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外反派怎么又爱上我了[快穿]》 第1章 《人外反派怎么又爱上我了[快穿]》作者：鱼无秒【完结】 简介： 白切黑戏精美人攻x外冷内热吐槽役帅哥受 相爱相杀，双洁，人外，年下，后期互宠 沈灼x沈亦悬 排雷在文案最后 实验爆炸而亡后，沈亦悬绑定了系统变成快穿员，睁开眼就被恶毒上司联手同事讨伐，然后被人头怪物抓着舔了一下脸颊，险些一口将他吞吃，临到最后，那怪物竟伪装成人，口口声声说喜欢他，苦苦哀求别离开自己 沈亦悬：“……？” 这到底是打怪升级的还是恋爱副本？ 系统：“亲亲，打怪哦～” 沈亦悬：“祂有点可怜。” 系统：“亲亲，祂在装样子呢，就算是真的可怜，祂也是怪物啊！” 沈亦悬双眼放光：“祂说爱我。” 系统噎住：“爱有什么稀奇的，谁没被爱过呢。” 沈亦悬：“我。” 系统：“？” · 从小到大无法正常感知情绪、体验情感的沈亦悬破天荒的对一个生物产生了感情 电视机放着古早爱情电影，男女主深情地拥吻着对方 沈亦悬看见黏在天花板的那团q弹小果冻一动不动，似乎在看电视里接吻的两个人 “想知道里面的人在做什么么？” “想。”小怪物嗓音沙哑地开口 沈亦悬说：“他们在接吻。” 他说着，感觉小怪物看向了自己，透明的球形液体是没有眼睛的，但他就是觉得，祂在看着自己，眼神露骨直白，又小心翼翼 沈亦悬喉结滚动，轻声问：“你很好奇接吻的感受么？” 他问：“要跟我接吻么？” 昏暗的视线里，他看见小小一团果冻般的生物像是流水一般往地下淌，形成一个软乎乎的人形 人形爬上窄小温暖的破床，身上的透明液体逐渐变成真实的血肉，赤着身子，四肢并用爬过来，抓住了沈亦悬的脚踝，倾身趴在沈亦悬的身上 祂回答：“要。” 于是，沈亦悬低头捧住他的脸颊，温柔地吻了上去 原来这一生荒漠般的情感，仅仅只需要一只小怪物，就可以浇灌 排雷: *前期作话叫攻小攻，叫受小沈，纯粹因为攻名字有两个，第一个世界不暴露本名所以前期干脆叫小攻了，本人顶级cp姐，只是xp党，不是任何控，极端控控们更是请与我说拜拜 ＊世界二攻伪万人迷（怪物技能，所谓的万人迷只是被蛊惑不是真心喜欢攻，剧情需要，攻受身心1v1 *前两个世界持续高能，三四世界偏向小情侣恩恩爱爱绕指缠（但一样有剧情高能 ＊攻顶级恋爱脑，受非常宠爱攻，两人都是爱到要死的程度，不拆不逆 内容标签： 强强 相爱相杀 系统 快穿 脑洞 读档流 主角视角沈亦悬互动沈灼配角秦观砚 其它：快穿，人外 一句话简介：对祂笑一下也能叫勾搭吗 立意：没有爱便创造爱 第1章 孤岛1.讨伐 “滚出去，滚出去，都是你的错，那些怪物才会跑出来！” “你这样的疯子不配待在安全区，你就应该被那些怪物碎尸万段，这样才算是向死去的同事们赎罪！” 沈亦悬被大力推了好几下，他刚从一片黑暗中醒来，此刻还处于迷茫的状态，大脑空白不说，还伴随着一阵一阵的疼痛，扰乱他的所有思绪。 他原本就不太清醒，再被那么多只手齐心协力地推搡，直接脚步踉跄，摔倒在地，后背抵着冰冷的玻璃墙。 有人在耳边哭喊：“你这个杀人凶手，你害死了那么多人，怎么有脸和我们一起逃进安全区？” “对，你快滚出去，最好被怪物吃掉，你这种垃圾就不配活着。” 沈亦悬晃了晃脑袋，对把他团团围住的人群毫不在意，只被人群嘈杂尖锐的痛骂吵得心烦。 他深吸一口气，闻到屋子各种各样的味道，这些糟糕的气味霸占了整个鼻腔，他被这刺鼻的味道弄的呼吸不畅。 尽管如此，他还是没有言语，只是舔了舔干燥的唇，打算站起来。 刚有动作，就被有心人看在眼里，上脚去踹他的胸口，把他刚有行动的身体再次踹倒：“这么不说话，你特么哑巴了？妈的，如果不是你，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沈亦悬被猛踹了一下，后背又贴回玻璃，胸口的痛感顿时疼得他全身紧绷，沈亦悬几乎瞬间就难受地咳嗽起来。 “行了行了，别真弄死了。” 有人从人群里走出来，沈亦悬艰难撑起身体去看。 他此刻浑身泛着酸痛，猜测原主大约经常被这样对待，表面看来都是不轻不重的打，但挨打的次数却很多。 一抬头，沈亦悬对上一张瘦瘦尖尖的锥子脸。蹲下身看着他的男人尖脸猴腮，薄唇小眼，看起来就不像是什么好人。 垂眸看，他的脖子上挂着工作证，似乎是个教授，名字被血迹挡住了，只剩下一个姓——他姓刘，沈亦悬听见有人叫他刘教授。 刘教授此刻表情悲悯，对沈亦悬道：“小沈啊，你虽然能力一般，只有这么一张看的过去的脸，获得姑娘们的青睐，但我一直是很信任你的，提拔你做我的助理，让你参与实验最重要的阶段，也是给你机会。” “只是我没想到，你居然有那么大的野心……哦不，是嫉妒和恨，你居然为了自己的贪婪，不惜偷走我的证件打开实验仓的大门，把怪物放出来。” “你真是拎不清，就算你有这么好的一张脸，做了这种错事，也不会一直得到原谅。你看，这里多少人希望你去死，去赎罪啊？” 沈亦悬眯了眯眼睛，他现在已经搞清楚了部分状况。 他貌似穿到了一个穷凶极恶的坏蛋身上。 原身把刘教授口中所说的怪物放了出来，大概导致很多人死去了，大家进入了安全区躲避灾祸，才会变成如今被诛笔讨伐的地步。 可惜他没有原身的记忆，沈亦悬抿了抿唇，没有开口。 原身可能存在某些人品问题，也可能是被诬陷，总之，面前这个人说的话，不能全信。 至于安全区外有什么，人们口中说的怪物又代表着什么，丧尸、僵尸，还是那种无法描述的变异种？ 沈亦悬对此一无所知。 他现在要做的是冷静，冷静下来能拿到更多信息，而没有原身记忆的他，最好是不说话比较好。 刘教授却眯起了眼睛，冷冷道：“……你很嚣张啊？” 沈亦悬看见他眯起眼睛，眼神越发冷漠，想了想，从容解释道：“不，我……”其实失忆了，你信么？ 他根本不用顾虑太多，因为，他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围在眼前的人群发出惊悚的尖叫。 沈亦悬被吵得耳朵疼，顺着男男女女吓得缩小的瞳孔，转身顺着视线看去，只见玻璃门外一片漆黑。 他愣了下，往后倾了倾身子，才看见这块黑色的全貌。 那是一个穿着衬衫黑裤的男性青年，皮肤雪白，长发如墨，却没有五官，脸上只有破碎镜子一般暗红色的裂痕，身后则坠满了红色的绳子。 祂一只手放在安全区的玻璃门上，很有礼貌地屈指敲击，手腕上的黑色手表已经停止走动，在走廊天花板的灯光下反着奇异的光芒。 怪物无声无息的到来，引起所有人的恐慌。 刘教授一边后退一边大声道：“都别慌都别慌！大家先后退两米！我们既然敢研究这些玩意儿，自然有保护手段，大家要相信这个安全区的防御能力！” 此话一出，人群安静不到半秒，“砰”一声剧烈的响动，沈亦悬的腰被什么东西缠住了。 沈亦悬垂眸，看向缠绕在自己腰腹手腕一般粗壮的血色绳子，他这才发现，那不是绳子，是血管。血管透明，管子里的血液流动的模样清晰可见。 它动轻而易举地破门而来，为自己的主人抓住了第一个猎物。 沈亦悬：“……” 这安全区挺好，既不隐蔽又很玩命。 耳边，安全区厚重的玻璃门发出细碎的声响，然后整个都像是脆弱的塑料片，轻而易举地碎成了蜘蛛网。 沈亦悬回神时整个人都被血管吊了起来，他倒是没受什么伤，大概是怪物不希望自己的猎物有任何一滴血肉飞溅在他的食道以外。 他寻思着大家怕是都要凉凉了，顿时准备摆烂，转头就像研究一下无脸男长满裂纹的面孔，穿越前他是一个生物博士，没啥别的爱好，就爱研究这些稀奇古怪的生物。 还未回头，他听见刘教授尖叫道：“退后，退后！我们还有一道防线！” “那、那沈亦悬怎么办？” “他本来就该死，你们忘了么？我们已经救了他一次了！” 沈亦悬听见自己的名字，抬眸看去，冷淡的瞳孔看向说话的刘教授，男人也在同时与他对视。 第2章 两人视线相对，一个保持沉默，一个心虚的挪开。 沈亦悬没有过多纠结那个眼神代表着什么，只见刘教授领着众多工作人员快速退至一道红线之后，不断狂按墙边的按钮。 于是，一道厚重的石门开始运作，随着一声巨响，将所有幸存者保护在了墙后。 · 沈亦悬被扔在了地上，脸正好对着一摊软烂腥臭的血泊，血泊里的人已经死去多时。 他是睁着眼睛死的，死在安全区面前，临死前不断伸手，用指甲划着玻璃门，似乎很想要进去。 但他最终还是死去了，很显然，安全区没人敢给他开门，只能看着他被怪物杀死。 …… 这摊血液已经逐渐凝固成血块，沈亦悬被扔在地上时，手指不小心碰到了一点，他抬起手捻了捻腐臭的指腹，抿唇偏开头，有点想吐。 安全区里面的味道再奇怪，也都只是人们在里面长时间的生活而引起的骚臭，但走廊就不一样了。 ——尸体长久暴露在空气里的腐味、血液凝固成块的腥臭，都成为了致命的有毒气体。 身旁传来轻微的动静，沈亦悬缓缓回头。 “唔……” 只见，高挑的男性青年全身膨胀起来，垂落在背后的血管缠绕起祂的身体—— 沈亦悬随着怪物变大的身影慢慢抬头，几根垂落又模糊的睫毛微微颤动着，将整个混乱血腥的长廊收入眼底。 他看见，青年变成了一个巨大的肉瘤，肉瘤是敞开着的，向四周延伸着遮住了走廊所有的路与光线，形成一个封闭的空间。 肉瘤内部拖着大大小小红色的管子，长发男人的头颅则倒挂着在其中，脸上逐渐浮现了五官。 祂唇红齿白，面容俊美，长睫毛微微颤动，唇边挂着微笑，只是脸上的裂纹更加稀碎，看起来美艳又惊悚。 同时，沈亦悬的耳边传来刺耳的耳鸣，几乎要贯穿他的耳膜，紧接着，冷漠的机械音从脑海深处传来，迟钝地向他传来一个还算不错的好消息—— [恭喜宿主绑定人外逃生系统，您的特殊技能如下：回档。] [技能（回档）介绍：念出“存档”即可在指定地点保留当前身体状况，念出“回档”即可回到存档点，身体状况也一并回到保存状态。切记，每天只有三次回档机会，冷却时间为十分钟。] [请宿主开始全力以赴的逃亡之旅吧！] 很难形容，在听到这段系统音，和看见怪物这副诡异的模样时，沈亦悬心中的震撼。 他从未有过这样奇妙的感觉，一种好奇又兴奋的心情，心脏因此跳的剧烈，像是在诉说欢喜。 他不觉得那是害怕。 没有人会因为害怕而亢奋。 参与生物研究那么多年……第一次见到如此极致的场景，沈亦悬一时愣了神。 他愣神期间，也留意着周遭的动静。他发现挂在天花板的肉瘤伸出血管，在向地面延伸。 血管接触的地面与墙面全部都迅速滋生了血肉，形成肉壁。 沈亦悬除了身后的安全区还有一抹光源，三方都被肉壁封住了路，如今脚下也要被占领，一时觉得毛骨悚然。 他看着肉瘤不断扩大领地，像是一张血盆大口，试图包裹其中的美味猎物，仔细品味其中的香甜。 空气里传来刀片划破空气的声音，沈亦悬警惕地循声望去，就见这颗貌美人头脸上瞬间垂落无数薄薄一层带血的脸皮！ 这些皮肉犹如张牙舞爪的爪子，纷纷亮出锋利的刀刃，沈亦悬总算知道裂痕是怎么来的了，眼皮一跳，忙喊：“存档。” 系统：[存档成功，命名为“存档点1”，您目前的存档点共1处。] 第2章 孤岛2.回档 “嗬……” 怪物发出轻微的叹息，软绵绵的触手带祂的核心部分爬上天花板，以沈亦悬的视角，只能看见那颗头茂密的发顶。 在生死关头，尤其是面对这些肉瘤里长颗脑袋的怪异现象，沈亦悬因为刚穿越过来，原主意识并未彻底消亡，他此刻还难以控制四肢。 但此情此景，他就算是个瘫痪，也得强迫自己反击。 单薄的皮肉生猛地刺来，不见一丝柔弱之色，沈亦悬先是用手挡住脸。 预料中的攻击并没有发生，他放下手臂，发现自己的身体被什么东西卷了起来，快速往怪物脸上送。 人头仰起头，沈亦悬更加清晰地看见祂的脸。 只不过，他更加看清的不只是美貌——只见人头的面孔只有半张脸保持了诡异的容貌，另一半则血肉模糊，因为祂另外半张脸上的皮肤都主动垂落下来，变成了缴获猎物的工具。 沈亦悬着实被这张脸恐吓了一下，又瞬间惊艳地微微睁大眼睛，目光仔细地临摹着人头的面部轮廓。 人头也许是被他毫无惧意，却意味不明的眼神逗笑了，祂勾起唇，露出一个愉快的微笑，紧接着，红唇张开，一排雪白尖利的牙齿出现，紧随其后的，则是鲜红如血的舌头。 宽大的长舌头从祂张开的嘴里缓慢地伸出来，打着卷触碰在沈亦悬的脸颊。 这张嘴里没有恶心粘稠的唾液，有的只是一排排坚固锋利的倒刺，沈亦悬被祂舔了一下脸颊，脸上瞬间出现几道刺痛瘙痒的血口。 脸皮飞舞在两侧，好似餐具一般，来到沈亦悬的脸边，生猛地刺在沈亦悬的脸上！ 沈亦悬伸手一挡，掌心瞬间被穿了一个血洞，他吃痛地皱眉。这片脸皮对他的动作毫不理会，似乎是觉得脸上的血和手上的血都是一个味儿，于是沾染着他的血水，送入了人头的口中。 人头细细品尝，又笑了。 那是一种很奇怪的笑声，像是怪物凶狠的低喝，又像是男人享受的叹息，沈亦悬看见怪物的脸凑近，在他脸颊的血口上贪婪停留片刻。 沈亦悬十分难受地闭上了眼，眉头紧锁。 终于，祂要开始用餐了。 沈亦悬也在同时做好的准备，在脸皮飞向自己的面部时，他不顾其他在自己脸上产生伤口的脸皮，只握住了其中一个。 脸皮虽锋利，却诡异的柔软，沈亦悬轻易就握在了手里，强迫着脸皮转了个弯去攻击自己的主人。 他整条手臂暴出青筋，抓住脸皮的手略微往身后撤了撤，在怪物伸出舌头的瞬间，便狠狠向人头的嘴里刺去！ · 人头没有任何响动，沈亦悬抬眼，看到自己手里的攻击被挡住了。 挡住他攻击的，是人头猛然偏过来的另外半张脸。 这半张脸皮肤完好，轻而易举挡住了来源于自身的锋利皮肤，沈亦悬这才发现，祂的皮肤坚韧无比，难以刺穿。 同时，他也清楚知道，自己的这一击会惹怒对方。 果不其然，沈亦悬收回手的瞬间，就产生了一种被猛兽盯住的感觉。 他发现人头慢慢地转了转头，脱落脸皮的半张脸上，长睫毛一开一合，睁开了眼。 那只瞳孔倒映着沈亦悬的脸，颜色像是血浆在喷涌。祂眼中晦暗不明的情绪几经翻转又恢复成冷漠。 紧接着，沈亦悬的身体被更用力的捆住，绑在他身上的皮肉勒得沈亦悬觉得自己的骨头都要被捏碎了。 求生本能在前，他身体里忽然迸发出无限力量，快准狠地抬腿踹了上去。 人头欲用血管抓住他的脚，幸运的是，沈亦悬比人头的血管快一步。他找准时机，踹在了另外半张血肉模糊的脸上！ 踢上去的瞬间，他只感觉自己在踢什么果冻般软弹的东西，一脚直接把人头的脸踢得偏向一边。 人头吃痛发出闷哼，被踹地半张脸上变得凹凸不平，血肉飞溅。 祂的脸部开始痉挛，血肉仿佛藏着什么骇人的东西，像虫子一般，蠕动着鼓起半圆的弧度。 同时，嚣张乱窜的脸皮瞬间将沈亦悬松开缩了回去，让他从天花板毫无防备的摔了下去。 “砰”一声巨响，沈亦悬摔倒在地，疼得半边身子都麻了，还不忘抬头看向人头，只见怪物的半张脸血水密布。 人头张着嘴嘶哑地发出怪异的声音，祂虽然已将脸皮收回，却也挡不住沈亦悬那一脚踹得太狠，血液不断从裂纹渗出来，流得满脸都是。 沈亦悬躺在地上痛得半边身子都麻了，半天提不起劲儿，视线也模糊不清，感觉脑浆都被摔匀了。 视线清明的一瞬间，只见一路与新鲜血液截然不同的暗红液体，从人头纯白的一截脖颈滑落，途径轮廓柔美的下巴。 然后，那厚厚一滴血水，就如此坠落下来，正落在刚清醒的沈亦悬脸上，发出“啪嗒”的闷响，再渗入沈亦悬受伤的皮肉。 那滴血液里仿佛有着什么恐怖的变异细胞，和沈亦悬融合后便长了尖刺般，在他的身体里横冲直撞，刺得他想把整张脸的皮肉都撕下来，将里面的变异体拿出来。 他疼得想立刻回档，又见怪物另一只眼也恨恨地睁开了，双眼冷漠又凶残地看着他，杀意十足。 第3章 沈亦悬自知现在不是回档的时机，也不能在怪物面前暴露他的存档点。他啧一声，不顾浑身的疼痛，利索地站起身，用手在肉壁上摸了半天，确认这只是一层薄薄的膜，直接一个用力撞了上去。 肉壁太单薄，沈亦悬胡乱抓起地上的玻璃碎片，划伤自己也毫不在意，直接将肉壁划开逃了出去。 肉壁被划得很轻松，同时也藏着令人惊讶的含血量，沈亦悬失足摔在地上，回头只见肉壁的破裂口鲜血直涌，血腥味直冲大脑。 他忍着反胃，全身颤抖着站起身，一边揉着自己酸痛的肌肉骨头，一边抬腿往前的岔路走去。 · 天花板最多三米，不算很高，所以沈亦悬摔下来也只是疼了一会儿，没有阻碍他的动作。 他的行动越来越快，对身体的掌控权也越来越强，很快就一路小跑起来，拐弯来到一个已经被暴力破坏的刷脸门，从而进入一条尚且干净的走廊。 然而这条走廊只是看起来战况轻，走廊没什么血污，实际气味却比安全区门口的长廊还要恶心。 沈亦悬顿时后悔走错路，但如果回头，可能会被重新抓住，他不想冒险，掩着口鼻随意拐进一间屋子里，谨慎存了个档。 系统告知他：[存档成功，命名为“存档点2”，您目前的存档点共2处。] 存了档，沈亦悬一边挠了挠脸上突然发痒的伤口，抽空看了眼这间狭小屋子的情况，走廊看着挺干净的原因竟然是因为，这里的工作人员大多是死在房间里的。 眼下，存档点就有一位，死状凄惨，沈亦悬没多看两眼，便准备离开。 回头的瞬间，他忽然看见了什么。 只见尸体身边散落着无数a4纸张，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左上角打印着黑白个人照。他偏头看了看，一眼便看见了藏在其中半张脸，是他自己的脸，面部轮廓棱角分明，眼睛狭长冷淡，神色漠然地望着镜头，明明是平视，却显得居高临下，甚至有几分目中无人。 这是他在现实的履历证件照。 沈亦悬挑眉，走上前拿起自己的那张看了看，果然是个人档案，只不过不是他的，而是原主的。 这里记录着原主的生平。 ——出生日期以及心理学研究生学历、什么时候毕业开始工作，又是什么时候来到海岛参与人体实验，写的清清楚楚。 “平时工作：整理资料，实验手术前特殊工作：利用所学安抚志愿者、鼓励志愿者……”沈亦悬皱眉念出来，看着这一行字眯了眯眼睛。 原身是心理学毕业，这代表着他很能拿捏人的心理路径。所谓的安抚志愿者，到底是真的安抚，还是别的什么？ 沈亦悬直觉这里头有事儿，因此仔细又读了两遍，往下看打算结合这段话分析一下原身在这里工作的状况，说不定能收获什么意外之喜。 “咚——！” 睫毛往下垂落的瞬间，沈亦悬听见巨响，回头看向大门，紧接着，门外再无动静，世界重归安宁。 他却有种十分不妙的感觉，放下没看完的档案，转身贴向大门，拉开一道缝，看了又看。 门外似乎什么都没有，沈亦悬左看右看，也没听见什么特别的。 只是，这扇门面前的地面出现了一一摊血水，沈亦悬清楚记得自己进来时，门口没有血迹。 忽然，一滴血液从高处坠落，垂直落入血迹之中，好似雨滴坠入江河，留下一圈圈往外扩散的涟漪。 沈亦悬垂眸看了两秒，缓慢抬头，顺着缝隙看向门顶…… 渗出血色的裂痕紧紧贴在门口，血红的眼睛融入了血色，静悄悄地看着门内的猎物。 祂摒弃了自己巨大的保护壳，似乎就是为了能够像现在这样，悄无声息地靠近那鲜活的猎物。 怎么会这么快就找到他？！ 沈亦悬瞪圆眼睛，直接猛地关上门，可惜门根本挡不住人头的攻击，祂垂落的脸皮很轻易就将大门捅了个对穿，直接大力将门卸了下来，扔到一边。 房间里只剩下门平行过去的一扇窗户，沈亦悬毫不犹豫向窗户奔跑过去，却被脸皮快速挡住！ 幸运的是，窗户是开着的，原身个子有些矮，身体也很清瘦，他不顾脸皮边缘的锋利，忍着被割伤的疼直接从窄小的空间逃了出去。 一落地他便头也不回地往前跑起来，不断拐进各个房间，扔桌子扔椅子，把房间糟蹋一遍再逃。 期间，人头不断加速，在天花板留下深色的游走痕迹，并且与沈亦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 沈亦悬意识到，祂跟自己一样，之前行动缓慢，都是因为还没能彻底找回身体的支配权。 如今，他能够很好利用这具身体，变得灵活矫健，那么人头也能够发挥出更恐怖的能力。 拉远了存档点的距离，沈亦悬也跑到了走廊尽头，这里已经没有后路，只有一扇窗户。 人头脸上的皮肉全部剥落下来，目光贪婪地看着他，嘴唇勾出愉悦的弧度。 祂看着自己慌不择路跑进人生终点的猎物，心中生出无限的乐趣。 这个猎物身上有很多伤，血水浸透了全身的衣物，混合着激烈运动带来的汗味——这是多么香甜，令人胃口大开的气息啊。 人头笑着靠近，却见渺小的猎物抬眸看来，瞳孔里毫无惧色，竟然还有一丝……开心和挑衅？ “拜。”沈亦悬惜字如金地说了一句，后退到窗户边，在瞬间拉开了窗户，两条腿一迈就往窗户外栽倒而去！ 人头瞪圆眼睛，发动全身的皮肤冲向那具坠落的身体。 如此美味的佳肴，祂不能放走，不能看着佳肴就这样死掉！ “刷——” 脸皮飞速运行着向下去捕捉那具身体，却始终抓不住，只能在空气里徒劳地舞动。 “……” 面孔滴落下一滴血液，融合在猎物残留的血迹里。 人头收回脸皮，回头看向了一个方向，原本暴躁愤怒的表情消失不见，转变成了兴趣浓厚的微笑。 啊，这么有趣的猎物，要去哪里找呢？ 要不然，好好来玩一场游戏吧。 祂想。 第3章 孤岛3.逃脱 沈亦悬还算开心的体验了一把蹦极的快感，身体受伤太重，他于是在意识消失前才开口念出回档二字，接受看一波对大脑的摧残，回到了存档点2。 存档点分1、2、3处，应该是为了方便回档到特定点位。沈亦悬打算先看会儿档案，如果再遇到危险就试试喊“回档1”，看看能不能回到安全区。 沈亦悬这么想着，缓了好一会儿，觉得技能产生的头晕目眩和耳鸣消失后，才挠着脸上的伤口，用脚踢开挡路的圆凳子，来到尸体旁边捡没看完的档案。 他接着没看完的地方继续往下看。 [第一次参与实验取得重大成就——鼓励志愿者007号参与实验，并在实验中途成功安抚暴走的007号，辅助研究员与医生完成实验。] [与007号人造物关系亲密，007号对该实验助手产生心理依赖。] 007号人造物？产生心理依赖？沈亦悬眯了眯眼睛，在杂乱无章的地上找了半天，掉落在地的档案页全都是工作人员的，他一无所获。 站起身的瞬间，他在尸体藏在背后的右手吸引了注意力。 沈亦悬偏头看去，只见那只手诡异的弯曲到了桌下，桌子很大，他就算换位置到另外一边，伸手也够不着。桌底又很低，一个成年男人时完全不可能进得去的。 他努力地贴着冰冷的木桌，怕放低身子，几乎把头放在尸体的腿上，才看清尸体那只右手捏着一张被血水浸透了大半的a4纸。 这张纸和档案页看起来不太一样，并不是他要找的007号人造物的档案，但是很奇怪，他莫名想把这张纸抽出来看看。 沈亦悬做出决定后，扫一眼尸体死不瞑目而睁大睁圆的眼睛，从对方涣散的眼中看出一丝生前的畏惧。 他抿了抿唇，伸出了手。 这位员工已经死去多时，看起来已经超过了二十四小时，全身僵硬，藏在背后的右手根本掰不动，沈亦悬为了拿到那张纸，整个人几乎贴在了尸体身上，他与尸体只见只勉强维持了一条细小的空隙，作为生死之间的距离。 腥臭的血味沾染了满身，沈亦悬屏住呼吸，用力掰动尸体的手臂，好在他力气不小，很顺利地把尸体的手臂又以新的扭曲方式，从身后扯了出来。 至于手指，沈亦悬休息了两秒，随手在桌上摸了个坚硬的木盒子，在手里掂量两下，直接就往苍白僵硬的手指上砸！ “咚！” “咚！” “咚！” 尽管沈亦悬在很努力的控制力度，这么大的声响也已经充斥在整条长廊，甚至形成回声。 眼前抓着纸张的手指鲜红一片，承受三次重击后像是骨头也碎了，变得软趴趴地，沈亦悬很轻易就把纸张拿了出来，摊开来看。 第4章 沈亦悬没由来地松了口气。 突然，一种被注视的感觉来势汹汹，沈亦悬几乎在一瞬间就想起了那颗漂亮的人头。 会是祂追来了么？ 怎么可能，祂应该不至于一次就看穿自己的把戏，找到这里来吧？ 沈亦悬的心跳到了嗓子眼里，他没有下意识的查看身上的变化，只是垂眸强装镇定的看着被血染的几乎看不见字体的a4纸，实际默默抬眸看向了门边。 门时大开着的，沈亦悬怕人头再回到这里察觉出异样，因此一直没碰过大门。 但现在，这扇门外空无一人，甚至连声音也没有，当然，那颗人头也是这么悄无声息爬到门外的天花板的。 沈亦悬悄悄躲到了桌子后面，随意瞄了一眼图纸内容，想着如果内容很重要，就在冷却时间内努力记住然后回档，如果不重要，就直接硬抗冷却再回档。 反正冷却时间只剩下五分钟多了，不算很长。 可垂眸看到的内容却令沈亦悬惊讶，他睫毛随着眼球左右快速的晃动开始微微颤抖，嘴唇一张一合，无声念出几个字：“……海下逃生口。” 这张图显然是整个研究院的地图，沈亦悬看见左上角画了一个圈，写着大门，中心的斜右方是安全区，整个地图都是红笔画的，用黑笔勾了大门到安全区的路线，但还未画到安全区便仓促停笔，留下一个生硬且慌张的小勾。 沈亦悬猜测，在用黑笔画路线时，这位研究员是被抓住了，临死前或许还想着搏一搏，捏着地图找海下逃生口，又或者心有不甘，握着地图暗自悔恨。 地图大半部分都被红色的血液覆盖，作画的笔又刚好是红笔，地图于是被遮了个一干二净，什么也看不清，只有左下角勉强能辨认出“海下逃生口”五个字。 沈亦悬又凝神去看了看，抬起手臂把图对准光线，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他开始思考，任务所说的逃离怪物，一定不是只甩开怪物的追杀那么简单，而且这么大个实验室肯定不止一只怪物，起码也有七八只，甚至数十只，他不可能一味的逃跑。 那么，这个“逃离怪物”的方法……指的难道是毁灭怪物，达成永久安全存活的条件才行么？ “你……在看什么？” 嘶哑的男声在耳边响起，沈亦悬猛然向后退去，转头紧紧盯住对方。 那是一个扎了马尾的青年，长着一张平平无奇的脸，穿着研究员的白色工作衣，只是工作衣上沾了血，红成一片。 他脖子上挂着一张工作证，工作证上的照片在灯光下泛着光，不能完全看清楚面孔，但能确定，就是这名青年。 “可以，给我看看么？”青年面带微笑地开口说话，只是他的声音嘶哑无比，像是哑了很多年，才开始重新学习发音说话。 说罢，他向沈亦悬伸出手，希望沈亦悬把地图拿给他。 沈亦悬垂下眼帘，看着青年白皙手腕上黑色的手表。 沈亦悬若有所思的动了动眼珠，不答反问：“你叫什么名字？” “……唔，工作证上有。”青年点了点自己的工牌，说，“我叫宋齐云。” 他说罢，手伸得更长，捏住了地图的另外半张，随后漫不经心道，“我记得，没有规矩说看东西需要互通姓名吧？” “没有，随便问问。”沈亦悬嗓音淡淡，说罢便松开了手。 只是松手的瞬间，用力在左下角按了几个手指印。 宋齐云于是得偿所愿地拿到了图纸，认真看了起来，一边看，一边问：“你真是个奇怪的人，你为什么不问问我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沈亦悬没有回答，只是冷淡地问：“看完了？” “看完了，是地图。”宋齐云捏着左下角被血指印挡住地一行字，偏头看向沈亦悬，皱眉道，“你的手印好像把字遮住了。” 沈亦悬面无表情道：“是么，我不知道。” “也是，都被血糊住了，没注意到是正常的。”青年唇边勾起诡异的弧度，随手把地图放到了桌上。 做完这一动作，他哼笑一声，继续之前的话题：“我刚刚被一只怪物追杀呢，好不容易逃跑的，想要前往海下逃生口，但是我这种阶级的员工好像没有被告知过位置，所以很难找。” 他知道海下逃生口？ 沈亦悬收敛眼中的情绪，心里产生疑问，宋齐云到底是不是人？ 他身上的疑点太多了……明明衣物带血，伤痕累累，行动看起来却毫无受伤迹象，甚至可以说是很方便。 走路也悄无声息，刚开口说话时又有一种许久没有说过话的感觉，像是生锈的齿轮，声音难听语调缓慢，是连说了好几句话之后才恢复正常的。 而且，从这个人进来开始，他就有种十分不妙的预感。 总觉得，宋齐云不止不是人，甚至就是那颗人头，毕竟与人头第一次见面时，祂也是以人的形态出现的。而那只怪物和眼前这个人，不管是微笑的弧度，还是黑洞洞的眼神，都令人毛骨悚然 。 可如果真是这样，人头是怎么找过来的？难道他身上真有什么标记？ 无端的，沈亦悬想起在安全区时，他踢伤人头后，从那张俊美的面孔裂缝中滴落下来的血水。 那滴血水渗入他的身体，每次在他逃离的时候，都会发痒。 沈亦悬下意识摸了摸脸上的伤口，三道血痕原本已经止血，只是在他回档后，又忍不住痒意挠了下，这才又流了血。 他冷静地扫一眼视线左上框的技能冷却时间，还剩下一分钟，又佯装收拾地上的档案，起身站到靠墙的桌子前面。 放档案时，沈亦悬一眼便看见半开的工具盒里放着几把手术刀。 沈亦悬悄然将手术刀收进手里，面不改色道，“你不找找资料？” “找什么资料？难道这个屋子里有能够离开海岛的办法么？”青年插兜走到他的身旁，很肯定的到，“不在这里的。我还挺熟悉这个研究院的，你要是信得过我，我们一起走吧？” “……”听到前面的话，沈亦悬还怀疑自己是不是疑心太重，可最后一句话反而加重了宋齐云的嫌疑。 冷却时间只剩最后十秒钟。 沈亦悬不再犹豫，反手捏着手术刀猛地刺了过去，宋齐云大约没料到他会忽然发难，没有躲开。 尖锐的手术刀于是擦着他的脸颊而过，可即使如此，沈亦悬也还是感受了坚硬的触觉。 正常情况来将，就算他再最后关头收敛了力道，也会在青年脸上留下一道血痕，可真实情况是，泛着银光的手术刀刺在脸上，反而猛地被弹开。 手术刀发出脆响落在地上，他的手臂也被震得发麻，无力垂落在身侧，沈亦悬当即往后推开好几步。 “宋齐云”皱眉，格外委屈地抚摸着自己毫发无损的脸颊，若有所思地问，“好奇怪，我露出破绽了么？” “可是我装得那么像了啊？是太久没做人，疏忽了么？” “宋齐云”嘀咕着，身体背部长出无数血管，扭动着向沈亦悬靠近。 沈亦悬不再犹豫，等到倒计时结束，无声念道：“回档1。” 耳鸣在技能生效的瞬间出现，持续了长达十秒钟，沈亦悬还是不能适应这种大脑仿佛被声波震动的感觉，摇着头缓了几秒，心想回档技能只剩下最后一次了。 半个多小时连用两次，也真是没谁了。 沈亦悬摸了摸脸颊的伤口，这里已经恢复如初，他神色晦暗不明，藏在暗处藏了好一会儿，冷却时间都结束了，也没见人头追过来。 看来那滴血就是标记了，他这次是真的安全了，沈亦悬松了口气，扫一眼安全区，只见那具尸体孤零零地坐在原处，睁着死不瞑目的双眼。 沈亦悬沉默两秒，不知出于什么想法，上前替他把眼皮用指腹按下来。 再次看向错综复杂的长廊，他轻轻叹了口气，随便选了一条走。 殊不知，在他走后的下一秒，天花板便缓慢延伸出一条血迹，似乎是没能找到主人的猎物，讪讪地停在了原地。 第4章 孤岛4.帮助 前面是一个十字交错的岔路口，四通八达，哪儿都是路，同样的，哪儿都能来怪物。 可越往前走，走廊的空气越是充满潮湿的寒气，沈亦悬看着脚下结冻的冰霜，思来想去，干脆留了第三个存档点。 虽然只有三次回档机会，但回档点是可以无限设置的，这点还挺通人性，使用技能时可以随意选择回档点。 设置好存档点，沈亦悬贴着墙往前缓慢的移动，越是往前走，空气就越是寒冷，吸入口鼻像是无数冰棱子在鼻腔和支气管扎。 沈亦悬摸到拐角，探出头去看，只看见一堵厚重的冰墙，冰墙后面长满了冰刺。 什么东西……？ 他眯起眼睛仔细去看，就见那堵墙的刺忽然往后延伸了几米，沈亦悬及时收手，险些被戳到。 第5章 冰刺的尖端滴落两滴新鲜的红色液体，紧接着，冰墙那边传来虚弱又绝望的求救声：“救命……快来人……杀了祂……” 与此同时—— “救命……” 两道声音一前一后的传来，前者来自无辜之人咽气前最后的希望，后者模糊又虚弱，就来自沈亦悬附近，在他旁边的房间里！ 沈亦悬猛然回头看过去，只见旁边的房间被血浸红的玻璃门被微微打开一道缝，发出轻微的响声，就再没有动静。 紧接着，属于怪物的愤怒的咆哮在耳边响起，却不是从那扇门里传出来的，而是从拐角处的走廊传来：“嗬——嗬——唔，好饿……好饿。冻僵了……不可以吃。好饿……唔，好饿！” 不用想也知道是那只怪物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沈亦悬的存档点就在这边，这里又似乎还有活人，思来想去，打算直接往前面冲，引走怪物，反正他到时候可以回档。 如果这里还有活人，那他相当于留了个大人情，最后一次回档后，好歹能拉一两个当同盟，不仅必要时刻可以互帮互助省技能，还可以探探消息。 沈亦悬想得很美好，现实却莫名残酷了起来，刚抬起一条腿，就被一只细长带血的手抓住了手腕。 他猛然低头去看，就见站在他身侧的，是个脸色惨白身材矮小的漂亮姑娘，她只探出半个身体，病号服大部分都被染得血红，声音虚弱道：“跟我走。” 沈亦悬还未回答 ，紧接着，就见手臂上的那只细白手忽然暴起青筋，肌肉发达得从白嫩的皮肤突出一层令人惊恐的弧度！ 沈亦悬：“……” 还没反应过来，“咻”一下就被少年拽进了旁边的房间。 · “呼……”含着冷气的气息从半开的玻璃门外透进来，室内的温度瞬间下降了十几个度，昭示着某个令人惊恐的存在的到来。 祂收敛了霸道的能力身形也依然高大，进屋子还弯腰，竟有几分礼貌。 浑身寒气由内向外，祂藏在不可名状的扭曲面孔下，幽蓝色的瞳孔不断扩大着，无数个摄像头一般的黑点在机械地左右运作着，极其敬业地捕捉着生者之气。 祂微微转动着臃肿的头，只能看见不久前才杀死的那位女孩儿，女孩半只手臂都被冰块镶嵌在墙上，身体被碎冰切得不成样子，白色病号服早已经被彻底染头，唯有被冻住的胳膊勉强留有一方净土。 可祂还是不肯放弃，凹陷的鼻孔抽动着，佝偻着身体在屋子里缓慢行动着。 片刻，转了一圈一无所获的祂终于舍得离去，室内结霜的气温总算恢复如常。 倚靠在墙边装死的少年瞬间睁开眼，小心翼翼地听着动静，等了十分钟左右，才伸手一抹冷汗，小声道：“总算是走了。” 沈亦悬从她用扭曲身体挡住的木板后面钻出来，脱下工衣罩在女孩身上，但红色依然固执地镇守领地，很快就连他的外衣也变得湿哒哒的了。 “你……” “你……” 两人异口同声，又同时闭嘴，沈亦悬选择了沉默，女孩便一边叹气一边先开了口，“真是的，疼死了，治愈伤口又那么慢。” “你难道有特异功能？”沈亦悬佯装随意地问。 女孩无奈道，“什么啊沈助，那药还是你喂给我吃的啊？”她一边说，一边把手从冻住的冰块里轻松退出来，苦兮兮地就道出自己的名字：“我秦书燕还从没受过这种委屈呢。” 沈亦悬不动声色地侧眸看向别处，勾了勾唇微笑，“只是试探你。” 青年笑起来有种很莫名的僵硬，大约是很少笑，秦书燕愣了一秒，无奈道：“我有什么好试探的。行了行了，外面怎么出了这么大的岔子，真的差点被弄死啊！” 她一边说，一边无语地用双手狂搓头发。 沈亦悬问：“你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变成这样的么？” “不知道啊。”秦书燕说。 不知道挺好的，沈亦悬道：“我也不知道。” 这个话题谁也没在意，很快就略过了，秦书燕继续抓狂：“为什么到我手术实验的当天就出事啊，别的志愿者就这么顺利了！？” 怪不得穿着病号服，原来今天是她参与实验的日子…… 沈亦悬冷冷清清地问：“可是祂们在杀人，你也想那样？” “当然不要了，不是你说的么，我们这种志愿者参与这些实验，是为了保家卫国啊？不过，外面的同事们居然开始无差别伤害人类，跟咱们研究院的宗旨背道而驰了。” 秦书燕上一秒还欲哭无泪，下一秒莫名开心起来：“难道专门挑我手术的今天出事，是老天听到了我想要保护人类的愿望，所以我才能逃脱此劫，没有跟同事们一样变成杀戮怪物么！” 沈亦悬：“对。” 秦书燕：“原来是这样！我会成为那个大英雄！” 沈亦悬：“？” 秦书燕：“只要我找出同事们手术失败变成杀人狂魔的问题所在，重新做个完美手术，我就会变成拯救海岛的英雄了！” 沈亦悬：“……” “哎，可惜我的主刀医生死了哎。”她说着说着又垂头丧气，可怜兮兮又充满期待地望向沈亦悬，“沈助，你会帮我的对么？” 沈亦悬无话可说，半晌僵硬地揭开话题，道：“这周围还有活人吗？” “应该没有了。”秦书燕道，“我周围的志愿者虽然都跟我一样吃了增强体质和超强治愈的药，但这并不代表我们不会死。那群傻子忽然使命感爆发要和那个庞然大物决战到底，我比较聪明，浑水摸鱼几回合，直接装死躲过一劫了。” 把怂说得清新脱俗。 沈亦悬闻言什么也没说，利落一个大拇指作为表扬送给了秦书燕。 不过，这么多志愿者，竟然都利落选择了“为国捐躯”？没人思考过打不过的后果和退路么？ 就算是为国捐躯，方式那么多，可持续发展性人人都该知晓，为志愿者们造就地却是是绝路一般的思维，这不像是正常勇敢的爱国主义，更像是洗脑他们奋不顾身。 用在与人造怪物抗衡上，或许太离奇，但……如果用在实验上，彻底洗脑后，就没人会因为恐慌而退却了，就连明显怕死的秦书燕都心甘情愿奉献自己…… 沈亦悬不禁猜想，这所研究院的开展，国家到底知不知道？ 算了，还是先跑为妙。 “秦书燕，你知不知道去海下逃生口的路线？” “知道。”秦书燕冷哼，“我爸给我看过地图。” 秦书燕的身份沈亦悬一无所知，闻言也不好开口问些身份问题，唯恐暴露，只问：“很好，走吧。” 正说着，沈亦悬脸色一变，他听见了一些细微的声音，秦书燕紧接着也听见了，立刻放低声音，把衣服脱下来还给身旁的青年：“咱们声音太大了，那个怪物肯定听见了，所以回来了！” 沈亦悬当即被一脚踢回原处，木板紧紧将他藏在狭小的房间，秦书燕把手伸进快要融化的冰块里，又开始装死。 “嗬——嗬嗬。”高个怪物弯腰进门，不知为何，祂这次完全没有慢条斯理查看的心情，怒吼一声，无数冰块便洒了满屋！ 秦书燕感受到危险，知道这次袭击自己一定活不下去，可是该怎么办，她还保护着人…… “砰。” 忽然，身旁的木板直接被掀翻盖在她身上，沈亦悬不顾冰块刺入身体的疼痛，在怪物的眼皮底下直接跳窗而逃！ 玻璃窗被人大力撞碎，扎得比那碎冰块还要狠辣，好在沈亦悬护着头，倒是没什么大碍。 “好饿……我要吃人！我要吃人！”怪物这次不再遵循人类时期的习惯，站直身体抬腿追了上去，直接撞破了整面墙！ · 刘教授莫名有些坐立不安。 自从把沈亦悬踢出安全区面对怪物之后，就开始左右眼皮轮流跳。 “您也别愧疚了，本来门就是被沈亦悬打开的，他死不足惜。”身旁有人安慰。 刘教授啧了一声，不想承认自己因为沈亦悬的死心里不舒坦，哪怕他不是因为迟来的良心谴责，而是因为一种莫名其妙的不好预感。 他摇头叹气道，“我不是因为我那不成器的助理的死才那么伤心，是……是小宋！小宋是我老友的儿子，今年才二十三岁，年纪轻轻的……我没能保护住他，让他死在怪物嘴里……” 说起小宋，众人都惋惜起来，那个孩子虽然长得其貌不扬，也没什么特长，但特别听话，也很乖巧懂事，可谓是赚足了大家的好感。 结果，却死无全尸。 民众愤愤不平，其中一个染了深蓝色头发的俊美青年冷哼道：“教授，这不怪你，如果不是因为沈亦悬，宋齐云至于死么？” 说话这人是宋齐云在这研究院最好的朋友，戚南慕，回想起好友悲惨的死亡，便怒不可遏，“偏偏还让他进了安全区避难……凭什么。” 第6章 “对啊！”立刻有民众附和，“当初教授选助理的时候也是，当时就该选小宋的！选了沈亦悬那个蠢货！” “这也就算了，竟然到最后关头还这样耍我们！明明实验就快要成功了，居然把怪物放了出来！我们背着上面的搞这些东西，本来就已经违法了，求着这成功的经验戴罪立功呢！” “得了吧，这怪物最后还是失控了，就算那姓沈的疯子不把怪物放出来，我们也没法戴罪立功。” “……现在是在讨伐沈亦悬，你说这些有的没的干什么！” 眼看着又要吵起来，刘教授心烦意乱地喊停，想说些什么，却听见外面剧烈的敲门声。 “笃笃笃——” “开门啊。”隔着巨大厚中的铁门，声音模糊地传来。 没谁想起来，以这里的隔音效果，他们听不见外界的任何声音。 “是谁在敲门？” “是我啊，是我啊！” 那道声音说着。 刘教授稳住心神，道，“大家放心，我去看看门上的监控。” 他这么一说，众人都想起了那个东西的存在，纷纷让出一条路。 刘教授赶紧站过去，打开了监控。 监控是投影形式地，投影在雪白的墙上。 众人定睛一看，只见画面里，一个青年满身伤痕跪坐在门前抽噎着：“是我啊……是我啊。” “是人，是活人！”有人道，“快放他进来。” 刘教授十分警惕，皱眉道，“等会儿，再看看。” “不认识我了么？刘叔。”投影里，那人可怜巴巴地抬头看向监控摄像头。 那是一张没什么特点的脸，放在人山人海的大街上，半天也找不出来。 但就是这样一张脸，众人冷汗直冒。 因为敲门的这个人，就是所有人口中，已经死在怪物手下的宋齐云。 第5章 孤岛5.支援 沈亦悬跑得极快，脚下几乎生风，冰怪却莫名膨胀起了身体，短短两秒便变得和墙一般厚重，体型庞大的他，行动并不敏捷，因此追不上沈亦悬。 但是，冰怪扎在身体里的冰棱却颤抖着动了起来，无数根尖锐的冰刺齐刷刷地刺来，就像是一块木板贴满了钉子，使劲儿要往人身上扎，一旦被扎到，那必然全身都是血窟窿。 沈亦悬刚一回头就见到这一幕，情急之下拐进一间屋子里，屋子的灯似乎坏了，光线昏暗，什么也看不清，他只能看见门口放着几桶油。 有什么僵硬的东西摆在门口，他着急跑进门时险些被绊倒，直到站稳身形，借着走廊明亮的光源，他才看见那是一具被吃得七零八落的尸体。 血腥味如流水般涨满整个房间，沈亦悬闻着这丧心病狂的味道不错觉得自己好似在湖里，即将溺毙，身体摇晃两下，只好捂住口鼻，用手撑在墙上。 “砰！”走廊的灯受到某种不可抗拒的威压，紧急发出一声尖叫，接着猛然熄灭。 视线瞬间黯淡下来，伸手不见五指，黑暗里，沈亦悬只能听见剧烈的心跳声，和走廊外面不断向自己靠近的怪物的脚步声。 “哒……哒、哒哒哒！” 越来越快，是冰怪改变了身形，以最快的速度过来了！ 沈亦悬不敢等自己适应黑暗和糟糕的气味再行动，他怕他适应的时候黄花菜都凉了。 这里距离第三个存档点没过多少距离，他得再远一些才行，或者……直接杀掉这个怪物。 这么想着，他下定决心地放下手，一边伸手抡起椅子挡在身前，一边向后退去，眯起眼警惕地看向门口。 “唔，我好饿……总是把食物冻僵……我已经很久没有好好吃一顿正常的饭了。”很快，冰怪出现在门口。 他喃喃自语着好饿，声音沙哑，语调诡异得像是五音不全的人在唱歌。 祂几乎要哭出来：“我好多年没有好好吃饭了……我还很小呢，要长身体，你让我吃掉，好不好？” 怪物一进门，沈亦悬就才缓慢地适应了黑暗，他捏着木椅，瞧见冰怪看他时贪婪的深色眼珠，随口道：“你一直使用你的能力，当然会把食物冻僵。不使用能力不就好了？” “对，你说的没错。”冰怪闻言愣了一秒，随后，祂的嘴角夸张地抽动起来，咧嘴笑了。 宽厚巨大的嘴巴微笑起来，唇角几乎咧到后耳根，露出一口森白的尖牙，牙齿缝隙里全是沾满冰块的碎肉，满脸的恶意在黑暗里也能一眼分辨。 祂舔着嘴唇不断笑着，赞同沈亦悬的话：“对！你说得对！我只要不使用能力，抓到的食物就可以正常吃掉了，不用再像吞冰块一样难受。” 他说着，周遭的冷气却加重了几分，冻得人瑟瑟发抖，脚下的地面莫名生出薄薄一层旱冰，沈亦悬险些被冻伤脚，好在他及时察觉，抬了一下脚，只得站在了滑滑的冰道上。 冰怪踩在冰面可以自由行动，沈亦悬却不行，他刚要动起来就猛地摔在了地上，视线里，怪物已经化作黑色的人形影，亮出长长的指甲直向沈亦悬的眼睛袭来！ 指甲快得发出划破空气的“刷”声，沈亦悬瞪眼，忙偏开头，并伸手反击，抓住怪物的脚踝将祂绊倒。 他的行动进步得很顺利，冰怪被这么一抓，直接往后栽倒，尖利的指甲擦着沈亦悬的耳朵而过，只留下一道深刻的血痕。 沈亦悬直接借力站起来，抓住桌上的东西，不管不顾全往怪物脸上砸，随手握住一把小刀，便直接扎在冰怪的腿上。 这只冰怪看起来憨憨傻傻，实力也完全不如那颗人头那么棘手，小刀直接刺进怪物的肉里，只是刚刺进去一个头，便被血肉里一块坚硬的东西挡住了。 冰怪不甘示弱，微弱地惨叫一声后，伸手死死抓住沈亦悬的手腕，用力捏紧，逼迫沈亦悬松手。 “咔嚓”一声，沈亦悬清楚听见腕骨碎掉的声音，吃痛地松开手，却被冰怪用力往下拉。 他在疼痛中及时回神，拿起手边的椅子架在冰怪身上，抵住冰怪动作的同时，他也有了一个支撑点。 沈亦悬一脚踩在冰怪的腿上，借力想要把手抽回来，但对方攥得太紧，他干脆拎起椅子就往冰怪身上砸。 冰怪疼得厉害，一边哭一边说：“肚子好疼，你不要再打了……我好饿我好饿！我要吃东西，我要吃肉！！！” 祂像是顽皮的熊孩子，发现打不过大人，便发了怒，开始大吼大叫。 一瞬间，屋子里的温度都收到他的指令，顿时又低了好几度，甚至飘起了飞雪。沈亦悬被紧紧抓住的整条手臂也跟冻僵了似得难受，骨头缝里又痒又疼。 沈亦悬根本没办法把手抽出来，眼看着脚下的冰黏住了他的脚，宛若爬山虎开始向上攀爬，企图彻底将他包裹在冰块里。 正是一筹莫展之迹，忽然听见走廊传来奔跑的脚步声，少年捏着物理圣剑哭着冲上来，一脚踩上冰块又砰一声滑倒在地。 这少年正是秦书燕。 “沈助，我来救你……哇，我去，祂抓我的脚。” 秦书燕充满义气的话还未说完，就因为踩在冰块上滑倒，直接一路滑到了沈亦悬和冰怪的面前了，冰怪便趁机一齐抓住了她的脚踝。 沈亦悬：“……” 闪亮登场的英雄还是没活过三秒。 屋子在瞬间变得天寒地冻，她只觉得挂在脸上的泪都变成了晶莹的冰晶。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秦书燕说着，直接夺过沈亦悬手里的椅子，对着冰怪一顿乱砸。 沈亦悬半边身子都冻麻了，正缓慢压低身子向秦书燕靠拢。 被盯住的感觉太过劲松，沈亦悬瞬间就发现了地上躺着的冰怪贪婪盯着他看的眼神，以及脸上露出的得逞笑容：“哈哈哈，就算是吃冰块，也没有关系，我要吃掉你，我要吃掉你。” 他张开嘴就咬上了沈亦悬的手臂，被冻僵的手臂变得格外脆弱，很轻易就被撕咬咬下来一块硬邦邦的肉，沈亦悬猝不及防受了这么一下，顿时脸色惨白，疼得喊不出来，浑身开始轻微抽搐。 叛逆秦书燕的身体已经被黏在冰面，动弹不得，见状更是生无可恋，她原本想当英雄，缺不料自己不仅没救下人，还要搭上一条命。 如今她已心如死灰，冰怪干脆地松了手，坐起身咀嚼着冰块一般索然无味的人肉，发出近乎癫狂地笑声说：“唔……我、我要先生吃他，再生吃你。” 沈亦悬闻言不再犹豫，他已经离秦书燕很近了，忍着疼痛直接用自己身体的体重猛地砸向秦书燕！ 秦书燕被突如其来的这一下砸得有点懵，抬起手想把沈亦悬扶起来，才发现刚刚还被冰块冻住的自己被砸得移了位。 手里被塞了东西，秦书燕低头一看，是打火机。 沈亦悬早在桌上摸到了打火机，一直藏着，就是为了等这一刻，他低声道：“门口有油桶。” 原本还欣喜的秦书燕闻言脸色一变，可瞧见沈亦悬坚毅的眼神，又忍下眼泪，四肢并用地在冰块上行走，去门口拖油箱。 第7章 “嗬……想走？”冰怪哪里愿意放弃自己的第二只猎物，就要从地上站起身，沈亦悬扶着冻得发硬的桌子也站了起来，直接一个飞扑扑了上去，将冰怪扑倒在地。 冰怪体内的冰棱瞬间被驱动，向秦书燕刺了过去，沈亦悬抬脚就踹，冰怪却纹丝不动，好在秦书燕已经抱到了油桶往他们身上泼来。 手腕的伤口一阵一阵泛着疼，简直要人命，沈亦悬整个人都快被冻得跟尸体一样僵硬，在看见浇过来的油后，又拼尽全力撞了冰怪一下，冰怪顿时摔倒在地。 祂燥怒不已，能够在冰面行走的祂，并不能在油水上行走，如果再这样下去，祂的猎物就要跑掉了！ 冰怪愤恨不已，开始转移目标。 看见冰怪放松对自己的注意力后，沈亦悬反而松了一口气，他是在累极了，干脆装死躺在地上，眯起眼睛看门口的黑影用哭腔咒骂着冰怪，又利落浇完了好几桶油，更是在冰怪靠近她时，尖叫着打开打火机，直接朝冰怪脸上扔去。 冰怪的脸上瞬间燃烧起熊熊大火，在屋子里乱窜起来，发出凄厉的惨叫，殊不知，祂的行为让整间屋子都烧了起来。 火势来得很快，沈亦悬身上的冰霜全部融化成水珠，伤口也疼得要死，看着飞腾的火焰烧到脚边，这才不疾不徐地用掉今日最后一次回档技能：“回档3。” · 存档点3就在不远处，沈亦悬清醒后靠着墙缓了一会儿，抚摸自己恢复健康的身体，随后找到崩溃大哭的秦书燕。 少年蹲在地上，用悲伤哽咽的声音喊着沈亦悬的名字：“沈亦悬……沈助，你不要死啊，我以后再也不在背后和其他志愿者说你坏话了。” 沈亦悬：“……” 意外之喜啊？ 他不动声色来到秦书燕背后，拍了拍不断耸动的肩膀，问：“你说了他什么坏话？” 秦书燕抽了抽鼻子：“就是看他和一只怪物挺亲密，和别人吐槽过他有恋丑癖……” 她说着说着，声音变小了许多，似乎发现了什么，却始终不敢回头：“沈助，如果你做了鬼，请不要缠着我，我不是故意要烧死你的。” 沈亦悬无奈，心想你这么盼着我死是做什么？ 第6章 孤岛6.安全区 秦书燕目瞪口呆地看着完好无损站在自己面前的沈亦悬，半晌才合拢嘴，原本被吓到的苍白脸色恢复了红润，泪眼汪汪道：“沈助，你真的没死啊？” “你们有药吃，我们也有。”沈亦悬语气轻描淡写，随意撒了个谎，随后问，“为什么忽然跑过来？” 秦书燕闷闷不乐：“我还想问你呢，干嘛忽然引着怪物跑掉。” “如果不救你，你就死了。”沈亦悬说着，心想，反正他有存档，死不了。 而且，这姑娘知道海下逃生口的位置，非常有用，拿命也得把人保下来。 秦书燕擦了擦眼睛，不好意思地说：“我知道……真的很谢谢你，一直那么细心照顾我们这些志愿者，这种关头还……总之，沈助，有什么忙我一定会帮你的！” 沈亦悬点头，“那好，我们现在开始规划，怎么去海下逃生口。你知道咱们现在处于什么位置么？” “我知道。”说起这个，秦书燕胜券在握，“前头拐七个弯就有一个安全区！安全区可以下到地下二层。” 沈亦悬：“……” 不会是他想的那个安全区吧？ 他抿了抿唇，再次以不经意地口吻撒谎道：“我就是从安全区出来的，那里沦陷了，怪物很多，换条路走。就没有楼梯么？” 秦书燕闻言十分震惊，眼神从震撼到茫然，再到坚定，情绪转变太快，看得沈亦悬感慨万分，自己什么时候能有那么丰富的情绪和表情。 过了两秒，秦书燕说：“这里没有楼梯，你应该比我清楚，只有电梯。但是电梯这时候不保险。我知道一条路，是咱们志愿者的统一宿舍，那条路尽头有个废弃电梯口，电梯拆掉了，但是也就一层楼，咱们可以跳下去，从电梯口进到地下一层。” “你带路。” “哎，沈助，你不是去过么，天天去看我们这些志愿者的啊？” 沈亦悬指了指太阳穴，“受伤了，记不太清。” 秦书燕点头，满脸兴奋地点头，于是两人说走就走，一个指路特别决绝，另一个自然是被对方轻车熟路的架势唬住，坚定不移地跟着走。 小心翼翼、鬼鬼祟祟地拐了七个弯后，他们不负众望地来到了安全区门口。 沈亦悬看着熟悉的路径，看见他先前同人头怪物奋战时的路线就在对面，一时竟无言以对。 “要直走。”秦书燕见沈亦悬停下来，指着前面的路说，随后扫一眼安全区，愣了一下，说，“安全区怎么回事……？” 沈亦悬愣了一秒，安全区和他们此刻就站在一条直线上，但距离有些远，以正常人类的眼睛来看，是很难看真切的。 但秦书燕如今不算普通人了，她的五感都被加强了，不仅看到了一些特别的，甚至还能闻到浓烈的血腥味。 她顿时眉头紧锁，警惕起来：“我看到了……安全区玻璃门上的血手印。” 沈亦悬想，那可能是他留下的，或者之前的一具尸体，刚想淡然回答秦书燕，自己已经告诉过她安全区沦陷，就猛然发现了一个问题。 他离开时，虽然没有特别注意到死在门口的尸体，但是他回档时，那具尸体明明还保持着原来坐姿。 但此刻，远远看过去，那具尸体已经倒在了地上，原本还算完好的身体已经被啃食得不成样子，原本被沈亦悬抹平的眼皮又掀了上去，一双早已涣散的瞳孔直勾勾地看向两人的方向。 沈亦悬的心跳越来越猛烈，他压低声音问，“你还看出来了什么？” “那个手印的血液好新鲜，还在往下淌血呢……还有尸体，那么大一块，你应该看见了。我看到的就这些了，但还闻到了一股很浓烈的腥臭，好像死了很多人，你没闻到么？” 研究所已经死了很多人了，空气里早已经浸透了血液的气息，沈亦悬适应了这里的空气，自然不会再那么敏锐，闻言道，“快走，去地下二层。” 秦书燕于心不忍地叫住他，两根细长的手指轻轻捏着沈亦悬的衣角，“可是沈助，血液的气息很新鲜，代表里面还有活人。” “我想救人。” 她看向沈亦悬的眼神格外悲凉，似乎见沈亦悬不被触动，眼神暗淡了许多，“还有，沈助，你还不知道吧？安全区里有一扇暗门，暗门里藏着去往下一层的路，和几把激光枪，专门对付怪物的。” 闻言，沈亦悬是真的惊住了，救下这个小姑娘，还真是值得不能再值了，什么都知道。 “你要跟我一起救人么？” “救。” · 沈亦悬贴着墙，浑身紧绷着贴紧了身体，他仔细看着安全区的入口，说：“我再重复一次，一会儿我吸引怪物注意，你去拿激光枪，尽快一点，我的药有时限，你慢一步我真的会死。” 他说完这话后，秦书燕一直保持沉默。沈亦悬原以为，秦书燕会怕压力太大，让他去取枪，自己吸引怪物，但秦书燕却只是严肃地点了点头，“放心去吧沈助，我不会让你死的。” 沈亦悬深深看她一眼，转身飞快地来到安全区门口。 安全区两层防护，一层单向玻璃，一层厚铁门，却都无法保护脆弱的人类，碎得彻底，犹如一个无法填满的大窟窿。 铁门内，挂在天花板的耀眼吊灯很有节奏的闪动，飞溅到天花板的血液形成圆润的红宝石滚落，顺着吊灯线流下来，滴落在地。 沈亦悬看见安全区内尸横遍地，一只酷似原始野兽的怪物正对着试图大快朵颐，祂浑身长满毛发，破破烂烂的病号服压根盖不住祂茂盛的毛发。 远远就能看见，那些毛发在轻微的晃动，但不是在跟着怪物的动作晃动，而是有自主意识一般。 紧接着，那些毛发开始纠缠在一起，不断伸长，快速从地上如蛇一般扭动着向沈亦悬而来。 沈亦悬瞪圆眼睛，却不敢轻易的逃跑，他的任务是要吸引怪物，可怪物连头也不回。 毛发越发粗壮，犹如一根麻绳猛烈地甩了过来，沈亦悬紧急蹲下身护住头部，反手拽住安全区门口的尸体挡在面前，任由毛发卷去。 怪物还是不回头，只招呼自己的毛发攻击猎物。引走怪物的方法已经不适用，秦书燕看懂状况，直接站了出来，和沈亦悬一起往门内冲。 秦书燕直接朝着不远处隐蔽的暗门而去，沈亦悬假意被缠住手臂，实则直奔怪物而去，那麻绳般的毛发顺了他的意，直接将他抓到主人的身边。 沈亦悬趁机抬腿猛地揣在怪物背上，怪物却纹丝不动，却停下了进食的动作，头颅以一种常人无法做到的程度，完全转了过来。 就这样，沈亦悬见到了一张恶心至极的脸。 第8章 只见怪物的正脸如长残的猴子一般丑陋，鼻子凹陷嘴巴突出，本该是眼睛的部位变成了一块海绵般蠕动的东西。 仔细看，每一个凹陷的肉孔都伸出来一根毛发，每一根毛发的顶端，都长着一颗黑色的的圆球，在缓慢的转动，大约就是祂的眼睛。 如此丑陋的面孔落在沈亦悬眼里，却并不那么可怕，他看愣了两秒，救毫不犹豫一脚揣在怪物脸上！ 岂料，那怪物张开血淋淋的嘴巴，直接咬在沈亦悬的鞋底，如野兽般撕咬猎物□□的缘故，怪物们总是长着一嘴尖利的牙齿，什么都能咬开，鞋子也不例外。 沈亦悬很快就感受到自己的脚底被咬出了血，牙齿刺得很深，几乎要刺穿人的骨头，要把他的肉咬下来。 沈亦悬顿时疼得冷汗直冒，从未如此后悔，并且想要对怪物说一句“我脚臭”。 视线的边缘已经被模糊，可就是在这模糊的余光里，沈亦悬看到角落里的无数尸体站起来了一个人影，这人先是缓慢地走动，身体扭曲着，以各种奇怪的姿势走过来。 很奇怪，怪物似乎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动静，只是以怪异的表情品味着沈亦悬的血肉。 于是，那个人影越靠越近，再然后，他摇摇晃晃地弯腰捡起地上一根钢棍，忽然开始奔跑，闷头尖叫着就冲了过来，当即给了那颗恶心的猴头怪一棍！ 那一击大约用尽全身力气，声音震耳欲聋，钢棍被蹦飞出去二里地，那人更是一屁股跌坐在地，大口地开始喘气。 猴头怪大约也没料到会有这么个袭击，顿时松开嘴，把头转回来，看着给祂一棍子的青年，歪头发出疑问的声音：“嗯？” 正在这时，秦书燕总算从暗门里跑了出来，一只手拎着一把激光枪，抛给了沈亦悬一把：“沈助，接着！” 沈亦悬接在手里，收回受伤的脚，二话不说，抵住猴头怪的后脑勺，就扣动扳机送猴头怪归西。 刺眼的激光直接穿过猴头怪的脑袋，祂惨烈尖叫一声，震耳欲聋。 沈亦悬捂着耳朵，在地上连着往后蹭了好几下，直到猴头怪歪头倒在地上，他才泄了力，激光枪随意放在了地上。 他心跳得极快，缓了几分钟，这才坐起身子，来到猴头怪面前，想再看一眼这只生物奇特的面容。 却听耳边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出现：“你们……是回来救我们的么？” 沈亦悬这才注意到坐在地上的少年。 少年皮肤白皙，有着一张大眼睛高鼻梁的娃娃脸，模样清秀五官温和，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斯斯文文很有学生气。 秦书燕也注意到了他，睁大眼睛道：“哦——是你，我见过你。你是不是姓姜，来这儿实习的？” 少年眨了眨眼睛，淡色的嘴唇微微抿起来，点头用哭腔说：“是我，我是姜皓，那个实习生。早知道这里那么危险，我就不来了……太吓人了！” 他说着说着，泫泪欲泣。 沈亦悬：“……” 他扫一眼被打凹陷的猴头，心想你刚刚那一棍子可不是这么说的。 第7章 孤岛7.地下一层 安全区的暗门后面还有一条往下的楼梯，拒秦书燕所说，往下就是地下一层的安全区。 原本的设计是只有地下一层有安全区，因为志愿者们通通要在这一层做手术成为人造怪物，但押送怪物前往地面时的过程很危险。 后来大约是因为地面关起来的怪物越来越多，地面的危险系数比运送怪物时还大，干脆在地面也造了一个安全区。 只是如今看来，在人类眼中坚不可摧的安全区，在怪物眼中不过是一个很有嚼劲的外壳，依然能够很轻易地咬破，流露出藏在壳子里不甚美味的肉馅儿。 沈亦悬没什么表情地道：“先看看附近有没有幸存者。” “也对，也许有人跟你我一样，悄悄装死呢。”秦书燕笑着拍了拍姜皓的肩，“我们真聪明。” 姜皓闻言一抹眼泪，苦哈哈地说，“我本来都以为自己要死了的。” 他站起身，跟在沈亦悬身后，三人停止话语，开始在尸体堆里找活人。 只可惜翻来覆去地，也只找出来了一个，这人正是他醒来时带头霸凌原主的刘教授。 刘教授满脸是血，被尸体压住大部分身体，只有胸口还在微微起伏，看得出他想要活下去的强烈求生欲。 沈亦悬垂眸沉默了一会儿，在秦书燕的疑问声里抬头看向姜皓。 这青年个子高脸也不差，这安全区虽然人多，但也不至于把他藏得这么严实，让沈亦悬在安全区待的那好几分钟一面也没见吧。 秦书燕和姜皓都注意到他的目光，秦书燕直接又好奇地问：“怎么了，干嘛看他啊？” 沈亦悬神色一沉，严肃地问：“姜皓是吧，安全区到底发生了什么？” “就……你被抓走之后，没多久，一个自称叫宋齐云的家伙来敲门，说自己跟刘教授认识。” 听到宋齐云三个字，沈亦悬眼皮一跳，见姜皓小心翼翼地看自己的脸色，冷淡道：“继续。” “那个家伙说了自己的名字，刘教授就说祂是怪物，因为宋齐云已经死了。我们就不打算给祂开门，之后不知道祂是生气了还是怎么着，用好粗一根血管直接把门戳开了！” “然后这时候外面冲进来另一只怪物，开始杀人吃人，那个伪装成宋齐云的怪物就堵在门口，大家也出不去……” 姜皓说得手舞足蹈，表情简直多姿多彩，看得沈亦悬眼神都飘了，生怕他就地开始表演，赶忙掀起眼皮打断他：“行了，知道了。” 姜皓便抿唇闭上了嘴。 这表情把秦书燕看愣了，半晌她对姜皓说：“没想到你脾气还挺好的。” 姜皓闭了闭眼，绝望道：“这时候还有什么脾气啊，我连节操都不敢要了，我只想命。” “倒是你，你怎么知道那里有暗门？”姜皓说着一指暗门问。 秦书燕顿时有几分骄傲地说，“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爸是这里以前的副院长。他啊，有这所研究院的地图，我来这里之前都记下来了，更何况这里的设施基本上没变过，路线什么的，很容易就能找到。” “那这个安全区里只有两把激光枪么？下面的安全区还有没有？” “下面还有两把，专门配给高我爸那种级别的，就没告诉其他员工，怕抢起来什么的。” “……你们有钱人。”姜皓闻言如鲠在喉，眼神非常不赞同。 两人的对话全被默不作声的沈亦悬听了个清楚，他一边把自己这恶毒教授背起来，一边想，原来秦书燕是前副院的女儿，怎么都沦落到来做志愿者了？ “先走吧，这里血腥味太重，肯定会吸引别的怪物。”沈亦悬打断他们的闲聊，背着刘教授往暗门里走，秦书燕则折返回去拿起了沈亦悬掉落的激光枪才离开。 进入暗门后，秦书燕在一个操作板上输入了密码，暗门自动关上。 姜皓的视线从她收手的动作收回，问：“秦书燕，你为什么来这里当志愿者？” 秦书燕站在沈亦悬和姜皓之间，闻言愣了一下，脚步停顿得十分明显，姜皓不得已也停下来，好奇地问：“为什么不回答？” “没看见我在保持沉默么，那就是不想回答啊……” 秦书燕转头瞪他一眼，眼珠转过去时，只见一张娃娃脸凑近看了过来，漆黑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她，与她对视。 黑色碎发像是一层阴影笼罩在青年温和的脸上，显得一张脸更加苍白。 他直直看着秦书燕，嘴唇微张，黑色瞳孔倒映着她的身影，以及她由于惊恐而瞪圆眼睛面色惨白的脸孔。 “在干什么？走了。”沈亦悬头也没回，继续往下走着，只远远喊了那么一声。 秦书燕看见姜皓抬起了头，偏头看向往下走的身影，笑着回答：“我们马上就来啦。” 这一刻，从头顶凉到脚底的寒气又烟消云散，好似压根不存在，让秦书燕也情不自禁地开始怀疑自己，那双眼睛里的阴森可怖到底是不是她看错了。 “抱歉，我这人没什么情商，想到什么就问了。”姜皓笑容温和，很不好意思地向她道歉，“你不要告诉沈助哦，他有点凶呢。” 他学着秦书燕叫沈亦悬“沈助”，尾音上扬，心情很好的样子。 · 下到地下一层的楼梯不长，半分钟都没到就走到底。 打开安全区需要高级员工的指纹，好在背上就有一个，沈亦悬直接握着刘教授的手摁开了开关。 “沈助，我来帮你。”姜皓凑上来，帮他把昏迷的教授放到地上，一边又讨好地说，“那个，你能不能分我一把激光枪呀？我好弱的。” 秦书燕闻言看过去，你好歹也多讨好沈助一下再要吧？ 然而，她的沈助得知姜皓讨好他的用意后，不到一秒钟就点头答应了，用眼神示意秦书燕拿一把激光枪给姜皓。 第9章 秦书燕翻了个白眼，还是交出去了。 刘教授虽然人到中年，但没有发福，反而面黄肌瘦，背在身上不觉得重，还有点硌得慌。 把他从背上放下来之后，他就歪头继续他断片般的睡眠，丝毫不受影响。 姜皓拿到激光枪之后，干脆地一脚把他踢开，做到沈亦悬身旁来，两眼放光道：“沈助，这个好酷啊！” “那你好好用。”沈亦悬没什么情绪地说，他穿越过来大约不到三小时，却经历了那么多事情，自然感受到了疲惫。 他背靠着冰冷的墙，半瞌着眼想眯一会儿，偏偏姜皓看不懂眼色，还格外有精神地抓着他的手臂问：“对了沈助，这些家伙们那么欺负你，你干嘛救他们啊？” 闻言，秦书燕第一个不乐意，皱着眉快直接从凳子上跳了起来，“什么？原来沈助离开安全区是被孤立了！？” “倒也不是。大家欺负沈助，是因为沈助打开了实验仓，放出了怪物。”姜皓一脸无辜地说，“大家说不想要和他待在一起……” 沈亦悬听得太阳穴突突直跳，眼神平静地扫过来，姜皓察觉他的目光，当即闭上嘴，一副“我说错话了么”的模样，小心翼翼得像是一只遇见外敌的兔子。 提起这件事情，沈亦悬本人没什么反应，倒是秦书燕，瞪大眼睛看着他，不可置信道：“怎么可能，沈助，你才不是那种人！” 事到如今，是瞒不住的，眼看着秦书燕布满红血丝的眼睛盯住了胆小如兔的姜皓，沈亦悬只得无奈解释：“是我打开的。” “当时像是被一股神秘力量控制了，说起来，我压根不记得那些事情，只是很忽然，大家都与我为敌了。”沈亦悬想学学姜皓拿可怜巴巴的模样，最好带点哭腔，可他实在做不到，说话时的表情冷静无比，语调也平静如常。 他很难得地说了那么长一段话，掀起眼皮看了看秦书燕，“毕竟这里存在怪物，如果我被控制，又有什么稀奇的呢？” 姜皓抱着他一只手臂，皱眉望向他，道：“是啊，沈助，你这么说，我都心疼你，被那么多人误会了。” 青年说话时，离他不算近，却有一种贴在一起说悄悄话的感觉，温热的气体从浅浅喷洒在沈亦悬的耳垂，他抽出被姜皓抱紧的手臂，还是那副没表情的模样。 他道：“我留下刘教授，只是觉得他这个职位，知道的只多不少，跟私人恩怨没关。” 三人同时沉默下来，空气静得出奇。 “哒、哒、哒……” 沈亦悬听见时钟滴答滴答的走表声，循声望去，只见秦书燕身后的墙壁上放了一个老式大摆钟，钟表下面挂着的圆球不断左右晃动着，就像催眠用的小道具。 再配合指着数字八的时针，沈亦悬当真被催眠了一般困倦起来，视线模糊，重影不断。 似乎看出沈亦悬的疲惫，姜皓开口道，“我们休息一下吧，轮流守夜什么的。” 秦书燕沉默两秒，说：“我还没那么困，你们先睡吧，我守夜，我困了再和你们换。” 沈亦悬是信任秦书燕的，闻言点点头，找了个角落背对着墙壁，他仰头闭上了眼，安心地陷入重重叠叠的梦境之中。 只是梦持续得很短暂，他睡了不到一个钟头，就被急切的声音叫醒：“沈助，沈助！你快醒过来……刘教授他带着我们的激光枪跑了！” 第8章 孤岛8.凝望 沈亦悬闻言，循着秦书燕的目光看向安全区大门。 地下一层的安全区大门已经开了，刘教授似乎才走不久，而姜皓也昏迷在地，工衣敞开着，原本被他抱在怀里的激光枪已经不见了。 “我、我当时有点困，姜皓说他休息够了，他来守夜，我本来没那么信任他，可是实在扛不住就睡着了。”秦书燕语言慌张，“然后是被他和刘教授打斗的声音吵醒的，我醒来时，刘教授刚打开安全区的门，拿着枪跑了！而且他拿了三把！” 闻言，沈亦悬眉心紧锁。 刘教授见到本该死掉的他毫发无损地出现在眼前，想跑是正常的，但那种极度慌张的情况下，是怎么想到，并打晕姜皓，带走甚至三把激光枪？ 按照秦书燕的说法，安全区就那么几把激光枪，专门只配给院长副院长这一类人，饶是刘教授如今的身份也不可能得知激光枪的存在。 而刘教授能够在如此慌张的情况下快速理清头绪，从姜皓手中夺走枪，要么是脑子够灵活。 要么，就是他早就醒了，一直在暗中观察寻找时机。 沈亦悬走向姜皓，将昏迷的青年扶起来靠墙坐好，对秦书燕道：“我去找找他，枪不可能白给他。” “行……最后这把枪给你拿着吧，我有自保能力。”秦书燕把枪递给沈亦悬，又懊恼道，“都怪我，平时五感那么敏锐，今天居然睡得那么沉，人都走了我才醒。” 沈亦悬快速安慰一句，说：“不怪你。枪你还是自己留着。” 他看了一眼石老式摆钟，还有几分钟就到零点了，技能应该要刷新了，于是道：“我有保命手段。” “那行，这把枪我留给姜皓。这人晕得那么沉，枪给他都拿不稳。”秦书燕想了想，说，“为了保持战斗力，我给他扇醒。” 沈亦悬闻言眼皮直跳，只见秦书燕扬起的手臂，鼓起的肱二头肌线条流畅，一般人挨一巴掌起码脸都得肿，严重一点牙齿也得掉两颗 他默默在心里给姜皓点了根蜡，“你随意。” “别打……我，我醒了。”姜皓可怜兮兮的声音虚弱传来，轻叹，“我只是脑袋被砸了一下，很疼，一时反应不过来，没有真晕，缓过来就好了……” 沈亦悬冷漠的撤掉心里的蜡，不在废话，说：“我走了。” 他说完，低声道：“存档。” [存档成功，命名为“存档点4”，您目前的存档点共4处。] · 不远处，拎着三把枪负重前行的刘教授气喘吁吁，他时不时地回头看看状况，捂着血流不止的肚子往前踉跄着行走。 这是他刚刚用激光枪杀死怪物时，被怪物抓出来的。 他从来没握过枪，第一次试用，在完全没有没有熟练度的情况下，不免射歪了好几次。 被抓了那一下，刘教授甚至一度以为自己要死了，瞬间回想起在地面安全区遇到的一切。 顿时，他的后背冷汗直冒，脑子里乱成一团麻，求生欲给予他强大的反抗力量，这才把怪物射杀，逃过一劫。 那只怪物披着他好友儿子的皮，用两根粗壮的血管直接把大门撬开了，眼神黑洞又疯狂地盯着他们打量，然后说，他要选一个最漂亮、最顺眼、最听话的。 一群人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直接就把新来的实习生姜皓推出来了。 只是那披着人皮的怪物还未行动，门外就跳进来了另一只怪物。 刘教授现在还记得，他们几个研究院当初跟随主刀医生进手术室，给那名志愿者移植猴脑，往身体里输入变异病原体的那天。 最后创造出来的怪物，就是那只猴子一样的怪物。 他还记得，那是几年前，他第一次获得进入手术室的资格，和一群资历老练的教授一起商量人体改造实验计划。 他也在前辈的带领下亲自去到关押怪物的实验仓，然后看到那令人终生难忘的恐怖画面。 因为他至今忘不了在产生变异时，那个人惨烈的求饶，和凄厉绝望的叫喊。 第一天，原本还活生生的人类开始体毛增长，短短几个小时，像头发一样披散在地；第二天，那个人开始倒地抽搐，随后整个人变得骨瘦如柴，那些毛发则拥有了生命力，疯狂捶打着厚重的玻璃…… 第三天，那个人的眼睛看不见了，短短几小时变成了液体，长满了细小的绒毛。 第四天，他的五官骨骼开始向猴子的外貌生长，并且不再吃人类的食物，要吃生肉。 第五天，吃了生肉的他已经不再是祂，而是一个未知生物，祂的身体因为吃了生肉变得膨胀，身体越变越大，像是一只猩猩。 接下来的日子，祂甚至不满足于畜生的肉，祂要吃人。 于是，实验失败的志愿者被当成了食物。 现在，怪物们不再等着被投喂。 祂们有了属于自己的狩猎规则。 …… 使用激光枪是有声音的，虽不如正常枪声那么强烈，但还是很明显，如电流声一般滋滋响。 通过枪声，沈亦悬很快就找到刘教授的位置，倒是托了刘教授的福，一路上都没遇到什么怪物，远远望见的也被沈亦悬悄无声息躲开。 就这么一路小跑十分钟，他十分顺利地找到了刘教授，此刻刘教授已是强弩之末，坐在地上半瞌着眼，随时都可能会死的模样。 沈亦悬还不想他那么早归西，可他一走近，原本已经支撑不住的刘教授立刻察觉，惊恐地握着激光枪对准他，“你、你别过来！” 第10章 “你再过来，我就要开枪了。” 激光枪能杀死怪物，自然也对人类有着不可磨灭的伤害。 见状，沈亦悬的步伐由快到慢，最后停在刘教授几米远的距离，垂眸居高临下地看着刘教授，什么也没问，只说：“还我们两把枪，你一个人只需要一把就够了。” “你一个人，什么也没带就过来了？” 沈亦悬点头，态度还是十分冷淡，“还我。” 他要求也不高，就想要把枪拿回两把，他们那边三个人，至少三个人都得有枪防身。 “……” 刘教授诧异的目光犹如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可一瞧见沈亦悬充满寒气的眼神，看着对方身高腿长地站在自己面前，刘教授却觉得自己眼中的愤怒和悲哀都被这块冰化成的水浇透了心，变得无限荒凉。 “就是因为你总是这样……就是因为你总是这样！”他忽然发难大喊起来，手抖得拿不稳枪，直接将激光射在沈亦悬脚边。 沈亦悬眼皮一跳，压根来不及躲开，幸好没射中他，只是打在了旁边的大理石地板，留下一个黑色的窟窿，和一股袅袅飞升的白烟。 他这幅受惊发愣的模样，落在刘教授眼中，就是看不起。 刘教授见状忽然大笑，笑着笑着泪便夺眶而出，声音沙哑道：“研究院一共只有十五个研究教授，而我是垫底的那个。我在这个工位上辛苦工作七年，什么苦什么泪什么痛什么怕我都忍了。” “但是三年前你一来，所有人都议论纷纷，期盼你把我挤下去，我干了那么多年，上级下属，却都在你来了之后就倒戈，凭什么？” 沈亦悬一愣，觉得莫名其妙。 怎么就哭了，怎么就开始掏心挖肺了？ 他干什么了，这个教授要跟他说这些？ 他还是一副没什么情绪的表情，只是很轻地皱了一下眉，说：“你努力点让我不要超越你不就好了。” “说得简单……”刘教室u抬头看他，脸色惨白，唇角却挂着一抹诡异的弧度，嘴唇一张一合，说，“你看，你还是这样……目中无人。” 沈亦悬没再说什么，只是向他伸手。 刘教授总算舍得交出另外两把枪，只是在沈亦悬握住时，他的力道不变，也没有松手。 “给你枪可以，我也知道你留下我，是想知道更多的信息。”他直勾勾地看着沈亦悬，原本就瘦弱的身体，在此刻看起来更是骨瘦如柴，眼圈青黑。 他像是老了好几岁，又好似刚从鬼门关闯回来，流着泪阴恻恻地笑：“你想知道的我都可以告诉你，但是你得带我一起走，你要保证我能跟你一起活下去。” “我要活下去，沈亦悬。”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揪住青年的领口，在沈亦悬的耳边说。 · 秦书燕和姜皓坐立不安地等待着。 经过楼梯那一幕，秦书燕不太敢跟姜皓搭话，好在姜皓也没有搭理她，两人相安无事地等着。 直到姜皓语气平静地说，他要去一趟地面。 秦书燕皱眉，“沈助让我们等他回来。” “上面有一个书柜，你没看见么？” “是么？没看见。我爸没说过那个箱子啊。”秦书燕皱眉。 姜皓则道，“或许你爸爸也不知道那个柜子。” 两人于是握着唯一的激光枪，又打开通往地面的铁门，小心翼翼地贴着墙往上走。 殊不知，他们前脚刚走，后脚沈亦悬便扶着刘教授回来了，刘教授失血过多几近昏迷。 可到了安全去门口也没见人开门，眼看着刘教授随时要晕，沈亦悬毫不留情地掐了一把他的伤口，刘教授瞬间疼得瞪眼。 沈亦悬言简意赅说：“虹膜。”说罢便扶着刘教授扫虹膜。 刘教授别无他法，一边吐血一边听话地睁大眼睛扫描，扫完门一开，两人便迫不及待地进门关门，一气呵成。 随后，刘教授秒晕，就这么软绵绵地挂在沈亦悬身上。 沈亦悬扫了一眼不远处通往地面的虚掩的铁门，心想那俩人大约是上楼去了，随后把刘教授放在地上，开始包扎伤口。 只是包扎需要绷带，再不济也得是块干净的布。思来想去，也就姜皓身上的工衣最干净，沈亦悬于是扔下刘教授上了楼。 他一路往上，听见一男一女对话的声音。 “你知道这个柜子的密码？” “嗯，我的工作是整理资料，每个密码柜的密码我都有。”姜皓说，“以前我还想，怎么多出来一串密码，想必就是这里的了。” 他说完这话时，沈亦悬刚走完最后一节台阶，就这样出现在秦书燕和姜皓的背后。 两个年轻人说着话，完全没有意识到他的靠近，直到沈亦悬拍了拍姜皓的肩。 姜皓惊叫出声，回头瞧见他之后又虚弱地拍着胸脯，抹了一把虚汗说：“是你啊，吓死我了。” “在干什么？” 青年个子很高，沈亦悬才刚到他太阳穴，说话时总是下意识地抬头。 姜皓垂眸看着他，露出一个腼腆的笑：“没什么啦，只是我知道这个柜子的密码。” “那你打开。” 姜皓点头，果然很顺利的打开密码，自卖自夸道：“我就知道我能打开，我厉害吧？” 拉开柜子，密密麻麻都是黄色牛皮纸做的档案，沈亦悬的目光全落在柜子里的景象，并未抬头看他，只敷衍地说：“嗯，很厉害。” 秦书燕闻言也想夸一句来着，一抬头，却见高个的青年面带微笑地望着沈亦悬的侧脸。 那漆黑的眼眸一动不动，贪婪又疯狂地描绘着沈亦悬的面部轮廓。 只是，那不是看爱人的眼神，也不可能是友好的表现。 更像是一只恶极了的饿狼，克制着自己想要疯狂摄食的本能，在窥觊着猎物散发的清香。 秦书燕被自己的想法惊出一身冷汗，她一把拉过沈亦悬，抚掉自己满身的鸡皮疙瘩。 第9章 孤岛9.怀疑 暗门紧闭，以致于内室的光线微弱，只有几束从门下的门缝透进来的弱光。 沈亦悬适应光线的速度还算快，再加上这缕弱光，想要看清柜子里放着的东西的内容，岂料刚一伸手，就猝不及防被人大力拉了一下，站他站稳身形，没有被拉到秦书燕身后，只是偏头茫然地歪了头，问：“怎么了？” 秦书燕如梦初醒般眨了眨瞪得干涩的眼睛，心脏剧烈的运作在看到姜皓无辜睁大的眼睛里逐渐平息。 她才发现自己下意识做出了什么样的举动，一时尴尬不已，只得摸了摸鼻子，看一眼地面，语气平静道，“没什么，刚刚有个东西往你那边去了，以为是什么，就拉了你一下，刚刚看了一下，只是一只虫子。” 沈亦悬对这句解释保持怀疑，却并不打算揭穿这句明显的谎言，他不揭穿无非是觉得没必要。 但姜皓不同于他，闻言低头在脚下看了好几眼，抬了左脚又抬右脚，仔细看了半天，笑着很直接的把这个不应该继续的话题进行下去：“没看到哎，这虫子爬得也太快了吧。” “……”秦书燕有种被敲打的错觉，整个人都紧绷了几分，可姜皓笑意温和，配合这么一张清秀的娃娃脸，显得格外单纯无害。 这让她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太紧张了，才总是看错。 空气越发潮湿，带来一种悬梁刺股的恶意，沈亦悬本能的感受到这一点，浑身顿时紧绷。 他看向暗门，闻到一股更加冷重的血味在靠近，犹如洪水倾泄而来，沈亦悬斜眼，目光掠过透光的门缝，那里是气息的来源，这证明有什么东西在靠近。 秦书燕和姜皓很明显也察觉到了这饱含杀意的气息，三人对视一眼，沈亦悬道：“有东西过来了，先下去。” 说罢，三人迅速撤退到地下一层，关上铁门。 回到地下一层的安全区，刘教授躺在地上毫无动静，仍是那副要死不活的模样，腰腹的伤口还在缓慢地流着血，沈亦悬轻皱眉头，心想差点把这人忘记了。 “他怎么了？”姜皓皱了皱鼻子，眯起了眼睛，似乎是很不喜欢这股味道，默默往后站了几步。 “你工衣脱给我。”沈亦悬没有解释太多，也没有在意他后退的举动，只是上前两步来到姜皓身边，直接上手将青年红白相见的工衣扯了下来，抖了两下放平在地面，用激光枪就地裁出几块长短不一，但还算干净的方形布料。 然后，他把缺了好几块儿洞的工衣快速塞给目瞪口呆的姜皓。 姜皓：“……” 姜皓看看衣服的漏洞，又看看焦黑的大理石地板，沉默两秒，忙把把工衣给自己套回去，然后挤出一个笑容，说：“沈助，你一个人不好弄吧，我来帮你吧。” 他说罢上前，表情一如平常，沈亦悬抬眸看了他一眼，单手接过把他手里的激光枪放在自己身边，默许了他的帮助。 第11章 于是两人开始合力给刘教授包扎了伤口。 包扎伤口勉强算个技术活，沈亦悬解开衣服，看着逐渐发脓的伤口，顿时有点想吐，面无表情地说自己手艺不太行，他眼神直直看着姜皓，就这样把活丢给姜皓来做。 一般伤口不会那么快化脓，但这怪异的血洞显然没恶心到姜皓头上，姜皓得到命令后，也只是深深看了他一眼，爽快地点头说好，眼睛看着血窟窿好一会儿，似乎在思考包扎的方法。 好半天，他才开始笨拙地动起来。他包扎的速度很快，但都是直接把布料贴在伤口上，好几次触动刘教授的伤口，导致血流得更快，溅到他的手上和脸上。 姜皓苦哈哈地继续着，却没有说要和沈亦悬换一下，敬业地给刘教授包扎，像是战斗前线最敬业的医务人员。 最终，他总算把血止住了，伤口也牢牢包扎住了，只是在刘教授的腰腹鼓起了一个大包，难看得要死。他在沈亦悬眼底下顺手打了个少女心满满的蝴蝶结，包扎手艺差，蝴蝶结却打得还算漂亮。 姜皓察觉到沈亦悬的眼神，微笑说：“我表妹小时候最喜欢蝴蝶结，我给她打过好多次。” 因为伤口太深，血肉模糊很恶心，秦书燕并没有上前帮忙，闻言远远回应一句：“我哥也给我打蝴蝶结，其实我没多喜欢这玩意儿，倒是我哥，觉得女孩子都喜欢这个。” 沈亦悬看见姜皓顿了顿，笑意不减，哼笑声温和却疏离：“是么，那我表妹也不一定喜欢蝴蝶结了。” “但是我打蝴蝶结的技术还不错，对么，沈助？”他微弯的眼睛里装着黑洞洞的眼珠，沈亦悬莫名觉得有种坐立不安的感觉。 沈亦悬收回视线，淡声“嗯”了一声。 这个人……真是太奇怪了。 明明好几次看他的眼神不正常，但是当他开始试探时，这人又跟正常人的反应没什么差别，让他找不出错。 难道怪物的弱点不只血和肉，还有别的？又或者，是自己疑神疑鬼了么？ 沈亦悬思考了很久，怀疑自己会不会是不太了解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社交，以及人性的变化，才会如此草木皆兵。 他的沉默很快引起两人的注意，等回神时，秦书燕已经蹲在他的身边，和姜皓一起直直看着他的脸一起发呆了。 沈亦悬挑眉：“做什么，是要一起当雕塑？” “没呢，只是我好奇你在想什么。”姜皓咧开一个大大的笑容，说。 秦书燕则不像他，好奇一些乱七八糟的事，而是忧心忡忡地说，“上面那个柜子里的东西，咱们还没看。不过，那柜子里应该没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吧？总不可能藏着地下逃生口的行动路线。” 姜皓却摇了摇头，说，“那个柜子上了锁，又藏在安全区的暗门里，肯定藏得有东西啊，我们去看看肯定不吃亏的。” “可是上面有东西！你想死么？”秦书燕有些急了，“那你们不如把我送去手术室给我做个手术，我当场就变成怪物吃掉你助助威！” 沈亦悬闻言，无奈地扯了扯嘴角，“我们没谁可以给你做手术。” “而且，为什么到现在你还想做手术？”他语气里没什么起伏，听起来格外平静，却给人一种居高临下审问犯人的感觉，“你真觉得你会变成正义的那一方，不会倒戈，和那些怪物融为一派？” 秦书燕坚持道：“当然！他们可能是长时间禁锢在这所研究院里，失去了信念才变成这样，但我不会，我会在我信念最深的时候手术进化，杀死那些怪物，这之后，我当然也会继续一直守护国家和人民！” “等等，进化？”沈亦悬眯起眼睛，“你们把这个称之为进化？那外面那些东西是什么，是失败品？” 闻言，秦书燕有点懵，她似乎意识到了眼前这个人与她从前认识的沈助有多大的差别了，急忙站起身后退几步，“你不是沈助，你是谁？！” 安全区的灯光尤其明亮，同样一束光线落在在场三个人脸上，却是三种不同的色彩。 相比姜皓不明所以的表情，和秦书燕惨白的脸色，沈亦悬还是那副面瘫脸，他从小的感情就极为淡薄，目前为止，他还很难由心做出正常人该有的丰富表情。 在场的所以人里，居然是最为冷静的他，显得格格不入，好像他才是那个怪物。 沈亦悬道，“我就是沈亦悬。” “你不是。”秦书燕肯定道，说罢她想上前拉走姜皓，可伸手的瞬间，又回忆起姜皓前两次眼神的变化。 她僵住了动作，一时不知道沈亦悬和姜皓，她应该信任谁。 “哇，你在说什么呢。”姜皓笑着打圆场，“这个玩笑太无聊了。” 他说话时，虎牙微微露出一截，锋利得好像随时能咬破谁脖颈上的动脉。 姜皓一边站在中间，一边用指腹擦掉自己脸颊的血水，说，“你们要是怎么那么害怕，我挡在中间吧～目前为止，我们谁也没害过谁，不是么？” “对吧？”他回头看着沈亦悬说，柔软的嘴唇一开一合，沾染着一抹血色。 这抹颜色很轻易的融入在他比旁人要红润一些的唇上，沈亦悬下意识看向他沾满刘教授血水的手掌，之前什么样现在也还是什么样，没区别。 沈亦悬看向秦书燕，说：“随你怎么猜我是谁，但他说的很对，一直以来我们谁也没有害过谁。” 他说罢，望向通往地面的铁门，“总之，先上去看看。” · 黑暗的窄小通道里，三个人心思各异地走上台阶，各自隔着安全的距离。 沈亦悬走在最前面，在最后几阶台阶蹲下来，仔细从门缝看向暗门外。 窄小的缝隙视野有限，再如何也只能看见一堆尸体，和倒映着天花板景象的血泊，原本逼近的气息倒是消散了。 他对身后招了招手，率先轻手轻脚走向柜子。 柜子里东西挺多，三个人挨个上来抱走一沓，每个人都尽全力抱走最多东西，然后再小心翼翼地回到地下一层。 然后三个人各自分开坐，查看自己抱下来的东西。 沈亦悬手里有几十份档案，和一些写满各种文字的纸张，他不打算看档案，便想全部收起来放在一边。 不料，其中一个档案却是坏的，封口被不规整地撕开，落下来几张档案和一张相片。 沈亦悬于是蹲下来，率先捡起那张老旧的相片，在看清内容的瞬间愣住。 相片里四个人。 两个四五十岁，长相相似的男人，大约是兄弟，左右两边各站着两个小辈，一男一女，女的大概才十岁出头，那张脸虽稚嫩青涩，五官却格外眼熟，没猜错的话，正是秦书燕。 而另一个男生，看样子也大不了秦书燕几岁，也就十六七岁，笑容腼腆温和，这张雌雄莫辨，俊美而柔和的面孔，竟然就是在地面安全区追杀他的那颗人头！ “在看什么？” 沈亦悬正发愣，听见这道声音，顿时冷汗直冒。 第10章 孤岛10.地图 青年蹲下.身，伸出细长白皙的手指捏住了旧相片的一角，那一瞬间，仿佛有什么电流飞蹿过来，沈亦悬下意识松了手，深色的眼珠就这么看着那张旧相片被抽离自己的手中。 如此，沈亦悬也总算丛姜皓忽然出现的声音里回神，相片离开手中的瞬间，他只觉得大汗淋漓的后背忽然冷却下来，没由来的惊恐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顺着被抽走的老旧相片侧头看去，只见姜皓捏着泛黄的相片边缘，看了好一会儿，嘴唇勾出一抹不易察觉地弧度。 姜皓黑色的眼珠仔细扫了一遍相片，随后略显惊讶地看向他：“沈助，这不是秦书燕么？” “嗯。”沈亦悬指着相片上旁边的男生，问，“你认识他么？” 姜皓垂眸，长长的睫毛垂落，仔细看了看，眼神迷离地沉默了许久，似乎是在回忆，又像是单纯的发呆。 半晌，他说：“不认识。” 正沉默着，那头的秦书燕忽然出声：“沈……喂，我发现了一张地图。” 沈亦悬和姜皓同时看过去，只见少年手里捏着几张撕碎的纸片，她瞪大着眼睛，看了看左手的碎纸，又看看右手的，神色有些茫然和震惊，“居然真能翻到有用的东西。” 两人对视一眼，纷纷向秦书燕靠拢。 沈亦悬收起旧相片藏在衣兜里，蹲在秦书燕身边，跟她一起拼图。 秦书燕愣了愣，眼珠微微转过来看了他一眼，最终什么也没说，低下头一起摆碎掉的地图。 地图只有a4纸大小，画工精致，是一张研究所全面缩小版的地图。如今，地图被撕得零零散散，变成了十几片小碎片，它的边缘泛黄，碎纸上的图画也有些褪色，看不清楚。 它们轻飘飘地放在地上，稍有一丝动静，便要随风而去。 沈亦悬捏着几张碎片有些束手无策。 第12章 诚然，他是个很有耐心的人，但是他从小就不擅长拼图，尤其是在图块掉色的情况下，就像是程序被打乱，无法纠正，前几年好不容易像正常人一样能拼图了，不知道因为什么事情又搁置了。 搁置的后果显而易见，就是他再也拼不了任何图。 倒是姜皓看起来很喜欢这种游戏，他看着沉默的沈亦悬，手速很快地抢过所有人手里的碎片，放在地上熟练地拼凑起来。 他一边拼一边说：“你们好慢啊，对这个研究所不熟悉么？拼个地图不是分分钟的事么。” 看着青年满脸的笑意，秦书燕回过神来，也帮忙整理了几下，沈亦悬就干脆在旁边看着他们拼，很快，一张完整的地图拼了出来。 碎片总是容易飞走，而且收放不方便，沈亦悬看了几眼，起身来到靠墙的台面，东翻西找，拉开抽屉找出来一卷透明胶带，把地图一片一片黏在一起了。 “快看看，咱们这里是哪里？”姜皓歪头轻轻蹭在沈亦悬的肩头，自然又亲昵地顺着沈亦悬的眼睛去看地图。 沈亦悬侧眸瞧他一眼，倒也不是很在意，只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他沉默两秒，便仔细看起了地图。 看来看去，这一页只代表了第一层，甚至第一层没有画出安全区，这代表着这不是现在的研究所平面地图。 他道：“这地图是以前的研究所平面地图，应该还有一张地图代表地下一层，我们还得找一张。” 分析完，他把地图放下，三人又开始忙碌起来，寻找所谓的第二张地图。 第二张地图很快被翻出来，这张撕得没那么碎，三两下拼接起来，沈亦悬看着地图左下角一个黑漆漆的洞沉默两秒，问：“这里是什么？” “一个被封锁的电梯。”秦书燕回忆片刻，道，“我来这里的时候就已经锁住了，听说电梯失灵用不了了。” “那么这里应该可以往下走，不出意外就是海下逃生口。”沈亦悬说。 姜皓道：“可是电梯都被锁住了，往下估计也没路。” 沈亦悬言简意赅：“没路就闯一条出来。” 说完，他有些疲惫地捏了捏眉心，闭眼缓了缓神，道，“继续找第三张吧。” 第三张地图很是难找，找了半天也只翻出来两张碎片，期间刘教授从昏沉的昏迷中醒来，伤口疼得他倒吸好几口冷气。 刘教授大约就是当牛做马的命，醒来一听说第三张地图的存在和海下逃生口挂钩，顾不得伤口疼，当即捂着伤口到处翻找。 三沓废纸翻了个遍，什么也没看见，沈亦悬脸上难得出现一抹无奈的表情，严肃道：“可能还得去趟暗门。” 他抬眸，深棕色的眼里倒映出面前一男一女两个身影，“你们谁跟我……” “砰——！” 话音未落，耳边烟花一般炸开一阵几乎撕裂耳膜的声响，沈亦悬被震得闭上眼，往旁边侧了侧头。 巨响带动的声波久久回荡在安全区内，把众人的耳朵当琴弦撩拨了好几通，直到割裂的耳鸣逐渐消散，沈亦悬才捂着耳朵，有些茫然地寻找声音的来源。 不等他的目光捕捉到来源地，巨大厚重的铁质暗门便轰然倒塌，随即又是一声轰鸣，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哒、哒、哒。”规律又缓慢地脚步声由远及近，四人的目光齐齐看向暗门，只见那道步伐清缓的脚步声的主人终于亮相。 那是一个穿着病号服的男性志愿者，他面色苍白，整张脸呈现一种诡异的青灰色，半瞌着眼，耷拉的眼皮下，浅色的眼珠已经涣散。 “呼……”他，或者说是祂——祂紫红色的唇微张，轻轻呵出一口气，随后，周身的皮肉瞬间生出无数根树干一般粗大的透明输液管！ 祂整个人四肢着地，涣散的双瞳翻了个白眼，变成了全黑。 没人能看出祂的眼珠在哪里，但谁都能感受到祂扫视食物的目光。 贪婪、癫狂，甚至满足。 所有人都定在原地，几乎感受不到双脚的存在，刘教授更是整个人都软了下去，毫无行动力。 祂迈开步子，向被自己威慑住的猎物展开行动，还是姜皓率先回神，抬起激光枪就射了过去。 只是他手抖，射歪了，只射断了怪物一根粗大的输液管，被射断的部分很快又愈合重生，甚至变得更加粗大。 “秦书燕，你带刘教授先走。”沈亦悬见激光枪对祂不起作用，不再犹豫，扔给她两把激光枪自保，让她先走。 他想让姜皓也走，这样方便他使用回档技能，可姜皓不知为何，死咬嘴唇也不走，泪眼汪汪地说：“沈助，你救了我一命，帮了我们那么多，我死也要和你死在一起。” 沈亦悬：“？” 为什么要殉情发言？ 他冷静婉拒道：“大可不必。” 第11章 孤岛11.忠诚 异变是从志愿者开瓢的后脑开始的，所有输液管都源于祂留有窟窿的头骨。 输液管链接着祂的大脑，从脑后由细到粗，宛若藤蔓般飞舞在空气里。 一抹绿色忽然从血窟窿里流了出来，灌满粗大的输液管，迅速向出口汹涌而去，对准沈亦悬喷去！ 沈亦悬随手将沉重碍手的激光枪扔到一边，伸手将旁边的木椅拉过来，就地蹲下，输液管随着他的动作而向下舞动，于是椅背替他挡住了所有绿色的液体。 他的目光从椅背和椅坐的缝隙看向那只身体扭曲的怪物，只见祂宛如蜘蛛，半边身体已经折成一个诡异的直角，攀上了墙壁。 祂脑后的输卵管中，仅剩的绿色液体缓慢流动，只是，那些液体被他看的很清楚，一颗一颗的，透明软糯的外壳包裹着一颗毛茸的绿色豆子，豆子长了一只黑色的眼睛，在缓慢转动。 沈亦悬眼眸微动——因为那不是液体，而是一只只虫卵！ 而他看到的这些卵虫，根本不是远处输液管里残留的那些，而是椅背上滑落下来的。 卵虫们在透明壳子里便开始舒展身体，一颗颗黑色的眼珠直勾勾地盯着沈亦悬，开始缓慢地蠕动着自己的身体。 沈亦悬抬腿一脚踹开木椅，眼前便再没有遮挡之物。 怪物嘴角咧开一个疯狂而愉悦的弧度，黑色的眼睛晃了晃，露出一抹红光，无数粗壮的输液管闭合起来，厚实的管口彻底融合成锋利的冷刃。 管身则像是被烧沸的沸水烫出气泡，气泡之中更是充斥着绿色的卵虫。 管身划破空气极速刺来，却被一道蓝白色的激光射断！ 沈亦悬和怪物同时看了过去，只见姜皓颤颤巍巍地拿着激光枪，射中的瞬间脸颊都涨红了，“我、我技术这么好？” 他试着又打了一枪，这次，这一枪激光直直对准怪物的眉心，怪物见状低吼起来，竟将所有输液管轮番排在额前挡住激光。 激光几乎有着毁灭一切的能力，它短短一秒便突破了三道防御，怪物也在这短暂的瞬间闪躲开来，断裂的管道左右晃动着又生出新的“肢体”。 “……”沈亦悬有点服气，姜皓这小子运气倒是不错，居然随便一下就把怪物的弱点试出来了。 这只怪物的弱点，即使祂的眉心。 却见怪物不甘示弱，指挥着一根输液管向姜皓刺去，姜皓吓得尖叫，抬起激光枪挡在了面前。 “砰——”激光枪被切断，发出清脆的声响，沈亦悬看着断成两截的激光枪，眼皮一跳，道：“快过来！” 说罢，他向自己扔到一边的激光枪快速跑去。卵虫蠕动着不知何时来到枪械的面前，沈亦悬不顾恶心一脚踩了上去，快速把枪捡起来。 转身的瞬间，只见原本盘旋墙壁的怪物四肢诡异摆动地向他爬来，飞舞的管道直直对他怀中的枪械刺来！ 沈亦悬下意识护住激光枪，侧身一躲，锋利的刀口便这么惊险地擦过他的肩膀，留下一道伤口。 伤口流出的血液是绿色的，沈亦悬直直看着，只见血肉见蛹动着无数卵虫，甚至在将他的伤口撑大！ 沈亦悬一向能忍痛，对此没有太多反应，弯腰一记扫堂腿提向怪物趴在地上的脸，那张脸被踹歪，属于人类的牙齿含着红血从祂嘴里喷出，可见他这一脚使了全力。 姜皓早已经向他跑进，在怪物被踢歪脸的瞬间，浑身颤抖着不管不顾欺身压上怪物的身体。 沈亦悬趁机一脚踩住怪物的肩，就要对着祂的眉心。 “嗬……唔啊啊——”祂发出愤怒的吼叫，浑身膨胀起来，沈亦悬整个人被声波震得动弹不得，好半天才恢复对身体的支配权。 紧接着，他看见怪物脸上的一层皮肉蛄蛹着爬出一颗颗绿色的卵虫，向他爬来。 扣动扳机再开枪，却已经无济于事，沈亦悬低头一看，这才发现这把激光枪早就废了，它的枪口全被卵虫堵住了。 这么多的卵虫，竟然就在怪物吼叫的瞬间，从脸皮里前仆后继地怕上枪杆堵了起来。 第13章 随后，他和姜皓便都被输液管捆住随意抡到了墙上狠狠砸了一下。 再次摔在地上，沈亦悬感觉自己要把内胆摔吐了，眼神模糊地看向那只怪物，却发现怪物极速后退着，黑色的眼眸里全是不甘与愤怒。 祂眼中忽然露出一抹眼白，这代表着，祂在转动眼珠——祂看向了谁。 躺在自己身边的青年此刻正大口喘气，似乎并未察觉怪物晦暗不明的眼神，只是绝望地哭泣：“怎么办啊，我们、我们真的要死在一起么？” “后悔了？”沈亦悬扯了下嘴角，眨了眨眼睛，看见怪物收回复杂的眼神，转身从暗门离去。 姜皓压根不知道怪物已经离去，还在捂着脸哭，直到身旁传来窸窸窣窣地动静，他摸了把脸上浅淡的血色，撤开手，仰头看见沈亦悬坐了起来。 他愣了一秒，抽着鼻子也坐了起来，呆愣愣地像个傻子，捂着心口说：“我以为我们真要死了呢。” 劫后余生的姜皓满脸笑容，还想再说什么，脸色一白，盯着沈亦悬不断冒血的肩膀道：“你流血了！” “嗯。”沈亦悬不甚在意地说，“一点。” 他偏头一看，发现卵虫已经消失了不少，似乎已经潜伏在他的体内。 姜皓神色严肃，“其实那个怪物……我知道一点，上个月我还跟着我的导师去看了那个怪物。” “祂的学名叫寄生兽，卵虫会寄生在人的身体里，可以操控人，也可以当做寄生兽的载体！” “那个尸体一定就是被寄生了，等他身体用腻了，下一个会是你！” 伤口已经不那么疼，沈亦悬却觉得无比困倦，他背靠墙壁，半瞌着眼沉默两秒，低声问：“那该怎么办？” 他这话也不知是问姜皓还是在问自己，声音弱小如蚊，几乎让人听不见。 沈亦悬心想，要不要在姜皓面前展示自己的回档技能。 可是他现在很怀疑姜皓，或者说，他怀疑所有人。 说完，沈亦悬深吸一口气，说：“这点伤没事，你没事儿吧？没事去暗门看看情况，顺便去柜子里翻点东西来。” “不行。”一向软弱听话的姜皓此刻格外固执，皱眉看着那浅浅一道伤痕，道，“我、我有一个办法，不知道可不可行。” “什么？”沈亦悬有些睁不开眼睛了，心道这卵虫居然还有助眠效果。 姜皓却忽然伸手开始扯他的衣服。 沈亦悬一愣，手无力地抬起来，搭在姜皓手上，姜皓一脸牺牲的表情道，“沈助，我可以帮你把卵虫吸出来。你放心，我喜欢女孩子，对你毫无非分之想。” 沈亦悬：“……” 谁在乎你的性取向了？ 工衣和衬衫被大力撕开，沈亦悬胸前的纽扣被一股暴力抓得崩线而逃，咕噜噜掉在地上，滚入混乱的桌椅，再也找不到了。 姜皓细长的手指仔细掀开衬衫，将沈亦悬优越的身材暴露在空气中。 青年平时应该有健身，肌肉线条并不显得突兀恶心，反而尤其赏心悦目，但因为常年坐在办公室做生物研究，他的皮肤比一般人白一些。 那是正常的肤色，很漂亮，一寸寸落在姜皓的眼里，他勾唇微笑：“好美，像艺术品。” 沈亦悬闭上眼，后脑勺轻轻磕在墙上，他已经睁不开眼睛，意识逐渐模糊，只感觉一张尸体般冰冰凉凉的脸凑了过来，轻轻搁在他受伤的肩膀。 “沈助。”耳边的声音幽幽如轻风，温柔又诡异，“我会帮你的。” 逐渐消失的意识完全不能捕捉到姜皓语气的变化，沈亦悬歪了歪头，整个人沉沉睡去。 他根本不会知道，此刻抱住自己的青年伸出一截宽大的舌头，舔舐他通红的伤口，长舌扫荡在血肉之间，尝便猎物的美味。 很快，已经破壳而出的绿色卵虫被引出，舌头的主人只是垂眸看着，那些卵虫便自动地爬出体内，很快消失。 姜皓黑沉的眼里酝酿着沉甸甸的笑意，舔干净流出来的血水，又把沈亦悬滑落到手臂的衬衫慢慢提起来，贴心地盖住伤口。 祂沉重地叹息，对沉睡的青年无奈道，“我很像人了吧……嗬……还要装到什么时候呢？” “什么时候，可以真正的把你吃掉，消化在我的身体里？” · “跑远了么？”刘教授单手搭在秦书燕的脖子上，另一只手捂着伤口，两人的行动不算快，但也并不多慢，已经找到了一间仓库藏了起来。 两人一坐下，秦书燕就听见他惶恐不安地问，“那个沈亦悬，他们会不会死啊？” “死了也没办法了。”秦书燕此刻出奇的冷静，她通红的眼睛警惕地查看着四周，整个人性情大变，“这就是命。” “就像我们……我和你，刘教授。”秦书燕忽然十分恭敬地对刘教授笑。 刘教授一眼看出她的不对劲，瞬间觉得自己不安生了，颤抖着语气问，“你、你什么意思？你在沈亦悬面前装模作样？” “什么装模作样？没有啊。”秦书燕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我只是很忽然地对他提不起任何情绪了，我也不知为什么。” 她抹了抹眼角的泪，似乎也觉得莫名，“我哭过呢，但我不知道为什么要哭了。” “喂，刘教授，我的主治医生死了，没人能给我做手术了。” 秦书燕捏着一张地图，和刘教授对视着，她深色的眼珠在黑暗里沉静得发亮，“你看，这是第二层的地图。我可以带你去找海下逃生口，只需要……你帮我一个忙。” 刘教授呼吸一窒，早已听出秦书燕的弦外之音，瞪圆眼睛道：“外面的怪物们时什么模样，你没看见么？！他们时吃人的怪物，吃人啊！你要变成那样么？” “当然不怕啊。你们不是都说好了我们这群志愿者，天生就是国家队栋梁，人民的希望么？” “那……那些，都是哄骗你们的！那个沈亦悬，他知道内情，他还是选择洗脑你们，都是他的错！不，还有上面的人，他们只是为了一己私欲，a国那边要拿钱买他们人造变异体的研究数据，他们才一直继续实验！” “其实他们从一开始是要停止的，都是a国，是a国！” 刘教授早已变成依附他人而活的蚂蚁，如今被被面无表情的秦书燕瞪一眼，便被吓得魂飞魄散，惊慌失措之下什么都说了。 他说话语无伦次，一直在推卸着责任，撇清自己与这所研究院之间的干系。 秦书燕闻言只是安静的听着，说话温和一笑，“没关系，你们骗我们也没关系，只要我们的心意是真的，就好了。” “刘教授，现在这个情况，你只能相信我了，你必须帮助我，明白么？”她轻声细语地说着，眼中的情绪，如洪水猛兽般轻易将刘教授席卷在内。 第12章 孤岛12.监控室 地下一层幽暗潮湿的环境带起一阵冷风，沈亦悬被吹的浑身发冷，他猛然睁开眼睛，睫毛随着他掀开的眼皮微微颤动。 胸口剧烈起伏着，他看着眼前黑暗的空间，发现自己背靠在半开的门边。 后背的瓷砖冰凉，门外走廊由远及近传来一阵缓慢清脆的脚步声，沈亦悬下意识探头看向门外。 肩上突然的刺痛吸引他的注意，沈亦悬啧一声回头看向自己的肩膀，昏暗的视线里，只见白色的绷带仔细包扎在他的肩膀，帮他包扎的那人似乎很有闲情雅致，还打了一个十分漂亮的蝴蝶结。 房间里似乎有一根外露水管，黑漆漆一根突兀的暴露在天花板，水管似乎裂了一道缝，不断往地面滴水，导致沈亦悬放在地上的手沾满水渍。 脚步声越走越近，就停在门口。 沈亦悬捏住地上不知为何物的尖锐物体，整条手臂都紧绷起来，随时准备反击。 门外，耳熟的声音出现，“沈助，你醒了么？” 这道声音出现的下一秒，门被打开，沈亦悬已经知晓来人是谁，手臂泄了力，尖锐物体被他随意扔到了一边。 姜皓从打开的空隙快速溜进来，随后轻轻掩上门，对沈亦悬道，“你总算醒了。” 此情此景，沈亦悬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大约是安全区也不安全了，姜皓把他带到了另一个地方。 沈亦悬垂眸，看着他满身血迹，开口问：“你去哪儿了？” “在外面，我发现地图不见了，就回去找了一下，路上遇到了寄生怪，差点死翘翘。”姜皓夸张的拍着胸脯说。 “……地图，在秦书燕那里。”沈亦悬说着，问，“你受伤了么？” 大约是难得听见沈亦悬关心的话语，姜皓脸颊红扑扑的，看着他小声说：“没受伤。” “没受伤就好。”沈亦悬想起自己伤口的卵虫似乎就是姜皓吸出来的，那东西太恶心，他不想给姜皓吸。 姜皓明显不清楚他心中所想，他显得很高兴，“你担心我，是不怀疑我了么？” 闻言，沈亦悬一愣。 第14章 原来姜皓知道自己心中的顾虑。 但他所谓的“关心”完全和姜皓所想不是一个意思，尽管如此，他也还是顺势点头。 “那接下来，我们去做什么？”姜皓又问，“地图被秦书燕拿走了，我们要去拿回来么？” 沈亦悬陡然想起了那张相片，沉默两秒，说：“不止。” 他不仅要拿回照片，还想知道相片上的一些信息。 这些信息，只有秦书燕知道。 “我没事了，去找他们吧。”沈亦悬站起身说。 姜皓却有些担心他的情况，“一定要去吗，他们那么久没情况，会不会已经死了？” 青年这话说得尤其轻松，毫无恐惧之意，沈亦悬偏头看他，“你看见他们的尸体了？” 闻言，姜皓愣了一下，说：“也没有，但是，我也不觉得他们能活下来了。” 他补充道：“我们的激光枪也没了，徒手去找他们，根本不可能吧？” 现实就是如此残酷，沈亦悬虽并未解除对姜皓的怀疑，但对方甘愿为自己从伤口里把那么恶心的卵虫吸出来，也算救了自己一命，如今他是能保命，姜皓却不行。 他也不能强硬拉着姜皓跟自己去送死。 头顶滴落下来的水迹越流越稀少，沈亦悬也好一会儿没听见水滴声，他看向姜皓，蓦地发现，青年原本还算干净的肩膀被一片血迹淋湿。 同时，一滴红色的水迹从天花板落下来，砸进姜皓肩上的工衣。 沈亦悬抬眸看去，黑漆漆的“水管”还横拦在灯泡旁边，按照这所研究院的装修，不可能会有这样的房间。 头顶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他已经确切地知晓了。 有人死在这里，被固定在天花板上……这里也不安全，姜皓也不能留在这里等他。 沈亦悬开始思考如何是好，他的选择前有狼后有虎，倒是姜皓沉吟半天，毅然决然地说：“那我跟你一起走。” 他又说：“沈助，我知道这地下一层有一个监控室，好像就在这一层楼的最中央，去哪里就一定可以看到秦书燕和刘教授在哪儿。” 沈亦悬原本也有打算去监控室，但他以为监控室在一楼，并且他也不确定监控室的位置，后来更是得到了地图，就打算不找了。 眼下看来，又有机会从监控获取信息，哪怕只是一个大概位置，沈亦悬道，“你知道怎么没早点说？” “没想起来……”姜皓闷闷地说，瞪着两颗圆溜溜的大眼睛道，“你们也没问啊？” 沈亦悬懒得跟他计较那么多，探头谨慎地看一眼寂静的走廊，道：“走。” 第二张地图沈亦悬也拿着看了好一会儿，从前和现在的地图平面修改不多，因此他还算记得一些路，并且也能略微分辨。 但是也只能分辨出他们在那个方向，往中央监控室又该走哪里。 偌大的地下一层像是一个巨型迷宫，那条路是死胡同，那条路会走回原点，都有着无数的不确定性，两人还得躲着神出鬼没的怪物，可谓艰难无比。 姜皓这人运气不错，沈亦悬带着他走，可能会错进死胡同，姜皓主动指的路却基本都是一路畅通，于是沈亦悬干脆让姜皓来指路，跟着姜皓走。 一开始姜皓很不愿意，小心翼翼地回头看他一眼又一眼，后来大约也是被自己的运气折服了，放话要带沈亦悬以最快速度进入监控室。 这么高效的指路，换谁谁都怀疑姜皓别有用心，沈亦悬自然如此，一错不错地看着他，看着青年在一条岔路口用手指点来点去，最后再选了一条。 沈亦悬凑近听，只听青年低声嘀咕着魔法一类的东西：“点兵点将，点到那条路就是那条路……不是你，就是它！” 姜皓回头眼冒精光地看着沈亦悬，“沈助，走这里！” 从未见识过选择困难症使用这种方法做选择的沈亦悬：“？” 这是什么咒语么？怪物都会？ 他一脸冷漠地看着姜皓，见青年笑容开朗，又决定先跟着姜皓走，万一对方真的带他找到监控室了呢。 就算之后姜皓突然发难，他也能随机应变。 姜皓确实很顺利地带他来到了监控室。 监控室是一个巨大的圆形房间，无数条走廊通向这个标志性建筑。监控室的玻璃大门是关上的，但却破了一个洞，两人走近，闻到刺鼻的血腥味。 姜皓道：“监控室里的人，好像都死了。” 他说着，目光落在一具死状惨烈的尸体上。 那是一个身体被巨大的嘴咬成两截的尸体，透过窗户可以看到，尸体的一半还坐在监控室的椅子上，另一半像是被大力甩了过来，撞在了玻璃门上。 玻璃门满是飞溅的鲜血，尸体整张脸紧紧贴着玻璃门，整张脸都被大力压平在玻璃平面，睁着眼睛死不瞑目地看着玻璃外，似乎不明白自己的生命为何如昙花般转瞬而逝了。 姜皓躲在沈亦悬身后，“沈助，你先进去吧，我帮你扫虹膜。” 沈亦悬警惕地看了一眼身后，不动声色地和他拉开距离，说，“我们等级太低，应该扫不开虹膜。这样，还是你先进去吧。” 他面无表情扯谎：“我有点害怕。” 姜皓：“？” 沈亦悬与姜皓对视似乎看出他眼中的疑问：“这可能么？” 沈亦悬用实际行动告诉他，害怕这种事不是被动的，而是可以主动的。 姜皓哭丧着脸，用求助地眼神看了沈亦悬好一会儿，后来大概是发现沈亦悬是个铁人，根本不会心软，这才视死如归地从碎玻璃洞里钻进去，一脚踩在血泊里。 “沈、沈助，你进来了么？”青年吸着鼻子问？ 沈亦悬在他身后慢悠悠地钻进来，瞅了一眼四周的状况。 整个圆形监控室很大，二十二台电脑分别展现上百个监控摄像头。 监控室里的尸体也有十几具，大概每一台电脑配备一个监控管理员，而逃出去的，只有几个员工。 于是两人开始分头行动，一人看十一台监控。 姜皓点头道好，率先去到一台电脑面前。 沈亦悬没有那么快动作，而是装作漫不经心地模样在周围晃了晃，在玻璃门操控台面前低声念道：“存档。” [存档成功，命名为“存档点5”，您目前的存档点共5处。] 机械的系统音消失在脑海的瞬间，沈亦悬忽然感觉到一股强烈的危险气息，像是有什么洪水猛兽在暗处充满杀意地盯着他看。 他抬眸，很快找到了视线来源——是姜皓。 一张温和清秀的娃娃脸背后，似乎隐藏着一个令人闻风丧胆的怪物，祂捏着一张人皮，躲在电脑后面，两颗黑色的眼珠直直看过来。 大约是非人做久了，祂们这群拥有绝对优势的怪物，很难学会隐藏，连眼里对食物的渴望也展现得完完全全。 这是祂们最为傲慢的一点，像是坚信猎物不会脱离自己的掌控，又像是逗猫逗狗一般游刃有余的游戏。 沈亦悬听见祂语气带笑地问：“沈助，你刚刚在说什么呢？” 沈亦悬深知对方现在没有要和自己撕破脸的意思，于是大胆上前和祂一起查看监控，语气轻描淡写，“念了句阿弥陀佛。” “你信佛啊？”祂轻声笑着，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 沈亦悬目不斜视地看着屏幕，道：“嗯，都快死了，现在不信什么时候信。” 第13章 孤岛13.答案 无数个监控摄像头下，沈亦悬看到了很多东西。 空寂染血的长廊、幸存者不言放弃的坚持、尸横遍地的实验室，以及怪物们大快朵颐的癫狂。 沈亦悬的眼睛快速扫动着看完自己这边十一台电脑，整个地下一层99个摄像头，还能找出的幸存者不出十个。 “姜皓”那边没能找到秦书燕和刘教授，干脆来到沈亦悬，和他一起看。 多了一个帮手，找人自然轻松很多，只是这二十二台监控，都没有秦书燕和刘教授的身影。 “他们究竟去哪儿了？”怪物伪装出人类的声音，嗓音无奈，语气无辜，“是在躲着我们么？” “秦书燕……其实我一直怀疑她，尤其是那张相片，你看见了么？”祂站在沈亦悬身后，如幽灵一般，语气轻飘飘的，恶劣地挑拨离间，“她也许很熟悉这个研究院，所以躲起来了也说不一定。” “又或者，他们跟监控里的其他人一样，已经变成尸体了，甚至被怪物吃掉。” “应该不会，他们有枪。”沈亦悬淡然反驳道。 “姜皓”闻言挑眉，祂歪了歪头，道，“你这么信任他们么？” 沈亦悬说，“是啊，我想弄清楚那张相片上的信息，而且她大概是最后存活的志愿者了，还有用。” 他说完这话，目光依然放在监控电脑上，不放弃地寻找起来。 “姜皓”见状，叹了口气，语调怪异地说：“沈助现在还真是善良啊。” 第15章 说罢，祂也弯下腰再次寻找起来。 现在……？沈亦悬皱眉。 暂时听不明白祂语气中的用词，沈亦悬将这句话带出的疑点抛之脑后，下一刻，他总算在监控下看到刘教授和秦书燕的身影。 只见刘教授躲在瘦弱的女孩儿身后，他们神色恐惧，浑身颤抖，胸腔大幅度地起伏着，瞳孔里倒映着一个令人恐惧的存在。 沈亦悬滑动鼠标将这一格监控点开放大，从秦书燕的瞳孔倒映，看到另一个歪歪扭扭，向他们缓慢靠近的生物。 很快，刘教授和秦书燕开始退出摄像头范围，而另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身影却出现在了屏幕上。 那是一个青年，身上穿着白色条纹病号服，时志愿者的统一着装，后脑受过猛烈撞击，裂开一个巨大的血窟窿。 这个画面格外眼熟，沈亦悬将画面再次放大到至极，看到志愿者后脑的血窟窿里，有什么东西在血肉模糊的红色肉块下蠕动—— 随后，那些东西破壳而出！生长成粗细不一的输液管，疯狂舞动着向秦书燕两人冲去。 沈亦悬当即调出摄像头位置，“t2区？” “t2么？我知道这里是哪里。”耳边，“姜皓”语调平静，祂歪头靠在沈亦悬的肩上，道，“这里是志愿者们开展手术的实验手术区，编号t2，我去过哪里。” “我带你去吧，沈助。” 沈亦悬回眸，只见青年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担忧表情，撞入他沉静的目光时，也只是无奈苦笑，“你要相信我啊，沈助，我很有用的。” · “姜皓”个头跟沈亦悬差不多高，速度却奇快，带着沈亦悬一路小跑来到t2区。 前面的走廊尸体遍地，挡住了去路，沈亦悬便打算让“姜皓”带他绕路，却只听前面一阵激光枪响。 紧接着，是少年摔倒在地时短促的痛呼声，以及激光枪被拍碎在地，以一个圆润弧度飞到尸体推的声音。 如今已经无路可退，绕路这一选择更是直接被抛弃，两人直接踩着尸体向拐角的长廊而去。 沈亦悬在尸体堆看见那把激光枪，确认枪已经废掉后，跟上“姜皓”一前一后来到拐角处。 站稳身形，抬眸只见秦书燕和刘教授握着仅剩的一把激光枪，双手颤抖地对着寄生怪，他们已经推至死胡同，无处可去。 寄生怪背对着沈亦悬和“姜皓”，就站在两拨人的直线之间，祂似乎注意到身后的动静，侧过身体看过来。 漆黑的瞳孔一瞬不瞬地看着沈亦悬，随后似乎看向了躲在脆弱人类身后的同胞，半晌，祂咧嘴笑了。 “嗬……你，要沦为人类的走狗？” 祂似乎很长时间没有说过人类的语言，声音格外沙哑难听，让沈亦悬回忆起最开始追杀他的那颗人头。 而此刻，那颗人头极有可能就是躲在自己身后装怂的生物，沈亦悬微微侧脸扫一眼身后的青年，随后若有所思地收回视线。 没有听见想要的答案，寄生怪脸上的笑意僵住，随后缓慢地收回，瞳孔闪烁几下，冷哼一声，转身朝着身旁的走廊缓慢离去。 走廊尽头的秦书燕不明所以地看着沈亦悬两人，没敢放下枪。 “快放下枪啊，你真要杀了我们么？”沈亦悬对此还未做出反应，“姜皓”先是不爽地问出了口。 秦书燕并未因此而收手，一脚踩在想要开口说话的刘教授脚上，冷哼道，“那只怪物看到你们就走了，还和你们说了话，谁知道你们到底是人，还是假扮人类，来抢猎物的怪物！” 这一点确实难以分辨，沈亦悬也没有开口解释。 他不知道这种情况下该怎么自证清白，只能道，“我们是看了监控来找你们的。” “顺便，”他掀开血淋淋的工衣，在衬衫衣兜里掏出来一张旧相片，“想问问你这张相片的事。” 志愿者的视力很好，秦书燕一眼便看见了相片上的内容，她瞪圆眼睛，总算是泄了力。 激光枪随着她垂落的手从半空摔在了地上，她沉默站在原地，眼里蓄满了泪水。 刘教授对她的表演见怪不怪，赶紧拾起枪械，捂着肚子往沈亦悬那边小跑过去。 “别信她别信她！她想威胁我给她做手术变成怪物，她在你面前都是装模作样！” 刘教授跑得匆忙，险些摔倒，“姜皓”扶了他一把，在沈亦悬的示意下，祂将刘教授抚到了一边歇息。 “别信她别信她……！”刘教授抓着“姜皓”的袖子，他眼下青黑，瞳孔里写满了恐惧，显然吓得不轻，“她、她也是个疯子！” “先别说这个了，你受伤了么？”“姜皓”十分关心地问。 刘教授一下被打断，被他扶着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他捂住胸口的伤口，正想说些什么，“姜皓”却比他先一步开口，“我告诉你哦，那个怪物是寄生怪，刘教授应该知道吧，祂的卵虫会通过伤口寄生在人体里，而且这东西能定位呢。” “谁被寄生，要么变成寄生兽带着定位的诱饵和食物，要么变成寄生兽新的载体。” “你没受伤吧？”青年瞪着黑黑圆圆的眼睛，无辜又担忧地看向刘教授，最佳了却挂着一个安抚地笑。 祂的表情诡异至极，上半张脸和下半张脸违和得厉害，白皙脸颊上沾染的血珠凝聚在一起，缓慢滑到下巴上。 祂重复：“你没受伤吧，刘教授？” “姜皓”拍着刘教授的肩，“你只要没受伤，我们就还可以带着你。” 刘教授瞪圆眼睛看着他，寄生怪这只怪物有多么恐怖和恶心，整个研究院都知道。这只怪物，是第二个进行实验的志愿者所异变而成的编号008，和007一样令人闻风丧胆。 他浑身止不住的抽搐，呼吸急促，用力捏在胸口的手不动声色背在了身后，半晌脸色铁青道：“没。” 他回答“姜皓”，“我没受伤。” · 没了刘教授，沈亦悬就觉得好办多了。 他捏着相片，谨慎又缓慢地走向秦书燕，“这张相片，我之前就觉得应该给你看看，只是计划赶不上变化。” 秦书燕站在原地，等他靠近后，才慢慢伸手接过相片。 “关于这张照片，你想问什么？”她的声音很轻，略带沙哑的哭腔。 冷静下来的秦书燕表情平静，眼里的泪很快便睡着情绪的转变而消失，“还有刚刚刘教授说的……那些也不是假的。” “那就先说说刘教授说的那些。”沈亦悬问，“你为什么逼他给你做手术？他或许根本不会。” “观摩了那么多次，怎么着也得会一点吧。”秦书燕说道，她唇角弯起的弧度苦涩而无奈。 她道，“沈助，你知道的，这座研究院从成立到现在，已经七年了。刘教授在这里工作七年，参加了三百多次手术，这里一半的怪物异变，他都有参与。” “至于相片，那确实是七年前拍的。相片里我十岁，站在我后面的是我爸爸，这所研究院的前一任副院长。” 她有些眷恋地用手指抚摸画面里中年男人的脸颊，“但那是七年前的事了，拍完这张照片没两个月，我爸和我伯伯，也就是院长，被迫下任了。” “这边儿这个，是我伯伯的儿子，上一任院长的儿子。我伯伯下任时，人在国外，但我堂哥在这所研究院里，等我伯伯回来要人的时候，现任院长给出的解释，是我堂哥失踪了。” 沈亦悬安静听她说着，没有插嘴，听见她吸了吸鼻子，问自己：“沈助，你很想知道我为什么来这里吧？” “嗯。”沈亦悬点头回应。 原本要哭不哭的瘦弱小姑娘忽然笑起来，她长着一张清秀漂亮的脸蛋，只是眼下状态差，又很狼狈，美貌都被藏了大半。 她弯起嘴唇，露出一个好看的弧度，道：“因为堂哥他肯定已经接受手术变成怪物了，我爸说，我必须要把哥哥找到，带回家。” 秦书燕的声音很轻，带着一抹不易察觉的绝望和悲凉，那是一个被牺牲的女性，暴露出的最后一丝脆弱：“我只有变成怪物，才能找到我哥哥，然后回家吧？” 第14章 孤岛14.揭穿 秦书燕的哭诉，对于沈亦悬来说，更像是一种哑剧表演，他根本理解不了其中的悲哀，无法感同身受。 即使如此，他也还是伸出手，带着安抚意味地拍了拍秦书燕的后背，问：“你其实可以拒绝。” “我该怎么拒绝？”秦书燕蓦地偏头，空洞的眼珠直直看着他，语气很轻，“他们说，哥哥是家里的继承人，我只是个女儿家。我只有把哥哥带回去，才能让黄泉下的叔父安息，才能重振家业……我应该怎么做？” 闻言，沈亦悬只觉得十分奇怪：“为什么要让一个变成怪物，或已经失去的人回去继承家业？” 这么强大的科幻背景，还处于绝对的父权社会，未免太违和。 第16章 又或者，秦书燕只是被单纯的抛弃了，随后，她的父亲哄骗她要找回哥哥才能回家。 然而哥哥已经变成了怪物，这代表着秦书燕永远也回不去。 但是，这不足以解释她为什么那么执着于进行手术。 秦书燕忽然两眼放空，看着地面绝望地抽噎，重复着简短的词：“哥哥、哥哥……回家，回家。” 问她已经问不出什么了，沈亦悬怀疑给志愿者手术前增强体质的药有问题，于是起身来到刘教授身边。 刘教授被他靠近的动作吓得一个激灵，后背紧贴着墙壁，瞪圆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沈亦悬。 他对周围的一切现象，都生起了一种极为夸张的警惕，就连人靠近的脚步声，都令他敏感不已。 “你、你做什么？我不走，我不走！”刘教授动作呈现夸张的弧度，疯狂往姜皓身边缩，姜皓起身抬腿踹在他肩上，笑容温和，“沈助可能只是想问点什么吧，你老实点答话，没关系的。” 沈亦悬也被他的举动搞得莫名：“这里没谁要你走，我只是有几个想问的问题。” 刘教授没说话，只是恐惧地盯着他看。 沈亦悬权当他默认自己可以提问，于是问：“我要问的很简单，你知不知道，在给志愿者做手术前，给他们注射的，或者吃的增强体质的药剂，是什么？” 刘教授嘴角抽搐，半晌说了个沈亦悬没听过的药名，沈亦悬又问：“那这些药物里，有没有什么能洗脑或者催眠的效果？” “只有……麻醉和兴奋效果。这些药确实可以给志愿者提供强大的力量，再然后就是麻醉，他们在手术上会进行一些……一些非人的折磨，为了让他们能够忍受，麻醉剂量也很大，再然后是兴奋效果。” 麻醉可以让人类陷入短暂的五感缺失，甚至昏迷，而兴奋则增强五感，让人类保持亢奋状态，两者结合，在搭配药物本身带来的力量，恰好中和两者，达到一个平衡值。 刘教授说着，脖子小心翼翼地缩了缩，说话也结结巴巴：“就，就是这些了。” 他直直盯着沈亦悬看，眼神谨慎，很不对劲。沈亦悬垂眸，发现他的双手不知何时又放到了胸口上，掌心沾满血色。 “你受伤了。”沈亦悬沉默两秒，随口问，“被寄生了？” 刘教授目前提供的信息还很少，甚至没人知晓他知道的东西有多少。 所以，沈亦悬不能让刘教授死，更别说寄生怪的寄生卵可以操控人体，他还没蠢到给怪物送一个可操控物给自己制造麻烦。 “没，没有。”刘教授回答着，整个人缩成小小一团，他没有沈亦悬想象中的那么惊恐，甚至冷静了许多。 沈亦悬看他不像是在撒谎的模样，沉思两秒，说：“没被寄生就行，我们先离开这里。” 他又折回去找秦书燕拿上地图，四人一道再次汇合，照着地图走。 姜皓走在最前面指路，秦书燕跟在他后面没精打采地走着，沈亦悬则扶着刘教授，企图问些什么，只可惜什么也问不出来，因为刘教授一直处于惊吓过度的状态，说自己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沈亦悬不知道他是在说谎，还是有别的打算，倒是没着急继续问。 刘教授跟在他身旁，被他扶着缓了许久，直到他们拐了好几个弯，躲了两只怪物，他才后知后觉地问：“地图……你们哪儿来的？之前就想问了。” “刚醒的时候太虚弱，闹子一根筋，只顾着帮你们找了，后来……后来又只顾着跑。” “姜皓找的，暗门里有个柜子，他知道密码。” “……柜子？” 刘教授闻言愣了一下，声音越来越小：“我知道每个柜子的密码，但那个暗门，是个连我都不知道的存在，那个柜子里的密码她怎么会知道？” 最后，他冷汗直冒，“不，不对……早年是有一个柜子。但那个柜子，是、是秦院长的东西，后来听说他下任后，柜子就被扔了。” 秦院长？上一任院长么？沈亦悬不动声色地听着，没有打断他。 “难道，真是……”刘教授对此毫无察觉，他还沉浸在自己的恐慌中，于是咽了咽口水，“真是那个柜子？” 沈亦悬早已经在他问到柜子时，下意识放慢了脚步，他语气满是引导意味：“所以？” “如果真的是那个柜子，只有秦院长和秦副院知道密码。” 沈亦悬问：“还有可能被其他人知道么？” “两位院长有一双儿女。” 刘教授搭在沈亦悬背后的手越握越紧，“沈亦悬，我还有用，你不会让我死对吧？” 他说这话时，眼神有些缥缈，抬头看着天花板的灯泡。 他们步伐缓慢，就这样留在了队伍最后。 沈亦悬没有回答，只是问：“你认识两位院长的孩子么？” “不认识。”刘教授说这话时，垂眸看着地面，重复：“不认识。” 沈亦悬很轻地皱了皱眉，从包里掏出一张相片，递到刘教授眼前：“这两个孩子，除去女孩儿，那个男孩儿，你再仔细看看。” 沈亦悬的逻辑很简单，刘教授是从这座研究院的建立开始，就在这里工作了。 而这张相片一直放在秦院长的柜子里，秦院长不可能把照片带来一直封锁，总会有拿出来的时候，所以刘教授就算没有在现实中见过照片里的男生，也一定在秦院长的桌上见过这张照片。 果不其然，照片引起了刘教授激烈的反应，他胸口大幅度地起伏着，瞳孔快速颤抖着，嘴唇一张一合大口喘息起来。 “我……我，”刘教授闭上眼，最终还是说出了男孩的名字：“他，他是秦院长的儿子，秦观砚，也是……也是我们实验室第一个志愿者，007。” “你不是参与过那一次实验么？！”刘教授的眼珠缓慢看过来，眼里深藏恐惧，“你、你到底是谁？” 沈亦悬知道自己演技差，他甚至没有原主的记忆力演技再好也模仿不了原主的举止行为因此，所有质疑他的人家他都不会否认。 他道：“这不重要，你只需要知道，我们是站在同一根线上的蚂蚱就行了，我是人类，不是怪物。” 他说着，目光平静地看向了前面带路的姜皓。 007……一定是那颗人头。 那颗人头会伪装成人类，和参与实验的原主有一段较为亲密的关系，甚至就是秦书燕的哥哥。 秦书燕一直寻找的亲人，就在自己的身边。 第15章 孤岛15.守株待兔 “沈助，你们怎么那么慢？”前面不远处，“姜皓”回头冲落在身后的两人开朗地笑，从外表看，完全看不出祂与人类的区别。 沈亦悬没有回答他，倒是刘教授急于解释，讪笑道：“哎，是我伤得有点重，拖累了小沈。” 他道：“你们先走，我们跟得上……” 话音未落，只见“姜皓”把地图递给秦书燕，抬腿向他们小跑而来，祂身高腿长，三两步就跑到沈亦悬面前，从沈亦悬手里接过刘教授，直接弯腰把人轻松背了起来。 “沈助也受了伤，我们这一行四个人里，只有我目前状态最好，你就别麻烦沈助了，让我来背你吧！”祂说。 刘教授惶恐不已，吓得张着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眼珠颤抖着转向沈亦悬，发出求救信号。 沈亦悬：“……” 我都没开口，你怎么敢接话啊？ 他皱眉，半天也想不出一个理由能让“姜皓”把人放下来，于是给予刘教授一个安抚的眼神，然后在“姜皓”的注视下，默默插兜走在前面去了。 沈亦悬大步往前走过，身后属于怪物的窥视才终于消停了一会儿，随后，祂毫无压力地背着人来到沈亦悬身旁，又问：“沈助，怎么没听你念阿弥陀佛了？” 前方几步远的距离，秦书燕正拿着地图辨路。她显然已经缓过神，恢复正常状态，除了精神气有些颓丧以外。 沈亦悬注视着秦书燕的动作，心里思绪万千，抽空回了一句：“你喜欢听？” “没有，只是好奇你什么时候会念。”轻笑声从耳边传来，伪装成人类的怪物背上背着一个可有可无的食物，注视着另一个令祂兴奋不已的有趣食物，语气里满是压抑不住的愉悦。 原本还神游天外的沈亦悬猛然回神，像是忽然察觉了什么，问：“这么想听我念么，你很想知道念完的效果？” “姜皓”点头：“嗯。” 此刻，刘教授整个人紧绷着被一股看不见摸不着的力量压在“姜皓”的背上，浑身颤抖着，恐惧已经蚕食他的所有理智和勇气，连眼神都无法聚焦了。 沈亦悬的视线从颤抖的瘦弱青年身上移开，与温柔微笑的“姜皓”对视，随后，他垂眸道：“这种情况，别好奇些有的没的。” 他说得轻描淡写，整个人却全力紧绷着。 原本他以为，这只人头怪物是来找秦书燕的，目前没有要伤害其他人的意思，他可以短暂把人留在队伍里，在撕破脸之前当个劳动力使唤。 第17章 但是现在，他确定了，对方并不是没有伤害他们的意思，哪怕祂身为人类时期的堂妹也在他们之中。 因为，不断靠近的怪物，就是这只人头怪物引来的。 而祂隐藏自身，利用其他怪物攻陷他们这几个幸存者，原因就在沈亦悬自己身上，祂想要弄清楚沈亦悬能够无数次死里逃生的力量是什么。 祂想知道，那句“阿弥陀佛”，背后藏着怎样的秘密。 沈亦悬表情凝重，他深知，不能再让“姜皓”留在队伍里了。 正想着，只听一道怪异的声音从“姜皓”背上传来：“唔……呃呃——嗬，痛……唔，好痛……呃啊啊——” 走廊里瞬间停止了脚步声，所有眼睛都在一瞬间不约而同地看向了“姜皓”背上开始抽搐的刘教授。 “刘教授，你怎么了？”“姜皓”的语气担忧，可藏在碎发下的眼眸却有一抹笑意一闪而过，被沈亦悬一眼捕捉。 他咬紧牙关，当机立断说：“我们往回走，找个地方藏起来，然后把他放下来。” “姜皓”却没听他的，一脸无法忍受地将刘教授就地放了下来，说：“不行，他动得太厉害了。” “唔……”刘教授张嘴，整个人口吐白沫，眼球翻白，一直发出呜咽声，喉结不停滚动，像是要把什么东西吞下去。 秦书燕蹲在刘教授面前，眼睛直勾勾地往他嘴里看去，不断痉挛跳动的舌头胡乱甩动，看得人直反胃。 她脸色惨白，瞳孔直直看着，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周围的空气，说：“我、我闻到了一股味道。” “有东西在向我们靠近，而且不是一两只。” 沈亦悬闻言猛然看向了“姜皓”，为了得到祂想要的答案，竟然这么不择手段。 他一转头，却发现“姜皓”早就在盯着他看了，不知道看了多久，见状又问：“沈助，我们该怎么办？” 沈亦悬与他沉默对视着，短短几秒钟竟好似过去了几个世纪，秦书燕焦急地看着两人，等待结果。 “刘教授被寄生了，他的口腔里全部都是寄生卵！很快他就会死的，现在就放弃他吧。”秦书燕道，“祂们离得很近了！” “不……”没想到刘教授还有意识，他转过头来，绿色的卵虫从他说话的口腔里缓慢蠕动着爬了出来，又咬开他的皮肤，钻进他的血肉。 短短一瞬间，他的面部皮肤全是血窟窿，皮肤下鼓起无数小包，一耸一耸地动着，恶心极了。 刘教授脸上爬满了泪，泪水划过他脸上的伤口，疼得他直翻白眼，嘴里还在说：“不要、不要丢下我……我很有用……救救我。” “沈亦悬，我不该……不该让……同事欺负你，霸凌你……求你，救救……” 他话音未落，沈亦悬起身打断了他，给出了最后答案：“我们分头跑。” “姜皓”满意地点头，一脚踩在刘教授的脸上，只听“啪叽”一声，蛹动的卵虫全部变成一摊烂肉，陷入刘教授的皮肉里。 刘教授哭喊不出，在“姜皓”的动作里，悄无声息地得到了解放。 · 三人来不及讨论汇合地点转头便分开了。 这一别，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再见，还有没有再见面的可能。 对此，沈亦悬并不关心，他只关心“姜皓”会怎么做。 也不知“姜皓”在他身上做了些什么，沈亦悬刚跑几步，就被几只形态各异的怪物拦住去路，他拐进房间，扔凳子扔刀片，任然无法阻止祂们靠近的脚步。 沈亦悬转眼冲进死胡同，死胡同里没有一楼那般的玻璃窗。 他清楚记得，一楼死胡同外的玻璃窗是个悬崖，跳出去之后能看到整片汪洋大海，感受到一股清晰的，咸咸的海风。 但是现在，这里没有窗户给他玩蹦极，他却一样可以利用回档逃跑。 “姜皓”一定去堵他了，虽然祂知道的点位只有两个，存档点2和存档点5，但这颗人头跟了他那么久，一定还有别的后招。 沈亦悬贴着墙壁站直，彻底看清楚靠近他的五只怪物，祂们奇形怪状，形态各异，有种完全无法描述的诡异感，像是把蛇头移接在老虎身上，不同物种或错位肢体器官，都给人一种头皮发麻的恶心感。 沈亦悬不想再看，闭眼飞快道：“回档1。” 下一刻，熟悉的耳鸣传来，再睁眼，他站在一楼的安全区门口，安全区内无处下脚的尸体堆已经开始开始生蛆发臭，诡异的腐烂速度令人震惊。 明明才过去一晚不到。 是有什么东西在加速尸体的腐化么？ 沈亦悬刚想打探四周，只听天花板传来一阵异动，他三两步跑到一间小屋，隔着门缝往天花板看去。 就在下一秒，一颗人头倒吊着爬到安全区门口，祂仍然闭着眼睛，裂纹深刻地浮现在祂苍白脆弱的漂亮脸蛋，甚至有向下蔓延的趋势。 因为祂脸上的裂纹如同藤蔓般爬到了祂细长的脖颈。 在天花板周旋了半天，似乎没能找到想看到的人，祂背对着沈亦悬，在细细一道门缝里，他看见人头的脖颈鼓起一个大包。 紧接着，大包裂开，分裂出几根细小的血管，血管里流动着清晰可见的血液，祂将血管口抵在墙上，任由血液往下流淌，在地面汇聚成血泊。 沈亦悬仔细看着，这才发现，那些流过来的血液，在一瞬间变成了红色的毛毛虫，缓慢向他靠近着。 这些东西远远不如绿色的寄生卵令人恶心，但也叫人头大。 沈亦悬看着视线左上角的回档冷却时间，竟然才过去不到三分钟。他小心翼翼地将门关了起来，迅速适应黑暗，寻找藏身之处。 随后，血泊流动着，向着沈亦悬的藏身之处而来，人头缓慢转过头颅，睁开血红色的眼珠，仔细盯着血泊汇聚着向一个方向流动。 祂露出微笑，来到门边，用触手般的血管撞开门，然后摸着墙面顺利打开灯。 灯光照耀下，这个小屋子的全貌看得一清二楚。 这是个生物标本室，两张方桌摆满了生物标本，几个大小不一的柜子放了许多研究资料，屋子里还有几个办公桌，桌上放着一杯冷却的咖啡，不难看出，一天前这里还有员工在工作。 “呼……快出来呀。”祂垂落的发丝扫在咖啡杯口。或许是不喜欢咖啡，又或者讨厌自己的头发沾到了这么苦涩的液体，一根血管直接将咖啡掀翻在地，并把头发挽了起来。 祂又用血管撩起标本桌的桌布，确认桌下没人，祂一边轻声说着，一边把目光锁定在几个柜子里，勾唇道：“你好有趣，现在还要跟我躲猫猫。放心吧，我不会杀掉你的……在我搞清楚你的秘密之前。” “出来吧，我想，我们很适合……做朋友。” 第16章 孤岛16.追逐 柜子被一根根血管拉开，高高矮矮的柜子几乎在同时发出被大力打开的清脆声响，然而如此激烈举动，不过是让柜子里的大小不一的东西翻倒在地，洒落满地资料纸张。 无论是哪个柜子，都没有藏人。 祂发出疑问的声音，随后像是忽然感受到了什么，转过头来看向了破裂的门后，咧开嘴笑了起来。 只见门后一道高挑的身影正蹑手蹑脚地缓步移动，沈亦悬似有所感地回头，与人头直接对上了视线。 沈亦悬头大得不行，地上的血虫已经爬上他的鞋子，要往裤腿里钻，他再也顾不得其他，拉开门便跑了出去。 人头放声大笑着，紧随其后。祂放慢了速度，与沈亦悬开始了一场有趣的追逐游戏。 沈亦悬一路狂奔，速度快到腿脚酸痛，他却不敢懈怠，无数怪物正向他靠近，他每每拐进一条走廊，就会遇见一两只怪物冲他奔来，他只能另择他路，直到两条腿麻木，无法感知。 身后血管几次与他擦肩而过，却都没能抓住他，沈亦悬深知这不是因为自己幸运，而是因为人头在和他玩猫抓老鼠的游戏。 不断靠近的怪物，只要他躲过了一次，祂们就不会再追上来，大约是不敢和人头抢猎物，又或者觉得无趣。 一场追逐下来，沈亦悬再一次见识物种的多样性，身为生物博士的他头一次对生物毫无兴趣，一方面是祂们都长得太奇形怪状有点让沈亦悬反胃。 另一方面是悠关生死，没心思想别的，就比如现在。 研究所大得出奇，沈亦悬大喘粗气，竭尽全力跑远了几个存档点，直接拐进走廊尽头的小房间，他汗水直流浑身发软，用桌子当做自己的支撑点，站稳身形。 身后，人头慢条斯理地用血管推开门，动作堪称优雅，祂转动着眼珠，直勾勾看着沈亦悬，问：“为什么不跑了，你累了么？” 祂露出可惜地表情，问：“你认输啦？” “呼……没有。”沈亦悬说，“只是想和你聊聊。” “聊什么？”祂问，“把聊天当做我的开胃小菜么？我确实有点饿了……如果你说的话让我觉得有趣，那我就当吃饱了，多留你一会儿。” 第18章 沈亦悬喘了几口气，感觉极速的心跳开始回到正常跳动规律，开口道：“你不是蛰伏在我身边，这么久都没有吃掉我。” 人头闻言一愣，祂转动眼珠，似乎在思考自己到底哪里出了纰漏，却始终找不出问题：“好奇怪，第二次了，为什么又认出我了？如果你不说，下次还可以用那个身份跟你玩玩呢。” “我也帮助你做了很多事，不是么？” “帮助我？是指把怪物引诱到我面前么？” 人头眨了眨眼睛，一对漂亮的红宝石眼睛再次露出疑惑，“果然是我做得太明显了……太久没有做人了，我的思维都变差了。” 沈亦悬直直盯着他看，“你既然生前是人，为什么要杀人？” 整个研究院的怪物，他虽然没有全部看到，但看到的这部分里，只有这颗人头最具有美感，是他最想研究的怪物。 祂简直太完美了，一举一动都那么迷人。 沈亦悬舔嘴唇，心想如果可以解剖……好想看看祂的大脑里有些什么。 “你也说了那是生前，对于我来说那不是过去，那段人生对于现在的我来说，是另一个人。”祂红唇微张，说罢，似乎注意到沈亦悬在走神，不高兴地皱起眉，血管纷飞而来，直接划破了沈亦悬的脸颊。 祂挑眉道：“面对我这样的生物，你居然敢走神。你需要集中注意力来取悦我，才不会被我吃掉，你不明白么？” “明白。”沈亦悬回神，道。 “很好……我很喜欢你这只小动物。”人头轻声笑着，一根血管舞动着挑起沈亦悬的下巴，说，“留在我身边吧，我不吃掉你。” 祂温和地笑着，眼里全是掩盖不住的兴奋和复杂情愫，沈亦悬并看不太懂。 他很不明白，为什么这只怪物对自己产生了兴趣，被他利用回档逃脱了好几次了难道不应该觉得愤怒么？ 沈亦悬这么想的，也就这么问了：“为什么留我在你身边，不觉得生气么？” 他提出疑问的同时，温热的触感缠绕在他的脖颈，是人头后颈生出的细长血管。 它们像是在抚摸宠物一般，亲昵地绕在沈亦悬的身上，摩擦他的皮肤，然后找到最脆弱的地方，用力刺入，向沈亦悬注射祂的血液。 沈亦悬脖颈又疼又痒，知道对方是在给自己打标记，却无法拒绝，只伸手握住脖颈的血管。 只是这些都不重要，他抬眸看向人头，期待对方能给予他想要的答案。 半晌，沉默无言的怪物保持微笑，说：“因为你很有趣……不怕我，敢在知道我身份后和我相处那么久，还敢找机会逃跑……如果你还敢杀死我，那就更有趣了。” 沈亦悬闻言，表情严肃。 原来如此，怪物也有抖m。 “那么现在，该你回答我了，你是怎么凭空消失逃跑的呢？”人头靠近他，沈亦悬一抬头，便看见那张惊艳的面庞扩大了无数倍。 祂宝石般耀眼的红色眼睛像是不断汇聚凝固的血块，深得发黑，又像是无尽深渊，就只是放在那里，只要盯着看上一会儿，就会有种被漩涡卷走的感觉。 祂蛊惑般的开口：“告诉我，你的秘密。” 沈亦悬与他对视良久，小心翼翼地抬起了手，触碰人头的脸颊。 虽然无法解剖，但是能摸到，也算是一种荣幸了。 沈亦悬的心又一次快速跳起来，警惕地看着那双红眼睛。 却见人头垂下眼眸，长睫毛遮住了一半的瞳孔，像是一种默许。 祂默许沈亦悬对自己做出出格的举动。 见状，沈亦悬大胆起来，两只手一起举起来，虚虚捂住了人头的耳朵，人头柔顺的长发在他指尖有生命般地动了动，在他靠近的一瞬间主动温柔地缠绕上他的指尖。 “我的秘密……”沈亦悬靠近这只美丽怪物的面庞，无声道，“回档1。” [您已成功回档存档点1。] · 沈亦悬顺利回到安全区大门，他毫不停留，立刻开始逃跑行动。 人头速度很快，要找到他简直轻而易举，沈亦悬的心里在瞬间产生了一个计划——他必须在短时间内找到另一只与人头实力接近的怪物，利用两只怪物争夺猎物的斗争而逃跑。 按照死去的刘教授的说法，007是第一个实验而成的怪物，那么祂身后必定有008、009。 008好像是寄生怪……但寄生怪似乎也很忌惮那颗人头，否则怎么会在他们去找秦书燕和刘教授的时候，看了一眼伪装成人类的人头怪，就转身离开？ 沈亦悬眉心紧锁，不打算再浪费时间，心想能找到谁就是谁，却不料刚走出几步，就在走廊一头撞见了刘教授。 “刘教授”站得笔直，见到沈亦悬，开口道：“沈亦悬，原来你在这里。” 刘教授已死去，那么藏在这具尸体内部的存在，就是寄生怪。 但当时和秦书燕分开得很快，祂似乎还不知道沈亦悬他们是亲眼目睹刘教授的死的，所以才会寄生在刘教授体内，和人头怪一样借此接近他。 沈亦悬心中有种诡异的愉悦感，他扯了扯唇，面不改色道：“原来你在这里。” 沈亦悬的情绪一向平淡，“刘教授”并没有看出问题，于是假意惊恐地向他跑来，“小沈啊，我刚刚在那边看到了一具没有皮肤的尸体，好像就是姜皓！” 沈亦悬：“……” 这是在记恨那颗人头用枪打祂，和祂抢夺猎物吧。 也算是知道人头是怎么以那样一副毫无违和感的人类模样出现的了，原来是把人家的皮扒了。 寄生怪一定会有所行动，沈亦悬对此心知肚明。他提议两人一起向地下二层走去，等待着寄生兽露出真实面目。 然而他们来到地下二层没多久，那颗人头已经面无表情地追了上来，瞧见原本死在祂脚下的刘教授鲜活地站在沈亦悬身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沈助，你是觉得你找了个新的靠山，我就会放过你么？” “你明明看着刘教授死掉的啊？还是说，你希望死在祂的嘴巴里，而不是我的？” 沈亦悬：“……” 互相揭底么？有点意思。 “刘教授”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微笑：“原来你知道，他已经死了啊？” 说着，祂的四肢扭曲起来，后背生出无数输液管，率先对沈亦悬发出攻击。 沈亦悬并未躲开，主动承受一击，伤口瞬间沾满了卵虫。 恶心的卵虫固执地往他皮肉里钻，沈亦悬这才开始有所行动，转身要逃，岂料，人头怪和寄生怪在瞬间放弃了互相争斗，竟然一起向他冲了过来。 沈亦悬一个头两个大，看来两只怪物见面，并引导他们打架趁机逃跑，是不太可能了。 他当机立断的存档被寄生状态为第六处存档点。 有了寄生状态，现在，他必须得想办法得到人头的血液。 祂们绝不可能允许自己猎物体内，同时存在两只怪物留下的痕迹吧。 第17章 孤岛17.吞噬 沈亦悬跑了没几步，就被一根手腕粗的血管缠住了腰身。 他正愁没法得到人头怪的标记血液，虽然那些血液会变成虫子……他硬着头皮，在被拎起来的瞬间抱住血管恶狠狠地咬了一口。 属于怪物的血液与人类的血液是完全不同的，腥臭味可以说是更上一层楼，上嘴的瞬间沈亦悬差点吐出来，但还是强迫自己吞了下去。 岂料，这次人头怪却没有放开他，而是诧异地看向了他，似乎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寄生怪没有留太多时间给祂思考沈亦悬的异样，祂不得已将沈亦悬藏到身后。 祂脸上的裂纹化作刀刃飞去，轻松砍断喷射卵虫的输液管，祂玩味一笑，“为什么要和我抢夺猎物呢，他是我的呀？” “本来是不想的，和你打架好麻烦。可是你几次三番用你的气息引诱我，说要与我共享猎物，却好几次帮助他逃命。” 寄生怪语气怪异，祂用着刘教授的尸体行动着，身体几乎扭曲得不成人样，微笑道：“我真的很好奇，你为什么这么做，他到底要求在哪儿，让你给了他特权，我想要抢走观察他的有趣之处，不是很正常么？” 闻言，人头怪却不笑了。 祂可以忍受寄生怪与自己抢夺猎物，毕竟对方对这只猎物保持的兴趣远远不如祂，对于寄生怪来说，沈亦悬不过是可以饱腹的食物。 可现在，这只令祂放心的怪物，拥有了和祂一样的心态。 这是侵犯，这是挑衅。 沈亦悬安静听着，不动声色地探头，只为更加仔细地听到答案。 人头怪短暂的冷漠，随即又挂上了笑容，虚与委蛇地说着：“也没有多有趣，只是觉得他能够在那么多怪物里周旋，又那么有勇气和爱心，去帮助别人，很厉害，很有趣，希望他可以陪我玩。” “他没什么特别的，对于你，更是。” 第19章 祂企图用这些话语打发走寄生怪。 下一刻，在祂身后的青年却突发恶疾一般发出吃痛的闷哼声。 祂猛然回头，只见被祂用血管缠住悬在半空的沈亦悬脸色苍白，整个人都颤抖起来，身体控制不住地蜷缩在一起。 是沈亦悬体内的卵虫开始行动了。 只听寄生怪微妙道：“如果是这样，对于我来说却是不特别，那就变成我卵虫的养分吧。” 沈亦悬疼得头昏眼花，回想起刘教授的惨状，口吐白沫不说，口腔里卵虫遍地，他只觉得无比恶心，生无可恋。 为了最后的体面，和未能完成的计划，他努力忍受着，捂住嘴，眼神飘忽地看向两只对峙的怪物。 紧接着，人头怪将他轻轻放在墙边坐着，然后转过头，只一个瞬间，沈亦悬看见他脸上的裂痕全部入花朵绽放，飞舞着向寄生怪刺去。 同时，沈亦悬体内的痛感突增，像是无数虫子啃食五脏六腑，他浑身紧绷，额角青筋暴起，痛得再也忍受不住声音，跪在地上吐出几口唾沫。 唾沫里，几只红绿相融的小虫疯狂扭动着身体，想要回到食物的体内继续进食。 原来体内的血虫也已经驱动了……真是不顾人死活。 沈亦悬在心里无力吐槽着，视线已经彻底暗淡下来，一只虫子能看成三只，虚脱得随时都能倒在地上。 存档点六……在哪儿？ 沈亦悬只觉得大脑格外不清醒，他全身发软，但又记得有一个目标。 他要在第六个存档点原地回档，消除血虫，这样，人头怪一定会认为，寄生怪的卵虫取胜，才会竭尽全力和寄生怪互相厮杀。 两只怪物厮杀得十分凶狠，沈亦悬的视线里，到处都是血迹，绿色卵虫更是喷的遍地都是，地上全是红色和透明的切断管子，蠕动着向他靠近，企图抓获他向主人邀功。 沈亦悬用尽全身毅力，在意识消失前的最后一刻爬到存档点，忙不迭地低声道：“回档6！” 下一刻，身体的大片负面效果全部消失，疼痛缩减一大半，沈亦悬有种缓过来的感觉，却发现两道灼热的视线看了过来。 他大口喘息着，只听寄生怪笑道，“看来，你的东西没那么厉害嘛。” 沈亦悬艰难支撑身体看了过去，只见人头怪顶着一张血肉模糊的脸看过来，看他的眼神从复杂到冷漠。 下一刻，沈亦悬看见，人头怪闭上了眼睛，血管在周身铺开 形成一个巨大的肉球，直接将寄生怪围困其中！ 沈亦悬深知寄生怪凶多吉少了，心道第一个实验怪物果然强得可怕，毕竟当年科技并不如此发达，第一个试验品要承受所有变化，能承受下来还活了那么久，必然不是等闲之辈。 他顿时不敢犹豫，强忍寄生卵啃食身体带来的疼痛，扶着墙往外走，此后十分钟，卵虫的威力越来越少，疼痛的程度每一分钟都在变化。 渐渐的，疼痛消失了，不断在口腔蠕动的卵虫一瞬间变成死物，再也不会动弹。 沈亦悬顿时承受不住跪在地上，把死去的卵虫吐了出来，连带着一口腥臭的血液。 “咳咳……” 冷却时间彻底消失，沈亦悬一刻也不想忍，直接回档存档点五，来到监控室。 现在，他唯一的队友只剩下秦书燕了。 他不可能靠自己一个人活命，他需要队友，必须要找到秦书燕。 身体虽然已经恢复，沈亦悬却觉得自己的口腔里仿佛还有虫子蠕动的感觉，那种错觉几乎令人窒息，他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浑浊血腥的空气，企图带走那令人恶心的感觉。 但是他并不能继续耽误时间，因为今天的三次回档又一次用完了，他必须快速找到秦书燕。 沈亦悬走到地下二层的十一台电脑前，集中注意力仔细去看缩小的摄像头画面。 从左砍到右，从上看到下，功夫不负有心人总算是在最后一台电脑里看到了秦书燕的身影。 画面里，少年背对墙壁，躲在一个小空间里，浑身是血，疲惫地捏着地图看，眼睛却异常的明亮。 沈亦悬勾唇，决定立即动身。 虽然人头怪不一定能找到他，但是按照那只怪物的聪明程度，且对方已经知晓他有特殊技能，可以回到之前行动路线的某一节点，人头怪一定会沿着他的行动轨迹找他的。 走了不到几步，却听几道熟悉又奇怪的声音响起，沈亦悬看向由无数长廊交错而行的几条走廊，只见三只怪物缓慢地出现。 其中一只尤为眼熟，在人头怪追捕他时，那只怪物堵过他！ “嗬……他一个人了。他属于我了。”这只怪物身形高挑，像是巨人般，胸腔却有一个血窟窿，露出其中森森白骨，心脏跳动的模样一清二楚。 祂露出怪异的微笑，向沈亦悬快速跑来。 沈亦悬要被自己的运气气死了，一边叹气一边转身跑路，头一遭产生对生物的抵触。 回到现实他就再也不干研究生物这种活儿了！ 强烈求生欲令他跑的飞快，沈亦悬完全来不及为自己的不幸哀伤，只觉得运气不太好，殊不知，他飞奔时被风掀起的工衣下 一只血虫死死黏在上面，散发着人类看不见闻不着的气息。 · 要解决一只实力与自己不相上下的同胞，是一件尤其困难的事，但008始终比007低一头，从实验的先后顺序，就确定了祂们日后自相残杀时的胜利者是谁。 利用刘教授身体的寄生怪在被肉球包裹的瞬间，整只怪物都前所未有的紧张起来，祂表面再如何云淡风轻，也掩饰不了眼里的恐慌。 祂干脆抛弃刘教授的尸体，化作一只绿色的人形怪物，四肢并用趴在地上，身体膨胀起来，分裂成无数只巨大的虫子，开始啃食特肉球的肉壁。 只可惜，肉壁厚得好似洋葱，咬破一层还有一层。 人头怪挂在天花板，就这么安静地看着他咬自己的肉球内部，只放下所有脸皮与寄生怪缠斗。 这个肉球就像是祂的胃，胃酸会消化所有事物，这就是他应对味道不怎么样地敌人的方式。 寄生怪果真逐渐失去力量，于是行动屡次被看破，从一开始的得意洋洋，变得束手束脚。 而祂分裂的巨大虫子却始终无法攻破肉壁。 “你当真要杀了我？我可以放弃那只猎物！” “好像有点晚了。”人头怪仍然微笑着，只是笑意不达眼底，“他选择了你的卵虫，我心里好不舒服。” 寄生怪像是听了笑话般问：“你在嫉妒我？” “嫉妒么？”人头怪的眼里染上一抹真诚的笑意，“好久没有这样的情绪了，你不说，我都想不到。” “但是好奇怪，我为什么嫉妒你？”人头怪说道，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要与即将死在祂“胃”里的同胞讨论，神态漫不经心，“他其实也就那样吧。” “我没有很喜欢他，只是觉得他很有趣。他不是他……只是利用一个壳子在跟我玩游戏。” “我真的很想知道，他的皮肉下面藏着怎样的灵魂，我想像我的主刀医生一样，切开他的头颅，看看他脑子里都藏着什么。如果他要死掉，就像从前一样，机器用血管连通我的大脑，我也用血管连通他的。他也能活，像我一样。” “你想要把他变成你这样？”寄生怪嗤笑，祂似乎也拉不下面子再求饶第二次，就这么干脆地坐在了肉球之中，仰头看着天花板一脸温和，只剩下一颗头颅的怪物。 祂道：“那个人类可不一定愿意变成怪物，如果真有这样一天，他会憎恨你，厌恶你，痛恨你，就像我们对这个研究院一样。” 人头怪微笑，“那又怎么样呢？我想要杀死的他现在已经消失了……取代他身份的这个人，需要代替他留下来陪伴我。” “既然继承了他的身份，那就要继承我对他的恨，留在我身边赎罪啊。” …… 肉球逐渐化作血管收回人头怪的后颈，祂的脸皮包裹全身，落地再次化作人类的模样。 祂继续用着已经被拆穿身份的“姜皓”的皮相，垂眸看着地上一只蠕动着向刘教授尸体爬去的卵虫，微笑着上前一脚踩死。 就这样断绝了寄生怪最后一丝希望后，祂望想不远处的空荡长廊。 “哎，又要和我玩躲猫猫，可是我不想玩了。”祂叹气着，用孩童般的口吻道，“好累哦。” 第18章 孤岛18.抓获 沈亦悬不断回忆着大脑种仅剩的，关于地图的信息，只可惜记忆里有用的信息很少，他只记得秦书燕说过，志愿者宿舍长廊的尽头有一个废弃的电梯口，可以下到第三层。 他在监控室时特意留意了志愿者宿舍宿舍的监控，可惜走廊和房间门排列都长得一样，也没有拍到废弃电梯哪怕一角。 他连志愿者宿舍在那个方向都无法确认。 周围不断传来奇怪的动静，沈亦悬压根不清楚有多少只怪物在这偌大的研究院里游荡，一刻也不敢多留，带着满脑袋的乱麻随便走了个方向。 第20章 幸运的是，他路选对了，大约也是在选路的时候用光了运气，又或者这条路本身就充满危机，他在前往的过程中足足遇到了七只怪物，他只能勉强找了把水果刀当防身武器，贴身藏在衣服里。 沈亦悬逃跑过程中太匆忙，不小心踢到一具四肢都折断在关节的女尸。 女尸赤身果体地仰面躺着，她脖子以下的身体焦黑，被撒火烧过，睁着眼睛不可置信地盯着天花板看。 沈亦悬看着她浑浊涣散的眼球，想起在路上遇见的一只怪物，那只怪物的皮肉会凭空飞火，一路走来，他遇见过不少焦黑的尸体。 但这具尸体头部却没有被烧，并且缺了四肢，嘴角溢血，死不瞑目。 沈亦悬脱下自己的外衣，随意地罩住女尸残缺的尸体，便准备离开。 岂料腿还没抬起来，他的身体瞬间被什么东西缠住，定在原地动弹不得。 沈亦悬唯一能做的，只有头部，他低头看向缠绕在腰上小腿粗的白皙手臂，一愣。 “你好温柔。”身后，温婉动听的女声沙哑响起，居然为这具身体遮盖残破的身体。” 沈亦悬回头，只见地上女尸抬起了头，她的表情依然停留在死亡时的困惑，只是，接触地面的后背却开始缓慢托起尸体，像是有什么东西从后背长了出来。 果然如他猜测，环在他腰上的手臂便是从这只怪物身下窜出来的，此刻，更多的手和腿交错生长着，在女尸后背鼓成一个圆润的球。 女尸僵硬的身体因为球体的圆润，被迫折断腰肢弯出一个丑陋扭曲的弧度，白骨断裂刺穿腰腹而出，无数器官流淌出来，垂落着挂在手脚之间。 “我们好喜欢你，但是好可惜，我们只吃女人的四肢，不吃男人的。”刚刚还只有一个女人的声音，这次，却是无数交叠在一起，声线各不相同的声音。 祂们说这句话时，有的十分冷漠，有的满心挑逗，有的疯狂贪婪，有的天真烂漫。 结合触手般属于各种女孩的手脚的画面，诡异又惊悚。 沈亦悬当机立断从腰间取出别在腰带的的水果刀，用力插在怪物手臂，怪物吃痛却不舍的放手，恶狠狠地说道：“你别想逃脱我们的手掌心！” 话音刚落，却见搭在女尸身上的工衣动了起来，一只拳头大的血虫爬了出来，发出刺耳难听的嘶吼，一口咬在女尸身上。 怪物立刻慌张起来，祂们七嘴八舌地说着什么，甚至放声尖叫。 “这是祂的猎物，我们不能碰！” “这只虫子好恶心好讨厌！明明是祂的味道吸引我们过来的，结果却不让碰！” “真是一颗霸道又神经的头颅！” “可恶，你们这群蠢货，祂在利用我们这些同胞替祂找人！” 祂们说着，缠绕在沈亦悬腰间的手臂却松开，血虫膨胀着越变越大，化作肉球包裹住敌人，直接替沈亦悬清理了眼前的怪物，爬到沈亦悬的身边。 原来这一路的艰辛，还有这只虫子的事。 这只东西跟了他多久了？为什么他毫无察觉。 沈亦悬额头突突直跳，毫不犹豫踩死了虫子，心脏在下脚的一瞬间跳得无比迅速。 下一刻，走廊的灯忽明忽暗，很快，属于人类慢条斯理地脚步声响起，沈亦悬警惕地贴墙而站，目光直视声音源头，后背紧绷。 果然……祂找来了。沈亦悬看着那张无比熟悉的面孔扶着墙缓步向他靠近，只觉得无比心累。 这颗人头到底觉得他哪里有趣了，对他纠缠不休快两天。 从前研究生物时抓的小白兔也一直躲着人，它也和现在的自己有着同样的感受么？ 沈亦悬如今的生存条件艰难，时刻受到威胁，竟就这么可笑又合理地与从前研究实验的小白兔共情起来。 只因此刻的他是热锅蚂蚁，又急又渺小，分分钟就能被怪物当做盘中餐吃干抹净。 “沈助，你可让我一顿好找。”人头怪万分虚弱地说着，嘴角勾勒一个还算温和的笑。 因为被识破身份，祂虽然还用着姜皓的外表，一双深黑明亮的眼睛却变成了祂本身的暗红色，眼底暗藏杀机，就这么一步一步地，朝沈亦悬走来。 “七年前，你亲手把我送进手术室……你是我父亲最看好的学生，所以就算父亲被迫下岗，我也还是信任你，跟着你留在研究院。” “你说，a国开始研发病毒，企图用来对付我们国家，到时候国土必然生灵涂炭。你说，你们给你们把研究出来的初版抗体找个实验体，希望我能帮忙。” “你说，如果我们成功，父亲说不定能回到这里，继续他们能完成的梦想。” 祂说这话时，眼神直直看着沈亦悬，情绪有些低落，说到后面更是因为这些谎言荒谬地笑出了声。 “可是你们研究的根本不是抗体。切断我的脖颈，把我的血管一根根挑出来，把我的皮肉剥掉喂宠物。” 沈亦悬退无可退，想往旁边跑，又被血管编织的肉墙堵住去路。左右两边都被拦截，被迫形成一个死胡同，逼迫沈亦悬面对向他靠近的怪物。 他看着这只怪物哀伤地流露一滴豆大的眼泪，划过白皙的面庞坠落在滴，祂是如此的脆弱又敏感，企图得到的，不过是一个渺小人类的同情。 祂说：“你不知道，我很痛的。每天都活得很痛苦，变成一只无法控制杀戮的怪物。” 沈亦悬看着祂脚下的血管爬出血虫，一只又一只争先恐后向自己涌来，他心想这个研究院根本就是想恶心全世界吧。 大约意识到他眼里的嫌弃，血虫又融成一滩血迹，湖泊般反射着天花板新红的景象，以及沈亦悬和人头怪的越靠越近的身影。 “你其实知道我不是你口中沈助吧。”沈亦悬微微蹙眉，说。 人头怪一愣，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终于撕下面具，抹掉眼下虚伪的泪痕，“啊，你又是怎么发现的？” “你说我害了你，又对我产生兴趣，这不太可能，你应该恨我入骨。如果你真的能丧心病狂到对一个伤害你的人产生感情，那么这份感情早就在你这七年间消失殆尽，你所谓的兴趣，也应该在你接纳自己新身份之后，已经对我产生过了。” “我看过的资料上说，你变成怪物后也依然和那位沈助关系亲密，你很依赖他，你口中的兴趣，应该在那时候救已经对他产生过了，只是在安全区时发现我与你记忆中有了差别，所以对我产生兴趣。” “但你对我产生的兴趣，只是想知道我从何而来罢了，就像你不停给我找麻烦，让我向你展现我能够……瞬移的秘密一样。” 人头怪站在原地安静地听他说着，片刻歪头，“真是难得听你说那么多。” 祂神情微妙，半晌又释怀地叹了口气：“你说得对，我已经发现你不是他了。但是你既然代替他活在这个世界上，就得代替他陪伴我。” “这样，你乖乖听话留在我身边，和我做朋友，我会保护你，也会告诉你想知道的一切。” 沈亦悬拒绝说：“不用，我并没有那么在意原因，我也不想和你这样的怪物做朋友。” 闻言，人头怪眯起了眼睛，笑起来：“不要和我做朋友……那你要做什么？你这么临危不惧，倒是让我有几分怀疑。难道你又准备要瞬移离开么？可是你不可以了吧。” 祂暗红色的眼珠像是魔咒，吸引着沈亦悬的视线。 祂红润的嘴唇一张一合，直接地揭穿了沈亦悬吓唬人的谎言，“按照我对你的观察，你应该是有次数限制的。” 沈亦悬对此并不感到挫败，本来就算吓唬到祂，也很难逃得掉。 “你到底想怎么样？” “既然你要离开我，那我只能吃到你。”祂的表情冷漠起来，藏在衣服下的身体全部化作粗细不一的血管，撕开衣服化作一颗巨大的肉球，将沈亦悬包裹其中。 沈亦悬的水果刀刚准备扎进袭击他的血管里，就被绑住手腕缴获，失去所有反击能力。 前方，人头怪撕掉死人脸皮，露出属于自己的俊美面孔，随即倒挂在天花板，说：“你好像并不知道这个研究院在你出现之前发生了什么。” “既然你都要死了，那我可以告诉你。” “七年前我就在沈助身上留下了我的小帮手——当然，不是虫子，我也嫌弃呢。我和他关系亲密，不过是为了近距离滋养他体内的小帮手帮我控制他罢了。” “我等了好久，七年啊，终于把它养成熟，让它代替我办事，然后打开实验仓，让我们重获新生……” “也如你所说，我一开始就想，出了实验仓，一定要杀死这里所有的人，沈助自然首当其冲，结果却遇到那么有趣的你。” 沈亦悬此刻已经被祂的血管卷住了身体，他被带到这颗人头的面前，碍于上一次的经历，人头怪把他捆得有些远。 “你这么做，伤害了很多无辜的人。像那些志愿者，他们和你一样都是受害者，可是现在他们也死了。”沈亦悬说。 第21章 人头怪语气温柔：“你看，我就说你很特别吧，这种时候还想着唤醒我的良知。” 沈亦悬：“……” 真的，好心累。 “安息吧，沈……不，你不是他，应该怎么称呼你呢？”人头怪将他倒挂着，意味深长道，“沈叔叔吧，你给我的感觉，像个死板的大叔。” 快奔三但被叫大叔的沈亦悬更心累了，他整个人倒挂着，血液倒流，短短几秒钟就觉得头昏眼花。 大理石地板已经被肉块彻底包裹，肉块融合成一张血肉模糊的嘴，在人头怪的声音里张开血盆大口，露出一排排尖锐的獠牙。 沈亦悬呼吸粗重，视线晃荡又昏暗。 真的……要死了么。 那他可真是活不过三天的小炮灰啊。 · 沈亦悬猛然从床上翻身坐起来，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胸膛起伏剧烈。 低头看，温暖的被褥堆叠着搭在他的身上，抬头看，天花板吊灯正闪耀着暗沉的暖橘色灯光，偏头看，窗外夜黑风高，一轮红色的弯月正悬挂其中，被云层遮挡了大半。 不远处，房间门被打开。 沈亦悬警惕的望过去，只见门外进来一个个子高挑的长发青年，青年二十出头的模样，有着一副惊艳十足又令他熟悉的皮囊。 对方红色的眼睛像是一块耀眼的宝石，看向他的目光流露无数温柔，“你醒了。” 沈亦悬大脑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来了，不动声色问：“现在已经是晚上了？” “是啊，亲爱的，你睡了好久。” “……亲爱的？” 青年坐到床边，含情脉脉地看着他，抚摸他的脸颊，“你忘记了么？我们是恋人啊。” 第19章 孤岛19.诡异之处 “秦观砚。” 沈亦悬看着横在腰间的手臂，面无表情地开口念出青睡在身旁青年的名字。 “唔。”赖床的男朋友把脸埋进枕头里，手臂仍然保持着原有的姿态。 秦观砚闷头又睡了会儿，困倦地睁开眼睛，红色的眼珠里仿佛升起了一团雾，眼神迷离地看向他：“为什么起那么早？” 沈亦悬说：“要工作。” 实际上，他感觉自己根本没睡多久，一眼闭再一睁，天就亮了。 好在他的精神还不错，并不会因为没睡好影响工作。 沈亦悬说完这话，听见秦观砚在耳边嘟囔了一句什么，他皱眉：“什么？” 秦观砚松开手，趴在床上迷糊道，“没什么。我困，你去上班，我继续睡。” 闻言，沈亦悬利落起床，打开衣柜找衣服穿。 衣柜里，他和秦观砚的衣服毫无规律交错着放，找衣服都得耗费一些时间，沈亦悬冲床上的人问：“谁教你这么挂衣服的？” “爸妈。”秦观砚勉强哼出两句话，又睡了过去。 沈亦悬对秦观砚的父母没什么印象。他和秦观砚结婚已经好多年，或许是结后他们再也没有回家见过父母的原因，不止秦观砚的父母，沈亦悬自己的父母他也记不清了。 四位长辈的面孔完全是空白的，一点都记不起来。 沈亦悬不再耽误时间，穿上衣服拿起床头柜的手机，去到餐桌前。 记忆里，秦观砚是个不怎么爱动弹的人，但是自从他们在一起，快十年的时间里，爱睡懒觉的年下恋人总会偷摸起个大早，为他准备早餐。 此刻，餐桌上放着一碗粥和一个三明治，沈亦悬不挑食，但也不怎么爱吃三明治。 他很轻皱了下眉，不太理解粥和三明治这种中西结合的搭配是怎么出现在饭桌上的。 但他什么也没说，坐下来迅速解决，然后出门。 出门经过对面那户人家时，只见门前有两个老人争吵的身影，老婆婆指责老伴害死自己的儿子，老头子板着脸纠结家产该留给谁继承，甚至想强迫老婆婆再要一个孩子。 偷听到一星半点，正好听到这么个重磅消息的沈亦悬：“？” 他下意识偏头看向敞开的大开，屋子里光线昏暗，一口巨大的棺材躺在客厅里，而两位老人并未关心自己死去的孩子，而是荒谬的争论着家产该如何处理。 突然，手机的来电声惊扰了吵架的两人和看戏的沈亦悬，沈亦悬低头接个电话的功夫，一抬头，竟见那两位老人站在了他面前，两双浑浊的眼睛直直盯着他看，见他抬头愣住，微笑起来：“小沈，出门啊。” 在老婆婆开口的瞬间，沈亦悬回忆起这两位老人平日对自己的喜爱，经常给他和秦观砚送一些吃食，也并不会歧视他和秦观砚的同性恋情。 是两个……很好的人。 “嗯，上班。”沈亦悬说着，示意两位老人，自己需要接电话，又说，“我去上班了。” 进了电梯，电梯没信号，电话很快挂断，直到下到负一楼停车场，沈亦悬于是拿出手机回了个电话。 电话那头，是这次实验小组的组员陈峰：“沈哥，你今天什么时候到啊，你看群消息了么，教授说要开展一个新的人体实验，缺几个组员，你报名么？” 不知为何，听到“人体实验”四个字，沈亦悬有种很不舒服的感觉，明明他也参与过人体实验。 人的抵触从来不是莫名其妙，沈亦悬搞不清楚自己介意的问题所在，拉开车门坐上驾驶位，说：“再说，我开车了，挂了。” 本以为这种抵触情绪只是一时的，没想到在沈亦悬开车半小时到公司，并被教授笑呵呵强硬拉入团队后，他看到了志愿者只剩下半边身体的模样，竟然有种被恶心到的感觉。 地面湿漉漉的，很明显是拖过地的状态，不难猜想这个志愿者在这个房间流了多少血，他忍住翻腾的胃部，面不改色问，“怎么只剩半边身体？” “这人工地上搬砖，从高处摔落下来，下半身都瘫痪了，他老婆为了能让孩子能活下去，把他弄来当志愿者，毕竟可以得到丰厚的报酬。” 志愿者此刻正被绑在手术台，他脸色青白身体僵硬，面容狰狞，一双痛苦而绝望的眼睛盯着上方，明显是身体被截断后就死去了，看样子已经死去好几个小时了。 沈亦悬说：“他已经死了。” “是啊，今天凌晨来看，就已经死透了。” “……凌晨？他昨天就在？” “对，”教授拍了拍他的肩，“这个实验，需要他死掉。” 沈亦悬板着脸，没什么情绪地问：“你们给了他老婆多少钱？” “三百多万吧。”教授旁边的陈峰是跟着他一起入驻的，他思考了一下，报出准确数字，“三百七十五万。” 三百七十五万，一个人宝贵的生命。 沈亦悬皱眉，想退出这个实验，奈何一开始教授就把组员名单报了上去，像是怕他跑了似的焦急。 如今他已经没办法中途退出了。 看出他脸上不加掩饰的不情愿，教授温和笑起来，“小沈，如果你不喜欢这个实验，那你跟我说说，你喜欢什么？” “生物。”沈亦悬脱口而出。 他喜欢研究生物，但绝不是这种人体实验。 说完，沈亦悬自己都愣了一下，记忆里，他从未从事这类工作，怎么会喜欢生物研究。 “生物么？人类也是生物。”教授说，“人体实验，也是研究生物不是么？” 沈亦悬无从反驳，沉默地跟其他组员站在一起，只能从教授手里接手部分相关工作，他如今不求能退出实验组，只求能够快点干完这个项目。 · 强迫自己做不喜欢的事，后果就是，沈亦悬神情麻木地在工作上出错了好几处。 教授并没有为难他，反而十分贴心的准许他休息十分钟再工作，这待遇简直堪比太子爷，沈亦悬自己都觉得格外不自在，身旁的同事们却习以为常地安慰他，让他不用太劳累。 休息期间，手机弹出好友林霜的消息，约他晚上去酒吧，沈亦悬想了想，确实有点古怪，他也不想回去面对秦观砚，干脆跟秦观砚报备此事。 本以为秦观砚会不高兴，岂料，对方答应得相当爽快。 观砚：[好，但是不可以喝得烂醉回家哦。] 沈亦悬越看越觉得奇怪，整个世界都很奇怪。 十分钟休息时间结束，沈亦悬回到工作当中，直到下午下班，他开车去到和林霜约定好的酒吧，坐在好友身旁。 林霜是这家酒吧的老板，他吩咐自己的手下的调酒师员工，调出一杯酒精浓度极高的果酒，几片青柠片泡在杯底，散发阵阵清香。 “这杯酒是我设计的，还没想好名字，虽然我有点外行，但还是想请亲爱的朋友你尝第一口。” 沈亦悬看着爆加度数却没加什么调味，两三片青柠沉底就敢称为果酒的酒，沉默半晌：“你确实挺外行的。” 林霜并不觉得他在嘲讽自己，反而开怀大笑：“你就喝一口嘛！一会儿喝醉了，给你老婆打电话，让他来接你呗。” 第22章 “老婆？”沈亦悬皱眉，“男的为什么叫老婆？” 酒吧鱼龙混杂，舞池里摇晃的身影在眼前像是海下各色珊瑚随波浮动，背景音乐又大又吵，吵得他们彼此都快听不清对方说话。 闻言，林霜说：“你怎么这么死板，只是一个称呼啊，再不济也是调情称呼。” 沈亦悬欲言又止，但也不知道该怎么反驳，所以没有太纠结这个问题，又说，“不用他来接，我自己能回去。” 他酒量还不错，以前红白混着喝也没喝醉。 等等，什么时候？沈亦悬皱眉，压根想不起来自己什么时候做过这事儿。 说罢，沈亦悬端起杯子，在林霜期待的目光下喝了一口。 “怎么样怎么样？” “还行吧。”沈亦悬虽然酒量还行，但他不爱喝酒，也不会品酒，闻言匮乏地挑了两个词赞美对方，“酒味醇香，味道很好。” 林霜无语地看了他一眼，似乎知道他说不出什么好话，甚至何必敷衍，于是干脆地换了个话题：“你说说你和秦观砚的事儿呗。你们最近怎么样？” 昏暗的灯光里，林霜的视线格外灼热，仿佛无处不在。沈亦悬感到有些不自在，像是被一万双眼睛盯着看似的，说：“就那样。” 对于这个答案，林霜似乎不太满意，“就那样是那样？” “……”沈亦悬看着对面舞池的dj放了一首从未听过的歌曲，旁边的女人在绕着他跳舞。 他收回视线，说，“就是挺好的意思。” 在林霜的视线下，他沉默两秒，莫名难以忍受白天那件事情带给他的奇异感。想了想，他还是决定和这个记忆里与他无话不谈的好友说：“我觉得，我的邻居有点奇怪。” 闻言，林霜坐直身体，微笑着说：“洗耳恭听。” 他这副态度着实让沈亦悬觉得眼熟，好像在某个时刻，也有人用这么一副乖巧的模样同自己说话。 沈亦悬想了想，把早上看到的事情说给了林霜听，林霜问：“那你觉得，那对老夫妻应该怎么做？” “有钱办个追悼会，没钱就买个墓碑埋着，然后他们会哭着可惜逝者的死亡。”沈亦悬面无表情地说，“电视上那么说。” 林霜闻言又笑了起来，“你简直太有趣了，怪不得我想和你做朋友。” 沈亦悬觉得他这个说法，好像在哪儿听过，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听林霜又道：“你喝醉了吧，我给秦观砚打电话，让他来接你。” 沈亦悬：“？” 沈亦悬：“我没……” 话音未落，他只觉大脑眩晕不止，眼冒金星，高度数果酒带来的醉意迟钝上头，像是一股火顺着他的心脏一路往上燃烧至大脑中枢。 他头晕得浑身无力，一脑袋砸在吧台上，听见林霜担忧地拨打秦观砚的电话：“观砚，小沈喝醉了，你来接他吧。” 电话那头，传来青年温和的笑声，“他总是这样，酒量不行还要那么喝。” “稍等，我马上过来。” 第20章 孤岛20.拒绝 沈亦悬并没有头晕多久，很快就在酒吧的闪光灯，和刺耳dj的双重施压下快速清醒过来。 睁开眼睛时，他正被人背在背上。 这人步伐缓慢，温暖的掌心隔着薄薄一层布料托住他的大腿，略过酒吧里形形色色的路人。 沈亦悬发现，进入酒吧后一直盯着自己看，却无法寻找到踪迹的炽热视线已经消失，身边只有背着他一步步踏出酒吧的秦观砚。 舞池里，dj摇晃着，萦绕在他身旁伴舞的美女跳得格外入神，bgm似乎还是原来那首，画面感也似乎没有变过。 “醒了么？”带笑的磁性嗓音将出神的沈亦悬拉回思绪，沈亦悬垂眸看着微微偏向他的这颗毛茸脑袋，不动声色问，“你什么时候来的？” 醉意来得太突然，像是凭空翻腾的海啸，令人捉摸不透。而此刻，同床共枕的恋人似乎在短短几分钟内就到达酒吧，将他接走，更令他难以相信。 “刚到，只和林霜聊了几句。倒是在来的路上堵车堵了十多分钟……这几天街上好像特别热闹。” “是么。” 沈亦悬握着他的肩膀，垂落的睫毛轻易掩盖眼底的情绪。 半晌，他收回眼底的情绪，说：“回家吧。” 秦观砚好脾气地应着，将沈亦悬背上车，开车带人回了家。 因为思绪已经逐渐清晰，沈亦悬要求自己先回家，让秦观砚去地下停车场停车了。 回到家门口，沈亦悬捏着一串钥匙愣神两秒，搞不清楚为什么大门钥匙藏得那么深，他压根不知道那一把是。 紧接着，安静的长廊忽然传来诡异的哭泣声，沈亦悬闻声回头，只见白天还争吵的老夫妻打开门哭着走出来，随后，公寓里走出来一群年轻男女，他们肩上用木棍绑住棺材，一步步艰难往前行走着。 老婆婆见到他，哭得眼睛都快睁不开：“可怜了我儿，白发人送黑发人……我儿今年才二十岁，才二十岁就出此祸事！我愧对列祖列宗，没能养好我儿……” “你们这是要做什么，葬礼？”耳边并未传来唢呐声，沈亦悬依然被吵得直皱眉。 老爷子叹着气抹掉眼角的泪，道：“埋了，让他早些入土为安。” 沈亦悬闻言沉默。 他从来没见过城里有人会在亲人死亡后这么做，大多选择都是直接火化，然后在墓园买块地埋葬。 一向只有地广宽阔的乡下人会停尸三到七天，连续不眠不休地守灵直到尸体放入棺材，抬去地下埋葬。 ——至少大多数城里人和乡下人是这样的。 可是眼前这户人家，既不像大多数城里人那样火化埋葬墓地，也不像乡下人那般守尸好几夜，白天去的，晚上就要上山埋葬。 甚至城里压根没有山，墓地小小一个坑也不可能放下一整个棺材。 漆黑的棺材被天花板亮莹莹的灯光照得锃亮，散发出一种看不见摸不着的怪异气息。 沈亦悬直视着沉重的棺材，心情微妙，直到肩膀被人轻轻拍了一下，秦观砚的声音温和出现：“沈哥。” 沈亦悬闻言并未回神，直到秦观砚第二次重复喊他：“沈哥？” “你叫谁？”沈亦悬回眸，冷淡地与秦观砚对视。 秦观砚笑了：“我不是一直那么喊你么，还是说，你更喜欢‘亲爱的’这个称呼？” 他说罢，有些腼腆地用手指摸了摸鼻子，“可是这里人好多，哥真的要我这么叫么？” “……”沈亦悬面无表情，“不要。” 秦观砚乖巧点头。 沈亦悬却并没有被他糊弄过去，他和秦观砚之间的感情让他觉得好奇怪，似乎是这样，又不是。 可是哪里不对，沈亦悬说不出来。 他眼神复杂地看着秦观砚，见青年笑意绵绵地安慰着失去儿子的老夫妻，“婆婆大爷，你们儿子的事，真是令人惋惜。” 秦观砚说着，单手揽住沈亦悬的肩膀。 他个子很高，一张漂亮的脸蛋微笑起来堪称赏心悦目，“沈哥他喝醉了，我就先带他进屋了。” 他环抱着沈亦悬轻松调转一个方向，接过沈亦悬手里的钥匙串，亲昵地抱怨：“你记性真的好差，明明家门密码是你的生日，你记不住密码，连哪把钥匙都不记得……是这把，第三把。” 青年细长白皙的手指轻松挑出那把钥匙，展示给沈亦悬看了一眼，随意地插.入钥匙孔，轻轻一扭便打开了大门。 “进去吧。” 秦观砚拉着他要进门，沈亦悬却忽然回头，对着还在搬棺材的人们说：“小声些，别吵着人。” 说罢，他头也不回地踏入家门，殊不知，他身旁那位温柔善良的完美恋人在看向门外时，红色的瞳孔下，翻腾着多么冷漠的情绪。 他冷眼看着门外的人们制造出无数动静，并未阻止。 沈亦悬并没有过多在意门口的恋人在做什么，看什么。 他直接弯腰开始换鞋，刚脱下皮鞋，只听见门外有居民在短暂的沉默后，啦开门和他一样开了口，语气抱怨：“既然有人起头，那我就说了，你们能不能小声点啊！” “知道你们很难过，但也请尊重一下别的住户吧？” “……真是晦气。” 各种刻薄的言语好似要汇聚在一起，形成一个屏障。 沈亦悬回头，看见秦观砚慢条斯理地关上了家门，把所有争吵的声音隔绝在外。 公寓隔音效果很好，沈亦悬目光仍然停留在秦观砚手中的门把手，这里，便是屏障唯一的入口和出口。 就连握住门把手的秦观砚，也仿佛沾染了屏障内古怪气息的门神。 · 沈亦悬对于爱情的理解，最初是《诗经》的《子衿》，凄凉又唯美。 后来的青春期，出于对感情的了解和需求，他看了一段时间的电视剧，对爱情的理解变得宽松很多。 第23章 像是与秦观砚好几年的陪伴，或是两人在相处时的默契与包容。 但是，他和秦观砚之间，没有网络电视剧里那些的亲热接触。 不会牵手，很少拥抱，没有接吻，平平无奇。 除了同床共枕睡一夜，他们之间并没有太多话语，秦观砚更是仿佛戴上了一层面具，只要他看过去，对方就会熟练地微笑起来。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结婚太久了，爱情都熬成了亲情？ 沈亦悬不太能理解，并且很好奇答案。 睡前，沈亦悬和林霜发短信，好奇他和秦观砚的聊天。 林霜笑呵呵地恢复一条语音：“还能说什么啊，当然说你啦。” 沈亦悬打字回复他：[说我什么？] 林霜：“说心疼你每天上班辛苦，希望你能拥有一个假期好好陪伴他。” 沈亦悬没有再回复，退出社交软件上网看了会儿新闻，最新新闻的主页却推荐给他一条车祸新闻——来自于他所生活的地区。 原来秦观砚所说的堵车是真实的，新闻热搜榜便是通往酒吧那条街所发生的车祸。 同时，新闻里也写了街道周围有好几个夜市，人流聚集大，所以出了车祸。 沈亦悬皱着眉看完。 说谎者总是下意识地把简单的谎言圆成一个复杂的事件，这个复杂事件逻辑越顺越假——这就是沈亦悬听到秦观砚那番说辞时下意识想到的。 但是，当这些逻辑完完全全符合现实时，这个推理便不成立了。 沈亦悬放下手机，一边叹气一边放空大脑。 他想，是不是最近太累了，再加上今天脑子进水参加了实验组的为难，才会让他产生这种荒谬的想法。 “亲爱的。”浴室里，秦观砚站在雾蒙蒙地浴室门门口，可怜巴巴地说，“可不可以帮我拿下浴巾，忘在床上了。” 回到屋子里无人观看的情况下，秦观砚便如往常般甜蜜地称呼起沈亦悬为“亲爱的”。 沈亦悬每次听见他这么叫，就会立刻走过去帮忙。 当然不是因为喜欢，而是因为有种莫名的尴尬感。 只有他回应了秦观砚，秦观砚才会停止这样的称呼。 他也试图纠正过，但秦观砚却委屈巴巴地问他，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不被沈亦悬喜爱了。 沈亦悬无话可说，只能任由他这么叫下去。 他把浴巾递到打开一条缝的浴室门里，万分无奈道：“下次别忘记了。” 青年立刻拉开门的缝隙探出一颗湿漉漉的脑袋，表情委屈，“这点小事都不愿意帮我……我又做错了什么了么？” “没事。”沈亦悬把浴巾拍他脸上，把他怼回浴室，“你没做错什么。” “那你……” “就是想问问，明天有没有时间。” “什么？” “看电影。” 沈亦悬实在无法忍受对方亮闪闪的眼神，尤其对方的表现像是个青春期的小屁孩，多愁善感。 于是，他提出了这么一个能让这只湿漉漉的可怜小狗开心的要求。 浴室里宛如蒸笼，沸腾的热气不断从秦观砚身后聊出来。 沈亦悬看见青年俊美脸蛋上的笑意收敛了几分，变得刻意又虚伪，“没关系的，我没有伤心。你提出看电影，我真的很开心，但是你最近在参加项目吧，你会很忙。” “可以请假。”沈亦悬没什么情绪地说。 秦观砚懂事地摇了摇头，不再回应这个话题，只是让沈亦悬早点休息，明天要上班。 沈亦悬闻言不打算在他身上浪费时间，轻描淡写道：“没关系。” 随后，他一把带上浴室门，躺回床上关机手机开始睡觉。 第21章 孤岛21.窥探 秦观砚走出浴室，吹干头发换上睡衣躺在了沈亦悬身边。 他浑身散发着热腾腾的湿气，伸手抱住了沈亦悬的后背，轻声问：“生气了么？” “没有。”沈亦悬睁开眼睛，语气平静地说，“我只是想不通你拒绝的理由。” 明明是相处快七年的恋人，他在外挣钱养家，秦观砚则负责家里的一切。可是，他们相处下来的感觉，却完全不像恋人，更像是……角色扮演。 他们之间没有真情，只是在演戏。 可记忆深处，这么多年来，两人的感情一直很深厚，秦观砚一直是这样的，而他却开始产生了变化。 难道……我是渣男？七年之痒就要抛弃别人的那种？沈亦悬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 “沈哥。”身后的高大男人把他抱得更紧，语气委屈，“我说了呀，你很忙。” “不忙。”沈亦悬说，“能请假。” 沈亦悬说这话并非空穴来风，纯粹是实验组的组长对他很关照，也不知道为什么，全公司都觉得对他好是理所当然。 沈亦悬白天随口试探了一下，问能不能请假，教授和组员都十分关怀他是不是累着了渴着了，还是困了，就跟照顾太子爷似的。 他试探请假的原因，无非是打算在恶心到极致的时候，能顺利请假休息一天。 “那你明天问问领导吧。” 秦观砚要哭不哭地说：“如果他同意你请假，我们就去看电影，吃烛光晚餐。” 好巧不巧，第二天沈亦悬早上给教授打电话，只说请假半天，却被教授为难的拒绝了：“今天请假的有点多，我们组里的组员就剩下三个人了，小沈，下一次再请假好么？” 沈亦悬侧眸看向床上睡懒觉的恋人，沉默两秒说，“今天没法看电影了。” 秦观砚顶着一头凌乱的长发从被窝里钻出来，露出一个安抚的笑，“没关系，下次吧。” · 再一次回到熟悉的工作单位，沈亦悬一进研究室，便感受到一股腥臭的味道，熏鼻子还有些刺眼睛。 沈亦悬被这股“有毒”气体呛到，后退一步用手掩住口鼻咳嗽了好几下。紧接着，耳边脚步声逼近，沈亦悬立刻抬眸看了过去，只见穿着白色工衣的教授含笑而来。 他拍了拍沈亦悬的肩，抱歉地笑了笑，“实在是抱歉，今天确实太紧急了，下次给你批假。” 沈亦悬深深看着他，希望今天就能批假。不为别的，单纯跨不进这个门槛，感觉进去了会死。 似乎看出他的不情愿，教授哈哈大笑着说，“没关系，这个气息是正常的，你进去待一会儿就会习惯。” 沈亦悬闻言用看脑瘫的眼神看他。 教授妥协了，双手奉上一个防毒面罩。 沈亦悬这才愿意进入实验室，这才感觉到呼吸通畅，并在实验室中见到陈峰。 实验组仅剩的三个人全部到齐，片刻后，玻璃观察室外，沈亦悬戴着防毒面罩，沉默地站在两人之间，看着观察室内被绑在墙上的半截尸体沉默。 尸体的切断口不断往下淌着黄澄澄的液体，分不清是尸水，还是脓水，又或者是别的什么。 “小沈，今天我们都有别的事，记录这只怪物的生长，就靠你了。” “……生长？”沈亦悬面不改色，“活着的？” 教授闻言面露喜色，迫不及待地将好消息告诉了沈亦悬：“经过我们这两天的不懈努力，今天凌晨发现，祂已经有了生命迹象，心脏在跳动。” 沈亦悬沉默以对，于是手上被陈峰递来一本记事本，教授更是贴心地为他搬来一张小方桌和一个凳子。 沈亦悬放下笔，拒绝道：“祂很恶心，我不想干这个。” “加油。”陈峰和教授却强硬地把他按在位置上，就这样扬长而去。 沈亦悬不擅长拒绝人，而他一旦拒绝，就没谁敢强硬地要求他继续做下去。 沈亦悬在发现这件事之后，从来都是顺心如意，大家并不在乎他拒绝人的说法，因为在他说“不要”的下一刻，这群人已经赔笑着转身离开了。 这是他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拒绝也没用。 而不擅长拒绝的他，在第二次开口拒绝前犹豫了，从而导致两位罪魁祸首就那么毅然决然的离开了。 沈亦悬：“……” 得，早知道今天死在家里。 · 玻璃内，青白的尸体流淌了一地的液体，液体自带温度，滚烫的冒起了气泡，沈亦悬看见，祂身体的截断口产生了变化。 僵硬腐烂的血肉里生出新生的萌芽，穿过如岩浆般滚烫的液体，变成一根根黑色触手，章鱼一般扒拉在墙上。 祂腰腹往下的皮肤也开始由白转黑，和黑色的触手融为一体。 沈亦悬垂眸，在笔记本上写下一行字，纸面整洁，字形优雅，简直跟打印出来的一样： “下午2：24分，尸体长出触手，皮肤变黑。” “下午3：47分，尸体停止流淌不知名滚烫液体，地面液体消失，尸体的触手还在生长。” “下午3：52分，尸体的触手生长完成。” “下午4：28分，尸体睁开了眼睛，只有眼白。” 第24章 …… “下午5：33分，尸体会动了。”沈亦悬垂眸记录着，笔刚停，下一秒，玻璃传来巨大的撞击声，沈亦悬循声望去，只见挂在墙上的东西已经脱离束缚带的掌控，趴在地上疯狂撞击玻璃了。 他不知从何而来的冷静，就像知道怪物不可能逃出来一样，从容不迫地看着，记录：“4：29分，怪物企图撞开观察室逃跑，或者吃掉我。” 写完这句话的下一秒，沈亦悬听见门被打开的声音，回眸一看，只见教授和陈峰都出现在了眼前。 “我们回来了，小沈，你可以下班了。”教授走到沈亦悬面前，眯起眼睛看向观察室里乱蹦的触手怪，“这家伙我们会处理。” 沈亦悬就这样下了班。 但他不想回去，逛到公司外面的咖啡店喝了一杯，咖啡味道苦得奇特，他喝不来。 记忆里，他很爱喝咖啡，但实际上他这已经几天没碰过了。今天喝咖啡的想法强烈，才决定喝一杯。 然而他的味觉就像是被改变了一样，一口都喝不了。 他的很多习惯都是学别人的，父母、同事，甚至是陌生人。 出了咖啡厅，沈亦悬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了好一会儿，又接到林霜的电话。 林霜再一次发出酒吧邀请，还是那个话术，尝尝他做的新品。 沈亦悬：“……” 得，高级酿酒师找上门了。 到底是不想回去面对秦观砚，他还是答应了，打了一辆车进到熟悉的酒吧。 于是和林霜又在酒吧闲聊了大半天，直到晚上八点，沈亦悬也没有接到秦观砚催他回家的电话。 他捏着酒杯安静了好一会儿，问：“林霜，你觉得我和秦观砚在一起合适么？” “你们简直绝配。”林霜一脸严肃地说。 对于他的回答，沈亦悬并没有为此高兴，也没有伤心，表情格外平静，只淡然看了他一眼，又望向舞池：“但我不觉得。” 他说的轻描淡写，又十分肯定：“他不爱我，我也不爱他。” 林霜闻言愣住：“……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固执地问：“你为什么那么肯定他不爱你？你不爱他？” “当初他出去上班被欺负，是你说心疼他，要他留在家里享乐，自己每天起早贪黑地工作，你不爱他么？” “当时全家人反对他跟你的感情，他义无反顾和你结婚，平时那么跳脱一个人，安安分分留在家里，社交都断得只剩你我了，他不爱你么？” 沈亦悬在此之前从未回忆起与秦观砚结婚前的事，闻言总算有了些画面，但是这只会让他更加怀疑。 他皱眉：“不是……不对。” 沈亦悬想说些什么，奈何怎么说都不对，他干脆闭上嘴。 林霜却像是个炮仗，开始了他的爱情解析：“你不应该这么想，这完全是对你们感情的侮辱，我亲眼看着你们从学生时代走到现在……” “你比他大五岁，他刚成年就跟你在一起了，结婚年龄一到就和你结婚，你为他办了那么大的婚礼，请了那么多人祝福你们的感情……” 沈亦悬听得有点头大，觉得林霜在扯皮，但他又找不出证据。 “你们之前备孕，他那么辛苦想为你生一个孩子，想和你拥有……” “打住。”沈亦悬大惊失色地看着林霜，“他是男的！” 林霜大约也是说懵了，闻言摸了摸鼻子，说：“说岔了，怀孕这事儿是我的其他朋友。” “总之，为什么莫名其妙说这些话，你难道要跟他离婚么？” 这话算是说到沈亦悬心坎上了，他凝重道，“有这个打算，我觉得我们不太合适，就算不离婚，也先分开一段时间。” “不行，不可以分开。” “为什么？” 沈亦悬问出口，下一刻，他便闭上了嘴。 “不可以分开。”只见刚刚还满脸担忧苦苦劝说的好友，此刻面无表情眼神空洞，深色的瞳孔一眨不眨地盯着沈亦悬，嘴唇一张一合，僵硬又癫狂地重复：“你们不可以分开。” 他像是只会说这一句话了：“你们不可以分开。” 沈亦悬听着，明显感觉到很多人在看自己，他抬眸，只见舞池里愉快舞蹈的人们都看了过来，表情和林霜仿佛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僵硬得像是面具。 沈亦悬环顾四周，冷汗直冒，察觉到自己被包围，他的心脏砰砰直跳。 直到面前的调酒师端着一杯新调好的酒，大力地把酒杯放在沈亦悬面前。 沈亦悬听见酒杯撞在吧台的清脆响声，又听见调酒师弯下腰，用同样冷漠漆黑的眼眸看着自己。 他低声对沈亦悬说：“你们不要分开。” 就好像在说——我们不要分开。 第22章 孤岛22.格格不入 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林霜和调酒师纷纷退步，前者继续回到原位若无其事地调酒，后者冷漠的表情出现松动，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小沈，说真的，你和观砚很般配，不要再想那些有的没的了。” “我和小刘都觉得你俩很合适。” “小刘是谁？” “啊，就刚刚那调酒师，我们酒吧刚来的，上班统共不过十天，我对他一见如故，当朋友处的。”林霜道，“上次你来了之后，他就很好奇你和秦观砚的关系，我就说了些。” “……” 沈亦悬挑眉：“才来十天不到，和你我并不熟络，他居然那么没礼貌问我们的事，你也就那么随意地说出了口？” 林霜闻言皱了皱眉，讨好地笑了笑：“不是，小沈，别生气。” “没生气。”沈亦悬真诚地说，“我只是觉得有些不合理。” 这个世界的漏洞千奇百怪，沈亦悬已有猜测，问出这句话纯粹是真诚提问。 林霜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沈亦悬打断。 头顶灯光昏暗，人群早已经恢复原来的热情，喝酒玩乐的模样千姿百态，沈亦悬全部略过，只大致扫了一眼，确认无人再看向自己，问林霜：“林霜，我们认识多久了。” “快七年。” “……我的名字是什么？” “沈亦悬啊。” 沈亦悬闻言收回视线。 他面无表情，心中却疑问颇多。 无论是谁，都从来没有叫出过他的全名，如果他推测的都是真的，这个世界是假的，并非现实，那么这个林霜是从什么地方知道的？ 他应该没有在什么地方留下自己的名字……不对，合同。 在进实验组时，教授让他签过合同。 林霜能得知那份合同的存在，绝对也是这个世界的问题。 那么核心到底是谁？ 沈亦悬脑子里一团乱麻，松开酒杯起身说，“我先回去了。” 他往前走了不到半步，手腕就这么被握住，他顺着手腕上的手看过去，只见林霜正神色平静地望着他。 头顶投下的灯光足有好几种颜色，黯淡得像是笼罩在所有人头顶的乌云，林霜半张脸被柜台上的暖色灯泡照亮，半张脸藏在暗色的彩灯下，眼神晦暗不明。 “你还是想要和秦观砚分开么？”林霜轻声问。 这一刻，舞厅嘈杂的声音已经彻底远去，成了模糊的背景音。青年沉甸甸一句话，清晰地传入沈亦悬的耳朵。 沈亦悬并未回答，或者说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沉默两秒，只能半是警告半是无奈地对林霜说：“我今天没喝酒。” 随后，他甩开林霜的手，扬长而去。 · 回家时，天色已然黯淡得看不清路，沈亦悬先是在走廊看了一眼对门，确认两位老夫妻所在的那户人家大门是否紧闭。 今天酒吧的事已经让他知道自己正处于监视中，那对老夫妻大约也是这个作用。 见到大门紧闭，他心里莫名有种放下心的感觉，垂眸打开密码锁。 秦观砚说密码是他的生日，但他自己都只是用钥匙开门，没有使用过密码，那么说明他也不知道沈亦悬的生日。 专门设置这个密码，不是为了完善什么，只是和那份合同一样，在套沈亦悬的密码。 沈亦悬收回手，视线从歇两秒就提醒他输入密码的密码仪器晚上看，直到看向猫眼。 猫眼黑洞洞一片，什么也看不出来，沈亦悬皱着眉，凑上去往里面看了一眼，还是什么也看不出来。 他干脆退后敲了敲门，让秦观砚来开门。 敲完门后不到一秒，秦观砚已经拉开房门，委屈巴巴地看着他，“你总算回家了。” “如果等得太久，可以给我打电话。” “可以么？” “可以。” 沈亦悬进门换鞋，下意识扫一眼门后。 只见记忆中温柔美好的爱人正微笑着，伸出两根细长的手指关上了猫眼。 沈亦悬一瞬间绷紧全身，满脑都是他凑到门口看猫眼时，看到的一片黑色。 第25章 “站在这里干嘛呢？”秦观砚语气温柔，他温暖的掌心轻轻贴在沈亦悬的腰上，说，“进去吧，我还等你吃晚饭呢。” 沈亦悬被他领着往客厅走，只见一张方桌摆满了丰盛的佳肴，饭菜中心立着一棵枝桠疯长还会发光的小树苗。 沈亦悬下意识走近，所谓的小树，实际是金属而制，也并没有长满枝桠，每一根枝桠上都托着一个小圆盘，圆盘上立着几根长短不一的白蜡烛。 五根蜡烛已经快要燃烧殆尽，可想而知，秦观砚等了他多久。 身后，青年委屈地环抱他的腰，下巴搁在他的肩膀，泛红的眼帘微垂，盖住眼底尚未滴落的泪水，“沈哥，我做错了什么么？” “为什么……要冷落我。” 沈亦悬微微偏头，感受到他说话时呼出的灼热气体，心中微妙十分。 秦观砚说完，抽了抽鼻子，发出一声可怜巴巴的哼声，沈亦悬心头一跳，立刻转过身和他拥抱，问：“为什么要做这些？” 埋首在他脖颈的高大青年低声沙哑道：“可是你昨天生气了呀。” “我说了没生气。”沈亦悬伸手环抱他的后背，说完这一句，想了想又补充道：“你既然准备了这些，为什么不提前说，也不在我下班的时候发消息？” “你会烦我的。”沈亦悬听见他说。 沈亦悬心口有些不舒服，麻麻的，像是他在地铁上被人用力挤压，又因为自身体质，导致他并不会感到疼痛，只是觉得不舒服，希望这种感觉赶紧消失。 他耐心地回答：“不会烦你。” 秦观砚似乎并没有听他说话，迫切又恐慌地把他抱得更紧：“你会的。沈哥，我只是不懂，不知道该怎么去表达我对你的喜欢，你不要和我分开好不好。” “我知道我做错了……” 他卑微地抬起头和沈亦悬对视，眼角不断滑落泪珠，“我们不要离婚好不好？” 沈亦悬看着他，“你怎么知道我要和你离婚？” “林霜说的。” “……我只是说先分开看看。” 他沉默两秒，把对林霜说的话搬了出来：“秦观砚，我感受不到我们之间的感情。” “我不觉得你爱我，也不觉得我爱你。”他说，“我认为我们之间应该及时止损。” 原本他觉得，只需要暂时分离就可以了。 可这个世界不对劲，秦观砚也是其中之一。 唯一格格不入的，只有他沈亦悬。 他们之间本来也没有感情，就算有，也只能到此为止。 “为什么觉得我不爱你？”秦观砚闻言一步步逼近，“我家务做的不好，还是我厨艺不好，又或者我睡懒觉，没有像其他夫妻那样，送丈夫出门上班？” 沈亦悬纠正：“我们顶多叫夫夫，不是夫妻。” 秦观砚压根不听他的，原本还可怜兮兮的表情瞬间变得阴暗无比，他微微低着头，看向沈亦悬的眼神冷漠得好像在看一个死物：“为什么觉得我不爱你？” “我做错了什么让你觉得我不爱你？” 他执着地问。 沈亦悬皱眉，“我说了你没有做错。” 他执拗得有些疯狂，“不对，一定是我让你不满意了。” 沈亦悬脸色冷了下来，“你现在说的才是错的。” 他不想再听秦观砚胡说八道，只说：“饭菜已经冷了，你饿了就热一热自己吃，今晚我先出去。” “沈亦悬，你要去哪儿？！”秦观砚回身抱住他，见沈亦悬吃软不吃硬又开始哭，“你不要走，我们要把这件事情解决清楚啊。” 沈亦悬道：“现在重要的不是解决问题，而是你自己的情绪。你需要冷静，我们才能解决问题。” 秦观砚还是不松手，沈亦悬只能说，“我去林霜家睡一晚，明天请假回来和你聊聊。如果你不听话，那我们之间就真的得离婚了。” 闻言，秦观砚抹掉眼泪松开了手，沈亦悬如偿所愿地离开家，在家呆了十几分钟，半夜三更又出门了。 他一边镇定自若地消失在秦观砚的视线里，一边向自己的列祖列宗发誓，他并没有想当渣男。 殊不知，他身后的青年委屈的面孔一点点平复，眼中的情绪彻底收敛得一干二净，有些烦躁地道，“怎么总是出错。” 他困倦的垂下眼眸，说：“好难做。” “我想要的理想世界，好难做。” · 沈亦悬走到地下停车场坐进车里，半晌也没动。 他的心脏仍然停留着一种酥酥麻麻的感觉，像是一股强烈电流在身体里四处流窜，带起一阵刺痛，令人心神不安。 到底怎么回事……这是什么感觉？从未有过这种感觉的沈亦悬皱眉，怀疑自己的身体出了问题。 想拿出手机搜索，点开浏览器又放弃了。 如今他的处境艰难，记录在手机上的东西，也很有可能会到秦观砚手里。 而且秦观砚能掌握他那么多消息，已经可以确定，他就是这个世界的中心。 一切都来源于他。 而且…… 沈亦悬还在理思路，忽然觉得大脑阵阵疼痛，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敲他的头，一下一下的疼，找不到缘由。 忽然，一个画外音凭空出现，机械音时而清晰时而卡顿，声音也越往后越清楚：[重新绑定……宿主，已开启……您……的回档次数剩余0/3，请努力完成您的任务，保障自身安全，逃离怪物。] 第23章 孤岛23.求和 “呼——呼——唔。” 沈亦悬单手盘住方向盘，整个人紧绷着身体，佝偻着身躯，额角滴落豆大的汗珠，滑过暴起的青筋。 他另一只手捂住脖颈，盖住不断滚动呕吐的喉咙，发出一阵喘息。 异物入侵的感觉太致命，深埋他的大脑，沈亦悬有种脑花都被拨开，爬进去什么东西的错觉，头痛欲裂。 同时，眼前不断闪过一帧帧画面，一闪而过，难以捕捉，但是沈亦悬清楚的知道，那些事什么。 那是他的记忆。 他看到自己被血管缠绕腰身，抓出安全区；一眨眼，看到一张俊美无比布满裂纹的面孔；再眨眼，他看到一个高个子的娃娃脸对他笑，冲他叫“沈助”。 那些与秦观砚所谓的七年相处全部都变成被打碎的圆镜，散落在各地，把伪造的爱情全部替换成现实，一个血腥的、绝望的现实。 甚至，他获得了原主的记忆，只是太混乱，他一时梳理不出来。 此刻，见他恢复清明，系统语气欣慰：[宿主沈亦悬，您目前处于人造怪物007的精神世界，您只需要找到祂的弱点即可逃生。] 疼痛在一瞬间停止，沈亦悬仰头靠着椅背，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 直到衣兜里的手机震动起来，发出来电铃声，沈亦悬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来电人，是林霜。 秦观砚与记忆里的那颗人头的面容完全重合，因此，这个世界的核心应该就是他——不，是祂。 那么，身为核心的祂自然也和林霜思想互通，不，不止，恐怕整个世界的活口，意识都是相连的。甚至可以说祂们都是秦观砚分裂而来，专门对付沈亦悬的监控器。 沈亦悬缓了缓神，接通电话，林霜果然叽叽歪歪说了一大堆，大意是问他为什么回趟家把秦观砚惹哭了，问他好好的干嘛不当人。 沈亦悬无话可说，只说马上开车去他家，随后挂断电话。只是挂断后，他忽然想起来，他虚假的记忆已经彻底被打碎重组为现实记忆了，去哪儿找林霜家的路？ 思及此，沈亦悬冷漠地回拨一个电话，说想通了要回家和秦观砚好好聊，又沉默着上楼让秦观砚开门。 这次，沈亦悬离大门一米远，站得远远的，这次在开门前，他清楚看见猫眼闪过一缕光，随后才恢复黑暗。 再然后，大门打开，秦观砚揉着哭红的眼睛，对沈亦悬强颜欢笑：“你改变主意啦。” 青年的表情与在现实中冷漠偏执的模样大相径庭，哪怕长着同样一张脸，也很难想象到，这个人在现实中是个吃人的恶魔。 沈亦悬收回思绪，在祂侧身让路后从容不迫地进门，换好鞋，却莫名听见一道震耳欲聋的关门声。 他回头，秦观砚还没有关门，似乎察觉他眼里的疑问，秦观砚道，“或许是邻居有事出门吧。” 说罢，祂随手一拉，关紧大门。 沈亦悬佯装毫不在意地点了点头，心中却万分沉重。那么大的声音，很显然是很多扇门在同一时间关上，才会有那么大的回响。 难道，他等在外面时，不止秦观砚在从猫眼偷窥他，走廊里的每户人家都……？ 沈亦悬很轻地蹙了蹙眉。不想引起怀疑，他很快收敛眼中的情绪，抬眸看向秦观砚，想说些什么。 只见秦观砚小心翼翼地与他对视，像是做错事的孩子。 沈亦悬见状，心口仿佛飘过一枚绒羽毛，神色也些许缓和起来。 第26章 他伸手摸了摸青年的脸颊，也许是秦观砚刚刚哭过的原因，脸颊还是热的，比他掌心还要温暖。 “别哭了。”沈亦悬并不会哄人，眼下哄的甚至都不知道是人是鬼。 他也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想要替对方擦一擦眼角的泪珠。 或许是为了更好的伪装自己恢复记忆吧。沈亦悬想，毕竟秦观砚就是这个世界的中心，他选择回到这里来，是最危险的，也是最安全的。 “明天沈哥你和公司请假吧。”秦观砚拥抱他，“我们好好聊聊，我保证什么都听你的，不要和我分开好不好。” “我一个人在家真的好孤单……我好想念你，希望你能多陪陪我。” 陪伴么，沈亦悬在他的怀抱里走神。 在现实中，秦观砚不吃掉他，是因为觉得他有趣，那么现在，要把他留在意识空间里，是对他产生了依赖？ 是……太孤单的原因么？ 沈亦悬反手环抱祂，沉默几秒，说：“实验组很忙，有了重大突破，可能请不到假。先睡觉吧，别的事明天再说。” 他说罢，安抚地拍了拍秦观砚的后背，随即松开人，率先回到卧室，收拾衣物去洗了个热水澡。 再次躺下时已经是凌晨三点，秦观砚还是一如既往地从后面抱住他，把脸埋进他的后脖，柔软的嘴唇贴着他的皮肤，像是温柔的亲吻。 恢复记忆后的沈亦悬对此感到格外尴尬，他不自在地翻过身体，把秦观砚的脑袋抱进怀里，说：“这样睡吧。” 年幼时他有幸和父母睡过一晚，父亲就是这样抱着他睡的。 如果说从背后抱，是恋人之间亲密的睡姿，那从前面抱，带入一下年幼的经历，他就当抱着自己儿子睡了。 果不其然，有了这个想法，沈亦悬睡得很快，疲惫已经彻底席卷他的所有意识，带他沉沦。 怀里的人安静乖巧，直到他熟睡也没有发出一点动静。 两条有力的手臂依然环抱在沈亦悬腰间，秦观砚却一直睁着眼睛，祂连呼吸都不由自主地放轻了许多，仿佛还处于怔愣之中，久久不能回神。 半晌，他确认沈亦悬已经睡熟，这才僵硬地把头靠近沈亦悬的怀中，贴得更紧。 “妈妈不会被爸爸这样抱。”祂眨了眨眼睛，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所以，你现在是原谅我了么？” 然而，睡梦中的“恋人”无法给予祂想要的答案。 好在祂也并不执着得到这个答案，问出这句话之后，祂反而在沈亦悬的怀里更加放松了，安心地闭上了眼。 · 翌日，秦观砚难得起了个大早。 祂出门不知忙碌什么去了，只在手机给沈亦悬留了句短信，让他记得请假。 沈亦悬看见这条消息，只觉无奈。 这个世界都是秦观砚创造的，无论沈亦悬请不请假，这一天祂都会给沈亦悬空出来的 果然，沈亦悬起床后因为懒，并没有给教授打电话，于是刷个牙的时间，公寓外的万里晴空转瞬间变成漫天大雨，教授反而在实验组群里发言今天不上班。 沈亦悬毫不意外地熄屏手机，在昏暗的光线下再次被哄困，干脆躺回床上睡了个回笼觉。 再醒来时，他是被秦观砚叫醒的。 长着一张漂亮脸蛋的青年站在床边，祂逆着光，在沈亦悬睁眼的瞬间，笑意温柔地看过来，说：“沈哥，起床了，爸妈来了。” 听见前半句时，沈亦悬还睡眼惺忪地揉了揉眼睛，听到后面半句，他瞬间清醒了。 如今他也想清楚了，虚假记忆里他不知双方父母的面孔，纯粹是因为秦观砚也不知道。 但是秦观砚不知道他父母长什么样也就算了，怎么连自己爸妈都没印象。 没的是脖子以下，不是脖子以上啊？ “马上，我起床。”沈亦悬掀被下床，秦观砚让他不着急，自己先去客厅招待爸妈了。 看着秦观砚离开，沈亦悬揉了揉脖子，无奈地叹了口气，嘀咕道：“秘密真多。” 半分钟后，沈亦悬出现在了客厅。 双方父母顶着四张空白的面孔坐在沙发上，连表情都看不出来，沈亦悬一下子陷入难题，完全不知道哪一对父母，是他在这个世界的亲生父母。 他谁也认不出，只好胡乱对四人点头，硬着头皮喊：“爸，妈。” 下一刻，秦观砚走到一对男女面前，低声对其中的男人说：“爸，你不要为难沈哥哦。” 沈亦悬：“……” 他昨晚不是回来了么，又没有真的当渣男，怎么家长都请来了！ 他咳嗽两声，坐在单人沙发，秦观砚立刻坐到沙发扶手上，挨着他。 这代表着，这场家庭伦理的大审判，正式开始了。 …… “沈亦悬，你怎么能这样呢？昨晚你离开家，小秦打电话跟我们说的时候，着急坏了。” 沈亦悬看向说话的女人，扯了扯唇，“没有下次了。” 旁边的女人却开始数落秦观砚，“观砚，留不住自家男人，你也有问题。你是不是做错了事？” 这都不用分辨，亲妈基本都是数落自家孩子的，谁是谁妈，一眼分辨，如此看来，这一点秦观砚也是深刻感受过的。 两位父亲角色尚未发言，只有两位母亲你一嘴我一嘴，将两个孩子数落到了黄河，洗也洗不清。 秦母似乎还想说秦观砚的问题，沈亦悬皱眉打断她，“妈，你说的那些都不对。是我的问题，跟观砚没关系。” “我们吵架，和祂有没有做好家务、照顾我都不是一码事，祂做得很好。” 秦观砚看过来，垂下的眼帘遮住眼里的所有情愫，沈亦悬并未察觉。 秦母还是不满，秦父比她先开了口，“妻子就不该和丈夫发生争吵！从根源上秦观砚祂就不对。” 沈亦悬一愣。 妻子，说的是谁？秦观砚么？ 在这段感情里，秦观砚带入的是妻子的“职位”？ 这是秦观砚所创造的意象，代表这就是祂的爱情观。但这样畸形的爱情观不是祂天生所有的，而是别人教给祂的。 所以，沈亦悬看向眼前的一男一女，有了新是猜想。 秦观砚在这段虚拟的爱情里，扮演的是“妻子”，甚至是秦父口中的“妻子”，讨好丈夫，照顾丈夫，做个贤内助，甚至不能与丈夫争吵…… 妻子代表的是女性，那么……秦母在现实中也是这样卑微么？ 沈亦悬觉得这讽刺极了。 秦观砚从小到大认为的“爱情”，是从父母那里学到的错误观念，只有恐怖固执的控制欲和占有欲，没有爱。 第24章 孤岛24.虚情假意 沈亦悬道：“我不认为祂有错，也请爸妈放心，我们不会离婚。” 他观察到秦父没有五官的脸皱了皱，察觉对方的不快，似乎还有话要说。 他眯了眯眼睛，赶在秦父开口前，先说：“今天你们都留下来吃午饭吧，我和观砚出去买菜。” 说罢，沈亦悬自动牵着秦观砚的手，两人一起离开了公寓。 出门的前一刻，沈亦悬松开手，和秦观砚一路沉默地坐电梯下楼，顺手无声存了个档。随后，他们遇见楼下巡逻的保安，保安大腹便便，长相憨厚，笑着说：“哟，今天这么有兴致，一起出门啊，约会？” 沈亦悬说：“买菜。” “也是，快中午了，该吃午饭了。” 沈亦悬顺着保安大叔的视线看天，只见刚刚还在天空边缘缓慢升起的太阳，此刻已经瞬移到正中央。 沈亦悬：“……” 一秒钟从早上十点变成中午十二点，棒极了。 他对身旁这位找借口想和他搭话的“爱人”无话可说，对打破他们之间沉默的的保安更是没什么好脸色了，直接就地道别：“我们先买菜了。” 下一刻，秦观砚主动握住他的手，对保安微笑，“拜拜，大叔。” 保安：“祝你们百年好合啊。” 沈亦悬：“……” 这算什么？ 自己祝福自己？？？ “走吧。”沈亦悬有些无奈地拉着企图回复另一个自己的秦观砚，秦观砚倒是十分乖巧地闭上了嘴，并收回了视线，并肩走在他身旁。 艳阳高照，却并没有带来没有几分灼热感，秦观砚忽然低声道：“你……为什么要跟我爸说那种话？” 沈亦悬闻言皱了皱眉，“和长辈说这些确实不太合适。” “我不是这个意思。”秦观砚皱眉。 沈亦悬问：“那是什么意思？” “……”秦观砚抿了抿唇，“我只是想问，你为什么会说我爸说的不对？” “因为他说得确实不对。”纠正小怪物的思想观念刻不容缓，沈亦悬道，“男女是平等的，爱情是平等的，婚姻也是平等的，任何一方卑微都不正常。” “你真的觉得你妈妈那样委曲求全过得幸福么，你学着这样做也觉得幸福？”沈亦悬问。 第27章 就这么几句话，他们已经到了菜市场，沈亦悬半天没等到回答，干脆去挑菜了。 这个世界对他很友好，每个人都认识他，买菜的大爷大妈们一口一个“小沈”，亲切又温和地帮他选出最鲜嫩的菜，又只收他最便宜的价格。 明明世界的核心是秦观砚，完整看下来，却是一个独属于沈亦悬的理想世界。 半晌，买了足够多的菜，两人开始启程回家，秦观砚接了沈亦悬手里其中一袋菜，和他散步般放慢脚步走在街道上。 街道上的人渐渐少了，甚至全都消失不见。直到此刻，秦观砚才终于开口打破寂静，祂像是回忆起什么，眼神有些失焦地看着空荡的大街，道：“我妈妈说，她过得很幸福。” “我觉得我也会因此幸福。”祂摸了摸鼻子，补充道。 沈亦悬闻言看向他，“希望你是真的觉得幸福，而不是因为你认为妈妈很幸福，因此觉得自己应该为此而幸福。” 他说完闭上了嘴，不再对秦观砚的思想观念做出纠正，无论正确与否，他也不该干涉那么多，很不礼貌。 即使对方是一只已经失去人类身份的小怪物。 是一颗长着俊美面容的头。 岂料，他不说话了，对方却不乐意了。秦观砚用力抓住他的手腕，直接将他整个人往自己面前拉。 沈亦悬吃痛，皱眉抬眸看向对方，想说些什么，却因为看到秦观砚因为难过而紧抿的嘴唇，下意识把不满的话语吞回肚子里。 不知在什么时候，他也学会了察言观色，不敢再在别人难过时，不近人情地说出一些为难的话。 “你为什么要这么说。”秦观砚平日里随着微笑温和弯起好看弧度的眉毛，此刻无力又痛苦地耷拉着，祂没有哭，也不是在生气，眼里不断变换的情愫复杂至极，沈亦悬难以看懂。 沈亦悬眯起眼睛：“什么？” “如果你对我那么好，为什么要跟我离婚呢？”秦观砚不解地问，“你纠正我的错误，不断告诉我什么是对什么是错，结果却要和我分开。既然你已经有了这种打算，为什么不直接放任我的错误，为什么还要管我？” 祂眼神迫切又期待地看着沈亦悬，企图从沈亦悬的嘴里问出什么。 然而，沈亦悬此时此刻却无法给祂一个想要的答案，他甚至难以理解这种感觉，不明白秦观砚为什么那么愤怒：“我只是认为，你做错事，我应该在界限范围内纠正你。跟我们会不会分开没有关系。” 此刻，沈亦悬的内心只有一句话：果然处于青春期的十几岁少年就是难搞。 尽管秦观砚已经做了快七年的怪物，但祂保留的人性仍然停留在十七岁。这个年纪的少年，总是幼稚又真诚，但是很可惜，沈亦悬年少时也和现在没什么区别，他没有经历过躁动不安的青春期，因而无法共情秦观砚。 沈亦悬想从秦观砚手里抽回手，却见刚刚还满脸柔弱悲伤的秦观砚已经将展露的情绪彻底收敛干净了，这大约是祂第一次表现出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也是最后一次。 祂冷下脸，仍然不放手，只说：“沈亦悬，你不能和我分开。我会把你留下来的。” 用尽一切手段，你也必须留在我身边。 沈亦悬对此不置可否，欲言又止地看了祂一秒，最终只说：“回去吧。” · 沈亦悬亲自下厨做了一顿丰盛的午餐，四位长辈拍手叫绝。饭后，沈亦悬以为吃完午饭，四位长辈就该走了。 如果秦观砚识趣一点。 然而，秦观砚并不识趣，四位长辈也不识趣，他们一起留在家里，又劳累沈亦悬做了一顿晚饭。 晚饭后，四位长辈甚至要住下来。 沈亦悬：“……？” 秦观砚一脸开心地将两间客房收拾出来，沈亦悬眼睁睁看着两间仓库变成了客房，却不敢开口问。 按照秦观砚的尿性，一旦做出了什么改变，就会一并改变他的记忆，但系统早就把沈亦悬这份虚假的记忆揉吧揉吧扔垃圾桶了，他要是这时候表现出来什么，绝对会被秦观砚察觉到。 于是，沈亦悬被迫加入铺床的两人大队，和秦观砚一起亲自为四位长辈收拾出两间满意的客房，晚上十点才终于有了自己的个人空间，赶紧带着累趴的身体去浴室冲了个热水澡。 出来时，秦观砚已经躺上了床，在床上给沈亦悬留了很大的位置，等沈亦悬吹干头发躺上床，秦观砚已经很熟练地抱住了他的腰。 祂有些笨拙僵硬地把头埋进沈亦悬的胸口，低声祈求：“今晚可不可以这样抱着我睡？” 沈亦悬垂眸看他柔软的发顶，伸手撩了一把秦观砚的头发。 和现实不同，秦观砚留的是短发，格外柔顺，摸起来很舒服。沈亦悬一边揉他的头发，一边叹息着将人抱进怀里。 这孩子一看就缺少父爱母爱。沈亦悬心想，无奈道：“我今晚就再做你一次父亲吧，希望能补给你一些缺失的亲情。” 秦观砚：“？” 秦观砚：“…………” 秦观砚：“。” 祂坐起了身，在黑暗中沉默地与沈亦悬对视一眼毫不留情地翻身背对着沈亦悬。 沈亦悬皱眉，“你怎么了？” “我没有说要当你父亲。”他解释，“我只是觉得你很缺爱，所以才这么说。” 秦观砚没说话。 沈亦悬道：“其实我很能理解你，我父母小时候也不怎么管我，我大概也很缺爱吧。” 看着背对着自己的身影，沈亦悬头一遭有种难过的感觉，他叹了口气，看向天花板，“总之，我不希望你和我一样难过。” 在他眼中，他和秦观砚在这个意识空间的恋爱，完全是场过家家游戏，源于秦观砚缺失的亲情。 秦观砚还是没什么反应，沈亦悬寻思着大概是哄不好了，今天累了一天，又格外地困，他干脆闭眼睡觉，准备等明天再说。 半夜，沈亦悬睁开了眼睛。 他此刻头昏脑涨，像是被根刺刺穿了脑花，直接把他痛醒了。 这种感觉并不陌生，是系统。 系统这是什么意思？需要和他私下联系么？ 沈亦悬想着，小心翼翼地坐起身，看向背对着自己熟睡的秦观砚，小声唤道，“秦观砚？” 见对方并未回应，沈亦悬又试探了两下，秦观砚都没动静，于是放心地下床穿鞋。 打开房门，客厅寂静，两间客房也毫无动静，沈亦悬假模假样地到出柜面前，拉开柜子取出一个空杯子，一边低声唤系统。 系统果真回应了他：[宿主，据我所知，只需要杀死这个世界的精神源就可以回到现实。] “我现实的身体怎么样？” [完好无损，您放心。] “你就是为了说这个？” [并不是，我是想告诉您，由于您目前的情况属于突发状况，在小世界中死亡，您依然可以去到下一个世界，但如果迷失在007号人造物的意识世界中，您就会被永远困在这里。] [因此，我向上级申请了您的存档次数无限化，没有冷却，没有回档次数限制。] 沈亦悬勾唇：“还不错。” 系统又道：[我能够潜入007的意识空间，已经耗费巨大的力量，无法支撑太久，为了保障您的技能使用，我将从现在开始沉睡在您的意识中，直到您回到现实。] 沈亦悬点头，道：“你放心。” 闻言，系统格外欣慰，就要开始沉睡，却听宿主问：“我还有个问题。” 系统：[您问。] 沈亦悬：“这到底是打怪游戏，还是恋爱游戏。” 系统：[……] 系统：[打怪哦，亲亲。] “祂……很可怜。”沈亦悬垂眸轻声说 系统闻言，声音都大了几分，“亲亲，祂都是装出来的呀！就算祂真的很可怜，祂也是怪物呀！” “……我倾向于，祂表露的感情有真有假。”沈亦悬想起了什么，无奈一笑，道：“祂还说，祂爱我。” 系统嗤笑：[爱有什么稀奇的，谁没被爱过呢。] [想当年，我是穿书部门的，见惯了各式各样的爱情……] “我没被爱过。” [……什么？] 说了挺多话，沈亦悬有些口渴。他想把空杯子拿去客厅的饮水机接杯水，又语气漫不经心地改口，道：“不，不对。我不知道。” 或许他有被爱过，只是他不知道。就像秦观砚的父母，也许两位长辈曾经也有爱，只是不对等的感情就像是碎石头，搭得不稳固，随时会崩塌。 他说罢，却觉得后背一阵冷意。 一转身，只见不远处半开的厨房门外，突兀地出现了一个黑影。 黑暗里，一只亮莹莹的眼睛，正死死盯着他看。 第25章 孤岛25.暂停 厨房门被“吱呀”一声推开，女人温和的声音在黑夜里响起，“是小沈么？还没睡啊。” 第28章 “渴醒了，起床喝杯水。”沈亦悬从善如流地问，“妈，你怎么醒了？” 女人保持微笑，上前打开厨房的灯，亲切地指责道，“怎么不开灯。就算年轻，视力好，也不能摸黑呀。” 沈亦悬抬眸看她，却完全认不出这是两位长辈中的谁。 白天，两位女性长辈穿着各不同，分出来谁是谁到母亲后，就不会认错。 但是现在，脱下白日具有特征性的衣服，换上模样颜色都大差不差的真丝睡衣，没有脸的两位长辈就很难分辨了。 甚至她们的声线都十分一致，没有区别，甚至有些怪异。 不过眼下认出这位母亲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秦观砚对两位的塑造。 也不知秦观砚是出于什么原因造就这么两个完全一样的女性作为双方的母亲。 如果是因为不知道沈亦悬的母亲长什么样，随便捏造一个也就罢了，为什么秦母也这样？难道祂也不知道自己的母亲长什么样？ “喝完水你就早点休息吧，明天不是要上班么？”女人轻飘飘地开口，开口打断他的思想。 沈亦悬闻言看向她空荡荡的面孔，有种被盯着看的感觉。他收回视线，说：“好，妈，你也早点睡。” 说罢，他端着水杯绕过女人，去客厅接了半杯水，欲盖弥彰地喝了一口，才回到卧室。 喝空的水杯轻轻放在床头柜，沈亦悬掀开被子的一角，一条腿跪在柔软的床垫。 忽然，黑暗中出现一个黑影，一把抱住他的腰身！ 沈亦悬受惊，短促地发出一声闷哼，整个人猛地坠落进柔软的床垫，紧接着，黑影像是麻绳般死死缠绕在他的身体。 沈亦悬双手搭在对方的肩膀，企图推开对方，一低头，却闻到黑影满身熟悉的沐浴露香味。 “秦……秦观砚。” 沈亦悬的腰身被青年充满侵略意味的双臂紧紧箍着，鼻翼又满是青年温馨浓郁的沐浴香，甚至让他难以呼吸。 不知为何，再发现对方是谁之后，他的心跳得更快了，感觉整个身体都要被秦观砚碾碎融入身体。 “亲爱的，你心跳得好快。”秦观砚毛茸茸的脑袋搁在沈亦悬胸口，偏头用耳朵仔细聆听胸前的震动。 祂微笑着，发出愉悦的笑声，“因为喜欢我吗？” 沈亦悬还没来得及开口，又听秦观砚问：“……亲爱的，你刚刚为什么出去呢？现在已经凌晨两点了。” “口渴。”沈亦悬说，“好好睡。” 对于这个答案，秦观砚也不知是否满意，闻言倒是稍微安分了些，高大的青年侧着身体，缩成小小一团躺进沈亦悬怀里，说：“我要这样睡。” 祂猫似的，用脸蹭了蹭沈亦悬起伏巨大的胸口，“不然我睡不着。” 沈亦悬有些无奈。 也就两个晚上的功夫，居然让这只小怪物养出了新的习惯。 “话说，我觉得最近我们家里多出了一份存在，变得拥挤了。”秦观砚闭着眼，对窝在别人怀中睡觉的姿势十分满意，祂轻声说着，“沈哥觉得呢？” 沈亦悬说：“没有。” 下一刻，他警惕的察觉到了什么。 难道，系统的存在已经被祂发现了么？也对，系统之前强行和他的意识解绑，在强行进入秦观砚所创造的意象世界后，无论多么微小的存在，也一定会被秦观砚发现的。 沈亦悬紧绷着身体，努力控制心跳恢复平静，面不改色道：“为什么这么说了？” 难道是发现了么？他站在厨房里低声说话时，那个女人也不知在暗处看了多久，又听到了什么。 “沈哥没发现就没发现吧，也许只是阴沟里的老鼠，我会把它抓到的。”秦观砚闷头睡在他的胸前，轻轻呼出一口气，“你别担心，藏在任何地方，我都会找到的。” 沈亦悬把被子仔细盖在秦观砚身上，掖了掖被角，随意揭开了话题，说：“我不担心，很晚了，睡吧。” 秦观砚便安静下来，却不知有没有睡着。 两人各怀心思，就这么沉默地相拥而眠。 · 翌日，是个大晴天。 沈亦悬一大早起床吃早餐，一如既往的，秦观砚已经准备完早餐了，但也像从前一样，做完早饭便躺回床上睡回笼觉了。 沈亦悬严重怀疑是不是因为要控制这个世界，才会秦观砚十分疲惫，早上睡回笼觉，说不准他去上班的这些时间，秦观砚也没从床上起来过。 来到餐桌前，早餐是一人份的，沈亦悬吃完便驱车前往公司，然而今天公司前门不知什么原因封锁了起来，教授在群里发消息让走后门。 沈亦悬对后门全无印象，全靠一同到公司的陈峰指路，“后门你好像确实没去过……你往前走几百米，拐个弯就到了。那边还有个停车场，不过一半是咱家公司的，一半是别人的。” 陈峰要和前门的教授说点什么，因此不能亲自带沈亦悬过去，只匆忙道：“087是分界线，往后都是别人家的，你别停错。” 沈亦悬此刻还在担心系统被发现的事，正心不在焉，闻言点点头开车前往后门的地下停车场。 他很快停好车，可刚下车，就与一个高大壮实的花臂男人撞了个正着。 花臂男垂眸冷漠地看着他，说：“这是我的车位，你滚出来。” 沈亦悬扫一眼旁边086的车位，回忆陈峰的话，冷淡解释道，“这是公司的车位，是你找错了。” 花臂男冷笑，“什么你公司的车位，你是哪个公司的？我告诉你，哪个公司都不行，你也别在我面前嚎，老子让你滚你就滚。” 秦观砚怎么回事，自己找不了我的麻烦，就驱使别的家伙来么？沈亦悬挑眉，拿出手机道：“那给保安打个电话吧。” 沈亦悬见对方油盐不进，难得没了耐心。 也不知是因为秦观砚一直在给他创建的友好环境，让他对忽然出现的逆反感到不满，还是因为一直被困在小世界里，处处的谨慎让他感到不爽，沈亦悬有些生气了。 这种情绪比不耐烦还要稀有，沈亦悬却并不享受，他只觉得这大块头说的话落在耳朵里，简直比街道还要嘈杂。 反正……这个世界也是假的。 沈亦悬伸手扣动驾驶座的车门，直接往花臂男身上撞，花臂男见状赶紧往后一躲，轻松躲开。 紧接着，沈亦悬抬腿往他身上一踹，花臂男腰部受力，没能站稳身形，一头撞在墙上，软绵绵地晕了过去。 沈亦悬拍了拍的手，心想居然那么容易解决。 正想着，沈亦悬随意地抬眸看向了地下车库入口。只见不远处驶来的汽车莫名其妙停在了斜坡上。 沈亦悬皱了皱眉，不出两秒钟，又见那辆车动了起来，顺滑地驶入地下车库，像是从来没停顿过。 难道，这个世界的人受到伤害，会影响这个世界的运行么？ 沈亦悬心有猜想，于是一直盯着那辆汽车看。 片刻，那辆车摇下车窗，车内的陈峰看着摔晕的花臂男，又看看沈亦悬的车位：“你怎么停在087？我不是说086往后是分界线么？” 沈亦悬：“不是087？” 陈峰悲哀道：“是我说错了，是086往后！” 说罢，他没忍住又看了一眼地上躺平的人，无奈道，“但是你……你停错车，还打了他？” 沈亦悬：“我以为他找茬。” 沈亦悬说罢，补了一句：“我们公司会被举报么？” “不会……吧。”陈峰说。 那就好，沈亦悬没什么负担地把车换到086号车位。 从后门进了公司，沈亦悬才从别的员工哪里听说了今天公司前门发生的事。 似乎是一只怪物误跑了出来，已经被击杀了。 但是……这不是秦观砚的世界么？怎么会出现这种状况。沈亦悬眯起眼睛，问同事：“为什么怪物会放出来？” “听说是昨晚半夜三更，有个实验组记录怪物变异过程时，其中一个员工忽然昏迷在操作台上，身体按到了什么按钮，把怪物放出来了了。” 沈亦悬又问：“几点？” “凌晨两点吧。”同事回答。 沈亦悬闻言垂眸回忆起昨晚在床上时，秦观砚抱着他的腰，问他凌晨两点出卧室做什么。 难道，是秦观砚出了什么问题，彩绘导致这个世界出现波动？ 今天陈峰的口误，和花臂男的出现也很奇怪……秦观砚就不可能犯这样的错误。 虽然秦观砚出事算是喜闻乐见，但这样一来，不确定性也太多了，沈亦悬只会觉得头大 沈亦悬沉静在思绪中，忽然，一只手拍在他的肩膀：“小沈。” 沈亦悬猛然回头，只见教授微笑着站在他身后，道：“别聊八卦了，跟我去资料室拿点资料。” “好。”沈亦悬放下手里的工作，跟在教授身后，穿过两条长廊来到资料室。 第29章 “我们要找什么？” “昨晚死掉的那只怪物，编号008，我们得把祂的资料找出来交给上面处理。” “……008。” 那不是寄生怪的编号么。 沈亦悬带着满腔好奇，和教授在资料室忙碌起来，翻开柜子一张一张地看，过程乏味又催眠。 沈亦悬看了一会儿便感到了困倦，睡意来的太突然，他只好眨眨眼睛，缓解困意，如此多次之后，他干脆伸手揉了揉眼睛，却不料将另一摞还没检查的资料碰倒在地。 教授立刻听见了动静，感到沈亦悬面前，和他一起弯腰捡起了资料。 看到沈亦悬眨眼睛，教授笑道，“你怎么还困了。” “不知道。”沈亦悬也觉得自己困得莫名其妙。 要知道在穿越前，他在工作上从来没有出过这种状况，令人新奇又无奈。 沈亦悬皱眉，随意伸手拿起一张资料单，下意识扫了一眼。 随后，他愣住。 只见这张资料并非个人或人造物的资料，而是一张名单。 名单上除了两个人，其他所有人都被红笔涂掉了。 剩余的两个人，一个名叫沈江川，一个叫做游溪迎。 “怎么了？”教授对身旁青年的沉默和僵硬有所察觉，问。 沈亦悬抿了抿嘴唇，拿着名单递给教授，问：“教授，请问你认识这两个人么？” 第26章 孤岛26.过往 名单上，属于这两个人的名字再一片红色里异常显眼。 教授看了一眼没什么表情的沈亦悬，问：“你认识他们？” “……认识，长辈。”沈亦悬说。 教授闻言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微笑着解释起来：“这份名单总共二十个人，时四个实验小组，分别负责不同的怪物。这两位还是两个教授呢，分别带两个实验组。” “只是很不幸，一场实验爆炸，他们都死了。”教授说，“我是指被红笔涂掉名字的那些人，你认识的这两位长辈很幸运活了下来。” “之后他们就辞职了，这已经是七年前的事了。” 沈亦悬问：“七年前？公司建立以来不是只有六年多么？” 在现实中，那个海岛研究所建立也也不到七年。 “正式创立是六年前，但是在那之前，时一个临时实验场地，正是因为在临时实验场地创造了许多奇迹，干脆成立了一个公司。”教授解释道。 他叹了口气，偏头看过来，笑意温和地问：“你和他们是什么关系？” “……远方亲戚。”沈亦悬扯了扯唇。 几年都不一定能见一面，跟远方亲戚也差不多了。 教授意味深长地与他对视片刻，微笑着主动揭开话题，“行了，好好找资料吧，这可是我们刻不容缓的工作。” 沈亦悬应了一声，随后和教授快速整理了散落满地的资料，高高一沓放回原位，低声道：“存档。” [存档成功，命名为“存档点8”，您目前的存档点共8处。] 和教授找出资料后，两人共同离开资料室，随后沈亦悬抛开脑海中的胡思乱想，集中精神投入工作，直到自己亲眼看着变异的怪物莫名其妙暴毙而亡。 “祂怎么不动了？！” “流了好多血……祂受伤了？可是祂一直生活在观察室里啊！” “怎么会这样，要进去看看么？” “不，不要轻举妄动！” 现场陷入了一片混乱之中，实验组的组长和教授共同安抚在场的组员，甚至直接让大家下班回家。 沈亦悬站在实验室门口，周遭杂音无数，仅有的几个组员被怪物的死亡惊得语无伦次，又因组长和教授提前下班的发言，喜笑颜开地笑起来。 几位组员带走工位上属于自己的所有东西，快速走出了实验室，生怕教授反悔，沈亦悬的视线停留在墙上的挂钟，轻声喃喃：“才下午三点。” “那也得走了，教授都发话了。”陈峰原本也打算直接走，但因为毫无动作的沈亦悬，他流了下来，抱胸和沈亦悬解释道，“一般这种情况，就是教授和组长要解决那只怪物了，我们这些组员不适合留在这里。” 沈亦悬问：“为什么？他们会做什么？” “我怎么知道。”陈峰拽了一把他的胳膊，道，“行了，走吧。” 沈亦悬不动声色蹙了蹙眉，拿走自己搭在工位椅子上外套，和陈峰一起离开实验室。 走到停车场，陈峰和沈亦悬道别，沈亦悬回到087停车位，却见那个花臂男还晕在这里。 沈亦悬沉默两秒，拉开车门试图唤醒系统，却并没有成功。 但是这一天下来的异常已经很清楚的向沈亦悬表明了一些问题。 秦观砚出问题了，所以他创造的世界也会产生问题。 比如早上怪物逃脱；比如陈峰报错地下停车场位置；比如花臂男和沈亦悬荒谬的冲突，甚至现在还晕死在这里；再比如，刚才在观察室里暴毙的怪物。 难道是……现实？ 系统陷入沉睡，无法给出沈亦悬想要的回答。 沈亦悬坐在车里胡思乱想了许久，直到秦观砚给他打了个电话。 这么多天下来，这是秦观砚唯一一次给他打电话，沈亦悬一瞬间产生了无法言喻的情绪，他瞬间拿起手机接通电话，满脑子都是秦观砚碎裂的面孔。 “喂，亲爱的，你今晚想吃什么？” “……爸妈还在么？” “还在。”秦观砚说，“他们说要和你再吃一顿晚饭，明天就回去。” 沈亦悬说，“我马上就回来了，今天下班早。” 秦观砚闻言格外开心：“好啊！我等你回来，亲爱的。” 这个世界产生了诸多漏洞，祂却保持着热情，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或许明天就会恢复正常。 但是……沈亦悬皱眉，思绪在这里突兀的中断，他双手握着方向盘，轻轻叹了口气。 不管怎么样，都随机应变吧。 · 沈亦悬回到家，隔壁的老夫妻出现在门口，他们面无表情，甚至在看见沈亦悬时，都没有露出友好的笑容，只是打了个招呼。 沈亦悬礼貌地回应，如往常一般选择敲门，秦观砚开了门，无奈道：“沈哥，你总是不带钥匙。” “下次我会记住的。”沈亦悬说着，也不知在想些什么，站在玄关犹豫了两秒。 秦观砚挑眉问，“沈哥，不进来么？” 沈亦悬回神，抬腿刚迈进来，只听不远处的客厅传来一个清亮熟悉的女人声音，温柔中带着一抹疏离：“今天回来得那么早啊。不过这样也好，可以多陪陪观砚。” 闻言，沈亦悬愣住。 沈父也在下一刻出声，同样是沈亦悬记忆深处的声音，只是还贯行着昨晚冷漠的态度：“什么工作会那么早下班。” 他的冷漠，并非秦父那般大男子主义的思想，也不是性格上的冷漠，不善言辞，而是由内向外的，不关心任何事物，随意一句话，也带着无意识的指责。 沈亦悬还站在玄关的，他的身体格外僵硬，呼吸也变得不顺畅，胸口里的心脏像是要跳出来。 他甚至还没有抬头看，都能想象到两位长辈说话时，表情是什么样的，眼神又是怎么样的…… 无非还是那副疏离冷淡的态度，甚至在面对与他们血肉相连的儿子时，也总是以一副陌生人的姿态出现。 “沈哥，你怎么了？” 急促的呼吸里，秦观砚迎上来抱住沈亦悬，焦急的声音贴在耳边，却也好似远在天边，沈亦悬甚至听不真切。 “唔……”沈亦悬喉咙滚动着，越是大口呼吸，越觉得喉咙像是被卡住了，鼻腔和嘴里的空气兜兜转转无数圈，也完全无法找到进入身体的办法。 沈亦悬整个人软绵绵地挂在秦观砚身上，双手握住脖颈。 秦观砚和秦父秦母都慌张地迎上来，他们重叠在一起的声音，完全听不清谁在说话，又在说什么。 只有角落里，游溪迎和沈江川安静地坐在沙发，沈亦悬模糊的视线里，听见前者轻描淡写地说：“送去医院吧。” 后者神色平静，与妻子保持同样的态度。 意识地最后，沈亦悬看见沈江川看了过来。 他总算舍得，给予自己血亲一个眼神。 哪怕是在一个虚拟的空间里。 …… 医院，沈亦悬捏着手里的病例看了许久，白纸黑字的几张病例被订书钉订在了一起，是他上周去医院看了心理医生后，对方给他的答案。 他并非心血来潮，只是听见自己的几个学生私下称呼他为“人形ai”。 沈亦悬觉得这个外号很不好听，认真的告诉几个学生，他只是情感障碍，并不是真的机器人。 他只是遗传——毕竟他的父母也是这样的人。 这样一本病例，沈亦悬认为父母有知晓的权利。 第30章 几个月后，他找到了机会，因为沈江川要回来一趟，拿资料。 沈亦悬不知道该怎么和自己严厉冷淡的父亲交流，他想了想，提前一天把病例放在沈江川的书桌上，又悄悄退了出去。 “轰隆——” 那一天，是一个雨夜。 沈亦悬卧室窗外种着一棵高耸入云的梧桐树，夜色里的狂风把深色的梧桐树拽得摇头晃脑，挡住了行驶到家门口的汽车。 沈亦悬知道，沈江川回来了，他并没有选择离开卧室，下楼迎接。他只是掀开窗帘，背靠着墙壁，偏头望向玻璃窗外。 玻璃窗上满是滑落的雨珠，枝桠被吹得乱飞，挡住不少视线，即使如此，沈亦悬也看见了车上下来的几个人。 雨夜里的两把伞昭示着回家的并不止沈江川，但另一把伞打得很低，不是游溪迎，更像是一个孩子。 这栋监狱一般黑暗的别墅从来都没有外人到来，这位客人的出现，着实让沈亦悬好奇起来。 他出了卧室，握着楼梯扶手往下看，只见高大的男人笑意温和地牵着一个小男孩进入了大门，一向安静昏暗的大厅亮起了温暖明亮的灯。 “来，爸爸抱抱。”沈江川把十一二岁的小男孩抱起来，放在腿上，说，“从今天开始，这里就是你的家，我们一家三口会很快乐的生活在这里。” 沈亦悬早几年就听说沈江川想要领养一个孩子，据说是挚友的儿子，沈亦悬对此不置可否，哪怕如今对方正大光明地被带回家。 哪怕沈江川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不把他当做家庭的一份子。 “……” 沈亦悬依然站在扶手边看着。 他开始好奇别的东西了。 原来沈江川是有感情的，那么游溪迎大概也很喜欢这个弟弟。 所以不是遗传。 沈亦悬想，他的情感障碍，不是遗传于父母的。 他们不是天生冷漠，只是不爱他。 第27章 孤岛27.威胁 沈亦悬活了二十八年，很少梦见父母，就像他和两位长辈的相处一样稀少，也许更甚。 梦里，沈亦悬站在扶手边，和怯生生地弟弟对视了一眼，梦境到此戛然而止，他醒了过来。 沈亦悬躺在病床上，窗外世界明媚，清风温柔，他面无表情，看着树枝被风吹拂，思绪还在那个遥远的梦境。 记得在弟弟入驻之后，沈亦悬就很自觉地搬了出去，那年他刚二十五岁，在处理事情上还带着一些幼稚的赌气成分。 离开别墅后他回去过一次，拿自己没拿的东西，才发现自己的房间被上锁了，东西拿不走。 他去书房找沈江川的备用钥匙，书房比之前乱了许多，资料文件到处放，甚至还有小学六年级的书籍作业本。 他走到桌前，洁癖使然，没忍住帮忙收拾了下，却发现自己前几天放在桌上的病例被扔进了垃圾桶，完全没有翻开的痕迹。 后来听说沈江川和游溪迎回国开了一家科技实验公司，和那个孩子安稳的生活在那栋背书里，确实变成了一家三口，没有沈亦悬的份儿。 沈亦悬也确实在那之后的三年里，从未踏足别墅半步。 · “亲爱的。” 病房门的打开，带来了熟悉的声音，沈亦悬抬眸看向秦观砚，神色平静。 秦观砚似乎没有发现他眼中的冷漠，微笑着坐到沈亦悬身旁，问：“你好些了么？你突然晕倒，大家都很安心。” “……” 沈亦悬闻言，抬眸与祂对视一眼。 他此刻完全无法动弹，整个人虚弱无力地躺在床上。 这大约是秦观砚的杰作，因此，沈亦悬并不放在心上。 坐在床上的温柔青年有着一双勾人的眼睛，祂的瞳孔倒映着属于沈亦悬的面孔。 ——那是一张棱角分明的帅气面庞，哪怕脸色发白，嘴唇失去了血色，看起来有几分憔悴，他也依然有着令人痴迷的气质。 那是一种独一无二的气质，让人充满了征服欲，想要看看他冷淡的表情会因为什么事情而发生改变。 秦观砚的视线贪婪地扫过沈亦悬的面孔，睫毛随着瞳孔的转动而微微颤抖。 沈亦悬与祂对视几眼，听见祂又担心地问：“你为什么不说话，是还不舒服么？” 祂微微皱着眉，紧抿嘴唇，一副担忧至极的模样，沈亦悬沉默地看着祂演了一出独角戏，直到秦观砚说累了，坐在床边不再言语，只是用莫名其妙的视线看向沈亦悬。 祂或许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爱人”会变成这样。 叽叽喳喳的小鸟终于住了嘴，沈亦悬本以为自己会为此放松，因为他根本不想搭理秦观砚，但是真的等到对方闭上嘴，祂的大脑却涌现一股前所未有的冲动。 “你为什么那么做？”沈亦悬脸上的表情还是没什么变化，甚至语气都没什么起伏，只是和不知所措的小怪物对视着，难掩悲伤地问。 问完，沈亦悬又觉得自己有病。 为什么要问一个怪物这种问题。 祂只是一只吃人的怪物，祂的人性早已经被蚕食得所剩无几，问出这样的问题有什么意义呢？ 秦观砚皱眉：“什么？” 看，怪物就是不懂。 沈亦悬感觉自己深埋在胸腔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捏住，毫无规律地用力挤压着，每挤压一次，沈亦悬就觉得自己身体里的五脏六腑在颤抖，摇摇欲坠。 “你认识他们。”沈亦悬收回视线，看向床边，他发白的嘴唇一张一合，继续说着，“那你应该知道，或者有听说过，他们对待自己的孩子是怎样的态度。” 他偏头背对着秦观砚，往前看不到秦观砚此时的表情，也没有听见秦观砚的回答。 只是说完这句话，沈亦悬觉得自己真的疯了。 就是这么一句话，会让秦观砚察觉到他恢复记忆的，也一定会察觉到系统。 可是为什么…… “你明知道……”沈亦悬顺意胸腔的酸涩，控制不住地开口，但只说了一半，又停了下来。 半晌，他冷静下来，破罐破摔地说，“你意识到了他们和我的关系，然后做出了这样的选择。” “你大概也很清楚，我会产生什么反应。” 窗外枯黄的落叶轻轻从窗口飘落，像是在昭示着什么，沈亦悬想，原来秦观砚的世界里是有春夏秋冬的。 现在，就已经到了秋天。 树叶开始发黄泛红，像是花朵一般，绽放出五彩缤纷的色彩，又在深秋过后，凋零满天。 “你恨他们？” 身旁的声音由远及近，一只温暖的手贴在沈亦悬的脸颊，两根细白的手指掐住沈亦悬的下巴，强迫沈亦悬偏头与秦观砚面对面。 沈亦悬看到秦观砚冷淡的表情，听见对方用肯定地语气道：“你恨他们。” 沈亦悬闻言一愣。 “那又怎样。”他抿了抿唇，皱眉道。 “你恨他们。” 祂似乎没有听沈亦悬说话，只是固执地重复着，随后诡异地笑了起来，看着沈亦悬的表情愈发愉快，“你这样的表情，我好喜欢。” “我也恨他们。”秦观砚贴近他的脸颊，轻轻把沈亦悬抱进怀里，“我们是一样的。” “我知道他们对你不好……我很清楚。你知道么？我好像能看到你的记忆。你小时候发生的一切我都知道——当然，是在意识到你与他们之间的关系之后。” “我和你一样，好讨厌他们。”秦观砚说，“可他们是你的父母。” 他自说自话道：“没关系，如果你真的很不喜欢他们，我就把他们全部丢出去。” “把你脑子里的那个东西，也丢出去。”秦观砚的脸颊紧紧贴着沈亦悬的耳侧，说话的音量不大不小，完完全全落入沈亦悬的耳朵里。 沈亦悬猛地推开祂，脸色冷下来。 “这可是我为你创造的世界啊，我当然知道，它藏在哪里。” “这是你为你自己创造的世界。”沈亦悬说。 秦观砚闻言想要反驳什么，整个人却突然愣住，片刻，祂微笑起来，说：“……你和秦书燕关系很好嘛。” 沈亦悬皱眉，“你什么意思？” “她是我表妹，我怎么可能真的让她死在那些丑东西嘴里？”秦观砚道，“我正想邀请她，加入我们的世界。” “丢开那四个讨厌的老东西，我们三个人也会过得很快乐的。” “你不能这样做，她是你妹妹！”沈亦悬为秦观砚的冷血感到无法理解，秦观砚闻言却只是不解地歪了歪头，道，“如果她不是我的妹妹，我早就放任她死掉了。” 秦观砚握住沈亦悬的手，语气格外真诚，“你看，她一个人在外面也活不下去的，她只是一个人类，在我们面前，你们这些人类实在是太渺小了……” “沈哥，你是想要她活下来的吧？”秦观砚逼近沈亦悬的脸，看着沈亦悬下意识放大的瞳孔，愉悦地勾唇道，“你看，我和你一样，也想要她活下来。” 第31章 “即使活在这个虚假的世界里又怎么样呢？这里没有小叔那种逼她参加实验的疯子，也没有刘教授那样贪生怕死，又妄想权财的懦夫。” “生活在这里，没有人能伤害你们，甚至可以给予你们更好的生活。” “毕竟她是我的妹妹，而你……是我的爱人。”秦观砚温柔抚摸着沈亦悬的面颊，“我会给你们更好的生活，这里会是你们理想的乌托邦。” “我愿意为你……为你们，创造一个前所未有的极乐世界。” · 秦书燕缩在一间志愿者宿舍的衣柜里，胸口大幅度起伏着，却用尽全力堵住自己的嘴。 手里全是臭熏熏的血腥味，秦书燕闻得几欲作呕。 很快了，秦书燕心想，她马上就要走到地图上所说的，通往地下二层的电梯了。 但是，她在最后一刻却被一只怪物拦了下来，她紧急躲进了一间宿舍，躲进血淋淋的衣柜里，也不知那只怪物有没有发现。 柜子门似乎坏掉了，根本无法彻底合上，留着一条扭曲的大裂缝，秦书燕只能尽力把自己缩进柜子的深处，避免被发现。 留下的裂缝让她更加容易看到门外的状况，只是很不幸，宿舍门被“砰”一声推开了，怪物高大的身影出现在大门。 宿舍里满地都是血肉残渣，秦书燕看见怪物的眼睛是两个黑黝黝的空洞，嘴边却满是血液，抽动着凹陷短小的鼻子，一步一步极为缓慢地向她走来。 秦书燕整颗心跳到了嗓子眼，只见怪物一边耸动鼻子，一边向她所在的柜子伸出了手，掌心瞬间生一把长刀！ 躲藏许久的秦书燕早已经失去了逃跑躲避的力气，见状瞳孔骤缩，所有的疲惫都在这一刻被恐惧覆盖，她情绪激动到喊也喊不出来，绝望又无助地等待着死亡。 衣柜外，怪物高高抬起手臂，发出怪笑，下一刻便要刺穿衣柜！ “刷！” 衣柜的缝隙外有无数血水飞溅而来，溅满了秦书燕的半张脸。 从窄小的缝隙里，秦书燕睁大眼睛，她的眼球沾满了血水，再如何刺痛，她也没有闭上眼睛。 因为，她看到了这辈子最震撼的画面。 只见柜子前的怪物被一分为二，向左右两边倒地，柜子被什么东西粗暴地打开，她的视线下意识往下看，只看见那只怪物喷射的血液，和□□整齐的切口。 “出来。”天花板传来声音。 秦书燕喉咙滚动着，眼角带泪，小心翼翼地看向了天花板。 天花板上，一颗人头倒吊着，垂落柔软的长发，露出一张让她眼熟又陌生的裂纹面孔。 秦书燕眼里豆大的泪珠不堪重负地滑落，无声地笑了起来，悲伤又凄凉。 她沙哑地问：“你要吃掉我么？” 人头怪微笑着，睁开了血红的眼睛，“当然不会。我只是想要带你去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 “一个属于我们的理想世界。”人头怪道，“沈助会很欢迎你的到来的。” 第28章 孤岛28.爱意 沈亦悬还是在这场家家酒的游戏里见到了秦书燕。 在他无数次尝试把四肢从虚弱和无力中抽离时，秦观砚带着一个活泼可爱的女孩儿来到了他的病房。 少年眉眼间满是担忧和心疼，“沈哥，你怎么进医院了，是不是我哥没照顾好你。” “没关系，爸妈已经骂过他了。”秦书燕微笑起来，她坐在床边，说，“等你好了，就跟公司请假在家里休息几天吧。我和爸妈一起留在家里，我哥绝对不敢欺负你。” “……” 沈亦悬没有给闹腾的小姑娘一个眼神，只是复杂又沉默地看向秦书燕身后倚在门边微笑的青年。 怪物的爱，就是占有，就是吞噬，他早该知道。 · 沈亦悬无法行动只持续了半天，在秦书燕到来后，秦观砚似乎觉得仅靠这一个小姑娘，就能拿捏住善良的他，因此收了神通，让沈亦悬夺回了四肢的支配权。 系统似乎察觉危险，短暂醒了过来，要求沈亦悬尽快找出这个世界破绽。 沈亦悬觉得，要真想找到回到现实的办法，那就得先把惹怒秦观砚。 只有祂生气了，开始有所行动，这个世界的破绽才会暴露。 毕竟，秦观砚是这个世界的动能源，是核心，代表着一切。 系统很快又陷入了沉睡，因为秦观砚过来了。 他来到餐桌前，端上一盘六寸小蛋糕，这是祂亲手做的，沈亦悬亲眼看见的。 祂说，是做给他的，希望他能开心。 当然，祂知道，他不会因此而开心。 “你脑子里的东西，我会慢慢把它弄出来的——以不伤害我们的方式。” 秦观砚确实已经发现系统的存在，似乎还对系统的活动有很高的觉察，祂一到沈亦悬身边，便轻笑着道。 祂把小蛋糕放在桌面，下一秒便握住沈亦悬的一只手。 被识破身份后，祂没有再装模作样地维持身体的温度，所以祂的手很凉，皮肤也白得发青，冰块般覆盖在沈亦悬的手背。但祂的脸依然充满血色，因为，祂本身就只剩下一颗头。 脖子以下的一切，包括胸腔里有规律跳动的心脏，也是虚拟的东西。它的跳动紧紧是主人需要利用它装样子，而没有感情。 对于秦观砚来说，心脏只是一个器官，沈亦悬和秦书燕只是祂维护这个亲情游戏的工具。 没有听见沈亦悬的回答，秦观砚从背后拥抱他，“不要情绪那么低落啊，亲爱的。” “对啊，沈哥，不要生我哥的气了。”秦书燕在一旁瞅准时机闪现而来，手里端着小蛋糕，站在沈亦悬的身旁为秦观砚说好话，“你看，沈哥，这是我哥给你做的小蛋糕，可好吃了，最大一块都留给你。” 沈亦悬从秦观砚怀中轻松挣开，接过秦书燕手里的小蛋糕，淡声道，“我和你哥说点事，你先去沙发看电视。” 闻言，秦书燕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露出微妙的笑容，用手比了个“ok”的姿势，转身快速飞奔去了沙发，坚决不做电灯泡。 等人一走，沈亦悬靠在餐桌，随意把装着小蛋糕的盘子放在了桌上。 “为什么尝尝，你不喜欢么？” 窗外暖风轻抚，模糊的光影落在秦观砚半张脸上，祂露出一个标准的笑容，漆黑的瞳孔里却并没能映射出几分光亮。这样的笑容看起来确实万分温柔，但这份温柔和蛋糕一样，只是“空气”。 沈亦悬抬眸，“你觉得我会为秦书燕妥协么？” “亲爱的，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这么说……” 沈亦悬说，“你真的很难沟通，不——你很固执，大概是你们怪物的通病吧。” 他偏开视线，看向艳阳高照的窗外，“经过这些天，我已经发现你的很多事情。” 窗外，一只麻雀踏足树枝，用喙梳理了羽毛，整装待发后，又屈腿飞翔天空。 “嗯？”小怪物歪头，满含疑惑和愉悦的声音落在沈亦悬耳朵里，“是么，亲爱的，那么我洗耳恭听。” “……你不是秦院长的亲生孩子吧。”既然对方这么说，沈亦悬便也没有什么顾忌，毕竟他的目的就是要惹怒秦观砚，“我的父母是谁，你知道了，所以他们替代了你设计的那两个没有面孔的假人。” “你在这个世界的父母，却并不是秦院长和院长夫人，是因为你知道你不是他们的孩子，但你也不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 沈亦悬思考过很多，一介院长，怎么可能放任自己的孩子流落研究所，变成一个怪物。至于秦书燕，就更可疑了，她的说辞不像是说谎，但并不代表她父亲的行为和说法就不是谎言。 什么继承人会不惜代价让一只怪物，或一个已经死去的人来做？甚至不惜代价，要牺牲另一个备选继承人？那只能说明，两个小辈之间，存在某种联系……某种必需一并除掉的联系。 “秦书燕或许和你一样都不是秦家的孩子。”但秦家两个人都被绿，大概不可能，沈亦悬默了默，又道，“她和你都出现在研究所，是因为你们的身世都被发现了，你们都不是秦家的孩子。” “为什么这么想？”秦观砚的笑意不动声色收敛了几分，祂眯了眯眼睛，“我们都是秦家的孩子啊。” “你们年龄相差大，不存在抱错。”沈亦悬冷淡道，“又或者，她确实是你的妹妹，是亲妹妹。” 沈亦悬扯了扯唇，“或许那两个无脸人的性格确实出于秦院长和院长夫人，但你始终无法套用他们的脸。” 这一刻，连沈亦悬自己也没能意识到，自己此刻的眼神多么讽刺，语气多么恶劣，像是一个获得胜利就得意洋洋的幼稚鬼：“因为你也恨你的父母，无法正视他们的面孔，和对你的所作所为。” · 沈亦悬仔细观察着秦观砚面无表情的脸，有些无奈，心道看来是他猜错了。 第32章 家庭对于他来说是一件悲哀痛苦的事，对于怪物却似乎毫无作用。 秦观砚或许一早就知道自己被抛弃在研究所的原因，这么多年过去，或许早已经消化了。 只是两个无脸人的存在，让祂看起来十分在意，所以沈亦悬才赌了一把，但似乎收效甚微。 秦书燕还在沙发假装看电视，不断回头偷瞄他们的情况，沈亦悬想推开站在身前的秦观砚，再思索对策，却忽然被一节结实的手臂搂住腰。 青年力气很大，像是溺水之人，死死抱住自己的浮木，沈亦悬吃痛地皱眉，抬眸想说些什么，却望见秦观砚黑洞洞的眼睛。 “亲爱的，看着我。” 那双黑色的眼睛，像是两个不断转动的漩涡，疯狂蚕食着沈亦悬的理智。 沈亦悬瞪圆眼睛，脑海里属于现实的一切都被漩涡里舞动的波浪拍散——他的家庭、他孤独的二十八年、他绑定系统后在研究所遇见的一切人与物，事与怪物。 他脑海里的所有记忆都在逐渐被抽离，那些伤害他或少量关心他的面孔全部变成空白一片，转而输入一帧帧他和秦观砚相知相恋的画面、婚后恩爱的画面…… “唔……” 沈亦悬的瞳孔疯狂向左右抖动，他不断挣扎着想要移开视线，却做不到，整个人都像是被拎在空中，没有着力点而软绵着身体。 [警告！警告！请宿主尽快逃离……怪物……区域……嗞、嗞嗞。] 系统的声音已经不清晰，在脑海中逐渐远去，似乎已经被秦观砚抓住扔出了小世界，沈亦悬被秦观砚握住脖颈，轻轻抱在怀中，他们的身体紧紧贴在一起，彼此的下巴搁在对方的肩头。 黑色的漩涡吸走了所有的记忆，又为沈亦悬填满了亲手所铸的美好，祂顺毛般抚摸沈亦悬后颈的皮肤：“没事了沈哥，我会为你带来幸福的，那些痛苦的回忆，就应该像镜子一样，碎得稀巴烂。” 与此同时，现实中。 长廊里出现一个黏答答的巨大肉球，人头藏匿其中，眼神温和地看着两具属于人类的身体肩靠着肩躺在肉球之中，他们浑身沾满血液，血虫不断撕咬开衣物，蚕食着他们的身体…… 人头轻声喃喃：“身体早晚会被别的怪物吃掉的，还不如被我吃掉……没关系，你们依然会留在我创造的世界里……幸福快乐的生活下去。” · 沈亦悬呆呆地看着天花板，耳朵里全是轰鸣声，完全听不清楚环抱着自己的青年在说些什么。 轰鸣声中，远远的传来一道声音：[宿……] [宿主……] [宿主！！！] 音响般大到炸开耳膜的机械音像是一根针，狠狠刺穿了沈亦悬的神经，他猛地睁大眼睛，听见系统大喊：[宿主快清醒过来！你们现实中的身体快要被007吃掉了！没有身体你就无法完成任务回不到现实了！] 沈亦悬无力的身体也不知从何而来生出一股力量，这力量前所未有的强大，霸道地占据在沈亦悬的大脑 沈亦悬双臂充满力气，猛地抬手推开面前的青年，转身向沙发狂奔，一把抓住秦书燕的手臂，直接把人拉起来，向窗户跑去。 “沈哥，你怎么……” 秦书燕大惊失色，开口想说些什么，却见她和沈亦悬奔跑的的步伐下，一片巨大的黑影出现，她在奔跑中猛然转头—— 只见身后的青年面孔咧开，花朵般绽放出无数血淋淋的皮肤，向他们席卷而来！花朵的中心，一颗血红色的花蕊发出绝望又痛苦的哭腔，“为什么……我学着像人类一样爱你，对你好，你却还是不爱我呢？我只是想把你留在我的身边。我多么孤独啊——你为什么不可怜可怜我呢，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忤逆我！” “或许真的像008说的那样，越是喜欢的人，就越是要装进身体里。这样，才算是永远在一起。” 第29章 孤岛29.酒吧 距离窗口不过几步远，沈亦悬单手环住秦书燕的肩膀把人往身后一拉，抬脚就踹碎了窗户。 秦书燕只觉得眼前的玻璃像是一个屏罩，被沈亦悬打破，窗外的阳光全部毫无顾忌地涌现进来，她甚至能感受到暖光落在脸上时，温暖的感觉。 “过来。”沈亦悬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在秦书燕的睁大的眼睛里，自己先倾倒身体往窗外倒去，随后拽着惊恐的少年猛地往身后的空气里坠落！ 秦书燕大惊失色，他们所在的公寓在七楼，从窗户落下去，一定会粉身碎骨！ “沈哥……啊啊啊啊啊！”秦书燕恐慌地抓紧沈亦悬的手臂，忽然发觉垫在自己身下的身体像旁边躲开，拿她垫背了。 秦书燕：“？” 她睁大眼睛，看向窗户伸出来无数薄薄一片的面皮，纷乱又目标明确地向他们袭来，秦书燕张大嘴，只感觉耳边风声剧烈，自己的声音全部淹没其中，唯独青年的声音清晰无比。 ——她听见沈亦悬对她说：“小区门口。” 随后，抱着她的青年忽然消失不见，她的身体下一秒坠地，像是平地摔倒，只有几处擦伤，不痛不痒。 楼上，公寓窗户像是植物疯长，不断冒出新的嫩芽，藤蔓般向她而来，秦书燕回忆起沈亦悬的话，跌跌撞撞从地上爬起来，往小区门口跑去。 · 沈亦悬回档到公寓楼下，回神的瞬间马不停蹄赶往地下停车场，车钥匙倒是一直挂在他腰带上，轻轻松松就上了车，只是运气不太好，在地下停车场遇到了不少人，他们双目发红，倒是没有像本体一样可以便做怪物，只能用人类的身体阻挡沈亦悬。 沈亦悬看着趴在车窗的“人”，一脚油门踩到底，把挡在面前的东西全部撞了个稀碎，头也不回地潇洒而去。 直到开出地下停车场，一束阳光洒落在车窗，车鸣惊动天边的鸟雀，只可惜，再如何自由的它们，此刻也仿佛在争夺食物，争先恐后落在车前窗上，企图挡住沈亦悬的视线。 但这并不能影响沈亦悬，他打开雨刮器，雨刮器开始卖力工作，清扫车主眼前的所有阻碍，只是刚刚走一波鸟，下一波迅速冲上来时，它就莫名其妙地罢工了。 沈亦悬记性再好，面对这么大一波鸟雀，也难以动弹，好在系统忽然出声，给他口头导航：[宿主，直接往前开。] 沈亦悬没想到它还兼职导航，着实愣了一秒。他信它，于是踩着油门猛冲，向他让往左就往左，让往右就往右，任由这群鸟多么凶悍地啄车窗。 按照系统所说，沈亦悬一个漂移直接开到秦书燕面前。 秦书燕此时面对着小区门口的几个保安，正手足无措，这辆满载鸟雀的车停在她身前，她只犹豫了一秒，便拉开车门直接坐了进去。 只是好几只鸟也随即进入车厢，秦书燕直接上手一把抓住扔到脚下踩死：“死鸟，安静点！” 沈亦悬：“？” 沈亦悬：“你在这里也那么……？” 闻言，秦书燕无奈道，“抱歉，我的记忆一片混乱，压根不太清楚你在说什么。” 她在毫无记忆的情况下，却仍然凭借直觉站在了沈亦悬这一边。 “我是有什么特殊能力么？你也有吧，刚刚跳窗哪儿真的酷毙了！我以为你拉着我跳楼，是因为不想死在我哥……那只怪物嘴里，所以想要自杀。” 少年打开话匣的模样，简直熟悉得令沈亦悬感到无比放松，沈亦悬打断她，“你不记得的东西，等你回到现实就知道了。现在，我们要先逃跑。” “ok。”秦书燕闭上嘴，她笑起来，脸颊激动得红扑扑的，“我迫不及待要开始冒险了！” 当然，这并不是冒险，这比冒险要恐怖刺激一百倍。 他们顶着一车鸟撞向几名保安，直接开车撞开了几个保安，甚至撞开了小区门口的电子栏杆，秦书燕在后座因为猛烈的撞击，被晃得头晕。 她摇着头坐直身体，发现扒拉在车窗的鸟雀全部停止了行动，雕塑般随着撞击掉落了一大片，包括街道上的人和物，也停止了行动。 只是不过几秒钟，世界又恢复了运作，街道的人们和汽车不断向他们冲来，坠地的鸟雀也恢复行动力，再一次糊上他们的车。 沈亦悬说：“坐稳。” 说罢，他把油门踩到底，直接冲过一众人群，借助世界因为人员伤亡的停顿时期，带着秦书燕轻松冲出重围。 但停顿只有短暂了一两秒，很快，前后左右就又包围上来新的人和车，沈亦悬蹙眉，准备再一次重复刚刚的行为，却见挡在前头的车和人莫名其妙地让开了一条路。 满天鸟雀黑压压的从天边飞来，依然冲向他们的车，沈亦悬听见车子左右传来的动静，和系统一致让他往前走的声音，暗道不好。 “他们是在做什么？”秦书燕满脸惊恐，说出沈亦悬心中最担忧的事实，“难道他们在逼迫我们走向某个地方么？” “我们会回到公寓么！” 第33章 沈亦悬咬了下下嘴唇，没有吭声。 系统的声音平稳如老狗：[宿主只需一直往前。] 沈亦悬低声问：“前面是什么？” 系统道：[不知。] 系统又说：[宿主，你可以放弃秦书燕。她本来就与秦观砚之间存在某种联系，秦观砚不一定会伤害她，哪怕她就此活在这个虚拟的世界。] 沈亦悬道：“我知道。” 他抿唇，“但秦观砚的目的，似乎是我，如果没有我，或许就不存在这个世界，秦书燕如果留在这里，只是死路一条。” “在我有条件的情况下，我希望她活下来。” · [宿主，不要再往前了！前面是酒吧。] 这个世界沈亦悬去过的酒吧就只有林霜那个假朋友开的那一家，沈亦悬知道这是秦观砚的局，于是踩下刹车，想和秦书燕下车拼一把。 岂料刹车失灵，沈亦悬连着踩了好几下都没用，他对后座道，“刹车失灵了。” 秦书燕肉眼可见地慌张，“什、什么？” “我们跳车吧！”她很快冷静下来，说干就干地伸手去扣车门开关，然后苦着脸说，“沈哥，我们完了，车门打不开。” 沈亦悬知道这辆车已经彻底失灵，不听指挥了，道：“秦观砚是希望我们直接撞在某处撞晕” 如果没晕，前面的东西也可以把他们一网打尽。 “你做好防护措施。”他头也不回地说。 秦书燕立马抱住脑袋锁到了车座下，安全感满满地说：“我好了！” 沈亦悬于是放手一搏，抱住了头，果不其然，下一刻，鸟雀飞离，他们的车头直接撞开酒吧，半截车身都撞进了墙里！ 方向盘弹出的气囊稳稳接住沈亦悬的头，他双手颤抖抱住了头，头晕目眩的感觉像是搅动机，搅拌他的胃部，让他有种上气不接下气，想吐又吐不出来的感觉。 巨大的眩晕感简直把他的大脑都搅和成泥了，沈亦悬坐直身体不断眨眼睛摇头，半天也缓不过神。 后座藏在车座下，基本没什么撞击感的秦书燕晕乎乎地坐起身，欲哭无泪：“这也太刺激了，我受不住啊。” 她坐起身，望着窗外又扑腾上来的鸟，伸手推了推驾驶座的沈亦悬，“沈哥，我们进去躲么？感觉酒吧没人出来。” 沈亦悬扒开气囊想看看，奈何鸟已经彻底挡住视线，沈亦悬不敢再犹豫，直接说：“下车。” 这次再扣动车门，倒是很轻松就放他们下来了。 此刻他们处于被包围的情况，没有别的选择，沈亦悬不敢犹豫，脚步悬浮地下车，和秦书燕躲进酒吧。 酒吧内部冷清得可以用寂静来形容，bgm已经停止，酒吧炫彩的彩灯倒是还亮着，旋转着照亮两人惨白的脸。 “躲哪儿？”秦书燕问。 沈亦悬的目光扫过酒吧每一寸，只见舞池后面走出一个高挑的青年，林霜穿着一件大衣，姗姗来迟道：“你们来得好早。” 他血红的眼睛无不昭示着他的身份，“我本来以为你们不会进到酒吧了。” “你想怎样？”秦书燕直接地问，她到底没有恢复记忆，脑子里都是秦观砚扔给她的假画面，“你是沈哥的朋友吧，但你现在是要为我哥做事么？” “怎么能这么说。”林霜笑起来，“我是为了我两位朋友的爱情，这种事情，怎么能说是站在谁的那一边呢？” 沈亦悬向前一步，直接从旁边的酒柜里拿出一瓶酒，往墙上砸了下，玻璃瓶瞬间从中间不规则的裂开，香醇的酒水洒了一地。 “既然撞晕那些‘人’，可以让世界的运行短暂停止，那我杀‘人’呢？”沈亦悬语气冰凉，带着一股破釜沉舟的气息，缓慢向林霜走去。 秦书燕有样学样，也砸了个酒瓶，背对着他看向大门。 原来，已经有“人”推开大门，向他们靠近。 · 林霜站在原地，满脸温柔地看着沈亦悬，再开口时，仿佛变了个人：“亲爱的，为什么逃跑呢？” 沈亦悬皱眉想说点什么，秦书燕破口大骂：“喂，你凭什么这么叫沈哥啊！” 林霜笑意更深，不搭理她，只道，“好吧亲爱的。” 祂的视线落在沈亦悬手中的碎瓶子上，“如果是你的话，我愿意死在你手里。” “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看到我的鲜血沾满你脸颊的模样了。” 沈亦悬淡然道：“别再说这么恶心的话了。” “为什么这么说？我只是很爱你。”林霜——不，应该说是秦观砚，祂借助这林霜这个空壳子，隔空与沈亦悬对话，“我为你付出的一切，你好像都看不见……我很难过。” “你并不爱我，别再说谎了。”沈亦悬道，“你根本不会懂得爱是什么。” 就像他一样，他也不太懂得人们人们口中的感情。 开心的，悲伤的，痛苦的，愤怒的。这些情感再沈亦悬面前通通都寡淡得可怜。 只有在面对沈江川和游溪迎时，他才会展现出强烈的反应。 秦观砚告诉他，他恨他们。 姑且就当做是恨。 但是爱是什么样的，没有人会告诉沈亦悬，自然也没有人会告诉秦观砚。 秦观砚却很固执：“我爱你。” “我很爱你，所以我一定要得到你。” 第30章 孤岛30.现实 本体轻轻松松换了具壳子，站在了沈亦悬和秦书燕面前。 祂脸颊脱落一块皮肉，化作利刃轻松从脖颈斩断自己与身体的连接，沉重的身体“扑通”一声坠落在地。 脱离碍事的大部分身体，绽放了所有的皮肤碎片，轻轻把脑袋托住放在了天花板，脖颈平整的切断口很快就与天花板融为一体，倒吊的人头垂落长发，露出温和的笑。 秦书燕被这一幕看鸡皮疙瘩掉了一地，睁大眼睛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半晌说不出话。 沈亦悬晃了晃她的肩，说：“你去酒柜，谁过来你就拿酒瓶砸谁。” “我砸晕人，能影响祂么？”秦书燕有些畏惧地看着天花板的人头，问。 沈亦悬不确定地摇摇头。 两人不再犹豫，秦书燕立马跑去酒柜边，拉开酒柜对着人群就是一股脑地砸，沈亦悬回头看了一眼，还算放心。 “那么亲爱的，你打算怎样对付我呢？”秦观砚微笑起来，血红的眼珠被弯弯的眼睛勾勒出好看的弧度，“毕竟现在只有你一个人。” 沈亦悬眯了眯眼睛，确实觉得有些头疼。 毕竟他需要干掉的怪物都飞天花板上去了，他举起手甚至碰不到秦观砚垂落的长发。 沈亦悬挑眉，“你这样我可碰不到你。” “那就是你的问题了，亲爱的。没关系，我给你一分钟时间，想办法碰到我吧。”祂无奈地吐出一口气，笑容温和，“妹妹快要撑不住了呢。” 赖皮鬼。沈亦悬心里没由来地蹦出这三个字，这三个字和秦观砚的表现简直完美契合，令人发指。 秦观砚选择保全自身做个幼稚的赖皮鬼，也不可能让沈亦悬碰到祂的弱点，那么所谓的一分钟就是狗屁，沈亦悬也没必要和祂浪费时间。 他转身直接跑到秦书燕身前，用力推翻一整个酒柜，酒柜砸倒了好几个人，沈亦悬转头看见天花板要冲过来的的人头停止了动作，甚至被迫闭上了眼皮，眼皮抽搐着，似乎格外想要睁开眼睛。 “怎么了？” “跑！” 随着沈亦悬一声令下，他和秦书燕疯狂掏酒柜的酒瓶砸人，就这样，几秒又几秒的停顿，拉开了秦观砚和他们的距离。 沈亦悬和秦书燕一前一后跑进舞池幕后，推翻藏在幕后驻唱歌手的音乐器具，随意找了两根鼓棒当武器后，两人顺着秦书燕的记忆找到一个地下酒窖。 “这里可以下去。”秦书燕道，“下面是个酒窖。” “……只是，进去了也逃不出来。” 门外陆续传来动静，容不得他们再犹豫，沈亦悬直接拉开地窖门，两人对视一眼钻了进去，赶在秦观砚到来前轻轻合上。 地下酒窖空间很大，几大列精工雕刻的酒柜里放着无数价格不菲的酒。 “这儿怎么藏？” 秦书燕望着酒柜只见黑漆漆的空间，不情不愿道。 地面传来动静，沈亦悬直接弯腰一把抱住她的腿，在秦书燕无声的惊呼里，他把人送上了酒柜，酒柜很高，和天花板不过只有几十厘米的空间，秦书燕一米六的个头，正好可以跪在上面。 “你哥的弱点，不是在头部就是在脖子后面，放心，在这个世界里，他需要操控那么多人，精力跟不上，会很好对付的。”沈亦悬回忆起那些从秦观砚脖子后伸出来的血管，道。 他随意递给秦书燕一瓶酒，什么话也没说。 现实中已经合作过不少次，两人心中已有默契，秦书燕坚定地点了点头，抱着冰冷的酒瓶藏在角落里，屏住呼吸一动不动。 第34章 刚做完这一系列行动，地窖门被拉开，秦观砚用脸皮做支撑，顺着长长的阶梯下到地窖，祂显得格外漫不经心，声音在前往地窖的通道里回荡：“亲爱的，我不喜欢猫捉老鼠。” “我们已经玩过很多次了。” 祂表面不满，眼里却兴趣盎然，祂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却听楼梯口传来动静，一道身影站在往下的通道的尽头，抬头冷淡平静地与祂对视。 “下来吧。”沈亦悬道。 “下面有陷阱在等我么？好期待啊。”秦观砚眯起眼睛，“你和她，会想到什么办法对付我呢？” 祂说着，迫不及待地来到地窖，跟随着向酒窖深入的沈亦悬，却见青年手握半截砸碎的酒瓶，站在第一排酒柜旁边。 “这里的酒可以说是价值不菲。”秦观砚道，“亲爱的，你要毁掉这里么？” “当然，它们是假的，没有存在价值。”沈亦悬掂了掂手里的酒瓶，又从柜子里拿出第二瓶酒瓶。 他把酒瓶砸在酒柜上，制造出第二个碎掉的玻璃瓶。 秦观砚看着他慢条斯理的举动，左右一看，并未发觉秦书燕的存在，歪头把视线落回沈亦悬身上，道：“你要用那个对付我么？” “它看起来很脆弱。” 沈亦悬不顾祂的言语，只在祂开口的瞬间，曲起手臂大力扔出一个破酒瓶！ 他力气很大，似乎还算过距离，酒瓶在天空呈现一个好看的弧度，秦观砚眼疾手快地偏过头，分裂皮肤挡住这轻飘飘的一击。 祂勾起唇角，看向沈亦悬，却见酒柜边已经完全没了人影，像是沈亦悬从来没有出现过似的。 祂耳朵抽动，猛然转身，只见一个碎瓶子迎面而来，原来是沈亦悬又瞬移换了位置。祂躲闪不及，分裂的皮肤全部合拢受了这一击。 可这还没完。 如果说，祂的注意力之前还在警惕着藏在未知的秦书燕，那么现在，祂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转移在了沈亦悬身上，祂全然没有发现，一个身影从角落飞扑而来！ 沈亦悬着实被秦书燕吓了一跳，他的视线里，少年一脸坚毅地从那个狭小空间豹子般扑了上来，在自己亲哥被砸脑袋的瞬间，双手直接抱住了秦观砚的脖子。 成年女性的重量并不轻，直接将秦观砚从天花板拽了下来！ 沈亦悬震惊归震惊，冲上去夺过摔得头昏眼花的秦书燕手里的酒瓶，在地面直接砸碎，对准了秦观砚后颈的血管。 说实在的，在他不能确定秦观砚的弱点在大脑里，他实在不想伤害那张漂亮的脸蛋。 “亲爱的……不要那么做。”高傲如秦观砚，哪怕只剩那么一颗脑袋，一直以来也都是叱咤风云的存在，如今却狼狈不堪地被一只手压在地面。 但是很奇怪，祂没有再舞动脸皮保护自己。 祂仍然在说那些重复过无数次，连祂自己也不太懂得的话语，什么爱什么恨，从祂口中而出时，已经不是情感，而是企图关住金丝雀的囚笼。 “秦观砚，对于你的遭遇我对此感到同情。”沈亦悬捂住祂那双泪水涟涟的漂亮红眼睛。 说罢，他心狠手辣地刺穿了秦观砚后颈的血管。 …… 沈亦悬记得，秦观砚说，祂是靠那些接通的血管，才能从实验室里活下来的。 早年诞生的几只怪物似乎都是如此，为了保证怪物的存活率，身上插满各种输液管道。 但是秦观砚的血管都是祂自己的，一条一条，剔骨割肉，留下粗细不一的血管，然后再连接各种仪器，保证祂的存活率。 007奇迹一般的生命，并不源于他的大脑，而是源于祂后颈的血管，那里就是祂依靠存活的“心脏”。 只是很可惜，祂被捂住了眼睛，并未看到自己后颈的鲜血，溅满沈亦悬满脸的模样。 大约是很美的。祂想。 就像祂此刻被割除“心脏”的痛苦般极致。 · 沈亦悬像是做了一个长长的梦，他总算从梦中醒来。 睁开眼睛，视线是黑暗的，他短暂适应了黑暗后坐直身体，却发现自己满身血污。 仔细看，那居然是许多蠕动的血虫。 只是那些恶心的血虫此刻已经要死不活，只是轻微蠕动几下，便停止了动弹。 秦书燕也在下一刻清醒，她还未从小世界中找回记忆，一见自己满身虫子，身为女生的她更是大喊大叫，站起身癫狂地乱蹦乱跳，直将满身血虫抖落在地，踩了个稀巴烂。 沈亦悬小幅度抖动身体，将死掉的血虫彻底剥离开。但尽管如此，他们身上也血迹斑斑，几乎身上每一寸皮肤都有被血虫撕咬的痕迹。 “先出去。”沈亦悬望着黑漆漆的内部说。 秦书燕欲哭无泪：“这是哪儿啊？” “大概在你哥肚子里。”沈亦悬说，“就是那个大肉球。” “什么我哥……”似乎回忆起小世界里的一切，秦书燕脸色惨白，“他真是我亲哥？” “是，你们是亲兄妹，你们兄妹俩会沦落到此，大约也是因为你们的便宜爹妈知道了这件事。”沈亦悬解答着，顺手扒拉了一下肉壁。 肉壁q弹可破，沈亦悬很快便扒拉出一道缝隙，走廊强烈的光芒犹如一柄剑刺了过来，照得沈亦悬眼睛生疼，他把肉壁破开，借助光源，看向天花板悬挂的人头。 那颗人头此刻安静地沉睡着，后颈的血管无精打采地垂落在地，面容的裂纹不断渗出血水。 这让沈亦悬想起他刚穿越来到这里时，被秦观砚抓住，他踹了一脚秦观砚脸皮下的血肉，秦观砚马上疼得缩回皮肤。 那副模样令沈亦悬心堵。 那时候还只是半张脸，但是现在是整张脸都在渗血，大概很疼吧。 “沈助，走吧？”恢复记忆的秦书燕已经勤勤恳恳给肉壁破了一个大洞，说，“我们赶紧出去。” “你不是要找你哥？” “……祂已经不是我哥了。”秦书燕抿了抿唇，“我哥是一个很善良的人。” “不能这样说，毕竟谁都会变。”沈亦悬又问，“那你也不想参加手术，当什么怪物了？” “不想了。”秦书燕道。 两人破开肉壁，抬眸看着天花板投射的光芒，沈亦悬忽然有种被自己被光芒包围的人。 虽然不明白秦书燕的改变为什么那么突然，沈亦悬也只是说：“挺好的。” 说罢，他回头看向了破口的肉球。 悬挂的人头面部被光束照亮，柔美得惹人怜爱。 他忽然想起在小世界中，秦观砚最后关头哀求地对他说的那句话。 “不要那么做。” 可沈亦悬必须那么做。 但要是换做别的情形，沈亦悬觉得自己可能真的会停手。 他好像不太见得秦观砚哭。 第31章 孤岛31.地下二层 秦观砚选择吞噬他们身体的巢穴安置得有些随便，或者说是急切，就在志愿者宿舍前面的走廊尽头，他们破开肉球没两步就走到了宿舍区。 宿舍区来来回回三天走廊交错分布，据秦书燕所说，每个志愿者一间房，三条走廊总共一百四十四间房。 通往地下三层的楼梯早已经损坏，只能走旁边的楼梯间。 “这里上了锁。”秦书燕捏着锈迹斑斑的旧锁问，“沈助，你会撬锁么？” “不会，但能打开。”沈亦悬从她手中接过锁，用力在掌心捏了捏，随后随意走进一间宿舍，拖出来一条凳子。 秦书燕一看便知沈亦悬要做什么，担心地问：“如果好几次都没砸开，还引来了怪物怎么办？” “这把锁锈得太奇怪了，可能是故意引诱我们砸锁的。”沈亦悬没回答，只是垂眸仔细端详着旧锁，因为握得太紧，红锈戳伤他掌心的皮肤，留下血迹。 “试一试吧。”沈亦悬手被暴起青筋，不顾伤口，莽足了劲儿抡起椅子，猛然朝着锈锁砸去，走廊里瞬间响起巨大的“砰”声。 沈亦悬用尽了全力，直接把椅子腿都撞断了一条，清脆的声音犹如尖刺穿透耳膜，像是给温和平缓的音乐平白无故塞了一段噪音。 锈迹斑斑的旧锁依然坚不可摧，但幸运的是，木门被砸出了一个窟窿，沈亦悬再接再厉砸了第二下，伸手在里面摸索两下，顺利打开了门。 “进去。”沈亦悬的语气刻不容缓，甚至世界上手把秦书燕推了进去，根本来不及思考里面有什么危险。 此刻，他们只能选择进去，他们无路可退了。 两人拉开门进入狭小幽暗的楼梯间，只见楼道之间放着好些东西，木柜椅子全都布满灰尘和蜘蛛网。 两人对视一眼，齐心协力开始搬动木柜挡门，随后往楼下去。 地下二层，是另一番天地。 楼梯间的灯他们没有按，怕开了灯会引起怪物的注意，于是他们只能摸黑快速下楼。 两人把下楼的脚步声控制得很低，即使如此，仅剩的一缕声音也还是在地下二层传播快到极致的传播着，且越来越大，就像这一层楼的巨大空间里，完全没有任何墙和事物阻挡音波在空气中进行传递。 第35章 空荡至极。 “我们还要下去么？”秦书燕绷紧神经，呼吸都下意识放到最低。 沈亦悬问：“你应该能看清些东西。” 他的视线全是黑暗，但秦书燕身为志愿者，是被打过增强体质的药剂的，她的视力自然也与寻常人不同。 她咽了咽口水，道：“一点吧。” 她眯起眼睛仔细辨别了一下：“好像有很多柱子，特别不规律，像是植物一个到处长……等等，柱子上面、柱子上面好像，好像爬着什么东西！” 说到这里，秦书燕脑海里似乎已经有了某些可怖或恶心的画面，欲言又止，好几次想闭上眼，又碍于沈亦悬看不见，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下去： “那些东西长得坑坑洼洼的，我感觉……我好像听到祂们发出的声音了……” 沈亦悬似乎对她的症状十分了解，道，“不要根据你的想象脑补声音。” 他想了想，直接走在前面，去摸墙壁上的灯，只可惜灯的开关是坏的，按了好几下都没反应。 “也许没什么东西。”沈亦悬说着，回到秦书燕身边，道，“我过去看看，你就站在这里，告诉我该怎么走。” 秦书燕有些犹豫：“要不还是我去吧。” 沈亦悬拍了拍她的肩，带着安抚意味，“没事，我去。” 说罢，他在转身的瞬间无声道：“存档。” [存档成功，命名为“存档点9”，您目前的存档点共9处。] · 沈亦悬走向了黑暗，与秦书燕逐渐拉开距离。 时间刻不容缓，他并没有小心翼翼地摸黑前进，而是完全按照秦书燕的指示躲开柱子，大步往前走。 秦书燕一开始还很怕柱子上的东西爬下来索了沈亦悬的命，指路时老是提醒沈亦悬注意周围，之后似乎发现那些东西是死物，便大胆了起来。 直到沈亦悬顺利走到尽头，他摸到了冰冰凉凉的玻璃，在他触碰玻璃的瞬间，玻璃内泛起一道浅淡的蓝光，照亮了玻璃内的东西。 那似乎是一个遥控器，至于是什么遥控器，还不知道。 他想借助这道暗光去看柱子上的东西，可惜光芒太暗，还是看不清楚。 只能靠秦书燕了，她大约能看清楚。正好，秦书燕见她走到尽头，就开心地问自己可不可以过来了。 “来。”沈亦悬说。 那头的矮小身影便向自己飞奔而来。 同时，地下一层志愿者宿舍走廊的尽头，肉球缓慢地收缩在了一起，缠绕着最中心的人头，将剩余的所有养分全部供奉给了祂。 人头缓慢地掀开眼皮，脸色发白，疲惫憔悴，深红色的瞳孔黯淡了许多，颜色几近黑色。 秦观砚倒挂着看着颠倒的长廊，愣了很久，就像是在小世界里像人类一般正常的生活了很长的时间，祂已经不太适应倒过来的现实世界。 曾经祂以为将芳草看作云朵也是一种美妙，如今却发现，云朵还得是天上白花花的模样，才是最美的。 · 奔向自己的身影停在了半路，沈亦悬问：“怎么不动了。” 却见不远处的身影忽然抱住大脑，痛苦地挣扎起来，四肢都不受控制地抽搐，整个人直接摔倒在地。 她尖叫起来，绝望道：“我到底该怎么做……！我不想变成哥哥那样的怪物……不，我应该这样，这就是我的宿命。” “我可以做最特别的那只怪物。” 她嘶吼起来，说到最后甚至有种诡异的冷静，整个人都安静了下来，坐在地上不动了。 沈亦悬没敢随意上前，只站在她不远处的距离。 他完全不清楚秦书燕这又是怎么了，怎么又要做最清醒的怪物了，刚刚不是都放弃了么？ 到底为什么…… 思绪像是一团乱麻，沈亦悬还没拉到头，就听见了破旧的楼梯门被打开的声音，木质柜子被破坏的声音实在太明显，怪物应该很快就要进来了。 沈亦悬不再犹豫，直接冲上前抓住少年垂落的手臂，拉着她往玻璃门冲。 秦书燕一直沉默着，好在腿很听话，乖乖跟着沈亦悬一路疯跑来到玻璃门前，可惜玻璃门打不开。 “虹膜。”秦书燕忽然开口，她视力极好，指着玻璃门旁边黑暗深处的墙壁说。 沈亦悬直接转身向她说的那面墙冲过去，摸到黑色的扫虹膜仪器，按照记忆中的按钮点了好几次，仪器才迟钝地启动。 只是沈亦悬站在仪器前，却无论如何都扫不开，难道需要更高等级的工作人员么？ 沈亦悬感到头大，心想有什么东西可以直接砸碎玻璃，实在不行他们只能先躲着。 对了，柱子上的东西，那些东西或许可以试试。沈亦悬望向了柱子上黑乎乎的东西。 “扫我的。”秦书燕看出他的意图，语气悲悯道，“扫院长和副院长亲属的虹膜可以开门进去。” 秦书燕说着说着便落下了泪。 最初这个仪器选取两位院长的亲属为钥匙，就是怕有一天研究所发生意外，两位院长会被关在外面。 谁不怕死呢，两位院长和院长的亲属们尤其怕，绝不可能把生死权交给别人。 只是研究所刚建好他们就下岗了，这辈子也不会体验那么刺激的时候。 而秦书燕的眼泪，只是觉得万分讽刺。 让他们兄妹陷入如今境地的凶手，竟然也是能够给他们带来新生的恩人。 “柱子上的东西是炸药，你别乱碰。”她又道。 沈亦悬闻言一愣，炸药？那么玻璃室内的那个遥控器，难道是操控炸药的遥控器？ 楼道的声音越来越响，但好半天也没怪物下来，秦书燕并未多看沈亦悬，只是麻木着表情，擦掉眼泪主动站在仪器面前扫了虹膜。 “噗呲。” 玻璃门发出声响，随后一卡一顿地打开了，随后，头顶的灯光全部打开，照亮整个大厅，可以清楚看到炸药围绕在每一根柱子上的震撼画面。 下一秒，玻璃门内一个黑色屏幕出现了十秒钟的倒计时。 沈亦悬扫了一眼，随后拉着秦书燕进到门内，秦书燕却在进入玻璃门的最后一刻停住了步伐。 她道：“沈助，你帮了我好多，但是对不起……我走不下去了。” “我的脑子好乱，不知道为什么，我好想留下来……完成我没能完成的手术。” 倒计时太短了，沈亦悬直接一把将她拉进门，说：“你大概是被一些东西影响了，这绝对不是你自己的想法。” “我知道。”秦书燕眼看着玻璃门关闭，身体不由自主地挣扎起来，说，“但是我很难控制我的思想了。” 她泛红的眼睛看着沈亦悬，“我能打开这扇门，我哥肯定也能打开。你一个人走，比带着我更好。” “我应该去陪他。” 秦书燕含着哭腔说着这句话，带着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如今谁都可以确定，志愿者们一往无前要进行手术的勇气并非完全是因为有人对他们进行了语言洗脑，而是被什么东西操控着。 秦书燕现在跟他进入了玻璃门又如何，这里并不是终点。 秦书燕可能在之后的任何一个环节掉链子，被彻底洗脑从而选择研究所，这几乎已经变成既定的现实。 会是谁，是谁有这样的能力……？ 心中发出疑问的瞬间，沈亦悬满脑子都是秦观砚。 在进入小世界前，秦观砚曾告诉他，是祂利用原主放出这些怪物，因为祂一直希望这个研究院毁灭。 祂是这所研究院第一个诞生的怪物，是最强悍的存在，祂当然可以利用原主给每一个接受原主洗脑的志愿者下套，让每个志愿者都产生同一种心理，从而进行实验变成怪物，成为祂的同胞。 秦观砚能做的，太多了。 “砰。” 楼梯间坠落下来一个巨大的衣柜，一个身影扶着墙壁，虚弱地走了下来。 沈亦悬就这么看着，那个在幻想世界中，与他同床共枕许多天的熟悉面孔一步步朝他们走来。 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好像随时都会死去。 即使如此，祂也还是坚持祂的行动，一双血红的瞳孔穿过无数绑满炸药的柱子，就这么雾蒙蒙地看过来。 第32章 孤岛32.结束 “祂、祂过来了！”秦书燕瞪圆眼睛，面露恐慌，身体却不由自主地贴向玻璃门，沈亦悬干脆脱下工衣卷成一条绳子，把秦书燕绑在旁边的铁柱子上了。 这下子，秦书燕总算是消停了，秦观砚与他们的距离也越来越近了。 高挑的青年总算不再披着别人的面皮，祂用着原本的面貌，穿着还算干净的一身衬衫长裤，大概是从什么地方扯来的。 随着秦观砚的靠近，沈亦悬看见，祂虚弱靠在柱子上时，解开的衣领扣子下，雪白的皮肤一眼望就到了到头，整齐的切口下，红色的血管在衬衫下缓慢交织出血肉。 第36章 祂暴露在空气中的双手双脚倒是编织得完美无瑕。 血珠从袖口流露，沈亦悬安静看着，听见楼上传来动静，原来是其他怪物也发现了这个世外桃源，迫不及待地要寻找整个海岛仅剩的美食。 沈亦悬急忙后退，转身握住了遥控器，遥控器可以引爆炸药，但是他们怎么办？ 海下逃生口难不成连个潜水艇都没有？ 或者说……这里就是潜水艇？沈亦悬只来得及随意扫一眼内部，除了一圈座位和中间放着遥控器的高台，什么都没有。 玻璃门外，一群千奇百怪的怪物蜂拥而至，秦观砚也已经走到了玻璃门口，轻声开口说了三个字，随后，祂深深看了沈亦悬一眼，不动了。 祂的声音被彻底隔绝在玻璃门外，沈亦悬什么也听不见。 但他知道，秦观砚在说什么。 祂叫了他的名字。 除此之外，祂没有做任何事，只是把那么一双由血管组成的手，紧紧贴在玻璃门，祂想要进来，却不知为什么，停留在原地。 “唔……啊啊啊！”身后，无数怪物挤上来，距离玻璃门不足五米。 沈亦悬不得已握住了遥控器，在这个瞬间，他满脑子地想法都是：大不了一起死掉，就这样结束原主和秦观砚罪孽地一生。 只是很对不起秦书燕，她是一个无辜的好孩子。 可刚握住遥控器，沈亦悬便看见，秦观砚脖子后面快速生长出无数血管，像是疯长的植物，组织成一块肉墙挡在怪物前面。 同时，他赤着的双脚褪去了皮肤，血色在他只有几根血管支撑的“脚”下蔓延开来，形成一个小小的湖泊。 秦观砚维持着冷淡的表情，甚至不再用复杂的眼神去看沈亦悬，只是安静地走到仪器面前扫虹膜。 玻璃门“呲”一声打开。 “不……不！哥，你不要这样做，求你了。”秦书燕全身颤抖，嘶哑地尖叫起来，也不知是恐惧还是别的情绪作祟，她整个人竟然直接挣脱了工衣的束缚，身形不稳摔倒在地，“沈助你快往后跑啊！” 沈亦悬没有动，站在原地静静地与秦观砚对视。 身后，肉墙被划破一个大洞，怪物即将进来，秦观砚沉默不语，只听“撕拉”一声，祂脸上的皮肉裂开飞向身后，一刀斩下怪物的项上人头。 随后，秦观砚的双手也都失去了表面的漂亮皮肤，变成了几根细细的血管，往地上淌着血水。 “我不知道，该怎么做了。”祂看着沈亦悬，眼神格外悲伤。 沈亦悬垂眸，看着血色蔓延到自己的脚下，他依然毫无动作。 半晌，他说：“对不起。” 也不知在向谁道歉。 遥控器依然被他紧紧握在手里，并没有放开，沈亦悬依然时刻警惕着秦观砚的动作，却没有再向后躲去，不愿再离开秦观砚的视线，甚至没有存档给自己做个安全担保。 总之，他时刻警惕着眼前的怪物会给自己带来伤害，但他却没有任何保护自己的措施。 沈亦悬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这么做。 “你让我过得很开心。”秦观砚说，“也让我很难过。” 对此，沈亦悬不置可否，只道，“志愿者的思想，都是你在搞鬼吧。” “因为你，计划突然中断了。”秦观砚笑了，祂疲惫得连笑容都很勉强，但祂依然毫不吝啬地勾起唇角，“当然，也不算太糟糕。” 毕竟该死的人都死了，尽管也有许多无辜之人失去了生命。 “我留不下你。”祂再次开口，声音越来越小，无意识地向沈亦悬伸出手，语气低哑地问，“但是我还是想尝试。” “我该怎么做，才能回到从前呢？”秦观砚问。 在这一刻，沈亦悬仿佛见到了七年前的秦观砚。 那一年的少年只有十六七岁，他也许为人温和有礼，也许脾气暴躁不好相与，又或者，他活泼开朗，心地善良。 那一年的他在被抛弃时，或许也问过父母，怎样才能回到过去。 那一年的他躺上手术室之后，过得生不如死，或许也问过，怎样才能回到过去。 那些悲伤的，绝望的，到如今茫然又错愕的，像是孩子般懵懂的，都源自于秦观砚短暂的二十多年。 或许是看到自己丑陋的五指，秦观砚回过神来，想要收回手，下一秒，一只温暖的手握住了他血淋淋的几根血管。 属于祂的四肢已经遗失在时间的长河，仅剩五根长短不一的血管，代替祂失去的一切。 但是现在，有人握住了祂的“手”。 沈亦悬的掌心有伤，紧紧贴着祂流血的“手”，属于怪物的变异血液遵循本能变成一只只用于定位的血虫涌入了沈亦悬的血肉。 这一刻，沈亦悬忽然明白了人的掌心有多么温暖——它连怪物冰冷的血液也能一同捂热。 …… 秦书燕瞪圆眼睛看着，看着沈亦悬发疯一般，接纳了一只怪物带给他的标记。 沈亦悬的掌心彻底麻木，清楚感觉到那些变异血虫在自己体内畅游，甚至在吃掉自己体内的部分血肉。 尽管如此，他依然保持着与秦观砚十指紧扣的动作。 “沈亦悬。” 沈亦悬听见声音，抬眸看去，只见高大的青年在一瞬间红了眼睛，衬衫西裤也随之空了下去，连带着与他紧紧相连的几根血管，也被强硬的收走。 最终，秦观砚只剩下了一颗头颅，祂还是什么都没说，红色的瞳孔紧紧锁定在沈亦悬身上，直到整颗头被血管倒过来，重新轻轻放回了天花板。 沈亦悬看见，祂的眼睛闭上了，挥舞的血管在一瞬间失去了所有血色，变成了透明管道。 · “祂的尸体撑不了多久。”沈亦悬转身握住了遥控器，“不管怎么样，只能拼了。” “……什么？祂……死了？”秦书燕仿佛在听天书般，茫然地看向沈亦悬。 对此，沈亦悬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秦观砚的死，就像是天道好轮回。作恶多端计划了一切的怪物，既可怜又可恨，死亡是赎罪，也是解脱。 眼下，沈亦悬没时间和她废话，心中想的东西全部被他扔到脑海的角落，垂眸捏着遥控器开始认真查看，然而看了半天，他也想不出来该按那个按钮。 他心情不佳，找不出按钮就更烦了，最终，他下定决心般地把每一个按钮都按了一遍。 按到其中一个按键时，整个地下三层爆发出一阵强大的气波，玻璃门在瞬间关上，无数海水涌入了孤岛的漏洞—— “砰——” 海洋里传出一声巨大的闷响，一座宽阔高大的孤岛就此沉寂。 · 沈亦悬被巨大的冲击震晕，清醒过来后，发觉自己身处一个全封闭的黑暗空间，他能活动的空间三米不到，基本也就只能让他从躺着变成站着，站累了又能躺一会儿的程度。 有够抠门。沈亦悬想。 不消片刻，系统的声音出现：[恭喜宿主，达成通关成就！你在两天内清除了所有的怪物，逃离了怪物的追捕，储存的存档点仅9个，真的非常优秀呢！] 系统一出现，代表着这个世界的任务彻底结束，沈亦悬总算有时间问他些东西。 “我在我的世界，已经死了么？” [没有哦宿主，目前是植物人呢。] “……没人缴费怎么办？” [您目前所在的医院是一所特殊医院，专门接待任务者，所以不收费，不存在没人缴费把您赶出去的情况喔。] 沈亦悬：“……挺人性。” 尽管如此，沈亦悬也还是放不下心，他又问：“你们为什么会弄出这么个系统。” 人外逃生系统——这么神经病的系统和人物也能搞出来，这也是没谁了。 [唔，宿主只当是一场打怪游戏就好啦～]系统道。 沈亦悬闻言觉得好笑，任何事物的存在都是有合理性的，如果真的是打怪游戏，那么它存在的一定有什么意义。 他思考良久，眯起了眼睛，试探地道，“清除怪物才是主要任务吧？逃离怪物只是促使我做出处理怪物的行动。” “如果那些怪物的目标是我，只是逃跑，我一辈子也逃不掉的。” 尤其是……遇到秦观砚那样的怪物。 如果每一个怪物都是秦观砚，先不说他会不会心软留下来，单凭秦观砚那固执的劲儿，他能死八百回，救回来都是一团肉渣的程度。 系统道：[按照您这么说，也没做错啦～] 它仅仅只是肯定了沈亦悬对于这个人外逃生系统的推测，却没有正面回答问题。 沈亦悬越发觉得它可疑，“你是不是代表着什么东西？预知未来，还是别的什么。清除怪物是我的主要任务的话，是不是也代表着，未来可能会发生些什么？” 这一次，系统沉默了，良久，它才开口：[唔，宿主你果然很聪明。但不是未来，或者说，不算未来。] 第37章 [每一个世界，都是一个平行线，每一个平行世界，可能是未来，也可能是过去。] 沈亦悬皱眉，“可能是过去？难道，是过去的过去，人们做了不一样的选择，导致了两个平行世界的展开，末日可能提前出现在其中一条世界线的过去，也可能延迟出现在另一条世界线的未来？” 系统：[差不多？] 总之，它叹了口气，道：[让你处理的这些世界，也是平行线哦。每一个平行世界都是互相联系的……我们这些系统的存在，就是人类研发出来的穿越机器。] [我呢，诞生在3789年，穿越来到现在，选中了你，你需要负责2025年到2030年之间所有产生怪物的世界线，防止这些怪物膨胀到全球，提前世界末日，让人类灭绝。] 沈亦悬算是听懂了，他坐了半天觉得累，干脆双手撑在了地上，让自己更加放松。 可右手刚触碰在地面，就觉得掌心一整刺痛。 他伸手一看，发现掌心有一道血红色的伤口，系统适时发问：[对了宿主，刚刚看到你在和那只怪物牵手哎。] 沈亦悬：“嗯。” [为什么牵手？] “……大概是因为祂说祂爱我？” [你不是不信么？] 沈亦悬无奈笑了笑，“现在有点信了。” 系统再一次叹气，似乎是对自家宿主的举动感到无奈，又问：[那你有没有觉得不舒服什么的？毕竟正常情况下，你的伤口应该已经愈合了。] 沈亦悬垂眸看着自己的掌心。 红色的血口子里，一只蠕动的虫子小心翼翼地探出脑袋，随后受惊般钻了回去，带起一阵刺痛。 沈亦悬皱了皱眉，眼看着它藏入血肉消失不见。 系统说的那些话，难道根本不知道他掌心的状况么？ 那……是不是可以，撒个谎？ 系统：[宿主？你手上的伤这么样了？] 沈亦悬握紧了手，指腹紧紧贴着伤口，带起一阵刺痛。他面不改色地回答，“没事，在愈合了。” [那就好，那我们准备一下，进入第二个世界吧！] 沈亦悬坐在地上垂着头，他右手成拳，左手又包住了右手的拳头，半晌才回答：“好。” 第33章 海怪1.游轮之旅 [欢迎宿主来到第二个世界，您上一个世界的存档共9处，现已清零，期待您在新世界的出色表现！] 沈亦悬睁开眼睛，满脸冰凉的水渍顺着光洁的皮肤缓缓在下巴凝结出一颗豆大的水珠，晶莹坠落在洗手池上。 沈亦悬清醒过来，大脑空白一瞬，这才缓过神来，意识到自己身处卫生间，他伸手捏了把额前湿漉漉的头发，抬眸看向镜子中的自己。 青年的面庞依旧是熟悉的模样，五官立体深邃，神色冷淡，依旧是一副没什么烟火气的模样，死气沉沉。 还是自己那张脸。 “砰砰砰。” 卫生间门被猛然拍了好几下，沈亦悬侧脸看过去，只听门外传来男人粗狂嚣张的声音：“喂，沈亦悬，你他妈滚出来。” “在里面待着做什么？难不成你这时候犯怂了，不敢出认罪？” 那男人说完又拍了一下门，力气很大，整扇门都跟着颤动。沈亦悬皱眉，甩了甩手上的水珠，不明所以地打开了卫生间大门。 这原主又犯了什么事儿，沈亦悬无奈地想，可别再像上一个世界一样被一群人围着闹了，真的很吵…… “喂，你用这种眼神看我干嘛，挑衅我？”门一开，男人暴起青筋的手臂穿风而过，揪住沈亦悬的衣领，力气大得能把沈亦悬这一米八多的男人都拎起来。 沈亦悬的目光扫过青年狰狞的面孔，看向他身后。 这是一个十分豪华的房间，空间大且家具齐全，还有两张大床，装潢偏欧洲式的精致，米白色的窗帘挡住了窗外一大半的夜色海洋。 此刻，房间中站着许多人，围着床上坐着的其中一个。 沈亦悬沉默了，他在心里数起数。 一、二、三……整整十二个人，都穿着西装三件套，大多都表情难看，眼神冷漠。 太棒了，他又要被孤立了，原主这个倒霉鬼。 好吧，让他来看看，原主这是又犯了什么事儿。沈亦悬懒洋洋地掀起眼皮，看着眼前这位接近一米九的大高个，语气平静道，“没有不认罪。” 他伸手握住男人揪在他衣领的手，冷静道，“麻烦你松个手，有点勒着我了。” 大约是看见他脖颈泛红的皮肤，青年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力气有多大，慌张地松开手，下意识退后一步，随后，他看着整理衣领的沈亦悬冷哼，“你不否认你做了什么就好。” 沈亦悬偏头看向床上地漂亮少年。 少年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看向他的眼神怯懦又柔弱，在与他对视后，又立刻躲开沈亦悬的视线。 这位大约就是受害人了，沈亦悬向走上前去，一看少年身旁的男人们，又觉得自己挤不进去，无奈站在原地，尽量用自己认为的温柔语气向对方道，“抱歉，你还好么？” “……没事了。”少年抿了抿唇，说，“你虽然，虽然推我下了海，但是现在我也没事了，所以没关系。” 沈亦悬：“……” 原主原来在当杀人犯，失策了。 “哥，你也别太冲动，我没事。”少年又说。 “乔淮，这家伙要杀了你，你原谅他干什么？！”一米九的大高个回头怒目圆睁地对名叫乔淮的少年说，“你发什么疯？” 周围其他几人也愤愤不平地。 “小淮，你别说这种傻话，早知他当初缠着乔封哥带你上船是为了伤害你，乔封哥压根就不让你来！” “对啊小淮，这疯子平时看着斯斯文文的，居然敢这样欺负你，靠，当我们不存在啊！” 一字一句的指控落入沈亦悬的耳朵，他偏了偏头，不动声色地揉了揉耳朵，注意到角落里抱着手臂一言不发的青年。 大约二十二三的年纪，和其他人一样，他穿着简单的衬衫西裤，手臂上还搭着一件深色的西服外套，但一看就价格不菲，质量看起来远远比别人好上不止一倍。 而他从头到尾一言不发，表情也没什么变化，一看就是个不好惹的，大约是这群纨绔子弟的头儿。 “你在看谁呢！疯子。”沈亦悬陡然听见乔淮他哥乔封这么一句话，收回视线，如了对方的愿，冷冷淡淡地看向了对方。 乔封被他轻轻一眼看得气结，完全不明白，这人闯了那么大的祸，怎么还能这么冷静。进洗手间之前不是都他妈要哭了么，怎么一出来就跟变了个人似的，看人的眼神都没什么温度：“你，我问你，为什么要推我弟弟下海！？” 对此，沈亦悬保持沉默。因为他也不知道原主在抽什么风。 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沉默就是最好的应答。 “你说话！” 沈亦悬这一默，便默了数十秒，乔封不耐烦地开口催促，下一刻，却听乔淮小心翼翼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哥，今晚沈哥叫我去甲板，说……说他喜欢我。我拒绝之后，他好像不太高兴，所以才……啊！哥！” 他话音未落，沈亦悬被一拳打在脸上，整个人身形不稳地后退撞在墙上。 这一刻，沈亦悬的想法只有两个。 其一，他该在卫生间存个档。 其二，乔淮是个祸害，比他还不会说话。 · 沈亦悬到底只挨了一拳，因为下一刻，那个站在床边沉默不言的青年忽然从百般无聊的状况里抽出了身，皱眉厌恶地看向沈亦悬，问：“沈亦悬，你是同性恋？” 沈亦悬想了想，还是决定按照原主的性向回复对方，“是。” “我操，你还挺理直气壮。”乔封的眼神也嫌弃起来，立刻离他远了数十步，“我警告你，别对我弟弟动歪心思。” 沈亦悬平静道：“你放心，现在没有了。我觉得有点恶心。” 闻言，房间里沉默的、窃窃私语的人都看了过来，十几双眼睛里满含各种复杂的情绪，沈亦悬光是看一眼，都能感觉得到他们在自己耳边说着如何讽刺又过分的话语。 那位高高在上的青年嘲讽一笑，“呵，你这个表白不成就推别人下海的同性恋杀人犯。” 说罢，所有人复杂的目光全部转变，从前或许还有人对他保持无奈和同情，此刻却全都变了样。 沈亦悬对此毫无感想，因为他压根看不懂那是什么样的感情。 直到之后，他才知道，原来那叫巴结。 为了巴结权势更高的人，哪怕这群人中有某些人是真心拿原主做朋友，或只是在不知全貌的情况下对他孤立无援而产生同情，都会在一瞬间做出同一个选择，那就是归顺权势。 在保全自身的情况下示好，只为得到高权者的一个微笑，而一个微笑，会为委曲求全的下位者，得到无数好处。 第38章 虽然这群人没有开口，但眼里的意思不言而喻，那位领头羊于是冷哼地开了金口，一句话就奠定了沈亦悬这一次依然孤身一人的开局：“滚出去，别来碍我的眼。” 沈亦悬转身就走，没有一点犹豫。 · 出了房间，沈亦悬站在游轮的走廊往窗外看，广阔无垠的大海波光粼粼，皎洁的月光如纱如雾铺满海面，画面美丽得好似一幅画卷，安静又祥和。 真是离不开海了。沈亦悬挑眉，不过上一个世界里，他并没有看过几眼大海，在这个世界或许可以看个够。 往游轮二层走，果然在开舞会，不过全场也就十来个人，男女配对笑着跳舞，几个服务生迈着优雅的步调，为休息中的富家子女递上几杯味道各异的红酒，以及几个乖巧漂亮的小蛋糕。 沈亦悬看着无趣，却莫名想起了秦观砚。 秦观砚为他创造的那个世界里有个酒吧，酒吧带给他的感觉可比这里好多了，虽然鱼龙混杂，但也比这里好，这里看起来规矩就很多，也很不自由。 忽然，一股股强烈又熟悉的视线汇聚在他身上，那是一种意味不明令人烦躁的目光，与小世界中那些空壳子的目光截然不同，微妙到让沈亦悬格外不自在。 他看向四周，那些人又都整齐划一地收回视线。 很好，就是在看他，大概也知道原主推人下海的事了。沈亦悬意识到这一点，随意从服务生的盘中端走一杯红酒，若无其事地转身下到游轮第一层，直接去了甲板吹风。 海风咸咸的气息吹得人神清气爽，风中仿佛带着大海里的沙粒，沈亦悬得眯着眼睛，才能彻底无忧无虑地享受海风，而避免有什么异物吹进眼睛里。 “砰。” 游轮藏在海面下的金属物质被狠狠撞了一下，力道之大，整个游轮都恶狠狠地摇晃了一下，沈亦悬没拿稳酒杯，不慎落入夜幕的海洋里，红酒迅速溶解在海水之中，他整个人却被这一晃晃得大脑发昏。 或许是刚穿越过来，还不太适应，他扶着甲板揉了揉太阳穴，下一秒，又一次猛烈的撞击袭来，沈亦悬这次有所防备，抓住扶手站稳了身形，往海里看去，只见一条黑色的大鱼露出了背脊，它的背鳍长得有些诡异，尖刺倒竖，一片片鳞片下似乎蠕动着什么东西。 那条鱼又露了一次后背，悠闲地在海面游动。沈亦悬清楚地看见，它的后背有片鳞片揭开，一颗眼珠诡异地转动起来，小小一颗的黑色瞳仁忽然定格在某一处，似乎时发现了甲板上的沈亦悬，黑鱼立刻钻入水底消失不见。 · 沈亦悬下到负一层的驾驶舱，驾驶舱什么也没有，他所在的小客厅也没什么痕迹，他问了一嘴船长有没有听到什么动静，船长说可能是撞到了鲸鱼，或是别的大鱼。 这个答案沈亦悬不太满意，他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当然，绝对是有问题的。 “我可以去后面看看么？” “后面啊，后面都是存放的一些货物什么的。”船长说，“算了，你去看吧，刚刚好像也有人下来看过。” 沈亦悬闻言一愣，谨慎存了个档，转身向后面走去，刚打开货舱的大门，只见一个高挑的身影出现在眼前。 青年有着一张雌雄莫辨的漂亮脸蛋，个子却蛮高的，差不多和沈亦悬持平，听见动静，他没什么表情地抬眸，在与沈亦悬对视的瞬间，又摆出一副小白兔受惊的模样，嘴唇抿成一条直线，皱眉看着他。 沈亦悬面无表情。 好极了，跟秦观砚一样，属戏精的。 第34章 海怪2.深海之物 “你为什么在这里？”沈亦悬眯了眯眼睛，问。 这人明明不久前还在床上躺着。 提问时，他的目光不动声色地飘到乔淮身后，只见货舱内光线昏暗，是乔淮没开灯。除去客厅渡过去的光以外，只有一束月光从最顶端的窄小玻璃窗里倾泄而来。 眼前，乔淮垂眸躲开他的视线，沉默良久，无话可说。 沈亦悬收回视线，好脾气地又问了一句：“你为什么在这儿？” 下一刻，高挑的青年身后的偌大的空间走出一道黑色身影，音色暗沉，语气冷淡：“沈亦悬？你怎么在这儿。” 同一个问题，居然出现了三次。 沈亦悬不想再说第四次，干脆回答了对方的问题，“下来看看而已。” 对方彻底从黑暗中暴露出来，是一张还算熟悉的面孔，在房间里围着乔淮站的其中一个，沈亦悬并不知道对方的名字。 这人道：“我们也是下来看看。” 既然套不出话，沈亦悬干脆把自己的好奇摆在了明面上：“我在甲板上看见几只鱼撞在船舱上，下来看看有没有事。” “你看到了什么？”青年逼近他，整个人高大得站在货舱门口，犹如一堵肉墙。 “……”沈亦悬抬眸，这个人，之前有那么高么？ “宋黎哥，我们别问了，上去吧。”乔淮适当开口，于是高大的男人冷哼一声，撞开沈亦悬的肩膀，率先向楼上走去。 在那之后，乔淮小心翼翼地走过来，他不安分的双手捏住西装的下摆，随后低声道：“沈哥。” 乔淮大约是一群人里年纪最小的那个，或许高中都没毕业，喊谁都叫哥。即使如此，他软绵绵的一句哥，依然让沈亦悬回想起了秦观砚，和乔淮的声音语气截然不同，每次叫他哥时，尾音总是荡起来的，像是湖面的涟漪，听得人的心也跟着晃。 “我哥不让我跟你说话，你别生气，对不起啊。”乔淮垂着头，小声道着歉。 沈亦悬冷淡道：“你不用道歉，是我不小心把你推下海，他们护着你也正常。” 乔淮还想在说些什么，却听沈亦悬道：“而且你说话挺恶心人的，你正常说话前还是不要和我说话了。” 乔淮：“…………” 行。乔淮闭嘴。 楼上，愤怒且不耐烦的声音出现：“乔淮，上来。” 乔淮抬眸看一眼被光芒笼罩的楼梯口，没再说话，侧身躲过沈亦悬上了楼。 或许是在上一个世界被恶心过了，沈亦悬对长得好还爱装柔弱的男人接受无能，又或者下意识恶心和秦观砚有着相似性格的人，总之，沈亦悬打算从今往后都对这种类型的男生敬而远之，避免一切危害。 小插曲迅速过去，沈亦悬走进货舱，打开货舱顶部的吊灯，吊灯的光芒呈现温暖的橘色，光线并不刺眼，和黑暗过渡得十分自然，不会让开灯人的眼睛感到刺眼或不适。 货舱里东西很多，靠近窄小玻璃窗的位置下面有一个老旧腐朽的大木柜。 货舱为什么有窗户？沈亦悬走上前，只见木柜上不断淌下水渍，沈亦悬伸手一抹，咸涩的味道冲刺鼻腔，这不只是海洋的气息，甚至还带着一抹似有若无的腥味。 他垂眸看了一眼木柜周围，水渍已经形成一滩小湖泊，他只差一脚就能踩进水洼里。 沈亦悬又抬头看向窗户，看了几秒，干脆地搬来一条破凳子，他踩在凳子上，伸手把漏出一条缝隙的窗户关紧。 他从窗外遥遥看向海平面，随后抬手关紧窗户，下了凳子仔细看向四周，货舱里什么都有，大包小包堆在一起，没什么藏身点。 到底是工作人员单纯没关好窗户，还是……有东西从那个窗户里进来了？ 沈亦悬道：“存档。” 系统：［存档成功，命名为“存档点1”，您目前的存档点共1处。］ · 沈亦悬身上的西装在关窗户时碰到了木柜顶，于是全被腥臭的海水浸湿，捏着湿漉漉的衣服，沈亦悬沉默两秒，转身回到二楼，奈何不知道自己的房间，系统在这方面也就是个摆设，啥用没有，他便打算随意找人问。 刚看见服务生过来，沈亦悬便问：“你好，你知道我是谁么？” 服务生回答：“当然，您是沈先生。” 从这个游轮到晚会，都在彰显着这艘船上的客人大多非富即贵，沈亦悬也不例外，身份还是个贵少爷。他对自己的身份没什么想法1，只继续问：“那我的住处在哪儿？” 服务生闻言吓了一跳，还以为眼前这位是怎么了，但见沈亦悬表情一本正经，他还是维持职业笑容，指了指其中一间：“您的房间就在那里，3056号。” 沈亦悬扫了一眼，发现那儿就是自己不久前出来的房间。 回想起房间都是双人，大概也没人要跟他住在一起了。 他不想随便进入一间房间霸占别人的休息地方，无端惹麻烦不说，别人也会侵入自己的地盘，怪不舒服的。 上一个世界连休息几小时，都是跟别人在一起的，他不想这样了，于是问服务生：“有没有单人间？” “这……”服务生为难道，“单人间都是几位老板在住，已经没有别的了。如果真要说，那边有一间杂物间？里面放了好多坏掉的家具，打算上岸了再换掉。” 第39章 沈亦悬转身便向服务生所说的杂物间走去，服务生忙在背后喊：“沈先生，您去哪儿？” 然而，沈先生压根不搭理他，找到二楼尽头的杂物间，一眼看到一张断了腿的大床。杂货间确实破破烂烂，许多家具躺在这里等着上岸，但大约都是最近才坏的，没什么灰尘，甚至因为要堆积坏家具，空间很大。 沈亦悬上前推开玻璃门，望了一眼大海，便又关上窗户，转身出了杂货间，随便进了距离最近的客房，抱出一床软被，被子上搭着三本书，就怎么直接地进入了杂货间。 一直在旁边看着的服务生：“……” 这位刚惹事儿的主儿又是要干嘛啊？ 杂物间内，沈亦悬铺好床，拿起三本书垫在断腿下，往床上坐了坐，非常舒适，他满意了。 铺好床，他这才回忆起自己的衣服，又进了一件房间选了两件衣服换。 不久后就要爆发恐怖的打怪事件了，希望那几位大人大量别和他计较，大不了到时候救他们一命，也算还个人情。 穿戴整齐，沈亦悬打算回到舞会去体验一把最后的美好时光，岂料刚走出杂物间，走廊窗边游荡过一个黑色的影子，速度快得出奇，沈亦悬眼珠转动，低声存档，随后若无其事地走到窗前，推开了窗户。 海风吹拂，大海安静，沈亦悬面无表情道：“是我看错了吧。” 说罢，他窗户也不关，直接退回走廊内部，往前走了好几步，与钓出来的大鱼拉开距离。 只听身后发出一阵动静，像是什么巨大的东西进入了走廊，沈亦悬勾唇一笑，猛然回头，只见一只高大的黑色东西站在他对面，这东西外形神似蜥蜴，满身尖锐鳞片，脸上却没有眼睛。 这只怪物不像上一个世界，是人造实验衍生的恶心怪物，而像是深海中未知的某种生物，外表看起来正常得不像话。 “嗬……”祂发出低哑的气音，即使没有眼睛，也让沈亦悬感受到了一种被恶兽注视的感觉，令人毛骨悚然。 怪物并没有发出大动静，似乎是想悄然吃掉他这只迷路的小羔羊，沈亦悬看见祂缓慢抬起四肢向自己走来，想尝试一下这家伙鳞片的硬度，奈何手边没东西，他干脆推开自己面前的窗户往下跳。 跳窗这招简直屡试不爽，他甚至不需要演戏，怪物就会因为对猎物的兴趣跟着他跳，坠海的前一刻，他感受到自己身下还有一只东西在看着自己，他当即道:"回档。” 下一刻，沈亦悬站回房间门口，慢条斯理的关上两扇打开的窗户，拍了拍手插兜往一楼去。 殊不知，他身后不远处，一扇门拉开了一道缝，一颗巨大的黑色的眼珠不安分地转动着，最终定格在沈亦悬消失的背影。 · 回到晚会，他再一次短暂吸引众人的目光，随后，一个熟悉的服务生出现，他端着手里的酒杯，问沈亦悬：“沈先生，不知……您之前那杯酒的杯子放在哪儿去了？” 沈亦悬回忆起自己落进海里的酒杯，道了歉，服务生只是微笑，递给了他一杯新酒，随后转身离开，去服务别人了。 酒杯里的红酒似乎是另一种酒了，但沈亦悬不会品酒，只会说好喝与否，他尝了一口，味道还不错，准备喝第二口，却一个青年坐到了他身边，看脸来猜，似乎也是围着乔淮那一群人中的其中一个。 这人似乎和原主关系不错，无语道：“喂，沈亦悬，你到底怎么想的？真他妈表白就算了，表白不成推人家下海，你发神经啊！乔家虽然没什么家世背景，但他家背靠太子爷，你知道不知道你得罪的是谁啊！” “哦。”沈亦悬在这方面没什么特别的感想。 “而且乔封肯定不允许你在和他弟弟睡一间屋子里，你想没想过你今晚怎么办？” “睡杂物间。” “你看你又发疯。” “……” 沈亦悬扫他一眼，无话可说。 “我说你，要不就郑重的和太子爷道个歉吧，乔淮刚刚也说，他不怪你，房间都满了，你不睡客房也没地方去，他说他可以留你继续在屋子里睡。” 回到3056么。沈亦悬神色淡然，“他？” “对啊，喏，他和太子爷就在那边。”这人指向不远处的人群中，沈亦悬顺势望过去，一眼便看见了笑容温和的漂亮青年，他嘴唇一张一合，似乎正说着什么。 似乎察觉到了沈亦悬的视线，乔淮看了过来，与他对上视线后，又讨好地笑了一下。 沈亦悬：”……” 这人怎么翻脸比翻书快。 “他哥允许？” “不清楚，他哥没把你的行李扔出来就算不错了。” 沈亦悬撇了撇嘴，这才回忆起来行李，原主的行李里可能会有有用的东西。 赶在这家伙死之前赶紧切断联系吧。他收回视线，一边想，一边喝完了红酒。 第35章 海怪3.警示 沈亦悬赶在晚会结束的前十分钟，回到了3056。 拉开房门，他与乔淮身形大差不差，衣服大小自然也没区别。 他们各自的行李放在两张床放附近，行李箱也是自然，若不是乔淮躺过的那张床床铺有些乱，沈亦悬一时半会还真分不清原主的行李有哪些。 可刚把小衣柜里放衣服取下来扔进行李箱，卧室门却“吱呀”一声突然被打开。 沈亦悬抬眸看去，只见一道身影出现在门口，青年白皙的手搭在门框上，探出一颗毛茸茸的脑袋，声音温和道：“沈哥？你在这里啊。” 闻言，沈亦悬动作不停，他拎起一件花里胡哨的花衬衫，仔细折叠放进行李箱，没有回答。 “你生气了么？”乔淮带着笑问，他抬腿迈进屋子，反手关上了门。他深色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沈亦悬，向床边忙碌的身影走去，又问，“你在干什么？” “收拾行李。”沈亦悬道。 “……你不跟我一起么？” “不。” “为什么？” “烦。” 沈亦悬惜字如金，在简短的对话中已经收拾好了行李，行李中没什么有用的东西，唯一能入沈亦悬的眼的，就是一本日记本。 他站直身体拎了一下不算重的行李箱，伸手随意地揉了把脖子。 垂眸，沈亦悬看见青年的影子越靠越近，他抬头挑眉，用眼神示意乔淮有话快说。 “我不是跟王鹏哥说，让你留下来么，没关系的，我哥他们不会生气。”乔淮语气温柔，全然失了不久前的谨慎和怯懦。 沈亦悬不置可否，也不想再回答他。 眼前这人简直太有问题了，表里不一也就罢了，表面怕他背地示好，哪怕不是怪物也绝不是好人。 虽然他也不想承认自己很倒霉，但种种迹象都表明，他又在孤立无援的情况下被盯上了。 乔淮还想再说些什么，沈亦悬直接推开他要走。 “沈哥。”乔淮拦住他的去路，佯装胆怯，“你先别走，我们聊聊好么？” 沈亦悬完全看不懂乔淮的葫芦里到底卖着什么药，皱眉：“不聊。” 话音刚落，整个游轮如被巨物猛撞般左右晃荡了一下！ 玻璃窗不知什么时候被推开，海风呼啸着，像是一根无形的绳子，带着一股强烈吸力，紧紧缠绕住两人，在撞击的瞬间将身体撞在一起的两人往同一个方向点跌！ 沈亦悬反应迅速地拉了乔淮一把，借力和敞开的窗户错开，仅差毫厘，下一刻，游轮又恢复平行，两人在惯性下又跌坐在地。 乔淮刚刚磕到玻璃窗都没来得及发出痛呼，这会儿一屁股跌坐在地，吃痛的发出闷哼。 他想说些什么，余光却见窗外闪过什么，他瞪圆眼睛，盯着窗外看了几秒道：“沈哥……外面好像有东西！” “是不是，什么东西在撞船？” 沈亦悬道：“有怪物。” 乔淮：“怎么可能，沈哥你别骗我。” 沈亦悬道：“那就是鲸鱼。” 乔淮：“……” 说真话不信，听假话又觉得无语，沈亦悬觉得乔淮好难伺候。 乔淮鼓舞道，“沈哥，你要不要去窗口看看？我、我就在旁边保护你。” 闻言，沈亦悬打量他一眼，像是在嘲讽乔淮身板太弱。 两人虽然身高差不多，但沈亦悬这幅身体比乔淮要壮实不少，乔淮瘦瘦高高的，整个人弱柳扶风，刚刚沈亦悬拽着他借力不跌出窗户时，都怀疑他那个重量完全无法帮助到自己。 不过……沈亦悬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勾了勾唇道：“行，我看看，你注意保护我的后背。” 他站起身拍了拍身板，毫不犹豫趴在了窗户上，双手十分谨慎地捏着窗户框，手背青筋暴起。 望向平静的大海，他清楚听到游轮一层传来的声音。 “刚刚是怎么回事！？你们怎么开船的？” “刚才是不是被什么鱼撞了？如果是鲸鱼的话，也不可能撞击得那么厉害吧？” 第40章 “我觉得像是从海底下撞的……？” “这艘游轮那么小，鲨鱼都能来撞一下吧。” 游轮确实很小，但是装潢华丽制作精美，虽小但富，这艘游轮上的客人更是身份各异，大多都是少爷小姐，财大气粗。 被这么撞了一下，少爷小姐们脾气都挺差，尤其是三层。 三层住着这艘游轮仅有的几位女士，和几位包船出游的老板，沈亦悬一抬头，又听见上头有名女士怒道，“第二次了！这游轮怎么回事，不久前才被撞了一次，那时候就说鲸鱼撞的，这次还来！” “别是船出问题了，到时候大家都回不去怎么办！？” “沈哥。”身后，一双手放上了肩膀，沈亦悬猛然回头，看见乔淮贴在自己身边，小声问，“你看到了什么么？” 沈亦悬收回视线，再一次看向大海。 海平面倒映着一轮寂静的圆月，依然保持着无波无澜的平静。 他说：“没看到什么。” 可安静，就代表着另一种不正常。 “这窗谁开的？” “一直开着啊。” “我之前出去的时候是关着的。”沈亦悬回忆了一下，道。 正说着，窗外忽然飘起了零星小雨，窗外骂骂咧咧的声音逐渐消失，一层三层的工作人员都将走廊的窗户关上了。 “下雨了，沈哥。” 乔淮提醒道，“不过，我很喜欢下雨。我们可以不关窗么？” 如果是平时，沈亦悬就让他随意了，毕竟他俩又不住一起。但现在，他已经知道那些怪物可以爬窗，于是道：“关……” 刚启唇说了一个字，沈亦悬耳朵微动，听见窗户传来动静，他想退开，却被乔淮抓住了手臂：“对了沈哥，我有话要和你说。” 他手一抓，沈亦悬没能及时退开，只见窗户外面伸出一只黑漆漆的爪子，猛然向沈亦悬抓来！ 沈亦悬眼疾手快，毫不犹豫往后躲开，他的重量直接拉得乔淮一个踉跄，那怪物的手一下子抓空，收了过去。 同时，卧室门被猛然打开，太子爷和乔封正站在门口，前者双手插兜，视线冷淡的落在窗前身体交叠的乔淮和沈亦悬身上，面露嫌恶。 后者则破口大骂：“沈亦悬！我就知道他们没说错，你果然又来找我弟弟了，你这个疯子，恶心的同性恋！离我弟弟远点。” 沈亦悬自然不想被人误会，奈何乔淮动作太慢，乔封都走到面前了，他才慢腾腾地站起身子。 沈亦悬看到，他的眼神有些冷漠，或者说是意味不明，只是他只能从那深渊般的眼睛里看出这一抹情绪。 “你又对我弟弟动手动脚！” “……是他趴在我身上。”沈亦悬认真地想要解释。 事实证明，人是双标的，乔封认为沈亦悬有罪，哪怕看到的是乔淮强吻沈亦悬，也会认为是沈亦悬冒犯了他弟弟。 沈亦悬不在解释，推开他弯腰拿起摔在角落的行李。 “你去哪儿？” 沈亦悬被乔淮拉了一把，他冷淡地回眸，刚想说些什么，乔封一把抓住乔淮的手，迫使他松开沈亦悬，“你干嘛？” “我只是还有话要说……” “我们之间无话可说。”沈亦悬有点烦了，怎么这人事儿那么多，穿越过来不过半天，他都因为乔淮被迫背了多少锅了。 他提起行李箱，直接绕开众人离开房间，听见乔封教育弟弟不要和自己产生交集的声音渐行渐远。 走到太子爷跟前，太子爷冷哼着侧开身体，示意沈亦悬快些离开。 卧室门设计得很宽敞，完全能容纳两个男人并肩站，甚至还有空余，沈亦悬看了看他和太子爷之间的距离，心想这位是恐同么？ 他忍不住故意靠得对方近了一些，在太子爷不解的表情和紧皱的眉心里，他还算愉快地勾了勾唇：“晚上睡觉别开窗，下雨了。” 太子爷冷道：“不用你提醒。” 沈亦悬没再多说，只希望太专业聪明点，刚走出3056，就听见隔壁有人骂：“靠，我书呢？” “妈的，我衣服也有两件不见了。” 沈亦悬瞅一眼两人的面孔，默默回到杂货间躺平睡觉了。 这一夜倒是睡得很舒服，翌日天亮，沈亦悬一觉睡醒，肚子已经饿得直叫唤，他简单洗漱了一下，把笔记本掏出来放在床边，准备早饭过后回来看看。 下到一层的露天餐厅，沈亦悬本以为自己已经起得够早了，没想到他居然是倒数来的。 扫一眼众人，却没发现乔淮，但沈亦悬并不多关心他，于是收回了视线，来到餐桌前。 方桌很大，共有三张，摆成了一个三角形，其中两张桌子都坐满了人，另一张桌子还剩下三个座位。 沈亦悬觉得大家应该都不想挨着他坐，于是他选择了中间的座位，服务生立刻贴心的递上来早餐，一盘沙拉和一个三明治，手边还放着杯果汁。 餐桌上，众人眼神交换着，低声窃窃私语，沈亦悬没听见，他不打算继续委屈他的肚子，等了两秒便拿起刀叉准备享用早餐。奈何刚有动作，却被服务生拦住：“沈先生，晋女士还没到，在她来之前，不可以进食。” 窃窃私语变成了光明正大的指责：“小沈少爷，你怎么回事？今天吃饭这么急切……也对，你一个没妈的私生子，确实没什么教养。” “真没想到，还有这么没规矩的人啊。” 不远处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即使家大业大，私生子却都是一样的，见不得光不说，也没什么涵养。” 闻言，沈亦悬抬眼，与隔壁桌的太子爷对上视线。 第36章 海怪4.笔记本 关于餐桌礼仪，沈亦悬自然是知道规矩的。 他下来时，见大家都端正坐着没动，一看就是在等人齐。 只是他以为自己是最后一个人，这才动了刀叉。 如今三张餐桌议论纷纷，太子爷更是借机冷嘲热讽，沈亦悬嫌吵，很忽然的觉得，自己遵守了那么多年的餐前礼仪规矩多得荒谬。 沈亦悬无端回忆起自己的从前，从前，他常对学生和同事一板一眼的做要求，如今看来，那时说“不行”的自己，和这群人同样荒唐。 他有种强烈的，想要打破过去观念的想法，直接端起三明治和果汁，冷淡道：“随你们。还有，不要在本人面前嚼舌根，没教养。” 众人：“……？” “哇～小沈少爷，你要自己去吃饭么？这也太酷了吧！”二楼的玻璃窗被推开，一个高挑明媚的女人双手搭在窗口。 她似乎就是缺席的那位晋女士，“而且你还骂人了。原来你会骂人，会生气，我以为你从小到大都是那副腼腆话少，不敢反抗的懦弱模样呢。” 说罢，晋女士竟然直接翻窗跳了下来！ 她身穿衬衫长裤，脚踩一双黑色高跟鞋，形象干练，面容艳美，明媚的日光落满她的头发，整个人显得耀眼至极。 落地后，她直接向服务生要了早餐，用胳膊碰了碰沈亦悬的胳膊：“我陪你啊。” 说罢，晋女士像是忽然想起还有一群在等自己吃早餐的人，于是回身对众人笑道：“你们继续，不用等我，直接吃吧，咱们船上没那么多规矩。” 众人无言。 这是规不规矩的事儿么？ 沈亦悬也有些愣，心想这位未免有些自来熟。 晋女士单手端着餐盘，果汁和沙拉由旁边的服务生替她拿，道：“走吧？” 她话音未落，却听身后某人语气冷硬道：“晋秋岚，你疯了吧？你拉拢他沈亦悬一个私生子做什么？” “难不成你的公司要破产了，连他这种家世也要拉拢？” 沈亦悬闻言心想，自己果真走到哪儿，哪儿就是纷争，干脆还是保持沉默吧。 “他哪种家世？”名为晋秋岚的女人转过身，她收敛了满眼的笑意，语气格外冷淡，“首先，沈家家大业大，稳居国内五百强，a市首家教育机构，你毕业的高中还是他们家开的呢，你不会忘了吧？” “其次，沈亦悬不是私生子，沈老先生是离婚再婚有的他，你少听信外面的谣言，还有，我是你的小姨，你目无尊长，还好意思在这里笑话沈亦悬要离席吃饭？” “最后，我和朋友邀请各位上船游玩，只是单纯的游玩，无关任何利益，更无关身份。”晋秋岚伶牙俐齿一顿怼，语气里带了一抹笑，眼神里却满是冷意，直看得人心惊：“如果你们在这船上还要和以前一样，玩拜高踩低那一套，麻烦你们现在就下船吧。” “现在就下船，这儿有地么就下。”太子爷冷哼，“再说了，你多大的面子，凭什么得听你的？” 他到底还是年轻气盛，这么一段话直接将他激得额角暴起青筋，警告道：“晋秋岚，别拿你的身份压我。” 三桌人顿时面面相觑，双手不自在的放在桌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人敢插嘴两人的对话。 第41章 沈亦悬实在饿得有点受不了了，干脆又坐回了桌子，在晋秋岚说饭桌上没规矩时，他便优雅地拿起刀叉，在吃瓜的众人面前毫无存在感地吃起了早饭。 等两人快吵完了，沈亦悬也快吃完了，他吃下最后一口三明治，蓦地发现有人在看自己。 他左右看了一圈，只瞧见对面桌上有个男人笑眯眯地在看他，但那种视线太阴寒，并不是这个男人带来的。 那是哪里？ 沈亦悬抬眸看向二层，之前自己昨晚睡的杂物间不知何时开了窗，窗帘被风拂动，窗口还有昨夜下雨留下的水渍。 只见一道身影立于窗口，黑漆漆的，看不清是谁，似乎发觉他的目光，便一闪而过。 整个露天餐厅干爽得好似昨夜根本没有下过雨一般，窗上的水渍是什么？ 沈亦悬正思考着，忽然看见对面桌的男人笑起来，说：“行了行了，别吵了，大家赶紧吃饭吧，再不吃都中午了。瞧瞧那小沈少爷，早都吃完了。” 瞬间，所有目光齐聚在沈亦悬脸上。 “……” 沈亦悬镇定自若地噎下最后一口三明治，端起果汁慢悠悠喝了一口，他压根没在意众人的视线，只想快点回自己屋子里。 且不论杂物间，单论这场闹剧带来的信息，沈亦悬都收获颇多。 第一，原主家是教育机构，那么他大概率不会做出推人下海的事，要么是乔淮失足，要么是乔淮故意的。 按照乔淮那变幻多端的性情，故意的成分占多数。 第二，晋秋岚和太子爷是亲戚关系，且互相不对付，且晋秋岚是个豪爽直率，似乎还会点武术，他可以暂时站边晋秋岚，或许能得点好处。 就算没有好处，以晋秋岚的身份和身手，沈亦悬站边她，在面对怪物时好歹会好对付些。 第三，他可以找晋秋岚帮忙，澄清一下原主背得锅。 即使如此，沈亦悬并不打算唐突的和晋秋岚交好，他吃完早餐，对晋秋岚点点头，便准备回房间。 “哎，小沈少爷先别走。”晋秋岚笑道，“你昨日被误会，还被迫睡杂物间的事儿，我都知道了。今天我就带你去看船上的监控，为你澄清一下，你看怎么样？” 沈亦悬：“……没看过监控？” 这么大的事情居然没看过监控，就污蔑原主？ 等等，有监控的话，那他昨天在二层岂不是已经暴露了他的回档技能？ 上一个世界的监控用处不大，导致这个世界直接忘记了。 他皱眉，下意识看向乔封和太子爷，前者心虚低下头，后者理直气壮：“你这种德行，还需要看监控确认？” 沈亦悬神色冷下来，对嚣张跋扈的青年无话可说，直接头也不回地上了二层。 刚走到二层，却见一个服务生端着早餐站在3056门口，满脸忧愁，沈亦悬权当没看见，直接越过他就要走，服务生却无奈叫住了他：“沈先生，这、这乔小先生不愿意吃早餐。” “所以？”沈亦悬不明所以，乔淮不吃早餐，和他有什么关系？ 服务生道：“抱歉，沈先生，我只是想问问您有没有办法。” 沈亦悬见对方是真心向自己求助，便从服务生手中接过餐盘，服务生见他愿意帮忙，顿时喜笑颜颜，却见对方直接打开门冲里面喊：“乔淮，出来吃早饭。” 服务生：“？” 一开门，屋内一股鱼腥味充斥着鼻翼，疯狂的卷入沈亦悬和服务生的呼吸道，沈亦悬顿时后退一步，和服务生对视一眼。 “难道……” 服务生满脸俱色，心里思绪万千，想开口说些什么，只听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乔淮下床来到了门口。 这么粗暴的招式居然真的有用，乔淮果真站到了门口，他一副病恹恹的模样依靠在门框上，脸色惨白：“我不舒服，不想吃。” 乔淮说话时，一股浓郁的腥味拂向沈亦悬，他下意识看向病弱青年的身后，窗户敞开着，窗前留有一滩水迹。 是那滩水迹的味道么？ “随你。”沈亦悬怀疑自己窗前也有这么一滩水盈盈的东西，一时恶心，想回去查看，于是直接把餐盘塞给了乔淮，“你爱吃不吃，我走了。” 服务生：“……” 这么粗暴，是认真的么？ “喂喂喂，沈亦悬，我就知道你不安好心！小淮都病了，你还要欺负他！” 沈亦悬手里刚空，楼梯口立刻上来了一个男人，沈亦悬转头，只见陌生的青年怒发冲冠，直接将他推开。 他似乎对屋内的味道毫无反应：“滚回你的杂物间去，别以为晋小姐给你撑腰，你就能为所欲为了。” 沈亦悬被大力推得一个踉跄，差点和服务生撞在一起，他挑了挑眉，原本还想提醒对方不要太接近乔淮。 算了，如果有什么事，都是他咎由自取。 小插曲一晃而过，沈亦悬回到杂货间，现实站到了窗口，只见窗边确实留有一滩水迹，隔得老远都能闻到一股腥臭的鱼腥味儿，熏人鼻子。 似乎是觉得窗户关上太欲盖弥彰，所以杂货间的窗户仍然开着，海面的声音和风声听得清清楚楚。 沈亦悬捏了捏鼻子，叫来一个服务生将这里收拾了，自己则拿着日记本站去了走廊。 背靠墙壁，沈亦悬翻开日记本。 [2024年6月27日 今天是上船的第一天，船开了半日，小淮不小心掉进海里去了，我和封哥一起把他从海里捞起来，他直接睡了一天一夜才醒，简直太吓人了，封哥说下次不能让他去甲板玩儿了。] 沈亦悬挑眉，原来乔淮这是第二次落水。 [2024年6月29日 这是上船第三天了，今天是晋小姐二十七岁生日，今天小淮穿得很好看] [2024年6月31日 上船第五天，小淮好美，今天早上和他坐在一起吃了早饭，他说他喜欢和我待在一起。 我也好喜欢他，好喜欢和他待在一起。] [2024年7月1日 我想要得到小淮，他太完美了，完全就是我的理想型。就算是男人，我也好喜欢他，如果他也能喜欢我就好了。] [2024年7月3日 好喜欢他好喜欢他好喜欢他好喜欢他，我一定会占有他] [2024年7月5日 明天我要向小淮告白，无论如何我都要告诉我他我喜欢他，我从来没有那么喜欢过一个人，好爱他，希望他一辈子都呆在我身边。 可是，如果他不喜欢我该怎么办？不喜欢我怎么办！？不行，不可以不喜欢我。 如果不喜欢我，我就杀掉他。] [2024年7月6日 今天是上船的第十天，我要向他表白。] 沈亦悬沉默地看完，沉默地合上了笔记本，沉默地推开窗，把笔记本扔进了大海。 这该死的证据，该死的烫手。 第37章 海怪5.目标 笔记本越过窗户呈现出一种优美的弧度，轻飘飘坠入海底，水花都没怎么溅出来。 一圈圈涟漪向外扩张着，沈亦悬听见一层有人喊他：“沈亦悬，你往海里丢了什么？” 熟悉的声音，是王鹏。 似乎没听到回答，以为他走开了，王鹏忙道：“你站那儿别动，我上来跟你说点事儿。” 沈亦悬闻言，心想借此机会了解一下原主也不错，便倚在窗边等着。 游轮不大，也十分豪华，大约怕有人坠海，每一层的栏杆都装上了与之违和的玻璃，看起来很不协调，奈何坠海事件屡次发生，再不美观，大家也只能忍着。 王鹏三两步小跑上来，在沈亦悬身边停下，推开的窗户空间很大，足够容纳好几个人并排吹海风。 青年站在他身侧，从休闲衣兜里掏出一盒烟，他抽出一根，递到沈亦悬手边，示意沈亦悬接着。 沈亦悬望着蓝天碧海，淡然道：“我不抽。” “你小子居然从良了？”王鹏笑了一下。 沈亦悬问：“我以前抽得很多？” 王鹏言简意赅：“多。” 这段简短的对话并没有让两人冰冷的氛围热络起来。 王鹏似乎欲言又止，看他的眼神像是隔着一层雾，看不清次。不知什么原因，他始终没有开口，只是自顾自的点了烟。 沈亦悬也在思考，该怎么不动声色的和对方了解原主和船上这十天的事。 “呼。”眼前漂浮一串烟雾，王鹏呼出一口气，随后笑了一声，道，“感觉你最近就像变了个人似的。” 闻言，沈亦悬挑眉，“怎么？” “你以前……算了。”诸多话语全部随着对友人的猜疑咽回肚子里，王鹏低声道，“刚才餐桌上的事，我不好插嘴，还好你没有白白挨欺负。” 沈亦悬道，“没事。” 原主大概和王鹏没有特别熟络，又或者相处并不多真心，只能算是说得上话，互相有些好感而已，因此，沈亦悬并不责怪他不帮自己说话。 第42章 “上船之后，感觉什么都变了。”吸烟带来的感觉麻痹了很多情绪，也让人忍不住话多起来，“昨晚我和你说，去和太子爷道个歉，我以为你去了。” 沈亦悬不解，“他恐同就恐同，我为什么道歉？” 王鹏眯了眯眼睛，半晌说：“因为对方权势滔天？” 说罢，他自己也忍不住笑起来，大约是对上流社会的权财阶级感到讽刺。 他沉默地吐着烟圈，忽然又说，“小张昨天晚上和我说，他爱上乔淮了，要为乔淮付出一切。” 沈亦悬侧眸看向王鹏，今天的阳光太热烈，尽管他侧过脸，也觉得瞳孔被阳光刺得发疼。 他眨了眨眼睛，等到了王鹏的下文。 “你知道么？”王鹏转过头来与他对视，眼神复杂，眉心紧锁，“昨夜晚会开始时，你也是这么说的。” “然后，乔淮就落水了。” 青年眼中的悲凉和疑惑太明显，沈亦悬与他安静对视着，片刻，在沈亦悬的沉默中，王鹏眼底的情绪消散，转变为无奈的笑意，“算了，可能是我想多了。” 他把烟直接掐灭，随意捏在指尖，沈亦悬扫一眼灭掉的火星，开口对看海的青年道：“你离乔淮远点。” 闻言，王鹏一愣，他没有看沈亦悬，只道：“当然，那小子可没谁敢招惹。” “那你呢。” “什么？” “晋小姐不是叫你去找她，查监控什么的？” “……不去了。” 王鹏挑眉问：“为什么？” “没必要。”沈亦悬面不改色地说着，心道当然是为了不被查出证据。 当然，不去查监控是不可能的，昨天的不查，十天前的也得查。 晋秋岚很给面子，笑眯眯地把他送到了监控室里，贴切地问：“要我陪你么？” 沈亦悬冷淡道：“不用。” “那你自己看咯。”她并未因此生气，笑嘻嘻地把沈亦悬独自留在了负一层的驾驶舱。 驾驶舱的玻璃窗外，海水翻腾着拍打在上，形成一朵朵漂亮的浪花，副船长让出监控器和软座，沈亦悬一点没客气，道完谢直接坐下，捏住鼠标在电脑显示屏的九宫格晃来晃去。 登船口的监控很好找，就是第一个格子，他点开，熟练把时间调到十天前，拉着进度条看起来。 黑白的监控画面里，登船口的众人打打闹闹，那时乔淮站在最后，乔封离他好几米远，跟王鹏和另一个男人说说笑笑，还几次三番地试图拉拢太子爷，太子爷倒还是那副目中无人的模样，没搭理他。 乔淮弓腰垂头，胆小如鼠地躲在一个青年身后，那青年对他没什么反应，乔淮就这么毫无存在感地站在队伍的最末尾。 或许是存在感太低，又或者与许多人都不熟络，与人之间无话可说，他竟走了神，随后一脚踏空坠了海。 受家族气息感染，原主脱下衣服就毫不犹豫地跳下去救人，他落水的声音像是一颗惊雷，这才将怔愣的人群从冷漠中拉回尘世，纷纷跳水救人。 也不知是怎么的，乔淮沉入水底半天才被捞起来，画面往后，就是乔淮被救起昏迷不醒，沈亦悬直接把进度条拉了回去，重新又看了一遍。 直到乔淮落水，他把倍速放慢，只见青年在跌落海平面的最后一刻，海下似乎浮起了什么东西，黑乎乎的笼罩在乔淮身下。 沈亦悬鼠标点动，迅速放大画面，仔细地看向画面中黑乎乎的东西，奈何什么都看不出来。 但可以确认，乔淮绝对不正常。 画面里，每个人都对他视而不见，即使并没有到无视的地步，也没人注意到可怜的乔淮。 而且，乔淮一直躬身弯背，像是脊椎有什么问题，又或者习惯性放低姿态压低自己的存在感。 可现在的乔淮，挺直了腰板，众人几乎唯他是尊，把他围在最中间…… 这到底是为什么？ 目前为止，和乔淮最亲近的大概就是乔封了，至少血缘上来说，是这样。 “谢谢。”沈亦悬再次道谢，放下鼠标离开了驾驶舱。 回到一层，他拉住一个服务生，文对方乔封的位置，游轮总共就那么大，随便找个人问问，总能问出乔封所在。 服务生道：“乔先生刚刚才端着水果离开厨房，去二层了。乔小先生生病了，乔先生端的水果大约是给他的。” 沈亦悬皱眉，转身向二层走去。 虽然还不能确保乔淮是否是怪物，但他绝对与怪物为伍。 乔封现在不能出事，他还有用，他的存在比别人的价值高出太多。 · “谢谢你今天帮我。” 床边，柔弱的青年微笑着，“你先回去吧，只是晚饭可能得拜托你了，我不想让……沈哥，再给我送饭了，他很凶。” “唔，是我话多了，总之，谢谢你，蒋其哥。” 闻言，被叫做蒋其的青年露出一抹癫狂的笑，“好、好。没关系的，你可以随便麻烦我。如果沈亦悬再来纠缠你，你就给我打电话。” “好。” 蒋其看着病床上的人，眼神痴迷空洞，在对方第二次下温柔的逐客令，他这才恋恋不舍地转身离开。 目送他离开后，很快，3056的房间门再次打开。 “所以，你现在的意思是，要放弃沈亦悬那个早已经被你诱惑的猎物，换一个新的？” “是。”屋内，被沈亦悬惦记的漂亮青年，此刻正懒洋洋倚靠在床上，窗户大开着，海风往祂脸上吹。 祂慢条斯理地端起柜子上的咖啡，搅拌起来，保持着微笑道，“他……有些特别。” 与祂对话的，便是昨晚与祂一起从负一层货舱出来的青年。 青年闻言冷哼：“这么个家伙，怎么就特别了？” “他还不是和宋黎一样，那么快向你告白，接下来再被我们吃掉。” “乔淮”笑意温柔，“你别忘了，你现在就是宋黎。你代替了他的身份，就要学着他的记忆好好做人。” “宋黎”眯起了眼睛，半晌道，“你速度太慢了，这么久，才只让我上了船。” “你看到他们关切我的眼神了么？” 陶瓷杯轻轻放在旁边的书桌，“乔淮”收敛了几分笑意，满足地叹息道：“很快了，不要太着急。” “你知道的，大家都在海底等了很多年了。” “我说了，别太着急。距离上岸还有五天，我们的时间还有很多。”咖啡被一饮而尽，“乔淮”勾唇，“能尝到味道的感觉，太美好了，怪不得都想做人类呢。” 彼时，走廊上，端着水果的乔封眼神迷离地走到3056号房，衣领忽然被猛然拉了一下。 满盘水果洒落了大半，乔封瞪圆眼睛，看着地上的果块，顿时破口大骂：“谁他妈拉我，没看见我手里有东西？！” 他一回头，只见沈亦悬站在他身后，细长的手指捏着他的衣领，面无表情。 “你想打架么？！”乔封到底不过二十岁出头，气道。 沈亦悬直接道，“你弟弟有问题，离他远点。” 乔封闻言直接气笑了，“那是我弟弟，我比你们任何人都了解他！” 水果还剩下几块稳稳放在盘子里，沈亦悬扫一眼，嘴里莫名干涩，随手拿起一根牙签，插在果肉上吃了一块，味道还不错。 大约是他不要脸得太自然，乔封气结：“你发什么疯，想吃不会自己去切？” 下一刻，沈亦悬的话却叫他抓狂，“你根本就不爱你弟弟，你为了你弟弟那么对我，不过是因为太子爷讨厌我。” “你想借机攀附太子爷，所以欺辱我，对么？” 第38章 海怪6.替代 停留在二层的服务生着急忙慌地赶来，想要挡在乔封和沈亦悬之间，可惜他失败了，呗乔封狠狠推开，撞在墙上。 “你跟你弟弟看起来挺生疏的。”沈亦悬被揪住领口，像是回到了前一天在洗手间的日子。 尽管被揪住衣领，随时可能挨打，沈亦悬依然面不改色，总结道，“你并不太了解他。” 否则乔淮变化那么大，你怎么会一点也看不出来。 乔封像是被戳中了心事，怒目圆睁地捏紧拳头，气急败坏就要冲沈亦悬打去。 他刚举起拳头，身后的房间门轻轻打开，高个青年脸色很臭地出现在他们背后。 他的个头和沈亦悬差不多高，比乔封要矮上小半个头，看人的眼神却有一种居高临下的感觉，“不要在走廊叫喊，很烦。” 闻言，乔封憋闷地收回手，恶狠狠地瞪了沈亦悬一眼，忍不住低声反驳道，“明明是他，莫名其妙拽我，还吃我水果。” 真就那么在意那块水果？沈亦悬有点好奇乔封这么个大块头，脑子里装的都是些什么。 宋黎并不在意眼前两人吵闹的原由，祂意味深长地与沈亦悬对视一眼，随后深深皱眉，像是看到了什么令人讨厌的事物，随后烦躁地翻了个白眼，对乔封道，“乔淮睡了，别打扰他。” 第43章 乔封为马是瞻，一个眼神都不再留给沈亦悬，跟着宋黎走远。 “……乔淮？”沈亦悬挑眉。 大家称呼乔淮时不都叫得很亲切，喊“小淮”的么？ 难道这人是清醒的？ 沈亦悬深深看着两人走远，问旁边整理弄皱的制服的服务生：“他和乔淮关系怎么样？” “……您是问宋黎宋先生么？”服务生打量他的眼色，捏着领结抿了抿嘴唇，“宋先生和乔小先生关系挺亲近的，虽然一开始不熟，但乔小先生是很好的人，所以他们的关系很快就拉近了。” 就连服务生对乔淮的评价都那么好。沈亦悬垂眸，又道，“我让你收拾的那滩臭水，你处理了么？” 那水不臭啊？服务生看向3056，心想乔小先生屋子里好像也有一滩水，那才是臭的。 他没有多说，只道：“处理好了。” 沈亦悬点点头，转身回到杂物间。 杂物间里，奇怪液体传来的气息依然令人头大，沈亦悬刚踏进来一步，又被逼得退出来，那股味道一团堵在他的气管，像是卡了块棉花般瘙痒难耐，几近窒息。 算了，沈亦悬捏了捏鼻子，像是要把鼻子里的味道全挤出来。 在这股味道彻底消失前，他还是不委屈自己了。 · 晚上，晋秋岚又拉着一伙人继续昨晚的晚会。游轮的娱乐不算多，晚会算是经久不衰的项目。 沈亦悬嫌吵，肚子回到杂物间，那股许久不散是味道总算变浅了很多。 虽然还是很难闻，但暂时还能忍耐。 沈亦悬走到窗边，皱眉看着已经被擦干净的地面，他依旧满身不适，干脆收回视线。 为了避免再发生门窗打开误入海怪，他特意确认了一下窗户有没有关紧，毕竟大家都在一层玩乐，就连白天病恹恹的乔淮都下楼去了，二层现在就他一个人，要小心谨慎。 然而就在下一秒，一颗蜥蜴般的黑色脑袋贴在了玻璃上，本该留有眼睛的位置只剩下一颗黑乎乎的洞。 沈亦悬：“……” 这运气，一如既往。 · 乔封无聊地打了个哈欠，想掏手机，忽然回忆起他洗澡时出来得太匆忙，手机被他随便扔到了床上，没拿走。 他不耐烦地抓了把头发，对身旁的女伴道，“我手机在屋里，刚刚忘了拿出来，我回去拿一下。” 在女伴的微笑里，乔封起身离开，他上二楼时随意扫了一眼晚会，二楼灯光昏暗，几十号人男女配对，跳舞的跳舞，聊天的聊天，喝酒的喝酒。 远处，他的弟弟乔淮，正满脸笑意地与一个青年喝酒。 那个青年好像姓蒋。 乔封莫名心中不爽。 没有谁知道，乔封的父母是重组家庭，他和乔淮并没有血缘关系。两位家长结婚时，乔封三岁，乔淮刚出生两个多月。 原本，他是不待见这个便宜弟弟的，哪怕他们从小一起长大，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对方性子和继母一样懦弱，让他看了火大。 可是上了船之后，乔淮一抬头开朗起来，他忽然觉得对方也挺顺眼的，长得也确实很漂亮。 二层传来巨大的动静，惊醒了楼梯口的乔封。 服务生全部都集中到一层服务去了，因此一层并未有人察觉。 乔封皱了皱眉，狐疑地看向楼上，他抬腿往上走了几个阶梯，一双眼睛与二层地板持平。 只见眼熟的青年在走廊跑得飞快，发丝柔顺的飘动，随着他撞开房间门的粗鲁动作飞舞着。 乔封看见沈亦悬发疯般跑进了一间房间，他皱眉想说些什么，一开口却见某个黑色的影子一闪而过，撞开早已经坏掉了的门。 然后，沈亦悬遛狗似的，溜了一圈又从门里出来了，反手猛地拍了下门，房门随之关上，只是门锁已经被折腾坏了，下一秒又被黑色的东西撞开。 乔封：“………………” 这他妈， 是什么。 沈亦悬站在走廊一边，大口喘气着，似有所感地看向楼梯口，瞧见了一颗毛茸茸的脑袋，和神游天外的眼睛。 沈亦悬王兜里一摸，摸出了个什么东西直接往乔封脸上砸，乔封回神之际，那块黑东西已经砸在他的脸上，他忍不住发出痛呼，拿起来一看，是一串钥匙。 随后，随后整个人僵住。 他小心翼翼地看了过去，只见黑色的东西已经转过头，似乎在恶狠狠的盯着他看。 心跳如擂鼓，乔封一个腿软，差点跪在台阶上。 沈亦悬冷静地看着海怪转过头的举动。 岂料，身后的新猎物濒危引起海怪的注意，祂随意扫了一眼，又看向了沈亦悬。 沈亦悬明白了，这只海怪的目标是他，任何人的出现都不会让海怪动摇。 海怪也不会下到第二层打扰其他人，是想要悄无声息地吃掉沈亦悬。 “乔封，快去叫人！”沈亦悬想将乔封从恐惧中叫回神，谁知乔封全无动作，僵在原地好似被抽去了魂魄，六神无主。 啊，这个猪队友。 沈亦悬表情有些难看。 海怪抬起前肢向沈亦悬走来，浑身的鳞片展开又收缩，反复几次，藏在鳞片下的眼睛兴奋颤抖着。 沈亦悬只得转身继续跑，再次随机拐进一间房间，想用老办法绕出来，海怪吃一只长一智，直接拦住了他的去路。 沈亦悬站在衣柜边，想直接回档。 但如果现在回档，海怪的事就又会悄悄掩盖过去，唯二的目击证人乔封和他，就算把海怪的事说出去大概也没人会信。 必须让大家都知道，二层出了问题，海底有些东西正觊觎着游轮上的人，这样游轮上的人才会真正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沈亦悬背靠墙壁，冷静地伸手推了一下衣柜，衣柜不大，也不多重，沈亦悬用力推完全能推动。 他毫不犹豫地用尽力气推倒衣柜，在海怪下意识地后退中，沈亦悬随手拿起床头柜的花瓶往窗外砸去。 花瓶的硬度远远比不上玻璃窗，玻璃窗被砸的位置生出无数裂痕，花瓶却摔得稀碎，几块碎片飞溅，刺向海怪。 然而，海怪却毫无反应，祂的鳞片轻松抵挡渺小的攻击，望向沈亦悬，似乎还有几分得意洋洋。 下一刻，屋外忽然传来动静，楼梯口软倒的乔封被前来查看情况的服务生发现。 沈亦悬勾了勾唇，用掉了今天的第一次回档，回到了杂物间门口，同时，不远处的房间内，玻璃破碎的声音清脆响亮，一层二层的人们几乎全听见了。 · “你知道的，小淮，我从没那么喜欢过谁，你是第一个。” 蒋其眼神迷离地看着环胸靠在洗手池边的“乔淮”。 青年伸出一只细白修长的手，放到唇边，原本的羞涩全然消失，转变成一个平静温和的笑。 祂的眼底毫无温度，看人的眼神格外冷漠，像是在看死人，“谢谢你的喜欢。” 洗手间很大，两个大男人站在一起也绰绰有余，蒋其并不知自己不断向“乔淮”靠近的举动，给身后从敞开窗户爬进来的怪物留下多么充足的作案空间。 蒋其如今满眼都是“乔淮”，耳朵里听不见任何声音，自然也不知道自己的生命在短短的一分一秒里，就将走到尽头。 “那，那你的意思……”蒋其兴奋地喘着粗气，话音未落，忽觉有什么尖锐的东西抵在了他的后背，他下意识闭上嘴。 “离我远点。”青年不答话，只随意推了蒋其一把，蒋其却不知祂的力道会这么大，整个人身形不稳，直接被什么东西抱住了身体。 ——“噗嗤。” 蒋其的脖子被咬去一半，动脉血管软趴趴地耷拉在血口处。 鲜血喷涌而出，瞬间流淌了满地。 “乔淮”眯了眯眼睛，在他满目的震惊中开口，对他身后的东西嫌恶道，“别把血溅在我身上。” 话音刚落，只听“砰！”一声脆响，“乔淮”下意识看向头顶的天花板。 祂眉心紧锁，对大快朵颐的海怪道，“我去看看，你赶紧吃掉他，把这里收拾干净。” 说罢，卫生间门一开一合，“乔淮”转身离开，向二层走去。 第39章 海怪7.依赖 沈亦悬佯装一副刚从杂物间出来，演技拙劣地擦了擦眼角，平静问楼梯口聚集的十来个人。 “你、你没事吧？”王鹏有些担心地问，“你一直在房间里睡觉？” 沈亦悬点头。 他点头的空挡，一眼扫见人群里，乔淮正站在角落，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 似乎发觉他的目光，乔淮放到撇开视线，看向了站在前面的王鹏。 “王鹏哥，让我来问吧。” 王鹏正要继续在说什么，一双手轻轻搭在他的肩头。 他转头，只见乔淮笑意温和，说完这话，他像是默认王鹏将话语权让给了自己，将视线缓缓放在了走廊尽头的沈亦悬身上，“沈哥，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第44章 沈亦悬面不改色道：“当然，我是被吵醒的。” “你、你……”被众人围在中间，搀扶着站起身的乔封忽然开口，伸手推开众人，瞪圆一双质疑又惊恐的眼睛，“我什么都看见了！你和一只蜥蜴……” 沈亦悬冷淡打断，“我一直在睡觉。” 见状，王鹏也为沈亦悬打圆场：“对啊，乔封，他跟我说过，他困，要上楼睡觉。” 乔封气急：“他说要睡你就信？！” 王鹏无奈：“如果他说的不能信，那你说的，我们也没法信啊。” 乔封怒道：“当然！我亲眼所见，他和一只蜥蜴，在别人屋里到处乱窜！” “我没看见他没有从房间里出来，结果你们上来了，他却从杂物间出来了！” 或许是自己都觉得荒谬了，乔封声音弱了下来。 怎么可能呢，他亲眼看见这一系列事情，可沈亦悬却从另一个房间里若无其事地站出来。 难道他看见的那个沈亦悬，是假的？ 只听眼前，性子冷淡的青年开口，语调平静，却像是无声的嘲讽：“蜥蜴？这可是在海上，不是沙漠。” 乔封闻言瞪圆眼睛，又想起自己刚刚的推测，一时哑口无言，整个人瑟缩着往后退回了人群。 乔淮道：“哥，会不会……是你的幻觉？” “怎么可能！”乔封转头，就要冲自己弟弟劈头盖脸的骂去，好在他及时发现与自己对话的人是谁，硬是憋着怒气道，“整件事情持续了起码五分钟，我怎么可能连续产生五分钟的幻觉！” 乔淮继续道，“也就是说，你在楼梯上坐了五分钟？” 乔封：“当然不……你！” 他气得脸都憋红了，奈何又不知道该怎么同乔淮开口说什么。 紧接着，在他身后，穿着长裙的晋秋岚总算挤了出来，道：“行了，都闭嘴。” 见状，她眯了眯眼睛，狐疑地打量着乔封这个当事人，和被指认却毫无关系的沈亦悬。 前者神清恍惚，后者一本正经，谁都不像在说谎。 站在她身旁的女人担忧道：“秋岚，我们现在所处的海域就在大三角附近，听说这片海域迷失过很多游船。”言下之意，如果出现什么怪异现象也算正常。 她抿了抿唇，不安又犹豫地道：“我觉得这里挺危险的，要不……我们就先驶出这里吧？” 晋秋岚与她对视一眼，随后无奈一笑，一看就是没有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行吧，燕棠，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去驾驶舱通知一声，加快进程。” 沈亦悬沉默地听着，虽然没有让所有人都注意到海怪的事，但好歹要加快进程回岸上了，早一天上岸，就能减少一天的危机。 目送青年踩着高跟鞋走下阶梯，名为燕棠的女子也跟了下去。 如此来，前半夜过得人心惶惶，后半夜无人敢休息，沈亦悬倒是想回屋睡了，乔封却提议今晚所有人都待在一起，避免出现多余的事故。 “乔封，大家都没有见过你口中的怪物，你这样做只会打扰大家的休息。”一个青年不太高兴地说，他环胸而立，脾气不怎么好地皱眉瞪着乔封。 沈亦悬记得他，白天在乔淮门口让他走开的男人，好像姓蒋…… 乔封开口，印证了他的记忆：“你来添什么乱。蒋其，你就是没见到那东西的模样，现在才能这么有恃无恐。” 沈亦悬闻言，心想我提醒你离你弟弟远点的时候，你不也这幅样子。 “行了，大家洗洗睡吧。”不耐烦的声音响起，众人看向了太子爷。 太子爷金口一开，二层大半的人都麻溜地做好了决定，无奈地向乔封道句晚安，随后跟在太子爷散漫的背影回屋。 其他人或嘲笑或尴尬的反应，乔封统统不在乎，大约是知道这些人在之后也会和自己一样大吃一惊，痛哭流涕，他只将目光转移到了沈亦悬脸上。 王鹏拍了拍沈亦悬的肩，示意沈亦悬可以直接回房间去，随后自己转身离开。 沈亦悬并未看他，安静两秒，这才侧身准备跟随太子爷的脚步。 避开所有人的目光，在乔封悲哀的眼神里，他伸出一根手指放在唇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头顶敞亮的灯光洒落满地，青年微微低着头，深邃的五官却因额前的碎发，被遮住光源陷落阴影里。 乔封看着他漫不经心的动作瞪圆了眼睛，嘴唇一张一合，半晌没说出话。 沈亦悬很满意他的反应，刚想离开，一直站在角落的乔淮忽然发出轻微的痛呼，捂着胸口蹲在了地上。 听见动静，沈亦悬下意识看向乔淮。 只见角落里，青年满脸惨白地蹲在地上，痛苦的表情不想假的，而站在他身旁的宋黎见状正要去接，不知为何却被乔淮无视。 “沈哥，我胸口好痛，你能不能带我回房间啊。” 沈亦悬眯起眼睛，然后道：“你旁边不是有两个人，再不济你哥也在这儿？” 大约这次是真把“你弟弟有问题”这话听进去了，乔封说什么也不愿意，一边摇头一边往沈亦悬身后躲。 不远处，蒋其和宋黎对视一眼，前者率先迈开腿，打开一扇门走了进去。 宋黎沉默两秒，翻了个白眼，对沈亦悬道，“随你管不管，我管不了。” 说罢，他没好气地进了一间房间，然而他进的房间就是坏了门的那一间，他反手甩上门，整扇门被大力关上又弹起，重新敞开。 沈亦悬感受着那扇门带起的风，和乔封一起，将视线放在了可怜兮兮蹲在墙角的乔淮。 沈亦悬：“……” 好极了。 就是冲着他来的。 沈亦悬想看看他到底什么意思，无奈叹气，搂住乔淮的腰，将人扶起来，要往3056带。 “我的房间大概不太安全。”乔淮却还不满足，立刻如莬丝花般把头靠在他胸口，轻轻呼出一口气，“去你的房间可以么？” “我那边灰尘重。” “没关系，我呼吸道没问题。” “我有问题。” “我不会恶心你的，我好好说话。” “你现在也很恶心。” “……” 乔淮默了默，又说：“别这样。” 他缩起身子仰起脸，白净漂亮的脸蛋足够令人神魂颠倒，沈亦悬扫一眼，抬眸收回了视线，道：“走吧。” 目睹高冷男人也被美貌俘虏的乔封：“……？” 就这样，乔淮冠冕堂皇地睡到了沈亦悬的床上。 乔封则在沙发正襟危坐，目光不断看向乔淮，神色复杂。 “哥，你眼睛不舒服么？” 乔淮受惊发出短暂的声音，他眼珠一转，看向床上柔弱不能自理的弟弟。 乔淮在对他笑，嘴唇勾勒出温柔又好看的弧度，可黑漆漆的眼神却并无笑意，头顶的暖光也不知道为什么，落在他脸上就是昏暗得不行。 两人对视着，乔封冷汗直冒，什么也没说，只是赶忙收回视线。 下一刻，房间门被打开，沈亦悬端着一盘水果坐到了说书桌前，从衣兜里掏出没怎么看过的手机看了一眼时间。 凌晨三点半。 好困，好饿。沈亦悬麻木地往嘴里塞水果，旁边沙发上，乔封的眼珠转了两圈，小声搭话：“沈亦悬，我从来没见你看过手机呢，你的习惯真好哈哈哈哈……” 他尴尬地说着，挠了挠头发。 经过蜥蜴的事，他完全变了个人，简直比乔淮还依赖人，刚刚沈亦悬要出去时，他就差跪下来求沈亦悬带他一起了。 乔淮也是个有病的，说乔封如果也要去，他一个人太寂寞，还不如三个人一起。 结果一掀被子就咳得半死不活，沈亦悬不胜其烦，一句“闭嘴”将两人顶住，这才得以决绝地离开。 沈亦悬看着他，不免回忆起昨天乔封硬气的模样，心中有些怀念。 他感到烦闷和不适，从前只被人讨厌的他很少被这么依赖，不知该怎么应对，只“嗯”了一声当做应答，再无其他。 他不看手机，一是因为他并不依赖手机，手机对他而言只有联系作用，但穿越后没有谁会联系他。二是因为，他根本不知道原主的手机密码。 这手机甚至还是他从3056翻出来的，他刚刚出去，一是饿了想吃点东西，二就是想起来原主还有台手机。 上一个世界他手里压根就没有手机，再一次把手机握在手里，沈亦悬有种恍然隔世的错觉。 他捏紧手机，心里盘算着这东西里会不会有些别的线索。 “那个……你今晚睡哪儿？”乔封问。 沈亦悬莫名其妙看他一眼，“当然是床。” “可，他睡在床上呢。” “可以一起睡。”沈亦悬道，“都是男的，你……”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想起上一个世界和秦观砚同床共枕了好些天。 第45章 那时，他们的关系是“恋人”。 “一起睡吧。”床上，乔淮挪到了床内，腼腆笑着打趣，“你是第一个要和我同床共枕的人呢。” 第40章 海怪8.警觉 乔淮这人非常会得寸进尺，在沈亦悬被勾着喂了一口水果时，是这么想的。 “谢谢沈哥。”乔淮舔了舔唇边遗留的果汁，说。 沈亦悬越看越觉得这人像某个货，下意识看向手心上一个世界遗留的伤口，伤口早已经消失不见。 血虫具有定位效果，秦观砚会不会……不对，祂已经死了。 “睡吧。”沈亦悬说着躺上床，又看一眼坐在沙发上雕像般面无表情看着他们互动的乔封。 乔封很快回神，不等他开口便道，“没事，这大夏天的，不盖被子也不冷。” 也是。 沈亦悬点点头，如果不是游轮内部阴凉得好似深秋，他都快忘记了，如今正直七月初，正是夏季最好的时光。 他便随意一趟，把薄薄一层被子搭在腰上，眼一闭就跟死了一样睡了过去。 乔封：“……？” 挨着那么个不知是人是鬼的东西你他妈也睡得着？ 事实证明，沈亦悬确实睡得着，从前和一颗人头同床共枕也不见他害怕，在确认乔淮的身份前，他更是无所畏惧，睡得那叫一个熟，乔封于是自觉当起了守夜人，等沈亦悬第二天睡醒，只见沙发上那位高大威猛的哥哥正睁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 听见动静，他嘴角勾勒一抹僵硬的弧度，盯着两个黑眼圈缓慢看过来，“你醒了？” 沈亦悬：“……” “嗯。”沈亦悬垂眸看着搭在腰上的手，这个满是占有欲的动作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他怎么一点也没意识到。直到睡醒才发现，某人环着他的腰，把脸埋在他的脖颈处睡得正香。 大概是经常被这么抱着睡，沈亦悬轻车熟路地拿开熟睡中青年的手臂，可就在他有动作的下一刻，乔淮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半张脸陷入柔软的被褥，冲他笑：“早上好，沈哥。” 他倒是不等沈亦悬动手，自己就将手抬起来，倒是很有分寸，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得寸进尺，什么时候该自觉。 下了床，沈亦悬下意识看向窗外，他的窗户关得很好，没有打开过的痕迹，只是窗外的海面雾蒙蒙的一片，遮盖了所有漂亮的蓝色。 “起雾了？” “嗯，凌晨四点多就起雾了。” “……” 乔封继续说，“晋小姐在群里说，船长说雾太大看不清前面没法开船，硬要开可能会偏离航线，最好还是等雾散。” 沈亦悬点头，没说什么，问：“现在几点？” “八点半。” “哦，”沈亦悬说，“下楼吃早饭。” 闻言，乔封欲言又止，“厨师们今天都没做早饭。” 沈亦悬抬眸看他：“怎么，你下去看过？” 乔封摇头，他哪儿有胆子下楼，又不甘直接说出来，只能道：“晋小姐说的。” “哦。”沈亦悬点头，还是那句话，“下楼吃早饭。” 说罢，他起身要走，乔封自然不会离他太远，毫无异议地跟上：“我也去。” 倒是床上的病弱青年还是那副软唧唧的模样，“我就不下楼了，不太舒服，就要麻烦两位哥哥给我带点了。” “还有，哥，可以帮我把窗帘拉上么，有点晒。” 气温确实上来了，乔封看着他晒红的面颊，想了想，还是打算上前为他拉上窗帘，却被沈亦悬拦住，“雾那么大，能有什么阳光。” “也是。”乔淮淡然一笑，“那你们快去吃早餐吧。” 沈亦悬转身离开，乔封沉默两秒也紧随其后，只是还忍不住往身后看去，看到的还是乔淮那张温和的笑脸。 印象里，弟弟一直都是这么笑的，但不知从什么时候，他开始觉得，那样的眼神很可怕，像是会微笑着依偎在你怀中，趁你不备捅你一刀的坏种。 像是想象到自己被捅刀的场景，乔封头皮发麻，缩了缩脖子，跟在沈亦悬身后，关上了杂货间的门。 走出门，只见走廊几个工作人员刚换好房间的木门，大约连昨晚被打破的窗户也修好了。 他们满脸憔悴，眼下青黑，大约是通宵忙活了。 乔封垂头关上门，却听耳边青年淡声用笃定的语气道：“你不正常。” 乔封吓了一大跳：“我、我哪里不正常了？” “你对我的态度转变太大，该不会是被怪物附体了吧？” “我没有！” 被误解的乔封急吼吼地想解释，却见一向没什么情绪波动的青年勾了勾唇，扯出一个不太明显的好看弧度。 他才知道，原来像沈亦悬这种人，也会开玩笑。 “我、我很抱歉。”乔封道，“你说我是为了巴结太子爷……这话我认，是有点吧。但那天不分青红皂白欺负你，不是我的本意。” “我和小淮……乔淮，其实没什么特别的感情。我不知道为什么那天会那么生气，然后打你。” 回忆起自己砸在沈亦悬脸上的拳头，乔封脸都绿了，生怕沈亦悬不要他跟着，要赶他走，让他自生自灭，急切道：“我现在完全相信你说的话了！乔淮他、他不正常，上船前他不是这幅样子的！” “你提醒我要离他远点，我应该相信你，不是骂你，我……” “我知道。”沈亦悬走在前头，和他保持着不近不远的关系，声音平静地打断他语无伦次的解释，“上了船的人，都会这样。” 就像原主，也是着了乔淮的道。 不过，乔淮手段挺厉害的。乔封的性格很明显是欺软怕硬的那一类，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居然也被刺激得对原主下手，要是原主出了什么事，下一个大概就轮到乔封了。 乔封压抑着心里的被人相信和原谅的高兴，低声道：“真的么？” “我其实也不喜欢乔淮。”沈亦悬为原主正名，“你应该看得出来。” “嗯。” “还有，昨晚的事，你说出去没人信，得他们自己看。”沈亦悬又说，“你不用再和他们说了，没用。” 乔封说：“好。” 沈亦悬点头，之后便没再说什么，两人一路走进餐厅，却没见到厨师，乔封皱眉，“这些厨师去哪儿了？！” “我猜是被晋小姐叫走了。”沈亦悬道，“可能他们发现了什么。” 他一边说，一边轻车熟路地拉开柜子，找出三根火腿肠和一些蔬菜叶，他在切菜板上操作一番，挤上一些沙拉酱，做了三个简单的三明治。 “你给你弟弟端去。” “我么？” “不然？”沈亦悬挑眉，“昨天和他呆了一晚上，不是什么也没发生？” “就算他真要做什么，你看不出来么，他的目标是我，你暂时是安全的，他不会对你做什么。” 沈亦悬拿起三明治吃了一口：“我才应该离他远点。” 乔封闻言端起了盘子，凝重道，“你不能出事。” 沈亦悬欣慰：“嗯。” 实际更为重要的是乔封，但他就是懒得上楼再跑一趟了，既然乔封是棵那么容易随风倒的草，那就让他当跑腿吧。 乔封一走，沈亦悬就给餐厅存了个档。 真正的追逐战还没开始，但他目前只有货舱、杂货间和厨房这三个存档点，还不够。他得多存几个点位才行。 不过在那之前，沈亦悬咬下一口三明，心道，他得先去找晋秋岚。 · 海面浓雾重重，驾驶舱根本看不清任何东西，导航已经失效，上一秒还指挥船长往前走，下一秒就让退回去。 船长抓头发：“天呐，大三角的磁场果真名不虚传！” 晋秋岚此刻正在驾驶舱外面的客厅问几位厨师长：“厨房设在船尾，和露天餐厅挨着边儿，你们应该看到过很多不正常的东西吧？” 厨师长皱眉，疑惑问：“晋女士，你是什么意思？” “你们没发现么？从出船第一天开始，每天晚上，船后面都跟着东西。”晋秋岚语气冷漠。 闻言，厨师长与几位厨师面面相觑。 他们做饭时考虑的都是这些贵客爱吃什么，根本没心思往窗外看，但见晋秋岚语气那么冷硬，眼神那么凶悍，他们根本不敢说自己没看过船尾的情况，生怕背锅，只道：“这……我们什么也没看见啊？” 晋秋岚皱眉，想说什么，只听楼梯口传来清脆的脚步声，沈亦悬吃完最后一口三明治，徐徐走来。 她扫一眼沈亦悬，继续问：“我从凌晨三点开始就在看监控，看到十分钟前。我已经把这十天的监控都看完了。” “你们的晚餐都在八点到十点之间，如果我们要开晚会，你们甚至要十二点，凌晨一两点才能吃上晚饭。” “你们都是在露天餐厅吃的，那些东西每次都是天刚擦黑就跟上来了，你们怎么可能一点都没发现？” 第46章 厨师们脸色苍白，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一直在旁边看戏的沈亦悬开口，“晋小姐，你是发现了什么么？” 晋秋岚捏了捏鼻梁，语气无奈，“是。我看完了监控，确实发现不对劲了。” “这些厨师要考虑的东西很多，可能注意过意象，但没放在心上，因此忘记了。”沈亦悬道，“问他们是没用的，也怪不了他们。” 沈亦悬道，“让他们去准备午饭吧，我跟你再去看看监控。” 看着青年没什么表情的脸，晋秋岚莫名有种他是解决问题的关键的感觉，沉重叹了口气，道，“那你跟我过来。” 几位厨师如获大赦地离开，沈亦悬则跟着她进了船舱，第二次看监控。 “对了，沈亦悬。”晋秋岚凉悠悠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你确实是把乔淮推下水了吧？” 沈亦悬：“……“ 啧，忘了这茬。 沈亦悬对此无话可说，也毫无辩解之心，正打算点头应下，又听晋秋岚问：“你是不是知道很多事？” 第41章 海怪9.畏光 “晋秋岚，我有话和你说！” 熟悉的声音犹如一段话尾音，横.插.进两人之间，将一时的凝重气氛打破。 沈亦悬和晋秋岚一起将目光放了过去，只见太子爷急吼吼地跑下楼，他似乎刚睡醒，衬衫扣子都扣歪了，顶着一头凌乱的头发来到两人面前。 他满脸冷汗，指腹掠过高挺的鼻梁，捏了把鼻头上的汗珠，气喘吁吁地说：“我、我才想起来，我有天晚上看到有东西爬上我们的船。” 晋秋岚瞪圆眼睛，揪着青年的领口怒道：“什么？你怎么不进棺材了再告诉我！” “我以为只是鱼，”太子爷道，“我还让服务生去抓来着。” 沈亦悬问：“哪个服务生？” “一个男的服务生，个子不算高，方形脸小眼睛。”太子爷回忆着服务生那张平平无奇，放在人堆里都找不出来的服务生，烦躁道，“操了，我之前完全没想起来这件事。” 现在想起来，海里什么鱼他妈长四条腿，那么大一只到处爬。 “……你怎么忽然跟我说这些？”晋秋岚却是怀疑起来，“你有这么好心？” “再不说老子就要死在这船上了！我有必要和我的命过不去么。”太子爷气结，翻着白眼道，“倒是你，给你送线索呢，你什么态度？” 两人总是三两句就吵起来，沈亦悬想着晚些来看监控，就把战场留给这两位战士，却不料被晋秋岚一根手指勾住了衣领，比他矮小一个头的女人叉腰冷道，“我和你的话题还没完呢，你走什么？” 太子爷这才发现身边有个人似的，嫌弃地看过来：“怎么是你？死同性恋。” 沈亦悬：“……” 沈亦悬只好对揪着他不放的女人道，“我知道的就是他知道的，但我知道得晚。” 晋秋岚狐疑：“没了？” “大概还有一个……乔淮。”沈亦悬道，“他大概和那些海怪有些关系。” 乔淮一定帮助海怪吃人的同伙。 但这也算是一个好消息，他继续道，“船上有问题的应该就他一个，但是离他太近，可能会被他……”勾引？ 沈亦悬想了想，换了个说辞：“蛊惑。” 太子爷挑眉，“那你还跟他睡一起？不怕他勾引你？” 沈亦悬道，“不怕。” 在上一个世界，很多亲密的事情都和秦观砚做过了，虽然没有亲吻，也没有上床。 但是对比下来，乔淮算是小儿科。 太子爷闻言并未赞叹他伟大的献身，翻了个白眼道：“惯爱伪装的恶心同性恋。” 沈亦悬听得有些好笑，没和这小上他好几岁的男大学生多计较，只：“走吧，带我们去找那位服务生。” 太子爷再如何恐同，眼下也不能因此就放任自己的小姨和那可恶的同性恋自生自灭，当即带人去找服务生，奈何走遍了整艘游轮，愣是没找到人。 晋秋岚于是紧急召集服务生，整艘船五十多个服务生，到场的却四十五个，还有几个哪儿哪儿都没影儿，最后也只能不了了之。 等到中午，雾还是没散，乔淮也还是不下楼吃饭，他几乎可以一整天都躺在床上，等到晚上再下楼活动。 沈亦悬抬眸，看向窗外高照的烈阳，他站到床边，把半遮半掩的窗帘又拉开了一些，直到阳光铺满大半的房间，他才满意地问：“你一整天待在屋子里，不闷？” “有点。”乔淮深黑的眼眸微微抬起来，长睫毛随着他微笑的弧度微微浮动，“如果沈哥愿意留下来陪我聊聊天就更好了。” 他明知沈亦悬在问什么，却避而不答，沈亦悬没有再问，只道，“我给你带午饭。” “好，我今天想喝一杯橙汁，可以么沈哥？”乔淮提出要求。 沈亦悬看也不看他，收回视线，在关上房门前小幅度点了下头。 午饭沈亦悬吃得有些急，晋秋岚比他更急，吃完就再次召集服务生，拉着太子爷硬要把那位男服务生找出来，沈亦悬则准备好午饭，亲自给乔淮送上楼。 乔封不太明白他这是什么操作，他一夜未眠，一边打哈欠，一边在旁边含糊不清道，“你不是说他的目标是你么，为什么不让我给他送？” “没事，死不了。”沈亦悬说。 乔淮一直不下楼明显有问题，他从前还想不到太深，直到早上，乔淮说太阳晒，要拉窗帘，中午也不下楼，连窗帘都被拉动遮住大半的阳光。 他怀疑乔淮怕光，而经过今天中午，他相信就能确定这一弱点了。 “对了，你有镜子么？”沈亦悬随口问。 乔封皱眉，嗓音里全是困倦：“男人谁带那玩意儿。” 得，这人从头到尾没靠谱过，甚至白天还打瞌睡。早该知道，再世为人，只能靠自己，沈亦悬意料之内地点头，转头就找一位女服务生借镜子。 女服务生还以为他来查岗的，哆哆嗦嗦地扯谎，沈亦悬差点没借到。借到重要道具后，沈亦悬端着午餐上了楼，径直回到杂货间，开门时，乔淮正往床边去，沈亦悬看见他已经将窗帘拉上了，严实密合。 “你们回来了。”听见开门的动静，乔淮停止了动作，他还穿着昨天的衬衫西裤，衣服都睡皱了，就地坐在了书桌上，歪头笑：“带了我要的橙汁了么？” 整个房间光线昏暗，高个子的男生半坐在书桌，背对着窗帘透出的微弱光线。沈亦悬站在门口，看向屋内的人，觉得乔淮脸上雾蒙蒙的，就像是海面上的雾，模糊间能看到五官，却看不真切。 “嗯。”沈亦悬若无其事地进屋，走向书桌，路过沙发时顺手把困得睁不开眼睛的乔封推倒在沙发上。 乔封直接栽倒在沙发上，短短一秒钟，他勉强压制的困意如海啸般疯狂席卷他的理智。他想起来，奈何头重脚轻，不一会儿便呼吸平稳，睡得像是死猪。 总算解决了不靠谱的那位，沈亦悬把午餐轻轻搁在了书桌上。 午餐还算丰盛，是披萨沙拉面包，沈亦悬甚至很贴心地端上来一盘布丁，做饭后甜点。 他随手将早饭端到乔淮面前的书桌，拉开座椅说：“坐下吃。” 乔淮露出一抹腼腆的笑，就着他的动作坐到了椅子上，抬头似乎想与沈亦悬说些什么，沈亦悬却并未多给他一个眼神，在他坐下后直接转身去拉窗帘。 他只拉开了一部分，将房间照亮一些，随后从书桌上随便翻了本书，躺到了床上。 他一套动作丝滑得不行，乔淮和乔封不约而同看向他，只见一抹阳光斜斜照在床上青年的半张脸上，暖光边缘被镀上一层漂亮的金色。 双方视线聚焦在同一张脸上，沈亦悬似有所感，抬眸看向乔淮，语气平静：“想看书，需要光，有问题？” 乔淮回神，黑色的瞳孔里倒映着金光灿灿的那束光，他晦暗不明地与沈亦悬对视良久，道：“没事，我吃午饭。” 沈亦悬率先收回视线，假意看着书上的文字，余光瞥见乔淮乖巧的吃着午饭，他立刻轻手轻脚地拿出了小镜子。 粉红色的小镜子小心翼翼放在书页之间，沈亦悬无声计算了一下光的折射，将镜面对准一个角度，阳光瞬间借此折射到了乔淮拿叉子的手背。 只是一瞬间，他仿佛被高温灼烧般猛然收回了手，转头看了过来。 沈亦悬速度比他快，将镜子夹进了书里，佯装认真看书的模样，躲避乔淮的眼神。 乔淮用一只手覆盖着手背，眼神十分冷淡，嘴角却挑起一个还算温柔的弧度，问：“沈哥，书好看么？” 沈亦悬总觉得对方问得咬牙切齿，实际上乔淮的语气和平时一点区别也没有，他合上书，脸色比乔淮还平静，“好看。” “讲了什么？” “白雪公主和七个小矮人。”沈亦悬胡茬。 第47章 “唔。”乔淮道，“没听过呢。” 沈亦悬不管他听没听过，不动声色取走镜子，随意合上书放到床边，起身道，“你让你哥睡会儿，我下楼去一趟。” 乔淮好脾气地道：“好，我等沈哥回来。” 出了房间，沈亦悬下楼还了女服务生的镜子，随后跟着晋秋岚找了一天的服务生，就是没找见，服务生之间甚至开始流传着失踪的那位被海怪吃掉的传言。 沈亦悬不认为那位服务生是被吃掉了，他甚至觉得这些海怪不吃人，否则船上不可能那么久才刚刚开始减员，起码十天前就已经被晋秋岚和几位包船老板察觉了。 但是他一时半会找不到解题的关键。 沈亦悬忙活一下午，什么线索也没得到，倒是在露天餐厅和游轮三层各存了一个存档点。 到了傍晚，夜幕降临，雾终于有了散开的预兆。 导航总算恢复正常，船长开始缓慢向目的地行驶，厨师长们这才有心情做了个晚餐，在九点前摆上桌。 一群人围着饭桌吃得没滋没味，吃到一半又惊喜地发现乔淮下楼来了。 沈亦悬站在二层的走廊，推开窗往露天餐厅看去。 夜色里，弯月皎洁的月光完全被船上的灯光溶解，无奈投影在海面，海面荡起轻微波浪，不断拨动着薄薄一层的月亮影像，具有无限的吸引力，像是在引诱人们学习猴子捞月，可谁也知道，月亮在天上，伸手捞不着，还可能会落海。 乔淮就好似那天上月留下的倒影，围在他身边与他兴奋交谈的人，更是宛若猴子，自以为机灵，殊不知下一刻便要坠入深渊。 聚集在乔淮身上的目光太多了，他简直应接不暇，谈笑风生间，竟也精准锁定了二层属于沈亦悬投来的目光。 两人沉默对视一眼，沈亦悬把窗户关上，回到了杂物间。 · 一船人的晚饭吃得很晚，“乔淮”站在甲板，身边好几位虎视眈眈的男性。 “乔淮”双手搭在栏杆上，对不远处的中年男人招了招手：“张先生。” 那位中年男人顿时兴奋得脸都红了，赶忙来到“乔淮”面前，“乔淮”保持着微笑，说：“是姓张吧，我没记错吧？” 中年男人忙道，“没有没有！没记错。” “你可以看着我的眼睛么？” “当然！” 中年男人说着，痴迷地与“乔淮”对视。 随后，他兴奋的面孔逐渐狰狞起来，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度恐怖的事物，瞳孔骤缩。他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抓住用力捏紧，大口喘息着，冷汗直流。 “你爱我。”青年无声无息地靠近他，轻声道，“爱到得不到我就要杀死我。” “接下来的几天，你一定要想办法杀死我啊，张先生。”祂有些疯魔地笑起来，“只有这样，沈哥才会心软一点，把我留在他的身边吧？” 第42章 海怪10.占有 晚上十点，雾彻底散了。 一层大厅里挤满了人，船上的服务生和所有受邀上船的少爷小姐，足足上百号人，全都围在大厅里，各自找了个地儿待着。 手机没有信号，甚至连时钟都不动了，大家百般无聊，偏偏晋秋岚还严令禁止任何人离开大厅，禁止任何单独行动，上厕所都得三三两两陪着去，就怕出什么差池。 只是一群人里还有大半部分对昨晚发生的事情一知半解，还以为是什么特殊活动，兴奋地三两作伴聊着天。 “这是怎么了，是什么新的活动方式么？” “好像不是……” “随便吧，我今晚可是穿得漂漂亮亮的，看谁有这个福分可以邀请我今晚跳舞吧。” 沈亦悬和乔封坐在一群陌生人之间，两人手里各端着果汁。 乔封睡了一下午，脑子清醒了不少，问：“我们这是要守株待兔么？” “算是吧。”沈亦悬扫一眼不远处嘴巴快速张合神色决绝的晋秋岚，知道她自由安排，猜测道，“聚集人的终点不是抓住海怪，而是避免海怪上船袭击人。” “那么大片海，谁知道有多少海怪。”沈亦悬淡然道。 他说着，看见不远处坐在几个男人之间的乔淮。 乔淮今天没有选择跟他们坐在一起，而是被几个男人哄着坐到了对面，只是和身边几个人都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远远看上去甚至有种孤身一人的错觉。 察觉他的目光，乔淮抬眸看向他，微笑着摸了摸手背。 沈亦悬顿时有种被盯上的感觉，再回忆一下乔淮的动作，他可以确定，乔淮已经发现自己拿镜子折射光试探他的事了。 所以这是挑衅么？ 还有，乔淮的眼神越来越奇怪了，和一开始乔淮看他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一开始的乔淮，无论是在演戏的时候，还是别的时候，看他的眼神总有一种看死人的感觉，然而现在……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眼神？ 是一种沈亦悬感到迷茫的眼神。 好奇、疯狂、势在必得。 这三种情绪糅合在一起，是一种沈亦悬感到熟悉又陌生的情绪。 像是……秦观砚。 在他察觉到“姜皓”背后藏匿着如何令人恐惧的怪物时，对方就是这么看他的，像是在看自己独有的玩具，像是喜欢得不得了，得不到就要毁掉的感觉，幼稚得像是三岁小儿。 不远处，晋秋岚的声音打断他们之间沉默的对视：“安静。” 她语气凝重，音量仍然和往常一样，却并没有被淹没在众人的言语里。大约是几位包船老板脸色太严肃，他们也在晋秋岚的声音里逐渐停止嬉笑和躁动。 晋秋岚有条不絮地开始做分工：“船长和副船长和我下去开船，明天不知道会不会起雾，我们只能趁着晚上赶紧开船离开。” “方止锦。”她叫了声瘫在沙发上假寐的太子爷，见青年皱着眉坐直身看他，她又道，“你和沈亦悬负责找到那个服务生。” 说罢，晋秋岚看着开始行的几人，再看看这群有恃无恐，毫无危机感的青年，无奈叹息着，转身递给燕棠一个对讲机，“燕棠，这一层就靠你和刘哥帮我看着了。” · “宋黎”看着不远处和沈亦悬眉来眼去的某人，趁着“乔淮”离开人群，走到祂身旁皱眉问：“你不是放弃他了么？” “是的。”青年没有给他一个眼神，道，“我不会让任何族人吃掉他，侵占他的身份。” “你什么意思？” “乔淮”歪了歪头，“我很喜欢他，觉得他很有趣，要养在身边，所以放弃杀死他，不允许任何族人狩猎他，听不懂么？” 祂继续道，“宋黎，你擅自对他动手的事我还没和你计较呢，我想要得到他这件事，这几天表现得还不够明显么？” 闻言，“宋黎”笑得讽刺，“这么喜欢，怎么不直接带回海里。” “他会死掉。” “乔淮”一直维持在脸上的笑容几乎完全垮掉，祂语气有些冷硬，“我要他的人，不是尸体。” 大约是意识到眼前这人生气了，“宋黎”纵使万般不高兴，也没敢继续触祂霉头。 “宋黎”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火大的情绪藏都藏不住：“随你。” 周围很快又有人围了上来，“乔淮”转身没什么情绪地道，“我要去卫生间，你们谁陪我呢？” …… 沈亦悬找了一圈，国字脸的服务生就三个，其中两个甚至是女生，另一位男生他早在白天召集的服务生里就见过了，这说明他们要找的那位目前还无踪影。 四处张望着，沈亦悬忽然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被好几个男人簇拥着走向了洗手间。 “乔淮？” 沈亦悬眯了眯眼睛，侧着身子越过众人向他们靠近，直接将乔封甩在了身后。 几个男人走到洗手间，随后就被打发了，只有其中一个男人得了卫生间里那位美人的青睐，得偿所愿的消失在洗手间门口。 遭了。 沈亦悬神色凝重，向洗手间走得越来越快。 此时，屋内两个人在隔间里不近不远的面对面站着，前者收敛了笑意，后者在扑上来的瞬间被一只黑爪子贯穿了身体。 “哒哒哒。” 落在耳朵里的脚步声十分明显，青年侧眸看向卫生间门口，反应迅速地主动打开门跑向了脚步声的主人，直扑到那人怀中软弱地求救：“救命！沈哥，洗手间里有东西！” 沈亦悬一把抱住撞进怀里的身体，青年像是极其恐惧，身体颤抖得不成样子，像素一摊软泥，随时会瘫倒在地。 “唔、救……唔乔淮……！！！” 卫生间内传来巨大的怒吼，一瞬间，卫生间附近的人纷纷用探究的眼神看了过来，沈亦悬直接把乔淮扔给了身后冲上来的乔封，想进卫生间。 “拿着这个！”乔封递上来一把枪，一抹额头的热汗，“太子爷给的。” 第48章 沈亦悬没犹豫，直接拿起枪往卫生间里去。 “喂，你会不会开枪啊？！！！” 乔封的声音被完完全全抛在身后，沈亦悬一脚踹开卫生间门，头顶敞亮的灯光照在怪物深黑的身上，只见海怪的血盆大口里只剩下了半具尸体，满地都是鲜红的血液。 沈亦悬见状，毫不犹豫握着手枪，连打出两颗子弹！ 子弹在强大的冲击力下飞快从枪管飞出，直射.入海怪的鳞片，鳞片固然坚硬，却仍然抵挡不过子弹的威力，甚至是两颗，于是祂庞大的身体直往后退了两大步，一抹红色的血液喷涌而出。 祂低声嘶吼着，恋恋不舍地望了一眼食物，沈亦悬猜出他要逃，于是毫不犹豫连着射.出了第三、四颗子弹，这次直打在要往卫生间窗户爬去的后腿上。 海怪一声不吭，整只怪物求生欲爆棚，直接爬出窗户遁水而逃。 “沈哥。”卫生间门口，一道有气无力的声音传来。 沈亦悬回头冷漠地看着身为怪物同伙的“乔淮”，直接抬枪对准了“乔淮”的额头。 青年脸色发白，嘴唇轻轻颤动：“沈哥……” “沈亦悬！”乔封随后到场，神色紧张，“你、你怎么了？” 洗手间门口骚动无数，不少人纷纷看见了这一幕，有人大喊：“沈亦悬要杀人了！！！” “沈亦悬你冷静点！你要对小淮做什么？！” “你疯了吧沈亦悬，你推小淮下水还不够，还要用枪杀了他么！”” 纵然不远处全是指责，沈亦悬的所有注意力依然放在“乔淮”身上。 “你，根本就不是乔淮吧。” 一句话，在场所有人都安静下来，但这种安静只是暂时的，很快又有人破口大骂，要求沈亦悬拿出证据。 沈亦悬耳边满是众人不分青红皂白的咒骂，听得他心烦，甚至久违地起了耳鸣。强烈的耳鸣完全遮盖了所有不满的声音，沈亦悬抿紧嘴唇，扣动扳机直接将子弹射出！ 就在同时，整艘船像是撞到了什么东西，猛烈地往一边倒去，那颗子弹自然而然的擦过“乔淮”的脸颊，打进了墙里。 · “洗手间怎么回事？”燕棠问道。 在她旁边无所事事的刘轩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谁知道，没事的，实在不行我去看看。” 话音刚落，那边传来了枪声，两人顿时收起满身轻松，浑身绷紧看了过去，却见方止锦走来，说：“哦，我递出去的枪而已。他们好像发现海怪了，大概是打死了吧。” 燕棠还是很紧张，对着对讲机道：“秋岚，船上好像来了海怪。” “我听见枪声了，你让刘哥和方止锦去看看。”对讲机里，女人的声音失真。 眼看着卫生间门口人影重叠着，骚动越来越严重，燕棠不由想要站起身亲自去看。 在场的两位男性对这件事义不容辞，硬将她留在原位，大步流星地走入人群。 下一刻，燕棠觉得自己脖子有一股冷风在吹。 明明窗户关上了呀。 燕棠怀疑这是心理作用，是她太紧张导致的。 她握着对讲机的手紧了紧，忽然，整艘游轮猛地往后晃了一下，她整个人直接砸在玻璃窗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下一刻，玻璃碎开。 “……啊啊啊啊——！！！”女人撕心裂肺的尖叫响彻大厅。 摔倒在地的方止锦摇晃着脑袋抬头去看，只见恢复平静的游轮内部冲进来许多海水，海水灌进来的源头正是燕棠所在之处。 可沙发上哪里还有燕棠的身影？ 第43章 海怪11.眼睛 剧烈的晃荡下，沈亦悬整个人往前猛地摔倒而去，却并没有砸在坚硬的墙上，而是落入一个柔软的怀抱。 尽管如此，剧烈的撞击依然让沈亦悬感到头昏脑涨，完全没有从青年怀中爬起来的力气。 紧接着，一边倒地游轮恢复平稳，两个人又要往后倒，沈亦悬只觉得天旋地转，瞬间便被翻了个面，拥抱他的青年直接成了他的肉垫，垫在最身下。 “唔。”沈亦悬大脑的嗡鸣在一瞬间捕捉到了身下这具肉.体吃痛地闷哼，沈亦悬总算从昏头昏脑的状态清醒，撑起身子要与“乔淮”分开。 “沈哥。”两条细长却结实的手臂直接环住沈亦悬的脖子，手腕一用力，他便不受控制地往下压倒身子，重新与“乔淮”贴在一起。 “好疼啊，沈哥。”怀中不只是人还是怪物的青年乖顺地把下巴搁在沈亦悬肩膀，紧紧怀抱着沈亦悬，像是溺水之人为了活下来，拼命抓紧浮木，抓紧最后一丝希望。 沈亦悬脖颈暴起青筋，努力和祂分开，单手握住环在脖颈上手臂，道：“你，放手。” “可是你用枪指着我……” 埋在他怀里的脑袋仰起脸来，漂亮的五官摆出无辜委屈的表情：“你不爱我了么？” 沈亦悬皱眉，想说什么，只见青年白皙的皮肤忽然生出裂缝！ 脑海里，一张熟悉的面孔也是满脸裂痕，但是这一刻，藏在记忆深处的脸居然就这么出现在了现实里，出现在沈亦悬的眼前。 沈亦悬瞪圆眼睛，因为太过震惊，他松了力道，睫毛随着颤动的眼珠一起抖动起来。 熟悉的脸在一个完全陌生的青年脸上犹如鲜花绽放，暗红的裂缝却又出现了变化——那是一双双红色的眼睛，布满了整张脸。 它们没有睫毛，单只有一个红色的瞳孔，一动不动地看着沈亦悬，像它们的主人一般专注。 沈亦悬整个人像是被冻住一般，僵硬得毫无动作，完全无法避开与“乔淮”的视线。 “你不爱我么？”那张熟悉的面孔贴上来，无数只眼睛齐刷刷地随着祂的动作转动，发出刺耳的声音，沈亦悬只觉得船又开始晃起来，晃出了无数个“秦观砚”，在他耳畔如蛇蝎般，重复着温柔地质问：“你不爱我么？” 下一刻，祂笑着笃定，红色的瞳孔张扬的晃动：“你爱我。” “爱到得不到我，就要杀掉我。” “沈亦悬……！乔淮！”耳边，一道由远及近的声音出现，沈亦悬脑海中的弦却在一瞬间被大刀斩断，沦为一片空白。 只因为怀中的青年满脸的眼睛收了回去，属于秦观砚的面孔也在一瞬间烟消云散。随后，青年偏头吻在了他的唇角，一截粉色的舌头流转在他的唇峰。 脚步声停住了，乔封愣在原地，眼睁睁看着沈亦悬和自己的弟弟亲吻在一起。 而他那便宜弟弟还睁开眼，笑弯了眼睛，冲他挑衅。 · “就是他，就是他！新来的转校生，我跟你们说，他好恐怖的……他的眼睛会乱动！” 沈亦悬此刻正低头看着自己擦得锃亮的小皮鞋，片刻才抬头看向讲台下方的学生。 小学老师温柔拍在他的肩膀，说：“沈同学，做个自我介绍吧。” “我……我叫沈亦悬。”他开口，声音慢吞吞的，表情也一成不变，保持着冷漠。他说罢，抬眸一一扫过台下同学们看怪物的眼神，简直是意料之内。 “看，他的眼睛又在动了。” 台下窃窃私语，老师无奈道：“别乱说，大家都尊重一点沈同学。” 她说着，转头想要安抚身边这位似乎有些腼腆的转学生，可一低头，却见到了格外奇异的一幕，她直接吓得后退好几步。 沈亦悬见状，下意识捂住了一只眼睛，仍然面不改色，端正站在讲台看着脸色惨白的老师。 “好吓人好吓人！” “居然是真的，他的眼睛会乱动！” “他是怪兽！沈亦悬是怪兽！” 年幼的孩子们在面对未知时，兴奋总是大于恐惧的，沈亦悬却并不如此。 在他眼里，这些学生才是怪物，他们散发着令人厌恶的气息，所有恶意和嘲笑都只存在于一念之间，像是一只张开血盆大口的野兽，轻易就能将他拆吃入腹。 “安静点。”老师似乎是怀疑自己看错了，她皱眉对学生们说着，转头深呼吸一口气，伸手要去拿掉沈亦悬挡在眼前的手。 沈亦悬迅速躲开了她的手，自己放了下来，垂下眼帘，自己背着书包下台找了个位置坐。 …… 那是第不知道几次的次失败转学，沈亦悬踩着凳子，站在洗手池的镜子上，盯着镜子看了足足一个小时。 他的眼睛明明没有任何不对。 他的眼睛好好的，圆圆的大大的，他闭眼时瞳孔在什么地方，睁眼也还在原位，哪里会乱动。 九岁的沈亦悬不明白，同龄的孩子们对他的恶意到底从何而来。 可是，为什么那么多人怕他呢？ 就连保姆阿姨…… 他推开厨房门，仰起一张小脸，面无表情地问：“阿姨，我的眼睛有问题么？” 他的声音稚气青涩，却带着一抹没有情绪的冷漠，似乎只是单纯提问，丝毫没有因为孩子们童言无忌的话语，对自己的眼睛产生怀疑。 第49章 一直以来都十分温柔的保姆阿姨不知何时开始，不在与他对视，不再弯下腰笑嘻嘻的抱他，此刻更不打算低头回答他，只敷衍道：“当然没有。” “他们说我眼睛乱动。” “都是你的同学乱说的。” “今天老师也被我吓到了。” “不会吧。”保姆笑道，“大家都很喜欢你的。” 沈亦悬撇嘴。 爸爸妈妈就不喜欢他。 后来，保姆阿姨也莫名其妙辞职了。 沈亦悬喝睡前牛奶时，是最后一次见她。 那天晚上，保姆阿姨摔倒了，牛奶撒了一地，尖叫着逃出了别墅。 从那之后，偌大的别墅里只剩下沈亦悬一个人。 · 沈亦悬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明明保姆阿姨第一次见他就说喜欢他，明明每一位老师一开始都对他温和亲切，明明大多数同学一开始都对他十分友好。 为什么每次相处不到几天，这些人就都不爱他了，都讨厌他了。 沈亦悬不能理解人的情感为什么会如此变化多端，他只能从这些后悔“爱”他的人们口中得知一个原因：他的眼睛。 于是，沈亦悬又开始了站在凳子上对着镜子看眼睛的日子。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慢慢的，他不需要再踩着凳子看镜子，甚至开始淡忘这件事，升入高中，开始思考如何融入新集体。 现在说他眼睛不正常的人寥寥无几，这让他忍不住想，果然都是孩子们的玩笑。 他的眼睛没有任何问题。 可惜融入新集体实在是太麻烦了，在沈亦悬第不知几次被一群女生拉入ktv。 女生们把话筒递给他让他唱歌，可沈亦悬压根不会唱歌，就会那么几句儿歌，还是小学音乐课教的，沈亦悬认为在这种场合唱儿歌不合适，于是屡次拒绝。 女孩们会无奈地说，他像是个ai。 沈亦悬没忍住问，为什么说他是ai？ 女孩们说：“每次和你对视，都觉得你眼睛后面藏着个摄像头！还有还有，你说话很固定哎……” 后面的话，沈亦悬没怎么听进去，前面的也没放在心上。 玩着玩着，沈亦悬觉得很累。 最终，他在女生们不知喜怒的讨论声里，把自己锁在厕所里，望着镜子里疲惫的自己。 沈亦悬心想，还是算了。 算了。 他分不清门外那些女生的笑声里带着多少善意和恶意，分不清人们的邀请心意是真是假。 所以算了，他还是一个人的好。 这么想着，沈亦悬抬眸看向了镜中人。 镜中人与他一样保持着同一个姿势，不同的是，他的两只眼睛在不受控制的乱动，而他的视线却完全没有随之转动！ 似乎是察觉他突然看向了镜子，两只乱动的眼睛停了下来，回归原位，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深深凝望着镜子里的画面。 “……” 沈亦悬还是那副平静冷淡的模样，看着镜子里不敢乱动的眼睛，沉默着拉来卫生间门，在所有人都没能发觉的时候，偷偷溜出了ktv，回了家。 那之后，沈亦悬彻底宅在家里，上学戴眼镜，从不与人直视，安静又疏离，纵使长着一张不平凡的脸蛋，也在他刻意的边缘化行为中，成为了一个没什么存在感的人。 他就这么安静孤单地长到二十五岁，从学生时代的边缘人，变成职场中令人厌恶又难以理解的上司。 那一年，父母也终于回归家庭，带着一个弟弟，组成了新的一家三口，他变成了多余的那个。 一直空落落的别墅热闹起来，沈亦悬也知道自己在别墅的独立日子到头了，于是搬离别墅，买下一套小公寓，又开始了新的独立生活。 他独自过了很多年，从孤独的童年走到形影单只的青春期，再到疏离平凡的青年时期，渐渐的，没有人再说他的眼睛不正常。 终于，他摘下了眼镜，露出藏在镜片下一双狭长好看的眼睛。 第44章 海怪12.揭露 游轮行驶发出的嗡鸣穿过窗户，直达沉睡之人的耳朵，沈亦悬听见有人在他耳边说：“亲爱的，我爱你。” “我会为你带来幸福的。” “那些痛苦的回忆，就应该像镜子一样……” “碎得稀巴烂！” 沈亦悬像是诈尸般猛地从床上坐起来。 青年低沉的声音在回忆里好似游蛇般肆无忌惮，甚至闯入他的梦里，不断叫嚣着，刷存在感，沈亦悬对此无能为力，只能睁着一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出神地望着陌生的环境。 空调风徐徐吹来，提醒他这里不是他那间干燥闷热的杂物间，沈亦悬的身体随着他的剧烈呼吸起伏着，直到听见房间门被推开，他在一瞬间又压制住狂跳的心脏和不安的情绪，抬眸看向了门口。 门口探出一颗毛茸茸的脑袋，见他醒来，乔封有些高兴地亮了亮眼睛，随后又莫名小心起来，尴尬地摸了摸鼻子：“那个，沈亦悬，你醒了？” 沈亦悬觉得他问得奇怪，瞎子都看得出来他醒了吧，他蹙眉：“不明显么？” 他的嗓音含着刚醒的沙哑，倦意满满。 乔封更尴尬了，一时无话可说。 方止锦也出现在门口，双手插兜，一副大爷做派：“醒了就起来，这会儿大家都在大厅里人心惶惶，你倒是睡得舒舒服服。” “唉唉唉唉，别这样说。”一向胆小如鼠的乔封，很突然地抬手拦住了要进门的太子爷，抿了抿唇又道，“我们，不如，让沈亦悬再休息休息？” 沈亦悬说：“不用。” 他掀开被子下床，门口的毛头小子顿时吓得往旁边退，说：“没、没事，你睡吧，我在二层守着你，你不会被海怪抓走的。” “至于楼下……你不用管了，反正……该死的人已经死了。”乔封情绪低落地说。 沈亦悬皱眉，他的脑海里一团乱麻，完全没有晋秋岚带着船长下驾驶舱开船之后的记忆了。 满脑袋的空白，像是厚重的云朵，伸手戳一戳，就能戳破一个洞，就能想起来零星半点，可是沈亦悬没办法把所有的云朵吹开，零碎的记忆也没办法组合成一条完整的记忆线。 “谁……谁死了？”他失去了部分记忆，不可置信地问。 “燕棠燕小姐。”乔封说，“当时咱们的游轮被撞了，她……在船身一边倒的时候，被海怪抓进海里了。” 如果只是被海怪抓走，或许还有生还的可能，但是下了海，那就是神仙来了也得溺毙。 沈亦悬试图回忆什么，带来的却只是一阵阵刺痛，他想起来燕棠温婉可人的模样，顿觉这样一位温柔的好人就此消失在大海，十分可惜。 晋秋岚和她关系似乎也很好，或许此刻很难过。 他抿抿唇，又想起了某个人，问：“乔淮呢？” “他，他在楼下，想上来来着，我拦住了。” “……拦他干什么？”沈亦悬问。 他的记忆还停留在晋秋岚交代他的事情，他本想借机多观察观察乔淮。 他皱眉，“我，好像有很多东西记不清了，这中间发生了什么事么？” 乔封闻言犹豫起来，欲言又止。 一直在旁边看戏的方止锦动了，大约是嫌弃乔封支支吾吾说不清楚，不满道：“他手里的枪都被收了，你怕什么？就算还在手里，他要杀的是乔淮又他妈不是你。” “不是怕！”乔封忍不住辩驳，“这是为了他好，谁能就这样担上杀人犯的名头呢！” 方止锦懒得和他废话，直接对床上的人道：“喂，你说你不记得了？笑死人了。乔封说你差点杀了乔淮，乔淮又他妈说你们情投意合……然后你莫名其妙昏迷了，乔淮把你抱回房间让你休息，然后被乔封轰走。” “再然后，你就醒了。” 沈亦悬仿佛错过了十万集剧情：“……什么情投意合？？？” 乔封：“我作证，你们接吻了！” 说完，他又被方止锦嫌弃地推开，“你不是讨厌他和乔淮接触么，两个大男人什么接不接吻的，你恶不恶心！” 在两人的对话中，沈亦悬脑海里的云朵散去了一些，记忆中，青年温柔吻在他的唇角，用笃定的语气说：“你爱我。” 随后，云朵又蔓延回来了，掩盖住满是暧昧和诡异的亲吻画面。 沈亦悬空白的脑子里总算有了点东西，不断重复着他和乔淮亲吻的片段。 他感到有些窒息，当时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怎么躲都不躲，任由乔淮亲了他？ “喂，沈亦悬。” 那头，方止锦不耐烦地说道，“你还下不下去了，难不成真要一觉睡到大天亮？” “可别一觉睡醒，不是在床上醒来的，是在海怪人肚子里。” 他说话颇为难听，沈亦悬没什么表情的掀被下床，三人隔着不近不远的距离一道下了一层。 第50章 一层大厅此刻混乱无比，沈亦悬下去时，就如此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他站在楼梯上往下看，只见混乱的人群中，跪在地上抓着对讲机哭泣的女人。 一向明媚张扬的御姐角色，如今狼狈又可怜地为自己朋友死亡的遭遇跪地哭泣，痛苦绝望，沈亦悬眯了眯眼睛，心里始终感觉不到什么情绪波动。 两人沉默对视着，沈亦悬默默移开视线，看向了不远处的乔淮。 乔淮见他下来，用格外甜蜜的语气喊他：“亲爱的。” 沈亦悬浑身一愣，听见他清亮的嗓音回荡在大厅里，看见他笑眯眯地挤开人群跑向自己，沈亦悬有种恍惚的感觉，像是看到了秦观砚。 与此同时，乔淮与一位服务生撞在了一起，服务生很瘦弱，露出一张国字脸，小眼睛，完全就是晋秋岚要他们找的那个服务生。 服务生的制服挽到了手肘，露出一截细长的手臂，他随着乔淮冲过来的动作下意识侧过身体，手臂随着他的身体转过来，沈亦悬一眼便瞧见他白皙的皮肤上，一道半厘米的红色伤口正缓缓流着血。 他本人似乎毫无发现，沈亦悬却从小小的伤口里看到一颗黑色的瞳孔。 沈亦悬瞪圆眼睛，难道，这十天里的受害者其实不止原主，有很多人。 只是这些人，都被怪物寄生，或替代了？！ 沈亦悬的视线直接又专注，却不知，同样有着一束专注灼热的目光在盯着自己看。 乔淮立刻发现了他的视线，下意识看向服务生的手臂，服务生也跟着他一起看向自己受伤的伤，顿时愣住。 “服务生”眉心紧锁看向眼前属于祂的救世主，然而在此刻，祂的一族之长却瞪圆了眼睛，做足了恐惧的姿态，直接跌坐在地厉声尖叫道：“祂、祂的手臂上有眼睛！” 大厅再次骚动起来，所有人的目光齐聚在一人身上，沈亦悬直接推开方止锦和乔封，双腿迅速抬动涌向人群，大喊：“枪！谁有枪！” “服务生”惊恐不已地捂住手臂，无数次将目光放在面前跌在地上的青年，却见青年眼中并无恐惧，眼珠微微向不远处已经被打破的玻璃窗看去。 “服务生”会意，想要靠人类的身体推开众人，却寸步难行。 不远处，一声枪响，众人看向枪声来源之人，竟是一直沉浸在悲伤里的晋秋岚。 “我有枪。”她的嗓音满是沙哑，哭腔里满是想要报仇的决绝，她手一抬，直接向沈亦悬的方向扔了过去，“接着！” 沈亦悬屈起腿一跳，成功抓到手枪，直往“服务生”而去。 “服务生”见状，冷汗直冒，直接伸手抓住后颈的人皮，用力一扯，原本一米七男青年的人类，像是在水里泡发了一般膨胀起来，变成了一只几米长的怪物，直接将面前的人挤到一边。 “嗬……！”祂低吼起来，迈开腿向窗户跑去。 “救命，救命啊！” “祂要跑了，快拦住他！” “不行，我、我不敢！” 人们尖叫着，无一敢拦，其中几个青年要合力控制这只巨型怪物，却被牵连着一起跳出窗口。 中间总算分离出一条小路，沈亦悬终于不需要费心在到处乱跑的人群中找到自己的瞄准点，直接一枪打向不断奔跑的海怪。 他这才看见，那只海怪的一条后腿已经伤痕满满，这是怎么回事？ “咚！” 海怪带着两个人，直接一头栽进海里，所有人顿时怔住，方止锦气道：“都愣着干嘛，救那两个人啊！” 众人这才回神，闹腾腾地开始救人。 沈亦悬拿着枪站在原地，他才刚从昏迷中醒来，又因为剧烈运动，整个人呼吸不畅，险些没站稳。 “沈哥。”身后，熟悉的身体贴上来，贴心的环住他的腰，面露担忧，“你没事吧？” “……你刚刚，为什么要揭穿那个服务生？”沈亦悬语气冷淡，“你注意到了我的视线，既然我没有声张，你为什么要揭露？” 乔淮被质问得十分委屈，受伤地说，“我、我只是害怕。” “人在害怕的时候，当然会下意识喊出来啊。” 沈亦悬眯起眼睛：“可你是人么？” 乔淮闻言，可怜兮兮道，“当然，我当然是人啊，沈哥……” 青年语气里染上哭腔，像是十分委屈，沈亦悬也不便再问些什么，他看着四周这些真忙碌或假忙碌、不断看向自己的人们，冷淡道，“现在你们也看见了，海里有东西，盯上我们了。而且，他们还能装作人类，留在这个船上兴风作浪。” 他盯着乔淮，眼里满是探究：“或许我们身边，已经有了许多怪物了。” 第45章 海怪13.索吻 “刷”。 沈亦悬高高抬起手臂，一道血水顺着他的皮肤蜿蜒而下，淹没在衬衫里。他语气平静，将血口子展现在所有人面前：“现在，所有人都像我一样，划破手臂给我看。” 他嗓音冷淡，又带着一抹凝重：“以示清白。” “好。”乔淮率先行动，直接接过沈亦悬手里的短刀，往手臂划了一刀。 沈亦悬的目光随着他流动的血口深深看去，乔淮也不知是怎么想的，或许是为了方便他看，竟然用刀刃将血口子拨得更开，“沈哥，你可看仔细了。” “……” 沈亦悬收回视线。 有一就有二，人群纷纷效仿，一把刀挨着在百十号人里流传，沾染所有人的血液。 乔淮忽略身边所有要帮他包扎伤口的青年女士，几次想代劳沈亦悬，让沈亦悬先去处理伤口，沈亦悬没搭理他。 他撇撇嘴，也不知是赌气还是别的什么，竟然也站在身边陪着沈亦悬。 百号人挨个在沈亦悬面前自证，自证完天也亮了，沈亦悬熬了一宿，困得要死。 “存档。”他看着逐渐停止流血的伤口，想了想，存下了在这船上的第五个存档点。 存档技能在这个世界居然显得很鸡肋，连存了好几个，都没怎么用到，而且游轮上到处都是监控，他的技能也不好用。 上回用技能溜海怪，全靠那海怪破坏力够大，走廊的摄像头给弄坏了，其他屋子里又不存在这东西，不然沈亦悬早被揭发了。 他站在甲板吹着海风，眼看着浓雾一层一层地浮现，越来越浓越来越厚，天边火红的太阳升起来时，透过来的光芒也所剩无几。 同一时间，3056房。 “宋黎”气得火冒三丈，如果不是隔墙有耳，他都要叫出来了：“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亲自揭穿你的族人，暴露我们可以代替人类的能力？你到底在想什么！” 他讽刺冷笑，“族长，我叫你一声族长，你到底为什么这么做？” 祂说话时，眼底倒映着另一个青年漫不经心的身影。 “乔淮”安静听他说着，闻言淡然道，“他已经看见了。我一直在盯着他看，他看哪里，我当然知道。” “他已经看见伤口里露出来的眼睛了，而且在场那多人，那个服务生在船上走来走去，你猜，多少双眼睛看见了？” “而且，那三个人看监控没找到人，就满游轮地找，现在突然出现在大厅里，你觉得，祂藏在那具身体里，还能活多久？” 祂说着，抬眸看向“宋黎”，微笑：“如果我不声张，沈亦悬或许依然不会揭穿我们族人的身份。可是，沈亦悬这人想法很多，如果他要私下解决呢？” “私下解决就罢了！”“宋黎”目眦欲裂，“祂一条命，难道比得上全族的命运么？！” “乔淮”不太理解祂这位族人，脑子里在想些什么：“既然可以伪装成人的能力已经被识破了，你还要怎么隐瞒？” “沈亦悬绝对不会轻易把我们能替换人类的事情说出去，这样，他们只要一开口，所有人都会聚集在大厅，谁也不好下手。” “但是现在，他们已经知道，我们这一百多号人里，随时有人会变成海怪的载体……呵呵。” 祂继续道，“你说，是他们团结一心聚集在一起好对付，还是让所有人互相猜疑，互相厮杀，形单影只被我们截下来好？” “乔淮”盯着自己族人的气急败坏的脸，嘲弄道，“有脑子都知道该怎么做吧？” “你说的一切，都建立在沈亦悬身上。他都成为这艘船的核心了！为什么不按照我说的来，为什么不早点把他吃掉！” “宋黎”怒道，“如果不是你硬要留他……” “乔淮”轻描淡写地打断祂的话：“你杀不了他。” 似乎是回忆起了什么有趣的事情，祂的唇角弯出一个好看的弧度。 祂重复：“你，杀不了他。” · 天一亮，沈亦悬安抚了几句情绪低落的晋秋岚，转身想回杂物间睡一觉。 3056房似乎就是在等他的到来一般，他刚走到门口，木门便大大方方地敞开开，门后，乔淮微笑着看他，“沈哥，你快进来。现在天气越来越热了，你的杂物间不好睡。” 第51章 “而且，我还可以帮你包扎……”他的目光往下，却只看见沈亦悬被白纱布包裹的一截手臂，笑容顿时僵了两分。 沈亦悬清楚看见他眼中的冷漠一闪而过，顿时觉得好笑，“我已经包扎过了，而且游轮整体空调很管用，温度不高，杂物间也睡得很好。” “我帮帮你吧，你的纱布包扎得不好。” “好不好看，不也能遮住伤口。” 沈亦悬本来不愿意多搭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他莫名奇妙地觉得，和乔淮待在一起，糟糕的心情都变好了许多。 因此，他像块木头，待在了原地，偏头和门里藏在明暗交界处，不知好坏或亦正亦邪的蛇蝎对话。 “进来吧。”乔淮有些失落，伸出一截白手臂，用手指轻轻勾了勾沈亦悬受伤的手。 沈亦悬垂眸，顺着那截手臂往上看，乔淮穿着灰黑色的衬衫，搭配一张可怜兮兮的脸蛋，任谁看了也都心动。 沈亦悬也不知怎么想的，门内人轻轻动一动手指，一点力道都没有地晃了晃，沈亦悬就鬼使神差地跟他进了屋。 他被央着坐到了床边，身旁的青年拿出床头柜抽屉里的医疗箱，仔细拆开血淋淋的纱布，为他换上新的，然后利落打了个蝴蝶结。 沈亦悬沉默看着，莫名想起不久前，秦观砚曾为他包扎，而且也打了个蝴蝶结。 这蝴蝶结打得还不错，也不知是谁教出来的，沈亦悬顺着收回的手，看向乔淮，这么一看，着实吓了沈亦悬一跳。 原本笑得温和的阴柔青年，在一瞬间转变成了某个熟悉的面孔，笑得开朗，撒着娇叫他：“沈哥，我好想你。” 那声音好似电流般直往沈亦悬耳朵里钻，他下意识偏过耳朵，问：“别这么喊我。” “什么？”那张熟悉的脸又一次发生变化，变回乔淮的脸，疑惑地问，“我没说什么呀。” 沈亦悬愣了一秒，半晌说：“我说，以后别叫我沈哥。” “那我怎么叫你，亲爱的？” 最后的称呼几乎和秦观砚的声音重叠在一起，沈亦悬反感得皱眉，又道：“算了，你还是叫我哥。” “亲爱的”这个称呼承载了太多东西，在上一个世界时，他和秦观砚的情况都只能说是勉强符合，此刻他和乔淮之间更是莫名其妙，这么喊不对，他也不喜欢被这么喊。 “可是我也想叫你亲爱的。”乔淮抱着他的手臂不放，委屈道，“我们已经接吻了。” 沈亦悬：“……” 好好的非提这事儿。 沈亦悬昧着良心道：“那不能算什么。” “接吻，难道是朋友直接会做的事？沈哥别开玩笑了。”乔淮凑近他，又想要吻他，“你说过你爱我。” 沈亦悬不动声色地躲开：“有么。” 乔淮似乎像撒谎，可以开口，却又拐了个弯，道：“你可以现在说。”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似乎是为了让沈亦悬心甘情愿回答他想要的答案，他补上一句：“我爱你，你爱我么？” 这道声音再一次和沈亦悬记忆中的重叠在一起，沈亦悬忽然觉得心累得紧。 秦观砚无数次想要从他嘴里撬出来这句话，没能成功，没想到换了一个世界，还是这么个套路。 秦观砚无数次，想要从他嘴里撬出来的这句……我爱你。 沈亦悬莫名觉得心里很不是滋味。 或许在最后一刻，他应该回应一下那颗失去生命力的人头。 他有些疲惫地推开乔淮，“我困了，回去睡了。” 青年情绪上的低迷被表面的困倦完全覆盖，乔淮并没有看出他心事重重，大约也知道自己该有点分寸，只好失落道：“好吧，亲爱的。” 显然，沈亦悬的话他一句也没听进去，沈亦悬再一次纠正：“叫我哥。” “沈哥哥，亦悬哥哥，这样叫你么？”乔淮打趣道。 沈亦悬皱眉，懒得和他掰扯了，转身开门回了杂物间。 · 睡了一个白天，沈亦悬醒来的时候又饿又热。 杂物间确实不好睡了，沈亦悬想着，要不去乔封屋里睡。 正想着乔封，乔封就出现了。 在沈亦悬拿书给自己扇风时，他端着一盘炒饭和一盘水果开了门，见他睡醒了，道：“你醒了，来吃点东西吧？” 方止锦在他身后出现，还是那副拽得二五八万的模样，见他大汗淋漓，挑眉：“哟，不是说杂物间睡得挺好么。” “谢谢。”沈亦悬没搭理他的冷嘲热讽，接过乔淮雪中送炭来的饭，坐在书桌上吃了起来。 方止锦拉了条凳子在他旁边坐着，一脚踹在沈亦悬的凳子上：“得了，你吃慢点，又不是饿死鬼投胎。” 吃得很讲究的沈亦悬一个眼神也没给他。 “哎，晋秋岚……就我小姨，她心情不太好，我觉得今晚该让她好好休息下。之后的事吧，要不我们商量一下。” 方止锦一个人说得起劲儿，半天也不见沈亦悬回答，他忍不住又踹了一下沈亦悬屁股底下的凳子，“你他妈说话啊。” “食不言寝不语。”沈亦悬饿过劲儿了，也没吃几口就放下了筷子。 方止锦一副想骂人的模样，脏话到嘴边转了一圈，还未开口，只听沈亦悬轻描淡写道：“今晚先按兵不动……我们这群少爷小姐的，都有枪？” “怎么可能，你当这是军事基地呢，人人配枪。”方止锦无语，“就我和我小姨，还有那么两三个有吧。” “你们几个有枪的，今晚保护一下船长和维修工他们，要运行这艘船的重要员工都得保护起来。” “行。” “厨师也尽量照顾一下。” “靠，厨师有什么用？” “吃饭。”沈亦悬说，“难道你要饿肚子饿到船靠岸么？” 旁听的乔封：“……” 是这样，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第46章 海怪14.回档 又一夜，雾散了。 头顶的悬月好似雾海里的灯塔，沈亦悬站在大厅里，看着晋秋岚冷酷地带着船长去开船。 燕棠死后，她极度的伤心全部转化成了带大家回家的动力，马不停蹄地安排着夜路的行驶。 方止锦和自己认识的两个哥们叫住，把几个维修船工以及女人们围在大厅中央，手里握着枪，一刻也不敢懈怠。 乔封则和剩下两个带枪的青年去了厨房，保护大半夜做饭的厨师们。 乔封那边两个青年都是女性，结果一个比一个能打，一个全国散打亚军，一个跆拳道黑腰带，就乔封那么个只会使枪的瓜皮，苦唧唧地蹲在两个女生之间。 沈亦悬成了在场最闲的那个，他什么也不需要做，什么也不怕，随便他去哪儿晃荡，都没人管他。 唯独有一个人，他在大厅没见着。 他看见了宋黎和蒋其，也看见了很喜欢围在乔淮身边的几个青年，唯独没瞧见乔淮。 难道在楼上？现在乔淮可是个关键人物，不能出差池。沈亦悬转身上了二楼，拉开3056房，没见着人，干脆一间房一间房的找。 那家伙，不会跑了吧？ 这么想着，沈亦悬皱眉，加快推门查房的速度。 直到来到一扇门面前，他好没有动手，门自己开了，里头的东西露出一张黑气球的蜥蜴脸，猛地拉开门向沈亦悬扑去，沈亦悬自知躲闪不及，忙道：“回档2。” 脑海里耳鸣响了一瞬，他回到了杂物间门口，那海怪顿时开始仔细寻找起来，祂没有眼睛，黑色的鼻孔不断耸动着，依靠气味寻找猎物。 沈亦悬无可奈何地叹气，看来昨晚的事已经彻底惹怒那些东西了，他现在成了祂们的首要目标。 昨晚一边倒的游轮也一定是他们做的，甚至妄想抓到他，可惜抓错了人，带走燕棠。 眼看着海怪快速确认他的位置，迈开四肢奔来，沈亦悬关上杂物间的门，极速向后退，抄起房间里的桌子凳子往海怪身上砸。 奈何海怪皮糙肉厚，这些东西对祂根本不起作用。 沈亦悬手中没有任何武器，要对付这只庞然大物谈何容易。他看着回档技能的冷却时间，有种山穷水尽的感觉。 “说什么杀不掉你……呵呵……”那怪物呼出一口气，冷笑，“我非要拿你来做我的皮囊！告诉祂，是祂做错了！” 说完，祂毫不犹豫地扑上来，沈亦悬只得拿起身边的凳子，抓着椅背猛往海怪身上拍去！海怪受击，仍然以绝对的重量压下来。 祂浑身鳞片倒竖，像是一片片直立的刀刃，沈亦悬下意识弯下腰往旁边滚，后背还是被划破了好几道血口子。 与此同时，杂物间门口传来脚步声，有人飞奔而来：“他大爷的，这些东西能放过这破破烂烂的二楼么！老子不想睡大厅啊操！” “别吵了，快去救沈哥！”乔淮的声音也响了起来。 第52章 沈亦悬和海怪几乎同时把头转了过去，盯着门口看，眼看着脚步声越来越近，乔淮更是以惊人的速度跑进了房间，抬起手枪就往海怪身上射！ 海怪受了枪伤，刺痛地闷哼一声，却并没有退却，长长的尾巴一扫而过，直接把乔淮和沈亦悬都卷了起来，撞碎窗户飞向了大海。 “咚”。 海洋满心包容，将三个生命包裹其中，短短一秒钟，海面恢复平静，像是一个保护罩，无论游轮上的人如何叫喊，争吵，海下的生命也听不到，看不见。 沈亦悬一睁开眼睛，就感觉海水像是泡泡在他眼睛里弹跳，瘙痒难耐。 而他，此刻正被人紧紧抱在怀里，两个人身上都挨了不少玻璃碎片的摧残，刚受伤的伤口被海水一泡，疼得沈亦悬像是四肢都被撕裂般难耐。 在剧烈的痛感下，他沉沉的晕了过去，意识的最后一秒，他看见抱住自己的人身上长出了鳞片，黑色的眼眸深深印在他的脑海里。 …… “呼……呼。” 微弱的呼吸打破货舱的寂静，沈亦悬缓慢睁开了眼睛，他嘴角缓慢流淌出呛在喉咙里的海水，还掺杂了一抹血色，颜色鲜艳得刺眼。 他一清醒，就下意识隐藏自己此刻苏醒的状态，压低呼吸。 他拼命压制着胸腔里的积水，只让它缓慢从嘴角流出来，半瞌着眼，小心打探着周围的情况。 这是一个很眼熟的地方，阴暗潮湿的空气，乱糟糟的各种杂物。 说是货舱，其实这种潮湿的地方根本没什么货物，身边似乎还坐着某个人，这人呼吸很顺畅，大约是醒着的，是乔淮。 对方大约没发现他醒了，盘腿坐着，伸手轻柔地触碰着沈亦悬的发丝，发出满足的叹息。 沈亦悬：“……” 要不醒一下吧，被占便宜了。 正纠结着，他听见紧闭的窗户外面有人撕破喉咙在喊：“不行，海里没人了！” “没人就上来，你他妈被被那些东西抓下海了。”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他们就这么死了！” “谁管你信不信，燕棠不也是这么没的。进海里就跟进黑洞似的，你想他们活着回来，可能么？！” 外头吵得热火朝天，没人发现，那只可恶的海怪带着自己的猎物藏到了他们脚下。 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大约就是这么个道理。 “族长，你也没想到会有今天吧。” 正准备动弹的沈亦悬闻言立刻保持原样，甚至下意识屏住呼吸。 原来这里不止他和乔淮，那只海怪也在。 只是海怪的声音有些疲惫，但又带着愉快的笑意，“想要抓到沈亦悬，还真是不容易。” “当然。” 乔淮……不，是海怪们的族长，祂冷笑，“我说过，你杀不了他。” “我实在是想不明白，你再喜欢他，有我们重要么？你身为一族之长，却要为了一个渺小的人类……！” “乔淮”微笑道：“你们认为人类渺小，又这么着急地要做人类干什么？” “我说过，唯独他不行。”祂幽幽道，眼神却格外冷冽，“你们怎么就不听呢？甚至你要把自己得到的身份让出去，亲自来杀沈亦悬……你真的觉得，你一个人，可以杀死他？” “我们现在已经不看重这些身份了，每年都有不知道多少艘船往这片海域来，我们这些在海底生活的家伙，放弃这一次机会，还有下一次。” “但是这些人类，死了可就是死了。”祂缓慢道，“而这个沈亦悬，注定要死在我的手下。” “如果我要杀这一船人，他首当其冲。” 沈亦悬：“？” 怎么着，他在哪儿都是被杀列表第一名呗。 “其他人无所谓，但如果你要杀了他……”这边，“乔淮”开口打断他内心的无奈。 青年还是那副斯斯文文的模样，脸颊的鳞片早已经褪去。祂的姿态甚至有些慵懒，不把对方当回事，“你觉得你过得了我这关么？” 祂语调轻缓：“我有的东西，足够杀你一千次了。” “你别忘了，你的眼睛就是我们全族的眼睛，我们没有眼睛了，无法与你对视，或看到你的白瞳，你要怎么杀死我们？就算你有办法，只要有一半族人与你离心，你就无法使用那一只只死亡之眼。” 沈亦悬竖起耳朵一听，恰巧听到这么一句。 怪不得那些海怪只能靠鼻子找人，原来是眼睛都贡献出去了。 “亲爱的族长啊，你猜猜，海底还有多少家伙效忠于你？” 却听“乔淮”轻轻一笑，“效忠我的家伙……那可太多了。” 他说着，伸手握住了沈亦悬的手，沈亦悬一惊，差点下意识收回手。 握着他手的人仿佛没有体温，冷入冰窖，祂柔软的指腹轻轻摩擦着沈亦悬的手指关节，又说，“可不止海里的。” 说罢，只听一声凄厉的尖叫，不远处的海怪一整只缩成一团，七窍流血，月色透过冰冷的窗户映射而来，沈亦悬清晰看见祂高高竖起的鳞片下，每一颗眼球都像是被戳破的气球，汩汩流着血液。 沈亦悬失神地瞪圆眼睛，将目光放到了“乔淮”脸上。 只见青年好看的侧脸上，无数只没有瞳孔的白色眼球从白嫩的皮肤里探出来，直直望着不远处已经失去生命体征的海怪。 沈亦悬看见，祂的白色眼睛下不断流出鲜红的血液，染红了整张白皙的面孔。 “你当人当久了，潜意识的对视，也是对视呀？”青年无奈地笑着，长长的睫毛上还有一颗滚动的白色眼珠，巡逻办转来转去。 “扑通扑通扑通扑通……” 心脏越跳越快，沈亦悬想要收回去看那诡异画面的视线，却完全没有办法动弹，连闭眼都做不到。 就在瞬间，“乔淮”睫毛上的白瞳不动了，似乎注意到了沈亦悬，并且无意识地与他对视。 这个瞬间，心脏像是被人又捏又揉，用力挤压，甚至有种气球撑到极限，快要爆炸的感觉，沈亦悬意识到，这就是那一只只白瞳的力量，是“乔淮”可以无视任何规则杀人的能力。 沈亦悬下意识捂住胸口，整个人大幅度颤抖起来。 此刻，“乔淮”本人也总算发现，躺在身边任祂搓圆揉扁的人早就醒了，不知旁听了多少，甚至和他无意识巡逻的几只白瞳对视了。 他很快会死！ “回档4！”沈亦悬在祂有动作的瞬间，吞下口中的腥甜，艰难念出三个字。 下一刻，沈亦悬站在了一层不知第几个卫生间，他背靠白墙，心脏早已经恢复成正常频率，消除了他所有的负面影响，他却还是有种心脏被别人攥在手里的感觉。 ……原来，那些人是这么死的，是看到了“乔淮”的白瞳，看到了那些死亡之眼。 但是，他也看到了，虽然回档消除了他的死亡效果，但是他偷听也被“乔淮”知道了。 接下来，“乔淮”一定，会回来找他。 第47章 海怪15.新生 乔封沉浸在悲痛之中，拎着枪盯着某处发呆，满脑袋空白。 如果不是旁边金枝玉叶的太子爷忽然点了根烟抽起来，闻不了烟味的他大概会一直消沉。 方止锦沉重的叹了口气：“捞不起来也没法子，谁让那个神经病跑去二楼的，大家都他妈在一楼，就他要特立独行，这下好了，遭罪了吧！” “这事儿，你小姨知道了么？” “她问我们楼上出了什么事儿，但我没跟她说具体情况，只说有人掉下船了，没说是乔淮和沈亦悬。”方止锦扫一眼旁边某人手里拿着的对讲机，说，“现在不能让她知道更多了。” 乔封看着大厅里好几个下海救人，浑身湿透坐地痛苦的青年，心中感慨万千。 谁都知道，他们的眼泪不是为逝去的生命而流，而是对自己安危的担忧，和对这艘游轮接下来的未来恐慌。 “你和她说救起来了？” “嗯。” “可是人死了。” 方止锦两只夹烟，语气平静地说：“能瞒多久瞒多久。” 乔封转头看向他，这位脾气大过天的太子爷，在这种情况下居然出奇的冷静，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他一抹哭红的眼睛，没有再开口。 “砰。”不远处一间卫生间的大门毫无预兆地被大力撞开，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众人面前，乔封慢半拍看过去，随即瞪圆了眼睛。 他用力眨了眨眼睛，有些僵硬地用手指戳了戳方止锦的脸：“喂，方止锦……” 方止锦压根没有为任何响动抬头，安静地抽烟解压，被这么戳了两下，实在不太高兴了，转头瞪眼：“干嘛，不知道老子正忧心着……” “沈亦悬。”乔封打断他的话，说，“是沈亦悬。” 方止锦想骂他是不是有病，却听见周围都响起了惊呼，猛然转头看去。 第53章 只见沈亦悬此刻正全须全尾地站在卫生间门口，整个人像是受到了莫大的打击，憔悴又可怜，整张脸白得像是死过一样。 他身上的衣服还是那件白皙的衬衫，工工整整，一点水迹都没有。 众人陷入了混乱，纷纷惊叫着，“是沈亦悬，他、他回来了？” “他……他不是掉海里了么？” 众人始终没有反应过来，直到谋道沉冷的声音响彻整个大厅：“沈亦悬早就他妈死了，这是鬼啊！是怪物！” 蒋其一副正气凛然的模样，转头走到乔封面前，对乔封伸手：“快给我枪，我杀了他啊！” 一语惊醒梦中人，大厅顿时混乱不堪，纷纷远离沈亦悬，沈亦悬也毫不示弱，越过没有枪的普通贵客，快步走到方止锦面前，说：“给我枪，下货舱。” 沈亦悬说着，感觉浑身汗毛倒立，被恶兽盯上的感觉再度袭来，他似有所感地看向蒋其，只堪堪对视一眼，对方直接对他大打出手！ “抓住他，他是怪物！”随后，又有一个青年上前来，要参与这场搏斗。 沈亦悬扫一眼，发现这是“宋黎”，准确来说，是的二个顶替“宋黎”这个身份的海怪。 沈亦悬见乔封和方止锦犹豫地拦住周围有枪的几位青年，再次投去一个求助的目光。 方止锦顺利接收，暗骂一声，说：“你要是敢骗我，你就死定了。” 随后，他手臂一扬，枪被沈亦悬精准抓在手里。 一打二的青年依然游刃有余，倒也不是沈亦悬多厉害，他浪费了几颗子弹打在两人脚下逼退他们，才勉强保全自身。 眼下大厅里的人看他的眼神格外诡异，像是在看死人，沈亦悬知道这群人不可信，万事只能靠自己。 “宋黎，那个给你身份的怪物已经死了，就在负一层的货舱，你不去看看么？”沈亦悬直接翻上二层，有些疲惫地双手交叠搭在栏杆上，俯视着楼梯间要追上来的两人。 他淡然说着，楼梯口的两人身形一顿，“宋黎”眯起眼睛，“胡说八道。” 沈亦悬正等着祂站着不动当活靶呢，达到目的的一瞬间，他抬手一枪，子弹直击向“宋黎”的眉心。 只见“宋黎”瞪大眼睛，子弹穿过祂的头颅时，整个身体都干瘪下来，祂脱离了人皮，化作庞然大物，子弹自然而然被穿过了薄薄的皮肉，射.进了地板。 海怪露出真面目，众人顿时四散而逃，方止锦夺过乔封手里的枪，直接对着海怪打去！ 蒋其一转头，同伴已经陷入四面楚歌的境地，自己毫无办法，祂还不能暴露身份，只能眼睁睁看着同伴死去。 一转头，祂想对沈亦悬说点什么，稳固自己身为人类的身份，却见青年抬手又是一枪，就要将祂送走。 祂浑身一颤，同样不敢坐以待毙，只好舍弃人身，埋头猛冲直接撞开大厅门，从甲板跳下了海。 沈亦悬没有追杀祂，权权交给了乔封和方止锦二人，自己则回档到白天的带伤状态，快速下到负一层，想直接到货舱找人。 “别动。”一把手枪指到沈亦悬的太阳穴，他偏头，看向高高举起手臂威胁的他的青年，“晋小姐。” 晋秋岚脸色冷漠：“你是人是鬼。” “人。”沈亦悬说，“货舱有东西，我下来看看。” 他想动一动，晋秋岚却极不信任地往后退，“一层那么多枪声，有东西上船了。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其中一员？” 沈亦悬看了一眼紧闭的货舱，没有回答她，反问：“你一直在这里？” “是。” “你看到乔淮了么？他在里面。” “怎么可能，货舱门就没开过。” “乔淮”不可能那么蠢，还躲在里面等着他去找祂，应该已经逃走了。 但是，就如沈亦悬的猜想，“乔淮”一定会回来找他，所以他也不必那么急切。 他问：“船长呢？” “活得很好。” 那就行，沈亦悬疲惫地一屁股坐在旁边的沙发扶手上，为了自证清白。 他解开手臂上的绷带，一点也不怕疼似的用两根手指把结痂的伤口重新撕开，问：“还是说，你需要我再划一道口子？” “……”晋秋岚缓慢地放下枪，低声说：“不用了。” “上面现在什么情况？” “杀了一只，有一只受伤跑了。” 自从前一夜燕棠死去之后，晋秋岚的情绪就一直很低迷，甚至紧张过度。 太阳般明媚开朗的女人已经快要成为回忆，此刻的她，脆弱又敏感，接受不了任何风吹草动，甚至感性得不像她自己：“我会不会，做错了。我不该带着棠棠和刘哥一起买游轮出游，也不该请大家上船。” 沈亦悬闻言，只道：“谁也不是预言家，没有谁在做出决定前，知道这个决定的后续发展是好是坏，不用太自责。” 两人沉默无言地面对面坐了会儿，沈亦悬还是决定打开货舱看一眼，那只怪物的尸体总不能一直放在那儿，会臭，很恶心。 正好，乔封迈着急切地步伐下来了，沈亦悬叫他回去叫两个人下来，乔封就把方止锦和一个男青年叫了下来。 沈亦悬说：“把方止锦换掉，换一个男的来。” 方止锦皱眉：“你他妈看不起谁呢。” 沈亦悬推开货舱门，让方止锦尽情地观看里面血腥的风景。 方止锦恶心得好几次想吐，没吐出来，扶着墙上楼找人搬尸体。 货舱里的灯很微弱，五个青年进去，竟然都抬不动这么重一只海怪，沈亦悬问楼上的那只是怎么处理的，乔封沉默两秒，说：“是厨师长，拿着菜刀，把那只东西的内脏全部掏出来了，减轻重量大家才一口气抬出去的。” 沈亦悬：“……” 这么恶心的行动也想的出来？大厅的人死绝了么？ 奈何大厅太多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少爷小姐，再来二十个也是干不了粗活，抬不动，厨师们这番操作也实属无奈，而现在在比大厅小好几倍的货舱里，也只能故技重施。 岂料，厨师们一出手，却见见怪物的腹部露出一颗人头。 厨师长吓了一跳，吓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怎么了？”乔封问。 “有、有尸体！”厨师长看着被胃酸腐蚀了大半五官的女尸，咽了咽口水，低声说出自己的猜测：“长得，有点像燕小姐？不对，就是燕小姐！” “棠棠？！” 站在不远处发呆的晋秋岚竟然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推开众人和厨师，伸手毫无形象地去海怪腹部掏尸体，全然不顾周围人的视线。 沈亦悬上前帮忙，有些嫌弃地用脚踩住海怪的尾巴，伸手去腹部掏。 其他人自然也不能坐以待毙，纷纷忍着恶心上手，齐心协力地把女尸掏了出来。 确实是燕棠，面目全非，浑身血迹斑斑，还有不少透明的恶心黏液。她并没有葬身大海，而是一整个被吞进了怪物的肚子里。 “棠棠！”晋秋岚这一天下来也不知哭了多少次，盐类早已经流干了，只干涩的划过两路痕迹，再无其他。 众人对此唏嘘不已，却都安静地不敢多言，沈亦悬见状也有类似的心境。 看着她哭得悲痛又绝望，沈亦悬蹲下来，想伸手拍拍她的肩，安慰一番。 下一刻，埋首在晋秋岚怀中的青年忽然毫无预兆地睁开了眼睛，她的一只眼被胃酸腐蚀，另一只眼只是眼皮受损，漂亮的深棕眼珠仍然如宝石般闪耀着。 “呼……”她的鼻翼微微抽动，像是憋气了很久的人，在重新接触到空气的瞬间，便竭尽全力地呼吸。 那种贪婪得想要吸收全世界的氧气的模样，沈亦悬不久前还感受过。 第48章 海怪16.故人 燕棠忽然活了，这是一个令整艘船都为之震惊的事，比沈亦悬突然复活还要震惊。 从这一晚开始，沈亦悬发现所有人都对他恭恭敬敬，那些骂过他的人全都规规矩矩站到他面前道歉来了。 “对不起，我以前以为你胆小怕事，还是个同性恋，为了巴结……”青年扫一眼在旁边看手机的方止锦，硬着头皮说：“为了巴结太子爷，欺负你，我很抱歉。” 然而，方止锦根本没听他说话，用力把手机往地上一摔，骂道，“操！这破网一天比一天差，都特么无信号了！” “有信号才怪吧。”沈亦悬一边打发今天不知道第几个跟他道歉的人，一边说。 “可是我真发出去了。”方止锦把之前自己跟爹妈发的求救短信拿给沈亦悬看，“你看啊。” 对话框旁边确实没有红色感叹号，也确实发出去了，方止锦道：“从发现不对那天开始，我就每个社交平台都给我爸妈发消息，到现在三天了，理都没理我。” 要是早早告诉他这东西没用，他早就跟沈亦悬哀嚎了。 “或许你可以发出去，但他们看不到。”沈亦悬说，“又或者，你根本没法出去，只是你的眼睛看到的是你发出去的状态。” 第54章 “怎么可能！” 沈亦悬只道，“你大概是这艘船上知道求救没用的最后一个人。” 正说着，门又被敲响，沈亦悬百般不愿，出于礼貌，他还是开了门。 只是站在门外的，不再是要跟他道歉的青年，而是好几天没交集的王鹏。 王鹏这小子这几天就跟隐身了似的，沈亦悬到处看的时候总是看不到他，但是总在不经意间和王鹏对上视线。 “太子爷也在呢。”王鹏微笑。 方止锦问：“嗯……问你个问题，你知道，这海上信号不行的事儿么？” 王鹏笑起来，“当然，从起雾那天起，大家就都知道消息发不出去了。虽然没有红色感叹号，但他们也收不到回复。” “难道太子爷没发现，这几天大家都不用手机了么？”他道，“就连晋小姐在负一楼和大家联系时，用的也是对讲机。” 王鹏笑呵呵地在沈亦悬身边坐下，窗帘遮住了大半阳光，他恰好就坐在阴影里，和阳光下的沈亦悬对视。 他还是和往日一样懒散又温和，态度圆滑到没有人会心生厌恶。 但沈亦悬知道，他不再是他了。 一张平平无奇的脸蛋并没有变化，而是眼神，从前那种内敛的感觉，已经被一种难以言喻的尖锐所代替。 祂看向沈亦悬的目光热烈又锋利，像是在看自己喜爱的所有物，每一寸目光都像是舔舐在他脸颊的舌头，让沈亦悬觉得很不自在。 “方止锦。”沈亦悬语气平静，没什么情绪地对看手机的某人道，“你出去，我和祂有话要说。” 方止锦没想太多，打了个哈欠道：“行，这手机反正也没用了，我去补个觉。” 他冷哼：“白天总不可能还找上门来吧。” …… 方止锦就这么走了，对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毫不知情。 见碍事的人走了，王鹏总算揭露虚伪的面孔，歪头靠在沈亦悬肩上，诉说着想念：“沈哥，好想你。” 沈亦悬想躲，没来得及，下意识低头看向这张平平无奇的面孔，越看越觉得荒谬，难以接受，他赶紧抽出手，又往阳光里挪了一步，嫌恶道：“你为什么要杀了他？” “他？王鹏么，你们关系很好？”披上人皮的小怪物露出温和的微笑，“你没有发现，他早就不对劲了么？” “哦不对。他死掉的时候，你还没有来到这里呢。”祂轻轻说着，直接把沈亦悬突然的到来当成明牌放到了明面上来打。 沈亦悬闻言，原来王鹏早没了，一直以来跟他有交集的那位，大约也是海怪顶替的。 但祂却对沈亦悬没什么恶意。 “可是现在，祂们背叛我了。”对面的怪物有些委屈的说，“因为新的王诞生了，祂们要杀掉我，献祭新王。” 沈亦悬眯了眯眼睛：“所以？” “我身上……有两样东西，是王才有的东西。现在，那群背叛者，哦不，我才是那个背叛者，那些东西要把我的东西拿去献给新王，以除掉我这个背叛者。” 祂说着，两只黑色的瞳孔忽然向上翻，一只保留了白色，一只变成红色，沈亦悬看了一眼，下意识闭上眼。 宽大的手掌握住挡在眼睛前面的手，用力拉开，怪物的人皮面孔离沈亦悬近得只差毫厘，就能碰上嘴唇，祂道：“没关系，两只眼睛一起出现会互相制衡，不会对任何人产生负面效果，你可以随便看。” 祂指着自己白色的眼睛道：“反正昨天晚上你也看到了不是么？” “它啊——是用来杀人的。当然，除了乔淮，和货舱里死掉的那只哈拉格，我没有用这只眼睛杀过人。” “……哈拉格？” “是的，我的族人们包括我，都是哈拉格。” 祂解释完，又指向自己的红眼睛，“这只眼睛，它可以让任何生物爱上我，只要被我的眼睛蛊惑，他们就会为我付出一切，蛊惑后，他们被哈拉格吃掉时，会把记忆完整保留给吃掉他的哈拉格。” “这样，那些哈拉格在有人类记忆的情况下，伪装成人类，无论是性格、说话方式，还是社交，都能完整伪装。” 沈亦悬：“你蛊惑过我？” “当然没有。”怪物笑意绵绵，“你才没有像那些人一样，爱我爱到发狂呢。” 祂说着，笑意收敛了感觉，不满又失落地抿嘴唇，“你这样的人，是不是要对你多用几次才能成功呢？” “怎么样你才能爱上我呢，我们都接吻了，为什么不爱我呢？” “或者说你已经爱我了，只是你爱的是那副皮囊，我换了模样你就不爱我了是么？” 沈亦悬冷漠道：“我没爱过。” 他说完，想问这只怪物到底想做什么，却见对方忽然发难，不顾阳光直射的痛苦，居然直接将沈亦悬压倒在床上，伸手便撕开了沈亦悬胸口的衬衫。 祂力气大得惊人，沈亦悬被他握住了双手手腕，动弹不得。 祂望向热烈的太阳，感受着滚烫的阳光，眼里闪过一丝痛苦。祂喃喃道，“太阳烧得人很疼啊，尤其是我这种深海里爬出来的东西。” “但是没关系，”祂敛眸，长睫毛垂落下来，“也不是很疼。” 沈亦悬望着上面这张脸，心里奇怪又无奈，只觉得胸口闷闷的，怪异无比。 这张脸落在阳光下，再如何平平无奇，此刻居然看起来如此顺眼，就连祂低头吻下来时，身上都莫名多了一股难以言喻却令人舒服的香味。 身上的怪物虽然套着人皮，重量却是实打实的，握着沈亦悬的双手束缚在头顶，重重地压下身体，沈亦悬被压制得动弹不得，居然只有头部能动，只能偏头躲开这个吻。 “不喜欢这张脸？”两根细长有力的手指捏着他下巴，强迫把脸转回来，沈亦悬看见眼前的青年满脸冷漠，不过在对视上的一瞬间，祂又笑起来，“没关系，我脱掉。” 脱掉？？ 脱掉？？？ 沈亦悬顿时满脑子都是海怪的蜥蜴脸。 不行不行不行，他不能接受跟蜥蜴亲吻！ “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沈亦悬忙道，想要制止身上青年撕开人皮的动作，“我很爱他，没办法接受和别人亲吻……” 话音未落，只见那张普通平凡的人皮脸下，是一张熟悉到令他呼吸一窒的面孔。 漂亮的眉眼，深邃的五官，红色的瞳孔倒映着洁白被褥里瞪圆眼睛的帅气青年，只这一个人，就占据了祂瞳孔的所有位置。 祂脸颊周围裂开一道道血口，一颗颗红色眼珠撑开皮肉，一眨不眨地看向床上衣衫不整的青年。 祂笑：“到底要蛊惑你多少次，才能让你真正的爱上我……” 话音未落，身下的人不知哪儿来的力气，忽然奋起反抗，疯了般推开了祂，双手一伸便掐住了祂的脖子，雪白的皮肤瞬间泛起一片刺眼的红色。 “嗯？沈哥，你这么快就爱到要杀掉我了么？”祂咧开嘴唇笑，根本没有因为沈亦悬突如其来的动作，和掐住祂脖子遏止祂呼吸的行为感到恐惧，反而十分兴奋地握住沈亦悬的腰。 祂有些委屈，嘴角依然高高挂起一个好看的弧度：“可是我也爱你，我不会拒绝你的告白呢。” 可坐在他腰腹上的青年并没有因此感动，眼里没有丝毫爱意，只有汹涌的恶心和疯狂的愤怒，这些复杂的情绪像是海浪翻滚在沈亦悬的心里，他咬牙问：“你凭什么用这样一张脸面对我？” “你骗了我，你用那双红眼睛对付过我，对么？” 所以才总是在和你相处时，幻视你是他。 就好像，他真的来到了我的身边。 “……沈哥，你爱我的脸？” 被压在身下的怪物有着比青年强大数十倍的力气，可祂却完全舍不得用力挣脱，甚至觉得脖颈收紧的力度令他舒服、激动。 就连青年那张满含怒意的脸、充满杀气的眼神，都叫祂格外愉悦。 祂呼出一口气，“原来你那么喜欢我这张脸。” “你又杀了谁？！”沈亦悬压抑着怒气问，嗓音沙哑。 难道秦观砚确实来到了这个世界，找到这艘船上了。 只是他发现得太迟，秦观砚已经死了？ “没有哎。”出乎意料的，身下的小怪物脖子都被掐紫了，咳嗽着艰难却开心地吐出一了句话。 这句话直将沈亦悬砸得天旋地转。 祂说：“这是我原本的脸啊？” 第49章 海怪17.袭船 沈亦悬从没想过，自己会对什么人产生感情。 他或许不是天生的情感淡漠，但从小独立长大的他，绝对很难打开心房。 可在那个海岛，眼瞧着和他牵着的手从五根手指变成血管，从他指缝溜走；眼看着秦观砚无法维持人形，变成一颗微笑的人头高高挂在天花板；眼看着最后一滴血液从后颈流尽…… 那一刻，有什么藏在心底的东西便开始蠕动着生长发芽。 第55章 漂亮的小怪物落下的眼泪，成了浇灌树苗的养分，直到不久前，沈亦悬频繁在“乔淮”身上看到秦观砚的影子。 再然后，他发现，他厌恶“乔淮”使用这样下三滥的伎俩来诱惑他，这是对秦观砚的不尊重。 他讨厌任何怪物伪装成秦观砚，令人作呕。 但是现在，命运像是跟他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他一直以来没给过什么好脸色的“乔淮”，居然就是秦观砚，祂从上一个世界跟来了这里。 又像是老天爷垂怜他的嘉奖，让他在认清感情的同时，和秦观砚重逢了。 或者说，祂不是秦观砚，“秦观砚”这个名字只是一个代号。 在上一个世界，祂是秦观砚，是007，在这个世界，祂可能是任何人，“乔淮”、“王鹏”，甚至是哈拉格们的王，祂也可以是“秦观砚”。 这都取决于沈亦悬把祂看作什么。 “我们合作吧，亲爱的。”身下的怪物顶着一张妖艳漂亮的脸蛋，“我本来想和你说这个的，可是你说你不爱我，我好伤心。” 祂脸颊上睁开的无数只红瞳随着祂的笑，也弯起好看的弧度：“我会用尽手段为你杀掉所有怪物。” 一截白皙的手臂环上沈亦悬的脖子，祂用另一条手臂把上半身撑起来，暧昧地贴在沈亦悬耳边，轻声细语道：“而你，亲爱的，你要保护好我，保护好我的眼睛。” 沈亦悬握住祂的手臂，想将祂拉开，那条手臂却先他一步垂落下来，手掌轻柔地从他脸颊抚过，柔软的指腹不轻不重地擦过他的脸颊，最后才恋恋不舍地放在了自己脸上。 “口头合作你肯定不信我。这样，我可以献上我的东西，向你投诚。” 沈亦悬垂眸，感觉那颗贴在脸颊毛茸茸的脑袋蹭得他脖子和脸都格外痒，问：“什么？” “你想要什么呢？”小怪物恶劣地笑了一声，实际上并没有让沈亦悬做出抉择，覆盖在祂脸上的手忽然动了起来。 祂五指弯曲，只听清脆的一声响动，手指沾满血液，直接撑开眼睑，将红色的眼球挖了出来。 眼球被牢牢的捏在指尖，祂像是感受不到痛一样，保持着面对沈亦悬时温柔的笑容，说：“我把我的一只眼睛给你，好不好？” 手指将眼球拿远，沈亦悬看见祂鲜红的眼球和空洞的眼眶拉出一条红色的丝线，就好像在抽离沈亦悬的心脏，让他感到窒息。 “你！”沈亦悬手里被塞了眼球，他皱眉想说什么，只见眼前的人闭上失去眼睛的眼眶，下一刻，祂的眼睛又回来了，鲜红的血液悉数被吸收回身体。 祂睁开一双白瞳，凑上去得寸进尺地在沈亦悬唇边吻了一下，说：“我好痛啊，亲爱的，你让我亲一下，我就不疼了。” 沈亦悬下意识想推他，一垂头，瞧见那张令人惊心动魄的脸蛋，眼里的不高兴并没有因此消散，反而更加浓重。 他没什么情绪的收下手里的眼珠，红瞳孔的眼珠一瞬间融化在他的掌心。 身下人的手不太安分地环住他的腰，“亲爱的，等事情结束了，我找你要回来。或者，你留着吧，就当是我在讨好你。” 沈亦悬闻言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面无表情地推开祂，起身开了杂物间的门离开。 · 一向无法无天的小怪物发现自己的“爱人”生气了，因为沈亦悬不怎么搭理他。 沈亦悬虽然在情感上一向很冷漠，情绪也少得可怜，但不至于不理人，甚至直接又坦率，很得祂的喜欢。 但是现在，祂披着王鹏的皮，百般无聊地和沈亦悬说上一百句话，沈亦悬也不见得搭理祂一句。 祂实在没办法，好赖话都说尽了，也没见沈亦悬消气，硬熬到晚上，一层再次把船上的所有人聚集在一起，祂终于找到了和沈亦悬破冰的突破口。 “沈哥，”祂在外人面前还算有几分分寸，不会明目张胆的叫“亲爱的”，因为祂知道，祂这么叫出来，沈亦悬不会有多难看，不被搭理的祂才是真丢脸。 祂一双深色的眼眸望向船尾的露天餐厅，微笑，“那边有动静哦。” “你去吧。”沈亦悬语气平静，说话的时候看都没看祂一眼。 小怪物蔫儿了。 小怪物很委屈：“我去杀掉祂，沈哥你会给我奖励么？” 沈亦悬没回话。 见他真的不理自己，小怪物很不高兴地走了。 反正只要祂做出行动，表现出色，沈哥就会搭理祂的，只要祂撒撒娇，沈哥一定会亲亲祂的。 沈亦悬是爱祂的，尤其是祂这张脸。 沈亦悬全然不知身旁离开的小怪物脑子里在上演什么爱情偶像剧，又给自己喂了多少洗脑包，他等人走远了，向乔封要枪。 “王鹏那人吃错药了？干嘛叫你哥，他比你大三岁啊？”乔封没看出这些门门道道，倒是被沈亦悬冷冷淡淡的一眼看老实了，把枪交给了沈亦悬。 “你一会儿跟着方止锦，他会保护你的安全，我去后边儿看看。”沈亦悬说。 到底还是不放心。 又或者，出于别的情绪，总之沈亦悬虽然很不理解这只怪物挖眼球讨好自己的操作，甚至为此心情烦躁，但还是担心祂。 虽然昨晚在船舱，祂用自己的白瞳杀死了一只海怪，但那也是因为那只海怪做过人，下意识回应了小怪物的注视，才会死掉。 但是现在爬上船的海怪，未必能有那种感觉。 沈亦悬刚走出去几步，只见游轮两侧的玻璃窗全部被砸碎，数十只庞大的海怪冲上了船，发出尖锐的嘶吼！ 场面顿时混乱起来，弱小者四处躲藏，寻找强大之人庇护，一位船工也是如此，一扭头就钻到握着枪的沈亦悬身后去了。 不远处的方止锦开始带着乔封疏散人群去最下层。 “砰。”沈亦悬面前扑过来一只海怪，他毫不犹豫地开枪，然后把躲在身后瑟瑟发抖的男人往方止锦那边推。 可是海怪太多了，沈亦悬一枪又打不死这些东西，打了一只，下一只就飞扑而来了。 双拳难敌四手，数十只怪物挨枪子儿也不怕，于是现场遗留的人分分钟死于非命，就连船工也在乱窜的时候被一口咬掉了半截身体。 血喷了沈亦悬满脸，血腥味在鼻翼挥之不去，他根本没有时间抹掉脸颊的血液，只能抬枪自我防御。 大厅尸横遍地，海怪们尚可挨上几颗子弹，更多也不行了，但祂们会轮换，一支接着一只，势必要将枪里的子弹消耗殆尽，将船上的人们吞吃入腹。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巨响，整艘船都晃动起来，沈亦悬接着海怪们都站不稳的空挡，连发好几枪杀死了两只海怪。 海面的雾早已经彻底散尽，负一层的船长和船工们尽心尽力地开着船，晋秋岚也毫不示弱地从负一层上来，左手握着菜刀，右手握着枪。 有了她的主动，负一层许多青年都冒了头，为了这艘船能够顺利靠岸，为了彼此生的希望，他们势必要为生命保驾护航。 · 大厅里一时枪声四起，不消片刻，手里的枪没了子弹，沈亦悬躲进厕所隔间，说：“回档3。” 眼前的场景分分钟换到了厨房，他一秒也没停，就开始翻箱倒柜地找菜刀，菜刀也不知被那群厨师放到了哪儿，沈亦悬翻了好几个柜子，全是碗和盘子。 沈亦悬有些烦了，蹲下.身去翻灶台下面的柜子，翻出来一个很重的黑色书包，拉开书包，他终于找到了自己要找的刀，水果刀、菜刀、甚至还有弯刀。 大约是厨师们预防万一藏起来的，但没想到没阻碍到伪装人类的海怪，却拦住了自己人。 沈亦悬一股脑地把书包背起来，准备重回大厅，岂料刚把书包抱起来，就发现包下面垫着一张老旧的照片。 沈亦悬原本并没有放在心上，可漫不经心扫上一眼，直接定了他的心。 沈亦悬迅速将照片捡起来，薄薄一张老旧的相片，带给他的却全是难以描述的震撼。 照片泛黄，已经过去了很多年。 照片里一个两三岁的小男孩，睁着一双只有眼白的眼球，七窍流血，定定地看着镜头。他的身边蹲着一对夫妻，面无表情地看着镜头，显示在完成什么任务，丝毫没有发现站在最中间的小男孩变成了什么模样。 沈亦悬起初觉得这小男孩只是眼熟，可当他看见这对夫妻熟悉的面孔，他心里一紧。 因为他发现，这张照片里的小男孩，是他自己。 第50章 海怪18.抢夺 沈亦悬对这张照片全无印象，应该说，两三岁的小孩子对大多数事情都没有印象。 隔壁露天餐厅飞来一把断腿的椅子，砸破了厨房的玻璃，沈亦悬离得远，还是下意识伸手挡了一下。 手臂刚放下来，就发现窗口站着一只庞然大物，那是一只与其他哈拉格截然不同的海怪，可以说，祂根本不是海怪，祂是一只怪物。 第56章 一只特殊的怪物。 祂的皮肤是蓝色的，鳞片锃亮，散发着耀眼的光泽，完全不是一般海怪能比的。 祂的身体也比普通的海怪大上一倍不止，最重要的是，眼睛都位置也不再是凹陷丑陋的模样，而是镶嵌进一双全黑的眼睛，颜色是黑曜石般的好看，可全黑的瞳孔在盯着人看的时候，必然让人双腿发软，不寒而栗。 沈亦悬见状，只觉得心尖微颤，那种亢奋的感觉，就像是上一次见到只有一颗人头的人造怪物秦观砚。 在遇到眼前这只怪物之前，沈亦悬以为他只会在父母和自己喜欢的生物实验上做出某些情绪和反应。 或许是他的生活太两点一线，他的生活太枯燥无味，于是，这只怪物像是绿植，落入了沈亦悬机械般的心里，硬生生挤出一片自己的成长空间。 于是，沈亦悬见到祂时，也体会到了喜怒哀乐，甚至还有安心。 一种扭曲到常人难以理解的安心。 他全然不顾这只怪物的恐怖和变态心里，他只需要知道站在眼前的是谁，不会伤害他，甚至爱他入骨，就可以了。 “亲爱的。”在无人的境地下，祂庞大的身躯缩成一团，乖顺地把头放在沈亦悬脸边 ，像是等待夸赞的小狗，“我杀掉那些哈拉格了哦。” “你怎么杀掉祂们的？你的白瞳根本用不上吧。” “确实用不上，也确实需要花费点时间。” 对于祂来说，这些时间确实是浪费的，白瞳可以一击毙命，而祂必须自我行动，但对于沈亦悬这些人来说，祂的速度其实很快，不到十分钟就解决了一大片。 因为祂在贴上沈亦悬脸颊时，沈亦悬从祂背后的窗外往外看，看到了露天餐厅满地的海怪尸体。 “大厅里还有很多，他们快坚持不下去了。”沈亦悬收回视线，背起黑色书包，不动声色地将那张旧相片塞进自己的西装裤里。 见沈亦悬往外小跑，庞大的怪物抵笑一声，柔软的长尾巴上前利落地卷住了他的身体，随后直接撞开厨房大门。 · 大厅里血迹斑斑，那些不知名的尸体身下流淌着分不清你我的血液，几乎变大厅汇聚成一片血泊。 短短几分钟过去，原本还有几十个人艰难防守的大厅里，像是优胜劣汰般只剩下了不到十个人，枪的最后一颗子弹已经打了出去，海怪们依然毫无惧意地上船，带着踩踏自己同胞的尸体，也要将船上的人撕碎的气势。 人们不得已丢开废枪，咬牙不断退后，后背紧紧贴在一起，无助又绝望地看着不断靠近的海怪。 晋秋岚也恶狠狠地丢开了枪，她用双手捏紧菜刀的同时，往身后看了看一楼仅剩的幸存者。 这不到十个的幸存者，全是她的熟面孔。 大家脸上都挂了彩，神色凝重，脸色难看，他们手里的枪也没了子弹，甚至没有刀，已经是强弩之末。 他们不能就这么死了。 还有沈亦悬呢，那小子很聪明，想法多，说不定有什么法子…… 突然，晋秋岚注意到了什么，眼里的坚毅猛然被打碎，有些不可置信地问：“……沈亦悬呢？！” 所有人都在摇头，乔封和方止锦瞪圆眼睛对视一眼，一瞬间也慌了神。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个前几天为还在爱痴狂继而挨训的恋爱脑青年，已经成了这艘游轮上大多数人的定海神针。 “靠，他刚刚还在我旁边！” “他在哪儿？！” 乔封有些崩溃地去看倒在地上的尸体，仔细分辨那些已经面目全非的面孔都是谁，绝望又悲痛。 沈亦悬怎么会死呢？ 他不可能就这么悄无声息的变成这些尸体里的一员吧。 拜托，不要…… 乔封第一次开始信任神仙和上帝，在脑海里开始祈祷他们的希望没有变成海怪们脚下被踩成肉泥血块的尸体。 可脑海里地祈求还没有说完，不远处厨房大门被猛地撞开，一只深蓝色的巨兽凭空飞起，直接落在了众人面前，利用自身重量和四肢踩爆了一只海怪的头骨。 血水迸溅，沈亦悬被尾巴高高举起来，虽然他满身血污，祂却依然不想身后这人沾染上同胞的血气。 上一任的王杀气凛然站在了众海怪的面前，用高大的身躯筑成一堵肉墙，居高临下地蔑视眼前这一群僵硬无比，不敢上前的海怪，冷冷哼笑。 沈亦悬在众人震惊和不可思议的眼神里，从卷着他身体的尾巴轻松钻了出来。 方止锦一副“震撼我妈”的表情，张着嘴无声呐喊，半晌才找回声音，问：“这他妈是什么？” “找的靠山。”沈亦悬气定神闲地说，然后把背包里的刀分到每个人手里，又道，“生死有命，你们加油。” 众人：“……”靠啊，你跟开挂有什么区别！？ 大厅一时寂静，庞大的上任王始终没有开口，底下那些海怪就已经嗅到祂的气息，一边朝祂龇牙咧嘴，一边四肢发抖。 祂们始终难以忍受背叛，质问道：“嗬……你为什么，要背叛我们！？” “你为什么要帮助人类！你曾向上一任王发誓，会带我们离开深海！” 沈亦悬听到身旁的怪物笑起来，格外讽刺，尾巴在空中一扫一扫地，就又缠上他的腰身，温柔的用尾鳍蹭他的脸：“背叛？是你们先背叛我吧。新的王，你们不是已经找到了么？” “我也没有发誓，只是在上上任王被我杀死之前答应祂，会竭尽全力帮助你们。但是，这是在我仍然是你们的王的情况下。” “我现在只是孤零零的一只小海怪。”祂可怜兮兮地歪头，把整颗头都放在沈亦悬毛茸茸的发顶，满足又愉悦地说，“只有投靠我的爱人，才可以活命呢。” 众人目瞪口呆地看向沈亦悬：“…………………………？” 感知到身后灼热视线的沈亦悬：“。” 得了，只要跟祂站在一起，就没有不被人盯着看的一天。 他早该熟悉了。 不远处的海怪们七嘴八舌地说着什么，他们的上任王却并不打算听，一尾巴猛烈地扫来，速度快得划破空气，发出刺耳的声音，直直往海怪们的四肢拍去。 整艘船都被祂巨大的力量拍得左右摇晃，人类的身躯灵活，摔倒后快速爬起来，毫不犹豫地握着砍刀往海怪们没有鳞片防御的四肢划去！ 同一时间，巨大的怪物仰天长啸，像是野兽咆哮，足以震碎耳膜，沈亦悬捂着耳朵只来得及看一眼，在撇到怪物眼中的一抹白的瞬间，他撕心裂肺地大喊：“别看，趴下！！！” 他的声音几乎全部被身边怪物的声音掩盖，但众人对他信任有加，见他吼了一句什么，立刻低头看地面，立刻照做。 下一刻，咆哮停止，怪物就这么冷漠地看下来，白色的双瞳仔仔细细扫过每一只海怪，寻找脱下人皮参与斗争的漏网之鱼，顺便一脚踹飞一只海怪。 祂确实找到了漏网之鱼，不过只有那么几只，祂收回白瞳，勾唇对祂曾经的下属们微笑：“你们都是一些好孩子。只要你们回到我的身边，我一定会让你们都离开深爱。” “同伴们，这只是时间问题。”祂呵呵笑起来，笑声平易近人。 海怪们数量众多，并非无法战胜祂们曾经的王，而且海怪们向来都是墙头草，一旦诞生新王，就会毫不犹疑地簇拥新王，抛弃上任王。 就连他们眼前这位，也是被他们簇拥着杀死上上任而登顶的。 只是眼下种种因素，让他们不得不考虑新王与上任王谁的胜算更大些。 毕竟上任王的能力，有目共睹。 双方僵持着，沈亦悬则一直回忆海怪们与手边的怪物对话中的“新王”，猜测祂到底是谁。 其实他根本不用思考太久，因为在“新王”这个词汇出现在他脑海时，几乎一瞬间，他就想起了燕棠。 这个娇小柔弱的青年死而复生，现在昏迷不醒地躺在二楼，绝对有问题。 她早已经变成了祂，成为海怪们新的王。 正想着，沈亦悬听见晋秋岚欣喜交加地声音：“棠棠！” 她喜极而泣，“棠棠，你醒了！” 众人立刻顺着她的视线看向二层楼梯口站着的女人，只见“燕棠”用一双漆黑的眼睛看过来，发丝柔顺，气质非凡，脸上没什么表情，冷漠得完全变了一个人。 祂无视晋秋岚的声音，语气平静道：“这位——上任王。” 祂一开口，所有人都意识到，这已经不再是燕棠，晋秋岚崩溃地整个人都呆住了，一把被方止锦拉到身后去。 “燕棠”似乎并没有发觉，只在怪物回头的瞬间，轻笑：“你要蛊惑我的海怪们继续服侍你么？” “可是，我才是祂们新的王呀，你可不可以，把你的两只眼睛老老实实交给我呢？” 沈亦悬被一条粗壮的尾巴卷起来放到它主人的身后，沈亦悬看见眼前高大的怪物把他整个人都挡住，挺快对方平静地说：“我要是说不呢？” 第57章 “你觉得，祂们还是你的下属么？会听你的么？” “说不定呢。” “拜托，只有傻子会相信你。你护着那个人类，自然就要顺着那个人类的意，护着整艘船。当然，你可以用眼睛消除这些人类的记忆，带祂们上下一艘船，可我——” 祂笑得放肆：“我可以带他们现在就上船上岸，远离深海。” 坚毅有力的腔调瞬间夺回了海怪们摇摆不定的心，立刻对沈亦悬一群人充满杀意。 “你还不如识趣点，把眼睛给我，我可以放走他……”在沈亦悬看不到的地方，“燕棠”的脸色突然沉下来，眯起眼睛道：“等等，你只有一只眼睛了。” 祂眼珠转动，往后看了看，冷哼：“你真是疯了，把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一个脆弱的人类。” 怪物不以为然地说：“那又怎么样？如果真把他交给你，那我怕是要死不瞑目了。” 沈亦悬正聚精会神听着，乔封走过来扯他的衣服，问：“你干了什么？那个家伙说，你手里有很重要的东西？” “嗯，算是交易。”沈亦悬偏头，看着悄然逼近的海怪，说，“你们掩护好我。” 乔封看了看手里的刀，无语又无奈地问：“为什么，这小破刀能他妈干什么？” 同时，楼梯口的“燕棠”坑你道：“海怪们，去，替我抓住那个人类，拿回我的眼睛。” 就在瞬间，海怪们伺机而动，沈亦悬转身就跑向卫生间，众人立刻握着刀，和怪物掩护他进入了卫生间。 沈亦悬道：“回档2。” 系统：[您已成功回档存档点2。] 第51章 海怪19.逃命 “燕棠”双手抱胸，神色冷淡地看着不远处的境况，发现自己的海怪闯入了窄小的卫生间，却一无所获。 祂立刻开始感应那颗眼睛的存在，眼珠猛地一转，便看向二楼。 同一时间，沈亦悬回档到杂货间门口，整个人好似终于从甜腻闷人的密罐子里爬出来，脑海里不断闪过一张俊美的面孔在他眼前睁开无数只红眼睛，蛊惑着他爱上对方的画面。 沈亦悬此刻头昏脑涨，这并非回档的负面影响，反而在消除魅惑之眼带给他的负面影响。 那个骗子。沈亦悬不禁想。 “刷——” 利器划破空气的声音格外刺耳，且越来越多，沈亦悬敏锐的发觉，直接后退一步回到杂物间，顺手关上门。 下一刻，整扇门立刻就被无数尖锐的爪片刺出窟窿，爪片被卡在洞口，被窗外洋洋洒洒落下的月光照得冷光四射。 沈亦悬早就没时间去想那只怪物欺骗自己的目的了，直接又拉开房门，可接下来映入眼帘的画面直教人心颤。 只见“燕棠”上半身的皮肤变成深蓝色，依然穿着身上那件短裙，下半身却已经变成鱼尾，腰部和鱼鳍下面分别伸出来四只粗壮的腿，四条腿跑的飞快，飞檐走壁地向他而来！ 更可怕的是，祂手里捏着一把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菜刀。 沈亦悬反手甩上门，手里拎着一把还算坚固的凳子防身，推开窗低头看了一眼一楼的露台。 一楼有很多露台，偏偏他这个窗户对下去的露台被制造成了卫生间，他只能向旁边房间窗户下面的露台跳。 “砰”。 “燕棠”已经推开房间门，脸上勾勒出诡异渗人的微笑，一边重来一边说：“把属于我的东西交出来！” 沈亦悬两条腿都到了窗外，完全踩空，侧着身子用尽全力抡起凳子往追上来的女人砸去，细长如人鱼般的海怪就这么被他一凳子撞出去半米！ 手里的凳子撞成了瘸子，“燕棠”更是直接把书桌从中间撞成了两截，如废墟般轰然倒塌，砸在祂身上。 沈亦悬没有犹豫，砸完扔开了凳子，扫一眼露台，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从窗台上站直身体就往那边跳。 幸运的是，“燕棠”从碎木屑里爬起来的时候，他刚跳出去，蓝色的细手指奋力在空中抓握，没能抓住他的脚踝。 一层和二层之间的高度足足有十米，沈亦悬直觉自己摔下去绝对讨不着好，那知真跳到露台，那滋味比想象里的还难受。 沈亦悬落地的瞬间，两条腿就跟折了般软弱无力，直接跪在地上，先是脚底，再然后是膝盖，那种感觉果真痛彻心扉，令人叫苦不迭。 沈亦悬疼得喊都喊不出来，但还是硬撑着身子站了起来，因为“燕棠”也爬上了窗户，犹如被拉开的弓里的箭，蓄势待发。 实在没时间缓和，沈亦悬拖着重伤疲惫的身体装上露台的大门，然而露台大门是锁上的，根本打不开。 海风吹的猛烈，好似在告诉沈亦悬，他的死期到了。 沈亦悬扫一眼冷却时间，这才刚过去不到两分钟。可他偏不信命，他眼看着“燕棠”轻手轻脚地跳到露台上，祂动作放慢了，不再用那咄咄逼人的速度与沈亦悬缠斗，只握着菜刀在风中比划两下，愉悦道：“祂再怎么保护你，你也还是落到我手里了。” “那只眼睛在你的手里吧？左手还是右手？”祂微笑，“放心，我现在不要你的命。你得活着，我才能从祂那里拿到想要的东西。” “燕棠”逼近沈亦悬，“我只要你的一只手，把它剁下来就行了。” “剁了，然后呢？”沈亦悬平静地问，他一边说，一边摸了把额头上的冷汗。 眼前的新王似乎很佩服他的胆识，眯起眼睛，站在原地掂了掂手里的菜刀，缓缓说，“眼珠已经和你的手融为一体了，我砍下来之后，当然要吃掉它，才能把眼珠拿回来啊？” 祂一抬手，伸出蛇蝎般的猩红舌头，细细长长的，开着叉，轻柔地舔在菜刀的刀锋，留下一路恶心又粘稠的唾液，“我的唾液会帮你止痛的……来吧，把你的手交给我。” “都到这个境地了，你跑不掉了。” 似乎笃定他无法逃脱，“燕棠”高兴得说话做事都温柔了好几分，祂好脾气地同沈亦悬说着，也确实看见眼前的乖张的猎物低下了头。 祂看见沈亦悬主动上前走了两步，站在祂面前，乖顺地露出白皙的后颈，像是在示弱。 “燕棠”垂眸看着沈亦悬的右手，哪里藏着祂一生的重要之物，随即伸手用力去抓青年的手臂，却不料青年反手握住了祂的手！ “燕棠”自然知道眼前的青年不可能那么容易归顺，早早将菜刀砍向了沈亦悬的肩膀！ 菜刀落下，鲜血四溅的同时，沈亦悬忍痛用力把“燕棠”整只怪物都提了起来，重重砸在了身后的门上。 “燕棠”气急败坏，祂还没有拥有两只眼睛，还不具备完全变成海怪的条件，用这么一具脆弱的半人半鱼身体，实在太累赘。 祂两手一伸，直接将沈亦悬推开，沈亦悬被菜刀砍中的肩膀血液流得更深。 看一眼技能回档时间，还有五分钟多。 他能撑住么？ “垂死挣扎。”那边，“燕棠”神色冷下来，甩着尾巴慢慢向他走来，“我好好和你说话，你不听。真是可笑……怎么会有你这么不识时务又愚蠢的人类？” “你以为你能反抗我么？” 沈亦悬抬眸与祂对视，率先注意到被撞裂的露台门。 再撞一下，就能装开了吧。 沈亦悬捂着肩膀，从地上爬起来，他脸色惨白，眼底全是红血色，看起来吓人得很。 甚至连他的行为也十分吓人，他直接握住了菜刀的手柄，硬生生从自己肩膀上拔了下来。 深深砍进骨头的菜刀被用力拔了出来，沈亦悬甚至觉得刀刃离开血肉的声音格外清晰，让他想起来小时候自己上学，路过倾城的菜市场。 卖猪肉的屠户拿着菜刀用力剁碎那些肉和骨头，沈亦悬小时候觉得那种声音听着很有节奏感，虽然听多了会觉得身上也跟着痛，但感觉并不算差。 如今这菜刀真砍进他的骨髓，他才意识到，原来小时候看屠户宰猪肉会觉得身上痛，是因为他的身体在恐惧，恐惧菜刀砍在自己身上的感觉，恐惧到连身体都自主幻想着，如果屠户手下的猪肉是自己的肉…… 年幼的所有感同身受，如今一一在沈亦悬身上应验。 菜刀被硬生生拔下来，沈亦悬的脸色更白了，喉咙里溢出一声短促的闷哼，就连眼里也无意识地挤满了泪水。 “燕棠”被他这副疯了般的模样看楞，挑眉，“哈，终于知道祂为什么那么喜欢你了，原来是因为你和一般人类不一样。” 沈亦悬听不太明白一般人类和他的区别在哪里，他只知道，只要人想活命，身体里的求生欲就会带给人无限可能。 就比如现在，他痛得要死了，还是顶着半边身子的血和满脑袋的冷汗，沉默地和“燕棠”对视。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倒计时还剩下两分钟。 沈亦悬倒是不介意耗时间，但“燕棠”已经等不下去了，猛地向他袭来，沈亦悬单手拿着菜刀，横起刀刃直接朝“燕棠”扑来的身影砍去！ 第58章 奈何“燕棠”速度太快，沈亦悬被一尾巴打在腹部，差点没当场死过去，整个人一屁股坐在地上，好似彻底失去行动力一般，要死不活地瘫在地上。 倒计时还剩下一分三十七秒。 沈亦悬闭了闭眼，痛苦几乎化作一团棉花，堵在他的支气管，盖住他的声带，让他不能发声，也难以呼吸。 一张嘴，腥甜浓郁的血水就像是瀑布，从他嘴里倾泻而出。 模糊的视线里，穿着裙子的海怪变回了人形，以女人的姿态向他走来，蹲在他身边握住了他的右手。 那颗藏着某只怪物就给他的眼睛。 沈亦悬知道，自己得活着，眼睛也不能交出去。 还剩下的一分三十几秒，他必须撑过去。 沈亦悬上半身几乎动弹不得，但他还有下半身，长腿一伸直接揣在“燕棠”腿上，这位刚苏醒，海冰不太熟悉人类双腿的新王，就这么直挺挺地摔倒在地。 沈亦悬拖着僵硬的两条胳膊从地上坐起来，手里拿着菜刀直接往“燕棠”身上砍，岂料，“燕棠”的脖子就跟蜥蜴一样，灵活地以躲，他的菜刀凿进了地面。 沈亦悬：“……” 沈亦悬莫名有种上气不接下气的感觉，也不知道是伤太重还是被气的，扔下菜刀转身就往大门冲，这一次拼尽全身力气，总算是撞碎了大门！ 前往大厅的长廊昏暗无比，大厅传来的声音却寂静无比，先是进入了另一个世界。沈亦悬刚撞开门，身后“燕棠”已经拎着菜刀追了上来。 可沈亦悬没什么力气了，他一进门，腿就发软，脑袋发沉，他想，大概是失血过多了。 就在他闭上眼睛的前一秒，大厅前面窜来一只庞然大物，祂迅速变成人形，一路狂奔，在他倒下之前把他抱在了怀里。 同时，系统提示他：[您的回档冷却时间已清零。剩余回档次数1/3。] “沈哥。”怀里人心疼地搂着他，沈亦悬的眼前已经被汗水模糊，他闭着眼睛，只能用力把脸抬起来，蹭在对方的耳边，用半死不活的语气轻声说：“拜托你了。” 随后，他消失在了小怪物温暖的怀中，回档了。 · “燕棠”显然没想到自己会被一个人类搞成这副狼狈的模样，祂捏着菜刀，怒不可遏地冲到走廊，却只看见一个青年蹲在地上，双手环抱着一团空气。 直到祂站到对方的不远处，那个青年才缓慢地站起身。 “是你啊，他呢？”“燕棠”感知到那颗眼球的存在并没有出现在眼前人的肚子里，二十寨二楼，眯起眼睛，“……这是怎么做到的？” 可站在祂面前的人还是没有开口说话，摆足了架势，站在声控灯已经失效的昏暗长廊里，像是地狱来的恶鬼。 “燕棠”看见眼前这人睁开一双白瞳，身上还沾着血，大约刚从一阵厮杀里闯出来，祂冷笑：“你别忘记了，你的死亡之瞳对我没作用。” “我是新诞生的王，这两只眼睛，都对我没用。”祂有些得意地说，“倒是你，如果没了王的资格，沦为普通的哈拉格，你可抗拒不了死亡之瞳的威力。” 面前的青年却只是勾了勾唇，摇起了头，不置可否。 像是胜券在握，无坚不摧。 第52章 海怪20.资格 沈亦悬回档的瞬间，所有疼痛都消融在夜色里。 但他的大脑已经被刻骨铭心的伤痛侵蚀，一时半会还找不回四肢的支配权，整个人直接软到在门口，受伤的肩膀也使不上力，抬不起来。 二层破破烂烂，他从走廊微亮的光线看到了凌晨的日出，太阳金灿灿的光芒薄弱却不容拒绝地落在海面，疯狂蚕食着夜晚所带来的血腥气息。 时间不等人，沈亦悬硬逼着自己扒着大门站起来，靠在墙一步步往楼梯挪，挪到楼梯，幻觉中的疼痛已经逐渐消失，他双手搭在栏杆上往下看，只见一楼大厅已经完全是个尸体堆，人的、海怪的，纷纷倒在一起。 晋秋岚他们已经消失在了一楼，沈亦悬没看见尸体，只看见通往负一层的楼梯门死死关上，一条血路从一堆尸体里直直通往门口。 这一刻，他沉下的心又活络起来。 他们可能是被其他人救下去了，沈亦悬想，毕竟大厅此时已经恢复寂静，海怪们不再上船了。 这可能是因为太阳升起来了的缘故。 但是很不巧，大厅里还有一只海怪，巡视领地般在大厅里不停走动，沈亦悬觉得自己恢复得差不多了，又看见一楼到驾驶舱的楼梯口边上放着一把水果刀。 他立刻贴着墙猫着腰下楼。 岂料，他刚一有动静，那只海怪便猛地转头看了过来，沈亦悬下意识竭尽全力放低身体，不想被祂看到，后知后觉的想起来，海怪都是靠气味辨别人和物的。 不过，这里血腥味那么重，肯定能掩盖他的气息。 海怪似乎确实没闻到他的气息，却突然低头开始享受美食，突兀得令人心惊胆战。 沈亦悬看见祂直接叼起一具女性身体，张开嘴便吞了个干净，随后，祂属于海怪的身体发生变化，尖锐的鳞片瞬间毫无攻击力的软下来，紧贴着海怪的皮肤。 同时，鳞片的表面被一层白花花的皮包裹住，身体也随之变小。 很快，沈亦悬看见祂变成了一个光着身子的女人，解开旁边尸体的衣服给自己穿上。 拥有了人皮，祂似乎也拥有了眼睛，祂轻飘飘地看向楼梯口，对沈亦悬笑了一下：“下来吧，沈亦悬，天快亮了，已经没有危险了哦。” 原来早就发现了，沈亦悬苦恼。 他没有回答对方，而是在看自己的回档技能。 他的回档技能全在上半夜用完了，这会儿完全没技能给他托底。 见沈亦悬警惕得要命，祂无声笑了下，继续道：“或许……你可以叫我王鹏？” 闻言，沈亦悬愣住，随即露出一会的表情。 女人踏着轻快的步伐向他走来，“那家伙可没杀我，我只是把王鹏的身份借给祂了而已。当然，我现在有了新的身体和身份。” “你……”沈亦悬看见祂向自己走来，下意识后退一步，皱眉道，“你现在用的是女人的身体。” “王鹏”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纤细漂亮的好身材，摇摇头说：“随便吧，我们哈拉格只有在繁衍期才分性别。” 沈亦悬：“……” 心态有够好的。 “如你所见，沈亦悬，我依然效忠上任王。”祂轻轻开口，总算走到沈亦悬面前，“我要是想杀了你，早就动手了。” 似乎察觉祂真的没有恶意，沈亦悬也不再犹豫，伸手推开祂，“有什么话晚点再说。” 他的手腕被握住，“王鹏”问：“你去哪儿？” “去找……祂。”沈亦悬说。 “王给我的任务是拦住你哎。” “王鹏”顶着一张千金小姐的漂亮脸蛋，笑得勾人心魄，“你放心吧，祂很强的，不会有事。再说了，祂和那个新王的斗争是必然的，无法避免的，你去了也没用，还要祂分神保护你这个人类。” 话确实如此。 沈亦悬冷淡道：“但祂昨晚已经筋疲力尽了，我不可能让祂一个人……” “够了够了。”面前的女人打断他，“我们只需要等结果。” 祂给沈亦悬下安定剂：“王不会输的，祂很强大。你所不知道的强大。” 沈亦悬执意要走，祂身后甩出一条尾巴，直接把沈亦悬拦腰捆在自己身边，看着窗外缓慢升起的日出，说：“海上起雾了我就放你走。” 沈亦悬顿觉心累，早知道他就不来大厅看情况，而是想办法从二楼去露台了，就算为了不让自己摔成瘸子多做措施耗费一些时间，也比在这里被拦住好。 “海上起雾起码还有两个小时。”沈亦悬尝试挣扎无果，无可奈何道。 “王鹏”闻言没有回答，只是安静地看风景。 沈亦悬一下子也泄了气，说，“你拖住我，一定是因为祂又要干什么事了吧。” “王鹏”说：“不是拖住你呀，是保护你。” 沈亦悬懒得与他争辩，心里虽然十分不安，但他此时确实很无力，而且他相信那只小怪物不会做傻事。 · 好不容易熬过两个小时，海面浓雾升起，船终于不动了。 太阳升起来，从裂开分窗户照进大厅，浓郁的血腥味几乎要淹死人。沈亦悬在走廊上硬待了两小时，已经习惯着令人作呕的气息，到了时间，“王鹏”如愿放了他。 沈亦悬一落地就头也不回地跑下一楼，往露台的方向跑去。 同时，躲在负一层的人们也终于敢打开楼梯门，为首的方止锦一带人出来，就瞧见沈亦悬飞奔而去的身影，顿时跟着跑了过去。 沈亦悬完全没注意身后清脆的脚步声，他的世界里只剩下自己因为剧烈运动而高速跳动的心跳声，除了要注意不被脚下尸体绊倒，沈亦悬以最快的速度赶到露台。 第59章 露台原本深黑的走廊早已经被阳光照亮，沈亦悬到地方的时候，正看见“燕棠”一头扎进海里，而他的小怪物垂着头坐在破开的露台门。 掩盖照亮祂半张脸，沈亦悬看见祂满身血污，脸上那原本该镶嵌着两颗漂亮眼睛的位置已经空了，血水流了一地。 似乎察觉到沈亦悬到来，那颗毛茸茸的脑袋微微抬了一下，又无力地垂下去。 沈亦悬意识到，他的小怪物此刻奄奄一息，快要死去了。 这一瞬间，他觉得耳边所有的声音都在远离他，就连他的心跳。 就好像，他的心和那只怪物生命的流失一般，将要死去了。 沈亦悬不管不顾地冲过去，踩到地上的血水差点滑倒，他撑住身体，直接扑到对方身上，颤抖的双手捧住那张漂亮的、失去生机的惨白面孔。 小怪物红润的嘴唇动了动，什么也说不出来，最后也只是无奈地勾起了嘴唇。 沈亦悬看到这一幕，心里寂静得厉害，什么声音也没有了。 他以为自己其实一直在沙漠里行走，所有的情感都是他渴望绿洲的幻想，他其实根本没有走出过沙漠，没有遇见鬼绿洲。 他的心可能一直都是一片荒原。 可他的手在颤抖，为什么会克制不住的颤抖呢，明明没有什么特别的感受，他的心也不觉得痛。 直到眼里低落一滴温热的泪，不堪重负地砸在双手捧着的那张死气沉沉的脸上，泪珠划过怪物脸上的血污，留下一道痕迹。 怪物脸上的血水很浓很重，可这么一滴眼泪，竟然也能稀释浓厚的血液，在祂脸上留下一道干净的痕迹，成为整张脸唯一地净土。 原来没有情绪，便是所有的情绪。 他的荒原里长出了一株树苗，他以为是幻觉，却是真实。 “我知道你要做什么了。”身后有人走近，沈亦悬毫不知情，喃喃自语道，“你想要收回那颗眼睛，不需要用这种方法。” · “王鹏”拦住了方止锦和一众关怀沈亦悬的人，只道，“我去看就行，你们都老老实实待在这里。” 方止锦不同意，“王鹏”就把脸皮扯下来给他看蜥蜴脑袋。 众人：“……” 靠啊，你们海怪怎么还他妈没死绝。 “我的速度比你们快十倍，我现在过去找他，不到一秒钟就能到他身边。”祂冷淡道，“你们要是有任何动作，我一口就咬掉他的脑袋。” 被这么威胁，方止锦只好同意，“王鹏”看他跟看小孩儿似的，到底是用王家少爷的身份和这位太子爷相处过的，清楚知道这小子该怎么收拾。 于是，等“王鹏”走到沈亦悬身边，就看见祂的王要死不活。 祂倒也不是特别意外，祂的王一直就是个疯子。 “需要帮助么？” “刀。” “你拿刀干嘛？” “砍手臂。” “？” 沈亦悬的情绪恢复得很快，心脏疼痛的感觉也逐渐恢复，他才发现自己居然那么难受。 他冷静道，“祂的另一只眼睛在我手臂里，我砍下来喂给祂，就能把眼睛还给他。” 这话是“燕棠”说的，他也不知道管不管用，这会儿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更何况晚上零点他的技能就刷新了，他只需要忍一天，可以回档恢复断掉的手臂。 “你拖住我不就是为了配合祂么，祂既然那么需要这颗眼球，为什么还给我……”沈亦悬不解地说着，又问，“你有刀么！没有我自己去拿。” “沈亦悬，不需要刀。” “王鹏”没有回应他的猜测，只说，“那位新王没有得到过这双属于一族之王的眼睛，所以祂需要用这种办法拿到眼睛。你知道以前战败的前王都是被下一任王吃掉，从而获得那特殊的眼睛的么。” 沈亦悬愣了下。 “你只需要把你那只手放在祂的一边眼眶上，哪只眼睛和王很契合，会自己出来爬回王的眼睛的。” 祂话音刚落，沈亦悬已经抬起手往那只怪物眼眶去了。 “王鹏”心道真是果断。 下一刻，沈亦悬感觉手臂里某种力量在消失，他看见自己怀中青年空洞的眼眶被两颗红色眼球填充，血水又倒流着回到祂的体内。 耳边，“王鹏”低声说，“王之间的战争就是这样的，沈亦悬，你不用感到难过。” “在新王诞生时，族群会一分为二，两只眼睛也是要分出去一只的，然后两个王搏斗，谁赢了谁才是王，新王可能取代上任王，上任王可能反杀新王继续带领族群。这都是两个王的斗争，谁从谁哪里取走另一只眼睛，才能称王。” “祂给了我一只眼睛，是给自己留退路，我知道。”这一点，沈亦悬早就知道了。 什么合作，什么分开保护，沈亦悬知道祂是在给自己留退路，这些沈亦悬都不在意。 但这和祂主动认输，为了公平公正抢夺王的资格而变成这副模样，是不一样的。 重伤濒死的怪物重新汲取了营养，身体开始自我修复，已经晕倒在沈亦悬怀中。 沈亦悬抱着祂，看着掌心遗留的血迹，觉得感情真是个矛盾的东西。 多喜欢一分，就多疼一分。 即使如此，依然有大把的人乐此不疲，一边痛苦一边说爱。 第53章 海怪21.紧密联系 窗外浓雾越升越高，属于仲夏的热烈温度不断攀升，游轮的空调系统还活着，是一件令人无比感动的事情。 只不过，空调时不时的会失灵十几分钟到半个小时不等，这已经让人十分欣慰了。 床上青年睡得安静，呼吸越发均匀平整，不像是因为修复身体而昏迷不醒，更像是在睡觉。 像是沈亦悬戳一戳祂的脸，祂就会睁开眼睛，笑着握住沈亦悬的手，跟他撒娇。 “王鹏”说，祂只是在自我修复，等那颗眼珠测度和祂的身体融合完整，祂就会醒来。 正午，太阳移动到最顶端，阳光夜边克位置，落在床上那人的脸上，沈亦悬看见青年很轻地皱了皱眉，于是上前把窗帘彻底拉拢，不露一丝光源。 房间里的光线黯淡下来，“王鹏”看见他下意识的动作，勾唇哼笑一声。 祂用着女人的身体，女人的容貌，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看人的时候，双手会端庄地放在腿上，沈亦悬记得这幅皮肉的原主人，也喜欢这么坐。 “王鹏”是直接吃掉尸体拥有这副皮囊的，对于原主的记忆一无所知，只凭借着几次与原主人的见面，便模仿得别无二致。 祂忽然开口，说：“这船上的人，对乔淮都有着无比狂热的爱慕，不过乔淮现在是个死人了，那些人的狂热也就一起死了。” 沈亦悬淡然道，“毕竟是蛊惑而来的感情，不是真的。” “是啊，在你和祂身上，我见识到了真正的爱情，那些受魅惑之眼蛊惑的人类，像是ai模仿人类。”沙发上的青年笑意绵绵，深色的眼珠转了两圈，暧昧不明地看着沈亦悬。 “你还知道ai？” “当然～我拥有王鹏的所有记忆。比如，我现在这副皮囊的名字叫做宋芝莹，她今年二十四岁，未婚未育，王鹏喜欢她。” 原来如此，沈亦悬心想，这只海怪并没有刻意模仿宋芝莹，是王鹏这些年一直在偷偷注视她，于是知道她的所有习惯，自然也能模仿。 “而作为一只哈拉哥——”祂拖长尾音，直到沈亦悬向祂投来一个目光，祂才继续说，“我们的王啊，是年龄最小的一个王。你知道么，王的年龄取决于祂‘诞生’前的身份的年龄。” “二十年前，王四岁，祂跟随父母登上一艘游轮。上任王就和现在的祂一样，要把海洋里的所有哈拉哥送上岸，远离深海，才算是尽职尽责。但是每年都有很多哈拉哥诞生，哈拉哥的寿命又很长，一只哈拉哥甚至可能熬走六代王，迎接六次新王，才能到达寿命的重点。” “当时，我和一只关系不错的哈拉格一起上船，在上任王的帮助下，我们都有了新的身份，但是……“祂的目光落在了安静睡觉的青年身上，“被四岁的小男孩发现了。” 沈亦悬顺着祂的目光，落在小怪物苍白的脸上。 “然后，新的王诞生了。”在他的目光里，“王鹏”……不，应该说是“宋芝莹”，祂很轻地说，“我的同伴想要吃掉小男孩，却不想，祂这一口，给这个族群带来了一位只有四岁的新王。” 沈亦悬听得有些愣，脑海里满是四岁幼童在面临未知时恐惧到全身无力，被迫提前许多年迎接死亡的绝望模样。 “其实，我完全不知道上任王是怎么死的，那一瞬间太短了，我也不在场。之后，可能是因为祂‘诞生’的年纪太小，要融合两只上任王留给祂的眼睛，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大约过去了十多年，祂才苏醒过来。” “之后，这片海域一直无人造访，你们是第一艘来这里的船，这也是祂第一次领导我们登船，是第一份希望。” 第60章 “宋芝莹”说，“我不觉得这份希望是祂带给我们的最后一个，祂太强大了，我不觉得祂会输给新王。” 沈亦悬安静听着，从一只海怪的嘴里，倾听着小怪物在这个世界的成长，族群沉重的枷锁没有给四岁的新王带来压力，也没有给十几岁的祂带来痛苦。 他在意的这个人，活得好像十分顺风顺水，力量强大，思维敏捷，有族人依然效忠于祂，为祂付出一切。 祂又好像活得很憋屈，很可怜，紧紧四岁的人生就像是一条麻绳，原本十分坚韧，可遇到了刀刃，也还是会断开，祂就这么失去了自己的人生，几乎被埋葬深海，变成一只畏光的怪物。 “你们为什么怕光？” “我们？”沙发上的青年哼笑，“不，是祂怕，应该说，每一任王都怕光。” “属于王的魅惑之眼，可以以蛊惑生物的方法获得生物的记忆，而死亡之眼，只要对视即可造成生物死亡，这些力量都是哈拉格献祭自己的眼睛而成。” “哈拉格的族群生活在海底，整个族群都怕光，因为我们的眼睛不能见光，它们属于黑暗。于是我们把眼睛献祭给王，变成祂们的专属能力，祂们便继承了族群所有哈拉哥对光芒的恐惧和痛苦。” “我们平时也会露出海面，透透风，只是白天是哈拉哥的休息时间，所以我们白天不会出现。但王不一样，继承王位的时间越久，王就越畏光，也不再需要睡眠，哪怕外表套一层人皮，也不能避免全身被刀割般的疼痛。” 祂轻声叹息，失笑道““王越强大，就越脆弱。” · “宋芝莹”告诉沈亦悬，他和部分海怪已经被新王盯上，因为祂们并不效忠新王，所以需要留在船上。 沈亦悬借此说要与晋秋岚等人谈谈，在决议此事，成功摆脱“宋芝莹”对他细致入微的监视，得到和众人交谈的机会。 他见的人、信任的人就三个，晋秋岚、方止锦和乔封。 晋秋岚眯起眼睛，“解释一下吧，方止锦说，我们船上有一只海怪。” “不是一只，”沈亦悬纠正，“是有四只。” 晋秋岚：“……” 她摆出和善的微笑：“哈哈，需要为给你颁个诺贝尔诚实奖么？” 沈亦悬没听出她的阴阳怪气，皱眉：“要拿东西干嘛，你也没权利颁奖。” 众人：“……”好极了，是个板直的一根筋。 “那你说说情况。” “燕棠已经死了，变成了一只海怪，祂要当王，还要我们整艘船的人命，是为了让那些海怪伪装成人类上岸融入人类社会，融入之后要做什么暂且不知，据我所知只是为了离开海洋。” 沈亦悬一口气就把自己所知道的都说了出来：“但是海怪有旧王，就是……乔淮，他已经死了，但旧王霸占了他的身体，一直以来和我们说话的都是祂。” 他面无表情的说到这里，看到面前三人目瞪口呆的表情，沈亦悬实在好奇他们眼中复杂的情绪，干脆打断解释，问：“你们在想什么？” “在想你前几天岂不是一直在挨着海物睡。”乔封神情恍惚，“祂还、还亲了你。” 同时，其他两人的目光也更加意味深长。 被说到这一点，沈亦悬莫名觉得脸热，他摸了摸脸颊，并不觉得自己是发烧了。 不过这些反应都不重要，他扯回正题，继续道：“总之，现在有四只海怪留在我们船上，祂们会尽全力帮助我们抵御其他海怪的攻击，直到新王死去，我们顺利回到岸上。” “……那四只海怪呢？会跟着我们上岸？！” “当然，这是交易。” “操！沈亦悬你疯了吧！”方止锦这个暴脾气立刻从沙发上坐了起来，任由晋秋岚皱着眉拽他的衣袖，他依然在破口大骂，“你这个神经病，你自己也不清楚祂们上岸要做什么，居然还敢带祂们走！？” “那不然呢。”沈亦悬轻描淡写道，“难道要一艘船都死？他们照样可以利用人类的身份上岸。” “用四只海怪，换我们剩下的几十个幸存者回岸上，怎么选，你们不清楚么？” “确实……反正祂们上岸之后，我们可以……”乔封慢吞吞地说着自己的想法，忽然看见对面沙发的沈亦悬似有若无地看了自己一眼，他下意识顿住，没有再继续说。 “总之，目前的情况就是这样。”沈亦悬强调，“目前的情况就是这样。” 晋秋岚与他对视一眼，说：“行。” 方止锦还没听懂，气得瞪了他小姨一眼，转头就走了。 “乔封，你去看看他吧，”她对同样一知半解的某人说，“之后我再和你们说说。” 乔封识趣离开，一开门才发现，一个年轻女人正站在走廊上看海，见他出来，祂微微一笑，笑得乔封头皮发麻，赶紧溜之大吉了。 晋秋岚作为这一船最聪明的人，沈亦悬觉得她还活着简直是这艘船最大的幸运。 就算眼前这人也被掉包了，他也没说什么，对方不一定会猜到他的用意。 晋秋岚道，“你还有要说的么？” “没了，你说说你那边的情况。” 说起这个，晋秋岚万分无奈，“其他情况也没什么，无非就是船长死了，只留个半吊子副船长，再有就是……我们的燃料不够了。” “我们的船停在海面时，很多机器也是在运作的，原本计划三天前我们就该上岸了，就算我们多备了燃料，也撑不了几天了。” 她伸出两根手指，“最多两天。” 闻言，沈亦悬眯了眯眼睛，他偏头看着窗外热气办袅袅升起的浓雾，心里思绪万千，闷着声音“嗯”了一声。 两人就这样安静地坐了好一会儿，晋秋岚忽然笑了一声，随后摇了摇头，大约是觉得自己这一趟出游像是梦一般荒唐。 她失去了好友，也只能哭泣一时。作为提出游轮出游的当事人，必须竭尽力稳定自己的情绪，带着幸存者回家。 忽然，她看到了什么，开口问：“沈亦悬，你裤兜里是什么？” 沈亦悬依然保持看着窗外的姿势，实际上眼睛已经不对焦了，在走神，脑子里不断重复着来到这个世界后所发生的一切。 闻言，他迟钝地回过神，掏出自己从厨房找到的那张照片，说：“一张照片而已，应该是我几岁的……” “这不是厨师长儿子的照片么？” 沈亦悬抬眸：“什么？” “厨师长的儿子。虽然厨师长人也没了，但船开之前，我还看到他手里拿着这张照片哭呢。” 沈亦悬哑口无言，他看着照片里属于自己童年的面孔，保持沉默。 晋秋岚又说，“我了解过一些，在开船之后没几天，厨师长说他的妻子在二十年前带着四岁的儿子来过这片海域。当时他因为有事没跟着，结果沉船了。” 她叹气，“但我现在，大概知道当时是什么情况了，那个孩子大概也已经遭遇不测……” 正说着，晋秋岚忽然发现沈亦悬脸色很差，皱眉：“你怎么了？为什么忽然问这些事？” “没什么。”沈亦悬把照片收起来，沉默两秒又补充：“谢谢。” 第54章 海怪22.名字 中午，床上安睡的某人终于缓慢的睁开了眼睛，祂的面孔不再苍白得吓人，反而红润了不少，一头墨发在不知不觉中变长，到祂的腰间。 “亲爱的。”祂坐起来，开口说话的嗓音沙哑又轻柔，沈亦悬此时正背对祂，坐在书桌前，利用半开的窗帘外透进来的阳光看书，看的还是乔淮带来的书。 听到动静，他对某只怪物的苏醒没什么反应，垂眸依然在阅读书上的文字。 可是下一刻，光线暗了下来，他只是偏过个头的功夫，温暖的温度就贴在了他的脖子上。 某只怪物撒娇般站在了祂身后，双手抱着他的脖子，弯腰把下巴搁在他的发顶，问：“你在看什么？” 再次开口，祂的声音已经恢复了不少，还是原来温润又清亮的声音，声调轻飘飘的，总是带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 窗帘都拉上了，卧室里黑漆漆的，沈亦悬虽然不太想搭理祂，但也没书看了，于是利落合上书，把书封展示给抱着他的青年看。 “这本书是乔淮最喜欢的书。”头顶的声音不太高兴，有些吃醋地说：“你不要看，你不要和他喜欢同一本书。” 沈亦悬平静地把书放到书桌上，问：“为什么？” “我不高兴。你只能喜欢我，和我喜欢的东西。你喜欢我喜欢的东西，就是变相喜欢我。” 祂顿了顿，又纠结地更正：“不，我喜欢的东西也不行……你只能喜欢我。” 沈亦悬轻笑一声，他的笑太罕见了，压在脑袋上的重量又沉了几分，是小怪物低头去看他的脸。 祂的下半张脸完全埋没在沈亦悬的发丝里，祂几近贪婪地去嗅着发丝里属于沈亦悬的气息，陶醉地垂下长睫毛，闷着声音说：“你笑着好看，多笑笑吧。” 第61章 沈亦悬不答反问，“你愿意跟我去岸上生活么？” “什么？我么？”那颗压在头顶的脑袋迅速变了位置，沈亦悬一回神，对方已经像是一只忠心又可爱的小狗单膝跪在他的脚边，把下巴搁在他的大腿上了。 可是祂再像狗，也不可能像狗那样极致的真诚可爱，人畜无害，祂深红色的眼里依然潜藏着属于某些未知的恐怖元素。 沈亦悬被祂盯得毛骨悚然，心想这小怪物又在心里想些什么，嘴上却尽量温柔地问：“你不愿意么？” “当然愿意！”青年用祂柔软的脸颊蹭着沈亦悬的腿，眼里闪过一抹狡黠的光。 “那你可以让雾散掉么？”沈亦悬抚摸祂的脸颊，怪物常年深居大海，很少晒到阳光，甚至惧怕阳光，所以祂的皮肤很白，也很嫩，软软的，手感很好。 意料之外的，怪物并没有像从前那样唯他是从，露出笑容答应他的要求，而是有些为难又无奈地说，“我现在已经不是哈拉格的王了哎，亲爱的，很抱歉，我没办法满足你的要求。” “只有王才可以驱散雾么？” “当然。”祂说，“不过等我杀死新王，重新掌权，就可以散雾了。” 祂唇角勾勒着好看的弧度，用脸颊去蹭沈亦悬的掌心，红宝石般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里显得格外亮，“我会让你们安全回到岸上的。” · 沈亦悬觉得某只怪物在给他画饼。 但是没关系，他也在给对方画饼，算是扯平了。 毕竟他们本来就不是同一个阵营的，他必须要杀死祂，祂也一定会夺回王权，然后用尽办法替换掉船上的人类，帮助海怪上岸。 或许，祂还会不择手段把沈亦悬留在身边，就像秦观砚那样。 不过秦观砚有能力为他创造一个乌托邦，眼前这只小怪物却没有。 “那你就为我杀死新王吧。”沈亦悬轻声说，想开口叫一叫脚边这只怪物的名字，却想起来，他不知道祂的名字。 早上他问晋秋岚，晋秋岚说除了那个厨师长，应该没人知道照片上那四岁小孩的名字。 沈亦悬猜测，祂可能是平行时空中的另一个自己，但是让祂也叫沈亦悬么？那可能不太行。 某只怪物还沉浸在他的温柔乡里，但也很快意识到沈亦悬消减的情绪，祂好奇地问：“你在想什么？” “在想你的名字。” “我没有名字，祂们都叫我王。”祂顿了顿，又补充，“以前应该有，但是我不记得。” “好。”沈亦悬没说什么，揉钩子般在祂头上乱揉了两把，说，“我给你取一个。” 祂顿时来了精神，双手抱住沈亦悬的腰，整个人都贴了上来，脸颊紧紧埋在沈亦悬的胸侧，兴奋地问：“什么什么？我的名字是什么？！” 沈亦悬看着他，又看看密不透风的窗帘。 窗外的碧海蓝天，都被几块厚布遮得干干净净，沈亦悬觉得，这么漂亮活泼的一只小怪物，不应该畏光的。 “沈灼。”他道，“你跟我姓沈，单名一个灼。” 如果无法享受阳光是哈拉格一族罪恶的惩罚，那么他希望，这只怪物可以站在深渊以外。 · 沈灼醒来之后，把“宋芝莹”叫来很是炫耀了一番自己的新名字。 “宋芝莹”刚帮着船上的人类清扫了大厅的尸体，累得要死，此刻还要听祂的王跟祂说些莫名其妙的东西，很是火大。 于是，祂翻着白眼问祂是不是犯病了，有病就去海里游一圈洗洗脑子。 对于哈拉格来说，名字这种东西根本不重要，祂们只要吃掉一个人类，就可以占有对方的身份，如果可以，还能占有人类的记忆和情感。 名字这种表面东西，甚至比不上沉船里的金币宝石，宝石还耐看呢，上岸还可以换钱，名字有个毛用。 沈灼见祂对自己的名字嗤之以鼻，气得鼻子都歪了，半天没跟“宋芝莹”说话，还问沈亦悬祂的名字是不是不好听。 三个人待在一间屋子里，很快就消磨掉了白天的时光。 雾散了，“燕棠”爬上了甲板，信心满满地向沈灼宣战。 海怪们警惕没有上船，而是围在游轮四周，随着游轮的行动而漂浮在侧，像是守护神，实则是一群吃人不眨眼的恶魔。 一层大厅已经被大致清扫了一遍，虽然味道还是很熏人，血色依然渗人，人们也还是藏在最底层不敢乱动。 沈亦悬是唯一一个还敢上一层，甚至上二层，和“宋芝莹”一起观战甲板新旧王之争的人类。 方止锦和乔封不放心他，原本要跟上来，都被沈亦悬拒绝了。 两个前些日子对沈亦悬极度嫌弃厌恶的大男人，此刻磨磨唧唧扭扭捏捏，像个是身上长跳蚤般动来动去，最后和沈亦悬推搡之间，两人各自悄悄塞给了沈亦悬东西。 方止锦塞了把枪，乔封塞给他一盒子弹。 沈亦悬一看，枪都快被摔坏了，光从碎的稀巴烂的枪托就能看出昨晚的战斗有多么激烈；而乔封给他的一盒子弹，抽出来看就两颗，大概是负一层驾驶舱仅剩那三十多个人拼命搜出来给他的保命道具。 他看得好笑，虽然枪大概不能用了，子弹也没两颗，还是收下了。 随后，他和“宋芝莹”站在一个窗户边，低头看甲板。 甲板上海风呼啸，“燕棠”的双腿化作昨天晚上沈亦悬看到过的那副诡异模样，长长的尾巴不耐烦地拍打在甲板上，冷哼看着从大厅门出来的高大青年。 祂看着沈灼眼眶里的红眼睛，像是狗见了骨头，垂涎得很明显，但祂抑制住了自己身为新王，想要不择手段拿到那对眼瞳的本能，眯起眼睛揶揄道，“你恢复得还不错。” “那个人类，就这么轻易把眼睛还给你了？” “当然。”沈灼说。 祂知道自己直接去要，沈亦悬也会还给祂，但是这么直接的行为不会引起沈亦悬的任何反应，沈灼不要看到沈亦悬那副意料之中而显得很平静的眼睛。 祂要让沈亦悬为祂生气，为祂伤心，要让沈亦悬满脑子满眼都是祂。 沈灼实在太喜欢沈亦悬那张冷淡的脸上流露出的无法控制的情绪了，那是专属于祂的。 而昨天那一场，祂不仅拿回了眼睛，和祂故意放走的“燕棠”拥有公平竞争王座资格的权利，还得到了沈亦悬的很多情绪。 就比如祂奄奄一息时，沈亦悬抱了祂，好像还哭了，只是那时候沈灼没有眼睛，看不见了。 那真是令怪物万分可惜的场景。 “他今天，还给我起了名字。”沈灼发出满足的叹息。 “燕棠”闻言，露出和“宋芝莹”一样复杂的表情，祂大概也觉得沈灼有病。 “行了，别说废话了。”祂不耐烦道。 与此同时，在二楼静观两王斗争的沈亦悬忽然开口，打破寂静：“也不知道我们的船什么时候能靠岸，白天又走不了。” “宋芝莹”明显不太适应祂们的王拥有的这个名字，说，“你们可以让，呃，沈……算了，让王散雾呗，就可以加快回去了。反正祂杀死新王也是分分钟的事吧。” 沈亦悬可太喜欢“宋芝莹”这什么都爱说的性格了，问：“祂原来可以散雾么？” “雾是祂起的，自然……”祂说着说着，忽然闭了嘴，有些狐疑地问沈亦悬，“是不是王和你说了什么？” “没有。”沈亦悬说。 他的表情太平静，或者说，他的性格给人一种很直接冷漠的感觉，也让人下意识觉得他不会说谎，“宋芝莹”也没感觉出他的情绪变化，就觉得他大概是随口发一下牢骚，也没放在心上。 殊不知，沈亦悬此刻心中思绪万千。 他猜得果然没错，沈灼不会那么容易让他们上岸的。 看来，一切计划都要提前了。 他想，希望“燕棠”争点气，别一下子就死了，一定要拖住沈灼。 第55章 海怪23.变故 沈亦悬眼前面临的困难是难以解决的。 支持游轮继续前行的燃料电力等等全部都要消耗殆尽，沈灼白天用雾困住他们，晚上人们要面临的事情又十分残忍，开船速度大大降低。 这速度再用十天，他们也不可能离开这片海域。 更别提沈灼明显想要彻底控制这艘船，祂还没有放弃要带着海怪们上岸。 即使祂答应了要这些人类活着回去，哪怕只是为了让沈亦悬高兴，祂不会亲自动手，也会想办法熬到轮船无法行动，资源殆尽，人类彻底坚持不住死去。 到时候，没有亲自动手的祂可就无辜纯良了，这是人类自己的问题，他们无法适应生存，所以死掉了，和祂沈灼有什么关系。 然后是第三个问题。 之前他们在大厅挨个划手臂自证身份，当时一个服务生被查了出来，可早就被掉包的“王鹏”没有，也就说明祂们是有手段隐藏自己的，也就代表着，这艘船上的幸存者里，也藏着怪物。 第62章 沈亦悬必须把他们全部找出来。 他没有猜错的话，这次系统的任务就是让他保下这一艘船，就算保不下人命，也不能让怪物顶包开船离开这里，从而进入人类社会。 而他要做这些，那位新王“燕棠”就不能死得太早，要拖够沈亦悬。 沈亦悬头大的很。 他要一边稳住沈灼，不被沈灼发现自己准备清除怪物的计划，也不能让拖住沈灼的“燕棠”死得太快，让沈灼感觉不对，但是太慢也不行，会耗空游轮所剩无几的燃料。 晋秋岚留给他的时间只有两天。 两天，能做到事情很多，但时间也确实很短。 甲板两个身影上一秒还远远的互相观望，一眨眼的功夫就重叠在一起，拳拳到肉毫不手软，沈亦悬一低头，就看见沈灼长腿一横直接踹在“燕棠”腰侧！ 这位自从拿到死亡之眼就认为自己实力强悍，一直得意洋洋的新王露出错愕的表情，被猛地踹翻在地。 沈灼一点机会也不留给祂，直接扑上去，伸手就向“燕棠”的眼睛抓去。 · 在“燕棠”被踹翻的瞬间，一直思考怎么言语挑衅“宋芝莹”的沈亦悬啧了一声，掏出手枪直接对身旁的青年动手。 海怪们没有眼睛，于是对周遭的一切都十分明锐，更别提祂此刻拥有了人类的身份，吃掉了人类的眼睛，祂们也同样拥有了眼睛，一瞬间就发现了沈亦悬的意图。 “你干什么？！”祂疑惑地后退两步，看见沈亦悬拿着枪对准自己。 手枪早就上好了子弹，不过那时候“宋芝莹”以为沈亦悬是要暗中帮沈灼，用手枪对付“燕棠”，没想到会用到自己身上。 沈亦悬并未回答祂，毫不犹豫地开枪，枪声格外清亮，一瞬间就吸引了甲板正在与“燕棠”缠斗的沈灼。 被祂压在身下，差点被抢夺眼睛杀死的“燕棠”已经明白，祂完全不是这位上任王的对手，如果再盲目自大不使用死亡之眼杀死对方，祂的海怪们很快就会倒戈了！ 沈灼深深看了一眼二楼，回头的瞬间已经闭上眼睛，皱了皱鼻子，伸手又像“燕棠”抓去。 “燕棠”毫不示弱地伸手掐住沈灼的脖子，长长的鱼尾用力卷住沈灼的腰，坚持不懈地想把身上这座大山挪走。 杀了祂杀了祂杀了祂杀了祂……沈灼满脑子都是这句话，身上浮现尖锐的鳞片，护住祂暴露在外的所有皮肤。 祂的双腿化作更为粗壮的鱼尾，直直竖起来，悬在“燕棠”的头顶。同时，两片尾鳍之间露出菱形的银刃，凶狠地划破了空气，带着一股势在必得地杀意往下刺！ 就在此时，二楼传来巨响，第二枪空了，熟悉的血味顺着海风蔓延，转瞬就被沈灼清晰捕捉到。 祂红色的瞳孔颤动，也就在这个瞬间，“燕棠”感受到祂力道松懈，当即用尾巴把沈灼卷起来，用力扔出去，随后利落地翻身逃进海里，带着一众海怪潜水离开，王的斗争就此草草结束。 沈灼在空中不受控制地砸向破烂不堪的大厅玻璃门，祂及时变成一只庞大的海怪，用鳞片挡住往身上扎的碎玻璃。 新王逃跑的事并没有重新勾起祂的杀意，祂比“燕棠”还要决绝，头也不回地往二楼楼梯口跑去。 此刻，沈亦悬捂住腹部不断流血的部位，他扔开手枪，低头看了一眼血淋淋的伤口，心想，这点还不够，他得受更多的伤。 他必须逼迫沈灼放弃杀死新王，夺回眼睛，来到他身边保护他。 下一刻，一层发出巨大的声音，整艘游轮剧烈摇晃起来，沈亦悬睁开眼睛，只见海怪已经脱下“宋芝莹”的皮囊，变成一只海怪站在他面前，高举鱼尾用力向他拍下来。 沈亦悬只来得及躲开一击，却无法躲开第二次。 可真等到海怪面目狰狞地伸爪抓向他，一条大尾巴从门外伸进来，一个用力直接把海怪整个压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沈灼一个健步冲到沈亦悬面前，像是一堵墙，挡在沈亦悬面前。 “王……他、他背叛你！”海怪被沈灼尾巴上的重量压得说话都费劲。 祂丑陋空洞的眼眶里仿佛藏着一颗眼睛，恶狠狠地瞪了一眼沈亦悬，忠臣进谏般道，“他不想让你拿回眼睛，不想让你带着哈拉格一族上岸！” 祂知道，王爱这个人类。 可爱情这种东西，太虚无缥缈了，对于哈拉格来说，什么样的爱情比得上一生的荣誉，比得上远离深海的希望呢？ 所以，祂觉得自己有必要摇醒祂们的王，告诉祂们的王，这个人类有多么恶心，多么恶毒！ “那又怎么样？” 出乎祂的意料，祂们的王语气平静，红色的瞳孔向下转动看向祂，居高临下地说，“我知道，但那又怎么样？” 海怪一下子懵了。 祂不明白，祂们哈拉格一族千百年来的历史，历代勤恳的王，怎么会诞生这么一位疯子，怎么会就这么长歪了。 沈亦悬被尾巴亲昵地卷住身体，拎到了沈灼的头顶。 “你……背叛了我们。”海怪冷漠地说。 沈灼哼笑一声，不置可否，似乎对背叛这件事格外看轻。 祂的心太狭小了，从前只装得下王的职责，现在只装得下沈亦悬一人。 沈灼不欲听祂多说，尾鳍颤动着伸出银刃，却听头顶传来奄奄一息的叹息，“我们走吧。” 沈灼因而停手，等回神时，海怪已经逃走。 “你不是想杀祂？” “……这样做会损失你在族群的威望吧。” 沈灼很轻地笑，“你不就是想看到这个么。” 祂很轻易地拆穿沈亦悬，语气有些扭曲的冷漠，“你不就是想挑拨我和族人的关系，让祂们拥戴新王么？” “亲爱的，我很难过，但是我也很强，我会把一切都拿回来。这件事情，我可以当做是我们之间的情趣。” 祂把沈亦悬放下来，变回人类的模样，皮笑肉不笑地看着沈亦悬，伸手按住沈亦悬腹部的伤口，又说，“我就当你在闹脾气。” 经过前一天跳楼又被菜刀砍的经历，沈亦悬觉得腹部的伤口不算疼，和昨天比起来简直小题大做，但沈灼不满地用力按压他的伤口，还是让他发出闷哼，冷汗直冒。 “我闹什么脾气。”两人较劲一般的盯着对方的眼睛看，沈亦悬手背暴起青筋，用力掰开祂的手，吐出一口热气，“这只是个意外。” 沈灼不语，眯起眼睛笑了笑，只说：“你不是有个能逃跑的能力么，刚刚怎么不用？” “难道有时间限制，或者次数限制？” 不得不承认，沈灼很聪明。 或许在深海的祂很愚钝、蛮横，但在活的人类身份，理解了人类的思维后，祂不由自主的明白了很多事情。 被祂夺走了身份的人类的思维上限，决定了祂的思维上限。 如果乔淮很聪明，或者在某些方面很敏锐，那么沈灼受起影响，发现沈亦悬的计划，完全是正常的。 沈亦悬不回答，祂就主动又不安分地去解沈亦悬的衬衫扣子，说：“这件衬衫你穿着真的很好看，好可惜，坏掉了。” 祂的掌心还算温柔地覆盖在沈亦悬的胸膛，掌心感受着来着人类胸腔不断起伏的规律，和胸腔里渺小又蓬勃的生命力，祂没什么情绪地说，“我好烦，讨厌你这样，但是你又让我胸口很痛。” “或许你也拥有一颗魅惑之眼……不知不觉就对我使用了。”祂弯下腰，伸出一截长长的粉色舌头，舔舐在沈亦悬的伤口。 沈亦悬敏感地收缩了一下小腹，想坐直身体，也伸手去抓沈灼的头发，可青年的力气大得不容拒绝，他只能无力地被压在地上，被批接受腰间那颗毛茸茸脑袋带来的，不算很粗暴的安抚。 · “宋芝莹”一跑，直接将自己所看到的一切共感传递给船上的其他海怪，负一层的海怪们自然也察觉到了某些突发的变故，顿时蠢蠢欲动。 方止锦率先发现了不对劲，有几个人频频偷看驾驶舱。 驾驶舱里仅剩的那位是副船长，是他们这里唯一会开船的幸存者了。 他和晋秋岚使了个眼色，又叫上乔封，三个人不约而同地站在了三个方位，尽量把那几人隔离开。 “沈亦悬到底在一层干什么，他安不安全？”有人小声嘀咕着，担心道，“刚刚船晃了一下，真的太可怕了……如果他也死了……我们活下去的希望就更加渺茫了。” “对，是他和太子爷他们一直带着咱们走，少一个都让我不安心。” 方止锦看见被他怀疑的某个青年冷笑着挑拨离间，“他不会背叛我们吧，把我们关在这里，当海怪的食物，保住自己的性命。” “又或者说，他已经死了，现在的沈亦悬也是个冒牌货！” 祂几句话的挑拨成功引起了这三十号人的波动，众人纷纷担心起来：“对啊，他的性格也变得太大了……” 第63章 “他以前话多得要死，人也挺圆滑，家里还是做教育工作的，现在这幅样子跟以前完全不一样嘛！” “大家别忘了，他前几天还杀人啊！那个叫乔淮的男生……” 提起那个让他们都魂牵梦绕的“乔淮”，众人脸上纷纷露出失落的表情。 在他们眼中，乔淮死在了前几晚，和沈亦悬一起被抓走，结果沈亦悬活了下来，乔淮却成了海怪们饱腹的食物。 众人的惊恐越发明显，叫嚷声和争执声震耳欲聋，乔封想反驳几句，开口前却先看见了驾驶舱门的动静。 他就站在驾驶舱门的对面，门上的小窗口可以看见驾驶舱内一部分情况。 乔封的视线里，小窗口展现的驾驶舱内部情况十分诡异，一个黑色的东西挡住了一大半单向玻璃，而很快，副船长惊慌失措地面孔出现在小窗口。 乔封看见副船长的脸后面，那东西动了，露出一颗蜥蜴头。 第56章 海怪24.承诺 沈亦悬的记忆停留在某颗脑袋为他舔舐伤口的时候，让他莫名想起曾经做生物实验时，他见过受伤的小动物舔舐伤口。 那副模样十分可爱，也让人觉得可怜。 不过被舔的人变成了沈亦悬，他只觉得痒，再然后，他感受不到身体上的疼痛，伤口带来的感觉越来越麻木，甚至到最后毫无知觉。 也是在这途中，沈亦悬晕了过去。 再苏醒时，是一股刺鼻的血腥味钻进他的鼻腔，直接把他呛醒的，他猛地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黑暗。 沈亦悬没由来得觉得慌张，又有种莫名的安心，两种情绪矛盾的在他大脑里互搏，使得他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他坐起身，下意识想伸手摸一摸自己脸上是不是罩着什么东西，可一动，一个熟悉的温度就贴上他的手腕，五根修长的手指死死握着，拔刀地不允许他有任何行动。 “亲爱的。” 视线受阻，沈亦悬却清楚的感受到身边属于某只怪物的气息，他闭口不言，谨慎地感受着四周的一切，以至于沈灼抱住他时，他下意识发出剧烈的挣扎。 “呃……”沈亦悬被紧紧环住腰部，因为剧烈的挣扎，他和沈灼都摔到了地面，脸上潮湿一片，沈亦悬甚至不需要去闻，就知道那粘稠的液体是血。 压在他身上的青年把他捞起来，抱在怀里，伸出手指仔细地用指腹擦掉他脸上的血水，无奈道，“为什么乱动呢，衣服都脏了。” “你做了什么？！” “我什么都没做。”沈灼语气轻轻地，“你不该问我，或许你该问新王。祂从我手下逃走后，又重振旗鼓上船做了什么。” “这都是因为你，亲爱的。” 祂柔软的唇印在沈亦悬脸颊，轻声在他耳边道：“你阻拦我杀死祂，又策反我忠实的属下，现在，所有海怪都会登上船，杀死你一直保护的人类。” 闻言，沈亦悬下意识抓住了沈灼的衣服。 他不是没想过这样的结果，但没想到那么坏。 策反“宋芝莹”之后，沈亦悬本打算回档到货舱，配合方止锦他们暗中找出伪装的海怪，找时机杀死的。 最坏的结果也无非是他策反了“宋芝莹”后，没有回档，全靠负一层的人类杀死那几只海怪，他则专心对付生气的沈灼。 就算哄不好沈灼，他也可以继续利用沈灼来牵制住“燕棠”。 谁知，他居然直接昏睡了过去，是沈灼在帮他舔伤口的时候做了什么，祂有意为之的。 祂早就猜到沈亦悬会怎么哄祂了。 “你以为这次可以哄好我么？亲爱的，狗也不会一直吃一块骨头的。”沈灼把他抱得更紧，蜻蜓点水般在他唇间吻了几下。 祂吻得很轻，纯真的以为，这已经是恋人之间最令人激动的接触。 “你想怎么样？” “唔……你哄哄我。” “不是不接受？” “我想要别的哄法。” 感受着沈亦悬的沉默，沈灼垂下眼眸，唇角勾勒着一抹耐心的微笑，“你哄好我，我就帮你救人，怎么样？” “你哄好我，我真的可以什么都听你的。”祂依然拿那副听话的乖巧模样对付沈亦悬，沈亦悬心想，你这何尝又不是在哄我。 但是眼下他必须依靠沈灼，毕竟沈灼都不知道给他带到什么地方来了。 沈亦悬越想越后悔，当时就不该鬼迷心窍地接受这只心怀不轨的小怪物的示好，简直把自己坑死了。 “你刚刚那种，不是接吻。” 沈亦悬综合沈灼的表现，认为祂应该不太明白人类之间的亲密关系是怎么进行的，于是平稳呼吸说，“那只是亲吻。” 乔淮的脑子里似乎确实没装什么恋爱技巧，也许他就是个母胎单身，长到十八岁说不定就只看过电视剧里男女主摆拍一样的亲吻。 所以，沈灼在这方面也没什么经验。 沈灼一开口，沈亦悬就知道自己赌对了：“那该怎么做？” 沈亦悬使劲眨眼睛，依然看不见光亮。船上根本没有这么黑的地方，人类肉眼完全伸手不见五指，但对于一只常年生活在深渊般的海洋里的怪物来说，和白天没什么区别。 沈亦悬只好摸黑去抚摸沈灼的脸庞，他摸到了很多尖锐的鳞片，差点划伤他的手，但下一刻，那些鳞片全部都消失在了柔软的皮肉下。 “要……”沈亦悬的指腹揉了揉沈灼的唇瓣，找准位置，倾身吻了一下，吊足了某只怪物的胃口，才轻描淡写地说，“你把人救下来，我就告诉你。” 他说完想退开一些距离，沈灼却不让他走，捏住他的肩膀，危险地冷哼一声，说：“不够。” “沈哥哥，不够。”祂撒娇般埋首在沈亦悬的颈窝，呼出一口温热的气体，打在沈亦悬脖子上，沈亦悬因此绷紧了身体。 沈灼带着哭腔说：“你再哄哄我，再说点别的。” 沈亦悬实在想不通还得说些什么了。 “如果你跟着别人走了……我是不是一辈子都亲不到你了，你说的接吻，还会教我么？”沈灼说着，原本担忧又委屈的声线越来越平稳，越发冷漠，像是在说什么令人恐惧的话语。 像是沈亦悬摇一下头，祂就会为此癫狂。 “我绝对不会再用什么办法逃跑。” “不够……” 不回档也不行么，沈亦悬抿唇：“我不会跟人类会岸上。” “不够。” 沈亦悬眯起眼睛，脑子里开始思索，沈灼还需要什么。 可是沈灼要的，祂自己就可以拿到，唯一拿不到的就只是沈亦悬的承诺和人而已。 人已经被绑住了，并且已经承诺不再使用回档，沈亦悬不明白他还能承诺什么。 等等……沈亦悬无意识睁大眼睛。 他还没有承诺不会离开沈灼。 可他说不会跟着人类上岸，那么在沈灼的思维里，也是变相承诺不会离开了吧？为什么还要听他亲口说？ 难道，沈灼已经知道，他不是这个世界线的人，会离开了么？ 在想通的一瞬间，沈亦悬觉得大脑里的某根弦被用力的弹了一下，发出“嗡”地巨响，回响在耳边。 “我……”沈亦悬张了张嘴，“我承诺，不会离开你。” 如果答案如此，那么他只能做一个虚假的承诺。 “好。”沈灼愉快地笑起来，又一次亲吻他的唇角，语气轻松了不少，“等我杀了新王，救下这一船的人类，你就得跟我走。” “……我们去哪儿？” “去海里。” 祂说，“忘了告诉你，亲爱的，王是一辈子都上不了岸的。王的使命就是不断帮助自己的子民离开深海……祂们自己，是无法享受光明的。” “没关系，只要有你在，一辈子待在海里也不是那么孤独了。” · 沈亦悬回档了，就在沈灼离开的下一秒。 他不可能坐以待毙。 回到第一个存档点，也就是货舱。 货舱大门是开着的，沈亦悬一回档就看见整个客厅血迹斑斑，血色甚至蔓延到货舱内。 海怪巨大的尸体堆叠在一起，幸存者们有的奄奄一息靠在一起，有的几乎精神崩坏，整个人呆呆地站在原地。 但已经经过无数次屠杀的几人还是那副表情，迅速指挥着清理现场。 沈亦悬悬着的心放了下来，意识到沈灼是在骗他，用这些人来威胁他留下。 “怎么样了？”沈亦悬问。 众人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他们之中多出了一个人。 乔封立刻站起来，经过一场恶战，他原本就没什么力气，这一下又起得太猛，差点眼一黑就倒回去，被身边的晋秋岚扶住后，他才说，“卧槽……卧槽沈亦悬。” 他快要哭了，“老子这辈子都没这么惨这么怕过。” “恭喜。”沈亦悬不知道该怎么说，随口扯了一句，收到乔封恶狠狠的目光。 第64章 晋秋岚主动解释道，“刚刚有只海怪趴在驾驶舱的单面玻璃上，试图让我们停下来，，又或者有别的目的。” “再然后，就有几个人，变成海怪了。”她的情绪显得有些低沉，说，“没想到我们这三十多个幸存者里，还藏着三只海怪。” “还有就是，海怪或许已经上船了。”她严肃道，回忆起自己看到的情景，她浑身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我在驾驶舱看见很多海怪往船上爬。” 闻言，其中一个幸存者绝望地说，“为什么不直接毁了游轮，让我们一了百了了……” “当然不会，他们还等着用我们的皮囊和游船，回岸上呢。”方止锦嫌恶地说，“到时候面对我们的家人，就说什么在海上遇到风暴什么的，才会变成这样。” 时间不等人，沈亦悬打断他们的讨论，问：“行了，别说这些了。你们谁知道这船上什么地方可以藏身？” “藏身点？”一直没什么精神的副船长犹豫了一下，说，“我倒是知道一个。” · 沈灼坐在游轮最顶端的房檐上，低头往下看。 这艘游轮已经破败不堪，而海底那群东西却依然对这艘破船寄予厚望。 祂们不会嫌弃破船，只会高喊希望。 这不，新王已经愈合伤口，不知悔改地登上了船，祂的子民早已经为祂引好了路，恭敬地候着祂的到来。 沈灼危险的眯起眼睛，看见新王漂亮的眼眶里镶嵌着一双白瞳，这是明白了自己在没有眼睛的帮助下，是斗不过沈灼这位上任王的，所以老老实实把自己的王牌摆在脸上了么？ 沈灼觉得好笑，随即往下跳，祂的弹跳力极好，尤其是在变成人类模样的时候，敏捷又灵活，一眨眼的功夫，祂已经落到了新王面前。 “燕棠”整个人都绷紧身体，如临大敌，但下一刻，祂想起自己有着一双怎样强大的眼睛，又放松下来，得意地笑道：“我不会再输了。” 视线里，站在祂对面的高大青年抬起头，露出一双好看的眼睛。 祂并没有闭眼，红色的眼瞳直直地与“燕棠”对视着。 仔细看，会发现祂的眼睛其实不对焦，瞳孔夸张地扩散开，像是死人的眼睛一样涣散。 可是，祂看得见。 这下，轮到沈灼笑起来，新王则面如死灰，不可置信：“你、你怎么……” “抱歉，我忘了告诉你，”祂虽然在笑，眼里却没有一丝笑意，语气格外冷淡地说，“这双死亡之眼，对我没用哎。” 第57章 海怪25.独一无二 沈亦悬仔细打量着这个黑暗的小房间，这里比货舱和沈亦悬之前住的那间屋子更像是一个杂物间，什么东西都有，屋子里产生的味道也很奇怪。 发霉的被褥可以取暖，烂掉的水果和放了好几天的面包可以充饥，还有一个洗手池，必要时刻可以喝点自来水。 这个破屋子其实就在货舱一道暗门后面，位于甲板之下，副船长解释说，这里就是游轮专门放垃圾的地方，只有厨师长、领头的服务生以及两位船长知道。 但是现在，整艘船还活着的船员，就只有这位副船长了，他成了这个臭气熏天分“秘密基地”的唯一知情人。 “待在这里也行，但是总要有人出去开船吧？”方止锦烦躁又颓丧地说，“我们不可能都都在这里，总要有人出去开船。而且我们的燃料不足了。” “差不多……就是今晚了。”晋秋岚接话，“或许到了天亮，我们就会永远的留在船上。” 沈亦悬沉默两秒，问：“你们谁有手机？” “操，那玩意儿又没用，早他妈不知道哪儿去了。”方止锦翻白眼说。 众人似乎都是这么个想法。 沈亦悬无奈道，“或许我们开一夜船，靠近岸边，手机就用的上了。” “得了吧。”某位太子爷哪怕此刻蓬头垢面满身血污，狼狈得三天没怎么打理自己，也还是那副高贵冷艳的模样，冷笑反驳道，“要么坏了要么没电要么根本没信号，总之，那东西就是块儿砖而已。” 沈亦悬觉得不对。 这艘船一开始都是有自己的小型信号设备的，只是不知不觉中断了，没被人发现而已，并不存在登船之后就没信号的可能。 而沈灼拥有控雾的能力，自然也可能屏蔽信号，毕竟方止锦发现没信号还是他提醒的，而在那之前，方止锦说，他给父母发的消息都发出去了。 如果不是屏蔽信号，那么就是障眼法，最糟糕的就是两个都用上了。 沈亦悬道，“手机还是弄一部吧，之后可能真有用。” 大家对他的话不置可否，只是都萎靡不振地各自找了个舒服的角落缩起来，可怜又可悲。 托回档技能的福，沈亦悬是一群人里唯一没受什么伤，精神气也比较好的人了。 他道：“算了，我想办法帮你们弄一台回来，谁还记得自己手机扔哪儿了？” 回忆逃命时的慌乱，众人面面相觑，谁也不记得自己的手机丢哪儿了，晋秋岚冷静道，“我记得我的在哪里，好像是之前跟海怪搏斗的时候掉进货舱了。” 沈亦悬点头说好。 “那你呢，你要出去？” “当然。”沈亦悬说。 沈灼当然知道他会逃跑，那些承诺原本就不带几分真心，沈灼真相信才奇怪。 不过有一点不可否认，沈亦悬一开始是真心承诺的，只是在意识到沈灼已经猜测到一切之后，那份真心不得已收了回去。 青年动情地吻他时，他其实想过很多，也荒谬地觉得，解决这一切之后，他或许真的可以和沈灼过一段安宁美好的日子。 但是系统的存在从根本上摘除了他们相拥的结局，就连沈亦悬自己的意愿也无法留下他，于是所有的承诺都变成了泡沫般轻易破碎的幻想。 副船长闻言道，“行，你出去，我跟你一起，毕竟我要开船。” “不用。”沈亦悬说，“您教我些，我来开。” 众人：“……” 此话一出，原本就沉默的氛围变得更加寂静，原本魂不守舍、没有参与话题的几位幸存者也不约而同地看了过来，像是在看神经病。 乔封闭了闭眼，“兄弟，你是真爱装逼。” 沈亦悬说：“我没，只是目前……” “得了得了，又要吩咐我们原地待命了是吧？你不会觉得自己跟那只海怪有点什么，就能保命逞威风了吧？”方止锦听不下去了，皱眉打断他，“你去做你该做的，开船的事我们知道该怎么处理。” 沈亦悬与他深深对视一眼，没再说什么，只是点头，又说了一次好。 · 沈亦悬在小屋门口留了个存档点，去货舱找了两圈，就把晋秋岚碎屏的手机找到了。 还能开机，就是有点卡顿。 随后，沈亦悬上了负一层，主动去找沈灼。 沈灼压根不在意船上这群人的命，只是觉得他们好用，可以用来威胁沈亦悬，也可以帮助自己的子民进入人类社会。 祂打从一开始就没有放过人类的想法，无论沈亦悬在承诺祂不会离开之后是否反悔，是否回档帮助自己的同胞，对于祂来说，都是一样的。 所以沈亦悬必须主动出击，找到沈灼，让沈灼没时间干扰晋秋岚他们，拖时间直到燃油耗尽，或船靠岸。 他和沈灼已经来到了必然交锋的节点了这是他们对立身份的必然结果，没有谁能避开彼此利刃的锋芒。 · 找人太费力，沈亦悬早就已经乏了，就算他可以回档，回档时会消除他的一切伤痕和负面状态，也受不了这么高强度的运动，更别提其中短暂的昏迷，那根本算不得休息。 沈亦悬站在一层大厅想了想，拿起角落里一把已经生锈的水果刀。 此刻破碎的游轮窗外，海面平静无波，月中的圆月倒映在海面，海怪们并没有像之前一样围在船边静候王的斗争结果，反而无声无息地消失，隐秘的揭露新王与上任王之间的斗争结果。 沈亦悬的视线依然看着海面的圆月，锋利的刀刃轻而易举划破他的手腕。 他做完这个动作，垂眸看着鲜血染红了视线，心里默数了几个数之后，才慢悠悠地起身，往通向二层的楼梯而去。 阶梯上还残留着无法擦拭的血渍，沈亦悬的皮鞋轻轻踩在上面，将那抹血色碾在脚底。 手腕上，血水流得不算快，顺着手指凝聚成很大一颗红豆，才舍得往下坠。 坠落的瞬间，它似乎变成了一条人类肉眼无法看见的红丝线，快速飞舞在空中，向大厅某处延伸。 沈亦悬走上二楼，单手放在脏污的扶手上，回眸看向某一处，只见大厅敞亮的水晶灯下，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一眼锁定他的位置，漂亮的眉眼微抬，似乎不满他的所作所为。 见祂看向自己，沈亦悬收回视线，走到了自己之前睡的那间杂货间。 第65章 夏季的温度燥热得出奇，沈亦悬走了没几步路，就觉得热的心慌，他为沈灼留了门，丝毫不担心沈灼会选择先去负一层解决幸存者。 他对自己有种莫名的信任，或许是沈灼对他的表现太狂热，让他产生了某种错觉…… 可是这没办法，他无法拒绝一个给他全部爱的小怪物，那种莫名又合理的情感，就像沈灼对他。 不过，沈灼确实永远不会让他的期望落空。 祂的身影紧随其后，出现在门口。 但祂没有进门，只是倚在门框，双手环胸，红瞳里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似笑非笑地看着沈亦悬。 “没什么想说的么，亲爱的？”沈灼勾唇问，祂的一直眼睛不受控制地翻滚着，被祂极力压制。 这只白瞳刚在新宿主身上安家落户，没过多久又被迁回了老家，大约是一时半会儿没法接受，所以特别不听话。 沈亦悬看向他，直接坐到了书桌边，说，“有。” “说说看？” “你没打算放过这些人对么？”沈亦悬问了一句，沉默两秒，又轻轻说道，“你其实知道，他们并不能威胁到我。” 沈灼失笑道，“不，我不知道，至少不确定。” “直到你向我承诺，承诺完之后还是该干什么干什么，根本不把我放在心上之后，我完全确定了，没有谁能留下你。” “他们不行，”沈灼语气冷下来，几乎咬牙切齿地说完最后这句话，“我也不行。” 沈亦悬闻言，语气很平静地说：“沈灼，我自己也不能决定我的去留。” 沈灼对此不置可否，祂很突然地笑起来，然后慢慢走向沈亦悬。 看见祂的动作，沈亦悬没有选择躲开，却是沈灼先停下了脚步，在距离沈亦悬三步远的距离，祂沉默的与沈亦悬对视几秒，慢腾腾地往一旁破破烂烂地沙发倒下。 身体完全被柔软的沙发垫接住，虽然沙发已经坏了，发出吱吱响声，祂直接躺下去的行为差点让这个沙发散架。 “你有，你当然有。”刚刚疯狂的笑声像是一场梦，此刻的沈灼已经恢复了平日里皮笑肉不笑的模样，说，“你不为我留下，也不为他们留下，自然就是要为别的东西离开。” 沈亦悬觉得不是这样的。 他根本不在意那个破系统，也没那么在乎这些人的死活，他最在乎的明明就是沈灼。 可沈灼说，他心里装着更为重要的东西时，他却无法反驳那种奇怪的感觉。 “你觉得，我是为了什么离开你？”沈亦悬不明白，所以他问。 沈灼道，“亲爱的，这我怎么可能知道。” “我觉得不是。”沈亦悬说，“可能确实有很重要的事情需要做……” 阻拦沈灼欺骗沈灼也好，清除世界线里的怪物也罢，沈亦悬从始至终都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做完任务就回家。 虽然他的世界平淡无味，没有爱和关怀，但那就是他的家，他需要家，需要在这些平行世界里拥有一个信仰和支柱，否则他一定会迷失自我。 直到他遇到沈灼，他回家的动力又多了一个，既然沈灼可以跟着他来到第二个世界，那么是不是也可以去之后的世界线？ 他是不是也可以带祂回家？ 沈亦悬认为，没有什么东西和沈灼有可比性。 “但你是独一无二的，沈灼。”沈亦悬说，“只是时机还不到，我们不能太任性。” 他不会料到，自己深思熟虑仔细斟酌的话，会引得沈灼勃然大怒。 第58章 海怪26.强留（感情章） “任性？”沈灼闻言，直直看着沈亦悬的双眼，随即冷笑，“我不觉得我任性。” “虽然这段时间我做了很多错事，但我到底是没有放弃身为王的职责。我只是想要一个你，想让你陪伴我，这很任性？” 沈亦悬说：“我并没有不愿意留下，我说了，现在的情况不适合。” “那什么时候适合？人类全死掉的时候，还是我的族人全死掉的时候？”沈灼有些歇斯底里，一眨眼的功夫，已经来到沈亦悬身边，直接将他压在脆弱的破床上。 两个大男人的重量让破床苦不堪言，一下都没承受住，“砰”一声碎成了木块，硌得沈亦悬肉疼。 他整个人都被沈灼突如其来的动作，和属于怪物的重量压得痛苦不堪。 “呃……”沈亦悬吃痛地眯起眼睛，紧紧咬住的下唇渗出血色，压在身上的青年皮肤翻出一片片青黑色的鳞片，赤色的瞳孔因为激烈的情绪波动不断颤抖着。 祂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晶莹的泪珠不断从祂泛红的眼眶滴落，咬牙切齿地说，“我要为了付出到什么地步，才愿意施舍我一眼？” “你挑拨我的下属，从来不把我放在眼里，对我撒谎、对我连哄带骗，而我只是想要一个你。” “我和你说，你跟我走，我就放过这些人，我没有在开玩笑。”不知不觉间，沈亦悬的双手已经被沈灼死死握住束缚在头顶，下半身被长尾卷住，死死将他禁锢在沈灼怀中。 祂可怜兮兮哭泣的声音忽然变得冷漠，颇为冷静地咽了咽喉咙，说，“你不信我，你也不敢信我。我也是，我也不敢信你，你这样狡猾的人类，只要我稍微听话一点，你就会毫不犹豫转身走掉。” “那我强硬一点，就没关系了吧？” 沈亦悬觉得祂的状态不对，赤红的眼瞳剥开皮肉，在祂脸上花朵般绽放，沈亦悬立刻闭上眼睛，不与祂对视。 “睁开眼睛看看我，沈哥……亲爱的，看看我。”小怪物卖可怜般俯下身，把脑袋埋在沈亦悬的胸口，侧着脸颊，用一只长满鳍片的耳朵贴紧沈亦悬的心脏，聆听属于脆弱人类发出的声音。 像是鼓点一样，在随着祂的动作和话语加快、变慢，这种感觉，就像是祂在掌控沈亦悬的心脏，祂很喜欢。 “你知道么，亲爱的，我在海里沉睡了好久，才醒过来。”沈灼的温柔抚摸他的脸颊，“我睡觉的时候，总是做梦，梦到……以前的事。” 沈灼四岁就坠入了深海这张渔网，祂以前的事，也无非就是作为人类，且有记忆的那一两年时间。 毛茸茸的脑袋乖顺地趴在他怀中，如果不张嘴说那些令人毛骨悚然的话，会让所有人都觉得，祂只是一只可怜又委屈的小怪物。 “你以前……” “我以前，应该挺可爱的。”祂说，“我记得很多人说我可爱，但是我不记得是什么样子了。” 沈亦悬没有回答。 他确实已经见过沈灼小时候的照片了，只是很不巧，他和沈灼小时候长得一模一样。 他能夸沈灼，但夸不了自己，所以保持沉默。 “你梦到了什么？”沈亦悬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睛，看向天花板，佯装漫不经心地问。 沈灼说，“梦到我被吃掉了。” 祂说话时，胸口顶在沈亦悬腰腹，微微起伏着，祂的声音平稳又平静，像是在说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情：“那是一只已经有人类身份的哈拉格，祂是用人类的模样吃我的。” “祂长着一张很恐怖的脸，大胡子红嘴巴，两颗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我。那么小的嘴巴，张开从我的脚开始吃我。” 对于一个四岁儿童来说，他可能会在时间的长河里忘记父母的脸，忘记父母给他的爱，但绝对不会忘记这一刻的感受。 对未知生物的恐惧、对生命即将终结的恐惧、对未来即将发生的事情产生的迷茫…… 这使得他即便变成了同样会吃人的怪物，变成了祂，甚至成为了这个深海种族的王，也依然恐惧这那样一张脸。 “我的半截身子都被吃掉了，血流了一地，但是我一直醒着，死不掉。”祂撑起了身体，垂眸看着沈亦悬。 然而，在他有动作的瞬间，沈亦悬已经闭上了眼睛，他看不到祂眼中深深流露的情绪。 “当时的感觉其实我不太记得了，无论是痛感，还是恐惧。但那一刻由内而发的茫然和震撼，是我一辈子都忘不掉的。” 祂说完，沈亦悬等了一会儿，没等来下文，开口问：“你说这些，是你想我心疼你么？” “那你心疼我么？” 沈亦悬闭着眼睛，在失去光源的情况下，他的耳朵变得敏锐无比，轻松捕捉到那熟悉的声音。 熟悉到让沈亦悬回想起沈灼亲手摘下自己眼球的模样，互相骑对方五根手指没入眼眶，毫不犹豫地合拢，掏出那颗眼珠的场景。 这一瞬间，他也被拉回了那个场景，回忆起眼珠被扯出来时，就会发出细微又清晰的“咔咔”声。 眼球和眼眶分离时黏糊的血肉依然牵连在一起，又被沈灼面不改色地粗暴扯断。 沈亦悬猛然睁开眼睛，直对上沈灼一个空洞的眼眶。 他的小怪物太不安了，于是又开始重复之前的行为，把自己看得十分重要的东西亲手交出来，就像是这样做完之后，沈亦悬就能被他感动，放弃一切跟祂走。 第66章 “心疼我的话，你也让我吃掉吧。”温热的血水垂直滴落在沈亦悬脸颊，他斜眼，看见沈灼把白色的眼球放到他的脸侧，再然后又凑到他唇边。 “你先吃掉这颗眼球，吃掉它，让它在你的身体里，我才能放心。”祂有些魔怔地说着，任由空掉的眼眶滴血，另一只红色眼睛也死死盯着他，“我真的很害怕，万一你死掉怎么办？据我所知，人类失去一半的身体不可能活，这颗眼珠会保护你，会帮助你的。” “这是唯一让我们在一起的办法，是王诞生的过程。对不起，亲爱的，你要忍一忍。”祂说这些话时，嘴角勾勒出一个诡异的笑容，但是他似乎还是在难过，红色的眼珠不断流出眼泪。 “我们之间有分歧没关系，只要我吃掉你，我们彻底融合在一起，变成新王，你就会理解的，你会理解我的做法，我们就不会再吵架了。” 沈亦悬听着他越发恐怖的声音，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像是在害怕，又像是愤怒到了极致。 其实沈亦悬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他只觉得听完这些话，头很晕，想恶狠狠地打沈灼两拳，让祂清醒清醒，又有一种从身体深处迸发的激动。 那种奇妙的感觉，在促使他答应下来，享受这场不分你我的意识，彻底融合在一起。 远离系统，远离喧嚣，哪怕终日留在深海。 “够了。”沈亦悬感觉到沈灼的尾巴尖在撩他的裤腿，托他的鞋，他不禁想，这只怪物的尾巴到底多长啊，怎么能干这么多事。 “你不会也想从脚开始吧？” “当然，这是仪式。” “……不行！！！” 听到这句话，沈亦悬脸都憋红了。 “现在当然不会，你还没有吃掉眼睛呢。”沈灼笑，细长的手指捏着沾血的眼球往沈亦悬唇边怼，沈亦悬想躲，心想要不要回档躲一下。 虽然最近用的很频繁，但回档不就是那么用的么！ “你想跑。” 没想到他刚有这个想法，沈灼已经看了出来，祂脸色冷下来，张嘴叼住眼球直接捧住沈亦悬的脸用力吻上去！ 巨大的眼球在他们的嘴唇之间瞬间化作颗粒大小，沈亦悬根本防备不了，连“回档”这两个字都说不出来，也就无法使用这个技能了。 眼球就这么轻轻松松被他吞了下去，沈灼却还不放过他。 祂根本不会接吻，而沈亦悬知道接吻的方式，却并不打算在这时候告诉祂，所以祂的亲吻毫无章法，甚至凶狠得用犬齿磕破了沈亦悬的唇。 “你跑不掉。”亲吻的间隙，沈灼含糊不清又快速地说着，祂抬起头，长长的尾巴立刻代替他卷住沈亦悬的半张脸，阻止沈亦悬开口说话。 · 脚背被仔细的舔了一圈，沈亦悬尴尬得想剁脚。 他用力咬在沈灼的尾巴上，对于沈灼来说，这点疼痛简直不痛不痒。 一直只提供技能帮助的系统终于又有了动静：[警告，警告！宿主，请接受强制脱离该世界，提前进入世界三。] [那这个世界会怎么样？] [您可以选择之后再来。] 系统又道：[眼下的情况已经不容您考虑了，怪物已经知道您不属于这个世界，且知道您的技能规律，试图控制你。] 它道：[再不脱离，您可能就走不了了！] 可是下一次来……他还能再遇到沈灼么？ 沈亦悬想再考虑考虑，[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杀死这些海怪。] [摧毁掉死亡之眼和魅惑之眼就好了。这两颗眼睛是第一代海怪付出的双眼所制，之后的每一只海怪都会贡献自己的眼睛作为力量填补在其中，但这其实吸收的是祂们的生命力。] 沈亦悬深呼吸一口气，[明白。] 那是不是回档就行了。 回档会消除一切伤痕，无论是多的还是少的，都会回到存档的那一个瞬间，他只要回档，就会回档到沈追逼迫他吞眼睛之前的状态，那么那颗眼睛会怎么样？ 应该也不可能回到沈灼身体里吧？ 沈亦悬沉默的思索着，就在沈灼抬起他一条腿时，门外传来了声音。 “喂，沈亦悬，你在里面吧？” 屋内两人立刻抬头往门口看。 破烂的门是敞开的，声音是从不远处的走廊传来的，是乔封在说话，“喂，出个声儿啊。” 闻言，沈亦悬莫名有种喜极而泣的感觉。 乔封来的时机实在太对了。 第59章 海怪27.决断（感情章） 游轮在海面行驶得越来越慢，大约是燃油要耗尽了。 乔封和方止锦对视一眼，猫着腰蹑手蹑脚地往杂货间走去。 游船已经是破得不能再破的程度了，头顶的吊灯不知何时变得忽明忽暗。其他开了门的房间都是关灯状态，只有杂货间的灯开得敞亮，并且没有像走廊灯一样忽闪。 但门口倒映的巨大黑影，直教人心头恐慌，不敢上前。 “还走么？” “走。”方止锦说。 ”祂看起来不会伤害沈亦悬。”乔封默了默说。 他俩其实在沈亦悬上楼之后，就小心翼翼摸出来了，他们当然不可能真让沈亦悬一个人处理那只棘手的海怪之首。 但这只海怪似乎对沈亦悬，那暧昧的态度，完全就跟乔淮对沈亦悬一样。 ……不对，他弟弟早就死了吧，早就已经被掉包了吧！前几天站在他面前跟他说话的那个“乔淮”百分百就是那只海怪啊！ 乔封回想起那些天的经历，顿时咬牙切齿，但正是如此，他才知道，那只海怪有多喜欢沈亦悬：“我真觉得可以留在这里观望一会儿，那家伙对沈亦悬好像是真心的。” 闻言，方止锦恨铁不成钢地冷笑：“等沈亦悬真死了，你去他尸体面前再说这句话吧。” 乔封：“……” 屋内，沈灼把沈亦悬抱在怀里，按住沈亦悬的头往胸口靠，另一只手代替尾巴捂住了沈亦悬的嘴，这是一个随时可以带人离开的姿势。 脚步声越来越近，祂的尾巴不耐烦地小幅度摆动，面无表情的脸上浮现杀意，沈亦悬用力挣扎起来，在祂回头想把沈亦悬彻底控制住时，沈亦悬却只是用挣扎出来的一只手抱住沈灼的脖子。 沈灼忽然觉得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东西都被丢弃了，祂的耳朵红起来，展现出在情爱中较为羞涩的一面。 对于沈亦悬的主动，祂高兴得有些不知所措，只能把怀里的人抱得更紧。 祂露出渗人的笑，然后满意地把脸贴在沈亦悬头顶蹭了蹭，轻声说：“好吧，好吧。你知道的，只要你乖乖留在我身边，我什么都听你的。” 祂的手依然死死捂在沈亦悬的脸颊，系统急得不行，第二次问沈亦悬要不要强制离开。 沈亦悬还是拒绝了。 系统：[……] 你个恋爱脑，你个恋爱脑！恋爱脑都滚一边去！！！ 沈亦悬心想，还不是都怪你们这破系统，使用技能非得念出来，他每次念都怕被人听到。 心里乱七八糟的想了很多，沈亦悬抱着沈灼的脖子，和祂紧紧的贴在一起，看着走廊上的黑影越来越近。 沈灼似乎也格外注意那边，在乔封探出头的瞬间，祂长尾一扫，直接将门“砰”一声关上。 在祂大幅度的行动下，怀中紧紧抱着祂的青年却忽然发难，用力推开他，沈灼猛地抬头，不可置信地看向沈亦悬。 视线里，只见模样好看的青年神色凝重，垂下看他的眼眸格外沉默。 随后，沈亦悬冲门外喊了一句：“快走！” 沈灼不管不顾地想冲上去重新压制住他，可是已经来不及了，祂扑上去的瞬间，沈亦悬的嘴唇一张一合，消失在祂眼前。 同时，和祂互相感应的、那颗被祂喂给沈亦悬的眼睛，凭空消失了。 …… 游轮已经彻底不动了，燃油已经耗尽，而且有无数海怪爬上了船，祂们清楚的意识到，用祂们生命献祭而出的眼睛，被王弄丢了一颗。 丢得无声无息，就好像从来不存在。 失去了一颗眼睛，海怪们莫名萎靡起来，有气无力，而沈灼也好不到哪里去，祂的身体里甚至连一抹残留的力量都没有了。 祂目眦欲裂，大口呼吸着船舱内残留的、属于沈亦悬的气息。 这个人怎么能这么对祂……！ 一而再再而三。 · 被祂又恨又爱的沈亦悬此刻浑身发软，半边身子都靠在墙上，那颗眼睛凭空从他身上消失，但并不是一瞬间。 可能对于沈灼来说是这样的，祂一瞬间就无法感应消失的眼球的存在了，但在沈亦悬这里不一样，一颗小小的眼睛，不知何时已经融入他的血肉，被抽离出来时，就好像把他的血液都抽干了，又疼又痒。 他这次的回档地点在厨房，可刚走出没两步，就发现大厅里已经不断出现海怪，沈亦悬知道，这些海怪发怒了。 第67章 如果要平息祂们，只能从沈灼手里拿到第二颗眼睛。 如果他不回档，沈灼并不会交出第二颗眼睛，说什么要融为一体，然后吃掉他。 但是他选择回档，虽然弄没了一颗眼睛，还暂时甩开了沈灼，但他即将面临的，就是暴怒的海怪会掀翻整艘船的可能。 可是沈亦悬必须那么做。 他是人类，就注定了他要为这一艘船的幸存者拼出一条血路，哪怕辜负沈灼，他们都没有错，只是立场问题。 命运总爱开一些荒诞的玩笑，就像现在，他们偏偏相爱在不同的立场，在不对的时机，或许真的要拼到某一方死在其中一方手里，才算圆满的结局。 沈亦悬还剩下最后一次回档，技能还在冷却，正在进行剩余九分钟多的倒计时。 最后一次回档，不能再随便用了。他必须在今晚解决掉一切……利用最后一次回档，收拾掉沈灼的红瞳。 时间越长，这艘船上的幸存者就越没有生还的可能。 沈亦悬刚开始思考怎么拖时间，就见厨房破碎的窗外伸进来一条尾巴，轻松卷住沈亦悬的腰，他瞪圆眼睛，只见窗外露出半张脸，居然是沈灼。 沈亦悬有些惊讶，他想过沈灼会很快回神来找他，但没想到那么快，直接就从二楼跳了下来。 怎么会这么快就锁定他的位置？！ 长尾用力一卷，沈亦悬被大力拽出窗户，耳边，沈灼冷漠地说着：“亲爱的，我真的生气了。” 祂动作太粗暴，可能确实是太生气了，一点也没注意窗户上的碎玻璃，沈亦悬因此被碎玻璃划出好几道血口，不断往外渗着血。 血流的很快，直接顺着他的脸和手臂染红衣服，甚至滴落进海里。 沈亦悬望着脚下的深海，这才注意到，沈亦悬居然是半吊在二层的窗户上的，祂半边身子变成了海怪的模样，支撑祂和沈亦悬不掉入海中。 祂空掉的眼眶被红色眼珠填满，一眨不眨地盯着沈亦悬，语气冷漠道，“算了，那些东西都无所谓了。” 祂有些难过又决绝地说，“既然你肯做那么多来威胁我、伤害我，那我也不要在乎你了。” 沈亦悬想问，祂这话是什么意思。 下一刻，却见沈灼忽然动了手，尾巴直接把沈亦悬扔进祂怀里，两人紧紧抱在一起，快速地坠入大海。 沈亦悬虽然即使做了准备，但还是被海水辣得睁不开眼睛。 冰凉的海水包裹着沈亦悬，沈亦悬几次努力睁眼，只能看到一片蓝色的海水，环住自己身体的青年逐渐变得庞大，远离游轮的速度越来越快！ 沈亦悬彻底明白祂那句话不在乎是什么意思了。 祂主动放弃王的资格，抛弃祂根深蒂固的职责，只为了带沈亦悬离开，那么相应的，不论沈亦悬愿不愿意，他也必须抛弃船上的同胞，失去人类的身份，跟随沈灼离开。 在海洋里，沈亦悬的挣扎完全就是徒劳的，他感觉海水压迫着他的身体，四肢沉重的抬不起来，而变成怪物的沈灼已经失去了体温，他仿佛置身冰水之中。 [警告！警告！请您立刻接受强制退出该世界。] 沈亦悬眼前探出一个蓝色的面板，上面写着一行字：[您是否愿意强制退出该世界线？] [愿意拒绝。] “咳咳……”沈亦悬努力睁开眼睛，他看见跟在沈灼身后穷追不舍的身影，不断有鱼群出现，阻挠身后的海怪追上来。 沈亦悬抬了抬僵硬的手，意识越来越沉重，已经完全呼吸不过来。 要不然还是死在这里算了，沈亦悬有种自暴自弃的想法。 可是还不行。沈亦悬咬牙，用最好的意志力支配自己的手，向“愿意”两字点去。 可还没有点下去，下一刻，他听见什么刺耳的声音，那些刺耳的声音透过海水，传递到他耳朵里时，变得闷闷的，像是鼓声。 随后，他整个人被抱起来，脱离海水，强硬地塞进某个地方。 终于呼吸到空气，沈亦悬整个人都剧烈的咳嗽起来，身体缩成一团，感觉五脏六腑都疼得厉害，。 耳边爆发阵阵耳鸣，沈亦悬迷糊地睁开眼睛，湿漉漉的水渍糊了他满眼，眨了好几下，他才看见这是什么地方。 是货舱，他来到这个世界时，留下的第一个存档点就在这里。 他茫然又确定地意识到自己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又被救起来了。 是谁呢……？ 他艰难地扭头，只见熟悉的身影化作半人半兽，从一个小窗口爬了进来。 沈亦悬想起来自己在海里听到的声音，大概是沈灼打碎玻璃的声音，这只怪物嘴上格外自私地说，要把沈亦悬带回深海，到最后，还是不忍心地把他放了回来。 “你真的让我好难过。”沈灼爬进货舱，用哭腔说。 沈亦悬强撑着身体坐起来，才看见沈灼满身伤痕，祂的鱼尾几乎不能看了，上半身也血淋淋的。 那些海怪似乎不顾及往日的旧情，差点杀死祂们的王。 但是祂们也没有追上来，沈亦悬想，大概在海里窜来窜去的时候，沈灼就解决了吧。只是那时候他状态不好，什么都不清楚。 可怜的小怪物没有再像之前那样扑上来，把沈亦悬压在身下，只是坐在角落里，没什么表情地说，“我讨厌你。” “你说你爱我，说你也不想要这样，却又让我这么狼狈。”祂脸上的水也不知是泪水还是海水，祂伸手用力地抹掉，沙哑的嗓音让沈亦悬感到心疼。 “沈灼，你很清楚，我没办法留下来的，没办法跟你走。” 沈亦悬定定地看着他，扯了扯唇无奈地说，“但其实你可以跟我走。” “我不相信你。”沈灼说。 沈亦悬没有再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他，好半天又说，“你跟我走吧，我带你上岸。” “我爱你，沈灼。”他眼睛微红，笑了下，笑得不怎么好看，声音却很温柔，“我想带你一起走。” 所以他不想强制离开，他怕这次什么都不做就分开，就没有下一次见面了。 如果他们没有下一次见面，他该怎么带沈灼走呢？ 第60章 海怪28.火种 夜色深厚得像是一床黑色的棉被，星星是点缀在被褥上的纹路，既漂亮又闪亮。 沈灼看着向自己靠近的青年，表情那么的坚毅，那么的认真。 祂眨了眨眼睛，轻声问：“你要怎么带我走？” “我离不开深海……我会死的。”祂道，“难道你要带走我的尸体么？” 沈亦悬说，“不，死亡是短暂的，不过是一个让我们重逢的过程。” 他的声音轻缓又温柔，在说完那句爱以后，他的表情又恢复到了往日的平静，就好像从来没有说过那样悦耳动听的话，没有做出真诚迷人的承诺。 他说着，一只手捂住泛疼的胸口。那股被海水挤压的感觉仿佛还在四周，沈亦悬觉得浑身酸痛，但他还是主动来到沈灼身边，报纸沈灼脆弱的身体。 “我会死的。”沈灼说，“像……童话故事里，没有得到王子的爱，死去的美人鱼。说不定我也会变成泡沫。” 祂对沈亦悬的拥抱并不反抗，可能是没力气挣扎，又或者是变相的妥协的和原谅，祂乖顺地把头靠在沈亦悬的胸口，听见沈亦悬强健快速的心跳。 “不会。”沈亦悬说。 沈灼又不是人鱼，他也不是王子，更何况，他爱沈灼。 沈灼无数次对他坚定的选择，和热烈无比的情感，总让人想起初夏的太阳，有点晒，也很炙热，但是沈亦悬喜欢。 沐浴在太阳底下的感觉，是舒服，靠近沈灼身边的感觉，是安心和心动。 怀中的脑袋动了一下，柔软的发丝蹭着沈亦悬的脸颊，轻笑道，“如果我变成泡沫就可以跟你走的话……” 祂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安静闭上眼，在沈亦悬怀中假寐。 · 沈亦悬说要带沈灼走，其实并没有很确定，能不能成功。 上一个世界，秦观砚在他身体里留下一条血虫，如果这就是他可以跟随沈亦悬来到第二个世界的原因，那么他只要拿到沈灼的眼睛，让那颗眼睛跟自己离开这条世界线，就能带走沈灼。 他抱起沈灼，人形的沈灼应该跟他差不多重，他还能抱起来，但半人半兽的沈灼就很重了，沈亦悬憋着一口气硬把祂抱起来，感觉走的每一步都沉重无比。 好在他们距离驾驶舱旁边的密室不远，而且一定有人陪着副船长在驾驶舱。 船虽然不动了，但运气好的话，说不定他到驾驶舱分时候，副船长还没回到密室，还能在他抱不住的时候搭把手。 他抱着小怪物艰难地出了货舱，驾驶舱的门是关着的，晋秋岚站在门口，双手抱胸从小窗口往外看。 大厅的灯坏了一半，货舱门口几乎都是黑的，她一下便发现了货舱的动静，睁大两只眼睛，直勾勾看着看着两个浑身湿漉漉的东西从货舱出来，给她吓得不轻。 第68章 同时，一楼有人从楼梯跑下来，把台阶踩得“咚咚”响，有人着急忙慌地喊：“晋小姐！沈亦悬被怪物抓到海里去了，好多海怪上船了，我们怎么办？！” 于是，手里拿刀防身并打开货舱门的晋秋岚、慌里慌张下楼来的方止锦和乔封，以及抱着沈灼的沈亦悬，三方就这么站在三个角度互相对上了眼。 乔封欲言又止，止又欲言。 “卧槽，你还抱着东西回来。”方止锦已经对沈亦悬起死回生的技能见怪不怪，闻言皱眉骂道，“该死的同性恋。连他妈海怪都是同性恋。” 晋秋岚：“……” 能少说点么，就你会说话是吧？ 她摸了一把额头上的汗，也不知道是刚刚吓出来的，还是负一层太热。 她打开驾驶舱的门，叫上捣鼓操控台的副船长，一起回了密室。 一进密室，臭烘烘的味道就把沈灼熏醒了，祂其实每天睡着，只是太累了，沈亦悬没有跟祂说话的时候，就不太想开口，更别提搭理别人。 这股味道刺鼻得很，但沈灼也闻过更恶心的味道，没太当回事，只是伸长手臂抱紧沈亦悬的脖子，安静得像是漂亮的人偶娃娃。 沈亦悬抱得手臂都麻了，把小怪物放在一块还算干净的角落，让祂靠着墙，脑袋放在自己肩上。 沈灼环住他的手臂，听围上来的幸存者和沈灼说话。 “船是开不了了么？”祂听见沈亦悬问。 然后，那个不怎么熟悉的女人开口说，“是，但不是没有燃油了，是船坏了。” 沈亦悬又问：“那手机呢？” 祂那便宜老哥说：“勉强还活着，但没法解锁，屏幕一大片儿都失灵了，估计只能打一下附近国家的警察电话号什么的。” “打过没？” “没呢。”便宜老哥说，“马上试试。”然后抱着晋秋岚的破手机到一边儿捣鼓去了。 沈灼眯着眼睛，一副又困又无聊的模样，悄悄把视线放在了那位高高在上的太子爷身上。 这人真是娇贵惯了，进入密室开始就一直捏着鼻子，他闻得了血腥味，闻不了臭味，整张脸都不高兴地皱起来。 因为捏着鼻子，他说话的声音很奇怪，尖尖细细，十分别扭：“那这只海怪怎么办？祂怎么一会儿要杀你一会儿又放过你？” 祂看向沈亦悬，期待沈亦悬的回答。 沈亦悬说：“我爱人，我要带祂走。” …… 沈灼的心跳其实很久不跳了。 因为身为人类的他已经死了，只不过用怪物的形态活着。 祂在面对沈亦悬时最激动最兴奋的时候，都没有觉得自己的心脏在跳。 但是现在，祂觉得胸腔在起伏，或许仅仅是因为祂在呼吸的缘故，又或者别的什么，只是一直被祂忽略，但是现在祂感受到了，明明沈亦悬只是很平静的介绍了他们之间的关系。 但沈灼很喜欢，喜欢沈亦悬说的话，也喜欢心跳的感觉，整颗心都在晃动的感觉，久违得让祂亢奋。 终于，便宜老哥那边说手机解锁了，不死机了，求救消息和定位也发出去了，一直没什么精神的幸存者们顿时喜极而泣，相拥则爆发出一声欢呼。 沈灼听见他们哭着说说，他们得救了。 一转头，祂又发现沈亦悬在看那些哭泣的人。 祂喊，“沈哥。” 祂似乎格外在意旁人的视线，没人的时候就肆意张狂的乱喊，人多的时候，哪怕那些人不看着他们，祂也规规矩矩，乖得像是等着奖励的小狗。 沈亦悬低头看祂。 沈灼声音低低的，像是快睡着之前含糊的枕边语，“你为什么，这么喜欢这群人类呢？明明他们欺负过你。” “我不喜欢他们。”沈亦悬否认，想了半天，总算找到了一个合适的词来形容他们这群人类在这艘船上的所有顽强和反抗，“我们只是在延续火种。” “……延续火种？”沈灼像是不明白，又像是明白地重复了一遍。 沈亦悬说：“对。” 就像海怪们的王，也要延续火种，所以试图带着海怪们离开深海。 如果沈亦悬放任这一船的海物随他登上大陆，虽然他可以在岸上解决，却为人类的存在带来了不可估量的潜在危害，万一他失手，面临的就是被海怪侵入的人类社会。 人也是如此，沈亦悬是人类，就必须在这个时候站出来，不止他，这一船的幸存者都会竭力阻止海怪上岸，希望把海怪伪装人类危害人类的计划，彻底扼杀在摇篮。 他们都要延续生存的火种，在这个过程中，只有一方能获得生存的权利。 耷拉着脑袋，靠着他肩膀的小怪物看凝望着远处，不知在看些什么，红瞳一动不动。 半晌，祂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然后问，“那我需要做什么呢？” 沈亦悬垂眸看着他，好半天才说，“你需要……把你的眼睛给我。” 沈灼笑了：“你会代替我去看岸上的风景么？” 沈亦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是一瞬间的沉默，靠着他的头动了动，握着他的手放在了自己的眼睛上。 “拿吧，”沈灼说，“只要你爱我，我变成泡沫，也心甘情愿。” 祂说，“除了你，我已经没有什么不可以失去的了。” 沈亦悬的瞳孔不受控制地颤动几下，他听出沈灼的弦外之音，用力抽回手，有些无力地用沙哑的嗓音说，“这太残忍了，沈灼。我做不到。” “你不是说，死亡只是暂时的么？”沈灼笑着说，又觉得让沈亦悬亲手拿走这颗眼珠确实太过分了，所以祂亲自动手。 祂总是这么直接，像是感受不到痛，第三次，把几乎融入祂的生命的眼睛摘水果一样从眼眶里拿出来。 这一次，祂彻底看不见了，视线漆黑一片，祂只能依靠自己敏锐的嗅觉，和身边和祂靠在一起的体温来确认沈亦悬的位置。 “给你。”祂双手捧着，递给沈亦悬，虔诚至极。 沈亦悬半天没动，沈灼不知道他在干什么，也没有催促，只是任由流血的双眼，歪了歪头，继续等。 沈亦悬很难说自己眼下的事什么心情。 一瞬间，他觉得自己鼻子发酸，眼眶里有泪，心脏胀痛得要爆炸，下一刻，他又觉得整个人都麻木了。 明明这就是他想要的结果，要带走沈灼，不就必须拿到沈灼的眼睛么。 可是他不觉得高兴，但是也不至于悲伤，心情达到了一种很诡异的程度。 他还是接下了那颗眼珠，在发现沈灼的气息越发微弱之后。 红瞳融入沈亦悬的身体，沈亦悬听见有人在喊，海怪越来越多了，再拖下去，这艘船一定要沉了。 之后的话都变成了耳鸣，他根本听不清楚了。 他抱着怀里逐渐失去气息的小怪物，又觉得，生存实在是太残忍了。 对他，对沈灼来说都残忍。 · 晋秋岚心情沉重到了极点，她捏着刀，深知他们的战斗力完全不足以撑到天亮，更遑论等到救援。 她紧抿嘴唇，沉思该怎么办。 下一刻，她感觉自己身后站了人，她回头，就见高挑的青年神色冷淡地抱着怀中已经失去生命气息的海怪，对她说：“你们带祂上岸吧，找个风水宝地埋了。” 晋秋岚瞪大眼睛，“为什么……等等，什么叫你们带祂？你不回去么？” “不回去了。”沈亦悬看了看头顶，有多少只海怪压在这艘游轮上呢，他总不能真让这群海怪把船压垮了吧。 这艘船总得活着回去几个人。 如果是之前，晋秋岚可能会刨根问底，可看着沈亦悬这副冷冰冰的态度，她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只能点头，“好，我会带祂回国，给祂找个好地方。” 沈亦悬勾了勾唇，对她说：“保重。” 随后，他把尸体好好安放在干净的角落，随后出了密室。 沈亦悬看回档次数时，已经恢复成3/3了，他再看向窗外，原来天都快亮了。 夏季的太阳很勤劳，出来得很早，沈亦悬判断时间在四点出头，沈亦悬看着天边的太阳，问系统原主是死是活，他好做出最后抽离魂魄的准备。 系统说：[宿主，只有死人的身体可以让您附身呢。] 死了啊，那好办。 怎么死的不重要，沈亦悬不在乎这个，他登上一楼，海怪们迅速锁定了他的位置，向他冲来。 沈亦悬一个回档来到厨房，直接翻出厨房后窗来到露天餐厅。 远处，海平面与紫蓝色的天边融为一体，太阳刚冒了个头。沈亦悬闻到海风里夹杂着一股淡淡的，属于阳光的气息。 黎明来了。 “嗬……”海怪低喝着靠近，沈亦悬回头，看着密密麻麻的海怪，心情没由来的奇妙。 “拜拜。”他没什么情绪地留下一句话，翻身投入大海的怀抱。 第69章 几乎在同一时间，海怪们追随着他纷纷坠海，沈亦悬却在最后一刻，带着融入身体的红瞳，在系统的帮助下强制登出了世界线。 “扑通。” 青年的尸体坠入深色的海洋，缓慢地下沉着。 他闭着眼睛，就这样死得悄无声息。 第61章 食梦1.注视 沈亦悬有种溺水的感觉，像是整个人都泡在巨大的水缸里，可一睁开眼，那种无法呼吸、被水雾笼罩的感觉消失得无影无踪，像是错觉。 他知道，自己已经脱离了上一条世界线，来到了第三条世界线。 只是眼前一片漆黑，他什么都看不见，沈亦悬怀疑是系统出bug，还没加载出场景。 他问系统：[25年到30年之间要消除的世界线还有多少？] 系统说：[宿主，经过计算，除开前两个和现在这个，您大约还要进行3个世界。] 眼前还是伸手不见五指，沈亦悬百般无聊，又问：[忘了问你，前两个世界的结局怎么样？] [唔，第一条世界线的唯一的幸存者只有秦书燕呢，她通过那个潜水艇回到了大陆，被一群外国人救下来了。]系统说，[第二条世界线，那些海怪在您抽离出来，带走死亡之眼的瞬间就被吸干了生命力，死在海里了，太子爷他们等了三天，等到了救援。] 结局还行。沈亦悬心想。 [那么宿主，开动吧？] [？] 沈亦悬使劲眨了眨眼睛，眼前还是黑的，他沉默两秒：[……这个世界线，没有光？] 系统也随之沉默了两秒，随后说：[对不起宿主，这个世界线，您穿越的好像是一个盲人。] 沈亦悬：[……] 好极了，是个瞎子。 伸手不见五指的，让他躲怪物？他可能连个坑都躲不了。 系统立刻道：[但是您别担心！原主有一副可视眼镜，27年的新研究，就在您左边三米远。] 一向不干涉、不说话的ai系统这会儿也不得不出口充当导航，沈亦悬叹了口气，认命地往左边摸索起来。 左边是一个很大的箱子，沈亦悬伸直手臂，发现这箱子跟自己一条手臂一样宽。 他伸手捞，里面放着很多球，大的小的什么都有，有的摸着像篮球，有的像乒乓球，有的像排球。 面对黑漆漆的画面，沈亦悬莫名心慌，总是下意识眨眼睛，想要看得见。 但他目前就是个瞎子，眼睛眨一万次也看不到任何画面。 黑暗中，人的五官总是特别敏锐，沈亦悬有动作后不久，就听见不远处传来的声音，闷闷的，像是他们之间隔着一扇门。 “严哥，他好像醒了。” “醒了就醒了，看他能不能找到他那破眼镜。” 那个被叫做“严哥”的男生嗓音很亮，语气里满是不屑和嘲笑，“那眼镜还是我爸买给他的，虽然不值什么钱，不算什么好货，但这家伙凭什么那么大摇大摆地戴着我爸给的眼镜，我妈帮他注册的学籍来我们学校上学。” “还敢来高三（7）班……还敢跟我一个班。”他咬牙切齿，“这小子可真有种。” 沈亦悬摸索眼镜的同时，借机了解了一下原主的身份，听着不像是私生子，否则门外那位严姓少年的母亲应该不会帮忙，再怎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不可能帮助原主注册学籍。 像是养子，或者亲戚的孩子？ 而且他和外面那位主还是一个班，高三（7）班？挺巧，他高中时就在7班。 沈亦悬一边想着一边乱抓。他运气不错，在这个全是球的大箱子里短短半分钟不到找到了眼镜。 他拿起来，戴在脸上，画面瞬间清晰起来，这是一间很大的器材室，收纳架上放着各类器材，每种器材旁边都贴着器材名字，但其中几列架子是空的。 沈亦悬垂眸看着大箱子里的球体，门外那群学生大概是为了欺负原主，把器材室里的大部分球体器材都扔进了箱子里，藏住原主的眼镜。 眼镜果然不算什么好货，只是能看清东西，颜色什么的有些色差。 窗外，一道红紫色的光从器材最上方的通风窗照进来，沈亦悬抬眸看着暗色的云，问系统现在是什么时候。 系统给出的答复是，下午6点05分。 还没到晚上，最多只是太阳下山。 看来这副眼镜差得真是不止一星半点，沈亦悬心想这玩意儿设计出来纯粹折磨盲人的。 “哎，我们来有奖竞猜，这家伙什么时候能找到眼镜？” “我赌晚上八点。” “操！晚上八点？你要在这儿等他出来？” “沈亦悬不是怕黑么？等到八点看他哭着求饶也不错。” 沈亦悬听见姓严的少年冷淡地开口：“听他哭着求饶？你是变态么。他跟他妈长得一点也不像，但到底是母子，他妈勾引人，他说不定也会，你们可得小心点，别着了他的道。” 那群人嘻嘻哈哈地说：“好累严哥。” 沈亦悬不懂，这种有什么好笑的，直接走到门口推门。 毫不意外，器材室的大门被锁住了。 对一个瞎子也防到这种地步，沈亦悬啧了一声，压了一下门把手。 他做动作的同时，殊不知门外那群少年看着上下动了动的门把手有多么惊讶，一时忘记了要说话。 一群人纷纷愣住，半晌才说话：“不是，他、他这就找到了？” “怎么可能，肯定是摸黑到门口的啊。” “那他怎么不哭不闹的？上次推了他一下，都他妈哭到校长办公室去了！” “严哥，怎么办？要放他出来么？” 被人围着的清俊少年脸色也不好看，半晌，他咬紧牙关说：“……不放。他不跟我说对不起，我就关他到天亮！” 他们在门外说话的时间里，沈亦悬已经回到了自己刚刚躺着的地方，他脚踩在地面，仰起头。 玻璃窗折射进来的光似乎也有一股好闻的味道，沈亦悬的视线里飞来一只小鸟，它似乎飞累了，踩在为了通风而向上推开一半的玻璃窗上，然后借力飞上旁边的树梢，站稳蹲下，开始梳理自己的羽毛。 沈亦悬看了两秒，盯着那道缝隙。 原主的身体不过十六七岁，灵活又瘦弱，沈亦悬低头看一眼自己身上脏兮兮的校服，觉得自己也跟着年轻了十岁。 他向后退了几步，在门后一群人吵吵嚷嚷的讨论声里，助跑直接跳起来，双手抓住窗户框，借力爬了上去。 窗户似乎常年保持着这个角度用以通风，日积月累风吹雨淋的生了锈，根本推不开更大的裂缝。 如果是成年男人，茛茛不可能从这个缝隙里逃跑，奈何现在沈亦悬是个瘦弱清秀的小少年，身子一扭就下去了，压根没管站在器材室门口七嘴八舌的学生，随便看了看四周的环境，就向着不远处的教学楼走去。 · 现在是放学时间，教学楼里不断有学生涌出，个个都人高马大，含着金汤勺长大。他们穿着干干净净的校服，一见他这脏兮兮的小人儿，立刻嫌弃地躲在一边。 沈亦悬对此毫不在意，他见惯了这类人的目光，也知道他们不待见自己，干脆也不找这些人问问题，直接找去了一楼的教师办公室。 办公室里好几个老师还在工位上备课，沈亦悬直接走到一名留长发，看着也很温柔的女老师旁边。 “老师。”他喊。 或许是楼道太吵，又或者沈亦悬走路没声儿，总之，这名女老师直接被他吓了一跳，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 反应过来后，她转过头来瞪圆眼睛看着沈亦悬，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沈同、同学，你有什么需要帮助的么？” 学校贫困生不算多，但也不少，但大家都是靠努力进来的，就算学校存在鄙视链，这群贫困生等多被身边的有钱同学看不起，老师们大多是不会为难他们的。 但靠关系进贵族学校的贫困生可不多见，他们学校恰好就有那么一个，几乎不被任何同学老师接纳。 而那人，此刻就站她面前。 女老师说话时下意识侧过身体，工牌暴露出来，沈亦悬垂眸扫一眼，姓金。 “金老师，我想看我的档案，但我不知道档案室在哪里。” “为什么要看档案呢？” 因为家庭住址在上面。沈亦悬在心里说，表面淡然道，“校长说我有些资料没填好，让我拿着档案去找他。” “……这你应该先和你的班主任说。” 沈亦悬淡定扯谎：“班主任好像下班了。” 他赌这位老师不会为了他的事去联系那位陌生的班主任，从周围嫌弃他的学生中已经可以看得出原主在这里的境遇，不被任何人喜欢。 所以，这群老师对原主的关注也不会很高，不会接受他这个麻烦，帮他联系班主任什么的。 这种境地，他实在太熟悉了，从小到大，就读的每一所学校，同学和老师对他都是这种态度。 第70章 就算一开始很热情，之后也会逐渐远离他。 “哦，档案室就在三楼。”金老师在对面桌老师的眼色下，犹豫地说，“负责档案室的老师应该就在附近，你、你自己去找他要钥匙吧。” 沈亦悬转身就走，刚走出教室没两步，忽然觉得有人在看自己。 那种被注视的感觉强烈又熟悉，这种灼热的视线，一向只会在某只小怪物身上出现。 可他一回头，办公室里的每一个老师都在做自己的事，根本没人在意他。 视线仔细扫过办公室的好几个角落，什么也没发现。 沈亦悬眯了眯眼睛，转身上了三楼，挨个教室找，他运气挺好，不到两分钟就找到了档案室。 档案室没上锁，因为负责这里的老师就在里面，沈亦悬搬出那套说辞，那位男老手不高兴地皱着眉，让他自己进去找。 沈亦悬知道自己的班级，很快就拿到了自己的档案，档案一般不能直接打开，但原主人都死了，开了也没所谓，于是他快速打开，把只有一张的档案拿出来。 刚想用手机拍照，他又想起来，原主好像没手机。 或者说他有，但是掉在器材室，或者被那群男生拿走了，反正他裤兜里没有。 沈亦悬都很长时间没有用过手机了，倒也有点习惯了。 看着管理档案室的老师走近，沈亦悬直接把控档案放回柜子上，把那张纸折成一小块放进裤兜。 他礼貌地对男老师点点头，刚走出档案室没几步，又觉得有人在看自己。 可是回头，他只能看见窗户透进来，照在柜子上的夕阳的余晖。 第62章 食梦2.怨怼 初夏傍晚的晚风很舒服，沈亦悬吹着风，他离开学校前，在校门口留了个存档点，然后才掏出档案又记了一遍地址，靠着四处问路找到了家。 原本沈亦悬觉得，这个世上还是好人多。 可站到某处黑漆漆的地下室时，沈亦悬觉得……沈亦悬低头看起了皱巴巴的档案。 虽然天气还没那么热，但到底是到了夏天，掌心全是汗，早就把薄薄一张纸捏湿了，又皱又软。 沈亦悬重新找到家庭住址，“颐和区三十八街二十六号。” 他抬头，努力去看门牌号。 地下室光线很暗，潮湿得很，外面的空气里满是燥热的气息，汗味和莫名的臭味满天都是，地下室却阴凉得好像住了鬼，连味道都清寡得很。 沈亦悬的可视眼镜像素低不清晰，虽然是高科技镜片，但折射进沈亦悬眼里的光比原本的低了不止一度，就更黑了。 一行小字看不清，数字倒是看得清，沈亦悬没花多少时间时间就辨别出来了，38和26还挺显眼。 原主身上没钥匙，沈亦悬踩了踩地面，没有地毯，在墙上乱摸一通，抓到一个粗布袋，他在手上颠了颠，袋子里发出钥匙清脆的响声。 虽然电视剧里都这么演的，但沈亦悬没想到这套理念还真给他用上了，钥匙就这么直接放在袋子里，明晃晃挂在墙上露出一半的粗钉子上。 沈亦悬总算顺利打开了门，摸黑又要去开灯，结果门口的灯根本打不开，也不知是坏了还是怎么没缴水电费。 但他现在手里也没手机，缴不了费，难不成今晚还得摸黑？ 刚这么想着，耳边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在房间里巡逻似的回响，沈亦悬顿时有种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感觉。 感情原主手机放家里了。 视线几乎看不清任何东西，沈亦悬只能确定这个家很空旷，可以大胆循着声音往前走。 电话响了好几声，挂断了一次又打过来时，沈亦悬才摸黑拿到手机，一看电量百分之十。 手机屏幕的亮度调到了最高，电话打来时写光照亮了半间屋子，沈亦悬本想直接挂断，用手机缴费，可看了一眼备注，只有一个字，沈。 直觉告诉沈亦悬，这家伙可能是原主的亲戚什么的，于是接通了电话。 “操了，沈亦悬，你连你爸的电话都不接！？非给你妈打电话你才接！” 那道声音粗犷又沙哑，怒火烧天地朝电话里吼。 原来原主手机真没了，这手机是他妈妈的，而且打来电话的这个暴躁中年男人，还是原主他爹。 沈亦悬“嗯”了声，淡声解释：“我手机丢了。” “你那手机还是严总给买的，万把块这么贵的东西，你就这么给弄丢了！？”原主爹闻言气得要死，“你他妈怎么不把自己丢了！你妈死了你就这么折腾！” 沈亦悬懒得搭理他的质问，气定神闲地问：“哦。你找我什么事？” “能他妈有什么事！给钱！你爹马上死外边儿了……他大爷的，老子早说了让那群人去找你，还来问我要钱。” “……你赌.博？” 沈亦悬皱眉，“我没钱。” 有钱也不可能给，沈亦悬甚至还想打110举报他。 那头气嚷嚷地喊：“你放屁呢！你妈爬床被弄死了，严家为了息事宁人怎么可能不给你钱！？” 沈亦悬说：“我妈如果爬床，死了就死了，算她的报应，严家为什么给钱？” 他冷淡的反驳，“所以我妈没有爬床，是意外死的。” 因为一个爬床的女人死了，严家夫妻俩不仅给她儿子买眼镜买手机，还搞了学籍，就为了压下这件事情，怎么看怎么矛盾。 不过要是能给原主换套房子就好了，这地儿有点凄凉。 对此，便宜爹却根本不在意，“得得得，回回你都那么说，你看别人信么！总之，你赶紧给我钱。” 沈亦悬问：“你现在在哪儿，还在赌？” 这位中年男人并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直接说了个地名，沈亦悬挂断电话，反手打了个110报告此事，举报完看手机，还有百分之三的电。 还成，挺持久。 原主母亲没有设置锁屏密码，沈亦悬找到微信软件，扫一眼账户上的几百块，很快找到缴费软件，花了半分钟利落交上水电费。 交上的最后一刻，手机没电关机了，沈亦悬站在原地等了半分钟，头顶的灯变亮了，只是灯似乎坏了，一闪一闪的，沈亦悬抬头看，看见灯泡上一圈恶心的黑色污垢。 阴暗角落里的生物见了光下意识围过来，沈亦悬皱眉，抿着嘴唇收回视线。他在桌上找到一根脏兮兮的充电器，用卫生纸包裹，拿起来给手机充电，随后开始环顾四周打量这间地下室房屋。 这屋子一卫一室，浴室窄小，厨房就在桌子前面不到半步的距离，做饭估计都得把桌子挪开。 不远处的角落放着个破衣柜，还有张一米五的小床，另一个角落则是一个烂沙发，沙发上放着一床被褥。 母子俩从前住在这个地下室时，除了在浴室洗澡的时候，完全没有任何私人空间，原主母亲大约是睡床的，床上打理得很干净很工整，沙发的被子却很随意凌乱的缩成一团。 如果原主是睡床的，他早就把被子收起来了，大概是母亲去世了，他不舍得打乱床上最后一抹母亲的气息，所以依然睡在沙发上，又或者他因为母亲的死，恐惧睡在床上，所以睡沙发。 这些沈亦悬都不得而知，但沈亦悬绝对不会委屈自己，打算找一床备用被褥换掉睡过的床铺。 他拉开柜子一看，上层果然还有一床备用被褥，刚把被褥抱出来，只见上层粗糙的柜面上，有着几个用黑色油笔写出来的字。 沈亦悬把被褥放到床上，去桌子旁边端了条凳子过来，踩在凳子上往里看。 “去死去死去死……严明枭你去死。” “凭什么欺负我，我妈没爬床。” “去死，全部都去死。” “为什么所有人都这么对我，这个世界恶意那么大。” “为什么我是个瞎子！为什么欺负我！为什么丢下我！” 上层的很窄小，柜面就那么点儿，沈亦悬寻思原主这是把柜子当日记本了。 最后那句话，原主大概是很痛恨自己的身体残疾，也痛恨被霸凌，这种绝望甚至转移到了原主母亲的死上，认为母亲的死就是在抛弃他。 下层估计也还有，沈亦悬把凳子挪开，把挂在柜子里的几件衣服全部拿出来扔沙发上，借着昏暗的光往里看，果然还有内容，只不过相比上层，下层的文字温柔很多。 “爸这个赌鬼，一直找妈妈要钱。妈已经去世了，他也还要。” “严以挚说这都是意外，意外？如果不是他逼迫我妈，我妈怎么可能跳楼。” “我妈这辈子都被我爸和严以挚毁了，她不该和我爸结婚，也不该去严家做保姆，最后什么都得不到，想尽办法跑出来住地下室也要被抓回去。” “我好想死啊，妈，我想跟你一起走。” “严以挚说要给我买一套房子补偿我，每个月还给我一万生活费，让我在外面就说是被他资助的贫困生，千万不要提我妈在他家做过保姆的事，真好笑，房子我不要，我要死就死在这个地下室里。” 第71章 “妈，严明枭也欺负我，造谣你爬他爸的床，羞愧难当才会自杀。我恨他，我想要他去死。” 原主母亲是跳楼死的，严以挚可能就是那位严家家主，而下午把原主关起来的那位，大概就是他儿子严明枭。 柜子里密密麻麻都是文字，原主大约很喜欢在这里写东西。 沈亦悬看了会儿，把衣服挂回去，关上柜子，转身开始利落地铺床。 · 床很快铺好，沈亦悬热得满身都是汗，他又特悠闲的找了原主的衣服，进浴室洗了个澡。 上一个世界他一天能回档好几次，根本不需要洗澡，仔细回忆起来，他好像八百辈子都没洗过澡了，平时很爱干净的他，有了回档之后随时都能保持干净，洗澡都变成可有可无的事情了。 浴室装了个花洒，算是这个地下室里唯一奢侈的东西，沈亦悬打算摘眼镜，但是实在不适应，那只被黑暗包裹的感觉让他恐慌，所以他直接戴着眼镜洗澡，歪着头避开水，洗了个还算舒坦的热水澡。 热水淋在身上的感觉很舒服，好像洗去了全身的疲惫，初夏带来的热潮完全被热腾腾的气雾掩盖。 浴室里就一瓶沐浴露，大概洗澡洗头都用这个，沈亦悬关水，给自己的身体抹上沐浴露。 沈亦悬已经发现了，每条世界线其实都会把原主的身体替换成他自己的身体，大约是为了让任务者有更好的代入感。 但身体的健康问题和身高依然保留了原主自己的，是个盲人，个头也不高，一米七出头，比沈亦悬自己的身高矮了足有十公分，让沈亦悬看人看物都觉得十分不适。 但如果这并不是为了当任务者代入世界线而做出的改变……如果要说这是其他世界线的沈亦悬自己，应该也不至于，他的出生背景应该是是不可能改变的，今天打电话说他的便宜爹也不是沈江川。 沈亦悬感受着滚烫的水雾包裹自己，心里一直在梳理这些世界线和自己、沈灼之间的关系。 出生既然不会改变，那么身为怪物的沈灼也不应该是另一个他才对，都怪上一个世界的照片带给他的误导太大了。 但照片确实是他自己，为什么会被认为是沈灼？ 难道沈灼跟他有别的关系？ 乳白色的液体被开，顺着白皙瘦弱的身体缓慢滑落，和身上的水渍融为一体，你我不分。 沈亦悬想起自己和沈灼亲吻的画面，又想起这两条世界线出现的照片，和他父母相关的名单，百思不得其解。 就在思考至深之时，一股强烈的、被注视的感觉再次出现，沈亦悬猛然回神，感觉到什么东兴区在盯着自己看，他从容不迫地环视四周，很快就找准了视线投来的位置，就在花洒左边的天花板。 那东西是个透明的、像是果冻一样的东西，沈亦悬抹掉镜片上的水汽，仔细看了好几次，才看清楚。 祂藏在粗壮的水管旁边，缩在角落里，像是一团胶水般一动不动。祂没有眼睛，却给人一种被祂注视的感觉。 会是沈灼么？ 沈灼跟他来到这条世界线了么？ 沈亦悬拿起花洒，踮起脚去戳角落里软软一团的东西，可花洒刚顶上去，那股被注视的感觉便立刻消失，连带着那透明的果冻身体，也一并消失了，像是不存在似的。 沈亦悬盯着角落看了好半天，才穿上衣服离开浴室。 殊不知，他走后不到一秒钟，角落里浮现出一天软叽叽的东西，缓慢蠕动着身躯，从天花板跟着爬了出去。 第63章 食梦3.墓园 浴室门打开，热腾腾的气息随着少年的走动，从浴室里漂浮四散。 随之而来的是一股潮湿到酸臭的气息，是之前都没有闻到的味道。这股味道可能一直存在，只是在门口味道没那么浓郁。 所以沈亦悬下午回来的时候，站在门口过渡了好一会儿，他对这股阴冷的气息已经彻底熟悉，所以开门后也没发现这股特殊的味道。 目前只能这样解释，总不能是原主不仅是盲人，鼻子也没不好用吧。 躺上床，沈亦悬再次闻到一股刺鼻的霉味，他实在受不了睡别人睡过的被褥的和床单，所以现在有霉味的被子，他也只能忍受。 不过也还好，也能接受，沈亦悬想着，正准备躺下，忽然看见角落的被单皱了，沈亦悬没有很洁癖，平时也不会在意这么一点皱起来的被单，但是今天莫名很在乎。 他皱了皱眉，起身爬过去，把被单拉平，为了拉平被单，他的手指塞进了床和墙的缝隙之间，随后，手指碰到了一个硬纸块。 沈亦悬被单也不理了，直接用两根手指把东西拿出来，是一个日历表。 日历显示是2027年5月，沈亦悬看见这张日历表上用黑油笔画了很多东西。 5月4日，圈起来写了“搬家纪念日”。 5月7日，圈起来写了“妈妈的祭日，临安墓园”。 5月21日，圈起来写了“严明枭的祭日”。 5月30日，圈起来写了“我的自杀日”。 沈亦悬看完，立刻去拿桌上充电的手机，手机亮屏，显示今天是5月4日。 原主大概是想在今年最后祭奠一次母亲，然后杀死严明枭，再自杀，但是很可惜，他的生命永远停留在了5月4日，所谓的搬家纪念日。 沈亦悬忽然很在意原主是怎么死的，从前他没有想那么多，毕竟就大局而言，拯救世界这种大事上，牺牲一些小生命是无可厚非的。 虽然沈亦悬不这么认为，但也并没有过度在意。 但是今天，看着衣柜里怨气冲天的留言，和日历上几行可怜又绝望的文字，他忽然觉得，世界上没有任何东西是理所当然的，为大局而牺牲的小生命也是如此。 于是，他把顾虑向系统问了出来。 系统规规矩矩地回答了很长一段话，各种科学解释看的人烦躁。 大致意思就是说，被利用的尸体的原主，一般很早就出意外死去了，只是为了等待他这位“救世主”在合适的时机出现，硬让原主回光返照撑到他穿越过来为止而已。 那就行。沈亦悬心里松了口气，又看了看日历，5月7日是周末。 现在冒用了别人的身体，他要不去人妈妈墓前看看吧，求个安心什么的。 做完这个决定，沈亦悬又在房子周围转了好几圈，这回是没再发现点什么了。 他在床边存了个档，顺便看一眼手机时间，已经是晚上九点半了，他可以睡了。 前两个世界熬的有点厉害，沈亦悬还以为自己会失眠，然而他刚关灯上床，躺平不过几分钟，睡意便如同海啸袭来，轻易席卷了他的思绪和意识。 眼镜被规规矩矩放在枕边，沈亦悬的视线漆黑一片，温暖的被褥包裹着他的全身，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安心随着空气被他均匀吸收进体内，就这么睡了过去。 意识彻底消失前，沈亦悬觉得有什么东西轻飘飘地落在了他的胸口。 如果是平时，沈亦悬会睡意全无，赶紧戴上眼镜看情况，但是今天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在他感受到胸口莫名的重量的瞬间，睡意已经席卷而来，淹没他最后一丝理智。 · 翌日，沈亦悬是被闹钟吵醒的，他坐起身，迷迷瞪瞪地戴上了眼镜。 昨晚他好像每天设置闹钟，沈亦悬眼睛都还睁不大开，一边关手机闹铃，一边又觉得自己困得像是没睡多久。 昨天看过的日历还放在枕边，沈亦悬把它放到了桌上，看着7号被圈起来的“妈妈的祭日”，他看了很久，很忽然的想看一眼手机今天搜几号。 手机亮屏，显示时间为2027年5月7日。 沈亦悬愣了下，觉得昨晚看的时间好像不是这样的，他眯了眯眼睛，开始回忆昨晚的记忆。 他在整理床单的时候，找出来了日历，而昨天看手机的时间，是……2027年5月6日。 没错。 沈亦悬心想，没错。 他今天要代替原主，去墓地看他的母亲。 账户上还有四百多，沈亦悬换了件白t恤黑长裤，出门买了束祭奠专用的菊花，又用导航坐公交坐了两个多小时，才到地方。 原主母亲的微信名字就是她的真名，沈亦悬按照这个名字花了点时间，找到了墓碑。 他蹲下.身，看着墓碑黑白遗照上笑容灿烂的女人，心里没什么波澜，直接把花放到了墓碑旁，半天才说：“安息。” 说完的下一刻，沈亦悬脚下的土忽然小幅度的动了起来，沈亦悬站起身，怀疑是不是地震。 就在他百思不得其解之时，墓碑和站道之间的土壤缝隙里，扭曲着爬出来一只枯黄干瘦的手，在沈亦悬发现的瞬间用尽全力抓住了沈亦悬的脚！ 沈亦悬震惊了一瞬间，难不成这条世界线有鬼？ 不，不对，墓园里的都是骨灰，哪儿来的尸体。 那现在是什么情况？ 沈亦悬想把脚收回来，然而他无论怎么扯，都没有用，反而让土里的东西翻开墓碑爬了出来。 第72章 不过片刻，那骨瘦如柴的东西借着沈亦悬的脚，彻底从土里解放，扭曲着身体爬在沈亦悬脚边。 它不放手，沈亦悬就没法躲。 难不成，这是梦？ 沈亦悬有些慌张，低声道：“回档2。” 系统毫无应答。 是梦，只能是梦了。 他立刻冷静下来，确定他现在是在梦里。 这具活动着的尸体目前看来并没有要攻击人的意思，沈亦悬垂眸，看见抓着脚的那只手在阳光下变得丰盈白皙，连带着枯瘦的尸体，都变成了一个冷白皮的漂亮女鬼。 “亦悬，我死得好惨。”它张了张红唇，悲哀又可怜地说，“你来陪我，好不好？” “你来陪我，妈妈一个人走在黄泉路上怕得很。” “你来陪我……你来陪我……你来陪我！！！” 它发出银铃般的笑声，蓦地松开沈亦悬的脚，直起身子往沈亦悬身上扑。 沈亦悬回想起科学解答有关做噩梦的清醒方式，噩梦再怎么恐怖，也不会出现梦的主人死去的画面，一旦梦主人面临死亡危机，就会从梦中惊醒。 是这样没错了！ 沈亦悬一脸坚毅地“赴死”，任由那女鬼猛扑过来，在他耳边细声尖笑，张开血淋淋的嘴，就这么直接地一口咬在了沈亦悬的脖子上！ 鲜血瞬间彪了出来，然而沈亦悬却并没有感觉到痛，甚至因为做足了准备而没有被吓到，也就没有惊醒。 沈亦悬：“……” 面临危机时，或许也不需要这么充足地做准备。 原主母亲化作的厉鬼并没有吓醒沈亦悬，沈亦悬一时没招，就连他自己也难以想象，自己会害怕什么。 女鬼他不怕，死亡也不怕，那他怕…… 沈亦悬忽然回忆起，上一个世界死在自己怀里的沈灼。 一向活泼爱撒娇的小怪物，在面临死亡的痛苦和恐惧时，一声不吭，安静地靠在他的肩头，情绪平静得诡异，和他聊了好多有的没的。 那时候的祂双眼已经看不见，就这么躺在沈亦悬怀里，感受着无边的黑暗和苦楚。 这一条世界线，沈亦悬也穿成了个盲人，他甚至无法忍受黑暗的感觉，沈灼却对此毫无怨言。 不过，沈灼死时，沈亦悬只觉得有种无边无际的难过，并没有被吓到。 因为他所爱的小怪物的死，是他一手造成的。 可…… “沈哥。” 沈亦悬一回神，忽然发现，眼前的女鬼变了，黑色的长发依然飘在风中，身量却被拔高了十几公分，肩膀宽厚，满脸血水。 女鬼顺应着他的思想，变成了沈灼的模样，露出两只空洞的眼睛对他笑。 沈亦悬只看一眼，就知道这是在露台走廊时，故意被新王夺走眼睛的沈灼。 祂歪着头，血水凝结成一颗漂亮的红宝石，从祂下巴滑落，祂问：“沈哥，为什么不带我走呢？” “你说你爱我，最后却要我死。” “你说你不会离开我，最后却把我一个人扔在船上。” “你说你要带我走……” 祂伸出手，虚弱地碰了碰沈亦悬的手背，随后突然发难，用力地拽了一把沈亦悬，沈亦悬身形不稳摔在他祂怀里，被祂拼尽全力的抱紧。 耳边，沈亦悬听见“沈灼”刺耳的尖叫：“你根本就不爱我，你只是利用我！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利用我对你的好！你根本不可能带我走，你只会把我的价值榨干，然后毫不犹豫的抛弃我！” 沈亦悬冷静地解释，“我不是这么想的。” “如果你爱我，为什么总是在伤害我。” “沈灼”哭着问。 沈亦悬挣扎开，闻言怔怔地看着祂，那双空洞的眼睛里仿佛装着一颗耀眼的红眼睛，而那颗眼睛似乎红得发黑，像是黑洞一样深不见底。 “为什么总是伤害我呢？沈哥。”祂的眼泪混合了血水滴落，哭泣的表情逐渐变得冷漠，“为什么不回答我，为什么总是伤害我？” “你快回答我啊！” 刺耳又疯狂的质问冲刺着沈亦悬的耳膜，沈亦悬被无边的愧疚笼罩，猛然从梦中惊醒，睁开眼睛大口大口的喘气。 黑暗中，他觉得自己的整颗心都像是被悬挂在空中，然后摔在地上，摔得粉碎。 第64章 食梦4.护食 黑暗的视野让整颗不安的心跳动得愈发用力，扯着肉一样的疼，沈亦悬下意识捂住胸口，可掌心覆上去的瞬间，却感受到了一种很奇怪的触感。 软绵绵的，像是果冻一样弹性十足，他抓了两把，脸色有些难看，下一刻立刻拿起床边的眼镜戴上，低头看向胸口，什么都没有。 但是他的胸口有种被异物入侵的感觉，像是什么东西顺着他的血肉往心脏钻，他的想象来的突然，却让他格外重视，牵起衣摆看了看胸口，白皙的胸膛什么都没有，该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 沈亦悬觉得没那么简单，用手摸了摸不舒服的位置，果然摸到了刚刚那种软软的触感，只是摸到的瞬间就消失了。 那一刻，那东西消失了，胸口也不疼了，像是梦一样。 但沈亦悬知道，那不是梦。 那是真实存在的东西，有什么爬到他的身体里了。 沈亦悬立刻就想回档，但是又实在好奇这东西会给他带来什么，咬咬牙，也就忍下来了。 算了，先去学校。 · 沈亦悬起了个大早，他记性很好，昨天走过一次的路一次就记住了，去学校时轻车熟路的像是在这里生活了几辈子。 因为起的太早，沈亦悬到学校的时候，保安也才刚开门，看见他似乎很意外，没什么表情的扯了扯嘴唇，“哦，挺早啊。” 哪怕是个工资几千的保安，也都不喜欢原主。 沈亦悬见怪不怪，理也不理，直接进了学校，进去前，保安语气皱着鼻子冷哼道，“喂，你要不等会儿再进去，学校里的贵重东西很多，一会儿丢了什么坏了什么，怎么办？” 这是在恶意揣测他会当小偷？沈亦悬一个眼神也没给他，“那是你这个保安的不称职，放小偷进来了。又或者，你监守自盗？” 保安闻言气急败坏，到底是骂不过有文明的，沈亦悬没怎么搭理他，扶了扶眼镜框，转身进校。 可视眼镜质量真的差极了，昨天回来时还好好的，放了一晚上，眼镜框上的螺丝就有些松了，挂在脸上都有点挂不住。 沈亦悬看着眼前五栋楼一时犯了难。 高中三个年级大约是分为三栋楼，他昨天跑的办公室和档案室就是高二学楼，因为沈亦悬找档案室时，没看见过高二以外的班级。 他也看过高二的教室，比一般学校的教室都大，但只有二三十张桌子，每个座位都离得挺远的，少爷小姐们的个人空间都十分充裕。 沈亦悬看着学校这几栋高楼大厦，又看看一千米宽的大操场，心想这学校真是钱多的没处烧。 得，他早起的用处就在这儿了，上课前的这一个多小时，他可以专门找原主的教学楼。 偏偏系统是个没用的，除了任务和技能相关，三棍子都蹦不出一个屁，否则沈亦悬一定会问他要清楚原主的资料。 什么都让他自己找，这系统除了提供回档，还有什么用。 沈亦悬深知人生在世，只能靠自己的道理，一边叹气，一边狗运地找到了高三教学楼。 只不过他进班级时，已经过去了半小时，他刚在教室放下书包，就看见一个老师带着保安走了过来，前者凶神恶煞，后者狐假虎威，问沈亦悬是不是偷拿了学校的东西，否则怎么会走了好几栋教学楼。 沈亦悬：“……” 他虽然很狗运，但也是找了两栋教学楼，才找到高三楼的，要他多狗运才能在四栋教学楼一口气找到高三楼啊？ 但是这种事情是和这群人解释不清楚的，他绷着脸说：“你们既然看了监控，不是应该很清楚，我什么都没做么？” 他就瞅一眼教室门牌号，知道是哪个年级的转头就走了，摸下教学楼的墙都算偷的话，这世界上的所有人都该去局子里一日游。 “谁知道你有没有避着监控偷？” 得，沈亦悬算是知道了，这就是故意的。 故意找他茬。 “你坚持自己没偷是吧，那你过来跟我们去保安室看监控。” “保安室在哪儿？” “校门口。”老师不耐烦地说。 沈亦悬：“……” 硬了，拳头硬了。 沈亦悬到底是没法子跟他们抗衡，规规矩矩地跟着去保安室了，一来一回的，沈亦悬怀疑自己都是微信步数第一名了。 当然，原主母亲的微信并没加多少人。 沈亦悬就这么被按着看完了所有监控，总算证明了自己的清白。 他的目光往下滑，落在电脑屏幕右下角的时间框，居然已经到十点钟了，课都上完两节了。 第73章 然而这位老师并没有放人的打算，勒令他待在保安室哪里也不准去，就走了，直到十分钟后，一个双手插兜，扬着下巴的少年慢悠悠走了过来。 少年的长相只能说是矮个子里拔高的程度，个子倒是挺高的，拽里拽气地把校服外套系在腰上。 他一副目中无人地样子，拿鼻孔看人，走到沈亦悬面前时，才舍得低下头，给这个比他矮一个头的小瘦子一个眼神。 他冷笑一声，开口对保安说：“刘叔，你出去。” 他一开口，沈亦悬就知道，这就是严明枭。 所以，保安和那位老师把他带来这里，不是他们要找茬，是严明枭要找茬。 保安很听话地出去了，讨好的关上了门，屋子里便只留下他们两个人。 “沈亦悬，你挺能啊，手机都不要了，直接从器材室的窗户跑出去？” “你不是没什么力气么，怎么爬上去的？” 严明枭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摆足了上位者的姿态，沈亦悬没什么情绪地说，“嗯，有事？” “你他妈装什么呢。”少年到底还只是十七八岁的小年轻，沉不住气，尤其是在往日里唯唯诺诺对他从不反抗的人，今天居然敢对他冷脸相待，用一副比他还拽还装的模样跟他说话，“你怎么敢偷跑？” 沈亦悬说：“谁知道你们真等在哪儿。” 都快成年的年纪了，大家又不是傻子，却还这么死心眼，真的很蠢。 闻言，严明枭顿时气急败坏，一步步逼近沈亦悬：“你是不是觉得我爸很爱你妈，给你转账就是爱屋及乌？” 沈亦悬实话实说：“我不知道什么转账。” “少装，我爸每个月给你转账一万。” “你妈妈知道吧。” “那又怎么样？” “你妈都没着急，你这么着急。”沈亦悬云淡风轻道，“皇上不急太监急。” 严明枭这人太幼稚，几句话就能激得他火冒三丈，但他这次居然忍住了，没骂出来，而是从裤兜里掏出一只白色手机，“拿去，给我爸电话，跟他说你以后再也不要他的钱！” 这确实是个好手机，看着就不便宜，沈亦悬看了下手机背后的图标，果然是畅销全球的牌子货。 他收回视线，觉得严明枭的操作莫名得很，嘴唇反问：“我说了，你以后就不来找我事儿了？” 严明枭咬牙切齿：“你做梦。” 沈亦悬压根不知道原主的密码，这个电话无论如何也是打不出去的，他的表情还是那样，说：“哦，那我不打了，你随便找茬吧，我挺想要钱的。” 在这个世界上，钱几乎是万能的。 “你！” 沈亦悬手里一下空了，严明枭拿走了他的手机，“砰”一声用力摔在了地上！ 手机顿时摔得四分五裂，沈亦悬记得这个牌子的手机不抗摔，脆得跟镜子似的，摔一下就得送icu急救。 被这么用力一砸，八成用不了了。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沈亦悬完全可以预见。 他的衣领被揪住，怒目圆睁的面孔在瞳孔里不断放大。 “沈亦悬，你存心的吧！你的存在就是为了耍我，为了伤害我们一家人！从小到大你都这样！” “真的搞不懂啊，我爸怎么会看上你妈那种平庸的女人，怎么会对你这么个杂种，这么个瞎子费心费力！” 他激动地地说话，身体止不住的颤抖，脸带着被抓住的沈亦悬也在抖，他的眼镜有些歪了，于是扶了下，想说点什么。 却听严明枭尖叫一声，他猛地往后退了好几步，嘴里忍不住的咒骂：“操！操！你衣服里藏了什么狗东西！” 因为某人松开得太突然，沈亦悬的身体因为惯性差点摔倒，站稳身形后，沈亦悬慢腾腾地重新把眼镜扶正，这才有心情去看那位脾气吓人的大少爷又怎么了。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只见大少爷满手鲜血，血流如注，不一会儿的功夫就流了满手，血腥味浅淡的在初夏快中午的空气里流动。 严明枭的手疼得颤抖着，眼里都是泪花，硬逼着自己不哭出来，“操，沈亦悬，你他妈在衣服里面塞了只狗啊？！” 沈亦悬这才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什么东西都没有。 他没由来的想起今天早上摸到的、果冻一样的东西。 那只小东西，在保护祂的猎物么？ 今早没回档也许是个不错的选择。 “嗯。”沈亦悬勾了勾唇，很快又恢复往日的平静，回答严明枭道，“是有只狗，你记得打狂犬疫苗。” 第65章 食梦5.失控 严明枭疼得半边身子都软过去了，冷汗直冒，握着受伤那只手的手腕半跪在地上，脸色越发难看，沈亦悬怀疑他根本没听清楚自己在说些什么。 “去医务室。”沈亦悬看他流了血反而跟脑子里进水似的手足无措、一动不动，干脆地起身拽起他的胳膊往门外走。 他原想着要不要问问严明枭，学校医务室在哪里，原主可能知道，但他不知道。可是这么问的话会不会引起怀疑？ 正思考着，一道声音打断沈亦悬的思绪：“严同学！严同学你怎么了！？” 保安大叔人还挺谨慎，没真走远，而是守在保安亭门口。现在虽然是初夏，但也很热了，也是挺难为他守在这里，但他现在这幅大惊失色的样子，沈亦悬觉得他要来为难自己了。 果不其然，保安大叔开口就喊：“你咬他？！你是狗么！” 沈亦悬：“没……” 他说着，下意识看了一眼少年血肉模糊的手掌，寻思正常人也咬不出这种情况吧？ “我、我操。”严明枭疼得破口大骂，“沈亦悬你他妈到底在衣服里藏了什么！” 保安大叔闻言立刻掏出手机不知给谁打去了电话，但无论给谁打，沈亦悬都是难逃一死的命，他没好气地冷笑一声，干脆进保安亭里乘凉去了。 保安大叔：“……” 保安大叔：“你给我出来！！！” · 沈亦悬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经过两条世界线的洗礼，他觉得自己已经越来越像正常人，整个人都放松了不少。 虽然班主任找到他面前的时候，他觉得有那么一点点烦躁，但那抹烦躁消失得很快，几乎不存在。 沈亦悬是在医务室挨训的，某位大少爷明明只有手受伤了，却半死不活地躺在病床上，盖着白毯子，虚弱的像是随时要去天国，向班主任哭诉着沈亦悬的罪行。 还是那句话，说沈亦悬衣服里藏了什么东西，恶狠狠地夹着他的肉不放。 沈亦悬：“……” 就咬了一瞬间，怎么就是夹着不放了？ 班里的学生不论男女，几乎都是金枝玉叶，伤了一个都可能饭碗不保，班主任此刻气得鼻子都歪了，眉头皱得能夹死人：“你到底怎么搞的？他是谁你不知道，你还敢咬他？” 这个罪名怎么可能安给一只谁都看不见摸不着的小怪物？当然只能自己认了。沈亦悬说：“是……” “不是他咬的，他衣服里的东西！”严明枭打断了沈亦悬的认罪，大声喊道。 沈亦悬实在是搞不懂他到底为什么那么执着说他衣服里有东西。 确实是有东西，但是那玩意儿沈亦悬自己都看不见，严明枭就能给祂揪出来了不成？ 班主任自然是听他的，伸手就去拽沈亦悬的衣服。 他个子比沈亦悬矮一些，倒是很强势，伸手的瞬间，沈亦悬的大脑开始飞速运转，要是这位也被那小东西咬一口怎么办？ 要自证清白是不是得把内脏都解剖出来看看才行？ 好在这次没出任何事，他的衣领一下子就被大力撕开了。 贵族学校的校服是衬衫西服，即使原主是个走关系的穷人，穿上这身也像是变了个人，高贵了起来。 此刻，衬衫被扯坏，领口扣得规规矩矩的两颗纽扣直接崩开，砸在地上滚了好几圈，发出清脆的声响，一路滚没了影儿。 “干什么呢，这里是医务室。”医务老师没什么表情地说着，她优雅地给严明枭包扎好伤口，起身冷冷淡淡地下了逐客令，“要吵出去吵。” 班主任对她翻了个白眼，依然揪着沈亦悬不放，但没再做出更出格的事来。 视线往下，瘦弱的身体只从领口出锁骨，班主任嫌恶地啧了一声，薄薄一件衬衫实在藏不了什么东西，他其实都明白，只是不想轻易放过沈亦悬而已。 而且，严明枭的情况也确实很特殊，那样的伤，怎能可能不是咬出来的？ “你咬伤了他。”班主任松开手，压低声音说，“今天你罚扫厕所，没意见吧？” 沈亦悬说：“行。” 岂料，班主任还有话没说完，“还有，听说你作业也没写，昨天回去也不知道在干嘛了。” 沈亦悬确实没想起来这回事，没反驳：“嗯。” 第74章 “一楼男厕，你罚扫一个周。”高高在上的青年总算舍得把倾斜向他的身体站正，冷漠地看了沈亦悬一眼，转头就对病床上的人亲亲热热：“严同学，我已经通知您的家长了，你放心，老师会为你主持公道的。” 严明枭气结：“谁让你告诉我爸妈的！谁让你说了！！！” 得，看来他爸妈警告过他，让他别欺负原主。 沈亦悬实在懒得听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哄孩子一样哄一个快成年的巨婴，礼貌打了声招呼，也没管班主任听没听见，就离开了医务室。 熬到下午放学，沈亦悬提着水桶拖把站到了厕所门口。 虽然沈亦悬以前不怎么受待见，但还是第一次扫厕所，他沉默两秒，拿出手机，开始上网搜索“怎么打扫学校厕所”。 身后有脚步声走近，学生们放学的欢声笑语不断从耳边靠近又离开，沈亦悬孤零零地站在男厕门口。 沈亦悬不怎么爱玩手机，但他专注某些事情的时候，很难注意到周围的动静，所以当有人从他身后靠近，直接从后面伸出一只手，想要取走他的可视眼镜时，沈亦悬懵了一下。 但也仅仅只是一瞬间，他快速回神握住了对方的手腕，一条腿伸出去微微弯曲，直接把身后想要取走他眼镜的少年一个过肩摔撂倒在地。 “啊！”摔在地上那人痛得五官都皱在了一起，沈亦悬听着身后慌乱的声音和脚步，敏锐转身。 奈何冲上来的是一群人，沈亦悬双拳难敌四手，很快就被架住取走了眼镜。 视线一瞬间黑下来，沈亦悬有种没由来的心慌，这种心慌的感觉熟悉得让他想吐，不是刚穿到这个世界线时那种平和道诡异的冷静，也不是偶尔摘下眼镜时，感受到黑暗笼罩的迷茫和谨慎。 是恐惧。 是无边无际的恐惧。 一种熟悉又陌生的恐惧感，在摘下眼镜的瞬间，就无孔不入的深入沈亦悬的整颗心脏，让沈亦悬觉得窒息，又有种莫名的安心。 这种感觉，就像是回到了舒适圈……渴望着离开舒适圈，但又为舒适圈留有一抹特殊的情感。 就在这时，沈亦悬发现了奇怪的地方。 那就是他的情绪。 黑暗中的难受刚刚还像针一样刺的他痛，可是一转头，这种感觉就像被黑洞吸收了一样，没有了痕迹，下一刻又如汹涌的潮水撞上来。 就这么一来一回，反复无常。 怎么会这样……？ 沈亦悬又回想起自己今天一整天的情绪，都消失得很快。 他本觉得自己能像个正常人一样有越来越多的情绪就行了，哪怕过去得很快，但是这不正常，不会这么阴晴不定。 这些情绪消失得太快了，沈亦悬找不到头绪。 所有的线索都跟他的情绪一样，像是被吞噬了。 身边，几个跟班在少年拿到眼镜后，就松开了沈亦悬，沈亦悬整个人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差点没站稳跪下去。 紧接着，什么坚硬的东西抵在他的肩膀，将他从思绪里拉出来，问他：“我问你，你今天上午是不是咬了严哥？” 怎么都问这个？沈亦悬搞不明白，他强迫自己在黑暗中冷静下来：“是。” “就凭你也配咬他？” 人在黑暗里，五感总是特别敏锐，沈亦悬清楚听见耳边属于金属物品响动的声音，大约是少年在玩他的眼镜框。 “这样吧，我们来玩个游戏……” 沈亦悬屏住呼吸，聚精会神的听着耳边的声音。他的耳朵完全只关注金属声，屏蔽了所有杂音，心想眼镜就在左手边。 声音一上一下，是被少年抛在空中接着玩。 “喂，你有没有听我们……” 少年一开口，岂料墙边的人居然发难，一脚踹在他腰上，对着眼镜抬手就抢，少年应声倒地，似乎还撞到了水桶，水也撒了一地。 奈何他摔倒前，因为失重下意识把手里的东西抛得很高，沈亦悬没能算准下落时间，也就没抓到眼镜。 眼镜啪一声摔在地上，动静大得惊人，随后顺着翻倒的水桶里的水往一边缓慢浮去。 沈亦悬听见有人走近，再想行动已经来不及。 在他看不见的情况下，一个高个子男生弯下腰捡起了浸水的眼镜。 · 沈亦悬被带到了操场。 他站在操场，顶着烈阳，心里还在想着他那不知是死是活的可视眼镜。 太棒了，如果碎掉的话他就真是瞎子了。 如果真变成那样，他就只能考虑强制退出这条世界线了，等最后再来什么的。 毕竟在视线上，实在有些困难。 “你倒是变牛逼了，还敢反抗。”少年用手轻轻拍了拍沈亦悬的脸颊，绷着脸冷道，“但是严哥说了，今天严叔叔会找你，所以我们不跟你计较厕所的事。” “把眼镜还我。”沈亦悬说。 “那可不行，我只是说不跟你计较厕所的事，又没说早上你咬严哥的事也不计较了。” “……” 沈亦悬心想，藏在他胸口那个，顶多算是只有点脾气的小宠物，面前这人是真狗。 可能上辈子就是狗转世，这辈子上赶着给人当狗腿子使唤。 “你想怎么样？”沈亦悬问。 少年笑了下，“我说了，我们玩无视野接球游戏。” 沈亦悬从没听过这个游戏：“我不知道怎么玩。” “蠢货，这是我现编的。”少年说，“游戏规则就是，我扔球，你在没有眼镜的情况下接住。我会一直给你扔球，只要你接住一次，我就把眼镜还给你。” “乐观点，也许你运气很好呢，你的眼镜刚刚那么摔了下，都没坏呢。” 闻言，沈亦悬的脸色稍微好看了些。 “行吧，玩吧。”沈亦悬说。 眼下就这么一条路，跪着也得走完。 他这么说着，被人带到了篮球框下，他听见少年站在不远处排球，恶劣地笑道，“你放心吧，我可不敢砸到你脸上。” “你也不可以故意往偏了砸。”沈亦悬说。 少年没再开口，抱着球，屈起一条腿，做足了准备，往沈亦悬身上砸去！ 沈亦悬听见风声，左边的声音更大，他心想，也不算很难。 这么想着，他伸手往左边去，刚有动作，他却莫名动不了了。 球“啪”的一声从他左边的位置跳开，一群人哈哈大笑着去捡球。 沈亦悬抿了抿唇，无视这群混小子的笑声，说：“再来。” “行，我随你的意。”少年哼笑着说，把跟班送到手边的球接过来，再次发力向沈亦悬扔过去。 沈亦悬从细微的风声竭力分辨方位，短短时间内，他断定这次也是左边，想要伸左手，岂料动起来的却是右手。 篮球再一次从他左边的位置滚开，少年们哄堂大笑：“真傻逼，明明在左边！” 沈亦悬听着他们的笑，笃定地想：他的身体不受控制了。 第66章 食梦6.情绪怪物 沈亦悬想报警，奈何现在看不见，报警也点不到110，而且只要拿出来，肯定会被抢走。 不远处扔篮球的某人慵懒地笑起来，手里拍着篮球，砸在地上“哐哐”响：“再给你次机会。” 倒真有几分像个只想和朋友一起打球玩游戏的阳光少年，如果这场游戏并不存在威胁的话。 沈亦悬微微偏头，用一只耳朵仔细听声音，闻言淡声道：“行。” 眼下是实在没法子，他只能妥协，怎么着也得把眼镜拿回去。 回档回的是他的身体状态，也确实会连带着回档他的衣物，他在存档时没有的东西，回档带不走，同样的，他存档时的东西，在回档时如果丢失，也一样没办法带回存档点。 这意味着，如果他丢了眼镜，那么他就真成瞎子了，除非狗运把眼镜找回来，才能回档1、2存档点。 但是成了瞎子，怎么可能找的回来丢失的东西？就是放在手边也不一定摸得到。 更何况，这样的黑暗，他一秒钟都不想忍了，只想快点拿回眼镜，重新看见这个世界的光景。 烈阳照在头顶，沈亦悬抹了把脸上的汗，没什么表情的说，“来。” 那人大约在赌沈亦悬的判断，所以这次还是向左边砸了过去，同时，沈亦悬的右手也在球飞过来的瞬间动了起来。 果然，有东西在操控他的身体，是不想让他接球么？ 沈亦悬脑子里闪过无数念头，心里太急下意识往左边走了一步，这才发现，他的腿能动。 也就是说，他只有手被控制了。 在思考的时间里，篮球已经越过沈亦悬的身体，猛地一头砸进了篮球场外围的花坛里。 这群学生笑点低得可怕，沈亦悬听着他们藏不住的笑声和明目张胆的嘲讽，又觉得可能欺负弱小对于他们来说，本身就是一个笑点。 第75章 毕竟他并不怎么了解人性。 或者说，他了解的人性太单一。 但欺负弱小这种事，是他一辈子也没办法理解的人性恶劣面。 篮球再一次递到带头少年的手里，他语气有些不耐烦，像是不高兴：“喂，真的最后一次了，严哥说严叔叔去你家路上了。” “你们不把眼镜还给我，他会问。” “当然还给你，但你要陪我们把最后这一句玩完。” 沈亦悬觉得他们无可救药，说：“行，但是要加要求。如果这次我接住球了，你们一个星期别烦我。” “ok，ok。”少年回答得很快，像是完全没把他当话放在心上，又或者压根就不相信他会接住球。 紧接着，沈亦悬听见他说：“行，那我扔球了，你接好了！” 少年说得铿锵有力，像是在打比赛似的，然而扔球的力道并不大，球在地上软绵绵地弹跳了好几下，才慢悠悠跳到沈亦悬旁边。 沈亦悬无意识地眨了下眼睛，睁开眼睛的瞬间，他忽然发现眼前的一片黑暗闪出一道白光。 视野大部分都变成了白色，只有一个黑色的圆形，和几个黑影，沈亦悬下意识往球旁边跑，虽然只抬了下腿，就被控制着把脚放了回去。 但他在抬腿的瞬间弯了腰还动了手，篮球直接砸在他的肩膀，轻轻撞了一下，被沈亦悬轻松抱在怀里。 再眨一次眼睛，沈亦悬发现，视线又黑了，属于他的光消散在了短短的两秒钟之间。 · 接住了球，不远处顿时鸦雀无声，沈亦悬什么动静都没听到，挑眉：“现在，把眼镜还给我？” “……你耍了什么花招？”少年语气不怎么好。 沈亦悬没搭理他，答非所问：“还有，记得一星期别来招惹我。” 上一条世界线他虽然待了快十天，但那是在怪物数量太多的情况下，眼下只需要对付一只小怪物，一星期的时间已经足够了。 他的视线全黑，殊不知站在不远处的几个少年面面相觑，谁都是一副无趣的模样，压根不想就这么放过他。 “严哥说，严叔已经……”有人开口想说些什么，被少年打断，“行了，我知道。” 他恶狠狠道，“我他妈又没打他，也没用球砸他，他留下来陪我们玩会儿，回家晚一点又怎么了？” 说着，他偏头，眯起眼睛扫了一眼拿着可视眼镜的一个陌生学生。这个学生正是之前在男厕门口帮沈亦悬捡眼镜的路人，此刻六神无主地看着远处的沈亦悬，手里宝贝似的捧着可视眼镜，神情呆滞。 这人怕不是有什么精神问题……少年想着，嫌恶地皱紧眉头，说，“喂，把眼镜拿给我。，然后你就回家去吧，今天的事儿也不准和任何人……” 他话音未落，只见身旁的呆滞少年像是被蛊惑了似的，一股脑朝着沈亦悬走去。 少年步伐很快，直接来到沈亦悬的身边，低声说：“眼镜。” “操！你有没有听老子说话！” 不远处的怒吼震耳欲聋，沈亦悬唯恐对方后悔了立刻拿起来戴上，说：“谢谢。” 眼镜上的水痕已经被太阳晒干，冰冰凉凉的金属镜框带来了一丝凉意，冷却沈亦悬心中的燥火。 视力重新恢复，沈亦悬只适应了不到一秒钟，瞧见对他示好少年的脸。 只见少年骨瘦如柴、脸色苍白，头发快要盖住眼睛，他的眼神不怎么对焦，却给人一种在直勾勾盯着自己看的感觉，导致沈亦悬在看见他的第一眼，都觉得自己身边的气温降低了好几度。 瘦弱少年勾了勾唇，什么也没说，就被身后几个追上来的学生按住身体，下一刻，他虚弱的脸上出现明显的痛苦表情，额角和脖颈暴起青筋。 就在这个瞬间，想要上前帮忙的沈亦悬忽然停了手，因为他看见了什么东西。 只见少年白皙的脖颈上，挂着一个淡黑色的小东西，已经有一个拳头那么大了，又或者说，祂只剩下一个拳头那么大了。 因为那东西在一点点变小，就像是在一点点融入对方的身体。 “放开我。”少年低声说着，有气无力。 他说完的下一刻，就被团团围住，随后，沈亦悬看见少年眼里的最后一抹清明彻底散去，所有痛苦的情绪都在他的脸上消失殆尽。 所以，那个怪物不止一只。 祂不仅会进入人的身体并操控人的身体，还会吞噬被寄生的宿主的情绪。 · 一群男生其实没把那人怎么着，也不敢怎么着，因为沈亦悬直接报警了，警察同志就在两公里外，分分钟就给几个孩子带上车了。 沈亦悬其实压根不想和警察打交道，或者说，他不想跟怪物以外的任何人有交集，毕竟他不是原主，容易暴露，牵扯太多。 但事实是，原主留下的牵挂和仇恨需要他来了结，现在也必须报警。 原主有严以挚的关系在，这群学生再怎么欺负他，都不可能下重手，他也能应付。 但那个被牵扯进来的学生不一样，这个年纪的学生在欺负无依无靠的弱小时，最没轻没重，而且他看起来就快要死了。 一群学生进了派出所半日游，气得脖子都红了，被保释走的时候，沈亦悬看见那个带头的少年恶狠狠地盯了他一眼。 同时，一块很大的黑块从他脖子后面探出来，像是一条蛇缠上了那人的脖子，但是他毫无反应，还在跟沈亦悬对峙。 “你等着。”他无声说着，缠在脖子上的东西就往他身体里钻一分。 沈亦悬抿紧嘴唇，下意识扯开衣领看了一眼自己的胸口。 所以，他也已经被寄生了。 祂们以宿主的情绪为食，还会操控人，那他之前突然恢复的一星半点的视力，是不是也有祂们的原因在？ 沈亦悬深刻的意识到，如果他和那只小怪物彻底融合在一起，就是他的死期了，但他可以在必要时刻借用回档，似乎也没那么危险了…… 看着一群混混学生都被自家家长边骂边喊地带走，沈亦悬这才从警察局出来，顶着受害者的名头，以及残疾人证件，沈亦悬甚至是被警察同志开车送回去的。 时间已经很晚了，沈亦悬下警车，在地下室入口看见打着手机电筒的严以挚和助理时，已经是晚上七八点钟。 “都让你快点了，就一个破门你还打不开？” “没钥匙打不开门的，老板。” “那就撞……不是让你跟他说换个房子么，天天住这里，臭死了。” “老板，他不肯……” 沈亦悬站在入口处，居高临下地看着斜下方骂骂咧咧的男人，他们当然没钥匙开门，一位钥匙被她带走了，他没原主那么缺心眼。 下头似乎注意到了他的视线，敏锐地抬起头来，瞧见他顿时眉开眼笑：“哎呀，小沈回来了。” 他踩上阶梯，亲切地向沈亦悬走来：“叔叔不是跟你说，换个家么？都一年了，怎么还住在这里。” 他说着，沈亦悬顺着他手机的亮光，看见他身后生出巨大的阴影，是一只暗紫色的东西，果冻一样软绵绵地攀在严以挚的肩膀上。 沈亦悬想，原来大多数人身上都有一只情绪怪物。 第67章 食梦7.虚拟 严以挚太热情，让沈亦悬难以招架，最终还是让他和助理进了屋。 两位穿着高定西装的精英男士站在阴暗的地下室门口，这里的环境又黑又阴冷，连路灯都照不进来，头顶的声控灯也早在八百年前就坏了个彻底。 随着沈亦悬掏钥匙开门的动作，两人立刻钻进了屋子。 可一进屋子，他们就闻到了屋子里潮湿发霉的气息。 或许是原主鼻子也不怎么样，又或者沈亦悬在这方面并不敏感，所以他只有刚回来时能闻到一点，之后基本就没什么感觉了。 但穿西装的两位自然很少进入这种地方，站在沙发面前，掩住口鼻努力了半天，才慢吞吞地坐下来。 那边，沈亦悬已经很礼貌的端上来一杯热水，不过这份礼貌不是给沙发那两人，是给他自己的，那两位一看就不会喝他的水，碰他的杯，而且还和原主母亲的死有关，他能请人进门已经算不错了。 “小沈，你今天看起来心情不错。”严以挚有些尴尬地说。 沈亦悬挑眉：“怎么看出来的？” 他心情其实不怎么样，比较这一下午过的挺煎熬的，他和原主如今经历的苦难，全是对面沙发这人一手造成，他能开心才怪了。 他能这么平和地坐在这里，完全是因为自己只要起了一点不太好的想法，那抹情绪就会被藏在他胸口里的小怪物吞吃殆尽。 现在的沈亦悬压根提不起任何情绪来面对两位，只能保持最基本的思考。 脑子能转就行，沈亦悬绷着脸看向两位，说：“客套话就免了，有什么就说。” “小沈，你妈的事，我真的很抱歉。但那不是我的本意，请你相信我……！” 第76章 “我说了，说正事。”沈亦悬语气平静，殊不知他此刻面无表情地模样又多么骇人，差点镇住对面的两个成年人，虽然他们只是愧疚使然。 严以挚叹了口气，说：“你妈到底陪了我许多年，我白手起家全靠她支持我，我知道我对不起她，也对不起你，所以这套房子你收下吧。” 如他所言，他是白手起家而成，虽然已经是个有钱人，但在某些时候，比如这种心里有鬼、十分愧疚的时候，跟正常人一样忐忑不安，像是怕遭报应似的小心翼翼，一点富态都没有。 旁边的助理都比他像成功人士。 严以挚说着一摊手，助理立刻递上来一份房产证，上面写着原主的名字，“这是我最后一次烦你，孩子。你的账户上，我给你打了一百万，还有这栋房子，你以后就搬过去住吧。” “至于你妈妈的事，我想，就不要再提起了。” 沈亦悬垂眸看着房产证，没接。 他想，还是让原主的身体继续留在这个承载了所有美好或痛苦回忆的小屋子里吧，这里也挺好的，能住就行。 而且接了房产证就代表着妥协，这不是沈亦悬为人处世的风格，他再想换个好的居住环境，也不会接这种封口财。 “你不就是想让把我妈死的事盖下去么。”沈亦悬说。 严以挚听得眉心一跳，“小沈，不是这样，我只是觉得太悲痛了……” “你只是良心不安了，怕我妈从地府爬出来找你。”沈亦悬平易近人地笑了下，“毕竟你杀了她。” 闻言，沙发上的那人几乎弹跳起来，但还是压制着本能硬着头皮坐在沙发上，强装冷静地开口：“小沈，话不能这么说……” 他只说了这句话，就没再开口。 沈亦悬见套不出话，也明白暂时没有途径可以知道原主母亲的死因，点点头准备送客了：“你们走吧。” “记住你们说的话，最后一次来烦我。”沈亦悬起身，没什么表情的开始撵人。 · 严以挚执意要把房产证和一百万二留一，沈亦悬立刻掏手机要打110。 两人：“走走走，我们马上就走。” 沈亦悬冷眼目送他们出门，关门前，问：“你知道你儿子今天受伤了么。” “明枭？他怎么了？” 沈亦悬沉默的与他对视几眼，直把严明枭看得冷汗直冒，才慢悠悠地开口：“你儿子知道你很多东西，而且在学校到处说。” “你知道他在欺负我，但是没有阻止他。”他眯了眯眼睛，还是那副平静的模样，开口却说着让严以挚骨髓发寒的话，“但你不知道他发现了你很多秘密，说不定再等两天，全校都知道你给我开后门的原因是什么了。” 想堵他的嘴，也得先堵自己儿子的嘴才行吧。 沈亦悬说完就关了门，没管门外两人什么表情。 之后，沈亦悬开灯整理了一下乱糟糟的桌面，然后掏出今天老师布置的作业。 还挺简单，沈亦悬很快就写完了，转身上床睡觉。 也不知道今晚会梦见什么，沈亦悬心想，还会梦见沈灼么？ ……这只怪物大概只能顺应宿主的梦做文章，但如果他今晚梦见的是和沈灼亲吻的画面呢？这只怪物会是什么反应？ 沈亦悬勾了勾唇，又想，爱.欲也算是情绪，或许小怪物也能吃掉他在梦里对沈灼的爱意。 作业虽然简单，但很多，毕竟快高三了，沈亦悬做完时就已经十一点半了，上床的时候可以说是困得半死不活。 一闭上眼，他的脑子就不转了，分分钟陷入梦乡。 再睁眼，沈亦悬看见某个熟悉的小房间，是第一条世界线的负一层安全区。 刘教授不知死活地躺在地上，秦书燕则坐在不远处，身体歪歪斜斜地靠着墙和柜子，抱着激光枪熟睡。 身边暖洋洋的，尤其是手臂，被人抱在怀里，沈亦悬微微偏了偏头，是毛发柔顺的触感，乖巧地在他脸颊蹭了又蹭。 他一低头，就看见一张熟悉的娃娃脸，是姜皓的。 是秦观砚之前用来接近他的表面皮囊。 “沈助，你总算醒了。”祂笑起来，漂亮的眼睛弯成了月牙，有些娇俏地说，“你睡了好久。” 面对熟悉的撒娇模式，沈亦悬并没有由内而外地感到高兴和眷恋，他只觉得荒唐。 当然，那种荒唐的情绪只持续了不到一秒钟，又瞬间归零。 他不动声色地抽回手臂，心想这玩意儿可别真把他对沈灼的感情都吸走了。 “沈助。”冒牌怪物委屈地抱住他的手臂晃了晃，“你不高兴么？为什么不说话，不理我。” 沈亦悬说：“你别发疯。” “没有呀。” “啧。”沈亦悬抿唇：“我恶心。” 冒牌怪物：“……” 秦观砚和沈灼时同一只小怪物，同一只令他欢喜的小怪物。 但当这只小怪物被其他怪物放入梦里的虚拟人模仿时，就让沈亦悬格外难受。 冒牌的就是冒牌的，不管是模仿语气、模仿撒娇，甚至模仿外貌，都让沈亦悬觉得倒胃口。 这不会影响他对沈灼的感情，只会让他觉得无助。 “你在说什么？”冒牌货收敛了微笑，深色的瞳孔一眨不眨地看着沈亦悬，难过道，“沈助，你这么说很让人伤心。” 恶心的情绪在一瞬间再次被吸收，沈亦悬脸色发冷。 要不……尝试着装装样子，“爱”一下？沈亦悬想，反正他的情绪都被吸收了，不如多贡献点，让他看看这只怪物还能做什么。 大不了他回档就是了。 沈亦悬看着这张可怜巴巴的娃娃脸，心里酝酿了半天，想哄哄人，开口却变成了：“随你吧，离我远点。” 沈亦悬：“。” 啧。 算了，别装样子了，沈亦悬受不了面前的冒牌货装模作样，干脆挑明：“你不就是想吃我么，恶心的怪物。” 他一开口，面前的冒牌货顿时变得面无表情，只剩一双眼睛看着他，黑得吓人，片刻，青年笑起来：“亲爱的，你真的让我很喜欢。” 祂说：“我怎么舍得吃掉你呢？” 嘴上这么说，实际上整个身体都膨胀起来，无数血管从衣袖里伸出来，编织成一个巨大的肉瘤，企图将沈亦悬吞噬其中。 一颗熟悉的漂亮脑袋出现在肉瘤中心，倒挂在天花板，醒目又耀眼。 长发垂落，冒牌货睁开血红的眼睛，说：“我只是想要和你永远在一起，我爱你啊，亲爱的。” · 梦境太真实，沈亦悬几乎有一瞬间觉得，秦观砚真的就在他面前，发了疯似的说爱他，说离不开他。 说祂是那么的需要他。 但秦观砚发疯时并没有做什么好事，以至于沈亦悬出现了条件反射，下意识喊出一句：“回档1。” 喊出口的瞬间，沈亦悬脸都黑了。 他在梦里回档个毛线啊，而且喊出来，岂不是就让那只吃情绪的怪物知道他的特殊异能了。 出乎意料的是，他竟然真的回档成功了。 这个梦境把他的回档点都还原了。 但是，好像卡了bug。 他回档到一楼安全区门口的瞬间，眼前一黑一白闪了好几下，恢复视野的时候，人已经站在高台上，和一群穿着华贵的有钱人坐在一起。 沈亦悬懵了半秒钟，低头一看，只见一个巨大的金色笼子被挂在天花板，金属笼里躺着一个没穿衣服的裸.男。 裸.男绝望的哭着，抬头向观众席求助。 又是一张熟悉的脸，瘦弱面部轮廓、苍白的脸，空洞的眼里积满了泪水。 是白天还给他眼镜的那位少年。 第68章 食梦8.真实 “滴滴。” 金笼之上的天花板发出异动，亮出十个间距相同的圆盘，圆盘发出“啪”一声响，亮出一束束灯光，聚向笼子里的裸.男。 沈亦悬看见笼子里的少年眼中流露出绝望和羞耻，随后变得呆滞麻木，像是接受了自己的命运。 可仔细看，他脖子上分明挂着一只淡黑色的小东西，只剩一点就要彻底融入少年的身体。 身边形形色色的、没有脸的陌生人站起来喝彩，明明没有五官，可在它们发出声音时，沈亦悬居然诡异地在它们脸上看见了如出一辙的笑容： “太完美了！这样的人简直就是艺术品。” 沈亦悬：“？” 他确实不太了解艺术，也不明白艺术的范畴，但是如果把这称之为艺术，那这个人真是有病得可以。 当然，也有其他声音，男的女的，年长的少年的。 “我花一亿美金买下他！让他进狮笼！给我们贡献一下人的求生欲节目吧。” “被狮子吃得一干二净有什么意思，好歹给他留个全尸吧？我花两亿美金，买他……被群蛇咬死。那种小一点的蛇，千万不要把他吃掉了。” 第77章 “三亿美金，买它被蜘蛛吃！我要看蜘蛛把他缠成一个蛹！他既然自愿进了笼子，就得付出，得有价值，那不如做那个蛹，然后做成标本给大家看！这才是艺术！” 如果说从前的沈亦悬并不能彻底理解人性的恶，那么现在，他完全理解了。 人性的恶像是鳄鱼的眼泪，假装无害，虚伪无比，存在的意义好像就是让被吃掉的那个人意识到自己为了这滴眼泪付出的代价有多么不可挽回，以及认识到自己为这滴眼泪所产生的心软有多么荒唐可笑。 而现在，裸.男充当着那颗眼泪，笼子外的不远处悬空的高台，则藏匿着无数以“艺术”为名的鳄鱼。 笼子掉下的时候，就是鳄鱼吃人的时候。 沈亦悬此刻也成了“鳄”鱼之一，他深知周围的“鳄鱼”不过是想以少年的死来取乐，随口以“艺术”做借口罢了。 这借口拙劣而荒唐，但没有人会在意，只会关注眼泪什么时候落下。 而现在……眼泪就要落下了。 沈亦悬看见地面升起高台，一只巨大的蜘蛛蛰伏在黑暗的洞穴里。同时，沈亦悬的身边站出来一个人，顺着高台打开的窄小通道，和通往笼子的一条小道走去。 这人西装革履，一副成功人士的姿态，举着话筒走向笼子，放声大笑后，道：“三亿美金的蜘蛛丝缠成蛹大戏即将开幕！让我们见证这个伟大艺术的诞生吧！” 说罢，全场欢呼。 下一刻，笼子底部消失，少年身下瞬间空无一物，宛若毫无生气的人偶般往下坠，就要落到蜘蛛嘴里！ 沈亦悬立刻动身，翻身跳下高台，踩着高墙借力冲向少年，一把将人抱在怀里，低声道：“回档1。” 不管去到什么地方，都比在这里好。 眼前一黑一白，沈亦悬被脚下瞬间站实，他睁开眼，怀里没有人。 救下来了么？ 脚下是研究院错综复杂的长廊，并不是他在第一条世界线留存的第一个存档点。 沈亦悬站在原地，暂时没有动。 他直觉，自己会出现在另一个梦境并非意外，是因为白天他们接触了么？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如果只是梦，他其实没有必要去救人，只是直觉告诉他，如果他不救，这个人可能真的救死在他面前了。 人可以死，但不能死在他面前。 缓和了一会儿之后，沈亦悬这才开始动身。 走廊前方是一片白，沈亦悬不自觉的被吸引，他想，过去看看也不是坏事。 这么想着，刚抬腿，只听身后传来一道幽幽的声音，“亲爱的。” 闻言，沈亦悬觉得半边身子都有点软了，一转头，果然看见天花板上悬挂着一颗长发人头。 果然是冒牌秦观砚。 “你为什么要走呢？”冒牌人头保持着得体的微笑，“我对你不够好么？” 祂说：“明明你乖乖待在我身边，什么都不会发生……” 沈亦悬冷漠道，“然后，你会吃掉我的□□。” “不，亲爱的，我只是在为我们之间美好的爱情做出最大的贡献。”祂勾唇，“你知道的，为了让我们一直在一起，我付出了多大的努力。□□是累赘，我需要守着你和你的□□，会很累……” “你也不想让其他实验体吃到你的身体，不是么？那还不如让你最爱的我吃掉。” 祂说得理所当然，像是沈亦悬真的很爱祂一样。 只是很可惜，如果是真货在他面前说这些，沈亦悬可能会为此动容，虽然知道这是错误的。 但眼前这个，只不过是只冒牌货，沈亦悬只会越听越厌恶。 “你真是有病。”沈亦悬随意评价一句，转身向前头的空白跑去。 冒牌秦观砚在他身后穷追不舍，和他一起进入了那片白色。 空白散发出耀眼的白光，将沈亦悬和秦观砚都包裹其中，随后，沈亦悬猛地坠落在地，一抬头，看见的居然是格外熟悉的游轮货舱。 海水的声音近在咫尺，沈亦悬转头就看见半开的窗户，海水荡漾着溢进了窗户，打湿半边货舱。 他怎么会来到这里……难道他梦见了上一条世界线的事？还是说，这就是他的记忆？ 沈亦悬从地上爬起来，浑身虚弱得要命，扶着墙往前走了几步。 货舱光线昏暗，门却忽然被推开，带来一丝光亮，只见门后血色一片，半人半兽的冒牌沈灼摆动着鱼尾进来了。 “亲爱的。”祂露出委屈的表情，“好想你，你怎么现在才来找我呢？” · 沈亦悬醒了。 他睁开眼睛，拿起枕边的眼镜戴在脸上，一片黑暗像是浓雾一样被扫开，恢复了清明。 昨晚的梦里，他梦到了秦观砚和沈灼，不过都是假的，他前面对着冒牌秦观砚还贡献了一点不太好的情绪，但面对冒牌沈灼时，就已经没什么想法了。 因此，沈亦悬怀疑这只怪物没吃饱，所以他今天胸口没有不舒服，也没有被融合。 不过他并不是自然醒，而是被系统叫醒的。 比如现在，他表面风平浪静，实际上在脑海里已经和系统对话了好一会儿。 系统：[宿主！！！你之前是不是受伤了，或者这么样了？秦观砚和沈灼为什么会出现在你的意识里？] 沈亦悬闻言，意识到了什么：[什么叫意识？那不是梦么？] [梦如果没有主人的意识，那就只是个梦，你清醒了就会忘，可如果你在梦里就是清醒的，那就不只是梦，是你的意识空间。] 系统解释了一半，忙拉回话题：[等等，重点不是这个！那两个家伙偷偷在你身上藏了锚点！] 沈亦悬眼皮一跳，原来梦里那两个家伙其实是真的……只不过祂们只能算作秦观砚和沈灼的一部分。 这也意味着，祂们不是虚假的。 系统愤愤不平：[祂们一定是为了把你抓回去！这群怪物真是，都死了还作妖……不行，我得除掉祂们，如果不是因为宿主您梦形态的意识空间我进不去，祂们早完蛋了！] 系统似乎是才发现这两个锚点的，甚至不知道祂们其实是同一只小怪诶。 不过它猜错了，锚点的存在不是为了把沈亦悬抓回去，而是为了方便他的小怪物回到他身边，仅此而已。 而且，系统无法进入他梦形态的意识空间，却说“祂们早完蛋了”这种话，那说明它是有除掉锚点的力量的，只要锚点没有进入沈亦悬的梦里，祂们随时会被系统清除。 [等等。]沈亦悬道，[你知道我和沈灼的关系。] 系统：[……] 系统语气有些冷漠：[当然，和怪物谈恋爱，全天下仅此您一人。] 它立刻劝解道：[但是您不能为了一己私欲！反正前两个世界你也利用得那么干脆。] [对，我可以利用祂做很多事情。]沈亦悬对他和沈灼的感情避而不谈，他觉得如果现在说感情，肯定会被系统毫不犹豫的批判“恋爱脑”，并立刻消除两个锚点。 他顿了顿，又说，[反正祂们也死了，锚点留下来也无所谓吧。] 系统不解道：[那万一锚点把你拉回前两个世界看怎么办？到时候你可能就呆在那两个世界再也回不来了。而且第一条世界线的海岛都炸没了，你回去就是一片海啊！] 它叽叽喳喳的说了许多，沈亦悬没怎么听，只突然开口说：[其实我一直觉得不舒服，感觉灵魂很不稳定，随时会飘走，多亏了这两只怪物的锚点，才让我好一些。] 系统：[……宿主，你现在撒谎越来越熟练了。] 确实在撒谎的沈亦悬垂眸，他说谎压根不打草稿，张口就来，[没骗你，是真的。而且，这两条世界线出现了很多我爸妈的事，甚至连我的照片也被沈灼冒领，我觉得这不正常。] 说到最后，连沈亦悬自己都觉得奇怪，他的父母在某些方面确实很优秀不假，但冒领照片算怎么回事？ 沈亦悬喃喃：[这真的是巧合么？] 沈亦悬正说着，却发现系统诡异的沉默了。 他挑眉，想说点什么，此时，枕头旁边六点半的闹钟响了，很突兀地打断了他的所有思绪。 第69章 食梦9.突袭 又是一天无聊的高中生活，沈亦悬甩了甩昨晚洗了但还没干透的校服，给自己套了件白t恤，拎着半湿的校服出了门。 生锈的钥匙被揣进兜里，沈亦悬背着书包，去附近的早餐店买了六块钱的早饭，在餐桌上慢条斯理地吃完，才开始向学校进发。 半个小时后，沈亦悬到了学校门口。 手里的校服还没干，校门口恰巧正对太阳，七点的太阳着实漂亮温暖，距离上课还有半小时，他干脆站在原地晾了会儿衣服，顺便留了个存档点，随后晾了二十分钟的校服才进学校，踩点进班。 班里人早都坐满了，严明枭和他一个班，今天倒是来的很早，手上缠着纱布，一言不发地坐在座位上，眼神恶狠狠地盯着姗姗来迟的沈亦悬看，像是要化身饿狼，预备着一口将沈亦悬吞吃入腹。 第78章 “哎，你们知道么，隔壁班那个叫方秋的贫困生昨天半夜在学校门口自杀未遂！” “卧槽，真是个特大新闻……他还活着么？” “哎哟，活着呢活着呢，保安半夜巡查查到了，不然怎么叫自杀未遂呢，但是也半死不活了吧，听说在icu呢。” 方秋是谁沈亦悬并不在意，听这一耳朵的八卦就跟没听一样。 他在男男女女们的八卦声里坐到位置上，与此同时，前排的同学在他坐下的瞬间，默默把凳子往前挪了下。 刺耳的声音响起，沈亦悬这才发现，这声音格外的突兀，原来是周围人的声音都停止了，不约而同地看向了他，才会显得这道声音太突然。 沈亦悬挑眉，“看什么？” 同学们露出各种复杂的眼神，又瞅一眼嫉恶如仇的严明枭，立刻眼观鼻鼻观心，转头继续聊天了。 见状，沈亦悬“啧”了一声，看向瞪着他的严大少爷，心想严以挚大概把他昨晚的话听进去了，特地教训了下他那又蠢又坏的儿子。 希望这小子以后离他远点吧。沈亦悬心想。 早自习开始了。 每天的早自习都是不同老师来上课，这一次是语文课，课代表收了沈亦悬的作业，抱到了讲台，科任老师笑眯眯的招呼大家自习，落在沈亦悬身上的目光明显变得冷漠。 沈亦悬倒也不太在意，拿起语文书看起了八百年前就背过的古诗词和文言文，很多文言文他都不记得了，但再看上几遍又能重新背下来。 忘记的东西再拎起来，也不过是时间长短的问题。 自习上到一半，教室门口突然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这人赤着脚，穿着条纹病号服，手里握着输液杆，就这么安静又颓丧地垂头站在门边，散落的长发下，一只黑色的眼睛盯着教室内看了又看。 率先发现他的存在的人，是最后一排靠门边的一名女学生，女学生早读不认真，掏出口红抹嘴唇的时候，手滑把口红掉在了地上，滚到了门边，无奈弯腰去捡。 结果就这么一捡，一抬眸，只见一双沾满污渍和血液的青白色的脚站在门口，长而宽松的病号服堆在脚边，输液管长长一截打着卷垂落在地，输送着透明的医用液体。 女学生抬头，看见一张虚弱苍白的脸：“……” 她虽然没出声，但她的平静反应已经惊扰了同桌，同桌的反应又惊扰了大半的学生，最后，全班都看了过去，然后窃窃私语。 沈亦悬属于是最后一批发现问题的人，总算舍得从无比认真的阅读状态抽离出来，看向了门口。 昨晚梦中差点落入蜘蛛口中的可怜少年就这样出现在视野里，周围的议论声也逐渐清晰。 “不是吧，他不是在icu么？” “他疯了吧，居然从医院跑出来了！” “卧槽，学校保安什么情况？这都给放进来了！” 班主任也发现了学生们的异动，终于从作业堆里抬起了头，皱眉起身来到后门。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她瞪大眼睛：“方、方秋！？你怎么从医院出来了？” “老师。”方秋动了动脑袋，发出诡异的笑声。 沈亦悬的位置就在最后一排，周围的学生根本没有再认真早读了，他却还低声念着文言文，格格不入。 直到，门口那人叫了他的名字：“沈亦悬。” 他说：“老师，我……找沈亦悬。” 沈亦悬有些迟钝地看向方秋，视线落在他脖颈上一抹淡黑色果冻球。 这颗果冻球只差一点就完全融入方秋的身体，沈亦悬看着祂，有种祂也在盯着自己看的感觉。 沈亦悬知道，今天学生们八卦自杀的方秋就是这位，托了这位的福，他现在也可以确定了被这种吃情绪的果冻球融合是真的会死了。 如果那颗黑色的果冻球彻底融入方秋的身体，方秋大概昨晚就真的自杀死掉了。 不过现在，祂操控着这具刚从鬼门关回来的宿主找他是为了什么？ “什么？你找谁？”此刻，科任老师还有些蒙圈。 方秋还是那副淡淡的表情，笑容平静得像是从没进过icu，“我说，我找沈亦悬。” 他把“沈亦悬”三个字念得格外重，笑容越发诡异，这根本不是一个正常人能做出来的表情。 科任老师也看出了方秋的不对劲，严肃地说：“同学，我现在就通知保安让他送你回医院。你和沈同学之间有什么恩怨，都等你回学校再解决，好么？” 说罢，她便要从制服里拿出手机。 岂料，面前穿病号服的少年却直接动了起来，快步越过她，向沈亦悬走来，步伐越来越快。 沈亦悬站在原地观望，暂时没有做出动作，直到他面目狰狞着往脖子一抓—— 黑色果冻球就这么被他从自己的身体里拽了出来，又圆又大的一把，直接对着沈亦悬就扔了过去。 沈亦悬皱眉，往旁边躲去，同时，校服出现异动，他低头一看，只见一只乒乓球大小的透明果冻球探出了脑袋，紧接着，沈亦悬听见祂发出了细微的声音：“嗬，唔！” 沈亦悬躲了这一下，黑球依然目标明确，砸在墙上便快速回弹向沈亦悬追去，同时，沈亦悬怀中的透明球气哼哼的开始了第二次护食行动，凶狠地跳了出来，恶狠狠地和黑球撞在了一起！ 周围学生们当然看不见这离奇的一幕，只知道方秋忽然跑到了沈亦悬面前，做了个没头没脑的动作，结果什么都没扔出来，沈亦悬还配合演戏躲了一下。 众人：这他妈到底是什么恩怨啊？比谁更神经病么？？？ “同学同学！”科任老师眼皮一跳，生怕两位贫困生上一秒做动作，下一秒就要扭打厮杀，赶紧上前拦住方秋。 岂料只是虚惊一场，方秋做完这个动作，就在几只手的搀扶下晕倒而去。 沈亦悬皱眉摸了摸胸口，那两只球撞在一起之后，就消失不见了，也不知道白球有没有回到他的身体里。 这一大早的，出了这档子事儿，早自习压根不消停，120一大早就来了学校，搞得人心惶惶的。 校长得知此事，马不停蹄去看了监控也没看见人怎么进来的，横看竖看，就看见那方秋突然出现在了教学楼附近的监控。 校长：“……” 校长把训得保安头都抬不起来，质问他为什么把个要死不活的病号放了进来，保安也是一个头两个大，尼玛三只眼睛放哨也没看见这位打哪儿进来的啊！你他妈不也没看见么！ 总之，这事儿因为方秋是病号，不了了之了。 傍晚，沈亦悬回家，心情有些郁闷，但郁闷了不到一秒，那种情绪被吸收的熟悉感觉又出现了，沈亦悬松了口气，看来那小白球还在。 他莫名有种安心的感觉，他勾了勾唇，日常开始完成作业，随后才慢吞吞的躺上床。 行吧，睡了。 今晚……还能梦见沈灼么？ 沈亦悬想起清晨与系统的对话，想要继续话题，又觉得没必要。 总之，他知道那两个留在他身体里的锚点是真实的、有用的就行了。 只需要静等沈灼重新出现就行了。 不过，两条世界相处下来，或许祂还会失忆，依然要靠沈亦悬自己辨认。 算了，沈亦悬摘下眼镜闭上眼睛，睡觉，梦男朋友去。 · 再次回到梦中，依然是在那艘游轮上，他站在二层的走廊，身旁站着一个高大俊美的青年。 窗户大开着，他们正一起看海，吹海风。 沈灼此刻披着乔淮的皮相，手里握着酒杯，看着广阔无垠的大海，笑着说：“沈哥，你到底什么时候教我接吻呢？” “我不想再和你只是亲吻了。”祂伸出一只手，亲昵地挽住沈亦悬的胳膊，把头搁在沈亦悬肩膀，可怜巴巴地望着他，“难道你不想和我接吻么？还是说你忘记了？” 沈亦悬当然没有忘记自己的承诺，他听着小怪物委屈的撒娇，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涨满了似的，随时都要溢出来。 他说：“没有，还需要再等等。” “还要等多久？我不想等了，你不可以现在和我接吻么？” “暂时不太行。”沈亦悬把祂凑过来的脸按回去，低声说，“但是可以……亲一下。” 他没有在梦里过瘾的癖好，接吻这种事还是放到现实比较好。 梦里的感受太缥缈虚假，他不想以梦的形式去感受和沈灼只见的第一次接吻。 他说完，温柔地把唇印在沈灼唇上，蜻蜓点水般碰了碰。 嘴唇刚接触不到一秒钟，耳边忽然想起一道带着笑意却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亲爱的，那我呢？” 沈亦悬吓了一跳，一回头，看见一条条血管把一颗脑袋放了下来，正在他身后幽幽地看着他和沈灼的亲吻。 沈亦悬：“……” 岛不是炸了么，这你也能跟过来？ 第79章 第70章 食梦10.档案室 阴冷的气息顺着脚底往天灵盖攀爬，沈亦悬觉得自己的后背像是攀上一条条粗壮的爬山虎，束缚着他的身体，一低头，果然看见了腰上的血管。 沈亦悬：“……” 怎么还在玩儿这套。 “亲爱的，我呢，我呢？”秦观砚有些急促地催促道，沈亦悬还未做出反应，紧接着，身旁的沈灼先不乐意了，一拳锤向那张和自己一样漂亮的脸蛋上，“你凭什么这么叫他！” 沈亦悬瞳孔地震，赶在那一拳落在秦观砚脸上之前抓住了挥舞过去的拳头，两双黑色的眼睛在同时看了过来，仿佛在疑问沈亦悬为什么拦下来。 “……冷静。”沈亦悬干巴巴地舔了下嘴唇，说，“遇见问题不能暴力解决。” 沈灼扯了扯嘴角，受伤地哭了出来，眼泪说掉就掉：“亲爱的，你怎么怎么可以脚踏两条船呢。” 秦观砚面容阴沉地看着另外一个自己演戏，若无其事地转头，继续催沈亦悬：“我呢。” 祂说：“你至少得雨露均沾吧？” 身为率先寄生在沈亦悬体内地锚点，祂比沈灼先适应沈亦悬的身体，先意识到沈灼与自己的共性，因此虽有疑惑却下意识不会计较太多。 但沈灼显然还没有意识到秦观砚与自己的关系，身为两条世界线分两个主宰，沈灼没有试图攻击秦观砚侵占沈亦悬的全部，已经是他下意识与另一个自己相处时最大的让步了。 暂时不可能再多了，比如再分享祂的爱人上。 “亲爱的，你不可以这样！”沈灼有些气急败坏，像是个小孩子似的开始撒泼，秦观砚烦躁地用血管抽了祂一下，原本的沉稳已然消失，“你懂什么？他最先说爱的人是我！” “对，我们才是最先互通心意的，凭什么你先亲他？”秦观砚的重点已经跟着沈灼的醋味跑偏，也不是滋味地问，表情阴郁。 沈亦悬心累。 他喜欢粘人的小怪物，也可以包容闹腾的小怪物，但是，他不是皇帝，没办法压制两个后宫起火的妃子。 当然，这其实是同一个爱妃，不知道脑子出了什么问题，突然分裂成了很多个宠妾。 沈亦悬道，“这只能算你来迟了，下次你早点来我先亲你。” 沈灼皱眉：“不是，沈亦悬你什么意思？你爱祂还是爱我！” 叫上全名了，这是真生气了。沈亦悬正要开口，嘴唇一软，原来是秦观砚急不可耐地吻了上来，不参与和沈灼的斗嘴游戏，大概是祂做的最好的选择之一。 紧接着，因为这一个吻，沈皇帝差点驾崩，因为他分裂的爱妃疯了。 沈灼：“沈亦悬，你完了。你果然还是跟我去海里最好，最听话。” 秦观砚：“这么说也对……那个藏在你身体里的家伙不久后应该就能显形了，要不然趁着祂出现之前，先把你吃掉吧？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沈亦悬：“……” 爱妃疯起来不是人。 当然，祂们本来也不是人，疯起来就要吃人杀人，比阎王爷都可怕。 · 两位放话放得很凶狠，追杀也追得毫不手软，甚至不择手段，要不是沈亦悬在梦里回档的次数是无限还没有时间限制，而且两位碰在一起就打架，沈亦悬怀疑自己没被这个世界线的果冻球吃掉，就先被自己嫉恶如仇的对象吃了。 好不容易撑到天亮，沈亦悬被闹钟吵醒，满脸愁容地坐起了身。 他在梦中付出的情绪已经被果冻球吃干抹净了，此刻胸口阵阵发疼，提示着他，他与果冻球的融合加深。 沈亦悬摸了摸胸口，依然什么东西都没摸到，他虽然和怪物融合得更加严重，但被异物入侵的感觉反而减少了许多，他和体内的怪物达成了某种微妙的平衡。 或许……熬到这只怪物在梦中凝聚出形状，他可以利用他分裂的两个男朋友解决一下？ 如果可以的话，锚点或许可以把本体带过来，那么到时候他见到的果冻球就不再是一只吃情绪为生的怪物，而是沈灼了。 沈亦悬收拾好准备出门，临行前看了一眼日历，原主母亲祭日刚过去两天，沈亦悬皱了皱眉，他这几天想得太多反而忘记了。 不过他到底不是原主，不是那位埋在地下的母亲的亲儿子，其实没必要去，去了也是出于某些对她死亡的探究，还不如就此作罢，让这对母子黄泉路也走得安心些。 这么一想，沈亦悬完美的代替原主和原主的母亲原谅自己忘事儿的过错，穿上校服出门。 天气越来越热，校服就算在阴冷又闷燥的地下室，干的也越来越快，沈亦悬这次直接套在身上，一路到校门口的时候校服就晒干了。 只是他运气不怎么样，刚进校就被迎面一颗篮球砸到了后脑勺，当场就不省人事了。 再次醒来时，是在医务室，他睁开眼睛，先是看到视线一片白，紧接着，黑影出现，连带着人的声音。 是医务老师的声音：“这位学生身体不怎么好，被这么砸了下后脑勺，大概很不舒坦，晕个一时半会儿很正常。” 另一道熟悉的声音伴随冷笑出现，“我不是来管他死活的，只是想让他跟我去弄个东西。” “什么东西重要到你这位老师，要让昏迷的学生跟你去做？”医务老师眯了眯眼睛。 眼前黑影重重，声音越发清晰，沈亦悬眨了眨眼睛，白光一闪而过，又恢复黑暗。 他有些头昏脑涨，勉强坐起身体，听见班主任道，“他的档案。档案忽然没了，这能行么？被校长找到了你给我说理去？” 似乎知道自己说不过他这个咄咄逼人又蛮不讲理的班主任，医务老师扯了扯唇，心想不和傻逼计较。 正想着，忽然听见身后的病床传来动静，她和班主任一齐看向纱布后面，听见病床上那人开口，声音沙哑又冷淡：“我的眼镜呢？” 医务老师回答道：“就在柜子上。” 沈亦悬说：“谢了。”说罢，他摸向自己的左手边，上次他送严明枭来医务室时，注意过这个病床，床头柜就是在左边的。 他一下子就摸到了自己的眼镜，刚戴上，眼前的视力恢复，就见一道身影向自己走来，“沈亦悬啊沈亦悬，你上次去档案室干嘛了？管理档案室的老师说你上次去找他拿档案，之后你的袋子里就什么都没有了。” 沈亦悬垂眸，淡然道，“嗯，没事。” “没事什么没事？丢了这玩意儿，校长找的是我的麻烦！” 沈亦悬说：“很快你们就用不上了。” “为什么？” “……” 因为原主已经死了，档案留着干嘛呢。沈亦悬没再开口，班主任就当他是被欺负了，耍小孩子脾气，怒急攻心道，“行了你，别装了。既然没事，你就跟我去档案室好好找找你的档案！” 沈亦悬拒绝道：“我不……” 只听班主任气道，“还有，你往那个档案袋里放照片做什么？你什么时候放的，我们根本没要这个。” 照片？ 沈亦悬眯起眼睛。 “你刚刚说什么？！”才反应过来的班主任又是一副火大的模样，好像沈亦悬不跟他走，他就要暴跳如雷了，用架的，也得把沈亦悬架过去。 沈亦悬从善如流地改口：“我说，我不舒服，但是档案很重要，我只能跟你去了。” 班主任冷笑：“别和我卖惨，没用。” 说罢，他转身离开，沈亦悬揉了揉阵痛不断地太阳穴，起身跟着他离开医务室。 · 到了档案室，班主任带着沈亦悬来到柜台，找档案室的管理老师拿到了那张照片。 “这照片是你么？”班主任不耐烦地说。 沈亦悬接过照片，这是一张十分温馨的家庭照，女人小心又激动地抱着怀里只有几岁的奶娃子，整张脸都是红的，而身旁的丈夫笑得温柔，注视着自己的妻子和儿子。 而他们怀中的小男孩，双眼涣散无神，瞳孔外圈泛着白，嘴角却是弯着的，显然也笑得很开心。 沈亦悬垂眸看了一会儿，有些想笑。 画面上的沈江川和尤溪迎笑得像是两个不存在的假人，因为沈亦悬根本就没见过他们这么笑，也压根想象不到他们笑起来是什么样子的，二十多年的生活里，父母留给他的从来都是冷漠的面庞，和决绝的背影。 治愈怀中的小男孩，确实像原主那样双目失明，但脸却是沈亦悬自己的。 “你爸妈好像不长这样，这照片怎么在你的档案袋里啊？” “不知道。” “不是你拿档案的时候偷塞的？” 沈亦悬默默抬头与他对视。 班主任哼笑，“监控我早就看了，是你自己把档案拿走的。” 只不过角度有些刁钻，保不齐这照片就是沈亦悬自己塞的。 监控清楚拍到了沈亦悬前几天亲手把档案拿出来的犯罪画面，沈亦悬只好认命：“嗯，是我拿的。” 第80章 班主任顿时无语：“你还不知悔改！” 沈亦悬有些莫名：“我没……” “你今天就在这里陪档案老师整理档案！直到高三的所有档案你都整理齐全，你才能走。” “……” 沈亦悬面无表情，无奈应了：“行。” 第71章 食梦11.现形 和上次来时看到的档案室不一样，现在的档案室把档案全拿了出来，几个老师围着档案袋重新整理登记。 沈亦悬看一眼就觉得头大，短促地皱了下眉，被催着过去帮忙。 这一帮就是一下午，四节课沈亦悬都没上成，坐在档案室里，手里拿着一支笔在本子上写学生的班级姓名身份证号，连着写了几个小时。 结果他只是写累了，去洗手间洗了把脸，回到档案室发现门上锁了，老师们已经走了。 沈亦悬：“……” 得，身为档案室里唯一一个记录者，这么醒目的存在也被忘。 可他的校服外套还在档案室里，那张班主任给他的照片也还在外套兜里。 沈亦悬看了看，窗户也锁上了，翻不进去，心想明天再来拿吧，于是转身回了教室，拿上书包转身回家。 · 夕阳西下，窗户外的暖光是金红色的，沈亦悬走进教室，感受着夕阳余晖的温度，那轻薄的光源像是一张巨大的纱布，柔软落在沈亦悬的脸上。 这层纱布带着一股神奇的魔力，罩住沈亦悬的面庞，笼罩他的视线。 视野里，他的座位上坐着一个披散着黑色长发的少年，几根发丝随风浮动在半空。 少年对他笑，甜丝丝地喊他：“亲爱的。” 沈亦悬警惕地看着，毫无动作，可下一刻，他就像是着了魔似的，两条腿不受控制地动起来，往座位上去。 那笑眯眯的人在他被控制着坐下的瞬间就化作光斑消失了个彻底，沈亦悬却不由自主地摘下眼镜，直接趴在了桌上。 他的眼皮很沉重，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用指腹用力往下按。 沈亦悬知道，这是怪物胃口大开，不满足昨晚吸收的那一点情绪了，祂在贪心又不容拒绝地向沈亦悬讨要更多的情绪。 可是，明明祂之前只能控制四肢，沈亦悬却觉得自己全身都被控制了。 昨晚他贡献的情绪应该没有那么多吧，怎么就让这只果冻球变得这么强大了？ 沈亦悬皱着眉，那怪物果真贪婪，他心里的所有不耐和警惕都被吸收得一干二净，只是一瞬间的功夫，他的脑子里就空了，什么情绪都提不起来，毫无精神力。 紧绷的后背放松下来，沈亦悬慢慢地被一股海啸般汹涌的睡意席卷，难抵困倦睡了过去。 · 再次清醒时，是在梦里。 沈亦悬睁开眼睛，忽然发现自己在家里。 他从床上坐起身子，柔软的被褥带来的温暖在他的动作里从缝隙里钻了出去。 这是一个阴雨天，沈亦悬听见窗外的雨声滴滴答答响个不停，一只湿漉漉的鸟雀站在窗台上，借着头顶的窗檐挡雨。 窗外狂风大作，电闪雷鸣，饶是隔音效果再好，也能把外面的雨声听的清清楚楚。 沈亦悬以前还挺喜欢雨声的，滴滴答答砸在地上的动静很好听，现在觉得听着有些悲伤。 因为他总是会想起沈灼哭泣时留下的眼泪，那些眼泪就跟雨一样，一大滴一大滴地砸进地里。 不过，雨水滋润了荒原，生出枝芽，也算是好事了。 门外传来脚步声，笑呵呵地喊着：“小沈少爷，该起床了哦。” 那道声音停在了门口，用很平常的声音说：“现在已经早上六点了，该洗漱吃饭，去上学了哦。” 沈亦悬不记得这是哪一天，但他记得这是第几个负责照顾他的保姆。 一个和他相处得最长，最后辞职时也与他闹得最厉害的保姆。 沈亦悬听着那道温柔的声音，这才想起来低头看看自己，纤细的四肢、白皙的皮肤，大概是他十一二岁的时候。 如果他没猜错，这就是他和这位保姆相处的最后一天，因为就在这天早上，他吃早饭时，这个保姆被他的眼睛吓跑了。 还往他头上砸了个杯子，大概是他比较抗造，又或者运气好，杯子砸在他脑袋上，并没有破皮，只是砸出来一个红包，反而是杯子摔在地上时，沈亦悬被玻璃碎片划伤了脖子，后来检查，医生说差点划到大动脉。 “小沈少爷？” 思绪被打断，沈亦悬掀背起身，嘴里应了声，心里却在想，那只果冻球到底是怎么想的，居然把他送到这样一个梦里来。 这一天发生的苦楚和委屈，早就在时间的作用下被重刷干净了，他就算重新经历一遍，也不会再有感觉。 他正想着，已经起身去衣柜找衣服，换上了校服，随后重复着十几年前的日常，先去卧室自带的洗手间里洗漱，然后再往楼下走，去吃保姆做的早饭。 再然后就是保姆嘶声力竭的尖叫、杯子砸碎在地上的声音，以及大门被大力拉开又关上的巨响。 沈亦悬几乎可以想象到，在发生这一切时，自己面无表情会有多好笑。 走进洗手间，沈亦悬拿起洗手台上牙刷和洗漱杯，慢条斯理地挤牙膏，然后张嘴，把牙刷塞进嘴里动起来。 沈亦悬刷牙很认真，从小到大都这样，足要刷上好几分钟，洗手间的灯光从上往下照在他茂密的发顶，牙膏也生出雪白的泡沫充斥着他的口腔，沈亦悬却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劲。 镜子里，男孩面无表情的脸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抹诡异的弧度，深色的瞳孔在逐渐变黑变暗，透出一抹亮眼的红色。 同时，洗手间门外再度出现脚步声，保姆不同寻常的声音响起：“小沈少爷，你去哪里了呢？该吃早饭了。” 沈亦悬根本来不及思考镜子里的倒影和自己有什么不同，先对保姆突兀的行为感到了疑惑。 保姆这时候难道不是应该在楼下准备早餐么，怎么会突然上来？ 还是说，是他记错了？门外这个保姆根本不是他所想的那一个，而是别的保姆？ “小沈少爷？” 往日温柔的声音依然带着笑意，却听得人心惊胆战，沈亦悬早已听出其中暗藏杀意，顿时知道，那根本不是保姆，只是一个读取了他的记忆，并按照他的记忆做出部分行动的怪物。 洗手间门外，祂已经在逐步靠近，“你在洗漱么？我想……和你说说话，谈谈事情。” 沈亦悬死死盯着门下的缝隙，眼看着光源被一道黑影挡住，就在这个瞬间，他忽然听见一个很奇怪的声音。 那声音像是水面被拨开一样难以形容，沈亦悬猛地回头，只见镜子里满嘴泡沫、咬着牙刷的男孩凶狠地眯起眼睛，噘着嘴向他伸出手。 一截手臂就这么从镜子里伸了出来，而沈亦悬整个人都愣在原地，被控制着无法动弹，就这么手无缚鸡之力地被镜子里的自己抓走。 “砰！” 洗手间门被暴力打开，门猛砸在墙上又回弹，而门后的女人在看清洗手间里什么都没有时，收敛了笑意，露出阴沉的表情。 祂冷哼一声，“居然被抢走了……但你能抢到什么时候呢？” · 沈亦悬整个人都被拉进了镜子里，从被人抓住肩膀，到被人紧紧抱在怀里，只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 抱着他的这人似乎没有温度，怀里是冰冰凉凉的，倒是很舒服。 有力的臂弯从他的双膝下穿过，然后，这人把他放在了地上。 沈亦悬一抬头，看见的还是研究所无穷无尽的长廊。 而他此刻已经从小男孩变成了他原来的身高体重，背靠墙壁坐在地上。 抱他的男人个子很高，沈亦悬不想仰头看祂，也不用仰头看祂，就知道站在自己面前的人是谁。 “这样你都能找到我？” 他有些好笑地说。 “当然。”这人开口说话的声音格外沙哑低沉，完全不似沈灼那般清朗，沈亦悬当即抬头看去，这人也在瞬间蹲了下来。 祂穿的是研究所里沾满血迹的白色工作服，下半身穿着黑色长裤，蹲下身时，露出的皮肤却软绵绵的，格外顺滑，甚至还是透明的。 祂的脸部只有五官的具体形状，像是糖人，画出了眼睛鼻子嘴巴，却很平面，因为祂根本没有眼珠，张开嘴时里面也没有舌头和牙齿。 整个人，就是个透明液体人。 见状，沈亦悬虽然有些意外，但并没有被吓到，刚想张嘴说点什么，却被果冻人用手捂住了嘴。 “我不想，听你说那些，有的没的。”祂似乎有些结巴，“我只想要，你的情绪。” “你快点给我，情绪。祂们都会，来找你的，但是，你只能，给我贡献情绪。”怪物一点点靠近，熟悉的偏执感令沈亦悬怀疑不已，“你好香甜。你的情绪，我好喜欢。” 第81章 “所以，你只能，属于我。” 怪物磕磕巴巴地说完这句话，身体忽然一点点缩小，变成了一个小孩子模样，尺寸不同的大衣穿在祂身上格外滑稽。 而且，祂有了脸，还是沈亦悬小时候的那张脸的。 祂顶着沈亦悬的脸，面无表情道，“你是我的，猎物，你不可以，被别人占有。” 又说他是猎物…… 沈亦悬欲言又止，却听不远处传来熟悉的阴冷声音：“你说，他是谁的？” 闻言，沈亦悬和怪物一起转头，看向了天花板上挂着的脑袋。 随后，走廊的另一边也出现了一道声音，说：“小东西，别以为你顶着沈哥的脸，我就不吃你了。” 沈亦悬皱眉。 够了啊，一个二个的，怎么都这么馋，同类你也吃？ 第72章 食梦12.争夺 “吃我？凭你们？” 沈亦悬看见怪物歪了歪头，顶着那张和他一样的脸，莫名怪异。随后，小男孩露出了镜子里的阴暗笑容：“或许，是我，吃掉你们。” 在祂说完这句话的瞬间，沈亦悬感到浑身发冷，此刻，沈灼和秦观砚都不过是他们本体的一部分，合在一起也未必比得上眼前这只本土怪物。 沈亦悬感到心慌，可一开口，那抹情绪就被吸收干净，站在身旁的怪物冷冷斜眼看过来，勾起唇，眼里却只有杀意：“沈、哥，我也可以，这样叫你吧？” “不要，为他们担心了，先担心担心，你自己吧？” 说罢，祂的身体忽然膨胀起来，撑爆了衣服，变成一块巨大的透明固态液体。 沈亦悬回忆起网络上经常说的史莱姆，心情微妙，这不会就是史莱姆吧？ 一旦接受了这个设定，沈亦悬就有种难以形容的不适感，这种黏黏糊糊像鼻涕的东西，居然是真实存在的。 但是祂怎么越长越大，变成了……一条蛇？？？ 沈亦悬瞪圆眼睛，眼看着史莱姆怪物变成一条半透明巨蟒，吐着蛇信子，对着不远处的沈灼率先张开了嘴。 “沈灼快跑！”沈亦悬发话的瞬间，一截血管已经拦腰将他拎了起来。 同时，沈灼露出委屈又痛恨的表情：“沈哥，你不要走！” 不是我要走啊！沈亦悬此刻整个人都被秦观砚的血管卷住，并且飞快地移动着，把他带得越来越远，根本没把沈灼放在心上。 就这样，秦观砚带着他拐了个弯，直接将沈灼留在了百米开外。 沈亦悬：“……” 操，要不要这么决绝啊！ 沈亦悬想骂脏话，忙喊回档脱离秦观砚的束缚。 他的第一个存档点周围全是血虫，一见他便迫不及待地聚拢而来，沈亦悬一脚踩死一大片，也不管自己身上爬了多少虫子，一边东张西望，一边希望可以回到原来的位置。 可他转了好几圈，都在死胡同里打转。 正焦急着，身后传来一个声音，是一个女人。 沈亦悬转头便看见她，又或者说是祂，因为这个女人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不同寻常的气息，祂有着不知谁人的人类面孔，皮肤边缘却泛着黑，光是看着就有种看果冻的感觉。 祂笑着问：“你想知道该怎么醒来么？” 沈亦悬皱眉，“你是谁？” “什么啊，小沈少爷，这才多久没见……”祂说。 沈亦悬眯起眼睛，原来那个梦不是那只怪物造成的，而是这一只。 但他的身体里什么时候有两只情绪怪物了？ 不对，那天方秋来在他，结果方秋身上的情绪怪物，和他身上的那只撞在了一起。 难道是靠这种方式，悄无声息的寄生在了他的体内？ 不远处，女人向他走来，“沈亦悬，我只是想和你商量点事。” “你的气息好香甜，真是令人陶醉。我直觉你可以生出更多让我强大、喜欢的情绪。”祂露出癫狂又狰狞的表情，“让我寄生在你的体内吧，我会保护你的……我发誓，我不会杀死你，我会保护你。” 祂说着，不由自主地又向前做了一步。 沈亦悬站在原地没动，根本没时间和祂说这些乱七八糟的，只道：“回档3。” 这戏，他换了个存档点回档，这一处依然生出了无数血虫，而他也确实快速被秦观砚抓住。 人头露出可怜兮兮的表情，无辜地看着他，“你这么喜欢祂么？胜过喜欢我？” 沈亦悬说：“你知道的，祂就是你。” “不不不。”秦观砚摇头，表情变得有些复杂漠然，“祂不是我，我也不是祂。” “但我们，拥有同一个本源。” “当我们融合到了本源中，祂才会是我，我才会是祂。” 祂生出一个根血管，温柔抚摸沈亦悬的脸颊，又去触碰沈亦悬的头发。 沈亦悬的头发不长不短刚刚好，发丝柔顺，发量蓬松，秦观砚用血管碰了碰，用愉悦的声音慢条斯理地说：“亲爱的，你明白了么？” 沈亦悬道：“我不想明白。你现在只需要告诉我，你带不带我去找祂？” “亲爱的，如果我和祂之间你只能选择一个呢？”秦观砚说，“我已经预感到了哦，今天和明天，我们会相继死去……区别只是死去的是谁而已，不是我的就是他。” 眼看着沈亦悬面色冷下来，眼里闪过一丝脆弱，秦观砚又有些心疼，黏黏糊糊地捧着沈亦悬的脸亲了一下，在他耳边温和地说：“亲爱的，我们终将重逢。” 沈亦悬没说话。 他根本不想秦观砚和沈灼任何一方死去。 或许……可以用那个办法？ · “我会，吃掉你。”巨蟒盘着身子，高贵又优雅地垂下头，与被困在尾巴之间的半人半兽的海怪对视着，随后轻慢一笑，“然后，吃掉那颗人头，再然后，是沈亦悬。” “沈亦悬很，有趣。”祂勾了勾唇，“他对你们的，爱.欲，很丰富。” 沈灼此刻都疲惫不堪地背靠墙壁，眉心紧锁，还不忘冷嘲热讽：“那又怎么样，你羡慕？你一个吃别人情绪的怪物，好意思羡慕么？谁喜欢你都要算他倒霉，迟早有一天被你吸成毫无情绪的人偶。” “人偶，很可爱。”巨蟒说，“人偶可，不会跑，也不会做出，让我生气的，事情。” 说罢，祂用力收紧尾巴，将沈灼狠狠挤在一起，沈灼只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要爆炸了，浑身的力气像是在倒流。 不消片刻，沈灼便犹如一只丧家犬，丧失了全部力气，狼狈地软倒在巨大的蛇嘴里。 祂虽心有不甘，却有种归属感和宿命感。 这种感觉和祂与秦观砚之间截然不同，祂可以感受到秦观砚与自己的出处为同一处，又确实是不同的两个个体。 但和眼前的怪物不同，祂们即使并非相同的个体，却依然有很强的、对彼此不可或缺的感觉，对方带给祂的，是一种绝对的压制，令祂下意识选择归顺。 可是……不可以这样。 沈亦悬怎么办？ 他会被那个讨厌的人头占为己有。 沈灼委屈又难过，而就在这个瞬间，眼前突然黑了，祂毫无预兆地陷入了沉眠。 并非被蛇吞吃入腹，而是……沈亦悬醒了。 他强迫自己清醒，以各种各样的方式，甚至无意识贡献了很多情绪给那只怪物。 但好在幸运女神选择了他，在沈灼被彻底吞掉之前，他靠自己的毅力从深眠状态醒了过来。 “哈……哈。”沈亦悬喘着粗气，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教室里的空气，从心里涌现的慌张一时半会根本无法平复。 但他不能继续送能量了，沈亦悬只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教室里冷飕飕的，沈亦悬能醒过来也有冷风的一份功劳，它们此时毫不顾忌地拍打在沈亦悬的脸上和心里，沈亦悬顿时冷得跟块冰似的。 其实，沈灼就算被吃掉也没关系吧，只是个梦而已，但是，他又实在舍不得。沈亦悬拿起眼镜戴在自己脸上，心情郁闷得很。 · 天快亮了，沈亦悬干脆在教室里挑灯夜读，坐到早上七点半，去找档案室老师拿回了外套。 校服是拿回来了，兜里那张照片却怎么着都找不到了。 沈亦悬没有回档案室继续找，毕竟那东西也不是那么重要。 照片上夫妻俩的笑容实在太虚假，像是合成的照片，如果把中间的他替换成他那个没见过几面的弟弟，或许会更好一点。 沈亦悬垂眸，把外套穿上。 虽然对父母的态度依然很平缓，又对那张照片上笑得灿烂的父母感到疑惑，但沈亦悬最在意的，并不是不爱他的父母为什么会和他有这么一张他从来没见过、且温馨美好的照片，而是不久前他在询问时，系统的沉默。 系统或许知道写什么，有机会一定要要好好问问。 正一边思考一边回教室，沈亦悬忽然听见身后的窃窃私语。 第82章 “什么？！方秋居然死了？” “他怎么没的？你们可别瞎说。” “没瞎说，听说是跳楼没的。” “肯定是那天他拖着病重的身体回学校找沈亦悬，无法解决恩怨，才会变成现在这样。” 说着说着，沈亦悬察觉盯着自己看的人越来越多了。 沈亦悬无奈的叹气，心想怎么这也能扯上他。 不过是那只淡黑果冻球的宿主要死了，祂想要一个新的宿主，所以才带着方秋半死不活的身体来学校找他。 然后，祂消耗掉了方秋最后的一丝生命力，借助沈亦悬身上的情绪怪物，来到了沈亦悬的梦里。 这么说来，他在梦里产生的情绪，也被这只怪物吃掉了么？ 那么他也会一步步变强的。 沈亦悬皱眉，心想或许回档可以解决，直接回到融合前，他身体里的两只怪物或许都得没。 不过这个方法治标不治本，淡黑果冻球可能会消失得远远的，但另一只怪物是原主死之前就跟着原主了，回档是甩不掉的。 而且，说不定淡黑果冻球可以牵制住自己体内的那一只，这样，沈灼和秦观砚就不会有事了吧。 第73章 食梦13.合作 回到教室，沈亦悬坐在位置上望着初阳沉默，脑子转个不停。 两只情绪怪物寄宿在他的身体里，那么就会分享他的情绪，他养活了第一只，就能养活第二只，在同等的情绪供给下，两只怪物的实力差距会一直处于同一平面。 淡黑果冻球已经吸收过方秋的情绪了，所以祂理应比透明的那只要强大，所以透明果冻球才会在他的梦里找时机把他带出去，而不是在自己的猎物被觊觎时正面硬刚。 如果是这样，那么让他们互相残杀就没有意义，必须得让他们一直处于互相制衡的状态才行。 但是似乎没有办法让透明球单独享用他的情绪从而变得强大……该怎么做呢？ 正思考着，一道身影站在他桌前，挡住窗外的光源。 沈亦悬慢腾腾地抬眸，只见严明枭冷着脸垂眸与他对视。 “有事？”沈亦悬挑眉。 严明枭闻言，气得脸颊涨得通红，翻着白眼说：“我爸说，家里还有你妈的遗物，让你去拿。” “什么时间？” “随便你。” 严明枭说完这句话就直接转身离开了，自从手上受伤之后，他乖巧了不少，真的不怎么来找沈亦悬的事了。 也算是……进步？ 傍晚，沈亦悬放学回家直接洗了个澡，作业太简单他打算明早去学校写，时间够。 而现在，他要立刻存档记录下自己体内两只怪物都存在的状态，然后躺平睡觉，进入梦里。 沈亦悬这么想，也就这么做了，晚饭都没吃，存了自己在这个世界线的第三个存档点，不到七点就躺上了床上。 睡前看了一眼余额，还有三百多，省吃俭用一个多周还是可以的。 他得在余额耗尽前解决这条世界线，否则他就得延长时间，被迫用这具身体在这条世界线打工上学了。 想到这里，他闭上了眼睛，平整思绪，因为还不到睡觉的时间点，他花了快一个小时才入睡。 · 梦来的很快，沈亦悬再次从柔软温暖的被窝里醒来，他坐起身，看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直接掀开被褥，穿着睡衣踩着拖鞋，打开了卧室门，直奔楼下厨房找保姆。 保姆并没有料到他的出现，甚至打算早点上楼堵他，于是他们在楼梯口碰面了。 “合作吧。”沈亦悬开门见山地说，“和我。” 披着保姆皮的怪物愣了一下，眯起眼睛笑起来，“选择我，是你做得最好的决定。” “那么？你需要我做什么呢？”祂问。 沈亦悬说，“我要你帮我抗衡那只透明的怪物。” “抗衡么？可是我更想直接杀掉祂呢。” “你杀不了祂，否则你早就这么做了。”沈亦悬平淡地揭露道。 闻言，怪物恶劣的笑容收敛了两分，用格外复杂的眼神重新审视沈亦悬，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一圈，半晌说：“没错，祂比我先适应你的躯体，在你的身体对我的排斥反应消失之前，我杀不了祂。” “但那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祂平静道，“我凭什么和你合作？我明明可以等排斥反应过后，直接杀死祂占有你的情绪。” 祂披着的人皮实在熟悉，沈亦悬一看着祂用那张红润的嘴唇说话，就觉得头疼。 怪物对于合作的回答简单明了，也是沈亦悬意料之中的答复，他平静道，“你既然已经寄生在我的身体里，那么你也一定读取了我的记忆，知道我有一个回档技能了吧？” “只能看到你以前的记忆，最近的看不到。”怪物说。 那就更好了，沈亦悬点头道：“那个技能可以回档到我的身体状态，我一个回档，你和祂就都会消失。” “我不是在邀请你和我合作，是威胁你。”沈亦悬勾了勾唇，“你要是不愿意，我可以直接回档消除你。” “你知道的，被我回档的后果是什么。” 就像那只眼睛，回档一次后直接卡bug消失。 沈亦悬很少真诚地笑起来，他面容冷峻，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比不笑看起来更不好惹。 但他眼前的这只怪物并没有完全被他吓唬到，先是不甘地抿了抿嘴唇，随后道：“既然你有这个回档技能，昨晚怎么不直接用它救你两个的爱人？” 沈亦悬还是那副表情，语气听起来温温和和，像是根本没有在威胁人：“当然是因为你有用。” 怪物深深看着他，良久，似乎做出了决定，冷哼一声，晃着脑袋甩了甩保姆皮柔顺的长发，说：“可以，你需要我做什么？” “那只怪物要追杀我的爱人……可我不想让我的两个爱人被吃掉。”沈亦悬说，“你要做的很简单，就是在那只怪物追杀祂们时帮帮忙。” “但是你千万不要杀死你的那只同胞。”沈亦悬说，“我还有用。” 怪物似乎想说些什么，嘴唇动了动，半天也没说出来什么有用的，最终保持了沉默。 祂两指交叠打了个响指，随后，整个梦境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屋内的陈设悬浮而去，天花板像是礼盒般被掀开，透出白光。 沈亦悬心想，人做梦一向不频繁，他连续做梦这么多天，果然是这些怪物在搞鬼。 脚下的阶梯也随之消失了，他和怪物的距离还是那么远，却从俯视变成了平视。 即便如此，沈亦悬依然像是站在高位的那个人，平静地向自己的下属下达命令：“你应该找得到祂吧，带我去找祂。” · 怪物心不甘情不愿地行动了，他们进入了另一个空间，还是第一条世界线时的研究院。 沈亦悬心想，这些怪物果然时可以随意捏造梦境，也可以随意进入别的的梦境，怪物与怪物存在于同一宿主的身体时，梦境大概都是互通的。 等等，那么他见到方秋当晚就回档去了方秋的梦境时为什么？他又不是怪物。 难道，这只怪物根本不是在透明果冻球与祂相撞时借助同类进入沈亦悬的身体的，祂一早就借用方秋还眼镜的举动，和沈亦悬接触留在了沈亦悬的身边！ 祂们这个种类，或许是可以分裂的，因此才能同时顾及两边。 但是也有可能，分裂后就是不同的个体，如果方秋体内的怪物已经分出一部分自己留在了沈亦悬身体里，又何必利用方秋的最后一口气来教室找他？ 只能是因为，分裂出来留在沈亦悬身体里的那一只，已经形成了独立的个体。 按这个推论可以知道，情绪怪物并不能通过同胞进入人类的身体，祂们之间是存在竞争关系的，甚至会分裂。 这么说来，这只淡黑色的情绪怪物无论是作为自主形成的个体，还是本体留下来占位置的分体，都是弱的那一方，祂根本打不过原主身边早就跟着的那只情绪怪物。 只是那位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没有铲除掉这只试图和祂抢猎物的同类，也因此误导了沈亦悬，让沈亦悬以为这只淡黑果冻球才是强大的那一方。 “……” 在推理出真相的这一刻，沈亦悬有种累得喘不过气的感觉。 啧，这些破怪物，搞这么多设定干什么…… 睡觉还要动大脑，他睡了跟没睡一样。 而且，这只怪物这么弱的话，他这次谈下来的合作有什么用呢？ 会不会反而成为拖后腿的决定？ 思索片刻，眼前的怪物已经带着他来到了负二层的大厅。 沈亦悬记得这里，再往前走就是海底救生舱的位置了。 此刻，这里聚集了三方势力，化作巨蟒的情绪怪物张开嘴，固态液体化作的獠牙竟也尖锐无比，一口咬断秦观砚脖颈后面甩出去的血管。 第83章 同时，满身蛮力的沈灼也有了动作，彻底化作海怪形态，长尾一扫，用力拍在巨蟒的蛇身上，发出闷响。 巨蟒不甘示弱，咬断了血管，用尾巴缠住沈灼，对着沈灼的脑袋就要张口咬去。 “快去！”沈亦悬对怪物低喝道，怪物撇撇嘴，只是变成一把固态长刀，立在沈亦悬手边。 沈亦悬：“我要自己动手？” 怪物：“那不然呢？” 沈亦悬看看透明果冻球变成的巨蟒，再看看手里由淡黑果冻球变出的一米五左右的长刀，气结。 得，有个武器也行。 沈亦悬硬着头皮握住刀，紧接着快速跑向巨蟒。 他的出现让在场的每只怪物都始料不及，一把看起来就软绵绵的脆弱长刀在他手中竟锋利无比，划破空气直直砍在了巨蟒的尾巴上。 巨蟒吃痛松开了沈灼，同时恶狠狠地甩开了沈亦悬，固态液体太滑手，沈亦悬被狂甩两下，再也抓不住刀柄，整个人都被甩飞出去。 紧接着，他落入一个冰凉的怀抱，是沈灼将他接住抱在了怀里。 就在这个瞬间，不远处想要冲过来的秦观砚被发怒的巨蟒一口咬在了嘴里！ 长长的血管从巨蟒的嘴边延伸出来，像是干枯的藤蔓，无力地垂落下来，血液顺着血管流了一地，直到流得干干净净，一滴不剩，变成一根根透明的空管。 沈亦悬觉得自己又一次回到他与秦书燕进入救生舱逃跑时的过去，他站在玻璃门面前，看着替自己挡住所有怪物的秦观砚死去。 看着与自己十指紧扣、由血管编织的手从衣袖里扩散…… “秦观砚。”沈亦悬无意识的喃喃一句，直到看看巨蟒贪婪地把空掉的透明血管舔进嘴里。 沈亦悬心脏疼得像是要爆炸，但是他知道，他不能再给这只巨蟒灌输情绪了，他必须带着沈灼赶紧走。 只要沈灼这个锚点还在他的意识里活着，他心心念念的那只小怪物就一定会回到他的身边。 他环住沈灼的脖颈，忙道：“快走。” 第74章 食梦14.融合 环抱在腰肢的爪子收得又牢又紧，沈亦悬小小一只缩在这只巨大的海怪怀中，显得格外娇小。 在不可抗力的怪物面前，人类总是渺小的。 他一发话，沈灼也不再恋战，把怀里的人用尾巴卷起来悬挂空中，四肢着地迅速离开了负二层。 风声刮在耳边，沈亦悬闭上眼，没由来的想起了上条世界线找到的那张儿童照。 那时候，晋秋岚说，那张照片里的小男孩是沈灼。 可事实是，照片里的人是沈亦悬。 而昨晚，透明果冻球来救他后，也用了他小时候的脸示人。 还有祂说，祂注定会吃掉沈灼的秦观砚…… 难道，他心里的那只怪物，其实早就已经来到了这个世界上，就是那只透明果冻球，只是他没有发现？ 所以，祂要吃掉沈灼和秦观砚，其实是收回自己的力量。 风速越来越快，沈亦悬听见沈灼发出不满的声音：“什么呀，这地方真绕，怎么出去啊？” 沈亦悬睁开眼睛，说：“这里出不去，只能绕。” 他嘴上回答着沈灼的话，视线落在沈灼庞大的身躯上，心里思绪万千。 他是不是不应该这么急切，否则秦观砚就不会……又或者说，这就是命运？是因为他做出了这样的决定，所以秦观砚被吃了，那么沈灼呢，他也会顺应那只透明果冻球所说的话，被一起吃掉么？ 他到底应该怎么做？难道要放任沈灼走向命运么？ 如果透明果冻球其实不是沈亦悬心里的那个祂，而沈灼这个锚点又被吃掉了，他的怪物失去了找到他的锚点，没办法再回到他的身边怎么办？ 又或者，他可以做些尝试，就算沈灼也没能逃离命运，他还可以回档，沈灼和秦观砚早就已经是他身体的一部分，他回档身体的状态，自然也能让祂们回来。 可如果回不来呢？ 被带着逃跑的时间里，沈亦悬想了很多，一万个疑问在他心里跳动，令他烦躁不已。 因为总是被吸走情绪，沈亦悬最近整个人都冷淡了很多，但在面对男朋友的事情上，他还是会产生源源不断的焦虑。 他并不知道，这些东西不止让寄生在他体内的两只情绪怪物满足，甚至会吸引更多的情绪怪物向他聚拢。 对于情绪怪物来说，香甜的情绪就像是个定位系统，祂们很快就能循着味道锁定猎物的位置。 此刻，负二层的巨蟒张开嘴，祂已经吞噬了那颗脆弱的人头，又尝到了无比新鲜的情绪，顿时享受地眯起了眼睛。 尾巴的伤口并不会给祂带来多少疼痛，于祂而言格外不痛不痒。 不过，还留在伤口上的同类，实在有些胆大了。 祂甩了甩尾巴，直接把长刀甩了下来，“铮”地一声砸在地上，不等祂的下一步行动，那长刀化作一颗饱满的黑色果冻球，主动的滚到角落，头也不回地跑了。 “嘶……”巨蟒满意的吐着蛇信子，又看向通往负一层的楼梯。 勾人的气息像是一条闪闪发亮的银河，漂浮在半空，来到祂的身前。祂蛇头垂落在这迷人气息之间，贪婪地闻着这股带着焦虑和担忧的味道。 片刻，祂像是锁定了美味食物的方位，巨大的身体腾空而起，化作一只飞鸟，顺着楼梯往上展翅高飞。 · 沈亦悬带着沈灼东躲西藏好半天，还是没躲过，飞鸟从他头顶飞过，优雅地落在他几米远的地上，化作一个发光的人体。 随后，光源被稀释殆尽，沈亦悬看见不远处站着一个与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小男孩，小男孩勾唇笑着，说：“你们躲不过的，把祂交给我吧。” 沈灼龇了龇一嘴的尖牙，下意识的认为这只怪物在和祂讨要沈亦悬，毕竟和祂争抢的怪物实在太多了。 祂不满道，“凭什么？” 小男孩不语，带笑的眼睛微弯，视线落在沈亦悬身上，哼道：“你根本护不住祂，这是我们之间的事。” 见沈亦悬警惕的模样，祂无奈地叹气，语气森然：“我有很强的预感，祂们天生就是我身体里的一部分，如果你再拦我，我可说不好会做出什么事来。” 祂笑了笑，“又或者你想换一具身体？” 沈灼眯起眼睛，祂已经知道对方是冲着自己来的，说的这些话只不过是为了威胁沈亦悬离开，才能更好的解决祂。 尽管如此，祂还是决然地挡在沈亦悬斜前方。 刚开始，祂从这个梦境里醒来，以为沈亦悬真的把祂从那个深不见底的海域里带了出来，高兴了很久。 可之后见到了秦观砚，祂就立刻意识到自己和那颗人头一样，只有那么一小部分的力量，只是个留在爱人身体里用来向本体传递消息的定位。 祂其实都知道，只是不想承认。 而现在，对方来势汹汹，危险等级太高，还想要吃掉祂。 说什么“天生就是我的一部分”……如果这就是祂的本体，那么祂确实应该回去，可如果不是呢？ 秦观砚已经消失在了这个梦境里，如果祂也死了……这只怪物日后做出什么，对沈亦悬起到威胁怎么办？ 到时候还有谁能替祂保护祂的爱人呢？ “沈灼。” 身后，青年坚定的声音响起，沈灼回头，听见沈亦悬艰难地说，“如果，我要做一件很过分的事情……” 沈灼打断他，“你想做什么都可以，沈哥。” 不得不说，祂是一只聪明的小怪物。 祂总是很精准的猜出沈亦悬的想法。 “你想做什么就做吧。”祂重复，缓和气氛似地笑了下，“这次不算你抛弃我，算我们合作，但是你之后要哄哄我哦，要说很多遍你爱我。” “要亲我很多次，要一直一直跟我承诺，不会轻易离开我。” 沈亦悬觉得自己的心空了。 大量痴狂的情绪在一瞬间被吸收走，余温都不曾来得及留下。 他满脑子就只剩下这么一句话： 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谁会比沈灼更爱他了。 · “回档1。” 沈亦悬开口的一瞬间，人已经站在了一楼的安全区门口。 安全区大门紧闭，之前藏在里面的幸存者，和满研究院游荡的怪物早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就连秦观砚留下的血虫也一并被抹除了。 沈亦悬麻木地站了一会儿，突然觉得腿软，整个人无力地蹲在地上，后背靠着墙，望着天花板发呆。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走廊拐角处走出来一个高挑的女人。 女人身穿围裙，一副刚从厨房里出来的模样，赫然就是那披着保姆皮的淡黑果冻球。 “总算找到你了。”祂勾了勾唇。 沈亦悬没什么反应，垂着头看地板。他已经压下心里所有的情绪，他不可能在这时候给这两只情绪怪物贡献任何力量。 第84章 怪物温柔地笑起来，“你难道不想保护祂了么？” “我在确定一样东西。”沈亦悬淡然道，“与你无关。” 闻言，怪物慢条斯理地走向他，语气轻柔道，“你也不用等证明了，那家伙已经被吃掉了。” “祂好脆弱……一下子就倒地不起了。”祂勾了勾唇，像是在挑衅，似乎是引起沈亦悬别样的反应，吸收情绪，“祂很轻松就被吃掉了，过程大概不超过一分钟？” 祂说着，却见坐在地上那人没什么反应，顿时觉得无趣，啧道，“算了，跟你说这些也没用，不过，祂现在死了，你就也得跟着死了。” 说到这里，祂不满地嘟囔道：“我还想着，可以利用你的那两个家伙反过来刚走我的同类呢，没想到你们都那么没用。” “所以，为了我可以找到新宿主，你也死吧？” 说到这里，祂的双手变成两把短刀，锋利的刀锋在头顶是灯光下反着幽冷的光。 “你也很脆弱。” 在祂动手的前一刻，坐在地上的那人忽然抬起头，没什么表情地说：“你杀不了祂们，也杀不了我。” “你可真是狂妄自大。”怪物挑眉，道，“我确实很弱，杀不了祂们，可你是人类，我们天生就比你们强大，我们才是这个世界的主宰者！” “只要杀死你，我就可以离开你的身体，去寻找新的宿主，新的、情绪强大的宿主，他只要好好养着我，我会比所有同类都强大！” “然后，我会吃掉所有同类，完成这个周期……包括你身体里的这一只。” 周期？ 吃掉别的同类就可以完成一个“周期”？ 沈亦悬扯了扯唇，“你这么有自信？” “当然，你知道么，把我分裂出来的哪一只同类，可是上一个周期唯一活下来的，神圣一般的存在。” “而我，会吃掉你身边的这只，也会吃掉祂，我会证明，祂把我分裂出来，是正确的选择。” 原来如此。 沈亦悬扶着墙壁站起身，冷漠道：“或许你会比我先死，也无法如你所愿，成为这个周期最强的存在。” 怪物讽刺一笑，“你凭什么这么说？” “大概是因为你太弱了。”沈亦悬的声音平静得像是一条水平线，没有任何波澜起伏，像是在陈述事实。 看着怪物逐渐狰狞的面孔，沈亦悬心想，人类在很多时候确实无法与这些天生具有异能力的怪物相提并论，但从思想上和才能，却是永远站在最顶端的。 就比如现在。 沈亦悬回档到负一层的安全区，上到一层，去密室拿出一把激光枪，又回档到安全区门口，与怪物面对面。 在梦境里，回档没有冷却时间，他一来一回不超过两分钟，激光枪已经握在手里了。 他面无表情地道，“我的情绪已经淡了很多了，快退回我原本的模样了，这让我很不爽。” 怪物：“？” 啥玩意儿，就你这高贵冷艳的淡人模样，还他妈能退步呢？ 第75章 食梦15.思念 激光枪刚抬起来，整个研究院猛地一震，沈亦悬的情绪大起大伏过，这么轻微的震动，他一下没站稳，只得扶着墙。 怪物并没有被这点震动干扰，对着墙边脆弱的人类双刃齐下，就在这个瞬间，周围陆陆续续传来了无数声音，大大小小的动静不断向他们靠拢。 沈亦悬站稳身形，只见无数不可名状的人造怪物出现在四周，嘴里发出饥饿难耐的声音。 同时，披着保姆皮的果冻球一下子没了动静，沈亦悬一转头，就发现祂已经变成了一颗小小的圆球，怨念深重地一蹦一跳逃跑了。 沈亦悬张了张口，有些无奈：“好极了。” 随后，他回档进安全区，藏到了暗室。 眼下的情况变得更为复杂，沈亦悬本以为这些情绪怪物只是探索他的记忆，还原了一个类似的空间，谁知道连那些怪物也还原。 难道是那只透明果冻球出问题了？ 如他所想，吞噬掉第二只怪物后的透明果冻球变回了一颗圆润的小球，黏在天花板的角落一动不动，所有路过的怪物都不会发现祂的存在。 祂陷入了沉睡，也松懈了对祂一手创造的梦境的控制，于是，整个研究院万物复苏般出现了新的、强大的生命。 沈亦悬躲进休息室不出半分钟，忽然由远及近地传来一股地动山摇的声音，像是有人在搬东西，然后用力砸在了地上。 他一愣，觉得这不是梦里传出来的声音，果不其然，下一刻他便自然而然地苏醒，满耳朵都是楼上传来的声响。 楼上确实在搬家，重物落地的声音吵的人根本睡不了。 不过沈亦悬也很庆幸，这些声音把自己吵醒了，否则他还不知道要在梦里待多久。 坐起身戴上眼镜，沈亦悬看了一眼手机时间，凌晨三点半，大半夜的搬家，实在有点缺德。 但沈亦悬不在乎，他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放空大脑。 不放空不行，他会想很多。 地下室的隔音实在太差，沈亦悬躺了一会儿，就听见敲门声，他皱眉，谁会在这时候来找他？ 敲门声越来越大，沈亦悬只得翻身去开灯开门。 地下室的门连个猫眼都没有，外面站着的是人是鬼都不清楚。沈亦悬还是拿了把刀防身，随后才开了门。 门外，一个大腹便便的大叔抱着台旧电视机，倚靠在门边，特没素质地随地吐痰，“喂，小子，你不是说你想要这台旧电视机么，行了行了，给你了。” “……您大半夜来找我玩就为了这个？”沈亦悬垂眸看了看电视机，有些无可奈何。 “当然啊，我马上就走了，先不给你啥时候给你……之前你不是说你长那么大没怎么看过电视么，你妈妈……总之你收着吧。” 这位没啥素质的大叔手一伸，怀里的旧电视机就到了沈亦悬怀里。 沈亦悬：“……” 也，行吧。 反正也无聊，后半夜也估计睡不着，那就看看电视？ 只不过很可惜，这旧电视机已经坏了，刚打开就雪花屏，电视自然是看不成了，沈亦悬就把原主的教科书拿出来看，硬熬到天亮。 接下来两天，沈亦悬晚上做梦不是在躲怪物就是在躲怪物的路上，淡黑果冻球也不敢来找他了，估计躲得比他都厉害。 总之，梦里这段时间沈亦悬压根没再见到那颗透明的果冻球。 沈亦悬学也不想去上，也完全忘记了严明枭让他去严家拿遗物的事，自己这两天饿了就在街上吃碗面，困了就回家睡，待家里没事儿时，就拿着手机搜修电视的教程，捣鼓捣鼓那破电视机。 不过也不算一无所获，修了两天，总算是把电视机修好了。 傍晚，电视机开始正常播放起来，沈亦悬家的房门再一次响了起来。 沈亦悬像前两天夜里一样，带了把小刀去开门，一开门，一张熟悉的面孔出现在沈亦悬面前。 是严明枭。 沈亦悬挑眉：“你找我什么事？” 门边的暴躁刺头闻言，原本还算平和的表情变得有些难看，“你不是说会来我家拿东西么，反悔了也不知道说一声。” 他把一个上锁的盒子递过来，冷哼道，“你难道不知道你妈的东西我一天也不想留在家里么？” 沈亦悬双手抱臂倚在门边，闻言可以冷了对方一会儿，才慢悠悠地伸手接过盒子，说：“刚刚知道。” “啧。”严明枭快速收回手，“你赶紧回去上学吧，班主任气的不行了，打你电话你也不接。” 沈亦悬道：“手机不是被你摔坏了么。” 电话卡还在烂手机里，被他一起丢进垃圾桶了。 他现在用的，是原主母亲的手机，电话卡也是原主母亲的，但大约不是她本人的身份绑定，所以这个号码没有随着她的离世而注销。 严明枭也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主动把原主母亲的遗物送了过来，眼见沈亦悬不怎么搭理他，也不待见他，便不再自讨没趣，转身离开。 沈亦悬瞅见他脖颈上浑圆的情绪怪物，心想这位搞校园霸凌的叛逆少年，大概是被吸收了很多情绪，才会变得那么好说话吧。 如果是原主还在的那会儿，应该该早就挨打了。 关上门，沈亦悬用菜刀把锁砍开，打开盒子，只见里面放着的照片是几张家庭照。 照片里笑得格外开心的一对夫妻，分别是沈江川和游溪迎，怀里抱着的小男孩就是沈亦悬了。 沈亦悬看了看，照片有三张，第一张的沈亦悬似乎刚出生，游溪迎躺在床上，憔悴但幸福地把他抱在怀里，看着他微笑，沈江川则举着手机拍照。 第二张大概是沈亦悬一岁的时候拍的，去了某个景区，此时的沈亦悬已经是双目涣散的状态，像是失明。 沈亦悬拿着这张照片仔细看了一会儿，想起自己在上一条世界线找到的自己的照片。 第85章 晋秋岚告诉他说，那张照片里的人是沈灼，可事实是，照片里的人是沈亦悬。 沈亦悬完全不记得自己小时候失明过，他的记忆最早只停留在六岁，更早的事情一件也记不得。 至于沈灼……为什么那张照片会被冒用到沈灼身上？ 沈灼跟他之间的关系绝不是“另一条世界线的自己”那么简单，所以到底是什么？ 难不成，沈亦悬小时候的记忆是因为祂才丢的？眼睛也是因为祂才瞎的？ 思考无果，沈亦悬看向第三张照片。最后这一张的照片里，沈亦悬大概是三四岁，坐在夫妻俩之间，一家三口笑眯眯地看着镜头，十分幸福。 这些照片都在向他证明，父母曾经很爱他。 就像是在暗示他和沈灼之间的联系一样，暗示他和他的父母曾经也幸福的三口之家，并且暗示得十分频繁。 上次问起沈江川和游溪迎时，系统直接不说话了，沈亦悬皱眉，这么暗戳戳地搞暗示，是为了不被系统发现么？ 上次从档案室回来时，消失的照片是因为他向系统提出了疑问，为了隐藏自身，那张照片才消失的吧。 可是这些暗示每次都是明目张胆送到他手里的啊？ 他这么想着，把照片又放回盒子里，随后关上，等了几分钟后再打开，果然，盒子里的照片不翼而飞。 · 沈亦悬心情很郁闷，但他赶在情绪被吸收前就很快克制下来，走向了沙发。 电视机放在沙发旁边的烂柜子上，柜子勉强撑住了电视机的重量，可谓十分坚强。 他手里捏着烂掉的遥控器，从其他电器身上抠下来两块电池塞了进去，勉强能用了，但是按几下就失灵一次。 沈亦悬花了点时间，换到一个频道后，遥控器没电了。 他“啧”了一声，把遥控器扔到一边桌上，自己坐到了沙发上。 破破烂烂的沙发虽然老旧得不行了，一坐上去就吱吱响，却十分柔软，沈亦悬坐在上面，像是坐在了云朵里，软绵绵的塌陷下去。 看着看着，不知不觉的，他睡了过去。 进入熟悉的梦乡，开始熟练度准备躲怪物，却发现，今天的梦境十分平静。 这次的梦境终于从研究所换成了游轮。 游轮里什么都有，就是没有人，也没有海怪，沈亦悬回档去了厨房，拿了菜刀，一边走一边观察四周，然后上了二楼的杂物间。 上一条世界线里，他就是睡在这件杂物间的，沈灼总是会跑到他的屋子里，睡在他的床上。 沈亦悬这么想着，心情稍微回转看一点，随后推开了房间门。 只见杂物间的小破床上竟真的躺着一个人。 青年睡得端端正正，双手交叠放在肚皮上的被褥，墨色长发凌乱披散在雪白的枕头上，闭着眼睛睡得格外香甜。 窗户半开，梦里的海风也是有味道的，吹拂着烈阳的暖光落进乱糟糟的杂物间，轻柔拂过祂的脸庞。 小怪物就这样成了这间屋子里唯一完整又好看的生物。 · 沈亦悬站在门口看了好一会儿，心里的情绪说不清道不明。 沈灼是不是真的……回到他的身边了？ 第76章 食梦16.重逢 沈灼到底有没有回来，是个未知数。 因为沈亦悬从那场梦里醒来后，又等了两天，这两天他没有在梦里见到过沈灼一次。 梦境早已经变成一个巨大的迷宫，沈亦悬像是握着剑企图进入城堡唤醒公主的骑士。 他待在家里四天，前两天刚好是周四周五，后两天是周末。 周末的最后一天也在时间的流逝中，悄然走到了深夜，手机微信有了响动，是班主任叫沈亦悬周一回去上学，否则就去办理退学的消息。 沈亦悬看了一眼，把手机关机丢到了一边，自己则打开电视机，靠在床上沉默地看了起来。 电视机某台播放着古早的现代爱情偶像剧，沈亦悬表面上似乎是在看电视屏幕，实际上只是盯着那处发呆。 电视剧在演些什么，他完全没看懂。 直到很久之后，沈亦悬很突兀地从走神的状态中被拉回现实，他眨了下酸痛的眼睛，沉默地将视线往天花板上看。 果不其然，在熟悉的角落里，看到一团透明的果冻球。 “如果你没法给我绝对的爱，就不要来招惹我。” 电视上播放的偶像剧里，雨声震耳欲聋。 女主站在房檐下，双目含泪梨花带雨，表情却格外坚定，毅然决然地说：“我不是你可以玩玩的人，也不想玩儿。” 男主满脸悲痛与不舍，他被雨淋湿了全身，满脸都是水珠，眼泪和雨水混合在一起分不清你我：“我的心里只有你！我没有玩儿，我想娶你……” 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地拉扯着，逐渐靠近彼此，男主最终难以忍耐，抱住女主吻了上去，难舍难分。 沈亦悬并没有看电视剧，而是下意识抬眸看向了天花板角落里的那一团小东西。 这只情绪怪物只是一团透明的果冻球，看起来q弹又柔软，祂并不存在五官，只是沉默地黏在天花板上，似乎在看电视机里接吻的两个人。 会是沈灼么？ 会是祂回来了么？ 沈亦悬垂眸重新看向电视机，半晌开口：“想知道里面的人在做什么么？” 没有回应。 沈亦悬抿抿唇，在想要不再开口问一句。 就在这时候，他听见小怪物嗓音沙哑地开口：“想。” 这一刻，沈亦悬心情微妙起来，一种难以形容的喜悦和失而复得的兴奋，正敲锣打鼓地在他心里演奏。 沈亦悬说：“他们在接吻。” 说罢，感觉天花板上的小怪物转过脸看向了自己。 透明的果冻球还是那副模样，谁也分不清祂的正反面，但沈亦悬就是觉得，祂在看自己，眼神太露骨，太直白，却又有种小心翼翼的期待。 是很可爱的模样。 沈亦悬的喉结轻微滚动，问：“你很好奇接吻的感受么？” 说完，他不等这只透明果冻球回答，再次开口：“要跟我接吻么？” 问完这句话，沈亦悬罕见的觉得脸颊滚烫，这应该是害羞了，沈亦悬心想，有些话说出来的时候不觉得羞涩，说完反倒变得难以面对。 小怪物对此似乎没什么反应，僵立在角落，一动不动。 沈亦悬等了一会儿，也没有等到回答，电视剧里男女主的吻戏已经过去，转接到另一个画面。 沈亦悬心里的石头又重新悬挂起来，提心吊胆的感觉并不好受，得不到回答的邀请更让人难熬。 或许是他猜错了，这只怪物根本不是沈灼。 正想着，沈亦悬的视线忽然黑下来，他错愕地看过去，只见天花板上的果冻球如流水般淌下来，形成一个软乎乎的人形，落在了沈亦悬的脚边。 祂笨拙地抬起腿爬上柔软温暖但很窄小的破床，满身的固态液体逐渐变得真实，形成属于人类的肉.体，长发飘柔地散落在床上。 沈亦悬看着祂四肢并用地爬过来，赤.裸着优越勾人的好身材，然后亲昵地用手指圈住他的脚踝，整个身体强硬地越过沈亦悬的双腿之间，趴在沈亦悬的身上。 他听见小怪物语气里无意识的撒娇：“要。” 看来没有认错，沈亦悬勾了勾唇，伸手捧住沈灼的脸。 青年的样貌俊秀好看，垂眸看人的时候显得特别专注温柔，令人着迷。 “你记得我说要教你接吻么？” “不记得。”沈灼蹭了蹭他温暖的掌心，可惜地说。 沈亦悬靠近祂的脸，先是在祂脸上吻了一下，含糊地说：“没关系，我现在教你。” 说罢，他吻在沈灼的唇上，先是轻柔地舔舐，带动着沈灼的情绪，随后伸出一截舌头，舔了舔沈灼的唇缝。 下一刻，沈灼像是被点燃的爆竹，忽然大力抱住他的身体，把他按在柔软的被褥里，张嘴和他毫无章法地深吻起来，咬着沈亦悬的唇不放。 沈亦悬一瞬间就尝到了血液腥甜的味道，趴在他身上的小怪物像是冷极的旅人，疯狂摄取他身上的温度，唇舌滚烫地在他口腔里攻城略地，粗暴又凶狠，尖锐的犬齿对着他的嘴唇又啃又咬，小狗似的，还会含糊地发出愉悦的哼唧声。 戴着眼镜实在不好接吻，或许可以摘下来。 有沈灼在身边，就算世界是黑的，或许也别有一翻风味。 沈亦悬这么想着，偏头躲开沈灼的吻，摘下眼镜的瞬间，他的世界依然色彩如初，甚至更为清晰。 这一刻，眼镜彻底成为了无用的东西。 沈亦悬有点愣。 “你干什么啊，”身上的沈灼却不高兴了，嘟着嘴埋怨地瞪着沈亦悬。 祂不再是那只结巴的透明果冻球，而是一只被恋人娇宠惯坏的小怪物，此刻得不到沈亦悬的关怀，就无理取闹地问:“为什么不亲我了？” 第86章 祂说着，看见沈亦悬唇上一抹红色顺着嘴角流淌，祂似乎意识到自己的接吻技巧有多差劲了，有些气急败坏，“我不咬你就是了。” 沈亦悬觉得有些好笑，他捏着垂落在自己胸口的长发，使坏地轻轻拽了下，重新吻上去：“没有不想亲你。” 他一哄，沈灼便听话地露出了笑容，伸出舌头舔去沈亦悬唇边的血迹。 “我不咬你了。”祂又说，“所以，你以后要多亲亲我。” 祂承诺：“我会很乖的。” 沈亦悬勾着唇，愉悦地笑了，“好吧，我会多亲亲你的。” · 沈亦悬今晚睡得很好，在梦里也一直和沈灼待在一起。 但他并没有忘记身体里潜在的另一个威胁，只是那只情绪怪物躲藏的技术太厉害，沈亦悬找了半天没找到。 他本想回档2，直接卡bug让那只情绪怪物死去，却因为沈灼不敢冒险。 不论沈灼原本就是那只透明果冻球，还是代替了透明果冻球，祂都已经是沈亦悬身体的一部分，就算沈亦悬回档身体状态，也不过是消除沈灼吸收到的情绪。 可沈亦悬从淡黑果冻球嘴里得知的周期问题，需要沈灼保持强大，吞噬其他情绪怪物，所以不能轻易回档。 隔天周一，沈亦悬起床上学了，沈灼不再躲在远处偷偷跟着他，而是变成一只果冻球，亲昵地坐在沈亦悬肩上，祂自身没什么重量，又粘人得紧。 沈亦悬也很乐意祂这么待在自己身边，吃早餐还不忘给祂塞个馒头。 沈灼也是什么都不忌口，抱着就啃，怕沈亦悬身上有个悬空的馒头太奇怪，直接一口吞的，沈亦悬觉得祂可爱得不行，脸上笑容都多了许多。 就这样吧，沈亦悬心想，他去学校之后，多接触带有情绪怪物的同学，晚上梦里联通对的的梦境，就可以让沈灼解决掉别的情绪怪物。 只要完成一个周期…… 沈亦悬心里盘算着东西，把沈灼要做的事交代出去，见果冻球乖巧的点头，他笑着揉了揉对方的脑袋。 进学校之后，他没有像之前一样完全无视周围人投来的目光，而是仔细地观察每一个同学，接着交作业时碰了好几个课代表的手腕，沈灼听话地在他们身上分裂出小果冻球，打算趁着今晚去梦里解决掉。 班主任像是受到谁人的委托，一大早就跑来班上，左看看右看看，盯着沈亦悬看了好半天，这才慢腾腾地来到他身边，说：“你还知道来上课。” 沈亦悬估计他是严以挚派来盯着自己的奸细，没什么表情地点头，“嗯。” 他说着，看见班主任肩上坐着的小圆球，便面无表情地假装橡皮擦掉到地上，语气没有丝毫起伏：“哎呀，掉了。” 随后弯腰去捡，借着机会碰了下班主任的裤腿。 他演技拙劣，或者说相当敷衍，班主任见状翻着白眼，警告他：“以后不准再旷课。” 沈亦悬说：“行。” 这么保证着，班主任快步离开，沈亦悬顶着众人的视线，又看重了某位背对着他睡觉的同学。 同学身上紫色的情绪怪物格外显眼，沈亦悬起身来到他身边，假装摔倒碰了下对方的肩，等人顶着一脸起床气抬头时，又面不改色的道歉：“抱歉，差点摔倒。” 严明枭扯了扯嘴唇，一脸无语：“你他妈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他张嘴刚骂出来，下一刻，情绪就平和了不少，“滚吧你。” 沈亦悬看着他脖子上硕大的情绪怪物，心想严少爷这火气有点旺啊。 他盯着看了会儿，倒没等来严明枭的不满，先等来了肩头小怪物的愤怒：“你不要再看他了！他是讨厌鬼，你不准看讨厌鬼！” 沈亦悬失笑，偏头用脸颊碰了碰男朋友，转身回到座位。 今晚，他就让沈灼饱餐一顿。 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在三天内完成所有周期。 第77章 食梦17.周期 晚上，沈亦悬带着满满的收获回了家，全然不顾班上同学对他乱“摸”别人的评价。 肩上的果冻球虽然不怎么高兴，但是好哄得很，沈亦悬一回家就摘掉伪装的眼镜，哄祂说要亲祂，沈灼头顶的小乌云顿时烟消云散，变出人形，喜笑颜开地抱住沈亦悬。 原主身高不到一米八，沈灼倒是快一米九了，足足比沈亦悬高出一个头一个肩膀，拿掉劣质可视眼镜后，沈亦悬甚至可以模糊地透过沈灼看到沈灼身后的事物。 正常人当然没有这些东西，但透明的小怪物有，祂的肉.体并不是真正的肉.体，看着摸着倒是真实无比，可也还是存在情绪怪物半透明的特质。 “接吻之前，要先穿衣服。”沈亦悬抬手制止祂弯腰吻过来的脑袋，把高大的男朋友抱了起来。 果冻球男朋友很轻，跟空气似的，他很轻松就抱了起来，沈灼还自觉的缩小身体，变得和他一般高，任由他把祂放去床上。 乖得跟小狗似得，沈亦悬勾了勾唇，揉乱沈灼的头发，并叮嘱道：“不要下床，不要踩在地上，很脏。” 沈灼问他：“为什么不能亲了再穿衣服呢？” 沈亦悬扫一眼祂白花花的胸膛，说，“做人就要有做人的样子，不穿衣服怎么行。” “这里只有我们呀，而且我也不是人。”沈灼撇嘴，到底还是松开手，任由沈亦悬去衣柜里挑衣服。 原主的衣服都是十几块几十块的地摊货，但是穿着挺舒服的，如今沈灼变得和沈亦悬一样高了，穿衣服也就不那么讲究了，沈亦悬随便从衣柜里掏出来一套衣服，拿内裤的时候又犹豫了。 沈灼穿他的当然没问题，可这些内裤时原主的。 要不不穿吧，挂空挡外面套的也还是原主的裤子。 怎么想怎么奇怪。 沈亦悬没憋住，让沈灼变回小怪物，带人出去买了套衣服，几百块的生活费瞬间只剩下一半。 沈亦悬看了一眼账户，寻思着饿不死就行，就带着沈灼去吃了碗面当晚饭。 天边夜幕降临，沈亦悬看着灯红酒绿的城市，呼吸着城市里略显浑浊的空气，这才带着沈灼回到地下室。 给变成人形的男朋友穿上新衣服后，总算可以进行刚刚没有做完的事情了，两人抱着对方黏黏糊糊地亲了好一会儿，便躺上了床。 沈亦悬除了第一次接吻时有些害羞，毕竟是第一次，这之后他反而没什么感觉了，谈恋爱与恋人之间做一些亲密的事，那不是理所当然的么。 但沈灼显然不这么认为，吵着闹着要亲的是祂，亲完羞得整张脸泛红的也是祂。 沈亦悬揉了揉祂红彤彤的脸蛋，问：“你会对别的怪物产生吞噬对方的想法么？” “有。”沈灼抱着青年的腰，脸颊贴在爱人的胸口，脑袋下面枕着爱人的手臂，对方温暖的体温快要烧尽祂满身的冷，“看到那些怪物的时候，我觉得他们就应该被我吃掉。” 祂把脸卖到沈亦悬怀里，微微仰头露出一双眼睛，“亲爱的，你会允许我吃掉它们么？” 这还是沈亦悬在这条世界线的现实里，第一次听到沈灼用熟悉的称呼喊他，他垂眸，弯起手臂把沈灼抱得更紧，指尖轻柔地勾着沈灼的长发，说：“当然。” 沈亦悬心想，祂们确实就该被你吃了，一劳永逸。 “你需要睡觉么？” “不需要。但是如果你睡着了，我会进入你的梦里。” 沈灼说，“然后，我们会在梦里见面。” 很简单的两句话，沈亦悬听在耳朵里，却觉得浪漫至极。 “好，我们在梦里见。”沈亦悬轻声说，“然后，我和你一起去吃掉那些怪物。” “我确实想吃祂们，但为什么一定要吃？”沈灼眯起眼睛，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问，“亲爱的，你在利用我做事么？” 沈亦悬没有回答祂的后一句，只说：“因为有一只怪物说，其他的怪物都很喜欢我的情绪，觉得我很美味。如果你不吃掉祂们，祂们就会来吃我了。” 他问：“难道你一点也不介意和祂们分享我？” “不！”环在腰上的手臂更加用力，沈灼不满道，“我会吃掉任何想要占有你的怪物。” 沈亦悬勾了勾唇，摸了摸祂的脸颊，说：“那就睡吧。” “我们要进入梦里了。” · 这是一个缝合了十几个人的梦的梦境。 光怪陆离，上是海市蜃楼，下是人间炼狱。 沈亦悬牵着身旁高大的男朋友，挨个开始清扫梦里的情绪怪物，一个晚上，沈灼连吃了十几只同类，对应的梦境画面也分解成泡沫，被沈灼吸收，直到快天亮。 沈灼苦着脸：“他们一点也不好吃。” “谁？” “人类的情绪，和我的同类。” 沈灼撇撇嘴，跟在沈亦悬身后，祂个子高，贴着沈亦悬的后背，弯腰去亲沈亦悬的脸颊。 第87章 这个角度，只要沈亦悬转头，就能和祂接吻。 “唔……我要亲嘴。”身后，沈灼哼哼唧唧地说着，闭着眼睛等沈亦悬主动，沈亦悬没动，说：“今天亲了好几次了。” 男朋友吸收情绪有点不分敌友，把他对沈灼的爱.欲也吸走了很多。 当然，沈亦悬并不会因此改变对沈灼的爱，只是会莫名觉得头脑清醒了不少，比如现在，该办正事的时候，就不应该和男朋友亲嘴调情。 “你利用我就不要我了是么？”沈灼愤愤不平地咬了一下他的脸颊，尖锐的犬齿磨了磨沈亦悬的脸颊肉。 “沈灼，打个商量，亲你不是不可以，但是你不能再吸收我的情绪了。” “你会不爱我么？” 沈灼皱了皱鼻子，不满道，“难道我会吸走你对我的所有感情么？你对我爱那么少！” 面对小怪物的无理取闹，沈亦悬语气平静道，“当然不会，不要胡思乱想，我的爱你吸不完。” 说着，两人来到一栋依山傍水的别墅，沈亦悬拉开门的瞬间，整个人都变小了，个子只有沈灼大腿那么高。 沈灼顺势变成一颗硕大的果冻球，足以见得祂吃得有多饱，跟在沈亦悬身后一蹦一跳，直接跳到沈亦悬脑袋上。 沈亦悬顶着男朋友，推开门往里走，偌大的别墅只剩一条黑色的长廊，尽头散发着白光。 他顺着白光往前走，走了好几分钟，看见光后是一扇金光闪闪的高门，银色纹路点缀在门上，高贵又精致。 门后传来剧烈的争吵声，一个女人崩溃又绝望的大喊：“严以挚，我已经和你没有关系了！如果当初知道严家的家主是你，我根本不会来这里当保姆！” “茵茵，我当年只是因为公司需要，我需要一位拥有好身份的女人做妻子，你不也嫁给了个欠了一屁股赌债的男人？” 女人闻言，所有的歇斯底里都变成了悲痛：“别以为我不知道是谁把他带上牌桌的，严以挚，你做人太不择手段，迟早要遭报应！” 沈亦悬顿时来了精神，轻轻推了推门 ，腿粗一条缝隙，把脸贴上去，用一只眼睛专注的往里面看。 熟悉的男人用力把一个漂亮憔悴的女人抱在怀里，语气里满含威胁：“那又怎么样？我说过，我和我现在的妻子没有感情，如果你要闹，我奉陪到底，但是你儿子可就不好受了。” “我忍得了你闹，但我忍不了他。” 严以挚背对着门，沈亦悬看不到他正用如何狰狞的表情来威胁女人：“你儿子可是吵着要见你，如果你不听话，我可以把你关在这里一辈子。” “你恨我，也得被我关一辈子。” 沈亦悬眯着眼睛往里看，清楚看见男人失手用力把被叫作茵茵的女人推搡在地。 女人小声哭泣起来，朦胧的眼底全是怒意与恨意，咬牙切齿地盯着地面，像是在谋划什么可怕的计谋，也像是一头受伤的猛兽，随时准备突袭，咬上面前这个自诩清高的男人的脖颈。 同时，一只透明的果冻球从她身上慢慢出现。 沈亦悬一愣，这是什么意思？ 他知道这位茵茵就是原主的母亲，心想难道，男朋友的诞生始于原主母亲崩溃的情绪? 不，不对。 按照淡黑果冻球的说法，每个周期都有一位活到最后的胜利者，胜利者分裂出来的个体都是新的个体，那么这一位大约是情绪怪物分裂周期的初始者，分裂由祂开始，却不由祂结束。 所以，情绪怪物的起源实际是原主的母亲。 正想着，沈亦悬忽然发现，对面也有一扇门。 那扇门也开着一道缝隙，一束光源落在门后，照亮门后少年惊恐的眉眼。 他目睹了一场人性恶罪恶，故而瞪圆了眼睛。 此刻，他的眼里全是泪水，无措和迷茫从他眼中不断蔓延，像是藤蔓一样攀上他的心。 门外那个小孩，是严明枭？ 沈亦悬皱眉，眼看着小男孩往门后退，回头看向了谁。 为了看清楚，沈亦悬不得不把脸全部贴上门缝，只见严明枭泪眼朦胧会有看着的人，是一个身穿白色长裙，面容冷淡的短发女人。 这是……严明枭的母亲？ 第78章 食梦18.意外 脑袋顶上的小怪物已经跃跃欲试，沈亦悬安静看了一会儿，发现原主母亲一个劲儿地哭，严以挚也没什么反应，便想，看来这个梦也就这样了，结束了。 随后，他直接推开大门，猛地冲了出来。 沈灼直接从他头顶跳下来，化作一只半透明巨蟒洪水猛兽般撞开大门，直将门后的母子俩缠住，用力勒紧，伸出一截舌头快速卷走严明枭身上的情绪怪物。 这一幕出现得太突然，速度又太快，沈亦悬反应过来，下意识看向被梦境摆布的严以挚和原主母亲。 原主母亲依然旁若无人的哭泣，毫不受影响，严以挚却诡异地偏了下头。 沈亦悬眯了眯眼睛，床边的两个人却又继续刚刚没有完成的悲剧，哭泣的女人悲痛地大喊：“严以挚！你这样做，一定会遭报应的。” “报应?”沈亦悬听见严以挚毫无情绪起伏的声音，“你该知道，我从不怕这个。” 身后，软绵绵的身体贴上来，抱住沈亦悬的脖子，脑袋不安分地搁在他头顶乱蹭：“沈哥，我吃到了。” 沈亦悬看着周围逐渐化作光斑消失的梦境，仔细盯着房间里一起消失的严以挚，半晌才抬手揉乱沈灼的头发，“嗯，很厉害。” 在其他人拼接出来的梦境里，沈灼会叫他“亲爱的”，因为梦境里的东西都是虚无的，没有什么外不外人的说法。 唯独到了严明枭的梦里，“亲爱的”变成了“沈哥”。 沈灼看起来是挺骚包的，又爱撒娇又很作，但其实挺内敛，所以绝不可能在人多的时候叫他“亲爱的”，一旦有外人，甜蜜的称呼就会变成一个规规矩矩的“沈哥”。 可这个梦境里，除了已经被吃掉的情绪怪物，根本就没有别人。 “天要亮了哦，亲爱的，你又要去上学了。”沈灼烦恼地说，“你为什么要上学，不可以陪在我身边么？” 祂再度开口，让沈亦悬笃定，刚刚那个梦境还藏着别的东西，不过肯定已经随着梦境的消失逃跑了，现在去抓也不到。 难道是……另一只寄生在他身体里的情绪怪物么？ 但如果有什么东西存在，沈灼一定会告诉他，所以，沈灼其实自己也没发现有谁在周围，只是下意识换了称呼。 这么想着，沈亦悬试探地道：“我身体里还有只怪物，你知道吧?” “当然，不过祂很害怕我，绝不会出现在我们面前的。” 这句话已经告诉沈亦悬，他身体里的另一只情绪怪物还藏着呢，并没有出现在沈亦悬身边，否则沈灼早就发现了。 沈亦悬听着祂得意的声音，语气有些凝重地说，“你也需要解决祂。” 沈灼可怜道，“祂们真的很难吃，我不想吃了。可是如果你要求的话……” 祂把脸凑过来，撒娇地说：“你亲我一次，我就吃一个。” 沈亦悬叹了口气，还是没舍得说祂两句，凑过去贴了下小怪物软乎乎的脸。 沈灼高兴了：“我会努力找到祂，吃掉祂的。” · 淡黑果冻球倒是很会躲，梦境持续到天亮也没找到，沈灼并不因此沮丧，反而更卖力地向沈亦悬讨要亲吻。 因为祂认为，是沈亦悬亲祂不够勤快，所以祂没有动力找。 沈亦悬对此的评价是——他对此没有评价，面无表情地被闹钟吵醒，起床带着累得直哼哼的男朋友去上学。 “哼，冷漠无情的男人。”沈灼要哭不哭的说，“明明是那个家伙躲得太深，我都快要累死了，你却因此不给我亲近了。” 沈亦悬：“……” 是是是，累了一晚，得寸进尺和颠倒黑白的精力倒是还在。 这么想着，沈亦悬步入校园，眼看着保安身上也趴着一只球，沈亦悬借着校门口的人流，故意被挤到保安面前，后背贴着保安的后背过，沈灼在他肩上骂骂咧咧，还是听话地分裂出一部分，藏进保安的身体里。 沈灼讨厌任何人和任何怪物接近沈亦悬，每次他和别人一有接触，就骂得特别脏。 具体怎么骂得脏，沈亦悬听不出来，那些叽里咕噜的语言大概是果冻球们的种族语言，沈亦悬听不懂在骂什么，但听语气，觉得沈灼应该没骂什么能听的话。 每当耳边出现骂骂咧咧的声音，沈亦悬就会自动屏蔽，继续专注地做自己的事，也就是到处摸人。 开始摸人的第二天，同学们对他的窃窃私语变得明目张胆，甚至会直接问他是不是变态。 沈亦悬一律无视，被告到办公室，那就把办公室里身上带着情绪怪物的老师们都摸一边。 谁敢和他搭话，他就摸谁，校长来了也不好使。 第88章 不过也有让沈亦悬感到很疑惑的事，在两个锚点被吃掉前，学校里带有情绪怪物的人仅有几个，可沈灼回到他身边后，学校里人均带着一只情绪怪物。 大街上什么都没有，偏偏学校里每个人身上都带个球，每天早操站在操场上的时候，沈亦悬都觉得自己在看五颜六色的果冻球做操。 到底是什么原因……? 不过果冻球们会互相吞噬，有的沈亦悬来不及触碰的人，或者梦里没有完全清理掉的情绪怪物，第二天时就会少部分的消失，某些原本瘦瘦小小的情绪怪物也会一夜之间变大。 这代表着祂们和沈灼一样，已经开始努力去完成这个周期。 沈亦悬心中思绪万千，今天第二次被叫去办公室回教室时，发现严明枭的位置空着。 严明枭今天也不知什么情况，上午都过去三节课了，他还没有来上学，沈亦悬在办公室时还听见班主任在和严以挚打电话询问情况，问需不需要请假。 沈亦悬听见严以挚在那头说不需要，他儿子马上就出发去学校。 沈亦悬不禁想，这位大少爷时什么情况，怎么别的少爷小姐被他们打乱了梦境，吞噬了情绪怪物后，依然若无其事的来上课，偏偏严明枭却迟到了。 这么想着，沈亦悬坐回座位。 此时正值五月中旬，太阳一天比一天勤奋，阳光一天比一天热情，科任老师在讲台上拿粉笔指着黑板高声演讲，沈亦悬则撑着手臂，脸颊挨着身边柔软冰凉的果冻球男朋友，往窗外看。 窗外枝桠乱长，树叶随风飘动，灼热夏季的暖光给绿叶镀上一层金边。 他们安静地看着窗外，享受清爽明媚的时光。 片刻，沈亦悬看见一道身影出现在教学楼下，来人步伐诡异的规律，缓慢中带着一抹僵硬，沈亦悬如今视力极好，奈何眼睛前面架了个毫无作用的劣质可视眼镜，他也不好直接拿下来，因此看不清楼下那人是不是严明枭。 但很快，他就确定了那人到底是不是严明枭。 熟悉的少年满脸颓丧地出现在教室门后，他张扬嚣张的气质因为这张憔悴的脸削减了很多，完全不如从前。 不过从恶劣的校园霸凌魔头，变成一个颓丧没精神的小可怜，勉强算是个惩罚吧。 沈亦悬看着他脚步悬浮地进教室，对方坐在他斜前方，所以注定会背对着他。 就在严明枭转身的瞬间，沈亦悬看见他脖子后面冒出来一颗淡黑色的果冻球。 见状，他愣住，那是一只很小的情绪怪物，和从前寄生在沈亦悬身上都那一只一模一样。 如今班上同学身上的所有果冻球，沈亦悬都已经清理干净了，所以显得严明枭身上突然出现的这只格外明显。 沈亦悬皱眉，难道在梦里时，就是这只在偷偷观察他们? 不，不对，如果是同类，沈灼早就感受出来了。 他体内那只说过，得杀了他才能去找新寄生，那么严明枭身上新出现的这只果冻球，就是别人身上的情绪怪物分裂出来的，会是谁? · 沈亦悬照例去触碰严明枭，但是很奇怪，他只要一有动作，身边的同学就会突然出现挡住他，又或者严明枭有所察觉地躲开。 完全不像是严明枭自己的行动，而像是被身上那只怪物控制了一样。 严明枭这人，居然这么快就贡献出大量情绪，让身体被操控了么？ 沈亦悬一天都没找到机会，中午想厚着脸皮挨着严明枭吃午饭，结果人家午饭回家吃。 直到下午，沈亦悬总算有机会接触他。 这个机会，是突然父爱大发，跑来学校接儿子放学回家的严以挚。 严以挚头顶顶着一只淡黑果冻球，似乎就是沈亦悬身上那只，和严明枭身上这只的原主体。 他一如既往地穿着西装，优雅有温柔地站在校门口的豪车旁边，对严明枭和一起出现的沈亦悬招手：“儿子，小沈。” 严明枭似乎很困，眼皮都没抬一下，只跟亲爹打个招呼，就钻进车里去了，沈亦悬眼看没机会接触，转身就准备离开，却被严以挚叫住：“小沈啊，你要不要……去我们家看看?” 沈亦悬回头，扫一眼他头顶的果冻球，扯了扯唇，“我去做什么?” “好几天没见你了，我想着，也代替你妈妈照顾照顾你。”中年男人精英范十足，微笑起来时格外温文尔雅，任谁也想不到，他骨子里是多么的偏执人渣，婚内出轨也就罢了，还搞非法囚禁。 沈亦悬沉默的时间里，他自顾自地说着话，“我和你妈妈认识那么久了，她儿子，我也就当我儿子了。” 这老东西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沈亦悬与他对视两秒，直觉这不是严以挚的本意，大概是那只果冻球的意思。 也行。 他勾了勾唇，答应下来：“好。” 第79章 食梦19.意图 沈亦悬坐上车，和严明枭一起坐在后座，两人离得很远，各自靠着两边的车门，去严家的路有一道急转弯，沈亦悬加装没坐稳碰了下严明枭的手臂，达成目的。 他做完这一切，敏锐地看向后视镜，只见开车的男人也正从后视镜观察着他，两人视线对上的瞬间，都不约而同地转开。 一路上，严以挚试图和沈亦悬说话，都被沈亦悬敷衍过去，几次过后，严以挚也就不再试图和他说话，微笑着继续开车。 半个小时后，豪车驶入一座青山，严家的宅子矗立在半山腰，高山流水景色宜人。 沈亦悬看着山水间壮丽的建筑物逐渐在眼前扩大，他不动声色地看向后视镜，心想在这种地方抛尸都不一能定被人找到，早知道严家在深山里，他打死都不来。 啧，失策。 车开到门口，严以挚转头对后排两个高中生道：“下车吧。” 说罢，他率先解开安全带，一开车门，立刻有人与他交换，坐进车里，要把车开进地下车库。 沈亦悬也干脆地下了车，严明枭倒是慢了一拍，最后才慢吞吞地从车里出来。 “小沈，你也好久没回来了。”严以挚说着，说得好像这里就是原主的家一样，温文尔雅，平易近人，“你的房间还保留着原样，你要去看看么？” 沈亦悬淡然道，“不用。” 严以挚并不气馁，继续道，“也行，你去客厅坐坐，然后留下来吃个晚饭再走吧?我让厨房那边准备了你爱吃的菜。” 准备的那么周到，看来是早就打算今天把他带回来了。沈亦悬没什么表情的点了下头，当做回应。 严明枭对此没有任何意见和反应，被吸空了精神般，像是没睡醒被叫起床的可怜蛋，又像是没有自我意识的人偶。 · 进了客厅，没坐上几分钟，在下人端上茶水糕点的时间里，屋外雷声大作，下起了倾盆大雨，屋子里的温度一瞬间闷燥起来，光是坐在沙发上，都觉得有热气扑面而来。 严明枭早已经回到自己屋里，大厅里只剩下几个下人和沈亦悬。 沈亦悬微微歪着头，贴着冰冰凉凉的男朋友，勉强抒解了屋子里的燥气。 “洗手间在哪?”沈亦悬解开衣服的扣子，随口问。 下人闻言，并未回答，只道：“如果您觉得热，我们会为您打开空调。” “……不是。”沈亦悬不是很能理解，虽然他这么说确实是为了找个借口逛逛宅子，但一般客人这么问，难道不应该直接告诉洗手间的位置在哪儿么？扯这些有的没的做什么。 他语气平静道，“生理需求，麻烦告知一下。” 说完，沈亦悬迟钝的回忆起来，原主在这里生活过，洗手间在哪里他应该记得很清楚。 ……那是真不怪下人发觉他的心思了。 面对几个下人冷漠的表情，沈亦悬从善如流道，“算了，我自己去洗手间。但我想见严以挚。” 把严以挚都搬了出来，下人们瞬间理解了他想要借洗手间偷偷溜走是为了什么了，原来是为了见老爷。 为首的下人顿时长舒一口气：“好的，我马上去通知。” 随后，沈亦悬起身往楼梯走，为他端茶倒水的下人立刻拦住他，道：“沈先生，洗手间在那边。” 他指出了位置，沈亦悬目的达到，偏头扫了一眼不远处的洗手间。 沈亦悬本来就是假借去洗手间的理由想探索一下这栋宅子，自然不会真的去洗手间。而那处位置进出都太明显，不好操作，外面又下着大雨，他总不能从洗手间的窗户翻出去吧。 紧紧半秒钟，沈亦悬打消自己的初步计划，平静改口：“我想去看看我的房间，也不行?” “这……” 或许是沈亦悬太善变，让人觉得他总不按套路出牌，下人犹豫起来。 沈亦悬推开他就往前走，淡然扔下一句话，“一会儿你让严以挚去我房间找我。” 他这么明确态度，下人反而不好拦他了，只得看着他上了楼。 第89章 沈亦悬果然没猜错，严以挚很看中原主母亲，又利用原主来威胁原主母亲，所以，原主在这个家里，身份虽然是保姆的儿子，但和少爷的待遇差不了太多。 毕竟谁也不知道，保姆什么时候会变成夫人，保姆的儿子什么时候会变成小少爷。 沈亦悬一边上楼，心想，豪门水真深。上一条世界线遇到的那些公子小姐们倒是豪爽很多，但有钱人与有钱人之间的阶级也依然很明显。 这让他不禁想起自己家。 他家也算是有钱人家吧，有钱是真有钱，但是人际关系却简单很多，大概是因为他们一家都从事的科研工作，跟商业不沾边。 水也不深，一家三口看起来像是商业联姻，彼此都没感情。 不，不对，现在的一家三口是很有感情的，沈亦悬心想，他已经不算是沈家人了，那个被沈江川和游溪迎看重的养子，才是沈家现在的小少爷。 受尽宠爱，可以得到沈亦悬这二十八年来都没能得到的东西。 他们才是一家三口。 沈亦悬这么想着，心里无波无澜，也许是因为真的不在意了，也许是男朋友给力，吸走了他的所有负面情绪。 总之，他还是使劲贴了贴沈灼，沈灼高兴得不行，不安分的在他脖颈间乱蹭。 沈亦悬勾唇用手指点了点祂的脑袋，沈灼就不动了，虽然没有谁能看到祂，但祂还是非常乐忠做一只一动不动的果冻球玩偶。 走上楼，沈亦悬看着一条昏暗的长廊，他皱眉，这一层楼怎么都不开灯。 只有长廊尽头的一扇窗户透进来一抹黯淡的光。 沈亦悬偏头问沈灼：“你知道，我以前的房间么？” “是他以前的房间。”沈灼说。 沈亦悬对此毫无反应，沈灼能猜到他与原主并非同一个人的事实，完全是意料之中，这也不是第一次了，所以他并不惊讶：“所以是哪一间？” “倒数第二间。”沈灼回答他。 沈亦悬按照祂的回答，往走廊尽头走去，走到倒数第二间房间门口时，才发现走廊还有个拐角。 拐角往里走几米有一扇大门，沈亦悬暂时放弃了探索原主的房间，而是先看向了拐角处的门。 拐角的房间门与其他房间门格格不入，门高，也没有门框，和沈亦悬梦里见到的那扇门一样，镶着金边，银色纹路蜿蜒曲折地在门上游走，像是不断攀爬的藤蔓。 唯一与梦中不同的是，这扇门的门把手上挂着一把锁。 沈亦悬神兽去碰锁，捏在手里仔细瞧了瞧，心想这里就是曾经囚禁原主母亲的那个房间么？ 正想着，忽然听见耳边有人严肃疑惑地问：“你在做什么？” 沈亦悬回头，只见一个身穿淡绿色长裙的女人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她留着一头棕色卷发，面容艳丽，沈亦悬记得她，在梦里，她就是严明枭的母亲。 不过，严明枭长得只能算有鼻有眼，母亲却这样漂亮，父亲严以挚的样貌也可圈可点，端正顺眼，真不知道严明枭是怎么长的，连顺眼都做不到。 沈亦悬垂眸，还算有礼貌地喊了声：“严夫人。” “这么久不见，你总算有了些礼貌，不再直呼我的名字，叫我周婷怡了。”她扯了扯唇，眼里的情绪依然很淡。 她说话时，嘴唇微微蠕动着，沈亦悬能清楚感受到，她言语间的笑意在一瞬间抽离，就像是被吸收了情绪，消失得很突兀。 沈亦悬抬眸，果然看见周婷怡左边的手臂上挂着一只淡黑色的情绪怪物。 严以挚连自己老婆都不放过？沈亦悬眯了眯眼睛，又想，不对，应该说是严以挚身上的那只怪物太疯狂。 一直这么分裂，也不怕收不回来。 “年轻不懂事。”沈亦悬平淡的揭开这个话题，随后回答她最开始问的那个问题，“我来这里只是想看看我以前的房间。” 周婷怡道：“没有人动过你的房间。” 原主个子比她高，她面对沈亦悬时，说话下意识会抬高下巴，沈亦悬垂眸看着她手臂上的情绪怪物，伸手碰了碰周婷怡的肩膀。 周婷怡话音刚落，就见对面的少年对她抬起了手，皱眉退后一步。 “刚刚看到你肩上有东西，”沈亦悬捻了捻指腹，随后道，“我看错了。” 周婷怡深呼吸一口气，“这里确实太暗……” 她话音未落，不远处传来一道带笑的声音，打断他们的对话：“小沈，老婆，你们在做什么？” 沈亦悬和周婷怡不约而同地转过脑袋，看向突然出现在二楼的严以挚。 严以挚亲切地模样也不知是装出来的，还是情绪怪物为了利用他，才没有吸收掉他的情绪。 他大步流星地向两人走来，对沈亦悬道：“下人说你来看看你的房间？” “今天雨下的那么大，你也就不回去了吧，直接住下来吧。”他保持微笑，道，“你放心，你留在这里的东西，一个都没扔，可以放心住。” 沈亦悬看着窗外的瓢泼大雨，半晌，勾了勾唇：“可以。” 第80章 食梦20.手段 严以挚要留人的举动可疑又刻意，沈亦悬答应下来后，把自己今天的三个存档点分别分布在客厅、卧室门口、以及二楼楼梯口。 晚饭的饭桌上佳肴满目，沈亦悬并不知道原主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他倒是不挑食，还能趁着所有人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投喂一下沈灼。 沈灼比他还能吃，差点连筷子都一并啃了，没有五官的果冻球哪儿都是嘴，筷子夹着食物随便一怼，一瞬间的功夫就被吃进了肚子里。 食物在祂透明的身体里呈现出模糊的画面，随后一点点消失不见。很可爱的一点是，祂在消化食物时，会学沈亦悬咀嚼食物，鼓起腮帮子。 从哪里张的嘴，就在哪边鼓出一个圆润的弧度，吃开心了还会晃一晃脑袋。 沈亦悬余光注意着小怪物摇头晃脑的模样，失笑。 严以挚总算注意到他这边的情况，挑眉问：“这饭菜还满意吧？我们家换了厨师，也不知道你习不习惯。” 他说话时，坐在身旁的母子俩依然一言不发地埋头吃饭，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沈亦悬看了他们两眼，收敛了唇边的笑意，“挺好的。” “那就好，我就怕你吃不习惯，吃不饱。”严以挚笑弯了眼睛，黑沉沉的眼里不带一丝情绪，视线在沈亦悬身上停留好一会儿，又缓慢地说，“看你吃了那么多，我也就放心了。” 他说着，身旁的严明枭面无表情的站起身，他明明也吃了很多，此刻看起来却格外疲惫瘦弱，弱柳扶风般扶着椅背，低声说：“我吃好了。” 他身上的怪物源源不断的汲取着宿主身上的情绪，那些情绪无论好坏，通通成为怪物的盘中餐。 晚饭后，沈亦悬回到原主的房间，这一晚他莫名失眠了，感觉整个人都很燥，一点困意也没有。 该不会是饭有问题？但严以挚一家也都吃了。 沈亦悬躺在床上，无聊到抱着怀里的果冻球捏。 沈灼被他捏得很舒服，哼哼唧唧地问：“今晚不睡觉么？” “睡不着。”沈亦悬不明就里的啧道，“不知道什么原因。” 沈灼说：“那肯定是因为我没有给你晚安吻！亲爱的，接个晚安吻吧！” 小怪物在这方面格外热情，一瞬间就从一颗软乎乎的果冻球变成一个成年男人，结实的双臂直接把沈亦悬圈在了怀里。 祂弓起身子，一如既往地把脑袋埋进沈亦悬的脖颈蹭，面对一个比自己矮小许多的恋人，祂这种姿势是有些别扭的。 对祂来说，这大概是比亲吻还要亲密的事情。 沈亦悬被祂蹭得奇痒无比，伸手摁住乱动的脑袋，无奈问：“为什么这么喜欢蹭我？” “这样会把我的味道留在你的身上。”沈灼愉悦地说，“虽然你闻不到，但我可以闻到。我喜欢你身上都是我的味道，我身上都是你的味道的感觉。” 祂把一张漂亮到危险的脸蛋搁在沈亦悬胸口，带笑的面孔看起来格外乖巧，“这样我们就像是融合在一起……你不这样觉得么？” 祂话很多地说：“那你喜欢什么呢？” 沈亦悬很喜欢听祂像是麻雀一样叽叽喳喳地说话，从不掩饰的占有欲和爱意像是剧烈的龙卷风，一旦被卷进去，就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我没什么特别喜欢的。” “我也不喜欢么？” 沈亦悬揉乱沈灼的头发，从善如流地说：“我爱你。” 心里的情感源源不断的被趴在身上的小怪物无意识的汲取，发现自己的本能后，祂又格外不好意思地道歉。 沈亦悬倒是没什么太大的感觉，只说：“虽然不知道彻底睡过去是什么时候了……但是，我是心甘情愿向你献出我的情感的，你喜欢的话，就可以一直吸收。” 第90章 今晚梦里说不准是什么情况，沈灼也确实需要更多的情绪储备，以备不时之需。 怀里，沈灼哭丧着脸：“不行！如果，如果我吸取走你的感情，变得非常非常爱你，你却不爱我了怎么办？” “你现在不是非常非常爱我么？” “当然是非常非常爱你的。”沈灼笑着说，“无穷无尽。” “所以，你吸走我的再多感情，也不会变得更爱我，因为你已经更爱我了。”沈亦悬哄道，“那么我也一样，无穷无尽。” 不得不说，再哄怪物这一方面，沈亦悬还挺在行的，小怪物果真满意他的回答。 祂当然知道，真正的情感是吸不走的，祂作为吸收的主体，甚至可以很直观的感受到，沈亦悬对他的情感展示就是一个广阔无垠的黑洞。 但是，这并不妨碍祂使用一些爱侣之间幼稚的撒娇手段，和不断确认心意的小情调。 沈亦悬搂着祂，随意扫了一眼手机，已经凌晨三点了。 严以挚应该不至于让他睡不着，不然今晚留下他的目的是什么？简直毫无意义。 严以挚确实不会让他睁着眼睛度过黑夜，不久后，体内莫名的兴奋逐渐消散，沈亦悬得偿所愿地犯了困，闭上眼睛睡了起来。 不过也并没有好到哪儿去，因为沈亦悬睡着时，已经凌晨五点了。 还有不到一个小时天就亮了。 沈亦悬进入梦里的时候，就意识到了严以挚的想法，那只情绪怪物大概已经做好了万全准备，打算在这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里解决沈灼。 如果解决不了，只要撑过一个小时，天亮了，就什么事都没有。 而且睡眠不足的沈亦悬也一定会困倦不已，从而大大限制沈亦悬的思想。 沈亦悬摇了摇犯困的脑袋，心想这人真行。 · 这个梦境的主场在严以挚手里，就是严家大宅，沈亦悬进入梦的瞬间，便是从床上坐起来的，像是根本没有睡过去一样。 沈灼早已经变回一颗圆乎乎的果冻球，跳上沈亦悬的发顶，亢奋地说：“看我一个小时内吃掉祂！” 男朋友斗志满满，沈亦悬一边掀被下床，警惕地看着四周，一边没什么表情地哄道：“好，你最厉害。” 他随口一夸，头顶的果冻球就来了精神，摇身一变，倒挂在天花板上，变成了一颗人头。 沈亦悬抬头：“……” 行，把锚点形态都拿出来了，可见斗志多么汹涌。 屋子里没什么特别的，沈亦悬直接推门出去，长长的走廊昏暗无比，走廊尽头的窗户大开，夜里的风雨淋湿了地板，潮湿的水汽蔓延在空气里，泥土被雨水打湿的新鲜气息挥之不去。 “祂为什么不出来？我被迫让给祂一晚上的成长空间了。”沈灼无奈地勾了勾唇，对对方的躲避很是满意，嘴上无奈道，“做怪物怎么能这么怂呢？” 祂在前头的天花板缓慢移动，沈亦悬跟在祂后面，面无表情地又哄了一句：“嗯，因为你太厉害了。” 谈恋爱的人会降智，怪物似乎也不例外，听沈亦悬随意哄人的话都能开心好半天。 可是走出去几里地也没见严以挚和那只淡黑色的情绪怪物，沈亦悬皱了皱眉，在下二楼之前，他行踪有了个猜测，说：“他们可能不在楼下。” 沈灼无聊地打了个哈欠，说：“那就在那个茵茵的房间里吧。” 祂和沈亦悬的猜测是一样的，那个地方可以说是严家一家三口的执念之地，除了那间用来囚禁原主母亲的房间，沈亦悬也确实想不出他会去哪儿。 不过，如果由情绪怪物控制他的话，再沉得住气，也不至于这么规规矩矩地守着那间房间吧？ 沈亦悬垂眸沉思片刻，道：“我有种直觉，严以挚其实什么都知道。他或许和我一样，在培养那只怪物完成周期。” “就像我们一样。” 在严明枭母亲身上留下一只分裂的情绪怪物，大约是为了更好的控制，而留在严明枭身上的那一只，则是为了让分体和沈灼争夺情绪怪物的资源。 当然，严明枭本身是没有这个意识的，他当然争不过沈亦悬和沈灼。 但这并不妨碍严以挚利用他的妻儿，不惜让妻儿沦为怪物的傀儡，母子俩可以是衬手的棋子，也可以是钓鱼的诱饵。 不过，这都是猜测。沈亦悬和沈灼站在了高门面前，由沈灼触手般的血管推开大门。 就在这个瞬间，一道锋利的短刀直直朝着沈亦悬面门而来，沈亦悬并未慌张，也没有因为梦里回档次数无限而回档。 天花板的长发人头早已经反应极快地出手，垂落的面皮化作利刃，直接将短刀砍成了两半，挡住这一击。 门内，作为梦境幻化的茵茵依旧旁若无人的表演着她的悲剧，跌坐在床边哭泣，严以挚则不再站在她身旁，而是坐在了书桌前，翘着二郎腿看书。 淡黑色的情绪怪物此刻已经化作一只不可描述的怪物，挡在了他身前，庞大的身体几乎挡住了严以挚的半边身子，沈亦悬只能看见他的半张脸，和一只黝黑的眼睛。 听见动静，严以挚抬眸，微笑：“你来了。” 沈亦悬心道，果然，严以挚也在培养情绪怪物，他没有猜错。 那么他应该和自己一样，看得见所有的情绪怪物。 ……他是不是在第一次来找自己的时候，就在打今天的主意了？ 想到这里，沈亦悬回忆起不久前，他穿越到原主身上，与严以挚之间的第一次见面。 对方的道貌岸然他早已知晓，却不想更大的危险会藏得这么深。 “是，我来了。”沈亦悬没什么表情的回应他的话，“这么久才舍得放我进来，你怂得可以。” 严以挚摇了摇头，把书合上放在书桌上，起身无奈笑道：“怎么能这么说呢，这不过是一些取胜的手段。” “你的怪物在学校里吃了这么多同类，那么强大，我总总得防着点。”严以挚道。 沈亦悬语气平静：“挺不择手段的。” 但是很可惜，他能玩出的花样，只会比严以挚更多，更不择手段。 第81章 食梦21.缠斗 “砰！” 短刀再次被打开，拉开两只怪物的争夺之战。 沈灼的四周展开一层模糊不清的血雾，无数细小的血虫从天而降，血雾的边缘形成一道薄薄的肉壁，不断向怪物扩大！ 祂动的瞬间，沈亦悬也有了动作——他得到了一把短刀，一把沈灼从怪物手中夺得的短刀，刀面锃亮，照出沈亦悬决绝的侧脸。 他快步向严以挚跑去，却见角落闪出一只怪物，祂仍然保留着沈亦悬回忆中的装扮，面容温柔，眼里却迸发出冷漠的光。 是淡黑果冻球分裂出来的分体怪物。 找了那么久没找到的分体，居然就这么直接出现在了沈亦悬眼前，而且还选择站在了他的对立面。 沈亦悬挑眉，“我很好奇，你为什么会选择……他们？” “我选哪边都是死。”分体怪物冷淡道，“但是你和他们不一样，你死了，我才能逃离你的身体。” 沈亦悬道，“可你就算杀了我，他们也可以在瞬间吞噬你。” 分体怪物义无反顾道：“至少尚存一线生机。” 闻言，沈亦悬点了点头。 确实如此，分体怪物在他体内，随时会被找到吞噬，或被他的回档技能卡没，但如果杀死了他，并在他死亡的瞬间迅速脱离，只要不被严以挚抓到，就能活。 所以，祂其实并不打算帮助任何人，但祂知道沈亦悬的回档技能，自然也很清楚哪边会赢。 如果祂藏在暗处，就绝对会沈亦悬杀死，所以分体怪物只能跳出来帮助弱势一方，只有两边勉强打成平手，祂才可能逃得掉。 不过，这都不重要。这只分体怪物似乎并没有选择把他的力量告知严以挚，这就很让沈亦悬惊喜了。 他道，“行。” 分体怪物身后，严以挚勾了勾唇，见他毫无反应，道，“我其实很有信心赢过你，我的情绪怪物也很强大，你的那一只一时半会儿并不能杀死祂，而且，你的情绪怪物那么凶猛，能量会消耗得很快，等祂的能量消耗殆尽，也就是你们的死期了。” 沈亦悬顺着他的视线，看到身后。 巨大的肉球包裹着两只打斗的怪物，什么也看不到，但却是打得很激烈，肉球不断摇晃。 原来是会消耗能量的么？沈灼从来没说过。 沈亦悬垂眸。 他之前两晚，那么高强度的带着沈灼吞噬怪物，岂不是非常累？ 虽然吞噬怪物会最大程度地恢复祂的精神状态，但一起一落反复无常，是难免精神上的疲惫的。 而且他也没有被吸收很多情绪的感觉，沈灼大概也认的很清楚。 他沉吟片刻，道：“我知道了。” “知道了？”严以挚不知道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但是无所谓，他并不在意这些了。 第91章 他只需要坐收渔翁之利…… 虽然和那只情绪怪物是合作关系，但他也知道，自己实际上处于一个下位姿态。可他实在太需要一个这样的怪物留在身边帮助他了，所以……他和那只分体怪物一样，走到至今，全是迫不得已。 听严以挚说话之间，沈亦悬敏锐的发现，严以挚身后的房间发生了变化。 熟悉的游轮二楼出现在梦境里，长长的走廊散发着暖橘色的光，海上一轮弯月散发皎洁的光芒，从二楼的窗户投落在地面，和暖橘色的光融为一体。 分体怪物察觉他的视线，也意识到了什么，张口想转头提醒一句什么，却见眼前人飞速扔来一柄短刀，祂当即大喊：“小心他……” 说话的时间里，祂软绵绵的身体分出一部分，变成一块盾，挡住了短刀。 话音未落，却发现眼前的位置已经空了，祂只得闭上嘴，猛地回头，只见原本站在身前的沈亦悬，已经一个回档从杂物间门口冲出来，正向严以挚冲过去。 看着严以挚没能反应过来的表情，分体怪物急的满脸冷汗，化作一柄短刀，砍向了沈亦悬伸向严以挚的双手！ “存档。”沈亦悬轻声开口。 他可以在这个梦境里无限回档，自然也能无限存档。 但沈亦悬并不确定能否成功，在这之前他还没有想过尝试在梦里存档。 所以，他只能赌。 就在开口的同时，系统音模糊地响在耳边：[存档成功，命名为“梦中存档点1”……] 后面的话沈亦悬根本没空听，他的双臂在一瞬间被斩断，同时，他开口回档，满血复活了。 双臂被斩断的时间太短，所谓刀快不痛，沈亦悬还没有感受到疼痛就回档了，被斩断的双臂掉落在地，新生的双臂用力的抱住了严以挚的身体，直接将人扑倒在地。 与此同时，深入梦境的游轮场景快速褪去，这代表着，沈灼的力量快要耗尽了。 沈亦悬“啧”了一声，现在补充力量太晚，他干脆松开严以挚强迫自己醒来。 清醒后的第一个瞬间，他回档了严家原主房间门口的存档点，带着强势回归的男朋友倒头就睡。 奈何一回档，亢奋的药效就又回来了，沈亦悬干脆一头撞在墙上，完全不管旁边被吓得尖叫的男朋友，实现了倒头就睡的成就。 昏迷是爱是个不错的选择，沈亦悬从梦里睁开眼睛时，无奈地心想，早知道那么有用，他昨晚就该别浪费时间，直接撞墙算了。 再次回到梦境，沈灼还没来得及关心自家亲爱的伤势如何，就被疯狂攻过来的同类缠住。 沈亦悬也干脆的再次对上分体怪物和严以挚。 严以挚看着满血复活的两位：“……？” 这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所以他愣在了原地。 分体怪物冲上去想要和沈亦悬缠斗一番，奈何这次祂的主体落荒而逃得太快，祂刚出手，沈灼就来势汹汹地回到了沈亦悬身边，随手一挡，差点把祂劈成两半。 分体怪物震惊不已，想逃却被主体一口吞了去。 “快走。”主体忙道。 严以挚头也不回的奔跑起来，他的本质便是如此自私胆小，沈亦悬心想，有的人还真以为自己有了只特殊的怪物，就能有点胆子了。 他勾了勾唇，看着严以挚不断向前奔跑，严家老宅的二楼走廊被无限拉长，幽暗的长廊逐渐敞亮。 严以挚跑着跑着发现不对，抬头一看，一条条错综复杂的长廊在他面前展开，复杂得好比迷宫。 而刚刚还被他甩在身后的沈亦悬，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他前面的几米远。 · 严以挚的心情大起大落，脑海里一刹那闪过了很多画面，想了很多事情。 他十八岁与茵茵相恋，二十二岁创业失败，二十六岁严家面临破产，为了拯救集团，也为了钱，他不得已抛弃茵茵入赘了周家。 这么多年，他的成功并非全靠周家的帮衬，但属于自己的东西也实在不多。 他身上没有一个成功人士该有的自信从容，和沉着冷静，只有满身的贪得无厌，就连展现在他身上的疯狂都显得如此丑陋、如此脆弱。 他的疯狂建立在周家，建立在情绪怪物，看起来像是人生赢家，无人可敌，可实际上，严以挚脆弱得很轻易。 严以挚想起来自己和不爱的妻子结婚后，妻子温柔面对他时模样，无条件支持他时的模样，以及面对他和茵茵的事情时，不哭不闹，冷静处理问题的态度。 可他的妻子已经被他当做弃子之一丢弃了。 严以挚又想起来，自己为年仅一岁的儿子庆祝生日，他不爱那个女人，却无法不爱自己的骨肉。 他以为他很爱严明枭，可在这个叛逆的男孩儿不断与自己冲撞、挑衅他的存在，逐渐变得与安静的妻子截然不同时，他再次产生了愤怒的情绪。 怎么能有人忤逆他。 茵茵不可以，沈亦悬不可以，周婷怡不可以，亲儿子严明枭更不可以。 于是，骨肉也变成了一个好用的棋子，虽然因为不够乖巧，依然被他弃用了。 “……” 他曾有一个不算美好，但很温馨的家庭。 严以挚头昏脑涨，有种想吐的感觉，耳边全是耳鸣，他察觉到，自己此刻并不是在走马灯，而是情绪怪物选择了放弃他，正在死命的吸取他的情绪。 一只小小的果冻球并不能用这种强制手段吸走宿主的情绪，可如果祂被养得足够强大了呢？ 那么，祂可以随意反杀宿主。 不行，不行……不能这样。 视线里，叫作沈亦悬的少年像是浑身散发闪耀光芒的胜利者，携着他的情绪怪物，大步流星地向他走来。 严以挚头痛欲裂，感觉自己的呼吸都要不顺畅了。 记忆里所有美好的、痛苦的画面，都像是失去了色彩的黑白画面，再也激不起他的一丝情绪。 快醒来，快醒来。严以挚低声喃喃，弓起身子，整个人都屈起身子跪在了地上，缩成一团。 · 头顶的光源太刺眼，沈亦悬快步走来，随他而来的沈灼用一根粗大的血管狠狠扇在怪物身上，以至于怪物不得不停止吸取情绪的行为，向着走廊深处仓惶而逃。 同时，跪在脚边的严以挚突然消失，让沈亦悬抓了个空。 啧。 梦境和现实如果有条通道就好了。沈亦悬有些不耐烦地抿紧嘴唇。 第一次尝到这种情绪的沈灼勾了勾唇：“哇，是很美味的新味道呢。” 沈亦悬随手摸了摸男朋友的脸颊，以做安抚，道：“我们回现实去。” 第82章 食梦22.崩坏 严以挚从梦里醒来，猛地从床上坐起了身子，满脸冷汗，身旁熟睡得像是死去的妻子对此毫无反应。 他下意识看了一眼身侧，淡黑色的情绪怪物正站在他的肩上，果冻般的球体仿佛长出了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急促的开口道：“快走。” 严以挚当然没忘记这只怪物刚刚还不顾约定疯狂吸收他的情绪，甚至现在也在吸收！ 祂根本就是想利用完自己，就杀死自己换宿主。 即使如此，他也不敢继续犹豫，掀开被子赤着脚直接飞奔卧室门口，卧室有些大，他一个成年男人都需要花费好几秒的时间，可还没握住门把手，卧室门已经被从外面拉开了。 只有一米七多清瘦少年一改往日的颓丧和绝望，勾唇露出张扬冷漠的笑，淡声质问：“你去哪儿？” “沈亦悬！” “不如你老实点，去睡觉，把你手里的情绪怪物让出来。”沈亦悬打算给他一个机会。 原主母亲的死与严以挚脱不了干系，他甚至是直接杀害原主母亲的凶手。但沈亦悬来到这些世界线，是为了清扫怪物，制裁罪人的活应该交给法律或网络舆论。 更何况，就让严以挚这么直接死了，才是真的放过了他。 严以挚怂得要死，立刻就想点头答应，整个人却忽然间动弹不得。 他面露恐慌，嘴唇微微张开，却什么都说不出来，被人控制的恐惧顺着他的后背，爬山虎似地一路往上爬，带着阴冷的气息。 “你想要培养一只完成周期的情绪怪物，不如选我。”他整张脸呈现出一种诡异的表情，双眼露出无数惧怕的情绪，下半张脸却笑了起来，一张一合地传递着怪物的话，“我是上一个周期的胜利者，我的实力，绝对不弱。” 沈亦悬挑眉，实话实说：“可你打不过我的怪物。” “那只是因为我没有选择到一个像你一样……不，没有谁比你更聪明更有实力，我只是没有选到你。”严以挚双目麻木，眼里的情绪已经被吸收殆尽，嘴角的弧度却越咧越大。 尽管他献尽谄媚与讨好，在沈亦悬面前却是毫无作用的，他甚至因为这只怪物对沈灼的贬低、讽刺，而感到不满。 第92章 严以挚真是个废物，如果当时在坚持久一点，这只怪物压根就没功夫在他们面前说这些倒胃口的话。 闻言，沈亦悬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还是那句话；“可你打不过我的怪物。” 说到最后，他勾了勾唇，不再开口，趴在他头顶的沈灼却忍不住了，落地化作人形，五官却是沈亦悬的模样。 祂顶着沈亦悬的脸，有些得意道：“你们这些怪物，除了在梦里，压根不具备变成人形的条件吧？” 说着，沈灼笑眯眯的动了动手腕，淡黑怪物立刻如临大敌地要往后退，沈灼嗤笑，红润的嘴唇一张一合，语气温温柔柔地道：“而且，你凭什么觉得，你这只被打得到处乱窜的老鼠，能赢过我？” · 在梦外，怪物是没有任何作用的，沈亦悬和沈灼两人一起控制住严以挚，看着窗外的天色，毫不犹豫往墙上撞。 沈亦悬力道不大，保证不伤脑，只是干脆利落地把严以挚撞晕入梦，紧接着，沈亦悬看向了墙。 他不久前狠下心撞自己那一下是挺疼的，但经过了回档了，额头上红肿的包自然而然地就没了。 但是再撞一下的话… “安眠药安眠药安眠药！周婷怡有吃安眠药，就在她床头柜抽屉里，亲爱的你不可以再撞墙了！”耳边，情绪怪物气得想咬他。 沈灼在对抗那只情绪怪物时占上风，自己捏造的梦境入侵时，就敏锐察觉到了这一点。 看着顶着自己的脸的沈灼，沈亦悬莫名不适，照例揉祂脑袋，然后按照这只着急的小怪物所说，拉开周婷怡那边床头柜的抽屉，确实找到了一瓶安眠药。 拿着安眠药，沈亦悬看向了沉睡不醒的周婷怡，伸手去探了她的鼻息，还活着，如果让情绪怪物再寄生个几天，大概就离死也不远了。 沈亦悬没管倒地不起的严以挚，出于各种考虑，回到自己的房间躺上了床，闭眼前吞了两粒安眠药。 正常情况来说，一粒就够他睡很久了，奈何体内的兴奋药效太浓，沈亦悬酌情考虑又塞了一粒。 三粒安眠药足够正常人睡上一整天，在沈亦悬这里也确实药效迅速，撞晕严以挚到坐回房间吃吃安眠药，前后不过五分钟，他一闭眼便沉沉睡了过去。 再睁眼时，他和沈灼回到了梦里，他们入梦的瞬间，严家大宅就彻底被沈灼所捏造的研究所覆盖，脚下皆是熟悉的路，沈亦悬早已经对这个迷宫似的地方熟悉不已，在沈灼感应到严以挚的方位时，立刻找了过去。 严以挚此刻呆滞地坐在角落里，覆盖在他身上的情绪怪物正张开血盆大口，打算将他一口吞吃。 梦境也是意识和精神体的展现，严以挚这么被一吃，现实中失去意识的他就变成了一个空壳，很快就会死去。 不等沈亦悬开口，沈灼猛地冲上去，化作一条巨蟒缠住情绪怪物的身体，猛地往旁边一拉，沈亦悬立刻冲上去查看严以挚的情况。 严以挚的情绪大概都被吸空了，处于一个有自我意识，但跟空壳差不多的状态，也就是ai。 他真真正正的成了一个无法再对任何人产生情绪的人形ai，还是个半成品ai，行动缓慢，呆滞空洞。 沈亦悬垂眸，心想或许这就是因果报应。 · 不一会儿，沈灼收拾了情绪怪物，顺利完成周期，恢复回原来的样貌，把脑袋搁在沈亦悬头顶，抱着沈亦悬的脖子撒娇说：“亲爱的，祂好好凶哦，我差点没打过……” 沈亦悬无法抬头看祂的表情，因此并不知晓此刻的小怪物的表情多么冷漠，深黑色的双眸里像是藏着一个黑洞，深不见底。 祂说话的语气装得倒是很好，但沈亦悬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问题，问：“怎么了？” “我没事呀，可能有点撑了。”沈灼勾了勾唇，“我们回现实吧，我想要哥哥给我补充一点能量。” 沈亦悬微微偏头，对祂的表现感到疑惑，怀疑对方是不是真的累了。 对于人来说，睡觉就是休息，但对于怪物来说，白天无所事事的时候才是休息。 沈灼继续留在梦境里，只会更累。 但沈亦悬一时半会也醒不过来，沈灼干脆把捏造了游轮梦境，把沈亦悬带去他曾经住过的杂物间。 杂物间的床不算大，和现实里的小破床差不多，两个大男人躺在上面会显得很拥挤。 沈灼紧紧贴着沈亦悬，冰凉的皮肤硬是被感染上一层滚烫的温度，甚至比沈亦悬自己的温度还要烧人。 “亲爱的，哥哥。”沈灼连换了两个称呼，捧着沈亦悬的脸颊用力吻下去，粗重的呼吸纠缠在一起，沈亦悬被他毫无章法的吻技弄得有些疼，嘴唇也被咬出了血。 他不禁感到疑惑，平时这么温良可爱的男朋友，怎么突然跟发疯的狗一样咬他？ “你……等等。”沈亦悬尝试推开他，可双唇刚分开一秒，沈灼便追吻上来，双手不安分地钻进沈亦悬的衣服下摆，含糊不清地说，“我难受，哥哥，我难受。” “感觉好多人在我耳边叫，他们还骂我……要我去死。”祂脆弱地说，“这个世界上，只有你爱我了。” 沈亦悬抬眸对上他的视线，只见沈灼黑色的眼眸不知何时染上了一抹鲜亮的红，直勾勾地看着他，嘴里说着委屈的话，眼里却不带一丝情绪。 沈亦悬眉心一跳，直觉不对。 难道，沈灼是因为被迫吸收了太多的负面情绪，才变成这样的么？ 衬衣的扣子在亲吻中已经被暴力扯开，扣子弹落在雪白的被褥，沈亦悬尝试让沈灼冷静下来，“行了，沈灼，你松开我。” 沈灼从他脖子里抬起头，幽幽地看着他，眼神冷酷得出奇：“你不愿意么？” “你不爱我么，哥哥？”祂从抚摸在沈亦悬腰间的手抬起来，不轻不重地捏住沈亦悬的脖颈，指腹眷恋又病态地揉了揉沈亦悬的喉结，说：“你爱我的话，为什么不愿意和我上.床呢？” 沈亦悬：“……” 沈亦悬彻底明白了。 他家这位之前连接吻是什么意思都不明白的小怪我，彻彻底底被那些恶心又黑暗的负面情绪荼毒了。 “不是这样。”沈亦悬感受着祂贴在自己身上的温度，胸膛微微起伏，安抚道，“还不到时候。至少不能在梦里，对吧？” “……不在梦里，那在哪里？”沈灼眯起眼睛，“亲爱的，你在借用别人的身份和我接触。” 祂发出无奈的叹息：“虽然，身体还是你的，但对于我来说只有梦里的你是真实的你。” 瞎说，沈亦悬心想，他梦里梦外根本没区别。 “至少要等我回到现实完成一些事情。”沈亦悬心想，必须赶紧把沈灼身上的恶劣情绪都清理干净才行，这么疯疯癫癫的，也不是个事儿。 看着这样的沈灼，沈亦悬感觉有点心梗。 像是自家养了很久的可爱小狗突然学坏了，在家里到处撒尿圈地盘。 身为一只怪物，在思想上，祂或许确实很扭曲，谈恋爱时说话也会很直白露骨，但那时基于祂对人类的感情并不了解的情况，但现在不一样，祂的露骨不再含有单纯，彻底被赤果的欲.望占据高地。 这很不妙。 情绪是会感染的，像是病毒。如果沈灼也被病毒感染了，祂会不会就不再是祂了？ 沈亦悬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猛地推开沈灼，就在这个瞬间，他被巨大的尖叫吵醒。 沈亦悬从床上醒来，第一眼看向自己的四周，透明果冻球虎视眈眈地趴在他的胸口。 他凌晨回来睡觉时没关门，走廊焦急的声音传入耳朵里：“来人，来人！救救老爷！” 大约是昏迷的严以挚被发现了。 沈亦悬坐起身，捧住胸口沉默不语的小怪物。 “你在想什么？”沈亦悬随口问。 “想和你回家。”沈灼的脑子似乎不是很清醒，又喃喃了一句什么，沈亦悬没听清楚。 “好。” 沈亦悬点头，无声道：“回档2。” 眼前的场景一瞬间变化，沈亦悬出现在了阴暗地下室的床边。 然后，沈亦悬把肩上的果冻球抱在怀里，坐上床温柔地说，“你现在好点了么？” 所有负面情绪都被一瞬间清空，但高兴不过三秒忽然想起自己在严家的所作所为的沈灼：“……” 能说么，精神好点了，心已经死了。 第83章 食梦23.相融 经过回档，沈灼所吸收的情绪彻底消失，祂虽然完成了周期，却因为吸收到的力量都被消除，最大程度的被限制，无法再进行下一个周期。 沈亦悬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床上自闭的果冻球，问：“你还可以变成人么？” 果冻球不说话，保持沉默。 “怎么了？”沈亦悬不是很能理解，不是都消除负面情绪了么？ 他捧起沈灼，捏了捏沈灼软乎乎的身体，皱眉：“还是不舒服？” 第93章 沈灼总算开口了，委委屈屈地说：“才不是……” “那是因为什么？”沈亦悬眯起眼睛，回忆了一下在梦里所发生的事。 他“啧”了一声，“难道你很在意我拒绝你么？” “不是。”沈灼顿了顿，“一点点。” 不管到底是不是，沈亦悬都觉得，自己应该解释一下。 相恋的恋人之间，谁会不期待做些更亲密的事呢？紧紧只是对视，都能感受到一股灼热的感觉吧。 他垂眸，在表达感情这件事，对于他来说，是一个没怎么接触过的盲区，很多难为情的话，在刚开始，沈亦悬说出来时不会感觉有什么不对劲，反应过来之后才会觉得尴尬和害羞。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他的直白和迟钝消磨在了时间的长河里，越是体会到情与爱，越是发觉，原来主动向恋人开口说情话，是一件多么羞涩又美好的事。 所以，这次他酝酿了很久。 就在沈灼认为，祂听不到沈亦悬的下文，慢吞吞地说话时：“算了，亲爱的，只要你亲亲我，我就……” “我拒绝你并不是因为我不想。” 沈亦悬的睫毛很长，长得好看的人或许都有这样的优点。但落在沈灼眼里，沈亦悬身上哪里都是宝，哪里都是别人无法企及的英俊。 每当沈亦悬情绪低落，或者需要思考、梳理自己的情绪时，长长的睫毛就会垂落下来，“只是当时的情况，我很害怕你会……因此被负能量控制，我很怕你会再次离开我。” “那时候已经没有心思想别的了。”他缓缓道，“而且，我对这种事情只有理论知识，没有任何经验。” · 所谓的理论知识，还是初中生物老师教过的男女的生.殖系统，性.启蒙也不过是课上了解到的男女之间繁衍的简单、刻板的概念。 直到与沈灼认识之前，他始终把课本里视性.行为为繁衍本能的知识印在脑子里。 再加上，他的家庭实在太塑料，父母像是形婚，谁也不爱谁，结婚这件事只是双方看的顺眼，为了繁衍下一代而做出的选择，可身为下一代的沈亦悬生出来，他们却像是完成了任务，分分钟就抽身而去，留下沈亦悬形影单只地生活在空寂的别墅里。 性是没有爱的，只是一种原始的本能，在这之前，沈亦悬始终这么认为。 相爱的人会结婚生子，不爱的人也可以结婚生子，难道说爱情只是一种假象，实际上都是为了繁衍？ 直到现在，沈亦悬开始体会到这种感情，明白与恋人亲热并非源于性.冲动，只是表达感情的形式，沈亦悬觉得自己错得离谱。 没有被爱过的人，原来对感情本身存在这么多偏见。 说话间，手里的果冻球逐渐变成一个成年男性的模样，长发飘飘，双手结实地抱住沈亦悬的后背。 沈亦悬愣了愣，回抱祂的后背，笑了下，“你在安慰我？” “嗯，希望你不要再伤心了。”沈灼埋首在他肩窝，一如往常地乱蹭，似乎希望通过这些日常的肢体接触，帮助沈亦悬缓解滴落的心情。 原主的身高显得太娇小脆弱，沈亦悬内被圈在怀里，只得微微仰着头，头顶的灯泡光照亮他的脸，灯光其实不算很亮，但他觉得很刺眼。 沈亦悬偏头靠在耳边毛茸茸的脑袋上，闭上了眼睛，享受此刻的安宁。 半晌，他的手往上抚摸，勾住沈灼的衣领。 他轻声说：“沈灼，我们做吧。” 缩在他身边的沈灼猛地抬起了头，整张脸都是红的，沈亦悬脸上没什么表情，耳朵却和沈灼的脸一样，红的滴血。 他的手从沈灼的t恤下摆伸进去，微微掀起来。 沈灼本身就是半透明，衣服被掀起来之后，满身的红晕几乎给祂身后透出的昏暗画面镀上一层漂亮的橘红色。 沈灼没有阻止他，只是垂着脑袋看着他的手，一点点埋没在自己的衣服下面。 “算了，我自己来，亲爱的你真的好慢。”沈灼埋怨一句，说着要脱衣服，实际上手一伸就把衣服撕烂了。 沈灼沉默，他百来块买的t恤，虽然不是特别贵…… 不过现在并不是纠结衣服的气氛，沈灼粗暴地“脱”了衣服，凑过去与沈亦悬拥吻，可实际上两个人都是毛头小子，全靠摸索。 好在事情进展得很顺利，攀升的爱.欲在难舍难分的亲吻中逐渐占据上风，很多事情已经是本能在控制，水到渠成。 两道一深一浅的阴影暧昧交叠在一起，粗重的喘息交融在一起，沈灼失去理智后，怪物吸食情绪的本能都激了出来，祂原本努力克制的食欲和爱.欲，都在吸收了沈亦悬身体中同等的无尽爱意后，同时达到了最高处。 祂张嘴咬食物似的咬沈亦悬的脖子和嘴唇，脸颊也没放过，一眼望过去，满身牙印一览无余。 快感持续不断，沈亦悬略显疲惫地半瞌上眼，感受着沈灼的温度。 他能感觉得到，沈灼在和自己融合。 情绪怪物吸收宿主的情绪到达一定程度后，就会与宿主融合，借此操控宿主。 沈亦悬已经失去了前两条世界线的锚点了，如果要带走沈灼，那么他必须要和沈灼融合在一起，让沈灼成为他身体的一部分。 原本他只是打算和沈灼多接触，不超过一个星期，一定能带走沈灼。 没想到，融合变成了如此轻松的事情，短短几个小时，他们已经你我不分。 · 窄小的破床上，沈灼靠在沈亦悬的胸口，枕着沈亦悬的手臂，睡得很安静，沈亦悬虽然有些疲惫，但心情还算不错，单手拿起手机，上网打出一行简短精悍的信息，曝光了严家。 他们回档时压根没管严家什么情况，但不用想也知道，严家家主昏迷不醒，沈亦悬离奇消失，严家的下人肯定会报警。 只要报了警，原主母亲的自杀案件真相也会水落石出。 一家三口经过这一遭虽然不至死，但也不可能会因为原主母亲而进监狱，毕竟原主母亲确实是抑郁自杀。 但这一家三口下半辈子估计都离不开医院了，也算是一种惩罚。 沈亦悬做完这件事，就开始琢磨下一条世界线的事。 [宿主，您确定要在这个时间点前往下一个世界线么？] [是。] [……您确定么？如果要带走沈灼，融合或许并不是最好的选择。] 沈亦悬问：[你不是很反对我留下沈灼么？] 明明之前那么反对，就算不反对，身为一个清理怪物的系统，至少也会很排斥吧。 劝他留下来，不像是为了沈灼着想，更像是……在拖延时间？ 机械音的店铺在脑海里短暂的发出动静，随后归于平静，沈亦悬继续追问，[上次我问了沈江川和游溪迎的事，你也没有回答我。] [你是在担心，我发现什么事情么？] 沈亦悬当然知道，系统如果真的有问题，被他这么一问，肯定会警惕起来。 但是沈亦悬对目前所展现的各种疑点，已经不仅仅是怀疑了，他不在乎系统会不会为此对他提高戒备，他只在乎系统的回答。 如果系统不能给他一个满意的答案，那么，他的猜想就算是得到了证实。 系统沉默半晌，道，[宿主，我这次变卦，并非是有什么阴谋，要算计。经过这三条世界线，你肯定能发现，您的父母和我们是有关系的，但他们的身份属于sss级的保密阶段，如果不是因为他们，我又为什么会找上你呢？] [至于沈灼，我是才了解到，祂并不是一只普通的怪物，和您的父母是一样的，保密级别很高，我没有权限知道，我只知道，我不能再阻止你带走他。] 沈亦悬觉得，它说的话是真的，但也有假的，半真半假最好骗人，因此沈亦悬对它针对自己的确定性减少了很多，但依然保留怀疑。 这次沈亦悬没有把自己的怀疑再问出来，知道了这么多信息，也就足够了。 这么想着，沈亦悬拍了拍安睡在一旁的小怪物的脸颊，沈灼根本没睡，祂也不需要睡眠。 被拍了脸颊，沈灼睁开眼睛，握住脸颊的手，放到唇边亲了亲，问：“亲爱的，怎么了？” 沈亦悬道：“我想要带你走。” 他的嗓音略显沙哑，沈灼听在耳朵里，觉得很性感。 祂没有过多问些什么，只乖巧地点头：“好啊，我跟你走。” 沈亦悬又说：“或许下一次见面，你又会忘记我。” 沈灼笑了笑，“你会让我再爱你一次的。” 沈亦悬也笑起来，没有回答。 见他这副模样，沈灼不乐意了，皱眉：“为什么不回答我，你会丢掉我么？让别的怪物和你在一起么？” “不会。”沈亦悬说，“你知道我不会。” “但我就想听你说出来。” 沈亦悬亲了亲祂的额头，说：“这样呢。” 第94章 沈灼满意了，哼哼唧唧地说：“那我原谅你了。” 闻言，沈亦悬慢慢闭上了眼，对系统道：[脱离吧。] 就算下次再见面，你不记得我，我还是会继续爱你。 然后等你回来爱我。 第84章 克隆羊1.器官 穿越时空往往只是一瞬间的功夫，沈亦悬早已经适应这种感觉，只是莫名觉得困倦，眼皮沉甸甸的，根本睁不开。 整个人像是刚睡醒的状态，大脑迟钝又茫然，耳边先是一阵由远及近的嗡鸣，待他缓慢的睁开眼，模糊的视线透着刺眼的光，沈亦悬看见面前有几颗脑袋在晃。 只不过角度有点奇怪，像是他平躺着，几个人围着他站，垂着脑袋看他。 “他好像……怎么能……这么快？” “没事，下次还能……” “机会很多，别着急。” 沈亦悬睁开眼睛，耳鸣被几句含糊不清的对话掩盖，几句话的声线完全一致，从一开始的模糊，到最后一句的清楚，短短十秒不到的时间，几颗人头闭上了嘴。 意识逐渐清醒过来，先于五感的是身体传来的疼痛，一阵一阵，钻心的疼，甚至沈亦悬的半边身子都疼得麻木了。 随着彻底适应这具身体，因为原主死去而封闭的五感才逐渐随着新生命的到来，重新活跃起来，鼻腔里争先恐后爬进来一串腥臭的血腥味，视线也彻底清明。 只见视线里，他好像是躺在手术室一样的房间里，余光可以看见几种不认识的仪器。 随后，几颗和他长着同样的脸、留着同款发型的脑袋凑了过来，脑袋顶着脑袋一起看他，瞳孔倒映着沈亦悬赤果着上半身躺在血泊里的画面。 其中一颗头笑了下，说：“沈少爷，您醒了。” 沈亦悬：“……” 沈亦悬：“？” 感觉身体的疼痛都不算什么了。 这才是地狱级别的恐怖。 “您放心，我们马上就帮您治疗。”其中一人指尖染血，勾起一根红线，又说，“先帮您把肚子上的伤口缝上才行，您要忍一忍哦！” 下一刻，几人动起来，撕心裂肺的疼痛几乎贯穿沈亦悬的身体，实在是没撑住，沈亦悬两眼一闭晕了过去，再醒来时，他是从一个白色冰柜子里爬起来的，身上穿上了简单的病号服，伤口也愈合了。 面前五个与他一般高，还长着他的脸的青年面带微笑地看着他，打招呼道：“沈少爷。” 沈亦悬不理解，也很难接受，想爬出来发现没力气，只有上半身子能动。他有种有气无力的感觉，无语地问：“为什么要把我放在这里面？我又没死。” “这个是沈老先生新发明的治疗仪呢。”其中一人歪了歪头，顶着与沈亦悬完全相同的脸，微笑的弧度格外诡异，说，“可以帮助沈少爷你更快的恢复身体机能。” 沈亦悬非常怀疑，这几个人的脸是照着他复制出来的，按照这个世界的尿性，这几个人不是怪物也得是点什么不正常的东西。 他与对方对视一眼，眉心紧锁：“你们都别再这么说话了。” 用他的脸和沈灼的性格说话，沈亦悬真顶不住，甚至怀疑是这个世界线的怪物在故意恶心他。 这个恶心人的伎俩很成功，沈亦悬一看见他们就浑身鸡皮疙瘩都起了一地。 “你……”沈亦悬开口，“你们……” 五人见怪不怪地对视一眼，挨个介绍起自己。 “我是您的心脏。” “我是您的脾。” “我是您的肝。” “我是您的肾。” “我是您的肺。” 沈亦悬：“？” 沈亦悬怀疑自己穿越错了，在脑海里敲系统：[你不会出错了吧？] 系统回答：[没有出错哦，宿主。] 五个青年挨个举手介绍自己，行为举止乖巧得不行，且面带笑容，语气温和，偏偏深色的瞳孔里却不含一丝情绪，像是机器人在例行完成每日任务。 沈亦悬不再纠结那些七七八八的，实在厌恶别人用自己的脸，他就干脆低着头，不去看，冷淡地问：“我刚刚是怎么了，疼得我有点忘记了。” 脾说：“沈少爷，疼痛在一般情况下并不会让人忘记事情哦。” 沈亦悬从善如流：“我是二般情况。” 一边的肾笑道：“沈少爷您别开玩笑啦，我们能做什么，不过是为了您的健康着想。” 行吧，套不出太多话，但这几位的名字都是人的五个脏器……难道，这条世界线，和人类的脏器相关么？ 正思考着，其中一个青年来到沈亦悬身边，是心脏。 祂说：“沈少爷，您现在感觉怎么样？新换上的器官感觉还不赖吧？” 心脏温温和和地说着，沈亦悬抬眸对上祂的眼眸，只觉黑沉沉的眼里闪过一丝冷漠的光，像是他们之间隔了一层雾，他完全看不透心脏、以及其他人的心思。 果然和器官有关。 而且，原主身体里的器官，好像是别人移植来的？ 所以这些和他长得一模一样、不知是人是鬼的东西，以五个脏器为名的原因，是方便和原主互换脏器么？ 什么名字，对应着要与原主交换什么脏器。 但是，这群家伙一定不怎么乐意吧？沈亦悬谨慎地没有直接回答，只模棱两可地说：“凑合。” 心脏微微眯了眯眼睛，保持微笑，说：“沈少爷还是先出来吧。” 沈亦悬闻言，双手用力尝试从冰柜里爬出来，他的下半身依然毫无力气。 “我来就行了。”心脏双手伸进冰柜里，直接把沈亦悬扛在了肩头！ 沈亦悬：“？” 心脏慢悠悠道，“您的双腿早就没法儿用了，怎么还这么执着呢。” 听祂说着，沈亦悬被脑袋朝下，微微仰头看见不知是谁推来一个轮椅，放到面前，心脏便轻手轻脚地把貌似再度残疾的沈亦悬放到了轮椅上。 沈亦悬坐着轮椅，满脸冷漠。 上一个世界线是瞎子，这个世界线是双腿残疾。 好极了，想他死在任务世界就直说，没必要那么弯弯绕绕。 坐上轮椅，沈亦悬第一时间低声存了档，心脏推着他往手术室外面走，一边对其他人说：“我送沈少爷回去就行了，你们就负责给沈少爷做饭吧？” 祂笑着低头问：“沈少爷今天想吃什么呢？” 沈亦悬说：“随便。” 说完，其他四人笑眯眯地绕过他们快步离开，沈亦悬被慢悠悠地推着走，慢了好几步才彻底从手术室里出来。 映入眼帘的别墅装潢华贵，大理石地板反射着窗外照进来的暖光，因为空间很大，再复杂的布局看起来也并不觉得拥挤。 上二楼的楼梯修成一个倒着的人字形，左右两边都能上，但沈亦悬这个情况显然不能走楼梯，所以楼梯下还安装了一部电梯，楼梯完全变成了装饰作用。 别墅里空荡荡的，沈亦悬怀疑这里只有他和这五个东西在住，心脏推着他往电梯走，道：“沈少爷，换了这么多次器官，您好像很少换心脏呢，这次为什么也没有换？”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不满意原主没有换走祂的心脏？ 如果原主身上的器官是从这几个东西身体里换走的，那祂们岂不是拥有不断生成新器官的能力？ 那这样要怎么杀死祂们？ 沈亦悬把视线放到了窗外，窗外似乎是个花园，姹紫嫣红一片，他不动声色地回答：“还能用，就还不到时候。” 心脏闻言，一只手搭上沈亦悬的肩膀，“沈少爷，您患有的可是器官衰竭症，心脏现在能用，之后可就说不定了。它们很快就会枯竭的……” 沈亦悬眼皮一跳，器官衰竭他知道，但器官衰竭症是个什么？ 毫无预兆就器官衰竭么？ 正思考着，心脏笑着打断他的思绪，说：“沈少爷，我们都很尊重您的选择，但是有些事情，您还需要和您的父亲沈老先生说清楚才行。” “正好，今天就是他每周和您视频对话的时间了，我送您回卧室。” 沈亦悬就这样被送回了卧室，回卧室时，卧室里还站着一个人影，是肝，肝贴心的提前为他准备好了投影仪，连通了视频通话，只是那边还是一片漆黑，大概要等心脏和肝走了，原主的父亲才会出来。 两人做好一切就退出了房间，主动关上了门，下一刻，投影仪的黑暗变成了正常的视频内容。 背景似乎是在书房，中年男人抬起头来，是一张熟悉的脸，他露出慈祥的笑容，与沈亦悬对视，问：“儿子，过得怎么样？” 沈亦悬觉得荒唐：“沈江川？” · 肝走在前面，无聊地拨弄着手腕上的手表，说：“已经下午五点四十七了……还以为今天能成功把东西弄到手。” 闻言，心脏在身后不满道，“他没有换心脏。” 第95章 “你知道？” “废话，我感受得到。” 心脏神色愤怒：“你们的东西都能拿到，唯独我的不行。” 祂说着，满身的燥意完全遮盖了身后阴冷的存在，等发现那股冷意越发靠近自己时，祂愣住了。 心脏和肝有着好几米的距离，对方完全感受不到自己身后的同胞将要面临什么，但心脏感觉得到，祂的心一瞬间提到了嗓子眼，猛地回头，只见长发飘飘的青年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他身后，下半身跟章鱼似的摆动着无数触手，缠住祂的嘴和身体！ “唔……唔。” 肝听到一点动静，但心脏是个极其容易愤怒的人，心脏在生气时发出任何声音都有可能，因此没有太在意。 祂无奈道：“行了，别气了，你别让他发现不对劲的就行，我们会帮你一起找到你要的心脏……” 祂说着回头，只见心脏沉默地站在阴影里，一双黑得发红的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肝皱眉：“你怎么了？” “没事。”对方回答，“只是有点累了。” 肝并未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转身继续往前走：“那行，你回去休息一下吧，晚点再出来，要记得给他送牛奶。” “心脏”闻言勾了勾唇，“行。” 第85章 克隆羊2.玫瑰 沈亦悬搞不明白，他的父母为什么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出现在他的面前，表现得那么爱他，就像从前的冷漠从来不存在一样。 他们好像很想告诉他，他们很爱他，他们之间也很相爱。 那么现实里那对放养沈亦悬，从来没有给过沈亦悬好脸色，彼此之间也像是将就结婚的父母是谁呢？ 沈亦悬看着大屏幕，脸色很难看。 视频里的沈江川正与沈亦悬对视着，周围只有一盏微弱的橘红色小夜灯，沉没在他身后的黑暗中，黑沉沉的像是快要笼罩下来的罩子。 暖光暗的发红，虽然只存在于屏幕上，却同时打在父子俩的脸上，沈亦悬看着屏幕里，自己陌生又熟悉的塑料父亲像是npc一样，对他展露自记忆起便从未有过的笑容：“最近，爸爸发现了新的进展，或许会更加有效的治疗你的器官衰竭症。” 沈江川看起来确实成了原主父亲的表演者，沈亦悬虽然对他满心怀疑和不满，此时此刻也不能意气用事，只能强迫自己放下对他的偏见，问：“什么进展？” “心、肝、肺他们五个，从小和你一起长大，但你知道，他们不过是你的克隆体，为了给你换器官而诞生的东西。”沈江川金口一开，就放出了重磅炸弹，“但是当初，我在克隆他们的时候，加入了一只怪物的血液。” 沈亦悬抬眸，心里思绪万千。 原来长得和他一样不是为了恶心他，而确实是与原主有关系的，祂们的存在可悲极了，只是一只只原主父亲为了给原主换器官，阻止原主死去的克隆羊。 而且，祂们不是平常的克隆羊，实际上有一半怪物的血统。 那是怪物……会是沈灼么？ 视频里，沈江川继续说，“儿子，你知道么？正时以为那只怪物的血统，才能让你的克隆人一直向你提供新鲜的血液……而且，我再一次从祂身上找到了救你的方法，那就是，把祂的器官移植给你！” 他越说越亢奋，从椅子上站起来，双手撑在桌面。夜灯的光无法再笼罩他的全部，只能照在他的脖颈，整颗头都隐没在黑暗里，像是被斩下了头颅，这氛围让沈亦悬觉得窒息又压抑。 但这种窒息和压抑不仅仅是灯光和沈江川带来的，更多的，是原主父亲对原主沉重的爱。 又或者，原主父亲也没有那么爱原主，甚至把原主也当做了一个实验体，打着爱原主的名义，捕捉怪物，制造克隆人。 原主父亲对原主的爱或许并没有那么纯粹，却是无法抹去的，沈亦悬没什么表情地道：“然后？” 沈江川沉默下来，随后沉重地叹了口气，坐回了椅子，无奈道：“不过，祂跑出来了，很让人难办啊。” 沈亦悬：“……” 如果是沈灼，那么跑出来也算是皆大欢喜。 如果不是，他真的会怀疑原主父亲是不是又在进行什么实验，毕竟说得那么轻描淡写。 · 之后，沈江川又拉着沈亦悬说了些家常话，扯来扯去的也不过短短十分钟，随后，视频挂断，其中一个克隆人准时推开卧室门，握住沈亦悬的门把手，说：“沈少爷，晚饭已经准备好了哦。” 沈亦悬对此没有任何意见，任由他把自己推了出去。 彼时已是黄昏，夕阳已经被浓厚的云层笼罩，饭桌上摆满了美味佳肴，沈亦悬是一个不认识。 现在的时间线应该也就是2030年左右，怎么菜品都进化成这样了，别是想毒害他吧。 但是不吃东西是绝对不可能的，但如果让克隆人吃，祂们应该不需要进食，就算需要，也不会跟沈亦悬一起吃，再者，祂们都不是正常的克隆人，有毒应该也毒不死。 谨慎起见，沈亦悬决定少吃一点。 餐厅里只有四个克隆人陪伴在沈亦悬身边，看他进食，沈亦悬用筷子夹了一点青色蔬菜放到碗里，没有立刻吃，只问离得最近的克隆人：“还有一个去哪儿了？” “是心脏，祂有点不舒服，回卧室休息了。” 克隆人们长着沈亦悬的脸，还穿着同样的制服，像是故意不想让沈亦悬认出来祂们谁是谁，祂继续说着：“您放心，在您睡觉之前，我和肝、肾、肺会照顾好您的，心脏也会在您睡前给您送每天的牛奶。” 沈江川之前说，那只怪物逃跑了……会不会已经偷偷藏这群克隆人里了？ 这么想着，沈亦悬仔细看着祂们每一个人的面孔，祂们微笑的弧度都诡异的相似，乍一看只是没什么区别，细看却细思极恐。 但他依然仰着头仔细看了每个人的眼睛，很好，没有任何感觉。 虽然在这之前的世界线，他也认不出沈灼，毕竟他们每次相见时，都在计谋着要了对方的命，什么爱不爱的是一丁点都看不出来。 但是这次，沈亦悬觉得不一样了。 基于前几条世界线的设定，沈灼应该也是想杀他的设定，如果想要杀了他，就一定会留在他身边。 只要沈灼一出现，他就一定能一眼认出来。 这四个克隆人沈亦悬都没看出什么端倪，那就只能把希望放在心脏身上了。 沈亦悬无声叹了口气，慢腾腾地把饭菜喂进嘴里，一顿饭吃了快半个小时。 肾说每天晚上的散步消食时间到了，说要推着沈亦悬出门兜兜风。 沈亦悬制止了祂，道：“今天我想让心脏推我，我和他有话要说。” “可是心脏还在休息。” “你们把我推回房间吧，等祂给我送牛奶的时候，我再叫他。” 沈亦悬脸色没有一点情绪，他保持着一向如此的冷淡，随意地说着。 其他几个克隆人无奈，只好将他推回房间，并表示会让心脏早点来找他，然后退出房间。 祂们走后不出五分钟，沈亦悬坐在轮椅上，靠着窗户，偏头看着窗外的夜色。 圆润的月亮在云层间若隐若现，冷光幽幽落在人脸上，显得有些凄凉。 沈亦悬正看得出神，房间门被敲响。 他回神，说：“进来。” 门被打开，来人大概是心脏，祂端着一杯牛奶，来到沈亦悬的身边，说：“沈少爷，听说您希望我推您去散步？” 祂开口说话时，总带着一抹熟悉的感觉，沈亦悬深深看着祂，总觉得心脏的头发会变成，笑容会变得更加活泼，漂亮的眼睛弯起的弧度格外迷人。 这些东西之于别人而言，不过是过度思念谁而产生的错觉，但是对于沈亦悬而言，他知道，他找到沈灼了。 祂果然就在他身边。 · 沈灼大概又是杀气腾腾过来的，沈亦悬是真没敢喝祂端来的那杯牛奶，说：“我们一会儿还要去散步，现在不想喝这个，你喝了吧。” “好。”沈灼好脾气地应下来，仰头喝了牛奶，随后来推他下楼。 沈亦悬的房间窗外正对着月亮和花园，沈亦悬没有从窗外看过花园，但是被沈灼推着来到花园里时，他又觉得有些可惜。 各种绿植和花朵在皎洁的月光下，仿佛在微微发光，萤火虫也格外喜欢这里，交替在花草中游行。 粉白色的花朵随着伸出院墙的藤蔓往外延伸，高大的梧桐向墙外倾斜，院墙里的花草树木大约和别墅里的六个人一样，是如此地向往外面的世界。 沈亦悬有些享受在花园散步的感觉，身后的爱人慢慢推着他走，晚风轻柔的拂过他们的脸庞，草木香沁人心脾，飘荡在这一刻只属于他们的空间里。 轮椅被推到花坛旁边。 “心脏。”沈亦悬在一片火红中伸手摘下一朵洁白的花朵，他垂眸看了一会儿，一边问，“你喜欢什么花？” 第96章 沈灼大约没想到他会这么问，有些不解：“沈少爷为什么问这个？” 恋人之间最经常聊的大约就是这些吧，沈亦悬其实也不是很懂，但是他想借着这点散步的时间，多了解沈灼一点。 “我只是很好奇。” “……玫瑰吧。” “为什么？” “我喜欢红色，觉得很鲜艳很漂亮。”沈灼轻声回答。 沈亦悬微微偏头看向祂，但目光依然落在花海里，“你知道，玫瑰的花语是什么么？” “花语？” “花朵的语言。”沈亦悬解答祂的疑惑，“世界上每一朵花，都有花语。当然，花语是人来定性的，但它们承载了很多人的感情。” “比如你刚刚说的玫瑰，它有很多品种，也有很多花朵。你所说的，是红玫瑰，红玫瑰的花语是……” 沈亦悬顿了下，沈灼没有听到回答，下意识弯下腰，与沈亦悬靠得更近了一些：“什么？” 沈亦悬抬起头，拉进与沈灼之间的距离：“我爱你。” 身后的青年在一瞬间绷紧了后背，上半身跟弹簧似的弹回了原来的位置，身体站得笔直，沉默无言。 如果沈亦悬回头，一定会看见他面红耳赤的脸，和略显纯情的表情。 沈亦悬认为回头太刻意，所以只是把白色花朵放回了花丛里，笑了下说：“我爱你，是红玫瑰的花语，没想到你还挺浪漫的。” 沈灼磕巴了下，“我、我事先根本不知道这样的花语。” 沈亦悬没有再回答。 沈灼总是没有记忆，他已经习惯了。 但是没关系，他们的时间有很多。 沈亦悬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又享受了一会儿晚风，说：“回去吧。” 第86章 克隆羊3.挑逗 回到别墅里，沈亦悬制止了沈灼要把他推回卧室的行为，语气平淡道，“我就在楼下喝牛奶吧。” 沈亦悬并不怎么爱喝牛奶，但也不排斥。原主可能喜欢，又或者有什么要求，必须每晚都喝，沈亦悬不打算因为自己不喜欢，就放掉这个习惯。 推着他的青年闻言，乖顺地点头，“好，都听你的，沈少爷。” 相比在花园里暴露的那一抹纯情，祂很快就调整好了心态，模拟着其他克隆人的职业素养照顾沈亦悬，像是戴上了一层面具的假人。 沈亦悬看着祂把自己推到餐桌旁边，自己走向了厨房，回忆起沈灼在花园的表现。 在大多数时候，沈灼始于怪物本能的病态和疯狂，会让人对祂生出很多刻板印象，让人很难想象，这样一只嗜血的怪物，怎么会爱上一个人？ 然而，这只怪物就是有了爱情，有了想要相守一生的人。 恋爱后的祂却是是另一副模样，直白又可爱，撒娇很烈，思想也很恶劣，很会利用自己的优势哄骗沈亦悬。如果说，一只怪物因为不懂感情，所以在拥有感情后，会显得游刃有余，那么随着感情的深入，祂就会变得小心翼翼，产生更多从未有过的情愫。 一向直白的祂，竟然会为别人的直白所动容。 思及此处，沈亦悬觉得他和沈灼之间的感情是在有些不像话了。 他们谁都不懂感情，偏偏都给了彼此最好的、最炽热的、最难忘的感情。 · 沈灼去厨房捣鼓了很久，沈亦悬笑容凝固了。 差点忘记了，男朋友每条世界线都是为了杀他而来的，这家伙不会在他的牛奶里下毒吧？ 沈亦悬维持不住自己的笑容了，心想还是得过去盯着。 也不知道是哪个好心人设计的古早破轮椅，什么年头了，居然自动挡，全靠手扒拉着往前走。 一个住别墅的小少爷，用手去转轮椅，慢吞吞往前挪动，这像话么？ 就这么缓慢的移动着，沈亦悬有气无力地想，希望沈灼手慢一点，给他留点生存空间。 不过男朋友实在人美心善，等沈亦悬慢吞吞挪过去的时候，祂才刚把牛奶倒进杯子里加热。 “您怎么过来了？”听见动静，沈灼转头，换上职业假笑，问。 沈亦悬扫一眼加热机器，半杯牛奶在透明仪器里缓慢转动，他道：“没什么，只是外面太安静了，别墅这么大，一个人待着有点害怕。” 自从进了这个任务世界，沈亦悬就练就了一种特殊技能，只要不是真心话，他都张口就来，不会因为撒谎而感到任何羞耻。 “沈少爷会害怕？真是从来没有听说过。”沈灼上扬的嘴角多了几分真心的意味。 看见祂笑起来，沈亦悬也无意识地勾唇，“是啊，这件事情，我只告诉你。” 他说这话时，无比真诚，黑亮的眼眸好似夜空里的星星，倒映着天花板的灯光，光只是看看，就让人无法自拔的沉迷下去。 “算是我们之间的秘密么？”鬼使神差的，沈灼轻声问出口。 祂说得声音很小，且没有听到沈亦悬的回答。 “牛奶热好了么？”沈亦悬当然听到了，但他不打算现在回答。 窗外透进来的月光消融在厨房天花板的刺白冷光里，分卷着枯叶，从窗户没关紧的缝隙飞进来，沈灼一边打开加热仪器，一边单手捏住了飞叶，重新扔了出去。 祂把热好的牛奶放到沈亦悬手上，温度很适宜，喝起来应该也会很舒服，随后，祂转身把窗户关严实。 沈亦悬瞧见祂背对着自己，垂眸把牛奶放到唇边，微微低头闻了一下，牛奶醇香的气息流连在他的鼻翼见。 他一口喝完，在沈灼转头之后递回去。 作为一只被关起来的小怪物，沈灼并没有想过还需要洗杯子，他喝过的杯子早就扔在了洗碗槽，现在又把沈亦悬喝过的杯子扔了过去。 力道不轻不重的，还是让两个脆弱的杯子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音。 “要洗杯子。”见祂准备直接过来推自己回卧室，沈亦悬提醒道，他莫名起了些逗弄的心思，佯装不满，皱眉说，“你们难道不洗杯子么？” 如果准备老老实实扮演“心脏”，那么沈灼就一定得回头把杯子洗了。 但是，沈灼就不是个甘心伺候人的，挑眉与沈亦悬对视一眼，颇有些恃宠而骄的意味，“我不会洗，他们几个会洗。” 似乎算定了沈亦悬不会同祂计较。 沈亦悬确实不打算和祂计较，只是让沈灼送他回了屋。 · 回到卧室，沈亦悬自己转着轮椅去到浴室洗了个澡。 再艰难，他也得洗澡。 也是因为这疯狂的执念，在他进了浴室后，才发现原主其实不是完全残疾，是可以站立的，但身体太弱了，两条腿也跟萎缩了似的，站不了太久。 扶着轮椅，他是能短时间内脱衣服的，洗完澡再站起来穿个衣服也行，只不过会耗费点时间。 一个小时后，沈亦悬躺上了床，开始思考，沈灼是在什么时候与心脏互换的。 他和沈江川视频最多十分钟，之后心脏缺席了一整个晚餐时间，最多不超过两个小时，心脏就被沈灼成功替换了。 后来脾说祂回房间休息了，也就是说，心脏可能死在二楼，也可能死在回房间路上，或者死在房间里。 被杀轨迹倒是只有三条，清晰明了，但这么长的时间里，想要在这么大的别墅里藏尸，应该算是很轻而易举的事情了。 沈亦悬知道，心脏的尸体可能存在一些线索，所以他得找到心脏的尸体，并且不被沈灼察觉。 沈灼如果察觉到的话，可能会找更多机会杀了他。 ……等等，今晚是不是也？ 沈亦悬从床上坐了起来，睡不着了，满脑子都在想，今晚男朋友会采用什么方法杀死他。 这么想着，沈亦悬莫名有种兴奋的感觉。研究生物这么多年，沈灼是他见第一面起就十分感兴趣的生物，每一条世界线，祂都能带给他新奇和激动。 无论是攻击方式，还是沈灼本人的怪物本性，他都很喜欢。 这次……祂又会展现出怎样的外形和攻击方式呢？ 沈亦悬干脆装睡，满心都在想，沈灼什么时候行动，结果等了一晚上，什么也没发生。 沈亦悬：“……” 难道是他的意图太明显，假睡得不够真，被拆穿了？ 可是被拆穿了祂也能动手吧？ 这次沈灼没行动，沈亦悬满脑子不理解，枯等一夜让他精神状态十分差劲，无奈消耗了一次回档次数，补充精神状况，这才被肺推着去洗漱。 随后，他知道原主是每天早上洗澡，沈亦悬觉得无语，推脱要自己洗，四只克隆羊围着他非不肯，沈亦悬寻思着自己一个人洗澡也不是不行，就拒绝说今天不洗，这才逃脱魔爪。 一下楼，早餐已经准备好了，沈灼就站在桌前，微笑地看着其他四人把他推到桌子面前。 沈亦悬没料到祂还有这项技能：“你做的？” 第97章 “不是。”沈灼乖乖巧巧地回答，“是肾做的。” 沈亦悬点点头，不会做饭才符合他对男朋友的认知，毕竟前几个世界，做饭这种事情，基本上都是他在解决。 当然，第一条世界线不是，因为一直在回档，他根本不怎么饿过。倒是秦书燕，那姑娘大概是饿惨了，但当时也没吃的，再饿也只能硬抗。 早餐是谁做的并不重要，沈亦悬像昨天吃完饭一样，夹起一块肉，先放进碗里，佯装随意地开始打探消息：“今天路过你们房间，好像听到了点什么声音，你们屋子里有什么么？” 从原主卧室出来，要经过二楼一条长廊，随后下到二楼，进入餐厅也要路过几间房间，范围够广，沈亦悬这么说，一般而言都能套到话。 除非他们五个克隆人压根没有自己的房间，但是这又不太可能。 “是么，我们没听见。” “也许是你听错了，沈少爷。” 五个人只有两个人开了口，剩下三人里，沈灼和脾都没有回答，倒是肝给出了沈亦悬想要的信息。 其他三位像是下意识的谨慎，而这孩子倒是很实诚，显然没有那么多小心思，大概率是他们之中最好应付的那个：“是么，二楼不会有老鼠了？虽然从来没闹过，但是如果沈少爷很害怕，我们就去找找。” 很好，克隆人们的房间也都在二楼。 那么可以先优先排查二楼。 可是怎么摆脱这些天天跟在他身边的家伙呢？他走到哪里，都至少有一个人跟着他的。 毕竟要帮他推轮椅。 “是么，有老鼠的话太可怕了。”沈亦悬说这话时，脸上没什么表情，一点也感受不到他话里说的害怕。 不过他也不能真让这群人去二楼找老鼠，比他先找到心脏尸体，可就不太妙了。 他继续道，“不过我爸应该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的。” 肾微笑，“确实，沈老先生为了您能安稳的生活做了很多事，是绝对不会让您被老鼠这种东西惊扰的。” “是么。”沈亦悬还是那副没感情的模样，随意点了点头，视线落到不远处一只沉默不语的沈灼。 他扬起唇角，露出一个好看的弧度：“那确实得感谢一下我爸了。” 第87章 克隆羊4.察觉 问完克隆人们的房间信息，沈亦悬没有着急的立刻支开祂们，而是悠哉悠哉地度过了一整个美好的上午，还特有闲心的要求几张顶着和他同样一张脸的克隆人坐上沙发，一起看了个科幻电影。 看完科幻电影，吃上了热腾腾的午饭，沈亦悬还是不多吃，半分饱就够了，随后被推着逛了圈小花园。 花园内鸟雀齐飞，伴随着各种各样的虫蚁行动，生态环境已然自成一派，灼热的阳光直直照下来，让整个花园看起来欣欣向荣。 沈亦悬靠着椅闭眼假寐，双手放在扶手上一动不动，不过片刻，他睁开眼睛，神态懒洋洋地对身后推轮椅的身沈灼道：“我好像有些困。” 沈灼很体贴地问：“您需要午睡么？” “或许？”沈亦悬给出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他神态惬意，享受着自然风的吹拂。 这次饭后散步不止沈灼陪着他，肾和脾也陪着他，站在沈灼左右两侧，保镖似的把沈亦悬围住。沈亦悬听见脾微笑对他说：“沈少爷很久没有午睡了，这是一个好的开始。” 对此，沈亦悬不置可否，只是又安静地看了会儿摇晃的花朵，随后假模假样地又闭上眼，声音含糊：“确实有些困了，我想休息一会儿。” 肾马上回答，“当然，我送您回去。”说罢，祂从沈灼手里自然而然地接过轮椅的手柄。 沈灼已经陪在沈亦悬身边两天了，或许也是为了不暴露自己，并不坚持由自己亲自送沈亦悬回卧室，甚至主动让开了位置。 紧接着，沈亦悬被送回卧室，肾把他抱上床，盖好被子便离开了。 沈亦悬挪到床边，心情还不错地存了个档，却听门外脚步声逼近，沈亦悬用狼狈的爬动姿势赶在门开的前一秒钻回被窝，转头看向门口。 果不其然，半分钟前才被关上的房间门又被重新被拉开，是沈灼进来了，祂手里端着一杯牛奶，说：“沈少爷，您睡前都需要喝牛奶，午睡也要。” “……”沈亦悬n次怀疑，沈灼还没有放弃在牛奶里下毒的恶劣计谋。 他沉默地与沈灼对视着，只见这只怪物顶着人皮面具，笑得格外温柔真诚，让人压根没法怀疑祂。 沈亦悬婉拒：“晚上喝就好了，午睡不过一两个小时。” “睡前必须喝，这是沈老先生的叮嘱。”沈灼不打算退步，似乎打定主意今天就要让沈亦悬尝尝归西的滋味。 看着对方坚定的眼神，沈亦悬知道，自己如果不喝，沈灼一定不会放过他。 对视的目光莫名灼热，沈亦悬默默将视线移开，看向自己床边的存档点，勾了勾唇，好脾气地说：“坐在床上喝可能会洒，你把我扶到边上去。” 见沈亦悬松嘴，沈灼立刻放下手里的杯子，弯腰学着肾的动作，将沈亦悬打横抱起，病弱之人的身体脆弱又轻巧，抱在怀里有种诡异的僵硬，像是一根干枯的藤蔓，随时都会断成两截。 沈灼把人抱在怀里颠了颠重量，心里想着，这个人类简直和玻璃一样脆弱，好似轻轻一摔就能粉身碎骨。 祂这么想着，一时半会却没想过要把人放回去，直到环在祂脖子上手动了动，微凉的指腹按在祂颈侧，祂才意识到自己愣在原地许久没有动作。 没由来的眷恋和欢喜存在的时间太短，失去记忆的小怪物重新体会到感情的第一反应总是迟钝又陌生的，所以祂没能抓住心里突兀闪过的那一抹复杂情绪代表着什么，只得匆匆把沈亦悬放到床边，重新递上来牛奶。 沈亦悬一个眼神也没有留给他，握住杯子利落地喝完了牛奶，递回去后，趁着沈灼放杯子的空隙，在原位无声回档，无论那杯牛奶里有什么，都被他的特殊技能一扫而空。 被重新抱起来放回被窝前，沈亦悬把脸贴在沈灼胸口，听见对方强健有力的心跳，有些出神地想，这次，他和沈灼之间又会发生什么。 目前看来，沈灼大约准备现在就对他动手了，别墅里还有四只克隆人，如果他的回档技能暴露，沈灼会告诉其他克隆人么？毕竟沈灼现在算是跟祂们一伙的。 再加上这副站都站不久的病弱身躯，他除了等死，还能干什么呢？ 病弱之人的温度偏冷，哪怕出被窝时，被窝已经被捂热了，一小会儿的功夫，沈亦悬再躺回去，又觉得冰冷一片。 算了，他闭上眼睛，心想那就随机应变吧。 走到哪儿算哪儿，他从来都是从走投无路里硬拼出来的。 · 沈亦悬装睡装晕装死装了足足四个小时，没等来男朋友的虐杀。 无数次偷瞄某只坐在床边发呆的怪物的沈亦悬：“……” 这是什么意思？识破他装睡了？ 但是以沈灼的能力，他就是以一具健康的身体站在祂面前，沈灼也能做到一击毙命吧？ ……祂到底在想什么？ 沈亦悬对此百思不得其解。 半晌，他躺不住了，假装刚醒来的模样，坐起了身子。 他演技并不怎么样，所以竭力背对着沈灼，用别扭的姿势命令沈灼给他端一杯热水解渴。 沈灼似乎有些不情愿，半天没回应，随后似乎是想通了，转身离开了卧室，祂离开不到半分钟，窗外一柄短刀穿透落地窗的厚玻璃，直直朝着沈亦悬射来！ 厚重的玻璃在瞬间化作无数要命的碎片，从一把夺命刀变成一片夺命刀，疯狂向同一个方向展开攻击。 密密麻麻的尖锐物泛着阳光镀上的金光，闪耀着嗜血的冷气，沈亦悬听着这些玻璃碎片划破空气的声音，顿感头皮发麻。 他认为最想杀他的怪物守了他四个小时，认为最没有威胁力的几只克隆羊却对他的生命看得这么紧要，时时刻刻想要他的命！ 沈亦悬双腿使力，整个人向存档点扑去，嘴唇一张一合，轻声开口道：“回档2。” 划破身体的玻璃碎片在瞬间全数被清出血肉，沈亦悬整个人摔倒在地，接住高床挡住其他碎片。 短暂的进攻消失，沈亦悬被摔得有点疼。 他的存档点是坐着的，因为太急切，身体又确实没什么力气，往下倒时脑袋和身体是一起着地的，有种脑花都被摇匀的错觉，耳鸣更是一阵一阵的响。 也正因为他是坐着的，所以后背还是留有一些小伤口。 安静躺了半分钟，沈灼从端着热水回来了，祂对此并不感到意外，因此假装的关切和担忧里，掺杂着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愉悦。 嗜血是怪物的本性，猎物的伤痕总能勾起祂们的食欲。 “沈少爷，您怎么样？”祂无奈地叹气，“我只是离开了一小会儿，您就出了这种事。” 第98章 祂模拟着人类体温而温热的手掌贴在沈亦悬脸颊，用尽温柔的语气，和一双冷漠黑沉的眼睛，说：“果然，您离不开我啊？” 沈亦悬抬眸，看见祂眼底一闪而过的恶劣。 果然，祂早就料到其他几个克隆人会对自己展开杀意，却默许祂们的行为。 难道只是逼迫自己依赖祂？ 沈亦悬觉得不止。 或许沈灼也想过动手，但祂是一只很聪明的小怪物，如今的世界线，祂完全不似前三条世界线那样辉煌无比，甚至是从原主父亲手里逃脱的怪物，随时能会被抓回去。 所以祂必须谨慎。 但是到底还有什么，是让沈灼在意的？ 忽然，沈亦悬有了一个猜想，他眯起眼睛，心想难不成沈灼已经察觉他发现自己代替心脏的事情了？ 脑子里的万千思绪像是天空的云朵，厚重又缓慢地在沈亦悬脑海里飘荡，出神间，沈灼已经来到祂的身边，伸手直接拔掉了他后背的碎玻璃渣。 沈亦悬皱眉，抬眸时看见卧室大门被推开，四个克隆人演技很好，脸上挂着比沈灼要生动许多的关切，将沈亦悬团团围住，说要把沈亦悬送回冰柜里修复身体。 看着一双双与自己极为相似又完全陌生的眼睛，对着自己投射出各种戏谑的目光，沈亦悬心中极为不爽，心中也有了部分猜想。 这群克隆羊和原主相处了那么久，原主有了变化，自然能被察觉出来。 他大概早就被怀疑了。 又或者，白天他在打探祂们的房间时，祂们就已经有所怀疑，所以肝是在故意给出他信息。 沈灼同为怪物，在本性上与其他怪物是完全相同的，因此不会被过多怀疑，如果要合作杀他，沈灼就算守着他四个小时，四个克隆人也早就出手了。 所以，是肝故意透露信息，想引诱他去二楼克隆人们的房间，如果沈亦悬真的去了，今天绝对会被祂们围攻至死。 但是沈亦悬没去，他被沈灼绊住了脚。 但是四个克隆人并没有因此放下戒备，而是又开始了新的一轮试探试探也就是刚刚—— “沈少爷。”沈亦悬的大脑飞速转动着，眼睛一眨不眨地与蹲下来的肺对视，肺露出心疼的表情，说：“您别担心，都是小伤，我立刻就抱您去冰柜里。” 沈亦悬深深看着祂，直觉对方话里的引导也是一种试探。 “不，不用。”他垂眸拒绝道，演技差的时候千万不能和对方又任何眼神接触，否则一定会被拆穿，“这点小伤，随便包扎一下就好了。” 就在说话的同时，肝已经递上来绿色的治疗箱。 沈亦悬看见那抹绿色出现的瞬间，松了口气。 祂们的测试结果大概已经出来了，他险胜一局。 第88章 克隆羊5.拉扯 沈亦悬知道，他很快就会被彻底拆穿了，也就这两天的事了。 试探在得出任何人都不再怀疑的最终结论前，都是无休无止的，祂们今晚说不定还会来，而沈亦悬的回档技能只有最后一次了。 原主晚上休息都在九点，一次回档只要使用得当，完全能够撑过三个小时。 但前提是，沈亦悬能充分利用好它。 这条世界线的几个克隆人看起来都尤其聪明，加上一个想杀他的沈灼，再加上原主残疾的身体，沈亦悬左思右想，还真不知道这个回档得怎么利用才算利用得当。 拿命么？ 心挖出来了也不见得能成功吧。 沈亦悬大脑一团乱麻，低气压到给人一种平淡的尸体感，总之没有任何活力。 晚饭他没吃，从卧室挪到了四楼的客房休息，在床上躺了一下午。 肾好像很全能，祂表示会负责修好沈亦悬卧室的落地窗，还说一定会揪出像要沈亦悬命的坏蛋。 当然，这话不过说说而已，沈亦悬听在耳朵里，只觉得分外讽刺。 躺在客房的床上，沈亦悬在床边留了个存档点，往下看，客房楼下也是花园，和卧室在同一个方位，只是一个在二楼，一个在四楼。 到了晚上，沈灼一如既往端着那杯可能有毒的牛奶来到床前，做足了担忧的姿态，要把牛奶喂到沈亦悬嘴边。 但也只是一个假模假样的关心，沈亦悬知道，祂不可能真喂。 沈亦悬背靠着枕头，沉默与祂对视一眼。 他策反不了克隆人，难道还策反不了男朋友？ 不过，这牛奶如果真的有毒，这次他又没得档回……沈亦悬沉默下来，觉得自己简直是天崩开局。 唇边的杯子动了动，像是某人不耐烦的警告，沈亦悬心一横，心想算了，走一步是一步。 “喝吧，沈少爷。”沈灼确实等得有些无奈了，微微弯着腰，单手握着杯子上半段，一副等沈亦悬拿稳杯子，就随时抽手，与他拉开距离的姿势。 玻璃杯的周围都被滚烫的热气烘得温热，沈亦悬看着奶白色的液体看了半天，并没有伸手去接，而是低下头，闭上眼就着沈灼的手喝了一口。 沈灼完全没料到他的动作，手一抖差点掀翻杯子，但到底是稳住了，怀着心理奇异的欢喜，祂沉默地任由沈亦悬的动作，无视随后攀上来握住杯子的手，直到杯子见底。 沈亦悬：“……？” 他从来没被人这么喂过牛奶，本来自己也只是尝试一下，喝了第一口就觉得这事儿为难自己也为难沈灼，于是又打算自己喝。 结果沈灼不松手了，好像还有点乐在其中。 就这么喝完一杯牛奶，沈灼飞快地把杯子收走，面不改色地说：“沈少爷，晚安，好梦。” 说罢，祂完全无法顾及赤红的耳朵，佯装无事发生，微笑离开，只是步伐略微有些快。 虽然他试图勾引小怪物的手段已经被迫成功了，但沈亦悬压根没想好该说什么做什么，来策反沈灼。 因为他完全不知道沈灼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他产生兴趣的，他只知道，每一条世界线，沈灼都陪伴在他身边。 他们之间好像就是这么不知不觉的开始的，没有什么正式的告白，似乎在某一次一如既往的对视里，看到了彼此的倒影，就这么自然而然的把对方划分到了自己的领地中。 沈亦悬躺下来，偏头看向落地窗外的夜空，今晚没有月亮。 没有月亮的夜晚，沈亦悬觉得很无聊，原主手里压根没有任何电子设备，在娱乐上属于是又回归到了原始人状态，虽然整天都过得很充实，但实际上枯燥无味，又麻木无比。 结果现在晚上连赏月都不行了。 沈亦悬安静看了几分钟，清晰感觉到一股困意如汹涌的潮水袭来，浪花猛拍他的大脑。 原来真没下毒，只是下了药而已。 是希望他睡死过去，然后才好做之后的事么？ 还是……有别的什么私心。 沈亦悬眨了眨眼睛，安眠药药效太猛，为了能够保持清醒，沈亦悬拼命转动脑子，只有这样才能挡住汹涌的睡意。 正在此时，只听门口传来轻微的动静，似乎是门把手很轻地动了一下。 沈亦悬立刻闭上眼，在黑暗中，耳朵的听觉越发清晰，再轻微的动作，都能被他捕捉到。 “你说他睡着了么？” “那可是我亲自调制的牛奶，又是心脏送出去的，你觉得呢？” 两道一模一样的声线响在耳边，像是有两个自己在隔着时空对话似的，让沈亦悬有种难以描述的怪异感。 他不知道来的两个克隆人是肝、脾、肺、肾中的谁，只能明显感受到祂们不断逼近的气息。 “你也太自大了，我觉得他很有可能察觉到问题。” “心脏说了，祂亲眼看见这人把牛奶喝完了，你到底还在怀疑什么呢？肝，你怎么这么疑神疑鬼。” 肝“啧”了一声，“我看你是想离开这里想疯了，急得跟狗似的。” 沈亦悬默默听着，心想肝果然很聪明，在其他几位开始怀疑沈亦悬，想着要向沈亦悬隐瞒某些信息时，肝的打算却是假装纯良，企图欺骗猎物自己走进圈套。 不过，离开是什么意思？ 困意越来越浓郁，沈亦悬的大脑都快要转不动了，回档技能还没刷新，最后一次机会紧紧被他握在手里，他还有翻盘的机会。 床边动了动，他听见有道声音似笑非笑地在他头顶响起来：“嗯，沈少爷看起来睡着了呢。” 祂开口的瞬间，沈亦悬就知道自己已经被识破了，他冷静的一动不动，直到一只手直接掀开他的被褥，尖锐的刀片划破空气，发出刺耳的声音，对着他狠戳下来！ 沈亦悬一偏头，刀锋划破他的脸颊，深深刺入柔软的被褥，他听见肝近乎癫狂的狞笑：“哈哈哈哈哈！我就知道这家伙很聪明！” 祂笑完，黑亮的眼睛在黑暗的卧室里散发出诡异的光芒：“我就知道，你不是沈亦悬。” 第99章 沈亦悬唯一能动的只有上半身，他用一只手按住肝的手臂，另一只手曲起手肘打在肝的臂弯。 肝吃痛松开手，沈亦悬迅速夺走祂手中的短刀，血红粘稠的液体顺着沈亦悬的脸颊流下，刀面浅显的血渍也缓慢地向下坠出一颗饱满的红色血珠。 “呵，你只是一个渺小的人类……”肝眯起眼睛吐出一口气，说，“肾，动手吧。” 说罢，空气里有什么东西带着危险的气息扭曲着快速逼近，同时，沈亦悬身躯在一瞬间沉重得像是在身上绑了一块大石头整个人摔回床上，连手指都抬不起来。 难道，这就是肾的能力？ 肾之前说，牛奶也是祂制作的……所以，牛奶里不止有安眠药，还有肾的特殊能力。 难怪原主患有的是器官衰竭症，却双腿肌肉萎缩，下半身几乎瘫痪……是日复一日，喝牛奶喝出来的。 原主父亲大概是个脑瘫吧，这都没察觉，还放心把自己儿子交给几个克隆人照顾。 啧，这么离谱的事情居然被他遇上了，沈亦悬越想越无语，觉得自己真该去买彩票。 身体被巨大的东西缠住，肾在昏暗的夜色里缓缓现身，面无表情道：“肝，祂这种脆弱的人类，就算察觉到我们的计划，直接杀了不也一样，为什么要浪费时间？” “这是乐趣。”肝微笑说。 沈亦悬被卷在半空，双手摸着那湿漉漉又滑腻腻的触手，光是摸着都觉得恶心，像是唾液，沈亦悬几乎干呕，有种生无可恋的感觉。 尽管如此，他还是克制着自己不舒服的身体本能，仔细听着地上两个克隆人旁若无人的交谈。 随后，肝抬头看向了沈亦悬，“啊，别墅里没有监控，我们该怎么向沈博士汇报，他心疼的儿子已经被冒牌货替换了呢。” 肾也露出微笑：“虽然他可能不信……该怎么做，才能让他允许我们杀掉你了呢？” 允许？ 居然需要允许？ 原来祂们不是不想杀，白天在卧室试探他的刀刃，也是在试探他的身体状况？ 试探冒牌货是只冒牌了身份，还是芯子都被替换了？ 前面几条世界线的怪物和这条世界线的克隆人根本没得比，祂们的智力值高出太多了，难对付多了，几乎跟沈灼持平。 沈亦悬还在思考中，充满困意的混沌大脑越发沉重，等过去了好半天，沈亦悬发现自己被夜风吹得浑身发冷，他才迟钝的发现，不知什么时候，窗户被拉开了，他被肾的触手圈着放到了窗外。 肾恶劣道：“如果，沈少爷不小心从窗户摔出去了，那不能算我们的错吧？” 沈亦悬缓慢抬起头，想回档，回到他的第一个存档点，也就是他最开始登录的那个地点，说不定可以拖点时间，拖到零点。 但是万一祂们又是在试探呢？毕竟冒牌货都能做到换芯子的程度，谁知道会不会有别的能力。 这一瞬间，沈亦悬觉得，自己做的一切、想的一切，都会被猜出来，聪明人的脑回路是很接近的。 怎么会这样。 他唯一的杀手锏，在此刻显得如此鸡肋。 如果现在不用，难逃一死，但现在用了，那他就真的一点秘密都没有了。 肾表面看起来有些冷冰冰的，但玩心却不小，用触手缠住沈亦悬，像是把玩玩具似的左右摇晃。 沈亦悬被甩的大脑晕乎乎的，冷风呼啸着贯穿他的睡衣睡裤，手里的短刀在逐渐脱力的掌心中缓缓往下落。 他无力垂头，却见二楼的落地窗附近有道人影，是……沈灼？ 沈亦悬有种莫名的兴奋感。 他咬紧牙关，不再犹豫，握紧手里的短刀，一下子斩断腰间的触手，猛地往下坠落，随后回档在二楼的存档点。 肾和肝愣了一秒，跑到窗边往下看，却见一道身影站在二楼落地窗边缘，踩着一地碎玻璃渣，怀里抱着沈亦悬。 肝眯起眼睛，“心脏在搞什么？” 第89章 克隆羊6.信任 情侣之间最该有的莫过于信任，但沈灼目前因为恢复记忆，对沈亦悬的感情也看不出多少，沈亦悬对他的信任处于两个极端。 他信任沈灼，所以立刻斩断触手往下坠，随后回档，直接在祂面前暴露自己的秘密。 但他也不信任沈灼，怀疑沈灼会袖手旁观，所以选择了回档。 不过信不信任不是他们现在要考虑的问题。 沈灼既然站在窗边，那么沈亦悬回档在卧室内，沈灼的存在也能很大程度的替他开脱，隐藏自己的技能。 但沈亦悬没料到，沈灼作戏那么全套，刚回档就被一道黑影扑上来抱住，一眨眼的功夫又站回了窗边。 沈亦悬莫名地看向沈灼，发现沈灼压根没在看他，仰着头，示威似地看向四楼。 沈亦悬：“……”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是在挑衅对面的，还是在向沈亦悬示好？又或者……单纯的嘚瑟？ 不过这样确实能更好的隐藏回档技能，所以沈亦悬很体贴地装死，歪着脑袋，贴着沈灼的胸口，安静聆听青年胸膛里那颗活跃的心脏。 大半夜，沈灼还是穿着那身制服，身上带着一股很淡的香水味。 其他几个克隆人都有喷，祂就跟着喷，力求做到最好，在别人身上，这股味道不足为奇，甚至沈亦悬都没有仔细闻过。 但是现在，他躺在爱人的怀中，觉得这股味道散发着特殊的香气，令人安心。 沈灼只抱着他露了个面，转身抱着他退回了房间，小怪物步伐很稳当，脚下的碎玻璃渣被祂踩得咔嚓作响，步伐也很快，不一会儿他就被抱出了卧室，走向斜对面的另一间房间。 “你带我去哪儿？”沈亦悬微微仰头，低声问。 沈灼没有回答他，一言不发地抱着他进了某个房间，轻手轻脚地把人放在床上，掀开被褥，利落地塞了进去。 做完这一切，他微微弯腰为沈亦悬掖好被角，这才说：“您可以放心的睡在这里，沈少爷。” 放心？ 沈亦悬道：“所以这里是你的房间。” 不，不对，是心脏的房间。 不过这都不重要，沈亦悬说完，发现沈灼站直身体要离开，他开口道：“等等。” 闻言，沈灼果真停下动作，回身对沈亦悬偏了偏头，微妙地眯起眼睛，问：“沈少爷还有什么要说的？” “你知道了我的秘密，你必须拿你的秘密和我做交换。”沈亦悬见他停住，直接了当地说。 沈灼微笑：“如果我不愿意呢？” “其实我已经知道你的秘密了，只是我需要确认。”实际上也不需要确认，沈灼出现的第一秒，沈亦悬就已经确认了这个答案。 但他关心的不是沈灼顶替的身份，而是心脏。 心脏还活着么？祂的尸体在哪里？ 沈亦悬直觉祂还没有死，而且身体里藏着五个克隆人的秘密。 又或者，心脏死了，沈亦悬需要从沈灼这里得到祂的死因。 许多种万一在沈亦悬的脑子里旋转，但沈亦悬一个都不打算问，因为太直接了，他需要委婉一些。 于是，他定定地看着沈灼，与那双幽黑到泛红的眼眸对视，随后语气平静地道，“心脏对你还有用，对么？” 他巧妙地把对自己有利的矛头转向沈灼，不指望从沈灼嘴里听出什么，只希望能从沈灼的态度看出什么。 “是对你还有用吧。”沈灼终于不再是模仿其他克隆人时那副疏离温和的模样，像是从前那样，露出一个好看但冷漠的笑。 “如果祂还活着，你希望我留下他，如果祂死了，你希望可以看到祂的尸体。”沈灼道，“可是沈少爷，我就站在这里。” 说罢，沈灼转身离开房间，沈亦悬勾了勾唇，心中明了 沈亦悬不能直接问心脏是死是活，所以变相想要通过了解祂对沈灼的重要性来判断心脏的存活。 而沈灼也是一样的，祂不打算直接告诉沈亦悬答案，又或者有什么别的原因，所以把问题抛给沈亦悬，但这也是变相承认了心脏的存活。 心脏一定还在这栋别墅里，这是沈亦悬百分百可以确定的，沈灼甚至没有要向他隐瞒的意思，足以可见，祂根本不怕沈亦悬怀疑祂，并且找到心脏。 可是藏在哪里，是沈灼最自信，最不怕被找到的？ 正想着，门外传来动静，沈亦悬立刻停止思考，把脸埋进被褥里，不到半分钟，动静又消失了，大约是门外的人走了。 如沈灼所说，待在祂的房间里，不会出任何事。 人走了，沈亦悬却没有从被褥里抬起头。他的半张脸都埋在其中，垂眸闻了闻床上的味道。 和沈灼身上的香水味不一样，被窝里的气息很寡淡，不仔细闻都闻不出什么，但还是有一种令人舒服的气息。 沈亦悬保持着半张脸藏在被子里的动作，思绪已经飘出了房间。 第100章 这些克隆人有些过于聪明了，还有异能力，克隆人应该全面克隆原主才对，从基因到智商再到身体。 可是祂们除了身高体重和外貌复刻了沈亦悬……不，是原主。祂们复制了原主的各种身体特征值，只是为了让沈亦悬更有代入感，才改变了克隆人们复制的同一外貌。 但是……这也不对。 如果是穿越各种世界线，只是把沈亦悬的身体也一并带入替换原主的，特殊处理周围人的记忆，那么还算合理，但是还能改变周围生物的外貌，实在太奇怪了。 就像沈亦悬根本不是在穿越各条世界线清理怪物，而是在……玩游戏。 沈灼的房间里弥漫着一股奇异的气息，看不见摸不着，甚至也闻不到，但沈亦悬感受得到，那股气息在房间里不断攀升，药效大约和安眠药差不多，他只是在房间里待了十分钟不到，已经昏昏欲睡。 沈亦悬很久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 无论是哪一条世界线，他做多只能休息五个小时左右，到了这条世界线，也是每天晚上都在提防沈灼。 如果可以确定，沈灼暂时不打算动他，甚至会帮助他，再加上他对沈灼的感情加持。 于是，在进入沈灼的房间，躺在沈灼的床上时，一种微妙的安心就席卷了他的思绪。 原来把他抱回自己的房间，是已经做好了准备。 不过……他也算是可以睡个好觉了。 “存档。”意识消失前，他下意识开口存档。 毕竟目前还无法随意进入沈灼的房间，留个存档点以防特殊事件。 系统提示他存档成功，记为第四个存档点之后，他便彻底沉入梦乡。 沈亦悬睡得太熟了，压根不知道沈灼什么时候回来的。 高大的青年站在床边，听见床下发出一阵轻微的响动，一截圆柱状的黑色东西从黑漆漆的床底下冒了个头。 沈灼的夜视能力极好，晚上看着跟白天似的，祂听见动静，垂眸扫一眼露出头的东西，一脚踹回了床底，皮鞋不耐烦地踢在床身上，发出一声浑厚的“咚”声。 床下没了动静，床上的人也还没醒。 · 沈亦悬醒来时，轮椅已经在床边了，一道熟悉的身影站在床边安静等他醒来，但不是沈灼。 站在床边的，不知是四个克隆人中的谁，祂面带微笑地说：“沈少爷，你醒了。” 沈亦悬愣住，被子里的手下意识握紧，谨慎地盯着对方看。 怎么回事？ 昨晚的袭击，所有克隆人都知道吧，为什么现在又一副没事人的样子出现在他面前？ “该吃早饭了，沈少爷。”对方说。 沈亦悬不动声色地收敛了眼中的情绪，平静问：“心脏在哪儿？” “祂和肾在为您准备早餐。” “……” “昨晚心脏说祂把您带回了自己的房间，我们还吓了一跳，毕竟沈老先生不允许您和我们睡在一起。” “是么。”沈亦悬偏头看了一眼身边平整的床铺，问，“昨晚心脏睡在哪儿？” “我们精力比较充沛，偶尔不睡觉也行。”祂说，“所以，心脏大概是守着您一晚上吧。” 闻言，沈亦悬点了点头，才点头说：“那下楼。” 既然这几个克隆人打算装作无事发生，那他就也演一演吧，随机应变。 这群克隆人很沉得住气，一个白天都在对沈灼嘘寒问暖，对于昨晚的事只字不提，沈亦悬试探了半天，什么也没看出来。 沈灼混在四个克隆人里显得毫不突出，也毫无区别，笑容的弧度都是一比一还原，这让沈亦悬感到莫名不安。 他实在是搞不懂这些克隆人到底想干什么，干脆就不管了，专心思考心脏的藏身之处。 总不可能藏在其他克隆人的房间里吧，毕竟他要去其他克隆人屋子里抢东西，太难了。 而且尸体还很可能会被其他克隆人发现。 除非……沈亦悬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 沈灼的目光始终放在轮椅上的青年身上，对方的一举一动，神态和眼神变化，祂都看在眼里。 视线里，只见沈亦悬对旁边的克隆人招了招手，那人弯下腰和沈亦悬说话。 沈亦悬似乎察觉到了祂的目光，眼珠转过来与祂对视了一眼，沈灼没有因此躲开目光，甚至在对方看过来时勾唇微笑。 然后，他看见沈亦悬伸出一只手挡住了下半张脸，小声和那人说着什么。 沈灼眯起了眼睛，抬腿要过去。 “心脏。”身后的人叫住他，是肝。 沈灼不满地回头，收敛眼中的情绪，尽量平和地问：“什么事？” “昨晚的事，说说吧。你为什么出现在那里，带走他？”肝问。 闻言，沈灼发出没什么起伏的声音，说：“你们本来也不打算杀了他，但是他还是坠楼了，这种情况下，我救下他有什么不对么？” “他坠楼，显然是看到了什么，做了那样的决定。”肝笑了一下，“我怀疑你是正常的吧，毕竟一低头就看见你抱着他。” 沈灼似乎回忆起了什么，勾唇一笑。 诚然，祂一个人站在那里，再带沈亦悬回自己的房间，也足以证明祂救下了沈亦悬，不暴露沈亦悬的秘密。 但是，那一瞬间，祂就是有种莫名其妙的嫉妒感，和一种被选择的满足感。 抱着人回到窗边的行为，像是幼儿园的小屁孩在炫耀自己的同班同学选择了和自己玩一样，幼稚得可笑。 沈灼太眸，长睫毛下的欢喜一闪而过，恢复平日里的冷淡，道：“他必须活着，毕竟我的心脏还没有出现。” “我不信任你们。”祂缓缓道。 肝眯起眼睛，“二十几年了，你现在才说不信任？未免有些可笑。” 祂说完，只见身旁的沈灼一笑，对方的眼睛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轻声道，“我的命捏在和我一样的怪物手里，不谨慎不行啊。” 第90章 克隆羊7.人彘 沈亦悬被推回客房，抱上床躺平。 随后，脾笑着端上一杯牛奶，沈亦悬没犹豫，喝了个干净，躺回被褥里，直到周围的声音小了、远了。 他躲在被窝里，回档到了沈灼，不，心脏的房间，一并消除了身体里的安眠药效，以及肾的力量。 回档点在床上，于是平坦的被褥上突兀的鼓起来一个小山丘，沈亦悬掀开被子下床，随后铺平床面，尽量恢复成原样，这才开始仔细打量这间房间。 心脏的房间很空旷，一张大床，旁边摆着书架和一张书桌，随后就是床对面的衣柜。 房间太大，每件家具之间都隔着一段距离，沈亦悬双腿的力量很少，只够支撑着他从床边走到衣柜附近。 他站在原地茫然的扫了一眼四周。 昨晚睡前他看不太清楚，今早也全身心防备叫他起床的克隆人去了，直到现在，他重新站在这间屋子里，才发现这里空旷得可怕。 这么空旷的地方，能怎么藏？ 又或者，沈灼压根没藏，就是随便找地方塞了下？ 沈亦悬这么想着，扫一眼整间屋子，随后将目光定格在偌大的两米大床上。 床侧的被单长长的，几乎要接触地面，他看着，心想，最好藏的地方大概就是床底下了。 但是不会藏得这么草率吧…… 相比床底，对面的柜子明显更可能会藏东西。 屋内的气息带着股熟悉的安心感，沈亦悬几乎梦回昨晚睡在这张大床上时的感觉，睡意满满。 这股睡意来得突然，沈亦悬一边往衣柜旁边走，一边小幅度地摇头，心想房间里的香味不会带着助眠效果吧？沈灼有这么变态么。 正想着，床下突然传来细微的声音，一个什么东西从床底下滚到了床单边缘，把柔软的床单顶出一个弧度。 沈亦悬刚打开柜门，听见这动静，立刻转头看去，床上什么都没有，而床下……床单下的缝隙看起来黑漆漆的一片，但鼓起来的位置是那么的可疑，甚至刻意。 他垂眸看了好一会儿，刚往前走，又听见衣柜里的声音，他愣了愣，选择先解决离自己最近的声音，回身看起了衣柜。 衣柜里，中层满满当当得挂着同款制服，衬衫和外套、西裤都是统一一套挂在宽敞的衣柜里，衣柜最下层放着几双皮鞋，衣柜最上层则是被芯。 什么都没有。 沈亦悬眯了眯眼睛，准备关上柜门，顶层的被芯里忽然蠕动起来，滚下来一截黑乎乎的东西，沈亦悬退得快，差点被砸到头。 但是同时，他下盘不稳地摔倒在地。 沈亦悬立刻坐起身，看向那截东西，还在蠕动，似乎……是条手臂？ 是心脏的手臂么？沈亦悬一边想，一边站起来，想往手臂那边走去，把它拿起来看看。 他赤着脚，白皙的双脚踩在棕黑色的木板上，步伐很轻很软。 第101章 可刚走了不到两步，床下又传来更大的声音，沈亦悬暂时没管，而是先把手臂捡回来，仔细看了看，焦黑的手臂像是被滚烫的温度灼烧过，皮肉狰狞地皱巴着，伤口可怖，断口也整整齐齐，像是被菜刀砍下来的。 随后，他拿着手臂回到了床边，刚巧身体没力气了，就干脆就地坐下来，随后伸手掀开被单。 指尖伸入床底的空间，沈亦悬感觉指腹触碰到了什么软软的东西，他动了动，感觉自己的手指都陷入了温暖柔软的东西里。 像是在……戳一团肉。 难道，心脏的被绑在了床下？ 沈亦悬怀着满心疑惑，手指一动，直接把被单掀了起来，房间里的光源终于照进这个常年不被照拂的地方，冷亮的光线直直落下来，涌入这个仿佛深渊的地方。 沈亦悬瞪圆眼睛，只见被单下，一颗和他长着同样一张脸的人头正瞪着眼睛看他，脸色苍白，瞳孔涣散，要死不活地看着他，深黑色的瞳孔仿佛再也无法倒映出人的模样。 “……”祂的嘴唇一张一合，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 看着跟自己完全一样分人这幅凄惨的样子，是个正常人都会恐惧，但沈亦悬怪物见得多了，心态已经锻炼的十分出色，并没有因此而感到害怕。 他甚至直接上手把半死不活地心脏拉出来，一边有些得意地想，果然，他没猜错。 对于人类来说，对于这种情况的解释话术就是：“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但对于一只怪物来说，祂们没有这样的观念，只会觉得，有用的要留在身边，重要的、喜爱的要随身携带。 距离祂们巢穴越近，越能找到好东西。 绝大部分的人类都知道重要的东西要好好藏，但绝大部分的生物都无法逃脱这种本能。 心脏被彻彻底底拉了出来，他这才发现心脏被砍断了四肢，只剩下了躯干，甚至脖子都被切开了好大一条豁口，血液都凝结成块，恶心又粘稠地在他脖子和肩膀之间形成腥臭的血块。 明明屋子里之前没有这股味道，可是把心脏从床底下拖出来，就有了。 难道，沈灼在床下做了什么特殊处理？那他这么一动，沈灼岂不是都知道？ 沈灼很聪明，那么他找到心脏的事就早晚都会被发现的。 多瞒几天好像也没什么必要，就让沈灼知道吧。沈亦悬想着，跪下来，把脸贴到地上，掀开被单，让光源照进去，继续往里面看。 只见床下血迹斑斑，无数断肢堆叠在一起，有的安静躺在角落，有的不安分的乱动，似乎是因为沈亦悬的到来，为祂的带来了一抹生机，所以很高兴。 短短三天，居然产生了这么多断肢，这家伙的恢复能力很快啊，这样都不死……甚至每个断肢都能自主行动，其中一只都爬到柜子里了，沈亦悬想。 床下大部分的断肢都没动，应该无法离开床底，唯一溜出去的那一只，大概是沈灼没管，祂如果真在乎，绝对不会让心脏发出任何动静。 但是，沈灼已经看到他的技能了，怎么可能这么顺心如意的让他找到心脏？还是说祂是太自信，认为沈亦悬根本不会留意祂的房间？ 沈亦悬满脑袋想法，看见心脏嘴巴还在动，似乎想说话，在努力发出声音，奈何唇形也看不出来，他想了想，干脆不计较这家伙满胸口的血渍和腥臭的血腥味，尝试趴下身去听。 耳朵几乎贴着对方的嘴唇，还是什么都没听到，但是……他听到了别的东西。 比如，心脏好像没有心跳。 沈亦悬立刻伸手放到心脏的胸口，果然，祂没有心跳。 这是什么情况？ 难道这些克隆人以器脏的名称命名，不止是为了明确告诉所有人，祂需要贡献的部位，还代表着祂会缺失这个部位？ 他记得，自己从冰柜里出来那天，心脏很执着的问他为什么不换颗心脏。 可心脏自己也没有可以换给他的心脏，这只能说明，祂并不是要献出心脏，而是想要得到心脏，得到……原主的心脏。 那么他醒来时，被开肠破肚，实际上也是那群克隆人在搞事，为了拿到他的器官，不惜划破他的身体，但是因为他醒了才停手？ 可是也不对……心脏说过，他经历了一场换器官手术。 难道是谁换给了他器官，然后，克隆人们想要借着缝合手术，夺走器官？但是因为某种包括他醒来的多种原因被迫终止。 沈亦悬的大脑飞快转着，与此同时，楼下的沈灼微笑的表情一愣，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二楼，随后，他和肝道别：“抱歉，突然不太舒服，我得回房间休息休息。” 不等肝回答，祂转身离去，转身的瞬间，脸色垮了下来，直奔二楼而去，步伐越来越快，乘上电梯时还是衣冠楚楚的制服绅士，出了电梯，却变成一只下半身长了数十条触手的怪物。 长长的触手从地上到墙上，带着祂飞速地往自己房间去。 祂眉心紧锁，完全想不明白那个病恹恹的人类怎么会这么大胆，进入祂的房间。 那可是一只怪物的房间，哪儿有猎物这么直接的进去的？ 而且，人类的躯体很脆弱，就算身体里有着那样一套神兵似的器官，只要一踏入那里，无一幸免，都会睡得死死的…… 但是，这个人类是这么避免的？！ · 沈亦悬刚察觉出心脏没有心跳，还来不及再思考更多，忽然听见了走廊的动静，可现在还不到十分钟，冷却时间还剩下一分半，他没办法立刻回档。 他着急地把心脏和手臂重新塞回去，想跟着躲进去，又想起来衣柜门没关。 靠，柜门开了就该关上啊。沈亦悬生无可恋的想，只得艰难撑着无力的双腿，手脚并用地爬到衣柜旁，在门外的声音靠得极近，即将更近前，他一个翻滚滚入衣柜，顺利关上柜门。 下一刻，沈灼暴力拧开门把手，身下扭曲着舞动的褐色触手贴着地面快速地游走，甚至伸到床下，将半死不活的人彘拉了出来。 沈灼随意看了一眼，只见对方痛苦地闭上眼睛，一副绝望的模样。 祂扫了一眼房间，慢吞吞来到心脏身边，蹲下来，用一根触手拍了拍心脏的脸，感到好笑，“你该庆幸，自己暂时死不掉。” 这话被柜门里的沈亦悬听见，原来这些克隆人在这一段时间里，怎么弄都不会死么？ 那他要杀掉这些克隆人，岂不是更难了？ 懊恼之时，沈亦悬从衣柜的缝隙里，看见有什么东西覆盖上来，挡住了缝隙，那种滑腻的声音听起来格外恶心。 同时，回档技能冷却结束。 沈亦悬立刻道：“回档3。” [您已成功回档存档点3。] 第91章 克隆羊8.变异 沈灼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好像很愤怒，又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 只是发现了心脏，不一定发现了更多。 反而是这个人类的身体…… 那套脏器第一次融合，就能融合得这么彻底，甚至让房间里所布置的一切陷阱，都被主动接纳了他的到来。 沈灼来到四楼，下半身飞舞的触手都收回身体，他站在沈亦悬的房门前，抬手敲了敲。 “进来。”沈亦悬的声音很轻很含糊，像是刚睡醒。 沈灼推开门，确实看见他才从床上坐起来，慵懒地偏头看过来，对祂微笑，“怎么了么？” 窗帘紧紧挡住落地窗外透进来的光，但午后的阳光太过热烈，根本遮不住一星半点，房间里的光线只是比平时黯淡了些许。 沈亦悬就这么偏头和祂对视着，清楚看见对方眼中一闪而过的杀意。 · 心脏对于沈灼来说，或许很重要，又或者，心脏的存在可以牵制其他克隆人，祂们之间也许存在某种联系，因此沈灼不能轻易杀死祂。 但是现在的反应，明显太出格，就像沈亦悬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会威胁他生命的事情。 但是，祂始终没有动手。 就像，祂不能动手一样。 难道，祂这么些天的做法，其实是一种变相的保护？ “沈少爷，今天，是和沈老先生视频的日子。”沈灼想了想，说。 祂开口时，嘴角咧开一个僵硬地笑，“我来带您过去。” 两天一次视频通话，看起来对方是这么的关切原主，但实际上，把原主扔在一群克隆怪物身边，正常人到这时候都死了百八十回了吧。 沈亦悬抬眸看过去，对门边迟迟不进来地人说：“好。” “你过来抱我。”他说，“我一个人可起不来。” 沈灼一时半会儿没有回话，只是来到沈亦悬的身边，垂眸看着他被褥下又长又直的双腿，若有所思地笑了下。 高大的青年乖顺地弯下腰，一只手抱住人类脆弱的腰肢，一只手掀开被子，从两条膝盖下面伸过去，稳稳当当地把人抱起来。 第102章 沈亦悬身上穿着深蓝色的丝绸睡衣，抱在手里，人体的温热温度隔着这层布料，像是在燃烧一般滚烫，沈灼很快就把他抱上轮椅，假装若无其事地问沈亦悬要不要换衣服。 “不用。”沈亦悬没什么表情地说，“父亲应该不介意这些。” 就这样，他被推回二楼卧室，卧室的落地窗已经被修好，阳光透过厚重的玻璃散落满地。 沈灼上前拉上了窗帘，盖住阳光，然后还算熟练地打开了投影仪，紧接着在仪器上操作一番，主动退出了卧室。 但沈亦悬知道，祂没走，可能就藏在门后，用尽手段窥视他。 正低头想着，投影仪传来滋滋啦啦的声音，紧接着，一个六十多岁的陌生老年男人出现在镜头面前，完全符合克隆人们对他的称呼，“沈老先生”。 他坐在书房里，背景依然一样，只是人不对了，他慢悠悠喝了一口茶，对沈亦悬道：“今天的视频通话怎么早了两个小时，这两天你过得好么，儿子。” 突然换了人……那沈江川呢？ 沈亦悬眼中闪过一抹疑惑，被他迅速压下来，不动声色的回答：“还算不错。” “上次你和我说跑出来的那只怪物，抓到了么？”沈亦悬把之前和沈江川的对方拿出来问。 他得确保，上一次得到的信息，是正确的。 “没抓到。不过，这也不算什么大事……我留下了祂的克隆基因，祂就算跑了，我也可以造出下一个。”沈老笑道，“祂们总是这样，不过，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祂们总是这样？还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什么意思？ 所以这意思是说，铁打的基因流水的克隆人？ 那么，沈灼也是从另一个基因中改造出来的克隆人么。 “不过，据我所知，祂似乎已经去到了你的身边，你要好好留意啊，发生了什么特殊的事情，一定要和爸爸说。” 沈亦悬沉默两秒，又问，“别墅里没监控对么？你怎么确保祂们不会伤害我。” “当然没监控，爸爸不会窥探你的隐私。至于伤害……祂们为什么伤害你？”沈老哈哈大笑起来，“祂们不可能伤害你的，儿子，我不是和你说过，祂们的基因里藏着我改造过的自毁程序么，如果你在非手术之外的情况下受伤太重，祂们会马上暴毙，并且通知我。” “克隆人的生命是连在一起的，有一个对你出手，那么其他的也会死。” 听沈老这么说，沈亦悬悬着的心稍微放了下来，原来有个保命机制。 也怪不得沈灼自始至终都没有对他动手，所谓的保护，也是为了避免自己被牵连。 沈亦悬垂眸问，“还有，祂们不是我的克隆人吧。” 原主被困在这里数十年，要是真这么聪明，早就想办法跑出去了，又或者一定会和那群克隆人互相制衡，有来有回，绝不会因为他展现出了较为聪明的一面就怀疑他。 沈老闻言，沉思片刻，道：“儿子，我已经跟你说过了，祂们确实是你的克隆人，与你有关。” 他没有再开口，沈亦悬便知道了。 祂们只是克隆了原主的样貌，实际上正在克隆的内在，是怪物的内在。 难道就是为了治疗原主的器官衰竭症么？ 如果是这样，干脆把原主变成怪物好了。 …… 会不会，原主确实已经变成了怪物，而他穿越而来的这具躯体，也是一个……克隆人。 “儿子，儿子？” 沈亦悬回神，听见投影仪里的老男人无奈地叹气，他抬眸，与对方对上视线，似乎看见他回神，沈老严肃道：“你要记住，如果身边有异常，要告诉我。” 他叮嘱道：“不要告诉那些克隆人，祂们可算不得什么好东西。” “……好。”沈亦悬说。 原主大概是沈老的老来子，否则年龄差不可能差了快四十岁。 又或者，是原主已经停止生长了，对应沈亦悬刚刚的猜想——他已经被改造成了一个怪物，再也无法生长。 如果这个猜想是正确的，那么这栋别墅里，其实全部都是克隆人。 全都是克隆人的话，沈老安排这些事情是为了什么？ 看戏么？ · 沈亦悬满脑子都在想事情，晚上坐上饭桌就干脆没再拘束，好好地吃了顿饱饭。 只是吃完散步时，他突然觉得身体很难受，哪里都疼，随后就被克隆人们紧急推进了手术室，说他的器官已经衰竭了，需要更换，只是沈灼被留在了手术室外，肝不允许祂进去。 随后，四个克隆人通知完沈老就准备动刀子，沈亦悬被抱起来平躺放在手术台上，几乎梦回穿越来的那天，然后老老实实受了一针麻醉剂，被开膛破肚。 麻醉剂麻痹了他的所有神经，但沈亦悬依然努力睁着眼睛。 可是意识越来越模糊，他只感觉有好几双手在他肚子里翻来覆去，也不知道在做什么。 眼皮变得沉重，身体软弱无力，那种被异物入侵身体血肉的感觉，实在太微妙，太让人难以适应。 尽管如此沈亦悬依然竭尽全力保持清醒，生怕这群怪物借着手术搞死他。 模糊的视线里，有人伸出手在他肚子里搅和，然后多旁边的人点了下头，紧随其后的，是一道模糊的声音：“果然，到时候了……但是他的心脏……还没长出来？” “先别管……让心脏自己……先把我们……融合进去。” 什么到时候了，什么融合？ 沈亦悬竭力歪了下头，试图听得更清楚，只见围在周围的四个模糊人影，每个人都拿刀子往身上捅，然后面不改色地取出自己的器官。 沈亦悬：“？” 这是什么操作？ 然后，这些克隆人把脏器一股脑的往他身体里塞。 沈亦悬感觉自己的肚子一瞬间涨了起来，麻醉的药效似乎在逐渐消失，身体的疼痛开始占据上风，沈亦悬知道，他身体里的器官有问题，但绝不是枯竭。 这些家伙，完全是借着手术的由头，查看他的脏器情况。 疼痛疯狂席卷着沈亦悬的大脑，余下一片空白。他疼得脸色发白，生理泪水从眼角滑落，微微张着唇，呼吸都微弱了许多。 “不会死吧？”脾看着沈亦悬奄奄一息的模样，有些担忧。 “死不了。”肝没什么表情地说，“他看样子可比以前的少爷命硬多了。” 祂说罢，低头看着自己满手血，笑了下，“好了，快给他缝上线，治愈好。” “啊……好期待。好期待果实成熟的那一天。”祂陶醉地眯起眼睛，舔了舔指尖猩红的血液。 · 手术室重新打开，沈灼双手环胸等在门口，只见肺把沉睡不醒的沈亦悬抱了出来，似乎是打算抱上不远处的轮椅，又或者想直接一口气抱回房间。 祂刚从手术室出来，踩在客厅的地板上，下一刻，站在旁边等候的某人伸出一条腿拦在他脚边，说：“把他给我。” 肺有些难以理解，“给你做什么？我们已经看过了，他还没有长出你要的心脏。” “三天前，他的器官刚开始变异时，我们就看过了，到现在，那颗心脏没有任何变化，该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 “给我。”沈灼打断祂的长篇大论，说完就上手抢。 肺不知道祂发什么疯，到底还是把怀里的人交了出去，撇嘴：“疯子，怎么急做什么，你要的心脏迟早会出现的。” 沈灼早已背对着祂走远，越过轮椅乘上电梯。 电梯门缓缓关上，沈亦悬在他怀中睁开眼睛，眼底没有一丝刚清醒的茫然，似乎早就醒了，装睡装得很随意。 他问：“带我去哪儿？” “我屋里。”沈灼语气平静。 沈亦悬安心歪头靠在祂胸前，没再回话。 他能感受得到，沈灼不高兴。 至于为什么不高兴……或许祂自己都没想明白，沈亦悬却很清楚。 “以后你贴身照顾我吧，干什么都跟着我。”走出电梯时，沈亦悬说。 这样，就轮不到别人来抱我了。 第92章 克隆羊9.揭穿 肝所说的果实成熟，要等多久？ 让祂怎么迫不及待，或许其实已经不远了。 沈亦悬想，等他身体里的器官和克隆人的器官完全融合在一起，就是果实成熟的那一天。 他垂眸思考着，像是睡着了一般，安静地靠在沈灼怀里，被抱回沈灼的房间。 “今晚还让我睡这儿？”被放上床，沈亦悬微微仰头说。他的呼吸全数喷洒在离他不远的沈灼的脸颊。 沈灼不动声色地后退一些，脸色垮了下来，“你想睡床底？” 这是憋不住要发脾气了？沈亦悬失笑。 他当然不会天真的以为，沈灼会和他坦白心脏的事。 沈亦悬道：“我睡在你这里，恐怕不合适。” 第103章 “没那么多规矩。”沈灼说，不知道还以为他才是这栋别墅的主人，沈家的少爷。 说完，沈灼转身离开了房间，不久后端回来一杯牛奶。 又是牛奶，这次沈亦悬倒是不担心祂会毒害自己了，想要毒害他的简直另有其人。 不过，肾或许只在牛奶里加了一点让他肌肉萎缩的东西，安眠效果确实是沈灼做的。 就这么想让他睡成死人？怎么做到底有什么目的？ “我不想喝。”沈亦悬平静地拒绝，“你替我喝吧。” 闻言，沈灼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话，微微瞪大眼睛，片刻笑了起来，“如果我不愿意呢。” “随你。”沈亦悬还是那副没表情的模样，躺进被窝闭上眼。 随后，他感觉身旁的床垫一沉，是站在床边的青年坐在了他旁边，他依然闭着眼睛，耳朵则清楚捕捉到对方喝下牛奶的声音。 随后，下巴被强硬的捏住往床边转，沈亦悬睁开眼睛，与吻来的沈灼对上视线，紧接着嘴唇一软。 上一条世界线接吻接得多了，导致他不由自主地张开唇，任由对方的唇舌蹂躏，带来一片醇香的牛奶气息。 这个吻很深，持续了很久，牛奶的气息在他们的唇齿间消散，暧昧的水渍声在夜色里格外清晰，沈亦悬没有推开祂，半垂着眼眸，有些享受的和祂接吻。 良久，沈灼稍微抬头，沈亦悬睁开眼睛，才看见祂手里的杯子早就空了。 这是自己喝了大半杯，还是忍不住气愤，所以要把最后一口喂给他？ 幼稚，但有点可爱。沈亦悬笑了下，问祂：“为什么这么做？” 房间天花板的灯太亮太刺眼，沈亦悬说话时，依然没有吧眼睛完全睁开。 他已经感觉到困了，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白天来这间屋子的时候，他根本感受不到睡意。 难道，是因为他的身体里融入了其他克隆人的脏器，那些器官是有问题的？ “你不会拒绝我。”沈灼又一次靠近，垂眸看着被自己咬红出血的嘴唇，祂心中有种诡异的满足感，又笃定的说，“你也希望我这么做。” 沈亦悬与他对视，并未回答。 片刻，他说：“我困了。” 沈灼起身，说：“晚安，沈少爷。” 随后自觉离开房间，关灯关门。 沈亦悬指腹轻点沉重的眼皮，心想，嫉妒心爆棚的男朋友，也还是这么可爱。 现在，已经是一个很好的开始了，他知道，沈灼不久后就一定会与他展开合作，但是那太晚了，他必须在所谓的果实成熟之前和沈灼合作。 要想点办法了。 沈亦悬垂眸看着窗面，忽然想起来床底下还有个断了四肢的心脏。 怪物的天性如此，重要的都要放到自己身边，祂对沈亦悬的占有欲迫使祂在产生嫉妒情绪后，将人送进自己的巢穴里。 哪怕自己的另一个秘密就藏在屋子里，而且还被这个人发现过。 沈亦悬心中已经有了一个初步计划，随后，他开始思考今天被塞进肚子里的器官。 原本，沈亦悬是觉得，其他克隆人和心脏一样，有个什么样的名字，就没有对应的器官，但是经过那场手术，他怀疑自己可能想错了。 也许，只有心脏没有心脏，被沈灼挖走了，而且其他克隆人并不知道此事。 又或者，心脏本来就没有心脏，祂是克隆人之中最特别的一个，毕竟心脏就是人体最重要的一个器官。而沈灼大概和祂有着某种联系，否则不会把心脏留在身边。 总之，心脏对于沈灼来说，是不一样的。 或许，他可以利用心脏，做一些出格的事情，来逼迫沈灼和他合作。 如果沈灼生气的话，就多亲亲祂的嘴唇。 · 翌日，早上。 沈亦悬坐到了饭桌前，喝早餐的粥。 这次的粥是肺做的，味道还不错。 肾一般只做午饭，沈亦悬会防着肾，其他人却不一定。 他一边吃，一边道：“昨天，我和父亲听花，他告诉我说，他身边的一个怪物逃出来了。” 站在他身边的五个人都很沉默，其中，沈灼默默抬眸看了过来，四个克隆人似乎早就知道这个消息，彼此交换一个眼神，依然不作回答。 “他还说，那只怪物已经在家里了。”沈亦悬叹了口气，道，“他说，怪物会伤害我们，要我们一起抓住他，该怎么办呢？” “我想了一晚上，觉得立刻告诉你们比较好。” 沈亦悬语气平稳，说完，一个眼神也没给周围的人，只是垂着眼皮喝粥。 或许，克隆人们早就知道沈灼的到来，知道沈灼蛰伏在这个别墅里，但是，他告诉祂们，原主父亲需要祂们抓住沈灼。 于是，原本只需要自保的克隆人们，因为必须忠诚沈老先生而被迫参与这次行动，甚至还要保护他。 肾道：“沈少爷，您想了一晚上才告诉我我们，这让我们怀疑你的话是真是假。” “祂就藏在周围呢，我为什么要提前告诉你们，等着让祂杀我灭口么。”沈亦悬道，“我已经全权想好了对策，所以才到现在与你们坦白，你们只需要听我的话，就可以把祂找出来。” 肝哈哈大笑，“沈少爷，你应该知道，我们没法对你动手，祂也不例外。” “可是父亲说你们会保护我。”对此，沈亦悬的回答简洁明了。 他不断向克隆人们传递一个信息，沈灼能逃出来，自然已经彻底和其他克隆人不一样了。 几只克隆人被困在这个别墅多年，他们当然想要离开，想要自由。 只要抓住最不一样的那只怪物，就可能改变祂们的一生。 “您想怎么做？” 沈亦悬太牛，看向开口的沈灼。 青年面无表情，眼底的情绪复杂又凶狠，短短半秒，就被压制下去，黑亮冷漠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看。 沈亦悬收回视线，微微仰头看向天花板的吊灯。 他不愿直视沈灼眼里的痛苦和失望。 但是为了能够快速脱身，他只能这么做。 沈亦悬想，事后他会想办法好好哄回来的，多难哄也得哄。 想到这里，他心中无奈又心疼，对客厅里的克隆人道：“要做到事更简单，先搜索一下别墅吧，不要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寻找一个人或物件，都是从无尽的寻找中开始的，这个走流程似的要求虽然令人有些无语，但大家也没有什么异议。 沈亦悬又说，“那就从你们的房间开始吧。” “为什么？”这次开口的依然是沈灼，祂迫切地想要知道，沈亦悬到底在想些什么。 沈亦悬看着他，把最后一口粥喝完，随后道：“当然是因为，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你们最不容易想到的地方，比如自己的房间，可能就会成为祂悄无声息的藏身之处。” 就这样把心脏找出来吧。 他心道，然后揭穿沈灼伪装的身份。 最后他再示弱哄哄小怪物，借此和对方合作。 毕竟，祂没有身份可以光明正大地留在别墅里了，也被其他克隆人死死盯着，当沈亦悬向祂伸出手时，无论如何，祂一定会接受。 接受这个背叛他的人类的示好。 想到这里，沈亦悬无奈叹气，道：“走吧，去搜房间。” · 众人刚开始行动，沈灼便悄然消失在人群里，除了沈亦悬以外，似乎没有人发觉，像是刻意忽略了祂。 难道，这也是沈灼的能力？ 沈亦悬挑眉，主动提出：“心脏去哪儿了？” 众人面面相觑，随后立刻反应过来，祂们的心脏，早就已经被替换了。 肝冷眼看着沈亦悬：“您早就知道了，对么？” 沈亦悬勾唇，露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怎么会，我不止怀疑祂，我怀疑你们所有人。” 肝无话可说，恶狠狠地道：“先去看心脏的房间。” 经过沈亦悬的刻意引导，心脏被肢解地身体从床底下被拉出来，祂终于重获光明，要死不活地看着围在周围的同伴，露出一个虚弱的笑。 祂身体的断肢已经恢复了许多，无论是手还是脚，都已经重新生长到了手肘和膝盖的位置。 众人看到这番祂惨状，纷纷直冒冷汗，把心脏抬上了床。 沈亦悬佯装好奇地问：“祂为什么不杀心脏？” “因为祂杀不了。”肾说，“啊，沈少爷，我们是不死之身啊。否则，给您贡献第一个器官时，我们就已经死了。” 沈亦悬保持微笑，“是么。” 可是，克隆羊是活不久的。 第93章 克隆羊10.心绪 沈亦悬穿越而来的第四天，他借着抓沈灼的由头逃了肾做的午饭，连带着晚饭也只吃了一盘水果。 晚上，他躺在被子里，脾和失去四肢、虚弱至极的心脏待在他的卧室里，就在不远处的沙发上，安静地守着他，其他三只克隆人则守在门口。 第104章 沈亦悬一开始还担心心脏会用什么其他方式告诉其他四个克隆人，他和沈灼之间的事。 虽然对方可能知道的不多。 但是运气不错，心脏太虚弱，一直陷入半昏迷的状态中，也发不出任何声音，脾生怕祂再被冒充，干什么都带着祂，就差把祂捆在裤腰带上。 沈亦悬想，必须在祂清醒之前，避开脾解决了祂，如果不能想办法杀死，就只让沈灼再藏祂一次。 这么想着，沈亦悬看向窗外，思考今晚沈灼什么时候回来找他。 小怪物在面对他时，其实很沉不住气，说不定已经偷偷观察他很久了。 沈亦悬看向落地窗外的夜空。 突然，一股很熟悉的气息出现，寡淡的香气漂浮在空气中，不断向床上的沈亦悬靠近，沈亦悬察觉，从床上坐起身子，下意识往脾和心脏那边看去。 黑漆漆的房间里，昏暗视线中，一个人影歪倒在沙发上，像是失去生机的尸体，坐在祂身旁的人彘也一动不动。 同时，卧室门被推开，发出吱呀一声清脆的声响，一道黑影如风一边席卷而来！ 沈亦悬眯了眯眼睛，想要看得更清楚，只是一眨眼的功夫，黑影变成一个沉重的生物压倒沈亦悬的身体，两只微凉的手紧紧握着他脆弱的脖颈。 怪物的气息悄无声息的进入沈亦悬的毛孔、身体，像是一个巨大的面罩，罩住了沈亦悬的脸。 “嗬……”沈灼嘴唇微张，发出怪物的低喝，“你知道的，没有谁能拦得住我。” 握住脖子的双手微微收紧，但并没有让沈亦悬感到窒息，他的手覆盖在了沈灼的手背，什么也没有做，指腹带着安抚的意味摩擦着祂的手背，轻声说：“我知道。” 沈亦悬直勾勾地看着沈灼，他的双眼黑沉如黑曜石般明亮，说：“你很厉害。” “你……背叛了我。”沈灼的声音里除了冷漠，还带着源源不断的愤怒和委屈，祂怪异地笑了下，语调上扬，却能明显听出祂的憎恨之意，“我并没有伤害你，你却要逼着我对你动手。” 说到这里，祂不由自主地收紧手指，沈亦悬一下子被扼住呼吸，下意识用沙哑的声音念出对方的名字：“沈、沈灼，松手。” “沈灼？那是谁？”失去记忆的小怪物被心中莫名又嫉妒的情绪操控了大脑，笑容僵住，有些失控地问，“你在喊谁的名字？” 沈亦悬微微仰头，被掐住的脖子泛红泛紫，他几乎发不出声音，但他仍然没有阻止沈灼的行为。 “唔！”在他因为痛苦即将闭上眼的前一刻，沈灼像是理智回笼的野兽，猛地松开手。 同时，沈亦悬身上的被子被一根根粗壮的东西挑起，扭曲着钻了进去，圈住沈亦悬的大腿和双手，将沈亦悬牢牢固定在床上。 “你为什么这么做？” 祂难过不到一秒，语气变得格外冷漠，“难道你觉得你能对付我么？” 沈亦悬微微仰头，说：“你不也想杀我么？只是不是现在。或许，等那些克隆人的目的达到时，就是你对我出手的时候。” “或者……在祂们达到目的之前，也就是不久后，你就会对我动手。” 他平静地陈述自己的猜测，“你只是还没有到出手的时间，并不代表你想和我和平共处。” 沈灼似乎被说中心事，夜色里，祂的表情扭曲了一下，随后笑起来，“你说得很对，只是还不到时机。” 可是如果真的只是不到时候，为什么……祂会因为对方发背叛感到难过？ 明明这个人类只是很聪明，不断找机会求生，这是生物求生欲的本能。 祂应该感到愤怒、意料之中，甚至想好反击的对策，而不是像现在一样，像个人类，展现出脆弱委屈的一面，半夜爬上他人的床，既不打算杀人，也不打算宣泄愤怒，就怎么无可奈何地质问对方。 祂阴恻恻地笑了下，半威胁地说：“但你知道么，问可以杀死你的，祂们伤了你，确实会牵连我……但如果是由我来动手，就没有怎么多规矩了。” “你随时会死在我手里，”祂道，“因为，你只是一个渺小的人类。” 岂料，祂的威胁并未起到任何作用，身下这人反而露出一个奇怪的眼神，那眼神像是在看炸毛的猫咪，“你贴近些，我有话要跟你说。” 沈亦悬一如既往没有起伏的声音，却像是潺潺溪水，流动在胸腔那颗剧烈跳动的心里，抚平祂心中如火焰般腾烧的怒气。 “我凭什么听你的，你是我的谁？”沈灼的无能狂怒就这么突兀的终止，但祂并没有任何动作，只是居高临下的看着沈亦悬。 祂从下半身探出来的触手沾着滑腻腻的液体在沈亦悬身上乱蹭，无意识地挑拨着身上单薄的睡衣，似乎想要用力撕扯开。 沈亦悬感受着一副下面钻来钻去，蛇一样缠着他的东西，面不改色地对毫无行动的沈灼继续道，“难道你不想知道，我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么？” 不就是为了对付我。沈灼冷笑，压制住心中的酸涩，双手撑在沈亦悬身体两侧，俯下身，垂眸露出一个温文尔雅地笑：“那好吧，沈少爷。让我听听……你的狡辩之词。” 祂说罢，俯下身，微微偏头，想要倾听沈亦悬的发言。 却不料，被死死按住的青年忽然抬起了头，柔软的唇边很轻地在祂脸边吻了一下。 沈灼瞪圆眼睛，正回脸来，沈亦悬乘胜追击地在祂唇上又亲了一下。 回忆着之前与沈灼接吻的感觉，他咬了一下对方的嘴唇。 对于现在的沈灼来说，这么亲密的接触只有两次，第一次，是祂的一个恶劣“玩笑”，一个处于莫名情愫下，无意识的恶劣“玩笑”。 而这一次，主动方变成了沈亦悬，这个可以被祂轻易杀死人类，在毫无理由地情况下亲吻了祂，并且咬了祂的嘴唇。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么？”沈灼没有退开，半瞌着眼眸，有些沉醉地重复起沈亦悬之前说过的话。 沈亦悬说：“当然。” 他继续道，“我这么做，只是希望你能专心留在我身边。” 他这话说得不算什么情话，而是真心话。 他不愿与沈灼为敌，即便彼此不信任，也希望能够在最大程度上，将沈灼留在己方阵营。 沈灼还是那副似笑非笑地模样，“所以呢？” “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 “你怎么知道我们的目标一致？” 沈亦悬说：“因为如果我成功，就可以给你想要的一切。” 说完，沈灼沉默良久，没有给出回答。 “亲爱的。”片刻，熟悉的称呼在一起从沈灼唇间出现，祂的手掌温柔的抚摸着沈亦悬的脸颊，随后一路往下，肆无忌惮地触碰沈亦悬的脖子和锁骨。 脖颈一片泛红泛紫的地方，是祂亲手掐出来的痕迹，像是个枷锁，牢牢固定在沈亦悬的脖子上，就像在代表，这个人类是祂的所有物。 这样的想法让祂心情很好。 祂眯起眼睛，语气温和道，“你最好不要想着再骗我一次。” 于是，合作就这样在互不信任的状态下诞生了。 · 沈亦悬原本还想问问沈灼别的问题，比如祂为什么只绑走心脏，是不是和心脏有什么单独的联系。 然而，沙发上的黑影却突然动了一下，沈灼偏头望过去，皱了皱眉，“祂们快醒了。” 说完，沈灼化作黑影消失在空气里，不到一分钟，肺、肝、肾便破门而入，打开卧室灯，和悠悠转醒的脾在房间里转了两圈，然后一起来到沈亦悬的身边。 “那个家伙来过了吧？”肝气急败坏道，“祂怎么可能怎么强！居然能同时对我们四个……” 沈亦悬佯装被吵醒的模样，表情恹恹的，有气无力道，“祂好像什么也没做。祂到底想要什么？” “当然是您了，沈少爷。”肾冷冷道。 也是，或许所有克隆人的目的都是他，沈亦悬看着被脾抱在怀里的心脏，道：“祂恢复得好慢。” 明明在沈灼床下时，短短三天就被砍下来那么多肢体，现在却像是停止生长了似的，划破的声带也依然翻着白花花的肉，露出森森白骨。 “这是正常的，沈少爷您不用担心，祂会恢复好的。”脾冷淡地说。 “好吧。”沈亦悬说罢，轻轻上手碰了下心脏的胸口，指腹下的胸腔在有规律又缓慢地跳动着。 祂似乎长出了心脏。 那么，会像别的克隆人一样，把沈亦悬推进手术室，剖开身体，把心脏挖出来，放进沈亦悬的心脏里么？ 这么一想，沈亦悬有着豁然开朗的感觉，不动声色地将眼底的情绪收敛，露出一个微笑：“希望，祂能快点好起来。” 第94章 克隆羊11.实验 此后两天，沈灼再也没出现，沈亦悬一如既往拒绝吃肾做的饭，甚至牛奶。 第105章 肾为了让他吃自己做的东西，连着包了他两天的伙食，每天一睁眼就是研究菜谱，人都快憔悴了，沈亦悬跟个挑食又挑事儿的皇帝似的，说什么也不吃。 沈亦悬有回档，甚至很浪费地每天早上都在房间附近设置一个存档点，两天下来，二楼除了肾、肝、脾、肺的房间以外，都有了个存档点。 四个存档点直接变成了八个。 他饿了就回档卧室的第二个存档点，需要身体机能时就回档第五个存档点，其他几个点位完全是以备不时之需。 这无波无澜的两天，让他过得像个皇帝，挥金如土似地用着技能。 第三天晚上，沈亦悬躺上床，在他准备回档时，房门被敲响了。 肾再次端上一碗热腾腾的牛奶，“沈少爷，请务必喝一点吧。” “你的能力已经明晃晃地告诉我了，我觉得我没有什么理由再馋嘴了。”沈亦悬没什么表情地说。 他说话时，还是一如既往的冷腔冷调，语调平平，像是有一把尖刀插.入他的胸膛，他留下遗言时，也会这么平静无波，像是那个被刀刺穿的、流血的人不是他一样。 但他的话变多了，甚至学会了一些毒舌，和以调侃为由的阴阳怪气，越来越像和和他待在一起的那只小怪物。 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大概就是怎么个道理。 “沈少爷，您一直都是怎么过来的，有一天停止都会让我很难办。”肾威胁道，目光发沉地盯着他看，瞳孔里映射着一抹挥之不去的寒光。 “可是让我一直站不起来，我也很难办。”沈亦悬挑眉，不甘示弱地说。 青年说话时，脸和语调一样平静，像是在说什么“今天天气很好”的日常话，但肾知道，越是这样懒散、无波无澜，就越难以左右。 还真是特别想念以前的那位小少爷了…… “如果你硬要我喝，也不是不行。”大不了回档一起消化掉了，他道，“但是，如果我的器官吃出了什么毛病……” 威胁人谁不会。 更何况，沈亦悬威胁的不是人，是个变异的克隆人，又或者说，是个怪物，那感觉好极了，刺激翻倍。 肾冷着一张脸，端上牛奶摔门而出。 哎，肾实在不太能沉得住气，相反，一向在这方面毫无耐心的沈灼居然快三天没来找他，沈亦悬在心里想，看来男朋友分耐心得到了很好的锻炼。 不过……他垂眸摸了摸肚皮，心想，自己的器官还真是受人欢迎。 既然对这几只克隆人那么重要，相比对沈灼也很重要，或许，它们就是清除怪物的关键。 这么想着，沈亦悬回档了早上的存档点，肚子不那么饿了，又可以挺一天。 回档后不到片刻，脾和肺一起进了屋，肾和肝则守在了外面。 “心脏已经快要长出四肢了。”肺对沈亦悬通知道，“祂很快就会回到我们之中。” “那太好了。”沈亦悬心情一般，随意敷衍一句，想了想又说，“你们其实不用这么守着我，都两个晚上了，也没情况。” 肺似笑非笑道，“沈少爷这是说的什么话呢，祂或许就在等我们放松警惕的时候。” 沈亦悬问：“你们很怕祂？” “……或许，应该说是忌惮，我们都忌惮祂。”脾解释道，祂的表情有几分微妙，透露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畏惧，“祂能做的事情，实在太多了。” “沈少爷，那是你想象不到的疯狂。” 沈亦悬没有回答。 沈灼什么模样他都见识过了。 嗜血失控的、装模作样的，委屈哭闹的、绝望偏执的、心机嫉妒爱撒娇的。 甚至是沉浸在情.欲中时，直白热烈，温柔中又带着些粗暴的。 他全都见过，体会过，又怎么会想象不到呢，他甚至不需要想象，就可以看到。 沈亦悬套不出沈灼的具体身份，打算和沈灼建立友好信任之后再问，毕竟他们现在的关系，没有一丝信任可言…… 当然，这是沈亦悬一手造成的，但他如果不那么做，就不是他了。 毕竟他需要兼顾的东西有些多。 “我困了。”沈亦悬说完这句话，倒头就睡。 四个克隆人很少会像沈灼一样，睡前和他说晚安，祂们本身对沈亦悬也不上心，晚不晚安的，全看当天晚上心情。 沈亦悬也不在乎祂们的晚安，倒头就睡。 当然，祂并没有睡得很死，只是不消片刻，就等来了沈灼。 青年半具身体都变成了怪物的形状，无数的触手带着祂属于人类的上半截身体施施然走进卧室，屋子里外的四只怪物这次有意抵挡祂放出的气息，也不过几分钟就躺倒在地。 沈灼爬上床，用触手缠住沈亦悬的腰肢时，沈亦悬再一次感受到这只怪物的强大。 祂太强大了，做什么都像是游刃有余，连四只同属怪物的克隆人也拿祂没办法。 所以，沈亦悬要想赢过沈灼，每一次都需要思考很多，做很多准备，哄来骗去的。 但是，怪物的思维，再怎么聪明，有时也会陷入一种盲目自信的状态，始终无法比拟人类的思维。 除了生来就有的绝对力量，祂也就是个爱装装样子的幼稚小孩——至少沈灼时怎么认为的。 “我以为你今晚不会来。” “祂们有点讨厌，居然这么防着我。”沈灼抱住他的身体，哪怕身为身体一部分的触手去环抱这个人类，祂依然感到空寂，只有用同样为人类肢体的双臂去接触，去拥抱，那种空虚和无法描述的情愫才能在一瞬间被填满。 没有谁会再给祂带来这种满足又美好的感情。 祂不满道，“祂们甚至猜到我会乘虚而入。” 沈亦悬勾唇，“乘虚而入不是这么用的。” “你今天等我，是为了什么？”不知不觉，沈灼身上的触手存在感极强，像是无数巨蟒缠绕在沈亦悬身上，沉重到压得沈亦悬无法动弹，每一根滑腻腻的触手都仿佛在代表着不听话且横行霸道的克隆人。 它们是沈灼一比一复制出来的“□□”，祂们也和沈灼一样，是按照某只怪物一比一还原的“克隆羊”。 沈亦悬的嘴唇被一只稍微细小的触手拂过，他微微偏头躲开，舔去唇边被沾染的咸涩液体，“没什么，只是很好奇这栋别墅里到底有多少克隆人。” “没什么好好奇的，你也是其中一个。”沈灼带着浓重的气息附身吻下来，祂周身散发的香味，落到其他怪物身上，可能致命，可能只是睡上一觉。 落到沈亦悬身上，则什么都不是。 非要说，大约就是一层雾，朦朦胧胧地笼罩着他们，让沈亦悬的眼里只能看到沈灼，亲吻只能感受到沈灼，呼吸也只能闻到沈灼。 “这栋别墅里，无论过去多少年，都会重复上演这些无聊的剧情。”沈灼含糊地说，垂眸看人的眼神在夜色里显得格外温和，甚至深陷爱.欲。 这样的状态，像是沈亦悬问什么，祂都会耐心回答。 “所以呢？” “我会改变这一切。”祂恶劣地笑了下，眼里闪过一抹孩童捣蛋般的狡黠。 祂说话时，一律黑发垂落下来，沈亦悬陡然发现，祂的头发在逐渐长长，面孔也在不知不觉间有了变化，逐渐恢复原本俊美的面孔。 沈亦悬觉得很神奇。 沈灼用着他的脸和他亲吻，他不觉得奇怪，但当沈灼逐渐变回原来的模样，他迟钝的开始感到别扭。 “毕竟这里实在没有什么存在的意义，哪怕是克隆人，也没有谁愿意为了某个人的生命无私贡献一生吧。”沈灼继续说着，似乎没有注意到他走神。 闻言，沈亦悬的思绪瞬间被拉到另一个空间。 他声音很轻很缓地问：“那个人……还活着？” “不，他已经死了，在克隆第一代克隆人的时候，就已经死了。”沈灼微笑，“不过，他虽然死了，却诞生了身为怪物的祂。” “身为人类的克隆人，和身为怪物的克隆人，源于同一个生物，但他和祂，已经不能算是同一个人。” 所以，这场克隆人实验，看起来是个伪命题，实际上都是沈老先生的一己私欲。 如果把克隆下来的人类克隆体当做自己的儿子，那么他不太可能会放纵这些怪物克隆体伤害人类克隆体。 如果儿子已经变成了一只怪物，那么祂已经失去了死亡的权利，那才是真正的“不死之身”，那么沈老先生完全没有必要做这些实验，制造那么多克隆体。 沈老先生不过是为了完成一个相关的实验，保护儿子早就成了一个挡箭牌。 沈亦悬沉思两秒，想开口，却听见门外传来动静，他偏头看过去，被沈灼捏着下巴转回来。 “真的烦死了，祂们真的好讨厌。”沈灼重复着对同胞们的评价，漂亮的眉眼凶狠地压低，“只是可惜，我杀不了祂们。” 第106章 “你这么厉害也不行？” “……身为同胞特有的防御机制。”沈灼表情很难看，“那个姓沈的老东西，总爱研究这种令人费解的事情。” 看祂一副恨不得杀了所有克隆人，独占沈亦悬的模样，实在有趣得不行。 “你走吧。”沈亦悬笑了下，拍了拍小怪物的脸蛋。 “偷完情就赶我走。”这小怪物好不容易从沈老头那里逃出来，没想到懂得还挺多，祂撇撇嘴，又在沈亦悬唇边吻了一下，这才裹着一路要杀人的风走了。 下一刻，四个废物克隆人醒了，一副咬牙切齿，气得七窍生烟的模样。 肺忍不住骂道，“仗着比我们先诞生，老是利用比我们多出来的基因做这种事……真是疯子。” 沈亦悬没料到还有意外之喜，坐直身体看向了肺。 他的目光太明显，肺有些凶狠地道：“沈少爷，别看了。” 嗯，这脾气和沈灼有点像，但还是差太远了。沈亦悬在心里说着，随口敷衍肺道：“没什么，你骂的挺好听的，再接再厉。” 四个克隆人：“……” 您大概和那个疯子一个被窝里睡出来的，都他妈杀到您床上了，还这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第95章 克隆羊12.记忆 沈灼这么一走，不知道又要隔几天才来看他了，沈亦悬躺回床上，心情不太美妙。 跟个望夫石似的望着窗外，一轮弯月半隐秘在灰暗的云雾里，柔软黯淡的光辉时有时无。 没有多丰富的情感经历的人，在面对突如其来的情爱时，居然表现得怎么大胆。 沈亦悬有时候也搞不懂自己，嘴上说着一点也不委婉的话语，手上做着毫不留情的“背叛”，他居然从来没有害怕过，沈灼会离开他。 沈亦悬勾了勾唇，闭眼前又想，希望明天可以见到祂。 不过，意外总比明天先到来，半夜沈亦悬就被疼醒了，全身上下哪儿都疼，脸色苍白得跟要死了一样，满脸疼出来的冷汗。 五脏六腑错位了般揪着疼，脾和肺当机立断把他抱上轮椅，和肝、肾一起把他推进了手术室。 这一次，心脏也来了。 祂的四肢长回来了一部分，刚到手肘，脖子上的伤按理来说应该已经恢复了，但不知什么时候，又被沈灼悄悄划得更深了，心脏脖子一直流血，又死不了，那种感觉可能不比沈亦悬现在的感觉差。 沈亦悬刚打完麻醉剂，就看见心脏被抱到一旁的另一台手术台上。 看来，是要把心脏的心脏摘出来，放到他的身体里了。 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沈亦悬便安心地闭上眼睛，沉沉睡了过去。 不知多久，他睁开了眼睛，入目看到的环境不是卧室，也不是冰冷的手术台，而是一个玻璃罩子。 他赤身裸.体的醒来，迟钝地发现，四周的皮肤被包裹着一圈看不见的水迹，像是诞生在母体肚子里的胚胎一样，被羊水包裹得严严实实。 事实确实如此，玻璃罩子就是母体，罩子里的水时羊水，而他，变成了诞生在母体内的胚胎，封存在培养皿中。 沈亦悬的意识昏昏沉沉的，紧接着，身体自发地开始了行动，费劲地在“羊水”里动起来，撑在了玻璃上。 根根分明的五指贴着玻璃，沈亦悬的眼睛费劲地半睁开，努力地眨巴着，四肢在“羊水”里诡异又艰难的扭动。 当然，这不是他在动。 他仿佛住在别人身体里的旁观者，旁观这人的诞生。 “唔……”身体的主人张开了唇，手臂的肌肉微微隆起，试图竭尽全力推开玻璃罩。 玻璃罩外似乎是一个实验室，布局显得格外凌乱，装满标本的柜子斜着摆放在玻璃罩前面不远处，一个简陋的手术台和一张摆满图纸、文件，和各种工具的方桌并在一起。 在身体的主人动作时，角落里走出来一个熟悉的人影，这人和投影仪里五六十岁的老年人比起来，像是两个人。 他头发墨黑，看起来不过四十来岁，五官也更加年轻，皮肤没有那么暗沉。 他站在玻璃罩子外，注视着沈亦悬所处的这具身体，随后，目光往旁边偏移了一些，笑着说：“你们醒了。” 脑袋一瞬间用力转向了另一边，沈亦悬随之看到的是，在另一个培养皿之中，一个与自己完全相似，又好像什么都不同的人类也正偏头看过来。 两个克隆体隔着两块玻璃罩子，安静的对视着，这一刻，沈亦悬知道了，对面的克隆体就是沈灼。 沈灼投来的目光阴狠凶恶，看得沈亦悬打了个寒颤。不，应该说是身体的主人被吓到了，整个身体都不由自主地往旁边挪看一下。 “别怕，小东西。”沈老先生来到沈亦悬面前，笑呵呵道，“虽然，你是我经过祂特意改造出来的克隆体，但是你放心，祂的培养皿很特殊，出不来的。” “咚。”他话音未落，隔壁的玻璃罩子被猛地敲打一下，发出闷闷的声音。 沈老先生只好转过身，安抚另一位克隆体的心情去了：“别生气，别生气。有了祂，我就不会在你身上做实验了，你应该高兴。” 沈灼听完大概是更不高兴了，猛地在玻璃罩子上锤了好几下，身体的主人并没有转头去看，所以沈亦悬并不知道具体情况。 他只知道，沈灼大概是这群克隆体里最特别的那一个，所有克隆羊，天生就惧怕祂。 再一闭眼、睁眼，沈亦悬发现自己从玻璃罩里出来了，对面有五个克隆体则安静沉睡在玻璃罩里，其中一个是沈灼，祂即使已经醒过来，也依然被困在狭小的罩子里。 沈老先生似乎又在安抚祂的心情，站在祂的玻璃罩子前面，说了很久的话。 身体主人站的很远，直到那老头转身招呼他：“心脏，过来吧。” 心脏？是他想的那个心脏么？ 沈亦悬疑惑间，身体主人已经有了行动，祂缓步来到沈老先生面前，听老爷子介绍其他几个克隆体：“祂们之后会是你的同时，肺、肾、脾、肝。” “你们从今往后，都要为我儿子提供器官。” 这么说着，沈灼再次投来目光，“心脏”似有所感，浑身泛起鸡皮疙瘩，总觉得有股阴风在祂背后吹，吹得祂从头凉到脚。 这种生来就有的恐惧令人心惊胆战，沈亦悬听到“心脏”在心里说：一定，一定要想办法杀了祂。 在那之后，其他四个克隆体也逐渐苏醒，纷纷感受到沈灼对于祂们的威胁，于是在被投放入别墅，照顾人类克隆体的前一晚，祂们对沈灼动了手。 沈亦悬感受到“心脏”前所未有的勇气，和无数次被沈灼吓得腿软的脆弱，他作为一个旁观者，见证五个克隆人悄悄打开沈灼的培养皿，释放触手试图杀死对方。 “心脏”认为，祂们克隆了沈灼的怪物体态，又有五个人，怎么可能杀不了沈灼？ 可是，当沈灼展现祂的怪物体态时，所有人才知道，沈老先生在祂们的基因里修改了很多东西，祂们比沈灼少了很多东西。 因为，沈灼的触手，不是触手，而是一条条蜿蜒在身下，吐着粉色一截信子的蛇，它们平时乖顺得很，伪装成一个个触手，但实际上，它们是蛇。 每一只蛇，都有着不同的模样，唯一相同的，就是赤红色的眼眸。 · 那一次，五个克隆人被杀了个半死，好在祂们是不死之身，没有任何手段可以杀死祂们，而那时候的沈灼也尚未成熟，杀气大开的同时，根本注意不到身为渺小人类的沈老先生。 那老爷子打开了个什么装置，直接把沈灼弄晕，重新装回了培养皿。 那之后，“心脏”和四个同事又经过了一番改造，甚至为了以防万一，祂们也有了自己的克隆体。 就这样，每二十年，就会从上一代之中重新复刻出五个克隆体。 至于最早的心脏、肾、肝、肺、脾…… 祂们的不死之身，居然只是暂时的。 沈老爷子根本就不打算让祂们活得更久，二十年已经是极限。 至于是怎么得到这些消息的……那是因为，沈亦悬很突然地从“心脏”的身体里，穿到了沈老爷子身上。 他在一瞬间接收了沈老爷子的一切记忆。 · 沈老先生的儿子是后天脏器衰竭，他无论如何也拯救不了那个只有二十来岁的青年，于是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他喂给儿子一些实验研究制作出来的东西，导致他儿子变成了一只怪物。 可是变成怪物之后，他的儿子还是在二十年后死了。 白发苍苍的沈老先生想不明白，他借助儿子二十年前还没有变成怪物的资料，和儿子变成怪物后的资料，各制作了一个人类克隆体，和怪物克隆体。 怪物克隆体，便是沈灼。祂生出了自我的意识，并不认为自己就是沈老先生的儿子，但沈老爷子实在难以平息内心的丧子之痛，把沈灼这个怪物当成了自己的儿子来看待，而距离怪物形态已有二十年的人类形态，却被沈老爷子相当陌生的只当做一个实验体。 第107章 那一年，沈老爷子六十多岁，他制作了好几个四十岁的自己的克隆体，复制思想、复制记忆、复制对儿子的爱，希望祂们从今往后代替自己继续这项研究，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够在研究里，获得永生。 再后来十年，沈老爷子离世，身为克隆体、四十岁的克隆体醒来，代替他继续了接下来的工作，也是在那一年，沈灼才从培养皿里睁开眼睛。 睁开眼睛后的又十年，沈灼被迫参加了很多次实验，第一批器官供给克隆人诞生，也就是第一个“心脏”、“肝”、“肺”、“肾”和“脾”。 以及从第一个沈少爷的克隆人之中，克隆出来的第二个人类克隆体。 那时候，沈老爷子的克隆体，还可以当做沈老爷子感情的延续，祂兢兢业业的，只为了让“自己”的儿子复活。 而五个克隆人也细心照料着人类克隆体，祂们甚至发现，人类克隆体身体内的器官早已经不再生长，而怪物克隆体们的器官可以帮助人类克隆体的器官恢复鲜活。 于是，所谓的替换器官，从头到尾都是怪物克隆体单方面的供给。 直到二十年后，人类克隆体的身体彻底健康起来，而第一批怪物克隆体却开始陷入枯竭，血肉仿佛被抽干，变成一副皮包骨头的不人不鬼的样子，祂们的不死之身，在这一刻彻底变成了笑话，只能不甘又痛苦的死去。 而人类克隆体的身体健康后不到一年，肾脏继续开始枯竭，需要新的怪物克隆体替他供给器官。 …… 一开始，沈老爷子的克隆体制作了很多怪物克隆体来保障那一个人类克隆体的存活，可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怪物克隆体开始集体对人类克隆体动手，抢夺器官。 被杀死的人类克隆体一批又一批，而怪物克隆体在得到对应器官后，变得更加强大，甚至不再惧怕沈灼，几次三番想要杀死沈灼。 沈亦悬在又一次从别人的视角里看到沈灼奄奄一息时，痛苦翻江倒海的涌来，让他一时分不清楚，心口的疼痛，是因为他在心疼沈灼，还是沈老爷子在惧怕沈灼这个最完美的实验体死去。 随后，沈老爷子联合沈灼杀死了那些克隆体。 不死之身毕竟只有二十年的年限，祂们在变得强大的同时，也失去了不死之身的庇护。 · 沈灼在那一次和沈老爷子克隆体的合作中反水而逃，但是却差点被那老家伙设计的防御武器弄死了。 祂是第一个怪物克隆体，并不需要服务人类克隆体，交出自己的器官，所以祂从来没有什么不死之身做生命的防护，那一次，祂杀了很多克隆体，也被很多克隆体伤害。 祂本就精力不足，伤得比以往都重，沈老爷子都以为自己留下来的会是一具怪物的尸体，但沈灼还是奇迹般的活了过来。 在那之后，不知道第几代克隆体的沈老爷子，给之后制作的所有怪物克隆体都上了一把和沈灼绑定的“锁”，才阻止了这场闹剧。 而这把“锁”，指的是：所有怪物克隆羊之间都不可以再互相残杀，怪物克隆体也不可以伤害人类克隆体。 至于后者这条规矩，因为沈灼一直被关着，所以祂没有被纳入“怪物克隆体不可以伤害人类克隆体”这条规矩之中。 所有怪物克隆体里，祂是唯一的例外，唯一一个怪物克隆体伤害人类克隆体，会跟着自爆而亡，但是唯一一个可以伤害人类克隆体的怪物克隆体。 第96章 克隆羊13.破洞 生物为了活下来，通常什么事情都能做。 像怪物克隆羊和人类克隆羊的厮杀，也像沈亦悬在昏迷期间，突如其来的见证一切的意识。 或许不止是他，每一个人类克隆人，在身体里的果实成熟之际，都会在昏迷中看到真相，然后为了真相，而不择手段地尝试活下来。 沈亦悬的视线再一次变换，变到了不知是哪只克隆人身上，透过培养皿的玻璃罩，看见沈老爷子的克隆体在手术台下面设置了一个供电系统。 “这栋别墅老是时不时的断电……有了这个专门的供电系统，就再也不怕断电，不怕这些家伙出来了。”沈老爷子笑起来。 再然后，沈亦悬又转换到另一只克隆体的身上，见到沈老爷子跟身体的主人嘱咐，一定要在给“儿子”做的午饭和晚上喝的牛奶里加点东西，他说，他儿子后来腿废了，要让人类克隆体更加贴合他儿子的状态。 …… 沈亦悬再一次睁开眼睛，已经从那好几段如梦似幻的记忆中退出来，他躺在卧室的床上，四个克隆人早已经昏迷在床边，横七竖八躺了一地。 沈亦悬当然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他微微偏头，只见沈灼高大的身影就在他身边，坐在雕满精致纹路的椅子上，两条腿交叠，双手一上一下，握着沈亦悬的手把玩。 沈亦悬除了脖子以下，其他地方都没什么感觉了，这才发现祂在握着自己的手。 “什么时候……来的？”沈亦悬很轻地眨了下眼睛，有气无力地说。 他的声音落进微风里，随着飘向敞开的窗户的风而去，不仔细听，可能都听不清楚。沈灼垂眸，柔软地指腹按在沈亦悬的手背上，明明他什么都感知不到，整只手却有种被滚烫包裹的感觉。 “不久前。”沈灼回答着，笑得格外温柔，眼里却满是沈亦悬看不懂的情愫，“亲爱的，你现在，是所有克隆人的敌人了。” “……也包括你么？”沈亦悬勉强笑了下。 沈灼闻言并未回答，只放下翘起来的腿，微微弯腰把脸送到沈亦悬唇边接了个吻，他们的脸靠得极近，呼吸都喷洒在彼此脸上。 “亲爱的，你知道，距离二十年，还剩下几天么？” “几天？” 沈亦悬顺着他的话问。 “三天。”一只手不动声色地钻进了被子，环住他的腰身，沈亦悬刚恢复了点知觉，就被环在腰上的温度灼烧了全身，下意识绷紧身体，这反而让沈灼更加轻易地把他抱进怀里，甚至和他的身体贴得严丝密合。 被褥被挤到一边，沈亦悬身上的睡衣被撩开一抹褶皱，露出半截腰肢，沈灼轻声道，“三天后，祂们就活了，因为，二十年期限已过，祂们会对你动手。” “但是那也意味着，祂们会死。”沈亦悬慢吞吞地回答道。 在沈亦悬醒来前，他从第一代心脏和沈老爷子的克隆体的回忆中，看到了怪物克隆体上“锁”之后的情况。 怪物克隆体们只有几分钟的存活时间，这期间可以杀死人类克隆体，抢夺器官，几分钟之后，得不到对应器官的克隆体会枯竭成干尸，然后化作污水，流淌一地而亡。 所有成功拿到器官的怪物克隆体最后都被沈老爷子带走了，祂们或许死了，又或者活在某个角落，无人知晓，但怪物克隆体是不会放弃这个机会的。 祂们渴望自由太久了。 随着时间的流逝沈亦悬逐渐清除的感受到压在身上的重量，趴在他胸口上的怪物露出温和地笑，眼里却没有一丝温度：“亲爱的，你觉得，几分钟的时间里，你能跑的掉么？” 对于人类来说，几分钟太短了，但对于怪物来说，几分钟已经是很合适的时间。 祂们拥有人类无法想象的速度和攻击手段，几分钟和十几分钟的区别不大。 沈灼的手指从沈亦悬胸口往下轻轻的划了一下，表情有些玩味，继续说，“在那之后，你身体里的器官就好比定位器，走到哪里，祂们都会以你想象不到的速度赶到。” 沈亦悬安静听祂说着，好半天之后，他没再等到沈灼的下文。 正好，手臂恢复了一些力量，他抬起手，僵硬地动了动手指，如风吹拂而过，轻轻摸了摸沈灼垂落地长发，小怪物额前的头发有些长了，低下头的时候，头发会盖住眼睛，看起来更加阴森可怖。 “所以，”沈亦悬问，“你想说什么？” 他抚摸头发的手被牢牢握住，然后，沈灼把他的手放到唇边吻了一下，“你愿意跟我走么？” “我会让你度过很难忘的三天。” 沈亦悬说：“好啊，我愿意跟你走。” · 沈亦悬被拦腰抱起来，青年两条又长又直的腿直接从倒地的克隆人身上跨过去。 祂们睡得死气沉沉，完全不知道自己的猎物已经被更为强大的存在抱着离开了自己身边。 “如果困，就睡一觉。”沈灼温柔地对怀里人说。 沈亦悬一如既往把脸靠在沈灼胸口，他在这条世界线已经被这么抱了很多次，每一次都让他安心又舒适，确实……挺适合睡一觉。 但是，他知道自己不能睡。 沈亦悬沉默观察着沈灼待他离开的路线，穿过长廊，乘坐电梯下到一楼还不止，又换了个很隐蔽的电梯，来到了负一层。 沈亦悬这才知道，别墅下面还别有洞天。 第108章 或许，地下室是有钱人们修房子盖工作楼的必要成分？沈亦悬回忆起自己的世界线，公司好像也有地下室的存在，甚至地下好几层。 直到来到一道暗门，触手代替了沈灼的手，在一个密码门面前按来按去，沈亦悬无声存了个档。 系统提示他，第八个存档点存档成功，下一刻，他被沈灼抱进大开的地下室里，天花板强烈的光线像是一万根细针根根分明的刺入眼睛，他偏了下头，动作幅度有些大整张脸紧紧贴着沈灼。 下一刻，刺眼的灯光弱下来，是沈灼用触手替他挡了挡。 “你进过这里么？”沈灼把脸低下来，蹭了蹭沈亦悬的发顶，像是一只大型犬，蹭了半天也不肯把他放下来。 沈亦悬转头看向地下室，认出这里就是昏迷时见到过的那个实验室。 只不过，也有不一样的点。 比如，昏迷时看到的实验室，只有几个培养皿，但是现在，这个地下室里几乎放满了培养皿，三排上下拼接成的培养皿形成一堵墙，一列以列的排放整齐，和他完全一样的克隆体入母体里的胚胎般把膝盖抱在胸前，睡得安静。 放眼望去，完全数不清，道不明。 沈亦悬仿佛进了什么昆虫的巢穴，瞧见了满巢穴的虫卵，密密麻麻地围着他们，给他看得密集恐惧症都快出来了。 培养皿之间有一条五米宽的大道，大道尽头，放着一个手术台、一张方桌，以及在昏迷时见过的，装满标本的柜子。 沈亦悬嘴唇微动：“没有。” “怎么会呢？”沈灼把他抱得严严实实，身后的触手不安分的动了起来，在沈亦悬看不到的地方，对着密码门的仪器敲来敲去。 沈灼哼笑，“或许是你忘了。” 沈亦悬道，“可能。” 他说罢，沈灼便抱着他重新行动起来，往那条路上走，穿过无数培养皿，将他放到了尽头的手术台上，就在同时，沈亦悬看到了隔壁方桌上放着一个没有四肢的克隆体。 是心脏，祂似乎怎么也逃不脱被沈灼利用的命运。 “我离开前，那个老头说，等这一批死了，他就来换下一批。”沈灼低头抚摸他的脸颊，说，“他每次都要亲自来换，然后在放出这些家伙之前，抽一管我的血注入，让祂们和我绑定。” 沈亦悬推开祂，直接从手术台上坐了起来，扫一眼不远处虚弱至极的心脏。 手术台很高，他坐起身之后，比沈灼还要高上半个头，“你带我来这里，到底是想做什么？” “你真的很想知道？” 一只触手不知不觉间卷起了某处的手术刀，手术刀冰冷地泛着寒光，沈灼微笑 “亲爱的，我需要你的心脏。” “离开那个老头，让我的生命也开始走向终点……”沈灼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没关系，心脏在这里，祂马上要生出第二颗心脏了，到时候，我把祂的心脏取出来换给你，你还是能活的。” 祂痴迷地吻了下沈亦悬的唇角，“然后，我带你走。” “带我走？”沈亦悬抬了下眼。 沈灼说：“当然，你以后需要的器官，我都可以给你。亲爱的，我的器官，或许比其他东西的器官更契合你。” 沈亦悬勾唇，“你凭什么这么觉得？” “我的诞生，就是为了这一刻。”祂笃定地道，“为了站在你面前，然后带你离开这个囚笼。” 沈亦悬一边听祂说话，一边越过祂，看向不远处的培养皿。 培养皿下面亮着蓝光，代表着持续供电。 沈亦悬依稀记得，昏迷时见到的实验室，有一个专属的供电系统，在手术台侧面。 “如果，我不愿意跟你离开这个囚笼，也不愿意把心脏给你呢？”沈亦悬从手术台上下来，按照记忆中的位置，抬起一条腿往后踩了一下。 “砰”一声响。 整个地下室陷入黑暗，沈灼一把将他拉进怀里，愤怒地质问：“你在做什么？！” 同时，玻璃罩被破开的声音此起彼伏，盖过了祂火冒三丈的声音。 “祂们和我没有绑定，随时可以杀了你！”玻璃碎开的声音很大，沈亦悬勉强听见沈灼说。 “我要的就是这个。”黑暗中，沈亦悬的声音平静无波。 第97章 克隆羊14.解绑 沈亦悬被几根触手同时抬起来，把手术台侧面的供电系统让了出来，不到一秒钟的时间里，大厅里已经重新亮起来，但已经有很多克隆体从培养皿里破开玻璃罩爬了出来。 祂们身上带着被玻璃碎片划破的伤口，有的四肢还不协调，扭曲着身体在地上怕，有的四肢着地，像是野兽，对沈亦悬虎视眈眈，有的站得笔直，一副势在必得的表情。 无数白花花的□□出现在眼前，沈灼咬牙，“沈少爷，你看看，你都做了什么好事。” 祂气得看都不想看一眼沈亦悬的“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 “当然。”沈亦悬同样没有看祂，上一个柔软亲吻就发生在不久前，可下一刻，他们就能握住刀尖，精准地向对方的胸膛刺去。 世间大概没有哪一对爱侣会像他们这样矛盾。 “保护我吧。”沈亦悬拍了拍沈灼的肩，“如果不想我被祂们杀死的话。” 说罢，他退到沈灼身后，沈灼万般不情愿地挡在他面前，回头用幽怨又委屈的眼神瞪了他一眼。 “把他……交出来吧。”成百上千的克隆体扭曲着身体出现在面前，祂们从未开口说过话，却天生具备语言能力。 开口时，就像是好几年没有说过话一般，音调奇怪，声音沙哑，还有些磕磕巴巴：“你，拦不住……我们。” 那只克隆体歪着脑袋，身体不自然的抽搐，因为外貌与沈亦悬完全一致，所以画面显得格外诡异，“我们，会，杀了祂。器官，是我们，的。” 闻言，沈灼危险地眯了下眼睛，“你是说，要我把我的人，让给你？” 话音落下的瞬间，沈灼周身的气压骤低，身下盘旋的触手终于卸下伪装，露出一颗颗奇形怪状的蛇头，吐着蛇信，发出嗜血的声音：“嘶——嘶——” 克隆体们畏惧地缩了缩脖子，但胜在数量多，最终还是鼓起勇气，不甘示弱地展开自己的触手。 沈亦悬放眼望去，差点以为自己在看海洋纪录片，因为有一群“章鱼”在打架。 至于沈灼……算是“海蛇”吧。 嗯，长得跟章鱼一样的海蛇。 如果是前十几代的克隆体，一起上可能还能与沈灼一战，但现在的克隆体已经不能说是沈灼的复制品了，祂们是沈灼第不知道多少个复制品的衍生物。 沈灼的基因里天生就带着压制祂们的东西，因此克隆体们攻上来时，祂脚底的蛇头扭着身子变大变粗，一口就咬掉了其中一只克隆体的脑袋。 沈亦悬：“……”行，这么看来，沈灼是能应付的。 能应付，但可能不太能顾及他。如此一来，这个决定就很完美了，沈灼没时间管他，又必须保护他。 “沈少爷，不要想着逃跑。”他的想法轻易被沈灼看破，祂回头的瞬间，沈亦悬看见祂左侧的脖子里生长出一个巨大的红色肿瘤，肿瘤覆满了蜿蜒曲折的青筋，随后，肿瘤下面有个东西像是破土而出的幼苗，快速生长出来，是一朵花。 下一刻，花朵张开血盆大口，花瓣化作巨大的触手，触手内部长满尖牙，嘶吼一声向克隆体攻击。 沈亦悬还是头一次见祂火力全开的模样，他的心脏跳的很快，源于职业中对于怪异生物的欣赏和兴奋，也源于对爱侣的信任和喜爱。 “很抱歉，我必须要走。”沈亦悬压下心中的悸动，“你知道的，你拦不住我。” 他只需要回档到密码门前，再去吸引一下四个克隆体的注意，偏祂们也近密码们就行了。 不过，沈灼可能改了密码……在他看不见的时候。 沈亦悬乐观地想，但是那四个克隆人肯定会想办法打开的吧。 似乎预料到他要使用自己的特殊技能，沈灼反手握住他的手腕，怒道，“沈亦悬，离开我你会死的！” “或许不会？”沈亦悬说，“回档8。” 系统:[您已回档存档点8。] 眼前一黑一白，沈亦悬已经很熟悉这种感觉，并不像从前那样因为跳跃空间而感到难受，一转头，却对上另外两只克隆体。 “沈少爷。”其中一人露出欣喜若狂的表情，可下一刻，祂脸色骤变，手臂变成触手，猛地拍在沈亦悬背后。 沈亦悬回头看，原来是有一只克隆体出来了，而沈灼亲自改了密码的密码门早已经在不知何时打开。 难道，那些家伙里，有那么几只早就已经醒了，躲在培养皿里，看见了他和沈灼的一切？ 这些克隆体还真是……太聪明了。 这条世界线完全太奇怪了，这些高智商克隆体就像是在刻意克隆沈亦悬，并非原来的那位沈少爷。 第109章 难道说，事实当真如此么？ “沈少爷，这些东西是哪来的！”这两人不知是那四个克隆人之中的谁，沈亦悬走到祂们之间，就怎么收下了两位注定为他保驾护航的保镖，“那个冒充心脏的家伙要我的器官，我不想给祂，逃跑的时候不小心把培养皿的供电系统关了，祂们就出来了。” 两位：“……” 那家伙居然能让你有逃跑空间？有逃跑空间就算了，居然还他妈任由你关了供电器？ 简直是个魔鬼笑话。 一个让人绝望到宕机的魔鬼笑话。 沈亦悬身体里的器官就是个定位器，无数克隆体转变方向向他而来，让沈亦悬深刻感受到了这副器官的重要性。 “交给你们了。”沈亦悬拍了拍两位的肩，“务必把他们留在实验室，加油。” 他没什么表情的加完油，转身就跑，如果这群克隆体真的是克隆的他本人，那么那两位是无论如何也困不住这么多克隆体的。 但是没关系，所有想杀他的克隆体，都开始了互相牵制，互相厮杀，这种情况下，沈亦悬反而是最安全的，因为谁都想杀他，谁又都会保护他。 · 好几天没碰肾的食物，虽然一直在回档减弱饥饿，但沈亦悬的身体状况却是慢慢好了起来，至少不再是站不稳的状态，情况好的时候还能跑能跳。 沈亦悬扶着墙回卧室，发现另外两位克隆人已经离开了，或许也去找他了，但被迫和他在实验室门口遇见的那两位一起驻守“城门”了。 走进卧室时，脚下一脚没什么力气了，沈亦悬没有回档，而是慢慢往屋里蹭，主动打开了投影仪。 因为他很好奇，把这件事情告诉了那位沈老爷子，他——不，祂会怎么做？ 身为克隆体，且很大程度已经改变思想，变成一个野心勃勃的科研者，祂看见眼前的局面，是打算承接沈老爷子本人的遗愿，拯救沈亦悬这个人类克隆体，还是按兵不动，安静观赏这场闹剧直至结束。 他打开投影仪，联通沈老爷子克隆体的电话。 熟悉的面孔很快出现在视线里，祂的双眼先是看向了躺在卧室地毯上的两个克隆人，意识到克隆体之间对于器官的争夺已经展开。 祂笑，“那只怪物，果然出现了么？” “是的。”沈亦悬开门见山地说，“我还把实验室里所有的培养皿打开了。” 沈老爷子愣住：“……什么？你说什么？？？” 祂一副宕机地表情实在好笑，沈亦悬忽然意识到，自己也是有些恶趣味的，他还算愉快地勾了勾唇，说：“我说，我把你留在实验室的所有培养皿都打开了。祂们或许已经死了一大半了，被沈……被你口中那只怪物所杀。” 沈老爷子愤怒道：“你怎么会做出这种出格的事情！” 出格么。 沈亦悬时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评价自己，毕竟在他的世界线中，他一直循规蹈矩。 不过来了这里之后，他做的每一件事情都很出格。 最出格的并非那些与怪物对峙时被迫或主动做出的决定，而是和沈灼之间的感情。 他出格到爱上了一只怪物，为这只怪物起了名字，倾注一切感情。也出格到几次三番和自己的爱侣斗智斗勇。 沈亦悬的身边只有沈灼这一只小怪物，他不仗着祂爱他做任何事情，但他只能爱，也只能背叛这一只小怪物。 “我做过的出格的事，已经很多了。”沈灼脸色的笑意变得悲伤，他垂下眼眸，没什么情绪地说。 他在心里说：或许在未来，更出格的事情也会做。 沈亦悬话音刚落，投影仪忽然剧烈抖动起来，发出一阵“滋滋”的电流声。 沈亦悬抬头看去，只见投影仪中头发花白的老爷子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另外一张熟悉的脸，沈江川。 “亦悬，快醒来！不要再沉寂在梦中了。”沈江川有些急切地皱眉，“不要进入所谓的下一条世界线……这一切，都是虚假的。” “不要继续沉睡在无边的梦境中。” 沈亦悬瞪圆眼睛看着投影仪里的男人急切地说，对方又开口说了什么，但已经彻底被消音，投影仪也“滋滋”作响，随后彻底坏了。 投影内容从若隐若现到彻底消失，不到半分钟。 同时，沈亦悬忽然觉得脑子里空了一块，一道机械音突兀出现：[系统已与宿主解绑，您的回档技能已被收回，祝您好运。] 沈亦悬的大脑“嗡”地响了一声，忽然有种总算脚踏实地的感觉。 第98章 克隆羊15.决绝 系统解绑几乎印证了沈江川说的一切，以及沈亦悬怀疑的一切。 他所穿越的世界线我是就是一场梦，他在进行无数的梦中梦中梦，意识不断进入新的空间，导致现实中的他醒不过来。 所以，清扫末日什么的，实际上也是假的么？ 除此之外，更让他感到疑惑的是，一向对他冷淡至极的父母，居然会想尽办法，在每一条世界线给他增加一些相关东西，来提醒沈亦悬世界的虚假性。 但是这些沈亦悬都不关心。 他关心的只有：沈灼怎么办？ 祂也是虚假的么？祂也是按照自己的记忆和人生捏造出来的么？或许在沈江川提醒自己时，他发现的所有与沈灼相关、对于沈灼和自己的关系猜测，都是系统混淆视听的虚拟信息。 沈亦悬不是不想相信沈灼存在的真实性，而是被自己的多种猜想压得喘不过气。无数好的、坏的猜想于大脑中接踵而至，甚至衍生出更多更疯狂的想法。 最终，他的脑子里只剩下一句话：如果沈灼也是虚假的，那么祂对他的爱，也全是假的了。 到头来，连被人爱，也是在梦里拥有的，是不存在的。 沈亦悬闭上了眼，但很快又调整好了自己的状态。 没关系，他会想办法带走沈灼的，只要去到现实，沈灼的爱就是真实的。 如果带不走…… 沈亦悬收回思绪。 系统解绑，收走了回档技能，但沈亦悬发现，当天剩余的两次机会还保留着。 这大约是留给他的唯一活路。 沈亦悬双腿彻底软下来，这具身体的力气已经快被耗尽了。他跌倒在地上，两条腿麻木地抽搐，沈亦悬却无法再站起来了。 偏偏在这时候，连体力也支撑不住了。 一股突如其来的眩晕旋转在大脑里，像是在给沈亦悬做催眠，但他知道，他还不能放弃。 沈江川或许有办法把他带出去，否则也不会这么提醒他了，提醒到了系统面前，逼迫系统解绑。 只要挺过这一劫…… 沈亦悬蓦地垂下眼眸，很突然地又觉得，挺不过也行。 如果沈灼是虚假的，那么他死在这里、留在这里，也不是不行。 沈亦悬叹了口气，他并不打算回档获取新的体力，而是坐在地上缓了一会儿神，等情况稍微好转了，他才面无表情地站起身，随后起身从茶几上拿了把水果刀。 同一时间，卧室门猛地被打开，一股血腥味像是扭动的蛆虫，一瞬间爬满了整个房间，争先恐后地贴着沈亦悬的毛孔往里钻。 沈亦悬绷紧全身，有种后背发凉的感觉。他面不改色地偏头，手里的水果刀泛着冷光，就以这个执拗冷漠的姿势，看向门外的来人。 随着猛烈血腥味出现的，是一个血肉模糊的人形东西，祂光着身子，满身是血，好像每一寸皮肤都被割破。 祂甚至很难再支撑自己站起来，比沈亦悬还要脆弱地摔倒在地。血肉模糊的双手费力又艰难地向沈亦悬伸去，“给我，给我……给我你的肺……呜呜，我要自由，我要离开这里……” 祂缓慢地爬过来，沈亦悬却并未放松警惕，而是往后躲了两步，克隆体见没有骗到沈亦悬，便利落地从地上爬起来，即使满身血污，祂看起来也依然强大，仿佛对付沈亦悬时一件游刃有余地小事。 但……沈亦悬从来不是好对付的角色。 “你想杀了我？” “你在说什么废话啊，人类。”克隆体嗤笑一声，“所有怪物……都想得到你——的器官。对于我们来说，那就是救命稻草啊？” “为此，我杀了好多同胞。”祂一步一步缓慢向沈亦悬靠近，“就是为了你……” 祂说着，红色的指尖指了指沈亦悬的肚子，沈亦悬微微偏头看向床头柜一个不足手臂长的小花瓶。 沈亦悬不动声色退到床头柜旁边，声音很轻：“你想杀我，还不够格。我只接受……死在祂一只怪物手里。” 如果是沈灼要杀了他，在确定沈江川也无法带走他们的情况下，沈亦悬会愿意的。 但现在，什么都还没有结束。 他不会被这只怪物杀死，也不会让沈灼杀死他。 沈亦悬眼底泛出杀意和决绝，眼看着这只散发着恶臭血腥味的克隆体一瘸一拐站到了他在卧室的第二个存档点。 第110章 就是现在！他反手握住花瓶，细嫩的花根被他毫不怜惜地折断，他将花瓶猛地往克隆体脸上砸。 克隆体下意识偏头，并抬手轻松挡住了花瓶，下一刻，沈亦悬低声回档第二个存档点，手里的水果刀用尽全力地往克隆体后颈扎过去！ 刀刃划破空气的声音清脆刺耳，克隆体瞳孔骤缩，想躲却已经来不及，沈亦悬竭尽全力的一击直接将整片刀片都扎入对方脆弱的脖颈。 这只克隆体瞪圆了眼睛，像是完全没料到这个身体病弱的脆弱人类，居然会隐藏着怎么大的潜力，刺穿祂脖颈的这一击力气更是大的出奇。 “好奇你脑袋掉下来的模样么？”沈亦悬腿一勾便撂倒了这只狂妄自大的克隆体，他这一招大概给这只克隆体的身体留下了最重的一击。 他动作很快地把刀往一边划，听着骨头被刀刃划得咔咔响的声音，沈亦悬内心竟然生出了一丝扭曲的快感。 “嗬……不……”身下的怪物挣扎着，沈亦悬回档后的身体状况远不如回档前，他只能一鼓作气，把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刀柄上。 一百多斤的重量顺利切割下克隆体的人头，于是那抹求饶的、微弱的声音，也彻底消失。 沈亦悬直起身子不到一秒，体力彻底耗尽，整个人像是布偶一般软绵绵地将半边身子倚靠在床边，垂头看着头身分离的克隆体。 那颗脑袋还在动，表情狰狞地瞪着沈亦悬，眼珠转个不停，但是他的声带被切断，张口也骂不出声音。 不到半分钟，祂就睁着眼睛彻底失去了呼吸，脑袋和身体都瘦成了皮包骨头，像是身体里的血肉都被吸干了。 沈亦悬偏开头不再看这恶心的一幕，撑着床慢慢站了起来。 这具身体目前的状态太差，但是如果他不用回档，花瓶就算砸到了这只克隆体，他也没有办法迅速完成反杀，甚至可能会被杀。 世间一切总是有好有坏，沈亦悬无奈叹了口气，就怎么安慰着自己，扶着墙慢慢往外走。 他必须得赶紧离开，身上的器官实在能勾来太多怪物。 他不能再一个地方久待。 但他低估了怪物们的速度，刚出卧室门，长长一条走廊，前后两端都出现了一只克隆体。 祂们各自穿着一件简陋的衣服，也许是从心、肝、脾祂们房间里的衣柜找的，又或者直接扒了祂们几个的衣服穿，这些沈亦悬都一无所知。 他只知道，那几只克隆体，压根没拦住这群怪物。 如今的局面，沈亦悬自己也不知道该说好还是坏，但是无论系统解绑与否，他都必须这么做。释放所有怪物，打乱沈灼和其他五个克隆人的计划，已经是最优解了。 就算现在失去了系统，无非是最优解之中最差的结果。 “啊，能走到这里，真的……很不容易啊。”一只克隆体发出沙哑的笑声，祂扯了扯衣领，露出脖子上一条又长又深的伤痕，血水不断流淌着，红色的肉块都翻了边儿。 这些释放出来的克隆体似乎不具备自愈能力，另外一只也发出感慨：“我一路厮杀着过来，就是为了夺得一个器官。一个可以让我自由的器官。人类啊，你给我们吧？” “只要一个……我只要一个。”祂佯装哭泣的模样，可怜兮兮地抹了下布满血污的脸颊。 距离最后一次回档还有六分钟，沈亦悬头疼地“啧”了一声。 这下该怎么拖延时间？ · 沈亦悬默默退回屋内关上门，整个人迈着缓慢的步伐往窗边走，门外的两个克隆体似乎是觉得自己势在必得，也就没那么着急的追上来。 两只怪物似乎要的不是同一个器官，所以并未对对方出手，而是肩并肩，慢条斯理地推开门，瞧见站在窗边的沈亦悬。 窗外彼时正值夕阳西下，太阳仅剩的光芒洒满了天边，已经快要被云层彻底吞噬。夜色宛如肆意生长的藤蔓，从另一边快速爬向夕阳的余晖。 “你站在那里干什么？”其中一个克隆体冷笑，“临死之前再看一眼太阳？” 沈亦悬微微仰头，亲眼看着最后一抹余晖，在极短的时间内夜幕吞噬殆尽，他转头看向越来越近的两只克隆体，说：“我有件事情很好奇。” “说吧，我们会满足你最后的好奇心。”克隆体歪头，不约而同道。 “如果我从这里跳下去，让我的器官摔成烂肉，对你们来说还有用么？”沈亦悬问。 “当然没用了。”沈亦悬看见祂们笑作一团，其中一人挑眉，“但是我们不会让你跳楼的。” 说罢，祂们的后背飞出无数张牙舞爪的触手，沈亦悬握着水果刀，扫了一眼冷却时间。 还剩下最后十秒钟。 沈亦悬说：“我觉得，你们不会比我快。” “什么？刀子么？”祂们依然笑意盈盈。 “是别的。”沈亦悬目前的心情很差，但在这一刻勉强提上来了一些，他弯了弯眼睛，在冷却结束的一瞬间轻声道：“回档三。” “唰”。 沈亦悬睁开眼，他已经回档到了心脏的房间。 他此刻正躺在柔软的被褥之间，属于沈灼的气息还没有彻底消散。 第99章 克隆人16.变故 沈亦悬回档不到半分钟，门口已经来人了。 屋内，沈灼布下的水面陷阱似乎还在，恰好，回档后的他是个超级战五渣，站个一两分钟就没力气的那种。 好吧，战五渣对战五渣，沈亦悬掀开被子坐起身，然后做了个深呼吸。 同时，房门被一脚踹开，两只克隆人顿时绷紧全身，像是被定住了身，半天也没动一下，随着时间的流逝，祂们渐渐弯下身子弯下腿，无力地往一边倒。 沈亦悬慢吞吞的下床，如果速度太快，会消耗他很多体力。 心脏的床头柜上也抱着一个花瓶，只不过花瓶是空的，没插花，沈亦悬握住花瓶，慵懒地歪了下头，随后捏着花瓶重重往墙上一砸。 “砰”一声响，花瓶底部像是绽放的花朵，瞬间炸开，无数半透明又厚重的玻璃碎片快速从半空飞落，沈亦悬的手臂直接被划破了一道口子。 血水顺着手臂往下淌，但他没有在意，而是缓慢来到了两位克隆体身边，然后蹲下。 祂们并没有彻底睡过去，而是瞪着沈亦悬，怒目圆睁，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倒映着他从容不迫地身影。 到底还是怪物，体内带着某种特殊激素，沈亦悬看见祂们的身体逐渐开始抽搐，似乎是想解除自己体内的负面影响，重新站起来。 沈亦悬知道自己时间不多了，把摔得露出尖锐长角的花瓶猛地往其中一只克隆体脖子上扎去，像是不久前在卧室杀死的那只克隆体一样，想要把祂的头砍下来。 克隆体闷哼一声，再也发不出声音，瞪着眼球，在沈亦悬轻一下重一下的动作里逐渐失去生机。 与此同时，楼下。 沈灼重新锁好密码门，把绝大部分怪物和心脏一起关在了里面。 祂抹了把脸上浓浆一样的血渍，甩了甩手，血液大半都飞溅到了地上和墙上。 脸上的血并不是祂的，而是杀死其他怪物时溅上来的。 一抬头，看向二楼某个房间，沈灼感知到了什么。 心脏的房间祂到底是住过，整间屋子都被他放置了气味陷阱，在不久以前，被祂肢解的心脏，以及被祂抱进房间的沈亦悬在做什么，一举一动祂都完全知道，但是现在……那个陷阱的气味淡掉了，只能感知到一点点，或许不久后就会彻底消散。 沈灼勾唇，他在祂的房间干什么呢？做出背叛的事，居然还敢怎么明目张胆的进入与祂相关的房间？ 沈灼满心疑惑，还带着一抹即将重新与沈亦悬见面的兴奋，正要往前走，却被一只手拦住，喘着粗气的几个克隆人来到祂的面前，粗声粗气道：“你在找沈亦悬吧？” “我们知道他在哪里。”另一个克隆人说。 沈灼挑眉。 “我们是肝、脾、肾和肺。别想着骗我们，我们知道，你对他的行踪一无所知。你不具备我们和他之间特有的感应能力。”不知是四个脏器中的谁冷淡道。 沈灼好笑地歪了下头，“是么，你觉得我找不到他？” 话音刚落，沈灼突然抬头看向二楼，祂留在房间里的气息彻底消散了，这回是真感受不到什么了。 面前四个克隆人谨慎地顺着他的视线往上看，皱眉，似乎也发现自己没办法用这个来威胁沈灼。 “心脏还在密码门里，我们帮你抓沈亦悬，你把心脏带出来。” “看不出来，你们还挺兄弟情深？” “……”另一个克隆人说，“我们只是为了以防万一，而且你没发现沈亦悬的心脏还缺少一部分么？他的心脏还不完全，你要想拿到他身体里那颗完整的心脏，就需要把心脏带出来重新做一次手术。” 第111章 祂说着，沈灼抬手摸了摸胸口，抚平胸口衬衣的褶皱，眯起了眼睛，半晌说：“行。” “你们要找到他，带给我。”说罢，沈灼又看了一眼二楼某处，转身重新回到地下室。 · 沈亦悬刚砍下来一个克隆体的脑袋，眼看着祂咽了气，转头就发现另外一只克隆体缓缓站了起来，向他猛扑过来。 沈亦悬躲闪不及，被撞到了床边，后背猛地撞在床沿上，整个人都仿佛被这一下撞出了魂，半天没回过神。 “唔。”即使还没有回神，他也已经下意识伸手去推压在身上，试图用手穿破他肚子的克隆体。 手里的花瓶还剩下半截，沈亦悬毫不犹豫往这东西脑袋上来了一下，最后半截花瓶也彻底化作碎片，画皮两人的皮肤。 因为才恢复行动，克隆体的四肢显得不太协调，直接被沈亦悬推开，他甚至上脚踹了两下，踹第三次的时候，直接被克隆体突发变化的下半身的触手缠住了腿。 触手拖着他的腿往克隆体那边拉，沈亦悬看见祂双手的指甲变长，锋利得像是刀刃，精准地对准沈亦悬的肚子刺去。 沈亦悬只来得及猛地一拉床上的被褥，挡住自己的肚皮，甚至罩住了自己的整个人。 被褥被轻松刺穿，指甲也没入沈亦悬睡衣下的皮肉，他直接屈起腿，小腿发力往地上重踩了一下，触手吃痛地缩了回去，沈亦悬立刻把被子往前推，快速罩住克隆体的身体。 这个动作让指甲比刚刚刺入得更深，沈亦悬满脸冷汗，忍痛握住那只手想扯开，奈何这只克隆体太执着，压根不顾头顶罩住视线的被褥，另一只长着尖锐指甲的手也伸了过来，抓住了沈亦悬的脖子。 这一招太突然，沈亦悬身上早没了力气，但他又不肯服输，激烈挣扎起来，克隆体满身触手已经把被褥扯开，它们甚至捡起了地上的碎片。 这只克隆图满脸满身的伤口，任谁也看不出来祂和沈亦悬居然长着同一张脸。 祂眼神凶残，表情狰狞道：“我不过想要自由，想要活下去，想要你的一个肾而已！” 肚子上的开口越来越大，已经浑身酸软无力的沈亦悬在听到这句话时，突然笑了起来：“我也，想要活下去而已。” “你失去一个肾又不会死。” 沈亦悬没再开口，浑身不知哪儿来的力气，翻涌在他的身体里。 沈亦悬猛地一脚踹在对方的脸上，奈何这克隆体已经警惕起来了，直接用触手挡住，并再一次缠住他的腿。 沈亦悬并没有放弃，双手用力将祂的手硬生生从自己身体里扯了出来，克隆体见状赶忙用另一只手刺来，沈亦悬又硬抓住他的另一只手。 “很好。”克隆体露出了个渗人的笑，紧接着，祂的嘴角像是被划破一般，一张嘴便是一张血盆大口。 沈亦悬立刻故技重施，屈起腿踩触手，眼看着更多触手向他飞舞而来，他一个翻身翻进了床底。 所有的力气都在这一个瞬间耗空，他再也提不起半分，克隆体发出不满的吼叫，祂没有伸出触手扫荡床底，而是直接把整张床都掀飞！ 床下属于心脏的无数肢体仿佛被解除封印，猛地起跳，竟一时把克隆体难住了，沈亦悬趁机艰难站起身，直接一个飞扑撞碎了玻璃窗，往外落。 二楼，不会死的。 他想。 至少比在那间屋子强。 这么想着，耳边风速非常，沈亦悬一闭眼的功夫，风声停止了，身体不动了。 他错愕的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突然停在了半空，随后，他发现，他的腰间黑几根触手稳稳当当地托住。 “接住了。”一道沙哑的声音响起，下一刻，沈亦悬随着触手飞快地被拉进一扇窗户，回神时已经被人稳稳当当接在怀里。 沈亦悬一抬头，又是一张被血糊了满脸的克隆体，祂并没有伤害沈亦悬，只道，“你真不该乱跑的，沈少爷。” 不是他从培养皿放出来的怪物。沈亦悬身体乏力得厉害，刚刚求生欲爆棚而爆发出的惊人力量，也带给了他强烈的反噬。 “祂呢……？”沈亦悬问，一边问，一边觉得眼皮沉得厉害。 “你说谁？”这人的声音逐渐远去，沈亦悬无法再回答，他已经闭上眼睛开始假寐。 沈亦悬没有真正的睡着，只闭上眼沉默地休息了一会儿，因为祂知道，无论是五个克隆人之中的谁，祂们目前都没办法伤害自己。 就这样，沈亦悬听见了一道骨头被打裂的声音，他知道，是楼上那只克隆体追下来，被抱着自己的这人杀死了。 果然，只有怪物才能更好的对付怪物。 而他，只是一个各方面都远不及怪物的人类。 也正是因为他是人类，才能从最开始发那个满是怪物的研究所走到现在。 · 别墅内的怪物似乎被清理了个七七八八，沈亦悬被放到客厅的沙发上休息。 客厅周围血迹斑斑，血腥味重得令人作呕，四个克隆人都守着他，莫名有种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感觉。 总之——追来的克隆体都被杀了。 他半瞌着眼，始终没有睡过去，直到看到一道身影，从地下室的入口出现。 那只怪物带着他熟悉的感觉，手里提着个什么东西，扔给了几个克隆人。 随后，那道身影靠近、更靠近了。沈亦悬费力地睁开眼睛，看见沈灼黑沉沉地眼睛。 “你回来了。”沈亦悬说。 “总算是抓到你了。”沈灼没什么表情地说了一句，沈亦悬却感觉祂的掌心温柔的覆盖在了自己地伤口上。 “是啊，被你抓住了。”沈亦悬闻到祂身上熟悉的味道，疲惫和安心一瞬间冲垮了大脑的防线，他说：“我想睡觉。” 沈灼没说别的，只说：“我守着你。” 闻言，沈亦悬缓慢的闭上了眼睛。 很突然的，他想。 他希望时间可以停留在这一刻。 直到属于这只怪物的温度，从伤口随着血肉布满全身为止。 第100章 克隆羊17.反水 这是沈亦悬绑定系统这么久，睡的第二个好觉。 浑身的酸痛乏力都在睡醒的那一刻渐渐消退。 沈亦悬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醒来之后，他没有立刻睁开眼睛，而是闭着眼，沉浸在清醒前的茫然和空白当中。 五感变得格外清楚，鼻翼间满是恶臭无比的血腥味，沈亦悬怀疑这地方已经没有新鲜空气了。 微微睁开眼，他又被带回了地下的实验室。 在这里，克隆体的尸体随处可见，甚至是被钢棍贯穿插在天花板上，血水不住地往下流。 他还没有彻底清醒，直到耳朵捕捉到几道同样声线说出的不同的话。 “你究竟还要等到什么时候？他都快睡一天一夜了，你知道我们还剩下多久么？不到24个小时了。” “如果你真的在乎他，就应该在他睡着的时候结束他的生命。” “我们都答应你会放弃心脏了，我们只要拿到自己的器官就行，你到底想怎么样？” “对啊，你这家伙是疯了么？沈亦悬还差的那小半颗心，心脏已经重新长出来了，你只需要重新对他做手术，属于你的那颗心就能成熟了，你还在等什么？” 沈亦悬眼皮下的眼珠转了一圈，他在睡醒前的轻松已经在这番单方面的争吵中荡然无存，他微微睁开眼睛，听见沈灼不紧不慢道：“我知道，我有分寸。” “……见鬼的分寸。”不知是谁的克隆人咬牙切齿，“你如果真的有分寸，就不应该留他到现在。你真的爱上他了么？一个人类克隆体？” “我当然爱他。”沈灼笑了一声，“我会把他留下来。” 沈亦悬微微偏头，看见躺在自己身边的心脏，心脏面如死灰，当真是一躺躺到天荒地老了。 所以，沈灼还是打算实行之前那个计划，用心脏的心来替换他的心，多出来的那颗成熟的果实，就是属于沈灼的。 这样，沈灼不会死，他也不会死……沈灼就可以如愿以偿，把他留在身边了。 沈亦悬轻微的动作已经惊扰了不远处的五个克隆体，耳边完全没了祂们的声音，一转头，四张一模一样的脸出现在面前。 沈亦悬：“……” 怪物的敏感程度，还真是常人难以企及的地步，只是转个脑袋都被发现了。 “让开。”四人身后传来一道冷冷清清的声音，祂们不约而同地转过头去看，刺眼的白灯下，留着长发的漂亮男人，祂早已经褪下和沈亦悬相同的俊秀面孔，长发柔顺地垂落。 祂站在不远处，头顶的灯光落在他蓬松漆黑的长发，让祂遮挡在碎发下的双眸更加沉冷，好似广阔无垠宇宙中最没有存在感的星球，黑洞洞的，却看得人毛骨悚然。 祂微微歪头，很轻地眨了一下眼睛，眼眸直勾勾越过众人看向沈亦悬。 第112章 沈灼抬步走来，沈亦悬干脆地从手术台上坐起来，抬眸与对方对视。 他看见沈灼手里握着一把手术刀，手术刀反着幽冷的光，锋利得好像随便一划，就能划破他的皮肉，伸手进去掏出他的内脏。 “沈亦悬，”祂轻声说，“不会很疼的。” 祂说完这句话，其他几只克隆体就沉默着退远了一些。 沈亦悬的脑袋下意识随着动静看过去，却被走到他身边的沈灼用两根细长的手指掰回来，“别看祂们。” “……”沈亦悬勾了勾唇，深色的瞳孔转过来，仔细看着沈灼眼中倒映的自己。 如果双眼就是一个世界，那么在这一刻，他们的世界里只有彼此。 沈亦悬喉结微动，被沈灼压回手术台上。 他抿了抿唇，“嗯。” 他又问：“你现在，要取走我的器官么？” “当然。”沈灼长睫毛垂落，声音有些愉悦，“我……要拿走你的心脏。” “然后，把心脏的心脏换给我？” “是的。”沈灼低下头，温热的气息随着祂的呼吸喷洒在沈亦悬的脸颊，那气息实在太灼热，沈亦悬无意识地偏了下头，觉得脖子和脸颊有些痒，随后又被沈灼两根手指掰正。 对方危险的眯了下眼睛，似乎在不满他的行为，“看着我。” 沈亦悬再一次与祂对视，视线里，青年扬起嘴角，露出一个好看的笑，“我不会让你死的。” 这句话对于沈亦悬来说，就是一个安全性的保障，沈灼向来说到做到。但是……现在，系统已经没了，还不知道沈江川会不会救他们。 沈亦悬盯着祂的眼睛看了很久，直到对方慢条斯理地解开他的衬衫，手术刀的刀锋温温柔柔地贴着他的胸口。 “……你房间里，有一种会让人和怪物昏迷的气味。”他突然开口，一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让沈灼停了手，祂诧异地抬眼，脸颊边贴上来一只温热的手掌。 “那是怎么做到的？”沈亦悬轻声说，“我还不知道。” 闻言，沈灼直勾勾看着他的眼睛，原本该说，你不需要知道这些，可开口却将真相全盘托出：“我的血。我的血里，天生带着这样的成分。” “那么心脏……” “他当然没有。” 沈灼哼笑一声，“这是只属于我的，特殊的能力。” 他话音刚落，背后传来不满的声音，“你们调情还是做手术？没完了？” 沈亦悬要偏头去看，第三次被沈灼阻止，他无奈地想，到底为什么不让看。 “其实，你现在没办法和我换心。”沈灼在他耳边道，“因为你还差我的心。” 沈亦悬愣了下，没懂什么意思，手腕便被微凉的手掌握住，放到了对方毫无起伏地胸口。 青年宽阔的胸膛下，并没有生出一颗为祂提供身体一切机能的器官，祂是一只怪物，祂口中的爱，是从空荡荡的胸腔里流淌出来的。 或许，那都不算爱，只是……怪物奇怪的占有欲？ 沈亦悬还未回神，耳边，属于沈灼的声音重新将他拉回现实。 “我说，如果我要拿走你的心脏，就需要贡献我的一部分。”祂无奈一笑，“但是，我的一部分还没有长出来啊？” 所以，沈灼这次还是不会动他。思考这次怎么跑路的沈亦悬终止思考，沉默地看着压在自己身上的青年直起腰，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竟然很直接地对不远处的几只克隆人道：“抱歉，我下不了手。” “你们等死吧。”祂优雅地摊开手，随意扔开了手术刀，微笑着说。 · 沈灼反水太突然，几个克隆人一转身，祂已经抱起了人，还顺便带上了心脏，屈腿起跳，在半空便生出了无数触手。 触手底部的吸盘分泌无数粘液，变得又大又多，纷纷贴上天花板，把他们牢牢固定。 沈亦悬：“……” 很好，也是体会到秦观砚倒挂着看人的感觉了。 其他克隆体的触手似乎远远达不到这种无所不能的高度，只能趋势触手伸长去攻击，沈灼的触手不甘示弱地冒出蛇头，无数颗蛇头簇拥在一起，发出刺耳的嘶吼，嘴里的獠牙比什么都好使。 沈亦悬担心自己看出密集恐惧症，直接闭上眼，直到被沈灼顺利带出地下室，沈灼一如既往地转身修改了密码，祂愉快地哼笑：“那老头子给这别墅设置的最好的防护门，就是这个密码门。” “祂们要打开的话，可能得费点时间了。” 从培养皿出来的怪物早被清理干净，尽管整个别墅都弥漫着一股清晰的血味。 死在这里的怪物成百上千。 “你的心脏什么时候会长出来？”沈亦悬眯起眼睛，“我明明记得，你之前有心跳。” “现在没有了，消失得很突然。”沈灼回答得很随意，“至于什么时候会长出来？” 祂诚实地回答：“我不知道。或许等我死了，它也没有要长出来的迹象。” 沈亦悬皱眉，沈灼却揽住他的腰，亲昵地在他脖颈蹭了蹭，祂身上每一处伤痕，深的浅的，流出的所有血液，都想要沈亦悬身上蹭个遍。 如果连伤口都染上沈亦悬的气息，祂大概会觉得，受伤也是不错的选择。 沈灼血液里有特殊成分，被那么多怪物围攻能活到现在，一定也有这血液的功劳，沈亦悬垂眸抱住祂蹭在肩窝里的脑袋，胡乱揉了一把。 他做了很多迫不得已，但伤害沈灼的事。 都是他以“我们要一起离开”为理由，做出的自私的事。 因为要一起离开的前提是，沈亦悬得活着。 在一群怪物里，一个人类要活着，必须那么卑贱。 可是现在，他已经不知道能不能离开了。 “沈灼。”沈亦悬轻声念出祂的名字，手指顺着他沾满血迹，已经黏稠得不够柔顺的长发抚摸，“你之前问我，这个名字是在叫谁。” 沈亦悬的掌心轻轻抚过祂脸颊的伤口，捧起祂的脸，在沈灼干裂的唇上吻了一下，说：“这是你的名字。” “你的名字叫沈灼，不久前我给你取的。”沈亦悬说，“它的寓意是，你像太阳一样，灼热。” 你的心赤诚，你的爱灼热，所以你叫沈灼。 沈灼眼眸微动，祂微微张唇，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听别墅外传来一阵直升机的声音。 沈灼触手发力，一瞬间就将他们带去了窗边。 沈亦悬循声望去，只见三架直升机悬停在半空，身下用绳索挂着一个巨大的黑箱子。 沉重的箱子猛地砸在地上，打开，又是上百个装着克隆体的培养皿！ 第101章 克隆羊18.转机 培养皿的玻璃罩发出清脆的响声，缓慢的升起来，打开，浸泡在里面的克隆体瞬间随着不知名的液体从培养皿里摔出来，液体流了满地。 沈灼不再犹豫，护住沈亦悬的身体，用触手拍碎了玻璃，祂离开前道，“在这里等我。” 不……没用的。 沈亦悬想握住祂的手，阻止祂，只可惜还是慢了一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只小怪物，为了他们的存亡义无反顾地重新浸入凶残的杀戮之中。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沈亦悬有种被命运玩弄，无法逃脱的感觉，这具身体太弱小，受不了太大的情绪波动，他顿时觉得呼吸困难，差点瘫软在地。 “砰！” 密码门被砸响的声音震耳欲聋，沈亦悬偏头看去，立刻想起来被他们关在地下室的几只克隆体。 可是，不能再把祂们放出来了。 祂们虽然聪明，但这种聪明始终会败给求生欲的急切，沈亦悬和沈灼都利用祂们强烈的求生欲，分别利用了祂们一次，如果这次把祂们放出来，恐怕会适得其反。 说不定，祂们不会帮忙杀克隆体，还会拼尽全力杀了他，哪怕所有克隆体都死去。 不，不行，沈灼和祂们也有一定联系，如果这些克隆体会因为杀了他而自爆，那么沈灼一定也会。 而且，他落到其他克隆体手里，也不一定会立刻被杀死，因为除了沈灼以外的所有克隆体都不可以伤害他。 沈亦悬一拍脑袋，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忘记了。 那么他遇到的那几只克隆体其实并不会立刻杀了他，而是要等不死之身解除，才会动手。 ……那他岂不是白白浪费了两次回档？ 沈亦悬实在没想到，最目前看来唯一的生路居然是葬送在自己手里的。 不过这也是个好消息，沈亦悬想到这里，从地上爬起来，徒手把玻璃窗的缺口扒拉得更开，沈灼到底是双拳难敌四手，不一会儿便退到了窗户旁。 祂身上新伤旧伤交叠在一起，看得沈亦悬心疼。 他看着站在别墅前的一只只克隆体，祂们双目空洞，像是毫无意识的空壳，诡异又冷漠地盯着他们看。 沈亦悬下意识伸手想与隔着一扇玻璃的沈灼牵手，垂眸间，只见玻璃裂纹下，挡在他面前的小怪物满手血肉模糊。 第113章 他的手指顿了顿，想收回去，哪知怪物反手一握，将他的手牢牢固定在温热的血手之中。 不远处一群克隆体歪着脑袋，用探究的目光看向藏在强大怪物身后的猎物。 祂们刚从培养皿出来，遵从怪物的天性开始争夺猎物，却对交流一知半解，其中一只怪物半天才尝试开口：“你……我们，现在杀不了你。” “你为什么，要帮助，我们的猎物……呢？”祂又说，然后歪了歪脑袋，表示不理解。 沈亦悬愣了下，才反应过来，这只克隆体第一句话是在问他，现在没有任何怪物伤害得了他，他为什么还要躲着。 第二句话则是在问沈灼，问祂身为同类，为什么会选择保护一个脆弱的人类。 沈灼回答道：“因为他是我的。我的所有物。” 语气里带着一股莫名的优越感和炫耀感。 “还有，不到十五个小时。”那个克隆体回头看了看湛蓝的天空，祂说话越来越流畅，勾唇道，“你完全争不过我们的。” 祂说话时，沈亦悬在沈灼背后轻声道，“我想到活下去的办法了……至少可以试试，你进来。” 沈灼微微偏头，脚下触手微动，不动声色地将玻璃上的窟窿破得更开更大。 “我们合作吧。”似乎意识到沈灼不好对付，对面的克隆体之一开口，对沈灼微笑道，“你把他交出来，你需要什么器官，我们分给你一个。” 沈灼抹了把脸上的血水，祂此刻狼狈得不行，但并没有任何克隆体敢因此小看祂。 “又提合作……”祂嗤笑一声，语气平平：“我的人要是让给你们，我得到的可就是一堆残渣了。” 说罢，祂往后退进别墅里，同时，克隆体们一窝蜂的拥上来，沈亦悬用力将沈灼拽道身后，眼睛盯着一群蠢蠢欲动的怪物，对着地下室扬了扬下巴。 飞舞而来的触手纷纷绕过沈亦悬，却并没有停下来，祂们深知，无法解决沈灼，就没办法抢到猎物。 沈灼双手环住沈亦悬的胸口，呈现一个保护的姿态，身后的蛇头纷纷扭曲着身子缠上祂和沈亦悬的身体，没有怪物注意到，一只细长的小蛇悄无声息地越过客厅的一地尸体，游向了地下室。 与此同时，地下室。 脾气急败坏地踹了一脚密码门，密码锁已经被破坏，按道理来讲，这扇门失去了电源支持，就该老老实实地打开了，偏偏锁得更紧。 “现在该怎么办？这门起码还要花上几个小时才能装开。”脾道，“那死老头搞的东西都他妈不正常。” 祂说罢，其他三个克隆人眉心紧锁。 肺说：“可能得门外的密码锁也砸坏，才能快点出去吧。” “别的不说，他们带走了心脏。”肝又道，“心脏似乎长出了新的心。难道那家伙，想……” 话音未落，密码门突然毫无预兆地往下降，肝瞪大眼睛，看着地上一条又细又长的红色触手，正卷着坏掉的密码门锁，蛇头从坏掉的方形门锁下探出头，吐着蛇信，与祂们对视一瞬便快速收缩回到了楼上，像是一根绳子，被人快速拉了上去。 怎么回事，那家伙突然良心大发，帮祂们开了门？ “别管那么多了，我们必须在最后的时间里赶快抓住沈亦悬。”肝道。 地下室“砰”地传出爆响，沈灼几条触手瞬间缠上了二楼护栏，抱紧沈亦悬，沈亦悬再顺手抓了一把心脏的脖子，然后用触手借助惯性直接弹上了二楼。 窗户破口如虫蚁的巢穴入口般疯狂涌入克隆体，刚想追上去，就被从地下室冲出来的四只克隆人拦住了去路。 四只克隆人瞪大眼，愣愣地看着眼前乌泱泱一片突然多出来的克隆体：“……” 沈亦悬。 一秒钟看不住你，你就要搞事情。 · 沈灼伤势很重，但憋着不说，是沈亦悬被祂抱得后背全湿了，手一摸，原本还算干净的衬衫后背全部血红一片，才发觉不对。 沈亦悬只好随便推开一扇门，把人带进去，随意地把心脏扔到了一边，蹲下身让沈灼靠在墙上，看了看沈灼腰上的伤势。 “这么重。”沈亦悬想问祂为什么不说，又愧疚得不知道该怎么问。 如果他没有做那些…… 沈亦悬垂眸，陷入某种深度的情绪当中，沈灼似乎发现祂在走神，皱眉把脸埋到沈亦悬颈窝，“我疼死了，你还在走神，讨厌你……都不正视我。” 沈亦悬的手放在沈灼的腰腹，掌心紧紧贴着小怪物身上一直流血的小洞。 血窟窿随着祂因为疼痛而急促的呼吸快速起伏着，沈亦悬的整只手完全僵着，不敢动，生怕动一下，血就流得更多。 “……你恨我么？”他眨了下眼睛，问。 沈亦悬的话总算让一直像小狗一样蹭祂的沈灼有了别的动作。祂带血的面孔依然深埋其中，手却不由自主的环上沈亦悬的腰，声音闷闷地道：“我不知道。” “我爱你。”祂说。 沈亦悬却知道，祂其实不懂什么是感情只是他对祂说过爱，所以祂也认为，祂对沈亦悬也是爱。 沈灼当然爱他，但不可能没有任何别的情绪，因为那是不正常的。 “你想杀了我。” “是的，但那只是之前，我希望我可以拿到器官，也能杀了你，不让祂们也拿到。”沈灼说，“我不想祂们拿到你身上的东西。” 这源于怪物对猎物最初的占有欲。 沈亦悬又说，“你又想让我活。” 沈灼说：“因为我爱你。” 祂说完这话，抬起头与沈亦悬对视。 沈灼满身狼狈，眼睛却依然沉亮，看人时的眼神格外沉静执着，又带着一丝赤诚。 祂很突然地落了泪，晶莹的泪珠划过脸颊，给一片血红扫出一条干净的小路。 祂重复：“因为我爱你。” “或许你也恨我。”沈亦悬轻声说，低下头和祂接吻。 这是一个带着血腥味的吻，在彼此的唾液中，血味是一种腥甜的调味剂，像是消除了满身的疲惫和伤痕。 唇舌交缠着，沈亦悬却心不在焉。 门外厮杀的异动，依然不能撼动他们的亲热行为，沈亦悬半瞌着眼，看见沈灼闭眼吻得很认真，祂眼皮上也受血，长长的睫毛都被血液和眼泪黏在一起，变成一簇一簇的。 没有谁可以救他们了。 沈亦悬想。 也没有时间了。 还剩下几个小时，他有可能带着沈灼离开这里么？ “你不认真。”沈灼突然推开了一些，用不满又含糊的沙哑声音说，“你不喜欢和我这样么？” “你在想别的事情，没有想着我。” 沈亦悬说：“我有想你。” “你没有。” “我有。”沈亦悬有些迷茫地道，“我在想，我们要怎么活下去。” 没有系统，没有回档技能，他也活到了现在。 可是，他们走不了了。 在这个别墅里，他们只能耗到死。 · “咔嚓”。 耳边一整响动，沈亦悬和沈灼同时回头看去，只见原本应该存在于主卧的投影仪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身边。 沈江川的投影第二次出现在沈亦悬面前，他皱着眉，着急地对沈亦悬道，“儿子，离开这里的办法，就在你身边那只怪物身上。” 他只来得及说这一句话，紧接着又像之前一样，影象不稳，发出滋滋的响声，然后彻底消失在视野里。 沈亦悬回头，说，“我们大概可以活下去了。” 沈灼皱眉：“什么？你看到了什么？” 沈亦悬愣了一下，原来那东西只对他展示么。 他勉强勾了下嘴唇，说：“我说，沈灼，我要带你回家。” 第102章 克隆羊19.心脏 沈江川说，离开的转机就在沈灼身上。 他一开口，沈亦悬就知道，那个转机是什么了。 是沈灼还没有生出来的心脏。 至于要怎么让沈灼生出这颗心……沈江川没能说清楚就被迫断电了。 心到底要怎么才会生出来？沈亦悬的掌心温柔抚过小怪物的脸庞，尽量擦掉祂脸上的血痕。 “你要怎么才能长出心？”沈亦悬问出口时，才堪堪回忆起来，自己已经问过一次了。 沈灼半张脸都陷入爱人温热的手掌，祂垂下眼眸，小猫似的蹭了蹭，连简单的呼吸也显得那么愉悦。 祂像上一次回答沈亦悬：“我不知道。或许我死了，也无法生长出一颗心。” 沈亦悬心口一片酸疼，他睫毛微颤，说：“不会，你会长出心的。” 说话间，他无意识地把手放到沈灼胸口，掌心下，原本会随着心脏跳动和呼吸起伏的胸膛，像是尸体一般毫无动静。 到底是因为什么？感情么？是因为沈灼还不够爱他？ 可是沈灼还不够爱他么？ 第114章 沈亦悬急得焦头烂额，面上依然平静。 “祂们很快就会找上来。”沈亦悬只能先相出一个缓兵之计，“祂们一时半会动不了我……” 沈亦悬望一眼房间的窗户，窗外，暮色已经吞噬了夕阳的余晖，洋洋洒洒地铺满了大地，璀璨的星辰点缀在紫黑色的云雾里，散发出微弱的光芒。 “至少六个小时以内。”他补充，“六个小时以内，祂们不会杀我，甚至因为祂们有很多，必须为了得到我完整的器官而对彼此动手。” 沈灼仰头吻他的脸颊，含糊地问：“你想怎么样？” 祂说话的声音有些奇怪，或许是因为口腔里本来就在流血，祂仰头的动作，让浓郁腥甜的血液全都倒流进了喉咙，阻碍了声音清晰的传播。 “你会乖乖听话的，对么？” “……你想怎么做？如果我不乖呢？” “你不乖，我可能就死了。”沈亦悬语气很轻，“你只需要乖乖听我的话，待在这里别动。如果……直到你的心长出来，或者快到零点，你再来找我。” 沈灼眯了眯眼睛，语气冷下来：“如果我的心没有长出来呢？” “那我们就殉情吧。” 沈亦悬盯着祂的眼睛，认真又直白地说。看着沈灼眼中涌现出的复杂情愫，他勾唇，一股莫大的悲哀从心中流淌。 沈江川给出了部分提示，但他没有办法留下更多提示了，谁也不知道沈灼的心到底要怎么才能重新生长出来，所以也不能确定他们能够存活下去。 “如果我们没办法回家，那就一起死在这里。”沈亦悬尽量平复心情，勾唇说，“你愿意么？” 他说得小心翼翼，像是求婚一样虔诚，询问他的怪物爱人，是否愿意和他共度一生。 如果他们活着，那么还有无数岁月可以陪伴彼此。 如果他们死了，死在这个别墅里，这里就是他们的坟墓，也算是合葬了。 环抱着他的小怪物不知在思考什么，祂收回了一只手，缓慢地抚摸自己的胸口，哪里似乎还是毫无动静。 但是……祂觉得疼，觉得难过。 “不行。”沈灼没什么血色的唇微微张开，祂漂亮的眼睛一眨，一大滴泪水从眼角滑落。 祂是一只爱哭的小怪物，心里的所有情绪，都从祂毫不掩饰的眼神，和晶莹的眼泪传递出来。 沈灼说话的声音都在抖，“我不要和你殉情，我要你活着。” “沈亦悬，你要活着。”祂扯了下嘴唇，说。 祂说这些话时，激动得从地上直起身子，整个人都扑在沈亦悬身上，紧紧把沈亦悬抱在怀里。 他们的身体贴得严丝密合，沈灼哽咽地说：“我听你的话，我会乖乖的。” 被扑倒的时间里，沈亦悬的手放在祂的胸口，清晰感受到了对方身体的变化。 掌心下微微起伏的胸膛，在沈灼激动的行动下显得如此不起眼，沈亦悬却整个人都安静了下来，直到抱着自己的沈灼稍微安静下来。 沈亦悬被扑倒在地，视线只能看着天花板，感受着掌心下逐渐明显，起伏规律的胸膛，他一时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沈灼，你长出心脏了。” 原来，一只怪物违背自身的占有欲和猎食本能后，才能找出生路。 爱本身就是希望。 · “够了，我们身为同类，却要为了一个人类自相残杀。”肝断了两条手臂，从肩膀的位置被整齐切开了，其他三个克隆人也身负重伤，祂们要对抗比自己多上十几倍的同类怪物，简直是不可能的。 如果不是因为祂们的不死之身……恐怕早就死了几百次了。 “那你们想怎么办？”一只克隆体歪了歪头，祂也伤的不轻，满身血，裸露的身体加上血肉模糊的伤口，看起来格外可怖，“你们刚刚，可是说要杀了那个人类，你想连累我们一起死。” 肝说：“那只是下下策，他身边那只怪物多么强大，你们也不是不知道吧？如果抢不走他，也解决不了那只怪物，我们只能选择杀了他。” “但是现在好了，你们这么多，加上我们，想要抢走他应该是很轻松的。”肾道，“至于器官，杀了那只怪物，该怎么分，各凭本事。” 闻言，祂们对面的克隆体们对视一眼，露出讽刺的笑。 祂们现在没有自相残杀，确实是为了抱团取暖，先解决那个叛变的强大怪物…… “那就这样吧。”站在最前方的克隆体微笑，“为了气得到器官……啊，已经没有几个小时了。” 于是，一群怪物浩浩荡荡地上了楼，渴望已久的器官对祂们有着前所未有的吸引力，目光一扫，就能清除看到拥有那套器官的人类在什么地方。 随后，脾主动出力，几根触手纠缠在一起，猛地砸破了房门，房间门瞬间碎成了无数木屑，随着触手大力的砸击，在半空乱飞。 屋内，几根触手组成的肉墙挡住了木屑，片刻，触手缓慢地分开，露出里面呈现保护姿态拥抱的两人。 “嘿，沈少爷，我可真是想死你了。”肝露出温和的笑容，黑洞洞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沈亦悬看的 被切开的双臂生长得还算快，一眨眼的功夫已经长到了手肘，触手缠绕在祂新生的手臂上，代替祂缺失的手。 沈亦悬的目光紧紧盯着门口乌泱泱的克隆体，手上带着安抚意味地摸了摸沈灼的脸，直接从沈灼怀中站了起来。 沈灼似乎想拉住他，最终也只是伸了下手，停下来半空，然后慢慢收回去，仰望着沈亦悬身影的脑袋也沉默地垂下来。 “沈少爷这是什么意思？” “我跟你们走。”沈亦悬没什么表情地说，“你们放祂走吧。” “人类，你知道祂多么危险么？”一只克隆体推开肝，眯起眼睛，歪头看向沈亦悬身后，只见刚刚还颓丧坐在角落的怪物，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好吧，祂已经逃跑了。” 克隆体恶劣地笑了下，道：“祂丢下了你。” 沈亦悬没再开口，只见身旁的肝、肾、脾和肺对视一眼，走进了房间。 祂们当然不会放过沈灼，如果放走这只强大的怪物，无疑是给自己挖坑。 一根蠕动的触手猛地从空气中飞来，粗暴地缠住沈亦悬的脖颈，想要将他往自己的主人身边带，可触手刚圈上去，便被烫得缩了回去。 沈亦悬下意识摸了摸身上的血渍，回忆起沈灼蹭他的场景。 原来一直抱着他，蹭他，不是单纯的想，而是给他涂上了一层保护色。 “啊，祂的血居然这么很恶心。”克隆体抚摸了一下自己那被烫得卷曲的触手，啧道。 沈亦悬勾了勾唇，“没有办法，想要我命的东西太多了。” 他背靠墙壁，眨眼的功夫，克隆体们已经围了上来，几只触手不顾滚烫的血水，一把撕破了沈亦悬的上衣，血衣下的身体虽然也被血液沾，但大体是干净的，血红的伤口更是显得皮肤越发白皙好看。 “或许你应该让祂帮帮忙，把你的身体也涂上一层血液。”克隆体微笑道。 沈亦悬：“……那可能，有些没必要。” 上半身的衣服被几根触手直接撕破，沈亦悬被暴力抓住双手，彻底束缚住，避免了他有任何动作的可能。 他有些无奈地靠在墙上，背对着房间，说：“祂们几个已经被我耍过了，难道你们不怕被我骗么？” “那几个家伙，大概想杀我想的要疯了。”沈亦悬道，“一有机会，祂们就一定……” 话音未落，几根触手抓准时机，卷着小刀砍断了沈亦悬手上的触手，直接把沈亦悬抢了过去。 “多亏了你们，把他身上的衣服扒了。”肝狞笑起来，触手迅速圈上沈亦悬的腰部，“要知道，那家伙的血真的很难对付……我们头疼了好久。” 克隆体微微歪头，似乎对祂们的行为并不感到惊讶，只道：“你们还是这么想杀了他。” “当然，只有这个人类死了，我们也死了，那个家伙才会死。”肝面无表情道，“抱歉，我们的目标已经不是活下去了。” “这个别墅就是牢笼……就算活下来，也是生不如死。”肝微笑，“那还不如都死了吧？” 第103章 克隆羊20.绑定 腰间的触手不断缠绕上来，像是一条巨蟒，要让猎物窒息而死，独独避开了脖子上的血水。 沈亦悬的双手分分钟就被绑住，无法动弹，他伸长脖子，用脖子上和脸侧上属于沈灼的血，努力去蹭缠绕上来的触手。 肝并未注意到他的动作，或者说注意到了，却并无法分神去管，因为百来只克隆体已经对祂们四人展开了攻击，祂只求自己的触手能有用些。 触手相触，拳脚相接，打得不可开交，对手太多，肾、脾、肺根本来不及像肝那样分出触手杀死沈亦悬，只能尝试三保一，让肝尽心尽力对付沈亦悬。 第115章 与此同时，肝转身对沈亦悬动手，祂满身触手如藤蔓疯长，却在蹭到沈灼的血液时猛地退了一步，它松懈一分，沈亦悬便立刻挣扎出一只手，一抹脖子的血液，就往触手上抓。 肝始终没有动手，似乎是因为触手更能抵挡沈灼的血液。 触手被逼退，可刚退回去，下一根又来了，沈灼的血固然有效，却也不能全部使用……可如果不用，就跑不掉。 不过，他也并不只是身上有沈灼的血，裤腿和脚底都有，不久前，他们纠缠时，沈灼抱着他蹭，自然连两条腿也被沈灼身上的血光顾到了，脚下又踩过满地鲜血，其中也一定有沈灼的。 虽然筹码只有一个……但只要用的好。 再说，他也别无选择了。 思考间，只见肝的触手递上来一把小刀，祂的断臂重新生出新肢，手握小刀猛地朝沈亦悬攻来！ 沈亦悬身上的触手刚焦黑着逃跑，他刚一落地，又迎上短刀。余光只见一只克隆体屈腿立于墙面，一跃而起向他扑来。 情急之下，他双手挡在胸前，直到那短刀刺穿他的双手，扎进胸口的肉里。 如果不是沈亦悬用双手挡下，他恐怕早就被刺穿心脏而死。 沈亦悬闷哼一声，只见肝微微仰头，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冷漠，手中力道越发强势：“沈亦悬，只有你死了，囚笼才会真正的打开，我们才能得到真正的自由……” 话音未落，祂耳边传来一道利刃划破空气的声音，刺耳又清晰，祂猛的回头，只见一只身负重伤的克隆体扑来 脾、肺、肾如今已是强弩之末，用触手为肝布下的保护罩被长爪轻易撕破，三人同时回头：“肝！” 肝转个头的功夫，沈亦悬一脚踹在肝的腹部，肝本就心神不稳，被这么踹了一脚，身体一歪，正好被克隆体的爪子刺穿脖颈，下一刻，克隆体的手臂一挥，直将肝的脑袋砍了下来！ 场面凶残，血腥浓重，肝失去了头，虽不死，却失去了身体的掌控权，沈亦悬后退一步，双手用力虽然被交叠这扎穿，却依然可以动力。 他闷着一口气，一鼓作气将短刀从身体拔了出来，顾不得被禁锢在短刀的双手，转身往窗外退去，翻身往下跳。 二楼确实摔不死人，但他伤的很重，被这么一摔，不死也得残。 奈何楼上战况再激烈，克隆体们也不希望他死，几根触手顿时缠住他的身体，沈亦悬不厌其烦，硬着头皮在半空抽出双手，握着短刀反身斩去！ 与此同时，几条蛇蜿蜒着从一楼窗户爬出来，沿着墙边往上爬，飞到空中配合沈亦悬的刀咬断了触手，并带走了本该坠楼的沈亦悬。 但蛇却并非将他带入一楼，与此同时，沈灼翻身，一个助跑跳上墙，在半空中稳稳抱住沈亦悬。 二楼杀来的触手都被沈灼挡住，他紧紧抱着沈亦悬爬上屋顶，彼时夜幕满天，星辰璀璨，沈亦悬双手几乎疼到麻木，无法动弹。 “你不是说祂们不会伤害你么？”沈灼抿唇。 祂咬牙，“你让我藏好，让我保留精力，你承诺过，会保护好自己的。” 沈亦悬确实是这么想的，那些家伙当然不想放过沈灼，沈灼的心脏刚生出来，又受了那么多伤，一直处于备战状态只会加速他们的死亡。 沈亦悬主动留下，并挑起克隆体之间的争夺，就是为了保证大部分火力都在自己这边，才能让沈灼更加安然无恙，保存实力。 反正他也不会被杀死，只有最后，沈灼还有一战之力，他们才能活下。 “没死呢。”沈亦悬把冰凉的贴在祂胸口，他的双手体积麻木，但好歹还能感受到那一起一伏的心跳。 墙边传来动静，沈灼充满怨恨的双眸偏头看去，又被沈亦悬的手轻轻抚回来。 “沈灼，如果我说，要带你走，需要你把心脏给我，你会愿意么？”沈亦悬躺在祂怀中，疲惫又虚弱地说。 这大概是他和沈灼最狼狈，最惨的一次了，要死不活还拥抱着彼此的模样可笑又心酸。 “给你。”沈灼毫不犹豫地道，祂一边说，一边主动地把手放在胸口，尖锐的指甲短短瞬间就划破了胸膛，指腹没入了胸口。 “不。”沈亦悬很突然的后悔了。 他其实并不确定沈灼掏心是否为正确的选择，虽然一直以来，沈灼都是献出了自己身体的一部分，才得以和沈亦悬一起离开。 但是没有系统，他带不走沈灼，那么沈灼献出自己的生命、身体的一部分，真的能跟他走么？ 万一掏心并不是离开的办法……那他们就白费了。 人总是到最后的时刻，开始怀疑起自己的决定。 从相识以来，他总是看着沈灼躺在自己的怀里咽气，祂已经为了他付出很多了。 “要。”沈亦悬微微抬头，听见沈灼这么说。祂并没有听沈亦悬的话乖乖停手，“时间已经不多了，沈亦悬，我要你活着。” “你不是要带我回家么？” 沈亦悬不知该怎么开口告诉祂，临到头来，他却觉得越来越没有把握。 虽然，系统在有意控制他，但一直以来，只要消除了所有怪物就能离开……沈灼无论如何也要死在自己前头的。 沈亦悬把头靠在祂胸口，一如既往的，闭上了眼睛。 “好。”他道。 · 挖开心脏，是一种什么体验呢？ 沈亦悬睁开眼睛时，只看见沈灼根根分明的手指被完全浸透为红色。 视线是模糊的，他微微眨着眼睛，视线里，祂的手中似乎藏着什么宝贝，随着跳动，一闪一闪地散发着光芒。 紧接着，他看见沈灼做了一个深呼吸，指腹温柔地在他胸膛按了一下，再然后，沈亦悬不太记得了。 他只觉得，有颗在跳动的东西轻轻柔柔地放进了胸膛。 那是一种疼到极致，反而没有感觉的痛法，无法感知血肉分离，无法想象抱着他的小怪物在多么温柔的，做多么残酷的事。 青年的面孔平静，眼里倒映着另一番地狱般血红的景象，沈亦悬从祂眼中看到自己的身体，那温热的东西，正苦苦支撑着身体的生机。 沈灼垂眸，仔细盯着那颗鲜红的心脏看了一会儿，随后将自己的心脏轻松纳入血肉模糊的胸口。 沈亦悬整个人疼得几乎晕死过去，嘴唇微张，血水不断从他的身体里流出来。 同时，墙边爬上来好几只克隆体，祂们鼻子一皱，仔细闻着新鲜的血液，看向屋顶上拥抱的两人。 月色下，那满身鲜血的人，竟然并不显得多颓丧可怜，克隆体的每一双眼睛都看向了沈灼，那深深镶入人类胸口的手指，简直吸收了祂们所有的渴望和目光。 没有任何克隆体会在此时选择打断，只目不转睛地看着，希望这只强大的怪物拿走了自己需要的器官，就离开此地，把剩余的器官留下来。 却不料，那怪物猛地转过头，一双印满星辰夜光的双眼，竟满是悲伤，祂凝神一眼，柔和的温情便化作凶狠的杀戾，如杀人的刀剑，泛着幽冷的光。 只一眼，直叫克隆体们浑身发木，后背发凉。 慢慢的，占满血色的手指，从那脆弱的人体胸口抽出来，但是，祂并没有拿出祂需要的心脏。 祂只是慢慢地把那个人类放在地上，虔诚地跪在那里，身下的触手始终围在四周保护着最中心的他们，祂却只是弯下腰，把脸贴在奄奄一息的人类心口。 脸颊紧紧贴着伤口，从血洞里仔细听着逐渐恢复正常频率，越发强健的心跳。 “亲爱的。”祂轻声呢喃着无人听见的亲昵话语，“我们会回家的。” · 沈亦悬半瞌着眼，余光里，星辉是模糊的光点，云层是柔软的薄纱，他不再能感知痛，却能清楚感受到，心爱的小怪物是如何搅动他的血肉，触碰他的心脏。 心脏比他本人脆弱多了，外表薄薄一层膜，隔着膜被触摸，也会带来一种别样的感觉。 只有沈灼，会给他带来这么多特殊的感觉。 而在这一刻，甚至是未来，他的心，只为沈灼而跳动。 · [欢迎宿主绑定末日清扫系统，我是您的系统，对于您的遭遇，我司倍感抱歉，将为您提供大量补偿。] [在此之前，我将全力助您清扫一切怪物，恢复世间平衡。] [最后，我代表我司，感谢您为世间万物付出。] 第104章 命运1.极致正与反 一片黑暗之中，几道璀璨光芒一闪而过，所带的光环刺眼到只能看见满目白光，余带的光波几乎震耳欲聋。 沈亦悬自一片黑暗中清醒，睁开眼睛，仿佛踏入了虚无。 [宿主，您终于醒了。]耳边，机械音犹如画外音，好似近在咫尺，又遥不可及，[关于您被异流数据劫持意识，投放虚拟世界一事，我们深感抱歉，您有任何情绪我们都可以接受，且待事情结束，您可以得到您想要的一切补偿。] 第116章 沈亦悬垂眸不语，事情结束后才给，不就是怕他临阵脱逃。 半晌，他开口：[祂……在哪里？] 系统道：[您目前只是一个意识，我无法从您的意识探查出您本身以外的事物。] 沈亦悬又问：[我现在在哪里？] 系统答：[您现在在我的系统空间内，因您情况不稳定，我不得已将您的意识收入此空间，防止您受到伤害。] 重新绑定系统，且绑定了其他系统一事来得虽然突然，但沈亦悬心中的湖泊却没有激起半分浪花，有种诡异的平静感。 接下来，终于要回去了么？沈亦悬垂眸，无意识地将手放到胸口。 此刻，跳动在胸骨下的心脏，到底是谁的？ 他分不清了。 [那我现在需要做什么？]沈亦悬问。 系统回答：[您的意识已经被放入里世界。容我为您介绍何为里世界：] [里世界为现实世界的镜面反射世界，这里的一切都与现实世界相反。如今，现实世界所遇到的怪物，便是从里世界而来……] 一切相反？ 后面的介绍，沈亦悬没怎么听，只是在心里想：如果一切相反，那……他冷清凄惨的家庭，会变成他小时候羡慕的同学家那样温馨美好的样子么？ 所有对他冷眼相待的老师同学、上司同事，对他毫不在意的父母…… 甚至是沈灼。 祂有多爱自己，就会变得有多恨自己。 [最后，是您的特殊技能，回档。]系统的声音打断他的思绪。 [回档技能介绍：] [念出“存档”即可在指定地点保留当前时间点，念出“回档”即可回到保存的时间点，时间和身体状况会一并回到保存状态，周围普通人将失去所有记忆。切记，每天只能使用三次回档，每次使用后的冷却时间为五分钟。] 这才是真正的回档吧。沈亦悬想，从前只回档身体状态，现在连时间也会一并回档了，甚至消除周围人的记忆。 这也说明，怪物什么的，不会被消除记忆。 [我需要做什么才能离开？] [摧毁这个里世界的核心。回到现实后，您清扫怪物时，祂们也没有地方可以逃跑。] 闻言，沈亦悬看着四周的黑色，面无表情地发了会儿呆，歇了会儿神，坐直身体道：[行了，走吧。] 里世界…… 就让他见识一下吧。 沈亦悬这么向哲，一眨眼的功夫，一种被粗暴抽离灵魂的感觉出现，直让人恶心想吐，他闷哼一声，再睁开眼时，视线却还是黑的。 “生了生了，是个男孩。看看多重？” 沈亦悬茫然地眨着眼睛，却什么都看不到，但又能很清楚的听见人们说话的声音。 生……男孩？ 是他出生的时候么？ “3.8斤，很健康的孩子。”沈亦悬听见医生喜报自己的体重，随后走流程检查身体等等等。 新生儿容易疲惫，再加上视线里完全没有一点光，汹涌的睡意袭来时，沈亦悬一点也抵挡不住，闭上眼就睡了过去。 再次睁开眼睛，沈亦悬听见耳边传来女人熟悉的、悲伤的哭泣声：“……很健康……但是……医生说……这孩子天生眼盲。” 模糊的声音在耳畔流转，沈亦悬的视野依然漆黑一片。 他知道，抱着他哭的女人，是他的母亲游溪迎，再结合游溪迎的话，沈亦悬这才知道，原来自己是天生眼盲。 六岁以前，他都没有任何记忆。 原来是因为，他体会到的是一片黑暗，儿时最不记事时的懵懂，是在黑暗中度过的，没有画面感，什么也不懂。 怪不得，在情绪怪物那个虚拟世界时，他就觉得黑暗给他带来了很多不安。 原来在海怪世界捡到的那张自己双目无神的照片，也是真实的，他从一生下来，就是个盲人。 · 在这之后，沈亦悬听见了另外一个男人的说话声，大约是沈江川。 他来到了悲伤的妻子面前，双臂环住妻儿，声音里满是颓丧；“都是我的错，实验室那么多异变细胞，还让你帮我看数据……” 沈亦悬被挤在中间，感受着夫妻俩无奈的愤怒，自己也有点不爽。 真的要从0开始，在这里重新生活十八年么？ 要不要这么心酸。 似乎察觉他的顾虑，系统道：[宿主放心，里世界的时间流速很快。] 如它所言，确实过得很快，短短几天的时间，在里世界已经过去了六年。 但短短的时间里，沈亦悬光是用耳朵，都能听出来，他的父母很恩爱，更是对他宠爱有加。 沈亦悬从未感受过的父爱母爱，在短短的时间里，都感受了一遍。 这种感受，是沈亦悬完全茫然空白的。 他隔着一片黑暗，听见父母逗弄他时温柔的笑，却完全无法想象，记忆中那两张从未对他有一丝好脸色的面孔笑起来是什么样。 之前在虚拟世界找到的几张父母抱着他微笑的照片，他记得清清楚楚，可真感受到两位长辈对他的疼爱，对他的笑容，他反而想象不到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画面。 他们嘴角微笑的弧度是什么样的，会像其他慈爱的父母一样，慈爱美好？ 眉眼弯弯的模样又是什么样的，是不是也像夜空的月亮，明亮皎洁？ 他从小渴望却得不到的东西，越是长大，也就越不在意了。 可不在意不代表不想。 这些东西真到了他手上，他反而觉得无措，难以接受。 或许，他天生就没有这么好的命？沈亦悬在心里嗤笑一声。 · 当瞎子的第“六年”，沈亦悬被恩爱的父母带去了做了眼角膜捐赠手术，他看得见了。 年幼的沈亦悬刚睁开眼睛，客厅看清楚世界时，大约是十分激动的。但在里世界，沈亦悬不过瞎了几天，重新看到世界，五彩缤纷的颜色呈现在眼前时，并没有感到多么欣喜。 他躺在小床上，重新看见沈江川和游溪迎的脸，他们热泪盈眶，露出沈亦悬想了很久，真真实实看见的笑容。 尽管眼底的泪水滚烫到撕毁了这个笑容的美好，但那发自肺腑的温情，却让沈亦悬为之动容。 他歪了歪头，把脸贴在女人柔软的掌心，垂眸遮住思绪万千的眼眸，和眼里晶莹的泪珠，轻声说：“……妈妈。” 妈妈。 这个词，沈亦悬很久没有喊过了。 沈亦悬记得，他做完这个手术之后没两天就是他的六岁生日，第一个可以看得见的声音，沈亦悬印象深刻。 那天，他的父母没来为他庆祝，在那之后，从住院到出院，回到家，更是很少来看他。 短短一年，沈亦悬就没有再叫过这个词，包括“爸爸”。 因为他知道，这两个生他养他的人，根本不爱他。 他们根本不想做自己的父母。 沈亦悬的举动让夫妻俩欣喜若狂，他们原本还在想，该怎么向这个刚刚看见世界，第一次见面的儿子介绍自己，没想到他竟然认出了自己。 两人哭着抱起沈亦悬，沈亦悬享受着这即将随着里世界的快时间而消失的温情，闭上了眼。 时间很快又来到晚上，沈江川和游溪迎虽然留下来陪床，但因为工作需要，又不想打扰儿子休息，所以两人去到了隔壁休息室办公。 沈亦悬一个人躺在床上，很突然的尿急，他从床上坐起来，打开灯往洗手间去。 月光被灯光彻底笼罩吞噬，沈亦悬站在洗手间里的窗户看了一眼外面的天空，眼看着天边又缓慢的泛起了白。 都快天亮了，难不成里世界的时间已经来到凌晨四五点了？ 这个时间点，沈江川和游溪迎却还没有回来，工作这么忙么？ 沈亦悬提上裤子，在洗手池站定，打开水龙头洗手。 水龙头发出哗哗的响声，清澈的水流喷泄而出，沈亦悬垂眸洗手，感受着指尖的冰凉，突然有种莫名的感觉。 他觉得自己的视线在变宽，从前只有余光可以看见的模糊物体，都变得清晰。 沈亦悬整个人愣住，揉搓着掌心的手指慢了下来，然后慢慢抬起眼，看向镜子里的人。 镜子里。 清隽好看的小男孩穿着条纹病号服，面容冷淡，嘴唇不安地抿成一条直线。 他的一只眼里满是警惕，而另一只眼，却不安分地乱动起来，黑色的瞳仁在眼眶里转了好几圈，最后缓慢地停了下来，和沈亦悬的另一只眼睛保持平衡，看着镜子里的人影。 沈亦悬喉结滚动了一下。 现在到底是他在看他，还是眼睛里的东西在看他，他自己也分不清了。 第105章 命运2.道别 天亮得很快，眼珠只来得及晃了那么两下，就安分下来。 祂……会是沈灼么？ 沈亦悬微微眯起眼睛，回忆起自己在虚拟世界时所经历的一切。 第117章 他曾经怀疑，沈灼是另一个时空的自己，因为对方冒认过他的照片。 但是，再往后的经历，就不一样了。沈灼从一颗人头怪物，变成了海怪，再由海怪变成了情绪怪物，最后则变成一只怪物克隆人。 无论从什么方面来看，沈灼的存在，都和他有关。 作为007时，祂本身并没有给出提示，而是整个研究所，在告诉沈亦悬，他和沈灼只见的关系，由怪物研究而建立。 这件事情的真假，已经在这个里世界向他展示了，沈亦悬基本可以确认，眼睛里的那只怪物，就是沈灼。 沈灼的存在，给他带来了光明，也给他带来了许多流言蜚语。 至于祂以海怪身份存在的那个虚拟世界，向沈亦悬暗示的，是眼睛，代表着祂藏在沈亦悬的眼睛里。 祂以情绪怪物出现时，大约代表的是沈亦悬的情感，沈亦悬向来情感淡漠，但沈灼的存在，给他带来了很多希望，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由情感带来的幸福。 但是以怪物克隆人的身份存在时，是什么意思？ 代表着什么？ 他思考期间，殊不知沈江川和游溪迎已经回到了病房：“上班前先看一眼儿子吧……江川，亦悬不在床上了！” “应该没有跑远，我去找找看！” 夫妻俩惊慌失措的声音在病房里响起，俩人工作一夜，还没有好好休息，就承受了巨大的惊吓，沈亦悬被她的声音拉回神，从洗手池抬起头。 仔细看着镜子里，确认无碍后，他莫名有种不安感，随机开口，念出有段时间没有念过的技能名：“存档。” 系统：[您已成功回档，命名为“存档点1”，您目前共有1处存档点。] 存了档，沈亦悬管三水龙头，这才打开了卫生间门。 “我在这里。”他没什么情绪地说。 “亦悬。”游溪迎赶忙小跑过来，宝贝似地把他抱在怀里，沈江川也转了回来，宽阔的双臂抱住妻儿，小声安慰：“找到了就好，找到了就好，没事了没事了。” 沈亦悬微微抬头，印象里冷漠无情的父母此刻面容憔悴，黑眼圈都快跌到下巴了，可见实验室的工作多么艰难。 “……”沈亦悬轻声说，“爸爸。” 他情不自禁地喊出口，却见沈江川握住他肉乎乎地小手，露出一个他这几日见过很多次，但依然为之动容的微笑，“爸爸在呢。” 为什么，这不是现实呢。 沈亦悬把头靠在他们肩头，一家三口沉默拥抱着彼此，直到半分钟后，两位因为工作必须要离开，沈亦悬得知他们就在这家研究所工作，还说晚上要带他做第二个手术。 沈亦悬躺回床上，很快到了中午，又简单吃了午饭，很快又到了晚上。 沈亦悬被夫妻俩牵着手带去了一间手术室，护士给他打麻醉剂的时候，游溪迎和沈江川都在旁边。 “没事的，儿子。”游溪迎温柔看着他，温热的掌心盖住沈亦悬小小一只手，安慰道，“很快，你一睁眼就可以看到我们了。” 沈亦悬听话地点头。 确实如游溪迎所说，一睁眼就可以看到他们了，沈亦悬刚一闭眼，全麻带来的沉闷睡意一瞬间便烟消云散，他又睁开了眼睛。 睁开眼睛的瞬间，他有种身体失去了一部分的奇妙感觉。 他的双手无意识放到了眼睛上。 他轻微的动作引起守在身边的沈江川的注意：“儿子，你醒了。” 沈亦悬抬眸与他对视，问：“我刚刚，做了什么手术？” “一点小手术，可以让亦悬的眼睛看得更清楚。” 沈亦悬眯了下眼睛，却再也来不及问什么，因为时间过得太快，他又被迫闭上了眼睛，开始日夜交替。 在那之后，沈亦悬再也没有见过沈灼在他眼睛里闹腾，怎么照镜子都没用。 那场手术代表着什么，沈亦悬一时半会也不能知晓。 按照里世界的设定，沈灼越爱他就越恨他，祂一只小怪物，目前没有什么好担心的，反而他需要更被担心一点。 万一男朋友死了心要他的命……怪物和人类之间必死其一的斗争，沈亦悬地存活几率简直微乎其微。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沈亦悬无奈地关上水龙头，转身离开。 · 就这样，沈亦悬短短十几天内，又从小学到初中到高中，眼看着高中都快毕业了，一次也没和沈灼再隔着镜子见上面。 沈亦悬意识到了不对。 里世界里，一切都是反过来的，现实中他吓退了很多个保姆，也转了很多次学，老师同学保姆阿姨都不怎么待见他，但是再这个里世界，沈亦悬几乎被当做所有人的掌上明珠。 在现实中，他人多厌恶他，在这里就有多爱他。 唯独沈灼，恨他的沈灼迟迟没有出现。 为什么？ 难道那一场手术…… 不可能，爱的反义词是恨，不是消失。 快速高考完，沈亦悬站在烈阳天下，看着不远处为自己买奶茶的母亲。 他夹在顺逆交替的人群，忍不住问：[系统，沈灼在哪儿？] 问完又想起来，系统说过，没办法查看他的身体内部情况，因为他只是一个意识。 岂料，系统居然开了口：[您是说，在您身体里的那只怪物么？祂已经不存在了。] 沈亦悬一愣：[什么意思？] 所以，沈灼真的已经和他分开了。 [十几天前，您六岁在研究所进行的手术已经将其剔除并销毁了。] 沈亦悬瞳孔一颤，刹那间，忽然觉得耳边的声音都在离自己远去，胸腔里跳动的心脏仿佛也在放慢脚步。 沈亦悬无端想起沈灼在上一个虚拟空间，放进自己身体里的心脏。 所以，那代表着，沈亦悬需要把祂找回来，才能得以重生么？ 沈亦悬嘴唇微张：“回……” “亦悬。”不远处，女人温婉的声音出现，打断了他的思绪和惊慌，沈亦悬猛地回神，却仍然没有从绝望的低气压中抽身。 尽管如此，游溪迎却像是完全没有注意到他的异样，端着奶茶快速来到他的身边，微笑：“儿子，你今天很帅哦。” 她这话说得沈亦悬不明所以，沈亦悬偏头深深看着她，忽然有种，这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的错觉。 明明回档之后，从六岁开始，他们依然能见面。 而且，这个游溪迎是假的，他整整的母亲，在现实里，从来不会给她这样的好脸色。 沈亦悬抿唇，向想直接回档，却始终开不了口。 系统升职开口劝他：[回档可以随时回，宿主不如在这里多待会儿，陪陪她。] 同时，游溪迎开口，掩盖了它的声音：“可惜，你爸看不了你这幅样子了，他实在是……太忙了，也不知道今天能不能等到他。” 沈亦悬没有回答，他想起了自己在虚拟世界时，见到的沈江川。 他总觉得，那个沈江川不是现实里的那一个，但里世界的沈江川也并没有给他熟悉的感觉。 所以，里世界的一切始终是虚假的。 沈亦悬微微皱眉，又听见游溪迎无奈笑道：“儿子啊，你看起来有很急的事情要去做。” “……为什么这么说？” “汗水都冒出来了。”女人把奶茶提到一只手上，用另外一只手，用指腹擦去沈亦悬额角的汗水。 沈亦悬心中产生莫大的不舍，因为他听见她说：“你去吧，妈妈等你回来。” “妈。”沈亦悬抿了抿唇，还想在说点什么：“我……” 他的声音被打断，游溪迎若无其事地低头去看自己一再手里的两杯奶茶，说：“那，奶茶我就拿回家了，给你爸喝，你去忙吧，奶茶就自己买啦。” 沈亦悬有种难以开口回档的感觉，这种感觉并非毫无由来。 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微微偏头看向眼中含泪的游溪迎。 游溪迎垂眸，沈亦悬其实长得很像她，硬要说，就是男版的游溪迎，母子俩眉眼相似，五官都很出挑，就连难过时下意识垂下的眼帘，都像是一比一复刻。 她长长的睫毛盖住眼下的情绪，轻声道，“我知道你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忙，所以去吧。” 脑海里浮现沈灼笑着扑进怀里的画面，沈亦悬鼻子一酸，沉默很久，说：“祂对我很重要，妈妈。” “对不起。”他说。 游溪迎只是摇了摇头，声音依然很温和，眼泪被掩盖在深处，她抬起头，用空闲的手抚摸沈亦悬的脸颊，像是要把他的每一寸轮廓都用眼神描绘一遍，用手掌抚摸一次。 “亦悬，看到你过得幸福，像寻常人一样有挂心之人，我很开心。”她笑中带泪，“爸爸妈妈从来没有想过要把你留在这里。” 沈亦悬的声音沙哑下来，轻声说：“我很幸福。” 倘若他这二十八年，在现实世界的苦楚，实际为世界另一端真正的亲人努力给予的爱，那么，他是幸福的。 第118章 他的所有苦难，都是幸福的。 · 游溪迎无奈地说，“本来不想在你面前哭的，我不想你以后想起我，总是我哭着的模样。你要记得妈妈笑的模样啊。” 她第三次说：“去吧，儿子。要把祂好好的带回去，要好好的生活。” 沈亦悬深深看着她，半晌，他垂眸说：“……回档1。” 眼前的世界变成了黑暗，温柔微笑的女人消失在视野里，如昙花一现，转瞬即逝。 系统：[您已成功回档“存档1”。] 沈亦悬再睁开眼，从洗手池抬起头，被卫生间门外惊恐的女人喊醒。 他沉默许久，才打开卫生间门。 再一看，那个憔悴的女人已经失去了让他熟悉的模样，像是一个纸片人，一个空壳子，在扮演一个慈爱的母亲。 第106章 命运3.找寻 系统在介绍里世界时，曾说，里世界的怪物会去到现实，那么，现实里的人也能进入里世界。 沈亦悬没时间了解更多的事情，时间过得太快，他又要被带去做手术了，所以关于父母的情况，他只能再回到现实再问系统。 “我不想去做手术。”沈亦悬冷淡的拒绝两个空壳子演戏，坚定地说，“我觉得现在很好。” 在进入里世界时，系统告诉他，要离开这里，需要摧毁整个里世界的核心。 这个核心代表着什么，沈亦悬在经历了回档前那十几天的成长，已经有所察觉。 既然，里世界和外世界是完全相反的，那么他就努力让里世界和现实世界也高幅度相同，如果两个世界大程度是一样的，那么里世界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虚无。 如果这个世界真的存在平衡，那么里世界就一定会被根除。 就像现在，里世界的沈灼离他远去，，他非要把沈灼带回来，带到他的身边。 “儿子，你在说什么胡话，你必须要做这个手术。”已经变成空壳的父母担忧地说着，沈亦悬抬头，望入他们空洞的眼里。 生命早已经消散在无知无觉中，沈亦悬再也无法捕捉两双眼眸里的生机。 但一直以来，和他相处的都只有游溪迎，沈江川去了哪里……难道，他已经在那个虚拟世界，为了帮助沈亦悬而消失了么？ 沈亦悬像是被烈日刺了眼，眯了一下，在两人期待的表情里，说：“我不想再做任何手术，我很健康。” 会藏匿着沈灼这只怪物的人类，就是他，也只有他。 他不会让属于自己的小怪物再次被从身体里抽离。 可及时沈亦悬怎么拒绝，夫妻俩也只是表面答应，还是会想方设法把沈灼带走销毁。 沈亦悬又回档了一次，这两次都是以不同的方式在手术台上苏醒，根本没办法阻止。 这个世界的相反性核心显然并不是那么好打破的。 还剩最后一次回档机会……沈亦悬抿唇，他强迫自己在全麻之中睁开眼，可再如何努力，眼皮依然如千斤沉重，无论如何也只能睁开一条缝。 缝隙外依然漆黑无比，他好像又回到了失明的时光，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无法看见。 “……放进……销毁仓。其他……满了？那就……放第七销毁仓。” 什么第七销毁仓……沈亦悬微微张唇，发出微弱的气音，却什么也说不出来，最终也只能无奈闭上眼沉睡。 再一次醒来，沈亦悬毫不犹豫的用掉了最后一次回档。 既然，被抽离是不可以阻止的，那么，他总可以把沈灼抢回来吧。 “回档1。”沈亦悬道。 系统：[您已回档“存档点1”。] · 沈亦悬第三次站在手术台面前，这一次没有再拒绝手术，只是要求从全麻换成半麻。 只要不是全麻，只要他还有意识…… “我只要半麻。”沈亦悬没什么表情地说，无论医生和夫妻俩如何劝也不改口。 他强硬的坚持让夫妻俩别无他法，只能妥协。 细长的针管刺开皮肤，深入血肉，麻醉剂被推到最后，全部没入沈亦悬的体内，沈亦悬很明显的感觉到，困倦袭来没有上一次全麻更重了，他还能维持一大半的思绪。 只要一直想事情，就不会困了吧。 沈亦悬瘫着手术台上，努力睁大眼睛，看着天花板刺眼的灯泡。但是很快，人们的身影就挡住了刺光，他们戴着手套的手指轻轻拨弄沈亦悬的眼睛。 沈亦悬眼珠不安分的乱动着，他们就伸手按住，按的沈亦悬双眼酸涩，险些以为眼球要爆炸了。 如果要打破这个世界的核心……沈灼的存在是必不可少的关键，沈亦悬在心里不断的想，希望借此维持自己的清醒。 指腹按在眼球上，视线彻底黑下来，眼皮不断眨动，希望合上双眼，保护那双脆弱的眼睛，两个镊子夹住他的眼皮，不顾他颤抖的睫毛，用仪器直接贴着沈亦悬的眼睑往眼睛里伸！ 半麻根本压不住汹涌的痛苦，沈亦悬眉心紧锁，闭上了眼，只觉得双目灼热，像是被火烤了一样，又烧又疼，火球一样熠熠生辉，简直要人命。 眼球不会真的爆炸吧……沈亦悬怀疑。 好在，这一切都发生的很快，沈亦悬双目酸痛，但手术却顺利结束了。 沈亦悬的双眼被缠上纱布，一圈一圈，裹在沈亦悬的后脑勺上。 纱布阻挡了一切视线，沈亦悬下意识想伸手去抓，又被等待手术结束的夫妻俩抱上轮椅，一路送去了病房休息。 沈亦悬则回忆起了第七销毁仓，在两人离开时，沈亦悬从病床上坐起身，双手解开后脑勺的纱布死结，一把把沾满药味的纱布扔到了一边。 做完手术后，整个世界都是灰白黑色的，除此之外没有一点颜色。 沈亦悬掀开被子想下床，却一个不小心整个人四仰八叉地摔到了地上，他狼狈地抬起头，捏了捏撞疼的鼻子，才发现视线是扭曲的，他看到的和实际的有出入。 第七销毁仓……沈灼会在那里么？ 沈亦悬皱眉，深知时间已经不多了，他不再犹豫，穿上拖鞋就往外走。 只是视线太暗，而且总是歪歪扭扭的晃，沈亦悬好几次找不到方位，好在系统还算有点用，见他这幅要死不活的模样，很快就化身导航带路，顺便小范围遮掩了附近监控，沈亦悬这才能跟着导航弯弯绕绕来到了销毁区。 销毁区有一块巨大的牌子挂在走廊头顶，一条长廊走到底，牌子后面的房间全是所谓的销毁仓。 手术完之后，沈亦悬听到了更加具体的对话，不过也就那么两句，大概是说，沈灼需要装进销毁仓，排队销毁，前面的都满了，所以要去第七销毁仓。 要么从第一个销毁仓开始销毁，要么每个销毁仓都有自己的销毁秩序，第七个销毁仓可能比较闲，所以……他如果晚一点去，沈灼可能就真没了。 沈亦悬个子矮，每个销毁仓门上的小窗口都看不见，他甚至无法知道门内是什么东西，只能硬着头皮来到307这个素质的门牌号下面。 销毁区牌子后面的房间从301开始，301是第一销毁仓的话，307就是第七销毁仓，不会错。 系统也道：[是这里，不会错。] 沈亦悬闻言点头：[其他的还能看到么？] 系统道：[在现实中，我的作用可能更多一些，我还有三瓶随身道具可以供您使用，但是您现在是意识，在另一个空间，我无法探寻更多，只能靠您自己。] 沈亦悬没觉得不满意，毕竟上一个系统除了提供回档，什么也没告诉他。 而那几个虚拟世界里，它对沈亦悬生命的担忧……可能很大程度是因为不能让他死？ 沈亦悬想，那个系统完全没有要杀他的意思，甚至在他被秦观砚囚禁在怪物的自我意识中时，还会出手相助。 那么它绑定沈亦悬，把沈亦悬带入虚拟世界完成任务的目标只有一个，拖时间。 如果上一个世界，沈江川没有出现，沈亦悬还未曾察觉，可能会继续被那个系统坑着往下走。 沈亦悬垂眸，一只无形的手将他的回忆和思考全部打散。 那些都不重要了，他现在要做的，是带回沈灼。 第七销毁仓门没关紧，一条缝隙透出其中的光亮，沈亦悬趴在门口，闭上一只眼往里看。 视野里的画面依然灰暗，而且模糊，只能看到两个人手里捏着一个不足巴掌大的瓶子交谈。 销毁仓里噪音很大，虽然遮着门听不太清，但声音也几乎被盖住了，模模糊糊只能听见一丁点：“这只怪物也太不合格了，别销毁也正常……” “你是没看见……今天……那个孩子……他眼睛里……更超标！完全是恶种，上面要求，尽快处理。” “那我们第一瓶就……销毁祂吧。” 沈亦悬双目一凛，下意识伸手推了一下门，销毁仓的门很轻，没什么声音，又有机器噪音在前，所以谁也没发现。 第119章 他很快回神，猫着腰快速进入，躲到一排排柜子后面。 这下，声音清晰了起来：“不过，我们怎么确定这只怪物被销毁了？瓶子里跟空气似的。” “直接整个瓶子扔进去算了。”销毁人员慢吞吞的对话。 沈亦悬看见他拿起了一个空瓶子，空瓶子里似乎什么都没有，可是下一刻，里面地小怪物似乎感受到了剧烈的摇晃，整个人趴在了杯壁上。 明明是一团空气，却在杯壁上用身体挤压出一道半透明的印记，沈亦悬几乎瞬间就确定，那就是沈灼。 可是怎么办，祂马上就要被投入销毁机器里了。 沈亦悬抿唇，看着一排排装满怪物的高大柜子，心里急得不行。 如果直接推倒，他力气不够，而且会引来巨大的注意，到时候准玩蛋。 就在这时，他听见系统道：[宿主，拿第三个柜子最下面的一只黑色怪物，祂由变色龙基因异变而成，会感染空气色。] 沈亦悬闻言不疑有他，悄悄挪到了第三个柜子的侧面。 这个柜子离两个工作人员很近，他目不转睛地盯着两人聊天的间隙，看见沈灼被随手放在旁边的大桌子上，然后两人嬉笑着，转身去到仪器两边，开机器去了。 沈亦悬瞅准时机，蹲下来，悄悄伸手打开了最底下某个小窗口，胡乱摸了两三次，才摸出来正确的那一个。 杯子里装着一个黑色的小怪物，沈亦悬随便晃了两下，祂便感染空气色，趴在杯子里不动了。 很好。 沈亦悬抿了抿唇，机器开得有些慢，他人又小，在几个大桌子后面藏着藏着，就到了距离仪器最近的那一个，钻进桌子底下，悄悄伸出手快速换走。 沈灼总算到手，沈亦悬坐在桌子底下，垂眸看着空气一般的透明玻璃。他微微抬手，只见小怪物趴在杯壁上的印记若隐若现。 这一刻的心情美妙得难以言喻，沈亦悬在心里无奈一笑。 终于把你找回来了，沈灼。 第107章 命运4.暴露 系统：[宿主，您确定要让怪物回到您的眼睛里么？在现实里，祂越是乖巧长大，那么在这里救护越凶残，可能伤及您的生命。] [不是怪物，是沈灼。] 沈灼不是一般的怪物，沈亦悬捏着瓶子，眼里倒映着瓶子里若隐若现的印记，心中思绪万千，半晌说：[我既然选择了回档，那么我就不怕那些。] 如果这是沈灼回到身体里的代价，那么他可以承受。 玻璃瓶的塞子刚被打开，沈亦悬清楚听见一道“吧唧”的声音，随后，双目一痛，他微微偏了偏头。 他能明显感觉得到，有什么爬行动物一样的东西，柔软的四肢贴着他的脸颊，在空气里蠕动着一点点没入他的双眼。 沈亦悬下意识伸手想去抓，却扑了个空，完全无法抓住。 沈灼就这样隐匿在空气里，攀爬上他的皮肤，缓慢地钻入自己曾经的寄生体，在其中肆意生长。 脑海像是装了一壶热水，怪物越是深入，热水就晃荡得越是厉害，沸腾的热气几乎烧干沈亦悬的理智。 眼前的画面一亮一暗，沈亦悬藏在桌下，听见一阵杂音，似乎是机器已经开始运作了。 沈亦悬转头望向机器旁边两位工作人员，见对方并未注意到这边的情况，便将空瓶子悄然放到了桌上。 他在桌子下面呆了一小会儿，直到眼睛回复清明，这才小心翼翼地重新溜了出去。 回到病房，“沈江川”和“游溪迎”早已经焦急地等候在此。 见到他回来，立刻迎上来，沈亦悬睁着眼睛说瞎话：“我出去找你们了，爸爸妈妈，我害怕。” 他面不改色地说着，一张冷淡的小脸完全看不出害怕的成分，但沈亦悬都这么说了，夫妻俩自然不疑有他，将他抱回了病房。 不到一天，沈亦悬就被接了回去。 短短一天，在里世界的时间流速已经过去了半年，沈亦悬就在这个研究所里度过了“半年”光阴，沈灼在这段时间里倒是安分得很，没有出一点岔子。 可能祂自己也知道，自己一有动作，被研究所的人发现，就会被重新抓住，所以格外乖巧，暂时没有出现系统提醒过的凶残事件。 下半年小学开学，沈亦悬终于从研究所出来，被送去了学校。 在现实中，他刚过完流水生日就被带回家独自生活了，压根没有过的那么舒服。 沈亦悬站在小学校门口，扫一眼关切看着他的夫妻俩，转身毫无留念的踏入学校。 这里过得再好，也已经没有可以留下他的存在了。 · 沈亦悬上了小学，一直沉寂在眼睛中的小怪物也逐渐苏醒，开始好奇地打探四周的情况，以至于沈亦悬的眼睛时不时就会乱动。 偶尔会被同学老师看见，但都被当做了幻觉。 在现实世界时，沈亦悬眼睛的异样不过被看见了几次，就已经引起怀疑，被所有人排斥恐惧，甚至是厌恶，但是在里世界完全不一样。 在现实中多么恶劣的辱骂和避如蛇蝎的孤立举动，在里世界就会呈现出多么体贴的包容，和团结温馨的安抚。 这还不够，沈亦悬皱眉，仅仅是这一点，还无法打破里世界的相反性规则。 再这样继续下去，早晚有一天会出事。沈亦悬道：“存档。” 系统：[您已成功存档，命名为“存档点2”，您共有两处存档点。] 存档成功后，沈亦悬皱眉，头大地把书合上，和同学们去到操场上体育课。 这节体育课学的是运球，要运篮球绕着操场跑一整圈。 “沈亦悬，你会打篮球么？运完球我们打球去吧！”同桌笑眯眯地把手搭在他肩上，说。 另一个男同学道：“沈亦悬一看就是个好学生，怎么可能会打篮球。” 他又对沈亦悬友好道：“但是没关系，你想学我们就教你。” 耳边叽叽喳喳吵个不停，沈亦悬一个眼神也没给这两个在现实中格外鄙夷他欺负他的小学同学，推开搭在肩上的手，起身离开。 沈亦悬只是看着一副好学生，但他其实什么都会。 学习好，体育也不错，会做饭，会做实验，无论干什么，只要他想，成功率都很高。 这也是为什么他会被称作ai的原因之一。 曾经有人说，他什么都学，是为了得到他人的喜爱，但沈亦悬从来没这么认为过，他只是觉得自己可以学习这些技巧，技多不压身罢了。 走到现在这一步，他也很庆幸，他所学的知识不是为了可笑的“争宠”，不是为了得到谁的认可。 这样，就够了。 老师念到名字后，沈亦悬出列，随便拿起地上一个篮球，开始了运球。 他拍了两下篮球，篮球砸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气足弹力好，沈亦悬微微弯腰，老师一声令下，他开始运球。 篮球在地上“咚咚”响，沈亦悬速度很快，步伐规律，呼吸匀称，篮球打得随心应手，几乎是模仿标准的运球姿态。 老师露出一个笑：“你们看啊，沈同学他……沈同学！” 他话音未落，只见不远处刚刚还好好的少年忽然腿一弯跪在了地上，篮球猛地在地上弹起来，差点砸道他的头，却幸运地擦过发梢滚远。 沈亦悬此刻整个人头昏脑涨，眼球不听使唤的乱转，大脑也跟黏了浆糊一样，什么都想不起来，空白一片。 耳边，模糊听见老师同学惊慌失措的声音，沈亦悬感觉自己右眼滚烫，下意识伸手捂住。 脏兮兮的手就这样在他干净的脸上留下了印记，他却毫不在乎，微微张唇大口呼吸，胸膛剧烈起伏着，他的掌心用力压在眼皮上，试图以此压制眼球的疼痛。 掌心下，眼皮鼓动起来，沈亦悬清晰感受到，有什么东西再从他的眼睛里爬出来。 “沈亦悬，你怎么了？” “沈亦悬，你有没有摔到哪里？” “沈同学，你是摔倒扭伤了么？老师来看看。” 人群伸出手，七手八脚地放到了沈亦悬的身上，他垂着头，眼球生疼，疼得他说不出话，只能用另一只手，颤抖着推开众人，嘴里含糊道：“走……走开！” 老师焦急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从左耳穿过右耳，循环播放似地：“大家让开，我送沈同学去医院。” 群众分离出一道小路，沈亦悬被强大有力的手抓住肩膀，单靠沈亦悬一只手根本挣脱不开。 心中陌生的情绪深重，像是在操控他一般，沈亦悬突觉悲愤不已，猛地回头。 白净的小脸露出来，泛红的双眼凶狠地瞪着关切的老师。 老师瞪圆眼睛，目瞪口呆地看着沈亦悬。 只见对方的右眼布满了红血色，瞳孔像是一个黑洞，黑洞内部有什么东西在往外爬，不断向眼睛外面的世界探寻，伸出一节节黑色的肢节。 第120章 无数根黑色的肢节爬满沈亦悬的眼睛，牢牢固定在脸皮上，下一刻，贴着皮肤的肢节延伸出无数黑色裂纹，疯长爬满半张脸！ 老师被吓得一屁股跌坐在地，嘴里发出难以置信的声音，同学们也高呼怪物二字，沈亦悬一瞬间回神，好似回到了现实。 沈灼似乎意识到闯祸，但祂并不因此内疚，反而更加卖力的“演出”，势必要让沈亦悬成为每个人都惧怕的存在。 看着众人嫌恶又恐惧的眼神，沈亦悬心中生出诡异的兴奋。 没错，只要彻底打破相反性，就可以打破这个里世界的核心。 他从地上爬起来，起身向众人走去，所有人都吓得往后退。 沈亦悬深知过犹不及的道理，转身逃进了卫生间。托了沈灼的福，没人敢来公厕打扰他，沈亦悬站在洗手池面前，抬头看向镜子，就这么等着、看着，直到沈灼闹够了，缩回他的眼睛里。 当天下午最后两堂课，沈亦悬向还不知情的班主任请病假回家了。 班主任对他的态度和现实中大相径庭，对他温柔又亲切，闻言直接批假让他回家休息。 沈亦悬拿着假条，心想等这位温柔的班主任得知自己在体育课的事，会不会和现实里一样，对他毫不待见。 · 沈亦悬回了家，空壳父母倒还没有回来，往日会有的问候消息，比如“妈妈爸爸今天要晚点回家，你自己在家要乖哦”、“晚饭爸妈叫了阿姨来做饭，你要好好吃饭哦”，今天却毫无动静，甚至等到晚饭时间，阿姨也没有来做饭。 这已经是一种预兆，一种让沈亦悬高兴的预兆。 时间流逝很快，他甚至不吃晚饭也不会饿，干脆写了几笔作业，上楼睡觉去了。 时间流逝快，也代表着他入睡快。 夜深人静之时，沈亦悬已经睡熟了，可能是因为白天的事情太突然，沈亦悬梦到了沈灼。 在里世界，他从来没有梦见过沈灼，或许是时间太快，他来不及梦到，又或者他知道沈灼就在身边，所以并不感到多么思念。 梦里，沈灼不似白天那般无理取闹，而是安静地躺在沈亦悬身边，一如既往地向他撒娇，要他温柔的拥抱。 “好想你呀，亲爱的。”沈灼的脸颊贴着他的额头，不安分地蹭了蹭。 能力的沈亦悬依然保持着十岁不到的小孩身体，沈灼这只庞大的怪物却还试图钻进他的怀里，屈着身体，努力把自己缩成小小一团。 祂结实的手臂快要把沈亦悬的腰勒断，愉悦笑道：“你好小只啊，好可爱。” 沈亦悬揉了揉祂柔顺的长发，许久不见的爱侣，以这种方式见面，也算是别有一番风味。 他捧着沈灼的脸，十岁男孩的手太小了，只能盖住沈灼小半张脸，沈亦悬什么也没说，只是仔细端详着沈灼俊美的面孔。 下一刻，怀里大只的恋人却忽然缩小，甚至变得比他还要小，看起来只有三四岁，长发缩短了一半，奶膘软乎乎的，温和的笑容却越发冷漠疯狂，细软的双手忽然掐住沈亦悬的脖子！ 沈亦悬一愣，想推开祂，奈何沈灼力气太大，牢牢压在沈亦悬胸口，双手也死死掐着他的脖子，越发地用力，似乎想要将他掐死。 “松手……嗬。”沈亦悬双手抓住祂的手腕，竭力想阻止祂的动作，奈何无法撼动祂一分，绝望的窒息感疯狂涌入大脑，求生的意志却越发薄弱。 疼痛几乎占据所有思想，沈亦悬翻出白眼，双手无力地垂落。 下一刻，压在胸膛的小孩突然消失，沈亦悬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大口呼吸着，双手下意识抚摸完好无损的脖颈。 窗外电闪雷鸣，大雨将至，沈亦悬忽然觉得房间里有谁在盯着他看，一转头，只见两张熟悉的人脸正坐在床边安静地看着他。 第108章 命运5.终了 “游溪迎”宛若梦游一般，声音平静，面无表情：“跟我们去做手术，把那个东西取出来，儿子。” 她缓慢地站起身，漂亮的眼眸半垂着，一双黑亮的眼睛在夜色里格外明显。 “你需要接受治疗……祂会危害你的健康。”另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是“沈江川”，他比自己的空壳妻子更像是被操纵的木偶，微微歪着头，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沈亦悬。 在夜色里，两人的存在显得格外可怖。 他们伸出手，向床上的青年伸去，五指僵硬地动了动，沈亦悬皱了皱眉，直接把被子掀飞盖在两人脸上，翻身下床，鞋也没来得及穿，赤着脚就往门口跑。 “做手术，做手术。”不远处，女人露出僵硬的微笑，微微歪头，“儿子，把祂取出来好不好？” 房间门被上了锁，沈亦悬用力拉了几下门，卧室门依然屹立如山，沈亦悬“啧”了一声，他个头太小，如今的身体到底只有十岁，真想像成年男人那样破门而出还是太有难度。 此番大难临头，沈亦悬暂时并不打算回档。 他小小的身躯背靠大门，双眼飞快地在眼眶里转着，看向四周寻求破局的关键道具。 与此同时，四肢僵硬的空壳父母缓慢地向他靠近，沈亦悬一眼看见了书桌上做手工的剪刀，那个东西可以暂时用来防护，有机会也可以用剪刀尖开一下锁。 虽然他根本没有实践过开锁的伦理知识，而且那把小剪刀压根也起不到什么防身作用…… 沈亦悬身材矮小，能够很灵活地穿过两人，至少不至于被快速抓住。 奈何想法很美好，现实很残酷，沈亦悬刚有这个想法，双目就眩晕不止，转来转去，沈亦悬有种自己被钉在墙上转圈的感觉，但实际上是他的眼珠在转。 两只眼睛完全不顾主人的安危，疯狂乱转，像是一个刚出生，对世界充满新奇的小生命，在无拘无束地表达对这个世界的向往。 当然，遭难的就是沈亦悬了，他眼珠乱转，都快把自己转晕了，视线扭曲得不行，那种有东西从眼睛里爬出来的感觉又一次出现，钻心挖肺的疼。 沈亦悬有了第一次的经验，这一次就没有显得那么手足无措，但到底还是架不住沈灼这只小怪物滔天的邪恶本能，祂不顾一切想要往外钻，去探索外面的世界，就这样，从沈亦悬的眼睛里分离了出来。 …… 沈亦悬眼睛痛得几乎睁不开，巨物从眼球里生生剥离，让他的双眼通红，瞳孔涣散，视线昏暗，几乎睁不开眼睛。 他努力眨着眼睛，只能看见沈灼变成一滩长长的透明液体，从他的眼前脱离，缓慢落在了地上，像是一摊血迹，向逐渐靠近的两个人扩散。 那东西好似沼泽，沈亦悬一只脚被牢牢黏住，液体一点点升上来，沈亦悬像是被困在水箱里的无助人类，只能任由液体慢慢吞噬他的双脚。 沈亦悬一只脚被困，整个人也疼得神志不清，双眼因为疼痛流下两行泪水，小小一只坐在地上。 耳边，系统道：[宿主，目前这个世界对您的看法已经发生改变，在向现实逐渐靠拢，只要再撑一会儿，就能离开了。] 它道：[您不如回档吧，回档之后，别的都不做改变，只要晚上可以不睡觉，做好应对准备，至少不会被这对夫妻困在房间里。] [不……时间太短了。]视线里，液体已经漫上小腿，顺便吞噬了另外一只脚，但是对面的夫妻俩却很彻底的被吞了个干净，连一根头发丝都看不见。 但是很快，一个个头矮小的身影出现，小男孩仿佛涅槃重生，从不明液体中获得新生，赤果着身体，站了起来。 祂长发垂落在地，抬起赤红的眉眼，看向比自己高半个头的另一个孩子，露出一个完全不属于孩子的满意微笑。 沈亦悬定定地看着祂，又对系统说：[就算回档，最后也会是我和祂之间的敌对，没有什么太大区别。] 无论暴不暴露，沈灼势必要在今晚杀了他。 系统着急道：[可是宿主！] 它话音刚落，只见不足三四岁的奶孩子嘴角裂到耳根，一颗小小的脑袋彻底分开成两半，口腔内满是尖锐的牙齿，一根又细又长的红色蛇头贪婪地舔过沈亦悬脸颊咸咸的泪水。 蛇头卷走了泪水，吞回喉咙，祂舔了舔唇，用稚嫩的童音，含糊不清地说：“好……奇怪，的味道。” 祂似乎是刚学会开口的小婴儿，说话结结巴巴磕磕绊绊，看着猎物的眼神颇有几分含情脉脉，说：“好久不见。” 沈亦悬与祂对视着，半晌微笑，“好久不见？我们每天都在见面吧。” 说罢，他看着对方圆乎乎的身体，胖乎乎地小手，回想起做梦梦到的场面。 沈亦悬眨了眨眼睛，眨落眼睫毛上的一滴泪，语气平静道：“你好像长大了。” “很意外么？”沈灼歪了歪头，祂说着，小手动了动，沈亦悬便发现透明液体在把他拉着往自己主人面前去。 沈亦悬当机立断留下第二个存档点，下一刻，整个人都落入柔软的液体内，双臂也被束缚，让他动弹不得。 第121章 “你老是想逃跑，你该知道，你跑不掉。”沈灼皱着眉，表情有点凶，但样子很可爱，祂伸出舌头舔沈亦悬的眼睛，又说，“你好小一只，感觉不够吃呢。” “你自己也很小。”每一次都想吃掉他。沈亦悬心中万般无奈，微微仰头躲开祂沾满黏稠唾液的舌头，他一仰头，那滚烫的舌头就顺势缠上了他的脖颈。 沈亦悬：“……” 得，不该仰头，怎么就忽视这崽子爱占便宜的本性了呢。 岂料，那细长的舌头居然还长满了倒刺，一围上来，就刺得沈亦悬脖子疼，单薄写皮肉被尖锐的倒刺刺穿，沈亦悬被迫仰着脖子，感受着自己的血液和对方的唾液融为一体。 怪物的唾液或许含着什么正常人难以接受的物质，对于沈亦悬来说，简直是伤口上撒盐，疼得他话都说不出来，双手下意识抓在湿漉漉的舌头上。 沈灼将舌头收了回来，细细品尝了他血液的味道，又用手指摸了摸沈亦悬脖子上的伤口，然后舔了下手指说：“好奇怪的味道……好喜欢。你身上藏着别的人类都没有的秘密么？怎么会这么让我喜欢。” “好想吃掉你，把你的皮肤一点点撕下来，然后咬开你的血管——血液喷溅的样子肯定很好看。”沈灼柔软的指腹轻轻摸过沈亦悬的嘴唇，喉结微微滚动，笑容越发诡异，“你这个人类，好神奇。” 祂说话有些颠三倒四，嘴唇一张一合地，说着一些令人恐怖的话语，像是想要恐吓眼前这个只有十岁左右的孩子，希望看到对方脸上惊吓过度的表情。 但可惜，祂自己的个头就小的离谱，像是小土豆，说这话时滑稽又好笑。 沈亦悬并没有被祂这幅小只又可爱的模样迷惑心智，抬腿就想把祂蹬开。他压根无法伤害沈灼分毫，却因此发现自己的挣扎可以从液体里挣脱开来。 看来只要挣扎得够久，就可以挣脱开。 沈灼和他说了那么多也没动手，在这个基础下，如果从第二个存档点开始挣扎，说不定很快就能挣扎开。 沈亦悬低头看了下液体，再抬头，沈灼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对他展开了血盆大口，一颗颗在口腔内泛着冷光的獠牙锋利得吓人，沈亦悬毫不犹豫道：“回档2。” 眼一闭一睁，沈亦悬已经回到了背靠卧室门的时候，不同的是沈灼，祂站在不远处，一副呆呆的模样，瞪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看着沈亦悬，抿唇：“哇……你真的，藏着很多秘密呢。” 沈亦悬：“……” 拜托，你的记忆怎么还在呢？ 系统：[宿主，这个回档只对人类有效呢。] 好了闭嘴。沈亦悬猛地动起来，挣扎着要从液体里离开，却被沈灼一把抓住了腿，猛地拉到身下，祂露出不满的表情。 现在的沈灼怎么说也只是个心智不成熟的小怪物，祂原本就很幼稚，小时候自然只会更幼稚，“你为什么不想被我吃掉呢？这里那么多人喜欢你，那么多人对你好，我又那么喜欢你，为什么不想被我吃掉？” 祂像是被抢走玩具的幼稚小孩，哭闹道：“你该不会想离开这里吧，你觉得可能么？你一辈子也只能留在这个空间里，留在我的肚子里。” “只要你乖乖听话，我会把你的骨头留下来的……我不爱吃骨头。”沈灼越说，表情越是狰狞，眼底倒映着沈亦悬冷漠的面孔，“我知道，你的内心害怕极了……” 沈亦悬没觉得有多怕，毛骨悚然的感觉是人体求生意志的本能反应，这并不能代表他本身在恐惧。 [还要撑到什么时候？] [这……这个世界的核心，还差一点才能彻底破坏。] 沈亦悬听了系统的话，盯着沈灼长大的嘴巴，心中满是无边无际的绝望。 到底还有什么，是他没有想到的？ 对他冷眼相待的人群已经彻底重合，对他深爱不已分沈灼也从不存在变成了对他恨之深切的模样…… 到底还有什么？ 沈亦悬眼底染上绝望，难道他和沈灼之间，只能止步于此了么？ 好不甘心。 临到头，他唯一相爱的伴侣，是带着愤怒和恨意杀死他的。 预料之中的疼痛如期而至，第一口咬在了他的脖颈，如沈灼所说，血液喷溅了满地，呼吸在一瞬间被遏制，心脏失去了继续跳动的力量，沈亦悬望着窗外逐渐明亮的天际，在系统紧急呼喊着，说冷却已经结束，让他在意识死去之前赶紧回档的声音里，他闭上了眼睛。 最后一刻，他忽然想明白了什么。 虽然那都是虚拟世界的事了，但那也是他和沈灼意识的体现。 沈灼在那几个虚拟世界里，都是为他而死。 沈灼爱他爱到心甘情愿为他去死，所以，在这个世界里反过来了，他也要如此，心甘情愿的死在沈灼的怀里。 身体的痛苦在逐渐远去，沈亦悬浑身血色被抽尽，由大半边身体都被咬得血肉模糊。他的尸体被透明液体拥抱，随着沈灼贴在了墙上。 随后，沈灼也融入了那滩液体里，彻底覆盖住男孩已经失去呼吸的尸体，然后留下一副漂亮的骨架。 第109章 真实.1现实 [宿主您这么做……吓死我……等等，您醒了么？……意识死了，现实中会变成痴呆，千万……] 沈亦悬耳边满是机械音，大脑的意识浑浊不清，像是在洗衣机里搅和了好几转，系统的声音断断续续，时而清晰时而模糊，沈亦悬甚至很难把它断续的语言连接在一起，知晓是什么意思。 [……出来了？]他只下意识问。 系统到：[是的宿主，您再里世界死去时，我们便出来了。您很勇敢，做了这个一旦失败便不可挽回的决定。] 它沉默两秒，说：[其实您比您眼睛里那位疯多了。] 什么勇敢、不可挽回……实际上，沈亦悬再临死之前什么都没想，只是觉得，如果真的想错了，死在沈灼手下，是个不错的选择。 不过，他有时候的想法确实挺极端的，不可否认。 他眨了下眼睛，只能看见一片虚无，沈灼从眼中脱离的痛苦历历在目，沈亦悬下意识捂住眼睛，半晌问：[我在哪儿？] [这是另一个意识空间，是……您父亲的意识空间。]系统低声说：[宿主，您的父亲沈江川先生，是我来到这个世界后，接触的第一位宿主。] [但是很可惜，我们的任务失败了，连带着您的母亲游溪迎女士也遭遇不测，我本以为她已经彻底消亡，没想到在里世界还能再见到她。而沈先生……他存储在我的系统内部，在里世界无法将他放出来，他在几次潜入虚拟世界后也即将消亡。] 它道：[我只能选择，在您离开里世界后立刻放出他的意志。] 沈亦悬懒洋洋地坐在黑暗的空间里，垂眸听它絮絮叨叨说了许久。 记忆中的父亲给予的都是冷漠，沈亦悬突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慈爱的他。 [……所以说，我现实里的父母，其实是假的？] 系统似乎没料到他会先问这个，卡顿了一秒，才说：[是的，他们是怪物。] 沈亦悬声音淡淡的，听不出太多情绪：[那他呢？] 系统沉默半晌，说：[沈先生就是这个空间，他已经安静的陪伴您很久了。] 连最后的道别，都见不到人？沈亦悬点了点头，心想这样也好。 这样也好。 就这样安静呆了一会儿，沈亦悬被突如其来的困倦侵袭，他似乎预料到了什么，转动着脑袋仔细把整个黑洞洞的空间又看了一遍， 远处，一个高挑的身影藏在阴影里，黑雾慢吞吞地飞来挡了下，再看过去，又消失不见。 沈亦悬凝望着那处看了许久，终于抵抗不住睡意，就地倒下。 再睁开眼睛，白色的天花板，简约好看的壁灯，花纹浅淡的壁纸，一切的一切，熟悉到沈亦悬觉得自己在做梦。 这里，是他的家。 是他自己在外买的复式公寓。 屋外灼灼的阳光，是深黑色的窗帘也抵挡不住的热烈，微风吹拂而过，将窗帘微微吹起一个鼓包，光芒从鼓包下面悄悄钻进房间，又在下一刻被往下落的厚重窗帘重新捕捉。 沈亦悬坐在床上，好半天没回神。 他似乎难以想象，自己真的回到了现实。 所经历的种种，都在这一刻成了噩梦般虚无缥缈的存在，他介于现实和虚拟的两端，一时半会儿无法搞清楚状况，无法接受事实。 他掀开被子下床，腿一软却差点跪在地上。 里世界里，血肉被撕咬，骨头被折断的感觉仿佛在身上重演，沈亦悬清楚知道，那不是梦。 他和沈灼经历的所有情爱.欲.望，和那场绝望却心甘情愿的死亡，都是真实的，是长在他心尖上的疤痕。 “存档。” 系统：[您已成功存档，命名为“存档点1”，您共有1个存档点。] 房间里光线昏暗，沈亦悬拿起床头柜的手机，顺手打开了床头灯。 第122章 手机已经充满电，一碰便自动亮屏，沈亦悬低头一看，时间定格在十二点半，研究所的工作群已经@了他无数遍。 沈亦悬有种很久没有触碰手机的不真实感，毕竟在虚拟空间，他确实没怎么打开过手机，他颤抖着手指点开锁屏密码，看着工作群里@他的消息。 [沈亦悬真要辞职？] [当然，没开玩笑，说今天早上已经把辞呈交上去了] [卧槽，这个太好了！早他妈不想跟他共事了，有点成绩就板着个脸，拽得二五八万] [行了行了，他还没退群，被他看见了你就等死吧] 沈亦悬的脑海里走马观花般回忆起了很久以前——不，按道理说，是今天早上的事。 他确实想辞职，认为工作环境不合适。 他其实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也确实不屑于与群里那些人交往，所以不想和他们共事了。 领导劝他仔细想想，可能领导本人也不喜欢他，但奈何他做事儿靠谱，在公司所创造的成果也足够优秀。 沈亦悬看着不断刷屏讽刺他的消息，没什么特别的感觉，选了几个话语最激烈的，截了图，挑选了苦苦挽留他的领导，把图发了过去，打字：[开除他们，我就留下来。] 那几个呆瓜的脑子当然比不上沈亦悬，所以他很快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再点开群聊，群里已经少了好几个人，热闹的群也安静下来。 行。 沈亦悬很满意这个结果，想了想，消除了前一个存档点，在这个时间点定了新的存档点。 毕竟，他不希望到时候回档，还要把现在的事情重新做一遍。 反正他已经在这些人眼里很过分了，那就更过分一点吧。 [沈灼在哪里？] [宿主，祂就在您的眼睛里。]系统回答他，[您放心，祂状况很好，意识也回来了，但是因为太过疲惫陷入沉睡了。] 沈亦悬没再回话，只是抬手摸了摸眼睛，半晌又说：[把之前你和沈江……我父亲所知道的情况都告诉我。] 系统立刻道：[已知情况有以下几点：] [1.里世界与现世界有连接点，但现在里世界的核心已经破碎，连接点也会关闭，所有从里世界出来的怪物都无法回去。] [2.目前里世界的怪物已经占领您父母的身份，就在您的身边，祂们想要把里世界的怪物全部换出来，并且您的意识会在里世界苏醒，说明您已经被替代，现实中已经有了第二个，来自里世界的你。] 第二个我？ 沈亦悬没什么特别的印象，他确实是在虚拟世界和里世界待了挺久，但在现实，才过去了一上午。 这一上午，那个他大概还没法做什么事情，还有挽回余地。 却听系统道：[3.里世界的怪物与现实世界有单向排斥关系，里世界的怪物会被排斥，不适应，因此，他们通常会早一年半年就从里世界出来。] 沈亦悬：“……” 这意思是，另一个他早就出来了？ 会是谁？ 按照里世界的相反性，越是相反……沈亦悬眯起眼睛，想起了那个被怪物父母收养的小男孩。 他一直不记得小男孩的长相，只是觉得对方长得挺可爱，是个很眉清目秀的小男生。 但是在这一刻，雾一样的回忆化作水汽蒸发，沈亦悬突然看清了回忆里小男孩的脸。 五官俊秀，剑眉星目，正是沈亦悬自己。 是只有十来岁的他自己。 记忆里，他站在楼梯扶手旁边，看着那个小男孩满脸幸福地坐在“沈江川”怀中，活脱脱的温馨家庭画卷。 沈亦悬扯了扯唇，如果是这样，那就先去杀死祂好了。 毕竟，另一个自己，多么好懂啊。 · “沈教授，这个实验可行么？我们的研究成果，跟方案书里的东西好像不太符合。” 一个青年递上来方案书，以及一个装着不可名状小怪物的玻璃杯。 杯子被盖住，祂逃不出来，只能用满胸口的手臂无力地捶打杯壁。 “沈江川”拿起杯子看了一会儿，微笑说：“你放心好了，有点小偏差是正常的。” “好。”青年点了点头，又说，“对了，沈教授，您哪天跟我说，要我给小沈留一个组员名额……” “有什么问题么？”提起儿子，“沈江川”笑得温柔，祂像是想起了什么，说，“我儿子可能今晚就能来报道。” 青年犹豫不决地抿了抿唇，欲言又止：“但……但是……” “但是什么？” “我听生物部的说，小沈今天早上交了辞呈，要辞职。” “沈江川”维持着微笑，说：“和他吵架了，他在闹脾气。这二十八岁的人啊，越活越回去了。” 祂慢条斯理地翻着方案书，却突然愣住，猛地把方案书放回了桌子上，刚刚还如沐春风的笑容顿时冷下去，看得旁边的青年一下子退后一大步。 “沈教授……你怎么了？”谁都知道沈教授其实脾气不好，青年一见祂这阵仗，立刻开始思考自己是不是说错了话。 与此同时，办公室的门被打开，沈教授的妻子游教授出现在门口，脸色难看。 他看见沈教授脸上露出一抹狰狞的笑，“没什么，我儿子好像醒了。他啊，闹脾气的时候……让我和我妻子觉得有点难办。” 第110章 真实2.杀戮 沈亦悬轻车熟路回到沈家，密码却已经换掉，无奈按响门铃。 他知道那个孩子就在这间屋子里，恐怕已经长大成人，做好了彻底代替他的准备。 沈亦悬想着，稳妥起见，留了第三个存档点。 他打算接下来每一步都留个存档点，所有的人和事，可能都会对他有所帮助。 门铃被按响，沈亦悬站在门口，看着猫眼打开，一只眼睛凑了上来，仔细地从窄小洞口看他。 片刻，门打开了。 沈亦悬抬眸，只见站在对面的青年眉目明朗，五官深邃，完全是和自己一比一复刻而来，祂穿着精致的定制衬衫，一副主子模样，对沈亦悬温温和和地笑着：“请进。” 眼前这只怪物与他虽然样貌无差，但性格却天差地别，沈亦悬如何冷漠平静，对方就如何热情活泼，此刻还似乎欢天喜地地迎他进门。 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沈亦悬扫一眼身后刚刚留下的存档点，抬腿向屋内走去，整个人刚走进屋子里，屋内狂风四起，吹打在厚重的密码门。 随着“砰”一声巨响，密码门被重重关上的声音震耳欲聋，回荡在偌大的别墅里，与此同时，走在前面的怪物忽然发难，转过头来，整张脸都裂开成了五瓣，花瓣般盛开。 祂好似一朵可怖的变异花朵，皮肤下的血管全部变成藤蔓肆意爬来，配合着血口大开的“花朵”部位，发出刺耳的嘶吼。 食人花么？沈亦悬猛地后退两步，听见那微微收缩的口器说：“在我的故乡，我们什么都做不到……但是现在，到了这个世界，我们被赋予了新生，新的生命、新的力量。” 祂发出愉快的叹息，“你为什么还能醒来呢？爸爸妈妈明明说，已经把你送去了里世界，你再也回不来了。而你的身体，活成为我的肥料……” 沈亦悬表情平静，见过了那么多奇形怪状的怪物，这只倒不算多恐怖，只是用他的脸变成这幅样子，稍微有点恶心人。 “看来你们只有来到这个世界，才能拥有力量。”他说着，一脚踩住一根藤蔓。他视线的余光落在怪物身后的沙发，他知道，沙发对面的茶几上放着水果刀。 水果刀几乎已经是他的标配武器，非常称手好用。 沈亦悬垂眸看着蜿蜒着爬来的树藤，不动声色地向旁边躲开一段距离，说：“很可惜，你没有机会尝到我的味道。” 食人花微微歪了下脑袋，连带着五瓣肉片花瓣也动了动，最中心的由花蕊组成的口器亮出尖牙，“不——我不这么觉得，现在不就是一个绝佳的好机会么？” “被代替的人，就应该死得彻彻底底才对。”祂嘶吼一声，两条腿悄无声息地陷入了大理石地板，合并变成粗壮的花枝。 地板发出碎裂的声音，无数树根破石而生，曲折地爬满沈亦悬的脚边，沈亦悬刚想躲，后背一疼，紧接着，两根粗壮的触手出现在眼前，环住他的腰身，分分钟把他带上了天。 触手吸盘牢牢挂在天花板，沈亦悬：“……” 沈亦悬：[我飞起来了，怎么回事？] 系统：[宿主，这是您身体里那只怪物的功劳哦～祂的力量是虚无，可以变成任何东西，只要按照您心中所想，就可以支配祂的力量。] 沈亦悬：[懂了。] 系统问：[对呢，祂就算还在沉睡，也依然会保护您……] 沈亦悬又说：[类似于夫妻共同财产，对么？] 系统：[？] 什么共同财产，最大的原因是祂目前和你同体啊！我不过是把话说得比较高情商，你也不必如此……系统欲言又止，最后只道：[差不多吧，您加油。] 第123章 沈亦悬算是弄懂了，但是一时半会不知道该怎么运用沈灼的能力，挂在墙上半天没动作。 而地面的食人花则高高仰着头，虽然不明白为什么沈亦悬这个人类也有了怪物的能力，但依然没有犹豫，花心对着他便喷出一口酸臭的液体。 沈亦悬皱眉，满心想着要下去，却无论如何也无法让背后的触手听话，直到那液体飞来，两根触手主动替他挡住，被硫酸腐蚀后迅速收回体内，沈亦悬顿时无力地往下摔。 好歹是距离不高，不到三米，沈亦悬摔下来时稳住身形，勉强单膝跪地撑住了身体。 与此同时，绿色的藤蔓疯狂袭来，速度快得划破空气，发出一阵哗啦声，沈亦悬见状眯起眼睛，拼命想要调动身体里那份属于沈灼的力量。 这一次，他成功了，脸颊滚烫的温度直叫人撕心裂肺，沈亦悬一声不吭地承受着使用怪物力量带来的痛苦，直到他一只眼睛看不见了，另一只眼睛的余光看见带着血的皮肤牵连着肉丝轻轻展开。 皮肤展开锋利的刀刃，却什么也没做，以为沈亦悬疼得快窒息，整个人都软绵绵地跪倒在地，可当藤蔓翻涌着袭来，他展开的皮肤却主动开始了防护，砍瓜切菜似地解决了所有扑上来的藤蔓。 对面怪物的口器一开一合，发出愠怒的声音：“妈妈说，你的眼睛里藏着一个东西，果不其然，祂正在保护你。我把你的眼球挖出来吃掉，祂会属于我么？” 剧痛中的沈亦悬艰难抬起唯一一只还能看见的眼睛，即便画面在晃。 他抿了抿唇，语气坚定道：“不会。” “是么？你知道么，怪物都很慕强的，……只要我打赢你，吃掉你，祂就会乖乖向我俯首称臣。” 刚刚启用能力的痛苦已经逐渐消失，沈亦悬的另一只眼睛总算是恢复清明，他冷淡地开口，还是那句话：“不会。” 怪物闻言很是不高兴，作为沈亦悬的相反面，沈亦悬多么冷静理智，祂就会多么鲁莽感性，祂的全身都从地面重新爬出来，树枝藤蔓全部收回体内，双手变为利刃猛地冲过来。 沈亦悬身后触手飞舞着朝祂刺去，那怪物闪身一躲，回头露出挑衅的表情，却不料，沈亦悬的触手只是表面攻击祂，实际上一个绕身，便绕去了沙发，一把抓住沙发上的水果刀。 怪物见状冷笑：“你疯了吧？这种东西能伤到我？” 沈亦悬转了转手里的刀，扯了扯唇:“这可不好说啊。” 说罢，祂凝神想着变成情绪怪物的沈灼，回忆着对方轻松消失在别人眼中的能力，再回神时，他眼前一黑，整个人都没入了地面！ 随着他的心中所想，眼前的场景变换，他从一扇墙内凭空出现，沈亦悬愣了一瞬，水果刀一横，便冲着怪物的项上人头而去。 怪物反身抬腿横扫而来，沈亦悬满身灼热，紧接着，青蓝色的鳞片浮现在皮肤上，轻而易举挡住祂着权力一击，长长的尾巴配合着几根触手，从身后猛地压在祂身上，直将祂压得起不来身，吐出一口鲜血。 沈亦悬骑在他身上，一手揪住祂的衣领，一手把水果刀搁在对方下巴下面。 漂亮精致的定制衬衣此刻皱巴巴一团，又脏又乱，还沾染了腥臭的血色。祂和沈亦悬一模一样的脸上浮现出狰狞凶狠的表情，“你杀不死我。” 沈亦悬看着他这张脸，恍惚得像是在做梦。 他实在难以接受，时间另一个自己，是一个怪物，一个冒失鬼。 沈亦悬没和祂多废话，手里的水果刀直接往祂皮肤里刺。 一开始确实刺不进去，祂嘚瑟道：“虽然你有一只怪物在帮忙，但是，你始终是人类，人怎么可能撼动怪物，蚂蚁怎么可能撼动大树！” “祂不过寄存在你体内而已！” 祂言语嚣张，骑在他身上的人一言不发，专心自己的动作。不过片刻，怪物脖子一痛，祂发现那脆弱的水果刀，居然真的割开了自己的喉咙。 “……你！怎么可能……”祂渐渐说不出话，可是身体被压住，双手被触手控制，无论如何也逃不开。 喉咙处血流如注，沈亦悬听见祂痛到言语含糊地说：“你和祂融合了……你和祂不只是寄生关系！” “当然。”沈亦悬说。 不过，融合指的是什么？ 沈亦悬回忆起某一天与那小怪物互相啃咬，用力亲吻的画面，有一刹那的失神。 · 沈亦悬的水果刀刚刺进去一点，门口的密码门发出“滴滴”的响声，沈亦悬抬头看去的瞬间，收了满身的神通。 同时，身下的怪物没了桎梏，一把推开他，捂着流血的脖子变小，再变小，变得只有几岁大小。 密码门打开，一对疏离冷漠的精英夫妻出现在门口，那变小的怪物便立刻跑过去，抱住女人的小腿哭：“妈妈。” 祂满脖子是血，刚刚还冷淡的女人蹲下来，一脸紧张地把祂抱进怀里，“亦悬！让妈妈看看，怎么就伤着了。” “沈江川”也低头看向了年幼的儿子，随后，将目光放在了不远处的沈亦悬身上。 祂大约很爱这个孩子，额角青筋爆起，嘴角抽动，半晌僵硬的嘴角动了动，对沈亦悬打招呼：“真是，好久不见了。” 第111章 真实3.项目书 在祂开口时，沈亦悬有种全身紧绷的感觉，像是某种危险即将来临。 “没想到你还真能出来，还做了很不好的事情。”男人没什么表情地抬了抬下巴，明明个子跟沈亦悬一般高，却给人一种居高临下看人的感觉，“仔细想来，祂们的死活跟我也没关系，我只要留在这个世界，就有无限的可能。” “你觉得，你能杀了我们么？”祂眼神里带了一丝怜悯，“对于你来说，留下那个世界才是最好的选择，不是么？” “你的父母，你需要的一切……” 沈亦悬对祂同样没什么好脸色，只道：“所以，你这些年都是故意的，故意那么对我，想让我被里世界的好诱惑留下。” 他用陈述句道，“很烂的招数。” “沈江川”总算露出一点笑，祂从未对沈亦悬笑过，对沈亦悬的关注也少的可怜。 在这一刻，祂忽然意识到，自己名义上的儿子，其实还挺有意思的：“对你很有用，不是么。” 说完，“沈江川”转头，对脚边只有大腿高的小男孩道，“明天你要去基地报道才行了。” 沈亦悬看见这个原本怒火中烧瞪着他的小男孩，变脸似地笑起来，在“沈江川”温和的目光里用力点头：“好。” 这么小的孩子去报什么道？“沈江川”明显话里有话。沈亦悬眯起眼睛，清楚听出祂的意思，大约是今晚就要除掉他这个突然醒来的人类了。 祂们要让自己精心抚养长大的小怪物彻底代替他。 “那么现在……我们要除掉咱们一家三口的闲杂人等才行啊。”从刚才到现在就没有发言的“游溪迎”慢慢抬起头。 闻言，“沈江川”动了动手，却被祂拦住，“沈江川”从祂眼底得出了某种消息，沉默的收回手。 “妈妈会帮你讨回公道的。”女人对着小男孩温柔地说着，嘴角的笑意是那么的温暖，几乎和沈亦悬记忆中，里世界的游溪迎一模一样。 沈亦悬闻言猛地往后一退，退到一半却被彻底禁锢在沙发旁，与此同时，女人双目一凌，祂脑袋一歪，脖子旁边鼓出一个大包，生出了第二颗头。 系统立刻道：[宿主，这个怪物的能力是祂们之中最强的，祂们已经铁了心要杀你了！快回档吧！] 可是回档，也不会让怪物们失去记忆，该发生的还是会发生。 沈亦悬抿唇，但是，他可以等等看，能不能看出什么。 “游溪迎”第二颗头完全就是怪物的形态，整张脸枯瘦如柴，身体挥舞着无数软绵绵的触手。 这张脸一张口，一条肥大、长满黑洞，宛如蛆虫的东西向沈亦悬靠近，越长越大，张开满嘴獠牙，对沈亦悬吹气。 这东西一张嘴简直臭气熏天，不知道上一次吃了什么东西，血肉残渣还在它黄黑的齿缝里，随着它哈气的动作微微飘动，看起来恶心极了。 沈亦悬瞪圆眼睛，他整个人被桎梏在空气里，完全没有还手之力。 “只要你还是人类，你就必死无疑。”不远处，女人歪到一边的脸缓慢地说着，眼神危险而贪婪，明明还没有吃到口，仿佛已经尝到了猎物血肉中的鲜美。 沈亦悬皱眉，万般无奈下，只能道：“回档3。” 他出口的刹那，系统启动能力，时间倒退回到开门前，沈亦悬站在门口沉默地看着紧闭的密码门。 猫眼上的眼睛依然在看他，但是不知那小怪物是怎么想的，居然还是给他开了门。 只是门一开，背后却没有祂的身影，沈亦悬心想，那小怪物大概是知道打不过自他，所以打算藏起来等祂的怪物爸妈回来。 第124章 但等到了又如何，他还有两次回档机会，三次回档都杀不了那只小怪物的话，他可以等到明天。 反正已经回到现实了，他便没什么怕的。 沈亦悬一脚踏入屋子，双眼转了一圈，仔细看着屋内的每个角落，想要搜寻对方的下落。 可是看了一圈，那小怪物藏得很好，完全没有痕迹。 再等下去，那对怪物也要回来了，沈亦悬必须抓紧时间做点什么。 他想了想，既然那小怪物躲他躲得那么积极，那干脆就不找了，他可以先去看看别的东西。 沈亦悬上了二楼，直接进入“沈江川”的书房。 书房放着好几个书柜，书桌上井条有序地摆放着各种文件，沈亦悬上前，挑挑拣拣，挑出来一本项目书。 这本项目书应该是备份，名为“人体异能创造计划”，沈亦悬大概翻阅，发现其中内容居然是培养怪物，让怪物基因和人类基因融合，突破生殖隔离产出一种新人类的实验项目。 他皱着眉看向项目书的最后一页，却见最后一页的研发顾问写着三个大字：楚泽黄。 沈亦悬记得，这是一个十分年轻的天才少年，不到20岁就进了全市最好的研究所。 沈亦悬和“沈江川”、“游溪迎”同属一个研究所，但和全市最好的第一研究所仍然有条不可跨越的鸿沟。 他曾和两位怪物父母在第一研究所工作，远远地和楚泽黄打过照面，少年穿着染了一头粉发，身穿白色短裙，肆意张扬，还自带傲气，应该不会参与这种离谱的实验。 怪物和人类本来就不应该共属同一个世界，沈亦悬回忆起他的意识进入虚拟世界后，所在的那所全市怪物的研究院。 那个地方堪称地狱，不断向世人警告，研究怪物就是自取灭亡。而那地方再如何残忍可怖，也全然没有打破生殖隔离，让人类自诞生起就容纳怪物基因的做法。 这太不可理喻了，倘若真有那样的东西出现，那还是人类么？ 沈亦悬正想着，只听身后传来脚步声，他找了许久的小男孩就站在不远处，扬着一脸无辜可爱的笑容，喊他：“哥哥，爸爸妈妈叫你下楼吃饭啦。” “还有，不要随便乱碰爸爸的东西呀，她会生气的。”小男孩无奈地说着，一路小跑走向他，抱住了他的手臂。 沈亦悬：“……” 这小子失心疯吧。 他有些嫌恶地推开祂，下意识想拒绝，又实在太想知道这群怪物脑子里在想些什么，道：“我知道了。” 明明刚刚还想杀了他…… 沈亦悬眼里闪过一抹复杂的情愫，转身跟在小男孩后面离开了书房。 · 下了楼，沈亦悬走进客厅，只见做饭阿姨刚好端上来最后一盘菜，并点燃了餐桌上的烛火，随后扫他一眼，什么也没说。 “沈江川”和“游溪迎”则笑意盈盈地看着小跑而来的男孩，随后对沈亦悬随意地点了点头：“坐下吧。” 沈亦悬没动，随时随地的谨慎着桌子上吃饭的三只怪物。 “不想吃，你就回去。”坐在主位的“游溪迎”淡声道，“我们一家三口吃饭，确实不太想看见你。” 沈亦悬盯着祂看了许久。 他从前就知道，自己家不一样，别人都是父亲坐主位，只有他们家是母亲坐主位。 直到现在他才意识到，是因为“游溪迎”足够强。 在怪物里，没有男女权利之分，只有强大之分。 谁强大，谁就是上位者。 “……”沈亦悬手里握着回档，自然想留下来多打探情况。而且对方也很清楚他有一个逃跑技能，大约不打算正面刚了，所以才有这一出。 这也代表着，目前没有明面上的危险。 但是，这不代表也没有潜在危险。 经过上一个虚拟世界，沈亦悬已经对不出于自己之手的饭菜有了些许阴影，他挑了个位置坐下，只端起了玻璃杯喝了口凉白开。 做饭阿姨主动退下，沈亦悬听见“沈江川”慢条斯理道：“真是很久没有这样吃过饭了。” 沈亦悬没有回答。 “明天记得来报道。”祂吃了一口菜，说，“我的项目部，需要你。” “……” 沈亦悬回忆起在书房看到的那个项目书，“你们要做的那个人体实验，根本不是为了人类。” “当然。”祂嗤笑一声，仿佛在笑沈亦悬的天真，“我们为什么要帮助人类？” “那么我凭什么帮助你们？”沈亦悬冷漠道。 他说完这句话，只见“沈江川”身后不知什么时候冒出几条蠕动的触手，握着刀叉就要往他这边扎，但到底只是吓唬了一下，“你不想知道你眼睛里那只怪物什么情况么？” “祂多么可怜啊，一生都被困在你的眼睛里。” 祂发出无奈的叹息，又说：“这个项目，有很多志愿者，每一个身体都可以供祂使用。” 沈亦悬道：“恐怕那些躯体也不干净。你们想要借助创造出来的怪物吞噬祂。” “叛徒，总是该死的。”坐在主位的“游溪迎”声音平静，“更何况是一个爱上人类的怪物？祂简直是——是我们从未见识过的怪胎。” “没有哪只怪物会为了一个人类牺牲一切的，除非祂是个傻子。” 沈亦悬眯起眼睛。 这两只怪物组了个饭局，肯定不只是谈论这些有的没的，这对沈亦悬来说毫无杀伤力。 这些饭菜的问题肯定很大。 沈亦悬不再犹豫，起身道：“走了，你们慢慢吃。” “留下来吧，哥哥。”一言不发的小怪物忽然开口，声音奶呼呼的，像是一个真正的小孩，一个眷恋哥哥，希望哥哥留下来陪伴自己的小男孩，“今晚睡在家里吧，我和爸爸妈妈都很想你。” 祂说这话时，笑容格外明媚，任谁也看不出祂背后真正的意图。 沈亦悬转头看祂，与祂对视两眼，半晌勾唇：“好。” 第112章 真实4.死亡之眼 沈亦悬留下来之后，一下午都没什么事儿，俩怪物回到研究所继续工作，用着他幼时皮囊的小怪物也毫无作为，只是藏在暗处偷窥他，被他发现了，露出一口森白的牙齿笑笑，又跑开。 沈亦悬站在书房里，面无表情扫祂一眼，把头转回来，继续看项目书。 仔细读了一遍项目书，沈亦悬知道，这个项目就不可能成功，除非祂们这群怪物有什么特别的办法。 沈亦悬想着，看了看其他几个文件，都是中规中矩的实验计划，甚至很多都是废稿，其中一个废稿叫做“多时空人力运转”，这个项目书沈亦悬扫了几眼，发现是一个利用时空与时空之间的通道，创造双倍甚至多倍相同的人的项目书。 它被放在废稿堆里，大约已经作废了。 沈亦悬随意看了几眼，没放在心上就收回视线，望向笔筒里的圆珠笔，沉默两秒，他拿起其中一只，打开盖子后，用笔尖在手指上刺出一个小口。 沈亦悬用另一只手指的指腹挤压伤口，血水很快涌现，从他泛红的指尖流出来，低落在书桌，很快变成一只血虫，藏进了角落。 原来真的管用……沈亦悬看着指腹上的伤口。 想当初，小男朋友就是靠着这种把戏找到他的，定位血虫的位置，就能一并定位到他的位置。 沈亦悬做完这一切，想回自己的房间，奈何他的房间已经彻底被怪物占领，小男孩站在他背后张扬一笑，说他只能住客房。 沈亦悬受伤的手垂落，被他的身体挡住，一滴晶莹圆润的血珠就此落下，深入地面。 “哪间？”沈亦悬平静的问，轻易接受了这个现实，单手挤了挤伤口，直到感受到温热的水珠滴落。 就在血水滴落的瞬间，面前的小怪物吸了吸鼻子，像是闻到了什么，勾唇说：“你受伤了？” “我的房间里有创可贴，你等等我吧。”祂一副乖巧的邻家小孩模样，对沈亦悬笑，然后小跑推开房门。 沈亦悬看了一眼伤口，不到片刻，只见小怪物抱着一盒创可贴出来，笑嘻嘻地递到他手里，然后指了指对面的客房，意思是让他睡对面。 沈亦悬转头看了一眼客房门，然后随便拿了一张创可贴，转身进屋。 进到房间，他又一次在旁边滴落血虫，血虫立刻从门缝爬出去，蠕动着软乎乎的身体，为他保驾护航。 沈亦悬看着两只血虫慢悠悠的动，之前所觉得的恶心或是别的情绪，都烟消云散了，他甚至觉得还挺可爱的。 连他的血都变成了血虫……他还算人类么？沈亦悬垂眸看着手上的手指，没什么表情地擦掉血珠。 创可贴沈亦悬不敢随便用，直接扔进了垃圾桶，然后躺上床睡了个午觉。 晚饭，沈亦悬还是没吃什么，虽然很饿，但还能坚持。 他也不是没挨过饿。 第125章 半夜躺回床上，沈亦悬又睡不着了。 在自己曾经最熟悉的家里睡上了最陌生的房间，沈亦悬心中有种挥之不去的无奈和低落。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他的情绪已经回归到了常人的范畴。 至少他认为，他是个正常人了，喜怒哀乐通通都能体会到了。他躺在这栋别墅的某个角落，满脑子都在想，如果他的父母没有被替换，就像里世界里那样，对他宠爱有加，那么他会长成什么样？ 脑海里第一时间浮现了小怪物嚣张的嘴脸，沈亦悬顿时终止了想法：“……” 算了，现在这性格挺好的。 不过，沈灼到底什么时候醒来呢？祂醒了之后，如果还是只能待在眼睛里，该怎么办？ ……系统好像有说过补偿，可以申请给沈灼补偿个身体么？他不是很想一直柏拉图。 沈亦悬越想越多，但大脑并没有因这过于活跃的思想而清醒，逐渐的，他也困了起来。 就这记忆中沈灼安静睡在身旁的脸，他闭上眼睛，总算得以陷入睡眠。 · 夜光高照，沈亦悬是在双眼剧烈的疼痛中醒来的，他猛地从床上坐起身，双眼疼得像是直面太阳，被灼烧到化成一摊透明水迹…… 耳边突然传来清脆的响声，沈亦悬瞬间看向了门口，血虫门已经尽心尽力地缠住了三只怪物，祂们甚至已经快走到门口。 沈亦悬抬眸看去，只见木门后，三道被勾勒出怪物身形的白色身影格外醒目。 沈亦悬：“……” 原来是提醒他么……不过，透视仪也没这么厉害吧。 沈亦悬转身，驱动满身的力量，化作一滩透明液体，轻松融入了墙面，直到客房被暴力打开的前一刻，他已经无知无觉地彻底融入其中。 “人呢？” “咦，怎么可能，我说的就是这间房间呀！” “看看窗外。”女人的声音冷静又无情，说罢，站在祂身旁的“沈江川”便主动动了起来，来到窗户，望向窗外。 好巧不巧的，沈亦悬便附着在这堵墙上，亲眼看着“沈江川”的脖子像是橡皮泥一般被无限拉长，抬头看了看屋顶，又低头看了看四周，最后无奈收回来，对“游溪迎”摇了摇头。 “游溪迎”不满地啧道：“还能藏去哪儿？” 祂说完，沈亦悬发现自己再也动弹不得，是“游溪迎”第二次使用了祂的力量，半晌，沈亦悬听见祂冷笑：“我固定住了他，但不确定在什么地方，你再找找。” “沈江川”正想说好，只有他大腿高的小男孩却突然说：“爸爸妈妈，我突然想起来，他会穿墙。或者说，他身上的家伙会藏进某些东西里……” 祂话音刚落，只听“砰”的一声，夫妻俩各自变化出怪物形态，开始砸屋子里的一切东西。 与此同时，一道触手猛地扇来，恶狠狠地扇在了沈亦悬附身的墙上，沈亦悬一瞬间被打出来，从一个圆乎乎的果冻球，变回了人形态。 被抽中了这么一下，他双腿发软跪倒在地，又被怪物的能力压着身体无法动弹，一时间竟如此可怜。 “在这里。”女人发出狞笑，一双漂亮的眼睛瞪得滚远。 系统：[宿主，再回档一次吧！] 沈亦悬咬牙：[不……没有用了。] 他道：[祂们明知道我有这样的能力，却还是不管不顾攻上来，说不定已经有了对策，不是关键时刻，我不能再回档。] 系统着急道：[可是……啊，宿主！] 它的尖叫如雷贯耳，沈亦悬转动眼珠，只见一个黑色的东西迎面扑来，沈亦悬再次闻到那股臭味，并听到小男孩畅意的笑声：“妈妈，快让小迪吃了他，吃了他！我讨厌他！” 沈亦悬闻言，心中胀痛酸涩，他恨透了这个由怪物组建的家庭，恨透了那个试图霸占他身份的小怪物。 不知哪里来的力量，他竟然能动了，面上的脸皮有一半都飞快脱落，坚韧的皮肉分分钟将臃肿的蛆虫砍瓜切菜般砍成了碎片。 “游溪迎”怒吼一声：“你竟然敢杀了我的小宠物！” “沈江川”也立刻加入战场，全身长满了恶心的肉疙瘩，每一个肉疙瘩都像是花苞般慢慢绽放，冒出来的却是一条条毒蛇。 毒蛇舞动着身子，张开嘴咬了过来。 谁还没养过蛇了，沈亦悬手一横，触手立刻听懂指令，露出潜藏的蛇头，吐着蛇信子扭曲着身体，与另外一群小蛇扭打在一起。 沈亦悬半边脸上脸皮褪变为武器，疯狂保护着主人，半边脸满是鳞片，尤其是眼皮。 “那家伙真的很爱你啊？” “游溪迎”冷哼，不甘示弱地举起手，一整条手臂的皮肉炸开，血流如注的同时，无数吸食血液为生的细长小虫也飞快爬了出来，同时，小男孩的脑袋切割变成食人花，猛地杀过来！ 祂狞笑：“让我吃掉他的头吧！” 系统：[宿主，快回档！！！] 沈亦悬大脑有些空白，完全没听到脑海中那急切的机械音在多么颤抖。 他只是扭头，正对上怪物那张牙舞爪地五片食人花瓣，看着那泛着杀意的獠牙…… 沈亦悬的一只眼睛突然翻起白眼，瞳孔不受控制地乱动，短短一秒钟，在食人花咬下来之前，沈亦悬深色地瞳孔变成了银白色，定定的看着袭来的花头。 只见原本嘚瑟嚣张的小怪物猛地收回花瓣，重新幻化回熟悉的人脸，双眸定定注视着沈亦悬的眼睛。 祂的瞳孔倒映着一位青年冷漠的身影。 他身后蛇头触手飞舞，半张脸血肉模糊，脸皮入刀刃般凶狠，另外半张脸浮现青蓝色的鳞片，灰白色的眼眸格外深邃好看。 他诡异得宛若夜色里诞生的妖祟，像是怪物，又明明是个脆弱的人类，一双银白瞳孔是如此的夺目。 “游溪迎”和“沈江川”都意识到了什么：“儿子，别看！” 下一刻，小怪物七窍流血，身体沉重地倒在地上，不到半秒钟便爆体而亡！ 四肢飞溅得到处都是，血肉在整个房间里沾染上一抹挥之不去的颜色。 沈亦悬眼睛生疼，闭了闭眼，再睁开。 死去的小怪物离他太近了，爆体时大量的血色都飞溅在他身上，半张脸都是腥味。 他抬起头，有些失神，殊不知，他此刻已如地狱爬出来的恶魔，不人不鬼的模样实在可怖。 第113章 真实5.复苏 怪物爆体对于沈亦悬来说，是一件很突然的事。 直到飞溅而来的鲜血沾了满身，撕裂的脸皮在一瞬间回到脸上，它们似乎继承了沈灼的意志，带着某种难以描述的占有欲，阻止其它怪物的血液沾染在沈亦悬的血肉里。 脚边，是怪物爆体后分解的血肉，怪物的血液里带着一股很奇怪的气息，又臭又腥，沈亦悬回过神，仰了仰头，他的瞳孔已经恢复了正常状态。 刚刚……是死亡之眼么？沈亦悬满脑子都是虚拟世界时，看见沈灼使用这个眼睛时带来的震撼。 这双白瞳，甚至以前也差点杀死过他。 它的威力太强大了，以至于沈亦悬下意识的对它的力量感到忌惮，即使在刚才那么危机发关头，他也没想过要用。 可是它自己出现了，大约是不能忍受自己的寄生体受伤，又或者别的什么原因…… “儿子！”耳边，两只怪物疯狂地扑向已经死透的小怪物，沈亦悬看见那只怪物如今只剩下了小半截的身体，从胸口往下，全部都炸成了碎片，七窍流血，睁着眼睛不明不白的死去。 祂无论如何也不明白，为什么只是对视一眼，就让祂踏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存档。”沈亦悬凝神，忙道。 系统：[您已经成功存档，命名为“存档点4”，您目前共有四处存档点。] 与此同时，暴怒的怪物夫妻猛地向他进攻，双目赤红，宛若地狱而来发恶鬼，势要杀了他这个杀子凶手。 沈亦悬虽然是一个人，但男朋友的怪物能力太厉害，哪怕对方还在沉睡，也依然像是陪伴在他身边，给了他足够的安全感。 但敌方也有一个很强大的能力，一瞬间就止住了沈亦悬的动作。 身上属于怪物的所有能力受限于他人类的身份，也被完全定住了行动，沈亦悬连眼珠也动不了，视线只能看着前方。 似乎怕他再睁开那双死亡之眼，两只怪物是闭着眼睛的，“游溪迎”大约真是恨他恨得牙痒痒了，充满杀意的双眼紧闭，沈亦悬却能很清楚地从祂的身上感受到熊熊怒火。 还可以回档一次，回档存档点4，这个存档点他是在小怪物死掉之后留的，到时候一股作气冲破窗户跑出去，希望能有个范围。 沈亦悬正想着，身体不由自主地动了起来，他清楚感受到，身体里有一股不属于自己的力量、不属于自己的灵魂，在趋势他动起来，化作一摊史莱姆，融入了墙面。 第126章 下一刻，他从墙面出来，满身的触手张牙舞爪地飞舞在半空，露出蛇头挑衅般朝着两只怪物吐信子。 这一刻，沈亦悬知道，沈灼醒了。 祂就藏在他的身体里，在他悄然无知的情况下睁开了眼睛。 · 脱落的脸皮不在让沈亦悬感觉到疼痛，掌控力量的主人已经回来，他更像是躲到了沈灼的背后。 “看来，你醒了啊？来保护你脆弱又可怜的恋人了？”远处，“沈江川”冷笑，可站在床边，沐浴着月光的怪异青年什么也没有说。 “啊。”祂得出结论，“这是……没有醒的很彻底？” “沈江川”说话的时间里，沈亦悬却觉得整个人的身体都软了下来，身体里充沛的力量全部消失，就连保护脸颊的鳞片、触手，和撕裂带来脸颊一并收了回去。 他彻彻底底变成了人，再一次被“游溪迎”定住了身体。 “沈江川”见状嗤笑，“小崽子而已，怎么可能就这样依靠自己的力量醒过来，不过借着人类的身体活了二十二三的年头，还是太嫩了。” 相比还能笑起来的“沈江川”，“游溪迎”的脸上一点笑意也没有，在沈亦悬失去力量后，祂睁开眼睛，整张脸布满可怖的痕迹，丝丝往外流着血。 “安静受死吧，动来动去真的很烦人。” 祂话音刚落，只见脚下属于小怪物分解而来的□□缓慢动了起来，朝着只有三分之一的上半截身体蠕动着而去。 这样小小的动静，瞬间就“沈江川”注意到了，祂微微偏头，睁开眼睛看向那动起来的尸块，皱眉。 祂没有惊扰身旁愤怒至极的妻子，任由“游溪迎”分裂出第二颗头，向沈亦悬猛攻过去，祂则一脚踩在尸块上，用力捻了捻。 另一边。 沈亦悬失去力量后，自然就不能动了，他很清楚，沈灼从自己的身体里脱离了。 祂会去到哪里…… 眼看着“游溪迎”逼近的速度越来越快，距离越来越短，系统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宿主，快回档吧！祂脱离了你的身体，你很容易会死的。] 可是，在这之前，他在那么多怪物之中活了下来。 沈亦悬咬紧牙关，没有回答。 与其同时，“沈江川”发觉脚下的尸块并没有因为祂的踩踏而停止行动，而是飞快地从祂脚下脱离，血肉之间长出了无数毛茸茸的细腿，就连洒满满地的血水，也在慢慢回收。 沈亦悬发觉自己衣服上湿漉漉的血迹在消失，可死死盯着他的“游溪迎”依然毫无反应，似乎不能将注意力从沈亦悬身上分出去一丝一毫，所以无视了一切。 祂站在不远处一动不动，只有脖子上长出来的头颅张开口，一条蛆虫流着腥臭的唾液出现在沈亦悬面前。 “嗬……好痛呀。” 不远处，一道沙哑的声音出现，沈亦悬几乎瞬间就抬起头，无视眼前这头恶心的巨兽，看向了不远处那发出熟悉声音的小怪物。 满地的尸块和血液重新组合，那只活泼热情的小怪物又一次出现在沈亦悬的眼前，只是，祂脸上的表情已经彻底变了，黑色的双眼不知不觉变成了赤红色。 是沈灼，沈亦悬的瞳孔里倒映着对方那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面孔，仿佛回到了虚拟世界里，想起了沈灼最后一刻放进他身体的那颗心脏。 那时候他说，他要带祂回家。 而现在，祂也确实，回到了他的身边。 …… 这次，“游溪迎”总算是舍得给出反应，震惊地看着身后这位多出来的敌人。 沈亦悬第一时间往旁边挪了一步，下一刻便被冲来的“沈江川”用怪物形态包裹了全身。 “游溪迎”愤怒地盯着沈灼，“把我儿子的身体，还回来。” “啊……好痛。”祂面无表情地嘟囔着，祂抬起腿，一步一步地向沈亦悬走去，只会重复着说：“好痛……好痛。” 往日撒娇的语气之间从他没有情绪的声音里浮现，沈灼也在随之完完全全的苏醒，祂的能力是虚无，可以变成任何想要变成地模样，而在此刻，祂的脖子旁边就长出了第二颗头。 和“游溪迎”那枯瘦如柴恐怖恶心的第二颗头相比，沈灼的第二颗头却有着俊美的面孔，漆黑的长发，完全是他自己的模样。 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的，祂用触手拍烂了衣柜，随便从里面扯了两件，套在了身上，薯又说：“不能露……沈哥的。” 沈亦悬：“……” 现在别管露不露了吧？很紧急啊。 “沈灼。”沈亦悬忍不住喊祂的名字，沈灼抬起头，浑浑噩噩的状态已经逐渐消失，祂眨了下眼睛旁边的脑袋已经露出一个笑容，撕开了半张脸皮。 “把沈哥还给我吧。”祂有些无奈地说，“我现在好想、好想抱他。” 祂说着可怜巴巴的话，赤红的双眼却没有一丝向其它怪物祈求的意味，甚至格外冷漠，祂心中唯一的热切，都落在视线中心的沈亦悬身上。 闻言，“游溪迎”嗤笑，“小东西，你在想什么呢？你以为可以模仿我的能力，就可以打败我么？” “当然，如果你想要他，也可以。你让他回档。”祂语气越发冷漠，“把儿子还给我，我就把他还给你。” 沈亦悬闻言立刻道：“我不会回档。” 沈亦悬和沈江川绑定的到底是同一个系统，得到了同一种能力，沈江川能在祂们身上栽跟头，说明祂们一定有什么办法可以应对他的回档技能。 如果真把那只小怪物弄回来，说不定他还等不到沈灼醒，就要被反杀了。 他说完的瞬间，“沈江川”猛地用力，沈亦悬只感觉缠绕着自己的东西在一瞬间压断了他的肋骨，甚至其他骨头，一股无法抑制的窒息感从里到外。 仅此一遭，沈亦悬有种从头凉到脚的感觉，猛地吐出一口血。 下一秒，只见沈灼的第二颗脑袋动起来，撕开的脸皮猛地朝两人进攻，与此同时，祂睁开了死亡之眼，逼迫两只怪物闭上了眼睛。 可即便如此，面对两只的怪物，就算沈灼在如何强大，双拳难敌四手，沈亦悬看见“游溪迎”上前一步，虽然闭着眼睛，却展现了完全的怪物形态，变成了一大只黑漆漆的不明物体。 着怪物有这人身那么长的獠牙，像是一只蜘蛛一样，几只脚盘踞在墙壁，与此同时，“沈江川”立刻带着沈亦悬跳了窗。 不就是想让我回档么，沈亦悬咬牙：“回档4。” 再一睁眼，耳边呼啸的风声远去，沈亦悬回到了小怪物爆体之后，两只怪物似乎没料到他会突然回档，下意识先看向了爆体的儿子。 沈亦悬当即对着窗外飞快一跃！ 他整个人刚冲破玻璃，在半空便被“游溪迎”定住了身形，奈何祂只能定住人，却无法左右空气，沈亦悬整个人往下一落，在某个瞬间，身体解除禁锢，触手出现撑在身下，助他逃过了一劫。 第114章 真实6.唯一 “该死，他居然存了那么多存档点。” 看着沈亦悬的身影消失在窗口，“游溪迎”面部可憎，祂还要再说些什么，“沈江川”道：“没关系，只要他一直回档……” 话音未落，门外传来脚步声，一对穿着睡衣的男女出现，祂们站在夫妻俩对面，宛若照镜子，身上的血斑都是完全一致。 “啊……我明白了。又有一个拥有那样能力的家伙出现了？所以，又需要我们了。”站在对面的女怪物放声笑起来。 “游溪迎”抬了抬头，明明祂们的个子一般高，却给人一种居高临下的蔑视，“你们不过是两个复制品，也敢这么嘲讽我。” 祂说罢，脖子旁边长出第二颗脑袋，蛆虫出现，一口将两个复制怪物吞吃入腹，两个复制品似乎早已明白自己被创造出来的命运，一点也没有挣扎。 “游溪迎”和“沈江川”分别吞吃了两人。 感受着体内力量的增强，“游溪迎”收回第二颗脑袋，祂优雅地理了理皱起来的睡衣，转头看了一眼儿子的尸块。 祂们呕心沥血的宝物被损坏，自然怒不可遏，祂看向碎开的窗户，“这一次，不会再让他逃跑了。” · [宿主，我有种很强烈的不安感。]系统道，[我总觉得，您的回档技能祂们压根就不在意。] 第四个存档点留下时，沈灼就快要醒了，经过回档，祂现在似乎在加速醒来，所以沈亦悬满身不适。 兜里的手机早就坏掉了，沈亦悬只能徒步回家，他抬眸，看着这座灯火通明的城市，在心里与系统对话：[你和我爸到底还有多少没告诉我的？别再藏着掖着。] 系统沉默片刻，半晌道：[宿主，该告诉您的都告诉您了，在我与沈先生的记忆中，直到他死去，我们也依然没有发生任何不对劲的地方，很抱歉。] 沈灼在身体里似乎格外不安分，沈亦悬莫名觉得城市里的灯光很刺眼，用力眨了一下眼睛，说：[算了。] 第127章 先回去吧。 他这么想着，叹了口气往前走。 夜已深，城市的喧哗从左耳到右耳，像是距离很近又隔得很远，沈亦悬很突然地有种恍惚的感觉，步伐越来越沉重，思想越来越单一，只剩下了想要快点回去的想法。 沈亦悬的公寓买在了距离公司很近的地方，也就差了一条街，距离沈家别墅也不远，做多三条街。 但是现在，他却觉得，离目的地越来越远，身体的掌控里越来越弱。 他依然端端正正地走在路上，沈亦悬却能很清楚的感受得到，他被剥夺了身体的控制权。 双眼目视前方，然后猛地随着身体一转，随意地拐进一条黑色的小道，巷子头顶唯一的光源来自屋主人的卧室，窗台的绿植垂落下来，几根藤蔓暧昧交缠，生出几多白花。 “……沈灼。”他很轻地动了动唇，继而发现自己是可以发出声音的。 眼球生疼，沈亦悬回想起在里世界时，沈灼脱离他的身体，就会带来这样的疼痛。 但那一定不是真正的脱离，否则，身为真正能看到事物、拥有看见世界的视线的沈灼一旦脱离，沈亦悬就会回到六岁以前的失明状态。 里世界里，就算沈灼不脱离他的身体，也可以和他进行触碰，那么是不是代表，现实里就不可以。 在现实，他们想要相见，沈灼就必须离开他，他就必须失明。 除非沈灼找到一个意识载体——就像在不久前，原本爆体而亡却忽然站起来的小怪物。 眼球传来的疼痛来势汹汹，却也去的很快，沈亦悬下意识伸手捂住眼睛，眼皮下，眼球缓慢转动着，隔着薄薄一层皮肤，贴近沈亦悬的掌心。 长长的睫毛软软地被盖住，沈亦悬闭上眼冷静了一会儿，轻声说：“你出来吧，我也不怕黑，失明和黑暗确实有很大区别，但是……” 他扯了扯唇，一向没什么情绪的眼神柔和下来，说：“你不是想抱我么？” 把他带到这么个小巷子里，不就是忍的难受了，想接触他么？ 如果沈灼一直抱着他，失明一段时间也没什么。 沈亦悬这么想着，对于自己对对方逐渐产生的依赖接受良好。 他说完这话，眼前模糊了一瞬，他下意识眨眼睛，视线很快又恢复清明，而黑暗中不知不觉走出一个二十出头的长发青年。 沈亦悬看见祂赤红的双眼。 沈灼的眼睛是红色的，很漂亮，像是宝石。 但是这一次，沈亦悬和祂对视，却有种莫名的感觉。 这种感觉不陌生，是魅惑之眼带来的感觉，能力带给沈灼的爱，和沈亦悬对沈灼由内而发的爱始终是不一样的，他一瞬间就认了出来。 “……为什么要这样？”沈亦悬盯着他血红的眼睛，看着他眼里倒映的，属于自己的身影，不解地问。 一是问为什么忍得难受了，也没有抽离出来，拥抱他，二是问为什么要使用魅惑之眼？ 为什么会觉得……他们之间的感情需要依靠这种东西来维持了？ 沈灼垂下头，摸了摸自己的一只眼睛，指腹贴着薄薄的眼皮滑落，哑声说：“我好像做了一场很长的梦。” “我梦到，把你吃掉了。” 沈亦悬一愣。 “你害怕我。”祂似乎笃定了沈亦悬的想法，说，“但我想要你爱我，我也不会……” 祂哑然了一下，再次开口，声音颤抖：“不会吃掉你。” “我不会那么做的，”被吃的那个人倒是没反应，吃人的那只怪物反而情绪激动，临近崩溃，似乎很难接受自己做出来那样疯狂的事，“亲爱的，我……” 祂露出一个难看的笑，眼泪从眼角滑落。 一直以来，祂都很好地克制了自己身为怪物的思想，违背自己吞噬的本能，选择了守护，祂想要永远的守护自己爱的人，即使要付出自己的生命也无所谓。 可当祂违背了本性，爱如珍宝的人却还是死在了祂的本能之下时，祂的一切努力都像是笑话。 这样的本能令祂恐惧，难以接受。 沈亦悬想去伸手触碰祂，即使直到自己碰不到。 沈灼则无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即使知道，沈亦悬碰不到祂。 祂是那么的，想要拥抱自己的爱人，可是目光所及之处，全部都是森然的白骨。 祂无法接受自己的暴行，也无法接受沈亦悬会离开祂、恐惧祂的可能。于是在这个时候，魅惑之眼成为了他们这场矛盾里，祂所认为的最佳调理方式。 沈亦悬的手悬在半空，显得格外孤寂，沈灼迟钝的意识到什么，垂下头把脸挨过去，沈亦悬没动，任由祂虚无的面孔贴上手掌。 这一刻，触摸着空气，就是在触碰沈灼。 沈亦悬维持着这样的姿态，大拇指动了一下，想要抹去沈灼脸上的泪，但是无济于事。 他背靠着墙壁，手举累了，才慢慢收回来，没什么血色的嘴唇微微张开，“沈灼，在里世界里，我见到了……我妈妈。” “在那里，她很爱我，不过她并不是因为里世界的特性而爱我。”沈亦悬垂眸不去看祂的双眼，继续道，“应该说，里世界里所有人都爱我。你知道么，我从小就在想，我到底要怎么做大家才会喜欢我，我曾经绞尽脑汁都得不到的东西，在里世界我全部都得到了。” 他很少有地说了那么多话，声音平静得好像在阐述别人的人生，眼里却有一抹泪光闪烁：“当时，你的口腔包裹着我，我甚至在想，就这样死去吧，一直和你在一起，留在那个世界里。” 沈灼看愣了，祂是第一次，见到心爱的人哭泣。 虽然泪水只是藏在眼眶里，没有留下来，祂却觉得自己整个身体都开始发疼，疼得祂喘不过气，张唇想说点什么，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祂唯一能做的，只是听沈亦悬说话。 听见他用何其温柔的语气说：“留在我曾经最需要的美好幻想里，也不赖，不是么？” 他抬眸，直视沈灼的眼睛，那双赤红的眼睛里所拥有的，不再是魅惑之眼带来的蛊惑，而是属于沈灼自己的，纯真的感情。 “你没有吃掉我。”沈亦悬说，“至少我觉得那不是。” 沈灼抿了抿唇，轻声问：“那你觉得，那是什么？” 沈亦悬笑了一下，“我觉得，或许可以称作殉情？” 如果一起留在那个世界里，当然叫做殉情了。 沈亦悬看着小怪物满脸的泪水，不知该哭该笑，又说，“但是你说，要我带你回家的。” 沈灼这么说，所以他就觉得，留在那里还是不行，还是得回来。 “沈灼，那是我心甘情愿的。”他道，“你也是心甘情愿跟我回家的，不是么？” 沈灼擦了一把眼泪，点头，却没有发出声音。 看着比自己高一些的小怪物无声哭泣，缩着肩膀，可怜又委屈的模样，沈亦悬死在心疼得厉害，又觉得沈灼想的很多，很可爱。 “那就过来吧。”沈亦悬无奈道，“抱一下。” 他说：“我准许你从我身体里抽离出来，和我拥抱。” 得到了准许，沈灼也不再犹豫，祂从沈亦悬的身体里彻底脱离出来。 沈灼的脱离，对于沈亦悬来说，其实没什么太多感觉，疼痛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视线黑暗下来，但紧接着，是沈灼温暖的体温，和柔软的唇瓣。 因为视线完全是黑暗的，沈亦悬的耳朵敏感了很多。 巷子外面嘈杂的车水马龙、屋主人在卧室里发出的争吵、夏季蝉鸣清脆的叫声。 还有耳边，小怪物带着哭腔，绝对坚定的声音： “沈亦悬，我爱你。” 第115章 真实7.人体变异 夜色蔓延着，又收缩，沈亦悬在黑暗里，和沈灼拥抱着，无意识地便睡了过去。 就这一天的功夫，他就累得身体都要垮了。沈灼自小便在他眼睛里，随他一起看遍了世间万物，自然找得到回家的路，于是凌晨三四点，除了24小时开着的便利店，就连烧烤摊都开始收摊。 寂静冷淡的街道上，高个的青年怀里抱着熟睡的恋人。 夏日，天亮的早，晨光破晓之时，沈灼已经把人抱回了家里，祂刚回到熟悉的家里，就发现起得早的邻居已经出门了，正好打上个照面。 面对众人打招呼的声音，沈灼谁也没搭理，祂站在门前，无人看见的角落，从衣摆下面伸出一根触手，轻轻按亮了密码锁，轻车熟路的开门进去，把人放到了柔软的床上。 于是，当沈亦悬再次醒来时，已经天光大亮，而他所睡的卧室拉紧窗帘，昏暗一片。 温热的日光透着薄薄一层窗帘洋洋洒洒落在被子上，暖洋洋的。 沈亦悬睡醒的时候，太阳已经升起来了，他看了一眼墙上挂着的时钟，发现已经八点了。 他的意识漂泊在虚拟世界时，生物钟早就乱了，但回到了现实，□□的生物钟还在。 第128章 手机碎了个彻底，他拿起来看了看，机都开不了，只好认命地扔到一边。 昨天的一切都太匆忙，沈亦悬其实还没有好好感受回到现实的感觉，温暖的阳光，柔软的风，都是沈亦悬所需要的，渴望的。 他安静地坐在房间里，昨晚所经历的一切仍旧历历在目。 只要他想，他甚至还能隔着所有城市，定位到“沈江川”和“游溪迎”的位置。 “呼……”沈亦悬微微呼出一口气，伸手温柔地揉了揉酸痛的眼睛，他昨晚睡得太沉，完全不知道沈灼是什么时候回到身体里的。 昨晚的那个漆黑小巷子，也像是一场完美无瑕的美梦。 · 沈亦悬去上班了，上班之前，他就近找了个地儿修理旧手机，并买了个手机，插上电话卡就又能用，数据什么的，他打算等这些事情都处理完了再导入，免得手机继续承受无妄之灾。 血虫很乖巧地扒拉在两位怪物身上，以至于沈亦悬一进公司，就发现两位的存在。 或许是从前，他不会逼迫上司处理嚼舌根的同事，也会绕着两人走。但是现在，他会因为不想和欺凌自己的同事共事，也并不打算再绕着走。 长长的走廊，细长的灯泡在头顶散发着刺眼白光，灯光下，四个高矮不一的人正说说笑笑。 沈亦悬看见模样慈祥温和的中年男人拍了拍身旁高挑漂亮的女孩，张嘴说了句什么，那女孩便向“游溪迎”走去，站在了女人的身边。 沈亦悬记得她，她便是那位天才少年楚泽黄。 见几人谈笑风生，沈亦悬转身进办公室，拿上自己的白大褂套上，戴上工作牌，又回到走廊，大步流星地朝四人走去。 四周嘈杂，走廊来往走过形形色色的员工，按理说，没有谁会注意正聊天的四人，也没有谁会注意快步向他们走去的沈亦悬。 可当沈亦悬一脸平静地向他们靠拢时，所有的员工都同时停下了动作，往日里他们眼中最不屑一顾的上司、同事，如今好像变了样，英俊的脸蛋，修长的身高，曾经ai般面无表情的脸上，如今也多了一丝难以描述的柔和。 就好像，他在某一个时间点，获得了一次重生，与那些前所未有的经历了重新睁开眼，看这个世界。 理所应当的，对面的四个人也注意到了他，怪物夫妻慢条斯理地转过头与他对视，眼里看不出藏着什么情绪，就连杀意也平淡无比。 而另一对父女则笑盈盈地看了过来，男人道：“这就是两位所说的沈亦悬小沈先生了吧？” 说罢，他对沈亦悬伸出手。 沈亦悬原本只是想越过他们，去前面的实验室报道，见状，他停下来回握对方，“您好，楚总。” 楚总闻言笑起来，“这小沈看着就很优秀，很厉害，不愧是沈先生和游女士的孩子啊，有他加入我们实验，确实是个很好的决定。” 沈亦悬原本并不知道自己到底进入了个什么项目组，他是研究生物的，很多项目都会用到他们这个专业的人，项目太广泛，想不出来，“沈江川”昨天也只是让他去报道，别的什么也没说。 但是看到楚泽黄，已经“沈江川”书房里的《人体异能创造计划》项目书，沈亦悬便知道了自己被拉入了创造人造怪物的团伙。 当然，这个名额，夫妻俩大约是想留给祂们的怪物儿子的，只可惜，儿子当晚就暴毙了，名额被迫留给了沈亦悬这个没被替换掉的正品。 不过，名额既然到了他手里，他就不可能让这个实验进行下去。 “好孩子，好好儿干。”楚总拍了拍沈亦悬的肩，对女儿道，“你啊，以前不是说着希望可以和他合作么，那就好好干。” “我只是说，他好像很厉害，没有说过一定要合作。”楚泽黄微笑起来，主动向沈亦悬伸手，“但是，既然都在一个项目组了，那么合作愉快。” 沈亦悬照例回握，虚虚握了一下便收了回来，他收得很及时，如果多握一会儿，身体里那只小怪物一定会很不高兴地甩开。 身旁，“游溪迎”不太给面子地转身离开，只留下一句：“赶快来报道。” “沈江川”回头看一眼妻子，表情依然温文尔雅，继续道：“这个项目，我们一定会竭尽全力造福全人类的，楚总大可放心，您的妻子一定会好起来。” 说罢，祂转身离开，没有给过沈亦悬一个正眼。 楚总一愣，他倒不是因为“沈江川”的承诺，而是难以置信沈家一家三口的相处方式居然如此怪异。 再一看小的那个，好像一点也不在乎，一家三口像是拼凑出来的陌生家庭。 “我去报道。”沈亦悬简单打个招呼，转身离开，没事人似的。 然后，父女俩便看见他站在门口，跟一个员工说了两句话，又头也不回地出来了。 楚总：“你怎么就出来了？” 沈亦悬：“回我的办公室。” “为什么回去？”楚泽黄挑眉。 沈亦悬偏头看她一眼，“我只报个到，有需要他们会叫我，没需要我不想和他们面对面。” “你爸妈？” “所有人。” “……” 父女俩齐齐沉默。 奇怪的一家人。 · 楚泽黄再一次见到沈亦悬，是在下午。 青年戴上口罩，双手插在白大褂口袋里，跟在一群人身后进入二楼的专属于《人体异能创造计划》项目的研究室。 随着“沈江川”的介绍，一群员工开始分工研究，沈亦悬刚来，目前还没有到需要他插手的地步，都是些人体测试，放他去简直是暴殄天物。 他只能无聊地坐在电脑面前研究数据。 楚总下午有工作，先离开了，楚泽黄则留了下来，继续参观了解，她看着“沈江川”笑意盈盈地向她介绍打算研究的内容，第一个便是研究人体的心脏。 “您母亲是心脏衰竭，目前没有匹配心脏。我们的想法是，切开她的心脏，植入一颗变异种白细胞，这颗白细胞会帮助人体快速修复病症，消除病毒。”祂滔滔不绝道，“当然，因为还是测试阶段，我们只有一个先例——也就是我儿子，他成功从失明状态恢复了。” “这样的大工程，我们几乎不敢做，所以还需要准备一段时间……” 祂就这么说着，楚泽黄的目光下意识看向想不远处的沈亦悬。 对方坐姿端正，却没有认真办公，而是越过电脑桌看向了这边。 她不禁想，沈亦悬在想什么？ · 沈亦悬没再想什么，只是在思考一件事。 里世界是相反性的，但为什么他的复明却没有因此改变呢？倒是沈灼因此差点死去。 系统道：[里世界的相反性确实很奇怪……但大部分情况下，确实是相反的。我比较在意的是，为什么你那只小怪物的相反不是恨，而是不存在。] 沈亦悬闻言一愣，他不是没有思考过，只是没有深想。 毕竟，这件事情可能就像他的复明一样，没有按照里世界的相反性走流程。 又或者，在他的人生里，复明是一定存在的，不可更改的，沈灼却不是。 但是沈亦悬回档了，他把他的小怪物抓了回来，要求他必须和自己捆绑在一起。 沈亦悬坐了一会儿，他的位置距离太远，虽然身体里带着怪物的本质，可惜还是听不太清楚，他只能听到楚泽黄的母亲似乎心脏不好。 坐了一会儿，身体躁动不已，他明白，是沈灼想出来了。 他勾了勾唇，满心都是那粘人的小怪物，干脆起身回了办公室。 同时，楚泽黄也注意到了他。 她微微转身，看着直接离开的青年，眯起眼睛。 “楚小姐，怎么了么？”耳边，“沈江川”问。 楚泽黄勾了勾唇，“没什么。” 她回头看着“沈江川”，感慨：“只是觉得小沈先生很有意思。您说他是第一个接受实验的人，那时候他才多大啊。” “不到六岁。”提起儿子，这位父亲的表情便淡下来。 “他很坚强。” “没什么坚不坚强的，打了全麻，一觉就睡过去了。” “……”楚泽黄保持微笑，“你们一家人都很有趣。” 第116章 真实8.杀手锏 视线再次陷入黑暗，沈亦悬被搂在怀里，他的鼻翼间满是沈灼的气息，属于怪物的，难以描述的气息。 这样的气息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 “亲爱的，”毛茸茸的脑袋在脖子里蹭来蹭去，沈亦悬耳边满是沈灼撒娇的声音，“好想你。” 两个差不多高的男人护胸拥抱在一起，身躯紧密相贴，高一些的沈灼总爱在沈亦悬怀中缩成一团，似乎只有这样，祂才能获得片刻安宁。 祂的提问比正常人类要冷一些，大概只有二十多度，沈亦悬无法从祂身上获得温暖，但祂可以。 第129章 沈亦悬眨了眨眼睛，他完全看不见，只能凭借压在自己身上的体重、触感，甚至是耳边沈灼的声音，他只能通过眼睛以外的东西，去描绘沈灼的模样。 “想接吻么？”他问。 沈灼抬起头，温柔地和他抵着额头，鼻尖也碰在一起轻声说：“我想，你给亲么？” 沈亦悬听笑了：“为什么要问？” 沈灼不再回答，只是偏头吻了上去，祂微微张嘴，摇了摇沈亦悬柔软的唇瓣。 沈亦悬半瞌上眼，微微张开嘴，任由对方锋利地犬齿陷入他的唇瓣，沈灼叼着他的嘴唇咬了又咬，仔细疼爱了两片嘴唇，这才舍得继续深入。 亲吻时，沈亦悬抓紧了祂肩上的衣服，又下意识抚摸小怪物的脖颈，指腹微微按住凸起的喉结，他清楚感受到，那颗喉结微微滑动的弧度。 再然后是脸颊和耳朵，和人类差不多的温度，对于怪物来说，已经很高了。 沈亦悬只是和祂接吻，祂就会脸红心跳，悸动不已。 与此同时，走廊传来高跟鞋有规律的响声，沈亦悬后退一步，沈灼却穷追不舍地追吻上来，扣住他的后脑勺，舔开他的唇。 不久后，三声敲门声响起。 …… 楚泽黄慢悠悠地来到沈亦悬的办公室，她好不容易摆脱了“沈江川”的介绍，这才有时间来到沈亦悬的办公室。 “叩叩叩”，她敲响门，办公室是玻璃门，她站在门外，模糊看见玻璃门里映出来的画面。 沈亦悬一个人靠在办公室桌上，听见声音抬起头来，失焦的双眸微微闪着光，随后，她看见他起身来到办公室门前，为她开门。 玻璃门拉开，沈亦悬垂眸看着楚泽黄：“有事？” 他说完，却发觉楚泽黄正微微仰头看着他，视线落在他水润的唇上。 鲜红的嘴唇明显被人狠狠蹂躏过，咬得又红又润，楚泽黄似乎意识到了是呢吗，她很快收回视线，若无其事地抬眸与沈亦悬对视，拿出一贯的微笑道：“想和你聊聊，毕竟你很厉害。说不定我们多交流，可以更好的推进这个项目。” 沈亦悬耐心听她说完，道：“这个项目不可能完成，你尽早放弃。你母亲不可能依靠这个救命，器官衰竭，在医院只要找到配套器官就能手术。手术的成功率比这个项目的成功率高了不止一星半点。” 他一口气说完，并表示不想和楚泽黄交流项目内容，却不料，站在门口的少年勾唇笑起来，“你总得告诉我，为什么吧？” “有你这么厉害的人，也不可以提高项目的成功率么？” 沈亦悬淡然道：“是的。” 有他在，甚至会降低成功率，因为他打算当个捣蛋鬼。 “我想要一个理由，”楚泽黄有些固执地说着，“你至少要给我一个，可以让我信服的理由。难道你不想这个项目成……” 话音未落，不远处传来“沈江川”的声音，“楚小姐，请来这边。” 楚泽黄和沈亦悬同时看过去，只见“沈江川”抱着一个黑箱子，正对楚泽黄露出浅淡的微笑。 楚泽黄无奈中止话题，道：“我还会找你的，一会儿聊。” 她说罢，对沈亦悬露出一个真诚的微笑，随后走向“沈江川”。 沈亦悬双手环胸，倚靠在门口，偏头看向楚泽黄和“沈江川”的方向，就见少年站在高大的中年男人面前，他们对话了几句，随后，他们走进了旁边的实验室。 沈亦悬实在好奇，身后便伸出两根触手，触手生出蛇头，顺着墙爬到办公室尽头，直接穿过墙壁。 在这一刻，沈亦悬的视线，和蛇头是共享的。 · 只见两人走进实验室，在众多实验小组成员之中，“沈江川”笑意盈盈地迎着楚泽黄往前走。 “需要我做什么呢？” “只是想跟楚小姐展示一下我们这个实验的真实性。”祂的脸上保持着一个合适的微笑，“来，你伸出手。” 楚泽黄闻言便乖乖伸出手，表情平静，举动直接又利落，像是不谙世事、受人追捧的家族千金。 “沈江川”笑意加深，“很好，谢谢您的配合。” 紧接着，祂拿起短刀，很轻地划破了少年指腹那白嫩的皮肤，鲜血瞬涌而出。 楚泽黄脸上没什么表情，歪了歪头，挑眉，却什么也没说。 倒是“沈江川”，祂盯着那流血的手指抿了抿唇，无人所知，这位德高望重的研究者，在看着那晶莹的血珠时，暗下来的眼神。 “您放心，我们组的所有成员都已经接受过这只变异白细胞的力量了，正是因为大家都能感受到自己的身体状态在变好，所以才敢给别人试一试。” 楚泽黄闻言微微抬眸看着祂深黑的双眼：“……所有组员？” “是的。”祂说着，打开黑箱子，拿出一个铁盒子，随后打开铁盒，把里面的东西展示给楚泽黄看。 墙内，蛇头这个角度什么也看不到，它灵活地爬上天花板，吹头往下看，只见铁盒子里放着的东西，就是一个小小的，白色的圆盘。 那就是……变异白细胞。 紧接着，“沈江川”用镊子夹起一只变异白细胞，轻柔放在了楚泽黄受伤的指腹，小小一颗白细胞迅速钻进血泊了，不一会儿，伤口逐渐结疤，血水凝固成块。 “确实挺厉害的，用在医用上，肯定价值不菲。”楚泽黄见怪不怪地道，她收回受伤的手，保持微笑，“我很期待这项合作的成果。” 她说完的下一刻，“沈江川”突然抬头看向了天花板。 蛇头迅速缩回办公室，沈亦悬垂着眼眸捏了捏鼻梁，心里盘算着什么。 那个变异白细胞肯定有问题，至于是什么问题……沈亦悬打算等问题出现之后再回档。 不远处，初中黄已经和“沈江川”出来了，“沈江川”把黑箱子端走，楚泽黄则笑眯眯地向他走来，“本来还想和你聊的，但是不好意思，我有急事，得先走一趟。” 沈亦悬本来也不打算和她多聊，只点了点头，“慢走。” “拜拜。”楚泽黄抬起手对他挥了挥，细长的手指间，一抹红色的疤痕很快消失不见，沈亦悬眯了眯眼睛，居然那么快么？ 这个变异白细胞看来就是“沈江川”祂们的杀手锏之一了吧。 会拥有什么样的能力呢？控制？ 沈亦悬扯了扯唇，回到办公室。 下午，沈亦悬被几位成员带去地下一层研究一只新创造的怪物，似乎是变异血小板？ 这里的所有生物系组员级别都不如沈亦悬高，他走在最前面，扫虹膜开门。 这间实验室似乎停用很久了，走进看，一个装满营养液的玻璃杯里躺着一只黑色的小怪物，祂整个都贴在杯壁，像是薄薄一层纸片，四边长出两根细细的肢节，似乎是祂的脚，一共八只，正不安分地动来动去。 “那是个什么东西？天呢，实在太吓人了。” “……研究变异白细胞的时候，你还没见惯么？” “白细胞可温和多了，这是个什么？” 沈亦悬对身后的吵闹不管不顾，只微微偏了偏头，他的动作立刻引起组员的注视，大家都不约而同停下了声音，安分站在旁边。 沈亦悬抬腿走过去，轻轻握住杯子，端起来仔细看了又看，杯子里的小东西招手似地朝他挥舞着细小的肢节。 这就是血小板么？ 为什么是黑色的？ 沈亦悬眯起眼睛，偏头对木讷不动的几人道：“去找个干净的容器，放过来，我要把祂取出来了。” 立刻有人动起来，在洗水池洗干净杯子，端过来放在沈亦悬旁边，并递上来一个镊子。 沈亦悬单手打开盖子，拿起镊子把里面的小东西夹了起来，他体内有一只强大的怪物替他坐镇，这只小东西压根不敢动弹，只乖乖地被他夹出来，放进另一个玻璃容器。 祂躺在玻璃容器里，扭动着身子想要爬出来，沈亦悬直接端起容器，放到一旁的仪器下面检测。 仪器发生滴滴滴的声音，沈亦悬垂眸仔细按着仪器的按键，却见那小怪物一半的身体都爬出了容器，对着沈亦悬的手指便张开了嘴巴。 薄薄一层的小东西张开嘴，尖锐的獠牙是那么的可怖，沈亦悬听见身后的组员大叫，他下意识把手收回来，同一时间，手边的仪器突然发出“嗞嗞嗞”的电流声。 所有人都受惊道：“要爆……” 可声音还没怎么发出来，沈亦悬感受到手臂剧痛，紧接着，眼前一道火光蔓延而来，火舌疯狂舔舐着他的身体，从指腹到身体的各个角落，每一寸皮肤都被炽热的火焰烧得钻心地疼—— “啊！沈教授！”沈亦悬听见这么一声叫喊，他双眼里的红色迅速褪去，身体的疼痛仿佛从来不存在，他回过神，发觉仪器爆炸并非真实。 但是…… 手边一痛，沈亦悬皱了皱眉，看向被咬的手，血珠已经流了出来，泛着黑色，而咬了他的小怪物却被他一手捏住，力气大得直接把怪物捏爆，腥臭的血液流了满手。 第130章 不，不是被他捏爆的，是沈灼。 沈灼生气了。 第117章 真实9.死亡 之前应该在办公室留个存档点的，沈亦悬这么想。 他伸手打开水龙头，水流哗啦啦从洞口流出来，清凉地洒在手上，将一片血红彻彻底底地从沈亦悬白净的手上冲走，转着圈形成一个漩涡，流进下水道。 “沈教授，没事吧？” “没事。” 有人看着死去的怪物尸体，又看了看洗手池边青年冷静的背影，“……血小板也死了。” “那大概不是变异血小板。”沈亦悬关上水龙头，晶莹的水珠滑落，他在洗手池里甩了甩手，说。 还有刚刚那场似真似幻的爆炸……沈亦悬眯起眼睛，垂眸看着刚刚感到剧痛的手臂，他的手一直都完好无损。 到底是怎么回事？ 还有，他很明确地听到过某个组员说“要爆炸”，但是仔细回忆起来，那声音很耳熟，像是有段时间经常听到，却绝不是现在才跟在他身边的那几位组员。 啧。 一觉睡醒，世界已经变了天似的，这让沈亦悬感到些许烦躁，他拿起一旁的文件，对众人道：“先出去。” “对，对，或许是沈博士说错了……”有人尴尬地说着，谁都知道沈教授和沈博士这对父子向来不合，这下子，沈博士也算是触了沈教授的霉头，也不知后续会发展出什么伦理戏剧。 伤口在虎口，深深两个血洞看得人心口发怵，众人收拾了怪物的尸体，出了实验室，组员们便一哄而散了。 唯一敢和他说要帮忙包扎伤口的组员也被他冷淡劝退，他拿着对方递过来的纱布，道了谢便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系统有些不知所措：[宿主，我以为您还没有存档的打算。] [是我忘记了。]沈亦悬垂眸。 他早上还记得要存档什么的，甚至在楚泽黄的伤口放入变异白细胞时，他还想着要多观察对方的反应，然后找个时机存档。 但那些关乎存档的想法，都像是一缕风，那时确实实实在在吹在了脸上，想要抓住时，却从指缝里溜走了。 得益于沈灼的怪物本质，受伤后，沈亦悬的伤口比平常人的恢复速度快了不止一星半点，很快就不流血了。 不过，那只怪物的血水可能从伤口流进了体内…… 不过，沈灼这只嫉妒心强得要命的小怪物，肯定不会允许这样的存在吧。 他扯了扯唇。 · 下午五点半，下班时间，沈亦悬向来不爱加班，上头拿多少加班费给他，他也不乐意，但是这一次，他被“沈江川”叫住时，选择了留下。 原因无他，只是争分夺秒的了解“沈江川”和“游溪迎”的计划。 五点过后，天空阴云密布，电闪雷鸣，不像是个好兆头，沈亦悬打开新手机，看见早上还显示晴天无雨的天气预报发生了转变。 扫一眼已经结痂的伤口，这伤口半天没情况，但他只觉“沈江川”坑他被咬，说明那只怪物的唾液里藏得有东西，肯定是有用武之地的。 不过，一下午也没发现这伤口有什么动静，总不能被沈灼一口吞了，他才会没事。 ……存个档吧。 沈亦悬心想，不然又忘记了。 他存了第五个存档点，在系统的提示下，转身跟上“沈江川”和几名白天见过的组员，去到了负一层的某间实验室。 就在跨入实验室的一瞬间，身后的大门紧闭上锁，沈亦悬警惕地后退一步，只见几名组员都失去意识，歪着头，双目空洞地站在“沈江川”身边。 “哎，儿子啊，我实在没想到我们会走到这一步。”祂语气里带着惋惜，却露出了一个笑。 在沈亦悬被这两只怪物父母接手的二十二年光阴里，祂虽然比不得“游溪迎”那么严厉，但也不怎么会笑。 如果说“游溪迎”对沈亦悬是无视，那么祂就是故意冷落和刁难。 此时此刻，祂像是腻了从前刻意冷落的刁难，找到了别的刁难方式，恶劣得令人作呕。 “也是，在你们的计划里，我早就死了。”沈亦悬没什么表情的回答，“沈江川”的表现已经是他的意料之内，“如果我早就死了，当然就没有今天这一幕了。” “……” “沈江川”保持微笑，不置可否。 “不过，你既然能死而复生……这一点我实在没想到。你的帮手实在很多啊？” 死而复生？ 沈亦悬一瞬间回想起了双手被爆炸的仪器炸成肉块的感觉，明明只是个幻境，却那么真实…… 还有，帮手又是什么？ 似乎察觉他心中所想，系统道：[确实是有帮手的，我们公司，建立在时空站，每一名成员都是各个时空的宿主，他们也和你一样，曾经被绑定拯救世界末日……不过，在绑定沈先生时，他们已经来过了，现在居然还没有走？] 系统自责道：[抱歉宿主，我实在不知道他们还在这个时空，因此没有告诉你。] [没事。]沈亦悬说。 一直以来，都是他和沈灼在面对这些未知生物，突如其来的帮手消息，于他而言是意外之喜。 这代表着他们的计划，大大提高了成功率，甚至能够更好更快的完成这条世界线的末日拯救计划。 至于死而复生，系统似乎也没有什么想法，沈亦悬干脆不问，正想做点什么，却听见了“沈江川”温和的笑声：“你肯定怀疑我给你安排了只有毒的小怪物咬你，但是如果我告诉你，那其实不是呢？” 沈亦悬皱眉：“那绝不可能是血小板。” “当然不是。”祂放声大笑，随后慢慢收了笑声，叹气，“那是研究变异白细胞时，研究出来的失败品。” “祂拥有很强大的治愈能力，超出人体，可以让所有的伤口都在一瞬间愈合。” “但是……那仅限于活人。” 沈亦悬抬眸，一瞬间便从祂的嘴里知晓了自己如今的身份。 死而复生……活人…… 他难道已经死了？ 那场爆炸是真实的……对，是真实的。 沈亦悬终于回忆起来，在意识进入虚拟世界之前，他在实验室进行研究时，实验室爆炸了。 他当时就站在那个仪器旁边，所以，火光最先接触的是他的手指。 · 身体的疼痛传来得很突然，沈亦悬整个人瞬间就没了力气摔倒在地，在地面摔出“砰”一声的巨响。 沈灼似乎想帮他，但无论如何也没能伸展他的能力，甚至在摔倒之后，几次想代替沈亦悬掌控身体，也依然没能成功。 “唔……”沈亦悬的喉结滚动，一声嘶哑有隐忍的痛呼从他喉咙里传出来，他身体开始劝说，感觉五脏六腑都在疼。 “我就知道，你体内那只怪物占有欲那么强，怎么会容忍其他怪物的液体融入你的身体？”中年男人慢慢踱步来到沈亦悬身边，蹲下来，动作堪称温柔地抚摸了一下沈亦悬的脑袋，“很痛吧，孩子，没关系，活死人要承受自愈，确实是如此痛苦。” “毕竟你已经死了啊，要怎么活？但是变异白细胞不知道啊，祂会拼命救活你……” “直到你身体里的怪物也被祂吞噬殆尽。” “沈江川”道，“你放心，我会给你留全尸的。我会创造出一个全新的，让我和你妈妈喜欢的怪物来代替你，成为我们的孩子。” 祂道，“祂会代替你，好好的在这个世界上活下来，见证一个属于怪物主宰的世界到来！” [快回档吧宿主！]系统忙道，它并不知道，沈亦悬此刻根本听不见任何的声音，他的耳边全是嗡鸣，并且尝试了好几次回档，都没能成功。 他的嘴唇颤抖到根本无法张开。 “沈亦悬，你回档也没用。”头顶的声音冷了下来，“这可是我们专门为你准备的，你回档，祂也会跟着你。” 沈亦悬疼得大脑一片空白，但他知道，控制白细胞的就是“沈江川”，只要“沈江川”停手。 祂如果停手，哪怕一瞬间—— 沈亦悬猛地抬起头，汗水打湿他的头发，面孔苍白得宛若白纸，即使如此，他也在抬头与“沈江川”对视的瞬间竭尽全力，使用了死亡之眼。 瞳孔变白的一瞬间，“沈江川”似乎有所预料地闭上了眼，可就是这样短暂的一瞬间，沈亦悬的疼痛瞬间消失。 果然，操控白细胞也需要凝精聚神，死亡之眼并不能打断“沈江川”凝聚的精神力，但死亡之眼带给“沈江川”的恐惧可以。 “回档。”沈亦悬瞬间回档到下班时的办公室里，疼痛消失，但沈亦悬知道，不久后，这些疼痛会如约而至。 沈灼在一瞬间从他体内脱离，视线瞬间黑暗下去，他被抱在怀里，那颤抖的双手，带动着他的身体一并抖。 “我刚刚没办法……如果我分神帮你，那个东西就会立刻修复你的身体，你会真的死的。”沈灼抱着他，双臂紧紧环着他的身躯，却一点也不用力。 第131章 “我们走吧，我不想看到你这样。”祂颤抖着说，“这个世界就算毁灭了，我也会守着你的，我们好好的……” “沈灼。”沈亦悬打断他，身上的疼痛似乎还没有彻底消失，沈亦悬全身都提不起力气，只能依靠着这个看地坚强，却脆弱到打退堂鼓的小怪物，“只要我活着一天，祂们就不会放过我。” 他无奈道，“你应该知道，我们没有退路了。” 沈灼没有答话。 祂害怕了，真的太害怕了，祂曾以为，祂和这个人类的感情会让祂更加强大，祂会奋不顾身去保护沈亦悬。 可真到了这一刻，祂却做不到了。 祂开始畏手畏脚，害怕自己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就会让沈亦悬死去。 原来再强大的怪物，在面对珍视之人受到生命威胁时，都会抛弃自己的一切，强大的能力、疯狂的本性，通通成为了随时可以丢弃的东西。 “亲爱的，别害怕。”沈亦悬很少有地这么称呼祂，他什么也看不见，只能凭借着感觉去触碰沈亦悬的脸颊，温柔地抚摸着。 但其实，还没有从疼痛中缓过神的沈亦悬，连触碰别的，感受到的都不是沈灼微凉地体温和光滑的皮肤，而是刺骨剜心的痛。 沈亦悬面不改色，抬起涣散的双眼，轻声说，“你忘了么，我说过，我们要一起生一起死。” “你不能为了我活而努力，你要为了我们能活，或着我们一起死，而努力。” 第118章 真实10.除秽 沈灼虽然活了二十多个年头，但实际上，祂的意识是沉睡的。 偶尔清醒时，会借助沈亦悬这个载体看看世界，祂不成熟不懂得伪装的举动，经常导致沈亦悬吓到别人。 说到底，祂就是个思想单纯幼稚的孩子，至少对于沈亦悬来说，祂的一切情绪都是合理的。 祂数次的崩溃，需要安抚的情绪，沈亦悬都能理解，包括这一次，沈灼想要带着他离开。 祂不害怕那对怪物夫妻，祂只怕沈亦悬会受伤，会死。 原来感情会让人产生畏惧……沈亦悬对此感到无奈，他也为沈灼畏惧过，利用回档拼了命想要把对方留下来，恐惧失去对方。但他在很多时候的勇气又远超沈灼。 他们真是一对思想相反的伴侣，从头到脚都是。 · 沈亦悬借助沈灼的身体恢复了体力，高大的小怪物告诉他，祂已经在努力消化那只白细胞了，但杀手锏果真强悍，饶是沈灼，消灭对方也需要时间。 更让沈亦悬难以预料的是，比“沈江川”更先来的，是楚泽黄，少年着急忙慌地出现，门也没敲就赶来了沈亦悬身边，拉着沈亦悬就要走。 沈灼在她出现前便乖巧地回到了沈亦悬的身体里，沈亦悬也没有挣扎，似乎已经预料到了什么，两人就这样急匆匆离开。 刚出办公室，就见“沈江川”出现在走廊。 楚泽黄似乎没料到祂会出现，微笑对“沈江川”道，“沈先生，我带小沈先生先走啦，我们约好了下午要一起谈论项目。” “啊，好啊。”中年男人露出慈祥的微笑。 楚泽黄不再犹豫，转身拉着沈亦悬就走。 沈亦悬下意识回头，只见一个与“沈江川”长得一模一样，穿着白大褂的怪物从其中一间实验室里走了出来。 两个“沈江川”都望着这本，对他们微笑。 原来“沈江川”一直没过来找他，是在等……另一个家伙。 走廊的灯泡忽明忽闪，角落的摄像头大约早就在某种磁场的扰乱下糊成了雪花屏，两个“沈江川”并肩站着，沈亦悬转头看着祂们，祂们也毫不吝啬地为沈亦悬上演了一场表演。 只见“沈江川”嘴角裂开，张开血盆大口，一口咬断另一位的脖子…… 沈亦悬冷静地收回视线。 怪不得夫妻俩面对他的回档技能那么游刃有余，原来还有后招。 利落上了楚泽黄的车，少年拧动车钥匙，抬眸看向后视镜里，映射出坐在后座的青年：“你似乎并不意外？” “你就是，系统提的那个帮手吧？” “没错。”楚泽黄莞尔，“这个世界刚有异象时，我就来到这里了，借助了楚家千金的身份。不过因为很多原因，我还没能查出这个世界的异动来自哪里，系统先一步找到了沈先生，等我找过来的时候，沈先生已经牺牲了。” 楚泽黄提起沈江川时，并未因为自己提起了沈亦悬失去父亲而停顿，她似乎见惯了生死，却又对每个牺牲的人都保持敬意。 “你也知道你现在是个活死人吧？没错，是我做的。”楚泽黄无奈道，“原本那东西是为了以防万一，为沈先生准备的……我倒是没想到那群家伙居然能在你意识回归的短暂时间里研究出那么多东西。” 沈亦悬听她说着，只见挡风玻璃外面，一辆车差点撞上来，楚泽黄打死方向盘，游刃有余地和汽车擦肩而过。 身上总算有了些劲儿，沈亦悬瘫倒在车座后排，轻轻呼出一口气：“我对之前的爆炸都没有记忆。” “这是副作用，我们局里倒是很少出现你这种情况，没几个人跟你一样是活死人，所以很抱歉，我知道的不多。” 楚泽黄开车又聊天，并不耽误事：“至于你到底是怎么死的——据我了解，你在一周前半路插.进一个项目组，跟着去国外了，那个实验室在深山老林，很秘密的地方，然后仪器故障，你和组员都被炸死了。” “你的意识本该就这么死去，但是你的系统大约在当时帮了你一把，导致它本身的能量流失，没办法绑定你，然后你非常非常巧合又倒霉地被其他东西半路拦截，进入了那个什么虚拟世界。” “但是如果你死了，按照系统程序，它就可以去绑定别人，估计是为了拖住你的系统，所以在虚拟世界也尽量帮你活着。” 帮么？ 沈亦悬闻言哼笑一声，声音里听不出什么喜怒哀乐，楚泽黄猜他是在冷嘲热讽，耸了耸肩，道：“好吧，无论如何你还是活着回来了。” “还有，我早上递了辞呈。” “很简单，你的意识回到了身体，但是没有醒来，你的身体遵循你大脑一直以来想做的事，大概你死之前很想辞职吧。”她道，“包括之后，你的记忆在一段时间内都会很混乱，让你的记性变差什么的……唔，我只知道这些了。” “……” “对了，忘了跟你说，我把你送回家去，在帮你解决你身上的东西。” 沈亦悬抬眸：“你可以解决？” “当然。”楚泽黄说，“我有一个能力，叫做除秽，也可以叫他清除。” “准确来说，和你的回档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回档可以保存你当前状态，消除这个状态以外的任何东西，无论好坏，我的也差不多，但没有存档这个界限。” 她微微偏头，对后视镜里没什么表情的脸微笑，“我想要它消除什么，就能消除什么。” 她又说：“不过它需要时间，而你体内的东西大概有个范围。我需要先带你离开这个范围，确保那两个怪物无法控制你，在帮你解除状态。” 沈亦悬闻言，微微偏头，脸颊贴着真皮椅背，轻声道，“……你可以帮忙么？” 驾驶座上的少年没听清：“什么？” 她话音刚落，后视镜里瞬间出现了一个身穿黑衣的高大青年，长臂一伸，将沈亦悬拥入怀中，脑袋埋进沈亦悬的肩膀，“我可以。” 沈亦悬被祂紧紧抱着，知道沈灼这是吓坏了，他的手部微微抬起来，带着安抚意味，温柔拍了拍沈灼的后背，对楚泽黄道，“楚小姐，麻烦你了，把你的能力展现给祂看看吧，祂会学会的。” 虚无，即可以变化为任何东西。 祂可以是强韧称手的嗜血弯刀，也不能做温柔坚定的清除剂。 祂可以变成任何样子，只要沈亦悬需要。 “……好。”楚泽黄张了张口，下一刻，她雪白的肩膀生出一片片红色的痕迹，血肉仿佛被剁碎成烂泥，一块块地分开，紧接着，一只掌心长嘴的手臂从中爬出来了。 怪物和怪物之间，始终有着某种难以描述的吸引力，无需楚泽黄开口教学，沈灼已经划破手臂，鲜血滴落，大手张开嘴冲过去开始吮吸伤口。 沈亦悬微微抬头，他还被抱着，视线一片黑暗，但他知道，沈灼受伤了。 属于怪物的腥臭血液弥漫在车厢内，沈亦悬眯了眯眼睛，觉得沈灼的味道比别的怪物的好闻很多。 他偏头靠在沈灼的胸口，安心地闭上眼。 驾驶座上。 楚泽黄没法一心二用，所以教学内容就此结束，被沈灼吸入身体困住的变异白细胞必须回到沈亦悬的身体里，再被沈灼模仿能力吸出来才行。 “时间很短，因为沈亦悬的身体可能分分钟就崩坏了，活死人留不住意识，他的意识也会在身体崩坏时一共消失。”楚泽黄严肃道，“必须尽快，至少半分钟内，你就要把那个东西吸出来。” 第132章 沈灼没有犹豫，“好。” 沈亦悬有些惊讶，他以为沈灼会害怕失去他，而选择更稳妥的办法，等楚泽黄带他们再远一些，由楚泽黄来进行。 那样的话，沈灼留在沈亦悬的身体里，可以保住沈亦悬的命。 “谁也不知道范围有多大，要开出去多久。”沈灼心疼地吻在他的额头jinluaid 定时炸.弹不能留太久，沈灼垂眸，轻声说，“沈哥，我会尽快的。” · 车厢内的空气开始逐渐变热，也许是因为清除异变白细胞时，两个人紧紧拥抱的体温，又或者别的什么。 楚泽黄没有再抬眼看后视镜，努力眼观鼻鼻观心，势要当个空气人，还顺手把车内空调开到了最大。 后座，沈亦悬冷汗直冒，半截身子都是软的，刻骨钻心的疼痛一阵一阵袭来，他一瞬间像是海里飘摇的海草，如何飘荡都由不得他，被固定在土里，挣不来逃不掉。 拦腰抱着他的怪物，如今道真像是要将他吞吃般，张开獠牙咬破他脖颈的血脉，舔舐着腥甜的血液，从喉咙深处传来一种难以比拟的吸力，五脏六腑被挤压抓破的疼痛开始逐渐减轻。 短短几秒钟，血水流在沈亦悬凹凸有致的锁骨，汇成一小片血泊。 变异白细胞就这样被溶解在血水里，沈灼顺着他脖颈舔，直到伤口在祂唾液的作用下快速愈合，然后顺着血水往下，吻走锁骨的小湖泊。 “沈哥。”尖锐的犬齿在脸颊旁边咬了一下，沈亦悬微微抬头，闻到沈灼唇舌里的血腥味。 沈灼道：“没事了，我会一直保护你的。” 沈亦悬没说什么，费力地抬手揉了下沈灼的头发。 或许那不叫揉，只是把手放上去。 “嗯。”他的口腔内哼出来一个颤抖的音节，微弱得好似随时会死去。 第119章 真实11.复制 沈亦悬闭上眼，他的头枕在沈灼的膝盖，闭上眼睛，却觉得眼皮滚烫得很。 因为沈灼一直在看他，祂眼里的心疼、喜爱，甚至是沉默温柔地注视，沈亦悬都能清除感受到。 后脑勺下面的大腿肉又软又温和，沈灼无意识伸出来抚摸他脸颊的手，都让沈亦悬的内心无比平静。 车厢内空间逼仄，沈亦悬一米八的个子蜷缩在后座，显得格外憋屈。在车上安安稳稳地睡了一觉，睁开眼时，天色已晚，夜幕降临。 楚泽黄捏着手机，手指极快地游走在键盘上，但手机屏幕雾蒙蒙的，似乎有着特别的防护能力，没谁看得见她在和谁聊天。 “走吧。”沈亦悬坐起身，心平气和道，“去沈家。” 楚泽黄抬眸，微妙一笑，“哟，这是想好了，要拼死一搏了？” “也不知道他们备了多少后招，”沈亦悬道，“尽快了结了祂们才好。” 如果有更多的招数，谁知道何年何月才能结束这场“末日”。 身旁，沈灼不安地贴上来，从后面抱着他的腰肢，脸贴在他的后脑勺，什么也没说，只是安静抱着，沈亦悬知道，沈灼也做好了选择，选择相信他，选择支持他。 “不过，确实应该急切一点。活死人的副作用，你会在苏醒的一星期内，经历一场记忆中的死而复生。”楚泽黄道，“你会忘记你的一切记忆，年龄、身份，甚至记忆，然后在慢慢想起来。” 她严肃道，“而且你的顾虑也正常，祂们早就知道我的存在了，今晚这一遭，更是确认了我的身份，说不定今晚之后，对付我的后招也有好几种。” 沈亦悬闻言，道：“祂们也已经钻透了我的回档，今天你接我走，我看见有两个怪物。祂们之间似乎存在互相吞噬，或者主体单方面吞噬其他怪物……或许会增强力量，又或者别的什么。” 沈亦悬垂眸，回忆起那只从里世界里出来的小怪物，祂爆体而亡那天，沈亦悬在沈家喝了杯水……那杯水有问题。 小怪物爆体后，“沈江川”和“游溪迎”想要逼迫他回档，如果他真的回档了小怪物爆体前的存档点，如今的局面，还真是不好说了。 他眯起眼睛，说：“祂故意向我暴露，是为了挑衅我们。” 沈灼说：“祂们在故意引诱你们自投罗网。” 可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沈亦悬垂眸，又道：“走吧。” 无论如何，今日一战不可避免。 · 开了半个小时的车，他们来到沈家，大门是开着的，似乎是在恭候他们这群客人。 沈亦悬打头阵，大步流星地迈进去，脸上不见一丝一毫的畏惧之色。 别墅内亮堂堂的，碎钻做成的大型水晶吊灯散发着璀璨的光芒，“沈江川”正坐在沙发，观看电视上的新闻联播。 电视上传来工作人员一本正经的悦耳声音，在整个客厅内回档，“沈江川”似乎发现他们的到来，偏头露出一个小：“来了。” 祂说完，二楼楼梯旁的小露台，女人穿着黑色吊带长裙出现，祂垂眸，居高临下地看着客厅里的两人，眯起眼睛：“果然有反制手段……你们真是让我刮目相看。” “别废话了。”祂冷傲地抬了抬头，眼神更加冷漠，像是在看两具尸体，“今日，就是你们的死期。” 说罢，祂颈侧长出一颗面目狰狞的脑袋，同时，沈亦悬脖颈发痛，不久前才愈合的血洞分裂开，也模仿着“游溪迎”，生出一颗红色的肉瘤，逐渐浮现了沈灼的脸。 沈灼眼皮一掀，格外冷淡地看着露台上的女人，眼里满是对这场残杀势在必得的光芒。 沙发旁的，“沈江川”不知何时站了起来，双臂化作液体般，在甩向两人时，又变成了锋利的刀刃。 沈亦悬没有躲开，站在他身后的楚泽黄摊开掌心，一只强壮有力的手臂自掌中之口而出，一把握住了“沈江川”的手臂。 沈亦悬身后触手浮动，翻身跳上二楼，与此同时 “游溪迎”往后退开几步，站在二楼无数客卧的走廊。 二楼没开灯，全靠楼梯口往下垂落的水晶吊灯，照亮了二楼些许。 光线昏暗，沈亦悬背对着光源，光芒沿着他身体的边缘浮动，在此刻，他宛如从天而降，满身不灭浮光。 窗外风声呼啸，他的双手指甲变厚变长，尖锐得好似利刃，暴露在外的皮肤布满青蓝色的鳞片，坚不可摧。 “游溪迎”眯起眼睛，“你倒是花样很多。” 沈亦悬微微张唇，“存档。” 系统：[您已成功存档，命名为“存档点6”，您目前共有6处存档点。] “你已经知道，存档是没有用的了吧？”似乎是觉得他行事乖张又愚钝，又或者对他的聪明感到忌惮，怀疑他如此强硬是有后路可走，“游溪迎”眯起眼睛，歪头。 沈亦悬如今确实已经弹尽粮绝，除了硬刚别无办法，他没有任何回答，一只眼睛翻白，“游溪迎”立刻闭上眼，只见祂脚下寡淡的影子长出黑色藤蔓，半边身体连带着多出来的脑袋四分五裂。 鲜血流入倒影里，一个似人非鬼的怪物从阴影里爬出来，沈亦悬垂眸瞪去，那怪物却没有眼睛，空洞的双眼格外骇人。 沈亦悬当即模仿，让沈灼从身下倒影爬出来。 “啊，真是多亏了你。”沈灼弯起眼睛，“居然让我拥有了实体？” “游溪迎”冷笑，“是么？” 祂说罢，只见怪物猛地跳起来，却被沈亦悬一招毙命，脆得像纸糊。 “我早就知道，你会模仿我。”祂冷淡道，“如今，你不死，他不回档，你就回不到他的身体。” 说完，“游溪迎”的眼珠隔着眼皮看向了沈亦悬，下一秒钟，沈亦悬动弹不得。 “只要先解决你，沈亦悬什么时候死，都是我说了算。”祂睁开眼，不再看向沈亦悬，直视着沈灼。 沈灼闻言微笑，“你还是先杀死我再说吧。” 祂说罢，双目翻白。死亡之眼是祂的绝对王牌，在这种随时可能丧命的情况下，祂要和沈亦悬活下来，这是唯一选择。 “去吧。”沈亦悬眼睛变回黑色，他启唇，对沈灼轻声道，“必要时刻，我会带你回档。” 沈灼没空和他对视，祂整张脸的脸皮垂落，脸部以外满身鳞片，巨大的尾巴在身后摇摆两下，用死亡之眼看向了“游溪迎”。 “游溪迎”脚下走出第二只怪物，似乎是用来测试祂的死亡之眼，那怪物只被盯了一秒，随即爆体而亡。 “游溪迎”顶着祂的目光与祂对视，但哪怕只是一秒钟，也让祂难以承受，偏开了头。 沈灼似乎意识到自己的力量被削弱，但祂身为虚无，模仿力极强，祂能对付“游溪迎”的小把戏，只多不少。 · 沈亦悬只能旁观战局，沈灼的死亡之眼一时片刻杀不了“游溪迎”，但他的可以，偏偏那怪物不往祂这边看。 楼下，沈亦悬的角度，余光可以看见楚泽黄与“沈江川”。 第133章 一人一怪几乎势均力敌，谁也没法伤到谁，但是谁也打不中谁。 沈亦悬：“……” 被迫当观众了。 他的视线回到沈灼和“游溪迎”身上，他所担心的终于还是发生了。 沈灼的力量被削弱得很厉害，他的本源力量仍然在沈亦悬的身体里，利用影子爬出来，也不过是本源的复制源，“游溪迎”为了对付他们，当真是后招奇多。 只见“游溪迎”闭着眼，身体四周长出了无数只血红的触手，伸长抓向沈灼，沈灼想躲，却被触手控制了身体，以祂被削弱的力量，和“游溪迎”吞吃过复制体增长的力量相比，完全不可能挣脱。 另一只触手猛地袭向沈灼的脑袋，沈亦悬当机立断：“回档6。” 沈灼回到了沈亦悬的体内，与此同时，“沈江川”和“游溪迎”都多了一个出来，令人惊讶的是，身为半人半怪物的楚泽黄也出现了复制体。 沈亦悬脚边爬出沈灼阴影状态的复制体，沈灼的复制体歪了歪脖子，屈腿一跳，拦在了“游溪迎”和复制体之间。 两个复制体面对面，“沈灼”的死亡之眼像是冰晶凝结在眼底，复制状态下的沈灼的死亡之眼无法杀死“游溪迎”，难道还杀不死一个复制体？ 事实证明，沈亦悬的猜想是对的，“游溪迎”紧急向自己的食物伸出援手，但复制体到底是新生的怪物，对死亡之眼一无所知，察觉“沈灼”眼中足以抹杀祂生命的力量时，祂已经在悔恨中爆体而亡。 “不！！！”鲜血飞溅之中，“游溪迎”一招杀死没来得及转身的“沈灼”，但是下一刻，沈亦悬已经融入地面，从“游溪迎”身后出现，脸皮血淋淋的撕开，刀刃猛地刺向“游溪迎”。 “游溪迎”后背一凉，闭上眼的瞬间转身，身体两侧的触手长出锋利的尖刺缠向沈亦悬。 沈亦悬利爪一横，直接划破空气，快速斩断触手，凶狠地朝着“游溪迎”而去！ 第120章 真实12.魅惑之眼 “嘶”的一声，相连的血肉被豁出一道血口，沈亦悬的皮肉用力到发颤，但刀刃在“游溪迎”的血肉里并未更深一步，因为“游溪迎”集中了注意力，将他定在了原处。 “游溪迎”扭动着身子想借机反杀沈亦悬，奈何沈亦悬体内还有个沈灼，沈灼离开他的身体，代替沈亦悬像“游溪迎”展开进攻。 “游溪迎”见状态脸侧长出第二颗头，头颅伸出长舌卷住刀刃，与此同时，远在楼下客厅的“沈江川”察觉到了什么，祂的复制体竟没有被吞噬，而是变成怪物形态爬上墙，短短半秒钟来到“游溪迎”身边。 随后，两只怪物默契配合着，由复制体代替“游溪迎”的脖颈被斩开，“游溪迎”更是想也不想地吞噬了“沈江川”将要断气的复制体，但是却没有再进攻，而是随脚下的阴影融入地下。 沈灼回到沈亦悬体内，两人刚想阻止，却见楼下“沈江川”对他竟也展开了攻击，楚泽黄斩断祂锲而不舍的怪物触手，却也拦不住对方不要命地掩护。 眼看着“游溪迎”一瞬间潜入了地面，影子迅速游离藏入阴影，沈亦悬双眼一红，脑后伸出血管，血管大开，血水喷溅了整个走廊。 “一只一只地解决。”沈亦悬垂眸抚摸闹腾的血管，感受着没入影子里那滴血液，扯唇翻下二楼。 “沈江川”没有吞噬自己的复制体，如今已是强弩之末，而楚泽黄虽然多了一个复制体，但她的怪物能力本来就不是用在打架上的，所以沈亦悬翻下来时，她才堪堪控制住了“沈江川”。 “总算来了。”她啧了一声，“你杀了祂，尸体留给我。” 楚泽黄话音刚落，她的复制体已经跳上二楼，吞下了“游溪迎”的复制体尸体。 只听“沈江川”突然笑起来，祂像是发疯了一般，不要命地放声大笑，“沈亦悬，只要溪迎还活着，我们就还有转机。你杀不死祂。” 沈亦悬垂眸，只反驳道：“祂不是游溪迎。” 那只是一个代替她身份，企图占有她拥有的一切的怪物。 说罢，他不再犹豫，一刀砍下怪物的项上人头。 楚泽黄笑眯眯地利用能力将怪物的尸体收走，“很好，杀死了一只。我会分析祂体内的东西，尽量帮你做出更好的防御手段，让你对方那一只。” “现在去吧。”沈亦悬眯起眼睛，感应到那道影子游走在大街小巷，他道，“祂在往公司去。公司里大概有祂藏着的东西，如果再犹豫，之后恐怕更难杀死祂。” 楚泽黄挑眉，“其实不用那么急，我们至少还有一天发时间，我马上请求增援，马上就能有人来到这条世界线。” “不了。”沈亦悬低声道，“存档。” 系统：[您已成功存档，命名为“存档点7”，您目前共有七处存档点。] 楚泽黄道，“你们去吧，我马上请求增援。这只怪物有点难消化，更何况楼上还有一只，我需要把祂们的尸体都带走，以免留在这个世界线发生什么变故。” 她道：“如此一来，我再过去也帮不上忙，唯一能做的就是帮你滴个打手咯。” 沈亦悬对此不置可否，只望向二楼问：“你的复制体怎么办？” 闻言，楼上的少年低下头来，微笑：“你们可以选择吃掉我增强实力，也可以选择让我帮你们做点小事。至于后续怎么办……我也不知道，可能等怪物死光光，我就会一起消失了。” 沈亦悬看了一眼楚泽黄，示意对方自行处理，随后转身准备去追“游溪迎”，说：“借下你车。” 两个楚泽黄不约而同地开口：“随你开。” · 沈亦悬坐上车，插上车钥匙。 楚泽黄开的这辆车很贵，大几百万，很符合她如今的身份，楚泽黄自己都心疼的不行，车门轻开轻关，沈亦悬没那么多顾虑，“砰”一声关上门，油门一脚踩到底，飞似地往公司开。 他感受着“游溪迎”逃跑的路线，阴影何其快，他上车时，对方早已经进入公司，甚至一路进了《人体异能创造计划》的实验室。 沈亦悬花了十分钟不到赶去公司，保守起见留了第八个存档点，随后追着留在“游溪迎”身上的血虫找过去。 可刚在这偌大黑暗的公司楼里走了几步，定位就忽然消失了，这代表“游溪迎”已经看出来了沈灼的小把戏。 不过，也有可能是故意在这时候才解决定位血虫。 头顶灯光突然闪起来，画面一亮一黑，沈亦悬站在原地，转着脑袋警惕地看着四周，闪烁的灯光里，沈亦悬尚未察觉，他脚下一闪一闪的影子里，伸出一只血红的手。 脚踝被握住，沈亦悬猛地低头一踩，却发觉更多的手伸了出来，像是剪不断的视线层层叠叠裹在他的脚上，阻止他行动。 与此同时，属于《人体异能创造计划》项目的专属实验室门被打开，“游溪迎”出现在视野里，祂手里捧着一个玻璃杯，打开特制塞，伸手就将里面的小怪物拿了出来，张嘴吞噬。 沈亦悬看见祂的身躯一点点变大，听见祂绝望悲哀的声音：“我其实不明白，为什么大家都那么讨厌你，你还是能活得那么好，长得那么好。” “我其实没有那么讨厌你，你只是很倒霉地被我们选中了。”祂语气逐渐冷漠下来，又转向愤怒，咬牙切齿道，“但是我现在明白为什么大家都讨厌你，怨恨你了。” “你杀了我的儿子，杀了我的丈夫。”祂愤怒地喊道，“你们一家三口在里世界也能活的很好！在哪里那么多人喜欢你爱慕你，不比在这里好么？为什么要回来！” 沈亦悬听愣了。 他觉得荒谬。 “你也杀了我的父母。”他眼神冰冷，“他们本来就不应该生活在里世界。” “你有什么资格怨恨别人杀了你的儿子和丈夫？” 怪物的思维，总是利己的，祂们自私又凶恶，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可以不择手段。 祂们怎么会觉得自己错了呢？反而会认为，不被世界接纳的祂们才是最悲惨的。 “游溪迎”冷哼，没有再同他废话，祂吞吃的怪物似乎拥有隐身的能力，很快就消失在沈亦悬的视线里。 头顶灯泡闪烁，没闪一次，祂就近几步，沈亦悬无论是身处黑暗还是灯光之下，阴影的存在是无法避免的，他只能站在原地。 就在“游溪迎”越靠越近之时，沈亦悬轻声道：“沈灼，出来吧。” 他话音刚落，在下一个黑暗中时，已经有人挡在他面前。 “存档。”沈亦悬快速开口接上上一句，“回档9！” 系统都来不及走流程念一句成功存档，就立刻启用能力，顺秒存档，与此同时，两个沈灼出现在沈亦悬身边，直接把沈亦悬围在最中心。 身为复制体、较为弱小的“沈灼”理所当然地进入沈亦悬的体内，沈灼本体则留在了沈亦悬身边。 第134章 沈亦悬睁开眼睛，泛白的瞳孔张开，沈灼站在他的身侧，转身看向了不远处缓缓走来的“游溪迎”的复制体。 “游溪迎”不可能再让这一只食物被杀死，祂操控着灯泡彻底熄灭，与此同时，沈亦悬体内的复制体“沈灼”模仿着沼泽般的阴影，将沈亦悬彻底包裹，送了出来。 沈亦悬这次能动了，直朝复制体飞奔而去，却见黑暗中，“游溪迎”在黑暗里亮莹莹的眼神变得凶恶，也向着复制体的方向去。 沈灼自然不同意，几根触手拽住“游溪迎”的身体，奈何对方吞了一个“沈江川”的复制体，力量又变强了几分，很快就挣脱。 但是这也让沈亦悬抓住了机会，只见他忽然改变主意，白色的瞳孔翻成红色，在复制体向他展开进攻时不避不闪，用青蓝色鳞片挡住，一个滑步站到了复制体面前。 隔得太远，复制体尚未看清他深红的眼底，但是这一刻，祂看清了。 只见那双红色的瞳孔里，倒映着祂的身影，因惊愕而睁大的眼睛瞪圆了与青年对视着。 “你爱我，永远忠实于我。”沈亦悬开口，使用魅惑之眼尝试魅惑这只力量远次于“游溪迎”的复制体。 “沈哥！你不可以这么说！”原处，某只小怪物已经委屈又愤怒地骂了起来，但是沈亦悬压根来不及管他，只见复制体身体微微颤抖，像是彻底被魅惑了。 但实际上并没有，沈亦悬一靠近，祂便露出狡黠的笑容，双手变做锋利的刀刃划来！ 啧，这招看来只能对人类用。沈亦悬脸皮撕开凶猛地回应，大概是他说的话连体内的复制体也感到了难过和愤怒，因此进攻的势头格外猛烈。 以此同时，愤怒至极的沈灼直接抛弃了不远处的“游溪迎”，第一时间赶到沈亦悬身边，祂竟然一瞬间变成了一颗巨大的肉瘤，将沈亦悬和复制体一同包裹在内。 肉瘤内部长出无数血肉模糊的东西，跟别缠住了沈亦悬和复制体，不可名状的东西一口就将复制体拆吃入腹。 沈亦悬抬头看着头顶的中央，一颗脑袋凶狠地盯着沈亦悬，嫉妒使祂变得无比偏执冷漠，“你为什么要对别人那样说？” 沈亦悬：“……” 现在根本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吧？ 他冷淡道：“你也对别人说过。” 沈灼噎住。 “这只是技能的作用，我又不爱祂，放心，没有下次了。”毕竟不管用，沈亦悬说着，捧着人头哄人般温柔地吻了下沈灼的唇角，说，“好了，我要回档了，那只怪物要跑远了。” 沈灼眼神冷漠，闻言勾了勾唇，“好啊，我会很快杀死祂的。” 第121章 真实13.恐惧 沈亦悬使用了最后一次回档机会，彼时半夜十一点，已是夜深人静。 不到一个小时之后，新的一天就来了，技能冷却时间便会结束。 “游溪迎”在意识到新的一次回档后，祂已经完全顾不得抢夺自己的食物，而是转身逃跑，于是多出来的复制体落入了沈灼的口中。 沈灼如今戾气重得像是恶鬼，看见“游溪迎”便来气，沈亦悬领着他追赶，无奈道，“爱并不只代表爱情，也代表友情和亲情，你没有必要那么生气。” 沈灼和沈亦悬体内的复制体一同发出了抗议，前者咬牙切齿：“你需要的爱我都可以给你！任何一种！” 后者气得用触手狂抽地面，每一根触手都融入了地面，抽打在借助阴影逃跑的“游溪迎”身上。 “游溪迎”失去了两个增长实力的助力，那两个助力还被沈灼吞了，如今祂已经完全不是沈灼的对手，只能狼狈躲藏。 “祂还有多少后招！”沈灼脚步越来越快，直接化作阴影追赶上去，沈亦悬想阻止已经来不及，追在两只怪物身后一路上了最顶层。 沈亦悬察觉不对：“不对，祂在带我们去楼顶。沈灼，停下来！” 沈灼似乎上头，不管不顾，就连身体里的那一只也开始不听话，沈亦悬无可奈何，“沈灼，听话！不对劲！” 这醋劲儿太大了，让人头大。好在小怪物作完就会很听话，闻言回到了沈亦悬身边。 整栋大楼都是黑的，以此同时，高楼大厦之外，一场大雨伴随着闪电落下，沈亦悬回头看着公司落地窗外的夜景，只见乌云压城，掩盖了所有星光。 沈灼和阴影彻底融在一起，张牙舞爪地将他包裹，闷声闷气道：“亲爱的，祂真的要跑掉了。” “祂带着我们走过了每一层，这不对。”沈亦悬说着，但他知道，他们必须追上“游溪迎”。 他无奈道，“我们要一起，你不准再一个人打头阵。” “原来你是关心我。”沈灼的声音里带着甜蜜，沈亦悬死在没空哄祂，照常亲了下他的脸颊，转身走进一间实验室。 公司每一层设有六个实验室，一共十层高楼，六十间实验室，其中每层楼都有一间跟变异生命体相关的实验室。 沈亦悬打开这一层属于变异生命体专区的实验室大门，只见实验室内的怪物都被一扫而空。 沈亦悬眯起眼睛，想清楚之后发出冷笑。 沈灼扫了一眼，说：“怪物都被祂带走了，祂是故意的？” “祂想要把每一层的怪物都吞噬，弥补你和祂之间的实力差距。”沈亦悬啧道，“看来你的阴影模仿没到位。” 沈灼不满，“这家伙藏着掖着那么多东西，怎么能怪我呢。” 沈亦悬随手揉了一把青年毛茸茸的脑袋，双眸在黑暗里显得格外冷漠，“最后一个存档已经用了，现在也已经阻止不了祂了。” “我们熬到0点，再回档。”沈亦悬说。 他是这么打算的，奈何“游溪迎”不打算给他们这个机会，他们如今位于六楼，正打算休息，却突然发觉整栋楼都在颤动。 沈亦悬抬头看向楼梯口，只见有什么东西从阴影里窜出来，一把拽住沈亦悬的手臂，短短一瞬间，他就被拽进阴影里，陷入了黑暗的沼泽。 沈灼第一时间向他伸出援手，奈何速度比不上阴影的速度，一抓扑了个空。 “该死的东西！”祂怒骂，跟上了黑影往楼上去。 · 沈亦悬眼前一黑，再一睁眼，人已经到了楼顶。 豆大的雨珠砸在身上，打湿了带血的衣服，沈亦悬微微眯起眼睛，雨珠从他睫毛滑落，头发湿漉漉的贴在额头，他抬头，一道黑影罩住了他的所有视线。 沈亦悬在滴落的雨水里睁开眼睛，听见电闪雷鸣，看见那只勇者他母亲的面孔的怪物正在张口吞吃什么东西。 那东西被祂吃进去了一半，与此同时，祂的身躯长出一对巨大的黑色翅膀，沈亦悬眼看着那对翅膀犹如某种普通人难以触碰的屏障，缓慢包裹着整栋楼。 沈亦悬仰头，仿佛回到了他初入虚拟世界，与沈灼相遇的时候。 “游溪迎”吃掉了那只挣扎着却也阻止不了自己生命逝去的怪物，偏头看向了沈亦悬，面目可憎，“啊……我只要吃掉你眼里的那一只，就算是复制体，也可以。” “我这二十多年培养的所有怪物，在这一刻进入了我的嘴里，也不算白活一场。” 沈亦悬被某种不明物质圈着身子往“游溪迎”脸上送，只见祂红润的嘴唇张开，瞬间从嘴角开裂，半颗头几乎垂直裂开，满口腔的尖牙，一咬就能将食物剁成肉泥。 “游溪迎”大嘴一张就要吃人，沈亦悬满身鳞片附体，他感受到体内的复制体“沈灼”迫不及待要出来，只能强行压制。 如果“沈灼”出来，被吃掉的就是祂，“游溪迎”的目的才是真正达成了，而留在沈亦悬体内，还不一定能走到这一步。 脑海里，系统紧急播报：[宿主，再坚持十二分钟，就0点了！！！] 沈亦悬脸上水珠滚落，感受到“游溪迎”嘴里腥臭的气息，顿时用触手抵挡，几根触手挡在沈亦悬身前，代替他被吞噬，虽然只挡住了一瞬间，但时间已经够了。 沈灼出现在楼顶。 “游溪迎”的翅膀太大，覆盖了整栋楼，因此祂没有选择模仿下来，只是发了疯一般借力地面跳上半空，双爪锋利地向“游溪迎”袭去。 以此同时，天边传来一道声音，“卧槽，这他妈是什么？” 比声音先来的，是缠绕沈亦悬的不明物体爆炸的声音，沈亦悬安稳落地，循声望去，只见一个五大三粗的青年从楼梯口出现，他震惊地看着这一场混战，淋得满脸都是雨水：“你们这么疯，可怎么兜底啊？” 沈亦悬：“……” 沈亦悬知道他是楚泽黄叫来支援的队友，道：“别管那么多了，上啊！” “不好意思啊，我是奶妈。”青年说。 沈亦悬：“。” 五大三粗的老大哥是奶妈？ 这人确实算是个奶妈，不远处，沈灼不要命地进攻着，死亡之眼频繁使用，而“游溪迎”的攻击，沈灼一开始会躲，直到自己的手臂被砍中，祂发现自己并没有受伤，后面干脆不躲了。 第135章 这逆天的保护机制，沈亦悬佩服。 沈亦悬短暂休息，一跃而起，睁开一双死亡之眼，和沈灼前后夹击，有保命奶妈在手，两人怎么着都死不了。 奈何奶妈临时没电，他大吼一声：“等等等等我儿子没电了！！！祂需要充电！！！” 说罢就从衣服里掏了个什么东西出来，然后又说：“不好意思啊兄弟，这小面包给淋湿了，我儿子不吃。” 沈亦悬：“……” 什么天才但只能持续半分钟的怪物儿子。 人生在世，果然不能靠别人。 沈亦悬这么想着，只见“游溪迎”大嘴一张，不知道从哪儿又掏出来一只小怪物，吞得那叫一个滚瓜烂熟，沈亦悬的触手没抢过，反被祂横在腰前的东西摆了一道，一下用力打在身上，直把沈亦悬往地上锤。 沈亦悬用鳞片挡了一下，半途躲开，那根巨大的东西直接砸穿了地面整栋大楼都摇摇欲坠。 躲在楼梯口的青年大喊着骂了一句什么，沈亦悬没听清，只见顶楼摇摇欲坠，顺着裂口开始坍塌，他落地的一瞬间便随着废墟坍塌而下。 “沈哥！”沈灼冲过来，一把抱住沈亦悬的腰，将他护在怀里，化作液体融入了坍塌的废墟之中。 · 顶楼塌出一个巨大的裂口，“游溪迎”操控着阴影里的触手，寻找着黑暗中的沈亦悬和沈灼。 系统道：[宿主，还有五分钟，您的技能就刷新了。] 他们必须再撑六分钟。 如今，公司附近的人类肯定都发现了顶楼的异象，只有沈亦悬的回档，可以隐瞒这件事情。 沈亦悬撑起身子，对沈灼道：“之后我会回档，3楼307号实验室有一个装着硫酸的玻璃钢。” 沈灼和他对视，闻言点头，“我明白。” 下一刻，“游溪迎”坠落在地，祂脚步轻盈，单手拎着已经陷入昏迷的队友，“你们的帮手好多，好讨厌。” “我本以为，这个家伙的能力很棘手，没想到这么快就没用了。” “真是可惜，你们没有谁能够杀死我。”祂冷笑起来，对准手里的青年张开嘴，却见青年猛地抬头，睁开了眼睛，同一时间，他七窍流血，紧接着，变成一摊血泊消失不见。 “游溪迎”抬头，只见青年好整以暇地蹲在裂口看着祂，“我可是奶妈啊，奶妈怎么可能那么容易死。” 他话音刚落，“游溪迎”低头看向角落的沈亦悬和沈灼，发现两人早已经逃走，而青年也悄然躲开。 “游溪迎”的翅膀展开重新飞上天空，两只巨大的翅膀罩住整栋楼，黑暗彻底降临，楼内几乎伸手不见五指，祂狂笑：“你们以为摧毁了里世界，我就毫无办法了么！” 以此同时，躲下楼的沈亦悬发现整栋楼都被拔地而起，他和沈灼随着楼内的东西漂浮在半空。 系统尖叫：[宿主！我们虽然打破了里世界的核心，截断了里世界通往现实的大门，但现实通往里世界的大门依然存在啊！] 里世界如今已毁，这个大门又会通往哪里？ 沈亦悬握紧身旁人的手，却见沈灼双目发红，眼神越发冷漠，偏头看过来的眼神已经没有了任何温度。 大楼已经有一半进入里世界空间，这代表着，沈灼也会逐渐转换，祂的感情会由爱转恨，会变成当初吃掉沈亦悬的那个嗜血偏执的杀人怪物。 沈灼似乎在竭力压制自己内心凶狠的杀意，祂惊慌失措的收回视线，松开沈亦悬的手，转而捂住眼睛。 “沈灼。”沈亦悬伸手捧住沈灼的脸。 就在此刻，系统道：[宿主，还有十秒钟，就零点了。] [10。] [9。] [8……] 沈亦悬吻在沈灼唇角，轻声说：“看着我。” 沈灼慢慢睁开眼睛，血红的双眸里，只装得下一人。 祂和沈亦悬对视，只看到了爱人眼中的温柔和笑意。 沈亦悬什么都没说，祂便知道，一切即将结束。 · [3。] [2。] [1。] “回档9。” 第122章 真实14.新生 一切又回到初始，沈亦悬的回档带来了第三个复制体“沈灼”，祂和第二个复制体一样，甘愿成为主体沈灼的盘中餐，只有一个复制体还留在沈亦悬的体内。 这一次，沈灼直接对上了“游溪迎”，不管不顾地追上去，沈亦悬则对上了“游溪迎”的复制体。 复制体似乎已经知晓自己的命运，也知晓祂的主体的生命即将走到终点，“你吃掉我吧，反正我们这种复制体，就只是食物而已。” 祂有些颓丧地说，沈亦悬于是靠近。 然而，祂并不如口头上说的那么乖巧，沈亦悬一靠近便掀开攻击，沈亦悬早料到如此，一爪将祂拍倒在地。 “放过我!”祂不甘地道，“我会老老实实地活在这个世界上……我不想和其他复制体一样死去!” 或许会有那么几只复制体，拥有和主体不一样的思想和性格，但沈亦悬并不打算放过任何一只怪物。 “就算放过你，有一天你也会和祂一样。”沈亦悬没什么表情的回答。他颈侧分裂长出“沈灼”的人头，“沈灼”毫不犹豫地一口就将复制体吞噬。 沈亦悬开始上楼，同时，楼外下起了大雨，队友从楼外赶来，他冲上来就对沈亦悬竖起了大拇指：“你洗头给你的这个技能真是酷炸了，当年我就没那么幸运，拿了个很鸡肋的盲盒抽卡技能，打怪的时候抽出一只兔子，气死个人。” 他似乎很自来熟，沈亦悬不知该怎么回答他，干脆打断：“先上去再说。” “上去就又要打架了。”他一边说，一边把兜里的小面包掏出来，往脖子上一递，一个黑色的小怪物出现在他的脖颈，张嘴露出一口尖牙，乖顺地吃掉了小面包。 “这次不能那么没出息了，给爸爸长脸，知不知道？”青年拍了拍怪物脑袋，对沈亦悬一笑。 “你儿子挺乖的。”沈亦悬没打算问他为什么有一个怪物儿子，只收回视线说：“我们快点上去。” “对了，你们是打算怎么弄那个怪物？” “硫酸，大概没用，但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 “……确实没用。”青年无语了一下，掏出一个小瓶子，“这里面的东西，可以溶解怪物的身体，楚泽黄给我的，或许单用效果不达标，但是配合硫酸可能有些意外之喜？” 沈亦悬从他手里接过瓶子，看着瓶子里空无一物，他眯了眯眼睛，抬眸与微笑的青年对视一眼，捏在了手心。 两人飞快爬上三楼，只见沈灼已经灵活利用青年儿子的怪物能力，和“游溪迎”的怪物形态扭打在一起。 祂已经比“游溪迎”强大了许多，几根触手一起行动，“游溪迎”压根躲不开，被一把拍在地上。 祂试图化作阴影逃跑，沈亦悬没给祂任何机会，身后的触手捏着青年给的瓶子，精准找到307号实验室，触手横扫而过，直接打破硫酸，同一时间，瓶子碎开，里面的东西落入岩浆般吃人的硫酸中。 硫酸猛地从实验室涌现，触手被溶解，沈亦悬脸颊撕开一片皮肉，及时斩断触手，而硫酸也如滔滔江水奔腾而来。 同一时间，青年大手一挥，沈亦悬眼看着能吃人于无形的硫酸涌来，却透过他的身体，直接朝着沈灼和“游溪迎”而去。 沈灼被硫酸泼了一身却无事发生，而“游溪迎”却被灼烧了一半，身体发出“嗞嗞嗞”的响声，祂似乎提前吃了带翅膀的小怪物的获得了那怪物的能力，张开翅膀挡住自己的身体，猛地飞了起来。 沈亦悬见状，一跃而起，扑倒了“游溪迎”，用触手将游溪迎固定在硫酸纸仲。 祂那张属于沈亦悬母亲的漂亮脸蛋，已经彻底被熔断腐蚀，坑坑洼洼变得丑恶，而祂的眼皮已经被溶解，只露出凸出的眼球，格外恶心。 祂已经没有抵挡死亡之眼的能力，沈亦悬垂眸盯着祂，双目翻白，银白色的死亡之眼出现。 体内的复制体能力不如身为主体的沈灼，所以沈亦悬的死亡之眼并不能达到一眼即死的程度，他只是安静和这只代替了亲生母亲，冷落他二十二年的怪物，白色的瞳孔下满是不屑于冷漠。 这只骄傲了二十来年的怪物，就这样无可避免地看着那双杀死祂丈夫和儿子的死亡之眼，感受到自己的生命在逐渐消亡。 痛苦伴随了全身，五脏六腑被撕裂、骨头关节被打碎，沈亦悬让祂看见了恐惧，接触了死亡。 不出半分钟，祂视线涣散，甚至来不及爆体，便彻底被硫酸吞噬消融。 祂的野心勃勃，就这样沉寂在世间。 · 硫酸量很多，沿着脚下往楼梯涌去，沈亦悬真没想到这东西对祂居然有用，他从地上站起来，转头对青年说：“这种情况，你们应该可以兜底吧？” 青年没想到他还记得自己出场时说的那句话，他还沉浸在沈亦悬刚刚突如其来的那一下，闻言愣了下：“能，能。” 第136章 沈亦悬闻言点头，紧接着，他感受着自己的视线越来越黑暗，脚下一软，险些摔倒。 “沈哥!”沈灼一把抱住他的腰。 祂从刚刚沈亦悬有了动作之后，就没有再行动起来只是默默站在旁边注视他。 祂看着沈亦悬亲手杀死杀害父母的怪物，心中无限悲凉又感慨。 从此往后，便只剩沈亦悬一个人，沈灼没由来地为孤身一人的沈亦悬难过。 明明祂应该高兴的，沈亦悬报了仇，从今往后便只属于祂，可事实上，祂很难过。 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难过，让祂觉得格外苦涩，沈灼紧紧抱着沈亦悬，听见怀里的青年说，“沈灼，我看不见了。” 沈灼一愣，这代表着，复制体沈灼也随着那只怪物的消亡而消失了。 沈灼垂头，说：“那我回到你的身体……” “外面天亮了么？”沈亦悬打断祂的话，声音很轻地问。 沈灼一愣，他转头看向落地窗外漆黑的天空。 这次回档，他们用了不到十分钟的时间，就解决了怪物，连零点都还没过呢。 祂吸了吸鼻子，回答：“嗯，很快了。” 祂说，“大概还有八个小时。” 沈亦悬听笑了，沉默半晌说：“我好累。” 一直以来都好累，六岁以后过得每一天，都像是在地狱里度过。每天受到的冷眼、得不到的关注、逐渐丧失的情感需求…… 直到进入虚拟世界，他也没有停下过步伐，绞尽脑汁的思考怎么活下来，不择手段的利用身边的任何人和事，甚至是怪物。 他有时候会想，人怎么能活得那么累呢。 好在老天爷还没有绝了他的希望，看他这么累，于是总算遇到了一个可以让他停靠的灯塔，在海上漂泊许久的沈亦悬，也总算可以偶尔停下来，观望夜里的星星，等到清晨的日出。 他很累，但总算是一条路走到了头。 …… 沈亦悬没有看见那位青年所说的清理大队，因为沈灼一直抱着他，没有回到他的身体里，所以他看不见。 不过，这是沈亦悬要求的，他如今已经不觉得黑暗恐怖，因为身边总有一个小怪物陪着他，他只想要靠在沈灼身上，即使什么也看不见。 他听见许多人的声音，听见青年指挥着大部队处理现场，势要在天亮之前、公司周围所有人都没有察觉的情况下，把公司修复成一天以前的模样。 他们具体使用了什么手段沈亦悬不得而知，他和沈灼坐进楚泽黄的车里相拥而眠，一觉睡到大天亮，沈亦悬的眼皮感受到滚烫的日光，他微微张唇，“天亮了。” 说让什么也看不见，但他太熟悉周边的场景，因此很快就想象到了那是一副如何美丽的光景。 沈灼抱住他的腰，下巴搁在沈亦悬的肩头，闭着眼睛蹭了蹭，“亲爱的，早上好。” 沈亦悬闻言笑出声，他转头和沈灼的脑袋贴在一起，他们没有再说什么，直到楚泽黄和青年上了车，两人说要带他们回去。 沈亦悬听见脑海里，系统传来声音：[恭喜宿主完成任务，我代表这个时空的所有人民为您表达最诚挚的感谢!感谢您的坚持不懈，您是我们的英雄。] [如今您已经完成任务，我就要与您解绑了。] [宿主……不，沈亦悬先生，愿您的未来光芒万丈，期待与您的下一次再见。] · 沈亦悬是加入时空处理局的很久之后，才知道原来每条世界线都有一个系统，而系统虽然属于时空处理局管理，却从不会回到总部，永远都停留在那条世界线监视着一切动静。 所以系统所说的下一次再见……大概是很久之后了。沈亦悬想。 因为沈亦悬自身已经从自己的世界线脱离，属于他的痕迹被全面消除，他如今已经是属于时空处理局的成员，调整过后需要和楚泽黄他们一样，前往各条出现末日可能性的世界线做任务。 但是在他出任务之前，他的搭档沈灼必须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身体。 为了这个身体，沈亦悬被迫瞎了好几天，楚泽黄和奶妈青年高执帆轮流来嘲笑他，是个没了男朋友就生活无法自理的小垃圾。 沈亦悬：“……” 事实确实如此。 被迫瞎的这几天是活得挺艰难的。 对此，他无话反驳，楚泽黄递给他下一条末日世界线文件，他也只能暂时放到一边或者让楚泽黄念给他听。 不过这样的日子没有持续多久，第三天，沈灼就拥有了自己的身体。 他的本体依然存放在沈亦悬体内，意识却薄利到了另外一具躯壳里，这便是系统当初说的补偿，公司会给沈灼一个特殊的身体。 毕竟那么多成员，也没有谁会疯到和一只怪物谈恋爱，公司也是头一次遇见这种事，寻思着小情侣再一个身体里谈恋爱多命苦啊，干脆大手一挥，帮忙造了个身体。 “亲爱的，这具身体超好的。”沈灼非常满意的掀开衣服，把腹肌和胸肌露给沈亦悬看，“楚泽黄说，我的肌肉是永久的哎，不会吃胖。” 沈亦悬勾唇，听从祂的暗示去摸了摸，手感确实很好，他揉了揉沈灼的脑袋，说：“嗯，很帅很酷，很可爱。” 沈灼马上便和粘人精一般软绵绵的挂上来，哼哼唧唧地说：“亲爱的，亲亲。” “他们马上就要来了，我们要出任务完成等回来再亲吧。”沈亦悬说。 沈灼表示抗议：“不要啊!我换到自己的身体里，第一件事情是去打怪，为什么啊？第一件事情当然是要和你接吻啊!” 沈亦悬被祂缠得没办法，又实在稀罕沈灼这副黏黏糊糊的劲儿，逗够了便温柔和祂接了个吻。 片刻，门被敲响，楚泽黄和高执帆站在门口，跟门神似地，对着虚掩的办公门道：“喂，你们两个分不开的粘人精，准备好了么？” “好了。”沈亦悬牵着沈灼的手前去开门，只见门口的少年穿着漂亮的粉色礼服，青年则西装革履，顿时失笑，“你们可没有告诉我要穿这么正式。” 他这些日子笑的越来越多了，自从杀死那只怪物之后，沈亦悬便因为副作用失去了一天的记忆，第二天清醒时，仿佛看了一场走马观花，过去好似黄粱一梦，如过往云烟，再也叫他生不出一丝一毫的情绪。 他开始像正常人一样接纳情感，学习社交，日子一天天好起来。 沈灼看着他和两位老手谈笑风生的模样，打心底的高兴。 “沈哥。”祂轻声说，沈亦悬回头看祂，眼里的笑意还未收敛干净：“怎么？” 沈灼笑起来，说：“你笑起来真的超帅的。” 沈亦悬闻言一愣，随后有些别扭的移开视线：“有什么好看的，不都那样。” “不一样，沈哥。你笑起来是全世界最好看的人。” “那不笑呢。” “不笑也是全世界最好看的人。” 沈亦悬被祂逗笑，捏了捏沈灼的脸蛋：“那你是最可爱的怪物。” 两人低声说笑着，走在前头的楚泽黄无奈道，“笑什么呢，两位，快走了，做任务了。” 那边，高执帆一挥手，率先进入了传送门，楚泽黄笑眯眯地说着，半边身子已经踏了进去，见沈亦悬和沈灼都看过来，她哼笑一声，也进了传送门。 沈亦悬和沈灼对视一眼，无奈道：“好了，走吧。” 他们牵着彼此的手，并肩走进传送门。 新的世界线和新的故事，又要开始了。 【正文完】 小贴士:找看好看得小说，就来海棠书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