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书呆标记前任小姨后》 第1章 [gl百合] 《小书呆标记前任小姨后》作者:小阿钱【完结】 *本文文案↓ 如果舒悦不说,很少有人会发现她是个alpha。 打扮无趣,鼻尖总挂着古板黑框眼镜,说话做事也一板一眼,像个机器人。 也没人知道,她和艺术系最受欢迎的花蝴蝶omega孟芝妤是情侣。 孟芝妤追的她,两人从高中密恋到现在,一直无人知晓。 有天,舒悦被孟芝妤甩了。 也是那一天,舒悦在暴雨里捡回一只猫。 当冷艳成熟的大美人找上门后,舒悦才知道,这是顶级omega季时意的精神体。 一只对别人从来爱答不理,只在她掌心撒娇的小猫。 而季时意对舒悦说的第一句话是:“你好,我知道这很冒昧,但可以请你标记我吗?” 失恋的舒悦决定助人为乐。 但她真没想到,她助人为乐的对象,是她那正在求复合的前女友的小姨,季家掌权人,她研究项目的老板。 舒悦:“…………” 看着眼前这乱成一锅粥的场景,舒悦只想说—— 你好,现在撤回一个标记还来得及吗? *1v1,年龄差七岁,和小姨he,大概率酸涩甜。 *abo私设多,无挂件,有融合返祖期(想写尾巴)。 *小姨的精神体其实是雪豹大美人啦! *xp依旧放飞中,此文是互攻! 内容标签:豪门世家 业界精英 校园 abo 轻松 主角视角舒悦互动季时意 一句话简介:小姨但精神体猫猫 立意:勇敢表达自我。 第1章 当恐猫症遇上倒贴猫。 宁城南区,三层小洋房的咖啡厅坐满了人。 外野的露天小院中,满是打扮潮流的人正在享受着下午茶。 舒悦穿了身简单的白t,捏紧右肩上的帆布包肩带,抬手推了推因为跑得太急而快要下滑的重框眼镜。穿过热闹的人群,在风铃的响动中,舒悦推开大厅门。 服务员迎上来:“抱歉,这位女士,我们室内已经没有座位了,外面的花园里还有几张空桌,可以直接扫码点单。” “我不喝咖啡。”因为一路着急赶来,舒悦说话的时候还有些微喘,“我来找人。请问瑰夏包间在哪?” 服务员愣了下,给她指路:“三楼左拐第四间,门口有标牌。” “谢谢。”舒悦说。 瞧着她快步地往楼上走,服务员转头八卦道:“瑰夏?我记得是个omega预定的吧?” 同事点点头:“孟芝妤啊,大网红,顶级omega。我印象可深了,每次她都喜欢订那个包间。” “那刚刚那个呢?” “没印象,你知道的,我有点beta人脸识别障碍,总觉得beta都长得差不多。”同事耸耸肩说,“可能是她的工作人员吧。” 然而,舒悦并不是beta。 她也不是孟芝妤的工作人员。 “你怎么才来?”轻敲门得了准许后,舒悦从孟芝妤那得到的第一句话是这个。 女孩侧靠着沙发,百无聊赖地看着手机,腿边歪七扭八地摆着一排购物袋,全都是昂贵的品牌。 “抱歉。”舒悦说,又低头看了眼腕表:“我们约好的三点见面,我没想到会这样的。” 现在才两点十分。 孟芝妤精心描摹过的眉不高兴地蹙起:“怎么?我还来早了?” 对她的脾气,舒悦已经习以为常。 她摇摇头,在孟芝妤对面坐下,依旧是很端正的姿势。 舒悦检讨:“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你之前说要和朋友逛街到三点,我在想是不是中间出了什么事,导致你的活动提前结束。你们玩得还开心吗?” 孟芝妤挑起眉睨她一眼:“你就这么关心我和她玩得开不开心吗?” 孟芝妤有点想翻白眼,懒散地端着咖啡喝了口,搅着勺子,又问:“舒悦,你是不是觉得我早点叫你过来耽误你事了?” “是有些受影响。”舒悦老实地说,“我们刚刚接收一只受伤的草鸮,导师让我陪她一起救治。” 叮——! 孟芝妤手里的勺子摔向杯壁。 她冷笑一声,将咖啡放回桌上。 “鸟鸟鸟,又是鸟。”孟芝妤生气的时候也很漂亮,像被点燃一样,她的性格就和她的红发如出一辙,火山一般,时常有出乎舒悦意料的爆发。 但舒悦其实挺欣赏火山的,所以对孟芝妤的脾气也很能包容。 她没被激怒,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别这样芝妤,草鸮很可爱的,你想看它的照片吗?” “没兴趣。”孟芝妤哼了一声,刻薄地说,“舒悦,你一辈子跟鸟过算了!” 舒悦心想,按照她的职业规划,这可能也是无法避免的结局。但她知道这话不能说出来。她的脑子开始运转,思考此刻究竟说点什么才是最恰当的回答。 不过孟芝妤没给她这个回答机会。 “下周跟我出去一趟。”孟芝妤命令道。 看出舒悦的表情有些犹豫,孟芝妤说:“怎么?不愿意?” “芝妤,你忘了吗?上周我们出去玩的时候,我已经跟同事调了班,正好改到下周兼职……”舒悦不想让孟芝妤不高兴,又说,“我可以争取一下能不能再换换,但不确定可不可以成功。” 这话显然没有抚慰到孟芝妤的情绪,并有火上浇油的架势。 “砰——!” 孟芝妤把手机摔在桌上,面色难看:“我真受不了你了。我有的时候真想问问,舒悦,你到底喜欢我吗?” “我——”舒悦的回答还没说出口,孟芝妤已经抢答,“算了,我不想知道。” “我们分手吧。”孟芝妤满脸倦意,“这种恋爱,我真是一秒钟都谈不下去了。” “从高中到现在,两年,都快两年了。”孟芝妤头疼地抓了把自己的头发,“舒悦,你怎么就一点长进都没有呢?就一次,哪怕一次,你都不能放弃你的那什么破项目破计划破兼职吗?那些东西有那么重要吗?比我还重要吗?!” “舒悦,你真让我觉得恶心,觉得无聊。”孟芝妤一把抓起堆放在脚边的购物袋,摔门而去。 孟芝妤一走,包间一下变大好多。 舒悦看着窗边的龙鳞春羽,幽绿的叶片上似乎还残留着孟芝妤爆发后的滚烫。 这是第几次了? 就算是舒悦,都有点记不清。 自从她们都上大学以后,孟芝妤和她,经常爆发这样的争吵。大多数时候都是孟芝妤在发泄,舒悦听着。紧接着,她们会很快地分手,通常都是孟芝妤做出的这个决定。 有的时候是直接微信发来消息,没等舒悦回复,就已经被拉黑删除。 有的时候是像今天这样,大吵一架以后为这段关系下了判决。 然后,她们也会很快地和好,因为舒悦总是会先低头,只要等孟芝妤的发泄完自己的尖刻,等她火气过了以后,她又会变成甜心模样。 一开始,舒悦觉得这种状态很难熬,后来,她竟然已经觉得习惯。 在一点上,时间对舒悦来说似乎是循环的。 取下眼镜,头疼地揉了揉眉心,舒悦长吁口气,起身,余光却看到落在对面沙发缝里的口红。 是孟芝妤的。 她捡起来放进兜里,走出包间。 服务员却把她拦在大门口。 “客人,这是你们的消费单,刚刚离开的那位女士说你会负责付款。” 舒悦沉默地拿出手机,扫了眼,一杯咖啡六十八,孟芝妤走的时候,甚至还打包了几杯。 付完近五百多,舒悦走出店,知道孟芝妤是故意的。 她有的时候就是会做这种事。孟芝妤这个人,如果她想要逗你开心,她能不计手段。但如果她想让你不好受,她也有的是本事。 大多数时候,舒悦都觉得这种性格很可爱。 不过现在不算大多数时候。 她拿出手机,给孟芝妤发消息,想告诉她口红忘记带走。 「对方开启了好友验证,你还不是他(她)的朋友。请先发送朋友验证请求,对方验证通过后,才能聊天。」 舒悦停住脚步,查看电话和短信有没有也被拉黑。 得到预估内的结果后,尽管有所预料,却还是有几分头疼。 孟芝妤把她的所有联系方式都拉黑了。 这又是第几遍呢?舒悦还是记不清。 她没马上给孟芝妤发好友申请。 虽然看不出来,但舒悦心里也有点情绪。在她处理完这些情绪,说服自己之前,她通常不会很快地跟孟芝妤联系。 她怕她们会吵得更加厉害。 现在,她没空伤春悲秋,因为实验室的师姐打电话给她,说她负责的那部分遥感数据出了点问题,让她尽快回去处理。 家教的家长发来微信,问她晚上能不能加一节课,孩子过段时间要出去玩,希望最近能多补点内容。 第2章 还款的经理提醒她,这个月的医疗贷款还没还,一共一千五,让她尽快往绑定的银行卡里打钱。 舒悦挨着回复所有消息。 发送完最后一个标点符号,附带小黄豆可爱笑脸以后,放下手机的那个瞬间,她感觉自己有点失氧。 怎么会这样呢? 明明她此刻就站在太阳下,空气流通速率极好,但她的胸口却竟有一种短促的,无法呼吸的压感。 要是能下雨就好了。 舒悦想,在她陪孟芝妤看过的电视剧里,失恋分手那天,大多都是要下雨的。 如果下雨的话,她或许就不会这么难受了。 她的身体或许也能够像天空上的云朵一样,多出几个小孔,排出一些什么。也许是悲伤,也许是愤怒,也许是无可奈何。而不是像现在,全都堵住,汇集在她身体的每一根血管里,叫她疼痛,却又不至于痛到需要叫喊。 真糟糕。 被孟芝妤再一次甩掉这件事,没有痛苦到让她立刻一蹶不振。她还是能够走上地铁,回到学校,坐在电脑前修改数据,跑代码。 孟芝妤的质问一刻不停地回响在她的脑海里。 难道她真的不喜欢孟芝妤吗? 前往家教地,帆布包里那支不属于她的口红,让舒悦觉得意外的有点沉重。 下课的时候倒是下雨了,家长送她一把伞,本来还想开车直接送她回家,舒悦婉拒了。 她撑着伞,按照来的路线往回走。 雨声淅淅沥沥,落在伞面时声音会更沉一些,啪嗒啪嗒。来往的人都撑着伞,低着头快步走,小小的伞便是一个世界,彼此擦肩,互不相融。 舒悦好像有点懂为什么电视剧里都在下雨天分手了,因为这种氛围,人的确会变得多愁善感起来。 仔细想想,就像孟芝妤说的那样,她为什么从没为她放弃过什么?难道她真的真的不够喜欢孟芝妤吗?那她们恋爱的这两年又算什么? 舒悦抿紧唇。 正出神着,耳边传来喵地一声。 舒悦转头朝旁看去,廊道的干湿地面上,一只花色的小猫正矜持地站着,淡蓝的眼圆圆,像两颗清透的宝石。 “喵——!”这一声比刚刚还要起劲。 舒悦盯着她,看见它的尾巴在晃,一下又一下。 小猫抬起爪子舔了舔,又朝她歪歪脑袋。 舒悦不为所动。 她转身就想走出去,哪知小猫两三步靠近过来,腰肢带着猫猫屁股,在她的小腿边磨蹭。 看得出来,此猫油光水亮,毛发奇好,干净漂亮,不像是常在外流浪的。 换成任何一个爱猫的人见了,都会吱哇大叫,不停地喊宝宝宝宝。 偏偏舒悦不喜欢猫。 严格意义上来说,她有点恐猫。 在这猫靠过来,贴着她的小腿磨蹭的时候,她浑身的汗毛就已经竖起来了。 她轻轻抬脚踢了踢,想让小猫离远点。 哪知猫直接伸爪抱住她的裤腿。 舒悦快尖叫了! 她拿自己的帆布包往猫猫身上推,想要恐吓猫猫,把它赶走。 结果猫顺着她的包,两爪一扒,后腿用力一蹬,直接将自己塞进了包里,又换了个姿势,将自己的脑袋挤出来,露出一张圆乎乎的漂亮脸蛋。 舒悦手一抖,差点把包丢开,但又怕把猫猫摔伤,便将手臂伸直,包举得远远的,并左右四望,想看看有没有人也在附近。 希望有好心人能帮她评评理。 她真的没有偷猫。 是猫先动爪的! 第2章 季时意,你精神体跑了!! 舒悦就这样,一手打着伞,一手举着装了猫的帆布包,站在屋檐下,定了三分钟。 这三分钟里,她无数次祈求有人路过能好心地把猫带走,但绵绵雨意不停落下,无人经过。 只有她跟强行碰瓷的猫待在一块。 她能感受到猫在看她,用一种很热切的眼神。舒悦如芒在背,不敢回看。 恐猫症这个问题,她曾自我诊断无数次。她的成长史里并没有被猫伤过或惊吓过的经历,理论上来说,她不该对猫抱有如此惊人的生理性恐惧。 但理论只是理论。 舒悦曾在朋友的邀请下试图去她家欣赏小猫,但还没走进家门,听到猫叫,她就已经面无表情实则屁滚尿流地跑了。 这是一种不治之症。 舒悦认了。 她再也等不下去,把伞往猫猫的方向偏,拎着它但依旧伸长手臂和它保持距离。 舒悦踏进雨中,走到物业管理处。 坐班的阿姨见她浑身淋湿,忙说:“小姑娘,你遇到什么事了?” 舒悦快速地阐述事发经过:“阿姨,你好,几分钟前,我在廊道躲雨,有只猫闯进我的帆布包里赖着不走了。” 她把猫拎起来,递给对方看。 舒悦又说:“就是它。” 阿姨作为物业部的老员工,面不改色地对上小猫可怜兮兮的眸子,点点头,情绪价值给满,说:“天啊!居然还有这种事!那有什么是我能帮忙的吗?” 舒悦说:“我能把它留在你这里吗?它既然出现在小区里,说明它的主人可能也住在这个小区。或许阿姨你可以在业主群里帮忙问一问,是否有猫咪走丢。” 阿姨难为情地说:“问倒是可以问,这个没问题啊,但是留在这里……” “喵~”白色打底,身上有着圆乎乎斑点的猫咪两爪扒拉着帆布包的边缘,露出半个脑袋,耳朵耷拉着,冲着阿姨委屈地叫了一声。 阿姨说:“留在这里实在不方便啊,小姑娘,我看它挺喜欢你的,既然你捡到——” 舒悦纠正:“是它闯入我的包里。” 阿姨:“……” 阿姨:“不管怎么说,你和它都很有缘分啊!你不觉得吗?” 舒悦摇摇头:“不觉得。” 阿姨:“……” 阿姨微笑了下,说:“那等我一下,我先去群里问问。” 她拿起手机对着猫咪了张照。 舒悦看到她似乎在手机上敲打了什么。 她耐心地等了会,直直举着的手臂都有点开始泛酸了。 “阿姨,怎么样?”舒悦问。 阿姨说:“抱歉啊,没消息呢。小姑娘,这样吧,你留个电话,要是后面有消息了,我就联系你。你先把它带回去吧?这下雨天的,天气又冷,万一出点什么事。好歹也是一条小生命啊,总不能说丢就丢吧?” 舒悦抿了抿唇,说:“好的,谢谢。” 她拿起伞,拎着猫,走出物业处。 阿姨坐回位置上,看着她的背影摇摇头,啧啧两声,跟同事发语音道:“我真是开了天眼了,现在这个世道,怎么有人为了丢猫什么话都说得出来?居然还说有猫强行钻进她的包里?我养了一辈子的猫,还没见过这样的!” 舒悦是有点想丢猫的。 不只猫,连装过猫的帆布包她都想一并丢掉。 但她的手机还在包里,上家教课用的备课资料也还在包里,那只尚未还给孟芝妤的口红也在包里。 雨越下越大,哐当哐当砸在伞面上。 舒悦叹口气,转头对猫商量:“你能往旁边让让吗?我要拿手机。” 她觉得自己可能是疯了,居然对一只猫说这种话。 猫好像也疯了,忽然低下头,弯着身子,不知道包里乱动什么。 舒悦都快拎不住包,手腕开始感觉到累,酸得难受。但她又不想把包挎在肩膀上,因为这样的话,猫和她的距离就太近了。 舒悦干脆把包放在了一旁干燥的地面上,退开一步,远远地看着,想着也许等它乱动结束,它就会想开了,自己跑出包,仁慈地放她一马。 等了会,猫不动了。 帆布包放在那,静静的,一点动悠都都没有。 舒悦眉头一皱,脑海里浮现出不好的猜测。 她拿着雨伞戳了戳包。 猫没反应。 舒悦心里一惊,往前一步,小心翼翼凑近去瞧。 就这一瞬间,猫咪动了起来,脑袋上顶着她的手机,像那种杂技表演团里看到的在头顶端水的特技演员一样。 手机把它脑袋上软软的毛压得很平,显出它的额头弧度来。竖起的耳朵机灵地一抖,两眼瞧着舒悦,兴奋又可爱。 舒悦呼吸暂停,被吓了个半死。 她伸出指尖,小心翼翼地捻起手机,隔着老远甩了甩,又凑到嘴边,呼呼吹了下。 确认没有猫毛以后,她才正式将手机攥在掌心。 小猫委屈地嘤了一声,脑袋上的毛还没翘起来,依旧是平平的,把它的模样更衬滑稽可怜。 舒悦退后一步,蹲下来,盯着它,说:“你听得懂我讲话。” 小猫缓慢地对着它眨了下眼,奶气地喵了一声。 舒悦说:“我知道我的反应有点过度了,但不是针对你,而是针对猫。这不是你的问题,而是猫这个物种的问题,你明白吗?” 第3章 小猫看着她,一言不发。 “不管怎么说,谢谢你帮我找手机。”舒悦又说,“如果你能大发慈悲从我的包里出来,这就更好了。我发誓,我会给你买两大箱猫条作为谢礼,猫罐头也可以,你觉得怎么样?” 小猫偏了偏脑袋。 舒悦从它的眼神看出了很多问号。 她叹口气。 又开始觉得这个猫并不能听懂人话,刚刚发生的事情只是凑巧。 舒悦看了眼时间,该到她赶下一个兼职的点了。 不能再继续耗在这了。 她拎起猫,打了个车,上车后,火速将猫放在后座的另外一端,自己则往角落里缩。 司机瞧见,有点害怕:“妹子,你这猫有病啊?会传染人吗?” 舒悦说:“不是的,师傅,它没病,我有病。” 司机:“……?” 这之后,司机一路没说话,把舒悦送到目的地后,飞快地离开了。 “小悦,来啦?”刚推开店门,舒悦就听到女人的声音。 她点点头,回应:“嗯。学姐,我要跟你说件事。” 红发女人从吧台后绕出来,手里端着刚洗好的樱桃,示意舒悦尝尝。 舒悦摇摇头。 陈弥拿起一颗樱桃,放进嘴里,嘬掉果肉,吐出樱桃梗,丢进一旁的垃圾桶里,问:“什么事?” 舒悦把帆布包举起来:“我在来的路上被猫碰瓷了。” 陈弥盯着从包里钻出来的小猫脑袋,尖叫一声:“啊啊啊!” “好可爱!!” 陈弥伸手想摸,猫却躲开,重新藏进包里。 陈弥两眼痴痴地望着这包。 舒悦:“学姐——” 陈弥:“嗯嗯嗯听着呢,你被谁碰瓷了?” 舒悦:“猫,就是这只猫。” 陈弥这才抬头:“它碰瓷你?!” 舒悦点点头:“你知道的,我不喜欢猫,所以我在想,这只猫能不能暂时由你带回去,或者放在店里。都不行的话也没关系,只是我今天因为它耽误了时间,没办法再回家,所以今天上班的时候,它可能会一直在这,或许会有点麻烦。” 陈弥连连摇头:“不麻烦不麻烦啊。” 她兴奋地弯腰,对着帆布包说话:“小猫咪,出来跟姐姐玩一玩呀。” 然而,就算陈弥用这种夹到腻的不正常声音疯狂引诱,小猫也不为所动。 陈弥坚持了一会,累了。 “你确定是她碰瓷你?”她有点怀疑人生。 舒悦说:“你知道的,我从不撒谎。” 陈弥哀怨看她一眼,感慨道:“苍天无眼啊!怎么偏偏是你被猫碰瓷啊!” 舒悦也很无奈。 她把猫放进员工准备间,陈弥跟在她的身后,眼巴巴地望着。 “我要工作一会。”舒悦对猫说,“你可以在这等我,当然,也可以乱跑。” 她用一次性的小碗给猫接了水,放在地上。 陈弥看得如痴如醉:“这什么猫啊?好特别,没见过这个花色。” 舒悦说:“学姐,你问错人了。” 她平常连猫的照片都不看一张的人,哪里分得清猫的品种。 陈弥道:“你说得对,但它也碰瓷错人了。” 舒悦捞起挂在墙上的工作服,套上:“我去外面做准备工作。” 陈弥点点头:“你放心,它就交给我吧。” 小猫喵呜叫了一声,从包里钻出来,又在舒悦的腿边蹭,蹭两下后抬头看她,双眼是一片盈盈蓝湖。 舒悦浑身发毛,赶紧把腿收回来,逃跑般说:“我先走了。” 舒悦一走,陈弥就偷偷拿出刚刚从隔壁店里顺过来的猫条,晃了晃,说:“想不想吃?想吃的话,就给姐姐摸一下呀。” 小猫高傲地看她一眼,在她靠近的下一秒,火速地跃上柜顶,尾巴垂下来,不耐烦地甩了甩。 陈弥:“……?” 小萌东西,你还有两幅面孔呢。 她没死心,拆开猫条诱哄:“很好吃哦,咪咪你要试试吗?” 小猫看傻子似的看她一眼,转过头,闭上眼把脑袋埋进爪子里。 陈弥默了。 猫条也不吃,这猫戒过毒吗? 这还是正常猫吗?! * 天鹅城小区。 余千月推开门,嘴上喊着:“十一?” 没听到应答,余千月也没着急,晃了晃手里的信息素小管:“出来吗?我帮你搞到了好东西。” 屋子里依旧没反应。 余千月察觉到不对,开始满屋子找,一无所获后,她立刻点开家里的监控。 下午六点四十二,小猫十一忽然嗅了嗅鼻子,好似闻到了什么。它在客厅焦躁地转了一圈后,跑到门口,跳起来打开了门把手。 离开家门的前一秒,它甚至还回头,看了眼监控。 “喵!” 丢下这句话后,小猫消失无踪。 余千月看完视频,顿觉不妙,立刻打电话给好友。 季时意没接。 过了会,她打回来,声音温冷:“刚在游泳,什么事?” “出大事了!”余千月头疼地说,“快看微信,我给你发了个视频。” 季时意不急不忙地回:“等我吹个头发。” 余千月真要崩溃了:“别吹了,什么时候了还在意你那头破黑毛,真跟猫一样了你。季时意,你精神体跑了你知道吗?它下午一只猫在家,不知道闻到了什么,偷偷打开门,自己跑了!” 第3章 猫到底哪里可爱了? 季时意抬手用毛巾擦着头发,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自己湿漉漉的长发,打开手机的免提,毫不在意地说:“跑就跑了吧,反正它也不是真的猫,吃不了亏,也出不了事。” 余千月在屋子里急得团团转,焦头烂额道:“你是不是忘了你为什么把它放在我这?” 季时意说:“我没那么蠢。” 余千月气得音量陡然提高:“那你还不着急!” 季时意说:“你不是说它闻到什么才走的吗?八成就是它喜欢的信息素口味,说不定偷偷跑到别人那去蹭自助餐了。你知道的,它这只猫,一贯很挑嘴。要不是如此,我也不会一直打抑制剂。” 就算季时意这么说,余千月还是很放心不下:“但那怎么说都是你的精神体啊,万一对方对它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季时意轻笑一声:“余千月,你是不是跟猫待久了,忘了它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再说了,精神体通感也是有距离要求的,不管它在外面怎么浪,这隔着十万八千里的,对我根本没影响。” 季时意人在国外出差,临走前她的精神体十一因为久久没有吸到满意的信息素,进入暴乱期。季时意能给自己扎抑制剂解决这具omega身体带来的麻烦,但很遗憾,她并不能对自己的精神体也来一针。 她想和之前一样,把十一收回脑海内,强行抑制住它,却发现这招忽然不管用了。 跑去找余千月,检查一番才知道,这是她长期使用抑制剂带来的后果。 “你也老大不小了。”余千月当时看完报告就跟她说,“多少沾点alpha吧,两口,就吸两口?你也不想这精神体一辈子都收不回去吧?” “你以为是我不想?”季时意觉得自己根本没那么挑,她是个目的导向的人,只要能解决问题,怎么都好说。她冷冷看了眼自己的精神体,“你问问她,到底多少次突然跳出来变成原形把alpha吓跑?” 十一懒洋洋地趴在桌上,埋头舔自己的爪子,根本不在乎她们的对话。 余千月头疼地说:“老季,我记得abo基础生理知识课咱们是一块上的吧?你忘了老师当时说的话吗?精神体是所有者潜意识的外化,也就是说,不是十一挑剔,是你挑剔才对。” 季时意不吃这套,对余千月说:“那老师还说,精神体也只是都市传说,没人真的见过。既然如此,哪来的数据统计和学术研究能够表明她说的话不是胡诌?” 余千月当时说不过她,现在也是。 “那我就放着不管了?”余千月问,“真不找它?” 季时意嗯了一声:“放心,死不了,它聪明着呢。” 挂了电话,余千月朝着手机叹口气。 还好十一不是真猫。 不然季时意这句话要是被她发到网上,估计能被骂死。 她坐回沙发上,翻看手机,平日没什么动静的业主群里忽然有99+的新消息。 八成又有什么小区新瓜。 余千月好奇地点进去,发现吃瓜吃到自家头上。 原来是物业阿姨发了寻猫启事,死寂的业主群就因为这一张猫图而陷入疯狂。 【4栋-902】:卧槽卧槽卧槽!好漂亮的猫! 【4栋-304】:这么好看的猫也能走丢?有没有人要,没人要我排队领养。 【4栋-1101】:排队+1 第4章 【4栋-2703】:实不相瞒,这是我家猫。阿姨,猫在哪啊,能送我家来吗? 【4栋-2701】:放屁,老子天天在你隔壁住,就没听过到猫叫! 【4栋-2701】:阿姨我举报,2703业主撒谎!胡说八道! 【4栋-604】:看起来好像豹猫啊,还是稀有色银豹。阿姨,你一定要好好鉴别,千万别被人骗了。这猫可贵了。 余千月看到这条的时候也在害怕,忙给阿姨发消息。 【4栋-1403】:阿姨,你好,我是这只猫主人的朋友,请问你能告诉我这只猫现在在哪吗? 【4栋-1403】:[图片][图片][图片][图片] 【4栋-1403】:这是它在我家生活的照片。 【4栋管家】:不是ai? 余千月嘴角微抽,心想,这短短一段时间里,阿姨究竟遭遇了什么啊。 【4栋-1403】:[视频] 【4栋-1403】:这是我家监控的视频,你看看,真不是ai合成。 【4栋管家】:哎,对不起啊业主,实在有太多人问我了,我这不得不防啊。 【4栋-1403】:没事的阿姨,理解理解,你也是好心,很感谢你这么谨慎。 【4栋管家】:157****9302。 【4栋管家】:捡到猫那小姑娘的电话,业主,你发给她试试。 【4栋管家】:对了,要是方便的话,你顺便帮我跟她说声抱歉哈,我先前误会她要丢猫了。她来的时候说这猫非要钻进她的包里,我还以为她在撒谎呢。 余千月盯着手机屏幕,反复阅读着上面的某几个字。 什么? 什么东西? 谁非要钻进哪里? 跟季时意认识这么多年,又替季时意照顾十一快大半个月的余千月陷入沉默。 “小悦,电话。”陈弥从员工间里把手机拿给舒悦。 舒悦穿着灰域的店员制服,头发挽在脑后,眼镜依旧挂在鼻梁上。她看起来跟整个酒吧的氛围格格不入,一身文静的书生气。她右手晃着调酒杯,左手接过电话,滑动接听后,夹在肩膀和侧脸之间,手里的伏特加在小酒盅里快速晃动。 “喂?对,是我。当然,你可以现在过来把它接走。稍等,我忙完就把地址发你。” 挂断电话,陈弥把调好的酒端给客人,凑过来好奇地问:“谁啊?*” “猫的主人。”舒悦一贯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浮现出淡淡的喜悦神色,“她马上就来接它。” 陈弥哀叹一声:“不是吧?这么快?” 舒悦说:“对,太好了,这么快。” 陈弥瞪她一眼:“身在福中不知福!你知不知道被这么漂亮的猫猫碰瓷是多么荣幸的事!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做梦都在等这一天!但凡你发张照片到小红书上,无数个麻袋就会不请自来!” 舒悦摇摇头,说:“对不起,我不知道。” 她非常真诚地发问:“猫到底哪里可爱了?哪里漂亮了?” 她明白不了一点。 陈弥说:“哪里都很可爱,哪里都很漂亮啊!” 舒悦:“啊?” 陈弥胳膊肘搭在吧台上,在舒悦的工作区对面坐下,抬起下巴,问她:“那你说说,孟芝妤哪里可爱了,哪里漂亮了,能让你每次都屁颠屁颠找她和好?” 舒悦嗓子眼卡壳了,半天没说出话。 陈弥顿觉不对,卧槽一声,不敢置信地说:“又分了?!” 舒悦迟疑地点了点下巴。 陈弥捂着耳朵:“别告诉我为什么,我不想听。” 舒悦说:“我没打算说的。” 陈弥放下手:“那你这么说的话,我就有点想听了。” 舒悦真没打算说,她发现自己好像也没力气说。要跟别人谈论孟芝妤,谈论她们今天分手的原因,就好像是要从舒悦的身体的血液里抽出氧气一样,极为费力且难熬。 “只是小事。”舒悦说。 陈弥讲:“猜到了,你俩每次分手,都是因为小事。” 舒悦神色有些低迷,眼镜往下滑,她用指尖推上去,捏着镊子,把红而饱满的樱桃放在利口酒的边缘。 陈弥叹口气,难得正经起来,说:“小悦,我跟你说过吧,有的时候小事看起来虽然是小事,但背后藏着的绝对都不是小事。” 舒悦没那么笨,她记性很好的。 因而孟芝妤每一次和她吵架时说过的话,她都记得。她记得孟芝妤数落过多少次她的木讷,她的无聊,她的没意思,也记得孟芝妤说过多少次后悔当初跟她在一起。 陈弥看着舒悦脑袋上积郁着的乌云,捏捏眉心,说:“要不你还是找她再谈谈?两个人得把事情聊开。你们也都二十来岁了,别一天到晚就分手分手的。手就那么长一截,再分下去,两刀就分没了。” “我不知道。”舒悦低着头,有些茫然,“她说我一点也不喜欢她,说我这么两年了也没什么进步。我不生她的气,学姐,但我在生我自己的气。” “我仔细想了想,或许我真的把这个恋爱谈得很差……我做得一点都不好,但我并不想这样的。” 陈弥张了张嘴,有很多话想说,但又什么都没说,最后只是抬手拍拍舒悦的肩膀,语重心长道:“你喜不喜欢她只有你自己知道,但我看得出来,你一点也不喜欢现在的你自己。” “缓一缓吧,再想一想,找个机会,和孟芝妤好好谈谈。” 舒悦点点头,说:“学姐,谢谢。” 她的朋友不算多,陈弥是一个,在她最缺钱的时候,是陈弥邀请她来自己的beta酒吧灰域打工,薪酬给得很不错,高于平均水平线。 “请问舒小姐在这吗?”酒吧门被推开,余千月走进来,冲着在这里面长得最像alpha的陈弥问,“你是舒小姐?” 陈弥抬手轻拨自己刚做完卷弹护理的红发,指尖往吧台后一指:“找错人了,她才是舒小姐。” 余千月看过去,愣了下,问:“你是alpha?” 舒悦点点头,回:“你是猫的妈?” 第4章 小咪,但来自豪门。 余千月真没想到眼前的小姑娘会是被十一黏上的alpha。 她再三看了她几眼,说:“其实十一是我朋友的猫,只是最近放在我家寄养。” 余千月拿出一堆证据来证实自己所讲之话的真实性。 舒悦瞄了眼。 是谁的猫对舒悦来说都没差。 只要有人能把猫平安带走就好。 她看向陈弥,陈弥指尖点点吧台表面:“去吧去吧,这有我看着。” 舒悦说了声谢谢,对余千月说:“跟我来吧,我带你去接猫。” 余千月跟上。 员工间的房门一打开,什么动静都没有。舒悦偏头往里看了看,坏了,猫不在了。她忙回头去找陈弥,陈弥也跟着过来瞧。 “我刚刚出来的时候把门关上了呀。”陈弥想不通,又害怕地琢磨,“难道我没关严?” 瞧着已经产生严重自我怀疑的陈弥,余千月心里多少有点数了。 八成是十一闻到她的味道,自己撬开门跑了。 毕竟此猫可不是一般的小猫。 余千月没辙,也不想陈弥和舒悦陷入把猫弄丢的自责里,便说:“没事的没事的,它平时就是这样,会自己开门。估计就在店里或者附近。这样吧,舒小姐,如果它再出现的话,能麻烦你打电话给我吗?” 舒悦只好说:“好的,没问题。” 余千月走出灰域的店面,往自己的停车点去。远远地,就见一只银色豹猫坐在她的前车盖上。 余千月忙走过去:“祖宗啊,你还知道回来。” 十一抬着右爪低头舔了舔,傲慢地丢给她一个爱答不理的眼神。 余千月叹口气:“跟我回去?” 十一尾巴不快地甩了下,反驳道:“喵!” 余千月看出它的情绪,问:“祖宗,那你这是打算做什么?” 十一丢给她一个显而易见的眼神。 余千月的猫语还没精通到此等地步,左右看看周围,确认没人后,拿出手机。 小猫爪子一抬,在键盘上叮叮敲下三个字母。 「bye」 干完这件事,它跳下车盖,极快地消失在街巷之中。 余千月盯着手机上的内容,无奈地叹口气。 看来这猫真是铁了心了要赖上别人。 果不其然,几分钟后,余千月人都没走呢,还坐着车里,就接到了舒悦打来的电话。 “你好,余小姐,猫回来了。”她说,“你现在还要来接它吗?” 余千月哪敢?心知要是她再往店里出现一次,十一就要跟她们再玩一次捉迷藏。 “舒小姐,我跟十一的主人商量过了,它好像真的很喜欢你,你看,能不能让它在你家寄养一段时间?我们会支付相关费用。” 余千月不敢随意对一个不知底细的陌生人暴露十一的真实身份,毕竟这怎么说也是季时意的精神体,要是对方对这个小猫做出不好的事,季时意的本体也会受到严重影响。 第5章 她想来想去,觉得花钱叫对方寄养更为合适。对方也会看在收了钱的份上,对十一好些。 舒悦一听到要让她养猫,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毫不犹豫地说:“对不起,余小姐,我养不了。” 余千月惊讶:“你对猫过敏吗?如果是这一点,你不用担心,十一和其他的猫不一样,她不怎么掉毛,所以一般也不太容易引发过敏。” 舒悦摇头,说:“不是,我不喜欢猫。余小姐,你真不能把她带走吗?或者我晚点想个办法,把她抓住,给你送回来。” 余千月这下有点犯难了。 她拿不定主意,给季时意打电话。 季时意那边有时差,电话接通的时候,声音慵懒:“又是十一的事?你去找它了?” 一下被看破行踪的余千月嘀咕一声:“我这不还是担心吗?” 真有一种亲妈不急干妈急的错觉。 “现在什么情况?”季时意问。 余千月说:“你崽子不肯跟我走,一见到我就躲,非要赖上人家小妹妹。我就想着借口让她帮忙寄养一下,起码有个理由光明正大地蹭在别人家里。结果你知道你小妹妹说什么吗?人家根本就不喜欢猫!” 余千月哼了一声,又说:“十一这下真是倒贴了。” 顿了顿,余千月又阴阳一句:“真是看不出来,你季女士也有这种爱好。” 季时意一贯不喜欢余千月把她和自己的精神体相提并论,冷声说:“猫是猫,我是我,它倒贴别人,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那你说,现在你的猫,到底该怎么办。”余千月问。 季时意那边静了会,讲:“你把她电话给我,我跟她聊聊。” 余千月有点担心,叮嘱道:“你别一上来就把精神体的事捅出去,万一出现什么事——” “知道。”季时意应道,“十一干妈,你放心。” 舒悦接到季时意的电话时正在忙活,来不及接通,见是陌生号码,二话不说就挂断了。 季时意又拨一次,电话还是被挂。 第三次的时候,电话终于接通了,听筒那端的女孩听起来略有些不耐:“不买房,不补课,请不要再打给我。” 季时意轻轻扬眉,心道,这是把她当成什么了? “你好。”她轻缓地开口,“请问是舒小姐吗?抱歉打扰你工作。我是季时意,是十一的主人。” 被陈弥特意放出来在酒吧获得自由身的十一耳朵微微一动,从舒悦身后的椅子上轻轻起跳,身子盈盈落在台面上,凑到舒悦的身边,仰着头光明正大地想要偷听。 舒悦绷直身子,稍稍往后挪,跟猫拉开距离,对着电话讲:“你好你好,不好意思,季小姐,我刚刚误会了,以为是骚扰电话。” “猜到了。”季时意说,“现在的情况我朋友已经跟我讲过。舒小姐,我理解你的心情,不喜欢猫也是人之常情,你不用管它,也不用带它回家,就当它不存在就好了。” 这话说得实在冷酷,就算是舒悦这么一个害怕猫的人都觉得有点残忍。 小猫十一显然也听到了自己主人的这番发言,不高兴地喵呜一声,又对着天花板嗷,跟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 舒悦有点不忍心,说:“季小姐,这恐怕不太合适吧?你的意思是让我把它丢了吗?” 季时意说:“如果你想的话。” 舒悦心里有点起火了。 她觉得季时意实在是有点太不负责任了。 “季小姐,你真的是十一的主人吗?”她现在十分怀疑。季时意看起来还没刚刚来这的那个omega小姐在意这只猫。 季时意语气冷淡地说:“如果可以我也希望我不是。” 十一耳朵尖着呢! 听到这话立刻用两只后腿撑着身子站起来,两只前肢带着爪子朝着舒悦握在手里的手机扒拉。舒悦觉得它可怜,把手机凑到它面前。 然后下一秒,十一就对着电话喵呜喵呜个不停。 漂亮的蓝色猫瞳瞪大,软软的猫耳气得往后飞,几根小猫胡须也张牙舞爪地飞起来。 “澳际伊娃诶哦哦嗷——!” 陈弥听这一连串不带歇的叫声,小声地跟舒悦说:“它骂得还挺脏。” 面对十一这一番酣畅淋漓的小猫骂,季时意不偢不倸,充耳不闻。 “舒小姐,你不用管它,找个路口把它放那就行,它自己会回家。”季时意说。 舒悦再也憋不住气,不太高兴地说:“你放心,季女士,我会把它带回去,你不要它,我也会给它找领养的。” 季时意问:“你要带它回去?” 舒悦看了眼陈弥,在陈弥同仇敌忾的鼓励下,点点头,坚定地说:“对!” 季时意轻笑了下,说:“那加个微信吧,我把寄养费转给你。” 舒悦懵圈了:“……啊?” 季时意又说:“我查了下,寄养一般都是按天收费。舒小姐你这边的收费意向是多少?” 舒悦哪有什么意向?她根本就没打算寄养猫!这个季时意是没有听清楚她讲话吗?她说带回去找领养!不是寄养! 陈弥一下抢过她的手机,开了个天价:“一天三百,不,八百。” 舒悦瞪大眼。 陈弥丢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拍拍胸口,表示一切尽在掌控,又拿出自己的手机在备忘录里敲出一排字。 「我诈她呢,就是让她死了这条心。」 季时意问:“舒小姐,这是你的价位?” 舒悦点点头,对着电话说:“对,八百。” 十一听了,不高兴地嗷一声,爪子扒拉着舒悦手里的电话,又嘀咕嘀咕喵了句。 季时意说:“我家猫说这个价位配不上它的身价,一天两千,可以吗?” 舒悦:“???” 陈弥:“???” 两人互看一眼,都从对方眼睛里读出相同的三个字:神经病。 陈弥替舒悦撑腰道:“季小姐,你别不是真想诈骗吧?” 季时意没说话了。 陈弥正得意于自己戳破了季时意的算盘,就听整个吧台传来一声:“支付宝到账21000元。” 季时意的声音又在电话里响起:“刚我朋友给我拍了酒吧照片,我看到有付款码,就扫了下。先预付十天的寄养费,多出的一千算手续费。舒小姐,你现在可以相信我了吗?” 舒悦和陈弥四目相对,相望无言,过了会,转头看向勉强对此结果满意的小猫。 ……? 老天,这下是真捡到豪门咪了。 第5章 媚眼抛给瞎子看。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在陈弥的几番劝说下,舒悦最终决定接下这个艰难却实在好价的寄养任务。 为此,她加上了十一主人的微信。 对方很快问她要了地址,说要送一堆十一常用的东西到家里。 舒悦发完地址以后,隔着屏幕,看着眼前人的头像,出于好奇,忍不住点进去瞧了下。 看起来像第三者角度拍摄,侧脸不算清楚,女人穿着一身户外服,站在生机与荒败,绿意与大雪交融的地方。 她在网上学习了猫咪寄养的注意事项后,仿照其他寄养家庭的提问,也向十一主人询问是否有什么注意事项。 禾:没。 禾:在你家就行。 舒悦盯着这句话,心里的怪异感又涌了上来。 “怎么了?”陈弥瞧见她面色不对,问她。 现在已经快到下班时间,灰域的客人没剩几个,陈弥坐在吧台边陪舒悦闲聊。 舒悦给她看了眼手机,上面的聊天内容一目了然。 陈弥啧啧称奇:“这姐真有点奇怪,你说她对这猫不上心吧,天价寄养费说给就给。你说她上心吧,她又有一种不管猫死活的随意感。” 舒悦心里就是这么想的,她回头瞄了眼一直趴在一米开外凳子上的小猫。 本来在闭眼浅眠的小猫敏锐地感觉到她的视线,琥珀一样的眼显露出来,满满地盛着她的身影。懒洋洋地喵了一声,尾音往上翘,尾巴也轻轻晃着,像是在邀请。 舒悦看着没动,心想,这猫有点像豪门剧里会出现的那种小孩。 爸妈从来只给钱,不给爱。 陈弥被猫勾得好想上手摸两下,却知晓如果是自己靠近,这猫八成一下就蹿没影。转头看舒悦,依旧一副木头样子,真是媚眼抛给瞎子看。 陈弥酸溜溜地说:“也不知道十一看上你什么了。” 舒悦说:“这个问题,我现在也想知道。” 据说动物会对人的情绪特别敏感。 比如有些小动物就会在人群中精准识别出谁最害怕自己,然后主动凑上前和其产生亲密互动。 舒悦认为,十一也在这些动物的范畴之内。 下班回家,十一的主人买来的东西已在门口堆着。舒悦从摆得整整齐齐的纸箱里穿过,打开门,将十一从帆布包里放出去。 第6章 十一半点也不怕生,钻出袋子往外一跃,两爪轻盈地落地,开始在屋里探寻。 舒悦将箱子挨着拖进家,一个接一个地拆开包装。 全都是一看就很贵的养猫设备。 自动铲屎,自动喂食,自动放水。 舒悦盯着面前一排的设备陷入沉默。 那请问这位主人花每天两千块的巨资把猫放到她家是为了……? 舒悦一时半会看不出来自己除了给猫提供被吓到后的情绪反应外还有什么存在必要。 她把设备全都摆弄齐全,拍了张照,发给老板。 sy:十一主人,你好,东西都已收到。 禾:ok。 sy:[图片][图片][图片] sy:[视频] 舒悦不算熟练地效仿着猫咪寄养家庭该做的事。 sy:它看起来并不紧张,你可以放心。 季时意指尖轻滑,挨着点开舒悦发来的照片。 照片里,银色的豹猫已然为自己挑到沙发上舒服的角落,美美躺进去。视频更是夸张,也不知道它在兴奋什么,窝在沙发的一角疯狂左右乱蹭,四脚朝天,露出柔软的肚皮。 也许她发现了舒悦正在录制视频,又或者察觉到了舒悦的视线,便把脑袋往后仰去,水汪汪的大眼睛瞧着舒悦,很没骨气地夹着嗓子又喵了一声。 季时意心想,这哪是不紧张?这简直是谄媚。 自从十一自她分化后出现在她的生命里,这么好些年,季时意还从没见过她对哪个人类有如此反应。 包括她自己。 她心里有点好奇,去问余千月。 禾:你今天见到那个小舒了? 心有千千月:对啊,咋了? 禾:alpha?闻起来怎么样? 说起这事余千月就觉得古怪。 心有千千月:是alpha,但我啥都没闻到啊。 心有千千月:我还怀疑是不是我鼻子出问题了,回家开了一管信息素,凑得太近,差点没把我自己熏过去。 还有余千月闻不出味的alpha? 季时意还是第一次见。 作为腺体科的医生,信息素基础学的博士,余千月几乎能算得上是个信息素气味品鉴大师。 世上一切信息素抑制工具在她面前都堪称无效。 人送外号,南医狗鼻子。 连她都没闻出来。 十一却对其着迷无比…… 季时意低头瞧了眼手机上的聊天界面。 id名为sy的人,头像是一片绿地,唯一不一样的色彩,来自一只小鸟。 头上的毛炸呼呼的,看起来有点呆。 季时意分不出鸟的差别,在她看来,飞在城市里的不是麻雀,就是麻雀的亲戚。 闻不出信息素味道的alpha?有点意思。 alpha舒悦现在正在困扰。 十一实在是太黏她。 舒悦在家走到哪,十一就跟到哪。 就连她上厕所洗漱,关上门,十一的小团身影也会出现在磨砂玻璃旁。 她没辙,坐在马桶上跟最熟悉猫的朋友陈弥求助。 sy:她怎么会这样?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 陈弥沉默很久,发来一句话。 mimimi:你错就错在没长眼睛。 sy:? mimimi:你还没看出来吗?它在对你撒娇啊!想让你摸摸它啊!你这个无情的人类! mimimi:悦崽,你好歹收了别人两千一天的巨资,摸摸别人的猫不过分吧? mimimi:(咬手帕) mimimi:别逼我现在杀到你家逼你摸啊。 舒悦放下手机,转头看向卫生间门玻璃上的一小团黑影。 她叹口气,起身,把自己的手搓洗了三遍,就差没沐浴焚香。 走出卫生间,十一还跟在她的腿边,就和初次见面一样,她走一步,十一跟一步,扭着腰蹭过来,从脑袋到屁股,每一处都要从她的小腿边贴过,一点也不放过。 舒悦僵硬着身子,像一节节积木似的往下蹲。 她屏住呼吸,摊开掌心,把手凑到猫的面前。 眼看就要碰上猫,舒悦还是没能过心里那关,下意识就想要把手缩回来。 但猫猫反应很快。 它昂起头,自动地蹭上舒悦的掌心,往那顶了顶。 舒悦瞪大眼,整个人完全被硬控住,从上到下都不得动弹,鼻子不敢喘气,嘴巴不敢呼吸,唯有眼珠子在观察,细细瞧着小猫的动作。 十一堪称全自动撸猫机。 它走位灵活,仰着脑袋把自己的头在舒悦的掌心蹭个够后,又迈开四肢往前挪了挪,顶着腰蹭上来,一路蹭到屁股,最后用长而软的尾巴来回扫过。 不知道是不是蹭了个爽,小猫的嗓子眼里一直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像台可爱的小摩托。 等舒悦反应过来的时候,她的手已经本能地再次摸上了小猫的脑袋。 那种丝绸一样,软滑又温暖的感觉,从她与小猫接触的地方一路顺着血管蔓延,直抵心脏。 这种感觉实在是太奇妙。 有个瞬间,舒悦甚至错觉,以为自己的掌心通过这样一只小小的猫咪,触碰到了世界深处的柔软。 等她理智回笼,收回手的时候,她盯着自己的掌心一下警惕起来。 好可怕。 猫果然是一种很可怕的生物。 怎么能稍微摸一下就叫她的理智差点荡然无存呢? 舒悦面无表情地站起身来,打定主意不能再受猫的诱惑。 她铁了心进卧室休息,明早有课,早睡是必要的。让猫咪进卧室是不可能的,两千块,足够让猫自由来去这个家里的任何地方,但卧室除外。 舒悦决心为自己保留最后一片净土。 十一在这一点上非常礼貌,礼貌到让舒悦忍不住产生了几分恻隐之心。 她看着乖乖坐在卧室门口,小肉垫整整齐齐摆在一块,绝不过楚河汉界的小猫。 …… 舒悦告诉自己,这是两千块。 她可以对猫残忍,但不能对老板残忍。 她放下准备搭在卧室门把手上的指尖,转而往前迈一步,走出卧室,蹲下身,跟小猫友好交流道:“就再摸一会。” 十一同意:“喵!” 等舒悦终于停手,也洗完手,回到卧室,一看时间。 距离她原本计划的睡觉时间已经过去二十三分钟。 可她真的觉得自己只是摸了一会,一小会而已。 这中间究竟发生了什么?难道摸猫这个动作会触发时空魔法机制吗? 她拿出手机,想跟孟芝妤分享自己今天的新奇体验,告诉她,我居然摸到猫了,真的那种。 打开微信看到那一行冷冰冰的「不是对方好友」的系统提示后,她的神经猛然一刺。 指尖已经点进重新添加好友的窗口,舒悦却看见了孟芝妤的新头像和id。 她拍下的那张她对着镜头笑的照片被换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充满怒骂的卡通小人表情包。 id从之前的「芝鱼」变成了另外两个字。 「厌鸟」 舒悦停下动作,退出窗口。 她拉紧被子,将自己裹住。某种无声地蔓延了一日的雨,终于在这个瞬间铺天盖地地落了下来。无措的未名的情绪将她的口鼻尽数堵住,连同喉道也塞得极满,叫她近乎窒息。 “喵——!” 十一着急的叫声在门外响着,猫爪挠过木门。 舒悦起身打开门。 小小的猫咪站在门外,仰头看着她,什么都没说,只是伸出右爪,扒拉了下她的睡裤边缘。 什么都没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在这个最不想被看见的时刻,小猫在这。 啪嗒。 像锁解了扣,闸门开了洪,舒悦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望着小猫单纯到从不知道世界上发生了什么的眼瞳,她的眼泪忽然不受控地淌出来。 一开始只是无声,渐渐地,她弯了腰,蹲下身,什么都做不了,只好两只手紧紧抱着自己的膝盖。她这辈子就这样了,她就是那种从小到大连哭都不敢大声的小孩。 偏偏这个时候,小猫凑上来,小心翼翼地,试探着,抬高自己的身子,仰着头,伸出刺拉拉却带着温暖的小舌头,轻轻替她舔着眼泪。 舒悦愣了。 下一秒,只见小猫表情顿住,做出一个yue的表情,张开嘴,吐出小舌头,像是中了什么生物袭击。 舒悦破涕为笑,指尖点点它的脑袋,骂它:“笨蛋,眼泪就是很难吃啊。” 小猫趁机伸爪扒拉着她的手指,凑过来,又舔了舔她的指尖。 酥酥麻麻的,像一团绵软的云,忽然将她胸口的孔洞一点一点柔柔填满。 这个瞬间,舒悦忽然明白陈弥整日挂在嘴边的那句话。 是的。 这个世界不能没有小猫。 第6章 两千块在求贴贴。 次日一早,舒悦醒了。 第7章 长期以来的生物钟让她在六点一刻就睁开眼,和往常一样,坐在床上缓了五分钟,她爬起来,打开卧室门准备往卫生间去。 “喵!” 脚边触碰到的温热叫她一下惊醒。 舒悦瞪大眼,手抓着门把,整个人往后挪了两步。 猫?她家哪来的猫? 对上小猫的双眼,舒悦后知后觉地找回在睡眠里不小心丢掉的脑子,想起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睡觉前,她抱着猫摸了半天的回忆也闯入脑海之中。 小猫显然还记得昨天发生了什么,现在比昨日还要更加亲昵,赖在她的腿边不肯走,大有一种你不摸我我就倒在木地板上不起来的架势。 舒悦试图从她躺着的小身板上悄悄跨过去,但十一非常敏锐,在察觉到她抬腿动作的瞬间就会伸出爪子抱住她的腿。 说好的猫都是不爱搭理人的呢? 怎么一大早两千块就在求贴贴。 这猫是不是之前都没被人摸过? 试图摸了猫就翻脸不认人的舒悦最终还是在十一奶里奶气的喵呜声,和快要把木地板擦干净的扭动动作里认输。 她蹲下来,把小猫从头到尾都摸了一遍。 “你吃饭了吗?”舒悦说着,往自动喂食器里看了眼。 小碗干干净净,什么痕迹都没有。 秉持着寄养的尽职本分,舒悦发消息给十一的主人。 sy:你好,十一主人,请问十一的猫粮喂食器是正常运作的吗?我不确定它有没有吃到饭。 十一主人没回消息,舒悦就蹲在喂食器面前研究半天,发现这玩意儿只有远程控制,便败下阵来。 她转头问十一:“你饿吗?” 十一摇摇头。 可在她给自己煮了个水煮鸡蛋,热好速冻包子坐在餐厅吃饭的时候,她又直接跳上桌,眼睁睁地把舒悦看着。 舒悦迟疑了下:“你想吃?” 十一没接话,只是又往她面前靠近了些。在舒悦准备拿出手机百度猫到底能不能吃鸡蛋能不能吃包子的时候,十一直接从桌上跳到了她的怀里。 非常自觉地踩着她的大腿调换了一番位置,将自己的小猫脑袋贴靠着她的小腹,蜷成一小团,安心地闭上眼。隔着一层纯棉的朴素睡衣,舒悦感觉到小猫的呼吸,一起一伏的胸膛。 太微妙。 就好像小猫是她的孩子一样。 舒悦僵持着身体吃完饭,想起来洗碗,可看了眼,猫似乎已经在她身上睡着。 舒悦告诉自己,再忍十分钟。 十分钟过后,她看了眼时间,伸出手小心翼翼戳了下猫猫脑袋,想把小猫喊醒。哪知小猫直接抱着她的指尖,贴在脸边,搞得舒悦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又十分钟过去,舒悦实在没辙,拿出手机在网上学习了如何抱猫,别扭且生疏地上手将她捞了起来。 小猫一下扭动着,就在舒悦以为她要自觉地跳下去的时候,它伸出两爪,勾住了舒悦的肩膀。舒悦下意识抬着拖住它的小屁屁,怕它摔下去。 等她自己反应过来后,猫的脑袋几乎就贴在她的脸边。 …… ………… 这有点太亲密了。 舒悦狠下心,走到沙发边,把猫的两爪扒拉下来,在它反复还想凑过来的时候伸手抵住它的脑袋:“不行,我要出门了。” 十一真的很聪明。 它嘤咛一声,从舒悦的怀里下来,跳到沙发上。 接下来全程没再打扰舒悦。 等舒悦洗漱完换好衣服背着双肩书包准备出门时,它都只是礼貌地站在一边。 不乱叫,也没蹭,只是用漂亮的大眼睛跟随着她。 舒悦的心里莫名有点内疚。 “我尽量早点回来。”她灵机一动地说,“要不我找个人来家里陪你?” 陈弥白天很有空,不是睡觉就是在睡觉。 她正好也很喜欢猫。 舒悦觉得这个办法可能不错,毕竟收了两千块,总不能一整个白天都把别人一只猫丢在家里吧?那跟没有寄养有什么区别? 十一显然不喜欢这个提议,抗拒地嗷了两声。 不过舒悦没听出来,她给十一的主人发消息,征求意见,又拍了好几张十一的照片,录好视频发过去。 做完这些,她跟十一说再见。 “你在家里乖乖的。”舒悦说,“我会让你的主人记得给你喂饭的。” 十一仰着头:“喵喵!” 舒悦当它听懂了。 她出门在小区里做完每日晨间观鸟记录以后才坐公交往学校去。 这套房子是她阿婆留下来给她的,老房子,离学校还算有点距离,公交要坐四十分钟才能到达。学校也提供宿舍,不过舒悦并不太喜欢跟其他的alpha待在一块。 准确来说,她不喜欢跟其他人类待在一块。 她宁愿每天早起一两个小时,也不想住在四人宿舍里。 第一节大课上完,转场去别的多媒体教室上通识课。几个院系一起,楚雨霏她们系也在其中,女孩走在她的身边,拿胳膊撞了她一下。 “老盯着手机做什么?跟孟大校花又吵架了?” 楚雨霏长得非常可爱,像小精灵,这种极具欺骗性的外表竟然会让人忽略掉她是个alpha的事实。 舒悦推了下眼镜,收起手机,摇头说:“不是,接了单寄养工作,我在等猫的主人给我回消息。” 作为舒悦的发小,楚雨霏当然知道她的怪癖。 “你?寄养猫?”楚雨霏不敢置信,“这是在折磨你还是折磨猫?” 舒悦跟她讲了昨天的经历。 楚雨霏啧啧两声:“没被骗吧?这听起来像新型杀猪盘,专对猫奴下手的那种。” “你小心点。”楚雨霏叮嘱她。 舒悦点点头:“我知道。” 楚雨霏忽然又撞了下她的胳膊。 舒悦不明所以地抬头,瞧见一群靓丽的女孩从正面走来。站在中心的人是孟芝妤,她从头到脚都用心打理过,就连头发丝都保持在一个精致的弧度。 从舒悦认识孟芝妤那天开始,她就一贯如此,习以为常地做着人群的焦点。 而她不一样。 她从来都是安静地待在角落,任何不被人注意的地方,都是她感到舒适的地方。 她看见了孟芝妤,孟芝妤也好像看见了她,又好像没有。她的眼神淡*漠高傲,扫过空气一般往别处挪去。 外套兜里的那只口红硌在舒悦的掌心隐隐发烫。 “你等我一下。”她对楚雨霏说。 在孟芝妤快要走过的时候,舒悦迎上去,喊:“孟同学。” 孟芝妤没停下脚步,直接从她的身侧走过。 倒是她的同学好奇地问:“怎么了?你找芝妤有事吗?” 舒悦把兜里的口红拿出来,低着头说:“之前不小心捡到了孟同学的口红,我想还给她。” 同学热心地接过,拿给孟芝妤看。 孟芝妤瞧都不瞧,冷声说:“丢掉的东西还有找回的必要?” 她拿过口红,丢进垃圾桶里,说:“这才是它的归宿。” 楚雨霏当场就炸了,脸色一变想要上前,舒悦一把拉住她,摇摇头。 楚雨霏沉着脸,等孟芝妤走远了,她才骂骂咧咧:“这大小姐又发什么疯?阴阳怪气给谁看呢?” 瞧见舒悦表情不对,楚雨霏眉头一皱:“你俩又分手了?!” 舒悦表情有点微妙:“昨天的事,没好意思跟你说。” 楚雨霏哼笑一声:“换我我也不好意思,真要细算,这两年,你俩分手的时间都快赶上谈恋爱的时间了。” “分了算了。”楚雨霏没好气地说,“我真不知道你这种恋爱有什么好谈的。从高中到现在,她哪次在外面光明正大牵过你的手?” “每次碰到都装不认识,拽什么拽?明明当初高三的时候,是她追的你。” “也不知道当初是谁每天追着你从早聊到晚,又买零食塞你课桌,还早起陪你一块背单词。现在想来,都怪我当时瞎了眼。”楚雨霏深刻检讨道,“不该让你答应跟她谈恋爱。当初以为她是个小太阳,现在看来,完全就是活火山。” 舒悦蹙起眉头:“雨霏。” “她挺好的。”舒悦说,“你不要这样讲她。” 楚雨霏翻个白眼:“那你解释一下,她为什么从来不公开?” 舒悦说不出话了。 楚雨霏冷笑一声:“读个表演系而已,还真把自己当明星了。” 舒悦说:“她这么做肯定有她的理由。雨霏,我们不聊这个了,好不好?” 楚雨霏说:“不聊可以,但你这次不准再去找她。答应我,别当舔狗。” 舒悦点点头。 但当她收到孟芝妤的短信,看见上面「我醉了,来接我。」六个字,她还是不忍心,拎着外套就出门了。 第8章 孟芝妤的发情期快到了。 舒悦怕她出事。 到了ktv包间门口,说喝醉的人正坐在沙发中间,眼神清醒,看着她。 今天刚从她手里接过口红的那位同学震惊道:“芝妤,原来你认识她啊?” 孟芝妤端着酒杯喝了口,说:“不熟。” 舒悦有点不明白:“不是喝醉了吗?” 同学满脸歉意地说:“那个,不好意思啊,我们刚刚在玩大冒险……” 舒悦抿紧唇,看向孟芝妤。 孟芝妤避开她的目光,指尖捻起一根薯条,一副与她无关的模样。 同学说:“这位朋友,来都来了,要不一块玩?你想喝什么,我给你点。” 舒悦还没说话,孟芝妤就讲:“算了吧,别人是学霸,跟我们不一样。” 她抬起眼眸看了眼舒悦,说:“愣着做什么?还不走吗?” 舒悦也看着她,面不改色地说:“不,我想留下来。” 两人之间剑拔弩张,包间里,氛围有些僵持。 一直跟舒悦搭话的那位同学苏佳热情地说:“好啊好啊,留下来,一起玩。来来来,坐这。” 隔着三四个人,舒悦在孟芝妤的斜对面坐下。 苏佳说:“我们在玩游戏,你要参与吗?王后的晚宴,赢的人可以向抽到queen牌的提出一个要求。芝妤刚抽到,这局还没开始,你来吗?” 舒悦看了眼孟芝妤,点点头:“嗯,我参加。” 第7章 可以请你标记我吗? 王后的晚宴这个游戏舒悦以前没玩过。严格意义上来说,她从没玩过任何酒桌上的游戏。这也是她第一次和孟芝妤的朋友同学见面。 除了孟芝妤外,其他的所有人都抽了一张骑士牌。每一局的开始,所有骑士都要投骰子。点数最小的人要选择弃权或者接受惩罚。直到抉择出坚持到最后的骑士,这一轮才算结束。 舒悦实在看不出这个游戏有什么好玩的。 但她身边的其他人都显得格外兴奋。 对灌别人喝酒这件事也激动无比。 舒悦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杯,当她停下来的时候,场上已经只有她一张骑士牌。 孟芝妤坐在她的斜对面,冷冷看着她。 苏佳问:“你赢了,可以对queen提要求啦!” 她语气有点暧昧地说:“什么都可以哦。” 舒悦直勾勾地看着孟芝妤,说:“孟同学,等你哪天有空,能和我聊一聊吗?” 苏佳愣了,孟芝妤薄凉地牵起嘴角:“这就是你的要求?” 舒悦点点头:“可以吗?” 孟芝妤说:“行。” 舒悦心满意足地笑了下。 孟芝妤移开目光。 “你要走了?”苏佳看到她站起来。 舒悦嗯了一声:“家里还有猫在,我先回去了。你们慢慢玩。” 孟芝妤略微诧异地挑眉,看向舒悦,想问什么,又忍住了。 她摇摇晃晃地起身,站在原地缓了好一会,才对着孟芝妤说:“孟同学,我等你电话。” 孟芝妤挎着脸色不想接话,等她走了,ktv包间的关上,苏佳凑过来:“芝妤,你满意吗?” 孟芝妤不明所以:“满意什么?” 苏佳给旁边的人一个眼神,对方从桌下捞出一个酒瓶:“我瞧出来你不喜欢她了,刚刚那把,给她倒的啤酒里都掺了点伏特加,这么多杯下去,估计有她好受的。” 孟芝妤的脸色一下骤沉,她起身,抓起舒悦刚刚喝过的酒杯闻了下,反手就把杯子砸在地上:“谁让你这么做的?!” 苏佳吓一大跳,缩了缩脖子:“芝妤,我们以前都这样啊。要是局里有你不喜欢的人,就用这招把对方弄走。” 孟芝妤压着声音,眸色阴沉:“她不一样,不准动她。” 孟芝妤抓上自己的包就往外走,司机一直等在店外,见她来了,恭顺地喊:“小姐。” 孟芝妤摔门而入,说:“去幸福花园。” 她憋了半天,没憋住,打电话给舒悦。 那边一接通,她就劈头盖脸地骂:“舒悦,你是傻逼吗?酒里掺了东西你喝不出来吗?你喝什么喝?” “我知道。”舒悦的声音听起来有点不清晰,她囫囵地说,“但我不想让他们赢。” 孟芝妤骂:“白痴啊你——” “你打给我是要现在和我聊聊吗?”舒悦问。 孟芝妤没好气地说:“聊个屁。” 她看着不远处从出租车下来的女孩,见到她身影晃晃地走进小区,冷哼一声,挂了电话。 “走吧,何姨。”孟芝妤跟司机说,“回家。” 舒悦也回了家。 小猫就守在门口。 跟猫对视好一会,她弯下腰,摸了摸这软乎乎的脑袋。身上的酒味太重太浓,舒悦不喜欢。她边走边脱掉衣服,往浴室去。 浴缸放了一池的水,她放纵自己整个人浸入其中。 咯吱—— 没被关严的门轻轻打开。 舒悦从久久闭气的状态起身,抹掉一脸的水,睁开眼,就看见本该在门外的十一正站在浴缸边的小板凳上,身上的毛已沾上零星的水汽,整只猫看起来写满了无语。 舒悦有点呆,看了好一会,才问:“你怎么在这?” 十一舔着爪子给自己洗脸,没吱声,也没走。 舒悦悄悄把自己的身子往水下藏了一点。 十一察觉到她的动作,满不在乎地喵了一声。 “你转过去。”舒悦请求道。 十一瞪圆眼,仿佛在说‘老大,我是猫’。 但舒悦还是很坚持:“你转过去。” 十一没辙,舔舔爪子,背过身去。等舒悦从浴缸里出来,扯了浴巾裹在身上,又找了条毛巾搓着自己的头发。 十一寸步不离地跟着她。 舒悦低头看着十一这一副小监督的模样,问:“你刚刚是怕我淹死?” 十一丢给她一个‘不然’的眼神。 舒悦觉得自己可能是真的醉得太厉害了,居然在猫的脸上读出这么多信息。 她蹲下来,揉了揉猫的脑袋:“谢谢你担心,我没事。” 猫咪拱着她的掌心乱蹭,跟着她走出浴室,跑到沙发上,随地大小躺,一副任君采撷的妲己模样。 舒悦犹豫了下,走过去,戳了戳小猫的肚子。 小猫立刻蹬着爪子夹住她的手,又抬着头啃了一口。 舒悦没被咬疼,反而更来了兴趣,又在猫的肚皮上揉。 一人一猫就这么你揉我我啃你地搞上了。 舒悦又一次被啃后,来了报复心理,抓着小猫的肉垫,低头就是一咬。 见到十一的脸上终于露出被震惊的表情,她更来劲,直接把整张脸埋进小猫的肚子里。对着小猫的肚皮,舒悦狠狠吸了口气。 小猫的爪子踹在她的脸上,又被她抓住,再次咬了一口。 十一发现此人喝醉以后狂性大发,赶忙找到机会逃脱魔爪。 它鼻尖轻嗅,转头看着坐在沙发上迷迷糊糊的女孩。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喝醉的缘故,所有的信息素毫无保留地满溢出来,填塞进所有空间。 有点太浓郁,搞得它就跟吸了过量的猫薄荷一样,内心躁动不已,开始在家里乱蹿。 大洋之外,季时意忽然皱紧眉头。 会议上,正站在屏幕前汇报的工作人员瞬间闭嘴,谨慎地观察着女人的表情。 季时意身边的助理问:“季总,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吗?” 季时意摇头:“继续。” 她沉默地抬手,摸到黑发下的后颈,指尖轻触上贴在那的抑制器,把控制阈值调到最高。 会议结束后,她如常地走进车。 门关上的一刹那,季时意再也忍不住,她撕下抑制贴,任由不受控的信息素在整个狭窄的空间里溢开。手抓紧方向盘,额头抵上去,季时意喘着气,拨通了余千月的电话。 余千月穿着一身白大褂,今天正在值班。 接到电话的时候正想调侃,瞧她状态不对,忙跟旁边的人交代了句,走进休息隔间里。 “出什么事了?” 季时意咬着牙:“我还想问你。” 她颤抖着手摁开车内的储物箱,取出一管抑制剂,咬掉上面的塞口,推进针管里。 把黑色长发往旁侧撩住,季时意抬手,毫不犹豫地朝着自己的后颈刺了一针。 浑身泛起疼痛,蚂蚁被咬一样。季时意一贯对此习以为常,今天却觉得分外难熬。等身体的躁动好不容易降下去,她的额头已覆上一层细密的薄汗,脸色惨白。 “你给我的抑制剂过期了?”她问。 余千月神色担忧:“怎么可能?” 季时意说:“那为什么我早上才打过一管,刚刚又出问题。” 余千月说:“我给你的监测手环呢?找出来戴上,连个网,我看看数据。” 第9章 季时意神色不佳地翻了半天,才在边角找到她随手丢进去的手环。 戴上后,余千月很快有了反馈:“数据显示你刚刚受到了极强的alpha信息素刺激。” 季时意面色沉冷:“不可能。” 余千月说:“真的。而且我看情况,有点严重。你最好找到对方,不管用什么手段,都得让对方给你吸两口才行。否则的话,你本来就不稳定的信息素,只会更加波动下去。” “老季,你别不当回事。”余千月看见季时意的表情,严肃地说,“再这样憋下去,你的腺体迟早坏掉。你也不想到时候躺在手术台上让我给你开刀吧?你也想多活几年吧?” 季时意有点烦躁:“我刚刚没接触什么alpha。” 她的鼻子又不是摆设,有没有信息素还能闻不出来? “那怎么可能?”余千月懵圈了,翻来覆去把手里的数据看了好几遍,想不明白,“这种程度的峰值波动,对方跟你的匹配度起码在90%以上,只要出现在你的身边,你不可能察觉不出来。” 季时意忽然想到了什么,挂了跟余千月的电话,打开小猫设备的自带的远程监控。 黑乎乎的画面里,女孩睡在沙发上。 她对着画面轻轻喊了声:“十一?” 小猫焦躁地跑过来,冲着自动喂食器的镜头嗷呜。 叽里呱啦一堆,季时意算是听明白了。 说好的隔着十万八千里不受影响呢?这样下去,她还怎么工作?季时意拧着眉,跟助理打电话,改了后面的行程,转手订了回去的票。 于是,当舒悦宿醉到头疼,大睡个彻底,听见敲门声,揉着眼睛去开门时。 打开门,瞧见的是位大美人。 美人戴着专用的信息素隔离口罩,神色颇有几分倦意,看着她,语气很礼貌:“你好,初次见面,我是十一的主人。很抱歉突然出现。有件事我想请求你的帮助。我知道这很冒昧,但可以请你标记我吗?” 舒悦盯着她,默了三秒,毫不犹豫地关上门,将对方隔挡在一门之外。 嗯。 她果然还没睡醒。 第8章 季时意,我的名字。 舒悦关上门,荡着身子准备飘回卧室。 一向乖巧只在求贴贴这件事上执着的十一挡住她的去路,仰着脑袋冲着她喵呜。 舒悦打了个哈欠,蹲下来,敷衍地摸她两下,起身准备继续往卧室去。裤脚被咬住,是小猫。它执着地不让她走。 舒悦叹口气:“怎么突然这么粘人?” 她没办法,一下把猫抱起来,搂在怀里,从上到下,顺着毛rua了一把。 咚咚。 又是敲门声。 舒悦愣了下,看着怀里的猫,问:“你听见了吗?” 十一急得在她的胸口乱挠:“喵!” 那种被爪子狠狠抓过的感觉不像假的。 难道她没在做梦? 舒悦转头,看向身后的大门。 咚咚咚。 敲门音声声清晰。 舒悦抱着猫,迟疑地走到门边,站在猫眼上看了下。刚刚面带倦意的女人现在几乎快要站不稳,靠着门边的墙壁,一副很不好的样子。 这什么情况? 被碰瓷了? 舒悦警惕地把手搭上把手,小心翼翼地拧开,只留一条缝。 然而,就这一条缝,也足以她闻到空气里忽然弥漫而来的信息素味道。 就好像有天忽然推开窗,窗外落了大雪,盈盈一片。雪山孤高,立在遥远之处。近处的雪松带着绿,风一吹,上面的厚雪就会被晃下来。 光是这一种自然的气息,就已让她有几分本能的神往。 “喵!”十一一爪子扒拉上她的脸蛋。 舒悦清醒过来,咬紧唇,反手抓出玄关柜里不常用的抑制手环,戴在手上,调低自己的信息素逸散频率。等自己的气息逐渐平复,她才把门拉开得更大一些。 刚刚女人说过的话在她耳边重响。 “十一主人?”舒悦试探着询问。 季时意浑身已软了大半,拼命支撑着身体保持站立,一贯随性冷然的眼眸中全都是交错的抵抗。 “把猫放了。”她压着嗓音说。 舒悦不解其意:“十一主人?” 季时意再次强调:“把猫放了!” 舒悦搞不懂她这是闹哪一出,但怎么说都是对方的猫,便乖乖松开手,将十一放回地上。十一两脚沾地,没跑,停留在她的腿边蹭着,半点没有寻常宠物见到自己主人以后会有的激动反应。 见十一蹭得难受,舒悦不忍心,弯腰往它一直弓着的腰背上摸了摸。 “呜——” 发出声音的不是小猫,而是她面前的女人。 她的身体似乎抖了下,舒悦不确定,因为她刚刚没留心这件事。 出于研究员的本能,舒悦尝试着伸手再摸了下小猫的脑袋。 “嗯——” 女人的贝齿咬住了粉润的唇,眼角染上烟色,身子软软地靠着墙壁,瞪了她一眼,该是生气的表情,却因为眼下的特殊情况而显得有几分嗔意。 “停手。”季时意拼命压制着朝她靠近的冲动,如此要求着。 舒悦这下脑子全醒了。 她二话不说抬手,做出一副投降姿势。 “我能先进去吗?”季时意问。 舒悦想说这不妥当吧,你一个omega进我家?可对方现在状态,放任她留在公共区域,只怕更不妥当。舒悦略一思索,让开道,拉开门,请季时意进来。 季时意单手撑着墙壁,弯着腰,踉跄着走进玄关。 “十一主人,你先缓缓。”舒悦没跟着进门,“我家没有其他人,你大可放心。等你缓好,再敲敲门,我再进来。” 她替季时意关上门,把自己留在了家门外。 季时意愣了下,低头看,小猫和她一样,都有点傻住。 女孩的家干净整洁,除了最基础的家具外,没有什么过多的物件,就连电视也没有。四处一尘不染,格外简单。也就她之前买来的好些个小猫用品算得上是客厅里的大件。 空气里残留着的alpha信息素味道不算浓郁,却到处都是。 季时意轻嗅鼻尖。 是一种很淡雅的,几不可闻的草木系味道。 没有攻击性,就像随处可见的野草一样,总是很容易让人忽略。 但当你面前出现一片草原的时候,你便不会再对此视而不见。 季时意就感觉自己现在被草原包裹着。 既然对方已体贴着想请她兀自缓缓,季时意也不再强撑,换掉鞋子,光着脚踩进去。小猫跟着她,跳上沙发。季时意接受邀请,在沙发上坐下。 这大概是女孩常待的位置,所以这一处,她的气息要浓郁得多。 季时意闭上眼,摘下口罩,沉沉地调整着状态。 “小舒?”这一大早,对门的邻居阿姨送孙女上学,瞧见舒悦定在门口,不解地问,“怎么?忘带钥匙了?” 舒悦身上还穿着睡衣,踩着拖鞋,头发也炸炸的。 她伸手拨弄了两下翘起来的发丝,回答:“对,我在等开锁师傅。” 邻居阿姨热情邀请:“那要不去我家坐坐?这大清早的,小心着凉。” 舒悦摇摇头:“谢谢阿姨,不用的,开锁师傅马上就到。” 阿姨也不强求,见电梯来了,跟舒悦道别。 等电梯都到楼下了,阿姨才反应过来:“不对啊,小舒家是密码锁啊?” 孙女拽拽她的袖口:“奶奶,奶奶,密码锁也会没电的。” 是这样吗? 阿姨想了想,说:“那等会到你们学校门口,记得提醒奶奶,去超市买点电池,免得下次我们也被锁在门外。” 自愿被锁在门外的舒悦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 她太无聊了,就站在门口开始背圆周率。背了会,她又开始往廊道的窗外看,想找找有没有什么小鸟在。 紧接着又想到孟芝妤,不知道孟芝妤什么时候会给她打电话?舒悦想和她好好聊一聊,就像陈弥学姐说的那样。但想到孟芝妤对舒悦来说是个考验,为了不让自己的情绪失控起来,陷入微妙的悲伤中,她决定继续看鸟。 在她第三次看到一只白颊噪鹛在树桠上跳来跳去的时候,后背倚靠着的门忽然有了动静。 舒悦赶忙往前一挪。 门打开。 女人摘了口罩,露出漂亮的下半张脸。五官绝对称不上浓艳,跟孟芝妤那种一眼看见就会被夺走目光的极具攻击性的长相不同,她看起来甚至有几分寡淡。眉眼清浅,唇色也不浓,柔顺利落的黑发把她的肤色衬得更为雪白,好似夜间皎洁的月色。 不知道别人怎么想,反正舒悦很能欣赏这种淡冷的美。 可惜就是脑子有点毛病。 舒悦观察了下,见她神色比刚刚自然许多,推测:“十一主人,你好了?” 第10章 女人点点头,说:“季时意。我的名字。” 舒悦:“季小姐。” 季时意看着她,刚刚没来及注意,现在重新瞧,发现她整个人呆呆的,想到她的微信头像上那只鸟,季时意不知为何有点想笑。 就,还挺贴。 舒悦不明白为什么眼前的女人忽然露出一丝笑意,困惑地问:“季小姐?” 季时意收敛笑意,往旁让开一道身位:“舒小姐是吧?进来吧,我有事想和你谈谈。” 舒悦想说这是我家,为什么季小姐你一副当家做主的样子?但看季时意的模样气质,确实有那种走到哪就能把哪一片变成她的主场的能耐。 “季小姐,你想和我谈什么?”进屋后,舒悦跟着季时意在餐桌边坐下。 季时意不答反问:“你呢?就没有什么想问我的?” 舒悦当然有。 但她觉得好奇心会惹事,多问就会多事,不如闭上嘴什么都不问。 季时意好像打定主意不让她如愿,指尖轻叩桌面,丢给十一一个眼神。 十一不情不愿地挪过来,轻松一跃,就踩着季时意的大腿跳上了桌子。 季时意伸手抚摸着十一的毛发,看着舒悦,说:“有件事我骗了你。” 舒悦暗道不妙,难道真被楚雨霏那人说对了?这真是什么新型杀猪盘。 又听季时意说:“十一其实并不是猫。” 舒悦:“……” “季小姐,等会。” 她起身,回到卧室,摸出放在枕边的眼镜,走出来,戴上。 舒悦:“季小姐,你刚刚说什么来着?” 季时意从不知道眼镜还影响听力。 她耐心地重复着刚刚自己说过的那句话:“十一其实并不是猫。” 舒悦不说话了。 季时意看着她,讲:“我脑子没病。” 舒悦一惊,抬手捂住嘴。她刚刚把想法说出来了? 季时意失笑:“舒小姐,有没有人告诉你,你很好懂?” 舒悦摇摇头。 “准确来说,十一并不是真正的猫。它是我的精神体,因为一些原因,我暂时没办法将它收回。”季时意拿出自己的手机,把上面余千月发来的诊断报告点出来给舒悦看,“我刚刚对你说的那些话,也不是胡言乱语,而是实实在在的请求。” “我请求你标记我,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季时意非常有诚意,来的路上甚至已经准备好了合同,她将电子合同点给舒悦看,又说,“舒小姐,只要你愿意,任何条件都可以提。” 一张空白的支票被季时意递出来。 附带一支笔。 “你也可以在上面写上任何你心仪的数字。”季时意底气十足,游刃有余地说,“我的意思是,任何。” 第9章 季小姐,我有女朋友。 舒悦这辈子没见过支票。 她看了眼面前这一张很可能马上带她一夜暴富的特殊纸张,又看了眼万宝龙钢笔上的那一颗碎钻。 现在的骗子准备得未免太齐全了。 这么认真浓重地骗她,究竟是为什么?舒悦想不出来自己身上有任何值得图谋的地方。 “我不是骗子。”季时意忽然说。 舒悦吓得整个人往椅子后一缩,像那种被过路人忽然惊到的小鸟团子。 季时意道:“我也不会读心。” 舒悦不信。 季时意微微抬眉,讲:“舒小姐,我说过,你很好懂。” 舒悦靠着椅背把季时意再看一遍,推了推眼镜,说:“那既然如此,季小姐,你应该懂我的答案。” 季时意怎么会不懂?她慢条斯理地摸着十一的脑袋,在十一企图往舒悦身边蹭的时候,一把掐住它,将它抱回自己身上,抬手拍了下它的屁股,警告它别乱动。 “我个人建议你可以再考虑一下。”季时意并不慌张,“舒小姐,人的一生里,能用一瞬来改变命运的机会并不多。现在你有这个机会,而你只需要帮我一个小忙,就可以放手去做你想做的事。” 舒悦不太喜欢季时意讲话的态度。 看似礼貌妥帖,实则高高在上。 “我现在的生活很好。”舒悦说,“季小姐,请回吧。” “医疗贷款,留学计划,人生目标。”季时意缓而轻地说,“舒悦,这些事情,你不想轻松地解决掉吗?” 舒悦的脸沉了下来,她两手紧紧在餐桌下交错紧握:“你调查我?” 对于她的不满,季时意并不在意:“事前准备而已。” 舒悦看了眼乖乖萌萌的小猫,又看了眼冷傲的女人。她实在怀疑,十一是否真的是季时意的精神体?真的有精神体这种东西吗?如果有,十一看起来实在不像亲生的。 两只手更紧密地握在一起,舒悦试图用这种方式给自己力量。她直视着季时意那双瞳仁淡漠的眼,说:“那季小姐的准备还不算完全,有件事你可能没调查到。” “什么?” “我有女朋友。”舒悦非常坚决,“我不会标记除了她以外的人。” 这倒是挺出乎季时意的意料。在她收到的紧急调查报告里,的确没有写明舒悦的恋爱情况。她蹙了蹙眉,并不想当个在别人恋情里横插一脚的人物。这跟季时意的道德观念没联系,纯粹是因为这么做实在很掉价而已。 让她不得不上门来请求一个alpha的标记已经足够叫她不爽,更何况是一个有伴侣的alpha。 季时意已生退意。 “喵喵——!” 十一窝在她的怀里急切地嗷。 「她分手了她分手了她分手了!」 季时意摸着小猫的下巴,瞧着语气笃定的舒悦,说:“可你们不是分手了吗?” 舒悦真快被吓死:“你、你怎么知道?这你也调查到了?” 泄露秘密的十一被季时意摸得爽爽眯着眼,一声不吭。 季时意奖励地继续抚摸着它,说:“不管如何,我都希望舒小姐你再考虑考虑。” “我很需要你的标记,这对我很重要。”季时意在这一点上非常坦诚,“可以说,舒小姐你的信息素现在是我的急性特效药。” 舒悦不明白她到底哪里被季时意看上了。 “我只是个普通的alpha。”舒悦很清楚自己的斤两,“季小姐,以你的能耐,想必能找到其他比我更合适的标记对象。” “不。”季时意否认地十分果断,“从目前的情况来看,除了你,其他人都不行。” 舒悦被如此毫不犹豫的语气和直白的内容镇住。 “如果你不相信的话,舒小姐,我们可以一起去医院一趟。”季时意陈述着事实,“至少我很肯定,你之于我的匹配度在90%以上。” 顿了顿,她补充:“尽管这件事非我所愿,但这就是现实。” “言尽于此,舒小姐,你有我的联系方式,如果你回心转意,请随意联系我。” 季时意冲着舒悦微微颔首,起身准备离开。 她怀里的猫一下从她身上挣扎跳下来,蹭到舒悦的腿边。 季时意冷眼看过去:“十一,走了。” 十一充耳不闻,还粘着舒悦。 季时意从缓过来后就再无破绽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无奈。 “你不准留下来。” 「我就要!」十一半点不怯地喵回去,「你自己吸不到,还不准我吸了吗?」 季时意皱起眉,快步上前,准备一把将十一揪着后颈拎起来。 十一极为敏捷,跳到舒悦的怀里,尾巴甩甩,一副要跟季时意作对到底的模样。 舒悦看着眼前的人猫大战,想出手帮助季时意,伸手搂住小猫,打算把她抓过去。 哪知她的手刚刚摸上小猫的腰,季时意的眉头就锁得更紧,严厉地说:“松手!你别碰它!” 舒悦吓一跳,本能地放开猫。 十一有点不舍,不高兴地看着季时意,不满于它打算自己的摸摸服务。 “舒小姐。”季时意一字一顿地说,“如果你不想我强制要求你标记我,麻烦你最好不要再碰它一下。” 舒悦终于再一次清楚地意识到,自己腿上的这只猫,大抵真的不是猫,而是精神体。 传说中的存在。 她哪里敢再碰?恨不得把这只猫从腿上甩下去。 偏偏十一平衡性极好,任由她怎么抖,都不下去。她试图站起来把猫丢下去,但十一的爪子勾着她,还有往她身上爬的趋势。 为了避免自己成为人形猫爬架,舒悦又坐了回去。 十一不再往上蹿,很懂拿捏尺度,也跟着懂事地躺回舒悦的腿上。 感受到大腿上暖呼呼的一团,好奇心微微泛起,出于对事物的探究本能,舒悦询问着:“季小姐,你和它是通感的吗?” “如果你没瞎的话。”季时意说,“这显而易见。” 舒悦来了兴趣,又问:“那你们能互相沟通吗?” 第11章 季时意说:“如果你标记我,我会告诉你答案。” 舒悦闭嘴了。 她还不至于为了一点好奇心贩卖自己的信息素。 但她又想到一个新的问题,瞄了眼季时意,非常不好意思地说:“那个,季小姐,你来之前,我摸过她好几次,有对你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吗?” 季时意:“通感有距离限制。” 舒悦翻译这句话,那就是没有的意思。 她松口气。 还好,还好。 “季小姐,那你快把它带走吧。”舒悦浑身都紧绷着,生怕一不小心再做点什么又让季时意产生通感。 季时意走近,伸手准备把十一抓起来。 十一立刻跳走,躲到高高的柜子上。 “别给我丢人。”季时意非常不高兴。 十一当做听不懂,歪了歪脑袋。 季时意丢人关它什么事?它只是一只猫猫啊。 瞧着眼前一人一猫对峙胶着的局面,舒悦实在忍不住:“那个,季小姐,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十一可以暂时再在我家呆一段时间……” 十一非常高兴地赞同了:“喵!” 季时意却对这个提议不算满意,她对猫说:“滚下来。” 猫把自己的脑袋调转了个方向,屁股朝着柜口外,尾巴垂下来,叛逆极了。 季时意没辙了。 她头疼地掐了掐眉心,转头对舒悦说:“寄养费我会照付,舒小姐,那就麻烦你了。” 舒悦点点头。 她想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季小姐,如果十一是精神体的话,那猫粮还要喂吗?” 季时意瞄她一眼,说:“当然都只是摆设,你以为呢?这些东西你可以自行处理,不方便的话,我会叫人来收走。” 舒悦从季时意的语气里读出了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摆烂感。 这下是一点也不演了。 “你不用管它,让它在这待着就行。”季时意交代,“我的要求只有一个。” “什么?” “不要摸它。”季时意说,“绝对不要。” 十一显然很不满意季时意的这个要求,叽哇叫了半天,季时意都没搭理。 “舒小姐,情况特殊,希望你理解。” 舒悦当然理解。 换成她,她也不希望自己的精神体被陌生人乱摸,特别是在所有者和精神体会产生通感的情况下…… 这么一想,季时意把十一留在这里,的确是非常冒险的事情。 舒悦虽然不喜欢季时意的行事作风,但也很能理解,作为一个omega,她的处境如何。 “季小姐,你放心。”舒悦神色认真,“任何你不希望出现的情况,我都不会让它发生。” 季时意瞧着眼前这位女孩。 马尾轻垂,碎发挂在耳后,圆框眼镜下一双真诚的眼眸。她算不上漂亮,只是皮肤很好,未施粉黛,处处都有自然的痕迹。脸上也没有多数alpha会有那种出于先天条件而产生的倨傲神情,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平和与安静。 舒悦看季时意不说话,料想她还在担心,便发誓道:“如果我做了什么事,我这辈子论文发不出去,研究不成功,读研读博全失败,一辈子拿不到毕业证。” 季时意轻笑一声:“倒也不用这么狠毒。” “我只是希望你在摸它或对它释放信息素之前,可以询问一下我的意见。”季时意软了点语气,“我不太喜欢意外,特别是这种意外。” 舒悦想到之前忽然摸上猫猫时季时意的反应。 她对季时意所说的话深以为然。 换成她,也不想突然这样失态。 舒悦点点头,应下季时意的要求。 季时意看了眼赖着不走的坏猫,跟舒悦道别,推门离去。 舒悦瞧着猫,又瞧着满屋子的猫猫用品,联系学校的流浪猫救助协会,问他们需不需要这些。对方欣然接受,并表示如果用不上的会二手卖掉,赚来的钱依旧用于小猫救助。 处理完一堆用品,舒悦再次跟猫对视。 十一一改刚刚的叛逆模样,早早地从柜子上下来,当着舒悦的面,走两步就躺下,又是一副‘来呀来呀来呀摸我呀’的娇柔模样。 舒悦决定对此熟视无睹。 眼看怎么撒娇耍媚都要不来一个摸摸,十一急了,躺在地上打了个滚,开始撕心裂肺地哀嚎起来。 舒悦吓一跳。 她试图跟这只猫讲道理:“不可以的,不可以的,我跟季小姐说好了,不能随便摸你的。” 十一不管,依旧张嘴嗷,小小的尖牙全都露出来,声音惨痛无比。 舒悦好想伸手捏住它的小嘴巴,但她不能。她只好再次相劝:“这样,你看这样行吗?” 她跑进屋里找出一个挠痒痒的木棍,以前她奶奶爱用的,她一直没丢。 出于对季时意的尊重,舒悦拿着痒痒挠拍了张照,发给季时意。 sy:季小姐,我能用这个摸它一下吗?它叫得实在太厉害了。 季时意看到这条消息都可以想象十一在舒悦家里究竟是怎么一副耍泼模样。 丢脸死了。 禾:不知道,你试试。 舒悦收到消息后,拿着痒痒挠,用尖端的那一点抓头轻轻碰了下小猫的脑袋。 秉持着随时采集数据样本的习惯,她立刻给季时意发消息。 sy:季小姐,你感觉怎么样? 禾:没问题。 舒悦这下松了口气。 看来只要不跟她的身体进行直接接触就还好。 她放下手机,专心地用痒痒挠伺候起小猫来。 小猫对此很不满意,比起木头,它还是想要舒悦的手。它乱动着,时不时还去扒拉舒悦的掌心。 舒悦赶紧避开,衣兜里手机震抖,是季时意的新消息。 一条语音。 她点开。 女人的声音温冷,不留情面。 “季十一,你再乱来,我这条命不要了也要把你强行收回去。” 十一缩了缩脖子,哼唧一声,不再挑剔,接受着痒痒挠的伺候。 “你乖一点。”舒悦轻叹口气,拿痒痒挠戳了戳它圆嘟嘟的猫脸,说,“你主人也很不容易的。” 第10章 像狗一样,真的很烦人。 季时意敲响自家门的时候,余千月正窝在沙发上看电视剧。 一部传统ao片,欠债的omega被霸总alpha看上,开始了强取豪夺的一生。 听见门铃响,余千月以为是外卖,喜滋滋地去开门迎接芝士炸鸡,瞧见的却是季时意的冷脸。 食欲都快吓没。 余千月纳闷:“你怎么回来了?” 季时意自觉地从她家玄关处拿出自己那双拖鞋,走进屋,找出余千月柜子里一贯会囤着的抑制剂。 余千月赶紧阻止她:“你疯了?你昨天才打了两管!” 季时意扯下口罩,卷好扔进垃圾桶里,冷静地说:“我没办法,你看看这个数值飙到哪里了?” 余千月点开她手机上的监测app。 “你去偷女人了?”余千月惊慌,“搁哪吸出这么高的兴奋值?” 季时意说:“你不是让我去找那个alpha吗?我去了。” 余千月眼睛一亮:“问题解决了?” 季时意摇头。 她熟练地又给自己送一管抑制剂,窝在沙发上,闭着眼忍受着习以为常的疼痛。在体会过alpha信息素以后,这种疼痛变得更加让人难以忍耐。季时意因而伸手抓紧了身边的沙发布,平顺的棉麻被攥出长而密的褶皱。 余千月看得心疼,问她:“你没跟那人说清楚吗?对方不愿意?” 季时意蹙着眉,想到这件事就觉得脑仁发胀,难受得紧。 “不提了。”她说,“千月,这两天帮我物色一下其他alpha吧,有用的就行。” 余千月递了张湿巾给她,季时意接过,轻擦着自己额头的细汗。 “一般的alpha还不好解决这个问题。”余千月替她分析,“最好还是要匹配度高一点,这就很难找了。你也知道你的情况……” “等等,你不是昨天还在国外吗?怎么找个alpha都找得回国了?”余千月察觉出不对劲来。 “我没说那个alpha在国外。”季时意把湿巾丢进垃圾桶里,“那个人你也见过。” 余千月琢磨半天,脑海中闪过一丝电芒。 “寄养十一那小姑娘?” 季时意点点头。 余千月真是大开眼界:“隔这么远,她的信息素也影响到你了?” 季时意将身子倚靠在沙发的抱枕上,说:“一般不会,只是昨天她喝醉了,信息素失控,弄得十一有点抓狂,才影响到了我。” 余千月连连称奇,啧啧两声:“什么时候你俩能打包去我科室一块检查下吗?我好想知道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季时意抬抬下巴,余千月读懂她的意思,起身去冰箱里拿了一瓶冰水。季时意拧开瓶盖,寒气满溢,冰凉顺着喉咙一路往下,却也没抚慰她灼热而刺痛的神经。 第12章 她讲话时都带着几分凉意:“估计没这个机会。” 余千月纳闷:“她不帮你?我瞧着她看起来人还蛮好的。” 季时意想到舒悦拒绝她的理由,哼笑了一声:“总之,帮我物色一下其他alpha吧。最近的合并案很重要,事业六部也在整改,我不想因为我的身体情况影响公司进程。” 余千月骂她:“死工作狂,求你休息两天吧?!这个世界不是少了你就不会转了,季家的产业也不是少了你就得破产了。” 季时意握着手里的寒气四溢的款泉水瓶,将冰透的一面贴上自己依旧在隐隐发热的额头,瞧着余千月,眼眸清明:“千月,你知道我的。” 余千月在这目光下败下阵来。 季时意是如何力排众议以omega的身份走到季家家主之位的,这么多年,她都看得见。 群狼环伺,不少人都等着她出错,抓住她的把柄。 如果季时意的身体状况被外界知道—— “这事就交给我吧。”余千月许诺道,“保管帮你挑个好用又听话的alpha。” “不过你既然都去找了小舒,没把十一带回来吗?”余千月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个问题。 季时意提起自己的精神体就倍觉无言。 “赖着不走,非要缠上别人,我有什么办法?” 余千月担心:“等等,老季,你不会把十一的真实身份告诉她了吧?” 季时意:“嗯,说了。” 余千月一个头比两个大:“你、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就算那小舒长得再人畜无害,她怎么也是个alpha,让她知道那是你的精神体,还把精神体留在她身边,你是嫌自己死得不够早吗?” “你就不怕她对十一做点什么,导致你——” “她不会。”季时意把喝完的矿泉水瓶放在茶几上,想到来的路上收到的那条消息,照片里的古朴痒痒挠,眼底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笑意,笃定地说,“千月,她不会。” “当然,如果她真的做了什么……”女人一贯寡淡的瞳仁里涌出漠然的残忍。 余千月瞧着她这样,内心都在替那木木呆呆的小女孩叹惋,好好一个姑娘,怎么偏偏信息素特别,入了季时意精神体的眼。 白白卷入这场风波来。 然而,对舒悦来说,季时意的突然出现,只像是一场天气预报之外的雨,来了就走,除了留下名叫十一的猫(理论上舒悦还是想这么称呼它),再无其他。 她一直在等孟芝妤的电话。 大半个月过去,依旧没有消息。她试图主动联系孟芝妤,提醒她,她们之间还有话没聊完。但一切联系方式都被拉黑,在学校里,她也没碰见过孟芝妤几次。 舒悦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被忽然搁置的课题,开了一半的罐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待在角落里等待霉菌滋生,祈祷着有一天,冰箱的柜门能打开。 孟芝妤能把她拿出来。 她照旧到灰域打工,陈弥瞧出她的魂不守舍,安慰道:“小悦,没事的,这种事,熬一熬都会过去的。” 舒悦把客人用过的酒杯冲洗干净,用吸水纸挨着擦拭杯子内壁,点点头,算作回应了陈弥的话。 陈弥又说:“不过这个孟芝妤真不做人啊,跟你分手才多久,就又官宣恋爱了。” 舒悦手里的杯子差点滑落出去。 她茫然不解地抬头。 陈弥嘴巴微张,略有些崩溃地说:“你、你还不知道吗?” 舒悦摇摇头,她维持着最后一点理智,把杯子放回柜边,声音艰涩地问:“学姐,发生了什么?” 陈弥看她两眼,叹口气,拿出手机,把界面递给舒悦看。 #温亦亭女友# #恋情曝光# 她一眼就认出来,那个被狗仔拍到和人站在街边接吻的人,的确是孟芝妤本人。 温亦亭其人,就连一贯不爱关心娱乐八卦新闻的舒悦也听过她的名字。灰域经常放的背景音乐里,有不少是她写的歌。 就连现在也一样。 舒悦的脑海如遭重击,嗡地一下,她两手撑着吧台,把手机还给陈弥。 “这里面应该有误会。”舒悦说,“学姐,芝妤不是这种人。” 陈弥见她这样,就知道她一根筋的毛病又犯了。不撞南墙不回头,一条死路走到黑。 到底是自己的学妹,陈弥不想看到她一直这样下去。 “喏,地址。”过了好一会,陈弥转手把要来的定位发给舒悦,“你不是觉得都是误会吗?那就去找孟芝妤聊聊吧。她这段时间正要跟温亦亭一块录综艺,这是节目组订的民宿。不过你别告诉其他人啊,这都是我偷偷问人要的。” “学姐……”舒悦瞧着手机上的地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陈弥拍拍她的肩膀,也什么都没说。 当天晚上凌晨,舒悦跟季时意交代了下要出门的情况,表示只能暂时把十一一只猫留在家里。季时意回了个ok,舒悦便跟小猫道别,买了凌晨的车票出发。 坐高铁去临市,到录制地点还需要再转大巴。满打满算八小时过去,舒悦的魂都快被一路坑坑巴巴的山道颠散,终于抵达孟芝妤所在的小镇。 节目组选择这里完全是有理由的。 舒悦抵达的时候是傍晚时分,整个小镇依山而建,错落有致。蜿蜒的河流从苍翠的山脉上淌下,丝带一样绕着整座小镇。晚霞红得滴血,落在河流里,又映照着满山的雨雾,把一切都显得诡谲神秘。 有陈弥的朋友引路,舒悦见到了孟芝妤。 孟芝妤正在保姆车上做妆造,指尖地无聊地滑着手机屏幕,瞧见舒悦,倏然停了动作。 “你们都出去。”孟芝妤说。 满车的人离开,只剩下她们二人。 孟芝妤先开口,神情不耐:“你怎么来了?” 舒悦一路上想过无数种见面后孟芝妤的反应,唯独没想到是现在这样。 很理所当然的语气,好像她才是做错事的那个人。 舒悦有点艰难地开口:“我一直没等到你的电话。” 孟芝妤甚至懒得看她,只是盯着手机,似乎在回复别人的消息,指尖敲得飞快。 舒悦试探着问:“芝妤,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孟芝妤默了一瞬,把手机反扣到梳妆镜前,转头看她,嘴角噙起一抹嘲讽的笑容:“舒悦,你是不是忘了,我们已经分手了?大学霸,你学了一辈子,不会不懂分手两个字是什么意思吧?” 她的眼尾有一抹晕染开的粉色眼影,现在却像尖刀,毫不犹豫地扎进舒悦的瞳孔。 “舒悦,能别缠着我了吗?像狗一样,真的很烦人。” 第11章 季小姐,你还需要我吗? 被孟芝妤赶下车的时候,舒悦脑子都还没反应过来。 她被一群人挤开,节目组的工作人员瞧了她一眼,语气不佳地说:“哪个组的?别站这挡路啊,碍事!” 舒悦下意识讲对不起,但对方根本不在乎,匆匆扛着设备走了。 她听到保姆车没关紧的门内传来孟芝妤和其他人的对话。 “孟老师,刚来找你的是你朋友啊?” 孟芝妤声音轻快地应着,说出的话却很残忍:“不是,一个路人,不认识。” 等不知道怎么着就走在人群边缘,又被推搡着站到录制地点,舒悦的脑子才隐隐有点回神。 她骂自己笨,平时反应慢半拍就算了,怎么在分手这件事上,也能慢这半拍? 接着又忍不住给孟芝妤找理由。 她或许真的有难言之隐,舒悦始终不相信,孟芝妤会在分手后马上跟另外一个人在一起。陈弥不是总在她耳边科普娱乐圈的塑料cp吗?也许孟芝妤只是为了炒个cp。 是,孟芝妤讲话是有点难听了,但的确也有几分道理。毕竟是她这样突兀地找上门,来到孟芝妤的工作场合。换位思考,如果自己不喜欢的人这样来找自己,她也会厌烦的。 等等。 念头里的几个字一下针般刺入舒悦的神经。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她已经下意识把自己放在了不被孟芝妤喜欢的人的行列之中。 舒悦血色全无,周遭的氧气也仿佛被什么巨大的真空机给吸走。过重的情绪朝她积压而来,她反应不了,本能地,她感觉自己的灵魂从躯壳上跳了出来。 意识游荡得像野鬼,身体犹如尸体。 偏偏在一群班味极重的工作人员里,没人察觉出意外。 上班哪有不死的? 唯一的一群看起来在上班却笑得银铃作响的,是录制点中心的几位嘉宾。 舒悦看到孟芝妤也在那。 在野餐桌前,她好像听到了什么好听的笑话,笑得花枝乱颤,身子往一旁的人身上靠去。对方自然无比地搂过她的肩膀,扯了纸巾,替孟芝妤擦掉嘴边的一小点点饭团米粒。 这个瞬间,舒悦真觉得自己像一条狗了。 第13章 因为到了这一刻,她还在替孟芝妤找理由。 这是工作,所以她会对其他人和颜悦色。孟芝妤的梦想是成为演员,表演这件事,她很在行的。 这个念头冒出来以后,舒悦由衷地感到反胃,喉道至胸口堵塞严重,恶心到想吐的感觉不断咕噜咕噜往外冒。 别误会。 她不是恶心孟芝妤。 她是恶心她自己。 到底要孟芝妤把话说得多明白,把巴掌扇得多响,她才能放下自己那些虚幻的想象,接受眼前的事实。 舒悦低下头,攥紧背包的肩带,转身往外走。 有人拦住了她。 “舒小姐是吗?孟老师让我送你去高铁站。这么晚了,大巴已经停车了。” 舒悦不禁想,孟芝妤这是在关心她,还是换着法赶她走? “不用,谢谢。”她听到自己开口说话,声音却远得像出自陌生人之口。 对方有些为难地说:“那个,舒小姐,不好意思,孟老师真的交代过,今天务必要把你送到高铁站。” 刚刚的问题仿佛已经有了明确答案。 舒悦一字一顿地强调:“我说,不用。” 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点冷硬后,她又补充:“麻烦你告诉孟老师,我自己会离开的,她大可放心。” 许是她的脸色太难看,让对方已经不再敢继续坚持,只好讪讪一笑,给她让道。 “舒悦?!”又是一阵陌生的声音。 舒悦镜框后的眉头紧紧锁住。 “你是?”舒悦根本不认识眼前的beta。 beta夸张地笑着,自来熟地介绍:“我啊,宁城一中,咱俩一个学校,一个年级的。我十九班的,和芝妤是同学啊,一起学表演的,不过我没她厉害,没考上宁大。我早早出来打工啦,也在这个节目组。” 还是不认识。 舒悦读书的时候几乎都钻书本题海和竞赛里了,要不是孟芝妤每天入室抢劫一样出现在她的生活里,她连孟芝妤也不会认识。 她们就像是学校里的两根平行线,如果没有一方的刻意偏移方向,就绝对不会交错。 在遇到孟芝妤之前,那一年学校里的流行人物,热闹活动,特别话题,都跟她没关系。 舒悦麻木地看着眼前的beta,等着她的下一句话。 “你是来找芝妤的吗?”对方问。 舒悦摇摇头,说:“路过。” beta可惜地说:“诶,我还以为你们还在一起呢。” 舒悦愣了下:“你知道我和她的事?” beta眉飞色舞地说:“当然了,那个赌约在我们班上闹可大了,怎么会不知道?” 舒悦察觉到一些不妙,但她还是问了:“赌约?” beta看着她的神色,犹豫半天,说:“反正你都和芝妤不在一块了,告诉你也没事吧?就当时啊,芝妤跟我们班另外一个omega打赌,看谁先追到你们一班的那几个学霸,芝妤挑了你。” “舒悦?舒悦?你没事吧?” 舒悦摇摇头,说:“没事。” beta提出要跟她加联系方式,说好不容易遇到,又问她现在在做什么,记得她是保送了宁大,不知道有没有记错。 舒悦很想说没必要,不熟,也不想分享。但她已经没力气说话了,拿出手机,找到二维码,任由对方添加完毕。 “你今晚住哪啊?来旅游吗?民宿定好了没?”beta很热情。 舒悦挤出几个字:“不,我回家。” beta说:“这个点没大巴了诶,我给你拼车电话,你看看?” 在见到这个人以后,舒悦头一次说了句真心的谢谢。 又颠一路山道,到了高铁站。回宁城的班次没了,舒悦就守在站外等待。 “我就说了,你不该让舒悦过去找她。” “我也是希望她放下。” “万一她又陷进去怎么办?” 熟悉的吵闹声传来,舒悦循声看去。 风尘仆仆赶过来的陈弥和楚雨霏正边吵边向她走来。 舒悦想问你们怎么来了,还是一起来的。但看见朋友,她一下就说不出话,在陈弥和楚雨霏走到她面前的时候,忽然就掉了眼泪。 楚雨霏甩给陈弥一个眼神,叫她看看自己干的好事。 陈弥一筹莫展,扯出纸巾给舒悦擦眼泪。 “哭什么?”楚雨霏问,“孟芝妤又把你甩了?” 陈弥转头瞪楚雨霏。 楚雨霏假装没看见。 舒悦摇了摇头,声音有点闷:“没什么,只是被自己蠢到了。” 陈弥以为她在说分手了还惦记前任的事,一副过来人的语气,揉了揉她的脑袋:“嗐,没事,分手后没找过前妻的女同不是好女同。” 楚雨霏大翻白眼,在舒悦身边坐下,搂着她的肩膀,讲:“别听她胡说。” “吃饭没?带你去吃饭。”楚雨霏说。 陈弥接嘴道:“来的路上她就一直在看这边的特色菜,我也跟着瞧了下,有家烧鸡公不错,你想吃吗?” 舒悦瞧着朋友,点了点头。 该是见她失恋伤心,陈弥和楚雨霏有一种舍命陪君子的气魄,吃完饭拉着她去ktv唱歌,打包了一整袋烤串,又特意点了伤心慢歌让舒悦抒发情绪,舒悦却怎么都嗨不起来,坐在角落里看着她俩pk,听着听着就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一切无恙,买了最早的班次回家。舒悦甚至还去了趟实验室,替研究生师姐喂她养的仓鼠。跑了一遍这周的新数据,舒悦才回家。 她冲了个澡,又在浴缸里泡了很久,最后才拖着沉重的身体倒在床上,放任自己什么都不想,埋头睡大觉。 再次醒来的时候,舒悦是被疼醒的。 浑身上下都疼,处处都像被蚂蚁啃过。 一张不该出现在她面前的脸映入眼眸。 舒悦愣了愣,抬手揉揉眼睛。 “醒了?”季时意依旧戴着信息素专用隔离口罩,伸手用手背碰了下她的额头,“嗯,退烧了。” 舒悦讷讷地问:“季小姐,你怎么会在这?” 开口说话以后她都被自己吓死。 她的声音什么时候跟灰喜鹊一样了?呕哑嘲哳难为听。 季时意站在床边,摸了把一下跳上床团在被子上的猫,说:“你怎么都不醒,十一担心,打电话给我的。” 舒悦:“啊?” “你的手机密码可以换一个了。”季时意说,“现在的,它已经记下来了。” 舒悦听完这话立刻看眼十一,它正得意地甩着尾巴,用爪子给自己洗脸。 眸光从女孩虚弱苍白的脸上扫过,季时意没什么情绪地说:“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舒小姐,希望你看在寄养费的份上,多多保重身体。” 舒悦被这话弄得脸颊微红。 哪有她这样的寄养人?替别人养猫,自己病了,还要让猫主人来照顾自己。 在季时意转身的时候,舒悦也不知道自己的脑子是哪里出了问题。 或许是出于对孟芝妤的报复,又或许只是出于对自己的报复。对那个愚蠢、无聊、不被喜欢,随手就能被丢掉的自己的报复。当然,也可能纯粹只是脑子烧糊涂了。糊得除了冲动,什么都不剩。 她忽然叫住对方,两手紧攥着床单,坐起来:“季小姐,之前你的提议我考虑过了。” 季时意回头,看见取下眼镜的小姑娘脸上是素净的紧张和局促,似乎对她来说,即将说出口的话如同某种从未有过的壮举。 然后,她听到舒悦很小心地问: “季小姐,请问你现在还需要我吗?” 第12章 舒小姐,别那么紧张。 “小悦,你身体好了?” 舒悦刚背着包走进宁大生态环境研究中心,就见到师姐兴奋地跟她打招呼,她点点头,当做应答。 “谢天谢地,你身体终于好了。”师姐一副见到救星的表情,“也不知道现在的本科生怎么回事,一个比一个不顶用。你发烧请假这一周,咱导随便在本科生里抓了个壮丁顶你的位置,结果出了一地的岔子。我这一周除了给人擦屁股就是给人擦屁股。真快要疯了。” 舒悦提醒她:“师姐,我也是本科生。” 师姐愣了下,嘿嘿一笑:“你不一样,你的实力已经nextlevel。” 舒悦把包放进柜子里,拿起实验服穿上,问:“今天有什么是我能做的?” “这周的遥感数据,还有保护区那边传来的高通量测序数据都发你工作台上了。”师姐说。 “了解。”舒悦坐上工位。 笃。 一瓶满含vc的冲饮放在舒悦的位置上。 她不解地抬头。 师姐笑着说:“小悦,欢迎回来,照顾好自己啊,你可是我们的中流砥柱。” 舒悦瞄着杯子里腾腾上升的热气,点点头。 “虽然我刚刚抱怨了一堆,但如果你还是有不舒服的地方,提早跟我请假,回家休息,身体最重要,知道吗?”师姐又说。 第14章 舒悦捧着杯子,乖得像一只鹌鹑。 师姐忍不住rua了一把她的头发。 “晚上一块吃饭?导请客,他薅到一笔研究资金,让我问问你去不去。” 舒悦摇摇头:“师姐,晚上有事,我就不去了。” 师姐好奇:“什么事啊?” 舒悦木着脸说:“工作。” 师姐多少知道一点她家的事,拍拍她的肩膀,以示鼓励:“也别太累。” 舒悦觉得晚上的工作应该不会太累。 只是…… 很让人紧张。 从她因为在ktv昏睡,回家后感冒发烧,睁开眼见到季时意开始,满打满算已有八天。 这八天里,舒悦在家里养病,成天被猫监视着吃药。难得什么都不做,就好似一颗陀螺忽然停下转动,直愣愣地倒下,窝在床里,吃了睡,睡了吃,像个废人一样。 家教和灰域的兼职全都请假了,学校也是。 其实病情也没到严重到不能出门的地步,但舒悦就是不想出门。她觉得她心里的病比身体上的病更严重一些。孟芝妤三个字被她脑海里的神经一遍一遍咀嚼。 一开始,像一块巧克力,还能品出苦涩的甜。后来只能硬得像石头,从石灰岩到花岗岩,最后变成燧石和刚玉。 那些不断在脑海里闪回的问题跟回忆,全都像泥沼,一旦沾上,就难以脱身。 孟芝妤在想什么?她为什么这样做?她以前是喜欢自己的吧?就算是因为赌约而开始,但暑假后奶奶生病的日子,是她每天在医院陪她。奶奶重病不治离开,也是孟芝妤带她去散心。那是她长这么大,第一次出这样的远门。 还有那些,殡仪馆前,火葬台旁,她搭在她的肩膀上,搂着她什么都没说,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的时刻。 她们眼睁睁看着一个人推进去,化成一堆小小的灰烬。工作人员用小扫帚把那些白灰扫进盒子里,硬硬的骨头碎片,她一眼就认出来,是奶奶的头骨和胫骨。 工作人员问她要不要碾碎,她拒绝。 那天,抱着奶奶的骨灰盒,她在园区里坐了很久。一颗巨大的梣木就在她的面前,它个子很高,枝叶茂密,因为常年受两侧建筑物遮阴的影响,南侧的叶子要绿上许多。就像一个女孩将自己的长发往一旁捋去,呈现出倾倒的姿势。 孟芝妤就在她观察这棵树的时候,忽然握住了她冰凉的手。 舒悦惊觉,原来人是一种这么温暖的生物。 这些瞬间,就是这些瞬间。 它们一贯在舒悦这里拥有一路绿灯的特行权。每次分手吵架被甩,舒悦都是嚼着它们,把自己磨平,再向孟芝妤低头。 可现在,心口的那把刀子怎么都没拔出去过,孟芝妤眼尾的粉色眼影,烫得舒悦心口抽疼。 舒悦有点想认命了。 她非钻石心,经不起刚玉的打磨,磕碎了牙,满嘴的血,也怎么都磨不出个结果。 为了得到那一点点不知道是真是假已辨不明晰的喜欢,把自己的尊严放在孟芝妤的脚下给她当台阶一样踩,对方甚至不会因此高看一眼。 孟芝妤总说她不会谈恋爱,很无聊,舒悦因此也检讨,她不想把这段关系搞砸,于是不停努力。可事实上,这一切还是搞砸了。 她或许就是没有这种天分。 发烧是一种身体的免疫反应,发作起来很痛苦,它本质上是一种保护性生理行为。舒悦感觉到自己的身体里每天都在经历一场大战,连同神经也是。细胞因子在下丘脑作乱,难解的情愫也在脑海里占据思绪。 来回拉扯,频繁博弈。 在退热期到来的时候,舒悦蜷在沙发上,看着十一站在阳台的落地窗边。它伸了个懒腰,敞开肚皮,非常归整地把自己放在由窗棂间隙分割出的阳光小框中,丝滑地躺了下去,瞬间摊成一张猫饼。卷叶榕的影子落在她的周围,像给沐浴在金色里的小猫盖上了一床凉快的夏被。 是时候了。 舒悦告诉自己。 她跟孟芝妤的这段纠缠,也该到退热期了。 要是再这样烧下去,她自己都会被烧干。 她花了一天时间把家里所有跟孟芝妤有关的东西都整理出来。孟芝妤留在衣柜里的衣服,卫生间的牙刷,一起去陶瓷课上搓的水杯。哦,还有那些因为看不惯她的土帽穿搭买来的一堆漂亮衣服,小皮鞋,小高跟。 舒悦其实都不喜欢。 那些衣服很好看,但她穿上就是觉得不舒服。不过这句话,她一直没跟孟芝妤说。她不敢开口,怕孟芝妤生气。 拖着大大的袋子来回坐电梯丢了两次,十一跟着她,不知道在兴奋什么,积极地用牙齿咬着袋子的边缘跟着一块往垃圾处拖。 最后还跳上袋子,泄愤一样对着牛皮编织袋划拉半天。 舒悦不知道这样能不能把孟芝妤从心里丢出去,但起码能把她的痕迹从家里丢出去。 两年来,第一次。 舒悦把孟芝妤的联系方式全都删掉,留在电子设备的所有东西也都清除。 里里外外大扫除一通,舒悦拿着洒水小壶,站在阳台边。 她喜欢种绿植,不开花的那种。 在这件事上,她也算有点天分,不管怎么样,都没养死过一株。唯一让她在意的,是一盆小小的九里香。这两年,它一直枯萎着,*舒悦舍不得丢。这是奶奶买给她的。 做完这些,舒悦站在干净敞亮的房间里,拿出手机,迟疑了会,给季时意发了消息。 脑子稍微清醒以后,舒悦后悔过对着季时意问出那句话。这实在是不像她会做的事,太过出格。但季时意的回答舒悦没忘。 “我很需要你。”季时意坦诚得利落,“但你可以等身体好了以后再给我答复。” 对方一个omega这样坦荡,光明磊落,倒显得她这个alpha扭扭捏捏,吝啬那点信息素了。 舒悦相信,如果不是走到绝路,像季时意这样充满中产精英气度的人,一个能够拥有精神体的顶级omega,是不会对她说出那些请求的。 就当助人为乐了,也算回馈季时意之前给的两万一千块的寄养费。毕竟,她实在算不算有多么会照顾小猫。十一也不需要她照顾。这份钱她收得不算心安理得。总得做点什么才好。 指尖悬停在屏幕上,对着输入法纠结好一会。 sy:季小姐,我身体好了。 禾:恭喜。 舒悦盯着这个回答,琢磨着措辞,在想该如何对季时意开口,告诉她,她愿意帮忙。 删删减减半天,对方先发了新的消息过来。 禾:要见面吗? 禾:明天。 禾:[地址] 禾:晚上八点,这里碰面?前台报我的名字,会有人带你上楼。 舒悦看了眼手机上的地址,又抬头看了眼装修极有格调又奢华的酒店大门。 来往的皆是上流人士,她攥紧背包带,走进自动门。 “你好。”她走到前台边,“我跟季时意季小姐有约,请问她的房间在哪?” 前台值班的妹妹早就听说今天季总的套房会有访客,期待了一整日,想着得是什么样的人物能入了季总的法眼。但怎么都没想到,来人是个穿着朴素到无聊,呆里呆气的小女孩。 季总这是什么口味? 看不上米其林法式大餐,改喝稀粥啃白面馒头啦? 不会搞错了吧? 前台妹妹客气地说:“您好,请你在这登记一下。” 舒悦拿起笔,写下自己的名字电话。 她的字很工整,字迹和笔压偏重且稳定,就和她的人一样,透着股可爱的正气。 前台妹妹打了通电话,对舒悦说:“请您稍等,可以先在旁边的等待去坐坐,马上就会有人来接您。” 舒悦说好,坐到一旁的沙发上。好软的沙发,比她家里的还软。她忍不住悄悄又把屁股抬起来往下压,体验了一次。抱着书包有点无聊,她拉开拉链,抽出一本书。 前台妹妹偷偷瞟到她,感觉她往那一坐,就像个小学生。 难道这是季总的亲戚? 暗自八卦着,察觉到一道身影出现,前台妹妹立刻挺直身子坐得端正。 “季——” 季时意抬起手指,凑到唇边。 前台妹妹瞬间收声,瞧着季总走到休息区,在等待的女孩面前坐下。 舒悦看完一小节,感觉到脖子有点僵硬,抬手想按压一下颈部,借着这个姿势从书本里抬头,季时意的面庞一下闯入眼底。 她愣住。 “季、季小姐?” 季时意松闲地收起手机,瞧着她:“看完了?” 舒悦忙把书页合上,抱紧书包,点点头:“看完了。” 季时意询问:“那上楼去?” 舒悦也点头。 她亦步亦趋地跟在季时意的身边,忽然感觉,周围有许多人都在看过来。刚刚她可没这个待遇。舒悦担心是不是自己仪容仪表哪里出了问题,坐着的时候弄乱了什么。她低头检查,没料到季时意的步子一停,两人就这样撞上。 第15章 舒悦:“……” 季时意回头,问:“怎么了?” 舒悦向她寻求意见:“季小姐,我看起来还好吗?” 季时意认真地将她打量一番,说:“是有点问题。” 舒悦心一紧:“什么问题?” 季时意似笑非笑:“舒小姐,别那么紧张,我不吃人的。” 第13章 项圈捆在她的脖间。 季时意的话没让舒悦好受多少,但她还是点点头,跟在季时意的身边。 她们穿过大厅,朝右侧走去。 舒悦瞧出不对,提醒:“季小姐,电梯在这边。” 季时意顺着她指向左边的手看了眼,说:“可以,先坐这个吧。” 舒悦觉得她这话有点奇怪,但没明白是什么意思。 电梯口的接待员在瞧见季时意的瞬间愣了下,张嘴想说些什么,季时意摇了摇头。 跟着几位其他等待的客人一块,两人上了电梯。 季时意拿出房卡轻刷,按下46层的按钮。 叮—— 电梯门开。 舒悦的心随着这一声响更被攥紧,脑子里已经开始想着等会的操作流程,就见季时意领着她,没有进任何房间,而是绕过46层的公共休闲区,走向了一个隐秘的通道。 季时意刷卡推开门,右手握着门把手,偏头示意舒悦进来。 舒悦茫然不解。 一个房间没进,反而往不为人知的通道去。 难道真要割腰子? 舒悦感觉小腹侧方忽然有点疼。 可跟着季时意走了两叠楼梯后,见她刷卡推开门,舒悦的疼痛就从小腹侧方成功转移到了脸上。 原来季时意的房间里自带一部电梯。 怪不得她要说那句话。 “都一样。”季时意注意到舒悦的目光,“都是电梯,都能到达目的地。” “换个拖鞋?”季时意拉开玄关处的柜子,偏头示意。 舒悦从没在酒店里见过这种拖鞋,她以前瞧见的,都是薄薄一片,跟纸一样。现在这个却绵软舒适,好似踩着云朵。 她没有过多打量,跟着季时意往里走。 := “喝水吗?”季时意问。 舒悦摇摇头,坐在沙发上的时候,两手搭在膝盖上,脊背挺直,书包也还挂在肩头。 “方才下去晚了些。”季时意解释,“刚开了个小会。让你久等了?” 舒悦说:“没有。” 她其实想问季时意是什么时候下来的,如果很早就下来,刚刚怎么没提醒她?但她问不出口。她实在没有在工作中和人闲聊的习惯。陈弥除外,那是她的朋友。季时意之于她,只是陌生人。 在看到季时意已经走到开放厨房区取酒杯冲洗,舒悦决定直入主题。 “季小姐,我们什么时候开始?” 季时意把酒杯里的水滴甩掉,放在灰色大理石台面上,看着舒悦,说:“等你放松一点。” 舒悦说:“季小姐,我现在就很放松了。” 季时意微微挑眉,不说话,只是将目光落在舒悦的肩头。 舒悦随着她的眼神偏头看,双肩包的肩带像背背佳一样挂在那。 她忙取下书包。 季时意低头莞尔,取出一杯白葡萄酒,荔枝味,酒味不算浓郁,非常适口。她给自己倒了一杯,看向舒悦。 舒悦摆着手:“季小姐,我不喝,谢谢。” 虽然在灰域打工当调酒师,但舒悦并不喜欢喝酒。她讨厌大脑变得模糊不清的感觉,那让她非常没有安全感。 季时意没强求,端着酒杯在舒悦的右侧坐下。 她轻抿一口葡萄酒,问:“那我们来谈谈接下来的事。” 舒悦立刻更坐直了些:“您说。” 季时意说:“舒小姐的基础生理知识课学的如何?” 舒悦答:“满分。” 季时意料想也是,便继续说:“那你应该知道标记分很多种。” 舒悦点头,这也是她这么紧张的原因之一。仔细想想,季时意只说了让她标记自己,没说怎么标记。她们之前也没有就这件事深入讨论过,如果是太过出格的方式,舒悦觉得自己只能爱莫能助了。 “我需要一个临时标记。”季时意语气冷静,动作也干脆,撩开自己的长发,侧身给舒悦瞧,“很简单,咬一下而已。你会吧?” 舒悦迟疑着说:“理论上来说,我会。” 季时意实在有些意外了:“你没有临时标记过别人?” 舒悦摇了摇头。 季时意想不明白:“但你之前不是说你有女朋友吗?” 舒悦的脑袋微微垂下去:“她不喜欢我信息素的味道,说很无聊。” 季时意不得不有点蹙眉了。 十一这只臭猫,到底给她挑了一个什么样的alpha啊?等会的标记过程不会出岔子吧? “所以,你也没经历过omega被标记后的时刻?”季时意问。 舒悦点点头。 季时意的眉头蹙得更紧。 舒悦见她的脸色不对,拉开书包拉链,从中取出一个小小的遥控器,双手递给季时意。 季时意接过,在手里把玩着,不明其意。 正困惑,就见舒悦拉开一直立着的外套领口,灰色的学院风短袖上,一支黑色金属项圈正捆在女孩的脖间。 她怔愣了下。 舒悦却非常自然地解释着。 “季小姐,不用这么惊讶,我说过,我的生理基础课是满分。” “omega被标记后会释放大量信息素,同时产生引诱因子,目的是为了诱导alpha继续深入标记,以完成繁育目的。这是由生物的繁.殖本能决定的。” “我没有经历过那种时刻,无法确定自己的控制力,所以,我想,这样做能让季小姐你比较安心。” “我个人建议季小姐你先试用一下。”舒悦推了下眼镜,给季时意介绍小遥控器上的按钮,“我在家也实践过,按一下是轻微电击,我预估电击力度应该在100赫兹以内。” “长按是高频电击,应该在千赫兹的范围内,电流很低,属于短时间脉冲,只有不到毫秒。不会对人体造成伤害,但足够使人清醒。” “当然,我还准备了一些其他的东西。” 季时意就看着舒悦跟哆啦a梦一样,从背包里不停地掏出各种小物件。 alpha专用镇定化学喷雾。 一副银色手铐。 一把枪口像黑洞的电击.枪。 季时意挨着把玩了一番,最终将枪握在掌心,熟练地转了个枪花,满意地勾起嘴角:“舒小姐,感谢你的周道,我想我们会合作愉快的。” “我先释放一点信息素,你感受一下?也当是提前预热。”季时意问。 舒悦点点头,正襟危坐着,好像即将要面对的不是一个顶级omega的信息素,而是一场要求甚高的考试。 季时意偏头拢了拢长发,抬手轻点身后的电子抑制贴。 独属于她的味道从女人的周围漫出来。 像一场缓缓而来的冬雨,淅淅沥沥,不扰人,却也叫人无法忽视它的存在。 “你感觉怎么样?”季时意问。 舒悦说:“季小姐,你的信息素气味非常特别,我认为它是一种可变化的信息素,跟我上次感受到的不太一样,它现在比较轻盈。很少有人的信息素能够如此多变,这很少见。” 季时意失笑:“舒悦。” 舒悦:“啊?” 季时意:“我是问你,你现在,身体感觉怎么样?” 舒悦红了脸。 为这尴尬的瞬间。 “对不起。”舒悦说,“我刚刚理解出错了。” “没什么需要道歉的。”季时意靠在沙发上,双腿交叠,眼眸望着她,“我得到了一个很认真的夸奖,算是意外之喜。” “现在,说说你的感受。” 舒悦这回学乖了,没有再偏题。 “身体有点热。”舒悦努力感受着自己身上出现的变化,“嗓子有点渴。” “现在呢?”季时意的指尖又是一次轻点。 温和的冬雨忽然铺天盖地地落下,变成漫涌的雪花,落在无垠的旷野上。某种木调的香混杂着这场雪出现,勾着舒悦的神经。 她一下攥紧自己膝盖处的布料。 “难受?”季时意问。 舒悦点点头又摇头,镜框下干净的眼睛露出茫然的神情。 她知道自己的心跳很快,快得不正常。某种本能的冲动在血样里翻涌叫嚣,为了平息这些冲动,她不得不咬紧牙。 为什么季时意的信息素对她影响这么大?明明她也闻过孟芝妤的,并不会失控成这样。 嗞——! 几不可闻的声响,快速的震动。 舒悦颤抖了下,身子一软,往旁的沙发靠枕上倚,但神色却一下清明。 她看向季时意。 女人拿着手里的小遥控器,一双眼将她的反应尽收,气定神闲地说:“舒小姐,你的介绍没错,这个项圈,的确很有用呢。” 第16章 第14章 好好地给我用啊。 浴室水汽氤氲,伴随着流畅的出水声,雾气们成群结队地在镜面上聚集。 舒悦冲掉身上因沐浴露而产生的白色泡沫,踩着防滑拖鞋走到镜子边,伸手取下一条灰色的纯棉浴巾,仔仔细细地擦掉身上的水珠。 等做完这一切,她拿起放在洗手台柜面上的眼镜,戴上后,用干燥的纸巾抹掉镜面上的水意,看着一片模糊中那个清晰的身影。 偏头闻了闻,她的肩头散发着淡淡的白茶味道。 是酒店的沐浴露味道。 在季时意开口要求之前,舒悦完全没想到还有洗澡这个环节。 不过季时意说得没错,她坐地铁过来的,赶来的时候正值高峰期。一路上,身上的确也沾染了不少别人的气息。 把自己里里外外都收拾一遍后,舒悦再次确认了一遍自己身上的气息。 干干净净。 该满足上工要求了。 唯一的问题是,她来的时候真没想到要洗澡,根本没准备换的衣服。现在都洗干净香喷喷了,再换之前穿的衣服又有点不妥当。那不就全白洗了吗?舒悦思索一瞬,取出了浴室柜子里的袍子。 拿起来的时候,舒悦就愣了下,这浴袍跟她想象里的纯白超厚款不一样,是灰粉色的。面料她说不出来,在这件事上她从未有过详细了解。只觉得手感丝滑,又垂又透气。 她把袍子穿在身上,盯着领口空空荡荡的一块,找了半天,没找到一颗扣子。 只有一条又细又长的绑带用来固定。 ……? 舒悦站在镜子前,艰难地琢磨了七八种捆袍子的办法,最后终于让她找到窍门,像包卷饼一样将自己狠狠包严实了。 站在门内做了半天心理准备,舒悦推开门。 远远地,就能看到季时意坐在单人椅上,两腿交叠,膝盖上放着笔记本电脑。她也刚刚洗完澡,长发披散,润着水意,被她齐齐侧拢到一边,露出淡雅的侧脸。 听见动静,季时意回头看。 她的眼睫尾部如鸟的尾羽一样上翘着,瞳仁淡而透,因而看人的时候,总透着几分漫不经心的冷傲。 “洗完了?”季时意问。 舒悦点点头,局促地站在原地。 季时意放开笔记本电脑,将之搁在茶几上,盖上屏幕,走到沙发长椅上坐下。 在她起身转过来走动的时候,舒悦才发现,季时意和她不一样。身上的浴袍穿得松散又随意,那条长而细的绑带只是被人随手打了个结挂着,灰蓝色的袍子下,淡白色带蕾丝纹路的内衣贴在她的皮肤上。 季时意好似只是随便从天际扯了一片云雾披着。 她抬手拍了拍自己大腿侧的沙发。 “过来。” 舒悦听话地走过去,低着头,眼睛没敢往上瞧。脖颈间,黑色的项圈一直没取下来。 季时意轻笑:“我有的你都有,你害羞什么?” 舒悦脑子一下嗡地噪鸣起来。 她试图跟季时意解释这其中的差别,说不一样,这不一样。但氛围太黏稠,叫她说不出更多讲道理的话。老实说,她自己也不知道哪里不一样。 听季时意这话的意思,她或许并不喜欢女人。也许在季时意的眼底,她舒悦就是一剂确确凿凿的信息素药剂,无关男女,只有alpha这一个性别。 有了这个认知后,舒悦心里不知从何而起的微妙情绪忽然逸散掉了。 “季小姐,那我们现在开始吗?”舒悦做事一贯很认真,哪怕是现在穿着浴袍也一样。 季时意换了个姿势,右肘搭上沙发靠枕,手背抵着下颌,好以整暇地瞧着她:“当然。” 音节落下,漫天的雪意就铺天盖地地涌来。明明套房的窗户紧闭,舒悦却忽然觉得有一阵来自旷野雪山的风刮了进来。 她咬紧牙,反手调高控制手环的阈值。 步子往前小迈一点,在季时意侧躺着的腿边坐下,屁股只挨着沙发的边缘。 她神色严肃,仿佛要做什么高难实验。 盯着季时意半天,舒悦艰难地说:“季小姐,你能转过去吗?稍微背对我一点。现在这个姿势,我实在有点……” 季时意挑眉看她:“你不会就打算这样直接咬上来吧?” 舒悦的心思被戳破了。 她虚心求教:“季小姐,那我该怎么做?” 季时意的目光落在她的手环上:“别把信息素遮那么死。” 舒悦解释:“我是担心释放信息素后影响你的状况。” 季时意直截了当地说:“舒悦,我找你来,就是要你影响我的。” “如果alpha在omega的状态不够放松时就进行标记,不仅会带来身体上的痛苦,更会影响标记效果。”季时意直勾勾地看着舒悦,“我想我们应该都不想今天的效率不高吧?” 舒悦点头以示了解,抬手碰上手环的控制屏,调整阻隔阈值。 缓而慢的,这个全然被旷野风雪包裹的空间里忽然多出一丝截然不同的气息。带着安静的绿意,悄无声息地出现,并一点一点开始争夺空间。 舒悦一边释放信息素,一边观察着女人的反应,以保证在她觉得不舒服的瞬间就能够停止。 一开始,季时意只觉得有一株爬山虎或者什么别的藤蔓类植物绕上了自己的脚踝。渐渐地,她感觉自己的周身都被和煦浅淡的阳光包裹,身体开始微微发热。紧接着,藤蔓自由生长,顺着她身体的每一寸,不断将她包围缠绕。 不断滋生的燥意叫她有些难耐。 她偏过头,避开舒悦的目光,将整张脸都埋进沙发靠枕里。 舒悦脸也悄悄红了一些。 因为她发现季时意的小腿正无意识地贴靠着她蹭着,就像十一经常会做的那样。 被女人触碰到的地方会比被猫触碰过还要发烫。 她必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才能确保自己不要去回应这份动作,不要一把攥住女人的脚踝,任由自己沉沦于alpha的本能中将她控制。 “季小姐,还好吗?”舒悦询问着。 季时意没说话,只是忽然微微翻了个身,整个身子都对着沙发,只留给舒悦一份背面。她伸手撩起长发,一把抓住,露出白皙的天鹅似的颈段。 这是邀请,也是无声的准许。 舒悦下意识舔了舔牙尖,原本平钝的地方已经长出尖利。她谨慎地弯腰,靠近,拉起季时意因为躁动不安而滑落的浴袍,将圆润而薄的肩头覆住,隔着这一层丝绸般的面料,舒悦的掌心轻贴上去。 的确是贴,没有过度的力道,这么做,只是为了支撑身子,保证接下来她要做的事能够顺利而已。 舒悦盯着女人的后颈。 她伸出空闲的左手,用食指轻轻在中央位置碰了碰。 季时意的身体一颤,肩背更蜷缩了些,蓬松绵软的沙发靠枕上多出好几条褶皱,她的浴袍也跟着扯动。 “右边。”女人的声音听起来像润过水一样,“再往右边一点。” 舒悦听从她的指引,指尖往右侧挪动,果不其然,指腹下触碰到一处滚烫,与其他皮肤不同,这里的温度高得异常。 她不过是稍微轻点。 “呜——” 季时意反应强烈到舒悦以为她痛得厉害。 她立刻挪开手,调整手环的控制阈值。 然而,季时意的反应更激烈了。 她不得不从靠枕里抬头,额前的碎发凌乱,一双眼盈盈,粉润的唇上有着贝齿留下的淡淡痕印。 “呆子。”季时意恨铁不成钢地骂。 她手掌一抬,将有些怔愣的舒悦推倒在沙发上,自己起身,毫不犹豫地跨坐在舒悦的身上,膝盖贴着沙发,压制着她的身体,抢过她带有阻隔手环的右手。 季时意居高临下地瞧着舒悦,自见面后总是冷淡的面容上透着被火焰点燃的生机,开口时,语气里的不快丝毫没有遮掩。 她指尖轻敲舒悦的手环,双眼含霜。 “藏什么藏?既然是我买下来的东西,就好好地给我用啊。” 第15章 尾巴一下缠住她。 手环的阻隔阈值被调低。 一瞬间,舒悦感觉到她的信息素不受控地溢散出来,以她无法控制的方式,一股脑地从她身体里往外涌去。这种失控的感觉让舒悦格外陌生。 从她分化后,她便一直学着如何收敛信息素。时间久了,即便是在无外物帮助的情况下,她也能自如地隐去自己的气息。 这种控制感叫舒悦觉得安全。 然而,在季时意面前,她曾经引以为傲的控制力变得溃不成军。 只需要她用信息素轻轻一勾,失去了阻隔器帮助的她,便怎么都无法收敛,叫嚣着沸腾着全都往外而去。 偌大的房间里,两种信息素交缠,本能地,谁都没对谁臣服,都在争夺着剩下的空间。 舒悦看着季时意。 第17章 从她的信息素扩散出来的那个刹那开始,季时意的呼吸就微喘起来,按在她小腹阻止她坐起来的手更用了些,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强撑着不让腰全然软下来。 敞在她身子两侧的大腿也夹紧了点。 身体在心痒难挝,体内犹如一壶水沸腾烧开,常年隐藏在暗处的欲念与本能咕咚咕咚冒出来。 季时意感受这些,眼神更加满意起来。 “这样才乖啊。”她低头瞧着舒悦,轻声说,“怪不得十一这样喜欢你。” 好舒服。 光是什么都不做,只是将自己整个人浸在这信息素里,季时意就有一种在闲暇午后躺在草地上晒太阳的感觉。多年来紧绷的神经变得松弛且暖洋,让她忍不住渴望多一点,再多一点。 看着这样的季时意,舒悦不敢动作。 她两手抓着沙发布,偏了偏头,想要避开季时意的目光。 季时意并不在意她的反应,全然地放任自己沉浸在信息素里。 好一会,确保身体和神经都得到放松后,季时意弯下腰,捞起长发,伸手取下舒悦的粗框眼镜,探出身子放在一旁的茶几上,再低过来,将自己的颈侧袒露给舒悦看。 她眼神干脆。 “咬我,就现在。” 舒悦一手撑起身子,一手搭在季时意的腰间以保持平衡。她微微仰着头,伸出舌尖,试探地舔了下季时意比一般人偏右的腺体。 皮肤表层下,娇嫩而特别的omega腺体跳动了下。 季时意支在舒悦身侧的手更加用力,指尖几乎发白。 她哑声说:“别干多余的事,直接咬就行了。” 舒悦迟疑了下,听话地探出alpha独有的犬齿,对着腺体的位置比对了下,咬破皮肤的那个瞬间,搭在季时意腰侧的手下意识用力,将她身上的浴袍都掐得皱褶顿生。 “嗯啊……” 季时意久久支撑着的手臂终于失去力气,身子一软,倒靠在舒悦的怀里。 感受到她的身体在因为自己的咬入而发抖,舒悦一直撑在沙发上的手犹豫了瞬,始终没有摸上季时意的脑袋,转而轻放在她的肩头。 手上很温柔,但嘴上,舒悦咬住那一块,没有松开。 她必须要保证对季时意的腺体摄入足够多的信息素才会停下。 舒悦没有忘记,这才是今天这一切发生的原因。 她要尽最大的可能,以自己最大的努力,来让季时意的腺体被填满。 最好满到不能再满。 这样的话,能在最大程度上给季时意的身体带来安宁,缓解她平日里的痛苦状态。 “唔……够了……” 季时意的头埋在舒悦的颈窝,说话的时候,湿热的气息像轻纱一样蔓上来,黏着着,如同第二层皮肤,叫舒悦难以忽视。 她没办法回答,也知道季时意现在很难受,但为了达到目的,舒悦不能松开。 她只好用自己的舌尖舔过腺体附近的皮肤,轻而柔地安抚着,原本礼貌搭放在肩头的手,也轻拍上季时意的背。 季时意没忍住,张开嘴,朝着舒悦的颈侧狠咬下去。 舒悦瞪大眼。 皮肤被牙齿刺破的阵痛,紧紧咬住而未有放松带来的持续通感,让她再一次清楚意识到,季时意现在究竟在遭遇什么。 更别提她咬下的地方是那么脆弱那么珍贵的omega腺体。 注入的信息素不知道能不能缓解那种过分敏感的疼痛。 在季时意咬了口就想抽离的时候,舒悦抬手,将她的脑袋摁住。 舌尖更加快速地扫过腺体处的皮肤。 滚烫,濡湿,水痕漫漫。 终于,舒悦感觉无论如何都不能往腺体里塞入更多信息素了。 她停下注入,抽离齿尖。 就在牙齿撤退的一瞬间,季时意忽然将她的颈侧咬得更加用力,身子一抖,整个人化为一滩,就连身上披着的云雾似的浴袍都散乱着。 舒悦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正专心查看季时意腺体的情况。 颈部小小一块被叼得厉害,肿了起来,红红的,看起来十分可怜。她留下的齿印如两个烙痕,烫在上面,刺目得很。 她正思考着等会要不要把背包里的omega腺体专用恢复软膏拿出来,就感觉季时意的信息素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浓郁得像暴风雪,不,像崩塌的雪山。 所有的所有滚滚而来。 伴随着信息素的暴动,季时意的腰肢也无意识地扭着,某种单薄的蕾丝布料蹭过她过得严严实实的浴袍。 腰腹处感受到一阵被水打湿的凉意。 这瞬间,舒悦终于意识到,现在到底发生了什么。 怪不得季时意要提前问她。 这典型的omega被临时标记后的后置期,竟是这样的反应。 她偏头去看季时意。 女人早已松开牙齿,放过舒悦一马。头轻轻靠在她的肩头,双目失神,眉头因为不满足和难受而蹙起。 那些小声的哼唧嘤咛就像一把把小小的钩,携带着omega特有的信息素一起,将舒悦的理智狠狠吊起。 伴随着雪的融化,莹润的春日气息热情地发出邀请。 草木疯长,穿过雪的厚压,拼命叫嚣着破土而出,试图往更深更远的地方蔓延。 舒悦盯着季时意的唇,alpha的本能让她很想做点什么,但颈部项圈的束缚感提醒着她,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甚至连想都不该想。 她捧起季时意的脸,额头贴过去,身体是有点微微发烫,八成是进入了轻微的发.情状态。 舒悦猜测,这跟季时意的病症有关系。 她体内的信息素太过紊乱,影响了她的身体状态。 “季小姐。”舒悦锲而不舍地唤着季时意的名字,试图将她从迷离的状态唤醒,“季小姐,你还好吗?” 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在舒悦都感觉自己快要撑不下去,神经已经发疼到难受,齿尖酸涩,咬得她内唇流血的时候,季时意的眼眸里终于恢复了一丝清明。 舒悦面色一喜:“季小姐!” 季时意撩起眼皮看她一眼,抬起手,没有丝毫犹豫,捂住了舒悦的双眼。 开口时声音低哑。 “别动。”她说,“再让我蹭会。” 舒悦的耳根一下红起来,烧得她脖子都也跟着发红。 季时意一边动着腰,一边用目光扫过她。 女孩粉润的皮肤上透着些许的细汗,素雅呆愣的脸上,没被她掌心遮住的地方,透出害羞的颜色。或许是因为慌乱,睫毛一直在颤,扫过她的掌心,痒痒绒绒,就像是有蝴蝶在飞。 这不是挺可爱的吗? 季时意扬起嘴角,捂着她双眼的手更用力,在她看不见的空间里,放纵自己沉沦在alpha的信息素里,另外一只手扯开了自己的浴袍,抚慰某些没被触碰的寂寞。 不知道过了多久。 浪潮打上来的时候,舒悦也感觉遮挡在自己眼前的手失去了不少力道。 她小心翼翼捏着季时意的手腕将她的掌心往下挪。 季时意似乎睡着了,贴在她的肩头,闭上眼不说话的时候,脾气没那么冷,没那么傲,看起来也像个小孩。 终于下班了。 舒悦蹑手蹑脚地把季时意往沙发里侧轻挪,手脚并用地从她身下坐起来。 原本卷饼一样裹在身上的袍子早就被蹭散,那根细带湿漉漉的,透着粘意,也不知道是被什么弄的。 舒悦拿起桌面上的小遥控,自己给自己电了好几下,终于感觉到脑子彻底清醒以后,她把信息素的阻遏阈值调高,再转头看季时意,瞧着她一塌糊涂的样子,定了好一会,尝试了下扶季时意去浴室,但这招没成功。 她单薄的身板实在挪不动这个完全陷入沉睡的人。 思来想去,舒悦打湿了浴室里的一次性面巾,拿出来给季时意擦身子。 她有点想闭着眼睛,根本不好意思看,但闭着眼做这件事又不现实。舒悦只有硬着头皮上了。 润湿的面巾正清理着,忽然,尽力平视前方的舒悦感觉到有什么不太对劲。 她低头一瞧。 不知道哪来的猫咪尾巴,和十一一样的花色,长而毛绒绒的,直接缠住了她捏着面巾的手腕。圆溜溜的尖端更是一扭一扭,在她的手指附近蹭着。 ……? 舒悦下意识抬头看。 瞧见季时意的面容时,呼吸瞬间停滞。 女人原本的黑发不知为何多出了不少银白,渐变一样。在她的发顶两侧,两只毛绒绒的耳朵挺翘,和十一的不一样,比起十一的尖翘猫耳,季时意的耳朵更显得有点圆润,还有点短,显出一种和她本人风格完全不搭的萌意来。 纵然是拿下abo基础生理知识课满分的舒悦,现在也有点搞不懂,这究竟是什么情况了。 她极力忽视这个意外,替季时意全身清理干净后,起身想走。 第18章 尾巴一下缠住她。 舒悦这下真信了十一是季时意的亲生精神体了。 因为这一人一猫耍起赖来…… 竟一模一样。 第16章 这也能量尺寸的吗! 多久没睡过*这么沉的觉了? 季时意睁开眼的时候,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就像是一块缺电多年的电池,在狠狠被充完电以后,终于回到了正常的稳定的状态。 神经舒缓,不再时不时隐隐抽痛,总是萦绕在耳侧的微弱鸣叫也消失不见。整个人就像躺入一张由云朵做成的床里,舒舒服服,被温柔的暖意包围得完完全全。 身体上的所有疲惫也被卸掉,什么沉重都不剩,只余下满身的轻盈,连她的心情也跟着轻快起来。 她转头看。 在这件事上帮她许多的女孩趴在沙发边缘,该是睡着了,眼睛紧紧闭着,不知道梦到了什么,眉头微锁。 她的身上盖着从卧室拿出来的薄被,女孩身上却披了一条松松垮垮的毯子。 季时意坐起身,没惊扰她,将自己身上的薄被往她身上拢,又抽了个枕头过来,垫在她的脖颈下。 “十一。”季时意唤。 话音刚落,眼前的台面上就凭空出现一只小猫。 十一餍足地舔着爪子,冲着季时意抬眼,刚准备喵一声,就被季时意捂住嘴。 “别吵。”她讲话讲得很轻。 十一眨眨眼,百无聊赖地叼住自己的尾巴咬了下。 「叫我出来干嘛?」它在季时意里的脑海里和她沟通。 「不干嘛。」季时意说,「检查一下治疗效果而已。」 结果显而易见。 季时意转头看还在睡梦中的女孩,对她更加满意起来。 「我还有工作,要先走了。」季时意对十一说。 十一一下警惕起来,浑身的猫都竖着,身子弓成一座小小的桥:「不要不要!我可不要和你去上班!」 它耍赖起来。 「我要留下来!我要留下来!昨天你吸够了!我还没怎么吸到呢!你偏心偏心偏心!」 季时意警告她:「别给我乱来,你知道我现在可以随时把你收回来吧?」 十一:「嘤。」 它不甘心地继续耍赖,还准备把舒悦叫醒,让舒悦来评评理。 季时意看不下去。 「随你。」她说,「但别吵醒她。」 这一句话,十一听进去了。 很乖很乖。 在舒悦醒过来之前,都一直趴在她的身边,水一样的身子钻进她因为坐着而折叠到一块的小腹与大腿之间,蹭进去,转了好几个圈,给自己调整了个最舒服的位置,猫眼一眯,乖乖睡在盖在舒悦身上的毯子里。 舒悦醒的时候,感觉自己的肚子边有一团火在烧,也像是放了一块刚刚烤好的炭,滋滋滋的,还会动。 她有点害怕,忙低头看。 瞧见十一的时候,眼睛瞪圆。 “十一?!” 舒悦真没想到。 “你怎么在这?” 十一拖长声音夹着嗓子喵叽一声,把自己的脑袋蹭到舒悦的掌心,一副求摸摸的模样。 舒悦刚睡醒,脑子还不清醒,下意识就伸手rua了一把它的脑袋毛。 等绸缎一样的手感越发清晰以后,她才倏然收回手。 可不能摸。 摸不得,摸不得。 昨天晚上猫尾巴出现后的混乱场景立刻涌入舒悦的脑海。 她环顾四周,想看看季时意在哪,预备跟她说一声抱歉,她真不是故意摸猫的。 目光扫了一圈,没见半点人影。 茶几上倒是多出了一点新东西。 一张银行卡放在台面上。 她的手机,乱七八糟的小东西,也被季时意规整好,全都摆在一起。 舒悦抬手摸了摸脖子。 后知后觉地发现,项圈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被季时意取了下来。 【醒了?】 手机屏幕上亮起,新消息弹出来。 舒悦拿起来,点开看详情。 正是季时意发的。 这人的点怎么掐的这么准? sy:是的,季小姐,我醒了。 sy:不好意思,睡过头了。 sy:你走了吗? 禾:嗯。 禾:有工作。 sy:好的。 发完这客气老实的两个字,舒悦盯着手机,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种感觉真奇怪。 明明两个人昨天晚上身体的距离如此靠近,现在醒来后,却是如此陌生。 她对着茶几上的银行卡拍了张照。 sy:[图片] sy:季小姐,你的东西忘拿了。 sy:我就给你放在这里吗? 禾:没忘。 季时意回。 禾:是给你的。 禾:密码是你的生日。 舒悦一下就想到了那天季时意递过来的空白支票。 她忙解释。 sy:季小姐,我之前已经收到了你给的十一的寄养费,所以不用再给我别的费用了。 禾:猫是猫,我是我,这点账我还是会算的。 禾:你要是不想要,随便丢了就行。 舒悦盯着屏幕,看着手机顶部的「正在输入中」闪了半天,最后又归于平静。 禾:[语音*34s] 舒悦点开。 女人的声音很平静,和昨夜的失控截然不同。 “另外,我的状态好很多了,谢谢你的帮助。我本来想把十一带走,但它无论如何都想留下来,所以可能需要你再帮忙照顾它一段时间。寄养费照旧,我也一并放在卡里了。” 舒悦盯着卡,又盯着猫。 新的语音弹过来。 “这家酒店的餐品不错,舒小姐可以吃了再走。对了,我去浴室看了眼,你洗掉的内裤还没干,所以叫了外送,买了新的,让人洗好了烘干放在门口了。” “………………” 舒悦听完新的语音后,整个人烧成番茄。季时意的语气太过平静镇定,像在讲述什么天气,但就是这样,反而叫舒悦更加羞耻。 啊啊啊! 太丢人了!! 昨天替季时意收拾完后,舒悦被猫尾巴缠着,实在没辙,只好留下来。 她试图将紧绕着自己的尾巴弄开,可另外一只手刚碰上去,睡着的女人身子就会一颤。 圆溜溜的尾巴尖尖也会跟着兴奋地扭动,更加得寸进尺地贴着她的指尖闹。 才清理擦拭过的小花一样的地方,更是又盈盈有了水意。 好不容易安静下来的omega信息素再次涌动。 舒悦就差没把自己给电晕。 最恨自己是alpha的时刻出现了。 这种本能和理智冲撞的感觉实在叫人不爽。 没办法,她只能先来一招缓兵之计,先伺候尾巴。一边给信息素,浓郁地包裹上去,一边用手顺着尾巴撸,从上到下,尖端到根部。为了不冒昧看季时意的反应,干这件事的时候,舒悦一直偏着头,闭着眼。 可是声音是闭不掉的。 舒悦浑身燥热,面红耳赤。 不知道rua了多久,尾巴还算满意地晃了晃,松开了舒悦的手。 舒悦继续想走,尾巴似乎察觉到,又缠上来。 她只好跟尾巴打商量。 说她去冲个澡,马上就回来。 像个神经一样,但尾巴听懂了。 舒悦全身黏腻得厉害,冲了个澡,怎么都不想穿黏糊糊的内裤,便手搓干净,挂在了浴室,又开了暖风模式,想着赶紧烘好。 她坐回沙发边,说小眯一会,等裤子差不多干了就去穿上。 结果。 结果—— 季时意不会觉得她是变态吧? 在别人的酒店房间里挂空档什么的。 舒悦裹进自己的袍子,蹑手蹑脚地往房门口去。十一跟着她,时不时还要伸爪扒拉她垂下来的浴袍带子,或者咬一咬她的袍子边缘。 透过猫眼反复确认外面没人后,舒悦打开门,拿起了放在门口的粉色小袋子。 袋子上印了一串英文。 她关上门后,站在门边往袋子里瞧,一套内衣放在里面,包装精致,打开来瞧,是奶乎乎的baby蓝,布料上还有小碎花。 跟她一贯穿在身上的纯色黑白灰完全不同。 舒悦硬着头皮躲进浴室里换上。 很舒服。 反正比什么都不穿舒服多了。 什么都不穿的话,就算是只有一个人在,她也觉得不安全。 思来想去,舒悦觉得还是得跟季时意说声谢谢。 sy:季小姐,东西我拿到了,谢谢你。 禾:尺码合适吗? sy:非常合适,谢谢。 一个问题忽然从舒悦脑子里冒出来。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她的手已经先于脑子替她问了出去。 sy:不过,季小姐,你怎么知道我的尺码呢? 第19章 季时意没回消息。 舒悦也没放在心里。 她收拾好东西,换上衣服,背着书包,用装内衣的外送袋把十一装了进去。 拎着猫走出酒店,舒悦拿出手机正准备打车。 屏幕上,弹来季时意的回复。 【嗯?你说呢?】 光天化日之下,舒悦站在酒店的大门口,迎着来来往往的人与车流,认真地思考着季时意这句话的意思。 她绞尽脑汁想了半天,脑子忽然冒了烟。 昨天晚上,女人压在她的身上,一掌捂着她的眼睛,一掌盖着她的那里…… 啊啊啊! 这也能量尺寸的吗!! 第17章 张嘴就咬住舒悦的手指。 带着十一打车回家后,舒悦在小区门口的atm上查了下季时意给的那张卡的余额。 「120,000」 她愣了下,反复查看三次,在数字依旧如此后,一脸麻木地将卡退了出来,揣进兜里。 十一不明所以地从手提袋里仰起头:“喵?” 舒悦冲它说:“没事。” 真没事。 就是纯被资本主义的暴击震撼到了。 打小就是老实孩子的舒悦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通过出售信息素的方式赚到这么多钱。 本能地,下意识地,她的心里生出细细密密的心虚感来。她总觉得这笔钱来得不正道,不应当。在这件事上,她甚至没付出什么努力。真就像走在路上天上掉了馅饼,老天逮着她非要喂饭,叫她吃白食一样。 之前那两万的寄养费舒悦已收得不算心安理得,如今又入账十二万…… 舒悦拎紧装着小猫的袋子,往家去。 十一一进屋就跳出袋子,跟巡山的大王一样,满屋子转了一圈,这才跳到沙发上,挨着舒悦趴下。 舒悦盯着手机,思索半晌,还是给季时意发了消息。 sy:季小姐,我有事想和你谈谈,我们能见面聊聊吗? 之所以选择面聊的方式,是因为舒悦觉得,如果见了面,就算季时意不肯把卡要回去,她也能把卡还给对方,至于季时意要怎么处理,那是季时意自己的事。她想要做的事就是‘还’而已,不这样的话,舒悦难以心安。 如果在线上沟通,不管是电话或者短信,舒悦都有一种预感。 季时意一定会和之前,让她自己随便处理,不要就丢掉。 可这是十二万啊。 都够小城市的一笔首付款了。 舒悦哪敢随便丢?只盼着物归原主,并好好和季时意说明白,她真不能要这么多的钱。 守着手机等了好一会,没等来消息。 十一不喜欢她一直看着手机不搭理自己,脑袋拱过来,往她的掌心顶了顶,所求之事明显。 舒悦只好掏出家里的痒痒挠,从猫的脑袋到屁股端,上上下下薅了一遍。按之前的经验,多来几次,十一就会满足了。但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被痒痒挠弄了两下后,十一就闷闷不乐地抬爪扒拉。 两只前爪抱着痒痒挠,张嘴就是乱啃,一副打定主意要阻挠舒悦继续用这个样子。 舒悦探询着问:“想要我摸你?” 十一奶气地回了一声:“喵!” 舒悦起初非常坚定,跟十一讲道理:“这是不可以的,我答应了季小姐,不能乱摸你。你也知道,这会给季小姐带来不好的反应。” 十一不听不听,身子一倒,歪在沙发上,眼睛水汪汪地勾着舒悦,尾巴尖尖也左右甩着。两只前爪凑到眼前,粉嫩的小舌尖故意吐了出来,眼神无辜,行为却算不上单纯。 舒悦摇头:“不行不行。” 十一仰着脑袋舔了舔自己的蜷成一团的圆圆爪子,继续看着舒悦。 舒悦:“…………” 怎么感觉这只猫变得比之前更粘人了呢? 她没辙,把此等引诱人类的犯罪现场拍下来,发给季时意。 sy:季小姐,怎么办?十一不让用痒痒挠,又一定要这样。 发完消息后,舒悦对着满脸写着‘欲求不满求摸摸’的小猫说:“我跟你主人讲了,等她回我。” 十一翻了个白眼。 起码在舒悦看来,她认为这是个白眼,虽然她没有证据。 没等她来得及防备,猫已经一个咕噜,蹿进她的怀里,两只爪子抱着她的小臂,不管不顾贴上去,将自己圆圆的脸蹭得扁扁的,舒服得眯着眼,发出“wiwiwiwi”的声音,又或者是咕噜咕噜的响动。 一瞬间,舒悦的脑海里钻出了昨天晚上某位女士坐在她身上,压着她不让动,强制蹭的动静。 …… 老天啊。 这一人一猫,在某些时刻,简直一模一样。 舒悦甩不开十一,面对如此强制爱的小猫,她只能苦瓜着脸,又拍一张照,加上一份小视频,发给季时意。 sy:季小姐,真不是我摸它。 季时意终于有了回复。 从最新的一条开始。 禾:[引用]嗯,我看出来了。 禾:[引用]我现在状态好多了,正常碰猫没问题,只要注意信息素就行。 禾:[引用]见面聊?稍等,我看看日程。 过了会,季时意问。 禾:后天下午六点你有空吗? 舒悦立刻回复。 sy:有的,我在家。 禾:ok,那就这个点。 sy:好的。 sy:具体地址是? 禾:后天再说,我会让人来接你。 季时意说到做到。 接到司机的电话时,舒悦正犹豫要不要给季时意发消息。听对方说已在小区门外,立刻准备出门。 十一咬着她的裤腿,不让她一个人走。 在舒悦将她推开以后,闪电一样蹿到门口,拦路虎般挡着。 舒悦实在没辙,让它自己挑了个喜欢的袋子,将它带上。 坐在车上的时候,舒悦下单了一个猫咪外出包。 选颜色的时候,还特意把商家图片点出来,让十一自己挑选。十一的眼睛跟着来回滑动的图片转来转去,最后选了个粉色小花花。 “原来你喜欢可爱的。”舒悦扬起嘴角,付了款。 司机把舒悦送到目的地。 舒悦站在餐厅门口,仰头看,红木雕花的大门极具格调。一时片刻,她有点分不清,这究竟是景点还是餐厅。 穿着旗袍的女子从内迎上来,脸上是温柔笑意。 “客人,请问你有预约吗?” 舒悦是个小土鳖,只要不跟孟芝妤在一块,最爱吃的就是食堂十二块一碗的小炒饭,又有菜又有肉,加一块还能煎鸡蛋。稍微去点时下当红的餐厅,看见潮人都会并发风湿,更别提眼前这样规规矩矩,来往者非富即贵的地方。 她大脑宕机,石化在原地,支支吾吾半天,蹦不出一个字,只能尴尬地吞了吞唾液,推推眼镜。 “她是和我一起的。”女人的声音自后传来。 舒悦回头,季时意从车上下来,反手关了车门,按上车锁。手里拿着车钥匙,信步闲庭地走到她的身边,微微颔首,问:“等久了?” 舒悦连连摇头:“刚到。” 季时意把车钥匙递给上前来的工作人员,顺手摸了把十一从袋子里探出来的脑袋,瞄了眼袋子的印花。 “看来你对她家的设计很满意。”季时意说。 舒悦茫然:“什么?哪家?” 季时意的目光意有所指。 舒悦脑子一下嗡了起来,忙说:“不是我选的这个袋子,是十一挑的。我让它换别的它也不让,就喜欢这个。” 明明她家有那么多袋子! 许多外卖袋包装袋,舒悦都攒了起来。孟芝妤骂她真是穷酸惯了,所以舒悦以前都不敢再攒。如今分手后,她又来了兴趣。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喜欢把袋子叠得整整齐齐,放在柜子里。 囤积癖,跟仓鼠一样。 这么多袋子,十一偏偏选了季时意送她内衣的那个。 舒悦脸红起来。 “理解。”季时意讲,“它是这样,喜欢可爱的东西。” 舒悦跟在她身后往里走,穿过山水庭院时,忍不住抬手敲了下十一的猫脑袋。 都怪这猫。 让她社死。 谁家好猫天天往内衣品牌的袋子里钻啊? 坏!真坏! 十一不服气,张嘴就咬住舒悦的手指。 季时意眉头蹙起,停下脚步,扫过来一眼,朝着十一伸出手。 刚刚还拽拽的某猫二话不说把舒悦的手指吐了出来,从袋子里往外一跃,轻盈地落在季时意的掌心,被她一把捞住,抱进怀里,又讨好地探出舌头,舔了舔季时意的手背。 微风渐起,庭院里开得正好的海棠簌簌落下,淡粉的花雨散在季时意的身后。 舒悦忽然觉得,季时意穿着白色西装偏头逗猫的模样,矜贵冷淡,就算不穿上应景的旗袍,也已是一幅人间难得的工笔美人图了。 第20章 接着,不知怎的,看见季时意和猫在一块,舒悦就忍不住想到那天晚上季时意头顶与尾脊骨处多出的两样东西。 她反反复复观察,也没想明白,这两样东西究竟怎么忽然长出来,又怎么忽然消失的?难道季时意平常就有猫耳和猫尾?只是藏起来了?那么一条长而软的尾巴,又能藏到哪里去呢? 怪事。 真是怪事。 第18章 我从没这么舒服过。 “想吃什么?”季时意递来点单册。 从跟着季时意走进这古色古香的包间后,舒悦就没出过声,现在被季时意这样一问,忙摇头说:“季小姐,你吃吧,我不饿。” 季时意也不强求,翻了下册子,同旗袍小姐点了菜品。 等旗袍小姐离去后,季时意便拿起桌面上早早备好的茶壶,替自己倒了一杯。 她眼神示意舒悦。 舒悦依旧摇头。 季时意放下茶壶,端起瓷杯,淡抿一口后,道:“找我有什么事?” 问出这句话后,舒悦立刻来了劲,忙把揣了一路的银行卡拿出来。担心自己弄丢,她还特意给卡找了个信封,土黄色的,倒是很搭这包间的古朴氛围。 “季小姐,这里面的钱太多了。”舒悦把信封推给季时意,“我实在是不能要。” 季时意的掌心有一搭没一搭地抚摸着十一的脑袋。 “你为什么不能?”季时意问。 舒悦理所当然地说:“我不值当的。” 季时意瞧着舒悦,微微挑眉,道:“舒小姐,可你不是开价的那个人。在我心里,你完全值得上。更何况,这笔钱除开实用价值付费外,还有别的附加值在。我希望我找你帮忙这件事,除了你和我,不会再有其他人知道。” 舒悦忙说:“季小姐,就算你不付这笔钱,我也不会告诉其他人的。” 真是个小轴轮。 季时意的指尖在瓷杯上轻轻抚过:“那我们来算笔账吧,舒小姐。你知道我之前常用的抑制剂多少钱一管吗?” 舒悦摇头,按照自己购入抑制剂的经验猜测:“八百?” 季时意点开手机,把购物清单给她看。 舒悦倒吸口气。 现在的抑制剂都卖这么贵了? 季时意神色淡然地说:“因为我是罕有的s级omega,所以一切针对我的物品都高于普通omega的价格。我很幸运的是,我生来就能负担这些。” “但如果我只是一个平常人家里的s级omega,光是想要控制自己不受信息素影响,就足以倾家荡产。除此之外,我还有其他的并服药剂需要使用,由于体质问题,抑制剂还需要定制。” 季时意平稳地讲完这段话,看向舒悦。 “从我分化那天开始,我就习惯用这种方式换来平静。” “舒小姐,我付钱给你,不是为了别的,而是为了安心。就像你现在想要把卡还给我一样,我们的目的,都是为了安心。” 区别在于,季时意习惯用金钱来买到安心。而舒悦,则习惯于拒绝超过自己为自己定下的价码外的酬劳。 “之前是我没有考虑你的心情,抱歉。或许,今天我们可以商量一下,在这么多数字里,一定有某个数字,是能让我们双方都安心的存在。” 季时意如此坦诚直接,叫舒悦不知道如何招架。她拧着眉头思索半天,问:“季小姐,那你现在还需要使用抑制剂吗?” “如无特殊情况,未来两个月内应该不用。” 她非常聪明地捕捉到了舒悦的含义:“我两个月一般需要使用三到六管抑制剂。” “那就取折中数?”舒悦飞快地运算完毕,“季小姐,卡里的钱我只需要留下63996元。” 季时意手背抵着下颌线,静看着舒悦。 舒悦有些无措:“季小姐?我算错了吗?” 季时意摇摇头,问:“允许我抹掉零头凑个整吗?” 舒悦赧然道:“当然。” “那卡里剩下的就当做是下次标记的定金。”季时意说。 舒悦眼睛一圆:“啊?下次?” 季时意的指尖在十一的下巴上挠了挠,垂眸说:“我的信息素如果想恢复到正常水平,可能还需要一段时间。舒小姐不介意再帮帮我吧?” “如今能帮我的人,也只有你了。”季时意这话说得又缓又轻。 那晚经历的事真的能只叫帮忙吗? 舒悦一下红了脸,低下头,不想让季时意看出来。她端起水壶给自己倒了杯水,牛饮一口后,小声地说:“好的,如果你需要的话。” “我很需要。”季时意讲,“我很久没有像那天一样舒服过了。” 舒悦差点没呛死在这直白的话语里。 季时意抽了纸巾,递给她,说:“舒小姐,我指的是这里。” 她漂亮的指尖点了点自己的脑袋。 舒悦接过纸巾,擦掉呛出来的水渍,咕哝着说:“我也没想到别的。” 季时意眼底闪过微弱的笑意:“当然,我相信你。” 恰逢此时,上菜人来往。摆盘精致的菜品一个接一个地摆出来。 舒悦当真不饿的,可是见到如此色香味俱全的菜色,肚子忽然咕噜叫了一声。 季时意可惜地叹口气:“糟糕,好像不小心多点了。舒小姐,你愿意帮我分担一下吗?” 舒悦最不愿浪费,见此,点点头。 季时意便扬头冲服务生说:“再上一副碗筷。” 拿着筷子,舒悦盯着满桌的菜品,一时之间有些不知该如何下筷,各个都精致得像艺术品,好像不管她从哪里往里一捣,原本的设计就会消失。 她自以为天才地跟着季时意动筷。 只要哪道菜被季时意碰过,她就去吃那一道菜。这样的话,她心里就不会有那种负担感。 结果,季时意好像真的很有胃口,每道菜都小小试了试。 托她的福,舒悦也把桌上的东西尝了个遍。 停筷时,肚子已然饱饱,抬头看,桌面上的东西竟也差不多都解决完毕。 舒悦想,季时意说得没错,两个人一起吃的话,就不会浪费。 她的视线落在季时意身上。 刚刚盘踞在脑海里的问题又冒了出来,可舒悦不知道这话能不能问,会不会太过私人。吃着吃着饭突然就问别人你的耳朵和尾巴去哪了,真的好像变态啊。 喝了口碗里的汤,舒悦决定把自己的好奇心摁死在胸口。 下次,等下次再给季小姐帮忙的时候,她再好好仔仔细细地观察一下吧? 做了决定后,舒悦捧着汤喝完了,没一会,小腹涨涨起来。她跟季时意说了声,走出包间,绕到卫生间。嘘嘘解决完生理需求走出来,站在洗手台前认真搓着指尖的白色泡沫。 一道她未曾想过的声音忽然响起。 “舒悦?” 搓弄指尖的动作一顿。 舒悦真以为是幻听了,抿紧唇,更认真地搓洗着。 “舒悦!”那声音的音调陡然高了起来。 舒悦抬起头,眼前的镜子里,某张熟悉无比的美艳的脸正清晰地出现在她的身后。 舒悦回头看。 孟芝妤站在那,眉头蹙起,近乎不解地质问着:“你怎么在这里?” 第19章 你刚刚碰到别的omega了? 在舒悦为自己安排的分手戒断计划里,并没有写上会在某个餐厅的卫生间里忽然撞见孟芝妤这件事。 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嘴巴已经本能地给出回答。 “和朋友约好了见面。”她说。 这个答案显然让孟芝妤并不满意,女孩的眉头拧得更紧,一双灿烂的桃花眼里写着困惑。 “你能跟谁约在这里?”孟芝妤问,“我怎么不知道你身边有这样的朋友?陈弥,楚雨霏?她俩都不会来这吧。” 舒悦没说话了。 她低头拧开水龙头,一点一点冲掉手上的泡沫。 孟芝妤非常不爽她这样无视自己。 上前一步,伸手掰过舒悦的肩膀:“舒悦!我跟你说话呢!” 舒悦下意识把自己的肩膀往后一挪,抗拒着她的接触。 孟芝妤见此,眸中的火气聚得更快。 “你现在是什么意思?”孟芝妤气笑了,“跟我装哑巴是吧?” 舒悦咬咬唇,抬头,直迎着孟芝妤的目光:“需要我提醒你吗?孟芝妤,我们分手了。” 孟芝妤一怔。 舒悦依旧看着她,眼神干脆:“所以,孟芝妤,我为什么在这,和谁在这,都和你没关系。” 舒悦这辈子都没想过自己会对着孟芝妤说出这种话。 但刚刚那个瞬间,就好像忽然地,有什么紧锁的闸门打开了。刺猬从她心口钻了出来,挡在她和孟芝妤中间,变成一个接一个的刺球。 她甩了甩手上的水渍,转身去扯擦水纸。孟芝妤一把抢过纸丢在地上,手往舒悦的肩膀上一推,格外不快地说:“舒悦,你凭什么对我这样说话?” 第21章 舒悦被推得往后踉跄了一步,她有点生气地看着孟芝妤:“怎么了?我哪里说的不对吗?” 孟芝妤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一个字都没成功说出来。她怒哼一声,转身往里了间去,进门的时候,砰地一声,把餐厅的门撞得发荡。 舒悦站在原地缓了好几口气,才弯腰把刚刚被孟芝妤丢在地上的擦手纸捡起来放进了垃圾桶里。 一出卫生间,就见被墙壁遮挡的地方,站了三俩客人,见她出来,表情都有点尴尬。 舒悦也尴尬。 她硬着头皮装作没事发生,从他们身边走过,回到季时意所在的包间。 刚进屋坐下,原本乖乖趴在季时意身上的十一就有了动静。 它一下跃起,跳到舒悦的腿上。猫猫脑袋抬起,跟个扫描仪一样,在她的身上扫来扫去,鼻尖一嗅一嗅地动着。在闻到肩头处的时候,忽然狂野地叫了一声,伸出爪子,疯了一样往那扒拉。 舒悦以为是自己衣服上沾了什么东西,忙脱下来。哪知道十一见她脱下衣服,立刻上嘴叼走,小小的身子拖着她的外套,往包间角落去。 费老大劲把衣服塞到一株龙鳞春雨的花盆后,十一才钻出来。 舒悦一头雾水:“季小姐,这是?” 季时意凑过来闻了一下,又很快地移开,问:“你刚刚碰到omega了?”味道还挺熟悉。 舒悦愣了下。 季时意解释说:“十一这只猫脾气不好,不太喜欢身边的人沾上别的omega的味道。实在不好意思,舒小姐,我替它向你道歉。” 舒悦摇摇头,忙说:“没什么的,是我刚刚没注意。” “发生了什么?”季时意问。 舒悦平常不是那种很爱和别人聊自己的私事的人。但不知道怎么回事,现在她忽然有了想要跟季时意聊一聊的冲动。她脑子实在太乱了,也太委屈了。她很想听听别人的意见,一个绝对的第三方,不会和陈弥楚雨霏一样,永远站在她这边的第三方。 “季小姐,你知道前段时间我分手了吧?”舒悦犹豫着说。 季时意颔首:“嗯,十一跟我说过。” 舒悦诧异地看了眼还在愤愤对着衣服动爪的猫,又转过头来,局促了下,同季时意说:“我刚刚碰见她了,我的前女友。” “然后呢?”季时意问。 舒悦低着头,指尖拨弄了下放在陶瓷筷架上的木筷:“我们吵了一架。” 她顿了顿:“准确来说,是我第一次跟她发火吵架。” 季时意偏了偏头,清冷的眼认真地瞧着她。 舒悦直杯瞧得有点不自在:“季小姐?” 季时意说:“抱歉,刚在想象你发火的样子。” 舒悦沉沉的心情被这句话弄得有点想笑,思考了下,说:“其实我也有点难以想象。” “是吧?”季时意嘴角轻挑,“你看起来并不擅长发火。” 这个评价舒悦是第一次听。 过去以往,她听到的大多都是‘你看起来不像是会跟人发火的类型’等诸如此类的话语。 不擅长这个词,对舒悦来说有点新颖。 “为什么这么说?”舒悦很好奇。 季时意端起茶杯,低眸,看着里面盈盈的绿意,浅酌了口,放下杯子,闲散地说:“如果你擅长发火的话,今天来找我的时候,就该把银行卡直接甩我脸上,再骂我两句,‘别以为有几个臭钱就了不起了’‘少看不起人了’,大概这样的台词。” 舒悦被逗笑,镜框下眼睛弯了弯:“季小姐,这种发火方式,我这辈子可能都擅长不了了。” “是吗?那你生气的时候会做什么?”季时意身子后靠,抵着椅背,侧头看她。 舒悦想了想:“我喜欢自己待会,然后随便找个地方坐下,看看鸟。看着看着就没那么生气了。” “鸟这么神奇?” “当然!” 提到自己喜欢的事物,舒悦一下来了兴致。 这是季时意认识她以后第一次看见她的脸上出现如此神采飞扬的精气神。 “你不觉得很神奇吗?季小姐。明明人们随时都能听见鸟叫,却不是时时刻刻都能找到它们,认出它们。明明它们离我们的生活如此近,许多人却对它们都一无所知。发现它们,就像发现另外一个世界。” “比如现在,你听到了吗?窗外有只鸟在叫,听起来像在说海参炒面!发出这种叫声的鸟叫白头鹎,在城市里很常见,而还不怕人,它们——” 洋洋洒洒说了一堆后,舒悦的声音戛然而止。 每次她一这样兴致勃勃聊起鸟的时候,孟芝妤就会打断她,告诉她,舒*悦,这些东西很无聊,没人想听的。今天是她又得意忘形了,忍不住对着季时意说了这么许多。 她难为情地推了推眼镜,低下头,指尖交缠在一起,十分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啊季小姐,让你听我讲这些无聊的话。” 季时意没回答,舒悦莫名地紧张起来。 过了会,她听见女人问:“你说的那种鸟,是站在枝头的那只吗?” 舒悦诧异地抬头,顺着女人的指尖朝窗外看去。 一只头顶仿佛带了白色假发的小鸟正端正站在枝头激情地大叫。 海参炒面~ 海参炒面~ “是它。”舒悦回答着。 季时意说:“要是早知道能遇见它,我该点一份海参炒面才对。对了,你刚刚还没说完呢。你说它们怎么了?” 舒悦愣了下。 季时意瞧着她呆滞的模样,笑着问:“怎么?不愿意带我去看看你看见的那个世界吗?” “愿意!”舒悦几乎都要站起来了,她屁股抬了下,又落会座位上,飞快地眨眨眼,高兴地说,“季小姐,我很愿意的。” 第20章 小姨!你也在这啊! 季时意第一次看见舒悦这样。 精神奕奕,以往总是呆呆的不聚光的眼睛里忽然有了神采,聚焦起来。语调轻快,甚至有点急促,说到兴奋的地方甚至不用换气,憋足了劲非要一口气讲完。 她耐心地听着。 舒悦一口气说了好多关于白头鹎的事,又聊到园子里另外的鸟,好几个品类,依依指给季时意看。 在此之前,季时意以为整个城市里飞过的鸟不是麻雀就是麻雀。 没什么区别。 “很有意思。”季时意说。 舒悦过热的大脑在一杯杯茶水中冷却下来,降温以后,她的脸上又露出了那种腼腆的神态。 “季小姐,你不必这样顾及我的感受。”舒悦说。 季时意说:“我讲的是真话。” “我很喜欢听人分享自己热爱的事物,这让我觉得世界看起来像是活的。” 舒悦知道季时意这句话并没有夸她,但她还是忍不住耳根发烫,屈指推高往下滑的镜框,问:“季小姐,那你呢?你有什么喜欢的事情吗?” 季时意偏着头想了想,说:“赚钱,这算吗?” 舒悦有点诧异:“我还以为对你来说,钱只是一个数字了呢。” 大家不都经常这么说吗?钱赚到后面,对那些有钱人来说,都是一排冰冷冷的数字。 季时意勾起嘴角:“所以我说,我喜欢的是赚钱,不是钱。舒小姐,这两者之间有本质区别。” 十一在这个时候终于对舒悦的那件外套下够爪了,蹦跶到窗户边,坐在阳光下,认认真真地舔着爪子,像是在清洗自己身上沾到的味道。 季时意瞧着它,语气平静地说:“你以为的没错,钱对我来说的确只是账户里的数字。但赚钱不一样。我享受的是在其中发现规律,验证规律,掌控规律的感觉。我喜欢看自己定下的游戏规则生效。” 舒悦看着她的侧脸,觉得她现在和十一好像。 高傲,目空一切,言辞里都是权力滋养过的底气。 季时意说的这些感觉,舒悦似懂非懂。 她觉得观鸟也是一种这样的感觉,在小鸟身上发现规律,再验证,但她永远不会掌控规律,规律或许存在,以群体性来看。但放在个体上,小鸟总是出人意料的。而她喜欢的,就是这份自然赐予的出人意料。 她也从未有定下游戏规则的时刻。 她一直活在别人的规则里。 什么时候上学,该考个什么成绩,真要说的话,选择走近小鸟,是她给自己的生活做的选择。 不禁地,舒悦忍不住去想,如果让她去给某个游戏安排规则,像季时意所说的一样,以她的规则来运行生效。那她的规则会是什么呢? 脑子里找了一遍,舒悦发现里面空空如也。 “怎么了?”季时意瞧出她的神情有点错愕,像发现了什么恐怖的事情。 舒悦不知道该不该跟季时意讨论这个,或许是因为季时意在她面前呈现出的样子总是如此淡定,自持,且有一套自己的智慧,她下意识地,想要寻求她的解答。 第22章 “我发现我没什么想要制定的规则。”舒悦说,“好像不管事情变成什么样,我都可以接受。” “这未必不是一种规则。”季时意说。 舒悦笑起来:“也是。” “所以你刚刚为什么和她吵架?”季时意忽然问了一句。 舒悦愣了下,眼睛圆溜溜的:“诶?” “前女友。”季时意提醒着,“你本来是想说这件事的,只是不小心被我打岔了。” 舒悦回忆了下,好像是这样。 但她现在心里那些关于孟芝妤的情绪,愤怒的不高兴的堵在胸口的情绪,莫名地就在和季时意的对话里消弭不见了。 以至于她可以非常平和地跟季时意说:“也没什么大事,只是她问我为什么在这,我提醒她我们已经分手了,这件事和她没关系。她有点不高兴,不喜欢我用这样的态度对她说话,然后我们就吵起来了。” “季小姐,你笑什么?”舒悦莫名羞赧起来,后知后觉地反省,她和孟芝妤的对话真有点幼稚。 季时意缓缓替自己斟茶,清澈的茶水从壶口淌出,落入杯里时发出泉水般的潺潺音色。 “我觉得这样的争吵更像是恋爱进行时会发生的对话,而不是分手以后。”她放下小壶,问舒悦的意见,“你觉得呢?” “可是我们已经分手了!”舒悦说完还认真回忆了下,补充道,“是真的分手了,很分很分的那种。” 季时意喝了口茶,任由茶香在唇齿间弥漫,有点想笑:“采访一下,原来你们还有一般分的分法吗?” 舒悦语塞了下,看见季时意眼底的盈盈笑意,衬着茶雾,淡而浅浅。 她自知不好意思地说:“可能吧。” 停顿片刻,她又说:“但这次不一样了。” 至于哪里不一样,舒悦说不出来。 也许跟别的一切都没关系,她就是有点没力气了。 “那,祝你分手成功?”季时意端起小小的茶杯,朝着舒悦相敬。 舒悦第一次从别人那得到这样的祝福,嘴角的梨涡抿起来,抬起自己的杯子,碰了碰季时意的。 她纠正道:“不用祝了,季小姐,这件事已经是过去完成时了。” 季时意放下茶盏,看了眼腕间银色的表。 “我还有事,得先走了。”她说,“舒小姐你要是愿意的话,可以在这再逛逛,这里环境不错,往里还有一片园林,我想那里会有不少你喜欢的小鸟。” 舒悦心动了。 她站起来跟季时意说再见。 季时意目光扫过她的肩膀,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递给舒悦。 舒悦忙说:“不用的季小姐,我不冷。” 季时意道:“这是我替十一的赔礼道歉,另外,那天是我太用力了,会疼吗?” 舒悦顺着她的眸光往自己的肩膀看,瞧见一片齿印。她立刻懂了季时意的意思,她自己的外套不能再穿,得换别的挡挡才行。她接过季时意的衣服,说不用不疼又说谢谢。 等季时意推开门往外走,舒悦看着她的后颈。季时意披着头发,所以她看不到,那被她咬过的腺体附近,是否也留下了印痕。 然后舒悦骂自己,这个念头真有点流氓。 她抱着季时意的衣服,双手拿起,观察了下,穿在自己身上。对她来说稍微有点大,她低头闻了下,衣服上有淡淡的白茶香味,不是季时意信息素的味道。 招呼十一进袋子,舒悦也跟着往外走。还没走出廊道,就听到一阵熟悉的声音。 “小姨!好巧啊!你也在这啊!” 她吓一跳,立刻缩成一团,躲在装饰的巨大花瓶后不敢动弹。跟目光茫然的十一对上眼后,舒悦才惊觉她这样的反应有点可笑。 她是分手了,不是做贼了。 尽管这么想,她也没计划就这么大摇大摆走出去跟孟芝妤撞个正着,故而猫着腰,往另外的窄道去。也不知道孟芝妤的小姨是谁,算了,不想了,反正她也不认识。 装十一的袋子被她抱在怀里。 猫猫探出头来,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嗅了嗅鼻尖。 霎时,小猫的眼睛锐利起来。 廊道外,季时意回头,看着眼前的女孩,若有所思的,眼睛极快地微眯一瞬,接着轻轻颔首,开口后是长辈口吻:“芝妤,好久不见。” 第21章 收下你的信息素,我有点腿软。 孟芝妤的确是有段时间没见到自家小姨了。 她的妈妈和季时意是表姐妹,季时意是本家的孩子,她妈妈是分家的女儿。两人之间的关系算不上亲近,实在是季时意这个人就难以让人亲近。 自孟芝妤有印象起,季时意就和她所有的长辈都不一样。 对于这个特立独行,手腕狠辣的小姨,孟芝妤是有仰慕在的。 在那么多小辈里,孟芝妤自觉她也算是季时意最疼爱的一个。她考上宁大表演系,家里办宴庆祝,季时意直接送了她一套珠宝,告诉她,日后若是走演艺这条道路,也别忘了家里是有底气的。 千万不要被迷了眼,要好好照顾自己。 孟芝妤见到季时意的机会不算多,因为她这位小姨实在是个大忙人,工作不得停,偶尔听妈妈八卦,季时意一年到头住酒店的日子,比住季家还多。 现在在这个地方见到季时意,孟芝妤很是欣喜。 “小姨,你在这做什么呀?”她讲话惯会撒娇,一双眼弯弯,望着人很容易叫人为她而心软。 季时意语气也平和了些,说:“吃饭而已。” 孟芝妤说:“一个人吗?” 季时意:“有位朋友。” 孟芝妤诶了一声,还想再好奇地问问,季时意就换了个话题:“这些天,很常看见你的消息。你和亦亭在一起了?” 温亦亭这人,季时意也见过几面。温家的女儿,看起来病恹恹的,打小就是个药罐子,不过在音乐上颇有才华,年少成名,出国深造了一段时间,近日才回国。 “没。”孟芝妤眉头拧起来,看了眼季时意,想说点什么,最后又没说,只讲,“她只是帮我的忙。” 季时意随口一问:“我记得你刚上大学的时候跟我提过,你有个女朋友。” 季时意不提还好。 她一提,孟芝妤就觉得火气顿生。 舒悦对待她的方式实在让她觉得不快。 “我跟她已经分手了。”孟芝妤没什么耐心地说,她不想让季时意知道自己跟舒悦的那摊破事,语气一转,撒娇地说,“小姨,我们不聊这个,好不好?晦气得很。” 季时意微微扬眉,应下她的祈求。 看着自己这个从小就被家里娇惯的小辈,目光定在她因为烦恼而锁起的眉头上。 “芝妤。” “诶!” “你读大学那年我就说过,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可以找我。” 孟芝妤心里一跳,冲着季时意扬起笑容:“小姨,我现在好着呢,没什么需要帮忙的。” 她不说,季时意也没强求。 “不过,小姨,我现在真有一件事需要你帮忙。”孟芝妤凑近了些,脸上满是乖巧的笑容,“你开车了吧?让我蹭个车吧。我跟我妈最近吵架了,她都不让家里的司机来接送我了。只能我自己花钱雇人,今天正好是休假日,你看……” “小事。”季时意说。 走到餐厅门口,季时意的司机已经把车开了过来。 孟芝妤跟着她坐在后排。 不敢离季时意太近,又想要靠近,故而保持着半个身位的距离。 “小姨,你呢?你最近怎么样?”孟芝妤很想听听季时意聊点她日常的生活。 季时意却只回了两个字。 “还行。” 季时意拿起放在一旁的文件,搭在腿上,翻看起来。 孟芝妤眨眨眼,没再说话,怕打扰季时意工作。 翻出手机,孟芝妤打开微信。 距离她跟舒悦再见面,已经过去了快四十分钟。 她的手机却一点动静都没有。 每个平台都像死了一样寂静,想象里的小红点根本没有出现。 孟芝妤心里火气更盛。 她点进自己的黑名单,从里面找到舒悦的账号,再顺着点进去,头像依旧是之前那个傻鸟。朋友圈背景也是之前的,她给舒悦挑的,一张她的影子。 孟芝妤正满意着,退出去后再点进来准备截图一下,咔嚓一声后,朋友圈的背景图却已与刚才截然不同。 是一只鸟。 雄性寿带鸟,浑身发白,八成是上了年纪老龄化了。 又是鸟。 孟芝妤气笑了。 她脾气上来,把手机摔在后排皮椅上。 砰地一声后,担心吵到看文件的季时意,孟芝妤连忙转头往旁看。 季时意却没在看文件了,文件还搭在她的腿上,敞开着。她单手拿着手机,指尖轻滑,嘴角微微扬起。 第23章 “小姨,你在看什么呀,这么开心?” 季时意熄灭屏幕:“有吗?” 她从容地把手机放在一旁:“朋友发的消息而已。” 准确来说,连朋友这个词都不该用。 是舒悦给她发了消息。 一看就是精心编辑过的,详尽而生动的小鸟介绍里夹杂着两句她的个人评价。文字之后,又附带三四张小鸟的写生图。 季时意笑倒不是因为舒悦发来的东西有多好笑。 而是她看着被满满当当的分享消息占据的手机屏幕,又看着舒悦的头像,不知道怎么回事,一下想到了旅行小鸟这个词。 旅行青蛙的同款,只不过对面是只啾啾。 过了会,舒悦像完成旅行一样,正儿八经地又发了一句话。 sy:季小姐,谢谢你的推荐,这个园林植类丰富,养护得当,的确很值得一看。 季时意偏头看了眼新消息,拿起手机随手回了个消息,就把手机放下,抬手撩了下头发,指尖继续碰回翻到一半没看完的商业计划书。 见她进入工作模式,孟芝妤把想要八卦的话咽了回去。 不聊天的话实在没事干,孟芝妤也把刚刚摔开的手机拿起来,想到什么似的,检查一样,把舒悦所有平台的账号信息都看了一遍。 一切有关她的痕迹全都被抹掉。 孟芝妤咬紧后槽牙,刚做的延长甲片差点没把手机壳划伤。 行。 舒悦。 算你有种。 “阿啾——” 舒悦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子。 在服务员的引路下,舒悦终于成功走出餐厅,打开手机打车,季时意的新消息弹了出来。 「好的,专家小姐。」 「能得到你的认可,我想这片园林也会很开心。」 十一看见舒悦笑了下,很舒心的那种笑容。好奇她究竟看到了什么,着急地伸出爪子扒拉舒悦的胳膊,想借力往上攀。猫脑袋刚刚凑近,就被舒悦用指尖压了回去。 “别偷看。”舒悦说,“这不是小猫该干的事。” 十一委屈地嘤了一声。 “走吧,回家。”舒悦伸手勾了勾它的下巴,算作安抚。 到了家门口,舒悦瞧见门把手上挂了个外送袋。 是药品。 她警惕地四周看了眼,小心翼翼地拿起来,观察着用订书机卡在纸袋上的订单票。 好几种药膏。 再往下看,订单备注里打印了一行字。 「舒小姐,希望你的颈部可以快点好起来。」 舒悦反应过来。 她拍了张照发给季时意。 sy:[图片] sy:季小姐,你买的吗? 禾:嗯。 禾:那天是我太用力。 舒悦看着这句话,感觉自己的肩膀处的咬痕又发热发烫起来。 她不知道该怎么回。 偏偏季时意说。 禾:下次可以阻止我。 舒悦站在门口,感觉脑袋有点冒烟。 下、下次? “小舒?”邻居奶奶从电梯出来,见她傻站在门口,惊讶地问,“你那锁又没电了?进不去家门了?” 舒悦回过神来,摇头:“没,没有。” 她快速地开了锁,跟邻居奶奶说了一声拜拜,立刻把门关上了。 一进门,舒悦就把装着十一这只猫的袋子放在地上。 在十一从袋子里出来后,她立刻把粉色的印有可爱的花纹的袋子拿起来,想丢进垃圾桶的,但又没舍得,最后还是折了折,塞到她囤积的包装袋的最里面,压得严严实实,一点也看不见了。 接下来的好几天,舒悦都和季时意保持着断断续续的联系。 有的时候是她要作为寄养人分享十一的日常,季时意偶尔回一两句。 有的时候,则是季时意忽然发来一张小鸟的照片,问她是不是那日在园林里,她发来的许多小鸟中的一种。 sy:对,这是白鹡鸰,也叫点水雀。季小姐,你眼力真好。 禾:就像你说的,一旦注意到,就很难不发现。 “乐什么呢?”陈弥拿胳膊撞了下舒悦,“盯着手机傻笑干嘛?” 舒悦忙把手机反手贴着裤边盖着,摇头:“我没有。” 陈弥啧了一声,问楚雨霏:“她这几天都这样?” 楚雨霏正奋力地拿着筷子跟自己眼前这碗面上的葱花作斗争,头也不抬地说:“经常。” 陈弥咬了口手里的卷饼,鼓着腮帮咀嚼完毕后,感慨一句:“还得是咱学校食堂的饼好吃。” 自打毕业后,陈弥最馋的就是宁大食堂里阿姨做的饼,不管是鸡蛋饼酱香饼还是带馅卷饼,都在外面找不到对手。 所以她隔三差五就要来找舒悦蹭饭。 今天也一样。 陈弥又咬一口饼,美滋滋地吃着,转头盯着专心致志正在喝汤的舒悦,问:“小悦学妹,你这是……有新情况了?” 舒悦不明所以地放下碗:“什么新情况?” 楚雨霏替她翻译:“陈弥是问你是不是又有认识了新的女人,有新的可发展对象。” 舒悦忙连连摇头:“不是的不是的。” “那你刚刚在和谁聊天?”陈弥依依不饶地问。 舒悦声音微弱下去:“一个……工作上的合作对象。” 她是想说十一的主人的,但不知道为何,下意识的,她觉得这样说不太好。因为她答应了要替季时意保密,关于她们之间的关系,做过的事情。如果讲是她的话,她怕陈弥再连续问下去,指不定问到哪她就兜不住底了。 “什么工作?”陈弥又问。 楚雨霏在对面踹了她一脚:“你烦不烦?一直问。” 陈弥有理有据地说:“我这是提前警备,你懂什么?舒悦单纯,容易被骗。现在这个世道,外面的坏女人这么多,要是她又被骗了怎么办?再来一个孟芝妤,她受得住,我都受不住。” 楚雨霏听不得这些,说:“你别像她妈一样管着她行吗?跟什么人接触相处,是她的自由。” 陈弥脾气上来了,音调拉高:“那万一她又受伤了呢?” 楚雨霏皱了皱眉,脸长得可爱,说出来的话格外老练:“那就再哭两天,缓缓,再谈下一个。她就是恋爱谈得不够多,之前才会栽在孟芝妤的身上。就是得多练练,多和其他人接触接触。” 陈弥哼了一声:“你以为她是你?” 楚雨霏也不恼,盯着陈弥:“那你呢?你也以为她是你?” “好了好了——!”舒悦忙说,“我吃完了,我们收拾吧。” “哼。”陈弥不高兴地从椅子上站起来,“看在舒悦的份上,我今天懒得和你吵。” 陈弥踩着小高跟哒哒哒地跑到食物回收区丢垃圾。 舒悦端着餐盘,走在楚雨霏的身边,说:“霏霏,你别老和学姐吵架。” 楚雨霏自鼻子里喷出一簇火气,说:“那你让她先别这么管你。” 舒悦一个头比两个大。 她这两位好朋友,什么都好,平日里也很合得来,就是在她的感情问题上经常产生纠纷。以前她遇到和孟芝妤有关的事,但凡只要是同时问了楚雨霏和陈弥,两个人的意见绝对相左,严重的时候,就会像今天这样吵起来。 非要说的话,陈弥属于保护派,常常既希望她顺着自己的心意和孟芝妤相处,又担心她精神健康再次受到损害,所以每次都会替她分析,给她想办法,鼓励她跟着感觉走。 楚雨霏则是放养派。 在感情这件事上,主打一个劝分。别问,问就是分手。 “拜拜就拜拜,下一个更乖。” “这世界上女人这么多,没必要在一棵树上吊死。” 这是楚雨霏的人生格言。 舒悦觉得她俩的话都很有道理,但她既学不来陈弥的游刃有余对应,也学不来楚雨霏说走就走的潇洒。在和孟芝妤谈恋爱的中后期,她常常感觉到痛苦,理智告诉她这一切都不对,可是她的心却又拧巴着,一遍又一遍想要继续往痛苦里钻。 好在现在舒悦已经决定往前走了。 不允许自己停留在痛苦里,这是她对自己的要求。 “我想去下小超市。”舒悦对着走在前面的陈弥和楚雨霏说。 “没吃饱?”楚雨霏问。 舒悦笑笑,不说话,再回来的时候,手里已经抱着三杯绿豆沙冰。 “给。”她一左一右地分给陈弥和楚雨霏,也给自己捧了杯,“去操场坐会?” 陈弥捏着沙冰的软塑包装,有点硬,里面的冰块还没化完。先是看看舒悦,见她已经开喝,便又看了眼楚雨霏手里的,问她:“你那杯是不是化得多一点。” 楚雨霏没说话,拆开绿色吸管的包装,将长条的包装纸揉成一团,吸管噗地一下插进沙冰里。 陈弥有点不高兴了。 下一秒,楚雨霏把手里的那杯直接递给陈弥。 第24章 “不是要换?”她说。 陈弥拨了下红发,心情显然好了起来。 三个人走到宁大的操场的阴凉台阶上坐下。 “好青春啊。”陈弥瞧着操场上趁着午休散步的人群,又看了眼热闹的篮球场,“还是学校好。” 楚雨霏点评:“老太发言。” 陈弥横她一眼。 舒悦坐在两个人中间,低头嘬着吸管,感受着清爽的甜在口腔里蔓延,偷偷笑了下。 兜里的手机震动着,舒悦拿起来看了眼,不知道看到了什么,她兴奋地尖叫了一声。 陈弥点评:“绝对是在跟女人聊天。” 舒悦忙说:“才不是呢!” “是导师给我发的消息。”舒悦的声音里是抑制不住的高兴。 “学姐,我未来一段时间可能暂时不能来灰域帮忙了。” 陈弥对舒悦很了解,猜测道:“又要出去实地考察了?” 舒悦点点头:“是之前那个朱鹮项目,半年前就找过我,但当时我拒绝了。现在他们跟我导合作上了,我又可以去了!” 陈弥想了半天:“半年前?什么时候?” 楚雨霏语气幽幽,连喘气都不带的,一口气说:“她和孟芝妤因为她不想吃牛蛙而孟芝妤觉得你要是喜欢我就该为我尝试而分手那次。” 听到楚雨霏这样总结,舒悦的脸燥起来。 陈弥拍了下脑袋:“你要这么说我可就全想起来了!” “诶,当时我就不高兴你因为她拒绝这个机会,不过还好还好,现在咱们也是蹭上导师的大腿了。” “项目一去就是三月起步。”舒悦握紧手里的沙冰杯,“当时她不想异地恋,我也理解。” “就这么点距离这么点日子也算异地恋上了?”陈弥啧了一声,“想当年你姐我——” 她说话的声音戛然而止。 “算了,不提这些破事,晦气。” “还好你导师这会让你一块去的时候你分手了,不然,你八成还是要因为她再拒绝一次。” 楚雨霏说:“这个我赞同。” 舒悦:“……”你俩倒是不用在这个时候达成如此统一的战线。 陈弥:“具体在哪?” “青栖源。”舒悦答。 陈弥来了兴趣:“最近网上风很大的那个鹭县景区?” 舒悦:“对。” 陈弥:“你过去是做什么的?” “这个还不清楚。”舒悦慢吞吞地说,“要等具体到了看导师分配。不过大方向是做朱鹮栖息地再造,评估改造成生态旅游区的可行性。” “这样啊……”陈弥想到什么,眼神忽然企盼起来,“那你要是过去,寄养在你家的那只猫,是不是也没着落了?要不,我帮你看着?” 舒悦也是刚刚才得知这个行程安排的,还没跟季时意商量。不过按照她对季时意的了解,只怕是不会让陈弥照顾十一。毕竟,精神体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我还没问。”舒悦说,“不过应该不能。” 陈弥诶了一声:“为什么不能?我很有照顾猫的经验啊!是,它是有点不太喜欢我,但猫不都这样吗?我能理解的。而且培养感情本来就需要时间。” 楚雨霏说:“它跟舒悦培养感情就没需要时间。” 陈弥一下从台阶上坐起来:“楚雨霏!你今天非得呛我是吧!” 楚雨霏很无辜:“没啊。” “是个人我都呛。”她说这话的时候笑得很可爱,但也实在欠揍。 陈弥拎着自己的包就往楚雨霏身上砸,楚雨霏赶紧迈开步子往下跑,陈弥踩着小高跟半点也不输,啪嗒啪嗒地跟过去。 舒悦坐在阴凉里,看着她俩,拿出手机默默拍了张照。 啊—— 好青春啊。 嘬完最后一口绿豆沙冰水,舒悦放空了一会,拿出手机,跟季时意询问接下来她外出的时间,十一的事如何解决。 是否需要把十一带走或者另寻寄养? 季时意是晚上才回的消息。 舒悦刚洗完澡,换上她穿了好几年都洗得磨毛的短袖当睡衣,盘腿坐在沙发上。 十一最喜欢在这个时候凑近她。 一下从季时意买的猫爬架上跳下来,落地的时候故意发出一声哒哒响动,确保吸引到舒悦的注意力后,才轻盈而优雅地迈着猫猫步走到舒悦的面前。 在舒悦的面前蹲下,尾巴慢悠悠地扫着。 仰着脑袋,尖尖的耳朵上发白的一撮聪明毛跟着往后翘。 “喵~” 照顾它这么些天,舒悦算是弄明白了它的性子。想要讨它喜欢的时候,声音就比平时软八度,嗓子跟掐了水一样。也不知道别的小猫是不是都这样会夹,反正十一很会。 舒悦现在已经不讨厌它了,偶尔也能在它的面前退让一些自己的边界。 比如现在。 舒悦拍拍自己的腿,示意它可以跳上来。 得了准许,十一轻盈一跃,蓬松一团就已经坐在舒悦盘起来的两腿中间。把她的身体当成了自己的猫窝,团在她的腿间。 舒悦被它这样的样子可爱到,拿出手机想拍照,刚打开,就看到了季时意发来的回信。 禾:你要外出一段时间? sy:是的。 禾:ok。 禾:哪天走? sy:下周五下午出发。 禾:好,我会来接它。 十一不高兴舒悦一直在看手机。 它这样漂亮可爱的小猫正在躺在她的怀里呢,这个人怎么还在手机呢?这简直就是对它作为一只猫最大的侮辱! 它伸出肉垫扒拉着舒悦的手腕,眼神发出邀请。 舒悦一次没理它,它就会再扒拉第二次。 等舒悦终于放下手机,把注意力都放在它的身上,原本捧着手机的手也摸上它的下巴,它才满意地将自己的肉垫缩回来,在圆圆的脸盘子下凑成小小的一团,幸福地闭着眼,发出咕噜声。 这份幸福,在几天后,十一发现舒悦开始收拾行李时消失不见。 “喵!!” 十一跳进舒悦大敞的行李箱里,一屁股坐在她的衣服上。 舒悦怎么弄她,她都不让。 恰巧这时,门铃被人按响。 舒悦忙去开门。 季时意冲她颔首示意,见她神色有些愁闷,便问:“我来的不是时候?” 舒悦摇头,让开位置,请季时意进来。 一回生二回熟。 季时意已经知道舒悦家的拖鞋放在哪里,也知道卧室在哪个方位。 顺着感应往里一看,对上十一那张倔种猫脸。 舒悦解释:“我正在收拾行李。” 季时意:“看出来了。” 她往十一的方向走,到卧室的门沿处停了脚步,回头问:“介意吗?” 舒悦摇头。 季时意这才迈过那一道分界线,往里走。 她没打量舒悦的房间,径直走到十一的面前,十一本能地想逃蹿,却被季时意用精神控制在原地。 它只好惨叫一声,可怜兮兮地被季时意拎着脖子逮起来,像什么被抓的小犯人。 “舒小姐,给你添麻烦了,我现在就带它走。” 舒悦看着十一惨巴巴的模样,忍不住说:“季小姐,要不你让它再待会吧。” 十一听见这话,十分赞同地嗷了一声。 季时意面色冷冷:“不用,再待会它只会得寸进尺。” 她如此无情,引得十一惨叫连连。 舒悦都怕一会楼上楼下的邻居举报她在家虐猫。 她忙上前把十一抱住。 季时意挑了挑眉,松开拧着十一颈皮的手。十一跟得救一样,顺着舒悦的胸口往上爬,爪子扒着她的肩膀,一副打死都不愿意和她分开的样子。 舒悦知道自己这样打扰季时意教育自家猫的行为有点不好,但她实在是于心不忍。主要是十一叫得太凄厉,连她这么一个算不得很喜欢猫的人都听不下去也看不下去。 “季小姐,喝水吗?我给你倒。”舒悦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了,便随便说了点什么。 季时意摇头:“我不渴。” 舒悦哦了一声,问:“那你饿吗?” 季时意被她这呆呆的脑回路逗笑:“我要是说不饿,你会再问我困不困吗?” 舒悦当真问:“你困吗?” “家里有客房的,你要是困了,也可以休息。四件套也有新的,刚晒好的。” 季时意说:“不用,你收拾吧,不用管我。” 舒悦点点头,都走进卧室准备叠衣服了,又想到什么,再走出来,有些为难地说:“季小姐——” 季时意已经坐在沙发上,正在看手机。 她从手机上抬眼:“怎么?” “你的猫——” 十一好像完全变了物种,跟树袋熊一个品类,成了树袋小猫。坚持挂在舒悦的身上,一丝一毫都不愿意分开。为了不让它掉下去,舒悦必须一只手兜着它的猫屁股,最好是尽量地也*用手搂住它的腰身。 第25章 可是这样的话,她就根本做不了别的事了。 更别提叠衣服。 季时意对此情此景早有预料,好以整暇地坐着:“舒小姐,我提醒过你了。” 舒悦:“……” 她该再求助一下的,可是季时意的表情看起来写着‘你看着办’四个字。舒悦根本不好意思再开口,说到底,这完全是她自讨苦吃引来的。 她咬咬牙,又回卧室去。 季时意有些惊讶,在沙发上坐了会,见她一直没出来再继续求助,便起身往卧室边去。 站在门口,稍微侧着身子往里看。 为了能够实现一边抱着猫一边叠衣服,舒悦干脆就在窗边蹲着,让自己的大腿承载着猫的重量。这样的话,就能够空出两只手去好好地叠衣服了。 唯一有点麻烦的是,一批衣服叠完了,起身再去衣柜里拿别的就有些困难了。 “要哪件?”季时意站在门边问,下巴微抬,指着衣柜的方向。 舒悦心里有点害臊,好像自己做了什么丢脸的事被人发现一样。但季时意的神情非常坦荡,半点都没有什么不对,也没嘲笑和指责她。 舒悦说:“黑色的冲锋衣,谢谢。” 季时意走进来,站在舒悦的衣柜边,替她把冲锋衣拿起来,放在她的面前。 舒悦又说了声谢谢,蹲在地上把衣服叠好。 “还要什么?”季时意问。 舒悦嘴快,下意识说:“内衣和内裤还没整理。” 说完后,她沉默了。 季时意笑了下:“舒小姐,这个恐怕不方便让我来帮忙了。” “猫给我吧,你自己弄。” 季时意走过来,给了黏在舒悦身上的十一一记眼刀,十一不敢太过分,嘤嘤两声,主动地从舒悦身上离开,跳到季时意的怀里。 “舒小姐?” 见舒悦还蹲在地上不动,季时意有些奇怪。 舒悦没回答她的问话,只是忽然把左手举了起来。 季时意不明所以,但还是上前一步,握住了她的手,以为她是在求助,便用力一拉,想把她拉起来。 舒悦眼睛一下瞪圆,身子还没站直,右脚的酸麻就让她失去平衡。 “喵——!” 十一灵敏地从季时意的怀里跳出去,跳到半米开外的柜子上。 季时意躺在床上,看着压在她身上的女孩。 这么近的距离,季时意又闻到了她身上隐隐的信息素味道。 她偏过头,眸色微暗。 舒悦慌乱地把手从季时意的掌心挪开,撑着床,将脑袋从季时意的胸口抬起来,着急地解释着:“对不起季小姐我不是故意的我腿麻了——” “我知道。”季时意说。 舒悦尴尬地想从季时意身上挪起来,但她的右腿就跟灌了铅一样,一动就针刺般的疼,细细密密的,叫人难受。 “能起来吗?”季时意问。 舒悦:“…………” 她说:“季小姐,要不你推我一把?” 季时意无奈地叹口气,说:“抱歉。” 舒悦还没明白过来她为什么道歉,就感觉季时意的双腿一下夹在了自己的身上,肩膀传来力道,天旋地转之后,舒悦已和季时意换了个位置。 舒悦在下,季时意在上。 季时意把散落的长发往肩后捋,正准备起身离开,就见舒悦的脸已经红成一片番茄。 如果她的脑袋上有气口的话,八成也能跟高压锅烧开一样,噗嗞噗嗞往外冒烟。 季时意轻抬眉尾:“舒小姐?” 舒悦有点呆:“啊?” 季时意很礼貌地说:“方便的话,能请你先控制下信息素吗?它现在溢散得太快了,让我有点腿软。” “……” “…………” 舒悦立刻回神,把信息素全都收回来。她简直不敢看季时意的眼睛,怕季时意把她当什么随便乱放信息素耍流氓的alpha。 她只是,只是—— 因为季时意刚刚的那个动作,脑子里不小心冒出来了一些不该有的联想。 甚至耳边又想起了那句季时意压着她捂着她的眼睛说的那句话。 “别动。再让我蹭会。” 这么想着想着,一个没注意,信息素就炸了。 啊啊啊啊啊啊! 丢人啊! 季时意低眸看着身下用两只手捂着脸的女孩,勾了勾嘴角,站起身子。 目光往旁看,十一显然已经醉在刚刚那一波信息素里,整只猫都软成一团,抵在地面上的台灯铁架地盘来回乱蹭,两眼迷离,抓着自己的尾巴抱在怀里狂舔,舔了两下后,它整只猫都像是忽然被定住一下,然后身子慢慢往旁倒去。 啪叽—— 十一两眼失神地看着天花板,在地上变成一只朝天小猫。 丢人现眼。 季时意想。 她打算把十一收回精神海,但八成是因为十一现在太嗨了,整只猫的精神状态都很微妙,让季时意很难处理。强行把十一带走的话,不知道它会不会保持这个傻样很长一段时间。 对于十一这种状态,季时意没有经验。 毕竟在此之前,十一从没对哪个alpha的信息素有过兴趣,更别提如此沉醉。 没辙,她只好放任十一留在这里,或者说,留在舒悦的身边。 见舒悦终于从脸红里缓过来,季时意问:“舒小姐,我有个冒昧的请求。不知道你这段时间外出方便把十一带上吗?相关的费用我都可以负责。” 舒悦啊了一声,听完季时意的解释后,她明白过来,可是这事实在不好实施。 青栖源那边的住处都安排好了,两人一间,她和另外一个alpha研究生师姐一块住。养猫的话,还是季时意精神体的情况,实在不方便。更何况,从宁城到青栖源有很长一段路程,高铁也不能带猫。 她把这些都给季时意讲了。 季时意若有所思:“你是去青栖源实践?” 舒悦点点头:“季小姐,你也知道这里吗?” 季时意颔首,对舒悦说:“稍等我十分钟。” 舒悦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却还是乖乖等了。 十分钟后,季时意打电话回来,同舒悦说:“事情我都安排好了,你可以把十一带上了。” 舒悦啊了一声,正想问问这是什么意思,电话就响了起来。 她的alpha师姐林初特别兴奋地说:“小悦!小悦!快看群聊!好事!有大好事啊!” 第22章 这才是真正的豪门大小姐啊! 舒悦坐上季时意安排的专车前往机场的时候,人还有点恍惚。 十一窝在她先前购买的外出猫包中,乖得不行,脸蛋好奇地贴着透气网孔,不停地向外观察着。 她的手机上,名为「朱鹮小分队」的群聊已炸开了锅。 群里一共五个人。 她美丽大方的导,她活泼可爱的师姐,还有两位跟她并不熟悉的师兄,外加一个本科独苗的她。 就这么五个人,居然在短短时间内刷出了99+的消息。 请叫我大师姐:我真的不是在做梦吗? 请叫我大师姐:@鸟导在此,导啊,你暴富了? 鸟导在此:胡说! 鸟导在此:为师要是暴富了怎会现在还挤在地铁上! 二师兄来也:我不一样,我正在拼车前往机场。 是老三不是小三:咱俩不会拼到同一辆车了吧? 请叫我大师姐:不是,同门们,你们这么慢,一会飞机跑了怎么办? 鸟导在此:私人飞机难道不等人的吗? 二师兄来也:私人飞机难道不等人的吗? 是老三不是小三:私人飞机难道不等人的吗? 请叫我大师姐:………… 林初翻个白眼,心想,她真是没空陪这些人闹了。 请叫我大师姐:@悦悦小师妹,师妹,你呢?到哪了? 鸟导在此:这有什么好问的?悦悦是我门下最有为师风范的,八成也跟我一样,挤在18号线上。 鸟导在此:对吗?悦悦。 舒悦看着眼前贵得要死的车标,一句话不敢说,只回了个芒果鹦鹉表情包。 林初快被这群人急死。 请叫我大师姐:ballball各位捡屎大师,这是我人生第一次坐私人飞机,希望各位不要掉链子,否则—— 请叫我大师姐:我诅咒你们一辈子捡不到想要的屎!! 鸟导在此:恶毒。 二师兄来也:恶毒。 是老三不是小三:恶毒。 请叫我大师姐:你看,就你们纯坏,还是我们悦悦好,都不陪你们玩这些无聊的复读游戏。 手速过慢刚刚打完恶毒两个字的舒悦看到这句话后默默地把对话框里的文字删掉了。 半个小时后,舒悦抱着十一下车,司机先生穿着一身黑色西服,满脸板正,替她拖着一个大大的二十六寸行李箱。 远远地,舒悦就见到了林初师姐。 第26章 她很好认,作为alpha,林初是典型的力量型女人,身材高大健硕,一头短发,只要不张嘴,看起来就会很酷。 一旦张嘴—— “悦悦悦悦!”林初发现舒悦后,兴奋地大叫起来,立刻拎着箱子朝着她奔跑过来,“你来了你来了!” 她作势要一把将舒悦抱起,被压在中间快要成为猫猫馅饼的十一不爽地尖叫起来。 林初吓一大跳,整个人都往后一弹。 “什么东西!”林初惊诧。 舒悦说:“师姐,这就是我之前在电话里跟你说的,我要带上的那只猫。” 出发前,舒悦就已经跟林初和导师汇报。 林初弯腰瞧着包里的小猫。 花色的纹路,若不仔细观察,很容易把它错认成小豹子,刚出生的那种。 林初伸出手想隔着呼吸网碰碰十一,十一满脸抗拒,龇出自己的尖牙以作警示。 林初悻悻收回手,点评:“猫脸小小,脾气倒是大大。” “悦悦,你什么时候养猫了?你之前不是很讨厌猫吗?”林初问。 她记得有一次,她和舒悦从实验中心出来,遇到一窝小奶猫被不知道是谁的猫妈妈丢在她们中心的门口。林初当时就被萌得吱哇乱叫,回头看,舒悦还定定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仿佛眼前的不是小奶猫,而是异形里的小怪物。 从那天起,林初就知道,自家小师妹有个怕猫的毛病。 今天听到舒悦说她带一只猫来,林初还以为是毛绒绒的那种玩偶。 没想到…… 居然是只真猫?! 还是一只脾气如此大的真猫?! “师姐,这不是我的猫。”舒悦解释,“我只是帮人照顾。” 林初明白了,又问:“什么朋友啊?能让你养猫?” 没等舒悦回答,林初盯着猫包里的十一,继续说:“得亏这次咱们运气好,不知道怎么回事,投资方那边给我们改了待遇,退了高铁票,说直接找私人飞机送我们过去。不然你这猫,还真不知道怎么带。” 舒悦沉默了。 她不知道该不该告诉林初,这一切不是因为运气好,而是因为十一命好。 为了让她能够顺利地把十一带上,季时意迅速又妥当地安排了所有事情。 包括私人飞机。 在此之前,舒悦从没想过这几个字会真正和她的生活产生实际性的关联。 “对了,青栖源那边的负责人给我打电话,说他们来给我们安排住宿,就不用我们自己操心了。”林初讲话的时候整个人仿佛飘在云里,“天啊,我这辈子都没遇到过这么好的待遇。” “待会周导来了我要问问她。” “问我什么?”周导飒爽地拖着箱子出现,身后跟着两个男的。 林初讶异:“导,你不是坐地铁吗?怎么跟他们一块来的?” 周淼说:“还不是你这两个师弟废物,打车打错航站楼,我正好在地铁站等他们一块过来的。” 二师兄和老三都尴尬一笑,没说话。 周淼看着林初:“你要问我什么?” 她个子不算高,属于beta女性里的基本水平。但让人难以忽略的是她常年剃光的寸头,从舒悦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周淼就是这个造型。两年过去,还是这个造型。 据林初说,导的审美很超前,她读本科那年,周淼也是造型。 她的头发从来没长过,不管去哪,到什么场合,也总是穿运动宽松的衣服。 林初问过周淼为什么这么多年都不考虑换个发型,天天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不无聊吗?周淼说,寸头方便,还便宜,长出来找个推子自己在家就剃了,懒得让理发店赚她那三四十块钱。 由此可见,周淼此人,格外节俭。在科研经费上力求钱要花在刃尖,师门聚会也主打一个便宜划算。 林初都习惯跟她一块过苦日子了,这下忽然改了待遇,颇有点穷人乍富的惊讶。 “还能有什么啊?”林初说,“导,你老实交代,你是不是抱上什么大腿了?” 周淼自己也茫然这件事:“我真不知道,突然之间青栖源那边就发消息给我,说给我们重新安排。一安排,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林初和周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彼此都看见对方眼中的不理解。 林初脑洞大开:“导,你说,有没有可能,这个项目其实是那种超危险级别的sss机密级项目,一不小心就会没命的那种,或者跟异空间有联系,说是让我们去研究朱鹮,实际上是让我们去搞末日开发。” 周淼一巴掌呼她后脑勺上:“你以为这世界真跟你写的论文一样吗?全都是科幻烂片。” 林初:“…………?” 她委屈啊! 说她就说她,忽然提论文干嘛? 批注里没骂够,非要现场再骂两句吗?! 舒悦在一旁瞧着,不敢吱声,指尖凑到猫包的拉链边,悄么声拉开一点缝隙,把手探进去,让欲求不满的十一蹭她的掌心。 “请问是周淼周老师的团队吗?”机场里,忽然有一位身着制服的工作人员走过来,礼貌询问。 周淼点点头:“对,是我。” “您好,我是负责本次登机引导的工作人员,你们可以叫我lily。诸位,这边请,我带您们去商务机专用的航站楼进站。” 林初瞪大眼,小声地跟舒悦嘀咕:“天啊,听见没?还有专用的航站楼?” 舒悦心里也惊讶。 接下来的一切丝滑得就像是做梦一样,办理手续,安检登机。 林初啧啧两声:“我这辈子就没见过这么空旷的安检通道。” 就他们五个人。 “感觉要是在这上班也挺舒服的。”林初思维发散着,“一天到晚没几个人来,上班8小时,摸鱼时间长达七小时五十分钟。” 被专车送到飞机边,在两位打扮专业的安保人员的护送上登上飞机的时候,林初又说:“快,师妹,打我一下,我真不是在做梦吧?” 说好的飞机呢? 怎么这装修比她家还夸张! 沙发餐桌和吧台? 百寸电视配机麻? 我真跟你们有钱人拼了啊! 林初捂着脑袋,被金钱的腐朽香味迷晕了头。 跟着乘务组工作人员往里走,林初甚至还见到了双人床…… 啊? 你说什么? 飞机上竟然真的有床? 那她以前天天坐飞机被前后排挤得像狗一样算什么?算她是块夹心小饼干吗? 不只林初,就连其他人也被这该死的资本主义体验震惊住。 “请问您就是舒小姐吗?”机组的机长忽然走过来,礼貌地朝着舒悦伸出手,“我叫vivian,很高兴认识您。您放心,季女士已经提前和我们沟通过,作为本次航班的机长,我会以最大的努力确保您和小猫的飞行安全与飞行体验。” 此话一出,飞机上的数双眼睛立刻落在舒悦的身上。 舒悦内心在尖叫,面上毫无表情地回握了下vivian的手,恨不得原地找个缝钻进去。 等vivian离开以后,她火速想溜,却被林初一把揪住命运的后领口。 “师~妹~” 林初声音温柔地过分。 “你有没有什么话想要和我们说一说呢?” 舒悦硬着头皮转过身:“呃、呃——” 林初毫不犹豫地抬手用胳膊锁住她的喉咙:“老实交代!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季女士又是谁!!难道你的真实身份是流落民间的豪门大小姐?” 没等舒悦说话,十一就已经从包里跳出来,唰地一下跳到林初身边的桌台上,后背上的毛连连竖起来,前爪放低,后半身抬高,猫耳横飞,尖利的牙龇出来,原本柔和的蓝色猫瞳里全都是警告式的威胁。 林初怔了下,松开手。 舒悦捂着喉咙轻咳两声,忙把已准备飞扑而上的十一抱在怀里,摸摸它的脑袋:“没关系的十一,我没事,师姐只是开个玩笑。” 她瞧着林初,无奈地说:“师姐,你还记得我刚刚说的我是帮人养猫吗?那位季女士就是十一的主人。” 舒悦省略了一些隐私的细节,只提季女士希望她把她的猫带上,在知道诸多不便以后,才做了现在的安排。 林初这下听懂了。 转头再看十一,眼神里已满是尊敬。 而你,我的小猫朋友,你才是真正的豪门大小姐啊! 第23章 天!那可是季时意啊! 林初以为私人飞机已经是猫咪主人季女士的实力巅峰。 下了飞机才知道,原来私人飞机只是开始。 林肯专车接送,到了青栖源,更是把景区里尚未对外营业的酒店交给他们入住。 一人一个房间,三餐全包,米其林大厨在线发挥。 放任自己倒在松软的羽绒被里,林初几乎都要落泪了。 想她以前随导师进山,不是蹦蹦车就是拖拉机,一天到晚除了泡面就是泡面。有一天晚上睡觉的时候,他们住的那个宾馆甚至被洪水冲垮了一半,留他们待在另外一半里,等人来救援。 第27章 天啊。 原来世界上还有这种好日子啊! 季女士,实力恐怖如斯。 从今天开始,她就是猫猫的狗! 林初火速给舒悦发消息。 林初:小悦,我问问啊,猫猫平时喜欢吃什么?玩什么?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你直接跟我说。 舒悦盯着手机,不知道该怎么回复。 总不能告诉林初,猫猫平时什么都不吃,什么都不玩,最喜欢的就是粘在她的身上,蹭她的信息素。 看了眼一到房间就从包里钻出来伸懒腰做拉伸的小猫,舒悦笑着摇了摇头。 sy:师姐,不用的,我照顾它就好。 回复完林初的消息,舒悦指尖微顿,举起手机对着十一拍了张照,发给季时意报平安。 sy:季小姐,我们已经抵达目的地。十一状态很好,你不用担心。 知道季时意忙,舒悦便没等回复,关掉手机收拾了下东西,稍微修整了下,就出门跟导师汇合。 十一非要跟着她,舒悦没辙,将她抱在怀里。 敲开周淼的房间门,其他人都已经到了。 见舒悦进来,又看清她怀里的猫的正脸,几人齐齐发出一声惊叹。 富婆咪! 真正的富婆咪出现了! 就连周淼也有些好奇,问:“它能摸吗?” 舒悦低头问十一:“能吗?” 十一看了眼周淼,纠结了下,勉强喵了一声。周淼伸出手,给十一闻了闻味道,看十一没什么抗拒的反应,这才摸上它的脑袋。 林初看馋了。 “我也要我也要。” 没等她伸手呢,猫猫就迅速变脸,冲着她凶巴巴地低呜。 林初:“……” 本来她还有点神伤,但见自己的两位师弟更是被猫毫不留情地骂了好几局,林初又释然了。 周淼拿出资料,分发给他们,介绍本次项目的主要内容。 “这是个商业合作项目,由青栖源生态旅游区和鹭县地方政府与其上级地方政府一起主导。这个项目的背景很复杂,现在正在改建的青栖源生态旅游区的前身是个中途叫停的度假村项目,几年前因为环评未达标被叫停,遗留很多烂尾工程与生态问题。” “中间又有其他资方试图再次开发,但都失败了。” “不过这些都跟咱们没关系。” “我们主要负责调研这周围朱鹮生存情况,修复景区内的朱鹮栖息地,并防控二次开发可能带来的生态污染。同时要为生态旅游区的建立规划可行策略,这并不容易,需要从自然保护区和旅游景区的双重角度去考虑。” 听着这话,林初的脸都要垮下来了。 她最讨厌的就是这种既要又要的项目,还不如把她放到山里当野人来得爽快。 “好了,你们也别太愁眉苦脸,跟人交涉的事,不需要你们来做。” “真的?”林初问。 周淼点点头:“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愿意来?” 林初心想,也是。 她导比她还厌人呢。 周淼说:“这次重启青栖源,主导这个合作项目的投资方据说很有钱,请来的人也不只咱们几个。” “就跟以前一样,把我安排给你们的专业范围内的事情做好,不懂就问,别的不用操心,还有我在。” “都听明白了?” 舒悦点点头。 林初好奇地问:“导,你知道这次的投资方是谁吗?” 周淼不关心这个,没在意,跟她说:“资料上应该有吧,你自己看看。” 林初翻开手里的资料,找了半天,找到一家公司,顺藤摸瓜地搜,搜完以后,嘴巴合不拢了。 “季……季……” “ggggbabybaby~” 林初一巴掌打在老三的头上:“b个鬼啊你!” “小悦,你快来看看。”林初把手机递给舒悦,“你看看,这是不是就是十一主人?” 屏幕上是一份公式模板化的商业新闻报道。 季时意的照片格外引人注目。 拍得不算清晰,瞧不出女人具体的五官,但舒悦一眼就认出来,这的确是季时意。 气场非凡,坐下台下,就算被一群典型alpha气质的人包围,也半点不怯。她在第一排正中,姿态自在。倒是她身边的alpha,对着讲话的时候微微鞠躬,一副客气模样。 “小悦,发什么呆啊?是不是她?是不是她?”林初问。 舒悦点点头:“师姐,是的,她就是十一的主人。” 听到这话,赖在她怀里的十一动了动耳朵,也凑过来猫脸,贴在屏幕上看了眼。 “丫头,你命真好。”林初语重心长地拍了拍舒悦的肩膀,“你知道她是谁吗?” 舒悦点点头。 她当然知道季时意是谁。 她们已经见过好几次了。 林初恳切地说:“既然你知道,那你下次再见到她,能不能偶然不经意地跟她提起,你有个师姐,很想去她公司旗下的非营利机构上班。” “啊?”舒悦没明白,“这跟季小姐有什么关系?” 林初瞪眼:“你不是说你知道吗?” “她啊,季时意啊,天禾集团掌权人,季家百年家业的继承人,omega里的传说,金字塔尖上的人物,更是咱们这个项目的资方,我们的老板。” 林初看着舒悦的表情随着自己每抛出一个title就越发怔愣,恨铁不成钢地掐她一下:“发什么呆啊小悦!你不是说你知道吗?!” 舒悦说不出话来。 她见的人是季时意,又不是季时意的身份。她平日里也不关注商业新闻,怎么会知道这些呢? 光是看季时意这个人,舒悦看得出来她与自己并非一个世界的人,却不清楚,原来她们之间的世界间隔如此遥远。 如果不是因为怀里的这只小猫,她和季时意,或许这一辈子都不会见面。 不知怎么回事,舒悦心里有些莫名的情绪。十一好似有些察觉,凑到她的面前,舔了舔她的下颌。舒悦愣了下,揉了揉她的脑袋。 “我没事。”她对十一说。 当天晚上很晚,舒悦才收到季时意的消息。 禾:ok。 禾:那这段时间就辛苦你继续照顾它了。 sy:季小姐,这都是我该做的,你放心吧。 按照之前闲聊的经验,如果她们的对话在晚上展开,舒悦会问一两句季小姐怎么这么晚还不休息,然后跟她说晚安,早点休息。 这对舒悦来说是一种基本的聊天礼貌。 至少是她自己的习惯。 她喜欢对话有始有终的感觉,在夜晚发生的对话,以晚安作为结束,是最恰当的选择。 但今天从林初那知道季时意的身份后,她有点担心,或许这些天,她自作主张给季时意分享的小鸟的内容,和猫无关的闲聊,对季时意来说都是一种打扰。 她每天应该都很忙才对。 一个人要管理那么大的企业,也许每天处理工作消息都忙不过来,居然还要搭理她的无聊对话。 舒悦捧着手机,犹豫了下,没再过界地发出询问或者晚安,熄灭屏幕,脱掉外套,走进浴室洗澡去。 出来的时候,她拉开被子正要躺下去,发现白色的枕头边,已然躺着一位客人。 十一不知道什么时候钻进去的,显然已经睡着了。被舒悦拉被子的动静弄醒,睁开眼,茫然地打了个哈欠。 舒悦站在床边,想把十一赶下去。毕竟这么多天,就算她让十一待在家里,也没准许十一上过床,更没跟十一一块睡过觉。 可是环顾四周,房间唯一的一处独立空间就是浴室。她总不能把十一拎到浴室去吧?要是说她俩之间非要有一个物种要去浴室的话,舒悦觉得应该是她。 没辙,舒悦只好捏着鼻子,小心翼翼地绕到床的另外一边,在双人床的边缘躺下。 她抬手摸到墙边关掉了灯,全身躺得笔直,两手放在小腹上。 舒悦正放空大脑,忽然感觉到被子下,有什么热乎乎的东西正在朝着自己一耸一耸地挪动过来。 她赶紧打开灯,拉开被子。 十一正猫猫祟祟地团着身子,悄摸摸往她身边蹭。 “十一。”舒悦叫住她。 十一动作一顿,眼神逃避,不敢直视舒悦的脸,浑身上下都写满心虚二字。 舒悦抬手把这一团抱起来,放在床另外一边的枕头上,拍了拍枕头表面,说:“你睡这里。” 她指了指两个枕头间的缝隙:“不可以跨过来哦。” 想了想,舒悦觉得这样可能不太明显,又问酒店要了一床多余的被子。两床方方正正的被子把双人床彻底分割,中间那条缝隙宛若楚河汉界。 “不可以跨过来哦。”舒悦强调。 十一不甘心地撒娇,舒悦假装没看见,心肠冷硬地关了灯,把自己整条人都裹进被子里。 平时抱抱猫也就算了,让猫跟她一起睡觉?舒悦想想都觉得吓人。 第28章 再说,她那么大一人,睡着了又没意识,要是一个翻身把猫压着,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事呢。 还是这样好,跟猫分开,各占一边。 半夜,舒悦是被憋醒的。 她感觉胸口又沉又闷,好像压了一块大石头。 在梦里怎么都呼吸不过来,快要被压死。 舒悦赶紧睁开眼,石头没瞧见,倒是见到了一团猫。趴在她的胸口,睡得都快流口水。 舒悦戳了戳它的屁股:“十一,起来。” 十一没动静。 舒悦再戳两下:“快点,我要死了。” 十一这才动弹起来,大发慈悲地从她身上离开。舒悦松了口气,下一秒,就见这猫两步跑到她的头顶,在枕头和她的脑袋间找了个松软的位置,猫屁股一落,又蜷着身子睡了起来。 舒悦:“……” 浓郁的小猫味道从头顶扑来。 猫猫的脑袋紧紧挨着她的,带着一股太阳味。与此同时,小猫的爪子也踹在她的脸上,舒悦偏头闻了下,有种小时候在街边闻到炸爆米花的味道。 诶—— 原来猫竟是一个地方一个味道的吗? 大概是因为这种时刻实在算得上难得,舒悦伸长手臂摸到放在一旁床头柜上的手机,拍了张照。照片里,她捂着嘴看着镜头,眼睛里有小心翼翼的笑意。小猫睡在一旁,四仰八叉,沉得要命。 拍完后,舒悦下意识想发给季时意这位猫主人看。 在点开季时意的对话框时却停住了指尖。 想到今天林初说的那些话,舒悦悄悄把刚刚无意识打出来的一排字删掉。 她正准备切出窗口,就见白色的气泡弹了出来。 禾:想说什么? 舒悦手一抖,差一点就把手机松开砸到脸上了。她紧抓着手机边缘,看了眼猫,心想,精神体难道连这个都能感应吗? 季时意发来的下条消息解答了她的困惑。 禾:看你一直正在输入。 sy:! sy:为什么会看到这个? 季时意的消息没发过来,舒悦却看见对话框上方她的id变成了一排「对方正在输入…」的提示。 过了会,这排提示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季时意的消息。 禾:现在知道为什么了吗? 舒悦当然懂这个机制! 她的意思是,为什么季时意刚刚会看到她在正在输入呢?这个提示,如果不是双方都打开对话框,根本不会出现的啊。 等等。 sy:刚刚季小姐也有话想跟我说吗? 禾:那倒没有。 季时意回得干脆。 接着,下一秒。 禾:刚加完班,突然想到今天你没说晚安,点进来看看,是不是我记错。 禾:正巧而已。 禾:你呢?怎么还没睡。 舒悦忍不住在被窝里换了个姿势,侧躺着,把后脑勺留给猫猫,将手机举在枕头边。 sy:[图片] sy:睡着了,但是被猫压醒了。 sy:季小姐,十一平时也这样跟你睡觉的吗? 禾:不会。 禾:你是它的例外。 这句话让舒悦怔愣了下,她正在犹豫着该如何回复,不知道要不要安慰一下季时意,说十一心里肯定还是最喜欢她这个主人。 过了会,季时意也发来一张图。 舒悦点开,是关闭的电脑屏幕,与窗外的高楼夜景。 禾:我下班回家。 禾:你俩继续睡吧,晚安。 舒悦指尖微动,捧着手机,双腿往小腹处贴了贴。蜷成猫一样的姿势,嘴角带着不自知的笑意。 sy:嗯,季小姐,回家注意安全。 sy:晚安,祝你好梦。 第24章 发什么呆?不认识我了? 早上五点,舒悦就在闹钟的帮助下准时爬了起来。 十一被吵醒,睁开眼睛迷迷糊糊地看着它,整只猫都压在枕头上,叫那一块形成一片下凹。 “我要出门干活了。”舒悦跟十一解释,“*你就在房间里等我,好不好?” 十一懒洋洋地嘤了一声。 舒悦也不知道这是答应还是不答应,保险起见,她火速拿出自己的纸笔,飞快地写了一份《小猫保证书》,让十一在纸上按按爪子。 十一像看白痴一样看她。 两爪就把保证书撕烂,冲着房门口的位置抬了抬下巴,意思非常明显。 走吧您嘞,别在这耽误本咪睡觉了。 舒悦还是不放心,走之前把屋子里的门窗全都检查了一遍,这才离开。 她到大厅时,导师周淼已经在了。 手里拎着昨天从城里扛过来的小面包,拿着几盒牛奶,发给她一份,说:“我出去转了圈,没看见有卖早餐的,小悦,你先吃点这个,垫垫肚子。” “导,谢谢。”舒悦接过。 过了十分钟,师门五人集齐,清点了一遍设备,就朝着目的地去。 “这里的环境是不错。”周淼边走边观察,“典型的亚热带落叶常绿阔叶混交林,你看这麻栎,少说也有一两百年工龄,站岗这么多年,不容易啊。” 舒悦抬头看,顶部的绿色层层密密绿叶都朝着一个方向汇聚,两旁的树木就像是弯腰躬身一样,一致向内。 尽管知道出现这样的情况是因为树枝出于生长本能,会向光照充足的区域延伸,树干也会做出同样的反应。但每每看到这样的情景,舒悦心里依旧会生出一股柔软的温暖。 就好像自然在欢迎她一样。 这个念头,很难不让她心生雀跃。 从季时意替她们安排的酒店出发,走到山间的村庄农田附近,需要半小时。 一路走,青栖源的山地地貌就越发清晰起来。 为了适应这一层一层总是往天上叠的山,人便跟着山势凿出平地,远远地,看上去像是给巨人踩的台阶。 现在这个季节,它们看上去也像是一叠一叠的小碗,灌溉的水漫在里面,借着不算浓郁的日光,熬成一幅宁静祥和的晨景。 偶尔会有云掉进去,鸟影也掉进去,把整片山都弄得像镜子一样。 远处是高山云雾盘绕,近处是田边人家烟火。 舒悦现在才明白,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想开发这个地方。 光论景而言,青栖源这个地方,的确有城市里少见的漂亮,就算放在以自然景观为主的景区中,也尚有一战之力。 毕竟能够同时品到人造梯田和高山湿地的地方并不多。另外,青栖源地理位置也方便,很适合做周末假期闲暇之余陪家人朋友出行散心之选。 在周淼的带领下,他们在田边的小林田埂间蹲守起来,林初趴得最夸张,整个人缩在灌木丛里,匍匐着,手里举着摄影长炮,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演士兵突击。 舒悦架着摄影机,一手拿着望远镜,一手手里捧着笔记本,指尖卡着签字笔,很耐心地等着。 这样的时刻对有些人或许很难熬,但对舒悦和她的同门来说,这种等待,已经是习以为常的事情。 有一年实践,为了观察游隼,她和林初在山头趴了半个月。没看见鸟的日子就在收集鸟粪,活得跟野人没什么区别。 舒悦蹲了一会,感觉腿有点麻,又换了个姿势席地坐下。她抬手看了眼表,已经六点二十八分。 林初的声音从耳麦里传来,非常小声。 “今天还能看到吗?”她问。 周淼在另外一个方位回答:“根据之前的记录和村民的分享,这一片早上是会有朱鹮出现觅食的。再等等,等不到也没事。” 舒悦没说话,只是继续将目光放在宽阔的稻田上。早稻生得旺盛,中稻区刚刚播种完,晚稻还没到时候,只有一片秃秃的水池。 也不知道朱鹮什么时候会来。 舒悦回忆着自己看过的项目资料。 青栖源这个地方,早年就有一批野生朱鹮,有人推测这里曾存在着非现在国内主流的朱鹮种群,但由于早先高强度开发的缘故,朱鹮似乎都被惊跑了,离开了此处,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出现。 这两年生态自然修复以后,又有看见朱鹮的消息传来。 青栖源生态保护景区的项目因此而开启,旨在维系朱鹮栖息地的基础上,对青栖源进行景区开发,力求实现生态保护与景区盈利的双重目标。 作为国内首屈一指的朱鹮专家,曾参与过朱鹮人工繁殖野放与濒危拯救的大佬,周淼被请来,就是为了干这件事。 他们的第一步行动就是要摸清楚青栖源现有的朱鹮情况,在足够了解它们的基础上再做下一步判断。 这个行动的周期必然很长,在来之前,周淼就已经跟学生们打好招呼。 舒悦听她这样说,曾在心里偷偷庆幸过,还好她现在跟孟芝妤分手了。不然以她的过往经验和对孟芝妤的了解来看,要是孟芝妤知道她这次得进山这样久,只怕又会迎来一次难熬的对话。 第29章 察觉到这个念头的时候,舒悦觉得她好像进步了。 要忘掉孟芝妤没那么容易,两年的关系对舒悦来说也不是过眼云烟。偶尔的瞬间,她的脑海还是会被一些闪念击中,关于孟芝妤,关于她们的过去。 分手的时间越久,孟芝妤带给她的痛苦就越模糊。与此同时,这个人给予她的好,反而会在脑海里清晰起来。 她淋雨后生病发烧,孟芝妤一边骂她为了看鸟连命都不要,一边在她家给她煮粥,虽然嘴上不停地嫌弃她家的碗也和她这个人一样无聊,都是白底烧瓷,没一点颜色。 她们虽然不能在学校里公开,但偶尔假装不认识擦肩而过后,孟芝妤会给她发消息,跟她在表演系的道具间偷偷见面,抱着她说今天好累好想她。 所以,这两年,和孟芝妤分分合合,对舒悦来说总是有原因的。在激烈的争吵带来的阵痛和麻木消退以后,她总会一次又一次地温习孟芝妤带给她的温暖。 第一次有这样一个人,闯进她的世界,叫她招架不能,痛苦却又不舍。 只是这一回,痛苦压过了不舍,阵痛变得不再麻木,而是尖锐而清醒,撕扯着她的神经,仿佛一种自救本能。 也许和孟芝妤彻底分开并不是一件坏事。 至少从现在的情况来看,舒悦很欣然。她正在适应这种生活,并且发现,这样的生活,没她想象的那么令人害怕。 她终于可以不需要担心另外一个人的评价和意见,而是可以随心所欲地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而这种感觉,竟然是如此的久违且自由。 “来了!”耳麦里传来林初难以抑制的激动声,“来了来了!西南方向,飞过来了!” 舒悦立刻举起望远镜朝林初报的方位看。 一只白鸟飞了过来,张开翅膀时,羽翼下是一片橙红。它轻盈地落在不远处的田埂间,喙黑而长,像鹤,约有十五厘米,尖端处是红的,就和它的面部一样。 它矜持地站着,四望观察。 在找食物。舒悦想。 果不其然,下一瞬,它把喙插入水中,动作干脆利落。脑袋探得很往下,脖子弯成月亮的形状。过了会,它抬起脑袋,喙上夹了一只不停扭动的黑色泥鳅,那泥鳅死命挣扎,尾巴和头部都不断地甩着,带起来的泥点弄脏了白鸟的羽毛。 白鸟不为所动,并不放开,反而将这泥鳅夹得更紧。与此同时,它开始猛然甩头。四五次以后,泥鳅没了动静,舒悦无法判断它是没气了还是没劲了,但可以肯定的是,它很快就没命了。 因为没一会,白鸟就把它整只吸溜进嘴里,半点都没浪费。 吃完这顿早餐,白鸟张开翅膀扇了扇,长而阔的翅膀像两把巨大的扇子,扇得田间水花四溅。 二师兄好奇地压低声音问:“它在干嘛?洗澡吗?” 朱鹮专家周淼于耳麦里解惑道:“不,在发出信号。” 果不其然,又有两只朱鹮飞了过来。 朱鹮是群居动物,舒悦记得周淼提过。不仅如此,它们的许多行为也和人一样。就好比现在。新来的两只在觅食,最早那位就站在田边放哨,颈部笔挺,频繁地转头张望。 接着,又有五只朱鹮飞了过来。 这简直就是大部队! 舒悦不敢说话,不敢呼吸,只能举着望远镜,近乎贪婪地观察着眼前的一切。 耳麦里,除了大家沉而缓的呼吸,什么都不剩。 第一只朱鹮扇动翅膀的时候,舒悦看了眼,距离它来的时候,已经过了二十八分钟。它作为头领,引领着剩下七只,朝着梯田后的高山飞去。 正此时,太阳从云雾中露出脸来,金色的晨光铺洒而下,将原本就羽带朱红的白鸟勾得更加神圣。它们是如此的纤细,羽毛细柔,却又如此坚韧,可以于风中起飞,一往无前地朝着目的地而去。 远处是日照金山,近处是朱鹮群飞。 舒悦微微张着嘴,脑子空白一片,除了感慨自然的壮丽,鸟类的精美,能做的就是疯狂按下快门键,只求能捕捉一瞬的美丽。 朱鹮飞走好久,无声的耳麦才响动起来。 舒悦知道,他们所有人都被刚刚那一幕震撼。 周淼在耳麦里分配任务:“老二老三,去把大家的设备都收好。林初和小悦,跟我一块进田。” 舒悦爬起来,小心翼翼地往田里走。 近了刚刚朱鹮待过的地方后,朱鹮的爪印也跟着清晰起来。 她激动地拍着照。 这是典型的涉禽类爪印,两三厘米长,三趾朝前,一趾朝后。 盖章似的爪印间散落着小球大小的白色块状物。 这就是她们今天要找的东西,也是最大的收获之一。 朱鹮的粪便! 是的,粪便。 鸟类的粪和小便是一起排出的,从泄殖腔一块。尿为白色,尿迹呈长条形、圆形或方形,粪堆叠于其中。 粪本身也可呈圆形或方形,没有定数。 为了不破坏粪的形状,周淼和林初将其周围的尿液和土壤一并采起,熟练地放入无菌袋中。舒悦跟在她们身后,挨着作记录。 这些东西,对寻常人来说可能是不屑一顾的恶心产物,但对她们而言,就是玉石般难寻的珍宝。[注1] 跟着周淼一块把粪便都捡得差不多了,三人这才满载而归。 周淼向酒店申请了一间专门的闲置杂物间作粪便收集分析室,挨着把所有捡回来的都冷藏放好以后,今天上午的活才算干完。 “酒店还是太远了。”周淼说,“环境虽然好,但是不方便。林初,下午你跟我出去一趟,去村子里看看,问问有没有能租借的房子。我顺便联系下县政府,看看他们能不能帮忙。” 林初诶了一声:“导,那我啥时候能回来看屎啊。” 周淼:“……屎又跑不了,你急什么急?” 林初瘪瘪嘴:“好吧好吧。” 她看了眼舒悦,问:“导,你干嘛不让小悦陪你一块。” “你觉得呢?让她讲价讲低三块她都不好意思,我能让她跟我一块?”周淼转头对舒悦说,“小悦你下午就和你俩师兄一块,整理下今天上午收集到的数据。你做事细心,多盯着他俩点。” 舒悦点点头。 几人随便糊弄完午饭后,就开始各行其事。舒悦先整理自己拍摄记录的东西,挨着看着,她忽然发现不对劲。 她打电话给周淼。 “导,我有个事想跟你确认一下。” 周淼正坐在村长家里,看了眼正在跟村长大聊特聊的林初,拿着手机,走到一旁去。 “什么事?”周淼问。 舒悦看着自己拍到的图片:“鸟类病变会导致虹膜颜色发生变化吗?” 周淼敏锐地问:“你拍到了什么?” “有一只朱鹮……”舒悦不太确定地说,“它的虹膜周围好像有一圈蓝色。” 周淼一怔。 “这不可能。”她下意识说,“朱鹮的特征是赤面黄眼,怎么会出现蓝色?” “所以我有点无法判断。”舒悦尽量让自己保持冷静,“我会再确认一下其他人的拍摄设备是否有拍到同样的情况,如果有的话,导,这可能是个大事。” 周淼当然明白舒悦的意思。 她紧握着手机:“你先确认一下,我和林初马上就回来。” 舒悦说:“好。” 她挂掉电话,感受到胸膛中的心脏在砰砰狂跳。坐回电脑边,她立刻导入其他数据,挨着查看每张照片。然而,让她感到失望的是,她再没有发现第二张蓝眼朱鹮的存在。 “可能是我相机出了问题。”舒悦跟赶回来的周淼说,“或者是拍摄角度,光线影响?” 周淼正反复查看着舒悦拍的那张照。 照片里,朱鹮侧站着,瞳仁却看向镜头,好像它感应到了什么一样。 也是因此,舒悦的镜头才如此清晰地捕捉到了它的不同。 “小悦。”周淼把手轻轻搭在舒悦的肩头,“不要因为我们没拍到就否定它存在的可能性。这只是第一天,我们还有许多时间继续观察。” 周淼的掌心给了舒悦稳定下来的力量。 她点了点头。 “对了,村子里的房子定下来了,今天我们就搬过去。小悦,你看,你方不方便跟季女士说一声?谢谢她这么慷慨,但为了研究方便,还是住村里合适。” 舒悦说好,当即就编辑短信,长长的一段,言辞恳切,发给季时意。 “她平时很忙。”舒悦跟周淼说,“可能要晚一点回消息了。” “没关系。”周淼说,“说了就行,这是礼貌。” “对了,新定的房子没这格局大,你带着猫猫,你住单间。到时候你先选,看小猫住哪方便。” 舒悦很感谢自家导师的贴心,但也有点担心,大小姐十一是否能够习惯村子里的生活。 第30章 也不知道季时意会不会介意,毕竟人家小咪坐私人飞机过来,可不是为了跟着她受苦。 季时意却表示一切以她们方便为主,又说之前的安排是她没考虑周到。 “住处的事,我会跟周老师联系。”季时意给舒悦发语音,“你不用担心,暂时先在酒店住下。” 舒悦不知道季时意跟周淼说了什么,向来雷厉风行的她延缓了搬出酒店的日子,在带着崽子们接连三天徒步半小时去观察却一无所获以后,第四天,他们才离开酒店。 有人专门来接,到了住所,周淼瞧着此处的地方有些诧异。 “村长,这不是我们之前定下的房子。” 村长笑着说:“周老师,季总说之前的那套不够大,放不下什么设备,就重新找了一套。你们就在这放心住吧。” 眼前是一处小院,装修算得上村子里顶顶好的存在。院子里铺着水泥,墙面都是瓷砖,窗户上也封了纱窗。专业的分析设备已经被季时意找人从酒店挪到此处,还添了些新的,摆在屋子里,除了地点不同,简直跟实验室没什么区别。 周淼都有点傻住了。 她这辈子还没打过这么富裕的仗。 村长又对着舒悦说:“舒小姐,季总提了,你带着猫跟人合住不方便,所以这边的小楼是你住的。正好两层,空间大,猫咪活动也方便。” 几双眼睛齐齐看向舒悦。 舒悦:“……” 她能说什么呢? 今天又是被豪门咪带飞的一天。 进屋一看,舒悦才发现,房间里的床也跟酒店的没什么区别。季时意该不会是叫人直接把酒店搬这来了吧? 周淼也发现了这事,有点难捱的给季时意打电话,想说她如此破财又费心,真是担不起。 季时意却说:“周老师,请不要这么说。本来就是我有求你们,请周老师你们来帮忙的,你们干的事情也是有利于生命的大事。研究的事我不懂,周老师,我只是个商人,我能做的不多,出钱出力算一个。” “生活的琐事已经够多了,既然要专注于研究,实在没必要再为此分神。好的生活环境能替研究员减去不少烦恼,保留精力。周老师,你说呢?” 季时意的一番话让周淼难以拒绝。 挂了电话,她感慨:“这季小姐真是个能人。” 戳人戳心窝这件事,简直擅长得很。 “好想见见这位季小姐。”林初啧啧感慨着,“能让咱导都甘拜下风。” 周淼白她一眼:“人家日理万机的大忙人,怎么可能没事跑这来?你就想吧你。赶紧的,给我收拾东西,干活去。” 接下来的日子,舒悦每天都在想能不能再见到蓝眼朱鹮,然而事与愿违,朱鹮倒是见了两次,蓝眼的一点也没发现。 扛着东西回家,舒悦照旧打开屋门,喊着十一的名字。 往常那只只要她开门就会出现的小猫不在,舒悦以为它是躲起来了,便开始在屋子里寻找。找来找去,也没见到半点猫影。 舒悦的心一下慌了。 走出来,开始在院子里找。 周淼和林初几人见了,也帮着她一块寻找。 “猫不见了。”舒悦面色惨白,绝望地坐在台阶上,“可我明明关了窗户,关了门。” 林初也崩溃了:“大小姐这是离家出走了?” 周淼跟定海神针一样,说:“小悦,你先别急,给季小姐打电话说一声,看看她能不能帮上忙。” 舒悦说好,走到路边上,找了个石头块坐下,紧张了很久,斟酌半天措辞,才深呼吸一口气,给季时意打电话道歉。 “猫不见了?”季时意接到电话的时候很冷静,首先安抚舒悦的情绪,“你知道它不是一般的猫吧?你放心,它不会丢的。它八成是碰到什么感兴趣的事,自己跑出去了。” “可是——”舒悦非常不理解,“它怎么会跑出去呢?我关了窗户,也锁了门。” 还是反锁。 “你知道它之前怎么从余千月家里跑出来的吗?自己给自己开的门。”季时意说。 舒悦震惊错愕得久久不能言语。 “别担心,好吗?舒悦,这不是你的错,也不是你的疏忽。不要着急,相信我,我很了解它。”季时意的声音听起来就像柔软的浪潮,轻顺地抚过舒悦心里因为焦虑着急而泛起的褶皱。 指尖攥紧手机壳的边缘,舒悦点了点头,声音有些艰涩:“那季小姐,如果有十一的消息,我再联系你。” “不用。”季时意说,“舒悦,抬头。” 舒悦下意识听话地抬头。 路边上,黑色的越野停着。 车窗摇下来,女人左手搭在方向盘上,右手拿着电话,姿态闲散又游刃有余。 注意到她的目光,轻轻扬了下嘴角。 “发什么呆?才两周没见,就不认识我了?” 第25章 过来,自己擦干净。 舒悦愣了下,取下眼镜揉了揉又戴上,越野还是那辆越野,女人也还是那个女人。 “季小姐?”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季时意嘴角的笑意依旧:“是我。” 舒悦从石头墩子上起身,走到车边:“你怎么在这?” 季时意弯腰过来替她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先上来再说。” 舒悦不明所以,但门开了,她也就跟着坐了上去。 “安全带。”季时意提醒。 舒悦低头拉扯安全带时,季时意的声音从耳侧响起。 “在鹭县跟政府部门有个会,刚开完,想着顺路过来看看,就接到了你的电话。” “你自己开车过来的吗?”舒悦问。 季时意摇了摇头:“有司机,我让她先去酒店休息了,这两天开了一路。到这也不远,我就自己过来了。” 舒悦一见到季时意,心里就十分愧疚:“季小姐,对不起,我把十一弄丢了。” 季时意抬手往她脑门上弹了下,力道很大,嘣地一声,半点水分都没掺,疼得舒悦眼睛瞬间睁大,下意识抬手捂住额头。 舒悦不敢吱声了,掌心依旧护着自己的脑门,忍了忍,还是忍不住说:“可是这件事的确是我……” “你再道歉一个试试?” 季时意的语气听起来有点训人的感觉,刚刚弹过舒悦脑门的手又抬了起来,仿佛只要舒悦敢开口再说那三个字,她就会毫不犹豫地再赏她一个板栗吃。 面对季时意冷冽的目光,舒悦把已经挤到嗓子眼里的话又吞了回去,小声地说:“季小姐,我们还是先找十一吧。” 看她这怂蛋样,季时意放下手,指尖在方向盘轻点,两三下后,她抬手关上了四面的窗户,头顶的天窗也缓缓合拢封闭。 “舒悦,放点信息素。” “啊?” 舒悦脑子一下懵了:“现、现在吗?在这里?” 季时意看着她:“我找十一。现在有点感应不到它,借你的信息素试试。知道路由器吗?就跟那差不多。” 舒悦没想到自己也有当wifi的一天。 她调整手环的阈值,并主动对外释放了一些信息素。 季时意蹙了下眉,立刻叫停:“够了。” 舒悦忙止住,又把手环数值调回去。 她转头看,季时意正闭着眼,很快,她睁开眼。手刹一松,油门一踩,控着方向盘就朝一个方向开去。 七拐八弯的,车在一处狭窄的路口停下。 “下车。”季时意说完这话就拔了钥匙。 舒悦拉开车门,紧随其后,跟在她的身边,往羊肠小道去。 路越走越窄,已经闯入一片林子。 舒悦眉头紧锁,担心不已。 十一怎么会跑到这个地方来? “十一?十一?”舒悦呼喊着小猫的名字。 一次没用,两次没用,但她没放弃。 终于,过了会,季时意停下脚步。 微弱的喵呜声出现。 花色小猫从林子里钻出来,身上的毛发乱糟糟的,沾着好些个树叶。 舒悦生出一股劫后余生的喜悦。 “十一!”她快步上前,蹲下来,将小猫摁住,第一反应就是检查它有没有受伤。 十一可怜兮兮地喵着,赖在她的怀里,享受着这少见的主动的爱护。 在被舒悦抱紧怀里以后,它更是做出一副泪眼汪汪在外面受了委屈的表情,像个小孩一样,仰躺在舒悦的臂弯中。 舒悦帮它把身上的杂物全都一点一点弄掉。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舒悦后怕无比。 和她的慌乱相比,季时意显得过于镇定了。她瞄了眼装模作样的猫,继续往林子里走。 舒悦不懂她这是要做什么。 “季小姐!” 跟上去两三步后,她彻底傻了眼。 乱糟糟的林子里,一个拿着猎枪的男人躺着,手部是被撕咬得血淋淋的痕迹,脑袋上满是血迹,该是撞在了石头上。 第31章 她看见季时意上前一步,伸手往男人的鼻下碰了碰。 “没死。”季时意说。 舒悦松了口气,又往四周看,发现在不远处,一只尾羽带点红色的小鸟弱小无助又可怜地缩在一边,尚且稚嫩的翅膀上有些许血迹,喙部震颤着,惊恐地发出叫声。 是亚成期的朱鹮。 还有些受伤。 刚刚这里发生了什么已不言而喻。 舒悦想撤回刚刚松的那口气,盗猎者,还不如死了算了。 舒悦不敢轻举妄动,立刻打电话给周淼,周淼听说这件事,声音瞬间严肃起来。 “小悦,位置发给我,再拍些照片和视频,给我汇报朱鹮的情况。” 舒悦保持着距离,观察着小鸟,一一将情况禀告。 周淼那边安静了好一会,跟舒悦说:“我们马上赶过来,我已经上报了林业局和野保局,它的伤势不能再拖,小悦,你先给它处理一下。” 舒悦下意识摇头:“导,我不行的,我……” “你可以的。”周淼说,“大一暑假的时候你就跟我一块救过一只白鹭,你忘了?舒悦,你要相信你自己。止血固定保温,三大原则,你记得吧。” “舒悦?” 舒悦脸色惨白:“导,我记得。” 她看着眼前又害怕又痛苦的白色小鸟,长吁一口气:“我……我试试。” 舒悦把怀里的十一交给季时意。 季时意问:“有什么是我能帮忙的?” 舒悦环顾了下四周:“我需要几根平整的树枝。” 她一边说,一边动手脱掉身上的棉质短袖。运动胸衣和白皙的肌肤在阳光下几乎发光,换成平时,舒悦会因为这样的状态而难为情。但现在根本顾不上这点,脱下短袖后,她把布料撕开,走近朱鹮。 朱鹮见到她就连连尖叫,震颤着翅膀想要飞走,却只能原地蹦跳。 “别害怕。”舒悦蹲下身来,“我和他不一样,我是来救你的。” 她伸出手,让朱鹮闻了闻她的味道。 “我跟他不一样,你看。” 淡淡的信息素残留在她的手背。 朱鹮莫名地安静下来,一双近看有些诡异的黄眼盯着舒悦。 舒悦再靠近了一点,试探着将刚刚扯下来的短袖贴靠在它受伤的地方,按压后做了些止血包扎,伸手接过季时意递来的树枝,当成固定夹板似的,把朱鹮的受伤部分定住。 她用剩下的衣服将朱鹮包裹起来,抱在胸口:“季小姐,我们走吧。” 季时意点点头,跟在舒悦的身后,回头看了眼还在昏迷的男人,又看了眼怀里的脸上写满无辜的猫。 舒悦是在回程的半路上碰到周淼的,周淼立刻拿专业的保温箱将朱鹮转移,同时检查了下它的情况。 “你做得很好。”周淼对舒悦说,“我们现在就把它送去村子的兽医站,林业局那边的人马上就过来。小悦,你快回去,别着凉了。” 等周淼让林初开车,带着朱鹮迅速地前往兽医站后,舒悦站在原地,才觉得风一吹,后背都是涔涔冷意。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她早就出了一身的冷汗。 一件温暖的带着淡雅香气的外套披在她的身上。 “上车坐会?”季时意说,“我送你回去。” 舒悦低眸,看见自己身上的衣服,伸手攥紧了外套的两边。 “我先回去吧。”舒悦说,“我想换件衣服就去兽医站看看。” 季时意说:“好。” 等舒悦到兽医站的时候,林业局和野保局的人都来了。警察局也来了,把盗猎的人拷进医院了。 “他身上的伤痕很奇怪。”警察说,“看起来像是某种野兽造成的。” “野兽?”周淼不理解,“这附近有野兽出没的历史吗?” 警察摇头:“这么多年都没见过。” 舒悦站在一边安静的听着,目光偶尔落在警察和周淼的身上,大部分时间,都在关注接受检查的朱鹮。 “二级翼伤。”兽医站的人检查完,跟大家分享情况,“尺骨线性骨裂,还有两根飞羽也断了,暂时不能长距离滑翔,可能需要收容治疗一段时间,再观察观察。而且它现在的状态也不适合远距离移动,我怕路上颠簸,加重伤势。” 林业局的人商量了下,问:“周老师,你是朱鹮方面的专家,你看,能不能请你帮忙照看一下?我们也会派对应的工作人员前来照料。” “当然没问题。”周淼并不拒绝这种机会,她也对自己很有信心,“我的学生可以一起参与吗?今天就是她发现了这只朱鹮。” “当然。”林业局的人对着舒悦很是感激,“小舒同学是吧?如果今天没有你,这情况还真不知道怎么办了。” “自打朱鹮再回来的消息传出去后,加上这个,我们已经在这抓了两个盗猎者了。” “为什么?”舒悦问。 林业局的人苦笑:“这两年,不知道从哪来的迷信消息,说吃朱鹮的肉可以长寿,生完小孩吃了也对身体好,再加上它们的羽毛绮丽,还有些迷信的富豪,认为收集它们的羽毛能够带来财富。” “我看啊,今天这个八成跟上次那家伙就是一伙的。”林业局的另外一个同志说,“就是上次没成功,这次又跑过来。” 舒悦听了这些,心里有些沉沉。 她看着躺在临时保温箱里的白色小鸟,它是何其无辜,只是因为人类的贪欲和莫须有的迷信而被瞄准,差点成为别人的盘中餐,家中羽。 “不过小舒同学,你今天怎么会去那?”录口供的时候,警察问舒悦。 舒悦看了眼一直陪在她身边的季时意,还有她抱在怀里的猫。 可不能说出精神体的事。 “我是去找猫的。”舒悦说,“我今天忙完回家发现猫不在了,就四处找。后来发现路边有点猫毛,就顺着找过去了。” 警察听后感慨:“那你这只猫还蛮有灵气,要不是它,今天这只朱鹮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十一听出来有人在夸它,尾巴嘚瑟地扭了下,悬在空中,来回一晃。 警察又问了些无伤大雅的问题,舒悦挨着回答。作为案发现场的另外一个发现者,季时意也被问了几句。二十来分钟后,舒悦和季时意就被放走了。 “谢谢你们配合调查。”警察说。 舒悦冲着对方微微鞠躬:“不用谢,这是我们该做的。” 出了警察站,舒悦看了下季时意,又看了眼十一。 季时意问:“怎么?” 舒悦有些担心地指出:“季小姐,十一的爪子好像受伤了,上面有点血。” 刚刚光顾着着急朱鹮了,都没把十一仔细看明白。现在从第三视角去看,才发现之前把十一抱在怀里没注意到的细节。 十一也跟着低头一瞧,看见肉垫附近的红色后,立刻把爪爪团起来,跟害羞一样。 季时意淡定地说:“它没事,可能是不小心沾上了。” 舒悦听她这话,又想了想刚刚石头边的一滩血迹,道理是这个道理,但她心里总放心不下。 “季小姐,要给十一检查下再洗个澡吗?我看它今天也跑了很远,而且那男人的血总归不干净……” 十一听到某两个字立刻准备挣扎逃脱。 季时意按住它。 “可以。”季时意说,“去你那洗?” 这村子里又没宠物店,去县城又要跑大老远。 “好的。”舒悦应道,“那我们先回去。” 十一不敢置信地瞪大眼。 「我不要洗澡!」 季时意抱着它往车的方向走,同时手轻轻落在它的颈部,一捏一捏,看似温柔,实则警告。 「你以为你现在有和我谈条件的资*格?」 「喵!不洗不洗就是不洗!你把我收回脑子里再放出来不就好了!干嘛还要给我洗澡!」 它是精神体啊,又不是真猫。 把它丢精神海里涮两下再放出来不就跟全新的一样一样了吗? 为什么非要它在现实世界里受此折磨! 季时意丝毫不遮掩自己的嫌恶。 「因为我嫌你脏。」 十一嘤了一声。 舒悦忙转头看它:“十一,你有哪里不舒服吗?” 十一点点自己的小猫脑袋,朝舒悦伸出爪子。 舒悦看了眼季时意,在她的默许下,将十一抱进怀里。 十一立刻两爪紧紧搂住她的脖颈,又撒娇似的嘤了一声。 季时意看不惯它这样,两步跨上车,说:“走了,回去给它洗澡。” 十一猫身一僵,试图用自己的可爱攻击来在舒悦这里获得一点萌混过关的机会。 舒悦捏着它脏兮兮的爪子。 “是该好好洗一洗啦。”她说,“你放心,姐姐会给你洗得很干净,很干净的。” 十一:……!!! 补药过来喵!!! 第32章 半小时后,被季时意用指尖抵着脑袋摁在水盆里的十一就跟拧干的麻木般瞬间脱了水,身上蓬松的毛发全都粘嗒嗒地贴在身上,跟紧身衣一样。 舒悦的指尖搓了搓它的腿腿。 好有肌肉。 平日里看不出来,十一竟是只肌肉小猫。 碍于季时意的胁迫,十一乖乖忍了许久,等待洗澡的最后一道工序完成,准备吹毛的时候,它实在无法继续忍受下去。 眼尖地看出舒悦要去拿吹风机,它二话不说就从水盆里蹿出去,一下跳到高高的洗手台上,甩了甩满身的水。 无辜路过的舒悦被淋了个正着。 季时意也没好到哪去。 简单休闲的套装上全都是水点子留下的印记。 两人对看一眼,一个手里还抓着吹风,一个手里拿着给十一擦水的毛巾。 “季小姐,你的衣服——” “舒悦,你的脸。” 异口同声后,安静片刻,两抹无可奈何的笑容在房间里出现。 “季小姐,那还给它吹毛吗?” “算了。”季时意说,“借我一条浴巾?晚点买新的给你。” 舒悦直接把挂在浴室里的灰色长毛巾递给她:“直接用吧。” 季时意把浴巾铺在每天都要被舒悦拖两边的瓷砖地板上。 她点了点浴巾,对着十一说:“过来,自己擦干净。” 十一忸怩了下,猫猫祟祟地挪了过来,自觉地在毯子上滚来滚去,时不时还背部朝下,四脚朝天,拧着身子摩擦。 舒悦看笑了。 “别动。” 季时意温冷的声音一出,舒悦就下意识定住。 女人的指尖伸过来,碰上她额前的一点点碎发,捻走上面摇摇欲坠几乎快要砸进舒悦眼睛里的小水珠。 “谢谢。”舒悦小声地说。 她看了眼季时意,犹豫了下,讲:“季小姐,你要换换衣服吗?你身上都打湿了。” 她和季时意的体型相差得不算严重,她个子偏瘦,季时意则更要丰满一点。舒悦觉得,她的衣服季时意应该能穿。毕竟她衣柜里全都是宽松款式,往身上一套就能出门的那种。 季时意确实也不喜欢此刻身上这种布料沾了水后粘着在皮肤上的感觉,她点点头:“谢谢。” 舒悦走到角落里,拉出自己的行李箱。她没带太多衣服,最近又是夏季,一个二十六寸的行李箱已经足以装下她所有东西。 舒悦左挑右选,拿了两件短t出来。 “季小姐,你想穿哪件?” 在季时意看来,这两件衣服都没什么区别,无非是换了个颜色,一件胸口上有小而细的图标,一件没有,纯素色而已。 “这个吧。”她挑了舒悦左手上拎着的那件。 舒悦把衣服递给季时意,转过身去。 “好了。” 她回头,看见在自己身上宽松到绰绰有余的短袖,在季时意的身上,却被撑得满满当当。配上她颈部简约却吸睛的白金珍珠项链,舒悦忽然觉得,原来人靠衣装这四个字该颠倒一下才对。 在她身上那么平平无奇的衣服,一到季时意的身上,就变得风情万种起来。 季时意忽然问:“这是你到酒店找我时穿的那件?” 舒悦完全不记得了,她摇头,老实地说:“不知道。” 季时意扯起胸前的一片布料,低头闻了闻,唇边带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 “嗯,是它。” 不知怎的,舒悦总感觉她这一下好像闻在自己的身上一样,搞得她耳根后发麻,齿尖忽然紧了起来,某种alpha的本能悄然涌动了一瞬,又极快地被她按捺下去,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第26章 稍微一用力,吊床就晃荡起来。 “小悦?在吗?出来帮个忙。”林初的声音大大咧咧,从屋外传来。 舒悦忙回:“我在,来了。” 她同季时意说:“季小姐,你随便坐,我先出去。” 季时意知道她们现在应该要忙着救助朱鹮的事,便不碍她的事,自觉地站在一旁,让开位置。 等舒悦离开后,季时意才走到房间里的书桌边,拉开椅子坐下,目光打探过整个屋子。 两层的小楼简单但五脏俱全,二楼卧室和浴室并存。走出往外瞧,一楼空旷,客厅里堆着乱七八糟的手工物品,几乎全都是给猫猫准备的。 季时意伸出指尖碰了碰挂在窗边的绳编吊床。 稍微一用力,吊床就会晃荡起来。 十一显然注意到了她的动作,几步轻跃过来,一下跳上碗似的小床中,趴在里面,尾巴轻垂,蓝色的眼睛盯着季时意看。 “老实点。”季时意戳了戳它的脑门,“很快就有人要来调查你了。” 十一眼神无辜,冲着季时意喵了一声。 “没骂你。”季时意说,“不过你下次能不能别这么一声不吭地就跑了?你把有些人都吓坏了。” 十一眨了眨眼,伸出自己的右爪,扒拉季时意的手,又抬了抬自己的下巴。 季时意轻轻用食指勾了勾它的下巴:“就知道撒娇。” “喵~” “不行。”季时意毫不犹豫地拒绝,“你怎么去看鸟?你不把鸟吓死就不错了。” 十一委屈地呜了一下。 季时意撩开窗外往外看,舒悦正和师姐师兄一块收拾棚子,搭建临时的朱鹮养护场所。 为了让朱鹮在这里待得宾至如归,舒悦跟林初还从林子里薅了些树干过来。朱鹮睡觉的时候喜欢抓着树干睡,也喜欢在水池里喝水。她俩便直接在泥地边挖了个水坑出来,在里面垫了一层防水布后,才往中间加水。 朱鹮回来的时候是晚上。 周淼把它从兽医站接了回来。 亚成体的体型还没彻底发育完全,这只朱鹮比成鸟了大半。一进棚子就害怕地缩在角落,警惕地看着眼前这几位从物种上来说就完全和它不同的人类。 周淼试图给它喂食。 她们这些天对之前捡到的朱鹮粪便进行了分析,发现这里的朱鹮和其他地方的饮食习惯相差不多,都是以昆虫和小河蟹小河鱼为食。 所以在周淼回来之前,舒悦跟林初也去田里抓了半天的泥鳅,小卡拉米似的鲫鱼也捞回来许多。二师兄和三师兄则收集回来一堆小昆虫,分门别类地放在各种箱子罐子里,若是拿去做幼儿园昆虫大赏想来是十分合适的。 他们都期待着这只朱鹮能够在到棚以后饱餐一顿,周淼还特意做了病号餐,把兽医安排的药磨成粉跟鱼奶打混在一起,做得跟饼一样。 然而朱鹮并不进食,警惕地站在角落里,抓着横搭起来的树干,试图扇动翅膀飞起来。 周淼有些担心这种行为会对它的伤势带来二次影响,准备采取强制措施。 “导,让我试试吧。”舒悦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如此说。 她也没什么信心,但见到朱鹮这样惊慌,她总是想到白天碰见它的时候,它一开始也是这样的紧张,闻到她身上的味道以后,才渐渐冷静下来。 得到周淼的首肯,迎着林初紧张又期待的目光,舒悦往里走。 她伸出手背想要再次安抚朱鹮,却没什么效果。 脑中闪过一个猜测,舒悦转头问:“导,我能放一点信息素吗?” 周淼倒没所谓,反正她是beta,什么都闻不到。二师兄也一样。 三师兄一听这话忙掐着鼻子走了:“等会等会,我跑远些。” 清场后,舒悦调解手环,往外释放了一点信息素。 如她预想的一样,焦躁不安的朱鹮果然平静下来,甚至主动地伸出长而细的脖颈,用自己的脑袋在舒悦的手上蹭着。 周淼几人都看惊了。 舒悦借着这个机会,哄着朱鹮进食,看着朱鹮把病号餐吃完,几人心里都安定许多。 “做得不错。”周淼对走出来的舒悦夸奖道。 “还能这么玩?”林初真是没见过,“导,我也想试试。” 周淼拒绝:“别乱来,小悦好不容易才把它安抚住,你要试试,明天再说。” 林初耸耸肩:“好吧好吧。” 周淼安排:“明天早上你和小悦一块来喂它。” “小悦,快去休息吧。今天辛苦了。” 舒悦摇摇头,不觉得累,反而精神尚可,很有活力。她回自己的独栋小楼去,推开门,看见一楼的竹椅上,季时意坐在那,怀里抱着猫,手里捧着一本书。 见她回来,季时意抬眸看过来。 “照料好了?” 舒悦点点头:“情况还算不错,也有食欲,大概再静养恢复一段时间就可以看看能不能放飞了。” 她看向季时意手里的书。 季时意露出抱歉的笑容:“看你在忙,就没征求你的同意,擅自拿了一本看。” 舒悦:“没关系,书放在那本来就是给人看的。” “这是我们这次带过来捐给村小学的书目。”舒悦走到季时意的身边,“这几天忙,还没整理完。你喜欢这本吗?” 第33章 “很有趣。”季时意合上书,“我很少看这种科普类的书籍。” “你喜欢的话,同系列的都可以看看。我找找。”舒悦蹲下身来,在摆在墙边的快递箱里翻找。这都是她的旧书,听说要给村小学捐书后,让楚雨霏帮忙去她家收拾,寄过来的。 “在这!”舒悦翻出同系列的书后有些喜悦,递给季时意,“其实比起《灰雁的四季》,我更喜欢这本《所罗门的指环》,还有这本《狗的家世》。单从阅读趣味上来看,我觉得后两本的可读性更高一点。” 季时意也蹲下来,接过她递来的书:“这么多,我一时半会可看不完。” “没关系,季小姐你喜欢的话,拿走就好。” “我可没有跟小孩子抢书的习惯。”季时意说,“先借给我?看完我再还回来。” “好啊。”舒悦答。 “既然你回来了,那我就先走了。”季时意站起身,她低头看了眼身上的衣服,“明天找个时间,我把衣服还给你。” “季小姐,你回酒店吗?”舒悦问。 季时意点点头,走到尚且躺在板凳上的十一身边,将它抱起来。 “这两天我先把它带走。”季时意说,“过些时日再给你。” 舒悦没觉得奇怪,只想季时意大抵是太久没见她的猫,有些想念了。 不过,她好奇地问:“季小姐,你要青栖源待几天吗” 季时意颔首:“本来没这个计划,但现在,恐怕是要多待两日了。” 盗猎这么大的事,她不可能不管。明天一大早,景区开发项目的负责人就要赶过来跟季时意负荆请罪。 更何况,某个小家伙也惹了祸。 十一窝在她的怀里,不想走,却又不得不走,两眼巴巴地盯着舒悦。 舒悦揉了揉它的脑袋:“得空了我就去找你玩。” 有了这句话,十一的神色才稍微喜悦起来。 送季时意出小院,山野的路早已昏暗,村子里没路灯,天一黑,除了各家各户窗户处散出来的隐隐微光外,就只有天上的月亮和繁星能够成为光源。 舒悦担心地说:“季小姐,山路不好开,要不你白天再回酒店吧。” 十一非常赞同地点了下猫猫头:“喵!” 季时意淡笑着:“没关系,我看得清路。” 她捞起猫,将之放在车上。舒悦守着她,确保她调头顺利以后,才同她挥手道别。 季时意摇下车窗,同舒悦说:“早点休息,明天见。” 舒悦点点头:“季小姐,明天见。” 目送着季时意的车开远,带着两盏明亮的远灯消失,舒悦才转过身。 一转身,她吓一大跳,脚往后一颤,差点摔进田埂里。 林初一把拉住她,笑得非常温柔:“师妹啊,我亲爱的师妹啊,这么晚了,送谁呢?” 舒悦借着林初的力道站稳,无奈地看她一眼:“师姐,你明知故问。” 林初说:“我明知故问?要不是今天因为朱鹮的事忙得团团转,我早就把你抓起来大刑伺候问清楚了。” 林初一肘子钳制着舒悦的胳膊:“说!这是不是那位季小姐!十一的主人!” 舒悦快被她浑身的牛劲给折腾死,狂咳嗽两声,拍拍林初的小臂:“师姐,你先放开我,放开我。” 林初摇摇头:“小悦啊,你这样不行啊,一个alpha,咋这么弱呢?从明天开始,早上看完鸟,跟我跑步去。” 舒悦摇头:“不了不了,比起跑步,我更喜欢在房间里看书。”流汗的感觉一点也不舒服,舒悦不喜欢。 林初啧啧:“就你这样,哪天碰上需求高一点的omega,不得把你榨干?” 舒悦:“…………” “算了,跟你这个母胎solo说什么,你又不懂。”林初摆摆手,又提:“季小姐……!季小姐的事你还没跟我说清楚呢。” 舒悦心想你刚刚也没给我机会说话啊。 “她今天怎么来了?你俩怎么又在一块,刚刚又怎么从你屋里出来?还有,她身上穿的是你的衣服吧。那件衣服化成灰我都认识,你隔三差五就穿到研究所来。说,老实交代,你和这位omega下午究竟独自在家做了什么事?” 林初一连串问了许多问题。 舒悦推了下眼镜,朝着林初身后喊:“周导,你也在啊。” 林初瞬间胆寒,回过头,脸上谄媚着笑容:“导啊,你怎么来了,你——” 哪有什么周淼的身影? 再回头,舒悦已经兔子似的蹿没影了。 林初大喊:“舒悦!你给我等着!你有本事别从房间里出来!看我问不问得清楚!” “林初!”周淼唰地推开二楼房门,站在阳台上,手里举着台灯,“大半夜的,吵吵什么?你不睡觉,鸟还要睡觉呢!” 林初:“…………” “赶紧滚回来。”周淼严厉道。 林初心想,她明天早上一定要揪住舒悦问个清楚。 早上起来,山里天凉,她翻身套件外套就下了床。到院子里的时候,舒悦已经在给朱鹮准备早餐。 “师姐。”舒悦喊。 林初往四周看了看。 “导不在,领着师兄他俩去田里了。”舒悦说。 “就咱俩喂?”林初问。 舒悦点点头。 她悄声走到棚子边,轻轻开了一点缝,往里瞧。林初也站在她的身后,跟着这样往里瞧。两个人的脑袋快叠在一块。 “它醒了没?”林初问,“我怎么看不见?” 舒悦:“我也没看见。” 林初吓死:“不会跑了吧?还是又有人偷走了?” 不是说从昨天开始都有警察守在村口吗?村民也在自发地做维护。 “赶紧进去看看。”林初说完就把棚门往里一推。 咯吱—— 扑扑扑! 一只躲在视角盲区的小鸟扇动着翅膀就要往外蹿。 林初和舒悦连忙把门挡住,反手将门关好。 计划失败,朱鹮失落地垂下脑袋,迈着步子走到角落去了。 舒悦发现它身上的绷带有点松落,又看它时不时自己低头啄弄,料想是这只聪明小鸟自己弄掉的。 她走近一步,和昨天一样,放出信息素。 “别乱动。”舒悦安抚着,“我知道你现在这样很不舒服,但是为了让你能够尽快地重返天空,这个东西是很必要的存在。” 朱鹮好像听懂了,盯着舒悦,不闪躲,任由舒悦帮它把翅膀上的绷带又重新包扎起来。 舒悦刚要满意地笑,就见朱鹮转头就对包扎好的绷带进行二次拆弄。 舒悦耐着性子,哄它一遍,继续替它绑回去。 结果朱鹮又来用自己长而直的喙捣乱了。 林初惊讶地说:“小悦,它是不是以为这样是在和你玩啊?” 舒悦迟疑了下,跟朱鹮说:“不要再咬绷带了,我陪你玩树枝?” 她捡起地面上一根小小的枝丫,冲着朱鹮晃了晃。朱鹮果真不再弄自己的喙,而是凑上来咬小树枝。咬了一会就丢掉,舒悦捡起来,它再咬。 “你好像被它驯的狗啊。”林初说。 舒悦自己也觉得像,但如果这样能让朱鹮开心一点,她也不在乎。 设身处地地想,如果她是朱鹮,在天上飞得好好的,忽然被人一枪嘣下来,又被一群莫名其妙的人摁住,往自己翅膀上敷了乱七八糟的东西不说,还要绑上些什么,最后竟然还把囚禁起来…… 她恐怕比眼前这只的反应还要夸张。 “还玩吗?” 在陪朱鹮丢了七次树枝后,舒悦将之捡起来,问。 朱鹮用喙接过她手里的树枝,在舒悦以为又要再丢第八次时,它忽然靠近,低下自己高傲的头颅,蹭了蹭舒悦的掌心。 舒悦愣了下,试探着顺着它的脑袋往下摸,一路摸到珍贵的羽翼。 朱鹮舒服地抖了一下,两只爪子高兴地在地上踩了踩。 在旁看见这一幕的林初傻眼了。 她试图也伸手过来,却被朱鹮躲开。 不死心的,林初效仿舒悦,往外释放了一些信息素。哪晓得薄荷味一出,朱鹮更加不高兴,发出生气的叫声。林初赶紧把信息素收了回来。 “区别对待。”她跟完成日常观察工作的周淼告状,“完全是区别对待。” “小悦,你往信息素里涂泥鳅粉了?”林初想不通。 舒悦说:“我也不知道。” 她跟林初提建议:“要不你下午也去陪它玩玩?” 林初嘴上说:“我才不要给它当狗呢。” 结果下午吃完饭,筷子一放,就钻鸟棚里了。 在她的锲而不舍下,虽然没摸上朱鹮的毛,却也等级晋升,成为陪玩对象之一。 “鸟是很聪明的动物。”周淼站在舒悦的身边,轻声同它说,“它们也能识别人类的情绪和意图。如果它们选择接纳你,小悦,这是你的天赋。” 第34章 “我工作了这么多年,有的时候会觉得,不是我选择了我的专业,而是我的专业选择了我。是这些鸟类,一次又一次,接纳我走进它们的世界,给了我观察它们,学习它们,研究它们,甚至以此为生的机会。” “我相信有一天,你也会有这样的体会。” 周淼搭在舒悦肩头的手稳而沉,语气娓娓,尽含一位师长对爱徒的鼓励和期待。 “不要动摇,不要为任何事动摇,一切影响你奔向自我使命的人和事物,都没有存在的必要。”周淼的眼神稳而定,像一块被溪流不断冲刷也不曾改变的石头,她的语气也没有丝毫后悔,继续告诉舒悦,说,“舒悦,因为或许,你就是为此而生的。” 舒悦难以形容此刻的感受,她觉得周淼一定是看出了什么,但又觉得不太可能。她跟孟芝妤恋爱的事情,分手的事情,连林初都不知道,周淼又怎么会知道? “导……”舒悦想问,又不知道该怎么问才好,念头囫囵来囫囵去,最后只化成一句,“你什么时候知道……” “有些事,就算嘴巴不说,也会从别的地方讲出来。” 周淼冲她笑笑,拍拍她的肩膀,没再多说什么,走进鸟棚,接过林初手里的树枝,也陪朱鹮玩了起来。 舒悦心里有点暖,低着头,又把周淼的那句话再回味了一遍。然后她不禁想,入学至今,没听说周淼有伴侣,难道她也是这样一路走过来的吗?对所有影响她的事都说了再见。可那样的话,不犹豫吗?不孤单吗?不害怕吗? 她看着周淼那双因为注视着朱鹮而比平日更柔和的眼眸,带皱的眼角弯弯,不常保养而带有年龄痕迹的面庞也跟着柔软起来。 她忽然觉得,如果有天,她能成为和周淼一样的人,为自己热爱的事业投入并在其中钻研一生…… 像这样一个人活着,似乎也不是一件叫人害怕的事了。 舒悦退开,把鸟棚的空间留给周淼和林初,回到自己的住所,例行打扫卫生。余光一瞥,看见晾在塑料衣架上的短袖衬衫已经在夏日的阳光下速干。 昨天季时意把衣服弄湿后换下来的,走的时候忘拿走了。舒悦查了下,这衣服贵得要死,抵她帮季时意养猫半个月了。 她跟季时意说了声,得了准许,替她手搓了衣服。季时意说干了放着就行,她来取。 但舒悦觉得让别人当老板的老来找自己不好,便把衣服收下来,找了个干净的袋子叠好装齐,骑了院子里村民分享来的电瓶车,往酒店去。 酒店的员工认识她,也知道她和季时意关系匪浅。听说她是来找季时意的,就把房间号告诉了她。 舒悦道了声谢,找过去。 刚出楼梯,远远地,就见有个女人从季时意的房间走出来。一头银发,典型的alpha,体格比林初还高大,看起来已经超过一米八。往那一站,就是扑面而来的侵略感。 等舒悦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拎着衣服,躲进了楼梯暗间。 那是谁呢? 季时意的另外一个治疗对象吗? 第27章 留下来,好吗? 季时意的房间门口。 傅奚棠敏锐地感知到了什么,不动声色地往楼梯方向看了眼,问:“alpha?来找你的?” 季时意右肩抵靠着门,怀里抱着十一,摸了摸它有点蔫耷的脑袋,漫不经心地回:“跟你没关系。” 傅奚棠说:“那就是来找你的了。” 这还真是少见。 她又问:“我看她刚刚好像躲起来了,该不会是误会了什么吧?老季,用不用我跟她解释一下?” 季时意的目光自下而上地抬起,看向眼前的人。就算她的身形跟傅奚棠有一定的差距,此刻也不落下风。 “傅奚棠,少管闲事。”季时意声音冷然而随意,“再说了,我跟她,也不是那种需要解释的关系。” 傅奚棠耸耸肩:“我无所谓啊,都随你。” 季时意问:“还有事?” “没了。”傅奚棠摇头,交代道,“既然有人找,那我就先走了。你这两天暂时先不要离开这里,等报告出来,我再跟你说。我这几天也得留在这,要是有什么情况,你也可以找我。” 季时意对这套流程清楚得很,点点头。 “再联系。”傅奚棠说完便转身离去。 季时意没管她,目光朝她离开的反方向看。 走廊干净,一尘不染。 舒悦还躲在楼梯间里。 她不敢贸然出去,怕打扰到季时意和对方的谈话。隐隐约约能听到季时意在和那个人说话,但具体说了什么,舒悦听不清楚。缩在黑乎乎的角落里等了会,她才猫着身子往外走。 一走出去,就跟眼前人撞了个正着。 先入目的是女人怀里的猫,接着才响起她的声音。 “来找我?”季时意问。 舒悦紧急刹车,手里的袋子猛地一晃:“季小姐?你怎么在这?” 季时意微笑:“我不该在这吗?” 舒悦下意识偏头越过季时意往她身后看。 季时意:“看什么呢?” 舒悦摇摇头。 她有点好奇,又觉得以她和季时意的关系,没有问的道理。打工兼职嘛,一个萝卜一个坑,哪有萝卜天天问别坑的事? “季小姐,你的衣服。”舒悦两手拎着袋子,递给季时意,“我稍微洗了下,已经晒干了。啊,对了,你放心,是手洗的。” 季时意没接,只是用指尖在十一的下巴处轻挠了下:“谢谢,辛苦你跑这一趟。放我房间吧?要喝点什么?矿泉水可以吗?” 舒悦都跟着季时意走进酒店房间,坐在沙发上了,才意识到—— 她到底为什么要跟着季时意进来啊! 在门口把衣服给她不就好了吗! 这话问不出来,因为季时意已经端着刚接的冰水递给她。 “谢谢。”她接过,捧在掌心。隔着玻璃杯,冰水的温度也传递无遗,叫她一路顶着太阳骑过来的燥热消散了许多。 舒悦低头喝了口水,余光看着十一。 往常见到她都激动无比的小猫,现在没精打采得很。窝在季时意的怀里,一双蓝眼睛里满是疲惫。 “十一?”舒悦有些担心,“季小姐,它怎么了?” “刚做了些检查。”季时意说,“可能累到了。” “啊?它生病了?”舒悦问。 季时意摇头:“算不上吧,就是例行检查而已。” 舒悦从她的语气里听出了一些疲惫,她抬头去看季时意,发现季时意的眼尾处也有几分倦意在流露。 想到十一的真实身份,舒悦免不得把例行检查几个字跟季时意的病情挂钩。 她踟蹰了下,咬咬唇,低下头,轻声地说:“季小姐,如果你需要我的帮助的话,随时可以找我。” 季时意瞧着她,眼底的兴味泛起。 “你打算怎么帮我?” 舒悦想到那天晚上的流程,也是在酒店,不过不同的是,她准备得很齐全。这次不一样,她什么都没带。 “是我考虑不周了。”舒悦说,“那下次?” 她可以叫楚雨霏帮她把那些小道具寄过来,不过不知道楚雨霏会不会误会。要买新的吗?可等新的发货,寄过来的时候,也不知道季时意还在不在。 “在想什么?”季时意的声音缓缓响起。 舒悦老实地说:“季小姐,我这次没带抑制圈,还有别的……” 季时意笑了下:“舒悦,我们不是每次都需要那种东西。” 舒悦啊了一声。 “可是我怕——” “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季时意顿了顿,瞧着舒悦,又说:“当然,如果你更喜欢之前的那种体验,我也并不介意。” 体验?什么体验? 脖子上戴项圈的体验吗? 舒悦的脸瞬间红了起来。 “不不不。”她解释,“季小姐,我没有那方面的癖好的。” 季时意笑而不语。 舒悦着急:“我真的没有!” “但我有。”季时意坦荡地说,“托你的福,我发现我更喜欢alpha在我身下。” 舒悦:“……” 倒也不用这么坦荡! 见她都快成一团小番茄,季时意笑笑,不再深入这个话题。 咕咕。 舒悦低下头,确认了下这声音是从自己的肚子里冒出来。她赶忙两手捂住小腹,不过也没有什么用,因为就算这么做了,肚子里的空城计还是在唱,一声接一声。 “还没吃午饭?”季时意问,“想吃点什么,我让厨房做。” 舒悦说:“不用了季小姐,我回去吃随便煮碗面就行。” 季时意听后,看了眼套房的厨房。 “这也有面。”她说,“就在这吃?” 没等舒悦再说话,季时意又讲:“留下来吧,我今天的确需要你的帮忙。” 第35章 “好吗?” 女人什么都没做,只是抱着猫说这句话。眼神幽幽,发出请求的时候,就像是贝壳张开了蚌,露出里面脆弱的部分,叫舒悦很难拒绝。 她抿了抿唇,站起身来。 季时意摸着猫的动作一顿,猜她还是要走,便说:“需要我让人送你回去吗?” 舒悦说:“季小姐,面在哪?” 季时意的笑容复而出现。 她起身,引着舒悦到厨房,朝着冰箱看了看:“我记得这里面有。” 舒悦蹲下来,打开小冰箱,空荡荡,除了几瓶矿泉水,什么都没有。 季时意抱歉地说:“那是我记错。” “我去厨房后台问问?”季时意说。 舒悦:“我去吧,季小姐,你身体不舒,就在这休息。” 顿了顿,舒悦问:“对了,季小姐,你吃过午饭了吗?” 季时意:“还没。” 舒悦:“那等下一起?” 发出邀请后,她担心吃一碗素面对季时意来说有点寒碜,便补充道:“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季时意笑着说:“我很乐意尝尝你的手艺。” 舒悦推了下眼镜,说:“季小姐,不要太期待,只是能吃而已。那我现在就去看看厨房还有什么能用的菜,季小姐,你有忌口对吗?不吃葱,还有什么?” “你怎么知道?”季时意微有些讶异。 舒悦:“上次吃饭的时候稍微注意了下。” 季时意微抬眉尾:“有人夸过你吗?你很细心。” 在见到舒悦木呆呆的脸上又爬出一片红后,季时意说:“只是不吃葱,其他的都ok。” “好。”舒悦动身起来,“那我先走,季小姐,你在这等会。” 舒悦再回来的时候,已经端着两碗香浓的番茄鸡蛋面。番茄软烂,鸡蛋金黄,光是闻着就叫人食指大动。季时意给她开门的时候,忙接过她手里端着的餐盘。 “我还说你怎么去那么久,原来是做好了再回来?” 舒悦解释:“我怕在房间里做饭有味道,正好都去了厨房,就用了他们的锅。” 季时意把餐盘放在桌面上,看着眼前色香味俱全的一碗面,洗了洗筷子,递给舒悦,说:“舒小姐,我真没想到,你对食物的要求如此挑剔。” 舒悦接过筷子,刚拉开椅子,听到这话,愣了下。 “啊?” “这只是能吃?”季时意说,“这大概是我见过看起来最好吃的番茄鸡蛋面了。” 舒悦心里啊啊叫成一团,嘴上说:“季小姐,你别这样。” 夸得她都不好意思了。 “实话而已。”季时意拿出手机对着面条拍了照,这才坐下,动起筷子来。 “没有人这样夸过你吗?”季时意问。 舒悦也坐下来,摘下眼镜,归*整地放在一边,说:“只是一点小事,没什么夸的必要。” “为什么?”季时意咬断嘴里的面条,擦了擦嘴角,说,“既然是好的东西,就算再细微,也值得被看见。” 舒悦的筷子在面条里搅和了下。 犹豫了下,舒悦还是忍不住说:“季小姐,你如果改行去做幼师,一定也很在行。” 季时意用小勺从碗里舀了一点汤,番茄味浓郁,酸甜可口,她又忍不住喝了一勺,才开口:“怎么这么说?” 舒悦下意识想推推眼镜,却发现眼镜早就被她取下来,抬起来的手只好尴尬地碰了碰鼻子。 “没什么啦,就只是最近网上的一个梗……” 季时意来了兴趣,拿起放在一旁的手机,查了下舒悦说的话。 接着,她放下手机。 “那我跟幼师还是有点区别的。”季时意说。 “什么?”舒悦问。 季时意抬眸瞧着她:“舒悦,我没把你当小朋友,也没哄你。我说了,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更何况……” 季时意笑了下,她已经慢条斯理地吃完面,将碗放到料理台上,扯了一张湿巾,半靠着大理石面的料理台,细致地擦着自己的指尖,眼神里满是深意。 “接下来我们要做的事,我是一定不会和小朋友做的。” “舒悦,你觉得呢?” 第28章 你知道我刚刚在做什么吧? 村里的小院,阳光热烈,毫无倦意地灼烤着大地。主楼的一楼客厅门大敞着,老三在做饭,二师兄里里外外地走动,忙着把菜端上桌。 林初擦着桌子,跟刚走进门问舒悦去哪了的周淼说:“导,小悦今天中午不跟咱们一块吃。” “她去哪了?”周淼问。 林初:“谁知道呢~” 嘴上这么讲,手上还是忍不住拿出手机,偷偷给舒悦发消息。 「去见你那位季小姐了?」 放在餐桌上的手机屏幕忽然亮了下,消息窗口弹出来,手机的主人却不在这。 套房阅读室里,舒悦正对着书桌坐着。 两手朝后,手腕交叠,跟椅背绑在一起。 “感觉怎么样?”季时意端着水杯问。 舒悦尝试挣扎了下,提议道:“季小姐,可以再紧一点。” “ok。”季时意走过来,把水杯放在桌边,蹲下身,解开绑在舒悦手腕上的丝巾,重新缠了一圈,拉了下丝巾的两端,向舒悦确认,“现在这样呢?” 舒悦点点头:“季小姐,可以了。” 季时意嗯了一声,站起身来,问:“喝水吗?” 舒悦摇头:“我不渴,谢谢。” 比起嗓子的干渴,她觉得自己现在精神上比较需要放松才对。 是她跟季时意提出可以想个办法稍微控制一下她,却没想到是现在这样的控制法。上一次的画面又在舒悦的脑海里涌动,她很难把那些瞬间忽略。光是想到,她就感觉自己的信息素正在试图拼命地往外翻涌。 如果不是她努力抑制,外加调节手环还在起作用,现在的场面一定非常难堪。 她不想让自己成为那种失控的alpha。 一旦欲望的本能占据大脑,就只会凭借着自己的心意对omega予取予求。 她不想这样。 舒悦咬紧唇,低下头。 一片温热触碰上她的唇。 她茫然抬头,望入季时意含笑的眼睛。 “别紧张。”季时意说,“你害怕的事不会发生。” 女人的指腹在她的唇边摩挲了下,弯下腰来,和她对视:“舒悦,我没那么弱。” “我把你的手环取了?”季时意问。 舒悦嗯了一声。 季时意提醒:“你解个锁。” 舒悦摩挲着用右手食指覆盖上手环的屏幕。 嘀—— 黑色的手滑脱落,季时意用掌心接住。她反手把手环放在书桌上,两手朝后轻撑着桌面,腰臀抵着边沿,低眸注视着舒悦。 就算摘了手环,alpha的信息素也没有扑涌出来。 季时意看得明白,是舒悦自己在有意控制。 尽管如此,她依旧能够感受到些许的溢散。 十一也感受到了。 上一秒还在窗帘边缘的地板上趴着,半死不活,根本不想动弹,只愿化作一团猫饼的某猫,下一秒立刻嗅了嗅鼻尖,撑着身子站起来,小爪子落在地上,故意似的,发出嗒嗒嗒的声响。 它跑到书房里,来到舒悦的小腿边,扭着身子蹭了蹭。 舒悦感觉到它的存在,低下头看着它。 季时意提醒道:“你可以多释放一点信息素给它,它现在很需要。” 高强度的测试和检查让十一了无生气,放在以前,季时意只能忍受这种漫长的精神低潮期,却什么都做不了。 精神体的萎靡是连本体者都无法解决的问题。就算季时意本人再如何积极生活,依旧按部就班进行自己的所有list,运动,工作,放松,十一也无法从低潮期恢复。 那段时间对季时意来说,就像是身体在下一场绵延不断的阴雨,潮湿又无力。 她只能很耐心地等,等十一自己恢复,等雨停,等太阳出来。 但现在不一样了。 鉴于十一对舒悦的信息素如此喜欢,季时意认为,如果让舒悦对精神体进行抚慰,说不定可以帮助十一迅速地从低潮期走出来。 这样的话,对她来说再好不过。 见舒悦还在迟疑,依旧收敛着的信息素不肯释放,季时意随手端起刚刚放在桌面上的水杯,抿了口,将杯子捧在掌心,看着舒悦,说:“舒悦,你在害怕什么呢?” 舒悦的神经早已绷成一条。 她感受得到空气中来自季时意的信息素正在悄然地铺开,像一场初冬的雪,带着冷杉的气味。 嗓间好干燥,习以为常控制自己信息素多年的舒悦再一次在面对季时意的时候感受到了艰难而痛苦的挑战。 她必须要很努力很努力才能够做到继续保持冷静的理智。 面对季时意的问话,舒悦答不上来。 第36章 她也不敢开口,只能咬紧牙关。 季时意轻叹口气:“舒悦,alpha能做的,不单单是入侵,掌控,主导,还有安抚和治愈omega的情绪。舒悦,你的信息素,永远比你想的能做到更多。” “放轻松,或许事情不会变得那么糟糕。” “我们试一试,好吗?” 季时意的每一句话都像是温和的涓涓细流,伴随着她冷意十足的信息素,一点一点抚慰着舒悦焦灼的神情。 她的视线有些茫然,努力地捕捉着季时意刚刚所说的话语里的某几个关键词。 安抚和治愈吗? “如果你仍旧害怕,可以只放出一点点信息素,想象它们是一张毯子,松软温和地包裹在十一的身上。” 舒悦依照着季时意所说的话去做。 紧锁的闸门露出几个小孔,更多的属于alpha的信息素流淌出来。它们不算熟练却努力地往十一的方向笼罩。本在焦灼乱蹭的小猫一下软了身子,啪叽一下滑在地上,舒服地闭上眼,就好像正在被人摸摸一样。 原本应对从容的季时意忽然在这一瞬间紧了捧着水杯的手,她眼神微暗,攥紧杯子,低头喝了一口水。 “你做得很好。”季时意说,“可以继续,没关系。” 得了季时意的准许,舒悦将自己的信息素更外放了些。无形的因子从散漫的状态逐渐凑到一块,编织成一张温和的毯,试探着将十一包裹。 十一爽得眯上眼,把小爪朝着舒悦小腿的方向蹬了蹬,娇柔的哼唧声和绵长的喵叫不住地从它的嗓子里发出。 一回生二回熟。 舒悦逐渐进入了状态。 她甚至觉得她能感受到十一的情绪,体会到它在自己的抚慰下变得放松,就好像接受了一场舒适的massage一样,小猫紧绷着的神经,疲惫的状态,全都在一点一点的抚慰里变化。 小猫甚至来了精神,跳到她的身上,窝在她的小腹边,两只爪子隔着衣服抵着她的肚皮,一下又一下地轻抓,是踩奶的动作。 舒悦的心里生出一种柔和的成就感。 她迫不及待地想要把这件事分享给季时意。 “季小姐!”她抬起头来,注意力从猫猫身上移转,目光刚触及上去,要说的话就忽然卡在喉间。 季时意的白色丝绸衬衫领口不知道什么时候解开了,精致的锁骨露出来,白皙的皮肤泛起燥热的淡粉。她两手抵着桌边站着,低垂着头,轻喘难捱,后知后觉地,属于她的信息素也在整个空间里铺展。 舒悦知道这是因为什么,她下意识就想要收回信息素。 “不用管我。”季时意声音微哑,“你负责安抚它就好,我回房间。” “手帮你解开?” 季时意说完就走过来,蹲下身,替舒悦解开将她和椅子绑在一起的丝巾。 距离这样一近,季时意身上的气息就更加浓烈。 舒悦看到她忍耐得很难受。 想到自己的本职工作,她忍不住问:“季小姐,需要我帮忙吗?” 季时意抬眸,纵然本能的欲望将她的眼尾染得发红,胭脂一样的花在开,但她的瞳孔依旧冷冽如天上明月。 季时意摇了摇头。 “舒悦,我想你不会希望这样的帮忙在现在发生。” 舒悦没明白她的这句话,直到她弯腰捡起落在地上的丝巾,抱着黏在她怀里不肯走的猫,准备把丝巾还给季时意,走近卧室,却发现紧闭的房门后传来了一声声嘤咛。 舒悦定在原地。 小猫又更粘她几分,屁股被她稳稳兜着,两只爪子一左一右地搂着她的脖子,就差伸出尖尖的利刃像钩猎物一样钩住她的皮肤。 柔软的小猫脑袋全然地紧贴着她的侧颈,太近太近,近到舒悦能够清晰无比地感受到小猫的呼吸喷洒在她的皮肤上,连带着小猫跳动得比人类还要快的心脏也被她体会。淡淡的猫咪味道混杂着从房间里溢散出来的omega信息素味道。 十一并不满足于她的冷淡,一直拼命撒娇,时不时用自己的脑袋拱着她的颈侧,微微泛着湿意的小小黑鼻头一直在她的皮肤上蹭闻。 对此,舒悦无奈又为难。 她很想用抚摸回应十一的渴望,但她又知道,这样的感受会被传递给季时意。 在没经过季时意的同意之前,舒悦不想做这样冒犯的事情。 可偏偏,房间内传递而来的omega信息素中焦灼的情绪越来越强烈。 舒悦不知道omega具体到底怎么了,但她本能地想要为她做点什么。 犹豫了下,效仿一开始安抚十一的时刻,舒悦再次用信息素将十一包裹,伸出手,捞着十一的侧腮揉了揉,见猫咪爽得眯上眼睛,她更加大了一些力度。 omega的信息素翻涌起来。 从信息素中确认到季时意的焦灼状态似乎有些缓解后,舒悦便更深入地对十一进行了手法伺候。 指尖拨弄过小猫柔韧的耳朵,轻轻捏了捏,又顺着毛捋了下。 房间内,季时意抬手捂住自己的唇,另外一只手掩在被子里。 被子褶皱层叠。 可不管她怎么弄,平日里很快就能纾解的东西,现在堆在身体里,怎么都散不开,来不了。 通感的作用下,她能感受到舒悦的每一分触碰,一开始是缓解,可渐渐地,却又变得更加干渴。 皮肤想要喝水一样,拼命地渴望着什么。 终于,她还是从床上站了起来。 拉开门,omega的信息素扑面而来。 舒悦都不用看,就知道季时意靠近了。 她转过头。 季时意靠着门,望着舒悦。 舒悦喃喃道:“季小姐……” 是她刚刚自作主张的抚慰过界了吗?舒悦犹豫着,不知道要不要道歉。因为季时意说过,不喜欢听到对不起。 举棋不定时,季时意的声音带着克制和问询响起。 “你知道我刚刚在做什么吧?”季时意问得很冷静,“舒悦,这样的忙,你还愿意帮吗?” 屋子里属于omega的信息素一下被收敛干净。 舒悦意识到,季时意这是不想干扰她的决定。 可季时意越是这样,她就越无法给出拒绝的答案。 非要说的话,季时意有这样的情况,完全是因为她的招惹。作为alpha,她应该负责才对。 但—— 舒悦红着脸说。 “季小姐,我愿意帮忙,但我、我不太会。” 季时意的笑容轻而缓的浮现。 “我知道。”她说,“没关系,我会教你。” 她偏了偏头,示意舒悦进房间:“去洗澡吗?” 舒悦啊了一声。 她没经过这种事,不管是从哪个方面考虑,她都是资历极新的新手。她察觉得出来一会要发生的事情跟上次在酒店和季时意发生的事情不太一样。若换成以前,舒悦绝对不会往里走一步。但现在不一样了,她看着季时意的眼睛,说不出拒绝的话。 或许是因为omega的信息素勾起了她的某种本能,又或许更早一步的,在她答应留下来的时候,她就隐隐猜到了接下来会发生的一切。 舒悦自认她从季时意这里得到了许多,不管是天价的寄养费,还是别的一切。如果,如果季时意唯一需要的,是她这样的帮助的话…… 舒悦泡在浴缸里,站起身,擦掉满身的水渍。 从架子上取下干净的浴巾,上上下下把自己擦干净后,换了季时意早早放进浴室的浴袍,舒悦才取出放在一旁的镜片,用纸巾擦掉上面的水汽。 戴上眼镜后,舒悦对着镜子整理了下被打湿的头发,微吸一口气。 她踏出浴室。 房间内,季时意正坐在小阳台上,怀里抱着十一,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捋过它的软毛。见舒悦出来,抬眸看来,掌心拍拍十一的屁股,让它自觉地跳下去。 然后,舒悦就看到季时意一步一步朝自己走来。以前都没发现,现在她却忽然觉得,季时意在这一点上和她的猫也很像。 眼看季时意越来越近,舒悦紧张地推了下镜框:“季小姐……” “头发都湿了。”季时意的指尖撩起她的发尾,“吹吹?” 舒悦摇摇头:“没关系,不碍事的,不用管它。” 季时意轻笑一声:“你确定?” 舒悦点点头,隔着镜片看着季时意,脑子里在想第一步究竟该从哪里开始,为什么教科书上一个字都没写。她现在就像是一个忽然走进考场却对题目一窍不通的笨蛋考生,只能对着答卷茫然无措。 “那你陪十一玩会。”季时意揉了揉她的脑袋,“我也去冲个澡。” 舒悦紧绷着思虑着的神经一下松弛下来,点点头,跟端正地坐在自己面前的小猫对上眼。 她蹲下身,揉了揉十一的脑袋。 等季时意再出来的时候,舒悦还坐在地毯上陪十一玩抓流苏的游戏,是床上毛毯边缘的流苏。舒悦抓着流苏的边缘晃荡,时而举高,时而摇摆。十一坐在那,跟着舒悦的动作,一会高抬前爪,一会整只猫化成长条。 第37章 在十一又一次扑空后发出不甘心地喵叫时,舒悦忍不住被逗笑。 正准备哄着十一再玩一回,就见小猫身子一转,跑走了。 “季小姐——”舒悦脸上轻松的笑容一下收敛起来。 季时意走近她,发现她的发尾依旧没干透。 “还是吹吹头发吧。”季时意说,“免得一会感冒了。” 她转身从浴室里拿出吹风机,插在床头边,让舒悦就坐在原地不用动,自己坐在床边,低头替她吹着头发。 暖呼呼的风从后侧传来,发丝一缕一缕被女人的指尖挑起又放下。 舒悦低着头。 “差不多了。”季时意说完便停了吹风机的响动,她起身准备把吹风机放回去,却被舒悦一下微微按住手腕。 “我来吧。”舒悦说。 她把吹风机的插头拔下来,归整地将电线折绕,将之放回储物柜里。 再出来的时候,季时意瞧见她,拍了拍身边的位置。 舒悦坐过去,手和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摆,她觉得自己现在看起来一定特别可笑,很笨拙。 “季小姐,我们可以开始了吗?” 舒悦想,早点开始的话,就能早点结束,她也能早点摆脱现在这种像被人放在锅里烤的状态。 季时意被她这话逗笑。 “和我待在一起,很难捱吗?”季时意问。 舒悦忙摇头:“不是的,不是的。是我自己有点不知所措。” 季时意:“真的?” 舒悦:“真的!” 季时意:“那不着急,先让我抱会。” 语音落下,季时意就朝着舒悦张开手臂,是一个温和且自然的邀请姿势。 舒悦愣了下,挪了挪屁股,靠近季时意的怀抱。伴随着某种安定的感受出现的,是季时意逐渐溢散开的信息素。 连带着,舒悦也有些控制不住,属于alpha的信息素也跟着一块出现。 它们交融着,就像是此刻的她和季时意一样。舒悦的脑袋搭在季时意的右肩上,这个位置,正好叫她离季时意比旁人偏右的腺体很近。 她下意识地舔了舔齿尖。 本能地靠近,把头埋得更深,往季时意的颈侧闻嗅了下。 反应过来的时候,舒悦意识到,搂在自己身上的季时意的双臂又收紧了些。 她抬起头,想看季时意的表情。 隔着镜片,女人眼波里的微光清晰可见。 季时意抬起手,碰上舒悦的镜框:“取了?” 舒悦嗯了一声,自己将之摘下来,起身想把镜框放到一边,却被季时意拿了去,反手搁在床头的置物处。 做这些动作的时候,季时意一点也没放开抱着她的手。 像十一会做的事。 舒悦这才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屋子里听不见猫叫,也察觉不到一丝一毫猫的动静。 她回头张望。 季时意看出来:“在找十一?” 舒悦:“它好像不见了……” 季时意说:“是的,我把它收起来了。” “诶——?”舒悦瞪大眼,好奇心顿起,“收起来?怎么收起来的?我都没发现……” 季时意掐了下她的腰:“舒小姐,你确定要在这个时候跟我讨论这种问题吗?” 属于omega的信息素萦绕上来。 “我猜它在的话你可能会分神,没想到它不在了,你也会分神。” 季时意的目光落在舒悦的唇上。 “专心点?”她靠近过来,声音柔缓。 舒悦抿抿唇,忽然凑上去,对着季时意的脸亲了口。季时意愣了下,嘴角微勾,眼神里的鼓励意味明显。 信息素又温温柔柔地拢上来。 舒悦继续往下亲,小心翼翼的啄吻逐渐从季时意的脸上落到她的脖颈间。 等快要靠近季时意睡裙的领口时,舒悦犹豫了。 她不知道该不该继续,也不确定季时意是否需要的时候,季时意忽然顺手一推,将她推到在床上。 “虽然我很喜欢这种缓慢的节奏,但我的耐心的确所剩无几了。”季时意低下身来,亲了亲舒悦的额头,指尖蹭过舒悦的唇,“舒悦,要接吻试试吗?” 季时意的话刚问完,舒悦的唇就微微张开,碰了碰她的指尖。 季时意轻笑一声,顺着将自己的指尖推进去,勾着舒悦的舌头玩了下,又去碰她的齿尖。在alpha特有的尖齿处来回摩挲,感受到舒悦的信息素炸涌起来后,舒悦才意识到,季时意大概一直都在忍耐。 她轻咬了下季时意的指尖,终于不再克制,放纵自己的信息素全然涌出。 omega的信息素一下融化起来。 铺天盖地。 季时意抽出手,掐着舒悦的两颊,低下头,也跟着放纵自己的渴求,对着那一双柔软的唇含吻上去。 先是很简单的贴靠,一下又一下,单纯的啄吻。等看到舒悦的眼神迷离起来,身子也向她靠拢以后,季时意才伸出自己的舌尖往里探。 卷着舒悦的,带着她,让舒悦全然进入自己的节奏。 房间里,两种信息素热烈地交缠着,就和她们一样。 第29章 你呢?你想标记我吗? 木调自然风的酒店房间里,两道身影正紧密地抵靠在一起。 alpha和omega的信息素在空间里不断混杂,交融。连绵的雪在融化,冷杉冒出新芽,原本安静藏于地表的小草不断往上冒出,藤蔓一样,一路裹挟而来。 “嗯——” 季时意眉头微皱。 舒悦指尖一顿。 “疼吗?” 季时意摇摇头:“别碰那边,往上点。” 舒悦依命照做。 “难受吗?” “没关系。”季时意一边说,一边亲了亲她的额头,“这样就好。” 可舒悦看得出来,季时意这样,根本好不了。 回应着季时意的吻,抽出空来,舒悦的指尖碰上季时意腺体处的皮肤,问:“今天需要标记吗?” 季时意的身体微微颤了下,搭在她身上的腿更贴近了些。 她捧着舒悦的脸,瞧着她那一双被自己亲得水润的唇,还有取下眼镜后,沾染上欲望的干净眼眸,额头上有细微的汗,显得跟非常不同。 这个人就像是被自己弄脏了一样。 季时意问:“你呢?你想标记我吗?” 舒悦没说话,脸一下红起来,空气里的信息素就像是快要炸开一样。 也不知道憋了多久一直忍耐着没有对季时意的腺体下口。 季时意看得出来,但她偏偏就是想要舒悦自己开口。 指腹在舒悦的唇边摩挲了下,季时意又问了一遍:“想吗?怎么不说话?” “唔——” 替代舒悦的言语作为回答的,是她忽然凑到季时意的颈侧,在那落下的一片濡湿。 是舌头舔过的痕迹。 季时意想说点什么,颈后腺体处的那寸薄皮就被舒悦嘬了起来,含在口腔里,吃樱桃似的弄着,就是怎么都吐不出那一点点小小的樱桃核,因为核长在季时意的身上。 季时意全身都紧绷起来,脚趾也蜷缩,刚刚还游刃有余逗弄舒悦的手一下在她的肩头抓紧,腰肢扭荡起来。 季时意的眼神一下变了。 这个人还说自己不会。 这不是挺会的吗? 又是弄她的腺体,又是折腾她,还偏偏都不给够,隔靴搔痒一样,这究竟是天赋还是故意? 她是来找舒悦解决问题的,不是制造问题。 一把将人的手推开。 舒悦茫然地停下动作,以为又把季时意弄疼,低眼往下看去,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 女人的轻喘,腿间的动作,浓郁的难以抵抗的omega信息素。 舒悦低头凑到季时意的颈侧求饶。 “季小姐……” 季时意自己正爽着,哪里管她,只看她一眼。 舒悦不懂这是什么意思,只好自己摸着石头过河,继续轻轻叼咬季时意的腺体。 齿尖没刺进去,只是在旁咬着。 她们的信息素就像是两根伸缩自如的线条,纠缠着,越来越紧密。 不知道过了多久,季时意忽然抓紧了舒悦的头发,摁着她的脑袋往自己的颈侧去。 舒悦读懂这暗语,毫不犹豫地探出忍耐许久的齿尖,刺入季时意的腺体。 季时意的身体像一根弓弦,拉紧又瞬间放松起来,信息素也缓缓恢复平静。 她推推舒悦。 舒悦咬着她的腺体没松开。属于alpha的信息素还在注入。 季时意下意识想叫,立刻抬起自己的手捂住唇。 等alpha的信息素彻底地注入完毕以后,舒悦紧绷着的肌肉才放松下来,往外挪开位置。 沸腾的水终于有了气口可以往外释放。 季时意偏过头,看着做完这一切后躺在自己身侧盯着天花板发呆的女孩。 她挑了挑眉,当机立断地翻身压上去。 第38章 舒悦一愣:“季小姐——” 季时意眼底满是秋后算账的兴致:“刚刚那样,好玩吗?” 舒悦脸红起来:“我我我我——” 她也不知道刚刚那下是怎么了,可能就是骨子里属于alpha的劣根性在作祟。 “唔——!” 季时意的膝盖顶上她。 “好玩吗?”季时意问。 舒悦连连摇头:“不好玩不好玩。” 季时意没放过她:“下次还这样吗?” 舒悦继续摇头:“不了不了。” 但她太老实了,老实到忍不住说:“可是季小姐,你刚刚明明也挺喜欢的。” 季时意的指尖绕上她的浴袍带子。 “是还不错。”季时意坦诚地说,“所以我觉得,我有必要让你也体会一下这种感觉。” 舒悦下意识想跑,季时意却将她压住。 “礼尚往来。”季时意眸光熠熠,“舒小姐,你放心,这个道理,我很明白。” * 舒悦是被猫舔醒的。 带着刺的柔软小猫舌不停地在她的额前舔着,不厌其烦,一遍又一遍,还帮她舔着头发,叫她的发根处都黏糊糊起来。 舒悦睁开眼,见这猫的姿态更加奇怪,整只猫绕成一个c字形,把她的脑袋抱着。 “好了好了。”她伸手将十一抱进怀里,“别舔了,都要被你舔秃了。” 十一依依不舍地喵了一声。 舒悦假装没听见,将它控制在怀抱中,左右四望,房间里空荡,残留着的omega的气息没有消散,在床对面的椅子上叠得好好的她的浴袍和贴身衣物,她身上的齿痕和被清理过的干爽,全都在告诉她不久之前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太丢人了。 舒悦翻了个身,把脸埋进被窝里。十一在她的怀中,努力挤着自己的猫头,钻出被窝,呼吸新鲜空气。 舒悦蒙着脑袋无声地啊啊了一会,才拖着身体坐起来,往床头置物台上摸了摸,找到眼镜后戴上,爬下床。 她穿回贴身衣物,踩着拖鞋,走出卧室。 一开门,就跟站在开放厨房的料理台旁的季时意对上眼。 舒悦:“……” 季时意面不改色:“醒了?” 舒悦啪地一下把门关上。 转头盯着一直跟在她脚边的十一。 “她不是走了吗?”舒悦问。 十一拖长声音喵了一下。 舒悦赶紧把自己的外衣也穿上,做了半天心理建设,才二次拉开房门往外走。 “季小姐。”舒悦底气不足地喊。 季时意往刚刚洗干净的水杯里倒了些温水:“过来喝点。” 舒悦走过去,捧着杯子的时候,眼睛时不时瞄过季时意的脸。 季时意:“想问什么就问。” 舒悦憋了半天,还是问了出来:“昨天……” 季时意纠正她:“现在是晚上十点,严格意义上来说,不算昨天,只是几个小时前。” 舒悦噢了一声,改口道:“几个小时前,我怎么睡着了?” 她脑子里仅有的印象就是季时意找她算账,她被弄了会,也不甘就这样,又跟季时意拧起来。 再然后—— 舒悦没印象了。 “你说你困了。”季时意看着她,替她解惑,“休息一会再说。” 舒悦的脑袋快要埋进地里,如果这有一片沙土的话,她一定毫不犹豫学鸵鸟一样把脑袋埋进沙子里。 “吃晚饭吗?”季时意问,“我让厨房做了些吃的,一会送过来。” 舒悦看了眼客厅的钟表,摇头道:“不用了季小姐,我还是先回去吧。” 吃个饭再走,又要十一二点了。 天色晚成那样,舒悦都不敢骑小电驴了。 季时意不强求,只说菜已经下了,叫她无论如何都打包带走一点。 于是半个小时后,舒悦拎着酒店专用的食品保温袋,慢悠悠地往住所回。 将小电驴在院子里停好,舒悦第一件事就是往朱鹮所在的棚里瞧,确认朱鹮的状况不错后,她才走回小电驴边,拎起保温袋,往自己的小楼去。 “终于舍得回来了?” 一道幽幽的声音从后响起。 舒悦身子一顿,转过身:“师姐。” 林初面带微笑,手里拿着手电筒,说话的时候一晃一晃的:“我当是谁呢这么晚还出现在院子里,结果是你啊师妹。” 舒悦:“……” 手电筒的光照在舒悦拎着的袋子上:“带什么好吃了?给我也吃吃。” 林初都发话了,舒悦便让她进屋,在简单的小桌上把打包回来的菜品挨着摆开。 林初一看就啧啧道:“这实力似曾相熟啊。” “去找你的季小姐了?” 舒悦叹口气:“你都知道了,为什么还要再问我?” 林初发的短信她不是没看见,只是不知道怎么回,就假装没看见。没想到现在居然又被林初逮了个正着,跑又跑不掉,干脆就破罐子破摔说了实话。 林初眼睛都在放光:“我就知道,你们俩的情况肯定不对劲。” “从她到村里的时候你俩就黏在一块,今天你更是直接跑去找她,一待就是一下午。” “小悦,老实交代,你们究竟是什么关系?” 舒悦拿着筷子戳了戳面前的米粉:“没什么关系。” 林初才不信呢。 “没什么关系能一下午不回来?谈恋爱就谈恋爱,小悦,咱们师门又没有不让谈的规定。” 舒悦赶紧否认:“真没有,师姐,我跟季小姐不是那种关系。” 林初还想说什么,叮,舒悦的手机传来短信提示音。 舒悦拿起来看。 是季时意发来的。 「到家了吗?」 舒悦放下筷子,回复。 sy:到了。 禾:到了就好。 禾:记得吃饭。 舒悦拿起手机对着桌子拍了张照。 sy:在吃了。 sy:谢谢季小姐。 禾:不客气。 禾:[图片] 禾:我也正在吃。 舒悦不知道回什么,决定先不回了。 放下手机,专心吃饭。 过了会,新消息弹出来。 禾:后两天什么时候有空?我来找你,顺便把书还给你。 舒悦想了想,问林初:“师姐,明天导有什么安排吗?” 林初叼着鸡腿,用牙撕掉上面一大块的鸡肉,摇了摇头:“没安排啊,就例行工作,之前那些。你要干嘛?有事?” 舒悦说:“不是,是季小姐问我什么时候有空,她来找我还书。” 林初又啧两声。 “小悦啊。”林初语重心长地说,“要是这个季小姐对你没意思,我把头取下来跟你当球踢。” 舒悦:“一定要这么想吗?师姐,她就不能只是想还书吗?” 林初恨铁不成钢地说:“像她这种身份的人,什*么书看不到,非要借你的书?这一借一还的,是不是就有了互动?哎,你上点心吧你!别跟个木头似的!” 舒悦摇摇头:“不可能的。” “怎么就不可能了?”林初问。 舒悦的脑子里一下出现季时意的脸,她轻声说:“反正就是不可能。” 林初颇有深意地看她一眼:“行吧,你自己的事,你说了算。师姐以后也不问了,但你要是缺个军师,或者想找人聊天,我也都在。” 舒悦心里感谢:“谢谢师姐。” 顿了顿,她又说:“不过,师姐,你不是没谈过恋爱吗?” 林初:“……”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林初替自己正名,“你懂什么,就得是我这种不入爱河的智者,才看得清楚这些弯弯绕绕。” 舒悦说不过林初,决定埋头吃饭。 吃完饭,林初和舒悦一块把桌子收拾了。 “给我吧,我扔出去。”林初对着舒悦拿在手里的垃圾说。 舒悦没客气,让林初顺路带走。 她一走,屋子里就安静下来。 舒悦回二楼洗漱,站在浴室里,脱掉衣服后,看见自己身上那掩盖在短袖布料下的痕迹,脑海里一下浮现出下午在酒店里跟季时意一块共渡的荒唐。 女人凑在她颈侧说话的声音又在耳畔响起。 “喜欢吗?”问得很有耐心。 “好玩吗?”这句带了点算账的意思。 “疼……”这是舒悦没忍住,再次咬上季时意的腺体时她说的话,要她轻一点,可是两腿又缠着她的手缠得更紧。 舒悦摇摇脑袋,逼迫自己停下这些回想。 都是工作。 舒悦对自己说。 这都是工作。 林初之所以说那些话,是因为她不了解她和季时意私下秘密的交易。 舒悦很清楚,这一切能开始,只是因为她的信息素恰好对季时意有用。如果换个人,也有这样的信息素,那这一切依旧会发生。只是发生的对象不是她而已。 第39章 冲完澡窝进被窝里,舒悦都闭上眼好一会了,又一下从睁开眼,伸手往床头柜边摸出手机。 果然。 被林初一打岔,她忘记回季时意的消息了。 开着灯,斟酌了下,舒悦打字道。 sy:刚刚忘记回了。 sy:季小姐,我明后天的上午十点以后,和下午都比较有空,你随时都可以过来找我。 「ok」 季时意回。 季时意来还书的时候是后天下午。 舒悦正在棚子里跟朱鹮玩。 它的精神状态比刚来这小屋的时候好多了,见到舒悦,一下就记得她,认得她,对她格外亲近。 叫林初在一旁看了眼馋极了。 “慕了慕了。”林初酸酸地说,“有些人不在的那个下午,也不知是谁勤勤恳恳地陪它玩,给它喂食,帮它换药。好家伙,你一回来,这鸟全忘本了。” 舒悦哭笑不得:“师姐,你别这样说,我看小六还是挺喜欢你的。” 捡到这只亚成体朱鹮那天是周六,所以大家一致决定,给它取名叫小六,私下都这样叫它。 “小什么六啊。”林初哼唧一声,“我看是老六还差不多。” “小悦,有人找。”二师兄的声音从棚子外传来。 舒悦把手里的小树枝递给林初,示意她来接班当小六的陪玩。林初嘴上说着不要,小六一靠近她,她又眉开眼笑起来,不值钱得很。 鸟奴一个。 走出棚子,舒悦愣了下。 季时意见她出来,同她点点头。站在她身边的女alpha也看过来,舒悦记得她,是那天出现在季时意酒店门口的人。 周淼也在,跟她介绍。 “小悦,这是傅奚棠,傅队,小六的案子暂时由她接手了,这段时间也会一直住在我们这,帮忙负责小六的安全。” 周淼又说:“这是舒悦,我学生,当时就是她和季小姐一起发现了小六。” 傅奚棠嗯了一声,冲着舒悦伸出手:“舒同学,你好。” 舒悦不好回握:“抱歉啊傅队,我手上都是泥巴。” 傅奚棠收回手:“没事。” “周老师,我住哪?”傅奚棠问。 周淼说:“我和林初那层还有个房间,我带你去看看?” 傅奚棠:“麻烦了。” 她拎着行李背包就跟上周淼的步伐。 舒悦注意到,她的腿好长,一步能顶她两步使。露在短袖外的手臂都是肌肉,拎着包的时候,线条更加明显。低眸一看,自己的胳膊就跟白斩鸡一样。成天只知道读书,不爱举铁,就这后果。 不知怎么着,舒悦又想到那天下午她因为太困忽然睡着的事。 …… ………… 傅奚棠看起来就不像是那种会在中途睡着的人。 “在想什么?”季时意的声音一下将她忽然不知道分散到何处去的注意力抓回。 舒悦抹掉心里的想法,说:“没什么。” “喏,书给你。”季时意把前两天从舒悦这里借走的书从包里拿回来,“谢谢你的推荐,的确很好看。” “真的吗?” 季时意笑着:“当然。看完以后我都想回家买个鱼缸,像作者说的那样,简单地构建一个最小的生态系统,观察鱼和植物的反应。” “那一定很有意思。”舒悦抱着书笑起来,“季小姐,你可以试试。” 舒悦注意到一个事情。 “季小姐,十一呢?它今天没来吗?” 季时意说:“今天有个它不喜欢的人在,所以它不想出来。你要是想见它的话,我也可以现在把它放出来。” 舒悦纳闷:“不喜欢的人?” 季时意抬抬下巴,冲着正楼二层说:“就她,傅奚棠。” “十一为什么不喜欢她啊?”舒悦好奇。 虽然十一平日里好像也不太喜欢其他人,但像现在这样,因为不喜欢傅奚棠而不肯从季时意的精神海里出来,也算是难得的事。 季时意随意地说:“谁知道呢?可能是因为傅奚棠一出现就没好事吧。” “书还你了,人我也带过来了,那我就先不打扰你们了。”季时意说,“舒悦,去忙吧。” 其实也不是很忙,舒悦心想。但她没多说什么,也没理由邀请季时意留下,点点头,准备把季时意送走。 正巧周淼给傅奚棠引完路下来,见季时意要离开,道:“来都来了,季小姐,要是你得空的话,不如待会一块去村小学?你捐的那批书也刚到,校长他们都想当面对你说谢谢呢。” “我只是花钱的人而已,平日里负责管理学校和照顾孩子的人才更值得感谢,是他们付出了更多的心力。”季时意对周淼说,“道谢就不必了,不过如果你们不介意的话,我也想去看看。” 周淼:“这有什么好介意的!那就一块!” 她做下安排:“小悦,你先带季小姐去你那休息会,等我收拾一下,我们就出发。” 师命难违。 舒悦带着季时意进屋。 门一关上,十一就凭空跳了出来,迫不及待地抬爪扒拉舒悦的裤腿,一副求抱抱的样子。 舒悦弯腰将她抱进怀里。 十一满意地把整只猫脸都埋到舒悦的胸口,还伸出肉垫往附近的皮肤上踩了两下。 舒悦倒吸口气。 季时意立刻揪着十一的后颈把它拎起来,看着舒悦,犹豫了下,从包里拿出一小瓶来。 “药膏。”季时意说,“空了可以擦擦。” 舒悦接过,脸颊微红:“好的,谢谢季小姐。” 季时意抿了抿唇,又说:“还疼吗?是我那天咬得太用力。” 舒悦下意识就接:“没关系,季小姐,反正我也咬得不轻。” 季时意轻笑了下:“这倒也是,让你松你也不肯。” “平时看不出来,一到床上,舒小姐的嘴还是蛮尖利的。” 啊啊啊啊——! 舒悦脑子里的水壶又烧开了。 她赶紧认错:“对不起,季小姐,我下次一定不这样了。” 季时意把猫重新放回她的怀里,平静地说:“这有什么?” “人就是有各种各样不同的性癖好,这没什么好道歉的,也没什么好羞耻的。” 季时意的目光落在舒悦短袖领口处的一片红色,那里有一颗不起眼的小痣,在锁骨附近。季时意莫名地很喜欢这颗痣,兴致来了,就爱在这附近咬上两口。 她伸出手,替舒悦把领口往上拉了些,挡住那一点红。 舒悦抬头,对上季时意温冷的眼睛。 像秋风,不热,却足够撩起湖面的波澜。 “别再道歉。”女人的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声音轻柔了些,“更何况,舒悦,我也没说我不喜欢。” 第30章 嗯,算是借书的回礼。 从舒悦他们的住所到村小学不远,走路十来分钟就到。周淼带着她们几个出发,留下傅奚棠和两位师兄在家守鸟。 一路上,村子宁静,风声鸟叫清晰可闻。 季时意忽然偏头问舒悦。 “这个叫声,是你上次说的白头鹎?” 舒悦眼睛一亮:“是的!” 她的鞋尖轻轻踢了踢面前的小石头。 “季小姐,原来你还记得。” 季时意回:“当然,我的记性倒也没差到那个地步。” 舒悦低头笑了下,不说话,和季时意一起享受村野小径里的自然之音。 今天正是周四,她们到村小学的时候,孩子们正在上课。村小学的水泥地操场上有个班还正在上体育课,瞧见她们出现,都忍不住投来好奇的目光。 校长早早在等,见她们来了,迎着她们进去,领她们到图书馆。 说是图书馆,其实就是一处先前闲置的空教室,新校长被调过来以后,才着手修缮改造,弄成了图书馆的样子。 进门去,四周都是木质书架。 校长介绍道:“这些书架都是我们村子的人自发捐的,说买外面的书架不划算,有几个木工好的,干脆就组织到一块,帮我们弄了架子。” 满墙都是书架,但书不够多,只填满了不到三分之一。 不过她们带了不少书来。 教室里还堆着一个接一个的纸箱,上面都是统一的胶带封口,舒悦看了眼,似乎是之前林初提到过的季时意旗下一个公司的名字。 正巧校长聊到此事,满眼感激。 季时意平和地说:“顾女士,你不用这样,真没什么。这些也不贵,头两天知道你们这缺书后,我让下属在公司里发起了一个活动,旧书换新抵积分,所以有不少的同事都把自己书捐了过来。” “我又请人筛选了一遍,挑出适合小孩子看的,顺便在网上挑了些必读书目列表,凑齐了上面的送了过来。所以非要说的话,真没花什么钱买新书,您别这样客气。” “时间不早了,我们先把这些书整理出来?”季时意提议。 第40章 顾校长点点头:“当然当然,我还叫了些老师来帮忙,咱们一块。” 为了维护图书馆的正常运行,顾校长先前请自己的同学做了个小程序,利用小程序录入书籍的信息后,再给书籍贴上条码,就相当于给每本书制作了一张身份证。 小同学们来借书,只需要带着自己的借阅卡或者贴着借阅二维码的卡片过来扫一扫,再扫扫要借走的书,就能完成整个借书流程。 她们今天要做的事,就是给这些新到的书制作身份证,再挨着录入到小程序中。 工作量不算小,舒悦预估了下,从箱子里起码能拆出几千本书。 顾校长给她们几个找了位置,让她们坐下来慢慢弄。 不一会,村小学得空的老师也过来了,大家迅速地投入到工作中。 季时意坐在舒悦的对面,看着她非常认真地拿出一本书,贴上标签,对着电脑打字输入,又弯腰去拿另外一本。 周而复始,小姑娘的腰都不知道弯弯曲曲多少回了。 指尖在舒悦刚刚拿上来的那本书上轻敲。 “我来贴码,你来录入?” 舒悦推了下因为弯腰而有点下滑的镜框。 “好啊。”她说,“这样应该能快一点。” 季时意便拎着自己的椅子往她那边挪了下,抱起一摞厚厚的书,贴一本,递给舒悦一本。在她飞快地在电脑上输入完信息后,又递给她下一本。 夏季的蝉鸣燥热,村小没有空调,立式风扇待在角落里咯吱咯吱地转着,偶尔卷起书页,也卷起女人的发丝。 轻轻痒痒地落在舒悦的手臂上,微微擦过,又被季时意捋到耳后。 好几次感受到这种明明几不可查却又叫人难以忽视的瞬间后,舒悦停下在键盘上敲打的手。 “要用吗?”她取下自己手腕上的黑色橡皮筋。 季时意的指尖把刚刚贴上的二维码按平,偏了偏头:“嗯?” 舒悦意有所指:“头发。” 季时意了然一笑:“是有些需要,谢谢。” 季时意接过皮筋,指尖梳拢长发,顺手挽了一转,黑发被松散地扎了起来,偶有几缕碎发落下,在风扇咯吱着转过来的时候,轻微地晃着。 舒悦的目光只要稍微往她的方向看一点,就能看到她贴在颈后的omega专用抑制贴。 很简单的银白色,没有多余的花纹,就和季时意给人的感觉一样。 不张扬,不花里胡哨,不多也不少,就刚刚好。 “没扎好吗?”注意到舒悦的目光,季时意轻声询问着,“头发散了?” 舒悦摇摇头:“这样就很好,很清爽。” 她的目光澄澈,夸人的时候也平实简单。 季时意轻扬了下嘴角,把指尖下贴好的书目推到舒悦的面前。 “该录这本了。” 舒悦拿起书目,快速地输入信息。 一整个下午,她们都沉浸在这样的工作节奏中。忙了两个多小时,满屋子里的书终于录入结束,分门别类地挨着摆放到书架上。原本空荡荡的教室一下被书填满,从经典必读书目到时下流行的漫画,一应俱全,整整齐齐地放着。 舒悦伸了个懒腰,抬手捏了捏有点发酸的肩膀,走到各个书架旁好奇地查看起来。 一晃眼,一排整整齐齐的书目落入她的眼中。 刚刚她没录到这一批书,现在才发现。 “季小姐?”舒悦忍不住对着站在另外一个书架前翻开绘本的季时意小声地喊,“这些都是你买的吗?” 她前几天介绍给季时意的那一套书,现在全都满满当当地摆在书架上。 舒悦数了下,这起码有三整套。 季时意看了眼:“是我买的,怎么了?” 舒悦:“这、这么多?” 季时意:“因为我看了,确实是不错的书,作为基础科普书目,很适合给小朋友阅读。至于别的那几本,虽然我还没看,但我想,既然是你推荐的系列,想来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天啊!”在旁边书架扫阅的林初也被惊到,“这一柜的专业书也是捐过来的吗?” 她光是看一眼就走不动道了。 “捐这些书给小朋友,他们真的看得懂吗?真的会看吗?” 林初馋得想流口水。 顾校长哈哈笑着,走过来解释道:“这一个书架是专门留给老师借书的,是季小姐的提议,她说既然是学校的图书馆,也不能光考虑学生们的需求。” 林初伸手摸着一本大部头的专业典籍的书脊,恋恋不舍地问:“顾校长,那你看,我们几个也能借借书吗?” “当然。”顾校长乐呵呵地说,走到图书馆的工作角,拿出五张卡片,上面已经贴好了二维码,和卡主人的名字。 “知道你们今天要来,我也一早准备好了。”顾校长说,“以后啊,只要想借书,拿着这个过来就行。” 舒悦从顾校长手里接过卡片。 她轻轻抚过卡片上黑白错落的二维码,又看了眼林初身后满满一架的书籍,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自己偷偷乐了下。 季时意瞧见,摇了摇头。 真是个书痴。 几本书就哄高兴了。 林初兴致勃勃地拉着舒悦站在书架前讨论。 “你看你看,师妹,这一排都是咱们专业的书诶。我去,典藏版?还有这个,这本很难找的吧?我上次查了下,要看这本只能去省图借,没想到在这也能看见。” 林初兴奋得找不到北,看她那样子,恨不得原地在这教室里搭个帐篷,干脆就住下来不走了。 舒悦也很激动,但她没林初那么外显,指尖滑过一册又一册的书脊,忽然想到什么,转头往后看。 季时意正巧从手机上抬头。 衣兜里微微震动了下。 舒悦拿起来看。 是季时意发来的新消息。 「喜欢吗?」 舒悦怔了下,往旁边站了些,在林初看不到的角落,悄悄给季时意回复。 「季小姐,你捐的?」 舒悦瞄了眼季时意,她正在和顾校长说话。她发现季时意这个人虽然看着冷傲,但真要说的话,脾气其实很好,跟谁都能聊上两句,很容易让人产生信任感。 就好像现在这样。 顾校长俨然已经跟季时意说得尽兴,眉眼里都是笑意。 老实说,舒悦有点羡慕季时意的这一点。 做什么都轻松自在,不管到了哪个环境,只要有季时意在,她就会自动成为那个控场到掌握节奏的人。 跟孟芝妤的那种先声夺人,聚焦全场的感觉不同,也和她进个电梯都要往角落里钻的状态不同,季时意是那种就算是坐在角落,也有能力轻而易举地把握一切的人。 舒悦不知道这算不上一种天赋,但她想,能做到这样,也很不容易吧? 季时意真了不起。 她收回目光,蹲下来整理最下面那一排被放得有点歪倒的书。 口袋里有传来嗡地一声。 舒悦把手机摸出来瞧。 下意识,她转头朝季时意的方向看。 季时意正对顾校长说话,两人在聊线上教育的事,还有ao生理课的问题,很多内容舒悦没听全。她看着季时意,真不知道这人是怎么抽空给她回的消息。 手机握在掌心,也许是因为夏天的缘故,散热艰难,所以叫她的皮肤泛起层层烫意。 「嗯,算是借书的回礼。」 「毕竟你们还要在村子里待很久,我想如果偶尔能借到书看的话,这段日子也能更有颜色一些。」 蝉鸣依旧,聒噪地在窗外的树枝上发出无休止的声响。日光渐渐转了位置,树隙的阴影随之落在房间的一角。图书室里讨论声不断,一册接一册的新书引走了所有人的注意。 偏偏在这个时候,舒悦突兀地听见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像某种危险的预警,叫她的身体瞬间紧绷,乱了一刻的思绪。 第31章 舒悦,要抱一下吗? “小悦?怎么了?” 见她忽然在角落蹲成一团,林初担心地问。 “身体不舒服?”林初又问。 舒悦忙说:“没有,没有。” 她糊弄着:“刚刚发了会呆。” 林初抬手就往她脑门上一敲:“发呆发呆,成天就知道发呆。以后别叫舒悦了,我看你改名叫舒呆算了。” 舒悦立刻抽出一本书挡在脑门上,回绝道:“不要。” “待会留下来吃饭?”顾校长在两人身后热情邀请道,“今天你们帮了我们这么一个大忙,说什么都得让我们的厨师长露一手,让你们尝尝咱们这地道的青栖源手艺。” 周淼还没说话呢,林初就积极回应:“想吃想吃!顾校长!我想吃!” 周淼横她一眼,转头对顾校长无奈地说:“那就麻烦了。” 顾校长摆摆手:“这有什么?那你们先歇着,也可以在这学校里随便逛逛,等食堂那边开好了小灶,我再叫你们。” 第41章 村小不大,若用逛这个词来形容实在有些言过其实,毕竟只要一走进学校大门,舒悦就能把整个学校的格局看得一清二楚。 怕打扰上课的小孩,她们几人就只是在读作操场实则像院子的地方里转了一圈。 忽地,一个小团子跑过来。 扎着羊角辫,穿着花衣衫,眼睛亮亮的。 在她们四人面前停下后,黑黝黝的大眼睛往这几张脸上扫过,最后落到舒悦的身上,朝她走近了点,问:“姐姐,你想和我们一起玩吗?” 舒悦指了指自己:“我吗?” 小羊角点点头:“嗯!” “还有其他姐姐——”她拖长声音说,目光在季时意的脸上停了好一会,才羞答答地移开目光。 舒悦朝着操场上的小朋友看,各个把脸往她们这个方向伸,一看就是在等待派出来的斥候小羊角带回好消息。 舒悦自己对玩这些游戏没什么兴趣,她转头,看了眼季时意又飞快地移开,又看看师姐和导师。 林初已撸起袖管。 “来都来了,反正没事干,玩一会呗。”她蹲下来,问小羊角,“你叫什么名字?” “得雨。”小羊角脆生生地说,“我叫田得雨。” 她敏锐地意识到在这群人里林初或许是个最好说话的,便挪了挪步子,走到林初面前邀请:“姐姐,一起玩吗?” 林初一口应下:“玩啊,玩啊,走呗。” 她起身,又推了舒悦一把,舒悦刚刚蹲在地上跟小羊角讲话,现在被她这么一推,差点没蹲稳当。身子朝前一晃,伸手就是扶住自己狼狈地往下掉的镜框。 她气得直接起身朝着林初追过去。 林初大叫:“导!救命啊!师妹残杀同门啊!” 周淼嘴角微抽,转头对季时意说:“抱歉,季小姐,让你看笑话了。” 季时意莞尔道:“没关系,很热闹。” 她跟周淼都没加入这一场小孩们的游戏,找了个阴凉的地方,在花坛的水泥边缘坐下。 小羊角拉着舒悦和林初玩丢沙包的游戏。 林初灵活得跟只狗一样,站在用粉笔画出来的规定区域里,一躲一个准。 跟她相比,舒悦的反应就要迟钝多了,才上场一会,就被打到了两次。 每个人一共三条命,再被打中一次,舒悦就要下场了。 舒悦胆战心惊地定在原地,下定决心这次要好好躲藏,或者直接来个大的,伸手把沙包接住。她双腿微张,身子前倾,两眼注视着前方,屈指把眼镜推到鼻梁上,鹰一样注视着站在粉笔线外,轻抛着手里沙包的小孩。 气势完美。 姿态完美。 砰——! 飞速而来的沙包从舒悦的掌心滑过,拐了个角度,连带着把准备闪躲的林初也波及。 “啊啊啊!”林初崩溃大叫,“我的满血战绩!!” “小悦!我杀了你!”林初抬手就掐上舒悦的脖子。 舒悦满脸死意,放弃抵抗,任由林初将她制裁。 她果然不是玩游戏的料。 花坛边,季时意问:“她们一直这样?” 周淼说:“鸡飞狗跳,正常。” 舒悦被罚下场,拖着微死的身体在一旁蹲下,蹲了会觉得腿累,干脆就盘腿坐下,看着林初和小孩们继续热玩。 倏地。 凉凉的冰意从脸侧传来,她偏头看,瓶身萦着冰雾的矿泉水瓶被季时意握在手里。 “拿着。”季时意说。 本能地,舒悦想要拒绝。 “我不渴。”她说。 季时意瞧着她:“还不渴?你听听你自己的嗓子,都成什么样了。” 舒悦咳咳两声感受了下,是很奇怪,便怂怂地接过,道了声谢谢,拧了下瓶盖,发现盖子已经松了一半。 她悄悄看向季时意,季时意全然没注意到她的目光,正招呼小孩们也过来喝水。 她另外一只手推着不知道从哪来的小推车,里面放着一堆矿泉水和饮料。 小孩们一窝蜂地凑过来挑选,嘴甜地冲着季时意说谢谢姐姐。 沙包游戏因此宣告暂停。 舒悦喘了口气,举起水瓶,咕咚咕咚喝了两口。 凉意顺着喉咙入腹,轻而易举地缓解她的燥热。身侧笼过来一片阴影,季时意也学她准备直接在地上坐了下来。 舒悦注意到,犹豫了下,把自己的防晒外套脱下来,垫在季时意的身下。 “脏。”对上季时意询问的目光,舒悦移开眼,解释道,“你穿的白裤子,不方便。” 季时意没客气,只问:“那你这衣服,不要了?” 舒悦皱了皱鼻头,不在意地说:“洗两下就好了,二十九块九两件包邮买的,很便宜。” 季时意笑笑,又说:“刚的沙包比赛我看了,小舒同学,你有点菜啊。” 舒悦认命地说:“这种对抗性的游戏,我的确都不太擅长。” 季时意:“听你的意思,你还有擅长的游戏?” 舒悦眼睛一亮:“当然了!推理解谜找人的话,我都很擅长。季小姐,你玩过找颜色的游戏吗?我跟你说,以前我读小学的时候,我们总喜欢玩找颜色的游戏。不管是谁当鬼,提出什么颜色,我都不会输。” 在她说话的时候,季时意就这样安静地看着她。 叽里咕噜说了一通后,舒悦才不好意思起来,伸手捋了下扎得低低的马尾,捏紧了冰凉依旧的矿泉水瓶,问:“季小姐,你呢?你擅长玩这种游戏吗?” 季时意单手拧开瓶盖,拎起和舒悦一样的矿泉水喝了口,语气淡淡地说:“不知道。” “不知道?”舒悦第一次从季时意这里得到这样不确定的答案。 季时意嗯了一声,说:“我小时候没跟别人玩过游戏。” 舒悦有些讶异。 在她的印象里,她们那个年代,小孩的世界还没被电子设备充斥,无聊的时候就出门去,总有机会跟同龄人玩上一两次游戏。 按理来说,季时意的年纪比她大些,她的童年,应该更是如此才对。 “有这么惊讶吗?”季时意瞧见她的表情,失笑道。 舒悦点点头,实在地说:“多少有些难以想象。” 她好奇地问:“季小姐,那你小时候都玩什么呢?” 季时意略一思忖,随口说:“太久了,不记得了。” 舒悦拎着瓶子又喝一口水,思虑了会,拧好瓶盖,一下站起来。在季时意询问的眼神中,朝着她伸出手:“季小姐,那我们一起来玩游戏吧。” 季时意愣了下,把手搭上她的掌心,借力站起来,又弯腰捡起她的防晒衣,抖了抖上面的灰,搭在臂弯中。 “温馨提醒,跟我一队的话,很可能会输哦。” 舒悦把季时意手臂上挂着的防晒衣拿回来,揪着袖口在腰间缠了一圈,打了个结。 “这有什么。”舒悦没所谓地说,“输掉游戏这种事,我最擅长了。” 她转过头对着跟一群小鸭子似的散落在院子里的小孩们问:“还有谁想玩沙包啊!” “我我我!” 一只接一只的小手举起来。 林初也来了兴趣,从地上坐起来,拍拍一屁股的灰,放下手里没喝完的可乐。 “那分两队。”林初指挥着,“小悦你和季小姐一组,我跟导一组。再各自带些小朋友,谁要是输了,未来一周就谁洗碗!” 莫名其妙被掺和进来的周淼明牌拒绝:“我不要。” 林初扯着嗓子嚎:“来嘛来嘛,导,你也一把年纪了,别老坐着不动,对身体不好。你没看那网上说吗?中老年人更是要注意身体健康,多活动,不然骨头都要生锈。” 周淼:“……” 她转头对舒悦说:“我能加入你们队吗?三打一。” 林初跪滑道歉:“我错了,导,我错了。” 她强行拽着周淼的胳膊把她拉到自己的身边。 小羊角凑到舒悦面前积极地自荐:“姐姐,我可以跟你们一队吗?” 舒悦揉了揉她的脑袋:“当然。” 她点了点自己的兵,一共八个小朋友。 “你们就打算这么玩?”周淼忽然说。 林初抛了抛手里的沙包:“不然嘞。” 周淼弯腰叫一位小朋友去拿粉笔,等对方哒哒哒地跑过来以后,她弯腰在地上画起圈来。 先是一个很大的圈,再接着往里绕,远远地看着,就像是一个不断向内收的小海螺。 周淼把用剩下的粉笔放回粉笔盒里,解释道:“我们小时候都是这样玩的,‘攻城’,两队人一队在线里面,一队在线外面。负责攻城的人要从这个入口。” 周淼走到海螺的开口处,指了指。 “从这进入,顺着我画的通道跑,一共有五圈。守城的人要在圈外一米处丢沙包,只要有人在跑的过程中被砸到,就算淘汰。如果有人跑出本圈的范围,也算犯规,也要被淘汰。” 第42章 舒悦举起手。 周淼被她这小模样逗笑:“想问什么?” “那怎么算赢呢?”舒悦问。 林初抢答道:“是不是只要跑到中间,第五圈,最里面的那个位置,就算赢?” 周淼点点头。 林初摩拳擦掌:“那这也没多难嘛!” 她洋洋得意地对舒悦说:“小悦啊,等着,看师姐给你打个样。” 林初这样自信,搞得舒悦都有点紧张了。 季时意的手轻搭上她的肩膀,拍了拍,没说话。 两人站开了些,准备开始游戏。 也不知道是哪个小朋友吹了口哨子,林初带头就往圈里跑。 舒悦率先朝着林初砸去一球,被林初轻松躲过。她还嘚瑟地朝着舒悦做了个鬼脸,很是欠揍。周淼看着稳重,一玩游戏,竟也十分投入,还对着身后的小朋友们指挥道:“别全都一起进!分批次!挤一块很容易被打到!” 话音刚落,就有两个小孩out出局。 林初大声地说:“没事没事!看姐姐为你们杀下这一城!” “等我抓两个沙包,我再把你们救回来!” 林初盯着又被传到舒悦手里的沙包,信誓旦旦地说。 季时意眼神锐利,一秒都没犹豫,直接抓过舒悦手里的沙包,唰地一下砸向林初。 林初信心满满地准备接住,哪知道这沙包的力道极大,中间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居然转了个弯,打在她的身上,直叫她后退一步。 小羊角眼尖得很,兴奋大叫:“踩线了!林初姐姐踩线了!” 舒悦转头看向季时意。 季时意扬了扬嘴角:“小舒同学,虽然你说输掉游戏也没关系,但很抱歉,我更习惯赢这个字。” 季时意一旦上手,便势如破竹。 一丢一个准,干脆利落,迅速至极。 周淼坚持到第三圈的时候,终于没抗住,遭了季时意的道,被打下场。 此时,海螺围城里只剩下三个小朋友了。 有个胆子特别小的姑娘,戴着*眼镜,只要沙包飞过来了,她就会尖叫。 季时意手下留情,没对小孩下手,把沙包抛给其他小朋友。 到最后,只有那个很爱尖叫的小姑娘站进了最内圈。 林初队的小朋友都有些气馁,周淼安慰道:“没关系,只要我们等会让他们一个人也别走进去,赢的还是我们。” 舒悦悄悄地抬手戳了下季时意,在她偏头过来后,小声地跟季时意说。 “季小姐,完蛋了。” “怎么?” “你好像把周导的战斗欲激出来了。” “后果很严重?” 舒悦回忆着:“上次周导有战斗欲的时候,我熬了大半个月改论文。” 季时意扬了扬眉:“那是挺严重。” “不过,巧合的是,我现在也很有战斗欲。” 舒悦:“啊?” 季时意:“你知道我上次有战斗欲的时候,发生了什么吗?” 舒悦摇摇头。 她哪里知道? 季时意伸出手,把舒悦绑在腰间的防晒衣取下来,拍了拍上面早已掉落完毕的灰,示意舒悦穿上。 舒悦不明白季时意为何忽然这样,摆摆手说:“现在不晒了。” 季时意的目光落在她宽松的领口。 “你最好还是穿上。”季时意提醒道,“等会跑动起来,风大。” 舒悦顺着她的眼神低头一看,锁骨附近的一片红没消,若是稍微弯腰,便能被人看见。 她立刻红了脸,把防晒衣好好穿上,拉链拉到最顶端。 跟在季时意身后往围城口走的时候,低着头,远远看着,简直就像一朵小蘑菇。 林初组经验在前,这一回,大家还没走进圈子线,季时意就已经做好安排。 “两两前进。”季时意说,“她们手上一共就两个沙包,我和你们的小舒姐姐先进去吸引火力,你们自己分下队伍,到时候瞄准机会,就往里钻。” 一堆小萝卜齐齐应声:“好!” 舒悦从踏入圈子开始就做好了被打下去的准备,但她意外地发现,跟在季时意的身边,似乎就不用担心这种风险。 她好像总有办法能够接到沙包。 她忍不住分神地想,这是不是跟季时意的精神体是猫有关。 毕竟在这种考验眼力和敏捷的游戏上,猫猫也是大师级别的存在。 林初周淼两人对着季时意连攻好几次都没能把她打下去,反而叫她攒了三条命。 舒悦每回被打中,准备退场时,就会被季时意又揪回来,当场复活。 “不行。”林初捏着沙包琢磨,“得换个目标了,这个季小姐还不好弄。” “打小悦。”周淼指明方向,“左右季时意是拦不住了,我们的目标是不让她们最后两个人一起走进去。” 一番商议后,周淼和林初铆足劲对着舒悦开砸。 舒悦压力倍增。 “师姐?!导?!” 嘛呢嘛呢嘛呢! 就逮着她一个人薅? 眼尖一个沙包从她的侧后方飞过来,她立刻收拢左脚,重心往右移,沙包是避开了,但人也快站不稳了。眼看就要踩到线,季时意伸手把她搂进怀里。 看戏的小朋友们发出哇哦地叫声。 季时意伸手抓住林初丢过来的又一记沙包,反手朝着林初砸回去。 “嗷——!”林初的小腿一痛,不敢置信地问,“这还能打回来的吗?” 季时意轻抬眉尾:“也没说不行吧。” 林初叹为观止:“哇——” 她高高把沙包抛起,真跟季时意和舒悦较劲上了。 正丢得如痴如醉呢,就见小羊角激动地发出一声尖叫:“赢了!赢了!!” 林初嘴巴大张,往季时意和舒悦的身后看。 两只小不点站在圈子的最中间,蹦蹦跳跳的,高兴极了。 林初纳闷:“这俩小朋友什么时候跑过去的?” 周淼摇摇头:“我也没注意。” 林初叹惋:“声东击西,绝对的声东击西!” 她玩得尽兴,认输也快。 “好吧,便宜你了小悦,接下来一周,可以欣赏到本师姐和你导师潇洒洗碗的英姿了。” 周淼白她一眼,懒得接话。 舒悦偷笑:“你放心,师姐,我会拍照留念,记录下你的英姿的。” 林初哼了一声:“你最好给我拍好看点。” “洗手去。”林初看着自己灰扑扑的掌心。周淼跟她一块,往学校的卫生间去。 舒悦也想洗手,但被小羊角和她的好朋友围了个水泄不通,根本走不了。 小羊角看看舒悦,又看看季时意,大大的眼睛里是毫不遮掩的八卦:“小舒姐姐,你们是一对吗?” 舒悦心里一紧,赶忙摇头:“当然不是,别乱说。” 小羊角噢了一声,走到季时意的面前:“那姐姐,等我长大了,我能追你吗?” 季时意蹲下身来,被她这童言童语逗笑。 “为什么想追我?” 小羊角想都不想,立刻答:“因为你漂亮!打沙包也厉害!是我见过最厉害的!” 小羊角条理清晰地说:“姐姐,我妈妈说了,等我长大以后,肯定能分化成alpha,到时候我就来追你,好不好?” 季时意:“田得雨小朋友,你的问题,姐姐暂时不能回答你。不如等你先好好长大,我们再来讨论这件事,怎么样?” 田得雨着急地说:“可是我还要过很久很久才能长大呢。” 季时意嗯哼一声:“你也知道啊。” 田得雨的小脸皱起来,很快又问:“那姐姐,你喜欢什么样的alpha啊?我以后就努力往那个方向长。” “谁告诉你,我喜欢的对象就一定是alpha了?”季时意说。 田得雨一下瞪圆眼:“可是,可是——” 妈妈给她讲过ao生理课,她分明就看到了,季时意姐姐的后颈上贴着omega专用的抑制贴。 omega和alpha在一起,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 “这个世界有很多可能。”季时意伸手帮田得雨拍了拍因为玩沙包而沾到花衣服上的灰尘,“等你哪天走出这个村子,走出青栖源,走出鹭县。得雨,你会发现世上有无限可能。” “你也会发现,这个世界上还有更漂亮的,更会打沙包的人。” 季时意伸手摸了摸得雨的毛绒绒的脑袋,又捏了下她扎得硬邦邦的往天上翘的羊角小辫。 “如果哪天,等你长大,走得足够远,还记得今天的话,那也可以来找我。” 田得雨似懂非懂地问:“姐姐,多大算大,多远算远啊?” 季时意想了想:“这个问题我没办法回答,每个人都不一样。” 田得雨苦瓜着脸:“好吧。” 连漂亮姐姐都回答不了的问题,那真是一个大问题啊! 第43章 “洗手去?”季时意问。 田得雨点点头,把自己的一双小花手摆出来:“好脏啊,我要多洗几遍!不然被我妈发现!肯定又要揍我了!” “你洗吗?”季时意转头问舒悦。 舒悦一直安静地站在一旁,听季时意和田得雨讲话。见季时意看向自己,也点了点头,跟在她们身后。 临近日落,斜照的黄昏洒下来,在她们的前方铺出一铺的焦糖,女人和小孩的身影被拉得很长,像一首怎么写都写不完的诗篇。 舒悦低着头,一路读着。 直至撞上季时意的后背。 “不看路?”女人在问。 舒悦抬头,笑笑不说话,绕过季时意,走到卫生间洗手去。 放学的铃声响起,送走一批一批的小孩后,顾校长掐着点来叫她们吃饭。 就在操场摆了几张桌子,端着铁盆大碗出来。 “都是本地菜。”顾校长介绍,“柴火鸡,凉拌鲫鱼,双椒兔。” 舒悦瞧了眼,口水都在嘴里打转。 柴火鸡香味扑鼻,土豆软烂,成块的五花肉和一看就嫩的鸡肉堆在一块。凉拌鲫鱼上淋满了调味料,韭菜与葱姜蒜末混杂着小米辣一起铺满,光是闻着,就有一股酸辣的香味。双椒兔更是别提了,红绿双色的辣椒满满一盘,白芝麻铺满,仔姜的姜丝混在其中。 “快尝尝。”顾校长说。 舒悦捧着碗,看了看左右,询问道:“顾校长,米饭有吗?” 顾校长:“小舒同学,不先吃点菜吗?” 林初替她解释:“顾校长,你有所不知,我这个师妹,就是个碳水狂人,一顿不吃米饭就不适应。你敢相信?我们之前师门聚餐,出去吃火锅串串,她往那一坐,第一件事就是点碗米饭。” 舒悦听林初叨叨这么多,心里羞赧,抬脚就往她那边一踹。 林初没什么反应,正在用湿巾擦手的季时意却看了过来。 舒悦不解:“季小姐?” 季时意的脑袋往桌下的方向偏了偏。 舒悦低头一看。 “……” 她忙把脚收回来。 顾校长把厨师长端出来的一木盆米饭递过来,让舒悦自己舀,吃多少打多少。又看着季时意,邀请她品尝菜式,特别介绍了凉拌鲫鱼。 “这鱼是用的我们青栖源的鱼,跟别的地方味道都不一样。”顾校长很自豪地说,“季小姐,你的眼光真的没错,青栖源这地方就是个宝库,要是弄得好了,一定很受欢迎。” 舒悦当即就想替季时意说话:“顾校长,季小姐她——” 温热的掌心搭在她的手背上。 舒悦愣了下。 顾校长茫然地问:“小舒同学,你想说季小姐她怎么了?” 季时意说:“没什么,她只是想帮我倒些水。” “嗐,小事。”顾校长拿起水壶给季时意面前的搪瓷杯斟满水,眼神期待地看着季时意。 季时意拿起筷子,挑了一点鱼肉,尝了尝。 “味道不错。”她说。 顾校长笑容更灿烂:“对吧?季小姐,你喜欢就好。” 季时意放下筷子静静地喝了口水,搭在舒悦手背上的掌心也悄然挪开。 那顿饭吃完,走出学校,舒悦才找到机会问。 “季小姐,你不是不吃葱吗?” 那一道凉拌鲫鱼,放眼过去,全都是绿油油的一片。 “只一点,不碍事。”季时意说,顿了顿,她又开玩笑道,“我要是不吃下那口鱼,只怕顾校长今天晚上睡觉都睡不安稳。” “你总是这样为别人考虑吗?”舒悦反应过来的时候,这个问题已经脱口而出。 季时意脚步微顿:“我有吗?” 舒悦点点头:“你很有啊。不说我的事,只说今天,特意捐的那一柜专业书,因为担心新书给校长压力所以借口说是员工捐的,可是我都看了,大多跟新的没区别。还有玩沙包的时候,知道小……田得雨想赢,一早给她们出了主意,还有还有……” 季时意忍不住笑起来:“我怎么感觉你今天一天都在观察我?” 舒悦嘴巴一哑。 季时意逗她:“小舒同学,你该不会也把我当鸟了吧?” 舒悦立刻摇头:“当然没有!” 季时意跟鸟肯定是不一样的。 但哪里不一样呢? 舒悦想了想,除开生物层面外的不同,真没想出来区别。 对她来说,看鸟的时候,就只是看鸟而已。所以当她看向季时意的时候,也只是看她而已。 哒。 后脑勺被人用指尖轻敲。 舒悦抬起沉思的脑袋。 “我随口说说而已,别想那么多。”季时意的声音透着几分理智的凉意,在这个太阳降落未落的黄昏时分响起。她看着舒悦的眼睛,“至于你刚刚说的那件事。” 语气微顿。 “有的时候,舒悦,替别人考虑,也只是为了自己而已。” 舒悦没明白季时意这话是什么意思,眨了眨眼,不再问下去。 两人并肩走着,安静了好一会。 舒悦忽然说:“可就算是这样,那你也替别人考虑过了。” 季时意愣了下:“什么?” 舒悦说:“你刚刚说的那件事。” 季时意失笑:“所以你刚刚低头走这一路,全都在想这个?” “那倒没有。我想了好多东西。”舒悦慢吞吞地说,“我在想这个村子里的一年蓬有点多,该提醒村长要注意防治了。它们虽然长得单纯可爱,但对生态系统危害很强。我还想了……想了什么来着?噢,不知道今天晚上夜鹰还叫不叫,它到底有没有找到对象。” 小姑娘的碎碎念一抖就是一地。 季时意跟在她的身边,静静地听着她这些东一岔西一茬的话,忍不住好奇,舒悦的脑子里究竟装了什么,成天都像在飘着梦游一样,梦到哪句说哪句。 “然后我刚刚又想到了季小姐你说的那句话。” 舒悦转身侧对着季时意。 “就算你说,有些时候为别人考虑是另有目的,但替别人考虑也是既定事实。”她一板一眼地分析着,推眼镜的时候,就像在讨论什么严肃的数学题,“既然是既定事实,那就是很了不起的事。不是每个人都有这样替别人考虑的能力的。” 她就没有。 舒悦想。 “季小姐?” 她怎么不说话了。 舒悦思索着,觉得自己刚刚讲的那些话,逻辑清楚,条理正确,没什么问题的呀。 “舒悦。” “啊?” “你以后少玩游戏,也少上网,不要没事就跟别人聊天,要警惕网上的女人。” 舒悦一头雾水:“季小姐,你说什么呢?” 她现在也不打游戏,不爱上网,也不跟网上的什么女人聊天的啊。 季时意笑笑:“反正你记着就对了。” 舒悦喔了一声。 “我明天就要走了。”季时意又说。 舒悦的心里一下空落落起来,明明季时意还在这,明明她只是说了一句明天要走的话,她却感觉,季时意好像已经走了。 “盗猎的案子基本上都已经处理完毕,接下来的日子,有傅奚棠在,这方面的事你们也不用再担心。” “我知道了。”舒悦点点头,“傅队看起来确实挺厉害的。” 季时意莞尔:“对,她很厉害。要是平时遇到什么事,找她准没问题。” 季时意停下脚步,看着舒悦。 “这些天,多谢你照顾十一。它的情况已经好很多,我也是。我听余千月说,你也不算喜欢猫。所以正好,这次回去,我就一道先把它带回去了。你觉得呢?” 舒悦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又什么都说不出来。卡顿半天,只能讲一个字。 “好。”她听到自己说。 季时意眸色微敛,低低地嗯了一声。 眼看就要走到季时意停在小院里的越野边。 “那,再见。”季时意说,“小舒同学,祝你在青栖源工作愉快。” 不知为何,舒悦听到这些话,总觉得心里有点闷闷的,却讲不清是为什么。 按理来说,季时意的这些安排,她应该高兴才对。没了十一,她的生活可以少掉很多烦恼。她也不擅长帮季时意的忙,居然还在半途睡着。等等,是因为这个吗?季时意不满意她的表现,所以决定暂时不再用她。 舒悦想问,但问不出口。 她甚至不清楚,季时意说的这些话,是不是她现在所理解的意思。 莫名地,她有点想抱季时意一下,说不出来理由,就只是想抱一下而已。仿佛只要这样,肌肤就会替她将某些瞬间定格。 但最终,舒悦还是什么都没说。 也许季时意就注定如此,和那只在分手那天忽然蹿进她帆布包的小猫一样,来得突然,故而也会在某个如今日的黄昏中,道别得如此突然。 第44章 以至于她漏空一拍的心跳还没找回,就永远地顿在那一霎之间。 这何尝不是一件好事?正好叫她降温,冷却一下迅速过热的脑子。 于是舒悦只是对着季时意点点头,附和着她讲的话,在夜风里字正腔圆地说。 “嗯,季小姐,再见。” 掌心摸进衣兜里,犹豫了一会,还是慢吞吞地拿出一片草叶。 “今天在村小花坛附近看到的。”舒悦把小巧的四叶草递给季时意,“季小姐,也祝你以后生活顺利,事业顺心。” 季时意低眸,看见少女掌心里的叶片。 没有褶皱,没有痕迹。 该是一路都被保护得很好。 她想说这份幸运你留给自己就好,可隔着镜片,看见舒悦的眼睛,干净透亮,比青栖源的湖水还净。 “谢谢。”季时意把小片的四叶草捻起,“我会照顾好它。” 风沉默了一瞬。 “要抱一下吗?”季时意轻声问。 舒悦呆怔了下:“为什么这么问?” 季时意说:“因为我想。” 也因为你看起来,也很需要一个拥抱。 女人张开双臂,冷淡的眉眼舒展,衬着身后晚霞,温柔得像一幅画。舒悦咬了咬唇,没忍住,还是上前一步,投入季时意的怀抱。 她感受到季时意的掌心落在她的后背,轻轻拍了拍,又搭上她的脑袋。 这一切好像很漫长,又好像只发生在一秒之内。 “走了。”季时意放开她,干脆利落地说,“我还得回酒店收拾行李,明早的飞机。我就不把十一放出来了,不然它肯定舍不得你,不肯跟我走。” 舒悦点点头,说:“季小姐,注意安全。” 她站在原地,目送季时意离开。 真奇怪啊。 明明她们已经做过最亲密的事,可偏偏,在刚刚那个算得上得体客气的拥抱里,她的心脏跳得最为夸张,几乎快要蹦出胸膛。 怎么会这样呢?舒悦捂着胸口,悄悄质问自己的心,指着它说:你呀你,为什么老做奇怪的事情呢? 第32章 季小姐,十一最近怎么样? “十一,下去。” 阳光洒进小屋二楼,透过碎花窗帘,落在木床上。 舒悦闭着眼,抬手对着脸挥了挥,摸到什么,忽然觉得手感不对。 眼睛睁开,压在她脸上的不是毛绒绒的猫,而是一只企鹅玩偶。 舒悦愣了下,把小企鹅抱紧怀里,左右看了圈,反应过来。 十一早就不见了。 再也不会每天早上就压在她的身上,要么是胸口,要么是头顶。也不会黏糊糊地跟着她,时不时发出一声猫叫来吸引她的注意力。 舒悦盯着窗帘发了会呆,把脑袋埋在小企鹅的肚子里蹭了蹭,一鼓作气从床上坐起来,火速换好衣服。 这才早上五点,院子里,傅奚棠就已经在做运动了。 见到舒悦出来,傅奚棠冲她点了点头。 舒悦也点头回应。 林初在二楼阳台站着,张大嘴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跟舒悦挥手。 早饭吃馒头,二师兄蒸的,还有青菜稀饭,但舒悦胃口不佳,就没浪费粮食品尝。光是一个白面馒头就够她慢吞吞啃半天了,兔子吃草一样。 半个小时后,所有人都吃完饭,收拾妥当,留傅奚棠在家守鸟,其余几人齐齐出发,去田埂里蹲点。 自捡到捡到小六以后,他们就不常在这附近看见朱鹮了。周淼推测,或许是因为盗猎者的行为惊吓到了鸟群,致使朱鹮隐藏了起来。 周淼决定让他们在这再蹲两天,实在不行,就要往别的地方找找。 一大早依旧一无所获。 周淼带林初几人往林子里找,试图捡到一点和朱鹮有关的痕迹。舒悦则回到院子,负责照顾小六。 小六越来越亲人,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棚子里待久了的缘故,也有点被驯化,不再是总想要飞走,偶尔听见棚子外的动静,还要凑到缝隙处看。 遇到邻里村民过来打招呼,小六还会叼起小树枝,凑过去要和他们玩。 “这鸟真亲人。”傅奚棠点评。 舒悦摸着朱鹮的羽毛,同站得远远的傅奚棠说:“朱鹮就是这样一种鸟,生活得离人很近,吃住都是。” 傅奚棠说:“这很危险。” “是的,所以才有我们现在的工作。” 朱鹮大部分时候都以农民稻田里的伴生动物为食,为了照顾朱鹮,青栖源的村民都不用农药。对此,政府给予了相应的补贴,但光往政府的兜里掏钱可不行,这才有了青栖源保护地景区项目。 走访的这几天,舒悦都打听明白了。 等景区建成,村民都有分红,这也是为什么这些天,村民见了他们,各个都笑脸相迎的原因。 谁都希望能过好日子。 既能保护生态,又能有钱拿,何乐而不为呢? 舒悦也知道,这些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不简单。周淼一提就头疼,又庆幸地说,反正这些不归她们来管。最后拍板做决定的人是季时意,她的手下,也有的是替季时意出谋划策的人。 想到季时意,舒悦的思绪飘了一瞬。 朱鹮的叫声把她的念头拉回来。 她看着傅奚棠,见傅奚棠虽然冷着一张脸,但看向朱鹮的眼神里有着不遮掩的好奇,便邀请道:“傅队,你要不要和小六玩玩?” 傅奚棠摇了摇头:“不必。” 她很有自知之明:“我这个人,一向不讨动物喜欢。” 舒悦好奇:“为什么?” 傅奚棠:“这你要问动物。” 见舒悦一副不相信的样子,傅奚棠抬腿,往小六的方向走了一步。 小六立刻嗒嗒地跑开了,躲到棚子最里面,跟见了鬼一样。 傅奚棠耸耸肩:“你看,我就说吧。” 竟还真有这件事。 舒悦一下想到,季时意也曾经说过,十一不喜欢傅奚棠。 好神奇啊。 傅奚棠怎么做到的? 傅奚棠觉得自己现在就像是一个什么疑难杂症,被舒悦用目光狠狠研究了一番。舒悦的目光不炽热,不扰人,但也足够叫傅奚棠难以招架。她觉得舒悦再看一会,可能会想把她解剖了。 “我回房休息。”傅奚棠说,“有事就叫我。” 舒悦点点头,目送着傅奚棠上楼。 老实说,之前她还以为傅奚棠这个人很难相处呢。毕竟她长了一张凶巴巴的脸,看人说话的时候,因为个子高的缘故,总能给人压迫感。 可这几日相处下来,舒悦发现,傅奚棠其实人很和善,话虽然很少,但没什么脾气。偶尔的时候还有点迷糊,舒悦已经不只一次看见她走到门边没看路,撞上门槛了。 每当这个时候,她就想发消息给季时意,告诉她,原来傅队还有这样一面。 指尖都点开季时意的头像了,犹豫一会,什么都没发出去。 聊天窗口里,她们的对话停在季时意离开那天。 舒悦顺着季时意的头像点进她的朋友圈。 干干净净,半年可见,一条内容都没有。 她收起手机,又陪小六玩了会,给她喂了饭,牵着她在院子周围散步。 别人都是遛狗,就她遛鸟。 懒懒散散地走了大半圈,往回的时候,小六忽然不动了。 尖尖的喙和黄黄的眼睛齐齐盯着一处。 “小六?” 舒悦走过去,发现它盯着的地方,榕树的叶片上,躺了一只蝴蝶。 两翼布满青色的花纹,是很常见的青凤蝶。 它躺在叶片上,努力扇动了下翅膀,或许有细微的风在震动,但也就仅此而已了。 小六张嘴咵咵叫了一声。 舒悦忙上前把蝴蝶挡住,无奈地看向小六:“你嘴巴再张大点,都能直接把它叫飞。” 她偏头看了下,这只青凤蝶的尾翅折了一些,两边翅膀不够平衡,所以怎么都飞不起来。思绪一转,舒悦有了决断。她小心翼翼地把蝴蝶捧在掌心,不敢轻易碰上它的翅膀,怕弄掉上面的鳞粉。 “小六,我们回家。”舒悦说。 把小六送回棚子里后,舒悦带着蝴蝶回房间,找了个纸盒将它放进去,开了灯仔细观察,确认是翅膀残缺引起的无法飞行后,立刻翻箱倒柜行动起来。 在院子周围转悠了半圈,舒悦才在草丛边找到一点残存的蝴蝶翅膀,跟青凤蝶不是一个属的,不过舒悦预估了一下大小,应该也能用上。 她拿专用的生物修复胶把处理好的翅膀添补上去,蝴蝶显然有点不适应,尝试着用触角站起来,却还是倒了下去。 舒悦没灰心,兑了一些糖水,用棉签沾着,凑到它的口器前,见它卷出口器一点一点吸着糖水,担忧的心一下落回原地。 她拍了张照,久违地发了一张朋友圈。 「sy:今天是蝴蝶医生。」 第45章 刚发出去没多久,陈弥就点赞了。 私聊里,陈弥的对话也弹了出来。 mimimi:还在青栖源? sy:嗯! mimimi:还有空给蝴蝶补翅膀?挺闲啊你。 舒悦老实地回:最近是不太忙。 mimimi:真的?那过两天我来找你玩? sy:可以啊。 sy:不过这边景区还没建成,也没彻底对外开放,周边的配套措施也不是很完善,你过来的话,可能只能在我这挤挤了,睡地铺行吗?行军床也有。 mimimi:…… mimimi:要不是我跟你熟,都以为你说这么长一堆,是不想让我去了。 sy:tt sy:我没有。 sy:我只是觉得先把不好的情况跟你说清楚比较好。 sy:学姐,那你还来吗? mimimi:我问问楚雨霏。 mimimi:这几天宁城的天气太热了,直奔四十度,真不是人待的地方。 mimimi:你那应该挺凉快吧? sy:还可以,最热的时候也就吹吹风扇。 mimimi:! mimimi:山里就是好啊。 mimimi:等我的消息! sy:好。 mimimi:猫猫呢?拍张猫猫照,给我品品。 舒悦盯着手机,抿了抿唇。 sy:它不在我这了,季小姐把它带回去了。 mimimi:哎? mimimi:行叭,虽然有点可惜,但恭喜你,终于摆脱猫爪! 舒悦放下手机。 过了会,又拿起来,点进天气,切换到宁城的定位。 原来这几日,宁城都是高温。 舒悦记得,十一是很怕热的,每次天气一热,就要团在空调遥控器旁边,眼巴巴地看着她。开了空调,又要跟她贴到一块,明明它自己就是个小猫炉子,热乎乎的。 也不知道这几天它过得好不好。 不如去问问季时意吧? 发个消息。 怎么说十一都在她身边待了这么久,她关心一下,应该没问题吧? 舒悦斟酌了下,又在网上搜索寄养的猫猫接回家后的相关消息,看其他人也会在猫猫被接走以后关心猫猫的情况,松了口气。 一句话反反复复思量,最终发了出去。 「季小姐,十一最近怎么样?我能看看它的照片吗?」 “怎么了?”余千月放下手里的弓,往季时意的手上瞄了眼。在季时意熄灭屏幕的前一秒,她看清了对话框里的那只小鸟头像。 “之前帮你养猫的小姑娘给你发的?” 季时意坐在椅子上,慢条斯理地擦拭着自己许久没用的反曲弓。 “怎么不回人消息?”余千月问。 季时意抬眸看她:“我怎么不知道余医生从腺体科转到情报科了?” 余千月嘿嘿一笑:“我就好奇呗。” “你之前不还专门为她在青栖源待了几天,现在怎么了?吵架了?” 季时意纠正她:“我没有专门,只是顺道。” “是是是。”余千月不太诚恳地附和着。 咯吱—— 她拉开季时意身边的椅子,坐下,偏头看过来:“老季,我认真的啊,你现在是什么情况?” 季时意不为所动:“能有什么情况?” 余千月翻了个白眼:“别人看不出来,我看得出来。你多久没问我要过抑制剂了?我猜八成就是这个小妹妹帮你的忙了。你上周来复查,报告显示,你现在状态好多了,信息素也恢复到平衡状态。所以,你让她标记你了?” “临时的。”季时意说。 余千月啧了一声:“就算是临时的也不一般啊,你什么时候让人临时标记过?就算是找alpha,也是让对方把信息素收集好给我,叫我帮你搞定制。” 季时意眉头一皱:“你到底想说什么?” 余千月也不怯她:“我还想问呢,你到底想做什么?一回来就跟我订了一批新的抑制剂,老季,下个月可是你的发热期,你不会就这么打算靠抑制剂扛过去吧?” “这有什么?”季时意问,“以前不都这样。” 余千月替她着急:“以前是以前,现在不同了啊!那小姑娘,叫什么来着?噢,小舒,对吧?既然她临时标记都能够这么快调整好你的身体状况,那你就让她陪你过发热期啊。” “有alpha在,要什么抑制剂?新鲜的不比预制好?再说,你的身体好不容易才有点好转,要是你又靠抑制剂来硬抗,指不定会成什么样呢。” “要是到时候被反噬——” 季时意打断余千月妈妈似的叨叨。 “千月,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 余千月:“那不就对了!” 季时意笑了下,笑容却未达眼底。 “但她不是我的alpha,我跟她,也不是可以一起度过发热期的关系。” 皱眉的表情从季时意的脸上转移到余千月的脸上。 她眉头紧锁,想不通:“什么意思?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以为你跟她都谈妥了,不都是交易吗?再说了,能跟你这样的omega度过发热期,这可是千金买不来的机会好吗?是她不想?” 季时意摇摇头:“是我没提。” 余千月:“……?” “我以为你这次去青栖源,多少也抱着跟她商量这件事的想法呢。”余千月不理解,“老季,难道你真就顺道去看风景去了?” 季时意笑笑,不再回答余千月的问题,拎着弓站起来,走上前,在射箭区停下。 余千月看见她拉开弓,专门改色过的淡紫色反曲弓被她拉出一道漂亮的弧线。女人紧盯着前方的靶心,指尖一松。 咻! 专属于季时意的定制箭头稳稳当当地插入靶心正中。 她还是这样稳当。 从余千月认识季时意开始,她就如此。 目的明确,行动清晰。 只要弓弦在手,就没有脱靶的时候。 所以她更加不明白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能叫季时意改变计划?放着大好的alpha不用,又跑回来买抑制剂了? 难道—— 余千月的脑子里浮现出那位alpha的模样。 文弱安静,甚至有点呆。 靠! 余千月想: 该不会是这alpha不行吧!! “阿欠——” 舒悦打了个长长的喷嚏。 周淼担心地看*她一眼:“小悦,没事吧?感冒了?” 舒悦晃晃脑袋:“导,我没事,就是鼻子忽然有点痒。” 林初把盛好米饭的碗放到她的面前:“喜事啊,那八成是有人在想你了。” 舒悦接过米饭说了声谢谢,没回应林初八卦的笑容,埋头认真吃饭。 二师兄手艺了得,饭做得很是不错。 林初还私下跟舒悦说过悄悄话,说当年周淼招二师兄入师门,完全是看中二师兄的厨艺。 出门在外,所有人就靠二师兄这一手活着了。 舒悦以前觉得二师兄做的饭很好吃,有滋有味,今天却不知道怎么着,米饭混着辣椒入口,她都觉得没意思。一连吃了两个小米辣,等嘴巴里都长出火了,才反应过来,伸手就去拿水杯。 “别——!”林初劝。 这劝来得太晚,舒悦已经一口闷了下去。她瞪大眼,感受到口腔里的辣意被热水超级加倍,转过头,不敢置信地看向林初。 林初自知理亏,说:“小悦,我刚刚看你杯子里没多少水了,我就倒了点开水进去,说放凉一会你好喝。” 舒悦张大嘴,吐出舌头,右手对着舌尖扇了半天,那种又辣又烫的感觉才消失不见。 “又发呆呢?”林初笑话她,“你这几天怎么回事?发呆的症状越来越严重了,这还在吃饭呢,你就神游,把小米辣当肉吃啊?” 舒悦苦笑:“不知道,可能是得了青年痴呆症吧。” 但她虽然嘴上这么说,心里其实门清。 今天吃饭这样心不在焉,是因为季时意一直没回她消息。 明明以前和季时意聊天的时候,季时意不回,她也不怎么在意。 现在却不知道怎么回事。 消息发出去,心里就立刻七上八下起来。总想时不时打开微信瞧一眼,小红点亮起来,她会下意识想,这是不是季时意发来的信息。 从早到晚,和季时意的对话框一直都没动静。 舒悦忍不住分析,是不是她不该给季时意发那句话,是不是她太把自己当回事,一上来就问别人要精神体的照片,听起来真有点像耍流氓。 这些念头在脑海里来来去去,丢也丢不掉,赶也赶不走。 舒悦对此感到烦躁,却又不知如何是好。 吃完饭,舒悦准备洗碗,林初却把她赶出厨房。 “你忘了?上次我们跟季小姐一块打沙包,我和导输了,这一周的碗你都不用洗。” 又是季时意。 第46章 有个瞬间,舒悦都在想,她真应该找个没有季时意存在的地方,也没有人认识季时意的地方待着,这样的话,她的情绪就不会如此轻而易举地被一个名字牵着走了。 回到房间,舒悦给蝴蝶喂了一点糖水,观察了下她的状态,便守着蝴蝶,拿出一本书。 书翻了十来页,舒悦没忍住,站起来,把放得很远的,正在充电的手机拿起。 季时意依旧没回消息。 她抿了抿唇,把自己朋友圈的内容隐藏了起来,发的蝴蝶也选了仅自己可见,所有内容都变成灰白一片。 拍拍自己的脸蛋,舒悦决定再也不想和季时意有关的事了。 可偏偏,就是这个时候,季时意的消息弹了出来。 「下午在忙,不方便放它出来。」 「/图片」 「十一很好,舒小姐不必担心。」 舒悦立刻就想回复,但指尖碰上屏幕又犹豫了下,缓了几分钟,才发。 「好的,谢谢季小姐的分享。」 她点开季时意发来的那张图。 十一盘着身子,坐在女人的腿上,好像是知道季时意要给她拍照一样,猫盘子脸怼在镜头前,眼睛又大又圆。 头一回,舒悦觉得,她能用‘想念’来形容她对一只猫的感觉。 照片再放大。 舒悦看到季时意搭在猫身上的手。 很漂亮的一双手,纤长白皙,又暗含力量。 犹豫了下,她长按图片,选了保存。 她很想再跟季时意聊点什么,但离开了十一,她们之间好像就没什么话题可讲。舒悦做不到轻盈有趣地对着窗口抛出话题,思考良久,只回了一句。 sy:季小姐,晚安。 这一次,季时意倒是回得很快。 禾:嗯,你也早点休息。 禾:对了,我最近工作会比较忙碌,可能不能随时回复消息,见谅。 舒悦盯着白色气泡里的最后一行字。 莫名地,她感觉季时意又离她远了一点。 不知道该说什么,思绪来回,指尖落在屏幕上,最终只留下四个字。 sy:好的,了解。 丢开手机,舒悦转头盯着箱子里的蝴蝶。 她看着它安静地躺在那,带着被修复的翅膀,挣扎了一整天,它好像终于累了。 看着它,舒悦一下意识到,她好像又回到了她最讨厌的状态。不是讨厌季时意,而是讨厌自己像这段时间,像今天这样。为一个人的消息心神不宁,情绪起伏如过山车。 这样的状态让她不安,非常不安。 舒悦的胸口一下堵住,她站起来,又不知道该去哪,在屋子里走了一圈,又坐了回来。 接下来两三周,她都没跟季时意发消息。 尽管蝴蝶飞走的那个瞬间,她很想拍下来告诉她,但她也只是将照片存在相册里,抬手摸了摸小六的脑袋。 “别担心,你也能再次飞起来的。”她对小六说,“我会陪着你,直到你飞走那天。” 小六好像听懂了,蹭了蹭她的掌心,发出一声鸣叫。 “好了,晚点见。”舒悦把脸凑过去,贴了贴小六的长喙,“我要去村口接朋友了,一会你也会见到她们。” 骑着隔壁村民的电三轮过去时,陈弥和楚雨霏已双双候着。 见到她,两人都笑起来,陈弥还拉着舒悦聊八卦:“来的路上,我听司机说,今天早先已经来了一批人呢。好像是什么明星,要过来拍什么综艺。” 舒悦心想,跟她又没关系,她不追星。 把陈弥和楚雨霏的行李放上三轮,舒悦忽然被人叫住了。 “那个,妹子,可以麻烦你帮个忙吗?”跟她对话的人身上挂着工作牌,穿了一身黑。 舒悦不解:“什么忙?” “我们是那个《幸福再出发》节目组,正准备在这拍东西。请问你这个三轮还能放下行李吗?我们有辆车爆胎了,暂时走不了,需要把车上的行李先运给嘉宾。你们是回村吗?方便的话,能帮我们运下东西吗?” 见舒悦张嘴就要答应,陈弥马上说:“有钱不?” 工作人员愣了下,拿起对讲机商量了番,最终定价运一趟八十。陈弥立刻拍板:“可以,能运,把你们的东西拿过来吧。” 舒悦笑起来,也帮着抬行李。 她开着三轮回村,按工作人员的说法,把行李送到一处民宿装修的院子里。 “谢谢。”从院落里推门走出来的人带着笑意,但这笑容在见到舒悦的瞬间凝固了下。 陈弥和楚雨霏立刻互看一眼,彼此心里都在尖叫。 天啊! 孟芝妤怎么在这里啊!! 第33章 替自己哭一哭,有什么不好? 小院门口,蓝雪花成簇成簇地开,攀在民宿的白墙上。 墙下,孟芝妤站着。 美艳的脸上自然的笑容僵住。 陈弥和楚雨霏都不敢吱声,转头看向舒悦。 舒悦平静地说:“女士,你的行李还在车上,需要我们帮忙搬下来吗?” 孟芝妤看着她,不说话。 “芝妤,怎么了?”又一人走出来,站在孟芝妤的身边,熟稔地搂着她的肩膀,关切地问,“出什么事了?” 孟芝妤摇摇头,很快调整好自己的情绪,笑着说:“哪有什么事?节目组让送的行李到了。” 温亦亭看了眼,对舒悦三人说:“谢谢,直接搬进来放好就行。” 陈弥一听这话,暴脾气直接忍不住了。 “温小姐是吧?运行李八十一趟,要搬的话,还得加价。” 温亦亭愣了下,笑着说:“多少钱?我扫给你们。” 陈弥被气得翻白眼,楚雨霏拉住她,没让她这张嘴再说出更暴躁的话。 两人对话间,舒悦已经从三轮后厢把节目组让送过来的行李扛了下来,左右两只手,一边各推一个大箱子。滚轮碾过石子路,咯吱咯吱作响。 “你们的行李。”舒悦说。 她转头看向陈弥和楚雨霏。 “走吧。” 陈弥还想说点什么,被楚雨霏拉走。 三人坐着三轮吭哧吭哧离开。 “芝妤?”温亦亭唤,“看什么呢?刚刚那几个人,你认识?” 孟芝妤摇了摇头,不回答这个问题,只说:“进屋吧。” 山间小路陡峭,三轮走得缓慢。 这才刚走出去没五百米,陈弥就憋不住了。 “她弟弟的。”陈弥骂,“温亦亭刚刚那什么态度?把我们当什么了?” 楚雨霏笑话她:“是谁来的路上还在听她的专辑?” 陈弥沉默一瞬,说:“那歌确实还不错。” 楚雨霏见怪不怪地讲:“年少成名,天姿骄纵,有点脾气也正常。别说她这么一咖了,就光说那些十八线,火字还没一点呢,脾气就先学会了。” “合理怀疑你在阴阳孟芝妤。”陈弥说。 楚雨霏纠正:“你说错了,我们孟大小姐自从跟温亦亭上恋综后,涨粉可快了。这才过了几个月?粉丝都已经破百万了。” “真的假的?”陈弥不信,拿出手机搜,孟芝妤的微博弹出来,粉丝的确已经破百万。她点进孟芝妤的评论区瞧,要么夸她长得好看,要么夸她和温亦亭很甜。 陈弥啧啧不已:“甜吗?前一秒才跟前女友分手,后一秒就官宣恋综,我请问这甜在哪里?” “但凡我去当个路人爆瓜,我看这孟芝妤就完了。” 陈弥越说越起劲。 “学妹,现在只要你一声令下,我就开十八个小号出去爆料!” 舒悦在路边缓缓把三轮停下,转过头,看着陈弥,摇了摇头。 陈弥见她这怂样就来气。 “怎么的,你不想报复她一下吗?来来来,舒悦小朋友,采访一下,隔了这么几个月,见到你亲爱的前女友,你是什么想法?” “时间都这么久了吗?”舒悦惊讶道,“有隔几个月吗?” “当然。”陈弥替她把时间点记得清清楚楚,“你俩分手是五月的事,现在都八月了,再过几天又要开学了,能不久吗?” “你这一天天的,在山里待得忘了时间是吧?” 舒悦眨眨眼,没反驳陈弥的话。 对于陈弥说的这些,她实在是没什么实感。 “不对,怎么感觉我都被你带偏了呢。”陈弥冲着舒悦搓了个响指,“我刚刚那句话的重点可不是这个。舒悦,回答我,见到孟芝妤,你有什么想法没?” 舒悦笑了下:“学姐,你觉得呢?” 陈弥盯着她三秒,转头跟楚雨霏说:“发现没?一段时间没见,她学坏了。” 楚雨霏不回答,只看了看空荡荡的田野,对舒悦和陈弥说:“你俩确定要在三轮车上这样继续聊下去吗?我们不能先回住的地方吗?这里蚊子好多。” 舒悦抬手啪地一下打死一只飞过来的长脚蚊。 “确实挺多。”她说,“先送你们过去?” 第47章 一开始,舒悦本来想邀请陈弥和楚雨霏住在她所在的小楼。她都准备好在网上买单人床和被褥了,陈弥和楚雨霏说,联系上了还没对外营业的民宿老板,就不来她那挤了。 两人入住的地方离舒悦很近,把她俩送到后,舒悦先把三轮车还给了邻居,这才走路去找她俩。 老板烧了好菜,招待她们几个。 院子里的小黄狗特别喜欢舒悦,见到她就蹭上来,对着她摇尾巴,又拿脑袋拱她的手。 “羡慕啊。”陈弥嗞地一声打开啤酒,“有些人怎么就那么有动物缘呢?” 楚雨霏刻薄地说:“有动物缘又有什么用?还不是被女人玩弄。” 陈弥晃晃啤酒罐,举起来,凑到舒悦面前:“再次采访一下,舒悦小朋友,作为一个被女人玩弄的人,你有什么感想?” 舒悦知道今天这顿八卦是逃不掉了。 她没说话,把玻璃杯里的茶水倒掉,递给陈弥。陈弥笑起来,将啤酒倒了一半进去。 舒悦一口喝掉后,才缓缓说话。 “我没有被玩弄。”她慢吞吞地讲,像某种正在输入程序指令的机器人,“我跟她只是分手了。” “呆子!”陈弥差点没把手里的花生壳整个捏碎,“这还不算玩弄?噢,跟你谈的时候,搞地下工作,见个面都跟演谍战一样。跟温亦亭谈的时候,就恨不得让全世界知道了?这孟大小姐未免也太多变了吧。” 舒悦抿了抿唇,弯腰拿起地上的啤酒,开了一罐,给自己又倒一杯。 她不爱喝啤酒的,可是今天,好像不喝点什么,她就无法把卡在心里的话讲出来。 “可能是我的问题吧。”舒悦说,“是我拿不出手。你看今天,孟芝妤和温……温什么来着?她俩站一起,就很搭配。” 陈弥转头看向楚雨霏:“快,扇她两耳光。” 楚雨霏点评:“被ktv了,没救了。” “听你这语气,你还喜欢她?”陈弥问。 舒悦晃晃脑袋,诚实地说:“我不知道。” “怎么办啊?我现在发现,我都不知道我的心在想什么了。” “我心里还是会记得孟芝妤的好,但我对她这个人已经完全没有别的感觉了。我不好奇她在做什么,不关心她现在如何,见到她的时候,也不想让自己表现成她喜欢的样子了。” “老实说,今天看见她和温……温什么来着?” 陈弥没好气地提醒:“温亦亭!” 舒悦噢了一声:“对,温亦亭。” “我感觉她俩挺配的。”舒悦捧着啤酒杯喝了一口,“现在这样就挺好。” “奇迹啊。”陈弥上下打量舒悦,“之前分分合合那么多次,劝你都劝不住,这次是怎么忽然想通了?” “不知道。”舒悦老实说,“就是心里有种感觉,好像差不多就这样了。” 她弯下腰,揉了揉小黄狗的脑袋,把它抱起来,沉甸甸的,比十一重多了。 啊。 又想到了十一。 舒悦埋头在狗脑袋上吸了一口,对陈弥和楚雨霏小声地说:“我不知道这个比喻对不对,我感觉,只是感觉……孟芝妤好像我生命里的一道考题,我很想做对这道题,可不管我怎么努力,我都得不到满分的结果。” “以前的我,或许觉得,这道题只要一直做下去,就有成绩更好的一天。就像我参加过的无数场考试一样,只要有了解题思路,有了标准答案,我就可以答对。” “可是——” “事实证明我就是没有这个能力。” 陈弥叹口气,扯了两张纸巾递给舒悦。 楚雨霏抬手拍了拍舒悦的肩膀,转头看着陈弥,语气里都是算账的意味:“你看你,非要把人逼成这样,都弄哭了。” “我没想哭的。”舒悦用纸巾擤着鼻涕,声音含混,“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哭出来才好啊。”陈弥很有经验地说,“你看小悦,她的问题就是太憋着了,多哭两下就好了,悲伤变成眼泪哭出来,就不会一直藏在心里了。” 舒悦对此很不满意:“可是我都不喜欢她了!对她没感觉了!为什么我还会哭!” 这跟她计划的不一样。 她不想在再次见到孟芝妤的当天就因为这事掉眼泪。 岂不是显得她很没用? 陈弥端起啤酒灌了口,抬头盯着月亮,像想到什么似的,扬唇笑了下,用过来人的语气说:“小悦,不是你的每次哭泣都跟她有关。” “分手以后,在这段关系里死掉的,不只对那个人的感情,还有给出感情的那部分你自己。” “替自己哭一哭,有什么不好?” 舒悦本来都没那么想哭,听完陈弥这些话,眼泪长流,无声地落了一行又一行。 “敬分手。”陈弥举起酒杯,对着天上的圆月。 “敬分手!”舒悦难得大声说话,也举起杯子。 然后,两人齐齐看着楚雨霏。 楚雨霏耸耸肩:“别看我,我不谈恋爱,所以也没分手。” “没用的家伙。”陈弥点评,“你正值壮年,不吃爱情的苦,这合适吗?” 楚雨霏:“明知道苦,我吃它干嘛?我跟你俩又不一样,我没病。” 陈弥来劲了,跟楚雨霏推销:“这谈恋爱苦的时候是苦了点,但甜的时候那也是真甜啊!” “结果不都那样?再甜又如何?”楚雨霏冷静地说,“我就觉得没必要为另外一个人把自己搞成这样。真要谈谈,也行,但凡有点不合适就分,干脆利落,谁也别浪费时间。” 陈弥跟舒悦吐槽:“看见没,这就是弃考型选手,但凡试卷上有道题不合心意,转头就saybye。” 舒悦顺着陈弥的这个理论分析:“那我是什么选手?” 楚雨霏瞄她一眼,说:“小镇做题家,管它是什么卷子,非要做出来的选手。” “做出来不好吗?”舒悦问。 楚雨霏说:“所以这到底为什么一定是一张试卷呢?谁才是考官呢?谁来判定正确率呢?明明是你们两个人的关系,你为什么非要把自己放在被审核的位置上。” “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是说可能。”楚雨霏剥了颗花生丢进嘴里,嚼巴两下,对舒悦说,“这不是考试,而是合作。舒服了就继续,不舒服就结束。” “舒悦,别听她胡说。”陈弥完全不赞同,“她个母胎solo,天天在这纸上谈兵!感情这种事,又不是说结束就能结束的,这本来就是不可控的!” 楚雨霏:“有什么不可控的?说话的人是你,做出决定的人是你,放任自己不舒服的人也是你,咋?谈个恋爱,还有外星人上身控制你大脑不成?” 陈弥一噎,瞪了眼楚雨霏:“反正就是不可控!” “啊啊啊啊啊!”舒悦抬手捂着脑袋,“你们别吵了!别吵了!反正我再也不谈了!好难好难,我宁愿再去高考一百二十遍,我也不想再谈恋爱了!” 陈弥嘴角一抽:“看看,你把孩子逼成什么样。” 楚雨霏拒绝甩锅:“不怪我,怪孟芝妤。” 两人又配舒悦喝了一通,三个人窝进楚雨霏的房间,挤在床上,用投影仪看了两集《家有儿女》。 舒悦打了个哈欠,有点困了。 哭过以后,人本来就更容易困。 楚雨霏让她干脆就在这里睡,舒悦摇摇脑袋说不行,她还要回家照顾猫。 陈弥无语,一听这话就知道她醉了。 哪还有什么猫? 早就被带走了。 见舒悦这样,两人决定一起把她送回去,到时候两个人再一路折返回来。 拖着小醉鬼,按照舒悦的指示,绕了一大圈,两人才走到舒悦的院子前。 主楼的灯还亮着。 小六感觉到熟悉的气息后立刻咵了两声。 候在主楼一楼客厅的林初啪地一下按亮院子里的大灯,推门走出来:“小悦?是小悦回来了吗?” 舒悦听见这话,嘿嘿一笑,朝着林初走过去:“师姐,是我,我回来了。” 楚雨霏抬手就把她的领口揪住:“那边是树干,不是你师姐。” 林初哎哟一声:“这是喝醉了?” 楚雨霏点点头。 “稀奇啊。”林初感慨,“平日让她喝酒她说什么都不愿意,今天遇到什么事了,喝成这样?” 孟芝妤的事是舒悦的隐私,楚雨霏和陈弥都不想多提,只说好朋友太久没见,一直没忍住。 “她房间在哪?我俩扶她过去。”陈弥说。 “就这边,这栋小楼。”林初指了指。 陈弥点点头:“谢了。” 她两手摁在舒悦的肩膀上,把她整个人翻了个面,跟摆弄娃娃似的。正推着她往里走,忽地,感觉到什么,抬起头。 主楼二楼的阳台,灯亮了起来。 月亮高悬。 女人的脸清晰可见。 第48章 “学姐?”舒悦茫然地问,“怎么不走了?” 陈弥敛眸:“没什么。” 楚雨霏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迎上了一道锐利的目光。 她偏头,好奇地对陈弥说:“是她?你前女友?你不是说她都已经死了吗?” 舒悦耳朵一动:“谁!谁死了!” 陈弥抬手捂住她的嘴,快步将她推进房间。 舒悦呜呜挣扎了下,没能成功。 门一关,陈弥放开她。 舒悦控诉:“学姐你坏。” 她又说:“谁死了?我要打110,不对……打911!不对不对,打120!” 陈弥真怕她拿起手机打出这个电话,赶紧让楚雨霏把她的手机藏起来。 “没人死,今夜一切安好,世界和平。”她对舒悦说,“快点,洗脸洗脚,睡觉去。” 又是一番折腾。 等好不容易把舒悦摁在床上摁睡着,陈弥抬手一抹,发现额头上都出了汗。 一抬头,对上楚雨霏微笑的脸。 她暗道不妙。 “明天等舒悦醒了我再跟你俩解释,成吗?太晚了,我困了。”陈弥说。 楚雨霏点点头:“支持,瓜要一起吃才好吃。” 陈弥:“……” “走吧,回去睡觉。”楚雨霏说。 两人推开门,一道身影立在那。 陈弥一见到她就定住了。 楚雨霏沉默了下:“要不,你们先聊?” 陈弥一把抓住她的手:“不,我跟她没什么好聊的。雨霏,我们走。” 傅奚棠低声说:“天太暗了,我送你们。” “不用。”陈弥回绝得很快。 楚雨霏说:“有我在,其实也没那么暗。” 毕竟电灯泡是会发光的啊! 陈弥无语了下,对傅奚棠说:“这位女士,麻烦你让让。” 等她俩都走了,林初才悄悄摸摸地从远处挪过来。 “傅队。”她好奇地问,“你俩认识啊?谈过?” 傅奚棠的眼神扫过来。 看起来是有点吓人,但跟傅奚棠相处了这么久,林初也清楚,这人就是看起来吓人而已。 “我不是故意偷听的啊。”林初解释,“刚刚那场面,但凡我长了耳朵,很难不听见的。” 傅奚棠叹口气。 “睡觉吧。”她说,“天色不早了。” 第二天一早,舒悦的生物钟坚固地起了作用。 五点一刻,她睁开眼。 脑袋沉得没边,是宿醉后的疼痛。 拖着长长的哈欠走出门,和往常一样走到客厅准备跟大家一起吃早餐。 林初端着一碗醒酒汤过来。 舒悦傻了下。 “发什么呆?喝啊。我可不想今天因为某个人醉醺醺的影响效率。”林初说。 舒悦捧起汤碗,镜片下的眼睛笑弯成两牙小月。 “噢。”她说。 吃完饭,依旧是和往常一样的行程。不同的是,今天舒悦跟林初分别要回去照顾十六时,林初忽然叫住她。 “小悦,师姐平日里对你如何?” “很好。”舒悦说。 林初点点头:“那你一会要是吃到什么瓜,千万别忘了告诉师姐。” 舒悦没反应过来:“什么瓜?” 林初恨铁不成钢地说:“笨丫头,你忘了?就昨天送你回来那个朋友,和傅队,她俩……” 如果林初不说,舒悦真有点忘了。 因为今天一大早就没见过傅队,她也就没联想起来这茬。 “看情况吧。”舒悦无法跟林初保证,“如果她们不介意的话,师姐,我会跟你说的。” 林初扶额:“……” 算了。 自家师妹什么德行,她还能不知道吗? 摆摆手,让舒悦先回。 舒悦回去的时候,傅奚棠已经在了。 两人一打照面,都有点尴尬。 舒悦不知道傅奚棠为什么尴尬,但她是真挺尴尬的。这下终于懂得昨天陈弥和楚雨霏见到孟芝妤的感受了。 “回来了?”傅奚棠问。 舒悦点点头。 她看眼傅奚棠,不知道该不该问,毕竟也没征得陈弥的同意。 正纠结着,傅奚棠先开了口。 “你和小弥,我是说,你和陈弥,认识很久了吗?” 舒悦惊讶于她语气里的小心翼翼。 “快两年了。”她说,“傅队,这算久吗?” 傅奚棠笑了下,舒悦总觉得这个笑容里有点悲伤。 “那是挺久的。” 舒悦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于是什么都没说。 过了会,傅奚棠问:“她这两年,过得好吗?” 舒悦看着她,思考了下,说:“傅队,要不你直接去问她吧?因为我觉得每个人对好不好的感受是不同的,作为朋友,我觉得学姐这两年过得挺开心的。但我不是她,所以我给的答案,不一定是她真实的答案。” 见傅奚棠沉默不言,舒悦说:“傅队,你等我一下。” 她拿起手机,走到一边,给陈弥发消息。 「傅队问你这两年好不好,我要替你回答吗?还是把你手机号给她?」 陈弥这个点居然醒了。 「你敢给你就死定了。」 舒悦盯着这句话,正准备给傅奚棠反馈这个噩耗,下一秒,陈弥的消息又刷新了。 「算了,我们的事我们自己说,别耽误你正事。」 什么意思? 「那我给了?」 「嗯。」 舒悦从手机上抬头:“傅队,我问了,学姐让我把电话给你,你自己跟她聊吧。” 傅奚棠完全没想到事情还能这样发展。 她抿了抿唇,说:“谢谢。” 舒悦摇摇头:“那你们聊,我先去看小六了。” 刚走进棚子,陈弥的新消息又发了过来。 「这次就算了,下次不许再掺和这种事!不然我诅咒你也被前女友缠上!」 好恶毒的诅咒。 舒悦搓了搓胳膊,抬手拍拍木头,呸呸呸了三下。 结果,两天后的一个傍晚,有人敲响了她的房门。 林初的声音明显。 “小悦,你朋友来找你啦。” 舒悦从书海里抬头,推了推眼镜,起身开门。 孟芝妤就站在门口,正和林初聊天。见她出现,脸上是无事发生过的笑容,冲她说:“舒悦,好久不见。” 第34章 舒悦,你今天过得好吗? 舒悦问:“孟同学,有事吗?” 孟芝妤眼神复杂一瞬,脸上的笑意维持不变,正欲开口,林初就替她讲:“小悦,是这样的,你朋友她现在不是在青栖源这拍一个综艺吗?缺一个向导,应该是来问你想不想去的。” 舒悦毫不犹豫地说:“不想。” 孟芝妤看着她:“舒悦,你可以再考虑一下。按小时收费,一小时两百。” 林初听后,立刻惊叹:“我去,这么多?那什么,孟同学,小悦不去的话,我可以去啊。我对青栖源也很熟悉,而且我跟村民也很熟,有事找我,准没错。” “……” 孟芝妤微笑定住。 “林初学姐,方便让我和舒悦再聊聊吗?”她顿了顿,强调,“私下聊聊。” 舒悦立刻说:“不用,有什么事就在这说吧。” 孟芝妤的眉眼一下就起了火意,转头就对着舒悦说:“你什么意思?” 见这阵仗,林初还有什么不懂? 看看孟芝妤,又看看舒悦。 “那什么,导找我有事。”林初说,“你们先聊。” “师姐——”舒悦喊。 林初冲她挤挤眼,飞快地跑掉了。 对于林初这种抛下师妹见死不救的行为,舒悦很是无言。 孟芝妤倒是挺满意的,画得精致的眉挑了挑,看着舒悦:“不让我进去坐坐?” 舒悦不想动。 “你到底有什么事?”她问。 孟芝妤说:“你确定要和我站在这里说吗?如果被人拍下——” 舒悦眉头拧起,退开一步,给孟芝妤挪出位置。 进门后,孟芝妤摘下了鸭舌帽,取下了口罩。 她抬手把帽子压得有些扁平的头发捋了捋,没等舒悦阻止,径直走到屋子的落地镜前,对着再次整理了下头发。 “你一个人住?”孟芝妤打量着房间。 舒悦不想回答。 “为什么来找我?有什么事?”她拿出最后的耐心对着孟芝妤问。 孟芝妤耸耸肩:“没事就不能来找你了?” 她说完这话,注意到挂在房间窗边的手工吊床。孟芝妤一看就认得出来这是舒悦自己做的。 舒悦的手工活很巧,孟芝妤知道。她每次编东西收尾的时候爱用的结孟芝妤也认得出来,跟一般人打的结不一样,她喜欢用最结实的双套结。 “养猫了?”孟芝妤有点不敢置信,“你不是最讨厌猫吗?” 第49章 见孟芝妤要上手去摆弄十一的吊床,舒悦一个跨步,挡住孟芝妤的动作。 “跟你没关系。”她说。 “如果你没什么事要说的话,可以走了。” 舒悦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底气对着孟芝妤说这句话,但当这句话从她嘴里脱口而出的时候,她发现,原来很多事也没有她想的那么艰难。 比如拒绝孟芝妤的要求,比如请她离开。 孟芝妤的脸色瞬间难看起来。 “舒悦,你就一定要这样吗?” 孟芝妤的质问让舒悦很是茫然。 “我怎么了?”她不理解。 孟芝妤不高兴地说:“你就不能好好跟我讲话吗!” 舒悦沉默了下,看着孟芝妤的眼睛:“我已经在和你好好说话了。” 孟芝妤唇角一掀,嘲谑地说:“行,舒悦,算你行。你就这态度,是吧?” 巨大的茫然在舒悦身体里膨胀。 她想不明白。 “孟芝妤,你是不是忘了什么?”她提醒道,“我们已经分手了。” 舒悦的思路前所未有地清晰着。 “是你提的分手,是你拒绝我所有好友申请,是你在我放下所有自尊去找你的时候告诉我,我们已经结束了。” 她抿了抿干燥的唇,声音艰涩无比。 “孟芝妤,你还要我怎么跟你好好说话?我现在还不算好好说话吗?” 舒悦脸上呈现出的痛苦,脆弱,和努力维持冷静的那一点点克制,一下将孟芝妤击倒,她怔在原地,最是长袖善舞的人在这一刻失去了言辞。 她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最后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却是一句抱怨。 “你哪里好了?要不要我拿个镜子给你照照,你看起来都要把我吃了!舒悦,你凶死了!” 孟芝妤的声音带着几分撒娇,她惯会如此,想要哄人的时候信手拈来,漂亮的脸上是嗔怒的模样。 舒悦以前总会对着这样的孟芝妤心软。 每次只要孟芝妤说话难听了点,她生闷气,如果孟芝妤心情*好的话,就会这样跟她说话。 一旦这样,舒悦就很难再对孟芝妤生气。 可是今天,她看着孟芝妤再一次在自己的面前露出这种神情,第一次,像一个旁观者一样,冷静地站在第三方的角度,打量着孟芝妤。 孟芝妤一直都是如此吗? 对她所说的话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只想让事情按照她渴望的方式发展。 “孟芝妤。”舒悦忽然很想弄明白,“你今天来找我,到底是干嘛呢?” 孟芝妤说:“我就不能只是来找你叙叙旧吗?” “我不认为我们的关系有叙旧的必要。”舒悦答。 孟芝妤咬了咬牙:“分个手而已,舒悦,朋友都不能做了吗?” 舒悦抓住重点:“所以,你来找我,是想和我做朋友?” 孟芝妤看着舒悦,再也忍不住,冷笑一声:“我疯了?跟你做朋友!我还想多活两年!” 说完这话还不够解气,孟芝妤干脆把手里的鸭舌帽砸向舒悦的脸。 带着银色圈环的帽檐从她的脸侧刮过,金属锋利地在她的右侧脸颊上拉出一道红色的伤口,鲜血一下渗透出来。 “哒!” 舒悦的眼镜也被砸到地上,黑色的粗框发出脆响。 孟芝妤抿了抿唇:“你傻吗?怎么不躲?” 她犹豫了下,上前,弯腰欲替舒悦捡眼镜。 舒悦眯着眼,先她一步把镜框拾起来,捏起短袖的边缘擦了擦镜片上的灰,退后一步和孟芝妤拉开距离,戴上眼镜。 左边的眼镜腿坏了,戴在鼻梁上,整个镜框都是斜的。 舒悦把它往上推了推,镜框又滑下来。 她放弃般停手。 “孟小姐。”舒悦隔着镜片看向孟芝妤,“话说完了,气也发完了,请问你可以走了吗?” 孟芝妤咬紧唇,胸口堵得难受。 “舒悦。”她逼着自己,冷声说,“你真很让人讨厌。” “哐——” 小屋的木门被孟芝妤摔得震天响。 舒悦站在房间里,甚至觉得整座楼都在晃,跟地震一样。 等孟芝妤的信息素味道彻底从这个空间里消失,舒悦才失去力气,坐在朴素的木头椅上。 她取下眼镜,仔细看,才发现镜片也有一处细微的裂痕。 过了好久,舒悦才感觉身体里的空气又回来了。她发现她真的没办法再和孟芝妤对话了,一旦跟这个人打上照面,她就忍不住进入戒备状态,浑身上下的神经全都紧绷。 好累。 舒悦长叹口气,起身,找出药箱,对着自己右脸上的伤口处理了下,随意地贴了张创口贴后,才把目光落在孟芝妤忘在房间里的鸭舌帽上。 她想直接给孟芝妤丢了,反正她也不缺这一顶帽子。 念头刚起,舒悦又觉得这样太恶毒了。 她这辈子还没这样故意地丢过谁的东西,孟芝妤之前留在她家里的那些杂七杂八的物件除外。舒悦发过消息问她要不要,她一个字没回,舒悦就当不要了。 她拿起帽子,推开门。 林初的脸一下出现。 舒悦:“……” 林初:“聊完了?” 舒悦嗯了一声。 林初本来想再八卦两句,在看见舒悦脸上的伤口和坏掉的眼镜以后,闭了嘴。 “师姐。” “诶。” “能帮我个忙吗?”舒悦说。 林初:“可以啊,什么事。” 舒悦把手里的鸭舌帽举高了点。 “刚刚那位孟小姐留下的,你能帮我还给她吗?” 林初接过:“可以。” 她心里其实有点后悔,刚刚就不该留那什么孟什么的和舒悦待在一块。 犹豫了下,林初关切地问:“小悦,你没事吧?” 舒悦摇摇头:“我没事。” 看着她,林初心想,这可不是没事的样子。 林初看了眼时间,说:“今天有点晚了,我明天再拿给她?” “都行。”舒悦说,“师姐,谢谢。” “哎呀,说这些。”林初讲,“你那眼镜怎么办?要不明天我请个假,去县城陪你配新的?” 舒悦晃晃脑袋:“不用,我等下修修,看看还能不能戴。” 去县城一趟太麻烦,舒悦不想其他人因为自己耽误时间。 “师姐,我先去弄了。”舒悦跟林初说。 林初点点头:“去吧去吧。” 等舒悦把门关上,她才头疼地捏了捏眉心。 傅奚棠正巧这个时候回来,瞧见林初一脸便秘的样子,问:“怎么了?” 林初逮着她就诉苦:“哎,别提了,你瞧这事整的。” 她叽里呱啦跟傅奚棠说了一堆。 傅奚棠听明白了。 “舒悦的前女友来找她了?”她总结。 林初赶紧把她拉到一边去,小声地说:“我可没讲是前女友啊,就只是一个omega,长得挺漂亮的,我看她俩怪怪的,感觉估计有点啥。那个omega,我想起来了,叫孟芝妤!是我们学校特别有名的一个妹妹。但我之前可没听说过小舒和她有关系啊,要是真谈过,我不可能不知道吧?” 傅奚棠若有所思。 当天晚上吃饭,舒悦顶着用胶布缠了几圈的眼镜出现。 周淼问:“小悦,这是怎么了?” 舒悦说:“不小心摔了。” 林初埋头嗦面,一句多余的话也不敢说。 傅奚棠看她这样,还有什么不知道的? 趁舒悦不注意,对着她拍了张照。 「图片」 季时意看到消息的时候是十一点了。 她才忙完,合上电脑,抬手捏了捏脖颈,活动了一番,这才打开手机查看今天的消息。 傅奚棠的头像出现时,季时意有些意外。 她们很少聊天。 青栖源出事了? 季时意点进去瞧。 女孩的照片一下就闯入视线。 脸颊的创口贴,歪扭的镜框。 季时意蹙紧眉,直接拨了通电话过去。 “什么情况?”季时意问,“出事了?” 傅奚棠站在二楼阳台,看着舒悦的小楼。门窗紧闭,微弱的光隔着窗帘透出来。 她单手开了罐可乐,在噗滋噗滋的气泡声里回答季时意的问话:“算吧。” 季时意听她这语气,指尖在桌面上轻点:“有坑在等我?” 傅奚棠喝了口可乐,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 “那要看你怎么定义坑了。”她平铺直叙地说,“今天这位跟你没什么关系的小姑娘被前女友找上门了,两个人关着门在房间里不知道聊了什么,前女友走了以后,她就成这样了。” “不对。”傅奚棠停了下,严谨地纠正,“按照林初的说法,前女友这个身份存疑,但她的名字你一定很耳熟。” 第50章 “孟芝妤。”傅奚棠晃了晃可乐,“季时意,耳熟吗?” 季时意的声音静了一会。 “她去拍综艺?” 傅奚棠说:“不愧是小姨,对侄女的行程很了解。” 她敏锐地指出:“你不惊讶?你一早就知道她和舒悦的关系。” 季时意哼笑一声,并不直面回答,只说:“你什么时候这么八卦了?” 傅奚棠闭着眼感受了下夜里的山风,讲:“季时意,我遇到她了。” 季时意转笔的手一顿。 “所以?”她缓慢地讲,“这跟我刚刚那个问题的关系是?” 傅奚棠说:“珍惜眼前人,别赴我后尘。” 季时意的食指搭在钢笔上点了点:“傅队,如果你说的后尘是指有些人在海岛卧底的时候跟谈了恋爱,卧底结束就玩失踪的话。那你放心,这后尘我步不了的。” 傅奚棠一口把可乐灌完,任由气泡在身体里膨胀。 她嗤笑一声。 “行,那最好了。” 可乐罐轻而易举就被捏扁,傅奚棠将之丢进垃圾桶里。 “季时意,我要说的都说完了。”傅奚棠讲,“至于这是不是坑,该你自己判断了。” “挂了。” 没等季时意回复,傅奚棠就干脆地滑动屏幕上的红色按钮。 她果然还是很讨厌和猫科动物聊天。 一个个的,飘忽不定,叫人抓不住一点尾巴。 傅奚棠挂断后,季时意便把手机放下。 钢笔依旧卡在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晃着。 指纹解锁,点进微信,打开和傅奚棠的对话框,点进那张发来的照片。 看了好一会,季时意才起身。 收拾完东西,她关掉办公室的灯光,从专用电梯直下停车场。坐上驾驶位,包放在一旁。手刹放了又拉,好一会,她才从包里拿出手机。 「舍得放我出来了?」 副驾驶上出现一团软乎乎的猫。 十一不高兴地伸爪挠着真皮坐垫泄愤。 「干嘛非要把我带走!我要回去!我要回去!」 季时意屈指在它的脑门上弹了下。 小猫一下瞪圆眼,抬爪捂住脑袋。 “可以。”季时意举起手机,“就保持这个姿势,别动。” 「???」 十一的脑门上瞬间冒出三个巨大的问号。 “咔——” 镜头定格。 季时意看着照片,不太满意,对十一说:“换个姿势。” 十一拽脸不理。 “发给她的。”季时意说。 十一反应了下,立刻翻身,露出肚皮,贴靠着季时意的手提包,朝着镜头伸出一只爪子,将自己粉色的肉垫展露完全。 绿茶无比,季时意简直没眼看。 她举起手机拍了张,十一还嫌不够,直接伸出爪子抱着手机,要季时意多拍两张。 折腾一番后,季时意看着相册里忽然多出来的好几排照片,有点沉默。 十一的猫脑袋凑过来。 「都发都发!全都发给她!」 季时意躲开十一的爪子,思忖了下,只选了一张发送。 舒悦看到消息的时候刚从浴室出来。 盯着手机,反应了好一会,又去找跛脚眼镜,戴好后,凑到屏幕前再次确认了一遍。 诶。 真是季时意发的消息。 好可爱的十一。 舒悦沉闷的心情一下就被小猫的照片治愈。 sy:它怎么了? /:. 舒悦想不通季时意为什么会突然给她发十一的照片,思来想去,唯一能够解释的理由只有一个。 sy:季小姐,它不舒服吗? 季时意看见消息,转头问十一。 “你不舒服吗?” 十一正窝在家里软乎乎的懒人沙发上啃磨牙玩具,玩得很兴奋,四只爪爪都抱在一起,听见这个问题,茫然地抬头。 “嗯,你不舒服。” 十一脑袋一歪。 啊? 它舒服得很啊! 季时意才不管它怎么想呢。 禾:还行,就是有点不正常。 sy:出什么事了? 禾:我不确定,明天去找余千月看看,不用太担心。 sy:好! sy:希望小猫没事。 盯着这句话,季时意指尖微顿。 斟酌了下,她还是把想问的话问了出去。 禾:谢谢祝福。 禾:你呢? 禾:今天过得好吗? 手中擦头发的毛巾一松。 舒悦怔了。 明明是很普通的一句问话,舒悦却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看见白色的气泡里这几个黑色的方方正正的汉字时,心口忽地被针扎了一下,鼓鼓胀胀憋了一天的气全都泄了出来。 就好像…… 那天在她家里,她哭着蹲下,十一的尾巴扫过她的小腿一样。 唯一的区别是,她能当着十一的面嚎啕大哭,抱着小猫,任由自己宣泄所有情绪。 但她不能对季时意这样。 舒悦抬手用手背蹭了蹭眼角,抹掉那一点点难以控制的湿意。 正敲打着键盘,斟酌着回复,语音通话的弹窗跳出来。 舒悦吓一跳,立刻把手机丢开。 脑袋凑过去,又确认了一遍,通话邀请,来自季时意。 舒悦迟疑了下,伸手咬了下指甲,点了接听。 “嘟——” 代表通话畅通的提示音后,听筒里传来的只有安静,微弱的电流声清晰可闻,随之而来的,还有另外一个人的呼吸。 “季、季小姐。”舒悦先开口。 季时意坐在阳台的躺椅上,窗外是宁城的繁华夜景。整个城市依河而造,一条玉带似的穿过各个城区,朝着远方蔓延。她看过去,那是鹭县的方向。 伸手摸了摸十一的软毛,季时意轻声问:“忽然打电话给你,被吓到了?” 舒悦心想是有点,但她不好意思跟季时意说。 毕竟一个电话真没什么值得怕的。 说出来有点丢人。 “也没有。”舒悦讲,“就是没想到。” 季时意莞尔:“那就是吓到了。” “看你一直不回消息,有些担心,所以想听听你的声音。” “如果你不习惯这种沟通方式,那我挂掉,我们继续打字?” 舒悦挪了挪屁股,整个人坐在床上,背靠着床头的软枕,把自己湿漉漉的头发捞起来,搭在枕头的最上面。这样的话,就不会把她的睡衣弄湿了。 “也没有不习惯。”舒悦握着手机的指尖紧了紧,小心翼翼地说,“这样、这样也挺好的。” 季时意:“那我们就打电话?” 舒悦嗯了一声。 季时意:“所以,舒悦,你今天过得好吗?” 舒悦想逃避这个问题,本能地,她不想骗季时意,但她也不想让季时意知道今天的狼狈。她抬手摸到放在床边的风扇遥控器,开了风扇后。 在呼呼的风声里,舒悦拉紧脚边的薄被,试探着问:“季小姐,那你呢?你今天过得好吗?” “又忙了一天,算不上差,但也没那么好。”季时意顿了顿,说,“今天点的外送很难吃,牛排做得很差。” 听到她这样的小小抱怨,不知为何,舒悦却反而扬了嘴角。 “工作完后的美食是很重要的,如果难吃的话,那真糟糕。”舒悦说,“季小姐,你受罪了。” 季时意笑起来:“是有点。” “不过一想到以后我还有机会吃其他美食,这一顿的点餐失败,也不算什么了。” 舒悦赞同地点头:“是这样的,季小姐,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好吃的牛排在等着你品尝。” “借你吉言。”季时意说,“你呢?晚饭吃了什么?” 舒悦张张嘴立刻就想回答,但脑子是空的,晚上吃饭的时候,她只是嘴在动,胃在消化,根本没注意。 “牛肉面?”她回忆了下,“也可能是排骨面。” “总之有个煎蛋!”这一点舒悦很确定,“味道还不错。” 季时意扬了扬眉:“比你煎的蛋还不错?” 舒悦说:“是的,如果季小姐你什么时候再来的话,我让二师兄也给你煎个蛋试试。他今天应该是用猪油煎的,要香一点。” “好。”舒悦听到季时意说,“如果有机会的话。” “时间不早了,要休息吗?我记得你每天五点就要起来。”季时意说。 舒悦看了眼,的确已经不早,距离零点没多少时间。 “好的,季小姐,再见。” 季时意的声音像隔着纱传来。 “嗯,舒悦,晚安。” 挂了电话,舒悦盯着手机屏幕,犹豫了下,引用了对框里的最后一个问题。 「今天过得好吗?」 「没那么好,但也不差。」 第51章 「季小姐,晚安。」 第35章 舒悦,生日快乐。 次日一早,舒悦照旧在早上五点醒了。 她拉起被子蒙住脑袋,在心里默念了十个数后,长吸一口气,猛然一下拉开被子,从床上弹起来。 洗脸的时候取下创口贴,对着镜子看,发现昨天鲜红的伤口已经结了疤。 把绑眼镜的胶带又缠了一遍,确认不会随意滑落后,舒悦才将之戴在脸上。 她拿起手机看天气,往日没什么消息提醒的软件却多出一个小小的红点。 点进去看。 是意想不到的人发来的信息。 禾:醒了? 舒悦下意识左右四望,反复确认真的没有什么镜头在捕捉她的动向以后,低头回复消息。 sy:季小姐?你怎么知道? 在舒悦的印象里,这不是季时意第一次在发消息这件事上卡点如此精准了。 回复她的是一句语音。 只有四秒。 她点开。 “实不相瞒,舒悦,我会魔法。” 等舒悦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把这句话播放了三遍。 原来季时意也会开玩笑。 认真思考着要如何回复才能显得不那么死板无聊,季时意的新语音又发了过来。 “逗你的,十一跟我说了你的作息,我只是猜准了而已。” 盘旋在舒悦心头许久的问题有了答案。 sy:原来你和十一真的可以互相沟通。 sy:怎么做到的呢?直接在脑子里对话吗?就像加了内线一样?那如果精神体不是动物呢?也能说话吗? 季时意挑了挑眉。 这孩子一向会抓重点。 禾:等下次见到十一,你可以自己问它。 sy:好! 都换好衣服走出房间了,舒悦才发现不对劲,忙拿出手机跟季时意询问。 sy:可是,季小姐,十一又不能跟我对话,我怎么问? 禾:把我忘了? 禾:金牌翻译,你值得拥有。 “师妹,跟谁聊天呢。”林初凑过来问。 舒悦立刻将手机屏幕熄黑。 “没谁。”她说。 林初看着她,半点才不信呢。 有些人,昨天回房间之前才无精打采,跟搁浅的鱼一样,一脸肺里的氧气都被抽空的菜色。睡了一觉后气色就好多了,跟吃了什么灵丹妙药一样。 林初眼睛一眯,心里生出一个猜测。 “和好了?”她问。 舒悦魂都要被吓出来:“谁和好了?” 林初说:“你啊,跟昨天那个孟芝妤,和好了?” 舒悦后退一步:“师姐,好好说话,不要咒人。” 林初嘴角微抽。 这反应…… 看来孟芝妤也是个人才啊。 能把她水豚一样的师妹弄得说出这种话,人才啊。 回忆了下孟芝妤的脸,也是长得蛮平整的一个小姑娘,看面相看不出来啊。 想到孟芝妤,林初说:“对了,小悦,我待会早上忙完就把那个帽子给她送过去。” “麻烦了,师姐。” “嗐,客气。”林初笑着拍拍她的肩膀,“还有,节目组向导的那个活你真不接了?不接的话,我就跟他们回话。” 舒悦摇头:“我不接的。” 林初在心里哎呀一声。 连师门最大的传承理念都可以摒之不顾了。 看来是真有故事了。 拎着帽子去找孟芝妤的时候,她刚起床做妆造。工作人员在旁检查设备,孟芝妤的助理领着她往里走。 隔着门,助理敲了敲。 “孟老师,有人找。” 孟芝妤问:“谁呀?” 助理看了眼林初,说:“是研究项目组那边的一位女士,说有你的东西需要归还。” 孟芝妤放下手机,示意正在帮她弄发型的造型师停手。 “你们先出去吧。”她温和地说。 造型师点点头,放下手里的卷发棒。 孟芝妤对着镜子整理了下自己的头发,拿起放在一边的浅色唇膏涂了涂,这才叫造型师开门。 她已经想好了等会见到来人要说什么了。 拨了下卷弹的发尾,自得的笑容噙在嘴角,孟芝妤转身,看清楚来的人是谁后,所有的准备都僵在脸上。 “你好。”林初说,“孟同学,这是你的帽子吧?” “林学姐。”孟芝妤客气地点了点头,“是我的,谢谢。” 她接过帽子,很不经意地问:“怎么在你这?” 林初回:“喔,你可能不小心放到小悦那忘记拿走了,她让我给你带过来。” 孟芝妤攥着帽子边缘的手紧了紧。 “好的,谢谢。” “小事,那我走了。”林初说。 孟芝妤点点头。 在林初转身快要推开门的时候,孟芝妤还是张嘴叫住了她。 “那个,林学姐。” “诶?” “舒悦她……有说什么吗?” 林初想了想,真想起一件事:“昨天提的那个向导的事,她真不来了。我仔细想了想,我也不是特别有空。我待会跟节目组的人商量一下,看看能不能找其他人过来帮忙。不过孟同学,还是谢谢你的推荐。” “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 孟芝妤:“好的。” 等林初关上门,孟芝妤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 她把手里的帽子丢进垃圾桶里,坐回位置上。盯着镜子看了半天,又觉得气不过,隔着纸巾把帽子往垃圾桶的最下层压,压到她再也看不见以后,才掩耳盗铃般将纸巾挡在帽子上。 她打开手机,冷着脸点进购物软件,把刚刚下单的眼镜订单选了退款。 孟芝妤把手机丢开,对着镜子舒缓了半天情绪,这才叫造型师进来。 造型师瞧出她的反应不对:“孟老师,你还好吗?” 孟芝妤骄傲地笑起来:“没事啊,我能有什么事。继续吧,时间不早了。” * 陈弥淡定地夹了一块排骨放进红油蘸碟里裹了下,说,“哎,我跟那个女的真没什么关系。” 陈弥这几天逃避了好几次,今天终于被楚雨霏和舒悦逮住,按在桌上讲实话,不讲完就不许走。 楚雨霏看向舒悦:“这话你信吗?” 正在埋头啃小青菜的舒悦摇了摇头,将所有青菜都咀嚼完毕,才给出评价:“有鬼。” 楚雨霏笑起来:“听见没?连小悦这么迟钝的人都这样说,陈弥,别装了,赶紧说实话。” 陈弥把排骨上的肉嘬完,吐出一块扁平的骨头片。 “这调料是不是没什么味道啊。”陈弥说。 明明她刚刚已经蘸了那么多的辣椒,怎么进了嘴还是没什么感觉。 楚雨霏:“不是调料没味道,是你心思就不在吃饭上。” 陈弥叹口气,放下筷子,拿起放在一旁的王老吉,猛喝了一口,才说:“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谈过一段,分了而已。” 舒悦想起来:“是不是你说的那个死掉的前女友?” 陈弥扯了扯嘴角:“是。” 舒悦吓到:“我还以为她真的……” 话没说完,她抬手对着自己的脖子抹了下。 陈弥说:“实不相瞒,我真以为这人死了。谈得好好的忽然一言不发消失,你知道我当时怎么想的吗?我甚至都想过我可能跟韩剧女主谈上了,说不定这人有什么说不出口的绝症。” “结果——” 陈弥冷笑一声。 “我的事就这样了。”她拿筷子敲敲碗,“倒是你,小悦啊小悦,有没有什么想要交代的?” 八卦的压力不会消失,只会转移。 舒悦抬手推了推镜框:“我要交代什么?” 陈弥哼哼两声:“你脸上这疤,你这眼镜,不解释一下?别跟我说是你自己摔的,我不信。说,是不是孟芝妤来找你了。” “这还需要问吗?看她的表情,八成就是。”楚雨霏说。 陈弥啧啧两声:“她什么意思啊?” 楚雨霏问:“找你复合?” 舒悦饭都不想吃了。 她放下筷子:“大白天的,别聊恐怖片。” 瞄了眼陈弥,舒悦温吞地说:“学姐,你怎么知道这件事?傅队跟你说的?” 楚雨霏审判的目光一下怼过来,跟俩照灯似的:“死人还能私联啊?你这复活术玩挺六。” 陈弥说:“这也不能怪我啊?她跟我说别的事就算了,小悦的事,你叫我怎么装没看见?” 什么前女友现女友死了活了的女友,在好朋友的八卦面前,全都没了意义。 陈弥说完这话,拿起王老吉喝两口,抖了抖手,发现一滴都不剩了,起身去问老板要新的。 谈话因此中断,舒悦这才找到时间拿出手机回复消息。 开餐之前,季时意问她今天吃什么,她在上菜后对着桌子拍了张照发过去,就没再来得及回消息。 第52章 sy:刚在吃饭。 sy:季小姐,你呢?今天吃什么? 禾:[图片] 禾:健身人年度必吃榜top1现剥虾仁。 sy:有比牛排好一点吗? 禾:不止一点^^ sy:那它们真是很善良的虾仁啦! 陈弥拿了瓶新的王老吉回来,远远地,就看见舒悦脑袋微垂,低着头,对着手机打字,嘴角藏不住笑意的样子。 她朝楚雨霏使了个眼神。 ‘什么情况?’ 楚雨霏摇头。 ‘我也不知道。’ 哒—— 陈弥把刚从冰柜里拿出来的饮料罐贴到舒悦的脖子上。 舒悦身子一抖,哆嗦起来,被冻得差点尖叫。 陈弥哼哼两声:“说!在和谁聊天!” 舒悦抗拒地把饮料罐推开,搓了搓被冰到的指尖,老实交代:“十一的主人。” 陈弥挑了挑眉:“聊什么啊?笑这么开心?” 她有吗? 舒悦愣了下,碰了碰自己的嘴角,指尖下不知道是什么悄然上扬的弧度。 “舒小悦啊舒小悦,你有情况啊。”陈弥双眼如鹰似的看着她。 舒悦听出陈弥语气里的暗示,忙说:“没有的事。” 怕陈弥和楚雨霏误会,她解释:“我和季小姐真没什么。” “真没什么你笑成那样?”陈弥才不放过她呢。 “就、随便笑笑。”舒悦强撑着说,“那我跟你们聊天也笑啊!没什么关系吧!” 陈弥摇摇头:“不一样,还是有哪里不一样。” 楚雨霏在旁看完陈弥逼供的全过程,在桌下抬脚,踹了踹陈弥。 “行了。”她说,“你少插手小悦的事,管好你自己吧。” “我又咋了?”陈弥问。 楚雨霏说:“复活赛在即,请问你的前妻姐是要抬了送走,还是再抢救一下?” “不知道。”陈弥摆烂地说,“看她表现。” 舒悦抬手看了眼表。 “到点了,我要回去干活了。”她起身,“等下结完账,你们跟我说一声,记得群收款。” 楚雨霏点点头:“去忙吧。” 陈弥想起一件事:“小悦,等下,你跟你导师那边能请假吗?后天下午的时间能空出来吗?” “我不确定。”舒悦对无法立刻给出保证的事情通常都会这样回答,“有什么事吗?” 陈弥笑着看她:“你还问我?后天什么日子你不知道啊?” 舒悦真不知道,她摇头,准备点开日历看。 陈弥说:“笨蛋,你生日啊。” 舒悦愣了下。 楚雨霏对她这样的反应已经见惯不怪:“你饶了她吧,她哪年不是忘记的?” 舒悦解释道:“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觉得那天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就和其他的时候一样,都只是普通的一天。” “但对在意你的人来说不是这样啊。”陈弥讲,“总之,我和雨霏想替你庆祝,你记得问问你导师,实在没空也没关系,可以把活动安排到晚上。” 舒悦点点头。 “好,我会记得。” 她跟陈弥和楚雨霏道别,骑着小电驴往回。迎着山风在土路上缓慢地前行,舒悦忽然低头笑了下,心口的某处又被填满了一些。 她果然,很喜欢她的朋友们啊。 嗯。 除了陈弥那张言出法随的嘴之外。 回去后,见到周淼,舒悦就跟她提了这件事。 周淼一下就说:“朋友要约你出去过生是吧?去吧去吧,好好玩。” 舒悦都傻了。 “导,你怎么也知道?” 周淼从显微镜上抬头,把手里的样本放到一旁,说:“学生信息表上写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我怎么会不知道?” “对了,手上钱够吗?不够的话,这个月的补助我就先打给你。” 舒悦无法形容自己此刻的感受。 某种暖意充斥在她的胸膛,酸酸涨涨的,上不去下不来,她很想表达一点什么,说出一点什么,但最后什么都没做,只是替周淼把另外的样本拿了过来。 “够的。”她说,“导,谢谢。” 周淼说:“这有什么好谢的?你是我学生,我当然要护着你。” “钱真的够吗?”周淼的眼神落在舒悦那别扭的镜框上,“别不好意思。” 舒悦无奈地笑:“导,够的。” 她懒得买新眼镜,完全是觉得换眼镜麻烦。既然现在还能用,那再用用也很好。 周淼点点头,没再说什么。舒悦也不再提起话头,安静地站在周淼身边做事。 后天来临的时候,舒悦吃完午饭就要去找陈弥和楚雨霏。 林初拉住她,给她塞了一个小红包。 舒悦瞪圆眼:“师姐?” 她不肯收。 林初非要她收下。 “没多少,不到两百,还是咱师兄姐几个一块凑的。”林初大大咧咧地说,“哎,本来我还跟导师说,今年正巧大家都在一块,干脆组个局一起给你过生算了。导非说不合适,哪有人这天想跟老师师姐待一块的?想来想去,就跟你凑了个红包。” “赶紧拿着,你朋友都在等了!” 林初推着她的肩膀往外走。 再拒绝就矫情了,舒悦捏着红包,小声地说了一声谢谢。 跟陈弥和楚雨霏碰面后,三人包车去了县城。说要玩什么,其实也没什么,不过是和以前一样的例常活动,吃饭k歌烧烤一条龙。 但舒悦依旧觉得很开心。 尽管写着‘打鸟圣人’的蛋糕被餐厅端出来的时候,她尴尬得想要逃跑。尽管热闹的生日歌和海底捞式伴舞叫她整张脸都发红,坐立难安。 又或者,尽管在陈弥高举着大疆录vlog的时候她下意识想要闪躲,却被抓了回来,夹在陈弥和楚雨霏的中间,像三明治里的火腿,无处遁形。 但她还是觉得很开心。 在见到孟芝妤以后忽然竖起的刺被软化,她再一次清晰地确认,人真的是一种温暖的生物。温暖到她会忍不住问自己,她何德何能呢? 把喝醉的陈弥和楚雨霏送回民宿,舒悦拿着老板借来的手电筒,走着夜路回住所。 林初瞧见她,跟她说:“小悦,你回来了啊?” 舒悦点点头,把带回来的烧烤递给林初。 满满一大包。 “导不吃辣,我单独烤了一份。他们家的豆干和小馒头烤得很不错,师姐,我记得你很爱吃的,所以我两个口味都烤了一点。至于其他的,你和师兄们分分就好。” “对了,还有奶茶。村里都喝不到,我就带回来了,不过也不冰了,全都变成了常温。” 舒悦絮絮叨叨地把拎了一路的东西拿出来。 林初笑她:“你这哪是过生出去玩,分明就是给咱师门当跑腿了。” “给我吧给我吧,玩了一天,你肯定也累了,赶紧回去。” “喔,对了。” 林初笑着朝舒悦挤挤眼:“你有个朋友下午就来了,在等你,我看外面太晒,就让她先进你那小楼休息了。” 舒悦上扬的心情一下忽然转低。 这实在不怪她。 毕竟林初上次对她说出‘你有个朋友找你’这类的话时,推开门,她看见的是孟芝妤。 她的表情一下犹豫起来,局促和不安成为主调。 “谢谢师姐。”舒悦*这样说。 往小楼去,站在门口,舒悦脚步顿止,想到上次的场面,她默默取下眼镜,放进兜里。 已经瘸腿了,可不能再瘸了。 她心情复杂地敲了敲门,做好心理准备后推开,尽量用平实的语气说:“找我有事?” 没人回答,但舒悦已经知道答案。 因为一只漂亮蓬松的小猫从吊床上跳下来,悄无声息地,几乎是朝着她奔跑,一下凑到她的腿边。和之前每一次她离开又回家时的反应一下,甚至还要热烈,在她的腿边蹭着。 “十一?!” 舒悦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蹲下来,伸手摸了摸十一的脑袋。毛是软的,耳朵窝是微微发烫的,低头闻了下,头顶的奶乎乎的味道也是存在的。 “真的是你!” 她一下把小猫抱起来。 “你怎么来了?你一个人,不对,你一只猫过来的?等我很久了吗?” 小猫被问得迷糊,伸出爪子抱着舒悦的脖子,凑上去舔了舔她的脸。 舒悦被弄得痒痒的,笑着闪躲,原本蹲在地上的腿一下卸力,干脆就坐在地上,任由小猫吸人。 抬头的时候,舒悦才看见,一楼客厅的小沙发上,女人手里拿着一本书侧坐着,书摊开着贴在胸口,看起来像看着看着不小心睡着后才会有的结果。 舒悦怔愣了下。 她抱起小猫,走近沙发。 风扇在转,开的最小档,声音细微,几不可闻。夜风从半开的窗户处透过纱窗吹进来,撩起碎花窗帘,像在房间里卷起了一片又一片的花海。 第53章 一切都像梦。 真实到舒悦无法确认。 她谨慎小心地伸出手,朝着季时意自然垂落在身侧的手碰去。 刚准备戳一戳,看看是不是热的活的真的,还没碰到,女人的手就迅速反攥住她的,紧握着她的手腕,力道干脆,叫舒悦忍不住倒吸口气。 瞬间睁开的眼眸里,是一霎的冷意。 等看清面前的人后,季时意才忙坐起来,把胸口的书放在一旁。 “弄疼你了?”她问着,反攥的姿势也改变,小心翼翼地抬着舒悦的手腕,凑在眼前观察。 舒悦摇摇头,把自己的手收回来。 “没事的。”她说,见季时意似乎还有些在意,便笑起来,“真的没事。” 季时意低眸说:“抱歉,我睡着的时候比较警惕。” “警惕是好事!”舒悦忙说,“真没事的!季小姐,我又不是玻璃,捏一下也不会碎的。” 为了向季时意证明,舒悦立刻起身,单手拎起放在一旁的木椅,脸上写满‘你看你看’。 季时意莞尔。 “季小姐,你怎么忽然来了?”舒悦想到季时意之前说的十一不舒服的事,“是十一的问题吗?” 季时意看着黏在舒悦怀里像块年糕一样的小猫。 “有一部分,但不算全部。” 季时意起身,把放在桌上的礼物袋拿过来。 “舒悦,生日快乐。” 舒悦傻住了。 “季小姐?你怎么也知道……?” 季时意的语气里带着小小的调侃:“毕竟我调查过你,这一点公开的信息,还是能查到的。” 想到两个人之前的对话,想到自己当时脱口而出的‘你调查我’的语句,舒悦尴尬得想要找个洞钻进去。 “谢谢。”她接过季时意的礼物。这实在是一个很精致很用心的包装袋,舒悦瞄了眼,里面还有个小盒子。她有点迫不及待地问,“季小姐,我可以现在拆开看看吗?” “当然。”季时意包容地笑了下,说,“这是送给你的,舒悦,你完全有以任何方式处置它的自由。” “对了。”目光环视过房间,季时意顺口提起,“我没在你家里看见那个蝴蝶箱子,所以,它最后怎么样?有飞起来吗?” 舒悦拆蝴蝶结绑带的手停下。 原来她看见了。 季时意看见那条朋友圈了。 莫名的,舒悦心里涌起一些细小的情愫。 她看着季时意,小屋的暖色灯光下,她的脸瓷白而成熟,眼眸温沉,看着她的时候,认真且得体。 舒悦想,只要被这样一双眼睛看着,不管是谁,都一定会有她此刻的感受。 “季小姐,它飞起来了。”舒悦轻声地说。 而她心里的蝴蝶,好像也快飞起来了。 第36章 你什么时候见过我追人? 暖调的灯光下,舒悦轻轻拆开礼品袋的蝴蝶结,打开淡蓝色的小盒子。 盒子中间,丝绒的垫布上,一副黑色的眼镜安静地卧着。 她抬头看向季时意。 季时意解释:“逛街的时候顺手买的,镜片的度数应该合适,你试试?” 舒悦点点头,拿起眼镜戴上。 一瞬间,她的世界清晰了好多。 她有些诧异:“季小姐,你怎么知道我的度数……?” 季时意微微扬眉:“我的答案和刚才一样。” 舒悦忍不住感慨:“季小姐,这也是能查到的吗?有什么是查不到的吗?” 季时意似笑非笑:“你不会想知道的。” 好吧。 既然季时意这样说,舒悦就不问了。 鼻梁上的触感陌生,舒悦连着推了好几下镜框,心里小小的雀跃在跳动,她很想去看看这副眼镜戴在自己脸上是什么样子,纠结了下,扭头看向季时意,话还没说出口,季时意就冲她扬了扬下巴。 舒悦放下十一,走到落地镜前。 十一从桌上跳下来,好似身上安了磁铁一样,另外的一个磁极贴在舒悦的身上。舒悦走到哪,它就跟到哪。 “喜欢吗?”见舒悦站在镜子前一声不吭,跟小企鹅似的忽然开始发呆,季时意开口问。 舒悦取下眼镜,珍惜地点点头。 “喜欢就好。”季时意说。 她抬手看了眼腕表:“时间不早了,那我就先走了。十一就先留给你吧,看它这样子,也是不想跟我走了。” 季时意转身拿起那本被她放在沙发上的书,晃了晃,说:“书先借给我?看完了还给你。” 舒悦:“好啊好啊。” 她其实心里有很多想要跟季时意说的话,问她来了多久了,是不是等很久了,这次要来待多久。但这些话她都没有说出口,一个字也没有。 时间确实不早了,舒悦想季时意应当很忙,她不想让自己的问题绊住她。 把姿态标准地坐在她腿边的十一抱起来,舒悦送季时意到小院外。 借着小院的灯光,道路两侧的情况清晰可见。舒悦左右看了看,没看到季时意的车。 察觉到舒悦的困惑,季时意解释:“下午过来的时候让司机顺道送我过来的,送完她就先回了。我刚给她发了消息,等她看到应该就会过来了。” 舒悦眉头蹙起,朝道路的方向看。 天一黑,世界的光就像是被一只隐形的兽吞掉一样。离了人造的照明设备,在这山里,什么都是看不清的。月光莹莹,星光闪闪,但对这满山的黑暗来说,除了浪漫,根本起不了别的作用。这地方,一旦入夜,就是伸手不见五指。 她犹豫了下,提议道:“季小姐,如果你不介意的话,今天就在这歇吧?” 怕季时意误会,舒悦说:“我睡楼下就好啦,季小姐你放心,我一定不会做什么的。” 她周道极了,又说:“洗漱用品都有新的,之前以为陈弥和楚雨霏要过来住,我都备好了,还没人用过呢。四件套前两天也洗过晒好刚刚收起来,我等下就去换上。” 她叽里咕噜地念着,每句话凑一块拼起来都是礼貌的边界感和单纯的邀请。在她怀里躺着的十一都快被念睡着了,倚靠着她的胸膛翻了个身,拖长声音喵呜一声。 季时意细不可查地笑了下。 耐心地等舒悦讲完所有相关事宜,她才对着眼前的女孩说:“舒悦。” “啊?” “我没有不放心。” 女人的声音和着舒缓的晚风拂面而来。 “我只是对自己作为omega的定力保有恰当的怀疑。”季时意望着舒悦的眼睛,坦诚地对她解释,“至少现在,至少今天,舒悦,我不希望我们的相处和之前一样。” 舒悦不明白季时意这话是什么意思。 和之前一样是哪样? 现在又不一样在哪里? 看清楚了她的脸上的茫然,季时意微微敛眸,朝着路的来向看,亮堂的车灯远远地照了过来。 “我先走了。”季时意对舒悦说。 “好的,季小姐。”她讲,“到酒店的话,还请跟我说一声。” “好。”季时意答。 抱着十一送季时意上车,目送着车调头远离,舒悦捏着小猫耳朵上的聪明毛,又挠了挠它的下巴,低头说:“你有觉得你的主人有哪里不一样了吗?” 十一被挠得舒服,眼睛眯成一条缝,只喵呜喵呜地撒娇,在舒悦停手的时候拿肉垫扒拉她,半点也不回答舒悦的问题。 舒悦笑了笑,觉得自己也是笨了。 就算问了十一,就算十一答了,季时意不在,她也听不懂答案。 片刻后,舒悦收到季时意发来的消息。 禾:[图片] 禾:到了,放心。 图片点开,是酒店的房间。 sy:好的,季小姐。 思索了下,她又回。 sy:今天辛苦了,季小姐,早点休息。 季时意看到她呆呆板板的回复后笑了下,说了句你也是后,才把手机丢开,边走边脱掉外套。 冲完澡出来,手机上有好几个未接来电。 她拨回去。 “有事?” 余千月的声音在听筒处响起:“废话,你人都消失一下午了,也没个信。” 季时意随手擦着有些湿意的头发,淡淡地说:“下午等人一不小心睡着了,没看手机。” “谁啊居然让我们季老板等一下午?不要命了?” 听出余千月声音里的调侃,季时意没答话,只是把手机放在一旁,开了免提,两手擦着头发。毛巾在湿漉漉的发丝上搓过,汲取走水意。 “去找那小姑娘了?”余千月问。 季时意说:“她今天过生。” 余千月啧啧两声:“我就说,什么项目能让你季老板没事就往青栖源跑啊?搞半天,有公事是假,有私事是真。” “是谁之前还跟我说那些话的?什么不是一起度过发热期的关系,哎呀,季时意,脸疼吗?手机凑过去,也给我听听响呢。” 第54章 季时意把头发从右捋到左,换了个方向,重新擦拭起来,低头对着电话说:“余医生,那可能要让你失望了,什么响都不会有,真那么爱听响,你自己抬手扇自己两下得了。” 余千月是真搞不明白了。 “什么意思啊姐?你不是奔着让她给你解决发热期去的吗?” “我有说吗?” 季时意起身,右手拿起手机,左手拎着毛巾,把全是水意的毛巾晾好,她在梳妆台的椅子上坐下。 她拉开抽屉,拿出放在其中的吹风机。 “行了,我要吹头发了,先挂了。” “不是啊季时意,你把话说清楚,你——喂?喂?” 余千月低头,看着屏幕上戛然而止的通话界面,无语凝噎。 搞什么啊。 季时意到底要干嘛啊? 余千月思来想去找不到答案,脑海中忽然电芒一闪,抓起电话就给季时意发消息。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 「季老板,咱都要奔三的人了,你还给我搞纯情?」 「你要追她?」 吹风机呜呜作响,热风从后侧方吹来,季时意余光瞄过屏幕上弹出来的消息,抬眸看向桌镜里的自己。 等吹完头发,又护理了一遍,季时意才捞起手机回答余千月的问题。 「你想多了。」她说,「你什么时候见过我追人?」 余千月守着电话就等季时意的消息呢,见有了回复,晓得这人又把她那宝贝头发伺候完了,打电话过去。 “不追人,那你这是什么意思?” “不知道。”余千月难得从季时意的嘴里听到这个答案,女人在电话那头顿了顿,干脆利落的语调转缓,“我只是单纯不想看她受欺负而已。” “你——”余千月还想说话。 “别再问我啦。”季时意轻叹口气,说,“千月,我也正烦着呢。” 余千月哎呀一声:“感情的事就是麻烦,算了,别想那么多,季时意,走一步看一步吧。” “要是哪天你想找人聊聊,我随时都在。”余千月哈哈一笑,“上手术台的时候除外,人命还是比友谊重要一点。” 季时意被逗笑:“放心吧余医生,我可干不出耽误你医德的事。挂了,明早去项目组检查。” 结束和余千月的对话,季时意把手机丢在床上,走到行李箱边,拉开,翻出里面的小盒子。从中取出一管抑制剂,熟练把长发拨到左侧,对准后颈偏右的位置毫不犹豫地打了进去。 等抑制剂内的所有药品都已注入完毕,季时意抽出针,随手将它丢进垃圾桶里,身子往后一靠,躺在沙发上。 使用药剂后的疼痛如约而至,季时意蜷缩起身子,偏过头,盯着阳台外的远山,又看回树尖悬挂着的那轮明月。 两手环抱着在药效上来后迅速升温又冷却的身子,等一切都镇定下来,季时意抬手捏了捏眉心,起身从冰箱里开了一瓶酒。 满着冷气的白葡萄酒将杯壁也带出几分寒意。 端着酒坐到床边,季时意打开电脑,搁在腿上,开始查看汇报。 忙到凌晨两点,眼睛泛酸,她才把电脑合上放在一旁,闭上眼睛缓了后,季时意拿起放在一旁的手机。和女孩的聊天对话停在晚安,她点进舒悦的头像,发现原本空空一片的位置多了两张图片。顺着看进去,是一条朋友圈更新。 sy:在我的六点钟。[图片][图片] 第一张图是陈弥的vlog视频截图,整活的蛋糕大笑的朋友和社死的她。 第二张图是收到的礼物,小猫也在画面的一角,属于季时意的礼品袋露出了一点边缘。 小心翼翼,却又忍不住分享一点。就像那些,或许连她自己都没察觉的小心思一样。 季时意嘴角下意识扬起又放下,指尖微顿,最终只平淡地了个赞,没有说出口的祝福躺在她的备忘录里。 女孩,祝你在人生的六点钟,云开雾散,前途敞亮,永远澄明,永远可爱。 第37章 天?孟芝妤的小姨?! 二十岁的第一天,舒悦的作息依旧稳定地发挥着作用。 本该坚定地从床上弹起来,但十一整只猫都团在她的身上,没被闹钟吵醒,脑袋埋在她的脖颈间,身子微微发烫,像一只陷入梦乡的小电饭煲,悄悄在睡着以后发出淡淡的米饭味道。 这种感觉让舒悦惊奇又享受。 平心而论,这味道算不上好闻,若有人单独制作出这种气味的香水对外售卖,销售额一定很惨淡。但只要一想到这味道是从小猫身上漫出来的,事情就会变得不一样起来。 跟十一待久了,舒悦终于有点理解陈弥以前疯狂吸猫的心态。 有的时候闻到这么一口味道,的确会有一种心灵被抚平,精神被净化,上头的时候就像被人下了安定的感觉。 舒悦拿起手机设了个五分钟的定时,闭上眼,继续享受这种和小猫抵靠在一起休息的感觉。 五分钟后,叮叮叮的提示音闹起来。 舒悦睁开眼,咬咬牙,把十一推开。 在人身上睡得正香的十一冷不丁被弄走,身子往旁一倒,四脚朝天,神情茫然,颇有几分‘邪恶忍人欺我软无力’的架势。 舒悦被它这小模样逗笑,凑过去,亲了亲小猫的脑袋。 舒悦很少这样主动。 十一被亲得发懵,等舒悦都换好衣服准备洗漱了,才一下从床上跳下去,追她追到卫生间。 “干什么?”舒悦蹲下来,“怎么了?” 十一两只后肢踩地,站起来,伸出粉粉嫩嫩的小肉垫捧着舒悦的脑袋,好吧,与其说是捧,不如说是摁。 舒悦正一头雾水不知道此猫要做什么,小猫的脑袋就凑近了,就像在镜头前放大一样,在她的眼前放大。 湿湿的鼻头碰到她的鼻尖。 亲完以后,十一转头就跑掉了。 舒悦蹲在地上呆了会,抱着自己的膝盖,埋着头,如至无人之境。 糟了。 她好像要染上什么怪癖了。 吸猫爽不爽她不知道,被猫吸真的好爽…… 步子荡漾地飘进浴室洗漱,折腾完出来后,舒悦盯着被她妥善放在柜子上的新眼镜盒。 打开瞧了下,拿出来对着镜子比划,很合适,就是有点不舍得戴。放下后,她拿出旧的瘸腿眼镜,身残志坚,尚且能用。可是人好像就是一种很贱的东西,用过好的以后,很难再用回次的。 她犹豫再三,还是戴上了新的眼镜。 “走啦。”收拾妥当,她摸了摸十一的脑袋,“晚点见。” 十一拖长声音叫了一下,舒悦猜也许这是在说再见,也许是说早点回来,简直就像小孩一样。 林初一下就发现她身上的不同。 “换眼镜了?”她瞧着舒悦,“昨天去县城配的?” 舒悦摇摇头:“不是,朋友送的。” 林初猜:“昨天下午等你的那个朋友?” 舒悦不自在地嗯了一声,问林初:“她昨天什么时候来的?” “挺早了,两三点吧,我在弄小六呢,就见她来了。我跟你说你去和朋友出去玩了,她说她知道了。我看她带着猫,就让她先进你屋去等你了,本来想跟你说一声,她说她会和你讲。” 林初叨完一长段,反应过来:“她没跟你说啊?” “讲了。”舒悦说,“我就问问。” 其实没有。 舒悦有点不明白,为什么季时意不告诉她。回来的时候季时意都在沙发上睡着了,一定是很累才会这样。 “对了,有个坏消息,我要跟你说。”林初沉重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待会下午的时候,之前我跟你说的那个节目组,要来咱们这拍摄。” 舒悦顿时觉得嘴里的包子都不香了。 她嚼巴两下面皮,吞下去后才问:“为什么啊?” “周导答应的,节目组那边想来拍拍小六,八成也是跟旅游部门什么的有合作,毕竟朱鹮是青栖源的一大卖点。周导也觉得通过这个机会可以让其他人更了解朱鹮。总之,他们下午过来。” “你没看到吗?你那两个师兄,今天打扮得都有点夸张。” 舒悦往两位师兄身上瞄。 平日里天天裤衩配拖鞋的人,今天穿得人模狗样。 “我能不能不去?”舒悦心里还是有些抗拒,“有你们应该就够了。” “那不行啊。”林初说,“小六最喜欢你了,你不在,怎么能行?更何况,那天的事你是亲历者,小六是你救回来的,节目组那边说了,还要特别采访你,让你讲述一下过程。” 舒悦心里飘过四个字。 饶了她吧。 “我一会巡查完也打算回来化个妆,你化不?我帮你。”林初说。 舒悦毫不犹豫地拒绝:“师姐,不用了,我到时候找个口罩戴上就行。” 下午节目组来的时候,林初看见,舒悦的脸上已经焊死了黑色口罩,配上眼镜,大半的脸都让人看不清。 第55章 周淼带头做介绍,舒悦跟在林初的身边。 林初活跃,总是能够回答嘉宾的问题。 舒悦一言不发,主打一个重在参与。 孟芝妤也在。 舒悦没有特意去注意,实在是小院就这么大,谁说句话都能听清。她就算低着脑袋,孟芝妤和她女朋友的对话也会钻到她的面前。 感觉孟芝妤现在谈得挺幸福的。 这让舒悦更加不明白,她上次为什么要来找自己了。 难道其实是来找她借钱的? 可孟芝妤看起来也不缺钱。 “小悦。”周淼叫她。 舒悦抬起头,往前走了两步,站在周淼的身侧。 节目组的导演走过来,跟她解释,希望单独拍一段她和小六相处的镜头,也希望可以单独给她做了个后采,让她讲述一下和小六相遇的故事。 早在林初事先提醒后,舒悦就为这件事做了一上午的准备,听到这个请求后,点了点头。 “那个,同学,请问你的口罩可以摘一下吗?”导演请求着,“这样镜头会好看一点。没关系,你放心,我们后期也会调滤镜加美颜的。” 舒悦倒不是在意丑不丑的问题,她是纯不想上镜而已。一想到自己会被拍下来,放出去,被不知道是谁的人看见。舒悦就觉得这件事很没有安全感。 “可以不摘吗?”她也向导演发出请求,“拍摄的重点不是鸟吗?戴不戴口罩影响很大吗?” 导演被她这话一噎。 她反复确认了下,眼前的人目光真挚,看起来不像在阴阳怪气。 孟芝妤的声音响了起来。 “导演,其实也不一定要让她来介绍吧?可以采取第三视角介绍的方式,只需要拍她和朱鹮的互动就可以。我看这位同学可能也不太擅长接受采访。” 导演又看舒悦两眼,最终还是采纳了孟芝妤的提议。 “那正好,小孟,你来吧。你们沟通一下,等会我们开拍。” 听到这话,舒悦沉默无言。 那她还不如摘口罩呢。 导演走到一旁去拍其他的镜头,孟芝妤向她走过来,就像个陌生人一样,同她打招呼,又做自我介绍。 “你好,孟芝妤。”她伸出手。 舒悦不想和孟芝妤有接触,又不想让孟芝妤在这么多人面前太难堪,说:“你好,孟小姐,我的手不干净,就不跟你握手了。” 孟芝妤看着眼前的人,微微咬了咬牙,面上的笑容依旧维持妥当。 “我们去一旁沟通?”孟芝妤说。 舒悦:“可以。” 她跟着孟芝妤走了两步,把救小六那天的事简短地叙述了一遍。 “你和你朋友发现的?”孟芝妤挑了挑眉,“哪个朋友?陈弥还是楚雨霏?” 舒悦不想回答,说:“如果你没有别的其他公事的问题,那我就先走了。” 孟芝妤一把拉住她:“你就这么不想见我?我刚刚也算是给你解了围,舒悦,现在在你这,我连一句谢谢都不配有吗?” 舒悦又被孟芝妤的话搞晕了。 孟芝妤这是要做什么呢?用这样的语气质问她,是出于什么原因呢? “谢谢。”她推了下眼镜,低声说,“现在,孟小姐,可以请你放手了吗?” 孟芝妤还想说什么,林初就走过来,笑着问:“怎么样?沟通好了吗?导演说差不多可以开拍了。” 孟芝妤没辙,扬起笑容冲着林初点点头,走回镜头前。 等这一部分拍完,节目组又去补了些别的镜头就开始收工撤设备。 舒悦跟林初一块帮忙,把长长的用来插灯的线板收好绕整齐放回原处。 “季老板。”舒悦听见导演带笑且恭顺的喊,“你怎么来了?” 舒悦转过头去,正准备挥手跟季时意打招呼,又见到一道熟悉的身影雀跃地朝着季时意快步走过去。 “小姨!”孟芝妤惊喜地唤,“你怎么在这呀!” 舒悦刚抬起的手顿住了。 林初脖子都快长成长颈鹿。 “卧槽。”她的眼神在孟芝妤和季时意身上来回,压低音量,对舒悦说,“季小姐是孟芝妤的小姨??” “小悦,小悦,你听见没?这事你知道吗?小悦?!” 舒悦定在原地。 听是听见了,就是脑子还没反应过来。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她好像也没做错什么,但这个瞬间,她忽然就好想转身逃跑。 天。 人怎么可以社死成这样呢? 季时意居然是孟芝妤的小姨…… 那她之前跟季时意做的那些事算什么?算她离谱吗? 目光在季时意和孟芝妤的身上滑过,察觉到季时意投来的眼神,舒悦下意识低头避开。 季时意她…… 知不知道这件事呢? 又或者,更准确地说。 季时意知道她和孟芝妤的事吗? 口罩下,舒悦抿了抿干燥的唇,杂乱的情绪滋长,比路边雏菊似的一年蓬还要泛滥。 第38章 舒悦,你要一直躲我吗? “小姨,你怎么在这?” 季时意的出现实在是个意外之喜。 孟芝妤好些天没见到她了,迫不及待地凑到她身边,眼睛发亮地问出声。见她没说话,还以为对方没听清,又笑着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 舒悦站在不远处,神经绷得紧紧的,像被一根细线吊着,一动就要断。 孟芝妤与季时意的对话反应,全都连在这根线上。 每一点细小的晃动,就扯得她神经发疼。 她下意识想要假装什么都没看到,但这太难了,因为在所有人之中,她一眼就看见了季时意。 也没办法不看见。 季时意今天穿了件简单的白衬衫,下摆扎进深色的长裤里,长发一侧挽着,露出干净漂亮的侧脸。 她从车上下来的时候,肩上背着包,另一只手还拎着一个袋子,舒悦看得出来,袋子里装的是那本被她借走的书。 季时意是来还书的。 这个念头从她脑海里倏然生出。 舒悦在心里反复告诉自己:冷静,一定要冷静。 她不该慌,不该逃,非要说的话,其实她也没做错什么。理智瞬间在脑海里反复咀嚼跟季时意相遇后发生的一切,可孟芝妤的小姨这几个字一下占据了所有思绪。 理智挥散,只剩下错愕震惊与不能言的耻意。 她下意识低了头,脚步也慢了下来,故意走得更靠边一点,试图站在林初自己的身后,遮掩自己的存在感。 可季时意看见了她。 隔着不算远的距离,她把舒悦的反应看得清清楚楚。 眼神的飘忽,闪躲的目光,故意错开的方向,还有那个低头走路的动作。 季时意的心里顿了一下,像是风吹过水面,没掀起波澜,却把湖面下的暗涌全都搅动起来。 尽管如此,她也没有露出丝毫异样的表情,只是缓缓转过头,看向孟芝妤。唇边勾起一点笑意,语气温和得像往常一样:“过来办事,听说有人在这录节目,顺道来看看。” “那真是太巧了!”孟芝妤高兴地说,“就是我们在录节目呢,现在正好收工,小姨,一起去吃饭吗?” 在旁听着两人对话的导演也发出邀请:“季老板,难得有机会碰面,不如赏个脸,一起去吃饭?” 季时意神色浅淡,正欲拒绝。 又听导演对周淼说:“周老师,别走呀,一块吧。折腾你们一下午,不请你们吃饭,我心里可过意不去。” 秉持着能蹭一顿是一顿的原则,周淼点头道:“好啊,没问题。” 得了周淼的应许,导演又看向季时意,再次邀请:“季老板,一起吧?我知道县城里有家特别好吃的地道菜,待会我们就一块过去。” 季时意眼神略略扫了一圈,收回落在舒悦身上的那一瞬目光,平静地说:“好的,多谢。” 导演眉开眼笑起来,加快速度指挥收工,一切解决完毕后,开始安排去县城的事宜。 算来算去,发现起码还要再来一辆车再能装够所有人。 “马上啊。”导演有条不紊地说,“我打个电话,再摇个车过来。” “不用。”季时意主动地说,“我开车了,可以带几位。” 导演还有点不好意思呢:“那哪行。”怎么能让季老板给他们当司机啊?这可是平时她仰着头打灯笼都找不到的贵人,她又不是疯了。 “无妨。”她淡声道,“先出发吧,时间更重要。” 季时意的话都说成这样了,导演可不会再不识趣地讲别的,顺着安排:“那小孟,你就坐季老板的车吧。周老师,你们的人可以分分,一半跟我们,一半跟季老板走。” 周淼张嘴就要安排:“那我跟你们一块吧,小悦,你……” 话没说完,就见舒悦难得主动开口:“导,我也跟着你吧。” 第56章 周淼的目光隔着薄薄的镜片落到孟芝妤和季时意的身上,点了点头,把林初赶出去。 “你带两个师弟上季老板的车吧。”周淼说。 林初心在流泪,又不好当面驳了自家导师的面子,应下这安排,顺从地上车。 季时意看着舒悦跟着周淼走远,抿了抿唇。 上车后,两位师兄傻归傻,不该他们说话做事的时候,一般都会乖巧地保持安静。 于是,从村里到县城这一段路程,林初也学他们一样,做了个一回哑巴,努力扮演一个没有听觉的存在,眼观鼻鼻观心,看起来人还在,其实已经走了有一会了。 氛围说不上尴尬,但也不轻松。 一开始是刚上车的孟芝妤热络地同季时意分享,季时意尚有兴致听着。 大多是这几天录节目的趣事,什么村民多热情,晚饭有多好吃,狗有多可爱。 季时意没打断,偶尔应一句,语气不冷不热。 车程过半,在道路上,季时意的车和节目组的车碰上,两方的车各自占据一条车道,隔着中间的距离相望。 林初兴奋地摇下车窗跟旁边的舒悦打招呼。 舒悦举着手朝她挥了挥。 季时意单手搭在方向盘上,侧目看过去,眼神交汇的那个瞬间,舒悦脸上浅浅的笑容顿住。季时意发现,她甚至不知道什么时候把鼻梁上的镜框摘了下来。 本来轻松搭着方向盘的手紧了一瞬。 孟芝妤也看到这一幕,哼了一声。 等车再继续往前行驶,孟芝妤又挑起话头。 季时意敛起眉,定声说:“芝妤,我在开车。” 语气里的提醒叫孟芝妤根本无法忽视,她乍然收声,有点不明白为什么小姨忽然变了态度。 神经大条的林初面上无言,内心在尖叫,很想抓个人八卦两句,但左右看看,都是无法分享的对象。她只好默默把这口又大又圆又刺激的瓜吞回肚子里。 快被噎死!! 等他们一行人抵达的时候,导演组也已经就位,一行人分成好几桌,都快要把店面占完。 怕一会被粉丝发现围个水泄不通,导演组沟通了下,决定叫大家进店家的私人院子里摆桌吃饭。 圆桌和椅子架起来的时候,颇有点坝坝宴的味道。 因为有拍摄需求,孟芝妤不得不离开季时意的身边,回到自己搭档那桌*去。 不想入境的周淼几人转而跟季时意同桌,导演带着另外几个工作人员也坐在这一桌。 轮到舒悦挑位置的时候,留给她的就只有季时意身边的两个座位。 她推了推林初。 林初感觉肚子里的那个瓜还没消化又要被迫吃下新的,转过头,看着舒悦请求的目光,林初硬着头皮在季时意的身边坐下,夹在她和舒悦的中间,腰背挺直仿佛在上课。 这一顿饭,吃得林初坐立难安,屁股下跟有针一样。满桌的好菜也全无胃口,没办法,吃瓜都吃撑了。 舒悦也不好受。 虽然有林初帮忙,坐在中间,阻隔了她和季时意的距离,但她的心依旧浮躁到乱套。 除开她俩,饭桌上并不冷场,大家谈话间插科打诨,算得上热闹。 季时意不怎么说话,偶尔回应,举止周全,但始终有种若有若无的疏远。 舒悦很少见她有这样的一面。 她记得上次在村小跟校长一块吃饭的时候,季时意就不是这样。 她的心情也不好吗? 为什么? 是不是和她一样,因为才知道这件事呢? 舒悦拿起筷子戳了戳米饭,安静坐着,像个背景板。 好菜换了一轮又一轮,舒悦只动了两下筷子就索然无味地放下,根本没什么食欲。 导演注意到,关切地问:“小同学,怎么了?是这菜不合胃口吗?” 被她这样一cue,全桌的目光都看了过来。天,季时意肯定也听到这句话了。不知道她会作何感想? 舒悦根本不敢细想,尴尬地摇头:“没,是我不太饿。” “这都造了一下午了,你还不饿?”导演啧啧称奇,“你们年轻人就是抗造啊,不像我们,上了年纪,饿得快,睡得少。” 舒悦没接话,只埋头刨了两口米饭,情绪不佳,胃口也不好,发现怎么塞都塞不下以后,停了动作。 周淼忽然说:“小舒,正好来县城了,帮我出去买点东西吧。我把要买的发你微信,你记得看。” 舒悦立刻站起来:“好的!” 她快步走出饭店,站在门口打开手机,才发现周淼发来的不是购物清单,而是一句‘出去散散,结束了我叫你’的关心。 舒悦感激涕零地回了一个谢谢。 她想周淼一定是看出了什么,但她已经无暇在意,此刻充斥着她脑子里的问题已占据她所有的cpu。 沿着县城的街道漫无目的地走着,和各式各样的人擦肩而过,游荡了好一会,舒悦才在一棵大树下的长椅上坐着。 这个点的小广场上已经有跳舞的阿姨,音乐声从震动着的音响喇叭里放出来,又吵又闹,沉浸在音乐里的人们却十分投入,跳得欢快。 舒悦的视线茫然地从一个人身上流向另外一个人,没戴眼镜的世界显得模糊而变形。 她低头,从衣兜里掏出刚刚在车上取下来的眼镜。 真糟糕。 早知道今天早上就不戴这个了。 指尖抚摸过眼镜框的边缘,季时意的脸忽然出现在眼前。 舒悦甩甩脑袋,把记忆里的画面丢开。 看着阿姨们跳了一曲又一曲,刚刚强塞进肚子里的饭没了效果,空城计从腹部唱起来。 舒悦捂着肚子,决定起身觅食,随便找点什么凑合。 从长椅上站起来,往回的方向走,没走两步,鞋子就像是被钉在地里一样,抬不起,迈不开。 季时意怎么会在这? 本能地,舒悦转身就想躲。 手机铃声响起来,突兀得像惊雷,震得她心口一跳。 舒悦慌忙拿起手机,想也不想就要接通,可当她看清来电人是季时意时,整个人一下子僵住了。她既不愿意接,也不忍心挂断。像被困在某个狭小空间里,只能手忙脚乱地把音量调到最低,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直到语音通话的窗口慢慢消失,聊天界面跳出来显示“通话已取消”,她才松了一口气。 而那几字之上,是她和季时意昨晚的聊天记录,停留在“晚安”,带着一点自然的温情。 在此刻却突兀得刺眼。 舒悦一直没有删除和他人聊天记录的习惯。 现在,盯着她和季时意的对话框,她头一回有了一种冲动,要把这些内容全都删掉,一干二净,什么都不剩。 仿佛只要这样,心里的某种耻意就会随之消失,就像从没存在过一样。 从聊天对话窗口切回列表,指尖长按住白色条框,在删除相关的选项弹出时,一条新的消息也跟着弹了出来。 「舒悦,你打算就这样躲我一辈子吗?」 心脏骤然收紧,舒悦下意识回头。隔着热舞的人群,喧嚣的音乐,季时意依旧站在刚刚那个位置。 左手拎着一个购物袋自然地垂落在腿侧,右手拿着手机,目光从手机上抬起来,径直地落在她的脸上。 舒悦的身体又一次泛起逃跑的冲动。 她也说不清自己到底在逃什么。 光是看见季时意,想到她的身份,她和孟芝妤的关系,又想到她们之前做过的事,想到自己为她漏空的那一拍心跳…… 逃跑就像是有且仅有的唯一选择,不费吹灰之力就占据她所有神经。 舒悦知道,她偏爱简洁的公式,一览无余的算法,掷地有声的结果,明明白白的答案。 眼前的处境,和季时意有关的所有处境,全然指向与此截然不同的另外一个方向。 混乱,麻烦,纠葛。 让她难以招架的一切。 可是季时意的目光,从小小的广场对面蔓过来的目光,就和她之前每一次展现出的一样,在所有的混乱和不堪里始终如一。 那是一种不声不响的、沉稳而温和的注视,仿佛永远有耐心——平静之中带着无法言说的包容。 季时意抬手,指了指手机。 舒悦低下头。 屏幕上,写着季时意id的窗口栏变化为‘正在输入中……’。 舒悦心慌地等着,脑海里浮现出许多相关的猜测。季时意会不会骂她?会不会讨厌她?季时意对这件事又是什么反应? 念头一闪又一闪,根本来不及捕捉。 无声地刷新出来的消息给一切闪念做了最后宣判。 「舒悦,我知道你现在很难接受这件事,你想躲我,我也完全理解。」 「但可以请你不要一直躲下去吗?」 「你没有做错什么,舒悦,明知故犯的那个人是我,不是你。」 第57章 「如果一定要有人在这件事上回避,该我后退才对。」 这几句话,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才从舒悦的屏幕上依次出现。 舒悦看得见,每一句话发完,对话框的顶部都要陷入‘正在输入中……’的状态。 风缓缓吹来,音乐暂停了瞬间。人群的欢笑和吵闹也都随之消失不见。 季时意的话已经把舒悦的疑问解答得清楚明白。 舒悦甚至不用再开口问出那一句话: 我和孟芝妤的关系,你是不是一早就知道呢? 季时意的坦白把什么都交代。 舒悦以为她现在的第一感受是愤怒,那种被欺骗,被蒙在鼓里的愤怒。 可在季时意发来最后一句消息,把购物袋放在一旁的石墩上,看着她,往后退开一步的时候,先热起来的不是她胸膛的怒火,而是她眼眶的湿润。 季时意说。 生我的气可以,别惩罚自己,买了点面包,饿了记得吃。 舒悦低下头,转过身,不敢抬手擦眼泪,怕季时意看出来。 太犯规了啊。 这个人怎么可以这样? “小姑娘。”阿奶在身后喊。 舒悦回头,见她拎着购物袋走过来,脸上是和蔼的笑容,用带着乡音的口吻说:“有人叫我拿给你的,是你吧?” 犹豫了下,舒悦接过,说了声谢谢。 她拉开袋子,除了面包牛奶外,还有一包纸巾,一瓶小小的驱蚊喷雾。 舒悦攥紧购物袋的边缘,往方才的方向看,季时意的身影早已消失不在,像她说的一样,后退离开。 巨大的难言的情绪像疯涨的潮水般朝她涌来,漫过她的肺部,淹至她的口鼻。在一片混乱的泥泞之中,舒悦睁开眼,看见一朵白色的花,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枯萎的土地上长了出来。 它是那么漂亮,那么美丽,那么纯洁。 但偏偏,它就长在了一个从不该存在的位置,一个错误的,连开始都不该有的位置。 于浓郁的羞耻和轰然的崩塌感之中,舒悦终于可以清楚地命名出,那一天,夏季的午后,矮小平楼的图书馆里,缓缓转动的风扇声之中,她漏掉的心跳究竟叫做什么。 她做了一件最恶心的事情。 在打定主意要将孟芝妤与她的世界切断联系以后,她却对孟芝妤的小姨产生了心动。 舒悦完全无法接受这件事。 反呕的感觉卡在喉间,想吐却吐不出来。她觉得自己好脏,不仅背叛了自己的理智,还把季时意牵扯进这样的混乱。 说好要走出旧世界,往前迈一步,踏了上去,以为是新天地,回头一看,才发现这不过是旧世界的衍生点。 她是个好坏好差劲的人。她什么都没处理好,更没管好自己的心跳。 自我审判化为镣铐将舒悦囚住,手里的满含关心的购物袋沉得像铁,更叫她觉得难熬。 她费了好大的力气才从鼻尖呼吸到新鲜空气,焦灼的心脏努力跳动着,指尖碰上手机屏幕,知道该回点什么,不能让聊天窗口就停在这里。 但她打了好多字,删删减减,根本什么都说不出口,也讲不明白。 她生季时意的气吗?或许是有点。气她什么都知道却没说出口,气她到了这一步,竟然还这样妥帖温柔。 她很想问季时意,你什么时候知道的?为什么不告诉我?这么多天,你又是怀抱着什么样的心情在看待我? 话到嘴边,一个字都溜不出来。 不敢问。 不管是什么答案,舒悦都恐于听见。 她最生气的还是自己,气自己的愚蠢,无能,只会闪躲,到了这种时候,还要叫季时意担心。 无数的念头起起灭灭,舒悦低垂眼眸,再次拿起手机。 sy:面包我拿到了。 sy:季小姐,谢谢。 在小鸟头像出现在锁屏处的时候,季时意有些喜悦,也有些迟疑,打开后看清楚准确的回复,纵然是季时意,她也必须承认,她有点无措,也有点失落。 活了快三十年,季时意第一次在面对另外一个人时有这种感受。 眼睫垂落,眸光不明。 指尖敲上键盘,回了一个好字。 将手机放进口袋,季时意往餐厅里走,穿过正厅到小院的廊道,一道身影忽然把她拦住。 孟芝妤看着她。 “小姨。”她把话说得很冷静,“你和舒悦,是什么关系?” 对这忽然而至的问话,季时意并不意外。 孟芝妤或许以为她刚刚隐藏得很好,但以季时意的感知力,一早就察觉到了孟芝妤的存在。 从她在饭桌上有点事要出去接个电话开始,孟芝妤就注意了过来。 “我以为你会晚一点再问。” 季时意表情未变,平静地像一片深海,叫人根本看不出波澜不惊的海面之下究竟藏存着什么样的存在。 “芝妤,你比我想得还没耐心。” 季时意的目光落在廊道外,小院中。孟芝妤的名义女友正看过来,节目组的摄像机也摆着,尽管现在是休息时间,但人多眼杂,总有漏出去的风险。 孟芝妤咬紧唇,被季时意这种冷静的态度所激怒。 “小姨!”她的音量失控地提高,意识到不妥后,又压低声线,“你知道的吧?舒悦是我女朋友。” 季时意的神情终于有了变化,眉梢一挑,眼神冷静里透出一丝讽刺。 “是吗?我怎么记得,你的‘女朋友’还坐在饭桌那边。” “我跟她只是合作。”孟芝妤皱起眉头,急促解释,“我和舒悦也只是暂时分手,等我处理完事情……我、我们会和好的。” 季时意静静听着,没打断。 等孟芝妤说完,她才问:“所以,芝妤,你跟我说这些话的目的是什么呢?” “舒悦是我的。”孟芝妤语气笃定,语速越来越快,“你身份高,条件也好,不缺alpha的,对吧?以后别再找她了。小辈的感情,你何必插手?跟一个晚辈争抢,小姨,这事传出去……总归不太体面。” 季时意的眼神终于冷了下去,一点一点凝结成冰。 “芝妤,你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不体面吗?” 她盯着孟芝妤,一字一句地开口。 “对喜欢的人动手,伤害了对方却毫无反省之意,以自己的一己之愿安排和定义两个人的关系。” 眼看着孟芝妤被自己说得越来越无措,季时意轻叹口气,终究是软了严厉的语调。 “芝妤,你那虚张声势的傲慢,才是真正的不体面。” 说完这话,季时意抬手拍了拍孟芝妤的肩膀,从她身边走过。 孟芝妤回头,看见她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入座,淡定自若,游刃有余。简直就像是个小时候她和幼儿园的朋友因为过家家游戏吵架,季时意出面替她的妈妈来处理时一样。 孟芝妤一下拿不清楚,她家小姨对舒悦究竟是个想法。 要是真的有心思,又为何能够如此冷静,如此镇定? 她们之间又发生了什么,才产生了如今的交集? 乱麻丛生的思绪之中,孟芝妤惊觉,她眼中那只笨拙呆滞的小鸟,似乎真的要飞向她所不知的世界了。 脸色煞白,定在原地。 某种长期以来保有的自信在此刻摇摇欲坠。 不。孟芝妤想,她决不能允许这种事发生。 第39章 我们还有以后,对吗? 半小时后,舒悦收到了周淼的消息。 她折返往回走。 林初一下就看见她手里拎着的购物袋,好奇地凑到她跟前:“都买什么了啊。” 舒悦把购物袋往身后一藏:“没什么。” “我刚刚就想问了。”林初瞧着她,把她那张脸盯着,“你眼镜呢?怎么从吃饭的时候就不在了,看得见吗你?” 舒悦拽着林初的衣服让她小声点说话,跟她解释:“眼镜还在呢,我放兜里了。” “那你怎么不戴?”林初大大咧咧地问。 舒悦没办法给林初解释这件事。 她感觉不少人都因为她们的对话讨论看了过来,季时意也在其中。 舒悦忙把林初拉着,往旁走了点, 林初不解,正要说话,发现自家小师妹表情不对,默默闭上了还想继续发问的嘴。 好吧。 这购物袋,这眼镜,八成跟女人有关。 拍拍舒悦的胳膊算作安抚,林初不再说话。 导演在一旁安排回程的事,预备像来的时候一样,叫孟芝妤和季时意一辆车,林初跟上。 “不用。”孟芝妤跟导演说,“酒店和民宿不太顺路,导演,就别麻烦我小姨了,我直接跟你们一块回去吧。” 导演心想也是,便说:“那周导,你和你学生挑个人去做季老板的车吧。剩下的那个人就跟小孟他们一辆车回就行。” 舒悦神经一紧。 老天。 第58章 非得这样选吗? “行,那小悦,你就跟师姐他们一块回吧,我坐节目组的车。”周淼快速做了安排。 孟芝妤对这个结果显然没那么满意,张嘴想说点什么,站在她身边的温亦亭声小而冷地提醒她:“芝妤,这不合适。” 孟芝妤的冲动被压下去。 她站在原地,看见舒悦上了她小姨的车。 指尖发紧,无声地攥成不甘的拳。 舒悦本无意坐上季时意的副驾,奈何她的师兄师姐真的毫无眼力见,车门一解锁就秉持着怎么来的就怎么回的原则往后排奔。 林初的屁股都挨上后排的座椅了,才反应过来,心中暗暗卧槽一声,转头去看舒悦。 舒悦硬着头皮,上了车里最后一个位置。 季时意的副驾。 她的车就和她的人一样,干净整洁,没有一点多余的佩饰,整个车看起来就跟刚出厂一样。 一坐上车,舒悦的神经就立刻紧绷起来。当着季时意的面,拎着购物袋的手不知道该怎么放。塑料袋摩擦的声音窸窸窣窣,在安静的车内响起。 舒悦努力让自己目光平视前方,看起来没那么紧张。但她很难不注意到季时意看过来的眼神,这叫她整个人更加不自在。她觉得自己光是坐着,就快要变了形状。 “系上。”季时意提醒。 舒悦扭头:“啊?” 季时意无奈地摇了下头,拉高自己胸前的黑色安全带,看着舒悦。 舒悦明白过来,忙把购物袋放下,转手去拉安全带,把黑色的一条扯得很长很长,再啪嗒一声,卡进卡扣里。 也许是她转身扣安全带的动作太过用力,衣兜里的眼镜滑落出来,掉在座椅下方。 舒悦快要尴尬死了。 她恨不得原地把这车底盘掏空,再往下继续掏,把土挖出来,将自己埋进去。 绝望地把掉落的眼镜捡起来。 季时意只看了眼,什么都没说。 后座,林初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表情,让自己看起来尽量没那么八卦。 二师兄什么都不明白,一扭头,看见自家师姐诡异的表情,吓了一跳,小声地问:“你干嘛?” 林初高深地看他一眼,摇摇头,做了个嘘的姿势。 回程的一路,车内都安静得过分。 车窗开了一半,夏夜的晚风透进来,伴随着夜里山的声响,合奏成一首幽静的曲调。 舒悦的心却怎么都静不下来,指尖绕在眼镜腿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拨弄着,细碎地敲打出她的慌乱。 等小院的楼进入视线,舒悦才觉得能松口气了。她已经想好了,也在脑子里预演过了,等会车停下来,她要连贯地使用哪几个动作才能够不那么狼狈地,仓皇地,从季时意的车上走下去。 越野缓停在小道上。 舒悦启动应急预案,张嘴想说季小姐,谢谢。季时意却没给她机会,开口第一句话就打破了她准备半天的计划。 “林初,你们先下去吧,我有事要和舒悦说。” 舒悦求救地看向林初。 林初难得表现出了几分师姐的操守,没立刻听从季时意的安排,问:“季老板,你要和我师妹说什么事啊?” 季时意半点不怕袒露。 “私事。”她光明正大地说出这两个字。身上那种浑然天成的来自上位的自信叫人无法忽视,也难以反驳。 林初看看她,又看看舒悦,丢给后者一个‘你自求多福’的眼神,推着二师兄的背,麻溜地滚下去了。 要换成孟芝妤,林初肯定不会下车。 毕竟上次留孟芝妤和舒悦两个人相处的后果林初还记得。 到今天,舒悦脸上的那道小口还没彻底愈合,依旧有一些淡淡的痕迹留在那里。 但如果是季时意的话,林初觉得,事情起码不会到那一步。 今天发生的一切林初都在场,从舒悦听见孟芝妤的那一声小姨回头时,林初全都看在眼里。 她是个局外人,不知道这两人背地里究竟进展到哪一步了,但单从季时意在舒悦过生那天等了一下午也没打扰她和朋友出行来看,林初觉得,季时意也该有一个和舒悦单独对话的机会。 踹了一脚还在磨蹭着想听点八卦的三师弟一脚,赶羊似的,林初把这俩师弟都赶回屋去。 车内的空间留给了她们两个。 舒悦低着头,看着手里的眼镜。 “季小姐。”她艰难地问,“你有什么事要和我说?” 季时意不傻,看得出来她每个动作都带着谨慎和本能的防御,下意识的逃跑,难捱的自我纠结,所有的一切,都在舒悦的身上展现得一览无余。 她在心里叹气。 “面包没吃?”她问。 舒悦没想到季时意问出口的第一句话会是这个,如此日常,完全不是她预判里的尖锐和质问。 这让她心里本能地准备好的对应模式失去效用,只能有些茫然地抬头,看向季时意,老实回答:“还没吃呢。” “不饿?” 舒悦摇摇头。 真没胃口。 她脑子里忽然想到之前看过的一个科普,那篇文章说,胃其实是人的第二个大脑,比起消化器官,更像是情绪器官。 当一个人情绪低迷的时候,她的胃口经常容易走向两个极端。 要么什么都吃不下,要么以为自己什么都吃得下。 舒悦觉得她应该属于前者。 “在想什么?”季时意问。 舒悦下意识回答:“我在想胃口和情绪的关系,以及这种情况究竟是如何发生作用的。” 是某个菌群导致的吗?还是人的情绪作为主观意愿干扰了胃的发挥? 稀奇古怪的问题一个接一个冒出来。意识到自己又在走神,舒悦咬紧了唇,顿时有些懊恼,抬眼认真地道了歉。 季时意的手搭在方向盘上,偏头看着她:“为什么要道歉?” 她的语气没有责备,反而像在温柔地提醒。 舒悦愣了一下,说:“我们明明在谈话,但我却走神了。” 季时意挑了下眉,语调轻缓却分外笃定:“你觉得我会因为这种事生气?” 舒悦仔细地捕捉季时意的话语,试图明辨其中每个字的含义,并努力地想要把自己刚刚的反应解释清楚:“不是的。” 她谨慎地措辞,语速慢下来:“我道歉,不是因为单方面认为你会因为这种事生气……而是……而是我觉得,在我看来,这不是一个妥善的行为。” 车里安静了一瞬,只剩仪表盘微弱的亮光和窗外稀薄的月色。 舒悦能听见自己心跳得有点快,这样久违的解释让她有些不习惯。 她其实很爱话说清楚,不想让别人误会她的意思。但大多数时候,这样的方式都有点‘过头’。 不是每个人都爱听解释,也需要解释。 ‘你想多了’或者‘我没想那么多’,是舒悦通常会得到的两种答案。 孟芝妤甚至觉得,解释就是在辩解,所以总会打断她。 久而久之,舒悦就不这样做了。 但现在,在季时意的面前,她又鼓起了一点点勇气。 “为什么不妥善?”季时意问。 她今天的问题似乎格外多,语气却始终温和。 舒悦有些无奈地看了她一眼,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追根问底,但还是试着继续说下去。 “因为……”舒悦顿了顿,摸索着把自己的想法说出口,“因为……因为你想和我谈话,我应该专注到你提出的问题上,而不是忽然一下飘了思绪。” 她的声音轻轻的,最后一个尾音落下的时候,自责的情绪已无法遮掩。 季时意扬了扬眉,目光衬着月光,像冬夜无声的雪,柔和却清冷。 “你说的没错,我是想和你好好谈一谈,也如你所说,我会期望这个过程是专注的。” 这句话像一颗石子轻轻落入水中,激起细密的涟漪。 舒悦的心一下在这句话里被紧紧攥住。 她没敢看季时意,只是垂下眼,像是被某种情绪砸中了,安静地低下头。 看吧。 她就知道。 她又犯了这样的错。 孟芝妤之前也经常因为这一点和她吵架,说她的思维太跳跃了,总是一言不发就跑到外星球上,让人恼火至极。 “你可不可以专心一点?”孟芝妤这样说过,“我在跟你讲话?!舒悦!我真受不了了,每次跟你聊天,都聊不到一个点上。” 这些早就被她抛在脑后的话语,莫名地,在此刻一下蹿了出来,刻在皮肤肌理上下意识的反应难以阻止地产生着。 她的唇动了动,嗓子里卡着一点不知名的情绪,低声说:“对不起。” 季时意眼眸微深,抬手,在舒悦垂落的脑袋前打了个响指。 “不用向我道歉。”看见舒悦抬起头看向自己,季时意的语气更柔和了几分,“舒悦,你就是这样的人。” 第59章 “你思维跳跃,总是很容易从一个想法跳到另外一个想法上。这就是你,所以,我也没什么可生气的。” 舒悦的逻辑运转机构有点失灵了。 车窗外,一道风吹过,树影轻轻晃动。舒悦忽然觉得,刚刚胸口的那些自责和紧张,有点不知道该往哪放了。 “可是你刚刚说,你期望——” “你也说了,只是期望。”季时意定定地讲,“舒悦,这不是要求。如何处理期望和现实的区别,是我自己要做的事。你不用对此负责。” “我想跟你讲话,是因为我想听你说话,而不是想听你按照我脑海里期望的样子讲话。” 讲清楚自己的看法以后,季时意语气微顿,看向舒悦。 就好像一条沉稳和坚定流淌的河流,忽然悄然地放慢了速度。将河中央的小小顽石包裹,小心翼翼地发出确认。 “你明白吧?这其中的区别。” 舒悦当然明白。 她不笨的,她听得懂季时意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她也能够捕捉得到,季时意忽而舒缓下来的问询语气里夹带着的微小的担心。 舒悦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刚刚一下从身体里长出来的刺全都被温柔的水流带走,留下的,只有顽石满布青苔与疤痕的表面下无处安放的柔软。 她抬起头,看着季时意,她的目光还是如此,沉稳得仿佛能够接住一切。 舒悦的嗓子有些哑:“那,季小姐,如果我以后还是会跑神呢?” 季时意微微扬起嘴角:“所以,你的意思是,我们还有以后,对吗?” “——!” 舒悦被这话弄得一下不知所措起来。 季时意逗了她一下,见好就收,又讲:“舒悦,我可不可以换个方式理解。‘以后’这个词,就代表你不会再躲我了,对吗?” “我不知道。”舒悦小小声说,“我真的不知道。” “季小姐,我没想过让事情变成这样的。” 从发现季时意是孟芝妤的小姨开始,舒悦慌乱地不安地跳动着的心脏在此刻终于发热到过载,有些东西堵在她的嗓子里,如果不说出来,就快无法呼吸。 “或许我当初就不该——” 出于报复的心态,亦或者自暴自弃的心态,去做一件平日里她根本不会做的事。 如果没有那个开始,事情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她,季时意,和孟芝妤,三个人之间的关系,不管是谁和谁,或许都不会变得像现在这样尴尬难堪。 可是这些话,舒悦没能说出口。 因为在她讲出‘不该’这两个字的瞬间,季时意的掌心就贴靠上来,捂住了她的唇。 舒悦眼睫一颤。 她意外地发现,季时意的掌心有些冰冷,凉凉的,贴上来的时候,指尖甚至微微有些颤意。 某个念头一下从脑海里跳出来。 季时意也在害怕吗? 她望向季时意的眼睛。 曾在那其中平缓流淌的河流有一瞬的汹涌。 “怎么样都好。”季时意轻声说,“舒悦,怎么样都好,但可以不要说不该吗?” “十一遇见的那个人是你,舒悦,我很庆幸。” “所以拜托,不要说不该。” 季时意说完,轻捂在舒悦唇上的掌心移开。 舒悦伸出手,下意识抓回,握着季时意的手腕。 季时意惊讶了下。 舒悦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做,她只是觉得,她必须要再说点什么。 带着强烈的耻意,舒悦讲:“我没有后悔那些事,我只是——” “我觉得我做错了。” 她费劲地把藏在心里的那句话掏了出来。 季时意回握着她拉着自己手腕的手,感受着她的温度。 一切都在失衡。 “如果我不是孟芝妤的小姨,你还会这样觉得吗?” 舒悦无法理解这要怎样才能‘如果’成功。 季时意是孟芝妤的小姨。 这件事是无法改变的既定事实。 “舒悦,你这样在意这件事……”季时意的语气停顿了下,“是因为我,还是因为孟芝妤呢?” 季时意的这个问题如一把尖刀,锋利地剥开舒悦的纠结。 舒悦愣了下。 然后她发现,她的在意,跟孟芝妤和季时意都没关系。她只是接受不了,自己处在这个境况里。背德,羞耻,难堪,像一团麻烦。糟糕的麻烦。 这样的她,根本不配向季时意靠近,甚至越界地动了心。 如果真的再靠近一点,别人会怎么议论? 她不想让自己成为季时意的污点。 因为放纵自己的渴望而在对方耀眼的人生里烙下一段灰色。 舒悦沉默不言,缩了缩手。 季时意低头,放开她,似乎笑了笑,但笑意里没多少愉快:“好,我懂了。” 她转过身,把放在车门储物处的书拿起来。 “上次借的书,舒悦,还你。” 《窄门》封皮上的黑色十字架落入舒悦的眼底。她接过,指腹搭在书封的边缘,棱角分明的纸页抵着她的皮肤,压进她的肉里,让她的神经清醒。 “回去休息吧。”季时意说。 舒悦紧握着书,点点头:“季小姐,你也是。” “嗯。”季时意颔首。 舒悦就这样下了车。她看着季时意的车远去,灯光消失,才收回目光。 进了屋,十一迎上来。 舒悦放下书,蹲下身,和小猫对视。 深叹一口气后,她终究还是把猫抱进怀里,低头冲着猫猫的脑袋吸了吸。 “怎么办呢十一。”舒悦戳戳小猫的肉垫,“我好像又把事情搞砸了。” 十一眼神懵懂,脑袋一歪:“喵?” 舒悦被它这呆萌的反应逗笑,露出了今天以来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轻松的笑容。 任由十一凑过来舔她的脸,舒悦失神地想,今天以后,她和季时意的关系,会走向哪个方向呢? 季时意也没提要把十一带走,是不是意味着,至少在这一点上,她们可以和过去一样。 假借着十一寄养人的名目,是她和季时意仅剩的联络了。 她再也不会像之前那样,无意识地任由自己的心向季时意靠近。 舒悦抱着十一,倒在沙发上发呆。 就这样静静地和小猫躺了一会以后,她才起身,拿起刚刚随手放在桌子上的书,准备放到柜子里。边走边随意的翻了两下,一张小小的书签卡在纸页之间。 书签的一旁,是文章里的话。 「主啊,你指引我们走的路,是一条窄*路——窄到容不下两人并行。」 该是季时意忘记的。 她拿起来看,犹豫着要不要告诉季时意她忘了书签,余光一瞥,发现背面还有文字。 季时意的字迹干脆利落。 「那便再开一扇门,拓宽一条路。」 舒悦盯着这句话,正思考着其含义,门就被敲响,笃笃不停。 她以为是季时意想到书签的事折返回来,立刻拿起书签去开门。 门外,孟芝妤站在一片夜色里。 十一飞快地从沙发上蹿了过来,仰头盯着这个忽然到来的不速之客,警惕地飞起耳朵,尾巴抬高,瞳孔进入戒备状态。 “这就是你养的猫?”孟芝妤问。 她说完就想蹲下抚摸十一,十一毫不犹豫地朝她发出低吼,孟芝妤吓了一跳,立刻缩回手。 舒悦赶紧把猫抱起来,揉了揉它的脑袋,低声哄着:“不怕不怕。” 孟芝妤不敢置信:“舒悦,你疯了?它吓我,你哄它?” 十一赖在舒悦的怀里,仰躺的姿势,四肢抱着自己的尾巴,看起来可怜极了。但孟芝妤分明觉得,这只猫偶尔看过来的眼神,带着一点挑衅。 她气不打一处来。 舒悦看出她又要发脾气了,搂紧十一,皱了皱眉:“这么晚了,什么事?” 孟芝妤本来都计划好了,见到舒悦,要跟她说清楚,再问她和季时意是什么情况,她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可是眼下,舒悦对猫的在意程度完全超过对她的。 这让孟芝妤觉得难堪,更觉得如果问出那些话,就会显得她更加难堪。 孟芝妤哼了一声,把一直藏在身后的礼物袋拿出来。 “给你。”她说,“不是特地买的。之前不是不小心把你眼镜弄坏了吗?就……赔一个,顺便当你的生日礼物。” 舒悦没接。 她犹豫了下,还是把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孟芝妤,你是又跟谁打赌了吗?” 孟芝妤怔住:“什么?” 舒悦捏了捏十一的爪子,视线落在她脸上,没有退让,平静地说:“你现在的样子有点眼熟,像你高中时刚认识我的时候一样。所以,我在想,是不是又有人和你打了赌。” 第60章 话音落下,孟芝妤整个人都僵了,脸上的神情微妙地滞了一瞬。 她张了张嘴,有些结巴地开口,第一次,孟芝妤觉得自己在舒悦面前底气不足了。 “你、你都知道了?” 第40章 小姨,你喜欢她吗? 孟芝妤想过很多次舒悦知道那件事以后的反应,但绝对不是像现在这样,问出口的时候如此冷静,无波无澜。 看着她的时候,失去了镜片阻挡的眼睛显得如此淡漠,那其中单纯的毫无愤怒的疑问叫孟芝妤心惊。 这比她想得还要糟糕。 比起冷漠,孟芝妤更愿意看到舒悦的愤怒。 她攥紧衣摆,问:“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舒悦说:“上次去找你的时候,你的高中同学也在。” 孟芝妤咬了咬唇:“所以,几个月前你就知道了?” 舒悦嗯了一声。 孟芝妤深吸一口气:“对于这件事,你就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舒悦真切地茫然了。 十一把脑袋贴靠在她的胸口,乖得像个小孩。担心开门后风大,舒悦拿手替它挡着风。 “我们已经分手了。”她都有点记不清这是她第几遍对着孟芝妤陈述这个事实了。 孟芝妤强忍着在胸口翻涌的情绪,她哑声说:“可是之前,那么多次,我们分手过那么多次,为什么这次就不一样呢?” “以前分手的时候,你来找我,加我好友,我是不是也说过这句话?我说我们分手了,但你都当没听见。为什么轮到我,就不一样了?” 她带刺地说出这些话,看着舒悦的脸上终于有了难以控制的情绪波动后,孟芝妤的心里产生了一种报复的快感。 于是她更加不加遮掩地讲话,讲到后面,她都分不清楚,是她的嘴在讲话,还是她的情绪在说话。 “我知道了,是因为季时意,对吧?是因为我小姨。” “舒悦,你喜欢上别人了。” “说吧,你们都进展到哪一步了?谁先主动的?背着我干这种事,舒悦,你不觉得羞耻吗?不觉得恶心吗?你找谁不好,一定要找她吗?她是我小姨!” 在发现这件事以后的背叛感于孟芝妤的心中彻底爆发。她最喜欢的女孩和她最喜欢的亲人搅合在了一起。孟芝妤难以形容自己此刻的感受,就好像是有一团东西卡在了她的喉间,吐不出咽不下。 憋了一晚上,她还是没忍住,想来找舒悦谈谈。 她等着舒悦与她激烈地争论,等待一场对抗就此拉开。 可舒悦没有回嘴。 她只是默默地把十一的耳朵捂住,转过身去。 这个动作彻底把孟芝妤激怒。 她上前一步,伸手要去抓舒悦的手。 舒悦抗拒地甩开,退后一步,眼神中的抵触和痛苦浓郁得叫孟芝妤为之一震。 她从没见过舒悦的脸上出现这样的表情。 舒悦蹲下身,把十一放下,揉了揉它的脑袋,示意它自己去玩。 等小猫稍稍走远,舒悦才站起来。 她转过身,看着孟芝妤。 “进屋吧。”舒悦说,“有什么事关门再说。” 孟芝妤根本满意不起来。 “你是不想让这件事被他们听到,对吧?”她一针见血地指出,“我跟你说我们之间的事,你不在乎。一提她,你就在乎了。” “舒悦,你变心了。” 舒悦的脑仁都快炸了。 她紧紧地把门带上,用最后的理智克制着自己的情绪,没有用力把门摔上。 手搭在门把手上,舒悦长吁一口气,尽量让自己不要和孟芝妤一块失控。 “是。”舒悦坦诚地说,“孟芝妤,我恶心,我犯贱,我千不该万不该对你小姨动了心。你都说对了,说准了,可以了吗?满意了吗?” “我能有什么好满意的!舒悦!你怎么可以做出这种事!” “那你呢——!” 舒悦再也控制不了,音量陡然变大。 怒意让她的胸膛不断起伏。 她松开门把手,焦灼地在房间里走了两步。 孟芝妤第一次见她如此生气,人都懵了,大脑暂停片刻,没有说话。 令人窒息的沉默之后,舒悦抬手扶了下额头,叹了口气,捋过那些碎发,看向孟芝妤。 “芝妤,我不想跟你吵架的。”几乎是一开口,她的眼眶就湿热起来,“从跟你谈恋爱开始,孟芝妤,我就不想和你吵架。” “所以你每次发脾气,每次挑刺,每次不满意,我都在想,是我做得不够好。孟芝妤,是我,是我像你说的一样,根本不会谈恋爱。” 舒悦说到这,语句暂停了好一会,就像是溺水之人一样,再绝望的挣扎以后,忽然沉了下去。 孟芝妤指尖发冷,她上前一步,刚抬起手,舒悦就本能地后退,右手抬起来,示意她不要再靠近。 “就这一次,孟芝妤,你让我把话说完。” 舒悦长长地呼吸了一口气。 “你刚刚说得对,以前你也对我说过那句话。告诉我,舒悦,我们分手了。但我都当没听见,还是向你靠近。孟芝妤,就是因为我之前这样做过,所以我知道这是什么感受。” “你这么骄傲的人,没必要也学我一样,把自尊放在地上吧?做这样的事情,一点都不好受。” “你知道吗?分手这么久,不,甚至不只是这一次。陈弥,楚雨霏,每一个知道我们的关系的人问起来,我都从没说过一句你的不是。” “你不愿意公开恋爱,我说那是你有苦衷。你忽然又参加恋综,我还去找你,想说这是不是也有苦衷。就连当初那个赌约,孟芝妤,我都可以接受。” 舒悦用手背抹掉不断流下来的眼泪,剥开那一颗层层包裹的心,里里外外,血肉模糊,没有一处完整。 她绝望地抬手捂住脸,缓了会,才看向眼前的女孩。 “孟芝妤,我可以接受,是因为我知道就算一切是因为赌约开始,我感受到的来自你的好,也不是假的。也因为这两年来,跟你相处的是我,不是别人。” “我知道,你妈妈对你要求很高,所以你很骄傲,也不愿对任何人低头。你看起来有很多朋友,但是她们都不是真心的。我知道,我是你为数不多的朋友。” “孟芝妤,你的世界,我走到过。” “可是我没力气了。” 她的眼泪不受控地落出来。 “我没力气再往前走,也没力气再相信我们会更好。” “你知道这一次分手和过去有什么不一样吗?” “孟芝妤,不是我不喜欢你了,而是我开始讨厌我自己了。” 舒悦看着孟芝妤。 直到今天,她也想不通,两个人的关系怎么会变成这样,怎么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如此狼狈,互相指责,不吝于用最锋利的刀柄伤害彼此。 “我求你。”舒悦低声说,“真的,孟芝妤,算我求你。” “你可不可以不要再这样肆无忌惮,趾高气扬……我不想讨厌你,不想让自己觉得过去那两年里我真是个蠢蛋,不想怀疑或许我之前相信的看到的只是我以为的而已。” “孟芝妤,我感受到的你是真的,你没有那么坏的,对不对?我也没有看错的,对不对?” 孟芝妤没有说话。 她低下头,看着说着说着就忍不住蹲下来,失去所有力气,蜷缩成一团,只能流泪和哽咽的女孩。 过于庞大的痛苦向她压了过来。 在孟芝妤的印象里,上一次见到舒悦这么崩溃,还是她的奶奶去世的时候。 长久以来,她都说不清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反复,这样折磨人,但今天她懂了。 舒悦在她面前太过没脾气,说什么是什么,她不满意什么,舒悦就改什么,甚至不会同她争吵一句。舒悦越是这样,她就越是烦躁。 真的会有人这样包容她吗?能包容到什么程度呢?还是说,其实是因为不在意,所以才不会生气呢? 每次当舒悦平稳地用冷静的语气请求她可不可以先不要生气的时候,孟芝妤都觉得这是一种贬低。 就好像在这段关系里,只有她一个人是疯子。 就好像在这段关系里,也只有她一个人在乎这些事。 她不断地逼迫舒悦,想要她改变,想要她做出选择,想要她的所有举动都符合自己的期待。 今天倒是满足她了。 谈那么久,她们终于吵了一架。不是她单方面的发泄,崩溃,而是舒悦在她的面前溃不成军,泣不成声。 她本来该满意的,甚至在孟芝妤的想象里,她会犯贱地说一句:“看,舒悦,你也没你想的那么冷静。” 她甚至已经预演好了自己嘴角的弧度,她要让舒悦感受到那种每次生气的时候,对方都只知道无措旁观时,她的痛苦,她的怀疑,她的难受。 她要把扎在她心里的刀,也捅进舒悦的心脏里去。 第61章 但现在,孟芝妤完全说不出那句话,也笑不出来,刀子插在她的胸口,她甚至没有拔出来的力气。 原来人在面对巨大的情绪时真的会本能地滞住。在这个瞬间,她忽然理解了舒悦。如果有人看见海啸,怎么还会不逃跑?可舒悦比她厉害的是,她明知道海啸永远不会停下,却还是固执地走上那片沙滩。 孟芝妤抹掉自己的眼泪,眼影模糊成一片,假睫毛都被顺下来。爱漂亮的她却根本来不及在意这件小事。 她也蹲了下来,看着舒悦。 她有好多好多话想说,可是什么都说不出口。 最后只能无力地说:“对不起。” “舒悦。”她说,“对不起。” 舒悦一直觉得,她的容纳性很强,容得下孟芝妤的那些行为,那些尖锐到伤人至极的话语,那些突然变化的情绪,那些脱口而出的分手和指责。 但这一刻。 在孟芝妤说出‘对不起’的这一刻里,舒悦才发现,原来她只是假装不在乎。 她不敢在乎,怕一在乎,身上的伤口就再也不能忽视,它们鲜血横流,大大小小的破口搁置在那,像黑洞一样,触目惊心。 原来她真的被伤害了。 孟芝妤的好是真的,但她的伤口也是真的。 舒悦痛哭起来,最擅长隐忍的她,终于没有忍住自己的眼泪。 她这样爆发式的哭泣让孟芝妤吓坏了。 孟芝妤手足无措起来,连自己还在哭也忘了,慌乱道:“怎么了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舒悦摇着头,避开孟芝妤的安抚动作,随意地擦了下眼泪,缓了一会,站起身来。 “孟芝妤,很晚了,你回去吧。” 孟芝妤咬了下唇,她下意识想说‘就这样吗?你在赶我走?’,可话到嘴边,她忍住了。 “好。”她说,“我下次再来找你。” 舒悦:“……啊?” 孟芝妤认真地说:“你最开始的那个问题,舒悦,我现在可以给你答案了。” “这一次,没有人跟我打赌,我这样做,只是因为我自己想这样做而已。” “你没有看错,舒悦,现在的情况,我的确是有原因的。等我把这些事情处理好——” 舒悦忍不住打断她。 “孟芝妤,你是不是误会了?” 孟芝妤愣了下:“什么?” “我不讨厌你,但我也不喜欢你了。”舒悦非常清楚地讲,“你不用再在我身上浪费时间。那些原因,那些你之所以要做这些事情的原因,对我来说并不重要,我也不想知道。” “是因为季时意?”孟芝妤忍耐着问。 舒悦摇了摇头。 她坚定地说:“就算我不认识她,我的答案也不会改变。” 那些伤口是如此清晰,清晰到舒悦无法再次欺骗自己,假装视而不见。 “你就当我自私吧。”舒悦有些疲惫地说,声音带着哭过后的沙哑,像是在耗尽最后一点力气,“我现在不想再回到之前的状态里了,我有要做的事情,有学业要完成,我现在什么都不想,只想让自己的情绪好受一点。” “你不要再来找我了。” 她站得笔直,眼神没有回避,语气不疾不徐,像是在做一份理性清晰的陈述。 “你也知道我的性格,我做不出那种赶你走,把你晾在门外,拿扫把扫人的事情。所以如果你再来,我还是会见你,会问你有什么事。但孟芝妤,我的回答也只有那一个。” “我们分手了。”舒悦看着她,目光坦然而冷静,“未来也不会再和好。” 孟芝妤脱口而出:“就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吗?最后一次?” 说出来后,她自己都怔住了。 孟芝妤从没想过这样的语气,这样的语句,会跟她扯上关系。 但她发现,说出这种话,好像也没有她想得那么困难。 “我会改的。”孟芝妤急切地说,“我也会注意的。舒悦,我以后不会随随便便再跟你分手了,我会努力控制我的情绪,注意我的措辞,我——” “可是我不想。”舒悦的目光落在孟芝妤变形的脸上,她忽然在她的身上看到了一点自己的影子。那种努力地改变自己的形状想要抓住什么的姿态,她太过熟悉。 舒悦苦笑了下。 她看着孟芝妤,同情她,也同情自己。 她最是知道,这个时候,什么话能让孟芝妤彻底死心。 /:. “孟芝妤,你那句话没有说错。” 舒悦垂下眼,像是终于放弃了维持什么体面,指尖缓慢而不安地摩挲着,却还是把话说了出来。 “是的,我喜欢上了另外一个人。” “但她完全不知道我的喜欢,我也没打算让她知道。你说得没错,这很恶心,很不道德。在这件事上,我要向你道歉。但错的人是我,是我没管好自己的心,你不要怪她。” “她是个很好的人,孟芝妤,我看得出来,你也很喜欢她。你们是亲人,以后相处的机会还有很多,没必要因为我而闹得不愉快。” “天很黑了。”舒悦把手电筒找出来,递给孟芝妤,“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让师姐送你,我就不送你了。” 孟芝妤拒绝了舒悦。 “不用。”她低着头,“我助理在外面等我。” “好的。”舒悦说。 孟芝妤其实还有些话想说,她不甘心,她也不想输,就算是输给季时意也不行。可是真要把这些话说出口就太掉价了,她不想让自己看起来那么愚蠢。 她转身往门外走,舒悦叫住她。 孟芝妤心里一喜,以为她后悔了,转过身,却见舒悦把刚刚她随手放下的礼物袋提了过来。 “你有东西忘了。” 六个字。 侮辱性为零,伤害性极大。 一股冲动涌上来,孟芝妤几乎是脱离理智地说:“你就这么讨厌我?一个礼物都不能收了?” 看着舒悦平静的眼睛,孟芝妤情绪转缓,后悔地说:“舒悦,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知道我们分手了,但作为朋友,朋友的礼物你也不能收吗?而且之前是我弄坏了你的眼镜,理应赔给你。” “我已经有新的眼镜了。”舒悦叹口气,“而且孟芝妤,我们也没办法再做朋友了。” 舒悦的话语让孟芝妤整个人都空了一下。 她忽然觉得身体里出现了一个庞大的裂缝,有一双手伸进去,试图从里面掏出一些什么带走。她本能地不舍,却又迫于骄傲,完全无法再说任何话。 她只能沉默地走出小屋。 夜色里,她抬头看。 月亮还是那个月亮,夏天却已经不是那个夏天了。 两年前,她和舒悦现在在做什么?刚考完高考,度过丧亲之痛,在海岛上的夜晚上,她们总是并肩走着。那个时候的舒悦也会像今天一样,在别人说了她的坏话以后,替她正名,站在她的身前。 当她和朋友因为她的性格闹矛盾的时候,舒悦也会偷偷去解释,告诉那些人,其实她的本意不是如此。 她会跟别人说,芝妤其实是个很好的女孩,她只是不太会说话。 她是那样笨拙的一只小鸟,孟芝妤从一开始就知道,她的嘴里说不出什么让她觉得好听的话,却愿意在信息素忽然失控后,拿出自己的校服盖住她,站得远远的,等她平定下来。 那是孟芝妤这辈子闻过最让人安心的味道。 那天以后,她总是下意识在人群里找她的身影。 发现她一大早就在操场背书,跑步的时候会气喘吁吁,考试的时候总坐在一班的第一张桌子,吃饭的时候也偏爱同一个靠窗的位置。 她们曾有过那么单纯浪漫又刻苦铭心的夏日。 可夏天总会过去。 就算高温年复一年地如约而至,属于她们的夏天也早就消失不见了。 有的时候,孟芝妤都在想,做一只鸟会不会比做舒悦的女朋友更好。 因为小鸟不会跟她吵架,而女朋友会。 她真的很讨厌鸟,讨厌它们在舒悦的生命里占据如此重要的位置,以至于孟芝妤常常觉得,鸟比她重要。可她忘记了,她对舒悦动心的那天,舒悦正站在圆柏树下,仰头跟一只鸟碎碎念。 也不知道小鸟叫了什么东西,舒悦笑了起来。 总是呆板的脸一下变得生动。 后来,跟舒悦在一起,孟芝妤才知道,那只鸟是灰喜鹊。它的出现往往预示着好运、吉祥和幸福。 抓不住的幸福。 “孟老师?”助理小心翼翼地唤,“我们还走吗?” 孟芝妤嗯了一声,拉开车门。 一路上,小助理都不敢回头。 因为她听到纸巾被一张一张扯动的声响,听到后座传来孟芝妤难以控制的哭声。 她问:“小铃,你觉得我脾气差吗?” 小铃忙摇头:“不会啊,孟老师,你是我跟过性格最好的明星了。你每次跟我们说话都轻声细语的,也不凶我们。” 第62章 孟芝妤扯了扯嘴角,讽刺又无言。 “不甘心啊。”她小声地说。 “小孟老师?”小铃没听清,探头问了一句。 “没事。” 孟芝妤收敛情绪,思忖了下,掏出手机拨出一通电话。 电话接通,她零帧起手,毫不犹豫地开口:“小姨,你喜欢她吗?你知道我说的是谁。” 季时意似乎并未被惊扰,只平和地问:“怎么突然问这个。” 孟芝妤:“因为我决定继续追她了。” 季时意顿了一下,说:“这种事,你没必要向我报备。” 孟芝妤:“所以,我们不是情敌,对吗?” 季时意站在窗边,望着夜色里朦胧的山景,拇指在手机边缘缓缓摩挲。 “芝妤,从你打这通电话开始,你不就已经有答案了吗?” 孟芝妤微微扬眉。 “小姨,你还记得吗?小时候过年,大人逗我玩,总爱问我长大以后想做什么。我说我想成为你。因为你是我见过最了不起的oemga,在今天之前,我也还是这么想的。” “可是小姨,现在我忽然觉得,如果成为你的话,应该很无聊吧。” “如果做大人意味着回答一个问题都要兜兜转转,那我一辈子都不要做大人了。” 季时意丝毫不为所动。 “然后呢?永远做个小孩,决定脱口而出,却拒绝承担后果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芝妤,那你的确还是个小孩。” 第41章 你易感期到了,你不知道吗? 送走孟芝妤,舒悦脱水一样坐在沙发上。 就好像刚刚跑完一场马拉松,区别在于,今天跑步时用的不是腿,而是她的脑子。 失神地盯着天花板,眼前有星星在转。 刚刚听话地离开,独自蹿上楼的十一跑了下来,跳上沙发,在舒悦的身边坐着,仰头看着她,软乎乎地喵了一声。 舒悦笑起来,捧起它的猫猫脸蛋,搓了两下,问:“刚刚吓到你了?” 十一尾巴甩甩,嗓音柔柔,凑上来用湿漉漉的鼻尖碰了碰舒悦的鼻子,又伸出舌头舔舔她的下巴。 舒悦被弄得痒,抬手去挡。 十一不依,跟吸人瘾犯了一样,势必要对舒悦做出强制爱的举动。 舒悦半推半就地在沙发上躺下,任由小猫帮她洗脸,又踩着她的肩头,努力给自己找窝。 “可不能在这里睡呀。”舒悦抱着十一站起来,“我们上床去。” 洗漱完毕,舒悦换上睡衣,拍了拍床。 十一迅速地跳了上去。 窝在她的怀里,闭上眼。 舒悦也安心地闭上眼。 今天这一整天发生了太多事,耗费了舒悦太多心神,她脑袋刚挨上枕头,眼皮就困得自动粘合在一块。 沉缓的呼吸声稳稳传来。 原本窝在她的脖颈熟睡的小猫一下睁开眼,试探地挪动了下身子,确认舒悦没反应以后,轻手轻脚地跃下床。 暗夜里,小猫特工出动。 灵活地打开门,轻而易举地爬上院子里的那棵树,跑酷一样,从树的尖端跳进主楼二楼的阳台。 “咚咚。” 窗被敲响。 一贯浅眠的傅奚棠瞬间睁开眼,警惕地说:“谁!” 回答她的,是一声半点不带夹的喵呜音。 傅奚棠:“……” 她撩了把头发,下床,走到窗边,拉开纱窗。 “稀奇。”傅奚棠说,“什么事能让你这位大小姐来找我?” 十一抬抬下颌,眼神高傲,示意傅奚棠往旁挪点,抓住让出来的一点空隙,径直跳进傅奚棠的房间。 半点不客气,跳上傅奚棠的桌子,伸出右前的猫爪,点了点桌面。 傅奚棠:“听不懂。” 十一唰地一下亮出爪子,作势要对着木头桌子开干,指甲刚刚抵上去,尖锐难忍的鸣音发出了一下,傅奚棠就认命了。 她摊开掌心,一条黑色的蟒出现在其中。 刚出来的时候,蟒还在睡觉,被傅奚棠晃了晃才睁开眼,平日里总被人觉得恐怖的竖瞳此刻是一片茫然。转过头,看见一只银色的豹猫正盯着自己。 蛇信子发出一阵惊慌的嘶嘶声,扭头就要顺着傅奚棠的小臂,往她的睡衣里钻。 傅奚棠把它拎出来。 “小黑,十一找你有事。” 小黑嘤了一声,盘在傅奚棠的手腕,打死都不肯下去。 「没用的东西。」十一点评。 小黑吐了吐蛇信:「找我做什么?」 十一:「我要跟你主人说话,她听不懂,你帮我传传。」 小黑:「你说。」 十一:「让她打电话给季时意,就说前女友今天晚上过来了!」 小黑扭头就跟傅奚棠转达。 傅奚棠无奈:“你大半夜来找我,就为这件事?” 十一急得瞪眼,嗷嗷嗷地骂着。 小黑尽职尽责地翻译:「它说傅奚棠你懂个屁这怎么是小事这是关系它后半生幸福的大事傅奚棠你——」 小黑的脑袋被傅奚棠弹了下。 “这个就不用翻译了。”傅奚棠说,“我也不想听懂。” 小黑委委屈屈地缩了缩脑袋。 被这么一猫一蛇盯着,傅奚棠没辙,拿出手机。 “我事先声明,季时意这个点可能都已经睡着了。”傅奚棠对十一说。 十一扬扬下巴,那意思非常明显。 傅奚棠在它的监督下,拨通了季时意的号码。 铃声响了好一会,电话才有人应答。 季时意的声音从听筒那头传出来:“傅奚棠?” 她显然十分困惑为什么傅奚棠在这个时候打电话给她。 “出事了?” 傅奚棠:“……是有点事。” 傅奚棠听到季时意刚刚还懒散的声音一下紧了起来。 她忙说:“不是舒悦的事。” 不对。 她又改口:“理论上来说,其实也是舒悦的事。” 季时意听她这样讲话,又坐回床上,不紧不慢地问:“说吧,什么情况。” 傅奚棠把电话凑到十一面前。 十一喵呜喵呜嗷了半天。 季时意说:“你又不在我面前,感应不到,听不懂。” 十一气得拿傅奚棠的桌子磨爪。 小黑被吓得瑟瑟发抖。 傅奚棠忙说:“它的意思是,今天小舒的前女友过来了。” 季时意嗯了一声:“然后呢?” 傅奚棠略有些讶异地挑眉:“你知道了?” 季时意徐徐道:“有人给我打过电话。” 傅奚棠猜测:“小舒?不太可能吧。噢——你那个侄女?” 细想了下,傅奚棠笑了:“她打电话给你做什么?不会是来宣战的吧?” 季时意的声音听上去并不太在乎。 “小孩而已。”她说,“还有事吗?” 十一舔了舔爪子,摇了摇脑袋。 既然孟芝妤都给季时意打过电话了,应该也告诉过她舒悦说的那些话了吧?十一喵喵两声,让小黑转达。 小黑又说给傅奚棠听。 傅奚棠才问:“十一问,那你什么时候再过来?” 季时意说:“我不过来了,明早就走,车厂那边有事。” 十一急了。 嗷嗷嗷半天。 小黑尽职尽责地转达。 傅奚棠此刻已成为面无表情的猫语翻译大师:“它说季时意你怎么能这样这种关键时候你怎么可以走你在想什么……” 傅奚棠有点忍无可忍了。 “这样吧,我现在就骑摩托把十一给你送过来,你俩自己聊,行吗?” 小黑十分赞同地点了点脑袋。 季时意反应平淡:“不用,傅奚棠,你直接挂了吧,不用理它。” 十一白眼一翻,就差没飞扑上来叼着傅奚棠的手机咬一口了。 但傅奚棠看它那眼神,距离行动也不远了。 她拿着站远了一些。 “真不用?”傅奚棠问。 季时意:“嗯。” 傅奚棠摸了摸掌心里小黑的脑袋,鳞片冰冰凉凉的,还有点滑腻。 “你这是打算退一步,海阔天空了?” 季时意捏了捏眉心,放下手里一直在看的文件。 “天气太热了,先冷冷吧。” 傅奚棠:“你就不怕这么冷没了?” 季时意笑了下:“猫不是还在那吗?行了,挂了,真没空聊了。” 盯着已经结束的通话界面,傅奚棠沉默了下,转头看向十一。 十一扭过头,像来的时候一样,也突然地离开了。 等猫的身影从窗前消失,傅奚棠才把纱窗关好。 小黑可怜巴巴地看着她。 傅奚棠叹口气:“行吧,今天你就在外面睡吧。” 小黑的蛇尾扭了扭,跟着傅奚棠上床,一瞬间,刚刚还只有掌心大小的黑蟒变得巨大无比,盘成一圈蚊香,睡在傅奚棠的身边。 第63章 傅奚棠摸了摸它的蛇鳞。 也不知道这孩子怎么回事。 个头大,胆子小,看起来凶神恶煞,其实是个玻璃心嘤嘤怪。 拍了拍小黑的脑袋,傅奚棠抱着她,在她的身侧躺了下来。 同一片夜色下,季时意放下手机。 她拿起放在一旁的日记本,打开来,写有最新一天日期的纸页上,放着一张被塑封得极好的四叶草标本。 指尖轻轻抚过方正的塑封边角。 只要一休息下来,小姑娘无措地想要逃跑的样子,坐在车上对话时的焦灼模样,全都清晰地出现在季时意的脑海里。 轻叹口气,闭上眼。 季时意把四叶草的书签放下。 其实傅奚棠的问题她也想过,但季时意想不出什么好的答案。 或许比起她的前进,舒悦现在更需要的,是喘口气冷静一下。 她们都该冷静一下。 次日一早,饭桌上,傅奚棠随口提及季时意离开的事。 舒悦不想多想,但她很难不把季时意走掉的事跟昨天发生的事产生联系。 纠结了一上午,脑子里的念头在打架,打来打去也没分出个胜负。 舒悦很想问季时意问清楚,又觉得她这样的行为不好。思来想去,只是问了小猫的事。 季时意的回复如常,依旧托她照顾。 舒悦盯着她发来的文字,冷静干净,没有多余的字眼。 其实这样也好。 她对自己说。 就像昨天她跟孟芝妤说的那样。 她现在什么都不想做,只想好好把生活里的事情做好。季时意这样离开,理论上来讲,她应该松口气的。因为这样的话,她就不用担心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来面对季时意。怕她看出自己的心意,又怕她藏得太拙劣,反而叫季时意误会。 像现在这样,因为十一而维持着一点点交集,舒悦就已经很珍惜。 她尝试着每天拍一张小猫的照片给季时意。 季时意会回复一两句。 这就是她们这段时间以来最多的联系了*。 舒悦不敢再分享其他的,也不敢再说晚安,就连早点休息,都怕她讲出口时冒昧。 孟芝妤又来找过她一次,是节目组拍摄快结束的时候,大伙准备从青栖源离开。 舒悦正巧不在,于是孟芝妤让林初给她留话。 “你再给我一点时间,等我处理好事情,我就来找你。”林初用孟芝妤的语气对舒悦说。 舒悦木着脸,推了推眼镜。 脑子里只蹦出三个字—— 求、别、来。 陈弥和楚雨霏待了一段时间后也双双离去,灰域可店休不了太长时间,这短短的半个月,已经算是陈弥给自己放的暑假。 她走那天,是傅奚棠开车送她们去高铁站的。 两个人客气,冷静,没有更多的话语。 舒悦私下问陈弥,她现在和傅队是什么情况? 陈弥说:“没什么情况的情况。” 她难得用认真的语气讲话:“我其实很不甘心,很想像当年她玩我一样玩她,后来我觉得也没必要这样了,大家都有自己的生活,何必为了报复她又把自己折腾进去。” “她没跟你解释?”舒悦问,“当年那些事?” 陈弥摇头:“解释个毛,我那天都以为她要开口了,结果她就光问了我一句话。” 舒悦:“什么话?” 陈弥:“她问我喜不喜欢蛇。” 舒悦:“啊?” 陈弥提到这个字就觉得毛骨悚然,搓了搓自己的胳膊,鸡皮疙瘩掉落一地。 “我当然不喜欢了啊!”陈弥吓得要死,“我怕死那东西了好吧!” “然后她就再也没提要解释的事,我也就没问了。”陈弥嗤了一声,“搞不懂她。算了,反正我就没搞懂过。” “小悦,你早日从山里出来啊,什么时候回城?回城说一声,我跟雨霏都来接你。” 舒悦笑着说:“还早。” 确实还早。 青栖源的项目是个长期项目,而且舒悦还有小六要照顾。 在秋天来临之前,小六终于康复。 做足了一切放飞前的准备后,舒悦非常不舍地跟小六告别了。 周淼安慰她说这是一件好事,说不定会有意外的收获。因为小六离开的时候,腿上绑了特制的小巧定位器,比挂脖的那种轻盈很多,对日常生活的影响几乎为零。 “你们也都忙活这么久了,放假休息下吧。”周淼说,“老把你们这群年轻人跟我一块困在山里也不是事啊,这周小悦和林初就先放假,老二老三先待着。等她俩回来,你们再换班。” 舒悦其实不想走的。 她觉得回家也没什么事做,最重要的是,这一走,又要带着猫猫来回折腾,太过麻烦。 但有件事发生后,她不得不走了。 早上正常吃饭,舒悦和林初跑步回来,跟同样晨练结束的傅奚棠打了个照面。 傅奚棠正在练拳了,林初没注意到,凑上去被打了一拳。 她还没什么反应,舒悦就闷声冲上去一把将傅奚棠推开,力道大得过分。 推完以后,舒悦自己都惊讶了:“傅队,对不起,我不知道我刚刚怎么了。” 傅奚棠倒是没生气,跟林初说了抱歉后,上楼拿出一个设备,往舒悦脑门上一贴。 “舒悦,你易感期到了,你不知道吗?”傅奚棠说。 舒悦摇摇脑袋。 “你没经历过易感期?”傅奚棠诧异。 舒悦说:“经历过,但是那一次以后,我每个月都按时用药,分化以后,再也没有经历过第二次。” “这个月的药我也吃过的。” 傅奚棠第一次对眼前这个戴着眼镜的小姑娘产生了敬意。 “可能是有耐药性了,你试试我的?”傅奚棠把自己的alpha专用抑制剂分享出来,“不过这个强度很大,你最好不要一次用太多。” 林初好奇地凑过来,作为alpha,她从没在市面上见过这种抑制剂。 “哪家的?”她问。 傅奚棠说:“买不到的。” 林初琢磨过来,这八成是部队或者什么别的地方发的。在那种环境下,alpha的易感期的确是个很敏感的问题。 舒悦从傅奚棠手里接过针管药剂,说了声谢谢。 当天,她计划是听话的只打一点点,但十一没注意到她在打针,朝着她扑过来要抱抱。十来斤的身子一压,舒悦手一抖,一整管药剂全都打进血管里。 “……” 她安慰了下觉得自己犯错事的十一,抱着它去找傅奚棠。 小心翼翼地开口,问:“傅队,要是你给我的那个抑制剂,我一不小心打完了,会怎么样?” 傅奚棠当即拉着她,打开自己的箱子,捞出各种设备,对着舒悦来来回回地检查。 “现在没事。”傅奚棠说,“但你要注意下,如果发烧,一定要跟我说。” 舒悦点点头。 她紧绷着神经观察了一晚上,也没见到自己的体温升高。老实说,她还在心里偷偷小小得意了一番。 她的体质也没有想得那么差嘛。 特种部队专用的抑制剂她能顶得住。 结果,半夜,十一是被烫醒的。 舒悦再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在医院。 她手上打着吊水,待在一个纯白的病房里。 见她醒了,一直窝在床边的十一喵喵大叫,负责守着她的看护忙去叫医生。 进来的人是熟人。 余千月穿着一身白大褂,手里拿着本子和笔,走进来:“醒了?” 舒悦点点头,环顾四周,张了张想说话,却发现嗓子干得厉害,就像是一壶烧开了还没关火的水一样,烧到最后,就连水蒸气都没多少了。 “想问这是什么情况?”余千月问。 舒悦点点头。 “你过度使用高强度的ari,哦,就是你们口中说的alpha抑制剂,导致身体信息素调节系统崩溃,引发了一系列急性的危及生命的严重信息素失衡状态,术语上来讲,我们把这个情况叫做infucrinstormsyndrome,也就是传说中的爱莎莎风暴症。” 舒悦微微张嘴,反应了下,又指了指十一,再指了指余千月。 “傅队送你过来的,连猫一块。”顿了顿,余千月补充,“不过呢,是老季做的安排,毕竟她不放心鹭县的医疗水平,说什么都要把你转到我这来。不过我专攻方向不是这个,所以基本上都是我对象在处理你的事情。” “方老师,你来了。”余千月回头。 方问烟走进来,冲她笑了下,又走到舒悦的身边,自我介绍道:“你好,我是你的主治医师,我叫方问烟。这个平板给你,如果你有什么想说的话,打字给我就好。现在,我们来进行问诊?” 舒悦举起ipad,手写的好字是她的回答。 第64章 跟方问烟聊了一会,舒悦才知道,事发后,她一直在昏迷,高烧不退,从发病到现在,已经有三天了。 这三天,十一就守着她。 季时意还专门雇了看护来照顾。 舒悦的目光落在房间里的一个小小的行李箱上。 余千月说:“老季的,这几天她下班就过来。” 舒悦低下头,攥紧了医院的白色床单。 “你通知她了吗?”方问烟问,“跟她说舒悦醒了。” 余千月一拍脑袋:“忘了,我这就去跟她打电话。” 季时意赶来的时候是四十分钟后。 舒悦已经跟着方问烟做完了基础检查。 “目前来说症状挺稳定的,其实你的身体适应性真的很强,换成别的alpha,可能得再缓很长一段时间才行。但从刚刚的检查来看,你的身体各项指标都已经恢复正常,信息素也很快就稳定下来。” 舒悦露出一个舒心的笑容。 方问烟看她一眼:“别笑太早,我话还没说完。” 舒悦:“……” 方问烟:“根据我的经验,这也可能只是一时的正常。爱莎莎风暴症的特点就是反复无常,更别提你正好是在易感期爆发的病症。” “个人建议,未来半个月内都不要跟你的omega分别太远,以免易感期再次爆发。半个月后来复查,我确认一下情况。” “我没有omega。”舒悦说。 方问烟:“季时意不是你的omega?我看那天你被送来的时候,她比你都还紧张。哦,不对,你都已经昏掉了,比你紧张是正常的。” 舒悦被方问烟的话讲得有点噎,正不知道怎么开口,就听见一阵熟悉的声音。 “老方,别多管闲事。”季时意出现在病房门口。 多久没见到季时意了?舒悦想,有一个月吗?她看起来还是和之前一样,永远的游刃有余,叫舒悦无法想象方医生刚刚讲的话里,她紧张的模样。 方问烟耸耸肩,转头跟舒悦开玩笑:“好吧,不是你的omega,是你的监护人来了。” 舒悦的脸红起来,耳根烧得厉害。 她知道方问烟只是调侃,但她心怀不轨,听着这些话,心脏总是会不应该地乱跳起来。她悄悄去看季时意。季时意的面容一派冷静,半点没有如她一样被调侃的羞赧。 舒悦乱跳的心脏忽然就冷却下来。 “收拾收拾,带着她出院吧。”方问烟对季时意说,“别占我床位,我忙得很。” 季时意扬了下眉:“怎么?我没给你钱?再给你捐栋楼够不够?” 方问烟被噎得无语,转身走了。 看护也离开。 雪白的病房里只剩下她们两个人。 “季小姐。”舒悦率先开口。 季时意把手里拎着的袋子递过来:“来的路上准备的衣服,你换换,我们出院。” 舒悦嗯了一声,接过,说:“谢谢。” 她捞开被子下床,正准备阔步往前迈,忽然脑子里一片黑。一只温柔有力的手扶住她,舒悦转头,季时意正皱着眉头:“还是不舒服?” 舒悦心跳得极快,摇摇头:“起得太猛了,我缓缓就好。” 季时意的目光扫过她苍白的脸,忽然转身,反锁房间,拉上窗帘。 “你就在这换吧。”她说,“我转过去,有事就叫我。” 舒悦坐在病床上,看着季时意转身的背影。 她知道,季时意什么都没变,还是一如既往的体贴。在她们之间,发生变化的,只有她自己的心。 仅此而已。 第42章 整张脸埋在季时意的颈窝。 “季小姐,我换好了。” 舒悦把衬衫的最后一颗纽扣扣上。 季时意转过身来,颔首道:“走吧。” 她冲黏在舒悦身边的十一招了招手,十一本来还有点不想过去呢,在季时意用内线沟通警告它,告诉它舒悦现在身体状况不好以后,乖乖地挪了步子,一下走到季时意的身边,跟爬树一样,嗖嗖两下爬上她的肩头。 舒悦提议道:“季小姐,我来抱吧。” 季时意拒绝得干脆:“不用。它自己站得稳。” 像是为了向舒悦证明这句话,十一昂着脑袋短促地喵了一声,还抬起一只爪子,准备跟舒悦表演金猫独立。季时意嫌弃地拍了一下它的脑袋,叫它安分点。 十一委屈地呜呜。 舒悦低头笑了下,跟在季时意的身后,下楼去。 季时意今天没自己开车,是司机送她来的。 两人一块坐在后座。 舒悦的屁股刚挨上真皮座椅,十一就朝着她蹦过来,从季时意的肩头跳下来,落到她的腿上。 舒悦极力控制才没有本能地发出那种人被砸以后就张嘴嗷的声音。 摸了摸十一的下巴,又揉了揉它的小耳朵,舒悦犹豫了下,对季时意开口。 “季小姐,这次麻烦你了。” 刚刚方问烟和余千月的话她都有听见。 “应该的。”季时意说。 舒悦:“那个,这段时间的费用是多少呢?” 季时意看她一眼,眼神算不上高兴。 “你要跟我算账?”她问。 舒悦心一紧,摸着十一的手停下动作,她很想解释,说她觉得自己已经从季时意这里受到了太多照顾,非常不安。可看着季时意不太愉快的神情,舒悦不敢把这话说出口。 她犹豫了下:“嗯……可以算吗?” 季时意真快气笑了。 “可以。”她语气冷淡地说,“你要是想算,我们就算清楚。” “余千月说了,是因为你之前帮过我几次,受我的信息素影响,才导致这次易感期特别严重,产生极强的抗药性,使得你之前用的药失去效果。” 季时意看着舒悦。 “所以,如果你想算的话,舒悦,理论上来说,你这是工伤。” “当然,如果你不接受这个说法,这段时间以来,十一的寄养费我也没结给你,跟这几天的住院费相抵以后,我会把剩下的费用都一并打给你。” “舒悦,我算的明白吗?你还有什么想和我算的?” 舒悦的眼界微微颤动,像一只在风里忽然失去方向的蝴蝶,无措地扇动着翅膀以保持勉强的平衡。 她摇了摇头。 季时意嗯了一声,算作对这次对话的结束。 车安静地朝前开着,除了小猫被摸得爽后发出的咕噜咕的声音外,车内小小的空间里,一切都像死了一样寂静。 指尖在十一的下颌处挠了挠。 舒悦忽然问:“季小姐,我可以问个问题吗?” 季时意低头在看手机,屏幕上全都是英文,舒悦只扫了一眼,没有细看。 “什么问题?”季时意头也不抬地回。 舒悦抿了抿唇,鼓足劲才说出口。 “你刚刚,是在生气吗?” 季时意点在屏幕上翻动页面的指尖微微顿止。 她转过头,视线从手机屏幕上移到女孩的脸上。她的镜框还是那个破破烂烂的,瘸腿的,厚厚的镜片之下,季时意看出她的小心翼翼。 她在心里叹气。 把手机屏幕熄灭,指腹在手机壳的边缘摩挲。 “嗯。”季时意承认道,“我刚刚是有点生气。” 舒悦一下慌了。 季时意看见她立刻想张嘴说点什么,却又没讲出口,一张脸皱在一块,苦恼得很。 季时意心里的气一下散了,其实早就散了。在对着舒悦说出那些话以后,季时意就有点后悔了。站在舒悦的角度考虑,她这样的不安,想要把账算明白,完全是有理由的。 季时意很清楚这一点。 只是她刚刚没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季时意放下手机,坦白说:“舒悦,我以为,我们至少算是朋友。” “你这样刚刚醒来就迫不及待地想要把账算清,跟我划清界限的行为,让我有点不开心。” 舒悦忙说:“不是的不是的。” 季时意的分享让舒悦也有些松动,刚刚藏起来的解释又冒了出来。 她斟酌着说:“季小姐,我不是想和你划清界限。” “我只是觉得,我总是在接受你的照顾,又给你添麻烦,这样很不好。我也想要自己承担一点。” 她实在不是那种对别人的好能够接受得心安理得的人。 舒悦尽力让自己的每个词都准确表达她的想法,不要有多余的误会。 季时意也看出来了。 “可是舒悦,这对我来说不是麻烦。”她的声音温了下来,“能在你需要的时候提供帮助,对我来说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舒悦的心在这句话里有些飘然。 她看着季时意,看见她脸上如常的沉稳和温和,又想到季时意刚刚说的那句话。 朋友。 她悄悄把自己的心按捺下去。 “季小姐,你真好。”舒悦发自内心地感慨。 第65章 就算是以朋友的位置站在季时意的身边,舒悦也觉得很好。 季时意嘴角微扬:“我其实很早就想问了。‘季小姐’,你打算一直这样称呼我吗?” 舒悦啊了一声,宕机了。 不这样的话,要怎么称呼呢? 像季时意唤她一样,叫全名吗?舒悦可做不到。 只叫后面两个字呢?又好像太过亲密,舒悦怕自己喊得不够坦然。 总不能学孟芝妤的,按她的辈分叫小姨吧?这样岂不是很怪?舒悦才不要呢。 她陷入头脑风暴。 “好啦,别想了。”季时意伸出手在她面前打了个响指,将她的魂唤回来,“逗你的,现在这样也很好。一个称呼而已,你怎么舒服就怎么来。” “那还是季小姐吧。”舒悦下定决心地说。 季小姐这三个字,季时意很常听到,但唯独从舒悦的嘴里说出来,会让她觉得有不一样的味道。 这或许跟舒悦的声音,语气,和讲话时的神情有关。 简简单单的,带着一点笨拙的认真。 她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好,小舒同学,依你。” 舒悦抬手搓了搓发烫的耳朵,骂自己没出息,季时意随便说句话她就这样。 “待会去你家还是我家?”季时意忽然问。 舒悦把吓得差点滑落的镜框往上推:“季小姐,这是什么意思?” “方问烟说了,未来一段时间,你最好跟omega待在一起。”季时意说这段医嘱的时候语气平和,如某种单纯的转述,“以我的了解,你身边的omega,应该只有我。” “当然,如果你想联系孟芝妤,我也可以帮你打电话。”季时意体贴地说。 舒悦还没来得及细思季时意上一句话,就被后面这句话弄得焦灼。 “不用的。”她当机立断地说,“我不想联系她。” 她怀疑季时意是不是哪里有误会。 “季小姐,我跟孟芝妤……我们之前是在一起过,但现在已经分手了。” 季时意扬了下眉:“既然已经分手了,之前躲着我,又是为什么?” 舒悦完全没想到秋后算账会在这个时候到来。 季时意一提这件事,她就想跑,本能地想跑。但这是在车上,她实在做不到跟演动作大片似的,拉开门,炫酷地一个翻滚,再做个潇洒的撑地动作。 她所有的反应都被季时意看在眼底。 急促不稳的呼吸,游移不安的视线,因为紧张而瞬间抿紧的唇。 所有的一切,季时意都看得清楚。 “她是她,我是我。就算有无法抹去的血缘关系存在,我们也是两个独立的个体。舒悦,我觉得,我们之间的关系,不用因为她而改变什么,你觉得呢?” 季时意的声音如温和的山溪,缓缓流淌下来,把舒悦的焦灼抚平。 道理是这个道理。 舒悦自己也明白。 但她就是有点过不去自己那关。 她甚至觉得,季时意如此坦然,是否反而印证了另外一件事?在季时意的眼底,她们的关系,与她暗暗期待的不同。 仔细想想,她们从认识开始就是因为利益交换,能像现在这样坐在这里,如朋友一样彼此袒露一些想法,已是很不容易。 这样就很好了。 舒悦想。 她已很是珍惜。 点了点头,舒悦放松了一些:“季小姐,你说得对。” “至于刚刚你说的那件事,没关系的季小姐,方医生说的话我也听见了,她的意思我明白。但就算是易感期来了,我自己一个人待在家里就好。”她怕季时意担心,又补充一句,“你放心,这次我什么抑制剂都不用,也不出门,自己待待就好了。” 见她这样坚决,季时意没有再多说什么。 送她到家,把十一留给她,又陪她一块把床上四件套换了,把许久没人住的屋子打扫了,吃了晚饭才离开。 季时意走后,舒悦一个人坐在沙发上。 她先是挨着给朋友老师回话,让她们不要担心,又跟周淼请假,她可能暂时不能回青栖源了。 周淼说:“你放心吧,你朋友,哦,就是那个季小姐,一早就跟我说了。小悦,你多多休息,养好身子再说。” 舒悦嗯了一声:“好的,导,谢谢。” 等周淼挂了电话,舒悦把十一抱起来,将它的大脸盘子放在自己的面前,感慨万千道:“你的主人怎么这么好?” 十一好像根本没听懂,挣扎着要离她近一点,爪爪也捧着她的脸,凑过来,咬了口她的鼻子。 咬完出溜一下跑了,飞快地爬上猫爬架的顶端。 舒悦被咬得莫名,茫然地揉了揉鼻尖,不懂十一这是在做什么。 虽然方问烟说了,出院后她的身体状况可能还会有问题。但舒悦自己没感觉出来有什么不对。回家当天,她倒头呼呼大睡,第二天一早起来,给自己下了碗面当早饭。难得什么事都没干,窝在客厅看书。 一切都很正常。 正常到舒悦都觉得方问烟是不是故意吓她。 什么爱莎莎综合症?听名字都觉得怪怪的。 季时意打电话来问她中午吃什么的时候,舒悦正在看外卖,她老实地回答:“还没想好。” “那正巧,我在餐厅,也不想一个人吃饭,等菜出了,我打包好来找你?” “好呀!”舒悦迫不及待地回答。 然后她意识到,她的反应好像有点不太对。 她正琢磨着,就听到电话那头,季时意笑了下:“今天怎么这么乖?我还以为你要再跟我讲几句,说这样很麻烦,担心浪费我时间。” 猜得好准。 舒悦默默把要说的话咽了下去。 她把手机的听筒凑近了一些,不确定地说:“那,季小姐,你还来吗?” “来。”季时意回答得干脆,“先别挂电话,我把菜单发你,你看看,想吃什么。” 舒悦点了一道蟹黄豆腐,跟季时意说:“季小姐,别点太多了,就咱们两个人,我怕一会吃不完。” “行,我再加两道。”季时意应着。 “嗯嗯。”舒悦点点头。 其实这个时候就该挂电话了。因为要说的话已经说完了。季时意打电话过来就是为了聊吃饭这件事,现在聊完了,是该挂电话才对。舒悦的逻辑在大脑里清楚地运转着。 但就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她有点不想挂。 季时意的声音好像会让人上瘾。 “舒悦?”她又说话了,用很好听的语气,“我挂了?” 舒悦:“……嗯。” 季时意低头,看了眼,屏幕上显示的通话人的确是那个女孩,但对方的反应却跟平时截然不同。 她太聪明,聪明到一下就能发现,这突如其来的转变是因为什么。 有的时候,在遇到舒悦以后,季时意都恨自己太过聪明。所以一边清醒到冷静,一边却又忍不住纵容。 “上午做了什么?”季时意忽然问。 舒悦蔫嗒嗒下去的心神像株萎靡的小草,在沐浴到阳光雨露以后,一下昂起头来,朝上生长。 “看了会书。”她乖乖地分享。 “什么书?”季时意一边把点好的订单交给服务员,一边对着电话问。 “安尼埃尔诺,她前几年得奖啦,但我还一本没看过呢。今天正好有时间,就挨着翻出来看了。” 舒悦絮絮叨叨地说着,声音清澈,让季时意忍不住想象出一个小动物,或许是松鼠那种,有毛绒绒的蓬松尾巴。会不厌其烦地从树洞里掏出自己珍藏的小果实,啪嗒啪嗒地丢下来。 看见的人才能捡得到。 “我也没看过她的书。”季时意问,“你感觉怎么样?” “诶——”舒悦想了想,试图把自己的感受描述准确,“其实有点吓人,但不是那种恐怖片的吓人,而是……有个人忽然站在你的面前,毫无保留地将自己的欲望剖析得一干二净。精准而犀利,像面镜子。” “听起来是一次很特别的阅读体验。”季时意说。 “嗯!”舒悦赞同地说,“她还写了她的妈妈,一本回忆录,让我想到我的妈妈,她……” 舒悦的话语一下间断。 “她怎么了?” 舒悦不是很想和季时意聊这件事。 她在沙发上翻了个身,指尖绕着抱枕的流苏。 “季小姐。”她轻声唤,“我又讲了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你会不会烦呀?” 季时意坐在餐厅的椅子上,目光越过热闹的人群,落在小院的树上。 “舒悦,你听鸟叫的时候会烦吗?” 舒悦摇头:“当然不会。” 季时意:“那我也不会。” 她拿出蓝牙耳机,戴好,把手机放进风衣口袋,起身,从服务员手里接过打包袋。 舒悦小声地哼了一下,难得反驳季时意。 第66章 “这不一样的。” “季小姐,说不定如果我听懂了鸟在叫什么,我也会烦的。” “那的确不一样。”季时意拉开车门,把外卖袋放在副驾,手搭上方向盘,“我听得懂你在说什么,但我也不会烦。” “在世界上那么多人里,你这只小鸟,唯独选中了跟我碎碎念。” “舒悦,我怎么会烦呢?” 抱枕上的流苏都快被舒悦绕成结。 透过电话,她听到车发动的声响,接着,季时意又说了一句。 “我偶尔是会烦你,但不在这种时候。” “啊?”手里的流苏一松,刚刚绕起来的一圈全都散落下去。 舒悦紧张起来:“季小姐,那是什么时候啊?” 季时意轻笑了下:“你说呢?小算盘。” “我开车了,就不和你聊了。电话就这样挂着吧。”季时意看了眼屏幕上的导航,“二十三分钟,记得给我开门。” 舒悦把手机拿起来,举到自己面前。 二十三分钟。 她怕自己发出动静吵到季时意,按了静音,又点了外放,安静地听着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 季时意没有放歌。 她应该稍稍开了一点窗户,因为舒悦能够听到车行驶起来后风的声响,偶尔也有几声鸣笛,城市里随处可见的白噪音。除此之外,一切都很安静。安静得就像是她没有坐在沙发,而是坐在季时意的车里一样。 十一从高高的柜子上跳下来,在她的胸口和手臂之间找了个位置,团着转了两圈,贴靠着她卧下。 “咚咚。” 敲门声传来。 舒悦一下从沙发上站起来,忙不迭地张嘴喊了一声:“来了!” 往门口走,发现没穿拖鞋,又绕回来。 被她这突然的举动搞得失去暖暖睡窝的十一两爪朝前伸了个懒腰,不往门口去,又换了个地方窝起来。 “季小姐。”舒悦打开门,伸手去接季时意手里的打包袋。 季时意递给她:“等久了?” 舒悦精确地说:“没有的,正好,还快了一分钟。” 季时意笑了下,看舒悦给她找拖鞋,又看她把袋子拎到餐桌上去。 舒悦挨着把袋子里的东西摆开,三份菜,两碗饭,两双筷子。 “直接吃吧。”季时意说,“应该还没冷。” 舒悦摸了摸打包盒。 还是热的,但没那么热。 “我再热一下。”舒悦讲,“很快的。” 季时意拿她没辙,看着她小蜜蜂一样在厨房里忙活。又是用微波炉,又是用锅。本来可以少洗两个碗的,现在却不行了。 不过季时意发现,舒悦有个习惯。 她在厨房用了什么就要马上弄干净,热过菜的锅立马就被她收拾好放在一旁。 端着热乎乎的饭菜出来的时候,舒悦的镜框上都冒着热气。 “眼镜。”季时意提醒。 舒悦笑笑:“不碍事的。” 她扯了张纸巾把上面的雾擦干净。 舒悦和季时意都没有吃饭聊天的习惯,两个人都很安静。其实舒悦很喜欢这样。因为她一旦在吃饭的时候说话,就很容易思绪乱飞,说到最后,饭都冷了。 饭还是要吃热乎的。 冷饭可不行。 还好季时意也是这样。 在一点上,她们很相似。 舒悦高兴地刨了两口饭,吃得很起劲,正咀嚼着,情绪又低落下来。 季时意是来找她吃午饭的,那是不是就代表,等饭吃完了,季时意就要走了。 舒悦咬了咬筷子,搞不清自己今天到底怎么了,所有的情绪念头都来得极快,让她完全控制不住,一点也没有平日的样子。 方问烟的话一下从脑海中里冒出来。 天。 她该不会是又易感期了吧? 不想让季时意看出来这一点,舒悦忍着。 她尽力克制自己,和往常一样,吃完饭,起身收拾,把剩下的菜封好放进冰箱,桌子整理干净。 季时意拎起被她归整好的打包袋,走到玄关处,先把袋子放在门口,又抬手拿起刚刚挂起的风衣外套,低头换鞋。 本以为她只是要开门把垃圾放在门外的舒悦一下愣了。 在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伸手抓住了季时意的衣袖。 季时意怔了下,回头看她。 “舒悦,怎么了?” 舒悦自己也吓一跳。 她忙把手缩回来,晃晃脑袋:“没什么。” “季小姐,抱歉,我只是——” 女人把风衣外套重新挂回去,温柔的掌心落在她的头顶,轻缓地揉了揉。 “没关系,不用道歉,我理解。” 季时意解释:“我不走,刚刚只是想先把垃圾丢下去,怕放在门口不太好。” 见她这样,舒悦忍不住说:“季小姐,我发现,我们两个好像总是在解释。我跟你解释,你也跟我解释……” “是的,我也发现了。”季时意的指尖将她的发丝捋到耳后,“但我觉得,互相解释意味着,我们都想了解对方,也想让对方了解自己,并付出了努力。” “舒悦,解释是很好的事情。” 舒悦心里润润的,毛茸茸的,她不知该说什么,便又伸出手,拽了拽季时意的衣服。 季时意笑了下,伸出手,将她抱住。胸口贴在季时意的肩头,身体大部分的地方都紧靠着。舒悦忽然明白,为什么十一总是喜欢挨着她睡觉了。她犹豫了下,不知道该不该回抱。 季时意拉着她的手,搭在自己的腰上,让她也将自己环绕。 “之前总是你在帮我,舒悦,这段时间,就让我来帮你吧。毕竟,非要算的话,你有现在的情况,也是我的信息素导致的。” 抱着怀里的女孩,季时意轻轻拍着她的背,又把掌心往上,碰到她的马尾。 头发绕上指尖,缠了好几圈。 “待会两点我要去公司一趟,有个会。舒悦,你想在家等我,还是跟我一起去呢?” 舒悦快要在季时意的怀抱里融化了。 理智告诉她应该不要太黏人,季时意这么妥帖,这么温柔,她不该得寸进尺。 可是—— omega的气息快要让她疯掉。 整张脸埋在季时意的颈窝,舒悦没说话,把季时意抱得更紧了。 “一起。”抱了一会,她才闷闷地讲,“季小姐*,我想和你待在一起。” 第43章 溺在omega的信息素里。 舒悦坐在车上,十一窝在她的怀里,下巴被她有一搭没一搭地摸着,舒服得像滩没骨头的发热玩偶。 “你之前易感期也这样?”季时意两手搭在方向盘上,控制着银色的车辆在道路上前行。 “什么样呀?”舒悦问。 季时意嘴角扬了下,借着红绿灯停车的时候转头看她一眼:“你说呢?上车开始,有的人就一直盯着我,好像稍微移开一点目光,我就会跑了似的。” 舒悦的脸烧起来。 她自己都没注意到这个问题! 把视线放回小猫身上,舒悦说:“不知道。以前易感期都是吃药的。” 这次药不管用,又不能再吃。眼下的情况,舒悦还是第一次体验。 季时意看起来倒是很熟练的。 不仅敏锐地捕捉到她易感期的变化,还主动提出一起上班作为抚慰手段。 舒悦的心里有点泛酸。 意识到自己的情绪后,她在心里默默地辱骂易感期的存在。这玩意儿简直比生理期还烦人,把平日里所有的念头全都放大,让舒悦分不清这一切究竟是身体激素作祟引发了大脑变化促使行为产生不同,还是她本身就是这样想的,只是借着易感期更放肆了一些。 舒悦很不喜欢这种感觉。 大脑像失控了一样。 窝在她怀里的十一敏感地注意到她天气般变化的情绪,张嘴冲着舒悦的手指咬了一口。 疼痛算不上剧烈,却可以清晰地提醒舒悦,她又陷入无边的思绪里了。 她清醒过来。 舒悦摸着小猫的脑袋,在心里暗暗发誓,待会跟着季时意到了公司,一定要控制好自己,决不能仗着易感期发作就为所欲为。 这是舒悦第一次来季时意的公司。 之前只是从林初那听说季时意的大名,身后的资本,舒悦一直对此未有实感。 今天抬头一瞧,大楼直入云端,开车进园区大门的时候,里面的绿化比公园还夸张。 “下车吧。”季时意说。 舒悦抱着猫点点头,跟着她走。 季时意有专门的直达电梯,站在她的身边,看着楼层数字一点点变化时,舒悦一下就想到两个人第一次在酒店见面的场景。 那个时候,土鳖的她根本不知道总统套房里还能有直达的电梯,自以为聪明的提示季时意走错方向。 季时意从那个时候就很体贴,没有当面指出这个问题。 第67章 “一会我去开会,你就在办公室里等我?”季时意说。 舒悦脑袋点点:“嗯嗯。” 季时意领着她进办公室,给她介绍:“里面有休息室,如果困了可以去床上躺会。这个电话可以联系秘书室,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事,你叫他们就可以。” 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 “我大概需要两三个小时才能结束,你一个人待着,可以吧?” 舒悦:“当然!” 她觉得季时意有点把她当小孩了。 这语气像是在叮嘱被放养的崽崽。 “季小姐。”她说,“我一个人很可以的!” 季时意靠近她,低眸看着她的眼睛:“真的吗?那刚刚是谁抱着我不撒手,说要跟我一块的。” 舒悦:“……” 她就说了!易感期不好不好! 季时意看着她一下红起来的脖颈。还是这么容易害羞,说两句就红脸。 “害羞什么?易感期的正常需求,我懂。”季时意伸手摸了摸被她抱在怀里的十一,“要我放点信息素给你吗?这样的话,待会会不会好受一点?” “不用吧……”舒悦自我感觉了下,她现在挺正常的呀。没有一点那种易感期上头,身体灼热,疯狂渴望omega信息素的感觉。 她推了推季时意:“季小姐,你去忙吧,不用管我的。我会照顾好自己。” 季时意:“刚刚还说要和我在一块,现在又赶我了?” 舒悦脑子里滑过一片‘啊啊啊啊’的弹幕。 见她真要变成番茄了,季时意不逗她了。 “走了。”季时意揉了揉她的脑袋,“有事给我发消息,桌上的ipad和电脑都可以用,密码shiyi0601。” “季小姐,这是你的生日吗?”舒悦好奇问。 季时意摇头:“十一的生日。” 舒悦讶异:“十一……也有生日?” 季时意回忆了下:“理论上来说是的,我按照它出现的第一天算的。” 舒悦低头看看十一,它仰着一张猫脸,单纯无辜,好像完全听不懂她们的对话是关于它的。 “季小姐,有的时候我感觉,十一不单单是你的精神体,也像你的孩子。” 原来季时意还会给精神体安排生日,用这个生日做密码。好可爱。舒悦的心里微微雀跃了下,小小的蝴蝶在振翅,为这一秒发现的季时意。 “那不一样。”季时意说,“十一从来不会叫我妈妈。” 做了最后的叮嘱,季时意离开办公室。 舒悦抱着十一,环顾了下办公室。 整个空间的气质是冷的,一目了然的黑灰白,唯一的异色是放在角落里的一株绿植,是长势很旺的南天竹,郁郁葱葱,一棵成林。 舒悦走进季时意的休息间,内里的风格跟外面的冷淡截然不同。 淡紫色的窗帘在阳光下显得柔和,素色的床上放着一只玩偶,是像小猫的鲨鱼,圆嘟嘟的,尾巴很短,看起来特别可爱。 原来季时意私下也会喜欢这种东西。 明明只是隔着一扇门,走进来后,舒悦却觉得进到另外的地方。 属于季时意的私人地方。 虽然季时意说了,让她随意一点,困了就上床睡觉。但舒悦总觉得不太妥当。 季时意一走,舒悦的心里就躁得慌。跟跳上床趴着的十一对上眼,舒悦忽然发现,她现在的症状,好像那种有分离焦虑症的家宠。 万恶的易感期。 为了平定心里的躁动,舒悦决定给自己灌点冰水。 把季时意的办公室里里外外转了一遍,在冰箱里也没找到冰块,舒悦只能按下电话,联系秘书室。 姜茜一早就从季时意那听说下午会有人在她办公室里休息,如果有什么需求,满足就行。 听到这话的时候,姜茜嘴上答应得乖乖的,心里却暗暗八卦。 整个秘书室的小群都因此热闹了起来。 今天又被工打了:我去,什么情况? 今天又被工打了:季总办公室来人了? 我爱老板(真心版):!!! 我爱老板(真心版):谁!!! 我爱老板(真心版):我入职到现在三年了我就没见到有谁能在季总办公室里休息!!! 财神爱信等:你们谁看到了? 今天又被工打了:直接坐电梯进办公室的,哪看得见? 财神爱信等:这辈子从没这么想要听见内线响的时候。 今天又被打了:等一个电话。 我爱老板(真心版):我在磨刀了,电话来了叫我。 “铃铃铃。” 季时意专用内线响起的时候,整个秘书室都瞬间安静下来。 顶着同事们热切的目光,姜茜轻咳一声,接通电话,又被一旁的同事点了外放。 “你好。”舒悦也是第一次干这种高级的事,有点不确定地问,“请问是秘书室吗?” 卧槽。 好清澈的声音。 姜茜掐着嗓子作专业状:“是的,您好,请问您需要什么帮助吗?” “我想问问哪里有冰块吗?或者这里的外送地址是多少?我想点一杯冰饮。” 姜茜:“您需要冰饮是吗?茶水间就有,我帮您弄?” 舒悦并不习惯这种有人帮着做事的感觉。 她忙说:“不用不用,我自己来就好。” 姜茜:“好的,那我在门口等您,等下带您过去。” 舒悦:“谢谢。” 姜茜:“您客气。” “……” “……” 姜茜提醒:“小姐,您可以挂电话了。” 舒悦:“好的!” 不习惯主动挂人电话,就连接到诈骗电话和银行推销都要认真听完后再挂的舒悦表示:啊?这就是当老板的感觉吗? 姜茜那头,电话一挂,以多年当秘书并在背后蛐蛐人的经验,姜茜先检查了下,确认电话的确挂断,才转身对着同事们比了个ok。 “听起来年纪不大啊。”号称全秘书室里季时意最大小迷妹忍不住酸了下,“跟我也差不多嘛。” 成天跟着小迷妹一块对着季时意喊妈咪的乐子人表示:“少往你自己脸上贴金。” 整个办公室年纪最大最为稳重的omega表示:“等会谁去?” 齐刷刷地,四双眼睛一看在一块。 姜茜颇有荣幸的在黑白配游戏中获得胜利的殊荣。 她走出秘书室,剩下三个就跟串成串一样,脑袋一个接一个地凑在秘书室的门口,等着瞧走出来的人。 门被推开,入目的是个戴口罩的小姑娘。 眼镜挡在脸上,口罩一遮,根本看不出什么样貌。 跟着姜茜去接水,没一会就回来,两手捧着杯子,礼貌地朝着姜茜鞠躬,转身缩回了办公室里。 “看着好小啊。”迷妹姐说,“什么性别?beta吗?” 姜茜说:“我本来也以为是beta,但我看她的口罩,好像是alpha专用隔离口罩。” “alpha!?”乐子人都惊了,“看不出来,看不出来一点。不会是咱妈的alpha吧?” 迷妹姐碎成一地,转头瞪了眼胡说八道的同事。 “别乱说话。”迷妹姐说,“你这就是典型的刻板印象。omega和alpha在一起,难道就只有这一种关系吗?她们、她们就不能是亲属关系吗?家里的小孩无聊,带过来在办公室玩玩。” “带小孩来办公室玩吗?”资历哥说,“这不是酷刑吗?有什么好玩的?噢,足不出户,人在宁城,看遍牛马?” 迷妹姐语塞。 姜茜拍拍掌心:“行了行了,聊一会就够了,赶紧干活。要是真那么想知道,等会季总开完会路过,你a上去直接问吧。” 迷妹姐坐回自己的工位上:“那算了,在八卦和饭碗里,我选择饭碗。我都不敢想,离了天禾,走出去,外面的世界有多惨烈。” 天禾出了名的待遇好,工资高,人文关怀足。 自打校招进来后,迷妹姐就没想过要挪窝。 朝十晚五双休,月薪五位数,除开法定假期外每月还有两天带薪假,每年清空一次,要是攒在一块,都能凑两三个春节出来了。 更别提租房补助和用餐补助。 左右这辈子都是逃不掉打工的,还不如在天禾打工呢。 “赌不赌。”开工之前,迷妹姐没忍住,“这个绝对不是季总的alpha,肯定是什么侄女啊亲戚的小孩啊。” “赌什么?”乐子人说,“赌钱不来,没意思。” “……赌我一天假!”迷妹姐狂性大发,猛一拍桌,“兄弟姐妹们,跟不跟吧?” 乐子人笑了:“我赌是alpha。” 资历哥:“我也。” 迷妹姐转头看向姜茜:“姜老师,就差你了,1v2,改变命运的时候到了!” 姜茜面不改色地说:“我也赌是alpha。” 迷妹姐:“……操!” 第68章 我杀了你们这群ao性缘脑! 她还真不信了! 这一招既险,胜算也不大,但要是赢了,能以一敌三,连赚三天带薪假。再加上她自己的两天,并上周末,等于她一周都不用来上班。 赌! 她要是赌至深渊!! 迷妹姐雄心壮志地说:“我要是赢了,你们三个的每人交一天假期出来。” 乐子人回:“没事,你要是输了,一天二十四小时,咱们仨一人分八小时,也能用。” 迷妹姐:“……?” 她忍不住问:“八小时你们怎么休?” 乐子人:“每天休两小时啊,提前早退,一周休四天,恐怕到时候只有留你一个人守在这里等关灯了。” 迷妹姐唾弃道:“毒妇!” 乐子人冷笑一声:“上班哪有不毒!” “不过,待会你们准备怎么去问啊?真要a上去问咱妈啊?” 姜茜看着这两个小孩:“想拿n+3可以试试。” 迷妹姐:“……” 乐子人:“……” “一会去问问刚刚那位?”迷妹姐提议,“等我找到机会,我就a上去。” 乐子人拍拍她的肩膀:“好的,祝你好远。” 接下来的工作时间里,迷妹姐一直在等待舒悦出现。一个小时过去,两个小时过去,办公室的门紧闭着,从未打开。 季时意都回来了。 姜茜在她的目光下走上前汇报:“舒小姐没提什么要求,只是要了一杯冰水。” 季时意颔首:“辛苦。” 她推开办公室的门,见没人待在办公区域,往休息室去。 隐藏的隔间被打开。 舒悦也不在。 沙发上上没人,床上也没人。 枕头倒是少了一个。 季时意皱了皱眉,在屋子里找了一圈,最后将目光落在衣柜上。 她小心翼翼地打开门。 衣柜里,舒悦团成一团,怀里抱着床上的素色软枕,周围都散落着各色的衣物。 是季时意常年备在休息室里的。 十一睡在她的身边,见季时意进来,立刻张嘴喵了一声。 季时意的食指凑到唇边。 十一瞬间收声。 季时意看着舒悦。 知道alpha易感期后会有筑巢行为,却不知道舒悦能够筑成这样。 又可爱又让人心疼。 她看见一条白色的裙子卡在衣柜的门缝边,伸手拉了拉,裙子没扯动,舒悦却醒了。 她没睁开眼,手已本能地拽着裙子,不肯让季时意拿走。 缓缓睁开眼后,见到季时意,那双浅泊峡湾一样的瞳孔里闪过了如黄昏时霞彩的美丽。 “季小姐!你回来了!” 季时意还没回答呢,舒悦就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很是慌乱,恨不得五体投地地给季时意道歉。 对不起这个词还没说口,女人的吻就落了上来。 很轻的一个吻,只是停在唇上,浅浅一碰。 可就算这样,舒悦的心也砰砰地悸动起来。 季时意半蹲着,一手撑在衣柜的柜门上,看着她:“我不是说过吗?在我面前,少说那个词。” 舒悦:“喔——” 她眼睛愣愣的,显然还没从刚刚的那个吻里反应过来。 “吓到了?”季时意笑着问。 舒悦摇摇头。 与其说是被吓到,不如说是被惊喜砸中。 季时意为什么要吻她? 这也是帮助的一部分吗?就和之前,她在酒店里对季时意做的那些事一样。 她心里藏不住事,想问,换成别的时候,她早就脱口而出。但因为对象是季时意,舒悦不敢问,她第一次想要装聋作哑,掩住自己的思绪。 她那么好,好到舒悦不敢轻易开口。 “还难受?”季时意见她神色沉沉,以为是易感期的症状导致,“这样呢,会不会好点?” omega的信息素在空气里蔓延。 冷木的味道里带了一点佛手柑的气息。 温沉,优雅,又带着安定感。 舒悦体内的躁意被抚平,可也只是短暂的。她的体内似乎有一头野兽,刚刚那点信息素,是叫它冷静了下,却也勾起更大的渴望。 时刻监控着alpha信息素的手环在舒悦的右手上发出尖锐的提醒。 舒悦想再把阈值调高,季时意却伸手拉住了她的手腕。 “方问烟说了,这段时间,最好不要这样。” “可是……” 季时意的手捧起她的脸:“我说过,我会帮你的。” 季时意的眼睛清透,没什么情绪的时候,像一面镜子,高高在上,能够把一切欲望都看尽。可像现在这样,看着她,带着温和的包容时,总让舒悦有一种卸下一切的冲动。 就好像在季时意这里,她能褪去一切,成为最本来的样子。可舒悦已经有点忘了,那到底是什么模样。她找不到最初的那个小孩,已经被自己亲手雕琢成另外模样的小孩。 季时意是润物细无声的水,平缓地流过肉身泥像的硬壳,没有暴力地敲打,没有尖锐地刺弄。 有的只是一遍又一遍冲刷,带着耐心,支持,和肯定。 她的眼睛是那样的温柔且平静,仿佛不管在泥像下的那张脸是如何的丑陋,一切也被欣然应许。 “做什么都可以吗?”舒悦小声地问。 季时意看出她的松动,眼底笑意浅浅。 “嗯。”她承诺道,“做什么都可以。” 舒悦抿了抿唇,拉了下季时意垂落的衣摆。 “季小姐。”她询问着,语气认真,眼神里是小心翼翼,“我想要一个吻,可以吗?” 季时意扬了下眉,没说话。 舒悦心一沉,暗道自己真是胆大。 她立刻给自己找后路:“不可以也没关系的,我懂——唔!” 女人的唇封了上来,咬在她的唇上,在舒悦瞪圆眼张嘴的瞬间,把自己的舌尖探入。 舒悦被吻得身子向后靠,再无退路,全然抵在衣柜的边缘,身边被充满了季时意气息的衣服包围。 与此同时,属于omega的信息素也蔓延起来。 舌尖被勾弄,缠绕了一圈又一圈后,季时意才放开她。 “懂什么了?”季时意的声音近乎哄弄,“只要一个吻,真的吗?” 舒悦咽下口水。 她试探着问:“那、再要一个?” 季时意笑起来看着她,说:“胆小。” 舒悦来不及为自己发声,季时意的手取下了她脸上碍事的眼镜,放在一旁,吻又含了上来。唇被吮着,她报复似的扯开一点唇肉,咬住,在舒悦的手无措地搂上她的的时候才松开,又往里吻去。 舒悦感觉自己像一块蛋糕,被季时意含来含去,舔都快舔化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感觉到季时意的舌尖在后撤,不再如刚刚一样攫取她口腔里的甜汁,本能地,舒悦不想放开,追上去,将自己的舌尖探入季时意的唇齿之间。 模仿着季时意刚刚的动作,先是缓缓地打了个招呼,再稍稍激烈起来。 搂着季时意的手将她抱得更紧了些。 季时意的身子压上来,两个人都靠在衣柜里。 舒悦感觉到她带着自己的手腕,一路引导,从后背往前,往那一按。 omega的信息素快要炸开。 季时意也按着她的,随着吻的节奏。 气喘吁吁地松开的时候,两个人的瞳孔里闪烁着隐密而微小的火焰。 “解了?”季时意的指尖轻抚上她的手环。 舒悦点点头,早就溺在omega的信息素里,跟快要疯了一样。 “啪嗒。” 手环自动剥落,掉在衣柜的实木板上。 掩藏了许久的alpha信息素疯长般蔓开,如藤,缠绕住所有空间。 本来在一旁百无聊赖地抬高后腿给自己舔毛的十一耳朵一抖,抑制不住地娇声喵了起来,也凑过来,贴靠着舒悦的手臂,一寸一寸地蹭着。 第44章 alpha的脸都被丢尽了! 衣柜中,散落在舒悦身上的属于季时意的衣物皱巴巴的,随着两个人的接吻而滑落不止。 季时意一半的身子探进衣柜,将舒悦压在柜边。抬手捋走总是要滑落下来的长发,季时意低眸看了眼舒悦被吻得发红的唇。 舒悦也看着她。 看见她眼尾晕起一片红,失掉了平日里的淡定,小口小口顺着呼吸。 omega的信息素像一种引诱,更是一种邀请。 小猫不合时宜地凑上来,挤在她们的中间。 舒悦伸出手,指腹一点一点描摹着季时意的下颌线。她靠近了些,十一也凑上来。季时意抬手拎着猫的后颈就往旁丢,回应着她的吻。 浓郁的呼吸交缠,又是一次深切的吻。 舒悦发现,季时意好像很喜欢接吻。每次一吻上来的时候,身体就软成一团,搭在她身上的手也紧了紧,抱着她的力道很用劲。 第69章 季时意很会掌控节奏,她总是先浅尝即止,一点一点来,勾起舒悦的反应后,才带着她一起跳更热烈的舞。 舒悦吻得有点糊涂了。 本能地做了什么,季时意按住她的手腕。 “这里不行。”季时意轻声说。 季时意退出去,坐在床边,看着舒悦。 舒悦正准备跟着挪出去,季时意又说:“舒悦,爬出来。” 舒悦的脸一下红了。 爬出来?什么意思? 她转头看,十一正信步走过,四爪着地,优雅至极。它跳到季时意的身上,享受着房间里铺天盖地的信息素,跟磕了猫薄荷一样,痴痴地躺着。 羞耻与欲望在纠葛。 舒悦看见季时意的指尖落在小猫的脑袋上,轻柔地顺着毛,又看着季时意朝着她勾了勾指尖,嘴角微微扬起。 omega的信息素在此刻编织扭转为一条细细的绳链。 一端绑在她的脖颈,一端被季时意牵在手里。 她咬着唇,弓着身子,把右手挪出衣柜。 在掌心贴到冰冷的木质地板的时候,舒悦羞得快死掉。可季时意的目光是那样的鼓励,空气里的omega信息素也像是柔软的纱,将她笼罩着。 她也想像十一那样,靠在她的腿边,被她轻轻抚摸。 渴望最终战胜了一切,突破了舒悦心里那些形若无物的桎梏。等跪坐在季时意的面前,被她低头捧起脸亲了亲眉眼,夸了一句‘舒悦,你做得很棒’时,舒悦才发现,镣铐根本就不存在。 “你看。”季时意的指腹缓缓地摩挲着她的唇,“遵从欲望也并不可怕。” “舒悦,你真的做得很好。” 季时意的食指勾起了包臀裙的边缘。 她一句话都没说,皎月般的眼眸里是深而沉的一片。 舒悦舔了舔唇,独属于alpha的那一份天生的狼性在蠢蠢欲动。 季时意的指尖抓紧了她的头发,低低地扎着的马尾被弄得很乱。一开始还能游刃有余地替她整理碎发,渐渐地,指尖的力道变了,甚至扣压上去,沉沉地往里摁。 舒悦抬起头,吞下一嘴的晶莹,看着季时意。 季时意笑了下,低下来,吻还没落上来,舒悦就闪躲。 “我都不嫌,你怕什么?” 季时意不让她逃,吻了上来。 “就这么喜欢?”季时意一边亲她,一边恶意地调侃着,“吃得那么认真。” 她抚摸着舒悦的后颈,逗她:“宝宝,以后不喝水了,只喝这个,怎么样?” 舒悦红着脸,连连摇头。 季时意却不放过她,打定主意要让她今天放下羞耻。指尖碰上她的唇,探进去,经过白白的牙齿,落在粉色的唇上。 轻轻按了下。 “接吻的时候怎么没发现,原来你这样灵活?” 舒悦羞得快哭了,眼角真的漫出一点水花。她咬了下季时意的手指,完成了一次小小的报复,然后抱着季时意,脑袋埋在她的锁骨里,不管她怎么哄都不肯让她看见。 季时意哑然失笑。 “这就受不了了?” 季时意拍拍她的背:“不喜欢这样?” 舒悦将女人抱得更紧了一些。她非常迷恋跟季时意拥抱的感觉,时而有力时而柔软的身体抱在怀里,就好像有什么被填满了一样。 她肆意地呼吸着季时意颈侧的香味,腺体就在视线范围内,舒悦凑上去,舌尖轻轻一碰。 濡湿的水印落在颈部。 季时意身体一抖,闷哼一声。 舒悦找到了反击的机会,凑上去,又对着那啃咬起来。 “唔——” 季时意一把抓住她的头发:“小乖,学坏了。” 舒悦学坏的不只这一点点呢。 她无辜地问:“季小姐,不喜欢这样吗?” 季时意哼笑一声,比她大方多了。 “喜欢啊。”她看着她的眼睛,坦诚地说,“我喜欢和你接吻,也喜欢你吻我别的地方,不管是这里,还是刚刚。” 舒悦被太直白的话语弄得束手无策,心里在啊啊啊尖叫,快被季时意辣晕过去。 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眼神慌乱地朝四周看,忽然发现一件大事。 “季小姐,十一,十一不见了。” 季时意并不满意她的走神,拽着她的领口:“对你而言,我就这么没有魅力吗?居然还有空想十一的事。” 舒悦立刻解释:“不是的不是的!” “真的吗?”季时意不相信。 “真的!”舒悦立刻回答。 为了证明一样,她立刻行动起来。 “唔——” 季时意的身上已泛起薄而细的汗,香香的,又一寸一寸被舔掉。吻落在眉眼唇齿和颈侧,偏右的腺体更是被吻了又吻。颈肉被牙尖叼起却又不刺入,分明就是故意的。不仅如此,舒悦别的动作也一样。 季时意没想到她也有这么恶劣的一面。 在她身上点火,却又总是不点够,叫那火焰忽大忽小,根本无法燃烧尽兴。 “季小姐,我也喜欢。”她的吻落下来,说一句话,就亲一下,“喜欢和你接吻,喜欢……” 话还没说完,季时意的大腿肌肉已经压上她的小臂。 “也喜欢我这样?” 忍了会舒悦的温吞,季时意干脆自己直入主题。 她玩了一会,准备撤退,却被舒悦按住。 位置颠倒的时候,季时意看见舒悦的鼻尖沁出了一点细小的汗珠。取下眼镜后的那双眼,染上了幽深,像一只单纯的野兽,终于露出了真正的面目。 啪嗒。 一滴汗落在季时意的皮肤上。 季时意抬手捂住自己的嘴,不想发出声音。舒悦却偏偏不要,把她的手腕摁住,举高过头顶。 “季小姐,别藏,我想听的。” 在季时意的身上,舒悦发现自己骨子里的劣根性。 原来看见喜欢的人被自己勾起波澜无法忍耐只能失控地喘出音是这么的爽快。 原来听到季时意被勾的不行又朝着她伸出手臂说“亲我”“呜慢点”的时候是这么满足。 季时意的每个反应她都珍惜。 舍不得停止,只想继续下去。 她最喜欢的一点是,季时意永远不吝啬表达自己的渴求,就算被她摁住,也会告诉她,想要再做点什么。一旦满足后,季时意就会舒服地哼起来。 舒悦最喜欢这样。 这代表她真的能够给她快乐。 她专注地看着她,某种疯狂的念头在脑海里出现。 标记她。 永久地标记。 在她抵达的时候狠狠咬上她的腺体,怎么都不放,于强制里注入自己的信息素。让她一辈子都离开不了,困在欲望的牢笼里,只能从自己这里得到解放。 仅一瞬,察觉到这个念头后,舒悦立刻后背一凉。 季时意察觉到。 她捧起舒悦的脸,专注地看着她。 “怎么了?”季时意的嗓音像被水浸过一样发润。 舒悦摇了摇脑袋,根本说不出口。 她不敢再看季时意的颈侧,怕刚刚那样的念头又冒了出来。 季时意是何等的聪明。 “想标记我?”她一语道破。 舒悦呜哇一声哭了起来。 “对不起。”她说,“对不起。” 手刚要出来,季时意却并拢腿不放,保持着这个姿势,季时意抱住她。 “你还没把我弄哭,怎么自己就先哭了?”季时意笑她,啄吻掉她的眼泪,“说吧,怎么回事?” 舒悦的鼻尖都泛着红。 “我刚刚……”她十分不好意思,“我刚刚太坏了。” 季时意压着自己的腰往下了一点,用行动证明:“可是我很喜欢。” 无名指和中指都被温热包裹。 一半是海水,一半是火焰。 海水冰冷,提醒着她,她刚刚的念头有多么不尊重人。 火焰滚烫,与欲望交错,把她的本能不断拉扯。 “我这样的omega是不会被永久标记的。”季时意亲了下她滚烫的唇,“除非对方也是同等级的alpha。所以,舒悦,你不用担心。” “谢谢你这样为我考虑。”她眼神温柔,舒悦几乎快要溺死在其中,“我的小alpha,想要什么奖励?” 舒悦舔了舔齿尖。 季时意扬了下眉,将右侧的长发往旁剥开,露出腺体处的皮肤。 齿尖刺入的时候,季时意闷哼出声。 回应她的,是来自舒悦的喘息,与紧绷的小臂肌肉。 等舒悦终于抽出牙齿,季时意身子一软,往旁躺下。 舒悦替她吻掉汗珠,起身准备给季时意清理。季时意却拉住她:“走什么?一起。” 休息间的浴室里,一人用的浴缸挤着两个人。 本来是正常的洗澡,可洗着洗着却变了味道。 舒悦忙说:“不能再那个了,已经有点红了。” 第70章 季时意笑起来:“我知道,所以,我没打算让你来。舒悦,这次换我帮你。” 被omega压在浴缸的边缘又吻又弄的时候,舒悦本能地想抗拒,来自alpha的潜意识叫她挣扎,但omega的信息素包裹上来,让她失了力气,身子软软的,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成为季时意手里的一团小面。 她终于懂了为什么季时意刚刚要捂着自己的嘴巴。 这简直就是人的本能。 季时意像是报复,欣赏着她的反应。 “我刚都没藏,舒悦,你也不要藏。” 齿印落在她的手腕,又咬上季时意很偏爱的那一颗颈侧的小痣。 “乖小鸟,很好听的,叫出来,让姐姐听听。” 面对季时意,舒悦根本毫无还手之力。她真是丢人极了,被季时意从浴缸里抱起来,放在洗手台上。 这个世界上有她这样丢人的alpha吗? 她呜咽着,伸出手想要抱抱季时意,想要靠近她的颈侧,想要咬上她的腺体。 季时意低垂着眼眸看着她。 “想标记我?” 舒悦脑袋点点。 “我是谁?”季时意问。 舒悦嘤咛一声:“季小姐……呜……” “回答错误。”季时意的语音落下时,掌心也落在了她的身上。 舒悦身子一抖,瞪圆眼,发尾早就被水打湿,身后的镜子全都是雾气。 “季小姐,你,你……” 她半天说不出话来。 季时意站在她的面前,眼神中是勾人心魄的美丽。她一下从刚刚那个任由舒悦予取予求的模样变了,变得像一只大猫,靠近的时候,像在逗弄着属于自己的猎物。 “啪。” 又一掌落下。 舒悦:“呜——” “再给你三次机会。”季时意笑起来,“答不对的话,舒悦,我可就要走了。” 舒悦哪里舍得?双腿环*住季时意的腰,想要抱抱,季时意不给,她只能焦灼地忍耐。皮肤上的每个毛孔都张开了,在渴望omega的靠近。易感期的身体和精神都敏感得一塌糊涂,浓郁的信息素味道萦绕,闻得到却咬不到,这简直就是折磨。 “季……季时意。”舒悦小声地喊。 “还有呢?”季时意很有耐心。 舒悦被问茫然了。 她试探着:“时意?”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叫小猫。”季时意说。 舒悦呜呜摇头:“不知道,我不知道。” 又把人逗哭了。 季时意抱住舒悦,吻着她的额头。 “也算是有进步。”她的掌心落在舒悦的后脑勺上,引导着她凑近自己的颈侧,“咬吧,笨蛋。” 渴望到发胀的牙龈,痛痒的齿尖,毫不犹豫地对准腺体刺了进去。 偏偏季时意的指尖也跟着用力。 舒悦咬着她,整个人树袋熊似的环绕在季时意的身上,腿窝被女人搂着,台面冰凉,但她浑身都是热的。 在alpha的信息素注入后,季时意的手也松了下来。 她脸颊泛着红,瞳孔里是餍足的光。 搂着软成一团的小alpha,季时意让她别动,又帮她清理。 等舒悦缓过劲来,被季时意套上她的衣服的时候,她脑子都还是雾的。 为刚刚发生的一切感到羞耻,可心里隐隐地,又觉得这一切是如此的恰到好处。有什么压抑着的东西悄然释放了出来,让舒悦既觉得陌生,又觉得新奇。 再去看季时意,舒悦根本不敢看她的眼睛。 alpha的脸都被丢尽了! 虽然之前舒悦也没觉得alpha有什么脸面可言,但是在今天这件事上,她真是有点狼狈了。 默默在心里做起了锻炼计划。 下定决心后,舒悦偷偷握拳,暗暗发誓,下次绝对不能再这样。 她转头看向浴室。 刚刚季时意帮她收拾完以后,就说自己要冲个澡。舒悦可没她那么大的胆子,能学她一样,拉着她说‘一起’,也怕要是再一起的话,刚刚的场面又会再次发生。 “咚咚。” 舒悦敲了敲门。 “季小姐?” 无人应答。 舒悦眉头皱了皱,看了眼时间,季时意已经进去有一会了。 出什么事了? 她压下门把手,准备推门而入,季时意难得仓皇的声音传来。 “舒悦!别进来!” 舒悦动作一顿:“季小姐,怎么了?” 她的担心更甚:“你还好吗?” 是不是浴室太滑被滑倒了?舒悦紧张起来,她忙说:“季小姐,我不进去的话,你能出来吗?你现在还好吗?” 季时意抿了抿唇:“……我现在就出来。” 停顿了下,她又说:“你转过去。” 舒悦以为是她没带浴巾或者换洗衣服不太方便,听话地放开门把手,对着床的方向转过身去。 咯吱。 浴室门被打开。 “不准看我。”季时意命令道,“闭上眼。” 舒悦很老实的,季时意不让看她就不看,说闭眼就闭眼。眼帘跟被子一样盖在眼珠上,严严实实,除了对光有微弱的感受外,什么都看不见,只有黑乎乎的一片。 视觉的关闭让她的其他感官灵敏起来。 她听到季时意拉开衣柜的声音,应该是在找衣服。又感受到一条毛茸茸的尾巴蹭到自己的手腕上,舒悦笑了下,伸手拍拍:“十一,别闹。” 尾巴一下缩了回去,该是十一走了。 “季小姐,好了吗?”过了好一会,舒悦问,“我可以睁眼了吗?” “好了。” 季时意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她转过身,看见季时意换了一套衣服,脱下了之前穿的那条包臀裙,换了一条长裤。 “季小姐,你刚刚怎么了?”舒悦有点在意地问。 季时意面色淡定地说:“没什么,忘记拿衣服进去了。” 果然是她猜的那样。 舒悦说:“下次你可以让我拿给你的。” 季时意:“好,下次我会叫你帮忙。” 舒悦点点头,环顾四周,好奇地问:“十一又不见了?它刚刚才出现了一会呢。季小姐,你把它收回去了?” 季时意正坐在梳妆台上整理头发,听见舒悦的问话,指尖微顿,说:“嗯,收回去了。” 季时意把刚刚在过程中摘掉的腕表戴上,低头看了眼时间:“不早了,回家?” 舒悦:“好的!” 看见她左右探寻,季时意问:“找眼镜?” 舒悦:“嗯……不知道放哪了……” 季时意不动声色地将掉落在脚边的瘸腿眼镜往柜子的缝隙里藏了藏。 “这样吧,明天请人来打扫的时候,我让他们仔细找找,今天先将就一下?我上次给你的眼镜你有带着吗?”季时意问得很正当,讲话也很体贴。 舒悦停下翻找的动作,蹲在地上,抬头看着季时意:“带了,应该是傅队帮我收拾行李的时候放在包里的。” “那先戴那个吧。”季时意说。 舒悦再次确认了下,没找到眼镜,放弃下来:“嗯,只有这样了。” 季时意领着她出休息室,顺口问:“怎么这么宝贝那个眼镜?有来历?” 舒悦捧着手里的水杯,轻声说:“也不算什么来历,就只是我奶奶陪我配的最后一副眼镜而已。也用了很多年了,初中的时候配的,后来高中长过一次度数,就去换了镜片。” 季时意:“……” 她拍拍舒悦的脑袋:“会找到的,你放心吧。” 季时意:“我收拾下东西,我们回家吃饭?” 舒悦举起自己手里的杯子:“那我先去还这个,刚刚在茶水间消毒柜找到的。” 季时意颔首:“去吧。” 今天一下午上班都两眼死死地盯着办公室等待动静的秘书室,终于在临近下班的时间点,迎来了希望的曙光。 “出来了!出来了!”乐子人提醒,“那个妹妹出来了!” 迷妹姐有点茫然:“我怎么觉得她好像换了一身衣服呢?是我上班上久了出现幻觉了吗?” 姜茜当头给她泼了一盆凉水:“不是幻觉。” 姜茜的记忆了得:“她不仅换了一身衣服,这套衣服还是季总的,上个月开季度总结会的时候,季总就穿的这套。我电脑上还有当时的工作图片,你想看吗?” 迷妹姐沉默不语。 乐子人哈哈一笑:“哎,朋友,你输了。” 迷妹姐不服,垂死挣扎:“呸!思想肮脏!谁说换个衣服就是……就是有情况了?就不能是她忽然喝杯咖啡,一不小心把衣服弄脏了吗?” 她咬咬牙,决定为了自己的假期拼了。 “你们等着。”她从工位上站起来,“我现在就去打探清楚。” 说完话,迷妹姐就雄赳赳气昂昂地走了出去。刚走两步,就跟洗完杯子放好的舒悦打了个照面。 第71章 舒悦冲着她礼貌地点头:“你好。” 迷妹姐:“……你好。” 等舒悦离开后,她宛若行尸走肉地回到了秘书室。 “一人八小时。”迷妹姐气若游丝,“我这一天假,你们自己分吧。想好了跟我说,我好跟人事报备。” 她坐回位置上,打开工作软件。 界面正是调休申请。 乐子人笑了:“你问了?这么快?她跟你说什么了?” 迷妹姐不想回答。 哎。 还用问吗? 往那小姑娘面前一站,领口新鲜出炉的水果明显至极,那还有什么要问的?是个人都知道她们刚刚在做什么。 受伤了。 办公室play,受伤的竟然只有她的假期。 戒赌了,这下真的戒赌了。 第45章 抱歉,我要照顾我的omega。 从公司离开,季时意没开车。司机坐在驾驶位上,她和舒悦一块待在后排。 舒悦偏头看着窗外,目之所及是她鲜少见到的街景。她的生活太规律,规律到除了学校住所和打工的地方,也只有能看鸟的几个地点是她常去的。 车辆横穿过cbd,跨过宁城的市中心。 景色越来越陌生,舒悦转头问。 “季小姐,我们这是要去哪?” 季时意:“回家。” 舒悦:“啊?” 这看起来也不像是回她家的路啊。 季时意见她表情有些错愕,嘴角轻轻扬起了一点弧度。 “我家。”季时意说。 舒悦的眼睛瞪得更圆了:“啊啊啊?” 去季时意家…… “这段时间,在你病好之前,方医生都建议我们待在一起。所以我觉得,我先回去拿一点行李,再跟你回家,如何?或者,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就在我家住下。” 季时意的话妥帖得体,舒悦根本找不到理由反驳。 她点点头,顺从了季时意的安排。 车开了一会,抵达小区地下停车场,同司机阿姨道别后,舒悦跟着季时意上楼。 二十七的高楼,一梯两户,开门后是正当时的晚霞,在黄昏的点透过临江的落地窗洒进来,金色铺满整个阳台与客厅。 季时意弯腰替她拿了双拖鞋。 舒悦换上,跟着季时意往里走。 “喝水吗?”季时意问。 舒悦不是很渴,摇头作为答案。她打量着季时意的家,干净整洁,没什么多余的东西。为十一置办的许多物件都摆在一起,舒悦甚至觉得,比起人的东西,猫的东西还要更多一点。 “等我会,我去收拾东西。”季时意说。 舒悦:“好的。” 她坐在沙发上,屁股刚刚陷入柔软,就感觉自己被季时意的气息包围。原来一个人居住的地方真的会留下她的痕迹,周遭像是有无形的磁场,只要置身其中,舒悦就觉得自己被包围了。 本来想正襟危坐的,不知道怎么回事,坐着坐着,沙发上的抱枕就像是长腿了一样,爬到她的身上。她不得不把抱枕抱住。 季时意走出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么一团。 她心里有了猜测却没戳破,只说:“吃了饭再走?” 舒悦点点头,不好意思开口讲自己其实一点也不想走了。这跟十一当初闯入她的帆布包赖着不走有什么区别?虽然季时意也说,未来一段时间都要跟她待在一起,那其实住哪里都没区别吧? 季时意拿着手机走过来,陪她在沙发上坐下:“吃什么?” 舒悦:“要点外卖吗?” 季时意:“你的意思是你现在还能起来做饭?” 舒悦没明白季时意为什么这么问,认真地点点头:“可以的。” 季时意笑了下:“那是我刚刚不够努力了。” 舒悦:“…………” 她几乎是压着声音说话:“季小姐!” 季时意哈哈笑起来。 她越笑,舒悦就越羞恼,伸出手对着季时意报仇,去挠季时意的腰。 季时意躲了下,看起来是有点怕痒的。舒悦见有机可乘,立刻乘胜追击,上半身子全靠过去。 季时意笑着给她顺毛:“好了好了,不逗你了。” 舒悦迟疑了下:“真的吗?” 季时意点头:“真的。” 舒悦松开手。 下一秒,整个人就被季时意反压。 女人的手碰上她的腰,把她刚刚做过的事情全都还在她的身上。 舒悦:“季小姐!你犯规!” 季时意压着她,笑得很肆意。 “小舒同学,这叫兵不厌诈。” 说话的时候,脸的距离靠得很近,近到舒悦能够看清楚季时意脸上的毛孔,她的皮肤细腻极了。淡而润的唇也在她的眼前,属于omega的味道几乎是一瞬间绕上来的。 舒悦心跳加快,偏过头去,不敢直视季时意的眼睛,推了推季时意,说:“季小姐,点外卖吧。” 季时意:“你不是要做饭?” “小区外面就是商超,买菜去?顺便买点日用品,晚上你好用。”季时意顺口说。 舒悦眨了眨眼:“晚上?” 季时意偏头看她:“嗯。不打算住下来吗?” 舒悦哪里说得出一个不字? “我想的。”她老实承认,“就是在担心会不会打扰你。” “有点。”季时意真切地说。 舒悦心一紧。 季时意掐了下她的脸:“你在的话,我会分心。好了,起来吧,下楼买菜。” 戴好alpha专用口罩后,舒悦跟着季时意出了门。她站在电梯里,和季时意并肩。 季时意真的很引人注目。 肩头挂了个环保袋,也被她用得像什么高级品。舒悦想了想,要是自己学她的姿势背袋子,跟进城务工没区别。 小区郁郁葱葱,跟个公园似的,植被种类丰富,一看就是有过精心设计且常常打理的。 按照往常的情况,舒悦该四处转头看看,沉迷于一片绿色之间。但现在,走在季时意的身边,她无心思考那些问题。不知道是不是易感期在作祟,她的心神总是挂在季时意的身上。 她的指尖自然地垂落着。 舒悦抿了抿唇,把自己的思绪压下去。 进了商超,季时意推了个小车,领着她往里走。到了蔬菜区,舒悦本来想拿彩椒,一看价格,动作又停了。 “怎么了?”季时意走过来问。 舒悦说:“二十三块两个,有点贵了。” “那不买这个。”季时意说。 舒悦莫名笑了下:“季小姐,我还以为你会不在意呢。” 季时意:“你都觉得不值的东西,我为什么还要买?挑个别的菜吧,你还有什么想吃的?” 舒悦看了眼番茄,比了下价格,说:“待会吃番茄?我再买点排骨或者牛肉卷。” “好啊。”季时意从她手里接过包装好的一盒番茄,放进推车,“还想吃别的吗?” “你挑个蔬菜吧。”舒悦也想不出来该吃点什么。 季时意的目光在一排绿油油的菜上扫过:“炒个生菜?” 舒悦:“好啊。季小姐,那你家里有蒜吗?” 季时意:“不知道,平时都是阿姨在管,买一点吧。” 逛了一圈,两人正准备去自助台结账,就听见周围爆发了一声尖叫。 “alpha失控了!alpha失控了!” 舒悦立刻转头去看。 店门口,一个alpha的信息素忽然外泄,周围不少人都被波及。她当即扭头看季时意,季时意眉头皱起,受到的影响不算大,但面色看起来也不好看。 舒悦立刻脱下自己的外套搭在季时意的身上,让自己的信息素淡淡地笼罩着她。 刚被清空的推车往失控的alpha身上撞去,阻止了他走向一旁被牵连的omega。 商场的安保人员立刻赶过来,三人合力将alpha制住,给此人戴上信息素环。 暴动的信息素被压制下去,空气里的浓郁酒味跟着渐渐消失。 工作人员前来道谢。 “谢谢你女士,非常感谢你的帮助。你是beta吗?方便的话,可以请你帮忙和我们一起照顾一下刚刚受影响的omega吗?我们店里的beta人手不太够。” 舒悦摇头:“抱歉,我有自己的omega需要照顾。” 工作人员愣了下,看见她身后的季时意。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工作人员连忙鞠躬道歉,“是我误会了,我还以为你是beta呢。” “没关系,大家都经常这么认为。”舒悦冲工作人员笑了下,转身拎起放在购物结算台上的环保袋,拉起季时意的手,“后续的事就麻烦你们自己处理了,我先走了,再见。” 舒悦领着季时意走出去,等到人少的地方才停下来。 “季小姐,还好吗?”她轻声问。 见季时意没说话,思忖了下,走上前,轻轻抱住季时意,掌心拍着她的背。 第72章 “没关系的,季小姐,我在这。没有人会伤害你。” 季时意眼眸低垂,伸出手,回抱着她算不上多宽阔,甚至称得上纤细的肩膀。 “嗯。”她低低地说,“舒悦,你在这。” 突如其来的alpha暴动其实并没有让季时意受到多少影响,她只是觉得恶心,对于这种出门在外管不好自己信息素的alpha,不管男女,季时意都一律视为当街撒尿。 更别提是那么难闻的酒味。 季时意差点没当场反胃。 要不是舒悦忽然取下自己的外套给她,盖住了一点难闻的气息,季时意都能冷着脸上前,直接给人把牙踹断。 今天之前,季时意觉得分化成为omega,从先天条件上就处于弱势,在某些情况下逃不开对alpha的需要,是她人生最大的侮辱。尽管她已经花了很长时间接受这件不可改变的事,但或许,她从来都没彻底认可过这个身份。 直到今天。 被保护的感觉其实也没那么差。 特别当那个人是舒悦的时候。 心里某处的积灰被淡淡扫去,厚厚的尘埃飞了一片。 “季小姐?” 舒悦忽然感觉到肩头的重量又沉了一点,季时意卸掉刚刚一直支撑着的力气,靠在她的身上,将她抱得更紧了一些。 舒悦以为她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担心地想要把她推开起来瞧瞧。 季时意难得像十一了,耍赖起来,黏在她的身上。在舒悦再次担心地想要看看她的时候,她伸手将舒悦的手腕拉住。 “别动。”季时意的声音里难得听起来有几分倦意,“让我靠会。” 舒悦当即站得笔直,为了让季时意靠得舒服,她还尝试着悄悄摸摸踮起脚尖。 季时意注意到她的小动作,嘴角微微扬起。 回程的路上,季时意从舒悦手里接过装满菜的环保袋。 舒悦忙说:“季小姐,我来提就可以。” 季时意:“难道你也是那种认为omega就肩不能提手不能扛的人?” 这口大锅砸得舒悦脑子哐哐作响。 她摇头:“不是不是。” “那就我来。”季时意讲,“你的力气,还是留给等会做饭吧。” 舒悦:“……” 她是不是被看不起了? 她是被看不起了吧? 哈哈,这一次,她真的要健身了! 怀抱着坚定的决心,舒悦走进厨房。 季时意根本不走,靠在厨房的门框边,双手交叠,水杯握在指尖。 舒悦被盯了一会,努力适应了下,发现适应不了。无奈地放下手里的菜篮,转头看向季时意。 “季小姐。” 季时意低头喝了口水:“我碍事了?” 舒悦不说话,盯着她,脸颊鼓鼓。 季时意笑了下。 行。 还学会给她撒脾气了。 她朝着舒悦走进,眼神直勾勾地盯过来。 舒悦忍不住往后靠了靠,腰抵着桌台。大理石冰凉,存在感极强。季时意靠近,舒悦下意识闭上眼。轻盈的笑从耳边响起,舒悦睁开眼,见季时意拿起一颗刚刚洗好的草莓塞进自己的嘴里,对她眨了眨眼。 “有事就叫我。” 女人转身就走,留下舒悦站在厨房里,抬手捂了捂自己的小心脏,又转头看草莓。 羞恼地瞪了眼它们,但一个一个色泽饱满个头又大。好吧,她理解季时意了。舒悦挑起一个,也学着季时意的姿势塞进嘴里。不过那个动作,季时意做起来撩人又妩媚,女人味十足,她做起来就不说了,反正也没人想看。 舒悦在厨房忙活半天。 电饭煲,炒锅,砂锅。 季时意都在沙发上小眯了一会,睁开眼,舒悦还在弄。饭已经做好了,她正在收拾厨房。 跟捡了个小田螺回家一样。 季时意敲敲厨房的门:“小舒厨神,请问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开饭?” “马上!”舒悦正在冲洗碗里的泡沫,“就差这个了。” 季时意叹口气:“我是不是没提醒你,家里有洗碗机?” 舒悦手里的动作一顿。 季时意摇摇头,走上前,直接上手把她握在指尖的碗拿开,又取下她不知道从哪找来的洗碗手套。说实话,季时意都不知道自己家里有这个东西。手套放在一旁,水淋淋的。 拧开水龙头,看舒悦还有点呆,季时意干脆就帮她洗手。 女人的指尖贴靠着她的,清晰的触觉从肌肤上敏锐地传来。水是凉的,可季时意是温暖的。她细致地替她冲洗掉指尖上所有的泡沫,每个瞬间都像是电影里的慢镜头,属于她和季时意的指尖,交缠又分离。 女人站在一旁贴靠在她肩膀的感觉也真实无比。 舒悦呼吸停滞了下,心莫名的紧了起来。 等季时意放开她的手,抬手扯了一张厨房吸水纸,擦掉与她有关的所有水渍时,舒悦竟有一种逃过一劫的感慨。 “好啦,不准再收拾了,吃饭。” 季时意推着她的肩膀往外走。 像个幼儿园老师,还专门给她拉开椅子,要她坐下。 眼看舒悦还想站起来端盘,季时意一个眼神丢过去,制止了她的动作。 季时意真的很喜欢夸人。 番茄汤底才被勺子舀起来,还没入嘴下肚呢,她就先感慨道:“好浓的汤汁,味道肯定不错。” 抿了口后,更是说:“小舒厨师,你很会做饭,很了不起诶。” 舒悦不擅长接受别人的夸奖,脸很轻易地就变了颜色,跟面前的菜没什么区别。 “其实是放了一定番茄底料的。”舒悦解释,“因为今天时间来不及,我怕番茄熬不出味道。” 季时意笃定地说:“就算是底料,也要在会用的人手里才会发挥作用。所以,本质上还是你的功劳。” 舒悦忍不住感慨:“季小姐,你真的很适合去当幼师的。” 季时意还记得这个话题。 她动起筷子,夹起一片被料汁淋得饱满的生菜放进碗里。鲜嫩绿油的菜带着料汁的颜色浓郁地在白色的米饭上铺开。 “那怎么办?我只夸你这一个小朋友。” 舒悦诶了一声:“季小姐,你上次可不是这么回答的。你说才没把当我小孩!” “具体情况具体分析。” 季时意咬断生菜。 她吃饭的时候很慢,跟舒悦那种一看就是在食堂里呆惯了,赶时间的狗刨姿势不同。季时意吃东西的时候很讲究,细嚼慢咽,四块钱一盒的生菜,被她吃出四百块的质感。 “要做大人才能做的事,那就不是小孩。”季时意抿了口温水,放下水杯,说,“像现在这样,不好意思接受夸奖,不是小孩是什么?” 舒悦一点也不认可季时意的说话。 “小孩才不会不好意思呢。”根据她的观察,情况和季时意所说完全相反,“年纪越大的人,才会越不好意思。” “这样吗?”季时意问。 舒悦点点头,跟季时意分享自己的经验:“我之前不是做家教吗?基本上每个年龄段的孩子都教过,单独相处的时候还不觉得,放在一块比较的话,就会发现,年纪越大的孩子越容易不好意思。”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你更应该变成小孩了。”季时意有理有据地同她说,“或许当个孩子,就不会有那么多压力了。” “季小姐,你别光说我。”舒悦嘟囔。 季时意很是淡定地说:“我偶尔也把自己当小孩啊。” “什么时候?”舒悦好奇。 季时意望着她,眼眸深深,笑了下,说:“想吃糖却又不该吃的时候。” 舒悦怀疑季时意这句话意有所指,但她找不到证据。 吃完饭,她收拾东西去厨房。 碗放进水槽里,想到季时意刚刚说过的话,舒悦退后一步,开始研究洗碗机。 季时意走进来。 “会用吗?” 舒悦摇头,但没气馁,拿出手机搜索,没戴眼镜的眼镜几乎快要贴在屏幕上查看。 季时意瞧她这样,捂住她的脑袋:“别查了,我来弄。” 舒悦放下手机,观摩季时意的操作。 季时意很镇定地蹲下弄了一通,停手了。 “稍等。”她说,“我给阿姨打个电话。” “扑哧。”舒悦没忍住。 季时意眉尾挑起,看向她:“笑话我?” 舒悦赶紧连连摆摆脑袋,解释:“这是季小姐你的家,我没想到季小姐你也不会。” “让你失望了?”季时意哼笑了一声,“没想到吧,我这个人四肢不勤,五谷不分,成天只知道钻钱眼里,生活更是一窍不通。” “没有呀。”舒悦立刻说,“你把自己照顾得很好,这就已经很好了。不管是自己动手还是雇人处理,这就是你的解决方式。” 季时意笑起来:“舒悦,那句话还给你。” 第73章 舒悦眼睛圆圆,猜不到季时意在说什么。 季时意讲:“舒老师,以后幼儿园见。” 舒悦无奈一笑。 季时意转身就要去给阿姨打电话,舒悦叫住她。 “我洗洗就好了,很快的。” 而且她总有一种微妙的感觉,可能是穷惯了,所以碰上这种智能的东西,心里总会默默地想,可能这机器还没她洗得干净。 小田螺舒悦麻利地把刚刚用过的餐盘和碗清理,又将剩下的部分包好放进冰箱。 她看着冰箱里买多的菜,思考着:“季小姐,你明天中午吃什么?要是没有特别的安排的话,我给你做午餐,你带过去?不过要是这样的话,一会还得去买点别的,不然感觉不太够。季小姐,你喜欢吃虾吗?可以做个炒虾,然后——” “唔!” 冰箱的门敞开着,舒悦的手还搭在上面,冷藏区的凉意丝丝缕缕漏出来。季时意伸出手,把舒悦的手拿下来,又将门关上。 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季时意一直吻着她。 封住了那张叽里咕噜不知道在说什么的唇,在一片的碎碎念里,季时意只看见她认真到有点迷糊的眼神,和思考的时候喜欢咬唇的小动作。 搂着舒悦的腰,季时意领着她往后退。 木椅被咯吱拉开。 舒悦的后腰抵在桌边。 “季小姐,呜——”舒悦被吻得有点懵了。 她的大脑还在努力思考,季时意为什么会突然做这件事。 没有任何逻辑,像正常运转的程序里突然出现的bug。她们不是在聊明天的饭吗?怎么忽然吃上她了。 气喘吁吁地,舒悦被放开。 季时意的掌心贴着她的后颈,轻轻摩挲着,鼻尖抵着她的,柔柔地蹭了蹭。 “小舒老师,你想在这里,还是回房间呢?” 舒悦没想到下午才在休息室做完,季时意又来了兴趣。 她有点跟不上节奏。 “这、这么快吗?” 季时意亲了口她的愣愣的眼角,笨笨呆呆的,像个企鹅。 要换成别人,这个时候还不知道多高兴呢。偏偏对别人,季时意都不感兴趣。 “方医生说了,易感期要多omega在一起。” 季时意的食指勾起她身上那件自己的衬衫,有点大,古巴领口宽松,一低头,就能看见她身上那种季时意小学就不穿的素色背心。 “舒悦,我们谨遵医嘱,好不好?” 第46章 季小姐,你的尾巴真好玩。 方问烟的医嘱里有提这件事吗? 舒悦试图回忆。 但她的思绪立刻被季时意打断。 “不说话的话,我就当你已经做了选择。”季时意靠近着。 舒悦还没想明白她说的选择是什么,嘴又被季时意吻住。 换了一种节奏,比刚刚的更柔和,更有耐心。接吻的同时,舒悦只觉得自己的皮肤也被抚慰着牵连起阵阵反应。 omega和alpha的信息素填满整个空间。 两种气味交缠,调和在一块,并不相融,反而有争抢的意味。 这一次,舒悦不想和下午在季时意的办公室一样,处在被动的位置。 在季时意的舌尖探进来的时候,她很快地追缠上去,效仿着之前从季时意那里学来的方式,试图将整个节奏带快。 季时意轻笑了下,纵容着她尝试。 在舒悦吻着吻着,离开她的唇,亲着她的侧脸又往颈侧靠近时,季时意喘息着,并不吝啬展现自己的反应。所有的一切落入舒悦的耳朵里,都像是一场极致的感官盛宴。 舒悦心里的馋虫被一点一点勾起来。 她吻得越来越着急。 “那里可不行哦。”季时意阻止她,将她的手腕摁住,“我先开始的,所以,请先让我好好享用。” 女人的眼眸里是媚丝万千,勾得人心魂难定,舒悦还在发呆,季时意就一改攻势,从刚刚接受的姿态变为索取。 舒悦整个人被拎着往上了一点,反应过来的时候,屁股是实木的质感,她已被季时意抱起来放在了桌上。 刚刚才吃过饭的。 现在她却成为了饭后甜点。 季时意满意地看着alpha在自己的作弄下发生变化。她以前从没察觉到这一点,在碰到舒悦以后,才意识到,原来她有这么多恶劣的一面。或许是因为她在她面前总是很乖,明明是个alpha,却那么柔软,让季时意很难不生出那种要把她玩弄于指尖的念头。 也许这样做,也从某个层面满足了她长久以来压抑在心头的不满。 就算是分化成omega又如何呢?她一样可以把alpha搓扁捏圆。 跟舒悦干这件事干得越多,季时意就越明白为什么十一当初一眼就看中了这个女孩,臭不要脸地粘上去,像一块小猫牌膏药。 她天生就适合她的口味。 余千月提过的匹配度又不合时宜地窜进季时意的脑海里,但她们其实还没做过双向的测试。一切都只是余千月的猜测。不过季时意难得承认,基因的确有基因的力量。换成任何一个另外一个alpha,季时意都不会产生此刻对舒悦产生的这种兴趣和欲望。 唇齿更用力一点,指尖在过分地进行。 眼睛一刻不停地注视着她。 看见她因为忍耐而红了脸,敏感到稍微一碰就发抖的腰,太舒服而忍不住蜷缩的脚趾,努力想要抓住她,渴望着拥抱的指尖。 季时意很喜欢这些瞬间。 也喜欢故意停下,故意不给,知道她渴望用尖利的牙咬上腺体,却突然跟她拉开距离。只有手指还保持着严丝合缝。 “喜欢吗?”季时意偏爱在这种时候故意说话逗她。 看平日里最正经的小呆子又羞又耻地渴望前沉沦,看她撕下那些理智克制又厚又重的道德枷锁。 最好再哭一点点。 那就更可爱了。 还想看她究竟能够忍耐到什么地步,真的会一直这样包容吗?不会和别的alpha一样,对被omega掌控快感这件事感受到不悦吗? 季时意舔了舔嘴角,在舒*悦摇着头快哭出来的时候,奖励了她想要的拥抱,和一个深切的吻。 等一切结束,舒悦的身上已经出了汗。 季时意站在她的身前,一手搂着她的腰,一手撑在桌边。 舒悦两腿环在她的腰上,胳膊抱着她,像刚从水里被捞起来似的,大口大口呼吸着,以此缓解自己的刚刚被紧扯到一片空白的神经。 季时意拍拍她的背,指尖撩过她被汗打湿的发丝,卡在耳后,吻了下她耳侧的那颗小痣。 “舒服吗?”季时意问。 舒悦根本无颜回答,把头埋在季时意的颈窝,一句话也讲不出来。 舒服是当然舒服的,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在快乐过来,迅速缠绕上快速跳动的心脏的,是汹涌的空虚和更多的渴望。 alpha的本能让她期待着用另外一种方式得到季时意。 不是吞下,而是进攻。 季时意给她越多,她就想要还回去越多。 alpha的信息素悄然地溢散,它们像无声的藤蔓,缠绕上季时意的脚踝,又顺着笔直的小腿往上,一点一点,细细密密地在女人的皮肤上编织出一张柔软的网。 攻击性不强,却能够在猎物放松警惕的时候,瞬间收紧藤蔓,将一切绞杀。 舒悦啃咬着季时意的腺体。 用舌尖将那里的皮肤勾出一片濡湿,再用尖利的牙齿抵靠上去。 季时意以为她只是和之前一样,爽到了就想咬人,却没想到这次她咬着根本不松口。 作弊似的,alpha的信息素注入,一场临时的标记发生。 乱了呼吸,软了身子,失了力气。 “你……唔……” 季时意知道她学坏了,还没念上两句,嘴就会被吻住。用吻堵住她的嘴这一招,舒悦也学会了。 在关于接吻,关于撩拨,关于掌控节奏的课题里,舒悦的一切,都是从季时意这里学会的。 季时意刚刚怎么挑逗她,她也学着挑逗回去。 学霸的特性在这个时候显示得淋漓尽致,遇到问题抓核心矛盾,吞咬着季时意的腺体,让她整个人都融成一滩水,并常有举一反三的行为,搞得季时意几乎快要招架不住。 孩子学东西也太快了。 季时意扯着舒悦的头发往后拽了下,示意她抬起头来。 “去床上。”季时意说。 舒悦不肯放手,也不肯松嘴。整颗毛绒绒的脑袋几乎是埋在季时意衬衫领口下,跌跌撞撞地进了卧室,倒在松软里。 季时意想反抗,却被舒悦的信息素压制。 一贯单纯的小书呆凑在一片雪色前,抬眼看她,问:“姐姐刚刚都享用过了,现在该我了吧。” 季时意微微抬眉:“你叫我什么?” “姐姐。” 舒悦喊了一声,又咬了一口,在听见季时意的嘤咛后,非常认真地解释,“下午季小姐问我,该叫你什么。我当时给了两种答案,可是季小姐你好像都不满意。所以我刚刚灵机一动,想到了这个。” 第74章 她像个回答完问题就想问老师要答案的学生。 “季小姐,我现在答对了吗?” 季时意推她的脑袋,推不动,忍着情动哼了一声:“谁是你姐姐。” 舒悦很老实地吐出嘴里的小樱桃,问:“那正确答案是什么?” 季时意烦躁地说:“不知道。” 舒悦噢了一声,又问:“我还是叫季小姐吧。” “季小姐,你觉得舒服吗?是这里舒服还是刚刚那样舒服?”她问得非常详细,季时意觉得,如果让舒悦写一份五千字关于她的敏感点的分析实践报告,她也能写得出来。 “都不舒服。”季时意故意说,“刚刚在餐桌最舒服。” 舒悦想推眼镜,又发现自己没戴,只好把抬起的指尖放下。 “可是季小姐。”她很认真地说,“你绞我绞得好紧。” “喜欢吗?是喜欢的吧。” 舒悦很执拗地想要从季时意这里得到反馈。 季时意被她缠得不行,喘着气瞪她:“我都这样了,你看不出来。” 舒悦笑得乖乖:“季小姐,可是我想听你说。” 学坏了。 季时意在心里想。 她也来了性子,不想让舒悦就这么容易得逞。不然她这个当老师的会有点不高兴。她故意忍着不说,舒悦也跟她较劲上,什么招都用。 “不要……”季时意眉头微蹙,“可以了,舒悦,可以了。” 舒悦还想再努力一点。 季时意的声音里带了一点难以抑制的腔调。 “停下来,真的,停下来。” 舒悦见她的声音听起来真的很难受,放开她,舔了舔亮晶晶一片的嘴唇,凑到季时意的面前。 “季小姐,我弄疼你了吗?” 季时意摇摇头,推推舒悦,有气无力地说:“你先出去。” 舒悦愣住。 季时意搭在她肩头的掌心更用力了一点。 “出去。” 近乎命令的语气。 舒悦根本不满足,alpha的渴望在叫嚣着想要更多。但季时意这话讲得很认真,她点点头,尊重她的需求,弯腰捡起地上散落的衣服,转身走出门。 抱着衣服站在门口,舒悦心里一片茫然。 现在的情况就像是一首本来合奏齐鸣得当的曲子一下戛然而止了。 她懵懵地穿上衣服。 怎么回事? 她让季时意不舒服了吗?舒悦回忆着刚刚发生的一切。唔……不应该啊。那为什么呢?是她技术太差了?之前表现不佳,所以季时意不想让她来? 把她赶出来,季时意一个人在里面做什么呢? 舒悦穿上衣服,在门口蹲下来。 omega的信息素依旧在屋子里近乎沸腾的蔓延,这代表着季时意身上的情.欲并没有得到完全的纾解。那为什么还要把她赶出来? 舒悦都想伸出指尖在地板上画圈圈了。 易感期让她的精神与身体都处在一个极度敏感的状态。 季时意在房间里都感受到了,alpha的信息素变得低迷,再没刚刚活跃到近乎躁动的感觉。 她强行把变化压回去,反复确认了下,才走出卧室。 门拉开,一团蘑菇种在眼前。 听见她出来的声音,转头看过来,眼神里都是淡淡的哀怨。 季时意无奈一笑,也陪她蹲下。 “委屈了?”季时意问。 舒悦没答话,把脑袋埋进臂弯,根本不看季时意。 季时意将她刚刚被自己扯得送乱的马尾上挂着的黑色发圈取下来,伸出手,手指当做梳子,捋过女孩的长发,将散乱的发丝聚在一块,把黑色的发圈重新捆上去,缠了两道,束得好好的。 “不打算跟我说话了?”季时意问。 舒悦把脸从臂弯里抬出来一些。眼睛水润润的,语气里都是想不明白的委屈:“季小姐,你刚刚为什么赶我出来。” “我是不是让你不舒服了?” 没等季时意回答,她就开始自我检讨。 “我错了。”她说,“季小姐,对不起,我刚刚不该那样的。” 也许季时意没说喜欢,就是不喜欢。她还沾沾自喜,以为自己表现良好,结果对季时意做了这么差劲的时候,甚至被她从床上赶了下来。 她真差劲。 她这样,跟别的alpha又有什么区别? 跟她最讨厌的那种alpha,只把omega当成取乐的对象,利用omega的弱点予取予求的人有什么区别? 看着眼前的一团立刻蔫下来,信息素都萎靡,季时意叹口气,抬手掐了掐眉心。 “舒悦。”季时意说,“我没有不舒服。” 舒悦不相信,眼神里明明白白地写着‘你在哄我’几个字。 季时意无奈地说:“我没有哄你。” “我只是……”她顿了顿,“是我自己的原因。” “什么原因?”舒悦问。 季时意说不出口。 面对欲望坦荡如她,也有点羞于承认这件事。 看出季时意的迟疑,舒悦心下有了决断。 “季小姐,没关系的。”舒悦说,“我知道自己做得不好,我下次不会这样了。” 眼看小姑娘就要陷入自责的深渊,不想看她再露出这种表情的念头战胜了羞耻感,季时意又叹口气,对舒悦说:“我可以告诉你原因,但是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她如此慎重且正式,舒悦不禁紧张起来,认真地点点头:“季小姐,什么事?我都答应的。” “不准笑。”季时意说,“也不准发表任何意见。” 舒悦眨了眨眼,没理解季时意这样要求的原因,但还是诚恳地跟她约好了。 “季小姐,我不笑的。”舒悦乖乖地说,“我也不发表意见。” 季时意自暴自弃地揉了把头发,拉着舒悦站起来。 舒悦:“季小姐?” 季时意没说话,把她推倒回卧室的床上。 舒悦一头雾水。 季时意不是要和她说原因吗?怎么又…… 又滚起来了。 但当季时意的唇吻上来的时候,她的思绪就飞走了,刚刚戛然而止后熄灭的火焰轻而易举地被挑起,一簇一簇地燃烧着,从两人接触的唇齿开始,一路蔓延,便随着交缠的信息素,填满所有。 舒悦吻得着迷,下意识就想那样,但是想到刚刚季时意的反应,动作一顿。 她指尖刚缩回去,季时意就牵住她。 几乎是引领着。 “呜——” 季时意颤了颤,身子贴靠过来,将舒悦抱得很紧。 舒悦还是没太敢动。 季时意亲了亲她的耳垂:“发什么呆?快点,给我。” 得了季时意的话,舒悦才有反应。她也隐忍着自己的声音,不想让季时意觉得太过头。但季时意这一次好像就是打定主意要让她放纵起来,每个音调,每个动作,甚至每一次呼吸,缠绕在她的耳畔,几乎都是引诱。 “宝宝。”她抓着她的肩头,依恋又勾人地喊,“再多一点,宝宝。” “就是那。”季时意的指尖掐在舒悦的身上,“呜……” 在舒悦想抬头吻她的时候,季时意忽然抬手,盖住了她的眼睛。 舒悦不明所以。 下一秒,柔软的绒毛贴上了她的手腕,缠绕着,形成一个漂亮的s形状。 舒悦第一反应是十一怎么又跑出来了,但她很快意识到不对,这不是十一的尾巴。 十一的尾巴没有这么长,也没有这么灵活。 她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 第一次跟季时意去酒店的时候,季时意蹭着她,蹭到最后快要到不行的时候,也出现了一些变化。 一些跟现在十分贴合的变化。 舒悦的声音哑了几分:“季小姐?是你吗?” 季时意捂着她的眼睛不松,也不说话,只是去追她的舌头,似乎想让她别问出口。 刚吻上,尾巴就更兴奋了,圆润的尖端圈成一个圆,把舒悦的手缠得更紧了一点。 等季时意终于放开她的唇,舒悦轻声地说:“季小姐,我能看看吗?我想看看。” 季时意声音软得能挤出水。 “那你别忘了,你刚刚答应我什么。” 舒悦点点头:“我不会笑的,季小姐。我向你发誓。” 季时意犹豫了下,紧捂着舒悦眼睛的手松开了一点,没彻底一下挪走,只往下移了一点位置,指尖缝隙微微张开。 透过女人食指和中指之间的狭小空间,舒悦看清楚了季时意的模样。 原本黑色如墨的长发变了颜色,透着淡淡的银白,发丝之上,同色系的耳朵,圆圆的,被她注视的时候,别扭地往后转了转。 目光再往下,季时意总是冷然且沉稳的眼眸已是一片莹润,脸颊上泛着淡淡的粉,这个在舒悦面前总是愿意直面欲望的女人,第一次露出了这样明显的羞怯。 第75章 舒悦正想说话,指尖的缝隙就被合拢。 眼前的美景消失,只剩下一片黑暗。 “你看到了,这就是原因。” 季时意的声音听起来非常苦恼。 “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下午在办公室的时候它们就跑出来过一次,我花了很大的力气才让它们都消停下去。结果……刚刚……” “我不是故意想要赶你走的。” “只是舒悦,连我自己都不习惯我现在的样子。所以……” 舒悦没在忙也被没尾巴缠绕的另外一只手搭上季时意的手腕。 微微用力,示意季时意放下。 季时意咬了咬唇,应了她的请求。 然而,掌心落下,面前的女孩依旧闭着眼。 “姐姐,如果你不想让我看见的话,我就不看。” 她低头下来,因为看不见,很认真地用鼻尖轻嗅,辨别着方向。掌心贴靠上来,抚着季时意的脸,温和的亲亲随着指尖落下来。 指尖碰到哪里,她就亲到哪里。 “季小姐,等你什么时候准备好,我再睁开眼也没关系。” 季时意的尾巴躁动地绕起来。 舒悦闭着眼睛,感觉季时意推着她的身体,要她躺下。指尖被剥离,有什么一下空了。尾巴还留恋地不肯走,但下一秒,似乎被季时意自己抓走了。 她在漆黑一片中待着,心里有些害怕。 “季小姐?” 她又说错话了吗? 心里七上八下直打鼓,不安和胆怯萦绕上来。 窸窸窣窣的,舒悦听到什么东西被抽开又合拢的声音,紧接着,她感受到季时意靠近后带来的温度。 眼睛上贴来一片柔软,带着凉感。 “季小姐?这是?” 季时意直起身子,手绕到她的身后,捏着丝巾领带的两端,于舒悦的脑后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你不是说,在我准备好之前,你都不看的吗?” “那我们就这样,好不好?” 舒悦尚未回答,柔软顺滑的尾巴就绕上她的腰,像个好奇宝宝,圆圆的尾端凑到她肚脐的位置,痒痒的,弄得舒悦直笑。 她伸出手想要让尾巴停下,季时意却攥住她的手腕,不让她碰,又抬高了起来,凑到自己的脸侧。 舒悦顺势抚摸着她的脸颊,又在她的引导下,碰到下颌线,再往上,又碰到唇的边缘。 软软弹弹的手感,舒悦还在品味,就感觉到自己的指腹被季时意的舌尖舔了一下。刚刚还闭上的唇微微张开,手腕被抓得更紧了一点,指尖先是被咬了下,再接着,被一寸一寸含入嘴里。 尾巴扭起来,从肚脐处离开,瞄准了别的地方。 舒悦下意识想躲,人却被摁住,手指也被唇绞紧,一根还不够,季时意又把中指含进嘴里。 舒悦感觉自己现在完全就像是猫咪的玩具。 十一常常爱玩的那个小鸟玩具,尾巴上是长长的羽毛,用力咬下去的话,玩具还会发出叫声。 她快要被折磨得死掉,实在受不了,伸出手想阻止尾巴。 掌心刚贴上尾巴,手指就被季时意的唇咬得更紧了。 她愣了下,又顺着尾巴摸了摸。 季时意哼出声,腰塌下来,靠在她的身上。 舒悦敏锐的探究精神让她来了兴趣。她依着尾巴,一点一点往下摸,发现越靠近尾椎,季时意的反应越剧烈。她又尝试着掐了掐尾巴尖,季时意整个人都抖了下,她的手指也快断在季时意的嘴巴里。 舒悦来了兴趣。 “季小姐,你的尾巴真好玩。” 第47章 肩头被咬了一口又一口。 尾巴是个好东西。 舒悦确信。 非要形容的话,打个不算恰当的比方,季时意的尾巴就像是钢琴上的按键,亦或者是某种琴弦。后者可能更贴切一点。明明从尾脊骨到尖端都是一体,但碰上不同的地方,就会发出不同的声音,得到不一样的反应。 舒悦对此着迷。 她就像在做研究项目,反复实验,控制变量。 “舒悦——!”季时意的语气有点恼。 舒悦的眼前还绑着黑色的丝质领带,听见她的声音,讨乖地凑上去亲了亲她。 季时意不吃这套,要她停手。 嘴上这么说,尾巴却绕着不放,蹭了蹭她,要她继续。 最让舒悦觉得神奇的是,这条尾巴真的是从季时意的身上长出来的。往最顶端摸去,能够摸到尾巴根,与腰椎最底部的位置接触。 顺着季时意的尾巴来来回回摸了个遍,叫季时意实在招架不住,求饶起来,舒悦才停手。 等尾巴的余温过去,季时意报复地咬住舒悦的唇,伸手掐她的腰:“好玩吗?好玩是吧?” 舒悦知道自己这下完蛋了,转身就想跑。但她什么都看不清,别说跑下床了,哪边是哪边都找不到方向。 人被季时意摁住,肩头被咬了一口又一口。 “季小姐……!”舒悦试图劝说,“你不能这样,明明你刚刚也喜欢的……” 季时意冲着她的锁骨下来了一口。 “那你呢,你现在不喜欢吗?” 季时意的指尖摸到她的耳朵:“都发红了,信息素又沸起来,舒悦,你不喜欢吗?” 两人闹了一回,季时意放过她,替她摘下眼睛上的遮挡,安排她去洗澡。 舒悦睁开眼第一件事就是看季时意的头顶。 不久之前的银发仿佛只是她的错觉,往后转的飞机小猫耳也消失不见。被她来来回回握住把玩的尾巴更是像没存在过一样。她还瞄了一眼季时意的腰后,光滑平整,甚至有两个可爱的腰窝。 诶。 尾巴不见了。 季时意踹她:“洗澡去。” 舒悦窝囊地应下,给自己冲洗身体的时候,忍不住在脑海里分析,究竟什么情况能让季时意的尾巴和耳朵长出来呢?又是怎么消下去的呢?是自然反应,还是人为控制?有精神体的主体都会产生这样的融合吗?听季时意的意思,她之前可没有过这种情况。 “呀!” 舒悦忽然惊叫出声。 她赶紧擦干自己身上的水渍,衣服都来不及穿,裹着浴巾就打开门探出头来:“季小姐!” 季时意已穿上随手拿出来的家居服,坐在床边,听见动静,还以为她出事了,着急地走过来:“怎么了?” “季小姐,我们明天去医院吧。”舒悦说。 季时意眉头皱起:“你身体不舒服了?” 舒悦:“不是我,是你。” 季时意明白过来她的意思,当场拒绝:“不要。” 她说:“反正我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不用去。” 舒悦忙说:“可是季小姐,你不是说之前也没出现过这种情况吗?我觉得可以去问问余医生,你的情况,她也清楚。” 季时意就是不想让余千月知道。 要让余千月知道,这人指不定会怎么笑话她呢。 “不去。”季时意斩钉截铁地说。 舒悦拉紧浴巾,可怜巴巴地看着她。 “季小姐,我担心呢。” 季时意:“……” “最近太忙了。”季时意说,“没空去。” “那等你忙完。”舒悦顺杆爬,“季小姐,你别怕,到时候我跟你一起去。” 季时意拿她没办法,答应她,跟余千月商量下,约个时间去看看。 约完后,又把记录给舒悦看。 舒悦这才放心下来。 “严格的小舒同学,请问我现在可以去洗澡了吗?”季时意问。 舒悦红了红脸,点点头。 季时意很快就冲完澡出来,见舒悦还坐在卧室的椅子上,问:“怎么不上床?还不困?” 舒悦啊了一声:“我在这里睡吗?” 季时意:“不然?” 舒悦:“我还以为有客房……” 季时意:“你想睡客房?” 倒也没那么想。 但舒悦觉得,和季时意睡一块好像又说不过去。 “客房倒是有,就是没收拾。”季时意说,“你要睡的话,我现在就去弄。” 舒悦拉住她准备翻柜子找四件套的手。 “那,季小姐,今晚打扰了。” 季时意扬了下嘴角,没说话,只是掀开被子,坐到床上,伸手拍了拍身侧。 舒悦莫名地又想到两个人白天在办公室的时候,季时意对她说的那句话。 她耳根红透,小步地走到床边,挪上去以后,直直愣愣地躺下。 “我关灯了?”季时意问。 舒悦:“嗯……” 女人的身子凑过来,从她的眼前。家居服轻薄,舒悦一下就可以透过布料,看见皮肤上被她刚刚玩弄出来的各种痕迹。她不敢继续看,偏过头去。 啪嗒。 黑暗降临。 季时意躺了回来,在她的身侧。床很大,就算她们两个人并排躺着,中间也空旷得再塞一个人进来。 第76章 舒悦本就没什么困意,在黑暗中感受到季时意的存在后,精神更加兴奋了。 她绷着身子躺着,手脚收拢,被子妥帖地盖在身上。 心里有一种冲动反复涌起又被摁下。 过了会,她还是没忍住,小声地问出口。 “季小姐。” “嗯?” “你还没睡吗?” 季时意翻身的声音传来,被子和枕头都发出一些窸窣声。 “快了。”季时意的声音有点困倦,尽管如此,却还是在回答舒悦的提问,并关心道,“你呢?睡不着吗?” 舒悦吱唔了下:“有一点。” “怎么了?”季时意问。 舒悦犹豫了下,手都快把被子边缘抓破。 她问不出口,试探着挪了挪身子,往季时意那边靠近了一点。近得不多,就一点点。 做完这个动作,舒悦盯着天花板,黑乎乎的,其实什么都看不清。 她的心脏咚咚直跳,还在纠结要不要问出口,就感觉季时意的身子靠近了。 温暖的源头贴拢她的身子。 “嗯?想要抱抱?” 女人说话的气息洒在她的耳边。 舒悦翻了个身,对着季时意,又往她的方向靠近了一点,没说话,却将脑袋埋进她的胸口,把她抱了个满怀。 ——! 好舒服。 身体和心神上的焦灼一下被抚慰。 舒悦满足了。 “季小姐,谢谢。”她小声地说。 她说着就想撤离。 季时意的腿却搭上她的大腿,压着,近乎圈住的姿势,把她控制在自己的范围之内。 “别动了,就这样吧。” 舒悦:“诶——” “我困了。”季时意将下巴抵在她的头顶,“舒悦,睡觉吧。” 舒悦偷偷在她的怀里蹭了蹭。 等季时意好像睡着了,感觉到她的呼吸匀称且缓慢下来,体温也稍稍升高。原来人跟小猫一样,睡熟的时候都会升温。 “季小姐?” 无人回应。 舒悦眨眨眼,挪了挪脑袋,抬起头,亲了口季时意的侧脸。 “季小姐,晚安。” 不管她和季时意的关系会走向哪个方向,舒悦想,她都不会忘记这一刻的感受。 在季时意的怀抱里,她找到了久违的安定与温柔。 alpha易感期的不妙被抚平。 舒悦阖上眼,渐渐睡着。 次日一早,舒悦的生物钟罕见的失去了效果。醒来的时候,怀里已经空空一片。 她立刻起身寻找:“季小姐?” 走到客厅,季时意正阳台上拉伸,听见她的声音,回头看。 “醒了?” 舒悦松了口气。 “季小姐,你没去上班吗?” “家里的alpha离不得人,暂时居家办公一段时间。”季时意走过来,喝了口水,“吃早饭吗?我买了点面包。” 舒悦:“你刚刚下楼买的?” 季时意:“晨跑的时候顺路。” 见季时意如此自然地讲出这句话,舒悦想到自己在村子里的时候,早上起来跟着林初跑步,跑到焦头烂额的场景。 差距。 这就是差距。 吃完早饭,季时意开始在书房工作。她把十一放出来陪舒悦玩,对舒悦说,有事就敲门叫她。 舒悦在客厅跟十一对上眼。 忽然有一种家里的妈妈要工作,留孩子跟宠物玩的错觉。 舒悦远程跟周淼汇报了一下情况,跟了下进度,就开始研究中午的菜谱。 咚咚门响的时候,她还以为是她点的菜送来了。 开门一看,是姜茜。 她递来一个袋子。 “舒小姐,你的眼镜找到了,早上就送去修理了,现在已经处理好了,你看看。” 舒悦把眼镜拿出来。 根本看不出一点修整过的痕迹。 “天啊。”舒悦惊叹,“好厉害的技术。这个镜框就跟新的一样。” 姜茜心想,能不厉害吗? 季总昨天一下班就通知她进办公室去拿眼镜,屋子里乱糟糟一片,姜茜看一眼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这事她没往外八卦,除非她不要命了。 虽然姜茜不明白,季总让她拿眼镜,为什么不好好地放在台面上,非要丢在地上,还精准地告诉她方位。 拿到眼镜,姜茜按照季时意的安排就去找人修,师傅一瞧,说这眼镜坏到底了,修不了。 姜茜跟季时意反馈这件事,季时意听后,找人费老大劲,硬是找到了这款停产的眼镜框当年的厂家,从压箱底的仓库里翻出了货源。 厂家都迷糊呢。 “这年代人用这个款式?” 季时意在电话里说:“嗯,我朋友恋旧。” 今天镜框送过来,姜茜立刻拿去配了镜片。 按照季时意的嘱托,没把实话说出来。 她看着眼前的小姑娘,想知道她身上究竟哪个地方得到季总的青睐了。能够在那么多alpha里脱颖而出。想到上次那个待在季总身边的alpha,姜茜在心里感慨,季总的口味真是变化万千。 腹诽归腹诽,姜茜微笑着同舒悦道别:“你满意就好,那我就不打扰了。麻烦你也跟季总说一声,我先走了。” “姜小姐,等一下。”舒悦叫住她。 姜茜不明所以,停下脚步。 舒悦走过来,给姜茜递了一瓶从冰箱里拿出来的矿泉水。 “今天太阳大,辛苦你跑这一趟。” 姜茜愣了下,接过水。 其实根本没多辛苦,作为季时意的秘书和生活助理,姜茜大部分时间只需要把工作分门别类细化给别人处理就好。今天这一趟,也是司机送她来。 但舒悦的关心还是叫她脸上的笑容真切了一点。 “谢谢。”姜茜说,“舒小姐,那我先走了。” 舒悦点点头,陪姜茜等电梯。电梯门打开,舒悦眼睛一亮。 “这里这里。”她对着正拿起袋子的小票确认订单信息的骑手打招呼。 姜茜看见,袋子里是满满的食材。 季时意不会做饭,姜茜知道这件事。 她不仅不会做饭,而且口味还很挑,所以姜茜常常要负责给她换阿姨。 电梯门合上。 姜茜想:这个小舒的做饭技术,八成很不错。 下午一点,季时意忙完,从书房里走出来。舒悦正抱着十一在客厅看纪录片,讲海底世界的,十一看得特别起劲。 “抱歉。”季时意揉了揉眉心,“忙过头了,忘记了时间。中午吃什么?我来点。” “没事啦。”舒悦说,“我都做好了,季小姐你休息会,我现在就去炒最后一个青菜,再把其他的热一热。” “对了,季小姐,谢谢你帮我找回眼镜,还替我修好了。”舒悦眼睛亮亮的,“这是宁城哪家师傅啊?季小姐,我能要一个联系方式吗?” 季时意:“私人师傅,外传不了。” 舒悦:“好吧!” 季时意走到沙发边,把十一抱住,揉了揉它的腮帮,对舒悦说:“不过,如果你下次还需要修眼镜的,可以告诉我,我帮你联系。” 舒悦笑起来:“那这个下次可就要等很久了,我的眼镜都爱护的很好的,一般不会的。上次是因为……” 话说到一半,舒悦卡住了。 孟芝妤这个名字,她始终不想对季时意提起。总觉得很别扭,只要一提到这个名字,舒悦马上就会想到季时意和她的关系。整个人立刻放松不下来,格外别扭。 季时意很是坦然:“芝妤去找你的时候弄的?” 舒悦讶异:“季小姐,你怎么知道?” 季时意的指尖挠过小猫白净的下巴:“你说呢?” 她的眼神落在十一的身上。 舒悦明白过来。 季时意这是有内应呢! “没什么的。”舒悦平淡地说,“只是意外。” “季小姐,我先去炒菜。” 油下锅烧热,蒜瓣煸出香味,洗好的青菜倒入。舒悦看着一下冒出烟的炒锅,脑子里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既然十一是季时意的内应的话,那么,那一天,她和孟芝妤最后的对话的那一天。面对孟芝妤的质问,她的坦白,十一是不是也听见了?当然,也可能没听见。毕竟她让十一上楼去了。可万一听见了呢?十一有把这些话告诉季时意吗?季时意她……知道吗? 心一乱,手的动作也不得章法。 反应过来后,这一锅的菜差点烧失败。 舒悦后怕地把菜盛出来,又去热别的。 她想问问季时意,但她没有胆量。 端着饭走出去的时候,季时意瞧见,放下猫过来帮忙。舒悦想,其实现在这样就很好。就让她,再贪心地过完这段时间吧。 周二,季时意的工作上排出了一些空档,跟舒悦一块去余千月那挂了个号。 第77章 叫到她的时候,推门进入。 余千月穿着白大卦,坐在电脑后,正儿八经得很。突然狗鼻子动了动,抬眼一看,是熟人。 “稀客啊。”余千月感慨。 “余医生。”舒悦礼貌地同她打招呼。 季时意脸色算不上好看,她一进医院就这样。舒悦觉得她这一点有点像小孩,讨厌医院所以不爱来。想到这一点,舒悦就觉得可爱。认识季时意这么久,总是能够在她的身上发现新的东西。原来她这样成熟的人,也会有这样的一面。 “说吧,什么毛病。”余千月晃了晃手里的圆珠笔。 季时意别过头去,不想说话。 舒悦戳她一下。 季时意叹口气。 “十一的事。”她说。 余千月:“具体点,什么事?” 季时意烦躁地蹙起眉头:“余千月,我问你个事,你接触过的除了我之外的精神体患者吗?” 余千月:“当然没有,不过你可以给我介绍,我很欢迎啊!” 季时意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 舒悦:“季小姐?” 季时意解释:“你也听到了,她都没接触过别人,问她有什么用?” 舒悦:“万一可以做些检查,说不定能从数据上看出来呢?” 季时意:“不用。” “我知道该问谁了。”她说。 舒悦:“谁啊?” 余千月也伸长脑袋看过来:“谁啊?” 季时意挑了下眉,看着舒悦:“你也认识的。” 舒悦指了指自己,眼神茫然。 “傅奚棠。”季时意说。 舒悦瞪大眼:“傅队?傅队也有精神体……?” 季时意嗯了一*声。 舒悦:“季小姐,她的精神体是什么啊?” 季时意:“她没给你看过?” 舒悦摇摇头,心想,也没人会没事就给别人看自己的精神体吧。 季时意:“那我也不能跟你说,这是她的秘密。” 舒悦没生气,点点头:“好,那就不说。” 也不知道陈弥清不清楚?舒悦甚至不确定,陈弥是否知道傅奚棠有精神体这件事。她也不好向陈弥打探。就像季时意说的,这件事,是傅奚棠的秘密。如果她本人没有意愿告诉其他人,那就更不应该从自己的嘴里讲出去了。 “总之,别担心了,这件事我会找傅奚棠问的。”季时意跟舒悦打包票,“有什么定论,我随时跟你说。” 舒悦:“好吧。” 余千月把手里的圆珠笔按得噼里啪啦响。 “我呢我呢?作为你的主治医生兼最好的朋友,我不该有知情权吗?” 季时意低头看她:“这件事不行。” 季时意越是这样,余千月就越是好奇。 她看着舒悦,心里来了主意。 假意放下执念,耸耸肩:“好吧好吧,那算了。不问你的事了。小舒同学,你的身体呢?出院这几天,感觉怎么样?” 舒悦点点头:“余医生,我挺好的,谢谢你。” “别客气,老方的病人就是我的病人。”余千月笑着说,“来都来了,一会就下班了,晚上一块吃饭?我把老方叫上,咱们聚聚。” 季时意对这种活动兴质平平,转头看着舒悦,问她的意见。 舒悦有点心动。 她倒不是馋那顿晚饭,而是觉得,如果大家一起吃饭的话,她是不是可以从余医生那听到更多关于季时意的事?那些她不曾了解过的部分。 “可以吗?”舒悦问,“要问问方医生的意见吗?” 余千月摆摆手:“问她作甚,她都听我安排的。” “那就这么说好了,你们俩先在附近转悠一下,医院对面有个咖啡厅不错。适合你俩歇歇。待会下班,老季,我给你发消息。晚上咱们去吃花椒鱼,我和老方上次就去过,味道很不错。” 余千月一锤定音地做好计划。 “行了,赶紧走吧,我还有下个病人呢。” 被赶出病房后,季时意看见舒悦脸上的笑意。 “笑什么?”她问。 舒悦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感觉到面部肌肉有点上扬,忙往下控制:“没什么呢。” “瞒我?”季时意挑了挑眉。 舒悦走远了一点才说:“我就是觉得,余医生很热情,然后忍不住想象,你们俩是怎么成为朋友的。” “从小就认识,两家长辈关系好,经常在一起玩。”季时意说。 舒悦:“哇,发小!” “不只。” “老余以前是我的婚约对象,娃娃亲的那种。”季时意平铺直叙地说完这句话,看着舒悦,见她瞳孔地震,笑了下,“吓到你了?” 舒悦诚实地说:“有点,准确来说是没想到。” 这年头,还有人在娃娃亲,且对象还是季时意。这让舒悦颇为惊讶。 “那你们怎么没有在一起啊……” 舒悦反应过来的时候,这句话已经问出来了。 季时意眉尾轻挑:“听你的语气,怎么还有点可惜?” 舒悦努力理性地回答:“因为我看余医生蛮好的呀,性格也好,又活泼。”不像她,是个闷葫芦。 “事业有成,人也有趣。”这点也不像她,一穷二白,甚至没毕业。 如此一想,舒悦真不知道自己有什么脸喜欢季时意。 她们之间的距离…… 舒悦眼神黯淡下来。 “舒悦,你真的这么想吗?”季时意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她。 第48章 我的尾巴说,它现在很想见你。 医院的走廊并不算安静,护士站人来人往,呼叫铃未有间断。等候区人满为患,声色嘲杂。 白炽灯挂在天花板上,冷白的光线将瓷砖照得发亮,空气里弥漫着淡淡消毒水味道。 舒悦站在原地,肩微微耸着,手不自觉地在衣兜里攥紧,像是无意识地防备着什么。 季时意季时意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进她的耳里,季时意的目光也敏锐,仿佛已把她看透。 她也问自己,舒悦,你真是这么想的吗? 季时意的声音继续从耳畔响起。 “你说的没错,老余的确是个很优秀的人。如果让我夸她,我能马上想出十条以上的理由。” “她待人真诚热情,虽然有的时候操心太多,但总归是善意的。” “她在自己的专业上格外精进且努力,走到现在的位置,完全依靠的是自己的努力。” 季时意原本边走边说,讲到这,忽然停下脚步,转身看着舒悦。 “哭着一张脸做什么?不是你自己说的吗?余医生很好。” 舒悦嗓子发紧,干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在刚刚季时意说那些话的时候,她的心脏就仿佛被一只手狠狠攥住。季时意每从嘴里吐露一个字,那只手的力道就大上几分,弄得她发酸发疼。 她唾弃自己这样的念头。 一边难受着,一边又无可避免地再次承认,季时意真是个很好的人。 能够看到朋友的优点,说出口。她既为她有这样的朋友高兴,又为她不是她口中那样优秀的朋友而失落。 听到季时意的问话,舒悦抬手摸了摸脸,干干的,还好,没有不争气到掉眼泪。 “余医生就是很好啊。”舒悦嘟囔着。 季时意坦然道:“当然。毕竟我这个人非常挑剔,能够跟我做朋友的人,没有不好的。” “但是舒悦,能不能在一起这件事,不是你好,我好,大家好好相连,就能凑一块的。” 舒悦不解地看着季时意。 季时意迈开脚步领着她上电梯,人很多,舒悦挡在季时意的身前,把她护在角落。 等出了电梯,季时意说。 “在回答你刚刚那个问题之前,舒悦,我也有个问题要问你。” 舒悦:“什么?” 季时意:“你的朋友也很好,你为什么没有和她们在一起。” 舒悦脑海里立刻浮现出陈弥和楚雨霏的两张脸,再一联系季时意的问题,浑身的鸡皮疙瘩一下全都冒了出来。 她瞄了眼季时意,轻声说:“我刚刚那样问,只是因为季小姐你说你和余医生是婚约对象,所以才……” “婚约只是长辈订下的,跟我和余千月的个人意愿无关。”季时意话末,又开了句玩笑,“你现在问我这事就算了,晚点吃饭,千万别当着方问烟的面问老余。小心她下次复查,给你动点手脚。” “喔——” “季小姐,那方医生跟余医生怎么在一起的?”舒悦好奇心漫起来。 季时意:“你今天倒是很关心余千月。” 舒悦:“因为她是你朋友呀。” 季时意的眉头舒展了一些。 “这个问题,你留着等会吃饭的时候问她俩吧。” 然而,到了约定的时间,来的只有余千月一个。 “老方有个病人临时恶化了,暂时来不了,咱们三个吃吧。”余千月把手里拎着的包往椅子上一放,“点菜吧。” 第78章 余千月翻着手机上的小程序菜单,问了下舒悦的口味,立刻雷厉风行地做了决定。 藤椒烤鱼下单以后,又点了些配菜。 “喝什么?”余千月问。 舒悦没什么特别的偏好,看着季时意,等她决定。 季时意:“我俩喝茶就行。” 余千月瞪她一眼:“喝个毛的茶,我好不容易这么早下班,别扫我兴。陪我喝两杯啤的?就两杯。” 余千月来的路上就已经计划好了,打定主意要把季时意藏着捏着不说的情况挖出来。季时意的嘴不好撬,她知道,这人要是想瞒下什么,铁锹都拗不开。但舒悦就不一样了,余千月一看就知道,这小孩酒量很差。 看她不三两下就把舒悦灌醉? “小悦,来,再来一杯。”饭吃到最后,余千月还在举杯。 季时意拦住她:“差不多行了。” 舒悦的脸已经红扑扑,她一沾酒就上脸,听见余千月这话,也连连摇头。 “不喝了。”她咕哝着说,“不喝了的。” 余千月晃着手里的啤酒:“最后一杯。” 季时意看不下去,直接抢过余千月手里的啤酒,倒进自己的杯子里,两口灌完,放在一旁。 “行了,起来,我和小悦送你回去。” 余千月赖在椅子上,不肯走。 “我要等老方呢。老方呢?刚刚说上厕所,怎么就没回来?” 舒悦转头就告状:“季小姐,她喝醉了。” 季时意看着她迷离的眼神,叹了口气:“……” 俩醉鬼。 “能自己走吗?”季时意问舒悦。 舒悦点点头,为了给季时意证明,还从桌边站起来,原地转了一个圈,停下脚步的时候,微微有点晃悠。但她极快地稳住了身体,并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 季时意又看余千月,抬腿在桌下踹她:“你呢?还能走吗?” 余千月嘤嘤两声:“你打我,我要跟老方告状,你竟然敢打我。” 舒悦:“季小姐,她这样应该走不了了。” 季时意:“我看出来了。” “你干嘛?”她伸手把舒悦拽回来。 舒悦愣愣地说:“她不能走,我去扶着她。” 季时意无奈:“不用你操心,你顾好你自己。” 拿出手机,给方问烟拨电话。 “什么时候下班?”季时意开门见山,“你老婆醉了。” 方问烟:“你灌她了?” 季时意嘲讽地说:“她马失前蹄,想灌我家小孩,结果把自己也灌醉了。” “今天都下不了。”方问烟掐了掐眉心,“帮我个忙?送她回家。” 季时意:“你家还是她家?” “她家吧。”方问烟说,“我下了班就过去看她。” “行。” 季时意挂了电话。 她看着眼前两个醉状不同的人,思忖了下,解开自己的风衣腰带,一端绑在衣服上,一端递给舒悦。 “牵好了,别走丢。” 季时意又走到余千月面前,弯腰把她扛起来。 余千月挣扎了下:“我不走,我要老方,我要老方。” “方什么方?余千月,你再闹,信不信我给你把脑袋锤成方的?”季时意冷冽地说。 就算不清醒,余千月也感受到了来自大魔王的威压。缩了缩脖子,一个字也不再说,乖乖跟着季时意往外走。 走出店,绕过小道,来到停车的地方。 季时意叫了司机赶来。 司机帮忙把余千月放上车,准备来接二号醉鬼。 /:. 季时意伸手搂住舒悦的腰:“这个不用,我自己来。” 她推推舒悦:“上车。” 车一路前行,抵达余千月的小区。 舒悦望着窗外,一下就认了出来。 “季小姐,这是我之前做家教的地方!”她迫不及待地跟季时意分享这件事,“我就是在这里遇到十一的。” 准备来说,不是遇到。 而是被遇到。 如果不是十一那天如此‘入室抢劫’,埋头就跳进她的帆布包,那么她和季时意或许根本不会认识。 这么一想,舒悦都想回家给十一多喂几个猫罐头了。 喔,不对,这只小猫不吃食物的。 那她能怎么感谢十一呢? 给她喂点信息素? 舒悦的神经在飞。 季时意掐了下她的脸蛋,唤回她的注意力。 “我要送余千月上楼,你在这等我?” 换作平常,舒悦会很顺从地点点头。但今天,她抓住了季时意的手,偏了偏脑袋,在她的手腕处蹭了蹭。不说话,只是看着季时意。 季时意笑了下:“是不想我走,还是想跟我一块上去?” 季时意把两只手拿起来,说一句话就对着舒悦摊开掌心。 “是不想我走。”右手伸出来。 “还是想跟我一块上去?”左手也伸了出来。 舒悦盯着季时意的掌心,思考了下,两只手都抬起来,一左一右的掌心都被她握住。 “那你听话点。”季时意回握住她,“别乱跑。” 舒悦嗯了一声。 “等我下。”这话说完,季时意就转头拿起车上小冰箱里的冰水,毫不犹豫地往余千月的脖子后怼去。 腺体周遭的皮肤都敏感得过分。 被这么一弄,余千月浑身一激灵,睁眼就是一句骂:“卧槽,谁!谁在弄朕!” 季时意的手没松,抵住不放,微笑着说:“余医生,醒了?清醒点了吗?” 睡过一程,余千月的醉意退散了一些。 她赶紧往后缩,把季时意的手拍开。 “叫人就叫人,干嘛这么残忍?” 她腺体都要被冻坏了! 余千月抬起手捂着自己的脖子,暖和了一会后,又哀怨地看着季时意:“你就这么对我?我可是你为数不多的朋友了!你还不知道好好珍惜!” “就是因为珍惜你,所以我才送佛送到西。”季时意把水塞到余千月的手里,“待会拿回去自己喝。” “还送佛送到西呢?这就是你对佛祖的待遇?”余千月感受着掌心传来的阵阵凉意,“我说季时意,要是今天睡着的不是我,是小悦,你还会这样叫醒她吗?” “有些答案自己知道就得了,非要人说出来?”季时意锋芒不减。 余千月翻了个白眼:“损友。” “不用送我上楼了,我自己上去。”她说。 季时意:“不行,我们送你。” 余千月:“哎,真没必要,几步路的事。我现在也没那么醉了。” 季时意:“也不行,我答应了老方,把你送回家。” 余千月耸耸肩:“行吧。” 由于时间太晚,外来车辆已不准进入小区地下车库,三人在大门口下车,一同穿过暗夜下的花园。 四栋离大楼不远,电梯来得快,十四楼抵达,余千月开了门,转头说:“进来喝口水再走吧,不然让老方知道了,又要说我不懂礼数。” “喝水就算了,我洗个手。” 刚刚扶了余千月折酒鬼半天,季时意总觉得掌心里黏糊糊的。 “那你直接进去吧,不用换鞋。”余千月说,“反正这两天也该打扫了。” 余千月都这样讲了,季时意毫不客气,往里走。 见她一动,舒悦就要跟上。 余千月拽住她:“你也要洗手?” 舒悦:“……没。” 余千月指了指沙发:“那你坐着吧,我去弄点醒酒的,你喝了再回去。老季家里肯定没这些东西,她平时都只小酌,而且酒量惊人,喝不醉的。” 舒悦听话地在沙发上坐了会,但怎么都觉得不自在。季时意洗了手出来,她立刻站起身,走到季时意的身边。 季时意被她这粘人模样逗笑。 擦水的纸巾吸走最后一点湿意,被丢进垃圾桶里。 她正要说什么,电话响起,扫了眼来电人,季时意看着舒悦:“我奶奶电话,我去阳台接。乖,再自己待会。” 季时意拍了拍舒悦的脑袋,往阳台走。 舒悦站在原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头顶,又效仿季时意刚刚的动作,也对着自己拍了拍。 “发什么呆?”余千月从厨房里探出头。 醒酒汤在煮,放在电磁炉上的,咕噜咕噜的烧水声在最初的时候总是来得很平缓。 舒悦把手放下来,藏在背后,摇了摇头。 余千月冲她勾了勾手指:“小悦,我问你个事。” 舒悦眨眨眼:“什么?” 余千月:“你季姐姐身体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舒悦的脑海里一下浮现出一双漂亮的猫耳,手腕上也弥漫起被毛绒绒的尾巴贴合缠绕的感觉。 她本就因为醉意而酡红的脸现在更有色彩了。 舒悦晃着脑袋,不肯说。 第79章 余千月:“那这样,咱俩交换?你问我一个问题,我回答你。然后你也要回答我这个问题。” 说完,余千月瞄了眼站在阳台的女人。 看见季时意隔着阳台的玻璃门送过来的目光,她还抬起手,屈着食指和中指,从自己的眼前转向余千月的方向。 余千月在心里骂: 狗东西。 真护短。 聊两句都不行? 朝着季时意瘪瘪嘴,余千月拽着舒悦往旁边站,躲开季时意的目光。 “快点快点,不然她电话一会就打完了。”余千月着急地说。 舒悦想了想,问:“余医生,你和季小姐的婚约为什么没继续呢?” 余千月表情一裂:“我靠,她连这事都告诉你了?” “哎,说是婚约,其实就是长辈的个人意愿而已。你知道吗?你季姐姐小时候,家里都不让她出去玩的,也不让朋友去找她。我也就靠着一点点婚约的名头,能够常常初入季家,跟她熟了起来。” “你别看她现在,又冷又傲的,好像做什么都游刃有余。其实她小时候也挺可怜的。” “就这么说吧,除了我,她小时候都没接触过几个小孩。老方也是我带去找她玩的。” “为什么呢?”舒悦小声地问,“季小姐的家长,管她很严吗?” 余千月:“这事就不该我跟你说了,等她什么时候愿意跟你说,你就知道了。” “至于你刚刚那个问题……” “季时意分化成omega,这个婚约当然就不作数了。”提到这事,余千月还有点感慨,“毕竟在那之前,从季时意出生开始,她就展现出超乎一般人的能力。你知道的,大家总是有这种印象。再加上这些豪门望族,总有自己的办法和渠道去提前预估孩子的分化,以来替他们规划和安排人生。” 余千月的嘴角嘲讽地牵扯了下。 “总之,所有人都觉得她以后会成为alpha,就连她自己也是。” “但偏偏,结果你也看到了。” “老季是个很骄傲的人,那段时间,她虽然没说,但我看得出来,她很在意这件事。说实话,换谁都会在意吧?毕竟周围所有的人,从小到大都在跟你说,以后你会成为alpha,你可以做哪些事。结果一分化,就因为性别变了,其他人的眼神也变了。” “她那些叔伯,婶姨,各个都把她盯着,恨不得把她吃了。” “她挺强的,这点我很佩服。换成我,我可能得花很久才能接受这件事。但季时意只把自己关在家里一周,再见到她的时候,她就跟我说——” “余千月,我让他们知道,alpha能做到的事,omega也一样可以。我是季家的继承人,跟我的性别无关。” 模仿着季时意的语气说完这句话,余千月忍不住感慨地叹了口气。 “她真的做得很好,甚至有的时候,做得有点过头了。” 余千月的语气意味深长起来,目光转而落在舒悦的身上。 “小悦,我始终认为,不管是什么性别,alpha还是omega,亦或者beta,接纳自己本来的样子,比对抗更重要。” 舒悦没明白余千月这句话。 她看着余千月,忍不住问:“那如果,季小姐是alpha的话,你会和她保持婚约吗?” 余千月狠狠摇头:“也不会啊,因为我受不了我的伴侣是个这么恶趣味的人。而且,你没看出来吗?老方也是omega。这件事从头到尾就跟alpha还是omega就没关系。我俩就是纯互相看不上。” 舒悦脑子宕机了。 “啊?” 装有醒酒汤的小壶在电磁炉上烧得噗噗作响。 等开关跳掉,余千月弯腰拿出两个碗,冲洗了一遍,倒上后,推给舒悦一碗。 “你真没看出来?”余千月被逗笑了,“我以为你那天见到老方就知道了,季时意也没跟你说?” 舒悦:“……没有。” “我不太擅长‘看出’这件事。”她说。 除非有明显的性别标志,或者有信息素的味道,舒悦都很难一眼判断出对方的性别。 毕竟,作为一个不那么alpha的alpha,她最是知道,性别气质就是个伪命题。她都这样了,万一别人也跟她一样呢? 她瞄了眼余千月,想说点什么,又觉得有些冒昧,立刻把嘴合上了。 余千月豪爽地说:“你想问啥,直接问,别欲言又止,我看了难受。” “我只是不知道我这样问是不是有些不妥。”舒悦说,“但我真的很好奇。” 余千月已经猜到她要说什么:“经验证明,事实上,发热期只要够爽,也用不着alpha的标记。” “反而言之,其实全世界的alpha死光了也没关系,omega也能活。但alpha就不一样了,易感期离了omega的信息素,再爽也解决不了,因为那是精神问题。所以我一直认为,标记手段的出现,只是alpha进化出的一种求生手段,将omega禁锢在自己的身边,以保证自己的生存稳定。” “其实我有的时候真想跟全世界推荐oo恋,或者bo恋,真的,又安全,又幸福。只要双方技术够好,没有哪个发热期是过不去的。反正别碰alpha,别被标记,最多用用信息素。” 直白的话语快把舒悦的脑袋砸晕。 这一切的内容都跟abo生理基础课上讲述的内容完全不同。 余千月趁着酒兴咔咔一通输出,见舒悦已经失了神,忙说:“吓到你了?对不起啊小悦,实在是干我这行,你也知道,经常有被标记了又被抛弃的omega来看病。所以有的时候,我的观点是会偏激一点。你别往心里去。” 舒悦立刻摇头。 “没有的,余医生。我觉得你说的很对。” “标记这件事上,的确非常不公平。” 舒悦的眼睫微微沉了一点,抿了抿唇,她问:“余医生,那你说,现在有那种给alpha转换性别的手术吗?” 余千月预感到一点不妙:“你的意思是……?第一性别还是第二性别?” “就,转换成beta或者别的?”舒悦脑洞大开,“ao应该很难互相转换吧。” “转换什么?”打完电话的季时意走过来。 余千月立刻抢答:“没、没什么。” 天。 要是让季时意知道她差点把她家alpha说到生出了变性的念头,她肯定死定了。 “打完电话了?快走吧,我困了,我要睡觉了。”余千月推着两人往门外走。 等门一关,余千月后知后觉地想起来。 怎么全都是她在回答啊?她要挖的八卦呢?她怎么忘记问了? 余千月立刻拿出手机,找到很久之前因为十一而存下的舒悦的电话,给她发了条短信。 「记得回答我的问题。by余千月」 舒悦看着手机,默默回。 「答案:不算问题,只是惊喜。」 余千月盯着手机屏幕。 得,跟季时意混久了,这舒悦也会气人了。 “跟余千月聊天?”季时意看见舒悦的动作。 舒悦点点头:“她在问我问题。” “什么问题?” “就是今天在医院的事。” 季时意:“我就知道,她没安好心。你怎么说?” 舒悦把电话拿给她看。 季时意眼眸染上几分笑意:“你也学坏了。” 舒悦老实地说:“我只是实话实说,季小姐,那是惊喜,不是问题。只是我总担心会不会影响你的健康,所以想让你去查查。” 季时意玩着她的马尾。不知道怎么回事,看着舒悦的发尾在面前一晃一晃的,她就忍不住上手去弄,边弄边说:“我已经问了傅奚棠,等她那边有了答复,我一定第一时间告诉你,好吗?” “嗯。”舒悦应。 两人走出电梯,在夜色下行径。 忽然,舒悦停住。 “季小姐。” 季时意绕着她马尾的指尖顿住,难得心虚地往下放:“怎么了?” 舒悦转身看着她,忽地伸开双臂:“抱抱。” 季时意笑起来,不马上回应这个请求,而是望着她的眼睛:“怎么忽然撒娇?” “不是撒娇。”舒悦认真地说,“只是,只是……” 她努力地把自己发雾的脑海清理干净。 “季小姐,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季时意懂了:“余千月又给你胡说八道什么了?” 舒悦不回答,只是执拗地保持着手臂的姿势:“季小姐,抱抱吧,好吗?” 季时意上前一步,将她揽在怀里,任由她的双臂拥住自己,下巴搭在舒悦的肩头,逗她:“小舒老师也会发奖励了?” 舒悦拍拍女人纤韧的背。 “不是奖励。”她的声音淡而温和,“季小姐,我在心疼你。” 顿了顿,她说:“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因为我不确定我这样的视角会不会让你不舒服,又或者你需不需要……” 第80章 心疼这个词,是否带着alpha的傲慢? “舒悦。” “啊?” 她抬起头。 季时意的脸颊贴过来,在她的脸侧蹭了蹭。 “我可以再回答一遍你之前的那个问题吗?” “什、什么问题?” “你问我,为什么没有和余千月在一起的这个问题。” 舒悦听到这句话从季时意的嘴里说出来就已经觉得很羞赧了,她为自己之前的浅薄和酸意感到难堪。 “不用回答的,季小姐。”她其实已经知道了答案。 季时意却很坚持。耳鬓厮磨的脸侧离开一点,抬起手,掌心捧着舒悦的脸。 “可是我想再回答一遍。” 季时意的身后是月亮,下弦月弯弯,带着莹润的皎洁。 “舒悦。” “这个世界上很好的人有很多,但她们都不是我需要的。我可以欣赏她们,赞扬她们,但我不会渴求她们。” 舒悦拽了拽季时意的衣边:“那、季小姐,你需要我吗?” 季时意眼尾轻挑。 吻落在舒悦的唇上。 “呆子,你说呢?” 这个吻一触即离。 季时意的眼里是风情万种,贴着她脸侧的手往下,滑落到她的指尖,牵了上去,十指紧扣。 “舒悦,我们回家吧。我的尾巴说,它现在很想见你。” 第49章 舒悦已被易感期的焦灼彻底控制。 季时意说的那句话,从上车开始,就一直在舒悦的脑海里打转。 什么意思呢? 是她想的那样吗? 她反复细品,琢磨其含义。 跟小孩忽然被奖励了一颗糖,含着又不舍得咽下去,还要时不时犹豫一下,反复确认这究竟是不是真实。 她不会是醉得太糊涂出现幻觉了吧? 等司机送她们到楼下,进了电梯,季时意自然垂落的手,忽然动了动小手指,勾住了她的。 舒悦心头一跳,呼吸顿时错乱了频率。 “叮——” 电梯门打开,空气立刻变得宽阔,但舒悦的心依旧紧促,只要站在季时意的身边,她就觉得,空气似乎总不够用。 她们走出去。 季时意的指尖按上门把手,嘀嘟一声解锁。 十一飞快地凑过来撒娇,和往常一样,热情地迎接,带着一身天然的狐媚子本领,做着抚摸邀请。 舒悦却已无心顾及。 因为季时意已经抬手取下她那碍事的眼镜,把她摁在玄关柜上,捧着脸吻了起来。 明明她们已经接吻过很多次,可是每一次,舒悦都觉得整个人像是被重新点燃了一遍。 由里到外,完完全全。 一开始只是一簇小小的火苗,不易引起注意。但渐渐地,随着吻得深入,这火势越来越汹涌,在她的胸膛里滚烫,快要把她肺部的空气烧干。 不合时宜地,脑海里又冒出季时意刚刚那句话。 我的尾巴很想见你。 原来真的是这个意思。 舒悦脑子发晕,也不知道是喝醉了酒,还是喝醉了人。 总之,醉得很糊涂。 属于另外一个人的热度从唇齿交缠的瞬间就开始蔓延,透过她的舌尖,蔓延至灵魂深处,烫得她的思绪都已逐渐模糊。 理智像潮水一样退去,只剩本能在回应。 等她们磕磕绊绊一路吻到卧室门口,呼吸已乱得格外没有章法。舒悦难得猴急,迫不及待地伸手按在门把上,往下一压,想勾着季时意进去,躺到床上去。 季时意却戛然地制止了她的动作。 急切被叫了停。 舒悦不明所以,从季时意的颈下抬头的时候,眼神里全都是茫然。 季时意的眼角带着微微的红,看得出来,刚刚激烈又缠绵的热吻对她来说的确是一种享受。 在这一点上,季时意从不避讳。 她像直面自己的野心一样,直面自己的欲望。 “乖。”她亲了下舒悦的额头,“在这等我。” 季时意打开卧室门,在舒悦还想跟着一起进去的时候,伸出手,食指抵在她的胸口,动作里带着不容置喙的意味。 “不听话了?” 女人勾着声在问。 指尖依旧抵着,但毫无攻击性,甚至连一点真正的力道都没有。 舒悦心里知道,她只要稍稍用力,便能绕开、跨过、闯入。 但她没有。 就像中了什么魔法似的,心甘情愿被这点轻微的牵制困住。 她站在门外,一动不动,只眨了眨眼,眼神又黏又软,恨不得干脆在脸上写出“我很听话”四个大字。 季时意轻笑了一声,眉眼里是被她勾起的化不开的温柔。 “等我,就一会。” 也许是奖励,她的吻落在舒悦的唇上,一触即离。 舒悦还没琢磨过味来呢,门就关上了。 盯着白色的木料,鼻尖轻嗅,她立刻就察觉出关门的瞬间,从房间里蓬勃而出的omega的信息素。 一扇简单的白色木门根本抵挡不了什么。 它们像是从天而降的雪花,却又带着一点点冷杉和佛手柑的味道,叫人一闻就容易想起下雪后的高山。跟之前不一样的是,现在的雪,似乎正沐浴着阳光,在冰冷里夹杂了几分少见且不腻的甜。 像棉花糖化在舌尖,温热、黏软,只要尝过一点,就会叫人上瘾。 舒悦的嗓子发紧,呼吸沉重,渴望越发浓郁起来。 季时意在里面做什么呢? alpha心里的馋虫都被勾弄起来,光是一点点透过狭小门缝传来的信息素根本满足不了她的胃口。 某种难言的欲求叫她倍感饥饿。 她很想就这样乖乖地站在,听话地等着,什么都不做。她努力克制,强迫自己别动,可每一秒都像是站在火上烤着,连脚尖都在隐隐发烫。 理智在失衡,冲动终究罕见地占据了上风。 终于,她忍不住轻敲了门,隐忍的焦灼藏在礼貌的问话里。* “季小姐?你还好吗……” 回应她的是一片空无。 舒悦抓心挠肝地忍着,屏住呼吸,等了几秒钟,却依旧没有等来回应。 与此同时,信息素仍在蔓延,好似一场大雪,落而不止。 舒悦就这样站在门外,焦灼地,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一点一点被大雪掩埋。 她咬住唇,指尖在门边轻轻蜷起。 整个身心都像被什么紧紧勾着,好似那屋子里有一根无形的鱼线,线的一端挂着一个小巧的银勾,悄无声息地,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穿孔一样扎进了她跳动的心脏。 里面的信息素稍微有点动静,她就会被勾得几乎快要失控。 她紧绷着身体,仿佛只要那扇门开一条缝,她就会不顾一切冲进去。 舒悦第一次知道,原来忍耐是这么难熬的事情。 明明她以前最擅长这件事,克制,镇定,不断地压抑自己的欲望和需要。但这些长久以来的经验,在季时意面前,都化为无边的泡影。 她一边唾弃自己的堕落,一边却又忍不住在其中沉沦。 指尖已经在门边刮了好几次。 就差没如十一一样留下印痕。 在她的神经弦快要绷到极限,几乎就要断裂的时候,季时意的声音终于从门后传来。 “好了。” 短短两个字,却带着难以忽视的温柔与暗涌。 “进来吧。” 她像在对某种渴望发出特赦令。 舒悦怔了怔,舔了舔嘴角,心跳又漏了一拍。 她隐约察觉到,门后有什么东西在等着她——某个念头冒了出来,却太过荒唐,她下意识回避,不敢深想。 可身体已经不由自主地行动了起来。 她伸出手,指尖搭上门把,缓缓往下一压—— “咔哒。” 门被拉开的瞬间,一股更加浓烈的信息素汹涌而出。 它不再只是先前那种藏着雪意与佛手柑的浅香,而是被某种本能彻底点燃后,带着湿润的热意的气味,来得猛烈,几乎是滚烫地扑面而来。 舒悦意识到,原来这才是omega真正敞开的气息。 跟之前所见过的都不一样。 直白、馥郁,甚至带着毫不遮掩的蓄意的勾引。 舒悦本就紧到发痒的喉咙更紧了,连脚步都不自觉地慢了半拍。 她一点一点,小心翼翼地推开门,仿佛怕惊扰什么,又像怕自己看见什么。 然后,她看见了。 先入目的是女人的脸——被灯光温柔地笼住,勾出一层柔柔的感觉。总是清冷的眼角带着难得出现的忍耐着的羞,与克制后的微红。 唇角似乎尚带着刚刚被她吻过余温,因而也透出一点红来。 再往下,她那一头瀑布似的黑发变了颜色,一抹浅浅的银在发尾晕开,于灯下泛着柔光。 把皮肤都衬托出油画的质感。 第81章 饱满又迷人。 当然,最惹眼的,是那双在她目光落下时,微微一抖的兽耳。 像十一的,却又跟十一不太一样。更细致,形状更可爱,毛色也更浅,耳尖有点偏白,在发丝里轻轻颤动,仿佛某种隐秘的情绪正在耳廓间悄悄苏醒。 它们如此特别,跟季时意成熟至极的脸形成鲜明的反差。 舒悦想到什么,呼吸一紧,目光下意识往下滑去。 她看见季时意交叠着双腿,坐在床沿,姿态慵懒,手甚至往后撑在两侧,半点不设防。 目光滑过雪色的挺傲,再往下,质感极好的淡紫色睡裙垂落着。 在轻薄的裙摆之下,一条毛绒绒的长尾静静地搭在她身侧,绕着她的后臀露出来,尾尖微微翘起,像是在等有人来将它握住。 舒悦定在门口,已完全被场景击中。 信息素还在持续释放,如雾般萦绕在她四周。 这是一场诱惑,也是一场允许。 她的心跳,猛地加快。 alpha的信息素开始汹涌。 不再是原先若有若无的那种,在omega信息素的邀请下,也变得敞开了许多。 像从心底深处一寸寸生长出的藤蔓,带着绿意盎然的气息,顺着空气蔓延,穿墙过缝,悄然缠绕至女人四周。一点一点,在无法被看见的地方,形成春天的囚牢。 它们温柔,却不容拒绝。 这些绿意是缠绕山脉的长藤,藤须不断扩展,变化,抽条,在雪山上扎根、蔓延,只需要一瞬,就占据了原本寒冷和清寂的世界。 一朵一朵的花从雪地里开出来。 艳丽、绵密,全部以alpha为源头。 就在这信息素彻底泄出的刹那,季时意的尾巴也控制不住地动了动。 那是一种无法掩饰的本能。 毛绒绒的尾巴在空中轻轻扭动。 季时意抬手,按住它,指尖缓缓抚过自己的尾巴,像在可控制和安抚,可是看在舒悦的眼里,却变了味道。 再抬眸时,季时意的眼眸已水光潋滟。 “愣着做什么?”她开口,“还不过来,跟它打个招呼。” 舒悦的腿立刻向前迈出一步,就被她下句话钉在原地。 “不是这样的‘过来’。”季时意说。 舒悦顿住。 她看着季时意。 女人的嘴角带着明显的笑意,弧度好看又带了点恶劣。 舒悦的脑子有一瞬间全都空白了。 然后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和脚,犹豫了一秒,轻轻蹲下。 右手掌心贴触到木质地板,冰凉的感觉叫她本能地想缩。 但她没有缩。 她仰起头,望着坐在床沿的季时意,歪了歪头,似乎在问询和试探。 像一只不太熟悉规则的小动物,正在寻求主人许可。 季时意轻轻点头:“还算聪明。” 舒悦的心蓦地一跳。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期待什么,也说不清这一刻究竟是羞还是喜。 只觉得血液正悄悄聚拢到耳尖、后颈,甚至指尖。 原本觉得这样的行为很尴尬,叫她无所适从,可被季时意轻轻夸奖一句后,就忍不住想做得更好一点。 如果季时意喜欢的话…… 舒悦又往前挪了一点,模仿着十一的动作。 季时意看着她,目光就像是评委,叫舒悦不敢偷懒,认真地伏低着身体,谨慎地继续。 每近一点,她就离自己渴望的近了一点。 等终于到季时意的面前,季时意的脚尖踩在她的肩头,阻止了她更近一步的行动。 尾巴就晃在舒悦的眼前。 她吞了口唾液。 “季小姐……”她近乎渴求地喊。 “嗯?想喝水了?”季时意低垂着眼眸,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这样的神情,更那些傲慢的猫儿很像。 舒悦嗓子瞬干。 “可以吗?”她问。 季时意勾了勾嘴角,说出的话却不算温柔。 “抱歉,季小姐可没水给你喝。” 舒悦有点傻住,没想到会被拒绝,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身体里叫嚣着的汹涌让她很想疯狂地做点什么,把季时意压倒,不顾她的意愿,只要满足自己就好。这样的念头一旦升起,舒悦就会极快地压下去。 她正在拼命地在和alpha的残酷本能对抗。 又或者,这些渴望,本就深深地藏在她的身体里,早就和她成为一体。 她想要哀求,却又觉得太过丢人,便捧着季时意踩在她肩头的右脚,贴靠着她的小腿,在脚踝的地方蹭了蹭。 “季小姐……” 舒悦近乎撒娇地喊。 她的指尖顺着小腿往上了一点,尾巴一下甩过来,抽在她的小臂上。 像一条小小的鞭子,却是柔软的那种。 “我说了,不行。”季时意盯着她,眼神近乎冷酷,语气甚至称得上严厉。 舒悦立刻委屈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喝醉后情绪总是波动得极快,她的眼泪一下涌了上来,莹润在眼眶。 “那怎么才可以呢。”舒悦忍不住想要哽咽,“季小姐你好坏,故意勾引我,又这样折磨我。” 她现在就像是被人架在烧烤加上一样,来回烤着,不得脱身。 “季小姐,就让我碰碰你吧。” 易感期的毛病也在这个时候一并爆发。 被omega拒绝后的反应,看得见吃不到的焦躁,全部都在舒悦的心里煮成了一锅,熬得她难受。 季时意不为所动。 她真的冷静得过分。 冰冷的眼神叫舒悦的心更加难以忍耐。 她想了想刚刚季时意的恶趣味,犹豫了下,试探着喊:“……主、主人?” 轻轻地,季时意的脚踝往她的肩膀侧勾了勾。 舒悦读懂这默许。 她又靠近一点,跪坐在地上,试探着喝了一口。 长而软的灵活尾巴绕上她的手腕,舒悦努力抬头看,细心地关注着季时意的反应。 等喝得再多一点,尾巴就绕得更紧了,一双猫耳也直往后耷拉,看起来被弄舒服了。 等舒悦餍足地停下来后,季时意早就松软了身子。 她用食指勾着舒悦的下巴,轻轻挑起来。 目光落在她晶莹的唇上。 “怎么样?妈妈的水好喝吗?” 舒悦刚刚哭过的眼睛里还泛着湿意,红红的,像某种单纯的小动物。 “原来姐姐喜欢当妈妈吗?” 她的指尖在季时意的腿根摩挲。 饱满结实的肉被掐出一点花来。 她低下头,冲着那咬了一口,得到的是季时意的惊呼,和尾巴骚动的乱蹿。 “如果是这样的话……”舒悦顿了顿,吻落在刚刚带着齿印的伤口处,某种渴望藏在顺从里,“妈妈,我会让你更喜欢的。” 尾巴绕过来阻止她,却被她抓住。 舒悦揉着它,又玩了一会,将上面的绒毛顺着梳了一遍,又倒着梳了一遍。 季时意根本招架不住。 “舒悦……唔……!” 女人的瞳孔瞬间睁大。 舒悦舔着她的尾巴,就像动物给动物顺毛一样。很快,尾巴的尖端就变成湿漉漉的一片。 舒悦凑上来。 “妈妈。” 她一边抓着季时意的尾巴,一边又咬上她的猫耳。 “你能告诉我,你是怎么把它们弄出来的吗?背着我在房间里,做了什么呢?” 这点完全是冤枉。 “没、没做什么。”季时意的声音变得断断续续。 “是吗?”舒悦不相信。 “之前,姐姐你总是在快乐的时候才会变成这样。今天……” 她的牙齿磨着耳朵薄薄的脆骨。 “没有我,自己就先快乐了吗?” “不是说好的,你需要我吗?” 她讲一句话,就算一点账。 季时意看见她的眼睛,总是温和到近乎忍让的眼眸里出现了执着的渴望。 像撕下了人面,终于露出了原样。 再温和的alpha,也始终是alpha。 可偏偏,季时意并不讨厌这样的舒悦。她甚至有点兴奋,因为她知道,这样的舒悦,只有她看得见。 谁都不曾拥有,唯她一人独享。 她更加放纵了一点,嗔骂着:“笨鸟,别老叼一个地方。” 右边耳朵都要给她啃秃了。 左边倒是一点都不碰。 知不知道什么叫一视同仁? 舒悦乖乖地问:“姐姐,那我该叼哪里?” 季时意要是看不出来她现在是在故意装傻,这么多年就是白活了。 要是舒悦就单单纯纯地问,她一定会坦荡地说出来,毕竟满足自己,是她人生的第一要义。 可偏偏舒悦是故意的。 季时意也是个好强的,在舒悦面前软下三分,任由她这样摆弄自己就已经是她最大的让步,怎么还会再多说什么?她故作不在乎地说:“没哪里,你随意。” 第82章 舒悦也跟她较劲上。 两股信息素在空气中打架,强势的omega与放弃温和的alpha难分难舍。 到最后,还是季时意先放弃抵抗。 两边不平衡的感觉实在是叫人难受。 “左边。”季时意说,“别光弄一边。” 等汗出了一遍又一遍,两人稍稍有些停歇。 舒悦的理智稍稍回笼,正准备撤退清理,就被尾巴绕住。 “跑什么?”季时意的眼神里是睚眦必报的火焰,“现在,该妈妈的尾巴来跟你打招呼了。” 舒悦暗道不妙,想要闪躲,却被omega的信息素抚慰得无法离开。她渴望季时意的拥抱,渴望她的贴靠,也渴望最深最深的标记。 她就像一头被驯服的狼,只能跟着欲望顺从。 顺从到无法反抗,被尾巴搅得天翻地覆。 这个招呼打得也太过深入。 最要命的是,尾巴里的一切感受都能让季时意感受到。故而她的一切反应,季时意也有反应。她们就这样融化在一起,任由彼此的信息素交织,像水一样,一点一点往外流淌。 舒悦有的时候想要作弊,通过把玩季时意的耳朵,啃咬她的腺体来叫她停下。 但这样根本就是徒劳,甚至可以说是火上浇油,自讨苦吃。 “呜呜。” 到最后,她还是哭了出来。 因为季时意忽然收拢所有的信息素。 严丝合缝地拢进身体里,一点也不放开。 易感期的痛苦立刻在这个时候被成千上万倍地放大。全身上下的每个毛孔都在叫嚣,血液在沸腾,心脏不甘地狂跳。 好想…… 好想要季时意的信息素…… 她伸出腿环着季时意的腰撒娇,季时意虽然脸上已一片潮色,眼睛却清醒得看不出喜怒。 “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 舒悦的大腿后侧啪地一下传来火辣辣的感觉。 她更委屈了,眼泪一下滚出来。 “给我,求你,给我……” “给你什么。”季时意的目光自上而下地注视着她。 舒悦已经被易感期的焦灼彻底控制。 “信息素。”她急切地说,“我想要信息素。” 季时意挑了挑眉。 “小乖,你得说清楚,你想要谁的信息素。” 舒悦忍着眼泪,抽噎了下:“想要季小姐……主人……姐姐……” 什么乱七八糟的话都从嘴里蹦出来,每个词都各走各的,沾不到边。 见季时意还是没有心软,舒悦来了灵感。 “妈妈。”她说,“小乖想要妈妈的信息素。” 季时意的掌心一下抵上来,火热的温度覆上她的喉咙,她掐着她的脖子,微微施力,以示警告。 “记住你今天说的话。”季时意声音很轻,却带着难以忽视的压力,“也睁开眼看清楚,现在给你信息素的,究竟是哪个omega。” 话音落下,omega的信息素溢散出来,贴满舒悦的全身。她满足地喟叹一声,紧紧搂住了身上的女人。 “舒悦,你今天表现很棒。” 季时意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以后再坦诚一点吧。”她吻上怀中小人柔软的发顶,宠溺而心疼地说,“这样的话,妈妈会给你更多奖励的。” 第50章 你俩玩玩可以,别太认真。 舒悦已经不记得最后是怎么结束的了。 模糊的印象里,残存着一点她和季时意一块去浴室的记忆。 再醒来的时候,舒悦是被毛茸茸的尾巴弄醒。脑袋和颈侧都有一股发热的感觉,像贴了个暖宝宝,但是活的。 “季小姐——”舒悦困倦地拖着声音喊。 她抓住在自己脸颊边胡乱扫着的尾巴,睁开眼,看见却不是季时意的脸,而是十一的毛茸茸的脑袋。 “…………” 舒悦立刻把手放开。 十一把她的反应看在眼底,不满地mer了一声。 什么? 这个人居然嫌弃猫猫? 它不高兴地伸出自己的爪子,对着舒悦的脸来了一巴掌。粉红的小肉垫打在舒悦的脸上,没伸出爪子,对一些猫奴来说,这可能根本算不上惩罚和教训,而是奖励。 好在舒悦根本不是猫奴。 她一把将十一的爪子抓住,软声道歉:“抱歉,十一,我还以为刚刚的尾巴……” 舒悦说不下去了。 不知道为什么,她感觉对着十一这些话,总有一种莫名奇妙的背德感。 她揉了揉十一的脑袋,看出它不高兴的眼神,哄着:“没呢,怎么会嫌弃你呢?不会的。” 十一才没有那么容易被哄好,小猫嘴张张合合,说出来的话舒悦根本听不懂。 季时意站在门口,敲了敲门当做警示:“你再骂脏点呢。” 十一的气焰一下蔫下去:“咪——” 舒悦见到季时意就眼睛一亮:“季小姐!” 季时意靠着门口,把她的眼镜拿过来:“醒了?” 舒悦接过,戴上,只觉得眼前季时意的美貌和十一的可爱都瞬间清晰了起来。 她好奇地问:“季小姐,十一刚刚说什么了?” 季时意意味深长地看着她:“相信我,你不会想知道的。” 这话反而将舒悦的好奇心全都勾了起来。 “季小姐,你就告诉我吧。”她请求着。 季时意看了眼赖在舒悦怀里的猫,扬了下眉,波澜不惊地开始翻译:“坏人人见色忘猫都是尾巴居然嫌弃我的尾巴明明昨天晚上玩的就是我的尾巴坏坏坏——” 舒悦红着脸,把脑袋埋进猫肚子里。 “季小姐,你别说了。” 季时意:“你看,我早就提醒过你了。” 舒悦不听,满脑子都是啊啊的崩溃声。在季时意刚刚的翻译里,她一下就想到昨天上头的时候到底说过多少乱七八糟的话,做了什么事。 她根本没脸见人了。 “害羞了?”季时意声音里带着笑。 舒悦从猫身上往外挪出一点,偷偷瞄了眼季时意,看她一脸坦荡,实在想不明白:“季小姐,你,你……你怎么做到的?” 季时意眉目平静:“这有什么?我们是人,人就有欲望。再说了,性心理学还是一门单独的学科,这个世界上的性.癖本就千奇百怪,我们只是自己玩一玩,又不伤害别人,有什么好羞耻的?” 道理是这个道理。 但舒悦还是觉得很羞耻啊——! 一想到昨天她居然对着季时意叫了那么多乱七八糟的称呼…… 好想死。 现在就想立刻去死。 能不能让季时意哪天也叫她妈妈?她是不是能平衡一点? 念头胡乱地在舒悦的脑海里飞闪。 “既然你醒了,那就起来换衣服吧。方医生说,她下周有事,得到外地医院出差,没办法给你复查。如果要让她给你复查的话,最好今天就去。” 季时意同她交代。 舒悦点点头,把小猫放开。 “好的……!我现在就换衣服。” 说完这话,季时意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舒悦:“……季小姐,我要换衣服了。” 季时意笑着:“小舒同学,这就见外了。昨天我的尾巴都让你看完了,换个衣服而已,也要让我避嫌吗?” 舒悦脸红得像番茄:“季小姐!” 眼看就要把人逗成番茄汁,季时意躲开舒悦朝着她砸过来的枕头,一把接住,抱在怀里。 “好了好了。”季时意的眼底是丝毫不加掩藏的笑意,“你换吧,我跟十一出去。” 语毕,丢给十一眼神。 十一尾巴一甩,脑袋一扬,并不听从她的安排。 「我的待遇跟你可不一样!」 十一在脑海里跟季时意沟通。 「我可以留在这!」 十一正说着呢,就见舒悦一把抱起在床上赖着不走的它,将它丢进了季时意的怀里。 十一的猫爪踩在同样待在季时意怀里的枕头上。 「?」 人,这对吗? 你这也见外了不是? 跟季时意一块被关在门外后,十一无言地抬头看了眼季时意。 「都怪你。」十一说。 季时意假装没听见,把它从身上抖下去。 舒悦换好衣服出来后,季时意给她拿了一瓶水。 “今天要做检查,先不能吃东西,要是饿了,就先喝水垫垫。” 舒悦接过:“季小姐,谢谢。” 到了医院,舒悦就被方问烟拎着开单,一栋楼上下跑了好几次,终于把所有检查做完。 “先等报告吧。”方问烟在她重新回到门诊室后说,“不过我看你的情况,应该是好很多了。” 方问烟的眼神在她和季时意之间轻轻滑过。 “omega对你的帮助很大,记得跟别人说声谢谢。” 舒悦:“……” 第83章 “那我们一会等报告出来了再来找你。”季时意说。 方问烟嗯了一声:“去吧。” 舒悦和季时意并排坐在医院长椅上。 下午的阳光已经不那么刺眼,从天台边缘斜斜洒下,映出一圈淡金色的光晕。 她闭着眼睛,头微微仰起,任风拂过额前的碎发,从镜框旁溜走。 远处传来几声鸟鸣,从周遭的绿植带中传来,带着懒洋洋的尾音,仿佛整个世界都慢了半拍。 季时意就在她的身边,这让舒悦更加安心了一点。 忽地,她感觉到什么,一下睁开眼,某道身影从眼前滑过。 季时意注意到她的动静:“怎么了?” 舒悦摇摇头,再次看了眼那道身影,站起来:“季小姐,你要吃什么吗?我想去小卖部买点东西。” 季时意:“我不饿,你饿了?我陪你吧。” 舒悦下意识说:“不用。” 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太果断,舒悦解释:“季小姐,我自己去就好,你在这等我吧,好不好?” 季时意盯着舒悦,片刻后,说:“好,我等你。” 舒悦松了口气,快步往小卖部的方向去。季时意注意着她的背影,微微眯了眯眼睛,像狩猎者发现猎物一样。 一旁,舒悦穿过长椅对着的小楼,向着刚刚从眼前一闪而过的女人追去。 等近了,她才看清女人的侧脸。 她正在和一个小姑娘说话,看起来年纪只有十来岁,像在读初中。 “没关系的,乖乖,妈妈找人问了,这家医院的医生很厉害的,一定可以治好你。” 小姑娘没说话,只是往舒悦所在的方向看了眼。 在对方察觉到之前,舒悦迅速地把身子藏到墙后。 真的是她。 舒悦怔住了,大脑在一瞬间变成空白。 她缓了好一会,才小心翼翼地把脑袋探出去看。刚刚的女人已经消失,一切都仿佛是她的错觉。但舒悦知道,她没有看错。除非,这个世界上有和那个人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但这不可能。 根本不可能有人长得那么像。 长得那么像就算了,就连说话的声音都一模一样。 舒悦的呼吸堵在鼻尖,有一口气上不来也下不去。 “你好,你没事吧?”路过的护士看着她面色发白,忍不住问。 舒悦回神,摇了摇头:“我没事。” 没等对方再问,她就低着头迅速地挪着步子离开。 “季小姐,我回来了。” 舒悦的手里拎着一个塑料袋,袋子里装着她刚刚走到小卖部随便塞进去的一些面包零食和饮料。她根本没耐心仔细挑选,走进去,看到哪个抓哪个。 季时意放下手机,同她点点头:“我刚刚收到消息,说报告已经出来了,所以我刚去自动机上取了回来。” 季时意拿起放在椅子上的一个印有医院logo的塑料袋。 “你先吃,吃完我们上楼去找方问烟。” 舒悦嗯了一声,随机打开一个面包往嘴里塞。 好难吃。 面包都入嘴了,她才拿起包装看了眼。 玉米蓝莓面包。 谁研发的?好地狱的口味。 自作孽不可活的舒悦只能硬着头皮把面包塞进嘴里,差点没噎死。打开袋子里的饮料,一看,瓶身上写着‘苦瓜青柠汁’五个大字。 健康。 太健康了。 季时意在旁瞧着,若有似无地说:“你今天的口味,还蛮特别。” 舒悦拧瓶盖的手微微一顿,冲着季时意笑了下,转过头,变成一张苦瓜脸,咕咚咕咚把苦瓜青柠汁喝了下去。 一口下肚,差点没把舒悦直接干去肠胃科。 “我好了,季小姐。”她拿出纸巾擦了擦嘴,“我们走吧。” “嗯。” 走进医院大楼,舒悦就忍不住四处探寻。 季时意随口问:“怎么了?看见熟人了?” 舒悦心一跳,摇头说没有。 跟在季时意的身边,上了四楼。电梯一开,两人左拐前行。刷了下挂号单,排上队,舒悦抬头看了眼,再过三个人就是她们。 在她们之前,还有好几个名字挂在大屏幕上。 舒悦挨着扫了眼。 某个姓氏一下戳中她的眼睛。 阮。 阮乐。 舒悦的心脏忽然收紧,肺部的空气也变得稀薄。她在心里对自己说:这不可能吧?哪有这么巧的事。 “小乐!”等候区之外,有女人在唤,“快来,马上就到我们了。” 舒悦本能地循声望去。 刚刚那位女人和小姑娘的脸一下闯入她的视线。 在她反应过来之前,她已经揪起季时意的肩侧衣服,把她往自己身边一拽,极快地偏过头,将脸藏到季时意的身后。 季时意如有所感,转过身,将她挡入怀抱里。 过了好一会。 “舒悦。”季时意的声音很轻,“她们进去了。” 听到这话,舒悦才敢稍稍抬起头来,越过季时意的肩头往外看,确认没人以后,对季时意说了一声谢谢。 季时意:“没事。” 她的反应太淡然,自如无比,似乎全然不对她刚刚的反应感到好奇。 舒悦忍不住说:“季小姐,你不问我吗?” 季时意说:“你想我问吗?” 舒悦说不出来。 她觉得自己有点别扭。 她怕季时意问,因为她不想回答。但她又怕季时意不问,就好像不在乎一样。 舒悦被自己心里冒出来的这句话吓到。 季时意的掌心落在她的头顶。 “等你什么时候想说,我再问。” 舒悦心头冒起来的小刺一下被温柔抚平。 她轻轻点头,算作答应。 “我先去外面。”舒悦同季时意商量,“等她们走了,到我了,季小姐,你再给我发消息吧。” 季时意:“好。” 等收到季时意的消息是几分钟后。 舒悦埋着脑袋穿过人群,看见季时意的裤腿时加快了脚步。 跟她一块进病房,报告拿给方问烟。 方问烟快速地扫了眼。 “跟我预料的一样,情况好转很多,alpha激素也恢复了正常水平。恭喜你,易感期结束了。” “我再给你开点药,调养一下,顺便给你开点抑制剂,要是下次再遇到这种情况,别用那种特效药,也别用之前的。照着我给你开的买就行。” 舒悦:“好的,谢谢方医生。” “客气。”方问烟说,“你们送千月回家,我还没跟你们说谢谢。” “不过有件事我要提醒一下。” 方问烟的目光落在报告的数值上。 “舒悦,你小时候分化以后,有去做过检测测试吗?” 舒悦不明白:“检测测试?” “嗯。”方问烟晃了晃手里的笔,“不是单纯的性别检测,而是alpha信息素阈值检测。” 季时意瞬间明白方问烟的意思:“你怀疑舒悦不是普通的alpha。” 方问烟放下笔,端起桌面上的粉色水杯。舒悦一眼就认出来,余千月的办公桌上也有这样的一个杯子。不过那个是白色的。 方问烟喝了口茉莉茶,才点头说:“我看她的数值有点高于普通水平,跟之前刚来的时候报告显示的数值不同。这很奇怪。如果是受特效药的影响,那影响期早就过去了。根本不可能在现在还出现这么高的数值。所以我猜测,她的信息素受到了什么影响,呈现出了另外一种状态。” “当然,具体还要再分析。” 舒悦被方问烟这一圈话说得有点头晕。 她问:“方医生,你说的另外一种状态,是不好的状态吗?” 方问烟放下杯子:“不是。”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是一件好事。因为这代表你或许能成为s级alpha,但换个角度分析,你的例子很罕见。如果是s级alpha,一开始的信息素阈值就不可能那么低。要么,它不稳定,现在的高阈值只是昙花一现,并不代表你真的是s级alpha。” “要么,它之前出了问题,出于某种原因,它受到压抑和克制,如今忽然飚升,极有可能带来后续影响。比如,易感期频繁爆发。” “不管是哪个猜测,都需要后续继续关注才行。” 方问烟对着舒悦梳理了一遍,最后给出建议。 “总之,还是定期复查吧。” “不过也不用做太多检查,只需要关注信息素阈值变化就可以。” “我应该不是s级alpha把……”舒悦从没想过这几个字会跟自己沾边,她同方问烟说,“s级不都是有自己的精神体吗?” 这个情况是她通过季时意和傅奚棠了解到的,毕竟在此之前,她的人生都没出现过几个s级。 “我没有什么精神体的。”舒悦很笃定。 第84章 方问烟看向季时意,征求询问。 季时意点了点头:“据我了解,是这样的。” “那就有点奇怪了。”方问烟说,“根据我从协会那边得到的数据,精神体是伴随着s级分化时出现的。一般来说,在分化后,最短当天,最长两年内,都会有精神体的迹象。” “也可能你是罕见的成长型s级?”方问烟胡乱猜测着,“我个人建议,在这件事盖棺定论之前,临时标记玩玩可以,但二位最好不要进行永久标记。” 舒悦眼睛一下睁大:“方医生,这跟永久标记有什么关系?” 方问烟看着季时意:“你没跟她说过?” 季时意眉头微蹙:“我以为没这个必要。” 方问烟啧了一声,向舒悦解惑。 “s级之所以为s级,是因为他们的信息素异于普通人。” 她举起手里的一只黑色钢笔。 “对s级alpha来说,这代表,他们的临时标记,对一般的omega来说,就已经堪比永久标记,一旦alpha离开,omega会痛苦很长一段时间,甚至有可能是一辈子。” “当然,这也代表,s级alpha有能力覆盖普通alpha的永久标记,并抹除残留在omega体内的alpha信息素带来的伤害。” 她又拿起放在一旁的红色钢笔。 “而对s级omega来说,这是反着来的。这代表,他们拥有无法被普通alpha标记的能力,可能会有一瞬间的生理反应,但不会对身体造成其他影响。反而,任何标记过他们,特别是永久标记过的alpha,都会对此终身难忘,渴求无比,更有甚者会陷入绝境。” “但——” 方问烟手里的两根钢笔互相碰了碰。 红黑交错,十分乍眼。 “就跟王不见王是一个道理。” 她敲*了敲手里的钢笔,清脆的叮叮声突兀地响起。 “两个s级如果彼此纠缠,进行了永久标记,后果会比普通的alpha和omega的结合更要严重……” “如果想要享受生理本能带来的巨大排他性,那也要接受这种排他性带来的后果。” “这么说吧,不管谁离开了谁,结果都是死路一条。” “区别在于,看是omega先被发热期逼疯,还是alpha被易感期逼疯。两个人,早死和晚死而已。” 舒悦的心瞬间凉下来。 她转头去看季时意,发现她的脸上闪过了一瞬后怕的神色。 她很想去握住季时意的手,却又知道,现在的情况是她造成的。她哪有脸?舒悦抿着唇,把自己的手摁住。 “方医生,只是临时标记的话,会有影响吗?如果是两个s级的话。”舒悦试图冷静地问,但她意识到,她一张口说话,嗓子就紧得发干。 “没什么影响,我刚刚已经说了,玩玩可以,认真的话,得考虑清楚。”方问烟的话直白得像一把尖刀,“现在市面上虽然有许多阻断永久标记的药物和工具,但都是针对普通ao群体的。” “s级的,我还没听说过。” “总之,你们注意一点,毕竟永久标记一时爽,后悔真得火葬场。” 舒悦呼吸停滞,跟方问烟说谢谢,提醒一直沉默的季时意可以走了。 季时意嗯了一声,从椅子上站起来。 舒悦拎着装满报告的袋子,指尖微微发紧。 推开门,她们谁都没说话。 安静的氛围忽然被打破。 “小悦。”一道小心翼翼的女声从后响起,舒悦下意识转头看,见她露出脸来,对方抖着声音说,“小悦,真的是你。” 舒悦没想到,到最后,她也没能躲过这一幕。 她闭紧唇,一声不发。 在对方准备上前的时候,才开口说:“这位女士,不好意思,你认错人了。” 阮玫姿忙说:“怎么会呢?我刚刚就看到了,你的名字,舍予舒,欢悦的悦。再看你的脸,舒悦,我没有认错呀。你不记得我了吗?我是妈妈呀。” 阮玫姿一边说着,一边试图上前拉起她的手。 舒悦看见她抬手就身子一抖,僵在原地,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见季时意迈开一步,挡在她的面前。 “女士。”季时意目光冷然,“她说了,她不认识你。” 阮玫姿打量着眼前这个女人。 刚刚她就注意到了。 非常出挑,气质特别。 “你和我家小悦是什么关系?”阮玫姿问,“你是她的omega?” 季时意没说话,只冷眼看着她。 阮玫姿不喜欢她看自己的眼神,很高傲,很直白。 “既然你不说话,那我就当没关系了。麻烦你让让,我有事要跟我女儿说。” 阮玫姿的无理带来的巨大的羞耻感笼罩着舒悦,她忍无可忍,低头喊:“妈——!” 她攥紧拳,深呼吸一口气,每个字几乎是咬出来的。 “你不是有事跟我说吗?我们去一旁说。麻烦你,不要把其他人牵扯进来。” 第51章 舒悦,我没你想得那么好。 医院寂静的矮墙边,舒悦和阮玫姿站着。 女孩两手环抱于胸前,眼神戒备。 “说吧。”舒悦开口时已经觉得有一股不耐烦的气冲到上了她的脑门,她盯着面前的女人,克制着脾气,问,“你有什么事?” 阮玫姿看着她,瞧出她的抵触和抗拒,苦涩地笑了下,试图缓声安抚舒悦的情绪:“小悦,妈妈只是,只是想和你说说话。” 舒悦不为所动。 “小悦……”阮玫姿唤。 舒悦不明白,事到如今,她为什么还能用这样楚楚可怜的语气来对她说话?是觉得她会心软吗?还是觉得她会同情呢? 有些话她不想问的,因为她已经在心里问过太多次。但今天,看见阮玫姿,还有她身边的女孩,舒悦压在心里的问题忍不住想要冒出来。 “她不也是alpha吗?”每个字几乎都是从舒悦的嗓子里挤出来的,“你的女儿,阮乐。” 阮玫姿一顿,身子僵住,眼神下意识慌乱起来。 舒悦瞧见她有这样的反应,心头生出一股报复的快感。 “阮玫姿,我以为,一直以来,我都以为,你那样讨厌我,抛下我,是因为我注定分化成一个alpha。” 许多年来,压在舒悦心头的话从被刀割破的喉咙里一点一点淌出来,带着鲜血,淋漓满目。 “结果呢?我今天才发现,事情好像不是那样的。” “阮玫姿,你到底有多恨我啊?既然恨我的话,当初为什么又要把我生下来?” 啪——! 舒悦的脑袋向左垂落,右脸颊上火辣辣的疼痛提醒着她刚刚发生了什么。 阮玫姿的掌心也在刺痛,悬在半空中的手停滞着,她反应了下,歉疚地说:“小悦,抱歉,妈妈不是故意的。” 阮玫姿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想要去碰舒悦的胳膊,叫她转过来,让自己看看。 舒悦退开一步。 “阮玫姿。”她哑着声音说,“你也会这样打她吗?” 舒悦转过头来,看向面前的女人。 她有多少年没见到她了?从被她丢到福利院开始,她就再也没有亲眼见过这张脸。阮玫姿甚至狠心到一张照片都没有留给她,把她从家里带走的警察说,她的妈妈疯了,不能再照顾小孩。所以她们必须分开。 舒悦那个时候就想,没关系啊,妈妈是疯子也没关系啊,只要可以待在妈妈的身边,她怎么样都没关系的。 这样的念头一天一天消散又重聚,直到被奶奶领养带回家,直到她努力过却怎么也找不到她的痕迹。 她的妈妈是个疯子。 这个念头撑着她,熬过了每一个不断怀疑自己为什么没有被爱的日子。 看着别的小朋友有爸爸妈妈来接,一家三口手牵手地走着。儿童节别人会有礼物,留给她的只有响亮的巴掌和滚烫的烟头,以及一句你怎么还不去死,我的人生都被你毁了。 她的妈妈是个疯子。 所以才会这样对她。 舒悦红着眼,看着阮玫姿,看见她的头发是精心打理过的卷,盘起来,用一个漂亮的木簪挽着,身上穿的是旗袍,却又不太像旗袍。舒悦不懂穿搭,说不出这是什么风格。但她看得出来,阮玫姿过得很好,很幸福。她的脸上也有血色,跟以前总是惨淡的白不一样。 可是妈妈。 你为什么又变得正常了呢? 原来身边没了她,就可以幸福了吗? 所以那句话是真的? 阮玫姿的人生是被她毁了。 舒悦的胸口涌起巨大的呕意,下意识的反胃让她眉头蹙起。她不知道如何表达自己此刻的心情,只能尖锐地,不断地用言语向阮玫姿逼问。 “你说话啊。”舒悦的眼死死地咬着她,“你是要和我聊聊的,阮玫姿,你怎么不说话呢。” “那你要我怎么办!”阮玫姿的音量陡然提升,像一阵突兀的哨音,刺耳又崩溃。她捂着脸,在原地蹲下来,“小悦,那你要我怎么办?” 第85章 “我被alpha抛弃后才发现自己怀了你,我根本不想要这个孩子,但当你被发现的时候,已经过了能拿掉的时候。” 阮玫姿沙哑着声音,每一个字,都像在拨开一段陈年旧事。 “小悦,我那个时候,年纪跟你差不多大,我还在读书,论文都没写完,在体测后晕倒,就被通知怀孕。” 舒悦攥紧拳,唇色都白了下来。 阮玫姿精心打扮好的发型已经被她自己抓乱,发簪歪扭地垂着,事到如今,提到某个人,她的眼神依旧有恨意。 “我去找那个人,告诉她,我怀孕了。对方却说,这不可能,因为她从没永久标记过我,留在我身上的,都只是临时的一切。” “她觉得我是个骗子,在用这种方式挽留她。” 阮玫姿咬着自己的大拇指,那副样子,让舒悦以为,她又回到了十多年前的样子。 “可我根本没骗她,你就是她的孩子。” “小悦,我都想要过要带你一起去死的。那个时候,你还在我的肚子里,七八个月大吧,我把家里都封好,想着烧点煤炭,安静地走。结果刚闭上眼,你就在肚子里一直踹我。” 阮玫姿的眼泪从指缝里流出来。 “我没见过这么想活下来的孩子,小悦,是不是那个时候我就不该心软的,我们要是就这么走了,你是不是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恨我?” 舒悦想说话,嗓子里却堵了太多东西。字眼全都卡着,上不去下不来,割得她喉咙发疼。 “我是真的病了。”阮玫姿同舒悦说,“社区举报以后,我们就分开了。我现在想到那段时间,小悦,我都觉得很对不起你。” 对阮玫姿来说,那是堪称地狱的时光。 被alpha遗弃带来的生理与心理的双重痛苦在生完孩子后变得更加浓郁,暂停的学业,家人的不解,把一切都推向高峰。 她一开始还能忍耐,因为她的女儿是个再乖不过的小孩,像是知道她的生活已经一团糟,全都是麻烦,所以贴心地甚少惹事。 尽管如此,看着她跟alpha相像无比的脸,阮玫姿都觉得这是一种折磨。 更别提,她私下带她去做过违法的检测,对方告诉她,这个孩子,以后一定会成为了不起的alpha。 “alpha?”阮玫姿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拼凑出这个单词的。牵着抽完血做完检查的女儿走出来,阮玫姿第一次感觉,阳光刺眼到能把人灼伤。 为什么偏偏是alpha? 和那个伤她最深,毁掉她人生的人一样。 偏偏舒悦什么都不知道,拽拽她,单纯地问:“妈妈,以后我成为alpha,是不是就可以保护妈妈了?” 阮玫姿手都在抖,抱着她,笑着说:“小悦啊,别听他们胡说,你不会成为alpha的,不可以啊,绝对不可以成为alpha啊。” 那样的话,不就是背叛妈妈了吗? 从那天以后,舒悦只要发脾气,阮玫姿就会教训她,一开始只是单纯的教育,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了发泄。 “alpha都不是好东西。”阮玫姿一遍一遍地在她的耳边说,“你看,你现在这样丢玩具,以后就会成为一个坏人。舒悦,不会有人喜欢你的。” 在最痛苦的时候,她差点将自己的女儿掐死,是邻居听到了哭声报警,才阻止了一切。 后面社区介入,公会介入,医院也介入。 阮玫姿麻木地看着这一切发生。 后来病况好转,阮玫姿才惊恐地发现,她对那个自己生下的幼小女孩做了多少恶魔般的行径。 她想去道歉,却发现她的生活没了她,似乎变得更好了。 从阮悦改名叫舒悦,领养她的阿姨是个高知奶奶,性子温和,为人和善。 “小悦,妈妈不是故意的,只是妈妈当时控制不了自己。”阮玫姿渴盼地看着舒悦,终于说出了这一句一直堵在她的心口的话,“你原谅妈妈,好不好?你看,你现在也过得很幸福,刚刚的omega,妈妈也看得出来,你们关系不错。” “阮玫姿。”舒悦声音冷得极冰,她发现,自己可以忍受很多东西,却不能忍受季时意被阮玫姿提起,“不要提她,你不配。” 阮玫姿的表情空了一下,似乎从未想到,有一天,在她面前一贯顺从,小的时候挨过打,忍着疼自己还没哭,见到她又崩溃就会跑过来哄她的女儿,居然会有这样冷漠的语气对自己说话。 她软了语气,卑声说:“好,不提,妈妈不提。” “小悦,既然今天碰见了,那一会一块吃饭吧?乐乐知道她有个姐姐,一直都想见见呢。”阮玫姿说到这,眉眼柔和了起来,“这孩子和你一样,都很懂事。” 阮玫姿越是用这样温柔体贴的语气说话,舒悦就觉得恶心。 “所以,你现在就能控制自己了?” 舒悦尖锐地提出这个问题。 “那为什么,一样是你的女儿,我就要被厌弃,被折磨,被丢掉。但她就不用。她生病了,你还会陪着她来看医生。她分化成alpha,你也会牵着她的手。” 阮玫姿无措地看着眼前这个流泪的孩子,试图上前安抚她,给她递纸,却都被舒悦一一躲开。 她没办法,只能解释:“小悦,妈妈都跟你说了,那个时候妈妈病了。” “你病了!”舒悦的音量提高了一瞬,她缓了口气,逼迫自己冷静下来,手背抹掉不争气的眼泪,恶心的眼泪。 她以为她再也不会为这个女人哭泣了,她以为她真的再也不渴求她的爱了。但今天的一切,让她觉得,她还是以前那个软弱无能的小孩,在悄悄期待着妈妈的拥抱。 她原来还在意。 “你病了,所以我要原谅你,对吗?”舒悦咬着牙说出这些话,“如果现在你又病了,你会和之前对我一样,对你的女儿吗?” 见到阮玫姿的脸色煞白一瞬,舒悦笑了。 “你不会,阮玫姿,你不会。” “你舍不得像对我一样对她。” 舒悦说出这句话后,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四周的氧气也跟着变得稀薄,但她的神经从未如此敏锐过,思绪清晰,好像一把锋刀。 原来承认事实也没什么不好。 她就是那个不被期待着降生的小孩,从一开始,就注定如此。 “我不会原谅你的,阮玫姿。我也不会跟你去吃饭,去见阮乐,去完成你期许的那些画面或者情节。” 舒悦一字一顿地说。 “阮玫姿,你的痛苦不是我造成的,也不是我选择非要从你的肚子里出来的。你休想再让我觉得,这一切都是我的错。” 舒悦说完这句话,转身就想走。 “小悦——!” 阮玫姿跌跌撞撞地上前拉住她。 “不是的,不是的,我没有那个意思。我,我其实是想跟你说,谢谢你当时,那一天,在肚子里一直踢我,踹我,把我踹醒。” “我以前觉得这个世界很糟糕,但我现在发现,其实它也没那么差。小悦,我只是想跟你说——” “我知道你很幸福了。”舒悦已经无法对阮玫姿再升起任何情绪了,她感觉自己的大脑在剧烈的情绪波动以后已经分化出了两个她,她站在第三方的视角,默然地看着这一场闹剧发生,“阮玫姿,说真的,其实这样也很好,不是吗?” “你有你的幸福,我有我的生活,我们都不要再互相干涉。” “可是、可是——” 阮玫姿拉着她不想松手。 “小悦,妈妈想补偿你,妈妈真的想补偿你。” “可我不需要了。”舒悦盯着阮玫姿,“如果你真的想补偿我,拜托你,再也不要联系我了。以后再遇到我,就当做不认识。” “毕竟那种童年,我不想再回去第二次。” 舒悦用力地抽出手。 “姐姐,我妈妈好像跟我姐姐吵架了。”阮乐站得远远的,看着从拐角处出现的两道身影。 季时意站在她的身边,眼里像晕着雾,叫人看不清。 “你妈妈以前对你姐姐不好吗?”季时意问。 阮乐点点头:“妈妈常说,她在这个世界上,最对不起的人就是姐姐。” 季时意看着阮乐:“她有跟你说为什么吗?” 阮乐摇头:“不知道,妈妈都不提的。” 犹豫了下,阮乐拽拽季时意的衣摆:“姐姐,我妈妈不是坏人,她对我很好的。” 季时意一点一点把自己的衣摆拽回来,眸光寡冷而凉薄。 “小妹妹,她对你好,不代表她对所有人都好。” “还有,我们不熟。” 季时意冲着阮乐轻轻笑了下,眼神里却没有一点对小朋友该有的温柔。 “请不要随意碰我,谢谢。” 阮乐缩了缩手,噢了一声,过了会,又问:“姐姐,你讨厌我吗?是乐乐做错什么了吗?” 季时意看着她单纯的眼睛。 第86章 “你没做错什么,我也不是讨厌你。” “只是我这个人就是这样,我不像你姐,没那么好脾气。” 眼瞧着舒悦快步走过来,阮玫姿在她的身后想追却不敢,季时意蹙了蹙眉,朝着她来的方向走去。 阮乐也跟着,匆匆小跑,本来想对着舒悦喊姐姐,看见她沉沉的脸,没敢出声,心想,她姐姐的脾气看起来一点都不好。 “妈妈。”阮乐奔向阮玫姿。 阮玫姿将她搂住:“乐乐。” 阮乐伸出手,替阮玫姿捋了捋因为刚刚发生的一切而变得杂乱的发丝:“妈妈,你怎么了?你哭过了吗?姐姐和你吵架了?” 阮玫姿眼睛一酸,摆摆脑袋,一把将阮乐往自己的怀里埋得更紧了一点,低下头,亲了亲她柔软的发旋。 “没有。”阮玫姿说,“没吵架,只是聊聊。随便聊聊。” 舒悦回头想让阮玫姿别再跟上来,看见的却是这样一幅母慈女孝的画面。 她心里又觉得自己可笑了几分。 一片温热忽然覆盖上来,挡在她的眼前,将一切都屏蔽。 “别看了。”季时意的声音淡而冷,在太阳下透着凉意,“舒悦,我们回家。” 被季时意拽着走出医院,坐上车,舒悦的魂都还是散的,零零碎碎地飘在空中,怎么抓都抓不完整。 季时意拉着她下车,上电梯,进家门。 十一朝着舒悦扑过来,舒悦也只是木然地蹲下来,将她抱起,像是完成程序的机器人,一板一眼,毫无感情。 季时意看着这样的她,眉头蹙得更紧了。 她让舒悦到沙发上坐下,舒悦听话地坐了过去。低垂着头,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摸着猫,心不在焉。 “喝水吗?”季时意问。 舒悦摇头又点头,做完这糊涂的动作后,季时意忽然伸手在她的面前打了个响指。 声音极脆,跟招魂似的。 “舒悦,看着我。” 舒悦这才抬头看着季时意。 “季小姐……” 她的魂终于回来了一点。 掌心下,小猫的温度暖乎乎的。许是察觉她的不同,喵呜了两声,伸出小小的舌头,舔了舔她的指尖。些微带刺的感觉让她倍感真实。 “喝水吗?”季时意耐心地又问了一次。 舒悦:“嗯……” “热的?”季时意问。 舒悦:“想要冰的。” 季时意笑了下:“好,等我。” 舒悦坐在沙发上,把十一抱起来,脸在它的身上蹭了蹭,目光往水台看。季时意接了水,正在加冰块。 杯子被递过来的时候,里面的冰块都在叮铛作响。 舒悦接过,掌心也被沾染上寒意。 她喝了很大一口,仿佛这样,她的身体才能尽快地冷静下来。 喝完后,季时意递来纸巾。 “谢谢。”舒悦接过,把被冰雾打湿的掌心擦了擦。 季时意指了指她的嘴角。 舒悦抬手擦。 季时意干脆直接上手,替她将那一点点水意蹭掉。近距离的时候,眸光忽然扫过她的眼角。隔着古板的黑色镜框,女孩的眼尾是藏不住的红色。 “哭过了?”季时意伸出手,示意舒悦把纸巾放进自己的掌心。 把纸巾团成一团,季时意点点十一的脑袋,示意它叼着,丢进垃圾桶去。 十一对她翻个白眼,骂骂咧咧两句,却还是上嘴叼起白纸,从沙发上一跳,往客厅电视柜边的黑色垃圾桶走去。 垃圾桶是按压带盖的,这猫聪明得很,一只爪子踩上去,等盖子弹开,它才把纸巾丢进去。 舒悦觉得,要是这么一幕拍下来放到网上,一定有人会说这猫成精了,肯定是演的,我家猫就不这样。 不过十一的情况,跟成精了也没什么区别。 意识到自己的思绪又在乱飞,舒悦连忙回神,看着季时意。 季时意没生气,笑着问:“说吧,刚刚又想到什么了?” 舒悦便把刚刚脑海里的念头告诉她。 “这是个思路。”季时意说得有鼻子有眼的,“看十一每天在家这么闲,也该找个工作给它干干。偶尔拍个视频,当个猫咪网红,倒也很不错。” 十一才不乐意呢。 它是多么高贵的小猫啊! 怎么能随便表演给人类看! 它两下就跳过来,踩在茶几上,站在季时意的面前,昂首挺胸,抗拒地喵呜。 季时意嫌它吵,直接伸手把它的嘴巴捏住。 舒悦怕十一不舒服,忙让季时意松开。十一得了救,瞬间钻进舒悦的怀里,一副瑟瑟发抖的小可怜样子。 季时意锐评:“绿茶。” 舒悦摸着十一的脑袋:“季小姐,你别这样说,我听方医生的意思,精神体就是主人的一部分。你要是这样说它,岂不是就在说自己?” 季时意饶有兴致地看着舒悦:“所以,你是觉得我也很绿茶吗?” 舒悦被这话问得懵懵的。 “没有呀。”她赶紧说,“季小姐,哎呀,我不是那个意思。” “可是舒悦。”季时意眼底的笑意黯淡下来,“今天方问烟的话,你也听见了。” “那你现在也该知道,我没你想得那么好了。” 舒悦抚摸小猫脑袋的动作一顿:“季小姐,你这是什么意思?” 季时意垂下眼眸,漂亮的睫毛像蝴蝶沉睡后停止扇动的翅膀,于她的眼下,投落一片小而深的阴影。 “临时标记的事,我没跟你提过。” 季时意的声音沉而冷。 讲这话的时候,她略有些烦躁,指尖不安地交错在一起。等指尖的动作停下来,季时意才开口。 “舒悦,我是故意没提的。在这一点上,我是有意为之。” 季时意抿了抿唇,斟酌着该如何解释自己的行为。 下一瞬,她的掌心就被女孩覆住。 “我知道哦,季小姐只是为了救自己。”舒悦眸光柔柔,明明自己的心事还没收拾妥当,却已无暇顾及,只想安抚季时意的情绪,“是故意的也没关系。” “季小姐,就算没有所谓的s级的影响,那些瞬间,对我来说,也足够难以忘怀了。” 搭在季时意手背上的掌心紧了紧。 舒悦很认真地说:“我不是小孩,分得清什么是信息素影响,什么不是。” “所以,季小姐,真的没关系的。你不用为给我带来快乐的事道歉,它们不是错误。真的不是。” 第52章 舒悦,你在心动,我也是。 在开口之前,季时意已经想好了,如果舒悦要讨厌她,她也可以接受。她也考虑过,如果舒悦要和她仔仔细细算每一笔账,她就全盘交底,告诉她,最开始,她确实算不上真心实意。 但舒悦的反应在她的预料之外。 眼前的女孩全然没有生气,那双眼睛里…… 季时意伸出手,摘下她的厚款眼镜。 “季小姐?”舒悦有些不明所以,不理解季时意为何要这么做。 她伸手想去揉揉眼睛,却被季时意拉住手腕。 季时意看着她,看进那一片澄澈的湖水里。 她心里又软了一片,牢不可破的城墙塌陷得不能再塌陷,一句话没说,将舒悦抱紧怀里。 舒悦眨了眨眼:“季小姐?” 季时意不肯松手,下巴抵在她的颈窝,讲话的时候,微微的热气落在她颈部的皮肤上。 “让我抱会。” 季时意的声音里透着少见的松软与倦意,像是一只不停振翅飞翔的鸟,终于择到一棵良木,决定暂时停下来,稍稍歇歇脚。 舒悦喔了一声,犹豫了下,伸出自己的掌心,轻轻拍着季时意的背。 季时意忽然很低地说:“舒悦,对不起。” “真的没关系啦。”她以为季时意还在替刚刚说的那件事而有所情绪,“更何况,今天方医生也说啦,万一我中了彩票,是s级alpha呢?那就更没有影响了。” “我不是在为这件事而道歉。” 季时意的手紧搭在她的腰间,手微微颤抖了下,声音也比不上往日的云淡风轻,游刃有余。 舒悦愣了下。 “季小姐?” 她从没见过季时意这样。 这个一贯无懈可击的女人,很少有这样的一面。在那天听到余千月聊起季时意的过去后,舒悦常常就在想,她懂季时意为何总是那样,骄傲,孤高,不可一世。因为只要稍稍低下头颅,露出软肋,就会被环伺在周围的豺狼吞吃入腹。 她想去看季时意的表情,想知道她是不是流泪了,身子刚刚后撤一点,就被季时意摁回怀里。 “舒悦。”季时意意识到,她必须把这些话早点说出来,把真相早点摊开。声音在发紧,字词却因此而越发清晰,“我说过的,在我们之间,明知故犯的那个人是我。” “我早就知道,你是孟芝妤的前女友。” 第87章 舒悦身子一僵。 她回忆了下,季时意似乎的确跟她说过这个词,在哪里提到过?舒悦有点记不清了,但总之,应该是她刚刚知道季时意和孟芝妤的关系的那天。 她当时没有深思,整个大脑都已经被别的事情占据,再往后,也没有注意这件事,季时意也没有再提。 仔细想想…… 从头到尾,在面对孟芝妤这件事的时候,季时意的反应的确很淡定。 舒悦不确定自己是如何把这句话说出口的。 “季小姐,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季时意听出她声音里的踌躇,自嘲地笑了下,放开她,往后坐了些,有些烦闷地撩了把头发,将十一拽过来,抱在怀里,揉着十一的尾巴。 “很早。”她盯着茶几上的透明水杯,看着里面平静无波的水面,说,“就在那家餐厅,我们第一次一起吃饭的时候。” “你那天,也在那里,碰见过孟芝妤。” 季时意的手一点一点从十一的尾巴根捋到尾巴尖。 她第一次不敢看一个人的眼睛。 当时做下的选择,在今天留下了回音。 舒悦的脑子空了,彻底地空了。她的心里下意识涌起一股背叛感,为季时意的隐瞒。她不解地皱起眉头,压着情绪,询问道:“季小姐,那你为什么当时没有告诉我。” “你觉得呢?”季时意抬起头,冲舒悦笑了下,但眼里没什么光彩,她开口得坦荡,“舒悦,我刚刚说的话,不是骗你的。我没有你想得那么好,我是个很自私的人。” “是的,就像你说的,我当时故意瞒着这些事,只考虑到了自救,只考虑了我自己。” “我没有告诉你临时标记的事,是因为你从一开始就拒绝了我,但你又恰好合我的心意,所以我不想错过这个机会。对我来说,如果s级omega临时标记带来影响是让你对我难以忘怀,舒悦,我当时认为,这对我来说,是一件有利无弊的事。” “至于孟芝妤……” “我们当时虽然接触不多,但在这一点上,我也足够了解你了。你跟我不一样,你的道德感很强,如果我当时告诉了你,你一定会立刻跟我拉开关系。就和之前一样。” “站在我的角度,我也不认为这件事有什么,就像我之前说过的,我是我,孟芝妤是孟芝妤,我们是独立存在的两个个体。” “我就是这种人,舒悦,为了达到目标,可以不择手段。” 季时意把所有瞒下的事交代,看着舒悦,看见那一双湖泊似的眼眸里,翻涌起难言的情愫。 舒悦的脑子糊成一团。 偏偏季时意还在问:“如果是这样的话,你也还能说没关系吗?” 舒悦嗓子涩得发疼,她转过头去,背对着季时意深吸了一口气,想缓缓情绪,却没缓下来。 她从沙发上站起来。 季时意下意识想要拉她,却被舒悦闪躲开。 “季小姐,我想先冷静一下。”舒悦面色发白,“我觉得现在不是谈话的好时机,你想喝酸奶吗?我出去买。” 没等季时意说话,舒悦就快速地走到玄关处,拿上手机,穿上就开门走了出去。 “砰。” 季时意听到克制到近乎安静的关门声。 她坐在沙发上,颓然地低垂着脑袋,用手撑着额头。 冰箱里明明还有酸奶。 昨天她们去逛超市,舒悦看到买一送一的活动,拎了两大板回来。 长吁口气,季时意拿手抹了把脸。 十一坐在她的腿上,烦躁地拿爪子抓她的裤面。 「你疯了?你为什么要现在就告诉她?」 「瞒都瞒这么久了,继续瞒下去不行吗?」 闹闹呼呼的小猫声音在脑海里一直响。 “我不知道。”季时意很少说出这四个字,“十一,我不知道。” 看见舒悦那么诚挚地告诉她,一切都没关系时,季时意的脑海里就有个声音在告诉她:不能再瞒了。 根据季时意的经验,让一个人失望最好的时间,要么是十年前,要么就是现在。 她不能再对着舒悦继续瞒下去了。 这件事,从很早之前她就想说,却不知道从何而说。在孟芝妤出现把这件事捅破以后,季时意其实有暗自松口气。她是孟芝妤小姨的这个身份,终于被动地让舒悦知道了。 她知道舒悦很介意这件事,但总是找不到好的时机去说。后来她发现,根本没有什么好的时机。她只是害怕而已。 害怕说出来以后,事情就变成了今天的局面。 从舒悦易感期爆发后,她们重新见面,这些天,对季时意来说,就像一场易碎的梦。 方问烟的话让她意识到,是时候该醒一醒了。 她总不能骗舒悦一辈子。 一口气喝完透明玻璃杯里的冷水,季时意把十一从身上甩下去,拿起外套,走到门边。 十一跟着她。 「你去哪?」 季时意头也不抬地穿鞋子:“你说呢?” 「她说她要冷静一下诶,老大,你非要这个时候过去吗?万一真的吵了起来。」 “那也是我该的。”季时意起身,拉开门,提醒十一,“在家待着,别乱跑,我现在没空管你。” 十一看着大门合上,很想跟季时意说: 老大,其实你不用管我,你把我收回去就行。 * 舒悦从小区门外的超市走出来,手里拎着一个塑料袋*,两瓶酸奶在袋子里晃,随着她走路的姿势荡来荡去。 酸奶买完了。 舒悦还是不想回去。 其实要是有骨气一点,她现在就应该打个车回自己家,而不是还在季时意的小区里转悠。 大傍晚的,小区里全都是遛娃遛狗遛老人的,就她一个,形单影只,格格不入。 舒悦找了个树下的长椅坐着。 说是要冷静一下,可是舒悦的脑子里什么都思考不了了,今天遇到的事情太多,多到她的cpu已经崩坏失调。 她在生季时意的气吗? 有一点吧。 气她瞒着自己,气她如此坦白直接,告诉她,这一切都是另有目的。 其实舒悦刚刚转头深呼吸,缓缓的那两秒,忍住了一个问题。 她想问季时意,那你对我的那些好,也只是不达目的不择手段里的一部分吗? 紧接着,刚刚站在电梯里,看着数字一点一点变小,从两位数向一递减靠近,她又在想:其实季时意一开始就把话说得很明白,这只是一场交易,到现在都还在她钱包里的那张银行卡,也早就把一切说明。 所以,从头到尾,多想的那个人是她。 她也没道理去指责季时意的隐瞒,甚至怨怼地开口,问她你怎么不考虑我的感受。 是她不够清醒明白,不够成熟冷静,做不到像季时意那样,分明地处理自己的欲望和感情。 打从一开始,这天平的两端就没有并齐过。 真心一旦放上去,事态就会失衡。 明明是最不值钱的东西,为什么会变得如此重呢? 舒悦低着头,胡乱地想着。 她又想,季时意为什么要现在告诉她?说好的为了不达目的可以不择手段呢?是不想瞒她了,还是不想陪她演了。因为今天看到了阮玫姿吗? 舒悦咬了咬唇,大拇指的指甲盖抠着另外一只手的边缝。 “砰——!” 一颗球飞了过来,小男孩站在远处傻了眼,舒悦也有点愣。 就在她以为这颗球要朝着她的面门直击而来时,一只手将球抓住。 季时意的动作真的很快,而且非常敏捷。就跟当初玩沙包的时候一样,在这一点上,舒悦觉得她和十一很像。 “对不起,姐姐。”小男孩回过神,被妈妈催赶着过来道歉。 季时意把球还给他,没说话。 小男孩被她的冷脸吓到,缩了缩脖子,抱着球赶紧跑了。 舒悦仰头看着她:“季小姐……你怎么会……” 上一次也是。 她在餐厅吃饭,无论如何都待不下去了,偷偷离开,一个人在县城里乱转。 也是季时意找到了她。 季时意没说话,注意到她裸露在外的胳膊手臂已经泛起一点点小疙瘩,伸手想给她披上,又顿了顿,转而把外套递给她:“风大,穿上吧。” 舒悦坚持说:“我不冷。” 季时意低眸:“因为是我拿给你的,所以不想穿?” 舒悦:“……季小姐!” 季时意不为这突然失控的语气而影响,蹲下来,以从下而上的目光,看着舒悦。 舒悦避无可避,只能说:“季小姐,我还没冷静完呢。” 季时意嗯了一声:“那我就在这,陪你冷静。” “……” 舒悦终于知道十一那一开始被她百般拒绝却还是强人所难要她摸摸的性格是从哪遗传的了。 第88章 舒悦有点无奈:“季小姐,你这样,我怎么冷静?” 季时意蹲在她的面前,怀里还抱着她的外套,两手搭在膝盖上,就算没有耳朵和尾巴,舒悦也有点错觉,好像面前蹲了一只大猫咪。 “为什么一定要冷静?”季时意问。 舒悦捏紧了自己的衣服边角,偏了偏头,不想和季时意温和的目光对上。 她不说话,抿着唇。 季时意也不着急,就保持现在的姿势,看着她。 两人就这样沉默了一会。 天边的黄昏越来越浓郁,颜色渐深。金色的边牧从花园的一头蹿到另外一头,叼回来一颗橘色的玩具球。几个omega推着婴儿车在聊天,男男女女都有。小孩们嬉笑打闹,声音从风里传来。 周围所有的一切都很生动,只有她和季时意,似乎被定格住了,一声不吭,有什么在僵持不动。 “我先回答你的问题吧。”季时意忽然开口,“你还记得吗?就是那天,我刚刚说的那一天。” “我说你似乎看起来一点也不擅长发火,我也问过你,你生气的时候会怎么做。” “舒悦,你说你喜欢自己待会,然后随便找个地方坐下,看看鸟。看着看着就没那么生气了。” 舒悦自己都不记得自己说过这句话了。 她怔忪片刻:“……可是能坐下的地方,能看鸟的地方也那么多。” “嗯,我知道。”季时意说,“所以之前在县城,我都找了一圈。” “不过今天运气好,没有找太久。我猜你真的会去买酸奶,不然一会回家不好跟我交代。所以我顺着超市的路线走了一下,然后就看见你了。” 季时意说完,还笑了下,像是在求夸奖的大猫猫。 “怎么样?我很聪明吧。” 舒悦伸手推了下她的脸,不让她用这样的眼神看着自己。 季时意却趁人之危,抓着她想要马上缩回的手,歪了歪头,把自己的左脸贴靠在她的掌心。 “季小姐,你干嘛呀。”舒悦的掌心都快被烫坏。 季时意目光了然:“这还不明显吗?我在哄你呢。” “我看十一这样对你的时候,你都吃这套的。现在呢,换成我的话,效果怎么样?” 舒悦的耳根一下红起来,她用力地把手缩回来。 季时意的表情凝了一瞬。 又听舒悦说:“季小姐,你没必要哄我的,反正我只是……” 季时意眉目舒展了一点,问:“只是什么?” 舒悦盯着她:“季小姐,你不是很聪明吗?” 季时意不闪躲这目光,讲:“但我想听你说。” 舒悦的心一痛,一把将季时意怀里塞着的外套拿过来,拉开内层的拉链,取出一个古旧的钱包,从里面抽出一张银行卡。 “反正我们只是这样的关系。”她把卡递给季时意,“季小姐,你不用哄我的,也请你不要再哄我了。” 舒悦以为自己演得很好,但她说完才发现,她的手在抖,声音也在抖。 好不争气。 舒悦被自己丢脸到了。 她有点想哭,又觉得不能哭,因为哭出来的话,就更丢人了。 “你真的这么想吗?我们只是这样的关系?”季时意看着她,问得很认真。 舒悦的眼眶已经有点红了。 “不然呢?”她光说这三个字就已经有些费力。 “好,我知道了。”她听到季时意这样回答。 下一秒,她看见季时意的指尖凑了过来,从她微微颤抖的手里接过了卡。 这个动作在舒悦看起来不亚于是一种判决。 她的心倏然沉落到谷底。 “咔——” 清脆的折断声把她的思绪一下拉回,与此同时,一道被拉回的,还有她跌落的心脏。 银行卡被季时意轻而易举地掰断,干脆利落,毫不犹豫。 舒悦愣住了。 季时意的掌心摊开,两片不算均等的碎片躺在其中。 “舒悦,那种关系早就不存在了。”季时意专注地看着她,“就像现在这样,我自己早就做了选择。” “季小姐!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舒悦立刻拉住她的手腕,低头认真查看,“你怎么可以直接拿手去弄?那卡的边角很锋利的,疼吗?有被刮到吗?” 看着面前紧张的小姑娘,季时意点点头:“有点。” 舒悦立刻焦灼起来:“哪里?有伤口吗?” 季时意语不惊人死不休。 “我要是说心里,舒悦,你会觉得有点土吗?” 舒悦:“……?” 她瞪了眼季时意,气恼地把她的手甩开。 季时意轻笑了下,抓着她的手不松:“这么心疼我,还说我们只是那样的关系?” 舒悦感觉自己像被人抓住了软肋一样。 她说不出话,只能生闷气。 季时意把银行卡的碎片放进兜里,腾出一只手,去拉她另外的手。两只手都紧握住以后,季时意才开口。 “舒悦,我没有那么闲,不会给交易对象买生日礼物,知道她被前女友弄伤了还厚颜无耻地凑上去,忍不住地心疼,更不会让交易对象睡在我家,让她跟我的尾巴打招呼。” “我承认,舒悦,最开始,我对你的好,只是顺手为之。那些包容,那些体贴,只是看在你人很可爱,又很乖巧,正巧合我胃口的份上而已。” 舒悦觉得自己真是没救了。 明明季时意才没说什么好话呢,她却还是有点红了脸。她在夸她可爱诶,又说她很合胃口。 “偷笑什么?”季时意捏捏她的掌心,“这个时候也分神?” 舒悦立刻把嘴角往下压:“我没有,我没有偷笑的。” 她有没有偷笑,舒悦不知道,反正季时意是明着笑了。 边笑还边用那种特别勾引人的御姐音说:“你怎么容易被满足呢宝宝?” 舒悦人都快烧起来了。 怎么回事呀? 季时意看着她这样,很想亲她,但她知道现在不是时候。她要把话说完,干干净净地说完。 更加郑重地把舒悦的手紧握了一些。 季时意清楚无比地说:“在我眼里,我们的关系,早就不是交易的关系。只是我无法对你明说,舒悦,我不能。” “为什么?”舒悦小声地问,“季小姐,为什么不能?” “你说呢?”季时意近乎自嘲地牵了牵嘴角,“毕竟有些人的前女友是我侄女,谈了两年,一开始我找上门找某人帮忙,某人还说不行,因为她有女朋友。不过据我所知,那个时候你和孟芝妤已经分了手。” 舒悦顿时有一种底裤都要被人扒没了的感觉。 她好想尖叫,但是不行。 她压低声音,凑到季时意的眼前,问:“你怎么知道?我跟你说过吗?” 季时意扬了下眉:“你忘了?十一。” 舒悦:“…………” 这该死的小猫情报贩子! 季时意拉着她的手,继续说: “舒悦,我知道你在那段感情里很认真,所以我不能确定,你有没有走出来,你又需要多久才能走出来。我也不能确定,你对我的依赖和着迷,是因为我这个人,还是因为我的信息素。舒悦,我没有信心。” “谁着迷你了呀……”舒悦死不承认。 哪有那么夸张?她对季时意,也没有到着迷的地步吧? 季时意从善如流地说:“好吧,是我用词不当,那我收回这个词。” 舒悦立刻说:“也不用全收的,收一部分就好了。” 季时意:“一部分是指多少部分?” 舒悦想了想:“百分之三十?百分之四十……” 好吧。 她也判断不出来。 她承认,她对季时意是有点上头了。 “所以,季小姐,是因为这些事情,你才不能的吗?”她问。 “不只。”季时意眼眸深深,定定地说,“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 “舒悦,我比你大。你现在才二十出头,我已经离三十不远了。你未来的时间还很长,还能到更多的地方,遇到更不一样的人,见更广阔的世界。” “所以舒悦,在你想清楚你自己的心之前,我不能,也不应该,主动跨过这一条界限,来向你索要一些别的什么,以引诱你留在我的身边。” “甚至我自己也知道,我能给的,或许始终也有限。我做不到和孟芝妤一样热烈,我回不到我的十八岁。” 舒悦听到季时意的这些话,就想到她对田得雨说的话。田得雨说长大以后要追求季时意的时候,季时意也是这样说的。 所以对季时意来说,她和田得雨那样的小朋友没区别,对吗? 她鼻子有点酸,眼眶又红了起来。 “季小姐,既然你有这么多不能的道理,那你为什么现在又要告诉我?” 第89章 季时意轻叹口气,伸手用指腹擦掉舒悦眼角的眼泪。 “因为我这个人离经叛道,一贯如此,道理总是知道很多,最后却还是不按道理来。” “也因为我不想看我的小姑娘再掉眼泪了。” “还因为……”季时意顿了顿,眼眸弯了一下,“我比我的小姑娘更早知道,她已经对我动了心。” 舒悦的眼睛一下瞪圆,讲话都吱唔起来:“你……啊?季小姐……你……你什么时候……” 季时意笑着说:“这很难吗?你忘了?我一开始就说过,舒小姐,你这个人的脸上藏不住事,像一张白纸,很好看清。” 还有一句话,季时意没说。 也大概因为,她总是像舒悦看鸟一样看她,所以早就在她自己没发现之前,已经清楚地明白,她的心跳落在了哪里。 那天以后,她想过后退,想过停止,却还是在收到她的消息以后忍不住担心,忍不住想护上一护。 这么多年了,只有在她的这件事上,季时意总是做不到毫无迟疑,直击目标。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们的关系偏移轨道,走到现在的位置。 她是最讨厌自己制定的规则失控的人,然而却对现在的局面,甘之如饴。 她知道她没自信,爱想多,所以今天,才要把话全都说得清楚明白。 季时意认真地看着舒悦。 “舒悦,明知故犯这四个字,不单单指孟芝妤的事,还有让你对我动心这件事。” “现在,我想告诉你,从今以后你可以不用再怀疑,不用再犹豫。” “我们不是交易的关系,舒悦。” 季时意眼里泛起点点的柔光,明明天还没黑,舒悦却觉得她好像看到了星星。 然后,她听见季时意说。 “舒悦,你在心动,我也是。我们之间发生的这所有的一切,都不是你一个人的独角戏。我和你一样,都在其中。” 季时意的指腹温柔地蹭过她的手背。 “所以,你有什么话,不高兴了,生气了,不用冷静,不用想着是不是有些话讲出来会不妥当。只要是你的感受,好的坏的,你都可以告诉我的。宝贝,我都在这里的,好吗?” 说完,季时意还用开玩笑地语气补了一句:“毕竟比你多活七八年,自家小女孩的事,要是接不住,那也算我季时意白活。” 第53章 就这么想让我把你弄哭? 晚风徐徐,小区的大花坛边热闹依旧。远处天际的云暗了几分颜色,天色渐变,整个世界交错在这黄昏时刻。 风也把季时意的黑发丝丝缕缕地带起,一根又一根地撩动着舒悦的心弦。 她看着季时意,本就红的眼眶已忍不住泪水。 说好的不想丢人的,却还是丢人了。 抬手取下眼镜,用手背蹭着眼角,可泪腺就像是坏了开关的水龙头,根本止不住。 季时意很少见到舒悦在除了干那件事的时候哭,她愣了愣,心神慌乱起来。抬手去帮舒悦擦眼泪,但动作越是温柔,越是哄,那眼泪反而来得更汹涌。 季时意忍不住反省:“小悦,是我说错话了?” 舒悦点头又摇头,哭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搞得周围路过的人和狗都要忍不住看上两眼,瞧瞧这究竟是个什么情况。季时意干脆站起来,将舒悦抱进怀里,把她哭得一团糟的脸藏在自己的胸口。 像哄小孩一样,掌心舒缓着节拍,落在舒悦的背上。 “好了好了。”季时意无奈极了,“不哭了,不哭了。” 舒悦听到季时意的声音,温柔中带着力量,背上感受到的掌心,也和她的声音一样,和她这个人一样。 她何德何能呢? 舒悦抱紧了季时意,等到把她的胸口都哭湿一片,才不好意思地抬起脑袋来。 季时意见她一张花脸,没嫌弃,找出外套里带着的纸巾,给她擦眼泪擤鼻涕。 “哭好了?”她问。 舒悦点点头,不敢看季时意。 季时意笑了下,看着她脸上的泪痕,没好气地用纸巾去擦:“花猫一个。” 舒悦拉住她的手:“季小姐。” 季时意:“嗯?” 舒悦:“我觉得你刚刚那句话说的不对。” 季时意兴味盎然地噢了一声:“哪句不对?” 舒悦犹豫了一会,反复看了下季时意的眼睛,小声却认真地说:“就是刚刚那句话。” “如果……如果现在我们都在其中,季小姐,我才更应该冷静一下才对。” 这些年,从小到大,舒悦最知道那些不假思考脱口而出的话语能够有多伤人。 不管是阮玫姿还是孟芝妤。 舒悦都已有所领教。 所以,无论如何,她都不想自己用那样的方式对待别人,更何况,是面对季时意。 “季小姐,就算你年纪比我大,也不代表你理所应当该承受这些的。还有你说的,你能够给的,可能始终有限。季小姐,不是这样的,完全不是这样的。我已经从你这里得到了足够多足够多的好了,真的。” 它们太珍贵。 珍贵到舒悦有的时候都不敢拿起来。 她看着眼前的季时意,第一次清楚地意识到,原来抓住幸福比忍受痛苦还需要勇气。 她跟痛苦太过熟悉,熟悉到不需要再学习什么新的内容,只需要站在那,什么都不用做,忍耐就好。这是她从一出生就学会的事。 但抓住幸福—— 她看着季时意,这样好的季时意,她无法确定,她是否能够回馈得妥善。 孟芝妤留在她身体里那些话又从皮肤上冒出来。 舒悦,你就根本不会爱。 她想到她和孟芝妤的开头,想到那些争吵,以及最后一片狼藉的时刻。舒悦无法想象,如果有一天,她和季时意也一样走到那个位置的话…… 真的会死掉的。 光是想到有这个可能性的存在,舒悦就已经快要无法呼吸。 “季小姐……我……” 舒悦张了张嘴,唇瓣在动,更多的话却堵在嗓子里,说不出来。不知道该说什么,又觉得必须要说点什么。 季时意说的那些话,她都听清楚了。 原来她们都一样在心动,原来她感受到的那些瞬间都不是错觉。 得到这份肯定,舒悦已经觉得弥足珍贵。 至于季时意说的,一开始的好,的确是有意为之。舒悦承认,她有一瞬间的失落,紧接着,她又意识到,在不是所有人都会一见钟情的世界里,她们就更应该学着给心动留些时间才对。 不管季时意一开始是出于什么目的,到现在又是因为什么原因,从头到尾,舒悦知道,她对自己都很好。 比起那些以爱为名的伤害,季时意给她的好,几乎就像是金子一样,安静地散发着光亮。 指尖在季时意的手腕处轻轻摩挲,舒悦不敢紧握,又舍不得放下。 季时意怎么会不懂? 她看得见她的小心翼翼,看得见她的犹豫无措。 “舒悦,我今天和你说这些,不是为了要让你给我一个答案。” 季时意的右手手腕下滑,手背蹭过舒悦的掌心,又转了个面,跟她慢慢地十指相扣。 “甚至可以说,我跟你一样害怕。” “跟自己相处这件事,我很有经验。但跟心动的女孩相处这件事,对我来说,还是第一次。” 温热的一切自紧贴的掌心里传递,舒悦的眼睫颤动着,看着季时意。 季时意伸出左手,把挂在她睫毛边的一点晶莹擦掉。 “没关系,我们都慢慢来。” “慢慢来……?”舒悦无法准确理解这个词究竟代表什么。 季时意:“嗯,不用太快去决定我们是什么关系,你只需要按照你舒服的方式来。” 一贯习惯非黑即白的舒悦有些茫然。 “可是……”她轻声地说,“这样不会很不负责吗?而且我也想知道,让季小姐你感觉到舒服的方式是什么,我也可以努力——” 嘴唇一下被季时意用食指抵住。 “小舒老师,不是所有事都是努力就有结果的。” 季时意的眼眸荡然如空,带着阅历和经验炼化过的平静。 “让我感受到舒服的方式,就是你觉得幸福的方式。舒悦,如果你还没有准备好进入一段新的关系,我们就像现在这样,也已经很好。” 舒悦咕哝一句:“那我这就是在钓你呀……” 季时意被逗笑了:“你确定是你钓我?” 舒悦红了脸。 十指相扣的那只手,季时意的指腹抚过她的虎口,一下又一下。 “舒悦,不用去比对模板,这也不是考试题卷。你不用在限定的时间内马上就交出正确答案。如何处理我们的关系,这是我们俩之间的事,和其他任何人都无关。” “跟你相处的人是我,看见你的人是我,感受你的人也是我。” 第90章 季时意语末,又笑了下,调侃着说:“要是最后真的被玩了,那也是我认了。” 舒悦眼睛立刻圆起来,忙说:“季小姐,我才不会那样对你的。” “我只是……我只是……” “嗯?” 季时意捏了捏她的掌心,鼓励她把话讲出来。 “我怕我搞砸了。”舒悦低垂着头,“我和孟芝妤……你也知道,我们到最后闹得非常难堪。所以我害怕……” 她胸口闷得好厉害。 又疼又紧。 很想不要再继续讲了,可是季时意的目光温柔地裹着她,像徐徐的流水,一点一点缓解着她的疼痛。 她想再勇敢一点,也学季时意那样,好好地把话讲明白一下。 “季小姐,我害怕我让你不高兴,也惹你生气。” 更怕季时意用失望的眼神看她。 不说话,只是叹口气。 她有很多害怕的东西。 “但我发现,季小姐,我最怕你从我生命里的消失。” 要是搞砸了,老死不相往来。 舒悦的心脏疼得快要碎掉。 光是想到会有这个可能性,她就已经不行。 “这个你倒是不用怕,我命挺硬。”季时意说,“恐怕还有好几十年能活。” “季小姐!”舒悦知道季时意又在逗她。 季时意弯了弯眼眸,伸手把她抱进怀里,又绕上她的马尾,她总是喜欢这样玩着舒悦的头发。 舒悦觉得,季时意的这一点也很像十一,天然地对一些垂吊着的,晃来晃去的东西移不开眼。 “所以我说呀,我们慢慢来。”季时意凑在她的耳边懒洋洋地说,“反正不管是什么关系,我们都是我们。” 舒悦坐在季时意的身边,看着远处的天际吞掉最后一点晚霞,夜空无声地降临。 她忽然飞快地转过头,亲了一口季时意的脸颊。做完这个动作,她跟做贼心虚一样,立刻又转过身子,面朝前方。 季时意拽了下她马尾:“胆肥了啊小舒同学,人还在外面呢,就突然搞偷袭?” 舒悦底气不足地说:“那、那亲一下未来女朋友,也不过分吧。” 季时意转着马尾尖的食指顿了顿。 舒悦紧张得浑身绷紧。 季时意看见她脖子上的血管都因为她努力挺胸抬头而拉得清晰。 傻拉吧唧的小笨鸟。 真想一口咬上她的脖子,让她可怜地叫两声姐姐不要。 “季小姐……”舒悦太久没听到季时意的回答,心里直打鼓,忙说,“我刚刚那是胡说的,你,你别往心里去。” “晚了。”季时意身子微微旁倾,靠在她的肩头,枕着她的颈窝,抱着她的胳膊,“你的未来女朋友说,这个offer她已经拿到了,请组织放心,她会静待转正的。” 舒悦脑子里啊啊乱成一片。 “季小姐,该转正的人是我才对。”她说,“谢谢你愿意等我,我会努力变得更好的。” 季时意抬眸,看着她认真的侧脸。 想跟她说,舒悦,其实你现在就已经很好了。但她知道,那些经年烙印在这个女孩身上的印记,不是一句话两句话就能抹掉的。 脑袋在舒悦的颈侧蹭了蹭,季时意嗯了一声,说:“那我也谢谢你,这么努力地想要好好珍惜我。” 季时意想,这样也不错。 就让她们给时间以时间,再静待花开。 安静地依偎了一会,看月亮出来,挂在天幕上。 舒悦忽然啊地叫了一声:“季小姐!” 季时意:“嗯?” 舒悦慌乱地说:“卡……那张卡……!” 季时意不解:“怎么了?” 舒悦满脸严肃地说:“卡里还有钱呢,这样折了,还能取出来吗?而且季小姐,你确定折断银行卡不犯法吗?还好刚刚没几个人看见,不然——唔——” 季时意抬头咬了下她的唇,倏地又放开。 舒悦立刻四处望,确保没人拿奇怪的眼神在看她们,这才松口气。 “季小姐。”舒悦推推她的胳膊,“你不能老这样,说着说着就堵我的嘴。” “怎么?啃自己的未来女朋友,很过分吗?”季时意把舒悦刚刚那句话近乎原封不动地还给她。 舒悦被讲得哑口无言。 季时意又笑了下:“还有,折个银行卡而已,又不是毁坏人民币,怎么会犯法?” “舒悦,你的脑子里到底长的什么啊?怎么一天到晚有这么多可爱的小想法。” 季时意问得很认真。 舒悦都傻了:“这哪里可爱了?” 季时意:“不可爱吗?” 舒悦点头:“一点也没觉得。” 季时意:“好吧,我尊重你的意见,但也保留我的看法。” 舒悦忍不住笑了下:“季小姐,明明你这样才可爱。” 季时意伸手玩着她的耳垂,靠着她,说:“嗯,我也觉得。舒悦,你眼光不错,这是优点。” “饿了吗?去吃饭?”季时意问。 舒悦:“有点,吃什么?” 季时意思考了下:“小区门口那家刘三姨生煎?我想喝她家的海带汤。” 舒悦:“好。” 她从长椅子上站起来,拿出刚刚因为掉眼泪而取下来的眼镜,戴好后,看着坐在椅子上没动的季时意。 “季小姐?”她有些担心地问,“怎么了?腿麻了?” 季时意不说话,只是伸出自己的左手,笑着看着她。 舒悦耳根一热,轻轻把手搭上去。 季时意顺势将自己的指尖陷入舒悦的指缝,十指相扣着。舒悦稍微一用力,她就站了起来,与舒悦并肩走着。 两个人的身边,一对母女也正牵着手走过。 小女孩手里拿着个甜筒,蹦蹦跳跳。该是跳过头了,一不小心,甜筒上的冰淇淋就全都滑了下来,啪地一下倒在地上,还沾了一身。 女孩白色的裙子都染上冰淇淋的粉。 她愣了下,立刻看向妈妈,眼泪已经打转:“妈妈,对不起。” 妈妈蹲下来,哎呀一声:“冰淇淋而已呀,没关系的,没关系。” 妈妈伸手去抽自己包里的纸,发现用完了,正尴尬着,发现有个女孩走近,蹲下来,递来一包纸巾和一包湿巾。 “谢谢。”妈妈说。 舒悦摇摇头,笑了下,走到季时意的身边,重新和她牵手。 远了一点,季时意才问:“怎么表情这么难看,触景生情了?” 舒悦:“一点点。” 季时意:“早就想问你了,今天和那位阿姨聊得怎么样?” 提到阮玫姿,舒悦的神色就更郁结了。 “不怎么样。”她跟季时意说实话,“我……我很多年没见到她了。” “我对她发了火,说了一些很难听的话,说的时候觉得我很占理,但是仔细想想,又忍不住想要替她辩解。” 舒悦垂落着目光,盯着地面。 “那些年,她对我是挺不好的,但她也的确有自己的苦衷,她也的确生了病。非要说的话,这一切也不能怪她。她本来也没想生我的,就像她说的,如果没有我,她的人生真的会好很多。” 舒悦把阮玫姿跟她说的那些话讲给季时意听,当然,不是全部,主要是关于阮玫姿当时意外发现怀她的事情。 季时意安静地听完,只问了一个问题。 “那你觉得,你当时感受到的痛苦是假的吗?” 舒悦摇头:“当然不是。” “既然如此,舒悦,你完全有理由感到愤怒。因为那就是你的感受,觉得受伤,觉得难过,这就是你的感受。跟对方为什么要这么做没关系。” “如果你的痛苦是真的,舒悦,那伤害就是真的。” “可是……她也许不是故意的。”舒悦迟疑着说,“可能她真的只是控制不了。” “你替她想了这么多,她有替你想过吗?” 季时意语气冷冽:“从第一次控制不了的时候,她就该意识到,她以后无法好好照顾你。她明明可以选择就医,选择替你谋划更好的出路,但她都没有。她还是把你留在身边,放任自己伤害你,然后再抱着你哭泣说对不起。” “她没能力承担自己的人生,所以拉着你一块受折磨。是,她把你生下来了,你是她的女儿。但这不代表,你有义务替她的选择负责,承担那份后果。舒悦,这些事,是她自己应当处理的义务。” 舒悦很少看到季时意在她面前用这么沉冷的语气讲话,一字一句都跟带着冰碴一样,噼里啪啦地落下来。 舒悦试探着问:“季小姐,你在生气吗?” 季时意哼了一声,说:“气死了!” 舒悦有点想笑,因为她被可爱到了。她握紧季时意的手,跟她继续走在路上。 “不气了,好不好?我就只是想一想,下次再见到她,我也会和今天一样,做出同样的选择的。” 第91章 季时意点名批评:“你这个人就是心太软。” 舒悦:“是是是。” 季时意又说:“总为别人找理由。” 舒悦:“嗯,我确实有这个问题。” 季时意看她一眼:“舒悦,我问你。你会不会觉得,我刚刚那样说太冷漠了?” 舒悦立刻停下脚步,拉着季时意,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完全不会。” “季小姐,我觉得你这样很好,因为这样的话,你就能好好保护自己的心。能这样想,不是冷漠,而是很厉害的一件事。” “而且……” 舒悦浅浅地笑了下。 “我知道,你是在维护我。季小姐,谢谢你,你真的好好。” 季时意看着她,忽然问:“肚子还饿吗?” “还有点,怎么了?”舒悦回。 季时意说:“没事,那还是先吃饭吧。”* 舒悦:“啊?” 季时意拉着她往前走,像聊天气一样,自然地说:“又有点想亲你了,但你脸皮薄,还是回家再说吧。” 舒悦几乎是被她拖着往前走的。 走了两步后,她忍不住问:“季小姐,你是不是很馋我身子啊?” 季时意:“呀,这么久了,你怎么才发现呢?” 舒悦哭笑不得:“季小姐!” 季时意拉着她在刘三姨的生煎包店铺坐下,点好餐,看着舒悦扯出湿巾擦拭桌面,又用纸巾擦了一遍水迹。确认干净后,她才把胳膊肘抵在桌面上,撑着下巴看着舒悦。 桌下,鞋尖撩开舒悦的宽松运动裤的边缘,贴上她的脚踝。 “怎么?难道就我一个人馋?” 舒悦的头皮一下发麻,她看着对面笑语盈盈的女人,硬生生把脸红憋住,掰开一次性木筷,将上面的木刺妥帖蹭平,递给季时意。 “吃饭吧,季小姐。”舒悦一脸正经地说,又夹起一颗被煎得饱满,上面铺满白芝麻的小包,放进季时意的碗碟里,“你想吃的生煎包,还有你爱喝的海带汤。” 季时意拿起吸管,戳进汤皮,小小吸了一口,感慨着说:“今时不同往日,看来某人易感期一过,就不太需要我了。” 她作势要把脚踝收回。 舒悦的另外一只腿搭上来,压着季时意,没让她一下走掉。 她推了下眼镜:“季小姐,我可没这么说呢。” 季时意的咬着吸管嚼了下,洁白的犬齿带着尖,盯着舒悦,就好像这一口咬下去的,不是吸管,而是别的什么。 吃完,她们牵手回家。 走过大门,进电梯,站在角落里,不说话。等门后,季时意的指尖摁上密码锁的门。 嘀—— 门一开,季时意就拽着舒悦进去,把她压在门边,对着她的颈侧啃了一口,跟小猫在发泄一样,又疼又爽的,弄得舒悦忍不住轻喘。 季时意一路往上轻咬,就在她准备伸手取掉舒悦的镜框时,舒悦忽然摁住她的手。 “季时意……不行……” 理智在回笼。 季时意不爽地顶了顶侧腮:“怎么就不行了?” 她一边说,一边继续在她的颈侧啃咬。 “我的情况……还没查清楚……”舒悦推着季时意的肩头,“万一,永久标记……” 这四个字像一盆冷水,哗啦啦地淋下来,把季时意也淋清醒了。 omega早就四溢的信息素立刻有点蔫下来。 她有点烦躁地揉了揉头发,泄愤似的埋头,对着舒悦的锁骨啃了一口。 舒悦抬手,安抚地揉着她的后颈,还有已经在隐隐发烫的腺体。 “季小姐,要不,你把我捆起来吧。”她稳定地提供着解决办法,“或者,找个什么东西把我的嘴堵住?” 季时意从她的颈窝抬头,盯着她:“舒悦,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 “就这么,想让我把你弄哭?” 第54章 不会让我的未来女朋友久等的。 “季小姐……” 舒悦坐在床上,两只手被拷住,固定着无法动弹。 “别动,让我给你戴上。” 季时意手里拿着银色的物件走过来。 舒悦瞧见,那是一个银色的止咬器,金属质地,像套给小狗用的,挂在季时意的指尖,轻轻晃着。 止咬器的下面还接着一条黑色皮质带银色尖刺的项圈,两者相连,是为一体。 舒悦忍不住问:“季小姐……你家里怎么会有这些东西……” 季时意靠近过来,指尖挑起她的下巴,迫使她抬头看着自己,将她的发尾往旁挪了挪,更凑近了一些,替她将止咬器严丝合缝地卡在她的颌面上。 “你说呢?”季时意的手伸到舒悦的颈后,将锁扣封住,“某人的易感期这么严重,我不应该提前做好准备吗?” 脸颊上冰凉的感觉让舒悦很不适应,她看着季时意继续给她系上项圈,只能小幅度地动着嘴说话:“那之前为什么没有拿出来?” 现在她易感期都过完了,季时意倒是把东西用上了。 “听你的语气,怎么,还有点遗憾?”季时意的食指勾着舒悦项圈上的银环,稍微使力往外拽了拽,连带着让舒悦的身子也跟着往前动,“可惜之前没用上?” 舒悦耳朵红得像霞:“季小姐,我不是这个意思。” “没关系,现在用上,也很不错。” 季时意一边说着,一边用欣赏的眼光打量着她。 舒悦承认,这个止咬器的质量很好,效果很好,目前来看,季时意也很满意。 omega的信息素满溢在卧室里,严严实实,把她包裹完全。 季时意把她绕在头顶的手拽下来,自给自足,没一会,尾巴和耳朵都冒了出来。 舒悦快死掉了。 她感谢止咬器,让她就算心痒难耐,也没办法对着季时意做什么。但她又痛恨止咬器,毕竟alpha的嘴,又不单单是用来咬omega的腺体的。 明明还有其他那么多的用处。 她盯着在她身上胡作非为的季时意,就像在看一块香味扑鼻却怎么都吃不到咬不住的小点心。 太折磨人,以至于季时意大发慈悲地给她松开手铐的时候,她难以控制地朝着季时意的身子压了过去。 以一种前所未有的强势。 冰冷的金属抵靠在季时意的脖间,隔着止咬器,舒悦流连地蹭着她的皮肤。止咬器的形状几乎快要在季时意的腺体上印出来,她能感受到舒悦的牙尖努力想要咬动的声音,但怎么都碰不上来,只能将力道施加在止咬器上,把那周遭的雪白都压出银色金属的形状。 近乎冰火两重天的感受叫季时意身子在抖,一颤一颤地晃。 因为咬不到,吃不到,亲不到,舒悦只能把所有的欲气和堵塞住的念头全都从指尖传达给季时意,直至深处尽头。 想咬季时意的耳朵,却咬不着。 敏感的兽耳一碰到冰凉的金属就发抖,飞快地往后转,舒悦的指尖用力,一只手在里,一只手在外,抓着尾巴不让逃,搞得季时意快要崩溃。 alpha的信息素密密麻麻地覆盖过来。 它们既是抚慰,也是火焰,轻而易举地撩拨起更多的渴望。 腺体在发烫,寻求某些刺痛,然而根本得不到。别的地方也陷入一片空无,少了唇舌的触碰,季时意的整个身体都显得空虚。 她是那么喜欢接吻的人,现在却因为隔着止咬器,根本亲不到舒悦的唇。 她拽着舒悦项圈上的银环,把她努力凑到颈下某个地方想要伸出舌头□□的脑袋拽上来。 “舌头。”季时意命令道。 透过小小alpha监狱的缝隙,舒悦伸出自己的舌尖。 季时意捧着她的脸,努力地将自己的舌尖凑上去。 舒悦脑子空了一瞬,莫名冒出两个字。 探监。 这下真的探监了。 偏偏她也沉迷这一点点跟季时意纠缠的机会,舍不得放弃。好努力地隔着冰冷的止咬器跟她接触,比起望梅止渴也好不到哪里去。 吃到一点又吃不完全,反而更撩起人的焦灼。 季时意有点烦躁,手碰上舒悦的后颈,那里有一切的控制点。舒悦立刻清醒过来,摇摇头,把自己的侧脸贴在季时意的掌心,示意她不要这样做。 太危险了。 她抽了个枕头,垫在季时意的腰后。 止咬器往下挪动,冰火两重天的感觉换了个位置。 季时意的腿一下并拢,耳朵抖了下,尾巴上的毛几乎一瞬间就立了起来。 “舒悦,不行,那里不行……” 舒悦不听,难得强势地控制着季时意的动作,一意孤行。 “呜——” 季时意难得呜咽起来,实在是止咬器的触感太过明显,叫人难以忽视。带着堪比唇舌的力道压上去的时候,就像冰块,却又比冰块更冷硬。 alpha柔软滚烫的舌尖又中和着这种冷硬,叫季时意颇有一种两面受敌的感觉。 第92章 “舒悦……” 喊她的名字,舒悦没停,季时意抓着她的头发,又唤:“宝宝,呜,停下来……” 舒悦才不呢。 她看着兴奋地绕在自己手腕上的尾巴,知道季时意又在口是心非。 一般这种时候,就是快要到临界点的时候。 尾巴又被她捋了一圈。 不知道过了多久,omega翻涌的信息素终于松软了下来,alpha的信息素贴合地覆满她的全身,填补她的空虚。 季时意喘着气,红着眼,伸出手,解开舒悦的止咬器。 她翻身把舒悦压住,低下头,冲着她的嘴唇就是狠咬不止,似乎是想要通过这种方式来报复舒悦刚刚的过分。 舒悦也回应着她。 呼吸交缠好一会,季时意才觉得舒服了一点,接吻的瘾得到了缓解,继而变成一个接一个的啄吻,轻轻地落在了舒悦的脸颊上,又柔柔地往下,亲了亲她的耳垂。 舒悦顺势钻入她的怀里,抱着她。 她听见季时意的心跳,应和着她的,仿佛是同一节拍的存在。 “洗澡吗?”季时意问。 舒悦摇了摇头,抱着季时意不肯撒手。 季时意笑了下:“那就再赖会。” 两个人的身上都有薄薄一层的细汗,她们却都不嫌弃,紧密地靠着一起,感受着流淌的余温。 “季小姐。”舒悦突然好奇地问,“如果我真的是s级的alpha,我的精神体会是什么啊?” 季时意勾起她散乱的头发,替她取掉发圈,一点一点捋着,像在铺开一层丝绸,动作温和。 “你希望是什么?” 舒悦摇摇头:“不知道。” “我应该不是s级吧……”舒悦怎么想都想不出来这两个字跟自己有任何关联,“不然的话,我的精神体怎么会一直没出现?” “不着急。”季时意说,“哪天去问问傅奚棠就知道了。” “傅队?”舒悦诧异。 季时意:“嗯。” 季时意:“她就是专门干这个的。” 舒悦来了兴趣,从季时意的怀里抬头,看着她:“专门干这个的?什么意思?” 季时意低眸,望进她满是好奇的眼眸:“s级虽然不常见,但这么多年了,总是有的。精神体的存在本来就是个秘密,为了防止有人利用这个作乱,便专门存在有关部门负责管理。” “傅奚棠,目前就是为那个部门工作的。” 季时意顿了顿,说:“cda,天穹监管局,十五年前成立的一个部门,所有被检测出来有s级倾向的alpha和omega,都要接受cda的检测。只有检测合格者,才能离开。” “……”舒悦心里一沉,“季小姐,你的意思是,你也经历过cda的检测吗?都是什么样的呢?” 季时意拍拍她的背:“没什么,大多都是精神测试,因为s级的危险性的确很大,且一般的s级,除开信息素,在各项能力指标上也有优于常人的存在。” “比如傅奚棠,她的侦查能力和敏锐程度高于一般人,这也是为什么留她一个人守在青栖源就够了的原因。” 舒悦有点糊涂:“既然傅队的主业是这个什么cda的,那为什么她要留在青栖源?” 季时意的眼眸微微深了一些:“这件事,要从小六的事说起,你还记得吧?我们那天遇到的事。” 舒悦当然记得。 她点点头。 又想到当时跟傅奚棠见面以后,季时意和十一的精神状态就不太好。 她立刻推测:“难道傅队当时是来……” “嗯,她对我做了一些检测。”季时意说。 舒悦眉头皱起:“可是那件事跟你又没关系,难道他怀疑那个盗猎者身上的伤口跟你有关系?但季小姐,十一只是一只猫呀。” 傅奚棠不会蠢到连这一点都没发现吧? 盗猎者身上的伤痕的确是个未解之谜,舒悦听周淼说,警方判断是被山林里的野兽袭击。 野兽和小猫…… 根本不搭边。 除非…… 她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季时意。 季时意轻笑了下:“有机会的话,我会让十一再跟你打个招呼。” “现在就算了。” 她抱着舒悦,根本不想让某只猫跳出来破坏氛围。 “季小姐?!”舒悦的魂都被勾起来了,“所以,十一其实不是猫吗?那它是什么?还是说它其实是猫,只是可以变大一点?” 季时意把腿搭在她的腰上,拉近两个人的距离,眼神带笑:“你猜。” 舒悦:“……!” 她戳戳季时意平坦的小腹,不用力的时候,腹肌都是软软的。 “季小姐,你就告诉我嘛。”她难得软了声音撒娇。 季时意偏不,抓住她乱动的手,说:“小舒同学,你就死了这条心吧,反正今天我是不会告诉你的。” 舒悦:“为什么!” 季时意的额头抵着她的额头,轻声说:“再多对我保持好奇一些吧,或者,你可以试试再撒撒娇,说不定我心一软,就告诉你了。” 舒悦根本不擅长撒娇! 刚刚那句话已经用尽她全身力气。 她张了张嘴,想撒两下,各种话和语气在脑海里飘了一圈,怎么都觉得别扭,最后只好恼怒地偏过头,咬了一口季时意的脸颊。 “不要。”她说,“反正我迟早会知道的。” 季时意扬了下眉:“可以,这个心态不错。” 舒悦小小地哼了一声,心里在想,等下次跟季时意办事的时候,她就要抓着季时意的尾巴问,让她不说出来不松开。 “又在打什么坏主意?”季时意掐了下她的脖子,“偷笑什么呢?” 舒悦立刻把头埋进季时意的脖子里,藏住自己的表情。 “没有没有。”她糊弄着说,“没想什么呢。” “季小姐,继续说傅队吧。那她都给你检测过了,为什么还要留下来?留在青栖源。” “头两天是观察期,她走不掉。后来她跟我说,她觉得青栖源,还有别的精神体。” 舒悦:“……啊?” 她赶紧把脑袋抬起来,看着季时意的眼睛:“谁的?” 季时意摇摇头:“不知道,我后面问过傅奚棠,她说她只是感应到,用相关的器械也检测到了一些波动,但都没有具体找到。所以只能守株待兔,等在那里。” 舒悦脑海里冒出来一个离谱的猜测:“季小姐,你说,那有没有可能……” “你觉得是你的精神体?”季时意直言道。 舒悦有些不好意思:“我就是随便猜猜。” 季时意懒洋洋地玩着她的头发,不紧不慢地说:“猜测很合理,也不是没可能,唯一的问题是,如果是你的精神体,你怎么会一点都没感应到?” 见舒悦听了这话又沉思起来,季时意揉揉她的脑袋:“好了,别操心,既然你现在易感期结束了,也是时候回去,正巧让傅奚棠给你看看,先确定一下你是否是s级。” “毕竟跟s级相关的事,她是专业的,方问烟那边,不管再怎么检测,也只能从一些信息素的阈值来分析。” 回青栖源的事,舒悦是有在考虑。 毕竟请假这么久,周淼那边也需要人手。 但是—— 她抱着季时意,往她的胸口处贴了贴。 “怎么?”季时意看出她的小情绪,“舍不得走了?” 舒悦慢吞吞地说:“……有一点。” 季时意:“只是一点?” 舒悦唔了一声:“百分之七十?八十?” 剩下二三十,都是良心和理智。 “我这些时日都在居家办公,还是得去公司处理一些事情,暂时走不开。”季时意揉揉她的脑袋,“你先回去,你的身体最重要。到时候我会跟傅奚棠打好招呼,让她接应你。老傅她也挺自责的,前两天还在给我发消息,问你的身体状况怎么样。毕竟当初那个特效抑制剂,是她给你的,她心里过意不去。” “嗯……”舒悦轻声应着,“我会请傅队帮我好好看看的。季小姐,你的工作也很重要,等什么时候有空了,我们再见面就好。” “放心。”季时意掐掐她的脸蛋,“不会让我的未来女朋友久等的。” “再抱十分钟,一起去洗个澡?”季时意说。 舒悦:“季小姐,你确定要一起吗?” 季时意默了一下:“你先去吧。” 舒悦嗯了一声。 她听着季时意的心跳,忽然又来了个想法,忍了忍,没忍住,问出口:“季小姐,你会希望我是s级吗?” “为什么这么问?”季时意说。 舒悦说:“我只是好奇……” “当然。”她瞄了眼季时意的神情,小声地说,“我觉得如果我是普通的alpha,或许更好一点。” 这样的话,就不用担心永久标记会对季时意带来伤害了。 第93章 对季时意这样骄傲且自由的人来说,如果因为永久标记而被带上限制,就连舒悦都会觉得心疼。 温热的掌心贴上她的脸颊,季时意捧起她的脸,认真地说:“从权衡的角度来看,你说得对,普通的alpha的确更好一点。” “但对你,权衡总是无意义的。舒悦,不管是普通的alpha,还是s级的alpha,你都是你,这怎么都改变不了。所以,不管是什么样的,我都可以接受。我希望你也是。” 舒悦嗯了一声,心里的害怕稍微淡了下来。 她跟季时意说:“我以前以为,我妈妈很不喜欢alpha,所以我也不太喜欢我自己是个alpha。” 舒悦捏着季时意的指尖,在指节处微微按动,又用自己的指腹去感受着季时意修剪护理得当的指甲的弧度。 她视线垂落。 “我不喜欢alpha的攻击性,不喜欢alpha的失控感,所以我从小就在学习忍受,希望自己,如果不能选择是否做alpha,起码要选择做什么样的alpha。” “可是——” 舒悦的语气凝了一瞬。 “我见到阮乐才知道,原来她讨厌的不是alpha,而是我这个人。” “可是季小姐,这一点,不管我怎么学习,都是无法改变的,对吗?” 她抬起头,看着季时意。 季时意看出她眼底藏不住的踟躇和脆弱,游移不定的胆怯与受伤后的试探。 她低下头,吻上舒悦的额边。 “是的。”季时意温声说,“所以根本不用改变,舒悦,你就是你,现在这样就很好。” “舒悦,你要去接受它,接受你本来的样子,就像……” 季时意顿了顿,抬起她的手,凑到自己的唇边,轻轻吻了下。 “就像我接受你,而你也接受我一样。” “季小姐……”舒悦喃喃地唤,“可是要怎么样才是接受呢?” 季时意想了想:“唔,先从细微的事情做起吧,要努力按照你的意愿去做一些小事,如果无法,至少也要表达。表达出的你想法,不要压抑心底的声音。” “快乐了就笑,难过了就哭,累了是可以休息的,支撑不住也可以寻求帮助。” “舒悦,在你的身边,喜欢你的人很多很多。你的朋友,你的导师,你的师姐。她们所有人都会像我一样接受你。所以不要害怕。” 季时意揉揉她的眼角。 “我就随便说两句而已,宝宝,怎么这些天这么爱哭了呢?” 舒悦也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因为在季时意的身边,她总是忍不住会柔软起来。 身上的刺全都溶掉。 什么都不剩,彼此就这样赤条条地面对,所以一点点小的动静,都会戳到她的心脏上。 非要说的话,这是一件很危险的事,因为永远无法预判戳进来的是刀还是药,留下来的是伤口,还是填补的原料。但舒悦愿意这样,她知道,季时意也是这样。她甚至觉得,作为omega,季时意在这件事上承担的风险,比她还要过分。 她们就这样小心翼翼地靠近,谨慎地触碰,努力地递出柔软的柳条而不是尖刀。 这个过程,或许没那么热烈,但却有着让舒悦最自在的温度。 “季小姐。”舒悦再次抱紧季时意,下颌抵着她的颈窝,声音都闷在皮肤上,热气一点点扑洒。 “嗯?”季时意耐心地拍着她的背。 舒悦又往她身边黏了一点,恨不得把整个人都挤进季时意的身体里去。 “季小姐。”她又唤一次。 “怎么啦?”季时意捏捏她的后颈,就像猫猫叼小猫幼崽时会做的那样。 “遇见你真好。”舒悦认真地说。 季时意笑了下:“嗯,我也觉得。” 第二天,舒悦就收拾东西,直接从季时意家出发,往青栖源折返。 没带十一,因为季时意说,过不了多久,她就要去,让舒悦不用领着十一,免得麻烦。 季时意给舒悦买了头等舱的票,把她送进安检,跟她道别。本来她想直接安排商务机,舒悦觉得浪费,就为她一个人跑这一趟,实在是不环保。季时意没辙,从了她的意见。 一下飞机,舒悦就给季时意打电话,说她有个笔记本忘了拿,落在自己家里,她把密码发给季时意,问她能不能得空去她家看看,然后再快递给她。 季时意说好。 下午忙完工作,她让司机开车去舒悦家。 一到她家,十一就闹着要出来,季时意把它放出来,按照舒悦发来的消息去找笔记本,拍照给她,问她要哪个。 还没等到回复,门就被敲响了。 “舒悦!”有人在外面喊。 季时意挑了下眉头,给正在通话的舒悦说:“跟你说个事,你前女友正在你家门口,你觉得我现在该怎么做比较好?” 舒悦愣了下:“啊?孟芝妤?” 季时意的语气有点危险:“不然,你还有别的前女友吗?” 第55章 这个精神体是不是傻的? 舒悦还在从机场赶往鹭县的路上,坐在季时意安排好的专车上,听见她这稀世罕见的语气,整个人下意识一激灵。 “没有,当然没有。”她忙说,“季小姐,我哪里有那本事?” “是吗?”季时意站在门口,听着外面一刻没停的敲门声,“我看你挺有本事,分手了前女友还这样缠着你。” 舒悦欲哭无泪:“季小姐,我都和她说清楚了的,我哪知道她——” 她这么听不懂人话。 舒悦头疼极了。 季时意逗够人,指尖轻点着手机的金属边缘:“那现在怎么说?我要开门吗?” “会不会给你添麻烦?”舒悦第一反应想到的是这件事。 季时意:“不会,正巧我有些话,也想跟她说一说。” 舒悦迟疑了下:“那好吧。” 季时意:“你在担心她?” 舒悦:“我在担心你,季小姐。孟芝妤她情绪一激动的时候,就容易失控,我怕——” 季时意语气里颇有几分算账的意味:“怕她和上次弄坏你眼镜一样,把我弄伤?” 舒悦:“…………” 小猫啊小猫。 你的嘴是个小漏勺吗? “那我开门了,电话挂着,你要是有什么想说的,也可以说。” 季时意把手机放在玄关处,在孟芝妤再一次焦躁地敲门时,忽地一下把门拉开。 孟芝妤喜悦的神色在见到季时意的那个瞬间全都荡然无存。 “小姨……?” 她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你怎么在这?” 季时意靠着门站着,十一蹿过来,贴在她的腿边。 孟芝妤一下就认出来。 “舒悦的猫?” 季时意提醒:“准确来说,是我和她的猫。” 孟芝妤的表情凝固了一瞬,她像是在强撑着什么,目光越过季时意的肩头,往里看:“舒悦呢?我找她。” “她不在。”季时意把十一抱起来。 十一赖在季时意的怀里,尾巴垂落着,不耐烦地甩动。 孟芝妤:“她去哪了?” 季时意挠着十一的下巴,抬眸,看着孟芝妤理直气壮的脸:“跟你有关系吗?据我了解,你们已经分手了。” 然后,她清晰地看见,孟芝妤的脸上出现了几丝裂痕,刚刚理直气壮的表情中立刻透出几分强撑的意味。纸老虎似的,虚张声势。 季时意叹了口气。 她是在意孟芝妤跟舒悦之前的关系,也在意孟芝妤在舒悦的身上留下的那些的东西。有点生气,有点恼怒,还有点叹惋和怜悯。 “芝妤,人始终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季时意的声音温沉下来:“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舒悦也不是一个物品,不是你小时候只要伸手抓着不放,就会有人买给你的那个玩具。” “我没有——!”孟芝妤下意识反驳,“我没有把她当成玩具。” “那你为什么就不能接受现在的结果?”季时意问,“既不体面,也伤害你自己。” 孟芝妤咬了咬牙,不肯说,只执拗地问:“舒悦呢?我要跟她说。” “她不在这。”季时意的声音冷了下来,“你找她又能说些什么?跟她道歉?求她原谅?让她再给你一次机会?孟芝妤,没人欠你宽恕的解脱。” 季时意的话像一个接一个的冰碴落在孟芝妤的身上。它们不重,但砸得她很疼。 让她自己觉得,在季时意面前,她好像有点相形见绌,无地自容。 她声音虚了一些:“我只是有些话想跟她说。” 像一根被压到底的弹簧,孟芝妤的情绪反弹,又委屈起来。 “小姨,你就这么站在她那边吗?那事情发展成现在这样,也不是我一个人的错。你以为我很容易吗?就舒悦一个人难受,就她委屈吗?那我呢?我就很好受了吗?” 第94章 “我只是想让她更关注我一点,花更多的时间和精力在我身上,我有错吗?成天到晚都是鸟来鸟去,每天不是泡在图书馆实验室就是在兼职。都这样了,这个恋爱还有什么好谈?我不舒服,不开心,分手就错了吗?” 舒悦隔着电话,都能感受到孟芝妤扑面而来的汹涌情绪。 她不想让季时意一个面对孟芝妤的指控,张嘴想说话,却发现季时意已经挂了电话。 孟芝妤看见季时意当着她的面,滑了一下手机屏幕。 “你在做什么?”她怔了下。 “刚在给她打电话,但接下来我要说的话,比较难听,我不想让她听见。”季时意把手机放回台面上。 她看着眼前的女孩。 漂亮张扬的脸上是交错的崩溃。 “孟芝妤,我不是你,也没在你经历过的事情之中,所以我尊重你的感受,但你是不是太自我了一些?” 十一抬着下巴,被季时意摸得爽了,仰头喵了一声。 季时意看着孟芝妤的眼睛。 “你都没发现吗?你要的爱,在吞掉另外一个人。你在要求对方的时候,有在好好看见对方的样子吗?” “感情的事分不清对错,我知道舒悦的缺点在哪,所以我也大概猜得出来,你们为什么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季时意的语气缓了一些,直白而干脆。 “她喜欢藏事,高兴了不高兴都爱藏着,不敢开口要,总是站在那,好像怎么都好。就因为她看起来怎么都好,都能适应,所以你才更愤怒,更不满,不是吗?” “你想让她喊痛,想让她说出来,想让她更坦白一点。而不是在你们之间,只有你一个人在要求,你害怕,你也知道这样不对。” “可是芝妤啊。” “一个习惯了忍受疼痛的人,不会因为你下一刀捅得更加厉害就呼救的。她只会一遍一遍调整自己的极限,直到无可适应的那一天。” 孟芝妤嘴唇惨白,眼神无光,身形摇晃几乎快要站不稳当。 到底是自家小辈,季时意眼神怜悯了起来。 “也许你们都错了,也许你们都没错。要解决这问题,需要的不只是意愿,还有能力。” “往前走吧孟芝妤,别把自己困在里面。” “可是——”孟芝妤张了张嘴,想说话,却发现自己什么声音都说不出来。沉默很久,孟芝妤才说,“小姨,但我不想往前走怎么办。” 季时意徐徐地说:“那是你的事。” “我会带着她往前走的。” 孟芝妤见季时意说完话就想要关门,立刻伸出手,拦住季时意的动作。 “为什么一定是她?”孟芝妤想不明白,“小姨,你有很多选择的,为什么一定是她?我已经什么都不剩了,你把她留给我,好不好?” 季时意的眼神锐利起来:“孟芝妤,她是人,不是物件。她有自己的生活,自己的感受。你要我怎么把她留给你?” “可是小姨……你什么都有……” 孟芝妤神色着急起来。 “我不一样,小姨,我跟我妈已经闹僵了,我现在只有她了。我清楚的,她这个人很好哄的,只要你放手,求你,小姨,只要你——” 孟芝妤腿一软,几乎想要哀求。 季时意冷眼看着她。 “给我站起来。” “谁教你得不到就这样的?跪什么跪?孟芝妤,你非要我把你送走才甘心吗?” 孟芝妤心里一凉,知道季时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已是动怒至极。 “小姨,为什么一定是她?” 孟芝妤执拗地想要一个答案。她其实内心里知道,在季时意面前,她没什么胜算。但又隐隐地觉得,也许舒悦对于季时意来说并不重要,没有对她而言那么重要。又或者,她其实想要暗暗比较一些什么。 “那你呢?”季时意四两拨千斤的把问题抛了回来,“你又为什么非得是她?” “孟芝妤,你想抓住的,是这个人。还是她曾经对待你的方式?” 孟芝妤一怔。 手倏地一松,季时意面无表情,将门拉上。 留下她一个人对着暗色的老式防盗门,沉默良久,蹲下身来,终于崩溃大哭。 有件事她终于无法再回避。 是的。 季时意说得没错。 就算现在她真的用尽这样的手段把舒悦抓了回来,她们还会和以前一样吗?她这么卑微的,如此不要脸地放任自己犯贱,究竟又能换回什么呢? 她心里隐隐明白,一切都回不去了。可是她真的好不甘心,明明人生中第一次,遇到像舒悦这样,对她百般忍耐的人。那些她觉得无聊,没什么有意思的瞬间,反而在现在变得像*平静的湖泊,让她觉得安心。 还是被她搞砸了。 孟芝妤嚎啕大哭起来。 季时意隔着门板,听着她的动静,情绪也不并好受。揉了揉眉心,坐回沙发上。 这都是什么事。 手机上,舒悦的消息攒了长长一串。 小呆鸟:季小姐? 小呆鸟:季小姐,你还好吗?你没事吧? 小呆鸟:「通话已取消」 小呆鸟:季小姐……你们不会打起来了吧? 季时意被最后一句话逗笑,反手把刚刚没接到的语音拨回去。 舒悦接通很快。 “季小姐!”她还在山路上,信号不好,声音忽隐忽现的,季时意猜,她现在八成正在穿隧道。果然,舒悦的下一句话就说,“季小姐,我现在正在过隧道呢,可能信号不太好。” “你怎么样?没受伤吧?”舒悦问得急切。 季时意往沙发上一趟,靠着枕头,神情有点疲倦:“没受伤,就是近距离领略了我这个侄女的战斗力,有点累了。” “孟芝妤之前有跟你说什么她家的事吗?”季时意问,“她的精神状态看起来的确不太好。” 舒悦摇摇头:“她从不和我说家里的事。” “季小姐,你不是她的小姨吗?我以为你都知道。” 季时意懒洋洋地说:“哪能啊,季家的亲戚那么多,要是每个我都挨着关心,我还上不上班了?也没听她跟我提过。行了,这事我会让人查查,你就别操心了。” “季小姐,你真关心她。”舒悦说。 季时意笑了:“怎么?酸了?” 舒悦犹豫了下,还是说:“一点点,但更多的,是觉得季小姐你真好。” 舒悦设身处地地想,季时意在这件事里,其实并不好做。她又想到,季时意总说她自己自私,但舒悦觉得,她其实总会给别人留一点机会,但又有自己的底线。如果对方跨过那条底线,季时意就不会再犹豫。 这是她最想从季时意身上偷走的一点。 敏锐的洞察,干脆的判断,有尺度的善意,和绝不拖泥带水的利落。 要是她也是季时意的侄女就好了。 如果遇到她这样的小姨,舒悦会很珍惜的。 “我可不想要你这样的侄女。”季时意忽然说。 舒悦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她刚刚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她立刻仓皇:“季小姐,我、我就随口说说的。” “不过有机会的话,陪你长大也不错。”季时意笑着说,“可惜领养小孩要年龄限制,否则……舒悦,你更喜欢妈妈,小姨,还是姐姐?” 舒悦耳根红起来:“季小姐,你又在胡说了。” 顿了顿,她难得勇气可嘉地说:“不管是什么……只要是季小姐你,就都很好的。” 季时意被孟芝妤弄得有点烦闷的心情一扫而光。 “行了,这位小舒牌夸夸机,我去给你找东西,先挂了,待会再聊。” 季时意起身,去舒悦的房间,拍照给她看,找到她要的东西。 准备出门寄快递,见十一不知道溜哪去了,便喊了一声。 十一喵呜叫着。 季时意循声找去,发现她在阳台上,盯着那的一盆绿植看,猫眼目不转睛,好像发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自从舒悦跟着周淼去青栖源以后,这阳台上的绿植就被搬空了,都挪给邻居照料了。唯有一盆小小的树苗留着,看起来是刚长出来的,特别娇嫩,绿油油的,在这个秋季显得格外与众不同。 季时意来了兴趣。 她蹲下来观察,就见十一手贱,抬起爪子,往那小苗娇嫩的叶片上起手就是一爪。 季时意正好呵斥,下一秒,她愣住了。 她看见小苗的叶子往旁躲了下,叫十一的爪子扑了个空。 季时意:“?” 她转头看向十一。 十一也抬头看她,大大的眼睛里全都是问号。 这一回,季时意没让十一动爪,自己伸出手,向那小小的叶片靠近。 指尖刚放上去,小叶子就贴靠过来,很嫩很嫩,滑而不油。细细薄薄的一片,像纸一样,却透着无限的柔软的生命力。 第95章 季时意免不得轻了动作,回应着叶片的触碰。 十一看得眼馋,也高高举起自己的肉垫,特意收了尖爪,哪知道还没碰到,叶子就逃跑一样躲掉了。 十一的表情凝固了。 它转头看季时意,发出一阵委屈的哭腔。 “喵呜~” “应该不是讨厌你,只是被你吓到了。”季时意对十一说,“你试着跟它沟通一下,看看它能不能听懂?” 十一努力地对着小树苗喵喵呜呜半天。 “……” 「这个精神体是不是傻的?」 它忍不住问季时意。 “看起来不像,有可能只是刚觉醒,所以不太熟悉?”季时意对这方面的知识储备量也不怎么多。 她伸手,把这个小花盆捧起来。 “走吧十一,看来咱们有得忙了。” 她发消息给舒悦。 禾:家里有没有什么厚实的袋子? 小呆鸟:有的,季小姐,都在餐边柜下方,银色把手那个。 季时意走过去打开,瞧见柜子里整整齐齐放了一堆袋子。 仓鼠啊仓鼠。 她挑选了下,忽然发现什么,拿出来,拍了张照。 禾:[图片] 禾:看来这家店的设计你很满意,还特地放在最里面当宝贝。 禾:下次给你买别的款式?她家最近出了一套粉黑色内衣,设计还不错。 小呆鸟:……? 小呆鸟:/灵魂升天 小呆鸟:季小姐你怎么这么熟悉…… 禾:之前给你买过,所以总是会推送,刷到就看看。本来想买,担心你不喜欢,毕竟后面也没见你穿过。不过今天一看,起码这个包装袋你是满意的。 禾:下次买新的给你。 禾:要穿给姐姐看哦^^ 禾:对了,这个你知道是什么品种吗? 季时意对着面前的小树苗拍了一张照。 真的是小树苗,只有一根指头粗的质感,弯绕着往上,枝叶细嫩。 单看的还真有点不好分辨。 舒悦是从盆子的外观认出来的。 小呆鸟:九里香诶。 小呆鸟:它居然长出来了吗?好神奇。 季时意在心里困惑地嗯了一声,靠着餐桌的边缘给舒悦发信息。 禾:它以前没长过吗? 小呆鸟:以前长过的,我奶奶还在的时候,也不知道是她什么时候买回来的,就放着那,半死不活的。 小呆鸟:这两年就更别提了,半死也没有了……直接不活了…… 舒悦都以为它的根早就烂在土里,跟着泥土一块变成干枯的结块。没想到居然还能长出来,那泥土也跟翻新了似的。 这太神奇了。 她都走了几个月了?一棵本该死掉的植物怎么会突然起死回生呢? 一个念头划过舒悦的脑海。 小呆鸟:!!!! 小呆鸟:季小姐!!! 季时意以为她猜到了什么,结果—— 小呆鸟:小心一些,家里可能进过贼了。 季时意被逗乐了。 这傻子。 接着,季时意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细思一番,既然根据舒悦的话,这株小苗在这个家里已经待了很长一段时间,季时意猜,该是从分化初期就出现过的。但舒悦作为主体,竟从头到尾都没有一点感知。 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她得赶紧去找舒悦,带着这个小苗一块跟傅奚棠聊聊才行。 她一边收拾东西往外走,一边问舒悦。 禾:你们晚上吃什么? 小呆鸟:还不知道,待会看看,可能随便凑合一下。 禾:那你先吃点,垫垫肚子,晚点我再带别的过来。 小呆鸟:???? 小呆鸟:季小姐!你今天就要过来吗! 禾:嗯,有点事。 小呆鸟:o.o 小呆鸟:那我等你哦! 舒悦以为季时意说的事是工作上的事,哪知道季时意大半夜杀到的时候,情况根本不是这样。 她来的时候,傅奚棠刚好给舒悦做完检查,在舒悦的客厅里。 “老季,你来得正好。”傅奚棠说,“你们的推测没错,舒悦的确是s级。” 舒悦表情一愣,还在消化这件事呢,就见季时意把手里拎着的甜点放下,又从一个袋子里拿出一盆小盆栽来。 “我知道。”季时意说,“正式介绍下,这是舒悦的精神体,小小舒同学。” 舒悦:…………? 啊? 她什么时候有精神体了? 怎么没人通知她呢? 舒悦盯着被季时意捧在掌心里的小树苗。 盯—— 她盯—— 她再盯盯—— 舒悦茫然地抬头:“季小姐,傅队,如果这是我的精神体,我是不是该感觉到什么呢?” 她怎么现在什么都感觉不到呢? 傅奚棠也好奇,弯着腰,盯着面前的小树苗。 小黑显然也很好奇,直接从傅奚棠的掌心蹿了出来。舒悦反应了下,意识到,面前这条小蛇,应该就是傅奚棠的精神体。 蛇刚刚凑到盆栽边缘,小树苗就抖了抖。 吓得小黑身子直往后蹿,又缩回了傅奚棠的袖子里,只探出一个光溜溜的尖尖小脑袋。 好胆小的蛇。 舒悦下意识看了眼傅奚棠。 傅奚棠面不改色:“小黑就是这个性格。” “这的确是精神体。”傅奚棠说,“舒悦,你再过来看看,试着碰碰它呢?看看有没有什么感觉。” 季时意把小树苗放在桌上,眼神鼓励着。 舒悦犹豫了下,上前,朝着小树苗伸出手。 细嫩的绿叶往后躲了躲。 季时意伸出手,安抚地碰了碰小苗的顶端:“没关系的,别怕。” 绿叶颤了颤,终于,在舒悦第二次尝试着碰上来的时候,它没有再躲开。 指尖微凉,是普通的绿叶的感觉。 但莫名的,舒悦的心里涌起一股平和的暖意。就好像,这片叶子,本该就是她的一部分。 “你好?”舒悦不确定地对着它说话。 一秒。 两秒。 舒悦转头:“那个,季小姐,傅队,你们有听到它回答我吗?” 傅奚棠说:“这是你的精神体,除了你,其他人都不能跟它沟通的。不过,精神体彼此之间倒是可以沟通。” 傅奚棠:“它没回应你吗?” 舒悦心想,岂止是没有,简直就是个哑巴。 “会不会是因为它是植物系的原因?”季时意问,“毕竟这好像很少见。” 傅奚棠:“我明天问问,今天太晚了。你俩先休息,我回房再看看舒悦的数据。” “傅队,谢谢。”舒悦说。 傅奚棠摆摆手想走,但她的小蛇可不这么想,它眼巴巴地看着舒悦的精神体,好像很馋的样子。 傅奚棠敲了下它的脑袋,它才安分地缩回袖口,盘在傅奚棠的手腕。 等她走掉,舒悦看看季时意,又看看面前的小树苗。 绿叶在季时意的指尖贴得乖巧,对她却是一副瑟缩且有点抗拒的模样。 ……? 假的。 这个精神体绝对是假的! 第56章 那要看我未来女朋友的意见了。 小院的独栋房间里,舒悦像观察实验品一样观察着眼前的小树苗。 她看着那小小的绿叶一直缠着季时意的指尖,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季时意的精神体呢。 她伸出手,准备去碰碰小树苗,那小树苗却往旁一躲,嫌弃极了。 舒悦忍不住跟季时意告状。 “季小姐,它真的好像很讨厌我。” 季时意揉了揉卷成一团裹着她指腹的叶片:“也许只是和你还不熟悉?” 舒悦抿了抿唇:“那要怎么才能熟悉起来?” “多和它相处一段时间?”季时意不确定地提出建议。聪明如她,也很难给出准确可行的操作指南。 舒悦盯着面前的小盆栽。 脑子里,一个新的问题又冒了出来。 “季小姐。” “嗯?” “你说,这个盆和这个土,也是我精神体的一部分吗?” 季时意观察了下:“应该不是吧。” 舒悦:“那它为什么要一直待在土里?” 按理来说,如果十一都不用吃喝拉撒,这颗小树苗也不需要土壤水分和光合作用才对。 季时意盯着面前的九里香小独苗,推测道:“也许是习惯了?” 她戳了戳小树苗的枝干,小树苗痒得直颤,身上的小叶片抖得像扇子。 “要不要给它洗个澡?”季时意提议,“说不定,换个环境体验一下,它能好一点点?” “……能吗?”舒悦很怀疑。 而且,舒悦这辈子都没想过自己会给一棵小树苗洗澡。 第96章 她看着它,犹豫着:“季小姐,如果要洗澡的话,我们是不是得把它……” 舒悦说不出那个字,她莫名觉得有点残忍。 动作代替了言语,舒悦伸手做了一个拽的动作。 季时意点点头:“我来?” 两人正商量着对策,谁都没发现,原本在土里纹丝不动的小苗已经稍稍挪了位置。纤细的根部就像小小的触须,从土里往外贴靠着。 在商量完毕,季时意跟舒悦一块去厨房拿出一个小勺子准备挖土的时候,盆里的小苗已消失不见。 两人对看一眼,立刻在屋子里寻找起来。 季时意和舒悦顺着土壤的碎屑找,发现这小树苗跑去了门外。季时意赶紧把十一叫出来,又跟傅奚棠打电话,让她找小黑-帮忙。 一蛇一猫双双出动,宛若黑夜里的萌宠特工队。 怕惊扰到周淼几人,她们站在院落外,压低声音讲话。 傅奚棠问:“刚刚还好好的,怎么就跑了?” 季时意:“怪我,我说要给它洗澡。” 傅奚棠眉头皱起:“一棵树还怕水?” 季时意呛回去:“那你的蛇还怕猫呢。” 傅奚棠:“……”她懒得跟这人争! “总之,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把它找回来。”季时意说,“它看起来跟别的精神体不太一样,又没什么攻击性,万一真的跑远了跑丢了,再被别人伤到……” 季时意紧握住舒悦的手。 傅奚棠瞄了眼,迅速地收回目光,问舒悦:“你能感受到它吗?” 舒悦摇头,有些垂头丧气:“抱歉。” 季时意握着她的手用力地捏了一下:“没人能预料到这种情况的发生,舒悦,你不用为此歉疚。” “还有我和老傅呢,不管怎么说,肯定能把它找回来的。” 傅奚棠点点头:“对,我现在去外面再看看,你们俩在这院子里再好好找找。” 分工完毕,傅奚棠离开,季时意在院落里寻找,舒悦回头看了眼,跟季时意说:“季小姐,我再回屋里找找,说不定它跑出来后又回去了。” “好。”季时意答,“有事就跟我说。” 舒悦快步走回小屋,没在屋子里发现泥渣的痕迹,小花盆依旧是空空的。 舒悦试探着唤:“小九?你在吗?” 她也是临时起的名字。 九里香嘛,取开头那个字,跟十一的数字也贴。 宽阔的两层空间内,没有任何回应,舒悦也感受不到那些玄妙的精神感应。 她有点气馁,但也没放弃,把一楼里里外外翻了个遍,上楼去看。 “小九?”舒悦唤着。 从床头找到床位,从书桌翻到衣柜,舒悦甚至连行李箱都没放过,就怕这个精神体跟她一样,小时候也老爱做那种睡在箱子里的梦。 一无所获。 舒悦有点颓然,准备离去,忽地,听到窗户边发出了一点动静。 很轻的一声嗒。 像小雨点砸落在玻璃上一样。 舒悦循声看去,只见窗外,一抹绿色飞快地往旁边藏去。 她愣了下,小心翼翼地走过去。 “小九?” 舒悦拉开窗户,探出头敲。 刚刚逃跑掉的小树苗,现在跟个迷你蜘蛛侠一样,努力地用自己的嫩枝扒拉着水泥窗台的边缘,以保证自己不会马上掉下去。 见到舒悦,小树苗明显停滞了一下,枝条蔓延,准备往旁继续攀爬。 舒悦想伸手去抓它,又怕它被吓到。 “你不要逃了好不好?”她说,“大家都很担心你。” “回来吧。” 舒悦朝着它伸出掌心:“如果你不喜欢洗澡的话,那我们今天就不洗澡了。” 小树苗犹豫了下,把枝条扭回来,攀进舒悦的掌心。 舒悦松了口气,立刻把它接近屋,又把窗户关上。 她看着掌心里的小玩意儿。 “你为什么这么讨厌我?”她想不明白。 小树苗的叶片晃动了下,它不高兴地从舒悦的手上跳下去,舒悦都以为它会摔到,小苗用根系撑住,又朝着书桌跑去,费力地爬上了桌子,用枝叶指了指电脑。 舒悦:“你让我给你开机?” 小树苗点点头。 舒悦默默地打开电脑。 开机后,小树苗立刻伸出枝条,指了指屏幕上的某个图标。 舒悦打开备忘录。 一根嫩枝凑上键盘,以一指弹的方式,慢慢悠悠地打出一串拼音。 「mingmingshinitaoyanwo」 还嫌不够似的,小树苗又努力补了几个字母。 「heng」 舒悦连起来把这句话拼了出来。 她愣在原地,下意识想要解释:“不是的,我没有——” 话刚说出口,舒悦就停下了。 她看着面前昂着枝头的小苗,叹了口气,蹲下来,跟它平视。虽然,舒悦也不知道它究竟能不能看见。因为它从外形上看,真的只是一株九里香的幼苗。但又或许,植物的每一份纹路,每一寸叶脉,都是它的眼睛,是它与世界交流的方式。 “对不起。”舒悦轻声说,“以前是我做得不对,也许是我故意忽略你的存在,又或者是我,从太小的时候开始,就抗拒接受一部分的自己。不过小九,现在不一样了,从今天开始,我们重新认识一下,好吗?” 舒悦安静地等了一会。 她朝着小树苗伸出食指。 过了好久,都没有叶片贴上来,舒悦正失落,就见屏幕上多出一排新的字母。 「nihao」 「woshixiao9」 满意地欣赏着自己的杰作的小苗晃了晃枝叶,像是在求夸奖。 舒悦的指尖碰上它,这一次,它终于不再闪躲。 把它捧起来揣进自己的外套的胸前口袋里,小苗透出脑袋,两条嫩枝扒着口袋的边缘,像是那种坐车的时候爱趴在窗户边看的小狗一样。 舒悦当着它的人形座驾,往外走,给季时意和傅奚棠发消息。 “找到了?”傅奚棠打电话过来问,“在哪找到的?” 舒悦:“……窗边。” 傅奚棠:“啊?” 回忆着刚刚小苗的囧态,舒悦决定把细节隐去,只说它出了门又绕了回来。 “找到就行。”傅奚棠说,“那我带小黑直接回房了,明天再说。” “谢谢,傅队。”舒悦说。 傅奚棠:“客气。” 等傅奚棠挂掉电话,舒悦开门,季时意和十一正巧也回来。 季时意一眼就发现了被舒悦放在胸口的小苗。 十一也是。 它兴奋地喵了一声,表情就跟看见什么有意思的玩具一样,尾巴躁动地甩着,隔着老远,窝在季时意的怀里就想伸爪扒拉小苗。 小苗一下把整个身子缩进口袋里,藏得严严实实。 季时意微微弯腰,盯着它问:“来,跟姐姐说说,刚刚跑什么跑?” 小苗悄悄露出一点脑袋,伸出小叶,讨好地扭着枝条,跟季时意比了个爱心。 舒悦简直没眼看了。 “小九,你是怕水吗?”她问。 季时意扬了下眉:“小九?” 舒悦解释:“嗯……我不太会取名,它的外形看起来像九里香,而且我想着,小九的名字,正好和十一很搭。” 季时意深以为然地说:“是很搭,情侣名?” 舒悦的脸一下红起来。 小九也害羞地把枝条缩起来,跟在挡住眼睛一样,用两条叶子挡在枝干的面前。 季时意笑了下,推测道:“舒悦,你说,它有没有可能不是怕水,而是害羞?” 舒悦:“啊?” 她低头看,看见小九的模样,心里已有三分信了季时意的话。 “不管再怎么害羞,也要洗澡哦。”舒悦觉得季时意说这话的语气就像是在哄孩子,“乖一点,姐姐带你去?” 小九犹豫了下,终究是没抵抗住季时意的诱惑,顺着季时意伸出来的手攀爬过去,被她领着进了浴室。 十一跟在身后,显然对小九十分感兴趣。 明明平日里最讨厌洗澡沾水的,见到浴室就恨不得跑开,现在却主动地守在门边,仰着头看着。 季时意捧着小九,指着面前两个刚刚盛满水的杯子。 “想用哪个?热水还是冷水?” 小九犹豫着伸出枝条往杯子里碰了碰,刚沾到冷水杯的杯壁,就立刻收了回来,毫不犹豫地指了指右边的热水。 季时意笑了起来:“那你一定是世界上第一个泡热水澡的小树苗了。” 季时意试了试水温,掺和了一点冷水进去,调整好水的温度,才把小九放进杯子里。 它真的是很小的一株小苗,一个简单的水杯就能够让它泡澡。 十一要真是猫,这点水都还不够十一喝的。前提是它如果爱喝水不用骗的话。 第97章 季时意用指尖舀起一点水,淋在小九的身上。感受到温热的湿润,小九的身子抖了抖,季时意觉得,这动作跟十一抖毛的时候很像。 舒悦也在旁围观,但渐渐地,她意识到不对劲。 一开始她还没反应过来,兀自忍耐着,直到身体的感受再也不能忽视,才嘤咛出声。 她不敢置信地看着季时意。 “季小姐?” 季时意的指尖绕了上了一点信息素,对着小树苗的叶子轻轻捏了一下。 舒悦整张脸都烧起来,靠着门,双臂环在胸口,快要站不稳。 “呜——”她有点委屈,“季小姐,你这是做什么?” 季时意本来只是试探,现在看她这样,反而来了兴趣。 “礼尚往来。”季时意笑着,“你之前不也对我做过这种事吗?” 舒悦哪敢说话?蜷缩着身子,仰头看着季时意,就在季时意以为她要求饶的时候,她忽然放出了alpha的信息素,裹上坐在一旁围观看戏的十一。 十一的身子一软,往地上倒去,毫无原则地对着舒悦袒露出肚皮。 季时意:“学坏了?” 舒悦红着脸说:“都是跟季小姐你学的。” “那就看看谁先受不了。”季时意把小九捞起来,一点点地给它擦水。 这感受落在舒悦的身上,就好像季时意在仔仔细细地给她擦拭全身一样。 舒悦终于明白季时意平时被她用带着信息素的方式摸十一,或者摸尾巴和耳朵的时候是什么感受了。 这太糟糕了。 舒悦实在想不通,为什么在之前毫无感应的精神体,偏偏在这个时候,竟然能够如此……细致且分毫不差地把感受同步给她。 她头一回经历这样的事,耐受程度根本没有季时意高。 很快就被弄得不成人样,怀里的十一几乎都要抱不稳。 舒悦求饶道:“季小姐——!” 季时意把小九捧在手里,又摸了摸它的叶片。她的情况其实也好不到哪里去,但多少是有经验的人,走出来,坐在床边,看着舒悦,伸出手,勾了勾她的下巴。 “下次还学坏吗?” 舒悦乖乖地摇头。 季时意看她可怜,这才收了信息素,把小九放开。 小小的树苗往床上一坐,根系晃了晃,又往季时意的身上爬,枝叶并用,挪到季时意的肩头坐着。 舒悦心想它真不争气,一转头,看着十一贴着自己的胳膊一直蹭。 抬起眸,对上季时意的眼睛,两个人忽然都笑了下。 行吧。 都不争气到一块去了。 舒悦拽拽季时意的衣服:“季小姐,你待会还走吗?” 季时意看着她:“那要看我未来女朋友的意见了。” 舒悦眨眨眼,从衣柜里抱出一个软软的枕头,比她现在睡得这个高一点。 “这是?”季时意问。 舒悦把枕头放在床头,又用掌心打了打,叫枕头更加绵软蓬松。 “季小姐,你不是更喜欢高枕吗?” 季时意:“什么时候买的?” 舒悦目光游移了下。 季时意伸出手,作势要对着小九下手。 舒悦可不想再来一遍刚刚的体验了,她现在裤裤都还黏糊糊的呢。 她忙坦白:“下高铁后买的,我看正巧有个家具城,就去逛了逛。” “正巧?”季时意笑得颇有深意,“小舒同学,我想,没那么巧吧。” 季时意走过来,坐在床边,拍了拍掌心下的枕头。 “大老远进山专门还抱着个枕头过来。” 她用食指挑起舒悦的下巴。 “早就想好了?要我留下来?” 舒悦望着季时意的眼睛:“不可以吗?” 季时意挑了下眉,指了指身边的位置。舒悦似懂非懂,跟着上床。才坐稳,肩头就被季时意一推,整个人倒下去。 女人跨坐在她的身上,低头看着她,直接吻了上去。舒悦的脑子空了一会,又立刻回神,忙说:“季小姐,不行……” 既然已经确定是s级。 舒悦更不敢随便跟季时意做这种事了。 怕一个不小心擦枪走火就永久标记了。 面对季时意,她始终怀疑自己的忍耐力是无效的。 “没关系,我也带了。”季时意咬着她的唇。 舒悦愣了下:“带、带什么?” 季时意的指尖挑开她的唇,碰上她那alpha才会有的尖牙。 指腹在锋利的位置若有似无地磨蹭了下。 “你说呢?”季时意声音很轻,“舒悦,你管不住的嘴,我来帮你管。” 夜色笼罩,信息素在纠缠。 十一不知道什么时候赖到了小九的身边,两只爪子抱住小小的树苗,伸出自己的舌头一直舔着啃着,就像在把玩自己最心爱的玩具。 * 次日一早,林初醒来。 昨天舒悦回来,她们凑一块吃了个饭,说好今天早上开始继续一块晨跑。 咚咚咚。 她敲响舒悦那栋小楼的门。 咯吱。 听见开门声,林初扬起笑容:“师妹……妹……?” 出现在门内的完全不是她的小师妹,而是她们这个研究项目的老板,本该不出现在这里的季家掌权人。 林初的cpu瞬间烧了起来。 “季……季老板,你怎么在这?” 季时意什么时候来的? 她怎么不知道? 不是,她小师妹人呢? 季时意淡定地回:“昨晚就来了,你找小悦?她还在休息,需要我帮你去叫她吗?” 这话一出,林初还有什么听不懂的? 她赶紧摇了摇头:“不用,不用,今天反正也没给她安排工作的,她继续休息就行。” “那什么,季老板,我先去跑步了。” 林初转身就往院子里走,小跑了两下,看见自己居然离楼越来越近,转过身,看见季时意还在看着她。她尴尬地笑了下,补了一下:“那什么,我先回去喝口水。” 季时意说:“请便。” 钻回屋子里,林初才松了口气。 二师兄正起来准备做早饭,看见她的表情古怪,打着哈欠问:“师姐,你怎么了?” 林初连忙摇头:“没事,我没事。” 二师兄:“喔,对了,小师妹起来吗?起来的话我就找她。我昨天忘记问了,她今天早上想吃什么,单独给她开小灶。” 林初语重心长地说:“她暂时是起不来了。” 伸手拍拍老二的肩膀。 “我劝你,这个小灶,留到中午,哦不,留到晚上再来开吧。” 二师兄一头雾水:“啊?” 他压低声音:“起不来了?小师妹又病了?!” 林初:“……” “反正你就听我的!” 等到中午吃饭,二师兄做了一桌好菜,看见小师妹出现,又看着小师妹的身边跟着的那个女人。 这个瞬间,他终于懂了大师姐的良苦用心。 别人是金屋藏娇,小师妹是金屋藏老板。 高还是小师妹高。 周淼瞄了眼自家学生给老板拉椅子,擦筷子,又时不时偏头说悄悄话。 心下已明了大半。 饭后,周淼跟季时意单独聊了会工作。 正事谈完,周淼叫住本来准备离开的季时意。 “季小姐。” 季时意:“嗯?” 周淼叹了口气,还是把话说了出来:“有些事不该我来提的,但我又想了想,小悦这孩子身边也没有其他长辈。也就我这个做老师的,跟她接触多一些。” “季小姐,你是个聪明人,你应该明白我想说什么。” 季时意看着周淼。 那双带着年龄感的,有着皱纹褶痕的眼睛里,盈满了一个老师对学生的照料之情。 “周老师。”季时意很认真地回视着周淼,“大家都说,良师益友最难求。舒悦能够遇到你,是她的荣幸,也是我的荣幸。”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周老师。” “你放心。” 周淼看见季时意的眼眸里闪过温和的坚定。 “我拥有的一切,不管是物质的还是非物质的,都不会成为阻碍。” “周老师,如果她想飞,我只会让她飞得更高。” 周淼默了好一会,嗯了一声,从桌上拿起两颗桃:“前天村民送的,挺甜,你们拿去分了吧。” 季时意接过桃子,说了声谢谢。 走出,拐到傅奚棠的房间,傅奚棠正跟舒悦聊精神体的事。 “植物系的精神体的确很罕见,我今早找人问了,记录在案的也没几个。最好的情况还是回机构检查,那边设备多,也有专业人士,比我们现在这样胡乱猜测好一些。” 季时意靠着门问:“你没提是舒悦吧?” 傅奚棠看她一眼:“没有,我知道你的意思,在你和她准备好之前,我不会立马上报的。” 第98章 季时意颔首:“谢了。” 舒悦听着这打哑谜一样的对话:“季小姐,上报什么?” “之前跟你说过的机构,忘了吗?cda。”季时意说,“这地方倒是不吓人,就是很烦,规矩很多。我想着,在你准备好之前,能晚点去,就晚点去。” 季时意想,最好拖它个一年半载。 哪晓得,第二天就拖不住了。 舒悦久违地起早跟团队去看鸟,周淼跟她分享小六的情况,正聊着呢,带着特殊脚环的小六飞了回来,见到舒悦,很是亲昵,主动地凑上前来。 舒悦摸着小六的羽翼,忽然,感觉到什么。 她抬起头。 远远地,看见树尖上,站了一只朱鹮。 蓝色眼睛。 是她曾经见过的那只。 第57章 泥塑的死寂终究被生机打破。 舒悦瞬间定在原地,在耳麦里小声地说:“导,*看西南方向,麻栎的位置。” 周淼听见,按照舒悦的指示看过去。 手里的相机镜头挪准朱鹮的面部。 周淼呼吸一滞。 竟然…… 自从舒悦刚来的时候拍到这只鸟,他们就再也没见过它,没想到,今天又见到了。 傅奚棠和季时意也起了个早,随他们一块来看鸟。两人都注意到它,对看一眼,眉头微皱。 等鸟群退散,季时意拉住激动无比地想要跟周淼汇报的舒悦。 舒悦不明所以:“季小姐?” “你看到了吗!”她的脸上是显而易见的激动,“刚刚那有一只朱鹮,眼睛的颜色和其它的都不一样!这可能是一次新的发现!” 也许是新的朱鹮种类? 又或者是异变体? 不管怎么样,见到它,就足以让舒悦和周淼等人为之兴奋。 傅奚棠沉声说:“舒悦,那不是鸟。” 舒悦愣住了:“啊?” 怎么可能不是鸟? 那分明就是朱鹮的样子。 舒悦不明白:“傅队,你的意思是……” “那是精神体。”季时意说,“我和傅队都感觉到了。你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的,傅队留在这原因吗?她之前探测到的精神体波动,或许就是这只朱鹮留下的。” 舒悦人都懵了。 傅奚棠走到一旁跟周淼几人解释这件事,周淼等人的反应和舒悦一模一样。 还没来得及为新发现振奋太久,就又被新的世界观冲击到。 林初最先反应过来:“所以,真的存在精神体?不是都市传说?” 傅奚棠:“不是。” “但情况特殊,等会可能需要几位签署保密协议,同时我需要向上面汇报这件事。” 周淼配合地点点头:“当然。” 林初好奇:“傅队,听你的意思,你也有精神体?” 她眼神期待起来。 “傅队,你的精神体是什么啊?” 周淼蹙了下眉,把林初往身边拉:“别人的隐私,少打听。” “小悦知道这件事吗?”周淼问。 傅奚棠点了点头。 周淼看见不远处正和季时意说话的舒悦,没有出声。 林初在叽叽喳喳地好奇:“你说,这要是个精神体的话,会是谁的啊?而且都来找我们两次了,想干嘛?不会有事要说吧?” 林初我靠一声。 “难道这是我的精神体?” 周淼翻了个白眼:“你再说话,信不信我把你论文打回去继续重写一遍。” 林初:“……” 她抬手在自己的嘴上拉好拉链,对着周淼讨好一笑。 周淼对着傅奚棠说:“傅队,你放心,有什么事,我们这边一定配合。” 傅奚棠颔首:“多谢。” 她走到季时意和舒悦的身边。 “老季,这次我必须向上面报告了。”傅奚棠说。 季时意知道,她也不能再难为傅奚棠,点点头。 舒悦瞧见季时意神色不佳,问:“季小姐,没事,你之前不是说了吗?上面也只是麻烦而已,规矩多。但我这个人,最擅长对付规矩。” 季时意揉了揉她的脑袋:“希望吧。小九呢?还在屋子里?” 舒悦嗯了一声:“我还不知道怎么把它收回来,所以让它待在房间里了。” “季小姐,你说,那个朱鹮会是谁的精神体呢?” 两次了。 舒悦低着头说:“我连小九都感觉不到,但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却好像感觉到了它的存在。” “也许是直觉,也许是它想让你发现。”季时意拉起她的手,走在回程的路上,“这未必是坏事。” “它看起来也没有什么攻击性,也不用太担心,交给傅奚棠就行。” 话是这么个话,道理也是这么个道理。 但舒悦心里还是忍不住记挂着这只鸟。 她总觉得,对上它眼睛的那个瞬间,它或许有什么话想说。 跟着季时意一块回到屋里,没在一楼见到小九,明明出门前,她找了个帽子,往里垫了毛巾,给它当窝,它还睡得很舒服呢。 回来就不见了。 舒悦上楼去找它。 一进门,就沉默了。 原本该跟鸟群一块飞走的那只特别的朱鹮,正站在她的卧室里。 早上出门时关好的窗户大敞着,小九坐在窗边,枝条一晃一晃。 季时意跟着上来的时候,瞧见这鸟,瞬间眯了眯眼,把舒悦拽在身后。 十一被她放出来。 但早就不是小猫的样子。 身形修长的雪豹倏然出现,挡在舒悦和季时意的身前。 原本那张总是对着舒悦撒娇的猫猫脸,现在写满严肃的威胁,尖牙锐利,发出警告的呜鸣。 小九一见这场面,立刻从窗台上跳下来,落地的时候还滚了两圈,小小一个,站在朱鹮和雪豹的中间。 它横起自己的枝条。 季时意蹙了蹙眉:“十一,回来。” 肌肉线条流畅的大猫没有回头,依旧紧紧盯着这突然出现的闯入者,用倒退的姿势,走到了季时意的身边。 小九好似松了口气,紧绷的叶片都散下来。 舒悦还没从十一竟然是雪豹的震惊中缓过来,就听到脑海里有一阵稚嫩的声音响起来。 「帮忙——!」 舒悦蹲下来,看看静着不动的朱鹮,就算面对雪豹,也没有半点仓促害怕的样子,像个老大姐,站得稳稳当当。她又看了眼小九。 “你在跟我说话吗?” 小九晃晃枝叶:「帮!忙!」 舒悦推测:“你的意思是,它是来找你帮忙的?” 小九急得在原地打滚。 季时意从十一那听懂了缘由,解释:“不是来找小九帮忙的,是找我们。” 朱鹮低头,啄了啄自己的羽毛,似乎在整理着什么。整理完,它看着季时意,低鸣了几声。 “它说它的主人被困住了。”季时意继续借着十一这个中转系统充当翻译,“想让我们帮忙。” 舒悦:“被困住了?什么意思?” 朱鹮又叫了一声。 季时意说:“在山里。” 舒悦眉头紧皱:“有人在山里失踪了?” 季时意握住她的手,对着朱鹮说:“你的请求我们收到了,但容我们考虑一下。十一,你守着它,我们去找傅奚棠。” 雪豹点点头,巨大的爪子往前一挪,把小九从地上扒拉起来,往上一抛,拿自己的脑袋接住。 小九就这么稳稳当当地坐在大猫头顶。 朱鹮见她们要走,焦躁地扇了扇翅膀。 舒悦看出它的情绪,对季时意说:“季小姐,要不打个电话,直接让傅队过来?” 季时意打给傅奚棠,傅奚棠还在通话中,她猜这人八成在跟cda汇报。 十分钟后,傅奚棠才有所回电。 “什么事?” 季时意:“你不是要找鸟吗?在我们这,过来吧。” 傅奚棠:“在你们那?” 季时意:“舒悦的卧室,二楼。” 傅奚棠:“你家这位还真是受精神体欢迎。” 傅奚棠挂了电话,二话不说就赶到。 看见屋子里的豹子和鸟,又看着坐在豹子脑袋上的小树苗,头疼地掐了掐眉心。 这都什么事? 乱成一锅粥了快。 “怎么会突然找上门?”傅奚棠问。 季时意说:“来求助的。” 季时意简短地把刚刚的对话告诉傅奚棠。 傅奚棠对这件事很有经验,对着朱鹮说:“你的诉求我们收到了,能麻烦你提供给我们更多主人相关的信息吗?我们好更快速地提供帮助。” 「我不记得了。」 朱鹮啼鸣了一声。 「但她现在就在山里。」 小黑绕在傅奚棠的腕间,把这话转达。 傅奚棠点点小黑的脑袋,安排小黑守着,对季时意和舒悦说:“我们去别的房间聊聊。” 第99章 舒悦看着小黑那细细弱弱,还没直尺长的身子,心想小黑能守什么?充其量跟小九一样,当个吉祥物。 哪知道,小黑一被傅奚棠放在地上,就迅速地变大,起码有四五米,整个卧室都快要被包圆,它爬在墙上,尾巴一勾,就将朱鹮身后的窗户关上。 舒悦整个人几乎是被季时意扶着走出去的,同手同脚,脑子实在没反应过来。 说好的卧室呢? 怎么忽然就变成了动物乐园? 季时意不满地对傅奚棠说:“老傅,你吓到她了。” 傅奚棠:“这是我一个人的错?” 季时意:“说正事吧。” 傅奚棠:“我查了,这几年青栖源这个片区都没有收到过失踪人口的报案。” 季时意:“你怀疑它在撒谎?” 傅奚棠:“你不也有这个顾虑?” 傅奚棠:“我这边会把新的情况上报,暂时先看住它?等有决定了我跟你说。” cda的情况很快,马上有了安排。 “上面说,会派个小队过来,让我们先跟着它进山看看。已备案的s级里,没有谁的精神体是蓝眼朱鹮。对方的信息不明,总之,这一趟,小心为上。” 出发的日子定在次日清晨,舒悦本来以为这件事跟她没关系了,毕竟人专业人士都到了。 可这朱鹮不知道怎么着,不肯带路。 傅奚棠让小黑跟它交涉半天,走过来说:“舒悦,它想让你一起。” 舒悦还没说话呢,季时意就先沉了脸。 “不可能。”她拉紧舒悦的手,“这很危险。” 傅奚棠看眼季时意,又看着舒悦:“我们会保护好你。” 舒悦拍拍季时意的手,问傅奚棠:“傅队,我能跟它聊聊吗?” 虽然她现在并没有熟练地掌握跟精神体的沟通方式。 傅奚棠:“可以,据我这两天的观察,它对我们没有什么攻击性,且也不具备很强的攻击能力,你可以放心靠近它。” 舒悦点点头。 季时意跟在舒悦的身边:“我陪你。” 两人向朱鹮靠近。 舒悦蹲下身来,看着面前的精神体。 “你好。”她把小九放在肩头,“我可以问问,为什么一定要我一起吗?” 朱鹮没说话,只是弯着自己纤长的颈部,将自己雪白的头顶放在了舒悦的掌心。 相接触的地方,鸟的羽毛是冰冷的。 舒悦迟疑地顺着它的脑袋摸了摸。 几乎毫无温度。 它发出一声哀鸣,渴盼地看着舒悦的眼睛。 小九在舒悦的肩头躁动了下,也伸出自己的枝叶,延长了一些,轻轻抚摸着朱鹮的羽毛。 舒悦虽然依旧无法得知它们的对话,但看见小九的举动,她心里忽然有了答案。 “我会去的。”舒悦说,“带路吧。” 朱鹮喜悦地在原地跳动了下,双翼张开,扇动起来,好似披了一身的晨霞。 季时意知道她已经做了决定,对傅奚棠说:“我也去。” 傅奚棠把徒步用的背包丢给她:“猜到了,老婆奴。” 她转身对小队说:“全队都有,出发。” 小队的两位打头阵,把舒悦和季时意护在中间,傅奚棠跟在她们的身边,腰间别着配.枪。 这还是舒悦第一次见真的枪。 发现她瞄了好几眼,季时意偏头问:“想试试?” 舒悦小声地说:“就好奇……” 季时意:“下次带你去射击场。” 舒悦讶异:“季小姐也会?” 季时意:“偶尔会玩玩,算不上会。” 傅奚棠在旁冷冷地插一嘴:“要不是季总一心经商,按照她的枪术,今天我这个队长的位置,说不定还要换人。” 季时意:“夸张。” 舒悦拽拽季时意的手腕:“季小姐,下次我想看看。” 季时意笑了下:“好。” 朱鹮盘旋在她们的头顶,照顾他们的行动速度,偶尔飞落在树尖停歇等待。 爬了约俩小时,舒悦已经开始喘气,目的地才抵达。 朱鹮带她们来到了一处崖边。 它向下飞去,傅奚棠领着她们谨慎地往下看。 见它停在了一处悬崖的落石边。 “下去看看?”傅奚棠问完,就跟队员示意,准备上攀爬设备。 季时意说:“不急。” 她叫出十一,拍拍它的脑袋:“去瞧瞧。” 小猫喵呜一声,朝着悬崖就往下跳。 舒悦被吓死,立刻上前,只见那小猫已经变成雪豹,灵活地在岩壁上攀行。 “是我糊涂。”傅奚棠说,“怎么忘了它还有这个本事。” 雪豹的攀岩能力极强,能够捕捉岩羊,踏悬崖峭壁如履平地。近乎垂直的山体,对它们来说,不过是易如反掌。 舒悦看见十一轻轻松松地就到了朱鹮落脚的地方。 那似乎是有个洞口。 无人机飞过去,将所有画面捕捉。 “报告,队长,情况是这样的。” 傅奚棠从队员手里接过无人机控制仪,看着上面的屏幕。 原来,在朱鹮和雪豹停留的地方,有一座依山而修的石庙。 古朴,荒败,没有丝毫的人气。 蛛网粘结,墙上的痕迹早已斑驳脱落,庙宇里,立着一座神女像。神像周围,是杂草丛生。 眉目慈悲,身后的色彩脱落的壁画勉强能看出来是万鸟齐飞的景象。 “没有人。”傅奚棠眉头皱起,“它在骗我们吗?” 傅奚棠的话音刚刚落下,就见那朱鹮走近神像,低着头,用自己的脑袋蹭着神女像的雕塑。 季时意忽然开口。 “我之前接手青栖源这个项目,做调查的时候,有下属在县志里发现,许久之前,这里有个部落,有一日,神女天降,改善了他们的生活。从此,这个部落开始信奉守山神女,认为神女能够庇佑他们,福泽山林,以保风调雨顺。” “这时候了,你忽然提这个做什么?”傅奚棠不明白。 “我只是在想,就算在今天,人们对精神体的了解和认知也不足有事实的万分之一,如果,放在多年以前呢?或许根本没有什么神女。”季时意眸光冷然,“有的,只是一个女孩。” 傅奚棠头皮发麻起来:“你的意思是……” “打开神女像看看吧。”季时意提议,“至少从朱鹮的反应来看,这座神女像有很大的问题。” 傅奚棠:“我先下去看看。” 她固定好速降装备,带上铁锹,从崖边跳了下去,飞快地落在庙洞的边缘。 当着朱鹮和十一的面,傅奚棠上前,碰了碰神像,摸着感受一下材质,又屈指敲了敲。 “怎么样?”季时意看着无人机的画面,在耳麦里问。 “能砸。”傅奚棠说。 她操起铁锹,对着神像的开干。 哗啦—— 外壁的陶瓷泥层飞快地剥落,可里面的东西,却叫傅奚棠停了动作。 季时意操控着无人机凑近。 舒悦也贴着她的身子,脑袋凑过来看。 神女像的手臂缺了一大块,里面并非空心,而是紧密的缠绕的藤蔓,裹着什么,严严实实。 傅奚棠拿铁锹碰了碰,那藤蔓根本没什么反应。 她掏出枪,开了手枪的保险,毫不犹豫地对着藤蔓开了一枪。 依旧没什么反应。 子弹刺不进去,那藤蔓甚至动了动,就像活的一样。 傅奚棠给cda办事,调查了这么多起精神体的案子,还是头一回碰到这么诡异的。 “操。”她骂了一句,“这不会也是精神体吧?” 小黑探出脑袋,冲着藤蔓闻了闻。 对着傅奚棠点了点头。 傅奚棠真服了:“怎么着?我们今天是捅了精神体的老巢了?” 朱鹮焦灼地叫起来,又飞上去,对着舒悦鸣叫,甚至直接拽着舒悦的袖口,把她往下拉。 季时意立刻将舒悦抓住。 “你想让我们下去?”她盯着鸟的眼睛。 朱鹮点了点头。 “老傅,下面除了那个神像,没别的了吧?”季时意问。 傅奚棠已经有点麻了:“有,精神体。下来吧,正好再凑一桌麻将。” 季时意:“……” 她转头看向舒悦。 “你想下去吗?” 舒悦看着朱鹮的眼睛,一瞬间,她甚至觉得自己在其中看到了哀求。 她对着季时意点了点头。 季时意立刻请求傅奚棠的队友帮忙上装备,担心舒悦第一次干这种事,让人把她俩捆一块。 “别怕。”季时意搂着舒悦的腰,“闭上眼,抱紧我。” 舒悦往后看,身后是悬崖,只要一个意外,她跟季时意就能摔下去,粉身碎骨。 但—— 她听话地抱紧了季时意。 第100章 “季小姐,我准备好了。” 季时意偏头,看见她皱得很紧的一张脸,眼眸闭着,人也在抖。季时意笑了下,吻了吻她的眉心。 “放心,死不了。” 拽了拽绳索,最后一次检查了安全装备,季时意搂着舒悦,单手往下一跳。脚踩在崖壁上,停顿一瞬,继续下落。 如果舒悦睁开眼,她就会发现,季时意在悬崖峭壁上行动的能力,不输十一半分。 稳稳落地后,季时意说:“到了。” 舒悦刚睁开眼,袖口就被朱鹮用喙叼着,往神像的方向去。 她被扯得跌撞。 朱鹮叫得着急。 傅奚棠在旁倒是通过小黑听明白了:“它想让你来弄开这个。” 舒悦人都傻了,指了指自己:“我?” 朱鹮点点头。 看着它,舒悦腿都软了。 不是啊鸟姐。 这铁锹不行,子弹不行,她又能干点什么? 傅奚棠把手里的枪递给她:“要不你来一发试试?” 舒悦忙摇头。 “你搞错了吧?”她对着朱鹮说,“这件事,我真的帮不上什么忙。” “咵!咵!”朱鹮尖锐地叫着。 一只窝在舒悦兜里的小九探出脑袋。 朱鹮眼尖,立刻把小九叼出来。 这一瞬间,舒悦听到自己的脑海里传来一声尖叫。 「啊啊啊啊啊!」 是小九! 舒悦忙说:“你放开它!” 朱鹮不理,叼着小九,放在了神像旁的杂草上。 小九晕乎乎的,根本站不稳,身子晃了晃,就要往舒悦的方向跑。 朱鹮张嘴欲再叼,早就有所预备的十一猛扑上去,爪子摁在鸟的脸上,直接将朱鹮压住。 舒悦忙上前把小九捧起来。 季时意关切地问:“小九没事吧?” 舒悦把小九的身子上上下下看了一遍,没掉叶子,也没缺枝少桠。 “没事。”她对季时意回答。 她看着朱鹮,不解地问:“你到底想要我做什么?” 朱鹮哀鸣着,在十一松开爪子的时候,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对着杂草戳了戳。 没两下,刨出一个洞来。 舒悦:“……?” 她脑子里冒出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 “你让我把小九种进去?” 朱鹮欢快地叫了一声:“咵!” 傅奚棠点评:“这鸟疯了。今天先撤吧,等其他设备调过来,我们再来。” 季时意却明白过来:“我看它的意思,是想让小九从里面把这个藤蔓打开。” 这怎么可能? 小九才多大点?小卡拉米一个。 舒悦拿不定主意,低头问小九:“你想试试吗?” 小九趴在舒悦的掌心,看看她,又看看朱鹮。过了会,它的枝丫动了动,往那方向指了指。 舒悦笑了下。 “好。”她把小九放进泥坑里,又埋了一点土,将它严严实实地盖住。 傅奚棠盯着它:“然后呢?” 舒悦也不知道,她盯着小九,想不出来,这样一棵弱小的小树苗,又能做到什么。 可是那只朱鹮看起来实在是太悲伤,太难过。 它的鸣叫悬在她的耳畔。 蓝色的眼睛里全然是绝望。 舒悦抿了抿唇,掌心处,温柔的力量覆盖上来。 “你很想帮它,对吗?”季时意在问。 舒悦点了点头,自责地说:“但我不知道该怎么做。” 小九看起来也很茫然,被埋在土里,晃了晃叶子。 “树都是会长大的,舒悦。”季时意的声音温柔,紧握着她的手,“也许,你其实也不需要做什么,只需要放轻松,闭上眼,在脑海里想象小九长大的样子。” “如果,如果你在分化那年就发现它,舒悦,你猜,它现在会是什么样的?亦或者,你知道吗?它其实已经很强大了。因为这些年,它陪你经过风雨,也沐浴过阳光,这要是放在自然界,它一定已绿树成荫,花开满香。” “小悦,精神体的呈现形态和主人的意愿有关。或许,它没那么脆弱,也比你想的还要坚韧,还要强大。” 舒悦闭上眼,在季时意的声音里,于脑海里勾勒画面。 而她的黑暗之外,傅奚棠屏住呼吸,看着小九的枝叶开始生长,根系开始蔓延,几乎是眨眼之间,一棵丰盛的,幽绿的树木,从神女像的内部破了出来。 那些紧绕着的藤蔓被冲破,陶瓷的表面也零碎落地。 泥塑的死寂终究被盎然的生机打破。 九里香的白色小花开了起来,清甜的香味飘远。 季时意神色喜悦:“舒悦,你做到了。” 舒悦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看见这画面,嘴角的笑容还没彻底展开,脑袋就忽地一沉。 季时意迅速将她搂进怀里,担心地唤:“舒悦!” 第58章 我的女朋友领地意识很强。 舒悦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她一直在奔跑,拼尽全力地往前,向着黑暗里唯一的光亮处前进。但不管她多努力,多拼命,她都无法抵达目的地。 竭尽全力浑身酸软地倒下时,舒悦累了。 她什么都不想做了,只想这样躺着,好好休息。 然而,也就是这个时候,她的身体被生长着的绿色包裹,不断向上的柔软将她笼罩,形成茧一样的存在,好似温床,又好像回到了这一生最开始的地方。 舒悦很想就这么沉睡下去,一点也不要醒过来。 “喵——” 小猫的叫声着急又焦灼。 她想到了十一,想到了季时意,想到了她的朋友,还有她的导师和师姐。 要是睡着的话,她就再也见不到这些人了。 十一居然是豹子呢。 这辈子都没摸过豹子,怎么能就这么睡下去呢? 舒悦在梦里敲敲树茧的内壁,碰到那些柔软的枝条。 “小九,我们出去好不好?” 掌心下,枝条正与她共振。 很难得的,舒悦清晰地听见了小九的声音,像个小女孩,如此耳熟,恍若她幼年的音色。 「外面不好……」 「小九怕……」 舒悦抚摸着它的枝叶,学习着季时意总是和她说话的那种语气,耐心又包容。 “我知道,外面有很多事,很多人,都让你不舒服,让你难过。但是小九,除了这些,不是也有很好的存在吗?” “季姐姐才刚刚认识你呢,你们都还没有相处太久。要是一直藏在这里,她以后就再也不能帮你洗澡了,对不对?” “我还有很多人没有带你认识呢。比如陈弥姐姐,她虽然总是吊儿郎当看起来很不靠谱,但是最有义气。见到你,一定会开一瓶最好的酒来庆祝。” “雨霏呢,她看起来冷冷淡淡,说话总是一针见血,清醒又理智,但最是心软,悄悄跟你说,她最爱看动画片了。所以她也一定会很喜欢你。” 小九沉默了很久。 「那你呢?你会喜欢我吗?」 舒悦立刻说:“我怎么会不喜欢你呢?” 小九的枝叶晃了晃。 「你骗人!」 「你总是想把我藏起来,假装我根本不存在。为了让别人开心,你都不在乎我的感受。」 「我不喜欢你这样!一点也不喜欢!」 舒悦哑然一瞬,想要反驳,却又无从反驳。 心头思绪流过千万,最后只汇出一句话。 “对不起。”她说,“是我让你受委屈了。” “但我真的没有不喜欢你,我只是以为,或许那样才是保护。小九,对不起。” “就像之前说的,小九,我们重新认识彼此,好吗?我知道,这件事不会很容易,也没有迅速。但是,让我们一起试试,好不好?” 舒悦伸出手。 树茧上的枝叶犹豫了下,朝着她的指尖凑来,轻轻点了点。 舒悦知道,这就是小九的答案。 因为下一秒,她看见光亮从树茧外渗透进来,一点一点占据所有。 再睁开眼,头顶是雪白一片,天花板干净到一尘不染。 一只趴在她身边的小猫忽然叫了一声,凑过来,对着她的脸颊不停地□□。 舒悦想要摸它,却发现自己的手上扎着吊针。 “十一,早上好。”舒悦笑着说。 十一喵喵喵乱叫了一遍。 舒悦正想着该怎么让十一通知其他人她醒了,房间的门就被推开。 季时意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口,手搭在门把手上,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够站得稳稳当当。 舒悦看着她,发现季时意的脸上有些倦意,不知道是有多久没有睡好觉了。她的头发短了一点,好像是去修剪过了。一张脸素净,不染粉黛,那一点点的疲倦,反而成为美人的点缀。 “季小姐。”舒悦轻声唤。 第101章 季时意抿了抿唇,走过来,没说话,只是弯下腰来将她抱住。很用力的拥抱,用力到舒悦差点以为她要被季时意给揉碎。 稍微是有点疼的,但这样的疼,却让舒悦觉得很满足。 她拿没有扎吊针的手回抱着季时意,拍了拍她的背。 “季小姐,我回来啦。”舒悦说。 季时意的头埋在她的颈侧,闷闷地嗯了一声,舒悦感觉到脖子上泛起了几丝凉意,却又比雨水温热。她知道这是什么。第一次见季时意哭,舒悦有点无措,顺着季时意的背,又让小九趴在她的肩头,给季时意擦眼泪。 绿绿的枝叶小心翼翼地覆盖上季时意的眼角。 季时意拿指尖碰了碰小九,蹭掉所有湿意,直起身来,看着舒悦。 “饿不饿?渴不渴?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舒悦说:“有点想喝水的。” 季时意:“好,温的?” 舒悦:“嗯。” 季时意给她端来水,坐在她的身边,把床摇起来,又给舒悦的后背垫上枕头。 “第二次了。”季时意忽然说,“我不想下次再这样见到你了。” 舒悦明白季时意的意思。 上一次易感期爆发,也是这样,她醒来的时候才见到季时意。 这一次又是如此。 舒悦把唇凑到季时意举着的杯子边,喝了口水,又拉着她的手:“不会了,季小姐,我也舍不得的。” “不过这一次,我到底怎么了?” 舒悦很不明白。 季时意看着她,叹口气:“cda的专家给的说法是,精神体快速生长爆发超过了你可以承受的范围,导致遭到反噬。说白了,就是用脑过度,身体自动进入休眠状态,以求自我保护。” “啊?”舒悦琢磨着,“那我这就跟电脑死机有什么区别?” 运转过载,算力无法支撑,cpu直接烧穿。 “当然有区别。”季时意弹了下她的脑门,“电脑死机能直接修,你死机了,我还能给你开颅不成?” 舒悦嘿嘿一笑:“也对。” 她捂着脑袋揉了揉:“季小姐,我睡了多久呀?” 季时意抬起腕表看了眼。 “十七天八小时。” “这么久?”舒悦的眼睛瞪圆了,“那、那——” 她想到自己晕倒之前看见的画面。 “救出来了吗?那个人?” 季时意拿刀削着苹果,动作稳当,红色的苹果皮长长落下,一点也没断。 “救出来了。”季时意说。 “她现在怎么样?”舒悦问。 季时意把苹果皮切断,丢进垃圾桶里,在掌心将苹果切成小块,用刀尖插着,凑到舒悦的嘴边。见她吃下,才继续说。 “死了。” “里面都是白骨,被傅奚棠带回去研究了。” 舒悦瞳孔微睁:“死……死了?那为什么……” “这就是研究的目的。” “这是cda目前发现的第一个人死后精神体还能存在的案例,他们正在就这个事情进行各种研究讨论。” 季时意语气平平,又给舒悦递一块苹果。 “我这有两个版本的故事,你想听哪个?” 舒悦嚼着苹果,腮帮子圆嘟嘟,讲话囫囵不清:“哪两个呀。” 季时意:“童话版和黑暗版。” 舒悦想了想:“童话的是什么啊?” 季时意徐徐说:“根据在藤蔓里找到的陪葬品,cda的研究人员判断,死亡时间起码超过七八十年。” “他们怀疑,有可能是朱鹮的主人在被下葬时,神女的恋人舍不得她独自离去,就把自己的精神体放在其中作为陪葬。” “他们虽然肉身逝去,但这份对爱情的坚守没有逝去,这也是为什么精神体还存在的原因。” 舒悦眨眨眼:“那黑暗的呢?” 季时意笑了下:“或许放入藤蔓的人本就有意囚禁神女,为的就是让神鸟朱鹮继续留在村子里,成为祈福的象征。一个人的精神体如果长久地留在世间而不消散,比起爱,我更相信恨才有这种力量。” 舒悦愣了。 病房门被敲响,傅奚棠站在门边,看着季时意,批评她:“你自家的小孩,别乱吓行不行?” 季时意耸耸肩:“随便猜猜。” 傅奚棠把一份文档拿过来,递给季时意,“喏,刚出炉的报告,我知道你们在乎,就先拿过来给你们看了。” “这些天,走访调查,翻查记录,发现青栖源很早之前有个部落,叫雾河族。他们信奉蓝眼神鸟,视其为上天的使者。” “但现在我们都知道,这只是精神体的化身而已。” “所谓被选中的神女,也只是精神体的拥有者。” “有一天,神女准备离开部落,和爱人私奔,被村里的人发现,为了永久地留住神鸟,他们听信了祭司的指令,将神女活人封泥,在泥像周身刻满经文。” “而她的爱人,无法对抗整个部落,只能想办法让她走得更舒服一点,所以把藤蔓放了进去,希望给她留以呼吸的空间。” “只是弄巧成拙,他的藤蔓正好有控制人精神的特质,导致神女的意识久久不散,无法离去。” 舒悦呼吸微滞:“那现在呢?朱鹮它,还好吗?还有那个藤蔓……” “那天的无人机都拍下来了,你想看的话,让老季拿给你看。”傅奚棠说,“这份报告出来以后,舒悦,可能会有人来找你。” “什么意思?”季时意皱起眉。 傅奚棠叹口气:“之前我们不是说,植物系的精神体很少吗?这么一看,植物系的精神体强化的不是肉/体,而是——” 傅奚棠抬手,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 “在这个方面,舒悦的确有一些初现端倪的征兆。动物都很喜欢和她接触,包括精神体也是,十一,朱鹮,还有小黑。” “具体的还要等那群专家来研究。” “这事躲是躲不过的,我往*后拖了两天,跟上面申请等她身体好了再说。” “话我都带到了,就不打扰你们了,我还要去处理雾河族那个案子,走了。” 傅奚棠摆摆手,干脆利落地带上门离去。 屋子里,季时意把先前无人机拍下来的视频拿给舒悦看。 悬崖边,疯长的树木停下,一瞬消失不见。伫立多年的神女像坍塌一地,只剩下不堪的碎片。藤蔓化为光点,风一吹就散掉。 朱鹮发出长鸣,一整个山林的鸟都忽地振翅而来。 舒悦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的朱鹮。 粉白色的羽毛像披了霞彩,以一个不算整齐的斜线方式向上飞来,脖子伸长,整个身体犹如一条直线,优雅且干净。 蓝眼位于队列的最前端,它领着群鸟盘旋了一圈,就好似一片粉云在山间飘荡,又如一条绸带,于风里不断扬起。 鸟鸣不断,风声未歇,一切都像是一场盛大的告别。 飞至最高点,蓝眼化为光点,也散在了风里。 群鸟久久地驻留,没有离开。 这世界上未必有神女降世,但舒悦想,生灵总比人类以为得还要明白。 它们在鸣叫挽歌,振翅以哀叹,却又不悲痛,于仪式结束后,飞回山林深处。 也许它们知道,对蓝眼来说,囚禁比死亡更痛苦。 “哭了?”季时意递来纸巾。 舒悦擦了擦眼睛,摇头又点头。 季时意笑了下:“也不全是坏事,周老师说,蓝眼消失后,小六又回去找了他们,领着他们去了一直寻找的朱鹮栖息点。顺利的话,现在进展应该已经很不错了。” “等相应的报告出来,你们就不用这样常守在青栖源了,保护中心成立后,会有工作人员在。” “那就好。”舒悦说,“有进展就好。” 季时意见她的神色不对,猜测:“还在想刚刚傅奚棠说的事?” 舒悦嗯了一声:“我总觉得,那可能也不是真相。” 季时意:“为什么这么说?” 舒悦抿着唇,回忆了下蓝眼朱鹮的样子。 “如果真的是爱人的话……它应该不会想逃才对吧?” 那么努力,那么哀求,想要从泥像里挣脱。 季时意说:“也许。” “这件事过去太久,留下的也只有他人的记录和口口相传的故事,真相很难找到,但你可以选择自己去相信和理解它的方式。” 舒悦若有所思:“那我反正,不认为是爱人。” 季时意笑了下:“难得见你这么坚持。” 舒悦有理有据地说:“当然。” 她看着季时意。 如果是季时意的话,她根本不会想逃。 “季小姐,我的眼镜呢?”舒悦从醒过来后还没戴眼镜,揉了揉眼镜,有点不习惯。 季时意起身,去她的行李箱里找,又跟舒悦说:“你出事后我折返回去帮你收了点日常用的,未经过你的允许,不介意吧?” 第102章 舒悦看着季时意递来的眼镜,摇了摇头:“季小姐,我不介意的。” 她摸着自己用了很久的黑框,问:“只有这一个吗?” 季时意:“嗯?” 舒悦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季小姐你之前送给我的那个,我想戴上。” 季时意好以整暇地看着她:“之前不是说不舍得,怕弄坏?今天怎么又忽然变了卦。” 舒悦小声地说:“就是想了,不可以吗?” 季时意把新眼镜拿出来,递给她,帮她戴上,又替她整理了下碎发。 “没说不可以。”季时意讲,“送给你的,你什么时候拿起来,都没关系。” 舒悦的食指指背推了推框的边缘。 “还有一件事,我要跟你说。”季时意坐下来,看着她的眼睛,“孟芝妤和之前上恋综官宣的对象分手了。” 舒悦不明白季时意为什么忽然提到这个。 “她的事跟我已经没关系了呀……” 季时意安抚地拉着她的手:“我找人查清楚了,为什么她会忽然上恋综,又跟温亦亭搭在一块。” “我想了又想,觉得这件事,你该知道。” 季时意缓缓把事情讲完,对舒悦说。 “这些天,孟芝妤也知道你生病的事,来过医院好几次,说想看你。我没同意。” 舒悦现在住在跟cda有私下合作的宁城三院。方问烟和余千月都在这,舒悦来这个地方,也是第二次了。 “她今天也来了。”季时意看着舒悦的眼睛,“你想见见她吗?” 舒悦低着头,问:“我可以见她吗?” 季时意:“当然。” 舒悦:“那我想和她聊聊。” 季时意说:“好。” “我去叫她。” 舒悦在季时意准备起身的时候抓住她的手。 “季小姐,我见她,不是为了……总之,不是为了那些事情。”舒悦不知道怎么形容。 在她慌乱的想要解释的时候,季时意揉了揉她的脑袋。 “我知道。” “待会我就在外面,有事就叫我。” 季时意走出病房,到等候区。 孟芝妤在,余千月也在,手里捧着咖啡,低头有一搭没一搭地喝着。 “她醒了。”季时意说,“进去吧。” 孟芝妤眼睛一亮,犹豫了下,说了声:“小姨,谢谢。” 季时意摆摆手,让她赶紧走。 余千月瞧见孟芝妤进门去,对着季时意啧啧两声。 “大方还是你季时意大方啊。”她端着咖啡杯调侃,“你就不怕她这么一进去,事情说开了,就没你什么事了?” 季时意冷冷地说:“那也是她的选择。” 余千月:“要是你表情别这么想杀人,我真的会信。” 季时意低眸,拨弄了下表带。银色的表面反射着医院炽白的灯光。 “和孟芝妤的关系,也是她的一部分。我希望她在这件事上可以有个好的句号,你明白吗?” 余千月叹口气:“老季,咱俩都活到这日子了,你比我清楚吧?不是所有事都能画上句号,也不是所有的事答案的。” 季时意眸光淡淡:“嗯,我知道。” “但她喜欢答案,喜欢清晰,喜欢明白。既然她喜欢,我就想让她得到。” 余千月真是不明白了:“采访一下,为什么就是她了?” 季时意抬眸看她:“怎么你也问这个?” 余千月:“还有谁问你了?” 季时意不回答。 余千月脑子转得飞快,我去一声:“不会是孟芝妤吧?” 季时意懒得理她。 余千月不罢休,非要她说:“讲讲呗,我是真的好奇。” 季时意想了想,好似回忆什么,缓缓开口:“一开始,可能是因为她的拒绝。” 余千月翻译:“懂,女人,你引起了我的注意。” 季时意哼笑一声,又说:“后来我发现,她是我遇到的第一个会给蝴蝶补翅膀的女孩。” “千月,你知道的,有些人就是这样。一旦遇上,就会成为你所期待的明天。” 余千月看着她,如果忽然回到几个月前,有人问她,能不能想象季时意爱一个人的样子。 余千月会立刻摇头,说她朋友出生就是断了情根的,没这天赋。 但现在…… 季时意此刻的样子,已经是那个问题最好的答案。 * 病房里。 孟芝妤进门后有些局促,手里拎着水果篮,看见舒悦,目光有些闪躲。 “那个,好久不见。” 舒悦望着她:“嗯,好久不见。” 孟芝妤把水果放在一旁,想问点什么,又闭上了嘴。 舒悦叹口气:“坐吧,季小姐说,这些天你都来,有事跟我说?” 孟芝妤咬了咬唇,看着舒悦,花了很大力气,才说:“我跟温亦亭分手了。” “嗯,然后呢?”舒悦问。 她的平静让孟芝妤格外不安,她焦躁地拨弄了下头发:“我跟她,不是你想的那样。” 舒悦:“我知道,你只是想保护你自己。” 孟芝妤愣了:“你、你知道?” 舒悦嗯了一声。 孟芝妤反应过来:“季时意跟你说的?” “是,她都和我讲了。” 讲孟芝妤的妈妈对孟芝妤的控制,讲孟家出的事,讲孟芝妤为了不被明码标价变成联姻的砝码,主动给自己找了一条出路,在综艺上公开恋情,撕破脸皮,又把自己放在大众目光下保护。 舒悦的很多困惑都有了答案。 孟芝妤踟蹰了下,哑着声音问:“既然那你都知道了,那,舒悦,我们还有可能吗?我现在把这些事都处理好了,我可以自己养活自己,不用待在孟家,也不用担心,她知道我的恋爱对象是你,来找麻烦。” “舒悦……我们,还有可能吗?就算不做恋人,只是朋友呢?” 舒悦目光温沉。 “孟芝妤。” “你看,你不需要我,也可以把事情处理得好。我很抱歉,那些事情,我之前从不知道。这也是我今天想和你聊聊的原因。” 舒悦的声音缓下来。 “孟芝妤,你已经走得很努力,很不容易了。我希望你以后一切都好,我会一直这样祝福你,但我们不会再是朋友,更不会有什么可能。” “你做出了你的选择,我也是。” 孟芝妤愣了愣:“舒悦,你变了。你以前不会说这样的话。” 如果舒悦一开始就是这样的,面对她,能够这样表达,孟芝妤想,她们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可是—— 她比谁都清楚,舒悦的变化,是因为什么。 一想到这,孟芝妤的心就往下沉去。 “如果没有季时意,我们也会变成今天这样吗?”孟芝妤很想问。 舒悦推了下镜框:“不,也许比现在还要糟糕。” 孟芝妤望着她,过了会,她抬手擦掉眼泪。 “以后可能再也不会见面了,能抱一下吗?”孟芝妤问。 舒悦摇了摇头:“我的女朋友领地意识很强。” 孟芝妤勾了勾嘴角,没什么笑意。 “好歹认识这么久了,舒悦,那我也给你提个醒吧。我这段时间接了部戏,搭戏的对象是个演员。很巧的是,她也认识季时意。” “听她的意思,她跟季时意,也有过一段特别的关系。” “舒悦,你的过去,季时意想必都清楚。但她呢?你又了解她多少呢?” 第59章 季时意笑了下,已经知道答案。 “你是真的想提醒我吗?”舒悦发自内心地问,“孟芝妤,你看起来,好像另有目的。” “你知道吗?如果不是季时意跟我提你的事,今天,我根本不会再见你。” 舒悦的眼神中带着惋惜。 “你走吧。”舒悦说,“不要再来找我了。” 孟芝妤怔了下,看着舒悦的表情,她没有闪躲,没有移开目光,眼神认真,就像是在宣布什么判决。 这个瞬间,孟芝妤彻底意识到,有什么落在地上碎得干净。 她来之前其实想的不是这样,她真的想好好叮嘱舒悦,告诉她这件事。告诉她,自己怕她掉坑里。但不知道怎么回事,一开口,所有的话变了味道。 孟芝妤抿紧唇,沉默着退出病房。 余千月撞撞季时意的胳膊,努努下巴,示意她赶紧看。 季时意抬眸过来,目光平平:“聊完了?” 孟芝妤嗯了一声,刚刚做的事情让她有点心虚,不敢直面季时意的眼睛,只能仓促地说:“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余千月瞧见她的步伐匆匆:“看起来聊得不咋样嘛,不然以她的性格,现在该孔雀开屏了。” 季时意无奈地看余千月一眼,把她丢在这,进病房去。 “聊得怎么样?”季时意很随意地问。 第103章 “还可以。”舒悦客观地回答。 反正她是把话都说清楚了。 看孟芝妤的样子,气焰都没了,只怕也不会再来。 季时意抬了抬眉:“还可以?” 舒悦试着总结:“唔,就是聊了一些你说的那些事,然后……” 舒悦停住了。 季时意看起来却很感兴趣:“然后?” 舒悦瞄着季时意。 当着孟芝妤的面,她可以把女朋友三个字说出口。可不知道为什么,对着季时意,她却觉得难以启齿。 “就是说清楚了啦。”舒悦简明扼要地概括了一下。 怕季时意在这件事上再问,舒悦转移话题,眼巴巴地望着季时意:“季小姐,我饿了。” “终于想吃东西了?”季时意拉开椅子在她旁边坐下,“我叫营养师准备好了,待会送过来。你刚醒,暂时只能先吃流食。” “好呀。”舒悦说。 “等你缓过来,再带你去吃好吃的?”季时意提议。 舒悦笑起来,点点头。 季时意把平板抽给她:“无聊的话就先玩这个,我下了一些书,不知道你喜不喜欢。还有几个小游戏,余千月推荐的,她说在病床上打发时间很实用。” 舒悦点开平板,看见满满当当的图标。 季时意这样,真的好像哄小孩子呀。 舒悦扫过那些图标,忽然说:“季小姐,我可以看视频吗?” 季时意:“当然。” 舒悦点开视频平台的app,默默地打开一部正在热映的剧集。 季时意瞄了眼:“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追剧了?” 舒悦咕哝一句:“就看看呀。” 季时意瞧见上面的演员,笑而不语:“那你看,我陪你。” 说完,季时意真就把ipad挪了个方向,放在舒悦的腿上,自己往舒悦的病床上坐,跟她挤靠在一块,认真地看着屏幕。 电视剧里,主角omega正在出场。 这是个现代剧,先后爱题材。omega正坐在咖啡厅里等待相亲对象,门铃响动,镜头一转,大光圈跟上,十八层柔光滤镜糊过去,alpha出场了。 弹幕上全都是尖叫。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姜姜好帅!】 【就这个alpha爽啊姐姐我要亲死你!!】 舒悦看到这,余光去瞧季时意的表情。 季时意把她抓了个正着。 “看我做什么?我是主演?”季时意问。 舒悦摇了摇头,将注意力放回屏幕上。 姜柉饰演的角色走进来,在omega的对面坐下。还没说两句话呢,就另外一个alpha走进来。原来,他是omega的前任。一上来就嘲讽omega眼光不好,被他甩了只能找个这样的穷酸鬼。 姜柉不作声,只勾了勾手指,咖啡厅的老板走过来,礼貌地唤:“姜总。” 弹幕瞬间炸开。 【我是土狗我承认,就是这个打脸爽啊!】 【这个前男友好恶心啊能不能滚?】 【前夫哥求退散——】 舒悦一张脸看得皱巴巴的。 但她没说话,还在坚持。 等营养师把午餐送过来,舒悦实在扛不住,没办法一边吃一边看,怕一不小心就喷出来。 她问:“季小姐,你还看吗?” 季时意:“你决定。” 舒悦默默按了暂停,把ipad的屏幕熄灭。 季时意轻笑了下:“不看了?” 舒悦哀怨地拖长声音:“季小姐——” 季时意打开饭盒,拿起勺子,舀了一勺山药粥,凑到她的唇边。 舒悦嗷呜一口吃下。 饭入口都没品出什么味道,光顾着注意季时意的表情了。 季时意装作没看见,一心一意给她喂饭。 舒悦的心跟被猫爪挠一样,受不鸟了。 “季小姐。” “嗯?” “你觉得刚刚那个演员,怎么样呀。”舒悦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云淡风轻一些,力求不要显得太小肚鸡肠,心地狭窄,占有欲过强。 季时意:“哪个演员?” 她回的是真没所谓。 舒悦的心被猫爪挠得更厉害了。 一道接一道的爪印简直无法忽视。 舒悦瘪瘪嘴:“季小姐,你说呢?” 季时意一双眼含笑:“你不说,我怎么知道?” 舒悦哎呀呀一声:“姜柉!” 季时意扯了纸巾,替她擦了擦嘴:“终于问了?我以为你还要憋多久呢。” 舒悦心里一惊:“季小姐,你、你知道啊?” 季时意衡她一眼:“不然?有些人从来不看电视剧,孟芝妤来了一趟,就忽然开始看了起来。我再傻也猜得明白。” 舒悦忙想解释:“我没有别的意思哦,季小姐,我就是想……想问一问……” 季时意:“她怎么跟你说的?” 舒悦小声地讲了。 季时意好以整暇地看着舒悦:“她没骗你,我跟姜柉的确有过一段关系。” 舒悦其实已经做好了准备,但忽然听到这句话,心里还是免不得扑通跳了一跳。 “喔——”舒悦努力笑起来,“那也很正常啦,季小姐。” 真的很正常。 舒悦的理智完全认同这句话。 但她的情绪就是不受控地从胸口冒出来,嘀咕嘀咕,像一个接一个的小水泡。 “反正她也是过去式了!”舒悦自己给自己打气,“季小姐,你现在有我了,对不对?” 季时意眼尾轻扬:“有你了?” 舒悦坑坑巴巴地说:“没、没有吗?” 季时意拉起她的手,把玩着。指甲很平整,在舒悦昏过去的这段时间,季时意总会替她修剪。她用指腹蹭过指甲的边缘,带着硬的感觉,和别的地方不一样。 “我跟姜柉,是交易的关系。” 季时意看着舒悦的眼睛,坦诚地说。 “你也知道我之前的情况,为了缓解,我试图找姜柉合作。但不凑巧的是,十一很不喜欢她,还没进展出什么,就变出原身来,把姜柉吓了一跳。” 舒悦:“啊——” 季时意想到那个画面就无奈。 “十一不是第一次这样了。” “有的时候,抑制剂对我不管用的时候,我会考虑使用alpha的信息素,临时标记是最好的。但因为十一,都没成功过。最后交易的方式变成了提取信息素,交给余千月处理,再定制成对应的抑制剂,多少也有点效果。” “我以前认为,只要能够解决目的,不管怎么样都可以。但十一是变数。” “现在我又觉得……” 季时意轻轻捏了捏舒悦的指尖。 “也许那是我心里的另外一个声音,在对我说,其实我也不想这样。” 舒悦回握着季时意的手,眨眨眼,说:“那还好十一没有把我踹开。” 舒悦想了想,要是突然有个雪豹冲出来对着自己张开血盆大口…… 她可能真的会被吓到这辈子不敢再碰omega。 季时意把十一弄出来,掐着它的脸蛋:“可不是嘛?你知道它之前让我白搭多少钱,又签了多少份保密协议?” “你以为我跟傅奚棠是怎么熟悉起来的?” 舒悦惊讶:“是我想的那样?” 季时意点点头:“每次都是她来负责收拾烂摊子。” 舒悦在心里默默地给傅奚棠点蜡。 给cda打工也是不容易啊。 “姜柉是跟我合作最久的一个。”季时意说,“她有野心,知道自己要什么,所以目的很清晰,也绝对不会过界。除了定期提供信息素外,基本上不会很少跟我联系。” “除此之外,我跟她,没有其他的任何交集。” “她现在也有新的老板了。” “小舒同学,安心了吗?还吃醋吗?” 舒悦眼睛一下圆起来:“我没有吃醋!” 季时意:“是,没有,刚刚闻到的酸味,都是我的错觉。” 舒悦不好意思起来,推推季时意:“一点点,就一点点。” “因为我知道啊,季小姐你这么好,有其他人喜欢你,仰慕你,是很正常的事情。就算你跟姜柉有什么,我也想好了,我要好好听你说,好好地看一看,你是怎么走过来的。” “但是——” 舒悦皱了皱鼻子。 “想的很好,就是执行起来有点困难。” “笨蛋,你以为你是机器人吗?”季时意被逗笑,“吃醋有什么不好?吃醋代表你在乎我。” “舒悦,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你看,你虽然害怕,但还是在努力地告诉我你的想法,你的感受。现在说出来,是不是也没有那么吓人呢?” 季时意拉紧她的手,把自己的温度传递给她。 “我说过的,你忘了吗?不高兴了,要告诉我。不舒服了,也要告诉我。想做什么,不想做什么,都可以告诉我。” 第104章 舒悦小小声地说:“那样的话,不就话很多了吗?” 季时意:“我喜欢。” 舒悦回握着季时意的手:“那季小姐你也要告诉我,我也喜欢。” 季时意逗她:“嗯?告诉你什么?” 舒悦忙说:“就是告诉我你刚刚说的那些呀,高兴的,不高兴的,想做的,不想做的。只要是你的事情,我都很乐意知道的。” 季时意扬起嘴角:“那你猜猜,我现在想做什么?” 舒悦摇了摇头。 季时意的目光落在她的唇上。 舒悦忙把嘴巴捂住。 季时意:“嗯?” 舒悦坑坑巴巴地说:“季小姐,我,我还没刷牙。” 季时意看她一副小可怜的样子,大发慈悲地说:“好吧,那今天先放过你。” “等出院那天,舒悦,做好准备。” 舒悦没问准备什么。 她再呆也不至于听不出来。 红着脸,乖乖地应了。 两天后,舒悦正式出院,傅奚棠来接她,带她去cda做检查。季时意放心不下,一直跟在身侧。 一路上絮絮叨叨。 “如果在测试过程中任何不舒服,就立刻叫停,知道吗?不用管他们怎么说。” “还有,到时候接上脑连接仪可能会有点难受,你进去之前,先吃一颗糖。” 季时意把手里的水果糖递给舒悦。 “有事就比手势,还记得我们的暗号吗?” 傅奚棠坐在副驾驶上,听见后座传来的声音,掐了掐眉心:“季时意,我们现在是去cda,不是去幼儿园。麻烦你控制一下。” 季时意不为所动:“谁知道那些研究疯子会做什么事?我的担心是合理的。” 傅奚棠皱着眉头:“他们有一部分人是比较狂热,但并不是疯子。” 季时意:“真的吗?那你敢让cda把实验都公开吗?” 傅奚棠闭嘴了。 舒悦见两个人剑拔弩张着,忙说:“到了,到了。” 车在一栋外观看起来丝毫都不特别的普通的建筑物前停下。 傅奚棠领着她们一路进入。 到了内里,仿制大有乾坤。 白色为主导色,整个空间几乎都一尘不染,所有的人穿着标准的制服来来往往。极为有序,却也极为压抑。 “傅队。”有人向傅奚棠打招呼。 傅奚棠颔首。 对方见到她身后的季时意时,表情一僵,赶忙快步离开。 舒悦好奇:“季小姐,他怎么了?” 季时意:“不知道。” 傅奚棠毫不犹豫地拆台:“十年前,你的季小姐刚到cda做检测,凭借一己之力,把实验室闹了个天翻地覆,刚刚那位,是当年的受害人之一。” 季时意皱起眉:“傅奚棠,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舒悦在旁偷笑。 原来季小姐也有这么叛逆的时候。 不过想想十一如今的脾气,舒悦又觉得这一切格外合理。 “程局。”傅奚棠朝着走来的人敬了个礼。 季时意表情淡淡,没什么波动,舒悦打量着对方,是个成熟的alpha,约有四五十岁,眼角带着细纹,看起来总有三分笑意。 莫名的,舒悦觉得她有点熟悉。 程寒:“奚棠,回来了?” 傅奚棠放下手,点点头。 程寒又对着季时意说:“小季,好久不见。” 季时意的精神状态非常超前:“我个人是希望最好别见的。” 看得出来,她在cda的经历真的算不上愉快。否则以季时意的性格,根本不会把话说得如此尖锐。但换个角度想,舒悦又觉得,这是否正好代表,季时意对cda的这些人,没什么可隐瞒的? 她的思绪正飞着,程寒的目光就落在她的身上。 “这位是?”程寒问。 傅奚棠:“舒悦,之前跟你报备过,今天来做检测的。” 程寒若有所思:“精神体是植物的那个小姑娘?” 傅奚棠:“是的。” 程寒:“正巧我今天有空,走吧,一块去。” 舒悦被领着进了一间封闭式的房间,进门前,季时意叮嘱她:“别忘了暗号。” 舒悦记得,但她其实根本没打算做。放季时意一个人在外面,就算真的闹起来,那也很危险。 精神测试而已,应该没什么不能忍受的。 舒悦根据工作人员的指引,坐上测试椅,身上连接着各种线路,能够接收神经信号的贴片粘在她的肌肤上。 来之前,傅奚棠就已经跟她打过预防针。 这次检测主要是调查精神体的宿主是否有反人类反社会的倾向,会根据不同的情况对宿主进行分级登记,以方便cda后续的管理。 大多都是一些心理测试问题。 舒悦在学校里做过不少这样的,几乎没什么压力,很快就答了过去。 “第一百三十八题。” “如果你的omega忽然被人劫持,你会怎么做?” 舒悦:“报警,寻求帮助。” “如果帮助无效,你的omega身死,警方无法追究嫌犯的责任,你会怎么做?” 舒悦沉默下来。 工作人员的声音响起:“请宿主做出回答。” 舒悦依旧没说话。 但可视化的精神图景里,九里香的根系正在疯长。 工作人员重复:“再次提醒,请宿主做出回答。否则我们将开启强制催眠方案。” 舒悦看着面前的镜子。 好像玻璃,只有她一个人的身影。 但她知道,这是单向玻璃,季时意在对面,一定也看得见。 舒悦不想让她担心。 垂下眼眸,舒悦平静地说:“我尊重法律有自己的程序正义,但,您知道乌鸫吗?很常见的一种鸟,在我们学校尤甚。上个学期,有个男同学在它们觅食的时候故意惊吓,接下来,不管他在学校的每个地方,都能收到来自乌鸫的礼物。” “连鸟都会复仇,更何况人呢?” 某条红线指数在飙高,又缓缓降落下来。 问答在继续。 测试外,程寒低头看着手里的资料。 瞧见某个名字的时候,程寒呼吸停滞。 季时意就站在她的身边,把这细微的反应捕捉完全。 “您认识小悦的母亲?”季时意说。 程寒合上文件:“你还是和以前一样,观察入微。” 季时意扯扯嘴角,皮笑肉不笑:“程局,我前些天,正好听说一件事,要不讲给你听听?” “有个omega怀孕了,找到她的alpha,跟对方告知这件事。但alpha却说,她根本没有永久标记这个omega,所以怀孕是不可能的。” “程局,你觉得,这个omega,她到底有没有骗人呢?” 程寒攥紧了手里的报告,又长吁口气:“临时标记但怀孕,虽然很少见,但对s级的alpha来说,仍旧是有可能的事情。” 季时意目光灼灼:“所以,你承认了。” 程寒叹口气:“小季,你误会了。” “我是认识她的母亲,但也只有过一面之缘。当时,程琅正在跟她谈恋爱。” 季时意愣了下:“程琅?” “我妹妹。”程寒说。 “那她现在在哪?”季时意问。 程寒:“无名园,第三区,放了白花的那个就是。” 季时意默然了。 “什么时候的事?”她问。 程寒:“十多年前了,她性子野,又有点狂,在任务里走了。” 程寒隔着单向玻璃,看着坐在里面的女孩。 “她出任务前写的遗书里,说自己最遗憾的事就是没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庭。所以她到死也不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 程寒默了会,对季时意说:“有空一起吃饭?” 季时意冷然地说:“你该询问的对象不是我。” 程寒看着舒悦,忽然说:“她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季时意敛眸:“我不是她,我给不了你答案。但是程局,如果有机会,我更想陪她一起长大,而不是现在才遇见。” 程寒叹口气,垂下眼。 检测结束,程寒瞧见舒悦,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递给舒悦一张名片:“有任何事都可以联系我。” 舒悦捏着名片,抿了抿唇,难得的,没说谢谢。 程寒让傅奚棠安排她们离开。 坐上车,舒悦低头,看见手里的名片。 “季小姐……她是……?” 季时意:“非要说的话,算是你的大姨。” 舒悦没想到来一趟cda还能认亲。 她犹豫了下,问:“那?那个人呢?” 季时意拉住她的手:“走了。” 舒悦愣了下:“走了?去哪了?” 季时意指了指外面的天空。 舒悦默下来。 “难过吗?”季时意问。 第105章 舒悦摇了摇头,辨别自己的情绪,说:“有点空,但好像又没什么,因为这个人存不存在,对我来说都没有意义。” “那什么才有意义?”季时意顺着问。 舒悦没说话,把自己的指尖一点一点贴近季时意的指缝,严密地握着。 季时意笑了下,已经知道答案。 第60章 “有那么好哭吗?”季时意很无奈。 舒悦跟着季时意回了她家。 按照季时意的说法,这边有阿姨照料,比较方便。毕竟舒悦刚刚病愈,一个人在家,她不放心。 舒悦安静地听着,间或点点头。 季时意体贴到什么程度呢?她明明很久没来,家里却全都是她的痕迹。准备好的拖鞋,备好的双人款水杯,就连单独的次卧也收拾妥当。 妥当到舒悦根本问不出来什么。 “今天刚做完测试,好好休息。”季时意叮嘱她,“我把浴室的水放好了,你先泡个澡。” 舒悦嗯了一声,嘴上说着好,心里却不全都是好。 她慢悠悠地摸进浴室里,小九被她放了出来,站在她的肩头,好奇地看着大大的浴缸。 舒悦伸出手试了试水温,踩进去坐下。 小九就在她的肩膀上,弯下枝干,伸出嫩叶,小心翼翼地试探了一番。 刚碰上水面,叶子就发抖,好似被烫到。 但现在的温度对舒悦来说正好。 她左右看看,起身,在洗脸池里接了水,把小九放进去。 合心意的温度让小九很满意,整棵小苗都泡进水里,也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嚣张姿势,还特意把两只枝丫交错,跟翘着腿一样。 舒悦被它逗笑。 她一边往自己身上舀水,一边喊:“小九。” 小九晃了晃叶子。 舒悦又喊:“小九。” 小九茫*然地回头,如果分得清哪边是头的话。 “谢谢你。”舒悦忽然说。 小九不动了,叶子不抖了,过了会,整只小苗都泡进水里。 它还是不爱说话,自从舒悦醒来以后,它也很少跟舒悦在脑海里沟通。 舒悦从一开始的隐隐担心转为释然。 也许这就是小九的性格,不爱说话,总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一棵树也有一棵树的心事,一棵树也有一棵树的宇宙。 舒悦也学着它的姿势,把自己整个人漫进水里,很想做出悠闲姿态,但事实上,憋气不到三秒,她就狼狈不堪地从水里挣扎起来。 这不对。 一棵树怎么比她还能泡澡。 这真的不对。 将自己搓弄干净,捞起来,舒悦擦掉水,头发擦了半干,毛巾搭在肩头,看着沉迷于水池中的小九。 “我要出去了。” 她弯腰低声说。 “你要一起吗?” 小九挪了挪身子,朝着舒悦伸出细细的枝条。 舒悦伸出手,把它接过来。用毛巾也将它擦干净,放在自己的肩膀上,打开门。 一开门,脑子差点没偷偷跑掉。 一只身形修长的雪豹就赖在门口,趴卧着。门开的瞬间,原本百无聊赖的豹脸立刻变得生动精彩起来。 它在原地伸了个懒腰,两只前爪拉长,后臀抬起,长而圆的尾巴翘着,眼巴巴地看着舒悦。 见舒悦没动作,又走过来,蹭着舒悦的腿。 比起当猫的时候,力道更重,动静更大,作为一头豹子,它看似圆乎乎的身体全身都是肌肉。 舒悦蹲下来,伸手摸了摸它的脑袋。 十一兴奋起来,两只前爪抬起,抱着舒悦的手臂,豹口一张就要啃咬。 季时意毫不留情地走过来踹了下它的屁股。 “还把自己当猫呢。” 十一委屈地嘤了一声,控制着力道,只是将舒悦的手凑到嘴边轻轻磨了磨,哪敢真的咬?它对自己的咬合力还是有些斤两在的。 “没关系。”舒悦捏着十一的脸蛋。猫变大了,揉猫的力道,也得跟着变大才行。“现在也很可爱。” 要不是十一,舒悦都不敢想象,这辈子还有跟大猫相处的时候。 恕她直言。 她以前不喜欢猫,但她从来没不喜欢过大猫。 舒悦蹲下来,伸出手,把十一抱了个满怀。上上下下rua着它的后背,从颈部到尾脊骨,一寸一寸捏过。十一爽得都没骨头了,百来斤的重量全都倚靠进舒悦的怀里,舒服的时候还要蹬腿。 小猫的肉垫是果冻一样的,小小的,粉粉的。 大猫的肉垫是面包一样的,厚厚的,蓬蓬的。 就是蹬的时候力道不好控制,一下摁在舒悦的胸口,差点没把她肋骨弄裂。 季时意看不下去,揪着十一的后颈把它拽出来。 又拉着舒悦坐起来,领她到沙发。 “头发没吹干?”季时意问。 舒悦这才想起这茬,有些尴尬地笑了下:“忘了。” 见到大猫,什么都忘了。 自从身份败露以后,十一是演都不带演了,一直用大猫的形态出现。现在舒悦坐在沙发上,它还要凑过来,蹲坐在她的面前,把脑袋搭在她的大腿上。 猫猫狗一样。 短短的耳朵圆乎乎的。 见季时意不让舒悦陪它玩,故作一副可怜模样,自己叼着自己的尾巴,将嘴巴一圈都显得瘪瘪的,毛绒绒的。 小九坐在舒悦的肩膀上,拿叶片挡着自己根本不存在的眼睛,一副没眼看的模样。 季时意拿着吹风机,在低频的风声里,舒悦感觉自己的头发被撩起又放下,热乎的风吹过,从女人的指节处滑落下来,将发根处的湿意都带走。 要换一边吹的时候,季时意特别把小九拿了下来,放在沙发上。 十一发现了,眼睛一亮,放下叼在自己嘴里的尾巴,冲着小九伸出爪子。 小九飞快地想逃,但它那点小树杈一样的腿哪里比得过十一的速度。 眼看小九就要被十一抓住成为猫的掌中苗,咻地一下,好吧,其实是无声的。但那画面看起来实在太过特别。一条长而细的藤蔓瞬间飞绕到沙发对面的电视柜上。小九跟荡秋千一样,把自己荡了过去。 它站在柜边,对着十一很得意地晃晃叶子。 十一不乐意,摩拳擦掌着,作势要往柜子上扑。 季时意声音低沉:“你扒一个试试?” 十一委屈地发出低吼。 舒悦冲它招招手,把大猫勾过来,揉着它的下巴,又跟季时意说:“季小姐,你不要对它太凶嘛。” 季时意把吹风机的线绕起来,看着舒悦:“你也别太宠它。” 舒悦忙说:“我没有的。” 季时意哼笑了一声,并未戳穿。 “早点休息。”季时意说,“今天你和小九都累了一天了。” 眼见季时意要走,舒悦下意识抓住她的手腕。 季时意:“怎么了?” 舒悦支支吾吾,拐着弯问:“季小姐,你困了吗?” 季时意:“还好,等你睡着,我还要再去看点资料。” 舒悦:“我也不困的。” 季时意:“嗯?” 舒悦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把心里话说出口。 “不是说……之前不是说……回家……” 季时意笑了下:“回家怎么?” 舒悦要是还看不出来季时意是故意的,她这个高考状元真就白当了! 舒悦放开拉着季时意的手。 季时意不让她离开,攥回去,坐下来,踢踢她的拖鞋:“这就生气了?” 舒悦:“没有。” 季时意:“好吧,那我走了。” 舒悦急了:“季小姐!” 季时意哈哈笑起来。 舒悦却很不高兴地瘪着嘴:“你干嘛老逗我。” 季时意知道孩子快炸毛了,抬手搓搓她皱巴巴的脸蛋,又捏捏她的下巴。 “因为我想听你说呀。” 季时意眼波盈盈地讲:“舒悦,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你得自己说出来的。” 舒悦也知道。 但这对她来说,的确是一个难题。 从小到大,她的想要,她的不想要,其实没人在乎。又或者,在乎了也没办法,说出来也不会被满足。所以渐渐地,她学会了把自己抹掉,将自己放在一个顺应且被动的位置,不断地调整自己的形状,去适应别人的需求。 现在她已经知道这不对,她不愿意这样。 但要她马上改,改得干净利落,实在是有些难度。 人真的好奇怪。 明明只是几个字,张嘴说却像要命一样。 舒悦的指尖快要把季时意的衣服绕出结。 季时意耐心地等着。 一秒,两秒,三秒。 季时意在心里叹气,心想,是不是今天她这一步走得有点急了一些?准备松一点时,舒悦却忽然凑过来,亲了一口她的脸颊。 第106章 季时意偏过头,看着舒悦。 小姑娘眼睛水汪汪的。 她没说话,又凑过来,亲了亲季时意的嘴角,讨好一样地,伸出舌头舔了舔。 季时意笑了下,身子往后靠,窝进沙发里。 舒悦顺着她的动作,倾身而上。 吻一点一点啄落下来。 季时意一开始尚能够游刃有余,但渐渐地,呼吸开始不均匀。 她拽拽舒悦的头发,要她抬起头。 “亲我。”季时意命令道。 舒悦顺从地应着,又往上凑,季时意碰着她的脸,缓慢而深情地同她交换呼吸。 十一对这种事已经见惯不怪,趴在一旁,也凑过来要亲亲。 季时意一爪把烦人的大猫脑袋推开。 小九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蹿了下来,趴在十一的脑袋上,在季时意伸出手的时候,枝叶绕上她的指尖。 alpha的信息素从此刻开始蔓延。 这是第一次,季时意印象里的第一次。 舒悦有意识的,主动地,在非易感期的时候释放出自己的信息素。 温和的绿意蔓延。 就像春天对冬天的吸引一样,轻而易举地就将季时意的信息素撩拨起来。 季时意拍拍舒悦的腰,凑在她的唇边说:“乖,宝宝,再往前坐点。” 舒悦不明所以,但听从命令。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季时意的手已经抓住她的腿根。 就像大猫的爪子一样,锁住猎物,没有给予任何逃脱的空间。 舒悦身子一软,连连摇头:“季小姐……” “姐姐……不要……” 季时意舔了舔舌尖:“为什么不要?” 舒悦羞赧地说:“不干净的……” 季时意轻轻揉着,讲话的时候,温热的气息也萦上去。 “你弄我的时候,嫌弃我不干净了吗?” “那不一样——!”舒悦试图据理力争,“我——唔——” “你给我的,我也给你。”季时意亲了亲那,“乖,放轻松,没什么大不了的。” 说是这么说,可感受完全不是一回事。 舒悦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一会抓着沙发的边缘,一会捏着抱枕,又舍不得拽季时意的头发,最后只好把手掌压在季时意身边的沙发垫上。 她太没用了。 腿部肌肉很快紧缩起来。 季时意抬起头的时候,舔掉唇边的润意,晶莹的存在,慢条斯理地说:“小乖,你好敏感。” 舒悦的耳朵都红得快要滴血。 她忙从季时意的脸上下来,扯了纸,给季时意擦,季时意安静地接受着她的善后,趁她不注意,又亲了一口她的唇。 节奏很快被夺走,季时意的吻掌控了全局。 吻得气喘吁吁地时候,舒悦心里的馋虫实在是按耐不住。 她蹭蹭季时意的脸颊。 “姐姐……” 季时意慢吞吞地嗯了一声。 “我也想……”舒悦坑坑巴巴地说。 “想什么?”季时意绕着她的头发。 舒悦红着脸,凑到季时意的耳边,很小声地说了一句话。 季时意扬了下眉,拍拍她的屁股,示意她起来。 这之后,季时意就往卧室走了。 舒悦一个人坐在沙发上,脑子有点懵。 看看十一,又看看小九。 这是被拒绝了吗? 舒悦正胡思乱想着,卧室的门被人敲了敲。 “还不进来?”季时意说。 舒悦立刻快步往卧室走。 一进门,季时意拎给她一个袋子。 “什么呀?”舒悦问。 季时意:“你不是想要吗?换上,我就给你。” 舒悦不明所以地打开袋子瞧了下。 ……? “季小姐!” 季时意好以整暇地看着她。 舒悦最后还是被折服了,扁扁地走进浴室里,艰难地换衣服。 换好后,连她自己都不敢看镜子。 再出来,季时意已经坐在了床边,她的手里端着一杯冰水,冷冷的雾气漫在她的周围。 抬眼后,冰雾四散。 舒悦站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走动。 季时意冲她笑了下,勾了勾指尖。 她艰难地走过去。 “这不是很可爱吗?”季时意抓起舒悦身后的兔子尾巴,好小一团,毛绒绒的,是缝在裤子上的。 舒悦不想说话。 她觉得季时意这完全是报复。 来自邪恶小猫,哦不,邪恶大猫的报复。 季时意揪着她的尾巴,要她坐下来,抱着亲了一会,季时意放开她,右手的食指往旁一指。 舒悦吞了吞口水,乖乖躺下。 季时意甩了下头发,坐过来,弯下腰,揉着她脑袋上的兔子耳朵,亲了亲她的唇。 “这是给笨蛋小鸟主动的奖励。” 她往上坐,指尖剥开布料。 居高临下的,目光落在舒悦的脸上。 “不是很想喝水吗?给你。” 舒悦用来呼吸的鼻被压住,严严实实,毫无支撑。一开始还是她在汲取,但渐渐地,季时意开始不满足。一手揪着她的兔耳发箍,一手摁着她的脑袋。 腰肢起伏似浪。 离开的时候,舒悦要去追,压下来的时候,她也忍不住继续。 alpha的信息素已经濒临炸点。 在omega的信息素堆积到顶点散开时,季时意刚准备挪开,却发现,自己的脚踝,被什么缠绕。 她回头看,是不知从何处生长而来的枝条,宛若藤蔓,一圈一圈,路过脚踝纤长的胫骨,攀着小腿向上。晃眼一瞧,就好像她的皮肤上生出了绿叶一样。 该结束的又继续起来。 季时意的指尖扯那兔耳扯得更加用力了。 她呜咽一声。 “舒悦!” “把……把它收回去……” 舒悦根本说不了话,她一贯如此,吃饭的时候总是很专心的。妈妈说了,吃饭的时候不能说话。 “不行——” 季时意仰着头,大口地呼吸。 “够了!够了!” “呜——” 在omega的信息素被迫强制地又散了一次又一次以后。 季时意的身子被枝条拉着往旁倒,舒悦转过身,亲着她的侧颈。 “姐姐。” 她亲一下就喊一声。 “把尾巴给我,好不好?” 季时意懒得理她,没什么力气,推她的脑袋,难得骂了她一句:“滚。” 舒悦抓着她的手腕,亲亲她的指尖:“姐姐。” “我好喜欢你。” 季时意愣了下,抬起眼眸。 舒悦趴在她的身边,脑袋上的兔子耳朵被她扯得歪七扭八,眼神却很虔诚。 “过来。”季时意说。 舒悦很乖地凑过去。 季时意捧着她的脸:“刚刚说什么了?” 舒悦脸红了下。 季时意笑起来,拇指的指腹蹭着她的耳垂:“小鸟,再说一遍。” 舒悦哪好意思?闹着要把脑袋埋进季时意的颈窝。 “做了那么混账的事,现在又来装害羞了?”季时意说。 舒悦心里啊啊大叫,耍赖着不抬头,找理由讲:“可是你也很喜欢啊,都不放我走的。” 季时意把她的脑袋捞起来。 “是啊,我很喜欢。”她坦然地说,“但这不妨碍我有点不爽。下次我要跟小九打个商量,让她捆着你。” 舒悦连连摇头:“不可能,这是我的精神体。” 季时意不说话,只是一副走着瞧的模样。 她每到这个时候,就像一只吃饱餍足的大猫,懒洋洋的,倦意和未散的情意都在她的脸上弥留不去,鲜活又生动,好似神明坠落人间,入她怀中。 舒悦忽地情动。 她偏了偏头,靠着季时意的掌心蹭了蹭。 “季小姐。” “嗯?” “如果我真的是小鸟,我愿意一直待在你的掌心里。” 季时意眼神柔和似云,揉捏着舒悦的耳垂。 “可是笨鸟,我不舍得。” 她伸出手,把舒悦抱住。 “如果你真的是小鸟,我希望你可以张开翅膀,飞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去看这个世界,山川河流,湖泊与海。” “至于我嘛……” 季时意轻笑了下。 “我在家种好树,搭好巢,和十一一起,等你回来。” “可是如果小鸟根本就不想飞呢?”舒悦抱着季时意不肯撒手。 季时意揉揉她的脑袋:“不飞也是一种选择,当然也没问题。” 舒悦嗯了一声,没说话。 过了一会。 “季小姐。” “嗯?” “季小姐。” “怎么?” “谢谢你出现在我的生命里。”舒悦认真地说,“这大概是我这一生,最幸运的事情。” 第107章 季时意的心软塌下来。 “我也要谢谢你。” 她轻缓却郑重地说。 “谢谢你捱过了苦涩的童年,坚强又努力地长大。谢谢你保护好了自己的心,让它虽然受过伤,却还总是想要给予别人善意。” “我有的时候会想,是我来得太晚。如果再早一点见你,或许就能够早一点替你免去风雨。” 她的指腹蹭在舒悦的眼角,把那些湿润的泪意都擦掉。 “但是有的时候,我又在想。我爱你,连同你的伤疤,你愈合的方式,我都一同爱你。” “总之,舒悦,我要谢谢你。” “谢谢你这一路都走了过来,有在好好长大,也许跌跌撞撞,但你一直在往前走。然后,走到了我的面前。” 季时意笑着伸长纸巾,把她已经哭花的脸擦干净。 “怎么了?今天哭点好低。” 舒悦泪眼汪汪,憋不住哭腔:“季小姐——” 季时意笑得柔柔,把纸巾凑到她的鼻子前,让她好好擤擤鼻涕。 纸巾噗噗被吹起来,又被团成一团,放在一旁。 “有那么好哭吗?”季时意很无奈。 舒悦连连点头,眼睛像一汪蛋花:“季小姐——” “你说你爱我。” “对呀,我爱你。” “呜哇——” 舒悦的眼泪拦不住,流出来,像个小孩。 季时意耐心地给她擦着,等看她哭得差不多了,才说。 “还哭呀?还哭的话,我准备的东西就用不上了。” 舒悦立刻憋住眼泪:“什、什么东西?” 季时意往旁偏了偏头,示意她自己拉开床头柜。 舒悦照做。 “s级专用的阻断贴。程局那要的,抹在腺体位置等个十来秒就能成膜,可以有效避免永久标记。” “这样的话,你不就不用戴止咬器了吗?” 季时意解释着。 舒悦也解释:“季小姐,我不是不想……我是怕……” 季时意:“我明白,我也一样。” 她们都太知道永久标记带来的痛苦,所以不想将之放置于对方的身上。 也许会有那一天,但不是现在。 在这一点上,她们都保持着默契。 “还哭吗?”季时意掐掐她的脸蛋。 舒悦呜咽着:“不想哭了,但是停不下来……呜呜……” 季时意笑了:“那我把这个拿走了?” 舒悦忙阻止她:“不要不要。” 她抽抽噎噎地说:“季小姐,我哭着来,也、也是可以的。” 季时意靠着枕头,看着她,饶有兴趣地说:“是吗?我拭目以待。” 第61章 她的爱人,她的朋友,都在台下。 “小悦!” 宁大实验楼。 林初一见到舒悦就激动地朝着她打招呼。 “你身体好了?没事了?” 还没等舒悦开口,她就伸手把舒悦的肩膀摁住,让她在自己面前转了个圈。 舒悦无奈地说:“师姐,我没事的。” 林初看她的确没缺胳膊少腿,人也精神,悬着的心就此放下。再想起青栖源的事,心头依旧是不可置信。 “谁能想到呢?”林初碎碎念着,“还以为咱们发现了什么新物种呢,结果是个精神体。哎,也不知道我能不能有精神体。小悦,你想过吗?如果你有精神体的话,你的精神体会是什么?你说这玩意儿真的不能普及吗?非要什么s不s的吗?m就不行吗?” 林初劈头盖脸地一通说,搞得舒悦不知道先回哪句。 好在周淼救了她。 “小悦?过来一下。”办公室的门打开,周淼朝着她招手。 林初恋恋不舍:“师妹,别走啊,咱们再聊聊。” 周淼一个眼神丢过来,林初就变成了哑巴,一个字也不敢说,默默挪到一边去摆弄放在走廊里的龙鳞春羽。 进了办公室,周淼把门关上。 “导。”舒悦礼貌地喊,“找我有什么事?” 周淼坐回位置上:“今天特地叫你过来,是有个事想跟你聊聊。” “我们学校下学期跟弗城研究院有个交换项目,他们让我推荐人选,我觉得你很合适。你不是一直在攒钱准备留学吗?现在这个项目是公费的,为期一年。这里是项目书,你可以拿回去看看,这周内给我答复就可以。” 周淼将桌面上的卡册推过来。 舒悦低头,看着卡册表面上的飞鸟。 弗城研究院的含金量无需由周淼多提,舒悦自己也知道。全球数一数二的鸟类研究中心,舒悦过去也曾偷偷想过,有一天要去那里看看。但她没想到,机会会在这个时候到来。 她攥着卡册的边缘,对周淼道了一声谢。 “还有,青栖源这个项目算是告一段落,这个月末学校准备让我们做分享,到时候你也来,具体的分工,我让林初发给你。” “去忙吧。”周淼说,“这一趟回来,学校还有好多事要做呢。” 跟着周淼跑项目这么久,舒悦缺了不少学校里的常课。虽然有周淼的背书,但该刷的学分还是得刷完。 舒悦点点头,跟周淼道别,掐着时间去听讲座。讲的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打上卡,攒两块钱的学分。 猫着身子进多媒体厅,楚雨霏已经给她站好位置。 “你来得正好。”楚雨霏说,“再晚一点,就点不上名了。” 舒悦后怕地拍拍胸口:“还好还好。” 楚雨霏一眼就瞄到她手上的东西:“拿的什么?宣传册?” 舒悦摇摇头:“交换项目。” 楚雨霏来了兴趣,拿过去瞧:“好事啊,挺适合你的。” 舒悦眨眨眼,没说话,把册子拿回来,放进自己的书包里。 楚雨霏见她那表情就知道不对劲。 “你不会在考虑不去吧?” 舒悦心虚了一下:“没,我就是,想了一下,只想了一下。” 楚雨霏无语:“死恋爱脑,你没救了。” 舒悦笑笑,没生气,拿出手机定位打卡,打完卡后,才打开季时意的消息。 myounce:什么时候下课? sy:要等下午了,临时还要刷两节讲座和选修tt myounce:没事,晚上我来接你。 myounce:[图片] myounce:孩子们都很好,请放心上学。 舒悦点开图片,是季时意的办公室里,十一趴在沙发上睡大觉,小九待在小小的水杯里,也睡得歪七扭八。 sy:谢谢季妈妈的照顾^^ sy:对了,季小姐,晚上的话,你想和我的朋友们一起吃顿饭吗? myounce:可以啊。 myounce:不过这个邀约怎么这么突然?朋友生日吗? sy:不是。 sy:想让她们认识一下我的女朋友。 季时意没了消息,舒悦反复刷新了好几次网络,也没收到回复。 咦。 sy:季小姐? 过了几十秒,季时意回了。 myounce:嗯,你女朋友在呢。 myounce:问问你朋友晚上想吃什么?女朋友请客。 楚雨霏见她忽然偷笑,好奇地凑过来:“看什么呢?” 舒悦忙把屏幕遮住:“没什么。” “对了,晚上要一起吃饭吗?把学姐也叫上。”舒悦说。 楚雨霏:“可以啊,但是你这个架势,是要做什么?” 舒悦:“就……介绍个人给你们认识。” 楚雨霏一眼就看分明:“季时意吧?谈上了?” 舒悦:“你就说吃不吃吧。” 楚雨霏:“吃。” 下午五点,舒悦领着楚雨霏往校门口走。漂亮的银色欧陆停在路边,女人站在车旁,低头看着手机,不少学生路过时都侧目。 胆子大的上前去。 “姐姐,你在等人吗?” 女人面色冷淡,直接不回答,抬眸看见舒悦,神色才舒展起来,上前去,牵住她的手,又同楚雨霏点了点头。 楚雨霏心想,这宣誓主权的行为不要太明显。 季时意开车,舒悦坐副驾,楚雨霏拉开后座车门,老实地当自己的电灯泡。 季时意订了一家日式烤肉店,接上陈弥,四个人就杀到店里。 包厢早就准备好,季时意让她们点单。 陈弥看了眼,觉得季时意真会做人。这的菜品有点贵,但又没贵到天价,又能体现对她们几个的在意和尊重。 点完菜,等候的时候,舒悦看了看季时意,得到对方鼓励的眼神后,清了清嗓子,桌下,和季时意的手交握着。 “那个,有件事,我想和你们说。” 陈弥见她一副开口很艰难的样子,眉头一皱,胆战心惊地说:“你别跟我说,你俩已经生米煮成熟饭——” 舒悦:“??” 她立刻摇头:“不是不是。” 季时意抬手,将她的碎发卡在耳朵后面。 第108章 舒悦也没回头,就好像这个动作对她来说,已经自然无比,熟悉至极。 她一门心思跟陈弥解释。 “就……哎……算了……你们自己看吧。” 她说着,把小九从季时意的包里捞了出来。 小小的树苗坐在舒悦的掌心,晃了晃枝叶,像是在打招呼。 陈弥:“……卧槽?” 楚雨霏愣了下,伸出手,碰了碰小九,在枝叶贴上来的时候,立刻把手缩了回去。 “活的?!”楚雨霏懵了。 陈弥:“……这什么东西!!!” 舒悦把情况大概讲了一些。 “所以,精神体是真的存在的?”楚雨霏脑子有点飘。 舒悦:“是的。” “我跟上面申请过,想要告诉你们,所以不用担心,等会只要签了保密协议就可以。” 陈弥脑子还在晕乎,沉默不语地喝了一口啤酒,想到刚刚舒悦提的故事里某个人的名字,忍了忍,还是没忍住,问:“所以,傅奚棠也有这玩意儿?” 舒悦:“……是的。” 陈弥:“那是啥啊?” 季时意笑着说:“这个,你可以去问傅奚棠,毕竟是她的隐私,我们不好替她讲。” 这道理陈弥也明白,点点头,又往自己嘴里灌了一口啤酒。 很快,她把傅奚棠甩在脑后,问起小九的事。 比如,这玩意儿会不会影响属于的身体,又问,这是不是跟舒悦之前大半个月消失不见有关系。 舒悦一一解答。 她正是知道陈弥和楚雨霏会在意她之前的消失,担心她们担心,所以才想着要把事情讲清楚。 “这个小树苗还蛮可爱的。”陈弥观察着坐在卫生纸盒上发呆的小九,“跟个动画片里的小人一样。” 楚雨霏幽幽地说:“某种意义上来说,我觉得这也算生米煮成熟饭了……” 带精神体跟带娃有什么区别? 反正她是看不出来。 “季小姐。”舒悦拿胳膊撞撞季时意,“我想吃那个。” 季时意指了指新烤上来的西葫芦片。 舒悦点点头。 季时意替她夹了两片,放在碗里。 “谢谢。”舒悦说。 楚雨霏和陈弥坐在对面,瞧见这一幕,极有默契地交换了眼神。 吃完饭,季时意提议送她们回家。 陈弥摆摆手:“不用不用,二位还是先回去早点享受情侣时光吧。我跟雨霏打个车就走了。” 楚雨霏扶着已经有点醉意的陈弥,对舒悦和季时意说:“放心吧,我看着的。” 她俩执意如此,舒悦和季时意就没有再强求。 “真好啊。”陈弥蹲在地上,“咱家小书呆也有人照顾了。” 楚雨霏踹她:“起来,地上脏。” 陈弥不想动。 楚雨霏瞧她这样,看透地说:“你要是想傅奚棠,你就给她打电话,别在这绷着。” 陈弥立刻反驳:“谁想她了?” 楚雨霏翻个白眼,有的时候,她真想写一本书,名字叫《我的两个恋爱脑朋友》。 但有的时候,她又觉得,像舒悦和陈弥这样,能够把自己的心交出去,也是一件很厉害的事。 她叹口气,拿起手机,发了条消息。 二十分钟后,有人匆匆赶到。 楚雨霏见到来人,颔首说:“交给你了。” 陈弥醉乎乎地抬头,见到傅奚棠站在自己的面前,一张脸紧绷,半点多余的表情也没有。 “喂——”陈弥想抓着楚雨霏算账。 楚雨霏已走开一步,给陈弥使了个眼色。末了,拦上出租车就走。 陈弥气不过,偷偷给她发消息。 「你小子,就这么把我丢给她?你就不怕我被吃了?!」 楚雨霏不为所动。 「你又不是小悦,谁吃谁还不一定呢。」 陈弥无语。 “我送你回家?”傅奚棠说。 陈弥不想在傅奚棠面前示弱,强撑着自己站起来:“不用,我自己能回。” 姐嘴上这么说,刚走两步,就差点崴到。 傅奚棠一把将她拉住。 掌心隔着绵软的布料贴着她的胳膊。 陈弥必须承认,她现在心跳有点快。 也许是酒精作祟,也许是头脑发热。她转过身,推了下傅奚棠的肩膀,凶巴巴地说:“问你个事,跟我说实话。” 傅奚棠那么一大高个,对上陈弥,也低下头来。 “你问。” 陈弥眼睛一眯:“你也有精神体?” 傅奚棠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季时意和舒悦透的底。 她嗯了一声:“是。” 陈弥:“长什么样啊。” 傅奚棠:“你不会想知道的。” 陈弥就是最不喜欢傅奚棠的这种语气,她不高兴地皱着眉:“你不说是吧?你不说,以后都别跟我说话了。” 陈弥伸手,用力地去掰傅奚棠的指尖,让她松开自己。 傅奚棠却不肯放手。 陈弥怒气冲冲:“傅奚棠!” 傅奚棠低垂着眼眸:“阿弥,我说,你别这样。” 陈弥抬着下巴看着傅奚棠。 傅奚棠皱着眉:“这里不方便,我上车跟你说。” 陈弥心想,这能有什么不方便的?把戏,都是傅奚棠的把戏。尽管如此,她还是跟着傅奚棠上车了。 坐在副驾驶上,陈弥冷哼一声:“说吧。” 傅奚棠抿了抿唇,给她打预防针:“我说了,你不要害怕。” 陈弥:“我是那种胆小的人吗?” 下一瞬,她看见傅奚棠朝着她摊开掌心,掌心里,一条光溜溜的黑乎乎的小蛇正傻愣愣地盯着她。 见到她好像很高兴,还吐了吐舌头,猩红的蛇信子格外晃眼。 陈弥头皮一下麻了,整个人往车门的方向缩,人反应过来的时候,手已经打开车门蹿了出去,跟兔子一样。 傅奚棠见此,叹了口气。 小黑嘤了一声,委屈地缩成扁扁一团。 傅奚棠摸了摸它的脑袋。 “咚咚。” 玻璃被敲了敲。 傅奚棠意外地抬头,忙把车窗摇下来。 陈弥瑟缩在窗边,只露出一条缝。 “那……那什么……它没毒吧?” 傅奚棠眼底闪过一丝笑意,摇了摇头:“它很温和的,可以摸,不咬人。” 陈弥盯着小黑,小黑也看着她。 “那我还是别摸了。”陈弥小声地说,“傅奚棠,你还是会送我回家吧?” 傅奚棠:“嗯。” 陈弥这才拉开车门,重新坐回去。 她准备把小黑收走,陈弥却说:“不用,你把他……放远一点就行。” 小黑很听话,蜷在方向盘上,跟个小配饰一样。 陈弥神思恍惚:“我还以为,所有人的精神体,都跟小悦的一样呢。” 没想到还有蛇的。 “不是。”傅奚棠说,“反而是她那样的比较少见。” 陈弥好奇:“是吗?为什么这么说。” 傅奚棠讲:“她是植物系的,像我,还有季时意,我们都是动物系的。大多数人也都是动物系的。” “啊?”陈弥讶异道,“季时意也有??” 说好的精神体是都市传说呢。 她怎么觉得自己被包围*了呢。 “傅奚棠,季时意的精神体是什么啊?” 傅奚棠:“我不能说。” 陈弥:“老傅——” 傅奚棠叹了口气:“你见过的。” 她只能说这么多了。 陈弥想来想去,想到了十一,眼睛一圆:“猫啊?” 傅奚棠意味深长地说:“算是吧。” 大猫怎么不算猫呢? 陈弥很聪明,也可能是她太懂傅奚棠,明明隔了这么久,她却依旧能够轻而易举地解读出傅奚棠的言下之意。想到十一的样貌,她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 靠。 要真是那样的话,她真得庆幸自己当初在十一第一次去灰域的时候,没有强行对着小猫上下其手。不然的话,她的手可能已经不在了。 舒悦命真好啊。 能撸猫就算了。 还能撸大猫。 可恶! 人比人…… 呵呵。 陈弥瞄了眼趴在方向盘上的小蛇。 真是气死人。 舒悦这家伙,不会现在就正沉醉在猫猫的怀抱里吧? “好了好了。”舒悦无奈地坐在沙发上,任由十一化为原型,扑在自己的身上,把她的脸上上下下舔了个完全。 这些天,季时意已经对这种情况见惯不怪。 从舒悦病好以后,她们几乎每天住在一块。十一的吸人毛病没见好转,反而更加严重起来。相比之下,小九的黏人程度好很多,就算撒娇,也只是伸出柔嫩的枝条,抱着季时意,不会说话,也不会呜呜乱叫。 第109章 唯一的问题是,小九最近喜欢上了晒太阳,总在阳台变成大大一棵树,心情好了还要开会花,不留余力地向这个世界散发淡香。等太阳没了,又变回小小一株,消失不见。 季时意的邻居吓了个半死,发消息来问。 季时意只好说,是她把九里香又搬进屋了。 还好十一没有爱去阳台的毛病,不然,季时意只有搬家了。 踹开黏着舒悦的大猫,季时意自己靠过去。 “今天怎么忽然想开了。”季时意玩着舒悦的指尖。 舒悦忙得要死,一只手要被季时意玩,另外一只手还要揉十一的脑袋,迷迷糊糊地回:“什么想开?” “不是说要准备吗?”季时意掐了下她的指腹,叫她专心地把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 舒悦啊了一声。 看着面前的女人。 她以前觉得,要准备得很妥当,很完善,确保自己万无一失,才能开始进入一段关系。 可是遇到季时意,她才发现,原来有些事是可以自然发生的。不用整装待发才出发,原来就算狼狈,就算不堪,也可以被用力地拥抱。 她总是怕结局不好,可是如果连开始都没有,又何谈结局呢? 时间很宝贵的。 她不想再浪费了。 “我可能一辈子也准备不好了,季小姐。”舒悦抓住季时意的指尖,坦诚地说,“我有的时候,也许还是会不够好,有的时候也还是会怕……但是季小姐,因为有你,我想我可以不那么害怕。” 季时意把她搂入怀里,亲了亲她柔软的发顶。 “好,我们都不那么怕。” “对了,今天周淼跟你提交换生的事了吗?”季时意问。 舒悦忙从她怀里抬头:“你怎么知道?” 季时意见她这傻样,笑了起来,凑在她耳边小声地说着。 舒悦这才明白,原来选中她作为交换生,有一部分原因,竟然是cda在背后出力。因为她的精神体很特别,对动物似乎有天然的吸引力,考虑到这一点,cda似乎有意想培养什么。 “你不用多想,这跟你大姨关系不大。”季时意说,“cda的作用除了监管外,还负责发现每个s级的潜力,毕竟物尽其用,天赋这东西,他们很看重的。” “你怎么想?”季时意问。 舒悦犹豫了下:“我有点想去,但是……” “但是?” 舒悦把脸埋进季时意的颈窝:“季小姐,我舍不得你。” 季时意扬起嘴角:“那怎么办?不去了?” 舒悦:“可以吗?” 季时意一巴掌打上她的屁股:“你说呢?” 舒悦委屈:“季小姐——” 季时意:“不就是一年吗?有什么。再说了,你是不是太小瞧你女朋友的实力了?” 舒悦眨眨眼,没明白是什么意思。 “不是下学期的事吗?”季时意早早已有计划,“正巧最近在忙分公司的事,到时候去弗城多待两年,也没什么问题。” “呆子,什么表情?赚钱不就是来干这件事的吗?任何时候,都有做出选择的能力和底气。” 舒悦嗯嗯两声,埋进季时意的小腹。 第二天,她签了项目书,准备好了资料,给周淼报备。 周淼拍拍她的肩膀,什么都没多说,让她好好准备接下来的分享会。 月末的时候,分享会当天,舒悦以为没什么人来,结果从偏门往里看,讲座厅坐满了人。 她多少有点紧张,一直在喝水。林初拍着她的肩膀,示意她往台下的右边前排看。 季时意刚走进来,跟陈弥和楚雨霏打招呼。 她的爱人,她的朋友,都在台下。 迎上季时意的目光,手机震了下。 myounce:你今天很好看。 舒悦立刻藏住嘴角的笑意,怕别人看出来,做出一副很严肃的模样。 周淼分享完整体情况后,由林初上台做细节讨论,结束后。舒悦负责讲述朱鹮小六的救助情况和现状。 她深呼吸一口气,走上中间,站在演讲台上。 推了下眼镜,不急不缓地按照准备开始。 一番讲完,自由提问。 一开始,大家问得还挺正经,也不知道是谁起的头,开始问林初有没有对象。 林初笑得跟条狗一样:“没有,欢迎各位师妹踊跃自荐,加入我们的师门大家庭。” “那小舒学姐呢!”有人举手问,“小舒学姐,你有对象吗?” 舒悦红了脸,摁下面前的话筒:“有的。” “谁呀谁呀。”新生们八卦得很是积极。 舒悦的目光落在季时意的身上:“一个很好的人。” 讲座厅的角落里,有人默默拉下鸭舌帽,挡住半边脸,起身,沉默地离开。 舒悦根本无暇注意,又有人提问,问起小六的事。 分享会结束,舒悦嗓子都有点哑了,她往台下走,却被一个小姑娘局促地喊住。 “小舒学姐。” 舒悦看向对方。 愣头愣脑的,穿得简单质朴,戴着黑框眼镜。 “你好。”舒悦说。 小姑娘犹豫了下,紧张地问:“小舒学姐,关于你刚刚说的那个答案,我想问,那……那怎么能判断出对方是不是很好的人呢?” “这件事我也不太有经验。”舒悦坦白地说,“唯一可以和你分享的是,如果是一个很好的人,她应该舍不得让你讨厌你自己。” “加油,慢慢来。”舒悦拍拍小姑娘的肩头,同她道别,走向站在远处等待的季时意。 她站在那,手里拎着奶茶袋,还有一个小甜点。 “我们小舒学姐现在还真是魅力无限。”走近了,季时意第一句话就是如此调侃。 舒悦:“季小姐,你有点酸。” 季时意:“怎么?不可以吗?” 舒悦眼眸弯弯,接过奶茶,拉住她的手。 “可以呀,我正好喜欢喝酸奶的。” 季时意嗤笑一声,拆开吸管,替她扎进奶茶杯里。 “请吧,季小姐特制酸奶。” 舒悦低下头,咬住吸管,细细品尝了一番,说:“嗯,是甜的。” 季时意被逗笑,眼眸里泛着温和的柔意。 舒悦看着她。 她总觉得,喜欢季时意这件事,就像是在捡海。如果不走进去,踏进海水里,带着被淹没的可能,向更深处去,就不会知道下一秒会从大海里发现什么特别的礼物。 倘若爱人的眼睛真的是世界上的第八大洋。 那她还有一生的时间可以看海。 -正文完- 小贴士:找看好看得小说,就来海棠书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