上，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
    “那么，有兴趣听听我最近获得的另外一个情报吗？有关，你的前搭档。”
    第89章
    说出了兰堂的情报, 轻巧地把魏尔伦弄炸之后，费奥多尔微笑着挂断了电话，站了起来, 离开了这个即将变成战场的地带。
    “好了，接下来……让我拭目以待吧……”
    -
    “唉。”森鸥外叹气，“唉。”
    随着他这两声叹息，干部会议凝聚着愁云惨淡的氛围。
    “再怎么说这也太刺激心脏了，为了避免最坏的结果，一定要做些什么才行。”他看向敲击着键盘的太宰，“——你觉得呢？太宰君。”
    太宰完全没有理他。
    森鸥外毫不受影响，很幽怨地继续道：“身为‘王’，应该格外注意自身的安全才对。竟然单枪匹马去面对最危险的敌人, 而且还瞒着所有干部……如果大敌当前, 组织却失去了首领的话，接下来士气衰败、人心涣散的场面简直就可以预见了, 真是最糟糕的情况。”
    “谢谢，森先生。”风间桐拉开椅子坐下, 礼貌道, “我从不知道我们组织这么依赖boss。看来诸位干部对自己的影响力很没有自信, 得进行这方面的演练才行。”
    “难道您要现在失踪，放任我们来对付魏尔伦吗？”森鸥外苦笑道。
    “不，”风间桐说，“我确实这么想过，但那就太残酷了。”
    除了太宰之外, 所有人都倒抽了一口凉气。
    太宰合上面前的电脑，微笑道：
    “如果那样做的话，以我们现在的战力, 在不考虑代价的情况下确实能够打败魏尔伦。坏处是变量多得就像是在走钢丝一样，好处是在绝境之下，大家的潜力都会得到充分的发挥，最终会形成富有凝聚力的团体，对于boss来说是最想看到的情况吧？”
    风间桐被他笑得瘆得慌：“……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所以我在最初就否决掉了这个方案。”
    大概是在那一次去旗会的庆祝会上坐了一下之后，被枪口抵在面前仍然没有反抗的部下震撼到了他。再加上太宰最近的种种操作……
    不管怎么看，现在绝对还不是‘失踪’的时机。
    否则，他的计划恐怕就是在魏尔伦来袭时顺理成章地消失——暗中注视着这场战局的进行，视情况决定是否提供帮助了。
    组织内部的权力交接，他已经明明白白地告诉过大家。
    他不在的时候，最高指挥权就在太宰身上。最高行动原则，也就是：绝对要保护横滨，里世界的恩怨在里世界解决，行动必须听从指挥这三条原则，就是大家所需要遵循的规矩。
    组织里的大家都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风间桐认为，这样的淬炼能够让他们迅速成长起来。
    【呜哇……好狠。魏尔伦来袭的时候‘失踪’，您是想让大家觉得您死了吗？】
    【别看您放权成这样，但您真的是这个组织上下都认可的首领加上精神领袖，这么做真的好吗？】
    风间桐垂下眼睫，回复弹幕：‘我不可能永远都是他们的首领。任务进行到这个阶段，差不多该是为了未来做打算的时候了。而且我不是没做吗？’
    心软了。
    但磨刀还是要磨的。毕竟磨刀石都在这里了。
    “而且纠正一下，”风间桐开口道，“就算我在这里，我们现在仍然处于‘绝境’。各位都已经看过魏尔伦的资料了，他是能够以一人之力摧毁一座城市的异能力者，我们身后还有横滨。”
    尾崎红叶叹息道：“看来，又有一场艰难的战斗了。”
    风间桐点点头，平淡地说：“为了尽可能地减少伤亡，这一次我也会参战。”
    话音刚落，这间会议室就被金色的光芒所笼罩了。
    “这是我的异能力，名叫‘神之棋盘’，可以通过计算操纵空间。”
    风间桐的介绍到此为止。
    字数越短，事情越大。这个异能究竟有多强大，根本无需多言。
    绝对的超越者级别。
    还没等干部们露出震惊的表情，风间桐就继续道：“——虽然这么说，但是八年前，我受过一次重伤。直到几个月之前，异能都处于无法使用的状态，至今能够使用的力量也有限。”
    “八年前……”
    森鸥外眼神一动，想起了什么。
    那是他还在地下诊所当黑医的时候，曾经听说过的‘超越者’传闻。
    他甚至看过那个影像。铺天盖地的金色光芒，以及可怖的巨龙，那种超脱了常理的景象，给人的冲击是巨大的。
    但是，在那之后，没有任何一个人再见过那位超越者。
    没想到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往日所有不理解的事情，这一刻似乎都有了答案。
    难怪，异能特务科，夏目老师会是那种态度。
    森鸥外苦笑道：“boss，您可真是把我们瞒得严严实实啊。”

 第130章

    虽然这么说，但他并没有什么怨怼之意。毕竟，一个暴露了身份的超越者突然失去力量，其面对的危险一定十分可怕。
    风间桐是在那那种情况下建立了组织，一步步走到今天的。更何况，现在他已经恢复了部分力量。可以说最危险的时候已经过去了。
    风间桐果然道：“抱歉，形势所迫。接下来的作战，包括我的力量一起，交由太宰指挥。”
    “稍等一下！”中也终于反应过来了。
    自从踏入这间会议室开始，所听到的事情一件比一件炸裂，他都快忘了迫在眉睫的作战了。
    魏尔伦。自称是他的哥哥的人，和他一样，出身实验室的人。
    那个人非常强大，强大到旗会一起上都奈何不了对方。
    至少到目前为止，对方还愿意谈判，给了中也思考的时间——也就是说，如果中也愿意跟他离开，这场惨烈的战斗或许就可以避免了。
    这并不是说中也自己愿意离开这里……而是，他绝不愿意同伴为了他的事情而牺牲。
    风间桐的异能很强、很强，或许他全盛时期并不惧怕魏尔伦，但现在的他，必定有着诸多限制——这一点，只需要看太宰的表情就能完全明白了。
    为什么大家都仿若理所当然一样，无视掉了更简便的方法，直接选择了战斗？
    “要问为什么……”风间桐想了想，“那就是你至今为止，都不像是想要离开的样子吧。”
    “哈？”中也不理解。
    风间桐：“这么问吧，如果今天魏尔伦让我们交出来的人，是钢琴师，你愿意吗？”
    “……”
    “是信天翁呢？或者是组织里任何一个人？”
    “……”中也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风间桐一笑：“那么，你也是一样的。这是参战的大家投票的结果，最终，没有人愿意坐视你被那个充满了仇恨的家伙带走。”
    他们这一帮人是为了‘守护’而聚集起来的组织。
    有的人曾经是普通人，有的人是原mafia的成员。在这么多年里，已经变成了能够交付后背的伙伴。
    这就是风间桐预想中的结果，但真正感受到大家在危机面前守护同伴、守护这座城市的决意的时候，他还是露出了微笑。
    “是这样吗？”中也感受到了大家善意调侃的目光，喃喃道，“我还以为至少森先生会提出‘最优解’什么的……”
    这个人不是经常把这件事挂在嘴边吗？
    “看来中也对我误解颇深。”森鸥外很受伤地耸耸肩。
    中也干巴巴地说：“哈、你不再遵循最优解了吗？”
    “不，”森鸥外狭长的眼睛里闪过一抹精光，“我正在遵循着这个场面下的‘最优解’。我们组织从成立以来，从未放弃过任何一个同伴。这虽然让我们的效率变低了很多，但是，也带来了另一个好处。那就是大家的信任。”
    这种话从森鸥外嘴里说出来，简直是怀疑他被夺舍了的程度。但却是这个人的真心话。
    “——因为不担心会被抛弃，因为有着共同的，守护这座城市的希望，所以哪怕是无法理解的战略也能迅速下达，并且予以执行。哪怕是在面对超出预料的敌人的时候，也能够保持信念，而不是轻易溃散。这正是我们以小孩子过家家的作风，守护了这里这么久的原因。如果把中也交出去，就打破了我们一直以来的原则。即使可以避免一时的争斗，却会毁坏组织的根基。我是这么想的。”
    【……森ai精，名不虚传】
    【放心了，他还是那个他】
    森鸥外看向风间桐，笑道：“——当然，一手营造了这个局面的boss，不会不知道这一点。”
    风间桐理所当然地点点头。
    这正是他当年费尽周折，也要重新创立一个组织的原因。
    【boss是组织的奴隶，所以，真不好说是boss决定了组织的方向，还是组织决定了boss的行动方式……】
    很灵活地适应了现状的森鸥外摊了摊手：“不过，利益还是要讲一点的吧，比如说——打败魏尔伦之后，能否让他为我们所用呢？”
    “这恐怕不行——有人等着接收他呢。”风间桐神秘地说。他看了一眼不明所以的中也，笑道：“中也，你在听他的故事的时候，没有疑问吗——兰波，就是兰堂先生啊。”
    “——！！！”
    这个时候，太宰对他做了一个手势。
    风间桐和他交换了一个眼神，打开了手中的辅助计算装置。
    横滨的某处，刚刚想要拷问兰堂的部下的魏尔伦突然消失了。
    金光在中也眼前大盛，他来到了一片无人的树林里，身边是旗会的同伴。
    耳机里传来了风间桐的声音：
    “去问他吧。在这场战斗中把想知道的事情全部搞清楚。”
    中也抬起头，望进了同样突然出现在这里的，魏尔伦的眼睛——
    下一刻。
    枪声响了。
    是从四面八方飞来的重狙子弹，纷纷朝魏尔伦飞了过去，打得他狼狈不堪。
    这是太宰的计策，原因在于魏尔伦发动重力需要‘接触’，子弹在被停下之前，相当于已经碰到他了。
    所以，沉重的子弹对他有效。
    “如同计划一样。”太宰说，但他的神情并不轻松。
    风间桐知道，这一定是费奥多尔那边出了问题。
    他能够猜到理由：
    组织高层手机里的防护，是风间桐亲手加固的，基本就等同于世界上最强大的防火墙。然而，费奥多尔却攻破了这道防护。这就是当时中也打他们电话打不通的原因。
    为什么呢？难道他的电脑技术瞬间强大到了那种地步吗？
    这背后，必定有什么理由存在。而且是太宰不愿意看到的理由。
    会议室里，只剩下了风间桐和太宰两个人。
    伴随着费奥多尔的到来，他们有着同样的直觉——这场战斗，一定不会像他们想的那么简单了。
    太宰道：“……桐，你留在这里。”
    电光火石间，他们四目相对。
    太宰不容置疑道：“即使在这么远的距离，你也能够使用异能吧？那么就留在这里。”
    “……”
    “又或者，你其实知道是谁帮助了费奥多尔？”
    第90章
    弹幕天真无邪地道：
    【谁？欧洲那边的异能机构？还是天人五衰？】
    几秒之后, 风间桐移开了视线。
    他平静道：“我不知道。”
    太宰：“……”
    风间桐补充道：“可能性太多了。”
    能够在这方面提供帮助的，只有‘世界之外’的力量。
    有动机这么做的人太多了。
    联盟中枢的某些人，联盟外部的某些威胁。
    在联盟被‘神之棋盘’压制得抬不起头来的家伙们, 在把目光投过来的时候，应该都不会介意尝试在这个衍生世界杀一杀他。
    虽然众所周知，主神空间的任务死不了人……但如果他们已经猜到风间桐来到这里别有目的，那么破坏风间桐的任务也就是顺手的事而已。
    而事实或许比敌人的想象更加美妙。
    在这个逐渐稳固的现实世界里，风间桐是真的能被杀掉。
    风间桐相信，白兰的伪装一时半会没那么容易被看破，在所有人眼里，这仍然只会是一个‘衍生世界’。否则，现在他们面对的就不会是暗戳戳的试探, 而是敌方不惜代价的全力刺杀。
    真麻烦啊……
    这么想着, 风间桐却笑了。
    ——他离开了联盟大半年。
    有些人终于肯动起来了。
    “所以，我要过去看看那是谁。”
    太宰坐在原地, 眼神冰冷地看着他：“桐，这场战斗, 我才是指挥官。”
    “是吗？”风间桐走到他面前, 弯下腰, 看着他的眼睛，“指挥官要排除个人感情的干扰，遵循战略的目标，做出最优的选择……你有做到这一点吗？”
    在风间桐手中，辅助计算装置上显示着参与作战的同伴们的点位, 这是他们提前戴上的定位装置。
    隔着半个横滨城的距离，战局在风间桐和太宰的脑中推演着。
    风间桐轻声道：“目前为止尚且没什么问题，但随着战斗的进展, 推演的误差会越来越大。我不在现场的话——无法为大家提供有效的支援。”
    这一点，太宰很清楚。
    风间桐：“没事的，让我过去吧，好吗？大敌当前，我们两个之间就别闹内讧了吧。”
    太宰盯着风间桐看了一会，突然揪着他的领子把他扯了过去，像耳语一样又轻又急地说：
    “你放任费奥多尔把魏尔伦引过来，根本不仅仅是为了确认组织成员之间的‘同伴爱’这么简单的事情。也不是为了提高组织的凝聚力。也不是为了拉拢现在正在赶来的兰堂。”
    “……”

 第131章

    虽然不是第一次了，但风间桐还是为他的敏锐感到震撼。
    太宰一字一顿地说：“——是为了让他们战胜超越者。是为了在大家脑海里植入‘即使是超越者那种级别，也并非不可战胜’的理念。”
    因为只有拥有这种信念的组织，才能够在接下来的事情里守护横滨……乃至这个世界。
    “为什么？”太宰问，“我们的敌人是谁？”
    随着他的发问，弹幕陷入了迷惑的漩涡。在原世界线中出现过的名字，纷纷被他们报了出来。
    而风间桐只是看着太宰，眼中露出了一抹浅淡的怅惘。
    就仿佛，那是一个他无论如何，都无法作为‘敌人’吐露出来的名词一样。
    最后，他只是摇了摇头。
    太宰像是被火燎了一下一样，猛地松开了手。
    “随便你吧。”他调整了一下耳机，留给风间桐一个冷硬的侧脸，宣布道，“随便你。反正你如果阻止不了我，我就随便炸掉点什么东西出气好了。”
    “只是为最坏的情况的一点准备而已。”风间桐无奈道，但居然也没能说出更多的承诺。
    他消失在了这间会议室里。
    下一刻，作为战场，远离人烟的树林。
    魏尔伦低垂着脑袋，口中流泻出憎恨的诗句——
    『汝之憎恨、汝之麻木、汝之绝望……』
    随着这些诗句，可怕的异能波动逐渐蔓延。
    “真的假的……这是什么东西——”
    “是boss进二阶段了。”
    熟悉的声音响起，站在最前方的中也身上压力一轻，突然发现自己已经被瞬间带到了对方异能波及范围之外的地方。
    树林里金光连着片地闪烁，战场被人为地扩大了一倍。
    ——是‘神之棋盘’。
    还能够作战人的被传送到了下一个站位，负伤者被直接送往后方。
    刚刚差点被掀翻的众人在短暂的呆滞之后，在耳机中太宰的指挥下重新调整了态势。
    “……”中也抬起头，瞠目结舌地看向风间桐，由衷地问道：“这个异能，真的是正在被限制的情况吗……”
    风间桐：“是的。别看我这样，现在冲上去和魏尔伦战斗，空间一定会被马上撕开的。所以必须有限度的进行使用，我只能做到这一点而已，这一次战斗的主力是大家。”
    仿佛严丝合缝地对应着他的话语，下一刻，挡在魏尔伦前面的金色护罩马上碎裂了。被关在其中的魏尔伦……那个打开了‘门’的生物，就这样出现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不过，比起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现在的情况堪称‘平静’。
    所以风间桐声音平稳地继续问中也：“从他那里，获得你想要知道的事情了吗？”
    中也沉默了很短的一段时间：“……啊，我知道了一切。”
    “感觉如何？”
    中也看了一眼身后的同伴，露出了一个无奈的笑容。
    就算他曾经不安和迷茫过，但再也没有什么情况，比现在更能想清楚那件事的了。
    “我是人类，就是这么一回事吧。”他坚定地这么说，然后看向了魏尔伦，“那家伙，也有什么人在等着他吗？”
    风间桐浅笑起来：“那个人马上就要到了。”
    “轰——”
    战场的中央传来了轰鸣，那是地面在巨大的能量下塌陷的声音。
    那个瞬间，风间桐的脸色变白了一点。
    因为他利用‘神之棋盘’，把隐藏在这片区域的某个地下室的危险物品转移了出来。
    那恐怕就是费奥多尔的后手了——那些金属粉尘，是能够操纵魏尔伦，能够让『魔兽guivre』完全现身的东西。
    横滨附近，能够最大限度避免伤亡、作为超越者战场的地方只有这里。只要把东西留在这里，战斗的余波就一定会打碎装载着金属粉尘的信号弹，让魏尔伦陷入狂暴。
    这是阳谋。
    常态的魏尔伦，打开了‘门’的魏尔伦，姑且还都是大家能应付的存在。如果放出了魔兽，那就不得不在让中也开污浊，或者让风间桐勉强使用完全体的‘神之棋盘’二选一才能够解决了。
    前者会让中也失去判断自己是否是人类最直接的依据，而后者，则会让风间桐当场被这个世界排斥。
    那可并非风间桐所愿。
    所以他一定会动手排查这片区域。哪怕会为此消耗掉大量的精力也在所不惜。
    这就是费奥多尔想要的。
    而风间桐也从费奥多尔的举动中得到了明显的信号。
    在迎战魏尔伦之前，风间桐已经事先排除掉了所有的隐患，但费奥多尔仍然获得了他本不该获得的情报。这也就是说明，他一定获得了来自世界之外的帮助。
    此刻，风间桐想做的事情，和费奥多尔想让他做的事情重合了。
    ——那就是，去会会在搅局那支‘神秘力量’。
    此时，在魏尔伦的身边，空间隐隐出现了扭曲的趋势。在那扭曲的空间背后，是深不见底的黑暗。
    这是世界被侵入的标志。
    借助魏尔伦所引发的世界壁震动，某股力量强行进入了这个世界。
    那片黑暗的异空间，是对面为风间桐选择的‘会客室’。
    他可以不去。
    那么敌人就会进来。
    ——来到这个‘衍生世界’，然后他们至今为止严格保密的那件事，或许就会被发现什么端倪。
    还真是大胆啊……
    风间桐想：就算得到了帮助，那家伙接触那边的世界才多久呢？”
    费奥多尔果然是个危险的敌人。
    接下来的事情，恐怕就不太好用直播的形式呈现了。
    几乎就在他这么想的下一秒，作为队友非常省心的白兰就在直播间发表了一个公告。
    主神空间被入侵了，衍生世界出现异常。
    在一片问号中，“咔”，直播的画面消失。
    风间桐对部下们和耳机那边的太宰说：“我去处理一些小问题，作战继续。”
    “……”
    耳机那边没有任何声音，但在喧嚣的战场中，风间桐却奇异地感觉，他能听到对方的呼吸。
    “我马上就会回来。”风间桐对他说，“别担心……这是承诺。”
    然后他发动了异能，进入了无光的异空间。
    外面的声音消失了。带在身上的辅助计算装置也失去了功效。
    这里只有一个人在等着他。
    这个人的身体是数据化的，是某种奇特的异能的效果。这个异能让他在异空间生存了下来，并被认为，可以与异能被压制的风间桐一战。
    “好久不见了，你愿意主动跳出来被逮捕，实在是让人高兴。”风间桐彬彬有礼道，“——王族的遗民，帕尔默先生。”
    这个词语从风间桐的嘴里说出来，无端地带有极端嘲讽的色彩。
    对面的人眼睛一瞬间充满了怒火。
    从白兰做出了应对的那一刻，风间桐就知道来的人是谁了。
    他的敌人很多，恨不得他下一秒就去死的也不少。但大部分都有头有脸的，见到他说不定还会亲热地打招呼——一般不会如此直接地入侵主神空间，干扰他的任务。
    能够直接这么做的人，最有可能是赛博朋克bobr57行星的残党。
    对于那个地方，风间桐印象深刻。并不仅仅是因为刚刚离开那里就上了军事法庭，还因为那极端发达的科技，和极端落后的体制。
    那是个阶层固化到极致的地方，拥有着最接近联盟的科技，打造了一片地狱。
    高贵者生来享有一切，贫穷者被剥削到最后一个器官。
    其中立于顶点的那帮人——自称‘王族’。
    在这个星球完成革命之后，风间桐突然被急招回联盟审判。所谓的‘王族’得到了喘息的时间，趁机带着部属逃离了联盟的追捕，一直到今天。
    看这个人憔悴的样子，想必近些年过得不太好。
    “好久不见，风间少将。”对方咬牙切齿地说，“我们能有今天，都是拜您所赐。”
    风间桐并不接他的茬：“那就太抬举我了。你们只是自己多行不义而已。”
    对方被噎了个倒仰，愤怒至极地笑了出来：“您看起来真是悠哉——难道是觉得，在这个地方，您仍然像是在联盟一般强大无匹吗？”
    “我不这么觉得，但对付你勉强还是够了。”
    风间桐一边和他说着毫无意义的废话，目光落在了对方身上唯一一个没有被数据化的装置。
    愿力的夺取装置。
    原来如此，对面是打算釜底抽薪，直接毁灭这个衍生世界。
    如果这个世界还没能发生‘质变’的话，这是可以做到的。未完成的‘衍生世界’，本质上不过是一个泡影一般的存在罢了。只要动摇它存在的根基，它就会像肥皂泡泡一样破灭掉。
    察觉到这一点的时候，风间桐有些啼笑皆非。

 第132章

    ——不管风间桐想要做什么，直接破坏掉就好了。
    他在这帮人的心目中居然有这样的地位，实在是荣幸至极。
    但是，风间桐不能让他继续下去了，否则，这个世界自行稳固的现状就会被发现。
    时机还不够成熟，无论是哪边的动向都还不够明确，世界升格的事情不能现在暴露。
    可惜，面对风间桐，敌人根本不头铁，从最开始就选择了最苟的打法。
    用魏尔伦和地下埋藏着的金属粉末来消耗他；把战场定在异空间，加大他的计算量，争取到了第一次出手的机会……都做到这个份上了，居然还是一击就缩回了数据化的乌龟壳里。
    “我记得……以前的你们可不是这种打法。”
    风间桐捏碎手中的愿力夺取装置，若有所思道。
    作为抢夺这个东西的代价，他左手捂着胸口，鲜血不断顺着指缝涌出来，但表情却连一丝痛苦都没有。
    敌人——名为帕尔默的‘王族’快意地笑了。
    这是自然的，任何一个人重伤了自己恨不得生啖其肉的仇人，都会忍不住笑出来的。
    他还记得自己和风间桐第一次见面的景象。这位高高在上的将军从未正眼看过他们，转头就自甘堕落地去与贫民为伍了。
    哪怕后来被他所帮助的人背刺了一刀，似乎也没有改变心意的打算。
    就像现在，如果风间桐留在联盟，而不是来到会压制异能的衍生世界的话……他们还真不敢对这个人下手。
    帕尔默保持着数据化，欣赏了一下风间桐惨白的脸色，用柔和阴狠的语气道：
    “您不必激我，我可不是您，总是学不乖。刚才您一定已经完成了对这片异空间的解析，解除数据化就会立刻死在‘神之棋盘’之下，这一点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风间桐轻轻咳了一声，嘴角渗出了一点血丝，周身也隐隐亮起了凌乱的金色光芒——这是异能力使用过度，濒临失控的标志。
    很可惜……很可惜……
    即使是这样，帕尔默还是杀不了他。
    但能看到风间桐狼狈的模样，似乎也算是他们这些年颠沛流离的利息。
    “如果不为那些部下挡下魏尔伦的攻击的话，现在您的情况应该会有所不同吧——后悔了吗？少将。衍生世界本身不过是一个游乐场，其中的人更是连蝼蚁都算不上——我很好奇，您是在什么样的精神状态下，选择在衍生世界玩过家家的呢？”
    “……哈，”风间桐低低地笑了起来，“虽然这么说，但你不也正在听从自己所看不上的‘衍生世界人物’的命令吗？”
    帕尔默眉头一皱，尽管他确实听从了费奥多尔的部分建议，被风间桐点出这一件事，还是让他倍感耻辱。
    风间桐抹去嘴角的血：“闯入主神空间……你已经做好了被羁押入星际监狱的准备了吧……做到这种地步，只为了恶心我一下……这么看来，你们的精神状态更值得斟酌。”
    “……”
    聊到这里，帕尔默却突然奇异地冷静了下来。他甚至用怜悯的眼神看了风间桐一眼，意味深长道：
    “这就不必您费心了，风间少将。我们会有再见的时候的。”
    “……”
    风间桐在慢慢变冷的体温中想：原来如此……打入星际监狱，本来就是他们的目的吗？
    异空间剧烈地震荡了起来，应该是联盟那边采取了措施。
    这片空间关闭的刹那，两方都被弹回了原本的世界。
    从异能力的波动来看，外面的战斗已经结束了。
    风间桐一边向下坠落，一边准备调动‘神之棋盘’——
    下一刻，一个和他的异能相似而不同的金色光芒接住了他。
    ……是兰堂。
    不，现在应该叫兰波了。
    匆匆从欧洲赶回来的兰波，刚刚才和中也他们一起唤回了魏尔伦的理智，没想到会见到这样的风间桐。
    “boss……风间先生！！怎么回事？？”
    风间桐的模样非常吓人，鲜血几乎打湿了他的衣襟，还在不断往外涌。
    下手的人毫不留情，是奔着取他性命去的。
    以风间桐的身手和异能，谁能做到这种事？？
    风间桐喘了几口气，拉了拉兰波的袖子，言简意赅道：“……送我到地面上，晶子在那里。”
    晶子果然在。
    接触到风间桐的一瞬间，只有在濒死状态才能起效的‘请君勿死’就发动了。
    与谢野晶子：“……”
    乱步先生说得对，这就是个混蛋！
    濒死状态……难以想象这个人前一秒钟还在镇定自若和大家说话！
    几乎是治疗结束的刹那，风间桐就惨白着脸色，翻身坐了起来。
    来不及和兰波寒暄，也来不及看一眼缓缓醒转的魏尔伦，风间桐直接伸出手，不顾快要暴动的异能，试图从虚空中拉出自己早就准备好的用于更换的衣服——
    然后，他拿到了一盒糖。
    一盒很适合这个时候吃一点儿、缓解头晕的糖果。
    风间桐：“……”
    他痛苦地皱起了眉头，绝望道：“……乱步……”
    不是说不见他了吗？
    ——就算不见他了，但还是可以坑他，是这个意思吗？
    这个时候，魏尔伦缓缓睁开了眼睛，露出了茫然的表情。
    他看见了仿佛幻境一样的场面。
    他看见了浑身是血，失魂落魄的风间桐——真是见鬼了——简直虚弱得就像是被打碎的花瓶一样——感觉像是被谁附身了。
    他看见了刚刚还在和他战斗的中也，正在欲言又止地看着这边。
    他还看见了那个，最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人。
    “保尔。”兰波说。
    于是魏尔伦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居然笑了，然后，他在无可遏制的虚弱的眩晕中，安宁地闭上了眼睛。
    ——他果然在做梦。又或者已经死了。
    一眼看穿他在想什么的兰波：“…………”
    心情复杂到难以言说。
    尽管这好像不是提问的时候，兰波还是打起精神，转向风间桐：“稍微解释一下吗？boss。”
    “稍等一下……”风间桐恍恍惚惚地抬手制止了他，“我正在思考……”
    兰波：“……”
    这个语气是在思考什么？人类生死存亡的大事吗？
    “没错。”风间桐点点头，振振有词地低声道，“我只是说‘马上会回来’，没有承诺过多余的东西……嗯……”
    兰波：“……”
    感觉更恐怖了。
    这个时候，周围的气氛突然一变。
    伴随着直升机的声音，某个人到来了。
    风间桐像是被什么人摁下了‘静音’键一样，突然安静如鸡。
    太宰顺着绳梯跳了下来，无视了所有人，大步走到了风间桐面前，握着对方的手上下检查了一遍，然后目光扫过在场的众人。
    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因为魏尔伦是这片残破的战场的罪魁祸首吧——总而言之，兰波在他面前，莫名其妙地也有点抬不起头来。
    “收队。”太宰在耳机里命令道，“后续的指挥由钢琴家负责。”
    然后他完全没有理会在场的另外两位超越者，就这样准备把风间桐带走。
    兰波没绷住：“稍等一下，太宰君，我和保尔——”
    “……”太宰叹了口气，脚步停了下来，回头冲他笑了笑。
    兰波看着地上的重狙弹头，活活被他笑出了浑身的鸡皮疙瘩。
    太宰用活泼愉快的少年音这样说：“呀，兰堂先生，欢迎回来。横滨是您的第二个故乡，您在这里应该不需要我们的招待……您，还有您的亲友，都请自便就好。”
    兰波：“……”
    太宰看向晶子，语气变得郑重了一点：“今天的事，谢谢。也请代我感谢乱步先生。”
    与谢野晶子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哈’了一声，对风间桐道：“祝你好运。”
    风间桐：“……”
    “呀中也。”最后，太宰看向中也，语气变得恶劣了起来，“不会吧，难道你需要boss留下来安慰你吗？”
    “少胡说八道！”中也的嘴角一抽，“喂太宰，我不管你在生气什么，给我对boss放尊重一点。”
    “是、是。”太宰随意地摆摆手，“我正要护送boss离开呢——”
    他看着风间桐，假笑道：“boss，您现在有力气上绳梯吗？还是说，需要兰堂先生帮你一把？”
    “……”风间桐试图把手抽出来使用异能，但太宰握得更紧了。
    他看向兰波，兰波移开了视线。他看向与谢野晶子，女医生正在拍照。
    中也已经被气走了。他低下头，是满脸安详的魏尔伦。
    风间桐满脸麻木。
    他觉得，自己也应该躺在那里。
    第91章
    真的, 事情结束之后，马上晕过去真是个好主意。

 第133章

    为什么他没有魏尔伦那种觉悟呢？
    要是早点想到这个办法就好了。
    那样的话，现在他就不必面对如此窒息的场面了。
    风间桐安详地躺在自己房间的床上, 太宰搬了把椅子坐在床边，一边握着他的手，一边漫不经心地看手里的书。
    气氛很古怪。就算知道握着手为了使用‘人间失格’……气氛还是古怪得要命。
    太宰说得对。
    这个动作，真的很像是在探病。躺在床上的他更是像个病入膏肓，预备可以思考自己的遗言的病人。
    但风间桐此时是万万不敢把这个吐槽说出来的。
    “……太宰。”最后，风间桐绞尽脑汁地说，“不要在黑暗的地方看书，对眼睛不好。”
    顿了两秒钟。
    “啪。”
    太宰把书合上了。
    风间桐几乎是马上就想把刚才的话吃回去——因为太宰不看书的时候，就开始盯着他看了。
    “睡不着吗？”
    “……我可以为自己辩解一下吗？”
    同时发出的两道声音重叠在了一起。
    太宰饶有兴趣地笑了一声：“这是你明天要做的事。”
    话里透露出来, 某种‘养肥了再杀’的意味, 让风间桐头皮发麻。
    “我觉得你没什么好说的，毕竟都知道提前找到晶子了, 真是十分遵守承诺。”太宰双腿交叠在一起，像是坐在王座一样平静地说：“但是, 如果不辩解两句就睡不着的话……那就请吧。”
    风间桐看着他面无表情的脸, 忍不住拉了拉他的袖子, 低声抱怨道：“……以前你把自己弄得伤痕累累的时候，我对你可没有这么苛刻。”
    “……”太宰嗤笑一声，认为这个偷换概念很没有道理。
    他会把自己弄得伤痕累累的时候，和风间桐才刚刚相处了那么一两年。
    对他抱有责任感的风间桐，以及想要在风间桐身上找到些什么的他……两个人都在被别的什么东西驱使着, 那个时候，他们之间根本不是现在这样的关系。
    某种程度上来说，精通人心的太宰就像一面镜子。
    这面镜子在原本的世界线对恶意敏感至极, 对善意则十分别扭，在这个世界线，这个问题被人为地治愈了。
    所以，风间桐后来选择以‘家人’的态度来对待他，他就同样也以家人的态度来对待风间桐了。
    和学艺不精的某人不一样，太宰从最开始就十分清楚——作为家人，他在风间桐那里应该拥有什么样的权利。
    特别是，在风间桐作死的时候。他拥有阻止这个人和事后算账的权利。反过来，风间桐对他也有。
    这段时间，行使这个权利的人总是太宰，这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所以，这是风间桐难得的的服软——能说出这种话，这个人绝对是心虚到了一定地步了。
    这块漂亮的木头在总是在不该敏锐的地方敏锐，他察觉到，太宰的不满到达临界点了。
    “太宰，我……”风间桐犹豫了一下，才说，“我在最后猜到了敌人的身份。”
    “嗯。”
    这件事太宰也知道——所以风间桐才会对他做出‘马上回来’的承诺。
    风间桐：“……我是知道他们做不了什么，才会过去冒险的。”
    事实上，那帮‘王族’是风间桐的敌人里面最弱的一批，也是脑子最不好使、最容易被利用的一批。他们能逃窜这么多年，少不了联盟内部某些人的帮助。
    太宰不置可否：“继续。”
    风间桐回忆着对面的操作：“这一次他们为了试探一些东西，不知不觉中反过来变成了那位费奥多尔君手中的刀。所以，我的伤是……不得已的选择，为了避免更麻烦的局面。”
    太宰：“原来如此。”
    风间桐：“………………”
    他受不了了：“可以申请正常对话吗？”
    这种简短的词组组成的回复……让风间桐觉得自己正在被冷暴力。
    太宰露出了一个浅笑：“我不是说了吗——我觉得你没什么好说的。相对应的，我对桐这么努力的说辞，也没有任何可以评价的空间。”
    说到这里，他暧昧地凑近了一点，明明在微笑，眼神却是冷的：
    “——又或者，桐有什么想听的话吗？告诉我，我可以说给你听。”
    “……”风间桐的眼睛微微睁大了。
    这是其他人绝对看不到的表情——风间桐被语言被伤害到的表情。
    太宰手中拿着刀，这把刀可以轻而易举地穿过风间桐坚硬的防线，刺伤对方。
    这份特权，源于风间桐对他的感情。
    理解到这一点，并不是什么愉快的事情。
    在沉默的气氛中，太宰的嘴角缓缓拉平了。
    他像是对自己很头疼似的，微微皱起了眉头。
    良久，鸢眸的少年叹了口气，还是伸手捂住了刚想说话的风间桐的嘴：
    “……好了，跳过这个环节吧。”
    风间桐措不及防：“等……唔……”
    太宰完全能听懂他想说的话，美丽的鸢眸威胁一般眯了眯：“这件事已经过去了，趁我还没改变主意。如你所愿，我接下来会正常说话的。”
    “……”
    这个意思仿佛是在说，太宰不生他的气了。
    ……怎么反复无常得像猫咪一样。
    但风间桐并没有因此而放松下来。
    根据他对太宰的了解，对方突然冷静下来的原因，只可能是在仇恨的小本本上记上了另一个名字。
    这个名字……呃……应该不是联盟吧。
    风间桐不确定地想。
    太宰嘲讽道：“真佩服你在自身难保的时候还有走神的余裕啊——难道这样不行吗？”
    “……”
    风间桐顿了一下，看着太宰的眼睛，还是决定死道友不死贫道。
    联盟发展了这么多年，短时间内怎么都不至于被太宰炸掉——反过来说，如果都沦落到这么轻易被炸掉的份上了，那风间桐也别瞎忙活了。
    被捂着嘴的人乖顺地点了点头，太宰满意了：“所以，你现在能睡着了吗？”
    风间桐滑回被子里，只露出了小半张脸：“……你打算做什么？”
    太宰眼皮都没动一下：“没什么，出气。还有拿回主动权。”
    风间桐：“……”
    听起来不太妙，但是，他一时之间居然想不到太宰要怎么做。
    在照进卧室的月光里，他的脸色显得很苍白。
    太宰探了一下他的体温，伸手捂住他的眼睛：“好了，睡吧。不会有事的。”
    这句话像是有什么魔力一样，强制清空了风间桐脑内的所有思绪。
    这几天积累的疲惫瞬间涌了上来，风间桐只来得及握住太宰的手腕，就沉入了黑色的梦中。
    太宰：“……”
    他小心翼翼握住风间桐的手，自己也没想到这句不太走心的安慰会有这种效果。
    这个人……
    不会是真的相信‘太宰治会有分寸’吧？
    太宰无声地，古怪地笑了一下，换了一个全新的视角，打量着熟睡的风间桐。
    月光格外柔和，显得风间桐的外表更有欺骗性了。修长的睫羽安静地垂下来，像是休憩的蝴蝶，简直给人一种能够轻而易举把他捏在手里的错觉。
    ……对于太宰治来说，这也可以不是错觉。
    ‘神之棋盘’固然是个麻烦的东西，但这个异能的强大之处，依赖于使用者精密的计算。所以，只需要使用药物，就能够把这个异能废掉大半。
    剩下的……
    太宰从口袋里拿出了某样，联盟的人会非常眼熟的东西。
    那是一个手环。
    风间桐为梦野久作制作的那种……抑制异能的手环。
    -
    十分钟前，在太宰理应看不见的地方，一大段弹幕冒了出来：
    【——不枉我一直在蹲守，终于开了！！！】
    【但是现在还没有画面，尽是我们的弹幕呢】
    【那就先来聊天吧。太抓马了，主神空间被人入侵，我这是在做梦吗……】
    【你没做梦，是真的。bobr57行星那边的‘王族’入侵的。现在已经在星际监狱了】
    【是那边啊……他们虽然恶心，但技术水平确实很高。少将之前说过，有些文明可以黑入联盟的超级电脑吧？大概就是指这些人】
    【我知道他们很恨少将，但他们为什么要入侵主神空间？众所周知，主神空间的任务不会对执行者造成真正的伤害】
    【可能是因为在联盟打不过少将，失心疯了吧，觉得在那里杀了少将也算是一种报仇】
    【……太卑鄙了。】
    【强制遣返的红光出来的时候，我心脏都要停跳了。那可是只有生命垂危的时候，才会出现的强制遣返！他们到底做了什么？？】
    【利用数据化异能，在异空间阴了少将一手】

 第134章

    【不止，他们还带上了愿力的夺取装置，打算直接毁掉这个衍生世界。就是利用这个东西设伏，才伤到少将的】
    【……我弄不明白这个脑回路。毁灭衍生世界这种操作……你害我流亡宇宙，我删你游戏存档？？】
    【这不是一般的游戏存档！！这是打了八年，即将he的存档！！】
    【……你们把衍生世界当游戏的口嗨什么时候能改改？好多误会都是从这里开始的……】
    【我虽然一直在开太宰和少将的玩笑，但他们就算最后不能成，任务完成之后也肯定是家人了。毁灭掉这个衍生世界，等同于想要杀死少将的家人吧，更别说还有其他同伴也在这里】
    【有千千万万个平行世界，也有千千万万个同位体。但只有和你经历了一切的那个人才是特别的。我以为这件事大家应该都清楚。】
    【原来如此……拿这种事作为威胁，真是阴到没边了】
    【……现在知道在战斗开始之前，为什么要把晶子叫上了——我还以为是给魏尔伦准备的，难道是早就察觉到这件事不对劲吗？】
    【剧本组，伟大。就是以后能不能别用这种剧本了，我看少将没和太宰达成一致的样子，又让自己生死边缘走上一次——不会真的打成黑化线吧？】
    【这种事要怎么开口呢？说‘我在联盟的敌人追到了衍生世界’吗？】
    【……并非不行】
    【早晚要坦白的，与其到了联盟再开始社死，为什么不是现在呢？】
    【我觉得太宰该猜到的都猜到了，你看，他都问‘我们的敌人是谁了’。现在那个不能说的正确答案还有疑问吗？】
    【……细，太细了。少将当时摇头，意思就是他还不想说咯？】
    【这种时候——就不必如此尊重任务设定了啊啊啊！！】
    【稍等一下，根据经验，在质疑少将之前，我们要不要还是思考一下他的深意？万一他一直不说，是因为觉得太宰不会相信呢？】
    这个猜测让弹幕安静了一瞬间。
    【……】
    【有道理……】
    【这种事，比起直接告诉对方，果然还是让太宰自己推测出来比较有可信度吧？不然少将没必要特意让太宰患得患失，他不是那样的人。】
    【……那完蛋了。这一次的事件岂不是把太宰的猜测往深渊推了一步？】
    【……不会吧……你是说太宰有可能认为联盟=‘王族’？这种事情不要啊！！】
    【先别那么悲观，万一少将哄好了呢？】
    【别聊了各位！！！直播画面恢复了！！】
    -
    还显得有点模糊和断断续续的画面里，气氛居然十分温馨。
    “好了，睡吧。不会有事的。”
    和想象中的算账画面不同，是温柔的，带着一点气声的哄诱，几乎有种让人脸红心跳的魔力。
    【耳朵怀孕】
    【这声音真让人受不了——等等，喂，有块木头睡着了啊！！】
    【……不是吧，我们反而是被撩到的那个吗？少将只觉得这个声音非常让人安心，非常好睡吗？】
    【眼前一黑，看不到这个直播间的未来】
    【算了，这是人家的事情，他们和好了就行……】
    【刚才在那里散播焦虑的家伙出来说话！我就说事情没到那个地步吧！】
    在弹幕的交流中，直播画面逐渐清晰了起来。
    大家也看清楚了太宰手中拿着的手环。
    最开始，没人敢肯定那是什么。但渐渐地，开始有人迟疑地发问了：
    【……等等。宰拿着异能抑制装置做什么？】
    【是这个东西吧？是抑制装置吧？？就算换了一个外壳我也认得出来啊！！】
    【因为这次对抗魏尔伦，又使用异能过度了吗？为了尝试抑制装置能不能帮助少将稳定状态？】
    【……这个早就试过了，不行。少将的异能被压制，本质上是被世界排斥所造成的。只有用‘人间失格’抹消他的异能，才能让他舒服一点。】
    【那就绕回来了……宰拿着这个东西，想做什么？】
    大家顿时有了不太好的预感。
    下一刻。
    ‘咔。’
    这个手环扣在了风间桐的手腕上。
    白皙的手腕上，银色的手环闪着冰冷的光芒，就像是什么精致昂贵的艺术品一样。
    “嘘。”太宰抱着无知无觉的风间桐，轻声对他说，“你会感到难受是正常的，但是别尝试挣扎。这个药的效果很强烈，至少今晚你是绝对动不了的。”
    伴随着这句话，弹幕们的目光僵硬地看向了床头。
    那里，有一个打开了的铁皮盒子。昏暗的光线下，看不清那是什么东西。
    直到现在，风间桐仍然一点动静都没有。
    不好的预感，成真了。
    【少将他真的……只是睡着了而已吗？】
    【药加上抑制装置……不好，刚才我们的猜测是对的，真的打成黑化囚禁线了！！】
    “所以说，为什么要做那种傻事呢？你在魏尔伦的事件里，暴露了太多东西哦。所谓的研究人员、‘魔兽’的事情、当年的真相……”
    太宰像是在叹息一般地说，“——桐。世界上的一切情报都有来源。费奥多尔不应该知道的东西，你也不应该知道。我可是组织里负责情报的人啊，没有人会比我更能意识到这一点了——那就是你不属于这里这件事。”
    他的声音带有着让人恐惧的力量，让人回忆起了什么东西。
    ……错了，从最开始就错了。
    风间桐原本的选择才是对的。
    不能看剧透。一旦看了剧透，马上就会被太宰全盘发现。风间桐至今为止，从主神空间那里得到的剧透就只有魏尔伦和兰波相关的事情，就是这件事情暴露了他。
    太宰微笑道：“虽然这么说，我本来也不打算使用这么激烈的手段……抱歉，留下来吧……”
    越到后面，他的声音越是轻得像个幻觉。
    太宰低下头，温柔地把额头抵在风间桐的额头上。
    分明是很唯美的一幕，弹幕却更加害怕了。
    【……主神空间，help，主神空间——】
    下一刻，来自世界之外的力量出现了。
    周围的一切，突然暂停了一瞬间，就像是有什么人按下了游戏的‘暂停键’一样。
    世界本该就此定格，直到风间桐醒过来。
    但，这个暂停只持续了一瞬间，很快就像是玻璃一样碎掉了。
    太宰的动作停了下来，就像是忍俊不禁一样，埋在风间桐的肩头低低地笑了出来。
    怀里的人随着他的动作，睫羽动了动。太宰又伸手去捂他的眼睛。
    “好了，好了。”他轻松愉快地说，“抱歉吵到你了——我要对话的，是至今为止藏在背后的家伙呐。”
    下一刻，有什么东西通过刚才一瞬间的破绽‘链接’上了。
    太宰的声音直接在直播间响了起来。
    他没有在说话。
    但在观看直播的人，都听到了他的声音。
    ‘果然是存在的吧？你们——把他送到我身边来的人。那么，你们需要什么作为回报呢？我的好感度？横滨的掌握度？还是别的？’
    太宰看向虚空，他无光的鸢眸就像是穿透了空间和时间，准确地落在了每个人身上。
    屏幕前的所有人都消音了。大家都有一种见了鬼的感觉。
    太宰把风间桐轻轻地放下，这个时候就能看出来，风间桐只是有点虚弱而已，并不像是被药物控制了的样子。
    太宰翻过床头的铁盒子——那是一盒糖。
    ‘让你们误会了真是抱歉呐。我没有必要那样对待桐。有更简单便捷的方法，所谓的‘任务’，大概就是那种东西吧，完成了才会离开。
    比如说，如果你们要的是好感度的话，那好感度永远不会满；如果是为了横滨的掌握度，那他永远也不能真正掌握横滨；如果是别的……’
    像是想到了什么，太宰顿了一下，令人恐惧地微笑起来
    ‘在那之前，我会找到你们的。’
    -
    【？？？】
    【？？？？？？】
    满屏的问号中，只有一个人呐喊出了大家的心声：
    【不是哥们？？？？？主神空间是正经的联盟部门——不搞那些阴间东西啊】
    不管你怎么做到的。反正太宰治能做出神奇的操作，大家也都习惯了。
    总而言之住脑，快住脑！！
    -
    主神空间。
    元帅突然想到了什么，利用自己的权限唤出了光幕，解锁了主神空间的后台——
    但，还没等他做些什么，某些按键就齐齐灭了。
    ——那是，有能力操纵这个衍生世界的所有按键，包括刚才的‘暂停’在内。
    主神空间里，元帅、元帅的亲卫，白兰，全部陷入了一片死寂。

 第135章

    白兰：“…………”
    他嘴角抽了抽。
    真有你的，太宰君。
    在那个世界离‘现实世界’只有临门一脚的时候，这些按键本来——就一点用都没有啊。
    但是‘太宰治’的行为，却提供了一个绝好的借口——一个能让所有人尽情脑补，却无话可说的借口。
    那家伙——明明是他们之中能够获得的情报量最少的一个，到底推测到哪里了啊？
    “原来如此。”元帅挥手让光幕散去，平静道，“这孩子拿到了世界本源的‘那个东西’，锁定了这个衍生世界。”
    白兰干巴巴地道：“……真让人吃惊。这个世界的本源物品，可是小桐亲自加固的‘书’……那么现在要怎么办呢？”
    元帅沉吟了一会：“这是执行者需要考虑的问题。比起那个，我更想知道，刚才那个情况……风间少将在任务里欺骗别人的感情了吗？”
    白兰麻木地看向元帅，对面回以了他一个正直的表情。
    “哈、哈。”白兰摆烂道，“要是我说他最开始选的是‘师长线’，您会相信吗？”
    元帅：“……我相信。”
    白兰：“……”
    太可悲了，小桐。
    第92章 （二合一）
    联盟最有名的几个大忙人之一——元帅。是在视察这一次的入侵事件时, 顺便溜达到主神空间的。他是为了谁来到这里，实在是非常明显。
    要白兰说，这可真是蓬荜生辉。自从某个任务开始之后, 这间办公室真正做到了往来无白丁。
    风间桐再执行个半年任务，马上军部就搬到主神空间算了。
    星际时代的医疗条件下，人们的寿命很漫长。元帅已经一百五十来岁了，仍然是一个壮年人。
    这个人一辈子惊涛骇浪，在他看来，惊才绝艳如同白兰、风间桐或者太宰治，大概都只不过是小孩子。
    所以，他对这个抓马的现状表现出了令人吃惊的宽容和平静。
    在对风间桐的任务产生了好奇之后，他直接坐在白兰的办公室里, 利用联盟特有的‘速览法’, 围观了风间桐执行任务的全程。
    所谓‘速览法’，也就是直接用精神力去获取信息的方法。获取信息的速度快慢, 取决于精神力的强大与否。
    在元帅的脑内，风间桐在衍生世界八年的经历压缩成了短短的十分钟。
    当风间桐挡下那场惊天动地的爆炸的时候, 元帅点了点头。
    当事情进展到风间桐创办互助会的时候, 元帅轻轻叹了口气。
    当太宰表白的时候, 元帅皱起眉头，非常困惑地自言自语道：“这孩子有哪里想不开吗？”
    事情又进展了一段时间，元帅严谨地修改了说辞：“我记得，这种情况，我们应该有保护执行者的手段……”
    白兰：“…………”
    风间桐曾经说过, 元帅是个风趣的人。
    他没有感觉到。他只感觉到了某种很冷的幽默感，让人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好像身上有蚂蚁在爬。
    最后, 元帅挥挥手，关掉直播全过程的记录，看着现在正在发生的事情，露出了释然的表情。
    白兰拒绝思考他在释然什么。
    元帅点评道：“在温斯顿学院时，风间少将就很擅长逃课。现在他终于遇到自己的知识盲区了。温斯顿大法官会很欣慰的。”
    “……”
    他的淡定和忙乱的主神空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除了元帅和白兰，所有人都快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搞崩溃了。
    “不行，不行！！”技术人员疯狂道，“强制遣返也没用，这下我们彻底无法干预这个衍生世界了，那位太宰君到底做了什么？？”
    仿佛是为了回答他，直播里的太宰笑道：‘唔……你们发现了吗？是一点小小的回敬，希望你们喜欢。’
    “……”
    明知道太宰听不见他们说话，技术人员还是想给他跪下了。
    “太宰君！！太宰先生！！！我们是友善的来客啊！！您都相信少将了，怎么不能顺便也相信一下我们？还有您这个技术是怎么做到的？是自己开创的吗？有时间能交流一下吗？”
    这位疯狂的技术宅被同僚捂住嘴：“我知道你很急，其实我也很急——但是现在重要的是少将！！如果少将真的被关在衍生世界回不来，这要如何是好？？”
    “……真的吗？”另一个人指着直播，发出了灵魂的质问，“我怎么觉得，就算主神空间被炸掉了，少将也不会有事呢？”
    他的同僚脸色一黑：“啊啊啊啊闭嘴，这也太悲哀了吧。我们又一次——又一次变成了快穿小说最后的大反派吗？但是我们明明是友善的——”
    太宰简直就像是比别人多长了一只耳朵，这种时候居然也能接上话：‘所谓友善的存在……可不会利用这种手段干预别的世界呢。’
    主神空间安静了半晌，人们面面相觑。
    “怎么办？”
    “凉拌，底层代码问题。你看了我们的手段，你觉得我们不邪恶吗？”
    “……但是执行者们每次面对的，都是那个世界的‘重要人物’，也就是异才中的异才。不开点金手指，我们真的完成不了任务啊！！又不是每个人都是少将！！”
    “少将也翻车了。虽然在太宰君的面前谁来谁翻……”
    “再试试，再试一试反制——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就把主动权交出去吧？”
    “锁定衍生世界……这种操作太可怕了，已经有人在向主神空间提议，以后重要人物绝不能作为执行者前往衍生世界了！”
    -
    元帅把他们的对话听在耳中，不置可否道：
    “太慌张了。居然连限制重要人物前往衍生世界这种提议都能说出来……风间少将在文明开拓前线做的一切，可比现在危险得多。”
    “直播这种形式的弊端吧。”白兰很轻松地耸了耸肩，“不过，我倒是能理解他们。文明开拓前线那边，至今还是小桐的副官在代理吧？这种情况维持一年就是极限了。如果小桐一直不回去，再有一段时间就要出乱子了。”
    元帅道：“一年是极限吗？我以为你们会觉得，一年勉强才够。”
    白兰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之后，然后，某种毛骨悚然的感觉顺着脊背，缓缓开始爬升了。
    但表面上，他的脸色毫无变化：“……您怎么会这么认为？无论是主神空间还是军部，大家应该都希望小桐早点还完那笔愿力比较好。”
    元帅：“是。也不是。”
    白兰：“……”
    从元帅的声音落下开始，周围的隔音装置启动，顿时全世界都静了下来，让这个办公室变成了真空的领域。
    在白兰骤然变化的眼神里，元帅不紧不慢道：
    “有两件事，我觉得你们应当了解一下。第一件事发生在几个月前。有人委婉地向我打探，出现在直播里的风间少将是不是本人。第二件事发生在我来到这里之前。因为这次入侵事件，有人向我提议，中断风间少将这一次的任务。”
    “诶，”白兰什么都没说，只是笑道，“真是如同戏剧一样一波三折的事情。那么，您怎么想？”
    “不重要。”元帅摇摇头，“那位太宰君已经做出了选择。现在所有人都知道，联盟已经失去对这个衍生世界的掌控权了。”
    白兰了然。
    事已至此——他猜那些人会想让这个‘失控’更猛烈一点。
    因为这是最便利的，关住风间桐的方法。
    想到这里，白兰有些啼笑皆非。
    风间桐离开联盟大半年了。
    他让自己站在聚光灯下大半年，再加上太宰刻意制造出来的破绽，那些人才敢冒出头来，试探着动手。
    可想而知，风间桐给他们造成的阴影究竟有多么惨痛。
    但就是这样，风间桐也没能剿灭他们。
    某种程度上来说，白兰和首领宰的委托出现得很不是时候。让风间桐活活把自己走到了进退维谷，需要背水一战的境地。
    不对……
    白兰看着面前立场不明的元帅，心想。
    风间桐那个人，是永远有别的路可以走的。
    他总是喜欢走最曲折的那条路。只是……不这么做就活不下来而已。
    ——就像他对太宰的坦白一样。真心实意地觉得死在半路也不亏。
    然而，这样的他却好像在过去的那段时间里，稍微转变了那么一点。甚至对某人给出了郑重的承诺。
    由这个改变作为起点，未来会怎么变化呢？
    这可真是，太有意思了。
    -
    最后，元帅问：“白兰君。你觉得联盟怎么样呢？”
    白兰眨眨眼睛，暧昧地说：“就像是美丽的花朵一样。”
    元帅不知道有没有听出他的言外之意，问了一个意想不到的问题：“那么，这里好玩吗？”
    白兰看了他一会，很混不吝地低声笑了起来：“啊……原来如此。承蒙您的关照——这里当然，好玩极了。”

 第136章

    元帅很欣慰地道：“那就好。”
    他对白兰点点头，转身离开了。
    白兰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联盟军部高层，有一个不算特别机密的秘闻。
    和大家印象中的不同。哪怕是联盟，对极度危险的异能力者，也是有观察的程序的。如果观察的结果是不合格，那么就会更进一步地进行限制和保护。
    风间桐和他的‘神之棋盘’，曾经就在这张名单的榜首。
    暗中对他进行观察的人，亲手在报告上写下‘合格’的人，批准他加入军部的人……以及，在某个宣誓仪式之后，一锤定音的人。
    就是当今联盟的元帅。
    直到现在白兰也无法确定，元帅的立场是什么，风间桐到底有没有和他的老师私下交流过。
    还是说，这对师生纯粹是在凭借默契行动呢……
    -
    横滨。
    某个黑暗的地下室。
    从电脑里，传来了雌雄莫辨的机械音：“费奥多尔，你的推测是错误的。”
    ——如果风间桐或者太宰在这里，大概马上能认出来，这是来自‘世界之外’的联络。
    沟通衍生世界和联盟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利用‘世界本源的物品’，在文野世界，也就是‘书’。
    主神空间就是这么做的。在开辟衍生世界之前，都会先和世界意识取得联络。
    但是，不利用本源物品，也有能够联络的方法。
    这种手段的技术含量就非常高了，目前的费奥多尔是做不到的。
    ——除非，是世界之外的某人主动来联络他。
    面对这样来势汹汹的质问，费奥多尔镇定自若地笑道：“但是，你们成功伤到了他，打入了星际监狱，也成功调动联盟的人，尝试暂停他的任务了吧？我的计策是有效的。”
    对面沉默了：“……”
    费奥多尔继续道：“这么短的时间内再次联络我……让我猜一下，事情出了什么变故？那位太宰君做了什么？”
    “……”
    真是可怕。这简直就是开了天眼。
    如果费奥多尔出身联盟，他们绝不会找这个人合作。但幸好，他是衍生世界的人物。
    衍生世界的人物固然多智近妖，但他的过去、现在、未来、行事风格以及异能力，全部都暴露在了联盟人的眼中。所以，他是‘安全’的。
    “没错。”对面的人最后还是承认了，“那个人——锁定了这个衍生世界。”
    随着这句话，费奥多尔的眼睛亮了起来，身体也不禁坐直了：“果然，‘书’在他那里……到底是怎么绕开那位首领，做到这一点的呢……”
    对面的人不置可否：“不过是一个能修改衍生世界的道具而已。等你见识到了更大的世界，就不会对那个东西有多少执念了。”
    “也是呢。”费奥多尔眼中闪过一道暗色的光芒，他已经猜到，这些人想让他做什么了。
    无非就是——尽可能地把风间桐关在这里。
    “在这之前，我想问问你们。会提出这种要求，也就说明，太宰君锁定了衍生世界之后，你们就无法干涉这里了吧——那么，在此之前，你们这么尝试过吗？”
    费奥多尔用蛊惑人心的语气道：“联盟没办法解除这个锁定的原因，说不定不是因为太宰君技术水平有多么高超，而是因为——这个世界早就在不知不觉中发生了变化而已。”
    对面了然：“你又要提所谓‘世界升格’的事情吗？我已经说过了，那是不可能的。”
    费奥多尔耸耸肩：“就当是老鼠的某种感觉吧。某种……世界在不知不觉中发生了变化的……感觉。既然我们正在合作，互通信息也是有必要的举措——能告诉我你们这么判断的理由吗？”
    对面不耐烦道：“因为那是风间桐。联盟最年轻的少将。如果他要实验所谓的‘世界升格’，只需要向军部报告，然后奉命做这件事就好了。”
    费奥多尔惊奇道：“这种事，他报告了就能去做吗？”
    “他报告了就能去做。你以为他的年纪和军衔意味着什么？而且，在那个异空间里，我们的人重伤了他——如果如你所说，那么我们甚至能够在那里解决掉最大的麻烦——这不符合逻辑。”
    费奥多尔真诚地问：“在你们看来，风间少将的做事风格很符合逻辑吗？”
    对面：“……”
    像是被捅了一刀。
    费奥多尔：“听起来，那是一位了不得的大人物呢。那么，他为什么会离开联盟这么长时间呢？”
    “……你在套我的话。”
    “抱歉，”费奥多尔没什么诚意地一摊手，“面对那种敌人，我也有点紧张。”
    对面哼笑了一声，在这里找回了点场子，意味深长地说：
    “因为他是一个聪明人。他知道，如果他自身没什么弱点，我们就只能从别的地方想点办法，把他送上军事法庭了。”
    比如说……好不容易革命成功，莫名其妙又内乱了一次的bobr57行星。
    在那之后，风间桐就当机立断地暂停了文明开拓的计划。
    在之后，就是他‘心血来潮’地被白兰怂恿着参与主神空间的计划，以及后面的一系列故事了。
    “原来如此。”费奥多尔笑道，“这么看来，他的弱点还是很明显的——但是，你们怎么确定，他做出暂避风头的姿态，不是为了把你们引出来？”
    对面沉默了。
    费奥多尔‘恍然大悟’地扎心道：“啊，你们就是在担心这一点。所以这么长的时间里，你们什么都没做——直到太宰君动手，你们才敢确定他暂时不能离开这个衍生世界了？”
    “……这是必要的谨慎。”良久，对面干巴巴地说，“尽管我也觉得目前的状况像个冷笑话……风间桐居然会被什么人关住，早知道他喜欢这样的……呃呃……我的意思是，无论如何，尽一切可能把他留在这个世界。”
    费奥多尔：“……”
    对面继续道：“必要的时候，你甚至可以和那位太宰君合作。如果他真的打算用药，我们这边也有一些有趣的小玩意……”
    费奥多尔：“……”
    他觉得太宰治不是智障。
    费奥多尔觉得很有趣似的，笑了起来：“那么，我能获得什么呢？”
    “你想要什么？”
    费奥多尔：“如果我说，我想加入你们呢？”
    对面安静了一会——被恶心到了：“我现在有一种被毒蛇舔了一口的感觉，费奥多尔君。你和我都清楚，我们不是一路人。”
    致力于消灭异能力的人；还有异能者至上主义者。
    他们是因为共同的敌人而暂时开始合作的——比如说联盟，比如说风间桐。
    “好吧，”费奥多尔见好就收，“那么，我要衍生世界相关的‘知识’。”
    “你很贪婪。”
    “只有这样，才有资格作为你们的合作者，不是吗？”
    “……”
    对面没有回应。
    电脑屏幕再次亮起的时候，里面已经多了很多资料。
    费奥多尔粗略翻了翻，脸上露出了意味不明的神秘表情。
    看来他们真的很忌惮风间桐。
    ——就是不知道那位将军，有没有把他们当成一盘菜了。
    费奥多尔倾向于没有。
    他相信自己的感觉。
    风间桐愿意耗费联盟时间的一整年待在这个世界，一定有别的原因。和整个局势息息相关的原因。
    “好了……”他轻声道，“要从哪里开始呢？”
    -
    风间桐很少有这种体验。
    一觉醒来，整个世界都变了。
    直到现在，太宰还握着他的手，好整以暇地坐在那里。
    风间桐查看完联盟给他的资料，麻木道：“这就是你说的，不会有事……”
    太宰双腿交叠，姿态舒展又优雅：“boss，昨晚的横滨风平浪静。”
    风间桐：“……”
    是啊，横滨的反面大概是联盟。
    再怎么说，风间少将被病娇囚禁在衍生世界，这种标题还是太超过了。
    主神空间的人还在小心翼翼地问他：‘少将。现在我们有两种处理方式。第一种，我们尝试直接摧毁这个衍生世界，但锁定的事情闻所未闻，不知道会不会对您造成影响，而且……比较有争议。’
    风间桐：“……”
    ‘第二种，您尝试让太宰君解开锁定，有话好好说……联盟毫无疑问是友善的，也没有丝毫阻碍二位的打算……’
    太宰微笑着加入了他们的对话：‘没关系哦。你们可以尝试摧毁这个世界——不会对桐有影响的。’
    ‘……’
    他越是这么说，主神空间的人就越是冷汗直冒。
    太宰治——谁不知道呢？知名殉情爱好者。虽然少将养的这一只看上去正常了很多，但事实证明，只有看上去。

 第137章

    万一他觉得世界毁灭，和少将殉情也不错怎么办？
    没有任何人会拿风间桐的安危冒险。
    事情变成这样，大家都很窒息。
    白兰看了一眼痛苦面具的同僚，懒洋洋道：“说句话吧，少将。大家都在等您的指示呢。”
    风间桐头痛欲裂地揉了揉眉心，在脑子里捋了捋现在的情况。
    首先，是他、白兰、首领宰在研究的世界升格技术。
    这个技术有可能会打破目前联盟与其他文明的格局，出于某些原因，风间桐暂时选择了秘密实验。但随着这里越来越向现实世界转变，隐瞒这件事会变得非常困难。
    其次，是风间桐在联盟的敌人。
    这也算是个历史遗留问题，这帮人在背后捅刀子的时候，威力是翻倍的。出于各种原因，他们不先动手，风间桐就干不掉他们。
    为了最大限度地减少牺牲，风间桐来这里研究世界升格的时候，顺便把自己也摆在了棋盘上，引诱对方动手。
    没想到那些人谨慎得后知后觉，他任务都快结束了，才发现这是个机会，开始上蹿下跳。他们这种心态被费奥多尔所利用，估计要成为送人送情报的工具。
    最后，太宰看穿了以上的一切，稳准狠地在这局棋里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这小鬼认下了‘封锁衍生世界’这口黑锅，并把这件事归结于自己想要留下风间桐。白兰那边压力一轻。与此同时，联盟的敌人也终于确定风间桐离开不了这个衍生世界，谨慎地开始活动了起来。
    那帮二货敌人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开始操纵舆论。把风间桐被太宰关在衍生世界这件事，巧妙地加以语言修饰，变成了风间少将在任务中惹上情债，难以脱身。
    同样的事情，后者就是比前者看起来轻松、愉快。
    此时，所有人都高兴的局面诞生了——除了联盟。
    风间桐成功隐瞒了世界升格的事情，并且引出了敌人；敌人沾沾自喜于自己困住了风间桐；费奥多尔拿到了他想要的情报；太宰出了一口恶气，获得了主动权，加入了棋局。
    真是太棒了——这报仇真是太精准了——可是，他的名声呢？
    风间桐头晕眼花，恨不得当场晕过去。
    ……太宰果然还是在报复他。
    “怎么了？将军。”太宰握着他的手，轻轻吻了一下，“能死在您的手里，我会很高兴哦。”
    清晨的阳光下，他整个人就像是在发光一样。
    弹幕缓缓飘过，给了风间桐最后一击：
    【原来如此，我理解了一切——这就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吗？就算这位美人刚刚才把少将关在了衍生世界里，也实在是很难生气……】
    【对太宰来说也是这样的，为了心上人甚至冲动到和联盟对抗啊，我都看感动了】
    【所以主神空间果然是反派吧】
    【提出那种建议，果然是反派吧……】
    【各位严肃一点，这次事是真的很大啊！！】
    【我知道。但每一次想到那个标题……那个‘情债’什么的……就很想笑，一想笑就严肃不起来了】
    风间桐：“……”
    他痛苦地捂住心口。
    下一刻，在所有人都看不到的地方，他的表情微微变了变。
    ——那是太宰无法入侵的加密私聊频道。
    军部的信息，来自他的部下。
    ‘将军，一切已经准备就绪。我们听从您的命令。’
    ‘……’风间桐看了一眼满屏真情实感的祥和，诚恳地问：‘……你们什么时候学会使用水军的……还是说一不小心把真心话打上去了？’
    部下很诡异地沉默了一会，然后用坚定的语气道：‘那不重要。任何人对您的威胁，都是对军部的挑衅。’
    ‘……所以果然是真心话吗……看我笑话很起劲嘛。’风间桐无奈道，‘好了，让他们收手。’
    对面什么也没问：‘是。’
    顿了一会，对面道：“元帅让我转达您，您的假期还剩不到三个月。”
    换算成衍生世界这边的时间，也就是两年多一点。
    不过——他这也算放假吗？
    风间桐：‘……好。’
    他关闭私聊频道，抬起头来，看见了太宰恶魔般微笑着的脸：“决定了吗？”
    风间桐：“……”
    眼前又开始发黑了。
    他能怎么办呢？太宰是为了配合他。
    这小鬼就是笃定了自己不会被怎么样，才往死里搞事的。
    ……现在，比起处理他，风间桐确实有更重要的事要问。
    “假如你是在问‘那件事’的话。放心吧，我没事。”太宰说，“各种意义上的。”
    “……”
    风间桐想问的，当然是‘书’的问题。
    太宰接触到了‘书’。
    从if线的首领宰的精神状况来看，那应该不是什么好事，大概率是获得了无法承受的，平行世界的记忆。
    风间桐一直没有过于怀疑的原因是，太宰至今为止，只出现了一个晚上的‘异常’，其他时候表现得都非常若无其事。
    任他演技再精湛，他也是无法完全骗过风间桐的。所以，太宰应该没有遇到到和首领宰相同的事情。
    或许是因为他是在对涩泽龙彦作战，这个世界发生‘质变’的那个晚上，获得了‘书’。一些非常复杂的，世界的因果，最后阴差阳错地保护了太宰。
    风间桐松了口气，目光变得复杂了起来。
    ……他已经知道，太宰是怎么获得‘书’的了。
    通过日政。
    最近一年，组织对日政方面的谈判，因为各种阴差阳错的原因，都是由太宰进行的。
    ——最迟风间桐进行封印的时候，‘书’就已经不是原来的‘书’了。
    一旦想通了这一点，很多原本无法理解的事情，真相也浮出了水面。
    无论是宣传官被针对的原因。还是太宰在和日政方的大小姐谈判时录音的原因。
    明面上，宣传官是因为给了风间桐礼花枪而被针对的。那个录音，则是太宰为了自证清白的手段。
    两件事都扯上了太宰对他的‘喜欢’，这是为了避免风间桐去深思其中的违和感，为了在风间桐的思维中，人为地创造一片死角。
    ……风间桐曾经说过，太宰抛出自己的‘喜欢’，是为了掩饰真正想做的事情。
    即使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他还是完完全全被地骗到了。
    所以，太宰至今为止所做的，真的只有这点东西吗？
    “……桐？”太宰轻声道。
    风间桐叹了口气，像是被打败似的说：“……如你所愿。我选方案二。”
    第93章
    痛苦地接下了太宰给他的剧本之后, 当风间桐想要稍微遏制一下某个离谱的传言时——他举目四望，发现自己根本就没有盟友。
    三个小时之后，风间桐坐在首领办公室, 已经能够熟练地无视掉弹幕的精神攻击了。
    “嗯，是的。”隽美的青年放下酒杯，连眼皮也没抬一下，“我是自愿消耗掉自己积攒的所有年假，在这个衍生世界陪小鬼玩的。”
    弹幕笑得很猖狂，仿若群魔乱舞。
    “这有什么问题吗？”风间桐平静道，“如果在联盟，我的假期只有不到三个月。但放在衍生世界就是足足两年。从对时间的感知上来看，应该是我赚了才对。”
    【……好优美的精神状态, 少将您真的还好吗？】
    风间桐：“我很好。”
    话音刚落, 窝在柔软的沙发里打滚的太宰‘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风间桐：“……”
    一个疑似主神空间技术人员的弹幕幽幽飘过：
    【很高兴嘛，太宰君——很高兴的话, 要不稍微暂停一下对主神空间的攻击吧？】
    太宰懒洋洋道：“不要。”
    【……我有一个小小的问题，请问楼上介意回答一下吗？是我们主神空间太菜了, 还是太宰君太强了, 为什么你们所有人打不过一个人？】
    【您的问题相当尖锐, 为了维护主神空间的声誉，我还是要澄清一下：是这样的，太宰君干预的，是主神空间对‘这个世界’的控制权，而主神空间对此世的控制, 很大程度上需要通过‘书’……】
    【……即使如此，打赢主神空间还是很困难的事吧？】
    【是的。我们也在为这件事困惑。有关太宰君为什么会懂得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技术……】
    弹幕聊到这里，暧昧地停住了。
    来自世界之外的注视, 纷纷聚集到了一个人身上。
    风间桐没绷住：“……我吗？”
    【……应该吧】
    【怎么想都只有少将能做到这一点】
    【这么说来，主神空间其实是输给了少将的弟子，而且这位弟子还叫太宰治——这就合理了】
    风间桐：“等一下，你们应该很清楚，我不被允许使用这个世界不存在的技术——”

 第138章

    【谁知道呢？太宰也不是第一次融会贯通，然后青出于蓝了】
    【有了基础的条件，太宰能做到这种事，我居然也觉得很合理……】
    【这就叫，自作自受吧】
    风间桐：“…………”
    太宰已经笑到了地上，正在像柔软的猫猫虫一样蛄蛹着。
    实际上——这里面太宰做的事情并不多。他再聪慧，也不可能在短短数月的自学中超越联盟百年的积累。
    他是狐假虎威的那只狐狸，真正难住了联盟的，是世界升格的技术，以及白兰的策应。
    但是，这个粗糙的计策却出乎预料地成功。
    ——因为他是太宰治。
    太宰治做到什么都是合理的。
    作为‘衍生世界人物’的好处在于，如果你原本就是一个让人捉摸不透、经常超出常理的角色，那么联盟人对你的第一印象就固定在了那里。
    不管你现在有没有达到理论上的完全体，一切都可以使用‘世界线变动’来解释。
    原来如此。太宰想：这就是联盟啊。
    看起来，就是远离了纷争了很久的样子。
    肆意的笑容背后，少年的眼睛冷静得不可思议。仿佛透过了灿烂盛大的表象，看见了摇摇欲坠的某些东西。
    这些东西一定在很多年前，就落入了风间桐眼里。
    他打算怎么做呢？
    风间桐原地静坐了一会，这一次，他选择无视掉了弹幕。
    “……”太宰又笑了起来，拖长了声音，“这么欺负少将真的好吗？你们看起来更像是我这边的诶。”
    弹幕顿了一下：
    【说话了……超自然地对我们说话了——这到底是谁的直播间……】
    【……说实话，是不太好，但是根本忍不住（诚恳）】
    太宰好奇道：“因为桐特别好说话吗？”
    【是的，因为少将又好看又好说话（诚恳）】
    太宰大致上理解了，不满道：“这是什么恃宠而骄的说辞——”
    【最恃宠而骄的家伙在说些什么呢？你比较喜欢我们批斗你吗？】
    “不是吗？”太宰眨了眨眼睛，“我其实是做了超过分的事情吧？”
    弹幕纷纷：
    【你原来有这个自觉吗？】
    【所以，你现在感受到我们的热情和友好了吧？快点解开锁定啊，你不想来将军的家乡看一眼吗？】
    “才不要。”太宰若有所思地拒绝道，“有打算毁掉这个世界的家伙，在说什么和平友好呢。”
    【那是因为——】
    “因为这是‘未完成的世界’，不受到保护吗？”太宰一针见血道，“创世和灭世……我说你们啊，不会自比为神明吧？”
    【……】
    太宰用一句话沉默了弹幕。
    风间桐装死不下去了：“……太宰。”
    “嘛，无论如何，你们要毁掉这个世界也就是翻翻手掌这么简单的事情吧。”太宰站起来，走到风间桐面前，弯下腰，“我只不过在做着一些微不足道的反抗而已——就像是小说故事里的人物反抗作者一样可笑。”
    这是太宰认真起来会有的，轻柔好听的语气。一时之间，哪怕是风间桐也没能分出来，他究竟是在演戏，还是在述说自己的真心。
    鸢眸的少年看着风间桐那双美丽的眼睛，笑道：
    “我不会把这个世界的未来交给别人，哪怕对方再宣传自己是友好的也不行。所以，我要和你们玩一个游戏——”
    “——主神空间里，‘摧毁衍生世界’的选项被我篡改了。现在，它和‘下放愿力’的选项混在了一起。利用‘书’的能力，能让它们每时每刻都在变化，可以说选到哪个完全是随机的。”
    风间桐瞳孔一缩：“……”
    “我是知道的哦，所谓‘愿力’，就是你们来到这里的目的，也是能够帮助世界形成的东西。”太宰治一字一顿道：“也就是说，如果你们打算摧毁这里，有百分之五十的可能性，反而会帮助这个世界变成‘完整的世界’。”
    弹幕停滞了片刻，不用想也知道，主神空间应该又人仰马翻了。
    “别担心，”太宰气定神闲地道，“用我的一切作为担保，就算选到‘摧毁衍生世界’，桐也不会有事的。所以，可以放心大胆地摁下按钮哦。”
    风间桐：“…………”
    军部：【抱歉少将，他说的是真的】
    风间桐麻木地回复：‘我要你们有什么用呢？’
    这一手显然把所有人给整不会了。完全是太宰的自作主张。
    风间桐略一思忖，就知道他是为了堵上剧本的最后一丝漏洞——为了避免风间桐的敌人为了刺杀他，再次入侵主神空间，不管不顾地试一试摧毁衍生世界会发生什么。
    现在太宰横插了一杠，那么对于那帮敌人来说，超过百分之五十的概率会把立刻把风间桐放出来，显然不如把他关在衍生世界安全。
    而对于军部来说，百分之五十的概率衍生世界毁灭，有可能危及到风间桐，他们仍然是不敢赌的——在这件事情上，他们根本不敢信太宰治的担保。而下放愿力，更是把主动权全部拱手让给了太宰。
    太宰握住他的手，虔诚地凑近了一点：“好了，在迎接命运的宣判之前，桐，你愿意给我一个吻吗？如果我赌输了的话，说不定这就是最后的告别了。”
    【病娇，太可怕了……】
    【特别是深爱着你的控制狂病娇】
    “……”
    会不会和太宰告别，暂时还是个未知数。
    反正风间桐已经和自己的名声告别了。
    他看着太宰，逐渐放大的脸，突然有点怀疑——
    这家伙，不会其实玩得很开心吧？？
    最后一刻，风间桐捂住了他的脸。
    “……”太宰用睫毛柔软地刷了刷他的手心，“不行吗？”
    “好了。”风间桐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来，无奈道，“大家都怕了你了——可以了吗？”
    太宰治闷笑了起来，握住他的手腕，就着这个姿势在他的掌心蹭了蹭：
    “我是个控制狂，这还真是抱歉——我想要桐安全地、心甘情愿地留在我身边。为了这件目的，无论什么我都会去做哦。”
    “……”
    “再警惕我一点吧。”太宰的声音轻得似真似幻，手上力道猛地加重，“这样轻易地被我碰到、被我剥夺异能可不行。和我同住在一个屋檐下，毫无防备的吃下经过我的手的食物——你的破绽，真是多到数也数不清呢。要用到的时候，我可不会手软的。”
    风间桐：“……”
    这小鬼——真假参半的，是在暗示什么呢？
    但，就算是在剧本里，风间桐也不喜欢他把自己说成是一个不择手段的家伙。
    “……别太得意了。”风间桐有点警告意味地说，“你现在做到的一切，都依赖‘书’吧？反过来说，如果我把‘书’从你身上夺走的话，你的反抗就宣告失败，不得不随波逐流地把一切交给‘命运’了吧？”
    【对哦！！还可以抢夺‘书’！！】
    【完全被太宰的气势压过去了，明明是这么简单的事情，大家的脑袋都好像锈住了一样……】
    “诶？！”太宰非常惊喜地叫了起来，“这也就是说，桐要从上到下、仔仔细细地把我的全身搜一遍吗？为了找到‘书’。”
    风间桐：“……？？？”
    他到底喂错了什么东西……
    【艹，不愧是你，太宰治……】
    “我完全不介意哦。来搜吧，桐。”
    太宰拉着他的手，放到了自己的肩膀上。
    感受到透过西装布料的体温时，风间桐像是炸了毛一样，身体猛地一僵。
    “怎么了吗？”太宰治轻笑着逼了过来，“这样可不行哦，稍微碰一下就受不了了的话，是找不到‘书’的。”
    “……”风间桐看起来非常想动手。
    如果这样做的人不是太宰的话，一定已经因为轻浮的举动挨揍了。就算是太宰，起码也应该被甩出去。
    但太宰卡的位置十分精准……这个位置，如果风间桐不想把他的胳膊拧骨折的话，是不可能把他甩出去的。
    这个小技巧，是风间桐手把手教他的体术，被太宰用回了自己身上。
    风间桐：“……”
    混蛋。
    更让他吐血的事下一秒就来了——这个时候，弹幕突然消失了。
    ——太宰早就黑入了这个直播间，也在第一时间注意到了这件事，并且比他更先反应过来。
    “哎呀。”鸢眸的少年纯良地眨了眨眼睛，无辜道，“玩得有点过了头——那边自动开启隐私模式了。”
    风间桐：“………………”
    第94章
    所谓隐私模式——是直播间在主播进行不太能播的事情时, 自动打开的模式。
    注：常见于攻略线。

 第139章

    风间桐麻木地看着他们上下打量了一下他们两个整齐的衣冠，完全不能理解这个场景有什么值得屏蔽的地方。
    太宰兴致勃勃道：“虽然有关这部分的解析还没完成——但如果要我设置隐私模式的触发条件，我会综合考虑主播的情绪波动和直播场景……”
    他之前和风间桐靠得更近的时候, 这个模式也没有触发。
    太宰眨眨眼：“所以，桐，你不会……”
    说到这里，他微笑着停顿了，给后文留下了无数悬念。
    ——就像是直播间突然变黑的屏幕，给大家的想象空间一样大。
    有那么一瞬间，太宰觉得风间桐要晕过去了。
    少将大概这辈子都没面对过这种路数。
    虽然长了张很惹人觊觎的脸，但由于气质原因，大部分人在他面前都会不由自主地调整自己的用词和语调, 变得郑重起来。又因为实力原因, 剩下的少部分变态在动手之前就会被他制服。
    唯独太宰，像猫玩毛线球一样, 在他的底线上来来回回地走。至今为止连几句重话都没有挨到。
    所以——情况变成这样，绝对有风间桐自己纵容出来的成分。
    “这真是不好意思。”鸢眸的少年低笑道, “好像很容易被误会呢——但其实这真的是正事哦。从我手里拿到‘书’, 解封这个衍生世界……没有比这个更重要的事情了吧？就算重新开启直播间的时候, 大家看到我被搜·查·过的样子，也一定会理解的。”
    风间桐：“……”
    光是想到那个画面，他的大脑就一片空白，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的状态了。
    “看这个样子……难道你要放水吗？桐。”太宰调度出感动的表情，“我知道了, 其实你也想永远留在我身边吧？真是太好了，我们一起私奔吧。首先是对抗邪恶的联盟——”
    这个时候，他感到领口一紧, 是风间桐的手。
    风间桐像是支撑着自己的身体一样，揪住了他的领口。
    太宰眨眨眼，完全没有挣扎，而是饶有兴致道：“哎呀哎呀——这可真是——”
    终于破罐子破摔了吗？
    风间桐深吸了一口气。
    这一瞬间，他仿佛放弃了什么。
    下一刻，太宰身上西装外套的扣子就一个个崩裂了。
    风间桐与其说是在‘脱’他的衣服，不如说是在不管不顾地‘撕’。太宰就这样带着奇异的、纵容的笑容，站在原地任由他动作。
    如果有人能看见这一幕的话，一定会惊讶于这两个人不同的气质。
    如果遮住风间桐，单看太宰治的话，仿佛来到了不能播的片场，让人忍不住想要闭上眼睛，非礼勿视。
    但如果遮住太宰，单看风间桐——
    那是怎么样的一个‘流水线杀鱼’的手法啊。
    没有一丝感情，有的只是麻木而机械的动作。
    当然，或许要无视掉风间桐通红的耳朵。
    因为担心自家的木头少将，而紧急解封了隐私模式的弹幕：【……】
    完全没想到会看到这种景象，他们崩溃了：【少将，我们难道打扰您了吗？？？】
    仿佛是自动朗读一样，一个熟悉的声音也在门口响了起来：
    “……我打扰你们了吗？”
    是兰波。
    黑发的青年站在门口，一副世界观破碎到目瞪口呆的样子。
    “呀，兰波先生。”太宰欢乐地朝他招手，“桐正在搜查我呢。”
    风间桐一扯他的袖子，他就像黑白相间的陀螺一样转了一圈。
    风间桐甚至连视线都没有移开，冷静道：“在那里等一会，兰堂。”
    “……好的，boss。”兰波下意识道。
    风间桐抖了抖那件黑色的外套，把它扔在地上——那力度就像是扒了什么人的皮一样。
    兰波打了个寒战.
    就在他准备移开视线的时候，办公室里却并没有发生什么血腥的场面。
    脱掉西服外套之后，太宰身上就只有贴身的衬衫了。这种贴身定制的衣服，如果藏着什么马上就能发现。
    “没有。”风间桐丝毫不意外地判断道，“那个东西不在他身上。”
    虽然本来就不可能这么轻易地被找到——但再怎么说这也太敷衍了。
    太宰刚要继续说什么，就见风间桐站了起来，动作流畅地脱掉了自己的外衣，扔到了太宰的脸上。
    飞过来的外套扬起一角，露出的风间桐的脸上有一丝不太明显的羞恼。配合着逐渐漫上脸颊的红色，仿佛一张鲜明绮丽的画卷。
    太宰被带着他气息的体温糊了一头一脸，暂时偃旗息鼓了。
    “穿上。”
    风间桐生硬地说。
    兰波下意识地撑开门，风间桐头也不回，身穿着单薄的衬衣，大步离开了这间办公室。
    被丢在后面的两个人对视一眼，非常自然地跟了上去。
    太宰把风间桐丢过来的外衣，像是披风一样披在身上，脚步欢快至极。
    兰波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居然能把风间先生惹生气，你做什么了？”
    太宰居然还思考了一下，可可爱爱道：“你问的是哪件事呢？”
    兰波震惊了：“……这种事还能有很多件吗？”
    逼得风间桐当场撕人衣服——简直难以想象。
    太宰满不在乎道：“能啊，魏尔伦不是也在你手下活了下来吗？”
    “……”无辜的兰波惨遭波及，像是被人喂了哑药一样，瞬间安静了。
    太宰恶劣地笑了起来，又去撩拨主神空间：【呐，你们的‘隐私模式’，居然还能主动解除的吗？噫，真可怕~】
    刚刚开始就没敢说话的弹幕：【……你在暗示什么？】
    太宰：【我什么都没暗示哦】
    于是主神空间也疯了：【住脑，给我住脑！！！如果不是你这种情况——我们主动解开隐私模式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太宰完全没有回复他们的意思，只是非常自然地地走进会议室，坐在了离风间桐最近的位置上。
    他坐下的时候，风间桐有很明显的深呼吸的动作。但最终，他还是什么都没做。
    -
    会议是为了兰波和魏尔伦开的。
    无论‘世界之外’究竟有多么鸡飞狗跳，在这仍然在继续前行的世界线里，他们还是需要首先处理好魏尔伦战的首尾。
    “所以说，boss，您果然早就知道我们的来历了。”
    风间桐点点头：“……抱歉。因为不确定你找回记忆之后的态度，当时特意把你调走了。”
    兰波摇摇头，他非常清楚自己和魏尔伦的破坏力，认为风间桐的判断没有任何问题。
    刚刚找回记忆的不稳定的他，和他充满了误会的魏尔伦，作为关键引子的中也——这三者措不及防碰撞在一起，就连兰波自己都无法想象会造成多么巨大的爆炸。
    “有一件事，我想告诉你。”风间桐道，“……中也是货真价实的人类，而魏尔伦恐怕也是。”
    这一次的作战，中也没有使用‘污浊’。因此，能够从过去的记录中判断出来，他是否有被抹消过记忆。
    只有拥有过去的人类，才需要抹去记忆。
    现在，旗会和中也恐怕就在调查这件事。但风间桐已经知道了结果。
    兰波瞳孔一缩：“……你为什么能肯定这一点？”
    风间桐问：“你是知道的吧？那些研究者所记录的，魏尔伦的人格代码有多少行。”
    “……两千三百八十三行。”兰波立刻回答了出来。
    魏尔伦从未从这个记录中走出来。
    一个不被神明祝福而降生的，从研究人员随手打下的代码中诞生的，怪物。莫名其妙得来的，毫无意义的生命。孤独感从很久之前开始就萦绕着他。
    风间桐笑了：“所以，他一定是人类。”
    ……人格代码是多么复杂的东西呢？
    只需要看‘人类’有多么复杂就足够了。
    举个例子来说——在津轻的时候，风间桐曾经用人格代码治疗过一个拥有智力障碍的乞儿。那孩子的名字叫树下，有个弟弟叫田野。因为被卷入津轻的人体实验中，命悬一线。
    联盟特有的，治疗智力障碍的代码，能够自动修补患者残缺的部分，算是最简单的人格代码之一。
    那个代码三万六千一百零七行。
    看到那个研究所的记录之后，风间桐终于能够确定，这个时代没有真正‘人造人’的技术，但却已经开始了‘人格代码’的研究。
    在津轻的时候，他恐怕是无意间像是给梦野久作制作抑制装置一样，打了个规则的擦边球，才能够使用这个代码吧。
    风间桐拿出了一个储存装置，放在了桌子上，推给了兰波。
    ——那是记录着治疗智力障碍的代码的东西。
    “如果他质疑的话，就把这个东西拿给他吧。告诉他——两千多行代码，比公司官网的程序还要短——要创造一个‘人类’的话，得在这个的基础上，再加上个十几万行吧。”

 第140章

    兰波：“……”
    太宰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
    风间桐垂下眼睫，避开了他的目光，继续道：“但其实，无论魏尔伦和中也是怎么诞生的，他们也早就已经是人类了。”
    兰波紧紧抓住了那个储存装置，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他：“……这看起来，就像是您见过真正的‘人造人’一样……”
    风间桐：“嗯，我见过。”
    ——多年前，军部的秘密行动。为了捣毁出现在联盟的人体实/验行为。
    他第一次尝试利用异能进行宇宙跃迁，为了赶在那些人销毁证据之前，把实验体们救出来。
    他差点弄死自己，然后成功了。
    “风间先生！”医院里，在营养液里泡成了少年，但心智如同孩子的人造人兴奋地对他挥着手，“我看懂您上次给我的书了！”
    “……”风间桐完全不懂得如何和孩子交流，于是选择给他换了一本新的书。
    “他们说我可以去上学。”那个人带着对未来的憧憬，告诉他，“我想去温斯顿学院，您觉得可以吗？”
    “……”少年的风间桐思考着遥远的各种问题，对未来一点都不期待。
    他随口道：“可以吧，那里没什么门槛。”
    少年咋舌：“风间先生——唉……算了。总而言之，我给自己起了个名字——叫怒海苍龙，怎么样？”
    风间桐难得愣住了：“……什么？”
    病房里，同僚和病人全笑了。
    同僚拍了拍风间桐的肩膀，对名为‘怒海苍龙’的少年竖起大拇指：“没错。没错，就是要这么离谱，这小子才会抬头多看别人一眼。”
    少年兴高采烈：“那我以后就叫这个名字了！”
    风间桐：“…………”
    说真的，他们到底在笑什么？
    制造出……呃，怒海苍龙的家伙还有残部，那些人可是麻烦得要死，躲在联盟里抓都不好抓。文明开拓前线那边的布局也不能再拖了。
    但，风间桐却被轻轻地触动了一点。
    能为自己取到一个喜欢的名字，这也算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这是人类的证明。
    几个月后，风间桐把花放在少年墓碑前的时候，认为自己是前来吊唁的友人。
    给自己取名叫做‘怒海苍龙’的少年，就算他的创造者只想把他当作武器，从创造的最初就决定他的寿命只有短短一年。
    那孩子也是作为人类而存在的——说不定比当时的风间桐更像人类一点。
    对于更幸运一点的魏尔伦和中也来说，应当也是这样。
    -
    想到这里的时候，太宰非常迅速地握了一下他的手。
    风间桐回过了神，有点恍然地看向对方。这一次，他的目光落在了面前的一切上面。
    第95章
    兰波摩挲着储存装置, 沉默了很久。
    为魏尔伦迷茫的过去，为风间桐的回答，也为自己一片迷雾的感情。
    “接下来, 你们有什么打算吗？”
    兰波：“我想……和他好好谈一次。”
    无需多言，每个人都知道那个‘他’是谁。
    魏尔伦此时就躺在医院里。
    森鸥外笑道：“谈话的时候，为了避免一些小小的意外，需要为你们清场吗？毕竟魏尔伦先生给我们的那张卡，余额已经在之前的善后中清零了呢。”
    这话说得理直气壮，就好像他们昨晚遭受了很大的损失一样。
    风间桐：“……”
    他想了想在魏尔伦战中唯一受到伤害的东西——那片荒废的树林，还是没拆自家干部的台。
    于是，能把横滨翻修一次的巨额存款，就在这么一句话里灰飞烟灭, 考虑到里面的数字——魏尔伦疑似要一夜返贫。
    “清场就不必了, 我会在亚空间和保尔进行这场谈话。”兰波完全没有反驳，只是心事重重地递过来一张熟悉的卡, 显然也不是个对钱有数的主：“以及——赔偿费如果不够的话，用这个垫付就好了。boss是知道我的密码的。”
    这就有点惨了。
    风间桐不忍直视道：“……别这样, 兰堂, 我们还没到要收回你的工资卡的地步……”
    太宰悠游自在地坐在一边, 觉得现在的情况很有意思——
    作为首领和前干部，无论怎么说都是非常微妙的关系。但风间桐和兰波话语间的称呼都非常混乱随意。
    兰波有时称风间桐为‘风间先生’，有时仍然叫‘boss’。如果是下意识脱口而出的话，他还是叫‘boss’的时候比较多。
    风间桐即使表明自己知道了兰波的身份，却仍然用以前的名字称呼他。
    更重要的是——干部会议开始的时候, 兰波非常自然地坐在了自己原本的位置上，在场没有任何一个人觉得不对劲。
    语言和行动会反映人心的距离。
    兰波解释道：“不用担心。我回了一趟法国，解冻了之前的存款。手续的问题比较麻烦, 所以拖了一段时间。总而言之，我现在手头资金很充足。如果事情顺利的话，我打算……在横滨定居一段时间，和保尔一起，可以吗？”
    “哦？”森鸥外眼中精光一闪，“欧洲的异能谍报组织竟然会允许你离开。”
    “战争已经结束了。”兰波平静地说，“我仍然深爱着我的国家，但接下来的事情我无心参与……只想回到这里，尽可能地弥补自己曾经忽视的一切。”
    “……”
    原来如此。这大概就是他们在和魏尔伦战斗过后，欧洲那边至今还没有任何行动的原因。
    曾经，兰波加入异能谍报组织，是因为他想要为和平尽一份自己的力量。
    现在他想离开，也没有任何人能阻拦他——就像是曾经脱离组织，变为了‘暗杀王’的魏尔伦一样。
    所谓‘超越者’，就是这样超规格的存在。
    而现在，如果欧洲那边消息比较灵通的话，他们会知道，包括昏迷不醒的魏尔伦在内，这里有着三位超越者……
    那还需要做什么呢？喊话兰波，让他把‘暗杀王’交出去吗？
    ……笑一下算了。
    唯一比较麻烦的是，如果他们想要留下，恐怕必须要有人要在日政那边做出担保。
    但这也不是问题。
    风间桐点点头，温和道：“那么——欢迎回来，兰堂。”
    今天横滨的阳光非常明媚。
    兰波看着在座的熟悉的每一个人，笑道：“……嗯，我回来了。”
    -
    不久之后，白色的病房里，俊美的青年睁开了眼睛。
    他又一次看见了，自己曾经以为是梦境的那个人。
    金色的亚空间包围了病房，也不知道那场谈话中具体发生了什么，总而言之，当中也再一次见到魏尔伦时，已经是一个月之后了。
    那场集会里，旗会拿出了他们好不容易找到的，中也小时候的照片——那是橘发的少年拥有着过去，是一个人类的证明。
    魏尔伦像是一只警惕的大猫一样，也凑了过来，遭遇旗会的围攻x1。他顶着围攻，盯了照片很久。
    离开那里之后，身无分文的他接受了风间桐的委托，成为了组织的体术教官。
    很有钱的兰波：“……”
    太宰毫不留情地笑了出来。
    兰波幽幽地看了他一眼：“你在笑什么呢？太宰君，难道你就比我好到哪里去吗？”
    最近，风间桐可不怎么和太宰说话。甚至只要太宰靠近他超过了安全距离，他就会主动躲开——一副很害怕再次触发‘隐私模式’的样子。
    ——伟大的联盟科技赤裸裸地揭露了风间桐自己都还不明白的感情，让他陷入了无所适从的应激状态。
    太宰卡着限度捉弄了他几次，很快，就连‘世界之外’的力量都对此感到麻木了。
    他们能怎么办呢？
    无论他们对此有什么意见，少将让他们收手，他们就得收手。
    再加上各方力量的推动——以太宰那天的话为出发点，有人跑出来号召‘放下自身的傲慢’之后，舆论风向突然变得从未如此尊重‘未完成的衍生世界’。
    大家认为，根据联盟的精神，应当徐徐图之，给太宰了解联盟、相信联盟的时间。
    因此……至少在风间桐还剩那不到三个月的假期结束之前，他们什么都做不了。
    而且最近联盟的高层相当热闹，聚光灯下的风间桐像台风眼——只有他那里是平静的，周围都在刮十二级大风。
    单纯的人忙着开赌着二位未来的感情走向、以及主神空间未来的规则会不会发生变化——不单纯的人心里都有一些猜测。
    在这种微妙的情况下，直播间的讨论氛围反而渐渐恢复了原状。只是现在风间桐但凡选择切镜，太宰都会知道了。
    可惜，自从那天之后，风间桐一次都没有那样做过——就好像连镜头都不想离太宰太近似的。

 第141章

    太宰满不在乎道：“无论怎么样，桐晚上都会回家的——魏尔伦宁愿睡桥洞也不会这样做吧？”
    兰波：“…………”
    就这样轻易地中了一箭。
    按照常理来说——被背叛的人是兰波，应当怀有怨愤的人也应该是兰波才对……但兰波的心中，并没有对魏尔伦的恨。
    于是，躲起来的人反而变成了魏尔伦。
    “他无法面对你。”太宰一针见血道，“怀有愧疚的人，能够面对仇恨，但却不能面对心无杂念的关怀。这样下去，你们的关系永远不会缓和。”
    兰波沉默了一下。
    和所有人一样，他绝对相信太宰对人心的判断。
    但他就是无法憎恨魏尔伦。
    也不为什么。
    只是……一想到对方在无人祝福的孤独感中挣扎了这么多年，就感觉到难过而已。
    ——因为，他没能把自己对此的那份喜悦，传达过去。
    太宰：“需要我帮忙吗？”
    “……我可不记得你是这么热心的人。”兰波收拾好回忆，有些意外道，“还是让我先听听你要求的回报吧。”
    果然，太宰道：“我要你在合适的时机，帮我做一件事。”
    兰波诧异道：“……只是这样？”
    太宰短促地笑了一下：“那件事很简单，但会带来很多麻烦——哪怕是以你的实力。”
    兰波想了想，果断道：“……成交。”
    于是，诧异的人变成了太宰。
    他还以为，兰波至少会要求他保证，不会对风间桐不利呢。
    这个发现莫名其妙地让他心情变差了一点。
    兰波失笑：“……太宰君，我不认为那种事有特别去确认的必要。”
    他认识风间桐和太宰很多年了，无比清楚这两个人的特殊关系。在找回自己的记忆之后，他看得就更清楚了。
    说句不好听的——无论太宰做了多么混账的事情，风间桐还能打死他不成？
    精通人心的太宰一定知道这一点。
    但他却规规矩矩地守着某条线，把一切停留在了恶劣又暧昧的逗弄上，就像是在戳实心的木头。
    这简直正人君子得不像是太宰了。
    太宰：“…………”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兰波好奇地问，“指望boss自己想通吗？”
    已经不能够说是守株待兔了。
    简直就像是砍柴的人守在树下，等着树自己倒下来的程度。
    太宰干巴巴道：“真是过分的语气——不可以吗？”
    兰波：“……”
    就算是他，也哑口无言了起来。
    太宰好像说完就后悔了，他摆摆手：“嘛，就这样吧。我走了。”
    说完，他从栏杆上跳了下来，像猫一样溜走了。
    兰波：“……”
    真的假的啊？
    -
    晚上，太宰果然在家等到了他的实心木头。
    美丽的木头脸色看上去郁郁葱葱的，问：“兰堂和魏尔伦打起来了，你做了什么？”
    真的，在大街上打起来了。
    而且是肉搏战。两位风度翩翩的男青年顶着其他人的偷拍，已经没有了丝毫形象可言，疑似在世界上已经没有其他在意的人了。
    太宰乖巧一笑：“你猜？”
    风间桐想了想，还是没想明白，连被背刺都能轻易原谅对方的兰堂，以及像飞机耳大型猫科动物一样躲着兰堂走的魏尔伦，这两个人能因为什么而打起来。
    ……该说，真不愧是太宰吗，总是能够轻而易举地让人对他感到敬佩——魏尔伦和兰堂之间，或许就差这一场痛痛快快的战斗。
    他思考得太久，原本在房间另一头的太宰已经猫一样蹭了过来。
    “再想一想，”鸢色的眼睛弯了弯，太宰用充满了蛊惑的语气道，“你会因为什么事而对我动手呢？”
    风间桐的脑子一片空白：“……”
    太宰：“我真的亲下去的话，你会动手吗？”
    风间桐捂住他的嘴，把他推远了一点。但心里知道——答案恐怕是‘不会’。
    为什么不会，他暂时没能想明白。
    太宰带着笑意的声音痒痒地在他指缝间传来：“——我做更过分的事呢？”
    “……”风间桐被他玩了这么多次，倒也不是真的毫无长进。顿时没好气地反驳道，“这种假设可没有意义——据我所知，魏尔伦今天下午找到兰堂的时候，并没有先凑过去耍流氓——你撺掇他们中的谁去做这种事了吗？”
    太宰十分大方地说：“哦，他们并不是因为这个而打起来的。我只是想调戏你而已。”
    风间桐：“…………”
    这个瞬间，弹幕全部消失了。
    他听见太宰惊喜的叫声：“哎呀，隐私模式又启动了。桐，你难道——”
    风间桐七窍生烟地把他剩下的话捂了回去。
    太宰眨眨眼睛，往他掌心吹了口气，从善如流地换成用目光骚扰他了。
    风间桐真是败给他了。
    他有心想做点什么——比如让太宰别这么嚣张的事情。但无敌的少将就保持这个姿势，上下打量了太宰好几圈，也没想出来自己能怎么办。
    ……反正太宰也没有真的亲他。
    风间桐放弃挣扎，松开手，用已经什么都不在乎了的语气问：“所以，到底是为什么？”
    太宰：“……”
    连问好几次，看来是真的挺想知道答案的。
    真是麻烦的直觉啊。明明镜头都没有切过去，却还是敏锐地感觉到了什么——
    太宰轻笑着对他点了点自己的嘴角。
    这个动作太熟悉了。
    风间桐警惕道：“……不行。”
    “什么？”太宰无辜道，“我原本只是在组织语言而已，桐误会成什么了吗？……无论是什么，被这么干脆利落地拒绝，也让我有点伤心呐——所以，你就自己猜吧。”
    风间桐：“……”
    他被套路得没脾气了。
    第96章
    大概是因为这套路实在是太拉仇恨了——第二天, 风间桐赶到训练场的时候，看到了剑拔弩张的魏尔伦和太宰。
    芥川和中岛敦像两只炸毛的小动物一样，在旁边满脸戒备。
    风间桐：“……”
    准确地说, 是魏尔伦单方面在剑拔弩张。
    太宰还有功夫悠闲自在地对他招招手：“呀，桐~”
    随着这句话，魏尔伦的目光也看了过来。俊美的青年脸上还青青紫紫的，模样分外凄惨——兰波昨天完全没留手，揍得是结结实实。
    风间桐觉得自己看见了一只发怒的野兽。
    “……发生了什么？”
    太宰和魏尔伦起冲突，有能力调解的人实在不多。因此，风间桐在得到消息之后，第一时间赶了过来。
    魏尔伦看起来很有话想说，但在他开口之前, 太宰冷淡地扫了他一眼：“我劝你想好了再开口。”
    不仅仅是太宰, 旁边的芥川和中岛敦也是满脸戒备，一副硝烟味很浓的样子。
    这个氛围, 在组织内部实在是很少见。
    风间桐格外多看了两眼芥川和中岛敦，这两个孩子最近参与了不少战斗, 即使面对魏尔伦也没有被对方的气势压倒, 成长了很多。
    魏尔伦不知道想了些什么, 似乎把他本来想说的话吞了下去，转而淡淡道：“没什么。”
    “……”
    风间桐察觉到了魏尔伦对他的回避之意，稍微挑了挑眉：“状态不好的话，今天的课程就到此为止吧。”
    不仅是魏尔伦，作为学生的芥川和中岛敦看起来也不在状态……太宰的表面功夫总是无可挑剔, 但风间桐能看出来，他的心情也算不上美妙。
    很有意思。
    这个训练场发生了什么。
    但没有任何一个人愿意对风间桐开口。
    “魏尔伦说了我什么？”离开训练场之后，风间桐冷不丁地问。
    太宰的脚步顿一下。然后长长地叹了口气, 无奈道：“……这里的敏锐程度分一点给别的地方多好。”
    风间桐不置可否：“这只是推理而已。”
    他现在甚至有点猜到了，魏尔伦昨天究竟说了些什么，才招来了兰波的一顿痛打。
    风间桐用惊奇的眼神上下打量了一下太宰。
    太宰莫名其妙地蔫吧了一点，嘟哝道：“是啦、是啦。你猜得没错——那个毫无情商的家伙被逼急了之后，真是什么都能说得出口，我看你来得再晚一点，其他人都要动手了呐。”
    芥川和敦的异能都在蠢蠢欲动了——后者还好，毕竟敦一直很尊敬风间桐，芥川就有点让人意外了。
    风间桐犹疑道：“我不是很愿意往这样想——但是太宰，你做了什么缺德的事情吗？”
    太宰：“……”
    鸢眸的少年的视线飘忽了一瞬间，毛茸茸的脑袋很忙地左顾右盼了起来：“好奇怪，刚才有哪块木头说话了吗？”

 第142章

    风间桐：“……你对魏尔伦做了些什么？”
    太宰治：“啊，木头竟然长了腿，还会跟着我走诶——难道是比较喜欢被种在家里吗？”
    风间桐：“……”
    风间桐喃喃道：“兰堂竟然会找你调解他和魏尔伦的事情——一定是病急乱投医了吧。”
    “呜哇，这么说也太过分了吧。”离开总部之后，太宰总算肯正常回复他了，“——我有好好地帮他解决问题哦。”
    风间桐洗耳恭听。
    ——魏尔伦和兰波确实打了一架。从旁观者视角来看，他们似乎就差这么一次发泄。
    但是，事情却没有丝毫的好转。
    证据就是，今天早上，兰波把去找他的魏尔伦从自己家丢了出来。
    太宰狡猾地说：“昨天，兰堂先生正在为了魏尔伦不肯见他而烦心。今天，就轮到魏尔伦费尽心思想要和兰堂先生住在一起了——把主动权完全握在手里了呢，简直是史诗级的进步不是吗？”
    “……”
    拜太宰所赐，风间桐听到‘主动权’这三个字都有点不自在。
    他觉得，兰波想要的或许不是这个。
    只有太宰这种毫无安全感的孩子，才会一定要把主动权拿在手里。
    失去主动权就意味着听天由命，就意味着有可能的‘失去’……即使风间桐是个值得相信和依赖的人，太宰也丝毫不肯放松。
    ……如果他只是一个普通的执行者的话，能带给太宰更多的安全感吗？
    风间桐稍微走神了一会。
    他听到了太宰好听的声音：“……好了，我知道。马上就会结束的。”
    风间桐丝毫不怀疑这一句话，只要太宰想，等魏尔伦为自己的童言无忌被折腾够之后，那两个人就会在命运的推动下自然而然地和好。
    这是太宰操纵人心的本事，没有任何意外。
    “比起这个，”太宰突然兴致勃勃道，“桐差不多也该做正事了吧？”
    风间桐：“？”
    整整一个月都在忙着各种事情的首领大人，十分困惑地看向太宰，不明白他口中的‘正事’究竟是指什么。
    “呜哇，桐。这样我真的会觉得，你其实根本不介意被关在我身边的。”太宰轻笑道，“衍生世界的锁定，记得吗？你自己选择的那个‘方案二’。”
    风间桐：“……”
    有什么死去的记忆开始攻击他了。
    “不，我说错了——现在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吧？毕竟主神空间什么都做不了。”太宰恶劣道：“只能讨好我了吧？满足我的所有要求，让我心甘情愿地打开锁定——之类的。”
    风间桐麻木地看着他。
    所谓的‘锁定’只是他们之间心知肚明的幌子，万万没想到太宰直接拿着这个鸡毛令箭，在他面前抖起来了。
    “真的吗？”太宰像是会读心一样问道。
    他精致的脸上带着诡秘的微笑，鸢色的瞳孔脸一丝光芒也没有，显得非常危险。
    风间桐一哂，根本不怕他。
    理由——在很早之前就已经说过了。
    因为是太宰。
    所以风间桐可以无视掉对方在主神空间做的各种小动作、无视掉武装侦探社那边的异动、无视掉太宰在书房停留越来越久的理由，也无视掉他这一次和兰波之间‘交易’的内容。
    他感觉到有一张网在自己身边逐渐收紧，却纵容了这个行为。
    因为他相信太宰。
    风间桐对这个手段很多的家伙严肃道：“别胡说八道，我才没有说过‘满足你所有要求’这种话。”
    “……”太宰眨眨眼，原地调度出了一个可爱的表情，就好像刚才的那一瞬间的晦暗完全是幻觉一样，“诶——那么，至少把我哄高兴的环节是要有的吧？”
    风间桐想了想，犹豫地问：“你想听睡前故事吗？今天我刚好有时间，可以给你讲一讲联盟的事情。”
    就连太宰都被震慑住了，忍不住吐槽道：“……桐，这就是你哄人的方式吗？”
    “要我帮你回忆一下‘方案二’吗？”风间桐没好气道，“并不是所谓的‘把你哄高兴’，而是理智地让你了解到联盟的友善而已。”
    虽然这么说，他却正在乖乖地陪太宰闲逛。
    大概是昨天又一次触发‘隐私模式’的事，让风间桐彻底放弃了垂死挣扎，不再像是应激一样躲着，而是和太宰回到了原本的相处模式。
    他在困惑，犹豫，但无论如何——他和太宰待在一起的时候非常放松。
    太宰觉得，自己能够轻易地抓住那只手。
    所以他就这么做了。
    风间桐看起来有点不自在，但并没有挣脱。
    ……太宰的心情莫名其妙地好转了。
    所以说，风间桐要是想把太宰治哄高兴——实在是一件简单到不可思议的事情。
    幸好这是块木头。否则，就连太宰也不确定，自己会不会被哄到智商归零。
    此时，他那美丽的木头正在假装自己很忙地环顾着四周，然后视线定格在了某个眼熟的餐厅上。
    “太宰，”他轻轻晃了晃太宰治的手，问，“你想吃点什么吗？”
    太宰懒洋洋道：“是约会吗？”
    风间桐干巴巴地说：“……是‘把你哄高兴’的新尝试。”
    太宰‘扑哧’一声笑出来了。
    他认出来了面前的餐厅——是太宰和其他人来过，风间桐也和其他人来过，但他们两个却从来没有同时来过的，所谓情侣餐厅。
    太宰倒不至于觉得风间桐在暗示什么——毕竟，自从话说出口之后，风间桐就一副想穿越回十秒之前，捂住自己的嘴巴的表情。
    大概只是突然想起来太宰提起过这里，心血来潮的提议吧。
    太宰拉着他离开了这里，漫不经心道：“不错的提议，不过——嘛，留到以后吧。”
    风间桐：“……以后？”
    “没错。以后。”太宰的语气笃定得有些可恶。
    于是风间桐莫名想起了不久之前……太宰用同样的语气，预言：“——你迟早会答应我的。”
    风间桐有点想请教他这么判断的依据，又觉得可能没有那种东西——
    太宰对人心的把控，和乱步的推理能力一样，是无法向他人解释的，独属于他们的天赋。
    ……真是厉害啊。
    太宰感受到了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纯粹如同金色的阳光一样的，欣赏、好奇、纠结，甚至还有一丝跃跃欲试的不服输。
    他一回过头，风间桐就条件反射地移开了目光，假装自己很忙似地打量着周围。
    太宰：“……”
    太宰：“要看的话就光明正大地看吧，反正你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暴露的了。”
    风间桐愣了一下：“……我没有什么需要掩饰的东西吧。”
    “……嘛，谁知道呢？趁我还没有破解联盟隐私模式的原理，尽情嘴硬吧。”
    第97章
    “不用追了, 织田作。”
    耳机里，传来了太宰的声音。
    身上有些狼狈的织田作之助停了手，犹豫道：“但是——”
    太宰慢悠悠地说：“别担心, 有其他人会处理他们的。你也尽快回来吧——那些孩子们每天都在眼巴巴地等着你呢，都来总部问了好几次了。”
    提到那些孩子，织田作之助的目光柔和了下来：“是吗……这一次出差也有一个月了啊。”
    太宰：“是哦。再不回来的话，他们恐怕就要商量着去欧洲劫你了——”
    织田作之助想了想：“那还真是一刻都拖不得……我知道了，我今晚出发。”
    愉快的几句寒暄之后，电话挂断了。
    马上有一封新的通讯接了进来.
    对面的人冷冰冰地质问道：“你想做什么，太宰治。”
    太宰一副早有预料的样子，放任自己在椅子上转了一圈，轻笑着反问：“把叛逃的军人们送回你们手里——有哪里不对吗？”
    “……”
    出现在他们口中的组织, 也就是名为mimic的一个团体。遭受了故土的背叛, 在全世界流亡，不断寻找着存在意义的死亡的幽灵们。
    在原本的世界线里, 为了达成这个目的，他们绑架并杀死了织田作之助收养的五个孩子。
    决心不再杀人的织田作之助, 和他们的首领——名为纪德的男人同归于尽了。
    理智地来说, 这帮人能够从欧洲逃离, 必定得到了一定的同情和帮助……比如说，现在正在和太宰通讯的人。
    但是，这一切到此为止了。
    太宰不否认自己正在杀人诛心，以牙还牙——可从结果上来看，他只是在让这些放出幽灵的人, 承担责任而已。
    这也是为了了断费奥多尔手中能用的棋子。
    ——联盟那边的势力横插一手之后，知道未来的人，绝不止太宰一个。
    可是费奥多尔至今为止, 就像是变作了老鼠一样，静悄悄的，毫无动静。

 第143章

    这样下去，太宰仿佛要轻而易举地占尽先机了——真的是这样吗？
    太宰垂下眼睫，手指在桌面上轻轻叩了叩。
    鸢眸的少年最近长高了很多，青涩和成熟的气质在他的身上矛盾地混合在一起，相当引人注目。
    他沉思着想：
    情况变得糟糕起来了。
    和‘书’上的记录一模一样。费奥多尔，真是个棘手的家伙……
    -
    首领办公室。
    菲茨杰拉德对风间桐行了一礼，声音激昂：“远东的友人，我不知道该如何表达我的感激——您的部下拯救了小女，这份恩情，我菲茨杰拉德会永远铭记。”
    “不，我只是……”他身后的中岛敦连连摆手，脸红道，“我和芥川只是刚好路过那里，帮了一点小忙而已……”
    菲茨杰拉德：“不，我都听那孩子说了。要不是这两位少年，她早就死在了那场车祸里——她为我绘声绘色地描述了二位如何使用异能，进行了那场精彩绝伦的营救！”
    “boss。”芥川盯着风间桐，有些僵硬地挺直着身体，开口道，“太宰先生让我学习的‘阻断空间’，我成功做到了。”
    他这么说，风间桐就猜到了当时发生的事情。
    恐怕是芥川使用‘罗生门’进行空间阻断，阻止了车辆的剧烈碰撞。与此同时中岛敦使用‘月下兽’，在短时间内把所有人都营救了出来。
    风间桐眉眼弯了弯：“你们做得很好。”
    菲茨杰拉德敏锐地注意到，这一刻，两个少年都露出了抑制不住的喜悦之色。
    中岛敦转着蚊香眼，已经开始说胡话了：“不不，boss过奖了，这是我们应该做的——不如说，比训练中的情况要轻松了不少——最后大家都没受伤真是太好了……”
    芥川稍微还冷静一点，他掩饰一般咳嗽了一声：“boss，那个，太宰先生——”
    风间桐了然道：“他在情报组那里，恐怕正在等待着你们，帮我把这份文件一起带过去吧。”
    芥川双手接过文件，规规矩矩地道：“是。那么，boss，菲茨杰拉德先生，我和这家伙先过去汇报了”
    然后，他像是提行李一样，把行动无能的中岛敦提了过去，迈着庄重的脚步走到办公室门口。
    门被带上的那一刻，外面传来了狂奔的动静。
    菲茨杰拉德：“……”
    真有活力啊。
    短短半小时，他已经彻底领略到这个组织的与众不同之处。
    “那位太宰君，半年前我在北美和他见过一面，是个优秀到让人难以置信的人才。再加上中岛君和芥川君，贵组织的每一个成员都如此年轻而充满前途……真不愧是远东的异能都市，即使是欧洲的异能组织都不敢小看的横滨。”
    菲茨杰拉德把双手交握在胸前，眼里闪过一道精光：“初次见面，风间先生，我一直想见一见……完成了这番伟业的人物。”
    “初次见面，菲茨杰拉德先生。”风间桐对他点点头，“感谢您的夸奖，正如您所说，这番伟业并非由我一个人完成，而是组织所有人的努力。”
    ——作为北美异能组织‘组合’的首领，菲茨杰拉德为感谢芥川和中岛敦而来，也为了向最近如日中天的横滨寻求合作而来。
    有了拯救女儿的恩情，他们的合作谈得非常顺利，菲茨杰拉德豪爽地让了不少利，让两个组织成为了紧密的合作伙伴。
    事实上，风间桐知道，中岛敦和芥川能够救下对方的女儿，恐怕并非是偶然，而是太宰的布置。
    从‘书’中得知了未来将会发生的某些事情，而提前做好的安排。
    ……作为执行者，反倒是太宰比他了解原剧情，实在是让人感觉有点微妙。
    即使如此，风间桐也没有要在主神空间那里接收原剧情的意思。
    事实上，这段时间，他表现得相当摆烂。
    首领的权利逐渐下放给了干部层，有时候一整个干部会议，风间桐都不会说一句话，只是任由大家讨论出最终的决定。
    对太宰的追求，更是摆烂到了极点。像一块儿绝望地思考着的木头。
    对联盟的各种事情……对不起，走不开。问就是休假。
    弹幕对此予以锐评：
    【有种真的被囚禁也安之若素的美感】
    【谁还记得仅仅几年前，少将还是一副卷王德性……被摁着养伤都半死不活地想爬起来干活】
    【心操师恐怖如斯，你看给人调成啥了】
    风间桐：“……”
    【提醒您一下，摆着摆着日子就过去了，时间不多了哦】
    【这么一想真是恍惚，孩子居然都快成年了啊……】
    【是啊，成功从当年那个躲在纸箱子里的小黑猫，成长为了能够威胁联盟的黑泥精呢——】
    仿佛和弹幕一唱一和，菲茨杰拉德的声音也响了起来：“感谢您的邀请，明天太宰君的成人礼，我会准时出席的。”
    说到这里，他咂摸了一下，感叹道：“——我的老天，还请容我多说一句，你们的干部层实在是太年轻了！”
    ……
    太宰的生日一直是大家所瞩目的日子，一般无法单独相处。因此，生日前的家宴，是太宰和风间桐之间的默契。十六岁之后，还加入了互相交换礼物的环节。
    海鲜锅开始散发出诱人的香味的时候，风间桐的腰被一双手环住了，整个人落到了一个气息很熟悉的怀抱里。
    太宰手上稍微用了点力，把他整个人转过来，笑盈盈地把额头抵了上去。
    这个距离实在是太近了。
    风间桐下意识地抬手抵住他的肩膀。
    太宰的声音带着酥麻的震动感：“不来个隐私模式应应景吗？”
    风间桐反正感觉不到自己的脸了，但好歹大脑还没停转：“……你以为我被你耍过几次？”
    “呜哇，”太宰不可理喻道，“仅仅两年就没有新鲜感了——这也未免太过分了吧。”
    风间桐无言以对，只好用眼神表示自己的无语。
    “那这样呢？”
    太宰不轻不重地握住他的手腕，用一个非常绅士的，充满了挣扎余地的速度，缓缓地凑了过来。
    风间桐甚至能看清那双美丽的鸢眸中的每一点细碎的光芒，简直比最璀璨的宝石还要耀眼，让人头晕目眩。
    所以，他没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太宰在最后拐了个弯，只是轻轻地擦过他的脸颊。
    风间桐的脸像是被火燎了一样，烧了起来。
    这一瞬间，弹幕消失了——虽然风间桐此时的注意力早就不在他们身上了。总是这样，太宰在的时候，他几乎注意不到别的东西。
    太宰微笑着松开了一点，就好像让‘隐私模式’出现就心满意足了一样：“还是不行吗？”
    “……嗯？”
    风间桐不太清楚自己是哪里表现出了‘拒绝’，他只感觉自己连脑子都停转了，根本没有那个能力。
    ……很久之前，在太宰还是个很好骗的小鬼的时候，弹幕就一直叫嚣着让他们‘十年后再战’，看来是完全有道理的。
    十年后的太宰，实在是一个可怕的存在。
    刚才有一瞬间，太宰是真的想要打破那条界限。
    就算他这么做了，风间桐恐怕也只好投降。
    不过，太宰自己愿意收手，这真是再好不过。
    风间桐很隐晦地松了口气，试图转移话题：“……啊，对了……今天，芥川君和中岛君给你的文件，你拿到了吧？”
    他大概选错了话题，空气沉默了一瞬间。
    太宰：“……”
    太宰鼓起了脸颊，再开口时，声音危险地压低了一点：“首领先生，介于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我想郑重声明一件事。”
    风间桐被他的敬称打了个措不及防：“……嗯？……嗯？”
    太宰没好气道：“我不想在这.种.时.候.听到别的人的名字，也不想讨论工作的问题。”
    “……”
    不过，太宰还是回答了他的问题：
    “菲茨杰拉德的选择在预料之中……敦君的成长也非常迅速。芥川的话，超出了我的预料——我以为他还需要更长的时间，才能学会阻断空间——我有把这句话告诉他——那家伙不出预料地晕了过去，被敦君拖走了——所以这个话题可以结束了吗？”
    风间桐所有想说的话都被抢走了，连一个标点符号都没剩下，只好干巴巴地应了一声。
    还没等他用不太灵敏的大脑想到下一个话题，太宰就冷不丁地问：“今天是海鲜煲吗？……桐，你好像从来没有尝试过制作来自联盟的料理，为什么？”
    第98章
    联盟啊……
    风间桐眨了眨眼, 在回答他的问题之前，先露出了一个浅淡的笑意。
    他解释道：“太宰，联盟的一切都非常‘个性化’, 包括衣食住行。”
    智能机器人会根据主人的喜好，自动调整菜肴的味道，会更别说还有简单便捷的营养液，基本上维系生存和享受的需要都兼顾得很到位。这种情况下，还会亲自动手下厨的人，都是对厨艺有着钻研的精神的人。

 第144章

    风间桐调动他过目不忘的记忆力，思考道：“如果你想尝试一下他们的……作品，我应该还记得那么几个菜谱。但是他们的创造能力远远不如你。”
    太宰：“……”
    虽然他在意的不是这个，但……能被风间桐冠以‘创造’之名的东西, 而且还和太宰做的饭作为对比。
    想也知道那些食物应该挺神奇的。
    鸢眸的少年像是得到了什么不想知道的答案一样, 一边蔫巴巴地把脑袋靠在风间桐肩膀上，一边哼哼唧唧地分出一只手拿起勺子, 在烹饪着的菜肴烧糊之前，恰到好处地搅拌了一下。
    “不用了。”他说：“——我完全没有想尝试的感觉。”
    风间桐：“……”
    他意识到了什么, 非常体贴地闭嘴了。但是并没有要解释的意思。
    因为事情就是这样。
    ——那是谈起‘故乡’的语气。
    自然而然, 深入骨髓。
    太宰清楚这一点, 但这并不代表他会对此感到高兴。
    这孩子气的抱怨让风间桐下意识伸手戳了戳他的脸颊，感受到扣在自己腰上的手很危险地紧了紧。
    鸢色的眼睛静静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太宰移开了视线：“所以，我的礼物呢？”
    “……”
    他一回到家就开始调戏监护人，要礼物的时候倒是非常理直气壮。
    风间桐不太愿意让自己被他拿捏得毫无还手之力, 故意道：“没有那种东西。”
    太宰凑近了一点，可可爱爱地问：“诶？是忘记拿了吗？”
    风间桐：“就是没准备的意思。”
    空气沉默了一瞬间。
    “……这可是重要的成年礼物，一般来说都会送非常有意义的东西。”太宰若有所思, “现在开始准备的话，可拿不出让我满意的礼物呐。”
    风间桐：“……”
    这小鬼一副完全没被威胁到的表情，甚至没有考虑过风间桐‘不送礼物’的选项。
    风间桐稍微反思了一下，自己在对方面前是不是太好说话了一点。
    “这可怎么办呢？”太宰很为他考虑似的，苦恼地思考着。
    风间桐就静静地看他装蒜：“你想要怎么做？”
    太宰眼珠子一转，兴致勃勃道：“那这样吧——我来选择自己想要的礼物，怎么样？”
    “……”
    这话的指向性就太明显了。
    但风间桐想到刚才那个特意避开的吻，觉得自己没什么好怕的。
    这个距离，每一个音节都仿佛是交缠的呼吸。
    风间桐：“听上去不错。可是，我这里恐怕没有你要的东西。”
    太宰不置可否：“……谁知道呢。”
    “啪。”
    时间到这里正好，太宰把火关掉了。
    风间桐的心脏随着这个声音一顿。
    他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仿佛是乐团的指挥一样，太宰那样游刃有余地操纵着他的心跳。
    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被太宰拉到了客厅里，推到了柔软的沙发上。
    风间桐平时非常有‘坐相’，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不会放任自己在沙发上瘫着。真正喜欢在沙发上打滚的人，其实是太宰。
    这里仿佛是什么猫窝一样，铺天盖地都是某个人的气息。
    所以当他陷进柔软的沙发里的时候，近乎有一点陌生的无所适从。
    “嘘——别动。”
    太宰把他的手摁住，压了上来，他歪着脑袋盯着风间桐看了一会：“桐，你相信我吗？”
    风间桐好不容易恢复思考能力的大脑，差点又烧了：“……什么？……等一下……”
    ——这个姿势，未免也太过分了。
    太宰稍稍放松了对他的挟制，风间桐立刻就把手抽了出来，试图把太宰推开。
    但太宰没有动，只是放慢了语速，几乎缱绻出了蛊惑的味道：“——桐，你相信我吗？”
    风间桐一怔，修长的睫羽轻轻颤动着，像在蛛网上挣扎的蝴蝶。
    他被摁在沙发上，衣服在刚才的拉扯中被弄乱了一点，打碎了他身上那股不可侵犯的气质。
    这块儿外表仅供参考的木头愣怔的时候，是一种脆弱的，很容易催生保护欲的美丽。
    在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太宰就知道答案。
    风间桐相信他。
    这份信任，甚至超越了太宰对自己的信任。
    真是……太糟糕了。
    风间桐停止了挣扎：“……为什么这么问？”
    太宰无声地微笑起来。
    ——你看。
    只需要一个及时刹车的吻，就能让他乖乖被人摁在身下，以为‘太宰治’真的是什么吃草的生物了。
    要是在别人那里也这么好骗就麻烦了。
    ——boss。
    “没什么，想做一个尝试而已。配合我一下，就算是生日礼物了，怎么样？”
    风间桐：“为什么——”
    太宰不太高兴地打断他：“给别人送生日礼物也需要这么追根究底吗？桐，先忘掉我的生日礼物的人可是你。”
    风间桐：“……”
    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就算现在把礼物拿出来，结果也应该不会很好。
    他一时进退维谷。
    太宰危险地拖长了声音：“——风间先生？”
    风间桐：“……”
    很好，他现在又变成‘风间先生’了。
    风间桐和太宰僵持了三秒钟，移开了视线：“要我怎么配合？”
    “诶？真的可以吗？要把自己完全交给我哦。”太宰反而很惊讶地问。
    “……不要说奇怪的话。”
    “好吧。”太宰看着他雪白的侧脸，心里一动，“首先，看着我。”
    “……”
    风间桐像一个没有灵魂的娃娃一样，顺着他的意思扭过头。
    “看着我的眼睛。”
    “……”
    和那双晦暗不明的鸢色眼睛对视的时候，风间桐不合时宜地想到了刚才太宰的问题。
    ——“你相信我吗？”
    ……这是什么需要特地问的事情吗？
    说过好几次了吧，他当然——
    还没等他想完，太宰修长的手指就非常迅速地在他面前晃了一下，那个瞬间，风间桐闻到了某种让人昏昏欲睡的气息。
    这是……
    “嘘，别害怕，没事的。”太宰哄诱一般地说着，捂住了他的眼睛，“——马上就好。”
    浓密的、让人喘不上气的黑暗包围了他。
    然后——
    “啪”
    周围的景色像是万花筒一样变化、扭曲，连同太宰的脸一起。
    风间桐觉得自己被卷进了混乱的虫洞里面，差点想要使用‘神之棋盘’。但不知道为什么，他感受不到他的异能。
    重新站稳的时候，风间桐发现自己站在厨房里，刚刚关上了沸腾着的菜肴底下的火。
    他闻到了浓郁的，食物的香味。
    但……
    他现在在哪？
    风间桐环顾了一下四周。
    这是个很熟悉、很有生活气息的房子，每一个物件都格外真实。
    ……这是我的家吗？
    风间桐看向窗外，和温馨的室内格格不入的是，窗外是漫天的星空，就好像这栋房子凭空浮在宇宙里面一样。
    ……为什么会觉得格格不入呢？
    一旦开始思考这个问题，就有点头疼。
    风间桐并不太想追根究底，因为这里给他的感觉相当安全，一时之间似乎没有勉强自己的理由。
    唯一想起来的是，他似乎在等一个人。
    “桐？”有一个好听的声音响了起来，“桐？听得到我说话吗？”
    一个俊美的少年凑到他的面前，笑着问：“我的礼物呢？”
    风间桐觉得他在耍赖，不假思索道：“没有那种东西。”
    “诶？居然是真的吗？”少年露出了很失望的表情，就像是耷拉下耳朵的猫，嘟哝道，“这也太过分了吧。”
    风间桐：“……”
    这样看着他也没用。
    并不是不想给，是他身上真的什么也没有。
    ——不过，风间桐看了一眼这间熟悉的屋子，觉得似乎可以找到些什么。
    所以他推了推少年的肩膀，试图坐起来。
    ……他是什么时候躺在沙发上的呢？
    完全没有记忆。
    没等他继续想下去，少年就从善如流地让开了。
    于是风间桐踉跄着起了身。
    少年扶了他一把，低笑道：“……不要着急。”
    “……”风间桐张了张嘴，想解释。
    他并没有着急，只是……很晕而已。
    那好听得有点犯规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就算桐真的冷酷无情到忘了我的十八岁生日礼物，我也不会计较的。”
    “……”
    这种事情，怎么可能会忘呢？
    风间桐走到了自己的房间，在虚空处看了一眼，首先确定了什么，然后才在暗格处叩了叩。

 第145章

    他把‘某个东西’交给了少年。
    是个很小的东西，没有什么花里胡哨的包装，似乎不算是个‘合格的礼物’。
    因为原本的打算，是趁着一个拥抱的时间，把东西塞到对方的口袋里的。
    俊美的少年看着手里的东西，沉默了一会，叹息道。
    “……原来如此，真温柔啊，桐。”
    那股眩晕的感觉愈演愈烈，风间桐想揉一揉自己的眉心，手却被握住了。
    少年：“抱歉。”
    ……他为什么要道歉？
    少年：“我不是个好孩子，让你失望了。”
    “……”
    少年短促地笑了一下：“不过——我只需要幸福就好。这句话也是你说的。”
    “……”
    风间桐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也感觉不到周围的‘空间’。一切都在旋转，他甚至连一个公式都想不起来，连自己究竟是站着，还是早就狼狈地倒了下去都无法确定。
    能够感受到的，只有面前的少年的存在。
    微凉的指尖划过他的脸颊。
    少年道：“生日礼物我收到了，可惜，恐怕是用不上的东西。”
    “……”
    “不过，我已经拿到想要的礼物了。”
    “……”
    “……听不懂吗？”
    一只手捏住了他的下巴，稍微用了点力，把他的脸抬起来。
    风间桐的视线被鸢色占满了。
    少年说：
    “我的名字叫太宰，太宰治。”
    “……你只需要记住这个就好。”
    -
    主神空间。
    隐私模式解除之后，出现的直播画面上，风间桐在和太宰愉快地用餐。
    不知道在直播开启的前一刻，他们在聊些什么，总而言之，太宰转进了房间里，从一个精致的盒子里拿出了一个镶嵌着美丽宝石的胸针，戴在了风间桐的领口。
    金色的宝石和风间桐的瞳色几乎完全一致。
    太宰意味深长地道：“……明天这样就可以了。”
    第99章
    ‘未完成’的衍生世界和联盟的时间流速, 是十比一。
    这中间有相当复杂的技术使得直播能够正常放送——比如说速览法什么的。
    对于忙着办其他事情，偶尔上去看一眼的人来说，可以物理意义上地体会到什么叫时光飞逝。
    白兰在主神空间这么久, 自以为挺习惯这种感觉。
    没想到他在繁忙的事务中抬起头，发现风间桐和太宰在马拉松的起跑线上；又忙了很久之后再次抬头，发现他们还在起跑线上……
    或许挪动了那么一米吧，简直比蜗牛爬得还慢。
    白兰：“……”
    十倍速都拯救不了你们吗？？
    太宰都算了——这种宰科生物有多难搞，他在首领宰那里已经领略得够够的了——风间桐真是让人无话可说。
    这位不是标准的联盟人吗？
    他记得联盟主流的恋爱观不是这样式的吧？
    这种开放又个性化的环境，到底是怎么养出来一块木头的？
    因为都被外表骗了，以为他是高岭之花吗？
    跟这两位奇葩比起来，反倒是联盟最近发生的事情，比较像是开了十倍速。
    -
    在太宰锁定了衍生世界之后, 联盟时间一个小时内, 应对的方案就出来了。
    刚刚表演完尖叫抓挠的技术人员镇定地说：“‘书’在太宰君手上，在衍生世界中, 对方占据绝对的优势，事关风间少将安危, 我们没必要跟着他的思路走。现在有如下三个方案：”
    “第一个方案, 调集储备的‘愿力’, 让这个世界提前‘完成’。无论‘锁定’是怎么做到的，那一定都是只能在‘未完成’的世界使用的手段，一旦世界形成，我们就能打通时空隧道，把少将接回来。缺点是, 这样做的阵仗比较大，恐怕会演变为和那个世界的冲突。”
    和联盟有矛盾的世界并不少。
    实力远远强于自己的，‘和平友好的来客’, 换一个说法，也就是潜在的威胁。
    警惕联盟，是任何一个有理智的文明都会做的事情
    对主神空间的约束，也随着这些矛盾越来越严格。如果没有非常必要的原因，联盟一般不会搞出这么大的阵仗。
    可惜，风间桐就是那个‘非常必要的原因’。
    “还有一个缺点。”白兰用看戏的语气道，“——这样做的话，风间少将忙了将近一年——欠主神空间的债还变多了。”
    周围爆发了一阵哄笑。
    不知道是谁调侃道：
    “不仅如此，他还欠了个情债！！”
    “真是负债累累，罪恶的男人。”
    技术人员也没绷住，装模作样地咳嗽了一声：“咳咳，好吧。那么，为了少将身上的债务，所谓的方案二，就是让少将本人先解决情债——再解决欠债——”
    “哦，”他的同僚吐槽道，“我怎么觉得，他的情债会先解决他……”
    “当然是有时限的——到风间少将的假期结束，我们就不得不在方案一和方案三中选一个了。”
    “……那时间还真是很紧迫。”
    技术人员煞有其事地点点头：“如果变成那样，我们至少努力过了——和少将的下一次合作里，我们会注意正确执行他的要求的。”
    方案三不言自明。
    ——直接摧毁这个衍生世界。
    但这个方案，首先就不太人道，其次还有可能对风间桐有危险，就没必要特地拿出来说了。
    方案一是目前的首选，也是从未在太宰面前露出一丝端倪的计划，联盟至今为止还保持着从容的原因。
    从这个角度上来说，大家都是演技派。
    技术人员：“少将怎么说？”
    军部人员：“让我们待命。”
    “好吧，遵命。”白兰耸耸肩，“主神空间这边会配合他的所有指令。”
    散会之后，那位代表所有人发言的技术人员留了下来，给白兰传输了一份文件。
    里面装满了他所做的所有小动作的文件——甚至包括那个衍生世界自发向现实转化的证据、
    白兰：“……”
    白兰饶有趣味地笑了：“……谢谢？”
    “不客气。”这位顶尖的技术人员道，“我是相信少将。”
    他直挺挺地过来，又直挺挺地走了。
    第二天，联盟的监察机构打卡似的来这里转了一圈，什么都没发现。
    -
    不久之后，人造异能力者的实验像打不死的小强一样重出江湖。
    众所周知，人类文明的巅峰——联盟，有过一段最为黑暗的时代。那是狂热地追逐异能力，认为异能力者绝对优于非异能力者的时代。在那个时代诞生的人造异能力者的实验，每个数据都浸满了无辜者的血。
    刚刚从母星走出来的星际文明，差点就毁灭在了‘黑暗时代’。联盟是在废墟中建立起来的。
    几百年之后，绵绵不绝的野心家们又一次打起了这个实验的主意。
    但这一次，他们才刚刚开始，坐标就被发现了。
    起因是大半年前，某个匿名的成员在一个技术研究爱好者的社区里发布了一串复杂的代码，似乎是坐标的隐匿程序。
    爱好者们顿时惊为天人，花了足足一个月破解了这个十分精巧的设计。
    所有人都玩得很开心，还想再来一次。
    无论大家怎样热情呼唤，那个匿名成员始终没有再次出现。
    大半年后，其中一个爱好者在宇宙中发现了同样的代码。
    他还以为找到了同好，但兴奋地破解完之后，他为自己看到的东西沉默了。
    然后地下实验室就这样措不及防地暴露了，全程都让人来不及反应。
    幕后的主谋们问号几乎打满公屏，连忙调查了一下匿名者的身份。
    当风间桐的名字出现的时候，每个人都在忙着找降压药。
    “很好，一个民间爱好者的社区，在风间少将心里比军部的技术组还要安全可靠。”
    倒霉的是，确实如此。
    但凡风间桐敢把这串代码交给军部来破解，他们早早就能从容地给防护措施更新换代了。
    有心人试图加入那个爱好者社区的努力也宣告失败。
    毕竟联盟自有国情在此，最顶尖的技术人员未必愿意受到束缚，大家都在各玩各的，进去一起玩的门槛也高得要命——又不是每个人都是风间桐。
    风间桐就是利用这点，人在衍生世界的聚光灯下，还送了他们一个大礼包。
    ……虽然，风间少将原本应该以为他离开之后，实验会马上重启，但大家都比较怂……导致这个一个月之后就被破解了的代码，直到大半年后才发挥作用。
    风间桐的任务看着随时都要完成的样子，他们没有时间和资源重建实验室了。
    幕后主使愤怒地开始质问好像什么都没做的费奥多尔。

 第146章

    费奥多尔：“？”
    费奥多尔笑了：“您怎么知道，我什么都没做呢？”
    “……”
    他意味深长道：“正如您之前所说——在把风间先生留下这件事上，太宰君才是我的盟友啊。”
    对面沉默了一会：“哈，你是说——药？那个人会如此轻易地被蒙蔽吗？”
    “是啊，我理解你们的顾虑——但那个人也不是无敌的，感情就是他的弱点——如果世界上有一个人能够成功对风间先生动手，那个人就是太宰君。我无比确信，他会这样做。”
    两年前，太宰治刚刚拿到‘书’。当时的他没有能力把风间桐留下。
    那么现在，他有这个能力了。
    风间桐主动淡化首领的存在，让太宰顺理成章地拿到了组织的大部分指挥权；基于‘书’中的未来，他提前铲除了阻碍，拉拢了可以利用的‘组合’等势力，再加上早就在掌握之中的日政……
    太宰治是天生的指挥家，做到这种程度，他甚至可以撬动整个世界的力量。
    其中，费奥多尔从未试图阻止过他，一丝一毫也没有。
    他像个旁观者一样，旁观着太宰为想要留下的人织下天罗地网。
    太宰治绝对能看出他的目的。
    但那又如何呢？
    费奥多尔轻声道，“人愚蠢至极，又罪孽深重……明明知道自己正在被利用，也克制不了掌控一切的诱惑……哪怕是太宰君。”
    就算舍不得对风间桐下手，舍不得折断在乎的人的羽翼。
    ——但是，如果太宰知道风间桐回到联盟会有危险呢？如果他知道，就连军部都在被渗透呢？
    这可真是个绝佳的、替自己的占有欲辩护的借口啊。
    更别说，那个药物没有什么不可逆的副作用。
    简直随时随地都在撺掇着心怀鬼胎的人，试一试。
    只要太宰使用了一次，他就停不下来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费奥多尔脸上的表情近乎是悲悯的。
    对面一言不发，挂断了通讯。
    -
    生日宴会现场。
    风间桐收到了来自军部的私信。
    太宰治看着那双有点空洞的金色眼睛，通过精神链接道：‘告诉他们你没事，让他们待命——虽然应该不用我说，但注意暗号哦。’
    风间桐照做了。
    做完之后，他垂下修长的睫羽，帮太宰整理好了领口。
    “boss，太宰君，”是兰波的声音，“胸针很好看，是生日礼物吗？”
    黑色长发的青年端着酒杯走了过来，一眼就注意到了太宰领口的宝石胸针，并且认出了那个工艺。
    和风间桐戴着的胸针一样，是和瞳色几乎一致的宝石。
    “是哦。”太宰愉快道，“结果还是我自己在书房找到的——对于桐来说，是超水平发挥呢。”
    想必，这就是风间桐为了掩护‘真正的礼物’，准备在明面上送给他的东西。结果被催眠之后，反而只记得比较重要的前者了。
    明明这个礼物也非常用心的。
    ……话说回来，成年礼果然是非常特别的日子，这么一算，他在风间桐那里居然拿到了三个礼物。
    其中最重要的，就在他的面前。
    应该是听到了声音，风间桐眨了眨眼，慢半拍地看向了兰波。
    “……boss？”
    那一瞬间，兰波有点不自在。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觉得今天的风间桐气质发生了奇特的变化。
    风间桐非常好看，这是长了眼睛的人都知道的事情。但即使拥有这样过于美丽的外表，他也很少受到质疑。
    大家在看到他的第一眼，与其说是‘惊艳’，不如说是‘不敢造次’。
    但是现在，那股让人不敢造次的感觉却消失了。
    从前风间桐要是盯着什么人看，对方应该会缓缓立正。但现在——
    大概会被看到脸红。
    兰波摇了摇头，清醒了过来，心里不对劲的感觉越发浓烈：“boss，你——”
    “怎么了吗？”风间桐问。
    兰波注意到，太宰握着他的手：“……不，没什么。”
    ‘人间失格’也在的话，精神系异能就可以排除了。
    ……大概是他的错觉吧。
    第100章
    虽然这么说, 但兰波还是不动声色地开始观察风间桐。
    太宰没有错过他眼神的变化。
    真是……麻烦的直觉啊。
    可惜，这种程度的催眠没那么容易被看破。
    从某个瞬间开始，药物发挥了作用。
    风间桐仍然能‘看’到周围的环境, 仍然能听到其他人对他说话，但在太宰不动声色的引导下，真实与虚幻会以奇妙的方式结合在一起，扭曲成一套合乎逻辑但南辕北辙的剧本。
    梦中人总是不知道自己在做梦。
    这就是所谓的‘催眠’。
    “桐，和我一起去跳舞吧。”太宰笑着邀请道。
    风间桐一言难尽道：“……别得寸进尺。”
    他没打算和太宰一起接受大家的注目礼。
    太宰顺着杆子往上爬：“今天也不行吗？这可是我的成人礼哦。”
    “我记得，昨天我已经送过礼物了。”风间桐不为所动道，“所以，去干活吧，‘成年人’。”
    兰波没忍住, 勾了勾唇角。
    太宰显然被噎了个结结实实, 于是转过头来，选择对兰波开炮：“哎呀, 兰堂先生不去参加宴会，怎么还在这里呢？不会是在躲什么人吧？”
    确实在躲魏尔伦的兰波：“……”
    太宰继续杀人诛心：“两年了, 你还没和魏尔伦和解吗？这样僵持下去很辛苦吧, 需要我帮忙吗？”
    兰波虚弱道：“……不用了。”
    上一次请太宰帮忙的时候, 他还很天真——或者说病急乱投医了，没什么好否认的。毕竟，当时亲友绕着他走，兰波对此毫无办法。
    事情交给太宰不到五个小时，魏尔伦就怒不可遏地来见他了。
    “为什么要答应帮那个小鬼做事, 阿蒂尔.兰波，你的警惕心都被吃了吗？”
    “……”
    这态度不太对劲，兰波还没来得及高兴, 就陷入了迷幻的漩涡中。
    魏尔伦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你看过那串代码。36107行的人格代码，这个时代不存在的技术。如果你的脑子还正常的话，就应该马上反应过来，和这个技术相对应的麻烦，也是无法承受的麻烦——”
    兰波并不是个蠢人，到这里，马上就想明白了太宰的思路。
    ——魏尔伦躲着他走，那就创造一个魏尔伦不得不来见他的原因。
    比如说，落入太宰的阴谋中，人身安全受到重大威胁的兰波。
    兰波：“……”
    这就是太宰‘帮助’他的方式，真是原汤化原食。
    “听着，保尔。”兰波一边腹诽，一边无奈地说，“我知道这一点。但他们是我的朋友，这里是曾经收留了我的地方。哪怕没有这个约定，我也会帮助他们的。”
    当时魏尔伦的表情，就好像他穿越回了多年以前，看见自己朝着兰波的背后举起枪口一样。
    “——你真是毫无长进啊，亲友！”
    后面的谈话就不那么愉快了。
    总而言之，为了维护自己的朋友，兰波和他大打一场。
    魏尔伦试图住进他家无果之后，在附近租了一个房子，像警惕的猫科动物一样蹲守在了他的周围，随时防备着太宰或者风间桐给兰波一个背刺。
    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办的人，变成了兰波。
    唯一知道的一件事，就是这种事情，还是别让太宰帮忙为好。
    看看这位心操师和boss的相处吧——
    他自己也搞不定这个。
    太宰：“……”
    太宰幽幽地：“你在想什么很失礼的事情吗？”
    兰波移开了视线：“哈哈，那怎么可能……生日快乐，太宰君，大家都在等着你的出场呢。boss，我最近有一些关于文学的想法，待会想和您讨论一下。”
    文学……
    风间桐美丽的眼睛流露出了生动的困惑，仿佛是在问：你认真的吗？
    兰波失笑：“……”
    好熟悉的感觉，还是那个外表如诗如画，内里全是公式和数字的boss。
    大概真的是他想多了。
    “开个玩笑，那么，我就先失陪了。”
    -
    作为组织的重要成员就是有这点不好。无论怎么样，太宰的成人礼都会变成一个非常重要的社交场合。
    作为首领，风间桐只需要应付有限的几个人。虽然他今天看起来有点心不在焉，但幸好，和他交谈的人时不时也会愣一下，大家聊得还算合拍。
    弹幕唏嘘道：
    【抱歉，少将，我是真的觉得您打成攻略线很正常……我站您对面我得念清心咒才能正常说话】
    【每个人都这么认为吧？只有本人迷之自信（？）】

 第147章

    【笑得，自信是这么用的吗？】
    【觉得自己能打师长线，也算是一种自信】
    【这就很迷惑了，少将是联盟人吧，以前没被追过吗？我们联盟不是盛产海王和色鬼吗？】
    【海王？色鬼？
    神之棋盘：请，好好看着我】
    这种发癫风间桐经常无视，弹幕也习惯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风间桐只觉得眩晕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他想了想，还是先和面前的人告了声罪，去洗了一把脸。
    回来的时候，走廊旁边的房门打开了一点，一只手伸了出来，措不及防地把他拖进了无人的房间。
    风间桐刚要说话，就被捂住了嘴。
    他闻到了浅淡的酒味，还有那股奇特的、让人昏昏欲睡的气息，身体一瞬间失去了力气，被一个人接住。
    “……警戒心好低，是喝醉了吗？”绑架他的人低笑着，“别害怕，是让你听话一点的迷药而已……”
    “……”
    这听起来，好像是什么很糟糕的剧情一样。
    但从被碰到开始，风间桐就提不起一丝警惕来。
    在出声之前，‘人间失格’就已经确凿无疑地表明了对方的身份。
    他想了想，无视了这些奇怪的话，在墙上摸索了一下，把灯打开了。
    明亮的白炽灯亮起的时候，太宰就像是从黑暗中被薅出来的猫一样，猛地闭上了眼睛。
    刚才那股暧昧的氛围就像是在太阳底下被杀菌消毒了一样，顿时连渣也没剩。
    原本还在尖叫和担忧的弹幕，此时只剩下了天真无邪的‘哈哈哈’。
    风间桐把捂着自己的手拉下来，没好气地看着眼前的少年。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伴随着他整晚的眩晕消失了，就像是一个错觉一样。
    风间桐还没来得及深思，就看见太宰闭着眼睛站在他面前，一句话也不说，一副眼睛很不舒服的样子。
    “……太刺眼了吗？”
    风间桐关掉了白炽灯，打开了另一盏昏黄的灯，吐槽道，“你在这里待了多久？”
    “待了很久哦。”太宰睁开明亮的鸢眸，愉快地说，“为了找到和桐私会的时机呢。所以，不来个隐私模式应应景吗？桐。”
    风间桐：“……”
    弹幕率先抗议道：
    【又来，你又来！！】
    【自从隐私模式这玩意被发现之后，你就玩上瘾了吧！】
    【你们需要隐私模式吗？赛道都还没上的两位？？】
    太宰比风间桐更像主播地回复弹幕道：“所谓的‘私会’，没有人喜欢被人围观吧？不过，确实也有桐比较好对付的原因。”
    他握住风间桐的手腕，上前了一步：“只需要这样——”
    仿若公式一样，就在两双唇即将接触的时候，隐私模式启动了。
    这种情况已经重复过很多次了。
    就像‘狼来了’一样，没有任何人会起疑。
    在所有人的预想中，当直播间再度打开的时候，大家就会知道，刚才的亲昵还是虚晃一枪——这两个人拉扯好长时间，连亲吻都没落在实处，也不知道都在干些什么。
    但风间桐却感觉到，虚空中的注视消失的那一刻，气氛变了。
    “咔。”
    太宰伸手，当着风间桐的面，锁上了房门：“这下，就真的只有我们两个人了。”
    “……”
    他们靠得很近，就像是每一次太宰逼出隐私模式时一样近。
    风间桐依照当下的‘情境’，试图把他推开。当太宰没有从善如流地后退的时候，他露出了有点困惑的表情：“……太宰？”
    “怎么了？”太宰停在原地，近乎有点绅士地问。
    “太近了。”
    温热的气息让风间桐脸上有点发烫。
    鸢色的眸子弯了弯：“不可以吗？”
    风间桐斩钉截铁：“不可以。”
    “唔……”太宰一边肆无忌惮地用手量了量他的腰，一边变幻出可可爱爱的表情，“可是，我成年了哦。”
    “成年了，和你调戏监护人之间有什么关系吗？”
    “诶——”太宰忍俊不禁地低下头，“不行啊，这不是逻辑很清晰吗——明明刚刚才补过药，但完全不听话呢，这就伤脑筋了。”
    这句话风间桐没听懂：“要学会听话的人，应该是你吧。”
    毕竟，他才是监护人啊。
    “是啦是啦。”太宰很敷衍地说。
    他看着完全被掌握在手里的人，突然有了一个很混蛋的主意。
    “桐？看着我，桐。”太宰看着那双金色的眼睛，蛊惑道，“你是知道的吧？十八岁的青少年要面对的各种问题——我记得，你为了我看过很多这方面的书。”
    随着这句话，无数知识点出现在了脑海里。
    风间桐点了点头。
    太宰不怀好意道：“——帮助我解决这些问题，是监护人的义务呢——也就是说，你现在应该配合我才对。”
    风间桐：“？”
    “不对吗？”太宰问，“那么，你为什么要为了我去学习那些事情呢？”
    风间桐的模样看起来相当混乱：“不对，我……”
    “嗯？”
    “……是这样吗？”
    太宰肯定道：“是这样哦。”
    陷入催眠的人就是这样。
    表面上看起来很正常，但实际上，通过药物的辅助，语言和行为的诱导，可以修改和扭曲他的认识。对于太宰来说，是像吃饭喝水一样简单的事情。
    何况风间桐那么相信他。
    此时，他那美丽的木头思索着，似乎真的在考虑起了相关的事情
    这种感觉太让人上瘾了。
    太宰搂着他的腰，把人放到了柔软的床上。
    乌黑的头发在雪白的枕巾上散开，风间桐看起来还是很困惑，但已经不会挣扎了。
    ——这份信任，实在是太糟糕了。
    有那么一瞬间，太宰露出了非常遥远的、冰冷的表情，鸢色的眸子里连一丝光芒都折射不出来。
    直到风间桐叫他：“……太宰？”
    太宰才倏忽笑了：
    “没关系，我不打算在这里做到最后，只是不想让其他人看见你而已。”
    他伸出手，用指腹粗暴地，反复摩挲着身下人的唇，一直到擦出不自然的艳红为止，然后俯下身——
    “所以……今晚就稍微配合我一下吧，桐。”
    第101章
    “——”
    黑暗的地下室, 电脑屏幕上显示着恼人的乱码。
    世界之外的人单方面切断了通讯。
    费奥多尔在这个简陋的，连电线都裸露着的临时基地里，露出了一个微笑。
    人类啊——
    人类为了私欲, 究竟能做到什么地步呢？
    病弱的青年修长的手指在桌子上有节奏地轻轻点着，就像是空气中播放着无人聆听的音乐。
    -
    在那场成人礼上，宴会的主角和风间桐失踪了足足两个小时。
    重新出现在众人面前的他们看起来没有什么异状，但对于心中早有猜测的人来说，这已经足够了。
    -
    遥远的联盟，关注着这里的人已经获得了反馈。
    他们当然不可能直接相信费奥多尔的说法，但对于自己所研究出来的药物效果，他们有着独特的判断方式。
    “先生，我们要动手吗？”一个人满脸混乱地问, “这一定是什么阴谋——我们和那个人敌对这么多年, 他不可能——”
    “不，这完全有可能。”他所询问的人露出了一个古怪的笑容, “因为这就是风间桐的作风，一个不要命的理想主义者。”
    ——风间桐总是在赌那些不可测的人心。
    久远到他刚刚加入军部的时候, 就疯狂到敢于肉身进行宇宙跃迁。
    如果他的同僚稍微慢上那么一步, 那么联盟最顶级的空间系异能力者, 元帅亲自教导的学生——就会在初出茅庐的时候，死在一次平平无奇的任务之中。
    死因，是为了拯救那些只能活一年的实验体。
    简直是个笑话。
    后来，风间桐注意到了他们的存在。
    作为风间桐的敌人，他们有时候都不明白。无论是按照先天异能的禀赋, 还是按照智慧和能力，风间桐怎么看都应该是他们这边的人。
    联盟……联盟是各种因素造就的，一个绝无仅有的奇迹, 一颗注定一闪而逝的流星。
    抛开‘人类文明巅峰’的滤镜来看，联盟有什么呢？
    远超其他世界的技术？对异能力的研究？伟大的精神？
    开创新的理论很难，而学习一个理论则并非如此。百年前伟人开创的理论，百年后或许就成了孩子们的基础教育。
    对于某些天才来说，只要条件得当，所谓的技术优势甚至可以在短时间内无限缩小。事实上，这几百年来，其他世界和联盟的技术差距也在不断缩小。

 第148章

    对异能力的研究……联盟接收了‘黑暗时代’的遗产，本可以创造无人能敌的异能力者军团，却自废武功，禁止了所有人体实验。其他理论依赖于异能力者本身的力量，和其他世界拉不开太大的差距。
    至于精神……
    ‘先行者之誓’很伟大，但人类不能只靠着伟大活着。
    风间桐在授衔仪式上宣誓效忠‘先行者之誓’的时候，全场可是鸦雀无声呢。
    但联盟不能抛弃这个誓言，不能去打压其他世界的崛起，否则只会加速毁灭的到来。
    一个组织为了什么而成立，就只能把它的存活之本贯彻到底。对于联盟来说也是如此。
    这么折折算算，联盟简直危如累卵。
    只等待某个契机来到——联盟无法保持全面领先的那一天，就是它毁灭的那一天。
    就像风间桐在学生时代就预测的那样，这样下去，联盟会在百年之内毁灭。
    简直就是和他们不谋而合——如果不是说这话的人转头就加入了军部的话。
    他想做什么呢？以一己之力扭转这个大势吗？
    哦，他还真能以一己之力弄得他们龟缩不出，但联盟呢？
    他们不动手，联盟就不会毁灭吗？
    看着傻白甜的联盟人，他们有时候都替风间桐感到绝望。
    ——风间桐太倒霉了。
    如果他早生三十年，或许还有机会。
    但现在——大势已经无法扭转了。他们这些人，只不过是在为自己积蓄力量，准备接收更多联盟的遗产而已。
    明知道这一点还在执拗地坚持着的风间桐，就是一个疯狂的赌徒。
    他总是能赢。
    他少年时没有隐藏自己的异能，就是一场豪赌。作为特危级别的异能力者，联盟没有限制他的人身自由。
    他加入军部是在赌，他在授衔仪式上的誓言也在赌。结果，他成为了联盟史上最年轻的将级军官。
    在他们的精心设计下，本该铁板上钉钉地把他送进星际监狱的那个时候，bobr57行星仍然为了他内乱了一次，硬生生把他从军事法庭保了下来。
    在这个衍生世界的横滨，普通人们在条件不足的情况下，仍然选择了反抗。
    每一次他把性命压在赌局里，他所期待的人们都回应了他。
    风间桐一定是赢到忘乎所以了，所以，他这一次信错了人。
    “精神药物要想发挥作用到那种地步，只有可能是风间桐对下药的人一点防备都没有——他大概不会想到，他其实一点都不了解自己亲手养大的孩子吧。”
    “但是，如果是那两个人联手——为了引出我们的人。”
    “……不可能的。”
    理由很简单。
    在这个方面，风间桐和太宰治不是同盟。
    难道有人会放心把自己的身体和性命，交到另一个心怀鬼胎的人手里吗？
    叹息声隐没在黑暗里。
    “幸好他们在衍生世界。幸好药物直接作用于精神，哪怕回到联盟也会起效。”
    那个人永久切断了和费奥多尔的通讯，对他的同伴说：
    “动手吧。接应的人已经准备好了。让我们在这里，一劳永逸地解决最大的麻烦吧。”
    -
    与此同时，衍生世界。
    十倍的时间差，意味着有十倍的准备时间。
    对于某些人来说，这只是几个月内仓促准备的计划。对于太宰来说——他等这一刻，已经等了许多年了。
    ——啊啊，真是迫不及待想要开始游戏了。
    动手吧，各位。
    “桐。”太宰好整以暇地帮风间桐系好衣服的扣子，亲昵地问，“百分之五十的概率，你比较喜欢哪一边？”
    “……”
    “——联盟，还是你的敌人呢？”
    风间桐：“联盟。”
    被药物操纵的首领看上去精神还不错，只有嘴唇有点艳丽的红润。
    太宰愣了一下，失笑道：“如果是那样也不错呢——可惜，我赌另一边。”
    -
    主神空间又一次迎来了监察机构的人——他们来得太频繁，以至于大家都麻了。
    技术人员没好气地说：“简直就像是打卡似的，你们要不要直接在这里上班算了？”
    “抱歉，职责所在。”监察人员对他一点头，“白兰先生不在吗？”
    “啊，他请假了。都来这么多次了，你们自便就好。没必要派人跟着你们吧？毕竟，是你们审查我们嘛。”
    没有人能预料到监察机构会出问题。
    如果连监察机构都会出问题，那么联盟还有哪个部门值得相信呢？
    但事情就是这么发生了。
    十分钟后，警报响了起来。
    这位资历深厚的监察部门的人，堂而皇之地利用权限，调出了主神空间的后台。
    然后——
    输入了‘摧毁衍生世界’的指令。
    军部和主神空间一直不同意采取的方案，有可能会把风间桐卷入的最激烈的手段，居然就这样措不及防地被调用了——
    “你疯了吗？”技术人员猛地冲了上去，“如果少将——”
    “冷静点。”监察部门的人嗤笑道，“——失败了。”
    “……”
    那么，难道触发了另外一种可能性？
    当初，太宰锁定了这个衍生世界，并且把‘摧毁衍生世界’和‘下放愿力’的按钮混淆。如果想要摧毁那里，有百分之五十的可能性，反而会让这个衍生世界‘完成’。
    后者没什么不好的，以联盟的实力，打通时空隧道，把风间桐接回来是很简单的事情。
    技术人员抹了一把冷汗，几乎要感激太宰当时的任性了。
    但很快，他就看见了同僚煞白的脸。
    衍生世界没有被摧毁……但同时，也没有‘完成’！
    怎么可能！！
    他们难道没有下放愿力吗？
    技术人员扑了过去，开始检查衍生世界的各种数据。
    监察人员被警卫摁在了地上，却克制不住地开始放声大笑。也不知道他在笑什么，活生生把自己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居然是真的。
    ——太宰君，你可真是一条不下于费奥多尔的毒蛇啊！
    随着他的笑声，技术人员面前的屏幕变成了红色，所有参数全部消失——
    下一刻，直播间被强制关闭。
    至此，联盟与这个衍生世界的联系彻底断绝。
    ——这一次，是真正的‘锁定。’
    没有人知道太宰治是怎么做到的。
    猜到了一点的人，都打了个寒颤。
    -
    衍生世界。
    太宰治漫不经心地捻磨着风间桐的脸颊，语气轻柔得如同情人低语。
    “‘书’在我手里，为什么你们会觉得，百分之五十的概率是真的呢？”
    两个按键，不管那些人选择‘摧毁’还是‘创造’，在太宰的操纵下，都只会有一种结果——
    ——那就是‘摧毁’。
    下达了这个指令后，联盟会瞬间抽调走所有积攒下来的愿力。
    来自联盟的‘愿力’，是创造衍生世界必备的能源，如果是一般的衍生世界，被抽走能源的瞬间就会毁灭。可惜，这个世界，早就在向现实世界转变。
    因此，它不会毁灭，只会在摆脱了联盟的控制之后，停留在这种奇妙的状态：那就是‘完成’和‘未完成’的中间态。
    之所以要达成这样的结果，是因为无论是‘完成’还是‘未完成’的世界，风间桐都能从容地离开。
    只有这种中间态，风间桐不能通过‘强制遣返’回到联盟，联盟也不能通过时空隧道把风间桐接走。
    要想打破这个局面，只有一个办法——
    那就是完成那个任务，得到大量的愿力。
    即：‘让太宰治得到幸福’的任务。
    如果太宰不想，就没有人可以做到的任务。
    “我给过他们机会哦。”太宰对自己偏心联盟的心上人嘟哝道，“如果联盟能够阻止那些人，我就会停手。”
    ——如果伟大的联盟证明自己有能力保护风间桐，那么太宰就会帮助他们。
    反正，联盟估计在想，实在不行就从其他地方抽调愿力，强行完成这个世界，然后把风间桐接走吧。
    可以。
    他们能做到，就可以。
    但他们没做到。
    主神空间能够连续被入侵两次，已经说明了联盟的无能。
    上一次，风间桐独自去到异空间赴约，受了重伤。
    这一次，风间桐独自回到联盟，又会发生什么呢？
    太宰不是很想知道。
    这是——
    “——人类的私心啊。”费奥多尔感叹道。
    他睁开了无光的眼睛，露出了享受的笑容：
    “那么，该开始下一步了。”
    “——去杀死太宰君吧。”
    第102章 （二合一补更新）

 第149章

    “该开始下一步了。”
    太宰轻声道。
    “——来厮杀个你死我活吧。”
    通讯的那边, 传来了费奥多尔畅快的大笑。
    “合作愉快，太宰君。”他说，“还有——合作结束。”
    在能够被追踪的最后一秒, 他断开了连接。
    “……”
    也是，不能指望费奥多尔会在这么基础的地方出错。
    太宰在这个最安全的堡垒内部，盯着风间桐看了一会，俯下身。
    当他重新直起身来的时候，身后传来了子弹上膛的声音。
    “哎呀。”俊美的少年垂下眼睫，鸢眸黯淡无光，“兰堂先生如果要杀我的话，可用不着子弹呢。”
    回答他的，是一个紧绷的声音：“……太宰君, 你在做什么？”
    “……”
    这里是太宰早就准备好的, 保护和监禁风间桐的地方。
    能够悄无声息潜入这里的人，果然是兰波。
    太宰治若有所指道：“空间系……还真是防不胜防啊。桐就算戴上抑制异能的手环, 还是没有任何能够关押住他的方法——明明异能已经在世界意识的操作下，被压制到这种程度了。”
    阿蒂尔.兰波保持着举枪的姿势, 神情凝重。
    太宰回过头, 面对着黑洞洞的枪口, 突然有点好奇似的问：“呐，兰堂先生，你被忌惮过吗？你觉得现在的欧洲，是相信你的吗？”
    这个问题的回答不必出口——每个人都知道，超越者从未被真正‘信任’过。
    兰波能够毫发无损地脱离欧洲异能谍报组织, 只是因为他的实力足够而已。
    “这不重要。我是基于自己的意志站在这里的。”兰波问，“太宰君，你通过名为‘micmic’的组织, 向欧洲发送的那些情报——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意思。”太宰低笑起来，“威胁，以及合作的邀请。”
    兰波克制不住地看了一眼被他护在身后的风间桐，对方就像是一个空洞的娃娃一样，对外界的一切刺激都没有任何反应。
    风间桐，太宰治……
    他和这两个人已经相识了足足十年。
    所以，兰波没有问那些愚蠢的问题。
    比如说，要怎么应对联盟的威胁。
    又比如说，风间桐是哪边的人。
    没那个必要。
    不久之前，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欧洲收到了两个几乎一致的情报，有关联盟的情报，分别来自两个人。
    其中之一附了太宰的‘合作邀请’，而另一封情报……附上了风间桐的身份。
    欧洲那边马上作出了反应，开始查证这件事。
    从兰波收到消息，把某个储存器交给自己的老东家开始，从联盟的存在被证实开始。
    入侵——或者说是‘创造’了这个世界的那个文明，究竟抱有什么样的来意，就已经不重要了。
    兰波不得不这样做。
    两封情报都证实了联盟的危险性，在这种事情面前，他没有隐匿线索的资格。
    这一切的导演之一，就是面前的少年。
    所以，他只是问：“……你打算怎么做？”
    “我打算怎么做。”太宰一字一顿地重复道，然后露出了一个微笑，“这不是一目了然的事情吗？”
    兰波——作为一个完全体的超越者，在这个只有三个人的房间里，感到压力山大。
    很久之前他就听过那句话，流传在那些人口中的箴言。‘太宰治的敌人最不幸的，就是成为了他的敌人。’
    现在，印证这句话的人，轮到他了。
    兰波：“我接到了一个任务。趁这个时机，杀死风间先生的任务。”
    这就是欧洲的态度。
    “‘这个时机’。”太宰饶有趣味道。
    兰波知道他的意思。
    风间桐被秘密控制的事情，就连组织的干部都毫不知情——有谁能在这个时候向欧洲那边通风报信呢？
    兰波眼神复杂：“你早就知道了吧？”
    是另外一个情报的来源，那位‘魔人’——费奥多尔。
    “哈。”太宰治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把那个问题还给了他，“所以，兰堂先生打算怎么做呢？”
    “……”
    “要动手的话，现在可是个好时机。桐没有反抗能力，我也只是一介非武斗派。”太宰用劝诱般的语气道，“这种局面，日政那边一定已经把桐的异能情报泄露了出去……全世界都很害怕吧？害怕与‘神之棋盘’为敌。”
    “……”
    “不如说，这是唯一的机会才对，世界的命运掌握在你手里呢，兰堂先生。”太宰挡在风间桐前面，像演讲一样，愉快地张开了双手。
    “……我不会动手。”兰波说着自己发自内心的选择，同时，这也是某人剧本上的台词。
    ——太宰想做的事情，总是能让人别无选择。
    “哦，为什么？”太宰问。
    “理由有很多，我就说最有说服力的那一个吧——因为我在这里的时间长达十年，所以，比起欧洲的那帮人，我还了解到一些别的东西。”
    比如说——世界上对联盟存在足够了解，值得相信的、有资格指挥接下来那场战争的人，只有两个。
    太宰治，或者费奥多尔。
    前者是想要保住自己在乎的人。
    后者是想要杀死所有异能力者。
    要么，他们将两眼一抹黑地打这场战争。
    要么，他们就只能在太宰和费奥多尔中间选一个。
    作为知道这一点的人，兰波在短时间内干扰不了欧洲那边的决议，他只能自己行动起来。
    在这个只有三人的房间里，兰波掌握着其他两个人的性命——但从更长远的视角来看，太宰手上的人质，是这个世界。
    太宰惊奇道：“竟然有这种事——真是深谋远虑啊，兰堂先生。”
    兰波很心累：“……没必要试探了吧。正如你想的那样，我是来保护风间先生的。接到这个任务的人不止我一个，马上，来自欧洲的异能力者们就会抵达横滨。”
    这两年来，费奥多尔从未试图干扰过太宰的动作——另一个原因就是，他无需干扰。
    只要曝光联盟的事情。
    太宰要想保住风间桐，他所面对的敌人，就将是除了己方势力之外的……整个世界。
    只有兰波——拥有‘彩画集’的兰波，才能够万无一失地确保风间桐的安全。
    而兰波也清楚，风间桐的安全得到保证，太宰才愿意干活，他们才有说服欧洲，统合全世界的力量，为接下来的事情做准备的机会。
    现在——就是最危险也最关键的时候。
    太宰低低地笑了起来，终于伸出手，摁下了兰波的枪口。
    他的声音缱绻到像是一场噩梦：“原来如此，我们还没到撕破脸的时候呢。”
    兰波看着他，突然道：“如果我说，我这么做的原因，只是相信你们呢？”
    “那可真是让人感动。”太宰脸上的表情像是画上去的一样，没有丝毫变化。
    兰波没有被他的态度干扰到，自顾自道：“——那个储存器，是boss在干部会议上交给我的。三万六千一百零七行的人格代码，远远超越了这个时代的技术，联盟存在的直接证据。”
    “……”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要把这个交给兰波？
    如果仅仅只是为了安抚魏尔伦，证明对方的人类身份，那么根据当时的情况，风间桐本可以不这样做的。
    兰波回来了，风间桐的异能也回来了，他们拥有控制住魏尔伦的实力。
    如果他认为联盟是可靠的，大可以在两边世界正常交往之后，再把这件事告诉他们。没必要节外生枝，提前把这个可能会暴露联盟存在的东西交给兰波。
    更进一步地想，为什么是兰波？
    ——他选择交付的对象，为什么是和欧洲的异能官方组织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兰波？
    兰波看着安安静静坐在原地的风间桐，充满了感慨地道：“……说实话，如果是boss出面，我会选择相信联盟。”
    “说不定联盟就是值得相信的存在，和平友好的来客呢？”太宰勾了勾唇角，“——只是我出于私心，想要把桐留下来。”
    兰波用包容的眼神看了这个少年一眼：“……太宰君，你以为我们认识了多少年？……虽然不至于能弄明白一切，但至少……从你和boss的各种布置里读出某种‘警戒’的意思，我还是能做到的。”
    风间桐在警戒着什么。
    在警戒着他离开之后——某个力量会破坏这个世界，为此不断地培养着能够用于守护的组织。
    如果这股力量不在这个世界之内，那它还能是什么呢？
    ……如果太宰治不惜做到这种程度，也要把风间桐留下来，那么所谓的联盟，真的是什么可靠的地方吗？
    太宰不置可否：“……这么看起来，桐真是世界上最大的笨蛋了。”

 第150章

    既想守护故乡，又想守护身后的世界。
    白白拿了世界上最好的手牌，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
    兰波回想起了记忆中那场惊天动地的爆炸，无奈道：“……这件事，十年前我就知道了。”
    太宰显然和他回忆起了同一件事。
    气氛缓和了一点。
    “哎呀，既然是兰堂先生发自内心的想法，那么我就不得不接受这份好意了呢——”太宰点燃了桌上的香薰，让室内充满了清新的花香。
    然后措不及防道：“——顺便一提，为了这个世界而背叛桐，兰堂先生看起来毫无压力啊。”
    兰波：“……”
    太宰斜斜靠在桌边，鸢眸弯了弯：
    “我做这一切确实是为了保护桐，但与此同时，我也确实是个用心不纯的男人——兰堂先生觉得呢？有没有想过——如果没有我的干扰，桐原本就不是会坐以待毙的人，说不定顺着桐原本的计划，也能达到皆大欢喜的结果呢？”
    兰波的表情变了变。
    太宰歪了歪脑袋：“哎呀，不会被我说中了吧？你难道是带着解药来到这里的吗？”
    “……”
    兰波似乎想到了什么，表情看起来简直有点一言难尽了。
    他无奈道：“我是这么想过。但很快就放弃了。至于理由——需要我继续说下去吗？”
    太宰轻笑一声：“不，不用了。”
    年少的干部最后看了一眼风间桐，然后向门外走去，风衣在身后划过利落的弧度：
    “——这里就交给你了，兰堂先生。”
    门关上之后。
    金色的亚空间封闭了这里。
    -
    外面，战争已经开始了。
    提前做好了疏散的战场里。
    临时的干部会议结束之前，所有人就已经有序地行动了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太宰！！”
    中也一边打爆了飞来的陨石，一边对耳机怒吼道。
    “交出风间桐。”对面的强大异能力者道，“否则，一小时后，我们会摧毁横滨。”
    太宰的声音悠悠哉哉地从耳机里传来：“……嘛，就是这么回事。”
    中也身上泛起了层层的红光，活活被气笑了：“哈？先被摧毁的人，应该是你们才对！”
    异能之间的战斗波及了大片树木，即将向市区飞溅的余波被赤红的空间屏障拦住，是‘罗生门’。
    “中也先生！”中岛敦赶到了中也身边，“我们来支援你。”
    “闭嘴，人虎。”芥川从空中降落，眼神森冷，“要干掉他们的人，是我才对。”
    “……”对面的异能力者环顾四周。
    他们是来奇袭的，但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防御的阵营已经形成，即使是这一支实力高强的队伍，短时间内也冲不破这层防守。
    他的心里泛起一丝古怪的感觉。
    这种感觉从踏入横滨的那一刻就已经开始了。
    ——那是，无所遁形的感觉。仿佛整个城市都和面前的组织一起，正在对抗着他们的感觉。
    “你们知道你们在维护的是什么人吗？”
    中也嗤笑一声，嘲讽道：“你们连我们boss的身份都没搞清楚，就来找死吗？”
    对面的人还想再说什么，被森鸥外笑眯眯地堵住了：“无论boss是什么人，他都是我们所承认的首领呢……反倒是你们口口声声说着毁灭横滨，至今为止却还没下手的原因，比较显而易见。”
    中也：“哦？是什么？”
    “是恐惧啊。”森鸥外笑着解释道，“恐惧着boss的异能，所以想要利用我们把他逼出来。”
    除了异能特异点武器，没有别的东西能够破防‘神之棋盘’。甚至，就算使用异能特异点武器，风间桐想离开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这些人因为某些原因视风间桐如敌。
    但与此同时，相信着风间桐不会对横滨不管不顾。
    这可不像是刚刚联盟相关情报的反应。
    森鸥外回想起了刚才的干部会议。
    -
    “太宰君，你为什么觉得他们会直接进攻横滨？”
    “森先生。”太宰治安然地说，“如果我是桐的敌人，我在这个世界的合作伙伴，不会只有费奥多尔一个。而且，和另一股力量的合作，可以比费奥多尔更深入。”
    “……”
    “魏尔伦是在什么地方被创造出来的呢？官方真的清白无辜吗？”鸢眸的少年嘲讽地勾起嘴角，“这么一想，世界内外的野心家们，简直是一拍即合不是吗？一拍即合到……只要时空隧道被打通，简直马上就能合二为一的程度呢。”
    -
    时光回到现在。
    森鸥外叹了口气，喃喃道：“boss，这么大的事，您可真是瞒得我们找不着北啊……”
    太宰的那个计划，冒险到每一个知情的干部都有心脏病发作的风险。
    森鸥外能轻而易举地想到风险更低的‘最优解’。
    但对于这个组织来说……却并非如此。
    从自卫队中脱胎诞生的组织，经过了这么多年，横滨的首领、干部、部下和民众，所有人彼此信任着。
    现在，是为了维护自己信任的人而战斗的时机了。
    入侵者很快在森鸥外和中也的一唱一和之下，被嘲讽至破防。在他准备动真格的时候，一颗巨石突然地创了过来，打断了他的前摇。
    入侵者咬牙道：“……魏尔伦。”
    即使过了两年，声名仍旧显赫的‘暗杀王’魏尔伦，慢慢地走了过来。
    对面质问道：“——你现在出手，是要与这个世界为敌吗？”
    魏尔伦不紧不慢道：“不，我只是为了帮助愚蠢的亲友而已——顺便为某人带一句话。”
    “什么话？”
    “——好好查一查内部的高层，与世界为敌的，说不定是你们呢。”魏尔伦说到这里，彬彬有礼道，“虽然我觉得，如果不打一场的话，你们是听不进去的。”
    -
    狂风刮断了树枝，巨响传了很远。
    遥远的某个地方，费奥多尔手中的大提琴流泻出美妙的音乐，在室内回荡。
    “啊……真不愧是太宰君。”他静谧地微笑道，“这么看来，这次作战大概是失败了。”
    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太宰治费尽心思，就是为了保护风间桐。如果这么简单就能够触碰到这个逆鳞，那费奥多尔就要怀疑对方被夺舍了。
    此时，世界已经化为了一盘棋局，太宰和费奥多尔在两端执棋。
    目前看来，事情是这样的。
    太宰治察觉到了联盟的变故和风间桐的决意，抢先下手，把对方关在了这个世界里。
    现在，他要做的事情，就是把这个世界打扫干净，然后整合所有能利用的资源，应对联盟的威胁。
    首先要被扫掉的东西，就是联盟的某些势力在这个世界的残留：费奥多尔，以及另一支留在欧洲的力量——也就是和魏尔伦的制造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异能者制造实验’的幕后存在。
    后者想抢先下手，趁太宰立足未稳，杀死风间桐。但与此同时，太宰预判到了他们的预判，早在横滨布置好了防线。
    至此，棋盘两边的大部分棋子，都被牵涉到了横滨的争斗里。
    太宰治和费奥多尔要做的，就是杀死彼此。
    果戈里：“你为什么肯定他会来呢？”
    费奥多尔从容道：“因为我的异能。”
    果戈里看起来更加不明所以了。
    因为他并不知道，费奥多尔从未显露于人前的异能‘罪与罚’，能够将杀死他的人变成他。
    从这个效果出发，费奥多尔近乎是‘不死’的存在。除非——他被究极反异能的异能力者‘人间失格’所杀死，事情就不好说了。
    如果想要专心对付联盟，就不能任由费奥多尔发育。
    太宰一定知道这一点。所以，他会来。
    果戈里：“如果他带着‘彩画集’呢？我对那个异能可没有办法。啊……变成那样的话，我说不定会死。果然去赴约之前，还是先杀了你，获得自由吧。”
    费奥多尔反问道：“你不想等到我实现了理想的那一刻杀死我吗？”
    果戈里的眼睛亮了：“你什么时候能实现理想呢？”
    “在你杀了太宰君之后。”费奥多尔说，“只要那个人死去，这个世界就会永远如同孤岛一样，无法打通时空隧道……远离那个异能者社会的联盟。唯有那样，我的理想才有实现的机会。”
    “那真是太棒了。”果戈里高兴地说，“但你还没有回答我的上一个问题呢。”
    费奥多尔一摊手：“如果他带着‘彩画集’来了，那就没办法了——到了这个地步，我们彼此都在赌博。”
    费奥多尔赌，太宰会把兰波放在风间桐身边。
    为了万无一失。
    毕竟，太宰承担不起费奥多尔把果戈里调过去，刺杀风间桐的风险。

 第151章

    “还有一个问题，”费奥多尔若有所思道，“一个微不足道的可能性——如果风间先生是在和太宰君联合演戏的话，我们就要满盘皆输了。”
    “那个首领比我还要疯狂吗？”
    “说不准。”
    果戈里像是找到了什么有意思的玩具一样，大笑了起来：“我也要参与这场赌博！”
    他的身形消失了。
    费奥多尔耸了耸肩，没有告诉他——这并不算是赌博。费奥多尔早就把风间桐演戏的可能性也算了进去。
    因此，他们所在的地方——远超‘神之棋盘’理论上能够抵达的极限位置。
    这个数据来源于当年的大爆炸，费奥多尔想不到那个时候，风间桐的异能怎么可能还不是极限状态。
    -
    太宰治孤身一人抵达了这里，看见果戈里的时候，脸色瞬间变得比冰雪还要苍白。
    “恭喜！你赌输了！”果戈里快乐道。
    -
    “boss。”
    横滨。
    稳固的堡垒内部。
    兰波坐在风间桐对面，看着那双空洞的金色瞳孔，叹了口气。
    “……我和太宰君有一个约定。当某一天到来，我就要帮他做一件事的约定……当然，前来保护您是我自己的意愿，不算入这个约定内。”
    兰波说到这里，克制不住地露出了忌惮的表情：“……我觉得我好像猜到太宰君打算让我做什么了。”
    ——太宰治的敌人最为不幸的，就是作为太宰治的敌人。
    但反过来，对于太宰在乎的人来说，又是另外一番局面了。
    兰波回忆着那天的情状，像是在闲聊一样地道：“那个时候，为了和保尔和解，我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太宰君的提议。可是，太宰君的反应让我意想不到，让我觉得，无论如何都应该告诉您一下。”
    空气中的花香味馥郁芬芳，让人神清气爽。
    兰波温和道：“等您醒过来，我再对您说吧。”
    “——太宰是生气了吗？”人偶一样的风间桐眨了眨眼，突然问道，“因为你没有确认一下‘不会对我不利’。”
    “……”
    兰波的反应很丢脸。
    他直接失去了平衡，连带着椅子一起翻到了地上，摔得头脑发晕。
    风间桐想站起来扶他一下，但稍微一动，就不受控制地摁住了眉心，晕得要命。
    于是，兰波刚想脱口而出的：“您一直在演戏吗？”也活活吃了回去。
    “不是演戏……”风间桐有点恍惚地告诉他，“演戏骗不过那些人的。正确来说，是配合。”
    “……”
    兰波用一种怀疑他精神状态的眼神看着他。
    风间桐想了想，承认道：“太宰没有提前和我商量，但应该就是配合。”
    在铺天盖地的眩晕中，他惊讶地发现直播间已经关闭了——这代表着有人选择了那‘百分之五十’，并且被太宰利用，彻底锁定了这个世界。
    一连串的分析迅速从他的脑海里划过——
    不是主神空间和军部，他们不会拿他的安危开玩笑。
    是主神空间又一次被入侵了。
    联盟还没废物到半年内被连续入侵的程度——所以，是内部的棋子做的。
    唯一能做到这件事的，是监察部门的那个棋子。
    风间桐：“……”
    一觉醒来，心腹大患的某个棋子就被废掉了。
    把这种分量的内部人员当作一次性的使用……就为了把他彻底关在这里。
    虽然这句话已经说过很多次了，但还真是谢谢那帮人那么看得起他。
    当然，更大的功臣，是筹划了一切的太宰。
    ……太宰在哪里呢？
    一旦开始思考这件事，他的感知就离开了身体，擅自开始向外探索。
    风间桐‘看’见了这座戒备森严的堡垒，看见了外部横滨的纷争……他的感知延伸到极限，最后，在某个地方，出现了一小点空白。
    难得地，风间桐露出了一个愣怔的表情。
    他就像是一个被蒙着眼睛的人，终于取回了自己的视力。
    ……他的‘空间感知’回来了。
    当初，在他刚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白兰传达过这个世界意识对他的限制——
    “你的空间感知不能用了，另外，也禁止你手搓和这个世界科技不符的超级电脑。”
    ……这就是空间感知。
    ‘神之棋盘’的能力之一。
    这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
    果戈里浮夸地对太宰一礼：“初次见面，我的名字叫果戈里——然后，永别了。”
    他打了个响指。
    四面八方传来了爆炸的轰鸣，太宰站在这片爆炸中纹丝不动，衣裾翩跹，很快被吞没了。
    果戈里转过头，正准备离开。
    下一刻，他的脚步顿住了。
    “……奇怪。”果戈里面容兴奋到极致，反倒显得扭曲了起来，“你真的，比我还疯狂吗？”
    话音还未落下，一个人就到了他的面前。
    风间桐。
    果戈里毫不犹豫地使用了自己的异能，但毫无用处。
    他只看见面前金色的光芒一闪，银色的手环就戴在了他的手上，然后——
    他感受到，他的异能被抑制了。
    果戈里大笑了起来：“怎么办，费佳——输的人是你啊！！”
    耳麦的那一边，费奥多尔也很苦恼地道：“是啊，这可怎么办才好……”
    第103章 （二合一补更新）
    横滨的战场。
    某个瞬间, 所有人同时感到了一阵毛骨悚然，异能在场上横飞，但空间静默了一瞬。
    就好像神明短暂地投下了视线。
    武装侦探社也参与了这一次的争斗。
    与谢野晶子刚刚把一个重伤员拉了回来, 抬头看向天空：“乱步先生，这是……”
    “完全体的‘神之棋盘’。”乱步睁开了碧绿的眼睛，“太宰那家伙……”
    -
    烟尘散去的时候，太宰的身形重新出现了。
    他不太在意地抹了一把被擦伤的脸颊，伸手碰了一下护在身边的金色空间，抹消了那个异能之后，一步步走到了风间桐身边。
    果戈里已经被劈晕了过去，一时之间没有人说话，只有风衣翩飞的声音。
    “简直就是怪物啊, 少将。”从耳麦里传来的, 费奥多尔的声音，甜蜜中带着浓稠的恶意,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真是让您的敌人寝食难安的力量, 哪怕是您的朋友, 也要胆战心惊, 在和您走上不同的道路之前，倾尽全力地杀死您。”
    “……”
    费奥多尔：“除了那个如同幻梦的誓言之外——世上没有您的容身之地。”
    风间桐不为所动道：“很抱歉，我比你更清楚，那是不是幻梦。”
    太宰下了一个指示，部下匆忙地赶过来, 把果戈里带去关押。并且在附近搜寻费奥多尔的踪迹——尽管，那只老鼠一定已经离开了。
    鸢眸的少年漫不经心：“是啦是啦，丧家之犬就尽管逃跑吧, 在这里打嘴仗可不会改变现实哦。”
    费奥多尔：“确实。藉由二位的配合，这一次我可真是一败涂地呢。”
    风间桐的到来，意味着兰波的战力被解放了，横滨那边的战局已经无需猜测。
    欧洲那股可利用的势力被提前一网打尽、鬼牌空间系异能者果戈里被俘虏……联盟那边一定也发生了什么。
    局势对费奥多尔压倒性地不利。
    而他还有心思感叹：“真是大胆而精准的计划，真是疯狂的信任——”
    太宰的脸色沉了下去。
    “——让我们下次再会吧，太宰君。”费奥多尔说，“事情还没结束呢。”
    通讯被切断了。
    太宰的手紧了紧，抬起头来的时候，看见风间桐正在盯着他看。
    ——是从很久以前开始就存在着的，欣赏又惊叹的目光，就好像太宰本人是什么闪闪发光的珍宝一样。
    “……”
    太宰狼狈地避开了那双美丽的眼睛。
    不是错觉。
    风间桐清醒着的时候，那双眼睛会更加明亮，也更加让人难以招架。
    “我记得附近有据点。”
    风间桐环顾四周，模样比太宰自然得多，就好像之前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首先检查了一下太宰脸上的伤。
    “先去处理一下伤口吧。”
    太宰像是被毒哑了一样，什么话也没说出来。
    冰凉的消毒水碰到皮肤的时候，他甚至一点感觉都没有——就算现在捅他一刀，太宰恐怕连脸色也不会变一下。
    但风间桐看起来很有话想说。
    他把医用敷料贴在太宰的伤口上：“我的异能完全恢复了。”
    “……”
    “真是不可思议，我现在也没有被这个世界排斥的感觉。”
    “……”
    风间桐猜测道：“是利用那种药物……加上‘书’？”

 第152章

    ‘神之棋盘’之所以会被ban，最重要的原因，当然是它过于强大。
    但风间桐是通过主神空间的渠道，堂堂正正地来到这个世界的，最开始甚至通过算计，逼迫主神空间和世界意识谈判，放宽了他异能的使用条件。
    如果他没有强行阻止镭钵街爆炸的话，异能也不会被限制到那种程度。
    这说明，世界意识对于‘神之棋盘’的限制，存在一定的弹性。
    判断的标准，就在于‘威胁性’。
    而太宰利用那种精神药物，在一段不短的时间内，抑制住了风间桐的‘威胁性’，并且通过‘书’进行了某种操作……
    最终的结果是，这个世界的权限，向风间桐开放了。
    太宰一言不发地任他摆弄，在听到某个关键词的时候，睫羽微不可察地颤了颤。
    但也只有这样。
    他确实做了非常过分的事情，还差点没能克制住自己，变成假戏真做。
    他没有任何想要为自己辩解的地方。
    风间桐却直接跳过了‘精神药物’相关的事，惊叹道：“你对‘书’的掌控，已经远远超出了我的预计，这不是什么人都能做到的，而是非常罕见的情况……这个世界对你似乎有特别的偏爱。”
    “……”死气沉沉的鸢眸稍微动了动，流露出了仿佛是‘无语’的神色。
    “是真的。”风间桐误解了他的意思，解释道，“我过去见过这样的案例……世界意识确实存在着偏好。在平行宇宙中，同根同源的世界有千千万万个。太宰，你一定是……无数次拯救过这里。”
    所以，即使风间桐严防死守，‘书’还是迫不及待地找到了太宰。
    所以，哪怕是联盟，在这个世界的事情上，也不是太宰的对手。
    所以，这个世界的任务是‘让太宰得到幸福’。
    或许……这不仅仅是人们的愿望。
    风间桐浅淡地微笑起来。
    这个笑容没有任何杂质，太宰像是被烫到了似的，微不可察地往后躲了躲。然后，他非常克制地叹了口气。
    少年俊美的脸上覆盖着医用敷料，修长的睫羽在眼底打下一片阴影，鸢眸黯淡无光，有一种病态的、沉郁的美感。
    这一刻，他的形象无限地和原世界线中十八岁的‘太宰治’重合了。
    哪怕这个世界已经走向了完全不同的方向——名为‘太宰治’的人，说到底都拥有相同的本质。
    “你不该相信我的。”他说。
    “……为什么？”
    或许是在太宰的态度里感受到了什么，当他这么问的时候，风间桐竟然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风间桐试图和这只胆小的黑猫讲道理：“哪怕我自己操作这件事，也不会比你做得更好了。”
    ……是啊，还有谁能比太宰做得更好呢？
    藉由‘控制风间桐’这件事，太宰直接把敌人埋在联盟的暗子、埋在衍生世界的势力、以及对面棘手的空间系异能者一起扬了，顺便还恢复了风间桐的异能。
    这种精细的布局，风间桐自问是做不到的。
    对于太宰来说，也一定耗费了无数精力。
    甚至，为了把横滨那场斗争的损耗降低到最小，他还把自己的命摆上了棋盘，孤身赴会引出果戈里。
    “感动吗？”太宰问他，“如果这就是我想要的呢？”
    “……”风间桐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有点警告地道，“太宰。”
    太宰轻笑了一声，没有继续说下去。
    ——他能操纵所有人的心，难道就操纵不了风间桐的吗？
    从药物起效，到联盟做出反应，到衍生世界被锁定，横滨的争斗开始。
    ——衍生世界足足过了半个月。
    在太宰的操作下，甚至可以没有任何人发现风间桐被控制。
    不管他做了多少看似为风间桐好的事情——现在的情况都一览无余。
    风间桐被他困在了这个世界。
    而打开锁链的钥匙，只在太宰的手上。
    看着对面的人骤变的脸色，太宰修长的双腿交叠，好整以暇道：
    “桐，费奥多尔不至于想不到你的异能被世界意识压制的可能性，但对此没有做太多的防范；联盟的那帮人也是，一旦确定药物起作用，就马上行动了起来——你觉得是为什么？”
    “……”风间桐劈手就想去捂他的嘴，但太宰很了解他的路数，反手握住了他的手腕。
    两个人在空中僵持着。
    鸢眸的少年恶意地拖长了声音：“因为有理智的人都知道——那.种.药.物是用来做什么的。”
    “……”
    “我想不明白，”太宰玩味的眼神扫过风间桐那张好看过了头的脸，“——你真的知道自己经历了什么吗？”
    风间桐看起来眼前已经在发黑了：
    “……闭嘴，太宰。”
    “我可是有很多设想哦。”太宰盯着他，兴致勃勃道，“比如说，控制药物的用量，恰好在最糟糕的时候让你醒过来——”
    迟钝到风间桐那种程度，说不定要任人摆布很长一段时间，才能反应过来是什么情况。
    但，反应过来也没用。
    药物残留的作用会让他浑身无力，在太宰的手下，异能也无法使用，只能在陌生的感觉里被折磨到精神崩溃。
    就算勉强清醒着坚持完了全程也无济于事，很快又会陷入药物的控制中……下一次再醒过来的时候，还是同样的情况。
    如此反复无数次。
    用这种方法，可以从身体到精神完全控制一个人。
    太宰像是介绍一个玩具一样，用轻松愉快的语气向风间桐介绍了自己的‘设想’。
    风间桐：“……我没有这种记忆。”
    过去半个月的记忆完全消失了。
    他可以肯定，自己根本没有‘醒过来’的时候。
    太宰失笑：“啊，那是为了避免节外生枝，我没有那样做。但你确定，这是什么很重要的事情吗？”
    风间桐：“……”
    太宰好像有一种很特殊的能力。
    他人坐在那里，只是说了几句模棱两可的话，就能让人觉得好像发生了什么很糟糕的事情一样。
    风间桐有点受不了这个氛围，他想把手抽回来，但太宰握得更紧了。
    风间桐：“……”
    他叹了口气，放弃了挣扎，干巴巴道：“好吧，我确实有别的事情想问问你——”
    这个态度似乎超出了太宰的预料，刚才还气定神闲的少年像是被踩了尾巴一样，突然微不可察地正襟危坐了一点。
    “真厉害，桐。”太宰一字一顿地道，“你把自己交给了一个居心不良的男人足足半个月——再没有常识也要有个限度，简直要让人怀疑你的智商的程度——”
    风间桐摆烂道：“……这个缺点的话，我已经被很多人指出过了。之后我会找时间去补这方面的知识的。
    太宰：“……”
    一时之间，他不知道是该吐槽风间桐的奇葩的关注点，还是该告诉这个人，他的脑回路已经相当奇怪了，不需要再去看一些奇怪的书添砖加瓦了。
    风间桐继续问道：“所以，我把自己交给你……了半个月……”他说到这里，顿了顿，像是觉得这个说法十分奇怪，“——你都做了些什么呢？”
    太宰：“……”
    风间桐想了想：“换个问法吧，你做了你说的那种事吗？不把我叫醒的那一种。”
    太宰今天第二次被毒哑了。
    大概是哑药转世的风间桐了然道：“那么，kiss呢？”
    太宰：“……”
    “哦，”风间桐知道了，“那不是什么都没做吗？”
    太宰不带一丝烟火气地松了手，准备站起来——
    风间桐眼疾手快地拉住了这朵即将羽化登仙的云。
    “……”
    太宰深深地、深深地叹了口气，回过头，开始喷洒毒液：
    “啊啊，在盘问这种无聊的事之前，风间少将要不要担心一下联盟那边？很麻烦吧？措不及防和那边断开了联系，还暴露了世界升格相关的事情，说不定会被认为是叛逃呢。”
    “……”
    风间桐盯着他，觉得他吐黑泥的样子比起刚才死气沉沉的模样要好得多了，甚至可爱到让他忍不住笑了笑。
    只是嘴角很微小的一点弧度，马上就压制了回去。
    但太宰还是看到了。
    “很悠哉嘛。”太宰面无表情地宣布道，“我虽然是个没什么用的男人，但至少还是做到了一件事，那就是把你关在这里——已经没有别的解法了，只要我不想，你就走不了，之前准备的所有计划也全部放弃吧。”
    “咳……咳……”
    风间桐很可疑地咳嗽了几声，勉强端出了说正事的态度：“——有关这件事，我恰好记得，你似乎告诉过我，让你同意的方法——”
    太宰嗤笑道：“对，我告诉过你。”

 第153章

    ——“来吻我。”
    就算是能操控心跳、进而操控自己的感情的太宰，也有一个吻就能搞定他的人。
    但是，风间桐真的会那样做吗？
    这个人头脑里的时间，应该还停留在十五天前，太宰生日的前夜。
    面对那个佯装的亲吻，风间桐的身体是僵的，在太宰停手之后，他松了一口气的反应也是下意识的。
    眼睛一睁一闭，时间就跳跃到了这么久之后……
    风间桐看起来游刃有余，是因为他的适应力强大。但这并不代表，他对自己感情的认识，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发生巨大的改变。
    ……当然，只是一个吻而已，发生得稀里糊涂也理所当然，并不需要人对自己的感情有多么坚定。
    所以，当风间桐凑近他的时候，太宰只是无所谓地垂下了眼睫。
    ……哈。
    他事不关己地想：一边把人关起来，一边又给出这种解法。
    与其说是吻，不如说是胁迫。
    ‘太宰治’会做这种事情，好像也理所当然。
    不仅如此，他还会嘲讽风间桐——为了回到联盟，连这种事都做得出来。
    就像一个彻头彻尾的混蛋。
    他保持这个姿势，在原地等待了三十秒：“……”
    太宰不得不开口：“请问，你要在我面前睡一觉吗？”
    风间桐：“……”
    这个距离，彼此的气息都纠缠在一起。
    风间桐的呼吸随着这句话停顿了一瞬间。
    他看着太宰的眼睛，表情纠结得要命。
    “……算了。”
    太宰把他推开了一点，觉得自己刚才脑子一定是停转了。
    这份无语感甚至冲走了黑泥，只剩下了无力：“不想做的话就别做了，留在这里也是一样的，反正我并不是没有把联盟的事考虑在内——”
    下一刻，他的眼睛睁大了。
    唇上传来了陌生的、一触即分的，麻痒温热的触感。
    太宰不可置信地抬眸，看见了同样愣怔的风间桐。
    这种感觉太奇怪了。
    风间桐碰了碰自己的嘴唇，觉得那里的热意几乎要烧起来了。
    ……太宰实在是……太奇怪了。
    他看着眼前的人，有时候，他会幻视太宰小时候的样子。这种时候，他的心里只有毫无杂念的喜爱。
    但是一旦现在的太宰撕碎了那个幻觉，活生生地站在他面前的时候——风间桐却有点喘不上气来。
    前后两种感情相比，当然是前者比较轻松。
    但风间桐必须承认，后者是存在的。
    譬如他之前觉得，就算太宰真的要吻他，他也只好举手投降；譬如刚才太宰像演戏一样在他面前说了一长串，他也没有丝毫被冒犯的感觉。
    譬如他感受着太宰的呼吸，突然脑子一抽。
    行动快于思考，这对风间桐来说是非常新鲜的体验。
    新鲜过头了，导致思维被落在了十万八千里远的地方，现在还没跟上来。
    但就是这种时候，‘直觉’被无限地放大了。
    ……用‘理性’分析出太宰的想法，近乎是不可能的事情，最多只能分析出太宰想要让别人分析出的想法。
    之前，直觉告诉风间桐，太宰胡说八道，只是为了确认什么东西，其实没有对他做任何出格的事。
    现在，直觉告诉风间桐，太宰真正想要的不是亲吻，而是承诺。
    ——恰好，风间桐这两年虽然摆烂，但倒也不是什么都没做。
    如果他认可了太宰，认可了太宰对他的意义——却仍然遵循原计划行动的话，那他就太人渣了。
    所以，现在的他能给出承诺——两年前百般回避的，那个承诺。
    “太宰。我会平安回来的。”
    话音刚落，风间桐突然感受到了什么。
    空间的波动。
    ——那是时空隧道开启的预兆，除此之外，还有——
    还没等风间桐分辨出来另一股力量是什么，回过神来的太宰就把他拉了过去。
    ‘人间失格’发动，空间感知被瞬间封锁。风间桐的注意力被拉回了太宰身上。
    风间桐：“……”
    风间桐这才想起来，‘时空隧道’的开启意味着什么。
    这简直是在做梦。
    最牢固的锁链——如果某个人不愿意，就绝对无法形成的世界。
    但是，要搞定太宰，居然真的只需要一个吻。
    简直就像是跋山涉水去打魔王——却发现魔王是一只柔软的黑猫一样。
    风间桐以十万米厚的滤镜，也只认为太宰是个好孩子而已——而且还是十分聪明，偶尔会恶作剧的孩子。
    微凉的手指把他的脸扳了过去，太宰毫不客气地道：“看你的表情，就知道你又在想些蠢事了。”
    风间桐：“……”
    他觉得不是他的问题，之所以如此惊讶，只是因为事实太不可思议了而已。
    “无论你在想什么，”太宰道，“我想说的是，那都不算是一个吻。”
    风间桐没理解，嘴对嘴的怎么不叫吻。
    鸢眸的少年无奈道：“……你是小孩子吗？……算了，张嘴。”
    他简短地命令完，推着风间桐走了几步，把后者推到了沙发上，然后，吻了下来。
    微凉的舌头探进来的时候，风间桐僵住了。
    接下来的一切，太宰客观地评价：简直是一塌糊涂。
    风间桐相当不配合——或者说，他想配合，但没有那个能力。
    相对于太宰的游刃有余，风间桐时不时就要被呛到一下，声音全部被堵在唇舌的纠缠之间。
    不仅如此，更离谱的是，亲一会，太宰就必须退开一下，给他一点呼吸的空间。否则，太宰毫不怀疑，这个人会当场缺氧到晕过去。
    又一次被迫退开，看着风间桐窒息一般地急促地缓着气，太宰觉得自己这辈子的耐心大概都用在这里了：
    “用鼻子呼吸——学不会吗？”太宰的气息也不太稳定地道，“桐，你其实是个笨蛋吧？”
    “别、说风凉话——”风间桐抹了抹唇角，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窒息，脸上泛起了艳丽的红色，“是你——”
    “嗯？”
    风间桐自暴自弃：“——是你的呼吸太烫了。”
    太近了。
    太近了。
    空气被无限压缩，能够接触到的气体，都带着太宰的体温。
    风间桐简直觉得自己在呼吸岩浆，越是逼迫自己去喘息，越是喘不上气来。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在闭气了。
    太宰一怔。
    随后，在他身上低低地笑了出来。
    “噗——是这样吗？那就没办法了……”
    美丽的鸢眸又一次占满了他的视线，带着闷闷的笑声，还有含糊不清的话语。
    “——除了练习之外，没有别的办法呢……”
    第104章
    风间桐：“……”
    大概人人都有不擅长的事情, 现在的他，懵得就像是刚才的太宰。
    就好像骤然被人拽进了奇诡的异空间，或者又一次中了精神药物一样。所有的感知自动聚焦在了一个人身上, 耳边只剩下了心脏跳动的声音和暧昧的水声，他差点直接忘了自己是谁。
    应该说，太宰对人心理的掌控实在是非常准确，就连下意识的反应都能预测个七七八八。
    这种事，风间桐的反应就会慢半拍。
    不知道被摁着‘练习’了几次，风间桐才缓缓回过神来。
    在他失去意识的时间里，太宰已经找到了节奏。他不急了，反倒兴致勃勃地开始研究起了风间桐闭气的极限。
    风间桐觉得，自己就像是对方手里的橡皮小黄鸭。
    有一只鸢眸的猫正在恶劣地重复着把他捏扁——围观他充气的过程。
    “等一下, 慢着——”
    了解到这个事实之后, 风间桐难得地有点恼羞成怒了起来。
    这一次，他抵着少年的肩膀, 把太宰推开了。
    当着他的面，太宰露出了可恶的, 纵容的表情：“是需要再休息一下吗？”
    风间桐：“……”
    风间桐不可置信道：“……我已经说过了吧, 我会安全回来的——”
    他给出了太宰想要的承诺。
    所以, 为什么还要继续亲他？现在不是做这种事的时候吧？
    他还以为，精通审讯、又没有安全感的太宰会选择问他一些问题……
    太宰不置可否：“也许我只是觉得，之前什么都没做有点可惜而已呢？”
    风间桐脸色发绿地看着他。
    太宰想起刚才的事情，也是一噎，居然勉强说了句人话：“——而且, 你会做的事情，也不难猜。”
    风间桐一愣。
    太宰会这么说，应该就是已经猜到了一部分事实。
    ……真不可思议。
    虽然早就有了一点预感……但自从醒来之后, 他一直在为太宰感到惊叹。

 第154章

    风间桐看着近在咫尺的，俊美的面容。他看着这孩子从一个被逗几下就会破防的小鬼，长成了现在这样连他都看不透的样子。
    现在的太宰大概会让很多人感到危险——但风间桐却始终记得，当年在津轻的时候，那个孩子的眼神。
    鬼使神差地，他轻声问：“……有觉得安心一点吗？”
    太宰：“……”
    风间桐伸出手，揉了揉他柔软的卷发，觉得那份温柔的，舒缓的喜爱占了上风：
    “要做到这种程度，很辛苦吧。”
    “……”
    “别害怕。”
    “……”
    ……别害怕？
    对着刚刚搅弄了一番风云、把世界内外都弄得人仰马翻的年轻干部，大概也只有风间桐会说这种蠢话。
    太宰沉默了一会，重新低头吻了下来。
    他大概只是应激了，用这种方式堵风间桐的嘴。但风间桐全面坏掉的感知，却在刚才的几句话里面重新上了岗。
    ——和那份似真似幻、仿若岩浆一样灼热的感觉不同，太宰的唇齿其实是冰凉的，就连呼吸也是。
    这一次，风间桐不呛了，也不再无法呼吸。他被亲得晕头转向，身不由己地开始回应对方……甚至产生了，这样下去也不错的感觉。
    可他还想说话。
    毕竟，他们时间真的不多。
    比起亲吻，果然还是把事情说得清楚一点，比较不容易吓到这只胆小的猫。
    ——人的嘴只有一张，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风间桐一边和人家接吻，一边努力地想要说些什么，结果就是，他不断地在发出模糊的、糟糕的“呜呜”声，
    太宰：“……”
    在事情被撩拨到升级之前，他被迫终止了这个吻，用看外星人的眼神盯着风间桐看了一会。
    即使是他，有的时候也很难理解风间桐的脑回路。
    ——人笨到一定程度反而会起到反效果，这块木头无心插柳，反而能激起太宰最阴暗的欲望。
    太宰叹了口气：“桐，我确实想知道你的完整计划——但是现在，我劝你最好不要说。”
    风间桐刚要出口的话被堵了回去：“……”
    太宰用指腹擦了擦他的唇，眼神幽深：“毕竟，你是世界上最疯狂的赌徒，这件事，我早就知道了。”
    ——在津轻，在横滨。
    相识以来，风间桐的每一次行动都在走钢丝，他永远在追求着某种‘最好的结果’，并且从人们的突破自我的行动中获取生存下去的力量。
    说是能力也好，说是运气也罢，他总是能赢。
    太宰冷不丁地问：“信对了我，很高兴吗？”
    “……”风间桐一怔，好像猜到了他想说什么。
    “是，我没有做任何出格的事情。但你以为，那是因为我是什么值得信赖的人吗？……如果你这么想的话，那就大错特错了。
    ——我的计划从最开始就留有余地。那十五天，每一天我都想让你就这样沉睡下去。”
    太宰的声音理智而平静。
    这些话不带有任何黑泥的成分，纯粹只是在实话实说而已。
    “你可以用现在的结果来反驳我，口是心非……之类的。但是我现在想告诉你的，不是那种事情——而是你的计划最大的特点——不稳定性。但凡有一个条件发生了一点微小的改变，现在的情况就会转到完全相反的方向。”
    “这确实是你在追求的事物——”太宰顿了顿，用无可置疑的语气道：“——也是我无法容忍的事物。”
    “……”
    当年，远在组织还没有建立之前，港口mafia还在肆虐的时候，风间桐和太宰就行事风格上有了分歧。
    ——要想激起人们反抗的意志，最好的办法，就是任由mafia一步步吞食他们的生存空间。
    简而言之，让横滨乱起来，他们所需要的创办新的组织的条件，就会自发地出现。
    但风间桐没有那样做。他反而拿起了武器，开始守护夜晚的秩序。
    这位少将简直就是‘既要、又要、还要’的代言人。
    他要保护无辜的人们。他又要人们认识到自己处境的危险。他还要人们在条件不充分的情况下，站出来反抗自己所恐惧的mafia。
    何等的左右脑互搏。
    他在这样的情况下毫不犹豫地把命压了上去，挡在被带走的红发孩子们面前，战斗到了最后一刻。
    横滨的人们回应了他。
    那时……风间桐站在乱局的中央，露出了一个太宰至今都忘不了的笑。
    如同夜行者看到灯塔。
    这么多年过去，风间桐改变了许多，甚至愿意为了太宰修改计划，选择不那么冒险的道路。
    但他的本质没有改变，他仍然在期待着什么。
    所以，太宰知道，风间桐的计划一定不会让他满意。
    没关系。
    他对风间桐没办法，但他能做到别的事。
    “我的打算非常简单。那就是排除一切有威胁的东西。”太宰近乎温柔地这么说，“无论那是你的敌人、是费奥多尔、还是……联盟，明白吗？”
    风间桐：“……”
    “所以，没必要把你的计划告诉我。”太宰把额头抵上他的额头，低笑道，“毕竟，要让我这样的人‘安心’，除非你答应留在这里，一直待在我的视线以内……除此之外都做不到呢。”
    风间桐知道，这是太宰的真心话。
    这个瞬间，迟钝的少将反应了过来。
    太晚了……他做出这个承诺的时机，已经太晚了。
    从当年发觉风间桐的来历有问题开始，太宰说不定已经为此提心吊胆了十年，也准备了十年。
    从随时准备着失去他，到不惜一切代价想要保护他。
    十年。
    正常人都会被逼成偏执狂。
    何况太宰是那么敏感的一个孩子。
    ……风间桐当年毫不掩饰自己身上的异常，绝对有傲慢的成分在内。
    他觉得，无论事情变成什么样，他至少都能保护得了一个孩子。
    最能惩罚他这份傲慢的，或许不是被太宰关在身边。
    而是太宰明明有把他关在身边的能力，却选择放他走，然后自己承担起那些本不该由他承担的东西。
    “不用露出这种表情，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太宰像比他更成熟一样，调笑道，“觉得抱歉的话，就试着来吻我如何？用我教你的那种方式，而不是最开始的……”
    太宰的声音顿住了。
    因为他突然想起来，最开始那个蜻蜓点水一样的吻，从意义上来说……大概算是‘初吻’。
    “……”鸢眸的少年垮了脸，拖长着声音抱怨道：“真是难以置信，联盟难道没有这方面的教育课程吗？”
    “……有。”风间桐犹豫道，“但是……”
    他会选择性逃课。
    反正没有任何人能来抽查他对这种知识的掌握程度。
    虽然这么说，但他其实也没有常识匮乏到那种地步，如何好好接吻还是明白的……问题在于，最开始那一个吻，真的是脑子一抽。
    问题在于，风间桐自己都无法解释自己当时的想法，更别说组织成语言告诉太宰了。
    而且，风间桐刚才翻阅脑子里面这方面的知识的时候，发现了一件非常严重、必须要马上解决的事情。
    ——所谓亲吻，是在恋人之间发生的事情。
    他和太宰之间不是恋人的关系。非要说的话……监护人和被监护人？
    这听起来，就是非常需要去监狱报道的样子。
    就算往好处想，太宰已经成年了——他们离恋人也还有一个重要的程序。
    只能亡羊补牢了吗？
    “太宰。”风间桐下定决心，开口了，“我——”
    喜欢你。
    话音未落，刚才还有心情调侃他的太宰脸色一变，马上伸手捂住了他的嘴。
    捂得很严实，保证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风间桐：“……”
    他后知后觉地反应了过来，这个情况好像有点熟悉。
    明明是好好的坦白时间……
    可是，他和太宰……是不是在轮流破防？
    第105章
    接下来, 气氛变得很奇怪。
    粘稠的、浓厚的，无需多言的感情在目光中流动着，让这个房间变成了独立的空间。
    呼吸。风间桐提醒自己, 呼吸。
    但越是在意，呼吸就越乱。
    少年干燥的西装袖口，带着淡淡的硝烟味和干净冷冽的气息，让人头晕目眩。
    再捂一会，他又要喘不上气了。
    风间桐犹豫了一会，拍拍太宰的手背。
    鸢眸的少年定定地看着他，最后还是松了手，起身把他拉了起来。
    恰好在这个时候，窗外风云变色——这是时空隧道形成的标志。
    太宰偏过头看了一眼, 轻笑道：“……还真是大阵仗啊。”

 第155章

    几乎就是世界形成的下一秒, 时空隧道的建立就已经开始了。
    “军部了解我的风格。他们应该早就准备好了。”
    风间桐顿了顿，似乎想说些什么, 但最后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取而代之的是，他上前一步, 吻住了少年冰凉的唇齿。
    和太宰不同, 风间桐给人的感觉, 是温暖的。
    在调情上，他显然没什么天赋，但正因如此，反而有种笨拙的认真。
    结束的时候，太宰抹了抹唇, 轻声问：“真突然……这是抱歉的意思吗？”
    “是告别的意思……大概。”风间桐回忆着小说里的剧情，道，“还有再会的承诺。”
    “是吗。”太宰垂下睫羽, 露出了浅淡的微笑，“那还在这里等什么呢？风间少将。说不定马上我就反悔了哦。”
    “……你忘了吗？”风间桐解释道，“我在等你想要的那个承诺。”
    两年前，在对涩泽一战之前，太宰问他要过一个承诺。时至今日，风间桐还没有兑现。
    他觉得，如果太宰要使用它的话，或许就是今天了。
    太宰一愣，然后忍俊不禁地低下了头。
    “真厉害啊……桐。”
    在他能开口之前，就已经把他想要的所有东西都给了出来。
    “我今天不会使用这个承诺。”太宰轻松地道，“我选择把这件事……保留到未来。”
    “……”
    未来。
    从太宰口中说出来的，未来。
    “可以吗？”
    风间桐回过神：“当然。”
    他神情郑重：“只要你想，任何时候都可以。”
    ……
    时间真是个神奇的东西。
    对人类来说，尤其如此。
    再次踏上名为“繁星”的空间站时，风间桐看见了和第一次来到这里的时候一模一样的风景。
    但居然有点想不起来当时的心情。
    绚丽的星河一直在那里，穷尽人类生命的极限，或许也看不到它们改变的那一天。
    但星空之下的人，却一直在变化。
    风间桐试图回想，亲眼见证了毁灭一切的白兰的落幕的他，当时在想些什么呢？
    可能什么都没想吧。
    毕竟大部分时候，少年的他只是在浑浑噩噩地混日子而已。
    后来的他找到了一个目标，开始有计划有目的地混日子。
    真是……比太宰没出息多了。
    风间桐想到这里，轻轻碰了碰领口的宝石胸针。
    宝石有着和他的眼睛相似的金色，坚硬又冰冷。
    “将军。”
    有人在叫他，用很没出息的语气。
    “——您吓死我们了。”
    风间桐把不合时宜的思绪打包收好，走向那些熟悉的人。
    他无视了除了相关人士之外，空无一人的空间站。也无视了所有人眼中的忧虑，只是如同往日一般混蛋地道：“怎么，你们还没习惯吗？”
    “习惯不了！！”他的部下跳脚道，“就算是为了揪出监察部门的……您不能提前和我们说一声吗？”
    风间桐给了他一个眼神，让他自己体会。
    “……”想到那个被委托给民间组织的程序，部下悲愤道，“军部没用到您了，真是非常抱歉！”
    这句话含沙射影的，一旁有几个人脸色变了变。
    风间桐不确定道：“偶尔也是有用的吧？”
    部下：“……”
    这种疑问的语气，反而更伤人了。
    插科打诨得差不多了，风间桐叹了口气，温柔地问：“你们要说的，只有这些吗？”
    “……”
    像是被摁下了静音键一样，周围安静了。
    良久，才有人咬着牙道：“抱歉，将军，我们……”
    “还是由我来说明吧。”一旁身着正装的人接口道，“风间少将，有关世界升格的事情……”
    他是政界那边的人，和风间桐属于两个不同的体系，这次是代表那边的意见前来的。
    尽管如此，话说出口之前，他还是卡了卡，不由自主思考着，要如何用更柔和的方式通知这位少将议会的决定。
    联盟没有蠢货，何况混到这个地步的人。
    这个决定背后的博弈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事情，甚至是风间桐本人的意愿。
    然而就是很难开口啊！！
    天杀的，他明明是在办公室勾心斗角里赢了的人，只是想来见一下风间少将而已，为什么要在这里承受大家怒视。
    有意见的话，倒是努努力，让风间少将回心转意啊！
    这时候，一个声音不容置疑地插了进来：“世界升格技术是联盟的禁忌。你私下进行实验，触犯了联盟法令，证据确凿——对这个指控，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风间桐毫不意外道：“律师先生，我没有什么想说的。”
    律师——兼风间桐的熟人——霍华德·温斯顿绿着脸道：
    “那么，就请你移驾到星际监狱一趟吧。顺便一提，风间。去个衍生世界都能把自己搞上军事法庭，我对你的能力是很佩服的。”
    风间桐行云流水地解下自己身上的通讯设备，点了点头：“谢谢。之后的事就拜托你了。”
    “没有人在夸你！！！”
    政界的人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觉得风间桐的动作就像回家一样自然。
    这位少将一边伸出手，任由别人给他扣上异能抑制装置的手环，一边回忆道：“真是让人怀念的感觉。”
    看这副模样，好像堂堂联盟少将是个进监狱的熟练工。
    星际监狱的人礼貌道：“请不要说这种让人误会的话，您总共就只来过一次。”
    “已经算是相当频繁了。”霍华德冷冷道，“毕竟，大部分被送进星际监狱的人，这辈子都不一定能出来。”
    “……”
    漂浮在宇宙中的，距离所有行星和空间站都有相当距离，无路可逃的星际监狱。
    是关押最危险的犯人的地方。
    当然，即使如此，曾经的那里也关不住风间桐。
    可一年过去，现在情况不同了。
    风间桐戴着抑制装置，稍微感受了一下异能，惊讶道：“……技术升级了吗？”
    “是啊，元帅亲自推动研究的。”霍华德沉着脸道，“就算是你，戴着这个东西，也不可能离开星际监狱。”
    风间桐微笑了：“很有效率嘛。”
    政界的来使清清楚楚地看到了霍华德心梗的表情。
    军部的人也都是一样的脸色。
    他不由得想：风间少将回到联盟，在这种情况下，前来迎接的，居然还能大半都是军部的自己人。
    这是议会和军部同时默认的结果。
    也不知道风间少将，和高层到底有没有默契呢？
    —
    衍生世界十天前，联盟时间一天前。
    监察机构的卧底被带走，信息向联盟公民公开。
    智脑·公共讨论空间。
    有人开了一个讨论会，主题是梳理现在正在发生的一切。
    “爱好者社区里的坐标解析程序、地下人/体实验、监察机构的卧底、还有……衍生世界那边的异状。”
    “看，思考，然后发言。这只是个讨论，希望世界和平。”
    —
    “一个事实：风间少将在授衔仪式上宣誓效忠的不是联盟，而是先行者之誓。”
    “你认为，联盟背离了这个誓言吗？”
    “暂时没有。但如果我们继续这样悠哉下去，未来就可以预见了。”
    “……我们前方的路有两条，背叛或者革新？”
    “您说漏了。还有一条路：毁灭。”
    “说到这个，我想知道。如果风间少将全力出手，有办法能阻止他吗？”
    “……给他戴上异能抑制装置，然后把他关在宇宙中央？”
    “好主意，你上。”
    “我也认可先行者之誓，我为什么要上？”
    “女士们先生们，停止小学生吵架。”
    “也就是说，在这三条路里，如果我们选择背叛，我们将与风间少将为敌？”
    “革新之路突然充满了诱惑。”
    “问题来了：被胁迫着遵循的先行者之誓，还有存在的意义吗？”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只能说，我尊敬先贤的誓言，也庆幸风间少将那种无法限制的强者拥有这样的理念。但我自己喜欢哪一条路？我还没想过。”
    “比起思考这个，我也更喜欢埋头做我自己喜欢的事。”
    “结论是……顺其自然？反正少将会想办法的吧。如果赢的是先行者之誓，那一切照旧。”
    “……看着诸位的精神风貌，不禁让我觉得：联盟要是有一天完蛋了，真是一点都不奇怪。”
    ……
    一天后。讨论会重启。
    “朋友们，鬼故事。少将被ban了。”
    “前面都谁出的主意，真就抑制装置加星际监狱。”

 第156章

    “？？？星际监狱这么勇的吗？”
    “不，我查了一下…关押的理由是触犯联盟法律，因为程序非常正当，连军部都没拦住。”
    “少将？……少将欣然接受。他自己不愿意，也没谁关得了他啊。”
    “……我有一个可怕的想法。”
    “……前面的朋友，我们可能想到一起去了。”
    “有人看过少将在衍生世界的直播吗？”
    “正在补。好着急啊，温斯顿学院是不教常识吗？”
    “教的吧。但能逃课。”
    “……我知道你的关注点了。但你等等，你先等等。你把进度条拉到他们创办组织的时候，对照一下少将的行事风格。”
    “这一段怎么了吗？我也觉得港口mafia不适合孩子成长，要想建立一个全新的组织，当然需要横滨居民的配合啊。”
    “……”
    “……我明白了。你是说我们——联盟居民？？这次轮到我们了吗？？？”
    “啊？？？我吗？？？”
    “……”
    “我哪里表现出了和横滨的居民相等的觉悟？我是联盟的废物啊少将！！！”
    “……别叫了，少将在星际监狱。”
    “不是，朋友们，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能不能先直说要做什么啊？联盟除了我这样混吃等死的人才之外，还有什么威胁吗？”
    【一串代码】
    “事已至此，大家一起开摆吧——我收到了一串全新的代码，来自未知人士……有人来玩吗？”
    —
    “你有把握吗？”
    和风间桐擦肩而过的瞬间，霍华德压低了声音，咬牙切齿地问。
    “没有。”风间桐坦坦荡荡。
    霍华德倒抽一口凉气，居然没有就此闭嘴，而是问：
    “那么，你那位小朋友怎么办？”
    风间桐一愣。
    大凡某人将要作死的时候，身边的人或许都可以提一句“你至亲之人怎么办？”
    这样说，或许可以唤回其人的理智。
    但这个问题在风间桐这里，曾经并不存在。
    他曾是一个无牵无挂的人，随时可以为了“活下去的意义”而去死。
    可是，现在好像不同了。
    风间桐顿了顿，没头没尾地说：“……我知道了。”
    霍华德：“……”
    你知道了什么？？
    “别担心。”风间桐一笑，转过了身，留给他一个背影。
    “——要做选择的不是‘那些人’，也不是我。”
    霍华德提心吊胆等了半天，没有下半句。
    “？？？”
    —
    与此同时，衍生世界。
    世界形成后，时间流速和外界接轨了。
    太宰调整了一下耳麦，对着不知为谁的对面打了个招呼：
    “诸位——预祝我们合作愉快吧。”
    第106章
    太宰回来的时候, 横滨的两方势力已经走完了互殴——停战——互通情报——善后的流程，进入了坐下来谈的阶段。
    他恰好和欧洲的来使前后脚到。
    “和你们说的一样，我们中的一部分人确实和世界之外的不明势力合作了。”前来谈判的使者道, “在我来到这里之前，欧洲的非法实验室已经被尽数捣毁，反逆的人也已经被秘密关押……”
    “稍等一下。”魏尔伦温文尔雅地打断了他，“我对你的话表示怀疑，这个效率可不像是我认识的欧洲。”
    作为曾经纵横欧洲的‘暗杀王’，魏尔伦显然是对此最有发言权的一个。
    显然，他并不认为，欧洲那边有能力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捣毁危险的研究所——毕竟，单是那里面的实验体, 就足够让大家喝一壶了。
    使者忍气吞声道：“是真的。我们没必要在这个时候说谎。不知道为什么, 实验体的危险性比我们预料得要低很多——而且，被救出来之后, 他们的异能反应还在逐渐减弱——”
    一个漫不经心的声音插了进来：
    “那是因为，他们使用的并真正的‘人格代码’, 而是联盟用于治疗智力障碍的辅助程序。”
    门被打开。
    黑色的风衣在行走中划过一道弧度, 太宰走了进来。
    “太宰先生！！”
    “太宰君。”
    尾崎红叶以袖掩口：“欢迎回来, 太宰殿下。”
    “抱歉，去处理了一些别的事情，稍微耽误了一点时间。”
    鸢眸的少年拉开椅子，非常自然地坐在了主位上，对瞠目结舌的使者道：
    “——从结论上来说, 你可以当他们做了一件好事，帮助那些实验体治愈了疾病。”
    使者克制不住忌惮地说：“……太宰治，你……”
    太宰弯了弯眼睛, 这个表情让他的眉目柔和了下来，明亮又俊秀。
    但说出口的话却让人想要冒冷汗：
    “我猜，在拿到了桐交给兰堂先生的储存器之后，那些人就迫不及待想要打造属于自己的人形兵器了，对吧？为了保险起见，他们追溯到了当年发生在津轻的某个实验，并且试图找到当年活下来的实验体……他们从中得知了一个情报，这个代码能够让人获得异能。”
    野心家们疯狂地把一切投入了进去。
    “……但他们失败了。”使者喃喃道，“情报是错误的。”
    这场豪赌，他们输得倾家荡产。
    正因如此，欧洲才能如秋风扫落叶一般，在短时间内把他们清理干净。
    太宰微笑道：“资料是我换掉的，不用谢。”
    当年活下来的实验体，已经不再需要实验器材来维持生命，也没有再展现出异能。
    在风间桐和太宰的操作下，那对兄弟已经脱离了异能特务科，在某个地方过着平静的生活了。
    “真可怕。”使者道，“从头到尾都是个骗局。”
    太宰不置可否。
    风间桐给出那个储存器的时候，只是给魏尔伦作为人格代码该有的长度的参考，让后者别老是耿耿于怀那两千多行的玩意。
    他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过，这个东西是真正的人格代码。
    太宰一眼看出了他冒着的坏水，只不过在配合他而已。
    “好吧，”在满室的静默中，使者的目光不太自在地游移了一下，随后，问出了真正关心的问题，“那么，那位风间少将呢？”
    太宰没有回答他，只是看了一眼天空中十分明显的时空隧道。
    “他回去了？”使者近乎是不可置信地喊出来的，“太宰君，你就这么让他回去了？？”
    想到他们获得的只言片语的情报，想到‘神之棋盘’，使者就有种眼前发黑的感觉。
    组织的大家隐约的预感，也在太宰这里得到了确认，所有人都是心里一沉。
    风间桐如果是敌人，那真是难以想象。
    太宰纹丝不乱道：“只能这么做。联盟在和我们接触之前，就心急如焚地打开了时空隧道——诸位以为那是为了谁？”
    “……”
    “留下桐，现在联盟就不是在尝试接触我们，而是准备开战了。”
    “……”
    开战。
    这两个字甫一出口，就像巨石一样，压在了所有人的肩上。
    良久，使者深深地呼出一口气，终于彻底意识到到现在是什么情况了。
    情报太少了。情势太迫在眉睫，必须马上做出判断和决策。
    其他了解情况的人，无论是欧洲那边的背叛者，还是费奥多尔……各有各的不可信之处。
    眼下，所有人只能依赖太宰。
    使者坦率地问：“太宰君，我们可以相信联盟吗？说实话，这个世界是被‘创造’出来的这种事……我至今为止都难以置信。”
    “这件事的话，我相信哦。”
    使者旁边，一个娇小的少女说。
    她是雪莱博士，欧洲著名的异能科学家——也是在原世界线里，设计了名为‘亚当’的仿生人，令后者活跃在魏尔伦事件中的人物。
    雪莱博士一针见血道：“过去十年，这个世界‘天灾’的频率一直在降低。”
    随着这句话，钢琴家旁边，一直没有说话的中也一怔。
    他想起来了，很久之前，在太宰的办公室里看到的某份文件。
    被揉的、像是废纸一样堆得满地都是的。
    传说中只要能够窥视，就能够了解到横滨乃至世界的局势的情报中，有这么一份——
    ‘十年天灾事件统计报告’。
    “真不愧是雪莱博士。”太宰承认道，“‘天灾’的频率降低，正是这个世界逐渐稳定的标志。联盟观测其他世界，和世界意识合作，开拓衍生世界，并且帮助它稳定下来——”
    “是为了逾越‘世界之壁’？”雪莱博士若有所思地接口，“如果存在着所谓的‘原世界线’的话，他们应该是没办法直接连通那里吧。”
    “没错。”太宰点点头，“世界意识通过联盟的帮助，来稳定和强化自身；联盟通过这种行为，获取名为‘愿力’的能量——以及，寻找某个特殊的世界。大部分时候，这是双赢。”

 第157章

    雪莱博士哼笑一声：“我不讨厌这种行事风格。但是，现在他们自己有麻烦了吧？”
    使者听晕了：“所以，我们现在要怎么做？”
    “等。”太宰说，“等联盟内部决出胜负。”
    ——究竟是坚持着‘先行者之誓’，坚持着禁止人体实验的那一方获胜；还是蔑视着其他世界，肆无忌惮地制造人形兵器的那一方获胜。
    这个结果，决定了他们需要做的事情。
    “那风间先生呢？”
    一个稚气的声音响了起来，来自于会议室里唯一一个孩子。
    梦野久作抱着怀里的娃娃，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太宰：
    “如果对面赢了，风间先生会怎么样？”
    这孩子一直呆滞坐在那里，一言不发，直到刚才，才突然恢复了神智的样子。
    兰波坐在他身边，表情看起来有点凝重。
    太宰眉目温柔地笑了笑：“那就开战。把他带回来。”
    使者：？？？
    使者环顾一圈，发现没有人提出异议，大家都是一副理应如此的样子。
    “稍等一下，太宰君。”使者谨慎地问，“这是不是……”
    太宰反问道：“怎么？如果联盟改换了方向，使者先生要束手就擒吗？”
    “……”
    使者被噎了个倒仰。
    但太宰说得没错。
    一个行事肆无忌惮的的联盟，绝对是不可忽视的敌人。
    到了那个地步，战争就不可避免了。
    如果不想毫无反抗之力地沦为败者，他们唯一的选择，就是趁着对面‘改换方向’‘立足未稳’的时机发动反攻。
    “但是……我们有胜算吗？”
    仅仅从风间桐随手交给他们的代码上，就能看出联盟的强大。
    面对那种庞然大物，他们有胜算吗？
    使者焦虑道：“还是考虑保守一点的打算……比如说，把这个世界封锁起来的办法……”
    “……”
    使者的话误打误撞地触及了什么。
    在太宰手里确实有一个程序。
    不是凭借‘书’的那种，只能够对未完成的世界使用的封锁。而是——
    ——“强制关闭时空隧道”的方法。
    一个全新的技术，即使是联盟也暂时不能破解的东西。
    是风间桐送他的十八岁生日礼物。
    ……以那个人的性格来看，简直是温柔到了有点肉麻的地步。就像离别前的坦白一样，是在竭尽全力地，小心翼翼地想要呵护什么人。
    就好像太宰是瓷器做的一样。
    ……当然，太宰并不打算把这个东西拿出来。
    人性如此，总是倾向于保守的方案。
    而太宰要他们背水一战。
    这个东西最多用于保底——更可能，永远都用不上。
    太宰冷眼旁观着众人的争论，直到大家都开始上头了，才慢悠悠地开口：“稍等一下，我什么时候说过，这场战争只有我们参加？”
    众人一愣，随后——
    “……！！！”
    太宰一字一顿：“联盟在不断地开拓世界。和我们境遇相同的地方，要多少有多少。”
    警惕身边的猛兽，是所有有理智的文明都会做的事——哪怕对方一直在柔软无害地翻肚皮。
    更何况，这只猛兽最近似乎正在磨牙。
    所有人都仿佛失去了语言能力一样，呆傻地看着他。
    “单凭我们的力量无法撼动联盟。”太宰在虚空中操作了一下，让通讯的光屏分裂成数块，在每个人面前展开，“——那么，加上他们呢？”
    这通跨越了世界的通讯，在短暂的嘈杂之后，一个清冽的女声响了起来：“你们那边终于达成一致了吗？太宰君。”
    另一个声音道：“明明是你把我们纠集了起来，结果自己却耽误了最长时间吗？”
    使者的嘴唇动了动，艰难道：“难道……”
    “——可别抱有多余的期待哦。”太宰轻松地耸了耸肩，“这只不过是一场‘交流’而已。大家都恐惧着联盟的变化，可一旦真正开战——临阵倒戈的、浑水摸鱼的、趁火打劫的……一个都不会少。我们是同盟，也随时有可能转变为敌人。”
    使者：“……”
    通讯那边：“……”
    “真是卓有成效的警告啊，太宰君。”一个男声道，“别担心。怎么都趁火打劫不到你们头上的，我可不想和太宰君做对手，也不想惹怒风间少将。”
    太宰：“谁知道呢？一般越是这么说的人，越是在打着什么主意。出于谨慎，我就把这个当做趁火打劫之前的预告好了。”
    “……”男声消音了。
    “啊拉，可怕又迷人的少年。”女声笑道，“真不愧是能够拿下风间少将的人。你干脆努努力，把他留下来算了。这样我们就不用开什么作战会议，直接开始庆祝会吧。”
    “多么让人印象深刻的风凉话啊，女士。”太宰喟叹道，“这样好了，如果您愿意在和联盟的争斗中打头阵的话……”
    “……”女声也消音了。
    使者刚才的一腔激情已经付诸东流，开始怀疑这帮玩意到底靠不靠谱。
    即使如此，比起刚才的绝望，他的心情也稳定了不少。
    这里闪烁着的，加密的光点，每一个光点都代表着一个世界。
    哪怕大家各自心怀鬼胎，但总体而言，他们的利益是相同的。
    谁都无法独自抗衡联盟。他们必须联合。
    如果能够合理地利用这股力量的话……
    使者想起了联盟的技术。
    说不定，这场战争既是危机，也是机遇……
    还没等他的心头灼热起来，最开始的那个冷冽的女声再次开口了：
    “在作战会议之前，我们先确定一下彼此的意向吧。五年前，风间少将曾经来到过我们的世界，并且阻止了一场毁灭性的小行星碰撞……这份恩情我们会永远铭记。如果没有非常的必要，我们不会和联盟开战。”
    一个带着机械感的声音响了起来：“我们的星球是在风间少将的帮助下获得自由的。只要确认他仍然是安全的，就会退出。”
    “我现在怀疑我们被做局了。”一个男声一本正经地道，“但是没办法，我们也欠那家伙、欠联盟人情……也不过是几年前的事而已，真是连抵赖都没脸开口啊。”
    ……
    使者目瞪口呆地听着这一切。
    真心或者假意，亦或者只是随大流的附和——真到了那个时候，在足够的利益下，恩情马上就可以翻脸不认，谁知道这些政客会怎么做呢。
    可起码现在，所有人表达的，居然是同一个意思。
    透过这些只言片语，他抛开了从叛逆者嘴里获得的刻板印象，看见了另一个联盟。
    辉煌的、灿烂的，仿若理想国一样的存在。
    最后，轮到太宰了。
    他什么都不用说。
    “好了，各位。”鸢眸的少年理所当然地把持了指挥权，“煽情环节结束，现在要开始准备了——结果这几天内就会出来，而我们只有一次机会。”
    大家没有问他要怎么知道结果——和联盟相处这么多年，谁还没有个消息渠道了。
    但有一点很重要。
    冷冽的女声问：“……太宰君，你已经找到突破联盟防御的办法了吗？”
    联盟风气如此——比起攻击手段，那里的防御手段更加厉害——反正，都是高出其他世界最起码一个层次的技术。
    “嘛，算是吧。”太宰平静道，“一些小技巧。”
    这没什么值得夸耀的——他为此准备了十年。
    其中大部分时间，他的假想敌都是联盟。
    无数可能性在少年的大脑里面纠缠着，划分出无数条道路……
    他本该计划得很完全了，但始终隐隐有所不安。
    所以，在下一步开始之前，他还需要做一件事。
    “抓住费奥多尔。”太宰对使者说，“但不要杀他。他的异能力是——”
    “——让杀死我的人，变成我。”
    费奥多尔微笑道，“真可惜。本来是一张鬼牌，但情报完全泄露了……但正因如此……”
    他幽深的眸子看向天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第107章
    风间桐在看书。
    他身处一个干净整洁, 甚至可以说得上是温馨的房间，各个设施都可以随自己的心意‘自定义’。于是风间桐选择了自己最习惯的装潢——他在横滨的房间。
    除了特制的，抑制异能的墙壁材料、风间桐手上的银色手环、以及窗外的一片漆黑之外, 一切安宁得就好像他还在家里一样。
    一直到有人敲了敲门，走进了这个房间，才打破了这个气氛。
    刷卡进来的青年身穿军装笔挺，明明是来送饭的，却有点手足无措的样子，好像下意识地在立正。
    “谢谢。”风间桐合上书，“放桌上就好了。”

 第158章

    “……是。”
    风间桐好奇地看了一眼今天的监狱餐，问：“设施故障了吗？”
    青年下意识摇头：“我检查过……没有。”
    “没有故障的话，为什么是你来送饭呢？少校。”
    少校抿了抿唇：“因为我注意到, 您似乎一直没有离开过这个房间。”
    联盟风气如此, 星际监狱不可能有侵犯人权的地方。
    事实上——这里的宽敞得就像一个正儿八经的空间站，有非常充足的活动空间。
    但风间桐自从来到这里之后, 就只做了两件事。
    首先，是设置了自定义的房间。再然后, 他问把他带到这里的人, 监狱餐会不会是什么特色的料理。
    对方：“……”
    这位少将上一次来这里的时候, 可从没要求过营养液以外的东西！
    大家紧急碰头开了个会，一致认为：特色料理这种东西，可以有。
    就算监狱餐一般是由机器负责制作，没什么新意，但他们这帮活人也在呢。
    所有人都知道, 风间少将在衍生世界里把师长线走成攻略线，养孩子养得道心破碎，大彻大悟之下反而多了几分烟火气——虽然他养出来的‘孩子’是敢于反手挑衅联盟的狠人, 但从风间桐自身的角度上来说，大概算是发生了好的变化。
    更何况，太宰也没做什么。
    人家还和少将配合，把监察机构的卧底给揪出来了不是吗？
    经过讨论发现，组里还真有好几个热爱厨艺的人。
    其中一个人的经历最为离奇，此人十年前还在联盟的厨艺争霸赛上十分活跃，还以为自己要为了研究厨艺之道献出一生。但后来，他遇到了瓶颈，在家待着也是发愁，遂决定出门看看。
    他这一‘出门看看’，就为了寻找食材，在宇宙中经历了无数事情，也不知道是怎么搞的，他给自己找到了南辕北辙的新职位。
    现在，此人认为星际监狱的人都十分有趣，考虑在这里再待十年，然后转型小说家。
    这人生简直像是梦到哪句写哪句——但很正常，联盟人都这样，风间桐这种的才是比较罕见的存在。
    几个厨艺爱好者比划了一番，最终由这位经历曲折离奇的先生获得了胜利。
    好消息是，风间桐确实对他的料理很感兴趣，甚至尝试倒推菜谱，自己制作。
    坏消息是，风间少将从衍生世界带来的‘烟火气’似乎就只有这么点。
    风间桐为什么会在这里……大家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只要不脱离异能抑制装置，所有人都挺乐意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他却在这里活得比绝大部分犯人规矩多了。
    “……嗯。”风间桐像是没有预料到他们还会关心这个，沉吟了一下，不太确定道：“因为，有点尴尬。”
    年轻的少将把书放到一旁，叹了口气：“这里熟人太多了。”
    少校顿时理解了他的意思。
    风间桐口中的熟人，当然不是指他们这些同僚——而是‘狱友’。
    星际监狱里的许多犯人，还真是风间桐亲手抓进来的。
    想到风间桐戴着的抑制手环——对于强大的异能力者来说，异能被削弱无异于断了一条腿。即使是风间桐，现在也应该感到十分虚弱。
    少校挺直了肩膀，义不容辞道：“您不必担心他们——有我们在，他们绝无威胁到您的可能性！”
    风间桐：“……”
    这位同僚以一己之力，喊出了他的亲卫的气势。
    不知道为什么，风间桐的脸色看起来更不对劲了。
    “不是这个问题。”风间桐最后还是没把真正的原因说出口，“总之，别在意，我待在这里就好。”
    听出了他送客的意思，少校看起来欲言又止，但还是令行禁止地行了个礼，离开了。
    离开之前，他问：“……对了，少将，这份……呃，食物需不需要……换一份？我尝试阻止过厨师，但他坚持认为这是最好的……”
    风间桐看了一眼桌上的星空克苏鲁汤，原材料大概是海鲜一类的东西吧，反正现在是无法辨认了。
    可以想见，厨师在制作这道菜的时候，已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艺术中，无法自拔了。
    “不用。”风间桐道，“很有特色。”
    虽然他对味道有点怀疑，但感觉是太宰会喜欢的类型——太宰还问过他联盟的特色菜呢，这个可以作为一个代表。
    不过，风间桐确实也承认。做到这种程度的‘菜’，就算是他，也有点想尝试一下。
    你看，它冒出来的烟雾都是紫色的。
    和当年太宰煮的活力清炖鸡一样，应该都有某些超越了科学认知的事情，发生在了平平无奇的食材上面。
    ——事实证明，在横滨的时候，风间桐无数次拒绝过尝试太宰的特殊料理，那只是因为当地的医疗水平还不够。
    伟大的联盟科技给了风间少将无穷的自信，房门被关上之后，风间桐首先检查了一下房间里的医疗舱，然后拿起勺子，喝了一口。
    出乎预料。
    ……是一种非常奇特的美味。
    哪怕知道能送到他面前的料理，一定从原料开始，就经过了重重检查，风间桐还是忍不住道：“……智脑，扫描我的身体状况。”
    “是。”电子管家道，“您的身体状况没有异常。”
    风间桐：“……”
    他陷入了迷思。
    当年，喝了活力清炖鸡的人们如果来联盟检测，也能算是无异常吗？
    还是说，那种奇特的效果，只有太宰能做出来？
    不过，这个不断升腾的紫色的烟雾感觉已经很厉害了。
    风间桐：“帮我问一下制作这道菜的人，有没有交流厨艺的打算。”
    这是合规的，电子管家帮他传递了这个消息。
    星际监狱的另一边，一个厨师打扮的人‘芜湖’了一声。
    交流厨艺？
    还能是和谁交流厨艺呢？
    风间少将的料理风格非常正统，一般不玩这些花的——所以，交流厨艺的对象，还能是谁呢。
    “当然有！”厨师庄重地回复道，“下一届的厨艺争霸赛，我迫不及待想和太宰君较量一番了！！”
    -
    “黑子说话！！刚才是谁在质疑我的，都站出来！”
    “唉。我还是太天才了——看来在转型小说家之前，我还得为这个世界奉献出这精妙绝伦的创新啊——就用下一届的比赛，奠定我在联盟料理界的地位吧——”
    少校：“……”
    从刚才开始，耳麦里面就被某位同僚陶醉的声音占满了。
    他不由得吐槽道：“如果联盟料理界的特色代表是星空克苏鲁汤的话，那我们联盟才是完蛋了吧……”
    同僚：“你别管！你先别管！！你就说够不够特色！！少将认证的特色！！”
    少校：“……”
    是很有特色的。
    怎么说，虽然他很尊敬少将，但……有些东西过了头也不太好，要是拿这个东西出去介绍，联盟的名声又要变得奇怪了！！！
    我们在外的很多诡异传言，就是这样被搞出来的啊！！
    少校满腔吐槽还未来得及出口，就敏锐地感觉到了几道视线：“……”
    他刚刚才从风间桐的房间里走出来，带着窥伺的视线扫向他的身后，不用想也知道，这些人在找谁。
    真是胆大包天。
    少校沉着脸，一一记住了他们，最后，目光定在了其中一个人的身上。
    主要是因为……智脑自动搜索出来的，对方入狱的原因，实在是太让人移不开眼了。
    ——‘试图用反物质结晶炸掉文明开拓基地’。
    少校：“……”
    少校：“……”
    这不是那谁吗？？那个谁！！
    在军部不算秘密的那件事——
    风间少将的某个追求者，把炸弹寄到空间站的炸裂事件。
    少校马上想起了风间桐刚才的答复——
    ——“有点尴尬。”
    ——“这里熟人太多了。”
    少校倒抽一口凉气。
    只能说不愧是少将，真是泰山崩于前不变色，这何止是‘有点尴尬’的程度，这简直就是尴尬得天崩地裂。
    特别是——衍生世界不算什么机密，星际监狱的犯人如果表现良好，是可以申请追更的。
    眼前的人就申请了。
    看的就是风间桐的直播。
    “……”
    少校扫过这个人名为‘异时空爆破’的异能。
    这是个相当强大的异能，眼前的年轻人，曾经也是军部的技术人员。
    明明可以正常追求，他不明白这个人为什么非要走到那种地步。难道是觉得一切都无所谓，只要风间桐看着他就好了吗？
    大概是他看得太久了，名叫乔舒亚的年轻人对他笑了笑，离开了这里。
    那个瞬间，少校发现他神情有点憔悴，不像是来纠缠的，反倒是……有什么话想说的样子。

 第159章

    但是，他好像放弃了。
    -
    房间里，风间桐看着一片漆黑的窗外，想起了两年前，自己收到的炸弹。
    风间桐认为，那是一次刺杀。
    ——一个故意搞砸的刺杀。
    风间桐解决了那个炸弹，第一时间让军部动手，把对方逮捕到了安全的星际监狱里面。
    对乔舒亚的人际关系调查，排除了他被bobr57行星残党利用的可能性。所以……是乔舒亚背后的家族想要针对他。
    这个情报很及时。后来，风间桐证实了这一点。
    但在监狱里面，乔舒亚却什么也没说，他表现得就好像自己真的是什么狂热追求者一样。
    风间桐理解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衷，所以他没有追问。任由那个十分炸裂的传言发酵，算作是对对方的保护。
    他现在在思考一件事——
    乔舒亚背后的家族，和bobr57行星残党合作的概率有多大？
    很巧，入侵了衍生世界，重创过他的‘王族’帕尔默也在这里，当时风间桐就推测过，他们是为了打入星际监狱。
    ……看来对面的指挥官很有水平，完美预判了风间桐的选择。
    风间桐想到这里，不由得发散了一下思维——
    最后一个问题，这个指挥官不是费奥多尔的概率，有多大呢？
    想到这里，风间桐停止了思考。
    正如之前所说的——
    在这局游戏里，该做出选择的人，不是他。
    -
    文野世界。
    太宰来到的时候，正好看见了被亚空间束缚着的费奥多尔。
    集结了整个世界的力量的搜寻，强度不可谓不大。但费奥多尔仍然坚持到了今天，才被太宰预判到落脚点，控制了起来。
    ‘魔人’全身不得动弹，却露出了一个气定神闲的微笑。
    他感叹道：“还有心情陪我玩游戏，真悠哉啊，太宰君。”
    太宰面无表情，并不回答。
    单看两个人的状态，简直让人怀疑谁才是被抓住的那一方。
    天空中的时空隧道就像是背景一样，流转着凝固的氛围。
    所有人包围着这里，没有一丝放松的意思。
    但到了这个地步，费奥多尔手里能用的棋子，应该都已经被干掉了才对。
    他还能拿什么来翻盘呢？
    费奥多尔只是看着太宰，就好像在他心中，只有这么一个能与他对弈的人存在一样。
    “了不起，太宰君。我输了。”
    费奥多尔真心实意地说。
    在场的其他人简直要心神一松。
    但这般温和的假象，在下一刻就荡然无存。
    “——可是，你也没赢。”费奥多尔笑道，“真可怜啊。太宰君，你并非多么在意这个世界的人，努力到现在，只是为了保住那一个人吧？但看来在他的心里，有什么别的东西，比你重要得多呢。”
    “……”
    太宰一抬手，摁下了身后部下的枪。
    “我就免费奉送你一个情报吧。”费奥多尔说，“风间少将身上戴着的异能抑制装置，是联盟元帅下令研究，专门针对空间系异能者的东西。有这个东西，他逃不出星际监狱。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费奥多尔饶有兴致：“——在联盟的存亡面前，区区一个学生，也没什么不好牺牲的，对吧？……这就是，为王之道啊。何况，风间少将这么乖巧……太宰君，就像是‘主世界’线的你，一样乖巧呢。”
    “……”
    一直以来，联盟的领先依赖于世界层次的领先。在世界升格的事情被发现之后，其他世界很快就会追上去。
    “联盟，是一个天时地利人和的奇迹，也是一朵脆弱的文明之花。”
    在可以预见的大势面前，一直以来过于悠哉的联盟有三条路可以走。
    ——革新、背叛、以及毁灭。
    而风间桐作为一把兵器过于锋利，如果不是和他志同道合，没有人敢信任他。
    ——就像是‘主世界’的森鸥外和太宰治。
    所以，如果联盟选择背离‘先行者之誓’，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杀死风间桐。
    异能抑制装置，和漂浮在宇宙中的星际监狱，使这件事成为了可能。
    风间桐自愿配合了这场游戏，他赌联盟选择革新。
    又或者，他只是无法与联盟为敌。即使联盟选择背离，他也愿意在那之前死去。
    但元帅为什么要下令研究抑制空间系异能的东西？所谓‘背离’的道路，真的从未在这些政客心中出现过吗？
    他是在两边下注，以联盟的利益为准。
    还是早就已经在忌惮‘神之棋盘’了呢？
    第108章 （二合一）
    黑暗。
    每一个从实验中诞生的‘人造人’, 最初的记忆，都是一片黑暗。
    这黑暗冰冷、残酷，不近人情, 时不时还能听到机械的‘滴滴’声。
    “上一批实验体又失败了。”一个声音说，“这一次，把他们的寿命调为一年试试。”
    “一年。”另一个声音为难道，“这个未免也太……”
    “博士。比起成本问题，我们更需要的是‘稳定’。”
    “……”
    “不过，如果您坚持，我们也可以做另一个小小的尝试。”
    ……
    “就叫这孩子乔舒亚吧。”沉稳的男声道，“乔舒亚.伯特。如果你愿意的话，从今往后, 你会成为伯特家的一员。”
    年幼的孩子回过头, 看着被浸泡在营养液里的同伴，不由自主地选择拉住了面前的成年人。
    “好吧, 孩子。”对方在拍了拍他的脑袋，“恭喜你获得人类的身份, 以及……人类的卑劣。”
    -
    被起名为‘乔舒亚’的少年, 后来进入了军部的技术部门。
    他算不上有多喜欢这样的生活, 毕竟，每一次回到‘家’，每一次帮助‘家族’做事，都会提醒他，他的来历。
    他获得了人类的身份。但他和其他人类都不同。
    不过, 比起那些从生到死都不得不困在同一片黑暗里的同伴，乔舒亚觉得自己已经足够幸运了。
    一直到某一天，他从同僚口中听说了那件事。
    ——创造了他的那个实验室, 被军部捣毁的消息。
    实验体们被救了出来，现在正在住院治疗。
    不可能。乔舒亚想。
    那个地方一旦被发现，就会启动自毁的程序——
    谁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把所有实验体救走？
    “还能是谁呢？”同僚苦笑道，“那位‘神之棋盘’，风间少校啊。”
    “实在是太乱来了，凭借异能力强行跃迁，身体差点直接崩溃。现在正在抢救——”
    “‘神之棋盘’？”乔舒亚混乱地问，“……元帅的学生吗？为什么他要……”
    在他成长的过程中，‘同伴们’死了一批又一批。
    现在这一批的实验体，寿命仅剩几个月而已。
    乔舒亚知道‘家族’对神之棋盘的忌惮和觊觎，那是近乎无解的强大。把他们这些实验体加在一起，都抵不过风间桐一根小指头的价值。
    既然如此，为什么他要这么做？
    不久之后，乔舒亚在‘家族’看到了那段录像。
    风间桐准确降落到空间站内部的时候，直接跪下了。他浑身都在渗着血，就连呼吸都会带出细小的血沫，脸色苍白如纸。就像是坏掉的娃娃一样。
    即使如此，在警报声响起之后，他还是以不可思议的毅力站了起来，干脆利落地拧断了卫兵的脖子。一路杀进了主控室，发现了正在运行的自毁程序。
    乔舒亚听过风间桐在学生时代的事迹。‘神之棋盘’早在几年前，就拥有把一整个空间站移动到行星上的能力。
    可是他从不知道，这种事在濒死状态居然也能做到。
    灿金色的光芒占满了视线，录像结束了。
    周围鸦雀无声。
    良久，才有人问：“……风间桐有可能是实验体出身吗？”
    乔舒亚的心漏跳了一拍。
    是啊，除了实验体之外——谁还会在乎实验体的生命呢？
    “很遗憾，不可能。”家族的领袖开口道，“他的父母因为意外过世，两位都是普通人。感谢联盟科技，风间少校从小到大的人生轨迹清晰到无法作假。”
    “……那为什么……”
    领袖道：“没必要探究这种事。你们可以当作，他是一个典型的‘异能力者’。越是强大，越是骄傲，越拥有无可撼动的理念。很遗憾，我们和这位强者的理念相反。”
    乔舒亚的嘴唇动了动，莫名地，他觉得自己被扇了一耳光。
    ——“恭喜你获得人类的身份，以及……人类的卑劣。”
    原来是这个意思。
    在他浑浑噩噩的时候，领袖道：“实验的损失虽然无法挽回，但这件事可以利用。想办法把风间桐调出文明开拓前线，然后，在联盟杀了他。”

 第160章

    -
    这个计划失败了。
    -
    “乔舒亚先生，你很在意那个人吧。”
    星际监狱，本该不能对外通讯的‘电子管家’，传来了费奥多尔的声音。
    乔舒亚不知道这是怎么做到的，但也没有挂断通讯。
    他知道费奥多尔。
    风间桐进入那个衍生世界之后，他就申请了联盟观测到的‘原世界线’。
    所以，他了解费奥多尔的异能，知道费奥多尔擅长操纵人心。
    乔舒亚觉得，再强大的心操师，在自己已经有所防备的情况下，也做不了什么。
    面对费奥多尔的问题，他只是道：“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如果你是代替那位先生来质问我，我的回答仍旧只有那一个：刺杀失败只是个意外。”
    “我不是来问这个的。”费奥多尔笑着说，“反正无论那是不是一次意外，你们当年的计划都杀不了风间桐。”
    “……”乔舒亚的手微微蜷缩，露出了一点不甘的神色。
    “——因为那个人，很早就知道你们首领的真实身份了……早在他的学生时代。”费奥多尔喟叹道：“我只是对你有点好奇……乔舒亚先生，你仇恨着风间少将吧？”
    “！！！”
    乔舒亚第一反应是冷笑。
    太荒谬了。
    他仇恨风间桐？
    如果他恨那个人的话，为什么要一次又一次地试图靠近对方？为什么要冒着被‘家族’流放的风险，故意搞砸那次刺杀？
    但他的话哽在了口中。
    费奥多尔怜悯道：“当年，实验室被捣毁之后，负责这次任务的小队主动申请，成为了获救实验体们的临时监护人——也包括当时的风间少将。”
    乔舒亚知道这件事。
    风间桐和他的队友们一起，只要任务有空就会去到医院去陪伴那些人，就好像实验体的身份什么都不算，那只剩几个月的寿命也不存在一样。
    仿若陪伴着真正的‘人类’，风间桐借他们自己在看的书，陪他们给自己取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名字，听他们规划未来的各种蠢话……哪怕谁都知道他们没有未来。
    最后，那些由他们自己取的名字，落在了墓碑上，取代了冷冰冰的实验体编码。前面是扫墓的人们送的鲜花。
    ……有名字、有美好的回忆、有对未来的期待、有怀念着他们的人。
    他们怎么不算活过。
    乔舒亚不是幸运的。
    费奥多尔温和道：“你恨他，这是人类的本能。如果他不存在，你大概会比现在幸福许多吧——但即使如此，你也在试图帮他。这是人类的高尚。因为你认为，风间少将的存在，或许能够拯救过去的你。”
    “……”
    “但是，你仇恨的对象是错误的。你该仇恨的，是这个不合理的世界，是异能力的存在啊。”
    “闭嘴。”乔舒亚听到了关键词，他气息不稳，猛地抬起头，“闭嘴。你只是想利用我而已。”
    费奥多尔笑了，像在面对一个不讲道理的小孩：“我知道你们对我有着偏见。但是，我只不过是在你身上看到了和我类似的东西，想和你聊聊而已——你也并不是无法思考的人偶，不是吗？”
    “……”
    ——“你看了风间少将的直播。那么，你应该知道，他并不如表面上那么坚定。”
    追逐着‘可能性’的风间桐，也被太宰治的几句话轻而易举地问得哑口无言。
    ——“他是在什么情况下，重新找到自己的路的呢？”
    在失去异能，不得不走更为曲折的道路的时候。
    ——“接下来，他又是为什么，要再一次赌上自己的命呢？”
    因为过于强大的异能，神之棋盘。
    如果没有异能……
    乔舒亚控制不住地想，如果没有异能……
    如果没有异能，他是不是就不会有如此糟糕的生命？
    或许，他会在温暖的期待中降生。或许，他会失去来人间一趟的资格。或许，他会像风间少将一样，一个人走出自己想要的人生。
    无论哪一个可能，都绝不至于糟糕至此。
    “你们对我的过去，认识似乎并不完全。”费奥多尔叹息道，“真糟糕，我竟然也有想要倾诉的一天……”
    乔舒亚听见了如同大提琴一般优美的声音。
    那个人诚恳地问他：“时间还很充足，你愿意听我说吗？”
    “……”
    乔舒亚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又梦到了几天前的事情。
    眼下，他和曾经指引着他的人，同在一个空间站内。
    可风间桐从不肯出来见他。
    我恨你吗？他无声地想。
    ……不重要了。
    面前的电子光屏上，出现了一个坐标。与此同时，乔舒亚手上的抑制装置解开了。
    早该猜到的，这是星际监狱已经被彻底入侵的标志。
    有抑制装置在，离这里最近的行星和空间站，也在‘神之棋盘’的范围之外。
    看来他们是打定主意，要在这里杀死风间桐。
    乔舒亚有一个冲动，那就是冲到风间桐面前，把一切原原本本的告诉那个人。
    就像当年他每天都希望，自己所经历的一切是待在无边无际的黑暗里，做了一场梦。
    梦醒之后，他睁开眼，发现自己坐在被打碎的营养液里，有一个伤痕累累的人对他伸出手。
    然后，像真正的人类一样，活过最后的时光。
    但是，这个梦逐渐被另一个清晰的、不可撼动的想法所取代。
    如果要选择……
    他希望这个世界上从未有过‘异能’这种存在。
    或许是被他人蛊惑了，又或许是……埋藏在心底多年的，某个想法，终于见了天日。
    ——为什么人生来不为人呢？
    -
    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一样，费奥多尔笑了。
    他的笑容中带着胜利和告别的意味，太宰心头一跳：“兰堂先生！”
    ‘彩画集’随着话音张开，随时防备着任何袭击。
    太宰早就猜到，费奥多尔要利用自己的异能做些什么，所以调来了最擅长防御的兰波。
    但很可惜，他和费奥多尔之间有一个情报差。
    那就是——曾经把炸弹寄到风间桐面前的，来自乔舒亚的异能力——异时空爆破。
    爆炸不是在外部发生的。
    而是——费奥多尔的身体内部。
    最后一刻，太宰想清楚了一切。
    但他们只来得及挡住爆炸的余波。
    烟尘散去之后，费奥多尔消失了。
    彻底地……在爆炸中变成了飞灰。
    但真正的费奥多尔，没有消失。
    鸢眸的少年咳嗽了几声，马上调出了通讯。
    对面传来了一个男声：“……你不该在这时候联络我的，有什么事吗？太宰君。”
    太宰用最简短的话语说明了一切：“马上调集力量，保护星际监狱。费奥多尔利用异能前往了那里，为了杀死桐。”
    太宰自己就有类似的布置，所以马上理解了费奥多尔的做法。
    如何穿过联盟无坚不摧的防线？
    运用‘因果’类的异能！！
    这种类型的异能，就连太宰都不敢说能百分百地无效化。所以费奥多尔才敢落在太宰治手里，他知道太宰没摸清楚他的异能之前，也不敢杀他！
    通讯的对面——风间桐的好友，霍华德·温斯顿皱起了眉头：
    “我会去确认那边的情况，但是太宰君，联盟的所有人都知道费奥多尔君的异能，我们不可能——”
    “霍华德先生。”太宰打断了他，语气带着不稳定的轻柔，“你既然看过原本的走向，就应该知道，费奥多尔什么时候缺过主动为他献身的人？”
    霍华德脸色一变。
    他对衍生世界……终究还是抱有自己也没有意识到的轻视之心。
    霍华德示意身边的人马上开始行动，自己往外走了几步：“不必太担心，风间那家伙虽然喜欢乱来……但好歹是元帅的学生。军部早就已经在他身边布置了保护的力量了……”
    太宰：“如果保护的力量出了问题呢？”
    霍华德一顿，语气变了：“太宰君，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太宰：“让我猜猜，你们派去保护他的人是谁。一位上将？前任文明开拓前线主官？”
    会有这种想法，是因为太宰在很久以前，就觉得风间桐的军衔有点奇怪。
    以风间桐的年纪，就算是在用人不拘一格的联盟，他能进入将级的行列，也说明他的功勋已经到了无法用资历压制半分的程度了。
    但是，作为文明开拓前线的主官，少将的级别就太低了。
    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
    就算是那位元帅想要培养自己的学生——正确的做法，也是指派一个压得住场子的人替他占着主官的位置，等到合适的时候再进行交接，而不是直接让风间桐上任。

 第161章

    所以，这不是善意的‘培养’。
    从现状来看，这也不是什么恶意的‘捧杀’。
    排除掉所有外界的干扰，只能得出一个结论：
    这是风间桐自己争取来的结果。
    他不惜代价，也要尽快成为星际开拓前线主官的原因是什么？
    再往前推……
    首领宰和白兰研究出‘世界升格’的理论，是无法预测的事情。如果没有世界升格，其他世界要追上联盟，绝对没有那么快。
    至少足够联盟先除内忧，再平外患。
    那么，学生时代的风间桐，为什么会认为文明开拓前线是关键，甚至在毕业之后，马上加入了那里？
    想到这里，太宰完全明白了。
    如果他早一个小时明白过来，或许都可以做出应对。
    但……这个世界和联盟的时间，已经变成了1:1。
    不管他再怎么努力，宛如天堑一般的情报鸿沟还是拦住了他的脚步。
    现在，已经来不及了。
    -
    星际监狱。
    对外界的联络再一次失败的时候，少校扶了扶帽檐，目光坚毅：
    “风间少将，请站在我们身后。”
    “还没有认清现实吗？”能够数据化身体的‘王族’帕尔默嘲笑道，“你们被联盟放弃了，成为了风间桐的陪葬品！！为了确保联盟的利益，元帅那个老头，可真够狠心的不是吗？”
    “不，不对。”少校只是稍微愣了一下，就平静道，“联盟不会这样做……我知道了，是伯特上将出了问题。人体实验的背后，是伯特上将吗？他和你们合作了？”
    见他没有露出自己想要的表情，帕尔默‘啧’了一声，看向风间桐：“和老上司拔刀相向，您看起来倒是非常冷静的样子。”
    风间桐穿着单薄的衬衫，脸上几乎没有什么血色，看起来有种学生气的柔软。
    他说：“哦，我早就知道了。”
    帕尔默：“……”
    少校：“…………”
    风间桐：“我就是为了他，选择加入文明开拓前线的。”
    所有人：“…………”
    虽然很有歧义，但在这个语境下，没有人会认为那是‘崇拜’。
    帕尔默强迫自己回过了神。
    不知道为什么，面对这个异能被限制了大半、现在估计连防御都费劲的人，他还是打了个寒战。
    风间桐平静道：“联盟给予所有人自由成长的空间。有人无欲无求，就有人贪恋权势，希望高居人上。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但联盟是因‘先行者之誓’而诞生的。
    帕尔默咧开嘴：“真巧，伯特先生也和你说了一样的话。”
    ——理念不同的人，不必互相理解。
    即使是在聊天的中途，战斗也在继续着。
    风间桐被保护在后面，看了一眼同样气定神闲站在帕尔默最后的人。
    费奥多尔。
    “呀。”曾经在横滨见过一面的人如此对他打着招呼，“好久不见，少将。”
    稍微想一想，风间桐就明白了过来，他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风间桐的手紧了紧。
    费奥多尔像是觉得很有意思似的，盯着他的表情看了一会。
    他的声音仿若在念情诗，轻而易举就会让人有一种，自己正在被放在心里的感觉。
    两个人在战场闲聊了起来。
    费奥多尔：“您打算怎么做呢？少将。”
    风间桐：“你和‘王族’的残党合作了。他们和你的理念可完全相反。”
    费奥多尔：“是的。所以，并不能算是合作，而是互相利用的关系。”
    ——要想彻底消灭异能力，首先就要让所有人意识到异能的罪恶。
    比如说，一个阶级分明的社会。
    费奥多尔能用来忽悠‘王族’的，大概就是这样的话术——这也是一部分的实话。
    “说实话，我真不愿意与您为敌。”费奥多尔叹气，“但是，您的安危代表了太多……甚至牵动整个世界的局势。”
    联盟内部的阻力、其他世界对联盟的信任……还有，太宰的选择。
    费奥多尔确定——
    只要风间桐的死讯传出去，战争就会爆发。
    费奥多尔露出了堪称温柔的表情：“风间先生……让我们一起走向死亡，为带来新生的战争拉开序幕吧。”
    话音刚落，代表警告的红光亮起。
    星际监狱启动自毁程序。
    在这个茫茫的……无处可去的宇宙中。
    “少将！”少校喊道，“请跟随我们前往救生舱！！”
    帕尔默：“你们也是强大的异能者，而且和我们没什么仇怨，不如投降怎么样？在我们的新世界里，诸位会位于无数人之上。”
    “可笑。”少校道，“虽然人各有志，但我能确定，联盟绝不会变成你想象的那种地方。这里因先行者之誓而诞生，也会为了捍卫它而毁灭……就算我们死去。”
    话音刚落，有一道金色的光芒，为他挡住了致命的一击。
    是‘神之棋盘’。
    这是预料之中的事情——能够完全压制异能的，恐怕只有诡异的‘人间失格’。
    风间桐仍然能使用部分的异能。
    帕尔默大笑起来：“只有这种程度吗？真可悲啊，风间桐！”
    “……”少校捂着渗血的肩膀，眼前一阵黑一阵白。
    坚持到现在，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对方早有准备，力量充足。而护卫团里，甚至存在卧底。
    到了这个地步，怎么也该交代遗言了。
    “少将。”他说，“能在最后与您并肩作战，捍卫联盟的誓言……是我的荣耀。”
    “……”风间桐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
    下一刻，‘地面’开始晃动了起来——
    自毁程序启动了。
    -
    太宰的表情一片空白。
    按照常理，他现在应该问对面：“你说什么？”和“再说一遍。”
    可他偏偏听得清清楚楚。
    所以，他只能说：“我知道了。”
    在这个房间里，太宰身边的每一个人都比他震惊痛苦，通讯对面也一样。反倒显得这个少年冷静得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
    “开玩笑的吧？”
    “联盟，你们——”
    “——为什么要限制boss的异能？？”
    “……boss他……”
    在所有人视线的盲区，小小的梦野久作呆愣了一下。
    他是个聪明的孩子，能理解现在发生了什么。
    很快，那张稚气的脸扭曲了起来。
    他毫不犹豫地抓起自己的玩偶——
    “中也，摁住他。”
    太宰的声音清晰又冷酷地传了过来。中也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先执行了这个的指令。
    “为什么？？？”
    梦野久作尖叫着踢蹬着，用通红的眼睛瞪着太宰，“为什么？？？”
    为什么不动手？？为什么不让他们付出代价？？？
    风间先生死掉了啊！再也不会回来了啊！！
    但他说不出话来，只是用孩童尖利的声音喊着：“太宰先生——！！”
    “……”
    太宰感到了轻微的耳鸣，他知道这是身体的保护机制试图说服自己，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
    但，不可能。
    “太宰先生，请下达指示，我必定会让他们血债血偿！！”这是芥川的声音。
    “太宰先生，我们要怎么做？就这么放过他们吗？”这是敦的声音。
    “喂太宰。”中也摁着梦野久作，声音带着勉强遏制的颤抖，“说明一下怎么样？”
    太宰还没来得及开口，马上面前的光屏就跳动了一下，这一次是来自世界之外的通讯。
    “太宰君。”冷冽的女声顿了顿，“看来你已经知道情况了。”
    “……”
    “实在抱歉在这种时候打扰你，但这事关重大。我是来向你确认的。你确实拥有破开联盟防御的方法，对吗？”
    “太宰君。”带着机械感的声音沉默了一下，道：“什么时候行动？战机稍纵即逝，如果你想报仇的话，最好别犹豫太久。”
    “……”
    “砰——”
    门被撞开了。
    江户川乱步紧接着武装侦探社社长的背后，快步走了进来。
    “太宰——”他喊道，“别冲动！！！”
    “……”
    第109章
    “太宰先生！！”
    “太宰君。”
    “太宰！”
    而太宰只是低着头, 俊秀的眉目隐藏在阴影中，看不清晰。
    -
    “……”
    很久以前，早在他们面对原本被称为‘镭钵街爆炸’的事件的时候, 太宰还是个无力的孩子，无法干涉风间桐的决定，也无法提供多少有效的帮助。
    在风间桐离去的背影里，年幼的心操师看见了冥冥之中的命运。

 第162章

    ——这个人早晚有一天，会再一次挡在另一场爆炸之前。
    而太宰决不允许，那时的自己还是一副无能为力的样子。
    他做到了。
    此时此刻，一切都牵系在他的一念之间。
    -
    太宰本来以为，做出这个决定一点都不难。
    忽视掉风间桐提起联盟时的微笑，忽视掉那个人从少年时代开始, 为了保护那个地方的所有努力。
    伟大、辉煌、灿烂的‘联盟’本身, 对太宰来说什么都不算。
    他心中还残存着一点虚无缥缈的希望。希望自己如果能及时赶到星际监狱的废墟，或许能够救下重伤的风间桐……
    就像当年在那场爆炸的废墟中一样。
    单是为了这个, 他就有充足的、掀起战争的动机。
    但是——
    “太宰，我会平安回来的。”
    “别害怕。”
    某个骗子曾经这么说过。
    记忆如同最清晰的录像, 太宰一帧帧地回忆着那个人的表情, 试图从中找到什么蛛丝马迹。
    ……为了给出这个承诺, 桐调整了原本的计划。
    一定是往更安全的方向调整的。
    虽然被太宰打断了，但桐曾经认为，有必要提前告诉他自己的计划。
    星际监狱的自毁，也在计划之内吗？
    所以，桐考虑到他的心情, 想要给他‘剧透’？
    ……不，不能这么武断。
    按照那个人对他过度保护的程度，就算是其他微小的波折, 桐也会想要先安慰他的。
    更何况，异能受到限制、身处宇宙中央的星际监狱、就连援兵也是敌人。
    这算是哪门子‘安全’的计划？
    如果这个计划都是调整过的，那么就连太宰也想不到，原计划还能冒险到哪里去。
    ……不行，情报不够。
    他对联盟的了解太少、太少了。导致现在能做出的所谓‘推理’，都只不过是空中楼阁一般的主观臆断。
    -
    “太宰君，你还在犹豫什么？”所有思绪都发生在短短的一瞬，面前的光屏上已经传出了不满的声音，“风间少将选择的人，难道是一个连报仇都要瞻前顾后的胆小鬼吗？”
    江户川乱步直接回嘴：“闭嘴吧，大叔。你只是想在战争开始之后浑水摸鱼而已。”
    “你……”
    江户川乱步碧绿的眼睛直直地看向人群中心的少年：“太宰，你也知道吧？一旦战争开始……之后的一切就无法控制了！最坏的结果，我们会亲手开启一个混乱的时代。这绝不是风间想看见的！”
    集合在这里的文明，有些只是为了自保，但有些则暗藏鬼胎。现在的联盟一定处于最危险的时候，一旦任由他们混乱起来——
    联盟主导的秩序会被直接毁灭。
    和平的、友好的、甚至会对其他文明伸出帮助之手的联盟。
    是宇宙中绝无仅有的奇迹。
    他们不能指望，这种奇迹在短时间内重复一次。
    “风间和你说过什么吧？”乱步急迫道，“虽然我无法猜出他的具体计划，但相信他吧，太宰！你之前已经选择相信他了不是吗？”
    “……”太宰没有回答。
    冷冽的女声沉默了一会，开口道：“我恐怕，事情并没有这么乐观。尼尔先生？”
    “看来，我们是获得了同一个情报。”带着机械音的声音响了起来，“星际监狱本来关不住风间少将，但限制了‘神之棋盘’的，是军部。”
    本该站在风间桐身后的军部。
    女声叹息道：“人类文明的巅峰——联盟，它的一切如同高山一般让人仰望。我在风间少将身上看到了它鼎盛时期的光芒……”
    风间桐的一切。
    他的出身。他的理念。他的异能。他走过的每一步。都刻印着联盟的影子。
    是联盟成就了风间桐。
    ‘神之棋盘’本该是一个与全世界为敌的异能。
    以凡人之身，获得神的权能。
    这样的异能力者，似乎并不该被当作‘人类’来对待。
    但风间桐出生在联盟。
    他得到了堪称疯狂的信任，他得到了一个人类该有的自由，他受到了符合能力的教育。
    他在这样的情况下思考，追寻，最后，认可了联盟的誓言，
    当年在温斯顿学院的那个……内心空无一物的少年，最终没有因为绝望走上毁灭的道路。
    他成为了联盟最坚固的一道防线。
    “当年，联盟敢让风间少将选择自己的道路。没有因为贪婪而试图控制他，也没有因为恐惧而试图折断他。”女声道，“如果联盟从未改变，那么，他们得知‘世界升格’的理论时，至少不该是这种反应。”
    机械声道：“我不会信任杀死了风间少将的联盟。”
    “所以说！”江户川乱步大喊道，“你们为什么搞不明白？事情根本不可能是你们说的那样，联盟现在还没有到那个地步——正因如此，风间才会回去的！！”
    空气安静了一瞬。
    女声笑了：“孩子，我知道你。你是了不起的名侦探，我相信你的判断。可是，侦探只能看出真相，却看不懂人心。猜忌已经产生了，我们不可能就此罢手……毕竟，星际文明的秩序，只把握在联盟的手里……这件事，还是太让人不安了。”
    “……”
    乱步睁大了眼睛。
    他明白了。
    “原来如此……你们一直在不安着，准备着……”他喃喃道，“只是以前，风间还在……”
    风间桐是让其他文明安心的保证。
    也是让其他文明不敢妄动的威胁。
    “可是，风间明明——联盟明明——”
    已经做到能做的，最好的程度了啊！打破这个和平的秩序，真的对所有人都好吗？
    “是啊，太丑恶了。我承认，我从未真正信任过联盟。”女声问，“但侦探先生，太宰君——在发现主神空间的存在之后，你们真的，连一丝怀疑都没有吗？”
    “……”
    联盟的存在，宛若猛兽酣睡在侧。
    作为有理智的文明，不可不战战兢兢。
    乱步彻底理解了。
    星际监狱的自毁是一个危险的信号，也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比起无知无觉地等待联盟的改变，毫无还手之力地落败。
    这些人不惜开启乱世。
    某种沉重的，让人呼吸困难的东西落在了乱步的肩上，让他下意识想要逃避。
    这就是现实，没有两全其美的可能性。
    太宰一直……在面对着这些吗？
    “太宰君，我知道这些心思你肯定早就看了出来。但无论如何，现在的我们拥有同样的目的。”
    女声道，“你是唯一一个，有可能攻破联盟防御的人……同时，我也抱有，风间少将可能还活着的期待。如果能够攻入联盟内部，我们会帮助你前往星际监狱。”
    “抑制装置无法完全抹消异能，按照‘神之棋盘’的能力，短时间内，风间少将完全有可能还活着。但再拖一会，就不一定了。”
    “动手？还是不动手？”一个暴躁的声音响了起来，“给个准话！现在是优柔寡断的时候吗？”
    太宰终于开口了，他冷淡道：“安静一点。”
    “太宰治，你……”
    鸢眸的少年不紧不慢道：“诸位似乎想得很远，替我考虑得很周到。但请记住，没有我的帮助，谁也无法攻破联盟的防线。你们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等待。”
    “……”对面哑了。
    太宰：“所以，现在安静。”
    “……”
    在所有人视线的中心，太宰轻轻闭了闭眼，意识到自己刚才钻了牛角尖。
    他不了解联盟。
    他本来就不该从联盟的局势出发，推断当前的形式。
    他最了解的人，计划了一切的人，是风间桐。
    风间桐喜欢冒险的方案，追寻着人们的可能性，但他不会毫无意义地让自己身处险境。
    每一次他这么做的时候，都一定抱有某种期待。
    当年，他期待的人，是横滨的普通人们。他期待他们站出来，反抗残暴的mafia。
    现在，他期待的人又是谁呢？
    他期待这些人做出什么样的选择呢？
    是联盟人？是其他世界的人们？还是……太宰？
    刚才，女声说的那句话：
    ——“星际文明的秩序，只把握在联盟的手里……这件事，还是太让人不安了。”
    就像是一块拼图，点亮了太宰的思路。
    “……”
    离别前，风间桐的表情，又一次出现在了太宰的眼前。
    在被太宰制止，没能说出完整计划的时候，他看起来有点苦恼，有点担忧——但同时，也有信任。
    对太宰的信任。
    他没有强调其他的事情。
    他明明知道现在的局势，他也知道那种时候，他说的每一句话，都会极大程度上地影响太宰的选择。

 第163章

    但他只是一遍又一遍地告诉太宰。
    ——“我会平安回来的。”
    ——“别害怕。”
    ——“别害怕。”
    那双澄澈的金色眼睛看着他，似乎在说：
    我知道你准备了很多。
    但是，做出你发自本心的选择吧。
    “……”
    太宰伸出手，轻轻拂去那个虚影，低低地笑了出来：
    “原来如此……是这样啊。”
    太贪心了，桐。
    太贪心了。
    他长腿一迈，走到了梦野久作的面前，毫不犹豫地伸手触碰了那个丑陋的玩偶——
    ‘人间失格’立刻发动，玩偶消失了。
    梦野久作惊呆了：“——太宰先生？”
    -
    隔着无数个世界那么远的距离，此时的联盟，史无前例地被调动了起来。
    “伯特上将背叛？所以人体实验背后的人也是他吗？”
    “联盟官方的通告和民间组织调查出来的结果一致，应该不会有问题。”
    “见鬼了，难怪风间少将能出事！！直接命令星际监狱自毁，简直丧心病狂，那里可是有几千条人命！！那帮人还在干扰时空隧道！现在我们的人过不去！”
    “先别急，军部发布了临时征召令。这点干扰很快就能解决的。让我们祈祷逃生舱正常工作，军部的抑制装置没那么强力！”
    所谓临时征召令，是联盟官方和民间人才临时合作的方式。
    这是一个很古老的名词了，似乎要追溯联盟刚刚成立的那段日子。
    联盟强大而稳定，已经很久没有需要这样合作解决的问题。
    “逃生舱……有风间少将在，只要神之棋盘还能用，我们就还有时间。不过很快能解决是什么意思？怎么，你有办法？”
    “我没有。但我知道有人有。那家伙沉迷研究，最近都没联网，我去把人抓过来。”
    ……
    “伯特上将、风间少将，一个是文明开拓前线的前任主官，一个现任主官。大家觉得，他们同时出事，其他世界跟着也出问题的概率有多大？”
    “……百分之百吧。”
    “星际监狱那边有人去解决了，我们也来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吧。以阻止战争为目标，可以吗？”
    “可以。”
    “ok，我到位了……我刚好在bobr57行星旅游，能给诸位当一回战地记者。”
    “注意安全。”
    “我现在有种奇怪的感觉，就好像在做一个很有挑战性的项目。”
    “确实挺有挑战性的……但是没有人质疑一下我们的目标设定吗？”
    “你指什么？阻止战争？”
    “……毕竟我恰好知道，联盟内部有为数不少的人认为我们应该统一全宇宙。现在应该是个好机会吧。”
    “也有可能，他们都在伯特上将那边？……”
    “……”
    “好吧。我口嗨过。口嗨归口嗨。”
    “我有很多其他世界的朋友。我希望我们一直是朋友。”
    “我以前可不知道，大家对先行者之誓这么认可。”
    “快别说了，你会把自己的理想挂在嘴边吗……”
    “先别聊了，我联系上了军部。要想进攻联盟，首先要过防御装置那一关——你觉得他们能怎么做？”
    “……这个我无聊的时候思考过。如果是我的话，我会选择因果类异能。”
    “啊哈哈……我想起了不太妙的事情。有在追风间少将直播的吗？梦野久作的‘脑髓地狱’看起来是个不错的选择……”
    “进阶教育等级二，异能科学……梦野久作的‘脑髓地狱’确实可以通过另一些特殊的异能力，将‘伤害自我’的触发方式改变成其他条件。比如说原世界线的约翰.斯坦贝克，就把触发方式改成了‘伤害树木’。”
    “……又比如说阿蒂尔.兰波的‘彩画集’……或许可以把触发条件改成‘入侵空间’。”1
    “可能性很大。最后那一段直播里，他是不是刚好接触到了‘组合’？”
    “太宰治是想把整个军部都干掉吗？？”
    “最新消息，军部那边已经在应对了。但是……‘入侵空间’这个概念过于模糊，恐怕所有相关人员都要暂时躺进医疗舱里。”
    “所以——又是临时征召令。”
    “我倒是知道要怎么操作……但，我们就守在这里，什么都不能做吗？天哪，真憋屈。”
    “各位，我知道这很难——可现在的情况非常异常，任何行动都有可能造成不可预知的后果。请守住誓言，撑过这段混乱的事件，至少，让所有人有一个互通信息的机会。”
    -
    “滴——”
    光屏上弹出了通讯请求。
    接通后，太宰的脸出现在了大家的面前。
    “……”
    蓝莹莹的屏幕光，映射着所有人绿油油的脸色。
    一时无话。
    良久，一个人开口了：
    “太宰君，你现在找我们做什么呢？事先声明，我们过去、现在、未来都没有阻碍你和风间少将在一起的意思——联盟不是反派，没有棒打鸳鸯的传统——我们现在正在试图搜救风间少将，你要是真的担心他的话，就不要和我们互相拖后腿了吧？”
    “……你们好像并不生气。”太宰问，“明明我标记了整个军部的人员，差点让你们损失惨重。”
    那个人道：“如果你真的这么做了，那么我代表我自己，永远不会原谅你。幸好你还没有。你既然请求通讯，我们可以认为，你有合作的意向吗？”
    “……”
    ……原来如此，是这样啊。
    太宰露出了一个没办法的微笑。
    好天真。
    好无畏。
    好包容。
    能做到这种程度，绝不只是居高临下的傲慢。
    这些人理解了太宰的心情，理解了他对联盟的忧虑，理解了他对风间桐的爱。
    凭借着……一颗从未受过伤的心，还没有变得坚硬的心。
    难怪风间桐一定要选在这个时候，一定要选在‘世界升格’的理论刚刚被发现，其他世界和联盟还没有多少摩擦的时候，引爆这一切。
    世间大势如雪崩，决定了它的走向的，是其中的每一片雪花。
    决定未来，选择未来的，不是居心叵测的政客。
    而是人心所向。
    ——风间桐要人们发自内心地选择‘先行者之誓’。
    太宰说：“‘脑髓地狱’，我用人间失格抹消了。”
    “……”
    军部。
    人们面面相觑。
    “——不相信也没关系，就像你们想的那样，我是来请求合作的。”
    只见光屏之上，鸢眸的少年操作了一下，向他展示了什么东西。
    “现在，其他文明都在等待着我的答复。等待着入侵联盟的时机，这也就意味着，他们都处在最高级别的警戒状态里——你们找到背叛的伯特上将了吗？”
    那个人警惕地说：“……为什么这么问？事先声明，在这场混乱结束之前，联盟的防御不会解除。”
    “没关系。我也没有想现在去到联盟。”太宰说，“我想告诉你们的是：伯特上将布置的势力，以及他本人，现在就这其中的某几个世界里——他们的目标，从最开始就不是联盟。”
    “……！！！”
    是啊。
    为什么要和联盟死磕呢？
    遵循着先行者之誓，走过了几个世纪的联盟，还没有走到那个地步的联盟。
    如果想要建立一个全新的秩序，为什么非要在联盟呢？
    伯特曾经可是文明开拓前线的主官，他会不了解其他世界吗？
    只要太宰治选择动手，只要战争开始。
    战力都会被牵制在这里，他们大可以从容地占据其他世界，同时回身把水搅得更浑。
    太宰道：“所以，来演一场戏吗？”
    “……”
    “不用担心。”太宰微笑道，“——你们什么都不用做。”
    第110章 （二合一）
    温斯顿学院。
    联盟著名的天才学院, 和其他所有学校一样，就像一个巨大的花园。
    少年的风间桐穿着学院的制服，坐在开满鲜花的山坡上, 正在自己和自己下棋。
    阳光在他的脸上镀上一层金色的光芒，仿佛是一张隽美的画卷。
    如果忽视他面前的‘棋局’的话。
    风间桐在下的棋，不是什么正常的东西——而是由他自己制作的模型。现在，代表着‘联盟’的那一方已经一溃千里，整个宇宙都陷入了民不聊生的战火中。
    霍华德：“……”
    “你在这里做什么？”风间桐连头也不抬，“——逃课了吗？”
    ……这是何等倒打一耙的行为。
    到底谁才是那个凭心情上课的混蛋啊？
    可是，一旦指出这一点，一定会被回以惨无人道的羞辱——温斯顿学院最恶劣的逃课惯犯，是永远的首席。

 第164章

    所以, 霍华德只是假装无事发生地在他身边坐下, 道：“……你还在做这种无聊的事吗？用游戏挑衅联盟什么的。”
    风间桐不置可否：“游戏？不，这是模拟。你有空的时候也可以试试。联盟作为毁灭目标, 可玩性还挺强的。”
    霍华德：“……”
    透过半透明的光幕，能看见那双近乎与阳光同色的金色眼睛。但那份金色并不明亮, 就像是摇摇欲坠的星火。
    风间桐是认真地在寻找自己未来的道路。
    如果他真的觉得毁灭联盟比较有趣, 说不定他会将模拟的东西付诸现实。
    ……嘛, 联盟就是这种地方，大家的精神都有点问题，自我得要命——温斯顿学院，更是精神病中的精神病院。
    就算不是精神病，谁还没偶尔想要毁灭一个世界呢？
    反正霍华德自己也想过。
    风间桐唯一的问题, 在于他真的有这个能力。
    “温斯顿大法官向学校建议开启的生活课，你倒是一节课都没去过。”霍华德道，“……但他就是为了你而这么建议的。”
    风间桐：“没有这个必要。如果他担心我做什么出格的事, 我的建议是做点更直接的举措。”
    霍华德想了想，评价道：“……如果仅仅因为异能力危险，就要把一个人关押起来，他们差不多也就是混蛋了。”
    “……”
    “喂，风间，别着急。要是你真的做了什么。我会站在你对面把你送进去的。”
    霍华德点了一下手环，调出虚拟投影，向他展示了联盟的法典。
    “我决定了。我未来会成为律师，超越温斯顿的那种。”
    那个瞬间，风间桐的眼睛微微睁大了。
    ……联盟很自由。
    和自由相伴相生的，是迷茫。
    在一切基础的条件都被满足了之后，所有的一切最终都会导向那个终极的问题——
    人为了什么而活着。
    对于联盟的孩子们来说，找到自己愿意为之努力，为之活下来的的目标，是他们真正的成人礼。
    迷茫的少年看着他找到了目标的同伴，干巴巴地说：“……恭喜你。”
    霍华德把手摁在法典上，桀骜地低垂下眉目：“啊，我偶尔也祝福一下你吧。”
    -
    他离开之后，风间桐坐在花丛中，沉默了很久。
    在精神所构造的世界里，太宰漫步而来。
    他的神情温柔而郑重，看着这个在所有人的回忆中拼凑出来的少年。
    他发现，他竟然能够理解风间桐的大部分想法。
    这是很不同寻常的事情。
    太宰被誉为‘心操师’，他对人心有着近乎本能的直觉。
    正因如此，他才更清楚这件事：没有一个人敢说自己能够完全理解另一个人。就算是太宰，大部分时候，也只不过是‘假装’能理解而已。1
    但他和风间桐太相似了。
    ——少年的风间桐，譬如其他世界线的他，只是落在了不同环境里的，同类的种子。
    在‘恶意’中探寻意义的太宰，选择了自杀作为反抗。而在‘爱’里探寻意义的风间桐，则选择了毁灭作为反抗。
    在虚拟模型里摧毁联盟的时候，他在想什么呢？
    他当时就看见了联盟的困境，他对霍华德说：“就算我什么也不做，联盟在也会在百年内灭亡。”
    霍华德告诉太宰，当时的风间桐表情很无所谓——淡定到了气人的程度。
    就好像他不在意一样。
    所有人都觉得，风间桐的目光，总是落在很遥远的地方。
    但温斯顿学院开满花的山坡，为了他开设生活课的老师，手摁法典祝福他的友人……在星空下向他放出豪言的工程师。
    以及为了遥不可及的誓言……向他付出信任的所有人。
    这些回忆一定是无数次在梦里出现，把风间桐推向了另一个方向。
    即使是在申请加入军部的时候，他对自己的未来也一定是充满不确定的。
    风间桐和太宰不同的地方在于，他并不是个细腻的人，很多时候，他对自己的感情会慢半拍。
    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说不定他自己也不知道原因。
    但他确实，暂时选择了为那个誓言而战。
    元帅同意了这份突兀的申请，成为了他的老师。
    他在文明开拓前线证实了自己的猜想，也暴露了自己的调查。寸步难行之下，他干脆暂时离开，申请作为外援，调查人体实验一事。
    -
    风间桐第一次选择拯救他人，把自己送进了抢救室。
    醒过来的时候，一群人围在医疗舱外面。
    队友介绍道：“这是你救出来的孩子们……他们想当面感谢你。”
    风间桐看着那些可怜巴巴的眼睛，问：“……你们居然会说话吗？”
    “会的！”外表其实是少年的孩子们猛地点头，“在实验中，我们接受了常识灌注！”
    风间桐揉了揉眉心，觉得头更疼了：“……又是一个违禁操作……”
    联盟不允许对大脑和意识动手。
    幸好孩子们看起来很伶俐，没有被‘灌注’出什么问题来。
    在闲聊中，孩子们好奇地问他：“‘神之棋盘’很强吧？”
    队友笑了：“大概是联盟有史以来最强大的异能力吧。”
    说这话的时候，风间桐正用‘神之棋盘’给孩子们挨个发冰激凌。
    “好厉害！可惜我们的异能都只有战斗这种作用。如果要我自己选，我想要可以操纵时间的异能！”
    或许只是无心之言，但那一刻，成年人们的表情凝固了一瞬间。
    时间——正是这些孩子最缺少的东西。
    “真会选啊，”一秒钟之后，队友笑嘻嘻道，“‘时间不出，空间为王’，听过吗？——要是你有超越者级别的时间系异能，就连风间都会是你的手下败将！”
    “还有一种方法，”风间桐说，“异能虽然不能改变，但你们可以去研究时光机。”
    “诶——有这种团队吗？”
    “很多。”风间桐点点头，回忆道，“不仅是时光机，研究永动机和永生的都有。”
    主要目标没达到，副产物倒是一个接一个。
    充分说明了：人的创造力来源于闲得发慌。
    风间桐看着孩子们发亮的眼睛，突然领悟了什么：“你们暂时不能离开医院。但——我可以给你们参考书。”
    ……
    这些书在几个月之后回到了风间桐手里，多了很多笔记。
    风间桐看完了那些笔记，最后一次帮他们订正了错误的地方。
    所谓的时光机……原本只是个不切实际的提议。
    说得明白一点，那是隐晦的临终关怀。
    风间桐没想到，他们真的会去学习。
    在仅剩几个月的生命里。
    风间桐感到惊讶，或许不止是惊讶。
    这感情陌生而复杂，钝痛又欣喜。近乎让他有了一种珍贵的‘活着’的感觉。
    联盟的精英们、野心家们，所做的事情千篇一律。风间桐在那样的博弈中感到厌倦。
    直到那一刻。
    他觉得，幸好他选择了这条路。
    那些孩子没有死在爆炸里。而是在希望中离开的。
    但如果他们活下来了呢？他们的未来会有更多惊喜吗？
    风间桐不知道。
    年少的天才承认，世上有着他无法想象的珍贵事物。
    他处理完了任务的后续，重新回到了文明开拓前线。
    就像是获得了前行的动力。
    -
    太宰看着他逐渐长大，从少年变成青年。
    他积累的功勋越来越多，在军部的地位越来越重要，从少校变成了离将级军官一步之遥的上校。
    如果说他和少年时代有了什么不同的话，那就是，他学会了去期待。
    他的期待被动又微弱，因此经常落空。但——仿若流星雨落下那样的概率，他有的时候也会看见珍贵的星火。
    风间桐秉着星火在黑暗中行走了很久，离目标越近，他越是疲惫。
    这个时候，他接到了一个任务。
    前往名为‘家庭教师’的世界，协助处理世界线紊乱的问题。
    -
    “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觉得，自己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啊……”
    在那个伤痕累累的世界，近乎毁灭了一切的白兰这么说。
    他在明亮的火焰中消失了。
    最后一刻，风间桐看见了他空无一物的眼睛。
    毁灭没有给他带来任何东西。
    这个世界的守护者们为了胜利欢笑和哭泣，风间桐格格不入地站在一边。
    又一次地，他突然发现自己无法感知到任何正常的感情，就像一个披着人皮的随便什么东西。
    于是他只好开始思考一点别的事情，比如说，这一次回去之后就能动手了。

 第165章

    如果能够成为将级军官，取代伯特上将，成为文明开拓前线的主官，是十拿九稳的事情。
    但是，难度就在‘成为将级’。
    如果他在授衔仪式上宣誓效忠‘先行者之誓’……
    固然是一个很好的，试探统帅部的方法。
    但……这是他的真心话吗？
    “风间先生？”名为沢田纲吉的少年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唤住了他。
    “……”风间桐无可挑剔地对他一礼：
    “联盟军部向各位致意，恭贺各位获得了胜利。接下来，这个世界的一切将会重置。波动如此之大的世界线变动，即使是联盟也闻所未闻……我会为诸位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
    他带来了异世界的‘愿力’。
    “谢谢你们。”沢田纲吉真挚地说，他和战斗中看起来判若两人，“……有关联盟的存在，以及您提过的‘建交’，之后能再仔细说明一下吗？”
    “这是我的职责。”
    一直到他们回到联盟，踏上名为‘繁星ii’的空间站，风间桐仍在思考毫不相关的事情。
    离开传送阵的时候，他先是听到了惊呼声。先开始了警戒。
    ‘空间感知’为他带来了周围无异常的讯息。
    然后，他才慢了半拍地，跟随着众人的视线，往星空看去。
    “——”
    穷尽人的想象力，也无法描绘那是怎么样的一副壮丽的景色。
    ——恒星如果能听懂朝生暮死的人类的思考，大概会发笑吧。但人类就在这转瞬即逝的时光中，不断地为了‘活着’而挣扎。
    回过神来的时候，他感受到了沢田纲吉温和的目光。
    怎么了吗？
    “风间先生。”拥有暖色眸子的少年道，“您笑了。”
    这句话像是脱口而出，说完，沢田纲吉才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解释道：“抱歉……因为您之前好像一直心情不好……”
    “……”
    彭格列家族的‘超直感’，果然是神奇的感知。大空……也确实是包容一切的力量。
    风间桐无端升起了一点倾诉的想法：“……因为我想起来，在这个空间站重修之前，有一个人邀请我见证他们的作品。”
    ——“虽然风间同学是强大又见多识广的异能力者，但我也有信心能让你大吃一惊！
    ——“等到‘繁星ii’建成之后，再来看一眼吧！”
    当年，名不见经传的技术人员在一个学生的面前张开了双臂，表情就像是一个炫耀喜爱之物的孩子。
    多年后，当年的学生站在了空间站上，抬头仰望他许诺的星空。
    沢田纲吉笑道：“真是个了不起的作品，他一定是个了不起的人。”
    “……大概吧。”
    ‘繁星ii’落成之后，风间桐确实收到过邀请函，但他忙于布置，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回绝了对方。
    曾经的技术人员……已经随着繁星ii，将自己的名字篆刻在了历史上。
    “但是，他现在改行了，”风间桐迟疑地回想那封信，“……去做隐形衣了……嗯……童话故事里那种。”
    沢田纲吉的嘴角抽了抽：“啊？哈哈……那还真是……不拘一格啊……”
    “沢田先生。”风间桐看着面前拥有‘超直感’的少年，心头一动，认真地问，“无论他选择什么行业，都会创造出让他自己满意的成果，是吗？”
    “……”沢田纲吉一愣，然后，回以了同样等级的认真，“……我觉得是这样哦。”
    风间桐笑了。
    这一次，是如同光芒亮起一般的，阴霾尽散的微笑。
    头顶的星空串联起了一路走来的点点星火，驱散了道路的黑暗。
    “真让人期待啊。”他说。
    -
    太宰有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这一刻，风间桐成长为了他认识的‘风间少将’。
    -
    授衔仪式后不久，风间桐成为了文明开拓前线的主官。
    -
    在进入衍生世界之前的那段时间，风间桐被指控入狱。
    霍华德预约了星际监狱的探视。
    “去一趟文明开拓能把自己送进星际监狱，我对你是很佩服的，风间。”
    风间桐合上书，突然没头没尾地问：“你曾经说过，如果我做了什么的话，就会站在对面把我送进来……那现在呢？”
    “现在也是一样。”霍华德没好气道：“如果你什么都没有做，我就只好维护联盟法律的神圣了！”
    霍华德：“——你在笑什么！！！”
    -
    原来如此。
    太宰想。
    原来如此。
    这就是，风间桐的过去。
    尽管只是把能搜集到的片段零碎地拼合在了一起，也已经足够了。
    太宰睁开眼，他完成了侧写。
    ——风间桐身上的一切，都有来源可以追溯。
    无数人和事教会了他‘期待’，后来，他在踽踽独行的追寻中，学会了‘争取’。
    从那一刻开始，再也没有人能背离风间桐的‘期待’。
    世间的天才们，大多有自己无可替代的天赋。
    就像是太宰长于人心，乱步长于真相一样——风间桐的天赋，在于对‘局势’的把握和改变。
    局势是多么玄之又玄、又重要万分的东西。
    哪怕是太宰和费奥多尔这样的操盘手，也不可能强行忤逆大势。
    但风间桐不一样。
    他似乎天生就能够看穿未来的走向，知道自己的每一个行动会带来什么样的连锁反应，轻而易举地拨弄命运，让它转向自己所需要的方向。
    他预言过联盟的毁灭。
    他也能用漫长的数十年，改变这个预言。
    ——“决定大势的，是人心所向。”
    ——“其他世界是关键。”
    ——“来自内部的威胁不那么重要……但也需要警惕。”
    伯特上将早就输了。
    从风间桐将大势逆转过来的那一天开始，他就输了。
    现在的一切，是风间桐为了那个未来，多年前就开始布置的局——
    他要人们自己选择‘先行者之誓’。
    他要赶在纷争开始之前，挑破联盟和其他世界之间的隐患，重新划定星际的秩序。
    他要一次性把所有地雷都炸掉，让联盟以原本的模样存在下去。
    太贪婪了。太宰想：太贪婪了。
    贪婪得就好像，在为自己放生命中的最后一场烟火。
    所以要烧得格外璀璨才行。
    和太宰相遇之前的风间桐，处在一种非常不妙的状态里。
    他面前的道路灯火通明，但他已经没有走下去的力气了。
    太宰克制不住地想——
    在接到白兰和首领宰的邀请的时候，风间桐是什么心情呢？
    那个人一定马上就明白了其中的意义，明白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某个时机即将到来。
    他……有没有那么一刻想过，暂时搁置这件事，先解决联盟的内部问题呢？
    ……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风间桐对太宰承诺了‘未来’。
    所以，他必定做了后手。
    太宰冷静地开始思考。
    从少年时代开始，改变了风间桐的人和事，都一一回应了他的期待。
    剩下的人，只有——
    他的老师。
    联盟元帅。
    -
    时间转回几个小时之前。
    自毁程序启动的刹那——
    少校突然发现，自己周身多了一层金色的护罩。
    是‘神之棋盘’！
    风间桐为所有己方人员加了一层护罩，但自己就这么站在逐渐变得稀薄的空气中。
    重力逐渐消失，少校猛地锤了一下空间壁障，大吼道：“别管我们了，少将！”
    帕尔默把身形藏进数据流里，给了他一枪：“你还有这个闲心吗，风间？”
    “砰！”
    子弹打在突然出现的金色护罩上，风间桐在失去重力的空间站上微微漂浮了起来，就像是一枚让人惋惜的，落在水里的金色琥珀。
    到此为止了。
    帕尔默兴奋地想。
    这个难缠的对手——‘神之棋盘’，将在这里死去！
    “滴——”
    不到一秒之后，自毁程序启动了。
    帕尔默露出了胜利的微笑。
    但下一刻，这个微笑就凝固在了脸上。
    因为戴在风间桐手腕上的抑制装置——随着毁灭的机械音，发出了清脆的‘咔嚓’声。
    然后，打开了。
    风间桐抬起头，他看见了那双如同太阳一般热烈的金色眼睛。
    金色的光芒慢了一步，瞬间笼罩整个空间站——
    直到这时，那股凉意才随着脊背，升上了帕尔默的天灵盖。
    ——没有抑制器的风间桐，完全体的风间桐。
    无人能敌。

 第166章

    强烈的光芒过后，少校睁开了眼，他发现，自己已经身处某个行星上，周围是苍翠的树木，和清脆的鸟鸣。
    面前的金色空间内，关着仍然没反应过来的敌人和己方卧底。
    而身后传来了同伴大呼小叫的声音：“我还活着？厉害！！太刺激了！！我一定要把这段经历写进小说里！！”
    “……”少校怔怔地看着风间桐：“……少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风间桐咳了两声，从刚才的窒息中缓了过来，对他露出了一个微笑：“……军部一级保密行动。”
    “——虽然，统帅部只是同意，当星际监狱启动自毁程序的时候，解开你身上的异能抑制装置。”
    一个沉稳的声音响了起来。
    联盟的元帅缓缓踱步而来，他身后的人很快接管了现场的局势。
    “元帅。”风间桐向他行礼。
    少校睁大眼睛跟着行礼，感觉脑子快不够用了！
    “……”
    元帅对所有人还以一礼，走到风间桐面前，瞪着他。
    风间桐不慌不忙，连头也没抬。
    良久，元帅长出一口气，用一种超脱的平静语气道：
    “——但，就我个人而言。行动之前居然能通知一声你可怜的老师，兼上司，这真是太让人感动了，风间少将。”
    第111章
    “您说的哪里话。”风间桐不动如山道, “这是统帅部的决议，不是吗？”
    -
    “——噗。”
    费奥多尔笑了。
    他双手背在身后，被戴上了抑制异能的手环。即使事态突然两级反转, 居然也是从容的。
    “原来如此。”
    从缺氧中缓过气来之后，他在转瞬之间想明白了一切，一边呛咳，一边笑道，“——您真是把所有人都骗过去了啊，少将。”
    风间桐在衍生世界所做的一切，他和太宰的矛盾，军部研制的异能抑制器……诸此种种累加在一起。就连费奥多尔也认为，风间桐和他的老师早已离心。
    病弱的青年眉眼弯了弯：“是我输了。”
    不该被信任的人却得到了信任——无论是面对太宰还是风间桐, 他都输在了同一件事上。
    押送的人站在他的身边, 随时警戒着他的所有异动。
    费奥多尔很有风度地对风间桐和元帅点点头，回过身——
    “慢着。”
    在帕尔默不可置信的叫骂声中, 风间桐开口了，“为什么乔舒亚会——”
    “……你说那孩子吗？”费奥多尔的脚步停顿了一下, “如果他知道, 您还记得他的名字的话。说不定会很高兴呢。”
    “……”
    费奥多尔：“不要露出这种表情, 少将。虽然你们或许会认为，是我蛊惑了那孩子。但，他是凭借自己的意志做出了选择。”
    费奥多尔：“有一件事，您可能不知道——那孩子是实验体出身。而且是唯一一个没有被限制寿命的实验体。”
    风间桐的眼睛微微睁大了。
    “那是个好孩子。”费奥多尔如同哀悼般垂眸，掩去嘴角若有若无的笑意, “这么多年来，他或许终于找到了一个能够放心仇恨的事物吧……”
    那就是……异能本身。
    一直到费奥多尔离开，风间桐仍然没有回过神来。
    元帅淡淡道：“风间少将。”
    风间桐沉默了一会：“……我知道他在诡辩。”
    费奥多尔蛊惑人心的本事, 就连风间桐都必须郑重以待，何况是乔舒亚。
    他只是……
    在后悔没有去见一见对方。
    他曾经觉得，对方已经因为帮助他而被‘家族’流放，如果那种时候继续和他接触，就太危险了。
    ……但比起危险，更可怕的是心中的绝望。
    元帅看着费奥多尔的背影，沉吟道：“这个异能真是防不胜防……有办法规避吗？”
    风间桐轻轻摇了摇头：“我的建议是，不要尝试。”
    因果类的异能，是最诡谲的存在。
    风间桐：“星际监狱自毁的时候，费奥多尔也在上面。他打算毫无反抗地死在那里，或许是准备借此机会，附身到伯特身上——帕尔默对此似乎心知肚明。”
    纠集在星际监狱的几方势力，‘王族’、伯特、费奥多尔，三个势力之间有四个合作，彼此之间都打算干完这一票就翻脸。
    风间桐实在是让人团结。
    元帅被这个设想震惊了一下，如果费奥多尔对于附身伯特拥有信心的话，那就说明，【罪与罚】效果的‘判定’可能远远没有大家想的那么简单。
    对费奥多尔的处理方法，恐怕只能尝试关押。
    虽然不尽如人意，但风间桐把自己当作棋子的效果很拔群，他们起码已经解决了两个麻烦。
    现在就看，风间桐打算怎么收尾这个棋局了。
    有关这一点，风间少将似乎委托给了别人。
    想到那个‘别人’……
    元帅瞥了一眼风间桐有点苍白的脸色，咳了一声，正色道：“我看了你的任务直播。”
    “……”
    风间桐的思考被打断，情绪瞬间就不连贯了。
    风间桐不得不礼貌地问：“您很闲吗？”
    元帅：“至少在你行动之前，联盟还算风平浪静。”
    风间桐：“……”
    元帅上下打量了一下风间桐，庄重肃穆的脸上，居然显露出了一抹‘嫌弃’：“知道我是怎么想的吗？”
    风间桐：“……”
    谢谢，不太想知道。
    元帅自顾自道：“——星际时代以来，我就没见过这种事情。联盟最精英的教育，最后就教出来这样一位……，真让人对太宰君感到抱歉。”
    风间桐：“…………”
    他移开了视线，居然没反驳。
    元帅有点稀奇地看着他脸上的血色：“我记得，很多年以前，温斯顿大法官就提醒过你，在追求渺远的理想之前，要先学会脚踏实地地‘生活’……可惜，那些课你一节都没有听。”
    风间桐的起点太高了。
    他的才能被上天厚爱，自然而然地会将目标放在常人无法想象的远方。
    但‘神之棋盘’再接近神明的伟力，风间桐也始终是个人类。
    如果他一直纠结于理想之中，学不会给自己的心找到一个休憩之所，那就是在一条没有终点的道路上不断前行，迟早会把自己的力气消耗殆尽。
    元帅挑挑眉：“——但幸好，我和温斯顿用尽方法都抓不到你，太宰君一说，你就听进去了，是吗？”
    风间桐受不了了：“……我从不知道您已经到了这种年纪——能开始说正事吗？”
    “好吧。”元帅从善如流，“军部刚才向我汇报，防护装置受到了攻击。是你那位小朋友的主意吗？”
    风间桐只是稍微一想，就笑道：“是在演戏吧。”
    为了把伯特引出来，由联盟和其他世界配合的一出戏剧。
    那些人应该不会想到，在风间桐‘生死未卜’的情况下，太宰居然还能按捺住自己吧。
    想到伯特，元帅的表情变得复杂了几分：“……对于伯特会选择的世界，你有猜测吗？”
    伯特上将是文明开拓前线的前任主官，比起风间桐，他的行事作风激进得多。
    具体来说——他比较喜欢插手其他世界的事务。类似于bobr57行星的事，在伯特上将的时期算是家常便饭。因为事件的结果基本都是好的，所以调查组往往也只能不了了之。
    但风间桐却道：“他确实在很多世界部署了自己的势力，这些年虽然被我铲除了大部分，但还有一些残余……如果他们解开了我发过去的代码，应该能看到相关的情报。”
    得益于前任上司，风间桐这些年一半在开拓，一半在收拾烂摊子。
    元帅沉思道：“你觉得bobr57——”
    “有没有可能是伯特上将插手的结果吗？”风间桐极为顺畅地理解了话里的意思。
    确实，这个想法他也有过。
    极端先进的科技，和极端落后的体制。
    “应该不是。伯特对他们的掌控力太弱了。”风间桐判断道，“而且，伯特好歹是联盟的人。他还不至于有如此丰富的想象力。”
    -
    “你是那个联盟的将军吧？难道要坐视这种事的发生吗？”
    在bobr57行星的反抗军基地，一个人激动地质问风间桐。
    他们的大脑里植入着芯片，是这个星球公民身份的象征。但是，芯片内部有着控制的程序，一旦反抗，‘王族’能直接处死他们。
    这就是那些人维持多年统治的原因。
    风间桐回答道：“联盟法令规定，我不能干涉其他世界的内政。”
    随着这句话，许多双眼睛里的光芒熄灭了。
    “——但是，我这一次前来，也带着交流技术的目的，并没有指定要与官方交流。”风间桐顿了顿，问，“所以，你们想交流一下芯片相关的技术吗？”

 第167章

    “！！！”
    -
    和很多人想的不一样，这就是风间桐做的所有事情。
    后来的革命，联盟人全程都没有参与，直到所谓的‘王族’破大防，开始屠杀平民，风间桐才出面制止了他们。
    风间桐：“……不过，伯特和‘王族’早就开始合作了，确实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元帅脸色微沉，最终也只能叹了口气。
    人的信仰是会变的。哪怕那是曾经的同伴。
    “……你倒是非常相信，那位太宰君不会挑起战火。”
    元帅发现，提到太宰，风间桐总是在笑。
    那是非常纯粹的，宛如谈论着珍宝的笑意，像珍珠一样散发着莹润的光芒。
    “老师，”风间桐说，“太宰曾经是一个想要死去的孩子。”
    元帅好奇地问：“就像你一样吗？”
    “不，他比我的反抗激烈得多。”
    风间桐抬起头，微风扬起他的衣角，让胸口的宝石胸针熠熠生辉，
    “——那一定是因为，他其实热爱着这个世界。”
    -
    一个月后。
    军事法庭上，由联盟公民投票表决，废除了对‘世界升格’技术的禁忌，风间桐也算是在星际监狱两进两出，实在是一个传奇。
    他从法庭走出来的时候，月前的事情还余波未平。
    当初去星际监狱搜救的人扑了个空之后，在迷茫中等到了联盟的公告。秉着‘来都来了’的精神，干脆原地开了一个交流会，由那位具有‘反干扰’的专家带头，开始研究隐形衣。
    接下临时征召令，留守军部的人成功破解了风间桐的代码，联盟和其他世界配合的大戏演得非常成功，一场星际战争消弭于无形，接下来，就是有关秩序的商讨了。
    被太宰坑了一把，关键时刻在医疗舱躺着的人……
    “他们接下了任务，决定代表联盟，去和文野世界谈判。”霍华德带着三天没睡好的表情，告诉风间桐，“……就是你的部下。”
    刚出法庭的门，就被部下一人一拳的风间桐：“……”
    他仔细在面前的墓碑上刻下‘乔舒亚’的名字，省略掉了‘伯特’这个束缚着对方的姓氏。
    然后干巴巴道：“我联系一下他们，太宰不太擅长打斗——”
    霍华德连眼皮都没抬：“不用。他们只是去找回场子的，打一打你就算了，还不至于对其他世界的人无礼。”
    风间桐：“……”
    霍华德叹了口气。
    事实上，如果不是太宰神来一笔的‘脑髓地狱’，风间桐出事的讯息传来之后，军部好些人都要暴动了。
    他真心实意地觉得，风间桐挨打挨得不冤。
    此时，少将想了想，似乎是觉得动口不动手的话，太宰吃不了亏，于是便打消了联络部下的主意。
    他在乔舒亚的墓碑前放下鲜花。就像他为其他孩子扫墓一样。
    与人类并无差别。
    -
    “所以，既然开始和文野世界的谈判，未来秩序的划定，结果已经出来了吧？”
    尽管风间桐选择了最好的时机布局，但这一次毕竟是联盟内部出的问题。
    这昭示着，在未来‘世界升格’的时代，不再具有统治性领先的联盟，也不可能继续独自把握着星际时代的秩序。
    不过，这本来也并不重要。
    ‘统治性领先’是联盟独自把握秩序的前提，而不是联盟遵循‘先行者之誓’的前提。
    如果觉得失去绝对领先地位，宇宙就会变得混乱起来的话——简直就好像在预设，宇宙中只有联盟爱好和平一样。
    “你早就猜到了吧？”霍华德推了推眼镜，“接下来，所有文明会共同监督‘先行者之誓’。”
    -
    风间桐怎么会猜不到呢？
    他谋划了这么久，就是为了让这一次和平的秩序过渡。
    -
    ——我们是先行者。
    ——我们所抵达的边界，就是人类文明的边界。
    如果你是过去的你，你希望的星际时代，是一个什么样的时代呢？
    ……
    过去，联盟还未成立，这里的人们生活在母星上时，曾经有过这样一个，最好的设想。
    宇宙中散落着万万千千的文明，其中最先进的文明，已经建立好了公平的秩序。
    当某个文明抵达一定程度的时候，世界的真相就会向他们揭开，他们将和原有的秩序接轨，获得自己的席位。
    ——欢迎来到星际时代。
    -
    “为了找到‘新生的文明’，同时杜绝伯特的行为再次发生，文明开拓和主神空间恐怕也要在监督下进行，他们正在商量细则，至于主官……”
    霍华德说到这里，没好气道：“恭喜你，众望所归。”
    风间桐眨了眨眼睛，看起来还有话想说。
    霍华德心如铁石：“如果你是想见太宰治的话，那我劝你放弃吧。”
    联盟虽然不会棒打鸳鸯，但太宰治其人实在是太恐怖，心眼多得让人犯密集恐惧症。
    ‘脑髓地狱’的事情一出来，整个军部上下的脸都是绿的。
    风间桐还在联盟，万一这位不放心，又留了点什么‘后手’……
    至少，在联盟和文野世界的谈判结束之前，太宰和风间桐应该都见不了面了。
    风间桐：“……”
    比起其他世界，文野世界需要处理的问题，那可太多了。
    “怎么，心疼了吗？”霍华德嗤笑，“后悔当初没有选择老实一点的方式了吗？”
    如果风间桐想，他完全可以上报‘世界升格’的事，奉命去进行实验。
    只要联盟死死摁住这个消息，他们是有时间先处理内忧，再处理外患的。
    虽然无法和平地达成现在的局面，但这样做，至少风间桐就不用走一遭星际监狱，生死之间来回一次了。
    “……还是不了。”风间桐摇摇头，不知想到了什么，目光柔和了下来，“只要所有隐患解决，我们就还有很长的未来。”
    “……”霍华德无语了，“……不要一副牺牲很大的样子，我们可没禁止你们之间的通讯。”
    霍华德想了想，脸色又绿了：“不，你有空还是给那小鬼多打几通电话吧。当时是情况特殊，‘脑髓地狱’这种事再来一次，谁都保不住他！”
    第112章
    风间桐：“……”
    联系太宰吗……
    霍华德不说还好, 一提起这件事，自从走出法庭以来就连轴转的风间桐，突然心生了一股近乡情怯的感觉。
    理论上来说, 既然通讯没有被限制，他只需要动动手指，就能够联系上太宰…
    但，一直等到回到家，风间桐都还在犹豫。
    ……没错，考虑到新.文明开拓前线主官又是死去活来，又是上军事法庭的，出于人道主义，风间桐得到了三天假期。
    三天之后, 积累了一年的繁重工作幻化成纸质文件, 大概能把他压死。
    但在这三天之内，没有任何人会打扰他的休息。
    风间桐从温斯顿学院毕业之后, 就一直在漫长地布局和谋划，根本不怎么休假。如果要他选一个最熟悉、最放松的地方, 应该是文明开拓基地。
    现在骤然让他‘休息’……
    风间桐甚至思考了好一会, 才想起来自己在联盟首都有一个房产。
    身份认证通过之后, 住宅内的所有设施缓缓‘苏醒’，尘封的窗帘自动拉开，展现出落地窗外生机勃勃的花园，室内一时洒满了阳光。
    感谢伟大的联盟科技，即使这里已经许久无人入住, 还是强行制造出了一副‘温馨’的感觉。
    风间桐往日只是来去匆匆地在这里住过几个晚上，还是第一次对屋内设施有点看不过眼。
    他自定义了一下，把装修换成了熟悉的风格。然后让电子管家清理一下过期的营养液, 顺便下单了生存必备的食材。
    这一切只消耗了他五分钟。
    做完之后，风间少将抬起头，和电子书柜自动上新的‘今日推荐’面面相觑了起来。
    那些色彩鲜艳的封面，和风间桐自己的藏书显得格格不入。
    风间桐这才想了起来：因为和这个家太陌生，他居然没有关掉电子书柜的娱乐版块！
    但是，今时不同往日，娱乐版块里的书籍竟然有一本抓住了风间桐的目光。
    看书名，大概是一本讲述破镜重圆的情侣的故事书。
    “……”
    想到当初弹幕们对他的恨铁不成钢，风间桐取出了那本书，决定在联系太宰之前，瞻仰一下联盟人有关爱情的艺术创作。
    毕竟，艺术来源于生活。
    风间桐的阅读速度很快。
    这代表着，当他意识到自己读到了什么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十分钟后，风间桐敬畏地把书放了回去。
    一段段情节在不断浮现在眼前，仿佛在搅拌他的大脑。

 第168章

    以他的理解能力，当然能捋清里面的人物关系，就是十分痛苦面具……
    并且他肯定，如果有人敢用里面的方式去对付太宰，大概很快就会后悔自己来过这个世界。
    “滴——”
    就在这个时候，通讯光幕突然弹了出来，风间桐下意识地点击了‘接通’。
    “呀，小桐。”
    出现在面前的，是白兰笑眯眯的脸。
    白发的男人捏了捏手里的棉花糖，好奇地问：“——为什么这副表情？”
    风间桐：“……”
    因为被吓了一跳。
    他还以为是太宰……
    虽然‘世界升格’的禁令被取消了，但白兰还是离开了主神空间，现在成为了一个愉快的自由人。
    “我尝试过了，”白兰说，“还是联络不上‘if’线那边，只能确定那个世界发生了某种变化。”
    自从任务完成之后，风间桐的精神链接里，代表着首领宰的‘私信’就灰了下去，变成了无法联络的状态。
    风间桐尝试无果之后，也请了最初联络上首领宰的白兰试一试。
    现在看来，果然是他想的那样。
    阻碍了他们联络的，一定是‘世界之壁’的存在。既然出现了壁垒，也就说明，那条脆弱的‘if’线在升格之后，终于能够稳固起来了。
    就是不知道会以什么样的形式发生改变……
    联盟创造的‘衍生世界’，升格也是潜移默化中进行的。if线那种情况的话，动静大概会大一点。
    不过，只要首领宰安全就好。
    风间桐有点遗憾地道：“……谢谢，白兰。”
    为这一次的尝试，也为他们最开始，愿意告知风间桐‘世界升格’的事情。
    可惜，当初任务完成得太过突然，有一份谢意，他是无法亲口告诉对方了。
    “……一般都会认为，我们的委托不合时宜吧。”
    这一刻，即使是白兰，也不由自主地有点感慨。
    跟风间桐合作，实在是一件很考验心脏的事情。并不是因为合作对象不靠谱，而是因为目标是‘守护’。
    比起‘毁灭’，‘守护’可太难了。
    这一年来，白兰不仅没有感觉到无聊，反而数次血压升高，兴致盎然，也算是一个有意思的体验。
    风间桐突然道：“说起来，我好像一直没有问过你……如果太宰君是为了拯救他的世界而行动，你又是为了什么要研究世界升格呢？”
    “这个啊……没有什么特别的动机。”白兰有点意外，但还是回答了他，“最初是一个猜想吧。你知道，我的世界存在名为7的事物，是世界的基石，必须要好好守护才行。”
    彭格列、密鲁菲奥雷、彩虹之子……
    守护着7的人们经历了许多磨难，而这些考验永远不会结束。
    “但，一个东西需要被守护的话，说明它很脆弱吧。”白兰理所当然地道，“联盟所处的世界没有这样的东西。这个世界非常稳固，足以支撑一个璀璨的文明的出现……不需要守护，像是尤尼那样的事情再也不会发生的世界，就是我的期望。”
    “……”
    似乎是读懂了风间桐的表情，白兰笑了：“哈哈，很激进吗？我认识的某个mafia首领，可是直接把彭格列指环摧毁掉的狠人呢。”
    于是，怀抱着平平无奇的动机，游戏人间的白兰开始了行动。
    他捕捉到了某个来自平行世界的，微弱的信号。
    那就是白兰和首领宰合作的开始。
    -
    “不好，我们好像一不小心弄出了能改变时局的东西。”白兰乐不可支道，“把这个消息放出去的话，星际的秩序不到十年就会开始崩盘吧。”
    “……”
    “还是别了吧，太麻烦了，现在的我可是良民——”白兰想了想：“不然就把那个人拉进来吧——最适合处理这种情况的那个人。”
    首领宰沉默了一会。
    他总是很疲惫，就像是连说话都会消耗为数不多的力气。
    “可以。考虑到联盟的势力，那个人是很合适的选择。”首领宰说，“但我要求，进行实验的场地，必须选在和我这里同源的世界。”
    白兰秒懂：“你打算利用‘书’偷窥未来？”
    首领宰：“我不信任联盟，总要有一点预防措施才行。”
    “我尽量。”白兰耸了耸肩，“不过，这也就是说，要完成你那个世界的任务啊……”
    “有什么问题吗？”
    “太宰君，你知道吗？世界的任务既由‘愿力’决定，世界意识本身的偏好也有影响——也就是说，偶尔会出现非常偏心眼、非常无理取闹的任务内容哦。”
    带着一点微妙的恶意，白兰把文野世界的‘任务’发了过去。
    所谓的任务——让太宰治得到幸福。
    对面一片寂静，许久，才传来了一点声音。
    仿佛是什么人自嘲的苦笑。
    -
    随着白兰的叙述，风间桐沉默了。
    那个时候的首领宰，心里在想什么呢？
    白兰：“嘛，那位控制狂一度都松口了，如果是这个任务的话，不在文野世界进行实验也可以……”
    ‘让太宰治得到幸福’。
    太宰治本人最清楚，这个任务的难度有多高。
    “直到你真正进入那个衍生世界，他的态度就突然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呜哇——”
    正事已经说完，眼看着白兰就要开始犯贱，风间桐毫不犹豫地把他挂了。
    但从白兰口中透露出来的，有关太宰的事情……哪怕不是他的那一只宰，还是让风间桐陷入了一种非常奇怪的坐立难安的状态里，
    简单来说——他觉得自己好像犯了瘾一样，对见到太宰的渴望压倒了一切。
    风间桐当年单枪匹马杀进地下实验室，都没用到这么多勇气。
    总而言之，在反应过来之前，他已经点击了通讯。
    对面马上就接通了。
    首先传过来的，是乱步的声音：“耶，我猜对了。这家伙果然差不多要纠结到这个时候啊。”
    “……”
    真不愧是名侦探。
    一片嘈杂声中，风间桐听到了太宰好听的声音：“真不愧是乱步先生。”
    “……”
    风间桐的目光无可遏制地被吸引到了人群中央的少年身上，慢了一步，才开始环视四周。
    大家都在。
    “好慢啊，boss。”太宰笑道，“是不敢见我们吗？”
    乱步：“完全变成可恶的甩手掌柜了啊，风间。”
    森鸥外：“所以说，这种事连作为干部的我们都瞒着，还是太过分了吧……”
    尾崎红叶以袖掩面：“没办法，毕竟boss……这种作风，这么多年大家也都快习惯了……”
    钢琴家：“很遗憾。我们原本有完备的进攻联盟的计划的。”
    风间桐：“…………”
    所幸，他在一手创办的组织里的‘威严’，似乎比在文明开拓前线那里要高一点……最起码，大家好像没有要来顺着网线，一人揍他一拳的意思。
    风间桐露出了无可奈何的表情：“抱歉……一直以来，承蒙大家关照了。”
    空气安静了一瞬间，每个人都知道这代表着什么。
    风间桐以后不会是他们的首领了。
    这件事已经提前布局了两年，大家都有心理准备，但还是免不了伤感。
    “这是哪里的话。”中也道，“应该说这句话的人……是我们才对……”
    世界稳固之后，所谓的‘原剧情线’，以及风间桐做的一切，也不再是秘密了。
    在这离别的氛围里，中也第一个没绷住，用力眨了眨眼。
    “呀。”太宰轻松道，“别说了，桐。有人要哭了。”
    “滚！你才哭了！！”
    一片混乱中，兰波笑道：“我们还会再见面的，boss。”
    “……那个储存器的事情，谢谢。”这是魏尔伦。
    “boss，在下的空间吞噬已经很纯熟了，在上次的大战中成功保护了横滨的建筑，洗刷了当年的耻辱！”
    “我……我也是！！我用月下兽拦住了五个敌人！！”
    “boss，太宰先生不讲武德，无效化了我的玩偶。”梦野久作告状道，“他还让兰堂先生在我发动异能的时候偷袭，用一种奇怪的药把痛苦变成了超——不爽的情绪——！！！”
    “……”
    “boss……”
    “风间先生……”
    “……请多保重。”
    -
    回过神来的时候，房间里只剩下了太宰一个人。
    最后，大家默契地给他和太宰留出了独处的空间。
    全息投影的方式亲近又真实，风间桐有一瞬间恍惚以为，太宰就在书房里，站在他的面前。
    “哎呀，”鸢眸的少年弯下了腰，看着他的表情，戏谑道：“——终于良心发现了吗？骗子先生。”

 第169章

    ……太宰的咬字总是很特殊，轻而易举地就能撩动人心。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风间桐总觉得，这句‘骗子先生’说得格外动人。
    “……”
    一个多月不见……太宰好像长高了一点。
    风间桐不受控制地凑了过去，在太宰来得及说下一句话之前，抱住了他。
    “——！”
    那个瞬间，太宰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对不起。”
    风间桐把脸埋进他的肩膀，声音有点模糊。
    他知道太宰可能还在生气，但他克制不住，也不想克制。
    “——我好想你。”
    这句话胜过了一切，就连太宰，大脑也短暂地陷入了一片空白之中。
    风间桐不知道思念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说不定从转身的那一秒就开始了。
    就像是一种本能一样。所见所闻的一切，都会让他想起这个人。
    风间桐在少年逐渐变得宽厚的肩膀上蹭了蹭，有点遗憾自己感受不到对方的体温。
    他的动作让太宰发现了一点端倪。
    鸢眸的少年沉默了一下，再开口时，声音变得阴恻恻的：“……桐，你在抱什么？”
    这是什么问题？
    风间桐犹豫地回答道：“……你？”
    他抬起头，看见了一双生动地展示着‘别扭’的鸢眸。
    风间桐反应了过来：“……”
    啊，他在抱着的，是‘全息投影’。
    联盟的通讯技术发展到现在，早就可以模拟‘嗅觉’和‘触觉’了，当然也能让风间桐真的拥抱到太宰的全息投影。
    他甚至能闻到太宰身上清冽好闻的气息。
    想到这里，风间桐像有病一样，不动声色地又吸了一下太宰。
    太宰治：“…………”
    他这边尝试触碰风间桐，只能穿过虚影。
    ……达成那种效果，需要配套的设备吗？
    偏偏这一次，风间桐特别粘人，完全没有要松开‘他’的意思。
    太宰叹了口气，面无表情道：“好了吗？闻够了吗？”
    “……”
    和心上人单独相处不到十分钟，风间桐发现，自己好像又把对方惹毛了。
    他若有所思地抬起头，感觉自己有领会到一点太宰不爽的原因。
    为了验证这个猜想，他缓缓靠近了太宰。
    那双美丽的鸢眸先是不可置信地睁大了一点，然后危险地眯了眯，变得昏暗无光了起来——可以说流露出了十分清晰的警告意味。
    仿佛在说：
    “敢亲下来的话，我们就走着瞧。”
    风间桐：“……”
    他觉得这样的太宰有点可爱，很想笑出来。
    ——但继续这样下去，感觉是哄不好了。
    第113章
    风间桐看着他, 觉得自己之前的紧张感差不多消失了。
    什么啊。他想：就算太宰从‘家人’变成了‘恋人’，我们之间的相处模式也没有改变嘛。
    而且，因为危机解决, 太宰好像也放松了很多，终于不再绷着一根弦患得患失，恨不得每个条件都利用起来，每句话都试探他的态度了。
    说句很奇怪的话——
    太宰能在他面前露出这种闹别扭的表情，让他非常高兴。
    风间桐一边这么想，一边带着带着一点好奇和逗弄地，非常迅速地在太宰线条优美的侧脸上亲了一下。
    那感觉冰凉又柔软。
    说来也奇怪。
    太宰本人在他面前的时候，风间桐经常被逼到浑身僵硬，手足无措的境地, 简直不知道要怎样对待他才好。
    但面对太宰的全息投影, 风间桐却克制不住地想要逗一逗对方。
    或许是因为这一次的分别，又或许同样是因为联盟安全了, 压在他心头数十年的重担一时卸下……
    总而言之，风间桐觉得自己的心态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当然, 可能性更大的是, 无论他怎么做, 神通广大的太宰显然不能顺着网线过来收拾他……
    “……”
    鸢眸的少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地呼出来。
    他不再露出警告的眼神，也不再放无谓的杀气了。
    相反，他笑了。
    风间桐：“…………”
    他觉得自己看到了一只炸毛的黑猫，但直觉又毛骨悚然地提醒着危险。
    风间桐松开手, 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
    “诶？怎么了？可以继续哦，桐。”太宰悠游自在地斜靠在书桌上，蛊惑地点了点自己的脸颊, “想做什么就做吧。毕竟你实在是很会选时机。几天之后，有关建交的会议就要开始了。我听说对面是你的部下，对吧？”
    “……”风间桐突然怀疑起了自己的自信，“我的部下？”
    “没错哦。因为被‘脑髓地狱’标记，导致他们在关键时刻派不上用场——大概是主动请命过来的吧。”
    风间桐：“……这件事就连我都是不久前才知道。”
    还是霍华德告诉他的。
    联盟派去谈判的代表——大小也算个机密吧。为什么会如此轻易地泄露给太宰？
    太宰微笑道：“没什么好意外的吧？联盟不是也在怀疑吗？——怀疑我还有别的后手。”
    风间桐：“但是……”
    这种事，就连他都觉得军部是神经过敏了。
    风间桐：“你没有这种东西，对吗？”
    太宰暧昧道：“……这个啊，谁知道呢？”
    风间桐：“………………”
    气氛太到位了，就连风间桐都被吓到了一瞬。
    感觉下一秒敲门声就会响起，然后太宰站在门外微笑着和他打招呼。。而风间桐面前还有一只全息投影。
    风间桐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心脏默默地停跳了一拍。
    不过，理智告诉他，这是不可能的。
    太宰是人类而非神明，如果他真的还有后手，当时就该用了。
    思考了两秒之后，风间桐得到了正确答案：“……是乱步的推理吧。”
    太宰但笑不语。
    风间桐默默地给自己的部下点蜡，却并不算太担心。
    他们都是精锐，有非常丰富的经验，最多就是受一点精神攻击而已。
    太宰好整以暇道：“我会告诉他们，事情变成这样，是因为他们的上司跑来色诱，然后失败了。”
    风间桐莫名其妙地眨了眨眼睛：“我什么时候……”
    太宰弯了弯眉眼，凝视着风间桐：“……”
    风间桐：“……”
    那个出于发自内心的喜爱和逗弄的吻，此时此刻终于开始发烫。
    他觉得刚才的情况很熟悉，只不过以前主动拉近距离的人是太宰，现在则变成了他。
    ……在过去的相处里，他对太宰的气息和体温已经太熟悉了，熟悉到近乎有点依赖的程度。
    风间桐想明白了，辩解道：“不是色诱，是因为我喜欢你，想看你的反应——你以前也是这种心情吗？”
    “……”
    太宰完美无缺的笑容皲裂了，肩膀瞬间塌了塌，就好像有什么难以承受的东西劈头盖脸地砸了下来一样。
    他看着那张熟悉的脸，即使理直气壮到了可恶的地步，也还是好看得让人杂念丛生。
    太宰拖长了声音，抱怨道：“……明明当了这么久的笨蛋，为什么偏偏在这种时候……”
    风间桐还想说什么，被他一把捂住了嘴。
    太宰用猫盯着鱼的表情盯着他看了一会，最终还是叹了口气。
    “……算了。”
    风间桐的话，能弄明白自己的‘喜欢’都要谢天谢地了。
    他们之间的麻烦在于，最初就成为了彼此亲密的家人，因此所有感情全部混在了一块，也把本来就迟钝的风间桐弄晕了。
    太宰毫不怀疑，要不是离别时的情况推了这个人一把，风间桐能再在纠结里打转十年。
    结果，反应过来之后，他反倒是最让人难以招架的一个。
    “希望你不是只敢对着全息投影耍赖呢……”
    太宰轻声道。
    风间桐心虚了一瞬间，突然又矛盾地有点遗憾。
    如果太宰真的在他面前就好了。
    全息投影的触觉已经很接近真实——唯有一点，它没有体温。
    这点缺憾放大了人心中的不满足，也让风间桐想起来了。
    之所以克制不住地想要拥抱太宰，是那个时候的心情。
    从星际监狱脱离之后，风间桐其实是恍惚着降落的。一直到踏上坚实的土地，仍然如在梦中。
    元帅对自己的学生了解得非常到位——
    在风间桐原本的计划里，没有太宰的存在。
    也没有那个，会在关键时刻自动解开的抑制装置。
    因为，没有那个必要。
    元帅和温斯顿大法官一定能猜到敌人的目的，风间桐一定会在星际监狱遭到刺杀。

 第170章

    委托给他们的，是判断。
    判断联盟该走那条路。
    毕竟，当年的风间桐只知道先行者之誓对整个宇宙来说是最好的，但他不能确定这条路对联盟来说是最好的。
    他就在这种情况下，决定把所有隐患拧成一个大烟花。
    如果一切顺利，元帅会自动地进行配合，风间桐就得以解开手环活下来，看见在所有人努力下诞生的崭新秩序，和一如既往的联盟。
    如果不顺利……那他就会合情合理地死在星际监狱。
    两者都没什么不好的。
    如果是后者，那么他不必再在漫长的道路上精疲力尽地追寻；
    如果是前者……
    那该是多么明亮的烟火啊。
    循着这样的光芒，他一定能继续走下去。
    但太宰偏偏出现了，而且想尽一切办法走到了他身边。
    太宰带来了一条崭新的道路，踏在那条道路的起点，风间桐难以遏制地思念着他。
    风间桐像是闲聊一样，和太宰说了这件事，鸢眸的少年沉默了很久。
    “怎么了吗？”
    和他相隔了一个世界的太宰看着面前堆积如山的文件，基本都是与联盟和新秩序有关的事情，看起来没有个一两年是完成不了的。
    也就是说，在那之前，他见不到风间桐。
    太宰冷静地道：“……没什么。”
    只是，突然有点想炸联盟了而已。
    -
    三天之后，风间桐也陷入了工作的地狱中。
    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两个人也算是在给自己善后。
    哪怕是在这种情况下，他们之间的通讯也是果然非常频繁。
    “现在吗？”太宰转了一下笔，在精神链接里戳了戳风间桐，“我在开会哦。”
    “不行吗？那就……”
    太宰：“可以是可以——”
    精神链接里的通讯，并不需要开口说话。
    他可以把通讯限制在两个人之间，既不让其他人发现，也不会泄露会议的内容——因为面对这些利欲熏心的政客，太宰实在是一句话都懒得说。
    风间桐提议道：“……把你那边的投影关掉怎么样？我想要看着你。”
    “……”
    呜哇，真的有人能拒绝这样的请求吗？
    会议室里，思考得苦大仇深的官员们看见，鸢眸的少年露出了一个温和的微笑。
    “……！！”
    错觉吗？这可是太宰治啊！！
    还没等大家把眼球捡起来，太宰就注意到了他们的目光。
    他懒洋洋道：“真不愧是经纬世界的顶尖人才，诸位这就决定好了吗？那么我就——”
    众人纷纷打了个寒战，疯狂摆手：“不不不太宰先生，请再给我们一点时间讨论一下……”
    随后便又陷入了利益的争执之中。
    太宰轻巧地打发了他们，又去戳风间桐：“如你所见，我现在只是在发呆而已。”
    对面传来了风间桐的轻笑。
    太宰想起来了，过去他赖在首领办公室里时，几乎也是在摸鱼。
    这一点回忆让两个世界的距离无限拉近，太宰故意道：“我现在看不见你那边的情况哦，桐不会对全息投影做什么奇怪的事情吧？”
    “……不会。”
    “嗯哼。”太宰把笔放下，微笑道，“所以，桐更想拥抱的，是我本人吗？”
    “很遗憾，这件事目前做不到。”风间桐才没那么容易被他调戏到，“所以，只好看看你的投影了。”
    太宰：“……”
    他打量着面前不断拖延时间的政客们，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
    不久之后。
    风间桐的部下满脸菜色地从文野世界回来，准备找自家上司告状，求安慰。
    他们推开门，看见了坐在风间桐办公室里的太宰：“…………”
    什么地狱绘图。
    好不容易完成了任务，却被太宰玩弄得精神错乱的众人，差点当场应激。
    幸好，在厥过去之前，他们看清楚了这是全息投影：“…………”
    “将军！！！”
    风间桐眨了眨眼，一本正经地加重他们的心理创伤：“所以，你们的场子找回来了吗？”
    部下们：“…………”
    第114章
    所有人：“……”
    很快, 大家就发现：风间桐也没打算放过他们。
    自从他们被太宰的投影吓到了一次之后，风间桐好像打开了什么新世界的大门，开发出了全息投影新的用法。
    第三次被太宰的投影吓到之后, 部下已经麻了。
    他刚刚走进来的时候，身后还没有这玩意的……
    一定是风间桐趁他转过身去，飞快地打开了投影，就为了吓他一跳。
    太宰治的投影正在百无聊赖地把文件折成纸飞机，呼一声送走——全息投影的纸飞机还撞到了部下的脸上。
    部下：“……”
    这是故意的呢？还是偶然？
    太宰知不知道自己被风间少将变成了基地里的鬼故事主人公？
    ……涉及到这个少年的任何事，都有让人头痛欲裂的魔力。
    比起这个——
    部下转头，果然看见了风间桐嘴角还没来得及收回去的一点笑意：“……”
    这是演都不演了啊。
    他一怒之下，怒了一下，最后只好叹了口气：“……将军, 您从衍生世界回来之后, 好活泼啊。”
    没错，就是活泼。曾经根本不可能和风间桐联系上的词语。
    过去的风间桐很少有闲心做这种事。
    当他看着他们的时候, 他的目光落点在过去，在未来, 唯独不在此刻——部下不知道他眼中看到的风景是什么样的, 但文明开拓前线的很多危机, 还没来得及爆发就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就像是不久之前的那件大事一样，大部分人一直到终局，才能反应过来风间桐在多年前埋下的伏笔。
    这很了不起。但只要稍微思考代入，就能感觉到如同身处无光的宇宙中央一般的孤独和疲惫。
    现在的风间桐变得明亮了很多。
    比起用大脑去模拟，他开始很新奇地去‘感受’他们这些熟人的各种情绪, ‘感受’那些他早就已经解析了的各种感情，并且学会了下班和浪费时间。
    有一次，部下还在风间桐的书柜里看到了一本, 嗯，讲述了一个心分成很多瓣的男人，和一个同样心分成了很多瓣的女人的故事，联盟目前的流行小说。
    虽然是半个联盟人恋爱观纪实，但这种东西放在风间桐的书柜里，有种数据错乱的美感。
    可那还真是风间桐亲手放进去的。
    证据就是，风间桐没事的时候会翻几页来看，而且还在追更。
    每一个在风间桐办公室看到这本书的人，表情都像是被雷劈过。
    部下怀疑，他们一眼能看见书名，风间少将大概是故意的……
    大家欲言又止的表情，好像让他觉得很有趣。
    察觉到这件事的时候，部下：“……”
    这种恶趣味，让他有点幻视太宰治。
    太可怕了。
    但风间桐变得轻松快乐了很多。
    所以，即使被倒霉催的上司捉弄，也很难生起气来。甚至连‘太宰把我们家少将带坏了’的心情都被扼杀在了萌芽中……
    偶尔，非常偶尔的时候。
    大家甚至想对太宰说声谢谢。
    幸好，文明开拓前线的人，对自己的san值有很灵敏的感知。
    ……在这个想法升起来的那一刻，他们就自觉地去看心理医生了。
    隔着世界还在继续玩弄他们，心操师，恐怖如斯。
    -
    活泼的风间桐还在观察部下脸上的表情，虽然从外表上看来，他只是眼睛亮了一点而已。
    “抱歉。”风间桐很没有诚意地说，“但是为什么你们会害怕太宰？他很吓人吗？”
    从外表来看，太宰不仅不吓人，而且还很好看。风间桐自己就觉得，太宰是他见过最好看的人了。
    部下用比花岗岩还硬的嘴，强调道：“……您误会了，我们并没有怕了他——那种紧张状态，只是对待对手必备的谨慎。”
    “……”风间桐看起来很想说点什么。
    这个时候，门自动打开了，元帅手背在背后，端庄持重地走了进来，一副来视察的模样。
    ——按照道理来说，这种单独的、通过精神链接的聊天，通讯两边只能够投影出彼此的模样，听到彼此的声音。
    但是太宰却非常邪门地，恰好抬头看了元帅一眼。
    元帅的表情端庄持重地凝固了。
    部下一蹦三尺高：“看吧！他真的很吓人！！”
    风间桐：“…………”
    他取消了全息投影，和元帅面面相觑了一会。
    “‘脑髓地狱’。”元帅言简意赅道。
    风间桐表示理解，又看向自己的部下：“所以，那场谈判发生了什么？”

 第171章

    部下一副不愿多提的模样，非常心酸的说：“……您应该能理解的。”
    风间桐想了想，结论是不能理解。
    太宰确实恐吓过他很多次，但就结果而言，每次都是雷声大雨点小。
    就像一只凶巴巴的小黑猫，一边哈气一边给人摸，非常可爱。
    “真的吗？”元帅看穿了他的表情，平静道，“让人意外——看来你们并没有因为星际监狱的自毁而吵起来。”
    风间桐一僵：“……”
    有什么被忽略的东西，随着这句话浮出了水面。
    ……至今为止，太宰也没有对风间桐的计划做出任何评价。就算风间桐主动提起当时的事情，他也只是轻巧地跳过了这个话题。
    风间桐被他自己和自己的全息投影吃醋这种可爱的小事给迷惑，不知不觉就放松了下来，甚至把最危险的事情给忘了！
    “很不错。”元帅补刀，“看来太宰君的胸怀很宽广。”
    部下瞠目结舌地看着元帅，就好像他在说什么不可名状的克苏鲁一样。
    风间桐：“…………”
    太宰和胸怀宽广没有任何关系，那个表现是心操师的手段——为了让风间桐放松警惕，之后算总账的手段。
    风间桐已经完全反应过来了。但他宁可自己不知道。
    精神链接里传来了太宰的声音：“桐，在吗？”
    那么好听，那么温和无害。
    风间桐就像是刚才的元帅一样，凝固在了当场。
    元帅围观着他的乐子，觉得自己这一次视察得够本了：
    “建交的工作最早大概能在一年之后完成，联盟欢迎一切友好的客人。根据联盟的法律，如果太宰君来到这里，你可以申请一个月的休假——高兴吗？”
    风间桐：“…………”
    -
    一年后。
    风间桐又一次来到了繁星ii。这一次，没有任何公务，只是为了接太宰而已。
    虽然越接近这个日子，越有种死到临头的感觉——太宰最近在通讯中很温柔，却仍然只字不提算账的事情，更是仿佛临终关怀。
    但是，风间桐还是在过去一年内有计划地调控了任务，把原本一个月的假期延长成了一个半月。
    他今天难得没有穿制服，而是一身浅色的便服，显得秀美又无害。
    等待的时间里，风间桐看着头上的星空，难得地有点出神。
    繁星ii对他来说，有着特别的意义。
    第一次来到这里的前身时，他还是一个迷茫的学生。第二次来到这里，他看着漫天的星空，决定了未来的道路。第三次来到这里，是为了给上一条道路画上句号……
    现在是第四次。
    他在这里等待他的未来。
    ……当然，来接太宰的，除了他，也有想看‘大结局’的弹幕们。
    周围的人群喧闹起来，风间桐若有所感地回过头，看见了向他走来的，身穿沙色长风衣的青年。
    “……”
    风间桐愣住了。
    “呜哇！！真的假的，武侦宰的打扮——”
    不知道是谁激动地这么说。
    这句话里的含义，让风间桐的注意力被牵扯了一丝.
    下一刻，一个人握住了他的手腕，把他拉了过去，风间桐看见了太宰近在咫尺的脸。
    太宰修长的睫毛就像是刷子一样，痒痒地拂在他的脸上。太宰的气息也是。
    “……”
    风间桐感受到了，和全息投影不同的体温。
    “在看什么呢？”太宰笑着问。
    他的声音在空气中微微震动着。
    风间桐眨了眨眼，任由排山倒海的思念淹没自己。
    “……武装侦探社？”他轻声道。
    太宰一瞬间就听懂了他在说什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打扮：“啊，这个吗？似乎是原世界线的我的经典皮肤——我觉得来联盟的话，这样或许会有不错的效果。”
    “……”
    确实效果不错。
    从音量来看，大家都挺兴奋的。
    太宰弯了弯眼睛：“——桐没有去看那条世界线吗？”
    风间桐不动声色地往他那边靠了靠，试图接触他的体温：“……有必要看吗？”
    “噗。”
    太宰笑了，他拖长了声音，“确实——没有必要。”
    风间桐慢了半拍，才听懂这么简单的一句话。
    他觉得自己现在简直就像是在看着太宰发呆，看着那双形状优美的嘴唇开开合合，声音却不过脑子，尽在攻击他的心脏。
    “呐，桐。”太宰用可可爱爱的声音问他，“你在做什么？”
    “……”
    风间桐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右手放在太宰的肩上，像是犯了选择困难一样，不舍得推开对方，又本能地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起码要给自己挣出一点呼吸的空间。
    “我……”
    “很想我吗？”
    太宰仿佛有读心术一样，轻声调笑道：“但是，要拥抱的话，应该再过来一点才行——”
    话音刚落，他的手上用了点力。攥着风间桐的手腕，扣着腰，把他拉了过去。
    这是一个非常用力，近乎有点窒息的拥抱。
    所有声音都远去了。
    在被对方的气息彻底淹没之前，风间桐下意识地回抱住了太宰。
    第115章
    太宰在他耳边问：“不带我走吗？”
    ……
    他的声音大概是真的可以当迷魂药用。总而言之, 等风间桐再一次反应过来之后，他们已经到家了。
    风间桐一边反省自己，一边在门禁处录入了太宰的信息。
    打开大门的那一刻, 他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不好说是‘分别许久的家人回到了身边’，还是‘带喜欢的人回家’，又或者是‘围观刚到家的猫咪熟悉新领地’……
    但当太宰戳了戳花园里绽放的玫瑰花时，最后一种感觉达到了巅峰。
    风间桐的眉眼弯了弯。
    似乎直到这个时候，在他心里，一切才终于尘埃落定了。
    阳光洒在太宰的身上，为他微卷的头发镀上一层毛绒绒的金边，连同旁边开得很热烈的玫瑰花一起，美好得就像画一样, 岁月静好得让人有种晕乎乎的感觉。
    太宰拉着他在这里转了一圈, 评价道：“除了花园，你完全就是把我们家搬过来了嘛。”
    “……”
    虽然这像是一句调侃, 但风间桐觉得，太宰还蛮高兴的。
    这只鸢眸的猫咪光速熟悉了这里, 连过渡都没有, 就自然而然地调出了操作光幕, 自定义了一下屋内的装潢，还很好奇地查看了一下家用医疗舱和做饭机器人，观察了一下联盟特产的营养液。
    最后，他走到卧室里，接入了主控装置, 当着风间桐的面，开始修改代码。
    风间桐像是被猫咪吸引的愚蠢人类一样，想都没想地凑过去围观, 看了两行，就察觉到了什么。
    “咔。”
    门锁上了。
    下一刻，熟悉的温度触碰了他，‘神之棋盘’也被锁住了。
    太宰扣着他的腰，把他拉了过去，对他露出了一个甜美的笑容。
    风间桐：“…………”
    一切都很丝滑，从在阳光下打滚、在屋子里四处探索的猫咪，到现在浑身散发着危险气息的男人，中间连过渡都没有。
    偶尔他会觉得，太宰这副喜怒无常的劲儿可怕又可爱。
    太宰：“根据联盟法律，如果其他世界的伴侣来到联盟，无论是谁都有权利拒绝工作，休假一个月。”
    他用那种能给人下迷魂药的声音问：“桐，我拥有你的一个月吗？”
    “……”
    风间桐有时候不太理解。
    如果说过去的恋爱经验，他和太宰明明都是空白的——然而在这方面，他却从来没有赢过太宰。
    “……是一个半月。”风间桐干巴巴地纠正他。
    太宰了然：“原来如此，之前就是在忙这个吧。”
    以新文明开拓前线的繁忙程度，风间桐能额外抽出来半个月，简直可以说是奇迹，一定是从一年前就开始准备了。
    “……这是最好的重逢礼物了。”太宰在心上人的肩头蹭了蹭，享受地闭上了眼睛。
    他注意到，怀里的身体不由自主地紧绷着，心率加快了一些。看来是许久不见，让原本已经习惯了这种接触的风间桐又变得不适应了起来。
    ——虽然风间桐自己可能不知道，但就和感情上的迟钝相反，他对太宰的触碰其实敏|感得有点过头了。
    如果不打算一下子超过阈值，把人弄晕，现在用这种水温的亲密让他适应一下，是比较合适的选择。
    太宰掩住咕嘟咕嘟往外冒的坏水，就像在闲聊似的，问：“这一个半月，你打算带我去哪里呢？”
    风间桐在他的引导下慢慢放松下来：“……你想去温斯顿学院看看吗？”

 第172章

    提起这个，果然是温斯顿学院。
    对风间桐来说，具有特殊意义的地方。
    风间桐想了想，又道：“我拥有推荐的资格，你想去那里旁听一段时间吗？温斯顿学院的课程水平很高，不少教授研究的方向都很有趣——我觉得你应该会喜欢。”
    他想象了一下太宰穿着制服，坐在课室里的模样，不由自主地微笑了起来。
    ——虽然做过很多惊天动地的大事，但太宰的年纪，正是上大学的时候呢。
    想到这里，就觉得非常可爱。
    太宰眨了眨眼：“你和我一起去吗？”
    风间桐告诉他：“我是温斯顿学院的荣誉教授，可以临时回去上几节课。”
    鸢眸亮了起来。
    太宰兴致勃勃地问：“呐，桐，你上课的时候会穿什么呢？”
    风间桐没理解他的热情：“……只是普通的正装而已。”
    “就这么说定了。”太宰欢快道，“我要听你的课。”
    风间桐觉得没必要：“如果你有什么想知道的，直接问我就好了。”
    脱离了文野世界之后，就没有使用技术的限制了。太宰天赋极高，是每个老师都梦寐以求的学生，风间桐非常乐意教导他。
    但太宰却道：“不是啦，我的意思是，我想坐在你的学校的教室里听你讲课。”
    风间桐：？
    虽然不太明白，但这个要求好像也没什么问题。
    到时候，他在课堂上提问太宰——应该会是非常奇妙的体验。
    风间桐把温斯顿学院加入行程。
    “还有呢？”太宰继续道，“我想看看你小时候住的地方。”
    风间桐的双亲在他记事前就过世了，十二岁以前，他都在联盟的孤儿院度过。
    风间桐犹豫道：“可以是可以，但那里没什么特别的……”
    “我想看看抚养你长大的地方。”太宰理所当然道。
    这是个无法拒绝的理由。
    风间桐同样添上了这个行程。
    太宰叭叭地报出了更多想去的地方——
    “繁星ii已经去过了，我想看它的前身，现在变成了博物馆的那个空间站。我听说，那里特别感谢了你的帮助。”
    “你第一次文明开拓去了哪里？bobr57行星可以去吗？咒术回战的世界呢？”
    ……
    他一边说，风间桐一边记着。
    单从现在的目的地来看，他们这一个半月，时间还真是非常紧张。
    在这样久别重逢的闲聊里，风间桐渐渐不受控制地完全放松了下来，甚至伸手绕了绕太宰手感很好的卷发。
    就在这时候。
    太宰冷不丁道：“星际监狱呢？”
    “……”
    风间桐一怔，看见了一双笑意不达眼底的鸢眸。
    ……还是来了。
    就像他之前推测的一样，太宰和胸怀宽广毫无关系。
    风间桐为了布局，把自己放在自毁的星际监狱上，这件事没那么容易过去……太宰只是在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跟他算总账而已。
    太宰甚至愿意为此等待一年。
    风间桐思来想去，觉得自己差不多也可以放弃抵抗了。
    太宰把他推到了床上，观察着他的表情：“真遗憾……早有准备了吗？桐。”
    看样子，他早就准备好这样突如其来地吓风间桐一跳了。
    ——就算早有准备，风间桐也还是差点心脏骤停。
    太宰轻笑道：“既然这样，那么你也准备好了吧？”
    风间桐故意道：“……解释吗？”
    太宰一哂：“不是哦——才不是那么轻松愉快的事情。”
    风间桐所有要解释的东西他都知道，这件事上他们没有任何误会。最开始，甚至是太宰主动否决了风间桐给他‘剧透’的提议。
    为什么要那样做——太宰都明白，甚至能够理解。
    但理解归理解。太宰治又不是什么讲道理的人。
    “我想问的是，你做好准备了吗？”太宰一字一顿地道，“——明白了一切之后还纵容我到这个地步，你做好了无论付出什么，都要让我消气的准备了吗？”
    “……”
    风间桐有点狼狈地被他摁在床上，黑发凌乱地散落着，明丽又旖旎。
    处于这样弱势的地位，他居然并没有像以前一样紧绷起来，反而有点发愣。
    ——风间桐猜到了太宰想做什么。
    他是有点迟钝，并不是真的傻，何况太宰表现得足够明显。
    他只是有点想不明白。
    “……所谓的‘准备’，是指要做这种事吗？”
    风间桐起身，凑前了一点，亲了太宰一下。
    这亲吻柔软又酥麻——虽然接触到太宰的呼吸之后，他又情不自禁地闭气了，但这一连串动作还算自然。
    太宰挑了挑眉，点点头。
    ——他相信风间桐的智商，不会把他的意思理解成单纯的接吻。
    呼吸相接的距离里，那双美丽的金色眼睛动了动。
    风间桐真心实意地问：“如果是这个的话，随时都可以——但为什么你会觉得，这种事是惩罚呢？”
    太宰：“……”
    风间桐记得，在他没想清楚的时候，太宰还拿亲吻来威胁过他。
    ——“不松手的话，我就亲你了。”
    虽然确实被威胁到了，就算是当时一脑门官司的风间桐也认为，这比较像是奖励。
    更别说是现在了。
    风间桐实话实说：“互相喜欢的人之间的亲密，明明算是奖励吧。”
    “……”
    太宰错愕地盯着他看了一会，突然忍俊不禁地低下头，低低地笑了起来。
    “是吗，你是这么想的啊……”
    不行，糟糕过头了。
    联盟是什么天堂吗，居然能养出风间桐这样的人。
    只是简单的一句话，就挑起了他最深处的欲念。
    太宰摩挲了一下风间桐的唇，掩住内心深处可怕而阴暗的想法。
    ——情人之间的亲密可以舒服得如同浸泡在温水之中，但那和被太宰冠以‘惩罚’之名的做法，完全不是一种东西。
    太宰笑道：“我会按我的想法来做。放心吧。就算桐觉得自己被‘奖励’到了，我也不会恼羞成怒的。”
    “……”
    风间桐还想再说些什么，太宰就已经低下头，用鼻尖蹭了蹭他：“来接吻吧，桐。”
    “……”
    “在真正开始之前，得教会你换气才行，晕过去可不算数哦……”
    逐渐变低的声音，淹没在了唇齿的纠缠之中。
    ……
    风间桐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无从感知时间的流逝。
    因为太宰提前拉上了窗帘，锁上了门，也不能从环境中推断。
    接吻的环节持续了很久，直到风间桐用本能记住了换气的方法……接下来的一切也是。
    虽然说着要去温斯顿学院听风间桐的课，但在如何掌控人的精神和身体上，太宰也是一个优秀过头的老师。
    这位‘老师’似乎打算贯彻风间桐刚才提出的‘奖励’这种说法，近乎可以说是温柔的。
    他不羞辱风间桐，也纵容风间桐咬着布料不肯出声回答问题的劣习——甚至把自己的外套借给了风间桐。
    ——他只是，带着笑意，不断地在夸奖着风间桐——尽管风间桐看起来可能恨不得挨骂。
    他不让风间桐晕过去，也不让他完全清醒，拿捏着十分残忍的分寸。
    停下来的时候，风间桐还以为已经过去了一夜。
    太宰轻轻地帮他抹掉生理性的泪水，喟叹道：“……比我想象得更糟糕啊。”
    风间桐根本连一点有效的反抗都没能做出来，完全在任人摆弄。
    “呐，风间先生。”太宰调笑道，“好可怜啊。你最开始明明做足准备了……想要把最不擅长的‘攻略线’排除在外。”
    “……”
    “但你失误了呢。”太宰呢喃道，“被自己从小养大的孩子喜欢上了，现在还正在被做糟糕的事情……哎呀。”
    他摁住风间桐的手腕，把微弱的挣扎摁了回去。
    “够了吧……”风间桐断断续续地说，“太宰，已经够了吧……”
    太宰就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样，弯了弯唇角：“你在说什么呢？桐。这是惩罚哦，才刚刚开始呢。”
    “……”
    “还是说……果然是这样。你当初选择相信我，把自己交给我的时候，其实并不知道这种事意味着什么吧？”
    太宰像是变魔术一样，不知从何处摸出来了一个小瓶子，在风间桐面前晃了晃。
    “——这是那种精神药物，我留下来了一部分。桐，还记得我说过什么吗？”
    用这种药物，可以让风间桐在最糟糕的时候醒过来任人玩弄，然后在最崩溃的时候失去意识，重新落入太宰的掌控之中……下一次醒过来，还会是一样的情况。

 第173章

    对风间桐来说，那一定，是像噩梦一样可怖的事。
    “时间还很充足，要用一点试试吗？”太宰逗弄道。
    风间桐反应很激烈地，不断摇着头。
    “好吧。”
    太宰很绅士地停了手，把小瓶子放在了枕头旁边。
    但这什么都说明不了。这点距离，以太宰的能力，随时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打开这个小瓶子。
    风间桐只能不断地分出注意力去看它，同时不断地对太宰强调：“……不要。不要那样做。”
    “是、是……不会的，你就放心吧……”
    第116章
    太宰用一瓶没开封的药, 成功撬开了风间桐紧闭的嘴。
    少将在这种事上脸皮很薄，死活不肯叫出声。现在，他好歹学会说‘不要’了。
    这句话起到了很好的反效果, 太宰逗他逗得更来劲了。
    可惜的是，就算太宰满肚子坏水地试图引导他说些别的话，他也只会摇头，并且不断地去确认装着药的小瓶子没有被打开。
    人的精神是有极限的。
    他应对太宰就已经足够手足无措，还要提心吊胆地防备枕边的药瓶。
    太宰的‘惩罚’像是一个示范，被用了药之后的可怕下场不断地在他脑中浮现，又被刻意地加深。
    “……不要。”
    风间桐抓住太宰作势去拿药的手，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
    ……是不要对他用药……还是，不要再继续下去了？
    弄不明白。
    大脑一片空白, 甚至连欢愉和痛苦的感知都开始混乱。
    彻底失去意识之前, 他看见了一双带着暗色的鸢眸。
    ……太宰说得没错。这确实是……‘惩罚’。
    -
    风间桐睡得不太安稳。
    不知过了多久，他在梦里一脚踩空, 惊魂未定地睁开眼。
    他看见了熹微的日光，窗帘在微风中飘动着。
    靠在窗前看风景的人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 回过头, 表情在晨光中昏暗不明：
    “早上好, 桐。”
    风间桐一时不知道今夕何夕，只是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床头：“……”
    “在找这个吗？”太宰像变魔术一样，手腕一翻，拿出了一个小瓶子。
    然后，他轻巧地调出光幕, 把那瓶药放进弹出来的危险物处理器里，销毁了。
    风间桐愣了一下。
    ——这是太宰在告诉他，星际监狱的事情, 就这么一笔勾销了。
    居然这么简单。
    “感觉怎么样，桐。”太宰走过来，温柔地扶了他一把，“能起来吗？”
    风间桐本能地觉得他的语气不太对，试着坐起来。
    除了一点酸疼之外，并没有感觉到特别不舒服。
    昨天的一幕幕在脑海里迅速闪过，抛开那些让人羞愤欲死的部分，风间桐发现，太宰只是在精神攻击而已，其实相当手下留情。
    太宰的声音可恶地响了起来：“啊，那是因为，再过分一点的话，桐一定会马上晕过去，那样就太无趣了~”
    风间桐：“…………”
    太宰眨眨眼，可可爱爱道：“你想说的话都写在脸上了哦。”
    风间桐无话可说。
    事实上，他连意识都有点恍惚。有时候觉得一切已经结束了，有时候又觉得身上一点力气也没有，处于一种相当异常的状态。
    “要亲一下吗？”太宰问他，“这一次不是惩罚，是奖励哦……”
    风间桐没有任何反抗，任由一只微凉的手轻轻抬起他的脸。
    他得到了一个舒缓的，带着安抚意味的吻。
    风间桐听见了细微的、暧昧的水声。太宰的吻也带着清晨的凉意，藉由着他的气息和触碰，风间桐慢慢地回过了神。
    一吻终了。
    他把冰凉的太宰拉过来，用被子裹住，只露出一颗毛绒绒的脑瓜子。
    “……桐？”被裹起来的猫猫头看起来有点惊讶。
    风间桐试图把他焐热：“……你在那里坐了多久？”
    这个温度，简直像在窗边吹了几个小时的风一样。
    “……”
    太宰沉默了。
    他其实在窗边坐了半个晚上，为了让似乎永远无法满足的自己冷静一下。
    昨晚他做过了头，风间桐直接晕了过去。那种情况下再继续，就不是惩罚，而是施虐了。
    太宰没打算让风间桐害怕这种事。
    ……但是，被那样惩罚过了之后，风间桐就算害怕他也是理所当然的。
    太宰自己拒绝了风间桐的‘剧透’，他自信地以为，无论发生什么事，他都能控制住场面。
    不是因为他比风间桐强大，而是因为在所有势力中，只有他是轻装上阵的。
    他只在意风间桐，他无所顾忌。
    结果，在星际监狱自毁的消息传来之后，他本该发挥这份长处，毫无顾忌地掀起战争时——他才发现，自己根本没有想象中那么游刃有余。
    有些事情，并不是他告诉自己不要去在意，他就能不在意的。
    哪怕他是太宰治。他也会欺骗自己的感情。
    风间桐比他更了解他自己。
    抹消‘脑髓地狱’，促成和联盟的合作，是太宰亲手做的选择，也是一场豪赌。
    他只能赌风间桐活着。
    一年前，太宰赢得肝胆俱裂。他若无其事地把那份恐惧收拾好，藏在心底。
    风间桐告诉他——互相喜欢的人之间的亲密，应该算是奖励。
    太宰知道，他可以用这个借口顺坡下驴。从善如流地改掉原本的计划，温柔对待自己珍视着的人。
    为什么不呢？
    风间桐连接吻都会时不时背过气去，要让这样的人在第一次的时候接受他的‘惩罚’，想也知道会被折磨得很惨。
    风间桐为他做了能做的一切。不应该再承受毫无道理的迁怒。
    但太宰治就是这么糟糕的人，他还是把那些阴暗的占有欲全部发泄在了风间桐身上。然后安静地跑到窗边吹风，等待风间桐醒过来——就像在等待宣判一样。
    被风间桐抱住的那一刻，太宰就知道了——
    他早就清楚，并且坚信着，无论被他怎么对待，风间桐都绝不会责怪他。
    ……真是个无可救药的混蛋。
    太宰叹了口气，掀开被子，把苍白疲惫的风间桐也一起卷了进来，乖乖地回答了对方：“……半个晚上。”
    风间桐一惊，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怎么了吗？”
    虽然太宰从小就像是猫一样，有很多奇思妙想。但就算是猫，一般也不会大晚上放着好好的床不睡，跑到窗边吹冷风。
    是太宰的话，一定是又在思考些什么了。
    太宰非常狡猾地反问：“桐觉得呢？”
    风间桐：“……”
    反问完，太宰继续像个混蛋一样，看着他为了自己凝眉思索的样子，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然而风间桐虽然是个外表仅供参考的木头美人，在太宰的事情上，直觉竟然偶尔灵了一次。很快，就从太宰的异样里面悟到了什么。
    “昨晚——”
    “——那瓶药。”太宰扑棱着长长的睫羽，用黏糊糊的声音打断了风间桐。
    风间桐：“？”
    太宰半真半假地小声抱怨道：“虽然拿出来就是为了吓一下桐，但是害怕成那样，还是让人有点受伤呐……”
    他能轻而易举地把风间桐玩到崩溃，那瓶精神药物带来的恐吓，起码要占一小半的原因。
    风间桐似乎非常、非常害怕被用药。
    他已经体验过那种身不由己的感觉，当时出于对太宰绝对的信任，甚至完全没觉察出这个东西的险恶之处，对太宰的恐吓也是一笑而过。
    可现在不同了。
    大概是因为太宰的惩罚已经足够恐怖，意识清醒的状态下尚且如此，无法想象连意志都被操纵的时候，自己会变成什么样。
    其实这一次真的没打算用的太宰委屈道：
    “难道桐觉得，我是会瞒着你下药的人吗？”
    风间桐顿了顿，还没来得及升起歉意，就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那双美丽的金色眼睛露出了‘无语’的神情。
    太宰：“……”
    他也想起来了。
    当初他用药之前，还真的没有和风间桐商量过……
    太宰连脸色都没变一下，改口道：“没错，我确实是。”
    风间桐：“……”
    “很糟糕吧？所以，你以后也要提高警惕心哦，这个药物虽然是违禁品，但我并非弄不到。说不定我会把你——”
    太宰的声音戛然而止。
    思维一时同频。
    包裹在同一条温暖柔软的被子里的两个人对视了一眼，同时笑了出来。
    “是吗？”风间桐戏谑道，“这样我就放心了。”
    心操师，行动力极强的太宰治——唯独在风间桐面前，实在是有点‘嘴强王者’的潜力。

 第174章

    越是提前预告什么，越是什么都不会做。
    真正要做的事情，倒是死死瞒着，直到最后一刻。
    就像是什么捕猎的猫科动物一样。
    “这个……还是稍微担心一点吧。”太宰想了想，反复无常地说。
    这个心理实在是很微妙——
    风间桐完全不怕，他会感到不爽；风间桐太害怕，他更会感到不爽。
    “……”
    风间桐诡异地被萌到了一下，忍不住捏了捏他的脸颊。
    直到现在，他终于觉得那股不太对劲的感觉消失了，出现在太宰脸上的，变成了真实又明亮的笑意。
    风间桐突然有了一点冲动，而且不太想忍耐。
    于是他凑过去，亲了太宰一下。
    “诶？……诶？……”
    鸢色的眸子睁大了。
    昨天游刃有余地掌握着一切，把风间桐逼到说不出话也叫不出来的太宰，居然在这样蜻蜓点水的一个吻里，悄悄红了耳根。
    他手忙脚乱地抱住风间桐，任由对方在他的脸颊上落下一个又一个吻，声音轻得就像是幻觉：“……你不害怕吗？”
    太宰给出的，绝不是什么愉快的体验。在这种情况下，风间桐竟然还敢主动吻他吗？
    “……”
    风间桐给了他一个困惑的眼神。
    仿佛在说：我什么时候害怕过你？
    太宰：“……”
    看来他的理解有误。
    人见人怕的太宰治——在风间桐这里根本没有威慑力，昨天纯粹是借那瓶药狐假虎威了。
    他被亲得有点痒，忍不住想要笑出来。
    并不是太宰惯常的那种，连弧度都计算过的，收放自如的笑容，而是好像拥有了一切的那种，情不自禁的，傻乎乎的笑。
    风间桐看着他的笑，愣了一下，就像是被什么吸引了一样，又试探着去亲他的眼角。
    “呜哇……等一下，稍等一下，桐。”
    太宰反应很大，因为不太舍得躲开，只好溃不成军地拍拍风间桐的腰，让他稍微停一停，至少让自己缓缓。
    太宰像被汲取了灵魂一样，呆滞地喃喃道：“——这是犯规吧。”
    风间桐亲他的架势，让他想起了一些人亲猫咪的动作——
    总而言之，有一种不顾他和猫死活的美感。
    风间桐若有所思道：“我觉得，我好像从很久以前开始就想要这么做了。”
    太宰：“……”
    随着这句话，某个一塌糊涂的初吻画面，在脑中一闪而过。
    鸢眸的青年嘟哝道：“原来如此……误会了吗……”
    ——原来风间桐喜欢的，还真的就是这种像小孩子一样的吻。
    太宰调侃道：“反差太大了吧……风间少将。”
    风间桐：“……”
    他看上去不太服气地又凑了过来。
    这一次，是真正的吻。
    当风间桐生涩地撬开他的唇齿，试图往里面探索的时候——太宰发现自己也屏住了呼吸。
    太宰：“……”
    太宰：“…………”
    这种事，也能传染吗？
    第117章
    说起来, 论起恋爱的经验，太宰和风间桐其实是半斤八两——都是零。
    但因为某人菜得实在是太让人绝望的同时，太宰又太天赋异禀, 双方水平差距过于悬殊，所以显得后者总是很游刃有余。
    但现在，太宰发现，风间桐好像开发出了一个全新的技能，那就是把他拉到自己的水平，然后用乱七八糟的经验打败他。
    不会吧……
    太宰小心翼翼地等待了十秒钟，还是不得不把呼吸调整成了手动挡。
    他在掩饰自己的情绪方面是个熟练工，就算已经心动到无法遏制，本来也不该这么失态的。
    只是——
    ——“你的呼吸太烫了。”
    这种时候, 他不合时宜地想起了风间桐曾经的控诉。
    ……确实, 好烫。
    风间桐体温比他高一点，总是暖乎乎的。偶尔会让太宰有一种沐浴在阳光底下的感觉——那种并不刺眼, 也不过于灼热的，让人会幻想在其中长睡不醒的日光。
    现在他不想睡了。
    防线被全面攻破, 他的心脏都快要从胸膛中跳出来了。
    太宰都怀疑, 刚才自己有没有销毁那瓶药——否则空气中的成分怎么这么可疑。
    越是感受着风间桐的气息, 他越是感觉热得不行。
    反应过来之后，已经又一次屏住呼吸了。
    太宰：“……”
    他认命地闭上了眼睛，像一只放弃抵抗，任人蹂躏的猫咪一样，并且很安静地开始了憋气——如果风间桐再亲一会, 他甚至可以安安静静地把自己憋晕过去。
    幸好，风间桐没绷住，笑了。
    他笑得自己也有点缺氧, 不得不提前结束了这个吻。
    “……”太宰安静地给自己顺过了气，无奈道：“……桐。”
    风间桐一边笑，一边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一下，金色的眸子弯了弯：“你也屏住呼吸了。”
    “……啊。”太宰承认，“彻底被你打败了。”
    他拉了拉被子，把风间桐卷得紧了一点，伸手探了探对方的额头。
    太宰知道自己折磨人的本事，就算是风间桐，在刚刚醒过来的时候也是恍惚的。
    就算在这种状态下，他恐怕也是看出来了太宰的不对劲，在不着痕迹地哄人。太宰顺势而为，也在反过来安抚他，到了现在，他们两个人的精神总算都稳定了下来。
    但风间桐看起来还是很累，生物钟让他准时醒了过来，不代表他真的休息好了。
    太宰轻声问：“时间还早，要再睡一会吗？”
    风间桐揉了揉眉心：“……你的行程呢？”
    太宰之前可是叭叭报了好多个想去的地方，他这一个半月的休假，时间十分紧张。
    “今天休息一天也来得及，温斯顿学院那边，也要等他们的回复吧。”
    风间桐认为有理。
    实际上，他还没来得及给温斯顿学院发信息。
    而且，太宰要作为旁听生，也需要特别的审批——并不是温斯顿学院的旁听生资格有多么难拿到，纯粹是因为他是‘太宰’。
    差点选择与联盟为敌，但最后事实上却帮助了联盟的太宰。
    是一个危险到必须要认真对待的人。
    “……元帅看见你的全息投影时，脸上的表情也很精彩。”
    风间桐和太宰分享道，真是十分师慈徒孝。
    太宰可爱又无辜地对他笑了一下。
    虽然昨天的武侦宰cos服已经不得不被送去清洗了，但太宰今天穿的衣服，也是十分明亮的沙色，配上太宰俊秀非常的面容，有一种让人心动的魅力。
    衣服是在这里的衣柜拿的，尺寸刚好。
    太宰一身轻松地来联盟，什么都没带，根本没想过风间桐有可能没准备他的东西。
    风间桐确实也把属于太宰的衣柜填满了，这里什么都有，本来也没什么需要带的。
    因为这是回家。
    风间桐操作了一下，分别给温斯顿大法官和学院发去了信息，才关掉了光屏。
    然后，卷着太宰一起躺了下去。
    太宰：“？”
    他懵了。
    风间桐非常自然地埋进他的怀里，吸了一口。
    太宰扑腾了一下，觉得有点不妙。
    在紧紧贴着的温度里，他浑身都紧绷起来了：
    “等等，我就——”
    “你不是也没睡吗？”风间桐的声音已经变得有点含糊了。
    太宰：“……桐是知道的吧，我不需要睡太久。”
    从小就是这样。
    这应该算是属于太宰治的‘天赋’——做首领的那个同位体努努力，眼看着都快要进化掉睡眠了。
    但太宰被风间桐养出了习惯，平时就会给自己留出足够的休息时间，精力充足到有点过剩——他现在睡不睡都可以。
    风间桐想想也是，但仍然不太愿意放他走：“那就在这里陪我一会。”
    少将理直气壮地想：
    ——太宰在这里，他为什么要一个人睡。
    完全忘了自己当初是怎么如临大敌地拒绝一起睡的请求，甚至异想天开到打算坐在床头，握着太宰的手蹭‘人间失格’了。
    太宰：“…………”
    问题不在这里。
    他很眷恋风间桐自然而然流露出来的亲密——这个人是一旦想通了自己的‘喜欢’，就不会再纠结的类型。往日的所有回避，现在都变成了亲昵。
    如果太宰也可以这样心无旁骛地和他黏在一起，也会很乐意留下来陪着风间桐的。
    但是——昨晚吹的冷风，现在都已经失效了啊。
    “……总而言之，就是这么回事啦。”太宰嘀嘀咕咕道，“还是饶了我吧。”
    风间桐也感受到了他身体的变化，困惑道：“……你还能继续吗？”

 第175章

    他这边已经疲惫到什么都不会想了。
    太宰：“……”
    这个——怎么说呢。
    单论体力，风间桐是强于他的。
    但风间桐在这种事上实在是生涩得出奇，太宰又有意要折腾人，甚至在一切还没正式开始的时候，风间桐就把体力消耗了大半。
    结果就变成了这样。
    太宰叹了口气，把心中涌动着的那些不管不顾的残忍想法压下去。
    别着急。
    桐是很优秀的学生，迟早能学会怎么做的。
    太宰很享受这种慢慢教导恋人的感觉，但现在显然不是合适的时机。
    ——诶？
    太宰眨了眨眼，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
    ——话说回来，风间桐做他的老师时，教他的都是一些正经的东西。他这边倒是……全部都很奇怪呢。
    此时，被教了奇怪的东西的风间桐松开手，不知道是困懵了还是怎么样，对太宰道：“我知道了……那就再来一次吧。”
    “……”太宰倒抽一口凉气，“……桐，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惩罚结束了之后，接下来就是奖励了吧。”
    风间桐有理有据道。而且抬手就去解太宰的扣子，看起来十分清醒。
    ——被这样撩拨还能纹丝不动，那大概是死人吧。
    太宰忍了忍，还是翻身压上去，握住他的手，顺势摁在枕上：“不需要再休息一下吗？”
    “……”
    床很软、被子很温暖，太宰的体温十分催眠……
    在‘人间失格’的作用下，空间感知被抹去了。就像是有一双手温柔地捂住了风间桐的眼睛，让他休息一样。
    风间桐用逐渐变成浆糊的大脑想了想，想到了一个折中的办法：“没关系。我睡着之后，你也可以继续。”
    太宰：“？？？”
    这是挑衅吗？
    鸢眸危险地眯了起来。
    然而盯着风间桐看了一会之后，太宰无奈地发现：这个人是说真的。
    好强大的精神韧性。昨天惨成那样，好像也根本没有留下阴影，而且说睡着就睡着了。
    虽然很想马上让风间桐试试，他到底睡不睡得下去……但是太宰还是松了手，像一个蔫巴巴的大抱枕一样稀溜了下来，任由风间桐翻了个身，把他抱住。
    太宰看着风间桐的脸，有点出神。
    ——他曾经以为，刚刚折磨过风间桐的自己说不定会出现在对方噩梦里，还是早点离开比较好。
    但是，抱住了他的风间桐，却露出了非常安心的表情。
    “……桐。”他轻声道，“你是笨蛋吧。”
    -
    再次醒过来的时候，风间桐看见了一双美丽又幽怨的鸢色眼睛：“……”
    明亮的日光照进来，已经差不多是正午了。
    风间桐一眼就看出来，刚才太宰根本就没睡着。
    但他居然还是在这里待了一个早上。
    “……”
    风间桐很少睡到这个时间点，得到了充分休息的大脑缓缓启动了。
    他下意识地松开手，太宰继续盯着他不放。
    在这样的目光下，风间桐想起了自己在半梦半醒间说的胡话，脸上顿时一热。
    “桐，你有时候真的很会挑衅人。”太宰幽幽地说，“下一次我会毫不犹豫地动手的。”
    风间桐：“…………”
    太宰直挺挺地坐起来，理了理被揉皱的外衣，长出一口气，干巴巴道：“……我饿了。”
    风间桐也有同样的感觉。
    从昨天开始，他们就什么都没吃，而且体力消耗巨大。
    这个情况的话……
    风间桐想了想，露出了一个微笑：“……昨天没来得及说，欢迎来到联盟，太宰。来试试联盟的特色料理吧，我记得你以前问过这个。”
    太宰：“……你说的特色料理，该不会是营养液吧？”
    风间桐：“足够特色吗？”
    太宰打量了一下手里的东西，所谓的营养液其实味道并不寡淡，像是鲜美的汤。喝完之后包装自动分解，变成空气中的甜香。
    这倒是非常方便。
    难怪当年风间桐给还是小鬼的他准备三餐时，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但是——
    “把这种东西当做特色料理的话，联盟未免也太悲惨了吧。”太宰吐槽道。
    风间桐想起了什么，微笑道：“那，你要试试星空克苏鲁汤吗？”
    太宰不明觉厉：“……这是什么？”
    “星际监狱，一个狱警擅长的特色料理。他似乎很想和你交流一下厨艺……”
    太宰的眼睛亮了起来：“和我的活力清炖鸡比起来呢？”
    风间桐：“……最大的区别在于，星空克苏鲁汤真的是能喝的东西。”
    太宰抱怨道：“这个评价也太过分了……”
    第118章
    太宰绕着星空克苏鲁汤转了一圈之后, 宣布这东西有资格跟他一战。
    “果然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我的活力清炖鸡也该升级换代了。”
    风间桐：“……”
    那个东西，还有升级的空间吗？
    他眼睁睁地看着太宰用他的账号下单了一些可疑的东西——风间桐原本想凑过去看一眼, 但被太宰捂住了眼睛。
    “要升级换代的话，就需要新的配料。”太宰兴致勃勃道，“最终的成果应该会很有趣。”
    风间桐想起了某个很久远的疑惑：“所以，你果然放了特别的东西，对吗？”
    他还记得，太宰第一次下厨时，做出来的鸡汤是正常的。直到后面他放了一点不明物质进去，一切就全变了。
    那个物质，该不会就在刚刚下单的配料里吧？
    太宰狡猾地道：“谁知道呢？”
    “……”风间桐拉下他的手, 试图点开光屏, 被太宰阻止。
    “被剧透就没意思了嘛。”太宰的鸢眸亮晶晶的，是一副让人无法拒绝的期待表情, 把风间桐拉过去亲了一下，“——想知道的话, 就来研究吧！”
    风间桐：“……”
    唇上传来酥麻温热的触感, 他的心脏漏跳了一拍。
    太宰黏糊糊地用鼻尖蹭了蹭他：“呐, 桐——我有赶上今年的厨艺争霸赛吗？”
    他这样雀跃的时候，可爱得让人头脑发晕。
    风间桐立刻就忘了自己刚才想做什么，点了点头：“就在一个月之后。”
    果然，他之前就觉得太宰会对这件事有兴趣——就算不去参与，至少也会去围观。
    太宰眉眼弯了弯：“……所以, 你是为了这个，特地把假期延长了吗？”
    风间桐理所当然道：“当然是为了陪你。”
    太宰轻笑道：“哎呀……这不是很会说情话吗，桐。”
    ……
    完全没理解一切是怎么发生的, 总而言之，回过神来的时候，他们又开始了亲吻。
    被摁到沙发上的时候，风间桐试图挣扎一下。
    在他的记忆里，他们刚才还在讨论着和厨艺相关的事情……而且他余光看见光幕亮了一下，那是太宰下单的配料送到的标志。
    “你的活力清炖鸡——”
    在唇齿交缠的间隙发出的声音，黏糊又暧昧。
    这个人的关注点总是很清奇。
    太宰觉得很有趣，把身体撑起来了一点，给风间桐顺气的空间，故意道：“晚上再做也来得及——”
    风间桐：“……”
    这个意思是，打算当作晚饭吗？
    “不行吗？”太宰垂下修长的睫羽，有点失落道，“明明星空克苏鲁汤都可以……”
    “……”
    风间桐不是很看得了他这种表情，想起伟大的联盟医疗技术，还是点了头。
    太宰的吻又落了下来，带着哼哼唧唧的笑意：
    “居然答应了……这是溺爱哦，风间少将。我发现你重逢以来就特别好说话，难道是觉得自己当初做的事情，很对不起我吗？”
    “……”
    风间桐诚实地摇摇头。
    他虽然有在反省自己没有给足太宰安全感的事，但还真不是出于补偿心理而答应的。
    非要说的话——是好奇。
    当年喝过这碗鸡汤的人的反应让风间桐百思不得其解，差点打碎了少将坚如磐石的世界观。
    说到底，厨房的调料混合起来是怎么做到这种事的，至今还是个未解之谜。
    风间桐也是研究人员——还是水平很高的研究人员。不乏拿自己做实验的勇气。
    太宰看懂了他的表情，沉默了片刻。
    说得也是——以风间桐的行事作风，还能指望他是什么稳重人吗……
    之所以显得靠谱，只不过是形势所迫罢了。
    一旦确定风间桐并不勉强，太宰心里的坏水就开始咕嘟咕嘟冒了起来。
    他学着风间桐之前亲他那样蜻蜓点水的吻法，亲了身下人一下，又一下。
    “桐。你休息好了吗？现在不想睡了吧？”

 第176章

    风间桐被他亲得晕乎乎的，下意识点了点头。
    太宰愉快道：“那我们就继续吧。”
    “……在这里吗？”
    风间桐一怔。
    这里是客厅啊。
    “不行吗？又没有其他人在。”太宰无辜地亲了一下他的眼角，有点喜欢上了这种亲昵的方式。
    他把风间桐抱起来，坐在自己的腿上，蛊惑道：“别紧张……这一次是奖励，我们用另一种方式……”
    “……”
    “没错，就是这样。用你喜欢的节奏来就好，掌握主导权会轻松一点吧……”
    “……”
    不知过了多久，喘息被堵在亲吻里，发出来的只有断断续续的呜咽声。
    风间桐的手扶在太宰的肩上，就像在恐惧着什么一样，指节用力到发白。
    他不能碰别的地方，能借力的只有太宰身上，否则就会让自己的处境雪上加霜。
    但就算是这样，他也快要撑不住了。
    ‘让出主导权’的太宰好整以暇地结束了这个吻，相比于一塌糊涂的风间桐，他就连脸都没红。
    ——风间桐的动作又轻又缓，浅尝辄止，尽折腾自己去了，对太宰来说远远不够。
    即使如此，除了和风间桐越好只能碰自己之外，他也没有怎么动作，而是以不可思议的忍耐力坚持住了，宽容大方地任由风间桐自己探索。
    太宰喜欢和恋人纠缠的感觉，更喜欢风间桐在这种时候流露出来的各种情态。
    对他来说，后者的快|感可能还要胜过前者。
    “……你在害怕什么呢？”太宰不怀好意地煽风点火，“很累的话，可以坐下来休息一下哦。”
    风间桐用带着水光的眼睛，没好气地乜了他一眼。
    下一刻，他仿佛感觉到了什么，身体一僵，不可置信道：“太宰，你……”
    太宰举双手投降，低低地笑道：“这不是我能控制的事啊，桐。你瞪人的样子太好看啦……”
    “……”
    风间桐看起来很有话说，但什么都说不出来。
    “还要继续吗？”太宰问，“还是说，换我来？”
    风间桐埋在他的肩头急促地喘着气，发现自己努力了半天，完全是在白努力——如果他的精力条被消耗了一大半的话，那太宰的精力条可以说完全没动。
    完全没动！！
    想到太宰之前是怎么忽悠他的，就算是风间桐，也有点被玩破防了：“……混蛋……你故意的。”
    太宰眨了眨眼。
    从风间桐口中听到一句‘混蛋’，还真是让人有种异样的兴奋感。
    ——虽然，这句话要是说出来，风间桐恐怕能被气死。
    太宰把他压下去，露出了十分微妙的表情：“呜哇，完全不反思一下自己的问题吗？桐。”
    风间桐盯着他看了一会，一口咬住了他的肩膀。
    力道不重，只是痒得非常戳人。
    可以想见，那里一定会被咬出一道印子。
    太宰笑出了声，一边继续欺负人，一边求饶道：“是、是，是我不好——我太过分了。”
    风间桐舍不得把他咬出血，很快被迫松了口——然后又咬住了抱枕的一角，变回了之前死活不肯发出声音来的状态。
    “桐？”太宰逗他，“桐，听我说——你不想知道这种时候应该怎么做吗？”
    风间桐：“…………”
    “由太宰治亲口传授的，对付太宰治的方法，仅此一次哦。按我说的做试一试吧……”
    ……
    后面的记忆非常混乱。
    只记得太宰似乎并没有骗他，所谓‘对付太宰的方法’真的有效——就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而已。
    虽然风间桐十分怀疑，这种程度只能让太宰享受到，但这也是唯一的办法。
    由于他在开场时的巨大劣势，最终还是没能赢过太宰。
    对方带着吃饱喝足的表情收拾好了一切之后，哼着歌跑去厨房准备晚饭了。
    风间桐闻到了熟悉的香味。
    直觉提醒他，他好像忘记了什么，但怎么都想不起来。
    之后……之后发生了什么呢？
    风间桐昏沉地想了起来。
    对了，在那之后，太宰端着食物回来，喂他吃完了，最后的记忆，是两口非常鲜美的汤。
    风间桐：！！！
    他想起来自己忘了什么了！！
    活力清炖鸡汤！！
    风间桐垂死病中惊坐起，发现自己躺在床上。
    看光屏显示的时间，已经是第三天了。
    中间两天的记忆……已经变成了一片空白。
    风间桐的表情也变得一片空白，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第一反应居然是去检查自己的衣服。
    衣服都好好地穿着，身上也没什么异样感……
    直到这时，他才把心放下了一半。
    “噗。”
    同样衣衫整齐的太宰睁开眼睛，从他身边坐起来，戏谑道：“欢迎回来——桐，你在担心什么？”
    风间桐：“…………”
    太宰凑近了一点：“是觉得汤和精神药物有一样的功效吗？想也知道不可能吧。”
    风间桐有种不好的预感：“……那么，这个汤的效果是……”
    “嗯……”
    太宰可恶地拖长了声音。
    风间桐回忆了一下喝过这种汤的人们的惨状，开始胸闷气短。
    “非常神奇呢。”太宰说，“让我看见了一个全新的桐。”
    “…………”
    到了这个地步，风间桐反而冷静了下来。
    他打开了光屏，快速检查了一下。没发现自己的工作莫名其妙完成了，也没发现任何其他的异样。
    反倒是温斯顿学院和温斯顿大法官的回信静静地待在那里，已经躺了两天了。
    风间桐看了一眼，旁听的事情果然没什么问题。
    神思不定地向他们表示了感谢之后，风间桐站起来，深吸一口气，打开了窗。
    窗外的花园已经大变样了——原本的花园虽然好看，但只不过是联盟首都的标配。在主人没有什么要求的情况下，家政机器人只会根据当下的流行审美和时节打理那些花草。
    但现在，扑面而来的花香、显而易见经过了精心设计，突然变得像是油画一样错落有致的花园，直接让风间桐陷入了呆滞之中。
    厨房里存放着好几道做到一半的料理，记事贴上，属于他的字迹和太宰的字迹，记录着几道闻所未闻的菜谱。
    书柜已经不是他认识的书柜了。以往的藏书数据被全部隐藏到了角落里，现在的书柜，应该算是‘星际流行小说大全’。
    带领他走进流行小说世界的那本书就摊开在书桌上，里面还有属于太宰的书签。
    “那个写得真不错呢。”太宰兴致勃勃地评价道，“如果有主题的话，大概是爱的虚伪和真实吧。”
    风间桐：“……”
    所以，他失去意识的时候，就是拉着太宰收拾花园，做料理，看流行小说吗？
    太宰被这种说法逗笑了，他坚称不止如此，却守口如瓶，一句话也不肯多透露了。
    风间桐满脸纠结，欲言又止。
    太宰问：“后悔了吗？”
    答应喝那碗可疑的活力清炖鸡。
    几乎与他同时，风间桐问：“……你有办法让我恢复那几天的记忆吗？”
    为什么在他醒着的时候，他们就只是在做一件事而已？
    太宰愣了一下，然后，爆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大笑，差点笑出了眼泪。
    “桐，你真是……”
    第119章
    但是, 恢复记忆这种事，就算是太宰也没办法做到。
    他倒是有建议风间桐再喝一□□力清炖鸡，以毒攻毒, 被风间桐无情地否决了。
    “那就没办法了~”太宰道，“只能重新创造一次这部分的记忆了吧。”
    他委屈巴巴地道：“毕竟，清醒的时候只在做一件事——这个指控实在是让人无话可说呢。”
    风间桐：“……我并不是在指控……”
    只是想和喜欢的人拥有更多回忆的心情而已。
    “看来我搞错了。”太宰看着他，眼里有点点温柔的光芒，“是因为坦率过头了吗？其实没有变化呢……”
    他呢喃的声音缓缓变轻，风间桐没听懂：“……什么？”
    “——没什么。”
    -
    风间桐在书房里找到了一张手稿，是他们现在的花园的设计稿。
    太宰：“明明相处了十年，我第一次看你画画呢。”
    “因为我其实不太会。”风间桐看着手稿，怔了一下, 在花园里添了两颗樱桃树, “查尔斯先生说，我的绘画里流露出了十分勉强的感觉。如果不想学的话, 可以不用和他互相折磨。”
    查尔斯是联盟的绘画名家，也是风间桐曾经的老师——仅仅一节课的老师。
    说完这句话之后, 他把风间桐赶出了教室, 替他申请了这门课的免修。

 第177章

    “我不知道他是怎么看出来的……但我当时, 确实没有用心在学习，觉得很浪费时间。”
    “诶？”太宰惊讶地眨了眨眼，仿佛触碰到了风间桐学生时代的一角。
    风间桐在光屏中找了找，翻出了当年那幅画。
    那是一副非常精细的风景画，画着一个开满了花朵的山坡。技巧上近乎无可挑剔, 但太宰仔细看了两眼，也看出了问题。
    他把花园的手稿和这张风景画对比了一下，沉默了。
    “桐, 你当年在画那幅画的时候，在想什么？”
    风间桐那张诗情画意的脸上，露出了思考的表情：“快点完成作业？”
    太宰：“……那么，在画这张手稿的时候，你在想什么？”
    风间桐看了太宰一眼，几笔在手稿上画出了一个多情的影子。
    “虽然我不记得了，但我觉得……你如果站在这里，白玫瑰会很衬你。”
    太宰又笑了。
    这些天，他的笑容格外多。风间桐明明一直在看着，每一次却都会被扰乱心跳。
    比画更俊秀的太宰凑过来，在他唇边落下了一个吻：“如果你把这张画交上去，就不会有人把你赶出教室了，少将。”
    风间桐被引诱了似的追上去，把这个蜻蜓点水的吻变得黏糊糊的。然后告诉太宰，没关系。
    那是刚入学时的事。
    查尔斯的评语点醒了风间桐。
    自那之后，只要是不感兴趣的课程，他果然都‘不和老师互相折磨’，直接逃课了。
    太宰第一次被他亲到快断气的地步。
    大概是因为笑得缺氧了。
    -
    太宰给活力清炖鸡的升级版起了一个新名字，叫‘真心话大冒险’。
    “怎么样？”
    风间桐实话实说：“听起来像是自白剂一样糟糕的东西。”
    “——是充满了惊喜的东西。”太宰强调道，“无论是向喜欢的人告白，还是光明正大地恶整讨厌的人——以真心话大冒险这个‘游戏’作为借口，人们反而能够鼓起勇气，做出自己真实的决定。”
    “……”
    “喝下去之后，就能知道自己选择的未来是什么样的了。”太宰兴致勃勃道，“不是很有趣吗？”
    想到自己这几天做的事，风间桐被说服了。
    唯一一件耿耿于怀的事:
    “所以，你到底在里面放了什么呢？”
    “那不重要啦。”太宰轻巧地挑开话题，又开始介绍桌上的另一道色香味俱全的菜，“这个名叫‘蘑菇森林’，主食材是各种蘑菇。吃掉了之后，可以看见现实中不存在的美丽景色哦~”
    风间桐找到了写着菜谱的便条，纠正道：“主食材是毒蘑菇。”
    太宰布灵布灵地眨着眼睛：“真不愧是星际时代，就连毒蘑菇的种类都如此多样呢！”1
    风间桐半晌无言。
    他手上的便条里，前面是太宰字迹飘逸的菜谱，后面是风间桐字迹典雅的补充：
    ——“在同伴观察下食用，食用时，确保周围十米内有医疗舱。”
    风间桐犹豫道：“……我试吃过吗？”
    太宰指着自己：“不不，其实——”
    风间桐脸色一变，马上把猫推进了家庭医疗舱。
    舱门自动关上，检查开始。
    太宰：？
    “……”太宰哭笑不得地拍了拍玻璃。
    两分钟之后，检测结果全绿的太宰被放了出来。
    他拉过面无表情的风间桐，卖萌道：“只有一口而已。”
    ——他只是好奇同位体吃过的毒蘑菇，并不是想自/杀。
    太宰已经很久没那样做过了。
    如果说，在联盟的事情还未解决之前，他时不时还会有这种想法——只是忙得没时间让自己受伤的话，那么现在，就是连想法也几乎没有了。
    ——他曾经为了活着的意义，而向往着死亡。但现在，他已经找到了想要的东西。
    “你生气了吗？”太宰猫猫探头。
    他亲了风间桐一下：“那这样呢。”
    “这样呢？”太宰亲手撕掉了名为‘蘑菇森林’的菜谱，把那盘料理销毁了。
    “少将——”他拖长了声音 ，眼神明亮而狡黠，“你要怎么样才肯原谅我呢？把自己送给你可以吗？”
    风间桐最后还是被迫和他说话了，可惜不是什么好话：“……混蛋……”
    他骂人——准确地来说，骂太宰，好像就只有这一句话，再重一点就舍不得了。
    被偏爱的人乐了：
    “是、是。我只是在奖励自己而已。”
    “……”
    太宰抱着他，闭上眼睛，郑重地承诺：“没有下次了。”
    他想看见的景色，不需要在虚无缥缈的幻境中寻找。
    哪怕是在幻觉里，他看见的也是风间桐。
    -
    “……我们不是，还是在做同一件事吗？”
    风间桐用有点沙哑的声音道。
    太宰靠在他身边，懒洋洋地趴在书桌上，闻言回答道：“还是有一点不同的吧？”
    风间桐用疑问的眼神看向他。
    “我们补充了花园的设计，而且还整理了料理笔记——所以不能算是‘一直在做’。”
    风间桐：“……”
    太宰一本正经道：“——更何况，我只要和你在同一个空间里，就忍不住想要吻你。桐也是一样的吧？”
    风间桐看了一眼他唇上细微的伤口——刚才反吻回去的时候，不小心咬伤的——无话可说。
    但太宰说到这里，反倒来劲了。
    他抓着风间桐的肩膀，让他看着自己。
    “有一个问题，桐，你为什么喜欢我？是喜欢我的脸吗？”
    “……”风间桐从没想过这个问题。
    这份喜欢从何而来，他自己也弄不明白。
    从头到尾都很清楚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太宰是他最重要的人。
    直到那次前途未卜的离别，太宰索要他的吻。
    本来他该拒绝的。
    他再想给太宰安全感，也不能用自己都没想清楚的事来作为承诺。
    但身体擅自动了起来，代替他做出了选择。
    风间桐至今还记得，太宰的面具被打破的表情。
    非常美。就像是被风吹动的白玫瑰一样。
    风间桐的心也随着动了一下，恍然大悟地想：原来我真的喜欢他。
    所以，风间桐只能够回答：“不知道，可能有这个原因——太宰，你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
    太宰：“………………”
    他像一只被直球暴击的猫，鸢眸眨了眨，小心翼翼地收起了刚才得意过头的架势：
    “……不是这个问题啦。”就连声音也嘟嘟哝哝地变小了一点，“我想问的是，假如我长着桐不喜欢的样子，我们还会是现在的关系吗？还是说，会成为纯粹的家人？”
    毕竟，风间桐对他的态度从最开始就很坦荡。如果没有意外，他们本该成为家人的才对。
    “你正在看的流行小说，写的就是这个剧情吧？”太宰道，“灵魂之间的吸引，和生理性的喜欢，哪一个更加重要呢？”
    ……长着另一张脸的太宰？
    风间桐无法想象，他个人觉得，长相也是太宰的一部分——如果世界上恰好有一个人长得和太宰一模一样，那个人也不会让他有亲吻的冲动。
    但他倒是隐隐约约能够理解，这个敏感过头的孩子真正想问的是什么。
    风间桐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道：“换一个角度想，如果我长着你不喜欢的样子呢？”
    “……”太宰也一副无法想象的样子。
    风间桐：“……”
    他倒不至于为了这个反应而吃醋——但他确实想起了很久之前——某些让他心梗的言论。
    大概是太宰刚刚表白的那一天，他最怀疑自己教育方式出了什么问题的时候，弹幕在那里大放厥词，什么年轻貌美的师尊什么的……
    当时的风间桐眼前一黑，现在的风间桐却觉得……他们说得好像不无道理！
    “……其实我的教育方式没有问题吧。”风间桐喃喃道。
    这么一想开，他的心里舒服多了。
    ——把师长线打成攻略线，风间桐是很认真地反省过自己的一言一行的。
    没想到他第一反应居然是这件事，太宰无语道：“……你还在纠结这个吗？我以为，你应该有自觉的……”
    他的目光扫过风间桐隽美的眉眼，沉了沉。
    风间桐也是太宰见过最好看的人，但单论外表，他和太宰应该算不同的类型——
    是非常能激发人占有欲和保护欲的美丽，更像是适合放在玻璃柜里收藏的花瓶。
    如果他本人的才能稍次，又或者身后没有强大的势力庇护——这份美丽就会是枷锁，会给他带来源源不断的麻烦。
    幸好他是风间桐。
    但即使是风间桐，这种情况也很不自然——过去太宰见到的所有人，无一例外地没有因为外表而对风间桐提出来任何质疑。

 第178章

    他身上有一种独特的气质，让人仰望，可远观而不可亵渎。
    只有非常放松的时候——大部分是面对太宰时，这股刻意的气质才会消失。
    改变自己的气质，这点太宰也能做到。
    但这样彻底，这样目的明确，只能说明以前发生过什么，让风间桐不得不这样做。
    太宰跟他说了自己的发现，像开玩笑似的道：“以前遇到过这样的麻烦吗？”
    风间桐对他像是读心术一样的能力，已经不会感到意外了：“……遇到过。但不算特别多。”
    太宰了然。
    ——因为根本没理解……
    “真正的麻烦在我进入军部之后。”修长的睫羽在脸上打下冷淡的阴影，风间桐用实事求是的语气道，“——文明开拓前线不需要压不住场的主官。”
    太宰一怔。
    风间桐加入军部，就是为了文明开拓前线。
    他拥有联盟有史以来最强大的异能，他的才能耀眼夺目。
    但这就是元帅给他的评价：
    压不住场。
    ——“你的当机立断，救下了那些被实验的孩子们，拿到了差点被销毁的证据，这很好。但你指挥不动你的队友，你能活下来全靠运气。”
    真正能服人的主官，提出再激进的计划，部下也只会说‘是’，并且配合他。
    少年风间桐缺的，就是让人服从的能力。
    他必须在第一眼让人对他感到敬畏，而不是喜爱。
    “所以，我开始模仿元帅。”
    这个人是风间桐见过最会装模作样的人，内里明明是一个疯狂的赌徒，偏偏能让所有人觉得他特别靠谱。
    风间桐微笑道：“最终我也没能达到那个人想让我做到的程度……但幸好，赢过了伯特上将。”
    太宰情不自禁地跟着他的话语，想象风间桐的过去。
    他的人生大半都有风间桐的参与，但他却没能参与塑造了风间桐的过去。
    他贪婪地想要占据风间桐的全部，无论是过去、现在、还是未来。
    太宰听出了风间桐想要告诉他的话。
    风间桐是在质疑中成长起来的，其中一部分的磨砺，来自于他的外貌。
    长相、性格、经历……一切塑造了现在的他，也塑造了现在的太宰。而风间桐喜欢的，也正是这样的太宰。
    所以，无需担忧。
    太宰露出了没办法的表情。
    确实，他问了个无理取闹的问题。就算世界上有另一个人和风间桐长得一模一样，他也不会爱上对方。
    他不怀疑风间桐对他的爱，也不怀疑他们灵魂之间的吸引——只是，天性的悲观还是让他对‘爱’有一点疑虑，让他一定要得到明确的回答才行。
    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
    真是败给他了……
    第120章
    太宰果然就像他说的一样, 陪着风间桐重新创造了一次这部分的回忆。
    花园栽上了新的樱桃树，流行小说最新的章节里，分分合合的恋人又一次重归于好。
    为了表示赔罪, 太宰做出了新的清炖鸡汤，并且保证这一次没有别的效果。
    风间桐尝试过后，更加好奇太宰的‘真心话大冒险’里到底放了什么配料了。
    太宰不仅不肯说，而且还使用黑科技——删除了购买记录。
    风间桐：“……”
    就这么想让他猜吗？
    于是，猜配料变成了他们最近打发时间的方式。遗憾的是，风间桐至今为止都还没猜对过——不过，每次他报出新的配料表，太宰都会兴致勃勃地拉着他研究菜谱。
    以及——
    在如此多纯洁的陪伴的中间，他们两个谁也没有克制住亲近对方的冲动。
    最开始半是惩罚、半是奖励的事, 渐渐变成了彻底的奖励。
    这方面, 太宰是个优秀又糟糕的老师。
    ‘由太宰治亲口传授的，对付太宰治的方法’, 果然是仅此一次的大放送。
    在那之后，太宰就恶趣味地致力于让风间桐自学, 在实践中出各种超纲的考题了。
    风间桐被他玩弄了好几次, 忍无可忍地认为他的所谓‘教学’可以改一个更糟糕的名字——干脆叫‘调/教’算了。
    太宰的回应, 是一个神秘的微笑。
    “——哎呀，你才发现吗？”
    风间桐：“…………”
    -
    时间快得就像是有谁在拉进度条一样。
    风间桐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他们已经在家窝了整整一个星期。只是和对方腻在一起，做一些平平无奇的小事，就已经晕乎乎到不知今夕何夕了。
    提醒了他们的, 是电子管家的日程。
    ——快到他们和温斯顿学院约定的时间了。
    风间桐都快忘了，他们最初只打算在家休息一天。
    然后一天又一天。
    ……紧密的一个半月旅行计划，在刚开始的时候就中道崩殂——之后好像也救不回来的样子。
    太宰换上制服走出来的时候, 看见风间桐已经换好了正装，坐在沙发上调整计划。
    裁剪精良的衣服勾勒出他流畅的腰线，是一种非常吸引人的禁欲感。
    风间桐似乎有点苦恼。
    太宰大致知道是怎么回事，拉过光屏，随手勾掉了几个地方：“这样时间就够了……怎么了？”
    从他出现开始，风间桐就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
    这身制服是学院友情提供的，旁听生制服，和正式的制服比起来，只有校徽颜色的区别。
    温斯顿学院的制服风间桐也保存着，但还是第一次感受到它的好看。
    这身纯正的学院派制服穿在太宰身上，显得典雅又活泼。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风间桐总觉得他软乎乎的卷发都显得更软了一点，像蓬松的猫咪一样吸引人去摸。
    风间桐很自然地靠过去，埋在他的肩头吸了一口，又亲了他一下。
    太宰抱住他，被亲得有点痒。
    ……风间桐这朵高岭之花真正谈起恋爱来，其实怪黏人的。他表达喜爱的方式坦率又直接，没有任何特别的技巧，却大巧无工地对段数很高的太宰特攻。
    但这一次，当风间桐埋进他的卷发里吸了吸时，太宰终于觉得有哪里不太对了。
    风间桐对他的感情里，除了对家人的爱，和对恋人的爱之外——好像还混进去了奇怪的东西，而且应该不是错觉。
    “……桐。”太宰干巴巴地问，“……你有时候，是不是把我当猫在养？”
    当着太宰明察秋毫的视线，那双美丽的金色眼睛理直气壮地眨了眨，又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一下。
    ——不高兴的太宰有点吓人。但不高兴的猫咪，那就非常可爱了。
    由于这一吻，他们出发的时间被迫延后了两个小时。
    太宰亲手把风间桐那套禁欲的正装一点点脱了下来，又把自己穿着的，温斯顿学院的制服外套披在了他身上。
    “首席先生~”太宰捏着风间桐的下巴，强迫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低笑道，“——在回校见以前的老师之前，你在做什么呢？”
    风间桐倒抽了一口凉气，反应居然相当激烈。
    太宰惊喜地眨眨眼，愉快地摁住了他，继续了下去。
    两套衣服被一起弄脏了，幸好温斯顿学院给他们寄了好几套校服，风间桐也不缺正装。
    他们卡着点到了温斯顿学院。
    校长——温斯顿大法官看了他们一眼，露出了相当糟心的表情。
    在外一副正经人模样的太宰：“……”
    诶？？诶？？？
    是错觉吗。
    温斯顿大法官的视线看过来的时候，有一种被全盘看穿的感觉……就好像，在面对乱步一样。
    太宰：“…………”
    好了，如果真的是乱步那种类型的天才的话，那么他们刚才做了什么，一眼就看出来了。
    难怪当时风间桐反应这么大——他还真是调戏到了点子上。
    太宰的卷发蔫嗒嗒地垂了下来，连呼吸都放轻了一点。
    联盟元帅，温斯顿大法官——这两个人，是风间桐最重要的师长。
    他再离谱，对这两位都有着该有的敬意。
    幸好温斯顿大法官的瞪视主要对着风间桐，对太宰还是相当温和的。
    而风间桐或许是因为已经提前社死过了，连脸色都没变一下，颇有一点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感觉，还隐晦地挡在了太宰的面前。
    温斯顿大法官：“……”
    他明显有点绷不住，说了几句场面话，就和和气气地送走了他们。
    “没关系吗？”
    走在风景如画的学院里，太宰悄悄和风间桐咬耳朵。
    他设身处地地代入了一下温斯顿大法官，看见风间桐被他哄成这样，觉得自己可能会心梗。
    “下一次这种情况，和我说一声就好了。”
    风间桐很新奇地看着他，觉得很有趣似的，也小声地回复：“说了的话会怎么样？”

 第179章

    “……”太宰犹豫道，表情居然是可爱又无辜的，“……我应该能停下来？”
    风间桐不知道被戳到了什么笑点，肩膀颤抖了好一会。
    太宰脚步一顿，不着痕迹地挡住了路人的视线。
    “少将，”他轻声道，“气势，气势——如果是这种状态的话，我可不建议你去给其他人上课哦。”
    “没关系，这只是对你而已。”
    风间桐好不容易止住笑，回答他：“不用在意温斯顿先生。他不会干涉我们的事情。”
    大概是这一类天才的通病，温斯顿大法官对感情其实很笨拙，自己的麻烦也不少——正因如此，他不会干预自己都不了解的领域。
    不过这种事，就不便直接说明了。
    太宰和他对视一眼，心领神会了。
    不过，太宰想到温斯顿最后的表情，却觉得事情可能还没结束……
    -
    作为众所周知的关系户，太宰光明正大地在风间桐的课上占据了最好的位置。
    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很多。或许是因为主神空间的直播，或许是因为他和风间桐的关系，又或许是因为他对峙联盟的事情……
    不过目前为止，还没有人光明正大地向他搭话。
    联盟的教育非常平等，各个学院风格不同，可以根据自己的需要选择——哪怕是著名的天才学院，温斯顿学院，也是宽进严出的。
    申请了这所学校，并且在这里留下来的学生们，大都有着天才的自矜。
    就算他们在散步的时候，上来堵风间桐的学生，也都带着自己认真思考过的问题，而不是纯粹的闲聊。
    太宰想起来，风间桐悻悻地评价过温斯顿学院的学生——一帮以为自己很聪明的蠢货。
    这个评价充满了私人恩怨。因为他在这个学校没能找到想找的事物。
    想到风间桐当时的表情，太宰笑了笑，觉得这里的人们笨得其实还有点可爱。
    如果是过去的太宰，或许会得出和风间桐一样的结论吧。
    ——他曾经注视着人性的黑暗面，对‘意义’充满了质疑。现在，那些黑暗面也从未消失在他的视线里。只是，现在的太宰认为——人类，也并没有糟糕到那种地步。
    现在的风间桐，一定也有了不同的看法。
    巨大的教室很快坐满了，这个程度，简直就像是温斯顿学院连老师带学生，所有人都来了一样。
    在全部人都落座之后，金色的光芒一闪，在‘神之棋盘’的作用下，教室凭空扩大了一倍，马上变得无比宽敞了。
    风间桐兴之所至一般，就从这里开始讲。
    他是空间方面的专家，联盟无出其右。‘神之棋盘’更是空间的主宰。这么多年，风间桐有无数发现，大部分都没时间整理和发表。
    他既是在讲课，也是在梳理和讨论。
    认真的风间桐十分好看，但之前对此充满了不怀好意的太宰，却没能升起任何其他的想法。
    只是温柔地、专注地，看着他。
    -
    “‘神之棋盘’能够强行突破世界之壁吗？……理论上可以。但因为世界意识的存在，这个举动会引发不可预知的后果。我不会贸然尝试。”
    “联盟已经重启了世界升格的研究。”
    “联盟之上的世界是什么，对方是否友好，目前还没有定论。三百年前，黑暗时代刚刚结束，当时的人们正是顾及这一点，才将世界升格列为禁忌。现在，该是重新前行的时候了。”
    “……是的，我们‘观测’到的世界线存在‘作者’。这个现象至今仍然没有得到解释——但我不认为，有什么存在能够完全决定我们的命运。”
    “如果能够观测到属于联盟的世界线剧情……”风间桐听到这个提问，顿了顿，“——我也不会去看这种东西。”
    “我个人认为——越是在意命运的存在，越容易陷入命运的窠臼。”
    -
    这节课结束之后，风间桐被教授拉走了，为了用‘神之棋盘’进行一些关键的实验。
    他越过重重人群，和太宰对视一眼。
    太宰对他一笑。
    风间桐离开之后，太宰被学生们包围了起来，想和他下棋。
    ——并不是什么正常的棋局，而是一个充满了变量的模型，名叫‘生存还是毁灭’，是温斯顿学院流行至今的小游戏。
    “作者是风间少将。”对面的学生对他说。
    太宰露出感兴趣的表情：“我可以选择自己的阵营吗？”
    “当然，请。”
    太宰观察了一下，发现了一件事。
    因为毁灭比守护要容易得多，所以，这个游戏为了平衡性，选择的时代是鼎盛时期，近乎无隙可乘的联盟。
    即使如此，大家还是都喜欢玩‘毁灭’。
    众所周知，游戏制作者风间少将，就是玩‘毁灭’的行家，联盟在他手里翻来覆去地花样死过好多次。
    但出乎预料的，太宰选择了‘生存’，也就是守护和平的一方。
    尽管不太理解他的选择，温斯顿的学生们还是主随客便，非常有秩序地一个个上来挑战传说中的太宰治。
    能够作为代表上来的，都是温斯顿学院最优秀的学生，他们成功打出了10连败的战绩。
    太宰用一个下午打服了眼高于顶的学生们，不得不离开的时候，大部分人已经五体投地，在问他可不可以真的入学了。
    太宰婉拒了所有邀约，仍然坐在原地，等待着温斯顿大法官搬来的救兵。
    就在最后一个学生离开之后——
    “温斯顿学院已经许多年没有过统治性的首席了。”一个稳重的声音响了起来。
    联盟的元帅这么对太宰说：“你让我想到了以前的风间少将。”
    太宰很感兴趣地问：“您认为以前的桐是什么样的？”
    “比现在自我得多，也幼稚得多。”元帅露出微不可察的笑意，“永远毫不自知地处在他人视线的中央……他选择的课程，就连最好说话的教授都不得不限制旁听学生入场。”
    太宰低低地笑了起来。
    元帅问：“有时间陪我聊一聊吗？太宰君。”
    “我的荣幸。”
    -
    “太宰君，你对世界升格有什么想法？”
    “这是必然的选择。”太宰毫不犹豫道，“从这个理论真正现世开始，一切就必须开始前进。”
    “……”
    元帅惊讶地看着这个年轻过头的孩子。
    他们的谈话分明刚刚开始，却好像什么都没必要说了。
    太宰完全知道他想问什么，也完全理解风间桐的一切。
    这份‘理解’，甚至超出了元帅的预计。
    ——一年前，风间桐的计划，除了维护‘先行者之誓’，维护和平之外，其实有别的、更现实的目的。
    那就是，最大限度地保存已知所有文明的力量，准备应对未来可能存在的威胁。
    来自‘上位世界’的威胁。
    联盟至今为止观测到的世界线，那些作为‘小说’、‘漫画’等形式存在的，记录着一个世界命运的箴言，都存在不知为谁的作者。
    ——谁落笔写下了这些故事？
    是神明吗？
    像联盟创造了衍生世界一样，上位世界也在有意识地创造新的世界吗？
    他们是友好的吗？
    如果是这样，当然是最理想的结局。但在没有任何情报的状况下，一切要按照最糟糕的情况准备。
    他们必须假设，一旦联盟进行世界升格，他们将面临强大的敌人。
    风间桐把这个目的隐藏得滴水不漏，就连太宰，也是在漫长的分别中想清楚的。
    他恐怕，一直在防备着所谓的‘世界线观测’。
    至少从目前的情报看来，世界线观测并不详细，而是会重点刻画某些重要人物和事件。
    对于联盟——大概就是一年前的那场事变。
    本该演变成战争的局面，在风间桐的布局下，引爆了所有地雷的同时，和平解决了。
    联盟远远没有被逼到窘迫的地步，它的底牌还隐藏在迷雾中。
    ——那场事变里，除了风间桐以外，联盟的其他超越者，竟然没有一个出手。
    别说保密级别的技术，就连明面上的防御装置，都没被解析出来。
    这就是风间桐想要的。
    太宰对风间桐的隐瞒没什么不满。
    风间桐既是他的恋人，也是联盟的少将，他在军部拥有特殊地位的同时，也承担着相对应的责任。
    太宰看着元帅，笑着说出了自己的猜测：“桐是你的继任者。”
    元帅：“……”
    “不。”太宰很快推翻了自己的猜测，重新道，“应该说——桐是军部承认的，下一代的领袖。”
    联盟的军部和议会绝不是废物。
    应对战争的危机，上位世界的危机。背离了联盟的伯特上将有自己的打算，仍选择留在联盟的其他人也不会没有。

 第180章

    但无论他们怎么想，最后，所有人都配合了风间桐的计划。
    从那一刻开始，或者在那之前，就已经确定了风间桐的地位。
    “我说得对吗？”太宰问。
    “……”元帅沉默了一会，哼笑道，“如果风间少将能有这样的自觉就好了。”
    算是变相承认了。
    白兰的小动作瞒不过联盟，在他邀请风间桐之前，统帅部就开过会——
    是否应当在这个时机，让世界升格的消息现世？
    争执不下之际，只有一个意见是统一的。
    他们决定把判断权交给风间桐。
    风间桐常年身在文明开拓前线，对其他世界最为了解。而且他既是家庭教师世界的主要负责人，也是白兰的朋友，最有可能做出合理的判断。
    没想到，在任命正式下达之前，白兰和首领宰也默契地将监督的权力交给了风间桐。
    太宰治：“……”
    所以，从头到尾，在纠结自己是否有能力决定联盟未来的人，只有风间桐一个。
    他纠结得真情实感、情真意切，甚至留足了联盟干掉他的空间——成功把所有人都带歪了。
    ——然后反手就利用这一点坑了对手一把。
    这到底算是有自信，还是没自信呢……
    太宰笑了。
    元帅被这笑容弄得牙酸，感觉这对小情侣提起对方就笑的毛病真是如出一辙，让人非常饱。
    他也知道，风间桐能在最后抛弃作死的想法，选择主动和他通气，大部分都是因为太宰的存在。
    到了这个地步，就连元帅也没什么想说的了——风间桐和太宰治，实在说不清是谁拐走了谁。
    而且，太宰治这年轻人站在自己的一方，元帅也有点松了口气。
    反正，世界越是高级，升格的进度条就越长。联盟要想真正做到升格此方世界，起码还有几十年的时间。
    几十年，足够这些年轻人成长起来了。即使是最坏的结果，联盟也可为和平一战。
    就是元帅打定主意，如果日后不幸还要收其他学生，一定摁着对方学习各种常识。
    否则对他心脏不好。
    -
    “元帅来过吗？你们刚刚说了什么？”
    风间桐终于得以从实验中脱身的时候，在花树下看到了一只若有所思的太宰。
    “没什么。”
    太宰不顾其他人的存在，非常自然地把风间桐拉过来抱住。
    在刚才的谈话中，他终于完全确定了一件事——
    那就是元帅之于风间桐，大概是真的如师如长如父，这也可以解释他们之间奇妙的关系。
    太宰毫无诚意地道：“总感觉有点抱歉。”
    介于直播的存在——他好像是在一位长辈的神经上跳了很多次舞。
    风间桐：？
    天色渐晚，微风吹过联盟四季常开的花树，樱粉色的花雨簌簌地落下，落在了太宰的身上。
    还没等问出来什么，风间桐被吻住了。
    这是一个浅尝辄止的吻。
    在风间桐的感知里，一切都变得模糊了起来，只剩下了面前的太宰。
    “——下一站去哪里呢？”太宰笑着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