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妖王说她是我前前前女友》 第1章 [gl百合] 《狐妖王说她是我前前前女友作者：宋秦赢【完结】 本文文案： “你的暗恋史里是不是写满了我的名字？” “不，是教你每一世都先对我心动。” 温良捉妖师x腹黑狐妖酒馆老板 陆拾离是一名幸运值打了折的捉妖师。 明明走在路上就能捡到末法时代同行可望不可及的灵器，但每次干正事到关键时刻总会掉根链子。 譬如她好不容易爬上数千级石阶想要参与妖管局的考核，拿到捉妖证书从此走上人生巅峰！却被关在门外并告知选拔已结束。 她撑着抖如筛糠的腿站在山顶看着山下绵延不绝的石阶： “去楚情词的酒馆其实也很不错！在哪打工不是打工？！” 可后来，她发现，这打工打着打着，好像变成了楚情词给她打工。 海底无界，她们一同斩妖；为救霏妖她们共抗天罚；弱水之境，她们生死相托。此后每一次本与她无关的任务都有她的身影，但都出奇顺利。 面对日益增加的朦胧熟悉感，作为捉妖师的陆拾离不禁问：“楚情词，我们前世是不是认识？” 楚情词却答得似是而非：“一个普通人的年寿有多长？” 陆拾离疑惑：“一百年？” 楚情词说：“我已经快九千岁了。” 起初陆拾离没能想通这字里行间的深意，直到后来弱水之境里，她看见一名捉妖师将伤痕累累的小狐狸藏入衣襟，如同此时此刻一般。 她才记起，数千年前，她确实是救了一只伪装成兔子的小狐狸，后来的每一世都能遇见她。 【小剧场妖界每日头条】——震惊！某捉妖师深夜薅秃千年草妖只为卜算姻缘 陆拾离蹲在酒馆天台上，揪着瑟瑟发抖的金灵草。 第一片：她对我图谋不轨。 第二片：她只是拔刀相助。 第三片：…… “对，就是图谋不轨。”突然出现的狐尾卷走最后一片叶子，楚情词抵在她身前，“你想问就直接问我啊，干嘛为难一株小草妖呢？” 原本只想装死偷听妖王八卦的小草妖，看着自己精心准备用于美美过冬的假叶被薅秃了，泪眼汪汪：就是就是！ ＃说是打工还债，也不知谁还谁的债＃ 总之是一个捉妖师和一只狐妖，在携手修行的路上，遇见形形色色的妖怪与人的故事 背景架空哟～ 原名《在狐妖酒馆的打工日常》 更新时间：接下来日更了～ 内容标签：幻想空间前世今生 天之骄子 轻松 腹黑 一句话简介：她今天也在诱我心动 立意：直面命运的波折，以坚韧书写人生 第1章 “真是自己挖坑自己跳啊！” “神棍！你今天还敢来？！” 陆拾离正用一指禅翻看着桌面上手机的消息，突然间一道身影遮住了她唯一能取暖的太阳。原本抱在怀里用来暖手的小松鼠噌的一下爬到了她背后。 神棍？谁？我吗？！ 她抬头逆光看去，面前站着一名身穿白色羽绒服的女生，背着一个黑白相间的包，二十多岁的样子，精致的妆容依旧盖不住下面浓重的黑眼圈。 虽然这眼睛里满满焦躁与愤怒，但是她断定，这人她不认识。 “是不是认错了？”陆拾离温声道。 她自打入行来从来没干过这种事，没骗过人，也没骗过妖。 “认错了？” 女子愣了楞，仔细看着眼前摊位上的女生，穿着一身暖橘色的羽绒服，带着一顶浅褐色的棒球帽，半长的头发和脸都埋在了围巾里，看上去十分怕冷，只露出一双明净的眼。 在她围巾的后头，还藏着一只畏畏缩缩，皮毛火红的松鼠。 她从没见过这样像一团火焰似的松鼠。 但昨天卖她安神手串的人有带松鼠吗？她也不确定，这些天她都没睡好，感觉自己记忆力都下降了不少。 但是她不管！ “这东西根本没用，还说一晚上见效！”昨天晚上她还是做噩梦了。 几乎每天都会被噩梦惊醒，弄得她心力憔悴。 陆拾离就看着眼前女子将一个渐变蓝的手串和褐色的小袋子丢在她面前的桌上。 “这多少钱买的？”她伸出手指勾过来捻了捻，琉璃的。 女子看了一圈周围围观的人，想到她昨天花几千买了个教训实在是说不出口，于是怒道：“你还好意思问？！” 天地良心，她是真不知道！她今天才从别人手中以500块的高额押金转入手这个摊位！ 陆拾离将暴露在冷空气中过于长时间的手指收回口袋中，猜测：“28.8包邮？” 女子见陆拾离这一副淡然的模样，气极反笑，留下狠话，“再让我看见你招摇撞骗，我就掀了你这破摊子！” 陆拾离在女子转身后瞧见她脊背上的一团灰雾时，双眼登时睁大了一圈。她连忙拿起手机与那团灰雾来来回回相看了三四遍。 “聚宝儿，我没看错吧？！” “没有！没有！”小松鼠一下蹿至陆拾离肩头，直起腰身去看那一团灰雾，然后扯着她的围巾十分激动地来回晃动，“就是戾妖！小陆！快去追她！！” 陆拾离立即将桌子上的布一掀，上面摆放的物品被一同包在一起塞入了帆布包中，她朝着前面的身影追去。 抓捕戾妖，是妖管局发布的任务之一。 无论是什么身份的捉妖师，只要抓住了妖管局发布特别消息上的鬼怪之一，就可以加入妖管局。 特别消息上的妖种类繁多，从戾妖到大疫，要么不常见要么不好惹。 这可是送上门来的，果然是运气来了挡都挡不住！ 如果能成功加入妖管所，那她再也不用四处讨生活了！而且以后有了妖管局的证，还愁没活干吗？ “等一下！等一下！” 这声音有些耳熟，好像是那个神棍？！听见身后传来的声音女子停下脚步回头看过去，果然是陆拾离。 立即没好气道：“你还想干什么？！” 陆拾离特意清了清嗓子，搓了搓手，看上去比之前热情许多，“我看你面色沉郁，是不是最近都睡不好？总是做噩梦？” 戾妖吸食人的噩梦、负面情绪为生。这本是好事，但是它们容易对这些上瘾，到最后便自己给宿主编织噩梦，导致宿主精神恍惚，这样下去极易出意外。 女子脸色又沉了几分，“你们的话术用的都是一张草稿吗？”和昨天说的话简直是一模一样！ 陆拾离并不气馁，又跟了上去扯下自己一半的围巾，满面笑容的露出两颗小虎牙，“我叫陆拾离，是一名捉妖师，方便告诉一下我，你的名字么？” 眼前人五官清秀，面容白净无瑕，二十出头的的模样，带着少年朝气的笑容，极易让人心生好感。 可捉妖师是什么？好像和昨天那个人相差甚远？但她一深想就觉得头疼。 “李可心。”李可心还是回答了陆拾离的问题，但同时给出最后警告，“别跟着我，否则我就要投诉了。” 陆拾离只好暂停下脚步，被投诉了的话，她可能就拿不回她的押金了。 她现在全身上下就剩三千了！ 但她也绝不能放任戾妖离去！这关乎李可心的性命！ 她眸色暗了暗，从包里取出一张符纸夹在指间，嘴里念动着咒语跟了上去。 只需要将离魂符贴在戾妖身上，那么陆拾离就可以在戾妖现身半夜作怪之时，通过符咒定位离魂直接过去将它收服！ 眼看着符咒就要落向李可心脊背上的戾妖了，突然就不知哪里跑来的人撞了她一下，手一歪，符咒就落在了李可心包里一个类似保温杯的圆柱形物体上。 “我的符！”符咒落下，便已生效。 陆拾离甚至来不及撕下来，就眼睁睁看着符咒融入了那个物体中。 感受到身后的动静，李可心骤然回过身满脸戒备与不悦地看向陆拾离。 “刚刚有人撞我。”陆拾离连忙收起满脸的心疼，微微欠身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李可心哼了一声，“别跟着我。”说完加快了离开的步伐。 陆拾离轻叹一口气从背上将红毛小松鼠捉了下来，“你是不是又偷偷发力啦？” 在没捡着聚宝儿之前，她做事一向顺风顺水；在捡着聚宝儿之后，她做事总是会出点岔子，就像这次。 聚宝儿此刻双眼已经蓄满了泪水，它还时不时抓着自己蓬松的尾巴擦一擦，看上去无比可怜，“对不起，小陆。” 被眼泪沾湿的毛耷拉着，就像此刻的聚宝儿。 这是它惯用的伎俩，对此陆拾离心知肚明。 “你跟上去守着她，别离人太近，看看我是附身到了什么东西上。” 但愿不要是太离谱的东西。 第2章 聚宝儿得了令，一抖尾巴立马跳入了人群中追着李可心跑了出去，一边跑一边使用妖力隐藏了自己的身形。 直至聚宝儿跑得没影了，陆拾离回头看了一眼光秃秃的摊子，然后将围巾重新系好，双手揣进兜里，打算直接回自己的出租屋了。 天这么冷，先补个觉，晚上干活。 ＊ 陆拾离被自己的定的半夜十二点闹钟喊醒时，已经不在自己屋里。 她睁开惺忪的双眼眨了眨，想要伸手搓揉一下，可半天了也没感觉到自己手在哪，陡然间清醒过来。 看来自己已经离魂附身在上午所贴符咒的那个东西身上了。 眼前是一个陌生但装扮温馨的房间，在柔和的夜灯下她勉强看清了地上铺着白色柔软的毛绒地毯。 李可心正睡在一旁的床上，只是看上去十分不安稳。 而自己则是在一个柜台上，陆拾离转动视线从一旁的镜子上看见了自己所附身之物——蓝牙音响。 “真是自己挖坑自己跳啊！”陆拾离闭上眼不愿接受这个事实。 如果没有人打开这个蓝牙音箱，那么她根本无法从中脱身，直到第二天天明为止！ “小陆，我来了！”聚宝儿正费力从门缝下穿过来，因为这儿铺了地毯的缘故，使得原本就不大的门缝变得更加细小了。 它都快把自己压缩成一张薄薄的纸片了！ 有救了！ 听见聚宝儿的声音，陆拾离欣喜的睁开眼，然而还没来得及开心一会儿，床边悉悉索索的动静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转头一看，那一团灰蒙蒙的戾妖漂浮在李可心的上空开始吸收她此刻的梦魇。睡梦中李可心变得更加不安，额头上不断渗出细密的汗珠。 “聚宝儿！你快点！快点！”陆拾离焦急道。 “我已经、在、努力了！” 聚宝儿奋力从门缝下将自己的脚扯出来，重获自由后立即变作小松鼠模样跳跑到柜台上，一爪按下了蓝牙音箱的开关。 “滴～蓝牙音响已连接，现在为您播放午夜电台dj。” 在蓝牙音响冰冷的ai女声中，陆拾离重获自由。 “戾妖！还不住手！” 躺在床上的李可心先是被蓝牙音响的语音播报声惊醒，紧接着感觉到面上有一阵急促地冷风刮过，而后被十分有节奏感的伤心情歌包围了。 “谁？！”她立即坐起身打开了屋内的灯，看清自己左侧床边地上的人时疑惑道：“陆拾离？” 陆拾离费力按着手下不断挣扎的戾妖，朝着李可心干巴巴的打招呼：“晚上好。” 李可心只觉得自己的太阳穴突突直跳，“这是什么？” 陆拾离手下按着一个灰蒙蒙散发着雾气的毛球，有篮球那么大，还在不断扭动，看得她浑身起鸡皮疙瘩。 “这个，就是害得你最近总是做噩梦，诸事不顺的罪魁祸首，戾妖！”陆拾离右手按住戾妖，右手捏起法印就要打下。 戾妖却一下突然暴起朝着她的头用力一撞，撞得她眼冒金星。 等她缓过来时，戾妖已经拉开隔离阳台的推拉门，从阳台上向外一跳。 “想跑？！” 陆拾离立即撑起身子跟在它后头，身手利落地翻过阳台上的窗户追了上去。 聚宝儿紧随其后化作一道光也跳了出去。 “等下！陆拾离！！这可是八楼！！！”李可心反应过来掀开被子追了出去，趴在窗台朝着楼下张望。 楼下哪里还有陆拾离的身影，只剩下那只小松鼠用身体撑起成一个降落伞的模样往下飘。 “原来真的有妖怪……”李可心趴在窗台旁喃喃自语。 “谁啊？！谁啊？！！谁家大晚上不睡觉搁哪里蹦迪呐！！！神经啊！”忽然小区里不知哪个楼层传来一声尖锐的怒骂。 李可心打了个冷颤，立即跑回了屋里，将落地推拉门合上，关掉了还在放dj的蓝牙音响，重新钻进被窝，用被子将自己裹紧。 “陆拾离，你要小心啊……” 第2章 “哦？没钱啊。” 别看戾妖像是一个圆球，但飘得极快，专捡巷子钻。 巷子寂静幽暗，却从深处传来淡淡的酒香。 陆拾离跟在后面左拐右拐若不是她现在是离魂状态早就要跟丢了。 眼见着就要追上它了，它一扭身又钻进了旁边的店里。 “小陆！别追了！”聚宝儿好不容易跟上来，看见眼前店面招牌时吓得连忙想要拽住已经上头了的陆拾离，“那里面……” “都追到这儿份上了，今天我必须将它抓住！” 陆拾离根本不听聚宝儿的后半句话，拉开玻璃门，双手掐诀间，六合镜从背包中朝着戾妖飞去。 玻璃门一开一合，室内静得只剩下挂在门口的风铃发出一阵清脆悦耳的声音。 进门之后陆拾离就后悔了。 她看见戾妖被六合镜镇压在吧台上，正好打翻了刚刚被人放置在上面的一杯酒，酒水洒在调酒之人的衬衣上。 那人朦胧的丝绸衬衣从沾染绯红色酒液的地方开始忽然燃起瑰丽的火焰，火焰迅速吞噬了整件衬衣，却没有生成一丝烟雾，没伤着那人一分一毫。 她保持着递酒杯的动作，眼睛一瞬不瞬看着门口闯进来的人。 就连柜台上的酒瓶被撞得接二连三坠落在地被摔碎也没能转移她的注意力。 整个空气中浮动着淡淡的酒香，酒香里还掺杂着一股特殊的味道，那味道很清浅就像雨后空山，只有捉妖师才能感受到。 整个屋里都是妖。 整个屋里的妖都盯着陆拾离。 门边的树枝站架上有一只上蹿下跳的乌鸦在嘎嘎叫，“有捉妖师，有捉妖师！” 如果不是情况不允许，陆拾离现在真想掐住这只乌鸦的嘴，告诉它：闭嘴！不要再揭她老底了！！ “行了，五彩别叫了，我们又不瞎。”稍里面一桌有个粉色头发的女生朝着乌鸦砸了个瓶盖，那乌鸦瞬间安静了。 “现在的捉妖师胆子可真大啊，什么地方都敢闯。” “嘘，你别说话……”坐在粉色头发女生旁边被一个巨大泡泡包裹着的女生一把将她拉回座位，她小声道：“你没听见风铃响了么？” 风铃响了，又怎么了？ 陆拾离怪异地看了她们一眼，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指了指戾妖，“我不是来找诸位的，我是来找它的，打扰诸位了。” 做恶的妖气味都会十分刺鼻，这里面没有，那么说明这儿的妖都没做过什么十恶不赦的事。 既然没有恶妖就与她无关了。 尤其是吧台里面那位调酒的女人，陆拾离看不穿她是什么妖，也没看出有什么特殊的，但能呆在这里绝不会是什么普通人。 刚刚她在门外之时并没有感受到里面有一丝妖气。 她小心翼翼穿过一桌桌妖怪来到吧台前，打算将戾妖带出去后再施法关入六合镜中，她可不想在这群妖面前施法，万一被曲解了意思怎么办？ “等等。” 陆拾离刚刚伸手抓住悬在戾妖上空的六合镜想要收回，就被那调酒的女人抬起的左手一同压在了桌子上的戾妖身上。 戾妖被压得发出小声抗议，在被女人瞥了一眼后又默默闭上了嘴。 坐在吧台前等酒的短裙女人一脚蹬地识相地让出了空间，撑着下颚在一旁看戏。 “它犯了什么罪？” 女人倾身过来，微卷的头发从她圆润的肩头上滑落，在头顶昏黄的吊灯下，高挺的鼻梁在肌肤上留下一道阴影，神情慵懒的像一只猫，偏着头，唯有左耳上的坠着一根绯色的羽毛微微晃动着。 眼波流转间是不经意的妩媚。 陆拾离指间扣住六合镜用力将手抽出，垂下目光汇聚在自己手上，“它吸食普通人的精气，如若不信，你可以自己看看。” 女人点了点头，用手拍了拍戾妖，它如一颗皮球般弹起。又屈起手指叩了叩，戾妖顿时从口中吐出一团纯白的精气，接着它整个躯体迅速缩水只剩拳头大小。 它一双眼睛却出奇的大，几乎占了半个身子，正战战兢兢地看着她。 “既然如此你可以将它带走了，我们这儿不欢迎犯罪的妖。” “谢谢。” 陆拾离欢喜地将戾妖和那团白色的精气收好正打算离去，却被她再一次喊住。 “等等，它的事解决了，我们两之间的事还没结束呢，损坏的东西必须照价赔偿。”女人朝着陆拾离摊开手掌。 陆拾离的目光从她掌心到瓷白的手腕在一路向上，她的衬衣刚刚被烧毁，上身只剩一件黑色露腰背心。 和她自己裹着羽绒服包成企鹅形成鲜明对比，一个在夏天，一个在冬天。 “作为捉妖师你应该知道那件衣服是什么材质的吧？寸丝寸缕，价值千金。”女人一双狐狸眼含笑看着陆拾离，里面分明没有一点儿替被烧毁衣物的惋惜。 第3章 “知道。”陆拾离听后只觉得自己的心在滴血，她卡里的三千恐怕都够不上它的零头。 是的，她自然清楚那件衣服是用什么制作的。云桑丝，不染尘埃，隔绝水火，薄如蝉翼，穿上它制成的衣物后，冬暖夏凉，远观如云如雾，但偏偏沾不得酒。 所以这人为什么要穿这么贵重的衣物来调酒啊？！ “那些打碎的酒也价值不菲，可不能因为我是妖就不管了吧？”女人继续道。 陆拾离深吸一口气微笑：“当然不会，毕竟现在是法治社会。只不过我现在资金不足，能不能……先打个欠条？” “哦？没钱啊。”女人收回手，横抱双臂上上下下看了陆拾离一圈，然后点了点头，“看起来不像狡辩。” 陆拾离：…… “你知道的，欠条这种东西对于你我来说实在很难算数，不过你可以用其她东西做抵押。” “什么东西？除了这个。”陆拾离将六合镜藏进口袋中。 女人伸手一边朝着陆拾离点一边含笑回答：“心、肝、脾、肺、肾，皆可。双手双脚就免了，那样显得我像个坏人。” 陆拾离睁大眼睛捂着心口连连后退，义正言辞道：“不行！” 没了这些，她铁定通过不了妖管局的测试！奶奶果然说的没错，越是貌美的妖怪越是狠毒！ “啊？那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只能报警了。”女人佯装叹息一声拿起了手机，纤细的指尖拨动页面。 陆拾离急忙喊住她，艰难道：“等下！还、还有没有、别的办法？” 如果因为这事报了警，那她想进妖管局同样得泡汤。 女人闻言转眸看了看陆拾离，然后将手机倒扣在吧台上，“有。” “说来听听。” “我这儿还缺个打下手的，你若愿意我可以给你最保底薪资，你在这儿给我打工直到还清欠我的债就行。” 陆拾离朝着女人手指方向朝后看去，一个脸上有疤的年轻女孩向着她挥了挥带有手套的手，双眼灵动，脖子上有个小巧的铃铛，是一只猫妖。 “如何？” “好！” 大不了就是打两份工，没什么难的，也正好可以更快还清债务，陆拾离这样想着便同意了。 “那你在这儿稍等，我去拿合同。”女人满意的笑了，绕出来走向后台。 陆拾离扫了一眼坐在前方形态各异的妖怪，她们似乎都选择安静地看戏，但她仍然紧张的咽了咽口水。 这么多妖怪若是同时对她出手，她铁定不是对手。 “别紧张。” 女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陆拾离慌忙转过身看过去，一份纸质合同已经递至她面前。 陆拾离垂下头，目光却从合同旁穿过落在了女人脚上。 她居然穿着一双毛茸茸的兔子拖鞋，在软绵绵的白毛里，兔子的双眼像是镶嵌进去的两粒红豆。 “可爱吗？”女人忽然问。 陆拾离没回答，而是飞快接过她手中的合同，认认真真地审查起来，在确保自己不会被卖掉后，她立即签下了字，按了指印。 合同上还写着另一方的名字。 “楚情词？”陆拾离一边念着一边抬头将纸笔递还给她。 此刻她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妖怪们皆露出不可思议的模样。 “是我。”楚情词垂落眼眸，接过纸笔又重新走进吧台，取了一个两个干净的玻璃杯倒入水，一杯推至陆拾离面前。 “这几日哪天有空过来？”她问。 “后天吧或者大后天。”陆拾离想明天先带着戾妖去妖管局报到。 “欢迎加入我们。”楚情词自顾自地与她碰了碰杯，然后饮了一口。 陆拾离看了看楚情词，又看了看桌上的玻璃杯，虽然她怀疑里面会不会下什么毒，但是转念一想她也没什么可图的吧？合同都签了还需要多此一举？ “谢谢。”陆拾离端起玻璃杯喝了一口。 只是一口，她便觉得头昏眼花。昏过去前她脑子里只想着一件事——这妖果真在水里下药了！ 楚情词抬手接住倒下来的陆拾离，目光从她脸上描摹过，而后轻轻一吹，手中人便化为一道灵光飘向屋外。 灵光经过门上挂着的风铃，它又泠泠响了起来。 “真是，离魂这么久，为了一只戾妖不要命了么？” 刚刚坐在吧台前让开位置的女人又拖着凳子坐回原位置，问她：“这人就是你在等的那个？” 坐在外面的妖怪一个个咬着吸管竖起耳朵偷听着她们谈话。 楚情词将玻璃杯收好，头也不抬的回答：“认识。” 这个答案听上去模棱两可的。 紧接着她手上动作一顿，抬头看向屋外，“忘了，这外头还有一个呢。” 楚情词推开玻璃门，外面还有一只冻得瑟瑟发抖的小松鼠。 小松鼠一看见楚情词就疯狂地磕头，“妖王大人，小陆她不懂事，还请你别和她一般见识。她只抓坏妖的，从来没有伤害无辜的妖怪！就连我这种低劣的妖她都不嫌弃！” “她已经回去了。”楚情词动了动手指将这只哭的不能自理的小妖提溜起来，“天寒地冻的，你也快回去吧。” “多谢大人！”聚宝儿立马转身头也不回地跑了。 “一转眼就跑没影了啊，跑得真够快的。”短裙女人端着酒杯走到门边，伸手拨了拨头顶的风铃，没听见一丝声响。 楚情词看着空落落的道儿上轻叹：“难道她现在不喜欢兔子改喜欢松鼠了？” 短裙女人感觉自己活了上千年头一次见鬼了，她看向楚情词疑惑道：“我耳朵出问题了？” 楚情词觑了她一眼转身入屋，丢下一句话，“你今天是不是吃太饱了？” 短裙女人偏了偏头，对嘛，这才应该是从楚情词嘴里蹦出来的话。 第3章 “什么毒还取这么花哨的名字？” “有毒！！！” 翌日，陆拾离大叫一声，猛地一下从床上坐起，呆坐了两三秒确认了自己全须全尾后才安下心来。 过了几分钟她回过神来，又一骨碌坐起，做了一下伸展运动。 按照道理来说，使用了离魂符的第二日她应该全身脱力才对，怎么这回好像一点儿事都没有？ 难道昨晚的一切都是梦？ 陆拾离翻身下床跑到自己背包前掏出六合镜，指尖在镜面上擦过，戾妖在里面关得好好的。 “呼～还好还好，一切都不是梦。”她摊开右手，掌心中有一个若隐若现的图案，这是因为昨晚合同生成的相当于人与妖之间的契约。 无论是是契约还是合同，反正只要是毁约那陆拾离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看来是她帮了我。”解开了离魂符的副作用。 “小陆？你大清早吼什么呢？”聚宝儿从暖乎乎的窝里抬起头来，揉着惺忪的睡眼。 “别睡了，我们今天就去妖管局报到。” 陆拾离拿起手机订了一张玉华山的景票，然后顺手拍了拍昏昏欲睡的聚宝儿后，钻进浴室中洗漱去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妖管局要建立在玉华山上，但她们这么做一定有她们的道理。”陆拾离一边刷牙一边想着。 想去妖管局那必须先登上玉华山，好在玉华山就在当地，用不着跑太远，这能给她节约了不少时间。 并且路况她都已经摸熟了。 虽然说妖管局并没有说明招人什么时候结束，但这事宜早不宜迟，省得夜长梦多。 穿好早已经准备的冲锋衣，陆拾离捞起睡得口水四流的聚宝儿就满怀希望地出门直奔玉华山。 当一个人热血上头时，就算是千难万难挡在面前她也会去冲一冲，但如果那股兴奋劲消散了，再往前跨一步都是痛苦的折磨。 陆拾离站在半山腰上，低头向下看是不见底的石阶，抬头向上看是一山连一山的石阶。远看就像画家用笔随意勾勒的几笔路径，但实际上是数不尽的阶梯。 “这局、这局非得建在这深山老林里吗？！”她气喘吁吁地叉着腰停在原地休息，双眼一闭完全不想睁开。 爬了老半天了，她连一半路程都没走到！周围全是杵着登山杖艰难前行的旅客。 忽然间，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一声巨响，整个石阶都跟着颤抖起来，所有人都停下了脚步。 陆拾离一脸严肃地看了一圈周围，没有发现什么特殊情况，或许只是个旱雷？ 只有聚宝儿没心没肺的直接平摊在地面上，虽然累得够呛，但仍然鼓励着陆拾离，“小陆，加油！马上就到了！” 陆拾离直起腰身低头问趴在地上快要扁成一摊饼的聚宝儿，“你还爬得动么？” 红毛小松鼠艰难地从地上站起来冲着陆拾离比了一个加油的手势，“当然可以！！” 陆拾离深呼吸一口气，然后笑着一把将聚宝儿捞起放进自己冲锋衣的帽兜里，“反正你也不重，一个人累总好过两个一起累。” 第4章 聚宝儿拽着陆拾离的衣领差点泪洒当场，昂着头大喊道：“小陆！加油！！” “加油！” 陆拾离杵着登山杖应和着聚宝儿的呼喊一步步朝上爬去。 随着她一声呼喊，山上刚刚严肃的气氛一下重新活络起来。跟在她身后登山的人看见这场景都不由得感慨： “年轻人就是体力好啊！” “那只松鼠也很通人性呢。” 从日升到日落，陆拾离爬了一整天才到了妖管局的入口处，是一处百米吊桥，吊桥前有一间灰扑扑的小平房，通过吊桥对面就妖管局了。 普通游客抵达不了这儿，所以这里看上去十分寂寥。 “聚宝儿，咱们到了！”陆拾离杵着登山杖万分激动地迈着两条打抖的腿走过去。 在她正要上桥时，小平房里走出来个看起来十分普通的女人将她拦住了。 “前面不能过去。” “啊？我不是普通游客，我是来参加选拔的。”陆拾离连忙拿起手机将消息翻出来，还晃了晃手中的法器。 女人看见她手上的东西后，面露难色，语气却柔软了几分，“很抱歉，妖管局已经不招人了，一个小时前我接到了命令，不接待任何人过桥。” 桥上刮来一阵冷风直接吹灭了陆拾离眼中的期待，她感到自己的腿在发麻。 “这么巧么……” “趁着天还没黑下来，你们赶快下山去吧，夜里要下雪的。”女人好心劝道。 陆拾离朝着桥上张望了一下，在原地蹒跚了两步，“那个，请问有没有什么快速下山的办法？” 她已经走不动了，原本的一股兴奋劲被这一盆凉水浇灭了。 “你走出去重新回到玉华山的山顶，那儿才有下山的缆车。” 陆拾离只觉得此刻浑身冰凉，仿佛连同体内的血液都凝固了。 “谢谢。”她礼貌道了谢带着聚宝儿蔫蔫地往回走。 “小陆。”聚宝儿扯了扯陆拾离的衣领。 陆拾离麻木地走着不理它。 聚宝儿急了，一下蹿到她的肩头对着她大喊：“小陆！你别难过啦！” 陆拾离这才停下脚步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侧脸看向聚宝儿，“啧，谁说我在难过啦？” “你？你不是在难过啊，那你怎么不说话？害得我以为你伤心死了。” “这有什么好难过。” 去楚情词的酒馆其实也很不错！在哪打工不是打工？！反正不影响自己认真生活，做自己想做的事！陆拾离想。 “那你怎么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聚宝儿这下安心的蹲回陆拾离的帽兜里。 陆拾离沉默了，她看了看自己抖如筛糠的两条腿和黄昏下绵延不绝的石阶。 “从这里到玉华山的峰顶还有几百石阶，我已经走不动了，你能不能带我飞下去？” “不行，你太重了我飞不起来的。”聚宝儿拒绝的干脆。 陆拾离感觉自己心口又中了一箭。 等到半夜十二点时，她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带着熟睡的聚宝儿回到了自己的出租屋中。 “腿好酸。” 陆拾离将聚宝儿放回它的窝里，打算冲个澡再睡。 她刚刚开始享受热水的淋浴时，门外传来了嘭嘭嘭的敲门声。 “稍等一下，我正在洗澡！” 谁啊？大晚上的？来得也太不时候了，在人大冬天冲热水澡的时候来。 陆拾离闭上眼并不打算理会这敲门声，在这儿她没有几个认识的人，所以也没人会大半夜上门找她。 “陆拾离！救命啊！！！”敲门声更急切了。 救命？有人在求救！ “来了！” 陆拾离只好睁开眼，胡乱擦干身上的水套上衣服快步走出浴室拉开了大门。 “小猫妖？”寒风吹得她眯了眯眼。 门外站着的是她昨天在店里见着的那名猫*妖化身的店员。 不同的是今天的她格外狼狈，额头上流着血，身上也好几处伤口，而她的左手根本没有手掌只有光秃秃的手肘。 “你先进来。”陆拾离有些心疼地让开道。 “不，不是我！是老板！”猫妖却一把拉住了她并不打算进去，满脸焦急道。 “楚情词？” 猫妖连连点头手上力道又重了几分，“有个大妖想要吃掉老板，你，你快点去救救她吧！” 在遇见楚情词都无法对付的大妖时，她最快能想到的办法是妖的死对头——捉妖师。 一般的捉妖师她肯定不会去寻的，但陆拾离可以，因为她和楚情词签订了契约。况且能在身边养小妖的人也不会太坏吧？ “好，你带路！” 陆拾离蹙起眉头，折回屋内拿起自己的小电驴钥匙和背包往门外走。 被惊醒的聚宝儿忙不迭地跟了上去。 大概是因为伤势太重，猫妖坚持不住化形变回了一只三花猫蹲在她小电驴前头的车篮里给她指路。 好在是因为是在深夜，天又冷路上没有什么行人，这一路上左拐右拐的十分顺畅，陆拾离骑着小电驴到了一处废弃工厂前。 工厂的大门是开着的，远远的她就看见了与楚情词交手的大妖，浓厚的血腥味铺天盖地的压过来。 说是大妖却连一个固定形态都没有，是一团冒着血光的黑气。 陆拾离反手从包里掏出一张符咒在手里团成团刚想要朝着那妖怪丢出去，却又停下了手，“不行，楚情词离它太近了，也会受伤的。” 她可没忘记楚情词也是一只妖。 “我先去！” 趴在篮子上的猫妖不由分说地朝着那只几乎快要将楚情词吞没的黑物撞去，完全不顾自己已受了重伤。 “聚宝儿！快去帮她一把！” “收到！” 在聚宝儿接住撞开大妖的三花猫滚至一边时，陆拾离已经挡在了楚情词身前朝着面前凶狠的妖物丢出了手中的符咒。 符咒砸中它的瞬间，立即噼里啪啦炸起一阵火花，混着大妖的怒吼声震天响。 在这混乱的声音中，陆拾离好像还隐隐约约的听见了自己的名字。 “你怎么来了？” 半蹲在地上的楚情词抬头看着眼前的人，刚刚好不容易压下去体内的躁动的气息又再次翻涌起来。 “我看今天晚上天气不错，出来加个班。” 陆拾离右手拿起六合镜悬在身前，目不转睛盯着这只不知名的大妖，喉咙紧张地滚了滚。 这么多年，她还是头一次见这样大的妖怪，相比之下，以前她那些好像就是小打小闹。 楚情词的目光扫过陆拾离青黄相间毛茸茸的裤子，气息虽急促，语调却依旧慵懒，“出来加班，还穿睡裤？” “这是重点么？！你先休息，这里交给我。” 让楚情词这么一打岔，陆拾离刚刚还有些紧张的心情忽然就消散不少，一心念起了咒语打算直接动手，可眼前的大妖竟然直接跑了。 ？？？我还没动手呢？ 她只好收拾六合镜，转身去扶地上的楚情词，“你感觉怎么样？伤哪了？” 双手接触她身躯的一刹那，陆拾离就感受到她身上异于常人的体温，但昨天好像不是这样的？ “你身上好烫。” 楚情词软软靠着陆拾离的身体，鼻尖氤氲着她身上淡淡的香味，这令她手脚越发使不上力。 这人是刚刚洗过澡么？ “没什么，只是中毒了而已。” 她轻描淡写的解释落在陆拾离耳边却和炸雷了一样，“中毒？还而已？你知道你中的什么毒吗？”她赶忙将楚情词抱起坐上小电驴。 “相思引。” “什么毒还取这么花哨的名字？”陆拾离拧了拧油门转把手，“抓紧了，回你店里么？”总不能送她去医院，医院可不收妖。 “春.药。” 楚情词直白的解释听得她手一抖，整辆小电驴嗖的一下就冲了出去。 什么东西？？？ “去你家，我店里妖太多了……” 第4章 “我说的是别的方法！” 陆拾离租的屋子是一所普通的公寓，在三楼，但是没有电梯。 她只能搀扶着楚情词一起爬楼，短短三层楼，差点令她直接跪下。 来到房门前她就迫不及待取出钥匙想要开门，但临时手一顿，“聚宝儿，你先去里面把我那些法器什么的能收起来的收起来，能遮住的遮住。” “好！”聚宝儿立即故技重施，动作娴熟地从门缝下钻了进去。 “你再忍忍。” 陆拾离飞速瞥了一眼楚情词绯红的脸，眨了眨眼将头往一旁偏了偏。 因为楚情词吹在她颈间的气息，混着清冽的酒香实在太过灼热，因为不安，鼻尖总是会在她皮肤上轻轻擦过，她感觉那一块都快烧起来了。 “就你那些东西，对我造成不了什么威胁。”楚情词将目光从陆拾离的下颚处游离到她通红的耳廓上，再一转眸看向紧闭的大门。 第5章 她必须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以此努力克制体内的情潮。 “我知道你很不一般，但鉴于你，”陆拾离说着一顿，舔舔嘴唇，才继续道：“你还能中这毒，我觉得有必要小心一些。” 从见楚情词第一面起，陆拾离就觉得她非比寻常，她这样强大的妖怎么还能遭了这样的暗算。她这淡淡的语气真的很令人憋屈。 “不过……这毒能解吗？” 陆拾离这么一问，楚情词立即又扭头看向她，在目光相触的那一刻，她立即红着脸急急道：“我说的是别的方法！我没有别的意思！”差点把自己舌头给咬了。 这死聚宝儿怎么动作那么慢！ “能！”小猫妖一瘸一拐地走过来。 陆拾离低头看去，地上一路过来都是她带血的脚印，整只猫看起来神情萎靡不振，耳朵也是垂着的。 身形消瘦，身上的毛发也是东缺一块西少一块，头上的伤疤在这一张小脸上更加凄惨。 她接着道：“我现在就去姝颜那里拿解药！” “你身上的伤也很重，不如你告诉聚宝儿，让她替你去拿？”陆拾离不忍心再让她奔波。 小猫妖却是倔强地摇了摇头，转过身一瘸一拐地向外跑。 “卷卷！”一直沉默不语的楚情词忽然冷声开口，语气威严，“你若就这样去她定不会理你，带上这个。” 那原本坠在左耳上的红羽飞落在小猫妖卷卷面前。 卷卷一口叼住红羽飞奔而去。 陆拾离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卷卷好像变得更有活力了一些。 “小陆，好啦，你们快进来。”聚宝儿终于打开了屋门，站在屋里朝着两人招了招手。 陆拾离先一步侧身进去看了看情况，确定东西都收起来之后才扶着楚情词进了屋，将她缓缓放在床上，直接替她盖好被子。 “你先休息，我去拿毛巾。” 楚情词身上太烫了，陆拾离怕她万一烧坏了怎么办？在卷卷回来之前先想办法给她降温才行。 虽然不一定管用。 楚情词发烫手掌向抚过冰冷的床面，侧头看陆拾离走远的身影，现在她的视野已经有些模糊不清了，但她身上那条青绿色的睡裤实在太扎眼了。 还是一如既往喜欢毛绒绒的东西。 陆拾离取了一条干净的毛巾用冷水打湿替楚情词擦拭了一下额头与脖颈，原本瓷白的皮肤现在一片粉红。 即使是冰冷的毛巾也很快变得滚烫。 “你、别过来了，去一旁、休息吧。” 她正要起身去浴室重新将毛巾打湿却被楚情词一把抓住，掌心传来的温度吓得她一把抓紧了手中的毛巾。 “好、好。” 陆拾离结巴应了声，起身正要走却忽然被一条毛绒绒的白色长尾卷了起来，手中的毛巾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你、你这是干什么？不是让我去一边休息吗？快放我下去！” 悬在半空的感觉并不好，这尾巴还有越缩越紧的趋势，陆拾离朝着尾巴的主人抗议，一颗心砰砰跳得飞快。 楚情词却只是用水光潋滟的眼眸看了陆拾离一眼然后转身将半张脸都藏进了被窝里，只将一双尖尖的狐狸耳朵露在外面。 任由陆拾离怎么喊都不出来。 原来是她是一只狐妖。 不过这倒是惊动了对面楼的人，陆拾离听见外面传来开窗的声音，紧接着一个人影走到了窗前。 她赶忙蹬着腿喊：“聚宝儿！快！快把窗帘拉起来！” 这场景绝不能让别人看见！ 聚宝儿麻利地将窗帘拉上，然后杵在床边巴巴看着眼前这一幕，它在纠结要不要帮忙。 “你也不许看！把眼睛闭上回窝去等着卷卷回来。” “嗷。”聚宝儿乖乖遮住眼睛一蹦一跳回了自己窝。 陆拾离被聚宝儿盯得浑身不自在，她有必要在它眼中保护一下自己威严的形象。 “陆拾离！我回来了。”刚说完，门外就传来卷卷的声音。 陆拾离黯淡的眼睛又亮了起来，救星回来了！ 聚宝儿一开门，卷卷就立即跳了进来，又规矩地在床边停下，嘴上还叼着一个白色瓷瓶。 “楚情词，你先把解药吃了。”陆拾离喊了声。 被子里的人却只是慢吞吞伸出了一只手接住瓷瓶后又钻回了被窝里。 “这药是姝颜刚刚调制的，她说因为从没人问过相思引的解药，所以这也是她第一次做，拿捏不住药量，先吃一颗看看，不够再加。” 陆拾离就看着被窝里的人蛄蛹了一下就不动了，缠着自己的狐尾也没有丝毫松开的意思。 看来今晚只能这样将就一下了。 “你养伤去吧，我会守着她。”她对着卷卷劝道。 卷卷依旧守在床边，身体摇摇欲坠，嘴边的白毛上还沾有红色的血迹。 陆拾离叹了一口气，只好使出强行手段了。 现在这个世界灵气稀薄，对于小妖来说修行十分不易，更别说养伤了。 她努力从卷着自己的狐尾中挤出一只手御动六合镜将卷卷收了进去。 六合镜中的灵气要比外面浓郁许多，适合它养伤。 “别动。”这时被窝里传来楚情词沙哑的声音。 陆拾离立即停下了想要缩回来的手，眼看楚情词没了下文，她动了动手指最后还是没缩回来就让它这样垂落在外面。 就这样吧，今天也是累了一天了，她也不想动了，眼皮一合上就睡了过去。 ＊ 第二日清晨，她是被一道光晃醒的。 窗帘没有合拢留了一道缝，晨光从缝隙中透过来，一半落在陆拾离眼睛上，一半落在楚情词身上。 大脑处于宕机状态的陆拾离，就这么静静躺着看着侧身面对自己的人，一起一落的呼吸拂动她脸上的白色绒毛。 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好像躺在了床上，而身上盖着的是楚情词的尾巴。 还……怪暖和的。 陆拾离忍住揉一把的冲动，小心翼翼地往往外挪然后起身下床。 “嘶～” 腿上和腰上传来的酸痛感让她不得不扶着桌子缓了好几分钟，等感觉好些后她才慢慢走进浴室里洗漱了一番，然后裹着厚厚的睡衣下了楼去买早餐。 她的肚子早就空空如也。 还顺带给楚情词和卷卷带了一份，妖类都不爱调料味，所以她给她们带的是一份白粥。 而聚宝儿它最爱青菜包。 当陆拾离提着早餐回到楼道时正好看见楚情词与房东在门口说着什么，等她走过去是刚刚好与房东交错而过。 房东头也不回的走了。 “你和她说什么了？”陆拾离问。 “不是什么要紧事等会说，先进来吧。”楚情词让开身位，等陆拾离进门后带上了门。 “浴室里还有一套没拆封的洗漱用具，如果你需要的话。”陆拾离一边将早餐放在桌子上一边说，“我也给你们买了早餐，白粥。” “谢谢。” 陆拾离抬眸看见楚情词双眼含笑的向她道谢，连忙又低下头，“小事。” 平时都是只有她和聚宝儿两个人吃饭，想怎么吃就怎么吃，今天突然多了两个人，让她一下无所适从。 尤其是楚情词喝粥时姿态都依旧十分优雅，一种骨子里透出来的感觉。 不过不适应的显然不是她一人，之前每次吃青菜包时都是左爪一个右爪一个的聚宝儿，今天吃起东西来居然也十分规矩。 而卷卷更是趴在粥前一动不动。气氛诡异到家了。 陆拾离清了清嗓子问卷卷，“你不爱喝白粥吗？” 卷卷没有回答只是沉默看向楚情词。 “不是吧？”陆拾离惊讶，“吃个早餐都需要老板批准的吗？” 话一说完她就喜提卷卷白眼一枚。 “先吃吧，吃完再来交代你昨晚犯的错。”楚情词头也不抬的说。 卷卷这才开始大口大口吃起了粥，显然是饿极了。 陆拾离却一下失了胃口，她在想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而昨晚那个不清不楚的大妖居然能将楚情词逼得陷入绝境。 那么下次它也极可能伤及无辜。 在收拾好东西后，陆拾离坐在楚情词身边的小凳上开始旁听问话。 “那恶妖原本是想让你给我下什么毒？说吧。”楚情词单手撑着下颚，垂眸看着趴在地上的卷卷。 “我不知道，那毒无色无味，它只说您喝了最多会身体无力，暂时被封闭妖力，不会危及生命。”卷卷垂着头，就差钻进地板里了。 “为什么又换了相思引。” “我，我不知道那是相思引，我信不过那妖，所以才去姝颜那儿偷了药。虽然我分不清药类，但我知道没贴标签白瓷瓶的一定是无毒的。” 陆拾离同情地看了一眼楚情词，感情是这样中了招。 “你既然信不过那妖又为何还要这样做？！”楚情词眼中是浓浓的失望。 第6章 被身边的人背叛的滋味莫过于此。 对于这个问题卷卷却是支支吾吾了半天回答不上来。 “我记得我是在月桂巷捡到你的，月桂巷离琥珀街很近……” 这句话令卷卷大惊失色，她慌忙爬至楚情词脚边，想要伸爪去触碰她的裤脚却又收回，只能急着求饶： “是我狼心狗肺、恩将仇报，让猪油蒙了心！它和我说只需要吸取您一点点妖力我便可恢复如初。一切和我主人没有关系，我只是，只是太想见她了……” 第5章 “那你们知道被石头砸是什么滋味么？” 楚情词细数了一下，从捡到卷卷开始到现在也差不多两年了。 那一年冬天的雪下得很早，她经过月桂巷时听见几名小孩的欢呼声以及一只小猫的惨叫。 在那充满活力的欢呼声之中，卷卷嘶哑的声音几乎弱不可闻。 楚情词撑着伞停在她身前，垂眸看着脚边这只弱小到连保护自己都做不到的猫妖。 身上的伤痕数不胜数，脸上被利器划开的口子上沾满了污渍结在一起，只剩下三只脚，身上甚至还插着一支箭。 不需要别人动手，光从天上飘落的雪花就能夺取她的性命。 “救救我，求您……”卷卷抬不起沉重的头，只能用还能勉强看清路的右眼盯着面前和白雪一个颜色的兔子拖鞋，努力向她爬去。 她在她身上闻见了强大且令她心安的气味。 楚情词蹲下身子，伸手托起她的下颚，看见她脖子上戴着的铭牌，“卷卷？是偷跑出来玩的？” “喂！那是我们先发现！是我们的猫！”小孩们追上来冲着楚情词大声嚷嚷，语气十分霸道却并不敢靠她太近。 在听见这群小孩的声音时，楚情词看见卷卷的身体抖得更厉害了，干脆伸手将她抱了起来。 卷卷缩了缩身子，看见自己在楚情词大衣上留下的脏兮兮爪印，愧疚道：“抱歉，我身上应该很脏。” “没关系，反正我衣服多。”楚情词并不在意。 “你听不见吗？那是我们的猫！还给我们！”小孩们将手中原本用来砸小猫的石头全丢向楚情词。 但他们逐渐发现有些不对劲的地方，譬如明明对准人砸出去的东西无一例外全部落了空。 楚情词就抱着怀里的小猫站在原地。 “你们的猫？那她叫什么名字？”她问。 “猫就是猫，要什么名字！？”小孩们回答。 “那你们知道被石头砸是什么滋味么？” “你什么意思？” 她将卷卷裹好重新打起伞，看向那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孩，瞳孔中光芒闪了闪。 当小孩们回过神时，巷子里空荡荡一片再没有其他人影。 “你当时对那群小孩做了什么？”陆拾离抱着怀里的聚宝儿揉了揉。 “也没什么，不过是给他们下了咒，让他们每天晚上都会梦见自己被石头砸，直到——”楚情词话音一停看向地上的卷卷，抬了抬下鄂，“她好起来为止。” 这种诅咒，陆拾离略有所闻，中咒的人在梦中的感受会十分真实。 “后来呢？” “我将她带回了店里，让她养好伤再回去。大概有半年，她那主人又养了一只新的猫，异瞳的布偶很漂亮，她觉得她现在断了一只爪子，又毁了容，她那主人便不会要她了。” 陆拾离轻叹了一口气，目光复杂的看向卷卷。被人类弃养的猫猫狗狗确实很常见，但被收养的流浪动物也常有。 “你心有执念才会受那妖孽蛊惑，伙同那妖孽来偷取我的妖力，但我要告诉你，若是我能以妖力助你断臂重生，抹去伤疤，何必等到现在呢？这些本该通过你自己的修行才能达成的。” 卷卷坐在地上，豆大的眼泪一滴一滴流下。楚情词的字字句句落在她头上犹如醍醐灌顶，是啊，当时她怎么就轻易相信了别人？ 然而此刻后悔已经无用，事情她已经做了。 “我愿意用我的性命来赎罪，要杀要剐绝无怨言。” 一旁的陆拾离与聚宝儿皆是一惊，“不至于吧？” 昨天她是亲眼所见卷卷是如何担心楚情词拖着一身伤来向她求救。 况且在工厂的时候，如果不是卷卷奋不顾身挡在她身前，楚情词今天恐怕会受更重的伤。 聚宝儿暗暗扯了扯陆拾离的袖子，希望她能替卷卷求个情。 陆拾离也正有这个想法，于是拖着屁股下的小凳子向着楚情词挪了挪，“昨天……是她来找我去帮你的。” 楚情词看了看陆拾离，然后从沙发上起身，闭了闭眼，看向地上的卷卷，冷声道：“你的命值几个钱？还不如我那年冬天里的一件衣服。” “话也不能这么说……”陆拾离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缓解此刻的气氛，楚情词明显是在气头上。 “像她这样的情况，妖管局怎么处置？” “在证据确凿的情况下，”陆拾离想了想，“送入七情塔，禁闭十一年。” 七情塔是捉妖师专门用来关押犯事妖怪的的监狱，每一层楼关押着犯事严重程度不同的妖怪，越高则越严重。 据说千年前的捉妖师打造这座塔时是为了让妖怪能领悟人所拥有的七情六欲，从而能与人和平相处。 “走吧。”楚情词忽然说着就迈开腿朝外走去。 “真要送她去妖管局？可我们没有确凿证据啊？！” 陆拾离虽心有疑惑但是仍然跟着起身，只是一不留神又牵扯到自己酸痛的腿，还没站起就又坐了回去。 走出去的楚情词听见她抽气的声音停下脚步又折回到了她身前。 陆拾离还没来得及反应，只见那一双兔子拖鞋已停在了身前，而后鞋子主人的腰一弯，右手就搭在了自己大腿上。 “你！” 她赶忙一手按住楚情词的手背，这动作吓得她心口重重一跳，抬头时又看见她含笑的双眼。 “放松，别动。”楚情词柔声道，“作为捉妖师，身体素质也是很重要的。” 陆拾离只感觉腿上一阵暖流涌过，那原本的酸痛感顷刻间荡然无存。 原来她是要替自己缓解腿酸。 “我、我当然知道，我只是昨天爬了一天的山。” 陆拾离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给楚情词解释，她只知道她话说到一半，楚情词就抽离手了。 她看着那快走到门边的人，脑子里回想刚刚那双眼的神情。 楚情词刚刚其实是在笑话自己吧？肯定是！ “还站在那儿干什么？带上她我们去琥珀街。” “来了。” 陆拾离怀里抱着卷卷和楚情词来到一处高档小区前，这里一排排的都是独栋别墅。 “现在我给你一次机会，让你与你主人见一面。如果她不嫌弃你，那你可以和她相处一天，一天后你就要进六合镜中受罚。” 楚情词看向陆拾离怀中紧张不安的卷卷。 “如果她嫌弃你，你肯定也觉得生不如死，那我就遂了你的愿，收下你这条命，虽然你妖力低微对我而言没什么用，但聊胜于无。” 陆拾离抱着卷卷将她放在一栋房屋门前，伸手敲了敲了紧闭的大门然后飞快闪身与楚情词躲到了一边。 楚情词施下法术隐去两人的身影。 门很快就打开了，出来了一名身穿灰色毛衣，披着柔顺长发的女生。 “妈！卷卷回来了！” 陆拾离听得很清楚，那名女生看见卷卷时声音是多么惊喜与开心，也能看得见又是多么小心翼翼地将她抱入怀中进入屋内。 “看来她的主人完全不嫌弃她。”她欣慰的看向楚情词，由衷地为她开心。 “那你先回去吧。” “我在这儿陪你，难不成你要一个人在这儿守一天一夜？你刚受了伤，妖力支撑得住么？” 陆拾离并没有听楚情词的话直接离去，因为她早早就发现了楚情词在偷偷给卷卷渡妖力，否则以卷卷的情况，根本无法像现在这样活蹦乱跳的。 “虽然这只笨猫上了当，但不可否认她昨晚确实是在拼了命为我挡刀。”楚情词并不惊讶陆拾离发现了她的小动作，又问了一句，“真不走？” “不走！”陆拾离坚定道。 她话音刚落就被眼前人握住了手腕一跃飞到了这栋别墅的天台上。 楚情词走向天台上的长椅，拂去上面的霜雪，面朝暖阳轻盈盈地坐下，“那你可要在这儿待上一天一夜了，会又冷又无聊。” 陆拾离将手揣进衣兜，缩了缩脖子，走过去坐在了她身旁，“我又不是纸糊的，捉妖师嘛，风餐露宿很正常。” 她必须证明一下她的身体素质，虽然有几分嘴硬的成分在里面。 “可我是纸糊的。” “啊？”陆拾离实在没想到楚情词会突然这么说，话锋转得这么快，令她一下有些发懵。 第7章 “所以借我靠一下。”楚情词说着将头靠在了陆拾离肩膀上。 陆拾离一下挺直了腰背，侧眼看过去时，楚情词已经闭上了双眼。 她忽然想起第一日见楚情词的模样，那个时候她的脸色明显比这时好很多。看来她身上的伤并不轻，只是她嘴上不说。 甚至还在这种情况下，还用妖力筑起了一个挡风的结界将两人罩住。 陆拾离从随身携带的背包里取出三张符咒，一张贴在了楚情词身上，一张贴在了聚宝儿脑门上，一张贴在了自己身上。 这是专门用于取暖的符咒，平时她还舍不得用呢。 这样一来，无论是别墅里面还是天台，都是暖乎乎的一片。陆拾离就这样莫名其妙地跟着睡着了。 等再醒来时，她是被头顶掉落的一堆雪迎接的。天边泛起了鱼肚白，竟是过去了一夜。 原本被挡在楚情词结界外的积雪，在结界破碎的那一刻落了下来，冰凉的雪滑进她的衣领顿时让她无比清醒，三魂七魄差点因此离家出走。 “嘶～”陆拾离抽了一口冷气立即看向楚情词，担心她出了什么意外，结果却是还在沉睡。 “在外面也睡这么沉？”陆拾离一下是又好气又好笑，只好伸手轻轻为她清理发梢与身上的积雪。 “我好了，我们走吧。”卷卷从天台门口跳出来。 “和她道好别了么？”陆拾离抬头问。 卷卷慢慢一瘸一拐走过来，看上去很开心，“嗯，道好别了”。 她用妖力模糊了她的记忆，她只会当她存在过，至于什么时候什么地点会被模糊。 陆拾离慢慢起身将楚情词横抱起，朝着卷卷矮下身，温声道：“你也上来吧。” 卷卷看着陆拾离怀中抱着楚情词，背上还趴着一只小松鼠，顿时有些担心她负担不起这么多。 聚宝儿探出头向它招了招爪子。 卷卷干脆顺从地跳上了陆拾离的肩膀。 “等走出去点我就打车，才不会傻乎乎地驮着你们一路呢。”陆拾离带着三只妖慢慢向小区外走去，口中哈出一团团白气。 “不过，是去店里还是回我家啊？” “去店里，你那房东说你交不上房租，限你三日内搬离。” 正当陆拾离纠结之时，怀中传来楚情词朦胧的声音。 果然，房东那天来就是谈房租的事，怎么可能什么都不说嘛。 等下！陆拾离想着突然察觉到不对劲。 她垂眸看向怀里依旧闭着眼的楚情词，“你既然醒了为什么不自己下来走？” 楚情词只是往陆拾离怀里钻了钻，“不要，我好累。” 第6章 “请问，陆拾离是在这儿吗？” 楚情词的店名叫此处有妖。 白天是卖一些茶叶之类的特产店，店名处是一片白色的墙，不显名字，垂落着一片绿色的藤萝。到了晚上就会出现招牌，成为一间只有妖怪才能看见的酒馆。 “卷卷走了，你就得一个人干两个人的活了。” 陆拾离跟着楚情词绕进店里的后台，走上楼梯到达二楼。二楼有两间房，房门对房门错开，中间隔了一条明亮的走廊。 “我这妖很讲道理，既然你一个人干了两个人的活，就搬过来住吧，房租水电都免了。我就住你对面那间房，有事可以直接找我。” 陆拾离推开房门进去，里面是间复式公寓，空间比她现在住的地方大上许多。 靠门的地方是个小灶台，对面是淋浴间，进去便是摆着橙色沙发茶几的客厅，再过去是楼梯下的空间，有个和窗帘同色的小衣柜，书桌和楼梯上的床都靠着一扇又大又亮的窗户。 楚情词看见陆拾离明眸中的喜悦一闪而过后泛起淡淡忧虑，“怎么了？” “好是好，就是我要带着聚宝儿一起才行。”陆拾离低下头看着怀里默不作声的小松鼠，“你应当清楚它的来历吧？你毕竟是开店的。” 聚宝儿的真身是一只衰妖，因人类各种霉运而生的精怪。从无形到化形，从不通人意到开启灵智，它才知道自己是一只会给人带来霉运的妖怪。 为了不给别人带来麻烦，它总是偷偷躲到没有生灵地方躲起来，可不吸收别人的霉运，它就会消失。 陆拾离深山老林捡到它时它几乎就快死了。 聚宝儿却在抱头懊恼它明明都躲到这样的破地方了，为什么这里还会有人呐！ “那又怎么了？你不是依旧选择将它带在身边吗？”楚情词自然能轻而易举地看穿这只小松鼠的身份。 感受到楚情词的目光，聚宝儿缩在陆拾离手中更不敢说话了。 “我不一样，”陆拾离说，“我知道我这个人生来运气似乎就特别好，就连六合镜这样的宝物都是我路边捡到的，所以它最多令我一点点儿倒霉，无伤大雅。” “你怎么知道是你捡到的，而不是它自己来找你的呢？”楚情词一边说着一边面朝陆拾离步步走近。 “什、什么？”陆拾离忽然没办法认真思考楚情词这番话里的含义，一步步往后退直到撞上墙壁她退无可退。 陆拾离和楚情词个头差不多高，她只用目光平视就能看清近在咫尺之人的一眉一目。可是她不敢，她发现自己好像一靠近楚情词，四肢就不听她指挥了。 风轻轻吹动着窗帘，屋里安静得只剩下它飘动的声音。 “我是说，”楚情词伸手将陆拾离手中的僵得和石雕一般聚宝儿提出来丢到一旁，“你在这儿不就好了？不需要一直抱着她。” 陆拾离抓住机会一矮身跑到聚宝而捞起，深呼吸一口气道：“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啦！” 这样，她和聚宝儿再也不用不停地换地方住了。 她走到窗边向外望去，目光穿过树叶的缝隙，外面似乎是另外一个世界，没有高楼大厦，绿意与矮房参差对半，簇拥着一片宁静，阳光透亮，仿佛时间在这儿都放缓了脚步。 “这儿是属于我们的地方。”楚情词站在陆拾离身边轻声道。 “那我现在就回去收东西！”陆拾离有几分迫不及待。 两人刚刚走出房间，楼下传来一声呼喊，“楚老板！” 来人是一名穿着黑色长裙的女子，头发挽起，露出优美的天鹅颈，有看上去十分端庄，一双如同黑曜石的眼睛看见从后台走出来的陆拾离与楚情词时，涌起几分怪异的神色。 “卷卷偷了我的药该不会是……” “不是！”陆拾离一眼就认出眼前大概也是一只修为不低的妖，只是一张口就让她汗颜。 “姝颜，你有几条腿够砍？”楚情词清凌凌的目光扫过去。 姝颜立即露出善意的笑容，身姿优雅地坐在了吧台前的高脚凳上，“八条，但一条腿也不能少。” 又瞧了一眼站在楚情词身旁正默默后退的陆拾离，朝着她缓缓道：“这不是听你又喊我来店里，我担心是不是我调制的解药出了什么问题嘛。” 楚情词不理会她说的话，翻手取出一个绿色的小瓶子放至她面前，“你知道这是什么毒吗？来自哪里？” 看见瓶子的那一刻，陆拾离立即用手捂住了鼻口。那瓶子里是原本卷卷要下给楚情词的毒，对于妖来说可能闻不见是什么味道，但是对于她们捉妖师来说却是十分难闻的。 姝颜拿起药闻了闻，借着灯光左看右看了好一会儿，才道：“好奇怪的毒，我从没见过，等我拿回去仔细研究一下，这毒哪来的？” “我也不清楚，所以才让你来瞧一瞧，你让大家伙最近小心一点儿，附近多了一只*恶妖。” “连你都不知道，那确实有些棘手了。”姝颜将小瓶子收好，拧起细长的眉头，“我先回去看看了。” “等一下。”楚情词喊住她，“把你那些瓶瓶罐罐看好，将名字作用写上去，下次再让我看见你那些三无产品，我就卸你两条腿。” 姝颜强颜欢笑道：“好的。”说完她便起身快步从陆拾离身旁经过从后门走了出去，像是被火燎了一般。 “不是说去收拾东西么？需要我去帮忙吗？” “嗯？不用了，我自己一个人就行，东西不多，你身体还没恢复，多休息一下吧。” 陆拾离回过神带着聚宝儿走到门口瞄了一眼头顶上的风铃，然后一把拉开门，风铃声声声入耳。 “早些回来。”楚情词拿着一块布轻轻擦拭着面前的台面。 “好。” 陆拾离站在门口回望过去看着窗户里面的楚情词总觉得有些不真切，明明两人才认识几天，却感觉认识了很久一样。 这种感觉持了几天，直到她安住下才慢慢消退，或许也是因为她和楚情词之间的关系恢复成了正常的店主与店员。 “请问，陆拾离是在这儿吗？” 屋里的陆拾离与楚情词不约而同抬头看去，玻璃门边在站着一名身穿藏青色外套的中年女人，扎着低马尾，手里提着还没收起的伞，雨滴顺着伞边缘落在了地上。 第8章 看上去风尘仆仆。 “您有什么事吗？”陆拾离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物。 楚情词将手上的书本一合，“先进来再说吧，外面冷。” 陆拾离将人迎进屋里，擦座椅的动作日益娴熟。 女人看起来像是奔波了很久，满面疲惫，一下似乎有许多话想要说，却一直不开口，目光将陆拾离来来回回打量了好几遍。 看得陆拾离一下浑身不自在，她身上穿的衣服难道有问题？ “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助的吗？” 直到楚情词将一杯热茶递到她面前，她双手捧着茶杯才缓缓开口：“我姓吴，叫吴翠英，我、我女儿出了一些事，有人和我说在这儿能找到帮助我的人。” 吴翠英的目光在这个普通的店内转了一圈并没有看见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但她在滨庆市住了这么久从不知道在这儿还有一条这样的小巷子。 陆拾离与楚情词对视一眼，心中疑惑，她的名号并没有多少人知晓，可以说是无名之辈，怎么会找来这儿呢？ 不过能来找她，恐怕绝不会是什么小事吧，而且她身上有淡淡的妖气。 “我就是陆拾离，您女儿出了什么事？方便告诉我吗？我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吴翠英抿了一口茶水，下定了决心一般开口，“我知道这听起来有些不可思议，但我也是没了办法。” 远在滨庆市海边开餐馆的吴翠英是为了她的女儿吴虞而来，她的女儿今年高三，眼见着就要拉扯大了，却在前段时间，因为救落海的孩子陷入了昏迷之中。 “我带她做了很多检查，医院都说没什么问题，可她明明到现在都没醒过来。我看她一天天的瘦下去，心里和针扎了一样。” 吴翠英说着两道清泪就落了下来。 “前些天，有个女生和我说到这儿找个叫陆拾离的女生或许能救我女儿。” 她看向面前这个年轻的女生，似乎比她的女儿大不了多少，真的能让她的女儿苏醒过来么？吴翠英心中没有底，但目光之中仍是希望。 陆拾离听后沉吟了一会儿，慎重回道：“我不敢确保能不能给你帮助，我需要先看看你女儿的情况才行。” 治病救人她肯定是不擅长的，但若吴虞是因为什么妖精鬼怪之类的而昏迷不醒，那她还是有点手段，但她无法光凭吴翠英身上那淡淡的妖气就断定情况。 吴翠英连连点头，“好好好，那你现在就和我回去看看吧？”说着就站起了身想要走。 “现在就去？”陆拾离有些懵，滨庆离闵市还挺远的吧？这会怕是机票都难买，她也没有飞天遁地的能力呀。 难道她将吴虞带到这儿了来了？ 楚情词放下手中的杯子，递过去一个小本子和一支笔，“这样，您把地址给我们先回去，我们将店里收拾一下就过去看看情况。” 吴翠英动作一顿定定地看着两人沉默了一会儿，才弯腰在本子上留下自己的家庭住址与联系电话，“那我就在家里等二位了，二位早些过来。” 写完后，就干脆地拉开了玻璃门朝外走去。 陆拾离在没有动静的风铃上停留了一会儿目光，才转头问楚情词：“这个点应该买不到机票了吧？” “不需要机票，只需要走出巷子就好了。”楚情词拿过本子将吴翠英的地址与电话记下。 走出巷子？ “你是说你的巷子可以到任何地方去么？”陆拾离反应过来。 怪不得她的店门前总是冷冷清清的，见不着一个人影。 “差不多吧，可以去任何我去过且有妖怪的地方。”楚情词将杯子收拾好拿到吧台的水池边，一边冲洗杯子一边给陆拾离解释。“当然得是陆地。” “吴翠英身上有淡淡的妖气，不然她无法走进来，而且那妖气来自熟人。” “谁？”在辨别气息这方面她不如楚情词。 “光宜。” “原来是她。”陆拾离这下有印象了，那名总是用一个泡泡罩着自己，笑起来十分温和的波波头女生，好像是一条鱼精。 “这些都不是重点。”楚情词将洗好的杯子一个个放好，双手撑在吧台边看着陆拾离。 “你发现了什么特殊情况吗？” 见楚情词收起松散的状态，陆拾离跟着正经起来。 “我招你来不是干活的么？为什么这些杯子还是我在收拾？下回再这样得受罚了。” 陆拾离低眼一看，楚情舞居然一点给她补救的机会都没有，吧台上的水渍都擦的一干二净。 门口树枝站架上的乌鸦又开始嘎嘎叫，“扣工资，扣工资！” “店长，楚店长！请相信我，我下次绝不会这样！” 陆拾离苦着脸跟在绕出吧台嘴角含笑的楚情词身后，巴巴地为自己求情。 “你这乌鸦，这种不利于团队团结的话下次不许再说了！” 第7章 陆拾离骑着小电驴载着楚情词到巷口时，已经能感受到咸咸的海风气息 陆拾离骑着小电驴载着楚情词到巷口时，已经能感受到咸咸的海风气息。 她还以为可以沾沾楚情词的光，结果实际上需要车子代步的只有她一人罢了。 “是真的啊。”陆拾离按下刹车，左脚撑着地，眼前干净的柏油路往前延伸过去，蜿蜒向上就像要连接苍穹，路的左边已经能看见蓝色的海岸了。 楚情词没有骗她。 “从那里过去就快到吴翠英的餐饮店了。”楚情词将手从陆拾离的夹克口袋中伸出来，十分惜时地指了指方向，又快速钻了回去。 陆拾离瞥了一眼自己沉甸甸的口袋，想说的话又咽下，松开刹车继续向前开去。 大概走了十来分钟，她们抵达了这座海边小镇。 穿过小镇的主干道直达海边，道路两旁是挤挨在一起的各类店铺。大概是临近中午了，风中多了食物的香气。 这儿的天气很棒，天空湛蓝，阳光正好，一时之间竟不会觉得吹在身上的风有多冷。 “到了。” 楚情词先一步从车上跳下来，陆拾离停好车摘下自己的黑色头盔刚在后视镜上挂好，某人就将她的白色头盔递了过来。 真是的，就在眼前一伸手的事。 陆拾离无奈接过头盔将它挂在了一侧。 “很好，觉悟不错。”楚情词夸了句先朝着面前挂着暂停营业的小店走去。 陆拾离轻笑一声跟着走进屋里。 “你好，有人吗？”楚情词进屋没看见人影，先仔细感受了一番有没有妖怪踪迹，而后向着隔帘里头喊了一声。 陆拾离进屋就被墙上一串贝壳做的风铃吸引了注意力，它和在楚情词店里的那一串很像，但又不一样。 楚情词店里门头上的那一串风铃，好像是用什么鳞片做的，迎光看上去绚烂无比，发出的声音也很特别。 “来了，来了。”隔帘后传来吴翠英急急忙忙的声音，当她撩起帘子看见外头的两人时一下愣住了。 她们居然真的来了。已经过了几天，她还以为两人是不会来了。 只是临到头来她又有些迟疑了，因为陆拾离和楚情词的装扮看起来真不像是懂行的人。 前者是齐肩的短发，额前飘着碎刘海，穿着加绒的机车夹克棉服，身前还背了一个简约风格的书包，书包上挂着一个毛绒橘子的小挂饰，目光清澈看上去就像是刚毕业的孩子。 后者一身棕色的牛角大衣，披着齐腰黑茶色的长发，样貌看上去倒是成熟许多，但脚下却穿了一双……兔子拖鞋？ 她们更像是游客多一点。 陆拾离朝着吴翠英伸出右手挥了挥，“吴老板，您女儿在哪？方便带我去看看么？” “你们，跟我来吧。”吴翠英还是决定带两人去看看，万一呢？只是看看又没什么的。 两人跟着吴翠英走进后堂，从后堂的一个小门里走上木质楼梯抵达了二楼。 在向阳的房间里，阳光与薰衣草的味道参半。她们看见了闭着双眼沉睡的吴虞，以及墙上贴满了各类奖状。 在窗台上还放着一些小文玩，譬如刻着一些古文的碎陶片，亦或是青花瓷之类。 “我家小虞是个从来不让我操心的好孩子，那些都是她自己收集的小东西。”吴翠英说。 楚情词向身后的陆拾离递了个眼神，然后侧过身子给她让路，在她经过身前时，她小声道：“没有发现妖族的踪迹。” 陆拾离微微颔首，轻手轻脚搬过书桌前的椅子放到床边，然后取下书包搁在椅子上。 她捏了捏手指问吴翠英：“您是说吴虞是去了海中救人后昏迷，但做了一切检查都显示正常对吧？” “对。”吴翠英紧紧关注着陆拾离的动作。 “好。”再度确认吴虞的目前状况后，陆拾离心中有了些许数。 她手脚麻利地打开书包，从中取出纸墨笔砚放床头柜上，持笔沾取朱砂在黄纸上画下符咒，笔势连贯，口中念念有词。 第9章 吴翠英见她这架势有些吓着了，刚想开口，就被楚情词拦住，示意不要出声，她只得捏着手继续等待。 那边陆拾离已经将画好的符咒卷起，左手轻轻捏住吴虞的下颚，将卷好的符咒放进去令她衔住，右手覆盖在了她的双眼上。 在她闭上双眼的瞬间，顷刻间被一片虚无吞噬，她感觉自己在不断坠落，接着像是落入了一片海中。 海面上的光影交错，自在飞翔的海鸥，岸上人们的呼唤，潮起潮落的声响都在慢慢消逝，胸腔里蔓延开来的窒息，直至无边无际的黑暗。 “呼——” 陆拾离猛然睁开眼，一手撑着床头弯起身体，额头身上都是一片汗涔涔，胃里忽然一阵抽搐令她忍不住想干呕。 一个冒着热气纸杯及时地递到了她面前，“喝吧，不烫。” 她看了一眼同样弯着身子楚情词才接过她手中的纸杯小口小口抿了起来，热水入口不冷不热刚刚好。 楚情词一手轻轻拍着陆拾离的背，一手拿着纸巾为她擦拭额角的汗水，触碰到她冰凉的肌肤时，眼底有难以察觉的心疼一闪而过。 “怎么样？有办法吗？”亲眼目睹了一切的吴翠英此刻完全相信陆拾离是有两把刷子的。 听见吴翠英着急的语气，陆拾离点点头急忙将口中的热水吞下，开口道：“有，她……” “有办法。”相较于她的急迫，楚情词抢答的声音要平稳许多。 陆拾离就见着她转过身去，背对着自己挡住吴翠英的视线，还不着痕迹的将她握着纸杯手往嘴边推了推。 是让我先别说话么？ 陆拾离偏偏头看不清楚情词脸上的神情，干脆听话地又端起水杯，说实话她确实渴得不行，不过她怎么知道这些？ 吴翠英并不在意陆拾离说话时被打断，而是接着问楚情词，“什么办法？我该怎么做？” “该怎么做让我们来就行，只不过，我们是要收费的。”楚情词横抱双臂，神态自若道。 “咳咳咳……”躲在她身后的陆拾离听见这话让水呛了个正着。 还真是……又帮了她一个大忙。 捉妖师除妖自然是要收取费用的，毕竟要靠这个吃饭，只不过陆拾离一直不知道该如何定价，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吴翠英微微一楞，再说话的语气不如之前那般足，“多、多少？” 至于价格多少…… 陆拾离手指扣了扣纸杯，又看了看床上躺着的少女，正要开口时，身前人再次替自己做了回答：“等事情结束后，您看着给就好了。” ？？？这下陆拾离不得不怀疑楚情词是不是给自己种了什么咒，怎么她想说什么话都能被猜中？ 她从楚情词身后侧伸出头紧盯着她的半边脸，想要从中看出破绽。 可谁知楚情词忽然就斜垂过眼眸来，浅褐色瞳孔里落下的目光比窗外的冬阳更加温柔。 “怎么了？难道被水呛着了也需要我帮你拍一拍吗？” 这句令陆拾离骤然从刚刚那种奇怪的感觉中惊醒过来，她红着耳朵立即横跨一步看向吴翠英，带着几分掩饰的意味道：“对，这个等吴虞醒后再说。” “吴虞的灵魂落在了海底，所以这才会昏迷不醒，只需要将她带回来就行了，只不过得到晚上，白天的阳光太强了。” “好好好，这确实……”吴翠英像是如释重负一般舒了一口气，眼睛发直地点了点头，然后又热情冲着两人招手： “都中午了，两位肯定是饿了吧？走走走下楼，我给你们做饭，海鲜管饱。” 听见‘海鲜管饱’四个字，陆拾离不可遏制地咽了咽口水，却又略带遗憾的开口：“我的就不用太复杂了，煮点面条就好，晚上我要施法所以得忌口。” “忌口？”这回轮到楚情词疑惑了，还有这么一回事么？ 终于有你不知道的东西了！ 陆拾离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因此这么开心，甚至有些得意地将包拿起半背在身后，昂首挺胸，“对！忌口。” “哦，那行，还有什么别的需要注意的么？”吴翠英点着头往外走，末了又顿住脚步回头看向楚情词，“那这位……小姐呢？” 她这才发现，还不知道这位穿着兔子拖鞋的漂亮女生叫什么？ “她不用忌口。” “我和她一样。” 两人同一时间开口，但回答却截然不同，给吴翠英整懵了。 “我姓楚。”楚情词将手中刚刚给陆拾离擦汗的纸巾揉成一团塞到陆拾离手中的水杯中，然后转身向外走去，“我和她一样就好了，我怕一个人吃太好，馋着她。” 吴翠英听见这话也忍不住笑了，“好好好，你们感情真好啊，你们喊我吴姨就好了。” 陆拾离站在原地看了看手中的杯子，刚刚的得意劲完全没了。 心中深感无力：这人、这人怎么能这样？既然知道了干嘛要说出来！ 两人吃过午饭，稍坐了一会儿，便开始先准备晚上需要的东西。其实所需要的东西并不复杂，最关键的媒介——海水也是近在咫尺。 陆拾离向吴翠英打听了一下吴虞出事的地点，与楚情词一同去了那儿。 或许是因为前段时间这儿出了事故的原因，在这片沙滩看不见一个人影。周围很宁静，只有海浪一下一下冲上沙滩的声音。 “你站在这儿别往前走，等会儿海水打湿你的鞋子就不好了。” 她穿着马丁靴倒是无所谓，但楚情词一直都是双兔子拖鞋，都没见她换过。 陆拾离站在沙滩边缘处面向宽阔的海面，从包里取出一个瓶子，往前走了两步弯下腰开始装海水。 显然楚情词并不会听她的话，直接走到了她身前。 她一抬眼就看见楚情词露在冷空气中的粉白色脚踝，涌上来的海水连鞋子边缘都没摸到像是被什么排开了。 “为什么要忌口？”楚情词忽然偏过头问。 陆拾离没想到她还在纠结这个，但一时恶作剧心起，故意回道：“嗯……这个是秘密。” “秘密？”楚情词转过身来静静看注视着陆拾离将手中的瓶盖拧紧。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海面上橘红色的夕阳渲染能力太强，一时间，陆拾离觉得她好像有些委屈的样子。 那双总是带着笑意的眼睛现在十分不开心。 自己是不是说太过了？ 她局促地捏了捏手中装满海水的矿泉水瓶，补救道：“等这件事结束了，我就告诉你。” “如果你骗我，当心下个月的薪水。” “绝对！绝对不会！” 楚情词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但是陆拾离能明显感觉到她心情变好了。 她往前走了两步与她并肩看着波光粼粼的海面，它那广袤无垠的海面下是神秘而深邃的。 “海面的落日真好看。” “只可惜照不亮漆黑的海底。” 第8章 “我之前以为的海底，要么是漆黑一片什么都没有，要么是五彩斑…… “我之前以为的海底，要么是漆黑一片什么都没有，要么是五彩斑斓的鱼群和珊瑚。” 模样乖巧的短发少女一手撑在船舷护栏上，几乎毫不费力就跳了上去，坐在那上头看着前方的黑暗随意晃动着白净的双脚。 “那现在和你所认知中有哪些不同呢？”旁边一名身穿红绿色长裙的少女站在在她身侧的护栏边，抬头注视着她。 “海底还有神女仰春呐！” 吴虞没有说谎，当她在一片黑暗中看见被夜明珠光芒笼罩着的仰春时，她真的以为看见了神明，在她就要被深渊吞没的时候接住了她。 仰春文静一笑：“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 “有的！有的！” 吴虞连连点头，然后转头低垂看着眼前如同古画中走出来的大小姐，红绿相间的衣裙衬得她如春日之中的海棠花。 “接下来你要和我介绍什么宝物？是嵌了玉石的兽首铜面具？还是那温润如玉的莲花青瓷？还是……那最里面关着门不给我看的宝贝？” 她每说一句话身子就压低一分，到最后离仰春的鼻尖就只剩下一指之隔，像是踩在枝条上的鸟雀，叽叽喳喳个不停。 从她在这艘载满各种珍宝的沉船上醒来开始，一直是仰春陪伴在她身侧，与她讲述着船上每一件宝物的来历与工艺打发着无聊的时间。 眼前少女杏眼又圆又亮，仰春恍惚间看见了久违的太阳，不同于夜明珠冰冷的光芒，它是有温度的。但是视野若往上面移去，她额角的淤青就像是一片乌云。 “你这是怎么回？”仰春伸出葱白的指尖点了点吴虞的额角，这是她一直想问的问题。 吴虞却忽然惊慌地捂住额角，眼底刚刚的自信与俏皮消失不见，变作了惊恐与害怕。 “没什么，就是磕了一下。”她从护栏跳到甲板上，漫无目的地往前走。 第10章 明媚的阳光被乌云遮住了。 好不容易在这片黑暗的海底见着阳光的仰春舍不得这样。 “你捂着它我也是能看见的。”仰春望着吴虞的背影，“不如你告诉我是怎么回事，作为交换我也告诉你那个房间里是什么宝贝。” 吴虞停下脚步，眼底神色在说与不说之间来回变化。 这种不堪的事真的要说出来吗？不过在这儿也不会有别的人知道吧？ 况且，真的很想看一看那里面藏着什么宝物啊。能让仰春小心翼翼的珍藏的东西。 “真的吗？”吴虞转过身抿着嘴小心看向仰春，脚尖来回碾压着脚下的木质甲板以宣泄她心中的惶惶不安。 仰春眉眼弯弯，扬起嘴角，“当然，我可不像某人，用拙劣的谎言来搪塞别人。” 吴虞像是被踩中尾巴的猫，“哪有！真的是磕的！只是……” 只是不是自己因为意外磕的，而是被人推的。 那隐藏在学校当中无处不在的校园暴力。 “那天我就是刚从洗手间出来，嗯……洗手间就是茅房，就被推了一下，头就磕在了门上。”吴虞坐在甲板上点了点自己额角上的伤口。 “她们总是一不高兴，心情不好就拿别人出气，一年365天她们有367天心情不好。” 她的声音越说越委屈，双臂慢慢抱住自己的膝盖将下巴放在上面，似乎这样她会觉得好受一些。 “这个时代的学生都这样目无法律法？那学堂里的教学不管？她们的双亲呢？”仰春伸出手摸了摸吴虞的头发。 “只有少部分人这样。她们管不了，只会息事宁人。” “那你的家人呢？” 仰春提到这个，吴虞更伤心了，嘴巴一扁几乎要哭出来。 “我母亲她为了照顾我已经很艰难了，所以我不想麻烦她。可我也不敢反抗她们，只想着忍一忍等今年毕业就好了。” 其实她也告诉了她的妈妈，只是妈妈相信了她那拙劣的谎言。 仰春心疼地将她抱入怀中，吴虞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 “我真的很羡慕你能有独自带领商船闯荡四方的勇气，这份勇气如果分我一点点，我可能就不会这样胆小了。” “如果你是胆小的人，又怎么会下海救人呢？”仰春轻抚着她的脊背，感受到身上的热泪，她才惊觉吴虞是不属于这里的，在某个时候总会离去。 “那是因为、因为我看见了。” 那女孩被海浪越推越远，那么冷的天气，她该多害怕。 “别哭啦。”仰春捧着吴虞的脸，用拇指轻轻为她擦去眼泪，“下次不如直白一些告诉你的母亲，长辈有时候可能猜不到我们在想什么。” 下次么，可她都已经在这儿了。 吴虞抽噎着抬起手擦掉自己的眼泪，努力将它憋回去，“可我，应该没有机会了吧……” “会有的。”仰春轻笑一声站起来，向着吴虞伸出右手，“来，我教你下次怎么对付那些人。” 看着眼前细长的手掌，吴虞迟疑了一会儿，将左手搭了上去。 少女的手臂虽然纤细但十分有力，轻易将吴虞拉了起来。 “不是说，带我去看那个房间里的宝贝么？” “欸，那个呀，不急，晚点。” …… “晚点，您再进来。”陆拾离朝着门外的吴翠英欠了欠身然后关上了门。 楚情词将窗帘拉好走到床边从被子里把吴虞的右手拿出来，“我就在这儿守着，如果有什么意外你不必担心，一切有我。” 陆拾离点了点头，说实话有楚情词在这儿，她莫名觉得更安心。 真是奇怪的感觉，但眼下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她取出一个纸杯将下午装来的海水倒了一些进去，再点燃一张符咒丢入其中，等符咒完全化作灰烬，又从包中拿出一节红绳放到里面浸泡。 静等了几分钟，她将红绳从杯子中捞起一头绑在了吴虞的右手手腕上，另一头抓在自己左手中绕上了两圈以确保中途不会松开。 若是在魂魄回体前绳子断了或者松开，施咒者将会遭受反噬。 “我要开始了。”陆拾离向着楚情词打了一声招呼，然后闭上双眼，右手捏起手印。 那窒息的感觉再次涌来从她身体中穿过，她眼前不再是一片纯粹的黑暗，紧攥在掌心中的红绳亮起光芒，仿佛了有了生命般向着某一个方向飞了出去。 它越过所有阻碍终于在一艘巨大的海底沉船上找到了吴虞的魂魄。 “你看！”吴虞双手比划了一下招式，面向仰春兴致勃勃的说：“我已经大概学会你教我的那几招，你现在可以履行你的诺言了吧？” 仰春绕着吴虞走了一圈，看似严厉的说：“但看起来好像不太熟练与连贯。” 吴虞举着的双手瞬间就蔫了下去，走到仰春身边抓着她的袖子轻轻晃，“哎呀，你就先带我去嘛。” 人是一种好奇心极重的动物，尤其是当被重点强调不要做一些事的时候，就偏偏想要去。 就像一开始仰春向她介绍了满船的奇珍异宝，却唯独不让她去船身末尾的那间屋子。 明明她说那里面也是宝物的。 少女撒娇卖乖的声音令仰春忍不住的想要心软，但她仍旧抓紧袖口，身体站的笔直，生硬道：“不可以。” 吴虞没办法只好哼哼两声回到原位重新摆好架势。 就在这时，一条灵活如蛇的红绳像是凭空出现绕在了吴虞右手手腕上。 “这是什么？” 她还未来得及反应，就被这条红绳一下拉离了甲板。 “！！！仰春！仰春！”吴虞惊慌失措地伸手去解绳子。那绳子却是越绕越紧，直直拉着她往外走，她只能无力呼喊着仰春的名字。 “吴虞！” 仰春用力一跳紧紧抓住吴虞的左手，想要将她拉下来，可根本干毫无作用。 这条怪异的红绳直接无视了她，轻松地拉着她与吴虞一同向外飘去。 她从没见过这种情况，根本不敢轻易松开吴虞的手，她无法确定松开了手吴虞将会怎么样。 脚下用夜明珠围出的光圈越来越远，吴虞发现了一件比身边围过来的黑暗更加恐怖的事——仰春的身躯在慢慢消失，化作一个个细小的气泡。 她也曾经问过仰春为什么不离开这儿，仰春的回答是：无法离开。 所以这就是仰春不能离开那条商船的原因吗？ “仰春你快松手！”吴虞从挣扎绑在手上的绳子变成了想要松开仰春的手，“你不能出来！” “别怕！” 仰春将手握得更紧，反正她已经死过一次了，最差的情况不过是再死一次，但吴虞不同，她还有活下去的机会！ “松手啊！！！” 握在陆拾离手中的红绳霎时间崩断，缠绕在她掌心的绳子已经深深嵌入了她的血肉之中，一滴一滴的鲜血顺着她的掌心滴落在地。 “陆拾离！你疯了吗？！”楚情词飞快接住她从椅子上倒落下来的身体。一向从容的人此刻也失了方寸。 她竟然自己震断了红绳！是在拿自己性命开玩笑吗？！ “还有一个人，和她在一起，如果，如果强行带她回来，那人，会魂飞魄散的……” 陆拾离额头抵着楚情词的肩膀，反噬比她想象中的更强烈，钻心的疼痛遍布全身，令她几乎连开口的力气都没有。 但是她怕楚情词误会。 楚情词垂眸看着浑身疼得颤抖蜷缩起来的陆拾离，明明是怀中人疼得难以呼吸，可她也跟着乱了气息。 “你怎么还是和以前一样，只会用这种笨办法。” 她将缠在陆拾离掌心中的红绳取出，抬起右手握起她的左手混着鲜血与她十指相扣放于心口前，下巴轻抵在她额头上。 微弱的光芒从两人十指相扣的掌心处亮起，在楚情词施法转移陆拾离身上的部分反噬开始，她便要与她一同承受起这蚀骨疼痛。 “你别……”陆拾离虽然疼得七荤八素的，但意识仍在，她能感受到楚情词在干什么，努力想要将左手抽出来。 在眼下这样的情况，她没把自己丢地上就很不错了，怎么能让她跟着自己受罪？ 楚情词却将十指相扣的手越抓越紧，不容陆拾离有一丝丝反抗，与逃离。 “再乱动，我就要做得更过分一点儿了……” 第9章 “我会把你们都带离这里” “如果你觉得亏欠我，那就给我好好干活。” 陆拾离举起已经是空荡荡的纸杯装作喝水的样子，贝齿轻咬住纸杯的边缘，藏在浓密睫羽下的明眸偷偷瞄向楚情词还有些泛红的眼尾，眼底虽有担忧但并不纯粹。 刚刚十指相扣时的掌心里似乎还残留着另一个人的体温，沿着伤口融入了骨血之中，伤口已经结痂散不出来了。 “好。” 在立于窗边的楚情词目光转过来之时，她立马收回视线，含糊不清的应道。 第11章 “空气的味道怎么样？” “嗯？”陆拾离蓦然回过神，将空空的纸杯在手中揉成一团，为了掩饰尴尬，她连忙岔开话题，“那个，光宜还没来么？” “来了。”光宜扫了一眼床上的吴虞，一手拿着一个奶茶杯造型的水杯，径直朝屋里的两人走去，“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她觉得陆拾离和楚情词之间的氛围好像怪怪的，而且在这么晚的时候将她喊过来，空气中似乎还有一股淡淡的，诱人的血香。 “让她和你说。” 清冷的声音适时响起，光宜恍然从被那股独特血腥味的引诱中清醒过来时，正好看见楚情词那充满警告意味的眼神。 她连忙低头咬住手中杯子里的吸管，吸了一大口水让自己保持清醒。 “我们现在要去海底，准确来说是海底无界。”陆拾离从椅子上站起身开始做准备。 无界，不属于任何一界，却可以出现在任何地方，在那里没有春夏秋冬，不分白天黑夜，更没有时间这个概念。 只困着一个脱离六界的孤魂。 “现在？”光宜侧头看了看陆拾离，“你气色看起来很差，要不休息休息再动身？” 陆拾离轻叹一声，看着掌心中刚刚结痂的伤口，回想起之前看见的画面，“来不及了，她刚刚强行脱离无界，很快就要消失了。” 光宜闻言沉默地看向床上的吴虞。 其实给吴翠英指路让她来找陆拾离帮忙也不过是一时兴起，但她万万没想到能这么复杂，一旦出了一点差池，她们可能就都会被困在无界之中。 “楚老板，你不劝劝她么？” 楚情词合上通风的窗户，转身半倚在窗台上，指间漫不经心地拨弄着放在上面的碎瓷片，“光宜，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断人财路，犹如……” “停！”光宜抬起手掌对准楚情词示意她别往下说了，“我们走吧！” 陆拾离低头轻笑一声将包背起，伸手把楚情*词指间下的瓷片挪开，“别玩了，等会别和我一样划伤了手。” “瓷片和绳子……还是有区别的吧？” 一直守在一楼的吴翠英自从陆拾离和楚情词上了楼起，就坐立难安，看见三人从楼上下来时，她就迫不及待上前。 “我女儿她，怎么样了？”她刚刚在楼下不是没听见楼上噼里啪啦的东西倒地的声音，一颗心啊，都提到嗓子眼了！ “您的女儿啊，她有些倔强。” “倔强？”吴翠英不是很懂楚情词这话是什么意思。 陆拾离跟在楚情词身后下了楼，连忙解释道：“出了一些意外，但问题不大，现在我们需要去一趟海边，您还是在这儿等着，先别上去。” 光宜走在最后，吴翠英认出了她是提点自己的人，投过去的目光更加殷切。 她却只回了一句：“别担心。” 三人推门而出踏入夜色之中赶往白天去过的那一片海域，身后唯一亮着灯的小店在越来越大的浪潮声中越来越小。 橘红的落日早已沉入海底，银色的月光铺满了整个海面，只是不安分的海浪却硬生生将它们打碎成耀眼夺目的碎钻。 冰冷潮湿的海风吹过立在黑色礁石上三人的发丝，似乎在劝阻她们远离这个危险的地带。 陆拾离蹲下身子从包里将要用的东西一一取出来。 光宜在一旁看着她忙忙碌碌，忍不住道：“你这书包里怎么能装这么多东西？” 骨架、灯罩、提手…… “其实不多，只是将可能会用的东西带过来了。” 陆拾离两三下就将零碎的物品拼凑成了一盏简易的六角手提灯，在组装最后一个部位时，一张深棕色的羊皮卷被手把从包里带了出来掉在了地上。 “这什么？”光宜弯下腰伸手想要替陆拾离捡起来。 陆拾离看见那深棕色的羊皮卷心口一跳，立马抢先将它拿起塞进了包里，“没什么，用来擦六合镜的抹布而已。” “这样，看起来确实脏兮兮的。”光宜收回手。 楚情词却瞥见了陆拾离看见羊皮卷时有一刻慌张，直到她将它重新收起才恢复平静。 比起这个她更在意陆拾离被冷风吹得泛白的脸色。 “还没好吗？”楚情词挪了挪脚步不偏不倚挡在了她身前。 “马上。” 察觉到身前人小动作地陆拾离动作顿了顿，忍住抬头的想法，将刚刚断开的红绳盘绕起当做灯芯点燃，小心翼翼用灯罩罩住。 她将灯提起朝着两人道：“好了。” 光宜拿着水杯的手一晃，眨眼间它就不见了踪影，然后面向陆拾离吹出了一个泡泡，将她完全裹住。 “做好准备，我们入海了！”她拍了拍泡泡提醒了陆拾离一声，单手一推，泡泡就带着她落入了海中。 因为无界在海底，陆拾离终究还是肉体凡胎，在陆地上她能活蹦乱跳，在海底没有氧气她也撑不了多久。 而楚情词自己虽然可以避开海水，但是还需要应对无界中的暗流以及其她潜藏的危险，为了不出意外，所以唤来了光宜。 光宜一入海就化出了真身，是一条长着鸟类羽翅，形状如同鲤鱼，白首青身，长十多米的鱼。 有好奇的各类鱼群游弋了过来自主跟随在了几人身旁，它们与起伏的波涛完美融合在一起，在此刻深邃的海底，就像壁画里飞天神女手臂上飘扬的吴带。 “文鳐？”陆拾离将手中的灯提起照向光宜，她还是第一次看见这类只在古书上记载的妖怪。 “嗯，知道的还挺多？”光宜推着包裹着陆拾离的泡泡往深海处游去。 “她们在哪个方向？” 楚情词飘到陆拾离身侧，身上没有任何防护但那些海水都主动避开了她。陆拾离提灯照过去时，朦胧的光影衬得她如梦似幻，身边人无法开口，她却仍然能听见她的声音。 “我来探知一下。”陆拾离转开眼眸然后干脆闭上了它，因此错过了楚情词眼中浮现的笑意。 三人在海中越潜越深，直到四面八方都是沉沉的黑暗不见任何其她生物时，陆拾离手中的灯开始忽明忽灭变得格外不稳定。 “到了，就在前面。”陆拾离睁开眼手指着前方黑洞洞的区域。 楚情词飘到陆拾离的前方准备打开通往无界道路，嘱咐道：“光宜，你先带她往后撤一些，做好准备。” “你小心一些。”陆拾离右手按在泡泡内壁上，看着楚情词纤长的背影，关切着她的一举一动。 “放心。” 楚情词传回来的声音和她挥手施法的动作一样坚定有力。一道光芒闪过，像是流星划过坠落于她的指尖，只在夜幕里留下一道迤逦的拖尾。 光芒刹那间撑开一个口子露出里面的微光，就如同沉睡在海底深渊的巨兽忽然睁开了眼睛。 “仰春！你醒了！” 吴虞看见怀里的人苏醒时万分激动，挂在长长睫毛上的泪珠随着她的动作而落下，滴在了仰春的眼角旁。 仰春瞳孔为之一颤，想要抬手安慰一下她，却发现自己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裹得紧紧的，有吴虞的衣服，有船里的绫罗，也有辨别不出是从哪里扯来的破布。 她忍不住笑问：“你这是要为我下葬吗？” “呸！呸！呸！”吴虞立即朝着空地啐了三口，气势汹汹的盯着仰春，眉头挤在一起，怒目圆瞪的像个小狮子，“你别说这种晦气话！” 但凶不过三秒钟，她的眉眼又拉了下来，伸手扯了扯包裹着仰春的衣物，带着酸涩的哭腔问：“你又不是美人鱼，为什么会变成泡沫？” 和吴虞相隔了几千年岁月的仰春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只感觉到她好像很害怕。 “吓着你了吗？”她柔声道，“对不起。” “谁要你的道歉！让你松手你偏不松手！”吴虞被她气得心脏疼，高昂的语气越说越低，“你要是消失了怎么办？不要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 伴随着祈求的语气，仰春感觉到吴虞抱着自己的手臂越收越紧。 这份不属于海底的温度令她恍恍惚惚的觉得她好像再次获得了生命。 “你不会一个人在这里的。”仰春说，“你会回到属于你的地方去。” 吴虞的灵魂还有温度，那么明她的身躯还有死去，外面一定有对她牵肠挂肚的人，千方百计的想要救回她。 回到属于我的地方去……？ 吴虞为怔，迅速抓住了这句话中的漏洞，“那你呢？” 对于这个问题，仰春答不上来，她自己也不清楚，或许是真的变成吴虞口中的泡沫，也或许依旧一个人孤零零的呆在这儿。 “我就在这儿啊，守护神女的宝藏。”仰春平静的说。 “可你不是说想看一看外面的太阳吗？既然我可以走为什么你不跟我走要留在这儿！？” “我已经看见了。” 第12章 吴虞从仰春的瞳孔中看见了自己的倒影，沉默了良久才缓缓道：“不准用拙劣的谎言来搪塞我。” 仰春无奈一笑，她说的明明真心实意的话。 “没有谁会要留在这儿！” 吴虞刚刚想要继续开口，忽然从船头传来一个干净清澈的声音，她抬头看去，船头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三名身形各异的女生，正朝着这儿走来。 走在最前头的女生看起来年纪最小，手里提着一个六角手提灯，开口说话的声音与她刚刚听见的那句话是同一个人。 “我们会把你们都带离这里！” 第10章 “你们是什么人？” 吴虞紧紧抱着仰春，神情紧张地看向 “你们是什么人？” 吴虞紧紧抱着仰春，神情紧张地看向忽然出现在面前的三人，在这里待了这么长时间，她从没见过除了仰春外第三个人的身影。 “你别害怕。”陆拾离将手中灯举起，暖光映在她的侧脸上，让她看起来十分温柔，“我是捉妖师，是你妈妈拜托我来带你回家的。” 吴虞闻言眼睛亮了亮，却又很快恢复平静，缩起身子，“有什么能证明你说的话吗？” “嘶～你这小姑娘果真很倔强。”光宜现在总算是明白了楚情词之前在店里说的那句话什么意思。 “喏，这个算证据吗？”楚情词向前一步在吴虞面前摊开右手，掌心中躺着她之前把玩的碎瓷片，“从你房间里带出来的，你应该很熟悉吧？” 陆拾离看了一眼楚情词，这人什么时候偷偷将这块碎瓷片带出来了？ 吴虞捡起碎瓷片仔细看了一看，终于确信了这三人真的是来救自己的，内心不可抑制的激动起来，“我妈妈她怎么样了？” “她很想你。”陆拾离如实回答道。 “是我又让她担心了。”吴虞将碎瓷片揣进兜里，伸手抹了抹眼睛，“你刚刚说‘把我们都带离这里’，意思是包括仰春吗？” “对。” 听见陆拾离确切的回答，神情恹恹的仰春也不由得打起了几分精神。 陆拾离点点头垂眸看向吴虞怀里自始至终都安安静静的少女，或许是身上裹了太多东西的原因，原本仰春就稚嫩的脸此刻显得更小了。 她眼中是满满的期待与渴望。 真可惜，看起来年纪不大呢，却在这幽暗的海底独自待了几千年。从这艘船上保留下来的东西上来看，这是一艘应朝时期装满货物的商船。 应朝距离现在应该有三千多年历史了。 陆拾离：“你先松开她吧，这样包着她，应该挺难受的。” “可她刚刚在一点点消失。” “她不会有事的，有我们在，你放一百个心。”光宜道。 吴虞这才带着一脸不安，像剥笋一样一层一层把包着仰春的衣物脱下，直到看见她手脚健全，她才如释重负，搀着她从地上站了起来。 仰春站稳后，面向三人，正身直立，双手放于身前，行了一个极为标准的万福礼。 “仰春在此谢过三位方士出手相救。” “欸！不用多礼！”看仰春这么正式，陆拾离倒是有点浑身不自在了，连忙伸手制止她。 “想要离开这儿，还需要一件东西才行。”楚情词的语气不冷不热，“与其在这浪费时间，你不如先带我们取那件东西。” 仰春收回手，深深看了一眼身侧的吴虞，然后转身向船舱走去，“你们随我来了。” 吴虞跟在仰春旁边，琢磨着刚刚楚情词口中的东西，忽然像是想到什么，肯定道： “她们说的那个东西，是不是你藏在那间小屋子里的宝物？怪不得你不让我去，原来可以让你离开这儿！” 激动兴奋的声音落在后面三人耳中。 “这小孩怎么比你还没心没肺的。”楚情词走在陆拾离身侧，说话的音量不大不小刚好她能听清。 陆拾离深吸一口气想要反驳却一时之间没想到词，憋了半天只有一句：“我就当你在夸我了。” 她承认她有时候确实会这样，但是绝对不会在关键时刻掉链子！ 没几步路，几人就抵达了吴虞口中的那间屋子门口。 “我来开！我来开！”吴虞按耐不住抢着要上前去开门。 “别轻举妄动。”陆拾离及时伸手抓住了她的衣领将她揪了回来并警告道。 “为什么？”吴虞不解，“难道这里面还有别的危险？” “里面没有危险，但也没有宝物。” 楚情词瞥了一眼在一旁默不作声的仰春，清冷的嗓音不带任何其她情感，将真相摊开在吴虞面前。 “里面是她的遗骸，如果由你打开这门，那么她将消失，而你会代替她成为下一个无界的傀儡，永远留在这儿。” 陆拾离叹息一声松开了抓着吴虞的衣领，刚刚还兴奋的很的人一下就安静了。 其实她能理解仰春这样做的原因，一个人在这儿不知年岁的度过了这么长时间，换作她可能早就疯了，引诱吴虞去开门，不过是想给自己一个解脱。 哪怕是消散也好过在面对这里无尽的孤独，毕竟在这儿里，她连自己的存在都无法掌控。 “只可惜。”楚情词继续说着，“她不够心狠，没舍得让你去开这扇门。” “你们怎么知道？”吴虞打心底不愿去相信的，一个陪了自己这么久的人怎么会骗自己呢？ 光宜闭起眼摇了摇头，“你这样子一看就很好骗。” 是丢在大街上大家一眼就会认为乖巧听话的高中生。 “就和某个人一样，”楚情词轻飘飘地看了一眼陆拾离，“还没弄清情况就先弄伤了自己。” 陆拾离：这两者真的有关系吗？ 仰春缓缓松开牵着吴虞的手，低垂下头，微微颤抖的声音中饱含愧疚之意，“对不起，我不该骗你的……” “就算这些是真的，你不是没有那样做吗？”吴虞将仰春抽离的手重新抓住，大大方方的说：“我原谅你了，我们依旧是朋友。” 仰春抬头看向吴虞，双眼微微睁大，惊喜的眼眸里全是她明媚的笑容，就好像她从没怪罪过自己。 “好了还有什么话等出去了再说吧。”陆拾离将手中提灯交给楚情词，上前两步走到紧闭的门前，“我要开门了。” 说罢，她抬起双手合并于身前，点点灵光在她掌心汇聚，最后慢慢形成一道符咒。 原本跟在最后对此一切漠不关心的光宜见此情形也逐渐认真起来。 陆拾离对于灵气的操控，远比那些七老八十头发花白修炼了一辈子的人还要娴熟。 除非……光宜心念一动，看着陆拾离的双瞳中一道荧光闪过。 果然是七窍。 只这一个小动作立即就引得楚情词回过了头，光宜立即收敛了起来，然后抬手在自己嘴边面对一脸神情难以琢磨的女人做了一个拉拉链的动作。 光宜：保证不外传。 楚情词也没对光宜再做些什么，毕竟这妖还是值得信任的，于是回过头继续关注陆拾离施咒。 此刻陆拾离手中的符咒已经完成，她抬手一掌将符咒打在门上，轻喝一声：“破！” 门一下就被推开了，只是里面漆黑一片，在这处处放了夜明珠的沉船上，它就像是一口看不见底的深井。 “我先进去。”陆拾离朝着楚情词伸出手示意她将提灯交给她，见她迟迟没动，她只好道：“里面没有其她危险了。” 楚情词这才将灯交还给她。 “光宜麻烦你再吹几个泡泡吧？” 等光宜再次用泡泡将陆拾离与吴虞和仰春罩住之后，几人才进入这个黑洞洞房间里。 在提灯微弱的光芒下，这个不大但装满海水的房间勉强将全貌展示在了众人面前。 它只是一间普通的卧室，里面的一切都随光阴的流逝而腐朽的厉害，但外面的船身因为无界的原因却还保留有完整的油漆。 仰春的骸骨就静静靠着门边的墙壁，上面的血肉已经化为乌有，留下的只有如白玉一般的骨架。骨架上面缠绕着一簇簇绿色的不知名的植被，长长的枝条随着海水轻轻摆动着。 亲眼看见自己的身躯变成这副模样，仰春心里翻涌起一阵难以言喻的心酸，默默握紧了吴虞的手。 感受到这细微变化的吴虞从亲眼看见仰春遗骸的震惊中清醒过来，向前迈开一步想要挡住她的视线。 在没有亲眼看见这一切时，她都不曾相信仰春真的已经死去。 “没关系的。”仰春轻轻扯住了她。 陆拾离朝着骸骨飘去，在她靠近遗骸的一瞬间，从那青绿色的植被之中忽然有星星点点蓝色的荧光飞起，它们就像栖息在山林之间的鸟群受到惊吓而四处飞散。 “那是什么？！”吴虞被这情况吓了一跳。 “是照渊，一种因海底尸体腐烂时散出的灵气形成的小妖，妖力低微，但无论多么深的海底深渊，它们都可以带去萤火之光。比起你怕它，它们更害怕你。”楚情词解释道。 第13章 看来仰春生前是个心地善良的人，应该时常行善积德，才能在死去时生成这么多照渊。她想着抬手就将这群照渊驱散开去，免得它们等会儿被陆拾离给误伤了。 陆拾离也静静注视着它们，等待着它们离去，直到它们散光了，她才开始下一步。 “好了，我现在要把你们分别收起来，不然你们都无法离开无界。” 她将吴虞的魂魄召入了手中灯笼里，而仰春与她的遗骸只能委屈一下先呆在六合镜里了。 当仰春与她的遗骸被收入六合镜中的瞬间，小房间里满满当当的海水顷刻间涌了出去，几个呼吸间就将这艘船吞没了。 海水巨大的冲击力让躲在泡泡中的陆拾离感觉像是坐着一辆开在山路十八弯的破车上，颠得她差点厥过去。 好在时间不长，没多久这股浪潮就逐渐趋于平稳。 “你没事吧？” 光宜发誓她刚刚真是倾尽全力去稳住泡泡了，但是仍然感觉自己和大厨似的在那儿颠锅。 而可怜的陆拾离就是锅里的菜。 陆拾离一手撑着泡泡内壁，努力平息着胃里翻腾的感觉，从嘴里艰难挤出两个字：“没事。” 楚情词还没来得及关心陆拾离的情况，就先一步察觉到了危险来临。 在几人的右前方，有一道巨大的虚影正快速朝这儿游来，看起来气势汹汹。 不止是右前方，脚下的海域也有一大群妖，想要趁无界坍塌的时候来捣乱。 缓过气的陆拾离也发现了这群来势汹汹的妖怪，“她们的速度怎么这么快？！” “来不及了，光宜你先带陆拾离上去。我来看看她们有几斤几两。”敢跑到她头上来作威作福！ 楚情词顺手一推将罩着陆拾离的泡泡向上推去，加快了她离开这儿的速度。 “楚情词！” 陆拾离蹲下身子居高临下地看过去，只见楚情词四周都有一团黑影以合围之势不断收拢着。 你对付的过来吗？！就把我推走！我才是捉妖师啊！ 第11章 “我们照顾好自己安危就行了，妖、楚老板她比你想象中要厉害的多。…… “我们照顾好自己安危就行了，妖、楚老板她比你想象中要厉害的多。” 光宜瞧出了陆拾离的不安，但在她看来那群围着楚情词乌漆嘛黑、丑兮兮的鱼妖群是在自找苦吃。 “你以为你们走得掉到吗？”一道阴恻恻的声音在光宜身后响起。 陆拾离抬头看去，是一条数十米长的鱼妖，身躯庞大而细长，外形看上去就像一条电鳗，双眼如同红灯笼一悬于两人的头顶，嘴里参差不齐的尖齿像是陡峭险峻的山峰。 隐隐约约有化蛟的趋势。 “小心！”陆拾离急忙拍了拍内壁提醒光宜。 光宜已经感知到了危险来临，但是还是没能完全躲开这只妖卑鄙阴狠地一击。 暗紫色的闪电劈落在光宜的身上，噼里啪啦的火光炸落了光宜身躯上的几片银鳞，鲜血在海中散开。 “嘶～我以为是谁，原来是你这只见不得光的臭妖。”光宜推着陆拾离闪到一旁，瞥了一眼身上的伤口，一向好脾气的她眼中也腾了怒火。 “几百年没见，镰幽你的本事一点没有长进，光会这种上不得台面的手段！” 镰幽伸出猩红的长舌舔过锋锐的牙齿，瞥了一眼下方被她手下数之不尽的小鱼妖包成了一颗密不透风的黑球，桀桀笑道：“这次那只死狐狸恐怕自顾不暇了，如果她不想殃及无辜的话。” 说罢，密密麻麻的电光就朝着光宜劈过去。 光宜不得不承认自己不是镰幽的对手，更何况还得护着陆拾离，只能狼狈躲闪。 陆拾离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这只大妖肯定是为了仰春而来，一只困在无界中的三千年的孤魂，对于它来说是相当不错助长修为的滋补品。 但是显然它楚情词几个人是有恩怨的，她作为捉妖师怎么能坐视不理！？ 陆拾离急忙从包里取出一个小巧精致的银色镂空球形笼子，然后又再次取了一小节红绳将它点燃后塞进了笼子中。 “光宜你先带吴虞上去，我来对付她。” 光宜：？这话她好像刚刚听楚情词说了一遍？ 陆拾离将笼子用深棕色的尼龙绳绑在了右手手腕上，这是确保她和楚情词不会因无界的崩塌而迷路的引路灯。 随后她取出了三根银针封住了自己的心肺，如果单靠憋气，她可能几分钟就不行了，所以只能使用这种非正常手段，但如果她半个小时候还没取出银针，她同样得和世界说拜拜。 因此时间紧迫，必须一击制敌！ “走！”陆拾离让光宜咬住提灯手柄，为她指路，然后抬眸看向镰幽，“你要的东西在我手上。” 说完身躯向后一仰穿出了保护她的屏障，冰冷的海水瞬间吞没了她的身躯，一点点掠夺着她的体温。 光宜看了往下沉的陆拾离，又看了看那边不知道什么情况的楚情词，原地急急游了一圈只好心一横衔着提灯向上游去。 “陆拾离！你别死啊！不然楚老板肯定要打了我去做鱼汤的！” 陆拾离看着远去的身影弯了弯眼，随着一道小山似的黑影压下来，眼中的笑意瞬间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股锐利的杀意。 这只妖满身业障，杀了也是替天行道！ 她一般不轻易对妖怪下死手，但面对恶贯满盈的妖，她也从不手软。 “不知死活的人类！” 眼见镰幽越来越近，陆拾离不慌不忙将手背在身后，用指尖鲜血在六合镜上一笔一划写落符咒。 鲜血落在海水之中很快就扩散了出去，这股令妖为之疯狂的纯粹灵气，就算是放在千百年前世间灵气还算充裕的情况下也是稀世之宝！ 镰幽眼中染上疯狂之意，立即加快了冲向陆拾离的速度，“这趟真是没白来！”等她一口将这人吞下，化蛟岂不是唾手可得！ 随着瞳孔之中带着贪婪之意的妖怪身影越来越大，陆拾离左手抓住六合镜悬在了身前。 六合镜面上的符咒亮起金色的光芒，一道一道阵法在她身前依次展开。 “是你！！你是捉妖师！”怎么会是她！ 陆拾离心底冷笑：不然呢？她如果是个普通人跑到这来做什么？这里又黑又冷的，难道是度假吗？！ 镰幽猩红的眼底浮现一丝惊慌，在它疯狂想要撤退远离陆拾离之时已经来不及了，从阵法中飞射出的八条金色锁链已经捆在了它身上，拽着它朝着六合镜收去。 再不做些什么，自己就要被关进六合镜里了，没有妖怪能从里面逃得出来！ 镰幽深知这一点，庞大的身躯全力挣扎起来，同时还召出暗紫色的闪电一道道劈向陆拾离，试图让她放弃。 陆拾离被这电劈得手发麻，好不容易结痂的伤口再次被撕裂，她抬起右手按住自己左手臂，努力将越来越烫的六合镜死死握在手中，这个时候松手，就功亏一篑了！ 或许是发现自己挣扎没有用，镰幽开始求饶了，“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有眼无珠！我、我再也不敢了，我一定洗心革面重新做妖！” 陆拾离偏了偏头抬起双眼，暗金色的瞳孔中看不出一丝一毫情感。 现在知道害怕了？但，已经晚了！ 她左手握着六合镜用力一转，捆着镰幽的锁链加快了收控的速度，瞬息之间就拽着镰幽连带着它最后的呐喊一同收入了镜中。 陆拾离看着手中还发烫的六合镜失神了片刻，直到瞳孔中的暗金色褪去，她才回过神，而胸腔里越跳越快的心脏在提醒她所剩时间不多应尽快离开此处。 无界也开始坍塌，海底暗流开始躁动不安。 但……楚情词还在下面。 如果她因为自己困在了这儿，那么自己这一生都将会恐惧深海。 没有丝毫犹豫，陆拾离收起六合镜利用符咒快速朝那将楚情词裹得像个蜂巢似的妖群潜去。 在她即将靠近妖群的瞬间，一股澎湃的灵力荡漾开来，紧接着近乎白色的火焰将妖群灼烧得片甲不留，甚至连海水都因此变得灼热。 陆拾离来不及躲开，白色的火焰照亮了她的双眼却绕开了她朝四周扩去。 她看见火焰中心楚情词毫发无损地向自己飞来，身后八条雪白的尾巴一闪而过像是展开的羽扇，速度很快，眨眼之间就到了眼前。 但她似乎没有停下的意思，朝着陆拾离越靠越近，海水推开她的发丝，她的双眼如同火光中的红玫瑰一般妖冶引人注目。 陆拾离不自觉被它吸引，然后目光下垂落在楚情词越来越近饱满的嘴唇上。 她不会……要像小说电视剧里那样给自己渡气吧？！ 本就越跳越快的心脏好像频率一下就攀至顶峰，她猛然闭上眼，抬起左手一下不知该推开楚情词还是按住快要蹦出来的心脏。 第14章 然而预想中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陆拾离感觉到楚情词握住了自己的左手手腕，她立即睁开眼，看见她藏有恶劣笑意的双眸在面前一闪而过，就这样被她拉着一路向上游去。 “陆拾离！” 光宜挑灯抱膝孤零零地坐在海边沙滩上，眼前的海上日出硬是让她看出了几分夕阳西下的悲伤。 然而当看见楚情词将陆拾离带出海面时，她又高兴地一下从地上跳起，霞光万顷，好兆头啊！ “嗯？”听到有人喊自己，陆拾离才舍得将目光从楚情词身上，然而一转头看过去时，视野一下坠入了黑暗，被强制关机了。 等她再度醒来时，已经躺在了温暖干燥的医院病床上。 陆拾离感觉自己在梦里上上下下爬了有十几趟玉华山，稍有一点意识时，身上就传来无尽酸痛。 “醒了？”听见病床上的哼哼声，楚情词停下手中削苹果的动作抬眼看过去。 陆拾离的眼睛已经睁开了一条缝。 但这条缝在接触到楚情词的目光时瞬间睁大。 楚情词：“怎么了？看见我这么惊讶的样子？” 陆拾离现在满脑子里都是楚情词在海底贴近自己时，自己以为她要替自己渡气的样子。她闭了闭眼，努力想要忘掉这些。 嗐！不过是一时之间被美色迷惑！没什么的！ 但人偏偏越想忘掉什么就越是记得清楚。 当时楚情词那双带笑的眼肯定是猜到自己的想法！ 陆拾离的双眼是干净的琉璃，所以在楚情词看来，她在想什么，她轻易就看出来了。 于是她明知故问：“你当时在海底的时候是在想什么？为什么要闭上眼睛呢？” 果然是故意的！她当时在期待什么啊？ “银针封穴，缺氧。”陆拾离将脑袋转到另一侧盯着窗外湛蓝的天空。这话半真半假，因为缺氧不止是封住了穴道。 鬼知道为什么她当时心跳地那么快。 楚情词轻笑一声，伸出右手抵住陆拾离的额头轻轻一拨，让她再次面对着自己。 陆拾离微怔，不知道为何自己就这么配合。 “躺了这么久起来坐坐吧？医生说你身体没什么大问题，休息休息就好了。” “嗯。” 陆拾离轻应了一声，在楚情词的帮助下慢慢坐了起来，“对了，吴虞她们怎么样了？” “自己病殃殃的还没好，还有心思管别人？”楚情词用牙签扎了一块苹果递到陆拾离面前。 “毕竟花了这么多代价，她们得平安无事才行。”陆拾离看了看，才迟疑地张开嘴咬下。 “吴虞的魂魄已经回到了她自己体内，但是仰春在你的六合镜里，想必你自己也清楚她的问题处理起来会有多麻烦。” 仰春作为已经不属于现在时间范畴内的孤魂，是无法正常踏入轮回了，如果想送她渡轮回，那必须迎着时光逆流而上，涉过逝川送她去往归墟。 方法陆拾离是知道的，只是想要渡过逝川河，需要一艘椿船。 椿妖，可不常见。 陆拾离抬眸瞄向楚情词，据她观察，她应当接近妖仙级别了，这样的存在应该见过椿妖吧？ “店长，如果有你的帮助的话，我觉得这件事或许不会很麻烦？你看这都答应人家了！” 楚情词听见这一声店长忍不住冷笑一声，“是你答应了别人，可不是我。” 有事喊店长，无事楚情词。 陆拾离不知道为什么楚情词忽然一下又变得高冷了，但她这话却是没错的。 答应的人是自己，欠债的人是自己，身为捉妖师应该济世救人的也是自己，自己确实没有再拉楚情词下水的理由。 陆拾离叹了一口气垂下头，只能想别的办法了。 楚情词见她这副模样就知道她又想岔了，虽然气人但她也毫无办法，只能将一块苹果塞到她嘴边，“看我心情。” 陆拾离咬着苹果惊喜抬头看向楚情词，双眼亮晶晶。 “你的嘴唇干死了。” 楚情词受不了陆拾离这样诚挚的目光，容易让她多一些不适时的想法，只能转移了自己的目光。 第12章 “果然，除了土豆，做什么糊什么，这简直是诅咒啊诅咒！！” “楚情词，今天有没有心情好点儿？”陆拾离狗腿地替楚情词接过手上的袋子。 这几天她都会这样问一问，并且已经摸清了她貌似不喜欢自己喊她店长之类的称呼。 拿捏不好分寸就喊她名字好了。 楚情词刚踏入病房，穿着蓝白条纹服的病号就端着一盘削好的苹果走了进来，甚至还别出心裁的摆了个造型。 “能下地了？” “早就可以了。”陆拾离为了证明自己的话，还端着盘子在原地跳了跳。 看着她柔顺的发丝被风带起，模样与在海底向自己游来时一模一样，楚情词心底一软带着一丝笑意坐在了床边。 “刚削的，又脆又甜，我试过了。”陆拾离如同楚情词第一日照顾自己那般，用牙签扎了一块苹果递到她面边。 楚情词垂下眼眸，目光却不是看向那一块苹果而是陆拾离隐隐透着青色脉络、霜雪似的手腕。 在她看来，这似乎比苹果更可口一些。 她心念一动将苹果咬入了口中。 陆拾离眼睛一亮，有戏！ 连忙趁热打铁的开口：“那…*…今天可以带我去找椿妖吗？” “可以。” 这两个从楚情的口中说出来的词对陆拾离来说在此刻犹如天籁之音！ “你先去换衣服吧。”楚情词点了点被陆拾离放在柜台上的纸袋，“里面是你的衣服。” 咦？居然是我的衣服，难道说楚情词今天本来就打算好了带自己出去的么？ 陆拾离来不及多想，以防楚情词忽然反悔，她立马提着袋子钻进了旁边的洗手间里。以至于她进去之后才发现袋子里的衣物居然是春夏时节的服装。 “现在……不是冬天吗？”她朝着墙壁上的小窗向外看去，外面光秃秃的树枝透露着一股森森寒气。 但是楚情词为自己准备的，是一件白色印着暖橙色字母的白色短袖，或许是怕她冷还准备了一件与字母同色的薄衬衫，最底下是一条白色长裤。 这个天气穿出去……不管了，穿了再说，她肯定是有她的道理。 等陆拾离换好衣服走出门时，屋里空空的已经没有了楚情词的身影。 她连忙喊了一声：“楚情词？” “我在阳台。” 陆拾离换好鞋子快步走到阳台门边将门拉开，“我换好啦，走……” 在抬眼看见面前场景时，她一句‘走吧’卡在了喉咙中。 本该出现的阳台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茂密的绿荫。 两条窄窄的石子路交叉在一起形成一个十字路口，一条从她脚下延伸出去，一条横在楚情词面前。 在路的两侧长着不知名的嫩青野草，混着指甲盖大小的粉白色野花。这里面陆拾离眼熟的花草挺多但是叫得上名字的只有狗尾巴草。 天空很蓝与蓬松的白云团层次分明地叠在一起，偶尔会路过一两只红色蜻蜓。 “不走吗？”楚情词转过头望向发呆的陆拾离。 罕见的，楚情词将柔顺的长发尽数挽成了一个如同松软毛线团的丸子，露出了纤长的脖颈，奶油似的皮肤在太阳的偏爱下白的发光。 她穿了一袭浅青色的丝质长裙，如同青提薄荷，绯色的耳饰添了一分浓烈的色彩。 “走啊。”陆拾离眨了眨眼走上前去，“怪不得你给我准备薄衣服，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 “我还以为你是为了让我在寒风中保持清醒的头脑。” 陆拾离这句话成功加深了楚情词眼中的笑意，“觉得冷？” “不，我觉得刚刚好。”陆拾离张开手臂感受微风徐徐从指缝中流过。 在婆娑的树影间，她看见有不少青砖瓦房，或者直接是用木头盖的屋子，都十分简单，但却看上去十分温暖。 这里是属于山精妖怪的地方，她们用山野的颜色装点她们的家。 楚情词停在一棵枝繁叶茂的古树下，朝着古树后的一栋木屋抬了抬下巴，“她就在那里面，至于你能不能请得动她，就看你自己了。” 陆拾离目光坚毅地点了点头，暗中给自己鼓气，朝着木屋走去，在离屋门还有两三步时停住了脚步。 “请问，椿在吗？”她礼貌地喊了一声。 屋内一片寂静，回应她的只有从对面吹进来穿堂而过的风。 陆拾离打算再喊一遍，“请问……”然而肩膀上忽然被谁拍了拍，打断了她。 她回头看去，楚情词还站在原地呢，只是脸上带着别有深意的笑容。 等她再回过身，一根树枝不知什么时候就伸到了她面前缠上了她的腰。 第15章 因为没有在这树枝上察觉到恶意，陆拾离也就没有挣扎，任由它将自己举起放在了宽阔的树干上。 “捉妖师，按照年龄来算，你喊我一声椿婆婆也不为过。” 陆拾离侧坐在树干上左顾右看也没找到这苍老而有力的声音是从哪里传出来的，只好对着身边深褐色纹路纵横交错的树身开口：“椿婆婆我想求您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声音又从树下传来。 陆拾离低头看去，树下正站着一名手持蒲扇轻摇的老人，花白的头发被一条开着米黄色小花的树藤束着垂落在稍稍佝偻的背上，精神状态格外的好。 而楚情词不知什么时候就站在了她身侧，显然早就知道了这一切。 那自己刚刚和树皮说话看上去岂不是傻兮兮的？好像被捉弄了……为了掩盖这一情况，陆拾离立马从树干上跳了下来，“我们需要一艘椿船来渡逝川。” 楚情词偏头靠近陆拾离小声说：“椿婆婆就是这样，一个人太久了，偶尔喜欢逗逗旁人，但绝不会误伤别人，你……别生气。” “我才不会因这个生气。”陆拾离眼眸一转，看向楚情，与她目光相碰，“当然，我也不会生你知情不报的气。”我这人大度的很。 “你们？”椿婆婆摇扇的手一顿，看向在一边窃窃私语的两个人，“这到底是谁要请我帮忙啊？商量好了没？” 楚情词毫不犹豫抬手指向陆拾离，“是她。” 动作丝滑，显然是早已打算好了的。 “对！是我。”陆拾离摸了摸后槽牙，干脆点了点头。 椿婆婆继续晃起中的蒲扇，带着慈祥的笑意走向陆拾离，“渡逝川可是个力气活呢，但谁叫只有我有这能力呢？你想请我帮忙得先满足我一个条件才行。” 能抵抗逝川河水腐蚀的唯独只有椿这样具有强盛生命力的妖才行，不然别的木头下去转眼就变成了朽木。 陆拾离肃然回答：“您说，只要不伤天害理，我会尽力去做。” 椿婆婆：“哪至于是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不过是想尝一尝你的手艺。” ？？？ 陆拾离怀疑自己听错了，于是皱着眉又确认了一遍，“我的手艺？！” “对，你亲手所做，只要是能吃的。”椿婆婆用蒲扇拍了拍陆拾离的肩膀，一边说一边朝木屋走去，“我活了这么长时间也就只剩这点爱好了，一日三餐，风景四时。” 目送椿婆婆走进屋内，陆拾离一时间心里是五味杂陈，“您这不是伤天害理，是伤害自己……” 一旁的楚情词终是没忍住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陆拾离哀怨地看向她，“一定要我亲手做的吗？” “是的，必须亲手。”楚情词煞有介事地点头，并着重强调：“一定要亲手哦，椿婆婆是椿树妖，一草一木都能是她的耳目。” 言外之意就是，陆拾离你最好不要投机取巧，妄图蒙混过关。 既然如此，那只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陆拾离与楚情词重新通过病房阳台的门回到屋内，一回来，她就迫不及待的拉着楚情词去了当地的超市购买所需要的食材。 “你们怎么买了这么多土豆？” 刚刚能下地走路的吴虞一出来就看见陆拾离与楚情词提着两兜土豆走进来。 吴翠英跟在后面，“你们是想吃土豆了么？” 静静坐在落地窗旁晒太阳的光宜尽管知晓其情况，但看见那一兜土豆也露出了迷茫的表情，“土豆杀手？” “不，是她要做饭。”楚情词脸上表情是一言难尽。 因为刚刚她在超市里已经问过陆拾离这个问题，当她看见陆拾离推着一篮子土豆过来时，她的表情和此刻的三人是一样的。 陆拾离她除了土豆别的菜都不会做，做什么糊什么，唯独土豆的各类做法能在她手上存活。这一点也没有变过。 “吴姨借用一下你的厨房，你现在不用吧？”陆拾离接过楚情词手上的土豆，风一样地刮进后厨。 “不用，这几天都歇息。”吴翠英摆了摆手，又热心道：“需要我帮忙打下手吗？” “不用！绝对不用！”陆拾离像是被人抓住了在干坏事一般，格外心虚，“我一个人就好，您休息或者忙其她的都行。” “真的不用？”其实吴翠英是有些担心陆拾离把厨房炸了，毕竟她怎么看都不像是会做饭的样子。 “真不用！我一个人足够了。”本来已经钻进厨房的陆拾离又探出头来，“你们都不用帮我，我暂且征用一下厨房。” 吴虞直觉这件事并不简单，她看了看楚情词，最后还是选择去问光宜。因为对比光宜，楚情词总让她觉得有些高冷不太好接近。 “光宜姐姐你能告诉我陆姐姐在干什么吗？” 光宜很享受这一声姐姐，在阳光下眯起眼，“她啊，正在努力的拯救仰春呢。” 嗯？做饭就能救仰春吗？ 吴虞从口袋里取出了一个小小的海螺，用拇指摸了摸，想要继续问一些细节，却被光宜岔开了话题。 “这海螺，是仰春给你的？” “嗯，在你们来之前，她把这个交给了我。里面存放了仰春这些年每天说的话和对海底每一个宝物的介绍。” 听见吴虞的解释，坐在一旁养神的楚情词向她手中的海螺投去目光，那海螺上确实沾着淡淡的妖气，“方便给我看看吗？” 吴虞转了转手中的海螺，迟疑了一下还是将它递了过去。 楚情词接过海螺拿在手上看了一圈，然后放在了耳边，仰春的声音便从里面传来。 这个海螺就像一个记事本，记录着仰春每天在海底生活的一切和自言自语。 “有问题吗？”吴虞担心的问。 楚情词摇摇头，指间白色的火光微微一亮将海螺上附着了数千年的阴寒之气尽数除去，避免她对吴虞的身体造成不良影响，才将海螺还回去。 光宜却在这时鼻翼翕动，向众人提问：“你们有没有闻见什么糊了的味道？” 楚情词闻言先是垂眸看向了自己的指间和吴虞手上的海螺，确保自己没有像之前在海底那样施法过猛。 “陆拾离在里面干什么呢？！！”光宜找到了味道来源。 而此刻的陆拾离看了一眼锅里被煎糊的鸡蛋，无力地撑着灶台发出了盘旋在心底的呐喊： “果然，除了土豆，做什么糊什么，这简直是诅咒啊诅咒！！” 第13章 “你说过的，就看一眼。” “好了？” 楚情词看向厨房门口，陆拾离已经端着一盘东西出来了，比她预想中要快上许多。 至少……只用了半天时间。 “嗯，你们……尝一尝？”陆拾离将盘子摆在了楚情词与光宜面前。 依次是，炸土豆条，土豆泥和飘着葱花的土豆汤。 光宜目光从三道菜上晃过，笑了笑，“还挺齐全的呢，两菜一汤，朴实无华。” “成败在此一举了！”陆拾离将一次性筷子与调羹放在两人面前，万分期待的看着她们。 “看起来……好清淡啊。”吴虞在这三份土豆上几乎看不见调味料，就像直接过了一遍水似的。 “你这孩子说什么呢？”然而她话音刚落，就被吴翠英轻轻拍了一下手臂，然后笑着对陆拾离道：“我可以尝一尝吗？” “也不是不行，不过你们可能不会太喜欢这样的味道。”陆拾离并不在意吴虞的话，毕竟她说的是事实，于是又拿了两份餐具递给吴翠英，“这是专门给妖怪做的，她们不太爱调料的味道。” 听见是给妖怪做的菜，吴翠英拿着筷子肉眼可见的变紧张了。而吴虞却是迫不及待夹起一根土豆条送入口中。 楚情词选择喝了一口汤，光宜试了试土豆泥。 “怎么样？怎么样？！”陆拾离殷切的看着楚情词与光宜，比较关心在场两只妖的回馈。 “椿婆婆肯定会喜欢的。” “我也觉得还不错。” 陆拾离当场开心地就像中了五百万一样，立马从凳子上跳起来往厨房赶，“我们现在趁热给椿婆婆送去！” 她早早就打包好了一份，就算楚情词她们觉得不行，她也打算死马当作活马医了，因为她真的不能再做出花样来了…… 等陆拾离再出来时，她看见楚情词依旧坐在桌子边，左手撑着下颚闭着双眼并没有动身的意思。 “？楚情词？” 楚情词朝陆拾离伸出右手，声音慵懒，像只正在闭目养神的猫，“累了，起不来。” 陆拾离神情微愣，想到这两天楚情词为自己忙上忙下的，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才是她的老板呢。 “辛苦你啦，等回店里我一定给你捏肩捶背。”她握住楚情词的手，稍稍一用力，懒散的猫就站了起来。 楚情词轻哼一声表示记住了她画的饼，然后侧目看向一旁努力用土豆汤压制上扬嘴角偷笑的光宜，“如果我回来看见碗里还有汤，我就打你去做鱼汤。” 第16章 光宜：“咳——？？？”这简直是无妄之灾！ “我、能和你们一起去见见椿婆婆吗？”吴虞忐忑不安地看着两人，虽然不清楚她们到底是在干什么，但肯定是与仰春有关。 她已经很久没看见仰春了，即使陆拾离告诉她仰春很好，但是不是亲眼所见的话还是很难安心。 她好不容易不是孤身一人了。 陆拾离与楚情词在大门前停下脚步，相视一眼回头看去。 “那个地方不适合你去，你不如先好好休息，到时候还可以送仰春一程。” 楚情词说完拉着陆拾离推门而出，光影转换，来到一片开着野花的田埂上。 不远处的椿婆婆正赤脚踩在松软的泥土上，沿着清澈的水渠往前慢慢踱步，看上去十分惬意。 “椿婆婆！”陆拾离喊了一声，朝着转过身来的椿婆婆挥了挥手，“我来了！” “这么快，我还以为要一段时间呢。”椿婆婆有些意外，停下了脚步，原地坐在了田埂上等着陆拾离跑过来。 “啊？这个，主要是……食材有些简单。”陆拾离蹲在椿婆婆身边，双手解开保温袋的动作因为有些心虚而变得慢了起来。 “明明是十分简单。” 身后传来楚情词带有笑意的声音，惹得陆拾离回过头去看着她，而后她重重呵了一声，双手一用力扯开了保温袋。 “虽然简单，但是我绝对、绝对用了心的！” 为了证明自己所说的话，陆拾离揭开了装着土豆泥的盒子，里面的土豆泥被她捏成了一只只小巧精致的兔子。 “嚯，确实是用心了。”椿婆婆给予了陆拾离高度肯定，接过土豆泥时意味深长地看向了楚情词。 楚情词此时正盯着自己脚上的兔子拖鞋苦恼，“还是喜欢兔子。” 这句轻声细语的话随风吹入了陆拾离耳中，她佯装没听见，反正她是不会承认灵感来源于楚情词的兔子拖鞋的。 她静静等着椿婆婆一一品尝她那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土豆。 田埂上吹起柔和的风，带着野外独有的花草清香，混着土豆的味道，竟然格外有一丝甘甜。 陆拾离不敢直接问椿婆婆怎么样，也不敢催她，只好看了一圈周围环境找话题：“这里的风景真不错。” “能有这样的美景，确实很不容易。” “嗯？” “你做的东西也很好吃。” 陆拾离敏锐地察觉到椿婆婆话里有话，还不等她追问，椿婆婆后面一句话直接让她将一切抛之脑后。 “所以，您答应帮我啦？” 椿婆婆将东西一一收好放回原位，才慢悠悠回答她：“可以是可以，但是渡逝川这样的力气活，一次不够呀。” 言外之意就是只一顿吃的收买不了她。 “没事，在渡逝川之后，我可以每日都可以送一趟过来！” “成交！”椿婆婆笑眯眯地看向陆拾离，“看来你很需要我的帮忙啊，我原本想说十天就可以的，既然你诚意满满。” 她说着从地上站起，“我现在就可以出发。” 蹲在地上了陆拾离头一次觉得自己好像话太多了。她郁闷地抬头看向楚情词，果不其然，她一副什么都知道的样子！ “这可不能怪我呀，可是你自己说的。”楚情词眨了眨眼表示，从头到尾她都没怎么说话呢。 算了，不就是每天一次吗？土豆的做法那可多了去了！陆拾离在自我安慰中坦然接受了这个事实。 “行吧，那我们一起准备准备，渡逝川吧。” 逝川河并不在世间，但却又可以在江河湖海的任何地方。它从月亮落下的地方开始，流向太阳升起之处。 逝川的终点便是仰春要去的彼岸——归墟。 “小虞，你一定要去吗？” 吴虞早早就准备好了要和陆拾离她们一同去送仰春，虽然吴翠英早就知道了，但到了该出门时，她又忍不住担心。 她是好不容易才回到自己身边的啊。 吴虞脚步一顿回头看去，灯火通明的小店里，只坐着她妈妈一人，看上去总有些孤寂。 她折返回去一把抱住了吴翠英，拍了拍她的背，在她一直看来十分宽阔的肩膀原来在不知不觉中轻轻一拥就能环住。 “妈妈，仰春是我很重要的朋友，如果你能见到她，你也一定会喜欢她的。所以我一定要去送一送她，我很快就回来，别担心。” 吴翠英点了点头，伸手整了整吴虞的衣服，“你能交到朋友，妈妈很开心，既然她是你很重要的朋友，就算我见不到她，我同样会喜欢她。去吧，妈妈等你回来再关门。” 在落海之前，她从没见过吴虞将朋友或者是同学带回家，她为此还担心了很久。 “走啦，很快就回来。” 陆拾离与楚情词带着吴虞到海边时，椿婆婆已经化身成了一条青色的小船在那儿等着了。 “就这一条小船吗？” 吴虞对此深表怀疑，这船看起来好像风稍稍大一点就能被浪掀翻似的，但还挺好看的，青色的船身上还开着指甲盖大的小花。 “对。”陆拾离利落的翻入小舟，然后将吴虞接上船，再自然而然地向楚情词伸出了手。 楚情词握住陆拾离的掌心跳上船，看着她的双眼道：“你可别小瞧了这条船，它可值很多很多的土豆。” 这话落在陆拾离耳边，简直不忍细听，她只能转移话题，将仰春从六合镜中放了出来。 在外不能将她放出来是因为她会立即魂飞魄散，但在椿船上她并不会受到时间干扰。 “好了，你和仰春说说话吧，剩下地交给我们。” 仰春一出来，吴虞就拉着她去船尾聊天了，像是有说不完的话。 “该出发了，不然时间赶不上了。”楚情词提醒陆拾离道。 “好。” 陆拾离与楚情词各自施法一起催动了椿船披着月色向星海驶去。 吴虞与仰春都是第一次看见这样奇特的船，既没有发动机也没有靠人力就动了起来。而周围的场景明明没有发生什么变化，仍然是一片汪洋，却觉得总有些东西变了。 “这是什么？” 吴虞看着海面，它居然像投影仪一样放起了电影，而电影的主人公是她自己，剧情是她的日常。 在一闪而过的画面里，她看见了妈妈在她磕到头后替她擦药时的场景。 “既然是逆时而上，这里面当然是我们曾经的过往啦。”陆拾离迎风侧脸看向趴在船尾向海面张望的两人解释道。 “真的欸！”吴虞惊呼一声连忙挤到仰春身边，“让我看看仰春的过去！” “也没什么好看的。”仰春要平静许多。 海中的画面是仰春管理商船时的场景，她立在船身头的最高处，指挥众人有条不紊地躲避风暴，她站于暴虐的海风之中，身后红色的发带随风起舞，面对滔天的巨浪她眼中没有丝毫的怯意。 “仰春你真的好厉害！”吴虞惊叹道，“简直和我想象的一模一样……” 仰春被直白的赞赏夸得面红耳赤，“想象？” “对啊！” 陆拾离望着两人低笑一声回过头，转眸看向身侧的楚情词。 说起来，她在这之前从来没有乘过椿船，这些她也只是在书上看见过关于椿船渡逝川的记载。 既然这一切都是真的，那么意味着这是一个绝佳了解楚情词过去的机会！总觉得她很熟悉呢，无论是人还是相处方式。 “我们也看看吧？”陆拾离提议。 “你过去的二十多年里有什么好看的？看你小时候坐在课堂上偷偷用粉笔刻印章吗？”楚情词不为所动。 陆拾离却眯了眯眼，这人怎么知道她会偷偷在课桌下干这事？！ 趁着楚情词要控制椿船不能大幅度动作，她拉着她的左手往前倾了倾身，“就看一眼。” 然而令陆拾离意想不到的是，本该只有楚情词过往的场景却出现了自己。 那是在她小学放学回家的路上。 陆拾离手里捻着一株四叶草慢慢往家里走，在半路上被一个清冽的声音喊住了。 “陆拾离，你东西掉了。” 她回头看去，自己书包上的一个毛绒橘子小挂饰在一个漂亮的陌生姐姐手上。 “接着。” “谢谢姐姐。” 而到现在来看这人居然就是楚情词？！！原来她们在那个时候就有了交集，楚情词甚至还知道自己叫什么？ 可她自己怎么没有印象了？ “再看一次。” “你说过的，就看一眼。” 陆拾离：…… 第14章 “启天地之生灵，许送遗客归乡。” 随着月色渐渐隐退，椿船前进时受到的阻力也越来越大，眼看就要停下时，它的速度却又陡然提升了起来。 “我来帮忙了！”光宜的声音从海里传来。 第17章 吴虞看见她突然从海里露出头，“光宜姐姐！” 陆拾离闻声看去，光宜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海底，并且幻化出了真身推着椿船向前游走。 紧接着，海面不断起伏，形形色色的海底生物浮出了水面，一同加入了光宜的队伍。一时之间，鱼群越集越多，在椿船后形成了一条光彩夺目，绮丽无比的拖尾。 “光宜，你们怎么都来了？”楚情词有些意外，她并不打算让它们相助的。 精怪修行不易，更何况是这些连化人形都做不到的小妖，逆行逝川对它们的来说消耗太大了，苦修的灵力还不够自己用呢。 “我可没和它们说，是它们自己来的，所谓聚少成多，滴水成河，能陪你们走一段路算一段路吧！”光宜说完又钻入了海底。 对此楚情词着实是拿它们没办法了，只得轻叹一声：“辛苦你们了。”而后加大了手上输送的灵力。 终于在天空慢慢破晓之时，庞大的鱼群也逐渐连二连三的有鱼妖脱离送船队伍，于它们的妖力而言已经行至了终点。 “谢谢啦！”吴虞与仰春趴在船尾，低头对着它们一一道谢。 朝阳冉冉升起，慢慢染红了海面，霞光满天，椿船停下了前进的步伐。 “终于到了，累死我了。”光宜跳上船，一整个虚脱状态躺下。 陆拾离伸手扶了一把面色发白的楚情词，“你怎怎么样，还好吗？” 楚情词站直身体摇了摇头，而后翻手取出一个瓶子拔开上面的木塞，顿时酒香四溢。她将酒液都倒入了海中，为那些沿途而来出力的小妖补充灵力。 “没什么大碍，接下来交给你了。” 两人早就约定好了，行船时楚情词为主力，好让陆拾离有余力打开归墟。 陆拾离点了点头，取出六合镜，并指在镜面上划过。 仰春的遗骸时隔数千年再次沐浴在了朝阳下，那缠绕在玉骨上的绿植居然开出花朵。 “启天地之生灵，许送遗客归乡。” 陆拾离右手指间夹着一支燃烧的叠云香，双手悬于眉心朝着前方海面一拜后，将香插在了船头，口中念起咒语。 袅袅升起的白色云烟在空中仿佛有了实体，与仰春的遗骸一起化为灵光朝前飘去，于空中形成了一条属于归墟的缝隙。 沉闷而厚重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归墟的大门缓缓打开，其中云烟缭绕，难辨别景色。 陆拾离扶着楚情词退至一旁，给仰春让了一条路。 仰春坐在船尾抬头望向悬在海面上的太阳，忍不住伸出手细细感受着它传来的暖意，恍然觉得在海底的三千年就像是一场梦。 梦里的她孤身一人在暗无天日的海底，只能日复一日地将船上的每一件物品的来历工艺反复背诵，直到有人接二连三的闯进来将她唤醒。 人总是贪心的，在此刻她也不舍得离去。 “骨上生春晖，朝曦衣我魂。”她轻叹着起了身。 吴虞脩地一下跟着站起，喊了一声：“仰春！”之后所有的话都被堵在了喉咙里。 其实从海底回来开始，直至归墟打开的那一刹，她都期盼着仰春能活下来。到现在事实已经在面前，憋了很久的眼泪终于一下流了出眼眶。 “别哭。”仰春给了吴虞一个拥抱，“或许我们会再相见。”在未来某一天，就算再三千载光阴又如何？ 然后她放开吴虞，目光认真地看着她，面带笑意道：“你说你今年要参加科举了，也就是高考，我先在这儿祝愿你金榜题名、蟾宫折桂、前程似锦。” “那我祝你以后一帆风顺、岁岁如意，依旧金玉满堂！”吴虞忍住哽咽催促卡壳的脑子为她搜刮最合适的祝福。 一句金玉满堂把其余三人都逗乐了，她们可都还记得海底那一艘船上数之不尽的珍宝呢。 “好。”仰春走至船头又转过身，目光在陆拾离三人身上一一转过，又一次行了万福礼，“仰春谢过各位出手相助。” “再见啦。”陆拾离向她挥了挥手。 仰春有样学样挥了挥手，然后不再回头踩在波光粼粼的海面向着被朝霞映红的归墟走去。 吴虞快步走到船头，双手围在嘴边，用尽全力朝着她的背影喊了一声：“仰春！再见！” “唉，她们的相遇真不是时候。”陆拾离替她们惋惜。 “那什么时候才是正确的时候呢？”楚情词侧头看向陆拾离。 陆拾离回答不上来。 归墟将仰春的身影吞没，像海市蜃楼一般消失在了空中。 “结束了，你们……也该下来了吧？” “谁？！！” 苍老的声音传来将沉湎在悲伤情绪中的吴虞惊醒，回过神时发现，椿船仍然停在昨晚启航的地方，而陆拾离三人已经站在了一旁岸上看着自己。 光宜耸了耸肩，“看你哭的太入神了，所以没喊你。” “下来吧，该送你回家了。”陆拾离笑道。 楚情词面无表情的说：“你脚下的就是椿婆婆。” 吴虞大惊失色连忙跳下船朝着它不断鞠躬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椿婆婆。” “没事的，回家去吧孩子。” 陆拾离几人出门时是半夜十一点多，再回到海边小店上时，也才早上七点左右，还特地等吴虞收拾了一下状态才进去。 吴翠英都格外惊喜，连看了几眼平安无事的吴虞，“你们回来得好快！” “吴姨，我好饿啊，又累又饿。”完成任务的陆拾离终于是松了一口气，直接毫无形象地趴在了木桌上。 “想吃什么？我给你们做！” 吴翠英这句话仿佛让陆拾离满血重生，嗖地一下她就坐了起来，“海鲜面吧！” “好，好，好！”吴翠英眉开眼笑地应下，转身往厨房走去。 吴虞跟上前，“妈！我来帮你。” 终于能吃上海鲜大餐了！陆拾离趴着想，但忽然间脸上的笑容就僵住了，一骨碌又坐了起来。 因为光宜就在旁边坐着呢。 “说出口了才想起来，是不是太不真诚了？”光宜一口喝光吴翠英给她端的水，起身朝着厨房大喊：“吴姨我的就不用做了，我不爱吃，家里有事先走了。” “再坐坐呀，这么着急的么？”吴翠英从厨房里钻出头来。 已经走到玻璃门边的光宜举着水杯的晃晃手，什么话也没说就推门走了出去。 吴翠英只好叹息一声回到厨房里去继续忙碌。 陆拾离望了又望玻璃门，忐忑地问坐在身边的楚情词，“她是生气了么？” “她没有生气。” 楚情词指尖轻点桌面，“弱肉强食本就是顺应天道，但春生秋杀亦是顺应天道。吴虞常常救助搁浅的小鱼，或许这就是光宜愿意帮她的原因吧。” “原来是这样的。”陆拾离大概懂了，但她还是决定以后吃水产品要辟着点光宜。 “背包不取下来么？等会儿可不好吃东西。” 楚情词这么一提醒，陆拾离才恍然想起自己还背着包，连忙将它取下靠墙放在桌子上，搓搓手准备迎接自己的海鲜大餐。 这时，她忽然注意到了自己背包拉链上挂着的那个毛绒裤子小挂饰。她拿起来左看右看，上面的绳子除了自然磨损之外没有断裂的痕迹，又握在手里扯了扯，十分牢固。 但它这个绑法，除了绳子断了没有可能掉地上啊，又怎么会于逝川里看见的在楚情词手上？ 差点忘了这里面疑点重重。 “楚情词，”陆拾离捏着毛绒橘子问，“我小时候见过你，但为什么我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我怎么知道你为什么一点印象都没有了？”楚情词觑了她一眼，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低头看起自己几日没摸过的手机。 但是陆拾离笃定这其中肯定是有什么的，毕竟前面几次楚情词都是知情不报的。 “楚情词你该不会……”她一边拖着长长的尾音一边侧着头伸过去挡住了桌子上的手机，从下往上强行让楚情词看着她。 结合自己接触她时的种种反常情况，陆拾离心中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楚情词保持着姿势一动不动垂眸看着她，陆拾离拖长的尾音带着很多猜想，令她心底滋生出一丝紧张，原本随性轻点桌面的指尖戛然停下。 “什么？” “你该不会……在我身上种了什么咒，或者是什么蛊吧？！” 陆拾离的答案令楚情词眼前一黑。果然，不能对现在的她抱有太大期望。 “没有，不过你如果想，我现在也可以给你种一个。”楚情词伸出葱白的指尖抵住她的眉心，“种在这里，怎么样？” 陆拾离因她这个动作而呼吸一滞，眉心上微凉的指尖将她的思绪彻底拨乱。 “嗯……我出来的是不是，不是时候？” 吴虞端着一盘虾刚从厨房出来就看见两人在那儿亲密的互动，还听到一些不该听的话。比如，*种些什么的…… 第18章 “不，刚刚好。”陆拾离一秒弹开身体与楚情词拉开距离，并一本正经地说：“我快饿地昏过去了！” “是吗？” 可你刚刚那样子看起来不太像啊？吴虞腹诽了一句将虾放在桌上，然后迅速退回了厨房中。 “刚刚你问了我一堆问题。”楚情词将收回的手指蜷缩温热的掌心中，抵着盘子往陆拾离面前推了推，“礼尚往来，现在轮到我问你了，你之前说要告诉我的秘密是什么？” 她可没有忘记陆拾离说的等件事情结束就告诉她。 陆拾离啃虾的动作一顿，含糊不清道：“可不可以、吃完再说？”差点忘了这茬。 楚情词微微颔首，她不急于这一时。 一碗海鲜面简简单单，一顿饭下来陆拾离时间都花在了剥虾上。 “说吧。” 陆拾离磨磨蹭蹭等着吴虞与吴翠英进了厨房收拾东西才神神秘秘地开口道：“其实我不是因为施法才要忌口。” “这个我知道。” “而是因为我、海鲜过敏。”陆拾离说着还伸出手晃了晃，“就是上面长一点儿红疹，但不是很严重，放心，我实在是很爱吃，就吃一点点。” 所以她只克制的要了一碗海鲜面就相当于海鲜大餐了！一盘虾实在是意外之喜。 人在无语的时候会笑，妖也一样。 “陆拾离！” “吴姨！吴姨！那个我吃完了就先走了哈！味道很棒！加油营业！” 楚情词的笑里仿佛藏了刀，陆拾离察觉不对立马一把捞起桌上的背包，往门边快步走过去，在出门前还顺手将暂停营业的牌子翻了过来。 该回到正轨了。 “欸！等等呀，留个联系方式我还没把钱给你们呢！”吴翠英追出来时手上还沾着洗洁精的泡沫。 “这是她的联系方式，到时候您加她就可以了。” 楚情词扯过一张纸将连联系方式写下压在了桌上，正巧放在桌面上的手机收到了一条验证信息：【什么时候回来？我都到店门前了。】 “学的还挺快，这就用上手机了。” 第15章 “该不会是这么久没见，太想我了吧？” “近期，滨庆市附近的海底火山有活动迹象，请出海的市民和游客注意安全。因海底火山的缘故，研究人员发现一艘应朝时期的沉船……” 听见楚情词手机里传来的新闻报道，在捣鼓聊天界面的陆拾离动作一顿，竖起耳朵静静听了一会儿后，又低下了头反复点开与吴虞的聊天框。 聊天记录还停留在几天前，吴虞将吴翠英带着她回学校并且和学校老师好好沟通了一番关于校园暴力的问题。 吴虞：【我妈说，如果学校不能处理好，那她只能用她自己的方法了！她要举着锅勺过去挨个儿给她们敲醒。】 陆拾离给她回了一个大拇指的表情包，至此，就没往下聊了。 “如果你想问吴虞酬劳的事，不如直接点。”正在看新闻的楚情词用余光瞟了一眼对面坐立不安地陆拾离。 “唉～”陆拾离叹了一口气，撑着脸颊，看了看认真观看新闻的人，神情更加恹恹。 加她的怎么偏偏是吴虞呢？吴虞还在上学读书呢！她怎么好意思开口！ 心底莫名烦躁让她总想要弄出点动静。 就在这时，她看见了一道光从吴虞的对话框里出现了。 “！！！”陆拾离点开对话框迅速领取了转账，数着数字后面的几个零，双眼也越来越亮。 “转过来了？”楚情词见她这副目不转睛的模样觉得十分好玩。 “你怎么知道？” “都写脸上了。” 陆拾离赶紧抹了一把脸让自己不要笑得那么放肆，然后忍着心痛，咬牙将刚刚到账的酬劳三分之二转给了楚情词。 剩下的三分之一除了该用的地方，那就是自己一丢丢的零花钱了，聚宝儿也要吃坚果呢！ “你出力最多，加上我……欠你的，这些都归你！算先还一点儿。” 楚情词点开屏幕上的转账弹框，又将钱退了回去，“就这些啊，还不够呢，你自己留着吧。” “？？？所以我到底需要赔偿多少？” 这个问题陆拾离已经问了她很多次，但是她每次都是同样的回答：还在统计。 今天她势必问出一个准确答案！ “你很着急？”着急离开我么？ 楚情词按灭手机，双臂搭在冰凉的白色吧台上静静注视着陆拾离。 午后的阳光被一侧的格子窗分割开，错落在她的双眼上，光影疏漏，衬得它像是一汪清澈池水下的碧玺。 陆拾离恍惚间好像从中窥见了她这句话里的深意，几乎没有思考就给出了答案：“不是。” 在这里挺好的，她习惯的很快。 池水因她的回答而泛起一起涟漪，漾起笑意。 笃笃笃—— 陆拾离收拢思绪回头看去，玻璃门被半推开，门口站着一名身材高挑的女人，右手还保持着叩门的姿势。 她穿着修身的银灰色毛呢风衣，里面搭了一件灰蓝色的衣物，长长的棕色头发编成了蝎尾辫。 “不好意思，来晚了一些。” “来晚了一些？”楚情词抬眸看过去，兴师问罪，“代月，你是几天前就给我发消息了，说是到了店门前了吧？” 名叫代月的女人先是抬头看了一眼门上的风铃，才向着吧台走去，一边走一边说，“欸～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怎么还是这么凶巴巴的？” 而后直接轻飘飘地一跳双腿交叠坐在了吧台上，面带宠溺的向楚情词凑过身去，一颦一笑风情万种，“该不会是这么久没见，太想我了吧？” 字字句句间带着暧昧的语气，加上大胆的动作都喻示着代月与楚情词之间关系匪浅。 陆拾离低垂着头，眉头微皱摆弄着黑屏的手机，作为一名合格的店员她知道什么该看什么不该看。 但却支楞着耳朵，毕竟声音是她们不控制音量，所以她听见了也不能怪她，绝不是她自己对她们之间的关系感兴趣！ 楚情词关注着陆拾离的小动作，冷声道：“下去。” 代月油盐不进，伸出手掌依旧用着软绵绵的语调，“人家好不容易刚出来，就跑去海底替你收拾烂摊子，喏～你看，我掌心里还留疤了，都是你那狐火灼的！” 陆拾离偷偷瞄了一眼，确实有块小疤。原来那个时候她也在？ “好好下去说话，不然我要动手了。”楚情词耐心用尽了。 “好吧。”代月拿捏住分寸，从吧台上跳下来，柔若无骨的右手却一下轻搭在了陆拾离左肩上，“那我坐哪儿呢？” 陆拾离右眼皮一跳，眼看代月就要在自己腿上坐下了，她连忙抓起手机，矮身往右边挪开步子像一株顺势倒下、不堪重负的小草，“那你就坐这儿吧。” 可旁边不都是空座椅吗？！ “谢谢。”代月目光真挚地看向陆拾离并道了一声谢，似有意无意的道：“刚刚我在来这儿的路上，遇见了那个叫吴虞的小孩，提着一袋东西在外面乱撞，好像是迷了路。” “吴虞来这儿干什么？”但这给了陆拾离一个暂且离开这儿的机会，不用硬生生地在这儿偷听了，“我去接她过来。” 不等楚情词回答，她就逃似的往外走。 楚情词将目光从远去的人身上移开，看向代月。这她一眼就能看出是个什么情况，无非就是代月施了法让吴虞一直在外面兜圈子。 陆拾离一离开这儿，代月就和变了个人一般正经了许多，看着屋外陆拾离远去的身影轻叹一声：“又见面了，看上去一点儿没变。” 等她转回身时撞见了楚情词难以捉摸情绪的双眼，微微有点底气不足，“我就逗逗她，谁让她还不开窍，别生气嘛～” “下次再动手动脚，我就给你丢出去。”楚情词随手翻起一个玻璃杯倒了些许自己酿的酒递过去，“但海底之事多谢你出手相助。” 她这只妖向来爱恨分明。 之前她在海底被那群杀不尽的鱼妖包围时，感应到外面陆拾离在遭受镰幽的攻击，一时心急乱了分寸，没有控制好下手轻重。 如果不是代月及时赶到，那扩散出去无法收回的火焰会夺去许多生灵的性命，背上无数业障。那臭泥鳅确实是下了功夫研究，能想出这样下三滥的办法来拖住她。 “谁叫她把人家赠与她的鳞片做成风铃送给了你，拿我的东西做人情，哼～总要付出点代价。”代月右手提着杯沿撑在台面上轻晃，眼底掠过一片曾经的过往。 鳞片是她自愿赠给陆拾离给她防身用的，她是蛟龙，那鳞片能提醒她周围有对她意图不轨之人，护她周全。 所以即使做成风铃，只有遇见陆拾离本尊或者是心怀恶念的人才会响。 “不过你确实是要谢我。”代月得意地摇了摇杯子，屈起指尖点了点掌心的伤痕。 第19章 在自己被关进七情塔之前，自己与楚情词修为不相上下，如今却能在海底灼伤自己的掌心，说明她这些年修为很顺遂，所以功力已经超过了自己。 “自愿？我怎么好像记得是你输给她了？”楚情词不打算继续和代月扯嘴上功夫了，“七情塔到底什么情况？” 在她和陆拾离见面的前几天，她就感应到七情楼出了问题，但是碍于妖管局就在那儿，她也没法过去仔细查探。 她只是喜欢陆拾离，不代表不讨厌别的捉妖师。 代月抿了一口酒，将杯子放下，嘴角浮现出一丝嘲讽，“塔破了，是有人在外面动了手脚，不出意外的话，大概是人族里出了奸细吧，所有妖怪都跑了出来。” 那么说被陆拾离费尽心血以自毁的方式，关进七情塔的大疫也逃了出来？ 楚情词眼眸一转看向外面灿烂的阳光，此刻在某个阴暗的角落正躲着一只可以降临大灾的妖怪。 “说起来，我在那几日遇见了一只修为高深不知身份的大妖，它蛊惑了我身边的一只笨猫妖给我下毒，似乎想要占领我的躯壳，现在看来或许就是大疫。” 只是不知道它在七情塔里发生了什么，竟然让她一下都没认出来。 代月一下抓住了重点，“下毒？你中毒了？” 楚情词怎么会承认，“当然没有！”除非她自愿。 “也对，你看起来也不像中了毒。”代月自顾自地点了点头，“恐怕她刚进来就会触动警报。” 楚情词思绪因她这句话飘远，事实上，当时风铃并没有响，因为卷卷她并非真心要伤自己，所以她才会放过卷卷。 只是她万万没想到毒会被她换成令人防不胜防的相思引！ 代月将酒一口饮尽后，看着掌心中的伤痕逐渐消除，“怎么会想着酿酒呢？”用灵力和山间野果酿的酒还怪好喝。 “因为她说的酒香不怕巷子深，没准闻味道就找到我了。” 代月因她这句话微微一愣，“这听起来像句玩笑话。” 楚情词平静道：“嗯，我知道。” “行吧，也没有别的事了。”代月整理了一下衣物起身准备离去，“需要我将所有事情告诉陆拾离吗？你这样得等到什么时候？” “不用。你把之前的一切当故事讲给她听和她自己想起来的切身体会，是两回事。”楚情词将空杯子收起，慢慢用水一点一点冲洗干净。 她等得起，不着急。 “也对。”代月点了点头，拿起属于自己的手机朝着楚情词晃了晃，“那我就趁着那群讨厌的捉妖师找到我之前，出去玩一玩儿。有需要随时联系我，大疫那边的消息我也会带出去。” 她在七情塔里关数千年，如今对手机这个新玩意儿十分的感兴趣，不对，准确来说，她对现在很多东西都感兴趣。 “先等下，你为什么要捉弄外面那个小姑娘？”楚情词喊住她，在她的地盘捉弄人总得有个理由吧？ “她啊，谁叫她家卖海鲜的，我这妖比光宜小气一些。”代月眉头一挑向外走去。 楚情词弯起嘴角，说道：“尽兴。” 在代月转身之后，她嘴角的笑意顷刻间消失，心头萦绕着大疫逃离带出来的阴霾。 可又在看见门口陆拾离抬头朝自己看来时，楚情词眼中再次点染了光芒——在你完成属于你自己的道之前，这回大疫就先交给我了。 第16章 陆拾离领着迷路的吴虞到门口时，代月恰好从里面出来，碰了个正着， 陆拾离领着迷路的吴虞到门口时，代月恰好从里面出来，碰了个正着，她连忙拦着吴虞退到一边儿给她让路。 代月见到她这样，又起了几分捉弄的兴趣，指着店里的楚情词问她：“这么怕我呀？那你觉得是我可怕一些，还是她呢？” 这个问题还用想吗？！ 陆拾离毫不犹豫回答：“你。” “呵，小没良心的！”代月瞥了一眼楚情词发现她似乎在偷笑，心里更气了，“走了！” 吴虞提着一兜水果站在一旁，努力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但脑子里仍然止不住的在头脑风暴。 小没良心的？这难道是什么修罗场？！！我来的又不是时候？难怪陆姐姐一路上都心不在焉的样子。 等代月走远了，陆拾离才带着吴虞进了店里。 吴虞一进屋先是好奇地看了一圈这间和妖怪有关的店，似乎与普通的店没什么区别，只是现在这会儿空荡荡，除了楚情词在没有其她人。 她还以为能看见那种电视剧、电影里妖怪满屋的场景。 楚情词从吧台绕出来，给带着一身寒意的吴虞送了一杯热水，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心思，“怎么？和你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嗯，谢谢。”吴虞双手捧过水杯拢在掌心之中，在桌边坐得端端正正，“不过，楚姐姐你这儿的酒好香。” 她指了指桌上的水果，“这些我救的那名小女孩的家长送过来的，味道很甜。” 这么一夸令楚情词心情极好，“未成年人可不许饮酒。” “你回去之后怎么样？你那群同学还会霸凌你吗？”陆拾离扯过两张凳子坐在吴虞对面，伸手拍了拍身边的，示意楚情词坐下。 她会这么问，原因是几天不见的吴虞好像比之前在海底见到时拘谨了不少。 吴虞却没搭话，瞪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看着陆拾离。 “怎么了？她们屡教不改？”陆拾离被她盯得感觉莫名其妙的。 “不是。”吴虞摇了摇头，然后一本正经的说：“陆姐姐你在路上已经问过我这个问题了，你当时在想什么呢？魂不守舍的。” “有、有吗？”陆拾离回想当时的场景下意识看了楚情词一眼，又迅速挪开，欲盖弥彰：“我当时在想你给我转的酬劳，一时之间太开心了。” 下意识地动作已经呈上了正确答案。 楚情词双眼含笑看过去，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明明她什么都没说，却让陆拾离直接红了耳廓。她不敢看回去，于是就盯着吴虞，嘴硬： “我想起来你说的什么了，你说你那群同学不敢招惹你了，因为仰春教了你不少本领！” 吴虞狡黠一笑，点头：“对！” 本就不是什么很重要的问题，陆拾离答复完却感觉如释重负。 “这么冷的天，你来这儿不应该只是为了送水果吧？这不该是你来的地方我和你母亲交代过。”楚情词将话题从陆拾离身上转开。 果然瞒不过楚情词。 谈回正事，吴虞面色肃然地从书包里将仰春留给她的海螺拿出来放在了桌子上。 “一个是我听我妈说了这里，因为好奇所以想来这里看看；还有一个就是，我在学校晚自习的时候，好像遇见了一个和仰春一样的存在……” 在滨庆一中，下了晚自习，学生们回家的回家，回寝室的回寝室，没有几个人会愿意在教室多逗留。除了因为是这学期已经到了末尾，来年就是高考，和天气冷这几个原因。 还有一个，就是因为学校的恐怖传说。 传说在几十年前，她们学校有个高三生在楼顶被人推下楼摔死了，死后怨气极重，年年到了深冬就会出来活动，直到第二年高考结束才会消停。 “说起来学校和医院这两个地方最是容易产生这类故事的。”陆拾离道。 她也曾经遵循着这类传说去一些学校查探，但她发现大部分都是因为学生丰富的想象力以及沉闷的学习环境。 吴虞：“一开始我也是这么认为的，只是一个恐怖故事，直到前几天晚上。” 自从她回到学校后，一切就慢慢回到了她熟悉的生活，她一天到晚忙于学习，甚至比以前更加用功，晚上下了课，偶尔会在教室多呆一会儿。 所以在那一天晚上，她遇见了传说中的鬼学姐。 “我无法看清她的模样，但是能听清她说的话。”吴虞指了指海螺，“她说因为海螺以为我是她同类来着，结果不是，就消失。” 她到现在都还能记得，她的语气是多么失望。 如果是因为仰春的海螺而现身的，结合吴虞所说多半是一只怨灵。 如果是作祟的怨灵，楚情词想，她怎么没有听见附近妖怪提起过？虽然妖怪们会避开人群，但是动静大了的话还是会传出来的。 况且像是学校这类对于人族而言重要的地方，妖管局一向都是会施下结界不允许山林鬼怪靠近的。 陆拾离问：“她有伤过人吗？” 吴虞摇摇头，“没有听到过伤人的传闻，不过吓人倒是有不少。” “吓人？” 陆拾离疑惑，不伤人只吓人？倘若是怨灵怎么可能会这样？满身的怨恨只会驱使她们去报复，恐惧与鲜血会令她们兴奋。 “嗯，她似乎很喜欢镜子，女生们常常在学校的各处镜子里看见她，甚至是随身携带的梳妆镜。” 第20章 陆拾离看出来了面前女孩心底的用意：“你和我们说这些是想让我们去一趟学校看看吗？” “不仅仅是这样，我想让你们调查清楚这件事，我担心她会不会是和仰春一样的情况。” 吴虞伸手摸了摸桌上的海螺，继续积极道：“我知道你们是需要报酬的，这个报酬就由我出吧，我可以暑假到这儿打暑假工！” “不需要。”楚情词简单的三个字直接将少年的满腔热情浇灭，“你还是学生，我们这里不接受未成年，吴虞，这儿不适合你。” 陆拾离也没想到她能回绝得如此干脆，张张嘴正想着什么词能补救一下，谁知她又抢先开了口： “但是无论你口中的那个是鬼怪也好，妖精也罢，我们会去调查清楚。” 吴虞只得遗憾：“好吧。” 她还想趁机混进妖怪的世界呢！但似乎已经被楚情词看穿了小算盘。 “不过报酬我也绝不会赖账的！” “看来我给自己找了个稳定的顾客。”陆拾离笑了一声，“你们晚上一般几点放学？” “九点半。” 九点半的话，那她今晚要旷工了，楚情词酒馆，晚上十点起正是忙的时候，她总不能这次又让她陪着自己去，说白了这是属于已她自己的职责范畴。 “上次因为是光宜提醒吴虞她母亲过来的，所以我就和你一起过去了。这回就不陪你过去了，我算你请假了。” 陆拾离还没想好怎么开口，楚情词就替她解决了心中的问题。 她心底升起淡淡地失落，面上对楚情词的说辞毫不在意，“我才不用你陪我过去，还以为你不会让我去。” 楚情词突然变得功利：“能替我赚钱为什么不去？” “你之前不是……”陆拾离迷茫了，刚刚潇洒把她转账退回来的是楚情词不是别人，对吧？ 楚情词不管：“那是之前，现在是现在。” 吴虞作为局外人听得云里雾里的，但她清楚的是这件事陆拾离接受了，心情因此变得格外好。 “陆姐姐，你是今晚来吗？我晚上下了晚自习可以等你！” “不用了。晚上那么冷，你还是早点回去吧，更重要的是你自己的生活，可别忘了仰春和你说的话。”楚情词说这话的时候十分认真。 吴虞转眸看向桌上的海螺，显然是将这句话听进去了，做了一个深呼吸之后将它重新收入书包里背起，“好吧，那我先返校了。” “我送你出去。”为了保险起见，陆拾离起身送她出去，免得吴虞又被困在小巷子里。 在出去的路上，吴虞趁着楚情词不在的时候才敢向陆拾离吐露想法，她的第二个小算盘：“陆姐姐，你可以教我捉妖吗？我也想当一名捉妖师。” 陆拾离有些意外地看向她，“为什么想要当捉妖师呢。” “因为我也想像你们一样帮助妖怪。”吴虞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当然不是完完全全的想法，还有对妖怪世界的好奇。 这些妖怪好像没有传说中的那么可怕。 “不止这些吧？还有觉得好玩对不对？” 被陆拾离戳中心事的吴虞脸色陡然一变。 但陆拾离并没有因她将捉妖当做一件好玩的事而生气，毕竟是十七八岁的少年，遇见天马行空的事当然会好奇。 “但是你不适合做捉妖师，这件事危险而辛苦。”她抬起手拍了拍吴虞肩膀，“毕竟你家里还有等你回去呢，是不是？” 两人刚刚好拐出巷子口，午后的阳光落在陆拾离侧脸上衬得她神情温柔，像是吴虞第一次见她时的场景。 可这样的人居然是孤身一人吗？吴虞喉咙有些堵，怔怔道：“对不起。” 陆拾离却璀璨一笑，“道什么歉，你又没错，快回学校去吧，路上小心。”说完就先转身原路返回小店。 没走几步，身后就传来吴虞的一声呐喊：“陆姐姐！我觉得比起刚刚那个叫代月的女人，楚姐姐更适合你！”这样一来，你就不是孤身一人了。 原本是极其平坦的路，陆拾离却被这句话硬生生绊了一下，扭了脚。 陆拾离：这有什么好在意的！！她们之间本来就没有关系！ 等她回到店里时，楚情词已经剥好了一瓣吴虞拿来的橙子，顺手递向走进来的人。 陆拾离原本心情是不错的但是眼下看见楚情词她就觉得心莫名其妙口堵了一口气，她捏起橙子送入口中。 “晚上我会聚宝儿一起过去。”以前都是聚宝儿陪着她，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楚情词低头一笑，又抬起头看着眼前人慢慢打理卫生，突然说：“代月是我很早之前就认识的一个朋友，只是普通朋友。” 陆拾离平淡的回：“嗯，我看出来了。” 干嘛和我解释这个？ 这橙子冰冰凉凉的，还挺甜。 第17章 “你该不会也在想你喜欢的人吧！” “小陆。”聚宝儿缩在陆拾离的帽兜里抓着她的衣领瑟瑟发抖，“我害怕。” 晚上十点，陆拾离准时带着聚宝儿到了滨庆一中的北面墙边。因为没有妖管局的证，为了进去，所以她只能不走寻常路了。 从外面往里看，整片教学楼都沉入了黑暗中，只有道上几个路灯还亮着。白天热闹喧嚣的校园此刻寂静无比。 正是偷鸡摸狗，不对！干活的好时候！ 陆拾离将聚宝儿从帽兜里提出来，盯着它恨铁不成钢的说：“你是妖啊，怎么还能怕鬼。”不都一样吗！ “对哦，我差点忘了。” 聚宝儿松开了自己抱着的尾巴，一秒钟变得无比自信，都不需要陆拾离下一步的指示，就自己跳下地，站在了墙边，嘭的一下，变成了一张弹簧床。 “来吧！我做好准备了！”说着还掂了掂脚。 “来了！” 陆拾离往后退了几步，然后全力冲刺跑了过去一脚蹬上弹簧床，顺利翻过了高墙，落地站稳身后，才小声示意聚宝儿可以过来了。 “我们要去高三教学楼，吴虞是高三二班，那我们就先去那里看看。”她将聚宝儿抱在怀里，举着一个小电筒小心往那儿走去。 滨庆一中也不算太大，只是历史比较悠久，算得上百年老校。校园里最大的三幢红白相间楼，就是高一至高三三个年级的教学楼，从林荫大道走过去会依次经过它们。 因此陆拾离找起高三教学楼来毫不费力，只是周围的黑暗与安静让她不由得有些许紧张。 毕竟，虽然她不怕鬼怪，但是不代表她不会怕突然从阴暗处窜出来什么东西。 她手里拿着一个梳妆镜，从一楼开始，一层一层从下往上，从左往右，经过一间间教室，找寻吴虞口中那名鬼学姐的身影。 啪嗒—— 在陆拾离聚精会神地走到第三层楼时，她被偷袭了。 打中她后脑勺的罪魁祸首滚落在她脚边，她低头看去，弯腰将它捡起来，只是用一张极其普通的作业本揉成的纸团。 打开来一看，里面还有一句话：下课一起去小卖铺啊。 “你是哪个班的学生？这么晚了还不回去？” 陆拾离转头看向右边走廊外，月光出现的很适时，说话的女生坐在一棵开满白色玉兰花的树上，双腿漫不经心地晃动着。 她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一双深色的帆布鞋，撑着树干的右手上露出一块咖色皮带的手表，修长的身影半掩在玉兰花间，披散的长发与树枝纠缠在一起，玉兰像是从她发梢上盛开的。 铺着平整地砖的路上，怎么会长出这样高大、繁茂的玉兰呢？况且现在离玉兰开花的时间还早了一些吧？ 陆拾离将纸团揉在掌心里，“你又是哪个班的学生？不知道爬树是违反学生守则的吗？”她把手中的纸团朝那女生轻轻砸了回去。 纸团正中她的眉心。 女生微微睁大双眼，抬手摸了摸自己的眉心，不可思议地看着走廊上陆拾离，“你的胆子还真是大呢。” 不仅能看见自己，还能砸中自己，在这样的环境下居然一点都不害怕。 “那是。”陆拾离在空气中嗅见了些许的火药味，她转过身面朝着树上的女生，将双袖微微捋起做好准备，“就没有什么能吓着我的！” 寒风吹起女生的发丝，在一瞬间的静默之后，纸团像是雪球一般向着陆拾离砸去。 “还等什么呢？！”陆拾离一边捡起地上的纸团反击女生，一边不停闪身躲避，“聚宝儿，快帮忙啊！” 女生：“你耍赖皮！你怎么能喊帮手呢？！” 陆拾离：“哪有喊！聚宝儿它明明是自愿帮我的！” 聚宝儿：“就是就是！” 下一刻，在陆拾离防不胜防时，她反射性接住女生投来比纸团大上许多的东西，却因巨大的冲击力止不住往后撞开了三年七班的教室大门，倒在了地上。 “嘶～” 第21章 门没锁，她抱着怀里的东西从地上爬起来，扶墙时恰好摸到了一个开关。啪嗒一声按下，黑暗的教室瞬间一片光明。 整齐排列的不算整齐的课桌，搭配歪七扭八的凳子，高高堆积的书本，和铺在桌面上的试卷，黑板的右上角标着高考倒计时——158天。 “就算这样也不害怕吗？”女生幽幽道。 陆拾离低头看去，怀里赫然是女生的头颅，黑色的发丝遮掩了她一半的面容，与刚刚在树上所见时有些不同。 刚刚的她面容干净，而现在看上去有些脏兮兮的，脸颊上有干涸的血渍，甚至还在努力的扮鬼脸。 “啊！！！鬼啊！！”聚宝儿成功被吓得发出一声惨叫，身上的毛都炸了起来，一头缩进了陆拾离的帽兜里。 “咦？会说话的松鼠？”女生收起鬼脸，疑惑道。 陆拾离笑了笑，捧着女生的头颅往教室里走去，挑选了一张桌面比较空的桌子，用脚勾出凳子，坐了下去。 她将头颅放在桌面上，用手将她凌乱的发丝拨开，这才知道她现在为什么看起来脏兮兮的，原来她画了不适宜的妆容，额头和脸颊上还有被树枝划伤的伤口。 “你、你、你要做什么？”女生惊恐的发现，自己的头好像飞不回去了，“你到底是什么人啊！” “我叫陆拾离，是一名捉妖师，你呢？” 听见陆拾离的回答，女生变得更加慌张，铆足了劲要从她手中挣脱出来。 “你怎么把自己画得丑兮兮的？” 陆拾离见她这么抵触，只好换个方法和她聊。她从包里抽出几张湿纸巾，打算替她好好擦一擦。 “丑兮兮的？明明是你自己不懂得欣赏好吧！”女生忽然就不挣扎了，双眼瞪着陆拾离手上的湿纸巾。 “这可是时下最流行的妆容！我好不容易画的，你别给我擦掉了！” 陆拾离手一顿，仔细看了看，确实是流行的妆容，不过是在二十多年前的事。那个时候很流行这样杀马特的风格，只可惜配上伤口，和血迹看上去更为惊悚了。 眼前这个女生的时间停留在了二十多年前。 “你要我不擦也行，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你不是捉妖师吗？我又不是妖！你怎么还管跨界的事！”女生答非所问，像一只充满戒备，脏兮兮的小狗，张开口想要去咬她拿着湿纸巾的手。 陆拾离笑着躲开她乱咬式的攻击，用湿纸巾按在她额角上的伤口处，沿着伤口小心翼翼地擦拭着血渍。 她说：“一定很疼吧。”从高楼坠落的时候。 女生张着口忘了下一步的攻击，瞳孔因她这句话微微一缩，随后，眼泪从她的眼角流了下来。 “这下可不能怪我擦掉你的流行妆了，都被你自己的眼泪冲掉了。”陆拾离拿着湿纸巾为她擦去眼泪。 “都怪你！”女生憋住眼泪，红着眼眶瞪向陆拾离，“本来我都已经忘掉了！！”说完又爆发了更大的哭声。 本来她都已经忘掉有多疼了！ “别哭了，别哭了……”陆拾离手忙脚乱地哄她，她带的纸巾已经不多了。 夜风从学生们忘记关拢的窗户里吹进来，吹起临窗桌子上的一张空白试卷，试卷随风盖在了女生的脸上。 女生的哭泣戛然而止。* 陆拾离盯着这张语文试卷，楞了两三秒，没忍住，发出了不适宜的笑声，“噗呲～” 女生怒气冲冲地甩掉盖在头上的试卷，“我叫钟语灿！高三七班的学生！今年十七岁！你满意啦？是要把我抓走送去超度吗！” “我告诉你，我根本没法离开这儿，所以你别妄想带走我！死了这条心吧！” 无法离开？所以是地缚灵吗？ 陆拾离：“所以你是很想离开这里的，对吧？” 钟语灿噼里啪啦的嘴一下安静了。 “欸？咱们班的灯没有关吗？” “不会啊，我走的时候只是没锁门，关了灯的！” 外面走廊传来了几名女生的声音，陆拾离和钟语灿双双看向门口。 陆拾离嚯地一下捧着钟语灿的头从凳子上站起来，“这个点怎么还会有人来啊？！” 钟语灿斜睨了她一眼，“就是啊，这个点你为什么会在这儿啊？！” 脚步声越来越近，陆拾离捧着钟语灿的头在教室里急得团团转，然后目光盯向了还没关上的窗户。 钟语灿惊道：“这是三楼！” “管不了那么多了！”被人发现她是有嘴也说不清的。 陆拾离抱着钟语灿的头一起躲在了空调外机上，她刚刚蹲下，那几个学生就恰好进了教室。 “没人啊。” “可能是我们走后有谁折回来拿东西忘记关灯了吧，好在没把教室门关上。” “好了好了，我们快开始吧！别等会被保安发现就麻烦了。” 听声音，一共有四名女生，她们是来为其中一个人过十八岁生日的。 “十八岁生日啊，真好，在这个时候跑回学校教室过生日，以后肯定会很难忘记吧？”钟语灿似感叹的说道。 陆拾离垂眸看向钟语灿，失落与羡慕两种情绪在她脸上参半。 她刚刚说她多大来着？是永远到不了十八岁的十七岁啊。 “没关系，我会带你出去的。”陆拾离抬手摸了摸她的头顶，当做安慰。 钟语灿反抗：“小屁孩别摸姐姐头顶！不知道会长不高吗？” 陆拾离动作一顿，目光瞄向钟语灿的脖子下，“你身体呢？” “喏，在下面呢。”钟语灿朝着下面努了努嘴。 在空调外机下的教室窗户外，钟语灿的身体探出来朝着两人一妖挥了挥手。 陆拾离：……这样看上去真的诡异而惊悚啊。 “表白！表白！还有158天就高考了！” 教室内热烈的氛围再度吸引了两人一妖的注意力。 表白之人显然是用了许多心思，她将‘我喜欢你’四个字，融入了一封字字玉珠的情书中。 委婉的字句被少年用赤忱而坚定的语气说出口，让青涩懵懂的‘喜欢’两个字变得那么情长。 陆拾离听着听着就发起了呆，想到了楚情词。 喜欢吗？ “真过分啊，过生日就算了！居然还搞表白这一套？！”钟语灿在此刻才看起来像一个怨灵，她抬头看向发呆的陆拾离，“你该不会也在想你喜欢的人吧？” 陆拾离立即否认：“我没有！” 钟语灿眼睛一眯：“爱而不得？！” “呵，爱而不得？我？怎么可能？！”陆拾离克制住自己的音量，再次否认，“我没有！！” 但不知是一激动，还是聚宝儿发力了，她身体一下失去了平衡，从空调外机上掉了下去。 钟语灿惊叫：“我就说蹲在这里很危险了！这里是三楼！！” 第18章 “陆拾离！你千万别心软啊！别把那个交给她！” “咦？我刚刚明明听见了有人说话的声音。” 一名女生站在高三七班的窗口向下看去，楼下除了被风吹出窗的窗帘，空无一物。 “要是没有我，今天就摔得你头破血流！”站在二楼教室里的钟语灿将头按回自己身上，对着陆拾离就是一顿骂。“你不怕死吗！” 刚刚若不是她的身体及时伸手拽住了陆拾离，她就要和自己一样坠楼了。 陆拾离努力平稳了一下自己受惊的心跳，微微喘息着向钟语灿道：“谢谢。” 王语灿因这一声道谢，态度也软和了许多，支支吾吾地问她：“你真的能把我带离这里吗？” “按照道理来讲，我也是没办法将你带走的，因为你无法离开这里，实际是因为你自己不想。” “我自己？”钟语灿不理解，她曾经无数次想要离开这儿，但却都不成功。怎么会是因为自己呢？ 陆拾离解释道：“你不想离开这儿，是因为你在这儿还有没有完成的心愿，也就是你特别想做但却没法去做的事。” 钟语灿低落的笑了一声，“你也说了，是我没法去做的事，就算我想又有什么办法呢？” “那是之前没办法。但现在不一样了，有我啊，你告诉我，我会帮助你完成它。”陆拾离说着取出了六合镜。 “虽然没办法去别的地方，但是我能带你去另外一个地方，那里不受这里约束。换个环境或许你也能开心一些。” 钟语灿怔怔看着陆拾离，一脸难以置信的样子。她说的是帮助而不是帮或者替。 她在这里徘徊了二十多年，每天都看着那些朝气蓬勃的学生在校园里打打闹闹时她无比羡慕。可学校里的学生换了一批又一批，只有她被落在了原地。 “你不会骗我吧？” “当然不会，你可以自己选择进不进来。”陆拾离举了举手里的六合镜。 钟语灿犹豫了片刻，最后毅然进入了六合镜内，“算了，我都是一只鬼了，就算被骗了也损失不了什么。”她到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失去了的。 第22章 “你可别这样想。”陆拾离左手拿起六合镜，对着它十分认真的说： “像你这样执念深的怨灵，却没有伤害一人，无论对于妖或者捉妖师来说都是不可多得的修炼材料，就如地宝一样。” 她一面说一面在留六合镜上施下法咒，令钟语灿在六合镜中也可以感知到外界，就像是在一间封闭的屋子里，替她开了一扇窗户。 因为钟语灿的情况与仰春不同，并不会被时间抹杀。 钟语灿又躁动起来：“所以你要抓我去修炼？！！” 陆拾离差点没拿稳六合镜：“……我是好的捉妖师，不干这样缺德的事！”说完便走向门口打算离去。 可她走到门口时才发现，前后门都是从外面锁着的，钟语灿能从这儿无障碍进来，是因为她是灵体，而她，一个活生生的人，根本出不去。 钟语灿精准吐槽：“还说要带我出去，自己都被锁了。” 陆拾离：…… 她转过身，看向窗台，大门出不去，那从窗外爬下去吗？ 这个想法刚一出来就被她否决了，刚刚她从三楼坠下的时候，明显感受到钟语灿的怨气激增，所以她才能在那样的情况下用暴涨的力量拉住自己。 陆拾离敲了敲自己的头，暗叹自己反应太迟钝，居然忘了钟语灿是坠楼而亡。所以她绝对无法看着自己去做这样危险的事。 那就只剩下一种办法了。 “聚宝儿，只能麻烦你去撬一下锁了。” 聚宝儿立即动身，“包在我身上啦！” 大约过了几分钟，聚宝儿就成功打开了后门的锁。 陆拾离走出门后将坏了的锁重新挂在门上，并向着它认真道了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而后，立马往楼梯走去，她还没忘记，在三楼，有几个随时会下来的学生。 当她脚下生风地走到楼梯口时，一转弯撞见了个突然冒出来的人影，差点被吓得心跳暂停，“啊！” “啊！！！”楼梯口的女生显然比她受到了更大的惊吓。 陆拾离倒吸一口凉气，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对面只是个人而已。 对啊！是一个人啊！为什么滨庆一中的高三教学楼半夜能这么热闹啊？真是见鬼了！ 她暗暗观察着眼前拿着矿泉水瓶的女生，身上的校服与钟语灿是同色，只不过制式不太一样。 她的更为新颖一些，胸前衣服上同样绣着学校校徽，脖子上还挂着一个头戴式白色的耳机。 显然她也是滨庆一中的学生，而只有自己是一个外来者。 陆拾离板起脸，对着她压低嗓音：“你是哪个班的学生？这么晚了还不回去？” 六合镜中的钟语灿：“？？？这话有些熟。” 女生脸更白了一些，默默向后退下了一级阶梯。 见有效，陆拾离打算继续努力将她吓走：“你难道没听说关于我的传说吗？到了晚上，这里！只能是我的地盘！” 六合镜中的钟语灿：“我没说这种不要脸的话好吗？！！” 女生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十分害怕地用双手捏紧了手中的水瓶。 陆拾离也不想把她吓得太过分了，语气松了一些，“如果你现在离开这儿回去，我可以当做……”没看过你。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眼前女生用手中的矿泉水瓶泼了一脸水，紧接着，她又不知从哪里抽出来一条柳枝。 陆拾离一下让冰冷的水泼懵了，等反应过来时已经让柳枝抽了好几下，好在女生使的力气并不大，或许是不忍心。 她一把攥住女生再次抽来的柳枝，不确定道：“同行？？？” 同行抽人应该不会这么温柔吧？ 这符水和柳枝条，是捉妖师除鬼祟时才会用的手段。 女生眨了眨眼，看着陆拾离眼睫毛上还挂着的水珠，疑惑：“你不是鬼学姐？” 如果是鬼学姐，被泼了符咒水身上应该冒烟才对，眼前人身上一点反应都没有。 陆拾离无力闭了闭眼，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水渍，庆幸今天自己穿的是防水的外套，也庆幸自己早来了一步。 不然这一套下来，钟语灿肯定得被折磨的不轻。不过，眼前这人看上去也不像是同行啊？ 陆拾离：“你觉得我像吗？” 女生摇头：“不像，但是你说同行……难道你是捉妖师？” “我真的听见有人在说话！这里不会真的有鬼学姐吧？！” “哎呀！你别说了！越说越吓人，我们快点回去好了！” 陆拾离正要开口解释，头顶上传来的那几个偷摸过生日学生的声音以及噔噔噔的脚步声，显然已经快要下来了。 “快跑！” 她还没来得及跑路，前面阶梯下的女生反而率先朝楼下跑去，比她还害怕被发现，甚至还好心提醒了一声陆拾离。 这倒让陆拾离有些看不懂情况了，不过，管她呢！先离开这儿再说！ 陆拾离与女生暂时达成了统一战线，两人一齐往楼下跑去，然而在刚刚跑出教学楼时，她们就看见不远处保安已经打着一盏大灯朝这儿走来了。 “这边！” 女生拽了陆拾离一下，从左绕到了教学楼后方，她们刚刚在贴着墙壁躲好，前头的保安恰好将四个过生日的学生逮了正着。 “你们几个人这么晚在这儿干什么？！” 前头几人闹了好一会儿，两人静静等着教学楼前重新归于宁静。 “谢了。”陆拾离才放松下来，和素不相识的女生道了谢，正准备走时却又被她抓住了背包。 “你等一下。”女生犹犹豫豫地开口，“鬼学姐是不是，被你抓走了？” 陆拾离转过身，这才更加仔细地打量了一下她。 眼前人不长的头发扎成了一个马尾，瓜子脸，面色看上去不太正常，比自己矮一些，身体很单薄，虽然会一些捉妖师的手段，但是并不像一名真正地捉妖师，眉宇间是涉世未深的稚气。 钟语灿在镜中道：“她是三年二班的学生，叫陈礼，我记得我并没有和她接触过，也没捉弄过她呀？”她为什么要来找自己麻烦呢？ “她不是被我抓走的。”陆拾离回答她，但是并不做过多的解释，只是将自己的包从她手中取出来，转身离去。 钟语灿本就不是自己抓走的，是人家自愿跟自己走的。 然而陈礼再度追上去，张开手臂拦住了她的去路，“你能不能将她交给我？” 陆拾离被她这句话逗笑了，语气重了几分，“你凭什么认为，是我抓了她？又凭什么认为我会将她交给你？” “她真的、真的对我很重要！”陈礼的脸白了白，但并没因此退让放弃，反而仰起头看着陆拾离语气坚定道：“我知道捉妖师肯定不会无缘无故的出手，那个人给了你多少酬劳？我可以加倍！” 淡淡的月光下，她的身影被拉长。 “你好像很了解捉妖师？” 在这个时代可不常见，普通人可能一生都遇不上一名捉妖师，陆拾离对她多了几分兴趣，也就不急着离开了。 她想弄清楚，从没见过面的钟语灿对陈礼来说，到底为什么那么重要，她又为什么这样笃定钟语灿是真的存在呢？ 陆拾离慢慢走近陈礼，清楚地看见她因为自己的靠近而害怕地颤抖起来，就算是这样，她仍然没有让开的想法。 “加倍酬劳？你能给多少？一万？十万？百万？千万？” 终于，陈礼扛不住她这一点一点加重的语气，忽然双膝一弯，朝着陆拾离就倒了过去。 陆拾离心中一惊，立马一手扯住她，“你、你、你干什么？！！登月碰瓷啊？” 陈礼宽松的校服因她这样一扯，露出了消瘦的左手小臂。陆拾离因此看见了她手臂上有许多交错的伤口，看愈合程度还有近期的。 钟语灿也见着了她手上骇人的伤痕，连忙提高音调的喊：“你快扶着她点啊！你这样拽着人家会很不舒服的！” 无论是发生了什么事，她确定陈礼现在一定是极需要人帮助的。 “求你了，我真的很需要她。”陈礼快速将袖子扯下掩住伤痕，嘴里仍然在哀求着陆拾离。 “你……” 陆拾离看着她那被遮住的手腕，目光沉了沉，开口的语气软了一些，然而关心的话还没说出口，她在陈礼肩膀上看见了一个更让她害怕的东西。 一只指甲盖大小的……跳蛛。 “陆拾离！你千万别心软啊！别把那个交给她！” 第19章 “我帮你赶她走好不好？” “蜘蛛……”陆拾离瞬间松开扶着陈礼的手，脸色霎时间惨白一片，双眼失神，怔怔地一步一步往后退。 “小陆别看！” 聚宝儿本想遮住陆拾离的双眼，但偏偏姝颜从陈礼肩上跳下来，直奔陆拾离。 姝颜：“你不能把那个给她！” “你不要过去了！！”聚宝儿跳到姝颜面前将它拦住，语气变得十分凶。 第23章 就连在六合镜中的钟语灿都察觉到了陆拾离的反常，不停地呼喊着她：“陆拾离？陆拾离？！你怎么了？” “蜘蛛……” 陆拾离慌不择路的转身，一头撞入了一个温暖而柔软的怀抱中。 “陆拾离。”楚情词温柔的唤了她一声。 慌张无措的陆拾离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紧紧抱住她，无意识地不断重复着：“楚情词，有蜘蛛……” 楚情词抬起手，指尖穿过陆拾离湿漉漉的头发，将颤抖的人按入怀中，小声哄着她：“闭上眼睛，别看，我帮你把它赶走好不好？” “好，你帮我把它赶走。”陆拾离将人抱得很紧，抓着楚情词衣服的双手紧攥到指尖泛白。 楚情词能清晰地感受到她的恐惧，在她温热的眼泪落在自己脖颈间碎裂开的时候，它就像是一把利刃从上面划过。 今晚她本想召集众妖提醒她们大疫现世的消息，却发现姝颜迟迟没来。 最后她在从其她来酒吧的妖怪口中得知姝颜也在这儿附近的时候，她已经以最快的速度赶过来了，就是担心出现眼前这一幕。 但还是晚了一步。 楚情词凉凉地看了一眼罪魁祸首。 姝颜这才恍然想起，楚情词好像很早很早之前就告诫过自己，绝对不能在陆拾离面前显露真身。 她在此之前没当回事，毕竟她真的没料到，一个捉妖师会这么害怕一只跳蛛！ 陆拾离可是那么厉害的捉妖师啊！怎么会害怕一只小小的蜘蛛呢？ “我、我可以解释的……” “你先回去，带上她，一起。” 姝颜被楚情词的语气冻得打了个哆嗦，然后立马化做人身，一把将陈礼迷晕连带聚宝儿一起打包带走回店。 等人都走光了，楚情词仍然保持抱着陆拾离的动作，直到她恍惚的心神安定下来。 闻着令人心安的味道，陆拾离一片空白的大脑慢慢回过神，察觉到自己抱着楚情词时，埋在人家怀里的头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抬起。 她刚刚好像就是看见了一只蜘蛛，这会儿怎么、怎么钻到楚情词怀里了！她缓缓松开抓着她衣物的手，以为这样就能悄无声息的挪出来。 “抱够了没有？”楚情词清冷的嗓音在陆拾离耳边炸响。 陆拾离立马松开手弹开一小段距离，磕磕绊绊的想要解释自己的所作所为：“我、其实我刚刚，我……” “先回去吧。”楚情词深深看了她一眼，很自然的握住她刚刚抽离的右手，转身就走，“你把我衣服弄湿了，风吹着有点冷。” “啊？对不起，要不你先披着我的吧。”陆拾离目光黏在两人交叠的手上，脑子一空，就这样任由楚情词牵着走，“我现在一点都不冷。” 她现在确实一点都不冷，整个人爆红，和煮熟了的虾一样，很热。 “把衣服穿好，等会感冒就麻烦了。” 她冷是因为某个还弄不清楚状况的人把温度带走了啊。 楚情词侧眸看了看跟在身边正在努力化解尴尬氛围的人，此刻看上去精神状态好多了，心情不由得好了几分。 “哦。”陆拾离听话地将拉链重新拉上。 目睹了全部过程的钟语灿看着两人握在一起的手，不由得道：“你不说没有什么能吓着你的吗？” 陆拾离左手按着包，咬牙道：“你先别说话！”今晚她丢脸丢大了！ 一回到店里，她就被楚情词催着去洗个热水澡再来处理剩下的事。 陆拾离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冲完热水澡的，直到看见排排坐在桌边的陈礼、姝颜两人时，她那飘得不知所踪的魂魄才回归身体。 “差点忘了，还有一个。”她端着一杯热水坐下时才想起，镜中的钟语灿。 见到钟语灿时，陈礼的反应最大，她先是惊呼一声，然后捂住自己的嘴巴，闷闷的声音从指缝中溢出来，“原来，学校里的传说是真的，真的有鬼学姐。” “那么惊讶干什么？你不就是为我才这么晚来学校的吗？还在这真的假的？”钟语灿横抱双臂，大大咧咧地坐在了陈礼身侧，“没办法遮住了。” 坐下时她才发现自己校服的白色部分沾染着鲜血的部分无法隐藏了，在这个地方，那也意味着，她头上的伤口也暴露在了所有人面前。 正当钟语灿为此伤神时，一只手忽然搭在了她肩上，她衣服上的血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 “手表我就没办法修复了，它得看你自己。” 陆拾离因楚情词一番话转眸看向钟语灿右手的手表，表盘上有一道裂纹，里面的指针还差三分钟就六点半了。 钟语灿看了一眼表盘，抬头感激道：“这样已经很好了，谢谢你。” 楚情词收回搭在钟语灿肩上的手，挨着陆拾离坐下，目光依次从对面一妖、一人、一鬼身上扫过，似感慨：“说实话我这儿也很久没这样热闹了。” 陆拾离转了转水杯，偷偷看了一眼楚情词，她不确定这‘热闹’是不是被自己带来的。 “对不起。”姝颜面向陆拾离忽然郑重地道了一声歉，“我不知道会出这样的问题。” “嗯？没、没事，都过去了，不用再提了。” 虽然陆拾离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这么怕蜘蛛，好像生来就这样，但是此刻实在不想让所有人都把注意放到她怕蜘蛛这件事上。 “你们为什么会在学校里？还有你刚刚好像让我别把‘钟语灿’交给陈礼是为什么？” 钟语灿也是好奇的看过去，“虽然我知道我生前还是比较受欢迎的，但我没想到死后还能这样抢手。” 陆拾离：…… 姝颜看了一眼陈礼，将一个墨色的小瓶子放在了桌子，“因为这个。” 看见这个墨色小瓶子，原本姿态放松的陆拾离一下坐直了，“这个该不会是？” 这瓶子怎么那么像当时装着要下给楚情词的毒的瓶子？ 她拿起小瓶子做好心理准备，准备打开塞子闻一闻，确认是不是和之前要下给楚情词的毒一样。 “别，不用闻。”楚情词伸手握住陆拾离的手腕，从她手中将墨色的小瓶子拿到自己手中，“我来查探一下就好了。” 虽然她不能查出这毒是来自哪里，但是鉴别两种毒是不是一类，还是手拿把掐的。 “也好。”陆拾离想，省得她被臭得头昏脑涨。 “从我用蛛丝傀儡测验来看，它们就是来自同一只妖的毒。”姝颜说着将之前带走的绿瓶毒药放在了桌子上。 “中毒的无论是人或者是妖，都会虚脱无力，看上去就像生病了一样，然后陷入昏睡，最后不知不觉死去。” 姝颜用蜘蛛丝制作的傀儡，它能够完美复制她自己本身妖族的身体特性，当然也能复制人族的。用来试药最好不过。 “不！不可能！你骗我！”陈礼嚯地一下站起来，一副难以接受的模样，情绪无比激动，“这怎么会是毒呢？！！” 楚情词淡然地放下手中的墨色瓶子，目光平静地直视陈礼的双眼，仿佛直接看穿了她的内心。 “她说的没错，确实是毒，当时那份毒是要下给我的，我不可能大费周章地将你带来这儿，然后用自己和你开玩笑。你将它下给了谁？” 陈礼僵硬地看向楚情词，微微张着嘴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怎么会是毒呢？那自己不是亲手向小潜下了毒？！ 可她当初确实查阅了很多资料，从古至今，从没有发现能治疗霏妖的记载。 “你没有成功。”姝颜按着兵荒马乱的陈礼重新坐下。 “什么？”陈礼转头看向姝颜，眼眶中微微泛红。 姝颜耐心解释：“那个毒你没下成功，因为被我发现了，那只倒霉的霏妖还没中毒。” 陆拾离：“霏妖吗？到底怎么一回事？” 怎么牵扯的人越来越多了？！ “按照卷卷所说，她和那只大、妖，”姝颜本想说大疫，但看见楚情词横过来的眼神，她立马就改了口，“最初就是在废弃工厂碰头的，所以我是从那里开始追查那只大妖的踪迹。” “别的不说，只要留下痕迹就没有什么能逃得过我的蛛丝！追查只是时间问题，我寻着痕迹一路查探，最近大妖留下的痕迹——”姝颜转头看向陈礼，“是在你身上。” “大妖？”陈礼捏紧自己的衣角，十分疑惑，“可给我这个瓶子的明明是个捉妖师，她告诉我这个可以暂时治疗一下小潜的！” “暂时治疗？怕不是直接送她一程吧？”姝颜冷笑一声，捏起绿色的小瓶子，“你不知道妖怪可以附身、或者幻化成人形的吗？你怎么就知道她是捉妖师？！” “因为她有捉妖师的证，我亲眼看见了。”陈礼说得十分肯定，目光在楚情词与陆拾离之间打了个转，“我的母父都是捉妖师，我见过。” 这倒是奇怪了，陆拾离微微皱眉。捉妖师的证可不是什么普通小本本，是妖管局特有的术法结合捉妖师本人的气息刻在掌心的一种印记。 第24章 它和指纹一样是独一无二的。 所以如果陈礼和姝颜都没有说谎，那么只有一种情况——那名捉妖师被妖怪附身了。 能附身在捉妖师身上，可见绝不会是什么小妖。 “现在捉妖师都要证件了吗？”钟语灿看向陆拾离，问：“你不是说你也是捉妖师吗？你的证呢？” 正在飞速思考的陆拾离冷不丁听见钟语灿的疑问脸色一僵，干笑道：“我、我的吗？” 这可真是问到点上了！她的还在妖管局呢！ 如果她有，她肯定现在立刻就亮出来了！但是问题是，那天就那么凑巧，妖管局停止招人了…… “我还没来得及拿。”陆拾离看向也正好奇自己的陈礼，“虽然我没有证，但是实力绝对不差！况且有证的捉妖师也会有被附身的可能。” 陈礼垂下眼，显然心中是清楚的知道有这种可能的。 楚情词：“你还记得那人是什么样子吗？在哪遇见她的？” “我只记得她是个女人，在满盈步行街的十字路口遇见的她，别的再深想是一片模糊，记不清了。她和我说用鬼学姐作为交换，她可以救小潜……” 陈礼说到后面，明显底气不足。 听完前因后果的钟语灿：“呵～”交换。 陈礼躲避着钟语灿的目光，反而抬头看向陆拾离和楚情词，认真道：“你们……可以救救小潜吗？” “你……应该知道我们是要收取报酬的吧？” “嗯，知道，无论多少，我都愿意。” 第20章 随着春雨降落世间的精怪 “霏妖，按照世间万物的自然规则，此刻应该无法存在于人世间吧？”陆拾离望着陈礼道，“所以，你是用什么方法将她强留下来的？” 霏妖是每年在二十四节气雨水那天，随着春雨降落世间的精怪，又在每年立夏的时候离开世间，没人知道它们会归于何处。 但被强留于世间的霏妖会死去，如同在秋天枯萎的花草，但来年不却会再生。 明明陆拾离的语气十分平淡，可陈礼听后却像是十分害怕，低头盯着自己放在桌子上的手，不可遏制地颤抖起来，呼吸急促，“我、我……” 陆拾离的目光跟着垂落在陈礼手上，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你该不会是……” “用自己的血吧？” 楚情词动了动手指，施法将陈礼的右臂强行按在桌面上，捋起她的袖子。 果不其然，袖子下的小臂上是纵横的伤口。 她闭起眼，挥手解去术法，口中忍不住冷冷骂了一声：“愚蠢。” “你母父不是捉妖师吗？你不知道人类的鲜血对妖怪而言意味着什么吗？！”陆拾离抬手抹了抹脸，她也很想骂陈礼一声，但看她那样子又说不出口。 “知道。人类的鲜血对妖怪来说是十分珍贵的补品。”面对楚情词的责骂，陈礼这次没有再畏畏缩缩。 陆拾离歪了歪头，疑惑：“没了？” 就这半句？这也太不靠谱了吧？！后半句提都不带提的？ “没了。我母父只告诉了我这些，书上也都是些只言片语。”陈礼同样疑惑，从小到大，她只听说了这句话啊？ 姝颜在一旁冷笑：“人果然都是自私自利的。” “对于妖怪来说，人的血肉确实是很珍贵的补品。”陆拾离叹息一声，目光转落在一旁楚情词身上。 “但是，也需要尊重她们的意愿。若是她们不愿吸食你的血肉，那么你的鲜血会变成束缚在她们身上的血咒，令她们痛不欲生。” “怎么可能？！” 陈礼不愿相信，母父所说的话，是她亲耳听到的，书籍上的记载也是她亲眼看见的。 却在此刻全都被推翻。 在灯光的照射下，她的神情变得有些恍惚，“从没有人告诉过我这些……” 楚情词反问她：“真的是从没有人吗？就连你口中的小潜也没有和你说过吗？” “陈礼，你不要再用你自己的血喂养我了，我好难受……” 楚情词的话一字一句似乎有千斤重，砸得陈礼头晕目眩，而小潜当时话拨开层层阻碍重新在她耳边回响。 她当时只以为……这是小潜心疼她不想让她这样做。 看着陈礼失了血色的脸，楚情词并没为此心软，似要让这股钻心的疼痛更长久一些，好让她长长记性。 “如果她不愿吸食你的血肉，那么这些就会变成她的心魔，让她一面无法摆脱对你鲜血的渴望，一面又需要努力克制伤害你的欲望。” 姝颜在一旁补刀：“倘若你当时放她离开，就根本不用向我们求救。那只霏妖也是笨，被你害成这样还天天对你笑脸相迎。” 要不是那只笨霏妖拦着她，她真的很想半夜将陈礼暗鲨了。 “所以……是我自己害了小潜。”陈礼抬起双手，平静的看着它们，就像暴风雨来临的前夕，眼泪毫无预兆地就落了下来。 默不作声的钟语灿看着身边哭成泪人的陈礼，打算先放下她要把自己抓走去换东西的仇。 “她毕竟真的不知道会这样。即使你们妖怪再不喜欢人类，也应该先救救同类吧？那只霏妖？” 又转头对陆拾离道：“你倒是说话啊，捉！妖！师！” “嗯……解开血咒对我来说那当然是小菜一碟。”陆拾离故作轻松道，“但眼下离来年的雨水节气，还有一段时间，小潜又该如何活到那个时候呢？” 她起身替楚情词倒了一杯热茶，殷勤的很。 楚情词一本正经地端起茶杯，垂下眼帘，“霏妖是妖，我当然不会坐视不理。不过在此以后直到来年雨水，陈礼你都不能再见她了。” “好，我不会见她的。我一定不会再烦她！”陈礼一面擦着眼泪一面应下。 “咳咳。”姝颜做作地清了清嗓子，朝陆拾离向面前桌上的杯子使了使眼色。 陆拾离十分上道的替她斟满：“姝大人，请喝。” “你别以为我们是在使坏故意拆开你和霏妖。”姝颜慢悠悠地解释。 “她如果活下去，每天早晨都需要十位山精妖怪收集的晨露替她续命直到雨水。你生活在人群中，不说你不认识别的妖，光她留在那儿就十分危险。” 陈礼自然听懂这话里的深意，自己与小潜终究是两个世界的，只是因为一场雨相遇了。 就在这时，屋外传来噼里啪啦的声响。 陆拾离转头看向玻璃窗，虽然外面黑黢黢的一片，但却能依稀看见密密麻麻的雪珠*砸落下来。 “下雨了？”陈礼脸色一变，猛得起身往玻璃门边走去，“小潜一个人在家，很危险！” “这么大的雪雨，你是打算淋回去么？”楚情词将一串钥匙递给陆拾离，“车子在门口，会开吧？” 陆拾离胸有成竹道：“当然会！” 这个证她有！她只是买不起车罢了！但是楚情词什么时候弄了一辆车来？ “钟语灿，麻烦你就先在这儿等我回来吧，不然你离开这儿就会被迫回到学校的！”陆拾离匆匆和钟语灿交代道，来不及等她回应就推门而出。 钟语灿站起身，百无聊赖地目送动作匆忙的四人，“你们不是妖吗？不能直接飞过去吗？” “现在你敢大摇大摆的在天上飞，明天妖管局就上门来了。”姝颜提到妖管局是止不住的嫌弃。 霏妖若是碰了立夏之后的雨水，便会立即死去。虽然这对此刻的小潜来说或许是解脱，但那亦会是遗憾。 这是生死攸关的事，几人都不敢耽搁。 楚情词通过读取姝颜的记忆获取了陈礼家的位置信息，将小巷子的出口设立在离她家最近的位置。 “小潜！别出来！” 车子刚刚停稳，陈礼就迫不及待跳下了车，朝着二楼已经打开的窗户急切呼喊，在车灯带来的微弱光芒下，窗户边有一道摇摇晃晃的身影，往外伸出了一只小小的手。 那只手和婴儿一般大小。 来不及了！陆拾离解开安全带推门下车，左看右看找不到可以让她借力直接上二楼的东西。 她不会飞檐走壁啊！ 就在小潜伸出手的刹那，刚下车楚情词抬手向那儿凌空一挥，白色的火焰几乎照亮了半栋屋子，它擦着小潜的手掠过，将那一片落下的雪雨直接蒸发。 在这雪雨滞空的片刻，姝颜利用蛛丝已经轻盈地跃上二楼敞开的窗户，将小潜按回了屋里。 她对着小潜道：“再坚持一会儿，我带能救你的人来了。” 这是她和小潜的约定，在她藏在陈礼身边时候，她就已经打算好救她。 陈礼快速在大门上输入密码，十分粗暴地扯开大门，门打开的一瞬间，她连灯都来不及开，摸着黑就往二楼跑去。 陆拾离与楚情词跟在后头，停在房门口，两人皆在这时收拾得干净整洁，摆放着许多书的屋子里，闻见了一股不应该属于这儿铁锈味。 第25章 而霏妖小潜半浮在空中，姝颜正用双手将体内的灵力源源不断过渡给她。 这是陆拾离第一次亲眼看见霏妖，虽然她不是什么很了不起的妖怪，但是她只会在这个世间存在短暂的一个春季，十分稀少。 并且除非她主动接近人，不然没有人能看见她们。 霏妖的外表看上去就像是一只精灵，只有成人的小腿高，身上覆盖着嫩绿的枝芽，头上长着青葱的叶片与小花，有着和人一样的五官四肢，活力四射。 但眼前的这只霏妖，已经奄奄一息，身上的绿芽已经枯黄一片，本该纯净毫无杂质的双眼里已经布满血丝和压抑的凶戾。 看样子她的理智已经在崩溃的边缘，所以刚刚才会主动爬出窗户吧。 陆拾离转眼看靠着里墙，那散发出铁锈味道的玻璃水缸，在水缸旁放着许多原本价值不菲、空了的矿泉水瓶，而玻璃缸中的纯净水此刻已经变得十分混浊。 “陈礼，你回来啦……”名为小潜的霏妖向着站在门边的陈礼伸了伸手，枯黄的脸上努力扬起笑脸，“这些人，是你的新朋友吗？” 陈礼向着她迈出一步，却想到这一切是因为她而起，又将脚收回，眼中满是自责与心疼，“小潜，就拜托你们了！” “我为小潜拔除血咒时，可能会招来天雷。”陆拾离抬头看了一圈屋子，“这儿太狭窄了，得去空旷点的地方。” 当小潜沾染陈礼的鲜血时，就相当于种下了因，而血咒就是她的果，若要强行将她剥离因果，就会招来天罚。 这一个天雷劈下来，陈礼的屋子可就毁了。 陈礼立马道：“有！我家天台有个石亭，你们跟我来！” “天雷交给我就行了，你们认真做你们的事。” 楚情词这话，引得走在前头的姝颜都停下了脚步，“你确定？” “那可是天雷！”陆拾离好心提醒了楚情词一句。 这人怎么将硬抗天雷说得这样轻飘飘，好像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这难道就是大妖的底气吗？ “嗯，我知道。”楚情词在石亭里站定位置，仍旧是风轻云淡的模样，“又不是没见过。” 外面的雪雨越下越大，落在地上很快就结成了冰。尽管外面风雪肆虐，可此刻却无法吹入四面光秃秃的石亭中。 在楚情词辅助下，姝颜稳定向躺在石桌上的小潜输送起灵力。 陆拾离从地上的包里拿出一支毛笔蘸了朱砂，以小潜和陈礼各自为中心，绕着她们在地上画下一个复杂的阵法。 楚情词的目光在陈礼脚下的阵法上停留了一会儿，又看向陆拾离，眼底闪过一丝无奈。 在阵法完成后，陆拾离将笔衔在嘴里，闭眼默念起法决，地上的阵法跟随法决缓慢的亮起光芒。 她并指驱动六合镜悬在小潜面前，右手指尖抵住镜子的背面，使出全身力气才能缓慢的将右手向后移动几分。 随着她的动作，有无数红光从小潜身体里散出，它们慢慢穿过六合镜最后在她指尖汇聚成一颗暗红色的小球。 而天空也在这时响起阵阵沉闷的雷声，预示着天罚将至。 第21章 “你只是因为太孤独了，所以舍不得我离开而已。” 轰隆隆—— 陆拾离感觉自己脚下的天台都跟着雷声一起震动起来。她一面稳定住自己拔除血咒的右手,一面关注着头顶雷罚的动静。 在天际的雷光落下来的瞬间，楚情词迅速运转灵力朝天抬起右手，白色的火焰顷刻间包裹住了整个石亭,挡住了想要劈落的天雷。 两者相碰间，迸发出了刺目的光芒，令原本沉寂的黑夜宛如白昼一般。除了陆拾离与楚情词,其余几人都不得不闭上了双眼。 就是现在！ 陆拾离眼中浮现暗金色的光，她抬起左手迅速抽出了口中衔着的朱砂笔，划破自己的右手臂。以沾了血的朱砂笔迅速在虚空中绘制下一道符咒朝着天雷打去。 楚情词满眼惊愕地看向那不安分的人,本能的想要喊住她,却又担心她分神,只好硬生生地吞了回去。 满腔无法排解的怒气,一下全撒在对抗的天雷上。耀眼夺目的白光混着一丝金芒将紫色的天雷几乎要逼回云层里了。 虽然没有直接接触天雷,陆拾离还是让这天雷一下给劈得身体发麻,双脚一软,单膝跪在地上好歹才没让自己倒下,不然手上拔除血咒的术法可就断了。 她剧烈喘息间抬起头，自下而上看去，恰好对上楚情词情绪不明的双目，她那原本明艳的脸紧紧绷着,激荡的气流在亭内肆意横行,却也仅仅只能拂动她垂落在腰间的的青丝。 “我没事。” 陆拾离笑着冲楚情词摇了摇头,然后全神贯注应对血咒。 随着血咒一点一点被她从小潜身上抽离，小潜终是忍不住痛苦地挣扎起来,声嘶力竭的哭喊起来。 “陈礼,我好疼啊！” “陈礼！你现在踏出圈，这一切就白费了！”豆大的汗水顺着姝颜的额角落下,现在她为了稳住小潜的状态，已经没有余力去看着陈礼了。 “我知道，我知道。”陈礼紧紧闭起眼，垂落在身侧的两只手，用力握紧，指甲几乎都快要嵌入掌心之中。 “束！” 陆拾离一声掷地有力地轻斥，纠缠在小潜体内的血咒终于全部通过六合镜被剥离出来，融合成一颗血球被她抓在了手中。 但事情还没有结束，拔除了血咒还要将它驱散，不然就会反噬到陈礼身上。虽然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本应该是她承受的恶果，但陆拾离不想这样。 这少年好像比同龄人单薄许多。 陆拾离强撑起疲惫不堪的身体，握着血球慢慢走到陈礼身旁，绕着之前围着她画好的符咒，口中念念有词。 “祓禊去祟，灾厄消散。” 在走过第三圈时，她将血球抛向空中，整个血球忽然燃烧起来，又如同绚烂的烟火一般消散。 “你为什么……”刚刚收起灵力施法的姝颜见到这一幕有些不解。 为什么要替陈礼做到这一步，这本就该是她承受的！ 陆拾离此刻就算想解释也有心无力，刚刚被天雷那么一劈，她现在胸腔里还闷闷的发疼，连忙踉跄着撑着一旁的桌面坐在了石凳上，大口喘息着。 “姝颜！”楚情词出声制止她继续往下问，将白色的火焰召回手中，稍稍平稳了一下内息便立刻走到陆拾离身侧，右手轻轻按在她肩上。 陆拾离却反手握住了她的手腕，“你的手……你刚刚也消耗很大，别再为我浪费灵力了，我没事，休息下就好了。” 她能感受到，楚情词的手很凉，颤抖得很厉害，显然天雷不是那么好对付的，更何况还要分心给小潜提供灵力。 她自己只是迎了天雷一击就差点溃不成军，而楚情词却是完完全全坚持到了结束。 楚情词眉头微微皱起，并不打算听她的。谁叫这人，任意妄为，非要横插一手。 但在她就要强输灵力时，她感受到陆拾离握住自己手腕的力气又大了几分，像是无声的对抗。她只好叹息一声作罢。 姝颜看着眼前一切忽然觉得有些糟心，但一转眼看向桌子上的霏妖，就更糟心了。 她醒来的第一件事，居然不是感谢她们几个为了救她忙了一夜的人，而是找那个害得她差点死去的人。 苏醒过来的小潜精神好多了，身上枯黄的叶子都簌簌掉在了地上，长出了新的嫩芽，不再是那一副面黄肌瘦的模样。 重获新生的她从石桌上爬起，朝着陈礼脆生生地喊：“陈礼。” 和她第一次遇见陈礼时一模一样语气。 作为霏妖的她，是携带希望与春雨一同来到这个世间的。 她是在一座公园里遇见的陈礼。 那时候，陈礼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在雨中的长椅上发呆，任由风雨吹落在她身上，即使手里拿着一把雨伞。 好像这些于她而言都无关紧要了。 小潜看见她的双眼中一片荒凉，即使满园的春色都入不了她的眼，哪怕一分。 “陈礼，下雨了你为什么不打伞呢？” 小潜从雨幕中走出来，丝毫不费力就从陈礼手中拿到了伞，然后跳上长椅，替她打起伞。 “人类淋了雨会生病的。” 由于身高的局限性，即使小潜站在了长椅上努力举起雨伞，还是打着了陈礼的头。 陈礼迫不得已压低了身子，看向无论是外貌或者是动作都无法忽视的妖怪，眼神里有了一丝波动，“把伞给我吧，你这样我没办法伸直脖子。” 她看见眼前应该是传说中的妖怪，脸上带着一丝窘迫将伞递过来时，心里多了几分对她的好奇。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你的校牌上写了。” 被雨淋湿的校牌上写着——高二三班，陈礼。 小潜从石桌上跳下，朝着她走去。 第26章 陈礼依旧站在陆拾离画的圈内，定定看着走来的小潜，没有选择后退，也没有往前。 而后突然蹲下，掩面哭泣起来，哽咽着说：“对不起，小潜，真的很对不起！我不知道会变成这样……” 小潜走到陈礼面前，与蹲下的她几乎一般高，她微微踮起脚尖，用额头亲昵地蹭了蹭她的头。 “你说什么呢？你忘了吗？是我自愿留下来的啊。”小潜转过身面向三人，深深一鞠躬，“谢谢各位大人愿意出手救我这微不足道的小妖，给你们添麻烦了。” “陈礼是一名普普通通学生，又怎么可能拦得住一心想要离开的作为妖怪我呢？” “是作为应该携带希望的我，无法对她满心的荒芜坐视不理。” 其余三人闻言都齐齐看向小潜。 “抱歉。”陆拾离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虚弱一笑，“原来是我先入为主误会你了。” 她以为陈礼的母父是捉妖师，就理所当然的认为陈礼应该知晓霏妖的一切。可她却忽略了，陈礼居然连人的鲜血对于妖来说意味着什么都是一知半解。 “不。”陈礼用力摇了摇头，“都怪我，才会害得你这么难受！” “虽然确实很痛，但是我不怪你。” 如果不是自己认为死去也没关系，陈礼也不会着急到用这样的笨方法。 小小个头的小潜站在陈礼面前更像一名长者，她伸手揉了揉她的头。 “你只是因为太孤独了，所以舍不得我离开而已。”从小到大都是一个人守着一栋空荡荡地屋子。 陈礼抬起头看着小潜，久久不语，一双情绪复杂的眼里，布满了血丝。 “我可以理解，换成是我可能也舍不得呢。”陆拾离垂下眼，忽然就想到聚宝儿。 能一路走到现在，也多亏了它，虽然大多时候它都是帮倒忙多一点。 楚情词察觉到了身边人情绪的变动，抬眼看向陈礼，“这次再舍不得，也得离开了。” “今天周二，学生应该要回到课堂上去的吧？” 陆拾离点头接话：“嗯，还有158天，你就高考了。嗯，不对，是157天。” 因为新的一天开始了。 石亭外的雨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停的，在最高的楼层旁，天已经微微亮起。 姝颜：“话说，你通宵一夜，今天还有精力上学吗？” “当然有！”陈礼的嗓音虽然沙哑但是却格外有力，抱起地上的小潜转身朝楼梯走去，“我们下去吧，再过一会儿我的邻居就要醒了。” 她还是知道妖怪是要避开人类的，只是今天晚上这么大的动静，恐怕会有人来查探。 “你们……不走吗？” “她可能还需要休息几分钟，我们先走吧。” 姝颜十分有眼见力的推着停下脚步的陈礼先下楼去。 陆拾离确实是觉得太累了，如果可以选择，她希望是能闭上眼就直接回到自己床上。 “还能走得动吗？” “可以！” 楚情词清泠泠的声音落在耳边，陆拾离顿时感觉大脑暂时清明了一些，立马就站了起来。 因为她清楚的知道，楚情词是真的可以让她完全不用动就回去，但她不希望这样。 由于她起身的动作太快，身体内疲乏一涌上来，差点让她直接栽倒下去，好在楚情词及时伸手扶住了她。 “别逞强。” “哪有逞强。” 她的手好冰。陆拾离垂眼看着自己搭在楚情词掌心中的右手，差一点点就能完全握住。 她忽的想起在学校晚上，楚情词说的那句话——风吹着有点冷。 等陆拾离回过神时，自己那不听话的手什么时候就握住了楚情词？！一定是让天雷劈麻了脑子。 她正要松开手收回，楚情词却回握住了她。 陆拾离心口一跳，在心中小小纠结了一会儿。反正也不是第一回握了，握个手而已，干嘛搞得偷偷摸摸的！ 于是她悄悄地将松开的手指再度扣了回去。 楚情词将她的藏不住的情绪尽收眼底，说话的声音里带了笑意，“还说不逞强，刚刚为什么要动手？” “刚刚、刚刚那不是……”陆拾离飞快捋了捋乱成一锅粥的脑子，“我知道你们不喜欢妖管局的人。” “你为了我们，一个人独自承受天雷已经付出太多了，我怎么能让妖管局的人查到你们头上呢？” 这么大的动静，妖管局不可能察觉不到，一定会派人来这儿查探，到时候她们肯定会通过残留的妖气，找到楚情词的小店。 所以她刚刚那一张符咒，只不过是模糊在这儿的妖气，到时候她们要查也只能查到这里只有一个叫不上名的捉妖师。 “其实你不用这样，我也有办法解决的。”楚情词早就想好了应对的方法。 陆拾离却不管：“我很喜欢在此处有妖的生活，我也不想那些爱问东问西的人来打扰我们。” 楚情词不动声色：“我们？” “对啊，我们。”陆拾离不知道这句话哪里有问题，不过楚情词听后明显高兴了很多，这就足够了。 “走吧，我们该回去了，店里还有一个呢。”她说着迈开步子，却感觉到自己有些不对劲。 “楚情词，我怎么感觉我有点头重脚轻呢？” “陆拾离！” 第22章 “你要问了，才能给我一个夸你的机会” 灰蒙蒙的天空里没有一丝阳光,好似给看不见边际的丛林上都盖了一层厚厚的灰。 忽然间，原本安静的尘埃都飞散到了空中，如同利剑一般的八条长腿从密林中穿过。 草木被折断的簌簌声和剧烈的喘息声混杂在一起。 陆拾离倾尽全力地奔跑着,想要摆脱身后穷追不舍的蛛妖，可无论她往哪个方向跑，都跑不出这一片树林。 好不容易她看见了一条路,路的尽头没有树丛的阴影，她欣喜地跑过去，才发那是一处悬崖。 再回头时,一人高的蛛妖已经向着她步步逼近,她已无路可退。 “你别再过来了！”陆拾离向它恳求道。 蛛妖却对她不断重复着：“为何不动手。” “不,我不要！” 陆拾离一步一步往后退着,低头看了看手中的长剑,最后将它丢弃在地上,闭上双眼转身冲向悬崖。 没有预想中的失重感反撞入了一片柔软的怀抱之中。 她睁开眼抬起头,在悬崖的边缘上,接住自己的人陌生而熟悉，“楚情词？” …… “然后呢？陆拾离是她们师门唯一一个三次都没通过试炼的人，最后被逐出师门了吗？这和我们蛛妖有什么关系？” 姝颜坐在吧台前缠着楚情词告诉她为什么陆拾离会那么害怕蛛妖。 “然后，陆拾离的师尊,将她和一只从未伤过人的蛛妖关在了山上,责令她必须杀了蛛妖才能离开。”楚情词垂下眼,不知在看些什么，有些失神。 “她杀了那只蛛妖？所以蛛妖成了她的心魔？”姝颜追问。 “不,是蛛妖自己化作为人形撞死在了她手中的剑上。此后,她就与师门决裂，独自一人游历四方。” 楚情词想起那时候陆拾离与她说的话：所有捉妖师都觉得妖天性就坏,生来就是会伤人的。可我总在想，那是不是对妖的偏见。 “你们几个，这事听后就忘了，知道吗？这原本也不是什么秘密，我想告诉你们的是，她不仅仅只是单纯害怕蜘蛛。” 她向几人丢下警告朝吧台外走去，因为她刚刚听见了楼上的陆拾离在喊自己。 姝颜和不知道什么时候凑过来的钟语灿点了点头，聚宝儿站在她肩上，五彩蹲在聚宝儿头上，就像是叠叠乐一样。 “再说点别的呀！”姝颜伸长了脖子喊道，她此刻对陆拾离和楚情词的过往十分感兴趣。 “赶紧把店里打扫干净，等会我要是看见窗上落了一寸灰，我就卸你两条腿。” 楚情词的声音从楼梯口传过来，姝颜立即歇了八卦的心，努力认真的擦拭起吧台，将遗留在上面的柠檬片收拾干净。 再多的八卦，都没有她八条腿重要！谁让她忘记了楚情词的叮嘱！ 陆拾离感受到一阵微风从面前拂过，她努力睁开沉重的眼皮，视野从模糊到清晰，看见楚情词在自己面前坐下，用微凉的手掌贴着自己的额头。 刚刚梦境中的人容颜与眼前的人影重叠。 “我睡了很久么？”她一张口发现自己的嗓子哑得厉害。 “从回来起，睡了一天了，天都黑了呢。”楚情词收回手，柔声问：“烧已经退了，要不要喝点水？吃些东西。” “嗯？一天了么？那我今天还没给椿婆婆送土豆呢。” 陆拾离点了点头，随后就自己撑着慢慢坐起。喉咙干得冒烟，身体简直和散架了一样酸痛，真是一不小心就被感冒趁虚而入了。 她揉捏肩膀的各种小动作在楚情词靠近时瞬间停住了，熟悉的体温罩着她，不过只有片刻很快就离开。 第27章 “别惦记你那土豆了，你只需要有空的时候去看看她就好了，这才是她的目的。” 楚情词在陆拾离身后叠了一个枕头，好让她靠得舒坦一些。 等她再坐回床边的椅子上时，她发现陆拾离捧着水杯呆愣愣地看着自己。 或许是病了的原因，她发现陆拾离此刻的眼神与平时有些不一样，像是隔了一层雾，没了平日里的拘谨，配上额前睡得蜷曲起来的碎刘海，就像一只绵羊。 她想，看上去就很好欺负。 楚情词问：“怎么了？难道今天我格外好看？” “嗯。”陆拾离先是点了点头，又立马摇了摇头，“是每天都很好看。” 她回过神时话已经说出口了，由于没有撤回的功能，只能连忙举起水杯掩饰了一下自己的慌乱。 “做噩梦了吗？”楚情词打算暂且放过她。 “唔。”陆拾离抿了一口水，回应她的声音从玻璃杯里传出去。她发现里面有一股淡淡的柠檬味，看着她递过来的清粥，“这些都是你做的么？” 楚情词点头：“不然还能是聚宝儿？” 陆拾离被她逗笑了，“它不把一整个柠檬塞我杯子里就不错了。” 放下水杯，她细细品尝起楚情词熬的粥，味道很不错。她还以为自己顶多吃一两口，结果却吃完了，虽然量不多。 “看来不需要问你我做得怎么样了。”楚情词递了一张纸巾过去。 陆拾离接过纸巾挡住自己红了的脸，“当然要，你问了，才能给我一个夸你的机会。” “那味道如何？” “大概是，天上地下独一份的那种好吃吧。” 楚情词跟着她笑了笑，收起陆拾离手中的碗，直接去水池边清洗。 陆拾离目光就这样跟着她过去，又跟着她过来，跟着她在这个小房间里打转。 “还要再休息一会儿吗，我在今晚这里陪你，保证你不会再做噩梦。”收拾好，楚情词又坐回了原位。 “好。” 陆拾离没有推辞，重新钻进被窝里，原本一向习惯平躺着的她，侧起身，面向床边的人。 楚情词每天的衣服都几乎不重样，除了脚上的兔子拖鞋，今天显然她没有出去，穿得很休闲，在纯白色的衣物外披了一件灰褐色的羊绒外衫。 看起来很柔软，和梦里的一模一样。 陆拾离缩着半张脸，双眼注视着她，指尖揉捏了被单许久，才将心里盘旋了很久的问题说出口。 “楚情词，我们是不是认识？不是说以前，而是前世。”作为捉妖师的她，是相信前世今生的这个说法的。 “一个普通人的年寿有多长？”楚情词将手机架好，点开了她常看的自然纪录片。 陆拾离眨了眨眼，选了一个她认为比较中肯的回答，“一百年？” 楚情词说：“我已经快九千岁了。” 陆拾离睁大了眼，快九千岁了。那不是说明，楚情词马上就要长出第九条尾巴了？ 根据记载来看，狐妖每一千岁生一尾，生九尾则为仙，那个时候她就不是妖仙了，是纯粹的仙。 她有想过遇见妖，但是从没想过有一天还能看见仙。 潺潺的流水声和悠长深邃的鸟鸣声从楚情词的手机里传出来，陆拾离眨巴的眼睛越来越沉，对于她的答非所问一下就和意识一起沉入了黑暗。 在确认陆拾离陷入沉睡之后，楚情词将手机按灭，转头看向床上面对着自己人。 轻叹：“不止前世呢……” 她起身轻轻与她面对面的躺下，从身后伸展开雪白的狐尾将她小心环住后，才将双眼闭上。 …… 陈礼因为身体不适的原因请了今天晚上的假。 毕竟熬了一夜，还是需要好好休息一下。 当晚上六点半她走到家门口时，发现门口走廊的灯亮着，灯下有两道陌生的身影，一个蹲着，一个靠着墙壁。 这是十分稀少的现象，按照常理来说，她的家几乎不会外人来。 她捏了捏书包的连带，看了一眼房檐下的监控，长长呼了一口气，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走过去。 “你好，请问，你们来我家是有什么事吗？” “你好。”两人都是身量高挑的女人，看上都很面善，搭话的是看上去更为亲切的那一位。“你的母父都是捉妖师吧？” 陈礼迟疑地点了点头。 “那你应该见过这个。”另一人向她亮出了证明。 陈礼才稍稍放松了一些，还好，不是那个大妖，可不过一会儿她的心又猛得提起。 那只妖怪可以附身在捉妖师身上！ 陈礼小心谨慎地往后退了半步，“这个只能证明你的躯壳是属于捉妖师的。” “嘿，你——” “不愧你母父都是捉妖师，警觉性还挺高的。我叫喻言，她叫关弦，我们都是捉妖师。” 那名面相更亲切的捉妖师拦住要上前的另一人，反而向陈礼表演了一个捉妖师的基础技能。 而后含笑看着她说：“现在可以相信我们了吧？” 陈礼点了点头，关于这个知识点，她已经恶补过了。被附身的捉妖师，无法使用术法。 看来这两个人可能是因为昨晚上的事而来的。 “两位姐姐来我家是有什么事么？请进来说吧。”陈礼按下密码打开门，站在门口等着两个人进来。 喻言在听见这一声姐姐后脸上的笑容更深了一些，摇了摇头道：“我们就不进去打扰你了，只是想问一问你，昨晚在这儿有没有看见什么奇怪的事？” “昨晚我听见了打雷声，一个很大的雷，几乎把我屋子都照亮了。”陈礼短暂思考了片刻就回答了她。 两名捉妖师隔空对视了一眼，她们确实就是为了天雷而来，只是在这儿并没有发现妖怪的气息。 准确来说，在陈礼家附近有成百上千各类山精妖怪的气息，或者是捉妖师的，却唯独没有能和召来天雷对应上的。 “你最近有没有遇见过什么奇怪的人。”关弦追问。 “有。”陈礼甚至没有多想就立即点头，“我遇见了一名和你们一样自称自己是捉妖师的人，并且给我看了证明。” 关弦皱眉：“你是在暗指我们奇怪？” “当然不是。” 陈礼赶忙从包里翻出了那个装着毒的墨色小瓶子拿出来，生怕慢了这莫名其妙的误会就解不开了。 “那个人把这个交给我，说只要我喝了就能拥有过目不忘的本领，测试什么的小菜一碟。” 喻言接过墨色的瓶子，挑眉道：“你居然没信？这对于高中生来说是致命诱惑吧？” 确实是挺致命的。 陈礼耸了耸肩道：“我这人从来不信这些，更何况她自称捉妖师，要是真有这个东西，在我一出生的时候，我妈就应该给我灌上。” “这话在理。” 喻言毫无防备地就拔开了瓶塞，扑鼻的恶臭让她一秒钟又塞了回去。 关弦盯着她手中的墨色小瓶子，面色严峻，“是妖毒。” 喻言朝着陈礼认真道：“这东西能交给我带走吗？它很危险，你是在哪遇见那个捉妖师的？” “当然可以，反正我留着没用。”陈礼说，“我是在满盈步行街的十字路口遇见她的，是个女人，别的我不记得了。” “不记得了？”关弦手里夹着一张符咒走上前。 “人家还是个学生，这个不合适。”喻言拦住她，将墨色小瓶子收起，向陈礼道别：“好了，时候不早了，谢谢你配合，我们就先走了。” 陈礼微微颔首，站在门口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眸色深沉。 果然和楚情词猜得相差无几。她低头捋起衣袖，手臂上的伤口已经好得七七八八。 在那天楚情词一行人准备离开陈礼家时，楚情词将墨色小瓶子重新交还给了陈礼，并替她简单的医治了手臂上的伤。 她说：“既然是捉妖师交给你的东西，那就准备好交还给捉妖师。” 第23章 “走啊，我带你出去看看外面现在是什么样子。” 嗡—— 陆拾离在半睡半醒间让自己的手机震动给震醒了。她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是日历上设置的特殊日子提醒。 只看了一眼，她就彻底清醒了过来，艰难从床上坐起,虽然身上还有些酸痛，但是感觉还不错。 她没忍住侧头看向一旁昨天晚上楚情词坐着的椅子，现在它空荡荡。 嗯,空荡荡的。 人家又不能守一夜！总是要回去休息的，赶紧起床！ 陆拾离双手抹了一把脸，在心底给自己下达命令,被子一掀,刷牙洗脸换衣服一气呵成。 等她走到楼梯口时,静悄悄的屋子终于有了声响。 钟语灿的声音十分激动的声音穿过楼道传来：“我跳！” 店里,钟语灿正与聚宝儿和五彩在玩跳棋。 第28章 陆拾离走到她身边一看,哎呀,完了。 果不其然,没几分钟,钟语灿就输了。 陆拾离还没来得及乐，啪的一下，一长长的纸条就贴在了她额头上。 “江湖救急一下，我这儿已经没地贴了。” 钟语灿转过头来,脸上已经快贴满了纸条,而聚宝儿和五彩脸上不过稀稀拉拉两三张。 她仰天长啸：“不敢相信,我居然玩不过一只会说话的松鼠和乌鸦。” 五彩抖了抖身上的羽毛，神情高傲,两只小眼斜视着钟语灿,“怎么？看不起乌鸦吗？就算我们让你，你也赢不了！” 陆拾离撑忍不住着桌子笑：“你就算前后加起来,年龄还不够它俩的末尾两位数大，就别和它们比心眼子了。” 会被气得厥过去的。 “小陆！你醒了！昨天吓死我了！”聚宝儿丢下手里的玻璃珠，跳到陆拾离面前，伸出爪子捧着她的脸左看右看。 “没有少一块肉，你放心吧？”陆拾离揭下脸上的纸条，坐在一旁，用手撮了撮聚宝儿头顶的毛，“我昨天回来*的时候很吓人么？” 昨天她昏过去了，是一点记忆都没有。 聚宝儿疯狂点头：“楚大人抱你回来的时候，我怎么喊你你都不理我！” “楚情词…抱…我回来的？”陆拾离划过一丝不自然，手指捻着纸条，从一个角开始慢慢将它卷成长条状。 “嗯，就像这样！”钟语灿站起身，一把将聚宝儿薅起抱在怀里，板起脸，学着昨天楚情词抱陆拾离进店的样子。“你……” “嗯？怎样？” 碰巧，楚情词从后门捧着一束花走了进来，花上还带着露水，看上去很鲜艳，和她一张明艳的脸相映成趣。 陆拾离赶忙抓起桌上的碎纸条一把糊住了钟语灿叭叭的嘴，看向楚情词连连道：“没有、没有怎么样。” 钟语灿歪头：？？？ 聚宝儿缩起四肢完全不敢大动。 “吃早餐了么？”楚情词将手中的花分类一一插入屋里的花瓶内，每一张桌上都有。“我和姝颜她们去给那只小霏妖收集晨露去了，所以早走了一些。” 这是在给自己解释，自己睁眼时为什么没看见她么？ 虽然没必要解释，但陆拾离莫名感觉到开心。 “都几点了？这个点起床，确实露水都让太阳晒干了。” 钟语灿习惯性抬起手想要看腕表上的时间，但看见碎裂的表盘时，神色一暗，转而靠着桌子，风轻云淡地看向窗外。 “总之，看太阳，应该不早了。” “九点半了。”陆拾离按亮手机，眼睛也跟着一亮。 屏幕上飘着一条工资到账的消息。来的真及时啊！不过居然已经一个月了，这个月好像过得相当的快。 陆拾离望向背对着自己插花的身影，说话的声音都是往上扬的，“还没吃，不过我打算现在出去吃，顺带办点事。” “车钥匙就在柜台上，感冒刚好别吹风了。” “好。”陆拾离将钥匙勾入手中，串在指尖上转动着，走到钟语灿身旁拍了拍她，“走啊，我带你出去看看外面现在是什么样子。” 钟语灿回过头不确定：“可以吗？” “嗯哼，只是要委屈你先呆镜子里了。” 陆拾离将钟语灿再次收入镜子中，拿好东西后，问聚宝儿要不要一起出去。 结果聚宝儿一躲再躲，都躲到楚情词脚边去了。 她只好作罢，抿了抿嘴，朝着楚情词道：“我很快就回来。” “等等。”楚情词转过身，将一颗剥好的莲子放到她手心中，“今天刚采的，路上慢点。” “好。”陆拾离将莲子放入口中，唇齿间弥漫开一股清甜。 玻璃门上的风铃泠泠一响。 陆拾离带着钟语灿出门了，在发动车子前，她还掏出手机给一个备注为手串神棍的人发去消息：【一个月了，我那五百块的押金也该退给我了吧？】 消息刚发出去，屏幕上就跳出了一个红色的感叹号。 呵！陆拾离被气笑了，这人果真是个神棍！！ 钟语灿不明所以：“这红色感叹号是什么意思？” 陆拾离生气：“意思是，她把我关小黑屋了！再也不和我联系了！” “所以她和你绝交了？” 陆拾离没回答，而是点开了一个名为自然保护区的捉妖师群，将有关大妖附身捉妖师的消息发了出去，提醒一下各位同行注意安全。 如果发现相关踪迹就通知一下她。 然后她将手机揣起，发动车子，“不，我绝不会放手，那可是五百块钱！” 她打算先吃个早餐再去老地方看看神棍在不在。 早餐地点选在了她以前住的那条街上的馄饨店。 钟语灿望着桌上冒着油花的的馄饨感慨：“感觉才几十年而已，外面的楼都长高了，就连馄饨都变好吃了。” 她不会饿，也闻不见味道，只是单纯看着就觉得它味道一定不错。 陆拾离吸了一口汤，问她：“想吃？” 钟语灿又回：“可以吗？” “你这句话，已经问过我很多次了。”陆拾离用筷子戳了戳碗里的馄饨，“我说过，你只需要告诉我想做的，剩下的我都会帮助你。” 钟语灿这一回很肯定的回答她：“我想！想吃！”馋死她了！ “要加醋吗？” “加醋！加辣！” 陆拾离立马抬起手，对着朦朦蒸汽后忙碌的身影道：“老板！再来一份馄饨，加醋加辣，打包！” “好嘞！”老板的声音穿过各种嘈杂的声音传来。 钟语灿清楚的听见了回应，一下打开话匣子：“我还想去逛一逛商场。” 陆拾离：“好。” “我想回去我家看一看，看一下我妈。” “好，我带你去。” “我还想见一个人，但是我不知道她现在在哪。” “好，我带你找。” “我还想参加高考？” “好，我帮、咳咳——”陆拾离被汤呛着了，手忙脚乱的抽纸擦了擦嘴，脑子里在疯狂转动着，“虽然、这个有点难，但也可以。” 钟语灿不可置信：“我不是在做梦吧？” 陆拾离将桌上的纸巾收拾好丢进垃圾桶中，付好钱，提起打包好的馄饨，走到洒满阳光的人行道上。 回答她：“怎么会是做梦呢？只是需要一点时间。” 她重新坐进车子里，将装着六合镜的书包放在了副驾上，好让里面的钟语灿能看到更多风景，甚至还贴心的将安全带给她系上了。 “那么，我先去讨债，然后带你逛一逛商场，你家在滨庆哪里？” “曙光区，香樟路……也不知道我妈她怎么样了……” 钟语灿的声音忽然低落下去，陆拾离看了一眼副驾，虽然看不见她人影，但是大概能想象得出她垂头丧气的样子。 就像她们当时见面，她哇哇大哭的模样。 陆拾离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这样的情况她实在不是很擅长应付。 正当她犯愁时，钟语灿忽然哇了一声，“那个大屏幕上的明星好漂亮！” “陆拾离，你追星吗？那个时候我有个特别喜欢的歌手！不过那个时候她不出名，但是唱歌真的、真的很好听！”她的情绪忽然就从多云转晴了。 “是吗？叫什么名字？我搜一下。”陆拾离趁着等堵车的功夫，拿起手机点开了音乐软件。 钟语灿积极回答：“初夏，歌手叫汤玉璟。” 陆拾离还担心搜不到，结果第一条就她。连上车子的蓝牙，她就将手机放在了一旁，专心开起了车子。 伴随着明快的曲调和钟语灿的哇声一片，车子很快就到达了上次陆拾离摆摊的地点。 或许是到年底快过年了，附近的摊子好像多了不少，大多都摆着和过年有关的东西，比如春联啦，福字啦，红灯笼之类的。 “快过年了啊。”钟语灿感慨一声，“又是一年。” “我会尽快找到你家人的。”在搜索神棍的陆拾离一顿，随后目光就跟着人群中扛着卖冰糖葫芦的人走了。 不知道妖怪们会不会过年…… 钟语灿：“我倒是不是很急，不过你现在找到那个人了没有？” 陆拾离回过神看着那个熟悉的摊位，现在上面摆着的是剪纸，摊主是一位大婶，显然不是那个神棍。 她记得很清楚，神棍是个很年轻的女孩子。 陆拾离叹了一口气，“算了，她可能早就跑了，怎么可能还回来等着被我抓。”白跑一趟。 “那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等我有空再来收拾她。我们先去一趟银行。” 陆拾离和那个神棍是在线下碰面后，直接在微信上交接的。就算她去找负责人也没有用，不过她也可以让妖怪们帮帮忙，但那实在是大材小用。 第29章 “去银行汇钱。”这是她今天出门最最重要的正事。 “嗯？你们现在不都是转账吗？就像你刚刚用手机付钱买馄饨一样。” “我那个时候没有她们的联系方式，现在也只有部分的好友，所以只能这样了。” 陆拾离从小跟着自己奶奶学习捉妖开始，就常常看见奶奶隔一段时就会给一些之前被妖怪伤害，或者是自己处理不当造成事故的人家里送一笔钱。 钱虽然不多，但却对于那些支离破碎的家庭来说是一个小小的希望，直到她们重新走上生活的正轨。 自从奶奶去世后，陆拾离也继承了这个习惯。不过现在有妖管局，那些惨剧也就少了很多，所以对她而言，这些负担并不重。 从银行出来后陆拾离捏着扁扁的钱包大手一挥：“钟语灿！等会儿在商场里看中了什么和我说！” 买得起的话，她一定买，买不起的话，就当她没说，因为条件不允许。 第24章 两个都不想给陆拾离 “真的先不告诉她么？反正她迟早会知道的。” “凭什么每一次都要她费心费力,妖管局是吃干饭的吗？你们自己注意些就好了，先找到大疫再说。” “她回来了，你们先回去吧。” 楚情词余光注意到陆拾离开着车回来了,就将聚在吧台前的妖怪遣散了。 有一个妖怪临走前还问了一句，“今晚营业吧？” “今晚营业！欢迎光临！” 陆拾离恰好提着大包小包用肩膀推开玻璃门，朝着那名妖怪一笑,声音清脆道。 妖怪让她这个灿烂的笑容感染了，跟着笑起，然而身后传来凉凉的感觉令她的嘴角一僵,连忙离开了这儿。 “怎么买这么多零食？”楚情词绕出吧台,走上前去想要接过陆拾离手中的袋子,却被她不着痕迹的躲开了。 触碰到楚情词略微受伤的眼神,陆拾离忍住想解释的心,紧张地挪了挪地,“这个不重,是钟语灿嘴馋想吃,我先去给她准备一下，你、你等我下来。” 说完就不等人回应，她就提着大袋小袋的东西，三步并作两步往自己房间跑。 将吃的都堆在茶几上后,陆拾离翻出一个香炉,在里面点了一支叠云香。 “现在你想吃什么就能吃什么。” “真的？”钟语灿从六合镜里出来,半信半疑地伸手从茶几上一捞，还真拿到了一包薯片。 “嗯。”陆拾离这会儿没空理她,一心注意力都在另一个袋子上。 从袋子里,她取出两个小玩偶，一只兔子,一只是狐狸。这是她带着钟语灿逛精品店看见的。 两只玩偶都是白色且手感都不错，她第一眼注意到的就是这只白狐狸，莫名觉得就像q版的楚情词，原本想买来送给她，但看见兔子时，她又犹豫了。 因为楚情词总是穿着一双兔子拖鞋。 万一她喜欢兔子呢？ 所以陆拾离干脆两只都买了，如果楚情词喜欢狐狸，她就留着兔子；喜欢兔子话，那更好，狐狸就归她了。 “为什么我要选一个？我不能都要么？”楚情词垂眸看着桌上的两只玩偶，一时之间觉得有些好笑。 原来是因为这个躲着自己。 她上手摸了摸，绒毛手感很细腻，但是应该没有她的好摸吧？ “……我也想要一个。”陆拾离沉默了片刻，才不好意思的开口。 楚情词一副了然的样子。 但——她两个都不想给陆拾离。 因为她是狐妖，所以陆拾离不许喜欢兔子。 因为她是狐妖，所以陆拾离不许喜欢除她以外的小狐狸。 见楚情词不说话，陆拾离只好退一步，“好吧，那两个都送给你了，所以能请你帮我一个忙吗？” 大不了到时候自己再去买一个！毕竟楚情词到现在为止，一直在帮自己忙，自己反而总是没有好好上班。 楚情词用指尖挠了挠玩偶身上的绒毛，狐狸眼里漾着得逞的笑意，“什么忙？” “没有你，我好像没办法直接开车从巷子直达滨庆市，钟语灿的家在那儿，她想回家看看。” 陆拾离原本不想麻烦楚情词的，但是对比买票过去又回来，还是这样更省时间一些。 当然绝对不是想和她多待一会儿。 “原来是这样。”楚情词将两只玩偶抱起，“我正想让你下午开车送我去一趟滨庆，我需要送个东西去给陈礼。” “所以我们算是互相帮助，我先去换件衣服，你要不要先休息一下？” 陆拾离跟在楚情词身后亦步亦趋地上楼，“不用，我们早些去早些回。” 两人在她房前暂且分别，楚情词继续向前走，陆拾离拐进了自己屋里。 正美滋滋一面看平板，一面吃薯片钟语灿闻声转过头，看着她空荡荡的双手问：“咦？你两个玩偶都送给她了？” “嗯，因为她都喜欢，到时候我再买一个就好了。”陆拾离语气里有几分无奈，提着包开始收拾可能用的上东西，“准备一下，等会我们就去你家。” 钟语灿脸上闪过一丝惊愕，不自然地将薯片收起：“这么快的吗？” 她还以为需要一段时间呢，虽然她心底挺想快些回去看一看，但又有些害怕。 也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些什么。 “那当然，受人之托，忠人之事。”陆拾离提着包坐在她身旁，扫了一眼茶几上的零食，“不过你放心，你不解决完零食，我是不会放你走的。” 钟语灿笑道：“我是觉得你刚刚……陪我逛了那么久，不用休息一下么？” “那才几步路。”陆拾离拿着六合镜向钟语灿晃了晃，说出了自己的光辉事迹：“我可是一天在山上爬个来回还能打架的捉妖师。” 将钟语灿收入镜内后，陆拾离背着包走到楚情词房门前，犹豫了半天还是没敢敲门。 于是索性靠着墙拿出手机搜索起关于汤玉璟的信息。 之前她在馄饨店，除了想要弥补钟语灿的缺憾，也是为了引出她到底是因为什么心愿没完成而被困在了学校。 不过大概率是和学校有关，高考？还是想找那个推她下楼的学生复仇？追星也不是没可能，毕竟这个年纪的学生有喜欢的明星再正常不过。 当手机屏幕上跳出关于汤玉璟的信息时，陆拾离不由得站直了身体。 歌手汤玉璟在26岁那年出席某场音乐节时，因突发火灾身亡…… 嘶～不会吧？ “看什么呢？那么出神？” “没什么。” 陆拾离抬起头时，楚情词将一条软糯的酒红色围巾套在了她光秃秃的脖子上。 “不用折回去拿了，先委屈你一下用我的了。” 属于楚情词身上独有的味道将她围住了。陆拾离站在原地不敢动，直愣愣看着她用指尖替自己整理围巾。 楚情词的穿搭一直很不错，在她看来，时而慵懒时而御姐，有时候安静而孤寂，风格独特。而自己平时为了方便动手，都是怎么简单怎么穿，脏了破了她也不心疼。 但是明明就是只加了一条围巾，陆拾离却觉得自己现在好像很不一样了。 “是套上了一条围巾就被封印了吗？” 她还在低头研究围巾，楚情词已经快走到楼道尽头，声音里回荡着笑意。 “没有！”陆拾离正了正神色，赶紧小跑追上去，到她身旁，“谢谢。” 这一次是楚情词开车。 陆拾离坐在了副驾上。聚宝儿照常和五彩守店，原因是楚情词说五彩也可以压制聚宝儿身上的霉运。 “你将钟语灿放出来吧。”楚情词发动车子，指节分明的手在方向盘上点了点，“让她坐后面，一直待镜子里，等会回家的路她都看不见了。万一带错了路可就白跑一趟。” 放出来么？放出来的话，钟语灿能看见更广阔的视野，可在车上她也会被强行召回学校吧？陆拾离举着镜子有些犹豫不决。 但楚情词向她保证：“不会。只要我在这儿，这里和我们店内是一样的。” 钟语灿：“回家的路，我闭着眼也知道好吧！” 既然这样，那陆拾离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将人连带包一起塞到了车后，用手机连上蓝牙，点开了汤玉璟的歌单。 然后舒舒服服地躺倒，晒起了太阳，她本想着补个觉，可不知怎么地就变成了看着楚情词偷偷假寐。 看着看着，楚情词就莫名其妙变成了钟语灿逐渐放大的脸。 陆拾离睁开眼：？？？ 钟语灿扒拉着正副座位，半个身子伸到中间刚好遮住了楚情词，与陆拾离大眼瞪小眼。 “蹲在空调外机上，你心里想的就是——” 陆拾离立即抢答：“你心里想的就是——你今天和我说想见的那个人吧？” 钟语灿想说的话被迫噎了回去。 陆拾离乘胜追击：“那个人叫什么名字？多大？住哪？是推你下楼的那个人么？” 第30章 “不是！”钟语灿情绪出乎意料的激动。 陆拾离一下坐直了身体，感觉到重点了。 就连车子都被她这一下影响得晃了晃，好在楚情词很快就重新稳住了车子，波澜不惊道：“你先坐下，系好安全带，慢慢说。” “她叫张毓卿，是我同班同学。”钟语灿听话地坐了回去，情绪也稳定下来，“但真的不是她推我下楼的，是我好动，天台的栏杆松了，我从上面掉了下去。” 这个，她在过去的日子里向所有人——学校领导、老师、同学或者是一切谈论起她被推下楼的人都解释过一次又一次。 不是张毓卿推的，是她自己跌下楼的。只可惜她的解释，再也无人听得见。 还不如一阵风吹过的动静大。 那时离高考还有一个星期，学校里开满了玉兰花。 在晚自习快开始前，揣着礼盒的钟语灿回到教室没有看见张毓卿。平时这个点，她一定是在教室里写作业或者看书的。 在钟语灿看来，张毓卿恨不得晚上睡觉都抱着书，即使教室里再吵闹，她都能单独通过满桌的书筑起一道屏障。 其实也不怪她这样，主要是大家都不太爱带她玩。 因为张毓卿左腿有些瘸。 但钟语灿并不在意这个，她就爱黏着她。她虽然被锁住了一条腿，但是她是有翅膀的，会飞得比她们都快。 一开始是因为张毓卿好看，这一点是公认的。明明大家都穿的是校服，她甚至比一般人穿的还要一丝不苟，脸上干干净净从不化妆，可偏偏就她显得格外好看。 虽然有些人嘴上不承认，但不妨碍她每次都直白的夸赞：“张毓卿，你真的很好看。” 后来是因为张毓卿太安静了，在热闹的课间里，安静的像一颗灰尘，所以太过不合群而被排挤。 钟语灿想带她一起融入大家的圈子。 “你们有看见张毓卿吗？”钟语灿在教室里大喊了一声。 教室里闹哄哄的声音因为她安静了几秒，有人回她：“好像是去楼顶天台背书了。” “谢啦。”钟语灿看了一眼腕表，距离上晚自习没多少时间了，她抓着校服口袋里的盒子转身往天台跑去。 晚自习铃声一响，张毓卿肯定会立马回教室，那个时候，小纸条上什么话都不好说了。 她刚推开天台的门，就听见张毓卿背单词的声音。 “memory……” 钟语灿喊了一声：“张毓卿！” 空旷的天台上，背书的声音戛然而止。 扎着低马尾的张毓卿就坐在一块石头，背对着她。 见人没有回头，钟语灿迈着长腿就走到人面前蹲下，又喊了一声：“张毓卿？” 张毓卿抬了抬眼，而后捧着膝盖上的书转了个向。 钟语灿只好跟着转过去歪着头说：“张毓卿，你理理我嘛～” 第25章 “能不能帮我把这个标语提示牌挪个位置，放在这里真的很妨碍我晒太阳！ 张毓卿轻叹一声,不得不看向钟语灿，“干什么？” “你为什么不准备报考闵大了？要留在滨庆？”这个问题钟语灿已经追着张毓卿问了好几天了。 眼看就要考试了，她还是没得到张毓卿的正面回答。 张毓卿终于抬起头面对她,声音闷闷的，“嗯，我妈说,我留在滨庆离家近，她好照顾我。” 钟语灿：“可你不是一直很想去闵大吗？我也可以照顾你啊！” “钟语灿！我不需要你……” “不需要你特意的照顾，我知道。” 张毓卿这话说钟语灿听得耳朵都快起茧了。 “可这不是特意的照顾。”她强调道,“如果不是你帮我复习功课,我可能连闵大的门都看不见。” “虽然你不挟恩图报,但是呢,我这人是有恩必报的。况且,到时候没准还得你带着我学习,免费补课欸,对我来说百利无一害啊！” 钟语灿一张嘴特别能说,所以人缘十分好。这是张毓卿十分羡慕的，不像自己是个不会说话的哑巴。 闵大吗？确实是她一直想去的。 见眼前人又低下了头，钟语灿只好打算换一天再劝说，于是面对着她站起身,靠着年岁久远的栏杆跺了跺蹲麻了的脚。 “喏,你生日那天正好是考试,那个时候恐怕我们也没时间庆祝，所以我提前给你准备了生日礼物,等考完试,过几天就是我生日，再一起庆祝。” 张毓卿抬头看去,夏日傍晚天边的火烧云和钟语灿的笑颜一同闯入了她眼中。 “拿着呀，和我同款。”钟语灿晃了晃拿着小礼盒的手，又摆了摆戴着腕表的右手，“希望它能在考试那天助你一臂之力。” “未来终究还是属于我们自己的。” 张毓卿抿了抿嘴，还伸出手去接住了这个小盒子。 在感受到她的手指捏住盒子的一角时，钟语灿笑着说：“张毓卿，祝你十八岁生日快乐，永远快乐！” 咔嚓——随着她话音，矮小陈旧的栏杆忽然断开，毫无防备的她，一下就失去了平衡向后倒去。 “钟语灿！” 张毓卿瘸着一条腿，用尽平生最快速度，也没能拉住悬空的钟语灿。 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她从高楼坠落。 穿过楼下洁白如雪的玉兰，那朝天伸出的花枝也没能接住下坠的她。 “故事说完了。” 钟语灿忽然整个人都很放松地躺在靠椅上，在心中积压了几十年的真相，终于能有真正说出口的一天。 “说白了，我就是一个倒霉鬼，还连累张毓卿跟着我一起倒霉。” 在她死后，许多人都喊张毓卿是杀人凶手，可明明和她没有关系的，官方也公布了真实情况！ 车内一下陷入了沉寂，原本车子里节奏明快的歌都变得哀伤起来。 “什么倒霉不倒霉的。”陆拾离眨了眨眼，沉吟了半天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安抚她。 已经发生的无法更改，但或许遗憾还有机会弥补。 楚情词忽然打岔：“话说，你确定是这条道？往这走？” “嗯？” 钟语灿又打起精神趴在车子的玻璃窗上向外看，这里变化也太大了吧？ “前面第一个路口左转？不对，第二个路口右转？还是直走来着？”她自己也不确定了。 陆拾离：……不是闭着眼睛也知道的么？ 在楚情词在这儿兜兜转转绕了三四圈后，她们终于找到了钟语灿的家。 这一块属于滨庆的老旧小区，往里车子就不好开了，于是楚情词将车停在了外面，与陆拾离带着钟语灿步行走了进去。 外墙上的数字都已经被风雨腐蚀的十分模糊，陆拾离挨着房子一栋栋数了几回才确认了单元楼的位置。 “5楼是吧？” 钟语灿笃定：“5楼！” 可当陆拾离在5楼敲了一分钟门后，都不见门开，“不在家吗？出门去了？” “我来看看。”楚情词抬手贴在冰冷的门上，闭上眼仔细感受着屋内的情况。 过了一会儿，她睁开眼：“这里面没有人氣。” 钟语灿焦急道：“没有人氣是什么意思？难道我妈她、她出事了吗？！” “你先别着急，里面的常用物品依旧保存完好，不像搬家了，或许你母亲可能只是没住在这儿了。”楚情词将贴在门上的手收回。 所谓没有人氣，只是指这儿很久没有人生活了。 陆拾离抬头看了看门两侧贴着的春联，从褪色程度来看，大概也是今年贴的，说明这儿里应该还是有人的，对面倒是光秃秃的一片。 “我能进去看看吗？”钟语灿说，“看看钥匙在不在门前的垫子下。” 陆拾离后退一步弯下腰，将铺在门前的地垫掀起，真在下面看到一个钥匙。 她小心翼翼拧开大门，屋里并没有传来那类很久没人居住时的霉味，但确实又让人觉得空落落的。 明明屋里头什么都有，沙发，电视，桌椅，冰箱，茶几上甚至还摆放着平时用不着但总是备着的东西。 唯一的区别就是它们和现在这个时代格格不入。 “放她出来吧。”楚情词将门合上，抬手用妖力封住这一片空间。 陆拾离翻出六合镜，一阵微光闪过，钟语灿在客厅的中央现身。 “妈！我回来了！” 楚情词拉着陆拾离静悄悄地坐在了一边，将空间让给钟语灿。 这是钟语灿生活了十七年的家，她再熟悉不过，似乎和她那天离开出发去学校没什么变化。 或许也有变化，它们变旧了，但是她自己也记不起那天出门上学前，它们是什么样子。 钟情词急匆匆的走到主卧室，推开，床上的被子叠得整整齐齐，她没看见妈妈的身影。孤零零地坐在床上闭着眼想了很久，才起身。 从主卧出来后，她径直走到了属于自己的房间前，伸手轻轻握住门把手，鼓足勇气后一把拧开，在看见里面的场景时，她愣住了。 第31章 “怎么了？” 陆拾离见她站着不动的时间过于长，担心是出了什么问题，和楚情词一起走过去，看向屋里。 她的屋子比吴虞、陈礼的要乱上许多。 皱巴巴的被子上还放着换下来的衣服，床头柜上放着两本书和一个水杯，堆满书的书桌上是层层叠叠的试卷。 贴在柜头上的纸条还写着高考倒计——7天。 屋外收拾得整整齐齐，屋里头却乱七八糟，全是钟语灿曾经生活过的痕迹。 “看完了。”钟语灿平静地将门重新合上，“我们走吧。” 陆拾离用目光询问了一下楚情词，见她没有意见，于是道：“我们下去看看有没有附近的居民吧，可以问问这里的情况。” 两人又重新回到楼下，一楼檐下还摆放着几个小马扎，午后的冬阳暖洋洋的照着这一片老旧的小区，显然常有人在这儿晒太阳。 只是现在人还没来，四周一片静谧。 陆拾离伸长了脖子在左右前后看了一圈，连个遛弯的人都没有。 “我说，二位能不能挪一挪尊驾？挡着我晒太阳啦。” 陆拾离与楚情词双双回过头，身后半个人影都没有。 “在这儿呢！”那声音有些气急败坏。 “呀？是鹤仙人呀？”还是楚情词先一步看见了她。 “哪呢哪呢？！”陆拾离瞪大了眼看，也没有在蹲下的楚情词面前草地上看见鹤仙人。 鹤仙人并不是鹤妖，而是一种极其难见的花草妖，因为草的形状如同站力的白鹤而得名，妖身差不多只有一只蚂蚁那么大，她对周围的生存环境很挑剔，所以要么常常搬家，要么哪都不去。 在这儿能见到鹤仙人，说明这里的环境还是不错的。 楚情词伸出手指了指面前草地上‘请勿踩踏’的标语牌后面，“在那儿。” “也太小了吧？完全看不到啊？”钟语灿小声吐槽。 陆拾离只好掏出了辅助工具——手机。 她打开相机对着楚情词所指的那一块不断放大，直至倍数放大到极限，她才能勉强看见有个穿着长裙的光脚女孩在向自己奋力的招手。 在她身后有一小株鹤形的草，还结着一颗小小的红色果子，和她的身形对比起来，这株草如同树一般。 “你好。”鹤仙人面对着陆拾离礼貌地点了点头，“两位大人来这儿是有什么事吗？” 陆拾离眼睛蹭一下就亮了。 对啊！这是鹤仙人啊！只要她认可这儿，那就是一直待在这儿不挪窝的呀！ 楚情词显然也想到了这点：“你来这儿多久了？” 鹤仙人掰着指头数了数：“满打满算，快一百年了吧。” 陆拾离：“那你知道这栋楼住五楼的一家去哪了吗？她有个女儿叫钟语灿。” “你要是问别人我可能不太记得，不过钟语灿一家我就知道了。” 这而人来人往的，就算是每天下楼晒太阳的人都不一样，她哪里记得那么多，但是钟语灿一家她却记得清清楚楚。 “钟语灿听说是在学校被人推下了楼，她妈妈一开始是一个人生活，不过后来被另一个女人接走了。” “不是，我不是被推下楼的，我是自己掉下去的！”钟语灿气得想从镜子里跳出来。 陆拾离连忙按住身侧包里不太安分的六合镜，哄道：“好好好，她那不是不知道嘛。” “钟语灿？”鹤仙人转头看向陆拾离的背在身侧的帆布包，恍然大悟道：“怪不得，你妈妈后来愿意跟她走，原来真不是她推的。” “那个接走她妈妈的人是张毓卿？”楚情词问。 鹤仙人肯定：“对，就是她。” 她对张毓卿印象太深刻了，因为就在钟语灿离世后，张毓卿每天都会来这栋楼前站着，雷打不动，风雨无阻。 后来是钟语灿的母亲下楼将她赶走了，她就只在钟语灿忌日的时候过来。 在鹤仙人看来，张毓卿也不像会干那种事的人，两人之间的感情明明好得要命，她又不是没亲眼瞧见。 只不过一个直率，一个拧巴。 陆拾离：“那你知道张毓卿带着她母亲去哪里了吗？” 鹤仙人：“好像是闵市的一个疗养院，具体情况我就不清楚了，毕竟我不离开这儿。” 陆拾离点了点头站起身，知道她在闵市的一个疗养院，这好过大海捞针了，花点时间也就找到了。 “钟语灿，你母亲叫什么？”楚情词拿出手机，点开了屏蔽已久的群，将它拖出了折叠的群聊。 钟语灿：“钟粹。” 楚情词点点头，立即将钟语灿所要找的人信息编辑成了一段文字发群里。 消息发出去没多久，群里就迅速被99+的消息刷屏了。 她勾起唇角，面朝陆拾离晃了晃手机*，“静待消息。” “好。” 陆拾离握着斜斜的背带，虽然感觉还是有些不对劲，但她似乎已经慢慢习惯有楚情词的帮助了。 鹤仙人清了清嗓子：“我说，既然我都帮了你们这么多，你们也帮我一个忙吧？” “什么忙？”陆拾离再次低下头去，然而又找不着她了，干脆盯着一大片草地问。 “能不能帮我把这个标语提示牌挪个位置，放在这里真的很妨碍我晒太阳！” 第26章 “你敢做我当然敢吃！” 由于陈礼是下午六点放学,为了将东西交给她，两人干脆趁着还有点时间，就带着钟语灿在滨庆逛了起来。 大冬天的,逛商场是最明智的选择，遇见钟语灿感兴趣的店，她们就多呆一会。 “楚情词,你们妖怪会过春节吗？”陆拾离的目光从一些店里贺新春的词上扫过，最后落在楚情词身上。 还有一个星期就过年了，以往都是陆拾离和聚宝儿一人一妖过年,过了大年三十,她的春节就结束了。 很短,只有一天。 但今年有些不一样,她认识的人多了,有了不一样的期待。 “店里会比平时热闹一些。”楚情词看向她,“所以可能会更忙,如果你要回家过年,需要提前和我说。” 陆拾离果断道：“不回！” 她哪有家啊。 楚情词挑眉，并不意外：“那节假日三倍工资绝不少你，外加大红包，每天都有。” 陆拾离立即上道地点头哈腰,略微有些装模作样：“好的老板。”完全忘了自己还倒欠人家一大笔没算清的账。 “过了啊。”楚情词抿着嘴笑。 陆拾离诚恳接受批评立马就停下了动作,然后目光都被楚情词身后精品店里的玩偶吸引了去。 又是那种狐狸玩偶,碰巧遇见了，要不现在再买一只带回去？ 楚情词注意到陆拾离的分神,跟着转头看过去了,在看见那些架子上的东西时，她就明白她在想什么。 于是回过身,伸手将陆拾离偏离视野的头掰正。 陆拾离被迫对上那浅色的双眼，她顿时有些不知所措，“嗯？” 这动作是不是，有点霸道了？ “你好像很喜欢那些玩偶，过段时间我也送你一个，一个独一无二的。” 嗯，更霸道了，都不给人拒绝的机会。 但陆拾离很开心，“好啊！” 楚情词送的，独一无二的，还是毛绒绒的玩偶！很值得她去期待。 钟语灿看不下去了：“好了，也该六点了吧？陈礼应该回家了。” 赶紧放她回去吧！在回去之前她不会再说一句话！谁要当她随身携带的灯泡啊！ “对啊，差点忘记时间了。”陆拾离赶紧拿起手机一看，刚刚过六点几分钟，现在去陈礼家刚刚好。 此处有妖晚上九点营业呢！ 楚情词收回因陆拾离低头而落空的手，“嗯，走吧。” 时间掐得刚刚好，楚情词她们刚到陈礼家门口时，正好遇见她在开门。 输入锁门密码的滴滴声传来，对比上一次，要从容了许多。 “陈礼。”陆拾离喊了一声，等陈礼回过身时，又笑眯眯地加了一句：“吃过晚饭了么？” 陈礼回过头看清暮色下的来人，惊喜道：“陆姐姐、楚姐姐，你们怎么来了？” 她顺手打开门，门后的感应灯立刻亮起，在昏沉的天光下，照出一片明亮，“还没吃，正打算自己做，你们要不要一起？” 面对陈礼的邀约，陆拾离有些意动，因为陈礼是大多数时候是一个人生活，她不是没体会过这种滋味。 有人或许会觉得没什么，但有些人，一个人回到出租屋里，安安静静的，吃饭都成了一种敷衍。 陈礼显然更像是后者，和陆拾离一样，能有认识的人陪着一起吃顿饭就会心情不错。 陆拾离刚想同意，但又想起自己做饭的惨烈战绩，那就只能让陈礼自己给她做饭？ 那怎么行？人家只是个学生，而自己，成年人！ 她伸出手挠了挠脸，斟酌：“那个……点……” 第32章 “好啊，不过我来做，你和阿离给我打下手吧。” 陆拾离想说点外卖来着，但还没说出口，楚情词就先一步拉着她，走进了屋里。 陈礼啪嗒一下打开客厅里的灯，她家的客厅里很干净，干净得就像没有一丝人生活过的痕迹。 “冰箱里可能没有什么菜。” 她将书包放下拉开冰箱门，略微有些局促，平时她都是一个人，所以买的菜并不多。 “没关系，有什么做什么。”楚情词将大衣脱下，慢悠悠地挽起袖子，俨然一副大厨的样子。 “真的没问题吗？”陆拾离有些不放心。 妖怪都不爱调料什么的，又怎么会下厨呢？毕竟煲粥和炒菜是两回事，没准她油盐酱醋什么都分不清，所以她的担心不无道理。 “怎么？怕我下毒啊？”楚情词挑了挑眉，从冰箱里挑选起食材。 陆拾离当然不敢实话实说，夸下海口：“哪里！你敢做我当然敢吃！” “行，你这句话我记下了，等会你要是不吃，你就自己走回去吧。”楚情词从冰箱里提出一袋青豆，“你们俩剥这个，剩下的交给我。” 从滨庆自己走回闵市。 陆拾离将目光从厨房里抽离出来，提着青豆与陈礼坐到餐桌旁，“陈礼，过年你家里人会回来吗？” “会的。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问问。”她是想着，如果陈礼是一个人，过年就让她来店里一起热闹热闹。 一袋青豆并不多，两人剥很快就剥完了，陆拾离按耐不住，端着青豆进了厨房，洗干净，然后就黏在厨房门框上不走了。 她横抱双臂用肩膀斜斜抵着门框，看着楚情词从容不迫的切菜，下锅。 在小店里时她从没见过她这一面，虽然已经喝过了她煲的粥，但是这和亲眼所见是不一样的。 从都到脚看上去都不食烟火的大妖融入了人间的烟火里。 “这么不放心？还需要亲自监督我？”楚情词虽然背对着陆拾离，但能清楚地感受到她的视线。 陆拾离翕动鼻翼，笑着夸她：“楚情词，你做饭好香啊。” 楚情词哼哼两声：“现在知道我的厉害了吧？” “知道了，知道了。可你，为什么会学做饭呢？” “因为总有人是要吃饭的。况且我时间很多，这个对我来说并不难。”楚情词用筷子夹起一小块锅里的牛肉，递到陆拾离面前，“试试？” 陆拾离看着色香味俱全的牛肉眨了眨眼，然后就咬入口中，神色认真地看着她，像是在面对什么很重要的事。 楚情词如同上一次那般问：“味道如何？” “如果你不卖酒改做餐馆的话，那可能，有市无价吧？” 陆拾离话音刚落，身后传来陈礼轻笑的声，她才想起这是在人家家里。 她转过头想要试图解释什么：“那个……”虽然也不知道到底要解释什么。 “陆姐姐我还没把酬劳给你，你稍等一下。”陈礼十分识趣，不打算听她强行解释什么，起身往楼上走去。 “出去等着，别在这儿添乱。”楚情词点着陆拾离的眉心，将人毫不客气地赶出了厨房。 陆拾离只好坐回餐桌旁，眼巴巴等着。 很快，陈礼就抱着她要给陆拾离的酬劳从楼上下来的，一个是招财猫形状的陶罐，一个是包装精致的礼盒，还有是一个礼品袋。 陆拾离站起身有些惊讶：“这么多的吗？” “我的钱都在卡里，但是如果我一次转太多，我妈肯定会发现异常，所以我只能每个星期转你一点儿。然后加上这个，一个是我从小开始存的存钱罐。” 陈礼将招财猫放在桌子上，然后提着礼品袋郑重地推到陆拾离面前。 “这个是我为了感谢陆姐姐你出手帮忙挑的礼物，因为不知道你会喜欢什么，就照着我最喜欢的东西挑了。” 陆拾离接过礼品袋，打开一看，里面有两份礼物。一份是一个银白色很漂亮的头戴式耳机，从包装上看就价值不菲。 另一份是用蓝色星空包装纸包得严严实实的方形盒子看不出里面是什么。 她想起那天刚见陈礼时，她脖子上挂着一个耳机。 “这个陶罐我也不知道存了多少钱，我先看看。”陈礼又摆弄起桌上的存钱罐。 陆拾离赶忙伸手按住招财猫的头，“停！有这个就够了，转账什么的都不必了。” “可是我……”陈礼只觉得这些都不够，但是以她目前的能力来说，这些已经是全部。 “真的，这个耳机就足够了。”陆拾离提轻轻拍了拍礼品袋，“报酬的多少是我来定的。” 开玩笑，她怎么能向一个高中生狮子大开口？！ 陈礼见陆拾离态度坚定只好作罢，但又将礼盒推了过去，“礼品袋里的另一个盒子是给楚姐姐的礼物，这个是给姝颜姐姐的。” 这些陆拾离倒是没有拒绝，毕竟她也没资格替她们拒绝，都出力了呢。 “不过，你怎么知道她们喜欢什么呢？” 陈礼抿起嘴没回答为另外两份礼物保留了一丝神秘感。 “好了，该吃饭了，快把桌子收拾好。” 楚情词从厨房里的声音传来，陆拾离与陈礼迅速行动，将餐桌上的东西收拾好，然后一起钻进厨房，拿碗筷的拿碗筷，端菜的端菜。 三人简单的吃了晚饭，陆拾离主动包揽起了洗碗打扫厨房的任务。 楚情词趁这个时间，坐在沙发上打开了陈礼送她的礼物，是一幅用白橡木框起来的水彩画。 画中是在陈礼家的天台上，自己扶着陆拾离的那个场景。 自己当时的那个眼神，有这么直白吗？ 陆拾离这个表情倒是画的很像，呆愣愣的。 楚情词用指尖摸了摸画，问：“你画的吗？” “嗯。因为感觉楚姐姐好像什么都不缺，所以只能用这个代替了。”陈礼如实道。 那天姝颜推着她走时，其实两人进去楼道后就没继续往下走了，而是偷偷蹲在里面看着外面的情况。 而画上这一幕是陈礼印象最深刻的，两人的眼神实在是算不上很清白。 “缺什么？”在厨房里听了一耳朵的陆拾离探出头来。 楚情词里反手将画盖上，看过去，“你洗完了？” 陆拾离又钻进厨房：“快啦。” “画得很好。” 楚情词夸了陈礼一句，便将画收好，随后向她伸出右手，手掌中多了一颗青绿色的水珠，乍一眼看上去，像是附着在青色叶片上的水滴。 这是一种来自妖怪的赐福，就相当于祝福一个人好运连连。 “这是小潜让我转交给你的。她说，每一年雨水，她都会再来找你。” 陈礼捻起水滴，看向楚情词，试探性的问：“每一年，是包括今年吗？” 元旦已经过了，可不就是今年吗。 楚情词却没正面回答她，低头拿起了震个不停的手机，“这我就不知道，或许吧。” 放出了折叠的群聊像是脱了缰的野马，她的手机就成了那一块可怜的草坪。 打开聊天软件，满屏飘红，那一条条窄窄的方框内，姝颜的记录最为醒目，总共发了两条消息。 第二条消息：【别看群聊。】 楚情词点进和她的聊天框，第一条消息是一串地址。 第27章 “是一种修行，当然，也是为了糊口啦。” “给我的？！”姝颜拿到陈礼的礼物时,又惊又喜，“我居然也有？” “嗯，对,她特地嘱咐我一定要亲手交给你，并且绝不能偷看。”陆拾离端着托盘将酒送到对应客人桌上。 桌边传来其她妖怪的笑声：“喂，姝颜,你不是最讨厌人族么？怎么还收人族的礼物？不如给我好了！” “去去去。”姝颜将礼盒收起，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我偶尔也不会那么讨厌人类。” “也是,反正咱们这儿,现在,又是妖,又是人现在还多了一只鬼,条件已经不允许你讨厌她们了。” 坐在吧台前看着手机发呆的钟语灿听见这话忽然拘谨地坐直了身体,但又想到自己都已经是这副模样了还怕什么？又放松了下去。 “你不必理会这些。”楚情词注意到钟语灿的不安,停下手上的动作,看向她，“这样才是此处有妖真正存在的意义。怎么样？这照片里的人是她吗？” 钟语灿再度垂下眼，目光描摹过照片上人的五官，她眉头紧锁,眼中藏着悲伤。单从外貌上来看,早已没了当年的青涩。 “嗯,是她没错。”她确认道。 “我就说吧，对于我来说,找人就是这样简单。”姝颜得意的拿回自己的手机,又从楚情词手中接过酒杯，“所以在群里发什么消息？下次直接找我。” 这次还好她截胡的快,不然功劳就落别人手里了。哪能再从楚情词手上领到奖品？ 第33章 “你还好吗？”陆拾离拿着空盘子回到吧台前，一手搭在低头不语的钟语灿肩上，关心道。 钟语灿站起身，“没事，我想去楼上静静。” “那我去点一支叠云香。” 陆拾离征得楚情词同意，带着钟语灿回到二楼自己的屋里。 钟语灿一进到房间就陷入了软趴趴的沙发中，像是失去全身力气了一般，怀里搂着一个抱枕，双目放空。 她问：“陆拾离，你不很需要钱吗？为什么只收陈礼的礼物啊？” “嗯？这个啊，其实收多收少无所谓，只不过是给我们捉妖师一个介入你们因果的理由罢了。”陆拾离回答，“该多收的时候多收，该少收的时候少收。” 很多时候人与妖之间的羁绊都是各种因果产生的，如果捉妖师不问原由就强行介入，极容易出现问题。 “是一种修行，当然，也是为了糊口啦。” 钟语灿点了点头，搂着抱枕转了个身看向正在燃香的陆拾离。 “那是谁请你来搭救我的啊？” “就是拥有那个吸引你现身的的海螺的学生，怎么了？”陆拾离好奇她怎么忽然关心起这个。 “原来是她啊，那你记得收人家报酬的时候，也打打折。”钟语灿朝着陆拾离眨了眨眼。 陆拾离啧了一声，将叠云香插好。 亏她还以为钟语灿是因为看见了张毓卿而心情低落，所以想着安慰一下她。 结果她是盯上了这个？就这？ “看我心情。”陆拾离丢下一句话拍拍手转身下楼去了。 楚情词的小酒馆，是从晚上九点营业到凌晨两点。 这里和人界的酒吧夜店相差甚远。酒是楚情词亲自早早酿好的，以材料不同分装在不同酒瓶子里，卖也只一种一种卖。 不过这里用来交易的却都是人界流通的货币，这倒是让陆拾离感觉有些意外。 但这些都不需要她关注，她只需要将酒送到相对应的妖手上就行，这是最耗费精力的地方。 因为这些妖怪似乎对她很感兴趣，她总是得应付一些无厘头的话。 比如今天，最近陆拾离每次送东西过去都会带着一个小本本问： “你们有没有比较喜欢吃的东西呀？” “有啊，比如像你这样细皮嫩肉的人。” 样貌昳丽的女妖忽然凑近身，陆拾离抓着本子一退十米远。 到凌晨两点后，陆拾离已经累得脑子不会转了，撑着眼皮洗漱完后倒在床上就睡了过去。 第二日，闵市下了大雪。 大雪是从半夜开始下的，第二日整个闵市都披上了银白色的绒毯。 因为大雪的缘故，路上行人骤减。就连公交车都不得不出于安全考虑暂时停运。 但在覆满白雪的公交车亭下，却固执地站着一位等车的中年女子。 她裹着黑色长款羽绒服，撑着一把天青色的伞，背着一个小包，包里插着一个天蓝色的纸风车，在一片白皑皑里十分醒目。 “月月，回去吧，今天公交车停运了，外面多冷啊。” 站在她身侧的一位年轻女子劝说着她。 但她置若罔闻，伸着头左右张望，寻找着可能路过车子的身影。 突然她看见一辆小白车在茫茫风雪里朝着这儿驶来，相比于之前她挥手的力度更大了，像是生怕对面看不见她似的。 “这么大的雪，还有人等车呢？”陆拾离降下车速，当车子缓缓停在那人面前时，她才看出有些不对劲。 这女人旁边站着的女生是个鬼魂，大冬天里，穿着红色的体恤短袖，半长不长的头发披在身后，浓眉大眼，并且怎么看上去好像还有眼熟？ 楚情词摇下车窗，面向那位中年女子，“您好，请问您要去哪？” 中年女子连忙走下站台到小车旁，向着楚情词亮起了手机屏幕：【你好，我是聋哑人，所以听不见声音，只能用这种方式和您交流。请问方便送我去一趟文煦老街吗？】 而她身侧的那位女生却说：“别，别送她去！天太冷了又下雪，她去那里没什么急事，你们还是送她回桑榆疗养院吧。” 桑榆疗养院？那不是正好张毓卿所在的疗养院吗？ 真是巧了。 楚情词直接以手语回应：【您先上车吧，外面冷。 中年女子眼睛微微一亮，立即同样做出手语：【谢谢。】 在车门打开一刹那，钟语灿看见中年女子身旁的人，惊诧道：“汤、汤、汤玉璟？！” 女生鬼魂看见钟语灿也是微微一愣，“这车……应该没问题吧？” 这上面怎么会有一只鬼啊！这鬼还认识她？！ 唯独中年女子是看不见车上的两位鬼魂，上了车后端端正正的坐在后面。 车子上是楚情词临时用妖力构建出来的一块空间，是为了锁住钟语灿的魂魄不让她被学校召回去，因此外人上车是看不见她的。 陆拾离这才回想起来，之前自己不是搜索过关于汤玉璟的资料么？ 她又暗暗观察起坐在后面的中年女子，虽然穿的普普通通，皮肤也不像常常保养那种，是自然的老去，但骨相却生得十分好看，气质温婉而沉静，如同一尊历经岁月沉淀的青瓷。 恰如那苏轼那句词——岁月从不败美人。 “汤玉璟！汤玉璟！我是你粉丝啊！”钟语灿激动不已。 而汤玉璟则是懵懵地回应她：“是吗？是我的粉丝？” 这么说来，车上放的歌好像还真是自己唱的初夏。 随后两人的脑子都同一时间转过弯来，隔着中间的中年女子，面对面异口同声道：“你能看见我？！” 车子中顿时陷入一片诡异的沉默。 还是汤玉璟先开口打破僵局，声音中包含遗憾：“你还是个高中生吧？”在出事的时候。 “嗯，我一直很喜欢你的歌。”钟语灿说，“那个时候是，这个时候依旧是！” 那个时候的追星不如现在这样方便，打开手机就能和自己的偶像互动。 当面对自己的粉丝直白地说出喜欢自己的作品时，汤玉璟心头一热，没想到时隔这么久了，居然还能亲耳听见这样的话。 “谢谢你的喜欢。” 钟语灿是肉眼可见的更加激动了，看了一眼坐在旁边的中年女子，“她是你很重要的人吗？所以你才会跟着她？” 说到这儿，汤玉璟侧眸看向身边人，眼底缱绻着温柔爱意，“她呀，是我很重要的人。” “是我的，女朋友，叫闻明月。” 陆拾离闻言，忍不住抬头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汤玉璟。她的神情很是专注认真。 万分激动的钟语灿听见这句话忽然一顿，神情慢慢归于平静，轻叹一声：“啊——那太可惜了……” 汤玉璟却是温文一笑对此并不在意，抬头看向前方的陆拾离与楚情词，她能感受到这两人并不是什么普通人。 “你们应当能看见我吧？可不可以别送明月去那儿，那儿真的没有什么的。” 陆拾离并没有立即回答这个问题，反问道：“那她为什么一定要去呢？” 在这样寒冷的天气里，大雪纷飞也无法阻挡闻明月前去那儿，这说明，她一定有什么非去不可的理由。 汤玉璟垂下眼帘，抬起左手想要握住身侧闻明明的右手，可即使在这辆不一般的小车上，她也依旧无法触碰到她分毫。 “文煦老街很快就到了。”楚情词见汤玉璟不愿再多说，或许有什么难言之隐，便开口将话题揭了过去。 被赋予灵力的小车在风雪里开的稳稳当当，没过多久，就到了目的地——文煦老街。 这条街上的建筑风格看上去十分老旧，显然还没有跟上这座城市现代化的脚步。 【您具体要到哪儿？我们可以送您到那儿。】 陆拾离不懂手语，只好拿出手机在便签里打出一行字朝闻明月亮起，还顺带瞥了一眼欲言又止的汤玉璟。 闻明月很快回到：【就在这儿吧，我走过去就好了。】 走过去？陆拾离心里有些疑惑地看了看窗外。 虽然现在雪已经停了，但外面寒风依旧凛冽，她居然就要这样走过去？ 楚情词很快将车子停稳，车门一开一关，一人一鬼下了车。 “需要跟过去看看什么情况么？”她没有立即启动车子，右手指尖轻轻敲打着方向盘，若有所思道。 陆拾离静静看着两人沿街慢慢走远的身影，上面有一股说不出的默契，她良久才道：“不必了，她既然不肯说，我们也不好这样插手。” 毕竟，钟语灿的问题还没解决呢！ 第28章 “钟语灿说，想见你，所以我带她来了。” “陆小姐找张毓卿院长是有什么事吗？”在桑榆疗养院干净明亮的大厅内,前台接待面对陆拾离扬起一个标准得体的笑容。 “额……是这样的，”面对询问，陆拾离抬头挠了挠头,对她现编道： 第34章 “我有一个妹妹，叫钟语灿，她行动不太方便,我听说张毓卿院长是这方面的专家，所以想要找她聊一聊。” 其实也不算现编，毕竟钟语灿现在,确实行动不方便。也好在来这儿之前,陆拾离就先做了功课,对张毓卿稍微了解了一番。 而今的张毓卿有一家属于自己的医疗器械公司,专为帮残疾人员设计各类辅助器材。更是无偿帮助了许多残障人士,桑榆疗养院便是为此建立。 陆拾离与钟粹不熟,况且明面上钟粹在这世间已经是孤身一人,她就只好先从张毓卿入手,免得惹出别的麻烦。 钟语灿却对此十分不满意，努力纠正道：“我比你大！”怎么能喊我妹妹？！ 陆拾离假装没听见。 “是这样啊。”前台接待了解原因后从桌子里拿出了一个来访人员登记表放在台面上，语气变得更加亲和，“陆小姐在这儿签个字就好,晚点院长就会来疗养院。” “好的,谢谢。” “不客气,就麻烦您在这儿等一会儿了，如果无聊可以在这儿随意逛一逛。” 陆拾离签好字后就走出了接待大厅,在疗养院内逛了起来,但却不是随意的，而是在寻找楚情词的身影。 楚情词一下车就说有些事,和她进了疗养院后，两人就分道扬镳了。 “看来这儿的员工确实是十分负责。” 来时到处是积雪，眼下虽然出了大太阳，但是它显然不能立刻将操场主干道和器材上的积雪清理干净。 此刻有不少人正在操场上活动，还有一些正打着牌，叫牌的声音中气十足。 没找到人的陆拾离索性懒懒散散地靠着二楼阳台的栏杆晒起了太阳。 “那当然，你也不看看谁是院长！”钟语灿语气自豪的就像她是院长。 陆拾离闻言弯起唇角轻笑一声，眯着眼继续在人海搜索楚情词的身影。 这人去了那么久，怎么还不回来？ 等下，我为什么要着急楚情词回不回来？意识到哪里不对的陆拾离瞬间又站直了身体，睁大双眼有些心虚的扫了几眼周围。 忽然，她看见对面楼的窗边，站着一个怪异的黑衣女子。 她穿着黑色的上衣，身前带有一个花纹繁复银色的璎珞，如墨一般的青丝随性披散着，而她的双眼也被银色的布所遮挡。 明明看不见她的双眼，但陆拾离就是觉得这人在盯着自己。 就在这时安放在背包里的六合镜剧烈跳动起来，隐隐约约有一种要冲出来的感觉。 “钟语灿？怎么回事？！”陆拾离立即反手按住背包，盯着它急切问道。 “你这镜子里有个灰色的毛球一直在撞墙，我、我、我也拦不住它！” 灰色毛球？怎么会这样？自从她捡到六合镜起，就从没遇见过这样的情况。 难道是因为对面那个奇怪的人吗？她能感觉到，六合镜就是向那边跳动的。 想到这，陆拾离抬头再次看向对面窗边，那名看起来十分怪异地女子，此刻脸上露出了一抹耐人寻味的笑意。 “让我看看你到底是什么人！” 陆拾离按着背包，一路急行绕过两栋楼之间的连廊跑至对面楼，她这才完完全全看清站在走廊中的怪异女子。 怪异女子穿了一袭黑金色的马面裙，腰间系着一条长长的银链，右手握着一把透明的雨伞。阳光从窗户斜斜打进来照在她身上，衬得她仿佛不是此世间人。 此刻她正站在走廊中间单手拨弄着窗台上的木雕，而后转过身面对着陆拾离，似乎就是在特意等她过来。 在她的右侧是紧闭大门的屋子，屋门上标号306，左侧只有半开的窗户。 陆拾离简单观察了一下四周环境，才按住躁动的六合镜小心走了过去。 在她踏入这条走廊的一刻起，四周的一切瞬间被定格，说话的人群、被风吹动的树木、正在掉落的积雪都停了下来。 陆拾离慢慢朝她走去，在离她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下，目光审视着她，“你是谁？” “好久不见啊，陆拾离。” 黑衣女子轻快而熟稔的语气令陆拾离更加疑惑：？？？自己应该没有结识过这样的人物吧？ 钟语灿不自觉地压低了嗓子问：“这什么情况？你们认识？她身上有股很恐怖的气息。” 陆拾离：“不认识啊，我也不知道……很恐怖的气息么？”老实说，她什么都没感受到。 “池御清。” 不等陆拾离想明白，一团狐火伴随着楚情词清冷的声音从窗外飞入落在她身前，狐火散去显露出她高挑的身形。 刚刚到这儿时，楚情词就感受到了池御清的气息，即使她提前一步去找她，仍然是先让她看见了陆拾离。 滚烫的热浪拂过，陆拾离这才发现，池御清蒙着双眼的并不是什么银色的布，而是一条条细细的，精致银色的链条所组成的垂帘。 热风吹起银帘，她看见池御清有一双异瞳，右眼为橙，左眼为蓝，颜色都极浅，里面像铺了一层碎星，浩渺而深邃。 “阿离，别看。” 陆拾离心中一紧，立马挪开双眼，目光不偏不倚落在了楚情词左耳的绯色羽毛上。听语气，楚情词似乎和这位名叫池御清的女子挺熟。 池御清依旧轻松，面带笑意道：“你来的也太快了吧？就不能再多给我一些时间？”冷冽的声音里泄露出一丝玩味。 “你可没和我说要来悄悄吓唬一下她。”楚情词微微侧脸看了看挡在身后的人。 虽说她是请池御清来帮忙，可她真没想让两人单独见面。 池御音神色未改，语气淡淡：“你看她有那么容易被吓着么？” “我才不会被这样的故弄玄虚吓着！”陆拾离抬起头皱着眉头抗议道，她是有点看不明白这两人之间在打什么哑谜。 “有些事总得慢慢来。”池御清斜歪下头朝着被楚情词挡住的陆拾离继续道： “你的六合镜里是不是有一只戾妖？是它往这儿跑，可不是因为我。或许你可以帮帮她们，那我们就等会儿再见哦。” 戾妖？陆拾离自己都差点忘记了，灰色毛球，可不就是它嘛。但是，帮她们？她们又是谁？ 她摸了摸背包，再抬眼看去时，池御清的身躯已经慢慢变作透明消失在了空中。 真是一个奇怪的人，身上既没有妖气，也没有阴气，看上去更不像一个捉妖师。 可她却和自己说等会儿再见？ 随着池御清的消失，刚刚静止的空间瞬间恢复了正常，只是来来往往的人们并没有感受有异常的情况，唯有被定格在半空中的积雪被融成了雪水。 “走吧？我们去前台那儿等张毓卿。”陆拾离喊了一声，却发现楚情词没有动站在原地出了神。 楚情词极少有这样的情况，陆拾离不由得有些担心地握住她的手轻轻晃了晃，“怎么了？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么？” “没有，不用担心。”楚情词垂眸看向握着自己指尖的手，是温热的，稍稍用力回握住。“我们走吧。” “就是您之前预约了要见我吗？” 在陆拾离与楚情词转身欲走之时，走廊的尽头传来一道成熟的女声。 两人一起回身看去，在走廊的另一端走来三名女子，以及——一只孤魂。 左边的一人一魂，正是今天她们在路上遇见的闻明月和汤玉璟。 右边的女子四十岁出头的样子，头发随意的挽起在脑后，只余几缕碎发垂落在脸颊两侧，妆容淡雅。 穿着一件裁剪得体的中长款灰色大衣，下身是一条黑色直筒西装裤，除了右手手腕上一只手表，再没有其余装饰。 但这些一看上去就价值不菲。陆拾离虽然不曾拥有过，但见过不少。 而中间的老人大概六十多岁，穿着朴素，样貌和蔼可亲，虽然已经白发苍苍，但是陆拾离依旧在那苍老的面容上看出了与钟语灿的几分相似。 所以这两人，就是张毓卿和钟粹了。真是一下人就到齐了。 “对，张院长，打扰了。”陆拾离面向张毓卿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闻明月显然也认出了两人，眼眸含笑向两人招手打了个招呼。 “小毓啊，既然你有工作要忙那你先去吧，剩下的交给我和明月就好了。”钟粹将张毓卿手中装着菜的袋子接过，然后拉闻明月走*进了306之中。 陆拾离盯着关上的房门好一会儿。刚刚那个怪人就是一直停在这个屋子前，而恰好闻明月就住在这里。 这时一直暗暗观察两人的张毓卿道：“两位请跟我来吧。” 陆拾离拍了拍背包，与楚情词一同朝着张毓卿离开的方向迈开脚步。 张毓卿的办公室在桑榆疗养院主楼的最顶层，屋内的布置十分简洁，最亮眼的是办公桌旁的落地窗，大片阳光毫不吝啬地从那儿倾泻进来。 办公桌上除了文件电脑，还醒目的放着好几个药瓶，以及一块手表。 第35章 陆拾离不认得这些药，但楚情词知道，这些药都属于精神类药品。 “两位请坐。” 张毓卿双手交叉放在桌面上，先是客气的请陆拾离与楚情词入座，一双明亮的眼睛没有片刻停下观察，然后便直接道：“陆拾离，陆小姐对吧？您说您妹妹叫钟语灿？她今年多大了？” “她今年……”陆拾离坐得离张毓卿近，看清了张毓卿手腕上的手表和钟语灿戴的一模一样。 不只是外观，从时针分针停下的位置，到表盘上的裂纹都分毫不差。 “放在二十多年前，她应该，十七岁。” 张毓卿脸色因陆拾离这句话骤然冷了下去，“陆小姐，我没空听你开玩笑。” “是这样的。我和她是捉妖师，您可能没听说过，但是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在滨庆一中遇见了钟语灿，她说她想见你！” 眼见张毓卿脸色越来越沉，甚至在放于桌面的手机上敲出幺幺零时，陆拾离解释的语速也越来越快。 听见最后一句话，张毓卿终是停住了动作，指尖悬停在红色的按钮上，抬头不可置信道：“你说什么？” “钟语灿说，想见你，所以我带她来了。” 第29章 “钟语灿是被困在属于她的结界里了。” “她在哪？” 明明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但张毓卿心中浓厚的思念还是忍不住驱使她去多想。 万一呢？即便只是一丝丝可能。 “在这里！”陆拾离立即从背包里取出六合镜，打算直接动手放出钟语灿再说，“楚情词,麻烦你了。” 在放出钟语灿之前，还需要楚情词以妖力封住这个房间。 楚情词瞧了陆拾离一眼，又瞥了一眼窗外,随后抬手亮出一道白焰。 当张毓卿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凭空出现的白色火焰，在它如潮水一般逐渐铺满屋内的每一面墙壁时，她缓缓从椅子上站起身走到办公桌前,目不转睛地看向陆拾离手中那一面古朴的镜子。 眼前的一切都超出了她现有的认知,心中那一丝希望却越烧越旺。 或许,钟语灿真的会出现呢？ “别躲着了,快出来吧,现在外面是安全的。”陆拾离温柔地拍了拍镜面,面对两人的即将重逢,声音里也染上了些许期盼。 可六合镜一片沉寂,没有半点回应她的迹象。 钟语灿平时明明是最不喜欢待在镜子里面的，现在来来回回拍了好几下，愣是一声不吭。 陆拾离看了看原本满眼期待的张毓卿慢慢变为失望时，深深叹了一口气,咬牙对着六合镜道：“这可是你逼我的昂。” 她凌空御起六合镜正对着张毓卿,双手在背面凝结符咒,随后打出一掌，轻喝一声：“钟语灿！” 镜内蹲在角落里的钟语灿好像被人踹了一脚,一晃神的功夫,眼前的场景就从一片白雾蒙蒙变成了一个普通的办公室。 而前方，站着是她日日挂念,阔别了二十多年的人。 回过神的钟语灿如同受了惊的小狗，抬手条件反射地挡住脸上早已被楚情词修复的伤口，慌忙转过身背对着张毓卿，另一只手不受控制地紧张握起。 此刻陆拾离被迫与她四目相对，大眼瞪小眼，屋内弥漫起一种诡异而尴尬的氛围。 然而这一切在张毓卿眼中却是截然不同。 她只看见陆拾离拿着一面镜子手舞足蹈，镜子上虽然闪过奇异的光芒，但她并没有看到相见的人。原本在她心底攀升的希冀忽然消散地一干二净。 她在心底暗暗苦笑，又在做不切实际的梦了，倘若这世间真的有钟语灿的魂魄，那她也早该来找自己索命才对。 “虽然不知道你们用了什么手段弄出这些莫名其妙的东西。”张毓卿缓缓抬头，扫了一眼周围的火焰，跳动的火焰仿佛在嘲笑这荒诞的一切。 随后，她郑重其事地对着陆拾离道：“精神病院在隔壁街。” 一字一句，清晰而有力，试图提醒自己不要被荒唐的事物所迷惑。在双眼失焦之前，慌忙去拿桌上的的药瓶。 “……” 这翻话令陆拾离和钟语灿两人一愣。 而后陆拾离反应过来，皱眉指着自己面前的钟语灿问张毓卿：“你难道看不见她吗？！” 不应该啊，其余人都是可以看见她的，怎么独独张毓卿看不见她呢？！ 钟语灿旋即转过身跑到张毓卿身前，也顾不得自己是否会暴露伤口。用力挥动着双手只想引起她的注意，面色慌张，语气急切道： “张毓卿！张毓卿！你看不见我吗？我就在这儿啊！”而后又慌乱地转头看向陆拾离，“这是怎么回事啊？！” 在这一瞬间，钟语灿觉得自己好像又回到那个谁也看不见自己的时候了。 “怎么会这样？”陆拾离盯着手中的六合镜想不通，在脑海中疯狂搜索着有关地缚灵的一切。 可即便是古籍对于地缚灵的记载也十分稀少，几乎没有任何可以对眼下情况做出的解释。 直至脑海中有一片浓稠的黑暗闪过，陆拾离顿时感到一阵尖锐的刺痛将她吞没。 “嘶～” 楚情词神色一变迅速上前，一手扶住摇摇欲坠地陆拾离，一手接住她手中掉落的六合镜，轻声安抚道：“你先别急。” 接着目光一凛，锐利地看向窗外，清凌凌的声音里暗含威慑，“你还准备看到什么时候？” 陆拾离闻言虚弱地抬眼看过去，只见池御清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窗外，正坐在她那把透明的雨伞上漂浮在空中，一只手抵着瓷白的下巴看着屋里好戏。 “楚情词，你应该知晓的，如果她两人之间现在没有丝毫情谊，就算我有心想帮忙也没有办法呀。” “这两块手表难道不能证明吗？” 楚情词目光一一掠过放在桌上的手表以及张毓卿手腕上戴着的手表。 一块属于钟语灿，一块属于张毓卿，一块上面的裂纹缺口是因为坠楼产生，而另一块，却是人为，这近乎疯狂的行为。 陆拾离想到之前池御清那句‘等会儿见’，显然她早就料到会有这样的情况，带着满脑子疑问道：“这到底怎么回事？你到底是谁？” 池御清对着附着了白色火焰的窗挥了挥手，上面的火焰迅速退出了个小空地，她直接穿过明净的玻璃来到屋内。 屋内的一切都随她的到来而再次静止，除了还能自由活动的陆拾离与楚情词，还有被她身上气息所震慑的不敢乱动的钟语灿。 钟语灿并不认识池御清，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本能的畏惧她。 “别害怕小家伙。”池御清从钟语灿身旁经过，朝陆拾离问：“她，是地缚灵对吧？” “对。”陆拾离懵懵地点了点头，等着她下一步解释，可等了好一会儿，她发现，池御清好像一直在透过那一层眼帘盯着自己。 她被这莫名其妙盯得心里发慌，不由得握紧了楚情词的手，像是寻找到一丝心安，“楚情词，她……”好像不大对劲。 “啊——这破的天道，本来我都不用解释这么多的。”池御清忽的感慨一声，便开始解释由来。 “钟语灿是被困在属于她的结界里了。” 这句话陆拾离能听懂，这就是为什么她无法离开学校的原因。 “不是完成她的执念就可以渡她往生了么？” “不对。”池御清摇摇头看向钟语灿，“像她这样因为意外造成的地缚灵，每到她忌日之时，她都要重新经历一次死亡循环，如果不将她拉出这个循环，她是无法进入冥界轮回的。” 陆拾离追问：“那怎么样才能将她拉出来呢？” “有两种方法，一是地缚灵生前接触过的最后生人，通过鹤仙人的果实进入那个结界阻止死亡发生。前提是，那个生人愿意去为一个死去的人冒险。” 池御清说着话音一顿，看了看撑着桌子正欲喝水吃药的张毓卿，显然这一条件已经满足了大半。 “二是找到拘魂使，强行将地缚灵剥离结界，不过这样，在她因果了结前，她无法入轮回，这样十分容易堕入恶鬼道，一旦堕入恶鬼道，那就永世不得超生了。” 池御清所说的方法，她真是闻所未闻，不过拘魂使她倒是看过寥寥几笔相关记载。 除去那些寿终正寝，或者是顺天命而亡的人是被牛头马面带走；还有一类是命不该绝却因各种意外而亡，或是某些特殊原因非正常死亡的人，这类人会由拘魂使带走。 拘魂使向来神秘莫测，从不在世人面前现身。 “所以……你该不会是拘魂使吧？”陆拾离心中有个大胆的猜测。 池御清转头看向陆拾离，“你就这样笃定我说的都是真的？” “如果你说的不是真的。”陆拾离说着抬眼看了看身侧的楚情词，底气十足道：“恐怕你就没法继续往下说了。” 池御清看向一旁似漫不经心玩弄指尖狐火的某人，连多余的目光都没分过来一点，无奈道：“你明明知道真相也不早些告诉她。” 第36章 “如你所说，不是得先确定一下她们两人之间的情况吗？”楚情词也是抱着这样的想法前来的，能否进行下一步，还得看看张毓卿对于钟语灿的态度。 又接着问：“你有办法解决眼下这种情况吗？” “现在是没办法的，如果张毓卿想看了钟语灿，除非先将钟语灿带出那个结界才行。” 池御清说着慢慢走到钟语灿面前，用右手转了转那把透明的雨伞，一眨眼的功夫，它就变成了把散发着森森寒气横刀。 钟语灿看见全身漆黑如魔的横刀之时，整个身躯都忍不住微微颤抖起来。 “虽然没办法让她看见你，不过我能让她听见你的声音，剩下的就看你们自己了。”池御清说着举刀在钟语灿面前扫过。 钟语灿被吓得直接闭上了双眼，只听得一声玻璃碎裂的脆响，凌厉地寒风拂面而过后就再无下文。 等她再睁开眼之时，就看见陆拾离在不停地给自己打眼色——说话啊。 钟语灿小心翼翼地转过身去，发现张毓卿依旧是靠着办公桌紧紧盯着手中的水杯。 刚刚水杯中除了半杯水再没有任何多余的东西，可这一转眼的功夫，里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片白色花瓣。 一片属于玉兰花的花瓣。 轻轻落入杯中，点起圈圈涟漪。 张毓卿不可置信地盯着杯中凭空出现的花瓣，捏着杯壁的手指因过多用力而泛白。 和钟语灿坠楼时那日的一模一样，她穿过玉兰花树，跌落在地，纷纷扬扬的白色花瓣像是下了一场大雪将她覆盖。 在封闭的屋子里怎么会凭空出现花瓣呢？ 张毓卿穆然抬头，一颗心瞬间被回忆紧紧攥住，颤声道：“钟语灿，是你吗？” “是我。”钟语灿感觉自己的声带好像生了锈似的，用尽全力才让它发出了声音，“是我……” 当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张毓卿瞬间红着眼眶张望四周，“你在哪？为什么我看不见你？”听声音明明近在咫尺的。 “我现在就在你面前。”钟语灿努力跟随着她的视线晃动。 “我面前？”张毓卿旋即停下了张望的动作，缓缓抬起左手向前微微伸去，小心翼翼地像是在触碰什么易碎的物品，“在这吗？” “对，我在这儿。” 钟语灿看着张毓卿试探性伸出来的手，虽然知道她触摸不到，但是她仍旧一矮身，将额头轻轻贴了上去。 屋内因空调和白焰的缘故，温度很高，但此刻张毓卿明显感受到掌心微凉。 站在一旁的陆拾离看着前方两人的身影，心里翻涌起一阵莫名的情绪。她悄悄地偏过头，将身子往楚情词身侧凑了凑，小声道：“这么一看我们两人……好像电灯泡啊。” 楚情词闻声，侧眸回看陆拾离那情绪复杂的双眼，眨了眨无辜的双眼，眼底划过一丝狡黠，“不是我们两人，唯有你而已，我嘛，早已经使了隐身咒。” “你……” 陆拾离下被噎住了，连忙搜了搜背包，好吧，今天根本没带这类符咒出门，她不甘心地拉着楚情词一起背过身，嘴里小声嘟囔：“你也太不够意思了。” 楚情词看着她这幽怨的小表情，轻笑一声，带着些许宠溺：“好啦好啦，骗你的，我们两个人，都看不见，当然，也听不见。” 第30章 在几人讨论完关于钟语灿的安排之后，钟语灿再次被陆拾离召回了六合…… 在几人讨论完关于钟语灿的安排之后,钟语灿再次被陆拾离召回了六合镜之中。 不过这次不同的是，即使现在被关在六合镜里，在外面张毓卿也可以清晰地听见她的声音。 “陆小姐、楚小姐。”张毓卿喊住就要出门的两人,目光下意识扫过陆拾离手中的六合镜，嘴唇微微动了动，迟疑了一会儿,才开口道：“能不能……先将六合镜暂借给我呢？” 这话一出口，她就意识到这个要求十分无理，毕竟六合镜是陆拾离的法器,但是她,还有许多话想和钟语灿说。 “六合镜是阿离的法器,若是离她太远,恐怕会影响到钟语灿。”楚情词眉头轻蹙,开口解释道。 六合镜需要不断汲取陆拾离体内的灵力才能维持住封住钟语灿不被召回学校,当然这只是原因之一。 更重要的是,没有六合镜在,楚情词担心眼下这种情况，陆拾离若是陷入危险便少了一个自保手段。 陆拾离闻言，垂眸看了看手中的青铜镜，思索了一会儿,又抬头看向欲言又止的张毓卿,嘴角扬起一丝温和笑意： “六合镜确实不能离我太远,不过我们可以明天再去找鹤仙人，今天在这儿住一晚,不知道方便吗？” 在这儿留一晚,除了是因为这个原因，还有一个就是她想查一下今天为什么戾妖会忽然那样躁动。 如果不是因为池御清的话,会是因为什么呢？ “那交给我安排，多谢两位。”张毓卿双眼一亮，顿时欣喜不已，上前向着两人微微鞠了一躬。 不惑之年的女人本该已经历经沧桑，但此刻脸上却露出十分纯真的笑意，无关风月，也无关利益，像是穿过厚厚云层的光。 暂时解决一桩心事的陆拾离顿时觉得轻松无比，一拉开门，和门外杵着的人撞了个正着，她仔细一看，原来是之前的前台接待。 前台接待看见出来的两人先是礼貌地打了个招呼，然后才对着屋内的张毓卿道：“张院长，钟夫人说如果您这边的谈话结束了，就和两位客人一起过去吃顿饭。” 现在已经是下午一点半了，三人在屋内谈事早就错过了午饭时间。 陆拾离十分诧异地指了指自己，又侧眸看向楚情词，问：“我……和她？不用麻烦钟夫人了，我们俩出去吃就好了。” 作为狐妖的楚情词肯定是吃不惯这些饭菜的，但这些又是人家一番好意，为了两者，最好还是不要去。 前台接待十分肯定地点了点头，又好像知道了陆拾离会推辞一样，再次搬出了钟粹： “钟夫人了说这是为了感谢两位在路上帮助了闻小姐，所以还请不要推辞。”说完，就不给陆拾离反驳的机会，脚下生风，转身就走。 张毓卿跟在后面走出来，瞥了一眼装着六合镜的袋子问：“你们在来的路上遇到了明月姐？钟阿姨可以听见小灿的声音么？” 陆拾离回答道：“嗯，只是雪大，载了她一程而已。” “这样是无法听见的。”楚情词轻轻摇了摇头，而后道：“不过，通过施法后，应该可以看见。” 钟粹和张毓卿不同，没有参和进钟语灿的坠楼一事里，所以应该和陈礼一样可以看见钟语灿。 “不用了，不用那么麻烦了。好不容易过了这么多年，她能不再因我而伤心，我还是不要突然出现再勾起她那些的记忆了。” 钟语灿说得洒脱，情绪却十分低沉，虽然她也很想再和妈妈面对面说说话，但她更不想再让她难过一次。 如果不是想要亲口对张毓卿道歉，她也同样不会选择现身。 反正这一切结束后，她还是要离开的。生离死别，经历一次就够了。 “好吧。” 陆拾离只好将背包整理好，与楚情词一同跟着张毓卿再次来到了306房前。 整个走廊里飘着一股淡淡的香味。 306的房门大开，正巧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奶奶从屋里端着一碗水饺出来，撞见三人。 “张院长好。” 她先是笑眯眯地与张毓卿打了招呼，又像是捧着珍宝一般将手中的汤碗向三人亮了亮，有些许不好意思道： “老钟说这是过年给大家伙包的，但是实在太香了，我先尝个鲜。” 张毓卿微微一笑，礼貌道：“您喜欢就好。” 镜子中，钟语灿骄傲道：“那是，我妈做饭那叫一个香，当年整栋楼都没有对手！” 陆拾离目光在汤碗中浑圆的饺子上掠过，然后抬手摸了摸鼻子作为掩饰，对楚情词低声道：“等会儿，你要是实在推辞不了吃不下，就给我。” 楚情词用目光打量了一下陆拾离的小身板，“就你？又能吃几个？” “少要几个就好啦。” 一进屋内，陆拾离先是让桌上摆得整齐的饺子吸引了目光，钟粹和闻明月正在包饺子。 再然后是屋内随处摆放的形态各异的木雕，在临窗的地方有个木雕触及陆拾离的目光时，竟眨了眨眼。 不用她多猜，那便是汤玉璟，因为模样不仅像，旁边还贴着她的照片。 整个屋子暖黄色调配上小木雕，让人一眼看上去就觉得这个屋里十分温馨。 说起木雕……陆拾离扭头看向门外窗台上摆着的一排小木雕，刚刚池御清就站在那地拨弄着它们。 虽然池御清刚刚没有正面回答自己的话，但陆拾离想，她的身份一定不简单，为什么会选择在这个地方等自己呢？ 此刻她很想开口问楚情词，但是眼下情况不允许。 第37章 “毓卿啊，你妈过年回来吗？还有三天就过年了。”钟粹一边捏着饺子，一边问。 “她不回来，她说趁着现在走得动，家里也不用她操心，她想多去外面的地方看一看。” 张毓卿脱下外套，挽起袖子拿起一个筛子开始捡包好的饺子，招呼陆拾离与楚情词坐下道：“你们俩吃多少？” “我俩吃的不多，随意几个就行。”陆拾离将背着的帆布包挂在钟粹对面的椅子上，好让钟语灿能好好看一看她的母亲。 钟语灿意识到陆拾离小动作背后的意思，心底一股暖流划过，由衷道：“谢谢。” 陆拾离：“不客气。”她话音刚落，立即察觉到了不对劲。 钟语灿：…… 一旁正在包饺子，突然听见陆拾离对空气说话钟粹猛然看向她：？？？这娃儿好像不太对劲。 正在捡饺子的张毓卿手一顿。 唯一没有异常表现的可能就只有听不见声音的闻明月了。 陆拾离：坏了，忘了这不是店里了。忽然对着空气讲话这看上去一定很傻吧？ 正在观察闻明月的楚情词转头看向陆拾离，微微挑了挑眉头，反应迅速：“阿离，你的反射弧再长一点，这句话可以留到晚上再和我说了。” 热意迅速攀上陆拾离的耳尖，卡了半天，她才想到接话的词：“早知道……就不说了。” “啊——这么多够了吗？”在一瞬间地静默后，张毓卿试图打圆场。 陆拾离立马带着一脑门汗尴尬一笑，接话：“够了够了，客气了客气了。” 见钟粹没有追问什么，张毓卿松了口气，端着饺子走进了厨房。 “两位的问题解决了没？明月告诉我，今天她没打到车，是两位免费载了她一程，我在这替她向两位道声谢了。”钟粹满脸慈爱道。 “解决了。”陆拾离说着礼貌地摆了摆手，“这不过是举手之劳，不用谢。” 楚情词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闻明月，淡然道：“雪下的太大，她自己一个人在外面也不安全。” 钟粹闻言却是叹息的摇了摇头，避开了关于闻明月的话题，带着温和笑意对楚情词道：“你们啊，如果有问题和难处尽管和毓卿说，她会尽力帮你们的。” 楚情词礼貌点了点头：“谢谢。” 嗡—— 就在这时，楚情词的手机传来一阵震动。她打开手机一看，是姝颜的电话，旋即拿着手机出了门。 陆拾离看见楚情词神色微变，一时间也坐立难安，索性也跟了出去。 “怎么了？需要我帮忙吗？” 楚情词看了一眼刚刚挂断的电话，脑海里回想了一番刚刚姝颜紧张的话语，故作轻松道：“没事，只是店里出了问题，我得先回去一趟，晚上我再回来找你。” 陆拾离不是不能感觉到楚情词肯定是有什么事正瞒着自己，但若是她不想说，她也不会追问。 她只说：“无论怎么样，注意安全。” 此刻她全然忘记楚情词是一只她都无法轻易看穿修为的大妖。 “放心，我很快就回来。”楚情词对她轻轻一笑，转身化作白色火焰消散在空中。 陆拾离看着消失的身影，眉锋一皱。显然楚情词口中的问题不是什么小问题，不然她也不会不守规则直接动用灵力离去。 另一边，楚情词很快抵达了姝颜所在的地方——一处普通民房内。 屋内客厅沙发上躺着一名刚刚绝气不久的女子，她脸色惨白，睁着双眼，脸上无痛苦之色，脖颈处还留有暧昧红痕，身形瘦得可怕，上面还有几处皮肤已经腐烂，掌心揉着一团黄色符咒。 姝颜站在一旁静静守候着楚情词检查死者情况。 楚情词抬手间掌心跃起一团白焰，她运转体内妖力将火焰在死者身上缓缓扫过，而后起身一挥手，火焰以她为中心向四周散去，白色的火焰烫过这所屋子每个角落后又迅速拢回了她的掌心。 这捉妖师体内本该生机勃勃的灵骨已经如同枯萎的树藤一般，体内生气灵力皆被大疫抽了个干净。 “是她，没错。”姝颜肯定道。 被白焰灼过的屋内显露出一团黑气，黑气如同一只壁虎般在屋里四处攀爬，一副着急想要出去的模样。 这是大疫所过之处留下了的痕迹。 姝颜厌恶地皱起眉，想要出手除去这些不祥的黑气。 “先别动手。”楚情词拦住了她，抬眼看了一圈四周，“这屋内还有这名捉妖师留下禁制，这些黑气一时半会儿还逃不出去，妖管局的人应该很快会来。” 她并不想直接和妖管局扯上关系，大家各查各的最好。如果这个时候她们动手抹去这些，妖管局必定会有所察觉。 姝颜只好收起手，看着沙发上死不瞑目的捉妖师，惋惜道：“她如果再坚持一会儿就好了。” 她已经尽最快速度追寻大疫的藏身之地了，可没想到还是慢上一步。 楚情词看着沙发上捉妖师轻叹一口气，心中一片沉重。 “让你制作的解药如何了？她若是想完全恢复修为，只怕还会有下一个受害者，等她慢慢修为涨上来，解药恐怕也派不上大用场了。” 现在大疫刚刚从七情塔里逃出来，修为大跌，所以只能用妖毒这种不入流的手段来侵害她人。等她恢复元气，那些黑气就能悄无声息的入侵人体。 提到解药，姝颜顿了一下，才小心谨慎开口：“额，目前只有一点点。” 楚情词转头看向姝颜用手指比划的一点点，等待着她的解释。 “嗐，那不是，相思引少了一瓶嘛……”姝颜眨了眨无辜的大眼，声音越说越小。 相思引是制作大疫妖毒解药的一味药引，不可或缺，但这谁又知道会这么凑巧。 楚情词轻飘飘：“嗯？” 姝颜顿时觉得八条腿一凉，立马道：“不过我已经在重新采集了，很快就好。” “制作好的解药先在这所屋子附近撒下，避免妖毒侵害这附近的百姓。”楚情词目光落回捉妖师身上，抬手为她阖上双眼，“妖管局的人来了，我们先走。” 第31章 今晚还回来吗？ “你和楚小姐,住一间屋子没关系吧？疗养院目前只剩这间屋子了。” 吃完饭后，张毓卿就亲自领着陆拾离到了给她安排的屋子前。 “应该……没关系？” 陆拾离自己也不确定，她轻轻推门而入,看了一圈，屋内一应俱全，收拾的井井有条,她的目光很快落在屋内唯一的一张床上，然后短暂地陷入了沉思。 只有一张床，这就意味着,她要和楚情词睡一起。 虽然之前不是没有一起同床共枕过,但是,总觉得现在心里感觉好像有些不对劲。 有点紧张。 她知晓紧张是因为什么,但又有一些害怕,还有一点难以抑制地激动。 “应该？”张毓卿微微一愣,这怎么和钟语灿给她的情报有些出入呢？ tui～ 陆拾离唾弃了一下自己乱七八糟的想法,清了清嗓子,换做一脸正色对张毓道：“嗯，可以的。稍等下，我得从六合镜里取个东西出来。” 她走进屋里，立即将门合上,拉上窗帘。接着她从背包里取出一圈红绳,划破指尖后将鲜血抹在红绳,再将红绳一端系在左手食指上，另一端夹在指间。 做好准备工作后,她才凝聚灵力御起六合镜,在镜面上写下符咒，将戾妖从镜中引了出来。 半睡半醒之间的戾妖刚刚脱离六合镜,便立即睁开眼，一个起跳，迫不及待想要逃离这，找一个新的宿主，它不敢招惹陆拾离，就直奔张毓卿飞去。 在镜中的钟语灿吓得一整个人贴在镜面上，哐哐一顿锤：“张毓卿！快躲开啊！”这灰球，她在六合镜里已经见识过它的蛮力了。 就在戾妖即将贴上张毓卿的面门之时，陆拾离迅速弹出指间红绳，红绳在空中张开，蜿蜒起伏，如同一条巨蟒，一口就将这只小飞鼠叼在了嘴中。 瞬间就将这缩水的只有网球大小灰色绒球紧紧绑住，她手腕稍稍一用力，就轻松把它像一个溜溜球一样收入掌心之下。 张毓卿面对戾妖贴脸突袭，反而一脸平静，除了发稍因求气流微微鼓动，整个人站在那儿一步未动，并没有被它给吓着，语气平淡道：“这个是？” 陆拾离在心底暗暗赞叹，不愧是闯过大风大浪的成功人士，看见一只妖突脸都八风不动的。 “戾妖，一只不太常见的妖怪。给我老实点！” 她抬起手看着握在手中眼泪汪汪的戾妖，想起上次让它撞得头昏眼花，于是报复性地捏了捏，别说弹性不错，还挺解压。 “它暂且伤不了人，况且还有我在。今天我发现您的疗养院好像有些不对劲，我打算晚上查探一下，您可以安排疗养院的病人今晚早些休息么？” 张毓卿听见和院内病人有关，神情才有了变化，紧张而仔细打量了一下戾妖，担心道：“陆小姐是说我这里……有妖怪？与它有关？” 第38章 她这疗养院里别说都是普通人了，而且几乎都是老弱病残，如果真有妖怪，那不是十分危险？！ “不一定，不过不用担心，有我和楚情词在。”陆拾离说得十分自信，她将六合镜拿起递过去，“喏，现在你可以带走它了，但别离开疗养院。” “今晚的事我会立即安排下去。”张毓卿接过六合镜，拇指在上面摩挲了一番，看着陆拾离清澈的双眸，郑重道：“我会替你保管好它的。” “好。”陆拾离眨了眨眼，点头道。 不过她并不担心六合镜会出什么问题，只要她还在，招招手就能将它召回来，这么回答只是为了张毓卿安心。 “如果还有什么别的问题你可以直接联系我。”张毓卿添加了陆拾离的联系方式后，就不多做停留，径直带着六合镜走出了门。 陆拾离站在门边目送张毓卿离去的背影，和刚见面相比，她的脚步要轻快许多。 她的心情也跟着轻松了许多。这才是这一路走来的意义。 将门合上后，陆拾离捏着手中的戾妖躺在沙发上，将它举起与自己视线持平，左右晃了晃，“今天是不是你在六合镜里折腾？是的话就眨眨眼。” 戾妖虽然开了灵智，但还不会说话。面对陆拾离的问话，顿时求生欲爆棚，疯狂一顿眨眼睛，生怕慢了解释不清。 如果真是戾妖，那陆拾离心中对于疗养院的问题有了底。无非就是噩梦和负面情绪，不过这需要晚上再来确认一下。 “那还有很长时间要等待呢。” 陆拾离将戾妖放下，她从兜里摸出手机，点开了和楚情词的对话框，对着少得可怜的聊天记录发起了呆。 对话框里最后的一条信息停留在好久之前，还是上次给的转账。两人天天早晚碰面，聊天工具根本用不上。 所以，楚情词什么时候回来呢？ 等陆拾离反应过来时，她已经在对话框里打下了一行字：【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陆拾离，你管人家什么时候回来！ 她飞速点着键盘右上角的叉，由于频率太快，一不小心点到了自动弹出来的表情包。 那是一张猫猫从门缝里探出头来的表情包，上面还配了一行*大字：今晚还回来吗？ 陆拾离立马用上最快手速将它撤回，撤回之后，她看着屏幕中间那一行，提醒着她撤回了一条消息的灰色字，心中一片复杂。 这该怎么解释？手滑？ 但还没等陆拾离想到该怎么解释，聊天框里就多了两个字。 楚情词：【回的。】 陆拾离盯着这两个字，微微睁大眼睛，心跳忽然加快得莫名其妙，仿佛隔空就看见了楚情词那略微戏谑的眼神。 她看见了？ 她看见了…… 她看见了！！！ “啊，好烦。”陆拾离一下将手机按灭藏在抱枕下面，打算先睡上一觉。 等她睡饱了，天黑了，她就带着戾妖出去检查一下哪里有问题，这样她晚上就可以不用睡了。 陆拾离这一觉睡得很安稳，还做了一个梦，梦里春和景明，阳光灿烂，楚情词坐在一块石头上温温柔柔的笑着。 梦里她一句话都得没有，却又好像隐秘的说了很多。 梦醒时，天已经黑了，陆拾离拉上了窗帘后就没打开灯，屋里一片黑暗，她一睁开眼，璀璨的阳光一下就融化成了黑暗。 她看了一圈周围，心里空落落的，拿起手机一看，晚上十点多，楚情词还没有回来。 不过很快这种空荡荡的感觉就消失了，因为陆拾离手中的戾妖正在奋力的往外拱。 “好了，好了，我现在就带你出去。”陆拾离从沙发上爬起身，浅浅活络了一下筋骨，就带着戾妖出了门。 一出门，她就松开了左手，戾妖像是打了鸡血一样往前猛冲，陆拾离都让它拽着踉跄往前走了两三步。要不是事先拿绳子拴住了，估计眨眼的功夫就飞没影了。 她可没忘记第一次抓它时费了多少劲。 现在整个疗养院今天为了配合陆拾离都特意更早熄了灯，和白天的热闹不一样，黑夜中的它看上去有些渗人。 别说还有一只飞在空中双眼冒绿光的戾妖。 陆拾离右手并起两指悬在嘴边，轻声念动咒语后，划过双眼，一道微茫闪过，眼前的疗养院便多了一些东西。 一种灰蒙蒙的雾气，或浓或淡从每一间屋子里飘出来来。这些雾气，就是普通人的噩梦与负面情绪。 一般人到了晚上，负面情绪会变得更加明显。即使白天的疗养院看上去一片祥和，好像每个人都过得不错，但到了夜里，每个人都有每个人藏在心里的秘密。 戾妖吸食人的噩梦、负面情绪为生。所以现在它面对一大波的负面情绪与噩梦，犹如普通人被金山银山包围，兴奋的很。 ‘或许你可以帮帮她们。’ “原来，她说的是这个意思。”陆拾离想起白天池御清那没头没尾的话，忽然明白了其中的含义。 虽然用戾妖吞噬掉她们的噩梦和负面情绪只能是一时的，但好歹能让她们暂时舒坦一些，譬如得到更好的休息和做一个美梦。 陆拾离看着正奋力用舌尖勾着空中灰色雾气的戾妖，手微微一用力，直接将它收回到手中。 被强行与雾气分离的戾妖用一种十分哀怨的眼神盯着陆拾离，她此刻活像那棒打鸳鸯的恶人。 “别这样看着我，也不是不让你吃。”陆拾离无奈看了一眼黑黢黢的夜色，然后和戾妖讲道理：“吃可以，但是要适可而止，你如果越界了，就别怪我无情。” 她不确定戾妖有没有将她的话听进去，但看它那瞬间振奋起来的表情，她可以确定一件事，它至少把前半句话听进去了。 行吧，好歹听进去了一些。 陆拾离向前走了走，将红绳上对戾妖的束缚松了松。 戾妖立即一头撞在了紧闭的门上，然后摊开成一张大饼，像个狗皮膏药似的贴在上面，灰蒙蒙的雾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它吸入体内。 “喂，差不多了昂。”眼看这间屋子的灰雾被戾妖吸收的差不多了，陆拾离左手扯了扯了红绳，提醒它。 戾妖很听话地松开了扒拉着的门面，如同一块蓬松的绒布一样啪地落在地上。它此刻双眼迷离，如同喝醉了一般，还时不时打一下饱嗝。 显然此刻，它美得很～ 陆拾离蹲在它旁边，伸手戳了戳它，不可思议道：“就饱了？这才一间屋子呢！” 这才哪到哪？她的想法是，最好今晚能都处理掉。 戾妖好像听懂了她这句话，给了陆拾离一个白眼——瞧不起谁呢？然后翻身跳起，开开心心蹦向了下一间屋子。 陆拾离就牵着它和遛小狗似的，路过一间一间屋子，直到停在了闻明月屋前。 闻明月的房间和其她人的不太一样，只飘着一点灰气，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就连戾妖都懒得在这多待一秒了。 这和陆拾离想象的不太一样，明明今天戾妖是十分激动地想要来这里，怎么会没有灰气呢？ 正当她盯着紧闭的房门思考时，一缕幽魂从门里穿了出来，正是汤玉璟。 汤玉璟看了看地上的灰色毛球，又看了看陆拾离，问：“这么晚，你在走廊里……遛狗？” 陆拾离：…… 戾妖：…… 第32章 “看上去确实傻兮兮的” 陆拾离没有瞒着汤玉璟,直接将戾妖的作用告诉了她。 本来也不是什么秘密，不然大半夜的牵着个妖怪在别人房门前晃悠也挺吓人的。 “所以，它不吃人,只吃噩梦和负面情绪？”汤玉璟瞪大双眼，蹲下身子，试探性地伸出一根手指挠了挠蹲在陆拾离腿边的戾妖。 好神奇！ 她惊讶地抬头看向陆拾离,仿佛是发现了一件什么很了不得的事，兴奋道：“我能摸到它？！它好像吃撑了。” 不怪汤玉璟这么惊讶，毕竟做鬼飘荡的这几十年,她什么都触碰不到。 “嗯,理论上来说是这样的。”陆拾离垂眸看着汤玉璟,眼底散着浅浅笑意和惋惜。 汤玉璟是鬼魂,而戾妖是因人而生的灵体,所以某种意义来说,是一类。 “那,月月她门前有很多负面情绪么？”汤玉璟站起身面向关着大门,伸手捞了捞。她什么都看不见，什么也摸不着。 “没有。”陆拾离看着那些微弱的灰色雾气说。 “原来她没骗我，明月好像真的从过去走出来了。”汤玉璟面容平静道。 她还记得闻明月得知她死亡消息时的样子，只一瞬间,她眼中的光全都熄灭了。在那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闻明月就像是被抽走灵魂的木偶,麻木的任由时间摆布。 那个时候她就无数次的祈愿闻明月能快一些走出来，不要再那样折磨自己,可她听不见她的声音。 到现在,她亲眼看见闻明月真的放下时，她感觉到自己那颗本不会再跳动的心涌起一股涩意。 第39章 “我说的没有,是指她没有很多负面情绪，而不是代表什么都没有。”陆拾离看了看那些微不可察的灰色雾气，转头望向神色悲伤的汤玉璟，仔细解释：“她的负面情绪很少，或许，那为数不多的可能是思念吧。” 是在见过屋里的木雕之后，陆拾离才反应过来，那些摆在走廊窗前的木雕刻的好像都是汤玉璟。 弹琴的是她，唱歌的是她，写字的是她，还有一个很奇怪，是两个小人，一个小人拿着个圆筒抵在另一个小人举着的手心中。 所以，闻明月不是放下了汤玉璟，而是学会了接受她的离去。 汤玉璟闻言看着陆拾离澄澈的双眼，忽然笑了，笑意里有几分释然。 这人年纪不大，但一双眼好像能看穿心里想的什么似的，不过她确实有被安慰到。她希望闻明月能早些放下她，可她也恶劣的希望她不要忘了她。 人真是一种很矛盾的生物，现在就算变成了鬼魂，还是会一样矛盾。 “第一个，是我们认识之后，我写第一首歌的样子，那首歌就是盛夏。” 汤玉璟走到窗边，指着窗台上的木雕给陆拾离一个一个的介绍当时的场景。直到最后一个，她顿了顿，目光变得缱绻，又带着些许羞涩道：“这个，是我给她表白的时候。” 听得认真的陆拾离脑子里卡了一下，歪了歪头道：“表白？”原谅她确实想象不到这个姿势居然是表白。 她对表白的刻板印象是，捧花？蜡烛？单膝下跪？ 汤玉璟笑：“是不是很难看出来？乍一眼看上去还有点傻兮兮的？” 陆拾离先是迅速摇了摇头，而后又干巴巴地点了点头。好吧，她实在是很难违心，她也想听听为什么是这个样子的表白。 “月月她是后天失聪的。当时我也在想怎么给她表白，毕竟别人说出来就好了，可她不一样，她听不见声音。” 汤玉璟开始描述那一段场景时，变得小动作很多，唯一不变的是嘴角压不住的笑意。 “一开始我是写在了一张纸上，但是无论如何我怎么写怎么画都感觉不够。然后我突发奇想，月月她听不见，但是可以触摸到啊。” 陆拾离还不明白：“触摸到？” “对啊，像这样。”汤玉璟举起左手稍稍握成一个圈然后抵在自己的右手掌心，然后对陆拾离抬了抬眉，示意她跟着自己做。 陆拾离有样学样，跟着汤玉璟的样子摆好架势，将嘴靠在左手握成圈的另一头。 汤玉璟：“呜～” 陆拾离：“呜～” 短短的一个字，通过左手，落入右手，微微发麻。 “噗嗤～”举着手的两人侧眼互看，不约而同笑出了声。 “看上去确实傻兮兮的。”汤玉璟抬起手遮住眼，乐得不行。 “可能是因为我不是闻明月吧。”陆拾离甩了甩还有些发麻的左手，然后抓着她刚刚话里另一个重点：“谁骗你了？” 这么一问，汤玉璟忽然愣了愣，然后左看看，右看看，在确认了什么之后，才开口道：“她叫池御清，她说她是拘魂使，专门来带我这样的孤魂野鬼离开尘世的。” “她和我说，我时间快到了，月月的生活也安稳了，我该走了。” 汤玉璟说的很平静，好像这是一件很普通寻常的事，普通寻常到就像她只是要出去旅游。 原来池御清是为了汤玉璟而来。 陆拾离：“什么时候呢？” “等过完这个春节。”汤玉璟笑得眉眼弯弯，接着说：“能不能拜托你们一件事，别再让月月去文煦老街了？那里没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只有一所开春后就要拆掉的废旧体育馆。” “在那开属于我们乐队的第一场演唱会的，自从我出事后，她每天都会去。拘魂使说，等体育馆拆掉，我和她之间就没了羁绊，也就没了再就在尘世的理由。” 汤玉璟说着说着，就开始愣神，她好像又回到了那段日子。 羁绊？ 陆拾离从没在哪里看见过这样的说法，她目光微微一转，看向窗台沐浴在月光下的木雕，如果非要说羁绊，这些都是啊。 不过她倒是知道，那些流离失所的孤魂野鬼，在荒野中游荡久了，就会失去自我变成厉鬼，变成了厉鬼也就失去了往生的机会。 所以，池御清应该是不想汤玉璟过于执着变成这样所以才这么说的吧？反正换成陆拾离的话，她会这样说。 “你，有没有什么心愿想要完成？譬如和她一起唱歌？”陆拾离抿了抿嘴，还是问了汤玉璟。 她想尽可能的出一些力。 这个提议十分诱人。 汤玉璟趴在窗台上，虚无的手从木雕上抚过，然后回过头，若有所思地看向陆拾离，夜里的寒风不安分地吹动她的发梢。 年轻捉妖师的目光十分自信。 “你能让我借尸还魂？” “这倒不行。” 陆拾离眉头一跳，借尸还魂扰乱阴阳秩序，可是大忌！ “那就是和钟语灿那样了？”汤玉璟回想起下午张毓卿对着那面镜子说话的场景，然后接着说：“那还是算了吧。我知道钟语灿是有非见张院长不可的理由，可我没有。” 她说：“短暂的重逢后，又是长久的离别，那样对她来说太难了，对我来说，也太难了，所以不如不见。” 这些年能陪在闻明月身边汤玉璟已经很知足了，毕竟这是从死神手下偷来的时光，哪能没有遗憾呢？ 陆拾离点点头，她能理解的。 “好了，耽误你干正事了，它好像消化好了，你继续吧。”汤玉璟拍了拍手打算回房间里去。 然而陆拾离喊住了她，然后提溜起戾妖晃了晃：“虽然不能在现实再见面，但在梦里重逢还是可以的吧？” 汤玉璟停下脚步，对这个提议有些心动，但还是有些犹豫，担心会影响闻明月。 “放心，梦醒后，梦中的场景会从她记忆里慢慢淡去，梦境和现实会分得很清楚。”陆拾离晃了晃戾妖，对着它说：“好好编个美梦，听见没？” 戾妖用力地眨了眨眼睛，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 汤玉璟：“那我需要怎么做？” 陆拾离：“好好地睡在她身旁就好了，剩下的交给我。” “那……谢谢了。” 等汤玉璟进入屋子里后，戾妖收到陆拾离的眼神示意后，立马跟着飞进了屋里。 陆拾离在外面闭起双眼，催动法诀，将绑着戾妖的红绳稍稍放松，让它能有足够的活动空间。 没过多久，戾妖就不辱使命，成功完成了任务，昂首挺胸地飘回了她腿边。 陆拾离搓了搓被冬风吹得冰冷，还依稀有些发麻的左手，看了眼306的大门，祝愿里面的人有个好梦，然后继续牵着戾妖开始扫楼。 戾妖像个吸尘器，敞开了肚皮疯狂吸收着灰色雾气，结果就是，到最后陆拾离快拽不住它了。 陆拾离盯着前面身躯膨胀数倍后的戾妖，它飘在空奋力往前飞再次与她僵持住了。 戾妖还想继续吃下去，她则死死拽住它。 整座疗养院的噩梦和负面情绪尽数入了戾妖的口，但显然此刻的它，贪念占了上风。 “你还是别叫戾妖，改名叫戾猪好了！” 眼下这种情况，只能用上些手段了。 陆拾离握紧左手死死攥住红线，右手从口袋里摸出早就准备好的符咒。 正在她施咒的时候，那戾妖不知道抽了什么疯，突然就不和她犟了，懒懒趴落在了地上。 ！！！ 正用力与戾妖拔河的陆拾离一下就失了平衡，她止不住地往后撤步，想要尽力稳住自己的身躯，然后—— 然后就顺理成章地撞进了身后人的怀里。 两人相撞时带起的微风，携着微微清香落在两人之间。 她身躯一僵，微微往左侧头，正好与那人垂落的眼睛碰在一起。 楚情词一双狐狸眼里漾着笑意：“我回来了。” 陆拾离感觉自己的脸在发烫，不明所以的哦了一声，然后想要和楚情词分开一段距离。 “阿离，你对待她们太温和了，所以她们不怕你。”楚情词忽地一下抬手握住了陆拾离的左手。 陆拾离起身的动作一顿，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楚情词的手上，从脸发烫进化到了整个脑袋都在发烫。 “别走神。” 楚情词的声音明明很温柔，陆拾离却好像被逮住干坏事了一般，心虚地立刻把眼睛转到戾猪，哦不，戾妖身上。 楚情词握着陆拾离的左手稍稍一晃，绑着戾妖的红绳像一道海浪般朝着它压去，眨眼的功夫，它就被绑成了一个拳头大的红绳球，安分的不行。 陆拾离看着手里与刚刚判若两妖的戾妖，如梦初醒，立马向前一步和楚情词拉开了距离。 冷风一下灌入两人之间，吹凉了急剧升起的温度。 第40章 “没有，我准备好动手的。”陆拾离将揉皱在掌心的里的符咒在楚情词面前亮了亮，“你回来的……凑巧。”正准备动手呢。 她一边说着，一边偷偷摸摸确认楚情词有无受伤。 “不凑巧。”楚情词却摇了摇头，伸手去取陆拾离手中的戾妖，然后趁机把她冰凉的左手又重新握入手中。“我回来的太晚了。” 陆拾离注意力都在她后半句话上，她抬头望天，黑黢黢的，“好像是不早了。”等回过神，手已经人被握住了。 等会儿？刚不是松开了吗？什么时候又牵上的？ “嗯，不早了，该睡觉了，房间在哪？你带我去？”楚情词假装不知道陆拾离在悄悄挣扎，反手将戾妖抛了出去，绑在了阳台上。 “房间……”陆拾离动作一顿，目光落在外面和钟摆似的戾妖身上，脚下亦步亦趋跟着楚情词往前走，“这样没问题吗？” 楚情词：“没问题，它吃太饱了，月光能助它吸收那些东西，难道要把它带回屋子里看我们睡觉？” 陆拾离：……总觉得这句话有点歧义。 第33章 日上三竿的，一个人不接还能理解，两个人都不接是怎么回事？！ 陆拾离睡觉从来没这么小心翼翼过,明明上次和楚情词共处一室她都没有这样紧张。 “你确定你要睡沙发？”楚情词站在沙发前居高临下地问。 “嗯，我下午试过了，这沙发睡得挺舒服的。”陆拾离抱着被子一顿点头,话说得大义凛然，人却长手长脚缩成一团：“你是老板嘛，睡床天经地义！” 楚情词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转身就走，“呵。” 陆拾离从这声轻笑里听出了几分生气的感觉，不明所以地看向楚情词的背影,还没来得及细问,那人啪嗒一下把灯关了。 屋内顿时陷入一片黑暗。 陆拾离陷在沙发里,抱着被子眨眼睛,眼睛眨呀眨的和外面的星星一样亮。 她不记得自己是怎么从精神饱满到睡着的,只是一睁眼,天就亮了,楚情词已经不在屋子里。 “楚情词？” 陆拾离揉着酸痛地肩背,看了一圈，没见着人，房门倒是留了一条缝。 出去了？ 她慢吞吞走到门边，一拉开门,被外头的阳光刺得闭了闭眼。 今天是个艳阳天,很适合与楚情词一起出门。 陆拾离等惺忪的睡眼适应了强光后,看清楚情词就站在走廊不远处，手里提着一个保温盒,另一只手里拿着六合镜,面带温和笑意与张毓卿说着话。 寒风凛凛，吹动她的发梢。 很快,楚情词就送走了张毓卿，提着保温盒走到倚靠门的陆拾离身前，眼前人脸上还带着一丝刚刚睡醒的呆滞。 她失笑：“怎么站在门口吹冷风？” 陆拾离脑子还没完全开机：“没有，我就想看看你……在干嘛。”话刚说完，她就想把刚开机的脑子重新关机。 “哦～”楚情词带着陆拾离走入屋里，将保温盒放在桌上，“先去刷牙，再来吃早餐，这是你昨天包好的饺子。” 陆拾离点点头，打着哈欠走进洗手间里，刷牙，洗脸，脸洗到一半，脑子里忽然回响起刚刚楚情词的那句话——这是你昨天包好的饺子。 等等！ 我昨天包的饺子？！是说那个包得像烧麦的饺子吗？！ 陆拾离将脸抹干净，甩了甩手就急吼吼地跑出了洗手间，正好看见楚情词打开了保温盒。 “等一下！等一下！”陆拾离伸出手掌挡在保温盒上，小声说：“那个，你吃多少？我来分？” 楚情词坐在桌旁，仰头看向她，笑着挪开挡在上面的手，“我已经看到了，样子怎么样应该不影响口感吧？反正不是你做的饺子馅。” 六合镜里的钟语灿向楚情词打小报告：“你现在见到的成果，是来自我妈教了她无数回，不然你恐怕只能当汤圆吃了，当然也可能是面皮汤。” 楚情词听后笑得更开心了。 陆拾离很想捂住钟语灿那叭叭的嘴，但她在镜子里，她拿她根本没办法！！！ 好气啊！ 她只能另辟蹊径：“你声音听起来这么虚，再不好好休息，当心魂飞魄散。” 虽然池御清打通了一条能让钟语灿和张毓卿说上话的通道，但这对钟语灿的消耗来说有些大，毕竟她还没脱离学校结界的掌控。 “我也不乐意在这儿当一只多余的鬼呢，休息去了，拜拜。”钟语灿确实觉得现在累得慌，还是这么久来头一回。 钟语灿声音一消失，陆拾离觉得氛围好像变得更加尴尬了？ 她偷偷看了眼楚情词，那人还在笑。 干脆红着耳朵，半推半就地收回手，坐在楚情词身边，看着她将一份奇形怪状的饺子分成两份。 一边看一边在心底感叹，钟粹和闻明月的包容性还是太强了，她包成这样都没被赶走。 用完早餐，两人就整理好东西，出门去找鹤仙人了。 说来也巧，在钟语灿老家门下，就有一株鹤仙人，两人根本不需要费力气去找，像是冥冥中注定。 “鹤仙人？鹤仙人？”陆拾离绕着印有爱护花草标语的指示牌看了好几圈，都没得到上次那只鹤仙人的回应。“难道搬家了？这么不凑巧？” 楚情词闭着眼细细感受了一下，此处妖气和上次相比确实稀薄了不少，这意味着鹤仙人已经不在这儿了。 一般鹤仙人是不会离开家的，但如果一旦搬家，那可难找了。 “我先问问，或许有线索。”楚情词右手一翻，手里多了个青柚色的小瓷瓶，打开瓶塞后，随手捏起法决，一阵清香就从里面飘散开来。 很快有一只鸟雀被其吸引落在了她手上。 陆拾离在一旁安静看着，小鸟啄食着瓷瓶里的果干，而楚情词如同入定了一般，双眼放空，瞳孔微微泛起红光。 不一会儿，她就回过了神，轻轻一抬手，小鸟拍拍翅膀飞走了。 陆拾离好奇她做了什么：“怎么样？” “好消息是，她不是搬家，坏消息是，她是被捉妖师带走了。”楚情词将瓷瓶收起，眉头紧蹙，面色不虞。 一个没有犯错的鹤仙人，平白无故地被捉妖师带走，这些惹妖讨厌的捉妖师，真是越来越放肆了。 陆拾离心里一紧，“那她？”还活着吧？ “应该暂时没事，她昨天才被带走。”楚情词扫了一眼草地，草地上还留有鹤仙人的妖气，倘若她死了，这些妖气也就该散了。 “麻烦的是，该怎么找到那名捉妖师，慢了鹤仙人恐怕就凶多吉少了。” 可要通过各类妖怪以鹤仙人残留的妖气沿途找人，需要不少时间。 陆拾离当然明白这件事的紧急性，“你可以让我看一下那人长什么样吗？” 她只需要看见那人长什么样，就可以通过术法来追寻。刚刚楚情词应该是通过那只小鸟看见那名捉妖师，就是不知道能不能也让她看见。 “可以。”楚情词朝陆拾离伸出手，“把手给我。” 陆拾离照做，听话的将手搭在了楚情词的掌心，眼巴巴看着她等下一步指示。 然而楚情词却忽的笑了一下。 陆拾离一下变得有些紧张，“怎，怎么了？” “你不怕我骗你？”楚情词能感受到陆拾离的紧张。那搭在掌心的指尖微微勾起，带起细碎的痒意。 从开始到现在，哪怕是说鹤仙人被捉妖师抓走，都好像只是楚情词的一面之词，陆拾离甚至都不知道楚情词是怎么确定的。 可陆拾离遵循内心的感觉：“我相信你。” “闭眼，放松。”楚情词嘴角微微上扬，“这是我们狐妖独有的技能，共感。” 陆拾离跟着将双眼闭上，先是沉入一片黑暗，而后视野慢慢变亮，视角变成了从树上向下看，刚刚好是那鹤仙人住的那一块草地。 背对着这双眼睛的，是一名扎着双麻花辫穿着黑色夹克的女人。 光看背影，陆拾离觉得有点眼熟。等人转过身来，她更眼熟了！ “青黛？怎么会是她？”陆拾离睁开眼，百思不得其解。 楚情词收回手，眉头有了些许舒展：“你认识她？” “认识，是在一次做任务的，偶然认识她和她搭档徐青余的。”陆拾离想了想。 “她们俩向来形影不离，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青黛会在这，不过我看她们不是那种不讲道理的捉妖师。” “那你能联系到她们吗？” “我试试。” 陆拾离掏出手机，挨个儿打了电话，两个人，没一个人接。 这个时间点，日上三竿的，一个人不接还能理解，两个人都不接是怎么回事？！ 她只好先给两人发去消息，看看有没有人回。 “这样等着也不是办法，我们可以先去找她们。”陆拾离叉腰望天，然后从背包里取出一张符咒，“我们先上车，跟着引路符的指引就能找到她们。” 第41章 引路符可以通过施咒者心中所想来寻路，施咒者灵力的强弱决定寻路的长短，中途不能断。 在现在这灵力衰竭的时代，陆拾离提着一口气施展引路符找到徐青余时，那感觉像是来来回回爬了玉华山三趟！ 最后车子停在了闵市市郊的一处没开的农家乐前。 “在地下车库？”陆拾离举着引路符，看着那黑黢黢的车库入口，微微喘息着。 那两个人在这干什么？ “你就别下车了。”陆拾离一手按住楚情词正解安全带的手，一手解开自己的安全带，“里面情况还不清楚，我进去看看先。” 她身份敏感，虽然徐青余不是那种见到妖怪就喊打喊杀的捉妖师，但还是别过多的出现在捉妖师面前好一些。 楚情词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解开了安全带，但没有下车，只是双手紧紧握着方向盘道：“需要的话，喊我。” 陆拾离弯了弯唇，带着引路符下了车。 当她踏入底下停车场时，一股阴冷的风吹来，陆拾离打了个寒颤，随即稳住摇晃不定的引路符向里走去。 这昏暗的停车场不大不小，还停了几辆落满了尘埃的僵尸车。 陆拾离正小心跟随着引路符的指引，一面打量着周围情况，一面搜索着徐青余的身影。 就在绕过一根柱子转弯之时，异变陡生，一道凌厉的掌风不分青红皂白朝着她就劈来，引路符被打落在地瞬间化为了灰烬。 “徐青余！是我！” 陆拾离匆忙接下袭击之人的两招，死死卡住她的双手，才有了空说话。 扎着高马尾的女生停了手，看着清陆拾离的样貌，立即放开了手，凝重的脸色连带着语气都有了一丝放松，“怎么是你？” “不是我，还能是谁？”陆拾离甩了甩发麻的手。徐青余还是没变，打起人来一招一式，毫不手软。 徐青余谨慎地往车库门口瞧了瞧，又低头瞥了眼地上符咒的余烬，“你怎么，突然用引路符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还想问你呢，怎么好好的，你和青黛都不回我消息？不然我用得着通过这个来找你吗。” 陆拾离往柱子后探了一下头，果然在后面停着的黑车里瞧见了青黛，只是隔着车窗，光线昏暗，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 “说到这个，我忘了和你说，我换手机号了，青黛也换了，现在重新加个。”徐青余从衣服口袋里摸出手机来，又问了一遍，“你找我们什么事？” 陆拾离不绕弯子了直接表明来意：“你们昨天，是不是抓了一只鹤仙人？” 徐青余听见这话，手上动作一躲，身上的松弛感一收，看着陆拾离的目光又变得有些警惕起来。 陆拾离察觉到徐青余的变化，默不作声地回看她的双眼。 下一秒两人几乎同时开口： “你是杨家派来的？！” “你不是从来不抓人畜无害的妖怪吗？！” 第34章 “陆小姐有没有兴趣加入杨家呢？” “抓鹤仙人是个意外,我现在很后悔抓了这么个烫手山芋。” 徐青余提到鹤仙人，她脸上的无奈和悔恨交加在一起，像是恨不得回到那天把鹤仙人塞回去。 陆拾离看她表情不像作假,然后提高声音为自己喊冤：“杨家？那个捉妖世家？我要是有那个本事抱她们的大腿我还会在外面游荡吗？！” 杨家是为数不多从古至今以捉妖、降妖为己任的捉妖世家，论资历比妖管局还高，除了妖管局,那么杨家就是众多闲散捉妖师想要攀附的家族。 与避世的妖管局不同，杨家可有钱的多。 徐青余摸着下巴点了点头：“也对，看你现在这样也不像进了杨家。” 杨家给捉妖师的待遇还是很丰厚的,光是装备这一块就是行内顶级的存在。 而陆拾离,还是背着她的破背包。 陆拾离觉得自己喉咙哽了一下：“……所以,鹤仙人和杨家有什么关系？” 在确认了陆拾离和杨家没什么关系后,徐青余才将她这两天的遭遇说了出来。 “我意外收了鹤仙人之后,本打算要送她回去,可她说原来的地方已经不适合她了,她必须重新换个地才行,于是我只好带着她一个一个找。” 说到这个，徐青余头疼地捏了捏眉心。这哪里是收了个妖？这简直是抓了个祖宗，地方找来找去，没一个能让她满意的。 可没办法,谁叫她理亏呢？ 陆拾离略微同情地抬手拍了拍徐青余的肩膀,安慰道：“没办法,鹤仙人是这样的，一但离开原来生活的地方,就得换个地。” “如果只是找新地方那还好,我和青黛陪着她慢慢找就是了。”徐青余说着眉头一皱： “可我没想到半路杨家忽然横插一脚，威逼利诱说要我将鹤仙人交给她们,杨家是什么地方？我当然不肯！” 杨家虽然是捉妖世家，但是在现在这个时代，口碑比妖管局差多了。 在以前，捉妖师秉承除妖务尽的原则，不管对错，不分善恶，是妖都一律打杀。妖怪和人族之间势同水火。 直到七情塔的出现。 而如今，捉妖师对于妖的处理也是按照是非对错来判决的，尤其是在妖管局成立后，捉妖师更加不得随意捕杀妖怪。妖怪和人族之间的关系也得到了缓和。 杨家虽然给妖管局面子，但是捉妖手段却是残忍许多。更是会将一些抓住的妖怪训练成没有感情、灵智的傀儡，或者用来炼药。 “你不肯交出鹤仙人*，所以她们一直在找你麻烦？” 这样一来，陆拾离就理解为什么徐青余换了联系方式，还会躲在这么偏僻的地方了。 不过……她垂落目光，看向地面上的灰烬，她能用这种方式找到徐青余，那么杨家也能。 徐青余叹息一声，沉默了片刻，又问陆拾离：“你找鹤仙人干什么？” 陆拾离起想自己来找人的目的：“我需要她帮我一个忙，所以她在哪？你放心我不会强迫她的。” 徐青余直接走到身后车子旁，敲了敲车窗，车窗缓缓摇下，露出了一张冷若冰霜的脸。 在看见青黛时，陆拾离露出友好的笑容打了个招呼。 可车里人，只是动了动眼睛，没有给出任何回复，将一个巴掌大的紫檀木盒递给徐青余后就再次升起了车窗，隔绝了陆拾离的视线。 啧，一段时间没见，怎么青黛好像比上次还高冷了些？以前至少还是能说上几句话的，陆拾离感觉有些怪怪的但是说不清哪里有问题。 “她在这儿，你问吧。”徐青余将木盒平放在掌心上，打开了盒盖。 木盒里垫了一层柔软的白色绒面布，在一片纯白里，中间芝麻粒大小的黑点十分明显。 陆拾离还是不太习惯，直接掏出了手机对准了那里黑芝麻，轻轻喊了一声：“鹤仙人？” “小徐啊，上次找的地方还算山明水秀，这回你给我带哪来了？怎么黑不溜秋的？还有一股难闻的味道。” 鹤仙人双手交叠在脑后倚靠着身后的鹤形草上，悠哉悠哉地睁开眼。 “咦？是你？陆拾离大人！” “陆拾离……大人？？”徐青余抬眼看向陆拾离，皱起眉，阴阳道：“为什么她是大人，我就是小徐？” 陆拾离：…… 鹤仙人起身向着陆拾离恭敬地拱了拱手，笑盈盈解释：“因为我是一株草啊。” 风往哪吹就往哪倒，现在还能有比狐妖王楚情词更大的风吗？！ 徐青余冷笑一声，忍住掀飞檀木盒的冲动，“命都快没了，还有闲工夫在这儿谄媚！” 鹤仙人有恃无恐：“既然小陆大人在这儿，那我这条小命肯定是安全的。” “诶诶诶……”陆拾离在一旁听得冷汗直流，连忙抬手打住这一人一妖斗嘴，直接表明了来意：“鹤仙人，我有件事需要你帮忙。” 鹤仙人仰头看向陆拾离，认真道：“鹤果可以给你。” “嗯？你怎么知道？”陆拾离一愣，她还没说是什么事呢。 “上回你带那孩子回来的时候，我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的。”鹤仙人道，“鹤果交给你我也更放心，只是还请大人替我找个安全的栖身之所。” 对于这点，陆拾离早在来找鹤仙人的路上就已经设想过了，最简单快捷的办法，就是将她安置在楚情词开辟的妖域。 那儿环境不错，而且全是妖怪，十分安全。 但是现在，她没想到杨家会插一脚进来，那么地方就要仔细考虑了，总不能将麻烦带去妖域。 “好，只要有我在，一定护你周全。”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陆拾离承诺道，伸手去接徐青余手中的木盒。 徐青余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来回回扫了几圈，总觉得两人之间藏着什么秘密，可不管秘密是什么，眼下鹤仙人已经是一个十分危险的存在，杨家那群疯狗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咬上来了！ 第42章 “你想好了？这可是个烫手山芋。”她捏木盒没有松手，“你大可以将鹤果带走，反正我和青黛也是要周游世界的，找地方会更方便。” 陆拾离笑着点头：“当然，我总不能白得好处！” 徐青余跟着笑了笑，松开手时，余光看见不知从哪飘落在脚边烧成半截的符咒瞬间变了神色。 唯一有光投进来的地下车库门口忽然间就暗了一下。 陆拾离指尖一动，啪嗒一下将木盒盖上，把它收入背包之中，收敛笑意，凛凛看向门口处。 一亮黑色的大g缓缓驶了进来，车上两盏大灯如同利剑破开黑暗与尘埃，直指陆拾离和徐青余。 陆拾离清楚地感受到那灯光里的灼热，如同三伏天里的毒阳，她逆光看不清幕后之人的模样，但深知来者不善。 车子在平稳下坡落地后停了下来，与此同时那跟随在大g后面的黑车上哗啦啦一下窜出来许多身着统一黑色战术服戴着黑色帽兜的人，围着头车排开。 战术服上统一用金丝线绣着杨家家徽。 陆拾离挪了挪脚，感觉脚下的沙砾仿佛都被炙烤得开始发烫。 杨家这排场，还真是大啊…… 砰——车门一开一合。 从大g上跳下个头发微卷的短发女人，不苟言笑的，面相上看上去有些凶。 她径直走到车前正中央，看向陆拾离，冷着声仿佛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我们大小姐说，要么你开价，她来买；要么你和她都留下。” 杨家现在唯一能有这排场的大小姐也只有杨思有了。 既然她都亲自来了，今天这个梁子是结定了。 “若我两者都不肯呢？！”陆拾离摆好出招的架势，微微抬头，目光直视过去落在大g后座的人影上。 “那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 短发女人说着双手从身后各摸出一根两指宽半个手臂长的黑色金属棍子，棍身上雕着玄妙深奥的符文，散发着森森寒气。 陆拾离看着步步逼近的女人，周身做好准备，蓄势待发。 就在大战一触即发之时。 一道矜骄的女声从车里传来：“阿莱！既然这样，我们也不好强人所难，回去吧。” 陆拾离神情一愣，扭头看向身侧的徐青余，对方脸上的神情和自己一样。 摸不着头脑。 不好强人所难？都追到这儿来了，就只为这么个结果？这杨家大小姐，葫芦里卖了什么药？ 那叫阿莱的领头女人虽停下了手头的动作，但脸上却又黑了几分。 陆拾离只感觉她看向自己的眼神仿佛化成了刀子，像是要在自己身上戳几个窟窿才解气。 莫名其妙！ 阿莱重新钻回车中，那些属于杨家的门客又哗啦啦的一下如同海水退潮，从哪里来的回到哪儿去。 几辆车子有条不紊地退出了地下停车场，被堵住的出口又亮堂起来。 徐青余收回盯着出口的目光，看向陆拾离再一次确认：“你和杨思有不认识对吧？” 没道理杨家追到这就只为露个脸啊，她想。 “她那样金贵的人，是我这样的普通人能遇见的吗？”陆拾离知道她想问什么，“不过这事恐怕没这么简单，你还是赶紧离开闵市吧。” “有道理。”徐青余点了点头，然后一把将陆拾离掰过身来。 陆拾离懵圈：“你做什么？” “我听说杨思有是只花蝴蝶，但凡有些姿色的捉妖师，都被她纠缠过。”徐青余说，“现在看来，你的处境比我还危险了。” 陆拾离被她气笑了：“呵，你再不走，就不用走了！” 徐青余闭上嘴抬了抬眉头，坐回身后停着的车里，与她道了别：“回见。” 陆拾离目送徐青余的车子出了停车场后，才慢慢走了出去，只是她没料到，杨家的车队还没离开。 “陆小姐。”靠着车门的女生看见陆拾离走来，主动迎上前去。 陆拾离停下脚步，眼前人穿着米色外套，咖色格子半身裙，与之前那些人一味的统一黑色打扮截然不同。想也不用想，这人就是杨思有。 “杨小姐。” 杨思有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双眼紧紧盯着陆拾离，“陆小姐有没有兴趣加入杨家呢？” 以前陆拾离就不喜欢杨家的作风，不然也不会选择去妖管局，所以现在也一样：“抱歉，我比较喜欢一个人。” 话一说完，她就毫不留恋地绕过杨思有继续向前马路对面楚情词停着的车走去。 “稍等一下。”杨思有忽然抬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杨思有的手很冰，陆拾离的手腕一下被冻得起了层鸡皮疙瘩，她转头看过去，想起徐青余说的话，不着痕迹地抽出自己的手，往旁边挪了一步。 “杨大小姐还有什么事？” “不好意思。”杨思有那天真无邪双眼里浮起几分歉意，“这是我的名片，你如果改变主意或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可以联系我，就当交个朋友。” 陆拾离凝视着名片，片刻后终于还是抬手接住了它，总要给人家一个梯子下，“多谢。” 她捏着名片，快步走向楚情词的车子，在离车子还有两三步远时，手中的名片忽然一下燃起了白色火焰，她连忙松开手，一眨眼的功夫，名片被烧得连灰都没有留下。 在陆拾离身后看见这一幕的阿莱握起武器，打算上去给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人一个教训。 杨思有抬手拦住她，目光从陆拾离的背影移至那辆停着的小白车上，原本无邪的双眼里压抑着几许疯狂，摩挲着指腹，淡然道：“没关系的。” 第35章 “你应该留下来赎罪啊！别回去了，留下来吧！” “鹤仙人已经安全了。”陆拾离重新钻进车里坐在副驾位上时,也才真正感觉到自己安全了。 对于名片被烧一事，她决定就当没看见。 “嗯。”楚情词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瞥了陆拾离一眼,启动车子，声音清冷：“把手擦干净。” 楚情词这两句话说起来和平时没什么两样，但陆拾离总觉得她那后半句话听上去有点凉嗖嗖的。 原本心里那名为安全的进度条瞬间锐减成危字警告。 虽然不知道是为什么。 陆拾离赶忙系好安全带,连抽了几张湿巾来来回回擦着手，然后看着指尖发呆，刚刚那火焰烧了名片却没灼伤她半分,她甚至都没觉着烫。 直至回到桑榆疗养院,楚情词未再开口和她说一句话,她想问问为什么都没有机会。 …… “张总,您现在立下遗嘱是否有些太早了？” “不早了。” 张毓卿在表单上签下自己的名字后递给助理,而后抬头看向玻璃窗外的黄昏,想着陆拾离她们怎么还没回来。 听她们说,小灿所在的那个鬼域结界会很危险,她不能不去，但也要做好回不来的准备。 笃笃笃—— “请进。”张毓卿收回目光整理好心情，又对助理说：“你先回去吧。” 陆拾离得到屋内人的许可才推开了门，推开门迎面走来一名身着职业西装的中年女性,她连忙退开一条路,先让人家出去。 “谢谢。” “不客气。” 擦身而过的瞬间,陆拾离看见她怀里抱着的文件夹上漏出来的遗嘱二字，心一沉,又看向里面的张毓卿。 阳光从落地窗洒到张毓卿的右肩上,她半张脸落在暖阳里，半张藏在阴影里。 她看到两人回来,肉眼可见的开心，落在阴影的眼睛也明亮起来，迫不及待问：“可以开始了吗？小灿她还好吗？” “我很好，你不用担心。”安静了一整天的钟语灿终于开了口，沉默了一会儿，再次说：“张毓卿，其实我……我这样也没关系的。” “可我有关系。”张毓卿摘下眼镜站起身，语重心长道：“我没有办法做到忘记你和那一切。” 陆拾离按住背包，踌躇了一会儿才开口：“一切准备就绪，可以开始了。” “那我要带什么东西吗？”张毓卿有些紧张道。 “不用，现在和我们去滨庆一中高三教学楼的天台就行，今天正好周末，那儿没人。”楚情词跟在陆拾离身后进了门。 陆拾离听见她开口说话，回头看过去，楚情词大方的分了她一个眼神，而后又立即挪开。 陆拾离抿起嘴，有些不知所措。 “滨庆？那需要我现在订机票吗？”张毓卿拿起手机，她在想现在订机票的话，还来不来得及。 “不用啦，和我们走就好了。”陆拾离说。 几人下楼，往停车场走去，看见汤玉璟正百无聊赖地蹲在车前在地上画圈圈。 见陆拾离过来，汤玉璟拍拍手立马站了起来，“我和你们一起去，去那个什么鬼域，张毓卿一个人去那里挺危险的吧？” 确实只有灵体或是吃了鹤果的人能进去，不过话又说回来，汤玉璟怎么这么清楚？ 第43章 陆拾离问：“池御清和你说的？” 汤玉璟答：“嗐，我自己问的。” “你知道进去之后，如果阻拦失败，你们可能就永远出不来了吗？”楚情词很严肃地给她解释了一下后果。 汤玉璟耸了耸肩，“知道了呀，但那个小朋友不是我的粉丝吗？那我当然应该替她做一些，偶像该做的事。” “上车。”楚情词指尖挑起钥匙。 张毓卿不知道陆拾离和楚情词对着空气在和谁说话，这场面看上去十分怪异，她就静静在一旁等着，直到上了车，她才看见那人是谁。 “汤玉璟？！”她见着人时倒是比钟语灿镇定得多，可她怎么想也没料到会是汤玉璟，虽然没见过真人，但她已经无比熟悉。 “终于是见上面了，我经常能看见你听我的歌。” “因为小灿喜欢，所以我也喜欢。” …… 车子在下午六点左右，到了滨庆一中高三教学楼前。 暮色下垂，学校里的建筑物和一草一木都开始在夜色中变得模糊，即便还有残阳，呼啸而过的冷风，衬得无人的校园十分寂寥。 几人推开天台门时，池御清已经那儿候着了，寒风吹起她的长发，掀动她的衣角，但她站在那儿巍然不动，银色的眼帘泛着冰冷的光泽。 直到身后天台大门有了动静，她才回过身面向楚情词：“准备好了？” 楚情词微微颔首，转头向身侧的陆拾离伸出手，“鹤仙人。” 陆拾离赶忙从背包里取出紫檀木盒双手递放到她手上。 楚情词指尖扣住木盒，目光落在陆拾离擦红了的手背上。很少见风餐露宿的捉妖师皮肤还能这么白，导致上面擦红的印子十分明显。 于是她将木盒以及陆拾离手中唯一的湿巾的一同拿走了，省得她一直擦个不停。 接着，她将盒内的鹤果取出，唤出白焰将变得和李子一样大小的鹤果包住，灼去上面残存的妖力再让张毓卿服用。 “你吃下鹤果后进入鬼域，可能是在钟语灿坠楼前半个小时，也有可能是一个小时，时间无法确定，所以你一定要以最快的速度，找到她。” 张毓卿左手不自觉地抓紧了裤子，垂眸看了一眼左脚，坚定道：“我会的。”这次，她会跑的很快，以最快的速度。 池御清拿伞点了点心事重重的某人：“把钟语灿放出来吧。” 陆拾离回过神，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呼出，点了点头。 她先从背包里取出一条卷好的柳条交给张毓卿，“我们没办法陪你进去，这个柳条，你可以用来对付鬼域里的鬼怪，她们要是冲上来，你只管抽她们。” 张毓卿从容应下：“好。” 而后，陆拾离才取出六合镜施法将钟语灿放了出来。 池御清紧随其后，执伞化刀，墨色的刀锋凌空一划，虚空中裂开一道漆黑的缝隙，从里面吹出来阵阵阴风。 “陆拾离！”还在迷瞪中的钟语灿话还没说完，就被虚空裂缝里伸出的黑色触手拽了进去。 “钟语灿！你别怕！”陆拾离的声音很快就呜呜的阴风吞噬。 “好了，你们进去吧，快去快回。”池御清单手握着横刀，源源不断的刀气从上面飞出阻碍着裂缝愈合。 张毓卿和汤玉璟一刻也不敢耽搁，立即跳入了裂缝之中。 “接下来就靠你阻挡那些从裂缝里跑出来的鬼怪了。”池御清对陆拾离道，“我只能做到这一步了。” “交给我！” 陆拾离御动六合镜正对裂缝，双手掐动法诀，六合镜顷刻间光芒一盛。 然而六合镜就在从虚空里吹出来的阴风下慢慢覆上了一层冰霜，彻骨的冰冷让她觉得自己手都快断了。 原本退回裂缝里的鬼影，又开始蠢蠢欲动、张牙舞爪地想要向外爬。 就在这时，一道白焰及时地缠绕上陆拾离的双手，一路向前包裹住六合镜，在火焰地舔舐下，冰霜很快消失得无影无踪。 陆拾离侧过头，看见楚情词就站在自己身边。 楚情词转眸看向一脸呆呆傻傻的陆拾离，一下忘了自己还在单方面同她置气，没忍住开口：“看哪呢？” “没有。” 陆拾离又转过头去，全神贯注地看向在虚空裂缝里两人的身影。 鬼域里的一切看起来都不太真实，尽管它和真实世界里没什么两样。区别在于天色会更加昏沉像是加上了一个滤镜，天空中还不断飘落不知从哪来的灰烬。 以及那些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鬼怪。 张毓卿和汤玉璟落在二十多年前的滨庆一中校门口前，这时候的校门还没有那么气派。 老旧的设施顷刻间将她拉回了当年热闹喧嚣的校园生活，只是很快周围乱糟糟的声音打破了她的回想。 张毓卿一出现，就引起了附近那些原本漫无目，游荡着的鬼怪的注意力。 活人的气息瞬间令她们陷入疯狂。 “你去找她，别停下来，我来开路！” 汤玉璟转了转手腕，以前学的散打终于在这一刻可以派上用场了，她毫无顾忌地以身撞向涌来的鬼怪。 面目狰狞的鬼怪拖着残缺不全的身躯，朝着张毓卿张开血盆大口示威。 张毓卿忍着生理上的不适，将柳条在右手上绕了两圈，防止它脱手，然后狠狠一鞭子抽了出去。 柳鞭落在鬼怪身上，瞬间炸起一串火星和黑烟。 鬼怪哀嚎着倒地不起。 这么好使？张毓卿捏了捏手中的柳鞭，心中不禁又多了几分底气，一路小跑，过关斩将来到校门口。 门口处的保安室里钻出来一只身高近两米，身材魁梧的鬼怪，连挨了好几鞭，身上黑烟滚滚，都快变成一个行走的烟囱了，还是一步一步，踉踉跄跄地向张毓卿逼近。 “张毓卿！躲开！” 听见身后汤玉璟的呼声，张毓卿连忙侧过身子。 只见汤玉璟拿着一把被火烧过的吉他甩了过来，狠狠拍在了这鬼怪脸上，直接将她按倒在地。 “你继续走！” 当鬼这么多年，什么东西都碰不到，有时候还是挺憋屈的，突然间能摸到实体了，还有几分兴奋。 “你自己小心！”张毓卿收回目光，继续向前跑去。 此刻她是真的看见了钟语灿口中对于汤玉璟的描绘：有几分狂野。 “放心，其实我和她们没什么两样。”汤玉璟掂了掂手里的老伙计，心想，反正大家都是鬼，总不能饥不择食吧？ 林荫大道的两旁还种着白色的玉兰花，落花纷纷，白的像雪，在它的尽头就是高三教学楼。 “欸，那不是高三七班的张毓卿吗？” “哦，她啊，她是个害人精，听说害死了同班同学钟语灿。” 张毓卿挥鞭的手一顿，高高举着，她失神地盯着从四面八方慢慢聚拢过来的鬼怪，明明她们都是怪诞地弯着嘴角，没有开口。 可她能清晰地听见那些话从她们嘴里说出来砸在自己身上，犹如穿心利剑，将她这些年好不容易遮盖好的伤口再次挑开。 “我要是你可真没脸活下去了。” “就是，人家钟语灿有钱有颜，对你那么好，你是嫉妒人家才动的手吧？！” “要不是钟语灿，谁愿意带一个小瘸子玩。” “你应该留下来赎罪啊！别回去了，留下来吧！” 张毓卿捏着柳条的手因过于用力而颤抖起来，细长的柳枝硬生生地勒进了血肉之中，鲜血浸透掌心，顺着掌纹一滴一滴落在地上。 “不，我只后悔一件事，那个时候没有拉住她。” 她挥落柳枝，将阻碍在身前的鬼怪抽倒在地，跨过她们朝着钟语灿跑去。 身后的鬼怪们发出一阵一阵凄厉的惨叫： “为什么！为什么没有人来接我！带我离开这！” 第36章 “是楚老板欺负你了嘛？” 钟语灿站在天台护栏前,即使她用尽全身力气下意识去反抗，双手仍然不由自主地搭在了锈迹斑斑的护栏上。 冰冷刺骨的感觉从掌心传至全身，身上某些地方已先一步开始疼痛。即便那里还没出现伤口,但那些在记忆里反复溃烂，又结痂的伤痛仍然让她害怕得浑身战栗。 普通人只能习惯疼痛，而永远无法做到不怕疼。 即便她从高楼坠落了一次又一次。 时间一点一点向前推移。 钟语灿迈开腿,浑身颤抖着坐上栏杆，闭上眼，害怕的泪水从眼角滑落。 在那令人牙酸的咔嚓声响起前,这回,熟悉的声音率先落在了耳畔。 “钟语灿——” 天台门被重重推开,撞在墙上的闷响像是一道惊雷,劈开了这片飘满灰烬的暗沉天空,带来了一缕光。 浑身是伤的张毓卿冲了出来。 栏杆的断裂如约而至。 张毓卿一把拉住钟语灿将人扯入怀中,两人一同重重倒在了天台的边缘上,掀起大片大片的灰烬,灰烬又在落地的时候变成了一片一片的玉兰花瓣。 第44章 钟语灿趴在张毓卿身前，听着她剧烈跳动的心脏与呼吸，感觉自己好像又重新获得了生命。 “这回，我抓住你了！” 张毓卿并没有因为安全而松开手,反而用力收紧手臂,说话时颤抖的尾音像是紧绷到极致的弦,仿佛下一秒就要断开。 “张毓卿，我好疼啊。”钟语灿蜷缩起身体,指尖抓紧张毓卿的衣角,将整张脸埋入她的怀里，小声抽泣,呢喃着：“真的，真的，很疼……” 张毓卿闭上双眼，心脏被钟语灿的哭泣声一圈一圈包裹，收紧，酸痛无比。 “对不起。”她哽咽着，右手指尖穿过钟语灿的长发，轻轻拍了拍她的背，想要给她带去一些安慰。 她那几天不该和钟语灿置气。 她那天不该上天台背书。 她那天不该……没能抓住钟语灿。 “你打算以后每次都要和我说对不起吗？” 上一秒还是哭包的钟语灿从她怀里抬起头来，红着眼眶皱着眉，一字一句说得极为认真： “那天不是已经和你说过了吗？张毓卿，我不怪你，那不是你的错！” 明明那天晚上，她们就把话说开了的！ 张毓卿抬眼看着钟语灿，故作生气的模样是如此鲜活，好像她与她之间断开的那二十多年的光阴在这一刻重新接续上了。 她抬起右手，将被泪水沾湿贴在少女脸上的发丝拨开，“如果那天，我能跑得和今天一样快就好了。” “没人能知道意外会是什么时候来，你应该继续向前走才对，不要总是回头看。” 钟语灿瞥见张毓卿掌心中鲜红的伤痕，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又看向身下人，原本她身上干净利落的白色衬衫，现在成了乱糟糟的一团。 灰烬、血迹、泪痕夹杂在一起。 “压、压着你了，不好意思……”钟语灿红着脸立马爬了起来，心疼地扶起张毓卿，手指沿着她掌心伤痕的边缘轻轻划过，“肯定很痛吧？” “这些不算什么。”张毓卿收回手，平静道：“不疼的。” 这些不算什么。 钟语灿心里一片复杂。 是啊，这些年，张毓卿从一个不被她人重视的人，一步步走到现在这个被人敬仰的地位，肯定吃了不少苦。 “嗯～不疼的。”钟语灿做了搞怪的表情，“你这话，鬼都不信。” 反正她是不信的。 张毓卿轻轻一笑，被她这模样逗乐了。 昏沉沉的天空好像被什么劈开，剥去了灰蒙蒙的外皮，微风拂过，露出灿烂的晚霞。 “这是出来了？”钟语灿眨了眨眼适应了一下突然变亮的场景。 汤玉璟从半空中浮上来，十分遗憾：“啊，就结束了？我还没打够呢。” “嗯哼，出来了。”陆拾离头一点，弯腰去捡起刚被张毓卿慌乱丢弃在一旁的柳枝，将它仔细卷好收入包中，然后抬头笑道：“恭喜你啊，钟语灿，获得了短暂的自由。” “嗯？为什么是短暂的自由？”钟语灿笑脸一僵，光速变脸，“难道我还是不可以离开学校吗？” “当然可以，不过，你不是还要参加今年的高考吗？还有一百多天就要考试了，你不得……抓紧一下学习？” 陆拾离可没忘记，在脚下这栋教学楼里的每个教室黑板上可都写着高考倒计时。 抓紧一下学习，好陌生又熟悉的话。钟语灿既有一种期待的感觉，但是本能又有些害怕。 “别怕。”张毓卿像是看穿了钟语灿的内心，安慰道：“我会带着你学习，免费补课，对你来说百利无一害。” 钟语灿扭头看向她，这话……好像是她自己说过的？ “好了，我们该走了。”一直默不作声盯着某个方向的楚情词打断了几人，转头看向池御清意有所指开口道。 池御清微微点头：“交给我收尾，你们先走吧。” 等楚情词的小车离开滨庆一中后，她才慢慢走至天台上的摄像头前，抬头看了它一眼后，整个人的身影缓缓消失在了空中。 陆拾离跟着楚情词将几人送回了疗养院，被钟粹强留下来吃了一顿饭后，就直接回酒馆。 来时的路上还有钟语灿这个小喇叭还不显安静，回去的路上就只剩下她和楚情词两个人，不该存在的墙又堵在两人中间。 看上去像是没什么事，但实际上，你知道它就在那里。 她总算有了可以解释的机会。 “楚情词，那个……我，我不是有意去接杨思有名片的。”陆拾离捏着手指，看了两眼旁边认真开车的人，又迅速低下头。 当时是她大意了，楚情词是妖啊，她怎么能明目张胆地去接别的捉妖师的名片呢？！ 而且还是对妖怪极其不友好的杨家！ 楚情词姿态慵懒地扶着方向盘：“你这是在向我解释？” 陆拾离抬头看向她，很认真的点头：“嗯，对啊。”难道不明显嘛？ 楚情词看上去并不在意，声音听起来也是不在意，“这有什么好解释的。” 但陆拾离在意的要死，“当然有！你是我朋友，我不希望你因为这事不开心。”最主要的是还不理人！ “朋友？”楚情词终于有了一丝平淡之外的情绪，她觑了某人一眼，“哦？不是……老板吗？” 就算陆拾离提前准备了一万句话现在也卡在了喉咙里。 她真的很想忘记自己之前都说过什么话！ 半天，她才开口确定：“是朋友。” 楚情词哼哼两声：“嗯，朋友。” 她将车子停在酒馆门口，解开安全带后没有立即下车，扭头看向陆拾离。 “怎、怎么了。”陆拾离莫名变得紧张起来。 “不是因为名片。”楚情词心情变好了，决定告诉她原因，“而是，她身上的味道太复杂了，我不希望你染上那些味道。” 除非，是属于她的。 “味道？”陆拾离蹙眉，低头闻了闻自己身上，并没闻到什么奇怪的味道，“没有啊？”然后再抬头看向楚情词寻求确认。 酒馆外昏黄的灯光从车窗落进来，朦朦胧胧地笼罩在目不转睛盯着某人的楚情词身上。 陆拾离瞬间有种自己被当成猎物盯上的错觉。在楚情词上半身压过来时，她抓着安全带迅速缩在角落。 “下车吧。”楚情词按开她系着的安全带后又很快与她拉开了距离。 陆拾离连忙推开车门跑下车，夜风一吹，她发懵的脑子才喘过气来。 “小陆！” 玻璃门被推开，一只黑影窜了出来一下扒拉在了陆拾离腿上。 “你这次出去了好久，我在店里快闷死了。” “那真是委屈我们聚宝儿了。”陆拾离弯下腰把小松鼠抱起，揉了揉它的小脑袋，“明天带你出去玩。” 她抱着聚宝儿头也不回地一路往自己房间赶。 “今晚不开店，好好休息吧。” 楚情词一路目送陆拾离略微仓皇失措地背影，狐狸眼里带着笑意。 嗯，那就先做朋友吧。 陆拾离将房门锁好打开灯后，才后知后觉地想起，鹤仙人……还在自己包里，她还没和楚情词商量怎么安顿她。 “要不现在去问问？”她抓着门把手，但将它握得滚烫也没有拧下去。 要不还是算了，明天再去吧？今天得氛围有些怪怪的。 “小陆你怎么了？”聚宝儿抬起头，一双单纯的眼睛盯着陆拾离。 它不知道陆拾离为什么傻站在这儿发呆，脸色看上去还不太好。 “是楚老板欺负你了嘛？” 陆拾离心口一跳，握住它的嘴，立即低头反驳：“没有、没有！” 而后她又将聚宝儿举起，“聚宝儿，我身上有什么很难闻的味道嘛？” 聚宝儿凑近到她脖颈前左右嗅了又嗅，十分肯定道：“小陆身上没有难闻的味道，很好闻！聚宝儿很喜欢！” 它的小陆是最最好的，身上怎么可能会有难闻的味道？！ 陆拾离：…… 她错了，这种问题问聚宝儿毫无意义，因为它只会夸夸。虽然这话听着挺令人开心的，但是眼下她需要一个毫无滤镜的回答。 陆拾离想了想，坐在一旁的沙发上，将背包中的鹤仙人取了出来。 “室内？室内可不太合适我生存。”鹤仙人睁开眼，先是评价了一下眼前环境。 “不是，我明天会问问楚情词，今天就是太晚了，所以先这样了。”陆拾离先是摆了摆手解释了一番，然后才俯下身子，严肃地问她：“鹤仙人，我身上有什么很难的闻的味道吗？” 刚整了整身下软布打算继续睡觉的鹤仙人闻言疑惑道：“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陆拾离将今天楚情词在车上的解释完完全全地给鹤仙人说了一遍。 “所以，她说的复杂味道是什么啊？” 鹤仙人托着自己的小小的脸蹲在紫檀木盒里陷入了沉思。 第45章 见她不说话，陆拾离只好带着满头问号先去洗澡。 洗澡时，她脑子里不断回想着楚*情词的话，用沐浴露将手洗了又洗。 洗完澡后，她抬手将镜子上的水雾抹干净，然后来来回回看着自己的双手。 或许是因为刚洗完澡，手上的薄茧不怎么显，青色的脉络攀附在莹白的手背上，指尖粉粉润润的。 陆拾离低头闻了闻，除了沐浴露的清香，别的什么味道都没有。 “根本没有味道呀？” 她蹭着拖鞋出了门，又坐在了沙发上，拿起手机，看见鹤仙人还维持着那个思考的姿势没动，和考拉似的。 将手机点回桌面，时间显示才晚上八点半，好早……今天不营业，也没有别的事情需要做，让她一下觉得整个人特别空。 要不还是和楚情词说一下鹤仙人的事吧？闲着也是闲着…… 陆拾离看了一眼大门，眼睛又转到自己手机上，拇指拉了两下聊天列表，最后点开了和楚情舞的聊天界面。 打个语音电话吧，这样就不用面对面了。 第37章 她说过今天要一起过节的，还没过凌晨呢。 “怎么了？” 楚情词按下扩音,将手机摆放在一旁的桌子上，一手轻轻撑着下颚，一手揉捏着桌上的毛绒玩偶。 那是一只纯白色的小狐狸,唯有尖尖耳朵呆有些红色，它十分乖巧地趴在桌上，一双狐狸眼向上眼巴巴望着楚情词。 语音电话接通的瞬间。 陆拾离立马从松弛状态进入紧张阶段,“那个、我上楼走得太快了，忘了和你商量鹤仙人怎么安置。” “嗯，确实是走得太快了。”即使看不见对面人模样,楚情词也能想象出她此刻有多紧张。 她一只手捏着小狐狸的下巴,唇角带起笑意,漫不经心地来回调整着角度。 陆拾离将沙发上的抱枕拿入怀里,扭头看了一眼鹤仙人,清了清嗓子继续道：“如果你,不方便的话,我就带她去别的地方。” “方便啊,明天带去椿婆婆那儿吧，正好要过节。”楚情词盯着小狐狸，两双相同的狐狸眼带着同样的愉悦。 过节？是了，明天就年三十了。说起来也很久没去见椿婆婆,明天得好好准备一下才行。 “那谢谢了。” “这也要谢谢吗？” 陆拾离盯着手机上的头像,十分认真的点了一下头,“要的。” 手机那头传来楚情词一声轻笑。 本来到这就该挂断电话了，但陆拾离就是点不下去那个红色的按钮。 她以前和其她人打语音电话或者视频电话从来没有这样过。 就是很想再多听一听楚情词的声音。 “我知道楚大人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了。”鹤仙人此刻从宕机状态重新连上了网,抬头看向陆拾离道。 陆拾离分给她一个眼神：“嗯？是什么意思？” 楚情词抬起桌上小狐狸的下巴,同样侧眸看向桌上的手机，心中疑惑：我说的话？ “楚大人说的她身上有复杂的味道,应该是指……”鹤仙人将双手用力合掌在一起，肯定道：“她们有深度交流的关系，就是睡……” 陆拾离听着听着，瞳孔瞬间地震，连忙左手关上鹤仙人的盒子，右手挂断了和楚情词的电话。 那边的楚情词看了一眼挂断的电话，笑着将小狐狸抱起到面前晃了晃，“这种问题，她直接问我就好啦，对不对？” 小狐狸玩偶点了点头：对的对的！ 当装有鹤仙人的木盒关上以及语音电话的挂断后，整个屋子就变得十分安静。 陆拾离能清晰地听见自己喉咙滚动的声音以及跳得过分明显的心跳声。 她应该……没有听见吧？ 第二日，一夜未眠的陆拾离顶着个黑眼圈，大清早就从床上爬了起来。 今天要去椿婆婆那儿，已经许久没有去了，她打算今天去买点土豆做些吃的。 陆拾离偷偷摸摸地溜出门，轻手轻脚地走下楼梯，贴着楼梯向吧台看了两三眼，确认楚情词不在后，她终于松了一口气，光明正大地出了酒馆。 昨天晚上那件事太尴尬了，她还没想好怎么面对楚情词。 大年三十这天的商场很热闹，走到哪都在放喜气洋洋的歌，听得人不自觉的喜笑颜开。 “小陆，冰糖葫芦！” 陆拾离跟着商场背景音乐哼着歌，正认认真真地挑选土豆，蹲在她肩头的聚宝儿忽然指着某处大喊起来了。 她抬头看去，一堆一堆的山楂像是小巧玲珑的红灯笼。不过爱吃冰糖葫芦的是她，不是聚宝儿。 “要不……这回，我们做冰糖葫芦？”陆拾离看了看手里黄黄的土豆，实在很难不受那些山楂的诱惑。 冰糖葫芦不比得饭菜，裹上糖浆就好了，是除土豆，她掌握的唯一熟练的吃食。 “好！但是聚宝儿的冰糖葫芦外面可以裹上一点坚果吗？” “当然可以！”陆拾离一挥手，现在她今非昔比，有些钱儿了！ 区区坚果，不足挂齿。 当陆拾离扛着一袋山楂和糖回到此处有妖时，店内空空的没见着一只妖影。 不过酒馆内所有桌上的鲜花已经换过一轮，这是楚情词每天必做的事。 陆拾离伸手沾了沾花瓣上的露水在手上抹开，心想，看来她应该是有事出去了。 “聚宝儿，把东西搬回房间，咱们到房间里做糖葫芦。” 正好给楚情词一个小小惊喜。 她可没忘记，第一次带楚情词去买土豆时，她脸上那一言难尽的表情！ 陆拾离回到房间里将屋门反锁，把散乱的头发绑起，捞起窗帘，推开窗户，将阳光与风一同拥入怀中。 她要大干一场了。 做冰糖葫芦并不复杂，果子原本选大金星最为合适，但她最后还是遵从心声，挑了比较甜的甜红子。重点是糖要熬好。陆拾离这回做得比以往哪一次都要认真。 眼看着筷子蘸糖入水后迅速凝固变脆，她眼睛一亮，成了，一次就成了！ “聚宝儿，你看，这回一次就成功了！”陆拾离抱起聚宝儿，举着筷子放到她眼前，开心的跳了跳，“我们这次很幸运啊！” “小陆，你真棒！”原本也很激动的聚宝儿夸了她一句后，慢慢安静下来，双眼迷茫，“可是，我也可以是幸运的吗？” 它明明是倒霉的代名词。 “当然。”陆拾离揉了揉它的头，将它放下，眼带笑意道：“没准就从新的一年开始。” “嗯嗯！”聚宝儿精神一振，蹦蹦跳跳地去将靠在窗边，用来晾冰糖葫芦的桌子收拾好。 陆拾离买的山楂不多，因为她有考虑到其余妖怪，山楂和冰糖都没什么调料，妖怪的接受度会比较高，不过她不确定她们是否会喜欢。 大概到下午两三点时，她和聚宝儿将所有制作好的冰糖葫芦用油纸打包好，就先一步带着鹤仙人去找椿婆婆了。 下午的阳光很好，不知是不是错觉，陆拾离感觉这去的路上，入眼的色彩都变得鲜艳了，花团锦簇、莺歌燕舞的。 椿婆婆那间木屋前有好多妖怪，正打打扫着这间不大不小的屋子，在屋前摆起了好几张木桌，桌上堆放着各类水果吃食，清香扑鼻，还携着清冽的酒香。 她们有些化做了人形，有些还冒着耳朵或者是尾巴呈现半妖状态，有些则完完全全还是妖怪的样子。 “椿婆婆！我们一定要这样擦地板吗？不可以直接用妖力吗？” 光宜正卖力用拖把来来回回擦地，霏妖小潜则在一旁洒水。 椿婆婆坐在摇椅上慢慢晃着，闭目道：“那可不行啊，年三十是个十分重要的日子，凡事讲个心诚则灵。” “椿婆婆，我来啦。”陆拾离喊了一声，走入那一片绿荫之下。 “哦，大忙人是终于记起我这个老婆子了？”躺在摇椅上的椿婆婆先是扭头看了她一眼，才缓缓直起了身？ “是我这段时间太忙了，不好意思啊椿婆婆。”陆拾离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然后立即讨饶献宝，“这回我给你做了新的好吃的！” “糖葫芦？”椿婆婆看着陆拾离右手递过来的东西抬了抬眉，故作高冷，“这可算不上什么新的好吃的，常见的很。” 陆拾离摇了摇头，装作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椿婆婆，你想想我一个做什么除了土豆都会糊的人，居然能完好无损的做出冰糖葫芦，这样糖葫芦是不是很新？！” 椿婆婆笑着点了点头，目光和蔼地看着她，很给面子附和着她：“有道理，我先尝尝。” 光宜下巴杵着拖，举手报告：“欸，陆拾离你可不能区别对待啊，我也要一根！” “小陆大人！我也要！” “想吃的来拿。”陆拾离笑着招呼道。 最后一堆糖葫芦，就剩下了两支，她私心想要留着，与楚情词一起吃。 第46章 陆拾离有备而来，心里装着事，所以觉得这一下午时间过得特别漫长。 直到入了夜，屋前燃起了篝火，妖怪们围着跳动的火焰又唱又跳。 陆拾离坐在火堆旁，等来等去怎么都不见楚情词的身影，慢慢变得焦急。 “喝酒吗？”光宜拍了拍陆拾离的肩膀，将一小瓶酒递到她面前，“楚老板亲自酿的，这机会难得。” 陆拾离心事重重地摇了摇头：“不了。”她不太会喝。 “没给她发消息或者打电话吗？” “没。” 陆拾离想，其实也没有什么重要的事，万一楚情词有什么重要的事呢？ 她说过今天要一起过节的，还没过凌晨呢。 光宜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将酒瓶搁她脚边的青草地上，走远的声音飘来：“放心吧，楚老板她很快就会回来的。” 浅粉色的酒装在磨砂的玻璃瓶里，像是清晨藏在薄雾里的桃花。瓶身周围的草地上还长了一两朵白色的小花，衬得它变得可口起来。 陆拾离心念一动，将酒瓶子提起来抿了一口，味道似乎不错？ 于是一口、两口，等她反应过来时，一瓶酒已经下了肚。 坏了！ 陆拾离摇了摇已经开始发懵的脑子，举着瓶子看向火堆，居然看见瓶子和火焰一同跳起舞来了。 跳动的火焰后还出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她眨了眨眼，那人就已经走到面前了。 “怎么回事？一个人喝这么多酒？”楚情词在陆拾离面前慢慢蹲下，将她手里的酒瓶拿开，与她面对面。 葳蕤的火光落在她银色的外套上，衬托得她像一颗闪耀的星辰。 陆拾离这会脑子有点迟钝，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立即拿出等了一天的糖葫芦递给楚情词，“呐，给你的，我今天刚做的。” 楚情词还没接，后面冒出来的姝颜先一步接过。 “咦，我就说光宜她们的糖葫芦哪来的，原来是你做的呀，我不会没有吧？今天我可是和楚老板早早出去干活了，一天下来差点累趴下了。” “那这根给你了。”陆拾离觉得姝颜帮楚情词干了一天活，确实需要犒劳一下，大方将糖葫芦让出去之后，“我这还有一根！” 拿起糖葫芦正准备走的姝颜脸色一僵，咬着牙在心底愤愤道：有两根为什么不一起拿出来？这下要再用什么理由将这根糖葫芦顺走？！ 别的东西她不清楚，不过她知道楚情词是不爱吃糖葫芦的，所以她才会这样横插一脚。 楚情词朝姝颜挥了挥手，示意她先走，然后坐在了陆拾离身侧，垂眸看着她手中亮晶晶的糖葫芦。 时间好像回到数千年前，她的牙齿已经不受控制地开始发酸了。 “很久以前有一个人，给我吃了一颗很酸很酸的山楂。”楚情词目光温柔的落在陆拾离身上，慢慢开口，“当时酸的我牙齿都软了。” 陆拾离皱起眉保证：“那这人太坏了！我这个绝对不酸！” 第38章 “事不过三” “太坏了吗？”楚情词反问。 “对啊。”陆拾离十分肯定地点头,“酸的山楂，那不是故意耍人吗？” 在她看来，这人真是坏的很！坏的很！ 楚情词看着自己说自己坏话的人笑了起来。 她没告诉陆拾离,是她先张口总是去咬她，才会一口咬在那人藏在掌心里的山楂。 其实她也不是讨厌山楂，只是每次看见它都会想起她。 陆拾离见楚情词不说话只是看着自己,原本就有些蒙的脑子就更不转了。 “我这个是……真的不酸，你不信我吃一颗给你看看。”说着，她就当着楚情词的面咬下了一颗。 “嗯,我信。”楚情词抬眼看了看天上的星辰,快到凌晨了。 “你还记不记得上回我和你说过,要送你一只独一无二的玩偶？” 陆拾离双眼慢慢睁大,里面装满了期待,眼巴巴看着她,“记得！” 她当然会记得,但是她没想到,楚情词会在今天提起。 楚情词空荡荡的双手在身后一晃，再伸出来的时候，手上就多了一只白毛的小狐狸玩偶。 “好漂亮！” “给你。” 陆拾离迫不及待地就要伸手去抱楚情词递过来的小狐狸，但手上还有一支咬了一口的糖葫芦。 她左看右看没地放,慌乱中只好一口叼住下方的竹签,扯了湿纸巾将手上的糖擦干净后才将小狐狸接过来。 好软,就像一只有血有肉的活物一般。 陆拾离将小狐狸放在双腿上，修长的手指穿过银色柔软的白毛,轻轻捏了捏,小狐狸微微抬头着头，就像一直望着自己,乖巧的不行。 只是这双眼睛……好像有点像楚情词？她伸出左手落在小狐狸的眼睛上。 明明陆拾离摸的是玩偶的双眼，楚情词的眼睛却不可抑制地跟着轻颤起来，垂落在腿上的手，克制地蜷缩着，晦暗的目光落在身边之人泛着光泽的嘴唇上。 它似乎比旁边裹了一层糖的山楂更值得品味。 陆拾离想要抬头看看楚情词的双眼与小狐狸对比一下。 抬头的瞬间，她看见一片阴影压了过来，瑰丽的面容挡住了银色的月光。 楚情词的左手穿过陆拾离的发丝按在她脑后，右手轻轻压着她的肩膀，一口咬在了挨着陆拾离唇角的山楂上。 陆拾离瞳孔微微缩放，清楚的感受到楚情词的嘴角与自己的相碰。 她骤然一下抓紧手下的小狐狸，大脑在一瞬间发懵后回过神，眼神微微上抬，目光与楚情词垂落的视线纠缠在一起。 遥远的钟声传来，藏匿在枝叶中的萤火腾空而起，与月光和篝火在她眼底化作流转的光影。 咔嚓——一声脆响。 楚情词带着咬下的小半块战利品坐回原位，勾起碎发挽在发烫的耳尖上，长长的睫羽掩盖住眼底的欲望，“确实很甜。” 想索取更多，但嘴角相碰对于现在来说，已经是最大的越界。 陆拾离感觉刚刚喝下的酒像是在体内燃了起来，耗光了她胸腔里的氧气，她微微张嘴，被她咬断的竹签断成两截掉落在地。 她连忙低下头，看着那串糖葫芦最后一颗山楂上的牙印，情不自禁地伸出舌尖轻轻舔了一下嘴角，勾起零星的碎糖带回口中。 确实，很甜。 但是，这样过分亲密的举动，是第二回了。 陆拾离抬眼看向始作俑者，本就因为喝酒而有些红的脸更红了，眼底有些泛潮，哑着嗓子道：“事不过三。” 第三回她可就要……可就要回敬过去了！ 楚情词愉悦地眯起狐狸眼带着得逞的笑意，拿出一封红包在她面前晃了晃，“这里有几个红包？” 她歪着头回答：“两个？！”说完，她就伸手去抓红包，抓到手中后就开始傻笑。 “果然是喝醉。”楚情词伸手拨了拨她额前的碎发，“要不要躺会？” 陆拾离晕乎乎的脑袋没能抵抗住引诱，跟着对方收回去的手躺在了她腿上。 “逢年过节的，人族就喜欢放鞭炮烟花，外面都是硫磺、硝烟味，妖族不喜欢，一些胆子小的妖也容易受惊生事，所以今天我出去巡视了一圈，回来晚了。” 楚情词揉捏着陆拾离的发丝，向她解释今天为什么她来得这么晚。 当然其中还有一件事没告诉她，就是今天她与姝颜去了那日死去捉妖师家的附近，洒落了解药，希望那些普通人也能过个好年。 “嗯。”陆拾离轻轻应了一声。 晚风吹得轻柔，伴着虫鸣，楚情词柔软的嗓音听得她迷迷瞪瞪的。 “妖怪们用萤火、荧光小菇、夜皇后之类的来代替跨年的烟花爆竹。”楚情词看着不远处围绕篝火起舞的妖怪们，聚宝儿手里举着一束花，蹦蹦跳跳的开心不已。 “妖怪们也在努力的适应人类的习俗。” 她收回目光，看向躺在腿上的人，认真说道：“新年快乐，陆拾离。” 陆拾离抱紧了怀中玩偶，在意识快要沉睡时，回道：“新年快乐，楚情词。” 今年她终于不是一个人了。 等陆拾离熟睡后，楚情词伸手遮住她紧闭的双眼，施下法术确保在回去的路上不会打扰她休息，才起身将她横抱起。 “椿婆婆，我和阿离就先回去了，鹤仙人就拜托你照顾了。” “她交给我了你放心。”椿婆婆在妖群之中朝楚情词扬了扬手，“祝你们俩今晚……过得愉快？” 而后她反手薅住了跑向陆拾离的聚宝儿，“你今晚就就在这儿陪着我这个老婆子吧。” 楚情词瞄了眼怀里睡得沉沉的某人，有些苦恼道：“还没那么快呢……” 这人每次都是很慢很慢才能开窍。 她抱着陆拾离回到酒馆房间里，将她安放在床上，替她简单擦了擦脸，只是这红包和小狐狸她抱得实在太紧，根本拿不出来。 第47章 算了，随她去吧。 做好一切后，楚情词盯着陆拾离身侧的空位，想着要不要躺上去。当她决定好刚坐在床边上，眼神陡然一变看向楼下酒馆大门方向。 之前的温柔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满眼凌厉。 楼下似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楚情词立即起身走出陆拾离的房门，挥手在房门前落下结界。 走下楼，她便看见了那名站在玻璃门外的人。 只是第一眼就让她心中一颤。 外面的人从穿着打扮、到身姿气势，乃至气味都和陆拾离一模一样。 唯一的区别是，此刻的她穿着和楚情词千年前初见时一样的衣裳，是件灰蓝色的长袍，长袍外还拢了一件黑色的斗篷，她的神情面貌都罩在帽兜之下，让人无法看清。 外面漆黑的夜空里飘着小雨，细腻微小的雨珠落满了整件斗篷，被冷风微微吹起，在暖色的廊灯下，像是一层银绒。 如果不是亲手将陆拾离抱回了房间，楚情词可能也会认为眼前人就是她。 此刻屋里屋外两人之间的氛围称不上友善。 五彩立在门边假树桩上，一副严阵以待的模样。 屋外的人缓缓贴近玻璃门，慢慢抬起头，露出一张与陆拾离毫无差别的脸。 “别来无恙，阿词。” “住口！”楚情词瞳孔微微泛红，身形一晃，玻璃门对她来说如同虚设，她轻而易举地穿了过去，抬手想要抓住门外冒充陆拾离的假货。 “你守在这儿。”她与跃跃欲试的五彩擦身而过。 凌厉的火光划破雨幕，照亮‘陆拾离’毫无情感几乎融于夜色的双眼，里面一片空洞近乎虚无。 阿离的眼睛才不是这样的，她的眼里是有光的。 屋外的‘陆拾离’匆匆抬手挡住，向后一跃躲过这一击，稳住身形后站立离楚情词不远不近的地方。 她抬起右手看着掌心之中被白焰灼伤的痕迹，面无表情道：“多年未见，我以为你见到我，应该会很高兴。” 楚情词从她掌心伤口收回目光。她的白焰根本不会伤及陆拾离，所以她很肯定对面的人绝不会是她，但无论什么妖魔鬼怪，被她白焰燎了一下也该现出原形了，对面这人，是实打实的肉身？ 可无论她是谁，胆敢在她面前冒充陆拾离，已是罪无可恕！ 楚情词眼中寒光一盛，并不理会‘陆拾离’说的话，指尖一勾，白焰随即追了上去。 ‘陆拾离’不敢与楚情词硬碰硬，匆忙躲避间还时不时说一两句话刺激她： “你难道不想知道我是为什么来的吗？” “你难道确定自己所知道的就是全部真的吗？” 楚情词清晰地感知到这个赝品正将自己往某个方向引去。她回首看了看那浓稠夜色下微微亮光的地方。 可能前方有陷阱正等着她，但她无法忍受别人将注意打到陆拾离头上！她一定要去查个清楚！ 楚情词右手掐起一道法诀向后打去，随后转身追逐着‘陆拾离’消失在夜雨之中。 第二日，天阴沉沉的仿佛随时有大雨倾盆。 陆拾离睁开眼撑着床坐起身，整个过于安静的氛围，与昏沉的光线，让她有些心慌不安。 她按着自己心口，脑袋里还盘旋着梦里的一句话：有始方有终。 叮—— 放在整边熄屏的手机忽然亮起，陆拾离拿起手机，先是看见妖管局的消息：请所有捉妖师在立夏时…… 在她准备点开看完整消息时，一个语音电话弹了出来。 来电人是——青黛。 青黛？要说她和青黛，即使是之前旧号加上时，两人就没有互相发过消息，一直是她和徐青余联系，怎么会突然给她打电话。 “喂？”陆拾离提了提精神，按下接通按钮，慢慢走下床到窗边，准备将窗户拉上，“青黛？有什么事吗？” 电话的另一头传来一阵急促的呼吸，青黛急切道：“陆拾离，救救徐青余，我们在闵市郊外的平岗山。她……” “青黛？！” 青黛话还没说完，她只听见那边传来一声痛苦的闷哼，语音电话就挂断了。 陆拾离一手用力捏着窗户的边缘，一手连续给青黛打回去三个电话，对方都没接，她再换打给徐青余，还是同样的结果。 难道是杨家人不肯放过她们吗？按照杨家那睚眦必报的性格完全有可能。 陆拾离瞄了一眼黑压压的云层，连忙换好衣服将一些可能用得上的东西收拾进背包中，提着包小跑下楼。 “小陆，你要去哪？”趴在门口休息的聚宝儿听见动静立即直起身，看向楼梯口全副武装走来的人。 陆拾离先是看了一圈店内，没找到楚情词的身影，本想着和她说一声，既然人不在就算了，不过她打算这回带聚宝儿出去。 如果有什么突发情况也好应对。 “五彩，如果楚情词回来了，你替我转告她一声，今天我有点事出门去了，晚上不一定能及时回来，就当我请个假了。” “聚宝儿，出门干活了！” 第39章 这些人，是真的想要她的命！ “师傅,车费我转你了啊。” “马上就要下雨了，现在过节，这里更难打车,需要我等你吗？” “不用，谢谢了。”陆拾离将头上的棒球帽扣紧利落的下了车， 冷风一吹,她缩了缩脖子，沿着脚下路往前看去，再向前就快要上高速了,现在这个段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 她收回视线,往正前方的褐色山路走去。 “聚宝儿,你能闻见徐青余身上的味道吗？” 自上次利用寻踪术找到徐青余后,她为了自身安全,寻踪术对她肯定是不起作用了。 所以陆拾离这回带上了聚宝盆。 “我闻闻看。”聚宝儿从陆拾离肩膀上跳下,在树下左闻闻,又在草堆旁右闻闻,仔细辩驳后确认了方向后，便带起了路，“小陆在这边！” 陆拾离紧跟在聚宝儿身后往树林深处跑去。寂静的山林里，一有什么风吹草动便十分明显,更别说打斗。 一阵阵独有捉妖师、妖怪这类才能感受到的灵力波动从密林深处传来。 “聚宝儿,躲开！”陆拾离上前一跳,提起专心致志追踪气味的小松鼠匆匆闪到一旁。 刹那间，原本前头的蒿草灌木被猛的一下撞开,一道身影从里头倒飞出来直直撞在了陆拾离身侧的树上。 “青黛！？” 陆拾离话音未落,紧接着另一道身影追了过来，手中木剑直指青黛面门。 “？？？徐青余？！”这什么情况？！ 这两人感情不是很好吗？怎么忽然刀剑相向？！而且看情况,好像是青黛更需要被搭救吧？ “陆拾离？你怎么来了？！”徐青余看见陆拾离同样震惊，还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退，手中木剑也稍稍收了些许剑势。 但在她看见青黛的小动作后，手中的木剑又再度挺起，语气严厉道：“我说过了！不许滥杀无辜！” “欸欸欸！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的？”陆拾离赶忙挡在两人中间，转头看向青黛，她这才注意到，青黛右手还掐着一只化形一半的狼妖。 狼妖还穿着不符合现代风格的着装，背着一个灰扑扑的布包。 这小狼妖即使被青黛掐着，眼中凶狠也没减弱半分，反而一口咬在她手腕上，大有不死不休的气势。 陆拾离：……真是乱成一锅粥了。 青黛左手抚着心口，稍做停留后抬眼看向徐青余，“既不让我杀生取灵，又不让我向外求援，你想一死了之？且试试看！”说着，掐住小狼妖的右手用了用力。 “等等，到底怎么回事？！”陆拾离能感觉到徐青余的剑气里是没有杀意的，但青黛是真心实意想要杀那只狼妖。 “这事和你没关系，陆拾离你赶紧走！” “她中了大疫的毒，命不久矣！” 青黛的声音直接将徐青余试图掩盖秘密的话压了下去。 “青黛！住口！”徐青余气急，但是又对此无可奈何，握剑的手微微颤抖着。 “什么？！” 陆拾离瞳孔一震，再看向徐青余，只见她的脸色更白了几分，衣领未遮住的脖颈上有几块黑紫色的斑，与她苍白的皮肤形成鲜明对比。 大疫的毒，也是一种病，要么是直接入口，要么是从伤口或是从神识方面感染，并且会传染，不过这些得看大疫的能力是强是弱。 感染者初始状态是身体乏力，随着感染加深，身上会出现紫黑色斑块，最后腐烂死亡，更别说捉妖师体内的灵骨以及灵力都会成为大疫的养分。 并且目前来看，一但大疫形成规模，极难医治，几乎没有什么药可以直接根治。 大疫每次现身都会夺走无数生灵的性命。 “所以，陆拾离你最好别靠近我，我会远离人群，你替我将青黛和那只狼妖带走就好。” 第48章 徐青余没想到青黛会直接联系陆拾离，她本来想自己直接去妖管局的，她知道去妖管局也是死路一条，但那样至少不会造成二次感染，危及其她人。 这是她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 青黛联系其她人也好啊，偏偏是陆拾离，她这人，虽然平时看上去总会时不时倒点小霉，但却是个最仗义的。 她不想拉陆拾离下水。 “你是不是在心里骂我烂好人？”陆拾离敏锐的感受到徐青余目光的变化。 徐青余：“我……” 陆拾离又抢先开口，“要不是你以前帮过我，我们又认识这么久，我才懒得理你。” 青黛直视徐青余，目光坚定道：“我说了，我不会走的！” 徐青余深深看了青黛一眼，而后闭上双眼，掐起法诀，口中念念有词。 随着她的动作，青黛闷哼一声，皮肤表层上亮起一层灵纹，似乎在强迫她跪下，松开抓着狼妖的右手，但她仍旧不肯屈服，倾尽全力抵抗着。 青黛……竟是一只傀灵么？怪不得平时总是冷冰冰不说话。陆拾离也是第一次知道她的真实身份。 但，傀灵无主也会死的啊？！ “还没到最后一步，你……” 陆拾离朝着徐青余挪出一步，想先让她冷静一下，可谁知下一秒，她竟直接喷出一口血来往后倒去。 “徐青余！！” 她连忙一把抓住徐青余的手将她扶住将她小心放下，而后右手取出红绳与古币为她封住灵力，暂时阻碍大疫的毒进一步入侵以及灵力流失。 “青余。”青黛一把将狼妖丢到旁边，撑着受伤的躯体蹒跚到徐青余身旁，右手抚摸着她毫无血色的脸庞，心疼道：“我来吧，我不怕她身上的疫毒，你小心被感染。” 陆拾离现在倒不怕大疫侵体，目前这大疫可能还没成气候。不过……她还是识趣地起身将地让出来给青黛，她刚刚在一旁站定想着怎么解决眼下问题，忽然觉得腿一沉。 她低头一看，刚青黛丢到一旁的狼妖直接抱上了她的腿，还啊啊呜呜的叫着朝青黛龇牙咧嘴。 “……青黛，你们开了车来吗？”陆拾离甩了甩腿，没能把这只狼妖甩掉，只好无力扶了扶额头。 青黛将昏迷的徐青余横抱起，往某个方向走去，“嗯，开了。” “那好，我们就先去上次碰面的那个地下停车场吧，那儿暂时没什么人，安全一些。” 陆拾离费力地将狼妖从自己腿上扒拉下来，指尖夹着一道符纸在她面前晃了晃。 “不许扒拉我！不然我就对你不客气啦！” 狼妖刚刚还凶巴巴的眼神一下就变得委屈起来，低声的呜呜了两声蹲在了一旁。 陆拾离走两步，她就跟两步，一路跟到了车子旁。 “唉，你上来吧，在车上别乱动。” 她推开副驾驶的门招手让狼妖上了车，毕竟狼妖和后座两位的关系还有点牵扯不清，虽然她不知道这狼妖为什么非要抱自己大腿。 她又将几张符咒贴在了车子内壁，将大疫的毒封锁在车内，免得在路上出现什么意外情况。 车子启动的瞬间，阴沉沉地天终于落下雨来，噼里啪啦的雨珠打在车窗上。 陆拾离握紧了方向盘，心里总有一股不好的预感。所以下山的路上她开得格外小心。 车子走到半山腰时，果不其然发生了意外，即使山路因为大雨变得泥泞，但还不至于走不动道，功能完好的车子却在此时此刻卡死不动了。 陆拾离将车窗半降下来，雨珠落在车窗边缘上被打得粉碎，她看见车身已经被四面八*方伸出地极细丝丝牢牢卡住，并且随着她踩下油门加大动力，有些丝线已经隐隐割入了车身表面。 沉重的雨珠从后视镜上滚落，上面显露出几道黑色的身影，她们都穿着黑色透明的雨衣站在高处暗暗将车围住，在这荒山野岭里像是飘荡的恶鬼。 陆拾离皱眉叹了一声：“真是祸不单行。”这一看就是专门用来捕妖的网。 青黛抱着徐青余的手紧了紧，她从车窗向后看了几眼，便确定道：“是杨家的人。” 车后站着的人中，有一道身影朝前走了两步，机械一般毫无情感的声音传来：“暗自饲养山精妖怪可是违反妖管法的。” 陆拾离抬起眼盯着后视镜中那为首的人，听声音，确实是杨思有那名叫阿莱的随从。 随意饲养妖怪或者强行关押确实是违法的，这是在妖王与捉妖师签订互不干扰条约之后确定的，既保护了妖怪的安全，也保证了人族的安宁。 人妖两族之间因此好不容易有了一个长期稳定的和平环境。 但如果是人妖之间定了平等契约亦或是妖怪主动选择跟随在妖管局报备了，也是可以的。 聚宝儿选择跟她就是后者。 而青黛是傀灵，说白了就是依靠捉妖师灵力制作的傀儡，更别说那只狼妖，在此之前，杨家恐怕都不知道还有她的存在。 “呵。”陆拾离冷笑一声，朗声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她在脑中飞速思索如何破局，有时候，人比妖怪还难解决。 “大小姐有令，拿下她们！” 阿莱盯着下方挣扎的猎物，阴鸷的眼底翻涌起疯狂杀意，抬手向下一挥，簇拥着她的捉妖师气势汹汹地奔向下方车子。 陆拾离解开安全带，沉声道：“准备好跳车，跳车后分头跑！” 咔嚓——她话音刚落，副驾驶侧的玻璃窗就碎成了渣，只见一道黑影闪过，原先坐在一旁的狼妖身手矫健地从窗口爬了出去，嘭的一声落在车顶。 一声狼嚎响彻山林，寒光划过，困着车子的捕妖网被狼妖撕开了个口子。 “抓好了！”她提醒了狼妖一声，当机立断一脚油门冲了出去。 山路崎岖，更别说外面大雨倾盆，但陆拾离根本不敢降速半分，想借此机会甩掉后面的人。 可显然杨家人这回是有备而来，数道虹光斩破雨幕直奔车子而去。 陆拾离急打方向盘，左右闪避开，虹光劈落在地，霎时间碎石横飞，百草尽折。 眼看一道闪着蓝色的电光横飞而来，就要避让不开。 陆拾离提起站在肩上的聚宝儿抱在怀里，减下车速，压低上身，急忙大喊：“快低下头！” 青黛不敢迟疑，紧紧环着怀中昏迷不醒的徐青余趴下。 电光横扫而过，直接齐整地削去了车顶，冰冷彻骨的大雨一下浇了进来，车子一个颠簸直接腾空飞起。 “跳车！” 陆拾离一把推开车门，抱着聚宝儿向外一跳，单手掐诀，御动六合镜，镜中光芒乍现，划破阴沉沉的天色，如同金乌破雾，将所有捉妖师的攻击尽数挡住。 嘭—— 一声尖锐的鸟鸣在爆炸的车子上空响起。 聚宝儿挣脱陆拾离的手，化作一个简易降落伞拽着半空中的陆拾离避开冲天火光，向下减速落去，但没坚持一会儿，它就不行了：“小陆，你好重……” 另一边，一只黑色鸟妖及时出现抓住了掉落的狼妖与青黛。 陆拾离无奈一笑，接住变为松鼠形态的聚宝儿落地一滚起身，先是看向那黑色鸟妖：“五彩，你先带她们几个走，我们分头走。” 而后眼中笑意尽敛化为寒光扫向雨幕后的人，雨珠顺着她的脸颊流下，冲散了她嘴角处溢出的鲜血。 这些人，是真的想要她的命！ 第40章 “没上钩呢，可是我又没骗你呀……” 雨越下越大,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隔着从灰蒙蒙空中垂落下来的万千银丝，阿莱阴鸷的目光落在陆拾离手中的青铜古镜上。 它像极了古籍记载上传说的神器——六合镜，倘若它是真的,那么它的重要性要比在场所有人命加起来都重。 “那是……六合镜吗？”人群之中传来小小骚动，显然也有人认出来了。 阿莱目光一转，瞥了一眼说话的人,然后伸手指向另一侧的青黛，道：“你们去将徐青余几人抓回来，这个人交给我。” 六合镜,她要亲自带回去给大小姐。 “是！” 面对合围过来的捉妖师,五彩悬停在半空中,看着另一旁的陆拾离,焦急地转了两圈：它现在空不出多余的爪子来抓陆拾离！ 陆拾离指尖捏紧了六合镜,既然她们想夺六合镜,那就来试试！ “五彩,走！”她说完带着聚宝儿沿着泥泞的小路一头钻进了旁边树林。 五彩只好长鸣一声带着人往另一侧撤离。 阿莱看着陆拾离逃离的身影并不着急,双手掐动法诀，妖异的蓝光在她周身亮起，随后她从腰间的袋中摸那两根黑色的金属棍朝陆拾离追去。 陆拾离在逃跑的间隙回头看去，阿莱的速度快得惊人。不愧是世家专门培养的捉妖师。 沙沙沙—— 树林之中除了雨声,忽然间好像多了些许声音。 第49章 陆拾离打起百分之两百的精神一面向前跑,一面关切着周围情况。 只要能安全回到人群之中,她们就安全了，就算杨家再无法无天,也不能在大庭广众下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等她出去了,她一定要去妖管局告状！告这杨家目无法纪！！虽然不一定有用，但至少,能让妖管局注意到她。 “小陆！小心！有东西过来了！” 陆拾离自然也感受到了，在肩头的聚宝儿出言提醒时，她立即停下脚步，低头弯下腰。 “吼～” 一只皮肤青绿，两只耳四只眼，人不人、妖不妖的东西从她右侧树丛里跳了出来！ 好在她躲得快，让这四不像扑了个空，摔进了对面的树丛之中。 这些……就是杨家制作的妖傀吗？陆拾离一度以为那是个传说，没想到杨家真会丧心病狂到这种程度！ 传闻杨家在捕捉妖怪将其杀死后，抽取不同妖怪身上的组织，制成强大妖傀供她们驱使。 还不容陆拾离喘口气，树影晃了晃，另一只灰色的怪物飞扑了出来。 这回她直接抬手握拳，狠狠地打了过去，一拳落在了那怪物脸上，将它打飞了出去。 紧接着反手御动六合镜悬在身前，光芒亮起，将身后，数只飞扑过来的妖怪被六合镜击退，触碰到光芒的皮肤好似被灼伤一般焦黑冒着烟。 阿莱见妖傀被击退，阴沉的双眼里更多了几分兴奋，她确信那就是六合镜，是传说中生于息壤玄丘的神器。 陆拾离刚刚收回六合镜，两根周身盘旋着蓝紫色电弧的黑金棍如同利箭一般射来。她匆忙闪身躲过其中一根，而后握起六合镜全力将另外一根挡开。 两根黑金棍一左一右落在她身侧不远处的地面上。在她定睛一看时，心中一跳，暗道不好，这俩棍子恰好落在以她为中心的阴阳太极图上。 而这两黑金棍刚好扎在一阴一阳两极点上。 意识到即将发生什么的陆拾离，抬手抓起肩上的聚宝儿向外丢去，“快躲开点！”这阵是专用来对付妖怪，她是人族，阵法对她的伤害要小得多。 “小陆！” 轰隆—— 阴沉沉的天空不知什么时候聚集了那么多黑云，几乎将白天变作了黑夜。 雷光劈落下来之时，陆拾离抬手催动六合镜迎击，金色法阵在她上空张开，两者相碰，炸起一片星火。 “唔……”她闷哼一声，被这天雷压制得半跪在地，胸口闷得像是砸了几块巨石。 对于怎么对付同行，陆拾离所学甚少，毕竟她只是个边缘不起眼的捉妖师，她从没想过有一天会和有名有姓的同行动手到这个地步。 而六合镜，向来只防不攻，且只对妖怪有用。 陆拾离抬眼看向阵外，阿莱正步步逼近，她将一道火符藏在手心。 这阵法就算再厉害她也知道坚持不了多久的，毕竟现在天地灵气枯竭，哪来那么多灵力给它烧？ 被丢出去的聚宝儿刚刚滚落在草丛里就立即跳到了一旁的树上抓着一片叶子做遮挡，看着不远处的陆拾离，水桶粗的天雷下，她显得那么小一只。 就算是在外面，聚宝儿也能感受到那雷法的威压，身体不自觉地瑟瑟发抖起来，那是刻在骨子里的恐惧与疼痛。 它也曾这样被追杀过，雷火劈在身上是真的很痛。 但是……它不能总拖小陆后腿，它也想替她做些什么。 叶子在聚宝儿手中被抓得皱巴巴的，黑曜石般双眼从陆拾离身上转到了那两根黑金棍上。拔掉其中一根，这个阵就破了！ 聚宝儿从树上一跃而下，朝着雷光直奔而去。 陆拾离远远就看见那高昂的红色尾巴，心中又急又怕：“都和你说了，别过来！” 聚宝儿不听不听，用力一跃跳入了雷光中，噼里啪啦的电弧在它身上炸起，一身蓬松的红毛顷刻间焦黑一片。 剧烈的痛楚席卷全身，疼得聚宝儿咬紧的牙关直打颤。它对插在地上的黑金棍连咬带抓，使出全身力气想要将它拔出来。 陆拾离知晓聚宝儿要做什么，她只能再用力一些抵抗雷火，好让聚宝儿承受的痛苦能少一些。 哐当一声脆响。 终于，在阿莱抵达之前，聚宝儿将黑金棍拔了出来，雷火顿时一熄，浑身焦黑的聚宝儿倒落在地。 陆拾离连忙起身想去抱起聚宝儿，但阿莱举着手中同种黑金材质的破甲□□了过来，她不得不匆忙挡住，被一下震了出去。 “咳……咳咳”喉咙处的鲜血终于压抑不住被一口喷出，点点猩红洒落在镜面上，六合镜微微颤抖起来。 她单手撑地，抬头看去，阿莱已经站在了聚宝儿旁边，急道：“别动它！” “放着好好的人不当，和妖怪混在一起。” 阿莱盯着陆拾离，想到那天杨思有亲手抓住她递上名片，还被她烧了，她就嫉妒得发狂，漆黑的眼睛盯着陆拾离的手。 心想，这手就应该斩掉！不过在此之前可以先好好折磨陆拾了一番，她好像很在乎这只小妖。 “将六合镜交出来，我可以考虑放过你们。” 阿莱用破甲枪挑起地上的黑金棍，对着聚宝儿的尾巴狠狠扎下。 奄奄一息的聚宝儿疼的只剩下微弱的抽气声。 “住手！我给你！” 陆拾离双眼通红，将手中发烫的六合镜丢了出去。 阿莱看着被丢出去的六合镜连忙伸手去接，但她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被手中的六合镜压得半跪在地。 落入手中的六合镜似乎有千斤重，还越来越烫，根本拿不住！ “啊！” 六合镜在阿莱手中化作火光消失，她急忙抬头寻找它的踪影，却见它又重新出现在身前陆拾离的手中。 “说了、别动它！” 安顿好聚宝儿的陆拾离怒火中烧，平时含笑的双眼里乌云密布，她照着阿莱的头狠狠一个顶膝将她踢了出去。 这一脚极其狠，阿莱被踢得摔倒在地滚了几圈才免伤稳住身形，“它还认主？凭什么？” 陆拾离：“有病！” 阿莱站起身，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大雨瞬间将她身上的泥泞冲刷得一干二净，她勾了勾手，另外两根黑金棍飞入她手中，她拿着与破甲枪敲了敲，而后合在一起成了一杆长枪。 认主，杀了便是！ 随着几下沉闷的敲击声，周遭丛林里传来此起彼伏的呼嚎声，与树枝被折断的声音。 这动静，至少有十几只妖傀正奔袭过来！ 陆拾离不敢马虎，将符箓尽数拿出，以金钱为引，驱动口诀，并指在上面划过。 在妖傀从林间跃出的瞬间，陆拾离将手中符箓以自己为中心，尽数甩出，华光展开，犹如一幅绚丽多彩的星图，瞬间把所有妖傀击退，煌煌余威连带将附近树木全部折断。 陆拾离站定抬头，阿莱的长枪已至，直指心口，她连忙抬手用六合镜挡住，枪尖落在镜面上，六合镜阵阵发颤，震得她手发麻。 两人僵持不下，林间再度传来妖傀的嚎叫声。 该死，这人到底布置了多少妖傀在附近？！！ 另一边。 楚情词追着赝品陆拾离到了处废弃荒楼附近，自从出来后，她就和赝品之间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驱使白焰攻击她。 赝品一路上没停，直到现在，忽然就站在那儿，似乎在特意等楚情词过去。 楚情词稍稍打量了一下周围，同样停下脚步，没有贸然过去，“怎么不跑了？” 赝品转过身看向楚情词，依旧是面无表情，“你等了我这么多年，难道不想知道我的目的吗？” 为了听听赝品要整什么幺蛾子，楚情词打算暂且忍下她以‘陆拾离’自称。 见楚情词没再动手，赝品声音中多了几分得意：“啊……山精妖怪天生体内就有丰富的灵力，就好比人族一样。” “那九尾狐的九条尾巴，更是不可多得吧？那可是足够撼天动地的。” 一提起到狐妖九尾，楚情词眉峰一凛，眼中杀意乍现。 “你别这样看着我。”赝品歪了歪头，问得认真：“你愿意为我自斩九尾吗？我想要。” 她这番话无疑是在告诉她，陆拾离想要她的九尾。 楚情词感觉自己的忍耐到了极限，“话说完了？” “不信啊？”赝品伸出手朝着楚情词晃了晃，声音轻佻，“你不是可以共感么？自己过来看看。” 楚情词盯着那只手掌，的确没有人可以躲过她共感的查看，是真是假，或者说目的是什么，一看就知道了。 可……陆拾离真的会骗自己吗？ “眼见为实，你看了就会相信我的。”赝品继续诱惑着她。 楚情词不为所动，垂落在耳边的绯色羽毛却无风自动起来，轻轻抖动着。 她神色微变，深深看了赝品一眼，利落转身，衣角锋利的划过半空，化为火光消失在了原地。 第50章 ‘陆拾离’站在原地，轻轻一叹：“没上钩呢，可是，我又没骗你呀……” 第41章 “先跪着让她们赎罪吧。” 面目狰狞的妖傀眼看就要扑过来了,陆拾离体内灵力已所剩无几，她只好咬破指尖准备在发烫的六合镜上写下血咒与阿莱放手一搏。 天地中原本密集的雨丝忽然有了一刻滞停，连带着飞扑过来的妖傀都仿佛同时按下了暂停键。 陆拾离先是闻见了一阵熟悉的酒香,紧接着感觉冰冷的躯体涌起一丝暖意，她微微侧过脸，身旁一道火光浮现。 她有些意外和惊喜：“楚情词！？” 楚情词看了一眼浑身湿透,满身是伤还傻乐的某人，满眼心疼。一手握住抵在陆拾离心口破甲枪，一手护在她身后替她驱散寒意、悄悄探查她体内情况。 电弧在绕着她的指间一顿挣扎,于她而言,不疼不痒,毫无作用,像是任人宰割的鱼肉。 阿莱不清楚眼前忽然出现的女子是个什么身份,只觉得她抬眸看过来的一眼就叫她不寒而栗。 但她仍然压住心底的恐惧道：“这位朋友,杨家的事你最好不要插手。”希望以杨家能够给她一些底气。 “杨家？”算什么？ 随着楚情词话音轻飘飘的落地,她眼中红光亮起,手中握着的黑金破甲枪自她掌心开始，一寸一寸融化，断裂的残骸砸落在地。 还好她来得及时，陆拾离受伤不重。 阿莱不可置信的看着这一切,只觉得掌心一烫,莫大的威压扑面而来,双膝一软直接跪倒在了楚情词面前，压得她完全抬不起头。 同时感受到威压的妖傀尽数跪伏,威压以楚情词为中心散开,到笼罩被捉妖师围攻的青黛几人，所过之处无论是妖是人都被压制在地不能动弹。 唯独楚情词身旁的陆拾离毫无感觉,她看着身旁人，只觉得在这样紧张的情况下，好像有了几分可以放松的底气。 楚情词垂眼看着四周那些面目狰狞，人不人妖不妖的妖傀，心中一阵阵刺痛。 就算有些妖怪罪不可赦，这些捉妖师也不该这样折磨她们！ 她左手一招，在场所有妖傀仰起上身，心口处，一块拳头大、棱形黑色物体破体而出，上面沾染了血渍的咒纹看上去十分诡异。 陆拾离猜测那应该是和阿莱的破甲枪同一材质用来控制妖傀的东西。 她看向楚情词，在这东西出来后，她明显察觉到身边人气压瞬间又低了一截，脸沉得仿佛要滴下水来。 面对自己子民被折磨成这副惨状，陆拾离能明白这种感觉，换作是她恐怕也好不到哪里去。但是此时此刻作为捉妖师的她，心里同样不是滋味，甚至有几分羞愧。 楚情词几乎要被满腔怒火吞噬理智，她只需动动手，就能了解面前人以及那些捉妖师的性命，就在这关键时刻，一丝凉意让她清醒了几分。 陆拾离握住她的手腕，拇指蹭了蹭，犹豫了会儿，才开口：“楚情词，还不是时候……”她明白，她没资格这样说的。 可就算不理妖管局，阿莱不仅是捉妖师，还是杨家的得力助手，就这样随便杀了，势必会干扰到人妖两族之间那勉强维持的和平。 “我知道的。”楚情词侧脸看向陆拾离，微微松了松眉头，紧绷的脸色缓和了一些，回握住了她那被雨冲得冰凉的手。 现在已经不是那个可以随意杀戮的时代了。 而后又看向阿莱，张开的左手用力一握，悬浮的黑金棱形符咒顷刻间被无形的力量碾做齑粉。 在这一瞬间，陆拾离清晰的听见空中传来一声叠一声的空灵轻叹：“谢过吾王……” 点点光芒从那些妖傀体内飞入楚情词掌心之中。 虽然可以暂且饶她一命，但…… 楚情词目光一冷，随手隔空抬起地上破甲枪的残骸一甩，断枪直直洞穿了阿莱的身躯钉入地面，碎了她的灵骨、废了她一身修为。 剧烈的疼痛席卷全身，碎骨之痛令她浑身颤抖，阿莱想喊一声痛都无法做到，喉咙中只剩压抑的抽气声。 “阿离，我们走……” “嗯。” 陆拾离捡了块地上长枪的碎片塞入包里，乖巧地让楚情词牵着到了青黛那边。目光掠过的地方，所有捉妖师无一不低垂着头跪在地上动不了身。 “等等。”陆拾离一把拉住了楚情词不让她再靠近徐青余，向前几走了几步挡在她身前，“她中了大疫的毒……” “我知道，别担心。”楚情词紧了紧她的手，面朝几人看去，几人瞬间恢复了自由。 一旁的狼妖刚刚能行动，立即龇牙咧嘴朝着最近的捉妖师冲去。 “住手！”她行动地速度很快，陆拾离就算反应迅速也没能拦住她。 楚情词轻飘飘地看了过去，再度强行压制住狼妖。再慢一秒，狼妖尖锐的爪子就要刺入那名捉妖师的双眼了。 一旁张开翅膀的五彩抖了抖毛，瞬间缩小身躯飞到楚情词肩头后安安静静地站着。 背着徐青余的青黛终于感觉自己能动了，她抬眸看向楚情词和陆拾离，见她们转过身来看向自己，立即又低下头，双手不自觉地抱紧了徐青余，往后撤了两步。 “你别害怕，我不会拿她怎么样。”楚情词收回目光，心中对情况有了几分判断，不咸不淡道：“再不救她，她很快就会死的。” 青黛蓦然抬起头，双眼死死盯着楚情词，全然忘记了心中对她的畏惧，急切道：“你、你有办法救她吗？” 当她发现徐青余中了疫毒后就无时无刻不在想着怎么救她，抓鹤仙人是为了这个，抓狼妖也是为了这个，只为取灵为她延缓疫毒入侵。 “你先跟我走。” “她不能直接去你店里，去我们之前碰头的郊外吧。” 见楚情词要将徐青余带回店里，陆拾离担心这疫毒会影响到其余妖怪。 楚情词好像看穿了陆拾离的担忧，安慰道：“没关系，我会安排好。” 她又看了青黛一眼，继续道：“如果将徐青余送去妖管局，不说她们是否会选择出手相助，现在是否有办法可以应对疫毒，至少到时候恐怕就无人可以见到徐青余了。” 陆拾离想了想确实这样，徐青余现在已经被杨家盯上了，她无法确定妖管局会不会为了平衡局势而选择交出她。 她抿了抿嘴道：“既然这样，那听你安排。” 楚情词点了点头，轻唤一声：“五彩。” 立于她肩头的五彩迅速挥舞起羽翅，在空中盘旋了两三圈，身躯瞬间暴涨。 “我们……难道让五彩载回去么？”陆拾离看着轻巧落地后压低身躯的乌鸦，担忧道：“妖管局不会查吗？” 这要是飞到半空中被拦下来那多尴尬，虽然她还是有些期待的，毕竟这种场面她也是头一回见…… “按照我们刚刚的那番动静，妖管局恐怕应该已经知道了，等会就该来这儿了，她们现在可没空管我们。” 楚情词牵着陆拾离飞落在了五彩背上，将一旁不安分狼妖提上来丢在一旁角落，而后对青黛道：“如何选择看你自己了。 青黛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选择跟她走，与其说是相信楚情词，不如说她更愿意相信陆拾离。 陆拾离低头从五彩背上向下看去，还没起飞，她已经感受到了高度差，那些被迫跪在地上的捉妖师的身形瞬间小了不少，她慢慢蹲下身体降低重心坐在五彩背上。 “楚情词，那……那些捉妖师怎么办？” “先让她们跪着赎罪吧。” 陆拾离抬了抬眉头，这样的处理也挺不错。 五彩张开臂膀挥了挥，腾空的一瞬间，她感觉一阵颠簸连忙抓紧了它背上的黑羽。 虽然她不算恐高，但是五彩这样飞起来到半空中的话，还是让人挺没安全的。 “害怕？”楚情词倚着陆拾离坐下，“如果害怕，你就靠着我。” 陆拾离嘴硬：“没有。”但是身体很十分诚实地靠在了她肩膀上。 楚情词垂下眼眸，注意到她若有似无地小动作，长长的睫羽遮盖住她眼中的笑意。 “对了，楚情词，你可以帮我看看聚宝儿的情况吗？”陆拾离打开包，拧起眉头，小心翼翼将昏迷中的小松鼠捧了出来。“它为了救我，让雷劈了。” 原来的红毛小松鼠，现在黑的和一块焦炭似的。楚情词无法想象在她没来之前，陆拾离都经历了什么。 “你呢？身上有哪里不舒服吗？” 她接过聚宝儿时，仔细看着陆拾离脸上七零八碎的伤口，大部分都是碎石飞沙造成的。 她担心刚刚地查探有遗漏之处，或者是根本没探出来。 “我没事，都是皮外伤而已。”陆拾离摇了摇头，微微一笑，示意楚情词别担心。 “好，有不舒服的地方一定要和我说。”楚情词这才安心垂下头检查起聚宝儿的情况， 第51章 聚宝儿的情况看上去确实十分惨，不过…… 陆拾离目光落在楚情词替聚宝儿注入灵力的手上，抿着嘴等了一会儿，紧张道：“怎么样？” “它没什么大碍，并且……” 楚情词话还没说完，聚宝儿忽然翻了个身一把将她的手抱在了怀里，还舒服的蹭了蹭，它是出于本能在主动靠近灵力来源处。 “聚宝儿……”陆拾离从牙缝挤出来几个字，眼睁睁看着黑炭小松鼠将楚情词白皙的手蹭得乌黑。 如果不是它现在看上去很糟糕，她一定不准它这样埋汰楚情词！ “没关系。”楚情词笑着拦住陆拾离就要去抓聚宝儿的手，“你看，我就说它没什么大碍吧？并且它好像因祸得福了。” “嗯？因祸得福？” “嗯，聚宝儿不是一只衰妖吗？它体质好像因为天雷有了一点变化？或许以后不会那么衰了。” 陆拾离精神一振，面带笑意：“真的吗？”那可太好了！ “或许？”楚情词偏了偏头跟着笑道。她不敢太过肯定，毕竟这事还是难以说的过于绝对。 陆拾离一瞬间心情大好，甚至敢抬头看高处的风景，阳光穿破乌云洒落过来，落在漆黑的鸦羽上散发出五彩斑斓的光。 大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的，好像是从楚情词出现的那一刻起？ 而在平岗山内。 依附于杨家的捉妖师还被迫跪在凹凸不平、泥泞不堪地山地间，足足两个小时后，妖管局的人才陆续赶来。 “果然是越到过节越事多。”关弦看了看自己黑靴上的黄泥，眉头皱得老高，向着走来的同事问：“这杨家又在唱哪出戏？” 先一步带队到现场的小队长神色复杂道：“你们过去看看就知道了。” 喻言没说话，目光扫过周围被折断焦黑的树木，撩起面前的警戒线钻了过去。 几人往里面走了几步，就看见阿莱半死不活地跪在地上，身上的伤口还在流着血，奄奄一息的样子。 “医疗队呢？”喻言问。虽然杨家和妖管局不对付，但还不至于见死不救。 “金钱为引，火符开路？行家啊！”关弦目光从那些奇形怪状失去生机的妖傀身上收回，看向阿莱时满眼都是嫌弃，“杨家又在整这些丧心病狂的傀儡，弄成这样也是活该。” “来了，但……过不去。”小队长无奈道。 过不去？喻言试着朝阿莱走去，刚走了两三步，立即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压力落来，她旋即又退回到了原地。 关弦见她这样，一边跟着往前走两步，一边问：“怎么了？” 喻言按住她，“别过去，她这回应该是惹到了什么不该惹的人，这事我们解决不了。” 她莫名想到了前些天，滨庆一中的奇怪灵力波动。她和关弦当时恰巧在滨庆调查疫毒的事，察觉到特殊灵力波动她们立即赶往了滨庆一中。 可当她们到了之后，那儿并没有什么特殊情况发生，监控也没有异常。 之后就是调查死于疫毒的捉妖师。 自从七情塔破了后，事情就越来越复杂。 “我们去杨家继续调查我们的案子。”喻言有了决断，嘱咐小队长：“将这事报给妖管局总局还有杨家，她们会自己派相关人来接她们的。” “杨家？她们恐怕不会让我们调查杨家大小姐。”关弦收回腿。虽然她们查到那名捉妖师死之前最后和杨家大小姐有过亲密接触。 “那就先查杨莱。”喻言想，反正杨莱一直是杨思有的贴身保镖，先扯开一个口子再说。 第42章 “它的作用不只是用来安葬亡灵” 五彩载着几人回到了此处有妖。 “店里只有两间屋子,所以可能得将你的空出来暂且给徐青余休息了。” 楚情词一进店，就将营业的牌子翻转过去，而后把聚宝儿放到了门边它的小窝里,让五彩照看着。 “那是当然。”陆拾离对此没有意见，毕竟整个店都是楚情词的，她总不能要求让老板腾屋子。 她往里走了两步,给青黛带路，“你快跟我来。” 青黛背着徐青余从楚情词身前路过，看了她一眼,紧跟着陆拾离上了楼。 陆拾离一进屋,先跑到床边,将上面的小狐狸抱到了一旁沙发上,“你先把她放床上。”然后立即去翻箱倒柜找资料,看看有什么记载可以暂时应付一下疫毒。 “咳…咳咳……” 青黛轻手轻脚地刚将徐青余平放在床,徐青余咳嗽了两声,慢慢睁开了眼。 她醒来第一句话就是抓着青黛的手问：“你是谁？” 青黛整理被子的动作一顿,眼睛直直看着徐青余却默不作声。 嗯？疫毒还有让人失忆的作用？陆拾离捧着书满脸疑问的看过去，又觉得这场景不像，她走过去试探性地喊了她一声：“徐青余？” 徐青余有气无力地瞥了她一眼，又继续对青黛道：“傀灵是无法反抗捉妖师的命令的,这一段时间我就觉得你很不对劲。” 先是自作主张抓了鹤仙人,又去捉狼妖,还与她大打出手，桩桩件件都在违抗她的指令。 青黛双手攥紧了被角,依旧沉默不语。 她的话不无道理。陆拾离看向青黛,暗暗戒备着。如果傀灵有了反抗捉妖师的念头……要么是傀灵生出灵智，要么是有什么占据了傀灵身躯。 一时间屋内安静得只剩下徐青余沉重的呼吸声。 “那你讨厌这样的我吗？”青黛忽然问。 讨厌吗？徐青余扪心自问,虽然现在的青黛不太听话，但是却没实在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甚至目前做的出格都是为了自己。 屋内略重的呼吸声一滞，徐青余憋了半天躺在床上把头扭到了一旁，神情恹恹道：“算了，我不管你是谁，只要你不做什么恶事，我可以断开契约，将这具傀灵给你。” 反正，她也是将死之人了，这也算是在死之前留下一点有意义的事吧？一路走来，青黛陪了她很久了…… 陆拾离怎么会没听出徐青余那语气中那平淡的绝望之意，她将手上的书一合正要开口安慰一下她，谁知道青黛忽然就动手抓着徐青余身前的衣领把她拽了起来。 “你……”陆拾离往床边挪了两步，欲言又止，她感觉青黛要是手上用力颠两下，半死不活的徐青余都要直接咽气了。 “你觉得你这样做很了不起吗？最讨厌你们这样自以为是的正义之士！一味去殉你的道？”青黛怒道，“我就是傀灵！没了契约，我想杀谁便杀谁。” “咳咳咳……”徐青余一阵剧烈地咳嗽，病态苍白的脸上因体内气血翻涌而变得有些潮红，整个人看上去羸弱无比，但嘴硬：“你敢……” 陆拾离上前一把按住青黛的手，急切道：“你先放下她！” 青黛垂下眼，掩盖住里面的复杂情绪，终究还是克制地放轻手上力道，将徐青余慢慢放*下。 “怎么不再用力一些？再用力一些你就可以直接送走她了，也好过你将她气得这半死不活的。”楚情词从门外走进来，身后跟着一群妖。 陆拾离扭头看过去，“咦？椿婆婆、小潜？你们怎么来了。” “一个中了疫毒的捉妖师出现在我们的地盘，当然得过来看看。”椿婆婆慢慢走到床边。 小潜蹦蹦跳跳地跟在椿婆婆身侧，眨了眨眼道：“我听说这里需要我帮忙。” 楚情词解释道：“她中毒太深，想救她，只能剑走偏锋看看能不能有效。” “麻烦小陆大人解开一下她身上的法咒吧，好让我探查一下她的情况。” 椿婆婆扫了一眼床上年轻的捉妖师，她身上有陆拾离施下的法咒，这让她的妖力根本无法进入徐青余体内。 “好。”陆拾离点了点头，毫不犹豫立即抬手解开了束缚在徐青余身上的法咒。 紧接着，椿婆婆神情严肃地伸手一挥，碧绿的荧光从她手上飘出，徐青余身上肉眼可见地生长出无数绿枝藤蔓，将她整个人慢慢裹住，从外面看上去就像埃及法老的棺椁。 但不过一眨眼的功夫，那些原本绿意盎然的枝叶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靡下去。 徐青余虚弱的声音里透入几分紧张，透过藤蔓之间的缝隙看向椿婆婆：“这是干什么？” 虽然她现在虚弱但能明显感受到身前人是一只妖，她对妖虽谈不上厌恶，可也不会过于亲近信赖。 “自然是救你。”椿婆婆神情不变，垂下眼，声音里听不出喜恶，“你该庆幸手上没有沾染无辜之妖的性命，不然老身可没这闲工夫。” 徐青余：“疫毒……还有办法救？不是传闻只有斩杀了大疫才能解毒吗？” 这点陆拾离自然是清楚的，想要救徐青余，唯一的方法就是找到大疫并且将它斩杀。但是大疫作为妖管局危险榜排行第一的妖怪，不仅难见而且极其难处理。 从各类记载上来看，大疫似乎斩不尽，杀不绝。 第52章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前提是你得活到那个时候才能解毒。”椿婆婆手势一收，往旁边挪了挪脚步，弯腰将小潜抱起，“下面交给你了。” 小潜闭上眼，双手悬在胸前掐起复杂的手印。在封闭的室内，徐青余的上空缓缓显露出一片云朵，绵绵细雨从中飘落到藤蔓上，那些萎靡的枝叶一瞬间又再度舒展开来。 只是施术后的小潜看上去疲惫不堪，头耷拉下去，靠在椿婆婆的肩头闭上了眼。 陆拾离连忙上前伸手探了探，下意识看向楚情词，担心道：“她怎么了？” “她没事，放心吧，只是累了，歇一歇就好。”楚情词安慰道。 “那就好。”陆拾离微微放下了心，她可不想因为救一个人而去牺牲另一个人，她低头问徐青余：“你感觉怎么样了？” “感觉……好了很多？”徐青余刚刚虚弱的声音这会儿好像恢复了一些力气，“那是霏妖吗？” “对，你运气很好，这个时节原本几乎不会出现霏妖的。” 椿婆婆轻轻拍了拍小潜的背，神色和蔼，像是在哄一个入睡的孩子，下一刻又变成一个严厉的长辈。 “所以是你命不该绝，更不该轻言放弃才对，对于你们捉妖师而言，这难道不就是修行吗？” 在藤蔓的包裹下，从缝隙里落进来的光显得十分亮眼。徐青余沉默地转动目光，看了一圈周围人，才沉声道：“青余受教了。” “这样就可以了吗？”青黛看着床上的人形树茧问。 “还远远不够。大疫可以通过疫毒，源源不断吸取她体内的生命力来为自己提供养料，所以她需要不断的补充体内生机。”椿婆婆摇了摇头，这事哪有那么简单？ 徐青余叹了一声自嘲：“这样说来，那我不就成了大疫的免费血包了。” 大疫压在她头顶上，她如根系，大疫如树冠。 “大疫又不会只有你一个血包，你暂时不用想这些问题。”楚情词朝着青黛抬了抬下颚，“你带上她跟我们走。” 青黛静默了一两秒，直接一步上前，轻松将包裹着徐青余的树茧扛起。 徐青余被晃得闷哼一声，察觉到身下人的僵硬，她连忙道：“我没事，你继续。” 在一旁正要上前帮忙的陆拾离：……担心好像是多余的？ 楚情词站在门边朝陆拾离招了招手：“阿离我们走。” 陆拾离虽然不清楚她们下一步要做什么，但仍然小跑至她身边，安安静静跟着椿婆婆一路到了田野。 椿婆婆站在黑色的田埂上左右望了望，而后指着一块地道：“就这块吧，风水很不错，阳光也好。小傀灵，你挖个坑，将她放下去。” “等下？？？”陆拾离终于是忍不住了，看着那一块松软的田地，“就……直接埋了？” 不是说还有救吗？！！ “这个‘埋’并不是你想的那种。”椿婆婆笑着将怀里的小潜放下，让她坐在田埂上自己玩，然后弯下腰从地里抓了一把泥土走到陆拾离面前，“伸手。” 陆拾离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伸出双手摊开。 “数千年前，这片土地的作用确实是只有用来埋葬生灵尸骨。那个时候妖怪和捉妖师之间纷争不断，每天都有很多妖与人死去。被鲜血浸泡的土壤，死气沉沉、怨气冲天、寸草不生。” 椿婆婆将一捧松软的泥土放入她掌心，没一会儿，有一株幼苗破土而出，抽枝发芽，在她掌心之中开出了一朵娇嫩的小花。 “到如今，这片土地重新恢复了生机，它的作用不是只有用来安葬亡灵，它还可以是庇护。” 陆拾离惊叹地看着掌心里随着轻风微微颤抖的小花，心中弥漫起一股很奇特的感觉。她无法用语言描述出来，只觉得它令人充满希望。 “我明白了，就像种花？”她捧着花抬头看向身侧的楚情词，寻求答案。 楚情词伸出指尖拨了拨花瓣，抬起盛满笑意的眼眸回看她，“对，种花。” 第43章 这个忙是可以帮的吗？ 田里的土很松软,挖个坑并不费力，陆拾离与青黛两人联手将树茧放入了刚刚挖的新坑中。 “还有一件事我想问问你，你是怎么中了大疫的毒,你和她交手了吗？”陆拾离蹲在坑边，拍了拍树茧问。 “大概是伤口吧，别的可能性不高,但我也不清楚有没有与她交手，我自己也说不清是什么时候着的道。” 徐青余仔细想了想，这段时间因为捉妖受的伤大大小小十几二十回,实在很难分辨出哪里有问题,最主要的是,疫毒刚开始入体时并不会有什么别的感受。 “是在梅林村的时候。”青黛神色不安地开口道,“那天,大疫是在追我,为了保命,情急之下我躲入了你的傀灵里……” 青黛也没想到,这个年纪不大的捉妖师，居然会为了一具傀灵挡刀。明明她们傀灵不过是一堆木头罢了，即便开了灵智，也只是可有可无的工具。 在进七情塔之前,创造她的那一位捉妖师就只是将她作为一柄趁手杀人的刀罢了,也正是这样,在过多的生灵鲜血的浇灌下，让她开了灵智。 她将这些坦白后,并不敢看徐青余,心虚的盯着一旁的泥土，心中在害怕眼前人生气,生气后将她赶走，同样在懊悔她不该这样做，害得徐青余性命岌岌可危。 “原来是那天……都已经过去几个月了。”徐青余轻轻一叹，又笑着说：“怪不得我总觉得青黛好像变聪明了，我还以为是我的修为已经高到可以让傀灵生出灵智了。” 青黛转眼看过去，不可置信：“你不怪我吗？” “这有什么呢？趋利避害是本能，不是吗？”徐青余不是圣人，不可能做到心中毫无怨念。 可主动选择挡刀是她，要说责任两人都有。而这段时间，青黛的变化到让她觉得真不是孤身一人在这条路上前行了。 作为捉妖师，既没有加入妖管局，又没有依附杨家，也无法和普通人待太长时间。 一路上可以说是一个人在四处奔走，就算偶尔结交了其她捉妖师，但在下一次见面时，可能就只剩下一方矮矮的坟茔。捉妖师这一行，生离死别是常态。 所以在这样的情况下，她选择创造了青黛，但她能力有限，青黛所能执行的也只有她的思想，就如同创造了另一个自己。 而这一段时间，青黛的变化，让徐青余觉得青黛木头做的身躯，长出了血肉，玻璃珠的双眼中，生出了丰富的情愫，成为了同进同出的伙伴。在这点面前，那些许怨念已经不值一提。 “这件事你报给妖管局了么？” 陆拾离又敲了敲树茧，将徐青余的思绪拉了回来。 “还没，不过妖管局应该已经知道了大疫的存在，不然不会号召所有捉妖师在立夏的时候去玉华山会面，你没看消息吗？” “消息？”陆拾离忽然想起了，那天看了一半就被电话打断的信息，连忙掏出手机一看，确实如徐青余所说。 “既然妖管局知道了，那大疫肯定是插翅难逃。”她将手机一收，杵着铲子起身，对徐青余道：“我也会努力去追查大疫的下落，等除了大疫，我再来接你，你要坚持住。” 听见陆拾离要去追查大疫，一旁的楚情词不可抑制地皱起眉头，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却看见另一边的椿婆婆摇了摇头，她只好作罢。 她可以想方设法的去欺瞒天道，但却不能去直接阻止陆拾离的选择。 陆拾离一起身，从缝隙里徐青余就看不见她的脸，只能看见她随风轻晃的衣角，她急忙贴在缝隙处，喊道：“妖管局高手如云，用不上你去拼命！” 陆拾离居高临下道：“说得好像你很值得我去拼命似的。” “青黛，麻烦你接下来的时间，替我协助她吧。”大概是知道陆拾离肯定不会听，徐青余咬咬牙，只好将希望寄托于青黛了。 青黛垂眸盯着那双从缝隙间露出来的双眼，向她保证：“在你完全康复之前，陆拾离就是我的主人，我会执行她的所有命令。” “呵……主人……” 身后传来楚情词的一声冷笑，陆拾离感觉有一股冷风扫过，心口一颤，连忙拿起铲子往树茧上盖了一铲土。 “你、你还是喊我名字吧，不用这么奇怪的称呼。” 青黛不知道这有什么不对的，默默跟着开始铲土。 徐青余静默了一瞬，再度开口：“这个词，你只能喊我。” 陆拾离暗暗翻了个白眼，加快了填土的动作，嘴上也不停：“第一次‘种人’感觉好像还挺不错，椿婆婆这个需要浇水施肥吗？” 徐青余怪叫：“还需……要施肥？” 椿婆婆笑着摇头：“不用不用，有小潜的春雨就够了，之后徐青余就会陷入沉睡之中。” 等陆拾离将土坑填成一个小土包后，她十分满意的将先前开在她掌心中的小花放在了小土包顶端。 第53章 “这样就可以了么？”她单手拍了拍，扭头问楚情词。 “可以了。” 楚情词看着摇曳的花朵恍惚了一瞬，然后点了点头，双手捏起复杂的法印拍向地面。黑色的土壤里张开一道阵纹覆盖了她们脚下的那一亩田。 “这样，其她小妖就不会误闯进这里被疫毒影响了。” 陆拾离捕捉到她刚刚一瞬的不对劲，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赞叹道：“还是你想得周到。” “天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楚情词看着陆拾离，轻轻一笑。 陆拾离抬头一看，几人的身影在夕阳下拉得长长的，确实不早了，再过一会儿天就完全黑了。“那我们走吧。” “小傀灵，你先留在这边吧，如果那边有什么事你再去也不迟。”椿婆婆先是喊住了正要跟着陆拾离走的青黛，又接着喊了一声：“小陆大人。” 青黛停下脚步，椿婆婆虽然面容和蔼，但眼神里却有一股不容人反抗的威严，想来她应该已经看穿了自己的身份，她平静道：“好。” “嗯？”陆拾离回过头，只看了一个天青色的小瓷瓶朝她飞来，她赶忙抬手接住，闻见一股淡淡的草木清香，“这是？” 椿婆婆瞥了一眼楚情词，点了点自己的脸，又指了指陆拾离，“这是药草做的药膏，不会留疤，活血祛瘀，小陆大人长得好看，身上伤口多了惹人心疼。” “咳……那谢谢椿婆婆了，那我先走了。”陆拾离慌张地将药膏收起。 她真的不禁夸，一被夸就紧张无措。 “如果有什么特殊情况，直接告诉我。”楚情词也和椿婆婆道了别，慢悠悠地跟在陆拾离身后走。 回到店里时，天正好黑了。 “你淋了雨，虽然衣服烘干了，还是去洗个澡比较好。因为大疫的原因，即使你不怕染上，但你屋里暂且不能住人，所以去得我房间里洗。” 没有商量，楚情词像是早早想好了怎么安排。 陆拾离脑子有一瞬间卡壳，才想起，楼上只有两个房间，她的屋子被占了，就只能和楚情词一间屋子。 “不去看看吗？”楚情词站在楼梯上，看着发呆的某人偏了偏头。 “去……”陆拾离手抓着扶梯，抬起脚落在第一级阶梯上后就像生了根一样，慢吞吞的，“那我需要去拿两件衣服，应当没太大关系吧？” “没有。”楚情词转过身继续向楼上走，“想吃什么？目前店里没有食材，只能先点个外卖了。” 她真的很会转移注意力。 陆拾离下一秒就关注起了外卖，跟着她往楼上走：“嗯？外卖能送到这儿？不过这个点，很多店都应该关门过节了吧？” “总有没打烊的。”楚情词停在陆拾离的屋门前，举着手机开始搜索外卖，还不忘问她：“需要我帮你拿什么吗？” “不用不用，我自己拿就好。”陆拾离连忙摇了摇头，打开门钻进去，“我吃什么都可以，不挑。” “那我点完你看看。” “好。” 陆拾离走进屋里，害怕让楚情词久等，迅速拿了几件日常穿的衣服，重点带上她吃饭的家伙，最后看着沙发上的小狐狸，犹豫了一会儿选择将它也带上。 咔哒一声，打开的门再度合上。 楚情词恰好抬头，很自然地将手机递过去，“刚刚好点完，看看这些可以吗？” 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陆拾离接过看了一眼菜单，上面都是她爱吃的，再看一眼价格，嚯，好贵！ “我说过，跟着我肯定吃香的、喝辣的。”楚情词收回手机，给陆拾离画饼，并且这个饼很快就要端上来了。 “好。”陆拾离眉眼弯弯地抱着东西跟着她身后向走廊另一头的房门走去。 “房门不会锁，你随时都可以进去。” 楚情词的屋子比陆拾离的大的多，装修风格也很独特，像是被细腻奶油包裹，很温馨，很舒适。暖色的灯光亮起，落在毛绒绒的米色地毯上，如同朦胧的月光。 而沙发上摆着她送给楚情词的那两只玩偶，兔子在左，狐狸在右。 “你今晚起就住这间屋子，里面有独立的卫浴。”楚情词打开次卧门。 原来有两间房。陆拾离一瞬间为刚刚自己不适宜的想法感到抱歉，紧接着它们又被乱七八糟的情绪吞没。 “谢谢。” “需要这么客气吗？” 陆拾离抿着嘴笑，等进了屋子把门轻轻关上，挺直的肩才放松下来。 将小狐狸放在床上后，她就立即去洗漱，洗头、洗澡、吹头，弄完这一切后，她将椿婆婆送的药膏拿出来，对着镜子打算上药。 “啊……这阿莱，下手真狠啊。” 穿着衣服的时候，陆拾离没想到自己身上会有这么多淤青，左一块右一块的，上起药来麻烦死了。 “阿离，洗完了么？”药膏的盒盖刚刚被打开，门外就传来楚情词敲门的声音，“外卖已经到了，先吃饭吧，等会凉了。” “好了。”她只好匆匆将药重新盖上，打算吃完饭后来上药。 楚情词坐在餐桌前，听见陆拾离出来的动静，抬头看过去，“还没上药吧？” “还没。”陆拾离有些疑惑地坐在她对面，认真道：“怎么？这个用药还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地方吗？”还好楚情词喊得及时，她还没来得及上药。 “倒也不是，我就是问问。”楚情词给她递去筷子，看着她脸上细碎的伤口说，“怕你不好上药，我可以帮忙。” 陆拾离接住筷子的手一顿，抬眼看向对面的人。 这个忙是可以帮的吗？？？ “我自己可以的。” 第44章 要不你帮帮我？ 陆拾离吃完饭协助楚情词收拾了一下残局,就麻利地滚回了自己屋里。 她对着镜子慢吞吞地开始上药，药膏涂在淤青的地方，轻轻推开,一点不觉得疼，还有一丝清凉的感觉。 就是背上的伤口涂起来有点费劲，得来来回回折腾。 陆拾离拿着药膏,撑在洗手台边缘，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在这中场休息时想：其实让楚情词帮自己上药也不是不可以。 她这样想着时,屋外突然传来什么东西落地的一声闷响惊醒了她这个有点危险的想法。 “楚情词？！”陆拾离连忙穿好睡衣跑出屋。 客厅内只留了几盏氛围灯,不是那么亮,楚情词穿着黑色的睡衣短裤坐在落地窗旁的沙发前,落地窗在飞舞着荧光,她正撑着小圆桌去捡滚落在地上的玻璃杯。 “嗯？”她停下手里的动作仰头看向跑出来的人。 “碎了吗？我来……”陆拾离听出来她这声音情绪好像有些不对劲,快步走了过去,将死里逃生的玻璃杯捡起放在桌上。 楚情词依旧仰头看着她,目光寸步不离，随着她的靠近慢慢收回身子坐回原地，“谢谢。” 陆拾离学以致用：“需要这么客气吗？” 因为灯光不是那么亮，她走近了才看清楚情词的眼眶有些红红的,她的皮肤很白所以近了又很明显。 “今天不营业,反而自己偷偷喝起酒来了？”陆拾离坐在了桌子旁,她觉得她现在大概需要一个人陪着。 “没有，只是给它们践行。”楚情词倒了一杯酒,放在了落地窗前,然后抱膝静静看着窗外。 陆拾离看过去，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那些荧光好像飞得更欢快了。她好像又听见了那一声声轻叹：谢过吾王…… 想到那些奇形怪状死去的妖傀，这一刻，她又觉得自己好像没有资格坐在这陪着她。 妖与捉妖师似乎天生就是对立的。 陆拾离问得很小声，很小心：“你是不是，很讨厌捉妖师。” “讨厌。”楚情词点头说。 啪——陆拾离垂下头，感觉自己的心碎了。 楚情词又说：“你除外。” 陆拾离又把头抬起看向她，把心重新拼好。 “你在想什么呢？我只是在想自己这个王当得不够好。” 面前人的反应实在是过于真实，楚情词觉得此刻陆拾离过分可爱，她抬手去捏她的脸，指腹触及她脸上的伤口时，察觉到有些不对劲。 “脸上伤口没有上药吗？” 这么一问，陆拾离清晰的感受到自己刚刚塞进睡裤口袋里的药膏。 她本想说是刚刚听见外面的动静，以为发生了什么情况，所以还没来得及涂。 但脸上传来的细腻触感，让她说出口的话变了个样：“那个……脸上的伤口我有点下不去手，要不你帮帮我？”脸上的伤口应该无伤大雅。 楚情词盯着陆拾离掌心中的药膏，轻笑一声：“好啊。”她拿起天青色的小瓷瓶，朝着陆拾离慢慢爬了过去。 陆拾离看着爬过来的人，又不自觉地挺起腰板向后仰。 “你再往后退，我就只能直接贴你脸上了。”楚情词失笑地一把拉住陆拾离往自己方向轻轻一扯。 第54章 陆拾离不设防，身体一下被拽得向前倾去，若有似无的酒香味突然变得格外明显，心脏跟着加速一跳，她连忙稳住身子，微微前倾仰起头就不动了。 但她很难控制目光，眼前人松垮的衣领处露出的精致锁骨实在过于耀眼。 楚情词在她身前跪直上身，指尖勾起些许药膏轻轻涂抹在她脸上的伤口处。每一次涂抹，她都能清晰的感觉到指腹下这张脸的温度在一点一点上升。 或许需要将整个药膏都抹上去替她降降温？ 陆拾离无处安放的目光最后停留在楚情词红红的眼眶上，心蓦地一疼，“如果你做得不好，她们又怎么会甘愿俯首称臣呢？今天听椿婆婆的描述，你好像已经将妖怪的处境改善了很多。” “那也不是只有我的功劳。”楚情词低头看着她的双眼，神色认真道。 “可你付出的并不少啊，你可是她们的王呢。” 在陆拾离印象里，她起初并不知道楚情词的身份，但她能看出来来往往的妖怪都十分尊敬她，找她帮忙，向她求助的并不少，或许在她没有参与的时间里，她所做的更多。 就像除夕那天，妖怪们都在快乐的聚会，而她还要巡视一天，到了深夜才带着满身疲惫回来。 楚情词右手指尖停留在陆拾离左边眼睑下，她每一次眨眼，长长的睫毛会扫过她的指尖，痒痒的。 她沿着陆拾离的眼下轮廓细细摩挲，浅色的瞳孔里全是她仰着头的倒影，而后倒影中生起波澜，“我还是……没有保护好她们。” “没关系，我们可以一起努力。”陆拾离没想到楚情词会突然落泪，她慌张抬起右手抹去她侧脸上滑下来的泪珠。 脸上动作过于温柔，相似的话再度出现同一人口中，楚情词呼吸一滞，连带摩挲着的指尖也停了下来。 看着楚情词略微压低下来的身躯，陆拾离咽了咽口水，反应过来此刻两人之间的动作好像有些过于危险……暧昧了。 她嗖地一下立马抽回手，双手撑着地往后挪了挪直至撞到身后的沙发才停下，“药、药涂好了吧？” “嗯，好了。”楚情词坐回原位，将药膏盖好递给陆拾离，“暂时不要碰水。” 陆拾离拿过药膏，扭头看向一旁的落地窗，窗前玻璃杯里的酒已经见了底，窗外的荧光也消失得差不多了。 “她们好像走了。”她回过头对着楚情词说：“我去休息了，你、你也早点睡吧。” 楚情词点点头：“好，晚安。” 陆拾离：“晚安。” 楚情词目送陆拾离往房间走去的背影，蜷缩起放在腿上的双手，脑海里回响起赝品说过的那句话——你愿意为我自斩九尾吗？ 或许是因为那赝品与陆拾离有一张一模一样的脸，让她很难不去在意那些话。 楚情词刚刚本可以通过共感去验证那些是真是假，但她还是放弃了，她觉得这不该用在她所爱之人身上。 她不信她会看错人，就算是错，她也心甘情愿认了。 陆拾离回到屋里，手里抓着门把手盯着门看了很久，仿佛可以目光可以穿过门看见客厅中那个人的身影一样。 “呼——”她做了几个深呼吸，等体温恢复正常，思绪重新冷静后，她慢慢走到自己的包前取出了一个鎏金香炉和一支叠云香。 “刚刚那个方向是在……”陆拾离拿着东西站在屋子正中央三百六度转了一圈，确认了之前在客厅里楚情词敬酒的方位，那儿恰好也有一片窗户。 她将香炉放在窗台上摆好，手持叠云香点燃悬在眉心正对窗外，闭上双眼，为她们诵了一段度亡经。 也不知道对她们来说有没有用。 “我没有别的可以送你了们，只有这个，希望你们别嫌弃。” 陆拾离将香插好，起身站定，目光平静的看着窗外夜色，窗外微风吹起她的发丝，如同她们给予地回应。 她微微一笑，双手交叠在头顶上翻，朝窗外伸了个懒腰，“好了，该睡觉了，晚安。”说完，踩着拖鞋走到床边，抱着小狐狸滚进了被窝里。 只是这一觉，她睡得不算安稳，因为她梦见了楚情词，梦见昨天晚上客厅里，她们在那暧昧的氛围下接了吻。 陆拾离睁开眼后，抱着小狐狸足足在床上双眼放空呆滞了整整半个小时，感受着心底湿漉漉的悸动。 回过神后她抓着手机整个人都钻进被窝里，然后在网上搜索——梦见和一个不讨厌的人接吻是什么意思？ 答：这可能代表你对她的喜欢已经到了难以掩饰的地步。 五花八门的回答加在一起总结出来只有两个字——喜欢。 陆拾离对此并不意外：所以自己是对楚情词动心了。 可楚情词呢？她说不讨厌自己是捉妖师，但也没说喜欢啊！万一、万一她喜欢的是小狐狸呢？！陆拾离无意识滑动着搜索页面，一时间变得有些惆怅。 忽然这时手机屏幕上跳出了一个语音电话弹框，陆拾离吓得一下退出了搜索页面，略带几分心虚。在看清来电人是张毓卿后，她暗暗舒了一口气，接起电话：“喂？张院长？” 电话那头立即传来钟语灿活泼的声音：“听你这声音，都几点啦？还不起床？我们来串门了！就在店外，看你们还没开门。” “店外？！”陆拾离猛得一下坐起来，“等下等下，你们先别靠近过来。” 电话另一头，钟语灿抱着张毓卿的手，满头问号看着她手上被挂断的电话问：“别靠近是几个意思？” 张毓卿摇摇头，她也不太明白，但还是拉着钟语灿往后退几步远离了小店。 很快，陆拾离的声音再度出现，不过不是在她们面前的玻璃门，而是头顶。 陆拾离趴在三楼天台向下看去：“钟语灿！张院长我在这儿！你们别靠过来。” “怎么了？发什么事了么！？”钟语灿抬头起问，看见陆拾离趴在天台眉头皱得老高，“说了，不要靠在这种边缘的地方！” “店里是发生了一些事，对普通人不太友好，所以你们别靠近过来。”陆拾离说着直起身没再趴在天台边缘。 “这样……”钟语灿看见上面的人退后了一些才放下心，将带来的礼物放在地上，又拽着张毓卿往后退了退，才重新抬头关心道：“那你和楚老板没事吧？” “没事。” 陆拾离话音刚落，就被楼顶的冷风冻得打了个寒颤，店里太温暖了，让她都忘了店外才刚刚立春。 “真没事？”虽然陆拾离在三楼离她有点远，可钟语灿又不是什么普通人，能轻而易举的看清天台上人的脸色不太好。 “确实没事。” 楚情词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陆拾离还没回过头，身上就先裹上了一块银灰色的小毯子，小毯子上沾满了清冽的酒香。 “你醒了？不冷吗？”陆拾离捏紧了小毯子抬眼看向同样短袖短裤的人。 楚情词伸手替她整了整小毯子，然后打趣她：“不冷啊，你忘了我的真身是什么？还是说你要在这样的情况，和我裹一张小毯子？” 陆拾离其实有些意动，但楼下还有两个人呢！于是转过身又朝下喊：“钟语灿！我也给你准备了一些礼物！”说着将右手的袋子提起神神秘秘地晃了晃。 “怪不得睡这么晚才起。”钟语灿瞥了眼陆拾离身后出现的人嘀咕一声，然后对张毓卿说：“我去看看她给我准备了什么，很快就回来。” “好。”张毓卿目光跟随钟语灿飘向天台。 第45章 “这事难道交给我就很合适了吗？” 钟语灿横抱双臂飘在陆拾离面前,目光垂落，看着她脖子上可疑的青痕，压住微微弯起嘴角,“咳，什么继续啊？弄得这么神秘。” 真是的，就不能大方一点？！ “你肯定会喜欢,我很早以前就准备好了的！”陆拾离将手上的袋子向前一送，眼底闪烁着狡黠，“喏,你看看先。” 钟语灿满心期待地接过袋子拉开一看,脸上笑容顿时一僵,她不可置信地把袋子朝陆拾离一斜,“卷子？！！你觉得拿这个当礼物它像话吗？！” 没错,袋子里,是陆拾离特意为了钟语灿备考而搜罗的各类辅导书和真题卷,全是她精挑细选的。 笑容转移到了陆拾离脸上,她伸手按着袋子往前推了推，“你不是要参加考试吗？这个绝对能帮助你，加油，都得写完嗷,不然可要辜负了我一番心意。” 楚情词立在陆拾离身后,瞥了一眼袋子里那五颜六色的书本,轻轻一笑。 笑声很小，但钟语灿感受到了双倍的伤害！ “你！我！哼！写不写我听毓卿安排！”她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一句可以反驳的话,只能狠狠哼了一声,将袋子一合，攥在手里,“那个，下下周，周一你有没有空？” 陆拾离不笑了，“怎么了？出了别的事？” “没。”钟语灿神色正经起来，“毓卿她介入了文煦老街废旧体育馆的拆迁，时间延后到了下周周一，那是最晚动工的时间了。” 第55章 穿着红色短袖的汤玉璟像一团夏日里跳动的火焰，伴随着这句话一下出现在了陆拾离的脑海里。 “毓卿本想直接将那体育馆直接购买下来的，但那一块是政府工程，没有办法。”钟语灿继续说着，“所以那天，要不要一起去送送她？” “好啊。”陆拾离回答，又扭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楚情词，询问她的意见。 楚情词点点头，“一起。” “行了。”交代完重要的事，钟语灿忽然换成了长者姿态，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对她说：“没别的事了，你们回去接着睡吧，不过年轻人要节制，不要纵欲过度！” “？？？”陆拾离搭在天台边缘水泥上的手骤然收紧，一股热意涌上脸庞，冲着往下飘去的背影喊：“钟语灿！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像是被踩中尾*巴的小狗，楚情词盯着身前人想。 见钟语灿不搭理她，陆拾离只好尴尬的回头，正好对上楚情词的双眼，弱弱道：“你别听她说的，童言无忌。” 楚情词笑着给她顺毛：“嗯，童言无忌。” “走啦！”楼下钟语灿的声音再度传来，算是给陆拾离解了围。 陆拾离赶忙转过身向楼下挥手：“拜拜。” “稍等一下，张院长。”楚情词忽然开口喊住楼下准备走的人。 张毓卿顿住脚步，和钟语灿一同抬头看去，“怎么了楚老板？” 楚情词问：“张院长的公司和杨家集团有来往吗？” “这样会不会不太好？”陆拾离瞬间反应过来楚情词要做些什么了。只是，她担心拉上局外人张毓卿会不会不太好。 “放心。”楚情词捏了捏她的手，示意她安心，“只是找些事拖住那些在外面的疯狗。”省得在她忙的时候窜出来咬人。 “杨家……” 如果单说杨家，张毓卿可能不太清楚，但楚情词说的是杨家集团，那她就清楚了，她们两家确实有业务上的往来。 杨家算是老牌贵族，近几年像是赶不上高新发展的科技，已经隐隐约约有颓势。而她的公司反而是高新发展里的龙头，所以杨家对她公司的态度算得上热切。 “楚老板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张毓卿神色一正，像是要谈个大单的样子。 楚情词直言：“不用太正式，我只想请张老板给杨家找些事做，不知道方不方便。” 张毓卿仰着头等了一会，答：“方便。” 她想如果只是找些小麻烦之类的，那到问题不是很大。毕竟杨家根基在那，如果楚情词说的是一些过分的要求，那倒是会让她有些为难。 “那就麻烦张院长了。”楚情词浅笑道，“如果资金不够可以找我。” 张毓卿轻轻点头，对钟语灿道：“我们走吧。” “钟语灿，张院长！这段时间，你们要注意身体健康。”陆拾离想到大疫，还是得提醒一下她们，虽然不知道从哪里起预防比较好。 钟语灿挥了挥手：“知道啦。” 在目送楼下两人走后，陆拾离裹紧了毯子打算下楼去提东西，然后找妖管局举报一下杨家的事。 “这段时间我会把出去的路暂时封锁一下，等那边徐青余的情况稳定下来我再打开。”楚情词收回目光看向陆拾离，“不然疫毒扩散会很麻烦，等我们一起去送汤玉璟的时候再打开，可以么？” 既然这样，陆拾离只好先将心里的想法放一放，抬眼看她：“好。” 就在这时，她忽然发现余光中，湛蓝的天空里有个黑点正飞过来。 在这儿还有人敢偷袭楚情词？ “有东西过来了。”陆拾离抬手抓住楚情词的手腕，想要将她拉至一边。 “嗯？”楚情词微微侧过脸，整个人却还站在原地没动。 一阵急促的风刮过，黑点摔落在天台上滚了两圈，稳住身形后趴在地上，一只手紧紧护着怀里的包袱，张口朝着前方低吼。 这不是那个狼妖吗？陆拾离定睛一看，就是上回从山里带回来的狼妖，她差点忘了还有这么一只妖怪。 “楚老板。”光宜随后落在天台，瞥了一眼地上朝她低吼的狼崽。嫌弃地甩了甩手臂。 “不是我不给她冲澡，我一靠近她，她就对我又抓又咬，不说别的了，她连那个脏兮兮的包都不愿意拿下来，和什么绝世宝贝似的护在怀里。” 光宜和她来来回回过了八百招，要不她鳞片足够坚硬，上面指不定有多少牙印了。 狼妖好像听懂了光宜的话，护着包袱的手按得更紧了，喉咙里不断溢出低吼声，但在看见陆拾离后，又立即可怜兮兮地缩到了她腿边。 楚情词看着脏兮兮的狼妖靠着陆拾离白皙的小腿，眉头皱起，抬手就要将她弄开。 “等等，她应该没有恶意。”陆拾离按住楚情词的手。她能感受到狼妖好像格外依赖她，这点很奇怪，难道她感受不到捉妖师的气息么？ 于是她裹着小毯子蹲下，伸手拨开挡住狼妖面容杂草般的头发，在脏脏的面容上，看清她的双眼，里面还有属于野兽，未驯服的野性。 “包里是什么，可以给我看看吗？”陆拾离朝狼妖伸出手，用商量的语气询问。 “啊呜，啊呜。”狼妖毫不犹豫将包袱解下，双手捧着放到她手上，喉咙里还发出几句声响，像是在给她解释着什么。 只可惜，陆拾离听不太懂…… “真是奇怪了。我要拿她死活不给，你一伸手她就双手奉上了？”光宜把自己手上被狼妖咬后的口水弄干净，朝陆拾离走去，想看看这包里到底装了什么宝物。 然而她一靠近，狼妖立马又进入戒备状态。 光宜无奈抬手：“行！我就在这儿不过去了，行吧？！” 陆拾离摇了摇头，将包袱放在地上小心打开，里面装的并非什么稀世珍宝，反而只是三袋用牛皮油纸包着的什么。 看这牛皮油纸的颜色，也不知道放了多久。 这东西应该对她来说有特殊的意义。 陆拾离点了点其中一包油纸上的麻绳问她：“我可以打开这个吗？” 狼妖再次点了点头。 陆拾离这才动手解开麻绳，打开牛皮油纸，里面露出来的是一堆褐色植物枝叶，散发着一股极其淡的药味。 “中药？”她捻起一片叶子闻了闻，上面的味道浅得几乎快要没了。 楚情词弯下腰伸手想要去捡一块材料看看，狼妖立即龇起了牙，她目光轻轻一瞥，狼妖又委屈巴巴地低下了头。 光宜无语：你还欺软怕硬是吧？ “确实是中药，不过看样子很长时间了，药效都快散了。”楚情词将捡起来的药材又放了回去，低头看着狼妖思索。 按照她现在这副的模样来看，绝对不可能还能精细的配药打包，这三副药估计是别人给她的，或者她要给别人。 难道是陆拾离？ 在某一次轮回里，她还没找到陆拾离时，陆拾离先和这只小狼妖遇见了？ 楚情词本对狼妖不感兴趣，她原打算让光宜将她清理干净后带她修行。但现在，她很想了解自己是错过了陆拾离的哪段过去。 “我让姝颜过来看看这药方是用来做什么的。” “可惜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啊。”陆拾离将药重新包好，递回去，“看来得问问青黛是怎么抓到你的。”她也想弄清楚，这狼妖怎么这样依赖自己。 “想听懂她说话也不是什么很难的事。”楚情词说。 这狼妖应该是化形到一半出了什么意外状况所以成了这样。再加上，一直用妖力护着这三包药也不知道多长时间了，不然它们早该化作一抔黄土。 “真的？”陆拾离站起身。 “嗯。不过前提是，你先让她乖乖洗个澡。”楚情词真的看不惯这狼妖脏兮兮的还要挨着她的陆拾离！ 陆拾离微微一笑，低头看向腿边畏畏缩缩的狼妖，“听到没？先洗个澡好不好，这个药我先帮你保管着。” 狼妖似乎听懂了，看了看陆拾离，又看了看光宜，嘴里嗷呜了一声。 “你要是不想让她帮你洗。”陆拾离又蹲了下去，“我也不是不可……”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身后人扯着衣领站了起来。 “你确定你要帮她洗？”楚情词双眼直勾勾看着陆拾离有些懵懵的眼，心中压着一口气，然后意有所指向地向下一瞟，“她现在可不是聚宝儿那样，她有手有脚，有……” 陆拾离眼睛一眨，跟着楚情词的视线下移，然后不自觉瞄了一眼对面人的……又迅速挪开。 “咳，好像是不太合适。”她当时真的没想这么多！ 楚情词冷笑一声，抓起陆拾离的手往楼下走去，“这件事交给光宜就行了，你现在先去穿衣服，手太冷了。” 陆拾离打了个冷颤，其实她觉得楚情词的语气好像更冷一些。 光宜看着两人离去后，目光转向一旁的狼妖，她看上好像满脸失望。 第56章 “这事难道交给我就很合适了吗？？？”不能因为她族长没空就让她来啊！她俩又不是一个种族！ 她唉叹一声撸起袖子，掌心一团水光浮现，继续自己未完成的事业。 第46章 “可是，可是我也想见颜秀！” “其实抓到那只小狼妖是个意外。”青黛在电话里给陆拾离解释了一番狼妖的来历。 那个时候青黛上山本来是想抓一只心术不正的妖,取灵给徐青余续命，半路上正好撞见狼妖从某处封印里跑出来。 青黛当时想，既然这狼妖是从捉妖师的封印里逃出来的,那应该曾经做过什么伤人的事，所以就将她抓住了。 “至于后面的事，你都知道了。” 青黛下手到一半就被徐青余制止,然后两者大打出手，后面陆拾离就出现了。 “好，我知道了。”陆拾离换了个手举着电话,另一只手拿着那天从平岗山阿莱手下捡回来的长枪碎片看了看,“徐青余现在状况怎么样？” “青余她……”青黛蹲在小土包旁看着上面长出的嫩绿小草,叹息一声道：“我不清楚,不过椿婆婆说她情况很稳定。” “那你也不用太过担心了,先这样。”陆拾离挂断电话,整理了一下衣物准备下楼,但却又被某个捉妖师群里的消息吸引了目光。 群友一：【杨家昨天在平岗山猎妖好像出事,闹得挺大的，另说那里杨家用了很多妖傀。】 群友二：【这事妖管局早就发布通告了，现在正在找出现在那里的神秘捉妖师呢。】 陆拾离手指在屏幕上一滑，妖管局发布的通知链接就被那人丢在了群里。 她点进去一看,妖管局不对杨家那么多来历不明的妖傀进行查探,反而通篇重点都是在找自己的下落,甚至还要求自己主动去妖管局报道。 这对吗？难道……陆拾离心念一动，取出六合镜,该不会她们也是为了六合镜吧？ 群友三：【妖傀本来就算是灰色产物了,妖管局对杨家养妖傀向来睁一只眼闭一只。无论那神秘捉妖师是对是错，反正惹上了杨家肯定会不好过的。】 “阿离,好了么？姝颜已经研究出了药方。” “好了，我就来。” 门外传来楚情词的声音，陆拾离将手机按灭，把六合镜翻来覆去的看了看。 她也曾经查阅过六合镜的来历，但一个相关的记载都没见着。连取名都来自镜子上面刻的字。 这就不得不说，那些世家大族将许多关于捉妖的知识都已经垄断，导致那些普普通通的捉妖师可能终身就摸到个入门。 陆拾离原本是打算向妖管局举报的，但现在一看她也无法确定六合镜是个什么东西能让杨家那样动心。 杨家既然知晓，那妖管局自然也会知道，鬼知道妖管局会不会也盯上六合镜，整出别的幺蛾子。 以前她都是独来独往，走得近的捉妖师也就徐青余那么几个。从来没有人对她手上的六合镜生出过夺宝的念头。 陆拾离抬头看向门外，现在以她和楚情词的关系，她得更加小心才行，不能让她们因自己受到牵连。 她一翻手将六合镜收了起来。 陆拾离刚刚从楼梯口走出来，就感觉面前一道残影闪过，还带着非常浓郁的沐浴露味道。 “小陆大人！” 楚情词声音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站好，不准碰她。” 刚刚蹲在陆拾离脚边的妖嗖的一下又立马站了起来。 洗干净了就是不一样。 陆拾离想，她差点没认出站在自己面前的人是之前那个脏脏的狼妖，要不是她的毛绒绒的尾巴和耳朵还没收起，看上去就像个不谙世事的少女，眼里的情绪表现十分纯粹。 喜欢就是喜欢，不开心就是不开心。 而且居然可以说话了？ 楚情词坐在前方的桌子旁，没有回头，继续下令：“星慕，坐好。” 星慕皱着脸，扁起嘴十分规矩地坐在了姝颜身侧，灰黑的耳朵垂落，身后的大尾巴直接耷拉在了地上。 陆拾离觉得好笑，走过去自觉入座在楚情词身旁，“她怎么……忽然可以开口说话了？” “她只是化形的时候出了小问题，有我们楚老板在，这问题动动手就解决了。”姝颜优雅地将手中的某块药材轻轻丢回面前摊开的牛油皮纸中。 星慕见状，觉得这只蜘蛛精的举动十分不尊重她的宝贝药材，朝着姝颜就龇出了小白牙。 姝颜只好将刚刚丢进去的药捡起来，又十分小心地放回去，甚至还贴心的摸了摸，对着星慕无奈道：“这样，可以了吧？” 星慕收起牙，一脸这还差不多的意思。 “这些到底是什么药？”陆拾离瞥了一眼桌上三包都被摊开的药，问姝颜。 “感冒药，并没什么特别的，换句话说，用来治疗人类风寒的。”姝颜耸了耸肩，双手垫着下巴，“要说唯一特殊的地方，大概是这一份药，被她保存了至少上百年吧。” 给人用的药，那么说来，这几包药是星慕给某个人带的吗？陆拾离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妖王大人，检查好了吗？”星慕眼巴巴地问楚情词。 得到楚情词的同意后，她立刻将三包药重新裹起，然后背在怀中仔细护住，朝着陆拾离有些焦急道：“那小陆大人现在可以带我去找颜秀了吗？” “颜秀？”陆拾离疑惑的歪了歪头，在她印象中，她好像从不认识一名叫颜秀的人，她也，并不认识星慕啊。 “对，颜秀。”星慕抓紧了包袱的一角，连连点头，眉头紧紧皱起，“她现在病得很重很重，我得快些把药送过去才行，她在等我回去。” 星慕这番话让桌上其余三人不约而同地陷入了沉默。 陆拾离看了看楚情词，又看了看姝颜，在她们俩的眼中读取到了与自己相同的想法。 星慕似乎不知道一百多年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说是多么漫长的光阴，就算是一个身体康健的普通人，也很有可能已经不在人世了，更别说……病重。 见陆拾离不说话，星慕有些可怜地说：“我也不是想麻烦小陆大人，只是我修为太低，闻不见颜秀的味道，迷路了。” “确实。”楚情词忽然开口，隔空轻点了点星慕露在外面的耳朵和尾巴，“连自己形态都控制不住，怎么去见人？” 星慕抱着耳朵低头抬眼，怯生生看着楚情词，呐呐开口：“不会的呀，颜秀她不嫌弃我的。”身后的尾巴还扭捏地摆了摆。 “颜秀她可能不嫌弃你，但是外面现在到处是捉妖师，你这样出去，立刻就会被她们抓起来，你忘自己是怎么被封印起来的了？”楚情词说着看了一眼陆拾离。 陆拾离瞬间接收到了她的信号，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吓唬星慕，但她依旧配合着夸大事实：“是啊，外面现在很多捉妖师，专门抓你这样的小妖。” 星慕小脸一白，再度抱紧了怀中的破烂包袱，像是怕被人夺去，着急向几人解释：“我不是故意偷药的，她们那么多药分一点点给颜秀怎么了！她们不能抓走我，颜秀还在等我送药回去。” 偷？陆拾离抬眼看着星慕思索，所以星慕是在偷药后被封印的吗？也是，她的气息很纯粹，并不像伤了多少人那样罪业滔天。 “我给你送过去。”楚情词朝星慕伸出手，“把药交给我。” 星慕揪着包袱，看上去有些意动，随后又用力摇了摇头说：“可是，可是我也想见颜秀！” 楚情词微微叹息一声：“她不是着急用药么？我先送过去，等你能控制自己的形态了，我再带你去见她好不好？” 星慕沉默了一会儿，才苦着一张脸将药交到了楚情词手上，“好，拜托妖王大人了！” “颜秀住在哪里？你知道地名吗？”陆拾离奇怪的看了一眼楚情词，不知道她是做什么打算说要去送药。 星慕想了好一会儿，嘴里才蹦出来两个词：“麻雀乡，蒋颜秀。” “没了？”陆拾离问。 星慕肯定：“没了。” 看着她那眨巴的大眼睛，陆拾离确信此刻的星慕，大概真是头脑空空。 姝颜为难道：“光靠这两个名字，想找到人太难了。” 毕竟中间隔了这么长时间呢，地名可以更改，地形可以变幻，虽然这点时间对她们妖怪而言不过是弹指一瞬。 “能让我看看你的记忆吗？这样我就知道颜秀她长什么模样了，也好找她。”楚情词想了想只能共感一下了，这样也可以趁机看看她与陆拾离是如何认识的。 “可以呀。”星慕大大方方地伸出手，根本不会去想楚情词打了什么主意。 “能带我一起看看吗？”陆拾离抬眼问楚情词，她也想看看，星慕对自己的依赖来自哪里。 然而她却明显地看见楚情词迟疑了一下才回答：“可以。” 陆拾离侧过身专注的看着楚情词，带着轻松的笑意问：“是不方便吗？”她不希望她为难，看与不看并不是那么重要。 第57章 “没有。”楚情词弯起唇角摇了摇头，伸出手将陆拾离的左手握入掌心中。 并不是不方便，只是，她担心陆拾离如果在共感中看见过去的自己，会更快想起过去的事。 虽然她很希望她能尽快恢复记忆，但同时又希望陆拾离能慢一些想起，给她时间处理问题。这是一种很矛盾的心理，然而矛盾再深，再纠结，她也永远以陆拾离的选择为先。 “放松，别紧张。” 陆拾离察觉到自己的手被楚情词抓着轻轻晃了晃，目光才从两人交叠的手上移开，缓缓闭上眼做了几个深呼吸，让自己好好放松下来。 “准备好，要开始了。” 随着楚情词话音一落，陆拾离感觉手中一热，自我意识就被什么忽然一扯，掉入了一个漩涡之中。 等漩涡消散，她的视野逐渐明亮起来，就是变得十分颠簸，好像坐在一辆开在崎岖山路的车上。 陆拾离垂眼一看，下面是四条正在飞快跑跳地灰黑色爪子。 “看样子，这个时候星慕还没化形，我们现在的意识寄存在星慕身上，所以是她的视角。”楚情词解释着。 “嗯。”陆拾离低低应了一声，然后开始打量起四周环境情况。 这里似乎是某户人家的大院里，前方是一堵灰白色的高墙，墙上爬了一片蔷薇，一眼看上去如同画一般。而星慕跑路的方向正对着一个狗洞，看来是要钻狗洞出去。 “你这小畜生！还敢来偷鸡！”后头传来一名女子骂骂咧咧的声音，粗犷的嗓音和打雷似的。“就那么下蛋的几只鸡，都快让你糟蹋完了！” 哐当——一声。一把铲子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直直砸在了狗洞前，挡住了星慕前行的大路。 “偷鸡？”陆拾离再一低眼看过去，星慕嘴里正叼着一只死透的母鸡。 楚情词：…… 第47章 “不像人有七情六欲，容易三心二意” 最近世道不太平,到处在打架。 人和人打架，妖和妖打架，人和妖打架。这段时间,星慕捕不到猎物，只好下山去别人家里偷点。 没办法，她需要补充能量来化形,等她渡过了化形这一难关，猎物什么的还不是手到擒来！ 吃了你多少东西，还你多少就是了！双倍还你！ 星慕将口中的鸡放下,朝着手里举着火把,步步逼近的女人龇了龇牙,希望可以吓退她。 然而身强体壮的女人只是将袖子撸了撸,带着其余人朝着星慕围了过去,“刚好抓了你这只小狼崽给小姐做条围脖。” 面对生死问题,星慕两只幽绿的眼睛陡然变得锐利起来,死死盯着领头女人的脖子,她很有把握上去第一口就咬断她的脖子。 但非到必要时刻她不想伤人，更不想把事情闹大。 星慕一步一步后退，在即将被女人黑压压的影子盖住时，一道温婉的声音喝止住了女人。 “聂婶,算了,放了她吧。近年世道不太好,以前未曾见过她，她这么小一只,可能她也是没法子了才下山。” “可是,二小姐……” 围着星慕的人嚯地一下退开，星慕抬头看向尽头站在阶梯上的女子。 她穿了一身青色的旗袍,用一支玉簪挽起秀发，肤白胜雪，像是一株染了霜雪的翠嫩青竹，目光柔柔地望过来，比她手上通透的玉镯还要温婉。 “没关系，一只小狼而已。”女子打断聂婶还想要说的话，一步一步走到星慕面前。 星慕放下口中叼着的母鸡，面对着她，尾巴慢慢下垂轻轻摇晃，垂落原本竖着的耳朵，满眼装作无辜，向她尽力表达自己友好的姿态。 “你好像很通人性呢。”站在星慕面前的女子微微一笑，然后抬起头，伸手将挡着洞口的杂物拨开，“好了，你快走吧。” 星慕晃了晃神，过了一会儿，才重新叼起地上的猎物，转身从狗洞钻了出去。 逃出困着她的高院，她向外跑了几步后停下，回头再去看那亮着火光的灰白院墙。 “这个人，应该就是蒋颜秀吧？”借着星慕的双眼，陆拾离扫了一圈周围的建筑，眼下大概是在民国时期？ 星慕转过身，叼着猎物一路跑回了山上自己洞穴中，而后就要美美享用起食物。 陆拾离突然觉得眼前一黑又一亮，周围的场景转换像是开了倍速。 “咦？怎么了？”她有些摸不着头脑，猜想这应该是楚情词在操控。 “没什么，那个不好看，我们挑重点看。” 楚情词没有直白地向她解释，是因为星慕那茹毛饮血的一幕，担心陆拾离以第一视角看去会不舒适。 她倒无所谓，但陆拾离是一个正常的人啊。 “好。”陆拾离没有追问，继续静静观看起星慕与蒋颜秀之间的过往。 蒋家原本也有些家底，只是在那段风雨飘摇的岁月，逐渐走向没落。蒋母带着蒋颜秀的长姐在外走南闯北谋生路，蒋秀颜则独自一人在家照顾着剩余的几间铺子。 也许是独自支撑家业的二小姐在空荡荡的家里太过无聊，竟默许一只贪吃的偷鸡贼，得寸进尺地闯入她的生活。 自打上一次偷鸡功成身退后，星慕觉着这二小姐格外好说话，就赖上了她，总是往蒋府跑。 不过她也算是开了灵智，知道礼尚往来，偶尔捕到了什么野兔、野猪都带着活的往蒋府拖。 于是星慕获得了从蒋府正门进去的资格，再也不用钻狗洞啦！主要是狗洞已经被堵上了。 此刻她正一脚踩着蹬腿的野兔，端坐在蒋府朱红的大门前，等着里面的人儿给她开门。 过了一会儿，门如常一般打开，只是出来接她的人变了。 “咦？你这小妖……” 陆拾离顺着视野抬起头，目光掠过她腰上的悬镜，在看清那人的脸时，脑子里忽然嗡的一声闷响，震得她心神发麻。 难以置信，那居然是一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 她还没来得及更进一步的观察，整个人的意识忽然被什么猛得扯入黑暗之中无限下坠落着。 陆拾离努力挥舞着双臂，本能想要抓住什么，但所过之处都是一片虚无，最后不知多久，跌落在了一片灰白、云雾缭绕之中。 “楚情词！” 她慢慢爬起喊了一声，别说回应，连回音都没有。她打量了一下四周，看不见任何可以获得有效信息的东西，最后被上方一处散发着微弱七色光芒的地方吸引。 她看不清那到底是什么，大概是个人形的东西捧着什么在发光，地上的云雾丝丝缕缕地向它飘去。 陆拾离蹙起眉头，朝着那团七色光芒跑去，因为在这一片虚无之地，只有它格外特殊。 脚下的路是向上的，让她莫名起了攀登玉华山的时候，只是现在看不见尽头，也望不见来路，但身体传来了疲惫是实打实的。 最后陆拾离实在是体力不支，一头栽倒在地，地上的云雾柔和的将她一点一点包裹住，传来丝丝凉意。 陆拾离再睁开眼时，最先看见的是楚情词那泛红的眼睛。 这双眼在看见陆拾离转醒时微微一亮，像是从乌云里泄出的一抹阳光。 “醒了？感觉有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就是有些累，发生什么了？” 看见陆拾离投来虚弱的目光，楚情词落在被子上的双手不由自主地抓紧。 “你忽然晕过去了……怪我。” 当时在共感星慕记忆里看见陆拾离出来的那一刻，她毫无预兆地突然倒下。楚情词被吓得不轻，慌张无措地接住她倒下来身躯，那一场景和以前很多次陆拾离离开她时一模一样，都那么突然。 在确认陆拾离呼吸正常之前，楚情词的心脏差点停止跳动。 “这不关你的事呀，是我自己晕过去的。”陆拾离从被子里伸出手，手指轻轻搭在楚情词手背上点了点，安慰着这个情绪低落的妖，“没准是我早上没吃饭，低血糖了。” 她目光关切的看着床边人深藏情绪的双眼，想到共感前楚情词的迟疑，她猜想或许她早就知道了我会在共感里看见另一个自己？ 看见另一个自己并不稀奇，稀奇的是两人明明是在不同的时空，之间相隔的一百多年。 楚情词肯定有什么秘密在瞒着自己，陆拾离想，就像刚刚那一片神秘莫测的雾海，她很确定那不是梦境。 “看来我以后每天都得盯着你好好吃早餐了。”楚情词轻轻一叹，松开紧握的双手，将掌心里被捂热的湿巾拿起又为陆拾离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你在看见那和一模一样的人时，有什么感觉？” 其实在共感之人的记忆里看见过去的自己并不奇怪，因为共感之人可能曾经见过。可陆拾离的反应太过反常了。 陆拾离微微抬眼看了一下湿巾，额头上传来的柔和触感和她被云雾包裹时一样。 她还以为楚情词会对这事避而不谈，既然她问了，她也就将所见的都告诉了她：“感觉脑子里忽然有一口钟撞了一下，紧接着我就沉入了一片虚无之中，在那里我看见散发着七色光芒的东西。你知道这些是什么吗？” 第58章 楚情词微怔后摇了摇头道：“不清楚。” 其实她知道一点，那七色光芒大概就是陆拾离所要修的七窍玲珑。普通捉妖师一世难通一窍，而有那么极少数的捉妖师，用一世又一世的光阴来修行，终成七窍玲珑。 可多数捉妖师最后都会迷失在轮回之中。 唯独陆拾离是她所见的唯一坚守本心之人，只是到现在，楚情词也没看清，陆拾离所坚持的道，终点在哪，为了那个，陆拾离每一次都会选择离开。 但如今，她想，她很快就能知道了。 “啊，你也不知道啊。”陆拾离叹息一声，并没有失望。 其实她能看出来，楚情词是在骗她，但她相信眼前人是没有恶意的，只是有什么暂且不能说的原因，没关系她可以自己努力去找答案。 “那后面发发生了什么？在星慕的记忆里。”陆拾离继续问。 “后面共感中断我没再看了，不过从星慕说的话里可以大概猜测之后的事，她为蒋颜秀去偷药，但被捉妖师抓住封印了。” 楚情词话音一落，与陆拾离一同为星慕陷入了沉默。 如果蒋颜秀有幸逃过一劫活到现在，那还好说，可怕就怕在没有。 “妖怪大多心思单纯，情感单一，认准某件事，某个人，便满心满眼只有那件事、那个人，所以极其容易偏执。不像人类……” 楚情词所担心的是星慕这样刚刚化形的小狼妖，她孤身在外，还没有谁教她真正去面对生离死别，就先遇见了这样的事，容易失控。 “不像人有七情六欲，容易三心二意？”陆拾离顺着楚情词的话说了下来。 楚情词少有地局促了一下，抿了抿嘴，“我可没有这么说。” “可人本就是这样的。”陆拾离笑了笑，转移话题，“你准备怎么做？” “我打算亲自去一趟麻雀乡，查清楚再做决定。”楚情词说，“你在这儿等我，我很快就会回来，不会错过去送汤玉璟。” “你要注意安全，小心杨家，我没办法像你一样，瞬间出现在你身旁。” 陆拾离担心她，不是对她的本领不放心，而是对于自己不自信。她与楚情词之间的实力差距太大了。 自己遇见危险，楚情词能顷刻出现在自己身边，那自己呢？自己怕是只能跑着去了…… 察觉到床上人忽然情绪变得低落，楚情词俯下身子，用手探了探陆拾离的额头，关心道：“怎么了？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陆拾离感觉自己瞬间被楚情词的气息包围了，她将头往被子里缩了缩，只露出两只眼睛盯着她看：“没有，就是还有些困。” “那你，再睡一会儿？有事就喊我。” “嗯，好。” 等到楚情词替她关了灯，出了门，陆拾离才恍然想起，自己现在好像和楚情词住在一起了。 她躺了一会儿，再黑暗中睁开双眼，掀开被子按亮台灯下了床。接着从她的行囊里搜出了那张深棕色的羊皮卷。 说是羊皮卷，对她来说，更像是一本无字天书。 陆拾离是连同六合镜一起捡到它的。只要她将所需要查阅的妖怪，或者法阵之类的名字念出，上方就会出现相关的解释。 当然天书有些东西也没有，没有记载的便不会有任何反应。 她将羊皮卷在桌上摊开，旁边放着六合镜与长枪碎片。指尖在羊皮卷上轻轻擦过，口中小声念：“大疫。” 这段时间，她发现，她太过依赖楚情词了。 第48章 “如果你有想念的人，一定别让她等太久。” “啊！！！” 一声惨叫传来,陆拾离猛得一下从床上惊坐起，她擦*了擦眼睛，盯着手下的被子,想了半天也没想起自己是什么时候躺上床的。 但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她需要下楼去找一找惨叫声的来源。 “怎么了，怎么了！！” 陆拾离走下楼,被外面灿烂的阳光亮得闭了闭眼，等缓过神，她才看清惨叫声的来源——聚宝儿。 焦炭似的聚宝儿蹲在桌上,手里举着一块镜子,正对着镜子中的自己哭得梨花带雨。 “小陆……”聚宝儿看见陆拾离那一刻,一抽一抽的身体僵了僵,手中的镜子直挺挺地倒在桌上。 然后抱头哭得超大声：“我的毛都被烧焦了！再！也！变不回来了！！” 陆拾离心疼地走过去将它抱起在怀里揉了揉,柔声哄它：“没事没事,可能过一阵就好了？” 其实她也不太确定。 聚宝儿揪着陆拾离的衣领嘤嘤嘤：“可我现在没脸见妖了！呜呜呜……好丑……” 别的妖……陆拾离拧着眉头瞥向一旁的五彩。 五彩抖了抖羽毛,“我可没说它,我什么都没说呢！它醒了就在那哭。” 唉—— 陆拾离叹了口气，毕竟聚宝儿是因为她变成了这样，她抱着焦黑的小松鼠，走上楼,想看看天书上对这个情况有没有什么办法解决。 然而天书上一片空白。 “小陆,要是没办法就算了,大不了、大不了，这段时间,我先不出去见妖了。”聚宝儿扁着嘴说。虽然现在模样是丑了一些,可它不想让陆拾离太过为难。 陆拾离拍了拍小松鼠，忽然脑子里有什么一闪而过,旋即将聚宝儿抱起看了看，“也不是没有办法！” 先给聚宝儿买几件小猫小狗穿的衣服扛一段时间！ 陆拾离立即在手机上下了单，考虑到聚宝儿脸上也黑黑的，所以她买的带有大帽兜，可以将脸遮住，只露出眼睛。 她下的加急，外卖很快就送了过来。 将棕色小熊的宠物衣服穿在身上后，聚宝儿终于止住了哭声。 陆拾离和五彩举着小镜子配合着聚宝儿转来转去的动作，好让它三百六十度无死角欣赏自己的‘新皮肤’。 “怎么样？”她问。 聚宝儿开心得手舞足蹈，“好看，我喜欢！” “喜欢就好。”陆拾离将镜子放下，抬手拍了拍桌子上的其她类型的衣服，“这里还有小蜜蜂、小恐龙之类的，你每天都可以换你喜欢的。” 聚宝儿啊啊啊叫着往陆拾离身上一跳，蹭了又蹭，“小陆最好了。” 陆拾离笑着捏了捏它的头，忽然不知哪里吹来一阵风，吹得桌上的塑料袋往地上飘去。 她立马抬起眼看向门口，塑料袋同一时间轻飘飘地落了地。 门没有打开，想见的人也没有出现，只是一般关着的窗户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了，风从那儿吹了进来。 眼中笑意消散。 “老板很早就出去了，她说很快就会回来。”五彩似有所感，也扭头看向空荡荡的门口，向陆拾离解释着。 “嗯，我知道。” 陆拾离轻声回答，将桌上乱跑的袋子都好好收起，目光触及桌面上花瓶中已经有些枯萎的花草时，动作一顿。 她说：“我们去采花吧？店里的花该换一换了。” 最近的一次换花还是年三十那天。 要是不忙，楚情词是每天都要换花的。 五彩有些没跟上陆拾离跳跃的思维：“啊？现在吗？现在去的话，太阳可能有些太晒了吧。” “这太阳不算大，你知道楚情词她一般在哪采花吗？”作为捉妖师，三伏天的烈日毒阳她也熬得过。 陆拾离提起一个布袋，将枯萎的花草一一装起，等会提到田埂上埋起来，这是楚情词教给她的。 “好吧。” 五彩跟着陆拾离从屋子后门出去，一出门立即将真身展露出来，化为一只黑色的大鸟，在陆拾离身前俯低身躯。 陆拾离一愣，疑惑道：“这是干嘛？” 五彩直白解释道：“楚老板采的花遍布各处，你光靠走的话得很久的。” 所以它才会说，很晒，不是用来唬陆拾离的！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陆拾离又再度想到自己与楚情词之间的差距，更加坚定了昨晚要努力修行念头。 以前她都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遇见问题再学习，现在不行了，不说身边迷雾重重，她需要能够自保的能力。 更重要的是，她希望能和楚情词并肩而立。 “那我不客气了？” 其实在陆拾离看来，五彩已经和聚宝儿算是她的伙伴了，但是呢，又没有过于深的交情，所以这回，楚情词不在，她又有些畏高，坐上去时更加拘谨了。 五彩回：“是小陆大人的话就没关系。” “啊？”这话听得陆拾离觉得哪里怪怪的。 五彩又补了一句：“毕竟每次扣的工资都成了我的口粮。” 陆拾离气得冷笑一声，五彩这样的话就正常多了。她这会儿可以心安理得、大大方方地坐在它背上。 “五彩，你见过‘御剑飞行’的人吗？”关于这个，她只在书上见过，她想五彩活得那么久，没准知道这到底是传说还是一种可能。 第59章 “见过。数千年前吧，那个时候天地之间灵气很充裕，也不止是剑，捉妖师的各类武器，都可以御龙。”五彩目光投向远方，像是想到了什么很遥远的事。 “只不过现在，灵气枯竭，几乎没有捉妖师可以做到这一步了，但不是没可能。” 陆拾离在听见那‘几乎没有’几个字时，心瞬间就跌落了谷底，然而五彩话锋又一转，她再度看见了希望。 有可能呢！ 她接着问：“那楚情词的武器是什么啊？” 这么久以来，陆拾离好像只见过楚情词使用那白色的火焰。 “那是仙器。”五彩纠正道，“老板左耳上的绯色羽毛，名叫同风。” “同风……”陆拾离迎风喃喃低语，神情恍惚，心口好像翻涌起一阵暖意。 好熟悉的名字…… 刚刚抵达麻雀乡的楚情词在街头停下前行的脚步，抬手轻轻捏住了耳垂下那微微颤动的绯色羽毛，嘴角勾起一丝笑意。 “她又喊起你的名字了呢，或许，也有想到我吧……” 麻雀乡现在是一处不大不小的旅游景点，主要项目是当地的古建筑。青砖瓦房在朦胧的春雨里像是水墨画。 楚情词沿着脚下青砖小路抵达已有些斑驳的朱色大门前，门头上蒋宅两个字像是重新描摹过，一笔一划的鲜艳与门上的旧色格格不入。 笃笃笃——她叩了叩门。 门吱呀一声打开，走出来一名身穿黑色旗袍、大约三十多岁的女子，举止娴雅，气质沉稳，眉眼间和星慕记忆里的蒋颜秀隐隐有几分相似。 楚情词的目光在她那斜入乌发的青脆玉簪上停留了一会，才开口：“您好，我是楚情词，昨天与您联系过的。” 眼前女子生了一张清绝的脸，蒋如楹眼底划过一丝惊艳，侧过身子抬手邀她进门，“你好，楚小姐，我是蒋如楹，您比我想象中的还要更加年轻漂亮。” 昨天楚情词说是要给麻雀乡古建筑捐一笔维护保养费用，蒋如楹当时就有些惊诧，因为极少有年轻人对这类东西感兴趣。 “谢谢夸赞。”楚情词礼貌一笑，抬脚跨入门中。 她今天穿的十分简约，皮衣外套叠加白色衬衫，另搭一条深色阔腿牛仔裤。踏入这一片烟雨缥缈，青枝绿叶的院子里，与不远处古朴典雅的房屋一对比仿佛异界来客。 蒋如楹微微颔首，目光扫过楚情词脚上毛茸茸的兔子拖鞋，轻轻挑了一下眉，觉得还是有必要确认一下，这位小姐是否只是心血来潮觉得好玩。 “楚小姐这般年纪，怎么会想起来给这些老古董续命？” “因为一位朋友的缘故。”楚情词一边说着一边收起湿漉漉的伞，“蒋小姐能否同我讲讲这间宅子的来历与故事？” “当然可以。”蒋如楹没有继续探究楚情词口中的缘故，转身撩起廊下的竹帘，邀请她参观，“楚小姐跟我来。” “这宅子原本与我是无关的，我是蒋家旁系，这祖宅一直由主家打理，只是百年前国内风雨飘摇，加上那个时候一场疫病席卷了整个麻雀乡，主家断了传承。” 说到这，蒋如楹顿了顿，叹了一口气，惋惜道：“说起来我应该喊她一声祖奶奶，可她因病过世的时候，也才二十多岁。” 蒋如楹没有点名道姓说出谁，但楚情词心中已有了答案，在这宅子里因病过世的年轻女子，唯有蒋颜秀一人。 “可惜。”她低低一声轻叹，目光看向一侧白墙，因为下雨的缘故，导致落在墙上的光影十分朦胧。 在蒋颜秀慢慢的诉说的声音与淅沥沥的雨声融合在一块，楚情词的思绪跟着墙上晃动的影子一起模糊了。 她对蒋颜秀的深刻印象不是来源于陆拾离突然晕过去前的那一小段共感回忆，而是来源于后面剩下的回忆里。 楚情词骗了陆拾离，在共感中断后，她重新进入了星慕的记忆里，接触了所有有关陆拾离出现的画面。 原来那个时候的陆拾离已经恢复了记忆，与蒋颜秀相识是在和自己分别之后，她那个时候是怎么和自己说的来着？ 说是除妖，却没说是除大疫，结果一去不回。 陆拾离是追踪大疫一路到麻雀乡的，只是见蒋宅有一股别样的妖气，就投宿在了蒋府。 当她发现妖气来源是一只即将化形的偷鸡狼妖，但却从没伤过人，便对此一笑而过，还悄悄教导它该如何化形。 此时的蒋颜秀已经隐隐约约受了大疫的影响，开始日日咳嗽，身子一天天弱下去。 看蒋颜秀每日受着苦味熏天的各种汤药折磨，陆拾离不忍心，告诉她了真相：“这疫病是因妖物而起，这些普通汤药是没有用的，蒋小姐应当搬离此处。” 蒋颜秀略微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选择端起那苦得要命的汤药喝下。 陆拾离忍住上去按下药碗的冲动，皱眉问：“蒋小姐不信？” 蒋颜秀吞下药，往嘴里塞了一颗糖，温和一笑：“陆道长什么本领我已经见过了的，怎会不信？继续喝药不过是为了让身边人安心罢了。我还要在这等我长姐、母亲归来。” 眼见一条条鲜活的生命在自己眼前消逝，迟迟没能找到大疫的陆拾离，心生挫败感，自责道：“怪我修行不够，到现在还能找到那妖物。” 蒋颜秀不是没有看见陆拾离夜夜点灯到天明的样子，一面寻妖，一面还帮忙调理自己的身体。 她见不得她这样妄自菲薄，“那道长已有了解决妖物的法子？” 陆拾离如实回答：“有。” “道长既然有了法子，那么找到妖物只是时间问题，不用太过忧心了。” “虽然有办法，但我不确定是否来得及，是否……能成功。” 早早独自当家的蒋颜秀怎么会听不懂陆拾离的话外音。 对于是否来得及，她态度十分豁达：“若是我有命，自然可以等到道长得胜归来，到时候颜秀定替道长接风洗尘。” “若是我无命。道长斩了妖也是为后世之人解决了大患，让她们不必受我这样的病痛之苦。” 陆拾离惊叹年纪轻轻的蒋颜秀能将生死看得这样轻。 蒋颜秀看着那人投来赞赏的目光，心中却是多了几分难过。她没有漏去陆拾离说的那后半句话——是否……能成功。 若不成功，陆拾离恐怕也无法平安归来吧？她看上去比自己还要小上一些。可这样的人应该是早早将生死放下了，她又能说些什么呢？ 能说的大概只有放不下的。 蒋颜秀想到，年轻的捉妖师偶尔也会手持羊皮卷看着某处发呆。于是说出了一句或许不太适宜的话：“如果你有想念的人，一定别让她等太久。” 第49章 “妖力并不能赋予任何事物永恒。” “阿嚏——” 为了采花,陆拾离换做了每天大清早起床，只是山里的早晨总是会更冷一些，才刚走了一段路,晨雾就沾湿了她的发梢。 聚宝儿趴在她肩头嘟囔：“为什么要起这么早啊？”它都还没睡够。 陆拾离弹了弹它的脑门说：“以后都不准赖床，早点给我起来，和我一起修行,你忘了你怎么变成这副模样的？” 说到这个她是又气又心疼，“下回再遇到这样的大麻烦，让你跑你就跑,听见没？！” “没听见、没听见！”聚宝儿疯狂摇头,它宁愿选择刻苦修行！ 陆拾离见它这样,只好摇摇头,刚准备抬腿继续向前走,身后传来一阵悉悉碎碎的声音,她顿住脚步,旋即回过头去,身后只有一片摇曳的丛林，并没有什么异常。 “嗯？”她疑惑了一声，又扭回头去。 她才刚刚迈开步子，后面又传来更大的动静！ 陆拾离再度猛地一下过身影,只见星慕砰的一下,整个妖摔倒在她面前,而在她身后晃动的草丛里，半露着另一个面善的女人,她与星慕一样,拥有一双幽绿的眼睛，不同的是,她看上去更加成熟。 这个女人，不就是她刚到此处有妖时，坐在吧台前的那个短裙女人吗？！此刻她正伸着右手，手中还有一角衣服碎片。 这衣服碎片从布料和抓痕来看，应该是星慕身上的短袖体恤。 “不好意思，打扰到你了。”女人尴尬地收回手，理了理凌乱的发丝，将上面沾着的叶子取下，长腿一跨走了出来，美目盯着地上装死的星慕，严厉道：“跟我回去！” 星慕在地上打了个滚：“我不！我要跟着小陆大人！” 女人气势汹汹地瞪了星慕一眼，没有再多说一句废话，直接上手将她提了起来。 小狼崽依旧不服输，星慕故技重施，一口咬在女人手上。 “在外面只是牙齿厉害可不行！”然而女人对此只是轻轻挑眉，毫不在意，直接拎起胡乱挣扎的星慕就要走。 “等一下，请问你是……？”看着可怜兮兮的星慕，陆拾离有些于心不忍。 女人停下动作，抬眼看向陆拾离，看了一会儿，才朝她微微欠了欠身，自我介绍道：“我叫雎尔，是妖狼族现任族长。” 第60章 雎尔说着瞥了一眼手上不安分的家伙，“论关系，我算是星慕的姑姑。” “才不是！从小到大，我都是独自一妖，哪来的同伴！”星慕霎时间红了眼眶。 陆拾离知道她这是委屈了，她也明白，一个人如同野草一般长大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 雎尔一时间无话可说，松了松手上的力道，将星慕放在地上，声音放缓：“我知道你受了委屈，可那段时间太过混乱，到如今，我们还有很多走散的同伴没有归来。” 陆拾离看着倒下两只耳朵不愿听的星慕，想到楚情词说的那番话，妖怪容易偏执。雎尔这样与星慕针尖对麦芒下去，大概很难有好结果。 “雎尔族长，不如你先放开她吧，有些事毕竟急不得，我先带她去玩一玩，晚点送她回来，你看行吗？” 雎尔当然知道修行学习的事不能急，可眼看最近大疫又有复出之势，恐怕到时候这世道又要乱，她只是希望星慕能尽快有自保的能力。 上一次是运气好，只是被封印，那下一次呢？ 不过星慕这样相信陆拾离，让她带一带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总好过一直和她犟… “那就麻烦小陆大人了，喊我雎尔就好。”雎尔松开了星慕，“等会儿我就在此处接她。”话一说完，就径直走入了树影中。 星慕睁着大眼看向雎尔离开的方向，不可思议道：“今天，这么好说话？” 陆拾离站在星慕身后，目光落在她两只尖尖的耳朵上，那耳朵动来动去，像是在全心全意，努力探听雎尔是否真的已经离去。 她存了捉弄的心思，忽然开口：“跟着我可没什么好玩的。” 星慕果然被她吓了一跳，回过身来，磕磕绊绊开口：“小陆大人，你要去干什么呀？” “采花。”陆拾离抬了抬手上装着已经枯萎花草的布袋，“给店里的花换一换。” 星慕弯下腰，朝着布代凑近，认真仔细地看了看里面花草，“虽然已经有些枯了，但是换来换去不是很麻烦吗？” “麻烦？那你有更简单的方法？”陆拾离问。 “当然有！”星慕眉眼一舒，带着一点得意洋洋，将妖力附着在枯萎的花草上，“你看，它们好了。” 陆拾离低眼一看，那些本来蔫蔫枯黄的花草，重新打起了精神，气色极佳，但却又有一股隐隐约约说不上的怪异。 她说：“是吗？那你伸出手来。” 星慕看了看一脸认真的陆拾离，然后乖乖伸出了双手平摊在她面前。 陆拾离从布袋里挑了一支橙色芭比平放在了星慕手中。 橙色的花朵躺在她的掌心之中，像是一道温暖、朝气蓬勃的阳光。 可沿着花朵向下看过去，下面的根茎却已经发黄发烂，像是光照不到的阴暗处。 星慕抬起头，看向陆拾离的双眼里已经没有得意之色，反而满是困惑，像是在问她这是为什么？ 陆拾离接着说：“收回你的妖力。” 星慕按下眼中的困惑，再次听话地收回了附着在橙色芭比上的妖力。 在妖力消失的瞬间，原本鲜艳夺目的花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比之前还没附着妖力时凋零得更加厉害。 陆拾离抬手从星慕手掌中将发黑的花枝捡起，花朵从上面凋落，在星慕掌心碎裂成片片斑驳的花瓣。 恰巧一阵风吹来，将她掌心之中的花瓣吹散，零落四处。 陆拾离清楚的看见星慕幽绿的瞳仁在微微颤抖着，她适宜开口：“妖力并不能赋予任何事物永恒。” 楚情词说，还没有谁教她真正去面对生离死别，就先遇见了这样的事，容易失控。 那既然都到这儿了，她就先开个头吧。 星慕回过神，小声的问陆拾离：“那小陆大人，什么是永恒的呢？” 陆拾离微微一愣，深吸一口气抬头看向别处，对于这个问题，她自己也没有准确的答案，目光转过一圈，她只能告诉星慕：“对于不同的人，所代表永恒的事物是不同的。” “好了，该去采花了，不然等会儿会很晒。”她将话题转移，不想让星慕此刻沉溺于这个问题过久。 “好啊。”星慕眨眼又恢复了之前活力无限的模样，探手从陆拾离手中将刚刚那根光秃秃的花枝夺了过来，“那这个给我玩。” “给你玩，给你玩。”陆拾离看着她手里晃来晃去的花枝，和逗猫棒一样。 “小陆大人，妖王大人什么时候回来啊？” “应该快了吧。” 啊，陆拾离就知道，星慕才不是想来找自己玩，分明是想打探楚情词什么时候带着蒋颜秀的消息回来吧？ 像这样目的不纯的人，她是不会直接告诉她楚情词大概今天就会回来了，毕竟明天就要出去见汤玉璟她们了。 不过也可能是明天，万一她踩点回来呢？ 其实陆拾离只需要拿手机发个消息问问就好了，但她想到楚情词是出去处理事情，这个念头起了好几次都被她按下了。 现在的首要任务，是巩固修行才对！ 采完花草，陆拾离就将星慕送回了原地，她倒是很听话跟着雎尔走了。 她则回到了此处有妖的天台上。天台遮阳棚下的桌子上摊着她的羊皮卷，这几天，她每日都会在上面学习新的符咒阵法。 既然六合镜无法用在人身上，陆拾离也另辟蹊径，直接将它当做了武器，反正丢出去的镜子最终还是会飞回她的手中。 她御动六合镜砸向杨家那诡异的材质的长枪碎片，一次又一次调整攻击，最终找到了合适方法，一急之下，将那碎片撞得粉碎。 陆拾离仰头气喘吁吁地看着那消散在风里的黑色碎末，脑子不自觉回想起楚情词略微出手便将长枪融化的模样。 她不禁轻叹一声：“还是……差好多啊……” “什么差很多？” 楚情词的声音忽然出现在身后，陆拾离一怔还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猛地回过身去，看见她长身玉立的站在还未收起夕阳里。 “你回来啦？” 陆拾离满心欢喜道，而后瞥了一眼不远处桌上没有一字的羊皮卷，才向楚情词走去，看她精致眉眼下难难掩的倦容，关心道：“累不累？” 楚情词对于陆拾离的小表情都看在眼里，但对此她选择默不作声。 而对陆拾离的问题，她毫不掩饰，将自己的疲惫全部展示，抿着嘴说：“好累……”带着一点点尾音。 “那、先来坐着休息一下，我给你捏捏肩，上回就说过了的。”陆拾离感觉自己好像出现了错觉，嘶～楚情词怎么会撒娇呢？ 她连忙走过去，特意牵着楚情词走到一旁的遮阳棚下。 棚顶的五彩却是实打实地打了个颤抖，它那杀伐果决，手段凌厉地老板居然也会撒娇？气氛不对！它要先撤！ 楚情词入座后，目光低垂，看着桌上铺开的羊皮卷，这个她倒认识，是辅助陆拾离修行的法器，里面可以说是一个移动书库。 但她仍然刻意问：“这是什么？” 陆拾离也没有瞒她：“算是法器，用来辅助我修行的，里面记载了很多道法。” 这个回答与之前楚情词问时没有什么太大出入，但反而是这样，她心里才更觉得憋闷。 既然陆拾离愿意坦诚相待，那为什么又要瞒着她，不告诉她处理大疫的方法？在星慕共感记忆里，她听得清清楚楚陆拾离说有办法。 还是说，这里面真的藏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楚情词越想越觉得委屈，闷闷的说：“这样还不够？” “啊？”正捏肩捶腿的陆拾离动作一停，不明所以地垂头看着她。 什么还不够？ 还没等到楚情词的回答，陆拾离忽的一下被她回头拽低了身体，紧紧被她拥住。 感受着怀中僵硬的身躯，楚情词并没有放开她的打算，反而越抱越紧，双手慢慢抓住她的衣物，眼底晦暗不定。 陆拾离感受着楚情词地一举一动，绷直的身体缓缓软了下，扬起的双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背，放缓语气哄着，“你是不是……在外面受了什么委屈？还是发生了什么？” 随着她的这句话，楚情词眼底的郁色褪去留下一片怅然，而后轻轻一叹。 感受到温热的气息在脖颈之间拂过，带起一小片战栗，陆拾离抬在半空的手一顿，手指一点一点蜷起。 刚要再次落下时，却突然被这人轻轻推开。 “好了，该来说说我这一趟的所得了。”楚情词脸上的疲惫神色一扫而空，反而换做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陆拾离委屈：？？？这变得是不是有点快了？ 第50章 为自己谢幕 “先等等,星慕估计很快就要来了，她可是每天都盼着你回来。” 翌日，陆拾离与楚情词正准备出门去赴约,她想了想，看时间……星慕大概是要来了。自从上次在山里与她碰了面，之后她每天早晨都要来看看楚情词是不是回来了。 第61章 陆拾离果然没猜错,蒋颜秀没能熬过那场大病，已经不在人世了。昨天楚情词已经将打探的结果全部告诉了她，只是这一切她们还没告诉星慕。 刚刚从封印里出来的小妖,有太多不稳定因素。 “那这长生锁……我还是晚些交给她吧。”楚情词取出一块银色的长生锁,拇指从‘星慕’二字上抹过,最后还重新是收了起来。 这块银锁,是她在蒋家宅院里买回来的,根据蒋如楹所说,这锁是蒋颜秀给一只极通人性的狼崽打的,只可惜在她那最后的几日时光里,星慕却没再来过一次。 可蒋颜秀不知道的是，那时的星慕刚刚勉强化形，为了她的病去偷药结果被捉妖师封印了。 这边话音刚落，门外就响起了星慕的声音,她飞快地窜进门,在楚情词面前转了一圈道： “妖王大人！药送到了吗？颜秀她还好吗？！我已经能把尾巴收起来了！！这样可不可以去见颜秀了！！！” 小狼的话又多又密,围着两人不停打转，兴奋得不行,还特地暂时她生后消失的大尾巴。 楚情词只觉得耳边有一只蜜蜂在嗡嗡的响,她抬了抬眉头，极具压迫的目光落在星慕身上,一言未发，活泼过头的小狼立马乖乖站住不动了。 她不咸不淡道：“尾巴是收起来了，那么，耳朵呢？雎尔就是这样教你的？” 如果星慕连自己的妖身都控制不了，那又怎么能控制体内的妖性呢？她可没忘记，那日刚刚松开对星慕的压制，星慕就迫不及待对一旁的捉妖师下死手。 她为蒋颜秀保存一份药上百年，这里面的执念有多深可想而知。 星慕闻言，动了动毛茸茸的耳朵，目光极其无辜地看着两人，然后抬头捂住两只耳朵，呐呐道：“这样、这样就看不见了，不关族长的事。” 好一个灵机一动。 陆拾离被星慕这模样逗乐了，她笑着看向楚情词，只见她也是一副哭笑不得的样子。 “你这和掩耳盗铃有什么区别？” 星慕眨了眨眼：“掩耳盗铃是什么？” “是你现在修行还不过关，还不可以去见蒋颜秀。”陆拾离不打算和她玩文字游戏了。 星慕眉眼耷拉下来，手一垂，“那什么时候可以？我已经等了好久了……” “三月三吧。”楚情词终究还是不忍，给星慕定了个时间。“不过在此之前，你需要努力跟着雎尔好好修炼，听见没。” 星慕眼睛一亮，忙不迭的点头，“好！一言为定！我现在就去找族长！”话一说完，人又像一阵风般刮走了。 陆拾离目送星慕撒欢似的跑远，才悠悠问楚情词：“三月三？有什么说法么？” “也没什么，只是临近清明。”楚情词摇了摇头道，“清明那天，蒋家祭祖人太多了，不好带她露面。” 在回来之前，她已经打探清楚了蒋颜秀葬在了哪里。因为是死于疫病，蒋家人火化了她的身躯，在祖坟里给她立了衣冠冢。 “也对。”陆拾离点点头，看了一眼震动的手机，“我们该走了，她们在等我们。” 原本文煦老街附近一排废旧房屋拆迁，是不让外人过于靠近的。因为有张毓卿在，她们才得以将车子往里靠了靠。 但是这一回，闻明月没有下车，只是靠着车窗静静看着尘土飞扬之中老朽的废旧体育馆，手里随意转动着一个木雕。 汤玉璟转动目光，从闻明月身上挪到窗外，不远处池御清单手撑着她那把透明的雨伞静静立在那儿。她微微攥了攥手，正打算下车走过去。 闻明月忽然向开车的张毓卿打了打手势。 张毓卿微微颔首，立即发动了车子开出老街。 钟语灿不明所以问她：“这什么意思？” “她说，要去汤玉璟的墓地看看。” “那我转告陆拾离她们一声。” 陆拾离收到钟语灿发来的信息后，就立即与楚情词动身前往了闵市最大的墓园。 她们停稳车时，正好碰见闻明月下车。 天气预报说今天会有大雨，但这会天气很好，四周一片宁静，唯有松柏被风拂过的沙沙声，虽然天气刚刚转暖，可风和日丽，并不会让人觉得凄寒。 陆拾离目光落在闻明月手里的木雕上，上面雕刻了两名风华正茂的少女，两人都趴在一个圆润的球上面对面望着对方，而那个球看上去就像那天晚上吃撑了的戾妖。 几人下了车却并没有跟着过去，只是默契的在原地目送闻明月一步一步踩着石阶向上爬去。 气氛一时间有些沉重。 汤玉璟天生就不爱这样的氛围，她所爱的都如她写的歌一般，热烈张扬，拥有澎湃的生命力。 她第一个开口打破这样的沉重，对着陆拾离道：“那戾妖像不像？是我和明月在梦里用雪堆的。” 陆拾离微微一笑，给予了极高的肯定，“可以说是毫无差别，它要是自己看见了，估计得吓一跳。” “在走之前我还有一个问题。”汤玉璟笑着挠了挠头，目光从几人身上扫过，最后看独自向站在不远处的池御清，有些拘谨地喊道：“拘魂使，可以麻烦你过来一下吗？” 她不是不可以走过去，这样做的原因是，总感觉这几人站在身后，会让她更有底气一些。池御清的气场实在是过强，默不作声的时候如同一座高高的雪山。 更何况，她想，钟语灿应该也会很在意这个问题的答案。 池御清撑着伞微微抬起头看过去，只觉得这凡人似乎胆子大了不少，还敢对她呼来喝去，但她最终还是迈开步子，不紧不慢地走向汤玉璟。 “不要以为你身后多了几个人，就可以乱来了。”这是一句警告。 汤玉璟像是被说中了心事一般，等池御清走到面前，她咬着嘴唇又变得迟疑起来。 “问吧。”楚情词清冷的声音像是一颗定心丸。 汤玉璟终于鼓足勇气道：“我想问，我是否还有机会，能和明月在某个轮回里相遇。如果没有，那我宁愿选择就到此为止……” 她想知道的是有没有那样一个渺茫的机会，若不是下一世，那就下下世，总有可能的。 陆拾离没想到汤玉璟会问这个，但这个问题，让她想到了星慕记忆里，她看见的那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 池御清转动藏在眼帘下的异色双瞳，从她身后几人脸上一一扫过，她们都带着不同程度的探究，只好叹了一声：“有，我只能言尽于此。”再多说就越界了，那是世间法则所不允许的。 只能言尽于此……陆拾离原本还想进一步问问是否会出现同名同姓的情况，可既然池御清这样说了，她*也不好再追问过多，只能将话宴咽回肚子里。 算了，看看日后有什么机会吧。 “好，这样就足够了！”汤玉璟脸上再度绽开笑容，双眼之中尽是对来生期待。 “那过来吧。”池御清语气虽然还是那样拒人于千里之外，但也跟着稍稍弯了弯嘴角，手持透明的伞向她伸了伸。 汤玉璟向前迈出了一小步，并没有立即踏入伞下，而是转过身，面对所有人深深鞠了一躬，像是在为她这短暂而绚烂的人生谢幕。 “这段时间，感谢各位的帮助。”她直起身，注视着张毓卿，眼中有千言万语，“之后的所有事，就拜托张院长了。” 她与闻明月在这个世间除了彼此，就没有别的亲人，原先她很担心明月，她会以怎么样的方式继续走下去。 到现在她算是放心了，虽然闻明月不愿认识新人，可她身边有张院长和钟夫人的陪伴，而她自己也通过自身努力，成了一名技术娴熟的木雕老师。 没有她汤玉璟的日子里，闻明月也能过得很充实。 “万事有我，放心。”张毓卿声线沉静，简短的一句话，在汤玉璟听来是千金一诺。 钟语灿上前一步给了汤玉璟一个拥抱，努力憋着眼泪，带着哭腔道：“一定要继续创作啊，如果你还喜欢。” “会的！”汤玉璟拍了拍她的背，扶着她的肩膀起身，神色认真：“你也要加油，高考。” 钟语灿举起手比了一个加油的手势，重重应了一声：“嗯！” 汤玉璟松开手，转向最后的两人，询问：“陆拾离，可以拥抱一下吗？” 话是在问陆拾离，可目光却投向了她身侧的楚情词。 “当然。”陆拾离无所察觉，大大方方地张开怀抱。 楚情词眨了眨眼。 得到了两人的回复，汤玉璟才向前一步拥住陆拾离，轻道：“很高兴认识你，陆拾离，也感谢你给我们的最后一场梦。” 她说的每一个字都很真诚。 陆拾离感觉心口有些堵，深深呼出一口气后，她回道：“我也是，很高兴认识你。” 汤玉璟又用着很小很小的声音悄悄的说：“你如果有了喜欢的人，一定要尽快让她知道。谁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呢？” 第62章 明明她没说什么别的东西，陆拾离却紧张地抬起眼，“我……” “好了。” 这个拥抱很短暂，没等陆拾离说完话，汤玉璟松开手后退回到原位，朝闻明月的方向望去一眼，而后转过身，一步踏入了池御清的伞下背对众人，整个过程再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 池御清向着几人浅浅致意后，领着汤玉璟往另一侧的林荫小道缓缓走去。 “汤玉璟！再见！”钟语灿朝着她们离去的背影大喊一声，努力挥动着手臂。 “再见！”汤玉璟回应着，依旧没有回过头，只是同样抬起手挥舞起来。 一阵风吹过，吹得树叶簌簌落下，将她们的身影缓缓抹去。 刚刚将木雕放在汤玉璟墓碑前的闻明月似有所感，站起身面向那一条林荫小道。那么一瞬间好像小璟的声音从那个方向传过来了。 她缓缓伸出手掌，正对着那边吹过来的风，风打在掌心上，传来轻微的震动，仿佛是在那个夏日的午后，小璟在对她说： “闻明月，我喜欢你，永远。” 第51章 “星慕她失踪了！！” 杨家。 “大小姐。” “嗯。你们都先下去吧。” 杨思有走入阿莱的房间,将守在她身旁的医生护卫遣散，独自一人坐在了刚刚醒过来的人床边。 房门被最后一个人关上，整个屋内变得十分安静,只有屋外大雨的声音隐隐传进来，带着几分沉闷。 “醒了？”杨思有垂眸看着床上虚弱不堪的人。 阿莱努力睁开眼睛，屋顶的灯光落在大小姐那毫无瑕疵的脸上,她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今天的灯光有些压抑阴暗。 她张开口，哑着嗓子道：“对不起,让大小姐失望了,是阿莱无能。” 眼看床上人半只脚都踏入了鬼门关里还在自责,杨思有俯下身,左手贴在阿莱的侧脸上,扬起嘴角,摇了摇头。 “没关系。” 她脸上神色极为温柔,可一双黑眸却恰恰相反,沉寂得像是暮色下的一片死水。柔软的指尖沿着阿莱侧脸的轮廓慢慢下滑，最后落在她此刻尤为脆弱的脖子上。 “大小姐……”阿莱虚弱的声音变得有些颤抖，被子下的手紧张地攥住了被子，双眼一瞬不瞬地盯着杨思有的脸。 “嘘～”杨思有的拇指摩挲着阿莱滚动的喉咙,感受着手下的人因她的挑逗而变得发烫,握住她脖子的左手一点一点用力收紧,不易察觉的黑气在她手上浮现。 阿莱望着杨思有，感受到脖子上传来的力道,胸腔里的氧气越来越少,她似乎明白了大小姐的意图，可她没有呼救,也没有挣扎，只是慢慢闭上眼，坦然接受自己的结局。 杨思有将阿莱的反应收入眼底，脸上露出天真而又残忍的笑容，在心底冷笑一声：愚蠢！ 晶莹的泪珠从阿莱的眼角滑落。 杨思有的左手猛得一僵，右手不可控地紧紧抓住了左手手臂，阻止了她下一步的动作。 她那寂然的双眼里划过一缕惊诧。 “大小姐，家主喊您过去说说话。”外头响起一道女声。 “知道了。”杨思有松开了手，“我就来。” 阿莱喘息着睁开眼，眼中没有丝毫劫后逃生的喜悦，反而是一片迷惘与不可思议。她看向床边背对她的身影，春雷从天边滚过，雷光闪烁下变得模糊起来。 “养好伤后，离开杨家。” 杨思有丢下这句话就走出了房间。去见杨家家主前，她先拐进了洗手间里。 打开水龙头，不紧不慢地搓揉着双手，双眼却是注视着镜子中的自己，缓缓开口： “原以为你只是个胆小懦弱，扶不上墙的烂泥，没想到你还是有几分脾气的。” 说着，她抬起湿漉漉的右手，对着镜子上的人像，从她下半张脸上抹过，水渍瞬间将镜中人的脸扭曲，只剩一双漆黑的眼睛。 “可那又怎么样？在杨家，你永远也比上真正大小姐在她们心中的分量不是吗？即便她现在还下落不明。你就应该好好躲起来。” 杨思有将手上的水慢慢擦干，脸上嘲讽的笑容一闪而过。她可以不杀杨莱，但可不代表其她人不动手…… 失去价值的人留着还有什么用呢？ ＊ 几场春雨下来，藏着徐青余的田埂上开满了粉色的小野花。这代表疫毒控制得很好，楚情词的小店重新开了起来。 店内的热闹加上各个捉妖师群里的平静，让陆拾离生出一种大疫并未出现的错觉。她翻了翻手机里的聊天记录，群里最大的谈论事件还停留在上次转发的妖管局关于寻她的公告。 “小陆大人！！！” “嗯？？” 桌子上突然投下来一片阴影，星慕往桌上一扑，身上还裹着山里清晨的水汽，吓得陆拾离差点没抓住手机。 星慕俯低身子，幽绿的双眼盯着她看，朝着伸出三根手指晃得人眼花，语气欢快道：“三月三了！” 是了，今天三月三。 陆拾离视线上移落在星慕扣在头上的米色的渔夫帽上，帽子下的扣子好像是一颗犬牙。她突然出手揪住帽檐一掀，被压在帽子下的两只尖耳瞬间立了起来。 果然…… “你、你怎么可以这样！” 星慕立即抬手捂住两只耳朵，瞪大双眼看着陆拾离，她的伪装就这么轻易被揭破了！她还特意用她珍贵的乳牙加强了约束呢！ “看来，修行还不够过关呐。”陆拾离将渔夫帽重新戴在星慕头上，叹息着摇摇头。 星慕立马着急道：“我有在认真学习的！族长可以作证！” 族长……陆拾离抬头看向后门处，穿着黑色棒球服一身素净打扮的楚情词，正站在那里与雎尔聊着什么，感应到陆拾离投过来的视线，她转过头来。 她轻轻一声：“嗯。” “听见没！听见没！小陆大人！”得到楚情词的肯定，星慕像个胜利者一样高举双手原地跳个不停。 陆拾离微微皱眉，嘴角带着笑意连连点头，“听见了，听见了。”她在某只小狼的摇晃下将早已收拾好东西的包背好。 雎尔眼中带着担忧望着星慕，“真不需要我跟着过去吗？” “有我和阿离就够了。”楚情词说，“你依旧按照安排行事。” “好。”雎尔低低应了一声后转身离去。 楚情词将门关好，指尖勾起车钥匙，走到陆拾离身侧，抬手拍了拍跳脱的星慕，声音裹着山雾特有的凉意，“在去之前，有事我需要提前和你说，你听完再决定要不要去。” 陆拾离手上动作一顿目光从她手上掠过，她看见楚情词好像在星慕身上下了什么咒。不过她大概知道楚情词接下来要说什么。 “什么呀？”星慕仰起头问。 楚情词带着她入座，伸出右手在她面前一翻，一块由红绳系着的银质长生锁静静出现在了她的掌心之中。 “这是什么？” 星慕鼻翼翕动，似乎在上面嗅见了一点点熟悉的味道，她用双手将长生锁拿到鼻子下仔细闻了闻，想要确定那一股味道来自哪里。 但这味道太淡了，淡得几乎闻不见。 “是颜秀，生前给你准备的礼物。” 陆拾离对于楚情词这样直白的话感到一丝丝诧异，还以为会有些铺垫呢。她目光关切的看着星慕，生怕她接受不了而暴走。 但实际上，星慕只是脸色惨白了些，表面上在再没有其余的变化，看来这段时间的修行是有些用的，陆拾离想。 啪—— “妖王大人，您在骗我对不对。”长生锁从星慕手中掉落在桌上，上面残留的味道确实与印象中那人身上的蔷薇香十分相似。 她不死心道：“您不是替我将药送到了吗？” 楚情词静默了一瞬，抬手从桌面上挥过，属于星慕的那灰扑扑的小包袱再次出现在了桌子上。 “抱歉，我们本不该瞒你。”她的眼中满是歉意，嗓音轻柔，如同长者关爱后辈一般，“只是担心你一时间难以接受。” “我确实去了蒋宅，接待我的是颜秀的后辈。她告诉我，颜秀没能抗过病痛的折磨。” 星慕心中最后的希冀因这一句话而破灭，天真的脸上一瞬间血色消失殆尽。包袱里依旧是鼓鼓的，显然里面的东西依旧还在，那么一瞬间，她觉得有些头晕目眩。 虽然这个世界上对于她来说还有很多东西她不太懂，但这几句话的意思她还是能捋清楚的。眼前的这两个人也根本没必要来骗她。 她们都在认真的告诉她，颜秀已经不在这个世界的事实。 她如同一只木偶呆愣地伸出手将长生锁攥入手心。 陆拾离看着星慕垂落的眼眸里泛起自责，伸手落在她的背上，像是顺毛一样轻轻拍着，有些心疼的说： “这不关你的事，你不用太过自责。颜秀她的病是因大疫而起，普通的药本来就起不了大作用。” 第63章 楚情词仔细关注着星慕心境之中的情绪变化，虽然波澜起伏，但好在没有失控，这让她略微安了安心。 她放轻声音问：“还去看颜秀吗？” 星慕将装有药的包袱重新拢入怀中，坚定道：“嗯，去。” 无论颜秀变成了什么样子，她都要去的！ 车子从小巷子里驶出，只是转了个弯，车外的场景便褪去了钢筋水泥的冷硬，青砖黛瓦次第铺展。 麻雀乡经过旅游景点开发，规模已经扩大了不少，但名字仍然未变。 “外面变了，又好像没变。”星慕整张脸贴在车窗上，懵懵懂懂地向外看，街上的布局和她记忆中的相差不多，只是看上去好像缺少了什么。 譬如白墙上的斑驳，石板上的青苔，以及来往人们身上的衣着变得光鲜亮丽，不再是灰扑扑的带着各种补丁。 原来人间的光阴过得这样快，弹指一瞬，物是人非。 陆拾离按下车窗，目光描摹过外面一砖一瓦，试图在脑海里找到片缕有关这的记忆，但是，除了关于从星慕记忆里看见的一切，她再想不起更多。 车子一停，星慕呆愣的身躯因惯性磕在了前面座椅上，她恍若未知，直到门被陆拾离拉开。 “到了，下来吧。”陆拾离道。 最近天气都不好，连着下雨，今天也是阴沉沉的，风里都是土腥味。 星慕扭头看向车外站着的两人，双手环住包袱整个人往车里缩了缩。 陆拾离与楚情词并未催促她，并肩站在车外，面对着并不高的青山，静静等着。 过了一会儿，车门传来一声闷响，星慕抱着包袱下了车，她看了看蜿蜒向上，人工开凿出来的山路，迷惘地问：“颜秀，在哪？” 上山的路不难走，更何况楚情词已经先一步探清楚了蒋颜秀的衣冠冢立在了哪里，三人很快就抵达了目的地。 只是陆拾离与楚情词默契的停在了后方，将空间留给了星慕。 “我来晚了，二小姐。” 星慕低声呢喃，在蒋颜秀的墓碑前缓缓蹲下，抬手自上而下在石碑上抹过，将尘土一一抹去。 墓碑很冰，不该这样的，颜秀的手明明很温暖。她将额头抵在碑上，就像往日她们碰头一般。 直到那一块地，被星慕捂得温热，她才把头抬起，将包袱放在地面上摊开，把附着于上面的妖力收回。 无论是包袱，亦或是药材，在失去妖力的庇护后，在空中一点一点湮灭，像是烧给故人的冥纸，最后只残留一捧灰烬。 “你送我的长生锁，我很喜欢，可我没什么东西能送给你。” 星慕站起身，将戴在头上的渔夫帽取下轻轻扣在蒋颜秀的石碑上。抬眼看向碑后，青山万朵，她在这儿不会孤独。 帽子下那两只尖尖的耳朵已经消失不见，只剩下柔顺齐腰的长发。 “我们回去吧？”星慕说。 楚情词有些意外：“好了？” 结束得很快，仿佛星慕来这真的只是为了见蒋颜秀一面。 星慕依旧很平淡的回答：“好了。” 陆拾离望着星慕，她既没有像预想之中的那样痛哭，也没有如她担心的那样失态，甚至还将迟迟无法收起的耳朵掩藏起来。 这本是好事，可她不知道为什么心底会有一丝难过。 下午傍晚，三人安然无恙的回到了此处有妖。 陆拾离与楚情词原以为关于星慕的事到此为止了，可天刚黑，一只狼妖就火急火燎地跑来报信： “星慕她失踪了！！” 第52章 “怎么？现在知道害怕了？” “嘶～” 阿莱跌跌撞撞地走入一栋废旧的大楼里,雨水顺着她的发梢不断地落在地，浑浊的空气混着潮湿腐朽的味道。 楼里没有灯，在夜里漆黑一片,只有偶尔划过的闪电能勉强为她照亮一角。 她靠着墙剧烈喘息着，右手撑着腹部上的伤口，只有从那传来的疼痛让她勉强能感受到自己还活着。 她被杨思有抛弃了,一时之间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 杨家的主宅在山上，从这里下去都是人迹罕至的地方。 就在这时，一束手电筒的光打了过来。 太过刺眼了。 阿莱抬起手挡住脸上的光,逆着光她看清两人的身形。 “真没想到,杨家说不要你就不要你了。啧啧啧,丧家之犬,真是可怜。” “关弦！” 喻言喝止住某个落井下石的人,朝阿莱走去。 阿莱靠在墙上,胸腔因关弦的那句‘丧家之犬’而剧烈起伏着,心中的愤怒与悲伤交杂在一起,她连反击的力气都没有。 因为确如关弦所说的那样，她现在只是一条淋了雨的丧家之犬。 喻言蹲在阿莱面前，眼眸平静的注视着她，里面不带有任何其她情绪,抬手亮出自己的证件,以一种公事公办的口吻道：“我们是妖管局的,来这是想问你一些事情。” 她的态度还算可以接受，阿莱抬起头抵着墙,愿意继续往下听听她想问什么。 “那天你们是在和谁交手？”喻言问。 阿莱：“当然是在猎妖了。” 喻言：“我问的是,和你们交手的捉妖师。” “那我就不清楚了，不认识。” 明眼人都能看出阿莱有所隐瞒。 关弦上前一步：“你不要给脸不要脸！” 阿莱嗤笑一声,并不在意地低垂下头。 喻言伸手拦住她，又换了个问题，“杨思有和何文珠是什么关系？据我们调查何文珠死前最后接触的人就是杨思有。” 何文珠，就是那个在家里死去的捉妖师。阿莱略有所闻，妖管局居然介入这件事里，那么说明她的死因绝不简单，但到目前为止，相关案情的一切，妖管局都没向外透露过。 但这能和大小姐有什么关系？要说有什么关系……那就是，炮友？可大小姐的炮友那太多了。 却独独不包括她自己。 想到这，阿莱自嘲一笑，将头一摆说：“不知道。” 喻言不由得捏紧了手中的电筒，阿莱的态度让她有种有力无处使的感觉。可她们现在手上没有证据，就不能对她做出下一步控制。 “杨家都和你断绝关系了，你还要为她们守什么秘密？”关弦说。 阿莱双手紧紧握起，如果不是现在条件不允许，她这会儿肯定已经动手了，她咬牙切齿道：“多管闲事，两位没别的事的话就赶紧滚，别妨碍我睡觉。” 她很清楚的知道妖管局这群人，是绝对不会对她动手的，在触碰底线之前。 “你！” “算了，我们先走。” 喻言拽起气得想要上去揍人的关弦往外走去，打算再看看有什么别的方法可以令杨莱开口。 吵人的家伙走了，阿莱调整了一下姿势打算先休息一会儿。 外面大雨如注，腐朽的窗户猛然被一阵风吹开，不堪重负的玻璃瞬间碎裂一地。 黑暗中的阿莱瞬间睁开了双眼，凭借着本能迅速往地上一滚，耳边响起一阵刺耳的划拉声。 等她稳住心神看过去，只见刚刚她倚靠着地方出现了一双幽绿的眼睛。 “是你？”阿莱对她有点印象，那只狼妖。 星慕垂眸看着地上的人，仿佛像是在看蝼蚁一般。她抬起手指舔了舔，鼻翼翕动确认一下没有杀错人。 那些将她封印的捉妖师都该死，若不是她们，她又怎么会赶不回去！！颜秀又怎么会死！！！ 星慕朝着阿莱再度出手攻去。 阿莱拼尽全力从地上爬起，往离自己最近的楼梯跑去。 可别说她受伤了，就算是之前，她的速度又怎么比得上一只狼妖！她刚刚跑到二楼走廊，背上就结结实实挨了星慕一爪。 浓重的血腥味瞬间充斥了整条走廊。 圆润猩红的血珠顺着星慕的指尖滚落在地，此刻她很确定，她没有找错人，她们的味道是一样的！ 正当她要朝着地上艰难爬行的人下死手时，身后传来一声怒斥：“妖孽！还不住手！” 与生俱来的直觉让她嗅到了危险的气息，她迅速闪避，可仍旧慢了一步，身体被一道符咒击中，仿佛是受了一记重击。 “唔……”星慕闷哼一声，痛苦倒地。 喻言从她身边路过，走至阿莱身侧站定，抬头看向另一边的星慕，“感觉怎么样？” 阿莱擦了擦嘴边的血，艰难道：“还没死。” “敢在我们面前行凶，你这狼妖胆子够大！”关弦眯起眼，弯腰伸手想要去抓地上起不来身的狼妖。 星慕不知道这两个厉害的捉妖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但她绝不能留在这里。她暗中蓄力，朝着过来的关弦就是一抓，但落空了，她不纠结，转身就向阳台窗口跑！ “伤人了就想跑？！” 关弦抽出腰间巴掌长的银棍，朝着星慕一甩，如同鱼线一般的银色丝线紧紧缠绕在了她身上，用力一扯。 第64章 “啊！” 星慕痛呼一声，只觉得身上像是有针在扎一般疼痛难忍，顿时就失去了所有力气一脚踩空往地上倒去。 她闭上眼，就在她不知该如何是好时，一道熟悉的黑影闪了进来，轻而易举地斩断了银丝，一手搂住她的将她带起。 “族长？”星慕以为自己看花了眼。 “哼，还有脸喊我？”雎尔看着星慕的样子，双眼就差点喷出火来！她伸手捏住她的两颊，“你胆子是真肥了！不知天高地厚！” “不是嘟……族、呜……”星慕虽然心虚，但是仍然试图狡辩，可说着说着她发现有点不对劲。 自己怎么好端端变成狼身了！还是一只小狼崽，只能被雎尔抱在怀里，发出嗷呜嗷呜的声音？ 雎尔捏了捏星慕的后颈，抬头看向走廊另一端的三人，还好她来得及时，没让这小崽子酿成大祸！ “雎尔。”喻言认得眼前人。 “不好意思，刚找回来的小狼崽，还没教会她规矩就被她偷跑出来了，我给三位道个歉，我一定回去对她严加管教！”雎尔抱着星慕向三人赔了个礼。 “妖管局的规矩你应该是知道的，她伤了人，就得和我们回妖管局一趟。” 喻言并不打算放过雎尔。在她看来，犯了错就该罚，无论大小，不然律法就会失去它应有的威严。 话虽如此，可雎尔不想让她们带走星慕，以她现在的状态去妖管局，恐怕情况只会越来越糟。 “抱歉。”雎尔抱着星慕转身准备离去。 “雎尔，你这是知法犯法！”关弦指尖捏起符咒朝雎尔攻去！ 雎尔迅速回头挡住关弦的一击。她与关弦、喻言不是没有交过手，正是因此，双方都知道对手的招式如何，打起来一时间难分胜负。 她一掌击退两人，眼中泛起幽绿的光芒，直直看向离自己最近的关弦。 对上这双眼的关弦只觉得耳边响起一声长长的狼嚎，紧接着意识便陷入了混沌之中。 “关弦快闭眼！”喻言伸手去拽身前的关弦，而她反身过来就是一拳，她只好被迫接下这一击，连连往后撤了几步。 雎尔只是短暂用精神控制了一下关弦让她拖住喻言，并不会伤她性命。 正当她抱着星慕打算撤退之时，数道金灿灿符箓穿过漆黑的夜雨，击碎玻璃窗射了过来。 它们的目标可不只是雎尔，走廊上的所有人都是！ “趴下！”喻言出声提醒着一旁的阿莱，又掐住关弦攻来的手，强行按下她的头一同弯下腰躲过这一击。 雎尔带着星慕轻松躲过这一击，扑空的符箓径直扎入的墙中。 她扭头看向墙面上还在燃烧的符咒，瞳孔一缩，朝着喻言那边喊了一声：“爆破符！快走！” 喻言没有去认真辨别雎尔这话的真假，对于她，她还是愿意相信的。于是立即做出反应，右手拽过阿莱，左手揪着关弦，从窗台上一跃而下！ 几人刚刚跳出窗户，二楼楼道里轰的一声巨响！张狂的火舌吞噬了楼道中的一切，密集的夜雨也未能将它及时压制住。 雎尔甩了甩头，将爆炸震出来的碎石甩开，看清夜雨里逐渐围过来的人，她给喻言留了句忠告：“你好自为之！”随后便带着星慕往另一边跑去。 喻言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拥有夜视镜功能的眼镜能清晰的看见隐匿在夜色中的敌人。她初步估算大概有六人，其中有两人脱离队伍雎尔逃离的方向跑去。 “看来，不止我一人要好自为之。” 到底是哪些人不长眼连妖管局的事都敢管了？她这样想着瞥了一眼跪在地上喘息的阿莱。而后回身接住关弦挥来的拳头，反手一击给她劈晕了过去。 “真是，平时喊你多念清心咒了！”喻言骂了一声将关弦背起，对着阿莱说：“还能走吗？上车！” 另一边，雎尔已经开始后悔刚刚对喻言说的话了，身后跟上来了两片狗皮膏药，怎么甩也甩不掉。 虽然她可以夜视，山路对她来说也并不难走，可天气过于恶劣，雨势没有丝毫减小的趋势。 而身后那两名捉妖师，不知道哪来那么多高阶、破坏力极强的符咒，不要钱似的砸过来，并且作为捉妖师，连最基本不可过度破坏环境的准则都忘记了！ 飞射而来的符咒打落在崎岖的山路上，轰隆轰隆的震得地面一颤一颤。 星慕从雎尔怀里挤出头来，大雨打得她有些难以睁开眼睛，可她依旧可以模糊的看见，那些像是流星一般落来得符咒。 每一道上面都蕴藏着无限杀机，此刻她才终于明白，陆拾离和楚情词之前所说的那番话并没有骗她。 感受到怀里的狼崽正瑟瑟发抖，雎尔伸手安慰般拍了拍她的背，嘴上却不饶她：“怎么？现在知道害怕了？” “嗷呜——”星慕忽然躁动起来，伸出爪子扒拉着雎尔的肩膀。 雎尔刹住脚步，回身抬头看去，幽绿的瞳孔里倒映着漫天的符咒，光靠身法，是避无可避了！ 她抬手结印，铸就结界。 可仍就有一道燃烧的木符穿过结界，像是一根长矛，直直扎入了她的右肩中，巨大的冲击力将她一同按倒在地！ 刹那间，凄厉的狼嚎冲破云霄！ 第53章 “你继续，这里有我。” “应该在那！”陆拾离贴在车窗上看着不远处亮如白昼的半边天道。 自从她和楚情词接到关于星慕失踪的消息两人就立即动身出来寻人。 楚情词也没料到,星慕居然能躲过她留下的观测心境的法咒。此刻她面若寒霜地抬头看向陆拾离所指方向，只盼雎尔去得及时，星慕还没来得及犯下大错。 山路难行,再往前车子就动不了，两人就地停了车。 外面大雨滂沱，从傍晚开始就没停过。 陆拾离脚一沾地就感受靴子下的雨水积成了一股小溪。 楚情词低头看了一眼脚下松软的泥沙,脸上闪过一丝挣扎，忧心忡忡道：“你和五彩先去，我很快就会过来,一定注意安全。” “好。” 陆拾离看了看楚情词,没有多问,反手将避雨的帽兜戴起,双手捏起符咒贴落在身上展开一个短暂的避雨结界,随后利落翻身上了五彩的张开的身躯。 随着五彩离那儿越来越近,她越发能感受到两方交手时剑拔弩张的气势,就连空中都能感受到一阵阵的颤动。 陆拾离半蹲在五彩背上,低头看着地面上被暴雨打得东倒西歪的草木，耳边隐隐传来轰鸣声，心中升起一顿不祥的预感…… “五彩，快！” 接收到消息的五彩长鸣一声,朝着前方俯冲而去。 在隐隐约约能看见雎尔的身影时,凄厉的狼嚎划破了黑夜。 “雎尔！” 由于距离不够,陆拾离只能眼睁睁看着雎尔被捉妖师的符咒打伤。 而那捉妖师攻击并没有停止，像是要赶尽杀绝一般。 “五彩,天太黑,我看不见那个捉妖师在哪！”陆拾离望向攻击的来源处，咬牙道,“给我指引方向！” “交给我！”五彩同样心底憋起一股火气，挥动翅膀在空中调头冲向作乱的捉妖师，“正前方八十米处树林里，有两名捉妖师！” 陆拾离旋即双手捏起法诀，背包里准备好的符咒应声而动，如同游龙一般随她一指簌簌飞向那片树林。 林中两名追杀雎尔的捉妖师反应过来时，陆拾离的符咒已经落在了四周林木上，贴上符咒的林木顷刻间扭曲起来，树枝疯长缠绕在一起化作一个牢笼将她们囚禁。 “她们现在一时半会出不来，我们先去救雎尔！” “好！” 五彩调转飞回雎尔所在的上空，盘旋了两三圈，为难道：“下面这片林子太密了，以我这种状态，下不去。” “你飞低一些，我跳下去看看情况。”陆拾离整了整自己身上的装备，取出一个防水手电筒试着往下照了照，“雎尔、星慕！我马上下来！别怕！” “可是……”五彩有些犹豫，即使它降低了高度，但陆拾离跳下去还是有点距离的，她在夜里又看不清，环境这样恶劣，它担心她会受伤。 “没有可是！你放心！”陆拾离将手电筒在背包上绑好，做好了跳下去的准备。 五彩只好挑了块树枝最松散的地方降低高度，“跳！” 陆拾离立即纵身一跳，努力挥动双手想要拽住四周的枝叶为自己减速，然而树枝承受不住，啪的一下就断了。 在快要和地面亲密接触时，一只小狼飞快地窜了出来，接了她一下，可她个头太小了，只一下，就被陆拾离撞倒在地。 一人一狼在地上滚了几圈才停了下来。 陆拾离身上用来避水的符咒被树枝刮了个干净，暴雨劈头盖脸地浇下来，在地上滚了一圈后，脸上糊满了泥沙。 五彩缩小身型飞落在她肩头上：“没事吧？” 第65章 “没事。”她抹了抹脸，将小狼抱起，打起手电筒照了照，“你呢？” 星慕甩了甩头，嗷呜嗷呜叫了两声就挣扎着往地上一跳朝前方跑去。 “她是星慕，那一下对她来说不算什么。”雎尔的声音在噼里啪啦的雨声下变得格外虚弱？ “雎尔！”陆拾离赶忙爬起身，跑至她身边观察起她的情况。 这烧焦的木头是雷击木，顺着上面焦黑的纹理，还有忽明忽暗如同火光一般的纹理闪烁着，半截木头都没入了雎尔体内。 雎尔看了看插在自己肩膀上的木头，“今天遇上行家了，这东西专克我们狼妖。你取得出来吗。” 陆拾离叼住手手电筒取出六合镜，“那必须！可能会很痛，你忍一忍。” “放马过来。”雎尔深吸一口气抬头看着天空。 陆拾离御动六合镜悬在雷击木上空，金色光芒缓缓亮起，随着她的操控，那藏在烧焦纹理之中的红光被一点一点抽了出来。 “唔——”雎尔咬紧牙关忍下一阵一阵的袭来的剧烈疼痛。 “嗷呜嗷呜……”星慕在一旁急得不行，可又帮不*上忙，只能用头去蹭蹭雎尔的脸，幽绿的眼中落下滚烫的泪珠。 “现在知道错了？”雎尔艰难抬起左手抓了抓星慕湿漉漉的毛发，声音很轻，“下次别再这样了。” 她不可能每次都这样及时，况且还要连累她人。 陆拾离不得不承认这玩意儿确实很难处理，操控着六合镜的手因过度用力而青筋凸起，时间已不知过了多久，她感觉自己的手被雨冲得已经没了知觉。 而那雷击木也不过才取出来一寸。 忽然间地面一阵颤动，紧接着山体之中传来一声轰鸣。 巨大的响声一瞬间扰乱了陆拾离的心神，导致手下的雷击木又往下落了一些。 “是泥石流……五彩，你快先带她们走！！”雎尔清楚的看见山坡上有什么滚落了，正朝着这儿奔腾而来！ 五彩焦急地煽动着翅膀，看了看雎尔，又看了看专心致志拔除雷击木的陆拾离，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做选择。 “陆拾离！再不走来不及了！”见五彩没动静，雎尔咬牙伸手想要去推开她。 陆拾离捉住她的手，反手将她按下，一时气急，怒斥一声：“安静！” 她绝不会见死不救，就差一点点了！她抬起头看向气势汹汹滚来的泥石流，在脑中思考如何使用符咒拖延一会儿。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红光斩落，将滚落的泥石流尽数截断，阻止了它向下流的趋势。 五彩激动不已：“同风！店长来了！” 陆拾离抬头望向那孤身立在洪流前的人，绚丽的红光照亮她的身躯，她右手高高扬起，红光从她手中延出，乍一看像一条红菱，但仔细看，它却是有锋芒的利刃。 原来这就是同风。 “你继续，这里有我。”楚情词背对着众人道。 陆拾离不知道独自一人拦住自然之立需要多么高深的修为，但她清楚只要楚情词在这儿，那么她是绝对安全的。 她低下头，发现六合镜在她掌心之中颤动起来，像是在兴奋，这不是第一次了，只是这一回格外明显。 来不及去探究这是为什么，她全神贯注地开始处理雷击木。 当最后一缕木缝之中的咒印被除去，她按住雎尔的肩膀，提醒道：“忍住！” 随后右手握住那半截焦黑的木头，用力将它拔了出来甩至一边，木头落地后腾的一下燃起火光最后烧得一干二净。 雎尔翻身坐起，肩上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她盯着楚情词已经有些摇晃的身影道：“我们快走，她快坚持不住了！”她话音刚落。 陆拾离就看见楚情词挺直的身躯忽然一弯，远处拦着泥石流的红芒开始闪烁不定。 “楚情词！”她心中一紧，连忙向着倒下的她跑去，在光芒消失，视野归于黑暗前，她接住了倒落的人。“你怎么样？” 楚情词虚弱道：“我、咳咳咳……没事。” “快上来！”雎尔化出狼身奔至两人身侧。 陆拾离连忙抱起怀中人，爬到狼背上。 “抓稳了！” 雎尔提醒一声迅速朝某个方向奔去，跑至尽头悬崖处她也没有减缓速度，反而直接纵身一跃。 五彩默契地变幻身躯将众人稳稳接住。 当逃离危险后，陆拾离才安下心，拿起手电筒，查看怀里楚情词的状况，刚刚还在和她说没事的人，这会静静闭着眼躺在她怀中，长长的睫雨像是被大雨打湿的蝴蝶，嘴角上还挂着血迹。 她抬起手用手背上还算干净的地方替楚情词轻轻擦去嘴角的血迹，小声喊她：“楚情词？” 可怀中人并没有回应。 “不必太过担心。” 雎尔撑着受伤的肩膀走过来，筑起结界挡开骤雨。她与楚情词同为妖，对于生命的感知，她们还是很敏锐的，不过为了保险起见，她还是伸手探了探楚情词的灵脉。 “我虽然医术不及姝颜，但对伤势的把控还是可以的，对抗自然规则之力本就不是什么轻松的事，王她是力竭加上受了一些内伤，伤得不重。” “真的吗？”关于楚情词，陆拾离总是很没有底气。 不过怀中人很快就给予了她回应。 陆拾离低下头，看见楚情词蜷缩着身体，往她怀里钻了钻，直到找着一个舒适的姿势才停下。 是冷吗？她想着收紧了手臂，将楚情词拢在怀里，全然忘记自己现在全身上下已经湿透，是一只脏脏小狗。 确认她没有不舒服之后，陆拾离目光向刚刚逃离的方向，虽然漆黑一片，但她耳边仍然能听见山体滑坡的声音。 也不知道有没有其她人在那里…… 她皱眉伸手摸了摸背包，想要拿出手机打个电话，结果拿出来一看，已经摔得稀碎，她只好将手机的遗骸重新塞回去。 “你不用忧虑，王她应该做好了应对。” 雎尔说完便挪开了目光，扭头将星慕掐着后脖颈提溜到面前，用指尖点着她捂着脸的爪子，开始训：“你还挺有能耐啊……” 五彩硕大的身躯从空中划过，刚刚逃离泥石流威胁的喻言自然能感觉到。她抬起头，目光跟着天空那只黑色的鸟妖转动，直至它消失在视野。 刚刚照亮半边天的虹光，她不是没看见，若不是楚情词拦住了泥石流，她也难逃一劫。 “不愧是妖王啊，这趟出来还有意外收获呢。” 喻言说着摘下眼镜拿在手中擦了擦，抬眼看向后视镜中坐在后座同样盯着外面鸟妖的阿莱。 “那天你在平岗山遇见的人就是她们吧？” 阿莱闻言迅速收回目光，与后视镜里的喻言对视上了。 “看来被我说中了。”喻言将眼镜重新戴上，看着后视镜里撵上来的人，不慌不忙取出手机拨通某个号码。 “喂？处长，定位我现在的位置，这里刚刚发生了自然灾害，受灾群体除了普通人，不排除有妖，请求支援。” “嗯，还有一件事，你要找的那个人，好像出现了。” 说完这件事后，喻言果断挂断了电话，抬手按在车门上，在出去教训那些跟在屁股后的人之前，她转头对阿莱道：“麻烦你帮我看着她一下，你应该也知道外面那些人是为什么而来吧？” 话一说完，她也不等阿莱是否开口应答，直接挽起袖子下了车。 阿莱掀起眼皮子看了看倒在旁边不省人事的关弦。她当然知道，那些人是为了杀她而来！ 第54章 加！她！立马！ “唔。” 楚情词睁开眼时,就被趴在一旁桌上睡着的陆拾离吸引去目光。 她双手交叠压在下巴上，暖黄的夜灯衬得她的睡颜很乖巧，像只小憩的小猫。只是这样睡着,会很累吧？ 她轻轻翻过身，刚刚想要喊陆拾离上床休息时，她却先一步醒了。 “你醒了？”陆拾离揉了揉迷朦的睡眼,起身轻轻蹲在床边问：“感觉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楚情词盯着陆拾离半耷拉着的眼皮，嘴角弯起笑意，“我睡得很好,倒是你,看起来像是没睡好,要不要上来睡会？”她说着身体往里挪了挪。 眼前空出来的一小片地方,对陆拾离有莫大的诱惑。她猛地站起身,然后摇摇头,坚定地抵制了这种诱惑。 “我不知道你受了伤该用什么疗伤……所以我刚出去买了点新鲜食材做了粥温着在,你看看你需要什么我去帮你拿。” 楚情词很少受伤,她几乎没见过，但她常见她拿不同的酒给不同的妖怪，那些酒应该是不同的，陆拾离不知道该取哪种。 她拿起备用手机,目光从锁屏上来自某神棍的数条信息上扫过看了眼时间,已经是第二天上午十点半了。 楚情词不清楚怎么陆拾离反应那么大,眨了眨有些困惑的眼睛，“粥吧。” 第66章 趁陆拾离出去拿粥的功夫,她从被窝里坐起,低头看见自己身上常穿的睡衣。 很明显睡衣不会自己穿到她身上。 她突然明白过来陆拾离怎么反应那么大。 陆拾离端着粥进来时就正好看见这一幕，楚情词低眼看着她自己身上的睡衣发呆,而后抬头与她对视。 她很想坦然交代，却因心中不一样的心思，话说出来变得磕磕绊绊：“那个、我昨天抱、抱你时，忘了自己身上脏兮兮的淋了雨，所以、所以给你换了一下衣服……别的什么都没干！” “噢～”楚情词挑了挑眉，“我还以为是谁给我换的衣服呢～” “这里除了我，还能是谁啊？” 陆拾离微微皱眉，语气里带着自己未察觉的情绪，提起椅子坐在床，捏着勺子边轻轻搅了搅碗里的粥。 楚情词却是听出来了，病恹恹的眼角眉梢都染上笑意，哼哼一笑：“如果是别的人，那我只能挖了她的双眼拿来下酒！”她说着，还抬起左手比划了一个挖眼睛的动作。 虽然听上去很凶残，可现在她身上的气势却一点也凌厉，眼里带着狡黠，像是收起爪牙卖萌的小狐狸。 陆拾离搅粥的动作一顿，目光从她的左手一寸一寸移到她的眼睛上。 她说的是——如果是别人，那是不是说明，对她而言自己是特殊的？ 心口突突跳了两下，陆拾离连忙垂下眼帘，“需要我喂你吗？” “需要。”楚情词的声音忽然有些哑，她收回手，靠着墙头，刚刚展现的活力消失得一干二净，“现在没什么力气。” “好。”陆拾离舀起一勺粥，放在嘴边轻轻吹了一吹，而后送至楚情词嘴边。 楚情词喝粥时很安静。 这样她很难不注意到她喝粥的嘴唇，她的唇形很好看，因为粥的缘故而变得粉粉润润。 “你昨天，是已经提前感受到了会发生自然灾害么？”陆拾离抿了抿发干的嘴唇，赶紧说些什么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嗯，只是有预感而已。”楚情词点了点头，然后看着陆拾离认真道：“抱歉，昨天先让你一个人先去面对那些。” 她昨天确实一落地，就感受到了不一样的气息。如果光是大雨还不一定能引发自然灾害，可她们交手的动静太大了，那或许会成为诱因。 一面是可能会因灾害伤亡的飞禽走兽和低等级妖怪，一面是让陆拾离独自去救援已经陷入未知危险的好友。 她最终选择了先处理前者。让飞禽走兽先走，以此警示附近的居民。 “你做得很好啊，干嘛说什么抱歉？” 陆拾离回想起昨天楚情词脸上的挣扎，或许当时她也有在考虑自己的，这样就足够了。 况且今天报道出来了，那里居住的人少，在看见小动物出逃的异象后，也主动撤离了，因此无人伤亡，这就很好。 她接着说：“我又不是什么纸糊的，一碰就倒。” 或许现在楚情词相比还不够，但是她相信她会有能与她并肩的那一天。 “呐，最后一口。” 陆拾离将最后一点粥舀起递过去，然后将空碗搁在了一旁给楚情词汇报了一下昨天的情况。 “你是说昨天妖管局的人也在那？”楚情词听见妖管局时，神色微变。 陆拾离只当她是担心惹上了妖管局会很麻烦，安慰道： “星慕没有得手，雎尔去的及时，后面她们就一同遭遇了袭击。比起星慕，妖管局恐怕会更加关心袭击她们的是谁。况且雎尔也说了这几日会挑时间去妖管局一趟。” 虽然是这样说，可楚情词眼底的担心并没有减弱半分，反而越加忧愁。因为陆拾离所说的没一个在重点上。 如果昨天妖管局的喻言和关弦真的在那，那么意味着，她与陆拾离的踪迹可能已经暴露了。或许很快，她们就会找上门来了。 她又还能……藏多久？ 陆拾离不解：“怎么了？是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楚情词垂下眼，然后又抬起，眼底之间的忧虑消失得无影无踪，“星慕去袭击阿莱，有交代原因吗？” 说到这个陆拾离叹了叹气道：“因为杨家的气息，很像当时封印星慕的捉妖师的气息，为了报复，又恰好撞上了阿莱。” 好在阿莱被楚情词废去修为，又恰好被赶出杨家，而妖管局的人又正好去得及时，才没让这场悲剧发生。 说话间，她放在桌面上的手机又亮了起来，这回屏幕上所显示的是一笔转账。 陆拾离赶紧拿起手机点开与手串神棍的聊天界面。 诶嘿～她的五百押金收回来了！看在这五百块的份上，她此刻愿意分点神看看那个神棍想对她说些什么。 手串神棍：【在吗？有人加你你同意一下。】 【这可是笔大单子！别说我不照顾你！】 【到时候我就不抽取佣金了。】 【那五百块钱我们一笔勾销行不行？】 在发了数条消息发现陆拾离不理她后，她又接二连三发了几条信息，打了两个语音电话，推了一个人过来，希望陆拾离加一下。 最后，无可奈何，手串神棍只好发起转账！ 陆拾离反应迅速，收得飞快。那一瞬间，她似乎隔着屏幕上那输入中又取消输入状态看见神棍僵硬的姿态。 以及牙缝里挤出来的字：加！她！立马！！ 楚情词注意到她突然眉开眼笑的，奇怪地看了一眼她的手机，好奇道：“什么事？” “上次那个骗我摊位费的神棍把钱还回来了！”陆拾离笑嘻嘻地将手机转过去给她看，“喏！” 楚情词的目光从那笔转账上扫过，然后停留在‘加她’两个字上，“她让你加谁？” “嗷，这个我也不清楚，她说这人已经加我了，昨天我手机摔坏了没太注意。” 陆拾离将手机翻转回来，退出聊天页面点开通讯录添加好友页面，还真有一个人加她。 备注是：李可心，28.8包邮…… 光看名字，她可能还得想一想，可这28.8包邮，那她可印象深刻了！ 毕竟是要掀她桌子的女人！ “原来是她。”陆拾离轻声一笑，手指一点通过了好友请求。 “熟人？笑的这么开心。”楚情词声音冷道。 “也不算是。”陆拾离敛起笑意，“说起来我得多谢她，如果不是帮她抓戾妖，或许我就不会闯入你店里。” 也就不会认识你了。 “原来是这样。”听见她的解释，楚情词的声音不知觉柔和了许多。 手机嗡嗡两下，刚一通过，李可心就立即发了消息过来：【大师，有空吗？】 从神棍到大师……这跨度有些大了吧？ 陆拾离嘴角克制不住上扬：【有的，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李可心：【我朋友遇上了怪事，好像被什么东西缠上了！您能否帮帮我？！】 看见这句话，陆拾离瞬间严肃起来，认真回复：【具体是什么样的情况呢？】 李可心：【她现在每天都不说话，要说话就是自己屋里有其她人……一两句话我说不清，您过来看看吧！】 随后，对方就丢来一个定位。 陆拾离皱了皱眉：【什么时候？】 李可心：【越快越好！】 陆拾离盯着手机，编辑好的字又删除，来来回回还是一片空白，没准备好该如何回复，她抬头看向靠着床头的人。 楚情词从她低头聊天开始就一直看着她，她脸上的情绪变化都看在眼里，关心道：“怎么？遇上麻烦了？需要我帮忙吗？” 陆拾离立即摇了摇头，这段时间她太过依赖楚情词的帮助了，她需要磨砺一下自己。 “没有，只是我需要过去一趟。你、你身体怎么样？一个人在家可以吗？” 她担心楚情词身上的伤，但李可心那边情况看起来很紧急，可唯一值得信任，能转交任务的徐青余又无法过去…… “原来你在担心这个啊？”楚情词低声一笑，“我这灵气很充裕，到了我这修为，就算我躺在这里不动，它们也会自动进入我体内。” “况且，我原本就打算去找雎尔看看星慕的情况，顺带和她谈谈去妖管局要做的事。钟语灿高考在即，她想进考场最好是有妖管局配合才行。” 她们妖怪最讨厌妖管局的人了，既然要去，那必须给她们找点事做才行。毕竟无事不登三宝殿？ 当然，陆拾离这段时间最好不要在店里，免得碰上妖管局的人过来。 怕是担心陆拾离不相信一般，楚情词一掀被子，直接下床站在她面前，歪了歪了头：“现在信了没？” 陆拾离仰起头失笑：“信了。”只是她没料到楚情词已经考虑了这么多…… 关于钟语灿参加考试的申请她早就通过小程序递交上去，只是卡在了最后一步迟迟没批准下来。 第67章 欸，谁叫她没顺利加入妖管局！那样权限会宽得多一些。 “信了？那你还发什么呆？不是很急么？”楚情词忽然抬手捧住陆拾离的脸颊挤了挤。 陆拾离没料到她会突然这样，脑子里忽然卡了一下，回过神来时，入目只剩眼前人。 楚情词很满意她地反应，又坏心思地捏了捏，然后迅速松手走向一旁的衣帽间。 她抬手捏住胸前的纽扣，没回身，只是对着全身镜里的陆拾离问：“还不走？是想再看一遍吗？” 陆拾离拿起碗和手机，落荒而逃。 第55章 “何方神圣？还不速速报上名来！” 陆拾离到锦颖小区前时,就看见了守在门口的李可心。对比第一次见面，她气色好多了，只是外表看上去有些憔悴。 “你来了！”李可心看见陆拾离的瞬间仿佛看见了救星一般,双眼放光！手都招出花影来了，脑后的马尾跟着她一晃一晃。 看似疲惫的大学生，实际干劲十足。 都给陆拾离都看紧张了,她扯了扯背包袋子走过去问：“你朋友她怎么了？” “我朋友叫孟槿龄，和我差不多大。”李可心跟在陆拾离身侧，往小区里带路,“我们边走边说。” 事情的起因是在一家鬼屋。 开学后,李可心和孟槿龄约着同学一起去鬼屋玩。在鬼屋里,孟槿龄被一名npc吓着了,回来后就不开口和人说话了,总是一个人缩着。 值得一提的是,鬼屋的老板,就是坑了李可心的那个神棍。 “那个时候鬼屋里太黑了,看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情况，我只听见她一声尖叫，然后总是不停地说着有鬼拉住了她的包包，可那明明只是一名npc。” 李可心叹息一声手指搭在密码锁上,在准备开门前她对陆拾离语重心长道： “她小时候有失语症和现在状况差不多,但在走丢了一次被找回来后就和正常人没什么区别了。她是我从小玩到大的朋友,大师需要多少钱你说个价，我连同第一次的一起给你,请你务必帮帮我。” “嗯？”正在脑子里总和信息的陆拾离微微一怔,没料到李可心突然说起这个，摆了摆手道：“先不说这个,让我先看看你朋友的情况。” “好，她现在可能会有点抵触陌生人，你别介意。”李可心输下密码，慢慢打开门，小心的走进去，像怕惊扰到屋里人一样，“槿龄，我回来啦～” 她在屋里左看看，右看看后才示意陆拾离直接进来。 陆拾离走进屋子的那一刻起，就开始认真感应这里面是否藏着什么东西，但她所得到的反馈却很奇怪，若有似无的。 “她在卧室里。”李可心继续朝里面走去，直到停在卧室门前，她依旧是谨慎地推开屋门。 陆拾离站在她身后朝屋内看去，只见一名穿着宽大白色体恤的女生蜷缩在一张灰色的椅子上，椅子靠着窗户，长长的黑发挡住了她的面容。 窗户是大开着的，窗外的风吹得蓝黄的窗帘不断抖动，像是拍打着黑色海岸不安分的浪潮。 李可心急匆匆地跑过去一把将窗户拉上，气急道：“不是和你说了么？不要一直坐在窗户边傻傻吹风！”真是，万一吹感冒了怎么办！ 孟槿龄僵硬地抬起头看向李可心，巴掌大脸血色全无，一双无聚焦的眼睛空洞得可怕。 陆拾离走至她面前稍稍弯下腰，伸手捏起手印轻轻点在了孟槿龄的眉心。 原本一直对两人靠近毫无反应的人，忽然瑟缩了一下。与此同时，寂静的客厅传来一阵莫名响动和脚步声。 陆拾离与李可心齐齐抬头看向卧室门口。 李可心声音带着恐惧与颤抖的说：“半夜的时候我也常常听见外面有这样的动静，槿龄在那个时候就会起床去客厅自言自语的笑。” 陆拾离可以想象出那个画面是怎么样的诡异，怪不得李可心吓成这个样子。 “嘘～”她示意李可心保持安静，而后从包里取出一张符咒放在她掌心之中，“我出去看看，你们在这别动。” 李可心点了点头，将孟槿龄护在怀里，手中紧紧攥着符咒。 陆拾离小心戒备地从卧室走到客厅，此时的客厅里的脚步声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零碎的翻找东西的声音。 很快她就确定了声音的来源——沙发旁边的小柜子。 她绕过茶几，走到沙发旁看过去，零碎的声音顿时消失。从上面看过去，视角只能看见小柜子的两扇门是打开的，然而从下方看去，她看见了两只……毛绒绒的脚？！！ 怎么看都像是玩偶的啊！ 陆拾离继续走过去，而后听见什么啪嗒一声轻轻掉落在地上。她伸手扶住柜门看过去，柜子里并没有什么恐怖的东西，只是一些玩具。 而柜门边有一只半靠着柜子半落在地上的棕色小熊玩偶。陆拾离眯了眯眼睛，伸手将它拿起。 乍一看这是一只十分正常的小熊玩偶，棕色的玻璃眼睛，怀里捧着一块线脚有些松垮的焦黄小面包，只是看上去有些旧了，但仍然很干净。 只是，陆拾离还是感觉有些不对劲，哪里不对劲呢？她提着小熊，盯着它缓缓靠近…… 随着她的靠近，这只毛绒绒的玩偶居然，发起颤来了！ 陆拾离：？？？ 她很确定不是她的手在抖，并且她发现了哪里不对劲。 “我说，我刚刚看到你时……你的两只脚好像是直直地踩在地上的，不是这样弯坐起来的吧？” 陆拾离话说完，静待了一会儿，眼睁睁看着弯起来的小熊腿直挺挺地垂了一下去。 “噗……”她没忍住笑出了声，提着它抖了抖，“好了，都暴露了，就不要再装了，你是何方神圣？还不速速报上名来！” 小熊没有搭理她，并且选择了继续装死。 “大师，你抓到了它了？”李可心扒拉着墙角探出半个脑袋来看着客厅里的情况。 “抓到了，不过不一定是它的原因。”陆拾离发现她光这样看不穿这玩偶是个什么东西，于是她从包里拿出了六合镜悬在它面前，“让我看看你到底是什么。” 在六合镜之下，所有鬼怪无所遁形。一只模样有点像鹿，通体雪白，头上长了粉色鹿角的妖怪被照了出来。 而它的胸口上扎着一根筷子粗的银色针状物体。 这妖算不上很稀有，但却不常见，原因是一般成年人是无法看见这种妖怪的，就算是现在陆拾离也是倚靠六合镜才能看见它。 这是夫诸神兽留在山林间的影子所化，亲近孩童，因为发出的声音为“圆圆”所以取名芫芫，通常在山林里活跃，叫声可以引领迷路的人回归正途。 只有天真无邪的孩童才能看见这样的小妖。 怎么会被捉妖师封在这个小小的玩偶里？ 陆拾离带着疑问，抬手去触碰那藏在小面包下的封印，却没想到被一闪而过的电弧炸了一下。 而镜中的芫芫面露痛苦之色开始胡乱挣扎起来。 这封印是杨家的？又是杨家……陆拾离看着发麻的指尖若有所思。 “你弄疼它了！”一直未说话的孟槿龄突然从李可心身后挣脱出来，跑至陆拾离面前，劈手夺过她手中不断挣扎的小熊搂在怀里，警惕道：“芫芫是我的！” “孟槿龄！”李可心一脸无奈地追出来，看了看她搂在怀里宝贝似的小熊玩偶，向陆拾离连连道歉： “不好意思，她平时就比较宝贝这个玩偶，去哪都带着它，这玩偶算是她母父离世前留给她的唯一想念了。” 她说完，就伸手想要去将这个诡异的玩偶拿下来给陆拾离，无奈孟槿龄护得实在是太紧了。 “先不急。”陆拾离担心李可心这样强行去拿可能会适得其反，激起孟槿龄的不适，转而问道：“也未必是它的原因，不过你说孟小姐去哪都会带着它？那去鬼屋时也带着？” “对，因为它不是很大，所以放在包里很方便。”李可心看着在孟槿龄怀里扭来扭去的小熊玩偶，心里升起一片恐惧，“可这么长时间以来，我都不知道它会动！” 她回想当时在鬼屋那个环境里，如果她的包里突然有什么东西莫名其妙的动起来，她也会吓得半死的！ “它之前不动是因为被封印了，现在能动是因为封印被破坏了一些。那天背去的包能拿来给我看看吗？”陆拾离道。 “可以，你稍等。”李可心立即起身去将那个黑色的书包拿来递给了陆拾离。 陆拾离提着包来来回回地翻转，终于在正面，右下角找到了几个划开的口子，她伸手比划了几下，这口子看上去倒是像个爪印。 这显然是普通人很难做到的，这倒是说明那个鬼屋里可能真发生了什么。而这爪印又恰好抓松了芫芫的封印。 那么这样一来，或许芫芫能知道当天发生了什么！ “怎么样？”李可心瞧着陆拾离沉思的模样小声问。 第68章 “这只小妖或许知道些什么。”陆拾离放下书包，看向抱着芫芫蜷缩在沙发角落的孟槿龄，“只是想让那小妖开口说话，我得解开上面的封印才行。” “解开这个封印很难吗？” “不难，难的是……得让孟小姐不干扰我。” 这个专属于杨家手法的封印，要解开它说难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重要的是，孟槿龄现在抱着这只小熊不肯撒手啊！ 李可心沉默了一瞬，起身去给陆拾离倒了一杯水，“大师，你先在这里休息一下，孟槿龄暂时先交给我。” 陆拾离听见大师两个字还是尴尬地挠了挠脸，安安静静地端起水杯，看着李可心开始连哄带骗地将孟槿龄往卧室带。 也不知过了多久，在她于茶几上布置下一个小阵法后，靠着沙发开始昏昏欲睡时，李可心带着她的战利品回来了。 “大师！”李可心捏着嗓子小声的喊了一声。 陆拾离骤然睁开眼，看见她正用一块小毯子，双手直直捧起胡乱挣扎的小熊玩偶，脸上情绪变化不定，又是害怕，又是嫌弃的，可却独独没有退缩。 “槿龄她睡着了，我替你把它抓出来了！我们开始吧？” “别害怕，有我在。”陆拾离赶忙起身过去将芫芫接过来，“它一般不伤人。” “我不怕。”李可心摇摇头，然后挑了一个离小熊玩偶最远距离的凳子坐下。 陆拾离笑着摇摇头将芫芫附身的小熊玩偶放入她所摆阵法的中央，用红绳绑住它的四肢以铜钱压在四方。 这是为了防止她解开封印后芫芫趁机逃窜，毕竟她们都是成年人，谁也看不见它。 而后她将六合镜架在芫芫身前，看着镜中妖影道： “我知道你现在无法开口说话，但却能听见我说什么。接下来我要替你解开封印，解开封印后我会问你一些事情，你需要如实回答。听懂了就点点头。” 看见六合镜里的芫芫点了头，陆拾离又取出一张符咒夹在指间在它面前晃了晃，继续道： “这是真言符，你应该听说过，它燃烧的火焰会灼伤说谎者，倘若你说的是实话，它就对你无害。等会我要你举着这真言符回我话，你没意见的话就点点头。” 芫芫依旧认真点了头。 “好，我这就开始帮你解封。” 陆拾离这才放下心来，做这一切准备，她只为确认这只被封印的芫芫是否有过伤人的举动。 虽然它是被杨家封印，而通常情况下它也不会伤人，但凡事都有万一，她不能真放了一只会害人的妖。 第56章 “守护她们也是我们与生俱来的使命。” 陆拾离拿起剪刀小心沿着玩偶中间那块黄色面包的线脚剪开。在这下面还有一道缝合的印记,她依旧将线慢慢挑开，扒开口子后里面冒出来一根银色的钉子。 钉子穿过一张紫色的符咒钉入填充玩偶的棉絮之中，乍一看上去好像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可透过六合镜可以看见那钉子没入了芫芫的身躯,伤口处早已是血迹斑斑！ 陆拾离深呼吸一口气，将较为细的红线绕着钉头绑了两圈，而后将另一头的线缠在手掌中缓缓向上提起。 随着钉子被一点一点拔出,那张紫色符咒上闪烁起一阵阵电弧，连带着头顶的吊灯也开始忽明忽暗。被伤口处的疼痛折磨得芫芫不禁哀鸣起来。 “芫芫！”原本在卧室里被哄睡着的孟槿龄被这动静给惊醒，猛然从里头跑了出来,看着桌上被剪开的玩偶惊慌失措地大叫道。 叶可心眼疾手快,立马从凳子上跳了起来,上去拦住了想要靠近的孟槿龄,将她一整个人抱住,不断安抚着她：“没事的,槿龄,她是在救芫芫,不是在伤害它。” “不要，不要伤害它！不关它的事！”孟槿茜比想象中挣扎地更为激烈。 陆拾离摒弃外界干扰，一鼓作气将这钉子用力拔了出来，钉子拔离的瞬间,那张紫色的符咒顷刻化为了飞灰。 脱离了桎梏的芫芫小心舔舐起自己的伤口。 陆拾离不忍干扰它,给了它足够的休息。她微微喘息着擦了一把汗,将这足足有五厘米长的钉子拿起来仔细观察了一番。 这钉子是用桃木做的只是外面裹了一层银，钉在芫芫的那一头已经是乌黑一片。 这东西并*不会要了芫芫的命,反而可以通过这个以芫芫达成辟邪的目的。难道当初那个捉妖师将芫芫钉在这小熊玩偶里是用来给孟槿龄辟邪的么？ 芫芫的哀嚎声一停止,周围的一切同时恢复了正常。 李可心抬头看了一圈周围情况，最后目光停留在茶几上,问：“大师，结束了吗？” 陆拾离恍惚抬起头，才反应是在喊自己：“你、我不是告诉过你我叫陆拾离么？别喊什么大师，不太适合我。暂时结束了，让它休息一下再继续。” “好。” 李可心松了一口气，一时松懈，孟槿龄就突破了她的防守扑到茶几前，将小熊玩偶再次夺回怀中。 原本绑着它的红绳铜线被扯落散了一地。可芫芫却并没有趁机逃走，仍然安分地处理着自己的伤口。 “芫芫，对不起，我没有保护好你。”孟槿龄抱着小熊蹲在地上抽泣起来。 原本安静舔舐自己伤口的芫芫停下动作，转头看向蹲在地上的孟槿龄，鹅黄色的瞳孔里也有那么一刻黯然。 陆拾离神色复杂的看了看两者。 看孟槿龄这反应，她曾经应该是见过芫芫的，而到如今，她如众人一般长大，失去了童年的天真，变得不再纯粹，也再看不见本就在小熊玩偶旁边的芫芫。 “圆圆～”芫芫勉强站起身到陆拾离面前叫唤了两声。 陆拾离低下头，她听不见芫芫的声音，但能从六合镜里看见它的反应，“你准备好了？” 看见芫芫点头回应，她先是从包里取出一张符咒点燃丢入桌上的茶杯中。 等符咒燃尽，并指沾了符水后依次点过自己的眉心，太阳穴以及喉咙，为能清楚的与芫芫沟通做准备。 而后才拿出真言符夹在指尖一晃，点燃递至芫芫的爪子中。 “好，我现在开始问你，你是为什么会被封在孟槿龄的玩偶之中的？” “不。”芫芫摇了摇头，原本应该透亮的嗓音此刻十分沙哑，“她们原本是要杀了我的，只是后来知道了我的身份，所以才改了主意将我制作为了辟邪的玩偶。” 记忆的最初，是它与七岁的孟槿龄在荒山野岭的相遇。 芫芫当初遇见这个迷路在野外的小女孩时，一开始并不敢直接与她触碰，只敢远远的用叫声吸引她往正确的路上走。 可这女孩不知道怎么回事，反而越往林子深处走。 这林子里都是豺狼虎豹，这么一个水灵灵的小孩走进去，还能安然出来么？！ 急得芫芫不知不觉地往孟槿龄方向走去，直到靠近了，它才发现，这小女孩不是听不见它的指引，而是有一群坏东西在干扰着她。 觊觎着孟槿龄纯净灵魂的恶鬼们，巴不得她就死在这！ 但这既然被芫芫给撞上了，那必然是不可能让她们得逞的！ 芫芫跳出隐藏身影的草堆，用头上的角将那群恶鬼驱散。等它做完这事回过头时，看见小女孩睁着溜圆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自己。 不会被我吓傻了吧？芫芫想着一蹦一跳地跑至小女孩面前，歪了歪头叫唤了一声：“圆圆～” 所有受了惊吓的孩子啊，听见了芫芫的叫声都会平静下来。 小女孩眼中确实带着害怕，肤色是常年不见阳光的那种苍白，看上去有些羸弱。 七岁的孟槿龄试探性地伸出手，手指勾了勾，才慢慢落在鹿角上，奇异的触感令她微微睁大的双眼，从小‘失语症’的她第一次开口说了话：“哇～是像小狗的小鹿呢！” 话说出口，她才回过神，“我也、我也可以说话了！”声线听上去很脆弱，像是纤弱的花枝不堪一折，带着一点畏缩与惊喜。 芫芫甩了甩头不满道：“什么像小狗的小鹿，我有自己名字的！” “那你叫什么名字呀？我叫孟槿龄。” “我叫芫芫！是夫诸神兽留在世间影子所化的精怪，专门保护像你们这样小孩！”芫芫介绍起自己时昂头挺胸，十分骄傲。“那些欺负你的坏蛋刚刚都让我赶跑了。” “你好厉害！”孟槿龄真诚道，抬手又要去摸它的头。 接受着来自小孩最真诚的崇拜，芫芫面上不显，心底却是乐开了花！ 不过看见靠过来的魔爪，它赶紧先一步避开，盯着小女孩细嫩的脸上多了好几个蚊子咬起来的包，它连忙说：“呐，这里不是小孩该呆的地方，我带你出去。” “好。” 可孟槿龄这具身体实在太差了，走不了几步路，就累得不行需要休息，一路上走走停停到天黑才走出去。 如果不是有芫芫，孟槿龄大概就走不出那一片林子了。 第69章 “快去吧，她们在找你。”芫芫将孟槿龄朝手电筒光照的方向推了推。 孟槿龄却犹豫着不肯走，她问芫芫：“你可以和我一起走吗？我在家里没有朋友。” 陆拾离听到这，横抱双臂摇了摇头，看着芫芫爪子下燃烧的符咒道：“你不该跟她走，离开山林进入人类的世界对你而言太危险了。” “我知道。”芫芫平静的说，“可我不后悔，孩童的对我们而言本就有难以抵抗的吸引力，守护她们也是我们与生俱来的使命。” “即使后来，她的母父一开始因看不见我而将我当做邪祟要杀我也好，后面知道了我的身份而将我封印也罢，我从没后悔过。” “我也没有怪过她，她当时真的很努力在为我求情了，可自以为是的大人怎么会听一个稚子的话呢？” 在她们眼中，不过是拿走了一个不轻不重的玩具罢了。 陆拾离对此也只能惋惜地叹气。 “怎么了？出了别的问题吗？” 安慰着孟槿龄的李可心听不见芫芫说话，只能一直关注着陆拾离的表情来推测情况。眼看她神情沉重，她心底也跟着紧张。 “没有。”陆拾离赶紧摇了摇头，怕她多想，接着问芫芫：“那天在鬼屋发生了什么才令孟槿龄变成了这样？我感觉她好像少了一缕魂。” “是姑获鸟。” 当时孟槿龄她们是很正常的在鬼屋里游玩，半路上突然冲出了一个披头散发，身着血衣的女子。她上来就抓住了孟槿龄的书包，而后又很快消失。 虽然她只出现了一瞬间，但是芫芫很确定那就是姑获鸟。 失去孩子怨念过深在世间停留太久而变成妖怪的鬼魂。 “姑获鸟？在妖管局管得这么严的情况下，怎么还会有这样的妖怪生成？” “不仅如此，我还感受到那座鬼屋下有阵法的痕迹，大概是用来困住那个姑获鸟的。而小龄的魂魄，可能也被落在那了。” 陆拾离坐不住了，没想到那个人看起来像个招摇撞骗的神棍，却敢做出圈养鬼怪的惊天之举！ “李可心，那个鬼屋在哪？现在开门了么？” “那个神棍果然有问题是吗！”李可心听见陆拾离提到鬼屋，周身气势一变，仿佛像是要去干架一般，“我带你去，它下午4点开到凌晨两点。” “可、可是可以。”陆拾离见她这模样，也不好说什么拒绝，况且她一个人去的话，当天情况确实她自己不清楚，“那孟槿龄呢？” 李可心怜爱地摸了摸孟槿龄乌黑的头发道：“我先把她哄睡了再出发行吗？” “好。”陆拾离没什么意见了，并且取出一道安神符递给李可心，“你把这放在她枕头下，这样她今晚就不会惊醒了。” “谢谢。”李可心接过符咒感激地道了一声谢，而后态度有些强硬地将小熊从她怀里取了出来放在沙发上。 “我的……”孟槿龄不肯还是要去拿它。 李可心将孟槿龄拉过来，一边哄着，一边絮絮叨叨地说着日常，“欸，孟槿龄你看天都黑了，这么晚该睡觉了，这个放在这儿，明天再玩……”她可不敢再让这邪乎的东西跟着进去了。 孟槿龄就这样被她再次哄进了卧室里。 “好在她现在还有这么一个不离不弃的朋友。”陆拾离朝芫芫挑了挑眉，将破碎的小熊捡了回来，“你伤势怎么样？需要我送你回去么？” 芫芫将真言符的火焰踩灭，“虽然有点痛，但它已经在愈合了，等小龄找回魂魄，我再走吧。” “那你要不继续先附身在这个上面，不然我要看见你也有点费劲。”她总不能一直举着六合镜吧？ “也好。”芫芫想了想，确实如此。 陆拾离点了点头，在屋里逛了一圈找出阵线打算将小熊重新缝合起来。 她将掉落出来的棉絮一一塞回小熊肚子里，同时再次塞了一张辟邪符进去，然后将豁口捏紧，“但是，有一说一，我缝的东西可能，不太好看……” 芫芫：……没关系，我也不是很在意。 第57章 “你问题太多，我今天要打烊了！” “缝的很丑吗？”在李可心数次打量坐在自己肩头的小熊后,陆拾离终于忍无可忍。 “没有，没有。”陆拾离和芫芫的目光一同转过来，李可心立即紧张地否认道,“不丑的，挺可爱的。”她这是实话，其实她主要是对于芫芫还有些害怕。 但放它和孟槿龄单独在家她不放心,所以让陆拾离带出来了。 芫芫大概也是知道了李可心害怕自己，索性乖乖地不动了当起了一个吉祥物。 “还有多久到？这个鬼屋开得这么偏僻的吗？”被夸了的陆拾离感觉很受用，仰头看了一眼前方的巷子,光线昏暗,几乎没有人影。 这里地处偏僻,一般这样的地方阴气会比较重,但这儿却完全感受不到那种阴森森,不过把店开在这儿真有人来玩？ “鬼屋嘛,讲究的就是氛围,别看这偏僻,在网上关于它的好评还挺多的。就是不知道它这个感觉很真实的评论居然是因为里面真的有鬼怪！” 李可心看了一眼手机，快十点了。她和陆拾离一起拐了个弯，前方出现个亮着红灯笼的门店。 “到了。”她说。 陆拾离立即正了神色，加快了脚步走到鬼屋前,推门而入。 “欢迎光临,但今天不营业哦。” “好久不见了,杨苏侑！” 听见有客人进门，趴在柜台上低头看什么的黑色衬衫女子头还没抬起,就先扬起声音报了一句欢迎,等抬头看见来人时，脸上明艳的笑容顿时一僵。 “是、是你啊。”杨苏侑戴着绿幽灵水晶手串的左手按住旁边晃爪子的招财猫,心里暗骂一声你看看你今天给我招来了什么！ 怎么给她把两个债主都招来了！ “你这么一脸心虚的模样是什么意思？”陆拾离慢慢走到柜台前，双手撑在上面，目光不善地往柜台上看去，“该不会是还做了什么坑人的事吧？” “呵，神棍！”李可心从陆拾离身后冒出头来，朝杨苏侑投去鄙夷的目光。 杨苏侑没有反驳，将身前自然卷的长发拨到身后，装作不经意地把桌上的东西用书压住，又扯起笑意问：“李小姐，你不是已经联系上陆小姐了吗？还有别的事？” 早在李可心第一次来鬼屋时，杨苏侑就认出了她，不过出于心虚，她悄悄躲了起来没和她碰面。但是她没想到在半路上会突然出事，导致她不得不露面。 这一露面，她立即就被李可心抓住了！抓住了就是一顿臭骂。 原来她以为大概是要赔偿一笔才能了事，可她没想到李可心只是要了陆拾离的联系方式。 然而，这回怎么带着陆拾离一起上门了！ “有啊，神棍！将我朋友丢失的魂魄还给我！”李可心怒气冲冲地上前一步，如果不是克制着…… 这下杨苏侑面上的笑容维持不住了，目光转回到面前的年轻人身上。李可心怎么会知道孟槿龄的魂魄被困在这了？！她不过是个普通人，难道是陆拾离？ 那个小姑娘的一缕魂魄确实被困在了这，但却不是她故意为之！ “嗯，是我查出来的。”陆拾离微微一笑，伸手去取杨苏侑藏在书下面的东西。 杨苏侑反应迅速，抬手死死抓住了她的手腕，与她僵持住，眼中变了个神色，意外道：“我还以为你是个半吊子呢……” 要不是她以为陆拾离是个半吊子，她是万万不会把李可心介绍过去的，结果搞成这样，倒是让她有点骑虎难下了。 “我也一直以为你是个神棍来着。”陆拾离手腕用力震开拦着自己的杨苏侑，趁机将藏在书下的东西取了出来。 是一本页面泛黄的古籍，里头的书页甚至是用草纸做的。她随意翻了翻，里面记载着一些捉妖的术法和阵法，并不全面。 “却不知道你居然有本事在这里豢养鬼怪牟利。”陆拾离将书合上放在桌面上，严肃道：“你难道不知道姑获鸟一旦凶性大发，这附近的普通人都要遭受灭顶之灾吗？！” “什么姑获鸟？！就凭被封印在孟槿龄身边那只小妖的几句话，你就断定她会凶性大发？”杨苏侑瞥了一眼坐在陆拾离肩头上的小熊，后退一步，冷声道。“这是我的事，我奉劝你，少管闲事！” 陆拾离当然不是凭借芫芫那几句话来判定的，而是姑获鸟她，本身最后的结局就是会走到那一步，不会有任何其她转机。 可杨苏侑的反应太过剧烈，态度过于强硬，或许这里面还有什么原因，先看看再说。 “她不会凶性大发，那为什么会在里面攻击我朋友呢？”一直静观两人争辩的李可心忽然道，一字一句坚定而有力。 “自从那次以后，我朋友就像一具行尸走肉，她的生活和学习都变得一团糟，这又该谁负责呢？” 明明她们那天只是约好出来玩一趟而已，回去后就什么都变了。 第70章 杨苏侑微怔，面对李可心直视过来的目光，她有些心虚地避开，“那是个意外……她只是想要解开你朋友那个小熊上面的封印，为了救出里面那只小妖而已。” 陆拾离观察着杨苏侑的反应，很显然，她所说的绝对不是真正的原因。 她不想把人逼急了，转而先将重点放在了孟槿龄身上，“孟槿龄遗落的那一缕魂在哪？我要带她回去。” “她、到时候我会亲自送她回去，这事你们不用担心。” 杨苏侑倒也想直接交出孟槿龄啊，但问题是，她现在也没办法把孟槿龄从被困的阵法里解救出来。她也惆怅的很。 “她出什么问题了？” “没什么问题，在我这能有什么问题，我保证！” “那你让我看一眼。” 杨苏侑看着陆拾离那绝不退让的神色，觉得这人没以前好忽悠了。只好放下手中的东西，双手悬于身前捏起繁复的手印。 随着她手上的动作，陆拾离与李可心同时感受到室内变得阴森森起来。 “陆拾离……”李可心被冻得打了个寒颤，搓了搓手臂，将卷起的袖子放下，紧张地往她身旁靠了靠。 “别怕。” 陆拾离安慰了她一下，垂头看着脚下亮起的阵纹，微微拧起眉头，这怎么……五颜六色的，把这鬼屋一瞬间衬托得像个歌房。 这些看起来不像是一个阵法，像是一个又一个阵法套在了一起。 不过这些阵法倒不是花架子，对于鬼怪来说没有伤害，反而它们将这附近的阴气都汇集在了这个店内以供养鬼怪，怪不得在外头感受不到。 随着杨苏侑手印结完，朝着某个空出一点，孟槿龄丢失的那一道魂魄缓缓显现。因为只是一道魂，所以看上去没有其他表情呆愣愣的。 李可心看不见这一切，在她所看来，可能唯一变化的就是周围一下冷了不少。 她察觉到陆拾离的目光变化，也就跟着看过去，伸手扯了扯陆拾离的衣角，注视着那一块，偏头问：“她出来了吗？” “嗯，你放心，她没什么问题。”陆拾离点了点头。 见状，杨苏侑手一挥，将阵法连同孟槿龄一同隐去，抬了抬下巴道：“现在你们两人可以安心了？我说了绝对没问题。” “孟槿龄是暂且没什么问题，不过我现在有另一个问题要问。” “你问题太多了，今天我要打烊了，请明天再来。” 杨苏侑抬手用掌心堵在陆拾离面门前，然后晃了晃手腕上的表，示意她该下班了。 “你又想跑路了？问题还没解决呢！”李可心不同意，怕这人像之前一样又不见了。 陆拾离将脸移出她挡着的那一块范围，“好，明天我再来，李小姐我们先回去。”说完不做停留转身便走。 正好她回去再查一查关于姑获鸟的案例，反正看杨苏侑在这布阵的情况来看，她大概……没那么容易跑路了。 李可心扭头看着走到门边的陆拾离，虽然心中有疑惑，但还是选择跟着她走，只不过走之前面朝杨苏侑重重一哼！ 杨苏侑看着店外两人消失的背影，瞬间感觉失去了所有力气，右手搭在桌上遮住双眼，过了一会她才抬起头，懊恼道：“我刚刚干嘛要和她说明天再来？” 在原路返回的时候，李可心回头看了看逐渐远隐匿在黑暗中的红灯笼，忍不住问：“为什么我们就这样走了？” “那鬼屋下的阵法……”陆拾离回想起刚刚所见的那些五颜六色，一时之间找不到形容词，顿了顿，才道：“看上去有点诡异，但对你朋友来说并没什么坏处，你别急，我们明天再来看看。” “好。”李可心便不再多问。 陆拾离倒是好奇起来，笑着问：“李小姐和第一次见面时大为不同呢？” 第一次见面简直是吃了火药，说什么话她都不信。 李可心撇了撇嘴，也不尴尬，坦率道： “那个时候我心里窝着一团火，加上以前从没遇见过这些奇异的事，所以总觉得你是骗子。但经过上次那回事，我觉得你是值得信任的人。” “就那么一件事而已，李小姐也太容易相信别人了吧？就不怕下次再让我骗了？” “怕，但无论信与不信，被骗这事该发生的还是会发生的吧？” 陆拾离笑了一声，忽然就停住了脚步，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前方她们的必经之路上。 在前面路灯下，站着四名姿态各异戴着各类帽子的女人，像是在等什么人，既没有玩手机，也没有和身边人交谈，就那样静静的待着。 刚刚来的时候，好像，没这么多人吧？陆拾离在风里嗅见一丝不对劲的味道。 一张引路符轻飘飘地落在她面前化为了灰烬。 一直没动的芫芫也警惕起来，“她们不是普通人，有和当初封印我的捉妖师一样的气息。” 李可心不明所以：“怎么了？” “没什么，我们换条路走吧。” 陆拾离带着李可心转过身想换条路走，然而她转过身去看见后面的石墙上同样有几道拉长的身影正走过来。 很好这下被前后夹击了。 “李小姐，你会打架吗？”陆拾离右手伸入包内摸索出一根朱砂笔。 “不会。”李可心一脸懵逼地摇摇头。 “不会？”陆拾离惊讶地看向她，“那你第一次见我时，上来就凶巴巴地要掀我桌子？” 李可心一本正经道：“我妈说，在外面混气势不能输！” 陆拾离抬了抬眉又问：“那怕疼吗？” “还行……嘶～”李可心话还没说完，就被陆拾离用那朱砂笔扎破了指尖。“这是干嘛？” “保命，只能出此下策了！”陆拾离飞快地用笔蘸了李可心的指尖血，在自己右手掌心写落一道符。“找机会报警。” 符印刚刚落下最后一柄黑色的小刀便飞了过来！ 陆拾离单手用力推开李可心躲过这一击，反身与追到面前的人交上了手。 第58章 “你有你的立场，我有我的立场，它们不分对错。” 被推开了的李可心第一时间就掏出了手机要报警,然而另外一边追上来的人没给她机会，抬手一拳就朝她打去。 速度很快，她根本躲不开！ 就当她闭上眼准备挨揍时,预想之中的疼痛并没有出现，她再悄悄睁开眼，只见自己的右手居然自己扣住了那只手的手腕,然后眼睁睁看着自己一脚将这人踢了出去。 李可心不可思议地抬头看向陆拾离，果然，她和自己的姿势一模一样,应该是刚刚写的符起作用了。 加上芫芫的帮助,让她一瞬间应战还算游刃有余。 她得了空立即就要继续报警,然而还没等她按下拨打键盘,手机就被飞来的一把小刀钉在了旁边的石墙上。要不是她躲得及时,恐怕手也得遭殃！ “你们杨家就这样有恃无恐？连个普通人都不放过？！” 或许是有了上一次的教训,这回她们没敢用动静大的法器,只一味的近战,对于陆拾离下手也不是招招要命，这让她有点困惑。 这又是唱哪出戏？！ 可即便这样，陆拾离一人既要照看李可心的安危，又要应对数人的围攻,这让她有点力不从心。 “小心！” 这群人像是看出了陆拾离的破绽,在其中一人握着刀向她刺下的同时,另一人又向李可心掷出一柄墨色的小刀。 陆拾离无法同时躲开两击，她只能抬手抹去掌心符印,朝李可心喝道：“快蹲下！” 然而李可心终究只是普通人,来不及做出反应。 陆拾离放弃继续正面的防御，任由刀锋划破手臂,转身朝李可心跑去。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黑色的身影闯了入了这场混战。 她直直撞开绕在李可心身旁的人，将她一把扯过身后，挡于她身前，指尖夹着符咒正要应战，可那柄飞刀飞至她面前时像是失去了所有动力，直挺挺地掉落在地。 杨苏侑目光下垂：……我还没动手呢！ 一时间，在场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上的攻击，看向忽然出现的杨苏侑。 “我……”杨苏侑想说些什么，但不知道说些什么。 下一刻，落在地上的飞刀自动飞回到了她主人手中，一帮子来自杨家的捉妖师看了看杨苏侑后，居然恭敬的行了一礼就撤了。 撤得那叫一个干脆，整条巷子眨眼就剩下她们三个人，仿佛她们就不曾来过。 陆拾离看了一眼手臂上的伤口，甩了甩手望向杨苏侑，“原来你不止是简单姓杨，你是捉妖世家，杨家的那个杨。” 并且还是杨家主系一脉，纯正的杨家血统，杨家的法器永远不会攻击拥有杨家血脉的人。 “对。”杨苏侑十分洒脱的承认了，然后抬头，目光不屑的瞥了眼刚刚那群捉妖师撤退的方向，“不过我和那群家伙可不是一伙的！” 第71章 “嗯，我知道。”陆拾离从包里取出一卷绷带打算先给自己止个血。 如果她们是一伙的，杨苏侑就不会是那个表情了，傻子都能看出来。 “我帮你。”李可心主动上前接过绷带替陆拾离仔细缠了起来，“回去还得消个毒，需要去医院吗这？” “口子不大应该不用。” 杨苏侑见她俩这不在意的模样，又着重强调：“我虽然姓杨，但绝不是杨家人！”话语间还藏有恨意。 这倒是让人好奇。 “你怎么知道我们遭遇……” 陆拾离转过身正要问杨苏侑怎么会来这，话没说完，一阵腥风乍起，她还没来得及反应，整个人就被什么撞了出去死死压在了身后墙上，脊背上传来密密麻麻的疼痛。 好在李可心被芫芫护住了没受到波及，“陆拾离！” “别过来！”陆拾离喝止住想要上前的李可心，抬眼看着压在自己身前披头散发的女鬼。 她身上的衣服已经看不出样式，大部分都被血染红，一双眼睛里纯黑一片看不见眼白，肌肤完好却毫无血色，看上去比杨苏侑大上一些。 这应该就是困在鬼屋里的那只姑获鸟。此刻她正压低身子凑在陆拾离脖颈间轻嗅着什么。 “杨苏侑？”陆拾离面向一侧正发愣的杨苏侑艰难开口，手上悄悄御起包里的六合镜做好准备。 她不准备立即出手，她想看看她会怎么做。 杨苏侑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凶相毕露的人，嘴唇翕动着，久久没有发出一声。 姑获鸟长啸一声张开口露出森森白牙就要朝着陆拾离脖子咬下去。 陆拾离眼神一变，心知不能再等，正要御起六合镜反击时，突然听见杨苏侑大喊一声：“母亲！不可以！” 正要下口的姑获鸟忽然身躯一僵，手上的动作都停了下来，唯有黑洞一般的眼睛微微动了动，仿佛是在分辨杨苏侑刚刚所说的话。 这姑获鸟居然是杨苏侑的妈妈？陆拾离瞳孔一颤。 眼见自己母亲还不肯放开陆拾离，杨苏侑只好咬牙忍住心中悲痛，双手掐起法诀。 随着她手势的加快，姑获鸟身上亮起一道道蓝色锁链浮在空中，延伸至鬼屋方向。 空中涤荡着纯净而浓郁的灵力，陆拾离感觉天地之间的灵气似乎十分亲近杨苏侑。 随着锁链的收紧，姑获鸟口中发出阵阵哀鸣，听得人心里发酸，可杨苏侑没有停手，直到最后，她被生生拽回了鬼屋。 没了姑获鸟的压制，陆拾离从石墙上滑落，半跪在地，背上刚刚撞得她一片生疼，她示意李可心不用扶自己，稍作休息后站起身，看向杨苏侑。 只见她仿佛一瞬间失去全身力气跪倒在地，双手撑在硬邦邦的水泥局面上，垂着头，剧烈喘息着，仿佛承受着某种巨大痛苦的侵蚀。 “你、没事吧？”李可心慢慢走到杨苏侑身旁弯下腰关心道。 “我没事。” 杨苏侑喑哑的嗓音里带着很明显的哭腔，她抬起手臂擦了擦脸，而后从地上慢慢站起，只是身体有些晃。 她抬头看向陆拾离时，双眼还是红着的，只是脸上其她的情绪藏得很好，略微有些嫌弃道： “早知道这些人不是冲我来的，我就不出来了，这下好了，我不能回店里又得流落街头了。” “嗐，多大点事。” 李可心大概是察觉到了氛围有些不对，她大大咧咧地搭上两人的肩，虽然因芫芫附身小熊还有怵怵的，但仍然努力直视它。 “我那有屋子，两位饿不饿？顺带请你们吃个夜宵？” “吃！”杨苏侑头一点。 陆拾离也只是沉默的点了点头，心里却在想着另一件事，怎么能防止引路符找到自己？ 她在车上摸出手机，看见楚情词给自己发了好几条消息，但今天自己忙了一整天都没空看。 陆拾离立即编辑好消息发过去：【太忙了，才看消息，今晚大概是回不去了，我一切都好别担心。】 楚情词没有立即回过消息来，或许也是在忙。她想了想还是向楚情词求援：【楚情词，你有没有办法可以阻碍引路符找到我？】 正当她在等着回信时，窗外杨苏侑叩了叩车窗玻璃，她抬头发现车子已经在一家夜宵店旁停好了。 “从上车起就盯着手机看，怎么，里面有第二个欠你500块的神棍？”杨苏侑状态似乎恢复过来了，倚着车子对刚下车的陆拾离道。 “没有，里面只有我的债主。” 陆拾离微微一笑将手机放回兜里将门关上，与杨苏侑并肩走向夜宵店。 “债主？债主你还笑得那么开心？”杨苏侑迷茫，这和自己当时的处境怎么感觉有些不一样呢？ 陆拾离不笑了，一脚踩在石阶上，语气认真道：“抱歉，今天是我话……说太重了。” 从之前种种她能看出，杨苏侑对于她的母亲有很深厚的感情。她没见过自己母亲，记忆之中只有一个带大自己的奶奶，设想一下如果身份对换，她大概也不可能轻易放下奶奶。 “不对。”杨苏侑往上走了一阶停下，看了一眼手表，凌晨三点，她转身对陆拾离道：“那些话已经是昨天说的了，昨天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你有的立场，我有我的立场，它们不分对错。” 陆拾离看着杨苏侑，她现在眉目上挑，说话时神色自信张扬，根本无法和刚刚跪倒在地哭红眼睛的人放在一起。 李可心在里头喊了一声：“喂，你俩傻站在外面干什么？进来点菜啊！” “来了！” 几人订了一个包间点了菜，三个人吃夜宵时很默契没提之前的事，像是普普通通的朋友聚餐一般。 饭后，杨苏侑拉开一罐冰镇啤酒猛灌一口，然后随手搁在桌上，长舒一口气，忽然开口： “反正现在也已经暴露了，我也不怕告诉你。杨家一直在追寻我的踪迹，既然我已经在那里被发现了，那里我就不能久留了。” 接着她又向李可心再次道歉：“而我母亲突然袭击孟小姐，也是因为她感应到了那上面有来自杨家的封印，所以才贸然动手的，对不起。” 李可心摇了摇头，无论是什么身份原因动手的到现在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孟槿龄的安危以及她母亲这件事。 “那你母亲和孟小姐怎么办？根据今天观察，你母亲可能……离不开那些阵法。”陆拾离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变得委婉。 双方都很默契的没过问对方为什么会被杨家追。 “没有别的办法吗？”杨苏侑犹豫再三开口，“如果要救回孟小姐落下的魂魄，那必须得解开所有封印才行。” 陆拾离眼睛一抬忽然想到了某个人或许有办法，毕竟姑获鸟本质就是怨魂，不过…… 她困惑地问杨苏侑：“你为什么要解开所有封印？” 那些五颜六色，乱七八糟各种封印全解开？ “因为……”杨苏侑看上去既心虚又紧张，端起酒又抿了一口，才道： “我本来就没学过系统的道法，所以那些阵法都是我自己摸索出来的，并不是十分完整，可以说大部分的阵法作用就像补丁一样用来处理缺口。” 陆拾离大概听懂了，撑着额头问：“你该不会忘记了怎么解吧？” “怎么可能！”杨苏侑拔高声音反驳，而后又底气*不足道：“就是需要一点点时间。”她一个一个试，总能成功的。 问题是，她们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那帮杨家人大概会很快就找过来。 杨苏侑：“所以你有办法吗？” 陆拾离闭眼装死：“嘶～我头疼……” 她这边正揉着头，放在桌子上的手机突然就弹来了个语音电话。 陆拾离接起电话朝外面走廊走去，立马就不头疼了：“楚情词？” “不是说头疼吗？” 杨苏侑盯着陆拾离那接电话时身影上透露出的殷勤劲，听她嗓音温柔得可以滴出水来，和她们说话时的那种感觉完全不同。 她问李可心：“你有没有觉得她怪怪的？” 李可心咬了一口手中的淀粉肠回头看了看陆拾离，然后狐疑道：“没觉得啊？” 杨苏侑一脸深沉地摇了摇头，可惜道：“连表情变化细节都不懂观察，难怪容易被骗。” “那你教教我怎么稳定观察？” “可以，友情价，两千块，我还可以免费教你隐藏细节。” 呵——李可心冷笑一声，一用力折断了手中的竹签，“你最好不要随意嚯嚯我对你好不容易有的信任！” 第59章 “鬼神的问题可能问问鬼神或许会有办法” “还在外面处理事情吗？” “嗯,差不多结束了，你遇上麻烦了？有人用引路符寻你？”楚情词一手举着电话，扭头扫了一眼七情塔后隐藏在暗处的妖管局成员。 夜风下树影婆娑,这里和她以前离开时没什么太大变化，唯独是塔中的光灭了。 第72章 “嗯，有点棘手。”陆拾离靠着窗口,“我只知道用阵法可以阻碍引路符的搜索，但我现在得跑来跑去，很难原地待在阵法之中,所以想问问你有没有什么好办法。” 引路符是通过施法者记忆之中人的模样来寻人的,所以要么她找个地方把自己关起来,要么她改变自己容貌,总之她不能去改了别人脑海里的记忆。 “有,短暂的改变你们气息面貌就可以了。” “怎么改变？” “等会儿我过来你就知道了。”楚情词卖了个关子。 听见楚情词要过来,陆拾离一瞬间从靠着的窗上起身,抬头看向窗外,外头隐隐约约有天亮的趋势。 “你要过来？你在外面忙一天了。”陆拾离言外之意是担心楚情词伤势刚好就没日没夜的奔波。 楚情词反问：“你不也一样？” 陆拾离狡辩：“我还好，不觉得很累。”话刚说完，夜风吹来，她没忍住打了个哈欠,末了立马用手捂住。 她忘了,楚情词的声音她听了总是很容易放松。 楚情词听见了,但她压着笑声回：“嗯，我什么也没听见。我很快就过来。” “我等你。”陆拾离感觉耳朵被那笑声烫了一下,挂断电话后就将定位发了过去。 楚情词扫了一眼地址就将手机按灭,看向从不远处走来的雎尔，“怎么样？” “差不多都谈妥了,喏，这是你要的特殊准考证。”雎尔将手上的白色卡片递过去，“她们已经答应了问责杨家暗地制作妖傀的事，这段时间她们怕是有得忙了。” “这都不知道是答应第几次了。”楚情词接过卡片顺着七情塔的上缝隙轻轻划过，“但愿阿离的的心血不要被这群人毁了。” “她还说想要见你一面，当面谈一谈。” “不见，各凭本事。” 她们要陆拾离回去走她们设定好的路，她偏偏要陆拾离能随她自己心中的选择。 雎尔耸耸肩对楚情词怎样的回答并不在意。 她目光扫过眼前的七情塔，据说这塔是陆拾离亲手搭建，只是材料用得奇怪，是她东一块西一块捡回来的砖瓦，搭出来虽然不丑但看上去总有点……别扭？ “这塔搭建的时候，你没劝过她统一用料？”至少砖要用一个样式的吧？ 楚情词仔细回想了一番当时的场景，回她：“劝过，但是她说这对她而言是人生大事，所以她得格外认真。” 雎尔被这没头没尾的话逗得一笑，她很想知道那个时候的陆拾离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既然没事了，就回去吧，走之前先取滴精血给我。” “今天为了谈事，我族可是已经大出血了，这会儿你还要取我血。” 雎尔一边说一边抬手接住楚情词丢过来的瓷瓶，从指尖取出一滴血弹入瓶子中，再将瓶子抛回去。 楚情词握住瓷瓶看了一眼，而后瞥向她：“谁让是星慕逃出来。” 雎尔一噎，她很想反驳，但无话可说。 “你接下来继续通知山林间的妖怪近期不要下山，退守山林，能回家的回家。接下来的世道估计就要不太平了。” 楚情词吩咐完，感知了一番陆拾离在哪，抬手一挥化作火光消失在原地。 包间里。 陆拾离刚刚一进屋就看见杨苏侑在被动挨打，虽然李可心手上拿着的是空饮料瓶子。 在听完芫芫的转述之后她终于弄清楚了缘由，她前脚刚出去，杨苏侑后脚就犯了职业病，又开始忽悠李可心。 “我又没忽悠成功，但她可是实打实的揍了我！”杨苏侑抗议道。 李可心举着饮料瓶敲了一下桌子，“你还好意思说，也不知道有多少人被你忽悠了！” “那也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杨苏侑搓了搓并不疼的手臂，小声道：“遇到真事我也会真上的好么。” 陆拾离深吸一口气很想捂住自己的耳朵，然而还是忍不住问她：“你很缺钱？”看起来比她还缺钱的样子，但她看上去又不像那样的人。 “缺啊，这世道还会有不缺钱的人吗？”杨苏侑笑着抿了一口酒。 李可心：“但诈骗可是犯法的。” “谁说我诈骗了？”杨苏侑睁大眼睛瞪过去。 “那你凭什么一个手串卖我两千五！”李可心理直气壮地翻旧账，比划数字的手每一分都在用力！ “谁说那手串两千五了，那手串我卖你二百五，那驱邪的符咒二千二百五，一共才是两千五。” 虽然……贵是贵了一点，但杨苏侑竖起手对天发誓： “我看不清那缠着你的是什么，可是我那符咒绝对什么都帮你驱走！让它们不敢离你太近！” “符咒？哪来的符咒！？”李可心皱起眉头回想了一番，“我从袋子里拿出东西来的时候，它就是一条光秃秃的手串啊！” “你没看见？哈！”杨苏侑忽然坐直了身体，变得无比自信，“我是卷在手串上给你的，你没看见可不能赖我了。丢了也不能赖我。” 李可心噎了一下，随后将手里空瓶子放下，“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反正陆拾离已经替我把那妖怪捉住了，我就不和你一般计较了。” “那符咒或许有用，我看天地之间的灵气很愿意亲近杨小姐，只是没系统学过道法，所以施展起来有些半生不熟。” 陆拾离回想起在鬼屋的种种，那符大概是真符，只不过值不值这个价就很难说。 见有人站在自己这边，杨苏侑有些傲娇地朝李可心抬了抬下巴，“哼，你还算有点眼光。” 可陆拾离紧接着又说了一句令她心梗的话：“但杨小姐为了不退我那押金，一度拉黑了我很久也是真的。” “我、我……” 正当杨苏侑卡壳的时候，门外响起了叩门声。 杨苏侑顿时觉得是救世主降临，连忙道：“请进。” “咦？这么多人？”楚情词推门而入，看着屋内的三人一妖先是小小诧异了一下，而后目光在杨苏侑脸上停了停，才继续往屋里走。 “辛苦你跑一趟了。”陆拾离看见来人，嘴角扬起，扯了扯身边的椅子邀楚情词入坐。 杨苏侑自然注意到这突然到来之人的目光，她自诩从小到大什么样的人都见过了，可眼前这人光一眼看上去就能让人觉得不是普通人。 容貌绝色，气质卓绝。甚至原本安安静静呆坐在桌上的那附在小熊玩偶里的妖，在见到她之后还特地起身弯了弯腰，这代表她的身份绝不简单。 “这位是？” “她是……我朋友，我请她来帮忙的。” 陆拾离给两人介绍起楚情词身份时，迟疑了一番才将朋友两个字说出口，同时间还与身边人对视了一眼。见她没什么反应，心底泛起淡淡的失落感。 “既然是陆拾离的朋友，那自然也是我的朋友。楚小姐你好，我叫杨苏侑。”杨苏侑朝楚情词伸出右手，脸上笑容盛放。身份不简单，那说明非富即贵，这大腿她得傍一下。 “谁跟你是朋友。”陆拾离盯着她那略微有点谄媚的笑，目光里透出几分不爽，一下将她伸出来的手拍掉。 “你好。”楚情词眉眼浅笑，朝着在场所有人包括芫芫都点头致意了一番才入座。 扭头又看向陆拾离，很自然的握住她受伤的手臂，手指在绷带上抚过，语气里带着淡淡的心疼：“才多久没见，又添了新伤？” 感受到手臂上传来淡淡的痒意，陆拾离连忙将手收回身前，一手握着受伤的地方，有些紧张道：“小伤而已。” 一旁的李可心听见后立即内疚道：“抱歉，陆拾离是为了救我才受的伤。” 楚情词闻言眼神不轻不重地扫过去，李可心莫名一下感觉压力倍增。 “那群人是因为我来的，如果真伤着你了那我可真就罪大恶极了。”陆拾离向楚情词介绍道：“她就是我这次任务的委托人，李可心小姐。” 楚情词大概明白了眼下情况，又将目光移开。 “好了言归正传，现在我们谈谈正事。你的那些情况，我可以说吗？”陆拾离看着杨苏侑问。 杨苏侑摆了摆手，并不在意：“说吧，我相信楚小姐，既然是你找的帮手。” 见状，陆拾离将孟槿龄的情况与杨苏侑鬼屋的问题一一给楚情词讲了一遍。 楚情词听完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后，问的却是一个与整件事没什么太大关联的问题：“杨小姐，请问你母亲，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样的呢？” “从我十岁起，她就是以孤魂的形态陪伴在我身旁，直到现在。” 杨苏侑愣了愣没想到楚情词会这么问，但她思考了一会儿，还是如实回答了，因为她感觉，即使她不说实话，大概率的也瞒不过眼前人。 听见这个回答，楚情词脸上有一闪而过的惋惜，她又接着问：“真的一直是她主动陪伴吗？” 杨苏侑骤然抬眼，脸色一下变得十分难看，许久，她才带着颤音艰难道：“不是，后面是我……强留。” 第73章 她舍不得母亲就这样离她而去，从小颠沛流离地逃亡生活，如果没有母亲她根本坚持不下来！ 可到今天，杨苏侑有些后悔了，她不希望母亲真的变成一个怪物。但要救孟槿龄，就得解开封印，她不是没想过，只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迷失自我的至亲。 杨苏侑看向陆拾离，满眼都是求助的意味。她如今也只能将希望寄托于她人，总好过她自己这个半吊子。 其实当杨苏侑说要解开所有封印之时，陆拾离就清楚了她打算放手，或许她很早就有这样的想法只是骑虎难下，不得方法。 “你母亲已经由阴气凝结出了实体，想要以平常的办法渡化她很难实现。” 这就是为什么连不懂术法的李可心都能看见她的原因。 一般的办法是直接将姑获鸟的魂魄打散，这对杨苏侑来说是根本不可能的，陆拾离深知这一点。 “所以，我觉得鬼神的问题可能问问鬼神或许会有别的办法。”她转头看向楚情词，“我想去问问池御清，只是不知道怎么才能找到她。” 第60章 “不然呢？你不喜欢？” “池御清？找她确实不太容易。”楚情词瞬间了然陆拾离想问的鬼神是谁, 池御清作为拘魂使还是挺忙的，一般人想见她未必能见着。可如果是陆拾离，楚情词想她一定很乐意见。 可她不乐意。 “我和你一起去见她。” “你平时已经很忙了,总不能事事都麻烦你。所以我一个人去找她就好了，不用担心。”陆拾离说的真话，同时她还带了点私心,她想要问问池御清关于心底的疑问。 楚情词看向陆拾离，见她眼底的坚持，她只好叹息一声道：“在罗浮街转角那家丧事用品店对面的墙,敲三下,中午十二点的时候,大概率可以找到她。” 陆拾离闻言脸上神色轻松了一些,目光转向杨苏侑“那么问题现在就解决了三分之一,接下来就是引路符。” 她与杨苏侑现在都已经暴露了,杨家要是这个时候找上来就麻烦了。 她朝楚情词眨了眨眼：“这个时候还请楚小姐别卖关子了。” 楚情词轻声一笑,抬手从空空的桌上拂过。 杨苏侑盯着桌上凭空出现的小瓷瓶惊叹一声,将头凑过去打量它：“这是什么？” 楚情词解释道：“大妖精血。既无法改变别人记忆里你们的精神面貌，那就只能暂时改变你们自己了，喝了它。” “大、大妖？”杨苏侑不是没有听过这类名号，不过从没见过。 既然这人能凭空拿出一瓶大妖的精血……她抬头看向楚情词含笑的浅色眸子,这下看上去好像不太像人类的眼睛。 楚情词很轻易地就察觉到了杨苏侑心底的恐惧,抬了抬眉头,“怕了？” 杨苏侑不说话了，只眼巴巴地看向陆拾离。虽说她相信陆拾离,但是对于陌生的妖她还是得有点点防备的心理的。 如果不是已经认识了这么久,陆拾离想这会儿她可能又会被楚情词给唬住。 等一下，她忽然被自己心里这个想法给吓一跳,她好像和楚情词认识也没有多久吧？怎么会生出已经相识很长很长时间的错觉呢？ 陆拾离收拾了一下乱七八糟的想法，抬起手去够桌上的瓷瓶，“那我先喝。” 她还没摸到瓷瓶，就被楚情词伸手按住了，“等等，你是这瓶。”说着她将陆拾离的手抓到自己面前，往她掌心中放下另一个瓶子。 “这两瓶有什么区别吗？”杨苏侑看看自己面前的又看了看陆拾离手中的瓶子，光从外面上来看，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 “嘶，如果非要说区别。”楚情词沉吟一声道，“区别在于你那瓶对你而言副作用更小一些，她那瓶对她副作用小一些。” “嗯？还会有副作用？会有什么副作用？”陆拾离拔开瓷瓶上的塞子闻了闻，除了一股极淡的血腥味，再没有别的味道。 “毕竟要承受强大的妖力。大部分可能是呕吐，小部分……因人而异。”楚情词缓缓解释着，“害怕的话可以不喝。” “这有什么好怕的。”陆拾离笑了笑，仰头抬起瓷瓶，一饮而尽。 楚情词盯着她滚动的喉咙，眼底笑意渐深。 “感觉怎么样？”杨苏侑凑过去了一点，仔细观察着陆拾离。 陆拾离抿了抿嘴，心底有些紧张道：“好像，没什么感觉。” “没什么感觉那说明很好啊。”楚情词抬手轻轻搁在桌面上撑着下颚看向她，“这说明你能很好的承受这股妖力。” 见状，杨苏侑将信将疑，也将瓷瓶中的精血喝下。她想陆拾离看起来没什么问题，那自己也应该无碍。 陆拾离盯着她问：“怎么样？” “确实没什么感觉。”杨苏侑如实回答，但心里总觉得有些不踏实。 见陆拾离和杨苏侑都喝了大妖血，沉默已久的李可心不禁问：“我也要喝这个吗？” “不用，你是普通人，承受不了这些，阿离应该有另外的办法帮你。” 陆拾离迎着楚情词投来的目光，说出了自己心中的计划，“李小姐，你接下来就好好守着孟小姐在家中，尽量在我和杨苏侑破解开阵法之前别出门，我会在你那里布下阵法。” “好！”李可心经过最近这两遭，也自知自己和她们是两个世界的人，保护好自己与孟槿龄就不算给她们拖后腿了。 “另外，虽然我和杨苏侑现在可以避免引路符地追踪，但难免她们直接过来鬼屋附近搜索，我会制作两张傀儡符。” 陆拾离说着停下来，俯低身子到芫芫跟前，问：“能请你帮忙吗？因为没有人可以看见你，你带着傀儡符直接往鬼屋反方向走，迷惑她们。” 呆坐在桌子上的小熊摇摇晃晃地站起身，用毛绒绒的爪子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包在我身上！” 事情到这，就安排好了，陆拾离抬起手伸了伸懒腰，看向外面已经渐渐亮起来的天空。 “好了，一晚上没睡，你们先回去休息，到时候我准备好了东西再来找你们。” “好。”几人应了一声纷纷起身。 杨苏侑刚刚站起身，突然感觉闻见一股古怪的味道，顿时泛起一阵恶心，干呕一声：“呕～” 陆拾离停下动作看了看躬起背的杨苏侑，又看向楚情词：“副作用？” 楚情词点了点头，肯定道：“副作用。” 杨苏侑撑着肚子，耸了耸鼻尖，从桌子边缘慢慢闻过去，终于确定了古怪味道的来源——桌上的菜。 这天气，菜放一夜就馊了？不对吧？ 紧接着又是一声：“呕……” 陆拾离立马拿起一瓶水拧开送过去，“还感觉有哪里不对劲吗？” 杨苏侑一手接过水，一手捂着鼻口迅速退离桌子，闷闷道：“暂时没有。” 陆拾离见她这模样立即就明白了副作用的来源——妖怪都不喜欢调料之类的味道，看来是她已经开始妖化了，而自己也是，不过反应没她大。 那这没什么好担心的。 她用目光将杨苏侑扫了一圈，最后停在她肩膀上。 “干、干嘛这样盯着我。”杨苏侑被盯得有点慌，该不会这妖血还改变了她貌美的容颜吧？！ 陆拾离伸手捻起她肩头上的落发在她面前晃了晃：“记得把生辰八字发我，李小姐我们送你回去。” “那我呢？不送？”杨苏侑疑惑地看着已经走到门口的人。 陆拾离头也不回：“打车、公交、地铁……你自己选个吧。” 一码归一码，事情既然明了了，她也不装了。哼，谁叫杨苏侑总是忽悠人。 杨苏侑很气：“陆！拾！离！”可恶啊！ 她气得抬头望天，看见天边残月时，摸着脖子，莫名有一种想要嚎叫的冲动…… 将李可心送回家后，陆拾离没立即走，而是在孟槿龄屋子里布置好了掩藏踪迹的阵法。 走之前她还再次嘱咐了李可心：“虽然踪迹可以被掩藏，但是路上无处不在的监控还是能拍下你的行动，所以最近少出门。” 一切做好后陆拾离才安心跟着楚情词带上芫芫回到车里。一天一夜没睡，这会刚坐上车，瞌睡就找上她来了。 “我来开车，你眯会儿，这会儿还早，回去你休息一下，到点我喊你。”楚情词将陆拾离的椅子慢慢下调，“这个角度可以吗？” 陆拾离在椅子上蹭了蹭，感觉很不错，侧脸看向楚情词，关心道：“回去了，你也休息一会儿吧，我可以设闹钟的，再不济还有聚宝儿。” 楚情词无奈一笑，盯着她那眼下的鸦青说：“我是大妖，三天三夜不休息也没什么问题。”说着伸出右手盖了陆拾离的双眼，命令道：“快睡！” 眼前一下被黑暗笼罩，她心口因楚情词这突如其然地动作一跳。 适应过后，未被遮住的那半张脸上满是放松地笑意，陆拾离乖乖地闭上了双眼，只是双眼合上的瞬间，她看见有什么画面一闪而过。 第74章 画面之中的天气应当是下着雪的，有一名穿着浅色道袍的女子正在雪地里前行，衣襟里藏着一只探头探脑地白色狐狸。她只看见白狐狸。 感受到异样的楚情词迅速收回了手，她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又看了看陆拾离。刚刚，她是与自己共感了么？还窥探了自己的记忆。 还好、还好只是一点点…… 陆拾离见此，立即明白了自己刚刚做了什么。她猛地地一下从躺着的状态坐起，不安道：“我、不是故意偷看你的记忆的。你给我喝的，是你的血吗？” “不然呢？你不喜欢？”楚情词忽然凑过去，鼻尖离陆拾离很近，她可以清晰的闻见身上缠绕着属于自己的味道。 而后抬眼看她：“还是说你更喜欢别的妖怪的味道？” 后座的芫芫冷不丁颤了颤，将小熊脑袋埋进车缝里，啊，这样的场景，不是它一只小熊该看的。 楚情词靠近时，陆拾离不自觉得动了动鼻子，身上除了常常能闻见的那股清冽的味道，好像还有另外一种淡淡香味。 “没有，没有！我很喜欢你……” 面对楚情词的问题，回过神的陆拾离迅速摇了摇头，直接将心里话说了出来。 话说到一半，她才反应过来，就这样说喜欢一个人的味道，那是不是太……不对劲了？ 可现在一句话卡在这个点上，进也不是，退也不是，那好像更不对劲了。 “嗯？你很喜欢我？”楚情词眼底含笑，学她说话。 陆拾离盯着她的眼睛，呼吸慢慢变得急促，鼻子上冒出一圈细汗，艰难地将落下的几个字挤出嘴：“你的、味道。”话一说完，她立马扭头看向另一侧的窗外。 这样听起来也很像在耍流氓啊！ “噢～是喜欢我的味道。”楚情词将倾出去的上半身收回原位，盯着副驾驶位上某人红透的耳朵，又学了一遍她刚刚说的话。 可是，喜欢我的味道，和直接说喜欢我有什么区别呢？对于一只狐妖而言。 陆拾离此刻很想下车逃离此处，但奈何楚情词下一秒就启动了车子。 楚情词不逗她了，又说起了正事：“你天赋很高，即使只是一点精血，都可以暂且运用通感，你只是还没法控制，所以不怪你。” “我很快就会将它控制好的。”陆拾离盯着外面后退的风景，像是在叮嘱自己某件重要的事。 因为未经允许就这样去偷窥别人的记忆实在是有些不好，万一是人家的秘密呢？就算她对楚情词的过去很感兴趣，也不能这样做。 见她这样正经地钻牛角尖，楚情词无奈只好继续转移她的注意力，“像你这样有天赋的人，这么多年以来，除你之外，我只见过一名。” 陆拾离成功被吸引，转过头来问：“谁？” “杨苏侑。”楚情词回想起刚刚进包间，杨苏侑似乎根本不记得自己了。 也是那个时候她才多大，记不得自己也正常。 “你很早就认识杨苏侑了么？怪不得你刚刚盯着她看。”陆拾离可是有注意到的！ “竟被你发现了。” “哼哼，那你知道她们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导致她母亲变成了这样。” “这正是我要提醒你的，关于她们的过去，很特殊。”楚情词很难忘记当年的场景，也是再一次因为她们，加深了对人心难测的认知。 第61章 “不过不记得了也好。” “杨苏侑生来就不是普通人。”楚情词说,“她天赋极高，这可以说是很少见的，万里挑一,与天地灵气有着天生的感应。” 陆拾离缓缓睁大双眼，不可思议道：“怎么可能？” 世间灵气本就在不断枯竭，居然还有这么一说？ “如果不是我亲眼所见,我也很难相信。”楚情词回想起与杨苏侑拢共见过两面。 当时楚情词的心思并不在外界，一心在建设妖域和寻找陆拾离上。 她不是没有听过关于杨家出了一个不世天才的传闻，而让她对这位天才杨苏侑提起兴趣的原因是,她总能在其她小妖口中听见杨苏侑对于妖怪处处留情的传闻。 那个时候楚情词差点要以为杨苏侑是陆拾离新的一世,为了确认心中所想便去见了她一面。 被杨家众星拱月捧在掌心中的杨苏侑没有想象中的那样骄矜,也不是现在这般爱忽悠人,能轻松掌控灵力的她聪明机智,善良天真,对人对妖都一样。 这一点楚情词很欣慰,杨苏侑没有像杨家人那样,像是一摊淤泥里长出了朵不染尘埃的花，这意味着她可以少一个敌人。 或许运气好，日后杨家能被她带上另一条路，不再与她们争锋相对。 两人初次见面没有一丝交流,楚情词遥遥看了她一眼就走了。 再后来见面时,是楚情词听说年仅十岁的杨苏侑叛逃出杨家,被杨家满世界追拿，杨家势大,又是家事,无人敢对她伸出援助之手。 “既然无人敢出手相助，你又怎么掺和了一脚？”陆拾离好奇她当时怎么想的,以楚情词敏感的身份更不应该露面的。 楚情词一脸无辜：“我只是从那路过，恰好有人向我求援，我又一向心地善良就帮了她一把。” 陆拾离抿着嘴笑，真是好没有说服力的一个理由。 “她那个时候看起来真的很狼狈，身边只跟着一只孤魂，也是她而今口中的母亲，杨若鸢，被自家人撵着跑。”楚情词皱起眉头，语气里满满惋惜之意。 原本她到了之后也不打算出手的。 杨苏侑却虚弱地喊住了她：“帮帮我。” 楚情词垂眸定定看着她，淡然问：“理由。” 杨苏侑像是在心底挣扎了很久，眼中的光彩褪去，像是快要凋谢的昙花。而后开口，将杨家黑暗的一面说了出来。 杨家一直暗地里制作妖傀，后面更是变本加厉，拘了幽魂来，只为制出更加完美的妖傀。 而杨若鸢便是她们实验的第一只幽魂，当时她没有名字，被关在杨家的镇妖黑楼之下，恰巧被杨苏侑撞见了。 杨苏侑登时就亲自去求杨家家主收手，释放无辜的幽魂与妖怪。 很可惜，尽管她是天之骄子，天赋过人，当时杨家的唯一继承人，她也没有资格阻止这件事。 在杨苏侑亲眼所见整个杨家貌似完好的血肉之下，已经是深入骨髓的腐烂后，她偷偷放出了杨若鸢，又借她的力量逃出了杨家。 杨家家主，杨苏侑的母亲得知了这件事，没有任何改变自己的想法，反而决定用杨苏侑献祭给神。 她不需要一个不听话的继承者，即使她有着非比寻常的天赋。不过她体内所蕴藏的灵力确实实打实的浓郁，外人悄悄靠近就能感受到。 既然如此，那就献给神吧，祈求神降，给日渐式微的杨家一个机会，重回千年前，一呼百应的顶峰！ 杨苏侑会是一个很好的载体。 “我当年浅浅调查了一下，杨苏侑所说不假。而那幽魂已被折磨的遍体鳞伤。”楚情词说，“所以我替她掩去踪迹，之后我就再没见过她。” 陆拾离听完久久不语，虽然这事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可她却感受到一股窒息的压抑。 压抑之下，还有对楚情词的欣赏。 杨苏侑的存在无疑对于妖怪来说是一个潜藏的威胁，神降，听着就不简单，倘若杨家得手，那将成为她们手中最锋利的一柄剑，妖怪们肯定不会好过。 可楚情词没有选择了结杨苏侑，反而出手帮她。 “她现在似乎什么都不记得了。” “大概是那个时候给她的创伤太大了吧，毕竟只是一个孩子，不过不记得了也好。”楚情词望着陆拾离说。 其实陆拾离也不是不知道这个道理，只是心里存了一丝怜惜。 她叹了一口气，又问：“真的会有能和天地灵气天生感应的人？杨家数千年前真的很强吗？” “有吧，就像那些远古众神应该是存在的。至于杨家，数千年前，是当世第一大宗门，论捉妖，她们是第一，无人称第二。” “这么厉害？！” “在人族眼里是这样的，不过在妖怪眼中，她们与杀人如麻的刽子手毫无差别。” 上一秒还在惊叹杨家之厉害的陆拾离立刻闭上了嘴，心弦紧紧绷起，她感受到了楚情词言语之中的恨意。 “虽然杨若鸢不记得她前生事，但后面的事应该是没忘的。她显然没有告诉杨苏侑真相，大概是希望她做一个普通人好好平淡过一生。 只是看来杨家也没有放弃找她，我将这些告诉你一来是提醒你要注意安全，二是希望你也能帮衬她便帮衬一下吧。” “嗯，我知道，你放心吧。” 陆拾离点了点头，再次想起杨苏侑那日和自己说的话——你有你的立场，我有我的立场。她真的很难想象她是在怎样的环境下长大的。 “到了。”楚情词停好车，见陆拾离沉思的模样，她忽然有些后悔告诉了她这些。 第75章 可她已经接触了杨苏侑，这些提前告知她反而才能应对突发情况。 “别再多想，先去休息吧。” “嗯。”陆拾离回过神，走下车抬头望天，外面春风和煦，吹得此处有妖招牌上的绿色藤蔓轻轻摆动着。 这样的天气本应该叫人心情大好，可她总觉得有阴影压在心头。 所以陆拾离这一觉睡得很不安稳，睁开眼时，身上出了一层薄汗。她习惯性抬手擦汗，才发现手臂上的伤口被人重新处理了一番，缠着的绷带也换了新的。 是楚情词吗？她抬头看向紧闭的房门，过了一会儿起身走到窗户边拉开玻璃窗，风灌进来，吹干了她身上的汗。 春风里已经有了一丝燥热的感觉。 陆拾离换了一身薄衣，利落的白色短袖加上浅绿色的简约衬衫。 她坐在桌前打开手机，点开与杨苏侑的聊天框，她早早就发来了生辰八字，还顺带附上了一句威胁—— 你要是敢把我的生辰八字泄露出去，我绝不会放过你！！ 陆拾离感觉隔着手机屏幕仿佛都看见杨苏侑气势汹汹的模样。 她笑着回了一张表情包：【哎呀，哎呀，我好害怕.jpg】 回完消息，她就将手机放下，认真将抄录了下来。而后用杨苏侑的发丝加上生辰八字制作好了属于她的*傀儡替身。 到了自己的时候，陆拾离犯难了，因为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天生的，证件上登记的日子也不过是奶奶捡着自己的那天。 “唉～那就只能退而求其次了。”她取了一根针扎破指尖取血代替了自己的生辰八字。 将制作好的两个傀儡替身收好，陆拾离刚刚轻手轻脚打开门。 “在自己家里怎么弄得和做贼一样？”客厅里就出来楚情词的声音。 陆拾离手脚僵了一瞬，转而大大方方地推开门，看向客厅里的人，“我、这不是怕你在休息吗？” 客厅里楚情词好像正在缝着什么，她走近了看，是那只小熊玩偶。楚情词将她缝得蹩脚的线拆开了重新缝了一遍。 嗯，比她缝得好多了，焦黄的小面包下根本再看不见其余痕迹。 “芫芫，你果然很嫌弃我缝的针！” 陆拾离目光在客厅里转了一圈，虽然她看不见，可她十分确定，芫芫就在某处。 被说中心思的芫芫正蹲在楚情词，努力憋着嘴不让自己发出声音从而暴露方位。 楚情词侧目看了一眼可怜兮兮摇着头的芫芫，扬起唇角一笑，想着芫芫之前求自己帮忙改针时说的话，替它辩驳： “我听说这个对孟小姐好像很重要的东西，总之，虽然我们是帮了她，但还是完璧归赵比较好。” 陆拾离却是顺着楚情词的目光确定了芫芫所在的方位，走过去盯着它道：“别以为你不出声，我就不知道你在这里。” 芫芫没了办法：“道长！我真的不嫌弃！就是，就是不想让小龄之后看出端倪来。” 陆拾离点着头漫不经心地走过去，她只是嘴上说说罢了，“呐，傀儡替身，交给你了。”说着将两道符拿了出来。 两道符咒就在她的注视下凭空消失了。 “交给我了。”芫芫双手接过傀儡替身，神色认真严肃。在嗅见上面淡淡的血腥味时，它抬头看了一眼陆拾离。 陆拾离毫无察觉，目光落在茶几上的白色卡片上，她将卡片捏起拿在手上翻来覆去的看，然后摇头笑着说：“妖王殿下果然不同凡响，这玩意儿我走了好几道程序都没批下来。” “那这说明了一件事，下次有困难记得及时请我帮忙。”楚情词笑着将手上弄好的小熊玩偶递过去，“好了，去吧。晚些这个我会送去给钟语灿。” “记得开我的车子出门，它也可以遮掩你的踪迹。” “那你呢？你怎么过去钟语灿那儿？”陆拾离一边说着一边仔细打量着楚情词的手抓着玩偶哪里，自己接住哪才不会触碰到她。 “我有很多种方法可以过去，你不用担心。”楚情词看着陆拾离小心谨慎地模样，失笑问：“怎么？这上面长刺了？咦，我记得我把针取下来了呀？” “没有！”陆拾离揪住小熊耳朵，迅速放入包里，喊了一声：“芫芫走了！” “来了！”芫芫应声立马跳到了她肩上。 楚情词目送人消失在视野之中，才收回目光。 陆拾离下了楼刚刚将车钥匙勾到手，眼前黑影一晃，钥匙就不见了，一扭头看见聚宝儿神情严肃地举着钥匙站在桌上。 “小陆……”聚宝儿一开口就酸的不行，“你是不是有了别的小妖就不要我了，都不带我出去做任务了！” “你在说什么呢！聚宝儿！”陆拾离站在桌前，用双手狠狠搓揉了一下它的头。 聚宝儿眼神顿时就清澈了不少。 “你的伤还没好不是么？万一跟我出去伤上加伤怎么办？”陆拾离看了看它身上焦黑的毛，伸手点了点它的头，“你就在这，好好养伤，好好修炼。” “哦。”聚宝儿丧气地垂下头，举起抓着钥匙的爪子，“那没有我在的时候，你要保护好自己。” 陆拾离哭笑不得地拿过钥匙，又捏了捏它的头，“这话应该我对你说才对吧？！” 第62章 请不要在这儿玩泥巴！ 陆拾离将车子停在了巷口前。 “这里离杨苏侑的鬼屋足够远了,你只用带着我给你的东西往反方向绕圈就好。你要记住，你的安全是第一，这个任务是第二,清楚了吗？” “记住啦！” 芫芫蹲在副驾驶座位上，盯着陆拾离手上的伤。它不知道为什么楚情词没有提醒陆拾离，它还是决定告诉她。 “道长,你知道人的血肉是除去天地之间原有灵气，最接近灵气的东西之一吧？” 这也是为什么妖怪会吞噬人的血肉来修炼的原因之一。 陆拾离奇怪道：“知道啊，怎么了？” “道长,你的血肉中所蕴藏的灵比普通人不知高多少,甚至比杨苏侑体内的还多。所以你一定要小心恶鬼和失去灵智的妖怪。” 恶鬼和失去灵智的妖怪都失去了原有的克制能力,只剩下吞噬的本能。 陆拾离看了看自己手上的伤,怪不得那天杨若鸢会突然失控冲出来,她之前倒是从来不知道自己还有这么特殊的地方。 到现在她越来越觉得自己身上好像有一团迷雾。 “谢了,芫芫。” “不用,我要走啦,麻烦道长开一下副驾驶的门吧，我下不去。” “嗷，好，我差点忘了。”陆拾离赶忙替芫芫开了车门,她差点忘了这车有楚情词的妖力附着,芫芫没办法直接从车上穿出去。 因为看不见芫芫,她开着车门足足等了五分钟，才重关上门,开往罗浮街。 掐着时间点,陆拾离将车停好。 “罗浮街、拐角、丧事用品店。”她念叨着找到了正午十二点还阴气森森的店，然后转身正对着另一面开满花的墙。 陆拾离走到墙壁前,鬼鬼祟祟地左右前后看了一圈，确认了，没人！她才放心曲指在墙上叩了三下。 在第三下时，石墙上出现一道明显地涟漪，掌心下硌手的石墙已经没了存在感。 陆拾离试着抬起右脚踏了进去，确认没有问题和任何不适后，她才完完全全走了进去。 墙内的环境和外面看着没有什么差别，都是同样一片晴好的蓝天，而面前是一间普普通通的屋子，只是光好像照不进去似的，从外面跟本看不见里面的东西。 难道是类似楚情词那样的小店？ “池御清！”陆拾离站在外面喊了两声，没有等到回应，便朝着屋门走去。 别不在吧？ “陆拾离！”她刚刚走到门边，身后就传来了池御清的声音。 “还以为我要白跑一趟了。”陆拾离回过身，看向一如既往模样的池御清，语气里有几分庆幸。 “再晚来一点就要白跑了，这次怎么换你来了？”池御清握着手里的伞，慢慢走向陆拾离。 “怎么了？我不能来这么？” 陆拾离话刚说完，走至她面前的池御清突然挥起手中的伞朝她的头打去！ 凌厉的风扑面而来，她骤然握紧双手，忍住还击的动作，双眼里满是紧张地定定看着池御清银色眼帘。 池御清身上的银铃声随着她的动作一同停下。 风戛然而止。 陆拾离侧目看去，伞离她的头还有一段距离，却是实打实地抽在了她身后一只鬼魂的脸上。 都给人家抽变形了。 “真是什么人都敢下嘴，平时吃的还少吗？还不快滚回去！”池御清冷声道。 然后，陆拾离就眼睁睁看着这只鬼魂真将自己团成一团黑雾滚回了屋里。 陆拾离沉默：……执行力好强。 “怎么了？刚被我吓着了？”池御清右手拿着伞挽了个花式收了回来。 第76章 “当然没有。”陆拾离微微抬头，眼底紧张尽数散去，露出一片清明，“这点信任还是有的。” “说吧，找我什么事？屋里头不适合生人进，我就不请你进去坐坐了。” “对于姑获鸟……你有度化的办法吗？” “姑获鸟？那得让我看看她是因为什么而堕落成姑获鸟的，我才能知道相对应的办法。”池御清用伞敲了敲地，意外道：“不过这世上居然还有姑获鸟能逃过我的眼睛？” 她怎么没有感受到哪里还有她遗落未拘走的幽魂。 “她是被人掩去了踪迹。”陆拾离解释着，“那拘魂使这会儿有空跟我去看一看吗？” “一会儿倒是没空。”池御清抬头望着天空，不说话也没了接下来的动作。 陆拾离跟着抬起头看天，天色很正常啊，连一只鸟都没有，所以池御清是在回绝自己？ 她酝酿了半天，干巴巴的开口：“那我……” 池御清又低下头来，抢话：“等会儿我要去送个新魂，做完这件事后才有空，所以可能得晚点。” 陆拾离觉得这人是在故意说话大喘气，她都准备说下次再来了！ 那这能怎么办呢？她只能憋着被堵回来的一口气说：“我能跟你去看看吗？” “怎么？害怕我跑了？” 陆拾离心里想的被池御清说中了一半，但这一半不能明目张胆地承认，她抛出了另一半理由：“上回我看见你接走汤玉璟时的场景，比较好奇，所以想去再看看。” 这是她的私心——趁机问一问关于自己的事。 “好啊。”池御清同意的很痛快。 陆拾离开着车按照池御清说的地点来到一处小院外，池御清先一步到这，早早就打着伞立在了门外。 或许是为了照顾陆拾离的存在，池御清特地挑的位置是在门前老树后背对着院门，就算陆拾离一个人站在这儿也不会觉得尴尬。 于是陆拾离远远停了车，徒步走了过去，走近了她就听见院里隐隐飘出来的哭声。 “来的还挺快。”池御清撑着伞转了转，看上去很闲适。 “这不是怕错过了。” 陆拾离往院子里看了两眼，收回目光后切入了正题，“池御清，那个时候你说，人可以在轮回里重新相遇，那是会以同名同姓，同一个面貌再次出现么？” 池御清转伞的动作瞬间卡住，她骤然转头看向身边人，一向波澜不惊的脸上闪过一丝惊讶，不过很快就被她压了下去。 “你们怎么总喜欢问一些我不好回答的问题？” 不好回答，不是不能回答。 陆拾离等着池御清给自己解惑，自己在星慕共感记忆里所看见的是谁？前世的自己？ “不知道。”池御清最后的回答。 “不知道？”这个答案听起来像是敷衍，可陆拾离知道对于一个处处受限的鬼神来说，可能是真相的模糊边缘。 “我向来只管身后事，不问来生事。”池御清转身面对陆拾离，向她迈出一步，面无表情道： “你不是好奇我接汤玉璟走时的事吗，这和你问的有什么关系？还是你暗藏了什么目的？” 陆拾离隐隐感受到一股压迫的气势，赶忙往一边挪了一小步，思绪也彻底被打乱，眼睛一转盯上了池御清手里握着的伞，于是用它来找补： “是、是啊，我是比较好奇为什么你要撑着这把伞，说是用来替鬼魂们遮阳的话也说不过去，毕竟它是透明的。” 它看上去和市面上普通的透明雨伞没有太大的区别，顶多可能……更美观一些？ 池御清随着陆拾离所说的话抬起头看了看自己的伞，罕见的嘴角挂上了笑意。 原先陆拾离可能只是一点点好奇，但看见池御清上扬的嘴角时，她内心的好奇蹭一下到达顶峰。 “这个……也不能说？”她带着一点点八卦意味，小心问。 “这个可以说。”池御清又转起了手中的伞。 “这伞确实不是用来给人遮阳的，恰恰相反，它是为了能让亡者最后看一看头顶的天空，以及看清自己脚下去另一个世界的路。” 陆拾离复述了一遍，抬起头看着湛蓝的天空，“去另一个世界的路？”冥界？ “无有乡，这是一位亡者给我的建议，她与我算来是点头之交。”池御清侧过头看向陆拾离。 “我原本用的是一把纯黑色的伞，她说这样太压抑了，不如换成透明的，还能最后感受一下世间的温度与风景，这样就不会觉得路上太孤寂。” 陆拾离听着这番话，内心慢慢陷入头顶上那一望无际的蓝色宁静之中，“那我能去你伞下看看吗？” “可以。”池御清说着，将伞举起似在邀请陆拾离进来，“不过生者是看不见脚下的路的。” 陆拾离走进去，先是抬头看了看，和在外面看起来的天空没什么区别。 而后她又低下头，却发现脚下原本的泥土，在这把伞笼罩的范围内变成了一片雾蒙蒙的，从她脚下一直延向远方。 “看不见脚下的路是指一片雾蒙蒙吗？”陆拾离蹲下身子，单手按在那一片雾中，冰凉凉的，很熟悉，就像她之前梦里所感觉的那样。 “嗯？”池御清猛然垂头看向蹲在自己脚边，正伸手按在地上的陆拾离。 亡者的来生路，与她们的心境有关，所以即使是拘魂使的她也无法看见与干涉。 但陆拾离这反应不像作假，可她为什么能看见不一样的路呢？！这只有亡者才能看见的！难道是她的伞坏掉了？ 没等来回复的陆拾离再次抬起头看向池御清，“不是雾蒙蒙吗？” 池御清毫无感情的回了一个字：“是。”然后随手将伞挪开了。 陆拾离疑惑：？？？ “我要接的人来了。”池御清给出解释。 陆拾离扭头看去，院子门口走出来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奶奶，身后还跟着出来一位提着垃圾袋，眼眶红红的中年女子。 那中年女子在拐角时看自家门前树下蹲着一个人，朝着她道：“多大一个人？别在这玩泥巴了昂，这儿要办事了。” 陆拾离嗖地一下就收回了贴在地上的手，立马站了起来，尴尬地转回头去，假装若无其事地拍掉掌心里的泥土。 “咳……我先送她去该去的地方，你要不先过去？我很快就过来。”池御清握拳掩住嘴角的笑意，然后一本正经领着刚刚走至伞下的人，朝某个方向走去。 “免了，我还是去车里等你吧。你可能不好找那个地方，我带你过去。” 陆拾离又拍了拍手，赶忙走向自己停车的地方，她怕等会继续呆待在这儿和池御清说上几句话，可能要被人当做傻子了。 “不好找？” 池御清想不通这世上还有什么地她不好找的，对于那只姑获鸟，又多了几分兴趣。于是这回送魂要比平时快上不少。 送完魂后直接坐上了车后座，冷不丁一句：“地方在哪？” “嘶，你怎么，和鬼似的没声？”还沉浸刚刚所见所闻场景之中的陆拾离被她这一声吓了一跳，不紧不慢地启动车子，“一间鬼屋。” 池御清一本正经：“严格意义上来说，我和鬼应该没什么区别。” 陆拾离：…… 第63章 “两位……见过？” 陆拾离领着池御清到鬼屋门口时,门是从里面锁上的。 她按了按门铃，贴门喊了两声：“杨苏侑！开门，我来了！” “来了！”杨苏侑急急忙忙地从屋里跑出来,双手按在门锁上时却犹豫地停了下来，抬起来的两眼直盯着陆拾离身后的人。 这女人的样貌和她小时候所见时对比没有一点变化，还是那样满脸的冷漠疏离。 “原来是你啊。”池御清这才想起,许多年前，带着一脸倔强挡在自己面前的小女孩。 陆拾离夹在中间，两方炙热的视线,令她忍不住前后看了看,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劲,试探性地开口：“两位……认识？” “不算。” “见过。” 杨苏侑与池御清先后开口,个个惜字如金。 “应该……没仇吧？”陆拾离顶着两人的目光,硬着头皮继续问。 这下池御清到没说话了。 杨苏侑垂下眼,继续手上停下的动作,将门拉开,带着难以琢磨的情绪，声音由大变小：“没有，进来吧。” 陆拾离瞧着她这又红又白脸色，这句话听起来就十分不可信。不过她既然愿意开门,就算她与池御清之间有什么,现在应该也问题不大？ 但即使如此,她也不敢托大，微微侧着身子站在两人之间,万一她俩动起手来,她也好劝架。 虽然可能是池御清单方面的碾压。 池御清没有跟着进屋，而是单手撑着伞,直直地站在门口，门打开的那一刻，她就感受到了这栋屋子里布了各式各样的阵法。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她之后再探索不到杨若鸢的踪迹。 第77章 她带着赞赏之意，面向杨苏侑缓缓开口：“你将你母亲藏得很好，你确实如你自己所说的那般做到了。” 杨苏侑只一味沉默着，甚至不敢再去看池御清，她口中的赞赏此刻落在耳边变得尤为刺耳。 陆拾离回过味来，开口问两人，“你们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快点如实招来。”别把她在这儿架在火上烤了！！ “在我小时候，我就见过她了，传闻中的拘魂使，她那个时候是来带走我母亲的。” 从杨苏侑口中，陆拾离慢慢将楚情词那儿所听到的，关于杨若鸢的故事补全。 杨苏侑得了楚情词的助力后躲开了杨家的追击，顺利和带出来的幽魂安定了几年，只不过一场大病后忘得一干二净，便将陪伴照顾自己的幽魂认作了母亲，她的名字叫杨若鸢。 但之后她们还是被杨家人发现了踪迹，于是杨若鸢独自带着杨苏侑开始了躲躲藏藏的生活。 虽然是躲躲藏藏的生活，可她很努力，没有让一丝风雨吹落在杨苏侑身上。 杨苏侑以为她能永远这样在母亲的陪伴下在孤儿院继续生活，可这样的日子也只过了一个月，像是一个短暂的梦。 池御清凭空出现，自称拘魂使，要带走她的母亲。 虽然杨苏侑年纪小，但却比同龄人早熟许多，即使杨若鸢有意避开她使用那些术法，她还是凭借天赋学到了一些。 利用不知从哪来的各种破破烂烂的法器，她竟真拦住了池御清前进的脚步。 池御清怜惜她是稚子，天赋又高，并没有强行上，而是规劝她： “你母亲的这一生已经结束了，她应该跟我去她应去的地方，你这样强留下她对她而言不利，日后你会后悔的。” 十岁的杨苏侑带着一脸倔强，小小身躯挡在犹如神祇降临的池御清身前，大有一种她要带走她母亲就从她身上踏过去的气势。 “母亲这一生因为我过的太苦了，我还没来得及为她做些什么。这世上还有很多好玩的，好吃的，很多平常的快乐她没有感受过……” 她一口气说了很多话，但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些话里藏着她多少私心——她舍不得。 池御清垂眼看着身前小小人儿，身体还在打着摆，想着再这样僵持下去或许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又看了看她身后沉默不语的女人，同样是无声的抗拒。 她只好留下一句话：“那我过段时间再来。”希望过段时间来时，这一人一鬼都能想明白。 小小年纪的杨苏侑冲着她消失的背影大喊：“不用来了，我会把母亲藏起来的！你绝对找不到她！” 杨苏侑现在想想当时的自己，是后悔了的。她一步一步走到了这样快要收不了场的地步，兜兜转转，回到原点。 “那年是我错了。”她站直身体，抬起头向站在门外的池御清认错，语气里满是心酸与悔恨，眼底红红一片：“求您救救我母亲。” 池御清立在那儿仍旧未动身，覆在她眼上的银帘显得她此刻十分不近人情。 陆拾离眼看着一侧头都快垂到地上，摇摇欲坠的杨苏侑，最后嘴角抿成了一条缝还是不忍开口道：“池御清……” “唉～”门外快站成一块石头的池御清终于是抬起脚迈了进来，嘴里说着：“还能怎么办呢！这本来就是我的职责，而你能瞒住我，那是你的本事。” 她总不能等着杨若鸢彻底发狂为祸人间吧？那她太对不起自己了。她是谁？她可是拘魂使！ 杨苏侑抬起头，眼中满是不可遏制的惊喜与开心，如同笃定了这一刻她的母亲已经有救了。 “知错就改，这很好。”池御清反手一挥将门合上，继续说：“但你母亲该如何救，你该付出怎样的代价都得我看过你母亲情况后才能确定。” 说罢，她持伞在地上画了一个圈，然后抬起一挥，在屋内各类阵法闪烁之下，划出一片虚空。紧接着，她左手伸入其中再缓缓往回收。 双眼紧闭仿佛睡着了的杨若鸢右手搭在她的左手上，就这样跟随着她轻飘飘的出来。 虚空合拢消失的一瞬间，杨若鸢骤然睁开双眼，墨发张扬，黑瞳之中杀意毕露！ 杨苏侑见状没忍住上前一步，却被陆拾离按下。 陆拾离见她脸上一片焦急之色，朝着她默默摇了摇头，示意她先看。 池御清不慌不忙，握着伞的右手微微一转，一把透明的雨伞直接化作一柄长刀，她持刀向着杨若鸢轻轻一斩。 杨若鸢身后有肉眼可见的黑色雾气被震出，而后被池御清一刀斩散。 在黑色不祥的雾气消散的刹那，杨若鸢的神情顿时柔和下来，眼中的杀意尽数褪去。 “母亲……” 杨苏侑上前一步抓住杨若鸢的双臂，仔细盯着她看了又看。可惜，她并没有恢复到之前的清明状态，不免又失落了。 杨若鸢歪了歪头，漆黑的眼中空荡荡没有任何情绪，像是一面镜子，只有身前人的倒影。 “你母亲逗留人世太长时间了，身上附着的怨气太重，又被妖化过……虽然她不是因为本身的执念、也没有造无辜杀孽，但这样我已经无法用原来的方法送她走了。” 池御清的一番话如同一颗重磅炸弹砸得杨苏侑头嗡嗡响，脸上血色尽失。 “您是说，没有机会了么……”杨苏侑目光变得有些呆滞起来。 “也不一定。”池御清摇了摇头道：“她生前应当也是名修行不错的捉妖师，所做功德不少。如果她能走过冥海洗去怨气，就还有转生的机会。” “冥海？怎么去冥海？！”杨苏侑一时之间变得有些激动。 “去冥海的入口我到时候自会打开，不过能否到达冥海就得看你的决心了。你和杨若鸢……并无实际血缘关系，而她现在这样的状态进入冥界必定会迷失自己。” 面对池御清犹犹豫豫的话语，杨苏侑直言：“需要我付出什么代价，都可以。” “我需要取你肩上一火，来为杨若鸢开路，但你少了一火庇护，冥界的邪祟会更容易靠近你。同时因为你们俩没有血亲，所以抵达冥海可能要走更远的路。” “火未燃尽之前你随时可以回头，如果火一旦燃尽，你们没有抵达冥海，就都无法归来了。” “好，我知道了。”杨苏侑听完池御清说的一大段规则，只回了一句话，眼中尽是不可摧毁的坚定信念。 一如当初她挡在池御清面前那样。 “行，那我就先走了。”池御清拿起伞正准备走，却又忽然停下，转头看向屋里的大厅方向，疑惑的看了看陆拾离与杨苏侑道：“咦？怎么还有一只？” “啊，那个，那个是……个意外。”杨苏侑脸上瞬间裂开露出一片尴尬。她眼睛瞟向陆拾离，希望她能替自己遮掩一下，以免池御清对杨若鸢有什么不好印象。 陆拾离接收到求信号，默默叹息一声，主动解释：“那人是受了惊，在这儿落下一魂，结果被杨苏侑的阵困住出不去了……她现在努力解阵呢。” “这样。” 池御清收回目光，她确实看见那是一缕生魂，既然是生魂那就和她没什么关系了，不过说到阵法，这么多阵也够她们解一阵子。 “那你们尽快解阵吧，等好了再来告知我，我先走了。” “欸～您走好。”杨苏侑突然变得十分积极，殷勤地将池御清送出门。 这画面看得陆拾离直摇头。 杨苏侑送走池御清后，她重新关好门，然后转身盯着陆拾离，满脸正经与严肃地朝她步步走去。 “你、你干嘛？！”陆拾离暗暗向后撤了一步，杨苏侑这表情，总让她有一股她被灭口的感觉。 走至她面的杨苏侑突然来了个九十度鞠躬，双手合十举过头顶，“麻烦你一起帮我解阵，可以吗？！” 陆拾离：……还以为是什么事。 就算杨苏侑不说，她也会帮忙的，不然得拖多长时间？ 她抬手将杨苏侑合十的双手按了下去，朗声道：“当然可以，走吧，去干活。”说着慢慢挽起袖口转身。 两人一转身，就看见刚刚被池御清请出来的杨若鸢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 ！！！ 陆拾离整个人的动作都停了下来，担心杨若鸢会忽然再次失控。 她紧张地看着杨若鸢尾抬起双手，然后可以说是有些温柔地一左一右抓住了自己与杨苏侑的手，像是要带两人去哪，朝里走去。 “你母亲这是要干嘛。”陆拾离不知道情况，但仍顺从地跟着走。 杨苏侑伸起另一只还能自由活动的手挠了挠脸，有些羞涩地说：“可能、大概是要带我们去量身高吧？” 今天她听见陆拾离的声音后就跑出来了，又忙活了这么久，把每天要做的事都忘了。 陆拾离感觉自己耳朵好像出现了点问题，不可思议道：“什么？量身高？” 第78章 这三个字放在这里，有些违和吧？ 第64章 “哦～有故事？” 两人说话的功夫就被杨若鸢拉进了一个小屋里。 巴掌大小屋,屋门正对前方是一面大窗，靠右放着一张铺着素色床单的单人床，过去就是书架和书桌,桌上摆着凌乱的符咒和书。 陆拾离想也不用想，这应该就是杨苏侑的卧室，但她以为的是,忽悠了不少人的杨苏侑，应该有间宽敞的卧室才对。 “还没外人进过我房间呢。” 她目光转来时，杨苏侑已经被按在了她左手边的墙壁上。 杨若鸢伏在杨苏侑上方,一手拿着一根记号笔,一手轻按着杨苏侑的发顶与墙壁持平,像是在认真记录杨苏侑的身高,在她落下笔时,杨苏侑悄悄点起了一丢丢脚尖。 陆拾离目光明晃晃地落在她踮起的脚尖上,“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我母亲从我小时候起,就有每天为我测身高的习惯。”在杨若鸢做好标记后，杨苏侑起身离开看着墙上笔直的标记给陆拾离解释着。 “至于踮脚……咳，你不用管什么好不好，我这样做她会高兴点。” 陆拾离目光从那一列标记最下方开始慢慢向上移,仿佛看见杨苏侑一点点长大,直到今天之前一些的标记,好像被反复描绘了几回。 “长高了。”杨若鸢喃喃道。 明明是不带任何情感起伏的一句话，陆拾离居然听出了一丝欣慰感觉,心里突然就有些难过。 然而这份难过没有维持多久就被杨若鸢给打破了。 毫无准备的陆拾离忽然就被杨若鸢同样按在了墙上,她紧张地语无伦次：“我、我、我也要量？” 杨苏侑双手一摊，笑看着瞬间挺直身躯,僵硬无比的陆拾离：“你就让让她吧……再说只是给你测个身高，你这么紧张干什么？挺得和个僵尸似的。” 陆拾离没说话，薄唇紧紧抿成了一条缝，看见杨若鸢靠过来的手，眼睛眨地更快了。 她是紧张，因为她从小到大也没这样有人给她测过身高。 杨若鸢手一松开，陆拾离立马就一个跨步离开贴着的墙，她有些激动地看向自己身高的标记，与一旁杨苏侑刚画的持平。 “嗯……比苏侑高。”杨若鸢幽幽道。 “？？？”一旁看戏的杨苏侑忽然笑不出来了，她煞有其事地指着墙上两条标记问杨若鸢：“母亲你不觉得你说的话和它们有些冲突吗？！” 杨若鸢好像没听见这句话，拿着笔就慢悠悠地飘了出去。 陆拾离没忍住笑出了声，在杨苏侑瞪过来时，她止住耸动的肩膀说：“看我干什么？我又没踮脚。” 杨苏侑一口气哽在了喉咙里，“算了，干活吧，珍惜时间。” 现在鬼屋里地阵法，就如同一堆乱麻团在了一起，她们想要解开阵法而不影响阵法之中地杨若鸢尾与孟槿龄，那就得一个一个找到等于线头的阵眼之物抽出来。 陆拾离接手时，鬼屋之中的阵法对比上一次来时，少上了一些。 “看来你这几天都在努力啊。”她一边找着阵眼一边说。 “那当然，要不是有些阵法我忘了怎么弄的，以及我母亲每天总是准时准点要我吃饭、睡觉、起床，现在我解的更多！”那边的杨苏侑也很惆怅，她倒是想熬夜解阵！ 杨苏侑忘了怎么解阵是已知的，不过杨若鸢居然会提她日常生活起居…… 陆拾离看了一眼一边吐苦水一边又带着笑的杨苏侑，眼底的羡慕一闪而过，她又低下眼，看着手里的东西，她说：“那多好。” “好？”杨苏侑手上的活一停，冲陆拾离道：“那你可能是不知道，最近吃饭对我来说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吃什么吐什么，我寻思着是我的手艺已经退化到了这种地步么？！” “准确来说是上次喝了你那朋友给的妖血后我就开始吐，干呕了大半天后好得差不多了，吃了自己做的饭又开始吐……” 从食材到手艺，杨苏侑都快怀疑人生了！！ “吐？你不会不知道妖怪……是不吃人类加了调料的食物吧？”陆拾离奇怪地看过去，杨苏侑的神色古怪，俨然是被她说中了。 她比想象中的好像还更半吊。 “油盐酱醋茶？” “嗯哼，包括所有调味品。” “你怎么不早说？” “你也，没问啊？” 杨苏侑闻言气得闭上了双眼，感情这两天是她自己在折磨自己。 “那你有没有别的副作用？”她说着仰起头看向窗外，一手捂着喉咙说：“大半夜*我看见月亮的时候，总是有一种想要嚎叫的冲动。” “没有，应该是和那名大妖的习性有关，我到……没有这样情况。”陆拾离低头看了一眼手，想起触碰楚情词时的那段记忆，那应该不算是副作用。 杨苏侑撇了撇嘴，瞧陆拾离这模样大概是隐藏了什么，不过精血既然是她朋友给的，总是纠结这个也不太好？ 她话锋一转，指着陆拾离手中正转着的一个玉瓶，说：“我们来比比今天谁解的阵法多。” “好啊。”陆拾离挑了挑眉，将手里刚刚找到的阵眼举起对着光看了看，墨绿色的玉瓶，光透进来时，那刻在瓶身上的奇珍异兽仿佛是在深林之中游动。 她找到内壁上写着的咒文，用指尖沾了草木灰，用力将它抹去。 “你这瓶子有些年代了，价格不菲吧？居然舍得用来做阵眼，放在角落吃灰？” 杨苏侑头也不抬的说：“这算什么？我用来布阵的东西，都是顶好的！别妄图干扰我，我是不会上当的！” 陆拾离目光在装点复杂的屋子里转了一圈，这下她可算知道了，为什么杨苏侑看起来又穷又有钱，原来钱都花在了这上面。 这场私下的比赛维持了整整小半月，最终以陆拾离压倒性胜利结束。 “呼～”陆拾离直挺挺地直接倒躺在光洁的红木地板上，双眼发木的看着窗外景色。 这段时间真是给她累惨了，该死的胜负欲，让两人这半月可以说是足不出户。 整个鬼屋里像是进了贼，一屋子的古董几乎被两人搬空了。 杨苏侑整理好物件，手上提着什么藏藏掖掖地走到陆拾离身边席地而坐，她盯着地上躺着的人，“陆拾离，有件事我想问你。” 陆拾离转过头来看着她，等了半天也没等她开口，于是坐起来，看着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挑眉笑着道：“问啊，你问问题还需要等我批准吗？” “你为什么要这样帮我？这些其实已经超出了李可心的委托范围了吧？”这是困扰了杨苏侑很久的问题。 你说这人是图什么呢？说是帮忙，但实际上一大半的问题都是陆拾离解决的。 陆拾离眨着眼睛想了一会儿，自己也没想出答案，只是心底有那么一种感觉在指引着她，于是就说：“想帮就帮了，哪来那么多为什么。” “那你这大恩我得怎么报啊？”杨苏侑也不知信没信，朝着陆拾离挪了挪，脸上带着预谋的笑容，“我这人不爱欠人人情。” “哦？既然这样，那你把你收的那堆古董，挑个三四五六件给我就行了。”陆拾离伸出一根手指抵住杨苏侑的肩膀，示意她不要再挪过来了，她察觉到了危险。 听见陆拾离要自己收藏的宝物，杨苏侑脸色变了又变，她缓缓开口：“你要是想要我那些宝物也不是不可以，这样吧，我拜你为师，你教我捉妖，那些都归你怎么样？” 陆拾离注视着杨苏侑的双眼，里面是对学习捉妖的渴望，不掺假，可她也没有忘记楚情词说的那些。 楚情词说的对，杨苏侑应该离这个圈子远一些。 她这样想着，双手撑在身后与杨苏侑之间拉开了一段距离，平静道：“不行，因为我也是半吊子，收不了徒。” 陆拾离说的平淡，可明亮的眼里透着坚决。 杨苏侑知道没可能了，也见好就收，坐正身体道：“用那些作为答谢多俗啊，我有更好的东西。” 陆拾离觑着她，但架不住这人神神秘秘的，最后好奇凑过去，“什么东西？” “look！”杨苏侑将藏在身后的东西提出来往陆拾离面前一亮，“表！白！大！全！” “其实我这人就是个俗人！”陆拾离像是被踩了一脚，慌忙抬手把这本花里胡哨的书按了下去。 有时候她真的很想扒开杨苏侑的脑子她到底每天都在想什么！！！ 这段时间，楚情词知晓陆拾离在吃东西这方面肯定会有问题，每日都会送不同的吃的来配上她自酿的酒，倒是解决了两人吃饭的问题。 这明明是很普通的事，很寻常的交流，杨苏侑怎么就这么眼尖？ “遮什么遮？”杨苏侑又把表白大全提起来，激她：“这个保管有用！你不会像书上写的那样，顾忌什么人妖殊途吧？” “当然不是！”陆拾离一下脑子里打了结，话就说出了口。 第79章 “什么殊途？” 身后冷不丁传来熟悉的声音，陆拾离反应迅速，抓起杨苏侑手上的书就藏进了地上……自己的背包里。 回过神来的陆拾离：……我在干什么？！！ 杨苏侑憋住嘴角的笑意，抬头看向从外面走来停在陆拾离身后的人，“没什么，只是在讨论楚小姐是不是属兔，喜欢兔子，所以爱穿毛绒绒的小兔子拖鞋。” “是吗？”楚情词低眼看着坐在自己身前地上的人。 陆拾离像是个课堂上开小差被老师点名起来回答问题的学生，连忙从地上爬起，拍拍裤子，站直了，眼睛心虚的瞥向楚情词的拖鞋，低声回：“嗯。” “其实也不是喜欢兔子。”楚情词抬了抬脚上的小兔子。“是因为一个人。” “哦～有故事？” 陆拾离在杨苏侑这一声千回百转的‘哦～’声中抬起头看向楚情词。 楚情词不露声色看着她亮晶晶的双眼，声音里又带着引诱：“想听？” “想听。”陆拾离认真点头。 楚情词将陆拾离的反应都看在眼中，很可爱，她眼睛眨了眨，挪开了视线，她笑着把手上提的袋子伸过去，却说：“该吃饭了，不然杨若鸢该抓你们去做饭了。” “我来拿，我来拿。”杨苏侑积极上前接过袋子，将饭盒一一放在旁边的桌上，瞥了一眼沉思中落座的陆拾离，“楚小姐今天来得好像比以往早些？” “毕竟你们这儿也拖了很长时间了，也该早点结束了，我昨天看你们阵法解得差不多了。”楚情词坐在了陆拾离身侧，替她将饭盒打开。 某个人出来已经很长时间了，应该早些和她回去。 陆拾离戳着饭，脑子里只有一件事，楚情词小兔子拖鞋的故事到底是什么啊—— 现在好想知道！ 第65章 “迷途的人啊～请跟我回家” “说起这个拖鞋。” 楚情词刚刚开了个头,陆拾离就咬着筷子抬眼看过去，眼里全是求知的渴望，等着下文。 “这个拖鞋？”杨苏侑竖起耳朵。 “那人喜欢兔子就养了两只,后来有事走了，就把两只兔子丢给了我，我只好替她养着。” 杨苏侑俨然一副发现真相的样子：“然后你将两只兔子做成了拖鞋？！” 楚情词挑眉点头,声音冷冽：“可以这么说，因为我不喜欢这兔子，所以我把它们做成拖鞋踩在了脚下。” 杨苏侑盯着楚情词秾丽的外貌,眼中不经意的笑,像是染血的宝石,背上凉意骤生。 “你听她胡说。”陆拾离敲了敲她,抬起下颚示意她看看楚情词的拖鞋,“你觉得这俩像是活兔子么？” 一天天你在脑补什么啊？！ “嗯……不像。”杨苏侑低头一看,看上去虽然很逼真,但还是能看出不是真兔子。 楚情词轻笑一声,面对陆拾离投过来的目光，又装成一副无辜的样子。 陆拾离想她说的这番话，狐狸过于狡猾，所以她只信一半。 “咦？还在吃饭嘛？” 门外李可心抱着芫芫附身的小熊走进来,她今天得了陆拾离的通知,先来处理孟槿龄的事。 杨苏侑接了一声：“吃完了,你来得刚刚好。” 她看向陆拾离面带歉意道：“我没办法把槿龄带过来，我用尽了办法,她就是不肯下楼。” “没事,将魂招回去也一样。”陆拾离将饭盒收拾好，“既然来了,那就开始吧。” 几人跟着杨苏侑走入鬼屋之中，此刻鬼屋里到处亮着灯，到不显得有多阴森，空气并不浑浊，顺着楼梯向下一直走到最底下的地下室。 门推开的瞬间，躺在正中央床上的休眠的杨若鸢瞬间被惊醒坐了起来。 进来的一行人唯有李可心依旧被吓得退了退，其她人要么是根本不害怕，要么是已经习惯了她的存在。 “母亲，你继续休息，我只是来找另一位朋友。” 杨苏侑解释了一番，杨若鸢像是真的听进去了一般又躺了回去。 几人这才继续绕过杨若鸢，径直走到了屋子的角落里。 孟槿龄遗落的那缕魂此刻正抱着双膝缩在角落里，低垂着头，瑟瑟发抖。 “是在这吗？”李可心顺着所有人的视线望向角落那一块。 “嗯，对。”陆拾离说着给杨苏侑打了个眼色。 杨苏侑旋即将放在一边作为阵眼的卷轴拿起，将上面法咒抹去，象征着困着孟槿龄的法圈闪了闪就消失了。 按照道理来说，没有东西困着的生魂应该会自己回去才对，但此刻……一圈人盯着她看了整整十分钟，孟槿龄连头都没抬起来过。 这对吗？陆拾离看向杨苏侑。 杨苏侑立即高举双手：“我真的没有动别的手脚了！！！” 她心里也急：“你这怎么还赖上我了！你倒是从哪里来回哪里去啊！” 李可心害怕又出了什么变故，担心道：“怎么了？” “先别急。” 陆拾离盯着墙角的孟槿龄左看看右看看，想她难道是因为离体太久了，所以忘了怎么回去的吗？ 她对着杨苏侑说：“有小香炉没？弄一个来？” “有。” 杨苏侑旋即跑了出去，很快给她寻来了一个莲花香炉。 陆拾离将香炉朝着孟槿龄摆好，取出三炷香点燃举着朝着她拜了三拜后插在了香炉之中，然后静静观察起来。 等了约半小时，就算是普通人李可心也看出了不寻常的地方，她指了指三炷香说：“这香虽然点燃了，但怎么不往下烧啊？” 半个小时前点的香，烧了这么久，长短没有一丝变化，但能看见上方飘着烟。 “看来她是不愿回去。”楚情词见过这种情况，这是这样情况的唯一解释，她上前一步，掌心火光浮动，“那只好给她上点手段了。” 不想回去，那就强行送她回去，总不能让她这样浑浑噩噩的就放弃了自己。 陆拾离抿嘴默认了楚情词的做法，虽然这是下下策。 就在这时，默不作声的芫芫开口了：“让我来试试吧，带领迷途的人回家，本就是我擅长的。”它鹅黄色的瞳孔之中里尽是那躲在墙角的人。 楚情词闻言挥散了手中里白焰，给芫芫让开了一条路。 杨苏侑只能听见几声空灵叫声，她看向李可心怀中的小熊玩偶，虽然陆拾离没给她解释过它是什么，但她大概能猜出这类似‘圆圆’的叫声出自这里。 她问：“这小妖有办法？” 陆拾离说：“试试吧。” 李可心只感觉有什么东西从怀里小熊玩偶身上出来了，怀里的玩偶虽然也没怎么动过，但是此刻它真正成了一个死物。 在场只有楚情词能完完全全看见芫芫，和听见它说话，即使是陆拾离也是靠了外力才能听见的。 一只外形像鹿的小妖慢慢走到墙角孟槿龄的面前，它仰起头，声声呼唤她： “芫芫——”迷途的人啊，请不要害怕。 “芫芫——”迷途的人啊，请跟我走吧。 “芫芫——”迷途的人啊，我带你回家。 空灵的声音甚至让刚刚休眠的杨若鸢再度醒来，她就那么安安静静地坐在床边，看着那只小妖引导着一个迷路的孤魂。 躲在墙角的人，慢慢抬起头，看向跟前的懵懂的小妖，呆愣愣的瞳孔之中有了一丝波动，轻声细语的喊了一声：“芫芫……”然后，慢慢起身跟在了它身后向外走去。 要去哪里呢？好像有人在喊她回家。 几人屏住呼吸，生怕惊扰了她，目光一路护送孟槿龄出了门。 杨苏侑小声问：“接下来怎么办？” 陆拾离说：“我们跟上去，以防万一路上出意外。” 几人出了店，由楚情词开着车不远不近地跟在孟槿龄身后。 李可心观察着车外场景，有些疑惑：“这好像不是直接去槿龄家的路？” 芫芫是要带着她去哪呢？ 在场唯有是妖的楚情词才能理解芫芫的举动，她目光落在那小小身影上给其她人解释：“这不仅仅是回家，而是要让孟槿龄感受生命力。” 她们穿过路上追逐打闹穿着校服的少年，路过挂着外卖的绿萝藤蔓，走进十字路口沸腾的人群之中。 在涂鸦艺术家正在喷绘彩虹的墙体下停留，看见墙缝里的绿色幼苗正在奋力生长，感受从花海之中的高架桥吹过的风，最后，来到晾着褪色被单的楼房前。 在进去之前，芫芫停了下来，她问楚情词：“妖王大人，我可以拜托你一件事吗？” 楚情词在它身前蹲下，让自己与它视野齐平，眉眼柔和地问：“是让孟槿龄能再看看你吗？好与她道别？” “不。”芫芫摇摇头，“她已经过了能看见我的时候，所以现在也不该再看见我。我想请您抹去她的一段记忆。” “关于你的记忆吗？”楚情词抿了抿嘴，眼底有些不忍，“那是属于她的记忆，即使我有这样能力，但是没有她本人的意愿，我也无权更改、抹除她的任何记忆。” 第80章 “不是关于我的全部。”芫芫依旧摇了摇头，看向跟随在它身旁的孟槿龄，继续道：“是关于我的那部分不好的记忆，因为那段记忆困住了她，所以她不愿回去。” “抹去那段记忆后，她就会自主回到她体内，这样怎么不算她本人的意愿呢？” 芫芫的这番话竟让楚情词无法反驳，她只好抬起手掌对着它说：“那我需要先看看这段记忆。” “好。”芫芫顺从的将自己额头抵在了楚情词的掌心之中。 芫芫所说的那段不好的记忆，是孟槿龄亲眼看见芫芫被封印时的场景。 孟槿龄的母父看不见芫芫，每天只能看见自己的女儿在对着空气说笑玩闹，担心她是被什么坏东西缠上了，于是请了捉妖师来。 孟槿龄与芫芫对此毫无准备。 突然出现的捉妖师将芫芫抓住，将长长的银钉对准了它的胸口。 即使孟槿龄年纪再小也明白这是什么，她惊慌失措地扯着母亲的衣角哭喊：“妈妈！不要伤害它！它是我的朋友！它不是坏人！” 中年女人却不为所动，盯着那一团空气，伸手去遮女孩泪水模糊的眼睛，害怕道：“就是它！每天都在蛊惑我的槿龄！” “不要！不要！”孟槿龄哭得凄厉，拼了命地推开自己母亲的手，脸色涨红。 长长的银钉被捉妖师一点点钉入芫芫体内，鲜红的血液不断涌出，很快在它身下聚成了血泊。 而这一切在孟槿龄母父的眼中不过是那原本完好的银钉被什么腐蚀得焦黑一片，更印证那就是妖孽的想法！ “别哭……”芫芫半边身体埋在血泊里，视野被染的模糊不清，所发出的声音变得无比虚弱。 “芫芫～！” 小女孩瘦弱，任她如何挣扎，在地上打滚撒泼，也没办法过去一点儿。 只能眼睁睁看着长钉没入芫芫体内，只能眼睁睁看着芫芫被塞入她喜欢的小熊玩偶里，它浸满了芫芫的鲜血。 “你看，我女儿被这妖怪吓得不轻，您有没有办法让她忘记这些事，价钱不是问题！” “当然，二位放心，包在我身上，保管让小姐将这些肮脏事忘得一干二净！” 捉妖师轻易的将孟槿龄关于芫芫的所有记忆全部封存。 楚情词收回手，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陆拾离蹲下身子，右手搭在她肩膀上关心道：“怎么了？” 楚情词默默摇了摇头，抬手覆在陆拾离的右手上紧紧握着，刚刚那段记忆看得她有些窒息。 她缓了缓，在芫芫的注视下，开口：“开门吧。” 几人走入孟槿龄的家中，来到她的卧室床边，孟槿龄此刻正躺在床上，双目紧闭。 楚情词看了看站在一旁迟迟不肯归位的孤魂，芫芫所说的没错。 她抬手悬在孟槿龄额头的上空，口中轻念咒语，掌中微光缓缓注入床上人的眉心之中。 她抹去了所有捉妖师设下的封印，然后又亲自将孟槿龄脑海中关于芫芫被封印时的那段记忆抹去，把今日她们一起回家时路过的场景衔接上。 此后在孟槿龄的记忆里，芫芫只是在她长大后，自然而然地离开了。 做完这一切后，楚情词抬手一挥，迟迟不肯回去孤魂终于回到了孟槿龄体内。 “好了。” 听到楚情词这句话，几人都不约而同的松了一口气。 杨苏侑拍了拍心口：“终于结束了。”这段时间她也十分不好受，毕竟是她的错。 陆拾离俯身检查了一番孟槿龄的情况后，对李可心道：“你朋友的情况已经稳定了，过会儿她就会醒过来，不用太担心。” 李可心将怀里的小熊玩偶放在了孟槿龄头边，感激地向陆拾离与楚情词道谢。 “好了，我们该回去解决另一件事了，如果有什么意外就直接联系我，我超长售后。”陆拾离晃了晃手机。 几人与李可心道别后来到楼下。 楚情词垂眸看向脚边的芫芫，“你打算如何？要不要跟我走？” “当然是从山林来，回山林去，我想回去看看先。” 第66章 “完事了？” 几人回到杨苏侑的鬼屋里时，池御清正闲适…… “完事了？” 几人回到杨苏侑的鬼屋里时,池御清正闲适地坐在大厅的沙发上，杨若鸢则双手静静放在并拢的双腿上坐在另一侧。 “嗯，接下来,到我了。”杨苏侑上前一步，谨慎道：“需要准备什么吗？” 池御清从沙发上站起，“去冥海要打开冥府的大门,但冥府的大门不是随便在哪都能打开的，闵市唯有一处可以打开，我们得去那里。” “哪里？”陆拾离问。 “闵市第一人民医院的太平间。”池御清继续道：“那里动起手来可就比较麻烦。” 陆拾离当然明白她所说的麻烦是指什么意思,像学校、医院这样重要的地方,都会有妖管局设下的封印。 “时间长了肯定是会妖管局察觉到什么的,这到不是最大问题。 问题是如果我打开冥府之门后,你们如果没及时从凌晨返回,冥府之中的幽魂会变得十分不安分。” 这句话是对杨苏侑的警示,如果她们在凌晨时没有抵达冥海,最好放弃,退出冥府。 “我知道了。”杨苏侑认真道。 “那好，我们走吧。”池御清见状点了点头，抬起手中的伞凌空一划，虚空裂开一道黑色的缝隙,她在踏入缝隙之中前,看向一侧的楚情词：“你们跟她过来,我这进不了活人。” 待池御清走了，楚情词才看向陆拾离,浅色的眼睛像是平静的落日湖面,“你也要进去吗？” 按照道理来说，只需要杨苏侑进去就可以了。 “嗯,要的。”陆拾离微微一笑，扭头看了一眼因她这句话而抬起头来的杨苏侑，“万一她真要撞南墙怎么办？我进去的话，总能将她带出来。” 她所考虑的是，杨苏侑没能及时抵达冥海，却仍然不肯放弃时，她至少可以强行把杨苏侑拽回来。 楚情词似乎早就料到了陆拾离会这样决定，轻松道：“你不用太过在意池御清说的话，外面有我，你只管按照你所想的去做。” 这话像是要给她兜底，让她一往无前。 陆拾离感觉心底一片滚烫，她笑着说：“知道了。” 楚情词这才转身往大门口走去。 杨苏侑牵着杨若鸢走到陆拾离身旁，神色复杂道：“你真要跟我进去吗？里面可能有未知的危险。” “你难道不知道，高空危险作业的时候，得栓根保险绳吗？”陆拾离朝她挑了挑眉跟上楚情词的步伐。“再说，按照池御清说的那些话，你才是最接近危险的那个人。” 更何况这几天与杨若鸢的相处，虽然她是无意识的举动，但还是让陆拾离觉得有一丝温暖。 杨苏侑无可奈何，朝她背影喊：“我们就这样出门啊？！”母亲是……飘着走的啊！ 陆拾离没回头：“你跟上来就知道了！” 杨苏侑将信将疑，带着杨若鸢走出门，她感觉眼前一晃，光影转换之间，她门前的路，换成了冷气森森，惨白色调的太平间。 甚至在她双脚落地的一瞬间，两旁的停尸柜里还传来了诡异的动静。 池御清站在最前头，握着手里的伞往地上不轻不重一杵，声音暗含威严：“又不是来找各位的，各位激动什么？都想和我走？” 刹那间，太平间里重新恢复一片死寂。 “很好。”池御清十分满意地点了点头，抬起手里的伞往几人身后地上一挥，“这样外头的人进来暂时也看不见你们了。” 然后她又走到杨苏侑面前，将手中的伞举起，等伞落在她右肩上时已经变为了那柄漆黑的长刀，刀尖在她肩膀上稍稍一挑，上头便多了一簇跳动的火焰。 “这就是你的体内的一味魂火，你体内少了一道魂，在冥府可能会感觉的格外冷。”池御清将这团跳动的火装入一个小巧的提灯之中。 杨苏侑左手按在肩膀上，并没有感受到什么不舒适的地方，她双眼盯着池御清手中的提灯，毫不在意的说：“没关系。” “拿着，它会为你指引方向，记住只能你拿着了，朝最亮的方向走。”池御清将灯递过去，等杨苏侑接过，她又转向陆拾离，问：“你要跟她一同进去？” “嗯。”陆拾离抬起左手，点了点手腕上的钟表，笑着说：“我会看着时间的。” “这不是时间不时间的问题，是安全问题。”池御清反手将她举起来的手臂按下去。 接着语重心长道：“我和楚情词要在外面守着门不能进去，你们进去后，那里可就不是人间的地盘了，道法就用不上了，所以遇见问题，能避则避。” 池御清嘱咐完，抬起手从腰间拂过，腰上的银链一缕银光跟随着她的指引，一分为二各缠绕在了陆拾离与杨苏侑的右手手腕上。 第81章 银光褪去，又重新变为了花纹复杂的银链。 “这是什么？”杨苏侑举起手盯着它仔细看了又看。 “相当于我给你们的附身符，如果你们要出来时，就取下它。行了，做好准备。”池御清转过身去，面对着一道光洁雪白的墙壁，单手持刀立于身前。 伴随着她口中浅唱低吟的咒语，那墨色的刀锋上有红光亮起，沿着刀身一路向上蜿蜒，像是倒悬的血河。 “开！”池御清低喝一声，握着刀自上而下从墙上划过。 原本光洁平整的墙面上出现了一道黑色的线，紧接着以这条线为中心，左右逐渐有裂纹噼里啪啦地张开，而后上头就弥漫起一层薄霜。 寂静地太平间里响起一道沉闷的声音，像是推开了一扇厚重大门发出来的。 一条漆黑散发着刺骨寒气的路展现在众人面前，冰霜顷刻之间从里面铺展开来，向着四面八方的蔓延而去。 在霜花攀长至陆拾离脚尖前时，白色的火焰瞬间张开，将这些寒气逼退至那片黑暗中，它们甚至还有些不满，带着主人的私心，一路向前，直至再难往里一分。 楚情词垂在身侧的双手微微蜷起，将心中躁动不安的紧张按下，眉目依旧温柔，朝陆拾离温声道：“去吧，我就在这儿等你。” 陆拾离向着她点了点头，双眼亮晶晶的，“嗯！” 杨苏侑右手提着灯往里照了照，左手牵起杨若鸢，率先一步走了进去，陆拾离在跟在最后头。 三人列成一队，防止走散。 在彻底走入这条通往冥府的路之后，除了那一盏魂灯，她们就像是漂浮在一片夜海之上，彻底失去了辩驳方向的能力。 “指引我……” 杨苏侑念叨着进来前池御清对自己的叮嘱，右手高高提起魂灯在原地慢慢绕了一圈，发现在对应其中某一个方向时，灯里的火焰就会变得格外亮，相反则会变得暗淡。 “应该是这边，按照拘魂使所说的，这边灯光最亮。”她提灯回头确认没人落下，又对关心道：“陆拾离，你冷不冷？” 从踏进这里开始，杨苏侑就觉得很冷，那股冷意，随着越往里走，越是刺骨，可明明连一种风都没有，却冷进了骨子里。 “那就继续走吧，放心我会跟上！” 至于冷不冷……陆拾离注意到杨苏侑开口说话时嘴边的雾气，这表明此刻温度很低，可她没有感受到相对应的寒冷，只能说有点凉？ 她如实道：“还好。” 杨苏侑只当陆拾离在宽慰自己，并没有放在心上，转回身继续埋头朝前走去。 漆黑的路上，总能听见阴恻恻的笑声，或者什么动物的嚎叫在这空旷地带形成一声声的回响，让人毛骨悚然。 也不知走了多久，陆拾离正借着微光感知着周围情况时，队伍突然停了下来。 “怎么了？”她歪着头问杨苏侑，“怎么了？” 杨苏侑没动身，像是被定在了原地，哆哆嗦嗦地回答：“陆、陆拾离，有东西在、在抓着我的右脚腕，我动、动不了。” 滑腻腻的触感从脚踝处起沿着尾椎骨直奔天灵盖！ 听她这么一说，陆拾离的心瞬间提了起来，气氛一时间变得十分紧张。 她慢慢向前两步，俯下身子，可太黑了，她什么也看不见，只好提醒道：“杨苏侑，把灯拿过来点……” 杨苏侑提着灯慢慢蹲下，但不敢去看到底是什么在抓着自己的脚，在冥府里，还能是什么啊！ 随着光源的靠近，陆拾离终于看清了那是什么，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那是一只青白的手，只是一只手，手腕像是被什么平整的切下，看上去是一名女性的手，正死死抓着杨苏侑的脚腕不肯松手。 杨苏侑牙齿打颤：“陆拾离，你、你、你说话啊，到到底是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我给你把它赶走。”陆拾离咽了咽口水，小心伸出右手推了两下鬼手。 嘶～冰的要死！ 然而这鬼手非但没有松手，反而还抽空用几根手指扒拉了一下陆拾离的手，仿佛好像在说：别捣乱！ ？？？ 陆拾离见它这样，反倒是没那么害怕了，干干脆脆地蹲了下去，直接上双手，一手掰着它的指节，一手扯着它的手腕，咬紧牙关用力——给我松手！！ 这鬼手似乎烦了陆拾离，一下松开了杨苏侑的脚踝，如同一只八爪鱼顺着陆拾离的指尖就往上爬。 “咦～！！！” 陆拾离瞬间像是一只应激的猫，直接猛地跳起，原地乱跳，狂甩手臂！ 走开啊！！！ 这鬼手却硬生生在这样颠簸的情况下，一路向上直至碰着了她手上银链，才像是被电击了一下似的，直接弹飞了出去，掉进了黑暗之中。 杨苏侑看着陆拾离从癫狂状态平静下来，才问：“怎么样？那是什么东西，走了吗？” 刚陆拾离甩得太快了，她没能仔细看出那是个什么东西。 “没注意，应该走了吧？”陆拾离四处望了望，将手往外衣上抹了又抹，才勉强将那鬼手留在手上的诡异触感驱散。 “那就好、那就好。”杨苏侑松了一口气，又转过身去，抬起手上的灯继续向前走。“那我们继续。” “嗯。”陆拾离应了一声跟了上去。 有了刚刚的教训，她接下来更加注意脚下的情况了，每一步都走得格外小心，时间仿佛过得格外漫长。 她有些焦躁地抬起头，感觉身子有些发热，前方原本一望无际的黑暗中，突然有了些许光亮。 陆拾离又低头一看手表，时间距离她们进入冥府起已经过去了四个小时。现在是晚上八点多，距离凌晨十二点，时间还算充裕。 这要比她想象之中顺利得多。 她带着心底涌上的欣喜抬头，翘首以盼着快些抵达终点，但在目光晃过那几乎快要熄灭的魂火时，突然像是被浇了一桶冷水。 她分明记得，杨苏侑先前就说过，要朝魂火最亮的方向走！ “杨苏侑！方向是不是错了？”陆拾离在后面喊了一声。 前面的人像是没听见一般，没有任何反应，依旧是提着灯，一直往前走着…… 第67章 “你当时被鬼附身了似的，我喊你、拦你都不起作用，只能动手了。” “杨苏侑！” 陆拾离终于品出一丝不对劲来,脚下快走两步，绕到她面前。 只见杨苏侑双眼无神，四肢僵硬着,一板一眼的朝前走着，丝毫不为陆拾离所干扰。 “喂！杨苏侑！” 陆拾离在她面前招了招手，她没有反应。 “停下！” 陆拾离按住她的肩,想让她停下脚步，可她直接将她撞开，径直往前走去。 “杨若鸢？！” 陆拾离甚至焦急地抬头看向一直跟在杨苏侑后面的人,但她一如既往,还是原来的样子只是跟着杨苏侑,更指望不上。 “欸——” 她重重叹息一声,捋了捋头发抬起头看着杨苏侑前进方向的尽头,越离那近,那儿越显得亮起来,甚至隐隐泛红,能感受到周围的温度在慢慢上升。 陆拾离盯着杨苏侑抿了抿嘴，带着一脸抱歉，照着她的脖颈给了一手刀，想先将她打晕再做打算。 然而她失策了,这一下下去,杨苏侑和没事人一样,根本没有任何反应，甚至脚步都没有一丝停顿。 “杨苏侑！！你醒醒啊！” 陆拾离用尽了办法,甚至想要将她先按倒,她却如同一尊被设好运行指令的机器，她根本没法撼动她半分。 她最后没了办法只能硬生生拽着杨苏侑的左手,但又怕用力太过扯伤她，只能一步一顿地跟着她向前走。 随着距*离那处红光越来越近，陆拾离终于能看清那是什么东西。 那是一条左右望不见尽头，横在她们面前，流着滚滚岩浆的峡谷，翻滚的岩浆吐出一股股热浪，炙烤着四周的一切。 而她们脚下的路绵延出去直至尽头，如同横悬在岩浆上空的一柄利剑。 而时不时会有烈焰从岩浆之中迸出，像是在锤炼着这柄古剑，又像是一双双巨手，将不断向上爬的死灵重新揪下来丢入岩浆之中。 此刻她们正走在这剑锋之上，再向前，只能葬身火海了！！！ 为阻止杨苏侑上前，陆拾离几乎快力竭了。她绕至杨苏侑正面，微微喘息着，眼里带着不忍，“杨苏侑，我没办法了，希望你以后别怨我……” 啪——今天打也要打醒你！ 陆拾离狠狠打了杨苏侑一巴掌，紧接着一面倒退着，一面对她使出了十八般武艺。 “杨苏侑！你忘了你来这里是干什么了吗？！” “杨苏侑！醒醒！再不醒来就真的要一直睡了！” 在离悬崖边缘只剩半步远时，陆拾离心里清楚，她此刻应该立即抽身离开，可她盯着杨苏侑迷茫的双眼根本无法就这样放弃。 第82章 “杨苏侑！！！” 她喊着她的名字，和那些攀附在悬崖峭壁上被烈焰不断炙烤的死灵一般声嘶力竭。 她嘶哑的声音好像穿过了那条伸手不见五指的阴森之路，门外的楚情况乎有所感应一般看向里面。 而另一边的池御清察觉到楚情词的动作，保持着握刀的动作，朝着冥府大门里抬起头来。 从里面吹出的阴风掠起她那银色的眼帘，短暂的露出了她那双异色寂寥的眼睛。 陆拾离用力挥出一拳打下，伴随着清脆的银铃之声，杨苏侑被这一拳打得连连后退两步。 “嘶～陆拾离……小心！” 刚刚回过神的杨苏侑还没来得及关注身上传来的疼痛，就看见面前满头大汗的陆拾离身后扬起了一道火光，危险的气息扑面而来，她顾不上自己安慰伸手去拽她。 陆拾离当然知道她在提醒什么，赶忙往迈开腿前走。 这时，杨若鸢忽然动了，迅速扑到两人身前，张开双臂，将两人护在身下，飞溅起的岩浆尽数让她挡了下来。 陆拾离回头看向杨若鸢无神漆黑的双眼，耳边响起滋滋声，脑海里有一瞬间的空白。 “快往后走！”还是杨苏侑先反应过来了，双手扯过两人向后退。 等退离了那一片翻滚着岩浆的死亡峡谷，两人才双双松了一口气。 陆拾离弯腰撑着膝盖，大口大口喘息着，安抚着过于紧绷的心弦，看向正前前后后检查杨若鸢身体状况的杨苏侑。 “怎么样？你母亲……受伤严重吗？” 杨苏侑摇摇头，面色有些凝重与自责道：“没看见有外伤。” 可她的确看见了，杨若鸢衣服上被熔浆烫出的一个一个小点。 陆拾离看了看不远处的红光，瘫坐在地，问“你之前是怎么了？” “我也不清楚，脑子和浆糊似的，就记着我们还在那片黑里走着，回过神就在这了。” 杨苏侑身体一软，也坐在地上休息起来，身上传来隐隐的酸痛，她抬手起擦过嘴角，看见手背上有一抹殷红。 “你打的？”她递过去给陆拾离看。 “你当时被鬼附身了似的，我喊你、拦你都不起作用，只能动手了。”陆拾离无奈，想起这个就来气，“不然你就要下去做十分熟的肉排了！” “下手还挺狠的。”杨苏侑将手背上的血迹抹干净，抬头看着那渗人的红光，双眼有些发直，喃喃道：“还好有你在，不然我不知道我会干出什么不可饶恕的事了……” 陆拾离知晓她的话外音，看了看站在她身后一言不发的杨若鸢，又抬起手看了一眼时间，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沙砾。 “没剩多少时间了，我们得继续走了。” 她站起身，为了避免杨苏侑再被什么未知的东西干扰，她决定教她念清心咒。 “等会我说一句话，你就跟着我念一句。” “好。”杨苏侑提着魂灯迅速从地上爬起。 循着魂火最亮的方向，两人一鬼一步一步远离炙热，重新被阴寒包裹。 陆拾离渐渐感受到了杨苏侑所说的那股寒冷，直钻进人的骨头缝隙里。 现在离凌晨，只剩下一个半小时了。而路的前方仍旧是看不见终点的一片黑，压抑的氛围里，急促的呼吸声十分明显，念咒的声音也越来越弱。 杨苏侑蹒跚了两步，弯下腰，撑着腿剧烈呼吸着，冰冷的空气钻进肺腑里冻得她作呕，提灯的手已经冻得没了知觉。 她平缓了一下呼吸道：“陆拾离，你回去吧，剩下的路、我自己走，应该、很快就到了吧。” 说完，杨苏侑就不等陆拾离是否应答，又提起灯踉跄着往前走，可刚走两步，就一下失力跪倒在地。 “杨苏侑！”陆拾离赶忙上前两步，想要将人扶起，伸手触碰到她时，被她身上的冷意冻得缩了缩手。 她连忙抓着杨苏侑提灯的手到面前，接着这一点光芒，她才看清，这人全身上下已经结满了霜，脸被冻得通红，眉毛上也覆盖了一层白霜，整个人被冻得哆哆嗦嗦的，除了提灯的右手还完好。 “还听得见我说话吗？” 杨苏侑意识恍惚隔着白气看着陆拾离，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虚弱的说：“陆拾离……你快、回去吧。”放弃我们，回去吧。 陆拾离扶着杨苏侑的肩膀，抬眼看了看半隐匿在黑暗中，来回飘动的杨若鸢。 放弃她们，回去吗？ 时间只剩下一个小时左右了，没有太多时间可以犹豫。 陆拾离手抓紧了杨苏侑的肩膀后又松开，好像放弃不了…… “你、你干什么？！”杨苏侑发懵的脑子因为陆拾离的动作而有了一丝清明。“你疯了！” “我背你走。还有一个小时，如果这一小时到了，我们都没有到，我就会摘下银链一起回去！” 陆拾离背着杨苏侑勉强起身，等适应了一下后才继续往前走，“把灯举好！”她强硬开口打断了杨苏侑还要劝她放下的话。 杨苏侑盯着她，心里五味杂陈，这还是她除了杨若鸢之外，感受到了第二份最纯粹的善意。 她依旧忍不住，带着一点破碎地哽咽：“你到底图什么啊？！” 像她这样的人，一直都是利来利往的。 “你这会儿要是哭了，等会儿不会眼睛上留下两茬冰吧？然后睁都睁不开那种？” 又是答非所问，这回答，让杨苏侑莫名跟着想象了一下自己眼睛上长出两冰碴的样子，然后，她的哽咽直接堵在了喉咙里。 见杨苏侑安静了，陆拾离又正经的说：“别睡着了，我们，很快就能到终点了。” 或许是带了坚决的信念，这一次的出发，没有走多久，被绝望黑暗笼罩的前方，出现了一点橘光。 陆拾离带着一点惊喜与试探，盯着前面的那一点橘黄色的光，开口问：“杨苏侑，一加一等于几？” 杨苏侑：“……二。” “好了，这回我们都没中邪！”那一点橘光在陆拾离眼中，如同夜里亮起的星斗。 终于到了！！！ “放我下来吧，我觉得我可以自己走了。” 杨苏侑一下将陆拾离那幼稚的试探抛在了脑后，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而后跳落在地，一瘸一拐地朝那走去。 好像一瞬间，她体内涌出了无限的能量，能供她再走上十万八千里，可真的近在咫尺了，她忽然又走慢了起来。 是啊，到了…… 在踏入那一片暖橘色光笼罩地方的瞬间，陆拾离一瞬间感觉身上的寒意被驱散了。 这光如同夜里的路灯。 她仰头看去，光从上空洒落，却看不见光源的尽头。 杨苏侑搓了搓冰冷的手，珍重地牵起杨若鸢的手，开心说：“母亲，我们到了……” 到冥海了。 “冥海无涯，生人止步。” 一道声音喊住了正要继续向前走的几人。 陆拾离回头看去，身后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名坐在褐色藤椅上织围巾的女人。 她穿得很现代，黑色的马甲加白色的针织外套，一条灰黑色的宽松裤子，微卷的半长发，看上去三十来岁的样子。 可不知道为何这样人，身上却有一种阅经千帆、岁月沉淀的气质，一举一动都恪守礼仪，与刚刚那威严的声音相得益彰。 “请问您是？”陆拾离礼转过身貌道。 女人停下手中活，将手里勾到一半的红色围巾放在藤椅上，站起身看着两人：“用你们的话说，我算是这里的负责人——罗浮，负责拦截像你们这样误入这儿的人。” 她步履款款走到杨苏侑身前，目光落在她牵着杨若鸢的手上，语气柔软，“松开手吧，前面的路，她要一个人走才行。” 杨苏侑忽然变得有些不知所措，握着杨若鸢的手，一会抬头看陆拾离和眼前的罗浮，“我、我……”她想说的话，迟迟没能说出口。 “我知道。”罗浮抬手落在她肩膀上，为她拂去身上的霜华，言语间变得亲切，面容和蔼，“孩子，这一路走来，很冷吧？” 第68章 真正意义上的助——手啊？！ 这一路走来冷不冷？杨苏侑想,是冷的，但是她有陆拾离的帮助，已经走完了。 可罗浮说,她的母亲接下来的路要自己一个人走。 杨苏侑的睫羽颤了颤，她说：“接下来的路，也会一样冷吗？” 罗浮笑着摇摇头说：“不会的。” 就在这时,陆拾离好像看见了有个眼熟的东西跑了过来。 她睁大眼睛看着停在自己身前不远处的鬼手。很显然它也已经注意到了陆拾离，那个把自己甩飞的家伙。 鬼手两根手指着地，呈迈开的姿态,其余手指,顶着一个比自己高了、大了不知多少倍的红色围巾。 红色围巾应该是出自罗浮之手,同样的红色,像是让血染红的。 罗浮发现自己的助手迟迟没过来,扭头看见它正与陆拾离僵持着,无奈朝它招了招手,“胆小鬼,快过来。” 第83章 鬼手听见罗浮的指令，麻利地顶着围巾跑至罗浮跟前。 杨苏侑看着这只突然出现的鬼手，有些紧张地退了退。 “别害怕。”罗浮安慰了她一句，将鬼手托举的围巾拿起,一圈一圈裹在了杨若鸢的脖子上。 杨苏侑被围巾上毛绒绒的‘杨若鸢’三个字吸引去注意力,她问：“这是什么？” “这是困在在尘世里的遗憾,来到冥府化作了思念。我将它织成围巾或者其她东西，交给要走过冥海的人,这样她们便不会感到寒冷。” 罗浮解释完,又重复了一遍之前的话：“松开手吧。” 杨苏侑知道时间不多了，她不舍地松开了握着杨若鸢的手。 罗浮又拍了拍杨若鸢的肩,依旧是细声细语，像是在提醒她：“该走啦～” 下一刻，杨若鸢真就转过身去，但不再是飘着，而是在暖橘色的光下，朝那边慢慢走去。 杨苏侑目送着那陪伴她长大的身影越走越远，仍不住追上前几步，又硬生生停下，扯着嗓子朝她大喊一声：“妈妈！” 那快要消失的背影好像有了一刻停顿，但太远，太模糊了，看不清她有没有回过头。 杨苏侑又小声哽咽了一句：“走好……”眼泪无声无息地从眼角滑落。 等到杨若鸢彻底消失在了众人视野之中，罗浮侧目瞥了眼一旁地上的鬼手，才再向着两人再开口：“刚刚胆小鬼已经将之前的事告诉我了，很抱歉之前吓到两位了，它是我的助手。” 真正意义上的助——手啊？！ 陆拾离的目光不受控地滑向地上乱七八糟比划着的鬼手，这样真的能讲得清过程？ 杨苏侑抹了抹眼睛，看向名为胆小鬼的鬼手，很快就想到了之前抓住自己脚踝的东西，一脸难以置信的说：“之前是你抓着我的脚？” 胆小鬼抬起三根手指点了点，如同人一般点头。 “它应该是察觉到了你们走错了方向，所以想拦住你们。” 罗浮翻译了一下胆小鬼想要表达的意思，然后目光落在陆拾离手腕的银链上，似庆幸道： “好在你们有拘魂使的信物才没酿成大错。” 陆拾离抬起手看着银链，想到鬼手被甩飞的场景，尴尬地朝它道：“之前……不好意思啊。”毕竟人家是带着一番好意上来的。 胆小鬼指尖哒哒哒地在地上转了个向面对陆拾离，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 罗浮继续翻译：“它说没关系，都是拘魂使的错。” 陆拾离：……啊，也不知道池御清接不接这个锅。 “那请问，我之前为什么会那样？”杨苏侑接受了胆小鬼的模样后，也就没那么害怕了，反而的问起了自己之前和中邪似的情况。 这下胆小鬼没了动静。 罗浮也沉默了片刻，而后双手交叠在身前，开口：“你们该走了，时间已到，别让外面的人久等了。” 看样子是不想多提。 陆拾离与杨苏侑对视一眼，默契地没再追问。 “走吧。” 两人摘下手腕上的银链，只觉得忽然出现一股强大的吸力凭空出现，拉扯着她们，一晃神地功夫，就回到了太平间的地面上。 那股渗入骨髓的阴冷顷刻散去。 陆拾离刚刚吸了一口来自阳间的新鲜空气，就见楚情词走到自己面前，伸出手说：“该走了，有人来了。” 楚情词脸色不太好，大概是有什么事，她也不磨蹭，立即抬手搭在她掌心之中借力从地上爬了起来。 杨苏侑跟着起了身。 另一边的池御清更是立即封好冥府大门就要走，“啧，这回她们动作更快了。” 楚情词这回没有借助其余工具，像池御清一般挥手打出一道光落在空中形成了一道浅浅的光影，如同阳光投射在水中形成的粼粼波光，随后牵起陆拾离就直接走入光影之中。 与此同时，四周墙壁上突然出现一股奇怪的术法波动，从外至里，所过之处，一切都褪去色彩，静止不动。 “杨苏侑，快跟上！”陆拾离跟随楚情词走入光影之时，眼睁睁看着左右两片灰色地带在迅速靠拢过来，焦急地喊了一声杨苏侑。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不知是好是坏。 “来了！” 杨苏侑连忙朝楚情词设立的光影靠拢过去。可那施法之人仿佛知道了她所想一般，两边术法吞噬色彩的速度骤然提升！ 待她走至光影之前，它们成功汇合将光影一并打散。 空荡荡的太平间里，只剩了杨苏侑一人。 另一边，陆拾离已成功跟随楚情词直接回到了此处有妖小店外，她转过头看着被强行封闭的光影，担忧的问楚情词： “她不会出事吧？” “不会。” 楚情词此刻的注意力却都在陆拾离冰冷的手上，她收紧手将它捂在掌心之中，才抬眼看向刚刚出来的地方。 “只是驻守在医院的妖管局人员察觉到了我们的动作，又没做什么坏事。”况且这群人，也不是冲着杨苏侑来的。 “这样……那确实。”陆拾离放心了，因为妖管局的人还是讲道理的。顶多杨苏侑个人行为不检点，被批评一顿。 见她还在想那边的事，楚情词眉头微皱，握着陆拾离的手朝自己身边拉了拉。 “怎么啦？” 感受到手上的力道，陆拾离回过神，才发现楚情词一直牵着自己的手，心里一阵小小雀跃。她藏着高兴，假装没有发现，就没有抽出手的理由。 “明天钟语灿就要去考试了。”楚情词牵着着陆拾离慢慢往店里走。 “是吗？！”陆拾离像是被惊醒，这段时间好像没怎么关注钟语灿，“怎么这么快！” 还好还好，明天开始考试，不然就错过了！ “你刚从冥府出来，身上缠着的阴气过重，伤身，需要好好休息，这段时间就别往外跑了。” “嗯，好。” 这会儿陆拾离脑子里全然忘了还在太平间里的杨苏侑。 杨苏侑看了看一片灰暗的四周，紧张地咽了咽口水，果断转身走到门口，正要开门之时，门忽然被打开。 与此同时，四周的灰色如同潮水一般往门口退去，被静止的机器嗡鸣声重新响起。 从外面乌泱泱走进来一群人，她们统一穿着黑白色的属于妖管局的制服，短靴哒哒哒落在瓷砖上，气势汹汹的。 领头的那位，半扎着丸子头，长相甜美，比杨苏侑还矮上一些。此刻与杨苏侑面对面，却将她压得步步后退。 不知是有意无意，她的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杨苏侑的心跳上。 杨苏侑加快呼吸以用来打乱对面人的节奏，稳住慌乱的情绪，盯着逼近的人，一脸严肃问：“请问您是？” 那人却弯起眉眼，目光在屋里扫了一圈后落在杨苏侑脸上，“怎么就剩下你一个人了？她们跑得这么快？都不带上你？” 听见这话，杨苏侑很识相地闭上了嘴巴，这些人的目的，貌似不是她。 “放轻松，我又不是在挑拨离间。”她说着取下了身前的证件举到杨苏侑面前，自我介绍：“我是妖管局特别事件调查处的处长，霍安聿。” 杨苏侑扫了一眼白色证件上那黑色的三个字，完全与眼前这张毫无攻击的脸联系不起来，可这么年轻的处长，应该也不是什么容易对付的角色。 “霍处长，有事？”杨苏侑与她拉开点距离。 霍安聿抿嘴停下脚步，没有跟上去，双手横抱胸前说道：“你们在这儿做了什么，我不感兴趣，我只是想问问你，刚刚除了你，在这里的另外一个人，是谁？在哪？” 她提到‘人’一字时，语气格外重一些。 杨苏侑万万没想到，即使霍安聿不在场，居然也能精确么猜到在场真正是人族的只有两人。 她们在找陆拾离？妖管局的人要找一个人居然会费这么大力气，却连一个名字都得不到。 这让她不得不想到陆拾离那位神秘莫测的朋友。 这里或许藏有什么秘密，但那又如何，她可不会随随便便透露朋友的信息。 “霍处长，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您问‘人’啊？这里到处躺着的不都是吗？我也不认识她们啊，要不您问问她们？” 霍安聿勾起唇角，带着危险的笑，“关弦。” “在！” “把杨小姐请回妖管局，喝杯茶～” “是！” 杨苏侑看着朝自己走来的女人，试图反抗，但两三下就被她给擒拿住了。 “喂！你们就这样随便抓人了的吗？！我犯什么错了？！”她挣扎了两下，没用。 “我们现在怀疑杨小姐在这里进行了某种秘密仪式，在我们调查清楚是否危害公众生命健康时，还请你，配合一下。” 杨苏侑：……刚刚不是还说不感兴趣的吗？！！ 霍安聿走到被打开过冥府大门的墙壁前，抬手贴在墙上，掌心里似乎还能感受到从另一个世界沁出来的冷意。 第84章 还是慢了一步，差一点点。 她转身对一众人道：“回妖管局！” “喂！喂！” 任凭杨苏侑怎么挣扎，这群人都不为所动，直至她被关弦塞进车里，双手才重获自由，随后车门被咚的一声关上，她没了人身自由。 “你最好将实话告诉我们，她很重要。” 杨苏侑揉捏手腕地动作一顿，听见霍安聿继续说着：“这关乎所有人的性命，不止你我。” 第69章 “快过来拿我给你带的礼物！！！超大份礼物！” 【加油,你是最棒的！】 【那还需要你提醒？我这二十多年在学校里是白待的？放心，区区考试，我手到擒来！】 陆拾离嘴角漾着笑意,翻看手机上几日前与钟语灿的聊天记录，记录翻到最下面，是她刚刚发出去的：【来了吗？】 钟语灿在考前问陆拾离,可不可以考完后来楚情词的店里开个小小的聚会，然后喊上一些与人类好相处的妖怪，当然越多越好。 这事她问过楚情词了,楚情词说没问题。 每个人都有属于她的毕业典礼,可钟语灿没有,她无法正常的去参加属于她典礼。 陆拾离不由得恍惚看着窗外的蓝天,时间真的过得真的很快,一下就到夏天了。 她想起自己过去的高考,大学,其实没有太深刻的印象,她的生活重心都围绕在抓妖上，也因为这点与其她同学格格不入。 所以到现在回想起来，过去好像打上了一层朦胧的滤镜，里面人和物都变得很虚幻。 唯有那曾经装书的书包一直跟着她到现在,成了过去生活的见证。 陆拾离放下手机看向一旁桌上的背包。 装书…… 等一下,书…… 她迅速拿起包打开一看,果然，杨苏侑给她的表白大全还躺在里面！她将这书从包里拿起,觉着它在发烫。 放在这屋子的任何一处都发烫啊！ 要不干脆丢了吧？ 陆拾离拉开窗户,咔哒一声，凉爽的风吹了进来,她突然想起最开始与钟语灿见面时躲在室外空调机上的场景。 头顶上是来自高中生赤忱而热烈的表白起哄声。 钟语灿的声音还在耳边：“你该不会也在想你喜欢的人吧？” 是，是在想我喜欢的人。陆拾离现在承认了，她把举起的书又放下，丢了怪可惜的，不如先看看？看完再给杨苏侑送回去。 在翻开书的第一页时，她的手停住了，目光滑向了一边床上放着的小狐狸，小狐狸的眼睛正对着这边，像是楚情词在看着她。 她赶忙起身跑过去，将小狐狸面转了转，让它先面壁思过，这才又跑回原位翻开书，从第一页到最后一页，沙沙的书页声和咚咚的心跳声混合在一起。 嗡—— 手机的震动差点让她整颗心跳出胸腔。 陆拾离欲盖弥彰地将表白大全再次藏起，慌乱的拿起手机。 是钟语灿发来的消息：【陆拾离！你在哪！！快过来拿我给你带的礼物！！！超大份礼物！】 “又有什么鬼点子了。”陆拾离起身回了消息，立即拉开了门，直奔天台。 她们将这次聚会的地点设立在天台，天气好，通风。 虽然准备的大部分吃食都是水果和楚情词自酿的酒水，但想着还是有些普通人，所以也预订了一些正常人吃的食物，这样不会影响到妖怪们。 “跑哪去了？这不该是你的活儿么？怎么还偷懒起来了？” 陆拾离刚刚从楼梯口走出来，就收获了来自光宜的亲切问候，她与穿着清爽的楚情词正在伞棚下切着西瓜，就连脚上毛绒绒的小兔子都变成了夏天版。 楚情词闻声抬头，笑看过去。 视线相碰时，陆拾离略微有些心虚地抿嘴一笑，刚看某本书过于入神了，她立马挽了挽手上不存在的袖子走过去，中气十足道： “来来来，什么活通通交给我！” 楚情词捏起一小块西瓜塞进她语气里，笑道：“都做完了，只能交块西瓜给你了，怎么样？甜不甜？” 残留在她指尖西瓜汁顺着陆拾离的唇缝先一步让她领略到了清甜，她脑子懵了一瞬：“甜的。” 一旁的光宜看得摇摇头自顾自往翘起的嘴里送了一块西瓜。啧，甜的。 “额，钟语灿呢？她说给我带了东西。”陆拾离从刚刚的感觉里抽离出来，目光扫过那粉嫩的指尖，细细嚼着西瓜，左顾右盼道。 “在这呢！”声音从后头传来。 陆拾离转过身去，看见钟语灿怀里抱着个大纸箱子从楼梯口走上来，身后跟着的是张毓卿，再往后是冒出个头的陈礼。 张毓卿的穿着打扮与以往不同，她和钟语灿一样穿着蓝白色的旧校服，一双帆布鞋，像个高中生，脸上是干净的笑容。 陆拾离双手一拍，看向她们手里的大纸箱，乐呵呵地走过去，“哎呀，过来就过来嘛，带这么大的礼干什么。” “你往后退退，下面还有一个人呢。”钟语灿捧着纸箱绕过陆拾离伸来的手走到一边去将箱子放下，“我这叫，礼尚往来～” 最末尾传来吴虞急切的声音：“快快快往前走，我要提不住了！” 陆拾离收回手，跟着钟语灿到一旁，蹲在纸箱边问：“这里面是什么啊？” “你打开看看就知道了。”钟语灿接过后后面人手中的纸箱一一放在地上排成一列。 这神神秘秘的样子，楚情词和其她妖怪也好奇地围了过来。 难道是张毓卿准备的谢礼？陆拾离连忙将靠得最近的箱子扒开一看——纸飞机？ “这什么？”她捏起箱子中的一架纸飞机，提到面前仔细看，这纸飞机似乎是用卷子做的。 而箱子里大部分都是纸飞机，少部分是纸折的别的东西。 “看不出来吗？”钟语灿站在一边，抬起下颚，神采飞扬道：“你给我的辅导书，我全部写完了！你看！” 她说着，将纸飞机翻了翻将上面的字迹指给陆拾离看。 “可以啊！”陆拾离笑着惊叹一声，然后疑惑：“你写完了就写完了，全部折了给我干什么？” “你既然送了一份这样的大礼给我，我自然得回一份给你。”钟语灿说这话的时候有点咬牙切齿的感觉。 “这写卷子我一张一张写的辛苦，折的也辛苦，那段时间我几乎没有可以玩的时间，所以！你必须好好保存着这些卷子，才对得起我！” 楚情词在一旁夸赞：“折得很精细呢。” “楚姐姐相当有眼光！”钟语灿竖起大拇指，也不知道是给她自己还是给楚情词。 于是陆拾离在各种夸赞声中举手投降：“好好好！我肯定好好保存。” 她的目光顺着脚边的箱子一路过去：“一箱、两箱、三箱、四箱、五……咦，螃蟹？” 尽头的吴虞手里提着一兜子海鲜，螃蟹的个头很大，十分有活力地戳着网兜。 “这个……”吴虞将东西往身后一藏。 陆拾离的视线很快被笔直的双腿给挡住了，她扬起小脑瓜子，正对着的是楚情词完美无瑕的脸。 “你不许吃，听到没？”楚情词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上回骗她的事，她还没忘记。 吴虞从楚情词身后探出头来，带着一脸抱歉说：“陆姐姐，你海鲜过敏的事已经不是秘密了。” 然后扭头看着一侧的人迅速变脸道：“你们应该不过敏吧？想怎么吃？” 陈礼：“不过敏，我都可以。” 张毓卿：“我随你们。” 钟语灿：“那当然是用最简单的烹饪方式以及食材，清蒸吧，走走走，我们先去处理一下。” 陆拾离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一兜子海鲜离自己远去，她深深叹了一口气，可能，这！就是有缘无分吧！ “别看啦，来想想这些，你想要放哪里？” 楚情词挨着陆拾离蹲了下来，捡起一架纸飞机，捏着它从她眼前飞过。 蓝色天空背景下，纸飞机像是从天边划过。 “等下。”陆拾离抬手捉住楚情词捏着机翼，目光从她粉润的指甲盖沿着瓷白的手臂一路向上，触及她的双眼时才停下，“好像有个更好的办法。” 楚情词慢慢屏住呼吸，觉的被陆拾离的视线扫过的地方，有一丝麻麻的，她的掌心好烫，可她的眼睛偏偏在这个时候过分的纯粹。 一点都不好玩。 她一下松开手站起身，再次低头看着她：“什么办法？” 陆拾离慌忙伸手接住掉落的纸飞机，她不知道为什么楚情词突然就松了手站起身，抬起头看过去，她那刚刚被自己抓着的手腕上有明显的红痕。 她记得……没用那么大力啊？ “我弄疼你了？” “没有。”楚情词无措地把手收起，又问一次：“你想到什么办法了？” 陆拾离将手上的纸飞机举起从两人头顶上飞过，“把它们放起来就算保存起来，看不见的话可能时间一长就忘了，所以得放在看得见的地方。” 第85章 她指着伞棚说：“把它们挂在那个下面吧。” “好，我来帮你。” 两人各抱起两个箱子走到伞棚下整理起纸箱里的折纸。 “小陆！” 正串纸飞机的陆拾离听见天上传来一声呼唤，抬头看去，原来是五彩载着聚宝儿她们来了，还有剩余的妖怪们。 看见那么多妖怪，她一时之间有些惊喜，低头对楚情词说：“你喊了那么妖怪来？” “反正你都认识不是吗？也是她们自愿，否则我绑也绑不来。”楚情词笑着将手里弄好的纸飞机提起绑在了伞棚之上。“不过，怎么杨苏侑没来？” “她发消息给我说她忙，大概忙着倒腾她那些宝贝古董吧。” 陆拾离目光跟随着她的动作，接着视野一黑，从五彩身上跳落下来的聚宝儿直接抱在了她头上。 “我也要！我也要！小陆大人！” “星慕！我出门前怎么和你说的？！” 星慕正要学着聚宝儿的动作往下扑，却被身后的雎尔及时提住了衣领，她丧气的低下头，复述了一遍雎尔的话：“要遵守规矩，不然就回去再跑十个山头……” “那你要去跑吗？” “不要，星慕不要去跑山头！” 雎尔笑骂一声轻轻拍了拍她的头，“去把金灵草搬下来放旁边去。”说完便从走向楚情词她们。 “你们今天在做什么？喊这么多人来？” 雎尔一面说着，一面转头看着小潜跑向天台另一侧的陈灵，那边已经搭起了烧烤架，烤起了生蚝。 “不清楚，但还挺有趣的。”光宜将手里的纸飞机提起在空中荡了荡。 “啊……折纸飞机呐？你准备的材料够多么？不然可不够我们折的。”椿婆婆笑盈盈的和青黛一同围了过来。 陆拾离目光一一在众人身上扫过，原本一开始就只有她和聚宝儿相依为命的，现在居然已经有了这么多朋友在身边。 “这些纸飞机只需要挂起来就好了，请各位来是为了一件事，签名。” “签名？” “嗯哼，存在于高中生之间的毕业留*念方式。” 第70章 听八卦也是要付出点代价罢了！ “在张毓卿毕业那一年,我看见大家都在互相签名留念，但唯独她是一个人。” “所以我想给她补上。” 钟语灿说，这是她最后想为张毓卿做的事。 在那保存了数十年干干净净的校服上,写下大家的名字。当时在嬉闹的课堂里，她一个人坐在角落，和周围的喧闹格格不入。 “我也可以写吗？” 聚宝儿蹲在陆拾离肩膀,低头看着她在张毓卿的校服上写下名字。可它又担心自己写了，会给人家招来霉运吧。 “写吧。”楚情词轻声说，“没事的。” 聚宝儿睁大眼睛：“真的吗？！” 张毓卿侧着脸,看着被毛绒绒衣物裹着的小妖怪,瞳孔轻颤,“嗯,我并不在意那些。” “去吧。”陆拾离将手里的笔塞进聚宝儿怀里,捧着它到一个好下笔的位置。 聚宝儿有些激动,自豪的说：“聚宝儿,这是小陆给我取的名字,她说，希望以后我可以多聚福气、多聚好运！希望你以后也一样！” “谢谢。”张毓卿真挚道了一声谢，朝着另一边钟语灿看去。 同样是天台，同样是被落日烫红的天边,少年带着肆意明媚的笑,好好站在那等着自己,时间像是一直往前走，又好像倒退了。 她与钟语灿终于走出了困着两人的十七岁。 钟语灿回以一个微笑,忽然右手腕上传来轻微的一声咔哒,她低下头抬起手，手表上的碎裂痕迹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得一干二净,那早已经停摆的指针又开始旋转，终于走向了下一个整点。 “我说……你们能不能分点妖来给我？都围着张毓卿，那我呢？那我呢？嫉妒会使我面目扭曲。” 钟语灿忍着眼底的酸涩抬起头朝着一众妖怪喊道。 她身上的校服已经有了陆拾离、陈礼与吴虞的名字，那俩人正坐在她身后的桌子上，一人漫不经心转着手里的笔，一人悠闲地晃着脚，安静看着。 “哦？面目扭曲？今天……也没化时下最流行的妆容啊？” 陆拾离忽然想到了与她初见那天，带着一丝揶揄，反手抽出几张湿纸巾，朝她走去。 “今天纸巾可是管够的！来，让我看看，这次又是哪里扭曲了？” 钟语灿像是一下被戳了痛处，使劲眨了眨眼，要把眼角的泪眨散，哇哇叫：“陆拾离！我和你拼了！” 可惜她没得逞，走到一半被签名上瘾的聚宝儿拦了下来。 “我来签！我来签！” “咦！这里不行！这里是留给楚姐姐的！”钟语灿迅速出手捂住了陆拾离名字旁边空白的风水宝地，让聚宝儿另挑地儿。 正要在张毓卿校服上下笔的雎尔忽然顿住，抬眼看向一边正抿酒的楚情词，当事人只与她对视一眼，然后默默把头扭到了另一边走出了人群。 光宜挑起眉摇摇头说：“好像有些幼稚。” 雎尔肯定：“是有点。”然后提笔挪到了另一处空地写下名字。 都活了数千年了，这样的行为还是头一遭。 陆拾离拎着桌上沁出水珠装着橙色果酒的玻璃瓶，慢慢走到楚情词身边，与她初次见面时那样碰了碰瓶子，她喉咙动了动，看着楚情词，默不作声。 楚情词感觉到她有许多话要说，或许是她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于是她善解人意地抿了口酒，又转过身默默看着其她人打打闹闹去了。 直至太天黑前，钟语灿扯过着陆拾离悄悄说：“我准备和毓卿去学校再看看，要走了，就不和你说再见了，你也要加油！” 然后她抬起头怔怔看着钟语灿与张毓卿走远。 一场聚会也随之散了场。 将天台的东西收拾了一下后，楚情词打算趁这机会与妖怪们商讨一下接下来该如何应对大疫。下楼前她看了眼从与她碰杯起就默不作声的人，还是有些不放心。 她说：“你们先下去吧。” 妖怪们默契的没多说什么便下了楼。 楚情词将陆拾离被晚风吹乱的头发捋顺，蹲在她面前，右手贴在她红红的脸上，视线从她桌边的空瓶子上掠过，温声道：“又醉啦。” 被晚风吹凉的掌心贴与发烫的侧脸相触的一瞬间，两人都细微地颤了颤。 陆拾离做了一个令楚情词很意外的动作，她抬起手覆在了她的手背上，无意识地摩挲着，覆上来的掌心带着潮湿的温度，融进了春雪似的肌肤里。 “我……”陆拾离动了动嘴，尾音散在了夜风中。 她看见楚情词清浅的瞳孔中铺满了光怪陆离的夜色，她清醒的感受汹涌的情绪被困在了自己胸腔里，她需要宣之于口的发泄。 可她心底又总有一股莫名的感觉困扰着她。 明明喜欢楚情词是一件令自己很开心的事，可为什么会有一点苦涩，却又像雾一样让她捉摸不定。 楚情词有足够的耐心来等陆拾离的话说出口，可她不想让她太过困扰，她摸了摸她的侧脸，“不急，要不要下楼休息？” “我想吹吹风，我没醉放心吧，她们在等你。”看吧，说到别的事，陆拾离你一点也不吞吐了。 “好。”楚情词低低应了一声站起。 交叠的掌心突然失去温度，陆拾离瞬间觉得心好像失重了一般跌落，但很快被轻盈地捧住。 “我很快就回来。”楚情词抽离的手又落在陆拾离的头顶，揉了揉，“回来陪你。”说完就离开了天台。 陆拾离感觉脑子里瞬间成了一团浆糊，明明天台上空荡荡的，她分不清，在耳边作乱喧嚣的是晚风，还是不安分的心跳。 嗡～放在桌上的手机屏幕亮起，打断了她的思绪。 心烦意乱的陆拾离原本只打算随意瞄一眼，可当她发现这是一条入账信息，以及数不清的0时，她拿着手机蹭一下站了起来。 “一……一百万？”转账是来自张毓卿。 陆拾离揉了揉眼睛，还以为自己是真喝醉了。 她拿着手机在天台焦急地走来走去，想要问张毓卿是不是转错了时，张毓卿那边先发来了消息： 【小灿和我说，无论如何都要给你一笔酬劳，我也是这么想的，连带汤小姐的一起，只是不知道多少合适。】 【若是不够，以及日后有什么需要帮助的，你尽管与我说，我会尽力相助。】 【有一句题外话我想告知陆小姐，我能看出楚小姐对你也是有意的，若是互相喜欢，人生苦短，不要像我这般多添遗憾。】 陆拾离看完了所有信息停下脚步，她又怎么不理解张毓卿所说的话呢，这段时间她已经送走了太多人了。 她是这样想着，捧着手机慢慢蹲下，目光紧紧落在那一行小字上——楚小姐对你也是有意的。这行字好像被特意用笔重点标注出来了。 第86章 她将余光瞟向面前的一盆五颜六色的花上，手指随意拨弄着花瓣。 这段时间以来，她能感受到楚情词对她细节上的不同，以来若有似无的默契感。给她递水，替她出头，危机关头及时出现。 可今天光宜的话倒也是让她想起，她好像还和楚情词签着那还债的合同呢！她只是个打工的！ 撇开那么乱七八糟的想法，自己有什么能让她喜欢的呢？是真的有意吗？还是只是顺手而为？ 两个念头在陆拾离脑海里打架，这令她丝毫没有注意到手下的花草瑟瑟发抖，花瓣一碰就掉，掉了一地。 “什么有意无意？”楚情词的声音忽然出现。 陆拾离吓得手一抖，慌忙起身，又蹲久了，身子一晃就往前摔去。 但千钧一发之际，她眼前好像有什么毛绒绒的一闪而过捞了她一下。回过身时，清冽的酒香忽然贴近，楚情词的容颜已经近在咫尺，她能清晰的感知到两人彼此交错的呼吸。 “什、什么？”她不是装糊涂，是真的有些发懵。 楚情词右手举着一片叶子在她面前点了点，“喏，这最后一片，应该是在意的。” 陆拾离的眼睛一颤，这话是什么意思？？良久她才艰难开口：“你都……听到了？” “不是很多，就一点点，大概是关于我的。”楚情词偏着头，眼里带着很明显的笑意，她说：“所以我现在就在这里，你有话就直接问我好了，干嘛为难一株小草妖呢？” “嗯？草妖？” 陆拾离低头一看，一旁花盆里，光秃秃地半妖转过来，带着人性化的委屈，掰着枝丫，仿佛就要哭出来。 她看了看楚情词手中的叶子，又看了看绕着花盆一地的落英。愧疚道：“不好意思啊，我没想到会这样……”她明明没用力啊！！ 小草妖抽泣：“没、没关系哒……”听八卦也是要付出点代价罢了！ 楚情词横了草妖一眼，“不用太过自责，它不疼，它是金灵草。” 金灵草有一个特性，就是它只在冬天开花，其余三季，都是只有光秃秃的褐色枝丫，不过因为爱美，其余三季会收集不同的花草贴在自己身上。 说起金灵草，陆拾离就知道了。 “先不纠结它，你还没回答我问题呢？”楚情词将陆拾离的脸拨了回来。 “我想问你……”陆拾离默默后退一小步。 “嗯？”楚情词紧跟着前进一步。 “不是说天台聚会的吗？怎么……” 楼道里钻出来一个姝颜，她与天台两人大眼瞪小眼。看这情况，自己好像来的不是时候？ 她回来的确实晚了点，但那不是有任务吗？！ “哈……我想说，怎么一个人都没有，原、原来有两位啊，我我先下去了。” 楚情词叹息一声，后退一步，将手里的叶子稍稍用力按在了陆拾离掌心之中，而后幽怨地看了她一眼，转身下楼去了。 陆拾离看着手里的叶子有些不知所措。 “小陆大人，小陆大人……” 这声音脆生生的，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她低头一看，金灵草戴着花盆蹦跶蹦跶地就到了脚边，扯了扯她裤腿。 “不好意思啊。”陆拾离将手里的叶子往它枝丫上轻轻一按，竟又重新沾了上去，她眼睛微微一亮，扭头看向地面。 好吧那些花瓣不是被风吹走了，就是已经脏了。 她说：“我明天给你去采一些，就是不知道你这花是哪里采的，好像没见过，格外好看。” “这个不重要。”金灵草摇摇头，“重要的是，刚刚你应该直接说出口的。” 陆拾离居然在它细细的五官上看出来了几分恨铁不成钢，“什么？” “喜欢只藏在眼睛里是不够的，重要的是要说出口。” 当事人没在，陆拾离好像胆子变大了一点，她握紧了手机，在一片安静的夜色里，听着自己愈发明显的呼吸。 应该是在意的。反正都听到了一点点！ “那我明天准备准备！” 第71章 “陆小姐，你对大疫感兴趣吗？” 陆拾离连夜就和楚情词说搬回自己屋里。 楚情词虽然不乐意但最终也没说什么。 陆拾离在屋子里做了一晚上攻略,把那本表白攻略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觉得她就是个俗人，那些花里胡哨的她做不来,还是简单粗暴的适合她。 她决定，天一亮就去采最漂亮花，做好准备,晚上向楚情词表明心意。 要一气呵成，不许自己有打退堂鼓的机会。 “你要去酒庄？” 五彩没想到陆拾离大早上起来会突然要去酒庄。她要去酒庄为什么不早点和店长说？店长前脚刚去。 “嗯……那里不能去吗？我昨天把它的花都弄光了，准备去重新给它沾一份。”陆拾离托起金灵草做挡箭牌。“它说它那些花都是酒庄摘的。” 要给金灵草沾花是真的,掩盖自己主要目的也是真的。 主要那里的花真的格外好看。 “也不是不行。”五彩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金灵草,“只是……你不知道这盆草为什么会被带来这里吗？” 盆里的金灵草被盯得心虚,几根枝丫扭在主干上都快成麻花了。 “嗯？”陆拾离将它又端到面前,又用手点了点它的枝丫,眼睛一眯：“快说,还有什么瞒着我？” “哎呀～没什么,本就是无伤大雅的事～”金灵草扭捏了一下。 这看得陆拾离额角狂跳,这草看上去怎么贱兮兮的。 “它被送来这里，是因为它沾花惹草，说是要取最漂亮的花来装点枯枝，但惹得众多花妖为争这虚名不得安宁,最后被赶出来了。”聚宝儿嘴快,昨天它跟着众妖一起过来的,知道真相。 陆拾离：“……看不出来，你还挺有本事。” “哈哈……”金灵草尬笑两声,伸出枝丫拍了拍陆拾离肩膀说：“正事要紧,正事要紧。” “正事？”五彩又看向陆拾离，不知道她去酒庄有什么正事,难道是找店长？ 酒庄，陆拾离不是不能去，只是之前店长不在店里，它怕有别的意外就没带陆拾离过去，毕竟那对所有妖怪们来说都是一个很重要的地方。 楚情词修炼有成，就算是现在灵气枯竭的时代，她不必乐意修炼，那些灵气会自动涌入她体内。 可那些小妖不行。于是她花费数千年，用自身灵力滋养了一汪又一汪的灵泉用来反哺众妖，这才有了妖域的长盛不衰。 不过现在店长已经去那边了，而且店长看起来待陆拾离很不同，五彩想带她过去也不是不行。 “嗯，正事。”陆拾离赶紧捂住金灵草的嘴巴，这事她暂且不想让太多人知道。 “行，那走吧。”五彩挥动羽翼往门外飞去。 “那小陆，这次我可以去吗？”聚宝儿跳到陆拾离肩膀上，眼睛水汪汪的看着她。 “当然，本就要和你一起去的。” 陆拾离本来就打算带上它的，毕竟聚宝儿从最初就跟在她身边，是她最亲近的妖，这事她需要它的一点意见。 酒庄的地理位置比陆拾离想象的还要靠里，几乎可以说是深入楚情词开辟的妖域，是它的心脏。 在天上时，她就看见了那一片花团锦簇的地方，和附近青绿色的景色相比，像是色彩鲜明的水彩，美得不像真景。 “到了。”五彩将人放下后，转头就将陆拾离手里的金灵草连带花盆叼了起来，“至于它的事，就交给我吧，你去忙你的。” “小陆大人！你不能就这样抛弃我啊！！我不想和这只乌鸦去！”它要一线吃瓜啊！！！ “这个……”陆拾离看得出金灵草是相当不乐意，都快扭出一朵花来了。 “晚些我再来这儿接你。” 五彩表示这件事没得商量，叼着花盆就转了身s扑腾一下起飞了。小陆大人耳根子软，等会被这破草忽悠了就不好。 陆拾离对此是真爱莫能助，只能望天兴叹，她不会飞啊！ 她带着聚宝儿转身，面对着有两三人高的花墙，她感觉自己仿佛踏入了花海，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这些花儿她没见过，也叫不上名字，却都很好看，叫人心情愉悦。 陆拾离一边挑选着花，一边叨叨着给聚宝儿讲自己来这的目的，好冲淡自己心里的紧张感，但她失策了，知道真相的聚宝儿直接揪着她的衣领发出尖叫。 “啊啊啊！！真的吗！真的吗！” “真的，真的。” 陆拾离无奈笑着点头，它怎么这么兴奋！ 聚宝儿瞬间觉得自己担负重任！替睁大了眼睛陆拾离找最好看的花朵，它抬起爪子指着某处：“那朵那朵！” “好好好。”陆拾离伸手去摘时，那朵被看中的紫色花朵却突然一晃，缩进了花墙里。 ？？？？这什么鬼？ 一人一妖盯着眼前诡异的场景瞬间静了下来。 第87章 紧接着，这高高的花墙突然抖了起来，像是有什么东西就要钻出来。 陆拾离收回手，抱着聚宝儿，默默往后退了一小步。 簌簌—— 一支比刚刚陆拾离她们看中的紫花，花朵更大的，同品种花从花墙里伸了出来，举至她的面前。 “这支吧！这是我开得最好的花，王她值得最好最漂亮的花！” 陆拾离试探性地伸出手，接住了这支花，看着面前的花墙，突然想起了五彩之前的话，开口问：“你是花妖？” “是呀是呀！我们是花妖！” 不同的声音在这片花海里响起，有欢快的、温柔的、清脆的……如同一群精灵围绕着她。 这么多…… 陆拾离忽然就尴尬起来，“你们、你们、刚刚我说的话，你们不会都听见了吧？” “都听见了，我们也不想偷听的。” “可你说的都有关我们的王，所以我们就不得不听了。” 陆拾离抬起双手捂着脸，感觉这会儿没法见妖了。 一根花枝探出直接缠绕上她的肩膀，像人的手臂一般，将她往花墙一拉，“捉妖师，你不用太过害羞，这样的事我们可见太多了！有经验！” “这样的事，太多？！”陆拾离从手里抬起头来，眼里带着探究。 有妖说：“过去追我们王的妖那可太多了！” 陆拾离一颗心骤然紧张：“很多？！” 有妖说：“多，不过我们王看不上她们。” 陆拾离心又稍稍放回肚子里：“这样。” “但你不一样。” 陆拾离又紧张了：“因为我是捉妖师吗？” “不不不，我们王可讨厌捉妖师了，可你不一样……” 陆拾离被吊着一颗心，就连聚宝儿都替她紧张起来了，“不一样在哪？” “你身上有王的气味，这代表她认可你。” 陆拾离顿住脚步，她承认她此刻有一些不太对劲的想法，但：“那是因为前段时间，我用了她的精血，掩盖气息的原因。” “不重要不重要，反正就是认可！” 陆拾离被花妖簇拥着一路沿着花墙拾花，不知不觉往里走去。 正巧花墙另一侧，和雎尔刚刚带着鹤仙人检测酒庄环境的楚情词听见了陆拾离的声音，旋即顿住了脚步，抬眼看向一侧的花墙。 昨晚非要搬回去的人，怎么来了这儿？还和花妖们有说有笑？好像还提到了自己？ “小……”雎尔正预备喊人，却被楚情词拦了下来。 先听听她们在说什么。 花妖们说：“再高点？” “这样？”陆拾离说捧着新做的花束举高了点。 “嗯嗯，差不多了。”聚宝儿被花妖们托举到正面，小爪子摩挲着下巴，一本正经的点了点头，然后跳到侧面，拍了拍爪子：“好了，大家安静点，听小陆说。” “呼～”陆拾离做了几次深呼吸，慢慢开口：“楚情词，我、我……”话说着说着，她紧张地眨了眨眼，目光不自觉瞄向了另一侧。 聚宝儿此刻如同一位严格的导师，它连连摇头，指着陆拾离面前的花墙说：“不对，不对，小陆你不要看我们，你的目光应该直视前方，先当王在那儿。” 在那儿？要和我说什么吗？ 花墙另一头的楚情词缓缓转过身来面对着眼前这片绚烂的花海，期待起另一边的人想要说的话。 雎尔同样将目光投了过去。 陆拾离抓着花束的手往上挪了挪，刚刚那一片地方，已经被她捂热了，新触碰的地方是冰凉的，让她稍微有些发懵的脑子清醒了些。 她再次做起深呼吸，每一次的吐气都像是才剥离盘踞在胸腔里的胆怯，再次开口：“楚情词，我、我、喜欢、你。” 另一边面的楚情词屏住呼吸，瞳孔微微颤抖，眼前满墙随风摇曳的花，突然化作了千万只振翅的蝴蝶。 她感觉脑海里仿佛一瞬间有烟花绽开，后知后觉那是快要脱离她掌控的心跳声。 突然亲耳听见期待已久的话，她觉得有些不可置信，甚至有些虚幻。 但很快，陆拾离就用行动一次又一次再次证明了这一切是真的。 “小陆，你说的时候不要闭上眼睛，也不要结巴呀！再来试试。”聚宝儿说。 陆拾离垂眼看了看手里的花束，又抬眸注视着前方，眉头睫毛都轻颤起来，她克制着不再闭上，她要看着她的双眼说： “楚情词，我喜欢你。”一遍又一遍。 听得那边的雎尔与鹤仙人齐齐抬头望天感慨，今天天气很不错，就是她俩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既然都到这儿了，雎尔小声道：“要不我把这碍事的花墙拆了？”隔着墙怎么行？ 楚情词正要开口。 墙那边聚宝儿的声音陡然提高：“对，就这样，很好了！小陆！” “对对对！”花妖们附和着。 “那今晚就这样说了！”陆拾离声音里是掩饰不住开心，她将聚宝儿一把捞起，拿着花束挥了挥与花妖们告别，“那我先回去啦！” 隔着墙，楚情词似乎都能看见陆拾离脸上明媚的笑意和欢快奔跑的样子。 “好像不用了，晚上才是正式场呢。”鹤仙人看向楚情词，“就是不知道晚上能不能再去看看。” 然而在楚情词目光扫过来时，两人顿时噤了声。 她若无其事道：“鹤仙人，住在这里你还满意吗？” 鹤仙人立马：“满意满意，我很喜欢这地方！！” 楚情词轻笑一声：“继续巡查。” 可雎尔与鹤仙人在后面分明可以看出来，楚情词的脚步轻快了许多。 陆拾离将花束带回了屋里，立即找了个花瓶将它们先在窗户前供了起来，然后在心底焦急盘算着楚情词什么时候回来，她又该怎么好好打扮一下自己。 她拿起手机坐在窗前，手机上显示时间才十点四十五，好早，离晚上还有一大段时间。 她没忍住给楚情词发了一条消息：【今天不忙的话，可以早点回来吗？我有事要和你说～】 正当她要放下手机时，杨苏侑弹了个语音电话过来。 她想也没想就按下了接通：“喂？” 那边却冒出个陌生的女人声音，这女人似乎格外了解陆拾离，开口就是：“陆小姐，请问你对大疫，感兴趣吗？” 陆拾离一下收敛起放松的姿态：“你是谁？” 背景里传来杨苏侑的呼喊声：“陆拾离！你别听她胡说八道，一个字都别信！堂堂妖管局，居然抢我手机！！” “杨苏侑？！”陆拾离一下意识到，杨苏侑现在可能在这人手上。 电话里的人并没有阻止杨苏侑说话，完全将她忽略，继续对陆拾离道：“如果你有兴趣，那我们今天见一面吧，地方你订，我买单，等你消息。” 第72章 “可这些并非是天命，而人为呢？是您亲自做出的决定呢？！” 出于对对方身份未知的考虑,以及临近中午，陆拾离选了闹市区的一间中档饭馆。 既不影响谈话，万一闹起来,在大庭广众之下，对方也得掂量一下影响度。 只是令她没想到的是，对方来得很快,只一个小时的功夫。 虚掩着的门被推开，走进来一个人，初见第一眼,陆拾离还以为是走错了门。 她笑容得体地向陆拾离打招呼：“你好,陆拾离,终于见到本尊了,我叫霍安聿,妖管局特别调查处处长。”说着便亮出了证件以及专属于捉妖师特殊证明。 特别调查处从始至终只有一件任务,那就是找到妖管局开山祖师的转世。 陆拾离对她的证件并不感冒,反倒是霍安聿的眼神更让她难以忽略,“杨苏侑呢？” “早放了。”霍安聿拉开椅子姿态放松地坐在了陆拾离的对面，抬手点了点陆拾离身后的窗户道：“但她非要跟来，我怕她折腾坏事，就暂时将她控制住了。” 陆拾离半信半疑,旋即起身趴在窗户上向外看去,窗外是一片湖,湖里有些游客正泛舟观景，一条船刚刚靠过来,杨苏侑的半个身子就从里面钻了出来。 “陆拾离！”她刚喊一句话,就被身后冒出来的两个人按回了船蓬下。 “杨苏侑！你没事吧？”陆拾离双手扣着窗户边缘朝着船喊道。 杨苏侑又迅速冒出头来，看上去有些许狼狈,用力挣扎着将话说完才被拖回船里：“没事！她们都是妖管局的人没对我怎么样！所以，你千万别听她们胡说八道，尤其是霍安聿，赶紧回去吧！” 陆拾离盯着这条小船，杨苏侑挣扎地很厉害，可船身却并没有因为她而有所晃动，甚至湖面上的涟漪都没有变化，可见船里的人不一般。 只好劝她一句：“你先安分点等着，我不会有事。” 她回到屋内坐回原位，既然杨苏侑肯定了她们是妖管局的人，她一颗心也稍稍安定下来。 第88章 而屋内的另一个人依旧是泰然坐着，就算杨苏侑在外面骂的难听，也丝毫不为她所动，像是根本听不见。 “霍处长找我是什么事呢？”陆拾离翻起一个茶杯倒了一杯温水给霍安聿递过去。 让她意外的是，水递至一半，霍安聿却站了起来双手接了过去，这姿态让她有些看不懂了。 “你……”陆拾离一时语塞，论身份地位年纪，她都够不上让霍安聿这样对她吧？ 霍安聿却并不在意这件事，反倒是取出了一叠真言符放在了桌上，依旧是挂着笑说：“陆小姐好像对大疫很感兴趣。” “我来这并不是为了大疫，是为了我朋友。”陆拾离盯着那一叠符摸不透霍安聿到底是为什么而来。 这么多真言符，也是大手笔呢，真言符可不便宜。 如果是为了大疫，偌大一个妖管局肯定比她更了解大疫吧？虽然她也有心消除大疫，但不想就这样不明不白的钻进圈套里。 “好，你先别紧张。”霍安聿点了点头，又问：“陆小姐觉得大疫是妖？还是人呢？” 面对这个问题，陆拾离沉默了一瞬。 大疫是妖还是人这个问题很难回答，自从大疫现世之初，所有人都认为它是妖。 可后来有了不同的声音。 有人说它比起妖更像人，先不提它本就是因世间人的邪念而生，和同样因人而生的戾妖、聚宝儿这类妖怪相比，不会为一念执着，它更是像人一般，通晓七情六欲，并将它们玩弄得十分通透。 和人相比，它唯一的区别便是没有实体，却又像人心中邪念的实体化与放大。 这是那天陆拾离查阅羊皮卷后得到的关于大疫的信息，但可惜的是上面并没有给出如何解决大疫的办法。 由于它特殊的属性，捉妖道法对它而言几乎很难起作用。 也或许是因为到今天为止，根本没有能完全消除大疫的办法，每隔一段时间它都会卷土而来，收去许多人的生命。 “比起妖，它更像是人。”陆拾离不敢说得太绝对，因为她无法确定坐在对面的人是站哪一边，所以委婉着说：“但，绝大多数人不太接受这样的说法。” 人们无法接受的是自己被妖魔化，捉妖师认为她们天生比妖更高一等。 “是这样的。”霍安聿点点头，似感慨道：“妖管局自成立以来，一直在努力改变众人心里对大疫的认知，可大多数的捉妖师是高傲的，无法承认那最难消除的，冠以妖之名的，其实是人。” “那你们找到了解决大疫的办法了吗？”陆拾离想到还在树茧里的徐青余。也不知道妖管局的人知不知道大疫已经再度现世的消息。 不过以妖管局的能力恐怕不会不知道。 “有，也没有。”霍安聿注视着陆拾离，手指轻轻一挥，桌上一张真言符便自主飞入她手中，“我听说陆小姐手上有面法器叫六合镜，不知道能否给给我看看呢？” 陆拾离放在桌面上的手指骤然一缩，生生忍住想要去按住背包的冲动，她，是带了出来，但……妖管局也是冲着它来的吗？ 霍安聿有注意到陆拾离的小动作，她看得出对面人很紧张和不太信任自己。她主动将捏着真言符的右手向前伸去，白皙修长的双指夹着符箓用力一转，瞬间点燃了符咒。 “那我先表诚意，我想看看陆小姐的六合镜，并不是对它有所贪图，也不是妖管局对它有所贪图，只为一赌它的真颜，以及你是如何操控它的。” 在陆拾离的眼中，在跳动火焰之中的双指并没有收到半分伤害。 她抿了抿嘴，她对妖管局之前一直是向往的，大部分是来源于小时候听到的关于先辈们对抗妖怪各类可歌可泣的故事，让她也想成为那样的人。 只是上一次杨家的夺宝行为和妖管局那不清不楚的公告实在让她有些担心。 “我信你们这回。”陆拾离捏动法诀将六合镜召出。 看见浮动在半空中的六合镜，霍安聿突然从，坐姿从闲散的模样，慢慢绷直了脊背。随着浮光沿着六合镜上的纹路缓缓亮起，倒映在她骤然收缩的瞳孔里，像是点燃了某种深藏在其中的星火。 陆拾离控制六合镜飞至她面前，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以及细微的变化，这让她变得更加摸不着头脑了，“当心……烫。” 霍安聿对陆拾离的提示置若罔闻，徒手将六合镜小心捧到面前，在触碰六合镜的瞬间，她便感觉到手上传来一股灼热的感觉，随着时间越长，越发的烫，到最后她不得不放开手。 六合镜哐当一下掉落在桌面上，陆拾离立即收手将它召回到手中。 霍安聿看向安然无恙拿着镜子的陆拾离，脸上原先的轻松笑意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肃穆之意，口中喃喃：“找到了。” 陆拾离被看得心慌，赶紧喝了一口水润润嗓子，“看完了，还有什么事吗？” “有。”霍安聿点头，将手按在那一叠真言符之上，神色无比严肃道：“接下来我要和你说解决大疫的方法，下面我说的每一句话，我都可以性命起誓，绝无半点虚言。” 见霍安聿这样正式，陆拾离不得不慎重起来，抬手，“请讲。” 她安安静静的听着霍安聿绕着大疫讲了足足一个小时，整个房间里都是霍安聿坚定有力的声音，只是到了最末的时候，有了一丝颤抖*，最后坠入一片死寂之中。 陆拾离觉得脑子里嗡嗡的一片，很吵，耳膜有些痛，她用力晃了晃头，似乎还有霍安聿的声音在回响，但却如同隔着深水听不真切。 外面风吹动垂落在窗前树枝，惊起蝉鸣声声，像是那些被大疫所残害生灵的哀嚎，让人心悸。 她突然低头轻笑一声看向霍安聿道：“霍处长，你是在和我讲故事对吗？那种救世主的故事？和我小时候听的几乎差不多呢……” 她没想到会有一天，有人来告诉她，她就是故事里的主角。 真是，什么每逢大疫乱世，就会有一人出现，拼了全力去将它封印。 她陆拾离，是想要除恶妖，做好人，可她不想献出她这条薄命……或许，以前想过吧，可现在她不想了。 “我没时间在这里听你讲故事，做你故事里的救世主，我还有很重要的事要去做。”陆拾离嚯地一下站起，她将六合镜收好，目光扫过地上成堆的符咒灰烬，还是选择离开。 “大疫如今已出现，该怎么解决它，是你们应该去想的，如果需要帮助，我也可以略尽绵薄之力。” “我们至今没有想到更好的办法，或者说有，但只有您知晓！”霍安聿一下站起身喊住陆拾离，声音有些颤抖：“我知道这对您目前而言有些难以接受。” 所以她带了很多真言符来证明这听起来有些匪夷所思的言论。 “可这些并非是天命，而人为呢？是您亲自做出的决定呢？！” 陆拾离猛地停下脚步，回头看着霍安聿有些猩红的眼睛，“为什么？” “待您恢复记忆以后，或许就能清楚您到底为什么会选择这样做，我们只是您布下的棋子而已，无权窥探您内心所想。” 霍安聿说自己是棋子时，并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满，反倒是看上去像心甘情愿。 “如果您还不信，我可以带您去另一处地方看看，前提是您想去，您若不想现在就可以走，我绝不阻拦。” 陆拾离紧紧握着双手，指甲陷入掌心之中，最后无力地松开，“去……” 坐上霍安聿的车后，车子一路没停，直接到了玉华山脚下，不过好像是另一条路，不是陆拾离之前来走的景区那一条。 陆拾离前脚刚刚下车，兜里的手机震动了两下，拿出来一看是楚情词的回信：【我回来了，怎么不见你人影？在哪呢？】 她拿着手机仰头望着顶上白皑皑的玉华山，楚情词回去的比她想象中早很多呢，天都还没黑下来。 她再次低下头，敲落回信：【我、有事出来了一躺，晚点……回去。】 指尖在键盘上悬停了很久，她才成功把‘回去’两个字打出来。 而后跟着在前头等了很久的霍安聿往上爬了一段路，半山腰坐了上山的缆车，越往上走，空气越冷，缆车一路直上到了山头才停下。 然后又换了车子，就这样折腾了几次，陆拾离终于跟着霍安聿到了她口中的地方。 霍安聿指了指面前的塔道：“这是七情塔，想必你应该不陌生。” “不算陌生。” 七情塔这三个字她是不陌生，但是塔是头一回亲眼见，在图片上看还不显，现在放在眼前看，这塔搭地实在是有点……难看。 怎么花里胡哨、五颜六色的。 第73章 “我们是正经单位，从不做强人所难的事。” “七情塔在去年的时候被外力破开了,里面关押的妖怪都逃了出去。妖管局大部分的注意力都在关注那些逃出去的妖怪。” 第89章 霍安聿站在陆拾离身侧，自顾自地解释着七情塔的现状。 去年吗？陆拾离不由得想到，去年她来玉华山时,那股响彻云霄的动静，难道是那个时候塔就破了么？ “跑出去的就包括大疫。我们不知该如何解决它，但是七情塔肯定是关键,所以我们一直在想方设法修补七情塔。” 霍安聿说着走上阶梯到七情塔第一层的入口前，双手按在门上轻轻一推，楼里面一片昏暗,看上去还有些落魄的感觉。 “不过我们迟迟不得方法,或许是我们还不够资格。话说得再多也没用,不如您进去看看,里面有些东西或许只有您可以看见。” 陆拾离蹙眉转过头看向身边霍安聿,也没有动身,“你,看起来和我差不了多少岁数吧,不用称呼什么您了，听起来怪怪的。” “其实我也不爱这么说，是上面非要这样。” 霍安聿听后忽地一笑，像是解放了天性,先一步走了进去,还伸手拉着门来回推了推,古拙的大门发出一阵颤颤巍巍的嘎吱声。 “你看它都已经这么破了，关不住人的。”连语调都变活泼了许多。 陆拾离叹了叹气,抬起脚,一步踏入塔内，“没有,我只是在想别的事。” 在她踏入七情塔的瞬间，异变突起，原本灰扑扑的塔内忽然咔哒一声，像是卡顿的齿轮被拨动的声音，金色的光芒涤荡开来，连在她身边的霍安聿毫无防备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横扫了出去。 “陆拾离！” 霍安聿在空中翻了个身安全落地，抬头的瞬间，面前的七情塔骤然合上大门，六合镜严丝合缝地镶嵌在了门上的凹槽里。 门突然关上，陆拾离按着空荡荡的背包并没有过度惊慌，她迅速稳住思绪，镇定下来后看着浅金的华光由门中央起如水一般往四周散去。 塔内墙壁上并非空荡荡的，随着华光扫过，墙壁上出现一幅幅精妙绝伦的画，画中人物如同活过来了一般，一颦一笑，一言一行组合出一个一个关于人和妖的故事。 整个一楼内部变得十分华丽，却又让人觉得有些虚浮。 光华最后汇聚在第一层的顶部消失，顶部并没有画，但却波光粼粼的像是阳光下的湖面。 陆拾离出于谨慎，并没有随意靠过去，而是径直走向正中间由上方打下来的一道柔和的光柱。 塔内没有楼梯，她猜测会不会是这道光。 果不其然，当她站入光圈内后，有一股吸力，缓缓带着她向上升去，在快要触及天花板之时，她还是忍不住将双眼闭上。 好在它真如水面一般轻易可以穿过，陆拾离甚至感觉到有水花拂过衣角。等身躯完全穿过以后，脚下又变成了实打实的地板。 第二层与第一层是同样的情况，在陆拾离站定以后，那金色的华光又以同样的方式扫过第二层，墙上同样展现了栩栩如生关于妖和人的壁画，唯一的区别是，那道同样上一层的光柱出现在了另一个地方。 陆拾离粗略扫过壁画的内容后，又以同样的方式接连通过身下的楼层直至第七层。 抵达第七层后，她才恍惚反应过来，那些光柱的排列居然暗合北斗七星之势。 第七层与其余六层相比是空荡荡一片，周围一圈皆是白墙并没有壁画，但同样有一道光柱静静立在那里。 “这已经是第七层了，再往上是什么呢？”陆拾离走至光柱前，驻足在它前面，静静凝视着，就这样看不出它与普通的光有什么区别。 她提起一口气走了进去，仰起头看着上方，这一次她并没有向上升去，只看见有无数尘埃落下，似乎就要这样将她葬在这里，就连视野都变得朦胧起来。 就在她准备退出去时，像是有一阵风吹来，吹得尘埃四散开去。视野里出现了一道高大的、手持双刀的虚影，她的衣摆与长发随风缓缓飘动着。 气息纯净，却又满是杀意。 陆拾离瞳孔骤缩的瞬间，那高高在上，超凡脱俗的背影忽然微微侧过了脸，只可惜过于模糊，她看不清她的模样，只能感觉到，她睁开的眼向下一瞥，正看向自己。 “唔——” 猛地一下，陆拾离突然觉得心脏一缩，抬手紧紧抓住心口前的衣服跪倒在地，一时间钻心的疼痛让她难以呼吸。 “陆拾离——” “是谁在喊我……” 陆拾离艰难地抬起头，眼前阵阵发黑，却闪过许多道身影，模样很熟悉，可叫不上名字，唯一能喊出名字的只有那在星慕记忆见过的二小姐——蒋颜秀。 “蒋颜秀……”她喘息着喊出她的名字。 那本该掠过的身影竟真为她停留。 可蒋颜秀的模样为什么变成了？和记忆里那身似青竹的人怎么变得这样枯槁，身上还有一块一块的黑紫色斑，与徐青余一般。 “是大疫吗？……”陆拾离喉咙一片干涩。 只是蒋颜秀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依旧是那样温婉的说：“若是我无命。道长斩了妖也是为后世之人解决了大患，让她们不必受我这样的病痛之苦。” 说完她就像那些掠过的身影一般转身离去。 “不要！”陆拾离努力伸出手想要挽留，可她们却像沙砾一般从指缝间流逝去，碎成纷扬的金色尘屑。 汗水顺着她的侧脸一路下滑滴落在地，啪的一声，清晰又真实。 一切如过眼云烟消散。 “陆拾离！” 塔外的霍安聿听见听见陆拾离那声凄厉的呼喊，焦急地再次冲向紧闭地塔门，可依旧被它周身金色的阵纹撞开。 无论她使上什么手段都无法靠近门半步，直到门上再次传来异响。 /：. 镶嵌在门上的六合镜旋转一圈后脱离了塔门，浮在半空之中，旋转流动的阵纹瞬间消散，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 塔外湿润清新的空气顷刻钻了进来，陆拾离双手扶着门喘息平定胸腔内翻涌的气海，被天边的残阳刺得眯了眯眼。 “你……发生了什么？”霍安聿望着陆拾离，不知该如何形容眼前人狼狈的模样。 她看上去就像是刚刚从水里被打捞起来，整个人如同虚脱了一般，身体微微颤抖着，脸上还挂着汗珠，眼角微红，神情恹恹。 陆拾离抬手将六合镜收回包中，撑着门脚步摇晃地走出了七情塔。 霍安聿上前一步想要搀扶住她，却被她抬手拦住，她只好收回手看着她一步步走到台阶下，闭起双眼，抬头对着天。 “是、想起了什么吗。”霍安聿走到陆拾离身侧，观察着着她的神色，抿了抿嘴小声问。 陆拾离睁开眼，转头看向霍安聿摇了摇头，她并没有想起任何关于前世的事情，只是像做了一场噩梦，噩梦里不断有人离去。 梦醒她们就都不见了。 霍安聿窥见她眼底隐约破碎的光，低头叹息一声，抬起头时，脸上复杂的情绪都消失不见，开口说：“现在回去吗？我送你回去，你给个地址。” 按照她的职责来说，她应该将陆拾离留在妖管局才对，这样才能保证陆拾离的安全，在她完全成长起来之前。 可她没有，她在想，倘若作为一名普通人来说，陆拾离应该有她自己选择的权利，她似乎呆在这里会很痛苦。 陆拾离却声音沙哑地问她：“你们不就是为了将我带回妖管局的吗？” 说来也是奇怪，当初她费尽心思想要加入妖管局却不得，到头来却以这样的方式进了妖管局。 霍安聿脸上闪过一丝惊讶，然后笑着躲开陆拾离的目光说：“我们是正经单位，从不做强人所难的事。” “那为什么你们要抢杨苏侑的手机？”陆拾离反问。 “啊、这个、其实我们有好好和她谈的……”霍安聿捏了捏手，一下不知道该怎么作答。 这个确实是她们理亏来着，但是非常时期，非常手段嘛，她们只是借个手机打个电话而已，还是光明正大的打，又没捂住杨苏侑的嘴吧！ “你们将杨苏侑带哪里去了？” “你放心，我们不会对她做什么，也知道她身份复杂，我们替她掩去了踪迹，让她回去好好的过一个平常普通人的生活。” 霍安聿觉得非常冤枉，陆拾离总觉得她们是在以杨苏侑要挟她，可天地良心啊！她们联系完陆拾离就将杨苏侑给放了。 可杨苏侑她自己不肯走！她非要加入妖管局，但她身份过于特殊，与其让她搅入杨家那个不见底的漩涡里，她们觉得还是让她回归正常人的生活好点。 陆拾离点点头，“那就好。” “那……你是准备留下吗？”霍安聿又问。 “要我留下也行，我需要你现在为我准备两样东西，一是云桑丝做的衣物，二是捉妖师的专属证明，我给你一个小时的准备时间。” 陆拾离看了一眼时间，对着霍安聿道。就算她要留下，总得先将一些事安排完才行，还有人在等着她回去。 第90章 “就这些吗？还有什么别的要求？”别说这两，就是再来十件，霍安聿也会替她办好。 毕竟整个妖管局的任何东西，她都有资格使用。 陆拾离觑了霍安聿一眼说：“妖管局就是财大气粗哈。” 然后她慢慢走到石阶旁一屁股坐下，用手拨弄着石头缝隙里的青草，说：“一个小时后我要下山，把我送到今天会面的饭馆就行，如果顺利明天我就会自己过来。” “好。”霍安聿将陆拾离所需要的东西吩咐人去取，垂眼看向她说：“在不违法的情况下，你可以去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我一定会誓死保证你的安全。” “我想她这样的人，布给你们的任务应该不会是为我而死。你们每一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而我也不想让你们因为我而受伤或是死亡。” 第74章 “这就是你今天想和我说的？” 陆拾离紧赶着回去,可到此处有妖时也是晚上九点了。 她提着装有云桑丝衣的精美礼盒驻足在店外，今天楚情词似乎没有营业，店里很安静,只有一盏暖色的灯光透过玻璃门照出来。 也好，这样也方便她与楚情词说话。 陆拾离做了几个深呼吸后，掩盖住脸上不正常的情绪,推开了门。 门上铃铛一阵脆响。 撑着头在柜台前小憩的楚情词抬起头来，看着回来的人，脸上漾起笑容：“回来啦？” 楚情词今天好像格外好看,陆拾离自以为做好了心理准备,可当看见她温柔眼眸的时候,心中再完好的防线也立即溃不成军。 声音里带着她自己未察觉的酸涩：“嗯,我回来晚了,抱歉,怎么今天、没有营业？”就连聚宝儿都不在？ 楚情词却轻易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旋即站起身,看着走到自己面前坐在柜台另一边的人，“怎么了？是在外面遇见了什么难事？还是……受了什么委屈？” 灯光下显得陆拾离看上去憔悴了许多，明明上午的时候她还听见她声音中的明媚。 “没有。”陆拾离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将手上的东西平放在桌面上,挤出笑容说：“我在外面还能遇见什么难事,是好事,我通过了妖管局的测试，还获得了一份特殊奖励,你看！” 她像是怕自己后悔,将一大段话说得又急又快，向楚情词展示了自己新拿的捉妖师证明,又如献宝一般，将礼盒打开推了过去。 楚情词看见陆拾离掌心里浮动着的捉妖师证明时，她就知道，她还是去了妖管局，还是被那群人发现了。 她嘴角扯出一丝笑容，双手放在如玉一般的云桑丝衣上，手指慢慢收起，将它紧紧攥在手中，鼻子发酸地抬眼问她：“这就是你今天想和我说的？我可是在家……等了你很久。” 明明你上午，不是这样的说的。 听见这句话时，陆拾离心口一阵一阵发疼，她咽了咽干痛的喉咙，强装开心： “不，不止这些。我已经成功加入了妖管局，明天，明天我就要离开这了，这段时间谢谢你的照顾，如果你要招人，我可以，晚几天再走……” “陆拾离！这算什么？！”楚情词听不下去了，她罕见地对陆拾离语气重了一些，而后又像是求饶，软下声去，问她：“是你自己想去的吗？我这里，比不上那儿？” 她有没有说谎，她一眼就能看出来。 陆拾离抓紧了衣角，努力克制翻涌的情绪，睫羽发颤。 “是！没有比不上，在你这里我很开心，而那……一直是我的心愿。所以，所以聚宝儿就交给你了，那里它不适合跟着我去，以后有什么需要的，尽管找我。” 末了她又强调一句：“一定要找我。”这样，她好歹还再能看看楚情词。 “好……我知道了。”楚情词垂下头，跌坐回原位，双眼失神地看着手下的衣物。“你明天要走，就先去休息吧。” 话刚刚说出口，她好像就后悔，伸手去抓陆拾离的手腕，却抓了个空。 陆拾离往后退了一大步，不敢低眼看她，害怕眼泪往下落，只能努力向上看着顶上的灯，“那好，我，先上去了。” 她急忙往楼梯口走去，在自己快要忍不住之前，把自己关进了屋里。 按亮屋内的灯光后，陆拾离第一眼就看见了她好好放在窗前书桌上的花束，它与她出去之前相比没有什么两样。 晚风从窗口吹去，吹得它们摇曳生姿。 陆拾离慢慢走过去，伸手拨了拨花瓣，眼泪瞬间涌出，沿着眼角一路滑下，一滴一滴啪嗒地跌碎在桌面上，分崩离析。 她颓然坐在桌前，双手撑着头，紧紧咬着牙关不敢哭出声，只敢低声呜咽，怕传到楚情词耳中。 霍安聿告诉她，她的每一世，最后都同大疫在七情塔中同归于尽，像是不可逃脱的宿命。 陆拾离从她口中，仿佛看见了她这一生终点。 可她好不容易才鼓足勇气，想要向楚情词表明心意的！现在她又有什么资格去这样做呢？大疫已经出现，她终将会殒命。 她甚至还有那么一丝丝荒唐的庆幸，庆幸自己没来得及说出口。如果楚情词不喜欢自己还好，如果喜欢，那这样的自己又怎么好去耽误她？ 除非有转机。 她还没完全恢复霍安聿口中的记忆，也许是时机还没到，或许这次她可以找到一丝活下去的机会。 鼻子被堵得难受，陆拾离抬起头看着窗外夜空里闪烁的星辰，抬起手背擦了擦眼泪，然后将窗帘拉起，外面的景色连同那一束花一并被遮掩。 她将自己不多的东西一一收好，洗漱完就抱着楚情词送的小狐狸钻进了被窝。闻着小狐狸身上属于楚情词的气味，她没忍住，一脸埋在了那柔顺的白毛上再次低声呜咽起来。 楚情词一直待在楼下没有动过。 她定定看着陆拾离给她的云桑丝衣，口中的声音几乎弱不可闻：“这算什么？” 又是似曾相识的情况，她的呼吸愈发急促，心中如同有火焰在燃烧，右手端起酒杯将里面剩下的酒倒在了衣服上。 如同在这店里与陆拾离初见时那样，衣服被酒沾染地方瞬间燃起瑰丽的火焰，将这件珍宝一点点吞噬着。 可到一半时，楚情词后悔了，这是陆拾离送她的，她还是舍不得。她抬手将火焰灭去，伸手摩挲着那被火焰燎出的缺口，像是此刻她的心脏。 在这时，她好像听见破碎的呜咽，像是幼猫在哭泣，温热的液体，沾湿了她的眉心。 楚情词骤然抬起头，看向陆拾离房间所在的方向，眼中明暗不定，最后化为了一缕火焰钻进了陆拾离怀里的小狐狸中。 抵在小狐狸额头上，埋头抽泣的陆拾离并没有发觉怀里的小狐狸眼睛忽然亮了亮。 楚情词不声不响地窝在她怀中，就这样静静听着，抽噎声持续了很久，听得她心痛如绞，最后施了法迫使她入梦休息。 她这才敢动起来，将陆拾离半埋在被子里的脸推了出去好让她能呼吸一些新鲜空气。 陆拾离双眼红了一圈，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细碎的泪珠。 楚情词从她怀里钻出来，伸舌一一舔舐去她眼上的泪水，然后定定看着她的睡颜。 她想，泪水苦涩，明明是不舍离去的，为什么你还要一次又一次的做出同样的选择？ 我还以为这次会是不一样的。 或许我这次应该将你困在身旁，让你哪里也去不了。这个念头无数次在楚情词脑海里滚过，最后都不了了之。 因为她知道那样做，陆拾离会不开心。 楚情词俯身蹭了蹭陆拾离的鼻尖，再次钻入她怀里，找了一个舒适的姿势，额头抵在她的下巴处与她一同睡去。 第二日，天刚刚蒙蒙亮，陆拾离就被手机上定的闹钟喊醒了，自从来楚情词这儿以后，她已经很久没用过闹钟了。 她小心起床，即使是在自己屋里，她也不敢有大动作，害怕将楚情词吵醒。把一切东西打理完后，她看着床上的小狐狸，最后还是决定将它单独放在包里背着带走。 陆拾离提着行李箱出门，轻手轻脚地将门关上，深深看了一眼楚情词的房间，捧着昨天采来用于告白的花束下了楼。 薄薄的晨阳从玻璃窗洒入屋内，屋里静悄悄的一片，只有一道明显的呼吸声。 陆拾离将行李箱放在一边，解开绑着花束的草根，将它们分散着插入花瓶之中，将这一切做完之后，她低垂下眉眼，正准备离去。 忽然身后冒出一道声音：“陆小姐要去哪？” 陆拾离回过身，看见带齐了一身装备的青黛正站在后门那儿，意外道：“你怎么来了？” 青黛不动声色地用余光瞟了一眼站在楼梯上，正向她悄悄摇头的楚情词，继续往里走去，“昨天楚小姐告诉你要去妖管局了，遵从徐青余的嘱托，我要和你一起去。” 陆拾离的差点把这茬给忘了，沉默了一会说：“那是妖管局，对你而言不利。” 第91章 “我现在是傀灵，她们不会反对的。”青黛走至陆拾离面前停下，一脸坚决道：“我必须跟着你去，无论哪里，即使你不带我，我也会自己去。” 陆拾离拗不过她，只好带着青黛出了门。 直到听不见外面两人的脚步声，楚情词才从楼梯口走出来，她怔怔看着桌上陆拾离换上的花。 花很好看，她很喜欢。 随后她看向桌上的车钥匙，一把将它攥入手心跑了出去。 陆拾离和青黛出了小巷子，就直接打了一辆车去玉华山。 车子刚刚驶出闹市区，两人就察觉到了跟在出租车后的异常。 陆拾离回头望去，那熟悉的小白车，不远不近地跟在后头，她回过身来，用力抱紧了背包里的小狐狸，像是在紧紧禁锢着她那不徘徊的心。 她很想让自己冷静下来，可她做不到，她总是不住地去想——楚情词你为什么会跟出来呢？是因为我吗？ “是楚小姐。” “我知道……” 出租车的车主是个中年女人，看上去经验老道，后面有跟着的车她一早就知道了，她从后视镜里观察着一脸悲伤的陆拾离，开口询问：“要不要我开快点？” 陆拾离想着她摇摇头，“不需要，谢谢。”她肯定是开不过楚情词的，只要楚情词想随时能超过她。 车主点点头叹息道：“年轻人，看开点。” 陆拾离没说话只是静静将头搁在背包上。 出租车在玉华山脚停了，楚情词也跟着在这儿下了车，然后依旧是不远不近地跟着她们。 一路跟到了坐缆车的地方。 陆拾离停下了脚步，青黛与来接她的霍安聿也停了下来等着她。 “她跟着来了。”霍安聿不忍再看山下人悲怆的表情，提醒着陆拾离。 陆拾离右手紧紧攥着掌心里的行李箱拉杆的扶手，呼吸慢慢变得急促，她能感受到背后发烫的视线。 楚情词站在下方，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的背影，看着山风带起她的发梢。她在心底告诉自己，如果陆拾离转过身来，那自己无论如何都要将她带走！ 可惜，直到她们坐上缆车，陆拾离也没有回过头来，她只能不甘地闭上眼。 陆拾离坐在缆车上，等着上升到足够高的地方时，她才敢转过头，看向楚情词站着地方。但太高了，她已经看不见楚情词的身影了。 为了转移注意力，她开口询问关于大疫的消息：“你们已经查到了大疫藏身在哪了吗？” 霍安聿瞥了一眼跟在陆拾离身边的青黛，说道： “应该是在杨家，杨家家主杨颐的六十大寿快到了，我们打算趁那个时候进去好好探查一下，所以，希望你可以尽快修复一下七情塔？” “可以，但那个时候，我要和你们一起进去。” 第75章 “你打暑假工打到这儿来了？！” “陆拾离！小心左边！”霍安聿在飞快的钻进草丛,奋力跟上前面人的步伐，手中甩出一道符箓。 陆拾离收到提醒，矮下身往右边一躲,一只狂暴的豹妖隐秘的角落里窜出来，好在她躲得快。 符箓斩碎枝繁叶茂的草丛，径直打在了豹妖头上,令它一下失去了方向，堪堪与她擦身而过扑在了另一颗树上，甩了甩头,冲着它张开染了血的大口示威。 丛林里传来簌簌响动。 青黛一跃而出,取出身上的银棍一甩,锁链紧紧缠上了豹妖的脖子,而后她手一用力,便将它拽了下来,与它僵持住。 陆拾离迅速拔出了腰间的银枪对准豹妖的脖子发射了一支妖管局特制的镇定剂。 没一会儿,豹妖便失去了挣扎的力气,倒在地上，眼中的凶光逐渐弱了下去。 陆拾离保持着握枪的姿势，不停喘息着，目光落在豹妖身上那一块块紫黑色的斑上。 青黛走到不再挣扎的豹妖身侧,伸手按在它的脖子上探了探,而后抬头面向陆拾离闭着眼摇了摇头。 活不成了…… 陆拾离目光因青黛这个动作而变得愈发深沉,握枪的手也微微颤抖着。 最近这段时间，她除了在玉华山抓紧时间修炼和修补七情塔,就是跟着霍安聿带人一起进行日常捉妖任务。 只是要抓的不仅仅只有妖,还有人。被大疫所影响的妖与人越来越多，她们为了活命,不得不去猎杀其她人。 “先收起来吧。”霍安聿走过来，一手按在陆拾离的枪上，将它轻轻按了下去。“来人，把这豹妖尸体带回去，对整个山头进行消毒！” 陆拾离重重呼出一口气，将飘出去的思绪拉回，把装备收拾好，拉开了冲锋衣的链子，抬头向树叶缝隙里露下来的阳光，好让自己放松一下呼吸。 “今晚去杨家具体安排是什么？”她问。 霍安聿跟在她身旁，看着她自从上了玉华山后就消瘦了一圈的身形，眼底有些不忍。 “重点在于排查杨家大小姐身边的情况。你到时候跟在我身边就好，今晚能去宴会的人都很难缠，我想你应该会不太适应。” 陆拾离听后一笑，“宴会？该不会还要穿什么高定礼服去吧？我可穿不来。” “当然不是，那个又不方便动手，咱们这战术服就是一等一的高定好么？样式好看，质量还好！”霍安聿扫了一眼几人的衣服撇了撇嘴道。“那里可不会只有我们这样。” 她们这衣服，一般人想穿还穿不了呢。 “好。那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该回去准备准备了。” 陆拾离低下头来时，树影婆娑间，她好像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顷刻就僵住了动作，怕是自己眼花，目光一瞬不瞬看着那边。 风吹得树枝摇晃起伏不定，像是波浪，一起一落间，她看见楚情词正坐在不远处的树枝上，向这边望来。 “楚小姐又来了。”青黛瞥向陆拾离，像是在提醒她。 陆拾离朝那个方向抬了抬脚，却没动，反而转过身往另一个方向走，“回去吧。” 她说着，还是从口袋里摸出了手机，她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楚情词，气氛也有点莫名其妙，但她俩之间说到底也没发生什么事情吧？ 她还是给楚情词发去消息关于豹妖的：【我们尽力了，抱歉】 坐在树上的楚情词拿出手机，给她回去消息：【我知道，不用自责。】 连着发去第二条消息：【怎么不过来？】她刚刚看陆拾离明明是想过来的。 那边正走着的陆拾离看见这条消息，抿嘴顿住脚步又回头看了看。 楚情词就看着她那编辑又取消又编辑的显示，不由得轻笑一声。 好不容易消息终于发过来了：【还有急事，所以得先走了。】 她又收敛起笑意看着远处那几个背影逐渐消失在树影之中。 就说妖管局不会养人，陆拾离清减了很多。 天际传来一声声急切的鸟鸣，楚情词刚刚抬起头，一道黑影就直直摔落了下来，她连忙伸出手将它接住。 五彩一身黑羽被伤得七零八落，刻了符文的短箭完全穿透了它的左翅，鲜血正不断从那儿流出。 “姝颜出事了？” 楚情词的脸一瞬间冷了下来，抬手握住那支箭，火光骤起，将它顷刻间吞噬，而后又立即为五彩治疗伤口。 那日姝颜过来便是告知她，大疫的踪迹已经找到了，不过还不确定是否在那人身上，于是冒险潜入了杨家。 但楚情词不放心它，就让五彩前去接应。 “大疫操控杨思有将姝颜捉住了，它让我带话给您，今晚黑楼顶上等您，您若不去，它就将姝颜杀了。” 五彩气喘吁吁地说完，看着楚情词的眼里浮现一片挣扎之色。 姝颜算是它的老友，它不愿眼睁睁看着她死，可这也明显是个为楚情词而设立的陷阱。 它最后还是道：“王，你不能去。” 楚情词面若寒霜，一言不发地替五彩处理着伤口，任由它不断劝阻，不知在想着什么，而后携着它消失在林中。 傍晚六点，陆拾离跟着霍安聿一行人到了杨家主宅。除了她与青黛随霍安聿进去，剩下的几人守在了外头。 三人刚刚走上楼梯到到门口，有两名穿着同样战术服的女子走上前来。 让陆拾离没想到的是霍安聿先开的口：“喻姐。” 这人是什么身份？霍安聿这级别够大了吧？她想。 霍安聿似乎*看出来陆拾离的疑惑，笑盈盈地解释：“别看我职位高，论经验我可比不上她。” “霍处长。”那人朝着霍安聿打了招呼，又向陆拾离伸出手，不卑不亢道：“你好，我叫喻言，妖管局捉妖一队的队长。” 陆拾离抬手与她官方地握了一下，“我叫陆拾离。”至于职位，她也不知道她是个什么职位，好在喻言也没问。 “我叫关弦，是捉妖一队的预备队员。”关弦同样和陆拾离握了握手，目光看向陆拾离身侧的另一个陌生女人，好奇问：“这位是？” 第92章 “我陆小姐的傀灵，青黛。”青黛一句话介绍完了自己。 “我们先进去吧。”霍安聿抬了抬手。 几人随着人潮走入富丽堂皇的大堂之内，小声交流着线索。陆拾离则一边观察着屋内的布置，一边想着杨家人要是看见了自己会怎么想？ 毕竟有一路追杀的情分在呢。 忽然，陆拾离的目光锁定在了二楼一个身穿杨家守卫同种制服的女生身上，她眼睛眯了眯，视野中的人居然小幅度地往另一侧柱子挪了挪。 居然试图用那个柱子挡住她自己…… “我看见熟人了，先离开一下。”陆拾离与霍安聿小声报备一下，然后带着青黛在几人的注视一下，绕上了一旁的回旋式楼梯。 抵达二楼后，陆拾离像是个悠闲散步的人，走着走着就那样不经意地趴在了那人旁边的护栏上，目光从左往右扫过去最后落在她身上。 她咬着牙小声道：“不是说去打暑假工吗？你打暑假工打到这儿来了？陈礼！” 少侠真是好胆量！ 陈礼身子颤了颤，眼睛转到陆拾离身上，她有那么一丝心虚，但是她必须挺直身板，因为此刻她是杨家特别雇佣的安保人员。 她捏紧了手心，同样小声回答：“我只是想替小潜调查清楚是谁给了我那瓶药，然后恰好有那么一点点人脉。”在这儿打暑假工也是打暑假工！ 那给了她毒差点让她害死小潜的坏妖，她绝不会放过她！ 陆拾离看着她：“就你一个人？你知不知道这很危险？” 一段时间没见，陈礼整个人都黑了不少，结实了许多，她本就不矮，也没有学校初见时候那样畏缩，看着应该是吃了不少苦。 “就我一个人，我知道的。”陈礼坦言，正是知道这个危险，所以她没有告诉任何人。 陆拾离垂头叹息一声，人来都来了，再撵出去肯定不现实，接着小声问：“那你调查到了什么？” “有一些奇怪的照片，我看不出有什么奇怪的。但可能对你们有所帮助。”说到成果，陈礼眼睛瞬间亮了不少。 “只是现在我不方便给你看。晚些时候换班我再发给你。” 原先她没想到会遇见陆拾离，况且没有抓住什么确凿的证据，所以就没将线索给别人看。但现在不一样了，都已经直接撞见陆拾离了…… “好。” 见有人来，陆拾离连忙装模作样的拍身上灰尘，或者做着别的动作，看上去就很忙的样子，等人走了，她才从新挨着护栏，朝陈礼道： “今晚杨家可能不太平，你要注意安全，遇见危险先躲开。” 她看着陈礼那有些受伤的眼神，很快读懂了她的想法，又笑着说：“并不是说觉得你是拖累，这事有专门的负责人，而每个人都需要成长的时间，好好站岗昂！” 陈礼盯着陆拾离瞳仁微颤，似懂非懂地点了一下头。 陆拾离这才放心又和青黛慢慢走下楼去。 陈礼目光一路跟随着她的身影直至她与几名女子汇合在一起，不一会儿，那些人中有两人抬起头看过来。 这两人她并不陌生，是喻言和关弦那两位之前上门的捉妖师。 “啊，是她啊，我就说她那天肯定是有所隐瞒的。”关弦叹一声转回头看着喻言挑了挑眉。“她的安全交给我。” 喻言觑了她一眼，对陆拾离道：“你放心，我们会关注她的行动，她的那个线索可以分享给我们吗。” “得等她换班的时候才行。”陆拾离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没有任何消息，将手机在手中转了又转。 “如果真像她所说的，那么杨家这次聚集了这么多人在这儿，这不是等着大疫散播疫毒吗？”关弦有些着急。 霍安聿按住她说：“搜查令还没下来。”没有搜查令她们不能轻举妄动。 “先静观其变吧。”陆拾离将手机收起，眼神一瞥看见角落里坐着一名不吭声的人。 这可真是，熟人扎堆了。 那不是阿莱吗？！ 阿莱似乎也注意到了她，朝着她遥遥举起手中的酒杯抿了一口。 陆拾离黑着脸，就算酒杯在手边，她也并没有回她，她开口问其她人：“阿莱怎么在这儿？” 不是说已经被你们抓起来了么？ “是她求着我们带她进来的，不会干扰我们。”喻言看过去，举了举酒杯，“也是个可怜人。” “什么？” 这番话说的陆拾离云里雾里的，她眨了眨眼正要问个清楚时，大堂内一下安静了，阿莱却起身消失在了大堂里。 今日的寿星杨颐，穿着一身简单却不失格调的宝蓝色礼服，身前未佩戴任何珠宝首饰，只有一枚棱形铜绿色的吊坠，看上去就价值不菲。 她从另一侧楼梯上缓缓登场，虽头发里难藏银丝，但却神采奕奕，身姿挺拔，完全不像一位六十岁的老人。 陆拾离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试图在她身上找出与杨苏侑契合的地方。 第76章 “你要去那吗？” “诸位——” 台上传来玉镯相撞的脆响,杨颐只是眼睫轻抬，就让满堂觥筹交错的声响如退潮一般隐去，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转向她。 “承蒙错爱。” 她嘴角扬起恰到好处的弧度,举止优雅地向各位问了一声好，就开始了关于她这次六十岁生日的致辞。 陆拾离涮双眼在人群里转了一圈，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手中杯子上的浮雕,台上说得都是一些场面话，就像开学典礼上的校长致辞一般。 在她努力寻找阿莱身影时，坐在身边的霍安聿忽然间就站了起来,清凌凌的声音钻入耳朵中,顷刻间她就将注意力收了回来。 陆拾离抬头看去,杨颐不知什么时候走过来了,正和霍安聿做着表面功夫上的问候。两人双手紧紧握在一块,外人看上去就像关系好的长辈对晚辈的关心。 她旋即又把头低了下来,紧紧拢着身侧装有六合镜的背包,她可不想和这人有什么过度的深入交流。 杨颐看着霍安聿满脸感慨,像是在追忆往昔般说： “小聿都长这么高了。不知道你奶奶的身体怎么样了？说来我与你母亲也是从小认识的至交好友，只是我一直没来得及去拜访你奶奶，倘若杨家有你看得上的尽管提。” “我奶奶她身体目前状况还算稳定，多谢杨总关心。”霍安聿扬起甜美的笑容极具欺骗性,语调亲昵的就像长久侍奉在杨颐身侧一般。 “说什么总不总的,如果不是你们霍家低调哪里还轮得到我们呢？” 杨颐点然后像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般开口：“我听闻你们霍家是有灵丹妙药的,听杨姨一句劝，该用时就用上。” 这话一出,陆拾离清楚的听见了宾客之中有细微的抽气声,只是她没抬头不知道来自谁，她也没空去想这里的细节。 因为此刻她感觉包里的六合镜好像又开始发烫了,隔着一层布都能很明显的触摸到那一股微微的热意，这让她有些心神不宁。 霍安聿抽回手放在身侧，“杨姨说笑了，霍家从来不曾有这样东西，如果有肯定早早用上了。” 杨颐并没有因她这样的反驳而有丝毫神情上的变化，反倒是垂眼看向一边低头的陆拾离，“这位看着有些眼生啊，还是头一回露面。” 宾客齐刷刷地看过来，陆拾离却毫无感觉，一门心思都放在六合镜上，心底的不安越发强烈。 霍安聿的手搭在陆拾离肩上暗做提醒，没有低头看她，直接道：“这是我们新收的队员，带她来见见世面罢了。” “是吗？”杨颐语气里听不出是真是假的惊讶，“妖管局近年真是人才辈出，这不给杨姨介绍一下？” 察觉到杨颐往自己这儿走过来，陆拾离看着自己腿上越来越近的倒影，只好强按下心里不适，面带笑意地抬起头，把手从背包里抽出，整了整衣物站起身，“杨总好。” 只是她话音刚落，吊在大厅内四角的铜铃突然震动起来，连带外面也响起尖锐的警报声。 杨颐身前的吊坠突然断裂落地，叮当一声，在安静的大厅里十分明显。 陆拾离心口跟着它重重一跳，背包里的六合镜就像是快要燃烧起来了一般，烫得她不得不将注意力又放回它身上。 为什么这么烫？之前每一次这么烫的时候，不是她有危险就是和楚情词有关。显然她此刻在这儿，并没有任何危险。 原本一下安静的大厅瞬间鼎沸起来，附近的安保立即进入戒备状态，宾客们或站或坐地抬头张望是出了什么问题。 “杨总——” 杨颐刚刚还红润的脸色瞬间一片苍白，笑容被惊恐取而代之，她身躯晃了晃，往后踉跄了一下，被身后的助理一把扶住才没倒下去。 双手止不住颤抖地捧起之前吊坠的编绳，喃喃道：“小有，小有出事了……” 这是吊坠是她们杨家独有的法器，被施法者与这法器绑定，若是遇险则会预警，直接断裂说明……被绑定者身死。 第93章 杨颐轻声细语的一句话在众人之间掀起滔天巨浪。 杨家大小姐在自己家里出了事？！谁有那么大的胆子在杨家地盘上刺杀杨家的大小姐！ 这陡然出现的变故让霍安聿几人都有些措手不及。 然而霍安聿还是第一时间关切起状态不对的陆拾离：“怎么了？和你有关？” 陆拾离的脸色也没有比杨颐好到哪里去，她怀疑楚情词出事了…… 这时门外有人急匆匆地跑到杨颐面前，喘息未定，急着开口：“家、家主！大小姐在黑塔顶上遭了妖孽毒手！！！”愤怒的语气像是恨不得现在就亲手斩了那妖怪！ 陆拾离瞬间看向那报信的人，这下她更确定了是楚情词来了！她有那个本领在杨家这样壁垒森严的地方动手。 可这不代表……她能平安离去。 陆拾离来不及多想，手下六合镜每一次的震动都与她的惶惶不安的心跳重合，她决绝转身向外跑去。 身后顷刻间乱做一团，闹哄哄的，她听见霍安聿喊了她一声：“陆拾离！” 声音里包含了许多复杂的情绪，穿过嘈杂的背景传来，譬如提醒她此刻的身份立场，可终究没有出言制止她。 陆拾离没有为此停留，依旧向那高高耸立，压迫感十足的黑塔跑去，在天边尚未收起的晚霞下，黑塔顶上燃烧着耀眼的白色火焰，是独属于楚情词的火焰。 陆拾离刚刚跑至一半，杨家的人便从四处跑了出来像是要阻止她过去一般，前方甚至传来咆哮的引擎声，两辆改装过的越野车像是钢铁巨兽破开暮色横冲直撞而来。 这更让她肯定了楚情词此时情况危急！ “你要去那吗？”青黛那不起波澜的声音出现在耳边。 “嗯。”陆拾离侧眸看了她一眼，唯有她跟了上来。 青黛取出随身携带的木剑，并没有选择妖管局带出来的装备，她定定看着前方开出来的车，说：“那你只管往前跑！” 说罢，便提速冲了上去！身轻如燕地掠过绿化带，直奔第一辆车！ 刚刚横停稳的越野车，里面的人就要下来，可车门刚刚推开一道缝，就被青黛一脚蹬了回去。 陆拾离直接绕过第一辆停稳的车，速度不减，迎着第二辆车，飞身踏上引擎盖，借力屈膝一跃而起从车底上掠过稳稳落地。 一路急跑，让她肺腑里如同火烧一般疼痛，可她没有停留，仍然咬牙朝着黑塔奔去。 因为远远的，她便看见黑塔之外有一道阵法屏障正在迅速凝结，四周浮动的灵气都无一不向它那儿涌去，看这架势必定不是什么普普通通法阵！ 一个小时前的黑塔顶部。 杨思有坐在椅子上抬头看了看天色，与不远处的车水马龙，那而的喧嚣与这楼顶的寂静形成鲜明对比。 啊，真想现在就去宴会上看看热闹呢。 她垂下头，看着脚边半死不活的姝颜，弯下腰，左挑右挑才选了她脸上唯一不沾血渍的地方，一脸嫌弃的伸手将她的头挑起。 “看来你们口中的王也不怎么样嘛？竟没一只妖来救你，不如你跟我混好了。” 此时的姝颜已是气若游丝，她倒想一死了之，这样就不必成为大疫手中用来要挟楚情词的把柄，这东西当真狡诈，比她还能编网，看着她一点点钻入陷阱之中。 可她现在却是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就算如此，她嘴上也不落半分功夫，“就凭你？人非人，妖非妖，连一张属于自己的面皮都没有，也想和我们王并肩而论？！” “看来我要先割了你的舌头，才能让你这小小蛛妖知道什么是天高地厚！” 杨思有一张姣好的面容因这番话瞬间扭曲，抬手就掐住了姝颜的咽喉，本属于姝颜体内的妖力源源不断地涌入她体内。 姝颜不得不被迫张开嘴，就在杨思有手中匕首的寒锋落在她舌尖上时，她感受到一股熟悉的气息，原本绝望的眼神里陡然燃起一丝希望。 白色火焰凭空出现直奔杨思有的面门，她不得不放弃姝颜闪身躲开，否则她这具肉身眨眼就要如眼前的椅子一般化为灰烬。 等杨思有站定后，原本躺在地上动弹不得地姝颜已被楚情词托起。她饶有兴趣地用指腹拨了拨匕首的刀刃，笑道：“还以为你今天不来了呢。” 姝颜虽然很开心楚情词没放弃她，但仍旧说：“你不该来的，她背地里、不知道给你准备了多少阴招。” “是我让你来探查她踪迹的，你出了事我怎么可能袖手旁观？”楚情词将一颗丹药喂给姝颜，语气淡淡道：“我既然来了，就不怕她，你先离开这儿。” “可你……” “走。” 姝颜自知现在她无法再战，只好听从楚情词的安排先撤。 等姝颜一走，楚情词抬起淡漠的眼神看向被大疫控制的杨思有。对面的人也不遮掩，身上露出来的皮肤，都轻易可见一块块紫黑色的斑，甚至有些已经开始溃烂。 这表明，真正的杨思有早已死去，她完全成了大疫操控的傀儡。 此刻的杨思有就像是一只精致却又处处是污渍的洋娃娃。 也好，省得她因为杨思有动起手来时束手束脚。 楚情词抬手一挥，整个楼顶的边缘都被白色的火焰包裹，绯色的羽毛落入她手中化为利刃，今天就算她身死，她也绝不会放大疫活着离开！ “啧，干嘛这么气势汹汹的？”杨思有神色淡定地摇摇头，“我在这里等你，是想与你和谈的，你看我不是没杀那蛛妖？” “呵。” 楚情词轻蔑一笑，懒得听她废话，一手将同风甩出，锋利的剑刃直接轻易刺穿了杨思有的心口。 “都是认识那么长时间的老熟人了，你又不是不知道这样是杀不死我的，做个交易吧。” 杨思有像是感觉不到心口上的利刃，脸上挂着渗人的笑意对着楚情词继续说着。 “从此我和你与陆拾离井水不犯河水如何？与其浪费那么多时间和我争个你死我活，不如你俩好好的携手一生，何必次次遗憾收场，看得我都于心不忍～” 这是个相当诱人的条件，可如果她真要这样选择，又何必等到现在呢？ “那其她人与妖呢？就那样白白牺牲了么？！” 楚情词说着将同风一转，白色火焰如同藤蔓一般迅速依附在锋刃上向前燃去直至没入杨思有体内。 “不试试怎么知道能不能成？！” 来自九尾狐的灵火，将焚尽世间诸恶。 原本有恃无恐的杨思有在感受到那些钻入血脉之中生生不息的火焰要将她包裹时，眼底终于控制不住地露出一丝恐惧。 “既然你想死，我便成全你！” 楚情词全心全意地关注着眼前的杨思有，当陆拾离面容出现在眼前时，即使她知道这是假的仍然不由得为她分了一丝神。 而这一分神给了大疫机会，它从杨思有体内逃出迅速钻入‘陆拾离’体内，而后向楚情词打出一掌。 楚情词反应及时，旋即防守，等回过神来，大疫已操控着新的躯壳后退。 她正要追击过去时，脚下整个楼面上都亮起蓝色的符咒，一股威压铺天盖地而来将她镇在原地，她感受到自己的妖力正一点一点被封锁。 “你杀的可是杨家的大小姐，难道不用付出点代价吗？”大疫露出得逞的笑意，“所有捉妖师都不会放过你。” “是吗？” 楚情词抬手掷出几枚玉符，玉符落地自主钉在地面上，刚刚亮起的符咒光芒隐隐又弱了下去。 第77章 我会拼尽全力奔向你！ “拦住她！” 不知是谁喊了一句,尖锐的嗓音从闹哄哄的环境里穿出，守在黑塔法阵周围的杨家守卫迅速皆围了过来，想要阻止陆拾离进去。 只是她们堪堪围过来,一柄普普通通的木剑便裹着锐利的风射了过来。青黛出手的突然，她们还没来得及反应前方的人就被打倒在地。 陆拾离紧随其后，将背包里的六合镜御起掷了出去,为自己扫出一条直达黑楼大门的路。 “谢谢，你不必跟我进去！” “那你，要小心。” 青黛将守卫死死拦住,眼睁睁看着陆拾离从她面前跑过,在慌慌张张从黑楼法阵里跑出来的人群逆流而上,跨入了法阵之中。 这法阵蕴藏的气息令她害怕,她不知道就这样让陆拾离只身进去是对是错。但只要陆拾离所想的,她都会帮她。 陆拾离一口气跑入楼内,抵达电梯前,她剧烈喘息着疯狂按下电梯,可这电梯好像发生了故障，无论怎么按都没有反应！ 手里的六合镜的颤抖愈发剧烈。 她撑着墙壁抬头看了一眼电梯，双臂旋即用力一推，抬腿果断跑向了楼梯。 楚情词,等等我,我很快就到了！ 陆拾离沿着旋转楼梯向上攀登,隔着透明的黑色墙体，她能看见外面的法阵正一点一点从下向上筑起,目光最后停在黑楼的顶端。 第94章 不过才三十多层的黑楼,不高的，一定来得及,一定！ 陆拾离刚刚为自己筑起的信念，在看见上空有一熟悉的身影坠落下来的瞬间崩塌。 “不可以，不要！” 她提起一口气向上跑去，手里御起六合镜向着黑色透明的墙壁全力一击。 砰——犹如玻璃碎裂，阻挡在前方的黑墙被六合镜击穿！ 陆拾离加速朝着那处缺口纵身一跳，将从楼顶坠落下来的人稳稳接住抱入怀中，随手把可以暂且御空的符咒掷出，但令她没想到的是，紫色的符咒只是在空中闪了闪，并没有生效。 怎么会失效呢…… 她没有办法只好死死抱着怀中人，与她一同向下飞速落去。 楚情词惊愕的双眼瞬间通红一片，气息翻涌间，双手紧紧揪着陆拾离身前的衣物，如同她此刻的心。 “陆拾离！” 她颤抖着抬起眼，看见陆拾离双眼紧闭，脸色苍白，嘴唇紧紧抿着抵在她身上，她胸前的心跳声比耳边的风还要喧嚣。 明明是十分畏高的人啊。 “你是不是疯了……”话音被急促的风吞没。 她松开抓着陆拾离衣物的手，换做用力环住她的腰，驱动全身妖力冲开一丝束缚着自己的枷锁，忍住喉咙里涌上来的腥甜，白色火焰再度亮起，她以狐尾将自己和陆拾离裹住。 两人如同一颗明亮的流星，划破天边苍凉的暮色一同坠向地面。 跟出来人都能看见这一场景，踢踢踏踏的脚步声因有人扣下击锤的金属轻响而停下。 “杨颐！立即中断阵法！”霍安聿管不得那么多了条条框框了！立即拔出了腰间特殊的银枪，对准了杨颐的眉心。 “你们妖管局这什么意思？！欺负我们手无寸铁？！”杨颐身边杨家人瞬间冲了上来各类法器的嗡鸣声将几人围住。 “干什么？！阻碍妖管局办案都想去我们那里坐坐？！”一脚将不知从哪冒出来的符咒踏碎在脚下，双手持枪警惕着周围人一举一动。 一时间两方人僵持不下。 杨颐却不慌不乱，抬手示意自家人先退下，又优雅地拂开霍安聿手中的银枪道：“霍处长好大的官威！”言语间，身上气势一盛，“我女儿遭了妖物的毒手，你们妖管局却不管不顾？是要办什么案？！” “此事我们会调查清楚，现在当务之急是必须保证我们那位阵里队员的安全。”霍安聿冷声道，“请立即停止阵法运转！” “呵，没人让她进去，是她自己非要进去的不是吗？我看她倒是与那妖不清不楚，谁知你们妖管局会不会包庇？不过你们不就是向来如此吗？明明是人，却偏向妖怪？” 杨颐冷笑一声，姿态倨傲，三两句拨的现场众人议论纷纷。对妖管局不满的大有人在！ “您这是在妨碍公务，已经触犯了妖管局非自然事件处理条例，希望您能为杨家慎重考虑。”喻言单手推了推眼镜，扫了一眼那些不安分的杨家后辈。 “公务？各位不妨试试。”杨颐手里捏着她先前戴在脖颈上吊坠的黑绳，“看看是你们的搜查令来得快，还是此阵结束的快！” “这阵法一旦开启，就停不下来，她既有本事进去，那有本事就自己出来！” 不过，大概是没希望了，这可是……等等！ 杨颐洋洋得意之时，却发现这阵法并不是她之前所吩咐下去的四象镇妖图，更像是、更像是……弱水之境。 怎么会是弱水之境？怎么能是弱水之境！ 白焰裹着两人安然落地后再也维持不住瞬间散去。 地面上的寒意渗入骨髓之中，陆拾离刚刚掀开眼帘，瞳孔就被幽蓝色的光芒刺得生疼，那支裹挟着灵力的箭矢破空而下，脊背上的钝痛尚未缓过来，左手已先于意识选攥住了射向楚情词心口的箭。 独特金属铸造的箭头上冷热交织，轻易就划破了她的掌心，粘稠的血珠顺着箭纹滚落，在楚情词白色的外衣上绽成一朵血花。 “楚情词……” 陆拾离将染血的箭甩至一边，垂眸的瞬间呼吸骤停，光是随意一瞥，她就能看见她皮肉翻卷的伤口，喉咙发紧的窒息感让她浑身发颤： “你、你怎么样？”她伸手小心捧起对方的下颚——仿佛是在触碰即将消散的月光。 浓重的铁锈味在鼻尖散开，楚情词的睫毛如濒死的蝴蝶扑簌着，眼前人影重重，她抓着陆拾离受伤的左手手，洇了血色的嘴唇刚启开缝隙，压抑在喉咙已久的鲜血先一步溅在了陆拾音颤抖的睫毛上。 “楚情词！” 刚刚才睁开的眼睛再度无力合上。 滚烫的液体顺着脸颊滴入领口之时，陆拾离只感觉自己体内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全部冻结，捧着脸的手慢慢向下滑去，带着血珠的指尖颤颤巍巍地贴上颈侧。 还好…… 微弱却持续的脉搏，带着她几乎停止的心跳重新动了起来。 陆拾离抱着楚情词勉强刚坐起身，怀中人身上缓缓飘散出灵光，不多时，楚情词就在她怀中化为了一只奄奄一息的白色小狐狸。 她抱起小狐狸，用脸轻轻蹭了蹭她的额头，然后脱下外套将她放在其中，绑在了身前，好空出双手做准备。 “我会带你出去的，楚情词，别丢下我……” 她看向头顶已经快要筑成的法阵，猜想应是这个法阵使得楚情词用不上妖力，被迫显露原形。同时六合镜也出现了异常，像是褪尽了灵气，变得锈迹斑斑。 陆拾离只好将六合镜收起，在一心观察这是个什么法阵时，她看见黑楼的顶端又有一个黑点落了下来。 她连忙一手护着楚情词，一手捡起地上她刚刚抛弃的长箭，连连往后退了好几步，摆出防御姿态。 只见那黑点越来越大，逐渐显露出人形模样，最后轻飘飘落地，陆拾离看清她的面貌时，已经不知该如何办了。 眼前的人，居然与自己长得一模一样，只是穿着古时的灰蓝色长袍，当气流卷动她的衣角与长发时，又似乎，与她那天在塔里所见的虚影重叠。 她就站在落地的地方，不声不响，一双无神的眼睛盯着陆拾离。 “你、你到底是谁！”陆拾离身上汗毛倒竖，右手手握着长箭直指她的面容。 那人依旧是一言不发，只是迈开了脚步，顶着与她五官相同的脸，一步、一步向着她走去。 陆拾离握着箭，一步一步后退，退了几步后，她站定，反正在这阵法之中，她也无路可退，不如干脆点直面这与自己容貌相同的女人！ “你到底是谁？在这里装神弄鬼！” 那人没有开口，像是一具行尸走肉般，竟然直接以身抵在了陆拾离手举着的长箭上，再往前走，箭头就要没入她的血肉了！ 陆拾离怔怔看着她与自己完全一样的脸，握着长箭的手逐渐收紧，最后还是决定往后退。 只是令她万万没想到的是，这古怪的人忽然动了，双手一把抓住箭身往她自己身体里用力扎去，硬生生地继续朝陆拾离逼近，任由长箭入体。 “你！” 陆拾离握箭的手一颤，就要松开之际，这怪人再度出手，这回直接双手紧紧握住了陆拾离持箭的手，不许她松开，紧接着用力一扯，整支长箭没入她心口。 直到这一刻，这与她一模一样的怪人脸上才似乎出现了一丝变化，一滴泪从她眼角缓缓滑落。 陆拾离的右手就这样被迫抵在她心口上，细沙一般的金粉从伤口飘出，悄无声息地没入她的掌纹之中。 她不可思议地看着那处，明明没有鲜血流出，明明不是落在自己身上，她却觉得锥心刺骨般的疼痛在脑海里炸开。 恍恍惚惚间，周围的场景不停闪烁着，变成了她之前梦里的那个山头，眼前的人也变了模样，变成了那只死在她手上的蛛妖，尚且温热的心头血顺着剑身滑落，染红了她握剑的手。 时空被一分为二，她看见同一个自己染血的右手拿着不同的武器，一个是没入镜像自己体内的箭镞，一个是刺入蛛妖的长剑，伤口却是在同一个地方。 陆拾离几乎在崩溃的边缘艰难抬起头看向她落泪的眼睛，发现她的瞳孔里正映着泪水模糊的自己，在她化作金沙消失的最后一刻，气息发颤的她找到了真相：“你是、我……” 长箭失去了维持它的力道，啪嗒一下掉落在地。 陆拾离盯着它久久无法回神，直到怀里的楚情词发出一声梦呓，不安地动了动，她才收回思绪，眼眸柔和地摸了摸她的头。 很快她便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脚下的地面居然一点一点渗出了水。 她用靴子拨了拨地面的积水，这一刻她好像知道了这是个什么阵法了。 陆拾离不愿相信自己的猜测，慌忙地从口袋里将所有携带的符箓向空中一撒。 无论是什么阶级的符箓，在这一刻都如同废纸一般，从空中飘飘洒洒地落在地上，在被地上渗出的水沾湿后一点一点沉入水中。 第95章 在所有阵法之中，只有一道阵法会有这样的作用，弱水之境。 阵法之中渗出的弱水，会将里面的所有生物溶解，而在这阵法之内无法汲取到一丝灵气，因为所有灵气都自主涌向阵法边界，铸造成了一道与外界隔离的屏障。 也可以理解为，阵内的灵气无限压缩在边界形成了坚不可摧的结界。 想要出去只有一条路——打碎它！ 第78章 “如果我手上有疤的话，你不会嫌弃我吧？” 陆拾离将落在地上的长箭重新捡起,指尖沾染到地上的水渍时，一股钻心疼痛立刻袭来，抬手一看,触碰到弱水的皮肤一片通红，犹如被沸水烫了一般。 她抱紧怀里的小狐狸，朝来时的路狂奔去,直至一道泛白的屏障出现在了面前，现在已经看不清外面是什么情况了。 倘若霍安聿她们知道情况肯定不会袖手旁观，但是,她低头看了一眼慢慢上涨的水线,时间肯定是来不及的,她需要自救。 陆拾离握着箭身一下一下凿在屏障上,奋力凿了十几下,上面连个印子都没留下。 “不行,这样肯定不行的。” 她低头看着手里握着的箭,就算这箭再厉害也失了灵,怎么可能打碎得了灵气铸就的屏障呢？真是一下急昏了头！ “冷静，一定有办法。” 陆拾离安慰着自己，手不自觉抱紧了怀里的小狐狸，在心底默念起清心咒,目光在附近左右看了看,最后落在一处最高的花坛之上。 她得先离脚下的弱水远一些才行。 陆拾离抱着楚情词爬上花坛,等心情平复下来后，开始观察这个阵法。 整个阵法之内都无灵气可用,想从里面用法器符箓打破这道屏障几乎是痴人说梦,所以只能从外打碎才行。 这个阵法既是杨家开启的，就算霍安聿她们想出手,恐怕也会受到层层阻挠。 加上这是集天地灵气汇聚成了结界，即使她们可以从外强攻，那么所需要耗费灵气与时间也不会少。 这弱水上涨的太快了，能否来得及都是未知数。 陆拾离低头看着清澈的水面，她苍凉一笑，还没正面与敌人交手这会儿她已经是狼狈不堪了。如果不是她已经*爬上了花坛，弱水此刻已经能没过她的脚面了。 可行的办法被她一一排除，唯一可靠的只有自己了。 弱水由地面渗出，水主阴，地属土，阴阳平衡可克水。 而灵气的对立是怨气，当这里的灵气都被抽空铸成结界时，那么意味着阴阳失衡。 陆拾离决定驱使恶鬼怨灵来破局。 此刻她有些庆幸，还好前段时间恶补学习的时候，学习了一下类似符箓，不然现在可就只能干瞪眼了。 不过要制造符箓，那么就离不开灵气的催动，在这里唯一不会阵法夺走的灵，就只有她自己和怀里的楚情词了。 陆拾离右手握紧了箭簇，将左手臂上的衣袖卷起。她将箭头试着贴在手臂上，“嘶～真的好冰。” “吱～” 被衣服兜着的楚情词忽然从衣服里挣扎着钻出了头，一口咬住了箭身将箭头从她手臂扯离。 “你醒了，还难受吗？” 刚刚还一副愁容的陆拾离看见怀里爬出来的小狐狸时，立刻低眉顺眼的笑了，“你之前救了我很多次，这回换我救你了。” “吱吱吱～” 小狐狸前爪搭在陆拾离的锁骨上，撑着站起，奋力摇了摇头，看着她的狐狸眼满是担忧，前爪甚至着急地小频率踩了几下。 “我知道你的意思。”陆拾离说着，将长箭先放下，垂落的目光扫过上涨的水面，“可我们没有时间了。” 说完，她便将小狐狸重新塞进了外套里再死死打了个结，保证她挣扎不出来后，将她高高挂在了一旁的树枝上。 她笑着问她：“如果我手上有疤的话，你不会嫌弃我吧？” “吱吱！”嫌弃，我现在就嫌弃你把我绑得这么紧！ 楚情词奋力挣扎，可她现在失了妖力，爪子对这件战术服根本没有一丝威胁，这破衣服质量过于好了！ “呼。” 陆拾离背过身对着楚情词将箭再次捡起，把箭头在衣服上擦了擦，咬紧牙关，然后将箭头当做笔，以自己左手臂为符纸，在上面一笔一划的刻下九幽招阴箓。 楚情词的视角看不见陆拾离在做什么，但看着她背影一抖一抖的，她也能想象到那个画面。最后她挣扎的声音变成了破碎的呜咽。 符箓刻完后，陆拾离额头上已经是汗涔涔一片，不断的抽气声像是能减轻手臂上一两分疼痛般，她将染血的箭搁置在花坛上，用右手擦了擦疼出来的眼泪。 而后盯着又增高的水面咽了咽口水，右手撑住花坛的边缘跳入了水中。此刻的水面已经没过了脚踝，双脚触碰弱水的那一刻，像是站在滚沸的熔浆里。 她缓了缓，然后双手掐起法决，口中念念有词，眼中的信念随之愈发坚定，瞳孔泛起金色的光泽，到最后一句时，嗓音已经疼得开始发颤： “天地无光，百鬼夜行——” 陆拾离抬起左手用力一掌拍落在地面上。 原本平静的弱水忽然变得躁动不安，围绕着她形成了一个旋转的漩涡。左手手臂上刻落的符箓亮起红光，鲜血顺着伤口一路流下，最后被地面吸收。 敕令以她的鲜血为引顺着地脉向外扩散至闵市的每个角落，一时间天地变色，仿佛像是有一场风暴即将来临。 藏匿在阴暗角落里游荡的恶鬼，在风里嗅见这股腥甜，都统一地朝某个方向抬起头，空洞的眼神里逐渐染上疯狂与嗜血的快感。 “哎哟！刚刚还好好的天气，怎么一下刮起这么大风了咯！”丧事用品店的老板嘴里骂骂咧咧地将放在外面的纸扎用品一一往屋里搬。 正在屋里撑着头小憩的池御清骤然睁开眼，看着屋内所有棺椁不安分的震动着，她奇怪地坐正，瞬息间，羁押在屋内的恶鬼，尽数冲了出去。 她连忙闪身出门，抬头看向头顶，只见整个苍穹布满了恶鬼，像是一道洪流朝某一个方向涌去。 “陆拾离，你又在干什么……”池御清只觉得头疼，深吸一口气后飞身跟了上去。 半途不断有来自四面八方的恶鬼怨灵，最后汇聚到杨家上空时，已有了遮天蔽月的趋势。 虽然是夜晚，但在场的人里大部分都不是普通人能看见这骇人的一幕，就算是普通人，也能感受到气场的变化，四周温度骤降。 “那是什么？”有人指着天上那犹如蝗虫大军的黑影道。 杨颐抬头看去，顷刻间她就知道了阵法里的人在打什么注意，“怎么可能？她在里面是如何催动九阴招魂箓的！” 就算是能……又怎么能招来数量这么庞大大的恶鬼团？ 霍安聿看了看那即将抵达阵前的怨灵，又望了一眼看不清里面情况的阵法，再三斟酌之下，还是拿出了手机拨通一个电话：“立即将附近的普通人撤离！” “那杨家怎么办？” “先不管她们了！立即执行命令！” 这样庞大数量的恶鬼，若是一旦失控，对于这附近的人来说是一场灾难。 “还看着干什么？！”杨颐忽然脸色惨白急道，“各位还不快快动手，难道看着这群恶鬼为非作歹吗？！” 只是她这番话此刻却没起什么作用，人群之中有人犹豫，可却迟迟无人出手。 大家都不傻，这么多恶鬼，怎么收得过来，况且她们也似乎不是为自己而来。 恶鬼怨灵浩浩荡荡地涌至弱水之境前，裹挟着刺骨的阴风，前仆后继地朝着那道看似坚不可摧的屏障，接连不断地撞击，原本稳固的白色结界剧烈颤动起来。 光幕涟漪不断，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声。 陆拾离仰头看着面前开始震颤的白色屏障，一丝微弱的笑意刚刚爬上嘴角，便被脑海里的眩晕感淹没，失血过多惊令她眼前阵阵发黑。 她无力的垂下头，冰冷的汗珠顺着额角滑落，“还不够……阵还没破，还不能收手！” 陆拾离死死咬住下唇，右手用尽全力攥紧按在地上的左臂，以尖锐的疼痛刺激着开始混沌的意识，以勉强维持着一丝清明。 可沉重的疲惫感，仍然不断拉着她向黑暗的深渊下沉。 很困，但还不能睡。 再坚持一下就好。 再……坚持…… 嘭——一道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响彻天地。 弱水之境的结界在怨灵们的疯狂冲击下，碎裂成无数光点四散飞溅，最后被咆哮的阴风吞噬。而这其中还夹杂着一丝丝异响，咔嚓咔嚓——整栋黑楼上出现了数之不尽的细小裂缝。 陆拾离模糊的视野中，只看见无数狰狞扭曲的鬼影，带着血雨腥风，铺天盖地向着自己俯冲而来。 最后一点支撑身体的力气也终于耗尽，她再也撑不住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只能任由沉重的眼皮合上。 第96章 “陆拾离——！！！”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喊穿透了漫天的鬼哭狼嚎！ 楚情词终于挣脱了束缚着她的无形枷锁，化作一道炽烈火光，以超越自身极限的速度俯冲而下。 她接住了那具冰冷下坠的身体，双臂颤抖着，小心翼翼地将陆拾离圈入怀中，仿佛拥抱着世间最最易碎的珍宝。 纯白的火焰自她周身轰然爆发，那无数刚刚冲来的恶鬼一触及火焰边缘，便顷刻被烧得一干二净。 “阿离…阿离你醒醒…看看我…求你了…别睡……”楚情词的声音破碎不堪，带着无法抑制地哽咽。 她一手握着陆拾离那伤痕累累，鲜血淋漓的左臂，掌心滚烫的灵力，毫无保留地不断输入对方冰冷的身体，试图封住那不断渗血的伤口以及流逝的生命力。 怀里人依旧毫无声息，只有弱的几乎无法察觉的呼吸证明她还活着。 巨大的恐惧攫住了楚情词的心魂，她低下头，用滚烫的脸颊轻轻贴上了她的冰凉的额头。灼热的泪水再也无法抑制，大颗大颗地滚落，砸在陆拾离苍白失血的脸颊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那一点微弱的热意，如同投入死水的石子。 陆拾离的睫毛极其微弱的颤动了一下，她用尽全身力气才勉强睁开一丝眼缝，可视线模糊不清，只能感受到近在咫尺的气息与破碎的哭泣。 “不……哭……”她气若游丝，干涸的嘴唇翕动着，声音几乎弱不可闻。 “好！好！我不哭！你看着我，你别闭上眼，看着我好不好？” 楚情词猛然抬起头，用力眨了眨眼，她想要忍住眼泪，可它们完全不受控制地一颗接一颗的往下掉。 她死死盯着陆拾离，声音里是近乎绝望地祈求，“我很快就能治好你，再坚持一下，我求你，不要再丢下我一个人。” 那破碎的祈求像针一样扎得陆拾离心口疼。她艰难地动了动右手，手指无力地揪住楚情词胸前被血与泪浸湿的衣襟，嘴唇再次艰难地开合：“好……” 话音未落，抓着衣襟的手，仿佛用尽最后一丝维系的力量，陡然一松，无力地垂落了下去。 “阿离——！！” 第79章 “有！我就是亲眼所见！” 池御清匆匆赶来,本还想问些什么，但看见眼前场景，一时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怎么就、怎么就成了这样呢？ 楚情词鲜少在人面前显露她半妖的形态,满头银灰色的长发在风里飞扬，猩红的双眼里一片死寂，怀里抱着的人浑身是血,生机在飞速流逝。 白色的火光围绕着她们不断向外扩散，无论是谁，只要靠近都会被灼伤。 这样下去会出大事的！ “楚情词……”她试着喊了那人一声。 听见池御清的声音,楚情词转眼看去,寂然的眼中瞬间满是对池御清的敌意与警惕,还有快要压制不住的怒火。 “你先冷静！”池御清往后一退翻身躲开袭来火光,“我这次来,不是来带她走的！！！” 真不是！！！要不是出这么大乱子,她才不来凑热闹！ 但看楚情词那样,估计也听不进去。唉——先解决这群失了智的鬼怪吧！虽说她们本就罪孽深重,死不足惜，但也应该受过因果刑罚后才行！ 这也正好省了她一个一个找的功夫，全在这儿了。 她只好扬起刀锋在手中一转，向地上用力劈去！ 地面瞬间裂开,有庄严的梵唱从地底深处传来,于裂开的漆黑深渊里,无数只张开大手伸出，将这些飘荡在空中不肯离去的贪婪恶鬼一一拽入炼狱之下。 “你们妖管局还站着干什么？那妖就在那！在你们眼皮子底下,杀了我女儿！” 眼见恶鬼忽然不知被什么镇压了,黑塔也安然无恙，杨颐暗暗松了一口气,顿时目眦欲裂，指着楚情词的手因愤恨而颤抖着，再度厉声咆哮： “来人！还不快把那妖给我拿下！！谁将她拿下，以后便是我杨家的恩人！永享我杨家所有资源！” 眼见漫天的恶鬼被镇压，刚刚还不敢轻举妄动的人们，在重赏之下，看向浑身浴血的楚情词，眼中重新燃起贪念，就算再厉害的妖，如今也不是全盛姿态了！何必怕她！？ “小陆——” 一声泣血的尖唳划破长空，聚宝儿带着哭腔的呼喊紧随而至。 五彩的挥动着羽翅盘旋而下，聚宝儿等不及它落地先一步跳了下来，一路狂奔向楚情词怀里紧闭双眼的人。 霍安聿被这声呼喊惊醒，她目光扫过楚情词那周身气势汹汹的白色火焰，瞬间做出决断，猛地将手里的银枪塞给了关弦。 “处长！你这是干什么？”关弦一下摸不着头脑。 眼下局面就要失控了！ 霍安聿不理会她的问题，继续将身上所有用于对付妖怪的装备卸下，一股脑又往喻言手上堆，只死死攥紧手中的小木盒。 “原地待命，别轻举妄动。”话音未落，她就要向楚情词走去。 杨颐眼尖，一眼就看出了她手里的木盒是什么——前面还矢口否认的灵丹妙药，现在扭头就要去救那杀女的妖孽！ “霍安聿！”她顿时怒不可遏，严声下令，周围的杨家人便闻声而动，拦住了要离去的霍安聿。“你这是要做什么？！” “救人！” 霍安聿彻底失了耐心与这笑面虎虚与委蛇，出手如电，拳脚凌厉，眨眼间将拦住自己的两人打倒在地。 可人潮又迅速编织成了一道网将她死死困住。 “你那队员不管不顾要救杀了我女儿的凶手，你也要与妖为伍吗？！”杨颐咄咄相逼。 “凶手？到底谁是真正的凶手还未可知！让开！”霍安聿怒喝一声，奋力挣扎。 “都看看！这就是妖管局的嘴脸！她们不护人族，反倒用我们累世积累的心血，去救那些凶残的妖物！” 杨颐话的煽动如同火种，瞬间点燃群情激奋！众人叫嚣着纷纷涌上前，争着去夺霍安聿手里的东西。 霍安聿更是寸步难行，再拖下去对陆拾离不利，她只好猛地举起手里的木盒，用尽力气向白焰中心呼喊：“楚情词——！！！用这个救她！！” 楚情词闻声霍然转头看去，目光瞬间聚在霍安聿那高举的木盒上！ 那是，陆拾离最开始留给霍家的丹药，她绝不会认错。 白色的灵火骤然暴涨，迅速朝着霍安聿烧去，炽烈的热浪犹如实质般澎湃涌出，瞬间将困着霍安聿的人群猛地掀飞！火光一闪，卷起她手上的木盒便迅速退回至楚情词掌中。 她毫不犹豫地开启药匣，将药取出，迅疾又温柔地喂入陆拾离口中。紧接着，掌心盈满灵力，紧紧贴在她那颗已经寂然的心脏所在之处，替她将药力催散开。 “醒过来阿离……快醒过来……” 这亲眼目睹的一切如同火上浇油！原本心存一丝顾虑的人们彻底爆发了！那可是供给人族的资源，凭什么给妖！ 怒火与贪念交织，数道身影按耐不住，挟着凶厉之气杀向楚情词！ “怎么会……就弄成这样了啊？” 聚宝儿小小的身躯艰难穿过混乱的战场，终于扑倒在陆拾离身侧，看着她伤痕累累的左臂，豆大的泪水哗啦啦一下就流了下来。 小爪子勾着她的手指，并不敢用力抓，只是小心翼翼晃着晃着，“小陆……你醒醒啊！不要睡了……” 与此同时，大批妖影随之显现。 刚刚才冲锋临近楚情词的捉妖师还未来得及出招，脚下寒光骤现，尖锐的数米冰锥破土而出，反应慢捉妖师直接被挑飞了出去。 “啧，就你们人多？！”一个桀骜的声音突然响起。在高高的冰锥顶端，深蓝色的雾气盘旋缭绕。 雾气渐散，代月修长的身影赫然矗立，她那锐利的眼神穿过纷乱地人群直直看向杨颐。“呵，杨家是一代不如一代了！你比你祖宗……可差太远了！” 一道道带着恐怖气息的大妖从空中浮现一一落在楚情词身侧，将她护在中间。 霍安聿认得这些妖，几乎都是前段时间从七情塔里逃出去的，有不少拥有千年百年的妖力。 “你们捉妖师不要欺妖太甚！”姝颜双目猩红道，“不分青红皂白就给我们乱扣帽子，你们那杨家大小姐，早就让大疫附了身！” “吾王为你们殚心竭虑，你们到头来却只为一己之私对她刀剑相向！” 扣押着青黛的杨家守卫，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被数道黑影伴着阵阵狼嚎给撞了出去，回过神时，面上已经多了一头露着白森森獠牙的狼妖。 “你没事吧？”星慕朝着地上的人伸出手。 青黛盯着面前的手掌，抬手扶住它站起身来，将错位的手臂接上，与星慕一同走到妖群里，站在雎尔身后，冷眼看向对面。 姝颜一番话如同一颗重磅炸弹落入人群之中，一时间所有人都变得躁动不安。 在此之前她们从没听到关于大疫的消息。 第97章 大疫是什么？是一旦出现那么就意味着无法逃离的死亡，无法看见的恐惧。 “大疫？！那鬼东西不是早就被……” “大疫又来了吗？难怪之前喊我们去检测。” “大疫，大疫是什么妖？它还能附身在捉妖师身上？！” “喂！大疫有没有出现，妖管局的不应该最清楚吗？！”终于有人想起了人群里还有几名被她们押着的妖管局成员。 先前还被她们当做叛徒扣押的三人，又被放了。 喻言黑着一张脸揉了揉被拧痛的脖子，视线扫过人群，突然捕捉到陈礼正拿着手机焦急地向她打眼色。她旋即明白了她是什么意思，立刻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 好在之前两人就加了联系方式。 陈礼那边发来好几张照片。要么是化妆时的，要么是不经意间抬手弯腰时的动作。 喻言指尖急划屏幕，迅速筛选出三张照片，在这三张照片里，杨思有手臂或者是肩头的紫黑色斑纹最明显。 她将手机递给霍安聿，抬了抬眉示意：反正妖族那边都已经把大疫的消息捅了出来，骚乱已经发生了，不如干脆点破了好了！ 霍安聿飞快扫了眼照片，这并不能成为有效证据。现在杨思有已死，更是在弱水之境里尸骨无存、死无对证，但眼下……顾不得那么多了！ “没错！大疫已重现人间，并且在不断捕猎生灵！为避免恐慌扩大，我们妖管局前期一直秘密追查！” 霍安聿的声音陡然拔高，她将手机高高举起来，“据我们最新情报，大疫可能就藏匿在杨家大小姐身上，这就是我们今晚前来调查的原因！” 离得近的人屏住呼吸细看那些照片，虽然许多未经历过大疫之乱的年轻后生不明所以，不过有些通晓记载的人只一眼就如遭雷击！ “那……紫黑色的斑纹，不是大疫特有的烙印吗？！” 一石激起千层浪！人群之中的恐慌与议论瞬间如沸水翻滚。 杨颐心头猛沉，眼神如毒蛇一般扫过霍安聿手机里的照片，深知不能再这样下去，随即爆出一声冷笑： “就凭几张不清不楚的偷拍！就想污蔑我女儿？笑话！我杨家是什么地方！岂是大疫那种妖孽想来便来的地方吗！” 她猛地转向众人，眼中瞬间蓄满泪水，悲怆道：“我杨家数千年来为大疫战死者不计其数！尸骨堆积如山！现在我爱女尸骨未寒……你们就开始着急往她身上抹黑了吗！” 这番控诉字字泣血，一时之间，年轻的杨家后辈们各个激愤难当，红着眼睛吼叫： “我杨家历代都是捉妖师，做事向来光明磊落，诸位前辈难道未曾看见吗！” “我亲眼所见，杨小姐最近这段时间行为作息与日常没有什么区别！绝无异常！” “谁知这几张照片是不是你们造假出来的，又没人亲眼所见！说那么多，你们怎么不敢用真言符一测真假！” 这番话倒是说得霍安聿三人答不上话来。倒不是她们三人不敢测，而是这照片上的场景终究并非她们亲眼所见，这会让真言符无法判定。 杨家后辈见她们三人都噤了声，更是硬气了起来。 眼见言论一边倒，就在这时，涌动的人潮里，陈礼被夹在人群之中急得不行，一副就要出来作证的架势。 霍安聿向着她暗暗摇了摇头。她不希望陈礼这样做，现在冒头，对于一个无权无势、刚刚毕业的人来说，是十分危险的举动。 可陈礼硬是顶着她警告的双眼，坚定地高举右手喊道：“有！我就是亲眼所见！” 少年声音不大，却中气十足！在场纷杂的声音都在此刻为她停了下来。各类视线纷纷朝她望去——原是个杨家保安。 陈礼看着一道道来自杨家凶悍吃人的目光，紧了紧握着手机的手，鼓足勇气，昂首挺胸地从人群里走到喻言面前，伸出手道：“我愿意接受真言符的测试，以证明妖管局的各位所说不假！” 第80章 “我、我有点喘不过气来了……” “那我……？”关弦犹犹豫豫地伸手进口袋,捏着真言符看向霍安聿，等待指令。 陈礼现在已经站在了明面上，这符无论给不给,对她带来的影响几乎是一样的了。 霍安聿蹙着眉还是点了点头。 关弦叹息一声，将符箓放在了陈礼的掌心上。 陈礼手一收，拿紧符箓向着几人微微一笑,转身面对众人高举起真言符展示了一圈。 有人却在此刻悄然钻出了人群，又在某个时刻悄然返回在杨颐耳边低语了一番，递去一个文件夹。 见无人对这张符有异议,陈礼驱使体内全部的灵力将符咒引燃,在跳动的火焰下,将自己来杨家对杨思有的日常所见所闻一一复述了一遍。 火光燃尽,她毫发无伤！这说明,杨思有确实是被大疫所操控了！ 一干人对此倒吸一口凉气,纷纷看向杨颐。围在杨颐身侧的杨家年轻一辈顿时萎靡下去。 杨颐却是神色镇定、面色泰然地说： “我先前还在想,杨家一向厚待雇佣之人,为什么你还要背主，刚刚我才了解到，你双亲都是妖管局的捉妖师，你是她们安插进我杨家的卧底吧？！” 陈礼立即面红耳赤地否认道：“绝不是！” 杨颐说着缓缓拿出一个文件夹,将关于陈礼的人事档案调出,朝着众人转了一圈。 “各位请看,我们杨家与妖管局之间向来不合已不是什么秘密！不过，我们对于任何有天赋的年轻人一直是不吝啬给与展示机会的,即使她与妖管局之间关系匪浅！” 杨家小辈刚刚就快要熄灭的气焰再度嚣张起来,指着陈礼道： “谁知道你是不是和妖管局里应外合，给我杨家下的套！” “就算是真言符……也未可知是不是你们已经秘密研究出了破解办法……” “狼心狗肺的东西！你……唔！” 眼看那边又乱了起来,杨家纷纷对着陈礼发难，雎尔也是见过这小姑娘的，对着那边口不择言的杨家小辈上去就是凌空一巴掌。 “狼什么？！”雎尔眯了眯，亮起爪子吹了吹，“如果你不会说人话……那把舌头割了吧。” 那挨了一巴掌的人捂着红肿的脸泪汪汪地躲在杨颐身后再不敢多说一句。 “要打就打！爱信不信！反正老娘忍你们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有妖看着对面那群人虚伪的嘴脸，忍不住暴怒道。 “楚情词，你不管管？再这样下去！你之前的心血不就白费了！” 池御清将恶鬼处理完后未曾离去，只是待在现场观察起情况。她是拘魂使，生者的事不归她管，可她也做不到就这样看着两人的努力付之东流。 楚情词没有搭理她的话，看向池御清的眼神之中依旧满是戒备。 “我都说了，我不是因她而来”池御清对此已经解释了很多次，但显然楚情词是不愿意信。这也情有可原。 楚情词再次垂首凝望着怀中人，贴在陆拾离心口处的手掌从未停止灌输灵力。 倏地——一丝微弱却倔强的搏动，轻轻抵在了她的掌心之下。 她心弦一颤几乎怀疑是绝望之中的幻想！她猛然屏住呼吸，将灵力瞬间汹涌灌注，全部心神都凝聚在掌心下的方寸之地，怦……怦……怦……心跳！ 楚情词黯淡的瞳孔随着那一次一次细微地跳动，一点、一点被点亮。 阿离……还活着，没有抛下她。 但这里太吵了——杨颐的指责、人群的纷争、愤怒的嘶吼，它们几乎快要湮灭了陆拾离那微弱的心跳。 “你们杨家现在……哪来的光明磊落？” 安静许久的楚情词缓缓抬起头，目光冷冽如冰，落在前方的黑塔上。她不含一丝温度的声音语调不高，却清晰地落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 刹那间，所有的目光如芒刺一般聚于她一身。 “可笑……” 楚情词抱着陆拾离从地上慢慢站起，将她护在怀里，隔绝外界的所有干扰。耳边绯色的羽毛飘至她面前，抬眼间，化作一道红光，狠狠横劈落在黑塔之上。 巍峨矗立的镇妖黑塔，在破晓第一缕晨光出现的一刹那分崩离析、轰然倒塌，尘埃尚未落定，它所隐藏在下的罪孽无所遁形！ 断壁残垣之中，尘埃瓦砾之下，蜷缩着被折磨得奄奄一息、瘦骨嶙峋的妖兽，深埋底下的，是层层叠叠、堆积如山的森森白骨！ 看着眼前这一幕，孰是孰非已经是一目了然，在场人一片哗然，不少人神色心虚，正悄悄地想要向外走。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杨颐不可置信地看着满地废墟，双唇抖动着。 为什么？她们费尽心血打造的黑塔居然扛不住楚情词一击！上面的刻下的防御法阵呢？！怎么不见还手！ 她目光一转，死死盯着前方的陈礼。 “小心！” 关弦一把将陈礼拉至身后，挡住来自杨家人的袭击，好在她一直有记住之前的叮嘱，时时刻刻注意着陈礼的安危！ 第98章 霍安聿看着那黑塔下的罪证，拿起手机，盯着神情恍惚的杨颐，向外面的接头人发去消息：【罪证确凿，立刻将所有杨家人缉拿归案！】 刚刚还凝聚在一起的杨家众人瞬间作鸟兽散，负隅顽抗的和妖管局战成一团。 楚情词眼下无心再和她们争斗，救治陆拾离是她当前最为要紧的事，于是抱着她转身化为火光离开了现场。 只留下一句冰冷的命令：“将那些受伤的妖怪带回妖域。” “怎么样？族长，眼前这情况我们需要动手吗？”星慕跃跃欲试，两只眼睛都在发光。 雎尔觑了她一眼，“带上受伤的同族，回家。” 剩下的事，就交给妖管局了。 酒庄内最大的一处洞府内，蕴含着千年精粹，以及来自楚情词数千年心血温养的灵泉，氤氲着水汽与浓郁的灵力。 楚情词抱着陆拾离踏入其中，施法隔绝外面一切干扰。 她将身后的白色的狐尾一一舒展开，轻柔而稳固的将陆拾离卷入怀里，与她一同缓缓漂浮于温润的泉水之上，源源不断的灵力自缠绕的九尾渡入她体内。 而楚情词对于自己身上的伤口，全然不顾，只是低垂着眼眸，凝视着怀中人苍白而宁静的脸。 她将自己的呼吸、心跳和体内灵力地运转都与陆拾离微弱的生命气息保持一致，仿佛只要陆拾离一旦停止了呼吸与心跳，她便会毫不犹豫地随之而去。 时间在洞内里好像失去了踪迹，灵泉无声流淌着，外面的人无法靠近一步，里面的人却迟迟未醒。 …… 陆拾离再次掉入那片虚无之地，灰白色的云雾缭绕，她依旧朝着那团七色光芒跑去，在她快要接近那团七色的光芒时，却又一脚踩入了一片白光之中。 当她重新看见天光时，感觉脑子里昏昏沉沉地在一次又一次催促她继续睡去，可她的内心又在不断和她说，别睡了，已经睡了很久，该起来动一动了。 像是浸在一片温热的水里，她是溺水了吗……弱水没有这么暖和吧？ 于是她努力地动了动指节，有微弱的阻力，感觉自己的指尖好像敲在了一片柔软光滑的玉脂上，奇妙的触感传来，令她神经一寸一寸逐渐苏醒。 陆拾离这样想着，缓缓睁开了双眼，首先出现在她模糊视线里的是一双专注而悲恸的眼眸，接着在视野慢慢清晰起来时，那双眼迅速蒙上了一层水光。 神思刹那间汇聚在眼前人身上。 “楚……情词……”因许久没开口的缘故，她简短的三个字念出来却是异常的艰涩。 楚情词失了血色的嘴唇无声动了动，她缓缓靠近陆拾离，带着微凉水珠的手指颤抖地落在了陆拾离的侧脸上，轻柔地摸了摸。 下一刻她猛然将陆拾离带入自己怀里，双臂紧紧将她环住，如同溺水者攀附浮木，带着后怕与庆幸，将脸埋在陆拾离的颈窝处深吸一口气，而后眷恋地蹭了蹭。 不知是她滚烫的眼泪还是混了池子里的水珠，有什么砸落在陆拾离敏感的颈窝上，贴着皮肤流下，令她忍不住颤了颤身躯。 本就刚刚从纷乱的记忆里醒来，陆拾离脑子里还有些迷朦，猝不及防这样被人拥入怀里，脑海里瞬间一片空白，几乎忘了呼吸，过了好长一段时间，她才重新缓过神。 陆拾离下意识地想要抬手回抱住此刻正颤抖着的人，却发现自己身上缠着毛绒绒的尾巴，想也不用想就知道是来自谁。她垂下眼，目光自然而然的落在了楚情词沾了水珠，雪白的肩头上。 视线下意识的向下滑去—— 清澈微漾的池水下，是银灰色的长发也无法遮盖住，布满伤痕的玉色脊背，线条凌厉的腰身没入水波之下。陆拾离心口一揪，怜惜与心疼骤然划过……但她猛然又察觉到了有些不对劲，让她全身瞬间僵住！ 雾气虽若隐若现，但水波清澈，毫无遮挡！ 楚情词她……她怎么不着寸缕？！ 她、她、她还抱着自己！！！ 羞赧与局促瞬间突袭了她身上每一处感官，陆拾离感觉自己脸颊都要烧起来了，连耳根都烫得发麻！ “你、你你……楚、楚情词，你先放开一下我好不好？”陆拾离将眼睛迅速抬起，语无伦次的声音里还有些颤抖。 她尝试性地挣扎了一下。 这一挣扎，非但没有挣扎开，反倒换来的是楚情词无声地将束缚加紧了些。 “唔……”陆拾离感觉到身上手臂传来地反馈，猛吸一口凉气，手足无措地说：“我、我有点喘不过气来了……” 这是实话，心脏在胸腔里如同擂鼓一般狂跳不止，让她一阵头晕目眩。 眼见她脸色变得苍白，楚情词心头一紧，连忙收了狐尾和松了松手，可哪知道陆拾离惊慌失措地挣扎，直接一下落入了水中。 这下可真是溺水了！ 好在楚情词反应快，出手将落水的陆拾离迅速地拉至身前，急切而懊悔道：“阿离，你感觉怎么样？” “咳咳咳……”陆拾离搭着她的手臂，剧烈咳嗽了两声，将气息喘匀，“没、我没事……”* 她眨了眨眼里的水，抬头才发现此刻她与楚情词之间的距离依旧很近，近到陆拾离能轻易看见她浅色眼眸中狼狈的自己，近到两人炽热的呼吸无可避免的缠绕在一起。 目光相接的一瞬间，她再次意识到另一个问题——她与楚情词一般，不着寸缕……她的右手，刚刚为了扶稳身形还搭在了人家柔韧的腰上。 温热细腻的触感顺着掌心清晰地传来…… 这可真是……哈！要不是还是钻到水里去算了…… 陆拾离此刻只敢看着楚情词的眼睛，她试探性地，试图在不惊扰眼前人的情况下移开这只‘罪魁祸手’，可手指刚刚抬起，就触碰到了一处翻卷起来的皮肤。 她明显感受到楚情词的呼吸突然一重，身躯忽然绷紧，便立马停下了动作。 第81章 “可我不喜欢听你说这些话……” “为什么？”陆拾离的声音很低。 楚情词细微的反应如同一根针,瞬间刺破了她心底的羞赧，她的脑海里迅速涌现了楚情词背上伤痕累累的模样。 陆拾离抬眸逼视着面前那双似乎藏了千言万语的眼瞳，抿了抿毫无血色的唇,语气里是快要压抑不住因她不自惜升起的怒火：“楚情词！为什么不治疗你自己身上的伤？” 楚情词长睫低垂，沉默片刻后，缓缓吐出几个字：“因为……你没醒。”她感觉到陆拾离是生气了的。 陆拾离忽然心疼的无以复加,难道她一直不醒，楚情词就要一直这样下去吗？这不是她所希望的！ “但是你现在醒了。”楚情词说着又靠近了陆拾离一些，捉起她的手放在自己腰上的伤口处,看着她的眼睛小声讨饶：“这种小伤,它好的很快。” 陆拾离清晰地感知到那一处伤口在迅速愈合,几个呼吸的功夫,它就毫无存在感了,可她的心绪并没有因此平复。 她脑海里不由自主地闪过她在沉睡的日子里,所获得的记忆碎片——关于大疫的解决办法。 陆拾离深深呼吸一口气,忍住眼底的潮湿,“如果，如果我哪天真的死……唔……”她话还没说完，嘴先让人给堵住了。 她瞳孔骤然放大，里面映满了楚情词忽然贴近的身影,唇齿相依的湿润瞬间令她骤然失神。 楚情词垂眸注视着她失神的双眼,不敢太过放肆,虽然她贪念那一处的温暖，但还是很快起开,在两人之间留下一缕缝隙。嘴角带着一丝笑意,不知足地问：“如果你什么……？” 陆拾离脑子乱成了一团浆糊，下意识地往后退,“如果、如果……” 可她忘了这空荡荡池水里，根本没有一点儿障碍物，楚情词轻轻松松地就跟了过来。 直到陆拾离触摸到冰冷地水池边缘，她凌乱地思绪才有了一丝回笼，她想要爬上岸，但她悲催地发现没有衣服！在水里至少还有点雾气。 “嗯？如果你什么……？”楚情词再度贴近，素来清冽的声音里染上了一丝别样的意味。 陆拾离咽了咽口水只得面向她，努力将一些乱七八糟地想法压下去后，用此刻带着一丝颤抖的声音继续道：“如果我哪天真的……唔……” 楚情词故技重施再度以吻封缄，堵住了陆拾离那咒她自己的话。 这一回，陆拾离没有向第一次那样失神，但好不容易理顺的脑子又变成了一团乱麻，唇上的清甜实在是让她难以分出一丝注意力去别的地方，燎原心火在蚕食她仅存的理智。 直到她快要不能呼吸时，楚情词才肯放过她，她垂眸掩住眼底的神色，这次时间更长，可她依旧不满足，她想要，陆拾离的回应。 陆拾离地手掌紧贴着冰凉的水池边缘，想借此让自己的清醒一些，她喘息着用左手抵住楚情词的瓷白的锁骨往后推了推，不知所措道： 第99章 “你！你！你、让我把话说完！” 楚情词抵着她的手慢慢靠近，哑着声音说：“可我不喜欢听你说这些话，我想听你说些……别的……” “什、什么？”陆拾离触电似地把手抬起，贴在池壁上的右手慢慢用力蜷缩起，她又觉得这样不行，于是将左手挡在她面前，转开头不敢看她，“事、事不过三，说话，就好好说话。” 楚情词轻笑一声，温热的气息落在陆拾离的指节上，她感觉好像一下被烫似的缩了缩手。 “我想听你再说一遍，那天你偷偷来酒庄时，对着花墙说的话……” 陆拾离骤然扭过头来，满目震惊地看向她，心里五味杂陈。一时间说不清是开心多一点，还是酸涩多一点。 楚情词都知道了？那、那是不是意味着她也知道，那一天让她等我是因为我…… “你、你怎么……” “我那天就在花墙的另一面，你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我都听见了，当然也不仅仅我听见。”楚情词抓住陆拾离悬在自己面前的手慢慢揉捏着，“但，那样不够，需要当着我的面说才完整。” 每一句……都听见了，还不止她听见了！？ 陆拾离的脸已经红得不能再红了，回看楚情词直白的目光，口干舌燥的厉害。 见陆拾离久久不开口，楚情词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低垂下目光，略微有些受伤地开口：“当着我的面说出这句话很难吗？” “没有！楚情词！我喜欢你！”陆拾离反手握住她慢慢松开的手，语气连贯道。 她心跳得厉害，但这句话是脱口而出，没有她想象中那样断断续续的。 楚情词瞬间抬起眼，刚刚眼里暗淡下去的光在这一刻重新亮起，随后弥漫起一层水光，她紧紧抱住陆拾离，眼底红红一片，哽咽着说： “我也喜欢你，陆拾离——我喜欢你很久很久了……” 陆拾离瞳孔轻颤着，耳边一遍又一遍地回响楚情词的这句话，紧扣在池臂上的手，终于还是落回了她的腰上，回抱住她，低声说：“我知道……都是我的错……” 她知道，很久很久——这里面深藏的意思。 但这句话似乎惹恼了楚情词，她眸色一沉，忽然开口，报复性地咬在了陆拾离毫无防护的肩上。 “嘶——”陆拾离身躯条件反射地一抖，又立马将嘴抿紧。 楚情词也舍不得咬得太重，一小会儿就松了开口，垂眼看着那浅浅的牙印，低头在上面落下细细的吻。 陆拾离的呼吸一重，落在楚情词腰上的手不由自主地收紧，嗓子发干道：“楚情词……” “怎么了？”作乱地人抬起头来，蹭了蹭陆拾离的下巴，眼底带着狡黠笑意，“事不过三这句话，你已经说过两次了，要如何？唔……” 陆拾离当然没有忘记，她要……回敬过去！ 细碎的喘息声在洞里回响起，一池原本平静的灵泉，被搅弄得涟漪不断…… 而在外面。 “王已经带小陆大人进去都快一个月了。” “她们一定会没事的！” 聚宝儿从地上跳起用爪子拍了拍坐在草地上星慕的肩膀。 在灵泉楚情词筑起的结界外，每日都有妖怪们来探望，可无论是谁都无法走进去一步，星慕与聚宝儿没事就守在这外头。 “今天怎么样？”暂时接手楚情词所有事务的代月偶尔也会抽空来一趟。 星慕有些丧气地摇摇头说：“和昨天一样。” “别太担心。”代月抬手摸了摸星慕的头，而后走到结界边缘处，伸在上面轻轻按了按，“只要这个结界还在，那说明她们俩都没事……” 若是独独陆拾离出了事，那楚情词更不会这样平静，大概率是要直接发疯的。 她话音刚落，手上按着地结界骤然消失，整个人不防往里踉跄了一下。 “结界破了？”星慕带着聚宝儿一下从地上爬起，眼睛直愣愣地盯着前方的一片空荡荡的坡，带着哭腔往上跑：“小陆大人！” 不会吧……你这千年狐狸……该不会…… 代月眼含担忧的看去，正要跟上去时，坡那边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嚎什么呢？”楚情词刚刚走到青草坡下，就看见星慕带着聚宝儿站在小土丘上嚎。 陆拾离跟在她身后，走着走着停下了脚步，揉了揉发酸的手和腰，她觉得她可能需要回去再泡一下灵泉，但她又放心不下外面。 “小陆！” 听见聚宝儿喊她，陆拾离立马停下了揉手地动作，向她们看去。 星慕与聚宝儿蹦蹦跳跳地就要朝陆拾离跑去，却被楚情词一把拦住。 “她现在身体还没好全。” “嗷嗷，好！小陆你要快点好起来！” 陆拾离站定，无奈一笑，向聚宝儿点点头：“很快就好了。” 楚情词回望过去，“怎么停在那儿不走了？”说着又拍了拍星慕：“你先带聚宝儿回去。” 凉风吹过，带起花草簌簌的响动。 陆拾离眼眸清澈地看着楚情词，开口将之前一再被她打断的话接续上：“如果我哪天像这样停在了这儿，你也要继续往前走。” 走去更高更远的地方，去做更多想做的事。虽然她知道楚情词会这样做，可她担心她会心软。 刚刚走上坡的代月恰好就听见了这番话，她目光复杂地看了看陆拾离，随后又转向楚情词，她想看看她会怎么样做。 楚情词脸上漾着笑意慢慢收敛，她目光平静地看着说话的人，脸上没有神情变化，几个呼吸后，她语气如常地问：“你是走不动了吗？” “那我来接你。”她说着朝陆拾离走去，牵起她慢慢向前走。 陆拾离垂眸看了一眼两人牵在一起的手，微微用力回握住后又抬起来看向山坡上的代月。 这妖消失好久了…… 代月自然注意到了陆拾离的目光，她双臂横抱在身前，大声道： “你们俩悄悄话说够了没？特别是你！楚情词！烂摊子甩给我就走，你知道我这段时间多痛苦吗！赶紧回来干活！我要走了。” “你才回来多久？找你可是费了我不少心血。”楚情词走至她面前，语气沉沉道：“现在外面应该算不上安全？”她不想代月再出事。 陆拾离接着问：“杨家里事妖管局那边是怎么处理的？大疫呢？有下落吗？” “我知道外面危险，放心吧，还有一些细枝末节的事就处理完了。”代月知道楚情词是担心自己，摆了摆手示意她安心。 而后对着陆拾离简略地说明了一下情况：“杨颐的事基本审理完了，很快就要从妖管局押送到你们关押捉妖师的特殊大牢去了。至于大疫，你问问她啊那天到底做了什么事。” 那天……是指去杨家聚会的那天么？确实蹊跷，楚情词那天怎么会去杨家呢？那天杨家可到处是捉妖师，还整出那么大动静，弄得自己一身伤。 陆拾离立即侧目看向楚情词，等待一个解释，“说起来那天，你怎么受的伤？” “那天……”楚情词罕见心虚地挪开了目光。 “看着我的眼睛说。”陆拾离扯了扯她的手道，她就知道没那么简单！ “我让姝颜追查到了大疫的下落，但她也暴露了，所以我去那里是为了救她和……杀大疫。”楚情况只好转过眼看向她，老实交代，“只不过，当时出了一点意外，让它跑了。” 她一面说着一面仔细观察着陆拾离的脸色，试图从上面看出关于一些大疫的有用消息，可陆拾离的脸上除了对她的担忧根本看不出其余的情绪。 虽然她知道了陆拾离已经想起了部分东西，但难道没有任何关于大疫的吗？还是她藏得太好了？ “去杀大疫？我看你是要和它玉石俱焚才对！”代月阴阳怪气道，“大疫是个什么东西，你现在不可能不清楚吧？那玩意儿根本杀不死！你怎么杀！” 第82章 “我就知道你不需要怜悯的。” “可以的。我差一点就成功了,只是中途出了意外，一个与陆拾离一模一样的人突然出现，干扰了我施法。” 楚情词回想起那当时那一幕,如果不是那人出现，给了大疫转移躯壳的机会，或许大疫这回真要被她杀了！ 她看着此刻在她面前的陆拾离,在心里猜想她是否也见到了那人。 陆拾离心惊肉跳地听着她用平淡如水的语气说完这番话，努力克制着脸上的神色，语气庆幸道：“还好出现了意外……” 不然,她怎么来得及跑到她身边？ “杀得死？只怕你以为它死了,没准它又在什么时候窜了出来,它毕竟来源于人,你真要让它彻底不出现,除非你屠……”代月瞥了眼神色不对劲的陆拾离,旋即开口。 “代月！”楚情词听她一番话说得越来越离谱,立即喝止住了她,转而向陆拾离道：“代月她向来口无遮拦惯了，你听她的话。” 第100章 她反倒是完全错过了陆拾离脸上的细微表情。 “没关系。”陆拾离打起精神说，“那个和我一模一样的人已经被我解决了，你不用再担心她出现。” “她是什么你清楚了吗？”楚情词问。 “是……尘土。”陆拾离见两人一脸困惑的模样,又补了一句,“我杀了她后,她化作了尘土。” 她的记忆里并没有关于她的来历，唯一能清楚的是,她知道这一模一样的人的确是她自己。只是现在将这个说出来也没什么太大意义,总而言之，她已经尘归尘,土归土了。 代月打量了一番陆拾离，抬了抬下巴问：“你都想起来了吗？” 陆拾离摇了摇头将话题转移：“眼下找到大疫的踪迹最为重要，我得先去一趟妖管局，七情塔还没完全修复完。” “小没良心，醒来就想着走？”代月哼笑了一声。 楚情词轻叹一声，揉了揉陆拾离的手，问：“什么时候回来？” “等修补完塔，我就回来。”陆拾离用力回握住她的手，认真道：“如果你们先找到大疫的踪迹别轻举妄动，要告诉我，让我们一起结束与大疫的这场对弈。” “真的？” “真的。” 这番话让楚情词与代月两人神色各异，但都惊讶不已。 代月张了张口最后却仍然什么都没说 陆拾离开着小白车在下午两点回到了玉华山，说实话这么多年过去了，与记忆里的玉华山对比，它的模样在她每一次回来时都不一样。 这回更是，整个玉华山下停满了车，沿着上山的路看去，有许多人正往山上爬。 这条路是去妖管局的，平时很少人，现在这么多人在这儿，多半是因为恐惧大疫，所以来给妖管局施压了。 “近日，灵枢动力科技总裁张毓卿面对此次疫情，不仅提供了大量财力物力支援，并且亲自督导并投入了其公司前沿研发的首批智能机器前往一线……” 陆拾离听见车载广播里传来关于张毓卿的消息，下车的动作停了停，直到关于她的报道结束，才推开车门下了车，加入了上山大军之中。 “全副武装啊。”陆拾离登上石阶朝来接她的霍安聿走去。“脸上怎么还挂了彩？” “杨家有几个刺头扎了手。” 霍安聿摊开双手耸了耸肩，挥了挥手让其她工作人员将试图上来说话的人隔开。 “我等会就该押送杨颐去西北沙海基地，还有点时间，所以来接一下你。” “去那么远？”陆拾离停在她身侧，盯着她身上的伤口看了又看，最后将想说的话换成：“辛苦你了。”她留给霍家的药没想到最后也会用在她自己身上。 “小事！”霍安聿眼睛微微一亮洒脱地摆了摆手，然后有些拘谨地问她：“都……恢复了？”她既是说伤势也是说记忆。 陆拾离却十分清楚她心中所想，笑着说：“部分。” “那！那、那大疫的解决办法？”霍安聿立刻追问。 陆拾离收起笑意往前走去，“先去修塔，不是还差点？” “……好吧。”霍安聿只好按下激动的心情跟着她向七情塔走去。 七情塔经过前段时间陆拾离地努力修补，只剩最后一层了。 陆拾离抬头凝视着那最后一层塔，那天在塔里所见的情况还历历在目。随后她抬起双手悬于身前，迅速掐起法诀，催动六合镜。 整个玉华山上浓郁的灵气从四面八方聚集而来，像是一阵风，拂过山间草木，汇入镶嵌在第一层门上的六合镜之中，光华再度亮起，从下往上一层一层扫去。 陆拾离收回视线，看向身边的霍安聿，满怀希望地问出了盘旋于口边许久的话：“霍安聿，以现在妖管局的影响力，有多少人与妖……愿意献出自己此生的修行来对抗大疫？” 霍安聿被她这话问得一愣，献出此生的修行……这无论对捉妖师还是妖来说，都是巨大的代价，它意味着，这一生到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所有努力付之东流。 她不能否认有人愿意这样做，但趋利避害是所有生物的本能。 她良久才重新开口：“我不知道……但我愿意。” 陆拾离沉默了一会儿，才面上平静地点了点头，又将视线挪回眼前的七情塔上，提醒她道：“时间快到了，你该押送杨颐走了。” 霍安聿没有立即动身，而是静静注视着陆拾离，她发觉她眼底藏着一丝悲戚，令她不忍地看了时间转移注意力，确实差不多了。 “那我……先走了。” “一路顺风。” 等到身边没有了其她动静，陆拾离再也维持不住表面平静的神情，毫无预兆地喷出一口血，心口的疼痛顿时令她满头大汗地弯下了腰。。 她脸上先是扯出一丝惨淡的笑意，笑着笑着眼泪就落了下来，她看着自己颤抖地双手。 原来到头来，是她自己亲手斩断了她与楚情词以后的可能。 用来除去大疫的方法共有三条。 一是除去根源——所有人族，直接抹除所有妄念出现的可能。但这是不可能的，她也做不到。 二、三条有异曲同工之妙，用她前世今生布在地脉上的阵法，以七情塔为中心，将大疫永远困在其中，无论它从何处重生都会被第一时间吸入阵法之内，生生世世永远如此。 只是区别在于阵眼驱动阵法的东西。要想这样大的阵法所耗灵力，陆拾离经过一遍一遍的测试得出结论——大概只有神才有那样的灵力。 可神也无法直接插手这属于世人自己的浩劫。 于是她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是去寻此间还尚存的妖神青丘狐族的后裔，斩去九尾作为阵眼。书籍记载，狐生九尾，可为神。 二是自己证道。 亦有最后一种折中的办法，那就是众人协力催动阵法，但这方法刚刚已经被霍安聿无声否决了，大多数人是不可能这样做的。 这个办法，陆拾离想，或许早已经被之前的自己看穿了不可以，只是现在的自己，不肯放过这一丝微弱的希望罢了。 “这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的……” 她和楚情词之间的羁绊，是她亲手创造的，所以不应该由楚情词来承担恶果。 缓了很久，直到呼吸重新平稳下来，她才重新睁开眼，将攥紧的手慢慢松开，用沾了泥土的手抹去翠绿色叶片上沾染的殷红。 她好像也没有别的路可以走了。 她没办法为了世间去伤害楚情词，也无法做到为她背弃她自己心中所愿，更不可能放弃自己一直以来的信仰，所以只能选择放弃自己。 …… “打起精神，注意周围情况！”霍安聿坐在车上时不时用对讲机提醒前后车的人。 在对比水陆空三种出行方式后，出于安全考虑，她们选择了装甲车押送，虽然杨家已倒了，但不排除忠于杨家的捉妖师的确不少。 霍安聿低头看了看地图，再过一会儿就到了暂时歇脚的地方了。因为大疫的缘故，路上车子行人少了很多，这倒让她们更加方便观察四周情况。 “停车！”她头抬起地瞬间就察觉到了前方情况有些不对劲，“所有人原地等待！我去看看情况！” 车队猛地一停，坐在车厢里闭目养神的杨颐身子晃了晃，缓缓睁开了眼，抬头看向一边窄窄用来通风的窗栏。长期身坐高位的她瞬间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果不其然，很快外面情况就乱成一团，听声音应该是妖管局和某一队人交手了，战况激烈，就算是身处车中被限制使用灵力的杨颐也感受到了躁动不安的灵气波动。 随着一声爆炸巨响，外面所有杂乱无章的声音一时间都归于平静。 紧锁的车门外传来滴滴答答输入密码的声音，不一会儿，提示密码正确的电子音顺利响起。 车门吱呀一声被缓缓拉开，开门的是一位样貌普通的女人，脸上还沾着鲜血。 她不属于妖管局，但杨颐也不认识她，可当她脸上露出恶意违和的笑容时，她顷刻就知道她谁。 这笑容她在杨思有身上见过，是大疫。想到杨思有时，杨颐心里不免有一丝疼痛划过。 “看样子是认出来了。”大疫笑嘻嘻的说。 杨颐并不搭理她，只是将头抵住后面的车厢，再度将眼睛闭上。她不想看见大疫，一看见大疫她就会想到她自己与她合谋的样子。 与虎谋皮，她却将整个杨家都搭进去了，铸下大错！ 门口的大疫见她这样一面晃着手里的钥匙，一面靠着门，挑了挑眉说道： “高高在上的杨家家主，怎么如今这样落魄了？是觉得自己已经败了？还是……看见我会让你想到不堪的自己？！” 杨颐这才骤然睁开眼，虽然面容上有些憔悴，但目光里的威严依旧是让人无法直视。 看见里面人的反应，大疫的露出更加满意的笑容，赞赏道：“我就知道你是不需要怜悯的。” 第101章 “你来干什么？现在她们到处在搜索你的踪迹，你还敢露头？”杨颐有些不耐烦的拧了拧被手铐束缚的双手。 “当然是来救你呀，你看，我对你可是忠心耿耿的呢～”大疫特地将拿着手铐钥匙的手往里伸了伸。 “呵——忠心耿耿？”杨颐冷笑一声，“你口里的合作便是在后面给我捅刀子？黑塔之下为什么会有弱水之镜，恐怕只有你清楚吧？！” 当初说好只是除去妖王楚情词，再夺陆拾离的玲珑心，可她万万没想到，大疫想连同陆拾离一同除去！ “弱水之境本就是备用方案，你可是不知道，那楚情词手上有几道玉符，打落在原来阵法上，瞬间就将阵法压住，好在有弱水之境。” “只可惜，连弱水之境这样的阵法都没能杀了她们，这可真不能怪我啊，她们若是死在了阵里，杨家也不会出事对不对？” 大疫说着还装模作样地抹了抹眼睛，倒像是受了天大委屈。反正阵破了，杨家倒了，又和她没关系，她只想着玩得开心就好。 杨颐缓缓攥紧双手，的确归根结底是因为那狐妖推倒了黑塔！才让事情走向了不可挽回的地步！ 可如今一切已成定局，她再不甘心又能做什么呢？攥紧的手最后还是松开，她垂下眼不想去看蛊惑人心的大疫。 “别放弃啊！”大疫注意着杨颐地一举一动，见她态度有所松动，立即继续添火：“家主可别放弃，我们还有希望，趁这一切还没完全结束，我们可以请求神明帮忙啊～” 第83章 “杨颐，你和我是同类啊……” “神明！？” 杨颐再度抬头看去,眼里按耐不住的杀意几乎快要化为实质！ 埋葬了那么久的事，还是让大疫发现了…… “对啊，神明。家主难道甘心就这样眼睁睁看着杨家数千年的基业毁于一旦？！” 大疫直接忽视了杨颐的杀意,吹捧道：“杨家供奉神明多年，如今杨家有难，总不能袖手旁观吧？一切应以家族基业为重啊！” “哈、哈哈哈——” 杨颐听她说得天花乱坠,而后忽然仰天大笑起来，她好不容易平息了笑意，抬起手擦了擦眼角溢出的泪水。 然后对着大疫恶狠狠地说：“你已经坑害了我的一个女儿,还想对我另外一个女儿下手么？痴人说梦,要么你就直接杀了我,要么——就给我滚！滚啊！！！” 杨颐这态度倒是有点让大疫意外,她这样以利益为重的人也会关心自己的女儿吗？要不是前面的合作,她都快要以为这人被换了个芯子呢！ 既然软的不吃,那她只好换个方式了,先击溃她的心理防线吧。 “哦？我吗？独独我坑害的吗？！”大疫煞有介事地指着自己问杨颐,脸上带着玩味的笑容：“如果不是你之前找了杨思有来做你女儿的替身，却又只是将她当做替身一般养着不管不顾，她也不会自甘堕落呀？” 大疫从她窥探杨思有的记忆来看，虽然这小姑娘胆小懦弱,但却一直期盼得到杨颐的关爱与目光,只可惜,她做得再好，替身也只是替身。 又加上她深陷泥潭,却没有杨苏侑逃离的勇气,于是只能选择堕落，随波逐流,与她们同流合污，最后落得一个在弱水之境里飞灰湮灭的下场，无人会记得这样一个杨家大小姐。 杨颐像是被戳中了疼处，脸霎时间惨白一片，嘴唇翕动着想要为自己出声辩驳，可事实就是事实，让她在这上面说不出一句话！ 大疫看得出杨颐很生气，但这让她更兴奋了，她还以为杨颐这样的人是没有心的呢，不然怎么会放任自己用杨思有的命去钓楚情词呢？ 那就再让她生气一些吧，让怒火将她的理智烧得干干净净。 “再说你另外一个女儿，叫杨苏侑对吧？” “大疫！！！”杨颐再也安坐不住，发了疯似地冲上前去，双手狠狠掐住她的脖子，“你敢？！！” 大疫抬着头，不慌不忙地欣赏着杨颐脸上的表情，继续道：“你确定，她不是早已经死在了你手上了吗？就在你，决定将她献祭给神明的时候，她就已经死、掉、了……” “你撒谎！！！她走了，她离开了这个不见天日的地方！！”杨颐加大了手上的力度，企图令大疫闭嘴。 可这并不影响大疫说话，她笑着说：“我撒谎？这可真是我听见的最大笑话！向来只有世人说谎的份，而我，只听她们藏在谎言后的真心话。” “杨苏侑她已经、不是你女儿了，同样是你亲手抹灭了她……对吧？杨颐，一切的一切都不如杨家前途重要，这是她们对你的期望，而这点，我很钦佩你。” 听到这，杨颐已经是面如死灰，大疫的字字句句都像子弹正中她眉心，打得她无力还手，她神情恍惚，慢慢松开了手，两行清泪不知不觉地滑落。 大疫觉得时机到了，抬起手里的钥匙在她面前晃了又晃，“所以家主，要不要趁着还有余力，再为杨家搏一搏？你难道甘心杨家数千年的根基覆灭在妖管局这样后面搭的草台班子里？” 杨颐晦暗的瞳孔动了动，终于看向了那串叮当响的钥匙，而后慢慢抬手握住了它——她不能就这样让杨家毁在自己手里。 大疫露出满意的笑容，在杨颐握住钥匙的那一刻起，就代表，杨颐是主动接纳了她……强夺别人躯壳有什么意思？她要的就是别人心甘情愿地臣服。 啪——沉重的手铐掉落在车厢里发出一声脆响。 大疫成功附身杨颐后从车里一跃而下，看着倒在脚边的人扭了扭手，目光看向四周弥漫的雾气里，“杨颐，你和我是同类啊……杨苏侑，我会替你找到她的！” 这雾气是刚刚她为了来解救杨颐而动的手脚，好让迷惑霍安聿的队伍的视野，再利用那些誓死追随杨家的亡命之徒打她们个措手不及。 想到霍安聿，大疫笑着走向雾里某个方向。 “我是霍安聿，押送队伍遭遇突袭，请求支援……”满头是血的霍安聿一面护着已是奄奄一息的同伴，一面试图联系妖管局，满心焦急地她完全忽略了身后有一道鬼魅的影子靠近。 “霍安聿。” “谁？！” 霍安聿握着手中武器旋即回过头，还来不及反应就被迎面而来的棍子敲晕了过去。 大疫丢下手中棍子，蹲在霍安聿身旁，抬手拨开她脸上的头发，“你也是落我手里了。” 说着，她慢慢掐住了霍安聿的脖子，试图用疫毒感染她，可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发现，她根本无法在她身上种下疫毒，这说明，她有着坚不可摧的信念。 “不愧是一直跟在那讨人厌的家伙身边的人，一样的令人讨厌！”大疫只好松开手，晦暗的眼眸盯着霍安聿沾满血的脸看了半天，然后又扯出一缕笑意，“那只能玩另一种游戏了。” 她将昏迷的霍安聿捆好丢上了车，留下一地狼藉，带着她驶离了这片迷雾笼罩的区域。 …… “这店大概明天也就要关门了，你那朋友怎么样了？” “槿龄她身体比较差，所以我没让她出门，不过精神状态好多。你也联系不上陆拾离吗？我本来也喊了她的。” 几天前，李可心忽然给杨苏侑发了消息，说出来吃个饭当做酬谢。原本杨苏侑不想出来的，因为眼下到处都是大疫的病毒，她倒是不担心自己，她担心李可心这样的普通人。 但架不住李可心的数次请求。 “嗯，她应该这阵子挺忙的吧。” 杨苏侑想到妖管局与陆拾离之间的关系，恐怕她们正在全力缉拿大疫。 而无论是妖管局还是陆拾离似乎都希望自己不要介入那些事，那她也只好好好做个平凡人了，这样也挺好。 “你请我吃饭，应该不止是酬谢那么简单吧？”她拿起一根串串送入口中看着坐在对面的人说道。 李可心大方的点了点头，说道：“嗐，那不是最近这莫名其妙的病来得诡异，你那个店也关了，*我想你一个人在这儿，要不要暂时搬我那边去，也好互相照应。” 杨苏侑咬串的动作一停，看李可心说话的样子应该是出自真心的。 她也认真考虑了一番这件事，到最后这片地区应该也要短暂的封起来，以减少互相之间的接触。 其实她一个人倒是没什么大问题，她想的是如果她过去了，或许大疫找上李可心麻烦时，她没准也能帮上忙？ “好啊。”考虑了一会儿，杨苏侑笑着应答了。 “行，那欢迎你的加入！”李可心拿起手边的汽水与杨苏侑的碰了碰。 “那个、二位快些吃哈，我们这儿今天可能要早点关门了。” “好的。”杨苏侑匆匆喝口汽水放下，向过来提醒的老板比了个ok的手势，然后示意李可心，“快吃快吃，不然肉都要进我肚子了！” 两人匆匆解决完了一顿，结完账后，刚出门没走太远，刚刚还亮着灯的饭馆眨眼就熄了灯。 第102章 平时热闹的街道，现在一片静谧。 杨苏侑回头看了眼昏黄街灯下勉强照亮的那一角黑暗，有些不安地说：“李可心，我先送你回去。明天我再把一些东西搬过去。” “那你等会一个人回去？”李可心担忧道，“我开了车子，先送你回去比较方便吧？” “放心，我可是练过的。”杨苏侑在李可心面前比划了两下，双眼如鹰一般警惕四周的情况。她一向认同自己的第六感，“况且我可以坐公共交通。” 而在这时，李可心转角开上另一条，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在路边停了一辆黑色的车子，车顶上有不少落花，看样子是停了不短时间。 杨苏侑抬头看了一下四周，这里比较偏僻，并没有安装监控，但又是必经之路。希望只是她担忧过度了。 她一面听着李可心说话，一面关切着那辆车子的情况。眼看她们就要驾驶车子行过这辆黑车时，黑车突然亮起车灯，一个转弯就拦在了李可心的车前。 “这人是不是有病！会不会开车！”李可心骂了一声，好在她开得不快刹住了，不然铁定就撞上去！她摇下车窗，伸出头去指着挡在前面的车子骂：“你想干什么呢？！” 前面的黑车很快打开车门，下来了三四个身材健壮的女人，单看上去就不像善茬。紧接着，副驾驶上又下来一名年纪看上去比较大的女人，而先下来的那几人隐隐以她为中心。 只是扫了几眼，杨苏侑就看出这几人都不是什么普通人，而是捉妖师，而那位年龄较大的女人……当她看清她转过来的脸时，她的脑海里有一瞬间的刺痛。 “李可心，快进来，把窗户关上！我们直接走！这几个人有问题。” 杨苏侑用力晃了晃头，扯了扯李可心，不仅是前面，从后视镜里可以看出，还有车子从后面开来。 “快走，将车子车门全部锁上，别管她们！” 李可心立即坐回车内没过多问，将车门车窗锁好，双手握着方向盘一转，就要从旁边空地上开过去。 可谁知那停着好好的黑车又一个倒车过来。 李可心这回没有来得及刹车，径直撞了上去，巨大地冲击力之下，两人被晃得头晕眼花。 杨苏侑正揉着头时，车窗上传来的响动引起了她的注意力。 那名年长的女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车窗旁边，正用曲指不断敲着车窗，一边敲着，一边说着什么话。 窗户的隔音效果很好，但为了安全起见，杨苏侑并没有打开车窗，只是盯着她说话的嘴来辨认她到底是在说什么——苏、有，我、是、妈、妈啊！ 一瞬间，杨苏侑觉得自己耳边嗡嗡作响，她晦涩的开口复述了一遍：“妈妈……” 她在外面流浪的十多年，突然有人跑出来说是自己的妈妈？这让她一时之间难以接受。 “怎么了？刚刚撞到哪里了吗？”李可心盯着突然出现在车窗上的女人问。 车窗外的女人忽然抬起眼来与她的视线撞在一起，李可心被这双灰暗的眼睛猝不及防地吓一跳。 “没事。” 杨苏侑摇了摇头，再次看向窗外，只见刚刚敲窗的人已经站远了一些，带着和蔼的笑容看着自己招了招手示意下车。 她仔仔细细看了看这人的样貌，又抬头用后视镜看了看自己，确实面容上有几处相似。 要下车吗？ 杨苏侑感觉心绪不宁，但对于这突然出现的人她又充满好奇与渴望。 第84章 “放她走，我就跟你们走！” “你、在车上先别下车,我下去看看。”杨苏侑最终还是决定下车，下车前她对李可心嘱咐了一番，“如果情况不对,你就联系陆拾离，或是这个人，她叫霍安聿。” “可是你……”李可心还没来得及拦住问清情况,杨苏侑就只留下一串电话号码，干脆利落便下了车。她只好摇下一点车窗，紧张地关注外面的情况。 大疫看着下车的人,心口处忽然涌起一阵激动,令她的躯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不过很快就被她压了下去。 杨颐啊杨颐,我就让你就看看她还会不会认你吧,认你这个曾经亲手放弃她的母亲。 杨苏侑目光扫了扫两侧的人,最后停在了那位年长者的身上,脑海里的刺痛越来越明显,疼得她眼前阵阵发黑，她忍住不适问：“你们是谁？” 杨颐脸上的肌肉缓缓动了起来，扯出一个过分温柔的微笑，她上前伸出双手张开,慈爱道：“思侑,我是你妈妈啊……我的思侑,我终于找到你了。” 杨苏侑盯着对面人张开的怀抱，里曾几何时,这是也是她渴望过的拥抱。她也曾设想过与自己母亲重逢的场景,她或许也会这样激动。 但随着时间的增加以及在杨若鸢的陪伴下，她对那份渴望已经慢慢学会了隐藏,甚至放下。 她咬着牙，默默后退一步，盯着身前人眼中闪烁的泪花，冷声道：“我母亲……她已经过世了，你到底是谁！？” 杨颐脸上的笑容不受控制地一点一点消失，到最后只能勉力维持住那么一丝，她竭力压着嗓子里的颤抖： “你说什么呢？那不是你真正的母亲！而我，我才是和你有血缘关系的至亲！”说罢她还上前一步紧紧抓住了杨苏侑的手。 一种陌生又熟悉的感觉从手上传来，杨苏侑盯着自己被抓住的手，忽然感觉有一股冷气从体内窜起，令她毛骨悚然。 她奋然甩开杨颐的手，按住发疼的头，一字一句道：“我不管你是与我有血缘关系好，没有也罢，现在都与我没任何关系了……不要拦着我回家的路，也不要出现在我生活里！不然我要报警了！” 看到没，我说过了吧，她不会认你的。大疫扬起胜利者的笑容，在脑海意识嘲讽着杨颐，你接下来，要怎么做呢？ 杨颐看着杨苏侑那毅然决然转身的背影，双瞳不断颤抖着，眼角滑落的泪水带走她身上最后一丝温度。 “杨苏侑、你怎么能、怎么能不认我呢……” 杨苏侑拉门的手一停，回望过去，惊愕地发现那说话之人的脸上，诡谲地出现了两种表情——流泪悲伤不舍的双眼，怪异得逞夸张的笑。 “给我……”杨颐再次抬起手指向杨苏侑，声音依旧是发颤的：“拿下她！” 杨苏侑的瞳孔瞬间放大，这耳熟的话和语气，似曾相识的场景，她好像经历过？ 李可心眼看这群来者不善的人就要冲上来抓住杨苏侑了，但这人却不知道怎么一下站在车门边一动不动！ “杨苏侑！这个节骨眼，你发什么呆啊！”她立马起身爬到副驾驶推开门，一把抓住刚刚回过神的杨苏侑就往车上拉，急地声音都破音了：“快上来！” 然而就在车门快要关上的那一刻，一只灰白色的手死死掰住了门框。 “杨苏侑！这、这是什么！”李可心瞪着面前这只手问身边人。 杨苏侑也没见过这种东西，但很显然这只手绝不是属于活人的，她用力拉紧门，不让外面的东西挤进来，“快！你快点给她们打电话！” 说罢，她立即咬破手指试图在门上写落符咒，但她写符也是半灵不灵的，不然她也不用在鬼屋里画下那么多阵法！ 怎么办？这次她出来什么家伙都没带上啊！ 李可心立即拿起电话先给陆拾离打去，可手机里响了好一会儿，也不见接通，旋即她挂断电话又给霍安聿打去电话。 “杨苏侑！没人接！” “再、打！”杨苏侑感觉到双手已经慢慢开始发酸了，但她仍然咬紧牙关用力拉着门。 李可心再给陆拾离拨去电话。 就在这时，眼看要关上的门被外面的东西猛地拉开，下一刻，一双大手就落在杨苏侑身上将她一下拽了出去！ “杨苏侑！” 李可心顾不上那么多了，双手撑着座垫，朝那死死拽着杨苏侑的人就是狠狠两脚，直接给她踹了出去！ 正好看看她这段时间去报的散打班效果如何。自从上次陆拾离问过她会不会打架，以及发现这个世界的未知后，她就去报了班，用闲暇时间训练。 “你怎么样？” “小心！” 李可心刚要扶起杨苏侑，就被她一把按下。杨苏侑撑着她的肩膀借力一跳将围上来的人一脚踢开。 杨苏侑再能打，也架不住那群人抗揍，李可心的体能明显跟不上了。 “够了！你们不是要我和你们走吗？！”杨苏侑看向人群外气定神闲的人，“放她走，我就跟你们走！” 杨颐看着杨苏侑身后护着的人，双手怒不可遏地紧紧握起。又是相同的情况，她的女儿，为了外人再一次忤逆了她！ “别动！” 杨苏侑关注着杨颐脸上的神色，她并没有错过那一丝杀意，果断地举起掌心的黑色匕首对准了自己的咽喉，这是她刚刚从那群人身上摸过来的。 感受到手中匕首抗拒地震动，此刻她也明白了对面这群人来自何方，只有出自杨家的灵器才会这样，抗拒伤害她。 第103章 可杨家不是已经倒了吗？！ “原来你们是杨家人。” 眼看杨苏侑拿起刀尖抵住了她自己的脖子，杨家的随从一时间都不敢轻举妄动，等着杨颐下令。 杨颐并没有开口下令停止，因为她对自家灵器上下的咒语很有把握，所有杨家制作的灵器，永远不可能伤害拥有杨家血脉的人。 见杨颐没有叫停，一群人再度向杨苏侑攻去！ “我说了！停下！除非你们只需要我的尸体！” 杨苏侑红着眼看着杨颐怒吼一声，用尽全力将不断颤动的匕首抵在了脖颈上，尖锐的刀锋瞬间划破了她的皮肤，鲜血霎时间就流了出来。 “杨苏侑！不要！”李可心一把拉住杨苏侑的手肘，可她发现无论她用多大的力气都无法将那只手扯下来。 “停！”见状杨颐不得不出声制止。 她无法理解杨苏侑到底是怎么样做到的，让她此刻的意志凌驾在杨家千年想要保护同族的意识之上。 杨苏侑死了便没用了。 杨颐松了口：“好，我放她走。” 杨苏侑短暂地松了一口气，她推了推李可心，向她打眼色：“你快走！她们都是杨家人，你不是对手。” 李可心盯着杨苏侑的双眼，抿了抿嘴，最后没说什么，松开抓着她的手，转身钻进了车里。 杨苏侑既然能以死威胁她们，那么说明她暂时应该不会有什么生命危险，她现在得尽快逃出去求援才能有机会救人！ 坐上车的李可心将车门再度锁紧，看了眼窗外的人，毫不犹豫地启动了车子。 “记得跑快点！！！别停！”杨苏侑转过身对着驶离地车子大声喊。 李可心忍住涌上鼻头的酸涩，她一直盯着后视镜里杨苏侑的身影，直到她快看不见时，她看见杨苏侑那小小的身影被几个人按倒在了地上。 转瞬之间，几个暗影就追了上来。 跑快点！杨苏侑说跑快点！ 李可心猛地一脚踩下油门，同时伸手捞起手机，她看见上面有一通陆拾离的回电，此刻如同看见了救命稻草一般。 她旋即按下电话在支架上放好，指尖紧张地不断点击着方向盘，“快接啊，陆拾离！快接！快接！！” “喂？李可心，怎么了？” 那边陆拾离刚刚结束对七情塔的修补，之前她一心一意的都扑在修补塔上，导致没接到李可心的电话，好在这回接上了。 但对方迟迟不开口，顿时让她感到有一丝不对劲，旋即停下脚步，急切道：“怎么不说话？发生什么了？！” “接通了……”李可心感觉此刻嗓子干得冒烟，她咽了咽口水，抬手擦去眼泪，立即道： “陆拾离！杨苏侑她被自称是她妈妈的杨家人抓走了！你快救救她！那些人里有怪物，那些怪物现在正追着我……” 杨家？自称杨苏侑的妈妈？那是杨颐？！杨颐逃出来了？！那霍安聿是不是也出事了？！！ 陆拾离抓着电话的手瞬间握紧，瞳孔颤了颤，而后迅速镇定下来，下山的脚步一转往妖管局大厅跑去。 “你先接别急，保持通话，给我发一个共享位置。” “好！”李可心迅速照着陆拾离所说操作起来。 “立刻定位这个位置，看看最近的分局在哪？现在有普通人受到妖傀的攻击！同时联系霍处长，看看现在她们到哪里了！” 陆拾离刚刚跨入大厅，就朝着最近的工作人员大声说明情况，并将李可心的定位发了过去。 “立即让分局人员出发救援！” 很快工作人员同样将分局定位共享了过去。 “李可心，你朝着地图上这个绿点过去，尽量往人少的地方走，她们也在向你靠近！” “好的！”看见地图上闪烁的绿点，李可心顿时安定不少，虽然她们不在身边与自己隔着手机。 她立即按照指示行动起来，可那身后的黑点却是越来越大，眼看就要追上来了！既然能追上四个轮子的车子，这些鬼东西也就不是什么正常人！ 即使她油门踩到了底，冲在最前头的怪物还是一个起跃落在了她的车顶上。 高速行驶的车子，在这样的冲击下，猛地打滑朝路边的河冲去！好在李可心反应快，将差点落水的车硬生生从岸边缘拉了回来！ 然而车顶上的怪物仍然不依不饶地砰砰砰敲打着车顶，原本直行的小车，现在在路上东倒西歪地蛇行。 不行！再这样下去，迟早得出车祸，李可心眼看着与地图上的绿点已经十分接近，干脆放缓了车速，果不其然没一会儿，车子就失控撞上了路边的树。 “嘶——” 好在李可心车速不快，才让她在这样剧烈的撞击感下保留了清醒的意识。 砰砰砰—— 追上来的怪物跳落在车上，对着车子开始不断攻击，从缝隙里伸长了手去够车里人，就像是要将它撕碎了一般！ 李可心目光在车里疯狂打转，希望能找个什么东西来防防身。忽然她的目光落在后座倒下来的礼品袋上，袋口有一张黄色的符咒。 那是、杨苏侑之前给的符箓！ 李可心艰难从驾驶位里爬出，避开那些怪物越伸越长的手来到后座，一把将符纸抓起，迅速张开对向伸来的爪子，那爪子如同被烫了一般立刻收了回去！ 杨苏侑那天的话再次在耳边响起：“可是我那符咒绝对什么都帮你驱走！让它们不敢离你太近！” 原来你真的有没骗人的时候……李可心看着窗外亮起的点点光芒，她们正朝着这儿飞速奔来，这一刻她紧绷的神经才微微放松。 她知道，自己得救了。 第85章 我知道你不信任我，但现在我求你信我一次。” “杨苏侑……有下落了吗？” 自从李可心出事后,已过去三天了，她每天都会问一问陆拾离，有没有找到杨苏侑。 “还没有,有结果了我会立马告诉你，你这段时间先保护好自己。” 陆拾离目光一暗，她心中也焦急万分。杨颐的通缉令已经发出去了,对方像是为了回应她们的通缉令一般，各地各处总是会冒出妖傀出来作乱。 而大疫能无声无息的从一人转移到另一人身上，更是让人防不胜防。 一时之间,人心惶惶,妖管局和妖域两边都忙得不可开交。 陆拾离挂断电话,等着直升飞机缓缓降落,在降落地点不远处,数盏大灯将那一片车子残骸照得亮如白昼。 这里是霍安聿失踪前最后的地点。 那一块除了来往的妖管局研究人员,还穿插着楚情词带过来的妖怪。 陆拾离先一步获取了霍安聿的出事地点,但她们过去远没有楚情词快,于是她先给楚情词发去了消息，却没想到她和姝颜正在赶往那儿的路上。 “情况怎么样了？” “没有发现霍安聿的踪迹，我们是追着大疫过来的，怀疑大疫是附身在了杨颐身上,并且将霍安聿带走了。” “杨家已经倒了,它还来找杨颐又将杨苏侑抓走了,难道它是要……” 陆拾离好像想到了什么，转头看向身边的人。 “神降吗？”楚情词瞬间明白了她所指的是什么,语气凝重道：“虽然杨苏侑与我说过神降,但并不详细，据我所知,她们举行仪式的地方，也不在杨家。” “这下麻烦了。” 陆拾离眉头紧锁，神降请来的神明是个未知数，谁知道会带来什么，与杨颐和大疫扯上关系恐怕也不会是什么好的结果。 “附近能看见杨颐踪迹的生灵都被大疫猎杀，我的共感暂且帮不上忙了。姝颜已经在尽快搜索杨颐的行动痕迹了，但还是需要时间。” 楚情词目光扫过林间满地的鸟兽尸体，双手不由得握紧，大疫实在是太了解她与陆拾离了会怎么做了。 嗡—— 陆拾离焦虑地抬起手中震动的手机，来电显示是一串未知号码，她盯着号码看了一会儿，对方好像在与她较劲迟迟不挂。 “接接看吧。”楚情词低眼看了看她的手机道。 陆拾离这才接通电话：“你好？” 那边人接通电话后语速很急切，像是害怕陆拾离挂断电话般，“我是阿莱，陆拾离你先别挂电话！” 听见阿莱的声音时，陆拾离差点就要挂了电话，如果不是对方后面一句话。 “我知道你不信任我，但现在我求你信我一次。”阿莱站在海边，祈求的声音，几乎快要与夜里的海风融为一体。 “大疫现在藏于杨颐体内，她现在要重新启动十几年前的神降计划，祭坛地点在滨庆加斯岛，你们如果来得及时，还能救下杨苏侑和霍安聿。” “你为什么……” 陆拾离还想追问阿莱为什么要这样做，对方却在告知完这一切后立马挂断了电话。 “去吗？” 楚情词在旁边听得一清二楚，她与陆拾离一样对阿莱保持怀疑的态度。 第104章 阿莱之前一直对杨家忠心耿耿，即使后面被驱逐出了杨家，但面对喻言的询问，并没有选择背叛杨家，交代任何关于杨家的事。 怎么突然在这个节骨眼上，选择将杨家的秘密说出来呢？ 陆拾离捏着手机，此刻她心中的疑虑与楚情词是一样的，慎重考虑后，她还是决定：“去，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她的确在手机里听见了海浪的声音，至少可以确定阿莱是在海边的。 “喻言！立即带领妖管局部分人去滨庆加斯岛，通知滨庆临海附近的人暂且不要出海，其余人继续追查大疫下落！剩下的我们路上说！” “行！” 楚情词也转头交代姝颜，“你继续从这儿带领她们开始搜索杨颐的下落，如果有任何情况及时通知我或者雎尔她们。” 姝颜点了点头，“你们注意安全。” “嗯。”楚情词微微颔首，朝天一喊：“五彩！” 黑色的身影盘旋而下，落在她身前。 “跟我先去？”楚情词一跃落在五彩背上，朝陆拾离伸出手。 陆拾离将蓝牙耳机戴好，撑着她的掌心翻身一跳落在了楚情词身侧。 五彩扇了扇羽翅，载着两人，飞入了楚情词筑起的传送法阵之中。 加斯岛上。 阿莱在被她支走的妖傀回来前先一步将电话挂断，并把它丢入了海中。 此刻她正站在悬崖之上，下方是波涛暗涌的海面，身后是关押着杨苏侑和霍安聿的山洞。 在得知杨家出事之后，她就一直在悄悄注意杨家其她潜逃人员的动向，果不其然，她们并不甘心就这样，并决定一同去救杨颐。 而此刻杨家正是用人之际，阿莱虽然被废了一身功夫，但却讽刺的是，杨家高层被妖管局一网打尽后，对于祭坛之事只有她还算明了，于是向杨颐自荐，再次成功返回了杨家。 阿莱擦了擦随身携带断裂的长枪枪尖，转过身走入山洞之中，驻足在杨苏侑身前，盯着她的脸看了许久。确实，杨苏侑这张脸和大小姐很像。 但她始终不是大小姐，在她心中杨家大小姐唯有杨思有一人。 “你要……做什么？！”勉强睁开眼睛的霍安聿在看清身前站着的人是阿莱时，心底火气一下窜起。 阿莱听见动静，目光才从杨苏侑脸上挪开，她用余光瞟了一下左右情况，慢慢蹲在霍安聿身前背对着洞外偶尔巡逻走过的妖傀。 刚来这儿的时候，杨颐布置的看守很严密，即使她还算信任阿莱，但阿莱也很难接近杨苏侑与霍安聿，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好像放松了一些。 阿莱想，或许是杨苏侑过会儿就要被献祭了吧，人手不够的同时，放松了警惕，这才有了她联系外界的机会。 “又见面了，霍处长。”阿莱用力掐住霍安聿的下巴，将她拖至自己面前，脸上露出张狂的笑意，“你们妖管局的茶挺好喝的，希望下次，我还有荣幸再去一趟。” “你……！”霍安聿正要开口骂，却察觉阿莱正悄悄往她怀里塞什么，她分神之际，下巴上的力道猛然一增，令她不得不再看向罪魁祸首，语气森然道：“下次你来，我亲自招待你啊！” “好啊。”阿莱满意地起身，低头看向被五花大绑的霍安聿，意有所指道：“希望霍处长，不要让我失望啊～” 就在这时，杨颐让阿莱押着杨苏侑与霍安聿前去神降祭坛的命令传了过来。 “把她们带走，跟我来！” 加斯岛上此刻乌云密布，狂风大作，一行人才刚刚出洞，就被风沙吹得睁不开眼，寸步难行。 阿莱抬手挡在眼前略微停顿，抬头看向山崖上亮着火光的地方，勉强还能看见杨颐立在那儿的模糊身影。 等到风小了，她也没等到杨颐下令终止行动。她心口一沉，只好带领队伍走向那刚刚被清理出来的青石板路。 往里走了快百来米，押送的队伍才抵达宽高一致的圆柱形的祭坛前。 只见布满青苔的祭坛上，那些陈旧的阵纹已经被重新用猩红的材料描摹过一次，像是地狱朝天张开的獠牙。 杨苏侑被扣押在祭坛中心，四肢与脖颈被祭坛边缘延伸出来地五根黑色锁链扣住，而霍安聿则被绑在了一旁石柱上。 “走吧。”阿莱深深看了一眼霍安聿，带着一帮人走下祭坛。 除了阿莱，那些跟来的人并没有再随她返回山洞，她们与数百具妖傀一起，一圈一圈地围在了那圆柱周围。 这群人都将为祭坛的启动献出自己。 阿莱昂起头，看着头顶上墨色翻涌的天空，在心底祈祷：陆拾离，你们可得快点来啊。 …… “海域我们已经封锁，我们已经带人抵达加斯岛边缘，陆拾离你们现在在哪？” “这林子里有迷阵，我们被困住了，你们先别急着进来，等我破阵。” 即使是特殊材料制作的手机，此刻里面的声音也变得一卡一卡，最终好不容易通讯上的量两方，这下彻底失了联系。 陆拾离与楚情词先是乘着五彩抵达了之前去过的吴虞所在的小镇，而后便立刻前往了加斯岛，只是五彩一飞入岛上，便立刻被什么东西镇压打回了原型。 两人不得不带着五彩步行进入了海岛之上的密林之中，可没想到绕来绕去像是鬼打墙了一般。 “看来就是在这儿了。” 陆拾离靠着树微微喘息着抬头看天，这会儿天气很差，根本无法以星象辨别方向，潮起潮落的海浪声音一路上都跟着她们前行，还越来越大无时无刻不在干扰着她的心神。 几人困在这里，少说也有两个小时了。 楚情词掌中火焰跳动着，与陆拾离的手电筒光束交织在一起，扫过错乱的树干、嶙峋的怪石，将混沌的黑暗短暂切割开。 “有辨别出阵眼了吗？” 她清冷独特的嗓音即使在海浪声的干扰下也格外清晰，带着惯有的镇定。锐利的目光审视着附近一草一木，想要看出哪里有不同寻常的地方。 “不行。现在太暗了，这里环境又过于复杂。”陆拾离摇了摇头，目光沉静地扫过周围的怪异景象，撑着树起身，“再绕一圈看看。” “等等！”楚情词喝止声短促而清晰，她迅速将陆拾离拉至身后，掌心之中的白色火焰猛地燎过刚刚之前扫过的地方，最后停留在某一处小范围内晃动。 虽然只是一瞬间，但那一丝极其微弱的异象还是没能逃过她敏锐的双眼。 “有发现？”陆拾离从楚情词身后冒出头来，迅速走至她身侧，视线紧跟着她来回晃动的左手，瞳孔在火光的照耀下微缩，“在那里！” 毫不犹豫，陆拾离修长的手指握住楚情词的手腕，沉稳地带着她慢慢往回挪，最后停在一棵株看上去十分孱弱的树苗前。 这棵树长得位置格外刁钻，远离四周盘根错节的树。因此，就算有火光，那些树影子，也不会与它交杂在一起，所以显得它身下光秃秃。 一种诡异的干净。 “它没有影子，说明它是虚的！”陆拾离的声音里透着压抑的兴奋与笃定。 两人旋即默契地一同朝着这棵细小树苗走了过去，果不其然，没有丝毫的障碍阻止她们穿过这株树苗。可两人过去之后才发现她们将这阵法想得太过简单了。 “竟然一模一样。” 陆拾离看了看刚刚穿过的小树苗前后景色，如同镜像了一般，目光里所能触及的一切——树、岩石与来时路径，都一模一样。 “看来杨家还是不容小觑，作风依旧狡诈。”楚情词冷声开口，将白焰收束回掌心之中，绕着两侧再次慢慢打起转来。“不过它既然有问题，那么应该和破解方法脱离不了干系。” “同意。” 第86章 “你分得清她们吗？！” 陆拾离举着小电筒,这次她不再盲目游走。将光束落在小树苗之上，以它为中心，在左右两侧镜像之中来回走动,想要看看两方有什么差别之处。 楚情词见状便索性不再移动掌心之中的火焰，以免干扰她判断。只是将锐利如刀的目光，紧随着陆拾离跑来跑去的身影,小心戒备着一切隐藏在黑暗里可能的危机。 忽然陆拾离停在了几块岩石前，小树苗的左右相同位置都有这几块岩石，但却在光照上给人不同的感觉。 她将手掌分别贴在了这几块岩石上,在仔细感受了一番后终于确定了区别。 “这里！”陆拾离兴奋地朝身后人晃了晃电筒：“楚情词！我有发现！” “什么？”楚情词瞬间收敛掌心火焰,闪身至她身侧。 “这儿,这几块石头虽然看上去和那边差不多。” 陆拾离用电筒晃了晃她们最开始过来的方向,眼底闪烁着微光,然后俯下身,把手掌贴在上面,摸了又摸。 “但是温度和形态上有点区别。这边的更暖,那边的更潮，而且这边的岩石表面上有龟裂，这说明，这边更远离海面。” 第105章 她猛地转头看向楚情词,在紧促的氛围中,两人交汇的目光同时豁然开朗起来。 “我们的出发点是海边！”楚情词瞬间接话。 “对！所以你刚刚发现这个方向是没错的,我们应该继续朝向上走，与海面相反。” 陆拾离点了点头,但脸上的笑没维持几秒,她举着手电筒往四周晃了晃，“但是要确认这在阵里哪边是向上,还得需要你帮忙。” “需要怎么做。” “你的感知能力比我强，你听这若有若无的海浪声从哪个方向发出来的，又是哪个方向过去声音越来越大。”声隧向上延伸，越向上越清晰。 “交给我。” 楚情词闭上双眼，周身气势瞬间沉敛如水，两只毛茸茸的白色狐耳探了出来，一耸一耸地捕捉着那超越人类听觉极限的自然律动。 陆拾离甚至屏住了呼吸不敢大动害怕干扰了楚情词，但眼睛却是十分不安分地瞟向那双白色狐耳。 ！手不能动，但是眼睛，是可以的。 片刻后，楚情词睁开了眼指着某一个方向道：“这边。” “好，我们走！”陆拾离迅速摆正姿态，扬起手电筒，毫不犹豫地朝楚情词所指方向迈开步子。 楚情词并没立即跟上去，目光幽幽看着陆拾离的背影，抬手摸了摸耳尖，无奈摇了摇头将它们收起才跟了上去。 两人追逐着越来越清晰的海浪声一路向前，周围却弥漫起一股雾气，并且越来越浓，直至看不见前路。 “这雾气来得诡异，我也无法驱散，先别轻举妄动。”楚情词一把拉住身边的陆拾离，担心与她在这片雾里走散。 陆拾离站在原地举着手电筒左右看了看，“或许与这浪声有关，我们一路走来，唯一的区别就是这浪声在逐渐变大。” 甚至这浪声打得人耳膜隐隐作痛。 “福祸相依，或许离阵眼不远了。”楚情词说着抬手一*招，将同风唤出，“我来探路。”同风在她手中化为一道赤练被她朝着前方地面甩出。 只听见‘铮”的一声，同风撞在了什么坚硬物品上传来一声巨响，铺在两人面前的雾气瞬间退散开一条路来，耳边的海浪声也顷刻停止。 陆拾离瞬间睁大了眼，瞄了一眼楚情词，“这算歪打正着了？” “快走！”楚情词立刻拉着陆拾离向前走去。 然而两人走到一半，雾气再次携着浪涛声聚来。楚情词再次用刚刚的方法开路，直至两人走到一处悬崖旁才停下。 悬崖之下传来的浪涛声犹如雷声贯耳。 “应该是这儿了。”陆拾离盯着被雾气重新笼罩的深渊。 “你退后一些，还不知道下面是什么。”楚情词转动手中的同风朝下一甩，在锋刃上附着火光撞上坚硬的石壁。 剑鸣声响彻整个山崖，雾气散去，火光照亮山崖底。只见崖底有一个巨大的玉化质感的贝壳类生物。 “像是砗磲，砗磲壳可镇海煞。” 陆拾离盯着山崖下的砗磲仔细看了看，显然已经只剩空壳失了生命。 她惋惜道：“这只砗磲外壳都已玉化，显然是修炼有成了，只可惜被困在了这儿不知多少长时间。” 楚情词沉默了一会儿，手腕一用力，同风化作长链如螣蛇破雾，锋芒直斩落在砗磲上，玉似的外壳与火光相映，刹那间，悬崖之下，光芒四射。 咔嚓一声，即使砗磲壳再硬终究在这火光下四分五裂，失去光泽后的砗磲壳化为一片死灰。 四周的雾气与海浪声也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剧烈震动的地面与号叫的阴风，不远处天际的云层泛着红光，雷光在其中闪烁。 在一明一亮之下，天幕之下有一道巨大的虚影凝结出来，随着立于虚影轮廓的慢慢清晰，一股摄人心魄的威压也一点一点蔓延开来。 虚影之下，祭坛之上的霍安聿首当其冲！ 也不知是不是杨家那群人轻敌还是阿莱故意，她们将霍安聿绑在石柱上时并没有用铁链。 于是霍安聿靠着阿莱藏于她身前衣服里的匕首，终于将捆着自己的绳索给割断了。 只是威压扑面而来，压得她一下直不起身，她撑着石柱大口喘息着先适应眼前情况，“呼……” 等到视野清明起来，霍安聿先是匆匆抬头看了一眼上空逐渐清晰的虚影，然后朝着杨苏侑踉踉跄跄跑去。 “杨苏侑！杨苏侑！醒醒！”霍安聿蹲在杨苏侑身前，用手拍了拍她汗涔涔的脸颊，“保持清明！” 杨苏侑慢慢将垂落的头抬起一些，眼睛睁开一条缝隙，气息奄奄道：“霍安聿……快杀了我……” 儿时被刻意封存的记忆被重新唤醒，她知道自己此刻是被送上了当年早已设计好的神降祭坛上。 可这神明的气息给她的感觉，却与她在冥府中邪时的一模一样，哪方神明给人的感觉会这样阴邪？！ 也是了，杨家这样作恶多端，哪方神明会愿意出手帮她？除非是……邪神…… “胡说什么呢？！”霍安聿不听杨苏侑的话，将手里的匕首调转一个方向握在手中，试图去撬开右手手腕上的锁链。“坚持一下，我带你出去！” “你来、来不及的！” 杨苏侑试图去夺取霍安聿手中的匕首，可她的身躯已经不由得她掌控！“她们请来的不是什么神明！是来自地狱的……”她话还没说完，忽然就猛地翻起白眼，整个人剧烈抽搐起来。 “杨苏侑！”霍安聿立即停下手中动作，左手用力捏住她的两颊，担心她咬到自己。 紧接着，她立刻摸了摸了全身上下，很好，所有能用的法器都被缴了，唯独……只剩下她从小携带霍家祖传的玉牌。 这玉牌，是她保命时最后的底线。 霍安聿咬了咬牙，还是将玉牌取了下来，按在了杨苏侑的眉心上，随后静下心来念起法咒。 在昏暗的祭坛之上，乳黄色的玉牌亮起一道柔和的光芒，缓缓注入杨苏侑的眉心之中。 杨苏侑感觉几乎快要被炙热的气息吞没之际，忽然有一道凉爽的风将自己再度托举起。 “别再说那些胡话了，如果我现在杀你，那就违背了我加入妖管局的初衷！”霍安聿打断刚刚开口的杨苏侑，语气坚决，“跟着我念，保持心境清明！” “神照百会雪。” “心叩玉山钟。” “你会清心咒？”霍安聿刚念出第一句，杨苏侑便能自然而然的往下接，她有些惊喜道。 杨苏侑气息微乱：“陆拾离教过我。” “好，那你就一直念！别乱想！我们的后援很快就能到的。” 这倒是帮了霍安聿的忙，这样一来她不用分神去教她清心咒，可以一心一意地撬锁。 杨苏侑垂眸看着霍安聿的头顶，心中一片复杂，她用力攥紧了双手，脑海中各种纷乱的声音越发清晰，一层一层地裹紧她的心脏，用力挤压着。 不能放弃…… 她开始一遍一遍念起清心咒，倾尽全力去与脑海里无声无息放大的怨念对抗。 祭坛之上的阴风逐渐变得罡烈起来，带着一缕一缕灼热的气息，刮得人心生烦躁。 叮当——霍安聿终于摸索到方法，撬开了杨苏侑右手上那已经烫的拿不住的锁链，急忙用匕首将它挑开。 见状，她连忙加快动作想要解开杨苏侑左手上的锁链，可她还没触摸到锁链，就被一只苍白的手死死掐住了脖颈。 “咳……杨、苏、侑……”霍安聿抬手用力掰着掐在脖子上的手，看着双眼再度翻白的人，艰难呼唤着她的名字，企图唤醒她的一丝清明意识。 可杨苏侑此刻如同一具提线木偶，对此毫无反应，并一再加大了手上的力度。 紧接着，天地之间一声巨响，地面震动，在虚影之下，一道道裂缝围着祭坛张开，翻滚猩红的熔浆携着一副副棺材，从里面迸出往四面八达涌去。 “家主，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吗？”阿莱回到山洞里，看着站立在山崖边的背影问。 从她这个角度看去，可以看见带着死亡气息的熔浆正在快速扩张着地盘，很快就占据了她面前的这一块视野，藏在林间的弱小生灵，就这样无声无息的被吞噬了。 在这一刻，阿莱也很清楚，所召来了并不是什么神明，但这一切如何她也不在乎了。 “我不知道。”杨颐说着回过身来看向阿莱，麻木的双眼里有一丝挣扎的迷茫。 阿莱看见那一丝迷茫时，就知道此刻是杨颐的主意识还是存在的，并没有被大疫完全操控，她缓缓走过去，像往常那样称呼她。 “家主，我在市里，用你给我的那笔钱，替大小姐买了块墓地，立了一个衣冠冢。安排了人，每年都会去替她扫扫墓。” 在她被杨思有逐出杨家后，杨颐以个人名义给她打了一笔钱，足够让她下半辈子都不愁吃喝。 “谢谢。”杨颐怔怔注视着阿莱，等回过神道谢时，声音里不知觉带了一丝哽咽。 第106章 这丝哽咽在阿莱听来却是十分讽刺的，她带着嘲弄的笑，问杨颐：“家主，你分的清她们吗？！” 她们，杨苏侑和杨思有，你分得清吗？ 杨颐迅速躲开阿莱的目光，身体开始害怕得颤抖起来。 “换句话说，家主，你有爱过杨思有小姐吗？还是说，你根本、谁也没爱过！？” “你住口！！她们是我的女儿！我怎么可能不爱她们呢！？是她们先不认我的！”杨颐一瞬间变得十分癫狂，瞪大的双眼里满是血丝。 “呵。”阿莱轻笑一声，继续朝杨颐走近。 “站住！别再过来了！” 杨颐用力一挥手，强劲的罡风割破阿莱的手臂，鲜血霎时间就流了出来，顺着她的手臂一滴一滴落在地面上。 第87章 “那天我就感觉你有点不对劲。” “不认你？哈！” 阿莱嘲讽道,她带着受伤的手臂，没有半分后退的意思，继续坚定地向杨颐走去。她在赌,赌杨颐还能有一丝良心，会因为大小姐和杨苏侑乱了分寸。 “可杨苏侑不是你亲自逼她走的吗？至于大小姐，自从你将年幼的她从旁支带到身边起,她就从未有过不认你的时候！” “住口！”杨颐踉跄地向后撤着，抬手再度对着阿莱挥出一击。 阿莱只因身上新添加的伤口略微停了一下，又继而向前走去,心里难以再压抑的悲痛,令她语气越加激动： “可杨颐！你是怎么对大小姐的呢？！！不管不顾！！杨家上下,都在笑话她,是麻雀飞上枝头做了凤凰！你有听见吗！” 杨颐一下如遭雷击,定在了原地,心口蔓延的疼痛令她麻木的眼中有了些许泪光闪烁,她嘴唇翕动着：“我……有的……” 就在这时,有一种别样的灵力波动从祭坛传来，与天空下的虚影撞在一起，震得一瞬间地动山摇。 而后是一声撕心裂肺、在山间回荡地呼喊：“妈妈！——” 是苏侑的声音！杨颐猛然一下朝着祭坛方向转过头去。只见在那道猩红的神明虚影之下，出现了另外一道浅蓝色的人影,她不如神明虚影高大,双手凝结手印,呈守护姿态。 “杨若鸢……”她认出了这道人影。 就是现在！阿莱趁着杨颐分神之际，握起腰间断裂的枪尖,直直向她心脏刺了过去！ 杨颐感知到杀意,立即回过了头，匆忙抬手握住了阿莱刺到身前的枪尖。 “阿莱！” “杨颐！你不会听见的！大小姐她已经在弱水之境里飞灰湮灭,你只当她是大疫，又怎么会听得见！” 只有阿莱她自己清楚，当时想杀的人是谁，后面又放手的是谁！杨思有的意识一直在她体内从未被大疫彻底磨灭过！ 阿莱的话像是当头棒喝，一下敲得杨颐头昏眼花，心神震荡，冷不防被那断枪突破了防御，枪尖毫不费力、轻而易举地刺入了她的心口。 怎么会……杨颐低头看着没入心口的断枪，还想开口说些什么，可一张口却是喷出口黑血。 阿莱双眼通红地看着眼前人，从前她也是十分尊她敬她，为偌大家族殚精竭虑，从未考虑过她自己半分私心。 可现在，那些已经不重要了。 握着断枪的手越收越紧，阿莱闭上眼，用上全身狠劲推着杨颐一路向前，最后一同悬空，与滑落的眼泪一起坠入滚滚翻腾的烈焰熔浆之中…… “哎呀……真可怜，不过可惜，这具身体没撑到陆拾离她们过来就没了。” 一缕黑色的烟雾从熔浆里飘出，它正得意忘形之际，忽然感觉到一股危险的气息锁定了自己，它循着看去，只见空中那所谓神明的虚影，眼眸已经微微睁开，像是已经盯上它。 大疫吓得一抖，连忙飞向熔浆上飘着的棺椁。这具棺椁的棺材盖半开着，里面躺着一具干瘪的尸体。 为了避免自己也被当作所谓的祭品，它径直钻入了这具干尸之中，暂时作为掩饰，等会看看有没有机会再换个躯壳！ 大地此刻如同濒临死亡的巨兽抽搐着，发出一声又一声的低吼。 数之不尽的黑色棺椁挣脱地狱枷锁，顺着熔浆从祭坛之下涌出，随着上方逐渐生出三头六臂的巨大虚影越来越清晰，它们涌现速度越来越快。 “祂的力量……在疯狂变强。” 霍安聿的声音几乎被天地之间的轰鸣声吞没，她猛地抬头看向上方，在灼热扭曲的空气中，替她们暂且挡住神明虚影威压的湛蓝身影，她的光芒正在一点一点暗淡下去。 “该死！再快点！再坚持一下！！”她嘴里念叨着，随后立即低下头咬紧牙关，不再分心周围其她状况，手里紧握着匕首，抓紧开始撬杨苏侑脖子上的锁。 一次又一次的刀锋落在刻满更为复杂咒文的锁链上，都如同在撬动山岳，将她一双手生生磨出血来她都不曾停下。 虽然霍安聿不知道这湛蓝身影为何会是杨苏侑的母亲，当时她正被杨苏侑掐着脖颈，就在她快要承受不住之际，是她突然从杨苏侑体内出现，不仅解救了她，还顺带震断了杨苏侑左手上的锁链。 但是她清楚，她肯定也维持不了太久！ 杨苏侑仰头看着上方摇摇欲坠的模糊身影，眼眶逐渐涌起一股热意，就在泪水模糊之时，她看见上方的黑色虚影似乎动了一下。 “霍安聿！”她惊恐地喊了一声，急忙道：“那个鬼东西动了！” 霍安聿手上动作一停，一股冰冷的寒意爬上头顶，她抬眼看去，只见这尊虚实结合的身影，抬起手中一柄黑气缭绕，状似铁锹的东西，朝着两人就劈落了下来。 天空之中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悲鸣。 本就摇摇欲坠的湛蓝流光，突然再度凝聚化为光盾，将这携带着足以碾碎山峦的一击挡下！ 咔嚓咔嚓…… 光是地面的震动，这一击的力道可想而知，只见那蓝影身上迅速出现了密密麻麻的龟裂纹，然后嘭的一声，碎做了灵光消散开去。 “不要！！！” “杨苏侑！” 杨苏侑挣扎地起身朝着飘散在身前的灵光用力扑去，身上的锁链又将她狠狠扯落在地。 好在霍安聿接的及时，才没让她受伤。只是她看着杨苏侑失神的模样再多劝慰话一时间堵在喉咙前难以说出口，只能双手用力捏了捏她的肩膀，将她按下，嘶哑着嗓音道：“守住心境……”而后立刻继续撬锁。 可紧接着，那尊虚影再度抬起手中武器朝着祭坛落去。 “小心！” 杨苏侑瞳孔一缩，旋即将身前还在努力试图救自己的人按倒在身下，张开身躯将霍安聿完完全全护住。 纠缠着黑色不祥气息的死亡之铲堪堪悬停在了杨苏侑脊背上空，可恐怖的威压却穿过了杨苏侑的肉身落在了霍安聿身上。 “噗——！”霍安聿面朝杨苏侑狠狠喷出一口血雾，手中还未成型的法咒瞬间溃散，脸色瞬间苍白如纸。 凡人之躯在神面前如同蝼蚁。 “霍安聿！”感受着脸上温热，杨苏侑抬起随手一抹不知是泪还是血，用颤抖的手轻轻拍了拍霍安聿的脸，哭着说：“你醒醒啊……都怪我，都怪我！！” “咳咳咳……”霍安聿胸口急促起伏着，她艰难睁开眼，虚弱着说：“怎么、怎么能怪你呢？那时候、你也才、才十岁啊，你已经、很勇敢了，所以、不要放弃……”颤抖的尾音一落，她便彻底失去了意识。 “霍安聿！霍安聿！！”杨苏侑泪水一颗一颗的滚落，她慌慌张张地去探霍安聿的脉息。 还好……还活着…… 她目光转向跌落在地上黑色匕首，含泪目光瞬间锐利无比，她迅速将它握入手中，没有丝毫犹豫，决绝地直挺挺向自己心脏刺了下去！ 她要终结这一切！！ 在刀尖即将没入心脏的那一刻，杨苏侑脖子上的锁链忽然一收，将她整个人拽倒在地，她的四肢如同被山压住一般动弹不得，她只能被迫抬头看着上方遮住半边天的邪神！ 那三个硕大的头颅一瞬间齐齐低头，已经微睁开的眼眸就这样无声无息地俯视着它，带着无穷无尽地压迫感。 周身翻涌的黑气开始分做三股朝着杨苏侑体内涌去！ “祟土尊王！！！”半空之中传来一声喝令！ 三颗低垂头颅瞬间抬起，怒目圆睁地看向天际来人。 同风裹着炽热的白色火焰穿破层层死气直奔那正涌入杨苏侑体内的黑死。 祟土尊王只得暂时放弃夺取杨苏侑的肉身，她能明确感受到眼前白衣女妖对她存在威胁。能在她的威压之下御空飞行，实力不容小觑。 于是大手一挥，抬起手中的绝脉铲朝她用力向那试接近杨苏侑的长链斩去！又举起葬雷鼓锤朝那人劈去！ 楚情词见状不得不收回同风挡下这一击！ 轰隆——两者相交的瞬间，电光乍起！落雷将四面小山峦劈得碎石横飞。 第107章 尚未过去的陆拾离似有感应，她气喘吁吁地蹲在一处较为高的岩石上眺望那雷光四起的战场。 她与楚情词突破迷阵之后，还没来得及过去，就先遇见了滚滚而来的熔浆。她不能御空，而五彩也被镇压的无法现形，于是她只能先让楚情词赶过去了。 “那天我就感觉你有点不对劲。” 陆拾离低头看着下方淌过的熔浆，那上方飘着的棺椁，与那日她和杨苏侑在冥府里所见的一模一样！ 在她思考之际，脚下的岩石已经承受不住熔浆的侵蚀，发出碎裂的咔嚓声。 陆拾离不得不收回思绪，开始寻找下一个合适的落脚点。 咔嚓——还不等她找到合适的地点，她脚下的石头就先碎了！ 陆拾离只好用力一蹬碎石，跳到了一边熔浆里漂流过来的黑棺上。再试图跳着棺椁前行了二十分钟后，她悲哀的发现，自己不仅没有前进，还倒退了几十米！ “呼呼呼……”在这样炙热的环境下，她的体力消耗的更快，现在只好先蹲在棺椁上歇口气。 就在她顺着熔浆流入一片林子时，她终于听到了活人的声音：“陆拾离！” 陆拾离立马从棺椁上爬起，转身看过去，在她左侧不远处，有一艘不大不小的船，那一声来自站在船头的喻言。 “坚持一下，我们马上过来！”喻言在船上挥了挥手，“快！往那边去！”她在看见陆拾离时松了一口气，好在，最重要的人没出意外。 陆拾离也不坐以待毙，看了看四周，确认了附近有一棵老树还算结实，立马拿出腰间的银色棍子，朝着树枝一甩，脚在棺椁上用力一蹬，飞身爬上了树干。 “把手给我！”喻言朝陆拾离伸出手。 陆拾离撑着喻言的手前脚刚跳上船，后脚老树就倒入了熔浆之中化为了火光。 “好险。”喻言气喘吁吁看着火光，整个人已经是满头大汗。 “还好你们来得及时。” 陆拾离同样是心有余悸，在短暂缓了缓心神后，她看了看这艘船，船上人不算少，但应该不全。 “这船是局里传下来的宝物，但我看这熔浆和普通的熔浆好像还不一样，所以这船可能也撑不了太久。”喻言解释着。 陆拾离蹲下身子用手摸了摸船底，已经有些发烫了。祟土尊王确实神明级别的存在，本就不该降临在这个世间。 那么这些普通的捉妖师，再向前，只怕是白白送了命。 “先把走散的人找回送她们出去。”她站起身搓了搓手指，在脑海里思索下一步该怎样。 这来自炼狱的熔浆一路向外淌，这不属于凡尘的火焰，只怕即使岛周围是汪洋大海，也无法将它们扑灭。 它一但流入海中，对于海中生物恐怕是毁灭性的打击。好在楚情词已经先一步让五彩出去通知光宜最好疏散工作了。 更何况上面漂浮着的棺椁，每一具都有一种极其不祥的气息，如果让它们抵达陆地，不知会造成怎么样的后果…… 想到这，陆拾离开口问喻言：“有通知沿海附近的居民今日起暂时不用出海吗？！” “来之前已经通知了，附近海域我们已经封锁了！只是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第88章 神明有无上神通！为何不垂怜水深火热之中的世人？！ “……海上将会有7至9级大风,局地雷暴伴随强降雨……” 吴虞将收音机的声音放大，忧心忡忡看着窗外的黑压压的云层，越朝着远处望去,越是如墨一样浓稠。 今天她们出海早，还没来得及收到相关通知，谁知一眨眼这天就变了！ 吴虞低下头拿出书包里的海螺,海螺之上散发着点点萤光，这预示着不远处的即将来临的风暴，可能并非自然灾害那么简单。 “妈！” “这世道最近是越来越邪门了！”船舷处,吴翠英正猫着腰,奋力检查每一道加固渔船的缆绳。风浪卷起的海水早已打湿了她的防水衣。 看见女儿走出来时,连忙挥手大声道： “小虞快回去！先往里面躲着,这天气变得邪乎,这里有我和你几个婶婶们顶着,别怕！ 你最近也别出去哪里打暑假工了,我在网上看见现在,到处啊，都有奇怪的人无缘无故地攻击路人。” “妈……我知道啦……” 吴虞压下心头的忧虑和不祥的预感，踩着湿滑颠簸的甲板，手里拿着干净的毛巾艰难地靠近母亲,“妈,我现在都是大人了,怎么能一直躲在船舱里！” 她扯着嗓子，试图用笑容驱散紧张,用毛巾擦拭着吴翠英被冰冷海水打湿的脸颊。 旁边几个一起出来,同样奋力捆绑杂物的婶婶听见吴虞这番话，都不由自主的笑了起来,原本因恶劣天气紧张的氛围瞬间轻松了许多。 “是得教一教她了！” “你不把这一身和风浪搏命的本领交给小虞，那就可惜了哟！” “你女儿有本事着呢！” “行！” 吴翠英看了看自己的几个老姐妹带笑的眼神，无奈重重一叹气，将手里的粗粝的缆绳交给吴虞，担忧与一丝不易察觉的骄傲在眼底交织。 “抓紧这个！用力点，一圈一圈缠死了，就在这儿别动！我去帮你那几个婶婶！等这风浪小一些，我们就能安全回家了！” “好！”吴虞大声应道，她接过绳子，用尽全力一圈一圈绕在掌心，她看着吴翠英摇晃、却坚定朝同伴走去的背影，脸上的笑意慢慢减弱。 真的能安全回家吗？ 关于那些铺天盖地伤人的报道她也看过，自从经历了这么多，她猜测那些所谓奇怪的人，或许也并不简单。 吴虞心口沉甸甸地抬头看向无边无际、波涛汹涌的海面，左手紧紧握着海螺。她在想，如果仰春在这儿，面对这样的情况她会怎么做？ 而她，又能怎么做？ 海面的风浪越来越大，如同沸腾了一般，天色也近乎变得如同黑夜，巨大的浪峰如同平地的山脉骤然隆起，带着毁灭性的力量拍向脆弱的船体。 “小心！！大家快抓稳！！” 嘭—— 惊天动地的巨响顷刻间将撕心裂肺尖叫吞没！船体龙骨骤然断裂！ 尽管吴虞做好了准备，但身体还是不受控制，整个人被巨大的冲击力抛至半空，而后冰冷刺骨的海水从四面八方将她包围。 她的视线因痛苦和海水而模糊，却仍然第一时间在混乱的海面寻找吴翠英的身影，她看见自己母亲被滔天巨浪卷入了翻滚咆哮的海中。 “妈！” 无声呐喊在胸腔里炸响，吴虞奋力挣扎着，可仍旧如同一片落叶，无法抵抗来自汪洋的巨力，往深渊不断沉去，昏昏沉沉之间，她好像看见是漆黑的海里好像多了一只猩红的眼睛。 就在她即将被冰冷窒息的无边黑暗吞噬之际，握左手之中不曾松开的海螺上，原本那忽明忽灭的光芒突然一盛。 【吴虞，快睁开眼……】 如同附骨之蛆包裹着吴虞的海水竟在她身边退开形成一片小小的空间，海螺引领着她再度冲出了海面。 笼罩在船体上空一片的风浪与周围风暴肆虐海面相比小了一些。 吴虞冒出头的一瞬间剧烈喘息着将海螺紧紧握在心口处，等着放空的大脑回过神，立马就朝吴翠英游去。 “妈！！” “你怎么样？” “我还好没什么问题！” “好好好，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吴翠英一手搭在一块较大的碎木板上，心有余悸地摸了摸吴虞的脸颊，回过神后，她朝着四面海域大喊，“老李！老钱！老赵！你们在哪？！！” “没事！我在这儿！” “我还好！老赵呢？？” 老赵？吴翠英转了一圈也没看见海面上有她的身影，不由得急了起来，扯着嗓子喊：“老赵！老赵！！赵梦！！” “妈！你先别急，我下去看看！” 吴虞深吸一口气就要往水里钻却被吴翠英一一把拉住，“那怎么行？你年纪小，你先在这儿等着！我去！” “别担心，妈，你忘了仰春吗？”吴虞晃了晃手里的海螺，“有它，我现在不怕水。” 见吴虞神情笃定，吴翠英想起了之前的种种情况，她也知道现在多耽误一秒，老赵就多一分危险，也就不再犹豫，只是仍然止不住担心，“那你……去吧，要小心！！我们在这儿等你！” “嗯！” 吴虞点了点头，一头扎入水中，果然她再次下水后，海螺为她避开了海水。 她急忙四处寻找起赵婶下落，很快，她就在左前方发现了挣扎得越来越慢的赵婶正往下沉去，她不敢耽搁，立刻向她游去！ 而在那个方向，吴虞看见了之前那恍惚一瞥的猩红眼睛，那不是幻觉！不，它不是眼睛，它现的形状和刚刚不一样，甚至变大了！ 在抓住赵梦的那一刻，一大片鱼群突然冲了出来，担心昏迷之中的赵婶受到二次伤害，吴虞只能用身体勉强护着她艰难向上浮去。 第108章 只是这样一来速度慢上许多，两人像是浮萍一般被撞来撞去。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透明泡泡凭空出现，将两人圈了进去。 “光宜姐姐？！”吴虞单手贴在泡泡上，以为自己在做梦。 光宜游至她身侧，瞥了一眼昏迷的赵梦，神色有些焦灼地问吴虞：“你怎么在这儿？！不是禁止出海吗？！！” “我和我妈妈还有几个婶婶今天出来得早……根本没收到消息。” 吴虞心头一紧，顾不得解释太多，赶忙检查了一下赵梦的状况，她身上有几处外伤好在都不致命。而后她急切追问光宜：“出了什么事？怎么鱼群都很慌乱的样子？！” “先上去再说！”光宜不再多言，推着泡泡加速上浮去。 吴虞紧紧抱着赵梦，一阵强烈的失重感传来，破水而出的瞬间，嘈杂的风浪声瞬间替代了海底的寂静。 刚刚死里逃生、惊魂未定的吴翠英和另外两位婶婶，正紧紧抓着彼此和浮木的边缘。当她们看见吴虞带着赵梦正坐在一个晶莹剔透的泡泡里，被一条白首青身的巨鱼托出海面时，眼珠子惊得几乎瞪出来！ “听我说，吴虞！”光宜半个身子露出海面，语速极快：“海底有火山爆发，熔浆喷发了！让你同伴别迟疑！什么都别问！我立刻带你们走！离开这片海域再说！” 因为其余人都是平常的普通人，所以听不懂光宜此刻在说什么，唯独吴虞可以听见。她在听见海底火山爆发时，脸色顿时一变，所以她刚刚看见的那片猩红是……熔浆吗？！ “小虞！”吴翠英担心地朝吴虞方向爬了爬。 “妈！张婶！李婶！别害怕！她不会伤害我们，海底有火山爆发了，她们会送我们出去！”吴虞示意她们先别多问，然后将赵梦平放在漂浮的木板之上，看护在身旁。 “火山……爆发？！”这对她们来说，是想都不敢想的灭顶灾难！！ 吴翠英几人听见海底火山爆发，原本不太好的脸色更是‘唰’一下褪尽最后一丝血色。 “别慌。”光宜安慰了吴虞一句。 旋即，她猛张大口，再吐出一个透明水泡，将吴虞姬所在的浮木整个包裹住。而后她轻轻吹出一口气，新生的水泡滚过去与吴虞所在的泡泡融合在一起。 “抓紧！走了！” 三人还没来得及适应这匪夷所思的场景，浮木之下的海面上出现一大片由各种海底生物组成的鱼群，顶着众人向前飞快飘去。 “大家快跟上！！！” 光宜看着那远处海底之下的阴影正迅速膨胀，上方的海水已经滚了起来！连忙朝海中正向外游的鱼群喊道。 “只怕来不及……”吴虞趴在水泡内壁上，看着方黑影忧心忡忡道。 光宜听闻，眸色沉沉，原本在海面中起起伏伏的身躯停了下来，她说：“你们先走！它们会送你回去！” “那你呢！”吴虞惊地一下转头看向光宜，只可惜她什么也做不了，只能随着鱼群向前飘去，与光宜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她红了眼捶着水泡内壁，喊她：“光宜！！” 光宜悬停在海面，目送了吴虞一程，而后决绝转身沉入水中，朝熔浆滚来的方向游去。 她是修炼有所成的大妖，在这样的情况下她若不站出来，那……那些小鱼小虾，只有等死的份了！这样，她就算是白修炼了一遭！ “快！游快点儿！！” 光宜穿过逆行的鱼群，游至猩红的熔浆前，不断施法，用水泡裹起一条一条快要被它吞噬的生灵加速送离海面。 只是离这炼狱熔浆太近，纵使她的鳞片再坚硬，也挡不住灼热的气息将她灼伤。 “你才几年修为，敢堵这么前面？！” 一层层冰霜在光宜面前凝结，一条硕大的龙影瞬息游至光宜身前，掠起鱼群与她一路向后游出数十米远。 “代月！”光宜惊喜道。 “你和其她鱼妖去救它们，这熔浆我来拦截！” “好！” 代月松开光宜，一路向上往海面游去，在穿出海面的一瞬间化为人身，将手里握着一柄长戟狠狠用力甩向海面。 长戟犹如定海神针一般立于海面之上，以它为起点，绕着死气沉沉的熔浆的海水迅速凝结为冰墙，将熔浆滚滚向前的脚步暂且挡住。 熔浆侵蚀冰墙一分，她便将冰层加厚一寸！ 代月凌空于波涛汹涌的海面之上，狂躁的海风未能撼动她半分。她蹙眉凝视着远处岛上已是不见天日的黑色漩涡，即使相隔如此远，她也能感受到那里有远超所有人修为的存在。 恐怕目前只有楚情词能与祂勉强一战。 而陆拾离…… 代月收回目光，忍受着反噬的疼痛，将全身上下妖力毫无保留地注入海面用于凝结冰墙。 山海浩瀚，以她的目前的能力而言，也无法封锁所有海域，她*能做得只是争取时间，与它尽力一搏！ “陆拾离，你吩咐我的已经做完了……接下来看你的了。” …… “陆姐姐！！” “陈礼？！你怎么也来了！” 陆拾离正与喻言一干人，乘坐灵舟搜救走散的捉妖师们，只见陈礼现在双手紧抓在一根树干上，脸涨得通红，看样子就快要支撑不住了！ “快过去！” 船上尚有余力的捉妖师，联手掐起法诀注入灵船体内，让船调转方向朝陈礼驶去。 “陈礼！坚持住！”陆拾离朝她喊了一声，举起手上的短刀将碍事的树枝斩断为灵舟开路。 灵舟离陈礼不远不近，只是这里地势复杂，想要过去并不容易。 陈礼双手奋力地紧紧了手中的树干，一脚勉强蹬在树身凸起的疙瘩上，但仍然不由自主地慢慢打滑松开。 她刚刚为了引起陆拾离的注意已经废去不少本就不多的体力，可她不喊，就只能眼睁睁看着与她们错过了！ “陈礼！别松手！另一只手绝对不能放开！再坚持一下下！” 船上的陆拾离看见陈礼左手骤然松开，只剩右手还抓着树干吊在半空中时，心脏也跟着高高悬起，加快了手下灵力的输送。 陈礼紧咬住下嘴唇，想要抬起左手重新抓住上方的树干。 “啊——” 就在这时下方飘过的棺椁突然抬起了棺盖，一只干瘪的黑爪从缝隙里伸了出来紧紧抓住了陈里的左手！吓得她惊叫一声。 要不陈礼右手抓得紧，恐怕这一下就要被拽入熔浆之中去了！ 她左手用力挣扎着，可无论如何挣扎都无法将手抽回，而那漆黑的棺盖在不断震动着，仿佛有更恐怖的东西即将从里面钻出来！ 喻言见状立即取出身上带着的银枪，对准干瘪的手开了数枪，即使这附带了符箓咒纹的特殊子弹枪枪命中鬼爪，但似乎仍然对它不起作用。 “唔……” 陈礼的指尖早已磨破，渗出的血珠混着汗水，让掌心变得滑腻不堪，只能拼死抠住粗糙的树皮。然而右手臂上肌肉撕裂般酸痛，还是让她一点一点地下滑。 “陈礼！别怕，我来了！” 原本就一直守在陈礼身旁的关弦，在熔浆猝然突袭过来时。她慌乱中为了躲避那灼热的熔浆，被迫与陈礼分开了一段距离，好在一直不算远，这会儿她终于是赶上来了。 关弦小心翼翼地在另一个树头上调整了一下姿势，然后蹲在树干上，取出银色伸缩棍，对着另一边的树甩出锁链，在扯了扯确定牢固之后，她直接用力一蹬树干朝那抓着陈礼不放的鬼棺材跳了过去！ “什么鬼东西！给我下去！！” 关弦双脚用力踩落在那漆黑的棺盖上，翘起的棺盖砰的一声狠狠盖上，拽着陈礼的鬼爪来不及反应就被合拢的厚重棺盖斩断。 “抓稳！” 关弦接住陈礼就往另一棵树上荡去。两人险之又险地越过脚下翻滚的熔浆，重重砸在树皮上，背靠着树干大口喘息起来。 “我的手链……”陈礼垂眸看向自己光秃秃的左手，上面只剩下一个被恐怖的鬼爪印，原先戴着的已不知所踪。 “什么手链？”关弦闻声扭头顺着陈礼空洞的眼神方向望去。 只见已经落入熔浆的那半截被棺盖斩断的鬼手，弯曲的手指上勾着一根红绳，绳上的绿色珠子，落在鬼爪掌心之中，沉沉浮浮之间，几个呼吸的功夫就翻入了那红色的赤炼之中。 “抱歉……那个很重要吗？”关弦懊恼道，指尖紧紧抓着树皮。 陈礼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涌复杂的情绪，嗓音里带着一丝疲惫与嘶哑：“没关系。” 虽然那是小潜送她的东西，但在这样随时可能失去性命的炼狱里，能保全性命已是侥幸，只能怨她自己没好好收着。 “来，你们快过来。” 陆拾离一行人将灵船行至两人站着的树下，把两人迅速接上了船。 “怎么样？手给我看看。” 第109章 “除了有点酸痛，没什么别的感觉。” 陈礼一上船，陆拾离就立马过去，捏着她刚被鬼爪抓着的手仔细看了看。 “虽然说没事……” 陆拾离话还没说完，熔浆之中突然传来一股异动，掀起一阵阵的波浪，整艘灵船被颠簸得一起一落。 “大家快抓稳，别被甩出去了！”喻言立即高声提醒众人。 陆拾离搀着陈礼站稳，扶着栏杆向波动来源看去——原本平缓流淌的熔浆之中，居然泛起一阵阵涟漪形成一个小小漩涡，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蓄势。 “那是……”她仔细往漩涡之中看去，那里面向上浮起的像是是一滴青绿色的水珠，见状她瞳孔微缩：“是小潜送你的赐福吗？” 陈礼又摸了摸手腕，不可思议道：“可是它、它刚刚明明已经掉进了熔浆里！” 青绿色的细细光柱瞬间自下而上贯入厚厚的黑色云层之中，沉闷的雷声轰隆隆毫无预兆地响起。 “打雷了？” “可自从刚刚开始，好像就一直在打雷？” 不！不一样！陆拾离转过身眺望楚情词所在的那一片战场，虽然同样是雷声，那边的雷声带着肃杀之意，尖锐的雷鸣刺得人心惊肉跳。 而这的雷声却和平时夏天听见的那样，十分自然，虽然同样有压迫感，却不会让人觉得有杀意。 “是霏妖。”陆拾离抬头望天笃定道，双眼里透露着期待，“要下雨了。” 喻言疑惑道：“霏妖？那种传说中难得一见的妖怪？它能制止这些诡异的熔浆吗？” 或许吧，陆拾离没有开口回答。因为她也不清楚，霏妖所召，给万物带来希望，唤醒无限生机的春雨是否可以遏制住这死气沉沉的炼狱熔浆。 但她无比希望，小潜可以成功！ 啪嗒——一滴冰冷的雨水落在陆拾离的眉心上，如同命运女神的眷顾。那沁人心脾的凉意，在这样燥热的环境里让她为之一怔。 关弦伸出手接住天际落来的雨珠，用布满伤痕的指腹将它抹开，惊叹道：“真下雨了！” 短短十几秒，雨势慢慢变大，亿万银丝从布满黑云的天空里倒垂下来，扑向那炙热沸腾的熔浆之中。 在阵阵刺耳的嘶鸣声之中，大片惨白浓郁的水汽瞬间腾起，迅速将这一方雨幕与火光交织的天地笼罩。 无人刻意去躲避这场大雨，所有人都紧紧盯着白雾屏障后，雨水落入熔浆的情况。 “有用！有用！大家快看啊！”角落里不知道是谁先嘶吼一声，带着难以置信和狂喜的哭腔，指着某处白雾率先消散的方向，激动地原地起跳。 陆拾离顺着她指地方向看过去，只见那一片白雾缓缓消散后，那片原来流淌着死亡气息的熔浆洪流，化为了一片狰狞起伏的黑色岩壳！ “快！快拿根棍子来！” 她立即低头，在船上四处摸索出一根棍子，握着它往船边沿处的岩壳上按了按，岩壳很结实，棍子也没有被灼烧的情况。 其余人见状，纷纷将各类东西投掷到岩壳上，那些东西如同砸在了地面上一般。 “我先下去看看确认没事了，你们再下来。” 陆拾离让喻言在自己腰上系了一条安全绳，率先翻出栏杆，沿着船边，慢慢爬了下去。 “小心点啊……” 在船上一声声关切的叮嘱声中，她慢慢接近地面，先是落下右脚试探性的踩了踩岩壳，确认没有任何问题之后，她才放心大胆双脚落地。 陆拾离用力踩了踩，沿着船四周逛了一圈，确定无异样后，朝着船上众人扬起笑容，手一招道：“下来吧！很安全！” 众人听后，纷纷拿好东西下了船。 关弦落地后，脚在地面上踩了又踩，感慨道：“我这辈子从没像现在这样觉得地面真踏实！” 陆拾离轻笑一声，随后目光落在四处被烧焦的树木上，心口再度乌云密布。 这一切还远未结束！ “喻言，你和她们先在这儿……休整一下，我先过去与楚情词汇合看看情况。” 陆拾离将自己的东西收好，转身朝向楚情词所在方位，刚要迈开腿，突然半空之中有一道阴恻恻，比雨水还要冰冷的混沌光芒扫来。 这光芒令她头脑顿时泛起一阵阵眩晕，不过好在没有维持多久，她脑海里就有一道金光闪过瞬间将眩晕感驱散！ 糟糕！是祟土尊王的坟头烛！烛光所过之处会加速尸体尸变！ “大家小心四周的的黑色棺椁！”陆拾离大喊一声，心中顿时警铃大作！目光迅速落在最近一处的棺椁之上，“她们尸变了！” 喻言原本浑浑噩噩的大脑瞬间因她这句话清醒过来，果不其然，她面前之人的身后有一具棺椁已打开！ “小心！”她立刻将身前人拉开，抬起就是一脚将扑上来的干尸猛踹了出去。 然而只不过十几秒，那趴倒在地上的干尸，又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继续向两人冲来！ 陆拾离看着四周源源不断从黑棺里爬出来攻击人的干尸，术法对她们而言，无法一击必杀，就算将她们暂且打倒在地，也会再次爬起来。 看来只能擒贼先擒王了！ “陆拾离！”喻言喊了她一声，似乎与陆拾离想到一块去了，目光坚定道：“你快去支援妖王吧！这里、交给我们就行！妖管局绝不会放任她们出去的！” “那就……交给你们了！”陆拾离握紧了六合镜将挡在前方路上的干尸扫开出一条路来，头也不回的向楚情词那边跑去！ 喻言看了看陆拾离远去的背影，收回目光，两三下将围上来的干尸击退，喊道：“关弦！联系局里，将剩下能派来的捉妖师全部给我叫来！” 不知道这熔浆将棺椁已经带到了哪里，若是外面普通人遇上了，简直不敢想象。 此刻海面上。 “这些又是什么鬼东西！怎么杀都杀不死！” 光宜见所有熔浆都因霏妖的雨水而凝固之后，还没来得及松口气，突然海面上就冒出来了数不清的干尸，但因为在水中使不上力，她们只能张牙舞爪地扑腾着。 随后代月立即改变了策略，从铸造冰墙换做冰封海面，将冒头的干尸全部冻结在了附近海面上。 “不行，再这样下去，你的灵力很快就要枯竭了。”光宜眼见代月脸色越来越差，焦急地团团转。 海域之上，毕竟是活水，想要冰封活水，就要源源不断的输送灵力，就算代月再强也经不起这样耗。 “那有什么办法？这些干尸并不怕水，如果让她们顺着海水向外漂上岸，那问题就大了！”代月神情严肃道。 光宜看着被冰层困住的几个干尸，虽然她们挣扎地很用力，但似乎不会破冰，只知道拿爪子挠，但这对光滑又厚重的冰层毫无作用。 “要不……我去岸上挖个深坑把她们都丢出去，你只需要沿着坑覆上一层冰面就好了，这样她们就出不来了！” “欸？这倒是个好办法！但是这么多干尸，坑得挖到什么时候？” “没事，算时间，雎尔她们应该快过来帮忙了。” …… 陆拾离抵达祭台前时，楚情词正与祟土尊王缠斗。 一方想要斩断杨苏侑身上的锁链干扰祟土尊王继续夺取肉身，一方三头六臂，拦截下楚情词的攻击绰绰有余。 陆拾离透过漫天飞舞的风沙看向祭台之上，霍安聿躺在地上已不省人事。 她见状，旋即催动法诀御起六合镜，咬破右手指尖在六合镜面上画落血咒。 血咒落成，六合镜面上的符咒亮起金色的光芒，一道一道阵法在她身前依次展开，相比于之前在海底时，旋转的法阵之上纹路更加繁茂。 高高在上的祟土尊王似有感应，三个头颅瞬间转向陆拾离方向。 陆拾离瞳孔之中亮起暗金色，倒映着旋转的法阵，阵中八条附带着符箓的金色锁链飞出将祟土尊王挥舞的六臂牢牢绑住，与她僵持在半空之中。 楚情词没有丝毫犹豫，旋即抬起手中同风挥向锁着杨苏侑脖颈的锁链！ 就在这时，即使被捆住的祟土尊王，再度敲响了一次手中的葬雷鼓，鼓声在空中嗡嗡作响，雷暴迅速从天际劈落下来！ “阿离小心！” 楚情词不得不收回同风躲开一道道雷击，而后抽身回看陆拾离那边，只见雷海闪烁着电光将四周山石劈碎，朝着陆拾离就奔去了！ “不用管我！先救她们！让她占领躯壳完全降临人间麻烦就大了！” 陆拾离右手掐诀将晃动的六合镜稳住，脚踏罡步定于地面，左手蘸了指尖血，迅速写落避雷符举于头顶。电光落来，虽然劈得她左手有些发麻，但并没有妨碍她对祟土尊王的骚扰！ 紧接着，祟土尊王三头中间的地藏首猛然张开血盆大口，四周顷刻间涌现一股强大直叫人魂魄离体的吸力，她像是要将天地之间的生灵全部吸入她口中！ 第110章 失去意识的霍安聿对此毫无抵抗之力，体内的魂魄霎时之间就离开了肉身，往那深渊巨口飘去。 楚情词眼疾手快，迅速挥出白焰护住霍安聿的魂魄在半空之中，一面躲避着雷击。 四面八方的孤魂野鬼，或是心神不定的生魂大量涌入祟土尊王体内灵。 陆拾离感受到她体内的力量在一瞬间暴涨！捆着祟土尊王的金锁止不住地颤抖起来，她喊道：“不能让她再吸了！” 这一点，楚情词自然清楚，她双眼紧盯着落雷的道数，刚刚已经交手过，她深知祟土尊王召来的天罚共有几道。 直至最后一道时，她目光陡然锐利，整个人如同一柄出鞘利剑，踏空而起，躲过最后一道天雷，扬起手中同风，对准祟土尊王张开的大口用力挥出一剑。 “给我、闭上！” 凌厉的剑风横扫过祟土尊王的整张大口，像是将她上半个头整个削断，巨大的吸力顿时消失不见。 然而只是一会儿的功夫，她滞空的半个头又迅速与下方缝合在一起。原本微睁的眼睛已经变为半睁状态，诡异的眼球滚过来时带着凌厉的凶意。 捆着祟土尊王的金锁链顷刻间被她撕得粉碎，硕大无比的绝脉铲朝着陆拾离就攻去。 陆拾离来不及闪避，绝脉铲轻松击碎了层层法阵，抵在六合镜之上激起阵阵火花，一路过来将它撞碎在了她的心口上，碎裂的镜子碎片倒飞扎入了她的血肉之中！ “噗——”飞溅的血液瞬间模糊了她的视野，模糊之间她看见一团黑影迅速飘来钻入了自己体内。 “陆拾离——！！！” 在她的意识坠入黑暗之前，她最后一句话听见的是楚情词绝望的呼喊。 万籁俱寂，一切成空。 【陆拾离，醒醒……快醒来……】 “呼——呼——呼！” 陆拾离骤然睁开眼，剧烈喘息着抬起双手看了看，在极其昏暗的光线下，她还是能看见上面熟悉的血迹，那……那都是蛛妖的血。 快擦掉，快擦掉！快擦掉！ 她恐慌地用力在衣摆上擦着双手，可无论如何都无法擦干净，擦着擦着她察觉到了不对劲…… 她还能动？可她明明记得，她自己跳下山崖了啊！ 陆拾离猛然抬起头看向上方，黑漆漆的一片只有一线光亮，崖底这么深，她怎么会没死成呢？！她怎么能没死成呢！ “还在想着怎么结束自己的性命吗？”和刚刚那个一样的声音再次在这片漆黑，充满腐臭味的深渊里响起。 “谁？！出来说话！”陆拾离低声喝道。 她立即凝聚神思，左右看了看，环境太黑，她什么也看不见，但她肯定说话之人就在她附近。 “你既然一心求死，又何必关心我是谁？这与你又有什么干系？”那声音不急不躁，却隐约带着嘲讽。 陆拾离听了觉得万分刺耳，心里像是堵了一口气，从地上爬起来对着四周喊：“藏头露尾的做什么？有本事出来说话！” “你既然这般想见吾，那就朝前走几步。” 陆拾离半信半疑地迈开腿，因为太黑看不清，她将双臂向前伸直，摸索着往前走，直至指尖触摸到冰冷的石壁。 她有些气急：“你诓我？”这儿明明都到崖壁了！ “莫急。” 那话音刚落，陆拾离前方漆黑的石壁上忽然亮起光来，她慌忙往后连退几步。 不一会儿，一只光溜溜的脚就先从里面迈了出来，然后是一袭轻薄犹如春柳的轻衫，陌生的面容让人自然而然觉得亲切，花白的头发上缠绕着米黄色花朵的树藤。 “您、是妖……还是神？” 陆拾离盯着面前的老婆婆，一时拿捏不准她到底是什么来头，总之不会是人，就算是捉妖师也没办法就这样从石壁里穿出来！ 老婆婆脸像是蒙着一层柔和的光，那浅浅的笑意，既不高深莫测，也非刻意伪装，而是带着悲悯的温和。 “你觉得我是妖……还是神呢？”她的声音穿透山谷之中的寂静，字字清晰的落在陆拾离的心上？ “您是……神吗？” 面前人身上所散发的柔和气息轻而易举地驱散了四周的阴寒，这让陆拾离几乎脱口而出答案。 但她话说出了口，她又立马自顾自地摇头否决：“不、不对……您要是神明怎么会坐视人间深陷大疫之乱而不管呢？！” “你说的很有道理，作为神明看见人间大乱理应出手相助。” 老婆婆一面说着，一面慢慢走向陆拾离，赤脚下所过之处，不染尘埃，乌黑的烂泥之中，竟长了鲜嫩的青草，开出了坚韧的小花，还有光荧荧环绕。 陆拾离目光跟随着她脚下所过之地，她瞳仁轻轻颤抖着，口中喃喃：“您是……神明……” 世人日夜在雕梁画栋的庙宇之间祈祷，都未能真正看见神明，她想不通，她为什么会在这样一片阴冷污秽之地得见神明。 “你可以唤吾椿妖，亦可以唤吾椿神。” 椿走至陆拾离面前停住脚步，抬起右手慢慢在她面前摊开掌心，掌心之中抽芽长出一朵不知名的小野花。 “当然，你也可以喊我椿婆婆。”她抬眸看向陆拾离，眼中是包容万物的平和。 “为什么呢？”陆拾离看着这一幕，心绪起伏不定，只觉得嗓子眼堵的难受，她追问道：“理应出手相助的……” 神明有无上神通！为何不垂怜水深火热之中的世人？！ “可大疫由来，你不是已经清楚了吗？”椿婆婆反问道，“祂是世人七情六欲各种妄念而生，这是属于世人的心劫，只能由世人化解，难道要让神明抹去所有生灵的存在吗？！” 陆拾离被椿婆婆这一问问住了，她注视着她威严的神情，久久不能言语。 是的，她清楚的。 她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将大疫的来历研究清楚，拿着规划镇压大疫的法阵，高高兴兴地去告诉师门里的长辈，可她们不信。 直到最后一刻，无辜的蛛妖死在她手上的那一刻！她才明白过来，虽然人人夸她天资聪颖，可天赋异禀的门徒又不止她一人，怎么会需要轮到她一人傻傻坚持去调查大疫的来历。 所以，那些人是知道的，只是她们不接受而已，这就是所谓的心劫。 而这也是她为什么会跳下山崖的原因，无非是看清这其中冷冰冰的真相后，心灰意冷罢了。 “但是！”陆拾离双拳紧握，看向椿婆婆，双膝跪倒在淤泥之中，向她虔诚叩首，“并非所有人都是这样，芸芸众生里，总有无辜良善之人，还请您出手相助！” 椿婆婆垂眼看向跪在自己身前的人，轻轻叹息道：“我还是那句话，神明无法插手这件事，只有抹去所有生灵这一条路。” 陆拾离直起上身，仰头看着椿婆婆，泪眼婆娑的问：“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有。”椿婆婆口中吐出这一字后便再没多说一句话，只是用包含深意的目光静静看着她。“你还记得自己当初对你师尊所说的话吗？” 陆拾离聪慧无比，瞬息间就领悟了椿婆婆眼中的含义，她当然记得——师尊！我一定会消除大疫，我会做给你看！！ 然而她这会儿顿时泄了气，耷拉下肩膀，双眼空空，后悔道：“可我……可我已经……没机会了。” 她研究出了对付大疫的阵法，可还没来得及实施，就一时冲动跳下了山崖。虽然她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还能在这儿，但应该是和椿神有关，否则她应该必死无疑。 “你天生就有七窍玲珑心，心若琉璃明净，所以难与她们为伍，被一逼再逼走了极端，也情有可原，但看在你救助了不少妖怪的份上，我亦不愿看众生遭难，所以我可以帮你一把。” 陆拾离闻言，空空的双眼陡然一亮，急忙道：“真的？！” “你们捉妖师有一门修行方法，历经轮回用数世来证自己所选的道，只是这条路会孤苦无比，且几乎没有人能从一而终坚定所选之路，最后变为芸芸众生之中的一人。” 椿婆婆看着陆拾离这迫不及待的模样，无奈笑着摇摇头，终究还是有些孩子心性，她将人从地上缓缓扶起，将话语慢慢道来。 “这条路对你而言，或许会更加难。因为你此生已断，难入轮回，一旦开始踏上这条路，只能孤注一掷坚持到底，否则你将魂飞魄散，永远消散于天地之间。” 陆拾离挪着脚步转过身顺着椿婆婆所指方向看去，只见她刚刚呆的地上躺着一具尸体，虽然很黑看不太清楚，但她知道，那就是她自己。 “若你现在选择回到那处，便就当我没来过也没说过那些话！”椿婆婆将掌心之中的花托至陆拾离面前，指了指出山谷的路，“若你不会再自轻自贱，选择我所说的路，便带着它走出去吧！” “等你回到这里，回到起点，一切就结束了，有始方有终……” 第111章 话毕，她便不再多说，静静等着陆拾离做出选择。 陆拾离低下头看着椿婆婆的掌中花，微微张开口，颤抖着吸了一口气，而后，抬起手将小花捧入手中。小花入手的瞬间，沾在她双手上血迹寸寸消失不见。 她没有立即朝出山谷的那个光点走去，而是先走到了她的躯壳身边，伸出手将不肯闭上的双眼合上，而后才双手捧着小花，一步一步朝着山谷外走去。 这条漆黑的路好像格外的长，长到她站在洒满阳光的出口前时，感觉自己像是做了一场很久的梦。 但这条路又像是很短，短到之前总总只是做了一场梦，而现在，梦该醒了。 陆拾离捧着花，闭起双眼一脚踏出山谷，站定在山谷前，沐浴在阳光之下，感受清风拂面。 师尊！我会证明给你看！我一定会永久消除大疫！ 她缓缓睁开眼，看见前方青山环绕的云霞里有一道与自己一模一样高大的虚影。 虚影手里捧着一朵散发着七色光芒的花，姿势与陆拾离一样，在同一时间睁开双眼。 “你来了，我等你很久了……” 第89章 “我要……亲眼看着她被你们诛灭！” “风停了！” “快查看一下晕倒的人情况怎么样！” 喻言带领妖管局的捉妖师,与前来支援楚情词的雎尔带来的妖怪们，刚刚齐力将作乱的干尸一一困住。 整个山林之间突然刮起一阵诡异的风，不断将人的魂魄如同草芥一样收割走,她们只能原地结阵抵抗这股邪风。 “喻言！她们没有气息了！”关弦慢慢蹲下，伸手探了探倒在脚边人的心脉，已经毫无动静。 “族长！我们有些小妖也同样不行了！” 星慕趴在倒地的同族身上,左闻右嗅，而后猛然抬头看向远处立于天地之间的始作俑者，瞪大的瞳孔里怒火熊熊燃烧！ 剩余的人纷纷开始检查身边倒地的人,全部都已经没了心跳呼吸。 “先将她们的躯壳安放至一起,或许还有转机！” 喻言看着满地倒地不起的人与妖,心痛不已。她愤然抬头看向天边巨大的身影,那些人的魂魄全部被她摄去了！ 就在她观望之时,她看见那虚影手中高高举起一支燃着幽绿火光的蜡烛,那冰冷阴寒的光再一次扫射过来。 她声音陡然拔高：“大家赶快防御！固守心神！小心那些干尸！” 祟土尊王手中坟头烛地火光扫过岛上的每一寸地方,那些原本被各类方法困住的干尸,干瘪的身躯忽然强壮了一圈，从体内抽出各式各样的武器，变得狂躁无比，轻易便挣脱了原来的束缚。 而这次的烛火似乎比上次还要厉害许多,多数人与妖被定在原地,双眼失神,无论怎么样都喊不醒。 雎尔见状，幻化出妖声,一跃踏上最高处的岩石,狼嚎声穿透天地落在失神的众人耳边，众人慢慢恢复了正常。 “诸位做好准备！” 雎尔现在高处,可已经看见不知道从哪里又有一批又一批的干尸，四面八方黑压压地、灵活地从各个角落冒出来，已经远超她们剩余人数。 众人脸色都一片沉郁，她们都知道或许这次可能离不开这座岛了。 “怎么一脸丧气样？！喻言！”雎尔翻身落地，化为人身，眉峰朝一挑，摆好架势，嘴里挑衅道：“拿出你们捉妖师追着我们跑数十个山头的架势来啊！” “可别胡说啊。”关弦转了转手上的刀，一脸正经道：“我们那天，也被面撵了好几个山头呢！” 黑压压的干尸冲来，一瞬间就将队伍冲散了！她们身上现在竟然覆满铁甲，看着破破烂烂，但却坚硬无比。 眼看众人快要被这支队伍吞没，一道墨色的身影悄然出现在了战场，一瞬间所有涌过来的人仿佛被减速了一般，动作变得迟钝无比。 “敢来我的地盘上和我抢魂？作乱都作到我头上了！” 远在千里之外正干活的池御清，在感受到某个不属于这世间的东西从地狱里跑出来的时候，就立马抽身过来了，只可这个时候似乎了有些迟了。 她低头看了看满地失去生机的尸体，又抬头看了黑压压的尸鬼，眼前银帘缓缓消退，露出藏在后头的异色双瞳，右手一转，长刀入手。 池御清将左手悬于口前，握着墨色长刀横与身前，盘踞于上空的黑云忽然一散，她身后缓缓升起一轮血月。 “酆都玄甲，阴兵开道！”她将手中刀锋猛然向前一指。 血月之中传来一声战马嘶鸣，无数身着铠甲的、手持利剑的阴兵从血月之中策马穿出，直冲向岛上所有尸鬼！ 随后，池御清足尖一点朝空中那几乎已经凝为实质的邪神飞去。虽然罗浮已经提前感知了她，杨苏侑与祟土尊王在冥府时产生了联系。 可她也未曾料到，真的会有人用另一人去将镇压在十八层地狱之下的邪神召出来！ “祟土尊王！” 池御清怒喝一声，凌空挥出几道刀气将不断攻击楚情词的绝脉铲暂且击退，而后又朝着围攻两人的尸鬼一挥刀，阴兵霎时间俯冲而来，将四周尸鬼尽数斩灭！ “你怎么样？”她降落在楚情词身侧，看她嘴角挂着血迹，恐怕也受伤不轻，“我来晚了，这是我失职。” “我没事。”楚情词抹了抹嘴角的血，一把抓住池御清的手，浅褐的瞳孔里满是不知所措，语气急切道：“你快看看阿离，她还好吗？她是不是只是昏过去了？！” 刚她看见祟土尊王突袭陆拾离时，她已经是最快速度赶过去了，可仍然慢上了一拍！只能眼睁睁看着陆拾离闭上双眼。 池御清其实刚刚来的时候她就注意到了躺在地上的陆拾离，楚情词会有这么一问无非是在担心陆拾离此刻是死是活，可论她的修为怎么会看不来呢？ 她转头看去，陆拾离此刻的状态很奇特，感受不到她活着的气息，却也看不见她死后的离魂。 “实话和你说，我也看不出她现在是什么情况，陆拾离……她很特殊，所以你先别急，没准没有乾坤。”池御清安慰楚情词道。 她也没说假话，之前陆拾离在她伞下的奇特举动，或许她身上还藏着她们未解的秘密。 有池御清这番话，楚情词稍稍安定了一些，她松开抓着池御清的手，将同风握紧在手中，“好，那就先把这东西解决了！” “拘、魂、使……”祟土尊王转动三双诡异的眼睛看向池御清，忽然又桀桀笑了起来，“你来了，又能怎样？！” 如果她只是光靠祭坛上的小女娃勉强降临这个世间，对上即使是被天道制约神通的拘魂使与这个尚未完全修炼出九尾的狐妖，那确实有些勉强。 可如果，能将那捉妖师给吃了，她便是完完全全的以神姿降临，两名半神拿什么和她斗！ “你现在倒是胃口大的很啊！”池御清扭头看向上方的邪神，用刀指着她道：“我劝你赶紧滚回去，这儿不是你该来的地！” 祟土尊王不理会她说的话，抬起手中邪器朝着池御清就砸去！ 池御清连忙抬手全力迎击，以吸引祟土尊王的注意力。 “我去斩了杨苏侑的锁链！” 楚情词趁机化为火光闪身至祭坛上，这一次祟土尊王似乎放弃了对她的阻拦，让她毫不费力就接近了杨苏侑，同风带着火焰在她瞳孔之中跳跃，一举就将扣着杨苏侑脖颈的锁链斩断！ 正当她要乘胜追击之时，祟土尊王却猝然回防，一只手托着瘟神囊挡在楚情词面前，五色毒雾从中飘出，周围尚存的植物触碰到顷刻就枯萎腐朽。 楚情词只好迅速捞起地上的霍安聿往后闪身挥出白焰抵挡毒雾侵蚀。 “不好！” 正当池御清施法破解毒雾之时，一只巨大手掌已由浓浓毒雾掩饰落至陆拾离身前。 “池御清！” 但这一回，楚情词做足了准备，她迅速将霍安聿推给池御清，*闪身至陆拾离身前，提起同风挡住那如山一般压下来的手掌。 祟土尊王三首齐齐转过，死死盯着挡在陆拾离身前的楚情词，不再管池御清与其她干扰，加大力度将手按下！ 原本已经与祟土尊王缠斗许久的楚情词终是忍不住，喷出一口血来。 黑掌之下那燃烧的白色火焰扑闪扑闪着眼看就要熄灭，楚情词眼中跳跃的火光却是一盛，熊熊燃烧的火焰之下，是她不肯屈服的姿态！ 她咬牙舞动同风，同风一圈一圈地自下而上缠绕住祟土尊王的臂膀，一点一点带着火火焰嵌入她腐烂的血肉之中！紧接着楚情词凌空跃起，死死将压下去手掌向上提起！ 灵火灼烧血肉的滋滋滋声不绝于耳，祟土尊王吃痛一声，挥动一左一右两个手臂朝楚情词合掌拍去 就在它双手即将合拢之时，一阵浅薄、纯净的金色灵光从陆拾离身上涤荡开。 灵光所过之处，毒雾瞬间散去不少，枯败的植物又重焕生机。 第112章 “怎么可能？！”有一股莫名的力量将祟土尊王的巨掌死死抵住！令它无法再合下去一分！ 相隔数千年之久，怎么还会有神明降世！不对，也不是完完全全的神明气息，她到底是个什么存在？！ 加斯岛上空，涌起飓风，漫天黑压压的云层，不知是被什么搅动起来。 围绕着岛心旋转成一团，一道耀眼的金柱从九霄云外落下，贯穿天地，洞穿那遮天蔽日的巨大手掌，落在一人身上。 剧烈的疼痛感袭来，祟土尊王疼得仰天咆哮一声，忙不迭将手收回。 池御清趁机将腰间银链甩出，将那源源不断释放毒雾的瘟神囊口束紧。 楚情词立即收回同风闪出祟土尊王双手的包围，降落在地，双眼紧紧跟随着从地上缓缓浮起的陆拾离。 “阿离……” 陆拾离像是听见了这声低语，垂落的睫毛轻轻一颤后迅速抬起来，眼中光芒流转，犹如斗转星移，神光散开瞬间将毒瘴尽数除去。 她缓缓抬右手，张开手掌将掌心悬在身前，那些因碎裂倒飞嵌入体内的六合镜碎片尽数飞出，身上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复原。 与此同时，散落在地上的六合镜碎片感应到召唤，从地面上浮起一一飞入陆拾离手中拼在一起化为一柄长长的弯刀。 陆拾离握住长刀，一言未发，隔空与楚情词目光交汇一刹，楚情词顷刻之间就明了她的含义，两人默契的同时转身朝祟土尊王飞去，空中只留下两道交错的流光。 祟土尊王见状迅一手速挥起绝脉铲砍向楚情词，另一边双手敲起葬雷鼓，唤来落雷想要阻碍阻碍冲向杨苏侑的陆拾离！ 陆拾离目光紧紧落在杨苏侑双腿的锁链之上，步法轻盈地躲过一道道雷霆，双手凝结符咒一笔一划的覆盖在祭台中流转的阵纹之上。 抬起左手在弯刀上抚过，眨眼间长刀化为双刃，她猛地一下高高跃起。将双刀掷出，一下将两条锁链全部斩断！ 咔嚓一声——从落刀的地方开始，裂纹密密麻麻的在祭台上张开瞬间铺满了整座祭台。 祟土尊王那手上正在愈合的伤口骤然停止了恢复… 原本趴在地上奄奄一息的杨苏侑，突然一下奋起挣扎，撑着祭台努力爬起，无视雷霆之威，朝陆拾离跌跌撞撞跑去！ 祟土尊王怎么容许自己眼皮子底下的祭品逃跑！遮天大手立马向杨苏侑抓去！ 池御清趁机飞身跳落在祟土尊王双手所持的葬天鼓上，将每一次要落下的鼓锤挡开。没了鼓声的召唤，雷海的威力迅速减弱。 陆拾离左手并指一收，嵌入地面的双刃又迅速合二为一倒飞回来，将那原本就受伤无法愈合大手沿着手腕齐根斩落！而后扶住跑来的杨苏侑御刀飞出了祭台。 她将杨苏侑送至昏迷的霍安聿身旁，抬手朝着两人自上而下挥落，一道结界迅速凝结将两人护在中间。 “还能坚持吗？” “……当然……”杨苏侑勉力维持住凌乱的呼吸，看向眼前熟悉却又有些陌生的人，恨恨道：“我要……亲眼看着她被你们诛灭！” “好。” 陆拾离转身抬头看去，只见楚情词与池御清已分别再断祟土尊王一臂。 没了杨苏侑作为承载，祭台上的阵法也已毁去，祟土尊王的力量不为此方天地所容，正一点一点被削弱。 第90章 “我想等小狐狸醒过来……再走。” “为什么……为什么……” 祟土尊王仅剩三臂还在做着垂死挣扎,可力量的流逝，让她的身躯开始逐渐石化。她满心不甘，三双邪目看着前方凌空的三人,口中声声怒吼。 “凭什么都为神！她们可以高高在上，却将我封在炼狱之下日日夜夜受火灼之苦！我不服！” “作为神，应当各司其职,共护天地！守卫黎明！”楚情词声音如同金玉相击，轻越而凛冽，剑锋一横,扫过满地狼藉。 “可你呢！你看看你！踏足人间,搅得天翻地覆,流血千里！你的所做作为,配得上‘神’？！” “哈哈哈……！”祟土尊王发出刺耳的尖笑,充满了对生命的蔑视,“区区蝼蚁,一碰就没。死了便死了,生死有命，皆为因果报应，难道你还会为一只蚍蜉伤感吗？！” 在祟土尊王看来，神生漫长,人族于她而言,与那些天材地宝没什么区别,她将目光看向三人中此刻唯一的神。 “池御清，被天道约束神力的你,日复一日地送那些蝼蚁离开时,你难道会为她们感伤吗？！” “会。”池御清淡淡吐出一字，空中咆哮的风似乎在这一刻都停滞了一瞬。 神爱众生,既然有爱，自然会有悲。 “你撒谎！”祟土尊王被这一字点燃了最后的疯狂，歇斯底里地咆哮起来。 可当她的视线对上池御清平静得仿佛能冻结时光的异色双瞳，竟开始害怕，于是只能一声大过一声的用来掩饰内心恐惧，“你在说谎！你在说谎！！” “与你这样执迷不悟的人说再多也是浪费口舌，是真是假你应该看得出来。” 池御清说着，目光转向身侧已然气息迥异的陆拾离，“高高在上的不是神，是自以为是的你。天地辽阔，我们也不过是沧海一粟，你怎知这世间不会有……弑神者？！” “弑……神？” 祟土尊王三双眼‘唰’地一下锁定在正中央的陆拾离身上。这人明明先前在自己一击之下便濒临崩溃，如同风中残烛。 可此时此刻，她却又完好无损的站在这儿，犹如一柄刚刚淬火完毕的神兵，身上的气息已与之前大不相同！古老、生机、凌厉……隐隐带着能斩断宿命的锋锐！ “你到底……是什么……怪物？” 祟土尊王突然一下暴动起来，左右两头张开血盆大口，疯狂吸食着这片天地的灵气，身上石化的地方被她猛地挣脱开。 “原来神与神之间也会有这么大的区别。” 陆拾离低头指尖在锋刃上轻轻滑过，刃锋之上亮起道道符纹涟漪，她并不理会祟土尊王的疑问，双刀再次出现落于手中发出阵阵嗡鸣。 “你说生死有命，皆是为因果报应，那滚回炼狱日日夜夜承受业火之刑，那便是你的因果报应！” 最后一字落下的瞬间，三人身影如同弓弦之上射出的雷霆！ 三道本源不同，却同样惊天动地的锋芒，在瞬息之间，将祟土尊王的三颗头颅齐齐斩落！ 祟土尊王刚刚举起企图反抗的手在半空之中石化崩裂开来，那高举的坟头烛光眨眼间凝固熄灭，化作漫天簌簌下落的黄土尘烟。尘埃之中，有无数被她掠夺魂魄飘出，因寻不到归处而徘徊于空中。 整座岛屿上因祟土尊王神力干扰的干尸，与熔浆凝固后形成的狰狞疤痕，都顷刻间化作飞灰，如同千千万万只飞蛾，被猛烈地海风卷走，与压在岛上的黑色云层一点一点消散。 直至这一刻，与祟土尊王一直鏖战的楚情词终于再坚持不住，身躯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从半空坠落。 “楚情词！” 陆拾离立即将她接入怀里，缓缓落地。接触她的一瞬间，楚情词身上伤口溢出的鲜血顷刻染红了她的手。 她紧紧盯着楚情词紧紧皱起的眉头，将体内的灵力源源不断地输送进她体内，直到她痛苦的眉目一点一点舒展开，她才跟着安下心，“辛苦你了……” “陆拾离！！你快来看看！霍安聿她快不行了！” 杨苏侑惊恐的声音传来，她此刻正努力给霍安聿做着心肺复苏。 “我去看看，你先稳定楚情词的伤势。”池御清抬手拂过眼前召出眼帘遮住双目，以免凡人被她误摄去魂魄，才走至杨苏侑身侧。 “她情况如何？”陆拾离抬头急问此处唯一能掌管生死的池御清。 “还有救。”池御清淡定回道，紧接着抬起手中的长刀，在霍安聿身上轻轻划过，原本正慢慢离体的魂魄又安然躺了下去。 “心跳……心跳恢复了！”杨苏侑摸着霍安聿重新跳动的心脉，长舒一口气，红红的眼睛里滚下泪来，逐渐模糊了双眼，最后陷入一片黑暗。 为楚情词暂时控制住伤势后，陆拾离将人整个横抱起，为她调整了一下较为舒适的姿势，才慢慢走至池御清身侧。 她低头看向地上的霍安聿，她虽然脸色还有些惨淡，但呼吸已经趋于平稳，转而看向池御清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你这样看着我干什么？”池御清背过身去，清了清嗓子。“不必太感激我。” “我可没你们想的那么清高，这些人都是因祟土尊王而死，祟土尊王由冥界所管，却从冥界逃了出来，所以这事是冥界的责任，我不仅该救她，更要救这些无辜死去的人。” 她说着朝天地间徘徊的魂魄用力挥出一刀，唤出一阵清风，携带着那些魂魄归于主位。 风卷残云，褪去墨云的天空，露出几许霞光来，海风徐徐吹得人神清气爽。 第113章 “终于结束了……” 池御清气息不稳说着身体晃了晃，慌忙用伞撑住了地面才没倒下。一场大战下来耗费了她不少力气，又一口气送了这么的多孤魂回去。 “你没事吧？”眼见池御清的身躯都透明了几分，陆拾离不免为有几分担忧道。 “小问题，我也该走了，不过……”池御清却一把抬起手中的伞，指了指陆拾离，没好气道：“近段时间，我都不想见到你了！听见没！” 陆拾离凝视着池御清消失的身影，目光闪了闪。心口突然传来猛烈一痛，如同有一团火焰在不断灼烧，她瞬间屏住呼吸，紧紧咬住牙关忍住痛苦的呻吟、按耐住颤抖，直到缓过劲，最后唇边溢出一声苦涩低笑。 “阿离……”楚情词似乎有所感应呢喃一声。 即使是在昏睡之中，她仍然十分不安地往陆拾离怀中蹭了蹭，额头紧紧抵着她的心口，像是在确认那里是否还在跳动。 陆拾离旋即低头看向怀中蜷缩着的人，眼里翻涌起万般思绪，最终都化作柔软。 她没有言语，只是低下头带着眷恋与怜惜，轻轻蹭了蹭她的发顶，声音又轻又缓：“再等一会儿……我就带你回去，好不好？” 刚刚还有些不安的人立即又静了下来，蹙起的眉头慢慢舒展，急促紧绷的呼吸渐渐安稳。 陆拾离就这样抱着楚情词，一面为她输送灵力稳定伤势，一面守着地上昏过去的两人静候妖管局的人前来。 好在，妖管局的人没让她等太久。 不多时，乌泱泱一片人穿出刚刚长出新芽的树丛钻了出来。 “陆小姐！霍处长！”喻言看见眼前昏倒的几人，眼中满是担忧。 “她们情况还算稳定，你不用太着急。既然你们来了，剩下的事情就交给你们了。” 陆拾离说完就迫不及待地带着楚情词虚空离去。她是被祟土尊王所伤，所以陆拾离不敢大意，直奔妖域找上了椿婆婆。 “小陆！你可算回来了！椿婆婆她不许我们乱跑，我担心死你了！” 一直呆在妖域休养生息的聚宝儿看见陆拾离时立马从树上蹦到了陆拾离的肩头，嘴里像是有说不完的话，但在看看见她怀里昏迷的楚情词时，顿时静了下来。 它小心翼翼地低下头观察着楚情词，活泼的嗓音一下变得紧张起来：“王、王她怎么了？怎么伤得这么严重？！” “她为了保护我……所以才受了这么重的伤。”陆拾离有些自责道，脚步不停，抱着楚情词一路往木屋里走去。 “聚宝儿！别拦着小陆，让她进来，你先自己一边玩去……”椿婆婆缥缈的声音从屋里传来。 “嗷。”聚宝儿应了一声立马跳开到一边，她紧紧盯着陆拾离的身影，总觉得她这一趟出去回来变了好多。 陆拾离踏入木屋之中，背对着她坐在躺椅上观看外景的椿婆婆才慢慢起了身。 “来啦？” “椿婆婆，还请您看看小狐狸的伤势。” “先放一旁的床上吧。”椿婆婆抬手轻轻一挥，点亮屋内灯火，然后叹息着走过来替楚情词仔细检查伤势，“年轻人就是年轻人呐，动起手来没轻没重的。” 陆拾离静静站在一边看着床上双目紧闭、脸色苍白的人，心口又一阵一阵泛起疼痛，耳边的蛊惑的声音再次袭来—— “看着很难受对不对？不如早点放弃吧。” “好景不常在，错过了难免可惜……” “非要和我斗个两败俱伤有什么意义呢？” 闭嘴、闭嘴……不要再说了！ “陆拾离！” 刚刚给楚情词治疗完的椿婆婆立即察觉到身后人的不对劲。一声轻喝，陆拾离站在原地如梦初醒，额头上已经是满头大汗。 “你还剩多少时间？” 椿婆婆将一方湿巾递给面前刚刚被魇住的人，向来温和平静的双眼里也因这个满身疲惫的人而生出几分心疼。 “我想等小狐狸醒过来……再走。” 楚情词总是说她不告而别，她这一次不想不告而别，她想多和她待一会儿，把她想知道的都告诉她。 陆拾离用湿巾擦了擦额头的汗，又细细擦了擦手上的血渍，才坐在床边，用手摸了摸楚情词的额头，继续问：“椿婆婆，她伤势怎么样？” “她伤得比较重，但有我在，也问题不大，只是……恐怕没那么快醒来。”椿婆婆担心，陆拾离可能撑不到那个时候。 “另一件事问题比较重，她的天劫即将来临，渡神雷劫非比寻常。” 雷劫…… “我知道了，我会尽力撑一撑的。” 椿婆婆盯着陆拾离侧脸，一副欲言又止的的模样，最后只道：“你……带她去之前的灵泉吧，那有助于她疗伤。” 第91章 “不如，我们握手言和？” 灵泉里水汽氤氲,池之中央，陆拾离怀抱着楚情词坐在水中，一如当初楚情词带她疗伤时的模样。 静谧的洞府里,只能听见泉水叮咚。 忽然，原本平静的水面上荡起一阵水花，陆拾离猛然睁开眼,抬起右手捂住嘴，剧烈的咳嗽瞬间掩盖住了潺潺流水声，丝丝鲜红的血迹从她指缝中流出。 咳嗽平复之后,她那因咳嗽而涨红的脸,瞬间又褪去血色。 陆拾离缓缓张开手掌,看着掌心中那团血中隐隐混杂着几缕黑色脉络,她无力地闭上双眼,睫毛在苍白的肌肤上投下脆弱的阴影。 她原以为能再撑一撑了,再坚持一些时日,可哪里知道,第七天都快撑不过去了。 钻入她体内的大疫，已经在一点一点慢慢地扎根，缓缓腐蚀着她的身躯，她等不到了,等不到楚情词醒来了…… “对不起……”陆拾离抬颤抖的指尖,缱绻地一寸一寸描摹过楚情词的睡颜。 随着这一世一世的情愫累积加深,深入骨髓，她有些后悔,后悔与楚情词做的那个约定。可如果真没有那个约定,她与楚情词恐怕会错过，那她同样也会后悔。矛盾的心理,像是一团凌乱的线，她越是挣扎，越是将她紧紧层层紧缚。 陆拾闭上泪湿的双眼，俯身亲了亲楚情词的眉心。然后后在水面上筑起法阵，柔和的光芒代她轻柔地托住昏迷的楚情词。 就在她决心起身离去之时，她的动作却猛得僵住，她发现自己的衣角正被楚情词死死攥着。浮在水面上昏迷中的人毫无意识，只是凭借着身体里的本能，紧紧抓着。 因陆拾离刚刚起身的动作，被法阵托着的楚情词也跟着在水面上微微漂移了一点儿，像是一只被主人遗弃却执着的小猫。 像是无声的挽留。 陆拾离的呼吸陡然变得急促，她静静伫立在水中低头凝视着楚情词，最后还是弯下腰，伸出手覆盖在楚情词攥着自己衣角的手上，微凉的指尖带着诱哄，慢慢用力地向她指缝中钻，像是要与她十指相扣一般。 昏迷之中的人，终究抵挡不住这样伪装成亲昵的欺骗，微微松开了紧攥着的手，就在这一瞬间，原本是要向里探的指节俶尔远离，连着将衣角也带走了。 陆拾离盯着楚情词那浮在水中空落落的手，用力闭了闭眼，头也不回地向洞外走去。 “小陆！！” 陆拾离刚刚走出洞府几步，一只黑影就窜到了她身前，身后还不急不缓跟着星慕。 她带楚情词进洞之时，并没有如她之前那样设立结界，所以聚宝儿与星慕这回才能守在比上次更近的洞口旁。 “辛苦你们两个这几天一直守在这里了。”陆拾离蹲下来，深藏住眼底的不舍，伸手摸了摸聚宝儿光秃秃的头，发现上面出现了细细的裂缝，“你这头……最近有哪里不舒适的地方吗？” “不辛苦，不辛苦，我灵力低微，这次什么忙也没帮上，你们才辛苦。”聚宝儿嘟嘟囔囔着用小爪子揉了揉陆拾离的脸颊，“人都都瘦了……我也没有不舒服的地方，就是总觉得很困。” “困就多睡，你大概是快化形了。” 陆拾离猜想，妖域的灵气还算充沛，聚宝儿当真是像楚情词说的那样，因祸得福了。 “化形？！”聚宝儿陡然瞪大眼睛，指着一边的星慕惊喜道：“是说，我很快就能变得和星慕一样吗？！” “对。”陆拾离站起身点点头，抬手落在星慕肩膀上拍了拍，“这方面，你可以多多请教星慕。” 星慕双眼亮晶晶地盯着陆拾离，积极道：“小陆大人！这个事，包在我身上啦！” 陆拾离目光在星慕身上转了一圈，她身上虽然还有些之前大战里留下的伤口，但已经没有什么大问题了，欣慰道： “行了，你们俩离这儿远点儿，也顺带告诉别人，不要再过来了，这里可能随时会降下雷劫。” “可，王一个人在里面有事怎么办？”星慕不放心道。 “没关系的，有椿婆婆在。而且我会在这里布下阵法，你们先回去吧。” 第114章 有了陆拾离这番话，星慕这才准备带着聚宝儿离去，可走到一半的聚宝儿突然回过头，惴惴不安地跑回陆拾离面前问：“小陆，你会回来的吧？” 陆拾离静静看着她，抿紧了嘴没说话。 “那你不回来，我可以去妖管局见你吗？”聚宝儿委屈巴巴的说，“你不在的时候，我会很想你。” 陆拾离心口一软，缓和了一下神色，开口道：“嗯，但不许一个人来。” “好！”聚宝儿眼睛一亮，点了点头又欢快地跑回去和星慕一起走了。 等她们走远，陆拾离才转身面向灵泉洞府，脸上之前的轻松笑意荡然无存，一脸严肃的召出了六合，将它作为辅助楚情词抵挡天劫阵法的阵眼留在了妖域。 在搭建完阵法之后，她回了一趟此处有妖，挑挑拣拣了各种方式，还是选择留下了一封信笺把所有想说的话写下，以及对楚情词心底的疑惑解答。 她将信笺给了椿婆婆保存，让她日后转交给楚情词。 “陆拾离，你有后悔么？”在她离去之时，椿婆婆捏着手中信笺问她。 “后悔过。”陆拾离脚步顿了顿道，清明的双眼望向前方的路，轻快道：“我走啦，椿婆婆。” 椿婆婆看着陆拾离远去的背影，嘴唇翕动，最终什么话也没说。 陆拾离再次登上了玉华山，这一回，她像一个游客，欣赏着沿路风景慢慢地向上爬。等到了妖管局，她没立即去七情塔，而是先去了局内设立的特殊医院，看霍安聿。 “你怎么来了？不过来得正好，快坐！” 霍安聿看上去精神不错，一面靠着床头吃水果，一面对着电脑处理着工作，看见陆拾离前来立刻合上电脑，招呼她坐下。 “我们将整座岛都来来回回搜索了好几回，还是没找到大疫的下落，它就像蒸发了一样，你现在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用来搜寻它的踪迹？” 陆拾离叹了口气，拖着凳子坐近病床，伸手捏着霍安聿的胳膊检查了一下上头的伤口，开口道： “伤还没好，人都起不来床就操心这儿，操心那儿的。” “啧，你可是不知道！”霍安聿靠着身后的枕头，双手捂着心口，装着一脸难受，“不把它给抓住，我是难受得根本睡不着！” “那你现在可以睡个好觉了。”陆拾离笑着将霍安聿冰冷的手放进被窝里，语气平静道：“它已经被我抓住了。” “什么？”刚刚还在兴头上的霍安聿脸上神色一僵，并没有因陆拾离这句话而太过高兴，“你……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加斯岛上的时候。” 潜伏在阴暗角落里的大疫，在看她濒死之时，钻入了她体内。 不过陆拾离并没有与霍安聿说得这么详细，因为她时间不多了。她直言道： “谢谢你们霍家一直以来对我的帮助，这一切就到此为止了。不过你可别这样就松懈了，以后妖管局还是继续走下去，直到人们能直视自己的妄念，人与妖之间再无纷争，这样一切才真正算结束。” “陆拾离！你要走了吗？”霍安聿喊住起身正要走的人。“这么……突然……那楚情词呢？” “她啊，她的世界不是只有我啊。”陆拾离回过身看向她，眉目上扬道：“要走了。”说着，还特地朝她挥了挥手。 霍安聿目光跟随着陆拾离的身影路过病房的窗口直至被白色的墙挡住，她的肩膀瞬间就耷拉了下来，不过几秒钟后，她又立马恢复了精气神一把拿过手机给喻言打去电话。 “喻姐！上次局里让你安排的事怎么样了？嗯，对！很急！现在就要！” 挂断电话后，霍安聿一下将被子掀开就要下地，嘴里念叨着：“拐杖呢？我的拐杖呢？！” 陆拾离离开病房后，就一路直行到了七情塔前，没有半分犹豫，干脆利落地打开了七情塔，直奔第七层。 她站在第七层凝视着那道光柱许久，正要抬脚跨入之时，忽然整个人双眼失神，定在了原地。 大疫将她拉入了心境之中。 陆拾离原本白茫茫一片的心境此刻黑烟缭绕，那浮在空中绚烂无比的七色莲也正一点一点枯萎着。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大疫，它幻做陆拾离的模样正坐在花瓣上，那原本明亮的双眼变成了充满戏谑与诡谲的暗渊。它居高临下地看着被它拉进来的陆拾离，嘴角带着胜利者的笑意。 原本它也拿意志坚韧的陆拾离没办法，直到它发现了陆拾离心底对楚情词那无法言说的愧疚。 瞧啊！再难啃的骨头又如何？还不是被它找到了那一丝致命的罅隙？！ “啧啧啧，多好的一副皮囊啊，你刻苦修炼了这么久，就这么毁了？多可惜啊～” “你到底想说什么？”陆拾离直视着那双和自己一样、却充满恶意的眼睛，她面容沉静如水，并没有因大疫这刻意的撩拨而掀起半片波澜。 大疫拍了拍身下的花，被腐蚀的花瓣托着它飘到陆拾离面前，它微微倾身，眼中挤出几分伪善，用一副替她考虑的语气说： “我们呢，也算是老熟人了，你有一点我很佩服，每一次只认准楚情词一人，在这世上，我可见过太多人见异思迁了，像你这样纯粹的是真稀罕。所以，我可以放你一马，当然前提是你也不能再抓我。” “大家井水不犯河水，我甚至可以再退一步，和你们有关的人我都不动，怎么样？至于其她不敢承认自己内心不堪的人，遇上我就是咎由自取！” 大疫的声音在此刻极具诱惑力，脸上的每一个细微表情都在倾尽全力地蛊惑陆拾离。它专注地看着她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再不起眼的一丝动容都逃不过它的眼睛。 “你想想看，放着心中挚爱不珍视，反倒替那些完全不相识的陌生人，呕心沥血地筹谋，图什么呢？值得吗？她们永远不会知道你的付出！更不会感念你的牺牲！” 大疫伸出了与陆拾离别无二致、此刻却萦绕着不详黑气的手，做足了友好与诚意：“不如，我们握手言和？现在，就可以回到属于你的楚情词身边去，与她长相厮守。” 陆拾离双眼盯着这只漆黑的手，脑海里克制不住地想起与楚情词的点点滴滴，两人相处的过往一幕幕重现，那些鲜活的画面瞬间令她心口如同被烈火灼烧。 她垂落在身侧的手微微颤抖着蜷缩起，指尖深陷入掌心之中，最终她还是缓缓抬起握住了大疫伸来那只冰冷漆黑的手。 “这就对了嘛！” 大疫猛地收紧五指，瞬间死死将陆拾离的手钳制住，生怕她后悔逃离了一般。它脸上的狞笑无限扩大到扭曲变形，眼里的贪婪之欲几乎不可遏制。 第92章 “我、才是这里唯一的主宰！” “你错了。” 陆拾离这语气平平的三个字,如同蕴含万钧之力的剑锋骤然划破了空气之中弥漫的大疫的狂妄与得意。 她刚刚还因妥协而被阴霾掩盖的双眼，此刻亮如寒星，声音清晰且坚定道：“她不是我的所有物,她只属于她自己。” “她有她不容推卸的职责、有并肩作战的伙伴、更有她心中所信仰的道！” “什么？” 大疫脸上胜券在握的笑容瞬间一僵，它突然发现陆拾离刚刚脸上的惶恐与动摇已经瞧不见丝毫痕迹，仿佛之前的一切只是她给它编造的幻像。 对局势失控的它,本能地想要挣脱这只手，想要与陆拾离拉开距离，却发现根本无法将手抽出！ “我说,你错了！”陆拾离清越的声音提高再一次强调,“你无权决定她们的生死,她们也应有对自身劣根抗争与选择的机会！” 她紧握住大疫试图抽离的手,一股沛然的清新气息以她为中心散开,四周原本如附骨之蛆游荡的、吞噬生机的黑气顷刻间开始消退,枯萎的七色莲重新绽放光华。 “不可能！你明明已经被我的力量侵染！明明已经被我抓住了心防！！明明该被我控制了才对！！！”大疫慌乱地开始挣扎,像是在经历莫大的痛楚,喉咙里止不住得发出尖啸。 “我已经是死过一回的人了，所以我比任何一个人都更清楚、我自己所要做的是什么，从最开始、到现在，从没有变过！” 陆拾离语气坚决,她紧握大疫的手骤然用力,身形立在原地没动,却将它一把从莲花上拽下。 她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这里、是我的心境！” 大疫狼狈地跌落在地，澄澈如水的心境上倒映着它扭曲的面目,在一圈圈涟漪之下,它幻化的面貌一点一点消散最后再度变成一团漆黑的死气。 陆拾离挺直脊背，缓缓抬头,目光扫视着这片黑气褪尽，恢复清澈晴朗的空间。强大的威压随着她的目光骤然落在地上惊恐的大疫身上： “我、才是这里唯一的主宰！” “陆拾离、陆拾离！你杀不了我的！杀不了我的！”大疫最后疯狂地嘶吼着。 第115章 陆拾离可不搭理她，退出心境，重新睁开眼，毫不犹豫地踏入了七情塔第七层的光柱之中。 她抬头看去，头顶的虚影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中心空缺着阵眼的法阵。阵纹向外扩散，在代月的帮助下，以七情塔为中心延着地脉遍及世间各处。 “我确实无法彻彻底底地杀死你，但此后你每一次的再生都会被我的法阵锁住，无论你在何时、何地、都别想再作恶！” 陆拾离抬起手覆在自己心口，转动身躯，特地调转位置到面朝某个方向，看向远方双眼有些失神。 因为隔窗眺望，那里有她的爱人。 “以我玲珑窍，照见千重障！” 她为空缺的阵眼，献祭了一颗神的心脏。永恒的心跳，代表这个阵法将永不会停止！ 强大的灵力波动从七情塔上震开，环绕着玄妙符文的金光芒射向广袤无垠的苍穹，以此为中心，若隐若现的阵纹沿着地脉向四面八方被一一激活。 拄着拐杖的霍安聿，带着一众自愿献出自身修为的捉妖师，刚刚走到七情塔附近的林子，就被这股强劲的威压震慑得寸步难行。 密林掀起波涛，沙沙声不绝于耳，霍安聿硬生生顶着这林海涛声，扯着嗓子将它盖过：“继续前进！” 她回头看了看身边的人，她不知道这来不来得及，但这已经是她倾尽全力可以喊来的人了，她们有些是妖管局的人、有些是闲散的捉妖师、有些人道法高深，而有些人不过刚刚踏入修行。 甚至，还有因为杨苏侑的高额悬赏来的捉妖师！ 她们来自不同地方、来自不同人群，因霍安聿那个不一定靠谱却要赌上一身修为的方案聚集在这儿。 那天陆拾离问霍安聿有多少人与妖*愿意献出自己此生的修行来对抗大疫之时，她清晰的感知到了陆拾离眼中的求生意志。 “还来得及吗？！”人群里有人声嘶力竭道。 “不知道！但是、总要尽力试一试吧！”杨苏侑艰难迈开腿说，“我这儿可是计时收费的呢！” 霍安聿打趣道：“你这么大方？不怕你那些杨家本就不多的家产就这样挥霍光了？” “嘶～”杨苏侑摇了摇头道：“说的好像就这样交给什么都不知道的我，就不会被败光一样！” 七情塔上方的异象引得四面八方的捉妖师与妖的关注。 灵泉洞内的楚情词突然感受到灵魂深处传来一股尖锐的剧痛，她蓦然睁开双眼从水面上一跃起身，看着晶莹水花之下，温和流转的法阵明灭闪烁后彻底熄灭。 “阿离……”她失神的呼唤一声，带着惊惶，面朝七情塔方向作势化为火光飞去。 就在这时，铺天盖地的威压落了下来将她定在了原地，如同千钧万钧壁垒将这儿笼罩，令她难以脱离这一片区域。 “雷劫……怎么来得这么不凑巧！”楚情词不得不退回洞内，双手紧紧握起，声音因极度压抑而变得嘶哑。 如果她强行离开去往七情塔，这种级别的天雷可能随时落下，那么一定会波及许多无辜！可如果她不去，那阿离她…… 又是不告而别吗？可这次她心中的不安比以往每一次都更加强烈。 雷声愈演愈烈，威压越聚越强。楚情词死死咬住嘴唇，直至尝到一丝腥甜，紧握的双手因过度用力而颤抖着，最后却又颓然松开。 她猛吸一口气，强忍住喉中的苦涩与心口的灼烧，在掌中聚起灵力朝地面用力拍下，向四周传音道：“所有妖立即远离此处，越远越好！” 轰隆隆——！！！ 楚情词话音刚落，一道天雷就劈了下来。如同锐利长矛的雷霆轰然击穿洞顶，势不可挡地冲向池中孤傲的身影！ 电光火石之间，她眼中再无惊惧，不慌不忙抬手召出同风，足尖一点沸腾翻滚的池面，携带着白焰一路向上迎着雷霆挥出一剑。 在剑气携着火光与雷霆接触的刹那，早已准备好辅助楚情词渡劫的阵法顷刻现出阵纹，附着在剑气上白色灵焰火光一盛，竟直接将第一道天雷直接吞没！ 楚情词趁这罅隙之间，匆匆看了一眼陆拾离为她设立的法阵，目光就紧紧锁定在了两侧边缘的六合之上，呼吸随之一滞。 “这回连六合都没带走，七情塔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股源自内心最深处的恐慌和不顾一切的执念突然爆发。楚情词抬头看向天际的劫云，再也按耐不住等天雷劈落，舍去自身防御，竟直接提剑朝头顶的雷海去！ “楚情词这是要干什么！” 在远处关注楚情词渡劫的代月看见这一幕，没忍住向前一步，想要动身前去提醒某个不要命的人。 “欸……不用担心，她大概是在心急陆拾离的情况。”椿婆婆一把拦下代月，望向七情楼方向，感慨道：“以她的实力加上又有阵法辅助，这天劫难不住她。” 困住她的，只会是别的。 “楚情词若是知道了真相恐怕会怨我瞒着她。” 代月无力闭了闭眼，叹息一声收回脚，顺着椿婆婆的视线看过去时，她不由自主地想到了陆拾离，脸上神色一暗。 “算了，我也去那边瞧一瞧，万一……她有转机呢？！” 代月落在附近树上，七情塔外已经是里三层外三层人团团将塔围住，她们都统一姿势单手按在地面上，将自己体内的灵力源源不断地输送进塔内。 这样会有用吗？她看着逐渐启动的法阵，知晓陆拾离的献祭已经开始，如果就这些人的灵力，是远远不够的吧？！ “如果你也希望陆拾离平安无事，那就帮她一把吧。”霍安聿察觉到代月的存在，抬头向她真诚道。 “你们这样……是不够的。” 代月不忍说真相。她们不知道这是怎样一座天地大阵，是陆拾离通过一世又一世的努力才构建而成。 她自从出塔以后就开始按照陆拾离的嘱咐沿着地脉检查它哪里还有缺漏，不敢浪费一丝时间，尽管仅仅是检查，都耗费去不少时间。 而她们灵力对于法阵来说，如同溪流汇入汪洋。 霍安聿又低下头：“但我还是想帮帮她。” 代月垂下眼从树梢跳落在地，将身上灵力灌注在手上拍落在地朝七情塔输送去，又分神将这道信息以灵力扩散出去，希望会有更多的妖怪来帮忙。 最先来的妖怪，是被锁进七情塔的大妖，她们仅仅与代月互看了一眼，便立即加入了输送灵力的行列。 紧接着，越来越多的妖怪相继赶来一言不发地加入队伍，她们之中大多数都曾与陆拾离有过交集，或者是听过她的传送。 在天空渐渐变黑之时，一道璀璨的火光划过深蓝的夜幕，落在了七情塔之前。 众人的目光瞬间汇聚在火光隐退后显露出来的人影之上，然而只是光看背影她们都能感受到一股不可触犯的威压。 楚情词抬头看向塔顶的大阵，直至这一刻，她才真正的知晓陆拾离口中所谓应对大疫的方法是什么。 “你根本不是什么路过顺手……”她口中喃喃低语，酸痛从心口一寸一寸沿着血脉滋生蔓延，“你明明就是为了九尾而来……” 为了找寻一个完美契合这阵法阵眼、一个祭品！ 可为什么，又放弃了呢？ 她忽然间反应过来，数千年前陆拾离搭救自己时，根本不是她口中所说的巧合，而是算计…… “骗子。” 楚情词红着眼，带着颤抖地呼吸小声骂了一句，随后右手微微一抬，同风落于手中，周身气势变得十分锐利，九尾瞬间在她身后展开！ “不就是几条尾巴吗？我又没那么小气，你可以做到，我也可以！”剑锋寒芒闪烁，映照着她此刻苍白而决绝的脸。 这异常的举动瞬间引起下方的人一片惊慌。 有人担心道：“霍处长！她是妖……要对、七情塔不利吗？” “不会。”霍安聿想也没想脱口而出，目光紧盯着楚情词的身影，“她现在……妖如何，人又如何，和我们从来没有太大差别，所作所为与我们殊途同归。” 代月看着楚情词手中握住的长剑暗道不好，陆拾离最担心的事要发生了。 她全身用了用力试图突破这层威压的禁锢，可她此刻与楚情词之间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她只能艰难喊道：“不可！” 楚情词置若罔闻，她将手中剑高高举过头顶，眼底一片寂然，对着自己新生出的九尾毫不犹豫地斩落下去！ 嗡的一声，剑锋上的寒芒在即将触及那银白色的绒毛时骤然一停，无论她再怎么用力都不肯再向下一分，悠长低沉的剑鸣声在这边天地之间回荡。 “同风！”楚情词的嘶哑声音里带着一股近乎崩溃的绝望，双手握住剑柄想要将它强行压下去！ 颤抖的剑在此刻违背了主人的意志，化作一片绯色的羽毛漂浮于半空中。 在这时，七情塔上空的阵法陡然一亮，有一朵散发着七色光芒的莲花自塔尖向上缓缓升起。 第116章 一众向七情塔输送灵力的捉妖师惊奇的发现，原本灌输过去的灵力突然开始倒流回她们体内。 “阿离——！！！” 楚情词身影燃烧起白焰化作一道流光，朝那团光芒全力飞去。她拼尽全力的伸出的指尖试图抓住她，可在触碰她之时，她就如镜中花，水中月，一触即散。 阵法的光芒被夜色一点一点吞没，像是空中关上了一扇厚重的大门，隔绝了一切。 楚情词立在塔尖之上茫然低下头，慢慢摊开手掌，忽然苍凉一笑，垂落的泪珠穿过消散的光芒一滴一滴砸碎在掌心之中。 这座塔……原来是你亲手给自己砌的墓碑…… 第93章 “以后你在哪，我就在哪。” “星慕～！免费的欸！免～费～的！！！” “聚！宝！儿！” 星慕无奈停在原地,咬牙切齿地从嘴里挤出三个字。 正蹲在地上拽着星慕裤腿的聚宝儿立马做出可怜兮兮的模样，伸手向她比划了一下，“最后一根行不行？！就一根！！！” “不行！”星慕转身毫不容情地将裤腿从红发少女的手里拽出,并狠狠点了点她的头道： “一根又一根，短短两个小时，你都吃十根了！虽然你是妖,但你也才化形多流？这雪糕还是给妖族研制的，不要以为对你没影响！” 直至亲自开始带小妖，星慕才知道为什么当初雎尔带自己时是多么难。 聚宝儿扁了扁嘴,她无计可施,因为现在她已经不是当初那只小松鼠了,没办法在地上打滚儿…… “嗷～”她口服心不服,双眼紧紧贴在蒋氏为庆祝联谊而设立的免费甜点铺子上。 “快走啦,等会抢不到船坐,这里人太多了,等会王就自己走了。” 星慕一把将蹲在地上正郁闷的人提起,转身之际恰好撞着一名八九岁大的女孩，女孩手中附灵了的竹蜻蜓一下就飞了出去。 “你没事吧？小朋友，不好意思。”她赶忙将女孩扶正，抬头看着飞远的竹蜻蜓道：“我去帮你把它追回来。” 那是妖怪制作的竹蜻蜓能飞很高很远,还会自己躲开障碍物,这可有点麻烦了,这地方大了人也多…… “没关系的，我可以自己去！”小女孩笑着摇摇头就追着蓝天下的竹蜻蜓跑了出去。 距离七情塔开启大阵已经过去整整二十年,现在妖怪们与人们之间的关系趋于缓和,妖怪们也不必刻意掩盖自己的真容，而市场上也出现越来越多关于妖怪的物品。 妖域风景纯真独好,远离尘嚣，每隔五年，妖王和妖管局约定，允许人族夏季前来游玩三日，以增加双方了解，入口就设定在麻雀乡。 夏日的蝉鸣声不绝于耳，尤其是枝叶茂密葳蕤的古树之下，层层叠叠的绿叶将天光筛碎，却拦不住那断断续续的聒噪，像是每一片叶子上都铺满了蝉鸣。 在睡梦深处滋生出第一缕清醒的意识时，这喧嚣的蝉鸣便瞬间吞没了残梦。 古树的浓荫之下，茵茵草地里，躺着一名身穿白色短袖张开双臂的少年，原本清浅平稳的呼吸几乎快要让人误以为她与这一片青翠的草地融为一体。 然而，她头顶上的古树，却缓缓伸出一根碧翠柔韧的藤萝悄悄垂落到她面前，用嫩绿的枝芽轻轻扫了扫她的鼻子。 “唔……”少年下意识地皱了皱鼻子，平稳悠长的气息瞬间一乱。 一声声蝉鸣落在耳边，燥热的风袭来倏然拂过面颊。一切感触越来越清晰，耳畔的蝉鸣、四周的人声欢闹，她缓缓睁开眼，朦胧的白光消退后，入眼的是一片蔚蓝的天空，和浓绿的树枝。 她神情恍惚地慢慢双手撑着地面站起，手掌下传来湿润的异物感。她抬起手来一看，掌心之中沾着新鲜的泥土草根。 一切如梦似幻。 “我不是已经……”她不可置信地捏了捏自己的脸，“嘶～”疼的！ “已经什么？已经死了，对吗？陆拾离。” 身后传来的声音温和又熟悉，如风掠过书页。 陆拾离急忙转过身去，惊讶道：“椿婆婆！” 相比于陆拾离，椿婆婆再见到她时，神情淡定得多，脸上依旧挂着浅浅笑意，她轻声说：“欢迎回来，陆拾离。”声音轻松仿佛早就知道她会回来一般。 陆拾离盯着椿婆婆，抬起沾了新鲜泥土的手按在自己心口前，感受着起起落落的心跳，恍惚间又摸了摸喉咙，疑惑问：“这到底怎么回事？” “这便是你的证道之路，你自愿献祭自己为世间换来安宁，这是你种的善因。纵使世间生灵并非皆愿意为你慷慨解囊、回应你祈愿的灵力，却仍有繁星点点般的愿念为你而来。” “天道为你重聚魂魄，神魂已成，肉身无用。既有神魂，有心无心自然与你没什么干扰了。” 椿婆婆亦是庆幸自己赌对了，她对当时努力帮助妖怪的陆拾离起了恻隐之心，插手了她本不该介入的因果，导致神力被封，倘若陆拾离失败了，她同样会因神力枯竭最后消亡。 陆拾离欣喜地从镜子前抬头问椿婆婆道：“那我是不是、是不是可以去找她了！” 然而没开心过几秒钟，陆拾离的笑脸就垮了下来，她苦哈哈地说：“椿婆婆，你是不是早知道这结果了？怎么不早点告诉我？我就、就不用写那封信的呀？” 她突然想起了自己最后留给楚情词的信，那是封绝笔书，她一直以为自己是必死无疑的！这下怎么办？！ 椿婆婆却是清浅一笑，静立原地双手一合一开，多年前陆拾离交给她的绝笔书此刻静静躺在她手中。 “如果你证道失败，我便会将这信交给她。”她解释道：“倘若我提前告知你结果，只怕你会因此道心不纯反而失败。况且你会如何回来一切都是未知数，所以你就自己去找她解释吧。” “那她现在在哪里？” “她已和我同列为神，我也不知道她这会儿的踪迹，大概是在去找你的路上吧。” 陆拾离目光聚集在那封信笺之上，椿婆婆所说的确实不无道理，毕竟天机不可泄露嘛。 “好了，我本就受天道召唤而来给你解惑的，现在我任务完成了，你是要去找她呢？还是在这儿稍作休息一会儿？” 椿婆婆见她已经懂了，也不耽误她时间了，朝着手中的绝笔书轻轻吹了一口气，信笺便化作花瓣飞向天际。 “当然是去找她！”陆拾离声音清脆道。 她抬头看着漫天飞花，忽然一支青色的竹蜻蜓闯了进了花雨中，慢慢悠悠地朝她落来，她抬起手将它接住，低下头来时，椿婆婆已经不见了踪影，面前多了一名身穿红色短袖，气喘吁吁的小女孩。 真是的，还没问她楚情词在哪里了呢？ “对不起，这是我的竹蜻蜓，砸到你了吗？”小女孩仰头看着陆拾离，明亮的眼里有一丝愧疚，并没有因犯错而闪躲。 “没有。”陆拾离微微一笑，将手里的竹蜻蜓归还给她，温声道：“这是哪里呀？” “大姐姐，这里是麻雀乡。”小女孩接过竹蜻蜓将这儿具体到哪条街道都说了出来，但又怕眼前人是真迷路了，热心地朝某个方向指了指： “大姐姐你往那边去，那边有很多联谊大会的工作人员，她们会给你指路的！” “好的谢谢。”陆拾离向她道了声谢，朝她所指方向走去。 走出一段路，她趁着无人的情况，用神力感受了一番楚情词的存在，果然如椿婆婆所说，同为神后，很难这样察觉到她的踪迹。 好吧，那就只好去找找工作人员帮帮忙了，反正现在是个方便通讯的时代。 陆拾离越朝着小女孩指的方向走，路上人越多越是热闹，但并不显得乱。 沿路上挂了许多海报，海报上形形色色的人风格迥异，却都意气风发，她很意外的是，这这人多半她认识。 霍安聿、张毓卿、喻言、雎尔等等，甚至还有杨苏侑……这些人联手举办了这场人与妖怪之间的联谊。 “原来时间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她一时间感慨万千。 陆拾离到达小女孩所说的地方，在一边徘徊了许久，才确定了一位戴着蓝色工作证的名叫韩琳的工作人员有了空闲时间。 她走上前去礼貌道：“请问……方便借一下您的手机吗？我和我朋友走散了，手机也丢了，想借一下您的手机联系一下我的朋友。” 陆拾离思来想去，才想着这么一个合理的借口。 “当然！”韩琳十分友好地将自己手机递了过去，并且关心的问：“您还记得是在哪丢的手机吗？是什么牌子的手机？我们可以帮你登记一下看看能不能找回来。” “谢谢，暂时不用，我先和我朋友说一声。” 陆拾离接过手机，盯着和自己那时候完全不一样的手机陷入了沉思，她好像……从来没仔细记过谁的电话号码，毕竟都可以用社交软件联系来着。 第117章 这可真是失策了…… “是忘记了电话号码么？”韩琳在一旁小心问，甚至贴心的划拉了一下手机屏幕道：“没关系的你可以用社交软件，账号密码总是记得的吧？” 看见熟悉却又有点不太一样的图标点开时，陆拾离眼睛微微一亮，立即道：“记得！谢谢提醒！” 她迅速输入自己的账号密码，通过人脸验证后，她终于！登录了尘封多年的软件，只不过卡在了加载界面挺久的。 韩琳瞥了一眼满屏飘着红点的手机，又询问了她一遍：“真的不用我们替您找一下手机吗？”你看起来像是手机里会有很多重要信息的人啊！！！ “嗯，暂时不用的。” 陆拾离点了点头她盯着手机屏幕上置顶头像上九九加的红点，心口微微一动，最近一条发来的信息是在今天早上，简短的两个字——早安。 她忍下眼眶的酸涩，立即给楚情词发去消息：【你现在在哪？我回来了！】 消息发过去，那边的人久久没有回音，陆拾离猜想或许她在忙，毕竟这不是正开着联谊会嘛！于是她又分别给吴虞、陈礼几个列表里熟悉的人都发去了消息。 “呃……您要不打个视频试试？应该会快点？”韩琳看着陆拾离噼里啪啦地发了一通消息后一个回的都没有，提醒她道。 陆拾离当然知道打视频会更快，但是，这软件更新的她找不到怎么打语音视频了！ “咳咳……那个怎么……” 她正要开口问怎么打视频，手机忽然震动起来，屏幕上弹出了个杨苏侑的视频电话，她正要按下接通按钮时，突然整个右手像是被人拉住似的往某个方向拽去。 “不好意思！”手机一下脱手，陆拾离来不及抓着，只能用术法给掉落手机做了一下缓冲，免得它摔坏，“麻烦你先帮我、接一下啊——” 她话音未落，就被这股奇怪且连她都无法抗拒的力量拽离了原地。 “你要带我去哪里啊！！！” 船上的楚情词垂眸看着手机上陆拾离发来的消息，眼角有些湿润湿润，可她一遍一遍用神力搜索着四周都没能检索到那抹熟悉的气息。 自从陆拾离消失后，她就走遍了世间每个角落，像以前一样，她总觉得又能在某个地方遇见她。 或许杨苏侑说得对，可能是现在诈骗过于猖獗了。 但楚情词她又有些不甘心，抬手召出了一张卷起来的纸，她将纸筒握在掌心之中，源源不断地往里面输送着灵力，低声说：“如果她真的回来了，将她、带到我身边……” 小船徐徐推开碧波向前穿过一座石拱桥，原本在石拱桥上来往慢行的人群忽然躁动起来，都在避让着什么。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让一让，让一让！” 楚情词远远地就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不停地道歉，随着这道声音变得越来越清晰，她的心脏不可遏制地跳得越来越快。 她蓦地回过身去，一道悬空的身影明明遮住了日光，将她罩在阴影里，可她却觉得此刻格外明亮。 陆拾离在被迫跳出桥、悬空的那一刻看见了楚情词，牵引着她过来的奇怪力量像是完成了使命一般消失了。 她第一个念头是，怎么又是这么狼狈的看见楚情词？第二个念头是要不要施法挽救一下自己的形象？第三个念头就变成了什么都不管的拥抱。 陆拾离张开双臂，卸了力道，明澈的双眼里都是船上人同样张开怀抱的身影。 楚情词稳稳当当地将人抱入怀中，温热的触感、熟悉的气味瞬间让她确认，她所爱的人完完全全的回来了，不再是那冰凉消散的光芒。 甚至，此刻碧空如洗，风过叶隙，蝉鸣如织，让她生出一种错觉，就好像陆拾离从没离开过一般。 陆拾离将脸埋在楚情词的颈窝里，贪婪地吸了一口清冽的酒香，咽下喉咙间的酸涩说：“我回来了，小狐狸……” “你还知道回来……”楚情词哽咽一声，里面满是委屈。 “我的错，我回来晚了，我早该回来的。”陆拾离的指尖穿过她的发丝轻轻拍着，“以后我哪都不去了，你在哪我就在哪。” 她跋涉过一片无垠的荒漠，才真正的走到了属于她的终点。从前畏惧独行的旅人，此去长路，再非孑然一身。 正如这方天地里，永恒流转着生死与圆缺，世间的诸多离别，或许也会在此后某个轮回里重逢。 而她来时，恰逢春满人间，时和岁稔，不早不迟。 ——全文完—— 小贴士:找看好看得小说，就来海棠书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