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姬难养》 第1章 [gl百合] 《帝姬难养作者:又悠【完结+番外】 简介:林染穿越的第一天,原身的阿妈阿娘用半袋粗粮,给她换来了一个妻子。 林染瞳孔地震,三观重组。 女儿国挺好的,女女成婚名正言顺,但她是个货真价实的直女哇! 况且,这副身体头发枯黄,皮肤黝黑,一手心的茧,怎么配得上对面艳如桃李?凛若冰霜?的妻,妻子? 想多了。 买来的妻子瘦骨棱棱,眼眸紧闭,小脸烧得通红,能不能活到明天还是个未知数。 林染叹息一声,救人要紧,先把人养胖,日后等她遇到喜欢的人,还得贴一副嫁妆。 ~ 谢韵仪十六岁前是备受宠爱的镇北侯府长女,天之骄子,矜贵荣华,前途似锦。 一朝晴天霹雳,她原来是鸠占鹊巢的假货,被人陷害,卖身成奴,成了一处穷乡僻壤的粗鄙农女妻。 也是那农女,一边嘴里嫌弃她,娇气讲究事儿精,一边呵护备至,帮她找回身世。原来,她竟是二十年前,女帝丢失的长女! 最后,还是那农女,功勋卓然,牵着她的手,一步一步,走上金銮殿宝座。 小剧场: 林染看着王座上,女帝尊贵威严一呼百诺,目露欣慰,背起小包袱,打算回家种地。 岂料,还没走出王城,就被御林军团团围住。女帝冠发凌乱,神情憔悴,眼眶通红,委屈又可怜:阿染是不要我们母女了吗? 林染瞠目结舌:在母树下祈祷,真,真能结孩子? 内容标签:强强 宫廷侯爵 种田文 主角视角林染互动谢韵仪 一句话简介:娇养的妻子成了女帝 立意:认真生活 第1章 穿越送媳妇 尖利的声音,带着高高在上的数落,又急又快:你俩的脑子是被豺狼啃了?家里穷得都要揭不开锅,竟然还带了个半死不活的回来! 屋外拔地而起的喧闹,像是一把利剑劈开了林染周身的混沌。 林染挣扎着睁开眼,又眯了眯,慢慢适应昏暗的内室。 头顶黑褐色的木头椽子,散发着腐朽的气味,黄褐色的土墙坑坑洼洼,在暗色下显得格外黯沉。 林染沉默半晌,强撑着身体坐起来,打量自己的卧室。 一张矮小的长方桌靠在床边,上面一把木梳,一根原身自己搓的麻绳。几身带补丁的,灰不溜秋的粗布衣裳,叠放在床头靠墙的位置。 连个装家当的箱子都没有,这屋子穷得一清二楚。 全身酸软得像是刚跑完全程马拉松,喉间火辣辣的又干又涩,但没了火烧似的灼热,脑袋总算是清明了。 外头安静了几息,接着是一道林染这两天迷迷糊糊间,听过不少次的低怯声音。含含糊糊的解释着什么,听不太清。 突然,那道尖利的声音骤然拔高,带着不可置信的荒谬:媳妇?眼瞅着活不成的晦气鬼给阿染当媳妇?你俩是嫌阿染病得还不重,黄泉路上来个带路的? 屋外唯唯诺诺的辩解越发没了底气,低不可闻。 林染眼眸猛地睁大,这下是彻底清醒了! 给、阿、染、当、媳、妇几个字,金光闪闪的,在脑子里排排站。给林染的冲击不亚于,她脑子里烧得迷迷糊糊时,认清自己穿越了的事实。 林染抬手揉了揉额角,想要叹气都发不出声来。 林染知道自己穿越了。 脑海中不甚清晰的画面显示,这是一个和历史上的魏晋时期类似,生产力低下的古代异世。 确定是异世,是因为记忆中,方圆十里的村庄和去过几次的县城,都只有女人!家家户户的后院里都种着一颗母树,母树能结出胎果,胎果成熟,里面躺着新生儿。 快速略过这种匪夷所思的非科学现象,从高热混沌中挣脱的林染,迅速思索自己眼下的处境和对策。 原主是家中的独女,今年刚满十五。因为自小生了一副大力气,再加上阿娘阿妈身体不好性子软弱,原主早早就当家做主,勤劳肯干,一心想带阿娘阿妈过上吃饱穿暖的好日子。 今年从开春到现在,这地界就没怎么下过雨,地里的庄稼旱死一大片。原主急得不行,天不亮就提着桶,从村后的凌云山,寻了未干涸的山泉来灌溉。 夏日日头猛烈,原主这些日子心如火燎,撑着劲儿来来回回的上山下山,中暑了。 一场高热,换了个魂儿。 这幅身体吃了两天自家采来的草药,仍高烧不退。眼看着女儿病得不省人事,阿娘阿妈咬咬牙,带着两袋口粮,去县里换药。 两人一起去,只留下一个病人在家也是迫不得已。从柳树村到县城,要经过四座险峻的山头,猛虎熊瞎子极少出现,豺狼豹子饿极了能下山吃人。 除了猎户,没人敢一个人上路。 原主日常就在村里干活,县城都只去过几回,不识字,没读过书。对外面世界的了解,仅限于里正传达的政令和十里八乡的琐事八卦。 林染忍不住在心里骂骂咧咧:这叫什么事! 她在现代有车有房,工作清闲。闲暇时候逛街买买买,追剧玩游戏品美食。逢年过节去奶奶那蹭吃蹭喝,日子过得不要太悠哉。 年纪轻轻,身康体健,只是通宵玩了个游戏而已,既没心慌,又没眼前一黑,就穿了! 没带上脏字,是因为穿越大神还没缺德到家,貌似给她装备了一个金手指异世界扶贫系统边上的大箭头,这会正在眼前闪闪发光。 她还没来得及集中精神探查一番,屋外突然安静了下来。 咯吱一声,卧房门被从外推开,阳光顺着空隙钻进屋内,林染看清了来人的长相。 和脑中闪过的画面一样,椭圆的脸型,弯眉杏眼,耐看的五官因为肤色暗沉显得普通,是原主的阿娘。 头发盘在脑后,只用一根光滑的树枝簪着,不到一米六的个子,被生活的重担压得微微佝偻。 阿染,你醒了?林春兰刚推开门,对上女儿的视线,惊喜的加快了脚步,娘换了三副药来,大夫说你喝了就能好了。 林染: 这怕不是个庸医!病人的面都没见,就敢开药。 哦,这就是个庸医。 她们这个县城里就一个家传大夫,病人到不到场无所谓,药却是让村里人家伤筋动骨的高价。 寻常小病没人去看,真得了要命的病,像原主这样高烧不退的,几副药下去,能活是命大。 死了,是命该如此。 水。林染吐出一个低低的气音,她都怀疑这幅身体的嗓子是不是烧坏了,又干又疼。 林春兰听到了,她忙道:阿娘这就去拿水来。 片刻之后,林春兰小心翼翼的端进来一个粗陶碗,进屋就关上门。 她拿起小木勺舀了水,喂到林染嘴边,满是关切的眸中藏着担忧:吃了药就好了!你阿妈已经在熬药了,阿染再等一会就能喝上。阿染喝了药,就能退热。 半碗水喝完,冰凉的液体滋润干渴的五脏六腑,林染觉得自己终于活过来了,扯扯唇角:阿娘,我已经不发热了。 身上黏糊糊的一层汗,火烧似的感觉没了,她刚才摸了摸,胳膊腿已经凉了下来,身体也在慢慢恢复气力。 可能是用了这副身体的原因,看见女人,林染下意识的觉得亲近,阿娘两个字脱口而出。 以后她就是这个林染异世女儿国小山村的林染。 她总不能告诉她们,你们的女儿已经死了,现在这副身体里装的是一个异世来的魂魄。 林春兰的眼眸蹭的亮了起来,干枯的手心贴在林染额头上,片刻之后,欣喜连连:是退了是退了!阿染很快就要好了! 那阿娘叫阿妈别熬药了。林染说话的声音大了些,是药三分毒。阿娘开着门,让我透透气就成。 可别喝了庸医的药,反而病得更重。 林春兰犹豫:那阿染少喝一点,多的你媳妇喝? 媳,媳妇? 林染惊了,还真是给她带回了个媳妇! 女儿国挺好的,女女成婚名正言顺,但她是个货真价实的直女哇! 是,是刚换回来的。林春兰眼神躲闪,支支吾吾,那姑娘也烧着半袋粮食换的你要是不喜欢,等她好点了叫她走 烧得糊里糊涂的怪可怜的说不定喝了药活了呢 听说是从京里发落来的那牙人说她还认字你不是喜欢村长家认字的柳芽么 第2章 林染连猜带蒙,大致明白了。 林春兰和林秀菊带去了两袋粟米,原本是打算换四副药。 这个换来的姑娘,八成是不大好了。人牙子想着好歹能回一点本,还不用自己挖坑埋,半袋粮食也换。 林春兰和林秀菊多半是觉着,都是发热,一样的药,多熬几次,两人都能喝上。换了这个媳妇回来,没有其它花费,活了,就是赚了。 也是林春兰和林秀菊心善,动了恻隐之心。 人牙子手里发着高热的人,没人会要。高热不醒,是一条腿踏进了棺材的凶病。买了她去,还得花大价钱买药。多半救不活,死在家中还晦气。 林春兰这样心虚,是怕女儿责怪她们,拿救命的粮食,换了病殃殃半死不活的女人回来。 阿娘阿妈做得对。林染故作惊喜的笑笑,我有会认字的媳妇啦! 林染小小年纪就有主见,林春兰早就习惯了家里的大小事都是女儿说了算。这会得了女儿的肯定,又见她高兴,肉眼可见的松了口气。 只是眉间不自觉的拢起,藏不住的忧愁,浮现在眼尾深深的皱纹中。 家里只剩下半袋粮食,还多出一张嘴来 阿姐没骂错,她这会也后悔了,可眼睁睁的看着那姑娘死 林春兰不想病中的女儿担心,收回愁绪,强撑着扯出点笑意来:阿染饿不饿?阿娘先煮点粥来,大夫说吃那药前,最好先垫垫肚子。 林染当作什么都没觉察,点点头:是有些饿了。 林春兰转身去厨屋,顺手关上门,记起来林染说的要透透气,又给推开一尺宽。 林染闭上眼,将脑海中出现的画面仔细回放,思绪越清晰,心越凉。 这半年干得厉害,就算最近能下了雨,地里的收成也怕是不够交粮税的。还剩下的半袋粮,再怎么省着吃,也不可能撑到明年秋收。 半小时后,林春兰端了粥进来。 和记忆中一样,粟米黄豆和麦粉混在一起熬成的粥。 粟米个头小,壳也碎,煮熟了吃起来还好。麦麸则是肉眼可见的不小的一片片,原身已经习惯的口感,林染只觉得嗓子被拉得厉害,强忍着没露出痛苦面具。 即便是这样的杂粮粥,若是不下地,眼下家里也是舍不得吃的。 一碗粥下肚,原身的阿妈林秀菊,小心翼翼的端了药进来,阿染,喝药了。 林染抬眼,阿妈是瓜子脸,柳叶眼,瘦瘦小小的。和阿娘一样肤色偏黄,头发细软干枯,眼窝深陷。 独女这两天高热不退,林春兰和林秀菊都吓坏了,整晚整晚的不敢阖眼,生怕女儿突然就没了。 林染心里一软,亲身父母身上没感受到的温情,在阿娘阿妈关切的眼眸里,几乎要满溢出来。 苦涩的药味弥漫开来,林染顿了顿,拧着眉盯着面前黑漆漆的药汁,迟疑:刚吃了粥,再喝这么一大碗药,不会吐出来吧? 绝对会的! 饿了几天的胃,禁不住这个刺激。 刚才味道寡淡拉嗓子的杂粮粥,她为了快点好起来,心里念叨着烤鸭烧鹅大盘鸡、薯片蛋糕快乐水,才勉强咽下去。 胃里突然被填满,这会已经鼓胀着难受了。 她能感受到,身体正在飞快的恢复,不用喝这碗苦汁子,明儿一早就能活蹦乱跳。 林秀菊迟疑片刻,舀一勺药,送到女儿唇边,那阿染少喝点,感觉不对就先停下? 女儿看着是有精神了,但一点药不吃,她不放心。 万一,过一会又烧起来了呢? 林染点点头,药入口,无法言喻的酸苦瞬间充斥喉间,舌尖被苦涩激得发麻。 这真是能治病的药? 难不成,其治疗机制是,因为味道堪称魔鬼,而垂死病中惊坐起? 林染嘴里难受得要命,还不敢干咳,怕将好不容易吞下去的杂粮粥咳吐出来。 林春兰瞅着她的脸色,眼疾手快的喂了一勺水。 林染连忙咽下,眼巴巴等着第二勺水。 林春兰端着陶碗,侧了侧身,不再给了,喝多了水,药效怕是不够。 林染忍着恶心,万分艰难的喝了浅浅一层,推开碗躺下,不能再喝了,再喝真要吐了。阿娘阿妈你们忙去吧,我先睡会。 林春兰顿了顿,和林秀菊对视一眼,轻手轻脚的端着碗出去了阿染的媳妇还昏迷着。 第2章 院子里的母树为什么能结孩子? 阿染看起来是真去了病气!掩上门,听女儿的,留两寸的缝透气,林秀菊压低嗓音高兴道,母树保佑,阿染算是过了这个劫。 林春兰看看手里还温着的药碗,叹口气,小声嘀咕:早知道 早知道就不带那姑娘回来了。 阿染看样子是不用再吃药了,就算粮食都换了药,留着日后以防万一也是好的。 救命粮食换来的药,喂给一个外人,她这心里怎么想怎么心疼。 说不定是老天看咱们换了那姑娘回来,觉着咱们心善,施展法力,让阿染免除病痛呢。 林秀菊握住妻子的手,宽慰她,人都带回来了,咱们就尽力救活她。若是日后真能和阿染成一对儿,一家人定能和和美美的过日子。 林春兰没再心疼药,想想妻子的话,转眼又有了新的顾虑:那姑娘额间的疤可不小,又瘦,万一阿染觉得丑 阿染吃过药好些了没?要是没那块疤和麻杆似的身段,这样盛的容貌又认字,还是京里出来的,怎么也不可能流落到咱们这种偏远小县城。 方才还狠狠骂了一通妹妹妹媳的林朝霞,双手抱着一卷铺盖,跨过门槛,大步走了进来,剜一眼两人,恨恨道:人都带回来了,再说什么都晚了。阿染要是不喜欢,就当多了一个女儿,留下来干两年活,够了药钱,爱走爱留都随她。 林朝霞将铺盖放在墙角,再瞪一眼两人:晚上守着阿染也轮着睡一觉,你俩要是再病了,那真是一家子裹上草席,就差埋了。 不想多看一眼能气死人的妹妹妹媳,林朝霞径直推开门,进了侄女的房间。 阿染能起身了?这气色看起来好多了,果然是县里的贵价药管用。见侄女已经能靠着床头坐起来,林朝霞心里松了口气,笑起来,这两天多喝点粥,咱们阿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侄女病得那么凶险,若是真有个三长两短,妹妹妹媳这辈子都没了指望。 两个懦弱呆笨的,也不知怎么就养出了,阿染这样聪明懂事又爱笑的孩子来。尤其是这双清澈水润的大眼睛,时时弯着,带着笑意,叫人见了就心生欢喜。 林染点点头,嘴角扯出一个虚弱的笑来:阿染叫姑姑担忧了。 姑姑林朝霞就住在隔壁,性子泼辣,说话难听,为人能干,也没少照顾原身一家。 你病气刚去,好好休息,姑姑明天再来看你。林朝霞也不多呆,见侄女没事了,又惦记起家里刚满周岁的小孙女。 出门见妹妹妹媳不在堂屋,知道她俩是去自己屋里,给带回来的姑娘喂药去了。 她没探头看一眼,只提高了声音问一句:能喂进去药么?有什么事都喊我一声。 她怕那姑娘活不过今晚。 白白嫩嫩的,一看就是有钱人家娇养出来的孩子。乍然经了大变故,病得不省人事,能活过来,那得是阎王爷打盹了。 屋里忙不迭传来一大声:能喂,能喂。 听着姐姐脚步声出了门,林春兰和林秀菊不约而同松了一口气。 怎么办?一点都喂不进去! 难怪那人牙子半袋粗粮就给换了! 林秀菊摸摸小姑娘的额头,滚烫得能煎鸡蛋。她一脸愁:咋就不知道吃药呢?再烧下去,就算能活,也成傻子了。 林春兰看着溢出来的药,心疼的骂:一口就是好几天的粮食,阿染是病好了不用喝。你这傻孩子都要病死了,还不往下咽! 反正药已经熬了,没人喝更叫人心疼,林春兰又接连喂了几口。 可能是一口一口的喂得多了,小姑娘细弱的脖子轻轻的动了下,那是一个下意识吞咽的动作。 哎哟,会吃了会吃了!林春兰脸上露出个欣慰的笑来,我就说嘛,人哪有不会吃东西的!母树上刚出来的小婴儿啥都不懂,也知道喝奶喝米汤呢。 能吃药,那就能活! 想到自己救了一条人命,未来还可能成为一家人,林春兰又一点不心疼药贵了。 喂下去小半碗,林秀菊叫了停:阿染刚才闻着都说要吐,这姑娘好不容易吃下去一些,若是吐了,可就麻烦了。 第3章 林春兰拿巾子擦擦小姑娘嘴角的药汁,叹声:说是给阿染当媳妇,也不知道她醒了愿不愿意。长得这么好,一看就是没吃过苦的,遭了这么大的罪,当阿娘阿妈的知道了,不知得多心疼。 照姐姐说的,这肯定是大户人家的女儿。若不是长辈都不在了,哪能落到这地步。 林秀菊上下打量一眼,她这幅身板,一看就是做不了什么活的,又破了相,谁家要?若不是阿染喜欢识字的姑娘,柳芽眼睛长在头顶上,咱俩也不一定会带她回来。 林春兰唉了声:是啊,救人是好事,但咱自家都难活下去呢,哪来的资格救人。 话说到这里,两人不约而同的朝角落里的粮缸看了一眼。 咱俩往后多往山边走走,能下肚的都弄回来。阿染遭了罪,粮食留给她吃。林秀菊的视线,朝救回来的小姑娘身上掠过,这个也得吃几口粮。 咱也别在这守着了,万一过了病气。林春兰拉拉妻子的手,我去守着阿染,你先睡会。 天蒙蒙亮就出发,去县上时,板车上推着两袋粮,回来拉着一个小姑娘。光路上来回就两个时辰,心急如焚,脚是一点没闲着。 这会林染眼瞅着就要好了,小姑娘八成也有了救,心里一松,铺天盖地的倦累压过来,哪哪都酸疼得厉害。 林秀菊:阿染要是醒着,咱就先别守了。咱俩要是也病了,姐姐定要来骂! 林春兰耳朵一抖,立刻同意:行。 轻手轻脚退出来,也给房门留了两寸宽的缝,万一小姑娘出声,也能听得见。 再到女儿房前探头一瞧,见女儿靠坐在床头闭着眼睛休息,看样子一时半会不想睡。 两人慢慢关上大门,打开林朝霞送来的铺盖,就在堂屋地上睡下。 屋里安安静静的,两人匀称绵长的呼吸声很快传到卧房。林染这才睁开眼,轻手轻脚的下床,慢慢关上房门,再回到床边。 她抬起手,屏息点向似乎等得不耐烦,扭来扭去的发光大箭头。 箭头消失,林染眼前出现几排大黑粗体字: 【本系统致力于指导宿主勤劳脱贫,科技致富,诚实交易,在异界过上幸福生活。】 【检测到您身无分文,饥寒病交迫,即将为您发放救济礼包(在宿主脱贫前,每月一次)。】 【检测到您身处危房,家徒四壁,本系统特为您申请三十平米随身小屋。】 【扶贫系统随时准备为您服务,请积极发挥主观能动性,多问多学,早日奔小康,过上幸福生活。】 林染无声的问:院子里的母树为什么能结孩子? 【滴滴检测到您身处系统未收录的异世,能量不足能量不足】 林染看着眼前的雪花屏: 五分钟后,雪花屏还是雪花屏。 林染看向浮在眼前的随身小屋,空荡荡的红砖灰瓦房,比她现在身处的危房还家徒四壁。 屋子中间放着一个红白编织袋,救济礼包四个字分外明显。 听一阵屋外的动静,林染伸手,将编织袋拿了出来。 一袋米,一袋面粉,一瓶花生油,还有一个常用药医疗箱。 这是食住医疗都兼顾了?林染敢肯定,这会要是冬天,这救济礼包里头还会多一件棉衣。 林染抿了抿唇,默默的收拾收拾,除了拿出一颗退烧药,其它的原样放了回去。 白激动一场,这系统看着不大聪明的样子。 系统,你知道我中午吃的什么吗? 雪花屏立刻消失了。 【小米、黄豆、全麦粥!】 一排金色闪耀的楷体,林染莫名看出来几分抬头挺胸的意味。 那你觉得身无分文,饥寒病交迫的我,突然拿出这些东西,会不会被这里的人当妖怪烧了? 系统沉默半响,随身小屋边上出现了一座简易厨房林染在农村见过的大土灶。 一大一小两口灶眼,前一口大铁锅烧菜,后一口小些的能顺便热水。 锅碗瓢盆样样都有,边上还很贴心的放了个装满水的大水缸。 林染扬起期待的笑脸:还缺柴火和盐、调味品。 【抱歉,扶贫系统没有许愿功能。】 【系统修正完毕,本系统将不再回答无关问题。】 冷艳高贵的气质扑面而来,林染惋惜,果然应该委婉着来。 林染环顾一周,将桌上装水的灰陶碗放到灶台上。 丝滑顺畅,没感到半点阻碍。 她又试了试,发现拿东西进空间,需要她身体接触。从空间里将东西拿出来,只需要脑子里下个指令就行了。 虽然不知道系统的目的是什么,但林染身处穷苦异世的躁郁,减少了些。 勤劳脱贫,科技致富,诚实交易的功能待开发,三十平随身空间get! 打开门,堂屋里阿娘阿妈睡得正香,林染推开北面卧房。 屋中昏暗,显得看起来年头不短的桌子和木箱颜色越发黯淡,灰突突的陶缸里应该存放着家里仅剩的半袋粗粮。 林染上前两步,看清了暗灰色被单下,小姑娘瓷白通红的脸。 鼻梁高挺秀气,睫羽浓黑卷翘,平直的眉型落落大方的舒展,眉峰干净利落。艳红的唇瓣干枯泛皮,也掩不住微微嘟起的好看唇形。 小姑娘饱满的眼皮紧闭,修长的眼线因为高热轻轻颤动,让人忍不住猜测,当这双眼睛睁开,会是怎样的睥睨风流。 林染对同性从未有过任何遐想,笔直笔直。但她喜欢看长得漂亮的人,不分男女,单纯对美的喜欢。 这样漂亮的脸,此刻烧得通红,瞧着就让人心软。额心偏上纵横着几道疤痕,更让人心疼。 第3章 喜欢阿清当你媳妇么? 林染坐在床边,将小姑娘捞起来,靠在她胸前,方便喂药。 夏日衣衫薄,这样亲密的姿势,从对方身上传来的,除了烫人的热,骨头硌人的触感分外明显。 林染垂下眼,小姑娘破烂衣袖下的手臂麻杆似的,又细又白。像是风中摇曳的鹤顶兰,娇贵得让人不敢碰触,轻轻一折就能断掉似的。 这样瘦骨棱棱的身形,难怪姑姑和阿娘会嫌弃。 梁国举国上下全是女子,靠供养母树繁衍。 既是国,生产力又底下,社会制度便和古代华夏没多大差别,一样有阶级压迫门户贵贱之分。 重活脏活累活总得有人干,兵役徭役照服。世道艰难,匪徒强盗也不少。 这样的社会现实下,梁国富裕人家崇尚丰腴之美。普通百姓整日为生计忙活,审美更是去了其中的身段丰满莹润,简单直接的为:以壮为美。 十分实用的审美! 脑海中突然出现村中伙伴们,偷看原身时的羞怯眼神,林染僵了一瞬,收回思绪。 药片一分为二,一半收回空间。另一半林染拇指食指稍稍用力,就碾成了粉末,和水喂给小姑娘。 见她还有吞咽的本能在,林染心里松口气。 接着又喂了几口水,林染将人放下躺好。 陶缸里,粟米和黄豆分装在竹筐中,每样都只剩浅浅一层。边上是装麦粉的坛子,也只剩一点。 林染拿起黄豆里的小葫芦瓢,舀半瓢粟米。黄豆直接煮着吃浪费了,麦粉等她再细细的碾几遍。 这幅身体估摸着得有一米六五的身高,原身记忆里,村里几乎没有比自己高的。身板称不上壮,但有腹肌,胳膊腿上都覆着一层薄薄的肌肉,力气也是真的大。 也特别容易饿。 呃,家中一直缺粮,原身的饭量一个顶三,也是原因之一 中午吃的那碗拉嗓子杂粮粥,早就消化得一干二净。这会林染只觉得前胸贴后背的饿。 这种感觉,原主记忆中是寻常,从小到大,原主就没多少天是真正饱足的。 村里一日两餐,天亮就去地里干活,日头升到了高高的树顶,回家煮早饭。吃完继续干活,太阳要下山了,回家煮晚饭。 饿了喝碗水,忍着,饿过劲就不觉得饿了。 林染忍不了一点。 厨屋在后院,大灶铁锅是没有的。只一个石头垒成的小火塘,上面架着陶罐。村里的煮饭就是将水、米、菜一起放进去煮。 粟米先用水泡着,林染去院子里摘三个茄子,两个瓠瓜。就这两样菜,长得还瘦瘦小小,若不是有原身大老远的担水来浇,早结不出果实了。 茄子和瓠瓜也切碎,陶片实在是不趁手。林染做贼似的,拿出土灶案板上的菜刀,用完马上收回去。 粟米先煮会,林染从空间里抓一撮面粉,加水快速搅拌成稀稀的面粉水,看不到一颗面疙瘩才罢手。 第4章 面粉水和粟米粥一起搅拌均匀,聊胜于无。等粥米再次煮开,倒入菜粒搅拌,最后再加一丢丢的盐。 一斤盐五百文,需要拿大半袋粮食换,每顿饭只放一点点,完全吃不出盐味。村里人家煮饭放盐不是为了调味,是因为不吃盐,身体就没力气。 阿染怎么起来了?林春兰闻着粟米的香味醒过来,忙催女儿去休息,肚子饿了娘来煮饭,阿染快去躺着。 林染笑笑:躺了几天,骨头都躺疼了,再躺反而要生出病来。阿娘,我已经没事了。 说着,林染一只手轻轻松松的抬起搁陶碗陶罐的木架,证明自己确实病好了。 林春兰顿时脸上笑出花来,快放下,快放下!病去如抽丝,可不能一好就下大力气。 再瞄一眼陶罐里浓稠的粟米粥,眼里的心疼一闪而过。 往后可不能再叫阿染煮饭,她和秀菊吃菜叶子就行。 同样循着香味过来的林秀菊,瞄一眼妻子的神情,也舍不得说女儿一句重话:阿染大好了,咱们是该好好庆祝庆祝。今晚的饭全吃完,不留明天。 这么热的天,也留不住。 黄土砖垒的厨屋低矮,林染热出一身汗,先舀出一小碗晾着:阿妈去看看她醒了没? 林春兰连连点头:光吃药病可好不了,是要吃饭。 林秀菊不认为小姑娘病得那么重,这么快就能醒。 没想到,才推开门,就对上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 人醒了她高兴,心里也咯噔,除去那道疤,这姑娘的脸长得跟天仙似*的,也不知道能不能看上阿染。 若是跟柳芽一样,眼睛长在头顶,只瞧得上城里的富户,那阿染可不能要这样的媳妇。 这位村里婶子的想法实在是太容易懂,谢韵仪看着对方,挣扎着坐起来,哑着嗓子道谢:吴清谢阿娘阿妈救命之恩。 烧得最厉害的时候,谢韵仪也没敢让自己全然迷糊,手心掐出血,也要留着一分心力,留心身边的动静。 她知道是一对村里人,从人牙子手里买了她,但没去衙门落奴籍。进这家门前,也听到了她们想留下她,给这家的女儿当媳妇。 也好。 眼下她确实需要一个安稳的地方休养身体,身份户籍也得重新办。 这对儿婶子老实良善,家中没有阿奶阿嬷,只一个和她年岁相当的姑娘。乡下姑娘朴实好拿捏,正好合适她暂时落脚。 至于以后 她病成那样,自己都以为活不成了,又落入人牙子手里,她们一定认为她必死无疑。 掩下心中翻腾的恨意,谢韵仪露出个虚弱的笑来,低头羞涩道: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只要姐姐或是妹妹不嫌弃阿清 你都知道了?林秀菊从小姑娘那声阿娘阿妈的称呼中回过神来,欢喜不已。 她瞅一眼门外,偷偷给小姑娘支招,阿染喜欢识字的姑娘,你给她背首诗,比划几个字什么的,她一定不嫌你。你今年多大了?阿染十五。 阿清十六了,是姐姐。谢韵仪眸光一闪,眼眸诚挚,妹妹仰慕有才华,德行高尚之人,定是因为妹妹也想读书识字。阿清眼下这幅身子骨暂时还下不了地,但阿清现在就可以教妹妹认字。 就算那个叫阿染的,看不上她眼下这幅模样,她也要留下来。 林春兰在堂屋里摆好三副碗筷,见妻子还在卧房里,忙过来看情况。 她听了这话,再仔细打量小姑娘的脸色,顿时乐得合不拢嘴,好好好!阿清你先养好自己身子,教认字的事不急。等你好了,和阿染办了合卺礼,上了户籍,再教不迟。 这姑娘脸好看,又明理,身子养一养,再好不过的儿媳妇了。林春兰这会生怕她反悔,巴不得立刻就给两人办亲事。 至于额头上的疤痕? 嗐,姐姐说得对!若是样样都好,哪轮得到村里人。 多看看,习惯就好。 这可真是太好了,一副药就活了!看这脸色,剩下的两副药都能省下了!这姑娘好得这么快,定是跟自家有缘分! 这贵价药还真管用,留着日后以防万一,或者拿出去换粮都好。 紧跟着来到门口的林染: 都没人问问她的意见么?这就到扯证的地步了? 林秀菊转身,推着乐呵呵的妻子往外走,还不忘提点自己女儿:阿清身子弱,怕是还拿不动碗。阿妈给你们的碗都端过来,你一边吃一边喂阿清。 长辈们走了个干净,两位年轻姑娘抬起头,互相打量对方。 林染:这双眼睛真好看! 谢韵仪:这位村里姑娘眉宇轩昂,目如朗星,若是肤色再白上一些,也不失为一位英姿飒爽的美人。 两人面上带笑,对对方的相貌满意归满意,眼底都平静无波,各自心中盘算。 我有话要跟你说。 我有话要跟你说。 异口同声的话,引得来送粥的林春兰乐出声:有什么话,吃完饭慢慢说,多多说 阿娘先问两句,阿清,你看我家阿染还行不? 谢韵仪目露羞涩,含情脉脉的看了林染一眼,微微垂下头,落落大方的回:我喜欢阿染妹妹。 林染后背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这是绿茶还是小白莲? 林春兰视线在两个年轻姑娘之间来回,阿清,你先念首诗?有什么关关啊,河啊的,会念么? 她记得柳芽就背过这个。 谢韵仪瞄了林染一眼,红着脸,飞快的移开视线:关关雎鸠,在河之洲 微哑的嗓音,配上含羞似怯的神情,不时再偷瞄林染一眼 若不是林染有个惯会装柔弱装无辜的讨厌继妹,都要信她是真对自己一见钟情,情定三生了! 林春兰得意的瞅向女儿:比柳芽背得还长,阿娘给你选的这个媳妇不错吧? 林染对异世界也有《关雎》接受良好,毕竟,母树和系统都有了。 林染回阿娘一个微笑,认真倾听。 谢韵仪背完,林春兰又问林染:喜欢阿清当你媳妇么? 第4章 阿染的秘密 林染看着做羞赧状的小姑娘,面上没什么表情,语气淡淡:等她病好了再说。 林春兰只当女儿是太过欢喜,故作镇定。 她喜得拍手,阿娘这就跟你姑姑说去,明儿咱们就找村长,先把户籍办下来。 我的个老天奶! 半袋粗粮换回来的儿媳妇,真的读过书,有学问! 这不赶紧定下来,柳芽知道了都得来跟阿染抢人! 林春兰这次出去,还掩上了门,也没忘留着两寸缝儿。 堂屋里,林春兰和林秀菊特意压低的,兴高采烈的交谈声传过来,显得小小的农家土屋卧房内,氛围更加沉寂。 林染端起陶碗:先吃饭吧,你能自己吃么。 谢韵仪看她一眼,靠着床头坐直。 林染将碗推到桌边,靠近床头。 不需要端起碗,只是拿勺子舀粥的话,谢韵仪觉得自己应该能行。 林染一边大口大口吃自己的,一边余光注意着床边的小姑娘。 昏暗低矮的土屋,灰突突的床铺,斑驳老旧的桌边。穿着破烂粗布衣衫的小姑娘,右手拇指食指捏着木勺,舀小半勺粥,微微上提,轻轻晃动。等木勺底部没有粥米落下,再送至唇边咽下。 全程没发出丁点声音,仪态优雅得像是坐在富丽堂皇的华屋广厦里,品尝厨师精心烹饪的美食。 见对方吃了一口,停顿一瞬,才去舀第二口,林染问:吃不下? 谢韵仪摇摇头:不是,是很好吃。阿清没想到阿娘阿妈会擅庖厨。 农家的一锅煮,在从前的谢韵仪眼里,是庄子上喂给豚吃的。这种粗鄙的食物,她身边的丫鬟们都不会看一眼。 从侯府出来后,被偷盗,被陷害,直到落在人牙子手里,拉嗓子带着霉味的陈年杂粮粥都吃不饱。 从前嫌弃过于腴腻的珍馐,都要记不清是什么味道了,但好吃不好吃还是能分得清的。 眼前的粟米粥,意外的滑润顺口,粟米和茄子瓠瓜的味道层次分明。细细品尝,鼻尖似乎还有一丝白面的麦香。 比她吃过的所有杂粮粥,好吃许多倍。她只是惊讶于,村里人家也有这样的好厨艺。 林染慢条斯理的吃一口自己碗里的,觉得这没什么味的粟米蔬菜粥,虽然不好吃,也没那么难以下咽了:我做的。 谢韵仪认真的看过去:阿染妹妹气质斐然,心灵手巧,阿清能和妹妹结为连理,是天大的福分。 第5章 林染漫不经心的喝粥,语气里没有一丝波澜:你真这么想? 谢韵仪眸中的疑惑一闪而过,继而目光灼灼的看着她,毫不犹豫的点头。 可我不这么想呢?林染放下碗,将椅子拖到床边。两人离得极近,双方脸上神情一丝一毫的变化,都清晰可见。 她兴味盎然的打量对面的小姑娘,脸又靠近了些,像是小情侣将脸凑在一起,窃窃私语:我怎么觉得,你并不是真心想和我成亲,别有目的罢了。 谢韵仪心里一咯噔,浓密的眼睫轻轻颤了颤,继而坦坦荡荡的直视林染。她歪了歪头,眸中露出一丝疑惑。 似乎是不明白对方温润的桃花眼,明明却带着平静的笑意,为何嘴里却说着责难的话。 她水润的杏子眼瞪大,看起来愈发诚恳:阿娘阿妈救命之恩无以为报,阿染妹妹长得又是这样好,姐姐怎会不愿意?只是你我姐妹初识,还不熟悉罢了。 林染的神情没有一丝变化,继续微笑着看着她。 谢韵仪微垂下眼睫,幽怨的嗔一眼林染,眸中流光闪动,委委屈屈道:还是说阿染妹妹嫌弃我破了相,面目可怖,没身段没家资,配不上阿染妹妹? 林染被这一声声轻柔婉转的阿染妹妹,叫得寒毛倒立,下意识就要叫她闭嘴。 还未开口,小姑娘又抬起头来,恳切的看着她,急急道:姐姐不急的,姐姐可以等和阿染妹妹慢慢熟识,若是若是两年后阿染妹妹还是不愿意和姐姐在一起,再拒绝姐姐不迟。 末了,她还颇为善解人意的补上一句,倘若阿染妹妹另有心上人,阿清也不强求。 呵,若是林染有合适的成亲人选,阿娘阿妈也不会换她回来了。 林染神情不变,语气平淡:没有嫌弃你,你是我见过最漂亮的姑娘。也没有心上人,只是 只是什么?谢韵仪急急的问。 她眼眸睁得极大,身子又朝前倾了倾,似乎想要听得更清楚些。 某个瞬间,她白嫩的脸颊不经意间,贴到了林染浅麦色的鼻尖,又没觉察似的拉开极小的距离。杏子眼一眨不眨的盯着林染,就差写上你哪里不满意,我马上就改! 林染神情愉悦的看着对方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我不喜欢女人。 谢韵仪: 她瞳孔猛地一缩,半响,眸中露出了然的情绪。 沉默许久,才不甘心想要确认似的,幽幽的问:阿染妹妹说的可是真心话? 林染坦然的回视:母树作证,千真万确。 谢韵仪的身体慢慢靠了回去,微偏着头,看似失落,实则余光紧紧盯着林染的眼睛,低哑着嗓子道:是阿清自作多情了。 林染淡定的吃完最后一口粥,看着她细白的指尖捏着勺子,在碗里画圈儿,一副深受打击食不下咽的样子,心里一软:你别担心,家里不会现在赶你走。等你病全好了,愿意留下干活挣饭钱,或是随时想走都行。 我阿娘阿妈换你回来,不是一定要你留在家里当儿媳妇。你也看见了,我家穷得就要饿肚子,每一粒粮食都宝贵,她们只是心疼那半袋粟米。 你既然读书识字,病好了去县里找个营生轻而易举。还了那半袋粟米,我阿娘阿妈一定不会强留你。 她半句不提救命之恩,只反复说到不值一两银子的半袋粟米。谢韵仪知道,林染和阿娘阿妈,都是这么想的。 她们只是一时心软,救了她,并不是真图她什么。 是走是留,全凭她自己决定。 谢韵仪定定的看着林染半晌,忽而粲然一笑:阿染妹妹不喜欢女人的事,没告诉阿娘阿妈吧?既如此,咱俩成亲又如何?没有阿染妹妹的许可,阿清绝不会越雷池一步。 她将一缕发丝撩到耳后,神情认真的商量:阿染妹妹也看得出来,阿娘阿妈都很满意我吧?我俩成亲,阿娘阿妈不会再心疼那半袋粟米,阿染妹妹也不用疲于应对成亲之事。 等她离开林家的时候,一定为林家挣来了大笔银钱,偿还救命之恩。 到时候,林染只需说不喜欢她了,两人和离。林染手里有银子,领养一个孩子,或是另找她人继续做戏都可。 林染站起来,似乎不想再继续聊这个话题,态度明确的拒绝:不用那么麻烦。你可能不知道,我家我做主,我说什么,我阿娘阿妈信什么。我只需告诉她们,我喜欢的女子已经成亲,她们顶多为我心疼,绝不会逼我成亲。 谢韵仪呆愣片刻,咬咬唇,收起故作的神情。 她面容慢慢变得肃然,声音放得极低,盯着林染的眼睛,一字一顿道:我可以帮你,帮你掩藏你的秘密。不是你不喜欢女人,是另一个,阿娘阿妈都不知道的秘密。 林染心头一震,嘴角慢慢绷直,讥讽道:你这是威胁我? 林染的目光,毫不忌惮的流连在谢韵仪纤细脆弱的脖颈处,语气依然平静:我阿娘阿妈带你回来时,门口那场热闹,你也知道吧?你猜猜这会家家户户吃饭,都在说些什么? 嗯,应该是林家那两口子真傻,居然拿救命的粮,换一个陌生的病死鬼回来!病成那样,肯定活不了了! 她这话,一是在嘲讽小姑娘忘恩负义,二是明晃晃的告诉她:想要将她弄死轻而易举,也绝不会有人怀疑林家。 性命受到威胁,谢韵仪反而笑了。 她靠在床头,真正开心的笑,咯咯咯笑出了声。她大大的杏子眼微弯,额头上狰狞的疤痕都柔和了几分。 像是小孩子终于从大人那里,要到了甜甜的糖果,情不自禁的,开心的大笑。 第5章 阿清这么乖 堂屋里,一直竖着耳朵听动静的林春兰和林秀菊,对视一眼,露出个心领神会的笑。 小姑娘们脸皮薄,前头说些什么,嘀嘀咕咕的听不清。她俩还说呢,这是投缘,有戏了! 这会听了这开心的笑声,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八字的另一捺划得大大的。 谢韵仪身上瘦得都是骨头,偏脸颊两侧还有肉。本来就是才上高中的年纪,这会全然放开,开心的笑,那张嫩生生的脸显得清纯又可爱。 林染被小姑娘纯粹的笑晃了眼,微微担心。 该不是所图不成,自暴自弃,傻了吧? 也是,这个年纪的小姑娘,虽然糟了难,又能有多少城府?演得还算好,又会故弄玄虚的威胁人,已经是极有心计了。 故弄玄虚? 林染心中一凛,提醒自己,差点被这张人畜无害的单纯笑脸带偏了。 林染皱皱眉,冷漠的叱喝:别笑了。 谢韵仪听话的收起笑,纯纯的看过来,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林染,一副我乖乖的,听你话,你说做什么就做什么的样子。 林染都要分不清,她这是识时务者为俊杰,心里怕了她,还是用示弱来放松自己的警惕。 主动权在自己这边,林染懒得再跟聪明人兜圈子:&你说说我有什么秘密?& 谢韵仪这会不再装模作样,她朝门口瞅一眼,似乎是担心被人听见,红唇凑到林染耳边,用气音道:你有神药,还有阿娘阿妈都不知道的惊天秘密。你放心,我以母树发誓,绝不会探查你的秘密。 她坐直身子,右手捂在胸口,神情严肃的发誓:母树在上,我谢韵仪永远不会做对不起阿染和阿娘阿妈的事。如若违背誓言,立刻横死她乡,死后灵魂不得侍奉母树,永远飘零。 林染: 好家伙,原来名字也是假的! 梁国女子死后会施行火葬,骨灰埋在母树下。她们信仰母树,认为人从母树上生,死后就应该回到母树的怀抱。如此,灵魂才能得到安息,轮回转世。 故而,以母树发誓,是梁国人最敬畏深信不疑的誓言。 林染原本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来到这边,被玄学环绕,虽然还是做不到唯心,却也尊重这种信仰。 她惊讶于小姑娘的敏锐,想了想,问:你是怎么发现的? 谢韵仪瞄她一眼:你过来给我喂过水,前两口和后两口的味道不一样。 林染:你都烧成那样了,还能觉察出来?我阿娘阿妈给你喂了好贵的药,你怎么不认为是那副药起作用了? 谢韵仪露出个乖巧无害的笑:我自小舌头格外敏锐。况且,我病成那样,御医用最好的药,都不一定管用,也绝不会这么快生效。 阿娘阿妈喂的药,虽也算对症,但缺少几味关键的药材,不会有多大效果。 第6章 你喂给我神药后,几乎是药到病除。我能觉察得到,喝完药后,很快就开始发汗,如神水洗濯一般,火烧疼痛迅速消散。 林染: 御医的药都清楚,果然是个来路不简单的大麻烦! 林染抿着唇,神色淡淡:我阿娘阿妈都不知道的惊天秘密,又是怎么回事? 谢韵仪舀起粥,慢慢滴落着给她看,语气肯定:里面加了麦粉,但找不到一片小小的麦麸,王侯之家都没有这样精细的麦粉。 林染:那我露出的破绽还挺大的。 谢韵仪安慰她:也就是我舌尖敏锐,才能尝出来有麦粉,阿娘阿妈顶多觉得格外顺滑。 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的林染: 哪来的鬼精鬼精这姑娘的味觉和视觉,都逆天了吧! 林染冷着脸,抬抬下巴:你先吃,要凉了。 林染虽然一开始就打算留下小姑娘,但可没想让她知道自己的不同之处,这会要好好想想。 她的秘密决不能叫第二第三个人知道。 光神药就能叫她一家,死无葬身之地,再有王侯之家都没有的好东西 总不能真杀人灭口吧? 小姑娘都主动发誓了。 可她从天之骄女沦落到这种地步,性情早就不能用常理来判断。万一发誓在她眼里,就是为了让自己放松警惕,随口一说呢? 林染意味不明的目光,毫不掩饰的扫向小姑娘昳丽的脸孔。 谢韵仪跟觉察不到似的,哦了声,开始一心一意喝粥。 知道林染等她吃完还有话说,她速度加快了不少,只仪态依然带着不自觉的优雅。 谢韵仪吃完,林染将两人的碗勺拿出去。 堂屋里等候多时的林春兰和林秀菊,一左一右从她手里夺过碗筷,笑着打趣:阿染回去陪阿清说话。 十二岁后,因为原身的大力,家里重活都是她抢着做,阿娘阿妈就不让她再做家务活,确实好多年没洗过碗了。 林染也不打算抢洗碗的活。 我看阿清也大好了,跟我睡一屋吧。阿娘阿妈这些日子日夜照看阿染辛苦了,白日里天热,在地上躺躺还行,晚上可不成。 真不会过了病气?这会是瞅着都大好了,就怕晚上又烧起来。林秀菊巴不得两个小姑娘一起睡,多亲近亲近,又担心阿清病没好全,再传给阿染。 林染有办法:那幅药不是才煮一次么?阿清看着没有大碍了,不用煮新的,再煮一次药渣,想必也是中用的。 中用,中用。林春兰一拍大腿,又是心疼又是庆幸,那药贵是贵,真管用。今儿都不用再煮,阿清还没喝完,阿娘明儿再煮一次药渣。 林染赞同:那阿娘现在就温温药。正好阿清刚吃了粥,这会吃药不伤胃。 林春兰和林秀菊去厨屋忙活,林染心情颇好的来搬谢韵仪。 我都听到了。谢韵仪斜一眼林染,语气哀怨,阿清这么乖 她一眼就看穿了林染眼中的恶趣味。她吃了神药都好了,阿染竟然还让她吃苦药汁子。 林染哼声:呵,还阿清呢? 谢韵仪点点头:我不是诚心欺骗你们,是我打算以后就用这个名字。 林染不置可否:你自己能走么?我扶你走也行。 谢韵仪眨巴着眼,腿好像有点软呢。 林染走过去,一手扶住小姑娘瘦弱的脊背,一手抄起她的膝弯:我抱你过去。 谢韵仪似被突然抱起惊了下,细长的手臂忙去环林染的脖子,头也下意识的往林染胸口靠。 停!林染迅速出声,你别动!手拿下去,头也别靠过来,我力气大不会摔了你。 谢韵仪放心的将全身的重量都交给她,垂下的眼眸遮住其中的思量,心里分不清是放松,还是惋惜。 试探的结果很明了:阿染,她真的不喜欢女人啊 天色暗了下来,林家穷成这样,自然没有油灯。茅草黄土屋没有窗,愈发昏暗。 林染却觉得蓬荜生辉这个词,在此刻有了具象。 简陋得被系统判为危房的低矮土屋卧房,在谢韵仪兴致勃勃的打量下,似乎陡然亮了几分。 林染将小姑娘放在床上,打断她:别看了,一个字穷,两个字很穷,三个字非常穷。 似乎是被林染的形容好笑到了,谢韵仪丝毫不在意的样子,摸摸手下的粗布床垫,笑道:那也是阿清的家。 林染一噎,没好气道:快点养好身子去挣钱。 嗯,阿清要挣许多的银钱给阿染妹妹花。谢韵仪这话说得极其认真。 林染姑且信了。 她接过林春兰送过来的药碗,递给谢韵仪:一口干了。 谢韵仪双手接过,面不改色,咕咚咕咚。 那样酸苦,涩得舌尖发麻的药,小姑娘像是觉不出味似的,认认真真一口气喝了个干净。 末了,再露出个讨好的笑。 林染突然想起来,小姑娘舌头格外敏锐,这药在她嘴里不知得多难喝。 抿了抿唇,林染对等着拿碗回去洗的林春兰道:阿娘,若是今晚阿清不再发热,明早那药就别再煮了。药渣晒晒,留着下回用。 这话跟林春兰心里早计划好的一样,她忙不迭点头:行,阿娘这就去把药捞起来摊开,别捂坏了。 谢韵仪调皮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眨呀眨,多谢阿染妹妹手下留情。 林染哼声:我去拿水来,你自己擦擦身子。头发没法洗,家里没水。 临出门,她意味不明的笑笑:正好趁这个机会,你好好想想,待会怎么跟我交代来历 谢韵仪:阿染妹妹心软是心软,就是太聪明了不好糊弄。 第6章 阿染妹妹想知道什么? 林染去厨屋烧水。 洗澡,对村里人来说是个麻烦事费力费时费柴。 爱清爽的人家,在日头暖和的时候,才会隔三差五的洗一回。平时不太脏,都是随便擦擦。 这会旱得村长守着水井,不许多打一桶,林染都不敢想,这幅身体有多久没好好清洗过了。 忍不了一点。 我跟阿清都出了一身汗,那汗里有病气,得拿水擦擦。林染神情自若的忽悠阿妈。 她这么一说,林秀菊就不心疼陶罐里所剩不多的水了,明早阿妈去你姑姑家借水来煮饭。 一直不下雨,河里干了,井也深了。村长不许打井水去浇庄稼菜地,派自家人日夜守着村里那口老井。 林染家三口人,每日就许取三罐水。一罐用来喝,两罐煮饭。今日因林染病重要熬药,这才能多打一罐。 药只熬了一次,用了半罐水,这才余下半罐。 林染将要帮忙的阿娘阿妈推出厨屋,阿妈阿娘赶紧睡去吧,明日一早还得去地里呢。 林染生病的这几天,林春兰和林秀菊全副心神都在她身上。这会林染一提地里,两人恨不得连夜就去看看自家的麦子。 嘱咐了林染当心着凉,两人脚步加快回到卧房,倒床就睡,想着明日天一发白就起来。 林染关好厨屋的门,抱了柴火,带着一套换洗衣裳,进空间,用大铁锅烧水。 忍了又忍,才忍住洗头的冲动。 洗完顿觉轻了十斤! 还好原主算是爱干净的,找到山泉,就将衣裳拿过去洗了。要不然这会换的也是就着洗澡水搓洗,靠晒太阳洗干净的衣裳。 对,村里衣裳也是不轻易洗的,粗麻布不经洗,容易坏。脏得不成样了,才下水洗。 一般般脏,换下来晒,晒过继续穿。 林染自己洗好,再给谢韵仪打水回去。 我晚上不盖被单,被单给你用。你衣裳换下来,我拿出去搓洗下,明日干了再穿。说完,林染走到门外等着。 谢韵仪红着脸点点头。 不一会儿,房门打开一尺来宽,谢韵仪递了衣裳出来,声音又轻又弱:谢谢阿染妹妹。 她人躲在门后,暗色下,林染只见白得发光的纤细手臂一闪而过。 等你养好身子,给我洗回来就是了。 门里传来一声带着笑意的嗯。 林染关了房门,回到厨屋,进空间一边搓洗衣裳,一边跟系统商量:你看,我现在也能称得上衣不遮体吧? 第7章 系统装死。 林染:我知道,得勤劳脱贫嘛!那你说说,我现在能干啥? 【经检索方案,本系统建议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林染:行,明早我就上山。 谢韵仪的衣裳洗完,林染拧干搭在堂屋的椅背上。不敢晚上还晾外面,怕被偷。 她自己换下来的那身,打算明天拿进山里洗。 一碗粟米粥不管饱,林染倒两碗面粉到盆里,加水加盐搅拌。巴掌大的盐罐子只剩浅浅一层,林染不敢多拿。 铁锅烧热,倒油。 林染深深吸一口气,第一次觉得花生油的香味,是如此的诱人。 林染左手拿盆,将面粉糊沿着热锅边往下倒,右手拿起锅铲快速糊匀。等面粉糊慢慢变得透亮,表面的面糊不再流动,有了煎饼的味道,再小心翼翼的给翻个面。 反复翻面,面饼呈现出诱人的金黄色,锅铲按压快速回弹,饼就煎好了。 锅底部分有点胡,不影响吃。 盆里的面粉糊全煎完,林染得到四张又厚又大的煎饼。 顾不上烫,林染斯哈斯哈的扯下一小块放进嘴里。尝不出盐味儿。少了鸡蛋,煎饼厚了点,吃起来黏糊,但粮食独有的满足感,瞬间就有了。 这幅身体长久没吃饱饭,林染不敢多吃,半张饼吃完,就停下了。看了看,实在是馋,又撕下来一小块儿。 漱漱口,洗洗嘴边的油,林染看着喷香的煎饼,依依不舍的出了空间。 明日一早,还得先折柳条儿。 外头繁星满空,屋里黑漆漆的。 林染关上卧房门,从大门门缝中透进屋来的那点微末星光也消失了。 阿清,你睡着了么? 阿染妹妹,我睡在里侧。 林染摸黑走到床边,躺下。 这身体缺乏维生素,一到夜晚跟瞎子似的,全靠习惯没撞到桌子。 万籁俱寂,谢韵仪默默感受着林染的动静,似乎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阿染妹妹想知道什么,尽管问。阿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林染双手枕在脑后:先说说你的来历? 谢韵仪沉默不语。 吴清,无亲。 她过往的一切都是假的,她连自己的阿娘阿妈都不知道是谁,哪来的来历? 等了一会,没得到答案,林染换了个方式问:你之前的身份,会给我家带来麻烦吗? 这次谢韵仪答得很快:只要不用谢韵仪这个名字,不去京城,应该就不会有人注意到我。 林染:来自京城的大麻烦! 小骗子!长得这么美,怎么会没人注意到? 虽然什么都看不见,林染还是转过脸,那你一定要和我成亲,是为什么? 谢韵仪坦白:直觉吧,就想和阿染妹妹更亲近些。阿染妹妹聪明又有本事,我跟在阿染妹妹身边,只有好处。 林染:是么? 谢韵仪轻笑:阿染妹妹,我以母树发过誓了,你可以试着相信我。 别说当阿娘阿妈干女儿,一样可以和阿染妹妹亲近的话。我一个从人牙子手里买来的人,在阿娘阿妈心里,绝对没有一袋粮食重要。 我若说去县里赚钱,一没人脉二没关系,只能寻靠本事的活计。当掌柜账房先得有身穿得出去的衣裳,抄书写信得有笔墨。 阿娘阿妈救我已是勉强,绝不会再多为我花一个子儿。呃,想花应该也没有。 况且,我需要户籍。不和你成亲,在官府那里,我就还是奴籍。能挣银子的体面营生,都不会要奴籍。 林染有种这个大麻烦甩不掉了的感觉,那和我成亲又有什么不一样呢?除了奴籍可以改成良籍,一样的没有一个铜板给你花。 若是我和阿染妹妹亲如一人,那就又大不一样了。谢韵仪虽然压低了声音,但语气轻快,阿染妹妹有好东西不敢拿出来,日后有合适的时机,我可以帮忙。 阿染比京中打小培养的麒麟儿们都聪慧,心地善良又身怀大际遇,她不会找到比阿染更合适的盟友了。 心中的恨意在黑夜中肆无忌惮翻腾咆哮,谢韵仪知道自己此刻定是如索命恶鬼一样红眼怖面。 她们要她死,她既然活过来了,就得叫她们都生不如死! 当然,这些,她都不会叫阿染知道。她的仇她自己报,绝不会连累阿染一家。 谢韵仪急于叫林染知道自己的价值,一股脑的抛出自己的好处:我从京城来,读过书,熟识律法,私以为懂得应该比阿染妹妹多一些。阿染妹妹有任何这方面的疑问,都可以问我。我明天就能教阿染妹妹识字。 豪门大家的秘方我也知道一些,遇到合适的买主,我就能赚了金银给阿染花。到时候阿娘阿妈都搬到府城去住,买小丫鬟伺候着,一辈子吃用不愁。 我其实力气也不小,等我养好了身子,和阿染一起下地干活、进山打猎多少都是个帮手。 林染真是对这小姑娘刮目相看了。 年纪不大,思虑倒是周全。知道她想认字,直接抛出了她不忍拒绝的筹码。还不清楚她的秘密呢,先画一个让人心旌摇曳的大饼。最后,眼下急需解决的困境也能来帮一把。 行。林染达到了目的,十分好说话,咱俩成亲。 穿越一场,她当然不会一直在这小村子里转悠。得从谢韵仪嘴里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这是她见谢韵仪第一眼就有的打算。 终于得到想要的答案,身心俱疲的谢韵仪下一秒就陷入沉睡。 然而,没睡多久,她就被痒醒了。 身上似乎起了疹子,抓心挠肺的痒。她尽量放轻了抓挠的动静,还是吵醒了林染。 怎么了?林染没好气的问。 起疹子了! 第7章 阿染妹妹好狠的心 谢韵仪满脸懊恼,之前睡在更脏乱的地方,她都没事。这会擦洗过,换上了干净衣裳,反而起了疹子。 大小姐真是娇气。 林染拿出半片抗过敏药片,在黑夜中摸索到她的嘴巴,塞进去:*吞了。 谢韵仪顿了顿,干咽下:谢谢。 再次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 从侯府那位真千金回来那天起,她就没睡过一夜好觉。前些日子更是提心吊胆,片刻不敢安睡。 没想到,在这鼻尖充满泥土气息,麦秸扎人的床上,能睡得这么舒心。 谢韵仪撑了个懒腰,抬起胳膊看,除了几道抓痕,一点疹子的印记都没留下。 昨晚也是吞了药,很快就不痒了。 林染不在身边,床边叠放着她的衣裳, 谢韵仪脸上一红,忙拿进被单里穿好。 她打开门,正好遇到从地里回来的林春兰和林秀菊。 阿清看着也大好了!林春兰喜笑颜开,吃了饭,阿娘就去跟村长说你和阿染的喜事。 谢韵仪用力的点头,满脸欢喜的问:阿娘可是还有什么喜事? 咱家麦子长得好,再有二十来天就能割了。林秀菊笑道,不枉阿染大老远的从山里担水来浇。 林染端着粥出来:别家呢? 林春兰叹气:别家没水浇,我瞧着麦粒干瘪瘪的,收上来也只能当柴烧。 都是一个村住着,平日里也没少口角摩擦,真看到地里庄稼没收成,林春兰还是为乡邻们忧愁。 林秀菊也叹气:难得去年有个好收成,家家户户有点存粮,紧着吃也能撑一撑。若是官府能免了税,夏日瓜茄,秋冬葵菜,春日野菜掺和着吃,挨到明年夏收,日子也能过下去。 这年景哪有年年都好的,时好时坏,时而颗粒无收。好的时候攒着点粮,差的时候忍着点嘴,一年一年的,也就挨过来了。 谢韵仪和林染对个眼神,似乎都明白了对方的打算,也默契的没有立刻提起。 早饭和昨天的晚饭一样,只不过粟米肉眼可见的少了,多了麦麸。 天刚亮,林染就起来了。 粗麻布床单下的麦秆扎人,睡到半夜热出一身汗,身边还有另一个人的呼吸声,哪哪都叫人烦躁。 她将麦粉又舂了舂,尽可能的让麦粉更碎,然后用水泡软。 煮粥时又从空间偷偷加了些面粉进去。昨天她拿的粟米太多,今日是在林春兰的虎视眈眈下舀的麦粉。 浅浅一层瓢底,在林春兰心疼的视线下,又抖了一些出去。 谢韵仪尝一口,朝林染眨眨眼:又添了香香的面粉。 林春兰和林秀菊尝不出来,只一个劲的夸:阿染许久未煮饭食,没想到手艺比阿娘阿妈强多了。 第8章 这麦面泡一泡再煮,竟然这么香! 谢韵仪:阿染妹妹蕙质兰心,有巧思。 林染:娘等两天再去找村长吧。阿清的户籍要快些办,我这两天上山看能不能抓只山鸡或兔子,娘拿过去,多少也是件礼。 村里新生儿户籍是一年一报,成亲改户籍可以和新生儿一起报,也能单独找里正报。 里正手里积的事多了,就去趟县里,报给县令。 麦收将近,不管是汇报收成,还是打探朝廷会不会减税的消息,里正都会在一个月内去趟县里。 村长收了礼,才会尽快特意跑一趟。 林秀菊:不成,山上还是太危险了,等粮食下来,再去找村长。 阿染每次上山,她心里都提心吊胆的。前几天阿染满脸通红的回来,没多久就起了高热,现在想起来还心慌。 林染:上次是我太逞强了,现在不用再提水,不会有事。 林秀菊还是不同意:你身子才好,先在家好好养养。 阿妈,我是真大好了。只去山脚转悠一圈,看看之前设的陷阱里有没有猎物。 咱家麦子也只是比村里其她人家强上一些,减产是一定的。若是官府不给减税,或是只减一成两成,咱家冬日里可就没粮了。 割麦打麦都辛苦,总得有点油水补补,若是运气好,能得只兔子山鸡 林染瞟一眼边上看戏的谢韵仪,叹口气,阿妈阿娘若是不放心,叫阿清跟着一起去好了。 谢韵仪: 昨晚几步路还抱人家过去,今日就叫人家上山! 阿染妹妹好狠的心 林春兰迟疑的看向谢韵仪:阿清病也才好,这身板? 谢韵仪忙道:阿娘放心,阿清只是这些日子吃不饱饭才瘦。吃了阿娘换回来的良药,力气正慢慢涨回来呢。只是陪阿染走一趟,不碍事。 山里有水,她得想法子叫林染带她上去洗头。 顶着一头脏兮兮的头发,难受得像是一千只蚂蚁在咬她。 家里就要揭不开锅,林春兰和林秀菊对视一眼,再次嘱咐林染:别往深了去,不舒服赶紧回来。 俩孩子的脸色都不错,看着也精神,一点不像大病初愈的样子。她俩只当是病来得急,用了好药,去得也快。 吃完饭,林春兰和林秀菊去地里。 林染问谢韵仪:你之前怎么洁牙的? 那口整齐的小白牙,一看就是从小养护得很好。 谢韵仪没想到林染会细心到这种地步,她好久没洁牙了。这些日子怎么漱口,嘴里都似乎一股味儿。 她想了想:有刷子和牙粉。马鬓毛做的刷子,牙粉是府医配的,几种药材磨粉,和盐混合制成的。 谢韵仪没说配方,不说这种小县城有没有,反正林家眼下是配不起。 林染递过来一小节柳枝,像我这样咬碎,凑合着刷刷。 浸泡了的柳树枝,咬下一圈皮来,里面的纤维就是天然的刷子。 谢韵仪接过,眸中露出惊喜:谢谢阿染妹妹。 林染:晚上你跟我阿娘阿妈说,病成口入,这样早晚洁牙,能少病痛。 谢韵仪一边咬着柳枝,一边点头。心中了然,林染这就开始用起她来了。 果然不仅仅只是藏着好东西,自身也有大际遇,懂得多,也格外聪慧。 从柳树村到后面的凌云山,要走两刻钟。 林染背着背篓,肩上扛着根小臂粗细的棍子,带着谢韵仪穿过坑坑洼洼的泥土路。 原本该是草木葳蕤,繁花绿毯的田野风光,只剩下无精打采的黄灰色。 黄色的枯草和麦田,灰色则是裸露在外的干涸田地。庄稼枯死的地里,一道道裂痕像蛛网一样细细密密。 有不甘放弃的村人在地里忙碌,也有早已不再挣扎的人家,任鸟雀啄食干瘪的麦粒。 你去山里打水来浇麦田,村里其她人家为什么不跟着一起?谢韵仪早就想问了。 侯府继承人从会说话时,就开始进学。诗书骑射礼仪要学,农桑经济也要懂。 谢韵仪不是不懂农事的纨绔,地里的出息是农人活命的根本,不到绝望的时候,农人绝不会放弃庄稼。 林染:刚开始也有人一起,但山上没有路,又远又陡。若是摔了,就算人没事水也剩不下。小心翼翼的护着下来,一桶水提到地里,只剩小半。 有桶的也没几家,陶罐没法从山上安全的抱下来。来回两趟后,就只剩我一个了。我力气大,经得住这种辛劳。 阿染妹妹似乎对凌云山很熟?谢韵仪夸赞的看过去,本事也了得。 年少轻狂时不知山中危险,时常偷偷往山里跑。跑得多了,慢慢就熟悉了。后来自己琢磨出了点抓山鸡兔子的法子,跑得就更勤了。 林染回忆着原身的经历,感叹,也是运气好,山里豺狼虎豹,毒蛇毒虫都能要人命,我一次都没遇到过。 谢韵仪放慢了脚步,神情复杂:阿清现在身软无力,阿染妹妹,不会叫阿清遇到豺狼虎豹,毒蛇毒虫吧? 换了她是林染,若是有人知道自己这么大的秘密,绝对不会让对方有说出口的机会。 死人才不会说话。 林染没有杀过人,不敢亲自动手。她于山里死于兽嘴,再合适不过了。 你这么聪明,有的是说辞和手段与我成亲。林染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 她仔细着脚下的路,漫不经心道:你绝对可以偷偷瞒着的。告诉我你知道了我的秘密,是最危险的法子。但你仍然这么做了,为什么? 第8章 对不起,阿染妹妹。 谢韵仪默了默,只说:神药拿出来就有被发现的风险,但阿染妹妹仍喂给了阿清这个陌生人。 阿清到阿染妹妹家未满一个时辰,没和阿染妹妹说过一句话,阿染妹妹甚至可能都没见过阿清的样子,就决定了要拿出来救阿清。 阿染妹妹聪慧至极,会这样做,阿清思来想去,只有一个理由:阿染妹妹心地仁善,且对阿清有所图。 所以,阿清告诉阿染妹妹,阿清知道了阿染妹妹的秘密,其实风险不大。 方才那句,只是阿清近来疑神疑鬼惯了,未经思虑脱口而出。阿清在这里给阿染妹妹赔个不是。 林染嗯了声,当原谅了她方才的疑心。顿了顿,又道:风险不大不是理由。 小姑娘真会说,又差点让她绕过去了。 谢韵仪嘴唇抿得紧紧的,好半天才开口:阿清告诉了阿染妹妹,阿染妹妹就再不会撇开阿清了。阿染妹妹既然不会杀阿清,为了让阿清保守秘密,就一定会帮阿清。 对不起,阿染妹妹。是阿清利用阿染妹妹的良善,算计了阿染妹妹。 林染: 年纪小小的,想得可真多!瘦成这样,都长心眼子去了吧? 林染没好气的问:你要做什么?你最好说实话,想清楚了再告诉我。 现在还不是告诉阿染妹妹的时候。谢韵仪认真的看着她,&阿染妹妹放心,我绝不会违背誓言半句。& 林染唇角翘起,带着几分讥讽:阿清姐姐就笃定,一定能从我这里得到你想要的? 谢韵仪微笑着看着林染,不知道呢。毕竟,阿清姐姐发过誓,绝不会探查阿染妹妹的秘密。 她眨巴下眼:除非阿染妹妹主动告诉我。 那你慢慢等。林染面无表情,认真看路,当心毒蛇毒虫。 谢韵仪:毒蛇毒虫来了,阿染妹妹会救我么? 林染:不会。 谢韵仪:阿染妹妹好狠的心,嘤嘤嘤 林染:闭嘴,吵死了。还有,以后不许叫我阿染妹妹。 谢韵仪:哦。 说话间,很快就来到了山脚下。 林染:你在这附近等我。别走远了,我出山看不到你,可不会去找。 谢韵仪抬眼:阿染不带我上山? 林染瞄她一眼,鄙视:你这幅身板进山能做甚? 谢韵仪挺直脊背,言辞凿凿:我若是手里有弓,还能打猎呢。这会虽然身子不济,看着阿染总行的。林中危险防不胜防,万一阿染真出什么事,我帮不上忙,至少还能下山喊人。 林染怀疑:一个时辰的山路你能走? 谢韵仪神色认真:能。神药管用,又安生睡了一晚,好多了。我从前骑射都好,体力不差的。 第9章 你会爬树么?林染又问。 出乎意料,谢韵仪点点头:会。 有人非要受罪,豺狼来了也能躲在一边,林染就不再劝了。 林染四下望望,拿出藏在灌木丛里的草鞋草绳。 谢韵仪低头瞅瞅,跟自己脚上露趾的破烂草鞋不一样,林染手里的更像是马靴,只不过脚筒没那么长。 穿上,草绳像这样一圈圈绑紧,山上毒蛇多,被咬了我可救不了你。 &大小正合适呢,阿染为何会准备两双鞋?& 你猜? 缘分! 林染:一会你跟在我身后,我要注意周边动静,你没事别说话。 谢韵仪脸色认真:好。 没了说话声,林染耳朵里的山中动静,立刻丰富起来。 风吹动树叶的飒飒声,时远时近的鸟鸣声,虫子在落叶中爬过的窸窣声,混合在一起,奏起大自然最和谐的交响曲。 林染拿着自己那根两米长的木棍,边走边敲敲打打。 谢韵仪见状,四下梭巡,捡起一根树枝拿在手里。走了几步,看到一根更合适的,扔了手里这根,换上新的。 林染跟后脑勺长了眼睛似的提醒她:看仔细了,别捡了蛇。 谢韵仪正要回一句,突然瞳孔一缩,脊背窜上一层寒意,瞬间白了脸。 她眼睛盯着斜前方,一动不敢动,嘴唇哆嗦:真有蛇!蛇,蛇,蛇! 林染心里一惊,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一条三指粗的菜花蛇盘在杨树下,这会正抬起脖子盯着她们吐信子。 别怕,是菜花蛇,无毒,一般不主动攻击人。 说话间,林染飞快的挥动木棍。 谢韵仪只觉得棍影一闪,那条骇人的蛇就倒在一边,一动不动了。 林染对准菜花蛇的七寸补上一棍子,再戳了戳,确认这条蛇已经死得透透的了,才走过去捡起来。 她摘几片树叶,将蛇包好,放进背篓里,高兴道:今晚可以上一道大菜了。 见谢韵仪还苍白着脸,林染嗤笑:还打猎呢?一条没毒的蛇吓成这样。蛇羹味道好极了,看来大小姐是没口福了。 我不是什么大小姐。谢韵仪没什么底气的说:打猎骑在马上,蛇也咬不着我啊。我也不是真怕它们,只是觉得这些看起来滑溜溜的东西 想了想,想不到合适的词形容,谢韵仪换了个说法,我从前也吃过蛇羹。这次是乍然见活的蛇,一时没反应过来。一会再见到蛇,我也敢打。 林染注意着四周:佩服。 谢韵仪抿了抿唇,没管她是真佩服,还是说反话嘲讽。 她刚才的表现,委实有点丢人。 不过,谢韵仪赞道:阿染妹妹的力气真大,刚才那一下太快了!驻边将军们都不一定有阿染妹妹这本事。 林染嗤声:有几分蛮力罢了。 出了山脚的范围,林中草木茂盛,放眼望去,四面八方全是树。人像是被关在笼子里的鸟,分不清哪里是出口。 脚下没有路,林染走一会就四下张望,辨别方向。 谢韵仪怕打扰她,一声不吭紧紧跟在她身后。 实则,林染已经在脑海里和系统对上话了。 靠山吃山是吧?这深山野林的,什么人参啊灵芝啊,有的吧? 【经检测,无。】 不是,这么大的山呢?!! 【本系统检测范围以宿主为中心,十米半径内。】 行吧,有了你别忘了告诉我。 【检测功能能量耗费快,每日开启时间为一小时。】 先开着吧。 【宿主左前方是一丛金樱子,金樱子制糖方法如下。】 林染眼前出现一个视频,一双手飞速的采摘着金樱子,紧接着清洗干净。去毛刺,去核,去蒂,碾碎,熬煮,过滤,最后熬成糖。 你觉得,这么繁杂的工序,得到这么一点糖,能致富? 【本系统宗旨为勤劳脱贫,科技致富,诚实交易。】 &也是,没听说哪个被扶贫的,最后成了富翁的。& 金樱子要到十月份来摘,林染循着记忆,寻找原身挖的陷阱。 好不容易找到了,陷阱还好好的,没有任何猎物掉进去。 林染也没失望,原身没有猎户的经验,本来也极少有收获。 她来这,有另外的目的。 系统,这是石膏没错吧?白色晶体,拇指能刮下粉末。 这块巴掌大的石膏就在陷阱边上放着,原主觉得这块石头显眼,从山腰搬过来,当做陷阱的记号。 【生石膏。】 石膏能点豆腐,你怎么没提醒我靠卖豆腐脱贫? 等了有一会,系统为自己辩解。 【枯枝败叶腐殖土可沤肥,树皮可以用来造纸,树干烧炭、制作家具,藤蔓能做藤椅请宿主充分发挥主观能动性。】 懂了懂了,在你这里,什么都能变废为宝。数据太多,你选不过来。 见林染站在陷阱边,面容凝滞,好半晌不说话,谢韵仪戳了戳她的手臂:我会套山鸡的结,也知道陷阱大致怎么做。 阿染说话做事瞧着沉稳,没想到也会因陷阱里面没有猎物而沮丧。 那你说说?林染迅速回过神来,趁谢韵仪不注意,将石膏收进空间。 村里人担心遇到豺狼,只在山脚打柴挖野菜。没有猎户过来,这山里野鸡兔子还真不少,原身从前瞎猫碰死耗子,都能偶尔抓到一只。 若是谢韵仪真有两下子,林家就不缺肉吃了! 想到肉的滋味,林染口腔里不自觉的开始分泌口水。不是林染馋,这幅身体是真缺油水。 先找猎物脚印多的地方。谢韵仪看看四周,最好是离水源不远。 林染前面带路,走,那边山缝处有水。 【三点钟方向,离宿主九点五米,有颗皂荚树。皂荚捣碎熬煮,所得液体可当清洁剂用。】 林染眼前一亮,这可真是太需要了! 这颗皂荚树不小,一串串绿色的皂角,垂挂在繁茂的枝叶下。风吹过,皂角轻轻晃动,反射着耀目的日光斑点。 果实累累的样子,瞅着就喜人。 就是太高了,林染踮起脚也够不着。 视线往下移,张牙舞爪支棱在树干上的皂角刺,立刻让林染歇了爬树的心思。 但,让她这会看见了皂角不摘?是绝对不可能的! 林染盯着谢韵仪。 谢韵仪后退一步,目露警惕:你想干嘛?我是绝对不会爬这颗树的! 林染跟瞅见宝贝似的,双目放光盯着这棵树上的果实。谢韵仪立刻想起了,山脚下,林染问她上山能做什么,会不会爬树。 我能是这么凶残的人?林染睨她一眼,嫌弃的挥挥手,转过身去。 谢韵仪立刻转身。 下一刻,她听到了砍树的声音。 谢韵仪惊疑不定的回头,看清林染手里拿的东西,瞳仁一缩。眼中的震惊还未散去,她心疼得高声叱喝:这种神兵利器,你尽然拿来砍树! 林染手中那把短刀,刀刃寒光闪闪,看着就锋利无比。她从前爱不释手的宝剑,都没有这把没有任何宝石装饰,看起来样式笨重的砍刀威势赫赫。 刀背黝黑,刀刃透着寒光。必是一把削铁如泥,无坚不摧的宝刀! 没砍树,砍刺而已。林染不甚在意的回道。 空间厨房里的剁骨刀,自身就带着不清轻的分量,林染不需要使多大的力,咔嚓一声,一丛皂角尖刺就被砍下来了。 谢韵仪无奈的指责林染暴殄天物:好好的宝刀,你用来砍这些无用的刺作甚? 林染看一眼砍下来的一堆皂角刺,应该够用了。她停下来,对上谢韵仪心疼的视线,将刀递给她,漫不经心的道:你来试试? 现代常见的厨房剁骨刀,在这里确实称得上是一把神兵。 谢韵立刻接过,掂了掂,上前砍刺:好刀! 第9章 阿清懂得可真不少 她才砍了一下就停下来,一手握刀,一手轻轻划过刀身,眸中的欣赏喜爱几乎要溢出来。 片刻之后,余光一直紧紧盯着谢韵仪眼睛的林染,心里松了一口气。 她毫不留情的打断她,别跟色鬼见到大美人似的垂涎欲滴,干活。 神兵利器和神药一样能让人疯狂,还好谢韵仪眼中没有贪婪。 若不然 第10章 林染掌心收紧,她一定不会心软 谢韵仪不忿的睨她一眼,一边继续砍刺,一边嘀嘀咕咕:暴殄天物、凶巴巴、言辞刻薄。 林染跟没听见似的,拽断身边的一棵藤条,捡起两丛皂角刺,紧紧绑在她那根两米长的木棍顶端。 林染举起木棍,顶端的皂角刺绞着皂角上的细枝,手腕用力一旋,皂角啪的掉下来。 谢韵仪停下了砍刺,帮着捡起皂角,堆在一起。 她实在是舍不得拿宝刀当斧头用。砍了这么久,刀刃没有一点缺口和卷曲,依然锋利无比。 这样的宝物,林染居然拿出来砍树! 谢韵仪呆住了,她突然意识到,林染是凭空拿出的宝刀! 按林染刚才发现这棵树的宝贝程度,宝刀就不可能藏在这要不然早拿来砍刺取皂角了。 背篓之前空空的,只放了一条死蛇。宝刀锋利,无鞘,分量不轻,也不可能是藏在身上。 如果林染不是有法力的仙人,那她就身怀藏物的芥子空间! 林染正采摘得上头,高声提醒:大小姐傻呆着干什么呢?那边还有两条,快捡。 谢韵仪神色复杂的瞄一眼林染,宝刀没见她在意一分,山中野树的果实当宝贝! 莫不是 这果实叫什么?谢韵仪期待的问,莫不是,这是比宝刀还要珍贵的宝物! 谢韵仪抬头,这么多! 林染语气中透着兴奋:皂角,这是皂角树。捣烂煮水后,可以用来洗澡洗头洗衣裳! 谢韵仪: 长在高处的皂角依然够不着,林染看着地上的一小堆,望树兴叹。 这些,也不知道能不能用到,明年皂角树结果的时候。 谢韵仪嘴角抽了抽:我帮你,还能再打下来一点。 她拿起宝刀,三两下砍下几颗藤条,藤条绑在一起,一端绑上石头,试了试,朝不太高的皂角树枝丫扔过去。 石头从枝丫另一边落下,谢韵仪抓住藤条两端用力下拉,皂角树枝丫顺着力道往下垂。 干的不错,大小姐脑袋挺好使的。林染随意夸赞一句,继续举起木棍绞皂角,还不忘提醒谢韵仪,注意点力道,别给皂角树枝压断了。 谢韵仪: 被夸赞了,但并不觉得荣幸。 够得着的皂角都摘下来,林染将树叶包着的蛇从背篓里拿出来,皂角放底下,蛇放上面。 皂角还剩一小堆。 谢韵仪看了看,依依不舍的拿起宝刀,还给林染。 林染:背过身去。 谢韵仪立刻转身。她估摸着林染得使什么手势或是法术,才能从芥子空间里拿放东西。 片刻之后,林染喊她,走了。 谢韵仪低头瞄一眼,果然,几息之间,宝刀和那堆皂角果实和皂角刺,都不见了踪影。 谢韵仪目光闪了闪,嘴角忍不住翘起。 阿染背篓中的皂角,是给阿娘阿妈看的。 这世上,只有她一个人,知道阿染的秘密! 天色不早了,林染一路不再耽搁,直奔原身发现的山涧小溪。 清澈的水幕顺着山石往下,汇成一汪碧绿的潭水。水潭不大,往下有细流掩在草木下,不知流向哪里。 林染捣乱一块皂角,拿出两个不锈钢菜盆。 谢韵仪呆了呆,视线控制不住的,定在光亮的银色圆盆上。 应该不是银子做的,银质软,这圆盆看着结实无比。阿染刚才拿出来,其中一个磕在石头上,铛的一声响,都不见丝毫损坏。 傻愣着干嘛?林染催她,舀水洗头,还好多活要干呢。 谢韵仪神情复杂,学着林染的样子,默默的揉搓皂荚洗头。 她在用和宝剑一样有光泽,比石头还坚硬的,看不到一丝锻造痕迹的银盆,洗头 头发拧得干干的,披散在身后,这天气一会就能干。 谢韵仪去附近探查,林染拿出脏衣服泡在盆里揉搓。 这里应该有不少野兽过来喝水,我做几个套试试。谢韵仪尽量让自己保持镇定,前面有个合适挖陷阱的地方,你有挖地的工具么。 林染想了想,刚才的刀行么? 谢韵仪: 用宝刀砍树已经够暴殄天物的了,再用来挖土?她怕老天下个雷,劈死她。 谢韵仪寻了块扁硬的石头去挖陷阱。 林染洗完衣裳拧干放空间里,接着取出菜刀来,将蛇头斩去。再用剪刀划开长长的蛇身,除去内脏和骨刺。 蛇肉血糊淋剌的,林染拿到水潭下方清洗。水中血色还未散去,一群小鱼浮了上来。 这水潭里居然有鱼! 林染拿出剁骨刀,砍断一条藤蔓,取出一丛皂角刺,砍下支棱着小尖尖的小结。藤蔓打个死结,扣在小结上,勉强算是一个鱼钩。 皂角刺的小结也远比鱼钩粗多了,除非是大鱼一口咬勾,不可能钓的上来鱼。 不过,菜花蛇的内脏反正也是要丢掉的,就算一条鱼都钓不上来,林染也不心疼。 结果,原始简易版鱼钩才扔进水里,藤蔓立刻剧烈晃动起来,林染猛地往岸边拖。 没有鱼,饵已经去了大半。 林染原地下鱼钩,这次还不等藤蔓晃动,立刻往回拉。 仍是空空如也,但林染能感受到拉力底下有鱼,还不小,只是没咬上勾。 这水潭里的鱼从未被人钓过,似乎不明白其中的危险。 林染下饵,它们就咬。 林染拉出鱼钩,它们也不跑,继续等着。 这样一次次下扔回拉,有条性子急的鱼竟然追着饵跃出水面,一口咬住了鱼钩! 鱼嘴被皂角刺刺穿,鱼身在水中剧烈的扭来摆去,想要脱离疼痛桎梏。 林染顺着鱼挣扎的力道,小心翼翼的拉着藤蔓朝水池边拖。手碰到鱼身的瞬间,鱼被收到空间,又啪的一声,被放出来,掉在远离水潭的草丛中。 这鱼看着得有三斤重,林染分不清是哪种鱼。不过,这鱼瞧着没多长脚,颜色也不奇怪,应该能吃。 林染问系统:吃这鱼没有危险吧? 【人类被鱼刺卡死的几率不大。】 林染放心了,依葫芦画瓢,继续钓傻鱼。 陆陆续续,竟然叫她又钓上来三条。没有之前那条大,也都在一斤以上。 有蛇有鱼,都是能吃的肉,今天的收获不错。 陷阱才挖了一层土,谢韵仪就被这边的动静吸引,跑过来看热闹:这鱼可真傻,都差点被钓上来了,还傻乎乎的继续咬勾! 鱼饵没了,林染在水潭下游处理了鱼,拿藤蔓穿过鱼鳃,再用树叶包裹严实放背篓里。 谢韵仪就地取材,教林染用枝条和藤蔓做套子:这里有爪印,野鸡可能还会过来,鱼内脏就放这当诱饵吧。大的猎物套不住,只能套野鸡。 能套野鸡就很好了。林染盯着谢韵仪灵活的手指,称赞,简简单单就是一个小机关,阿清懂得可真不少。 谢韵仪笑了笑,扬扬手里的剁骨刀:我也是跟人学的。说来还是阿染的宝刀好使,削树枝一点不费力。 至于那个大的陷阱,谢韵仪决定,还是等下回再来时,两人一起挖。 不是她故意偷懒,早上吃的粥不顶用,才上山她就饿了,没劲了。 突然,林中传来一阵动静。 林染猛地扭头,还未看清情况,脸色陡然一变,厉声道:快上树! 前头草木迅速朝两侧分开,野兽黑褐色的脊背时隐时现,这东西块头不小,绝不是什么温驯的家伙。 谢韵仪蹭地站起来,看准水潭边最粗的一棵树,三两步跑过去,猛地跳起。 她右手抓出岔开的枝干,腰上用力,双腿攀上树干,纤细灵活的身子一扭,就到了树上。 第10章 阿染妹妹力气真大 整个动作行云流水般顺畅,一看就是以前没少爬树。她左手还宝贝似的紧紧握着剁骨刀,看清前面的动静,神色一凛:是野猪。 林染余光瞥见,信了她从前习过武,体力不差。 与此同时。 【警告警告,有野猪直冲宿主撞来了!】 林染顾不上吐槽系统真及时,两眼紧紧盯着前方,双手握着木棍,膝盖弯曲,身子压低向前倾,做出战斗的姿势。 原身会爬树,但林染之前从未爬过。她不敢确定,这么紧急的情况下,仅凭肌肉记忆,她也能爬上去。 而且这幅身体在隐隐颤抖。 不是害怕,是想要试一试的兴奋战栗。 第11章 林染也想确定,自己的力气究竟有多大。 她穿到这幅身体后,不光吃得多,还时常觉得,精力旺盛得想原地蹦一蹦 野猪冲出来的霎那间,林染向侧边跳起,同时举起手里的木棍,带着身体的重量,朝野猪的脖子狠狠砸了下去。 碰的一声巨响,林染虎口被震得生疼,手心一阵发麻,整个人往后踉跄两步,几乎要拿不住木棍。 这根木棍小臂来粗,是原身在山中寻摸许久,花了整整半个月才打磨出来的,又沉又硬。也就是这幅身体力气大,才能当普通棍子耍。 这一棍子下去,林染对自己的力气有了数,也刷新了对野猪难缠的认识。 那头野猪似乎被打懵了一瞬,摆了摆头,转过身来,四蹄刨地,像被激怒的猛虎一样,咆哮着,暴躁凶悍的朝林染冲过来。 林染脊背一寒,来不及细想,继续跳起,砸下。 这一下打中了野猪的脊背,林染眼前一阵眩晕,手臂疼得像是要断了,手心仍紧紧握着木棍。 而野猪只是停了一瞬,仍嚎叫着转身,想要将敢伤它的人类撞死。 阿染,这边,上树! 树上的谢韵仪急得全身是汗,她知道这会自己下去,只是给林染添麻烦。眼见野猪发狂,只希望林染跑到这边,赶紧躲到树上来,千万不要受伤。 林染双目紧紧盯着野猪,下意识的朝谢韵仪发声处后退两步。 野猪一次两次没撞到人,越发震怒,来势汹汹,狂嚎着撞过来,速度比刚才还快。 林染仍然跳开,顾不上胳膊和手腕上叫嚣的疼痛,再次狠狠砸下一棍子。 野猪嗷嗷叫着,没刹住冲势,竟直直朝着谢韵仪躲着的树边冲过去。 林染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见谢韵仪紧紧咬着牙,双眸发红,两手举着剁骨刀,从树上跳下来了。 剁骨刀带着身体从高处下落的巨大冲击力,狠狠砍在野猪的脊背边,顺势往下,在野猪腹部划开一个大大的口子。 野猪的惨叫声震破耳膜,鲜血崩溅在谢韵仪苍白的小脸上,像是洁白的雪地里开出一串鲜红的梅花。 林染回过神来时,她已经举着木棍疯狂的砸在野猪的伤处,一棍接着一棍,挥出了残影。 好了,好了,阿染,停下,停下,野猪已经死了! 谢韵仪急促呼吸着,扔下剁骨刀,双手抱住林染的胳膊拦*住她。 林染一屁/股坐在地上,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谢韵仪紧挨着她重重坐下,大口大口喘气,着急的问:阿染,有没有受伤? 林染没回答,她这会觉得哪哪都疼,手臂像是断了,说不出的酸痛。手心若不是有一层厚厚的茧子,这会肯定已经磨出血了。 林染心里一阵后怕,忙在脑海里问:系统,我受伤了有免费无痛医疗吧?骨折骨裂在这里搞不好会死宿主的! 她明明想着若是不敌野猪,就进空间躲起来的,打起来全神贯注,居然给忘了! 【经检测,宿主只是脱力,并无骨折骨裂之类需要医疗的伤。】 林染松了一口气,没有受伤,只是被野猪反弹过来的力道震得手疼。多亏了阿清那一砍刀,要不然,死的还不知道是谁呢。 是阿染前头几棍子已经将这野畜砸伤了,它反应慢了,我才能砍中它,也多亏了宝刀锋利。 谢韵仪眸中的后怕,渐渐被兴奋取代,阿染,你是我见过力气最大的人!毫无章法,只靠几棍子猛砸就能伤到这么大个野猪,绝对是梁国第一人! 而且,阿染反应速度也远超常人,仅凭身体直觉,就能在最恰当的时机跳起砸下。阿染是个学武的天才! 林染面无表情:我谢谢你的夸奖? 力气最大,毫无章法,这不就是在说,她是个四肢发达,没脑子的莽女? 气息慢慢平复,林染唇角翘起,像是故意逗人玩:刚刚我要是被野猪撞死了,你拿着宝刀去换了财物人脉,东山再起,岂不是既不违背誓言,你也能夙愿得偿? 谢韵仪一顿,眨巴下眼,后悔不迭:哎呀呀,阿染说得是。我这是一时昏头了,下回再遇到这样的事儿,我一定拿了阿染的宝贝,跑得远远的。 说着,她捡起来剁骨刀,心疼不已:宝刀被这野畜的血弄脏了,我去洗洗。 林染慢悠悠的站起来,提醒她:脸洗干净。 衣服上的血?只能等她晚上偷偷洗了。 怕血腥气引来其它猛兽,林染将野猪收到空间,染血的地面铲进小溪下游,顺便给空间几个菜盆都装满水。 再拿剁骨刀砍下一些树枝和藤条,绑成筏子,等着到山脚下时,拿出来拖野猪。 太阳西斜,耽误了这么久,再不下山就危险了。 林染将装得满满当当的背篓,和谢韵仪细细清洗干净的剁骨刀,也收进空间。 这回她没叫谢韵仪转个身去,毫不掩饰的拿出三张大煎饼,两张给自己。 剩下一张,她一分为二,递给谢韵仪半张:补点力气好下山。 谢韵仪神情复杂,顾不上礼仪,大口咬着饼。 阿染妹妹什么动作手势都没有,似乎心念之间,就能收起拿出东西。就当着自己的面,大咧咧的毫不掩饰。 阿染妹妹这是更相信自己了。 但是,自己也更好奇阿染妹妹的秘密了,还不能探查,真是抓心挠肺的想知道啊! 也不知道那芥子空间里头是什么样儿的,阿染妹妹能进去么?旁人能进去么? 阿染妹妹力气是真大!动作敏捷极了! 也是真能吃啊! 她半张就能饱,阿染妹妹竟然能吃下两张半! 唔,这大饼竟然还是热的!软糯油润,若是蘸上加了香料的肉汤,不知得多香! 心里这么想着,谢韵仪眼前一亮,飞快的跑到水潭边,很快又跑回来,手里是一把野葱:炖鱼加点这个好吃。 林染:大小姐居然认识野葱!她都没注意到。 系统,野葱有了,野姜野蒜也有的吧? 【三点钟方向,五米远处,有一丛野蒜。】 林染蹭的跑过去,连根挖出来,扔进空间。 谢韵仪一副学到了的表情,又飞快的跑回水潭边,将刚才的野葱根也挖了出来。 林染赞赏的瞄她一眼,拿上洗干净血迹的木棍,回家吃肉。 出山时,天完全黑了下来。 林染背上背篓,和谢韵仪一左一右,拖着载了野猪的树枝往家赶。 走到半路,她俩遇到了焦急得不行,迎上来的林春兰和林秀菊。 家里没有油,自然没有火把。 林春兰和林秀菊在夜里眼神更不好,相互搀扶着,跌跌撞撞的,又怕又急,嘴里不停喊着:阿染,阿染。 莫名的,林染鼻头一酸,远远喊道:阿娘阿妈,你们在那等我。我和阿清都回来了,好好的。 林春兰和林秀菊这大半天提着的心,终于晃晃悠悠的落下,埋怨道: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急死阿娘阿妈了。 林染扬起的声音带着几分欢喜:阿娘阿妈,我们得了一头野猪,带下山来耽误了时辰。 林春兰和林秀菊: 啥? 野猪! 第11章 你俩和和美美过日子 林春兰和林秀菊异口同声:咋得的?你们俩都没事吧? 林染:都好好的。也是运气好,我和阿清正在水潭边抓鱼呢,遇到两头野猪打架。这头打输的快死了,那头也受了重伤,被我和阿清拿棍子赶跑了。 好大一头野猪。谢韵仪声音轻快,补充,我们还抓了一条菜花蛇,四条鱼呢! 林春兰只能看到树枝上,躺着大家伙的大致轮廓,紧张得再三询问:你俩真没事?那头跑了的块头也小不了,正凶着呢,你俩拿棍子就赶跑了? 林秀菊又喜又急:你俩不要命了!这种凶东西也敢打! 林染故意不耐烦的说:我俩能走能说,还能拖着这么个大家伙,像是受伤的样子? 林春兰和林秀菊震惊了好一会,才消化了女儿儿媳完好无损,白得一头大野猪的事实。 在她们眼里,谢韵仪喜欢林染,而林染愿意带着谢韵仪进山,就是也喜欢谢韵仪。 两个小姑娘相互喜欢,谢韵仪可不就是她们儿媳了么! 林春兰提醒:进村动静小点,阿娘一会去你姑姑家借刀来,咱们今晚就给野猪分块。 若是村里人见到这么一头大野猪,不得各家都送一块? 第12章 分成肉块,藏在几处,跟村里人只说打到一头小的。熬锅肉汤,各家分一碗,里头有几片肉,就是自家仁义大气! 林秀菊迟疑:不若送到县里,换些米粮回来?村里就村长家有余粮,许会换些肉回去打打牙祭。这么大一头,给你姑姑家送一些,剩下的咱家也吃不完。 林染:天气热,这野猪死了大半日,明日送到县里,酒楼知道咱们着急卖,怕是给不了多少银钱。若是零卖,又恐挨到下午肉坏了。 不如今晚就切条,抹上盐,做成熏肉。熏肉不怕坏,可以放很久,往后随时都可以拿出去换粮食或银钱。 林春兰疑惑:熏肉要怎么做? 村里人家一年到头吃不了几口肉,还多数时候都是在冬日年节那会,往雪地里一冻,好多天都不会坏。 年景好的时候,地里收获了也会买点肉吃。抹上盐,能放两天不坏。 大热天不怕坏,能放很久的肉,林春兰听都没听说过。 林染语气淡定:阿清会。 谢韵仪点点头,一点不心虚:嗯,我会。 阿染说我会,我就会。 林春兰迟疑:咱家盐不够吧? 林染毫不意外,语气没有一丝波澜:忘了跟你们说,阿清知道山里有种石头能制盐。今天东西太多拿不回来,明儿我俩再去趟山上。 谢韵仪猛地扭头,瞪圆了眼。 盐!阿染居然会从山里石头中制盐! 夜色下,林春兰和刘秀菊看不清谢韵仪的表情,只觉得自家换回来这个儿媳妇,可太值了! 儿媳妇识字,可以陪阿染上山打野猪,还啥啥都懂! 林染叮嘱道:这石头难得,阿娘阿妈可得守住秘密,谁都不能说。叫坏人知道了,我跟阿清得整日去寻石头,寻不到怕是要被下大狱。 林春兰和林秀菊齐齐点头,压低声音:阿娘阿妈晓得轻重,外头盐不让私卖,咱自家有法子弄点自家用,还得不时买些装装样子。 林染继续:阿清还懂好多呢,很快咱家就要过上好日子了。 谢韵仪沉浸在制盐的震惊中,说不出话来,只是懵懵的点头。 好好好。林春兰乐得合不拢嘴,明日一早,娘就拿了肉找村长去。日后你俩和和美美过日子,阿娘阿妈可就放心了。 林秀菊也高兴:阿染和阿清这样的大喜事,咱家请不起吃席,正好煮了肉汤给大伙分分,也是热热闹闹的喜庆事。 林春兰一拍巴掌,哎呀,可不是嘛!每人碗里放上几片肉,跟吃席也不差了。 一家子明知道要低调,仍忍不住压着声说着心中的高兴。 夜间不似白日那样燥热,凉爽的夜风中,林染只觉得田地里聒噪杂乱的虫鸣声,都充满了勃勃生气。 村里安安静静的,这个时辰,应该都早睡了。 林春兰去敲阿姐床边的墙:阿姐,阿姐,你睡着了么? 林朝霞迷迷糊糊中,猛地惊醒,大半夜的春兰来找,莫不是阿染还在山上没回来! 她下午还给妹妹和妹媳狠狠骂了一通,两孩子昨天还病得起不来床,今儿居然就给她们上山去了! 孩子们不知道天高地厚,身体好点就敢上山,当阿娘阿妈的竟也真放心!那可是凌云山,村里人都只敢在山脚打转的凌云山! 阿染这孩子也是骂得少了!仗着自己在山里不会迷了方向,动不动就往山里钻。也不想想这山里虫蛇猛兽,哪一样不危险? 林朝霞骂骂咧咧的坐起来穿鞋,躺在她边上的妻子柳叶也睁开了眼,我和你一起去看看。 妻子睡前还在骂隔壁两个妹妹,心里惦记着阿染没回来。许是这几天太累,骂着骂着,睡着了。 莫不是孩子们还没回来,春兰来一起喊她们上山去找? 这么想着,两口子顿时睡意全消! 打开门,林春兰满脸的笑:阿姐,刀借我用用。阿染两口子带了一头野猪回来。 啥? 林朝霞怀疑自己听错了,野猪? 那畜/生可是寻常猎户都躲着走的狠家伙,阿染一没弓箭二没大刀,拿什么打死野猪? 柳叶眼前一亮,高兴道:可是阿染运气好,遇到了跑丢的野猪崽? 林朝霞一听,转身去卧房拿刀,边走边嘀咕:运气好遇到了野猪崽也得骂,天都黑了还在山上不回来,是想急死阿娘阿妈? 林春兰顿了顿,直觉这会还是任由她们误会的好。 刚才阿姐那声可不小,再嚎一嗓子,半个村的人都得被嚎起来。 林朝霞拿了刀出来,打个哈欠,孩子们都没事吧? 林春兰连连点头:都好着呢。 大晚上的,既然孩子们没事,林朝霞也不急着去看野猪崽。她将刀递给妹妹,叮嘱道:孩子们忙活一整天,给吃饱了再睡。你们两个大人也别收拾得太晚,明天一早再弄不迟。 林春兰:嗯嗯。 回到家,林染和谢韵仪正在喝粥,厨屋里已经炖上了蛇羹。 林染闻着陶罐里的肉味儿,尽量忽略嘴里没滋没味,拉嗓子的杂粮粥。 还有四条鱼,明早也得炖了。阿娘阿妈先去睡吧,阿清知道怎么收拾猪。我俩一会吃了肉汤有劲儿,正好睡不着给收拾了。 谢韵仪木木的点头,对,没错,野猪她也会收拾。 大晚上的,林春兰和林秀菊舍不得吃肉汤,咽了咽口水,一致决定留着明天早起吃。 林秀菊:这么大个家伙,你俩收拾起来也累人。阿妈阿娘帮着打下手。 林染:这个得一点一点来,院子空地小,人多了转不开。明儿一早来看热闹的人肯定不少,阿妈阿娘可得养足了精神,别被人忽悠了肉去。 林春兰心里一凛,决定一早就找姐姐来屋里坐着。她和妻子都耐不住村里口齿伶俐的婆娘们你一言我一嘴,别真一时糊涂,给了肉。 林染会这么说,是有先例的。 原身小时候,家里有点好吃的,就会有人带着孩子上门哭穷。孩子眼巴巴瞅着,林春兰两口子总是忍不住给一些。 村里谁家都知道她俩心软又好说话,米粮盐布陶罐甚至柴火竹筐,没少来林家借。也不是不还,就是还得晚一些,数量少了些,质量差了些。 还的时候再抹把眼泪,哭自己家穷,哭林春兰两口子心善是好人。两口子免不得再说几句剩下的就算了都是一个村的,相互帮忙应该的 这些情景,在原身的记忆里,留下了鲜明的印记。 还好有林朝霞这个泼辣的姐姐看着,两口子没吃大亏,但小便宜没少被人占。 还是原身渐渐大了,个子高力气大,骂起人来也不含糊,林家才少了串门的。 给阿娘阿妈忽悠走了,林染拿出一把剔骨刀,解肉还是这种锋利的长刀好使。 就这时候的菜刀,对上野猪又硬又厚的皮,怕是用不了几下就得卷口。 谢韵仪呆住了,一手剁骨刀,一手剔骨刀,竟不分清哪把才是天下第一刀! 第12章 阿染要不要摸一摸? 不用林染催促,她这会只想过足手握宝刀,砍肉如切菜的瘾。 谢韵仪猎过鹿,也见过庖厨处理鹿,想来野猪处理起来,大差不差? 吃碗蛇羹。林染阻止了她的跃跃欲试,我先烧水烫皮去毛,猪皮留着鞣制了做鞋。 林染递给她半张大饼,意有所指:多吃点,抽空就闭眼休息。明日一早家里就要热闹了,咱俩这两天还有得忙。 谢韵仪想象下,村里老老小小都拿着碗过来分肉汤,兴高采烈谈论的场景,确实没法安生睡觉。 谢韵仪喝一口鲜美的蛇汤,满意的喟叹。蛇肉去了脊骨,滑润鲜嫩,野葱野蒜祛除了腻味,回味无穷。 她觉得从前那么多年,吃过的所有山珍海味,都比不上眼前的这碗蛇羹。 再咬一口大饼,麦香毫不逊色,替代了口中蛇羹油润的厚重,使得下一口蛇羹依然鲜香浓郁,齿颊留香。 吃饱喝足,谢韵仪满足的眯起眼:下回咱们还去抓蛇。 说完这句,她就靠着椅背睡着了。 许久没吃过油荤,又这么饱足,上山下山一整天也没闲着,还经历了蛇的惊吓,杀野猪的胆战,她眼皮合上,就再也睁不开了。 林染熬夜习惯了,这会一点困意没有,吃饱喝足,正好干活。 五只狸花猫循着味过来,在院子里围着野猪龇牙。 林染赶了两下没赶走,就不管它们了。 第13章 有它们在,耗子不敢来。 大铁锅里烧满水,林染脑子里一遍一遍看系统播放的野猪处理方法。 边上小一点的铁锅,火力小点,正好用来煎饼。 这幅身体太能吃! 空间能直接吃的食物,必须充足。 二十分钟后,满满一大铁锅水烧得滚烫,林染一瓢瓢舀出来,烫猪毛。 喂,起来了,动刀刮毛。 听到刀这个字,谢韵仪下意识坐直身体,眼神还直直的,嘴里叫道:我来! 林染从善如流,将位置让出来,提醒道:鬓毛硬,单独放一边留着做刷子,其它部位的毛,你挑干净的留一些。 谢韵仪彻底清醒了,接过剔骨刀,顿了顿,神情复杂的刨野猪毛。 宝刀是真好使,用来刨野猪毛,也是真让人无话可说。 想她堂堂侯府前嫡长女,文武双全,学了一身的本事,如今用来庖猪 眼皮一抬,边上身怀大际遇的林染,比她刨得还认真。 唔,突然觉得,庖猪也挺有趣的。 毕竟,这世上,手握宝刀庖猪的,应该也只有她和林染了。 心、肝、肺留下。缺水的情况下,野猪的蹄子和猪头太难处理,林染只留下獠牙,仍到一边看猫吃不吃。猫不吃,明天就和大小肠一起带到山里扔了。 板油切成块,扔空间里,等着加少量水煮熟,熬成猪油。 骨头剁成块,肉切长条、切块。 微弱的火光下,剔骨刀锋利的刀身上,不时反射出寒光。 夜深了,疲倦从四肢百骸席卷而来,狸花猫们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个干净。 望着面前处理好的一大堆猪肉,林染和谢韵仪心里竟然诡异的起了满足感接下来几个月,都不缺肉吃了! 天边刚泛鱼肚白,林染推推睡得呼吸绵长的谢韵仪。小姑娘睡得香甜,翻了个身继续睡。 昨晚她们收拾完野猪,再简单清洗下,换了身衣服,忙到快凌晨才睡下。 林染:起床,吃早饭。 谢韵仪听见了,过耳不过脑,纹丝不动。 林染:上山制盐了。 盐!谢韵仪蹭的坐起来,眼睛都没睁开,等我! 她那身染血的破烂衣裳还没洗,此时身上穿的是林染的外衣。大了一号的灰色交领短上衣,松松垮垮的套在身上,领口睡开了,露出一片雪白。 林染不经意看见,随口道:看你瘦瘦小小的,胸还挺大。 谢韵仪瞬间红了脸,低头一看,慌忙收紧衣裳。 刚要骂林染色女,话到嘴边,她眼眸一转,松开了手,仰起脸,眸中含羞带怯,声音婉转:好看吗?阿染要不要摸一摸? 林染无语的睨她一眼,似乎在说,大早上的发什么邪:我又不是没有。快点起来,吃完饭上山干活。 谢韵仪: 彻底安心了! 哼,好气! 莫名生气,就是很生气,也不知道该气什么! 林春兰和林秀菊听到动静也起来了,见到堂屋里一筐筐的肉,揉了揉眼睛:你俩都给分好了? 她俩大早上起来,就是帮着切肉、剁骨头的,没想到俩孩子全都分好了。 林春兰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的肉山。虽然知道那头野猪不小,可切成了肉,骨头剁了,居然是这么多!都赶上两个屠户摊子了! 老天奶!这么多肉,全是她家的! 昨天还在愁粮食不够吃,今天肉多得吃不完了! 林染看着呆愣的阿娘笑:我煮了鱼汤,阿妈阿娘快去吃吧。肉太多,我和阿清带去山里熏,晚饭时候回来。 其余的,阿妈阿娘送给姑姑家一些,村长那拿一块,再看看有没有想拿粮食布匹换的。 林秀菊点点头:是不能叫人看见咱家有这么多肉!你们去山里可要选好地方,别着了火。 林染:阿妈放心,熏肉是拿湿树枝的烟熏,不用明火。山里有块地寸草不生,我们去那熏。 心、肝、肺我们分成了两半,一半带过去熏。留下的分了两份,一份给姑姑,一份咱自家炖了吃。 没水洗肠子,猪头猪蹄也不好清理,我们带过去祭山。 林秀菊眸光一亮:对对对,是得祭山!这野猪打架正好打你俩面前来了,还一死一伤,可不是山神赐福! 林染嘱咐阿娘,一会我和阿清出门了,娘就叫姑姑来。今儿来咱家看野猪的人肯定不少,阿妈阿娘得守着堂屋,别叫耗子和狸奴偷了去。 还得借陶罐熬骨头,煮肉汤。你们忙不过来,请人喝肉汤,换肉就叫姑姑来操持。 林春兰忙不迭点头:我还得去地里看着,鸟雀一群一群的,尽往咱家地里飞。 看够了肉,一家人去厨屋喝鱼汤。 阿染这鱼怎么是白汤?真香!林春兰见边上还有半罐子蛇羹,心疼得不成,早上喝蛇羹就好了,怎么还煮这么多鱼呢! 林染舀两大块鱼,满满一碗鱼汤,单放一边:咱家盐不够,天太热,这鱼再不吃要坏了。 林春兰看看陶罐里鱼还不少:再盛一碗,你姑姑家人多。 行。林染就知道会这么分,才给四条鱼全煮了。 这幅身体力气是真大,也亏得厉害。煮少了,再分出去一份,不够吃。 这还是按她记忆中,原身在林春兰和林秀菊面前的饭量来算的。 若是她敞开了吃,她觉得,自己一个人就能全吃完! 这里站着的,有一个算一个,身体都亏得很,全都得好好补补。 换了是林春兰和林秀菊来煮,东西放坏了都舍不得全煮了! 不过,隔壁姑姑家也是有什么好吃的,都不忘给这边送一份。第二碗,林染仍舀两大块鱼,满满的鱼汤。 阿染这鱼煮得真好,一点鱼腥味都没有。谢韵仪边吃鱼,边赞道。 她知道鱼汤乳白是大火煮得久,或者先煎后加开水煮,这是京中大户之家才知道的方子。 但,她在侯府喝的鱼汤也没这样鲜,一点腥味都没有。 林染:这鱼是从山中水潭中得来的,自然和寻常河里的鱼不一样。 当然是因为刮了鱼鳞,剁了鱼鳍,抽出腥线,再拿开水烫过鱼身。又用猪油煎了,加野葱野蒜一起煮,才没腥味儿! 林秀菊喝一口鱼汤,陶醉地眯了眯眼睛:这野葱野蒜单煮冲味大,和鱼一起倒是正好。 林染想起了昨晚抽空种下的野葱野蒜,提醒自己一会再去浇浇水。 吃完早饭,林春兰去隔壁送鱼汤,顺便借回来一个背篓,林染和谢韵仪一人背一个,上山。 林染那边背肉,谢韵仪的竹筐里放两空陶罐和打火石。 等林朝霞分好鱼汤过来,只瞅见侄女和侄女媳妇一人一筐,健步如飞远去的背影:她俩这么急上山作甚? 她还没来得及问,这野猪怎么得来的呢。这么多肉,可不是小猪崽子。 早知道有这么多肉,她该叫她们一早拿到县里去卖了,换米粮银钱。 林春兰:阿染背了猪头去祭山神。 说完,她朝门外望望,靠近姐姐,小声耳语:天热放不住肉,阿染媳妇会熏肉,熏好了大热天的也坏不了,她俩去山里熏肉去了。 第13章 阿染一定会青史留名! 真的?林朝霞听得喜笑颜开,也扭头朝门外望望,回头叮嘱妹妹,这事你可不许再告诉别人。那肉熏好了,拿县里去换粮食回来。 林春兰连连点头:听姐姐的。 林秀菊从堂屋桌上的竹筐里,选出两大块肥瘦相间的肉来。再加上林染特意分到一边的心、肝、肺,放装菜的竹篮里,这些给阿姐拿回去吃。 林朝霞皱眉,给我一块肉就成。阿清会熏肉,怎么还留下这么多? 林春兰笑呵呵的:阿染分的。这两块给阿姐,一块拿给村长帮着报阿清的户籍。 阿染和阿清这么大的喜事,又恰好得了这么些野猪肉,我想着煮几罐肉汤,大伙都来喝几口。 再就是看看谁家有没有想换些回去吃的。哦,阿染还说请人喝肉汤,换肉喊阿姐来操持。 林朝霞舒展了眉头,笑着点头:还是阿染有成算。肉汤和换肉的事交给我。秀菊给村长家送肉去,你去地里赶鸟。 阿染辛辛苦苦从山里担水下来,还累得大病了一场,眼瞅着要收割了,可不能叫鸟雀霍霍了。 说着,她就拿起自家的刀,就着桌上的砧板,从筐里挑了边边角角的肉来切成小条。 第14章 既然要给大家伙分肉汤,就不能显得太小气。一碗汤几片肉看起来少了些,切成条,可不就显得多了。 也不用人人都来,你少了一口汤,她多了一块肉都容易吵吵起来。一家给一大碗,自家分去。 嘿,妹妹妹媳也是傻人有傻福,半袋粗粮换回来的病姑娘,还真成了阿染媳妇! 被念叨的林染和谢韵仪,正经过一片田地。 我怎么觉得这地里的鸟格外多?谢韵仪疑惑,因为靠近山,山里的鸟来抢食? 林染想了想:今年格外多。可能是山里也干,野果子结的少,鸟雀也饿肚子了吧。 她看向一片片干涸的田地,叹口气:若是官府不免税,村里人也都要饿肚子了。 谢韵仪沉默半晌,停下脚步,喃喃道:不会免,顶多减一成两成。 林染猛地转头,眉心紧锁:说说。 北边的昌州府旱得更重。昌州府不少县城,别说庄稼了,人都没水喝。许多百姓离开故土,成了流民,往东南济州府去了。 谢韵仪目光幽幽的看向远处的田野,相比之下,云州府只是北边旱,南边还好。 林染:柳树村? 谢韵仪点点头:位于云州府北边。 林染想了想:免税减税是按州府来的? 谢韵仪摇摇头:按县城。依常理,山阳县这样的大旱是能免税的。 那为什么? 因为梁国东边在和晋国打仗,还得防着北边的金国趁乱南下。 谢韵仪掌心握紧又松开,再握紧,我梁国虽然不是什么富饶的地方,但周边的国家时不时就会来打上一场。 在他们眼里,只有女子存在的梁国就不该存在。我梁国历代国君都是明君,无奈国土产出不丰,征战不停,百姓们的日子一直都不好过。 林染沉默,被四面包围的奇异国度,这还真是无解。 所以,官府会优先保证军饷!百姓只要不饿死,都得忍一忍,为边境沙场将士们的利益让步。林染叹气,想起记忆中村里征走的那些人,也不知道还能回来多少。 柳树村土地贫瘠,地里的收获有限。旱成这样,村里人还能沉住气,是因为几乎家家都有在外征战的亲人们。 靠着她们寄回来一部分军饷,一家人也能紧巴巴过日子。 林家几乎是村里最穷的人家,就是因为家里少了这部分收入。 林春兰和林秀菊对外软弱,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她们只养了一个孩子。 为守卫国和家而战,养育孩子们,送她们上战场延续上一代的使命,是梁国世世代代百,姓深入骨髓的责任和骄傲。 柳树村里成丁的村民,要么就是老了、伤了,从战场上退回来的;要么就是身体弱,够不上征兵条件;再就是如林染一样,是家中独女。 梁国在四面包围中艰难求存,梁国百姓的日子自然难过。 林染一句话就点名了原因,谢韵仪惊喜的看向她,目光灼灼:阿染好敏锐! 她意有所指,循循善诱:阿染天生神力,又聪敏过人,身怀大际遇,日后报效朝廷,一定会青史留名! 林染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漫不经心道:所以,阿清的仇人是武将?位高权重? 谢韵仪: 小姑娘不是习武的身子骨,却对宝刀有异于常人的痴迷。对她的一身大力羡慕不已,还会下意识的将她往武将的方向引,其实不难猜。 而她此时的反应,也证实了林染的猜测。 &走了走了,不是说要去山上制盐?&谢韵仪生硬的转移话题,天气这么热,肉也得快点熏起来。 林染加快了步伐,什么愁怨,都没有肉要坏了重要! 谢韵仪看着前面洒脱的背影,神色复杂。 她的敌人 若不是真正的侯府嫡长女谢靖武艺高强、有将帅之才,那帮小人为了讨谢靖欢心,百般陷害她,她如何会落到这般境地。 那帮小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至于,谢靖 她一定会站在更高的位置,将她对她用的手段,原封不动的还回去! 林染回头,目露不耐:走快点,还学不学制盐了? 谢韵仪顿了顿,粲然一笑:来了来了! 这次上山,林染换了个方向,同时开启系统检测。 系统,你知道我现在身无分文吧?遇到什么野果,蜂巢,野菜,蛇,野鸡,野兔这些能吃的,还有野姜、花椒之类都滴一声。 哦,我还得烧些炭准备过冬,你检索下怎么就地取材垒个窑。 【宿主端正态度,脚踏实地,勤劳脱贫指日可待!】 字正腔圆的机械音中,林染听出了一股子欣慰和高兴劲儿。 林染暗自点头,果然,系统应该也是有考核任务的。 既然是扶贫系统,就不会帮助她走一夜暴富的路子。想要快速改善生存条件,还是得靠自己。 进了山,林染先将两人背篓里的东西收进空间。 然后,谢韵仪就发现,林染一路走一路摘野菜,还打了两条蛇,扑了一只野鸡! 没错,林染将那根用来打草惊蛇的木棍,收空间里了。她决定,在系统检测功能开启的一小时内,多多收获! 咱不是来制盐的么?谢韵仪小心翼翼的问。 林染弯腰,再摘一颗野菜:方向没错,就快到了。 昨日处理野猪,空间厨房那口大缸里的水几乎都用光了。但是,今儿一早,林染发现,里头又是满满一缸水! 林染立刻决定,靠山吃山和薅系统羊毛两手都要抓! 系统不是坚持勤劳脱贫么?她从现在开始就勤劳! 系统一小时检测时间结束,林染从空间拿出木棍,再往前一刻钟就到了。 谢韵仪瞄一眼两人身后的背篓,心中复杂的情绪翻腾,无以言表。 她刚才以为林染是反悔了。 山中制盐,这样匪夷所思的事,林染说要教她? 献给国君能封侯的功劳,林染竟然要教她! 她以为阿染一路摘野菜,抓野鸡是为了拖延时间,好让她主动提出来,不学了。 但她还是忍不住试探,那可是制盐啊! 梁国不临海,只有一片荒漠中的咸水湖里产盐。不论是将水带出来烧煮成盐,还是将炭火送过去,都要耗费许多的人力和钱财。盐价居高不下不说,还远远不够用,需要和别国的商人高价交换。 然而,阿染其实没有一点反悔的意思,她只是顺路寻些吃的 一刻钟后,两人面前出现一片光秃秃的褐红色石头山。 第14章 除了林染,她只信她自己。 林染选了一块平整些的地,搬来大大小小的石头垒成一圈,底下留一个放柴的孔,吩咐谢韵仪:你去捡些枯树枝来,粗点的。 谢韵仪不明所以,转身去林子里找柴。 等她抱着一捆柴回来的时*候,就见那堆石头上出现了一个圆圆的,黑乎乎的,非缸非罐,从未见过的深底大盆? 谢韵仪放下柴,伸手摸了摸,不确定道:铁做的? 林染点点头:大铁锅,烧饭烧菜用的。 哦。谢韵仪呆呆的点点头。 她想起了林染昨天分给她的大饼,圆圆的,没猜错的话,就是用这大铁锅做的。 阿染定是去神仙地界走了一圈吧! 她懂了,宝刀是真用来砍肉切菜的!银色圆盆是装菜的!阿染这是有个神仙地界的厨屋? 林染递给她剁骨刀:再去砍些青的松树枝和柏树枝来。 谢韵仪淡定的拿刀走了。 能铸神兵利器的精铁,不是用来做成煮饭的锅,就是剁骨头切菜的刀。 砍树枝而已,趁手又锋利。 哈哈哈哈! 笑死了,阿染手握宝物,过着苦哈哈的穷日子! 哦,现在自己也是用着宝物,过着苦哈哈的穷日子! 谢韵仪觉得自己的脑子疯了,她不想思索怎么劝阿染,利用这些神兵利器建功立业,反而觉得这样暴殄天物,竟然也挺好! 一刀就能砍下一截树枝,好用极了! 树枝砍回来,林染已经搭好了熏肉架子,一条条昨晚抹了盐的肉挂在架子上。 还好今天是个阴天,要不然咱还得搭个棚子。林染一边说着,一边点起了火,等烟熏起来,她淡定的拍拍手,接下来就是煮盐了。 谢韵仪立刻目不转睛的盯着她。 第15章 林染拿出一个不锈钢盆,走到到那片红褐色石头山下,用刀刮表面白色的结晶。 谢韵仪蹲下,伸手扣一小块,放进嘴里尝了尝,苦涩中带着咸,惊道:还真是盐!石头上长出的盐!闻所未闻! 林染点点头:没错,就是盐。 原身是追着一只鹿跑到这里来的,那鹿舔石头,给原身吓坏了,以为这地方邪门,转身就跑。从此没再来,也没敢跟人说。 林染搜索记忆的时候,就猜到这应该是山盐。现在有系统确认,主要成分是氯化钠,含有少量矿物质和微量元素,板上钉钉的盐。 谢韵仪站起来,观察一圈回来,语气中带着不易觉察的失望:那边没有,只有这一块石头长盐。 不多,只够林家自己用几年的,也不知道明年这石头还会不会再长出盐来。 林染神色淡然:这些褐红色的石头,都能制盐。我刮结晶出来的是为了省事,一会不够,还得碎点石头。你试试,这些石头不硬。 谢韵仪指着面前的石头山,磕磕巴巴:这,这一整座山都是?这是一座盐山? 林染淡定极了:是盐山。 谢韵仪沉默了。 她想大笑,蹦起来大喊大叫,脑子里嘴巴已经咧开到最大。 然而,她像是被神仙定住了一样,做不出任何表情和动作来,只视线下意识跟着林染。 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看着林染神色自然的,将盆里的盐倒进大铁锅,舀了水出来煮。 林染,是不知道,发现这样大的一座盐山,意味着什么么? 意味着梁国再不缺盐了呀! 还是说,林染只是随口拿她寻开心,骗她的,这些褐红色的石头其实不是盐? 或者,出盐量少? 但她直觉,林染不会骗她,这就是整整一座山的盐! 林染看着神思不属的小姑娘,将昨晚两人染血的脏衣服拿出来。放进大的不锈钢盆,装上水,再递给她一个皂角:前天晚上我给你洗衣服,现在该你替我洗了。 谢韵仪: 这么大的事,不给她时间消化消化么? 盐山!这可是方便制取的,整整几个山头的盐! 几件破烂衣裳,着急现在洗? 林染皱眉:快点,要不晚上没换的了。山里上上下下,在这烟熏火燎大半天,脏兮兮的不换怎么睡? 谢韵仪:还真着急洗 林染:一会要用水漂洗叫我。 谢韵仪:&哦。& 嗯?!! 哦,阿染都有神仙地界的厨屋了,再能凭空舀出许多的水来,也没啥好稀奇的。 昨晚烫猪毛的水就少不了,难怪阿染要连皮带毛,全收进芥子空间。 提醒自己不要大惊小怪,谢韵仪敛了心神,认真的问:阿染妹妹,盐为什么还要煮? 林染:去掉里面的杂质,要不然会又涩又苦。 谢韵仪瞄她一眼,没说这盐已经比梁国百姓家的盐味道好多了,就是跟侯府用的精盐比,也不相上下。 水煮开,移出来木柴,林染拿锅铲除掉浮上来的杂质,倒出中间的水,底下的沉淀扔掉。 倒出来的水再倒回锅里,继续大火煮。 刚才的水,最好再过一遍炭末。炭末用布包好,放到一个漏斗盆中。林染边说,边比划,盆底是空的,拿炭包堵住,水经过炭包流下来。这么过一遍,也是为了祛除杂质,盐的味道会更纯正。 谢韵仪没说话,只默默点头。 她本能的不去想,林染为什么要教她这些 锅里烧着水,烟熏着肉也不需要管,林染闲不住,将竹筐里摘的野菜拿出来清洗。 谢韵仪洗完衣裳,照着熏肉架子,搭出来一个晾衣杆。 衣裳撑开,晾好。谢韵仪坐下来,神色复杂的看着林染的脸。 半晌,她正要开口,林染将一筐皂角倒了出来,又拿出一块厚厚的原木砧板:剁碎了装盆里。 谢韵仪: 一筐皂角剁完,她心情平静了下来。 大铁锅里,白花花的盐也熬好了。 林染将盐舀进陶罐,感叹:费时费力,才得这么点盐。 谢韵仪看着大半罐子的精盐,欲言又止。 跟从咸水湖里煮盐比起来,这半罐子盐都可以称为得来全不费工夫了! 阿染,你为什么要告诉我盐山的秘密?谢韵仪垂下眼眸,声音低低的问。 制盐完全不需要她帮忙,林染压根没有必要带着她来这里,让她亲眼目睹这座盐山,真能煮出盐来。 林染没回答她的问题,反而笑笑:阿清现在就可以带着这个秘密离开。是我主动告诉你的,你没有对不起我,更没有违背誓言。 宝刀能换来的助力或许不够,那么一座盐山呢? 谢韵仪猛地抬头,目光死死盯着林染的眼睛。 那双带着笑意的桃花眼里,满是认真和诚恳,既不是开玩笑,也没有在故意试探她。 两双眼睛静静地对峙,像是比赛睁得更久一样,谁也不认输。 山风吹过,带来一阵松柏半燃烧的烟雾,不刺鼻,反而有几分独特的木质清香味儿。 谢韵仪移开视线,摇摇头,语气里带着从未有过的坦诚:我现在还不能走。她们看着我病成那样,被阿娘阿妈带走,确实会认为我活不过两天。 小姑娘露出一个笑来,歪头看着林染:但我现在和阿染一样,无权无势,手里突然有了宝贝,只会被人吃得骨头渣都不剩不是么? 我若赌错了,不管是谁从我这里知道了盐山的秘密,都会查到阿染这里。我或许会连累阿染,连累阿娘阿妈,甚至连累整个柳树村。 这样大的功劳,没有人会不眼红,除了林染,她只信她自己。 第15章 相互半坦诚 林染坐下来,拍拍身边的石头:坐下说,说说你原本的打算。 小姑娘是个大麻烦,有厉害的仇家,林染之前一直担心她会一时冲动,连累自家。 但林染又没那么果决,做不出伤害人的事,只好日夜放眼皮子底下盯着。 这下知道她是真的聪慧,且能稳得住,终于可以放下一半的心。 谢韵仪挨着她坐下,坦白:原本我是想先在柳树村呆两年,两年之后,那些人肯定把我忘脑后去了。然后我再从侯府的方子中挑那么一两样不起眼的,要么寻个实诚的买家,要么自己用,挣些银钱。 有了银钱,我改名换姓去府城科考,做官,慢慢积蓄力量,最后再伺机报仇。 林染上下打量她:你那仇人不是位高权重?改名换姓她们就不认识你了? 谢韵仪毫不掩饰的翻个白眼:我给自己晒黑点,吃胖点,眉心的疤痕遮住,一口乡音,谁会认为我是一个早死了的人?顶多是人有相似罢了。 她说完了,转头直直的盯着林染,语气不怎么客气:阿染呢?阿染怎么想的?你可别跟我说,以后一辈子就在柳树村呆着了。 我在等一个不会背叛我,又知道外面世界的情况,能带我出去的人。林染轻笑,毕竟,像你说的,我无权无势,又身怀宝物,一不留神,就会被人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 唉!林染叹气,无奈的摊手,都是家穷闹的,我又不识字,外头没个认识的人。不懂律法,甚至是柳树村位于云州府北边,都是你才告诉我的。 哦,还一口乡音,一开口谁都知道我是乡下来的土包子。我手里有任何值钱的东西,都会被人怀疑来路不正。 所以,你一直都在试探我?谢韵仪忿忿,拔高了声音,试探我会不会给你带来麻烦,试探我的品性,还在一边看戏,笑话我为了留下来故作手段是吧? 林染眉梢一挑,啧啧:这话说的,救你性命,告诉你前途无量的秘密,还是错了? 再说了,你又不是个好人选。若不是你先威胁知道了我的秘密,我才不想留下你这么个大麻烦。你可别忘了,是你有所图,死皮赖脸发誓非要留下的。 谢韵仪噎住。 话是这么说,但还是好气! 林染站起来,拍拍衣服上的尘土:在村里呆两年,也不能过苦日子。方子现在不能拿出去挣钱,就走勤劳脱贫的路子。来,你先给这两条蛇处理了,我烧水烫山鸡毛,你给山鸡也收拾干净。 谢韵仪瞪眼:那你呢? 林染瞄她一眼:我当然也不闲着,我做点好吃的。 谢韵仪忿忿的蹲到一边,处理蛇。 第16章 林染余光瞥见,暗自称赞,这小姑娘昨天还被一条菜花蛇吓得小脸发白,今天给蛇开膛破肚就干得似模像样了。 嗯,是个干活的好帮手。 猪板油切块,林染又拿下来一条熏肉,表面清洗干净,切片。准备加点盐,裹上面粉,放油里炸了。 铁锅里的热水倒出来烫鸡毛,林染开始炼油渣。 炼油特有的香气弥漫开来,谢韵仪吸吸鼻子,阿染,什么时候能吃? 林染瞥一眼小姑娘,才刚相互半坦诚,这丫头就开始现出本性了。 骄傲,好奇心重,不服输,吃亏了要报复回去,现在还要加上一条:爱吃。 刚出锅的猪油渣香脆油润,曾经嫌弃猪肉低贱的大小姐,现在一口一个,嚼得一脸满足。 林染将炼好的猪油装了满满一陶罐,油渣单独收到空间,剩下的油用来炸肉片。 调味料只有盐,但对身体极为缺乏油脂和蛋白质的林染和谢韵仪来说,金灿灿的肉片,外酥里嫩,肥而不腻,吃得停不下来。 尤其是裹在大饼里,一口咬下,层次分明,口感丰富,好吃得叫人叹息。 这么好吃的肉饼,可惜不能给阿娘阿妈也尝尝。谢韵仪明白林染不告诉她们的原因。 阿娘阿妈太老实,藏不住事。若是知道了阿染身怀宝物,她俩绝对会寝食难安。 林染咬一口肉夹饼,指着剩下的肉片:这堆没裹面粉的,炸熟了也一样好吃。 这是带回家,给林春兰和林秀菊吃的。 家里等着她们回去吃肉汤,林染看看天色,将带来的东西都收空间里,明天再来熬半罐子盐,熏一天肉就差不多了。 谢韵仪看着盐山不舍:只熬一罐子?家里不是什么都缺么?小心着,在集市上换点,应该不会有事。 话刚出口,她自己就改口了:算了算了,还是有风险,瞒不住有心人。 林染想了想:有空还来多熬点,我收着。 收在空间里,什么时候要用都行。 出山之前,两人背上背篓。 离家门老远,就听见了喧闹声。 我家人多,秀菊妹子,一会怎么也得多给一勺汤吧? 今儿也算是阿染的好日子,怎么祭山去这么久还不回来? 天旱成这样,院子里的菜都干死了,也没像样的礼拿来,秀菊妹子别见怪。 春兰姐姐还没回来呢?也是,满村的麦子,就你家的还有点指望。过几天收了麦子,妹妹能换一把,给我家芸芸尝尝新麦的味道么? 林染和谢韵仪的身影刚从拐角出现,这帮婶子们就迎上来了。 哎哟,是小两口回来了!我看看这都背的什么?嚯!这时候上哪摘的这么多新鲜菜? 林染径自往里走:婶子可别看今儿我家有肉汤喝,那是山神赐福。家里的口粮都拿去换了药,明儿的饭食还没着落呢。这不,天蒙蒙亮,我和阿清就上山去谋口吃的。 哎呀,这里头装的啥呀?咋滑溜溜的?村头刘家婶子的手伸进了谢韵仪的背篓里。 谢韵仪擦擦额头的汗,羞赧一笑,忙拿下背篓,扒拉开上面的野菜给她看。 新媳妇柔柔弱弱的,又乖顺又老实,不光不阻拦,还细声细气,一五一十的交代:阿清抓了两条蛇。再下面是两个陶罐,特意绕了半个山头去装了水回来。后院的茄子和瓠瓜浇上水,多少也能顶些日子,可不能现在就给干死了。 刘家婶子忙不迭收回手,蛇这东西,死了也怪恶心的。 见这林家的新媳妇也是个懦弱的,婶子们纷纷越过不好惹的林染,围过来问话:是叫阿清吧?真是个好姑娘,听说你前天刚来时还病得不省人事呢,咋昨儿就陪着阿染进山去了? 谢韵仪脸颊一红,偷偷瞄一眼林染,绞着双手,声音小小的:阿染病也才好,阿娘阿妈不放心她一个人上山。我,我也不放心 那可是两头野猪打架,你们咋不怕,还敢去捡漏? 谢韵仪脸上顿时露出一阵后怕来,小脸都白了几分,虚弱的捂住胸口:怕呀,咋不怕。可那野猪直直的就冲着我们来了,幸亏阿染力气大,那畜/生挨了几下子,一瘸一拐跑了。 可吓人了,要不是家里头没吃的了,谁愿意去山里晃啊。我昨儿大半夜都不敢闭眼,一睡着就梦见自己血糊糊的倒在山里。 她说话的口音一时改不了,就学着村里人说话的语气和用词。叫人一听,就觉得是个踏实过日子的小媳妇。 林染:奥斯卡欠你一座小金人。 要不是亲眼见到大小姐拿刀砍猪,她都要信了! 第16章 养几个健壮的孩儿 婶子们看谢韵仪的眼神多了几分怜爱:阿染是个靠得住的,你也是个好的,往后这日子呀,会越过越好的。有空的时候,多来婶子家玩。 听说你是府城那边,大户人家小姐的陪读丫头?那小姐嫌你脸生的好看,给你脸划花了,发卖了出来。也是个可怜的,不过遇到阿染就算是时来运转了。阿染有本事,你们养几个健壮的孩儿,后半辈子舒心着呢。 谢韵仪红着脸点点头,瞳孔地震,林染早上吃饭时,才编出来她的来历,竟然这么快就全村皆知了! 林染一点不觉得奇怪,谁家新媳妇的来历,不得在新婚当天被说个十遍八遍? 在柳树村这样的小山村里,八卦是难得的精神娱乐方式之一。 林朝霞和柳叶,带着女儿,儿媳和林秀菊一起,端出五大罐子骨头肉汤:阿清是念过书的人,斯文,害羞,你们当婶子的,别拦着人打趣了。 来来来,分肉汤了。阿染阿清也快进去吃,饿了一天了。 林染拉着谢韵仪进门,斜过去一个眼神:你这也算,一日融进柳树村了! 身后,林朝霞敞亮的大嗓门一声接一声:家里人少的一碗,多的两碗,家家都有。骨头都是两大块,里头肉多一块少一块的,大伙别跟我计较,分肉汤这活,我也是头一回。 不计较,不计较,白得的肉汤,谁敢说不是? 从春上到现在,家里就没见过荤腥,今儿可算是有口福了! 林朝霞:也是年景不好,阿染为了从山里担水下来浇麦,大病一场,春兰家口粮都没得了。不然那,阿染成亲这样的大喜事,这肉汤里多少得放些米粮。 都是穷闹的,小两口成亲当天,还得躲着人,进山熏肉。 有肉有骨头,逢年过节才吃得上呢,咱端回家自己加点米粮煮,也是一顿香喷喷的肉粥。 祝小两口新婚美满,白头偕老,早生贵女! 和和美美,儿孙满堂! 花开并蒂,桑结连理! 日子越过越好! 得了肉汤,说了吉祥话,村里人高兴的散去。 嗳,阿染这媳妇真不错,长得好不扭捏,有啥说啥,是个实诚小媳妇。 厨屋里,林秀菊端出两碗肉汤,肉多汤少,递给刚放下背篓的小两口:你俩就在这吃。都怕来得晚了肉没了,早早就来门口坐着。还好你俩机灵,知道上面拿野菜掩饰。 林染接过碗,一边吃一边说:肉一天熏不好,制盐的石头太难找,忙活一天才得一点,怕是还得去几天。 哪怕是加了野蒜和野葱,水煮野猪肉的味道也不怎么好。林染快速下咽,飞快的吃完。 然后将两个陶罐给林秀菊看,一个装了浅浅一层盐,另一个,加了盐的猪油已经成熔融状:我们在山里顺便给板油熬了,得了一罐子油。 两样都是好东西,林秀菊看了又看,连连点头,笑得合不拢嘴:不少,不少,再去几天,够咱家用半年的了。 分完了肉汤,林朝霞回了趟自己家,拿过来一匹布:阿染成亲,姑姑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这匹布,给阿清做两身衣裳。 林染也不推辞,微笑着双手接过:谢谢姑姑。 谢韵仪受宠若惊的站起来,绞着双手:谢谢姑姑。 林朝霞眼下对一副药就活了,懂得多,不怕苦愿意和林染一起上山的侄女媳妇,很是满意:你俩早点要孩子,趁年轻多养几个。 谢韵仪脸颊红红的瞄一眼林染,害羞的点点头,小声回答:嗯。 林染:女儿国竟也逃不掉,刚结婚就被催生的习俗! 家里 林染一句家里穷得没饭吃还没说完,林朝霞打断她:孩子生出来,小的时候吃奶果,一岁后官府有米粮补贴。你跟阿清都是有本事的,到时候家里日子肯定好起来了。 第17章 林染脑子里迅速浮现一段记忆。 母树结完孩子后,会结一年奶果。这一年,孩子吃奶果就行! 老天奶! 这是什么管生还管养的母亲树! 林染扭头看向院子里的母树,这样的大旱之下,也没人浇水,母树依然郁郁葱葱。 记忆里,母树好像从来不需要人管。不分寒暑,从来都是枝繁叶茂,欣欣向荣。 而梁国为鼓励百姓养孩子,孩子一岁到三岁间,能从官府领米粮补贴!孩子吃饱还能给大人几口的补贴! 日子过不下去的人家,靠养孩子也能勉强不死! 林染神情恍恍惚惚。 她还纳闷呢,梁国动不动就要打仗,靠什么维持人口。 靠的是相对应的鼓励人口政策,每年都有大量的新生儿诞生。 靠的是梁国女子信仰母树,认为死后灵魂会回归母树,打起仗来,悍不畏死。 梁国国土并不富裕,所以,没有哪个国家,会和这样全民都会拼死的国度,打大规模的仗。 所以,这才是奇异的女儿国,能在重重包围下,一直存在的原因么! 阿染在家吗? 林朝霞刚走没多会,门口传来一道年轻女子的声音。 在。林染应了一声,从厨屋出来,谢韵仪跟在她身后。 柳芽左手拿着三尺布,右手提着一小袋黄豆,阿娘让我来换点肉,这袋黄豆你看能换多少?布是给你成亲的贺礼。 这差事是柳芽特意抢来的,早上林春兰拿了肉去她家,一个劲的夸儿媳妇多好多好:长得好又识字,懂得多还不怕苦,病刚好就陪着林染进山 巴拉巴拉,给这新媳妇夸上了天,至少说了八遍阿染有了个样样都出挑的好妻子! 柳芽不服气,她才是柳树村当之无愧的一枝花。论相貌学识,村里就没一个配得上她的,阿姐也说要在县里给她寻摸妻子。 林染确实长得俊,身形高挑,胳膊有劲,村里姑娘们都喜欢。可林家太穷了,林染又没读过书,她从未考虑过林染。 不过林染从前偷偷看她的眼神,她还挺受用的。 这会怎么说呢,虽然她不想要,但归了别人,这别人还哪哪都好,她就忍不住要来瞄一眼。 这就是你媳妇吧?叫阿清,听说从前当丫鬟伺候人的?柳芽挑剔的目光上上下下打量谢韵仪,轻蔑的撇撇嘴,麻杆似的,还破了相,也就皮子白一点。 她四下扫一眼破旧的堂屋,露出了然的神情:不过,你家穷,多个干活儿的也成。 谢韵仪呆了呆,红了眼眶,贝齿咬着唇,绞着双手,飞快的扫林染一眼,委屈巴巴的低下头。 林染看看怯懦无助的戏精,再看看对面下巴高高抬起的中二姑娘,面无表情的从筐里扒拉一块肉出来。 顿了顿,再搭一块猪心,递给柳芽:这块肥瘦相间的衬你,猪心送你好好补补。 谢韵仪惊讶地抬头,又迅速低下,拼命忍着笑,还是止不住肩膀颤抖。 这姑娘身材凹凸有致,林染拿块猪肉说她肥瘦相间,再送块猪心,暗讽她缺心眼子,心坏了。 大好的日子跑别人家,对着新人大放厥词,可不就是得补补心嘛! 柳芽呆了呆,不可置信的瞪大眼,抬手气咻咻的指着林染:你,你 她气得满脸通红,你了半天说不出话来,跺了跺脚,手里的麻布和黄豆一扔,肉也顾不上拿,重重的哼了声,转身跑了。 谢韵仪幸灾乐祸的抬头望一眼,看背影,那姑娘正边跑边哭呢。 林染淡然的朝厨屋喊一嗓子:阿妈,刚才柳芽来换肉,忘了拿肉就回去了,一会你给送过去吧。 话音刚落,柳芽又气呼呼的跑回来了:肉拿来,不要刚才那块,心留给你自己吧! 第17章 阿染喜欢的人哦 她空手回去,怎么跟阿娘说? 没她前面讽刺林染媳妇的那几句,林染那两句压根听不出是在嘲讽她。肥瘦相间的肉是最好的肉,送一块心,是林染实诚。 也就是衬你这两个字不好听,但林染一个没读过书的,用不恰当词再正常不过了。 阿娘说不定还要笑话她,阿染眼里肥瘦相间的肉,是难得的好东西,阿染这是夸你呢! 可恶!林染那副微微笑的表情,明明就是在讥讽她! 看,她边上的小媳妇也在笑她! 两个穷鬼过一辈子苦日子吧!柳芽气急败坏的留下一句骂人的话。 头也不回的跑了。 林秀菊从厨屋出来,忙问道:柳芽这是怎么生气了? 林染面不改色:刚才有苍蝇嗡嗡嗡,她骂苍蝇呢。 林秀菊左右瞅瞅,没看到有苍蝇:那你们在这赶赶,夏日里的肉格外招苍蝇。 谢韵仪再也忍不住,捂着嘴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林秀菊摇摇头,她不懂读书人骂苍蝇的方式,也没觉得哪里好笑,继续回厨屋收拾。 今儿有人空手来的,也有拿了黄豆或是茄子、瓠瓜、冬瓜当贺礼来的。上午还换出去几块肉,都是拿黄豆来换的。 老天总不能一直不下雨,下场雨就能再种一茬黄豆,赶在冬日前收,到时候家家户户都不缺这东西。 就是吃多了涨肚难受,能活命,但也不能全拿它当粮食吃。 好半晌,谢韵仪笑够了,歪头瞅着林染:阿染喜欢的人哦? 林染神情淡淡:听她念了几句诗。 阿妈阿娘可不是这么说的哦。带着我从县里回来的时候,阿妈阿娘一路上都在说你的事呢。 谢韵仪学着林春兰的语气,哎,满村的小姑娘们都喜欢阿染,偏阿染喜欢柳芽。柳芽也就是识字,相貌性子都不出挑。 说完,她眨巴着眼盯着林染,眼底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探究:阿妈阿娘口中的阿染,和我面前的阿染,差别大得好像不是同一个人呢。 她认识的林染,谨慎理智,绝不会因为从山上担水,给自己累得差点病死。 更不可能暗暗喜欢一个,心智不成熟的村里姑娘! 林染睨她一眼:你在外受气小媳妇的样子,和我面前狡猾刁蛮的大小姐,差别大得也不像是同一个人呢。 我狡猾刁蛮?谢韵仪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指着自己,我大小姐做派?难道我还不够诚恳老实、任劳任怨? 林染语气平静:我没读过书,可能用词没那么准确。 谢韵仪: 她哼了声,嘀嘀咕咕:没读过书,一张嘴就比御史的嘴还毒。等读了书,开口就能气死人吧。 大小姐诚恳老实、任劳任怨,会缝衣裳的吧?林染指着桌上,林朝霞送来的那匹布,我去后屋给你拿针线。 一根针一百文,五斤麦粉的价,还容易断。针线盒跟纺车、踞腰织机一样,是家中的金贵物,不用时锁在后屋。 后屋是林家唯一一个门上挂锁的房间,林染从林春兰枕头底下取来钥匙,谢韵仪好奇的跟在一边。 林染的神仙厨屋都没避着她,谢韵仪觉着,她都是林家媳妇了,这个家没什么是她不应该知道的。 门打开,踞腰织机摆在木桌上这是林家唯一一个砖瓦建造的房间。木头做的金贵物件锁在里面,不容易被老鼠、狸猫咬坏抓坏。 锄头、镰刀这样贵价的铁制品,摆放在墙边。 谢韵仪环视一圈,兴致勃勃的问,盖一座咱一家人住的砖瓦房,需要多少银子? 没了性命之忧,谢韵仪顿时觉得家里哪哪都得换。 身上的衣裳太粗糙、房间一股泥土味儿,铺在床单下的秸秆扎人,草鞋磨脚 她迫不及待的想要赚钱,眼珠一转,心里快速思量能不引起侯府注意的方子。 你别瞎琢磨了。林染瞄她一眼,轻描淡写,能赚钱的方子我有的是,在你考取功名之前,咱家只能靠勤劳赚点小钱。 谢韵仪心理的疑惑更甚,阿染有掩人耳目的赚钱法子,为什么林家会这么穷? 难道是阿染身上的大际遇,是这场大病之后才有的?仙人抚顶,阿染才懂得这么多? 她猛地摇摇头,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只听说仙人会法术,点石成金,没听说仙人还对各种赚钱方子如数家珍的。 林染拿起针线盒,塞谢韵仪怀里:先缝两身衣裳。 谢韵仪瞅瞅桌上的布匹,又低头看看手里的针线,期期艾艾:阿染会缝衣裳么? 第18章 林染皱眉:你不会?大户人家的女儿不学缝衣裳? 谢韵仪理直气壮:我以前要学文习武,衣裳饮食自有丫鬟伺候。 她突然反应过来林染之前那句话,指着自己:我考取功名? 林染挑眉:你之前不就这么打算的?怎么,救命之恩不够用用你的名头? 可是,可是 她计划里是和林家脱离关系后,隐姓埋名,再考取功名,伺机报仇。这样,即使失败了,那帮人也查不到林家。 林染叹口气,嫌弃的瞅一眼谢韵仪:这世上哪有天衣无缝的事?你到了我家,还能活得好好的去寻仇敌报仇,我家就脱不了干系。 谢韵仪抿抿唇:阿染自己考取功名不是更好? 她肯定能给在林家的这段经历,藏得严严实实的!阿娘阿妈没去衙门过契,即便有人查,也只知道她被一户村里人换走了。 时日久了,谁都不会认为林家懦弱老实的丫鬟儿媳,是曾经名满京城,骄矜傲然的侯府嫡长女。 林染剜她一眼,没好气道:我要是能考取功名,还用得着你? 她拿的是扶贫未来肯定会富系统,脑子里各种现代的知识和方子,去学四书五经,这不是扬短避长? 况且谁穿越了会喜欢读书啊! 眼前现成的人才不用,自己上?傻不傻? 不过。林染点点下巴,你的顾虑也有道理。这样,你继续保持懦弱老实小媳妇的性情,人前教我识字,几年后咱家搬去府城,就说是我去考功名。 到时候全家落户府城,如无意外,在你对上仇敌之前,就算有人查到柳树村,也不会怀疑咱们。 林染笑笑:等你去寻仇的时候,我若是还没有护卫林家的能力,那我全家就算是被你连累死了,也死得不冤。 夕阳西下,灰突突的泥土屋里暗色已然降临,林染面色淡然,第一次在谢韵仪面前展露自己的野心。 谢韵仪微微仰着头,看着那双淡定自若的眼睛,只觉得面前的林染,整个都在发着光。 她穿着打了补丁的灰色麻布衣裳,因为在山里忙了一天,只用麻绳扎紧的发髻看起来有些凌乱。 分明是乡下姑娘的小麦色肌肤,脸颊还带着几分稚嫩,那双顾盼生辉的桃花眼里,竟是睥睨天下的傲然。 第18章 小两口的洞房花烛夜 谢韵仪突然低低的笑了,是了,她不是早就发现了么?林染是一块璞玉,迟早有一天会名扬天下。 笑得跟个大傻子似的。林染目露嫌弃,不会针线就赶紧来学。你现在是村里穷人家的小媳妇,不是锦衣华服的大小姐了,家里屋外的事都得操持起来。 谢韵仪撇嘴,她这*两天已经学得够多的了。庖猪、洗衣裳、上山摘野菜、杀鸡斩蛇、砍柴、烧火 十个手指头都数不清! 哦,衣裳不小心洗出一个小小的洞,还让林染鄙夷了一通 林染拿出剪刀,看一眼谢韵仪,对着布比划又比划,末了,朝厨屋大喊一声:阿妈,帮忙裁衣服。 林秀菊忙擦擦手,快步走出来:你可别动手,上回好好的布,就差点叫你剪坏了。 林染讪讪的放下剪刀。原身都不擅长的农家活,她更不行了。 谢韵仪捂住嘴,冲林染乐,眯着眼笑得像只得意的小狐狸。 原来,阿染也有不擅长的事呢! 阿妈,我做一身就够了。给阿染也做一身新的,阿染的旧衣裳改改我穿着就挺好。谢韵仪对林秀菊说。语气诚恳,眼眸真挚,一副善解人意的乖巧样子。 林秀菊摇摇头:她姑姑给你的,都给你做。 谢韵仪温柔的笑:穿着新衣裳干活缩手缩脚,以后家里挣了银钱,再给阿清做新衣裳吧。 林秀菊看着谢韵仪又亲近了几分,笑着道,那就你两一人一身,等天气凉了,家里攒了钱,再给阿清做身厚衣裳。 林染不置可否,冬天来临前,她肯定要给家里人都添置几身新衣裳。 林秀菊只上下打量了谢韵仪几眼,就拿起剪刀熟练的裁布,阿清还会长个子,裤腿留一截,过两年放下来还能穿。腰身缝宽一些,干活方便。 裁好了布,林染和谢韵仪一人一根针,就着夕阳缝衣裳。 谢韵仪虽然从前没拿过针,学着林染的样,很快就缝得有模有样。 林秀菊抽空来瞅一眼,两人的针脚都不密实,缝线歪歪扭扭的,她也没说啥。 不影响穿就成。 很快,谢韵仪就能边缝边聊天了,咱们明天上山挖陷阱去吧!野猪肯定不止一头。要是能抓到鹿,送到县里,一只能得至少三两银子。 林染停下针:山里有鹿,你有法子抓到? 谢韵仪:我得有弓箭才行。 林染不说话了,脑子里问系统:靠山吃山,这里打猎是合法的,你怎么没给我一把猎枪? 扶贫也得发生产资料吧?良种、农具、牛、果树苗你一样都没提供。 你是新系统还是头一回做这个业务?脱贫方案要我自己想,扶助政策也没有。 你瞅瞅,我这两天一会没闲着吧?还不是只能勉强糊口?打个野猪差点就没命了,我自己会制盐也不能往外卖呀。咱得遵守这里的律法不是? 哎,我跟你说啊,这不是咱原来的人人平等,法治社会。你看你提供的米、面我都不敢拿出来吃。 你是个好系统,但你不知道这里可不是勤劳、有知识就能脱贫的,还可能被杀人夺宝。 【宿主积极主动脱贫致富,特奖励连弩一架。】 林染: 这系统还挺能听人劝的。 顿了顿,林染想起自己靠一根棍子打野猪,虎口震得出血,胳膊都要断了。 好大一个大傻子! 她向来平静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红,神情变化得飞快,谢韵仪好奇的问:阿染想什么呢? 林染长叹一口气,惆怅:我以前就是什么都想着靠自己,才吃了那么多苦。 这下轮到谢韵仪神色复杂了,阿染这意思是,以后要靠她? 天擦黑了,林春兰才从地里回来。 鸟雀越来越多了,稻草人都不顶事。她端着碗,喝着肉汤都皱着眉,今儿还老有人去咱家地里瞅几眼,说后悔没跟着阿染一起担水。 今儿大喜的日子,林春兰都盯着日头去地里守着,为何?别人家有积蓄,咬咬牙,买点粮也能熬,林家就靠着这粮填肚子了。 林染和谢韵仪对视一眼:柳树村即使有眼红的,可能也不会对咱家的麦子下手,别村的可说不好。我跟阿清晚上去地里守着吧。 明白了那股不对劲在哪,林春兰松了一口气,笑笑:我跟你阿妈去守着就行了,用不着你们小两口。 林染不容置疑:我和阿清去。阿娘阿妈夜里眼神不好,真遇到偷麦贼,也抓不住人。 林秀菊点点头,周边村子也差不多都是颗粒无收,保不齐就有人来偷:明晚吧,就算偷,也得等麦子长好。最早也得要个十来天才能收。 今晚是小两口的洞房花烛夜呢,怎么能去地里睡棚子。 林染:明儿一早我和阿清还得进山,阿娘阿妈白日里把棚子给我们搭好。 谢韵仪: 成亲当天进山,第二天一早继续进山,晚上睡地里。 怎么想,都该哭的!但是和阿染这个身怀大际遇的一起,又想笑。 剩下几块野猪肉,林染拿盐抹了:肉放我们屋里,明儿带过去一起熏了。 熏了一半的肉,林染拿回来时给林秀菊看了一眼,就拿回自己屋,放空间里了。 天气热,林染也不确定熏的肉会不会坏,放空间才是真正的保鲜。 林春兰和林秀菊都没意见,这两天吃的肉不少,熏了留着麦收下力气时吃。 简单擦洗完,各自回屋躺下。 前一秒,谢韵仪还在想,今晚是阿染和她成亲第一晚呢。 报了户籍,也请村里人来吃饭见证了,跟真正成亲没什么两样。 阿染说不喜欢女人,是不是因为阿染从未和女子亲近过呢要不要 下一秒,累了,来日方长。 真的是太累了,尤其是躺下的时候,深深的疲倦席卷而来,手指头都不想动。 天蒙蒙亮,谢韵仪睡得正香,胳膊又被人推了推。 第19章 她半醒不醒,皱眉哼了声继续睡。 病刚好就上山,遇蛇打野猪,忙到凌晨才睡下,接着又是早早上山。好不容易昨晚睡个好觉,身体长久的亏耗在叫嚣,还要继续睡。 该上山了。 哼,晚一会怎么了?这会谁都别想把她从床上拔起来! 今天还得煮盐。 呵,昨天都见过了,不稀奇。天大、地大,睡觉最大。 给你连弩射鹿去。 连什么?连弩! 谢韵仪蹭的坐起来,眼睛瞬间瞪大:走!上山! 第19章 要死一起死! 早饭仍是林染煮的。 这幅身体好像不需要睡多久就精力充沛,她也不想吃阿娘阿妈煮的无油水早饭。 昨天拿油煎好的肉片,和茄子瓠瓜炖一炖,喷香不腻。麦粉粟米粥添了面粉,浓稠顺口。 这两天吃得好,天天过年一样。林春兰笑眯眯的看着谢韵仪,自从阿清来咱们家,日子眼瞅着好过了。 秀菊都告诉她了,阿清让了一身新衣裳给阿染。虽说是阿染姑姑给的布,阿清能主动提出来,就是心里想着阿染呢。 有她跟着阿染一起上山,两人有个照应,她们心里都放心不少。更何况,阿清还会制盐,往后家里可省了一大笔花销。 谢韵仪咽下嘴里的粥,害羞的瞄一眼林染,弯起嘴角,小声道:都是阿染有本事。 吃完饭,两人仍一人一个背篓上山。 谢韵仪今天走得格外快。 连弩啊! 梁国还没有连弩呢,不知道威力怎么样。 才进山,林染刚把两人背篓里的东西收进空间,谢韵仪就忍不住问:连弩什么样的?阿染有几把? 她暗自琢磨一路,上次打野猪,阿染没拿出来连弩,是不信任她,还是连弩威力小,猎野猪不够用? 林染嫌弃的睨她一眼:收收你那垂涎的小眼神。 系统给的是木质弩,只有几个易损耗的部位是铁制,看起来很像林染在博物馆见过的诸葛连弩。 原身没练过箭,林染试了试,自己准头也不行,递给谢韵仪:就一把,你爱惜着用。 这还用你说。谢韵仪双手接过来,两眼放光的看着手里的宝贝,里里外外琢磨。 她打开箭匣查看,很快就明白了其中的原理,惊叹,真是巧思。 走,咱们寻野猪,找鹿群去!谢韵仪四下张望,跃跃欲试,卖钱了给阿娘阿妈买布做新衣裳。 猎鹿的诱惑不小。不过,林染一点不急,开了系统检测。 仍一边摘野菜,一边走。 刚从系统这得了好处,她在系统这里靠勤劳致富的朴实人设,绝不能动摇。 别光惦记着鹿和野猪,野鸡兔子也是肉。 正说着,林染眼前突然一亮,花椒! 谢韵仪:这个能卖钱,权贵之家喜欢用它来调香! 林染:炖肉能去腥。 谢韵仪立刻改口:县里估计没人识货,不会有人花大价钱买。 林染觑她一眼:果实还是青的,下个月再来摘。 谢韵仪看看四周,认真记下位置。 今天林染的收获格外大,一路往前,遇到了两棵桃树,三棵杏树,还有一片不小的板栗林。 可惜桃和杏早被鸟雀啄了,她和谢韵仪仔细寻找,也只得了十多个果子。 这就够两人高兴的了,多久没吃到果子了呢。 桃的个头不大,味道偏酸,但桃味浓郁。倒是杏子,又香又甜。 林染寻了几颗杏树苗、桃树苗放空间里,等下雨了,就在院子里种下。再将桃树上的桃胶都摘下来,她就是来山里打秋风的,见啥薅啥。 板栗现在还是花期,不是系统提醒,林染压根不认识。 林染认真记下了板栗的位置。 就算官府不减税,家里没粮了,她其它的赚钱计划全都失败,有了这片板栗林,就不会饿肚子。 林染正高兴着,谢韵仪突然停下了脚步,回头做个禁声的手势,眼里的兴奋几乎要溢出来。 林染循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是一头成年麂鹿。正仰着头,耳朵一动一动,边听着林子里的动静,边吃一丛灌木上的叶子。 谢韵仪示意林染蹲下,她缓慢的抬起连弩对准麂鹿。 林染心里默念一百遍:这里的野生动物多,猎鹿不违法。她猎一群,也不会对山林的生态造成影响。 好半晌,谢韵仪仍保持着射击的姿势,一动不动。 她肃着小脸,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前方的猎物,全神贯注,呼吸都似乎停了。 林染被她紧张的状态影响,下意识的跟着屏住呼吸。 直到麋鹿抬起头,露出脆弱的脖颈,谢韵仪瞬间扣动扳机。 一击即中。 麋鹿倒下,抽搐两下,不动了。 两人解下碍事的背篓,飞快的跑到麋鹿身边。 林染惊讶:神箭手啊! 谢韵仪得意的看过来,这驽真好用,不过,我就是用弓箭,也能射中。 这么容易寻到鹿,是巧合,太幸运了,还是阿染的本事? 我先收起来,天色还早,正好去县里卖了。林染心里对麋鹿说声对不住啦,谁叫你生得不是被保护的时候呢。 林染喜滋滋的蹲下,手指还未触到麋鹿。 【滴滴狼来了,狼来了!前面后面左边右边全是狼!】 报警声急切尖锐,机械音忧心忡忡。 林染猛地站起来,一把拽住谢韵仪拉到自己身边,神色凝重:小心,有狼! 她们被狼群悄无声息的包围了! 这是一片灌木区,周围的树都不够高大,能躲避狼群攻击的树在十米开外。 要突破狼群的封锁,爬到树上,根本不可能。 一共八头。谢韵仪脸色一白,飞快的说,阿染,一会往右退,退到那边爬上树,我掩护你。 狼群一步一步缩小范围,绿幽幽的眼睛闪着冷酷的凶光,林染头皮发麻,胸口剧烈起伏:我不会爬树。我掩护你,你到树上去。 她自己能进空间,但不清楚能不能带谢韵仪进去。除了那几条鱼,她没带过活物进去。 脑子里越急,林染越不能确定,那几条鱼是带进空间就死了,还是从空间出来摔死的。 不行,狼群不是野猪,它们会协作,前后左右夹击,你一个人不是对手。谢韵仪猛咬舌尖,用力握紧连弩,稳住颤抖的手臂。 她恶狠狠地盯着狼群,要死一起死! 林染双手握着木棍,曲起身,死死盯着面前的狼群:后背交给你了,记住时刻挨在我身边。 第20章 我背你下山 狼群仍在慢慢靠近,林染厉声道:射!先下手为强。 谢韵仪双眼冰冷,后背紧紧贴着林染,真正拼命的时候,她反而瞬间冷静下来。 刚才射杀麋鹿,已经让她知道了手上这把连弩的威力。用不着瞄准脖子,只要射中狼的脑袋,狼必死无疑。 几乎是她扣动扳机的刹那间,四头狼从不同方向凶狠的扑了过来。 狼群悄悄追踪了这头麋鹿两个山头,眼看就要得手,被林染和谢韵仪抢先射杀了。 它们肺都要气炸了,恨不得立刻咬死这两个,敢跟它们抢夺猎物的人。 嗖嗖,箭支射入骨肉的两声响起,一头狼以扑起的姿势倒了下去。 另一头只差一步,就要扑到谢韵仪身上,谢韵仪几乎闻到了狰狞狼嘴里充满血腥的恶臭。 她稳稳的抬着手,时间在这一刹那似乎慢了下来,连接扣动扳机,利箭一前一后狠狠钉进张大的狼嘴。 跃起的狼被箭矢的力道带着往后跌下,后挫力震动谢韵仪的肩膀,她脚尖死死扣住地,不让自己撞到林染身上。 林染这边,能将野猪砸懵的力道狠狠横扫过去。两头同时扑过来的狼,狼头和狼身撞到木棍,碰碰两声,重重的砸在地上,不动了。 形势瞬间逆转。 狼群有了退缩之意,林染沉声道:继续射,一头也不能放过。 谢韵仪立刻懂了她的担忧,也不管是不是瞄准了,连接扣动扳机。 林染看准情况,立刻举着木棍冲出去,几乎是同时谢韵仪朝另一个方向跑去。 林染去追那头腿上中了一箭,还能逃跑的。谢韵仪追的那头,是没中箭的头狼。 另外两头,一死一伤,伤的部位在腹部,跑不远,逃走了也不一定能活。 第20章 半分钟后,两人隔着二百米的距离,急促喘息着,相视而笑。 谢韵仪搬起一块石头,狠狠的砸在狼头上,确认狼死得透透的了,一手拖住狼腿,一瘸一拐的往回走。 顺便收回掉在地上的箭支。 林染将死狼收回空间,大声问:哪里伤到了? 谢韵仪头都不抬:先把狼收了,找箭。 林染找到腹部中箭,倒在地上垂死挣扎的那头狼,补上一棍子,将麋鹿和另五头死狼都收到空间,再去帮谢韵仪找箭。 所有箭支都清洗干净,收回箭匣,谢韵仪满意的笑了,一双眼睛簇满了星光:我和阿染是同生共死,交互后背,配合默契的生死之交了。 林染微微笑:再不治伤,要瘸了。 谢韵仪解开小腿上的绑绳,提起裤脚,皱着一张小脸,疼得直抽气:大腿这里被树枝划伤了,脚上好像踩到了一块尖尖的石头上,疼死了。 林染看过去,雪白的腿上,几道刺目的红迹,针刺般出现点点细小的血珠,脚心破了一块皮。 伤口不严重,但疼。 林染拿出医疗箱,碘伏消毒,干净的纱布松松的藏绕一圈,固定住:伤口不要沾水,不能碰到脏东西,结痂了再活动。 林染背对着小姑娘蹲下:我背你下山。 谢韵仪灿然一笑,背篓背一个,提一个,毫不犹豫的趴上坚实的脊背:阿染,刚才你怕不怕? 林染:你不怕? 谢韵仪纤细的双臂圈着林染的脖子,温热的气息吐在浅麦色的耳边:刚开始是怕的,我还是第一次遇到狼呢。但是想到和阿染在一起,又不怕了。 顿了顿,她轻轻的笑了起来:不是不怕死,是觉得在阿染身边就不会死。 林染语气淡淡的:嗯,不会让你死。 * 林染一手拖着狼,一手扶着一瘸一拐的谢韵仪,刚走到村口,就听到了林朝霞独特的尖利骂声。 缺心烂肺,不是人的东西,麦子没成熟就偷!要死的东西,阎王爷催上路,就差这一口饱饭啊? 差这一口,赶紧喂嘴里,赶着去投胎的腌臜货!母树怎么结了这种害人的东西! 偷奸耍滑的懒货,大半夜不睡偷麦子,怎么没一头撞田埂上撞死! 啊!阿染,你们遇到狼了! 最后这一声格外尖利响亮,林染敢保证,全村都听见了。 林朝霞快步走过来,急声问:阿清怎么了?伤得重不重?阿染呢,有没有受伤? 林染忙道:姑姑别担心,人没事,阿清只是脚心破了皮。 林朝霞拍拍胸脯,提到嗓子眼的心放回肚子,那阵后怕才过去,狠狠剜林染一眼:看你以后还敢不敢上山了? 几步路的功夫,刚才还不见人影的小山村里,处处都在拐出人来,林家门前顿时人声鼎沸。 遇到狼了!我就说这山里有狼! 阿清这是哪受伤了?没被狼咬着吧? 阿染厉害啊!狼都能打了! 还好是遇到一只狼,这要是一群,老天奶!想都不敢想!阿染,你日后还进山不? 这狼不会下山吧?旱成这样,深山里头怕是也缺食,狼才出来了。 急忙跑过来的村长柳春生皱起眉:你们遇到了几只狼?狼这东西记仇。 林染这个天生力大的除外,留在村里的大多数都是老弱病残,可禁不住狼群报复。 林染露出一副庆幸的表情来:就这一只,多的我们也不敢打啊。它追着我们跑,阿清踩到石头尖上伤了脚。 谢韵仪白着脸,想着当时的惊吓,迅速露出劫后余生的表情来,声音都在抖:差、差一点就咬到我了,阿染拿棍子拼命打。 柳春生点点头:那还好,狼都是成群活动,这匹应该是被赶出来的孤狼。 不过,她还是嘱咐道:你们若是再进山,一定要小心,千万不能往深了去。 林染猛点头,也是一副被吓到了的样子:不会,不会,绝对不敢往深了去,太吓人了!这狼不知从哪里跑出来的,见人就扑着咬。 林朝霞接过林染手里的狼往家里拖,大伙伸长脖子看,狼身上没有伤口,看来是活生生叫阿染拿棍子打死的。 也就是阿染力气大,这要换了别人,一棍子打不死,不得被咬啊? 阿染胆子也大,换了我,早就吓懵了。 我倒是不怕,在军里那几年,人都杀过,怎么会怕狼。不过,我这一条胳膊没了的,遇到狼,手里没有长刀,也是被狼吃的份。 可不是么?咱们年轻的时候倒也能打狼,现在?安安生生多活两年吧。 热闹看完,村人三三两两的离去。 林染瞅了自己房间一眼,床板都没了。她扶着谢韵仪到阿娘阿妈的床边坐下,对林朝霞道:我去县里卖狼,麻烦姑姑看着点阿清。 谢韵仪:我自己可以的。 林朝霞:用不着你交代,快去快回,宁可少点银钱,早些回来。 她没说叫女儿陪着林染一起去的话,林染推着一头狼,哪个不长眼的敢劫她? 林染背着背篓,借姑姑家的板车去县城,天黑透才回来。 第21章 吃糖 林春兰在村口望着,远远看到林染的身影,快步迎上去:以后不去山里了吧?可吓死阿娘阿妈了。 林染笑笑,小声道:阿娘放心,这头狼,我一棍子就打死了。我跟阿清抓了一头麋鹿,藏在山上,我去县里也是为了卖这头麋鹿。这头雄鹿头上长了角,我路过医馆的时候,老大夫要了,足足给了四两银子。 林春兰被四两银子的惊喜砸蒙了,到家门口才回过神来:那也别进山了,太危险。 林染点头:阿娘放心,我往后都只在山外围。阿清遇到狼吓坏了,她也不会让我往深了去。 谢韵仪瘸着腿蹦出来,神色怕怕的:嗯,今儿是追着鹿跑远了,以后我可不敢了。 林春兰放了心,喜滋滋的告诉妻子,家里得了四两银子的事。 林染活动下肩膀,趁着天黑把板车上的东西往屋里搬:那头狼也卖了一两银子。我买了六斤芦花花了三百文,一把砍刀二百文,针线碎布二百文,四匹布一两二钱,四十斤粟米六百文,还剩二两五钱银子。 花的钱一五一十交代清楚,林染将藏在布匹里的银子拿出来,递给林秀菊:阿妈收着。 至于路上有人不远不近的跟着,她狠狠的一棍子打折一根手臂粗的树,那些人才止住脚的事,就不必说了。 林春兰摸着芦花心疼:家里的被子是前年换的芦花,到时候拿出去晒几天太阳,还能过两个冬呢。 又叹了口气:粟米也涨价了。 林染笑笑:往年阿娘阿妈冬日里都冻得打颤,今年做身袄穿,里头絮上芦花。今年太旱了,秋日里多半寻不到芦花。这六斤是杂货店去年的存货,掌柜的翻半天才给找出来。 林染都买回来了,林春兰虽然心疼,也不会骂她大手大脚瞎花银子,孩子的一片孝心呢。 林秀菊端了饭出来,先吃饭,阿染中午回来又赶去县里,可有在县里吃碗汤饼垫垫肚子? 林染:吃了吃了。 路上从空间拿的大煎饼夹炸肉,比县里带着麦麸的面条好吃多了。 林家今天的晚饭是熏肉粥。 林秀菊将家里仅剩得两把粟米全煮了,肉也切了一大块,加上茄子和瓠瓜,每人一大碗。 这熏肉味儿真好,吃起来香香的,粥也好喝。林春兰满足的咽下,熏肉咱不卖了,每天吃点,补身子。 麦子就要收了,家里还有二两五钱的存银。盐不用买,冬衣有了,林春兰有种自家突然就富足了的骄傲。 孩子们天天上山辛苦,马上割麦打麦都是力气活,得吃好点。不然,亏了身子,年纪大了得受罪。 想到麦子,林春兰嘴里的肉粥不香了,恨恨道:杀千刀的,咱家麦子都没熟好就来偷! 林染只听林朝霞骂了几句,就去了县里,还不知道具体情况,忙问道:咱家被偷了多少麦子? 谢韵仪气红了脸,张嘴跟着骂:咱家一共四亩地的麦子,全靠阿染辛辛苦苦,一桶一桶从山上提下来浇水才能有收成。那杀千刀的,一晚上就偷了两分地的去! 第21章 林染: 大小姐这半天,是听姑姑骂了多少声杀千刀的,才能学得这么自然! 林染也跟着骂:杀千刀的,今晚我就去守着,谁敢来,先给她几棍子! 谢韵仪:我跟阿染一起去,我倒是要看看,谁还敢偷咱家麦子!打不死她! 林秀菊忙道:阿清脚伤了,今晚你们俩睡阿娘阿妈屋里。我跟你们阿娘去守着。 谢韵仪:还是我跟阿染去,抓贼阿染一人比咱三合一起都强。我陪着阿染,不出来不碍事。 林秀菊想想自己和妻子晚上眼睛不好使,有人偷麦子都不一定看得见,点点头,同意了:阿染你照顾好阿清。 吃完饭,还了板车,林染背着谢韵仪去麦地。 繁星满天,头顶黑幕上的银河星星点点,像是会流动似的,向大地倾撒银辉。 旱了太久,田野里蛙声都少了。窸窸窣窣的虫鸣不知累似的,在静静的夜里,显得分外高亢。 守夜的棚子搭在被偷割了麦穗的田地里,林染放下谢韵仪,沿着田埂巡视一番,回来坐下,小声说话:麋鹿得了五两银子,那头狼是一两五钱。我给你买了牛筋和牛角,还剩一两银子,咱俩平分,一人五钱的私房钱,我帮你存着。 谢韵仪感动:谢谢阿染不过,咱们急着攒钱,我用也行的。 不知道偷麦贼什么时候会来,她小心的不说出那两个字。 她是喜欢弓箭没错,可连弩都在手上了,谁还非得用弓箭啊! 林染:进山打猎既能快速赚到钱,也能锻炼身手,需要有一副弓箭在明面上。 谢韵仪吞吞吐吐:那个,我没制过弓箭,阿染会么? 林染沉默,想也知道,就算有系统给她播放制作方法,她也做不来一副好弓箭:要不咱们继续猎鹿,偷偷卖钱换弓箭? 谢韵仪:好弓都在边境驻军手里,府城一副还不错的弓箭,二十两银子才能买下。差一些的,八两十两也有,只是说不好什么时候就突然坏了。 八两十两买个花架子,也太亏了! 她可是半袋粟米就被换到林家了,不到一两银子 曾经从不将金玉放在眼里的大小姐,如今可在乎一两银子了! 各村都有从战场上回来的,咱们打听打听,看有没有会制作弓箭的。咱们出材料,花银子让她帮忙做一副。谢韵仪想了想,村里找不到人,县里应该也有。 林染仔细回忆村里的婶子阿奶们,顿时心中一惊。 从战场上回来的 要么是残了,要么是年纪大了,大多数活不了多少年,人就没了。 摇摇头,林染不去想这些,我明天问问姑姑。 她拿出一颗麦芽糖,塞谢韵仪嘴里,也给自己一颗。 第22章 心跳有些过分快了 麦芽糖甜滋滋的味道化在嘴里,谢韵仪顿了顿,享受的眯起眼睛。 明明此时露天席地,身上穿着粗糙的灰突突麻衣,脚上的草履露趾,连一双足袜都没有。谢韵仪竟然觉得,这一刻的满足,比在侯府当高高在上的嫡长女时,还要让人愉悦。 头顶的星星一闪一闪,谢韵仪扭头看向身边的人,心跳也跟着一声一声,跳得有些过分快了。 林染喟叹出声:庆祝咱俩今日死里逃生。 谢韵仪: 她就不该对林染有一丝一毫的期待! 心跳没声了,谢韵仪面无表情的嚼着糖,含糊不清的开口:晚上吃糖会坏牙。 林染淡淡道:八百文一斤。 谢韵仪忽的笑了,所以,阿染是为了给我压惊,才买了这么贵的糖?阿染的私房银子还有么? 林染:自作多情,不好意思吃独食而已。 谢韵仪又笑,笑够了,小声凑到林染耳边:阿染能进去芥子空间么? 林染一把推开小姑娘的脑袋,嫌弃道:少打听。 空间里能进活物。 今天她试过了,一只蚂蚁收进空间一整天,出来还跑得飞快。 但林染不想满足谢韵仪的好奇心。 空间里头就一个空荡荡的小屋子和一个农村大灶厨房。现在还乱糟糟的扔着七头死狼,一只拔了毛的野鸡,三条蛇,用了不少的面粉和油,开小灶的炸肉和熏肉。 整一个杂物间,看起来一点芥子空间的格调都没有。 你守前半夜,我守后半夜。林染说着倒下就睡,有动静你叫我。 谢韵仪点点头,站起来四下张望,偷麦贼见到有人守着,有脑子的都不会来了吧? 她仔细听了听,没什么特别的动静,坐在草棚子敞开的出口处,继续守着。 星空缓慢的变化,暗色渐浓,夜半时分,正是困倦的时候。 孙秀秀拉了拉阿奶孙莲的衣角,胆怯不安:阿,阿奶有,有人守着! 孙莲探出头来看了一眼,飞快的低下,咬了咬牙,你眼神好,你守着,人来了咱们就跑。别怕,人守在那头,咱们在这头,黑天野地的,你往别的麦地里一躲,等没人了再出来。 孙秀秀带着哭腔:阿奶,我害怕 孙莲狠狠心,使劲掐孙女儿的胳膊,压低了声音:你害怕你娘就没救了!她家四亩地,咱们偷一点,她家死不了人。 孙秀秀哽咽着一抹眼泪,阿奶,我守着! 孙莲干枯的手心摸摸孙女的头:记住阿奶在家教你的,要是有人追来了,你个头小,蹲麦地里藏好,别管阿奶。 祖孙俩定了定神,躬着身,穿过一片片枯黄干瘪的麦地,朝唯一一片麦穗弯着腰的田地摸去。 咔嚓咔嚓。 剪刀剪断麦穗的声音,在重重虫鸣声中既轻,又小。不仔细听,只以为是螳螂抬起锯齿似的前肢,截断草叶。 谢韵仪轻轻推了推林染。 林染瞬间睁开眼,黑夜中看不清对方的表情,谢韵仪也没有说话,但她知道,是偷麦贼来了。 林染慢慢坐起来,仔细听了听,等眼睛习惯眼前的暗色,她轻轻揭开草棚尾端的草席,悄无声息的隐入麦地中。 孙莲拿着剪刀的手腕被人狠狠攥住时,孙秀秀才在阿奶的痛呼声中扭过头。 她慌不择路的窜进背后的麦地,麦芒划过面颊,刺得脸生疼。孙秀秀眼里噙着泪,记起阿奶的话,跑过一阵后就一动不动的蹲在麦地里。 她一眼不错的盯着草棚子那边,明明没有人出来的,阿奶却被人捉住了。 林染朝那个瘦小的身影瞥一眼,只一扭头的功夫,偷麦贼另一只手飞快的抢过剪刀,往自己身上扎。 别动!林染眼疾手快擒住偷麦贼另一只手,气道:想碰瓷?门都没有。 林染暴躁的朝麦地里喊:出来!再不出来,我打死她! 哇你别,别打死我阿奶。明显稚嫩的小孩哭声传来,麦地一阵窸窣响动,躲在远处的小声音边哭边跑了过来,我,我们还给你麦子呜呜呜求求你,不要打死我阿奶呜,不要打死我阿奶。 不许过来!孙莲凶狠的朝孙女喊,你敢过来,我打死你! 林染气得想骂人,一巴掌朝擒住的老太婆呼过去,你敢动歪心思,我先给你孙女腿打折了。 谢韵仪拄着棍过来,一字一句幽幽道:你们是偷麦贼,物证贼赃俱在,当场被抓住,见势不对想对我们动手。天黑看不清,我们一时失手,给你们打死打残了,律法上没罪,也没人会说我们半句不是。 林染心头微顿,大小姐好*手段 奋力挣扎的偷麦贼泄了气,边哭边颤的小孩儿也收了声,被吓傻了。 林染看向那个小身影,你过来,走我前面。 十分钟后,离草棚不远的荒地上,燃起了火堆。 林染看着面前的一老一小,手腕粗的棍子一下一下敲在手心,威慑力十足:偷了我家这么多麦子,你们说说怎么赔吧? 老的垂着头一声不吭,跟死了一样。 小的抖着肩膀抽噎,唔别打死我阿奶 林染瞅着这两偷麦贼,身上粗麻布的补丁一层摞一层,脚上穿着的草鞋半新不旧,干瘦的脸上脏兮兮,混着麦芒刺出来的血污。 穷,但也没到就要被饿死的程度。 林染提高声音,恶狠狠道:不想赔?明儿一早就给你们送官府去! 第22章 老的终于开了口,声音哑得像是磨着沙:是我偷的,你逮我去坐牢。秀秀还小,偷走的麦子我们都还给你,你们放了她,给她条活路。 活路?山里还有野菜,这阵子若是下了雨,萝卜葵菜黄豆种下去,多少也能收点。 林染冷哼,是你们不想要活路,还要断了我家的活路!没长好的麦子都来偷,你们就是眼红我家麦子还有收成! 谢韵仪眨眨眼,跟着骂:杀千刀的,断人活路!阿染说得对,你们就是眼红我家麦子还有收成! 林染: 她这好好的审问呢,大小姐这么一骂,氛围都没了! 孙莲张了张嘴,抬起的头又低下去,什么都没说。 孙秀秀一边哭一边摇头:不,不是眼红,是是要救,救我阿娘。 闭嘴,不许哭了,再哭打你阿奶。林染盯着她,语气冰冷,我家没长好的麦子,救你阿娘? 孙秀秀害怕的瞄她一眼,尽力忍住哭,断断续续道:村里人都,都说,你家的麦子是,是老天特别关照,是,是福麦。 你,你之前病重。孙秀秀飞快的抬头瞅谢韵仪一眼,又低下去,你,你媳妇也是,都,都好了。 林染无语:我家麦子有收成,是因为我累死累活从山里担水来浇。我们俩病好了,是我阿娘阿妈拿救命的口粮,去县里换了高价的药! 不,不是,不是药。孙秀秀飞快的摇头,我,我家也去换了药,阿娘,阿娘吃了没好呜呜呜粮食都换了高价药,全吃了也没好。 所以,你们就认为我家麦子能治病?还没长好,就来偷?林染盯着面前的一老一小,冷笑,治病当药吃才要多少?你们偷了两分地,我家搭棚子来守着了,还敢来偷? 孙莲疑惑着开口:我昨晚来剪了十来穗,没有两分地。这麦子没长好,提前剪了心疼,要不是梨花病的重,我怎么可能提前来偷! 你家要是不搭棚子守着,我今儿也只剪十来穗,就不会被你逮着了。 林染: 谢韵仪咬牙忍住笑,阿染,竟然也有被噎得哑口无语的时候! 大快人心! 第23章 妻妻心有灵犀 心疼麦子没长好,所以,打算天天来偷? 林染很想为这逻辑自洽的神奇脑回路,来一次酣畅淋漓的痛骂,偏偏找不到合适的词来骂。 谢韵仪冷冷的开口:愚蠢的杀千刀的! 林染深吸一口气,缓缓呼出:你说那两分地不是你们偷的,那是谁偷的? 祖孙俩齐齐摇头,一脸茫然。 林染指着小孩:你阿娘病得要死了,吃我家的麦子没用。 孙秀秀抬起头,声音小小的:有,有用。我阿娘,看起来好一点点了要,要不然,今儿也不,不来了 林染: 林染心疼的看着小半筐没长好的麦子:没长好的麦子还回来没用,你们说怎么赔吧? 听到不用还回去福麦,孙莲心中先是一喜,随即满脸不可思议。 换了是她家的麦子有福气,能治病,她说什么都不会换给旁人!一粒不少的,全给梨花和秀秀吃。 家里但凡能换钱的,都去县里换了药。除了秀秀她阿娘,我跟秀秀都是吃野菜。孙莲小心翼翼的觑林染一眼,要不等过阵子下了雨,我种萝卜葵菜黄豆,收了赔给你家? 这话莫名耳熟,林染想了想,这不是自己才讽刺这祖孙俩说的话? 她这会气得想拿棍子,给这一老一小抽飞了! 你们是哪个村的?林染问。 孙莲心里松了一口气:杨树村的,离你们柳树村两盏茶的路,我姓孙,叫孙莲。 /:. 孙秀秀忙道:我叫孙秀秀,我阿娘叫孙梨花。 你们以后若是还敢来?林染阴恻恻的开口,我也不想要下雨之后种的萝卜葵菜黄豆了,直接给你们打死省事。 孙莲点头如捣蒜:今天这么多,应该够了。你放心,我们一定不来了。不对,还得来,拿萝卜葵菜黄豆赔给你。 林染气得拿棍子指路:滚! 孙莲拉着孙秀秀跪下,朝林染磕个头,飞快的站起来就跑。 谢韵仪:等等。 飞奔的祖孙俩停下脚步,缓慢的转过身。 谢韵仪:你们村有没有会做弓箭的? 孙莲:什么样的弓箭?我只会兵营里用的那种牛角弓。 谢韵仪: 你是从战场上退下来的? 孙莲讪讪:我病了一场,整日咳,军医怕是痨病,就给我打发回来了。回来后每年春夏,秋冬之际也咳,但没死。 你有制弓箭的本事,怎么会把日子过得这么穷? 孙莲:老婆子只会制牛角弓,村里县里都没人要制牛角弓。 谢韵仪目露怀疑,这老婆子看起来脑子不好使,你真能制牛角弓?不是怕被我留下,随口说的托辞? 孙莲怒了:你可以说老婆子别的不行,就只不能说老婆子制牛角弓不行! 谢韵仪余光瞥见林染扶额,她突然也想跟林染方才一样,暴躁! 林染挥挥手:过两天我把木头、牛角片、牛筋给你送过去。你要是制好了牛角弓,偷我家麦子的事一笔勾销。 孙莲高兴极了:正好这几年手痒熬的鱼胶能派上用场! 谢韵仪神情复杂:你有鱼胶你不拿去换钱? 拿去集市上卖过,没人要。木匠想要,我上好的鱼胶,她只肯给两百文。孙莲挠挠头,后来就把这事忘了。你不提制牛角弓,我都想不起来还有鱼胶埋在床头的地下。 谢韵仪不死心:你就没想过,自己制副弓箭,就是不卖,去山里多少也能猎点野物吧? 孙莲:我只会制弓,准头不行,猎不了。况且,牛角、牛筋都贵,好木头也难砍,制了弓箭也是浪费。 谢韵仪恨不得咆哮:准头不行,你可以练啊!牛角、牛筋贵,你猎点野鸡兔子也能换回来。离山这么近,好木头难砍,多砍两天不也有了! 谢韵仪摆摆手:你走吧,快走吧! 等那一老一小跑得没影了,谢韵仪问林染:之前不知道她能制弓,你也打算就这么放她们走了? 林染叹口气:村里抓到贼,都是给人凶一顿,打一顿,让赔钱赔东西了事,没人会送去官府。 送去官府,官府也是给人打一顿,让赔钱赔东西,乡邻们还会认为你心太狠,做事太绝。 那孙莲刚被抓住时,还想给自己一剪刀,要是伤势严重,林家就不好追着要赔麦子。若是伤势轻,村里人八成也会觉得她得到了教训,赔了麦子就算了。 要不是唬住了孙秀秀,一老一小都能威胁,孙莲指不定还会怎么闹腾。 谢韵仪懂了,心有余悸,拍拍胸脯,感叹:我今儿也算是开了眼界了,世上居然还有这种,这种一根筋,死轴,脑子锈了的人!也不能说她愚蠢,就是,就是这想法异于常理,偏偏她还挺有一套自己的道理! 林染烦躁:先不管这脑回路异于常人的,偷麦子的另有其人。还有这福麦的狗神叨叨说法,都得想个法子。 谢韵仪皱起眉头:乡野传闻若是被有心人利用,说不定会给咱们带来大麻烦。 她和林染这几天的行径,就禁不住人查。 哪有头一天还病殃殃要死,接下来第二天就能进山,且打野猪猎狼的? 什么运气好,遇到两头野猪打架,恰好遇到一匹孤狼的说辞,都是巧合。巧合多了,就是破绽。 这么干脆的放走孙秀秀祖孙,你就这么相信她们不会骗你?半晌,谢韵仪望着璀璨的天河叹气,委屈,我是阿染妻子,阿染何曾信过我一分、两分 林染耳朵一抖,半夜三更,这深闺怨妇般的幽幽语气,听得人脊背发凉。 她冷哼:她们说的都是真话,你呢? 林染鄙夷的上下打量谢韵仪一眼:从到我家开始,算计就没少过。 谢韵仪一噎,理直气壮:我那是刚来家里,是常人都有的防备心态。我如今对阿娘阿妈孝顺贴心,和阿染推心置腹。 她斜睨一眼林染,倒打一耙:倒是阿染一直以固有印象看我,我说什么你都要计较几分。况且,阿染瞒着我的,可一点不少。 第23章 林染懒得跟她歪缠,抬头欣赏星空。这里穷得人头皮发麻,但山清水秀,空气清冽,星空漂亮得让人迷醉。 谢韵仪见林染半晌不理她,气咻咻的揪一根麦秆。一边偷偷斜睨林染,一边在手上七缠八绕,好像被揉来揉去的,就是眼前讨厌的阿染。 等平复好心情,她脸上挂个乖巧的笑,往林染身边挪了挪,轻轻晃她胳膊,语气娇羞:阿染说说,你为什么相信那对祖孙的话,看咱们妻妻是不是心有灵犀! 林染拍下她的手,斥责:大半夜的,好好说话,跟女鬼上身似的。 多明显,孙莲剪的麦穗,挑饱满成熟的。那两分地是用镰刀割,连麦秆都偷走了。之前巡田的时候,她就知道至少有两拨人偷麦子。 谢韵仪气鼓鼓的嘟着嘴,挨打了也抓着林染的胳膊不放。心想果然如此,阿染就是被道听途说带坏了,才会说出不喜欢女人,这种大逆不道的话! 我们梁国可没有女鬼,死了灵魂都会回到母树怀抱。她言辞认真的告诫她,阿染,背叛母树死后无处可去,神魂会灰飞烟灭。 林染若无其事:哦。 第24章 好阿染,你帮帮我,帮帮我嘛! 后半夜风平浪静,没人再来偷麦子。 草棚子敞着口,天边蒙蒙亮,棚子里的光线就刺人眼皮。 谢韵仪睁开眼,就见林染坐在草棚外,一条腿曲起,托腮看着天边。 清早冷白的晨光笼着那张柔和的脸,含笑的桃花眼里,掩藏在平静下的犀利散去,添了几分柔和,看起来沉稳又可靠。 谢韵仪觉得不可思议,两人年岁相当,明明她才是见识广经历多的那个。偏偏小山村里长大,没读过书,没出过县城的林染,让她觉得深不可测。 什么样的际遇,才能让人在一夕之间,发生这么大的改变? 醒了?被灼热的视线盯着,林染回过头,抬起眼皮,你头上有草屑。 谢韵仪脑子里的疑惑,瞬间被扔到一边。她摸了摸头顶,薅下来一根折断的麦秆,问:还有没有? 林染仔细瞅瞅:大的没了,还有碎的。 谢韵仪凑过来脑袋:你帮我拿下来。 林染嫌弃的转头:太多了,我懒得一根根弄,你回去拿篦子篦。 谢韵仪想象自己顶着一头碎草屑,从村子里穿过的画面,心里一激灵,跟蚂蚁咬似的不自在。 她弯唇一笑,晃着林染的胳膊,柔声撒娇:好阿染,你帮帮我,帮帮我嘛! 林染身体一抖,奋力抽出胳膊,拍拍上面的鸡皮疙瘩,嗤笑:我可不吃这套,矫揉造作! 谢韵仪气得挠头发,鼓起腮帮子哼声,心里恨恨:迟早有一天,要让阿染在她面前温言软语小意奉承!以报今日,不对,很多日不敬之仇! 睡了一觉,谢韵仪脑子里好几个主意,她眸光一转,拉过林染,小声嘀咕。 半晌,林染目露惊叹:不愧是大小姐,有的是手段! 谢韵仪得意:这法子虽然简单,破绽百出,不过,对付见识浅薄、愚蠢好利的偷麦贼,应该够了。 她又凑过来脑袋,眨巴眨巴大眼睛:我想到了这么好的办法,你帮我择草屑。 谢韵仪坚信,没人能在这种时候,拒绝得了这样聪慧可爱的姑娘! 林染胡乱撸一把她额前的秀发:好了。 谢韵仪不信:真好了? 没有碎草屑,我刚才随便说说骗你的。林染意味不明的笑,大早上的,刚醒就装深沉,想什么呢? 谢韵仪歪着头,似笑非笑,拖长了尾音:想阿染为什么会懂这么多? 日夜和一个聪慧敏锐,经历颇多的人相处,林染知道自己的异常不可能藏得住。与其让她胡乱揣测,不如给个真真假假的答案。 林染45度望天,长叹:大概就是,大梦一场,梦里过了一生吧。 谢韵仪若有所思:庄周梦蝶?阿染的际遇真让人神往。不对,庄周也没阿染的本事!阿染还能从梦中得来许多宝贝呢! 她眼前一亮,欢快道:萤虫之光可遮,皓月之力不可挡,既然如此,计划不如改一改!咱们这样如此一来一举多得! 林染想了想,认真夸她:大小姐足智多谋。 谢韵仪抬了抬下巴,骄矜的睨着林染,颐指气使:还不快来背本小姐回去用早饭? 林染斜眼过去:不装了? 谢韵仪不好意思的摆摆手:识时务者为俊杰,既然阿染不喜欢柔柔弱弱那一套,那本小姐便直抒胸臆。 林染蹲下身,背起她:好一个能屈能伸变换自若的大小姐!我看你装得挺高兴的嘛。 谢韵仪双臂环上林染的脖子,目露期待:那以后,我在阿染面前,可以一直都是大小姐吗? 林染冷酷无情的拒绝:不可以!我不想伺候大小姐,你老老实实当一个任劳任怨的小媳妇。 谢韵仪:哼!哼!哼! * 林染手里那根棍子,经系统判定,是难得的铁木。 第二天一早,她就去寻到铁木的周边转悠,果然又给找到一棵。 砍下一根合适的枝丫,林染扛着木头去杨树村寻孙莲。 这样那样交代一番,孙莲涨红着脸拒绝:不成,不成,哭天喊地的事,我做不来! 最后,还是六岁的孙秀秀鼓起勇气站出来,主动挑起大梁。 这天下午,柳树村家家户户吃晚饭的点,村里来了个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娃儿。 那娃儿直奔林家,哭的撕心裂肺,只反反复复几句话:你家的福麦阿娘吃了阿娘不好了钱,钱 看热闹的窃窃私语。 阿染家的麦子是福麦,你听说没? 我娘家那边都在传呢,你想想别家麦子都旱死了,阿染一人从山里担水,能担多少,咋四亩地麦子都好好的? 不少吧?阿染不都因为担水病倒了? 哎哟!可不就是这诚心感动了老天!要不阿染和她媳妇能一夜之间就病好了? 可不光是病好了,这接二连三的,又是捡漏野猪,又是打了狼,人都好好的! 那野猪的味儿还格外香,阿染家这几天的饭菜香的哟! 肯定是福麦,要不还能没长好就被偷? 偷啥偷啊,等麦子收了,换些回家吃不就是了? 嗤,换了福麦长在你家,你舍得换? 那不能,交税都得另买粮,福麦肯定是自家人吃啊!翻个几倍的价,卖点也成。 林朝霞顾不得对方是个小娃儿,厉声骂道:什么福麦?谁不好了?你说清楚? 那娃儿跟没听见似的,一个劲的哭,你家麦子阿娘不好了 林朝霞气的想打人:你个小娃娃,瞎嚷嚷什么? 娃儿从怀里拿出一捧麦穗。 众人伸直脖子瞅,是阿染家的麦子没错了。 她们这几天都去地里看了,就阿染家的麦子能长这样沉甸甸。 那娃儿又哭。 是杨树村的秀秀吧?你没阿妈了,阿娘若是也不在了,留你一个小娃娃和你老阿奶两人,可怎么活? 林春兰红着眼着急,你阿娘还吃着药吧?怎么就能吃我家这没长好的麦子呢! 林秀菊点点头:就算是福麦,这生病的人体弱,接不住啊! 孙秀秀哭得要厥过去。 林染拿出二两银子塞她手里,推搡着她往村外走,脸色不怎么好看:银子给你,赶紧回去拿给你阿娘治病。 出了村,孙秀秀抹一把眼泪,眼眶红红的:阿染姐,我,嗝,我刚刚还成么? 林染木着脸,给她手里塞十文钱:你人小,手里有银子不安全,赶紧跑回去,路上别停下。 孙秀秀哑着嗓子:阿染姐姐放心,我跑得可快了。 说完,她抿嘴笑了笑,手心紧紧捏着银子,一溜烟跑没影了。 等林染转回来,林朝霞满脸不赞同的高声责问:阿染你傻了?她家偷麦子,你还给赔银子? 林染:不是赔银子,我付银子让她阿奶帮忙做东西。 林朝霞不信:什么东西? 林染无奈道:不一定能做好,先让她阿奶试试。 林朝霞气得跺脚:你你懒得管你了 第24章 转身回家摔上门。 看热闹的回家端碗吃饭,凑一起嘀嘀咕咕。 二两银子!阿染就这么给出去了? 不给能咋地?偷那点麦子值多少钱?人家阿娘不好了,不继续讹上林家就不错了! 怎么不值钱了?福麦呢! 村里传的你还真信了?老一辈还传咱凌云山是龙脉之地,要出贵人呢!真是福麦,怎么不给人吃活了? 要我说,是她阿娘活该,谁叫她家偷人麦子? 毕竟是人命关天,林家也只能自认倒霉。 一夜之间,柳树村林家白给偷麦子的杨树村孙家二两银子的事儿,传遍了周边几个村子。 杨树村的刘家一琢磨,六岁娃娃都能得二两银子,咱不多要,五两就够了! 第二天一早。 刘桂花两口子背上满满两筐麦穗,车上推着老母亲和两个小娃儿,哭哭嚎嚎来到林家门口。 林家刚吃完早饭,林春兰和林秀菊就去地里赶鸟,守着麦子。 林染没上山,和谢韵仪守家待贼。 听到动静,谢韵仪掂着脚,三两步跳到门口,惊叹的回头看林染:她们还真敢来啊! 她那个主意禁不住推敲,但凡动点脑子的人,都知道八成是陷阱。 林染不紧不慢的跟出来,觑她一眼,你不是说这法子对付见识浅薄、愚蠢好利的偷麦贼,应该够了? 谢韵仪看着坐地上撒泼的两口子,轻蔑的笑:我只是感叹,真有蠢成这样的人。 林染面色平静:被银子蒙了脑子罢了。 刘桂花见到正主出来,彷佛看见了五两银子已经到了手上,嚎得更起劲了。 柳树村的姊妹们都来看啊!林家的麦子吃坏人啦!阿娘,我可怜的阿娘,前天人还好好的,能走道,能下地,今天就起不来身了啊! 呜呜呜,阿娘都是我孝顺害了你啊!我信了林家的麦子是福麦,买了两筐回去,呜呜呜本以为阿娘吃了会长命百岁没想到昨晚阿娘吃了就起不来了啊 狗屁福麦!我看是吃了会死人的邪麦!可恨我花了整整五百文,就买这两筐!银钱还罢了,可怜我阿娘啊! 柳树村的姊妹们都来评评理!林家的邪麦吃坏人啦!阿娘啊阿娘你醒醒啊!你醒来看看是谁家害的你! 板车上两个娃儿似乎被吓到了,扯着嗓子哭。 刘桂花坐在林家门口的地上,边嚎边找看热闹的村民评理。刘桂花媳妇伏在老娘身上呜呜哭,车上的老太婆双眼紧闭,一动不动。 林朝霞安顿好孙女出来,气得头顶冒烟,破口大骂:谁家丧了良心的遭瘟货在老娘门前哭嚎? 老娘活了大半辈子,头一次听说麦子能吃死人,讹人也不怕天打雷劈! 她就说林染昨天不该给银子! 孙家娘子本来就病得要死了,偷了麦子去还唆使小娃儿来嚎!没立马打上家门去是她林朝霞昨天太忙,阿染居然还头脑发晕给银子! 门前围着的人越来越多,有幸灾乐祸的,也有说就是林染昨天给银子惹的祸。 还有的惊讶:林家不是说麦子是被偷了?咋还卖了五百文? 还没长成的麦子,两分地五百文,这也太贵了! 这麦子莫不是真邪门?昨天孙家说吃坏了人,今天刘家又来了。 村长柳春生沉着一张脸,分开人群,狠狠瞪了林染一眼,喝道:不许嚎了,仔细说说怎么回事。 昨天她赶来的时候,孙家的孩子都拿了银子跑了。她担心追上去会将事情闹得更大,影响更不好。 林染这孩子光长力气不长脑子,被人一嚎,就给了银子,她昨儿就想来骂一顿,没想到今儿又来一家闹事的! 孙家偷了麦子的事先放一边,柳树村的麦子怎么能吃死人呢!这让往后她柳树村地里的庄稼,还怎么换银钱! 十里八乡不得传柳树村糟了诅咒?越传越邪乎,柳树村的女儿们嫁娶都没个好名声。 她作为村长,绝对不能允许这种事发生! 刘桂花见了村长,跟找到青天大老爷似的,抓着人的衣裳不放手,眼泪哗哗的,哭得伤心极了:柳村长,你可要给我家做主啊! 林染问系统:贫困人口蒙受不白之冤,扶贫系统要出面公平公正解决吧?她们诬赖我地里的麦子吃死人,现在正找村长来审问我呢。 系统似乎是又双叒遇到了难题,雪花屏中。 柳春生冷笑一声:麦子好好的又没发霉,怎么会吃坏人?芽儿,去咱家抱只猫来,验验这麦子是不是有毒。 柳芽挑眉看了林染和谢韵仪一眼,答应一声,快步往家走。 林朝霞立刻拿起大扫把,对着刘桂花骂:一家子坏心烂肺的东西,等着吧,一会村长家的猫没事,你们都尝尝我家扫把的厉害! 柳春生瞪她一眼,叱道:胡闹,打什么打,她们讹人就给送官府去! 刘桂花眼珠一转,嚎道:人跟猫可不一样,我老娘本就体弱,说不定猫没事,我老娘吃就不成! 林染继续和系统讲道理:你看,我这是遇到无赖了。偏僻村子不讲那么多礼法,一会她们继续耍赖,村长也只能和稀泥。 她家得逞了,后面等着我家的,就还会有许多无赖。到时候她们不光偷我家的麦子,还会来我家闹。 我家一穷二白没银子赔,就得借,利滚利,越发还不上。别说脱贫了,说不定我还得卖身为奴抵债。奴隶攒钱赎身更是艰难,再勤劳也脱不了贫。我完蛋,你也完不成任务。 林染见系统没反应,越说越严重。 柳春生也知道这是遇到一家混子了,她皱眉看向林染:卖给她家二分地的麦子五百文是怎么回事? 林染冷眼瞧着目露得意的刘桂花:我家麦子是被她家偷了,没卖给她家。 林朝霞连连点头:对对对,前两天我不是还在村里骂,杀千刀的偷没长成的麦子?就是她家偷了麦子,倒打一耙。 刘桂花急道:就是五百文,一文不少买的,找林染买的! 她可是听说了,昨天就是林染给了孙家娃儿二两银子,一看就是个傻的!赖她身上,她准说不清! 她一个不当家的姑娘,能拿出这么多银子,说不定还真偷偷卖麦子了! 刘桂花越想越觉得,就是这样没错!面上看起来真真的,她就是花了五百文,找林染买麦子! 就在这时,林春兰和林秀菊回来了,远远就喊:阿染,咱家麦地里埋了个钱袋,是不是你的? 林春兰手里,还拿着一个沾满泥土的麻布袋! 昨晚林春兰和林秀菊合计大半夜,觉着一头麋鹿和一头狼,应该不止卖五两银子! 想着林染可能藏了私房钱,两口子还说笑,成了亲就是不一样,长大了! 没想到这两孩子居然给银钱卖地里! 床底下,桌子底下,坛子底下,哪里不能挖个坑埋钱?埋地里被人偷去了呢! 两口子想了想,白天应该没人来偷麦子,乐呵呵的将钱袋子送回来,还打算看女儿笑话呢! 柳春生: 你家孩子手里有没钱你不知道?埋地里?谁家银钱会埋野地里? 柳春生觉得脑壳痛,刘家一看就是故意讹人来了,偏林家大的小的都是棒槌! 刘桂花一脸肯定,头头是道:二分地的麦子五百文,要不是有福麦的说头,我可不会买!林染也知道卖得贵,她不敢拿回家,更想偷偷昧下自己花用。所以才藏地里,对外就说麦子被偷了! 谢韵仪垫着一只脚,扶着门框站着。她紧紧抿着嘴,眼眶发红的盯着刘桂花,一副委屈得不成,偏又不敢跟她们理论的样子。 林染神色不变,跟没听见刘桂花的栽赃陷害似的,一句反驳的话都没有。 她继续和系统讲道理:你看,证据都有了,我现在有口也说不清。 顿了顿,她开始打商量:我也知道你有各种限制,再为我着急,也不能直接播放录像给我辨明清白。 这样吧,待会我和她们对峙,她们若是说假话,你就下一道雷,行么?夏天平地一声雷是自然现象,不违背规则吧? 【行!】 粗体加黑的字体,显示系统十分愿意。 哪怕是情绪稳定的系统,遇到这种颠倒黑白栽赃陷害,也十分气愤! 林染轻蔑的睨一眼刘桂花:我敢发誓,我没收你的五百文,你们就是偷了我家麦子,你敢发誓么? 第25章 刘桂花瑟缩一下,转眼又理直气壮:发誓就发誓,我就是花了五百文买你家的麦子!一文不少! 那五百文她可是仔仔细细数了三遍,今儿天没亮就远远躲在麦地里,瞅着林染背她媳妇走了,埋在棚子里面。 她家的五百文在林家的地里,就是买麦子的钱!发誓也不怕! 轰隆! 平地一声惊雷,在场的人都吓了一跳,看向刘桂花的眼神顿时就不对了。 刘桂花懵了一瞬,瞬间指着林染:看,老天奶都说你说谎了! 林染瞄一眼这个不知死活的,淡定的和系统商量:她诬赖你了,下一次你加道闪电行么?注意,要轻轻的,可别给人电出个好歹。咱要时刻记得遵纪守法。 【可!!】 加大加粗加感叹号,显示系统也十分愤怒! 林染轻笑一声:你家偷我家麦子,还来讹人,母树都生气下雷了,你还不承认? 刘桂花心里一抖,仍扯着嗓子喊:我花五百文买的!你家麦子就是吃坏了人,你赔钱! 夏天打惊雷不是稀奇事,这雷就是赶巧了。再说,真要劈她,这雷怎么不降在她身上? 刘桂花她媳妇也慌了,跟着喊:赔钱! 话落,又是一道惊雷。 轰隆咔嚓! 这次还带了闪电,精准电击的! 刘桂花,刘桂花她媳妇,躺板车上一动不动的老太婆,头发被电的竖起来,一阵焦糊味,三人一起蹦了起来。 哎哟!娘哦!妈呀! 跟猴似的,蹦跳着的叫唤。 谢韵仪呆了呆,神情复杂的看向林染。 阿染的本事,每一次都叫她叹为观止! 众人目光呆滞,脑袋僵硬的在林染和刘桂花一家来回扭。 林染满脸惊喜的喊:母树显灵了!母树显灵了! 众人跟着呆呆的喊:母树显灵了! 老天奶!有生之年,她们居然亲眼见识到了母树显灵! 这下不用柳春生再审,刘桂花痛哭流涕,跪地一个劲的叩头,一五一十的交代:是我家偷偷了麦子,哎哟是我家猪油蒙了心,坏了心肝来讹林家哎哟,我们错了,我们知错了! 不认不行,那闪电眨一眼就来一下,电得她们上蹿下跳。 林染目光沉沉的盯着刘桂花,冷哼:今儿要不是母树显灵,我家就百口莫辩了! 柳春生回过神来,她被这家子无赖气炸了:偷盗还敢来讹人,送官!各打你们三十板子,流放边关做苦力去! 刘桂花膝行至林染面前,这会她是真的怕了,不停的磕头,眼泪糊了一脸:不送官,不送官,我两个女儿还小,送官她们没了活路啊!求求你了,你大慈大悲放我们一马。 我发誓,我以后再不敢了!我发誓,我发誓,我一家子以后都安分守己,再不偷偷摸摸,不讹人! 她不懂律法,但她知道自己偷的讹的都是林家,林家不上告,她家才有活路。 话说完,没有雷,没有闪电,刘桂花跟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惊喜的抬头,你们看,你们看,这回我说的是真的!不劈我了! 刘桂花她娘,抬起一张鼻涕眼泪一把的老脸,给女儿儿媳各呼一巴掌,磕磕巴巴:我们赔,我们赔,五百文不要了。只要不送官,你们说赔多少,我们都赔。 两个孩子看见自己阿娘阿妈阿奶跪地上叩头,吓得哇哇大哭。 林染看向村长,柳春生道:你来定。 林家再棒槌,人有母树护着!轮不到她一个小小村长来管。 林染揉揉额头,吵死了:你们再赔五百文,下了雨来给我家地里干活,干两年。 三个大人连连点头:行行行,我们一定不惜力好好干。你说干啥我们就干啥,发誓,我们发誓,听话好好*干。 这回也好好的,没下雷,没被电。 三人竟然笑了起来,得意的朝天上看。刚才惊恐的情绪迅速消散,甚至带着一丝诡异的自得母树认同了她们的真话呢! 噗通噗通的心落回肚子里,刘桂花满脸纠结。 刘桂花实在想不通,同样都是偷麦子,雷电怎么不打孙家人呢? 你给孙秀秀二两银子?刘桂花小心翼翼的问? 村里人也跟着看向林染,对哦,同样都是拿麦子来闹,怎么昨天阿染干干脆脆的就给人银子了? 难不成是小孩儿哭才行?还是雷电不劈小孩子? 她们看向刘家的两个娃,刚才雷电劈挨着两个娃儿的老太婆,两个娃儿一点事没有。 孙秀秀她娘病了,她阿奶来找过我,讨几穗麦子死马当活马医。孙秀秀她阿奶会做弓箭,我托她给阿清做一副。 昨天孙秀秀哭,是说她阿娘吃了麦子没啥用。我给她二两银子,是提前结清弓箭的做工费,好让她家有银钱带她娘去看病。 林染嗤笑一声,你家不会以为,那二两银子,是我赔孙家的吧? 刘桂花讪讪:没有,没有。 她娘的!她家就是这么认为的!农家不是出了大事,谁一出手,就是二两银子! 林染看一眼村里人,视线投向林朝霞,淡然自若的确定:昨天姑姑问我,我就说了是找孙家做东西。 林朝霞讪讪的点头,昨儿林染没说做什么东西,她以为是随便扯个借口糊弄她。 村里人似乎也想起来了,恍然大悟,就说呢,阿染又不傻,二两银子怎么会轻易给人! 刘桂花一家垂下眼,藏住眼里的气愤,这么重要的消息,怎么没传开! 林染不想再看见这又蠢又贪的一家子,挥手赶人:走走走,赶紧走。 刘家三人拍拍裤子上的灰,推着板车,一溜烟跑了。 没了热闹看,村里人问林染:二两银子能做什么样的弓箭? 林家没弓箭都能从山里得野猪和狼,这有了弓箭,那不是凌云山上的野物,随她们猎了! 二两银子一副的话,自家要不要也做一副来练练? 柳芽鼓着嘴,气呼呼的瞪谢韵仪一眼。哼,一个破相的小丫鬟,会什么弓箭?居然蛊惑林染花二两银子,做幅弓箭给她玩! 林染竟然是这么个大傻子! 她心里酸溜溜的想,得亏她没看上林染这个大傻子! 林朝霞满意的看着谢韵仪,会弓箭的话,日后和阿染一起上山,可以保护阿染。 不止二两,还得买到牛角和牛筋,寻合适的硬木。 林染一边回答,一边进屋搬出一把椅子,站上去。 全村人的目光,顿时聚集在她身上,疑惑、羡慕、好奇、酸溜溜 林染:我家这两天吵吵嚷嚷的,给大伙添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 有热闹看,麻烦啥? 柳春生疑惑的看着林染,这孩子成个亲,怎么跟变了个人似的?这是要做什么? 林染笑笑:大伙这两天没少议论我家吧?阿染自小在柳树村长大,有什么事也不瞒着各位婶子阿奶们。前阵子阿染大病一场,是有些许奇遇。 围着的人群顿时炸开了锅,纷纷和身边人说话。都在一个劲儿说,谁也没听旁人说的是啥,嗡嗡嗡的一阵吵闹。 林春兰和林秀菊面面相觑:阿染有啥奇遇?这孩子怎么没吭声? 林朝霞瞪大了眼,她就说阿染这次醒来有什么不一样了! 柳春生左听一耳朵,右听一耳朵的,个个都在说,都没说清到底咋回事,她沉声喊一嗓子:别吵吵,听阿染说。 声音平息下来。 林染继续说:可能是母树看我一桶桶水从山上担下来浇地,诚心又辛苦,多看了我一眼。 我烧得迷迷糊糊的,好像看见母树的枝叶从额前拂过,脑子就清明了,病也好了。 谢韵仪小声的跟阿娘阿妈讲:这叫仙人抚我顶,就是得了母树喜欢,开窍了,人会变得更聪明。 林朝霞凑过来听,连连点头,大声替侄女解释:就是阿染得了母树喜欢,人变聪明了,运气也好! 林染看一眼姑姑,点点头:大致就是这个意思,所以,我以后想走读书科举的路子,正好我媳妇读过书,她先在家教我。读书识字花销不小,我这几天也琢磨出了个赚钱的法子。 什么法子? 虽然知道别人家赚钱的法子不会告诉大伙,林染这时候说了,村里人还是忍不住问。不用说诀窍,说个大概满足她们的好奇心也好。 第26章 至于前几句读书科举那些,村里人直接略过了。又不是花自家的银子去读书,跟她们没啥关系。 柳春生目光一顿,阿染得了母树照拂,一时飘了也是正常。等她真正读书了就知道,科举哪是那么容易的事。柳树村上百年都没出个秀才,也就自家代代认点字,好当个村长。 柳芽倒是有几分天赋,可这孩子就是不好好学。 柳春生瞪女儿一眼,瞅瞅,阿染一开窍,就想着读书! 林染笑笑:是一种用黄豆做成的吃食,我自家忙不过来,日后要是生意好,少不得要各位婶子们帮忙。 哦。 不少人面上的笑落下了,黄豆能做什么稀奇的吃食?祖祖辈辈吃多少年了,谁家不是水煮?顶多是丰年年节拿油炸一炸。 不是没人试过磨成粉,豆腥味更浓,还有吃了肚子疼的。 也有不琢磨那么多的,想着林家吃肉,自家跟着喝口汤也是白来的! 那我们就等着阿染提携了啊! 什么帮忙不帮忙的,阿染要是用得上,尽管使唤人! 我家人多,我家阿桃脑子也好使,阿染只管来喊。 林春兰和林秀菊只听着林染说话,啥都不想了。阿染和阿清都是聪明的,她们想不明白就不管了,反正家里之前也是阿染做主。 柳芽嘁一声,小声嘀咕:谁知道能不能赚到钱? 柳春生瞪她一眼,少说酸话。 柳芽翻个白眼,她就说!她在心里说一百句! 林朝霞又开始脑壳痛,恨铁不成钢的瞪着林染。谁家有赚钱的营生不藏着掖着,阿染倒好,当着全村人的面说!仙人这是少抚了一半脑子? 林染抬手压下说话声:生意的事,我这两天就会去找村长,到时候请村长帮忙拿个章程,再跟各位婶子们说。先说说我家那三亩八分地的麦子,也不知道从哪里传出来的,说是福麦,其实就是普普通通还减产了的麦子。 底下有村人不赞同。 灾年长得那么好,总归是难得。 别的麦子都只能当柴火烧了,那块地还有收成,甭管是因为什么,总归是好事。 林染就知道村里人会这么想,要不也不会隔三差五去自家麦地里瞅一眼:婶子们若觉得我家麦子多少有个好兆头,不如拿黄豆来换点? 怎么换? 林染:还跟往年一样,三斤黄豆换一斤麦子。 我家换十斤! 我家也十斤! 二十斤! 其中柳村长的声音最响亮:五十斤! 今年不知多少家麦子绝收,还按往年的三斤黄豆换一斤麦子,绝对是占便宜!要不是家里黄豆不多,家家都恨不得全换成麦子。 也不光是占便宜的事,这好兆头的麦子,谁家不想来点? 刚才她们可是亲眼瞅见雷电劈刘家人呢,阿染又说自己得了母树喜欢。想来也是如此,不是送野猪就是送狼的,偷麦子的人还给送来一两银子。 吃林家的麦子,多多少少,也算是沾点母树喜欢的光? 林染面露愁容:家家都想要换麦子,我家麦子没这么多。况且,今儿刘家这事传出去,也不知道还会不会有人来偷。 这倒也是,今儿又是雷又是电的,这么多人都看见了。她们自己清楚自己什么德行,这样神奇的事儿,绝对忍不住不说出去。 甭管这福麦是真是假,换了她们知道这稀奇事,不得抓心捞肺想要几穗? 万一,真是母树照拂,有福气呢!不吃,搁家里放着也行。 林家就算日夜都去守着,也防不住人人都想薅点。 说不得等麦子成熟,自己想要换都没了! 林染看着一个个皱起眉头的村人,等待片刻。 见没人有什么好办法,林染笑着商量:我倒是有个想法,婶子们帮忙把把关,看看成不成? 林染一个刚成亲的年轻姑娘,站在高处,在全村人面前说话出风头,年纪大些的村人心里既欣慰又别扭。 这会看她态度诚恳的打商量,那股酸酸的别扭劲儿去了不少。 柳春生暗自点头:阿染你说说看。 林染姿态放得低低的:光靠我们林家这几个人肯定守不住,若是这麦子已经是咱柳树村的了,那肯定没人敢下手。 正好大伙也都想换麦子,我寻思咱能不能现在就给分了? 旱成这样,三亩八分地的麦子能收五百斤就不错了。我自家留一百三十斤,姑姑家五十斤,柳婶家五十斤,余下的,正好二十七家,一家十斤。不想换的,都留给我家。 就按这个分法,今儿给地一分,最后各家地上收得的麦子,多点少点的,换黄豆的时候增增减减,大伙说可行不? 没人回话,都在琢磨。 听起来挺有道理的,林家的麦子有人敢动手,整个柳树村的麦子,谁敢犯众怒?多少双眼睛盯着呢! 等她们再传传,偷这麦子要挨雷劈电打,看谁还敢来! 林朝霞苦着脸瞪林染,三斤黄豆换一斤麦子,亏死!还给换出去那么多!辛辛苦苦担水救活的麦子,自家留不到二百斤,到时候还得花钱买粮。 咋就守不住了?她家还五口人呢,两家一共八个能顶事的,日夜轮换,一人守一个角,能防不住偷麦贼? 福麦的名声都传出去了,到时候收了麦子,三十文一斤都有人舍得买! 林朝霞捂住胸口,白花花的银钱就这么飞走了,她心疼。 柳春生走向林染,林染识趣的下了椅子,让村长站上去。 分地好说,数着步数拿麻绳一划就差不多了。柳春生看一眼众人,提高了声音,村里占了林家的好处,不能还指着林家守麦子。 她这话一出,有人不乐意了,为了十斤麦子,还是拿黄豆换的十斤麦子,大半夜不睡觉去守着林家的地? 村长,我家不换麦子了。村东头林彩云纠结着下了决定。 我家也不换了。 那,那我家也不换。 说话的是柳腊梅和柳红霞,她们和林彩云一起看向其她人,巴不得更多的人不换麦子。 说出来了不换,她们又觉得亏。万一林家的麦子真有什么名堂,就自家没有,亏得慌。三斤黄豆换一斤麦子,也是占便宜的事。 就是吧,占这点便宜,得去给人守地,好像也划不来。虽然这天旱得,天天呆家里没事干 第25章 我们就是一见钟情的知己挚友 柳树村一共两个大姓,林和柳占了一多半。林彩云和林朝霞从小就不对付,她不想守林家的地正常。柳腊梅和柳红霞是占便宜没够,绝不吃一点点亏的性子。 其她林姓觉着面上有光,想着这么多人,就算日夜守地,也轮不上几天。柳姓多数向村长看齐,村长家换五十斤,她们只有觉得自家十斤少的。余下的零星几户异姓,平日里做事都是随大溜。 三人看了半天,见没人再响应,脸上的笑挂不住了。这会她们就觉得自家吃亏了,又拉不下脸改口,索性面色一沉,回家。 柳春生理都不理那三家人:林家周围是谁家的地?麦粒都干瘪着,早收晚收一个样。我看麦秆也都黄了,这两天都去割了,留下空地好防贼。 我家的,今儿就去割了。 行,原本也打算就割了。 这两天割了也行,若是下雨了湿淋淋的,容易发霉,打草鞋席子都不行。 柳春生点点头,继续说:余下咱们二十六家,每家出一天工,一天两家。白天叫孩子去都行,晚上去一个大人守一条田埂。 她看向林染:阿染自家也还天天去守着。 林染笑着应了:我们家白天两人,晚上两人。还得是柳婶,事儿安排得妥妥当当。 行! 没问题!白天我叫孩子们都去。 听村长的,村长你给排个班。 在场的人都庆幸自家没走,才出一天工,就能三斤黄豆换一斤麦子,划算!更别说这麦子还有好兆头! 林春兰和林秀菊连连点头,自家的地,村长不说,她们也是要日夜去守着的。 谢韵仪笑眯眯的看着林染,这主意也是她出的! 昨晚林染问她,黄豆做出来的,白白嫩嫩,和炖烂的肥肉一样软的吃食,跟鸡蛋羹差不多,你知道吗? 她立刻就想到了白玉膏。 小时候,中原的使臣来梁国,她们带的厨子做了白玉膏,在梁国的御宴上大出风头。 第27章 白白嫩嫩,一戳就破,没牙的老人都能毫不费力吃下去的。 她那会还小,觉得咬开里头味儿有些寡淡,没有鸡蛋羹好吃,但大人们都夸赞不已。 现在想来,白玉膏确实有股豆腥味。 梁国的御厨们绞尽脑汁也想不到,白玉膏是黄豆做的,她也就再没吃到过。 若是林染能用黄豆做出白玉膏,或者和白玉膏类似的食物,林家很快就能发家致富。 不过,白玉膏,哦,林染说叫豆腐,现在无权无势的林家,同样守不住。 三斤黄豆换一斤麦子,村里人都为占这便宜,自愿为林家守麦地。林家舍出一部分利益,没了守地的大麻烦,还给了村里人,跟着自家干少不了好处的信号。 林染一定会带着村里人,一起做豆腐。 整个柳树村,家家得利,她们会为了利益保护林家。 柳春生定好各家出工的日期,村里人三三两两的散去。 刘桂花一路避着人,从家拿来五钱银子,往林染手里一塞,转身就跑。 林染将二分地换来的一两银子给林秀菊收着。 林春兰和林秀菊又自豪又高兴,欢欢喜喜的去麦地。 林朝霞叹口气,事已至此,她说什么都没用了:阿染,我家不用五十斤麦子,十斤就够了。 林染:好,姑姑到时候打了五十斤麦子,再拿四十斤过来。 她知道林朝霞不会换五十斤麦子。只是别家都是十斤,仅村长家是五十斤,村里人甭管自己打算换多少,面上不说,心里肯定骂她阿谀逢迎。 有姑姑家这个五十斤在前,村长家的位置和她亲族一样,村里人就不会有想法。 林朝霞没想这么多,她是觉着自家多占点,阿染家的更少了,别家就不好意思多换,这才没有当场反对。 一场闹剧耽误不少时间,谢韵仪和林染仍背着背篓上山。她俩每天都要洗洗才睡觉,明面上都得有两罐子水从山里背下来。 实际上,要忙的事可多了! 今天仍去盐山那边,肉继续熏,盐还得煮。 林染从空间拿出一头死狼,和谢韵仪一人一把刀,剥狼皮:狼肉酸,酒楼要的不多,皮匠只要狼皮。不过,咱们再继续卖狼就打眼了,狼皮只能自己鞣制。 从早忙到晚,两人将七头狼的皮都剥了下来,粗略的去一遍狼皮上留下的脂肪。 狼头埋了,心、肝、肺留下,其他不好处理的内脏扔掉,狼肉砍成块。 谢韵仪拧眉闻闻自己身上的血腥气,嫌弃得不行:皂角都不一定能洗干净。 林染嗤笑一声:你刚来家里的时候,可比现在脏多了。 那会都要病死了,哪顾得上脏不脏的。谢韵仪说起来就停不下,咱家土屋暗沉沉的一股霉味儿,被单粗糙扎人,茅厕臭死了,缺洗漱的面盆布巾,陶罐陶缸都不够用,吃饭的碗好些缺口。衣裳最差也得换上细布的,草鞋穿得我脚疼 她认真的看向林染,十分坦诚:华屋锦衣美食我全都想要。 林染一噎,没再笑话她。 她也一样想要华屋锦衣美食。 盐煮好了,林染把之前捣碎的皂角拿出来熬,熬好的清洁液,拿麻布过滤,倒进陶罐里。 明天你跟我一起去县里,我定了做豆腐的木框。推姑姑家的板车去,陶缸、大陶釜都得买。林染把生石膏捣碎,放锅里炒,回来的时候你帮忙扶着点。 谢韵仪伸手:我的五百文私房钱呢?面巾、梳子、草鞋、足袜这些总不能一直用你的。 林染神色不变:等着下回赚钱。 都被你用来付定金了吧?谢韵仪哼声,一块饴糖用来堵我的嘴,阿染打的一手好算盘。 林染:你不想做豆腐了? 谢韵仪立刻收起了面上的不满,走到林染身后给她捏肩,谄媚的笑:赚钱要紧,都吃不上饭了,哪来那么多讲究。 林染让出位置:你来炒石膏。 谢韵仪接过锅铲翻炒,眼眸一转:石膏?豆腐和这石头有关?嗳,你这石头碎变成石头粉了! 林染甩甩胳膊,探身看过去,聪明!就快好了,锅铲别停,炒匀。 谢韵仪感叹:黄豆得加石头才能变成白玉膏,这谁能想得到! 林染:这是劳动人民千百年的智慧,加盐卤也行。 一锅石膏炒好,肉也熏得差不多了。 两人灭了火,东西都收拾到背篓里,下山。 半山腰处,原主发现这块石膏的地方,林染扒拉开低矮的灌木丛。 好大一块!谢韵仪伸手去巴拉石膏,就是这种石头吧? 林染:你用指甲划拉,能扣下来石块就是。 错不了,系统检测过了,这一块儿的地表石膏质地纯净,量还不少。柳树村用来做豆腐,几百年也用不完。 谢韵仪瞬间兴奋了,非要林染将她寻到的全收进空间:都炒成粉末,谁都不知道这是石头。 她回头看一眼,满心不舍:盐山上报给国君后,咱们就不能来这找石头了。 林染漫不经心的问:你没想过,有银子了把这山买下来? 想啊!我当然想!谢韵仪心疼得捂住胸口,盐山是属于国君的,我想也没用。是咱们发现的,自家用,偷偷换一点也就罢了。用国君的盐山牟利,牵连三族,死后母树都不容。 你还挺忠君! 那当然,我梁国国君世代都是明君。你日后读了书,懂梁国律法,知道别国女子的处境,你就知道了。 林染嗤笑一声:不也是人分贵贱,三六九等?人能买卖,位高权重者呼奴使婢,百姓累死累活吃不饱饭。 谢韵仪摇摇头:你不懂。人本来就不一样,有的聪慧勤劳,有的愚昧懒惰。生来有家资,是一代代亲人用军功或聪慧勤劳攒下来的。当然,也不乏各种不为人知的例外。 在梁国,律法上主子不能打杀奴仆。王宫里的奴仆不能超过百人,官居一品能有奴十人,普通人家再富也不能养两个以上奴仆。 梁国二十税一,徭役也不许繁重,我们吃不饱饭,是因为国土贫瘠地里出息少,是因为年年打仗耗费了无数钱财。 我知道的富庶中原,有权有势者可拥有数不清的地,家贫者靠租恁卖身过活。梁国则不然,梁国不许一人拥有百亩以上的地。 林染惊呆了,如此落后的生成力下,是怎么生出这样相对开明新进的律法来的? 沉默半晌,林染赞道:梁国确实不错。 哈哈哈,阿染你好单纯。 谢韵仪乐得肚子疼,乐够了,她敛了神色,阿染,你说让我教你读书识字,那我就是你夫子啦。 夫子今日教你第一课:律法是律法,律法管不到人的地方多的去了。 /:. 主子要折磨奴仆可不止打打杀杀,有的是法子叫人生不如死,死得悄无声息。 当官儿的贪赃枉法,官官相护屡见不鲜,恶霸地头蛇哪里都有。 懒惰恶毒的人绫罗绸缎山珍海味,勤劳朴实的百姓缺衣少食,有人的地方就有人心险恶。 林染神情复杂:谢韵仪,你来自哪里? 普通人家绝对养不出这样聪慧通透的人。她所说的梁国好,是站在上位者的角度,对下位者的怜悯。 她懂律法背后的立场和用意,也明白一切归根到底还得看人的所作所为。 镇北侯府。谢韵仪抬起头,认真的看着林染,国君之下,十大侯府。五文五武,武为尊。镇北侯府是武侯之首。 她哈哈大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问:阿染,你还要跟我一起吗?我的仇人在镇北侯府,不出意外,是下一代镇北侯。二人之下,万人之上。 林染哦了声:所以,你曾经是,下一代镇北侯人选之一? 这就说得通了,眼前这小姑娘是顶级权贵之家,从小当作继承人来培养的。 林染这幅波澜不惊的样子,让谢韵仪沸腾的情绪瞬间冷静下来,她讪讪道:我是个鸠占鹊巢的假货。 现在想想,报仇就是个笑话。我既没有那个本事,也没有立场。我占了她的位置这么多年,付出了差点没命的代价,人人痛骂厌恶。 眼泪跟断线珠子似的,一颗一颗砸在草丛上。 谢韵仪蹲在地上,崩溃大哭:可是,这又不是我愿意的!我甚至不知道自己的阿娘阿妈是谁,谁又给我选择的机会了! 第28章 等她哭够了,止住眼泪和委屈的大喊,林染问:你想怎么报仇? 谢韵仪捏着拳头,恶狠狠的表情,因为通红的眼眶和沙哑的嗓子少了几分狠厉:嗝,把那些害过我的人,通通都送去做苦役。叫她们天天做又脏又累的活,没有盼头,生不如死! 嗝,爬到比谢靖更高的位置,冷眼看着想巴结我的人辱骂、打压、陷害她,叫她跟我曾经一样一无所有! 林染在她对面蹲下,拍拍小姑娘的肩膀:好,去报仇。 谢韵仪不可置信的抬起头:阿染也觉得我应该去报仇?她们都骂我是没阿娘阿妈要的贱人,占了谢靖十六年的荣华富贵,死都偿还不了。 林染语气平淡:你不是想报仇么?那就去报仇。她们欺负了你,你有权有势后去欺负回来,有什么不对? 谢韵仪哇的一声,扑进林染怀里。 她想不明白,就算她是假的,这么多年的感情,都没有一点值得留恋的么? 她的挚友,她的亲人,一夕之间全都变了一副脸孔。 就连一手抚养她长大的阿娘阿妈,前一天还满含爱意的看着她,第二天眼里就成了嫌弃和憎恶。 所有人,都觉得她有罪,她该死。 两人都蹲着,她这一扑,林染没防备,直接被扑倒在地上。 后背硌得生疼,林染正要骂一句,温热的眼泪滴到她的脖颈,湿意往下汇成一条线,骂人的话堵在了喉咙。 小姑娘像是要把所有的委屈和不甘都哭出来,扯着嗓子毫不顾忌的嚎啕大哭。 林染叹口气,她不知道该怎么劝,伸手一下一下的抚着小姑娘单薄的后背。 呜呜呜她们她们骂我文不成武不就占了谢靖的位置谢韵仪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她们说谢靖如果在在侯府长大,早早成了威震天下的大将军。 所,所有人都恨我说我该死 可,可是凭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宁愿自己是平常百姓家的孩子。 呜呜呜我,我从两岁起,每天,天不亮就起,学文习武到三更才睡下,从,从不敢偷懒。可是呜呜呜,可是我力气不够,箭射得再准,也,也没用。我,我百发百中,也,也比不上谢靖一棍子能打碎石头。 林染拍着小姑娘后背的手一顿,哭笑不得。总算是知道,这姑娘在看到自己拿棍子打野猪后,夸自己是梁国第一人的兴奋劲,是从何而来了! 别哭了,再哭引来狼了。林染扳着小姑娘坐到一边,站起来伸手拉她,相信我,动武的永远比不过动脑子的。那个什么谢靖,绝对比不上你。 压抑许久的情绪倾泻掉,谢韵仪微红着脸:谢靖很强,我说找她报仇是不自量力。 想了想,她恨恨的说:我找谢靖的狗腿子们报仇就好了! 林染问:那个谢靖不是罪魁祸首?为什么放过她? 谢韵仪缓缓的转动脖子,阿染,你,你要替我报仇? 林染:你的仇当然是你自己报。不过,我要是有那个本事,能随手给你报仇,应该也不会吝于出手。 阿染觉得,我,我能强过谢靖?谢韵仪哭得水润的眼睛,紧紧盯着林染。 嗯,你脑子好使。林染淡定的点头。 阿染,只有你相信我,只有你愿意站在我身边。谢韵仪红着眼眶,笑得好开心。 我又不认识那什么谢靖。我认识的是你,是个聪慧勇敢的好姑娘,我当然相信你。林染答得理所当然。 她睨一眼过去:不是我愿意站在你身边,是你赶都赶不走,非得赖在我身边。 谢韵仪抱着林染的胳膊摇晃,嗓子又哑又娇,蛮不讲理:我不管,阿染就是相信我,就是愿意站在我身边。 林染给她嘴里塞一颗糖:吃了糖就别哭了啊,吃甜食心情好。 吾,吾不吃糖心情也好了。谢韵仪嘴里嘬着糖,含含糊糊。 走到山脚,谢韵仪情绪平复下来,没底气的哼声:我所有的秘密和打算你都知道了,你不用再防着我,叫我日夜都在你眼皮子底下了吧? 林染不承认,瞥她一眼:前天去县里,不是留你单独在家? 谢韵仪翻个白眼:那是我受伤了,走不了。 推个板车也能带你一起去。林染嘴硬。 估计还有咱俩刚同生共死打狼的余韵在。谢韵仪才不信。 林染斜她一眼,上下打量:你这么精,怎么斗输了? 那会我是不识人性险恶的大小姐,自小没遇到敢对我使坏的,就算心里知道人心易变,总不信自己身边的人也会见风使舵。 谢韵仪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也是境遇落差太大,一时接受不过来,脑子乱糟糟的才会接二连三着了道。 阿染,我没怪你防着我。谢韵仪往前走着,顺手折断一根挡路的树枝,放在鼻端嗅了嗅,一甩一甩的玩,我身边若是有个满心仇恨的人,我也不放心,担心她会不计代价不择手段。 不满阿染说,我之前活着的目的,就是为了报仇。我想起害我的人就气得心肝疼,想叫她们个个生不如死。 谢韵仪笑了,笑得阳光灿烂,可是我遇到了阿染,我又觉着可以不用那么恨了。若不是她们害我,我不知道要等多久,才会遇到阿染。和阿染在一起,每天都新奇又有趣。 谢韵仪十分肯定,就算她还是侯府嫡长女,林染也一定会走到她面前,吸引住她的目光。 花言巧语。林染眼里带了笑,说出的话仍不怎么好听,你觉着现在吃粗粮、穿破烂衣裳、蹬草鞋、住发霉的土屋,天天上山累得半死的日子有趣? 眼下的日子是苦一点,但咱这不是在想法子挣钱嘛。这不是已经不愁没肉吃了,阿染还买了布回来做新衣? 她似乎是仔细比较了下,抬眼看向林染:我刚认真想了想在侯府呼奴使婢的日子,好像也没多开心。 我自小就肩负着延续侯府荣光的责任,打记事起就没过几天松快日子。从早到晚,睁眼就是学文习武,日复一日。只年节能休息两天,还是因为要出门交际。 文师傅夸我了,高兴一瞬,武师傅摇头,难过好几天。事事都要做得妥当,生怕被妹妹们比下去。 和阿染在一起,像是开启了新的一场人生。她掰着手指头数数,眉眼得意,咱们才认识几天呢,我知道阿染的秘密,阿染也知道了我所有的秘密。我们就是一见钟情的知己挚友。 林染挑眉:故意的吧?我没读过书也知道,一见钟情可不是用在朋友之间的。 谢韵仪幽怨的瞄她一眼:口误口误,是伯牙和子期,一曲高山流水,人生得一知己死而无憾。 林染不置可否,随她瞎说。 出山之前,两人背上背篓。 谢韵仪觉着这一路都是自己在说话,还处处落了下风,正了正脸色:阿染妹妹放心,你不喜欢女子,我不会讨你厌烦。咱们就如一家亲姐妹似的,把日子过好。 林染不放心:我就担心自己太优秀了,你日夜和我在一起,哪天真动心了伤心难过不说,万一求而不得因爱生恨,咱俩反目成仇,麻烦就大了。 谢韵仪一言难尽:我喜欢温柔贤惠,单纯善良,说话好听,会哄我高兴的。阿染妹妹放心,我顶多是赞赏你的本事。 那就好!林染松了一口气,拍拍小姑娘的肩膀,笑眯眯道,以后咱俩就是嫡亲的姐妹。 谢韵仪重重点头:嗯! 她能感觉得到,林染是真的开始相信她,愿意和她亲近了。 拿出去二两银子做弓箭,林春兰又舍不得吃肉了,晚饭只有粟米野菜粥。 林染从空间拿出一条清洗干净的蛇,熬蛇羹:阿妈阿娘,等弓箭做好了,阿清没事就上山打猎,家里不会缺肉吃。 林秀菊:哪能天天吃肉?打了猎物就送县里卖了换粮。咱家那许多麦子都换了黄豆,粮食不够吃。 提起黄豆,林染记起来了,她朝阿妈伸手:我昨天在县里定了木框、陶*缸、陶釜,明天拿钱去结账。五百钱应该够了,不够我再卖几条熏肉。 二两五钱还没焐热又花出去了,林春兰心疼不已:陶缸、陶釜都不便宜,家里又不是没有,能不能不要了? 第29章 林染淡定自若的说瞎话:阿清会拿黄豆做吃食,能卖钱。家里的陶缸、陶釜太小了不够用。 林秀菊疑惑:早上你不是说,是你琢磨出来的法子? 林染反问回去:我这脑子就算是变聪明一点了,能凭空想出赚钱的主意?是阿清读书多,脑子灵。 林染这几天的行事,超出了林春兰和林秀菊的想象。这会听她这么一说,心里那点不对劲消失得干干净净。 原来是儿媳妇聪明懂得多,阿染被她带着,显着了。 林春兰看着谢韵仪的眼神都不一样了,喜滋滋道:柳芽也读了好几年的书,没听说她会这个会那个的。 谢韵仪不好意思的红了脸,文绉绉来一句:阿娘过奖了。 林染看着蛇羹煮熟了,拿陶碗舀出来,煞有其事:要不是阿清太聪明,那家小姐羡慕嫉妒恨,也不会给她卖了。 林春兰和林秀菊端着饭碗乐,自家这是捡漏了个金疙瘩! 林染和谢韵仪吃了晚饭再去守麦地时,麦地那边还热闹着。 林家麦地周围的田地矮了一截,麦秆割走一大片,只剩麦桩子。要等下了雨才好翻地,麦桩子连带根翻到地底下捂着,烂成肥料,来年再种麦子。 今晚守麦地的另两家人,在林家草棚的对面燃起了火堆。白天就来守过麦地的孩子们新鲜劲还在,不愿意回家,围着火堆烤蚂蚱。 谢韵仪跑过去看,见有孩子乐呵呵的将烤蚂蚱放嘴里吃了,忙转过身。 林染微笑:香不香?蚂蚱肉跟其它肉一样,养人。别看它们长得丑,吃起来焦香酥脆。 谢韵仪伸手捂住她的嘴,嫌弃得不行:别说了,别说了。 等过了那阵恶心的劲,谢韵仪问:你吃过? 林染点头:好吃。 原身吃过,她敬谢不敏。 谢韵仪转头去看蚂蚱,纠结着要不要尝试。 林染忙拉着她走:别跟孩子似的馋嘴,回去打草鞋。 上山费鞋,脚上穿的草鞋底子已经磨薄了。 草棚子前燃起火堆,林染循着记忆编草鞋,动作不连贯,编编停停。 她不敢在林春兰和林秀菊面前编,在谢韵仪面前就没这个顾虑,还能自己边学着,边嫌弃谢韵仪手笨。 你脚后跟这么宽啊?编船呢? 紧一点,用力收紧,这么大个缝,一踩一个石子儿。 该收口了,你脚没那么长。 不确定?不确定不会比比自己的脚啊? 谢韵仪气鼓鼓的噘起嘴,恶狠狠的下决心,教林染认字的时候,要天天骂她笨死了!这么点都学不会!昨天才学的,今儿就忘了?你脑子呢 一双草鞋打完,麦地对面守夜的人困了,开始来回走动。 林染闭眼睡觉,她守后半夜。 谢韵仪轻手轻脚的继续编草鞋,这次,她比着林染的脚编。 哼,不是嫌弃她编得丑么?她编一双送给她,看她要不要! 夜半换班,林染醒来催谢韵仪去睡。 林染继续编草鞋。 天光大亮,两人互送草鞋。 林染目露嫌弃:丑死了,这东西你也送得出手? 谢韵仪睨她:还不是你技艺不精,不会教?你编的也没好看到哪去。 行吧,都丑,谁也别嫌弃。 吃过早饭,两人换上新做的衣裳,推着板车去县里。 谢韵仪拉低头上的草帽,我这样子,和刚来家时,变化大不大? 林染:除了人牙子,还有谁见过你? 谢韵仪想了想:我半死不活的时候,人牙子拖到街面上的。见过我的人应该不少,不过,她们应该不会记得一个病秧子奴仆的长相。 林染瞅一眼她有了几分气色的漂亮脸蛋,心说,那可不一定。 拐过弯,走到一处山坳下,四面不见人影。 你病好得太快,还是先躲着点人。林染弯唇一笑,先干活去,回来路上再帮我扶着陶缸。 谢韵仪正疑惑,眼前一晃,面前是那口叫人看了眼红的黑亮大铁锅,边上还嵌着一口小些的。 她惊讶的摸摸灶台,心想,果然是个厨屋。大陶缸里清亮的水能照出人影,和剁骨刀、剔骨刀放一起的还有几把宽窄不一,一看就锋利无比的宝刀。 台面上,光亮的圆盆里装着熏肉和炸肉。 角落里放着一盆丢了舍不得,腥味重没空处理的狼心、肝、肺,以及两大筐狼肉。 留着慢慢吃的野鸡和蛇悬挂在铁锅上。 阿染!谢韵仪兴奋的转头,她像是站在空中,但脚下的地踏踏实实,抬眼是红砖灰瓦,转身又能看见林染和路边的山林。 你去边上的屋子,拿张狼皮过来,把残留的碎肉刮干净。 林染笑笑:一会有人的时候先别说话,外人应该看不到你,我不确定能不能听到你的声音。 谢韵仪应了声,好奇的走进边上的屋子。 做豆腐的石头堆在角落,狼皮摞在一起,另一边放着两个袋子,一瓶油。 袋子里装着没有一丁点麦麸的面粉,和颗粒大白花花的大米,装油的瓶子晶莹剔透,又是一样她从未见过的宝贝。 她忍住好奇什么都没问,拿了一张狼皮去厨屋烧火的凳子上坐着,仔细清理狼皮。 林染步伐加快,半个时辰后,到了县城。 青石县街面呈一条十字分布,两家粮店、两家布店,一家酒楼在中心的位置。 各种吃食摊子、肉铺、杂货铺,书画铺、糕点铺子、客栈往外延伸。再往后,卖陶器、砖瓦的,铁匠铺子、木匠铺、皮匠铺 县城不大,该有的铺子都有。 县衙则在另一条街上,县里的有钱人家都住那块。 林染兜里没钱,直奔木匠铺,装好了高高的一摞木框,继续往街西头走。 进了县城,谢韵仪就倚着门框,双目放光的看着外面。 这种她能看人,人看不到她的感觉太神奇了! 红砖灰瓦房不小,她眼睁睁看着墙面撞到了边上的粮店,却跟穿墙而过似的,两边都完好无损,一点动静都没有。 路过门口人多的杂货铺,谢韵仪突然开口:看天上是什么? 林染下意识抬头,湛蓝的天空飘着薄薄的几朵白云。除此之外,连一只鸟都没有。 谢韵仪狡黠的笑:阿染,只有你能听到。 谢韵仪的声音不小,但只有林染抬头了,其她人进门的、看货的、讨价还价的、埋头赶路的,没有一丝停顿。 林染颔首,表示知道了。 路过糕点铺子,林染心中一动,停下脚步看过去。 阿染,那是人牙子,头上戴银钗的那个,她打过我!谢韵仪忿忿,我日后要双倍打回去! 糕点铺的掌柜也不是什么好人,她骂我晦气。 话音刚落,谢韵仪眼前一花,她好像看见一整架糕点进来了,眼还没眨,又没了。 下一瞬,人牙子倒地呼痛的哀嚎传来,啊啊!好疼!我的腰! 糕点架倒了,木头拐角准确的砸向人牙子的腰。 人牙子正要开口大骂,货架上称重的秤砣滑下来,碰的一声砸在她头上。秤盘子薄薄的边缘划破人牙子的额头,鲜血顺着眼尾往下流。 糕点铺的掌柜慌慌张张跑过来,一边心疼散落的糕点,一边暗骂人牙子活该,肯定是她碰倒了糕点架。 散落的糯米糕圆乎乎的,骨碌碌恰好滚到掌柜脚下。脚下一滑,掌柜刹不住,后背着地,再一脚给人牙子踹出店外。 人牙子顶着一脸血,摇晃着站起来,不顾脑袋上疼得要命的大包,愤怒的和糕点铺掌柜的扭打在一起。 你个狗东西砸了我的店还动手打人! 你个贱人!你家架子不稳砸伤了老娘的腰,秤砣打破了老娘的头,你还故意踹了老娘一脚,老娘打不死你! 扯老娘头发,老娘呼死你! 谢韵仪从呆愣中回过神来,挥舞着手臂,乐颠颠的看着眼前的闹剧。 对对!朝她头上的大包呼! 别光扯头发啊!她都咬你了,赶紧咬回去! 没吃饭呢?用力打啊! 踹!再踹!拉什么架,让她们继续打! 好好好!指甲挠花脸! 聪明!你也挠! 林染推着板车进了陶作,谢韵仪还够着脖子意犹未尽:阿染,这可比我自己打回去痛快多了。 第30章 两个大陶缸,两个大陶釜,再加几个小陶罐,板车上塞得满满当当,林染手里的五百文钱只剩下八十文。 路过杂货铺,林染花二十文买四颗糖,五十文买十尺未染色的粗麻布,剩下的十文买生石灰。 这下真是一个子儿也没了。 林染调转板车出城回家。 到隐蔽处,收进空间一个陶缸,三个陶罐,放谢韵仪出来。 林染递给她一颗糖:报了个小小的仇,高兴么? 谢韵仪尝着甜味儿,弯眼笑:高兴! 你怎么不多看会,我还没看够呢。嘴里有糖,她糯糯的埋怨。 林染一言难尽:扯头发,用牙咬,挠花脸这么好看? 这段路坑坑洼洼,小石子还多,谢韵仪扶着陶缸陶罐扬眉:以前是不屑看这种泼妇打架,现在嘛,我觉得还挺有意思的。 一路小心着回家,林染卸下来木框,陶缸陶釜陶罐,板车推进姑姑家后院的棚子里。 还没到烧晚饭的时候,林染洗洗手,从空间拿炸肉和谢韵仪一起分着吃。 两人整天都在忙,油水大也不觉得腻。 垫了肚子,林染带着谢韵仪去杨树村。 晌午孙秀秀跑来传话,说牛角弓做好了,让去试试手感,觉得哪里不合适还能改。 孙秀秀传了话就在村口玩,等着领她们过去:阿奶天蒙蒙亮就起来做弓箭,一直做到天黑,说怕耽误你们事。 林染知道是自家瞒下了孙家偷麦穗的事,孙阿奶心里感激。 阿奶,阿染姐姐和阿清姐姐来了。孙秀秀老远就朝自家喊。 林染瞄这小孩儿一眼,第一次见面跟个鹌鹑似的,没想到还是个自来熟。 孙莲满脸笑的走出来:你们来后院试试弓。箭我做了二十支,箭头都淬过了,猎野猪这种皮厚的猛兽不行,野鸡、野兔,羊啊,鹿啊这些应该没问题。真猎到了值钱的羊和鹿,箭不够了再来找我做。 二十支箭放在竹编箭筒里,箭筒用粗粗的麻绳穿上,保证不会轻易断了。 孙莲从卧房里拿出牛角弓,满眼喜爱:许久不做了,没想到手艺还在。 孙家后院的土墙上歇着两只叽叽叫的麻雀,看到人来,腾的飞起。 谢韵仪来开弓,还没来得及飞远的麻雀腹部中箭,直直掉落下来。 孙秀秀哇的一声,满眼崇拜的看着谢韵仪。 她要是有这个本事,天天射鸟,家里就不缺肉吃了。 谢韵仪收起弓,转头冲林染得意的笑。 阿清好箭法。孙莲与有荣焉,我的弓箭做得怎么样? 谢韵仪点头:处处都好。 孙莲抬头挺胸,掏出早准备好的一两银子:鱼胶是我自己做的,用的不多,收你们一两银子。手工费是谢礼。 林染没接:日后少不得找你做箭支,这一两银子就当提前付的定金。先带秀秀她娘看病吧,若是觉得吃药没用,买些糖和肉补补也好。 我娘好多了!孙秀秀欢喜的插话,吃了染姐姐家的福麦好多了。 孙莲朝女儿房间看一眼,干枯的脸上也露出个笑来:是好多了,怕过了你们病气,没出来打招呼。 林染不想跟祖孙俩争辩,只说:开门着,让病气敞出去。早晚不太晒的时候,扶她出来走走,晒晒太阳祛病气。 第26章 阿染又不是神仙 这一两银子你们先拿回去,真要做箭支再来。你拿来的木头还剩不少,我给存起来,二十支箭,五十文就够了。孙莲不由分说的将银子放进林染手里,你不接就是还没原谅我这个老太婆。 林染:等麦子收了,我给你送十斤过来。 孙阿奶没推辞,连连道好。 出了杨树村,谢韵仪小声的问林染:秀秀她娘,真的是咱家麦子吃好的? 她觉得是林染使了神通! 林染哼笑一声:你觉得我还敢给人药?对你有用也是巧了。 谢韵仪若有所思:只能治发热?咱家麦子真是福麦? 那麦子真是什么神丹妙药,我会换出去那么多?林染用看大傻子的神情看着她,心理作用而已。 什么是心理作用?谢韵仪敏而好学。 战场上同样是受了重伤,什么样的伤员容易活下来?林染反问。 谢韵仪想了想,不确定:想活着的人? 林染:聪明。 听你这么一说,还真有点道理。谢韵仪恍然大悟,人牙子其实给我找过大夫,那大夫说我活不了了。我迷迷糊糊听见了,心想,我偏不,我就要活着!我才不这么窝囊的死去,我要报仇,我要活得比她们都好! 林染了然的点头:难怪半袋粗粮,人牙子就换了。半袋粗粮也比什么都没有强,还省得埋人了! 谢韵仪抬起手,林染拔腿就跑。 你才省得埋!谢韵仪气急败坏的喊,追着要打人,不许再提半袋粗粮的事! 两人一路从杨树村追追打打到柳树村。 村口背书的柳芽莫名来气:吵死人了! 天旱不下雨,更是一天比一天热。 饿着肚子等不及粥凉,吃个饭一身的汗,林染决定不煮粥了。 麦面再舂一遍,先用水浸湿。 后院的茄子和瓠瓜,只剩下一指来长的零星几个,蔫蔫的看着就不会再长。林家洗漱的废水,都用来浇野葱野蒜。 野葱野蒜也长得瘦瘦巴巴,林染挑叶子长的割几撮。叶子切碎,再拿出几个猪油渣剁碎,混在麦面里。 乍一看绿色和麦黄色不少,林染放心的掺一半面粉搅拌成面糊。 舀一小勺猪油放陶罐里化开,油用木铲抹匀,倒入一大勺面糊摊开,麦子独有的香味顿时被激发出来。 谢韵仪抬头瞄一眼,小心的控制火候。 面糊定型,表面的水分蒸干,林染抄起木勺翻面,油放得多,不用担心糊。 面饼两面焦黄,林染盛出来,继续放一小勺猪油煎下一个。 油少了不行,陶罐禁不住干烧,会裂开,所以家家户户多数时候都是吃粥。 谢韵仪看一眼煎好的饼,绿色的葱末和蒜叶过了油,变成褐色和黄色,油渣的颜色更深一些,看起来更像麦麸。 难怪阿染敢掺那么多精面,外表上看不出来。吃的时候,感受不到麦麸拉嗓子的感觉,只说是因为油多的缘故,阿娘阿妈必不会怀疑。 林染煎了十张饼,她四张,其她人一人两张,吃个八分饱。 不过,按粮食算,是平时的两倍了。 天色暗下来,林春兰和林秀菊还没回来。林染和谢韵仪吃完直接去地里。 有人守着,阿娘阿妈怎么不先回去吃饭?林染问。 林秀菊:人家都等着来换,我们先回去不好。 阿娘阿妈走远了,谢韵仪小声感叹:收点麦子真不容易,这么热的天,日日都得守着。 林染给大小姐普及农家知识:往年不守的,鸟雀吃点也就吃点。今年是都挑咱家麦子吃,阿娘阿妈才来守着。 林家麦地的另三面都搭了棚子,不是三角棚,只顶上堆了秸秆,四面漏风,让白天守着的孩子们有个阴凉的地方。 孙秀秀的娘能出门走动,孙秀秀逢人就说多亏了林家的麦子。再有刘桂花一家被雷劈的事,传得神乎其实。 林家三亩八分地的麦子,引得周边村子的都来看稀奇。 柳树村的孩子们得了大人的吩咐,睁眼就来麦地这边玩,轮流回家吃饭,坚决不让人靠近自家的麦子。 都用麻绳划出来了,哪一块是谁家的清清楚楚。 只柳腊梅、柳红霞和林彩云三家悔得肠子都青了。 甭管孙梨花是不是因为吃了林家的麦子才好的,人人都稀罕的东西,谁不想要? 她们本来也能得的,一句话没了 林彩云气得骂自家俩孩子:那麦子咱家一根没有,你俩傻不楞登天天跟去守。 柳腊梅和柳红霞凑一起偷偷骂林彩云起了个昏头,骂完又埋怨村长。 她早说一家只守一天,谁不愿意啊?偏等咱们说不换了才说。 哼,都是姓柳的,她家开口就是换五十斤,能不知道里头的好,偏咱俩说不换,劝都不劝一句,有这么当村长的? 林朝霞比她们还悔,这样稀罕的麦子,三斤黄豆换一斤,换出去一多半,亏得她吃不下饭,起一嘴的燎泡。 始作俑者半点不悔,反而为这架势发愁。 第31章 梁国有没有针对邪门歪道弄虚作假妖言惑众的律法?林染问。 有关于邪教欺骗百姓谋私利的,咱家这麦子三斤黄豆换一斤,不至于。谢韵仪想了想,认真回答。 林染不放心,秉着小心谨慎的原则,第二天一早,在麦地四周竖起四个木牌,上面用炭笔写着寻常麦子四个大字。 字是谢韵仪写的,林染看一眼,跟繁体字差不多,她学起来应该不难。 木牌一点用没有,来看的人更多了! 林染: 就知道是这种效果! 来的人没几个识字,认得字的更加确认这麦子不一般。 反正她澄清了,谁真相信这麦子有神通,谁是大傻子,她管不了傻子怎么想。 守夜的人比林家还上心,燃起火堆,不停走来走去,眼睛盯着整个麦地,有点风吹草动就跑过去查看。 林染和谢韵仪完全不用管麦地的动静,两人借着草棚掩护,轮流进空间刮狼皮。 刮干净碎肉和脂肪的狼皮和猪皮,第二天带到盐山,先捡盐山的石块仔细搓,再放进装了石灰水的大缸里。 皮子要泡个三五天,两人抓紧时间打猎。 不用去寻猎物的踪迹,两人一大早就守在水潭边。 洗完衣裳就爬上树,一人盯着下面的动静,一人进空间清理狼皮。 林子里枯枝要多少有多少,林染还抽空将空间里的大米一锅锅煮成米饭。撒点盐捏成饭团,饿了就吃几个。 这副身体太能吃,在家敞开了吃,她怕林春兰和林秀菊,又要为粮食不够发愁。 林染自己也不好意思,当着家人的面,一顿吃四大碗。 谢韵仪看着瘦瘦的,也是个能吃的,捧着饭团啃得津津有味:珍珠米也没这么香! 第一天猎到四只兔子两只鸡,两人剥皮剁肉。皮毛清理干净,泡石灰水。 肉用大铁锅加盐炒熟,回家煮粥埋在粟米下面。跟在家炖肉比,肉香味小得多,不会飘出去让人眼红。 下山路上,谢韵仪又射中一只兔子。 这只没藏起来,林染大摇大摆的拿回家。 身后自然少不了一顿议论。 阿染媳妇还真是会用弓箭,这下她家不缺肉吃了! 在山里晃一天,就得一只兔子,二两银子买来的弓箭,得猎多少兔子才回本? 说起来,林家哪来的二两银子?前阵子阿染生病,春兰两口子拿口粮去换的药。 你忘了林家才得的野猪和狼了?那猪肉村里可没换几斤,我估摸着,都拿去县里卖了。 这要是再得一头野猪,弓箭的本钱就回来了,往后打多少都是赚的。 阿染力气大,她媳妇会射箭,该她家赚钱。 说到最后,都是羡慕,心里直冒酸水。 然后,第二天,小两口空着回来了。 第三天,一只瘦巴巴的野鸡。 第四天又是兔子,不到两斤重。 这下没人酸了,林染和谢韵仪再从山里下来,都没人去瞅她们背篓里是啥。 还能是啥啊? 山里忙活一整天,空着手回来不好看,天天都是一人背两罐子水,上头放些瘦巴巴的野菜。 林家晚间吃饭,林春兰一看小两口的表情,立刻做贼似的往门外张望,四下无人,这才小声问:今儿得了啥? 前天,小两口运气好,遇到一大三小四头野猪去水潭喝水,全给留下了。一头小的做成熏肉家里慢慢吃,一大两小当天就扛去县里卖了,给了林秀菊三两银子收着。 谢韵仪凑到阿娘耳边:今儿山神保佑,叫我们遇到鹿群了,多的扛不走,我跟阿染一人打一头,得了这个数。 谢韵仪伸出手掌正反晃。 林春兰惊喜的捂住嘴,压低的声音都劈了叉:十两? 她立刻就要跑去关上门,胳膊被林染拉住了,大方着没人会想啥,关了门都瞎琢磨。 林秀菊也吃不下饭,两眼欣喜的看着林染。 林染放下陶碗回屋,将背篓拿到阿娘阿妈的屋子,接着背篓掩护,从空间拿出十两银子,递给林秀菊。 林秀菊只要一半:你跟阿清都是有成算的,你俩挣的银钱,你俩留一半自己花。 林染一点没客气,将五两银子放进背篓,提回自己屋。 林春兰忍了又忍,还是跟过去提醒:藏好了啊。 她的眼神往床下瞄,再明显不过的暗示。 林染做个挖土的动作,表示自己懂了。 晚上,林染和谢韵仪去守麦地,林春兰和林秀菊关了门,满屋子转。 手里十两银子的巨款,全藏在一个屋里,两人睡觉都不安生。 琢磨半天,两人在粮缸下挖洞存三两,再去有锁的杂物房,搬开纺车挖一个洞藏三两。剩下四两,还是藏在床下的洞里。 麦地里,林染和谢韵仪分钱。 只是口头上,银钱都收在空间里。 林染:咱俩平分,现在你五两,我五两了。 谢韵仪点点头,不甚在意。现在手里有银子,她们也不能随意花,在村里太打眼了。 她望着满天霞光忧愁,老天什么时候才愿意下雨啊? 天旱又热,各家养着的鸡和猪耐不住,大大小小一片一片的热死。柳树村现在都听不到一声鸡叫,上个月就死没了。 讲究的人家挖坑埋了,舍不得的,趁着鸡和猪还有一口气,杀了自家吃。 屠户和酒楼可不会要这种生病的肉,身体弱的人吃了会得病,她们可不想惹麻烦。 林染和谢韵仪猎的野鸡野兔野猪和鹿,才送到县里就被一抢而空。 屠户和酒楼主动给涨价,巴不得她们天天都能去送肉。 林染买了一百斤麦子放空间里存着。余下的银子也打算留着,若是接下来这个月还不下雨,就全买粮食。 一丝风都没有,还格外的闷,林染烦躁的拿手扇扇风。 闷? 林染心里一惊,问系统:是不是要下雨了?这要是一场暴雨下来,麦子淋湿了晒不干可是要发霉的。你们扶贫系统不指导宿主啥时候抢收? 抢收似乎是个关键词,系统的声音都紧张了。 【两小时后,将会有一场夏季暴雨,局部有冰雹!抢收!抢收!】 林染蹭的站起来,丢下一句要下雨了,拔腿就往村里跑。 谢韵仪迅速招呼还没回家的孩子们:灭火堆,刮风了,要下雨了! 孩子们早晚天不热的时候抓了不少蚂蚱,天还没黑,早早点了火堆烤蚂蚱。 听到谢韵仪喊,抬头望望,哪有风啊? 不过还是听话的灭火,蚂蚱没烤熟,拨到一边,晚上还可以接着烤。 收麦子了!要下雨了,大家都去收麦子!林染围着村子跑一圈,边跑边喊,快!就要下雨了。 柳春生出来看看天,干热干热的,头顶看不到一丝乌云,不像是要下雨的样子。 是有点闷,可这几个月也不是闷一回两回了,次次都没下得了雨。 林家的麦子最好再等几天收,只要不是下大雨,一亩地的麦子还能再长十几二十斤。 她这边犹豫着,村里听到喊声出来看天的人,也跟着到处张望。 麦子分好了就是自家的,这时候多等一天收,就多收一点。 林染跑进家门,喘着粗气,大喊:阿妈阿娘,快,拿上镰刀去收麦子!要下大雨了,现在就收,越快越好。 林春兰和林秀菊立刻放下手里的麻绳,冲进卧房从枕头底下摸出杂物间的钥匙,开门拿镰刀:背篓都带上,一边割,一边往家背。 林朝霞推了板车出来,招呼妻子女儿儿媳拿镰刀,留十二岁的小女儿林玲在家照看孙女。 咋就要下雨了?都旱了这么多天,就不能再等几天?林朝霞气老天不干正事。 柳叶无奈的提醒妻子:你小点声,旁人巴不得下雨呢。 林朝霞一边推着板车大步走,一边抬头望天,疑惑:不想是要下雨的样子啊? 柳春生见林家人这架势,不再犹豫,转身招呼家里人,推板车,拿镰刀。 其余观望的人纷纷拿上家伙什出门,见林家三口人急匆匆往地里飞奔,也跟着跑。 可别叫人趁乱割走了自家的! 林彩云倚在门口哈哈大笑,阿染又不是神仙,说下雨就下雨啊?这天要是下雨,我林彩云 话未说完,她感受到了一丝风。 定睛一看,门口蔫蔫的柳树枝好像在晃动,枯黄细瘦的叶子飒飒作响。 第32章 起风了,风势瞬间变大。 我林彩云去给林家割麦子! 林彩云大喊一声,边招呼家里人,边澄清,是给阿染家割,跟林朝霞那个毒舌棒槌没关系。 全村人都在跑,柳腊梅和柳红霞也拿了镰刀跟上。换不到十斤麦子,看在她们帮忙的份上,匀个一两三斤总行吧? 狂风说来就来,人们跑到地头,来不及喘口气,看准自家的那块地就下镰刀。 这么大的风,多半是要下暴雨了! 不到一分地的麦子,一家人齐齐动手,几分钟就下去一大片,捆好,往背篓里一装,背着就往家跑。 柳春生想要说什么,抬头看着满是人的麦地,处处都在催着喊着快点,她顿了顿,低头割麦。 林家三口人绷着脸,什么都没想,埋头飞快的割麦。全身都是汗,麦芒刺到脸又疼又痒,没人停下一秒擦挠,只注意着不让麦芒和叶片刺到眼睛。 谢韵仪跟在后面,将放倒的麦秆搂在一起,柳芽拿着一把麻绳跳下地:我帮你捆。 有人帮忙,捆麦子的速度勉强能跟上。 林朝霞气得想哭,贼老天,一年几个月不下雨,说下立马就是狂风暴雨! 别人家的大半分地能抢回去,她家三分地不知道能不能割完,只妹妹家的一亩地肯定收不完。 林朝霞抹把眼,分不清是汗还是泪,她哑着嗓子吩咐女儿儿媳,你们不割了,先拉回去,阿染那边捆了多少都装上车。 还能怎么办呢?能收多少是多少吧 天色暗下来,风越来越大,呼嚎着,天边雷鸣阵阵,起了闪电。 麦秆被吹德弯了腰,低低的,似乎就要挨着地。 地里的人睁不开眼,几乎要站不住,但是这会都希望这风再久点,雨下来得再晚点。 大滴大滴的泪水,从林春兰眼里砸在麦秆上。前头下种施肥捉虫拔草的劳累记不清了,这个月日日顶着烈日守着,阿染一桶桶水从山里担下来,累得大病一场,眼瞅着要收了 春兰妹子,愣傻着干啥呢,就剩这点了,赶紧割完抱回去。不知谁在对面大喊。 林春兰愣愣的抬头,天黑了,她看不清,眯了眯眼,瞬间惊了。 自家那一亩地的麦子,本该还站着一大半的,现在看去,只剩下矮矮的麦桩!麦子都没了,都没了 她哆嗦着唇大喊:麦子!我家麦子!阿染,阿染 阿染刚拉车回去了!春兰妹子你别急,就剩最后半分地了,肯定都能抢回去。 林春兰听出声了,这是住村西头徐家大姐的声音。 她这会才看清,自家那一亩地上,有人在弯腰捆麦子,有人在往背篓里装,还有人背着背篓往村里跑。 快,装车,我家车过来了。柳春生在风里喊一声,春兰,你家堂屋堆不下,多的麦子都放我家了,这车也先拉我家去。 柳春生家是村里唯一的砖瓦房,院子大,房间多,堂屋也大。 林春兰大声应了:好。 村长不会昧下她家麦子。 最后一车麦子,柳春生在前面拉,林春兰和另外六人在板车两侧和后头推着跑。 天黑得看不清路,有人打了个趔趄,差点摔了,稳住身形,继续跑起来推车。 闪电划破天空,瞬间照亮眼前的路,也让林春兰看清了身边推车人的脸。 是柳腊梅。 平日里最爱占小便宜,每次阿染从山里回来,都恨不得扒开背篓看看里面装了啥,野菜都想薅几颗走。 她想起来了,刚才在她对面割麦子,骂她傻愣的就是柳腊梅。风太大,柳腊梅嗓子好像有点哑,少了平日里那股尖利,她一时没听出来。 板车拉进柳春生家的后院,众人七手八脚的抱起麦子往堂屋里放。 风太大,下起雨来廊檐下,杂物棚里都会有雨飘进来。 堂屋里堆满了麦秆,柳芽没点灯。她就着闪电的光亮,指给林春兰看:春兰婶子,这边都是你家的。 一左一右,靠墙码着的麦垛一大一小,大的那个是林家的。 林春兰回忆往年自家四亩地的麦垛,大致估算下,这垛大的差不多是四分地的麦子。 柳春生说自家放不下了,那就是一亩地的麦子都收回来了! 林春兰沉浸在震惊中,呆呆的看着麦垛,这时才感觉到脸上、手上的刺疼和一直弯腰的酸痛。 其她人也没急着走,从跟着林家往地里跑开始,大伙就绷紧了弦,一刻不停的劳碌,这会终于能喘口气。 有靠着麦垛站着的,有*坐在麦垛之间过道上的,还有站门口朝黑漆漆的天边张望的。 老天也太吓人了!这要是阿染晚一会回来喊人,乌漆嘛黑的,想抢都抢不了。 是啊,看这架势,雨小不了。 风小了,不会是不下了吧? 不下雨也该抢收,这风能把麦子都刮倒了。 雷声收了,闪电也泄了气,不时在天边闪闪,再没划破夜空的气势。 霹雳吧啦碰碰碰! 门口观望的人哎哟一声,飞快的后退一步,关上门。 下冰雹了!她惊讶的大喊,有个手指头大的打我胳膊上,还有鸡蛋大小的! 碰碰碰的声音越来越密集,头顶上不时当的一声。有瓦片挡着,不担心砸自己头上,仍吓得人猛缩脖子。 所有人都静静的听着,眼睛瞄向屋里的麦剁,庆幸油然而起。 若是今晚没有抢收麦子,这场冰雹下来,林家的三亩八分地会颗粒无收。 冰雹乒乒乓乓下了一刻钟,转而是倾盆大雨。 豆大的水滴落下,万马奔腾似的震耳朵,又像是数不清的鼓点密密麻麻的砸在人心上。 半小时后,屋里等着雨停的人们,听到了门外水流的声音。 有人小声喃喃:阿染,有本事啊! 有人铿锵出声:这麦子,是有福! 这下,众人都忍不住了。 我家那几背篓,也不知道有没有十斤。 我感觉还成,这麦子穗长,干瘪的少。 等打下来,我给舂细细的,做汤饼吃。 腊梅,你家不是不要,怎么也跟着收麦子来了?有人打趣。 柳腊梅瞄一眼林春兰,提高声音道:我全家跟着忙活一回,看林家会不会给我换个一两,不,三四斤的,叫我家老小也尝尝这全村抢收的福气麦子。 她四下看看,林朝霞不在这,林染也不在,就林春兰一个老实巴交的,她这么说,她一准同意换。 果不其然。 林春兰哑着嗓子说:换。阿染不同意我说她。 屋里顿时哄笑。 哈哈哈,春兰妹子,你家阿染做主啊? 不等林春兰回答,柳春生笑道:阿染有本事有出息,怎么不能当家做主了? 带着水汽的清凉,透过门缝向屋内蔓延。歇得差不多的人们不想冒雨回家,听着雨声,说起接下来的打算。 这雨不小,地里应该能湿透。雨停了赶紧翻地,种下一季黄豆,冬日前多少都能收点。 家里粮食不够吃了。我家今年要多种点萝卜葵菜,也不知道明年年景怎么样。明年再收不上来粮,一家子都要喝西北风了。 哎,咱村就林家麦子还有收成,这也是从老天手里抢回来的。别的地不知道是不是也下雹子,下大雨,她们若是没有阿染这样,知道要变天 柳春生心里一凛,她沉声道:一会雨停了,我就挨家去说,家里粮食不够的,留下税钱,多去买粮,路上能走了就去。 雨下到半夜才停,林春兰淌着水回家。 她先看一眼自家的堂屋,靠墙两边都堆着高高的麦垛,中间一条窄窄的过道。 林春兰彻底放下心来,笑着跟林染说:你腊梅婶子也想换三斤。 彩云和红霞也要换。林秀菊说,她们都帮咱家割麦子了,都换三斤。 今天大伙都帮咱家收麦子了。林春兰想到那个画面,都要感动得流泪。 阿染先许她们三斤黄豆换一斤麦子。谢韵仪端了麦饼出来,天色那么差,她们收了自家的,不好对咱家的袖手旁观。只要有一家动手帮忙,其她家都不会走。 林家家里地方小,最后一波帮忙送麦子回来的人,在冰雹下来之前跑回自己家。 第33章 林秀菊在堂屋守着麦子,林染和谢韵仪在厨屋点火煎麦饼。混了猪油渣和精面的麦饼,没有葱花香菜,只加盐调味也香。 阿娘阿妈这会估计还后怕着,吃饱了好睡觉。林染多煎了两张麦饼。 谢韵仪感叹:农人们太不容易了。 她今天算是真正感受到了,农人种地有多艰难。忙活大半年,累和苦都不算什么,老天一个不高兴,就颗粒无收了。 紧绷着的弦松下来,林家人都饿了。 林春兰点头,她洗洗手,拿一张麦饼吃:换了是我,我也要帮着收。麦子都熟了,收不上来心疼。 吃完一张饼,心不砰砰跳了,林春兰说:村长叫粮食不够吃的都去买粮,让路上能走就去。 谢韵仪看一眼门外,肯定道:是要尽快去,粮食还得涨价。 林秀菊:咱家肯定不够,我算算要买多少。 她掰着手指头嘀咕:吃到明年这时候,一个人三百斤粮食,四个人是,是 谢韵仪温声给出答案:一千二百斤。 林春兰:不对,有黄豆,咱今年还种一茬黄豆。多种萝卜和葵菜,阿染和阿清还能猎肉来吃,吃了肉,粮就能少吃。 林秀菊:算,算不明白了! 两口子傻眼了,往年她们是卖够交税的银子,剩下来的留着吃。粮食打下来头两个月多吃点,后面省着点,不够先找人借,有多的留着明年继续吃。 还真不知道自家一年到底要吃多少粮。 林染:先准备一千二百斤。 林秀菊愁得不行:那要花多少银子?往年粮食要交七钱半的税,丁税一两,今年多了阿清,丁税一两五钱。咱家要留出来二两三钱的税银,剩下的七两七钱买粮食,不够吧? 林染笑笑:阿妈不是还给了我五两,加起来差不多了。我跟阿清还进山打猎呢,咱家饿不着肚子。 林春兰放心了,连连笑道:咱还有这些麦子呢,还有换的几百斤黄豆,肯定饿不着。 这么一盘算,林春兰和林秀菊心踏实了,洗把脸,回屋倒床就睡。 终于不缺水用了!林染和谢韵仪去厨屋烧水。 过了冰雹那阵,她两就把家里的水缸,空着的陶罐都拿外面去接雨水。 谢韵仪:今晚就算是不睡,我也要洗澡洗头发,换身干净的衣裳。 急急忙忙捆麦子抱麦子,胳膊腿全都用上了,她这会全身上下都又刺又痒。 林染:行,雨下得大,明儿上不了山,睡个懒觉在家打麦子。 她让谢韵仪给空间大铁锅里烧一锅,兑外头的凉水,两人洗澡洗头发都够了。 换下来的衣裳洗干净晾在廊檐下,头发披散着,一时半会干不了。 林染选个干净的陶罐,泡十斤黄豆,问谢韵仪:阿妈说粮食要交七钱半的税,这是怎么个交法?没收到粮也要交? 谢韵仪点头:除非官府免粮税,都要交。咱家十亩中田,五亩荒地。荒地满八年开始交税,咱家的荒地刚满五年,还不用交。中田会按亩产一百五十斤算,咱家能得粮食一千五百斤。二十税一,需要交粮七十五斤,按十文一斤算,七百五十文,也就是七钱半的税。 林染诧异的瞄她一眼,一口一个咱家,才来不到一个月,咱家的情况摸得清清楚楚。 她心里快速算过,这个算法,梁国的税还真不高:你没来之前,我家除去口粮丁税,多的粮食能卖五两银子左右。 一年农具、针线、布匹、油盐日用花销三四两,余一两。丰年紧省些,能余三四两。 若是遇到一个灾年,或是家中有人生病,就要花掉前头两三年的结余。 没错,谢韵仪笑眯眯的夸赞:梁国百姓家大多如此。 林染:军饷是多少? 谢韵仪:每月一两银子,立功另有赏。军士不交丁税,她们的田地在边关,也是一人五亩地,不交田税。军士忙不过来的时候,边城会让罪奴或俘虏帮着种。 虽然不知道林染为何连这些都不知道,谢韵仪还是认真的给她解惑。 林染想了想:朝廷控灾的粮从哪里来? 云州府旱了这么久,粟米从十二文涨到十五文,不算高,她去县里也觉察到缺粮的恐慌。 家里有孩子出生,阿娘阿妈就能去垦五亩荒地,孩子长大,这五亩地就是孩子的。若是不垦地,孩子成丁后,从公地分五亩。 谢韵仪深深的看林染一眼,将她知道的都告诉她,若是有人死去,她名下的五亩地归国君。国君有许多的地,这些地里的粮食都会存在粮仓里,发往受灾的府县卖。 林染想起来了,记忆中,柳树村也有公地。这些地县里发粮种,柳春生会安排村里人种,得的粮食上交。 寻常年景,一亩地只需要上交一百斤粮食。多得的粮食,村里每家都还能分点。 林染:那你的地? 谢韵仪摊手:奴籍没有地,和良民一样,年满十六至四十岁,要交丁税。等我新的户籍下来,也能从公地分,或是自己垦五亩地。 寻常百姓多会选择垦五亩地。荒地养三年能收获粮食,余下还有五年不用交税。 若是我们搬到县城? 可以用这边的地,和县城附近的公地置换。也可以不种地,想种的时候再置换。 若是有人买了九十亩地,死了? 寻常人不可以买地。军功能换地,不超过一百亩,死后可以分给她的孩子。等到这个孩子也死了,她身上若是没有军功,地就全归国君。 林染揉揉额头,她只是想了解下,不想思考梁国的经济。 不过,这个土地制度,倒是很大程度上抑制了土地兼并。 整个梁国,国君一人是超大地主和最大的豪商。 谢韵仪说梁国国君世代都是明君,林染还挺好奇的。 这得是棵多神奇的树,才能一直结出聪慧有大格局的国君来! 天边泛白两人才睡去,醒来已是日上三竿。 林春兰和林秀菊早早起来吃了饭,在堂屋打麦子。 外头处处都是湿的,打谷桶没地放,她俩就在堂屋铺上草席,用棒槌打下麦粒。 打下的麦粒放在大大的簸箕中摊开,抬到廊檐下晒。 吵到你们了?釜里有粟米粥。林春兰笑道,吃了饭再去睡会?路上湿着,今儿不能上山。 这些天孩子们白日上山,晚上守夜,打了猎物还要大老远送去县里卖。林春兰心疼,想叫她们好好歇一天。反正外头湿气大,打麦子不差今儿这天。 林染:不睡了,我们忙完再来帮忙打麦子。 两人去厨屋喝粥,林染拿出两个饭团递给谢韵仪,两人跟做贼似的,快速吃掉。 家里不种稻谷,粮店的稻米从南边运来的,涨到三十文一斤。林染没有理由买稻米回来,饭团只能避着林春兰和林秀菊吃。 吃了饭,林染和谢韵仪一人抱一个大陶釜,和堂屋里的阿娘阿妈打声招呼:我们去村长家磨黄豆。 柳树村就一个石磨,还是柳春生奶奶那辈置办的。石磨放在屋外的棚子里,村里谁家用都成,只用完要清洗干净。 就为这个,柳家三代人当村长,村里人都没二话过。 林春兰和林秀菊以为她们磨黄豆粉,是要混在麦粉里做饼吃,挥挥手,去吧。 新麦煎饼香,家里有猪油,不怕陶罐烧坏,可以多做饼。 等林染和谢韵仪走远了,林秀菊哎一声:咱家麦子得换一千斤的黄豆,是得想着法子吃。 不过也多亏了阿染这个换黄豆的法子,要不然自家的麦子撑死了收两分地的回来,剩下的都得被雹子打了。 林春兰:黄豆好存,下一茬黄豆收上来,咱们卖给粮店就是。 林秀菊:卖给粮店五文一斤,买回来就要六文七文,想想就亏得慌。 那咱买一半粟米,一半麦粉,黄豆磨粉混着麦粉吃。林春兰越想越觉得行,阿染喜欢上山,阿清能射箭,咱家不缺油吃,天天煎饼都行。我看阿染还特意买了两个陶釜回来。 林秀菊:那两陶釜太大了,又深,不像是专门买回来煎饼的。 林春兰不这么想,她梆梆梆捶麦子:大的煎大饼,比小的强。 从林家到柳春生家,走路用不了十分钟,谢韵仪抱着陶釜走走停停,誓要让村里人都看到她的柔弱。 第34章 林染面无表情的等着,一点帮忙的意思都没有。 她可不想,以后在村人面前,都是她背着提着抱着,大小姐空手走在一边。 第27章 阿染,这就是白玉膏。 柳家这边也在捶麦子,柳春生看林染和谢韵仪一人抱个大陶釜,拍拍手走过来探头一看:昨晚粮罐子漏水了?家里盐够么?用盐炒吧,多放点盐能吃几天。 林染:我之前说用黄豆做新吃食 柳春生半信半疑:做出来给婶尝尝。 昨晚家家户户都去给我家帮忙收麦子,我想着做出来新吃食给婶子们都尝尝。林染笑笑,若是婶子们觉得成,过两天就可以多种黄豆。 柳春生:是要用石磨?行,你去吧。河里有水了,还在漫漫涨,上游的雨不比咱这的小。这大旱应该是过去了,黄豆萝卜葵菜茄子瓠瓜都能种。 整个云州府受旱,下了雨家家都会多种黄豆,到时候黄豆怕是两文钱一斤都没人要。 黄豆吃多了肚疼,柳春生不觉得一样新吃食就能让大伙多种。不如多种萝卜葵菜,冬日卖到县城,应该比黄豆出息强。 说完,她转身进屋。 真要做出了新吃食,那就是林家的秘方,她得避嫌。 石磨边上的大木盆也是柳家的,林染借村长家桶,打水洗干净,放石磨下接浆水。 谢韵仪舀黄豆,林染推磨,乳白色的黄豆浆从石磨下的大木盆中盛出来,两个陶釜各装八分满。 两人再把石磨和大木盆洗干净,抱着陶釜回家。 谢韵仪继续走走停停,林染嫌弃的看她一眼,自己先抱一陶釜回家。 转头回来抱谢韵仪的。 谢韵仪美滋滋的跟在她身边,从路上捡两个石子儿,拿在手里玩。 浆水用粗麻布过滤一遍,豆渣留着煮熟后晒干,混在麦粉里做饼吃。 林染从院子里搬石头,再垒一个小火塘,两个陶釜一起煮。 谢韵仪小声嘀咕:还是大铁锅好使。 林染:有空咱们垒个灶。 灶对火的利用率可比敞口的小火塘强多了,还能让烟排出去。 买大陶釜送的长柄木勺不停搅拌,舀去浮沫,豆浆沸腾后再煮一刻钟,确定豆浆熟透。 之后,等温度降下来一点,林染一点点加入石膏水。 谢韵仪一眼不敢眨,学着林染边倒碗里的粉水,边拿着长柄勺子不停搅拌。清澈的杏眼专注肃穆,心跳得跟被狼群围攻一样快。 结、结团了!她惊喜的喊一声,不可思议的看向林染,阿染,成了,白玉膏,不是,豆腐成了! 面前的花絮团看起来和白玉膏相差好远,但谢韵仪十分肯定,花絮团继续凝结,就是白玉膏! 林染舀出四碗豆花:可惜家里没糖,也不能做咸卤。 谢韵仪:可以拌肉沫。 林染馋了:今天晚上就吃熏肉沫炖豆腐。 豆花舀进铺了粗麻布的木框,十斤黄豆装满两框,上面盖上木板,再搬一块石头压住。 舀在碗里的豆花不烫了,林染喊阿娘阿妈来吃豆花。 黄豆咋就这么软和了!林春兰稀奇得不行,拿勺子戳戳,豆腥味去了不少,还怪好闻的。 林秀菊尝一口,惊道:才进嘴里就化了! 林染给阿娘阿妈碗里加点盐:天气好了我去山里寻蜂蜜来,肯定好喝。 林春兰笑:蜂蜜加水都好喝。黄豆能做成这样就够好吃的了,要是不涨肚,天天吃都成。 林春兰这下是一点不为家里粮少黄豆多发愁了,这豆花可比粟米粥麦粥顺口多了。 饱肚!林秀菊试着感觉一下,肯定的说,喝这一碗,再加一小块饼就能饱。 谢韵仪没加盐,她细细的品味,回想当初白玉膏的味道,很像! 白玉膏比豆花瓷实,吃在嘴里的感觉一样!撇去白玉膏外层粘上的肉味,内里都是细腻清淡,一股淡淡的豆香。 不到半个时辰,林染拿走石头,掀开木板。 谢韵仪的目光盯在洁白如玉的白玉膏上,她伸手轻轻戳了戳,白玉膏细腻柔滑轻轻颤动。 真是神奇的做法,浆水不断地从豆花中挤出来,豆花紧紧的凝结在一起,成了白玉膏。 若不是亲眼所见,谁能想得到一块块白玉膏是由浆水加石粉做出来的! 就是碰巧得了豆花,谁又能想到,用石头压豆花,不是豆花变烂,而是得到了一块瓷实的豆花! 她扭头看向林染,轻声说:阿染,这就是白玉膏。 林染:还是叫豆腐吧,它是用黄豆做的,这事不可能瞒得住人。需要先将黄豆泡软磨成浆水,村里明儿就全都知道了。 谢韵仪想了想:行。就算是点浆叫人看见了也无妨,只要做豆腐的粉,不叫人知道怎么来的,就没人能学了去。 磨浆,熬浆费时又费力,她不觉得林染会一直亲自做这些也不会叫阿娘阿妈做。 两板豆腐林染切出来三十六块,拿出一块掂了掂:差不多一斤。 十斤黄豆能做出三十六斤豆腐。谢韵仪迅速盘算一番,问,阿染打算一块豆腐卖多少银钱。 若是在京里,一两银子一块,也多的是人家买回去尝鲜。这么一想,谢韵仪倒吸一口凉气,一斤黄豆赚一两银子! 一千斤黄豆,一万两银子! 真正的一本万利! 六文算了,还是十文一斤吧,毕竟是新鲜吃食。林染神色淡定的说,推磨费力、煮浆要柴,做好了还得送出去卖。 她认真的问谢韵仪:十文一斤,你觉得会好卖么?一斤豆腐可没一斤粮食能饱腹,是不是贵了点? 谢韵仪: 你去问问村里人不就知道了。谢韵仪幽幽的说,村里人舍得买,县里就会抢着买。 林染眼前一亮:咱们先给村长送一块去,看她怎么说。 一板豆腐被小心的移到,垫了麻布的竹篮里,听完村长的建议,顺便给其她家送一块。 柳春生家有积蓄,还有两个女儿从军,家里余粮够吃一年的,煮粥不掺豆子。 正是做晚饭的时候,柳芽守在陶釜前,不时搅拌下。浓稠的粟米粥咕噜咕噜响,里面几块腌肉提味。 柳春生和她媳妇刘冬雪坐在堂屋捶麦子。她家有石碾子,但她等不及地干。 林染提着竹篮过来,柳春生立刻站起来,期待的问:黄豆做的新吃食? 林染揭开麻布,柳春生呆住了。 比县里糕点还好看的吃食,雪白雪白的,方方正正,泛着润泽的光。她耸了耸鼻尖,是比豆腥味好闻无数倍的豆香。 这个怎么吃?她问。 林染嗅着空气中咸肉的香味:切成片,直接加盐煮,和肉一起煮,放在粟米粥里煮都行。若是家里有油,在釜里煎得两面金黄,撒上盐也好吃。 林春生看向整整一竹篮的豆腐,立刻道:现在就煮,阿染你看看对不对。 一块豆腐从竹篮中拿出来,颤巍巍的,柳芽惊道:看着好软。 刘冬雪一刀下去,几乎感觉不到阻力:黄豆怎么能做出这么软的吃食! 一家三口都忍不住下手,小心的将豆腐片放进釜中。 会碎吧?柳芽问,这要怎么搅? 林染肯定的说:木勺不碰到不会轻易碎,碎了也没关系,更入味。 纯黄豆不加米做的豆腐韧性好,她从木框移到竹篮,从竹篮拿出来,切片再移到陶釜中,边角都没碎。 柳芽轻轻搅动粟米粥,白玉片轻颤,好看极了,瞧着就好吃:煮多久能吃? 林染:跟煮瓠瓜片的时间差不多。水开滚一滚,煮长煮短都没关系,看个人喜欢。 刘冬雪笑着拿碗筷:阿染和阿清就在婶子家吃吧,粥煮好,婶子煎几个饼子。 谢韵仪连忙柔声推辞:谢谢婶子,我和阿染改日再来品尝婶子的手艺。阿娘阿妈在家做了我们的饭,这还等着我们先给各家送完豆腐回去吃呢。 豆腐做出来,阿染说先拿来给柳婶掌掌眼,我们就直奔婶子家来了。 刘冬雪暗自点头,都说林家小媳妇老实,人家那是初来乍到还腼腆着呢。又会来事,说话好听,和阿染正相配。 几句话的功夫,粟米粥和豆腐都煮熟了。 柳春生舀一块豆腐,顾不得烫,先咬一块细细品尝。 放下碗筷,她拽着林染的胳膊走到院子里,看看距离,确认其她人听不见,小声问:多少斤豆子得了这些? 第35章 林染没回答,她问:十文一斤,柳婶觉得能卖么? 能!柳春生肯定的答,等冬月收了豆子,两斤豆子换一斤豆腐,多的是人换。 林染想起柳春生上午的话:或许是三斤、四斤豆子换一斤豆腐。 柳春生:豆腐好看好吃,又是新吃食,若是不涨肚,家家户户都有豆子,不差这三斤、四斤。 这豆腐不用牙就能吃,小孩老人吃最合适不过,肯定有人换。十文一斤在村里都不算贵,送到县里,这新吃食定然人人都抢着买。 林染笑笑:不涨肚,还饱腹。柳婶晚上先吃,我明日过来寻柳婶商量,看这生意怎么个做法。 柳春生眼眸睁大,激动得磕磕巴巴:阿染可是,可是要带着村里做这豆腐生意? 林染神色淡然:柳婶刚也说了,这豆腐不愁卖,靠我家和姑姑家肯定忙不过来。 我这些年在山里跑习惯了,还想琢磨琢磨打猎的法子。阿清说教我识字,等卖豆腐赚了钱,我还想试试科举,没那么多时间花在磨豆子,卖豆腐上。 成。柳春生瞬间做了决断,你们今天先送豆腐,明儿一早咱们定下章程,我就叫大伙都多种黄豆。 从村长家出来,林染招了几个在外玩泥巴的孩子,跟她们说完豆腐的吃法,就挨家挨户送豆腐。 昨日婶子们都帮忙割麦子,黑灯瞎火的,阿染也没看清谁是谁。正好今儿琢磨出了新吃食,给婶子们都送一块,婶子们帮忙试试味。天热不好放,最好是今晚就吃了。 豆腐怎么吃不用林染再重复,跟在身后的孩子们个比个的声音大,得意的挺直腰板,争先恐后的说各种做法。 新吃食,听着就好吃!她们比大人都懂怎么吃! 一个村住着,搭把手的事,哪值当你专门来谢? 我家麦子就快捶完了,晚点称了重,给你家送黄豆过去。 哎哟,这豆腐可真稀罕,婶子长这么大,头一次见这么好看的吃食! 林染笑着放大消息:婶子们今晚都尝尝,明儿我家和柳婶那边定下章程,婶子们都来听听。 这下婶子们都顾不上稀罕手上的豆腐了。 阿染,你这么说,莫不是,莫不是要教我们这新吃食怎么做?刘冰冰忍不住的问了。 她也是个急性子,向来想啥说啥。 新吃食的做法?你咋这么会做梦?她媳妇嗤她,换咱家琢磨出这又好看肯定也好吃的新吃食,你家会告诉家家户户怎么做的? 刘冰冰也反应过来自己说错话了,忙道:阿染,婶子不是那个意思。婶子说话不过脑子,你就当没听到刚才那句,千万别往心里去啊。 照林染的说法,她们多多少少都能得这新吃食的好。刘冰冰媳妇这会就怕林染恼了,不带她家,先一步说:婶子明儿一定在家,村长家锣一响,婶子就去听。 小孩儿半懂不懂的,机灵的跑回家传话:不能问阿染姐新吃食怎么做得的,明天去村长家听。 得,这下是都坐不住了! 不敢去林家打探,吃了晚饭就去相熟的人家嘀咕。越说心里越鼓噪,跟昨晚的久旱逢甘霖似的,激动得睡不着觉。 林云朵家里人勤快,自己又心思灵巧,扒拉了自家的黄豆,趁着天边还有一丝余光,送去林家。 春兰妹子,我家收了九斤麦子,这是三十六斤黄豆。你接着,框我带回去。 林春兰拍拍身上的麦秆碎站起来:不是三斤黄豆换一斤麦子?你等等,我这就去姐家拿称过来。 不用称,不用称,我家称过了。往年三斤黄豆换一斤麦子,今年哪成?让换你家福麦,就是我们占大便宜了。林云朵不由分说,摆摆手就走,框先放你家,明儿我叫孩子来拿。 林朝霞瞠目结舌,她刚刚还担心各家昧下麦子呢,这就有主动多送黄豆的来了! 村里这会家家户户都瞅着林家的动静呢,林云朵这一去一回,不少人家顿时就拍大腿:今晚上不把麦子打出来都别睡觉,咱明儿一早就按四斤黄豆一斤麦子,给林家送去。 天黑下来了,林染问阿娘阿妈:肚子涨不涨? 一家送完一斤豆腐,家里还剩四斤,两斤送去姑姑家,自家的两斤晚上都吃完了。 林秀菊今晚下的粟米熏肉都是平日里的量,再加两斤豆腐,一家四口人都吃撑了。 不涨。大门开着,一家子就着星光打麦子,林春兰放下棒槌,静静感受下,高兴道:肚子不涨,一直在干活儿也不觉得饿。 林秀菊也跟着停下手里的活,笑着点头:浆水做的,又是水又软滑,阿妈还以为跟菜一样,吃的时候饱肚子,没一会就饿了,没想到跟粮食一样能顶饿。 林染没说豆腐蛋白质含量高,能量充足不容易饿的话:黄豆也能当粮嘛。 等谢韵仪喊了林朝霞一家过来,两家人移到院子里商量事。 柳叶和女儿柳花枝,儿媳王瑶搬着小板凳过来的。 她们晚上也吃了豆腐,那会林朝霞就说这豆腐能赚钱,一家子又是高兴又是羡慕。 谢韵仪去喊的时候,她们心有所感,这会说不清心里是激动还是忐忑。 柳花枝看向靠厨屋门口坐着的林染,惊讶于林染的聪慧,夜色下林染的面容看起来仍是熟悉的模样,她却觉得陌生又自豪。 她比林染大八岁,和这个妹妹一直玩不到一块儿。林染大点又爱进山,串门都少了。两人虽然是住在隔壁的姐妹,平日里各忙各的,话都说不上几句。 没想到,眨眼间妹妹就长大了,长成了能招呼她们一家过来,商量生意的出息能干人。 一斤黄豆能做三斤豆腐,柳村长说一斤豆腐十文钱不贵。林染开门见山,明天我教阿娘阿妈,还有姑姑一家做豆腐,等黄豆萝卜葵菜种完,村里各家你们去教。 教,教村里?林朝霞拔高了声音,又捂住嘴。 她脑子还没从一斤黄豆做成豆腐,能赚二十五文的狂喜中拉回来,压着劈叉的嗓子说:你自家的生意,自己做,不教我家,也不教村里。 她恨铁不成钢的剜一眼林染:豆腐又好吃又管饱,还能赚大钱。这可是能传家的手艺,你教村里人作甚?阿染,你,你真是 她想骂林染傻,但一想到林染许出去三斤黄豆换一斤麦子,林家的麦子才能收回来,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阿染,你说。林朝霞深呼一口气,等着那股子火压下去了,才恨恨道:你今儿说服不了姑姑,就别想着教人做豆腐! 柳叶、柳花枝、王瑶都震惊的看向林染,心里算着一样的数:四斤黄豆做成豆腐能得一百文,四十斤就是一两银子!一天赚一两银子的生意! 这,这样赚钱,阿阿染,要教给自家?还有村里? 阿染脑子坏掉啦! 林春兰和林秀菊眼前嗡了一下,黄黄豆居然这么赚钱! 两口子视线在女儿和儿媳之间来回,对上了儿媳温柔的笑。 半晌后,她们将跳到嗓子眼的心摁了回去。女儿和儿媳比她们会盘算事,听她们的没错。 林染笑了笑,坦然道:姑姑,这豆腐不说整个云州府,至少青石县是没有的。咱两家没权没势,守不住这个生意。搞不好要落个家破人亡的下场。 林朝霞迅速冷静下来,心疼得喘不过气:旁人哪里知道一斤黄豆出三斤豆腐,你就说三斤黄豆出两斤豆腐。 咱家有多少黄豆,收多少黄豆,有心人一盘算就知道。林染叹口气,做豆腐要磨豆子,村里人都不用守着,就知道咱一家每天用多少黄豆。 黄豆磨成浆水,豆腐做成了担出去卖,都得要人手。我跟阿清还有其它事要做,阿娘阿妈忙地里的活就够累的了。只咱两家,确实做不来。 林朝霞想说,她家能出两人磨浆水,卖豆腐。但这岂不是直接将阿染的生意抢过来了? 她皱着眉头,思索还有没有其它法子。 姑姑,做豆腐要用到豆腐粉和珍珠。豆腐粉是山里一得来的,只每年夏天能有,阿染在山里寻一个月,都不一定能寻到一棵结豆腐粉的树。河蚌里的珍珠难得,品相差的也不便宜。 谢韵仪突然开口,豆腐是新鲜吃食,若是府城、京里的权贵得了,一斤一两银子都能卖得。 林春兰和林秀菊捂着胸口,震惊得瞪大了眼,吸气。 天呐!咋咋就一斤一两银子了! 第36章 林染接着说:整个村子都卖豆腐,家家都得利。都知道咱家赚钱,但又没到眼红得疯狂的程度,村里人自然会处处小心,替咱家遮掩。咱家钱赚的不一定少,又稳妥。 冲头的热血慢慢凉下来,林朝霞、柳花枝、王瑶还在一句句琢磨小两口的话,柳叶懂了。 豆腐若是在林家手上,人家就能想法子弄走方子,卖一两银子的价。林家*往好了说,会失了这条财路,得一笔银子。若是人家心狠,林家就是阿染说的,家破人亡的下场。 若是整个村子家家户户都卖,且都知道阿染手里的豆腐粉不便宜,阿染能细水长流的赚钱,那些想要方子的人也会有所忌惮。 她把自己想的这些,小声的告诉媳妇。 林朝霞听明白了,重重的叹口气:都怪我们做长辈的没本事。 林春兰和林秀菊惴惴的低下头。 那阿染是怎么打算的?林朝霞平静下来,问。 做豆腐磨浆费力,煮浆费柴,无论是送去县里还是挑到各村去卖,都费时费脚。每卖一斤豆腐,这三样工序各得一文。其中各样安排多少人,怎么安排,出现争吵怎么解决,我想交给柳婶。 阿娘阿妈,姑姑和表姐,你们几个从我这里拿豆腐粉,专管点浆和各工序检查,得一文。柳婶劳心劳力,她家出石磨,县里食铺的生意也由她家去谈,得一文。刨去黄豆成本,一块豆腐余下三文半左右的利归我。 林染说得很慢,林朝霞粗略一想,觉得可行。 这可比她想的,各家从阿染这里买豆腐粉回去做豆腐,自行卖出要省下不知多少麻烦。 光抢着用石磨,估计就得打架。 还有各家的豆腐块大小不一,有的卖价贵,有的为了多卖偷偷便宜,都是扯不清的事。 谢韵仪和林染在黑暗中对视一眼,嘴角不自觉的翘起。 豆腐粉对外的说法是她提的,阿染嗤她骗人的主意张口就来。 做豆腐的章程,是她和阿染吃饭的功夫,在后厨商讨出来的,她暗自惊叹阿染对人性的深刻认识。 事情定下了,林朝霞一家满心欢喜的搬着椅子回去。 每块豆腐,她家能得半文钱。一天卖一百块豆腐,就是五十文。 豆腐好吃又不算贵,一天不知道能卖多少去,她家得的钱 哎呀,数不清! 第二天一早,林染刚起,还没来得及做早饭,柳春生就急吼吼来了。 阿染,豆腐好!柳春生和打麦子的林春兰、林秀菊打个招呼,就进了厨屋,好吃,不涨肚,不难受,管饱! 林染一边煎豆渣麦饼,一边说昨晚商量好的内容。 柳春生连连称赞:阿染,你这法子好!柳婶昨晚想了大半夜,全是各种麻烦事。你放心,柳婶一会就召集人,给大伙安排得妥妥的,保证不叫你烦心。 她昨晚想了林染可能会让村里帮忙收黄豆,帮忙磨浆、从林染这里便宜拿豆腐去卖,没想到林染都给安排好了。 这法子,家家能得利,既不惹人嫉恨,还给全村拧成了一股绳。 一文太多了,柳婶拿半文。想了想,柳春生坚定的说,你的方子,豆腐粉不便宜,你拿四文。 柳婶,我们都是没见过世面的,做这豆腐生意,日后指不定会遇到什么麻烦。别村眼红使坏,县里地头蛇要钱,外人眼馋方子,这些都得靠柳婶家解决。 林染给林春生搬个凳子坐,坦诚道,豆腐日后肯定是县里卖得多。咱们和各吃食摊子、酒楼的生意还得柳禾姐姐帮衬着,柳婶拿一文不多。柳婶要是不接,那我找谁去? 柳家四个女儿,两个在军里,其中一个还是千户。三女儿柳禾在县城当衙役,很是得县令看重。 有柳家出面,柳树村的小本生意才能在青石县,顺顺当当的做下去。 柳春生不是扭捏的性子,林染这么说了,她心中慰贴,阿染此举造福整个柳树村,柳婶也不跟你客套了,后头的事都交给柳婶。 话说完,她看了看做豆腐要用到的陶釜、木框和麻布,问清楚尺寸,风风火火的回去了。 林家早饭吃完不到一刻钟,村里的锣响了。 哐哐哐的清脆锣声响遍柳树村各角落,要去地里的、端着碗的、捶麦子的、煮早饭的 纷纷放下手头的事,疾步走到柳春生家门前的场院上。 大太阳晒一天,柳家的场院半干不干。除了几个偏低的地方脚底沾泥,其余位置满满当当站满了人。老的小的靠边上看热闹,当家人往正中间去。 林朝霞昂头挺胸站在第一排,林染一家都早早被她拉过来了。 村里人看这架势,直觉跟昨晚的吃食有关,满脸笑的打招呼,都想跟林家站得更近些。 柳春生走上高台,笑意吟吟的公布喜讯:阿染琢磨出了发家的方子,要带着大伙一起赚钱。 哄的一声,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前排。 林朝霞头昂得更高,林春兰和林秀菊感受到身上的视线,不自在的挪挪,两人靠得更近。 林染和谢韵仪挨得很近,身姿笔挺的站着,面上带着淡淡的微笑,好似身后的喧闹跟她们完全无关。 柳春生心里愈发赞赏。两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聪慧看得远,不贪利不自得,还有大局。 看样子,柳树村要出了不得的出息人了! 她不觉得林染短短一个月,靠母树照拂就有这么大的长进。 是林家半袋粗粮换来的儿媳妇聪敏过人,林染也是块璞玉,在她指引下,才能士别三日叫人刮目相看。 抬手压下嗡嗡嗡的交头接耳声,柳春生高声道:一斤豆腐卖十文,磨浆一文,煮浆的自己砍柴一文,挑担出去卖的一文。林家出人点浆教做豆腐得一文,我家出石磨,管各种琐事得一文,除去黄豆的本钱,余下三文到三文半归阿染。 磨浆、煮浆、卖豆腐各家先领一样,哪边人少,哪边人多了,开始做豆腐之后,我再调整。 总之,各家愿意出人出力的,卖出九斤豆腐,能得一文。 都跟自家人商量好,愿意做的,一刻钟后到我这报名。交钱买做豆腐的家伙什,一家八十文,柳家出一两银子。 林朝霞立刻大喊一声:村长,先给我和春兰登记。 她拉着林春兰转身,一路穿过嘈杂的场院,满面春风的回家拿钱。 柳春生正要说阿染家不用出钱,想了想,还是算了。阿染和春兰秀菊是分开算的,林家很快就不缺钱了,不差这八十文。 林彩云紧接着喊一声,村长,我家报名挑担卖豆腐,我这就回去拿钱。 这生意撑死了赔八十文,赚不知道能赚多少,但村长都敢出一两银子,还怕不赚钱? 上回黄豆换麦子,她多嘴一句悔到现在,这回可得先把名报上。万一阿染想起上回的事,觉得自家偷奸耍滑,全村一起挣钱的买卖落下自家,她得悔死。 柳春生点点头,提笔记下名字。 林彩云看她下笔,又偷偷觑一眼林染,见她还是一副笑模样,心里一喜,大步往家走。 得亏前天晚上她没懒,带着全家去给林家收麦子了! 林彩云一喊,柳腊梅和柳红霞也忍不住了,紧跟着上前报名。 其她人一看,这三家生怕自己吃亏的都报名了,那还等什么,纷纷跑过去。 八十文的本钱,赚多赚少的事,总不会亏钱。 村长,我家煮浆水。煮浆水不就是烧火么?半大不小的姑娘都能干这活。大人有空就去打柴,赚钱和地里的活都不耽误。 我家秋柔力气大,磨浆。轮流推个磨又不费时也没多累,家里五个大人都能推,真要累人,村长肯定会调人来。 村长,我家卖豆腐。我媳妇、大儿媳、二儿媳都是不同村来的,小女儿嫁去的村子也不同,附近村子我都熟。 我家也卖豆腐,我家欣怡嘴甜会说话。卖豆腐顺便东家卖个框,西家卖双草鞋,还能结识各式各样的人,多好的活! 抢着报了名,交了钱,这才有心思琢磨事儿。 一斤豆腐十文,你们说好不好卖? 我家肯定买,我家孩子爱吃。大不了多种点黄豆,两斤黄豆就能换一块,不算贵。 林家就这么教给大伙了?不怕有人学去了单干?跟村里干,十斤豆腐得一文,自家做不得我算算按村长的说法,一斤豆腐,也就是昨晚阿染送的一块大小,能赚七八文! 昨晚阿染送了三钱的豆腐! 林家和村长敢这么干,就不怕有人学了去。我刚才跟村长家的柳芽打听了,说是做豆腐关键得有豆腐粉。那豆腐粉在林家人手里,她们点了浆水,才能做成豆腐。 第37章 那可说不好,那粉天天大伙面前用着,保不齐就有精明的琢磨出是啥。 哎,一块豆腐,林家得四文呢。咱们十块才得一文。 林家的方子,你还想得多少?愿意给咱这么多就不错了。林家两家人也不少,自家忙不过来,雇人或是买个奴仆回来帮着做不行?她们要是自家做,一斤豆腐就能得七八文呢! 林朝霞刚说露了嘴,说那豆腐粉得要珍珠配!还有几样要去山里找,都是不容易寻的。 珍珠得河蚌里才有,最劣的珍珠,在咱这都不便宜。这么说来,阿染得三文半不算多。 当然不多,人家出方子,多少都是人该得的。只一个村子住的交情,人家吃肉,给咱漏口汤就是仁义,我反正是感激的。 那就对了,肯定是没了关键的粉,任你怎么学,都做不成豆腐! 哎,你们说,咱能赚多少钱?满足了好奇心,翻来覆去的话说得没了新鲜感,村里人开始畅想未来的好日子。 应该不会少,青石县头一份的生意呢。能不能挣钱不清楚,反正她盼着能挣很多钱! 呀,日后咱们柳树村就热闹咯。说话的人招呼家人,走了走了,趁这会地里湿润好挖,赶紧回家翻地种黄豆去。 她这么一说,其她人也待不住了,豆腐好卖就不愁黄豆多得没人要。种,家里的地都种上! 我家黄豆种不够,得赶紧去二女儿家借些。顺便也叫二女儿多种黄豆。 心思一打开,各家都急了,柳春生家场院上的人瞬间走了个干净。 下地,给亲朋捎信,自家怎么出人干活,赶紧打完麦子给林家送黄豆 柳树村跟七八月头顶的大日头似的,燥起来了。 林家厨屋里,林染指给阿娘阿妈、姑姑一家人看,五斤黄豆一釜水,天热了只能泡三四个时辰,中间要换水,不然水发臭发酸就坏了,天冷泡五六个时辰。 泡成这样。林染将泡好的黄豆抓一把院子里,轻轻一捏就能捏碎,换上一釜新的水,就可以去磨浆了。 磨浆没什么技术,但林家人坚持要林染在一旁看着。 玩泥巴的孩子们蜂拥而至,围着石磨看热闹。 过滤,煮浆,林朝霞和林秀菊亲自动手,两人神情严肃,搅拌的幅度都要问一句,生怕自己做坏了。 林染叮嘱:泡沫都撇掉。 浆水凉到80-85度是个关键,林染有系统可以薅不担心,其她人只能凭感觉。 林染:这个天,凉两盏茶的功夫差不多了,春秋时候再短点,冬日里估计不到一盏茶。 只能这个热度?其它时候不能点浆水?林朝霞问。 林染:要么特别嫩,不易成型,要么口感差。 林春兰洗干净手,十个手指头挨个往浆水里戳,感受温度的变化。其她人眼前一亮,纷纷下手指头。 林染: 谢韵仪:这釜豆腐她不吃了。 五斤黄豆一釜水,用一勺豆腐粉加一碗水拌匀的浆。谢韵仪倒浆水搅拌示范,林染提醒要点,豆腐花这样就差不多了,放个一炷香的功夫。 差不多让林家几人如临大敌,瞪大了眼,用力让眼睛和脑子记住,釜中豆腐花的样子。 每个人感觉的一炷香时间,都不一样长,不过,问题不大。 时间到,林染指给大家看:结成这样的块就行了。 豆花舀进木框,包好麻布,压上木板和石块,林染擦擦额头的汗:半个时辰后就可以切块了。 林朝霞挠头,林春兰抠手指,柳叶和柳花枝齐齐拧眉,王瑶则是紧紧盯着木框。 咋看不难,林染这么一说,她们都觉得再学十遍,也不一定能做好豆腐。 林染这会也觉出,没有各种计量单位,古代的手艺传承有多难了。 她讲解一次,比做十次豆腐都累! 尤其是对上一双双疑惑的眼睛,和多大圈搅和?只能划圈着搅?比一炷香多点或是少点行不行?块要结多硬等等这样的问题时,只觉得脑袋都要炸了。 谢韵仪灵光一闪:我做个沙漏,你们看着沙漏根据经验,一起商量着来,应该能成。 林染:村里要等黄豆种下,才开始做豆腐。家家户户都打算多种黄豆,翻地下种至少得半个月。半个月的时间,咱每天做一釜,怎么也学得差不多了。开头几天我也去盯着点。 她俩这么一说,众人齐齐松了口气。 林朝霞风风火火的带着家人去翻地。 林春兰和林秀菊继续捶麦子。场院彻底晒干之前不能用石碾子,这会能多捶一点是一点。 她俩这会一点不觉得捶麦子腰酸背痛,累得胳膊都抬不起来辛苦了。 学做豆腐更辛苦!心都是紧的。 第28章 是个夜里干活的好地方 豆腐切出来,各家送半块。 天热豆腐禁不住放,再想想接下来十五天,家里天天都要吃豆腐,林染送得干脆极了。 晌午,地里干活的人们回来垫口食,歇阴凉。端个碗的功夫,都知道了做豆腐要许多诀窍。 豆子没泡够或是泡久了不成,水烫一点或是凉一点不成,浆水多一点或是少一点不成 柳春生想了想,出门走一圈。 几分钟后,村里半大不小的孩子,还能干得动的老人,自带棒槌,来林家轮番咚咚咚打麦子。 林染叫谢韵仪煮豆渣。煮熟的豆渣滤出来,再拿油渣末炒,炒得金黄金黄,满屋子都是豆香味儿。一人一勺,给捶累了一旁休息的孩子们吃。 老人牙不好,不吃这个,就只喝口凉水。 林家的豆腐,吃了肚里舒坦,她们心里都感谢呢。更别说,林家还要带大伙赚钱。给林家捶麦子,她们都乐意。 春兰妹子,你家的地,村里轮着出人给你翻,我家今儿下午就去两人。 柳春生才找到她家,林彩云忙不迭就答应了,且抢了头茬,一刻不停的先来林家表功,你和秀菊安心学做豆腐。 林春兰哎,哎两声,无措道:怎么能让大伙帮忙,我家打完麦子,自己去翻就成。 林染在后院,用打麦桶打麦子,听见声音出来,笑着打招呼:彩云婶子,我家麦子打出来了一些,你拿黄豆来换吧。 林彩云高兴得神采飞扬:晚上来,先去给你家翻地。 天擦黑,林家刚吃完饭,柳春生来了。 她开门见山:县里的黄豆六文一斤,粟米十六文一斤,麦子二十五文,看样子还得涨。 这会还没免税的政令下来,我估计再过几天就要交税。今年种下的粟米都旱死了,麦子也没收成,各家都得买粮。豆腐摊子早一日支起来,大伙手里就能多攥几文钱。 你家地里的事有我盯着,后天做豆腐的家伙什拉回来,咱就开始。 开头两天不用做多,这半个月各家轮流出人,先趟趟路。 谢韵仪诧异的看一眼柳春生,这是个会思索有决断的婶子,难怪林染放心将做豆腐的生意交给村里。 林染:明晚我家就泡黄豆,后天先做五釜,下午挑去各村卖。村里两斤黄豆换一斤豆腐,再往后做的去县里卖,只收铜板。 粮店卖六文一斤黄豆,村里送去卖最高五文,不光费脚程,豆子还得被挑挑拣拣。两斤黄豆换一斤豆腐,照拂了附近村里人。 柳春生连连点头:咱们做豆腐要用黄豆,省得去买了。 她直觉这样做好,但没明白好在哪。 阿染。等她走了,谢韵仪眼里光彩煌煌,像盛了星星在闪烁,柳树村附近的村子,也要念着你的好了。 县里买黄豆回去吃的人就那么些,各村里种多了黄豆要么被压到一个极低的价,要么卖不出去留自家吃。 现在,林染将黄豆变成了能当粮吃的豆腐,附近村里种再多的黄豆也不怕。 有那么一瞬,谢韵仪想,若是整个梁国各府县都会做豆腐,那梁国百姓的日子会不会好过很多 这个念头转瞬即逝。 她嗤笑一声,她早已不是要为镇北侯府延续荣光的嫡长女,更不是国君的左膀右臂。 她只是为混温饱,整日辛勤劳作的农家儿媳,国和民用不着她忧心。 林染神色淡然:我要她们念着我的好作甚?我只是想多赚银子。 阿染,多给我讲讲故事呗?谢韵仪狡黠的眨眨眼,阿染遇到的,各种神奇的故事。 第38章 走一步看三步,不着痕迹既得名又得利,她自小有名师教导,身在侯府耳濡目染都叹为观止。 林染确实是不认识字,林春兰和林秀菊更不可能言传身教,谢韵仪不信林染生来就懂这些。 林染冷淡撇过去一眼:想想你的誓言。 谢韵仪气得鼓起腮帮子,恨不得时间倒流,回去打自己的嘴,说什么绝不会探查你的秘密啊啊啊! 林染做什么都不瞒她,但就是不瞒她,她知道得越多就越好奇! 谢韵仪觉得自己就是一个饿极了的猫奴,香喷喷的小鱼仔在面前的水里游来游去,馋得眼睛发红,却不敢下爪子。 豆腐生意要提前,林春兰和林秀菊做梦都在做豆腐,醒来眼前两乌黑的大眼圈。 谢韵仪立刻让林染带她去河边筛沙子。 小葫芦瓢底用皂角刺刺开一个小孔,左右两侧开两个口子,拿麻绳系上,挂在木头横杆上。 大葫芦瓢只左右两侧开口,系的麻绳长一点,挂在横杆上,正好罩住小葫芦。 细沙倒进小葫芦瓢,从小孔细细往下流。根据林染定的一炷香时间,确定倒多少沙。 反复几次,细沙流下来的时间相差无几。 林染笑着称赞:脑子挺好使,还会因地制宜。 谢韵仪心里高兴,面上谦虚:我见过沙漏,知道是怎么回事而已。和阿染的奇思妙想比起来,不值一提。 林染呵声,睨谢韵仪一眼不说话。这姑娘的聪明脑子不能闲着,闲着就用来琢磨她的秘密。 谢韵仪寻个空陶罐,将多准备的细沙存好。 林春兰和林秀菊对儿媳做的这个沙漏宝贝得紧,这下林染说的几个时间,都能估个八九不离十了。 林家的麦子又花两天打完,全部晒上,各家换麦子的黄豆也都送来了。 麦秆也没让林春兰和林秀菊操心,村里的老人们帮忙分类。干净长度够的,切掉有麦芒的头,留着垫床做褥子打草鞋。余下的扎成一个个草把子,留着烧火用。 与此同时,柳春生家的石磨边,林春兰和林秀菊指导村人做豆腐。看热闹的孩子们被赶到一边,伸直脖子一眼不眨的瞅着。 林染今天也在家,一是要看着晒在门口的麦子,别让鸟雀来啄食;二是以防阿娘阿妈琢磨不定来问她。 我教你认字吧?谢韵仪坐在小板凳上,拿树枝在地上写,这是你的名字,林染。 林染瞟一眼,跟着捡起树枝划几下,点头:我会了。 谢韵仪探头看,字称不上好看,不过笔画是对的,字也正,没歪七扭八:第一次写字写成这样,挺不错了。 她又写了五排字,每排十个。 麦子、鸟雀、石头、阿清、陶罐谢韵仪挨个念一遍,一副为你周到考虑的模样,言辞恳切,都是咱们身边的字,想来你学起来会更快些。 她在心中张狂的笑,有难有易,毫无章法,这次阿染肯定会来问她许多次。 她就可以无奈的摇摇头,惊讶又无辜的说:这么简单都学不会? 果然,片刻之后,林染皱眉说:你再念一遍。 教一遍没学会,不能说人笨,谢韵仪态度良好的再念一遍,眼里跃跃欲试的挑衅呼之欲出。 盛夏正午的太阳晒得人眼晕,凸出屋外一米的廊檐挡不住四射的光芒,林染斜一眼身边迫不及待看笑话的人。 这些日子林家不缺油水,炸肉和饭团两人没少偷偷吃。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小姑娘干瘦的脸颊长了些肉,显得一双灵动的杏眼分外出彩。 天天跟她在外跑也没见晒黑,刚到家时苍白的脸色成了乳白色,在阳光下晕出细腻的光泽。 林染莫名有了几分,女儿养得很好的骄傲。 五分钟后。 这几个字怎么念?林染挑出几个。 谢韵仪激动得攥了攥手,事不过三,下次阿染再问,她就要说:哎呀,这么简单的字,怎么还没认会呢?不过没关系的啦,阿染在认字上笨点也没事,可以一直问我嘛。问多少次都行哦,阿清对阿染什么时候都有耐心 想着想着,她乐了,嘴角忍不住翘起,念起字来都是欢快带笑。 林染肃着脸点头。 接下来,除了抬起树枝赶鸟雀,林染一直盯着地上的字,手里认真比划。 谢韵仪好整以暇的等着她来问。 两炷香后,林染琢磨着这个时间学这些字,应该不算快也不算慢:阿清。 谢韵仪弯唇:嗯? 林染:我学会了。 谢韵仪: 微笑的表情凝固了。 林染进屋把存在陶罐中的细沙拿出来:太阳落下收了麦子,咱们再去筛些沙回来。有银钱买笔墨之前,先在沙上认字。 谢韵仪伸手拦住她倒沙,很是有严师的风范:等会,这些字你都会了?你念来听听。 林染一字不差的念一遍。 谢韵仪神色凝重,会写么? 林染拿树枝在另一边比划,一笔不错。 谢韵仪一声不吭,她从林染手里拿过陶罐,自己倒沙磨平。 这次,她从《诗经》教起。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谢韵仪狡黠的笑,我和阿染第一次相见,就给阿染念过这首诗。这首诗是赞美爱情,对喜欢的人求爱 林染打断她:关关雎鸠,在河之洲,我学会了。教认真点,少说些乱七八糟的。 谢韵仪运气,吐气,教教教! 一个教得仔细,一个学得认真。 林春兰和林秀菊满脸兴奋的回来,两人还在埋头教学。 阿染,你尝尝阿娘阿妈做的豆腐。林春兰跨个竹篮回来,喜滋滋道,五釜豆腐都做成功了。你柳婶买了两块,咱家也买了一块,算是给豆腐生意开个张。一板豆腐一个村,你婶子们往五个村去卖了。豆渣一文钱两斤,阿娘买了两斤回来做饼吃。 这几天顿顿吃混了豆渣的麦饼,去茅厕格外顺畅,林春兰觉着整个人都轻快了。 林秀菊给家人派活:阿清看着麦子,阿染你多烙些饼。我和你娘清清茅厕,给地里下肥。今年黄豆种得有些晚了,肥再不足,收成更没指望。 庄稼没肥长不好,林家人少,肥料往年都是留给麦子和粟米。今年粟米无收,麦子只剩一百三十来斤,林秀菊顾不上明年了,先把黄豆收回来。 臭味从茅厕一直传到大门口,脑袋里自主出现画面,林染觉得晚饭她不用吃了。 谢韵仪捂住鼻子,可怜巴巴:阿染 林染懂了,她也不想吃晚饭,想进空间吃小灶。 【宿主家肥料利用率低,堆肥方法有以下几种。】 林染木着脸,快速浏览。 然后,讲给谢韵仪听。 你就不能等吃完饭再说这些?谢韵仪一言难尽,她怀疑林染是故意的! 印象如此深刻,她怕是进芥子空间也吃不下饭! 天擦黑,林秀菊和林春兰回家洗手换衣裳,吃晚饭。 林染和谢韵仪一脸不好意思:阿娘阿妈,我们今儿教字学字饿得早,先吃了,给你们留了饭菜。 阿娘阿妈,我之前府里是这样堆肥的。谢韵仪一张清丽脱俗的小脸严肃认真,堆肥能多出五六倍的肥料来,庄稼还能长得更好。 早说早忘掉! 林秀菊和林春兰惊喜得站了起来,谢韵仪这句话比林染琢磨出做豆腐得法子,还让她们激动。 两人双目放光的看着谢韵仪,像是在瞅金疙瘩。 阿清快说说怎么个堆法? 哎呀,你这孩子咋不早说,咱家只剩半厕肥了。 谢韵仪努力让自己面部不僵硬:要一两个月才能堆好。 林秀菊一拍腿,咬咬牙:明天不下肥了,那半厕留着堆肥。阿清,你快说说怎么个堆法? 林春兰迟疑:反正也要一两个月才好,不如再等等,还是先顾着黄豆? 林染看向谢韵仪:阿清,你不是说草木灰也能当肥?等黄豆苗长起来了,再撒草木灰? 谢韵仪心里一塞,火气上头:阿染说得对,阿娘阿妈,怎么堆肥我教阿染了,让阿染教你们。 林染微笑:我只听你说了,怕到时候又忘了,还是咱俩一起吧。 还想跑?当然是有难同当了! 林秀菊:行。明天扬麦子,扬完再大太阳晒三天就能收起来。收了麦子,咱就堆肥。你们年轻怕埋汰,站一边指点就行,我跟你阿娘阿妈来做。 第39章 林染:柳婶那边整天都有人,咱跟柳婶说声,麦子拿到那边去晒,阿娘阿妈也能顺便看着点。我跟阿清去山里准备堆肥的草。 不缺吃喝了,造草纸必须立刻提上日程。 去山里打猎也比蹲家门口守着麦子强,在过上好日子之前,休息一天都是浪费时间。 阿染妹子在家么? 林春兰朝门外看,是偷她家麦子还来讹钱,赔了一两银子的刘桂花两口子。 她顿时没了好脸色:你来我家作甚? 刘桂花讪讪的笑:本来是该先来你家种黄豆的这不家里也等着黄豆过冬,就先翻了一半家里的地。今儿来是想说,明儿就去翻你家的地。但你们村里有人去卖豆腐,说你家地都翻完了。 我这说好了的也不能反悔,春兰姐,你看我明儿去翻你家的麦地成么? 天知道,她家这几天翻自家的地有多提心吊胆,就怕那雷那闪电又往身上招呼。那个透不上气,骨子里又麻又疼的感觉,说出来都要洒两把辛酸泪。 林染走出门来:麦地不急,你家黄豆种完了,再来我家翻麦地。 刘桂花大大的松一口气,面上笑得真真的,连连道:好好好,我家黄豆种完就来翻你家麦地,还有什么脏活累活都留给我,茅厕要不要我来清 林染面上一黑:走走走,你快走。 刘桂花拉着她媳妇快步走了,嘀嘀咕咕:不知道哪句话惹到她了,我还没打听豆腐的事呢。 秉着讹不成就赖上的原则,刘桂花痛定思痛,下决心要和林家搞好关系,等着日后沾光! 至于之前的不愉快?正所谓不打不相识,她家时不时来帮林家种地,不信林家看不到她家的诚意! 刘桂花媳妇:她让咱家里的黄豆种下再来翻麦地,当然心里不高兴了。 林春兰看着两口子的背影高兴:今年可省大力了。阿染你们早点睡,我跟你阿妈夜里要起来泡黄豆。刚我们从地里回来,你柳婶说今儿九十斤豆腐都换了黄豆。明儿做豆腐要赶早,挑去县里卖。 一家人洗漱,回房躺下。 谢韵仪越想越不甘心,恶从胆边生,伸手拧林染胳膊一下,快速躲到床边,为自己鸣不平:我肚子饿了! 林染不跟叛逆少女一般见识,冷声问:想吃什么? 谢韵仪哼声:什么都不想吃! 顿了顿,她又问:那个堆肥的方法,真能多出那么多肥料出来?也对,神仙地界有吃喝,应该也少不了 若是堆肥的法子传出去,百姓家里都能多得粮,国君也有更多的存粮。 阿染,随口一说,都是利国利民的好法子。 林染及时出口:闭嘴。 谢韵仪:哼。 她翻身过去,今晚不想再跟林染说一句话。 安静片刻,林染轻手轻脚起身,慢慢开门,去后院杂物棚下收一堆麦秆到空间。 回来关上门,她推推装睡的谢韵仪:起来干活。 被推的人一动不动,没有翻过身的意思。 林染:起来造纸。 谢韵仪翻身坐起:带上我。 两人进空间,这里什么时候都是亮的,是个夜里干活的好地方。 林染安排谢韵仪剁麦秆,她处理前些天猎的兔子和野鸡,锅里熬桃胶:明天一早就去山里,皮毛得拿出来洗干净,腾出水缸。 陆陆续续放在空间外感受时间变化,泡在石灰水里的狼皮猪皮兔皮,看着已经泡得差不多了。人一靠近,扑鼻一股难闻的气味。 谢韵仪没出声,木着脸,右手握着剁骨刀,底下垫着砧板,梆梆梆的剁麦秆。 心里哼哼,若是宝刀有灵,能哭出一条河来。 四筐麦秆剁成碎末,谢韵仪不怜惜宝刀了,她心疼自己胳膊:接下来呢? 梁国的纸都是商队从中原运来的,价贵堪比麻布,她还在侯府的时候都舍不得多用。 谢韵仪四下扫一眼,目光落在狼皮上顿了顿,莫非造纸要用到狼的毛? 你还不困? 村里日升而起,日落而息,早上五点多天蒙蒙亮就起,晚上七八点就睡了。林染问了系统时间,这会都夜里十点了。 林染瞄一眼谢韵仪精神抖擞的大眼,想了想,还是说:明天一早要进山,睡不了几个时辰了。 谢韵仪:那就别睡了。 造纸啊!她怎么可能睡得着! 不行,明天还有很多活要干。林染严厉的提醒,山中蛇虫蚁兽都能伤人,进山要警*醒。 她有系统提醒,不惧这些。若是谢韵仪习惯了跟她一起进山的安全,失了警惕,哪天独自一人的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谢韵仪怏怏的哦了声,不情不愿的被移出空间,躺下。 她闭目平躺着,心跳一直噗通噗通,怎么也慢不下来。黑漆漆的夜里安静得叫人心惊,谢韵仪脑子里没一点睡意,忍不住小声问:纸怎么造? 回应她的是均匀绵长的呼吸声。 夜色中只能大致看清人脸的轮廓,安睡的声息却清晰的萦绕在耳边。 谢韵仪突然弯唇笑了,又悻悻的骂:无知也是福。 睡意瞬间袭来,她一秒陷入深眠。 醒来时,床的另一侧已经没了热气。谢韵仪心里一惊,猛地坐起,闻到厨屋那边传来的豆渣麦饼香,飞快跳动的心才平缓下来。 她骂自己一句:小人之心。 谢韵仪走近厨屋一看,早饭不光有豆渣麦饼,还有粟米熏肉粥。 阿娘阿妈呢?已经去做豆腐了?她接过林染递过来的柳树枝,没甚诚意的问,怎么不叫我起来烧火? 林染喝着粟米粥,嗤笑一声:昨晚某人大半夜还不想睡觉,今早我喊都喊不醒。 谢韵仪瞪她,不可能! 肯定是林染起床没叫她,还轻手轻脚了! 一个打岔,柳枝戳上了牙龈,铁腥味让谢韵仪皱了皱眉。她嘴里含着水走到杏子树边上吐,吐完问林染:猪鬃毛可以用了吧?咱找孙秀秀她奶奶买点鱼胶,粘几把牙刷。 林染:皂角洗过,石灰水泡了,开水也煮了,应该能用。哪天有空的时候,咱俩去趟杨树村。 两人吃了饭就背着弓箭背篓进山,陶釜里留下一半豆渣麦饼和粟米粥。 林春兰和林秀菊会在太阳升到半树高的时候,回家吃早饭,顺便背麦子过去晒。 阿染你是怎么辨方向的?山脚下,谢韵仪好奇的问,好像每次上山的路都不一样。 七弯八拐的,看起来是一直在避着高大的灌木丛走,实际上,每次阿染说要去哪,都能顺利达到。 林染拿木棍打草,漫不经心的回:从小就在山里跑,跑习惯了。 进山了四面八方都是树,哪里看起来都一样,又处处都不一样。谢韵仪抬眼扫一圈,撇撇嘴。 阿染肯定又在敷衍她! 谢韵仪忿忿的拿出弓,不上箭支,对着林染的后背拉动弓弦,嘴里嗖的一声。 林染回头。 谢韵仪立刻露出个明媚的笑脸来:我试试弓弦还是不是好的。 林染嗤声,加大步子赶路。 谢韵仪在她身后做个鬼脸,飞快的晃了晃拳头。 我们今儿去哪?几分钟后,谢韵仪兴致勃勃的问。 林染:去盐山烧火。 谢韵仪: 她现在有理由怀疑,林染说造纸,让她剁麦秆,是在消遣她! 泡软的皮毛拿出来,陶缸洗干净,调制新的石灰水,三框麦秆碎末倒进去浸泡。 剩下一筐麦秆,林染倒进加了石灰水的陶釜中,吩咐谢韵仪:架上木柴煮,煮一天,水快干了加水继续煮。 林染拿出大水缸,在另一边架起大铁锅,滤盐,煮盐。 看着点火,我去林子里寻蜂蜜,一个时辰就能回来。这锅盐煮好我若是还没回来,你另煮一锅。林染走了几步又回头,闲着的时候打草鞋。 谢韵仪呵一声,眼皮都没抬。 林染笑笑:弓箭放身边,也注意着点动静,别来了狼和野猪豹子,被咬了才知道。 谢韵仪不耐烦的摆摆手:你赶紧走吧。 人窜进林子,几个眨眼就没了动静。谢韵仪探头,睁大眼睛仔细寻,林中静谧,枝叶矗立,寻不到人的踪迹。 她看一眼咕噜咕噜的陶釜和铁锅,走到林子边拖几根枯枝过来,心烦林染去找蜂蜜不带她。 第40章 柴火的噼啪,林中鸟雀的啾啾,虫鸣的窸窣声不绝于耳,阳光洒在荒芜的盐山上,亮得晃眼。 谢韵仪不觉得热,她坐在火塘后,曲起膝盖抱臂坐着,一眨不眨的盯着跳动的火舌。 林染才离开,她就觉得孤单了。 * 原身在山里就遇到过一群野蜂,她小时候被蜂蛰过,远远看着没往那个方向去。 林染循着记忆,又有系统检测附近的野蜂数量,很快就找到了树洞里藏着的野蜂窝。 她折几根树枝编个大大的草环,草环边上支起的短枝顶住麻布,给自己做个简单的蜂帽,慢慢靠近蜂窝。 离树洞五米远时,野蜂起了警惕,嗡嗡嗡的成群结对飞过来。林染脚下一蹬,飞快的跑到树洞前,伸出手,半个野蜂巢,连蜂带蜜进入空间。 下一瞬,晕头转向的蜂子们又被送回树洞。 林染闷头狂奔,反应过来的野蜂愤怒的追了她半个山头。 【经检测,五点钟方向八米处有一片松菌。】 这可是好东西! 雨后第二天,村里不少人去山脚捡菌子,晚上村里的空气都透着菌子的香味。林家忙着打麦子,没顾得上,没想到这会还有。 有的菌子有毒,村里捡菌子只挑认识的两三种,仍担心混进了有毒的。捡了菌子从来都只自家吃,不送人,也不往外卖。 林染有系统可以薅,红的、白的、绿的、褐色的,只要是能吃的菌子,通通往框里装。 深山里没人来,菌子长了枯,枯了长,一有就是一大片。这里一朵,那里一窝的,比一会钓上来一条鱼还叫人上头。 背篓装满了,林染才意犹未尽的回过神来。 看看时间,已经是下午四点了。 干瘪的肚子开始疯狂的叫嚣,林染忙收了背篓,往盐山跑。 你回来了?怎么去这么久? 谢韵仪从林子边快步跑过去,急问:是不是遇到猛兽了?有没有受伤? 林染说一个时辰能回来,一个半时辰后,谢韵仪再也坐不住了。她给两个火塘塞根柴,就在林子边焦急的徘徊。 两个时辰过去了,不见林染的踪迹,脑子里出现各种不好的画面,她咬咬牙,决定再等半个时辰。 半个时辰林染还没回来,她就去寻她。即便是她在这片林子里走一盏茶,就会迷失方向。 小姑娘焦灼的神情和红了一圈的眼眶,出现在视线里,林染莫名心虚。 她将空间里的菌子藏了藏,道:没受伤,被野蜂追得迷了方向,转了半天才回来。 谢韵仪松了一口气,担心的话说不出口,恼怒道:以后做什么还是咱俩一起。阿娘阿妈要是知道你一个人在林子里到处跑,要骂死我。 林染:行,你一个人在这我也不放心。 谢韵仪扭过脸,嗯了声。 林染递给她三个饭团,自己也大口啃:饿了吧?我该早点回来的。 谢韵仪瞄一眼,知道林染也没顾得上自己的肚子,心里余下的恼火烟消云散。 水缸和盐,泡秸秆的陶缸都收到空间,灭了火,等着铁锅和陶釜冷却的功夫,两人去林子里砍青草和树叶子。 装满两背篓,铁锅和陶釜也收进空间,两人加快脚步下山。半路上,林染又砍几丛硬灌木收空间里。 走到山脚,天色暗了下来,林染转了个方向:咱们绕道去河边,先把皮子洗了。 谢韵仪迟疑:阿娘阿妈会担心。 林染好笑的瞥她一眼:这么多狼皮得背着人洗,阿娘阿妈早晚都会有一天担心。 小姑娘一直记得是阿娘阿妈带她回来呢,处处都想着阿娘阿妈,比她这个冒牌女儿贴心多了。 村子下游的河边是一片碎石荒地,天黑了没人来。两人快速的将各种皮子拿出来,借着水流的力道冲洗干净。 煮了大半天的麦秆碎用麻布过滤出来,也放在河里冲洗。 洗好的皮子和麦秆碎林染收回空间:明天还去盐山,晒干了收起来,狼皮找机会卖了。 一大一小两张野猪皮和十二张兔皮留着自家用。 披着星光回到家,林春兰和林秀菊已经做好晚饭,等好久了:今儿怎么这么晚? 女儿和儿媳一起,她俩还猎过狼,林春兰和林秀菊相互宽慰着,嘴上说不担心,心里还是着急。 林染笑笑:今儿运气好,得了一些野蜂蜜,被蜂子追着跑了好远。 谢韵仪侧过身,避着阿娘阿妈翻个大大的白眼。这话真真假假的,她都不知道该信还是不该信。 林秀菊忙问道:没被蛰吧?可不能往深山里跑。 林染:没有没有,往县里那边跑的,深山可不敢去。 林春兰帮着谢韵仪卸下个背篓:这是山里的野草和树叶? 她心里嘀咕,这让肥料增多的法子还挺怪。 林染:不是非要山里的。这不是外头的草都枯了,新长出来的还太短么。 林春兰哦了声,要绿草和绿叶做肥料的法子也怪啊。 林染从背篓底下拿出一个麻布封好的陶罐,林秀菊立刻说:放你们屋里。我和你阿娘年纪大了,不喜欢吃蜜水。 林染才不信这话,喜好甜味是基因决定的。一家人常年尝不到甜味儿,不喜欢吃蜂蜜才怪。 吃完饭,陶釜里烧上水,水烧开舀出来晾凉,第二天喝。 下过大雨之后的井水浑浊,水要烧开才能喝。 林染趁机借着谢韵仪的名头,告诉阿娘阿妈,烧开水喝不容易肚子疼。 林春兰和林秀菊之后就每晚都烧水。 就着火塘的光亮,林染和谢韵仪一人撑麻布,一人倒陶罐,将陶罐里的蜂蜜过滤出来。 蜂巢中的蜜挤出来,蜂巢留着煮蜂蜡用。 蜜香混着花香,暗黄色的蜂蜜在火光下,散发出诱人的甜香。 林染拿干燥的木勺舀蜜,一人兑一碗蜜水喝。 再去阿娘阿妈屋里舀一碗舂得细细的麦粉。开水烫碗去菌,勺子沾上蜂蜜兑半碗温水,搅成絮,揉成团,放陶罐里发酵。 林染现在做什么林春兰和林秀菊看不懂的事,两口子都不多问。 肯定是阿清教她的呗,都是好事儿。 罐子放陶盆里,拿水隔开,当心进了蚂蚁。林春兰提醒她,外面再罩一个大陶罐,别叫耗子和猫撞翻了罐子。 林秀菊看向厨屋靠墙放着的,两排大大小小的罐子,心中欢喜不已。都是阿染为了做豆腐买回来的,即使现在用不上,也是家业。 林春兰喜滋滋的聊起了豆腐生意:你柳婶让今晚多泡二十斤豆子,今天的九十斤豆腐挑去县城,半个时辰就卖完了。说是各家食铺都抢着要,还定了明天的货。 林秀菊高兴的盘算:一斤豆腐咱家能得四文,九十斤,是得三百六十文吧?一个月是多少?你们柳婶说半个月分一次钱。 谢韵仪很快就算出来了:十两八钱。 林春兰两口子呆住了,好半晌才喃喃道:这么多钱! 谢韵仪笑眯眯的说:柳婶不是让今天多泡二十斤豆子?那明天就是一百五十斤豆腐,咱家能得六钱银子,一个月就是十八两。 林春兰捂住胸口,眼巴巴问林染:豆腐粉够的吧? 林染神色自然:用得差不多了,我跟阿清去寻。凌云山山脉这么长,不会少。 林春兰和林秀菊放心了,两口子笑得嘴巴合不拢。 她俩嘀咕过好几天,豆腐粉里头真要用珍珠粉?真要买了珍珠,阿染和阿清不得先给她们瞧瞧? 八成就是女儿儿媳为了不让人眼红,胡诌的。豆腐粉就是从山里得来的,不花钱! 不过,大伙都信豆腐粉里有珍珠粉。那粉白得晃眼,捏起来轻微硌手,融在水里不见影,总不能是麦子大米磨的。 想到一个月能分十多两银子,林春兰和林秀菊同手同脚,晃晃悠悠回屋睡觉去了。 早些睡,不能耽误了半夜起来泡豆子。 洗漱完,回屋关上门,谢韵仪问起阿娘阿妈没关心的:晚上要炕饼子? 林染:不是,做面引子。 什么是面引子? 蒸豆渣馍馍用,比豆渣饼子好吃。 谢韵仪期待:明天吃? 林染:明天晚上回来做,一早要上山晒狼皮。 今晚还剁麦秆么? 剁。 好,我们做很多纸!哪天去县里,我想法子卖一点。到其它县城和府城再卖一点。谢韵仪看着黑乎乎的土墙,攒够了钱,咱们盖砖瓦房。 第41章 她还记得柳芽嫌弃阿染穷呢,明年林家就要比柳家富! 林染:不是要去府城买房? 谢韵仪一言难尽的看着她:去府城买房也不耽误村里盖房啊。 况且,阿娘阿妈怕是放心不下豆腐生意,不一定愿意跟她们一起去府城。 明年我就要住上新房子!她想了想,勉为其难给出最低标准,茅厕要改,院子里得有井,屋里不能有虫。 林染呵声:娇小姐。 谢韵仪毫不留情反讽: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讲究不比我少,只不过会装,不说而已。 林染意味深长的哦声,前些天不是挺能吃苦? 谢韵仪理直气壮:那不是怕你赶我走? 林染嗤声,伸手戳她胳膊:你说得没错,我明天就想住新房子。干活吧。 林染出门偷麦秆和石臼进空间。 谢韵仪对着一大堆麦秆运气:剁! 为了做出纸来,胳膊累肿了,她也愿意。 铁锅烧上水,煮一个饭团,想了想,林染又加入一小把面粉,搅拌均匀。 锅里烧着,她一边看着火,一边将清洗干净的麦秆碎倒进舂麦的石臼中,拿起铁木棍捣麦秆碎。 她力气大,很快煮软的麦秆纤维就被捣成烂糊。 接着她又去劈竖直坚硬的灌木枝,劈开的灌木枝中间夹上麻布。比划着麻布和水缸的大小,四条灌木枝摆成合适的正方形,再用皂角刺两面钉紧四个角落,一个简陋的抄纸工具就做好了。 谢韵仪坐在小板凳上,一边剁麦秆,一边看。 第29章 特特别诱人 谢韵仪左右胳膊都累得抬不起来的时候,林染做好了十个麻布框,。 帮我捏捏?谢韵仪伸直胳膊,不然明天起床胳膊要疼了。 昨天她只用了右胳膊,左手还有劲自己捏。今天看林染做布框,忘了累,两个胳膊都酸死了。 林染甩甩手,无情的拒绝:你自己捏,我不会。 谢韵仪眯起眼威胁:那我明天没法干活了。 明天不用余光瞥见小山似的麦秆堆,林染改口,你教我。 谢韵仪心中莫名得意,矜持的微抬下巴:不用什么技巧,力道合适就行。 林染走过去蹲在小姑娘面前,调整角度,双手同时抓住小姑娘的胳膊,指节用力。 嗷!谢韵仪微笑的脸孔裂开,痛得眼角沁出泪,她挣扎着抽出胳膊,叱道:疼死了,胳膊都要被你捏断了! 林染瞥她一眼,淡淡道:不捏疼哪有效果? 谢韵仪冷哼:你抓猪呢? 林染反唇相讥:你刚才叫得是挺像猪。 话不投机,谢韵仪恨恨道: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轻轻的,我说重一点,你就重一点点。 林染莫名心虚:行。 这样行么? 重一点。 再重一点点。 这样? 嗯,啊,啊 林染满头黑线,无语:你能不能别出声? 谢韵仪双眼含泪,咬了咬唇,弱弱的为自己辩解:太轻了没用,重了我,我忍不住。你继续捏,我尽量忍着。 下一瞬。 嗯,啊,啊 林染垂眼认真捏,嗤声:真难伺候。 谢韵仪弯了弯唇,残留水光的眼眸,像是月光下的湖面一样,莹莹温柔。 早上起床,昨晚的面团已经发酵成三倍大,闻着有丝丝酸味。 林染再次揉面排气,揪成四个面剂子,拍成饼。 林春兰来厨屋喝水时,林染正拿面饼放进背篓里的小陶罐。她以为林染是要带去山里烤着吃,嘱咐一声:熏肉也带些去,上山下山的累人,中午也吃好点。 家里的熏肉切成了片,日日吃着,还剩一罐子。俩孩子不时带只兔子回来,林家早晚都在粥里加肉。煮饭吃饭都得掩着厨屋门,就怕肉味传出去惹人闲话。 林染:不带了,肉太香,万一引来狼群。 谢韵仪正拿柳枝洁牙,闻言差点又戳上牙龈。 她是真想不明白,阿染明明该是隐世高人的,为何那张嘴不是在讥讽人,就是在胡说八道。 林春兰和林秀菊喝口水,精神抖擞的抱着自家泡豆子的陶釜,去柳春生家的场院那边,指导做豆腐。 林染熟练的煎饼煮粟米粥,谢韵仪慢吞吞移步过来,端碗等着吃。 你今天起得倒早。林染问,胳膊还疼不疼? 谢韵仪面无表情的瞅她一眼:有点。 结合前一句讽刺她日日晚起的话,后面那句疼不疼绝对不是关心她! 哼,是担心她胳膊还疼,干不了活吧! 林染没理大小姐的起床气,使唤她:拿装豆渣的陶罐,去阿娘阿妈屋里添两碗麦粉。 谢韵仪抱着陶罐出去,再回来时面露纠结:咱们装完这两碗,粮缸就只剩黄豆和粟米了。 林染:麦子今天就能晒好,下午阿娘阿妈会扬去麦秆碎,晚上我回来就能舂麦子。 顿了顿,她又说:等村里分了卖豆腐的银钱,我们去趟县里,再买些麦子回来。 那咱们这几天进山不打草了,小心些,猎几只兔子去卖。谢韵仪跃跃欲试,要是能猎到野猪和鹿,咱们就能买更多的麦子。 林染给煎饼翻面,头都不抬:前阵子天旱,深山里的野猪和鹿群才会往外跑,狼群应该是追着鹿来的。不等到冬日下雪,很难再遇到它们了。 谢韵仪闷闷不乐的哦一声。猎不到大家伙,她一时半会没法给家里赚钱了。 等到吃完早饭,林染想了想:秋收完,咱们跟阿娘阿妈说声,去山里呆几天,往深处走走。 有系统可薅不担心迷失方向,以她和谢韵仪两人的武力,不惧深山里的野兽。真遇到危险,还能躲进空间。 林染今天选了直奔盐山的路,进山腰就开启系统检测。 系统依然紧密提醒。 【十一点钟方向九米处一片马齿苋。】 林染没要。 【两点钟方向八米处腐树上有木耳】 林染走过去摘木耳。 谢韵仪眼眸一亮:云耳!这个难得,摘回去给阿娘阿妈补身子。阿娘阿妈从前吃过么?有的人吃这个腹痛、起疹子。 林染:鲜木耳不能吃,晒干后再泡发就没事,泡久了也容易生毒,半个时辰就够了。 谢韵仪神情复杂的看着她:世上就没有阿染不懂的事! 林染斜她:我现在就不懂,你为何动不动大惊小怪。 长在知识肆意传播的时代,有系统可薅,只要会忽讲道理,确实可以懂很多。 谢韵仪噎住,她自我开导:有本事的人,难免有些怪脾气,她能忍! 十分钟后。 终于,林染等到了想听的。 【一点钟方向七米处两条褐色腹蛇,毒性强!】 林染:靠山吃山,勤劳致富。你不能指给我人参灵芝之类的珍贵草药,是遵守规则。这个我非常赞同,你和我都要遵纪守法。 但是,你看我天天一大早进山,有时候天黑才能出山,很危险的。□□可以击退猛兽,毒蛇防不胜防啊! 你每天只一个时辰的检测时间,其它时候毒蛇突然攻击我,你预警也来不及。 系统出现雪花屏。 林染及时解决问题:跟救济礼包一样,你看看能不能给我申请个山中行走安全套装? 五分钟后,林染得到了野外生存必备基本包。 折叠帐篷、毛毯、救生绳、兵工铲、多功能小刀、斧头、火把、医疗急救箱、蛇药以及一大包祛蛇粉。 林染真心感谢:系统你放心,我一定尽快脱贫! 谢韵仪余光瞥见林染翘起的嘴角:找到云耳心情这么好? 林染:不止,我突然想起来,去年在一个地方发现好大一片菌子,一会带你去捡。 谢韵仪确定了,林染这会心情特别好。 盐山前的空地上,林染拿出陶罐。 昨晚捣的麦秆糊先倒进去。接着,铁锅里的米面糊,熬的桃胶,全都作为增稠剂加进去,再加水搅拌。 系统里的造纸工艺太新进,林染找不到相应的材料,也等不及以后慢慢收集,自己想着原理瞎琢磨了一通。 第42章 你来搅。林染将铁木棍递给谢韵仪,我去拿皮子出来晒,一会我来抄纸。 谢韵仪垂眸看向面前的一锅草黄色杂糊浆? 再想想洁白干净的纸。 搅就搅! 皮子都搭在晒架上,林染洗洗手,揉面。 四个面饼,三个拿出来放在阴凉处吹风,一个剪成小颗粒混在豆渣麦粉里。加水揉成团,盆上盖大铁锅的大锅盖,防干燥。 糊浆搅匀,林染学着视频里的动作,小心翼翼的抄浆。覆盖在麻布上的浆水还算均匀,林染端着抄纸框放太阳下晒。 十个框抄完,缸里的水没下去多少,看起来还能抄个十多次。 林染满意,做一次,够用一阵子了。 谢韵仪这会大概知道纸怎么来的了。 颜色有点黄,应该不会光滑平整。她满心纠结,不知道该不该夸,这种纸,应该不好卖。 林染满不在乎:时间太短,原料不太合适,压纸的台子也没有,需要改进的地方太多了。不过 她微笑着说:去茅厕的时候用,足够啦! 谢韵仪: 她有股忍不住想砍人的冲动! 这可是纸啊!虽然颜色不够洁白,纸面不够光滑,但它是纸啊! 怎么能怎么能 她气得眼前发黑! 林染直觉不妙,试探道:到时候你要觉得不够软和,可以先揉一揉。我加了不少粘稠剂,这草纸韧性应该还行。 谢韵仪嘴唇都是抖的,她抬臂指着林染,你,你走远点 别让我看见你几个字还没说出口,林染闪身进入空间。 豆渣麦粉发酵好了,该揉一揉,分成一个个小圆馍馍,二次发酵,上锅蒸了。 谢韵仪在她消失不见的下一瞬,突然平静了下来。 她知道自己不是生林染的气,她只是一时接受不了珍贵的纸,被用在 谢韵仪紧紧盯着林染消失的位置,她知道林染就在那里。 但她听不到,见不到,没法跟过去,只能可怜巴巴孤零零等着。 她突然有些庆幸,林染刚才躲得快。那句话要是说出来,即便林染不在意,自己一定会追悔莫及。 谢韵仪垂下眼,转身到树荫下移动面饼子,这面要被太阳晒着了。 接着去撑皮子,太阳一晒,它们缩在一起,皱巴巴的卖不上好价钱。 林染在空间看到,将馍馍胚子送出来二次发酵。见谢韵仪一声不吭干活,她也没说话。 谢韵仪余光瞥见,脚下的步子轻快了几分。 大铁锅里舀上水,枯枝架上,水烧开,馍馍明显变大,林染架上蒸锅。 二十分钟后,豆渣馍馍的香味,从竹制蒸锅的缝隙里,争先恐后的钻出来。 和煎饼中混着油香的味不一样,馍馍中的豆香和麦香层次分明,粮食纯正醇香的原始味道被激发出来,肆无忌惮的刺激人的味蕾。 谢韵仪不自觉耸了耸鼻尖,若无其事的走过去,好香。 林染也跟没事人一样:是粮食发酵蒸熟的香味。跟酒一样,原本没有香味,酿好了酒香扑鼻。 撤火,闷五分钟,林染揭开蒸锅锅盖,热气腾腾中,一个个豆渣馍馍表面张开了小口子。 变大了!谢韵仪惊奇。 林染:因为里面蓬松了。 馍馍温度降下来,还剩一丝余温的时候,林染收到空间。 她拿出一个豆渣馍馍一掰两半,一半递给谢韵仪:尝尝看,觉得好吃以后就不煎饼,吃馍馍。 身体不缺油水了,林染又开始嫌弃煎饼太油腻。 它叫馍馍?好听的名字。谢韵仪咬一口,眼眸睁大,好吃! 她细细品味:麦麸不刺喉了,豆渣软和了不少,松软可口,越嚼越香。和煎饼相比,我更喜欢馍馍。 林染神色淡然:这里不用守着,咱们去捡菌子,看看能不能猎到兔子野鸡,晚上带回去吃。 谢韵仪瞄一眼晒的纸,迟疑:不会有人或是野兽过来吧? 林染肯定:晾着这么多狼皮,野兽不会过来。村里人进山,不会翻过村后那座山头,这里没人来。 谢韵仪从背篓里拿出弓箭,不再犹豫:走。 □□更好用,但不能现于人前,不是遇到野猪狼群这种凶猛的野兽,谢韵仪都是使弓箭。 鹿群好像真回深山里了。一路上猎到两只兔子一只野鸡,找不到半点鹿群啃食草叶的痕迹。 林染:凌云山这么大,鹿群肯定会选更安全的地方。这里若是常有鹿群出没,村里人一定会冒险进山。 这几个山头偶尔才会有猛兽出没,最可怕的是毒蛇。草木重生,毒蛇指不定就藏在哪里,等着给过路的活物致命一击。 原身进山从来都是一边打草一边谨慎前行,毒蛇跑了,野鸡兔子听到动静也跑了。 只是摘些野菜野果,村里人不冒这个险。 也就是原身一身力气,精力又旺盛,忙完家里的活,就窜进山里寻野果,顺便薅野菜。 林染带着谢韵仪七拐八绕,来到昨天那片菌子地。 谢韵仪眼尖:毒菌子! 林染淡定:没毒。 林染捡几个给她当样子,这几种都能吃,遇到不一样的你问我。 谢韵仪垂眼,手里红色、绿色、白色、褐色的菌子各有一朵,她狐疑的瞥向林染:这像是没毒的样子? 没毒,我小时候饿极了都吃过。 谢韵仪想了想,试探道:你吃没事,别人吃不一样吧? 林染:前两年家里也养鸡,鸡吃了都没事,人更不可能有事。 谢韵仪直觉,若是林家养了豚,一定会说豚吃了都没事,人更不可能有事! 一打岔,她也不纠结菌子有毒没毒了。 她甚至想,说不定是神仙被林染尝百草的精神打动了,才邀她去神仙地界长见识,送她厨屋。 听说吃了毒菌子,会产生幻觉,且那些人说起自己的见闻会言辞凿凿。谢韵仪这会觉着,也许不是幻觉,是看见了神仙地界的稀奇! 不过,她不会傻到故意吃毒菌子,有的毒菌子能吃死人。 捡一朵菌子,对比一下,能吃!谢韵仪高兴的放背篓里。 哇,这里好几朵大的!全都是能吃的! 谢韵仪越捡越高兴,阿染,这个有点不一样。 林染在三米外抬头瞅一眼:能吃。 谢韵仪伸手去捡,再一看,一尺远处还有两朵,她欢快的挪过去。 等会,这两朵有毒。 谢韵仪缩回手,捡树枝去戳:那我给它们埋起来。 咋一看真像是能吃的褐色菌子,免得一会自己忘了,又捡起来了。 不用费事。林染捡菌子也上了头,头都不抬的说,那种菌子毒性不大,吃了会看见许多小人在面前跳大神,睡一觉就好了。 谢韵仪眸光一闪,挪到林染身边,谄媚的笑:阿染,芥子空间里能不能给我一点点位置,我想捡点这种菌子。 林染大方的同意:你先放一堆,走的时候我带走。 谢韵仪兴高采烈的去捡毒菌子,接下来捡到能吃的菌子她没什么反应,看见不认识的长得绚烂的,就问林染:这种是毒菌子么?吃了会如何? 这种上吐下泻,跟吃了不干净的食物反应差不多,不算太毒。 这个吃一盘,三天内必见阎王。 这种死得不快,会伤了五脏六腑,慢慢死。 能吃死人的菌子,谢韵仪没敢碰。见小人的堆一处,上吐下泻的堆一处。 捡菌子的时间过得格外快,林染不时就往空间收一次。这片菌子捡得差不多的时候,林染抬眼瞅一眼谢韵仪。 小姑娘对捡不太毒的菌子乐此不彼,绝对不会发现空间里的菌子多了一背篓。 回去看看纸晒好没。林染走过去收起两小堆毒菌子。 谢韵仪立刻就对菌子失去了兴趣:走快点,咱们今天晚食晚些用,给阿娘阿妈吃新鲜的野鸡炖菌子。 林染:今晚吃兔子抄菌子,野鸡用小火煨一晚,咱们睡前再放菌子,明早起来吃更好。 谢韵仪立刻明白了,今晚还得进空间剁麦秆。 没关系,阿染给她捏胳膊,她就不嫌剁麦秆累。 盐山脚下的荒野格外晒,林染和谢韵仪回去的时候,草纸和皮子都晒干了。 第43章 皮子摸起来不够软,狼皮上的毛倒是很顺滑。 林染决定晚上再煮一次皮子,明天带过来晒干。 三煮三晒。 半山腰处砍两背篓青草和树叶,到家的时候,天又黑了。 林春兰和林秀菊高兴的迎上来:今天的一百五十斤豆腐,挑去县城都卖光了!你柳婶说以后县城每天都是一百五十斤,再多做两釜挑去附近几个村换黄豆。 谢韵仪立刻露出一个喜滋滋的笑脸:黄豆也算成银钱的话,一天七百二十文。 她把背篓里的青草倒在后院廊檐下,扒拉出一只兔子一只野鸡,语气欢快:阿染背篓里有菌子。阿娘阿妈,咱们今天庆祝豆腐生意红红火火,吃鸡吃兔子吧? 今天是得庆祝,阿清的户籍下来了。林秀菊从卧房里拿出两片竹牌,笑眯眯说,你们两的自己拿着。 林染:今天衙门下来收税了? 林秀菊眼里的笑收了一点,今天交税了。咱们县里的收成均下来太少,粮税不用交。丁税免两成,咱家今天交了一两二钱的税。 林春兰叹*气:咱家还好有你俩会赚银钱,村里今天哭声一片。你柳婶让日后去县里卖豆腐的加两人,带上棍子锄头,防止有人抢豆腐。 林染:咱村比起昌州府旱得没水喝,抛家舍业成流民谋活路的强多了。 林秀菊:你柳婶也这么说。咱村现在有来钱的门路,大伙至少不用饿肚子。我去你姑家借刀来砍鸡砍兔子。 感叹归感叹,自家日子可是越过越好了。 林春兰从林染手里接过菌子去洗:等分了银钱,你和阿清去县里买粮,也买把菜刀回来。你手里的五两银子也别都存着,阿清缺什么,你想着给她买回来。 林染:咱家麦子扬了没? 林春兰:扬了,你阿妈说明天下午撒完黄豆,回来舂点吃。 林染自然道:阿娘阿妈歇着,我吃了晚饭舂。过两天我跟阿清去趟县城,买沓蒸笼回来,豆渣和麦粉蒸馍馍好吃。对了,做豆腐没出什么事吧?累不累? 林春兰笑道:磨浆不够细,搅豆浆偷懒的都被你姑骂了。我跟你阿妈主要就是泡豆子和点浆,再就是看着时间,试热度,能累到哪去。你姑姑说再过阵子,大伙都做熟了,我跟你阿妈每天去一个人盯着就行。 林染点点头:那就好,有什么事阿娘要跟我说。 让林朝霞一家跟着做点浆监督检查的活,林染就是考虑到林春兰和林秀菊的性子软,不会斥责人,出了问题挨埋怨都不会还嘴。 再就是家里地里的活不少,阿娘阿妈不能两人都耗在做豆腐上。 猪油润陶釜,菌子的鲜香和兔肉的肉香完美融合,只加盐调味也香得人直咽口水,临出锅再撒点葱花。 谢韵仪真心夸赞:阿染这灶上的手艺真好! 林染瞥她一眼:有菌子有肉,谁做都好吃。 谢韵仪不搭话,烧火煮粥还是她来林家后学会的。烧菜看着容易,但阿娘和阿染烧出来的菜天差地别。 她觉得自己多半也没天分,与其浪费食材被阿染嘲笑,不如还是阿染烧菜好了。 她喜欢和阿染一起做饭,她能一边烧火,一边看着阿染。 阿染做饭时,柔和沉静,神色认真。每一次掌勺,都像是倾注了内敛的情绪在食物中。谢韵仪觉着,吃她做的饭菜,能尝出蕴在其中真挚的心意。 今日林春兰煮粥舍得下熏肉,再加上好吃的兔子炒菌子,一家人吃得心满意足。 林春兰和林秀菊这么多年亏了身子,吃了油水大的饱饭就犯困,两人洗洗去睡。 林染将野鸡放罐子里煨上,就开始舂麦子。 谢韵仪还没舂过麦子,跃跃欲试:晚饭吃得多,得消耗消耗,我先来。 舂麦子的木头又粗又沉,谢韵仪双手抱紧,坚持了一盏茶的时间,就气喘吁吁的败下阵来:我胳膊还使不上力,我还是剁麦秆吧。 林染笑话她:大小姐不逞强了?还是活干得太少。 林染没告诉她,这根木头就是格外沉。阿娘阿妈舂麦子会用另一个轻的,这个是大力林染专用木头。 谢韵仪生气,一边剁麦子,一边瞪着林染舂麦子。她倒要看看,林染多有劲! 林染放下了木头。 她进空间,点火煮皮子,再打开野外生存必备基本包,拿斧头将木头砍出一个洞来,再用多功能刀修整边缘。 阿娘阿妈用的那个木头砍下一截,敲进洞里,正好是一个长柄榔头。 院子里找一块石头当支点,挖个坑放石臼,支点就可以放在榔头的柄尾,省力最大。 林染轻松的踩下柄尾再松开,沉实有力的嘣嘣声传来。 谢韵仪: 好气! 阿染明明找到了省力的舂麦子方法,还让她辛苦一场再被笑话! 气过了,她余光瞥向屋子里,新出现的大包。 神仙又给了阿染新宝贝! 忙碌大半夜,谢韵仪啃一个豆渣麦粉馍馍再睡下,林染在她嗤笑的目光下,神色自若的吃下三个。 一早起床,吃完软烂脱骨的野鸡菌子粟米粥,林染又添三个馍馍才饱。 她捏捏自己的肩膀,没长肉;再摸摸腹肌,好像更有力了。 我没长肥吧?林染问。 谢韵仪脸颊红红的扭向一边:没有。阿染身形匀称有力,是人人都羡慕的好身材。特特别诱人 林染颇为赞同:我也很喜欢。 谢韵仪偷偷戳了戳自己的肚子,暗下决心。 背上背篓,今天也是直奔盐山,煮盐、晒菌子、晒狼皮、抄纸、晒纸。 能吃的菌子都拿出来清洗干净,大太阳下晒干。晒菌子人不能走远,林子里会有小动物出来偷吃。 忙活完这些,两人也不闲着,谢韵仪煮盐,林染继续剁麦秆。 到了晚上,小山一样的麦秆都成了麦秆碎,空间里几乎要堆不下。 第二天,依然是煮盐、晒皮子、造纸。 晚上背着青草绿叶回家,林染看着差不多了,吃完饭看向林秀菊:肥堆在哪里合适?明早我和阿清去搭个棚子,堆的肥不能让雨淋。 林秀菊诧异的努努嘴:后院棚子里的麦秆挪到廊檐下,在那堆啊。堆到外头,不怕人偷? 林染: 这个肥,也不是非堆不可。 谢韵仪见林染嘴一耷拉,很快又如常,立刻决定伤敌八百自损一千:那明日就堆肥! 哈哈哈,就在后院堆! 这下看阿染着急不着急盖新房! 林染瞥她一眼,似笑非笑:阿娘阿妈忙着,要不咱俩来? 林春兰忙道:阿娘阿妈要学呢,臭烘烘的,你们一边站着说怎么弄就行。 夜里下起了雨,雨水淅淅沥沥的,正是好眠的时候。 林染薅起谢韵仪进空间干活:给菌子都碾成粉。 谢韵仪不干:天天干活到半夜,累死了,还困。 林染拿起一个饭团,沾上蜂蜜:大小姐就是娇气,又不是多重的活。给,补充点能量。 谢韵仪接过来啃:菌子为何要碾成粉? 林染:撒在粥汤里,粥香汤好吃。 谢韵仪:行。 碾菌子不累。 林染继续舂麦子。 突然。 屋里出现了两袋面粉。 谢韵仪眼前一亮,她炯炯有神的看着林染:神仙又给你送精面来了! 林染恍然,她穿过来一个月了! 没有日历,她每天睁眼忙到闭眼,日子都过模糊了。 看来系统判断她还处于需要救济的状态。 也是,土屋,补丁麻衣,麦秆垫床 她离脱贫还好远的距离呢。 系统进步了,知道大米不能拿出去吃,这次送来两袋面粉,方便她往家里的口粮里掺。 说掺就掺,半袋面粉和晚上舂出来的麦粉混合,明日一早再和昨晚舂的搅匀。 家里还得买三个大些的陶缸装粮,林染记在心里。 天热,谢韵仪睡得小脸红扑扑的,林染记起她昨晚说困,早上起来没叫醒她。 阿娘,这是面引子,阿清教的法子,能让豆渣麦粉做成馍馍,好吃。林染毫不顾忌的往谢韵仪身上扔秘方。权贵之家出来的,不缺这个,阿娘阿妈也不可能辨别真假。 今天要堆肥,就林秀菊去盯做豆腐,林春兰在家。 一听能让豆渣好吃,她眼睛都亮了:你做给阿娘看,教教阿娘。 第44章 村里每日做豆腐,豆渣现在一文钱三斤都不好卖了,这东西没油不好吃。 晒干的面引子捏碎泡温水里,再加入一碗豆渣和一碗麦粉揉成面团。陶盆上盖上盖子,放入更大的陶盆中,大陶盆里加入温水,加快发酵。 夏天天热,不放温水盆里,半个时辰差不多能发酵好。放温水盆,一炷香就行。林染尽可能说详细,冬天可以头一天睡前揉面,第二天早起也好了。 林春兰连连点头,跟做豆腐一样,夏天和冬天的做法得有改变。 我再去割点青草。林染背上背篓,一会就回来。 林春兰:我跟你一块儿,靠河那边青草长起来了。 下了半夜的雨,地上的泥湿了几层,粘在草鞋上,鞋越来越重。 正好撒了黄豆。林春兰脸上都是笑,这场雨下得好,不用浇水了。 林染突然觉得,湿泥也没那么烦人了。 河边的青草带着浓浓的水汽,淡淡的青草香沁人心脾,林染深吸一口,心情都好了不少。 林春兰弯下腰一把一把割草:阿染啊,咱家的日子好过了,你别急着赚钱,在家歇歇。阿娘阿妈还做得动,不用你撑着这个家。 这些天顿顿能吃饱,天天都有肉,俩孩子气色是好看了,肉是一点没长身上。 每日天刚亮就进山,天黑了才回来,衣裳不知道汗湿了多少回。她不清楚俩孩子在山里做什么,只知道肯定是在琢磨着怎么赚钱。 林染惊愕一瞬,笑笑:阿娘,我长大了,都娶媳妇了呢。阿娘放心,累了我自然会歇着。 她在现代过惯了安逸舒适的日子,来到这个穷困脏乱的地方,还得压下心中的燥郁,尽快习惯。 天知道,她每天睡前都想咆哮一通。 她在谢韵仪面前,毫不掩饰自己的秘密,何尝不是另类的情绪发泄。 她以为自己在阿娘阿妈面前掩饰得很好,没想到,心大的阿娘,竟然也觉察到了她的急躁 林春兰松了口气:阿染心中有杆秤就好,记着啊,什么都没有康健无病的好。 林染点头,认真的说:阿娘,我记住了。 割完青草回家,面条发起来了。 林春兰探头来看:哎哟,怎么长这么大了! 林染舀水洗手:一会要揉小,不过蒸的时候也会长大一些。 林春兰跟着洗手。 阿清看样子是个爱洁的,阿染也跟着动不动就洗手。她们两当长辈的,不能在孩子面前邋遢。 揉面排气,再揪成小剂子整理成圆形。林春兰一看就会了,揉的馍馍比林染手里的圆溜。 林家没有蒸笼,林染洗几根木条,用麻绳绑个支架,放在陶釜里。陶釜里倒水,馍馍一个个码在木条上,凑合当蒸格。 单留一个面剂子,林染放在一边:一会拿到外头晒干,我看能不能当下回的面引子,一碗面用一个面引子。 十分钟后,林染拿起一个面团,放林春兰手里感受:长大一些,拿起来有轻飘的感觉,就可以蒸了。 陶釜中开始冒气,林染说:一个沙漏的时间,关火,再闷一会,大概漏了三成沙的时间,才可以揭开盖子。 林春兰闻着空气中诱人的香味,连连点头:等阿清闲了,喊她再帮阿娘做两个沙漏。你柳婶也夸阿清聪明,说沙漏个好东西。 林染想了想:阿娘找人要些葫芦,我叫她多做几个。 谢韵仪打着哈欠出来:做什么? 林染:做沙漏。醒得挺是时候嘛,豆渣麦粉馍馍趁热吃最好吃。 谢韵仪斜她一眼,转头面对林春兰,脸上笑得柔和又灿烂:阿娘喜欢,阿清高兴极了,我今儿就去筛沙给阿娘多做几个沙漏。 最好是筛一整天的沙! 林染面无表情:堆肥的法子我怕弄错了,还得你在一边看着。 林春兰笑得开心:阿清快点洁牙了来吃馍馍,老香了。 洁牙是个好事,她和秀菊跟着洁牙,早晨起来嘴里不臭了。 早饭,谢韵仪和林染都吃撑了。 两人都是一样的心思,怕晚上吃不下饭。 一层碎麦秆,一层青草绿叶,洒水,一层不可说,接着再一层碎麦秆 层层堆叠,最后一层是碎麦秆。 天热,每隔四五天翻一翻,别让里头太热,等闻不到臭味,就是堆好了。林染看一眼身边,竭力屏住呼吸的谢韵仪,问,是吧,阿清。 林春兰连连点头:阿娘记住了,四五日一翻。 她高兴死了!这一堆就是这么多,家里要多多少肥料啊! 谢韵仪咬牙切齿,还不能让阿娘看出端倪。不是被臭的,是气的! 她夜夜剁的麦秆,以为是用来做纸。结果,结果,尽然是用在这里! 阿染?呵呵呵,该叫臭染才对! 臭染臭染臭染! 林染也不是真要个答案,她又对林春兰说:山里枯枝烂叶下的腐土也可以挖回来,混草木灰,大太阳晒,晒死里面的虫卵,也能肥地。 林春兰乐得找不着北:不用你和阿清,我和你阿妈每天去担些回来。 家里着实是呆不下去。 林染:阿娘,我去杨树村找孙秀秀她奶,做几柄洁牙的牙刷,比柳枝好用。 谢韵仪:阿娘,我去河边筛沙。 林春兰摆摆手:你俩一起,一起去杨树村走走,再一起筛沙去。 林染决定在孙秀秀家做牙刷,毕竟鱼胶还是孙秀秀她奶用起来熟练。 谢韵仪带齐筛沙的工具,神情认真:下次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有空,在地上比划字也需要沙,今天多筛点。 孙秀秀家没人,一家三口,老、幼、病占了个全,全下地去了。下雨地里湿,她家不翻地,直接刨浅坑种黄豆。 林染和谢韵仪又转回来,先去河边筛沙子。 河边沙子挺多的,边筛边洗边晒,半个时辰后,带来的两个陶罐装满了沙子。 两人蹲在河岸边面面相觑。 谢韵仪建议:咱试试能不能钓上鱼来? 林染面无表情拒绝:鱼没钓上来,人先晒死了。 谢韵仪悻悻:天天睁眼忙到闭眼,突然闲下来,我都不知道该做什么了。 林染站起来:走吧,东西送回去,找个阴凉地,你教我识字。 说到识字,谢韵仪记起来了,她饶有兴致的问:前几天我教你的那一百多字,阿染还记得几个? 林染神色淡然:全部。 谢韵仪不信,不怀好意的瞟她一眼:一会我先考考你。 林染不置可否,搬着陶罐径直往家走。不当一回事的姿态,就差说考就考,我全记得。 谢韵仪撇嘴,装!死装! 一路回家都没寻到一块干燥,能坐下,有阴凉的地方。 谢韵仪:咱们回屋,剁麦秆去。 林染秒懂。 门开着,林染喊了一声,没人应。林春兰也不在家。 从门前经过的孩子都要捂着鼻子快跑,想来没人会进来。 在门口蹭掉草鞋上沾的泥,两人进屋。 林染掩上卧房门,带着谢韵仪进空间。 两人不约而同的深呼吸,呼气。 还好还好,空间的空气依然清新。 碎麦秆都拿出去了,小屋里空出一大块。 阿娘没问我们碎麦秆什么时候切的。谢韵仪敛了神色,你从廊檐下搂青草过去的时候,直接把碎麦秆放在了棚子里。若是阿娘留心一些,你要怎么编? 第30章 阿染眼瞎! 林染漫不经心:晚上我舂麦子的时候,你拿镰刀割的。担心被风吹得到处都是,放在麦秆剁后面。 谢韵仪: 是她瞎担心了! 林染这张嘴,就没有圆不了的谎。 细沙倒在空间小屋的地上,谢韵仪忍了又忍,问:这是什么石头,这么大块,平得跟镜子似的。 林染:这不是石头,是水泥抹平的。 谢韵仪没再问,水泥是什么,阿染没说,她不能再问。 你先把那日学的字默一遍。谢韵仪转移自己的注意力,还记得我都教了哪些么? 林染:刚开始的那些没规律,不记得。你说,我写。后面《诗经》的都记得。 谢韵仪: 她也不记得。 不过,她可以挑些有印象的。 第45章 还好,都是选的身边看得见的:林染、阿清、陶罐、石头 她说一个,林染写一个。 等她没词了,林染默写《诗经》学过的内容。 谢韵仪酸了。 林染有一身大力气,记性居然还这么好! 有的人初学就能记住不少,但很快就会忘记,能一直记住的凤毛麟角。 林染就是那个凤毛麟角! 老天就是个偏心眼子! 阿染,信我,你绝对能科考出仕!谢韵仪满含鼓励的看着林染,言辞凿凿,你只需要每天学一个时辰,学个两年、三年,状元轻而易举。 林染不容置疑:我信。不考。你考。 笑话,这世上就算有爱考试的人,那个人也绝对不可能是她! 学一个时辰,两年、三年,状元?林染哼笑,你还挺能忽悠。 谢韵仪叹气:近朱者赤。 林染目露嫌弃:年纪轻轻没点活力,不是叹气就是使心眼子,没句动听的话。 谢韵仪指向自己,不可思议的问:我说话不好听? 林染挑眉,不是你是谁? 谢韵仪收回视线,指尖飞快的在沙面上划动。 她决定用繁重的学业压倒林染,叫她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中午,林春兰和林秀菊说说笑笑的回来一趟,拿了小马扎去地里除草。 林染和谢韵仪继续学字。 傍晚,林春兰和林秀菊回来了,两人去厨屋烧饭。 不甚清楚的轻快说话声连续不绝,谢韵仪:阿娘阿妈好像挺高兴,咱们出去吧? 林染轻哼:大小姐不怕臭了? 你不也躲着了?谢韵仪终于找到机会嘲讽,五十步不用笑百步,咱俩都比不上阿娘阿妈。 林染瞥她一眼:你晚饭吃不吃? 谢韵仪立刻换上甜美的笑脸:饭团还有不少,我吃饭团。 说着,她飞快的站起来,洗手,一手一个饭团。 林染不紧不慢的走过去,洗手,拿一个饭团,嗤笑:没人跟你抢饭吃。 谢韵仪才不信,林染心念一动就能将她扔出去。 她敢肯定,林染绝对能做出这种事来,尤其是在她俩刚话不投机的时候! 饭团不大,谢韵仪吃完一个,觉得自己还应该吃三,又拿一个。 吃完第二个,左手还握着一个,右手再拿一个,挑衅的斜林染一眼。 她手里一直拿着饭团,看她还敢不敢给她扔出去! 林染不跟幼稚鬼一般见识,提醒她:你一点不吃,阿娘阿妈会以为你生病了。 谢韵仪顿了顿,放下两个饭团。 她不想阿娘阿妈担心。 林染这才慢条斯理的说:阿娘阿妈这么高兴,今天应该是月末,要分钱了。 谢韵仪:啊? 分钱跟她们吃饭有什么关系? 林染抬起眼皮:我们可以端着碗去柳婶家场院上吃。 显然,林春兰和林秀菊也是这么想的。 锣声响起时,林家的粟米粥刚煮好。 林染带谢韵仪出空间,推开卧房门,弄出动静来。 要分钱了,阿染,你们端着碗去。林春兰在厨屋喊。 林染提高嗓子:来了。 谢韵仪鼓起嘴哼一声,转念一想,饭团比粟米粥好吃,她又不那么气了。 一家四口端碗去柳家场院,和她们一样动作的人还不少。 不同的是,林秀菊还背着个背篓。 豆腐分的钱是明白着的,除了柳春生家和林朝霞家,其余人家分得的,往上翻三十六倍就是林家的。 林秀菊背一篓子钱回来,也没人会起小心思早背地里眼红过了。 也确认了,没有林家的浆水,浆水变不成豆腐。 自家想要喝口汤,还得仰仗林家一直有浆水。 林家是最后到场的,听到锣声,各家跑得飞快。 柳春生看着村里有史以来最快的一次集合,微笑颔首。瞧瞧,柳树村现在人多齐心! 再一声锣响,柳春生站在凳子上先勉励大家:这几天大伙又要忙地里的活,又要做豆腐卖豆腐,辛苦了。 底下有人高喊:有钱赚就不辛苦! 柳春生继续:今日十五,虽然做豆腐才短短五天,咱也按定好的月半月末分钱来。 我先给大伙对个总账,第一日的九十斤豆腐换了一百八十斤黄豆,后面三天,每天三十斤豆腐也是从附近村里换了黄豆。共换得三百六十斤黄豆。去县城四天,每日得钱一两五钱,共六两银子。 卖豆渣的七十文,留账上。我家得七百八十文,林朝霞三百九十文,林春兰三百九十文,其余二十七家各八十六文,余下二千一百一十八文和一百斤黄豆归阿染。 林染小声问阿妈:没有弄坏的豆腐? 林秀菊压低声音,自豪道:没有做坏的,有碰坏的五块,柳婶买了三块回去吃,另两块,你彩云婶子,腊梅婶子家各买走一块。 刘冬雪和柳芽满面笑的抬出一个大箱子,柳春生笑道:钱都给大伙串好了,喊一家来领一家,数清楚了来我这划名字。先说好,划了名,再说钱不对,我可不认啊。 算清楚账了的哈哈大笑,满脸喜气的等着数钱,算不清的忙问旁人,得了一顿嗤。 算啥?二十七家都一样!村长算清楚了就错不了。还有彩云呢,彩云也没说有错。 林春兰戳戳林染的胳膊:咋还给你黄豆了?咱家还一千五百斤黄豆呢!你说要不要赶紧卖了?等下一茬黄豆下来,指定卖不上价! 一千五百这个准确的数,还是阿清帮她算的。 林染赞道:还是阿娘想得长远,豆腐和豆渣天天都能买,咱家黄豆吃不着,是要趁早换成银钱。阿娘不用担心,豆腐还能做豆干,不会有黄豆剩我手里。 数了钱的也不着急回家,凑一起畅想未来, 才过五天,八十文的入伙费就回来了。这几天豆腐越来越好卖,指定还得加量。算起来,一天得有二十文进账,一月多少? 一月六百文! 嚯!这生意做得!每天也不耗多少功夫。 可不是,县里的伙计一月也只能拿到这个数,还一天到晚忙个不停呢。 伙计得撑着个笑脸,动不动挨骂。 阿染一个人就拿二两!啧啧,一个月六两! 林家这是起来了!柳芽指不定多悔!阿染长得俊,身板结实,还能赚钱,县里的姑娘都没几个比得上! 小声点,阿染成亲有媳妇了,柳芽脾气急,你这一句话得罪两家人,谁闹起来都不好看。当心豆腐生意不让你家做了。 我这不是就跟你说说?要我说,阿染这媳妇娶得好,旺她!你想想,阿染在咱们眼皮子底下长大的,从前就一门心思进山寻吃的,不像现在看着就灵巧。 你这话就不对了,阿染没进山这么多年,能寻到豆腐粉?她这是自个儿开窍了。不过,她媳妇识字见识多,春兰妹子常在嘴边夸孝顺,是不错。 可惜了,那么好看的脸,竟然破了相,我刚才瞅了眼,那疤多半是去不掉。好在性子温和实诚,做得一手好吃食,逢人先笑,配阿染也不差。 林染手里端着碗,蹲在一边,兴致勃勃的听自家八卦。 她远远瞄一眼和阿娘阿妈去数钱的谢韵仪,性子温和实诚,做得一手好吃食? 小姑娘眼下眉眼挂着笑,数一串钱就高兴的递给阿娘一串,和边上人说话就脸红,一副羞涩小媳妇样。 林染啧啧,谢韵仪可比她会装多了。 钱背回家,林染去姑姑家借板车。 林朝霞嘱咐侄女:路上不太平,粮食布匹最遭人眼红。阿染和卖豆腐的一起上路,人多势众,不怕有杀千刀的趁机抢粮。 林染:卖豆腐的去得晚,脚程快。阿娘说一千五百斤黄豆都卖了,我和阿清推车走不快,不耽误豆腐生意了。 姑姑放心,我们带上野猪獠牙和弓箭,没人敢动手。 路上抢粮抢布的,都是道路两旁村里的混子。她们头一蒙,冲出来抢一点就跑,仗着熟悉地形,窜进山里就没影。 报官吧?她们抢得不多,不伤人,官府都懒得理。 报的人多了,官府找村子里的人装作买粮卖粮路过,来往几次,风平浪静。 人家躲在两侧山上,看得真真的,后头有人坠着就不动手。 第46章 村里谁家有急事去县里,一路都提心吊胆的,生怕这帮人突然就冲出来了。提到这些无赖混子们,恨得牙痒痒,杀千刀的贱骨头贼婆娘 不骂痛快不停嘴。 林朝霞想到侄女都能打狼,确实不怕混子们:真见到了,一人一棍子。也别给人打坏了,朝屁/股肉打,打烂了都不伤筋动骨,讹不上人。 林染:知道了。 板车推回家,谢韵仪拿着二千一百一十八文递给林染:阿娘阿妈不要,说她们留她们那份,你的我俩自己花。 林染接过来:我收着。 就阿娘阿妈藏钱的几个地方,有贼来家了,一挖一个准。 一千五百斤黄豆能卖七两五钱,林秀菊又拿出九两银子来:你阿娘说要买把菜刀回来,余下都买麦子,能买多少? 一把菜刀八百文,麦子二十五文一斤,能买六百二十八斤。 林染望向谢韵仪。 谢韵仪微笑:六百二十八斤。 林秀菊:做豆渣馒头,一斤豆渣用一斤麦粉,咱家还有一百二十斤麦子,一百五十斤的粟米,够吃到明年这时候么? 她记得之前阿清说,一千二百斤粮,够全家吃一年。 就算阿染饭量大,家里多的麦子粟米,加上从山里得来的肉食,应该也差不多。 林春兰忙道:够了,肯定够了。六百翻倍就是一千二。 林春兰叮嘱小两口:买这么多粮,记得讲价。不成也得叫她们送几个装麦子的麻袋。来去路上,眼睛多往山里瞅瞅,路上遇到人,打个招呼结个伴。 上次阿染一个人,推一车芦花和布匹回来,得亏是运气好,没遇到抢东西的混子。 林染:阿娘阿妈还有什么要交代的么?这几天晚睡早起有点困了。 谢韵仪跟着点头,揉眼睛,一副倒床就能睡着的困倦模样。 林染余光瞥一眼,尽量忍住嗤笑。 谢韵仪心里哼一声,她就不信天天半夜才睡的林染,天还没黑就困了! 林秀菊忙道:那你们快点洗洗睡,明儿还得打起精神。 两人进厨屋,擦洗得飞快。 往日两人一起洗澡,都是在林春兰和林秀菊睡下之后。知道这里女女要避嫌,谢韵仪又有故意挑逗做戏的前科,林染都是关上厨屋门,自己进空间洗。 等谢韵仪洗完换上干净衣裳,喊她一声,她才出来。 她不会看谢韵仪,谢韵仪也看不见她。 这会林春兰和林秀菊就坐在厨屋门口廊檐下说话,林染担心两人一起洗,和一个人洗的动静不一样,没敢进空间。 晚霞的余晖透过门缝,和陶釜下舔舐的火苗勾缠在一起。四散的光晕不亮不暗,褪衣裳的窸窣声和轻巧的哗啦水声合奏,平添燥人的暧昧。 谢韵仪的视线,不经意落在林染浅麦色的肌肤上,像是被烫到一般,飞快的移开。 下一瞬,她又理直气壮的直视过去。 面前的女人身材高挑,流畅的线条上覆着一层薄薄的肌肉,柔韧紧致又蕴着强大的力量。增一分嫌多,减一分略少,力量的美体现的淋漓尽致。 阿染这副身体,完美得像是母树精雕细琢而成。谢韵仪脸一红,她竟然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被偷看了,林染下意识恼怒:不是你这种娇小姐羡慕得来的。 燥人的羞涩袭来,谢韵仪莫名委屈,她挺直脊背,咬牙怒道:我也不差! 林染下意识的看过去,小姑娘细腻的皮肤白得晃眼,两颗青涩的蜜桃挺立,红梅傲雪微颤。 呼吸暂停一瞬,视线被火烧似的收回,林染没什么诚意的附和:是是是,你好看。 她飞快的穿上衣服,皱眉嫌弃:洗快点,不臭啊? 什么燥人、羞涩、暧昧,在这一句话后,通通荡然无存。谢韵仪加快速度,心里忿忿,阿染眼瞎! 打开厨屋门,林秀菊指着廊檐下的榔头,惊讶的问:舂麦子的?阿染做的? 林染:是。踩着柄尾就行,省力。 林春兰已经试上了,她一脚踩上去,再松开,高兴道:是省力!阿染你们睡去,阿娘阿妈来舂麦子。 林染:那阿娘睡前揉两碗面,明日一早蒸两锅豆渣馍馍,我和阿清带着路上吃。 林春兰乐呵呵的倒麦子进石臼舂,头都不抬:交给阿娘。 进卧房关上门,谢韵仪拉拉林染的袖子:把床收进去睡? 林染:你这小脑袋瓜还挺好用。 谢韵仪睨她:我全身上下,就没有不好的地方。 林染暗骂自己傻,空间的小屋里空气清新,温度适宜,比热得要死处处都是黄土味的土屋强多了! 早就该在里面睡了。 床收进空间。 谢韵仪躺下,赞叹:好宝贝啊!夏日不热,冬天肯定也不冷。 林染没搭话,她闭着眼想着接下来的安排。 一年的粮食够了,冬衣不缺,每月有近二十两银子的收入 早出晚归,辛苦忙碌一个月,家里总算是不缺衣少食了。 心里紧着的弦松了松,倦意袭来,林染瞬间进入梦乡。 之前晚睡早起是她愿意的么? 躺下就汗津津的,她一个空调温度都不能高一度低一度的现代人,怎么能睡得着! 阿染?阿染? 谢韵仪听到绵长均匀的呼吸声,连喊几声。 她支起身子,盯着林染的脸看,确认林染真睡着了,又悻悻躺下。 眼前浮现厨屋里的那幕,阿染见到她的身子呆了一瞬,应该是觉得她的身子不差。 指尖摸上额心的疤痕,谢韵仪心中的恨意又多了几分。 她扭过脸,静静的看着林染流畅的侧脸。 这样好的阿染,是她的。她绝不会让任何人抢走她! 空间里没有黑夜白天的区别,林染担心自己睡过头,临睡前嘱咐系统到点叫醒她。 早上五点半,耳边铃铃铃响个不停,林染睁开眼。 一夜好眠,她整个精神抖擞。 连人带床移到外头,林染心情颇好的喊谢韵仪:大小姐起床用饭了。 谢韵仪眼都没睁开,先哼声:就你了,过来伺候。 林染转身出门:最后吃完的洗碗*。 谢韵仪坐起来,小声嘀咕:说得好像顿顿不是我洗碗似的。 林染说林家一直是谁最后吃完,谁洗碗。 自从她和大家一起吃饭,一直都是最后吃完的那个! 心里卯着劲,谢韵仪打定主意,今天要让林染洗碗。 奈何豆渣麦粉馍馍噎嗓子,谢韵仪吃了一个,就不吃了,大眼睛看着林染。 林染意味不明的呵声,吃完,洗两人的碗筷。 临走,林染将五个馍馍收进空间,余下四个留着阿娘阿妈一会回来吃。 再调一罐蜂蜜水带着路上喝。 装了黄豆的竹筐摆满板车,两人头上各戴一顶大草帽。谢韵仪背上弓箭,一个拉,一个推,走出村子。 林染跟系统讲道理:安全是第一要务,有人要抢夺我辛勤劳作的丰收果实,你不会不管吧? 当然,规矩在那里,一直让你打雷下闪电也不合适。 这样吧,特殊时期特殊手段,你别检测范围十米了,扩到路两侧的山头,有人窥视想抢粮,你就吱一声。 系统没答。 林染将各竹筐里的黄豆,都收一半进空间,减轻板车的重量。 前后没人,林染手伸进背篓,借着掩饰,从空间拿出一个豆渣馍馍递给谢韵仪,嫌弃:不吃饱推车都没劲。 朝廷没免税,林染估计那群混子会增加抢东西的次数。 山林里树多草多,上次病好得太快的谢韵仪不便出现在县里。她大变活人,就算有人看见了,多半会以为是自己眼花。 但次次大变活人,就该引起怀疑了。 刘桂花一家被电击那次,她回过神来也觉得不妥。还好村里人都信仰母树,母树能给人孩子,也会护着孩子。大伙津津乐道几天,这事就当个稀奇成了过去。 谢韵仪不说话,接过馍馍啃。 走到半路。 【吱。】 林染抬头,草木葳蕤,两侧山坡郁郁葱葱,看不到人影。 林染一手拉车,一手将铁木棍抗在肩上。 谢韵仪见状,将弓箭拿在手里,警惕的看向四周。 一路无事。 【不吱。】 林染心里笑翻,新手系统就是可爱。 远远看见县城的轮廓,林染拿出一张干净的麻布。谢韵仪接过,对角对齐折成三角,蒙住眼睛以下,在脑后打个结。 第47章 夏日太晒,不少爱美的姑娘忍住热遮面。草帽往下拉,盖住额间的疤痕。 林染左看看右看看,眼前的谢韵仪,和一个月之前消瘦苍白的模样大相径庭。 人牙子来了也认不出来。林染给出结论。 谢韵仪瞪她:阿染的嘴,真不能说几句不招打的话? 林染嘁声:还不让人说实话了? 谢韵仪忿忿不平:你在别人面前还好,跟我说话句句毒舌。 林染毫无悔意:你在别人面前温顺老实,在我面前句句挑衅。 谢韵仪梗着脖子,倒打一耙:不是你步步紧逼,不让我骗你?我这是毫不掩饰真性情。 林染没什么诚意:我也是把你当自家人,毫不掩饰真性情。 谢韵仪才不信,林染在阿娘阿妈面前,可没有句句刺人。 呃,她也时常哄骗阿娘阿妈虽说都是为了家里,不少事阿娘阿妈还是不知道的好。 算了算了。谢韵仪烦躁的摆手,你爱怎么说就怎么说,我大人有大量,不跟你计较言辞。 人流渐多,林染不再跟她吵。 黄豆又全部回到竹筐,两人拉着车直奔粮店。 卖给粮店的黄豆还是五文一斤,林染问:麦子多少钱一斤。 伙计自豪,声音响亮:国君知道咱们云州受了灾,今年没收得上来麦子,特意从南边调了麦子来卖给大家。麦子降价了,二十四文一斤,趁机会多买点。 林染:粟米和黄豆呢? 黄豆六文不变,粟米也降了一文,十五一斤。 谢韵仪与有荣焉的斜林染一眼,之前自己说起国君,林染全然淡漠,这下该知道,她们梁国的国君有多好了吧? 她可是知道,若是中原有男人的国家遇到旱灾,粮价都是要飞涨的,涨得百姓们吃不起。 哼,阿染莫不是听了些乱七八糟诓人的话,对男人好奇,才说自己不喜欢女人? 林染:二十文一斤,我买六百斤麦子。 伙计连连摆手:不行不行,已经是降价了的。 林染:我跟你们掌柜的谈。 柜台后面盘账的掌柜笑眯眯走出来:不是诚心想买,你就再等等。看看今年云州大旱,麦子颗粒无收,国君都没收粮税的情况下,麦子会不会降到二十文一斤。 林染当没听出其中讥讽似的,微笑:云州大旱,家家户户都损失钱粮,除了富户,大伙都紧着过日子。能饱腹的粮食,黄豆价最低,近来肯定好卖,六文一斤没降价。 粟米和麦子买的人对应就少了些,尤其是麦子,比粟米还贵九文,定是不如从前好卖。 掌柜的,你看我一买就是六百斤 掌柜的打断她的话:六百斤不算多。 林染无奈的笑笑:掌柜的真会做生意,那你看看能便宜多少,二十二文一斤,我也吃亏买下。 掌柜的额头黑线,没好气道:不让你吃亏,二十三文一斤,你爱买不买,不许跟其她人说。 林染理直气壮:你是掌柜的你说了算,我阿娘让我一定要饶几个麻袋。 掌柜的:饶你三,不许再多话。 林染沉默的付钱,看着伙计称麦子,最后接过三个麻袋出门。 谢韵仪全程没吭声,出了粮店,诧异的看着林染。 林染刚才斤斤计较讲价的样子,和村里人真没两样,和她面前睿智简言的林染,太不一样了。 阿染,你跟谁学的讲价?颇得真传。谢韵仪忍不住问。 林染奇怪的看她一眼:我要是买六百斤麦子不讲价,掌柜的都该好奇是哪个村来的大傻子了。 村里人买东西哪有不讲价的?能不能讲下来价是一回事,价是一定要讲的。退一万步,花了这么多银钱,怎么也得抹了零头或饶点东西。 她睨一眼谢韵仪,意有所指:学着点。 谢韵仪了悟,温顺实诚不是村里人专属,阿染说的这些才是! 谢韵仪捂住胸口,一副后悔莫及的表情:阿染,买亏了,买亏了!你刚才该让她又末零头,又饶东西的! 林染牙酸,大小姐的戏路又宽了。 去铁匠铺子买完菜刀,林染把板车推到一边,让谢韵仪守着。 她跑进布庄,直奔柜台,小声的问掌柜的:你们这收不收狼皮?多少钱一张? 布庄掌柜的上下打量她:妹妹也是猎户?瞧着眼生。 林染眼都不眨,立刻说道:我不是。我认识山里的猎户,她那有狐皮虎皮,看不上狼皮,托我帮忙卖了。 掌柜的心里一喜:收,你拿来我看看鞣制得怎么样,行的话,一两到一两半一张。你外头随便问去,旁人都给不了这么高的价。 林染:行,我这就去拿来。 她钻进没人的小巷,背了大背篓出来,七张狼皮放不下,手里还拿麻布包着一张。 掌柜的引她到后院,仔细查看狼皮。 鞣制得还不错,关键是狼皮很完整,箭窟窿要么一个,要么干脆找不着。 一两五钱一张。掌柜的笑道,你跟那猎户说,狐皮虎皮我也收。我们吉祥布庄在府城京里都有铺子,府城给什么价,我给什么价。 她之前只当这姑娘是吹嘘,见了这七张狼皮还有什么好怀疑的? 那猎户是个厉害的,这狼要么就是被活活打死,要么就是一箭毙命,手里有虎皮不夸张。 就算没有狐皮虎皮,这几张狼皮鞣制得好,她转手送到府城自家店里,三两银子一张,绝对好卖。 林染连连点头:掌柜的这么实诚,我回去就叫她来找你卖。 掌柜的笑眯眯道:我也不叫你白带话,碎布头你要不要?做鞋底补衣裳都好用,十文一斤给你。 林染眼眸一亮:要。 二十斤碎布头,林染没讲价:你从狼皮里扣。 五分钟后,林染背着一背篓碎布头,带着十两三钱走出布庄。 谢韵仪早等急了:都卖了? 林染:卖了,一两五钱一张。 谢韵仪皱起小脸:上次卖亏了。 林染诧异:大小姐还真有点村里人样子了!上次的狼皮咱没鞣制,也不算太亏。 谢韵仪不理她:还买什么么? 林染问:你有没有什么要买的? 当然有,面巾、梳子、足袜、面脂、木桶、木盆、木箱、衣裳、发带、头花、布鞋、冬鞋、靴子 停,要什么你自己买。林染黑着脸打断她的话,一人一半,算上之前的,你现在十两银子私房。 说着,林染将十两银子递给她。 谢韵仪:阿染不买么? 林染哼声:不是要攒钱盖房子。 谢韵仪将银子还给她:那我也不买了。和阿染共用面巾、梳子、陶盆也挺好。衣裳够穿,草鞋我也穿习惯了。 林染:大小姐还挺能吃苦。 谁叫我嫁的人穷呢。谢韵仪笑着看向她,语气认真,我和阿染同甘共苦,阿染若是有钱有势了,可不能抛弃糟糠之妻。 林染懒得听她瞎扯:你不走,没人赶你走。 林染带她去布庄。 掌柜的看她带来的人身形瘦小,知道不可能是猎户,笑着问:可是要买布? 林染点头:要五匹细布,两匹粗布。 谢韵仪拉拉她的袖子,林染没理。 掌柜的:一两九钱。 林染拿出二两五钱银子:再要两根针,多的买线,掌柜的帮忙挑结实些的线。 又是满满当当一背篓装满,两人走出布庄。 谢韵仪皱起小脸:银钱挣起来不容易,好不经花。 林染:钱挣了就是花的,两匹细布一匹粗布给你做衣裳鞋袜,余下三匹,我和阿娘阿妈做衣裳。 谢韵仪:余下的不买了,银钱都攒着,让阿娘阿妈住新屋子。 家里还各有一匹布没来得及做衣裳,她刚才要是不说那些,阿染肯定不会再买布。 林染笑:好有孝心的儿媳妇,别愁了,当心脸愁皱了,咱们明天就进山寻银子去。 说完,林染又带谢韵仪去杂货店买梳子。谢韵仪喜滋滋挑了个中等价的,十文钱:这算不算是阿染送我的定情礼物。 第48章 林染:少贫。 这沓蒸笼多少钱? 二百钱。 林染付钱买了。 相对布匹来讲,好像其它的都不便宜。林染看向谢韵仪。 谢韵仪:府城京城有不少布作,织女们织布又快又好。冬日闲着的时候,家家户户都织布,麻布多了就卖不上价。蚕丝织成的绸缎就贵,一匹至少二两银子,花样好看的二十两一匹,掺金丝的百两不止。 路过木作,木盆四百文,木桶六百文,林染各买一个。她看了看木箱,便宜的二百文,贵的八两银子都有。 木盆、木桶要保证不漏水,做起来不容易。木箱要求不高,板材薄一些,反而便宜。 林染挑了个八百文的木箱,又要了两个木架,算上木盆、木桶,一共花二两二钱。 谢韵仪嘴角翘了翘,说出的话懊恼不已:我都说不用买了。 林染:木盆、木桶、木架我收着,箱子放外面装咱俩得衣裳。 免得你吃苦耐劳、温顺实诚的形象,在阿娘阿妈眼里坍塌。林染开玩笑,可没有阿娘阿妈喜欢大手大脚花钱的儿媳妇。 阿娘阿妈可喜欢我了。谢韵仪抬抬下巴,木盆、木桶、木架咱们一起用。你是我媳妇,我不嫌弃你。 林染跟被雷击似的,鸡皮疙瘩起一身,抖了抖,难得在言语下甘拜下风。 回去的路上路过陶作,林染又大大小小的陶罐各买几个,板车上塞得满满当当。 谢韵仪瞅见几个格外小的陶罐:这么小,装什么? 听林春兰念叨久了,谢韵仪也觉得罐子还是大的好。装不满没事,装不下就得再腾一个罐子。 菌子粉。林染语焉不详,陶罐不嫌多,总有用得上的时候。 路上没人了,林染将木盆、木桶、木架都收进空间,想了想麦子也收一半。 布匹、装碎布头的背篓和大大小小的罐子,则是全部收进屋里正中间,等着快到家再拿出来。 没走多远,她俩和挑豆腐来卖的村里人碰上了。 你俩卖黄豆买粮怎么不等等?村长说要买粮的人家一起,合起来买便宜。 之前犹犹豫豫,一次买个几十斤的,听说你俩来买粮,都定了和村里一起,至少先买够过冬的。林彩云说起话来又快又急,末了不忘嘱咐,前头警醒着些,或者等我们回来一起回去。 林染笑笑:家里黄豆太多,卖了买麦子。一斤麦子可以和一斤豆渣混在一起做馍馍,算起来比吃粟米合适,就先买了。 林彩云急问道:你阿娘阿妈今天吃的馍馍?怎么个做法会教大伙么?你阿娘阿妈说是阿清给的方子,要你俩同意。 那馍馍,她今天看见林春兰吃,看起来又是新吃食,厚着脸皮讨了一块。 好吃,容易饱! 她们几个天天上县里卖豆腐,知道麦子现在是二十四文一斤,粟米十五文一斤。 豆渣?豆渣今儿都一文钱四斤了,跟白送似的。混着麦子吃,可不是比粟米便宜! 其余人还没搞清楚这里头的门道,见林彩云那副急切的样子,也跟着眼巴巴看向林染。 今儿是两百斤豆腐,她们觉得也一样很快就能卖完,一家能得二十二文。 林家的方子,准没错! 林染点头:教,问我阿娘阿妈就行。头一次的面引子你们上我家买,五文一个,后面各家自己留。 两方人各自前行,等走远了,挑豆腐的,同行的,纷纷向林彩云打听。 林彩云一点不隐瞒,将自己知道的,合计的,都说了。 阿染那车上麦子至少三百斤,没买粟米。 那我家也只买个几十斤粟米煮粥,冬天喝个热乎的,余下都买麦子。 我觉着,豆腐的做法也跟阿清有关,她在府城富贵人家呆过,见识多。 跟我想一块去了,阿染往山里跑了这么多年,怎么早没发现豆腐怎么做?阿清一来,就会了。 春兰和秀菊憨人有憨福,半袋粗粮换回个金疙瘩。 村里人聚一起,就没有不说林家长柳家短的。挑豆腐到县里卖,脚程快,来回也得三个时辰,村里那点事都快说出花来了。 另一头,林染和谢韵仪走了近一半的路程。 【吱,吱吱!】 林染抬头,铁木棍拿在手上,提醒谢韵仪:来了。 谢韵仪瞬间弓箭上弦。 山上的人冲势不减,林染沉声:你守着板车,力度小些,别真射死了人。 说话间,她已经提着棍子,朝跑得快的那边冲上山去。 左右两边往山下跑的人都下意识停下脚步,在惯性的冲击下,就要头往下栽。 慌忙之间,拦路抢劫的混子们,连忙抓住身边的树木和灌木。有倒霉的一手抓住刺丛,瞬间鲜血直流,被刺扎得嗷嗷叫。 第31章 阿染休想丢下她! 几个呼吸间,林染已经靠近跑在最前面的人。铁木棍大力横扫,混子还没回过神来,大腿挨了一棍子,从山上滚了下去。 这一片山里土层厚,漏出来的尖石少。林染一点不担心人滚下去,脑袋会碰到石头砸开花。她三两步往上,一个个都给扒拉下去。 人人都得到力道相差不大的一棍子,个个尖叫着滚下山。 公平公正。 另一边山上,有被林染这揍人跟扒拉萝卜似的骇人架势惊住,往回跑的,也有刹不住脚,直直朝谢韵仪冲过来的。 谢韵仪毫不犹豫的举弓,放箭。 尖头木箭射中最前面一人的发髻。 那人只觉得箭支直直的朝脸面刺来,两眼一翻,吓晕过去了。 谢韵仪移动弓箭,瞄准跑在后面的混子。 混子大叫:别射我,我刹不住脚,我这就滚 箭支穿过发髻,滚字轻飘飘的落地,人也倒下了。 后面的哪管还能不能刹不住脚,原地跪下,双手撑地,也不管手掌下是石子还是木刺,四肢着地,转个方向,就往山上爬。 林染提着铁木棍下来,路上滚做一团的混子们哎哟哎哟哀嚎个不停,不敢爬起来,也不敢跑。 林染肃着脸:闭嘴。 瞬间安静。 身上的钱都交出来。 静得落针可闻。 林染上前一步。 你别过来,我这就拿,这就拿。 我,我出来干活没带钱。 林染冷哼:一会叫我发现谁私藏一个子,全部一起挨打。 已经掏出一把铜板的老大孙俊杰,肉痛着从胸口衣兜里摸出两块小银角子,忍着额头大包的钝痛,不耐烦的朝后喊:都痛快的交出来,谁要连累老娘挨这位女侠的打,老娘再给补一顿。 她孙俊杰在道上混了这么多年,一眼就看出这位女侠是个狠人。动手搜身这事,这位女侠绝对干得出来。她离得近,都能看到女侠眼里的跃跃欲试了! 劫道的反丢了钱不算,身子再被占了便宜? 苍天,她们凌云派要被整个青石县道上混的,笑掉大牙。 说没带钱的那位,如丧考批,慢吞吞的从左边衣袖,右边衣袖,左侧胸襟,右侧胸襟,左侧裤兜,右侧裤兜各摸出三个铜板来。 孙俊杰余光瞟见,嫌恶的叱道:藏鞋底的也拿出来! 林染:鞋底的不要了。 那边谢韵仪见状,拿着刚买来的菜刀上山。 她先将射出的两个箭支寻到,再走到混子身边蹲下,使劲掐人中拍脸,给昏迷的两人叫醒。 身上的钱都交出来。 谢韵仪恶狠狠的说完,拼命往下压,上翘的嘴角。 难怪阿染那句来了,带着几分兴奋劲儿,打劫劫道的,爽! 睁眼就看见菜刀在面前比划,两混子哆嗦着嘴唇:姑,姑奶奶,你拿稳点! 拿钱的速度飞快。 谢韵仪收了铜板,在后头赶着她们下山。 林染把缴获的银钱放板车上,叫混子们排排躺好,头套都摘掉,铁木棍给谢韵仪拿着:跟在我身后,一会谁不老实打谁。 她可不信混子们会乖乖听话,把钱都交出来了。 谢韵仪见势不对,一把拽住她,你干嘛? 林染:搜身啊。 孙俊杰瞳孔地震,这,这位女侠真要对她们下手?虽说女侠身条俊美,长得也不差,可,可,她们混子也是要尊严的呀! 谢韵仪指着一排混子,不可置信的尖声喊:搜身?阿染,你,你要去摸她们? 第49章 林染神色淡然:都是女人,她们有的我都有,搜下身怎么了? 孙俊杰傻了,都是女人,也不能随便摸别人啊!这位女侠脑壳不正常! 谢韵仪被林染这副理所当然的神情,气得胸口疼,口不择言:阿染想摸女人,回去摸我! 话音落地,谢韵仪恼羞成怒,狠狠推一把林染:走了,肚子都饿了,回家吃饭。 真凶。林染拉着板车小声嘀咕,谁想摸女人啊?我那是搜身!摸你?我又不是同性恋。 谢韵仪没听清,看林染一副不服气的样子,瞪她一眼,叱道:嘀咕什么呢? 林染拉长了调子:说今儿运气好,天上掉财。 走了几步,她转过身去,朝着混子们喊:我是柳树村的林染,你们一个个长什么样,我都记住了。若是知道你们还在这劫道,或是敢报复柳树村,我一个个找你们家里去,打断你们的腿! 孙俊杰带头:不敢了,不敢了,女侠放心,我们这就改邪归正。 不敢了,不敢了,我们这就换地。 换什么地?是改邪归正!不劫道了! 哎,都被人看见了面孔,这地界是混不下去了。 报复?她们可不敢! 谁知道这位脑壳有病的女侠,会做出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来! 离混子们远了,谢韵仪兴致勃勃的数钱:一两二钱八文。 林染:一人一半。 谢韵仪:木梳、木盆、木桶、木箱,一匹粗布一匹细布,算你买了送我的。余下的针线、木架子、布匹,蒸笼,菜刀那些我出一半。 你倒算得挺清。林染阴阳怪气,之前说一起用,是在这等着呢! 谢韵仪哼声:我不管,就是你送我的。 林染了然:布匹蒸笼和菜刀,拿到阿娘阿妈跟前显孝顺是吧? 谢韵仪挺胸:我就是孝顺! 林染默了默,无话可说。 她从空间拿出一个陶罐,装上水:洗手。 谢韵仪不知道她突然殷勤的目的,警惕的洗干净手。 林染嗤声,递出两个豆渣馍馍:刚才不是说肚子饿了?还有大半个时辰的路,先啃着。 谢韵仪接过来,一边啃,一边在心里算账。 算了一炷香,谢韵仪大方道:卖狼皮的三钱零头给你,现在你的私房还剩六两四钱,我的八两四钱。在阿娘阿妈眼里,咱俩的私房,还剩五钱。 林染心里一合计:你算账的本事不错。 谢韵仪抬抬下巴:我教你。 林染微笑:多谢。 学生要给夫子交束脩,逢年过节和夫子生辰,也要表示心意。 谢韵仪意有所指,拐着弯儿提醒,虽说我跟阿染是睡一张床,亲密无间的妻妻,不需要束脩和四时节礼。但,阿染若是心存感激,想要表示一二,为师也会心下大慰。 林染懂了,这是提醒她要时不时送礼物呢! 林染又拿出一个饭团:没饱?多吃点。 谢韵仪抓过来,狠狠咬一大口:哼! 阿染这是嘲讽她吃了人的、用了人的也不嘴短手软呢! 吵吵闹闹一路,时间过得格外快。 林春兰和林秀菊中午歇晌,还没去地里忙活。林染推着板车才到家门口,她俩就迎出来了。 麦子二十四文一斤,讲价到二十三文。林染不等阿娘阿妈问,就说,买了六百斤。 怎么买这么多布?林秀菊从车上卸下布匹,箱子是该给阿清买一个。哟,这么多碎布头,花了多少? 林染将麦子扛到阿娘阿妈屋里,布买得多,掌柜的便宜给的碎布头,这一背篓二百文。 林春兰垫垫,顿时就笑了:这得有二十斤了吧?这布头还都不小,都是细布,做足袜再好不过。 谢韵仪搬蒸笼,笑得温柔:阿染买了粮还剩二两七钱,菜刀、布匹、蒸笼这些都是我俩孝敬阿娘阿妈的。 我就说呢,光布匹就得小二两,卖粮余下的怕是不够。林秀菊把布匹放女儿儿媳房里,又来帮忙拿陶罐,那二两七钱你们拿着,孝顺阿娘阿妈也不是这么个孝顺法,你们小两口手里总得有点银子。 东西卸完,林染去隔壁还车,回来将二两七钱塞林秀菊手里:我每月都有十多两银子拿,这二两七钱阿娘阿妈收着。 林秀菊不再推辞,一家人不用分太清。 林春兰在屋里检查背篓:哟,买这么多线呢,针也买了。 谢韵仪厚着脸皮歪在林春兰身边,摇晃阿娘的胳膊,羞赧道:阿清针线上不大行 林春兰立刻笑道:今年不纺麻,黄豆地村里帮忙翻了,麦地刘桂花两口子翻了。除了做豆腐、拔草,没什么活,阿娘闲了就给你做衣裳。 林染:阿娘还有我,我也没空做衣裳。 林秀菊慈祥的接过话:阿妈给你做。上回你俩那身衣裳,还没缝几针呢,我看还放在桌上。 林春兰拍一下谢韵仪,嗔道:你这孩子真是,新衣裳都不着急穿。得亏是夏天,穿阿染的旧衣也能过得去。这要是冬日里,不得冻坏了? 你冬日的袄子厚裤,阿娘也抽空给你做。阿染那身又旧又不暖和,今冬也该换新的了。 女儿儿媳虽然这一趟花钱不少,但都是为家里置办,林春兰和林秀菊心里高兴,话也多些。 日头西斜,林春兰和林秀菊去地里,林染刚要跟上,就被林秀菊制止:大清早去县里一个来回,还不够累的?你和阿清在家歇着,地里活不多,我跟你阿娘去给你那五亩地松松土,过几天种萝卜葵菜。 林染:肥料还有一个月才能好,分批种,冬萝卜多种点,到时候存沙地里能过冬。咱家不缺盐,葵菜能积酸菜,萝卜做成萝卜条,能吃到春日有野菜的时候。 林秀菊心里一喜,试探道:雪天冻不坏? 林染:今年先试试。 林春兰笑得合不拢嘴:多种,种五亩! 冬日里谁家不馋菜?菜干不放肉跟嚼草似的。听阿染这说法,可不是跟往年一样晒菜干。 林春兰现在已经悟了,自家有的,别家没有,就能换粮换银钱! 娘叫你姑姑家也多种。她说着就喜滋滋往隔壁去了。 往年都是姐姐照顾自家,姐姐性子急,骂起人来内外不分。现在有了豆腐生意,姐姐家跟着沾光,她好久没挨姐姐骂了,还怪不习惯的。 谢韵仪去厨屋倒水喝,耸了耸鼻子:阿染,我教你算术。 林染到火塘边挑根硬度适中的炭条:走吧。 她知道谢韵仪这是嫌屋里臭,要躲到空间去。 关上房门,进了空间,谢韵仪先呼几口浊气:我先教你《九章》,下回去县城买个算盘。 林染:先不忙,我会点粗浅的算术,你先听听。 谢韵仪以为她说的是数数和简单的算式,好整以暇的抬抬下巴:你说。 林染拿过一张草纸,用炭笔先写汉字的一到十,下一行对应表上阿拉伯数字。 谢韵仪神情慢慢凝重,她立刻明白了,这就跟军中传密信似的,是用简单符号代替难写的数字。 然后,林染慢条斯理的说:你给我出题,我算算看。 谢韵仪顿了顿,觉得林染需要一个下马威:我先出个简单的:阿娘阿妈每人十五天能织一匹布,两人一起织布两月,卖到布庄二百五十文一匹。卖得的钱买粟米,粟米十五文一斤,买八十斤,麦子二十三文一斤,买二十斤,还余下多少文? 话音刚落,林染微微笑:是简单,三百四十文。 谢韵仪噎住,她还没盘算呢! 半晌,谢韵仪幽幽道:阿染会的粗浅算术,不知阿清是否有幸学一学? 粗浅算术四个字,谢韵仪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出来。 可恶!阿染又在消遣她! 她说教她《九章》时,这个可恶的女人,心里一定都要笑死了! 林染神色不变,小心翼翼道:先说说鸡兔同笼的四种解法? 四种! 谢韵仪神色复杂的瞅着林染,在侯府的时候,算术夫子都只会两种! 木着脸听完,谢韵仪的脸色由阴转晴,她指着阿拉伯数字,肯定道:这里面的秘诀,阿染教教我。 第50章 林染:聪慧绝顶! 谢韵仪哼声:我一个寻常人,当不住你这句夸。 林染认真道:你当得起,你的聪慧凤毛麟角。我只是有许多夫子想尽法子教。学个十多年,多迟钝的脑子也会简单算术。 谢韵仪心绪沸腾,阿染,果然学了了不得的本事! 竟然有许多夫子想尽法子教! 国君的继承人,都没有这样的机会。 阿染才十五岁,学了十多年 字,阿染应该也是学过的,只是不知道中间出了什么岔子。像是蒙了一层迷雾似的,需要她教她一遍,才能祛清混沌。 两年的时间,足够阿染认字,学完经书。算学阿染已然没人比得上,两年后科举,阿染必定居于榜首。 谢韵仪劝得诚心诚意,阿染于经济策论一道,必定见解高深。并不需如何苦读,就能走到国君面前,一展才华,名传大梁。阿染可否告知阿清,为何不愿意? 说到这,林染想起来了:梁国科举出仕是从何时开始的? 谢韵仪还真不知道具体年份,想了想,不确定道:五百年肯定有了。 林染记忆中,隋唐时候科举才开始。 眼下梁国的生产力和农作物,与魏晋时候相当,竟然已经有五百年的科举历史! 林染感叹:最先提议科举的必定是个惊才绝艳之人,国君睿智,采纳了她的提议。 谢韵仪自豪:那当然!我梁国不容于世,自身稍弱就有豺狼袭来。居安思危,我们时时处于危机之中,定然不能昏聩。 她看向林染,踌躇半晌,试探道:梁国虽然与邻国时有战事,中原国家新出的书籍和技艺,能弄来的梁国都会弄来。 所以,阿染别好奇梁国以外的人和事,尤其是男人! 我现在回答你的问题。林染笑笑,我对科举出仕没兴趣。 谢韵仪定定的看着她,确认她是真这么想的,问:那阿染想过什么样的日子? 林染没有一丝犹豫:轻松自在的悠闲日子,懒够了,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走过江山湖海,看看各处的人和事。 谢韵仪没敢问这个各处,有没有包括梁国以外的地方。 以阿染的本事,她想去哪里,就能去哪里。 听起来不错。谢韵仪故作轻松的笑道,我若是前事了了,就和阿染一起。 哼,没了了,阿染也休想丢下她! 这个下午,林染成了算学夫子,教谢韵仪用阿拉伯数字。 谢韵仪是个好学生,懂了其中的规律就会举一反三。越学兴趣越高,到做晚饭时间了,还意犹未尽。 林染喝杯蜜水润润喉:我要去趟杨树村,找孙秀秀她奶买鱼胶,你去不去? 谢韵仪:去! 她可不想一个人在家闻臭。 林染出空间,*先准备晚上的饭。 她用温水和开一团豆渣麦粉老面,加入新的豆渣麦粉,揉成面团,盖上粗布,等着发酵。 想了想,她将面条放在大门前的小凳子上,心里安慰自己,这里离臭气源远,空气流通快。 带上两块老面,一斤豆渣,一斤麦粉,林染和谢韵仪来到杨树村。 孙莲正在门口择野菜。 野菜生命力顽强,下了雨,还剩一丝生机的枯根立刻出苗长叶,几天功夫就能于田野上迎风招展。 孙家这几日在地里点黄豆,顺便就能摘回不少。 阿染,阿清,你们来了,快进屋里坐。孙莲满脸笑的起身,见谢韵仪身后没背弓箭,期待的问:可是还要箭支?我家黄豆点完了,萝卜葵菜不急,明天就可以做箭支。 不是要箭支。林染将手里的竹篮递给她,这是一斤豆渣,一斤麦粉,你拿碗腾出来。我们这次来,是想找你买点鱼胶。 买多少?孙莲边去厨屋腾碗,边纠结价钱。 鱼胶她留着没什么大用,林染对她家有恩,她白送她都是应该。可家中境况实在不好。 豆渣和麦粉倒进自家碗里,给林染带来的碗洗干净,孙莲提着竹篮出来,问:你们要鱼胶粘什么?要不我给你们做? 粘鱼胶是个细致活,不熟的人容易浪费了鱼胶,还粘不好东西。 林染拿出处理好,剪整齐的猪鬓毛,和修整出形状的木条:你能帮忙做更好。做几柄洁牙的刷子,这么一小撮猪鬓毛,粘在刷头上,边缘尽量短。 孙莲拿过来:这样靠边一圈,一根根粘下来,根与根中间空隙这么大行么? 林染:就是这样。 她自己想的,整撮直接往上粘,可没有孙莲这么细致,跟绣花似的,一根根粘。 我给你们粘,一根根粘用的鱼胶不多。孙莲道,你们带来的豆渣和麦粉抵工钱。 林染递给她一两银子:鱼胶价贵,我们没处买,占你便宜了。 这话不夸张,就算林染能根据系统提示,自己熬鱼胶,这会也没那么多鱼鳔熬。 孙莲不收:在我手里也没处卖。 林染:你日后有机会,再帮我熬点鱼胶就是了。 没处卖是客套话,只不过买家不舍得花钱,宁愿不用。孙莲的鱼胶质量上乘,她不想糟蹋自己的心血,一两百文便宜卖了而已。 孙莲郑重点头:县城卖鱼的鱼娘和我有过命的交情,她会给我攒着鱼鳔,我给你熬。 想到家里没粮,这个冬日还不知道怎么过,孙莲咬咬牙,收了银子:我这鱼胶还不少,你有其它要粘的,只管来找我,我给你粘。 林染笑道:是少不了要麻烦你。 孙莲心里松了一口气,是她家对不起林家,林染屡次照顾,她想起来就羞愧难当。 柳树村在做豆腐你知道吧?豆渣一文四斤,能当粮食吃,和麦粉一起做成馍馍,你家老小都合适吃。 林染拿出竹篮里的两块面引子,今天晚饭后,我家应该会有不少人来学做馍馍,你也去。麦粉县里现在二十四文一斤,一半麦粉一半豆渣混着吃,比粟米便宜两三文。 孙莲眼眶一红,嘴角哆嗦着说不出话来,就要跪下给林染磕头。 林染做弓箭给的一两银子,四钱交了丁税,加上今天的一两,能买六十斤麦子。黄豆收了卖出去,再买麦子,混着豆渣菜蔬吃,她一家子就能挨到明年粟米收获的时候。 林染忙拦住她:我买你鱼胶买得不亏,馍馍的做法过两天就会传开,当不得你这么大礼谢。 孙莲一张沟壑纵横的老脸上满是泪水,哭中带笑:好,好,我们全家都去学做馍馍。 林染和谢韵仪回到家,林春兰和林秀菊带着两把马齿苋回来:和熏肉炒着吃。 吃过林染的熏肉炒菜蔬,林春兰和林秀菊都觉得,和粟米粥一起煮的菜,味儿太寡淡了。 面团已经发好,新买来的蒸笼派上了用场,林染满意:天冷了蒸一次能吃几天。 陶釜下同时煮粟米粥,陶盘上铺马齿苋,熏肉盖在上面,加一层蒸笼一起蒸。 水开,蒸肉蒸菜的香味混着豆香麦香,勾得人下意识咽口水,林春兰立刻觉得二百文的蒸笼不算太贵了。 后门关上,饭菜拿到屋门口去吃,林春兰立刻夹两片熏肉,提醒小两口:先吃肉。 等村里孩子们闻着香味跑过来,只剩马齿苋上还残余熏肉特有的醇厚肉香。 谢韵仪恍然大悟,阿娘提醒她们先吃肉,原来不是因为肉最先不烫嘴。 在村里生活,自己还有得学! 林婶婶,你家吃的什么呀?好香。嘬手指头的三岁小豆丁问。 林染掰一块馍馍递给她:一会叫你阿娘阿妈来我家学做馍馍。 小豆丁嗯嗯两声,啃一口馍馍,香香的不是这个味啊? 但她也不想吃马齿苋,这几天家里煮粥天天都放这个,一股怪味儿。 大些的孩子只是来蹭蹭香味,不靠近林家门口,听了林染的话,拔腿就往家跑。 馍馍没吃过,肯定好吃! 她们也要喊阿娘阿妈来学。 最先到的是孙莲一家,孙梨花提着一篮晒干的野菜,低着头,局促的说:家里没什么拿得出手的 林染眼睛一亮,这个和熏肉一起蒸更好吃,她满脸笑的接过篮子:我家菜干早就吃光了,正馋这一口呢。 见林染是真喜欢,孙梨花高兴得不行:过几天我再叫秀秀给你送,谢,谢我给你赔个不是 第51章 阿娘和女儿偷林家麦子给她吃的事,她到底说不出口。 孙秀秀看她娘面色尴尬,忙大声道:阿染姐姐,你和阿清姐姐刚去我家,我和娘不在,就是挖野菜去了。我能挖好多,晒干了就给姐姐们送来。 林染不计较孙家偷麦子的事,孙秀秀年纪小,早就不把这事放在心里了。 她只知道,阿染姐姐和阿清姐姐又去家里买鱼胶了,阿奶说明天要去县里买麦子。 她心里感激林染,这会林染说喜欢菜干,小姑娘恨不得夜里不睡觉,给阿染姐姐挖野菜去。 谢韵仪站起来,将小凳子让给孙梨花坐。 这位婶子身材消瘦,脸色苍白,风吹就要倒似的。难怪孙莲那样性子要强的人,会舍弃原则去偷麦子。 小娃儿们回去,催着阿娘阿妈来林家。没吃饭的干脆晚点吃,正在吃的耐不住孩子歪缠,端着碗就来了。 早得到信的林彩云几家,今日晚饭吃得格外早,就等着林家放下碗筷呢。 来学的人太多,林染和谢韵仪搬了堂屋的桌子出来,让林春兰在门前的场院上教。 豆渣最多占一半,太多了和不成团,吃进肚里不舒服。 水温的发得就快,不着急吃就用凉水,发太久了不行,发酸。我这会教大伙,要发快点,连盆放温水里。 春兰妹子,是不是只要发好了就行,不消管时辰。 林春兰笑着点头:哎,是这个理。 这个剂子揪出来,晾干晒干都成,当下回的面引子。 我家买了蒸笼,直接蒸笼蒸,陶釜里还能煮粥。没有蒸笼,做个这样的夹子也行,就是一次蒸不多,人多不够一顿吃。 蒸笼多少钱? 阿染买的,二百文一沓。 林染看着人群中,自信回答各种问题的林春兰和林秀菊,嘴角不自觉的上扬,眼底蕴了笑意。 阿娘阿妈懂得多了,在村里有话语权,不再是从前畏缩愁苦的模样。 腰板挺直了,说话掷地有声,脸上带着温和的笑,看起来像是年轻了十多岁。 她用这副身体,不再觉得心虚。 谢韵仪看林染一眼,捂着嘴笑:阿染方才的神情,哈哈哈,是不是吾家阿娘阿妈初长成的欣慰? 林染敛了笑,面无表情:那你什么时候才让我省省心? 谢韵仪不服:我哪里要你操心了?不对,你为我费心什么了? 林染看一眼幼稚鬼:你别挡我边上了,你比我矮,挡不住。 这姑娘刚才还跟孙秀秀在一边嘀嘀咕咕什么,看见柳芽过来,立刻就来她身边,柳芽往哪边走,她挡哪边。 谢韵仪小心思被戳破,一点不觉得难为情,哼声:我这是为你出气,我都听说了,当初她嫌弃你来着。阿娘阿妈在教人做馍馍,她不看阿娘阿妈,时不时瞄一眼你是什么意思? 莫非?谢韵仪盯着林染的眼睛,似笑非笑,阿染对她念念不忘,想要甩了我,和她成亲? 她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愤愤不平:明明是心有所属,偏拿不喜欢女人这种话来拒绝我! 林染:我不喜欢她。我喜欢男人。 穿来这之前,她帅哥美女都爱看,但从未喜欢过谁。也从未憧憬过结婚,她自己一个人,日子过得充实又悠哉。 穿来后,她瞄一眼谢韵仪。 这姑娘长了一副天然去修饰的明星脸孔,聪慧有本事,性子也讨喜。夜里睡迷糊了,靠过来的身躯温软柔滑,她下意识的就给推一边,完全没旖旎暧昧的想法。 她对谢韵仪都没异样的感觉,更别说不熟的柳芽了。 谢韵仪忙垂下眼睫,挡住突如其来的泪意。 林染这一眼平淡无波,在谢韵仪眼里,就是你别做梦我会喜欢你的意思。 泪意眨了回去,谢韵仪脑子飞速运转。 阿染这么斩钉截铁说她喜欢男人,莫非是在神仙地界见过男人? 她豁然大悟,仙男必定姿容不俗且风度翩翩,阿染会被迷上不奇怪。等阿染见到了凡间的男人,就会觉得还是女子好了! 一锅豆渣馍馍蒸出来,林春兰和林秀菊大方的分给各家。人少的,一家子各尝一小块儿。人多的,大人掰开一点尝尝味,给家中孩子们分。 柳春生细细的咀嚼,眼眸大亮,日后豆腐的量增加,豆渣再多也不愁去处了! 孙莲问清柳树村做豆腐的主事人,找柳春生问:我家每四日付一文,每日来拿一斤可否? 柳春生点点头:若是每日都要,可直接定下一个月的。一个月给你按七文算,钱不多免得麻烦,我记起来也方便。 孙莲当即就定了这个月的,八月过去了两天,柳村长不计较每月多的两三天,她也直接付了七文。 七文钱的豆渣,能顶上一半的麦粉,再划算不过。 她这一起头,柳树村家家都找柳春生定一个月的豆渣。家中人数多的,一天两斤、三斤的定。麦粉价贵,她们从前可不敢放开吃,省下的银钱买块肉多香! 这豆渣麦粉馍馍,下肚就知道管饱能当粮吃,味道又好,先吃一个月。若是吃腻了,再跟现在一样,想吃的时候,几家合伙买一文钱的。 林彩云心里一盘算,犹豫着问:春兰妹子,这豆渣麦粉馍馍,我们能做了拿去卖么? 跟林家一样买一沓蒸笼,一天蒸一次卖,少说也能得个十文八文。毕竟,豆渣是真便宜! 林春兰愣了愣,下意识的看向林染,她还不知道该怎么答,村里人已经七嘴八舌的讥讽起林彩云来。 林家的方子让咱们自家做了吃,已经是大善人了,你还想拿去卖钱? 是啊是啊,谁不知道这里头有利可图?林家都没做了馍馍直接卖呢,你倒是会盘算。 做豆渣馍馍卖?那你家肯定不少买豆渣,豆渣就那么些,你家都买走了,别家买什么? 林彩云连忙道歉:是我想岔了,春兰妹子,你就当没提过啊。 她只想着村里家家户户都会做,方子迟早会传出去,指不定就有人会做了卖。 倒是忘了豆渣。 只有柳树村因为做豆腐剩下许多豆渣,便宜得跟白送似的。若是直接将黄豆磨了,和麦粉一起做馍馍? 这馍馍的价就不会太便宜,其中的利小,除非做许多个馍馍,且都能卖出去才值当。卖不完岂不是还会亏钱! 春兰刚说了,夏日的馍馍当天要吃完,发酸就是坏了。 林染笑笑:若是哪天咱们柳树村日日吃麦粉馒头,豆渣不吃香了,多得柳婶子头疼。那村里也可以跟豆腐一样,做豆渣麦粉馍馍卖嘛。 这意思就是,豆渣麦粉馍馍若是想卖,那也是村里的生意。 哎,姑姑又在瞪她了。 林染当没注意到那道灼热的视线,反正林朝霞现在不会骂她。 夜色降临,热闹散场,村里人意犹未尽的各回各家。 阿娘阿妈,我跟阿清明天去趟山里,可能过个四五天再回来。林染看向林秀菊,之前没想到豆腐生意这么好,豆腐粉冬日没法寻,这两月得多备些。 林秀菊迟疑:你们要进深山? 不行不行,深山不能进。林春兰连连摆手,豆腐粉不够了,跟柳村长说每日少做点。你们能寻多少是多少,大不了少赚银子。 说到少赚银子,林春兰心口都疼,但若是女儿儿媳要为此冒险,她宁可一文钱没有。 哪能进深山呢。林染神色自然,就算我跟阿清能打狼猎野猪,这深山也是不能进的呀,谁知道里头有没有老虎熊瞎子。 林秀菊点头,俩孩子的本事说出去人人称赞,狼和野猪都能打,孩子们进山,她确实放心不少。 林染又说,我们沿着凌云山外围一直往东,浅山都跑熟了,知道哪些地有做豆腐粉的果子,要用了就去摘。这果子得当天去籽晒粉,拿回来就没法用了。 若是当天要回来,走不了多远。这个月家里没什么事,天也热,夜里歇在山里不冷。 谢韵仪移开眼,咬牙拼命维持住面上的表情。阿染说得跟真的似的,她要不是全程看见石头怎么炒成的粉,都要信了! 嗯? 阿染在阿娘阿妈面前,能若无其事的胡说八道,指不定什么时候,也神色自若的骗过她无数回! 原来是果子晒的粉!林春兰恍然大悟,那粉她捏过,是不硬。 林秀菊忙道:阿染别再说了,阿娘阿妈不用知道。 第52章 甭管豆腐是阿清给的方子,还是阿染琢磨出来的,这么赚钱的法子,她们就没想要知道。 就怕自己哪天不小心说漏嘴,或是做梦秃噜出去,被人知道了不得悔死? 林春兰:四五天才回来一趟?那你们在山里吃什么?山里可不是想生火就能生火。还有水,这么热的天,若是寻不到水,人得渴死。 林染:阿娘不用担心。我们在浅山处走,山脚总有人家,晚上找人讨碗水,借人家的灶房煮个粥就是了。 四五天不见人,阿娘阿妈哪能放心?林春兰面露不舍,也不用都跑完,果子差不多够用就回来。 谢韵仪灵机一动,举着弓箭道:往东去离县里近,我猎到野物,还能直接扛去县里卖了。 若是运气好,再遇到麋鹿,我定要多射几头。谢韵仪眼眸晶亮,兴致勃勃,运气再好点遇到人参灵芝,卖了给阿娘阿妈盖新屋子住。跟村长家一样,盖大大的砖瓦屋。 林染不动声色的看她一眼,她敢肯定,这姑娘在跟她盘算一样的事。 林春兰忍不住跟着畅想,觉着自个儿今晚都要高兴得睡不着觉:还是得安全为重,千万不能往深山里追啊!做豆腐的钱攒着,明年这时候,你们手里的钱也能盖砖瓦屋。 林秀菊紧跟着嘱咐:夜里警醒些,不成就回来。寻不到果子也不要紧,大不了先不做豆腐了。这附近山里结果子了咱就做,用完了就歇着。 洗漱完,关上房门,林染和谢韵仪照例进空间睡觉。 有这个能随身带着的家,咱们哪里去不得?谢韵仪从床上坐起来,眼睛闪呀闪,语气肯定:阿染是想去打野猪,猎麋鹿吧? 你不是都猜到了? 谢韵仪眼睛亮得发光:阿染知道哪里有人参灵芝么? 林染嗤她一声:那我能忍住不去找? 她倒是想呢,系统不给滴滴。 第32章 我会给你准备嫁妆 谢韵仪想想也是,闭上眼睡觉。明日一早就要和阿染一起进山呢。 她喜欢和阿染一起去山里。 山林葳蕤,整个世界只有她们两人。阿染会时时分心顾着她的安危,她们能相互交托后背共同面对险境。 林染call系统:我自己找到人参灵芝,也算勤劳致富吧?虽说我能找到这些稀罕药材的概率极低,可能危险的深山都趟了十遍八遍 【是。】 系统打断了她的长篇大论。 那你把人参灵芝的生长环境和样子给我看看,再放一些野外采参人的视频。 【图片】【图片】【图片】 林染懂了,系统没野外采参人的视频。 你不能联网搜索? 让人不怀念的雪花屏重现。 林染不死心:我寻到了人参灵芝,你能确认年份吧?我不懂这个,拿去卖是会被坑的。你会保护我勤劳的成果,不被人骗吧? 【可。】 我不光自己勤劳致富,我还带着村里人一起勤劳致富,堪称被扶贫人士的榜样,你们就没有什么奖励给我? 今天的系统,是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的高冷系统。林染没占到一点便宜,绞尽脑汁和系统讲道理。 【宿主现在并未脱贫。】 林染: 好生冷漠无情,满满嘲讽的话! 第二日一早。 林春兰给林染的背篓里装一个大陶盘,两个陶罐。 一个是细口大肚的款式,瓶口有木塞,用来装水。另一个陶罐里全是麦粉,方便的时候可以在山里煎饼吃,也能跟村里人换粥饭。 谢韵仪的背篓轻些,两人各带一身换洗的衣裳,今天中午吃的馍馍,装盐的小罐子,面巾,火折子以及草纸。 林染说做草纸要将麦秆煮几天,还得泡石灰水,锤烂反正就是又费功夫又不容易得,叫林春兰和林秀菊藏着用。 谢韵仪特意嘱咐,虽然是草纸,但和书页很像,被人知道她们用在如厕会有各种麻烦。 林春兰就藏在卧房的箱子里,不叫外人知道。 也是真觉得好用,女儿儿媳出门都不忘给装上。 进了山,林染将祛蛇药拿出来,装在碎布头里,用绳系上,让谢韵仪挂在腰间:系紧点,这种蛇药难得,丢了就没了。 谢韵仪拿起来闻了闻,有硫磺的味,草药味,还有从未闻到过的怪味,分辨不出是什么。 神仙给的,林染不叮嘱,她也绝不会掉了。 过了日常活动的范围,林染提醒谢韵仪:前面是我没去过的地方,你留心着野猪和鹿群之类的痕迹。 无人踏足的山林里,草木野蛮生长。 高大的树木挡住光线,底下的植物细瘦,相互争夺水分和养料。根系不够发达,叶片伸不到光亮处,争不过的就会死去,成为其它植物的养分。 林染绕开灌木丛,往水源的方向走。 从她进山,随时抬头都能看到系统显示的,大大的水源标志和家的方向,以及在一片绿色中代表自己的小红点。 这才是林染辨别方向,敢进深山的仪仗她有实时导航! 靠山吃山,系统从一开始,除了救济礼包,就给了林染脱贫的基础保障。 这么热的天,鹿群喜欢去水边泡澡。即便路上发现不了它们的踪迹,守几天,多半能遇到。 林染走走停停,四处张望,寻找红色的人参果实。 她不是采药人,看各种叶片跟看外国人似的眼盲,乍一眼看过去,绝对分不清是不是人参叶片。 但昨天的图片中,人参结果的时候还是很明显的。红色黄色一小撮果实团在一起,这在山林草叶中并不多见。 还有灵芝。 林染跳到一棵腐木前,仔细观看,问系统:这是灵芝么? 【木舌灵芝,此株有毒。】 谢韵仪凑过来:不是灵芝。 林染惊讶:这你也能分得清? 谢韵仪点头:看起来是很像,但是和真的赤灵芝或者墨玉灵芝放一起,就如鱼目和珍珠。真灵芝的光泽特别漂亮,你看了就能一眼肯定,它是真的。 林染:那人参你也认识的吧? 谢韵仪看看周围的树:不是山里就有人参,人参很娇气容易死。这片林子,很难有人参。 阿染这趟是想寻人参和灵芝?谢韵仪反应过来,眯着眼四处看,前面的山头高么?咱们往山高的地方寻寻看。 林染看一眼系统导航上的等高线,果断换个方向:那我们速度快点,天黑之前赶到水谭边。 说完,林染拿出两块布巾,示意谢韵仪跟她学,蒙住头和脸,免得走快了不小心被树枝划到脸。 谢韵仪系好布巾,跟着加快步伐。她想了想,没问林染,从前没来过,怎么就知道前头有高山,哪里有水流。 她等着,等阿染愿意告诉她的那一天。 渴了,喝蜜水,饿了,两人就吃空间里饭团和炸肉。 一路不停歇,林中夕阳的余光将散时,谢韵仪突然惊喜道:有麋鹿的便便,还很新鲜。 林染再往前走一段,肯定道:跟咱们的方向一致,应该也是去水边的,鹿群肯定还在附近活动。 人参和灵芝都是可遇不可求的东西,麋鹿野猪,甚至熊瞎子,才是林染此行的目的。 村里人一直不敢进山,就是因为十三年前的冬日,有熊瞎子下山伤人。 那时原身还小,林春兰和林秀菊颤抖着守前后门,吓得直流泪。木门挡不住熊瞎子一掌,家中连把菜刀都没有,熊瞎子进门,一家三口都得死。 村里从战场上退回来的军士,死了两个,伤了三个才重伤黑熊,将它赶走。 伤的三个大冬天的没药治,留下了暗疾,后面也没活几年就去了母树的怀抱。 豺狼豹子更是普遍,冬日里和春天,野兽觅食艰难的时候,附近村子都会看紧了小孩子,怕一个不注意就被它们叼走。 等原身大一点,林春兰和林秀菊时常跟原身念叨山里多凶险,给原身念叨出一身反骨,动不动就偷偷进山。 这里的熊和虎豹,不是原来的保护动物。猎人合法存在,林染打它们的主意,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 林中说暗就暗,人在黑暗中行走太危险,林染带着谢韵仪进空间休息。 赶一天山路,两人都累了。 谢韵仪直接坐在地上:这屋里应该放张床,坐卧都方便。 角落处的一口陶缸里,浸泡着剁碎的麦秆。生石膏,木盆,木桶,陶罐这些零零碎碎的东西,都放在木架上。小屋里看起来,地方宽敞了不少。 第53章 林染拿出毛毯垫地上:凑合睡。 谢韵仪伸手摸摸,惊讶:这是羊毛织成的吧?好软。 梁国的羊毛纺不成这样细的线,多数都是用来制作羊毛毡。 阿染,你知道怎么做羊毛毡吗?谢韵仪欢快的说,我见过。羊毛先弹蓬松,均匀的扑在竹帘上,卷起竹帘,反复滚,羊毛紧密的接在一起,就成了羊毛毡。 羊毛毡缝进被子里,冬日里盖着,整个人都暖和,就是一股羊味儿。谢韵仪问林染,狼皮泡石灰水,清洗干净后,又煮又晒,去了怪味儿。羊毛应该也可以的吧? 林染不确定:有机会可以试试。 谢韵仪高兴道:肯定可以!咱们买了羊毛,给阿娘阿妈做褥子,让她们冬日里睡觉再不会冷。 林染想起记忆中,冬天滴水成冰,离开火塘人就冻得发抖。夜里原身和阿娘阿妈挤一张床取暖,所有衣裳都盖被子上,动一下被子里都要没了温度。 得赶在冬日前盖房。林染顿时就有了紧迫感,芦花衣裳不防风,这里有鹿群,多半也有狼。若是狼群不大,咱们最好再猎一批。 林染后悔了,早知道留四张狼皮,缝成衣裳,贴着里衣穿,旁人也不知道。 谢韵仪想了想:遇不到合适的狼群,咱们猎了鹿存着,等天凉些拿到府城去卖,换带毛的羊皮回来。咱们再将羊皮鞣制一番,去了味儿,穿着也舒服暖和。 林染想了想:你说得对,是我太心急。猎狼还是危险,万一有逃掉的,日后循去村里祸害人。 谢韵仪难得能从林染嘴里,听到真心赞同的话,笑眯了眼:我跟阿染一起赚钱,在冬日前让阿娘阿妈住上暖和的新屋子。 小姑娘话语诚挚,亮晶晶的眼眸里,跳动着期待的光。元气满满的样子,能打动身边所有的人。 林染心中升起几分暖意,弯了弯唇角。 一夜沉眠,早上五点半,林染被生物钟叫醒。 她坐起来揉揉后背的骨头,后悔空间没装麦秆。哪怕是铺了一层毛毯,硬实的地面也硌得后背生疼。 昨晚,林染记得是在一棵大树下,带谢韵仪进空间休息。 这会天光大亮,抬头看,竟然是在两根裤衩似的,双胞胎栎树枝干下。 不知道这颗栎树是从根部分支,长出来另一个粗大的枝干,还是两颗树相隔不到一尺,紧紧长在了一起。 这样近的距离,必然要为阳光和土壤养分,争个你死我活。 这面山地陡峭,林染仰头向上看。 果然,细看之下,右边这颗的枝叶已被左边覆盖住,而离突出的根部往上不远,右边的栎树主干已经腐坏一半。 突然,一片赤红色的边角映入眼帘,林染揉了揉眼睛,推醒谢韵仪:灵芝,是赤灵芝。 谢韵仪说得没错,当你见了真正的灵芝,不会有半分怀疑。你能确定以及肯定,它一定就是灵芝! 哪里?谢韵仪瞬间眼眸清醒,顺着林染指的方向,往上看,高兴道:是赤灵芝!就是边缘看着有点不对,像是一个缺口。 她站起来,催林染带她出去:咱们从巨石那边绕过去看看。 林染拿出救生绳,往上扔,缠绕住左边栎树主干,用了拉了拉,栎树枝干纹丝不动:我上去看看。 她拉着绳子沿着山壁往上爬,抱住栎树枝干一个转身,就看到了巨石遮掩下的两朵灵芝:边上漏出来的那朵应该是被麋鹿咬了一口,这边石头挡住的一朵是好的。 林染抬头再往上,痛心疾首:还有一朵,应该是被鹿麋鹿啃了!只剩一点。 剩下的那点是灵芝柄,它还会再涨,说不定明年这时候又长出来了。你拿剪刀,从灵芝柄处剪,留这么一点点长。谢韵仪比划着长度,兴奋道,这处灵芝长得隐蔽,不容易被野兽啃,明年咱们再来。 林染将救生绳捆在腰间,不敢在腐木上用力,一脚蹬树,一脚在巨石上寻个落脚点,叉着腿附身剪灵芝。 短短几瞬,累出了一身汗。 返回树下,收了救生绳,林染从空间拿出两朵灵芝给谢韵仪。 谢韵仪接过去看,喜笑颜开:这么大个,应该长了快一年。咱们来得正好,再晚两个月它们该腐烂了。 还会自己腐烂?一年就烂?林染诧异。看小说,灵芝都是千年的! 嗯,这种赤灵芝多数一年就烂,也有的能长个三四年。谢韵仪欣赏着灵芝,随口道,灵芝价贵是因为难得。它不容易长,许多小灵芝芽长着长着自己就死了。再大一点,山里的野兽闻着味儿来啃了。好不容易长好了,没人摘,烂了。 林染: 这灵芝,是活得,好艰难的样子! 这里应该是离水边不远,常有猛兽出没,这两朵又有巨石遮掩,才能逃过兽嘴,让咱们得了。 谢韵仪笑眯了眼,这朵品相完好的,到府城卖,至少能得一百五十两。这朵被啃了可惜,不过,不低于八十两。 她看着林染,眸中细碎的光亮跳跃,高兴道:阿染,咱们能盖新屋子了! 林染揉揉鼻子:这么难得的灵芝,我还以为能卖个千八百两。 谢韵仪笑:再难得也只是一味药而已,又不是真能起死回生。寻常百姓用不起,有钱的也不是傻子。她们都不买,再珍贵的灵芝也卖不出高价。 这倒也是。 走。林染将灵芝收进空间,斗志昂扬,今天运气好,咱们守水待鹿去! 再往上一个时辰,两人来到一处相对平坦的山林。穿过树林,眼前是一片水泽。 水泽边缘水草丰茂,往里看不清深浅。 寻了块隐蔽的大石后猫着,谢韵仪瘫坐在地上,迎着一轮冉冉升起的红日啃饭团。 啃着啃着,她突然就笑了,好狼狈的姿态,但是温暖又惬意。 阿染,盖新房子,咱俩还是住一个屋吧? 林染咽下一口饭团,一早就得了灵芝,她心情好,只是反问:咱俩不是妻妻? 谢韵仪仰头鼓了鼓嘴:只是旁人眼里的妻妻。 她陡然坐直身子,正色道:咱们去府城,阿娘阿妈一起去的吧? 她敢肯定,没有阿娘阿妈在身边,林染绝对会跟她分屋睡! 林染早就想过这个问题。她用了这副身体,林春兰和林秀菊对女儿的关爱都倾注在她身上,那她就要担起为人女儿的责任。 我想让阿娘阿妈一起去,方便照顾她们,她们也应该放心不下我。林染说出自己的顾虑,就怕阿娘阿妈在村里住惯了,去府城过得不顺心。 谢韵仪笑嘻嘻的凑过来:我知道怎么说服阿娘阿妈,阿染要不要知道啊? 林染没什么表情的看她一眼,慢吞吞站起来,隐在巨石后观察水边的情况。 一副你爱说不说的样子。 谢韵仪呲着牙,扬了扬拳头。 林染当她是太闲了:你守着,我去炒石膏。咱们出来是寻豆腐粉的,先把明年一年的量炒出来,免得阿娘阿妈心里惦记。 炒好的石膏,林染先放进*空置的大陶缸里。一个陶罐能装二十五斤石膏,每次回家,她和谢韵仪背四陶罐石膏回去,够一年的用量。 林染进空间,谢韵仪看不见人,便认真的盯着溪边。 色彩艳丽的锦鸡伸直脖子,小眼睛机警的左右打探。不见凶猛的野兽,它踏着悠闲的步伐,踱进水草边,喝饱水咕咕叫着钻进林子里。 谢韵仪没理,她们的目标是大家伙们。 一只灰色的狐狸,从林间探出头来,飞快的跑到水潭边。它一边喝水,一边不时抬头,竖起耳朵探听周围的动静。 谢韵仪从背后轻轻的抽出箭支,拉开弓弦,还没来得及瞄准,灰狐一溜烟跑了。 日头渐渐猛烈,巨石边上没有树木遮挡,谢韵仪鼻尖沁出细汗,脸颊泛红。 林染余光瞥见,抽出灶膛的枯树枝,灭了火。 她借着巨石遮挡,撑开绿色的帐篷。帘子掀开,谢韵仪躲在帐篷里,稍微侧头,就能看到水潭边的动静。 林染又给她调一碗蜜水,嫌弃道:热了不知道吱一声? 谢韵仪小声反击:你才吱一声。 她其实没那么热,鼻尖的细汗是刚才想要射狐狸,紧张了。 那只灰狐狸,毛色亮泽,一看就是谨慎机警,在山林里活得很好。 谢韵仪想,自己应该早些放箭的。做个灰色的围脖,和阿染特别配,低调沉静,心思比潭水还深,偏又让人不自觉想要倚靠。 第54章 可能是溪边有了人的味道,守了一整天,别说鹿群了,野猪这种横冲直撞,目中无人的头铁山林莽兽都没见到。 林染炒好二百斤石膏,手臂都麻了:早点休息吧,明天再守一天。这趟有灵芝,不算白来。 第一次出来,回去晚了,阿娘阿妈要担心的睡不着觉。 谢韵仪:好,我想先洗个澡。 林染抹把脸,在灶边烟熏火燎一天,没有镜子也知道自己满面尘灰。 天黑了外面危险。谢韵仪嫣然一笑,阿染就别出去了。 林染面色平静:我在厨屋,你去屋子里洗。 谢韵仪斜眼激她:我都不怕你看我,你这么避嫌做什么? 我也要洗,我洗的时候你在厨屋。林染面不改色,我担心你看我。 谢韵仪: 她气急了! 她屡屡示好,林染每每拒绝得毫不留情。 她心中委屈,口不择言:我喜欢的妻子,温柔贤淑,会粘着我,眼里心里全是我,才不是你这样的硬木头! 林染目光平静,对上她湿润的视线,点头附和:我会给你准备嫁妆。 谢韵仪觉得自己要气炸了,她再不想看一眼林木头。 她气鼓鼓的自己给自己舀水,也不叫林染帮忙,自己提着满满一桶水去边上屋子里。木盆磕在地上,发出一声重重的咚声。 谢韵仪脱了衣裳,面巾在水里撩得哗哗响。 林染充耳不闻,给自己烧洗澡水。 等林染洗完,谢韵仪铺开毛毯,重重的哼了声,背对着她躺下。 林染没解释什么。 一夜过去,谢韵仪似乎忘了昨日的不快,又恢复了活力,大口大口的啃饭团:阿染你继续炒石膏,我今天一定会盯到鹿群! 林染:渴了饿了说,你小声说不怕惊动猎物,我听得见。 上午依然没什么收获。 谢韵仪又看见了昨天的灰狐,她心里嗤一声,才不要送给林硬木头做围脖! 小狐狸喝完水,转眼就跑了。 谢韵仪百无聊赖,正要叫林染送吃的喝的来,突然,对面林子传来细密的哒哒哒声。 她还没来得及出声,林染现出身形:来了一群。 这么大动静,多半是野猪。 林染忙收了帐篷,亢奋的野猪群喜欢四处撒欢,帐篷这种它们没见过的东西,先踩烂再说。 林子里的兽群很快就出现在视野里,竟然是一群梅花鹿! 长这么可爱,她不忍心下手哇! 是两只黑熊撵着一群梅花鹿。谢韵仪神情凝重,连弩给我,木箭头伤不了黑熊。 林染飞快的递出连弩:这两只块头太大了,它们的目标是鹿,我们不参与。 黑熊的爆发力和咬合力极强,且不像野猪,战斗中只记得横冲直撞。 单一只黑熊,她和谢韵仪合作还有一战之力。两只成年黑熊,还是祈祷黑熊有鹿吃,不搭理她们吧! 林染一手拿铁木棍,一手抓住谢韵仪的手腕:山林里咱们跑不掉,随时准备进空间。 说话间,两头黑熊追上了后面的梅花鹿。 身形更大的那头一口咬住梅花鹿的后腿,抬头猛地一甩,两百多斤重的梅花鹿被甩飞,摔在地上,抽搐两下不动了。 另一头稍小些的,猛扑到另一头梅花鹿后臀,借着自身重量,将这头梅花鹿压倒,再狠狠咬下一口。 其余死里逃生的梅花鹿纷纷跳进水潭,挤在水潭中央,惊慌失措的为族群中惨死的同伴呦呦哀鸣。 眨眼间,两头凶猛的黑熊就完成了狩猎,抬起一脸血的熊头。它们龇着尖利的獠牙,凶狠的看着前方的猎物。 尽在眼前的凶残血腥,几乎叫林染的血液都凝固了,对上捕食者残忍冷酷的眼睛,她心跳都要停止了。 两头黑熊停顿片刻,没管死去的猎物,朝她们飞奔过来了! 谢韵仪抬手,瞬间射出两箭。 林染不敢再犹豫,立刻带谢韵仪进入空间。 那头大的应该伤过人!谢韵仪飞快的说,要不然它们不会在捕猎成功之后,不管猎物,冲向咱们。 林染明白了:必须杀了它们。 黑熊擅追踪且记仇,她们出山要走一日,这两头熊不死,随时都可能从哪里扑出来,给她们致命一击。 话音刚落,两头黑熊已经扑到了她们刚才站的地方。 林染和谢韵仪下意识的捏紧手心。 身形壮硕的捕食者近在咫尺,给人带来恐怖的威压,这是人类面对猛兽,刻在基因里的惧怕。 鹿群搞不懂捕食者的动向,挤在水潭中间不敢离去。两头黑熊疑惑的原地转圈,不时抬爪在空中挥舞。 它们能闻到人类的气息,但是看不见。 林染瞅准一头黑熊离开的机会,瞬间现身,铁木棍猛地砸在另一头黑熊背上。离开的黑熊听到风声,转身大吼一声扑过来,电光火石之间,林染撤回空间。 谢韵仪红着眼眶捶她:刚才吓死我了!黑熊爪子差一寸就要拍在你身上! 黑熊挨了一棍子,暴躁的嚎叫,也更加警惕。 两只黑熊再不分开。 谢韵仪咬了咬唇,抓住林染的手:黑熊脂肪太厚,你的大力很难伤到它们。 林染:连弩给我。 谢韵仪摇头,抓紧了连弩:一共十支铁箭,除非箭箭都射在致命的地方,不然咱们难逃一死。阿染准头差,又要分心进空间,太危险。 阿染,送我出去,我相信你。 林染顿了顿,向系统求救:你能电熊的吧?我的生命受到威胁,你不会不管吧? 【靠山吃山不进深山。宿主可以躲在空间小屋里,黑熊徘徊几天,自会离去。】 上次它电了人,主系统给它全平台通报批评,业绩扣光光,她再申请个物资都要被严格把关。 林染抿抿唇,系统升级了? 等几天再回去?阿娘阿妈怕是要哭着进山来寻她们。 林染继续争取:你也看见了,我们都没动鹿群,生怕惹恼了黑熊,是它们不依不饶。你不能电它们,至少给我个武器吧? 系统雪花屏。 林染:关键时刻掉链子! 一秒钟后,空间出现一柄精钢长枪,和铁木棍一样,小臂粗细,枪头锋利,开了血槽。 林染掂了掂,二十多斤重。 不管是砸还是刺,都堪称打熊利器。 【我尽力了。】 林染:我谢谢你。 谢韵仪惊讶的看着刚出现的利器,周身银亮幽冷,枪头泛着寒光,放在战场上,绝对是所向无敌的神兵。 林染反手握住谢韵仪的手,十指相扣,神色冷静:你只管射,十支箭用完,剩下的交给我。 十指相扣的手紧了紧,谢韵仪笑了:阿染,我说过的,我信你。 林染沉声道:听我口令。 谢韵仪双眸紧紧盯着近在咫尺的黑熊:对着眼睛。 就在此时。 林染暴喝:射。 两人同时现身,谢韵仪的连弩射进黑熊眼睛的刹那,林染手中的长□□向另一头黑熊,随即,毫不恋战,带着谢韵仪立刻闪进空间。 空间外,受伤的黑熊愤怒的嚎叫。 空间内,方才那一瞬间全身心的紧张后,林染和谢韵仪急促的喘气,相视一笑。 两人都没有说话,目光齐齐盯着外面,屏息等待下一次机会。 箭支再一次射进黑熊眼睛,另一只开始退缩,转身要跑。 谢韵仪瞬间连射两箭,放开和林染交缠的手:快追。 林染大喊:躲在巨石后。 黑熊两只眼睛看不见了,爪子捂住眼睛疼得在地上打滚。但它嗅觉还在,林染担心谢韵仪被伤到。 长枪狠狠戳进黑熊屁/股,黑熊嗷的一声,暴怒的转身,林染顺势起跳,长枪带着身体的重量,深深戳进黑熊脖颈。 濒死的黑熊用尽力气翻滚,林染抽出长枪跳到一边,鲜血溅了她一脸,她来不及擦,飞奔着往回跑。 再次给瞎了眼的黑熊腹部狠狠一枪,满身血的林染抓住谢韵仪伸出来的手,两人闪身进空间。 她靠坐在墙边重重的喘气,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手臂疼得像是断掉了。 阿染,你有没有伤到?谢韵仪急得泪眼跟断线珠子似的,一串串砸下,阿染,你伤到哪了? 林染嘴角扯出个笑来,动了动嘴唇,发现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 第55章 她摇了摇头,缓了片刻,才用气音说:没受伤,就是脱力了。 谢韵仪跪在一边,轻轻掰开林染握住长枪的手。握得太紧,林染手心都失去了血色,手指完全动不了。 你先坐着。谢韵仪抬手抹眼泪,还带着哭腔的语气镇定下来,我给你擦擦,换身衣裳。 布巾沾了水,一点点擦干净脸上的血污,林染闭上眼。 谢韵仪突然觉得,这一刻的林染,美得惊人。 她垂下眼眸,认认真真的给林染褪下上衣,换上 昨晚换下来的衣裳,还没来得及洗。 谢韵仪突然红了脸,低头嗅嗅。有轻微的汗味儿,还有林染惯常叫人安心的沉静味道,像是夏日里的冷杉。 林染疑惑着睁开眼,谢韵仪扬起脸,轻快的神情中带着一丝幸灾乐祸:有汗味的脏衣裳,比染了血的衣裳强多了是吧? 林染坐直,睨她一眼:我自己穿。 谢韵仪将衣裳塞她手里,站起来:我去给你洗衣裳。 林染:用皂角液先泡泡,别给我衣裳又洗烂了。 谢韵仪没理她,瞄一眼外头,两只熊都一动不动,鹿群早跑了个干净。 嗳?水潭对面还有两只,被熊咬死的梅花鹿。 你有劲儿了就去戳戳那两头熊,死透了收回来,那边还有黑熊送的两只鹿。 林染扶着墙站起来,洗洗手,接连吃掉六个饭团,才觉得身上又有力气了。 两只黑熊,经系统判定,流血而亡。 林染伸手,黑熊嘭的一声,落在谢韵仪身边。 谢韵仪: 长点眼睛,差点砸到我! 想揍人! 下一只黑熊轻轻的掉落。 林染又将两只可怜的梅花鹿收回来,看看天色,太阳已经西斜:剩下的时间吃吃喝喝,休息好了,明天一早往回赶。 鹿肉嫩,咱们两头都留下自家吃。林染笑道,今天收获丰富,值得庆祝。 谢韵仪去厨屋取来剔骨刀:去水边处理吧。两只黑熊死在这里,血腥味重,什么样的野兽都不敢过来。 两人都算是处理猎物的熟练工,两只鹿处理好,天刚黑。 林染在水潭边燃起火堆,架上陶盘,烤肉。 新鲜的鹿腿肉切片,撒上盐,在满是油脂的陶盘上炙到八分熟,再淋上一层蜂蜜水,外焦里嫩,咸甜适口。 真香!谢韵仪抬头看向漫天星子,两眼亮晶晶的瞅着林染,真美! 美食,美景,还有一手好厨艺的美人! 林染接受了她的赞美,反赞回去:去府城该买面镜子,多照照你自己。 谢韵仪翻个白眼儿,嗤道:阿染真是煞风景。我才不买镜子。 看见额间的疤痕,她戾气就上来了。 她乖顺听话的小媳妇样,阿染都不喜欢,满身暴戾,阿染定会恨不得退避三尺。 林染有一搭没一搭的聊:那正好省了银子,清楚些的铜镜可不便宜。 阿染,咱们什么时候去府城? 明天回家,后天去。 去府城,我想买布鞋穿。上山的时候,大不了再套一双草鞋。 这趟出来赚的银子,咱们一人一半,你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赚银子太不容易了,先盖房子,余下的,科考也很费钱。 该花就花,银钱日后还能再赚。 阿染,谁要是当你媳妇,日子过得一定很快活。 你不是? 我是假的,我们假戏真做好不好? 少说这种明知故问的话。 谢韵仪嘁一声:我睡不着,我去处理鹿皮。早些鞣制好,冬日前全家都穿上鹿皮靴。 林染:那我多炙些鹿肉。 谢韵仪看起来很喜欢咸甜口的炙肉,林染炙了两大陶罐,放空间里。 余下的鹿肉肥瘦分开,肥肉炼油,先撇出四小罐单独装,留着冬日做面脂抹脸抹手,余下的放重盐。 瘦肉切片放油里炸熟,连油带肉装满四个陶罐。盖上盖子,在外面放一晚,荤油凝固,夏天也能放一个月不坏。 野猪肉腥膻,做成熏肉更好,口感像牛肉干。鹿肉细嫩,怎么做都好吃。 空间里陶罐不够,林染只烹饪完一头鹿,另一头等着日后有空。 林染这边忙完,谢韵仪处理完一张鹿皮,已经心平气和:明日我们跟阿娘阿妈说采到了灵芝,还猎了一头鹿,阿娘阿妈肯定高兴得睡不着觉。 还不困?林染笑道,明日一早你要是不想起床,快到浅山处你再出来? 谢韵仪想起第一天赶路的辛苦,幽幽的瞄着她:来的时候怎么不说? 林染一点不心虚:这不是没想起来么?你不也没想到这茬? 谢韵仪笑眯眯的招手:那你快睡,我替你盯着外头的陶罐,肯定不叫野物霍霍了。 林染躺下,火堆里的柴不够了,叫醒我去添柴。 谢韵仪拖长了调子:知道了 她就知道林染不是心疼她! 果不其然,明天少赶路半天的代价是,今晚别睡,盯着晾在外头的陶罐! 谢韵仪看着神秘悠远的星空叹气,她就像是一只尝到了蜂蜜味道的狐狸。馋那满巢醉人的甜,偏偏又过不了蜜蜂们守着的界限。 天光大亮,谢韵仪伸手在林染面前晃晃,用气音喊:起床了,阿染。 这还是她第一次叫林染起床,心里顿时起了小雀跃,葱白指尖轻轻戳戳林染的脸颊:阿染,阿染? 林染眼皮动了动,意识还未转醒。 谢韵仪趴到她身边,红唇凑近浅麦色的脸颊:阿阿染你醒了? 她瞬间直起身,先告状:我叫了好几声你都没醒,正要听听你还有没有心跳。 林染迟疑半晌,看大傻子似的:我睡觉难道没有呼吸? 谢韵仪理直气壮:我这不是叫你你不醒,一时慌了神嘛。 林染:你吃点东西赶紧睡觉。 谢韵仪哼着小曲,去厨屋拿饭团和炙肉吃。 吃完,在林染刚睡过的地方躺下,背心处传来阵阵热意,谢韵仪弯着唇角轻笑一声,瞬间进入梦乡。 火堆早就灭了,林染收起四个陶罐,看准方向,回家。 下午两点,林染叫醒谢韵仪。 两人背着空背篓,踏上熟悉的回家路线。 村里都知道林染和谢韵仪进山寻豆腐粉去了,这两天让自家孩子早早就在路边玩,看着点出山的路。 这都第四天了,两人还没回来,可别是出什么事了。 豆腐又加了量,每天二百四十斤都好卖。柳村长说,冬日里,要加到至少三百斤。 每天能拿二十六文钱,还有便宜豆渣买,这天长日久的生意,谁家都不想发生意外。 林家拿钱多怎么了,进山多危险,俩孩子一去就是四五天。听说这个月要把附近的山头跑遍,保证不缺豆腐粉用。 林家拿再多的分成,都是她们应得的。 林春兰和林秀菊嘴角急出一圈火泡,暗暗决定,明日孩子们还不回来,她们就找人进山去寻。 第33章 大小姐和小染丫头 回来了,回来了! 阿染姐姐和阿清姐姐回来了! 娃儿们眼尖,老远看见山上下来两个人影,就大声报信。 林春兰和林秀菊放下碗筷就往外跑,村里听到声的,都跟着出门去迎。 天刚擦黑,林染和谢韵仪远远看着这阵势,心里吓一跳。还以为村里出什么事了,加快步伐小跑着过去。 阿染,你们可算回来了! 这趟没出什么事吧? 林染笑:好事,我们跟着一只梅花鹿,采到了灵芝。 刚才还喧哗激动的迎人现场,瞬间像是按下了暂停键,鸦雀无声。 人人茫然,脑子里慢慢消化刚听到的消息,继而转为不可置信! 阿染不是去寻豆腐粉?怎么又是鹿,又是灵芝! 这山里,还真有灵芝啊! 梅花鹿领过去的? 哎哟喂!就说阿染是得了母树青眼!这比天上掉银子,还叫人激动! 老天奶,一朵灵芝能卖多少银子来着?得上百两了吧! 灵芝采到了,梅花鹿呢? 总有那么些人,关注点永远非大众。 谢韵仪腼腆一笑,细声细气道:撞树死了。 第56章 众人: 这一刻的心情,五彩斑斓。 林染笑笑:昨日傍晚得的,赶不回来。天热怕坏,昨晚我们连夜卸了肉,封在油里。不过,刚才我看了下,骨头还没异味。婶子们一会各拿几块回去,今晚连夜炖了,应该能吃。 才一天一晚,又是在山里,当然能吃! 林染和谢韵仪被簇拥着回家。 谢韵仪身边,婶子们七嘴八舌的问:灵芝长啥样?在哪里采的,采了多少? 豆腐粉你们寻到了么?够不够用? 这趟出去累不累?你阿娘阿妈说这个月都要进山? 谢韵仪软言软语的一一回答:跟菌子长得差不多,阿染收着,没给我细看。两朵,一朵被鹿啃了一半,一朵这么大。 谢韵仪伸手比划,暗沉的夜色,也挡不住她脸上的真诚。 听的人心满意足。 还是阿染媳妇性子软,乖顺,会说实话。 寻到了,不多。阿染说明日一早去府城卖了灵芝,买了盖房子的砖瓦,就接着上山去寻。上山好累的,一整天都在走,又害怕。怕被蛇咬,被马蜂蛰,夜里还有狼嚎,不敢睡觉。 小媳妇边说边哆嗦下,是真的害怕。 盖房子,阿染说要盖房子?也是,灵芝肯定不便宜,这么多钱拿手里睡觉都不安生。 哎,阿染媳妇,你是个好的。瞧这瘦的,婶子看了都心疼。这回家里不缺肉,多吃点。有你陪着阿染进山,相互照应着,你阿娘阿妈心能放下一半。 柳芽疑惑:你不是会用弓箭,怎么还怕这怕那? 谢韵仪微垂着头,声音怯怯的:我力道不行,木箭也射不死厉害的野兽 林春兰见不得有人质疑谢韵仪,她从儿媳妇背后卸下背篓,自己背着:好了好了,柳芽你别说阿清。她一个在大小姐身边长大,跟着识字读书的姑娘,来我家之前怕是都没走过远路。能不叫苦不喊累的跟着阿染满山跑,就是顶顶乖巧孝顺的儿媳妇。 谢韵仪挽住阿娘的胳膊,又羞赧又满足,小声道:阿娘,能跟阿染一起,我不累。 林春兰轻拍儿媳妇的手,笑呵呵道:也是阿染喜欢你,去哪都要带着。明日去府城卖了灵芝,有好看的布匹和头花,叫阿染给你买。 谢韵仪跟阿娘耳语:也给阿娘阿妈买。 林春兰那个心哟,比吃了蜜水还甜。她家阿染,除了小时候,何曾有这样慰贴的时候,这儿媳妇,真真是恭顺得叫人怜爱。 进了家门,林染将带肉的鹿骨一家分两块,余下的两个腿骨,连肉带油凝固的一罐子给姑姑家。 林朝霞拿了骨头,不要肉:你们自家留着吃,给姑姑舀一碗,不要这么多。 林染:家里留了三罐,过两天家里盖房,还得喊姑姑看着呢。 林朝霞顿时不推了,笑呵呵道:这是大事,姑姑一定给你看好了。 临走,她又回头叮嘱:今晚都警醒着些,明日阿清跟阿染去府城。路上少跟人搭话,去医馆卖完就赶紧回来,有什么要买的,下次再去不急。 林染点头:都听姑姑的。 林朝霞这才高兴的走了。 林秀菊关上门,问:你们晚上吃饭没? 林染:吃过了。 林春兰这才小声道:灵芝长啥样?阿娘瞅瞅。 林染从侧兜掏出灵芝。 林秀菊嗔她一眼:这样贵重的东西也不收好。 放侧兜,掉了,或是刚才人多,被摸走了,得悔死。 林春兰探过头,没敢碰这金贵药材,就让林染拿着给她看:这和村头柳树上长得差不多啊,真是灵芝? 谢韵仪小声给阿娘解惑:是灵芝。阿娘你看,它有光泽亮亮的,有柄,摸着光滑,盖是硬的。 林春兰恍然:你这么一说,还真是! 林秀菊:阿妈今晚不睡,守你们屋门口。 林春兰立刻道:阿娘也不睡。不是,这想睡也睡不着啊!对了,昨天孙秀秀送了四支洁牙的刷子来,两支放你们屋了。 说完,她立刻起身去隔壁,叫林朝霞明日一家都去盯着做豆腐。 林朝霞连连点头:是该守着,有事你们就喊,我看哪个不要脸的敢做贼。 这一个月,日日和村里人一起忙活豆腐生意,情谊深厚了不少。事情还没发生,林朝霞杀千刀的骂不出口了。 林染倒是一点不紧张。 她回来路上就说捡了灵芝,今晚羡慕得睡不着的人家应该不少。敢冒险来偷的,心里都得掂量掂量。 谁家得了灵芝,晚上都会守着,更何况,今晚指不定多少耳朵听着林家的动静呢。 偷成功了,除非远走高飞,要不然卖了钱也不敢花。一个村里住着,谁不知道谁呢,家底都能估个大概。银钱来得没有出处,那定然就是歪门邪财。 没偷到,被发现了,就算不被赶出柳树村,也是人人嫌恶,不可能再从豆腐生意里分口汤。 一夜无事。 天刚亮,林染和谢韵仪就背着两背篓,带了水、馍馍和户籍出门。 昨晚林春兰连夜蒸的全麦粉馍馍,比豆渣麦粉馍馍吃着香甜。 林染笑道:阿娘日后蒸馍馍,还是放些豆渣吧。吃惯了,比全麦粉馍馍还顺口。 豆渣麦粉馍馍,营养丰富,强身健体,富含纤维素,那什么的时候还格外顺畅。 去府城的路,林染不认识,谢韵仪也不会走。 她俩要先去县里,从县里坐驴车去。青石县县城到府城,驴车要坐四天。 林染和谢韵仪先去车行交钱,去一趟府城,一人要花一百文车费,住宿吃喝另算。车行看了户籍,给她们去衙门办路引。 恰逢吉祥布庄的伙计要去府城拿货,她们一行加雇的镖师六人,另有一对年老的妻妻,要去府城看望女儿,凑够了十人。 两个车夫,一车坐五人,驴车嘚嘚嘚的出发。 驴车上扑了厚厚的秸秆席,林染坐了一个时辰就觉得屁/股都要颠烂了。 谢韵仪白着脸,她都要庆幸自己病得糊里糊涂,一路被拉到县城都没颠簸死。 那对年老的妻妻显然不是第一次做驴车,她们带了更厚的垫子,垂着腿坐在车边,看起来反而没事人一样。 同车的布庄伙计笑着指点:你们别僵着,放轻松,明日习惯了就好了。 中午驴子休息,车上的人喝水吃干粮。 林染问伙计:住宿和定明日的干粮,能不能带上我俩? 能啊。伙计先自我介绍,再一五一十跟她们说清楚:我姓杨,叫杨夏。今晚歇在村里,村长家四间房,我们几个住两间。叫她家再给你们腾一间房就是,一晚二十文。她家豆麦饼八文一个,纯麦饼十二文,吃两个能饱。 一旁听着的老妻妻合计一番,连忙道:也带上我们。 杨夏爽朗的笑:今晚非得叫村长谢我不可。 村里也有便宜的房子,一晚十文,干粮六文和十文。但她们吉祥布庄的人去府城,从来都不会在吃住上减省。 不吃好睡好,路上连接四天,给自己折腾病了,花更多的钱,还耽误事。 明天晚上会拐到吉安县,可去客栈投宿,也能去民房住一晚。我们布庄是住客栈,四十文一间中房,有热水。吃食客栈有,也可去食铺买。 这些话,杨夏显然和同行的说过很多次,客栈边上有家卖热汤饼的,清汤十二文一碗,肉汤一碗二十五文,她家的汤饼味儿好,给的量足。 第三天晚上还是住村里,跟今晚的情况大差不差,后天傍晚就能进府城了。 林染:这一路都安生么?我姑姑家的母驴前年下了崽,今年长大能干活了。托人传话,让我们妻妻去赶回来种地。我寻思,一路自己赶回来试试。 杨夏想了想,没给准话:我们布庄常来常往的,倒是次次都很顺利。不过,今年云州府大旱,乡下人家和县里的贫户日子不好过。说不定就有心思歪了的,见你们人少还有驴,铤而走险。 林妹妹,县城到府城四天的路,要过不少岔路,你们这才走一趟 杨夏不好意思的笑笑:我这跟着来去都是第六回了,若是叫我自己认路,我也是没把握的。 村里人都管她叫阿染,乍然听到一声林妹妹,林染被雷得外焦里嫩,好半晌她才回过神来。 古代行路难,不光是吃的喝的要自己带;夜里没遇到村子要露宿野外;下雨没处躲,淋雨生了病,死路上都没人知道;高高低低的林子野蛮生长,遇到野兽和被打劫的可能性很大 第57章 还有一个原因,迷路! 平民百姓哪里见过舆图,去自己县城的路,好歹有村里人带着走几次。其它县城和府城,知道在哪个方向就不错了。 谢韵仪一派天真的瞪大眼,轻言轻语问:不是有官道?我听说官道就是连着县城和府城的。 杨夏:话是这么说,可有的路口,官道和岔路一样宽,分不清啊。 谢韵仪哦了声,一副学到了的样子,腼腆的笑:阿夏姐姐懂得真多。 她挠了挠林染的手心,抿嘴轻笑,看起来乖巧温顺,只林染看到了她眸中的狡黠。 果然,夜里住下,谢韵仪凑近林染耳边轻语:国君的使者来往于各处官道,她们会暗暗检查。官道地基要求填石子,寻常岔路多半不会如此繁琐。 林染懂了,这就是不清楚走哪条,就地挖一挖? 不过,认路的事她不担心,经过一番讲道理,系统实时导航的范围,已经扩大到整个云州府。 毕竟,想要脱贫致富,辛勤所得的收获,得要有销路呀! 谢韵仪眨眨眼:挖官道触犯律法第二十五条,故意损坏朝廷公物之第三十条官道篇之第五条。 林染:律法管得挺细。 谢韵仪: 不是该夸我懂得多吗? 第四天傍晚,看见府城外散居的房屋,整车人都兴奋了。 日日顶着大太阳,驴歇人才歇,几天颠过来,脑子都混沌得云里雾里。 梁国非边境的城池,都不建城墙。 杨夏介绍:府城呈井字状分布,四条大道,衙门,富户和各类集市都在中间。你们第一次来,可要多逛几天,可热闹了。 一车人在车行分道扬镳,各自带着路引离去。 没有城门自然没有进城检查,路引是万一被查,证明自己离开原籍是有缘由,不是逃犯的凭证。 林染和谢韵仪手里的路引,缘由处写着:贸。 买卖皆可。 这趟来府城,林染跟阿娘阿妈说,灵芝价贵,要比对多家医馆才会卖出,至少要在府城呆两天,来回至少十天。 若是晚个四五天也是寻常。谢韵仪告诉阿娘阿妈,若是下雨,人和驴都要躲雨,不便赶路。 老天下雨挑地方,有可能村里下,府城不下,也可能路上下,村里不下。 林春兰和林秀菊没什么好担心的,俩孩子去山里都没事,和县里人一起去府城更不会有事。 成,你们半个月不回来,阿娘阿妈都不急。林春兰憧憬一番,难得去府城,你们多住两天也行,见了世面,回来说给阿娘听。 所以,林染和谢韵仪进城后一点不急。 两人先去集市,瞅着食客多的吃食摊子进,点两样,吃完顺便找掌柜的打听投宿的客栈。 一家汤饼,一家糖水,一家糕点铺子吃过来,林染和谢韵仪慢悠悠逛到云来客栈。 这家客栈周围是民居,离集市远了些,但据说热情周到,价格适中,口碑好。 小二热情的迎上来,跟没看见林染和谢韵仪身上打补丁的布衣,脚上的草鞋和身后巨大的背篓似的,满脸笑容的问:两位是吃饭还是住店。 林染递给她三钱银子:要两间中房,先住两晚,现在就可以送热水。 好勒。小二的在前面引路,一路说个不停:中房还剩三间,都*是新换洗的床单被褥。左边那间离上房最近,两位住这间可好? 热水一盏茶的功夫送来,前厅从卯时到亥时都有汤饭茶点供应,客人若是去夜市消遣,子时之前回来都有人守着。 客人若是有其它需要,随时都能去前厅找伙计。问路,寻中人,打听府城的事儿,伙计们都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林染给了她十文小费,小二笑得更真诚了:客人唤我魏三就好,我这些天每日辰时到酉时都在前厅,客人有事尽管吩咐。 洗完澡,林染和谢韵仪换上细布衣裳和布鞋。 阿娘阿妈的手艺真好。谢韵仪围着林染左看右看,笑眯眯道:很合身,衬得阿染愈发风度翩翩,俊美不凡。 林染嘴角抽了抽,垂眼看去,阿娘给谢韵仪做的是浅灰色斜襟短衫,配土黄色百褶襦裙。锁边是从碎布头中,裁剪拼接的紫色绸缎。 阿娘阿妈确实手巧。 这一个月,谢韵仪因为要进山,身上穿的多是林染的旧衣。带补丁的灰褐色短打,都掩不住她眉眼的清丽,这套府城街道上常见的平民百姓衣裙,穿在她身上,更是秀美可人。 你这身也好看。林染嘴角溢出几分笑意,有点落魄大小姐的派头了。 谢韵仪脸颊泛红,低头看自己脚上的鞋:鞋也合脚,咱们进山那几天,阿娘阿妈肯定担心了。这衣裳和鞋袜说不定就是她们夜里睡不着,坐在火塘边缝的。 林染:这么感动,回去你给阿娘阿妈做身袄子厚裤? 谢韵仪眨巴下眼,满含期待的建议:我手艺不行得练,不如先从阿染的里衣开始?针线再丑,穿在里面旁人看不见,不丢人。 林染:我怕线头硌得慌,大小姐还是先拿自己的衣裳练手吧。 魏三带人进来,将澡盆抬出去,抬眼看见客人焕然一新的穿着,私下里吩咐伙计们:我不在的时候,刚才中房甲字房的两位客人喊人,你们腿脚快着点。 知道自家客栈中房的价钱,明显就是打听好了的,说明她们行事聪明周全。 初来府城的年轻村里妹子,行走间腰背挺直,步伐稳健,面上不见半分局促。有细布衣裙,却一身粗布短打进店,这两位定然手里银钱不少,底气足,且不惧旁人眼光,是胸襟坦荡之人。 不说这些,以她多年和客人打交道的眼光,这两位妹妹的气度不输达官贵人,日后必有了不得的前程。 府城天黑了也热闹,好不容易来一趟,林染和谢韵仪自然不会早早就睡下。 出发,逛吃逛吃! 第二天一早,林染和谢韵仪在客栈吃早饭。 两碗粟米粥,两张麦饼,两个鸡蛋,四十文。 久违的蛋香在口腔散开,林染又多要了两个鸡蛋。 她都差点忘记还有鸡蛋这种食物了! 林染招来魏三:你会挑小鸡崽么?集市上的鸡蛋多少钱一个? 客栈里一个鸡蛋四文,林染估计市场上三文一个。 魏三:客人要多大的?头几个月鸡死了不少,眼下鸡蛋和小鸡崽都贵。鸡蛋三文一个。一个月大的小鸡崽十文一只,一个半月大的好养活,十五文一只。下蛋的母鸡少有人卖,一只至少要二百文。 林染拿出一两银子:你帮忙挑五十只小鸡崽,八十个鸡蛋,余下十文归你,如何? 魏三哪有不应的,连连笑道:客人放心,我阿娘最会挑小鸡崽,一定只只壮实,母鸡多公鸡少。 这一下子买得多,还能便宜不少。她喊家里阿娘去买一趟,至少能挣二十文。 吃完饭,林染和谢韵仪直奔布庄。 一刻钟后,谢韵仪一身广袖绸缎襦裙,出现在林染面前。交领浅绿短衫,配深绿祥云纹样飘逸长裙,大红色腰带一节垂在长裙右侧。 浅绿深绿的绸缎显得小姑娘更加面嫩,像是娇养在家的大小姐,兴奋好奇的打马出游,娇俏得如同四月鲜绿的垂柳。 大红色腰带压下了这七分稚嫩。大户人家的小姐见识多广,哪怕年纪不大,也有骄矜自傲的底气。 不用任何头饰,只高髻边簪一朵粉白的荷花。林染仿佛看见出身高贵,明眸善睐的仕女,高昂着头,从画中走来。 不错,不错。林染满意道,有这身行头,不怕卖不了好价钱。 谢韵仪瞪她:说得好似卖我似的! 林染微微弯腰,低眉垂眼的走到她身后:小丫哪敢卖小姐,小姐不卖小丫就谢天谢地了。 谢韵仪眼眸一转,绣荷花的团扇轻摇:本小姐的丫鬟,才不会叫小丫这种俗气的名字,叫小染正好。 林染:谢小姐赐名。 小染,去,给本小姐买把油纸伞来,热死了。 好的小姐,小染这就去。 林染选了一把白色画绿竹样的,正好和谢韵仪的衣裙相配。 小染,去买两竹筒糖水来。 梨子切块,加水煮,用粗竹筒盛着卖。一竹筒十五文,浅浅的一点糖味儿。 林染一手拿着竹筒,一手给大小姐撑伞遮阳,来到回春堂,魏三说这里的药材最贵。 有没有灵芝?过几天是本小姐祖母的六十岁生辰,本小姐要买朵品相好的灵芝给她做寿。 第58章 谢韵仪抬着下巴,轻摇团扇,傲慢的环顾一周,墨玉灵芝不喜庆,本小姐只要赤灵芝。别拿树舌欺我,叫本小姐看到这些污糟事,定要砸了你们的招牌,告到府衙去打板子。 林染适时递上糖水,微垂着头恭敬道:小姐,太太吩咐了,让小的看着您,别惹事。您,您上次打不小心额间的疤还没去呢。 谢韵仪杏眼圆瞪:阿娘吩咐几句,你个小丫头就胆儿肥了?竟敢管起我来了?我看你是肉吃多了,只长个子不长脑子!中午和晚上都饿着吧。 林染讪讪的退到一边:是奴多嘴。 回春堂的掌柜打量她们多时了,听了这一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脾气不好,家中娇养大的小姐,带着丫鬟来买灵芝呗。 只不过,寻常人家小姐的私房钱,可不够买灵芝的。 辛夷,去取五十两一朵的上好赤灵芝,给这位小姐看看。 啊?叫辛夷的伙计愣了一瞬,站起来,呆呆的就要往后堂去。回春堂有五十两一朵的赤灵芝么?还是上好的? 谢韵仪瞪一眼掌柜的,提高声音鄙夷道:五十两的赤灵芝?不用拿了。小染我们走,这回春堂没什么好货。五十两,呵,买根赤灵芝的柄都不够。 掌柜的立刻改口:五十两是小朵的,既然小姐看不上,辛夷,拿四百两的那朵来。 掌柜的满脸笑:这朵可是我们回春堂的镇店之宝,小姐买回去,令祖母绝对会夸你孝顺。 四百两一朵的赤灵芝,放在红绸垫底的香樟木药盒里,谢韵仪没上手,只垂眼欣赏一番:色彩鲜艳,光泽莹润,祥云形状,这朵品相确实不错。掌柜的,便宜点。 掌柜的摇摇手指:&四百两不能再少了,这朵赤灵芝若是在京城,少说也得六百两。& 谢韵仪诧异的抬头:那你们怎么不拿到京城去卖? 掌柜的一噎,讪笑两声:镇店之宝嘛,便宜点卖给有缘人也是一段佳话。 东西我是看上了,就是吧。谢韵仪诚实的说,四百两,有种买亏了的感觉。 她摇了摇扇子,随意的摆摆手:哎,四百两银子我要攒好久,掌柜的,我再考虑考虑。& 说完团扇一摇一摇,慢悠悠的走了,林染亦步亦趋的跟上,出了医馆门,忙撑起油纸伞。 见人走远了,辛夷疑惑的问掌柜:不会是来消遣咱们的吧? 她是掌柜的侄女,在医馆做事,有什么不明白的都是直接问掌柜的。 给祖母送寿礼,送四百两的灵芝? 哪来的败家女!四百两买金玉绫罗绸缎不好? 买吃完就没了的灵芝! 你懂什么?掌柜的瞪自家侄女一眼,一副指教的架势,那位小姐的举止优雅有度,比京里权贵之家得宠的小辈都不差。她说话不好听,脾气暴,正是有家族撑腰的证据。另外,你看她身边哪个丫鬟 辛夷连连点头:一点都不像丫鬟,不恭敬,也不柔顺。 哎哟,你这个不开窍的脑瓜子!掌柜的失望叹气,&那哪是丫鬟,一看就是武艺不俗的护卫! 我说四百两的灵芝,那护卫都没动下眼皮子,可见四百两在她眼里是寻常。你想想吧,这要不是跟着小姐做惯了大生意,会这样沉得住气? 辛夷羡慕:那位小姐看起来年纪好小 掌柜的看着门外,面色惆怅:别跟人比,人比人气死人。那些名满京城的小姐们,都是十二三岁就开始崭露头角。权贵之家的小姐们从出生开始,就在见世面,学本事。就是镇北侯府的那位假千金 辛夷立刻来了兴趣:什么假千金? 掌柜的斥一声:跟咱们没关系,瞎操心别人作甚,赶紧背药材去。 那位假千金据说聪慧过人,文武双全,容貌更是一绝,小小年纪就名满京城。听说是接受不了从权贵之家嫡长女,变成孤儿的落差,投崖而死,尸骨无存。 说起来,方才那位小姐也出落得亭亭玉立,可惜额心几道疤,也不知道能不能长好了 接下来是同样贵得没道理的济世堂。 同样一番唱念做打下来,谢韵仪肯定了,那朵完好无损的灵芝,能卖三百两。缺口的那朵,一百五十两没问题。 两人回客栈换衣裳。 魏三揉了揉眼睛,恍然大悟! 她就说呢,寻常人家哪里能养出,这样气度不凡的女儿来。 原来是大家小姐和随身护卫日久生情,偏家中长辈不同意两人的亲事,小两口干脆私奔了! 带补丁的粗布衣裳和草鞋,都是逃离眼线的伪装。这对小鸳鸯应当是从其它府城逃来的,买这么多鸡蛋和小鸡崽,应该是要在云州府买房住下了。 魏三脑子里的戏码都到了,几年之后小鸳鸯抱着女儿回家,长辈看着孙女的份上认下了儿媳时,林染和谢韵仪又一人一身细布衣裳,背着背篓出门了。 这次是去卖灵芝。 回春堂和济世堂在主街显眼的位置,有钱人家生病都来这看,背后自然有府城的权贵之家撑腰。 草药堂,听起来不像是医馆的名字,离云来客栈一炷香时间就能到,同样周围都是民居。 据说背后主人虽然在府城也算有钱,但没什么权势。敌不过回春堂和济世堂的联手打压,草药堂收不到什么金贵药材,多数时候都是做平民百姓的生意。 她家寻常问诊只需二十文,药材也便宜,医馆每日五名坐诊大夫还忙不过来。 这都是昨晚,林染和谢韵仪逛吃途中,打探来的消息。 昨晚她俩抄着一口乡音,对府城的一切都好奇,睁大眼恭听,时不时哇的一声。极大的满足了,府城常住民各铺子伙计掌柜们的自豪心情。 问啥说啥,没问也提点,生怕自己还没说尽兴,两个顺眼的乡下姑娘就走了。 当然,跟这两位姑娘面带微笑,给银子干脆,夸自家吃食超好吃,也有关系。 林染和谢韵仪站在草药堂门口,很快就有伙计过来,上下打量一眼,不像是受了外伤:先排队,风寒咳嗽排恭大夫这边,起疹子脱皮裂口排刘大夫这队给小儿问诊需带孩子过来。 伙计说完,正要去招呼新来的傻站着的客人。 林染上前一步:卖药材找谁? 伙计眼前一亮,忙带她们去后院。她们草药堂多少药材都吃得下,就是缺采药人。 不愧是草药堂,后院一个个圆簸箕上晒满了药材。捣药的,煮药的,清理药材的伙计们各自忙碌,见院子里来了生人,瞄一眼就不再看。 这是一个四合院格局的院子,正中间的厅房,专管药材的掌柜正带着两学徒辨药:这玩意看着跟人参长得差不多,其实是商路,有毒。 咱们去回春堂和济世堂拿货时,一定要睁大眼看清楚了。亏钱不说,给病人吃坏了就麻烦了! &掌柜的,赤灵芝你们收不收?&林染站在院子里问。 忙碌的伙计们头都不抬,有的嗤笑,有的跟没听到似的,有的竖着耳朵,等着看好戏。 掌柜的回头看两人一眼,不是采药人,面上没什么表情:先拿出来我看看。 村里人不认识药材,常常拿树舌或毒菌子当灵芝来卖,她每月都要遇到好几回。除了自家采药人前年采回来一朵,其余就没一朵是真正的灵芝。 她说不是,有些人还会骂骂咧咧,说她不识货。 林染解下背篓,伸手,拿出两朵灵芝。 掌柜的老远看着,面色一变,几乎是蹦着迈过门槛,三两步来到林染身边,拿起灵芝,连连点头:是灵芝,上好的赤灵芝!哎哟,这朵这么缺了个口,你们是怎么摘的,这么不小心! 伙计们纷纷抬起头,满脸诧异,还真是灵芝啊!羡慕,羡慕得忘了手里的活。 学徒甲高喊一声:都看什么呢?看手里的药材。 两个学徒也跑到掌柜的身边看,对,是灵芝没错,她们草药堂终于收到了灵芝! 林染看着爱不释手,恨不得将灵芝看出花来的掌柜,问:多少钱? 掌柜回过神来,忙请两人屋里坐:上茶,上菊花茶。 这种珍贵药材的价钱不好商量,别一会火大吵起来。 两朵都卖给我们草药堂,一共四百两银子。掌柜的目光诚恳,你们满府城打听,我们回春堂老幼无欺,看诊买药收药材,都是实打实的价钱。 第59章 谢韵仪诧异的看她一眼:回春堂品相比这差远了的,一朵就四百两,济世堂四百五十两。就是草药堂口碑好,我们才来的,两朵五百两我们就卖。 我们可是打探好价了来的,别想蒙人。 掌柜的:卖四百两,收进来撑死了三百两。她们要是想坑你们,直接说这灵芝不到采摘时候,药效不行,给一百两爱卖不卖。 谢韵仪微笑:这两朵灵芝,正是刚满一年,药效最好的时候。掌柜的说个实在价,云州府我们卖不出去,青州府也能去。 灵芝,我们懂!那两坑人的医馆我们不考虑,草药堂给的价不满意,我们也能去别处。 掌柜的亲自给两人倒茶:别急嘛,先喝茶。三蒸三晒的野菊花,寒性去了不少,这种热的天喝最是清凉解暑。 五百两太多了。尤其是这朵缺了口的,用得上的有钱人家嫌不吉利,一百两都卖不了。 不吉利?林染惊讶道,这是梅花鹿咬的。 林染从背篓里拿出两根鹿茸,两根鹿角:它俩抢着啃灵芝,被我们捡了便宜。 谢韵仪:相传仙界的梅花鹿食仙草,这仙草就是灵芝。掌柜的把这鹿角鹿茸和缺了口的灵芝放一起,再讲讲故事,不愁卖。 掌柜的眼里精光大盛,好,这说法好! 过几天府城就要传遍,她们草药堂有仙草的故事,不怕引不来富户! 五百两,成交! 林染:鹿茸你们收么? 掌柜的相当痛快:十五两。绝对是府城最高价。 她现在觉得那朵缺口灵芝,对她们草药堂来讲,八百两都不嫌贵。 东家不缺钱,就缺出这口气! 回头知道了,肯定会重重赏她! 五百两放背篓里,余下的十五两,又添私房钱五两,林染全花在了草药堂。 菊花茶、小茴香、八角、桂皮、香叶、茱萸,这些做肉的香料不能少。反正放空间不会坏,多买。 治风寒的成药七副,止血粉五瓶,留着以防万一。 还有刚收来,还没来得及晒干的五斤生姜,全要了。 两背篓装得满满当当,临走,林染随口问道:熊胆你们收么? 掌柜的瞳孔地震,这可是她们草药堂有钱都买不来的珍品! 你,你们手里有熊胆!掌柜的瞠目结舌,脑子都不会转了,眼巴巴的看着林染。 我们手里没有熊胆。 见掌柜的瞬间失望,林染笑笑:有两头濒死的熊,它们打架打了个半死不活,被我们捡漏了。可能等我们拉过来,就死了。 掌柜的觉得自己急需一碗参汤,这姑娘的话一口气不说完,她这心跟着上上下下的,要去了半条命。 拉过来,现在就回去拉过来!你们住哪里?我带人去拉! 掌柜的生怕这生意跑了,一头熊五百两,我东家也做皮毛和酒楼生意,熊皮、熊骨、熊胆、熊掌、熊肉我们都能用上。你卖哪里都不如卖给我划算。 林染:你别急,我们两今天是来探价的。我家离得远,这一来一去几天,兴师动众的平白惹麻烦。我们寻常人家得了外财都捂得严严实实,还得劳烦掌柜的保守秘密。 她放慢了语气道:灵芝只是运气好,偶然得的。熊这种可怕的猛兽,见都没见过。 掌柜的懂了她话里的意思,忙道:你俩那天戴着幕篱来,直接从后门进,就说是许掌柜的侄女,送药材来的。 第34章 阿染嫌我烦,嘤嘤嘤 许掌柜想了想,怕她们不来,眼巴巴道:你们过几天还要来,不如这两篓子药材先留下,到时候拿银子一齐带走。 怕这么说跟她强留东西似的,林染听了心里不舒服,她忙道:二十两银子你们先拿着,就药材先存在我这,背回去怪沉的,正好送了熊来用车拉走。 谢韵仪放下背篓,真诚道:掌柜的你人挺好,你放心,我们日后捡漏了人参灵芝鹿茸黑熊这些,还来找你。 掌柜的: 她从此要不认识捡漏这两个字了,别叫她再听到捡漏这个词了,她会抱怨母树不公。 不对,还是让这两福宝多多捡漏吧! 捡漏了,送到她们草药堂来。 林染:那掌柜的送我们一个结实的背篓,装银子吧。 掌柜的默了默,她也要无法直视背篓了:银子分开装保险,送你们两个藤条编的,最是结实不过。 背着五百两巨款,林染和谢韵仪出了草药堂,直奔牲口市。 牲口市的味道实在难闻,谢韵仪捂住鼻子:阿染你会挑驴? 这是昨晚说好了的,她们赶一辆驴车回家。日后去县里,来府城要买什么都方便。 林染:看眼缘。 脑子里问系统:等我买了驴车,盖了新房,算是脱贫了吧?我脱贫了,你应该不少得奖励吧?驴算生产资料,你帮我选选,哪头最健康。咱们迈出脱贫的第一步。 系统应该很高兴,林染在驴棚面前走一圈,每头驴头上一个标签。 xxxxx√。 林染停下脚步,这是头栗色的毛驴。嘴巴和肚子是白色的,身材匀称,耳朵直立,眼睛明亮,毛色光滑,活泼好动。 就你了,小栗子。 有了驴,再安排车,一共花十四两银子。 林染学着赶车。 小栗子活泼归活泼,但不听指挥,林染扬起鞭子,它嘚嘚嘚见路就跑。鞭子放下,它立马停下。 林染让它往东,它去西。叫它停下,它跑去吃挑担人卖的菜。 最后还是前面吊着一根萝卜好使。 谢韵仪坐在板车上,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傍晚,魏三再次揉了揉眼睛,不愧是私奔的小两口,行动力果然强! 这才半天功夫,驴和板车都置办回来了! 魏三笑着迎上去:明儿一早,小鸡崽和鸡蛋就能送过来。天热,送来集市的小鸡崽不多,我娘挑了三十只,还有二十只约好了明儿送。她怕夜里吵到你们,先养在我家了。 林染又递过去十文钱,笑着道谢:辛苦婶子了。 魏三忙摆手:不辛苦,不辛苦。驴车我帮你从后门赶进牲口棚。明儿一早有人喂水喂食,一顿三文钱。 林染再付二十文:&今晚喂一次,明早喂一次,多的准备上好的草料。& 小栗子是家里第一个代步牲口,跟买了新车,头几天格外爱惜一样,林染这会还挺稀罕的。 在客栈吃完晚饭,林染和谢韵仪又背着背篓出门了。 先去粮店。 舂好的稻米二十七文一斤,买五十斤。稻子二十五文一斤,来三百零五斤。 绿豆看起来不错,和粟米粥一起吃,清热下火。十文一斤,要一百斤。 加二十五文,交代粮店伙计戌时送货上门,一共十两银子。先付一成定金,其余□□。 再去布庄。 阿娘阿妈没穿过绸缎衣裳,一人来两身成衣。一两半钱一身,嗐,咱有钱,不贵。 绸缎一两二钱一匹,便宜,先要十匹。 谢韵仪挑完绸缎的颜色,再给自己选一身桃粉色的袄裙:阿染,你也挑两身。 林染低头,瞅瞅自己的肤色,挑一身青绿,一身青蓝。 谢韵仪赞道:阿染眼光真好,这两个色衬阿染。有书生的沉稳,也不缺武将的大气,阿染是个儒将。 林染被她夸习惯了,脸都不红一下:主要是我长得俊秀,气质好。 接待她们的伙计捂着嘴笑,一是因为单子大,二则,这两姑娘说话太招人喜欢啦! 府城的细布比县城的柔滑,染色也更丰富,三百五十文一匹,来十匹。 带毛的羊皮二百五十文一张,要十张。 买这么多,必须得有优惠。 最后加针五根,线五捆,碎布头两框,一共二十五两五钱。 买得太多,布庄戌时直接送货上门,同样是先付定金,□□。 好爽快一通买,花去三十五两五钱。 走出布庄,林染默了默:有钱,真爽! 谢韵仪指向边上的银楼:给阿娘阿妈买首饰去。 买银钗银手镯。谢韵仪笑眯眯道,金钗金手镯,阿娘阿妈眼下怕是舍不得戴,藏起来都睡不着觉。等她们习惯了咱家有钱的日子,再买金的。 才进银楼,谢韵仪就往玉簪那排看。 半晌,她撇撇嘴,看起来都不满意的样子,最后让伙计包起来一根祥云墨玉簪,八两银子。 第60章 林染瞥她一眼,要了一对粉玉镯,同样是八两。 银钗的样式丰富,两人比较一番,要两根常见的祥云纹样,两根宝葫芦样式。再买祥云手镯两对,花朵纹样手镯两对。 林染想了想,又买一对柳叶纹样银手镯,一共花去二十两。 时间还早,两人沿街逛回去。 绿豆糕,不错,清甜不腻,全要了。 梨啃一口,汁水丰盈,一篮全要了。 幕篱明儿要用,来两。 石磨看起来还不错算了,累死小栗子不划算。 前面一阵喧哗。 紫竹姐姐,是紫竹姐姐! 阿嘉姐姐,我喜欢你,祝你独占鳌头! 玄玉妹妹,你是天才,你是最厉害的! 林染快步向前走几步:看热闹去! 谢韵仪瞥见几道墨绿的身影,抿了抿唇:稷下学宫的学子,都是中了秀才的书生,她们中的佼佼者备受追捧。 从前,她没少得这种殊荣,走到哪里,都有年轻的妹妹们追捧表白。 林染停住脚:那没什么好看的,我们回去吧。 调转方向,林染进书铺买一套笔墨砚台,纸三百张,花去五两银子。 相比布匹米粮,读书真贵! 你看看要买哪些书?林染示意谢韵仪自己选。 谢韵仪接过那套笔墨,眸光流转:这可是阿染主动送我的。 林染扭过头,去看都有哪些书:没看到是两只笔么?我也要用的。 谢韵仪微抬下巴:一般像我这种聪慧伶俐的,科考要用的书,早就记在脑袋里,不用买。 林染哦一声:那你明年去考童生,秀才。 不用买书,省了近二十两银子呢。谢韵仪凑过去,摇晃林染的胳膊,阿染该怎么谢我? 林染从篮子里拿出一个梨,堵住她的嘴:说这么多,渴了吧? 谢韵仪忿忿的咬一大口,咔嚓咔嚓啃梨。 戌时,云来客栈。 魏三这会不揉眼睛了,双目瞪到最大! 我滴个乖乖! 两位客人出门一趟,光米粮和布匹,就花了三十五两!算上买小鸡崽鸡蛋的钱和傍晚赶回来的驴车,今儿一天花了将近五十两! 昨日两位客人粗布补丁衣裳加草鞋的装扮,历历在目。 魏三突然觉得,是自己不懂有钱人。 她得去吩咐伙计,今晚守夜千万别打瞌睡,睁大眼守着中房甲字房! 这许多的东西,都是伙计众目睽睽之下送来的。若是在她们客栈丢了些许,那她们云来客栈的名声就毁了! 两位客人不出去了吧?魏三谄笑着问,今儿逛了一整天,肯定累了,我这就叫伙计给两位送热水,解解乏好歇息。 好妹妹们,可别再出去花银子了喂! 八十个鸡蛋装在两个竹篮里,五十只小鸡崽分装进三个鸡笼,魏三的阿娘还给准备了一天的鸡粮。 林染想了想,又给魏三五钱银子,去买一匹粗布和一床细竹席,几个麻布袋。 魏三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买回来了,喘着气,还给林染一百三十文:粗布二百文,竹席一百二十文,六个麻布袋五十文。 这小两口不退房,她真放不下心。 林染拿出三十文给她,微笑:&这两天劳烦魏姐姐照顾了。& 尤其是昨夜,魏三下工也没回家,在院门口守了半夜。 魏三笑呵呵的接过:两位客人日后再来府城,还来照顾云来客栈的生意。 也不知道小两口在哪买的房子。 肯定不是府城,若是就住在府城,不用急着买这么多布匹粮食。 哎,下回再来,可别再这么买了喂! 你们花的不心疼,我们这些怕丢的心直抽抽。 绸缎放最里面,用细布包裹,细布外再包粗布,粗布外套羊皮,最后用竹席一捆,这下不用担心布匹被戳坏了。 小栗子一早吃了顿饱饭,被套上夹板和套项,奋力拉走满满当当的一车。 啊昂的驴叫,和小鸡崽叽叽咕咕的声音混在一起,热热闹闹的出城。 林染和谢韵仪都没坐车,实在是不忍心,再给小栗子增加负担。 林染压下车把手,掌握方向。谢韵仪牵驴,拿竹竿吊跟萝卜,小栗子一步步走得飞快。 官道上走半个时辰,左右空旷,前后不见人。 林染和谢韵仪戴上幕篱,驴车上的东西全收进空间,换成两只熊。 熊头熊尾套进麻袋,割路边的枯草装进去,将麻袋撑得鼓鼓的,其余部分再用竹席遮挡,看起来就像是装着一袋袋粮食。 两人从另一条路进城,直奔草药堂后门。 婶子,你进去通报一声,我们是许掌柜的侄女,送药材来的,昨天跟她约好了的。 守门的阿婆狐疑的看她们一眼,这还是她头一次见到送药材的,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 &我俩一个长了满脸痦子,一个嘴歪眼斜。&似乎是知道她为什么疑虑,对方压低声音,怯怯懦懦,阿娘阿妈怕我们丢姑姑的脸 &既然是许掌柜侄女,那还通报什么?好姑娘们,快快跟我进来。&守门的阿婆忙打开两扇门,气沉丹田,大喊一声:许掌柜,你侄女来了,送药材来的! 许掌柜是个好人,哎,好好的两个姑娘,哎,怕是亲事上难了! 正在教学徒怎么炮制熊的许掌柜,听到声疑惑一瞬,侄女不是一早去学堂了,送什么药材? 等等! 送药材的侄女!今儿就来了,该不是反悔了,要送去回春堂或济世堂吧! 许掌柜神情凝重,吩咐学徒半夏:快去请东家来! 加价! 熊只要还在,就必须留下! 这可是头一次有珍品药材,送到她们草药堂来。 学徒飞奔着跑出去,许掌柜脚步匆匆去后门,心里快速盘算,怎么才能说动两姑娘。 视线扫过熟悉的身影,飞快的钉在驴车上。 熊来了! 一颗心瞬间落地。 许掌柜回头吩咐另一个学徒,去喊半夏回来。 不用请东家了。 许掌柜的笑如盛夏的骄阳,热情得叫人招架不住,一叠声:辛苦了辛苦了,快随我进屋歇歇。 栀子上好茶,东家来喝的人参茶。黄芪,去街上买两,五盒糕点来,要好味斋的招牌。 说完,她吩咐守门的阿婆:后门关上,今儿不放人进来了。 林染拉住朝满院子药材嗯昂嗯昂叫的小栗子,拍它一巴掌:在别人家别馋,听话,一会给你萝卜吃。 她已经懂了小栗子。 嗯昂嗯昂是撒娇想要好吃的。 嗯昂,不想走了,想偷懒。 嗯昂,嗯昂表示本驴心情好,干活不用催。 啊啊昂昂,气死驴了,驴要暴躁了! 许掌柜乐呵呵的:这驴一看就伶俐,我叫人拿点蒲公英给它吃。 林染:不用了,不惯它这毛病。熊卸在哪里? 许掌柜:就这就这,晒的药材一会挪走。 她现在就想让熊在她眼皮子底下,变成珍品药材。 林染拿开竹席和麻袋,谢韵仪帮把手,两人将熊卸在石板上。 许掌柜看看熊眼睛,肯定道:刚死没多久。 林染:是啊。家里人怕熊死久了卖不上价,我们刚走,她们就拉着熊过来了,正好出城碰上了。 喝了人参茶,称完银子,林染和谢韵仪立刻离开。 两背篓药材放车上。 银子分装在五个结实的藤篓里,上面放蒲公英、艾草、甘草遮掩。 五盒糕点,许掌柜放在车头位置,让她们带着路上吃。 她再看一眼穿着粗布衣和草鞋的两人,暗自称赞两姑娘聪慧。 若不是她亲眼看着两人装银子,也会觉得这车上,五盒雕*花木盒才是最值钱的东西。 小栗子啊啊昂昂的催促,别给它绑这!面前两只大黑熊,就算是死熊,也怪吓驴的! 许掌柜:你家这驴日后若是要卖,卖到草药堂来,十两银子。驴皮可以熬阿胶,驴肉我东家酒楼用得上。 以这两姑娘捡漏的运气,她怀疑这驴八成能剖出驴宝来。 小栗子愤怒的踢蹄:啊啊昂昂! 第61章 林染上前拍它两巴掌:老实点,不听话现在就给你卖了。 十两?小栗子买来才七两。 小栗子挨了打,瞬间老实。 林染:我驴来我家没多久,暂时没有卖的打算。 走了,许掌柜,回见。 回见。 这次车上的东西轻,林染和谢韵仪一个坐车头,一个坐车尾。 出了草药堂后门,驴车拐个弯,林染吁一声,小栗子停下脚步。 林染跳下车,亲手挨个检查藤篓里的银子,驴车又轻了不少。 日头升高,卖完菜的,买完日用的村人步伐悠哉的出城。听见身后驴车嘚嘚嘚的声音,往两侧靠,让开中间的路。 驴车走过,见赶车坐车的人衣着比自己还不如,顿时生出了俭省过日子的心。 省个几年,家里也添一架驴车。 驴车上了官道,渐渐的不见路人,谢韵仪晃着腿,问:刚才怎么不把小栗子卖了?净赚三两,咱们再去买一头。 林染漫不经心道:&好歹也是个喘气的,既然来了咱家,虽说只有半天一晚的情分,我也不忍心就这么看着它被杀了。& 谢韵仪抿唇笑,阿染重情,她会和阿染在一起许多个日日夜夜。 那是不是无论发生什么事,阿染都不会忘了她 那小鸡崽长大了,你也不吃咯? 母的留着下蛋,公的留一只打鸣,其余的长大后吃掉。 谢韵仪哼笑:那可不止半天一晚的情分。 林染:谁叫它们除了斗狠打架就没用了呢。 草药堂那边,听说自家医馆继仙草灵芝之后,又收到了两只大黑熊,东家路听云立刻就带了酒楼的庖丁过来。 庖丁围着两头熊转一圈:不是熊打架,这两头熊是弓箭和利器杀死的。 在场的人齐齐倒吸一口凉气。 什么样的狠人,能同时猎杀两只熊啊! 还是趁它们还有一口气的时候,拖回家养着,就因为觉得熊死久了卖不上价! 许掌柜: 她知道两姑娘的话里有假,但只要真给她灵芝和熊,管它们怎么来的呢。 路听云沉思:府城没听到有人猎了熊的消息,附近几个县城也没消息传来。 许掌柜:那两姑娘说,不想声张。她们若是一直小心遮掩,没外人知道也不奇怪。 路听云:那咱们就保密,叮嘱知情的几人,不准透露两姑娘的相貌。 许掌柜凑近东家,耳语:伙计和学徒们只认识送灵芝的两姑娘。送熊来的时候,她们戴着幕篱,只我知道是她俩。 许掌柜办事就是让人放心,这月结工钱,多去账上领三十两。 路听云笑道,不管她们是运气好,还是本事大,咱们草药堂都要和她们交好。许掌柜若是再遇到她们,立刻喊人去叫我。 许掌柜喜滋滋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价给的不低。就是希望她们再得了好东西,还能送到草药堂来。 路听云吩咐庖丁:先解吧,解完再往外放消息,仙草灵芝等着一起。 定会有不少府城达官显贵来看热闹。路听云畅快的大笑,我草药堂总算是出了口恶气。 灵芝和熊卖了,就跟林染和谢韵仪没关系。 两人一路走走停停,饿了吃饭团鹿肉,再薅两把野菜炒鸡蛋。渴了喝加了蜂蜜的梨水,嘴巴闲着还能吃块点心。 累了换个人赶车,毛毯铺上,竹席遮掩,休息的人在车上正坐、侧坐,躺下都随意。 夜里小栗子不走了,就寻个空旷的地燃起火堆,轮流进空间睡觉。 跟来时颠得哪哪都疼,啃没滋没味的干粮,睡不踏实相比,悠哉得跟出游似的。 林染:还是得自己有代步车驾方便。 第二天晚上,赶在天黑进吉安县,到客栈投宿。 吉安县有条大河流过,沿河而居的村子不惧天旱。麦子稻子,鸡鸭都损失少。 上次路过吉安县来去匆匆,林染还瞥见有人担着鹅苗卖。 柳树村的位置离山不远,蛇多。虽然村里人都不怕蛇,看见了就棍棒石头一起上,无毒的蛇打死了吃,有毒的挖坑埋了。但也有被毒蛇咬了,没活过来的。 蛇还吃小鸡崽。 养了鹅,蛇就会自动避开,鹅长大了还是看家护院的好手。 林染找客栈的伙计打听,伙计的不清楚,倒是门口挑担的货郎孙二说能帮忙买。 孙二拿了二十文跑路费,连夜往三个姑姑家跑。 第二天天蒙蒙亮,一家子亲戚就分开往各村里去,孙二则是去养鹅的村子里挑鹅苗。 那位姓林的客人可是说了,只要是一个半月大健壮的,都要。鸡苗十四文收,鹅苗二十五文。 林染和谢韵仪刚吃完早饭,孙二的三姑姑就送鸡苗来了。 林染只要一个半月大的,她只寻来十只,林染给她一百四十五文,五文是破烂鸡笼的钱。 孙二的三姑姑喜笑颜开的回去了。她从村人手里买的十二文一只,一大早跑一趟就挣了二十文。 半个时辰后,孙二的四姑姑送来五十只鸡苗,林染一只只仔细查看,皱起眉:这十只不要。 不要?四姑姑挑起眉梢,手里的扁担邦邦邦敲客栈门前的地,扯着嗓子喊:大伙都来评评理,外乡人作践人呐! 客栈的掌柜一脸为难的看着林染:客人,这么闹腾,我这生意没法做了。我看这十只也挺不错的,你买了就是了。 林染冷冷的瞪她:是我们捶的地?是我们泼妇骂街不嫌丢人?我们住在你们客栈,被无赖讹,你不帮我们也就算了,还想合伙欺压我们?怎么,外乡人在吉安县就得受欺负? 掌柜的头一次听到这样的歪理,一时无法反驳。 不是该连连道歉,然后换个地掰扯么? 四姑姑蹦起来骂:说谁泼妇骂街呢?你们说要鸡苗,我天还没亮,鞋踩穿,腿都走麻了,给你们精挑细选的鸡苗,你说不要就不要? 谢韵仪诧异的看向围观的人群:这里还有第二个泼妇? 人群一阵哄笑。 孙二的四姑姑是个不吃亏的,这鸡苗看着也没差多少天。这两外乡人也不是软柿子,一点亏不肯吃,这下可有热闹看了。 林染冷着脸:我们跟你说让你帮忙买鸡苗了?给你定金了?跟你说你送来的都收了?都没有!你这是想强买强卖? 谢韵仪双手抱臂:梁国商法第十条公平公正行商,之第三十条,之第七条,强买强卖金额超过五百文,打一板子,罚银双倍。五十只鸡苗,超过五百文了哦。 满场寂静。 买个鸡苗,怎么还犯商法了? 四姑姑恼怒,正要破口大骂,旁边有路过的书生一脸敬佩,扬声道:我手里这本书就是梁国商法,真真是第十条之第三十条之第七条,这位小妹妹说得一字不差! 四姑姑后退一步,梗着脖子喊:你瞎说,我才没有强买强卖。 谢韵仪西子捧心,低眉顺眼,躲在林染身后:嘤嘤嘤,阿染,好可怕,她要强卖给我们小鸡苗。她好凶,又骂人,又要打人,嘤嘤嘤,阿染,我好怕。 林染: 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若不是情况不对,她绝对会立刻推开这个嘤嘤怪! 但,此时,她还得安慰她。 林染拍拍谢韵仪的肩膀,犀利的眼神扫向四姑姑,冷声道:我妹妹可是要考状元做大官的,你吓到了她,她一个月看不了书,你说怎么赔吧? 四姑姑目瞪口呆,从来只有她空口白牙污蔑人,今儿倒是讹到她头上来了! 看热闹的人群: 嘤嘤嘤的姑娘脑子确实好使,说不定还真能考上举人,当官儿。 但是,遇到不讲理的人,就嘤嘤嘤的大官 看热闹的人群,齐齐一抖。 让让,让让。孙二担着两笼鹅苗分开人群,怎么回事?不是买鸡苗么?怎么还吵上了? 林染:不是一个半月大健壮的,我不要。 孙二低头看向鹅苗,鹅苗三周就可以卖了,她这两担确实没有一个半月大。 不过,鹅苗都这么大的时候卖。 都是一个半月大的。孙二肯定道,我买鹅苗的时候问过了。 这两客人总不会去找村里人问个究竟。 这么大的鹅苗已经很好养了,她也不算坑人。 第62章 林染:多少只? 孙二:四十二只,笼子村里人没收我钱,我也不收你钱。 林染爽快的递给她一两三十文。 散了散了,热闹看完了大伙该干嘛干嘛去。林染朝客栈掌柜拱拱手,打扰你生意了,我们这就走。 四姑姑一把拉住林染,尖声道:我这还有鸡苗呢?四十只鸡苗! 这两是硬茬子,她想明白了,十只一个月大的鸡苗再拿到集市上卖了就是。 谢韵仪飞快的扒拉下四姑姑的手,一脸惊恐:嘤嘤嘤,阿染,她碰你了,你会不会染上跟她一样的凶病?嘤嘤嘤。 四姑姑抬手要打人:你个小贱人骂我有病? 谢韵仪整个躲到林染身后,双手捂住脸,双眼处的指缝张得大大的:嘤嘤嘤,好可怕,她还打人。嘤嘤嘤,阿染,好可怕。 林染在四姑姑抬手的时候,脸冷得滴冰,她一把拽住四姑姑的手腕,猛地往边上一拉,四姑姑踉跄着倒在地上。 林染蹲下,语气平静:再骂一句,废了你胳膊。 四姑姑正要哭嚎,对上林染毫无情绪的双眼,浑身一抖,下意识的移开眼:是她先 太狠了,这凶神太狠了,她看得真真的,刚才这凶神说废了她,是真敢给她胳膊折断了。 林染看着没发火,但气势骇人,周围的空气都似乎凝滞了。 围观人群默默往后退。 孙二忙上前扶起四姑姑,四姑姑一声不吭,示意侄女提起鸡笼就走。 林染:那四十只鸡苗我要了。 四姑姑神情复杂,她想有骨气的说不卖给你。但是,这么多鸡苗留在手里,若是这两天在集市上卖不出去,死一两只都心疼死人。 买吧?胳膊那一圈还生疼,丢不起这个人。 孙二懂四姑姑的纠结,忙道:两只鸡笼你都拿走,这十只 她四处看看,想找个簸箕什么的装起来。 打算去集市上买菜,顺便来看四妹妹挣了多少的三姑姑,默默的递出竹篮。 林染给孙二五百六十文,带着谢韵仪退房,接过伙计牵来的驴车,拉着一车鸡苗和鹅苗出城。 竹席挡在笼子上,避免太阳给它们晒蔫了。 等到路上没人了,再将它们收进空间。 这大热天的,在车上晒两天,鸡苗鹅苗都得热死。 怎么还要那个泼妇的鸡苗了?谢韵仪忿忿,就该都砸她手里,叫她自己卖去。 林染淡定:鸡苗又没惹咱们。 想了想,林染还是决定说出她的想法:你装柔弱没关系,但能不能别在我面前嘤嘤嘤? 谢韵仪:不要。我就是喜欢她们都知道我是假装的,但是拿我没办法的样子! 林染: 这是你们大小姐流行的游戏? 那当然不是,从前这种泼妇小人舞不到我面前。 想了想,谢韵仪笑出声:大小姐们见面一团和气,说话阴阳怪气,背后各凭本事。 我从前觉得那些,动不动就嘤嘤嘤的女人烦。现在嘛,玩得挺开心的。 林染冷声:我听了烦。 谢韵仪:嘤嘤嘤,阿染嫌我烦,嘤嘤嘤,阿染你竟然嫌我烦,嘤嘤嘤。 林染脑瓜子疼:你可闭嘴吧! 谢韵仪正了脸色:那我以后不在阿染面前嘤嘤嘤了,我不想阿染嫌我烦,我想要阿染喜欢我。 林染:喜欢你。 谢韵仪嘁一声,翻个白眼,这喜欢跟喜欢小栗子似的,谁稀罕。 路上再走两天,天黑的时候,驴车刚到青石县。 月半的明月撒下一层银辉,林染和谢韵仪索性连夜赶路回家。 驴车进入柳树村时,村里一片寂静,家家户户都陷入沉眠。 林春兰听到两声驴叫和一片叽叽叽和&嘎嘎&嘎嘎时,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村里没人养驴和鹅,鸡都死没了,哪来的声音? 林秀菊竖起耳朵,蹭的起身,有人敲门,肯定是阿染阿清回来了! 两口子迅速坐起来,点灯。 家里有进项,林秀菊托了卖豆腐的人,从县里带一小罐桐油回来。想着下回女儿儿媳再回来晚了,她们能做个火把迎一迎。 林春兰小跑着去开门,问:是阿染吗? 谢韵仪压着嗓子:阿娘阿妈,是我们回来了。 门打开,叽叽嘎嘎的声音更加清脆响亮。 林春兰都顾不上看女儿儿媳瘦没瘦,高兴道:你们买鸡苗鹅苗了? 林秀菊喜滋滋道:没少买! 她转身将油灯放在桌上,快步回来搬鸡笼鹅笼。 林染扛粮食,谢韵仪抱布匹。 趁着林秀菊和林春兰的注意力不在驴车上,除了那五个用来装银子的藤篓,两人将这几天买的东西,全搬堂屋里。 阿娘开下后院的门,我把车赶进去。 林春兰和林秀菊这才意识到,驴车也是自家的! 这下鸡苗鹅苗不香了,两人拿着油灯来看驴。 咱家驴真精神! 车也结实! 这带回来的东西可不老少,辛苦咱家驴了。 回头得搭个牲口棚给咱家驴住。 两人跟着林染绕路去后院,谢韵仪眉眼弯弯,小跑着去后院开门。 林朝霞听到动静,隔着墙问一声:阿染和阿清都好吧? 谢韵仪柔声回:都好,姑姑先睡吧,明儿一早来家里。 她没问,但也知道林染买这么多鸡苗鹅苗,不是全留给自家的。 林朝霞哦了声,回屋睡觉。 林染也催阿娘阿妈赶紧睡去:明儿一早,估计村里人都得来家里看热闹,咱们早些吃饭,阿娘阿妈先睡去。 林春兰笑眯眯的盯着啃麦秆的毛驴,阿娘不困,等你们洗完再睡。 林秀菊:鸡苗鹅苗跟着走了这么多天,我得去看看有没有打蔫了的,单独拿出来养。 林染看着双目放光的阿娘阿妈,不管了,径自去厨屋烧水。 等林染和谢韵仪洗漱完,睡下了,林春兰和林秀菊才嘀嘀咕咕的进屋。 躺在熟悉的床上,林染尽然诡异的觉得,还挺舒服。天彻底亮了,她才迷迷糊糊醒过来。扭头,谢韵仪睡得正香。 门外叽叽嘎嘎的声音急切,林朝霞压着嗓门:哎哟,这就来,这就来,别急,都有吃的。 她今儿让柳叶和女儿儿媳去做豆腐,自己一早就来这边坐着了。 用脚指头想也知道,阿染这趟去府城,带回来的好东西不少。她担心村里人来看热闹,有忍不住眼红的偷偷摸摸或是酸言酸语。 林秀菊今儿也留在家里,这会已经做好了早饭:姐,你和阿玲都在这边吃早饭,馍馍和粥都有多的。 林朝霞嘴里说声行,眼睛可没离开堂屋的小苗苗们:哈哈哈哈哈,吃的好欢,看着也壮实,也是该养小鸡崽了。 阿染姐要养这么多? 林玲抱着侄女柳乐乐来看小鸡小鹅。 柳乐乐第一次见到这样可爱的幼崽,看得眼睛都不眨。 小鸡崽:叽叽。 柳乐乐手舞足蹈:叽叽,呃呵呵呵呵呵。 小鹅崽:嘎嘎。 柳乐乐手舞足蹈:嘎嘎,呃呵呵呵呵呵。 林染打着哈欠出门,抬眼就看见一个,笑得前俯后仰的开心果宝宝。 柳乐乐一天大半的时间都在睡觉,林染早出晚归,见到这孩子的时候还真不多。 小孩子的笑声纯粹美好,林染下意识的弯起唇角。 林朝霞笑眯眯道:喜欢吧?你跟阿清也赶紧养一个。 林染蹲在地上,翻开竹席上裹成一团的布匹,拿出一匹细布,一匹绸缎:姑姑,这是给你的。 谢韵仪也醒了,她拿出来一对柳叶纹样银手镯:这是我跟阿染孝敬姑姑的。 林朝霞不要,虎着脸:孝顺姑姑也不是这么个孝顺法,细布姑姑舔着脸要了。绸缎和银手镯,你们孝敬你们阿娘阿妈去。 谢韵仪笑:阿娘阿妈也有,这是特意给姑姑买的。 林朝霞还是不要,沉着脸教育侄女,侄女媳妇:手里有银子不是这么花的,留着盖房子,日后养孩子也不少花钱。 第63章 银子花不完,你们就送孩子去学堂,让孩子们都长本事。孩子们长大了要成亲,娶媳妇要盖房,嫁女儿要给嫁妆,多少银子都不够花的。 林染:姑姑,我们发财了。 林朝霞被噎住。 林玲乐得哈哈大笑,她今年八岁,可佩服能上山打猎的阿染姐姐了。 柳乐乐看看姨姨,也跟着呵呵呵笑。 林朝霞头疼:先不说这些了,粮食布匹赶紧搬屋子里去,一会就该有人来了。 谢韵仪将银手镯往姑姑手上戴:正合适,姑姑可别推来推去浪费时间。 侄女和侄女媳妇真心送,林朝霞横了林染一眼:再发财不许送了啊! 林染微笑:真发财了,还给姑姑送。 原身记忆里,这个姑姑对自己是真好。 原身小时候,林朝霞有空就来带她,对谁都性子急的人,却能耐着性子陪她玩小石子。 家里做了什么好吃的,从来都少不了原身那份。 就是现在,也没少将林染当亲女儿一样记挂。 林朝霞哭笑不得,面上笑着,嘴里仍不饶人:送送送,家当都送给我我才高兴。 第35章 少给我灌迷魂汤 林染和谢韵仪一趟趟往屋里搬,粮食全搬进阿娘阿妈屋里。舀出一罐绿豆,一罐稻米,再挑二十个鸡蛋,放在给林朝霞的那匹绸缎和细布边上。 林朝霞瞄她一眼,没说话。绿豆解暑,稻米舂得细细的,给柳乐乐煮粥喝再好不过。鸡蛋都怪这脾气不好的贼老天,可怜乐乐几个月都没吃到鸡蛋羹了。 姑姑,我这次在府城买了治风寒的药和止血粉回来,你要用的时候来找阿娘阿妈拿。 谢韵仪又拿出一筐梨,温柔的笑:这个给玲妹妹吃。 柳乐乐飞快的俯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双手抱起梨就放嘴里啃。 她出了四颗小奶牙,见到吃的就往嘴里送。 林玲淡定的夺下来:姨姨切了给你吃。 拿勺子刮点梨肉给她尝尝味就行。林朝霞叮嘱她,别叫她自己啃,万一啃下来一块,容易卡住喉咙。 说完,她又转向林染,破罐子破摔似的:还有什么要给姑姑的,赶紧拿出来。 谢韵仪搬完了绸缎和布匹,抽出一张羊皮:这个是给姑姑的,给乐乐做个包被。 林染指着小鸡小鹅:姑姑你自己挑个二三十只回去养。 林玲眼前一亮,立刻梭巡着小鸡小鹅,兴致勃勃的挑选。 林朝霞索性就让她挑:咱家养两只鹅防蛇就行,鸡你挑个十来只。 林染:挑十八只凑个整。 林玲不听她娘的话:好勒! 林朝霞没好气道:挑那么多,你自己养。 林玲:我跟乐乐一起养,养大了天天吃鸡蛋。 林家的早饭才吃完,看热闹的村里人都来了。 先去后院看驴,给小栗子夸成了天下第一好驴。 再到堂屋看小鸡小鹅。 鸡崽鹅崽现在可不好买,我们天天去县里,都没抢到过一只。 可不是么,同村都不够买的,哪有卖到县里的。 阿染,这鸡崽鹅崽买的多少钱一只? 林染:鸡崽十五文一只,鹅崽二十五文一只。 比往年贵了不少。 嫌贵?眼下想买都没卖的。 林染:过阵子天气凉下来,就该有人从吉安县买了鸡苗鹅苗,送过来卖了。 阿染,你家养得了这么多么?能不能卖给婶子几只? 鸡要养五六个月才开始下蛋,天冷了还要往后推一两个月。天气凉下来,再买回来养,等到吃上鸡蛋,都是明年四月份的时候了! 从阿染这买几只,正好赶上过年那会有蛋吃。 林染:鹅崽一家能买一只,鸡崽买两只。 那要是不要鹅崽,只要鸡崽呢? 鹅吃得多,也得养五六个月才下蛋。但它三天才下一个蛋。虽说一个鹅蛋有三个鸡蛋大,但鹅它夏天热了不下蛋,冬天冷了也不下蛋。 还是养鸡崽划算,可以给娃儿一天一个蛋吃。 林染:那也是只能买两只鸡崽,还剩八十只鸡崽,不够分。 行,我要两只。 我也要两只,阿染你随便抓,别大伙挑完了,给你家留下不精神的。 对,阿染从府城带这些鸡崽鹅崽回来不容易。 可不是,这么热的天,鹅崽还离不开水,换了我可没这本事。 对啊。有人眼前一亮,好奇的问谢韵仪,你们是怎么带回来的?若是能从府城带回来还这么精神,咱们也去吉安县买。 谢韵仪腼腆一笑:我跟阿染夜里走路,白天太阳一树高就找阴凉地歇着。我们还在医馆买了不少药,剁碎了喂小鸡小鹅。 林染确实喂了车前草,蒿草和地棉草给小鸡小鹅吃,还拿甘草泡水给它们喝。 嘶,走夜路!这也太危险了! 谢韵仪后怕的点点头,小声说:有时候还会听到狼叫,吓死了。特别是走山路的时候,好像到处都是晃动的影子,处处都有怪异的声音,吓得我白天都睡不着觉。 那算了,我受不了这个怕。先从阿染这里买两只养着,余下的,还是等县里有卖的再买吧。 也是,一个来回就是四天,万一小鸡崽热死在路上,得心疼死。 每家都买了两只小鸡,只有村长家和柳彩云要买鹅,林染一家卖了两只。 得到信的孙莲:我家也想厚着脸皮买两只小鸡,一只小鹅。 林染:行。 这家老弱病是得吃鸡蛋补补。 刚给林家麦地翻完的刘桂花,脸上要笑出花来:我不要小鸡崽,买两只小鹅崽行么? 她觉得跟着林家的步伐一定不会错! 林染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刘桂花:&嗳,嗳,那那算了吧。& 林春兰看一眼没少多少只的小鹅崽,再瞄一眼林染:就,就卖她两只? 冤家宜解不宜结,刘桂花两口子活计干的粗糙,但也真来干了。她家犯了错,愿意改,之前的错处就就算了。 林染沉着脸,抓两只小鹅崽给她。 刘桂花欢天喜地:过两天我来给你家黄豆地拔草。 这么一卖,林家自己还剩二十六只鸡,三十一只鹅。 谢韵仪一边给小鹅喂食,一边叹气:咱们费劲巴拉带回来的小鸡崽小鹅崽,分完就这么点了。 日日喂食喂水,清理鸡笼鹅笼也有她一份功劳。本来热热闹闹的一群,都是家里的,现在就剩下这么些了。 小鸡崽小鹅崽多的时候,谢韵仪嫌吵嫌脏,现在都卖出去了,谢韵仪还挺舍不得的。 林染神色平静:村里人都稀罕牲口家禽,只咱家有,能活着长到下蛋的能有一半就不错了。 她们还敢害咱家鸡崽鹅崽?谢韵仪惊了,现在全村都沾咱家光赚钱呢。 林染瞥她一眼,语气平静:不用她们动手,只需看着猫抓小鸡不管;小鹅顺着河游走了,当没看见;跑散了,半夜还在外面叫唤的当没听见 谢韵仪冷哼:忘恩负义! 人性罢了。林染瞥一眼谢韵仪,你自己想想,本来都是跟你一样缺衣少食的邻居,她突然就天降横财,从此吃香喝辣,受人追捧,你还在辛苦劳累却仍受冻挨饿 谢韵仪十分正义,扬起脖颈:那只能怪我自己没本事。 林染换了个说法:你日日不敢懈怠,一心往上爬,苦心筹划一辈子,仍被那个谢,是叫谢靖吧?仍被她踩在脚下,没有半分还手之力 话未说完,谢韵仪咬牙切齿的打断:不可能!凭什么! 她捏紧了拳头,恨恨道:我才不会输给她! 林染哦了声:村里人看我家,和这种感觉差不多。不同的就是,我家吃肉,带着她们喝汤了。 谢韵仪皱眉:要不我们早点搬去府城? 她觉得村里人不坏,但是,万一哪天谁想不开,脑子一抽,做出什么匪夷所思的事呢。 也没你想得这么严重。林染笑笑,我带着全村赚钱,大多数都会护着咱家。谁要是起了不好的心思,村里人比咱家还急。 第64章 不过,也没必要惹麻烦,这次给大家带小鸡崽就是这个原因。 谢韵仪若有所思。 她从前高高在上,从不顾忌她人的感受,一朝跌落,又见多了丑恶嘴脸。和说不上好,也称不上坏的普通人来往,确实不如自小在村里长大的阿染看得通透。 若阿染和她们的位置对调,阿染绝不会恩将仇报。谢韵仪眼睛亮闪闪,阿染是全世界最好的人。 林染嗤笑一声:少给我灌迷魂汤,我就是普普通通一人。知恩图报的是绝大多数,如孙秀秀一家。恩将仇报的只是极少数。 谢韵仪垂下眼眸,继续给小鹅崽喂食。 若是谢靖那帮人心狠,她日后报仇不成连累了林家,对林家来说就是恩将仇报。 阿妈,你看着家里,我们去定砖瓦。林染到后院赶着小栗子出来,问谢韵仪,你去不去? 谢韵仪立刻站起来,拍拍手,也拍掉刚才不吉利的想法:我当然去。 林秀菊从后院出来,笑骂道:你俩属蜜蜂的,整日忙碌不知道歇会?昨天半夜才回来,椅子都没坐热乎,这又要出去? 哎哟,瞧这脑袋忙的,都忘了问灵芝卖了多少钱。 虽然知道林染置办了驴车,又买那么多粮食布匹没少花钱,灵芝定是卖了个好价,她还是忍不住叮嘱:你俩记得还有请人干活的工钱要给,盘算着点钱够不够花,别尽想着盖大房子。 买多少砖,用多少瓦,还有要请多少人需要花多少天,她和春兰一概不懂,心里也没个账目。 好在俩孩子聪慧,阿清又识文断字算术好,不用她们操心。 有驴车呢,不累。林染赶着小栗子往村外走,扬声道,钱应该差不多的,我心里有数。 听了个大概得村里人: 林染卖了灵芝的银钱,不够盖大房子了? 虽然人家是要盖砖瓦房,自家一辈子攒钱都盖不起砖瓦房,但是吧,好不容易天降横财,就这么花光了 突然觉得,也不是那么羡慕了。 嗐,房子嘛,能遮光挡雨,晚上有个安稳的屋子睡觉就行了。 盖那么好,也不是成天在家呆着,夜里也就睡半张床的位置。 噫,大砖瓦房呢,还是挺羡慕的 村里人心里纠结,林家自己可没半分犹豫。 林春兰和林秀菊是觉得银子多了不安生,藏床底下都睡不着觉。 况且,每月还有做豆腐的大笔进项呢,花都花不完。还是盖个房子安心。 再一个,俩孩子挣来的银子,俩孩子说盖房,那就盖房。 林染和谢韵仪则是恨不得,立刻马上就住上新房子! 每日辛苦上山,冒着生命危险打猎,不就是为了早日过上好日子? &阿染,咱们要定多少砖多少瓦,请多少人来盖房,盖成什么样的?&正午的日头亮得晃眼,谢韵仪想起这趟去县城的目的,突然问。 她对盖房不熟,心里没数啊。 林染:不清楚,到了再说。 谢韵仪: 咱们为什么不直接在府城买房?她试探着问,银钱够的啊。 虽然当初是她说的去府城买房也不耽误在村里盖房,但那不是担心赚不到银钱,一直攒去府城买房的银子,要在低矮的黄土屋里住几年嘛! 林染:等你考上秀才再去,要不然咱们人生地不熟,没权没势,被人欺负都不敢还手。 系统提供了各种工具,房子盖起来,她应该就完成了勤劳脱贫的阶段。 不知道科技致富会给什么。 谢韵仪抿了抿唇,神色严肃:我从今天就开始努力。 林染:也不用太努力,你还年轻,晚几年没事。哦,对了,也别忘了教我认字。 谢韵仪: 她是该感动呢,还是该生气阿染瞧不起自己? 到了县城,林染没去砖瓦作。 她去吉祥布庄,找杨夏打听卖房的中人,谁手里的房源是街中心附近的。 杨夏自小在青石县长大,不假思索:灯笼巷的姚中人,你去找她。 林染问清楚路,赶着小栗子过去。 杨夏羡慕的看着驴车走远:林妹妹的姑姑真好,这么一头精神的驴,真就叫她赶回来了 和她一同去府城的伙计:她姑姑一定有很多钱! 两人在这一刻心情一样一样的:好想要一个这样的姑姑! 没人顶着正午的大太阳看房,姚中人正在家午歇。 幺女跑进卧房,说有人赶着驴车来找她。姚中人顿时睡意全无,一骨碌爬起来。 正中午还去看房的,多半是真要买! 林染直接详细的说出自己想要的房子:砖瓦房,四到六间正房,厢房也要四间,院子尽量大,有牲畜棚。 姚中人眼前一亮,需求清晰明了,这是真买房人! 再瞄一眼两位客人的衣着,身后的驴车。 细布衣裳,没戴首饰,看不出银钱实力。 完全符*合林姑娘要求的房子没有,不过,我手里有两套差不多的。姚中人笑得和蔼可亲,买房子不是盖房子,极少能买到和想象中一样的。多看看,说不定就相中哪套了。 林染受教:姚中人说得在理,劳烦姚中人现在带我们去看看。 林染赶车,姚中人指路,介绍第一套房:这家主人早先阔绰过,盖的房子占地不小。两进的四合院,一共八间正房,六间厢房,院子里有口井,还铺了青砖。 缺处就是旧了些,需要重新修缮。不过,里头大部分砖瓦都能用,要价也不贵。 谢韵仪问:不贵是多少银子? 姚中人:一百五十两,两位若是定下了,我还能帮着去谈个三四两。 一盏茶后。 林染看着长满青苔的墙面,腐朽坑洼的大门,嫌弃道:不用看了,破成这样怎么住人? 姚中人笑道:来都来了。外面看着破旧,里头保养得还行。 笑话,不让你先看看一百五十两的破旧大房子,你怎么能满意一百八十两小些的好房子? 谢韵仪捂着鼻子:你们进去吧,我看着小栗子。 姚中人开锁,推开门,酸牙的吱呀声直刺耳膜。 进门是一道影壁,院子里确实是青砖铺就,只是此刻厚厚的一层土,杂草丛生。 姚中人面不改色:房子一没人住就是这样,拾掇拾掇就亮光整洁了。 林染四处张望:这房子年头不小了吧? 姚中人:得有四十多年了,女儿不成器,染上赌瘾,几年就给家业败光了。 林染跟着快速的走过一间间屋子,漫不经心的说:当初应该是挺气派的房子,没想到咱县里能人不少,能盖这么结实气派的房子。 姚中人心中一喜:是吧,看着破旧,收拾出来,那是能往下传两代的祖业。 林染疑惑:我瞧着县里这样气派的院子也不多,难不成是现在没人会盖了? 能啊,这房子就是砖瓦作张东家她阿娘阿妈带人盖的。姚中人看着破败的房子,眼中有些许羡慕,谁不想住这样的房子,盖一座至少得三百两,县里拿得出的人家还真不多。 姚中人露出一副交心的表情,这房子刚拿出来卖的时候二百两,那时候看着还挺不错,按理说好卖是吧? 林染配合的点头。 家中女儿少的人家,用不上这么大的房子。女儿多的呢,有嫁有娶,娶回家的住这么好的房子,嫁出去的就得贴相应的嫁妆。 若是都娶回家,一大家子少不了口角矛盾,反而不美。 所以,反而是小而精的房子好卖,这种大的,住着豪气,卖出去还真不容易。 林染催促:我家也用不了这么豪气的房子,另一处是什么情况?可别再是这么破的。 姚中人拍胸脯保证:槐花巷那套处处都好,不瞒妹妹,我带去看的客人就没有不满意的,就是价谈不下来,主人家少于一百八十两不卖。 姚中人锁上门,林染对上谢韵仪疑惑的视线:这房子看着挺结实,砖瓦作张东家她阿娘阿妈带人盖的。 谢韵仪瞬间了然。 她就说呢,她们是来县城定砖瓦,找人盖房的,怎么一副要在县城买房的架势! 槐花巷的房子看着六成新,打扫打扫就能住的程度。 开门正房四间,一间厨屋和两间厢房在左侧,右侧一间柴房,一间杂物房,牲口房挨着茅房。 第65章 整套房子看起来温馨安适,一家六七口人住起来都不嫌挤。 院子没多大,前主人开了两块菜地,中间一个大坑,看起来是种过树的。 谢韵仪小声给林染解惑:那是给新主人家母树留的位置。 这房子的格局不错。林染看着很满意房子,&就是价钱确实高了些。& 姚中人:我敢打包票说,整个县城在卖的房子,就没有比这套更叫人喜欢的。 贵是贵了点,但这要价也是合理。这房子当初盖起来花了二百二十两,里头还留有不少家具,也都是好木材打的。 房主一家生意做得好,才住了八年,搬去府城了,这才忍痛卖房。再要找到一套这么满意的,可不容易。 谢韵仪小声嘀咕:一百八十两,都够盖一套新房子了。 姚中人也不恼,笑道:一百八十两盖是能盖,就是得往县城边上去了。这几年县城的宅地涨了,想盖这么大的,光去衙门买地就得花三十两,再加上砖瓦,盖房人的工钱饭钱,打家具,怎么也得二百二十两才能拿下。 谢韵仪瞬间懂了,村里宅地便宜,二两银子就够。姚中人嘴里的二百二十两,去掉夸大的两成水分,她们在村里盖一套这样的房子,包括用好木头打家具,一百五十两能拿下。 林染拿出二十文谢姚中人:劳烦您大中午的带我们跑一趟,房子挺好,就是一百八十两太贵了,我们得跟家中长辈商量。 姚中人诧异,这位林姑娘年纪虽小,人倒是有意思。 旁的客人出不起这个价,多半会给房子各种挑刺,表示自己是看不中房子,不是出不起银子。 她还是头一次遇到,大大方方说自己对房子很满意,就是买不起的。 姚中人接过谢银,略有些失望:你们若是银钱不凑手,我那还有一套比这个小些的,一百二十两就够。 她们中人带人看房子,是不收跑腿费的。偶尔有客人过意不去给谢银,多半是不会找她们买房子了。 林染微笑:家里人不少,不成的话,还是在村里盖了。 你们想做什么营生?姚中人不给自己丢一分财路,我手里也有不错的前铺后院,租来做吃食生意,开个杂货铺都不错。 一大家子上县城住,多半是要有个营生的。不在县里买房,就有可能租房。 林染笑笑:过几个月,还真有可能寻个铺子,到时候再来寻姚中人。 冬日里豆腐生意应该会更好,挑着担走路还好,在集市上等人来买就太冷了。有一个铺子,安排两个人守着,一整天都能卖。 林染从未想过,租个院子,直接在县里做豆腐卖。那得阿娘阿妈或姑姑一家过来,太辛苦了,林染就没想要挣这个钱。 眼下全村帮着挣钱多好。 村里直接租个大院子,在县里做豆腐卖?村里人绝对不会同意,她们比自家还怕豆腐方子泄露出去。 况且,租院子要钱,村里人来来回回也费时费力。县里人口就这么多,就算整日有豆腐卖,县里对豆腐的需求也不会增加太多,没必要。 姚中人忙问道:要什么样的?好铺子出来就没了,你先说说,有合适的我叫人去告诉你。 林染想了想:离集市近,价钱便宜,铺面小没关系,屋子够两人住就可。若是可以只租冬日的半年,那就最好不过。 姚中人:我帮你留意着。 谢韵仪眨巴着大眼,诚恳的问:姚中人,我们若是请人盖房,你觉得请哪家合适? 姚中人想了想:砖瓦作的张东家她阿娘阿妈自然是手艺最好的,不过,她俩年纪大了,前几年就不接活了。 专做盖房营生的,县里还有两家。一家姓赵,手艺还不错,要价高点,槐花巷的这套房子就是经她手盖的。另一家姓吴,盖黄土屋多,砖瓦房少,要价便宜,人品不错。 她做中人能在青石县做到数一数二,秘诀就是与人交好,能帮的忙尽量帮。这样人家真有租赁买卖需求,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自己。 一传十,十传百,名声出去了,生意自然好做。 更何况,这两姑娘只是问个消息。 林染和谢韵仪再次谢过姚中人,赶着驴车往张家砖瓦作走。 张家砖瓦不偷工减料,在县里传了三代人,家业攒起来了。 一座气派的青砖灰瓦房门前摆着两个石墩子,两扇大门开着,门楣上张家砖瓦作几个字龙飞凤舞。 林染带着谢韵仪过去,立刻有人过来帮着牵驴:客人若是要定砖瓦,直接进屋商谈,驴车我们先牵到后院。 一般盖房子的人,心里对要定多少砖瓦都没数,且得和东家商谈不短的时间呢。 林染和谢韵仪进门,小丫鬟领着她们去前厅。 很快,张青碧手里拿着纸笔,面带微笑的从后院过来:两位想盖什么样的房子,先跟我说说。 林染:我想请你阿娘阿妈盖。 张青碧拱拱手:两位妹妹是不是听错消息了?我阿娘阿妈年纪大了,早已不接盖房的活。况且,我家现在也没有盖房的人手。 林染从背篓里拿出炭条和纸,画一个简易的地上烟道图,顿了顿,炭条和纸交给谢韵仪:这三边是墙,在烟道上面和侧面铺一层砖,将烟道封起来,这里是一个跟烟囱似的排烟口。这上面能当床睡,叫火炕。 墙的外边,这里添一个灶台。 谢韵仪立刻懂了。 她第一次用空间里的灶台,见到烟囱还奇怪是做什么用的,就问过林染。林染告诉她,烟往上走,顺着烟囱排出去了。 她一边画,一边问林染自己不确定的地方。 谢韵仪心里有个惊人的猜想,手心出的汗洇湿了炭条。她抬眸对上林染平静的眼眸,眨了眨眼,稳住心神,继续认真作画。 刚才她在槐花巷里那间房子的厨屋里,看到了灶台。但是那个灶台低矮,没有漏灰的地方,灶肚特别大,直接连着两个向上拱起的,放置陶釜的出火口。 她没进过镇北侯府的厨屋,不知道侯府的灶台是什么样的,但肯定没有神仙地界的灶台好。 那个灶台里面一口小眼,烟气通过,再往后从烟囱排出,就能顺便加热后面一口锅里的水。 她几乎要肯定,这些烟道也能温暖砖做的床。 画完,谢韵仪出了一身的汗。 她想了想,又单画一个灶台,对早就凑过脑袋看,满脸凝重的张青碧道:我家厨屋用砖垒成这种。里头具体的开口和大小,包括这张床上其它的诀窍,我们都只和你阿娘阿妈商量。 张青碧点头:你们放心,我今日看到的,绝不会对外说出一个字。我这就去喊阿娘阿妈过来。 林染在她身后喊一声:你阿娘阿妈若是愿意给我家盖房,火炕和灶台你们日后也能做。 张青碧脚下一个趔趄,跑得更快了。 阿染,这个床,冬天睡着不冷是么?谢韵仪目光灼灼的看着林染,眼睛亮得像是八月的骄阳。 阿染说是,她就信! 林染神色淡然:灶口遮一遮,闷着烧,睡前加把火,晚上也不用起来添柴。不光床是暖和的,整个屋子的温度都高不少。 从青石县到云州府城,一路都不缺山。这里的人口不密,树不少,不担心烧炕会对环境造成多大的破坏。 张青碧的阿娘阿妈小跑着过来,顾不上跟两个年轻姑娘打招呼,拿起图纸认真看。 她们烧砖制瓦几十年,自然清楚烟的热度有多大。 张青碧的阿妈刘青红皱起眉头:这和在屋里点火取暖,有多大不同? 林染:用柴少,床热,屋里没烟。 张弄瓦凝眉思索,就算用柴不少,床只要不太冷,只屋里没烟这条,就值得一试。 青石县每年都有糊涂倒霉的人家,冬日取暖门窗留的缝不够,被烟毒死的。 若真如这小姑娘所说,那 她们张家在青石县县志上必能留名! 烟会这么听话?你们也没试过吧?张弄瓦横眉立眼,气势汹汹的看着林染和谢韵仪,厉声喝道,现在的年轻姑娘,张口就敢说大话了吗? 她从十五岁开始接手家中烧砖制瓦的生意,亲自带人盖房,管了几十年的人,说一不二惯了。年纪大了,一张老脸沉下来,女儿这么大的人了,都畏惧三分。 张青碧见阿娘发这么大的火,脖子一缩,狠狠瞪一眼林染,早知道不去喊阿娘阿妈过来了。都怪自己,被这两姑娘肯定的神态唬住了。 林染觉得老太太思想不灵活,懒得多说:行不行的,试试不就知道了? 第66章 谢韵仪斜老太太一眼,哼声:你发什么火?会盖房子的又不是只你一家,你爱盖盖,不盖我们去找别家。阿染,我们走。又不是咱阿娘阿妈,谁爱听你个老婆子发脾气? 谢韵仪一把夺过来图纸,拉着林染的手,转身就要走。 她们这种不耐烦的态度,反而让张弄瓦觉得,她们有几分把握。 等等,我们接了。张弄瓦的双眼紧紧盯着林染,若是真如你所说,你家房子的砖瓦我们张家送,我们给你盖房不收一文。 刘青红从不质疑妻子的决定,只是:我们没有盖房的人手。 林染:我去找盖房的吴家。 张弄瓦挑眉,跟她想一块去了:不用你去找。 这姑娘脑子好使,她心里又信了一分。 你去跟吴山云说,我和你阿妈要给人盖房。我俩年纪大了做不动,只动动嘴皮子。 张弄瓦吩咐自己女儿,跟她说,这单她不能收钱。三天内能带人来就来,来不了当我没提这回事。你照我的话说,叫她马上给你答复。 张青碧转身去了。 你俩先在这等等。张弄瓦看向林染和谢韵仪,刚才横眉怒目的老太太声音慈祥:就在我家吃中饭。 寻常百姓家一日两餐,她们这种不缺银钱的人家,自然是一日三餐,外加两顿点心。 林染从背篓里拿出一百两银子放桌上:这是定金。 张弄瓦示意老妻收了,柔声细气的问:你们想盖几间房,除了这个火炕和灶台,其它还有什么需要,都给我说说。这个漂亮小姑娘会画是吧?画给我看看。 林染和谢韵仪对视一眼,需要可多了! 林染说,谢韵仪边补充边画,张弄瓦和刘青红连连点头,眼里不时冒出精光,看向两姑娘的眼神柔得跟看亲孙女似的。 吴云山家。 张青碧的话刚说完,吴云山连连摇头:三天内到不了,我们接了个活,至少五天才能做完。 刚去倒茶回来的吴云山妻子李翠翠,一巴掌拍在自家傻妻肩膀上,把人往后一扒拉,讨好的冲张青碧笑:张东家,劳你再跟我说一遍,我家云山脑子实,不会转弯。 吴云山摸着后脑勺,小声嘀咕:是实诚,伙计们都夸我实诚。 张青碧无语的看着这对妻妻,喝口茶,将阿娘交代的话再说一遍。 李翠翠眼前一亮,嘴巴咧开:去,我家全部伙计都去,三天,不不不,两天后就去! 吴云山急了:两天做不完呜呜 李翠翠忙捂住她的嘴:张东家,云山这我说了算。劳你回去跟你阿娘说,我们大后天一早就去找她。 张青碧点点头,转身出门。 等人走远了,吴云山双手用力,使劲扒拉下妻子的手,恼怒道:徐家的房子盖不完怎么办? 李翠翠被气得胸口疼。 哎,自己年轻时候眼瞎,看上的实心眼子只能自己辛苦训。 李翠翠拧妻子的胳膊,发泄心里的闷气:跟着张家婶子盖房的事,你要是搞砸了,我饶不了你! 妻子没下大力气,吴云山随她拧,坚持:我得盖徐家的房子。 李翠翠加大了力气,咬牙切齿:你现在就召集伙计,不午休了,日夜轮班干活,给三倍工钱。伙计们只干重要的活,其它活喊短工来干,也是日夜轮班,给三倍的工钱。 吴云山挣脱开胳膊,委屈的揉揉:为啥一定要跟着张家婶子盖房?张家婶子早就不盖房了。 被实心眼子气了这么多年,李翠翠早就有了让自己不那么气的办法。 她关上门,大声吼:多少人求都求不来跟张家婶子学盖房的机会!能传家的手艺,你个傻子竟然问为什么?为什么?可能是人家知道你傻,没天分,教了你也学不会! 骂她傻可以,骂她在盖房上学不会,吴云山不服! 她梗着脖子,大声吼回去:我从当小工,靠眼睛看,自学学会的盖房,才不是没天分! 李翠翠吼不过,揉了揉耳朵,冷笑:对对对,你有天分,张家婶子看你有天分,要教你盖房的手艺,你就说你学不学吧?你不愿意学,你那帮伙计们定是个顶个的愿意,我跟你个傻子较什么劲? 吴云山拉住媳妇的胳膊,疑惑:张家婶子真要把盖房的秘诀交给我? 李翠翠没力气生气了,坐下来,木着脸:定是张家婶子这活接得急,来不及寻合适的人手。她说只动嘴皮子,那就是自己不上手,把你们做得不对的地方指出来。 张家婶子不缺钱,为何要冒着本事被学走的风险,接这种急活? 李翠翠一拍大腿,眼睛晶亮:傻子,你的造化来了!这活定然不简单! 走走走!她一把拉起还云里雾里的吴云山,健步如飞,我去跟伙计们说。这活我也跟着去。 张家这边。 张青碧回来的时候,自家阿娘阿妈已经亲亲热热的,称呼两小姑娘阿染阿清。 青碧,一会吃了饭,你去砖窑那边看看,安排人送两万块砖,四千片瓦到柳树村。之前客人们定的那些,交货时间都往后挪挪,先紧着林家。 吩咐完女儿,张弄瓦又看向老妻:你脸面大,去采石场,要够打地基的石头。 张青碧诧异,这房子是要盖多好?比自家用的料都多。 家里阿娘说了算,她点点头:阿娘放心,我来安排。 张青红:吃了饭我就去,抢也要抢够量。 林染心里快速计算,这些就要花二百八十两了。 这房子,我们不一定会住多久。林染连忙阻止,院墙用黄土砖就成,院墙的地基也不用多深。 张弄瓦和张青红齐齐用不赞同的目光看向她。 若是能成,你家是梁国第一家砌了火炕的房子,怎么能随便?等盖成了,确实如你所说,到时候县令都肯定会去看。 钱财你不用担心,火炕做成了,我说话算话,砖瓦是张家送的。若是做不成,砖瓦我只收你一半的价。 张青碧附和:盖房子的事,你听我阿娘阿妈的准没错。 张弄瓦:石灰沙土糯米梁木我一并买了送过去,从你付的定金里扣除。 张青红:我家和徐木作有交情,家具打什么木材,什么样式的,我带你去跟她说,能便宜两成。 林染和谢韵仪: 行吧。 她们就等着住进新房了。 第36章 我给阿染挽发 在张家吃了中饭,张青红带着林染和谢韵仪去定家具。 藤椅、书桌、床头柜、饭桌、橱柜、置物架定完,林染口述,谢韵仪画图修改,很快,一套现代挂衣橱和衣架的图纸出现。 徐木作捧着图纸双目放光,小心翼翼的问林染:这样可以么?你们定的这些家具不要钱,就当是买图纸的银钱。 林染:四套衣橱衣架不收钱即可,你再给我打一个秋千架。 谢韵仪默契的执笔。 张青红立刻对徐木作说:我家打六套衣橱衣架。 秋千架画出来,徐木作眼巴巴看着林染:你再想想,还想要个什么? 林染失笑:秋千架跟衣橱衣架一样,你不收我钱,你随便给人打。 徐木作喜得连连点头:你定的东西,我都亲自打。 秋千架,衣橱衣架这些,她打出来了,其她木作绝对会暗暗仿制。 但是,她占了先机,整个青石县都会知道,这些新式家具都是从她这里传出去的! 人们想要新家具,第一个就是想到她。只有她这边实在是忙不过来,才会退而求其次去寻其她木作。不少人还会宁可晚用上,也要她打的。 这就是占头一个的好处。 张青红送走林染和谢韵仪,回家套驴车去采石场。 见妻子在收拾衣物,看起来迫不及待就要去柳树村,张青红忍不住跟她说,林染和谢韵仪在木作的举动。 她说完,一个劲的夸。 太聪慧了!阿染这脑子也不知道是怎么长的,新主意一个接一个。 阿清也是聪慧,阿染一说,我还糊里糊涂,阿清就能清楚的画出来,阿染再就着图讲解其中关窍。 张弄瓦意味深长:她俩的聪慧还不在此处。她们心里有大格局,火炕看起来不难,但一旦真成了,这名气带来的好处不知凡几。 所以,她俩敢跟青碧说,只和咱俩谈。二百多两银子的砖瓦,也会心安理得的收下。 第67章 秋千架,衣橱衣架给徐木作带来的名声钱财有限,所以她们只接受徐木作的小惠。 别说你我了,整个青石县,在她俩这个年纪,就能眼光长远人情练达到这种地步的,我听都没听说过。 这俩孩子,可真招人稀罕! 也不知道什么样的阿娘阿妈,能养出这样超群绝伦的孩子来。 张弄瓦对去柳树村更加期待了。 同样期待的还有吴云山的一干伙计们。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能安分的在吴云山这个憨憨手下干活的,也俱是些品性不错的实心眼子。 李翠翠只说三点:一,张弄瓦指点她们盖房。二,张弄瓦都迫不及待想要盖的房。三,张弄瓦说了,这单不让收钱。 伙计们想不出张弄瓦都迫不及待想要盖的房,是个什么样的房子。 但是,她们都知道张弄瓦是个实在人,她说不让收钱,那定然是要教她们真本事! 白干一两个月的活算什么?撑死了少赚二两银子。当学徒的时候,两三年白干活,都不一定能学到真本事。 吴云山看大家伙这么激动,也意识到这机会难得了:咱们一大帮子人跟着张婶学,肯定能学到几分本事! 李翠翠扶额,说得好像这一帮子都虎视眈眈,盯着人家压箱底的本事似的! 她叮嘱吴云山:到时候张婶要是不问你什么话,你就闭嘴,我来说。除了跟房子相关的,你别说话。只瞪大眼睛好好学本事听到没? 她怕这大傻子一张嘴,给张婶得罪了,换其她人干活。 林染和谢韵仪没想到事情会这么顺利,两人商量下,先去找杨夏打听打井人。 杨夏:我姑姑就是专带人打井的! 谢韵仪乐了:你怎么没跟着学? 杨夏摆摆手:卖衣裳多好,干净不累。布庄打烊了我回去跟她说,打一口井八到十两,你们下次过来带五两定金就行。 一天办妥好几样大事,林染和谢韵又赶着小栗子去粮店。 粟米和麦子各买五百斤,这些是给盖房的人吃的主食。 回家路上,谢韵仪幽幽叹气:阿染,火炕拿出来早了。 林染毫不在意:你想的那些,没有这个冬天,咱们一家人能住在暖和的屋子里重要。 谢韵仪不知道她懂不懂:阿染你认字那么快,明年春天参加童生试,必然能过。 只要有这个小小的功名在身,你拿出火炕来,县令报上去,你至少能得一个嘉字的评价。有了这个评价,你哪怕后面只中一个秀才,也能当一方县令。 你不用担心县令不上报,咱家火炕做出来,咱们立刻教会全村,让她们再去各村和镇上做火炕,县令想冒功都不行。 那她想从中分一杯羹,就必定会上报。她治下出了这样的利国之器,她也有治理优良之功。 林染称赞:你这脑子才是做官的料。 哎哟,你怎么不早说!林染转头问谢韵仪,我没有功名,若是你有,咱们是妻妻,这个官是不是就能落在你头上? 谢韵仪顿了顿:你若是坚持,也能如此。 林染悔得脸都绿了,咱们有羊毛衣裳,有新房子住,没火炕也冷不到哪去。这么好的机会,就被你没有功名浪费了! 谢韵仪不可思议的指向自己:我、浪、费、的? 她忿忿的睨她,明明是林染没早跟她说! 偏林染还理直气壮:我早说过了,我不考科举,你去考。你当初非要留下来,说自己有用,我就指着你这点用呢。 谢韵仪: 我七月来家里,童生试三月考,秀才试六月考。 林染:那就是你和这个机会没缘分,你不能走捷径了,还是得老老实实考试去做官。再一步步升官,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才能将那个谢什么的踩在脚下。 谢韵仪沉默半响,幽幽道:我哪里惹你了? 林染想了想:可能是你那天故意在我面前嘤嘤嘤,也许是你给我灌迷魂汤的时候虚伪得很,还可能是你嫌弃破房子味道难闻,指使我进去看。 哦,还有很多,但我大人有大量忘得快,随口一说就这几条吧。 谢韵仪忍了又忍,一怒之下,怒了一下。 她闭上眼睛默书,必定要一次过童生秀才试! 回到家,已经是吃晚饭的时候。 晚上起风了,林春兰关上门闩,一家人在厨屋吃饭。 林秀菊笑呵呵道:阿染,那个堆肥法子真管用,一点不臭了,黑黝黝的,看着就是肥土。 谢韵仪端着碗,忙转移话题:阿娘阿妈,你们猜那两朵灵芝卖了多少钱? 林春兰眼前一亮,这事她记了好几天,昨晚看见小栗子忘了。今儿忙完回来,女儿儿媳又不在家了。 卖了多少钱? 谢韵仪不卖关子:五百两。 林秀菊和林春兰齐齐抽气,嘴唇颤抖着,脸部肌肉失去控制,想笑但是嘴巴已经自己咧开了。 林染赶紧说一句:本来没这么多。 她怕阿娘阿妈一口气过不来,晕了。 果然,阿娘阿妈瞬间回过神,林春兰好奇的问:咋回事? 林染:阿清编了个梅花鹿吃仙草灵芝的故事,掌柜的多给了七八十两。 林春兰和林秀菊的目光齐齐落在谢韵仪身上:被人发现是编的故事,不会打上家门来吧! 谢韵仪柔声一笑:阿娘阿妈放心,是阿染夸大其词。那朵灵芝本来就是被鹿咬了一口,不算编故事。那掌柜的听说后,喜得不得了,主动给咱们提价的。 林秀菊松了一口气:那掌柜的真是个大好人! 林春兰越看谢韵仪越欢喜:阿清读过书就是不一样,说几句话都能赚银子!阿染,你跟阿清好好学学。 林染哦了声:我们这趟来回,住宿吃饭车费,加买的衣裳布匹粮食驴车首饰鹅崽鸡崽这些,差不多花了一百两。 一百两! 林春兰和林秀菊齐齐瞪林染,儿啊,一百两是怎么花得出手的哟! 谢韵仪见林染挨瞪,欢乐的吃块肉,眼睛眯成月牙儿。 林染:没瞎花,衣裳布匹粮食驴车鹅崽鸡崽,哪样都是咱家用得着的。首饰是银的,平日能戴,手紧了还能当银子花。 谢韵仪孺慕的看着林春兰和林秀菊,柔声道:阿娘阿妈,阿染有本事,你们且安心享福就是。现在只是银钗银镯,日后阿染赚了大钱,给阿娘阿妈买金钗金镯。 林春兰乐得合不拢嘴:明儿去做豆腐,我就戴上银钗银镯,也风光风光一回。我若是戴金钗金镯,岂不成了戏文里的老封君? 林染微笑:等阿清中了举人,当了官,阿娘阿妈可不就是老封君? 哎哟,咱家阿清还有这本事呢!林秀菊惊喜的看向谢韵仪,那阿清日后少跟阿染上山,多在家看书写字。你有这本事,家里可不能耽误你上进。 跟阿染一起上山才好呢。谢韵仪娇柔的瞄林染一眼,跟阿染在一起,体验丰富,文章才能言之有物。日日在家读书,才不好中举呢。 林秀菊不懂这些,但她觉得谢韵仪说得很有道理:阿清你说好就好,阿染要是不听你的话。你跟阿娘阿妈说,阿娘阿妈替你做主。 嗯。谢韵仪眸光闪亮的看着林春兰和林秀菊,给两人看得心里甜滋滋的。 转头,趁阿娘阿妈没注意,得意的瞥林染一眼:阿娘阿妈叫你听我的话呢! 吃完饭,洗了碗,林春兰和林秀菊排排坐在火塘前。 一点不嫌热。 林染提过来背篓,给她们看银子和银钗银手镯。 不在堂屋的原因:木门有缝,怕银子的光芒钻出去晃了人的眼睛。 这是二百七十两,七十两阿娘阿妈收着。林染将木桌上的银子分成两堆。 林春兰和林秀菊被银光晃花了眼,但:不是说卖了五百两,花了一百两? 五百去掉一百,那应该还剩下四百两银子,怎么一百三十两又没了! 林染:一百两是砖瓦的押金,二十两买的粟米和麦子,盖房的人早中晚咱都要管饭。还有十两,买了家具。 押金就要一百两!林春兰瞪大了眼,儿啊,咱家要盖个什么房?你柳婶家的砖瓦房,屋子好几间,才花一百两呢。 谢韵仪捂着嘴笑:咱家的砖瓦房保证比她家气派,而且,花不到一百两。若是没有万一,也就花个六十两吧。 第68章 林秀菊看看谢韵仪又看看林染,迷糊了:你俩说的,我怎么听不明白? 林染想了想:我跟阿清琢磨出了新盖法,砖瓦作的东家说她家白送砖瓦。 咱家也就出个饭钱,打地基的石头钱,家具,哦,因为我跟阿清琢磨出了新样式,家具免了一半银子。再就是些石灰糯米梁木,这些加起来应该不到六十两。 下回去县里,再拿十两打井,余下些杂七杂八的花个十两,咱就住进新家了。 林秀菊: 这事怎么越听越奇呢! 林春兰: 阿染这十两十两的花,怎么跟十文十文的花法似的! 两人一致决定,*这不是自己该操心的事。 林春兰:那这二百两你们收着,七十两阿娘阿妈藏着,不够了给你们挖出来。 银子交代完了。 谢韵仪拿出给阿娘阿妈的银镯银钗。 银镯银钗真拿到手,林春兰舍不得戴了,翻来覆去的看:这斤两太足了,戴出去晃人眼。 谢韵仪笑眯眯道:阿娘平时舍不得戴,住进新房子的那天一定要戴。 林春兰想象下那个画面,喜不自禁:戴,那天肯定戴!还得穿着你们买回来的绸缎衣裳! 姐姐下午就来家说了,阿染小两口给她送了绸缎细布羊皮,还有银手镯!直说没想到这辈子,还能享阿染这么大的福! 林秀菊问女儿儿媳:给你们姑姑都买了礼物,你们自己的呢?没给自己买点啥? 谢韵仪眼眸含笑,红着脸看向林染。 林染: 林染拿出一对粉玉镯:你的。 谢韵仪眉眼弯弯的带上,跟阿娘阿妈显摆:阿染挑来送我的,整个银楼,就这对粉玉镯我最喜欢。 林春兰和林秀菊连连点头:阿清戴着好看。 阿染说,好不好看?谢韵仪微嘟着嘴,大大的杏眼里只装得下林染,昏黄的火光下,清透的粉玉镯在雪白的腕子晃动,如一帧配色绝美的画面。 林染移开眼:好看。 我送阿染的是一支墨玉簪。她伸手进背篓,无辜的眨眨眼,阿染偷偷藏起来了? 林染伸手,借着浅灰色布匹的遮掩,从侧腰衣兜处拿出墨玉簪。 谢韵仪欢快的拿过来:我给阿染挽发。 她先将墨玉簪随意插在自己头上,解开林染头上的发带,养了一个半月的长发乌黑飘逸,柔顺的从肩头垂下。 阿染的头发是软的呢。谢韵仪五指微开,轻轻梳理长发,人说头发软的人心肠也软,果然没错。 她挑起一半的乌发,在林染头顶熟练的挽出随云髻,耳侧垂下两缕,另一半披散在背后。 墨玉簪斜插进随云髻,她探过头,笑眯眯打量:神仪明秀,温其如玉。 林染被她毫不掩饰的惊艳目光烫了一下,抽出墨玉簪放回背篓,飞快的将发髻打散,扎成平日上山的丸子头,拿发带绑好:明日一早还要进山,多此一举。 谢韵仪没有阻拦,只是微笑着看着她 林春兰和林秀菊笑看着女儿的别扭,满心欢喜。 林染瞥一眼阿娘阿妈,从背篓里拿出两身成衣:咱家一人两身绸缎成衣,阿娘阿妈试试看合不合身。 绸缎在昏暗的火光下,依然光泽顺滑,林春兰连连摆手:这金贵衣裳得洗澡洗头才敢换上,这一身得不老少钱吧? 没有人不喜欢漂亮衣裳,林春兰满心欢喜,只是这钱跟流水似的花出去,她跟飘在空中似的不踏实:就是想穿绸缎衣裳,也是买布回来自己缝呀。一身成衣换成布,至少能做两身。 林染:阿娘说得是,我买了十匹各色绸缎回来,送给姑姑一匹,还剩九匹。阿娘阿妈有空多做几身。 林秀菊听不下去了,夭寿哦,从前摸都不敢摸的绸缎,都十匹十匹的买了! 这两身衣裳和布匹都放你们屋,阿清的樟木箱防虫。她催促小两口,阿染刚不是说明天还上山?天色不早了,赶紧洗洗睡去。 这两就是闲不下来的,耽误了这些天,后头盖房子也忙,是得抓紧时间进山寻豆腐粉去。 洗漱完,回到房间,谢韵仪将粉玉镯褪下来,叠一块细布包好,递给林染:帮我收着。 自然是指收在空间。 谢韵仪眼里,那里是全世界最安全的地方。 林染带她进空间:你自己寻地方放。 谢韵仪寻了个空陶罐放进去,陶罐放到墙角。这样就算陶罐被不小心踢翻了,里面的粉玉镯多半也不会有事。 下回去县里,我得找徐木作要几个小盒子。谢韵仪碎碎念,都用来装阿染送我的首饰。 林染瞥她一眼:自己买去。 阿染生辰是什么时候?谢韵仪笑眯眯道,我生辰是腊月初一。 林染似笑非笑:你确定? 确定啊。谢韵仪摇摇陶罐,确认它放稳了,满不在乎的说,我可不想用谢靖的生辰,就要和阿染用一天。 那勉为其难给你用一用吧。林染往谢韵仪嘴里塞块点心,催促她,给我念几页书,你抓紧时间温习功课,明年必须三月过童生试,六月过秀才试。 谢韵仪一噎,刚才因为连自己生辰都不知道是哪天的郁闷,瞬间就被林染这理直气壮的要求气得无影无踪。 她连珠炮般嘲讽:白日忙碌一整天,夜里苦读大半夜?小栗子都没这么辛苦的!你当童生试、秀才试是咱家开的铺子,你我说了算?国君女儿来考,都不能想过就过! 林染一点不觉得自己的说法有问题:白天忙碌是筋骨辛苦,不用动脑子。脑子休息一整天,学半夜怎么了?学累了正好睡得安稳。 你不是一向自诩文武双全?我这是相信你,才要求童生试、秀才试一考而过。没提举人、进士,是我替你谦虚。 她上下打量谢韵仪一眼,鄙夷道:你这么好看一姑娘,居然跟小栗子比?你是不是还得学它啊啊啊啊,昂昂昂昂昂昂? 谢韵仪: 论歪理,林染甩她八条街! 但诡异的是,她觉得还真有几分道理,不仅不生气,还诡异的生出一丝欢喜 谢韵仪轻咳一声,清了清嗓子,提笔写字:你今天学《中庸》,听好了,我只念一遍,你先学着字,释义不懂再问我。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 在芥子空间温习功课确实不错,安安静静,没有任何打扰,墨还不用研,随时提笔就能写。 整张纸默满,谢韵仪俯身吹了吹:得给我一方考场上用的矮几,许久没跪坐,得先适应适应。 林染皱眉:有舒适的椅子不坐,非得用跪坐的姿势考试?这破规定该改了。 跪坐考验的是考生的体力和自制力。谢韵仪盘腿坐在毛毯上,抬眸看林染一眼,随口道,哪日我若是在朝中说得上话,定然谏言国君改一改。 不过 谢韵仪幸灾乐祸:阿染是享受不到这种舒适的科考方式了。 林染:不是跟你说了?你考,我不考。 谢韵仪夸张的哎呀呀一声,歪头轻笑:阿染不是想四处走走么?有秀才功名在身,去哪都便宜。 耕地者不会出府,商人倒是能走南闯北,就是吧,光处处开路引,受小吏勒索,就够让人烦了是不是? 林染皱起眉,这倒是个问题。她冷了声:你怎么不早说? 你之前都没开始认字,说这些也没用啊。谢韵仪满脸无辜,我是看阿染天资过人,童生试、秀才试必能一考而过,偏又对科考无甚兴趣,这才想起来了。 没提举人,进士,是我替阿染谦虚。以阿染的天资,每天学半夜,学个三五年,必然是信手拈来。 一通嘲讽全还了回去,谢韵仪遍体舒坦,心满意足的温习功课。 林染看她一眼,垂眸安静的认字。 第二日一早,林染起床的时候,林春兰和林秀菊已经烧好了早饭。 床底下藏了七十两银子,两口子兴奋的半夜睡不着觉。睡着了也不踏实,半睡半醒间,耳朵下意识的竖起。 闭着眼,不光要听自己房间的动静,还卯着劲听堂屋那边的阿染那屋还藏着二百两呢! 哎,还是女儿儿媳有本事! 第69章 能从府城带着一百两的贵价物什和四百两银子,安安稳稳的回来! 这事儿换了她们来办,想都不敢想,那不得同手同脚,看谁都是贼啊! 一晚上没睡踏实,早早醒来却精神抖擞。 知道女儿儿媳今天要进山,两口子蒸了豆渣麦粉馍馍,还热了一盘熏肉,一盘鹿肉。 有阿染在,不怕吃不完。 林春兰悄悄抹一把泪,以后,阿染再不用饿着肚子,笑着说自己吃饱了。 当阿娘阿妈的,怎么会不知道女儿的饭量呢。 阿染从前动不动往山里跑,还不是她们当阿娘阿妈的没本事,孩子吃不饱,只能去山里寻野果野菜填肚子。 林秀菊拍拍妻子:往后的日子都好过了。 林染进厨屋拿饭:阿妈,你带二两银子给柳婶子,咱家盖房子要两亩地。就要村子最南边,靠河有块大石头的那块碎石荒地。 林春兰迟疑:那块地地势高,倒是不怕涨水漫过来。就是,是不是离村子远了点? 柳树村房子建得密,一共四排,几乎都是三两家挨一起。前场后院,屋子两边的小巷刚够一辆板车通过。 林染说的那块地,离村子最近的林彩云家,都得有一百米远了。虽说有事喊一嗓子村子里也能听到,在林春兰眼里就有点离群索居的感觉。 林秀菊:两亩是不是太大了? 林春兰斜她一眼:现在咱家四口人,两亩地的宅子自然大。等阿染和阿清的孩子们能跑会跳了,有个大院子,各种游戏都耍得开。 林染神色淡定:阿清说我读书有天分,冬日里闲下来,我和阿清都会认真读书。我想叫阿清来年三月去考童生试。 林春兰和林秀菊瞬间转移注意力,期期艾艾:那阿染你是不是也能考? 林染面不改色:我应该也能去试试。 好好好。林春兰乐得找不着北,住远点好,清净,你们好读书。 林染嘱咐一声:这两天若是有送石头、砖瓦来的,阿娘阿妈叫她们卸那边。赶车的一人给二十文辛苦钱,领头的喊柳婶帮忙招待下。 林秀菊:地里活有刘桂花帮着干,上午我在家守着,下午你阿娘在家。 家里又是绸缎又是银子首饰的,可离不得人。 林染和谢韵仪背着结实的藤篓进山,这两天她们得背着石膏粉回来。 走到半山腰。 阿染,那几个打柴的,还跟着我们。 林染:我知道。 凌云山脉横贯云州府,从柳树村望去,前不见头,后不见尾,一山接着一山。 这一带依山而居的村子不少,在山里砍柴,捡菌子,下套逮兔子,挖野菜都是寻常。 但林染和谢韵仪上山的路线,是柳树村打柴捡菌子挖野菜常走的路,旁的村子很少来。 最重要一点,山脚下柴多的是,没人跑半山腰来砍。 眼红柳树村豆腐生意的人不少,豆腐粉是咱俩进山寻的也不是秘密。谢韵仪饶有兴味的笑,不知道有多少人在家偷摸煮浆水呢。 林染:能让豆浆凝结的还有醋和盐卤,只不过,她们都知道柳树村的浆水是拿粉调的,如无意外,没人会用这两样尝试。 谢韵仪眼眶一转:平日里都只咱俩上山,今日有人陪着,我心情还怪好的呢。 林染没理会后头跟着的人,过两天要盖房,期间她不好走开,再往后山里的金樱子和板栗都该成熟了。 从半山腰往后,林染看了看方向,带着谢韵仪加快了速度。 之前发现的花椒要摘了,她还想寻寻山里其它的馈赠。 山中灌木丛生,又没有路,拐过两个山坡,跟在后头的人不见人影。 【滴,前方十米有大量山葡萄,可酿酒。视频。】 林染问谢韵仪:葡萄酒贵么? 谢韵仪:京中只有国君的田庄种有葡萄,一斤葡萄酒,能卖一百两银子。 林染震惊:这么贵! 垄断就是赚钱啊! 谢韵仪却是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葡萄摘下来容易坏,葡萄酒不好酿。有的年份酿出来的葡萄酒,还会喝死人。那样珍贵的琼浆,一百两银子哪里贵了? 林染指指前面的野葡萄:那是山葡萄,也能酿酒。 谢韵仪眼睛一亮,绕过几丛荆棘,蹦跳着过去,摘下一颗就往嘴里放。 啊,呸呸呸!她皱着一张脸,谴责林染,酸得人六魂出窍,天灵盖都麻了,这也叫葡萄? 林染淡定的瞄她一眼:你也不动脑子想想,若不是太酸,长在这山林里,早就进了鸟雀的肚子。摘吧,过遍水酿干,天凉些了酿酒。 为什么要等到天凉?谢韵仪勤学好问。 林染:天凉酿的酒不容易毒死人。 谢韵仪: 为什么? 天热葡萄的尸体容易腐烂。 因为温度高,葡萄酒中的甲醛会翻倍。 谢韵仪满脸狐疑,直觉林染在忽悠她,但是她无从反驳。 成不成的,先剪了再说。 林染自己是不怕酿的葡萄酒,甲醇超标的,她有系统可以薅。 剪完这一片的山葡萄,两人就地吃午饭。 接着直奔花椒树,跟在后头上山的人,早被她们忘了个一干二净。 另一边,结伴打柴的孙红,张玉和许艳艳三人,在看不到林染和谢韵仪的身影后,就慌了。 蛇,蛇!孙红被突然抖动的草丛吓得蹦起来,娘的,山上怎么蛇这么多! 她不怕蛇,就怕蛇突然冒出来。 枝头乌鸦呱呱呱叫的瘆人,张玉小心翼翼的四下望望,打起了退堂鼓:既然跟丢了,咱们就原路返回去吧。 她刚才一直记着路呢,从这回去,她有把握带路。 许艳艳抄起扁担打草,眼中满是不甘:我打听清楚了,最开始拿出豆腐粉那会,她俩没在山里过夜。也就是说,那豆腐粉有的不在深山。肯定离这不远了。 孙红犹豫:&万一迷路了& 在山里呆一夜,不被野兽咬死,也要被吓死。 许艳艳咬咬牙:咱们再往前寻半个时辰,不行就趁着太阳没落山,找下山的路。咱三人呢,就算天黑了也不怕,大不了明日一早再寻路。 孙红心一横:那就半个时辰。 很明显,那两人已经觉察了她们的意图,一次砍柴可以偶遇,总不能天天都来砍柴。 万一,下回她们换了一条路进山呢?守都守不到人。 一炷香后,张玉颤巍巍的问:有半个时辰了么? 这山越爬越阴森,一不小心就会被带刺的灌木划伤。 还有乌鸦,在头顶跟着她们似的,冷不丁呱一声,人都要吓死了。 许艳艳:还早呢,这才走几步。你们都注意着点,有没有她俩走过的痕迹? 孙红嗯嗯两声,心里暗骂:山里不是石头就是草,处处都是枯枝烂叶,哪有什么痕迹?你当是下雨了,一脚沾满泥,处处留印子? 半个时辰后,她们不光没见到林染和谢韵仪的影子,连回去的路都找不到了。 我就说早回去吧?孙红烦躁的抱怨,这地方刚才肯定来过,我记得那颗歪脖子柳树。 许艳艳努努嘴,嫌弃道:你后头也有一颗歪脖子柳树。当初说来盯人的时候你积极得很,有点事就屁话多。 张玉:都别说了,咱们还是赶紧找路吧。早饭就只喝了一肚子粥,再找不到路,回去都要饿死了。 话刚说完,肚子应景的咕咕两声。 一声咕咕,引起了另两声咕咕。 许艳艳四下张望,尽是枝条,连个能入口的野果子都瞧不见。 她拿起斧头,在歪脖柳树上砍两道:咱们边走边做记号,往地势低的地方走。 两个时辰后,三人又冷又饿,都要走不动了,看见面前的景象,哽住了。 她们一路下山,下到了一处山谷。 山谷狭长,她们来时并未经过。 张玉战战兢兢的说出了事实:咱们该不是走反了吧? 来时翻了两个山头,不见了林染和她媳妇的影子,这又翻了两个山头,若是方向反了,那不是往深山里来了! 孙红脸都白了,她指着一处泥坑,惊道:我听村里老人说,野猪就喜欢滚泥坑! 第70章 这山里没人来,若不是野猪时常来滚,早长满了草,哪来的泥坑! 快走,快走! 这下腿也能拔起来了,肚子也不饿了,三人连滚带爬往后跑。 野猪鼻子灵,若是追过来了,她们三不死也得残。 无头苍蝇一样跑了一个时辰,孙红累得上气不接下气,扶着边上的青冈树喘气:歇,歇会。 许艳艳一屁/股坐下来,她也跑不动了。 你们听,前面是不是有水声?张玉眼前一亮,是林染提水回去浇麦的山泉吧! 林家的麦子传得神乎其神,听说有家姓刘的去偷麦,当场就被雷公电母一阵劈。 嗐,都是瞎扯。真是什么神仙都保佑的麦子,林家舍得换给全村? 无非是吃个新麦,讨个好兆头罢了。 柳树村家家户户都吃了,没听说有啥特别的事发生。 定是家家都去换,你一言我一语的,帮着林家骂偷麦子的:那姓刘的偷麦子,不做人,雷公电母怎么不劈死她们! 传着传着,骂人的话被当真了。 想远了,想远了,张玉收回思绪:渴死我了,我得去喝水去。 然而,还没靠近水潭,三人魂都要被吓飞了! 妈呀!快跑! 是野猪!两头大的带着小的! 这三人,也不知道该说是运气好,还是差了。 原本迷路了,被野猪玩耍的泥坑吓得一通乱跑,还真给跑对了方向,跑水潭这边来了。 运气好吧? 可水潭这居然有两头大野猪!这真是自己送货上门来了! 两头大野猪还记得呢,上回它们兄弟就是在这惨死的。它们记住了人类的味道,时不时就来巡逻。 大野猪可不管什么敌强我弱,它们莽起来,老虎黑熊都敢拱! 这会闻到三个人类的味道,掉头就是一声嚎,冲着人就来了。 危急时刻人的潜力是无穷的,三个刚才还累得只剩头重脚轻的人,瞬间跟有火箭送似的,嗖嗖嗖就上了树。 她们三敢来跟踪林染和谢韵仪,也是自恃自己爬树快,有什么危险,上树就是了。 野猪刹住车,在三棵树下轮流转悠,寻思哪颗更容易撞倒。 孙玉这会脑子好使得很:哎哟,早知道咱爬上树看看方向啊! 只要找到村子,管它是哪个村子,下去了总能回家。 那也得是棵特别高的树才行,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孙红盯着树下的野猪,它们不会不走了吧?也不撞树,就这么跟咱耗着? 话音刚落,许艳艳尖叫:闭嘴!你个乌鸦嘴! 野猪撞她栖身的这棵树来了! 皮糙肉厚的野猪跟感受不到疼似的,一下一下的撞在树上。许艳艳紧紧抱着树,觉得这棵树随时都有可能被撞断。 救命啊! 救命啊!救命啊! 三人齐齐吓得尖叫,鸟雀被惊走,野猪都停顿了一瞬。 救命啊!救命啊!救命啊! 三人扯着嗓子喊,希望把野猪也给吓走。 嗓子都要喊哑了,树摇晃的动静越来越大。 许艳艳嚎啕大哭:野猪不会吃人吧?呜呜呜我不想死无全尸呜呜呜谁来救救我啊 孙红和张玉红着眼干着急,刚才爬树给扁担斧子都丢了,这会咬着牙,使劲折断了树枝,朝大野猪扔去。 可离得远,她们也早就没劲了,树枝落下,离野猪还老远。 许艳艳崩溃了,抱着树:啊啊啊啊 不远处正朝这边赶的林染和谢韵仪吓了一大跳,顾不得荆棘扎人,飞快的向声音的来处跑。 第37章 我这辈子都赖在阿染身边了 听到野猪嚎的时候,她们就往这边跑了,越跑,喊救命的声音越清晰。 只是山林里听着声不远,跑上来还需要时间。 两人赶到的时候,许艳艳已经放弃了挣扎,两眼无神的等着下一刻树被撞倒。 野猪一下一下的撞,等待死亡的恐惧,让她毛骨悚然,全身战栗,完全无法思考。 她头一次遇到这样生死存亡的危机,能爬上树已经用尽了全部的力气和手段。 林染拧着眉:两头三人。 有人就不能暴露连弩,谢韵仪的树枝箭对野猪的杀伤力有限。 两头野猪,靠她一根铁木棍打,太过冒险。 谢韵仪神色凝重,看着那颗危危可及的树,和林染对视一眼,迅速做出决定:先引开它们。 说着,她迅速抽出身后的箭支,搭弓上弦放箭一气呵成。 两箭射完,她转身向看好的那棵大树飞奔。 林染朝那边三人大吼:下树,快跑! 两只野猪,一只头上一根木箭,晃了晃,放弃树上的弱渣人类,咆哮着向谢韵仪冲过去。 树上的三人见林染来救她们,精神一震。脑子里顾不得其它,只知道听林染的话,飞快的下树,朝另一个方向跑。 林染转身,手里拿着铁木棍去追野猪。 谢韵仪双手抱树,用最快的速度往上爬。 为了离那三人远点,她选好的树也远。人在山林里奔跑的速度,远远比不上横冲直撞的野猪,她几乎是闻着野猪大嘴里的腥臭往上爬。 林染见她暂时安全了,心里松一口气,余光瞥见那三人跌跌撞撞跑远,她朝谢韵仪比个手势:速战速决。 谢韵仪从藤篓里拿出连弩,对准树下的两头野猪,连放八箭。野猪踉跄着要跑,林染拿出系统给的长枪,用尽力气连戳带砸。 不远处,许艳艳听见野猪暴怒的哀鸣,调转方向,转身去找自己扔下的扁担和斧子。 救命恩人在和野猪搏斗,她不能就这么跑了。 孙红和张玉顿住脚,也跟着往回跑。 五人对两头野猪,胜算比两人对两头野猪,怎么也大些。那两头野猪嚎得凄厉,听说林染之前也打过野猪,她们俩敢将野猪引走,必定是有几分把握! 她们是没啥本事,但,闭着眼也能砍野猪一斧子。 说不定说不定,还能分点野猪肉! 谢韵仪远远看到,大喊:别过来! 林染:滚! 一声滚,让许艳艳愣在原地。 她跟踪人家,想要偷学人家的秘方,人家不待见她是应该的。 只是她这会也做不到滚走,万一,万一救命恩人不敌野猪,她怎么也要去帮忙。 林染:滚远点! 孙红和张玉也跟着停下脚步,林染太凶了。去趁乱砍两斧子,得点野猪肉的想法,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可别还没靠近,林染先给她们两棍子。 三人默默的往后退,憋红着脸,双眼紧紧盯着远处和野猪搏斗的两人。 离得远,又有树木枝叶遮挡,只能偶尔看见阳光反射过来的寒光。野猪一声比一声暴怒的咆哮,震得人心颤。 谢韵仪近距离从上往下用连弩,支支都射中野猪要害,又有林染暴力支援,两头野猪很快哀嚎着倒下,奄奄一息。 林染最后两棍,送它们安息。 谢韵仪滑下树,拔下铁箭支,嗖嗖嗖补上树枝箭。 林染手里的精钢长枪,也换成了铁木棍,再补上几棍。铁木棍上沾满血,看起来凶煞赫赫。 休息片刻,林染朝呆愣的三人喊:过来。 三人忙拿着扁担和斧子走近,越走脚步越慢。 若是没遇到野猪,她们悄悄回去了,还能厚着脸皮当这趟没来过。 可偏偏是林染和谢韵仪,遇到她们被野猪困住。 野猪是被打死了,现在林染该不会是凶性上头,想要教训她们吧! 走近了,两头巨大的野猪倒在地上,面目狰狞。眼睛里插着木箭,处处都是血,她们忙移开视线,心砰砰砰跳到嗓子眼。 林,林染,你叫我们? 刚杀了野猪,林染的声音仍带着几分狠劲:砍灌木树枝,编一起,帮忙拉野猪下山。 三人点点头,转身去砍树枝,一声不敢吭。 若是林染态度温和一些,她们还能舔着脸,上前道个谢。可林染此时一身气势骇人,她们实在不敢开口,只用尽吃奶的力气,埋头飞快的砍树枝。 /:. 树枝编好,五人一起将野猪抬上去,林染和谢韵仪拉一头,许艳艳三人拉一头。 两头野猪拉下山,天都黑了。 林染:你们从我家拿几个豆渣馍馍路上吃,明天一早一人来拿一条野猪腿,当帮忙拖野猪下山的谢礼。 第71章 孙红和张玉心里一喜,正思索如何假意推辞几句,面上好看点。这是林染主动说给她们的,可不是她们硬要的! 许艳艳连忙摆手:不不不,不能要,若不是你们赶来救我们,我们命都要没了。 林染皱眉:说给你们就是给你们。 许艳艳想了想,小心翼翼:那我拿一副猪肺行么? 张玉紧跟着:我,我也拿猪肺。 猪肺没了,孙红嗫嚅:我,我要猪肝行么? 林染:行吧。 在山里不敢放血,野猪肉腥,猪内脏更是味大,比猪腿难处理多了。 村里孩子们远远看到几人从山上下来,飞奔着去报信。 阿染姐姐她们又猎了大家伙回来啦! 今儿下午,因为那两趟将近二十辆驴车、牛车拉着的砖瓦和石块,村里瞬间就热闹起来了。 盖砖瓦房,哪怕不是自家盖,也是大喜事。 林彩云带头:我家出一人,别的干不了,帮着打杂总行的。 柳春生的媳妇刘冬雪笑呵呵道:我去帮忙烧饭。我家地里的葵菜能吃了,每日能撇几碗。 林彩霞拔高了嗓子:婶子家的葵菜还要趁天热,晒一些菜干呢。我家和阿染家都种的多,冬雪姐出一碗就行。 葵菜不值钱,我家地里也能每天匀一碗出来,我家也每天去一人帮忙。柳腊梅高喊道。 村里谁家盖房,关系处的好的人家都会去帮忙。家家都自诩和林家交好,林家要盖砖瓦房,个个都喜笑颜开要来帮忙。 林朝霞一一安排:阿染没说来多少人盖房,我先按二十人算,碗筷也得找大伙借借。麦子粟米都要舂,大陶釜也得再借两 林朝霞你还会客气了?林彩云翻个白眼,阿染将盖房的事托给你,你看着安排就是了。 林朝霞哼声:那我天天安排你舂米,你干不干? 林彩云:是你痴人说梦还是我傻? 林秀菊笑呵呵的打圆场:阿姐别说笑了。谢谢大伙来帮忙。活计累人,阿染买回来的粮多,帮忙的我家都管三餐饭。 按惯例,帮着做点轻省活,时间不长的,主家管饭不管饭都行。忙一整天,活累的,通常是两顿饭。毕竟,村里除了抢收那几天,一天就吃两顿饭。 林彩云哈哈笑:这么多人,一日三餐饭,春兰妹子你光做饭,就要忙得腰酸背痛咯。 这会家家都吃了晚饭,听说林染和谢韵仪上山寻豆腐粉去了,个个都不着急回家睡觉。凑在林家场院前,围着盖房的话题,说说笑笑。 小娃儿一声喊,顿时所有人都朝山那边跑。 林彩云立刻改了口,扬声道:春兰妹子,三餐就三餐,烧饭的人忙不过来,加我一个! 满场哄堂大笑。 跑在前头的林朝霞,一看是两头大野猪,顿时就乐了:盖房的肉够了! 到了这里,野猪就用不着林染几个拖着走了。 许艳艳见这架势,正要默默地离开,谢韵仪笑吟吟的捉住她的胳膊:先去家里喝口水。 林彩云惊呼:好家伙,好大两头,你们五个人就给干掉了,真了不起!怎么打的,快说说。 张玉正要开口,林染推她:你们先跟阿清回去。 许艳艳几个也怕柳树村的人多问,忙加快脚步,跟着谢韵仪走了。 林春兰和林秀菊等着女儿儿媳回来一起吃饭,晚上做好的十四个馍馍都没动,谢韵仪全端出来。 许艳艳红着脸,磕磕巴巴:一,一个就够了。 咬牙拖野猪的那股劲散了,她这会累极饿极,头晕眼花。心跳到嗓子眼,饿得恶心想吐,不吃点东西,还真走不回村里。 孙红抓过一个馍馍就往嘴里塞,她这会什么都顾不上,再不吃,她要死了。 张玉咽了咽口水,心里讥讽许艳艳这会装什么好人!咬牙拖了一路的野猪回来,还不值当吃两个馍馍? 谢韵仪不容分说,往许艳艳怀里塞三个,孙红和张玉各给两:阿染叫你们拿馍馍,你们就拿着。 她视线掠过狼吞虎咽的三人,似笑非笑,轻柔的语气在夜色中渗着冷意:你们今儿也算运气好,要是野猪有三头,我们就是看见你们在被野猪啃脸咬肠子,也是要调头就跑的。 三人咽馍馍的喉间一噎,眼前立刻出现血糊滋啦的画面,齐齐打个冷颤。 许艳艳白着脸,磕磕巴巴:谢,谢谢,我,我们先走了。 说完,三人跟身后有鬼在追似的,急匆匆走了。 谢韵仪微笑着,看着形容狼狈的三人离开。 这边林染没说怎么打的野猪,只扬声笑道:这两头野猪,还得劳烦婶子们今晚帮忙杀了。 骨头全炖了,婶子们明早都来吃。肥肉和猪板油炼了炸瘦肉片,我家盖房的肉就有了。 这下谁还操心野猪怎么打的?都喜笑颜开,摩拳擦掌商量着一会怎么分工,砍肉炖汤。 两头野猪的骨头,加豆腐菜干一起炖,够全村人一起吃炖油水充足的早饭! 柳春生朗声笑道:趁着做豆腐的账还没算,咱们全村吃一顿肉骨头炖豆腐。春兰,杀猪的事不用你操心,你今晚多泡二十斤黄豆,明儿赶早做几板豆腐,咱村里先吃。 林春兰喜滋滋的扬声:嗳! 两头野猪干脆就直接拉到柳春生家的场院,烧水的,回家拿刀端盆的,点火堆照亮的,轰小孩回家睡觉的 柳树村顿时比过年还热闹。 馍馍给出一半,林秀菊张罗着,再煎几张麦饼当晚饭。 家中粮食多得吃不完,林春兰再舂麦子,舍得多筛几次,麦麸能去的都去了。只剩下少少一些混*在麦粉里,用大油煎可软和了。 林染卸下藤篓,将里头的一大布袋石膏粉递给林秀菊:加上阿清背篓里的,这次带回来一百斤。 余下的我们藏在山里,够村里一年用的,明日再拿一百斤回来。 每日的豆腐粉就用那么一点,林春兰觉着这二百斤就够用一年的了,乐呵呵道:&等房子盖好了,你跟阿清可要好好休息一阵子。家事,地里的活计,衣裳鞋袜都不用你们动手,交给阿娘阿妈。& 两孩子是真辛苦,她们当阿娘阿妈的没本事,只能多做点力所能及的事。 等林染吃完饭,再过去场院那边,两头野猪已经在刨毛了。 &阿染,野猪肉不用分给孙家村的那三姑娘么?&终于有人想起这事了。 林染:留下两幅猪肺,一副猪肝给她们。 嘶,阿染,这两头野猪是你跟阿清打的! 那三人就算只帮忙拖回来,都不止分点野猪内脏吧? 林染:她们惹恼了野猪,躲在树上,野猪一直搁那撞树,撞累了,被我跟阿清捡了便宜。 村里人懂了,这是相当于救了那三,那是该不好意思要肉。 &阿清看着娇娇柔柔,箭术是真好,这两头野猪四只眼睛就伤了三只,可不就只能被打死送上桌了么!& 难怪春兰放心你们俩一进山就是几天,该你们端这碗饭。 柳芽闻言盯着野猪眼睛瞧,小声嘀咕:还算有点本事。 她现在已经想明白了,不是她没眼光当初没看上林染,是她和林染就没缘分。 曾经暗恋她的人优秀,说明她更优秀! 反正吧,怎么说她也是和林染一个村,自小一起长大的。林染日子过得好,她只有祝福的。 柳春生眼眸闪了闪,眉头皱起,将林染叫到一边小声问话。 野猪被剖开,腥臭味让人退避三尺,也有掩住鼻子问的:阿染,猪肠你家留么? 林染:不要。谁好这一口,谁拿走。 立刻就有几家人嚷嚷开了:我要。 我也要。 我家也喜欢吃肠。 那咱俩分一副? 行,太臭了!一会咱们一起拿去河边洗。 我这就回家舀草木灰。 肥肉放进林家的大陶釜里炸油,满村飘香,油渣捞出来,林染撒上盐,分给眼巴巴瞅着的孩子们。 孩子们不怕腥味儿,满嘴嚼着,香迷糊了,还不忘偷偷往自家阿娘阿妈嘴里塞一块油渣。 林染往油里放重盐,切成片的瘦肉倒进去炸熟,然后舀出来放进干净的大陶罐里。 等陶罐温度降下来,林染自己搬一罐,林春兰两口子,林朝霞两口子各抬一罐,每人来回三趟,才全搬回家。 第72章 娇娇柔柔的谢韵仪,抱着一个小陶罐儿,几分钟的路,中间还歇了三次才抱回家。 婶子们怜爱的来帮忙,她温温柔柔的笑:今儿射野猪紧张,又从山里费力拖回来,没劲了。 谢谢婶子,不用,不用帮忙,就这一小罐子,我可以的。 我休息一会就好,阿染更累呢。 她抱着的那罐子确实小,便也没人真来帮忙。 明日还要做豆腐的村人,尝了油渣回家睡觉去了。今晚不打算睡觉的几个老人,守着四个大陶釜炖骨头,议论开了。 阿染这媳妇是真娶对了! 斯斯文文的,这手箭术真不错!阿染力气大,野兽眼睛中了箭就不是阿染的对手。两口子跟掰断的玉珏似的,恰恰好好合上了。 这就是天作的缘分!我听说春兰两口子带阿清回来的时候,阿清烧得不省人事,眼瞅着活不成了。到林家过了一晚,第二天就活蹦乱跳,跟着阿染上山去了! 阿染不也是?病得春兰卖口粮,阿清一到家就好了! 她俩这病一好,林家的日子,真真是每日都在往高处窜。 连带着咱们柳树村都得了大好处!村里许久没这么热闹了,我活这么大年纪,头一次见村里人心这么齐。 陶釜里加了各家攒的野姜,老人们按林染的要求,将浮沫撇掉。慢慢的,腥味淡去,肉香的鲜味荡开,飘入柳树村村民的梦乡。 狸花猫们不远不近的蹲在陶釜边,绿幽幽的眼睛四处巡视,偶尔喵一声,震慑闻着油香,蠢蠢欲动的硕鼠们。 月亮还没落下,金乌升起,狸花猫们悄无声息的散去。 孩子们早早就起了,拿着自家最大的碗,排排坐在陶釜边,眉眼弯弯的小声说笑。 她们在等林家人过来,林家提供的肉,理当吃第一碗。 昨晚大半夜睡的,一大早林春兰和林秀菊就醒了。 往常她们是不叫林染和谢韵仪起床的,今儿不一样,门口已经听到几波小孩子们,跑过来再跑走的声音了。 阿染,阿染,该起了。 马上!门内传来林染刚睡醒,微哑的声音。 紧接着,咚的一声响。 林春兰吓了一跳,以为是林染迷迷糊糊掉地上了,正要拍门询问。 嘶,阿染你手谢韵仪娇嗔的声音带着些许责备,出来也不提前说声。 林春兰脸一红,转身拦住正要打开大门的林秀菊:再等等,咱先去厨屋看看馍馍发好没。 屋内,林染一点悔意没有:都跟你说了,睡觉把头发绑起来。你睡觉不老实,头发铺得到处都是,我手都没地放,你还好意思怪我? 提前说?林染鄙夷,我不光说了,还推你。睡得比猪还沉,被人搬去卖了都不知道。 谢韵仪气得小脸红扑扑,她被单一掀,一手撑脸,一手抚胸,侧身摆出个撩人的姿势,抛个媚眼,娇声道:那,阿染舍得卖我吗? 林染转身开门,冷哼:再磨蹭,我这就去跟阿娘说,你要睡到日上三竿,不吃早饭了。 谢韵仪乐了:你去说呀。阿娘指不定怎么怜惜我,数落你一身的蛮劲儿,不知道疼惜枕边人。 谢韵仪起床的动作利落,林染没去阿娘跟前告状。 但临出门,林春兰还是瞪了女儿一眼:阿清身子弱,你动作轻些,怜惜着点人。 林染叫冤:我够让着她了,出力气的活都是我干。 林春兰气不打一处来:你不体贴人,等阿清哪天嫌弃你,不要你了,你哭都没处哭去! 谢韵仪忙挽过阿娘的胳膊,情意绵绵的瞄了林染一眼,眉眼蕴着笑:我这辈子都赖在阿染身边了,她赶我嫌弃我,我都不走! 林春兰慈爱的看着儿媳:阿染性子直,不会说好听的话讨人欢心,但心眼好,本事也不差。她哪里做得不好,惹阿清生气了,阿清告诉阿娘,阿娘帮你骂她。 阿清才不会生阿染的气呢。 小姑娘仰着朝霞,眼里碎光璀璨,说出的话能迷死人,在阿清眼里,阿染是世界上最好最好的人!是阿清永远,永远最最最喜欢的人。 林染被雷得肝颤,沉着脸,步伐飞快。 林春兰乐,十分肯定的告诉儿媳:阿染这是害羞了。她小的时候,我夸她,她也是故作生气,其实心里可高兴了。 有免费的大肉吃,柳树村老老少少,一个不少全到场。 全村人都等着分肉吃呢,柳春生站上了高台。大伙都知道她要说几句林家的好,扬起笑脸等着。 林彩云眼眸一转,挨个小声叮嘱家人,一会看她的手势喊,她家的声音必须得最齐最大! 柳春生扫一眼全场,面色越发肃凛。 村里心思转的快的几人跟着敛了笑,村长这样子,看着是有事啊! 昨天跟阿染阿清一起拖野猪回来的三人,是偷偷跟着她们寻豆腐粉去的。 柳春生开门见山,阴沉沉的叱喝,村里三令五申不许将豆腐粉的事往外传,可总有人管不住自己的嘴,或是歪了心思,想要将村里的买卖据为己有! 像是一簸箕水漏在滚烫的油锅里,瞬间处处都翻腾起来。满场都在骂,心虚的人眼神闪烁,跟着骂。 林彩云气红了脸:哪个吃里扒外的蠢货贱人干的,老娘知道了打烂她的嘴! 她都没敢占这便宜! 林彩云家人:蠢货贱人!打烂她的嘴! 柳春生额角抽了抽,抬手压下满场的义愤填膺:我知道有人会说,外村人没少来买豆腐,总有人看见咱们怎么做豆腐。林家人点浆,明眼人都知道关键掌握在她家。 可只有咱们村的人,知道浆水是豆腐粉做成的! 她冷哼一声:有人是觉得林家几人点点浆,试试温度,轻轻松松就能拿一成利,自己累半天只能拿人家的十分之一,眼红了是吧! 柳春生知道,是有人眼红林家一月就能拿将近二十两银子,背地里跟亲朋发酸了。再被人一挑拨,蠢劲上头就泄了密。 她还知道,前些日子,柳树村偷偷捣鼓浆水的人家不少。只不过,最后都是浪费了自家黄豆而已。 财帛动人心,她明白。 这些见利忘义的也不想想,若是豆腐这么容易就能捣鼓出来,早几百年前,就该有聪明伶俐的人做出来了。 林彩云忙扬声道:没有没有,林家出秘方,肯带着全村一起,是林家仁义。 林彩云家人:林家仁义! 满场都看向她家,惊讶林彩云尽然能说出这种大义凛然的话! 林朝霞都惊了,她怀疑死对头是不是做贼心虚? 林彩云瞪眼:我是爱占便宜,可我不傻! 柳春生酝酿了一晚上的话,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她说再多,也管不住蠢人的私心。 我告诉你们,就算你们拿到了豆腐粉,也别想着能发财! 柳春生沉着脸告诫村人,你们能泄密,你们的亲人也有其她亲人,一样会泄密。到时候大伙都进山寻豆腐粉,谁能寻到,寻到多少,会不会有人泄愤,给做豆腐粉的树都毁了 咱们柳树村做豆腐,收黄豆,便宜卖豆渣,惠及的不仅仅是咱们柳树村。 谁家都有过苦日子的穷亲戚,不忍心的,将自家便宜买的豆渣给她们就是,别做了杀鸡取卵的蠢事。 林朝霞高喊:村长说得对!咱全村过好了,穷亲戚们都能跟着沾光。 林彩云翻白眼,林朝霞这个棒槌居然抢她的词!你家沾的光最大,眼红阿染家的人,也没少眼红你家! 阿染都没吭声呢,就你逞能! 有村长帮着敲打呢,你这会蹦出来,效果都要打折扣! 柳春生:老话我再说一遍,有觉得林家占了便宜,自家委屈的,这会找我,过会偷偷找我都行,你家退出就是了。林家不占你这个劳力的便宜。阿染你说呢? 林染不紧不慢的走上前台,声音不大不小:村长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 她跟年轻人不懂事似的,无所谓的笑笑:若是大伙都觉得我家占了便宜,那我家去杨树村,孙家村,吴家村做豆腐就是了。 林春兰懵了,小声问谢韵仪:咱真要去杨树村,孙家村,吴家村做豆腐? 她家每月拿村里人攒两年,不,三年都不一定能攒到的银子。又得了横财,要盖砖瓦房,是遭人眼红。 第73章 昨日大伙都说来帮忙,可眼里的羡慕是藏都藏不住,也有忍不住说几句酸话的。 她和秀菊被那些眼光看着,听着恭维的话,浑身都不自在。 谢韵仪耳语:阿染吓唬她们的。村里人要真都这么想,豆腐生意是做不下去的。 不过,聪明人蠢人都是少数,大众会跟着聪明人走,又有柳婶在,柳树村豆腐生意只会越做越好。 林秀菊拧眉沉思,林春兰越听越晕,谢韵仪直接告诉她:咱家银子多得藏不住,家里要硬气起来了。 林春兰为难:我硬气不起来。 谢韵仪:没事儿,有阿染硬气就行了!我跟阿娘阿妈是一伙的,我们三不用硬气。阿娘还跟从前一样,怎么自在不别扭,怎么来。 林春兰放心了,不再多想,看着台上的林染乐:阿染瞅着,还挺有气势的。 谢韵仪微笑:等房子盖起来,村里人就不会再眼红咱家了。 当她们发现,县里有钱人都来交好林家,县令大人对林家人说话都满脸喜气的时候。就知道林家已经不是,她们能望其项背的人家了。 身边和自己境遇相差不大的人,得了各种机遇,人们会眼红。但是对蹦起来都够不上的人家,只会羡慕。 就跟国君富有天下,别说百姓们了,官员富户都压根没人会眼红国君,是一个道理。 林家人在小声耳语,其余人是一个比一个声音大,抢着表态。 没有没有,是咱全村沾了你家的光。 可没人这么想,阿染,你别听有些糊涂蛋的蠢话! 这那成啊!阿染你可是柳树村的人!我们柳树村的人都跟着你家干! 咱们这干得好好的,十里八村都知道豆腐生意是柳树村做的,可不能散伙啊! 林彩云的声音压所有人一头:阿染,是我家占了你家的便宜,我们全家都支持你!你不在柳树村做,去哪个村做全凭你家的意愿,就是,带上我家行不行? 林彩云被怒视,她毫不在乎的瞪回去。她占了便宜,她不藏着掖着,更不会眼红人。 柳春生抬手:阿染的话少了一分人情,但在理。这事今儿就说到这里,大伙心里都有一杆秤。豆腐生意日后怎样,全看大伙的态度。 她管着豆腐生意,各流程有轻松些的,有累人的,村里人也分勤快的和懒人,各种破事抱怨也没少听。 正好趁这个机会,给大伙紧紧弦,十个指头还有长短,这世上哪有那么公平的事。你家嫌累眼红人家钱多不干,多的是人想干! 打了一棒子,该分肉了。 柳春生招呼林春兰三人过来,一共四口陶釜,林家四口人,一人给大伙分一釜。 大伙顿时拉着孩子,往各自看好的人面前跑,柳春生高声喊:排队,排队! 很快,四个长队就排好了。 谢韵仪看着柔柔弱弱,年轻脸皮薄,她面前排的人最多。第二长的队伍在林春兰面前,她心软好说话。林秀菊面前的人也不少。 只林染面前空无一人。 风吹来,一片落叶孤孤单单的划过,场面看着甚是好笑。 原本给谢韵仪捧场的林朝霞一家,默默换了队伍。 觉得讨好林染,不如讨好林染枕边人的林彩云,带着家人,默默改排在林朝霞后面。 嗳,讨好谢韵仪的机会多得是,先别叫阿染丢了面子。阿染平时瞅着挺可亲的一姑娘,就是刚才冷着脸生气,气势有点吓人。 柳春生好笑的从谢韵仪这队离开,柳芽抬着下巴不动,她就要谢韵仪给她舀肉。 林春兰和林秀菊舀肉要估量下,尽量每碗肉多的和肉少的骨头块数都相当,豆腐也都是六块。 后面的人等得急,不停催促。 谢韵仪则是挑着眼前肉多的骨头先舀,小孩子就给一小勺豆腐,大人给一大勺豆腐,分得飞快。 且人人都是看着肉多的骨头,被舀给了自己,没甚话说。 排在后面的也不急眼,谁叫自己跑慢了呢。 很快,轮到柳芽。 谢韵仪照样儿是将长勺一捞,瞅着肉多的舀起来给她。 柳芽下巴抬得高高的:谢谢。还有,对不起,我当初不该看不起你。你和阿染都很好,天生一对儿。 谢韵仪淡然一笑:没关系。我和阿染都没把你的话放在心上。 柳芽哼声,转身就走。 虽然和好了,但是她们之间的感情纠葛有点复杂,还是不要做朋友的好。 林染见谁都是随意一捞,连肉带豆腐两大勺,肉多肉少全看运气。她这边排的人又少,很快就结束了。 自己给自己舀一碗,探头看向谢韵仪那边的陶釜:你过来舀这边的。 谢韵仪带着队伍换个釜捞肉,从她这里拿肉的,就没有不满意的。 阿清会办事,手脚还快! 说话温温柔柔,日后肯定也会养孩子。 谢韵仪柔柔的笑:婶子们快吃吧,一会凉了。过两天我家盖房,婶子们来帮忙,我还给婶子们舀肉。 林彩云开玩笑:那婶子瞅着要开饭了,头一个就往阿清面前跑。 谢韵仪天真实诚的点头:那婶子相中哪块肉,阿清就舀哪块肉。 阿染,你媳妇真可爱,哈哈哈哈。林彩云不惧林染的冷脸,你俩日后一定多养几个孩子,像你像阿清都好。 谢韵仪娇羞的憧憬:养十个八个我都乐意。 林染额头一排黑线,放下碗,冷声冷气:吃快点,抓紧时间上山。 柳春生喊一声:到中午那三人不来,猪肺猪肝我就看谁家要给谁了? 林染:行。 林朝霞:那三人还敢来?看她不给骂到孙家村去! 谢韵仪嫌肉腥,给自己打得少,几口就吃完了,跟着林染一起回家拿背篓上山。 柳树村的人看着,不少人垂下了眼。 林染和她媳妇昨日在山里跑一天,形容狼狈的拉了两头野猪回来,忙到大半夜才回家睡下。 这一大早又进山了。听说豆腐粉就这阵子有,她俩得往各处深山里跑,才能寻到足够村里用的。 又累又危险,人家拿多少利都是应得的。 自家累点又怎么了?来钱的活计,多的是人不嫌累,眼巴巴想干,眼红她们柳树村的人。 进了山,林染拿出饭团和鹿肉递给谢韵仪:大小姐就是嘴叼,有肉吃还嫌。 当然,她自己也没吃饱,至少还能吃下六个饭团。 谢韵仪笑眯眯的接过:这不是还有更好吃的?我刚到家里那会,杂粮粥也没少吃。 今天是探索新地图。 忙碌一天,猎到两只野鸡,三只兔子,找到一片拐枣树和另一片金樱子。 回来的路上,在一块岩石下,发现族群繁盛的蜂巢。 林染让谢韵仪躲在空间里,按上次的经验,摘下一半蜂巢,被愤怒的蜜蜂追了两座山头。 谢韵仪在空间里幸灾乐祸,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等林染进空间,两人一起过滤蜂蜜。 和阿染一起上山,好有意思。谢韵仪托着腮,眼睛亮晶晶的。 山林幽静,草木有灵,简单、辛苦,又总有出乎意料的收获。 这样平静又充满快乐的日子,她从未有过。 林染呵声,意有所指:一个月后,你再说有意思。 两只野鸡,三只野兔和一百斤石膏粉,交给阿娘阿妈。 林染边洗手,边说:盖房的人明天来,咱家从明日开始,每天在村里订六十斤豆腐。中午要三十斤,下午三十斤。 林春兰迟疑:咱家里家伙什都有,自己在家做呢? 林染:咱家发财了,不做这些重活。 林春兰和林秀菊: 这话听起来有点像是,要挨雷劈但是全身上下都畅快的感觉? 天热,咱给人做三顿饭,熬绿豆汤解暑。就这两样就够你俩忙的了。林染提前说好,舂米和砍柴你们别自己动手,我明儿花钱请人干。 谢韵仪笑着附和:咱家发财了,阿娘阿妈该想着怎么花银子。 林春兰迷茫:有银子花阿娘也高兴,就是一想到这种寻常自己能做的事,也要花银子,就,就有点舍不得。 谢韵仪兴致勃勃:等房子盖好,咱全家都去县城,花一天银子,阿娘阿妈就不会舍不得了。 林春兰捂住胸口,嗔儿媳一眼:还没去呢,光听你这么一说,我就心疼银子了。 第74章 林染想了想:以后做豆腐分的银子,我的那份差不多二十两,交给阿娘阿妈十两,是咱家要攒起来的钱。 阿娘阿妈那份,三两五钱银子,拿出一两来当阿娘阿妈的私房钱,阿娘阿妈只管花掉。 林秀菊笑道:这法子好,日后这一两银子,我和你阿娘想花就花。 村里没啥花银子的地方,她和春兰确实也该学着花银子。要不然,那么多银子攥手里,不花一些,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谢韵仪压在心底的狐疑,更强烈了。 阿娘阿妈学着花银子都这么费劲,阿染 第38章 阿染今天很高兴 乍然挣了对村里人来说,一辈子也挣不来的银子,没见她有多高兴,花起来更是爽快。 这种自持稳重,更像是对无数好东西习以为常,银子也好,绸缎首饰也好,都下意识的不放在眼里。 纵然有浮生一梦的经历,也不该如此判若两人吧! 谢韵仪抬起下巴,像只偷到了甜葡萄的小狐狸,得意的瞄一眼林染:没有我挡在你面前,你如此大的破绽,就是阿娘阿妈这样迟钝的人,也早就觉察出不对劲了。 哼,等着你告诉我秘密的那一天! 林染不知道她在得意什么,皱眉:赶紧洗漱完睡觉去,阿娘阿妈忙盖房人的一日三餐。你也别闲着,帮着打下手,有空多温习功课。 谢韵仪气得捏拳头,她若是有阿娘阿妈,她们肯定都不会这样管她的! 阿娘谢韵仪晃着林春兰的胳膊撒娇,斜一眼林染,你看阿染,尽给我安排活。 林春兰瞪女儿一眼,安抚儿媳:阿清别听她的,咱家发财了,都是你和阿染挣的。用不着你给阿娘阿妈打下手,帮忙的人不够,阿娘拿私房银子请人干。阿清想读书就读书,不想读书就玩儿。 谢韵仪委屈吧啦的低头:我想和阿染一起,她干嘛,我干嘛。 林春兰那颗柔软的心,顿时感动得一塌糊涂:那阿清就跟着阿染,她干嘛,你干嘛。 林染面上没什么表情:随你。 林秀菊: 阿染怎么对旁人还好,在阿清面前,就是一副狗脾气? 回到房间,林染提醒谢韵仪:跟着我可以,别动不动一副弱柳扶风的样子。 谢韵仪笑眯眯:今天猛然发觉,阿染说话用词,都像是读过书的,和村里姑娘完全不一样呢。 林染毫不留情的反击:你这幅八卦长舌的样子,和村里上了年纪的婶子们完全一样呢。 谢韵仪,卒! 认字去!她拉住林染,一脸正色,时间宝贵,咱们没必要争口舌之长。 她一口气写了整整三张纸的字,念了一遍,就温习自己功课去了。 等林染忘了第二张纸上的几个字,来问她,谢韵仪小脸板正:请教学问之前,先说:学生林染恳请先生赐教。 林染顿了顿,冷着脸:学生林染恳请先生赐教。 谢韵仪爽了,满意了,从头到脚都舒坦了! 她笑眯眯的坐到学生身边,鸑鷟与鹓鶵,是五色凤中的紫色凤凰和黄色凤凰。蠿蟊,一看这么多个虫字就知道啦,是毒虫和害虫的意思。记住了么?& 林染:童生试和秀才试会考这种生僻字?占比多大。 谢韵仪一点不觉得心虚,理直气壮道:我又没考过,我怎么知道?你记性好,就记住呗。我都能记住,对你来说还不是小菜一碟? 这些字在考场上当然少见了。都是她从前收集起来,故意为难夫子的。 林染确定了,这是大小姐小心眼子病犯了,故意为难她。 夫子,学生还有几个字请教。林染诚恳的看着她。 谢韵仪坐直身子,矜持的抬起下巴,眸光漫不经心的掠过林染真诚的眼睛,嘴角忍不住要往上翘:哪几个字? 林染一笔一划写上:魑魅魍魉,又双叒叕。 谢韵仪收敛了神情:前面四个魑魅魍魉,是指各种害人的鬼怪和小人。后面又双,抱歉再后面的两个我没见过,等下回去书铺,借《尔雅》查查看。 林染:哦,那你也很厉害了。 她满目赞赏:看来明年阿娘阿妈就要有个秀才儿媳了。 怎么不说阿染要有个秀才娘子?谢韵仪歪头,一眼不眨的看着她,阿染是害羞了么? 林染哼声,你大仇未报,脑子里天天想的什么?还是说你不想报仇了,就想当一个农家儿媳? 谢韵仪毫不示弱的对上她的视线:我都想! 林染讥讽的翘起嘴角:是谁前些天还在说,要找一个温柔贤淑,会粘着她,眼里心里全是她的妻子? 小小年纪,以后的事,不要说得太死,容易打脸。 谢韵仪挪开眼:我那都是气话。 气话也是心里话。林染环着双臂,神情认真了几分,未来的事谁都说不好,先过好眼前。 学累了,就在空间睡下。 眼一睁,就是新的一天。 林家刚吃完早饭,张弄瓦和刘青红就到了柳树村。 同行的还有吴云山,李翠翠,以及她们带过来的二十三个盖房的帮工。 林染看看天色:你们这是天没亮就出发了?还没吃早饭吧?我这就喊人来做饭。 张弄瓦:饭不急着吃,你先带我们去盖房的地方,这些人晚上住的屋子,要先建起来。 可不来的早么? 她俩急,吴云山和那帮伙计们也急。 同她们一道来的,还有三辆牛车,四辆驴车。 张家妻妻自家的驴车装的是她俩的行李,和盖房测量要用到的墨斗、角尺等工具和糯米。 林染询问:两位阿奶晚上住哪? 林秀菊忙道:村里柳村长家是砖瓦房,她家有多的房间,可以借宿。 两位老太太连被子床单都带了,显然是不打算日日回城。穿着绸缎,头上戴银钗的城里富贵老太太,她可不敢往自家黄土屋带。 张弄瓦:就住你家。 她还想多和两小姑娘亲近亲近,再说些房子的事。 林春兰和林秀菊没什么可说的,她俩收拾收拾,这些天去隔壁姐姐家,住去戍边还没回来的大侄女房间。 林染看向李翠翠和吴云山。 李翠翠忙摆手:主家可别管我们。板材都是现成的,我们到地头看看,找块平整的地,一个时辰就能搭好。 三辆牛车和三辆驴车,拉的都是她们这帮人盖房用的木板,木板就地拼接起来,就是两座小木屋。 这会天还热着,搭好屋子,木板上铺一层草垫子就能睡人。 村里没想到盖房的人这么早就来了,匆匆吃完早饭,赶到地头帮忙。 搭木屋用不着她们,吴云山喊她们先捡荒地上的石头。 捡完石头,再烧荒,盖上厚厚的黄土,然后用牛车拉着石碾子,将地面滚实,就能建寻常土屋了。 但林家这屋子,张婶子说黄土上要再铺一层沙土,最后地面上要铺长砖。 啧啧,按张婶子路上说的建法,林家这房子,花三百五十两银子都打不住! 没过多会,第二批砖瓦,石灰和梁木都运过来了。 张青碧擦擦汗,阿染,我阿娘阿妈这些天就劳烦你多照看些。 林染:你放心。 两位老太太看着比年轻人都精神,骂起人来中气十足。 盖房的具体安排,林染和谢韵仪都不用操心。两人只管照顾好两位老太太,说自己的想法和要求。 林春兰和林秀菊,煮了两大陶釜粟米瘦肉蔬菜粥,给大伙先垫垫肚子。 手忙脚乱的收拾完自己屋子,两人挽起袖子和帮厨的村人一起和豆渣麦粉,准备蒸馍馍。 林朝霞家,林彩云家和柳春生家,都学林家买了一沓蒸笼。四套蒸笼一起蒸,大陶釜里顺便煮粟米粥。 等馍馍蒸好,粟米粥腾进两个陶釜,空出两陶釜煮肉片豆腐葵菜汤。 这样,正好够林家,盖房的人,来帮忙的人吃一顿的。 做饭的人洗完碗筷,紧接着就要准备晚饭。绿豆汤都是在林朝霞家熬的。 这还是柳春生担心,有人打着帮忙盖房出力的名头,趁着人多磨洋工混吃混喝,给安排了一天十人来帮忙。 人多,盖房速度就快。 林染每天一大早,就要给两老太太泡一大坛菊花茶。 两位老太太跟火眼金睛似的,处处都能挑出毛病,骂起人来毫不留情,唾沫星子能喷人一脸。 第75章 偏偏挨骂最多的吴云山,越被骂,眼睛越亮。她带的那帮人也一样,被骂得狗血淋头都不见一点生气,反而是干劲越来越大。 有好几次,都收工了,这帮人累了一天还不休息,顶着大太阳要干活,夜里点燃火堆继续干活。 林染劝了几次,那帮人嘴上应好,转头又沉迷于盖房。林染只好往绿豆汤里添点盐,别出汗太多,中暑了。 这边吴云山她们是真睡不着,天黑得完全干不了活了,一帮子人就坐在一起,七嘴八舌的说今日学到的新东西。 李翠翠眉开眼笑的在一旁做记录。 每天都有错误细节被纠正,张家老太太嘴里的新鲜法子一个接一个。 糯米熬成什么样的,和沙浆的比例怎么掺,一块砖用多少沙浆 这些以前的师父偷偷摸摸避着她们的手艺,老太太一点不留全教给她们了! 吴云山觉着,盖完林家的房,以后她也能带着人盖砖瓦房了! 而且,已经能看出来了,林家的房,跟县里所有的砖瓦房都不一样。 张老太太这是要带她们盖一种新式砖瓦房! 虽然不知道这种新式砖瓦房,到底有多好。但吴云山知道,能让张家老太太连压箱底的手艺,都毫不在乎的,将会是她想象不到的好。 她这会就庆幸自己媳妇脑子好使,要不然这种天大的好事落在她头上,就要被她傻乎乎的推掉了。 柳树村的人,现在没事就喜欢跑到工地这边看热闹。 听老太太骂人,看盖房的人个比个的干劲大,看着占地巨大的地基上一层层铺上砖,讨论林家砖瓦房的格局 这宅子可真大! 村长家的砖瓦房,算上院子也才半亩,院子还是黄土墙。听说,林家的宅子,屋子里都要铺上砖! 而且,林家的院子里还在打井。听那老师傅说,林家宅子选得好,打个十米深*就能出水。等房子盖完,井也差不多能打好。 天公作美,只在第六天下了半天小雨,林家的宅子在盖了十五天后,要上梁了。 按惯例,上梁要祭梁。 要摆上好酒好菜,祭祖先祭神仙,祈祷新房盖成后,主家福禄寿无边,事事顺利,节节高升。 脊梁摆正后,还要宴请亲朋和盖房的匠人帮工,发喜封,庆祝房子最重要的工序全部完成。 接下来搭好檩和椽,盖上瓦片,房子打扫干净,放置家具,就能住人了。 搬进新家的第一天,亲朋都来祝贺,主家厨屋开火,烧饭做菜款待客人,称为暖房。 村里人吉祥话都准备好了,林家的上梁,竟然悄无声息就结束了! 据说只在大中午的时候,摆上酒菜,两位老太太说了几句吉祥话就结束了! 在众人的狐疑中,三天后,林家占地两亩的砖瓦房,加班加点的盖完了! 当天,木匠一大早就带着徒弟们,赶着车队来柳树村。叮叮当当一整天,到吃晚饭时,听说家具也全部装好了。 接下来该暖房了,这下总该要上宴席了! 全村人当天的中饭晚饭,都不约而同凑合吃的。就等着第二天,林家吆喝一声,办席。 然而,当天晚上,天擦黑,林家邀请所有人去看点火。 点火? 满心狐疑的和一头雾水的柳树村人,参观了林家新宅,最后回到平整宽敞的场院上时,全都震惊了。 林家的宅子,盖得真她娘的好! 大门打开,不是堂屋,是一堵带檐的短墙,这堵墙还有名字,叫影壁。 影壁正好挡住了后面的院子,影壁中间刷了石灰,嵌着一块浮雕砖。仔细看,是一只活灵活现的梅花鹿,和梅树。 村里人立刻觉得这宅子不一样了,听前头的人说,这是什么格调,素雅啥的? 反正就是,看了就觉得气派! 进去里面,左右两边都是宽宽的回廊,绕着回廊走,左边一座屋,右边一座屋。 两座屋都是一样的布局。中间门进去,正对着小厅,小厅左右两边各一间屋子。 一间屋子放着书桌,书柜,茶几和一套坐起来很舒服的宽大靠背椅子。 另一间就奇怪了。 先说认识的,里头一方小桌,一个柜子。是柜子,不是箱子。 那柜子中间两扇门打开,里头一根横条木,一块木板,横条木上挂着一排木架子。听前面的人说,衣裳洗完晒干不叠,这样挂着没褶子。 立刻就有人问,打一个这样的架子要多少银钱? 还有觉得自个儿手艺可以的,仔仔细细看了,打算有空给自家打一个差不多的。 再说让人瞪大眼瞅的物什! 靠着墙,本该放床的地方,看着像床又不像是床! 青砖垒的矮墙,连着两边的墙,上头铺着一层砖,砖上放着长长的木板。 有盖房的伙计专门在这解释:这叫火炕。看见进门那个灶没?跟火塘一样,陶釜放上,点火就能烧水,也能煮粥饭。 今晚请大伙来看的点火,就是点这种灶的火。外头的灶煮完粥饭,晚上睡前压住火,灶孔和烟囱的插板关上。一整晚,这炕都是热的,人趟上头睡觉,别提多舒坦了! 人人瞪大眼,一脸不信的跑进跑出看,这啥玩意?能暖和到屋里来,半夜不添柴,还能暖一夜! 伙计自己也不大信,就等着今晚验证呢! 还有人问:那冬天是暖和了,夏天呢? 你脑子被门夹了?夏天不用这个灶不就行了?不点火,这火炕还能自己热咯? 哈哈哈哈哈,我这不是头一次听说,能自个发热的床么? 看过了这神奇的床,后面看起来就快了。 左边还是一样的屋子,只不过屋子里只有炕,旁的物件还等着从林家老房搬过来。挨着有炕的那面墙,还起了一间屋,里头空空的,说是杂物房。 右边四间房,厨屋连着澡房和茅房。澡房和茅房也都砌了窄一些的火炕。 厨屋里不是砌的火塘,和之前见过的灶看着差不多。只不过这里是沿着墙角,呈l形砌了两排灶。每个灶洞,连着三个灶孔,最后还有一个叫烟囱的圆柱子,能给烟送出屋去。 守在这里的伙计说:平时只烧这边的灶洞,前面陶釜里的粥饭熟了,后面两个陶釜里的水也热了。 若是宴请客人,几个灶孔能同时烧不同的饭菜。若是席面上需要的菜多,另一边的灶洞烧上,一下子能煮六个陶釜。 澡房里两个大大的浴桶,浴桶下的塞子拔了,水就能顺着留好的排水沟,直接排外头去。 茅厕更是干净,砖切的斜道,四面都用糯米浆糊得厚厚的。方便完,舀水一冲,脏污流外头的茅坑里,屋里干干净净! 啧啧,住这宅子,尤其是冬日里,跟神仙过的日子也差不多了! 羡慕,羡慕,人人都羡慕,不差我一个羡慕。 余下的柴房,后面一排牲口房,杂物房,就 牲口房,哎,牲口房要时常换土,没铺砖。但人家牲口住的房都是青砖墙灰瓦顶。 比自家住的黄土屋强多了。 这一圈房子看下来,真连说话的心气都没了,满村人默默等着看点火。 突然,屋内传来一声惊喜的大喊:阿染说要教咱们砌灶砌火炕!咱们冬日里也有热乎乎的床睡啦! 真的! 火炕是阿染想出来的? 我就说呢,这会发热的床,听都没听说过,怎么张老太太亲自带人来给林家做了!原来是阿染琢磨出来的! 这火炕也不知道好不好学,若是好学 几人相互看看,挣钱的营生啊! 柳春生从门内出来主持大局:一会一家出一个人,跟着学盘火炕砌灶。 林春兰和林秀菊换上了绸缎衣裳,头上插着银钗,手上戴着银镯,满眼笑的从老屋那边过来。 她俩端着今儿刚从县里买回来的糕点和糖,谢韵仪同样一身贵重打扮,手里捧着酒水。 林朝霞和柳叶则端着还冒着热气的整只鸡和兔子。 抽空回去一趟换衣裳的林染,则抱着一沓蒸笼过来,里面是纯麦面馍馍。 有酒,有肉,有粮,还有糕点和糖,很是像样的祭品了。 祭品摆好,下午挖出来的母树该移居新家了。 林家一家四口抬母树的根,林朝霞一家帮着抬母树的枝叶。从后院进屋,放进早已挖好的树坑里,填土,浇水。 祭天地,拜神仙,跪母树。 人人都说着吉祥话,祝贺林家搬进新屋。 祭祀完,糕点和糖分给孩子们,馍馍掰开,在场的人都尝一块儿。鸡肉和兔肉则留着,明天早上撕成肉丝,混在粟米粥里,煮给盖房的人吃。 第76章 林春兰和林秀菊再给所有伙计和帮工们,发二十文的喜封。 所有仪式结束,该点火了。 两位老太太颤抖着手点一个屋,林春兰和林秀菊咧着嘴点一个屋,真正动手砌的吴云山拉着李翠翠一起,一边哭,一边点火。 林染和谢韵仪则去烧厨屋的灶。 九月夜里的风开始凉了,柳树村全村人的心却是火热热的。没有一个人离开,所有人都兴奋的等着,等着炕热起来。 半个时辰不到。 热了,热了! 这边也热了! 都热了! 全村人又排着队,进屋挨个摸炕。 真是热的! 这会天热热得快,不知道冬日里咋样? 冬日里只要不是冰冷冰冷,冻得人打哆嗦,我就满意了! 这才烧多久?这灶洞也不费柴,多烧会,冬日里肯定也是热的! 至少不会冷,关键是啥?能给门都关好了睡觉啊!没有凉风嗖嗖往屋里灌,那不就能暖和好多! 村里人能想到的,张弄瓦和刘青红早翻来覆去思考无数遍了。 虽然不是冬天,但是她们现在就敢肯定,这火炕不费柴,安全,真能热! 这就够了! 李翠翠哭了,喜极而泣。 她看着吴云山从学徒开始,挨骂被扣工钱,一天天自己琢磨着盖房的各种诀窍。刚开始的房盖了扒,扒了盖,赔出去不少钱财,被主家骂,还得了个傻子盖房的名声。 其间的艰辛和血泪,旁人都无法想象,皆是因为各家的技艺都藏得紧紧的,绝不会将关键的诀窍叫外人学了去。 就连看起来简单,砌一次就都该会的火炕,林家姑娘不说,谁知道烟道要往上抬,烟气要弯着走才好,外头烟囱的高矮和弯曲都另有讲究? 吴云山自己钻研盖房,不觉得苦,不觉得累,她这个枕边人心疼得睡不着觉。 来林家盖房的这二十天,她看着两位老太太毫不犹豫的,将各种压箱底的本事往外掏,不知道有多替吴云山高兴。 张老太太今儿心情好,还特意指点了盖砖瓦房和黄土屋的不同之处。林家姑娘说,黄土屋也一样可以砌灶盘火炕。 吴云山咧着嘴连连点头,她却再也绷不住了,几十年的委屈找到了宣泄口,哭得自己都止不住。 伙计们也跟着抹眼泪。 她们中不少人是其她工匠们嫌笨手笨脚,为了谋生,凭着一身力气,跟着吴云山一路跌跌撞撞走过来的。 如今,眼前气派舒适的新式砖瓦房,是她们一砖一瓦盖出来的,如何能不欣喜? 两位老太太坚持要熬夜看火炕的效果,林春兰和林秀菊也兴奋得睡不着觉。 林染干脆现在就教村里人盘火炕砌灶。 黄土砖块大,中间烟道设计好,火炕同样不容易塌,连接处糊严实,砌灶一样好使。 张家送来的砖还有两堆没用完,林染先挑脑子灵活的五位婶子上前,一边演示,一边说其中的诀窍。 教完,这五人提问,林染解答。 然后让这五位婶子,分作五堆,一人教五人。 遇到问题,五人小组先自己讨论,再经过五位教人的婶子商量,最后才报到她面前来。 谢韵仪兴致勃勃的瞅着林染,这人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表情。 五人又带五人,这种处理问题的方式,哪里是在教砌炕砌灶?分明是领军练兵的法子! 场院上燃着火堆,身穿青绿色圆领绸衣,系红色腰封的阿染就这么随意的席地而坐。 移居母树时,衣袖和下摆处沾上几点褐色的泥土,头上的墨玉簪也歪了。 看起来本该狼狈的人,此刻抬头望着星空,淡然安逸的神情,却只让人觉得恣意洒脱。像是随意下凡闲逛的仙人,随时都可能乘风而去。 可能是星空看厌了,她一条腿曲起,拖着腮,认真听着村人各种匪夷所思的问题,时而忍不住,紧抿的唇角微微上翘。 谢韵仪下意识的跟着笑。 林染转头:看着我作甚?你脸上有泥。 谢韵仪抬手擦,手还未碰到脸蛋,眸光一转,小脸凑到林染面前,微嘟着嘴抱怨:肯定是给母树填土的时候,你没注意扬到我脸上的。 我看不见在哪,你给我擦。认定了罪魁祸首,她理直气壮的要求。 林染垂眼,指尖微动,在地上擦了擦。抬腕,随意的在谢韵仪白嫩的脸颊上撇两下,神色淡定:好了。 谢韵仪觉察到脸颊上的异样,下意识抬手擦,指尖果然沾上了尘土。 她冷哼一声,双手在地上抹,气势汹汹地朝林染扑过去:阿染又骗我! 她要给她满脸都抹上灰土! 林染哪会让她得逞,轻而易举的擒住两只柔韧的腕子,指尖下意识的摩挲了下,满意:这两月的肉没白吃,骨头不再硌手了。 谢韵仪又羞又恼,更恨林染做着占人便宜的事,偏偏一副寻常的样子。 她气急败坏,小脸猛地朝林染撞过去,手被抓住了,她脸上还有尘土呢! 她这会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叫可恶的阿染脸上也沾上灰尘,看她还能不能一副云淡风轻的样! 林染下意识的往后仰,谢韵仪脸没蹭上,额头磕在了林染下巴上。 嘶! 哎哟! 两人同时疼得抽气。 林染不敢放手,压低声音提醒:柔弱温顺! 谢韵仪冷哼一声,低头往林染胸口上撞! 疼死了,阿染的下巴和嘴一样硬!她倒要看看,是阿染的胸口硬,还是她脑壳硬! 林染没法再躲,只好一把抱住气哼哼撞过来的小姑娘,笑道:我道歉。 脸颊埋进柔韧的胸膛,腰背被一双有力的臂膀紧紧抱着,对方火热的体温隔着轻薄柔软的绸缎烧过来,谢韵仪整张脸瞬间红了。 她还来不及挣扎着坐起来,耳边传来村里婶子们,好大声的哄笑。 两口子要亲热,进屋去呀! 阿染,你媳妇都投怀送抱了,还不赶紧亲回去? 阿清好样的,对自己媳妇就是要主动! 哎哟,婶子们是不介意啦,还有孩子在这呢! 谢韵仪被羞得脑子发晕,双手胡乱撑着林染的胸坐直,没什么气势的瞪林染一眼,伸手拧她腰。 林染忍着痛,扬声道:阿清犯困摔了。 低头,小声:嘶,轻点!我都道歉了。 婶子们可不相信困了这话,新宅子建得这么好,她们这些外人都高兴得睡不着,林家人哪会困? 刚成亲不久的妻妻们是爱困,天黑就困。 困了就回去睡吧。那边没人吵,想怎么亲怎么亲,想怎么 意识到有孩子在,后面露骨的话咽回去了。 林染和谢韵仪都当没听见,这时候可不能搭理。 越搭理,打趣的人越来劲。 安静的坐了片刻,谢韵仪脸上的热度下去了,她小声的说:阿染今天很高兴。 是肯定的语气。 林染:有新房子住,你不高兴? 谢韵仪直觉不止如此,又想不到还有什么事,会让林染心情这么好。 阿染居然跟她道歉! 她最后掐她一把,她竟然也没掐回来! 阿染,这是有多高兴! 半个时辰前。 【恭喜宿主勤劳脱贫。宿主不怕苦不怕累,依靠自己的双手达成脱贫目标。鉴于宿主所处环境科技水平低下,扶贫小屋永久不予收回。即将扩大检测范围,为宿主提供科技致富方案,敬请期待。】 之前林染就担心,脱贫任务完成,随身空间会被收回。可让她不改变生活居住环境,她也不愿意,现在终于放心了。 火炕烧了不到一个时辰,炕面烫手,整个屋子都跟着热得不行。 两位老太太和看热闹的人一起,热得不停擦汗,仍舍不得离开屋子。 林春兰和林秀菊,给厨屋的六个灶孔都煮上绿豆汤,泡了菊花茶给大伙喝。 林染往灶洞里加了一把柴,压着火,将灶孔和烟囱的插板关上,减慢灶洞里的燃烧速度,同时两头只留一个小孔,减少夜里冷气流通带走的热量。 两个时辰后,炕面依然火热。 火堆燃了一整夜,熏蚊子的艾草都不知道烧掉多少。天蒙蒙亮时,张弄瓦和刘青红心满意足的回去睡觉了。 第二天,柳树村破天荒停了做豆腐。 家家户户睡到日上三竿起来,吃完早饭,全家齐上阵挖黄土。 黄土挖回来敲碎,筛掉杂质,加水泡软。然后不停地踩,踩到细腻粘稠,掺入秸秆,装进木模成型。放在平坦的场院是上脱模晒干后,就能用来建屋子。 第77章 柳春生让大伙多做些黄泥砖,天冷了做豆腐不能还在棚子里,得盖间屋子,专门用来做豆腐。 这屋子还得劈一半做柴房。冬日里打柴容易生病,秋天就要备齐烧一冬的柴火。 张弄瓦和刘青红吃完中饭就要回县城,临走叮嘱林染:家里收拾利落些,有信我叫人来告诉你。 林染留客:明天暖房,两位阿奶不如多住一天。 张弄瓦吩咐女儿赶车:出来这么多天,想孙女了。 火炕建成功了,她得赶紧宣扬出去,尽快传到县令大人的耳朵里,哪舍得耽误一天! 盖房的人没一起走,吴云山问过林染后,带着人用多余的砖,从村子里铺了一条小路过来。 又将林家四周的荒地都修整了一番,杂草连根拔起,小石子捡一边堆着。一直忙到下午,一人揣着三个馍馍,急匆匆回县城。 她们同样不留下吃席。 每日的粮食扎实管饱,顿顿都有肉,跟吃席也不差什么。吴云山憨憨的笑,我们得赶紧回去给自己家先砌灶盘炕。老太太说过不了几天,县里家家都要请我们去盘炕。 林春兰过意不去,想要给工钱,伙计们拔腿就跑。 李翠翠拉着吴云山,上前深深一揖:我们学了林家的方子,没交束脩已是占了大便宜,岂能再拿工钱。 人都走了,林朝霞带着全家来帮忙,再给新宅子里里外外都擦拭一遍。 林春兰和林秀菊,带着女儿儿媳,连夜搬进新家。 小栗子住进新家,嗯昂,嗯昂,踱来踱去。 长大不少的鸡和鹅,扑腾着翅膀,边叫唤,边吃食。 林春兰笑呵呵的跟它们说话:搬进新家,都高兴了吧? 天热,炕上铺一层麦秆,麦秆上放细竹席,竹席上不用床单,直接睡着凉快。 老屋里的床单被子,都不往新宅子里铺。剪成块,留着做鞋底。 桌椅木床那些都旧了,也不搬过来。 厨屋的家伙什都用得上,搬进新打的橱柜里。 有了新衣柜,谢韵仪也舍不得不要樟木箱,羊皮仍放在箱子里,抬到炕尾放着。 三米高的青砖院子看着安全极了,林春兰和林秀菊将装粮食的陶缸都放进杂物间。 纺车、踞腰织机则放进西厢房,空荡荡的那间屋子。 新宅子所有的房间都开了一扇大木窗,墙面刷了白白的石灰,屋内亮堂堂的,看着就叫人欢喜。 唯一让人为难的是:床底下不好挖洞了! 银子藏哪里哟! 谢韵仪出主意:明日我和阿染去县城买肉,给阿娘阿妈买几口箱子,几把锁回来。 银子分别锁在几个小箱子里,小箱子再锁进大箱子。就算有贼进了屋子,开完几个门的锁,再开大箱子的锁,总会有点动静。 林染:再抱两只狗回来养。有狗有鹅,贼人进不了咱屋。 林春兰迟疑:咱乡下人家 可没有养恶狗不让人进门的,大白天关着门也奇怪。 谢韵仪:咱这不是住得离村里远么?人没在家,不得锁上门啊? 林春兰和林秀菊想想这些日子,啥时候都恨不得留一人在家,就担心银子被人偷走了。 这么一说,住得离村里远点,还真不错。 家里有井,用起水来是真方便。 林染在井边装了个轱辘,打水都不费力。 洗完澡,谢韵仪躺在炕上,左翻翻,右滚滚:阿染,咱们还是去里面睡吧? 空间里不冷不热,毛毯上铺层床单,睡着比硬硬的竹席舒服多了。 那是独属于林染的空间,她每次进去,心里都会生出隐秘的欢欣。那里只有她们两人存在,是阿染独独分享给她一人的秘密。 林染:睡不着默书去。 谢韵仪: 搬进新家的第一晚,心情正好,不是该敞开心扉秉烛夜谈么? 谢韵仪怒写三张字,满足林染想要迫切认字的心情。 林染见她提笔就写文章,问:明日去书铺买些书回来? 手里没钱的时候只能将就,房子盖起来了,她们手里还握着一千二百三十两银子的巨款。 这都要考科举去了,小姑娘连书本都没有,身为妻家人,林染莫名觉得自己在小姑娘努力上进的路上,拖了后腿。 谢韵仪怒了:你不相信我? 阿染这是瞧不起她写的字? 哼,阿染只能照着她默的书学! 林染:相信相信,不买还省钱了呢。 小姑娘自尊心强,考前压力大导致脾气暴躁,她理解。不买就不买吧,到时候万一考不中,正好有个现成的理由。 第二天一早,两人赶着小栗子去县城。 两头野猪肉吃完了,今天暖房请全村人吃席,要上县城买肉。 先上徐木作那,给阿娘阿妈买箱子,路过杂货铺买锁。石磨早就想买了,今天劳小栗子拉回去。 再去集市上买三只羊。 去了羊皮,连肉带内脏,一只羊要一两二钱银子。只算肉的话,差不多是四十文一斤。 往年猪肉二十五文一斤,今年涨到三十文。林染又买七十斤猪肉,是去掉猪头猪蹄和内脏,差不多是一整头猪的肉。 回家的路上,林染问谢韵仪:梁国羊多? 谢韵仪诧异的看她一眼,点头:北边的凉州府、苍州府,西边的宁州府都有大片草原。草原上养了不少羊和马。 林染:不能养牛?有牛耕地,种地就轻松不少。 柳树村没有牛,来了几次县城都没见到有卖牛。上次去府城的牲口市,牛也只有几头在卖。 谢韵仪:也养牛。不过,都是官府养,供给边城的屯军种地,能卖到其它州府的牛就少了。 母牛要养到两岁才能怀小牛,小牛怀一年才能生出来,一次只能生一头小牛,这期间还不好叫牛干重活。小牛还有养死的,民间就一直缺牛。 第39章 多说些好听的话 边城那边有牛,军士们种地轻松许多。所以,像云州府这样远离边城的地方,去戍边的女儿从战场上退下来后,常有不回来,就留在那边生活的。 阿娘说姑姑家的林萧姐姐,就在凉州府戍边,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来。 边城那边也不知道是血煞重,还是什么原因,留在那边的妻妻,很难让母树赐下孩子。 若是一直养不上孩子,不少妻妻最后还是会回原籍。 就像阿染没见过的阿奶和阿嬷一样,她们在年纪不小的时候,又养出了孩子。但来不及看着孩子们成亲养女,就去了母树的怀抱。 林染想了想,记忆中这位大姐姐的影子很模糊。林萧比原身大十岁,原身很少和她一起玩。 林萧去戍边,好像就要满五年了。五年期满,军士们可以选择回家或者在边城种地,也可以继续留在军营,直到四十岁体力不支。 这里,似乎不止对生死看的轻,对离别也看的透。 甩了甩头,林染不再思考这些跟她无关的事情:明天咱们又要上山去忙了。 谢韵仪兴奋:好些天没去了,咱们是去猎鹿,还是打野猪猎熊? 林染:都不是,你需要简单重复的劳动。 小姑娘果然是给自己的压力太大,都开始出现暴力倾向了! 打猎只能让人短时间肾上腺素飙升。与之相比,简单重复的辛苦劳动,更能缓解压力,让人心境平和。 谢韵仪:??? 行吧,只有她和阿染两个人,去山里干活也高兴。 林家今天暖房请吃宴席的事,昨晚上全村都知道了。 林染和谢韵仪赶着驴车进村,帮忙做席的婶子们纷纷迎上来,喜笑颜开:阿染买这么多肉! 林染:席上全做了。 天! 说这句话的阿染,真真是气派极了! 林春兰的视线略过了两大框猪肉,略过了两大框羊肉,看见一摞三个大樟木箱子,心里可算是松了口气。 可给女儿儿媳和箱子盼回来了! 手里的七十八两三钱银子,昨晚放在陶罐里。陶罐放在杂物房的一溜陶罐中。 没在睡觉的屋里放着,睡都睡不踏实。半夜她和媳妇又去把陶罐搬回来,放在床头桌下。 想到今天家里要办席,单个陶罐放在卧房太显眼,天蒙蒙亮又给搬回杂物房。 吃了早饭,村里就陆陆续续过来上礼,多数是送菜送粮食,少数几家送的布和粮食。 全家人都去吃的席,礼上少了说不过去,多了自家拿不出来。大伙一商量,就相当于自家出菜出粮,林家吃点亏,出肉食,全村乐呵呵吃一顿好的。 第78章 上了礼,早说好要帮厨的人,就留下来帮忙。 洗菜、洗碗筷,搭桌子,砍竹节,从各家搬椅子 林春兰生怕有人进杂物间去翻看陶罐,偏偏人这么多,她又不能老瞅着那边,心里急的哟! 驴车从后院进门,谢韵仪看一眼阿娘,十分懂眼色:阿娘,箱子放杂物房散散味,过两天再往房里搬。 柳腊梅问:你家都有那么漂亮的衣柜装衣裳,还买箱子呢? 那衣柜一看就知道,用的好木头,打磨得可光滑了。纹路好看,顶上凸出来一截,还雕了祥云鸟雀和花朵,看着又富贵又喜庆。 谢韵仪微微一笑,语气轻柔:碎布头,芦花,针线篓子这些杂物,放在外头招灰尘,瞅着又不利落,阿娘就说装箱子里。 刘冬雪羡慕的看一眼林家宅院:哎哟,可不就是这个理。换了我住这么气派敞亮的大宅子,我也得给收拾得整齐好看。 林家的宅子盖好,她家的砖瓦房突然就显得局促老气,毫不起眼。 她家得了村里这么多年的羡慕,如今也要羡慕林家了。 不过,柳芽好像受了刺激似的,最近都开始发奋读书了,也是好事。 林染给陶罐挪一挪,抓一撮小茴香递给谢韵仪,又将装粮食的陶缸和箱子靠外边搬,正好挡住里面的各种陶罐。 那里头装着银子,蜂蜜,蜂蜡,还有各种调料,药材,药包 都是不好叫人翻看的东西。 谢韵仪干脆拿了陶盆来,把一会要用到的粟米和麦粉都舀出来,然后给杂物间上一把大锁,钥匙给林染。 她不好意思的笑笑,对帮厨的婶子们说:这里头都是盆盆罐罐,别叫孩子们冒冒失失打翻了。这是我们在府城买回来的香料,炖羊肉加一些,去腥膻味儿。 村里人都理解。家里人来人往的,粮食是得锁起来,更别说里头还有金贵的香料。 林春兰满意得不得了,儿媳深得她心。 三头羊,一头猪,林染说席上全做了,帮厨的人可舍不得。 哪怕是别人家的肉,做给自家人吃,都舍不得全做了。 照样炼了羊油,猪油出来炸油,将切片的瘦肉炸熟,倒进厨屋的陶罐里,留着林家日后吃。 剩下的,才是席上全做了! 这家养的猪就是瘦,比野猪身上的油少多了,羊也瘦。 所以,能用油封存起来的瘦肉也不太多 哎哟,林家不缺肉吃,两罐肉够吃好些天了。席上的人不少,不能抠唆。 这是做着做着,又舍不得多给林家留了。 羊林染不太清楚,猪是真瘦,林染记得现代农村的猪,养一年能养到三百斤。 跟猪的品种有关系,也跟这里养猪没粮食喂,猪吃草长大有关系。 阿染,这里不用你们帮忙。林春兰喊道:你和阿清去河边看着点鹅,带小栗子去吃草。 谢韵仪柔柔的应一声,一手牵林染,一手拉着小栗子往河边走。 【滴,经综合判断,宿主可养猪致富。凌云山上青冈子和橡子产量极大,可以作为充足的淀粉来源养猪。猪肉加糖加盐做成肉干和肉脯,易储存运输,市场极大。】 林染:科技感体验在哪里? 【宿主所处环境生产力低下,交通不便,考虑到储存运输条件,已排除一万零一条科技致富方案。】 林染:排除掉的一万零一条,能抽几条给我参考参考么? 我今天买了一头猪,这是在猪价极高的时候,一头猪二两银子。刨除请人去山里捡青冈子橡子,处理青冈子橡子的工钱,小猪仔的成本,猪的其它饲料,建猪舍的钱,一头猪能赚一两银子就不错了。 我养一百头,一年也才能赚一百两银子,致富不了。况且,寻遍整个青石县,都能难凑齐一百头小猪仔。 而且猪很容易被养死的,到时候我又要返贫了。 系统出现雪花屏,没有反驳。 林染知道了,科技致富不要求她亲自劳动,可以请人做事。 等了半晌,一万零一条科技致富方法,迅速从林染眼前掠过。 蒸汽机 高炉炼钢 自行车 水泥 纺纱机 织布机 竹纸 林染:等等,前三个不合适我知道,后面的为何都不行? 系统的科技倾向性很明显,都是实用型技术。 【水泥运输困难;竹纸,纺纱机,织布机宿主文化程度不够。】 林染:得要博士学历才能看懂视频? 【宿主所在时空的文化程度。经系统评估,宿主无法合理的发明竹纸,纺纱机,织布机。】 林染懂了,竹纸,织布机和纺纱机,系统给的必然不会落后。 在系统的判断里,这些都不是她这个白丁能做出来的。 但林染眼馋这个。 总不能真去养猪吧! 林染:我考个童生? 系统没反应。 中个秀才? 系统的语音明显雀跃了。 【科技致富的前提,是宿主积极主动学习文化知识,请宿主早日中秀才。】 林染重重叹气。 她之前想过几条,常见的穿越大众发家路。 第一是肥皂。首先,她需要养猪获得油脂。这就导致肥皂不会太便宜,普通百姓不会买。 卖给府城的富贵人家?贵了人家有澡豆,便宜了,她致富不了。多卖几个府城?摊上运费,转手费,卖价得翻一倍,没人买了。 第二就是造玻璃。这东西原料简单,对温度的要求不是那么精准,况且她也不是要造出现代那种,透明无气泡的高标准玻璃。 然而,普通百姓们的屋子,连个窗户都没有,玻璃窗没有市场。玻璃碗、杯子?除非能比陶器便宜才好卖。 走高端路线? 从系统给的选项就能看出来,这种取巧的路子和它的宗旨不符。 勤劳致富,林染靠的是灵芝和黑熊。得到灵芝是运气,猎到黑熊,她和谢韵仪冒着生命危险,也付出了艰辛,擦边通过了。 从系统的语音语调看,科技致富不会再让她侥幸过了。 谢韵仪好奇的歪头看她:阿染你刚才在想什么?又是发呆又是叹气的。 往常她拉阿染的手,人前还好,一没人,阿染立刻就放开。这会都在*河边坐下了,阿染还没抽回手。 谢韵仪下意识捏了捏,阿染的手什么时候都是热乎乎的,掌心和指尖覆着一层薄薄的茧子。不算柔软,她却爱不释手,舍不得放下。 林染回过神来,抽出手,眼神沧桑:我要去考个秀才。 谢韵仪高兴的笑:太好了!阿染你终于想通啦,考秀才对阿染来说轻而易举,却能带来许多的便利。我先给你写今天要认的字。 鹅和小栗子都不会自己乱跑,谢韵仪和林染只需要看着,不让人带走它们。 林春兰知道她俩在河边放鹅放驴的时候,会顺便读书认字,这些天就老喊她们出来放鹅放驴,不叫她们做家里的其它杂活。 林染认真了几分:除了会认,是不是还得会背? 谢韵仪:对。 林染先自己默背这些天学过的内容。 她现在的学习天赋比在现代要好,一篇字,背两三遍就记住了。隔两三天复习下,再后面一两个月都不忘。 林染直觉,第二次复习后,一两年都不会忘。 背完,林染想了想:以后你每天教我八篇字。 谢韵仪目露惊喜,话说的又急又快:童生试只需要填句,会释义就能过。阿染释义听一遍就不忘,字也认得飞快,一天学八篇字,说不定明年三月就能过了! 不过,阿染,你不是说还要进山,一天八篇字有空学吗? 林染:你抽空写出来,给我念一遍,上山下山的路上就学了。 谢韵仪佩服:阿染这么用功,我也不能落下! 林染:我要默背,你别打扰我。 谢韵仪顿了顿,一边看着鹅和驴,一边在心里琢磨文章。 林染闭眼,和系统商量:学习文化知识不是一蹴而就,短时间就能完成的事。在这之前,我得继续勤劳,要不然坐吃山空,很快就返贫了。 我现在也用不着你提示周围草木的用途,那一个小时检测时间,能换成十二个小时危险预警时间么?没危险,你不用吭声,遇到危险,提前两分钟警示就够了。 这样,我再进山,就能手上劳动,脑子里学习。 第79章 系统似乎被她的学习劲头打动了,十分钟雪花屏后。 【已申请,可。】 林染目光闪了闪。 暖房宴在晚饭前一个半时辰开席。 宴席的桌椅摆在林家新房前的场院上,老老小小都上桌,一桌十二人,摆十三桌能坐得下。 桌子是各家饭桌凑的,形状大小各异,菜色都一样。 大盆的羊肉炖豆腐、羊杂炖萝卜、猪肉炖菜干、油渣炖葵菜、猪肉炖豆腐。 五个菜,样样都是油水足的肉菜,扑鼻的肉味儿,香得人们下意识咽了咽口水。 村里人吃席不说那么多场面话。柳春生带头,各桌此起彼伏说几句家宅平安步步高升福星高照之类的吉祥话。 林春兰站起来,涨红着脸说一句:多谢乡邻们百忙之中来捧场,招待不周,大家吃好喝好。 大伙再应和两句:好! 全是好饭好菜! 就开吃。 林春兰满脸激动的坐下,兴奋的看向儿媳:是这几句话,没错吧? 中午她特意偷偷问儿媳,儿媳说了好多的场面话,她挑了几句简单的,背了十七八次。 谢韵仪点点头,给阿娘一个赞赏的眼神。 林春兰下意识挺了挺脊背,嘴角忍不住笑,哎哟,她在全村人面前说场面话了呢! 林秀菊笑呵呵的给妻子夹一块羊肉:用香料炖的,腥膻味都炖没了。 林朝霞咽下嘴里的肉:是好吃,我还是第一次吃到味儿这么好的羊肉。 这桌就坐了她们两家人,碗碗菜里的肉都捞得格外多,看着就欣喜满足。 柳乐乐面前放了一个小木碗,自己拿手抓肉抓豆腐吃,小手和嘴巴都油乎乎的,一边吃一边乐。 林玲吃得头都不抬,肉敞开了吃,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 旁的桌也吃得热闹。林家这暖房宴舍得用肉,这桌肉菜,比家里年夜饭还丰盛。 村里人以往觉得羊肉价贵,味儿又重,极少买来吃,这会觉得是真好吃,比猪肉有滋味儿。 这是放了不少香料,盖住了羊肉的膻味。帮厨的人说,那叫小茴香的香料,药店才有得卖,贵着呢。姜也没少放,吃起来味儿才这么好。 不少人边吃,边偷偷看一眼主桌上的林家人,心中五味杂陈。 这才多久,林家就起来了! 三个月之前,林家还是村里最穷的几户之一呢。 人的运道来了,真是挡都挡不住。 哎,吃肉,吃肉 一顿饭,人人嘴里胃里都满足了,心里的酸味儿还没起波澜,就被一个饱嗝暂时抚平了。 吃完饭,各家拿回各家的碗筷、椅子和桌子。 帮厨的人帮着收拾干净地,分了没吃完的几个豆渣麦粉馍馍,还有单独给她们留出来的一大碗肉菜。 今儿是吃饱了,这一大碗肉菜,明早和粟米一起煮粥,又是一顿香喷喷的早饭呢。 人都走了,林春兰和林秀菊关上大门,这才有真正搬进新宅子的实感。 昨晚忙半夜,又一直惦记着银子没藏好,心中的喜悦被压着没有冒头。这会雀跃的欢喜,像是一场春雨后的杂草似的,蹭蹭蹭往上长。 她俩一步步的欣赏,自家大大的气派砖瓦房。 这墙砌得真好,刷上石灰平平的。 有炕,冬天关上门,屋里肯定暖和。还没有烟味,半夜也不会有冷风吹进来。冬日坐在炕上织布,肯定不冷。 衣柜也气派,家里还好多布,等闲了,咱俩也多做几身衣裳。往后打补丁的衣裳就只下地穿,还有鞋,不穿草鞋了,旧床单被子够做好多双鞋。 先给阿染和阿清做,她俩现在要读书,没空做衣裳。绸缎衣裳也给她俩做几身出来,去县城的时候穿。 走进对面的厢房,这屋就放了一个空荡荡的架子。之前林染问她们怎么布置,她俩都没主意,就空下来了。 一会咱把箱子都搬过来,布匹、绸缎、羊皮都放新箱子里。阿染阿清办事就是妥当,搁箱子的矮木架她们也买了两。 咱也跟阿染她们那屋似的,一个箱子放炕尾,平日要用的放卧房,不用的锁在厢房。 这房子大,看着杂物都没了,真真是哪哪都干净雅致。 雅致这个词,是林春兰听柳芽夸房子说的。她从前觉得柳芽眼睛长在头顶上,现在看着顺眼多了。 厨屋她们今儿呆了大半天,是真好用,省柴还少烟。帮厨的村人都说等黄土砖晒好了,自家厨屋也要垒这样的灶。 今儿的宴席,一百五十多人吃饭,就没借别人家的厨屋。六个灶都放上大陶釜,炖肉、蒸馍馍,两次就烧好了。 碗筷罐子洗干净往橱柜一放,厨屋都是亮堂堂的,又干净又整洁。 两条长长的厨案,都是好木头,稳稳当当,光滑平整。若是不小心染上脏污,拿布巾一擦就干净。 想想老屋里那个,被烟熏得黑漆漆,陶罐多了就没处下脚的厨屋。 哎,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再往后,澡房和茅房。冬日洗澡不冷,茅房不臭,只这两样,多少人羡慕得眼都红了。 柴房,嗐,堆柴火的屋子,也是一样的砖瓦房。 今儿还有婶子们说呢,以往听戏,唱犯错的小丫头被关进柴房,我这还跟着掉眼泪呢。早知道是这种柴房,哎哟,掉什么泪,羡慕还来不及呢。 牲口房,小栗子和鹅啊鸡啊,到自家也跟着享福了。风吹不着,雨淋不着,有粮食吃。可得长快点,多长点肉。 打开杂物房的锁,看一眼里面满满当当的陶缸陶罐,里头可装了不少好东西,都是家业呢。 她俩没喊林染帮忙,抬起箱子回自己屋。今晚银子就锁小箱子里,小箱子再锁进大箱子,最后门再锁上,安安稳稳的睡觉。 路过女儿儿媳的屋子,听见书房传来读书的声音,两人相视一笑。 这日子,过得跟神仙似的! 林春兰两口子又一次欣赏完自家房子,洗漱完,乐乐陶陶的回屋做针线。 林染和谢韵仪在书房学习。 既然林染不排斥科考了,谢韵仪就边自己温习,边教她。 秀才试分三部分,第一部分最简单,考经义。这个阿染听我讲一遍就不会有问题。 虽然在侯府的日子过得压抑,但,她得到的资源也是常人难及的。 教经义的夫子引经据典,释义讲得深刻,外头的书压根没法比。 第二部分,策问。一些常见的考题类型我都知道。我日后做的文章,阿染都可以拿去参详一二。 梁国重实用,第三部分,法令和算学。算学阿染绝对能傲视群雄,法令我有空就背给你听,秀才试常考的也就那么些。 林染若有所思:按你这么一说,我考个秀才好像不难? 那当然!谢韵仪得意的挺胸,阿染聪慧过人,我又是独一无二的好夫子,区区秀才试,小事一桩。 秀才对普通学子当然难了,光记住四书五经的释义,就得费不少功夫。脑子不开窍的,背了忘,忘了背,同样的内容,反反复复花许多时间才能真正不忘。 释义多是听夫子讲,有些夫子讲的就不对,有些只能讲出片面浅显的内容。 法令同理。 策问则是最难的,见识不够的学子,很难写出一篇出彩的策问。 而她,策问入门,用的就是各年出挑的进士策问文章做范本。 哪怕是她的策问毫无新意,在一干秀才里,也是出挑的文章。 这,就是谢韵仪科考的底气。 她从两岁起,就在书房和练武场里长大,日夜用功,寒暑不辍。 那些年吃的苦,在今天,终于得到了最满意的回报她能在林染面前,理直气壮的说,自己稳过秀才试;说自己是独一无二的好夫子,有她在,林染轻松过秀才试。 林染拱手:那学生就靠夫子教诲了。 谢韵仪高兴得忘了北,高高抬着下巴,矜持又得意:多说些好听的话,给夫子听听。 林染睨她一眼,从空间里拿出一块糕点,堵住她的嘴。 谢韵仪吃完,顿了顿:这绿豆糕没去壳,还一股豆腥味,吃起来腻人。 林染似有所感,向后倚靠在椅背上,目光穿过屋顶,看向遥远的时空。 不知是在说谢韵仪,还是在嘲笑自己:从前好吃的糕点任选,不知道珍惜。现在,有得吃就不错了。 谢韵仪眼眸一转:阿染于厨艺一道上颇有天份,不知哪天阿染若是有空闲,能不能给夫子做一盘糕点呢?那定然是珍馐美馔,本夫子必定感动得潸然泪下。 第80章 林染冷哼: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欺师灭祖? 谢韵仪脸颊一红,羞答答的问:阿染想要哪种欺法?为师,为师,都是可以的。 林染一个脑瓜崩敲在她额头上。 谢韵仪疼得捂住额头,不可置信:阿染,你打我! 林染面无表情的移开目光,冷哼:我还没用力。少想些有的没的,秀才试能过,还有举人和进士。闲得无聊,家里还有干不完的活。 她送她进空间:之前剪的野葡萄串,一颗颗从根部剪下来,不好的,伤了的,一颗都不要。 谢韵仪愤愤,正要反驳怎么林染自己不干,见林染垂眼认真写字,顿了顿,默默回厨屋拿剪刀。 边剪葡萄边默背文章。 她小时候管不住自己,读书时,若是听到院子里妹妹们玩耍的嬉闹声,总忍不住分心。分心完不成当天的功课,阿侯府主人就会把她关在屋里背书。 天黑了,没人进来点灯,她害怕,就手里随便拿样东西玩。边玩边背,假装自己在外面和妹妹们一起玩,这样就不害怕了。 后来,被关的次数多了,她反而有了手里不闲着,背书越能集中精神的毛病。 半个时辰后,林染揉揉眼睛,放谢韵仪出来。 屋外霞光满天,天气凉了下来,读书习字的间隙,该到院子里放松放松。 你坐上去,我推你。林染试了试绑秋千的麻绳。麻绳是好几股拧在一起的,够粗,也够结实。 我早就想试试了。谢韵仪高兴的坐上去,家里一直人来人往的,我没好意思。 &还得是阿染有巧思,旁的孩子玩秋千,都是往树枝上系麻绳,想想就硌屁/股。& &这还是我第一次玩秋千呢,真好玩!& 阿染,推高点! 哇!咱们要是用更大的架子做秋千,是不是就能飞得更高? 谢韵仪眼睛眯成了月牙儿,嘴角高高翘起,莹白的小脸在霞光下柔润光泽。 这样纯粹开心的笑脸,像是清晨湖面荡漾的金色光芒,熠熠生辉,叫人移不开眼,下意识的跟着弯起唇角。 玩尽兴了,谢韵仪拍拍边上的木板,眼眸含笑,歪头邀请:阿染,一起来啊。 林染走到她身边坐下,顿了顿,毫不留情的推她:该你推我了。 谢韵仪开心的笑脸凝固住,睨她一眼,哼声:推就推! 若是满天星光下,在河边的草地上,没有别人,就只她和阿染,还有一架秋千。 她们两紧挨着,坐在秋千上,慢慢的晃啊晃啊 青石县。 张弄瓦回县城的当天,就去县衙求见县令范嘉。 不是状告冤屈,她只能找后衙门房传话,说有冬日睡觉不冷的法子,要当面禀明范大人。 范嘉自然不会立刻见她。 冬日睡觉不冷的法子?无非就是穿多些,盖厚实些,火盆多烧几个。 想到张弄瓦是青石县唯一一家烧砖瓦的匠人,所烧砖瓦确实坚固耐用。县衙的房子用的就是她家烧的砖,听说也是她亲自带人盖的。 范嘉抬眼四顾,墙面刷得平整,冬日里风吹不进。这房单论墙壁砖瓦,盖得不比京里的大宅差。 她垂眸思索,莫不是张家烧出了更好用的砖瓦,想要她题个字,为张家扬名? 这种事儿,她当县令后没少做。 她写几个字,富户捐些钱财。 这是她的润笔费。逢年过节给底下衙役文书们发个喜封,给妻儿买礼物,修缮县衙,买幅字画 不占朝廷公款,不是贪赃枉法,也没白拿百姓的钱财,两相得益。 只不过,这种事不好多做,姿态也需拿捏适宜。太过高傲,下回没别人敢来了;过于亲和,于名声官威不利。 青石县的大户没多少,今年干旱,各家生意都不好做。大户们都躲着她走,生怕她提议,给百姓们捐款捐物。 难得张弄瓦主动找上门,范嘉决定,不晾她三天了,明日午时就见。 张弄瓦得到门房的回话,心领神会。 县令大人午时见她,是要给她一起用午饭的恩赏,她自然不能空手上门。 这种顺理成章给县令大人送礼的事,换了之前,她也定然和其她人一样,欣喜不已,必定要带着厚礼去,以表谢意。 这次,可就免啦! 第二日午时没到,张弄瓦和刘青红,就在县衙后院的待客厅里候着了。 县衙外,吴云山和李翠翠赶着一辆牛车,拉着青砖,满脸忐忑的等着县令召见。 李翠翠整整衣襟:你瞅瞅我身上没蹭上灰吧? 吴云山围着她走一圈,仔细检查:没有。待会县令真要看我盘炕,你给我做帮手,肯定要蹭上灰的。 李翠翠瞪一眼不会说话的傻媳妇,拿出两馍馍:先垫垫肚子,免得一会做活没精神。 在林家天天吃馍馍,她们早惦记上了做法。一问,村里家家都会,做法都传附近村里去了。 李翠翠就厚着脸皮,找林春兰要了几块面引子。 吴云山的注意力瞬间被馍馍引走:阿染家这个馍馍的做法真不错,比炕的干粮好吃多了。 县衙里,范嘉听说张弄瓦没带礼来,暗骂一声没眼力见,瞬间没了请人吃饭的心思。她只说叫人午时来,没说叫人午时来吃饭。 张弄瓦进了县衙就不着急,她年纪大了,饭食吃多了不好克化,本也就一日吃两餐。 等范嘉慢条斯理吃完饭,踱步到待客厅,张弄瓦茶都喝了两盏。 张弄瓦双手胸前合抱,高举过头,弯腰行揖礼:县令大人,草民前些天在柳树村给一户林家盖房。林家女儿儿媳有巧思,琢磨出一种名叫火炕的床。 这床只需睡前在屋外加一把柴,整个后半夜床都是热的,且卧房内无烟,能紧闭门窗。 梁国重实务,范嘉能考中进士,在民生这块脑子自然灵活。 此话当真?她一改轻慢的态度,忙上前扶起张弄瓦,请她坐下细说。 张弄瓦笑道:草民说再多,不如大人一见。动手砌炕的吴云山就在县衙外恭候。大人可召她前来,当场砌给大人看。 范嘉暗自点头,这样最好不过。光听这老太太说,她还真想象不出来。 门房喊人,吴云山满脸通红的赶着驴车进来。 范嘉让她直接在院子里砌炕。 若是真如张弄瓦所说,冬日里能睡着不冷,她上报朝廷,写明其中的做法和原理,才能更好的突出,自己的功绩。 吴云山一声不吭的低头搬砖垒砖,李翠翠不敢乱瞄,恭敬的站在一边,微垂着头,小声磕磕巴巴的解释:先,先要有坡度,烟往上走 范嘉垂眼沉思,利用烧饭的余烟热砖,规划烟气的走向,倒是有几分巧思。 烟被挡住,飘向屋外,确实能避免中烟毒。 她想不明白为何余烟的热度这样大,按张弄瓦所说,能让厚厚的砖块都跟着热了。 且,熄火后,砖面还能热三个时辰。 但,万一是真的呢! 范嘉掩住眸中的精光,立刻道:现在就去柳树村。 张弄瓦迟疑片刻:天色不早了,农家脏乱 若是此法真如你所说,火炕就是我梁国大利之器,能让北边诸州府百姓再不惧寒冬,岂能耽误片刻? 范嘉大义凌然的训完话,一甩衣袖,现在就走,正好能守一晚。 平头百姓应该不敢欺骗她,但她不亲眼所见,无法判断这老太太话语中的水分有多大。 若是其中有什么弄虚作假,明日再去,岂不是给了这老太太通风报信的时间? 范嘉这会记起来,老太太应该还没吃中饭,叫人去街上买了两盒点心。 一盒给老太太垫垫肚子,另一盒,作为她不请上门带的礼。 吴云山和李翠翠赶着牛车,跟在恩师和县令大人的驴车之后,稀里糊涂的去柳树村。 吴云山小声问媳妇:咱俩跟着去干嘛?林家的屋子不是都盘了炕?还有留在县衙的那些砖,咱还能拉回去么? 那是她自家准备盘炕的砖。恩师的砖瓦坊都忙不过来了,好说歹说,青碧妹妹给她家匀出来一些。 李翠翠还沉浸在火炕是梁国大利之器的震撼中,压根听不见媳妇说了什么。 她只知道,自家了不得了! 梁国大利之器最开始是她家动手做成的! 一行人到的时候,天还没黑。 村里孩子们一见两辆驴车,和后面的吴云山和李翠翠,拔腿就往林家跑。 第81章 阿染姐姐,你家来客啦! 张弄瓦探出头来:县令大人来了。 正在场院踩黄泥的柳春生揉揉眼睛:谁,谁来了? 县令大人她不认识,但县令大人身边的衙役,她认识啊!那不是她三女儿,柳禾么! 她慌忙跑出泥坑,舀水冲了脚,踩着草鞋就往林家跑。 林家大门被拍得震天响,孩子们扯着嗓子喊。 阿染姐姐,来客啦,县令大人来啦! 林春兰和林秀菊慌慌张张的放下针线篓子,小跑着去开门:谁,谁来了? 县令大人?哪个县令大人?县令大人来她家干嘛? 张弄瓦倍儿精神的跳下驴车:春兰,秀菊,范大人来看火炕,阿染和阿清呢? 林春兰盯着范嘉,这是县令大人? 她知道自己该行礼的,就是,见到县令大人怎么行礼来着,脑子里一团糊,下意识的回道:在,在读书。 她拔高了声音大喊:阿染!阿清! 林秀菊把两扇门拉到最大,站在门后,磕磕巴巴的请人进门:大,大人,请,请 谢韵仪和林染走出门外,两人同时行揖礼:县令大人安。 她俩出来得慢了一步,就是谢韵仪拉住林染,教她见尊者如何行揖礼。 她俩日后要科考,和县令首次见面的礼仪很重要。 文雅读书人形象,和上山下地农家姑娘形象,谁更有学问,一目了然。 范嘉递上点心,谢韵仪上前双手接过,再退回原处:谢县令大人。 不卑不亢不媚上,言辞礼仪挑不出一点毛病,不像是农家姑娘。 你们进学了?范嘉饶有兴致的问,可打算考取功名? 县里的童生秀才她都见过,对这两姑娘完全没印象。 谢韵仪再行一礼:回大人,我俩明年三月想试试。 范嘉颔首:听说火炕就是你俩琢磨出来的?心思灵巧,想必童生试不在话下。 谢韵仪和林染同时再行礼:谢大人吉言。 远远跑过来看热闹的村里人,都惊呆了:阿染和阿清要去考科举! 嘿,这似模像样的行礼和一问一答,还真挺有读书人派头的。 将人请进屋,谢韵仪微笑着问:大人前来,可是想验证火炕的热度是否足够? 范嘉:不错。 西厢房无杂物,大人请随草民前去一观。谢韵仪引着人往前走。 她和阿染住的屋子,可不想不相干的人进去东瞅西看。 第40章 阿染是她的无上至宝 从屋里的灶台,炕面,到墙外的烟囱,范嘉里里外外一边看一边问。 然后她亲自点燃了西厢房的灶,兴致勃勃的往陶釜里添水:我这趟来不算公干,你们也别拘束。 她笑着扫一眼屋里人:阿清和阿染在这陪着就行,其余人都各自忙去吧。 这俩孩子的阿娘阿妈,一看就是木讷老实的,想必也问不出什么话来。 西厢房空荡荡的,什么家具都没有,林春兰和林秀菊忙从院子里搬了椅子来。 范嘉不嫌热的坐在灶洞前,给灶洞添柴:四端之心,何解? 林染和谢韵仪: 考校来得猝不及防。 谢韵仪朝林染使眼色。 林染:出自《孟子》,指人性中的仁义礼智 民惟邦本,本固邦宁。 谢韵仪:百姓是国家的根本 今有三人同行,一人先走五百米 林染:第三人三刻钟后追上第二人,五刻种后追上第一人。 谢韵仪和林染十分有默契。数学题林染答,法令条文谢韵仪答。四书五经中,谢韵仪教过的,林染答;没教过的,自己答。 范嘉连连点头:以你俩的学识,若字能过得去,童生试必过,秀才试也能去试试。 秀才试能不能过,关键在策问。 范嘉不觉得两个十五六岁的农家姑娘,能写好策问。 水烧开,林染沏上菊花茶,一人一杯。 范嘉起身去摸炕面,目露惊喜:炕头已经热了,炕尾也能感到热度。 林染面色淡然:夏日热得快,冬日可能得烧一个时辰才能热。 烧了这么久,卧房完全没烟。 范嘉突然意识到,这个灶烧水热得快,出的烟也不多。 这灶有何不同? 灶洞大,炭灰边烧边落,所以灶洞内氧气充足,燃烧充分,不费柴,陶釜热起来还快。 林染当然不会解释这些,只说:灶洞大些,烧完的炭灰能自己落下去。大人可去我家厨屋看看,灶洞连着外头的烟囱,烟气顺着走了。 范嘉不关心灶好不好烧,她就是随口一问。 林春兰和林秀菊,听说县令大人一行都没吃晚饭,立刻就在厨屋忙活开了。 张弄瓦前天走得急,还没见识林家的灶有多好烧,兴致勃勃的在一旁看着她俩做饭。 吴云山和李翠翠帮着洗菜烧火,柳禾挽着阿娘的胳膊,带着另一名衙役,回自家说话。 中午办席留下的羊肉,猪肉和菜蔬不少。林春兰将吊在井里,留着晚上女儿儿媳饿了煮的豆腐,提上来。 陶罐里之前的鹿肉还剩一些没吃完。 羊肉炖萝卜,猪肉炖菜干,鹿肉炖豆腐,油渣炖葵菜。再蒸一锅全麦粉馍馍,煮个熏肉粟米粥。 这菜色款待县令大人,拿得出手。 肉都是切好,封在油里的,舀出来直接就能炖菜。 温水和面,再放在温水中发酵,馍馍很快也可以蒸了。 吴云山和李翠翠一人烧一口灶,四个炖菜的陶釜一个占一个灶眼。釜里煮粥,釜面放着一沓蒸笼蒸馍馍的大陶釜,再占一个灶眼,还余下一个位置烧水。 张弄瓦连连叫好:云山,回去给我家的厨屋也砌一个这样的灶。冬日里这样做饭,又快又省事。饭菜能一起端上桌,都是热的。 吴云山满口应下。 饭做好,林秀菊每样菜挑半碗,再拿四个馍馍,两碗素米熏肉粥,用竹篮提着,往柳春生家去。 柳禾回来了,柳春生家肯定会做饭。但柳禾是和县令大人一起来的,是公干,还有另一名衙役呢,她家该送饭食过去。 屋里热,饭菜就摆在院子里。 范嘉看一眼菜色,不动声色的说笑:本官今日有口福了。 这是知道她要来,提前准备好了? 林春兰立刻笑着附和:大人是有口福,今日我家暖房,留下的肉食和菜蔬都不少。 妈呀!她能在县令面前说一句整话了! 范嘉面上的笑真诚了几分,眸中的利光掩去,招呼大家都坐:我今儿来是客,不讲那些虚礼,大家都坐下吃饭。 林春兰为难:大人,我家申时才散的席 席上吃了那么多肉,这又在厨屋烧了这么多肉,闻着味儿都饱了。 谢韵仪柔声道:阿娘,你和阿妈歇着吧。我和阿染陪大人和张阿奶,李婶子,吴婶子一起吃。 范嘉:&听阿清的。都坐,都坐。& 张弄瓦、吴云山和李翠翠这才坐下。 张弄瓦还好,见县令大人先动了筷子,她就拿起碗筷,想吃什么吃什么。 吴云山和李翠翠放不开,板板正正的坐着,垂下眼,手里拿着馍馍啃,筷子就只在面前那碗里夹。 林染只盛了半碗粟米粥喝,拿筷子给她俩各夹一大块鹿肉:婶子们尝尝,这是鹿肉。我跟阿清上山,运气好,正碰上它撞角撞晕了。 范嘉抬起眉梢,给自己夹一块鹿肉吃:你俩还进山?运气不错。 鹿角老了,鹿会主动撞掉长新的,给自己撞晕了,也有可能? 林染又给吴云山和李翠翠盛粟米粥:这里面的肉是野猪肉,味道重,不过熏过后煮粥还好,婶子们尝尝。 范嘉:给我也来一碗。你们村有猎户? 谢韵仪摇头:没有。我跟阿染运气好,在山里遇到两头野猪打架,一头伤了,一头死了。伤的那头见到我们跑了,死的这头让我俩捡回来了。 桌子上的四人: 你俩进山的运气,未免也太好了些。 你俩就敢进山?范嘉饶有兴致,见到野猪也不跑? 林染微笑:我力气大。 谢韵仪轻言细语:我会一点箭术。 张弄瓦:大人可吃过这豆腐?她俩折腾出来的。黄豆做的,老人孩子都喜欢吃。 第82章 范嘉: 豆腐,她家饭桌上的常客。 早知道是黄豆做的她该下令让整个青石县都多多种黄豆! 这豆腐做起来可容易?她脑子转得飞快,面色不自觉的带上了一分急切。 十文一斤的豆腐,在青石县都不算贵,在府城,每天至少能卖一千斤去! 林染神色不变:豆腐是整个柳树村的生意,婶子们日夜忙碌,赚个辛苦钱。 范嘉面上闪过一丝失望之色,整个村子的生意,她就不好插手了。 张弄瓦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忙打岔:那炕烧了半个时辰了吧?要不要熄火了? 林染:吃过饭就可以熄了。 这话一出,范嘉立刻加快了吃饭速度。 火炕才是最重要的,能赚点小钱的吃食,不值一提。 吃完饭,林染给客人们各倒一杯菊花茶,再煮一釜绿豆汤。 肉吃得多,菊花茶下火解腻。这位县令大人今晚要守大半夜的炕,喝点绿豆汤解暑。 炕面滚烫,范嘉面上笑意盈盈:不错!就算是冬日,想必这炕面也应该是热的。 林染压上火,关上灶孔和烟囱的插板。 范嘉:我今晚就睡这屋。按寻常人家的床铺一样,垫一层秸秆,铺上床单。 林染迟疑:我们寻常人家,夏天铺凉席,睡着凉快。 大夏天的睡热炕,这位大人是想体验一把汗蒸? 谢韵仪轻言慢语:村里柳婶子家有竹床,大人今晚何不睡竹床,安置在炕边,大人伸手就能摸到炕的热度。 范嘉:方才是我一时心急,想差了。竹床就放置在廊下吧,凉爽。许久没有夜观天象,今晚想来是个不错的天气。 你俩平日里作何消遣?范嘉问,家里可有围棋? 林染:搓麻绳。 谢韵仪:打草鞋。 范嘉: 她忘了,这是两个村里姑娘。 谢韵仪:不知大人可否指点下我二人的文章? 她给林染说文章时,就发现自己讲的没有体系。她是多年潜移默化,自然就会了写文章。 而林染需要迅速学会写策论,最好是有一个简明扼要的框架体系,能照着往里添。这样的文章,在言辞上可能不会多出彩,但中规中矩,能通过秀才试就够了。 范嘉矜持的颔首:可。 林染立刻心虚的笑:大人,我还没写过策论。 范嘉: 刚吃了人家的好肉好饭,未来可能因为人家的巧思升官,她就*当教自家孩子吧。 首先是破题这几句要简明扼要举例论证可用典故,结合时政需含蓄忌文辞堆砌浮夸 林染适时提问:破题的方向选三个适宜否?字数要求是多少,超过减少会不合格么? 分条对策,可否引用前人的方法?自己提出的建议,没有实证,如何看起来有道理? 何为文辞堆砌?一句话不能超过三个形容词? 典故能否引用原文?引用字数不能超过多少? 范嘉口干舌燥的回答完这些问题,觉得比自己一口气写八篇文章都累,明日一整天都不想开口说话了。 谢韵仪默默送上凉好的绿豆汤。 让一个进士回答这些,或简单,或奇怪,或匪夷所思的问题,是有些难为人了。 这位范大人,至少脾气修养还不错。 反正,谢韵仪觉着,也就阿染问,她不会想打人。 换了其她人这样问她,呵,先背个百八十篇,自己就知道好孬了。 林染上了一节策论速成班,想了想,进屋给范大人倒一杯蜂蜜水,以表感谢之情。 喝了一肚子水的范嘉,体验了下林家的茅房,立刻找到吴云山:明日给县衙砌三个林家这样的茅房。 吴云山挠头:明日得给恩师家砌灶,还有 张弄瓦踢她一脚:大人的事排前面。 吴云山:哦,那好。 张弄瓦想了想不放心:青砖我叫人给县衙送,不用你去找青碧要。 吴云山欢喜:那太好了! 她就怕要不来青砖。 张弄瓦: 这么大个人了,还想什么都写脸上!你说县令大人要的,青碧还会推不成? 算了算了,懒得骂人。 她多看看阿清阿染两个伶俐面孔,洗洗眼睛! 给县令大人睡的竹床抬回来,林春兰又去各家借艾草。 睡廊檐下,也不怕被蚊子给抬走了! 不是范嘉傻,她是真担心,夜里她睡着了,有人偷偷来添一把柴。 她就守在门口,能多晚睡,就多晚睡! 尽量多摸几次炕。 陶釜离了火,半个时辰都凉透了,怎么炕就不会凉呢? 若是夜里得不断起来添柴,那炕的好处,就要大打折扣了。每年都有人在睡梦中被冻死,这炕若是半夜凉了,也一样有人可能被冻死。 两个衙役留在柳春生家过夜,吴云山和李翠翠去林朝霞家,张弄瓦决定和林春兰林秀菊一起睡炕。 那炕,横着躺,一排五六个人都不嫌挤。 夜色降临,范嘉摸了一把炕,回来躺竹床上琢磨奏折怎么写。 仅仅只是她治下出了这样的好物,不足以显出她的功绩。 嗯,她和林染的师生之情可以提一提。 这位弟子因为家贫,只能偶尔聆听教诲。但聪慧过人,因见她为即将来临的寒冬发愁,愁老师之所愁,琢磨出了火炕! 不错,前因有了! 火炕砌成后,她第一时间来到弟子家,亲自加柴点火,守着火炕一整晚,确认火炕确确实实能暖一晚,这才上奏。 很好,她不光有识人之才,见了火炕立刻想到北方诸州府更需要这个,确认了事实就上奏国君。 显示出她忧国忧民,时刻想着为国君分忧。 再说说火炕的原理,表明她是真懂! 最后,说她青石县治下,各家已经建成新灶火炕。 行动有力,治下有方。 这还不升官! 范嘉睡不着了,瞪大眼,在心里一字一句打磨奏折。 天光破晓,她再一次爬起来,摸摸火炕,仍有余热。 她知道换了是冬日里,可能已经凉了。但冬日可以烧久一点再熄火,且这么长时间的热度,已经足够了! 林染开门出来:大人,起这么早啊? 范嘉瞪她:叫什么大人,叫老师。 林染疑惑,这位大人昨晚还嫌弃她,问的问题低级来着。 拜了师,逢年过节都得去送礼问好,麻烦死了。但好处也是显而易见的,林家在青石县可以横着走了。 范嘉:不用你拜师。我昨晚教你一次,也算是有缘。你对外称我一声老师,虚礼就不必了。 她看得出来,她这个学生志不在科考,顶多考个秀才。当她的弟子,哎,功名拿不出手。 林染:老师早上好。 只顶着学生的名头,得好处便利,实际不用真当老师恭敬着,林染才不会往外推。 范嘉看看打着哈欠出来的谢韵仪:阿清也跟着唤一声老师。 谢韵仪抿唇微笑:老师早上安。 范嘉点点头,这才是个科举的好苗子。可惜,她真没教她什么。 在林家吃完早饭,范嘉带着张弄瓦几人回县城。 各家各户的火炕,要快速建起来! 驴车上,范嘉问跟来的衙役柳禾和曾安:你们都打听到什么了?柳禾就是柳树村的吧,你先说。 柳禾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林春兰和林秀菊就是寻常村人,性情老实柔弱。林染自小胆大且力气不小,吴清是林春兰和林秀菊,半袋粗粮换来的儿媳妇。 我不清楚吴清的情况,我阿娘阿妈说,她原本是府城大户小姐家的丫鬟,因为聪慧比小姐会读书,糟了嫉恨,寻了错处发卖出来。 曾安:说来巧得很,林染和吴清原本各自病重,吴清来林家后,两人竟然第二天就都好了。之后林家就处处遇吉,仅两个月时间,就从一贫苦人家,变成了富户。 范嘉来了兴趣:吉在哪? 柳禾目露迟疑:林染和吴清进山,两个月内捡漏一头野猪、一匹狼,一只鹿,还有灵芝。 阿娘阿妈跟她说这些的时候,她都不敢相信。但,阿娘阿妈不会骗她。 第83章 范嘉沉思:这莫非就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不过,这都不是范嘉关心的,她问道:这两人的品行如何? 柳禾肯定道:吴清柔弱乖顺,林染大气实在,柳树村人人称赞。 阿娘阿妈就差给她俩夸出花来了! 范嘉:行。林染是我弟子,日后你们遇到,都照看着些。 凭着大半天的相处,她也觉得这两姑娘品性不会差。打探清楚了,她就放心了。 两人齐齐应:是。 林家才送走县令大人,村里人都跑来打探消息。 林染微笑:县令大人应该会下令,让各家尽快砌炕。 县令大人没说,但人一走,谢韵仪就肯定道:青石县家家都会砌炕。等冬日一过,百姓们意识到灶的好,家家都会砌灶。 林染:她下令,也有人家不会照做吧? 柳树村是全村人都对她家有滤镜,盲目跟随。 远些的村子不知道火炕的好,光听说,谁家会费时费力,给自家的卧房改了?县令还会派人,一家一家检查不成? 谢韵仪意味深长:要不咱俩打个赌? 林染:没空,一会咱俩进山。 村里人有了准信,纷纷抓紧时间做黄土砖。 这炕可不是看看就能盘好的,里头诀窍多着呢! 到时候,十里八村不得都请她们去盘啊! 先给自家盘完,试试手艺学没学到家,人家来请,也能理直气壮的说自己会。 林染和谢韵仪背着背篓,正要出门,孙莲来了。 这几天都没人去村里卖豆腐,我担心是不是你家出了什么事。 孙莲看着高大的砖瓦房感慨,没想到是你家在建房,你们都好好的。 谢韵仪: 这关心人的话,怎么就说得这么,这么叫人不想听呢! 林染:村里这几天在忙盘炕的事,炕能让冬天睡着不冷。你回家多做些黄土砖,过阵子用得上。 谢韵仪:箭支再帮我做三十支,铁木够吧? 孙莲:够。我家地里忙得差不多了,得闲我就做黄土砖。哦,箭支也做。 林染顿了顿:你去问问我阿娘阿妈,学学堆肥的法子。还有,你们村那边,若是山脚有橡子,多捡些回来。去壳,晒干。 林染印象里,这里的青冈子也叫橡子。因为单宁含量高,吃起来又苦又涩,且有微毒,没人吃它们。 孙莲连连点头:好,我都记住了。 走出村,谢韵仪揪跟草在手里把玩,回头望一眼:孙家阿奶对你,真是忠心耿耿! 林染:说的什么话?要考科举的人,用词这么随意? 你说什么她听什么,问都没问一句!谢韵仪瞄一眼林染,啧啧,她肯定拿你当上峰。 林染面无表情的哦一声。 九月下旬,山林里秋色浓重,原本浅黄、翠绿的叶子变成亮黄、深绿、深红。 板栗带着刺球儿,掉了一地。 刺球开口大,露出棕色板栗果实,能直接捡板栗的少。绝大部分,都只有一个小裂缝,或是完整的刺球儿。 脚下踩稳当,小心些,别叫刺扎了。 她们脚上穿着阿娘阿妈做的千层底布鞋,不怕扎。但若是不小心摔了,毛刺扎进皮肤,疼不说,伤口很容易感染。 林染将空间厨屋里的火钳,拿出来给谢韵仪用,她自己折断树枝,弯曲,充当夹板,捡刺球。 捡小半篓,她寻一块平整些的石头,倒出刺球。左手拿斧子固定住,右手握剪刀,顺着裂缝掰开刺球。 她手上有劲儿,一会一个,很快就处理完小半篓。 谢韵仪将新捡来的刺球再拿过来:栗子在京中一百文一斤,栗子糕也好吃,一小块就要二十文。不过在青石县应该卖不上价,顶多能卖三十文一斤。 林染瞄她一眼:不卖,既然你这么喜欢,那就全都留下。 谢韵仪立刻笑弯了眼:树上还有不少没掉的,咱们天天来捡! 她喜欢吃栗子,但侯府规矩多,怕她养成骄奢享受的性子,从不让她一次吃超过五个。 林染:过两天,等多掉一些。 夕阳西斜,林染站起来活动下胳膊腿。 开了大半天栗子,腿都酸了。 两个背篓掂量着重量装,余下的放空间。 谢韵仪拿着两个栗子在手上玩,笑眯了眼:天天吃都吃不完! 第一天捡栗子,第二天去摘拐枣。 高处的摘不到,林染将家里的镰刀绑在铁木棍上,一枝枝砍下来。 半山腰处也有拐枣树,那是村里孩子们,一年难得的甜味来源。 大些的孩子跟着阿娘阿妈进山,从鸟雀嘴里抢下成熟的拐枣,揪掉籽,直接就放嘴里咬。 自己甜够了嘴,再抓一大捧回去,分给年纪小的妹妹们吃。 这一块的拐枣树多,鸟雀挑高处枝头上的吃,低矮的部分,正好留给林染和谢韵仪。 她俩接连来了三天,才将够得着的拐枣全都折下来。 林春兰和林秀菊帮着去籽,林染将拐枣放进石磨磨。滤过的渣再清洗几次,尽量将糖分都留下来。 汁液和清洗拐枣渣的水,一起放进陶釜煮,最后就能得到拐枣糖汁。 和蜂蜜的花香味不同,拐枣糖汁是一种好闻的木香味儿。 林春兰和林秀菊都惊呆了:拐枣,真能熬出糖来! 糖老贵了!要八百文一斤呢! 林染笑道:尝起来有甜味儿的菜蔬瓜果枝干,都能熬成糖。 谢韵仪托着腮,眨巴眼。 制麦芽糖需要很多的粮食,国君不让多制糖,糖价居高不下,百姓们舍不得买糖。 而阿染,用山里的野果,就能熬出糖汁来。 过程一点不复杂,就是,之前怎么就没人想到呢 阿染,就像是一个谜一样的宝藏。 在她面前毫不遮掩,吸引住她所有目光的无上至宝。 林春兰满足的嗅着,空气中的甜香味儿,乐呵呵道:幸好是离村里远,要不然,全村的孩子,都该在咱家门口流口水了。 还有栗子,县城点心店里三十文一斤,一斤可没多少个,村里过年才舍得买给孩子们尝尝味。 栗子生吃好吃,煮粥好吃,炖菜好吃,怎么吃都好吃! 西厢房存了吃不完的栗子,全都埋在沙子里。 这要是在村里,自家发现了这好东西,根本瞒不住,家家都得跟着阿染进山去捡。 林秀菊点头:又清净,又舒坦,又安逸。 门一关,高墙四院的,银子锁箱子里,安安稳稳。 板栗捡得差不多了,林染又发现两颗柿子树。 黄黄的柿子挂在枝头,被鸟雀啄得稀烂。两人好不容易才寻了七个熟的,和七八十个没熟的。 熟透了的,当天拿回去就吃掉。 没熟的,林染教阿娘阿妈做柿饼。 没熟的硬柿子洗干净晾干削皮,削下的皮要留着。削好皮的柿子用盐水泡一会,避免表面氧化变黑。 从盐水里拿出来,用麻绳捆住柿子尾巴,放在大太阳下晒。 晒两天轻轻捏一捏,再晒再捏两次,柿子晒软,就能装起来了。 晒干的柿子皮垫底,柿子码在陶罐中,最上面再盖一层柿子皮,封口捂霜。 捂出白霜的柿饼超甜,就是不能多吃,一天吃一个就够了。 林春兰和林秀菊,现在压根不问女儿,怎么知道做法的。 儿媳跟她们说,有一本书叫《氾胜之书》,里头专说怎么种地。教种地的书都有,那肯定也有教怎么做好吃的。 板栗捡不到了,轮到收金樱子。 这东西山脚,半山腰都有不少。 林春兰和林秀菊见女儿儿媳背回来,自己也背着筐去剪。 金樱子除去表皮的尖刺、绒毛和籽,能直接吃,清甜,但口感不太好,像是在嚼带甜味的木渣渣。 村里孩子们馋甜味儿的时候,会吃上两三个。 这次不用说,全家都知道,林染要用来制糖。 金樱子放进旧布袋,揉去尖刺和绒毛,洗干净晒干,就等着去籽。 去籽是个枯燥漫长的活。出乎林染意料,不光林春兰和林秀菊耐得住,谢韵仪竟然也去得津津有味。 她很快就成了去籽熟练工,手上小竹片搓几下,就去掉了半个金樱子的籽。 林染偶尔瞥一眼,见她唇边带着笑意,身子一摇一摇,视线看起来是在手上,实则没有焦距。 第84章 也不是在发呆,不知道这姑娘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照样是磨碎,滤渣,加水清洗,熬煮,最后得到四大陶罐金樱子糖汁。 金樱子糖甜度高,吃到嘴里最后会留下一丝苦意,带着淡淡的药味,能缓解腹泻。 拐枣糖则有润肠的作用。 两种糖汁,日常都用得上。 原本林染是打算拿来卖钱的,现在家里不缺钱,都留着自家吃。 在林春兰和林秀菊眼里,糖和肉这些金贵物,只有舍不得多吃,没有吃多了会不好的。 林染便每隔几天偷渡一些,放进空间里存着。 林染和谢韵仪扫山货扫得不亦乐乎,村里人同样忙得热火朝天。 豆腐每日的量提到了四百斤,因为大家渐渐发现,豆腐混着菜蔬煮着吃都能饱肚,还不容易饿! 柳树村做豆腐的收入增加到,每家每天四十五文,这一桩好生意,谁家都不敢耽搁。 柳禾找姚中人租了一间小院子。在县城中心偏点的位置,离集市不远,只租最冷的三个月。 柳春生决定,等天气冷下来,豆腐就加到每天六百斤。 萝卜葵菜成熟的,要收回来洗切烫一烫,大太阳晒干,留着冬日吃。 空出来的地要抓紧翻一翻,再种下一茬菜蔬,临近冬日还能吃一个月新鲜菜。 今年种下的黄豆多,这会一块块黄豆地,开始变了颜色,到了收获的时候。 黄豆连杆一起割回来,铺在场院晒干,拿连枷打下黄豆粒,黄豆杆留着冬日当柴烧。 真真是老人孩子齐下地,天亮出门,天黑才回家,趁着天气晴朗,将忙活了几个月的地里收获,颗粒归仓。 好几家来林家商量,自家帮着割林家的黄豆,林家帮忙给自家的黄豆杆运回来。还送一些黄豆杆,给小栗子当冬日的口粮。 这也是没办法,割黄豆老的、小的、身体弱的都能慢慢干,给黄豆运回来是个力气活。 柳树村眼下家家缺劳力,能干力气活的当家人,这会都不在家抢收被县令大人征去各村,盯盘炕砌灶去了! 原本庄户人家秋收结束,冬日来临的这段时间,都要服一月徭役。修路,修桥,挖渠,清理河道,样样都是苦差事。 今年县令分派柳树村村民,去青石县治下七十八个村子,教导监督砌灶盘炕,代替冬月的徭役。 作为火炕的发明者林家,县令大人给了优待,今年林家的徭役免了。 学会了盘炕后,给人盘炕赚钱的算盘落空了。柳树村村人,却一句怨言都没有。 教导监督别人砌灶盘炕,就走走路,动动嘴皮子的事,可比服徭役轻松多了。 而且,这是荣耀啊! 被县令大人选派,衙役带着,在其她村老老少少面前,被介绍是砌灶盘炕的大师傅! 光想想自己负责的那两三个村子,全村老中小佩服尊敬的目光,柳树村人的牙豁子就能笑歪。 至于百姓们愿不愿意砌灶盘炕? 县令大人下令,砌灶盘炕合格的人家,今年徭役减免十天。 花十天功夫晒黄土砖,给自家砌灶盘炕,或者服十天徭役,自己选吧。 傻子都知道怎么选! 更何况,柳树村的砌炕师傅们,将火炕的好处夸到天上去了,言辞凿凿,句句在理。 盘呗,若是火炕这个冬日没派上用场,大不了明年给偷偷扒了,还是睡床。 林染知道消息,笑着和谢韵仪感慨:这位范大人还挺会做事。 谢韵仪意味深长:国君治理天下,然百姓大多蒙昧,故而选官牧民。官员要办成一件事,很多时候,只一句话就够了。 林染拱手:受教了。 自己平民百姓的思维,还真没想到官员的种种特权。 谢韵仪看她一眼,继续说:范嘉,景安八年进士二甲第十八名。依次在礼部、户部、吏部当值各两年,景安十四年外派,任青石县县令。 范嘉为人谨慎,无特别嗜好,喜名利。 范家擅文,族中文官八人,职位最高者,任吏部侍郎。今年是景安十六年,三年一选,范嘉运气不错,能升官了。 林染:你知道的,还真细! 谢韵仪哂然一笑:京中权贵之家自小培养的女儿们,都是要背这些的。 寒门子弟在官场摸爬滚打多年,才稍稍探到眉目的消息资源。世家权贵的继承人们,在进学的年纪,就烂熟于心了。 谢靖享有侯府全部的人脉资源,她真能将她比下去么? 发什么呆?林染一个脑瓜崩敲过去,有这闲工夫,赶紧把野葡萄剪了,该酿葡萄酒了。 谢韵仪捂着额头冷哼:再打我,我告诉阿娘去。 她有阿染,侯府不及阿染一根头发丝! 野葡萄表皮有一层白霜,这层白霜自带野生酵母,能发酵成酒。剪好的葡萄粒放进淡盐水中过一遍,去除灰尘杂质,捞出来晾干。 皂荚水洗净手,再换凉开水洗手,不拿布巾擦,自然晾干,尽量减少手上的杂菌。 野葡萄一粒粒捏开,放进用开水烫过晒干的陶罐里。 谢韵仪对这个步骤喜欢极了,跟小孩子遇到心爱的玩具似的,边哼着小调,边捏葡萄。 葡萄捏完,刚好三个大陶罐装七分满。盖上倒扣的碗状盖子,灌口边沿倒水封口。 两天后,发酵的小气泡撑起部分葡萄皮往上冒。林染将蜂蜜、拐枣糖汁、金樱子糖汁分别加入三个陶罐。 每隔两天,拿开水烫过的筷子往下压一压葡萄皮。 六天后,第二加糖,依然是每隔两天压葡萄皮。 十二天后,气泡明显变少,葡萄皮颜色褪去。林染滤去葡萄皮和籽,浑浊的葡萄汁液倒进新的陶罐,进行二次发酵。 谢韵仪吸吸鼻子,皱起眉:有点葡萄酒的酒香,但是这么浑,是失败了吗? 林染淡定:等着第二次发酵沉淀。 系统可没说失败了。 天气渐凉,山里早上的雾气要到中午才散去,林染和谢韵仪不再进山。 她俩每日背书写字,兼捣鼓各种吃食。林春兰和林秀菊做豆腐,收黄豆,晒葵菜萝卜条,种下一轮白菜萝卜。 村里晒萝卜干,会切成薄片,天天晒,晒成只剩纤维的萝卜丝。 林家不缺盐,晒腌萝卜条。 萝卜切块,用盐杀出水分,双手使劲拧出汁再晒。 只需要晒两三天,萝卜条脆脆的富有弹性,尝尝味,咸味适中就不再加盐。 八角花椒茱萸磨成粉,混着蜂蜜拐枣糖汁金樱子糖汁给萝卜拌上。装进陶罐里,压紧实。 最上面压一块从河边找来,煮过的,跟陶罐口差不多的石头,保证萝卜条们挨挨挤挤,中间没有空气供杂菌发酵。 这样的腌萝卜条咸甜适口,拿出来吃的时候,再用热油炒,激发出八角花椒茱萸的香味儿,层次丰富极了。 林家一日三餐,桌上都少不了一盘萝卜条。又开胃又下粥,和馍馍一起吃爽口,炖肉吃几根解腻。 林春兰干脆又做了六陶罐,一陶罐送给林朝霞,余下的打算自家吃到明年夏天。 凡是尝了林家萝卜条的,都说好吃。只不过这萝卜条浪费盐,还得加糖和香料,太贵了。 糖要八百文一斤,年节时候买几块,给家里孩子甜甜嘴都舍不得,就别说放在菜里了。 香料更别提了,那是按两卖的,一两少说也要二百文。 这萝卜条算起来,比吃肉都贵!也就是林家发财了,舍得这么霍霍银子。 林家的葵菜,一部分晒成菜干,另一部分积酸菜。 葵菜晒蔫吧,开水中烫一烫,立刻过凉水,拧干水分码在大陶缸里。 中间看着厚度加盐,码得满满的,加凉开水,最上面用大石块压住,三周后就能吃。 吃的时候洗去盐,切丝炒,炖肉都好吃。酸味纯正,开胃解腻去腥,一样能吃到第二年夏天。 这次柳树村跟着学的人就多了。一缸酸菜用半斤盐,做五天豆腐的钱,吃得起。 教导监督盘炕的村里人,陆陆续续回来时,林家陶罐里的柿饼,覆上了一层厚厚的白霜。 早饭后,林染拿出四个。柿饼的果肉呈半透明的琥珀色,咬一口,蜜糖一样的香甜。软糯的糖心在舌尖流淌,叫人舍不得咽下。 柿饼不用放糖,只是简单的削皮晾晒,在时间的作用下,就能甜如蜜,宛若天赐。 林秀菊小口小口的慢慢品尝:县城点心铺子里卖七十文,八九十文一斤,都肯定有不少人买。 蜂蜜可是一两银子一斤呢!这柿饼忒甜,跟吃蜜也不差多少。 林春兰一边吃,一边偷偷瞅一眼林染,她有个大胆的想法,心跳快得砰砰砰。 第85章 第41章 我和阿染是老天做媒,天长地久的妻妻 阿娘?善解人意的好儿媳,及时发问。 林春兰压低了声:柿子不熟的时候就能摘,鸟雀糟蹋得少,咱们若是自家种柿子 谢韵仪眼眸睁大,满脸赞赏的看着林春兰:阿娘,你可真是太聪明了!阿娘给咱家寻了一条发财的路! 林染:现在天气凉,柿饼封在陶罐里,能存放到年节之后。周边县城、府城都能卖。 林春兰高兴得找不着北,这么大的家业,都是孩子们挣来的,她当阿娘的又骄傲又心虚。 现在可好了,她也想到赚钱的法子啦! 林秀菊受到启发,目光炯炯:那是不是板栗,金樱子,拐枣,咱都能种? 林春兰一拍巴掌:哎哟,老屋那边还有三颗杏子树,四颗桃子树呢,明儿我就去挖回来种下。 谢韵仪提醒她:还有好几窝姜呢。 炖肉加了姜,味道能好上一大截。 林染:明年春天,我进山寻寻,有合适的树苗就带回来。只不过,树苗长到结果,至少得三四年。山里的树,结的果子也不会太多。 林秀菊:三四年结果,结的不多也值,白来的呢!咱们多多的种!阿染不是有五亩荒地还没养好?咱干脆不养地了,就种树。 谢韵仪:阿娘阿妈说得对!种树总比种庄稼轻松些。而且,种庄稼若是天时不好,辛苦忙活几个月,也会颗粒无收。 农人种地,想要风调雨顺,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太难了。 钦天监有记载,一个县多数时候,三年五年就会闹次灾。不管是旱是涝,庄稼都会减产。若是遇到大灾,收获的庄稼,还没有撒下的粮种多。 报到国君那里,每年至少有二三十个县城受灾,只不过各县灾情不一而已。年成不好的时候,甚至能多到五六十个县受灾。 林春兰:可不是嘛,靠地里那点出息,咱家累死都盖不上一座砖瓦房。 这些日子,林染和谢韵仪带回来的板栗,和山里野果制成的糖,打开了林春兰新世界的大门! 种一年地的出息,比不上山里一个月摘野果制糖,或是卖板栗得的银子多。 也比不上阿染一个月,从豆腐生意里分到的钱多。 林春兰现在觉得,家里之前穷成那样,都怪自己脑子不好使,只知道一门心思盯着几亩地。 在女儿儿媳这,处处都能赚到银子! 一早感慨完,地还得去种。 萝卜葵菜苗比不上野草能长,得去拔草。长得密的苗得分开,种子没发芽,或是被鸟雀扒拉出来吃掉的,需要补苗。 林春兰和林秀菊刚拿了锄头和篮子,打开门,就见柳春生远远的招呼:春兰,秀菊,有事问你们。 林秀菊:咋了? 柳春生:你家五亩地的黄豆收了多少斤? 黄豆不用交税,林家光收回来没称重。 不过。 嘶,去年五亩黄豆收了两陶缸,今年收了两陶缸还多半陶缸! 林秀菊觉得不对劲了! 今年家里忙着做豆腐、盖房,黄豆种下只能抽空去扯下草。刘桂花是帮着扯了几天草,但她家也忙,去别人家地里干活,能做个面子活就不错了。 林秀菊去割黄豆时,还跟林春兰说笑:咱家地里的草,长得比黄豆杆壮实多了。 不过,她家今年的黄豆杆格外粗,没想到出的黄豆多了这么多! 柳春生在心里盘算,两陶缸又半陶缸,比两陶缸多了多少。这是一亩地多打了多少黄豆? 她拧着眉:一个陶缸能装三百斤黄豆,两个陶缸就是六百斤,又多了半缸,多一百五十斤 谢韵仪慢声慢气:今年的黄豆与去年相比,一亩地多出两成半的收获。去年一亩地得一百二十斤黄豆,今年是一百五十斤,每亩多收三十斤。 林春兰咋舌:这没管的地,还能收获多了? 谢韵仪笑:阿娘阿妈,你们忘了,今年的黄豆地,施过堆肥。 哎呀,想起来了,想起来了!林秀菊一拍腿,今年的肥,是比往年多。 林春兰恍然大悟,当初堆肥的时候,她和妻子其实是半信半疑的。心里希望这法子是真管用,又不敢全信。 粪水没多,加了干草青草,里头的肥就能多了?地里多的是干草青草,咋不见地自己肥起来? 只是女儿儿媳说有用,她们就照着做。 肥堆出来,种下黄豆撒下去,就把这事忘了。 没想到这肥居然起了大用! 柳春生连忙问道:什么是堆肥? 她就说呢,林家那黄豆地没人管,但苗壮豆荚多。颗粒也饱满,比她们精心侍弄的长得好多了。 林春兰看向儿媳,这法子之前孙莲来问过,说是女儿让她来问的,她一五一十的说了。现在再说给村长知道,可以的吧? 谢韵仪下意识的捏紧衣角,余光紧张的看向林染。 林染叫孙莲来学,孙莲是个一根筋,她不会问为什么,自然也不会对外宣扬。甚至说不定,她都不会想这肥要怎么用。 今天告诉了柳春生,这法子就算真正传出去了。柳春生懂其中的益处,立刻就会告知全村。 很快,这法子就能传遍十里八村,传遍青石县,再往外 那整个梁国,过几年,就能多出两成的粮食! 林染:柳婶不如召集大伙都去听听?阿娘阿妈一起给说说,免得柳婶翻来覆去的讲。 还可能一天到晚跑林家来问,好几天没个消停。 谢韵仪立刻高兴道:我跟阿娘阿妈一起去。阿娘阿妈在台上讲,我给阿娘阿妈鼓劲儿! 林秀菊迟疑:要不阿清你去讲吧? 这法子还是阿清告诉她们的呢。 谢韵仪立刻低下头,羞赧的扭扭身子,小脸通红,声音低不可闻:还是,还是阿娘阿妈讲吧。 林染: 眼睛要瞎了! 林春兰挽着儿媳的胳膊,给自己鼓劲:那阿清就站在第一排,阿娘若是讲错了,讲忘了,阿清给提示提示。 谢韵仪扬声:好嘞,包在我身上。 阿染,你也一起去吧?谢韵仪转头招呼林染,咱俩一起给阿娘阿妈鼓劲。 林染木着脸摆摆手:你们去吧。 柳春生快步走在前面,去敲锣。 一边走,一边寻思。 之前阿清在县令大人面前,都能落落大方,款款而谈,怎么一说在村里上台,就羞怯扭捏起来了? 想不明白,她下意识的回头看一眼。婆媳两个挽着胳膊,说说笑笑,比一般人家母女还亲热。 她恍然大悟,阿清这是在,帮着春兰练场面胆量呢! 她想了想,还真是。 之前林春兰和林秀菊两人,都是怯懦畏缩的性子。现在有女儿儿媳在一旁教着推掇着,底气足,说起话来有板有眼,很像回事了。 阿清在县令大人面前能主动说话,那是知道阿娘阿妈顶不上,只能自己鼓起勇气撑起场面。 她自己聪慧有本事,所以说起话来,在县令面前也不怵。 但她自小当丫鬟长大,早已养成乖顺柔和的性子。在阿娘阿妈和婶子们面前,不需要掩饰,自然就是乖巧柔顺的模样。 柳春生自我分析一番,觉得很是有道理。 阿清这样的性子最好不过,在家人面前软和,一家子和和乐乐。有外*人又撑得起来,能顶事能当家。 春兰和秀菊,真傻人有傻福,善有善报。 锣一响,柳树村老老小小都来得飞快。 之前全村商量做豆腐生意响锣,月半月末发钱响锣,上次县令大人征召响锣。 这两月,锣一响,准有好事! 柳春生说话向来直截了当:春兰家的黄豆,去年每亩收一百二十斤,今年每亩一百五十斤,多收了三十斤。 啥,她家黄豆都没人管。 我家今年每亩才一百一十斤! 一百五十斤!良田精心侍弄,也才只能得这么些吧! 三十斤也不算多少吧?做豆腐一天都得用一百五十斤黄豆。 你个傻子,一亩地多三十斤!相当于五亩地多出来一亩的收成!你说多不多? 这么多!!! 有人等不及了:咋回事?春兰你们咋种的?难不成你家有种地的福气,种啥活啥,收成还高? 谢韵仪垂眼咬唇,种地的福气?村里人说话好好笑。每次这种场合,她都忍不住想笑。 第86章 林春兰和林秀菊,拉拉扯扯的上台:我家今年下的肥多,这肥是堆来的。 一句话,满场人云里雾里,更迷惑了。 堆?肥除了人畜拉出来,还能跟屎壳郎似的,堆出来? 柳春生扬声:春兰,秀菊,你们说说这肥怎么堆。 林春兰:哦,好,好。先要割青草,剁干草和秸秆 柳春生家的场院前,村民双目发光,东一嘴西一舌,每个人都有话说。 割青草,啥样的青草,割几寸?叶子有点黄行不行 剁干草和秸秆?剁多细,为啥要青草和干草 铺一层,铺多厚 林春兰和林秀菊比划不清,柳春生想了想,干脆让她们现在就堆给大伙看看。 这么多人呢,甭管是要青草,还是干草,一人扯几把就不少。大伙一起剁,说几句话的功夫就能剁碎。 堆肥教学进行得如火如荼,唯一没去凑热闹的林染,在自家做金刚藤手镯。 自从谢韵仪来家里,她几乎都没有自己独处的时间。 两人跟连体婴似的,日夜在一起,想要背着人做点什么,都找不到机会。 金刚藤是林染砍板栗刺球时发现的,她砍了几根粗细合适的藤,撸了叶子扔空间里。 这藤在刮去皮,打磨出来之前,看起来和满山的藤蔓没什么两样。 谢韵仪看了几眼平平无奇的褐色藤蔓,以为是和皂角刺一样的工具,问都没问一句。 这会趁人不在,林染拿出来,在两个结头处砍下,点火烧热掰弯,就是一个手镯的样子。 金刚藤能做手镯,就是因为它质地硬实,遇热能一点点掰成合适的弯度,且掰弯后能定型。 掰成镯子的形状,用小刀一点点刮掉皮,再细细的打磨,就能得到亮泽黄润的金刚藤手镯。 没有砂布,林染用地头薅来的节节草,细细的打磨。 她做得专注,门外传来林春兰兴奋的说话声时,才发现夕阳西斜,自己几乎做了一整天的手镯。 数了数,除去不满意的,她一共做出了十二个金刚藤手镯。 失败品和地上的杂物扫一起,仍进厨屋的灶孔里,林染走过去开门:怎么说了这么久? 谢韵仪一言难尽:老屋那边堆了三堆肥。 真是臭死她了,可阿娘阿妈隔一会就要问问她,找她确认下,她也不能偷偷溜走。 这会只觉得身上的衣裳都不能要了,能跳进河里被水使劲冲刷才好! 不过,看样子村里人都学会了堆肥。她们还说明儿就要去,喊外村的自家姊妹姑姑姨姨们,回来看她们堆。 用不了几年,这法子就能传到大梁的各个角落。 若不是刚出了火炕,她还想通过范嘉,快速的将这法子传播出去。 这样也好,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阿染隐在背后安稳无虞,这样惠泽万民的功德,自会化为她今生来世的福报。 林染了然:我去烧水做饭,你们洗澡洗头。 六个大陶釜一起放上,全装满水烧。 澡房一人洗澡,外头两人洗头。 谢韵仪一人就用了三陶釜水,林染催她:皮搓破了,看不见的污邪入内 水声一顿。 谢韵仪气急败坏:这就出来。 晚饭是熏肉稻米粥,羊肉炖萝卜,一盘萝卜条,一盘肉片炒葵菜,一蒸笼豆渣麦粉馍馍。 林家现在煮粥不光放肉,还放许多的菌子粉,吃起来咸鲜可口。 谢韵仪和阿娘阿妈,一人吃一个馍馍就饱了。林染慢条斯理的吃掉大部分菜,两碗粥,四个馍馍。 她从阿娘阿妈现在做饭的量,就看出来了,阿娘阿妈也知道她是个饭缸。 那就没什么好遮掩的了。 开始几天,谢韵仪还诚挚的给她遮掩了下:读书最是费脑子,阿染认字是别人的几倍快,得多吃才能顶得住消耗。 林春兰和林秀菊眼眸一亮,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假装信了。 家里养了驴、鸡和鹅,粟米壳、稻壳和麦麸它们都吃。 林染反复舂,多次筛,现在家里的粟米粥和麦粉,总算能不拉嗓子。 米粒、麦粒混在麸壳里喂驴、喂鸡、喂鹅,刚开始林春兰和林秀菊还会心疼。 现在,家里每天都有进项。只阿染,上月就分得了三十两银子,这可是长久的买卖! 两人再看看家中,吃到明年都吃不完的粮食;杂物间十二陶罐的糖,五陶罐盐,两大箱子来不及做衣裳的布匹 咬咬牙,喂就喂吧。 等吃了一个月的细面精米,林春兰和林秀菊觉着,再叫她们吃从前的米面,总觉着有点咽不下去了 甚至,都不愿意吃粟米了。稻米煮出来的粥,蒸出来的饭,更好吃! 林家吃完饭,孙莲带着三十支木箭,一小陶罐鱼胶,来找林染和谢韵仪。 肥已经不臭了,应该是堆好了。 谢韵仪伸出巴掌,扭过脑袋:停,不要在我面前说肥的事! 林染:以前怎么用,这些怎么用。 孙莲把箭支递给谢韵仪:三十支,你数数。 谢韵仪才不数。她随口说的三十支,多两支少两支无所谓。 还有鱼胶,怕你们着急要用,我先熬了一锅。孙莲拿着陶罐,没有递给林染的意思,你们要粘什么,我帮你们粘。 林染:我想自己学着用鱼胶。 孙莲恋恋不舍的递过来陶罐:哪里用着不合适告诉我。 林染进屋,给她拿三两银子:以后有鱼胶,你还给我送。 孙莲搓搓手,接过银子,高兴的应下,又说:橡子家里去了壳,晒好了两陶缸,三背篓,你要不赶车去拉过来? 有了这三两银子买粮,她家省着点吃,能吃到明年粟米收获。 林染:那三背篓先泡在河里,十天之后,吃完早饭来找我。 林春兰惊讶,橡子去壳又辛苦又枯燥。这一家三口怕是一会都没闲着,一直在干活。 也不知道阿染要这东西作甚,橡子又苦又涩。闹饥荒要吃草根树皮了,才有人吃它们。还不能多吃,多吃肚子疼犯恶心想吐。 孙莲连连点头:我都记住了,一定给你办妥当。 林染:行。 等人走了,林春兰感慨:孙莲婶子是个苦命人。她在战场病了回来的,干不了重活。还带着孙梨花,孙梨花不是她亲生的女儿。 谢韵仪眼睫微垂,神情复杂的问:可我听说,上次孙梨花生病,她把家里能卖的都卖了。为了给孙梨花治病,一口粮都没留。不是亲生的女儿,也能做到这个地步? 林春兰:所以说孙莲婶子是个实诚人呐。她一个病弱的,还带着个身体弱的三岁小姑娘,怎么说得上媳妇? 孙莲独自一人,千辛万苦的给孙梨花拉扯大。好不容易孙梨花成了亲,有了秀秀,她儿媳嫌家里穷,跟人跑了。 林染:啊? 女儿国,也有这种嫌贫爱富的狗血故事? 女儿儿媳这么捧场,林春兰八卦得更来劲了:跟走商的人跑的。那会秀秀才一岁,孙梨花身体又不好,孙莲老太太一个,又得拉扯孙女长大。 上次她偷咱家麦子,我一直没骂她,也是知道她实在是没法子了。 她养了孙梨花这么多年,跟亲生女儿没什么两样。可不就是听到一丝希望,都要冒险试试? 谢韵仪神情有一瞬的恍惚,嘴角弯起,讥讽的笑:养了多年,就跟亲生女儿没什么两样么? 林春兰:那可不是?你来我家才多久?在我心里,你跟阿染也不差多少。 谢韵仪被这实诚的话逗乐了,眨巴下眼,期期艾艾的问:那是差多少? 林春兰抗不出儿媳可怜巴巴的眼神,脸一红,拇指和食指比划出一丢丢的距离:就这么点,不细看,看不出来。哎呀,阿染身上留着我的血,阿清你也是我的亲亲女儿。 林秀菊拿着一张羊皮过来,笑道:我给两个亲亲女儿,各做一双毡靴。 谢韵仪重重的点头:谢谢阿妈阿娘。 林春兰嗔她一眼:就你礼数多,一家人说什么谢? 林染揉揉鼻子:靴筒做长一些,冬日里去县城腿不冷,阿娘阿妈也都做一双。 十月的夜晚微凉,炕上垫了厚厚的麦秆,竹席收起来了,晚上睡觉,要盖上絮了芦花的被子。 第87章 从空间学习完出来,林染将毛毯铺在麦秆上,上面再铺一层布单,谢韵仪才不嘟着嘴说麦秆扎人。 麦秆睡几天,就会在炕上呈现高低不平,睡过人的状态。 不在炕上睡,谢韵仪担心林春兰和林秀菊会发现端倪,就只在空间学习,睡觉在外面。 学了大半夜,已经很累了,但今天谢韵仪躺了好一会,还睡不着。 她扭头,推推林染:我想给阿娘阿妈送个礼物,你说送什么好?嗳,阿娘阿妈生辰是什么时候? 林染回忆半晌,腊月初一这天,阿娘阿妈通常会给原身做一身衣裳,或是一双鞋,也有可能是做一顿饱饭。 全看当年的年景怎样,到腊月初一这天,家里还有没有银钱和粮食。 阿娘阿妈自己,没过过生辰。 原身问起,她们说:哪有阿娘阿妈过生辰的?小孩子才过生辰呢。若是一家子人多,人人都过生辰,日子还过不过了? 随便你送什么?林染没好气道,礼物什么时候不能送?非得等到过生辰?若是阿娘阿妈九月生辰,你一个礼物还留到明年九月送? 谢韵仪见她不告诉自己,气呼呼的哼声:特殊的日子更有意义啊!随时都送?那阿染你现在就给我送一个? 林染顿了顿,从空间架子上,拿出一个金刚藤手镯,随意塞谢韵仪手里:给你。 谢韵仪呆愣半晌。 月色透过半开的木窗,散在雪白的石灰墙面上,卧房里隐隐约约能看到,身边人的轮廓。 阿染翻了个身,她看不见她的表情。 手上的镯子触之温润,似乎还残留着,阿染指尖的一丝温度。 谢韵仪下意识的摩挲,手中镯子肌理分明,顺滑柔韧,不是金银,也不是玉。 触及到关节处,她灵光一闪,是藤木做的! 阿染,你亲手给我做的镯子?谢韵仪不敢置信,她侧过身,想要撑起来看林染的表情。 林染反手给她摁回去,不耐烦:大半夜了,赶紧睡去。 谢韵仪忍不住笑出声,她晃晃林染的胳膊,在她背后脖颈吐气,一字一句,慢慢道:阿、染、亲、手、给、我、做、的、镯、子! 林染没理她。 谢韵仪又推她,语气欢快又愉悦:阿染什么时候做的,我怎么不知道? 林染冷声:随便一弯就是了,几息就能做一个,你没看见有什么奇怪的? 谢韵仪嗔她:我才不信呢!定是阿染费了好大的,功夫,才给我做出一个,独一无二的镯子! 为了给我个惊喜,不被我发现,也费了好大的,心思! 林染将剩下的十一个,齐齐放在谢韵仪手边:喏,随意一弯就是十二个,你拿着玩,玩坏了我再弯。 不等谢韵仪再开口,她冷酷到:再吵我睡觉,你一个人去空间呆着去。 谢韵仪没再说话。 黑夜里,她眼睛愉悦的弯起,像是初升的朝阳,洒落在波光粼粼的水面,碎星般闪亮。唇角也是弯弯的,弯成月牙儿。 她一只一只,轻轻摩挲着腾木镯,想象着林染是怎么做出它们的。 她整个人像是躺在温暖的湖泊里,身体的每一处,手心、心口、眼睛,连头发丝,都在诉说着欢喜。 左手腕戴五只,右手腕戴五只,左手握住一只,右手握住一只。 听着耳边绵长温暖的呼吸声,谢韵仪满意的闭上眼。 她觉得自己,前所未有的满足和快乐。 天刚亮,谢韵仪睁开眼睛,林染侧身对着她。 谢韵仪抬眼,正对上林染挺直的鼻梁。 她一半的脸颊陷在软枕里,另一半笼在晨光中,线条微微弯起的脸部轮廓柔和,长睫下的阴影长而密。 阿染的眼线很长,她有一双大而饱满的桃花眼。眼尾微微下搭,使得看起来清澈平静的双眼,多了一丝看破世事的了然。 再往下,浅麦色的肌肤下,竟然是一双偏粉的薄唇。和她整个人一样,既纯真得如初雪般无垢,又疏离得像是,仙人无悲无喜的瞥了人一眼,流光无痕。 叫人叫人恼怒的想亲上去,看仙人被凡尘沾染,不得脱身,嗔喜责怒,都狠狠的被人攥在手心。 谢韵仪心底猛地一颤,她咬了咬唇,不敢再看。轻手轻脚起床,小心的拉开门,闪身到门外,再轻轻扣上。 她走到院子里,天色更白了些,天边出现一片暖色,朝阳即将升起。 手腕上的每个镯子都不一样。纹理不一样,有的线条轻些,有的中间的空隙大一些;颜色也是不同程度的黄,浅黄、淡黄、枯黄。 随手就给她十二个,似乎真的很容易就做成了。 但,每一个镯子都弯得如此自然,打磨得没有一丝一点的凝滞。 阿染让她随便玩,玩坏了再做,但她怎么舍得。 藤木这么硬,不知道阿染费了多大的心思,才能做成这样古朴玄灵的镯子。 随便弯的?几息就能做一个?哼,骗鬼呢! 她抬起手臂,初生的阳光金黄,手镯像是抓住了一线耀目的浮金,流光溢彩。 谢韵仪看着,无声的笑弯了眉眼。 好半晌,欣赏够了,谢韵仪回到屋内,轻轻推了推林染:让我进去。 林染没睁眼,指尖却下意识的,抓住谢韵仪的手臂,送她去空间。 谢韵仪第一次主动打开其中一个包裹,里头的东西林染给她看过,也跟她说过名字和用法。 她找到多功能小刀,在结头处刻字,一个染字,一个清字。 十二个手镯刻完,林染还没醒。 谢韵仪知道,林染这是认字背书的时候太专注,所以,需要比以往多一些的睡眠来恢复。 她在左手腕上戴一个手镯,卡在小臂上方一点的位置,这样就不容易被磕碰,也不会不小心沾上水。 余下十一个,她拿布巾包好,和粉玉镯一起,藏在陶罐里。 林染醒来的时候,林春兰在厨屋烧早饭,谢韵仪应该是在烧火。 难得,小姑娘竟然比她先起来了! 高强度的脑力劳动累人,林染揉揉额头,干脆再躺一会。 半睡半醒间,厨屋传来谢韵仪耍赖般的撒娇声:阿娘,阿娘,阿娘,你就告诉我嘛! 阿娘不告诉我,我也不告诉阿娘我的生辰,我的生辰可就要到了哦!没多久就要到了哦! 从前是从前,从前阿娘可没有阿清当女儿。 不会的,不会的,就一家人吃点好吃的庆祝下! 我嘛,我跟阿染是同一天,阿娘说巧不巧? 嗯嗯,我和阿染是老天做媒,天长地久的妻妻。 林染失笑,阿娘果然扛不住。 接下来几天,整个柳树村掀起了堆肥热潮,林染和谢韵仪紧闭大门,整日在书房读书。 是的,两个立志要考科举的人,书房终于有书了。 为了将师徒名分做实,范嘉叫人从京中老宅送来了,自己读书时候用的书册和两本字帖。 书中有不少重点标记,小册子是范嘉做的笔记,和自己读书时的思路想法。 有银子就能在书铺买到书,进士的笔记却不是寻常人能见到的。 这些科举辅导书,都是留给自家女儿孙女读书用,顶多再给亲朋好友中,天赋出众的小辈看看。 谢韵仪随手翻翻小册子,撇撇嘴,递给林染:阿染当个参考,做文章没甚方向时,勉强可以当个思路。 两本字帖都是出自名家之后,谢韵仪气鼓鼓的瞪着看了半天,不得不承认,就是比自己写得好。 我从前练的不是这两种字体,养成了习惯不好改。 她将字帖推给林染,言不由衷,阿染初学写字,看看喜欢哪种,就选哪种练。 林染翻了翻:还是用你写的吧,笔锋习惯改来改去,浪费时间。 谢韵仪嘴角立刻不受控制的上扬,心里乐开了花,嘴上还是继续劝:字如其人这话有些偏颇,但一手好字,确实如一人的脸面 我只需过秀才试,字过得去就成。林染将书本扔到一边,打断她,以后我看的书还是你写,潜移默化,练起字来事半功倍。 谢韵仪彻底忍不住笑,下巴抬得高高的,嘴硬:既然阿染这么说了,那我就勉为其难,继续做阿染的夫子。 林染失笑,若是小姑娘有尾巴,这会都该翘到天上去了。 不过,范嘉送来的这些心得体会,确实没小姑娘平时教她的内容深刻广博。 第88章 你要不要也写几本科考心得?林染肯定道:绝对不少赚银子。 谢韵仪诧异,这法子她之前还真考虑过。 我没有功名在身,书铺不会出高价买。学子们即便觉着好,半信半疑,也不会有多少人愿意抄。 林染:那等你中进士之后? 谢韵仪笑笑:进士以此得利,于官声不好。不为利,免费宣扬出去,无形中得罪不知多少小心眼的士人,凭白给自己的为官之路添绊子。 林染还未来得及感叹,得利阶层的对外排斥,自古以来,哪里都免不了。 就见谢韵仪忿忿的说:但这是不对的。我从前不需要开口,有学识的夫子随意挑选,见解深刻的书本垂手可得。从未想过寒门读书,竟如此艰难。 国君求贤若渴,如阿染这般聪慧过人的璞玉,却连进学堂都难。谢韵仪捧着脸,喃喃,肯定是有哪里错了。 林染微笑:那就等阿清身居高位后,再来想法子。眼下你还只是一个村人小媳妇,去剥点栗子,晚点做栗子糕吃。 谢韵仪立刻起身,剥栗子她喜欢,阿染做的栗子糕可好吃了。 林春兰和林秀菊做饭,一日三餐都是固定的粟米/稻米粥,豆渣馍馍+肉炖菜模式。 林染和谢韵仪吃腻了,以读书要劳逸结合的理由,接手家中做饭的活。 林染托日日去县城的村人,买了鸡蛋回来。早餐变成了粟米粥/豆浆/豆花,煮鸡蛋/荷包蛋/炒鸡蛋/鸡蛋羹,油饼/煎饼/油条,各种组合。 中午的馍馍,变成了包子,羊肉猪肉鹿肉油渣,与萝卜葵菜酸菜就能出十二种馅儿,再加上纯素馅的和甜味儿的,顿顿都不带重样。 粟米和稻米做成的发糕当点心,凉了也好吃。 林春兰和林秀菊要放驴放鹅,给最后一茬萝卜葵菜拔草,还被各家请去看肥料,忙得整日不着家。 林染和谢韵仪大门一关,做起吃食来压根不用避讳。每样都一次做不少,留一些在外头,多的全往空间里存。 第二天若是不想做了,随便拿几样出来就是。空间厨房的盆里,也装满了各种好吃的。 这几天天气好,林染和谢韵仪甚至在后院,做起了草纸。 空间里那缸泡着石灰水的麦秆,早放在西厢房过了明路。林春兰和林秀菊得知,草纸是碎麦秆做出来的,抽空还给她们剪了两缸麦秆。 家里好东西多了,她俩习惯了不问不说,帮着掩藏。 林家的悠哉日子,有条不紊的先前。 县城里的范嘉,吃不香睡不着,日日盼着京中的消息。 火炕没有经过冬日的验证,范嘉仍递上了折子。 她诚惶诚恐的表示,之所以这么着急,奏上一个不一定可行的法子,是为天下寒士忧心。 冬日即将到来,若是可行,无暖衣避寒的穷苦人家,早一日用上,就少受一日寒冻。 她知道国君不会轻易下令,但有一个地方,可以早早开始验证。 凉州府军营。 青石县的萝卜葵菜,还能再长一茬的时候,这里已经大雪纷飞,一日比一日寒冷。 金人历来都不会在大雪后发兵,但为以防万一,军营仍会留下一部分人,日日巡逻。 往年这时候,是守营人最难熬的时候。 外头的雪一日比一日厚,她们顶着风雪巡逻一圈,回到营地的时候,整个人都要冻僵了。 这时候不能马上烤火。前辈们叮嘱过很多次,不想整个人都溃烂,就先进屋慢慢走。缓个劲了,再慢慢靠近火堆。 这个过程实在是煎熬,屋里点着火盆,但得开着不小的缝防烟毒。 寒风一吹,除了火堆旁,屋内跟外头一样滴水成冰,林萧好几次都觉着,自己等不到缓个劲,就要冻死了。 今年不一样了。 营地里的屋子暖和了! 临近营地,往年这时候安安静静的营地,老远就能听到畅快的说笑声。 林萧和她的同僚们眼前一亮,僵硬的步伐都加快了不少。 营房整日都是暖和的,她们进去,慢慢喝一杯温水,冻僵的身体很快就能恢复过来。 这个炕可真好啊!江雪拿胳膊肘推推林萧,听说是你们云州府青石县传来的法子。 营地的火炕刚建成试用后,她们就觉得这法子妙极了。 她们想不明白,为啥隔着一堵墙,火还能给那边一整面炕都烘热了。只纷纷感慨,想出这法子的人,真是聪明绝顶! 营地里兴致勃勃的讨论:营房往外扩一个小间不费事,在这边烧火,那边就能关上门睡觉,还一直有热水喝。 营地整晚都有人巡逻,半夜时不时加把柴,里头就一直不会冷。 哈哈哈,以前夜里巡防,要挨个看看挡门的石头还在不在。门缝开小了,还得推开,惹得睡门口的人破口大骂。往后可不会挨骂了,都得谢人半夜帮着添火。 结果等到第一个雪天,火炕开始正式使用的时候,还闹了一个大笑话。 巡防队夜里添了两次柴,给全营的人都烫醒了,骂骂咧咧说她们烫猪呢! 第二天又睡一夜才发现,夜里压根不用添柴。 早上醒来时虽说已没了余温,但这种程度的凉,对她们这些,习惯了凉州严寒的军士们来说,压根不算什么。 第42章 生辰快乐 林萧抱着手中暖暖的陶杯,喝一口:我离家的时候,没听说哪里有炕。 她眼里多了几分暖意:明年春,我的五年役期就满了,到时候回家看看就知道了。 江雪迟疑:你真不留在凉州?回老家种地可累人了,还得交粮税丁口税。 林萧看她一眼,压低了声音:新来的谢将军,眼里只有战功,我担心在凉州种地,不安生。 江雪倒吸一口凉气,慌忙四顾,还好同僚们都离得远,应该没人听到。 要死了,这种话你也敢说! 江雪急得跺了跺脚,这性子叫她怎么放心,让她一个人回云州 这是说谢将军急功近利,不拿军士的性命当回事。凉州种地的屯兵们,迟早得顶上战场上,填死去后辈们的缺。 林萧满不在乎:我又不傻,只跟你说而已。 顿了顿,她慢吞吞的说:你真要留着凉州啊?就是不回老家,去其它地方也行啊。 江雪迟疑:到时候再说吧。 她们这种在战场上杀过人的,退役后,只有很少一部分,能适应东家长西家短,日日为吃食暖衣忙碌的琐碎日子。 绝大部分,还是更喜欢和交付过后背的同僚们,一起在凉州生活。 火炕在凉州府的营地,都不需要夜里添柴的消息,传回京里,女皇立刻下令,北边诸州,家家建火炕。 十日之后,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来了京中使者的范嘉,如愿以偿。 女皇嘉奖她治下优秀,令她明年春,与新的青石县县令交接之后,去往永州府任同知。 连升两级,且永州府是南边富庶的州府。干得好要么任一州知府,要么回京任六部侍郎,前途一片光明。 发明火炕的林家,因无功名在身,赐黄金百两,宫中绸缎十匹,文房四宝两套,玉如意一柄。 就连张弄瓦和吴云山,都各得了百两银子的赏赐。 范嘉在奏折上,除了模糊自己和林染谢韵仪的师徒时间,其它关于火炕的出现,说得清清楚楚。 林染和谢韵仪的设想,张弄瓦的支持,吴云山亲手盘第一个炕 描述得生动形象,以表示她这个县令,确实是对火炕给予了极大的关注,知之甚详。 接旨是件荣耀重大的事,范嘉得了消息,就派柳禾和曾安,火速前往柳树村传消息。 柳禾一路上激动得脸颊发红,阿娘托她照看村里的豆腐生意,她知道其中的利有多大后,就一直心中惴惴。 她只是一个小小衙役,真要有上头的大人,看上了这生意,她可护不住。 有几次范大人问起,她含糊过去后,后背都出一身冷汗。 往后,可就再不用担心了! 火坑是从柳树村出来的,连国君都亲自给予封赏,再没人敢图谋柳树村的豆腐生意。 柳春生先是冒出一身冷汗,庆幸堆肥已经快要结束,村里不再处处都是臭气。 紧接着,顾不上跟女儿说句话,转身往自家场院的大杨树下跑。 铛铛铛,锣被敲得震天响。 同样惊呆了的,还有林春兰和林秀菊。 柳禾和曾安一起来柳树村,柳禾通知村长,曾安则直奔林家。 林家刚吃完晚饭,林春兰和林秀菊在厨屋一边洗碗,一边说话。听到门外有人喊,林春兰手往围裙上擦擦,过去开门。 第89章 围裙最开始,是林染给谢韵仪做的。 她做饭的时候,大小姐负责烧火,总在灶孔前沾一身草木灰。换了是其她人,拍拍就算了,大小姐不行,日日都要换下来洗。 林春兰心疼:衣裳可禁不住这样洗。 洗头林春兰不管,家里就有井,一把柴火烧锅热水的事。 好衣裳天天洗,她看了是真,心抽抽。 林染就给做了围裙袖套。 谢韵仪没觉着好看,林春兰和林秀菊先稀罕上了,当天就做了三套围裙袖套出来。 围裙袖套一戴,不下地的时候,林春兰和林秀菊在家里,也舍得穿绸缎衣裳了。 这绸缎衣裳,不穿吧,过两年看着不鲜亮了。穿吧,处处都得小心,生怕被刮坏了。围裙袖套正好给衣裳容易脏、破的地方护着。 门开了,曾安说女皇有圣旨给林家,县令让她来通知:屋里屋外收拾利落,今晚洗头洗澡换上好衣裳。明儿一早,使者在县衙吃了早饭,就往柳树村来。 林春兰嘴唇哆嗦:阿,阿,阿清 这样大的喜事,曾安说得老大声,林染和谢韵仪在书房,听得清清楚楚。 谢韵仪飞快的跑出来,一手扶住林春兰,一手给曾安塞一把铜板道谢:劳你跑一趟,家里这就收拾。 曾安要趁着天没黑,抓紧时间赶着驴车回城,也不多话,拱拱手转身就去寻柳禾。 林染扶住腿软的林秀菊:阿娘阿妈先坐,交给我和阿清来准备。 林秀菊抖着嘴唇,这才说得出话来:圣、圣、圣旨? 谢韵仪扶着林春兰走过来:阿娘阿妈别担心,既然是范大人差人来告知,应该是火炕的奖赏。 林春兰:奖、奖、奖赏? 嗯,火炕在北边诸州府能救人无数。谢韵仪扶着林春兰慢慢坐下:咱家做出了火炕,范大人能升官,女皇陛下会奖励咱家银钱。 一听说是奖励银钱,林春兰和林秀菊,就不那么慌张了。 女皇太遥远,高高在上仰着头都望不见,银钱她们这两月可见了不少。 儿媳说的她们懂了,这是奖励范大人,顺便给自家点银子。 在林春兰和林秀菊眼里,能让京城宫里的女皇陛下嘉奖,那只能是范大人那样的官儿。 自家一个烧火的灶和能烧热的床,因为新奇,能得到些许银钱就是顶天了。 不过,那也得像县令大人吩咐的那样,洗澡洗头,屋里屋外收拾利落。 林春兰和林秀菊气刚喘匀,柳春生敲响了锣。 谢韵仪知道八成和圣旨有关:咱家先不去了,阿娘阿妈去厨屋烧水,一会咱们一家洗头换衣裳。屋里我和阿染收拾。 林春兰和林秀菊点头,当然是接圣旨更重要。村里有事,自家没去人,村长也会亲自来说的。 林染将六个大陶釜都装上水,扶阿娘阿妈一人一个灶墩子坐下烧水,自己和谢韵仪去看家里有哪些是要收拾的。 林家新盖的房子,新打的家具,院子里也都是整齐的,收拾起来简单得很。 西厢房,锁上。 杂物房,锁上。 阿娘阿妈那边的厢房,锁上。 牲口房清扫下,再给院子和屋前的场院扫扫,齐活。 两人刚拿起扫把,柳春生扛着铁锹,满面红光的,带着浩浩荡荡的人来了。 阿染,你们只管收拾屋子。院子,牲口房,屋前屋后都交*给我们。 牲口房和屋里的院子,我们一家就够了。林朝霞带着簸箕扫把,走得八面来风。 她身后,柳叶扛着铁锹,柳花枝抱着陶盆,王瑶手里拿着一堆抹布,个个都笑得见牙不见眼。 行。 柳春生不跟她争,安排身后的村人:腊梅,你家负责场院。彩云、张燕、流星,你们三家人多,按我划下的道道,清理阿染家这边的杂草石子。余下的,跟我去整进村的道。 好! 满村人齐齐应和。 接圣旨呢! 村长说,明儿一早家家户户除了太小的孩子,都要给自己拾掇干净。换上最好的衣裳,一起到林家场院迎圣旨。 林家人排前面,她们往后跪。 村长说,八成是火炕的事。 老天奶,火炕她们可会盘了!整个青石县的村子,都是她们柳树村去盯着盘的! 既是林家光耀门楣的时刻,也是她们整个柳树村的容光,想想都恨不得高兴地跑几圈! 清理了林家的前后院,进村的道路,再清扫各家自己的场院小巷,门前屋后。 整个柳树村老老少少忙到天黑,又打起了火把,确认整个村子都焕然一新。 接着又高高兴兴的打水洗澡洗头,忙活到大半夜,才兴奋的睡下。 第二天一早,天刚亮,家家户户全起来了。 先去捡各处掉的树叶,再仔细瞅瞅昨晚有没有漏掉的脏乱地方。 柳春生来来回回检查好几遍,这才赶回家吃早饭换衣裳。 范嘉陪着使者一起过来的,她学生接旨,她没理由不来。 圣旨文绉绉的,前面好长一段嘉奖的话。 林家村人只记住了,后面的黄金百两! 光黄金两个字,就给人震懵了! 林染记得多一点,黄金百两,宫中绸缎十匹,文房四宝两套,玉如意一柄,她全记住了! 使者宣完旨,就走了。 没有功名的村里姑娘,还不值得她费心多说几句话。 范嘉只过来说了句有事可去县衙找她,就跟使者一起回了县城。 禁卫们抬过来的红漆樟木箱,就放在林家院子里的长桌上。 林染和谢韵仪将圣旨和玉如意收起来,锁进屋里。 余下的,一一摆开,村里人排着队来看。 村里人还是头一次见金子呢,真的是金光闪闪的样子呐! 还有宫中的绸缎,那色泽,那花纹,真漂亮啊! 文房四宝女皇陛下赏的,肯定不便宜! 大伙都是远远的伸长脖子看一眼,可不敢靠近。这是女皇赏赐给林家的,碰坏了不得被治罪? 等人都走了,林春兰和林秀菊还在边上看着。 她俩也没敢动手碰:阿染,你们收起来吧! 黄金是二十个锭子,每个五两,林染拿一个递给林秀菊:阿娘阿妈收一个。 绸缎都是青绿、藏青、墨绿、深蓝这样老少皆宜的颜色,林染拿出四匹:我和阿清针线不行,衣裳还得阿娘阿妈做,咱先一人做两身。 林春兰瞪她:这可是女皇陛下赏赐的绸缎,咱们农家人怎么敢穿? 谢韵仪笑眯眯的挽阿娘的胳膊:不做成衣裳,放的时间长了就不鲜亮了。 林染:对,不能浪费女皇的心意。 林秀菊捧着金锭子发颤,难得鲜明反对女儿儿媳:穿这好衣裳,我和你们阿娘都不会动了。咱们乡下人,不是下地就是做家事,平日里穿细布衣裳顶天了。 逢年过节大喜事,闲着的时候,不还有你们上回买来的绸缎衣裳?那还许多都没来得及做衣裳呢,怎么能动女皇陛下的赏赐? 林春兰一个劲点头:不能做衣裳,不能做衣裳。留着给我孙女儿、重孙女儿、玄孙女儿们都看看,咱家可是有女皇陛下的赏赐呢! 林染不勉强:那这四匹阿娘阿妈先收着,咱们分开放,万一出了意外,还有一半是好的。 林春兰瞪她:不许说不吉利的话。 林秀菊:咱家得了女皇陛下的赏,是不是得请吃席? 请,必须请! 不过,不单是林家请。 柳春生拿着村里各家,凑的三两银子过来,依然是满面红光:你家得女皇陛下的赏,这是咱全村的大喜事。 大伙商量了下,用你家的场院摆席行不行?饭食从我家那边做了端过来,不用你家的院子和厨屋。 林家的院子可是,陈列了女皇赏赐的地方,哪能砍猪宰羊,嘈嘈嚷嚷。 那当然好,林染塞了三两银子过去,大伙捧场,我家都看在心里。这三两银子添上,婶子给宴席办得丰盛点。天冷了,各家再拿条肉回去吃。 柳春生连连点头:你跟阿清好好读书,过两年,咱全村再给你们办席。 使者临近中午来宣旨,一直忙活到晚上,林春兰和林秀菊还晕晕乎乎的,不觉得饿。 直到林染和谢韵仪端了饭食出来,她俩才乐呵呵的坐下,吃一口,笑一会。 再吃一口,再笑一会。 我咋觉得跟做梦似的。林春兰自己掐了自己胳膊一把,疼。是做梦都不敢想的好日子,呵呵呵 第90章 谢韵仪笑眯眯的给阿娘夹一块羊肉:阿娘的好日子还长着呢。 吃完饭,谢韵仪将玉如意递给林染:这个你随身收着,若是遇到什么急事难事,能派上用场。 林染接过来看,玉如意的手柄上,有一个印章:姬盛安? 谢韵仪跺脚:女皇陛下的名讳,不能念出来。 当今女皇即位后,玉如意只赏出过两柄。一次是十年前,苏将军以少胜多,大败金国。另一柄,就是你手里这柄。 谢韵仪认真的看着林染,有这柄玉如意在,阿染庇护林家足够了。 林染诧异:女皇还挺大方。 谢韵仪对着东边,认真的行揖礼,满脸崇敬:因为女皇陛下知道阿染聪慧过人,偏又出自寒门,所以亲自予以庇护。 她垂下眉眼,有感而发:当年的苏将军也是少年成名,勇武过人。 林染:苏将军现在呢? 谢韵仪叹息:第二年在战场上中了一箭,虽无性命之忧,但伤了腿,后来又没养好,不能再领兵了。如今是兵部尚书,我朝最年轻的兵部尚书。 她顿时觉着,自己实在是不该提苏将军,忙道:阿染又不会上战场,定然会平平安安,事事顺遂。 林染将玉如意收到空间,问:赏赐的黄金能用吧?兑换银子,打首饰这些。 布匹能做成衣裳穿,她知道了,但阿娘阿妈不让动。百两黄金,总不能也放着当摆设吧? 谢韵仪笑:能是能。不过,你得先说服阿娘阿妈,不给孙女儿,重孙女儿,玄孙女儿们留着。 林染想了想:先放着,金灿灿的确实好看,银子花没了再用它们。 办宴席的事,不需要林家操心。 不过,林染也没闲着。 吃过早饭,孙莲就来了:泡在河里的三筐橡子好了,你去拉回来吧。 林染赶着车,跟着孙莲到杨树村那边的河段。 我去捡橡子,发现有两种不一样的。一种偏圆果实大些,另一种偏长,果实小些。不知道你是做什么用,就给分开了。 林染:都一样用。 谢韵仪微笑着称赞:孙阿奶做事真用心。 孙莲不好意思的摆手:不耽误你们的事就好。 林染:你喊上秀秀和梨花婶子,去我家一趟。 孙莲:行,你们先走,我们这就来。 就几步路,走过去不费劲。林家富贵,若是叫村里人看见她一家子做林家的驴车,又要跑来问东问西。 孙家三口到林家时,林染和谢韵仪已经在磨橡子了。 推磨林染一人就够,孙家三口坐在一边,一脸懵。 谢韵仪喊孙梨花帮着往磨盘的孔里放橡子,自己去厨屋拿了甜馍馍和栗子糕,给孙秀秀吃。 孙秀秀努力把视线移到一边,她极少去别人家做客。但阿奶教过她,不能吃别人家的吃食,因为自家还不起。 谢韵仪想了想,放陶碗里,拿小竹篮装了,递给孙莲:我家最近喜事多,给村里孩子们都发过糖,这是给秀秀的。 孙莲这才收下了。 孙秀秀露出个甜甜的笑:谢谢阿清姐姐和阿染姐姐。 谢韵仪故意板着脸:又不是你阿染姐姐给你的,你谢她干嘛? 孙秀秀眨巴下眼:阿清姐姐和阿染姐姐是妻妻呀,世界上最亲密的人。 谢韵仪乐了:这话我爱听,以后常来,阿清姐姐给你糖吃。 孙秀秀十分认真:阿清姐姐和阿染姐姐是我家的大恩人,过年的时候,秀秀来给你们拜年。 谢韵仪又拿出两块栗子糕给她:你阿染姐姐一会要找你阿奶和阿娘说事情,晚上在我家吃饭,你先吃着。 孙莲忙道:你们有什么事直说就是,饭就不吃了。 林染不容分说:晚上吃橡子豆腐,跟我要和你们商量的事有关。你们也听说了吧,我家得了女皇陛下的赏。我请全村人吃席呢,不差留你们在家吃顿饭的。 孙莲这才不推辞。 孙秀秀小小的咬一口栗子糕,立刻瞪圆了眼睛。她长这么大,第一次吃到这么好吃的食物! 好甜!跟过年的肉一样好吃! 她舍不得再吃第二口,看一眼谢韵仪,偷偷放进兜里。等回家,和阿奶阿娘一起分着吃。 橡子兑水磨成粉,再用水清洗几次,浆水放到一边沉淀。滤出来的渣在簸箕中摊开,放院子里晒。 林染洗干净磨盘:浆水沉淀到傍晚差不多了。我先跟你们说说我的想法,你们合计合计。 有太阳晒着,院子里比屋里暖和,林染就在一边坐下。 浆水沉淀出来的粉晒干,不受潮能保存大半年,也能当粮食吃。 孙莲惊了:能当粮食? 林染:对。晚上我们试试这个橡子豆腐。若是苦涩味没去完,粉再兑水搅拌沉淀。反复沉淀换水,能完全去除苦涩味,人吃了也不会肚子不舒服。 孙莲恍然:这个橡子豆腐跟黄豆做的豆腐一样,能卖钱?但捡橡子、去壳费时,阿染是想让我们给你,泡好的橡子果实? 但她又疑惑,那直接把泡好的橡果拿回来就行了,让她家三口在这看着磨粉作甚? 是能卖钱。我不要橡子果实。橡子豆腐你自家做了吃或卖都行。 林染指着簸箕上过滤的残渣道,那个可以用来养猪,我买猪仔,你家帮忙养。猪仔卖了银子,我要五成。 孙梨花小心翼翼的问:养多少只?若是养死了呢? 林染毫不犹豫:先养五头,养死了算我的。 孙莲:那不成,你得八成。 她家只是捡橡子,剥橡子,费些时间精力,磨橡子可以用小磨盘慢慢磨,这些活她和梨花都能做。 橡子豆腐肯定能吃,若是还能卖钱,不管能卖多少,她家都是白得了林家的方子。 橡子渣能喂猪的话,打猪草的活计就不重,怎么还有脸拿养猪的五成利。 林染不同意:我说五成就是五成。我有我的考量,不好跟你多说。 孙莲想要反驳,又不知该如何说起,梗着脖子道:不成,我家占你家便宜的事不能干。 孙梨花拉了拉阿娘的衣角,小声道:听阿染的。 孙莲气得涨红了脸:你猪油蒙了心?我说不成就是不成。 孙梨花满脸通红的看向林染。 林染指指门口:你们去场院上说。 母女两一前一后的出门,留下孙秀秀要哭不哭的看着谢韵仪。 谢韵仪拍拍她的肩膀:她们不是吵架了,是你阿奶脑子轴。你多跟你阿娘学,可别跟你阿奶一样,不知变通。 孙秀秀满脸不赞同,小小声:哦。 她阿娘好,阿奶也好。阿奶才不是脑子轴,不知变通,阿奶说她是有原则。 门外。 孙莲都要气死了,斜着眼睨女儿:说什么? 孙梨花无奈道:阿娘你想想,一只小猪崽三百文,一头猪喂一年一百斤,差不多能得二两银子,两成利是四百文。 孙莲瞪她:你这不是算得清楚,养一头猪,咱家二成利就能得四百文,这还少? 孙梨花耐心的解释:一只猪崽养三四个月,养死了,只要不是发瘟病死的,卖肉就能得六七百文 孙莲忙打断她:呸呸呸,咱仔细着养,才不会养死。 孙梨花:阿娘先听我说完。我是说,若咱家是那黑心的,给阿染养猪,养个三四月,五六月,就弄死一头,比养一年再卖,得的银钱多多了。 孙莲瞪眼:咱家若是这种黑心的,阿染会找咱养?阿染又不是傻的,这猪养着养着就死了,她还能再交给咱养? 孙梨花:阿染信咱才给咱养,这我知道。可阿染会不会觉得,利益动人心?咱家现在是老老实实养,哪一天心变了,一年死上一两头,慢慢再多死两头? 她顿了顿,幽幽的道:阿娘知道我不是忘恩负义的人,方才不也怀疑,我为五成利动了心? 若是一只猪崽养一年,咱家能得一两银子,阿染还能觉得咱家不尽心养? 我知道阿娘是感激阿染,不愿意占林家的便宜。可阿染既然找了咱家,就是想让咱家帮忙养。 阿娘也不能保证,阿染若是找其她家,就一定不会遇到变心、黑心了的吧? 第91章 倒不如咱家来养。 咱家能保证比别家尽心。阿娘若是过意不去,多给阿染熬些鱼胶就是了。 孙莲挠头,不确定道:你说得好像也有点道理。 孙梨花笑了:阿娘不如问问阿染,她需要多少鱼胶? 孙莲连连点头,面上露出来笑模样,转身进屋说:五五分是孙家占了你家便宜,阿染你还要多少鱼胶?我想想法子,再多熬一些。 林染笑:越多越好,以后每年也都要。 孙莲心下一松:梨花鱼胶也熬得好,秀秀也早早就让她学起来。以后只要阿染还要,我们一家都给你熬鱼胶。 她明白,林染这是给她一家指了条生路。 梨花做不了重活,秀秀还小,她也老了,指不定哪天就成了梨花和秀秀的拖累。 她们一家三口,本就填饱肚子都难。在秀秀长大,能撑起家之前,家里禁不住一点风浪。 今年若不是有林染几次生意的照拂,她家的日子,不知要过得多难。 幸好,女儿挺过去了。 女儿有了这条路,她就是立时死了,也不愁女儿养不活秀秀。 孙秀秀见阿娘阿奶脸上都有了笑意,高兴的附和:秀秀给阿染姐姐阿清姐姐熬鱼胶。 林家今晚的主食是羊肉萝卜包子,菜有猪肉炖橡子豆腐,橡子豆腐炖葵菜,羊肉炖橡子豆腐。 孙莲不好意思的搓手:让你们破费了。 林春兰和林秀菊也是练出了几句场面话:可没有特意为你家买肉,就三个菜,招待不周多多包涵。 你家听阿染一句话忙活这么久,我们当阿娘阿妈的,先说声对不住。咱们都是实诚人,往后咱两家可要常走动。 孙家三口都小口小口的尝着包子,菜也是专挑葵菜和橡子豆腐吃。 林秀菊和林春兰忙给她们碗里夹肉。 孙梨花笑道:这橡子豆腐只一点点苦味儿,估计再换两次水就更好吃了。 沉淀出来的粉看着少,可一碗粉,就能做出一大盆橡子豆腐出来。这橡子豆腐软糯滑嫩,带着一股清香味儿,绝对好卖。 林春兰连连点头:解腻也爽口。若是卖的话,怎么说也是新吃食,十文一斤,我看行。 她这是根据豆腐得出的结论。 橡子不要钱,但做成豆腐也不容易。关键这也是新吃食,味儿也不差。 孙莲迟疑:阿染,阿清,你们说多少钱一斤合适?我觉着比不上你们卖的豆腐,光扮相上就不如豆腐喜庆。 林染想了想:橡子豆腐的做法瞒不住,你们刚开始可以卖八文一斤,若是有别家也做出来了,就五文、六文一斤,赚个辛苦钱。 谢韵仪:不如橡子捡回来直接磨粉,只要瞒住浆水反复换水沉淀去除苦涩味的法子,橡子豆腐短时间内,应该没人能做出来。 孙梨花喜道:浆水原本就泡在水里,我家要是都夜里换水,应该能瞒一阵。 孙莲一拍腿,高兴得脸上褶子都深了:那三框橡果泡水的时候,我怕人瞧见觉着奇怪,也避着村里人来着。 林染:橡子豆腐的事我家不管。春上天气暖和了,我买小猪崽来养。 吃完饭,除了谢韵仪早上给的甜馍馍和栗子糕,林春兰和林秀菊还硬塞了六个羊肉萝卜包子给孙莲:好不容易来我家做次客,不吃饱就走像话吗? 收了你家三框橡果,我家可有客气半句? 婶子再跟我们说客套话就外道了,若不是把婶子当亲近的长辈,就这几个包子也拿不出手是不是? 孙莲说不过她俩,感动得眼泪汪汪的回去了。 谢韵仪捂着嘴偷笑:阿娘阿妈没白拿各家的菜。 村里人都看重庄稼,林春兰和林秀菊尽心尽力教大伙堆肥,人人都感谢。 这不,今儿东家得了一篓菌子,要送她们一碗。明儿西家去县里买斤鸡蛋,要给她们塞两 林春兰和林秀菊听多了送礼的话,也能说得叫人不忍拒绝了。 林家场院上,热热闹闹的宴席过后,今年的第一场雪来了。 风向一变,还不是太冷,柳树村家家户户就烧起了炕。 若不是怕被人骂矫情,她们早想烧上试试了。自己去三个村子教导监督建的火炕呢,做梦都想知道,冬日里躺着是不是真能暖和一夜。 炕是烧热了躺下的,睡下的时候还有些小心翼翼,怕炕突然塌了,一家子要被烫着。 但冷天里,外头寒风呼啸,背后有持续不断的温热传来,那感觉可真是安逸得叫人喟叹。 于是,本以为自己会一晚上睡不着,正好半夜起来添把柴的柳树村人,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前几天收到国君赏赐,谢韵仪就知道,火炕的效果已经在北边经过了检验。但真躺在了温热的炕面上,她依然兴奋了好久。 阿染,原来烟真有这么大的热量! 阿染,我今天不去空间睡了,我要在炕上躺一晚上! 阿染,你做了一件了不起的事! 林染在空间里练字,头都不抬,抽空回了声:嗯。 等谢韵仪闭眼不说话了,林染揉了揉手腕。每日坚持练习,她的字也写得像模像样了。 系统,你看我这样日夜勤学苦练,童生的功名就快要拿到了。你是不是该鼓励一下? 系统没理她。 林染垂眼,是她许久没跟系统讲理,技能生疏了,还是系统又升级了? 系统,纺纱机和织布机的工艺复杂精细,我从头到尾摸索,恐怕需要不短的时间。正好学习需要劳逸结合,我从现在就学习木匠的手艺,怎么样? 【生产工具的改进是在一次次摸索中完成的,宿主积极主动学习新技能,系统为宿主申请工具一套。】 空间出现一个大大的工具箱,里面锤子、锯子、钳子、凿子、刨子、墨斗、锛子,锉刀各种型号式样的,那叫一个齐全! 系统,你也知道我是一个新手,别的步骤不精细影响不大。关键部分打磨不够光滑,影响的是整个纺纱机和织布机的效率是吧? 我顶多是做出一个成品,召集其她工匠仿制。她们都是老手艺人,自然用不上,我就不行了 系统雪花屏。 林染:我还需要电磨机、抛光板、砂纸和几副护目镜和几双劳保手套。 安全第一啊!林染指责系统,你居然连护目镜和手套都忘了! 雪花屏一阵扭曲。 五分钟后,林染要的东西,系数出现在空间里。 林染:你是个有人情味,懂得变通的好统,智能等级简直高出了我的想象!你放心,我一定辛勤劳动,刻苦学习,早日为你挣得kpi,让你成为系统中的精英统! 一晚上过去,外头的雪没过了脚踝。 往年遇到下雪天,那定是要继续睡的。起来冻得发抖,干不了活,不如睡到肚子饿得打鼓,再起来烧饭。 吃完继续睡,一天一顿饭就够了。 今年的青石县必然不一样。 炕上还留有余温,屋内也比记忆中的雪天,暖和不少。至少手伸出来,不会很快就冻僵。 老人和当家人立刻起了,家家户户都做了同样的决定。就在卧房外的灶上烧水煮早饭,家里人都到卧房来,这样一整天都不挨冻。 哎呀,这炕还真是个好东西! 当初师傅来教,我还不信呢。若不是抵徭役,我家还真不会砌上。 可不是,我还琢磨着过了冬日就给拆了! 早知道炕这样好使,做黄土砖的时候我就多上点心了。我家的炕估计只能睡过这冬,明年还得重新砌。 活了大半辈子,我这是头一次知道冬天还能不冷! 哪天路过柳树村,我得带两把菜去,谢谢柳树村的师傅 有炕砌窄了的,后悔不迭。 而听了柳树村教导师傅的话,炕砌得足够宽的人家,已经决定了:一家人晚上在一个炕上睡觉。白天掀开炕席,搓草绳麻绳、打草鞋、纺麻线、做针线 还有舂米。 卧房不冷,舂米出了汗也不会轻易就发热生病。 若是真没什么活干,睡呗! 暖融融的屋子多好睡! 柳树村的活多得干不完。 村长昨天就通知了,下雪不影响做豆腐。雪天豆腐不容易坏,做完,往外头一冻,攒个几天,雪停后,一起挑出去卖。 做豆腐的大屋里,煮豆浆的灶火整日不停歇,一长排的炕上,坐满了来蹭热气的村里人。 第92章 前两月先是收黄豆,接着就是翻地,种萝卜葵菜,收萝卜葵菜,做豆腐卖豆腐,盘炕教人盘炕,堆肥 天天忙得脚打脑后勺,今年过冬的柴火,还真没往年准备得多。 青石县县城。 范嘉一早起来,心情大好的对着眼前的雪景吟诗一首,请县里的读书人齐聚县衙,撰写县志。 往年冬日冷清的街道,因为火坑都热闹了起来。更不用说青石县的火炕上奏国君,使得无数百姓能暖和过冬。 这样大的幸事,当然值得在县志上浓墨重彩的添上一页。 张弄瓦如愿以偿,喜得吩咐女儿这就去买猪买羊,等雪一停,就去母树下祖坟。 吴云山的名字也被记了上去,有相熟的邻居得到信,拿着鸡蛋来给她报喜。 我就是一垒砖干活的。她憨憨的笑,都是听张师傅和林家姑娘的。 李翠翠眉开眼笑的张罗年礼。 从林家回来,她家先是给县衙和城里的富户盘炕,接着又给邻里街坊们盘。 炕没盘完,请她家盖房的人,都排到明年去了。 如今,青石县家家盖房,首选吴大匠。尤其是盖砖瓦房的,宁可等两年,也要吴大匠亲自带人去盖。 一场雪,让整个青石县都热闹了起来。 谢韵仪睁开眼,下意识的摸摸身下的炕。 真好,还是温温的。 她脸上扬起开心的笑。 林染推开门,雪地上的阳光,倾撒在小姑娘雪白的脸颊上。 那双灿烂的眼眸和粉嫩的唇一起弯着,像是天真无邪的公主,从美梦中醒来,对第一个看见的人,高兴的说:你好! 起来吃长寿面。 生辰快乐。 谢韵仪呆了呆,收起了笑,抓了抓自己的头发,眼里闪过一丝懊恼:阿染,生辰快乐。 她前两天还记着日子,想着今天要起个大早,亲手做早饭给林染庆祝生辰来着。 昨晚一兴奋,就给忘了。 林染微笑,递出一串珠子:送你的生日礼物。 第43章 因为有阿染心疼我 装玉如意的盒子是紫檀木做的,底部还挺厚。林染昨晚工具齐全,切了一条下来,磨成了珠串。 原本她是打算磨藤珠的,正好得了紫檀反正放着也是放着,不如磨成珠子。 谢韵仪双手接过去,珍惜的套在手腕上,眼里笑出星星:谢谢阿染。 林染:不谢,还可以磨四串,你随便玩。 谢韵仪对林染式别扭已经有了对策:剩下的不磨珠子,可以做发钗,还可以雕一个你。 林染斜眼睨她,看在今天是生辰的份上,不跟她计较。 谢韵仪转身翻开枕头,拿出她前两天完成的礼物,脸颊微红:这是我送你的荷包。 林染接过来,仔细观察:这大鹅怎么是彩色的?你这不会绣的是鸳鸯吧! 谢韵仪: 咱家也没养鸳鸯啊!谢韵仪别过脸,我从前又没绣过什么,能照着咱家大鹅绣鸳鸯,已经是心灵手巧了! 林染点头:是比我强多了。 她系在腰间,随口问了句:是能用的吧? 林染一时心血来潮做的藤镯,足足十二个。本意是想着谢韵仪玩坏了还有,谁知道她珍而慎之的收藏起来了。 每次看见那个藏了粉玉镯和藤镯的陶罐,林染都觉得怪不好意思的。 谢韵仪一怔,她把手臂上的藤镯撸下来,晃晃手腕:珠串我明天再收起来,藤镯每天都戴着玩。 林染: 早知道,多做几串珠子。 明明出身富贵,自小什么样的珍贵礼物没得过?偏连不值钱的藤镯都这么珍惜。 早饭是林染做的长寿面。 林春兰和林秀菊也是一大早就起来了。 女儿儿媳生辰,家里日子又好过,她俩昨晚就想好了,一早就做鸡蛋肉片汤吃。 肉片上的油脂刮掉,女儿儿媳都不喜欢大油。陶釜里放姜片,水烧开,肉片滑下去,再打八个鸡蛋。 最后尝尝味,添点盐,撒葱段。 这做法是跟林染学的,上次村里一起吃宴席,各家都提一条羊肉,一条猪肉回来。 林染切下瘦肉,这么烧了一锅肉汤。 林春兰和林秀菊觉着,天凉的时候,吃上这样一碗肉片鸡蛋汤,日子赛过神仙。 阿娘阿妈做肉汤,林染将昨晚放在油里浸着的面团拿出来,揪面条。 荤油遇冷就凝固,林染烧水化开。揉好的面团浸到油里后,拿到屋里的灶台上热着。 又担心热一晚上,给面条热坏了,林染半夜偷偷收进了空间里。 这会拿出来,油还是热的。 浸了油,加了不少盐的面团韧性好得出奇,好像怎么拉都不会断。 四块面团,每块都揪成了一根面条,一边揪一边往沸水里仍。 等最后一根面条也熟了,林染再小心翼翼的夹起来,放进阿娘阿妈拿过来的肉片鸡蛋汤里。 八个荷包蛋,谢韵仪碗里两个,林春兰和林秀菊碗里各一个。其余四个,全是林染的。 倒不是林春兰对女儿儿媳区别对待,纯粹就是林染吃得多。 她自己揪的面团,就是另三个的三倍大。她的肉片鸡蛋汤,林春兰是拿陶盆盛的。 林染自己都觉得嗯,看着就想笑 谢韵仪洗漱完过来的时候,厨屋的圆桌上,已经摆好了三碗一盆,热气腾腾的长寿面鸡蛋肉汤。 林春兰和林秀菊笑意盈盈的,跟女儿儿媳说:生辰安康,平平安安。 这是长寿面,整根面条都要吃完。咱家一家都健健康康活到一百岁。林染咳一声,手艺不行,面条做得有点粗。 林春兰笑:阿染做的这个面寓意好,一碗里头就一根面。 林秀菊问:吃的时候,是不是也不能咬断。 林染:断不断都没关系,吃完就行。 她这么说,一家人自然都舍不得咬断。 小心翼翼的吃完面条,抬起头来,相视笑笑,都不约而同的松了一口气。 林染突然觉得,这也是她的家人。 她的生辰也是腊月初一。她奶奶记的是这个日子,她后来就只在这天,和奶奶一起过生日。 而父母,会在另外一天,每人给她打一笔钱,让她自己买喜欢的礼物,就当是为她庆祝了生日。 她没什么不高兴的,那对父母生日,她也是这样对待的。 小时候是奶奶给她做长寿面,大了就是她自己做。 她不在乎自己能活多少岁,只希望奶奶能长命百岁。 阿染,你怎么了?谢韵仪轻声问。 林染回过神来,眨了眨眼中的水汽,笑道:被我自己的手艺,好吃得感动了。 林春兰揉了揉眼角:以后咱家不管谁过生辰,都这样吃。 她和妻子的生辰也该这样过,全家一起分享福气和长寿。 谢韵仪重重的点头:好。 林春兰和林秀菊,给女儿儿媳的生辰礼物是一样的:一身绸缎衣裳,一身细布衣裳,一件羊毛坎肩,两双足袜,一双布鞋,一双羊皮靴子。 满满当当,一样样,都是她们对女儿儿媳的喜爱和祝福。 林染看着阿娘阿妈一件件抱出来,放到卧房的炕上,惊讶的问:阿娘阿妈什么时候缝的? 针脚密实,细布衣裳的领口和袖口还绣了祥云,布鞋是千层底的,靴子更是不好做。 林秀菊笑:有空就缝。 林春兰笑眯眯道:手上闲着就能做针线,放驴放鹅的时候,做豆腐等着点浆的时候,什么时候都能缝。 绸缎衣裳,羊毛坎肩和靴子不好拿到外头去缝。 这不卧房里亮堂,我和你们阿妈年纪大了觉少,每天早晨在炕上做一会,也就做完了。 谢韵仪胸腔激荡,她抹了抹眼泪,带着哭腔:阿娘阿妈做得这样好,我都舍不得穿了。 傻孩子,阿娘阿妈还给你们做呢。 林春兰拍拍儿媳的手臂,笑眯眯道,家里那么多绸缎细布,不给我漂亮儿媳穿,留着老鼠啃啊? 林染脱了布鞋:我试试靴子。 她穿好走两步,惊喜道:刚刚好,穿着特别舒服。 林*春兰眉眼都是笑:阿娘特意跟你们柳婶请教的做法。你那不是还有猪皮鹿皮?拿过来,阿娘给你们做猪皮鹿皮靴子。猪皮抗造,上山穿。 谢韵仪脱下絮了芦花的袄子,将羊毛坎肩穿在里面,手掌夸张的扇风,笑着喊:太热了,热得都要出汗了!阿娘阿妈给自己做了没? 第93章 林秀菊微笑:做羊毛坎肩快,这两天就做出来了。 林染:阿娘阿妈的羊毛靴子也要快些做出来,雪化了再去柳婶那边做豆腐,湿了鞋该冻脚了。 林春兰舍不得给自己做皮毛靴子:那边也暖和着呢。湿了一会就干。 过阵子就该办年货了吧?谢韵仪走到林春兰身边坐下,满脸憧憬,到时候咱们一家,赶着小栗子去县城,买好多的年货回来。若是阿娘阿妈没有靴子,再一下雪,路上可不好走。 林春兰想象下,一家人齐齐去县城买买买的场景,立刻激动了:做!做靴子!咱一家一起去县城办年货。 说起来,从八月份开始,家里就有银子了。屋里藏着上百两银子,每月还有做豆腐的银子拿。 但林春兰和林秀菊愣是,一次都没去过县城花银子。 做豆腐一天不想耽误,家里有什么要买的,都是喊女儿儿媳去县里买。 此刻想要花银子的快乐冲上脑门,她俩恨不得明儿路上好走了就去一趟。 今儿林染和谢韵仪生辰,林朝霞带着女儿儿媳去点浆,换妹妹妹媳在家操持。 雪天没什么事,吃了饭,喂了驴和鸡鹅,林春兰和林秀菊就回屋。给自己做羊毛坎肩、羊皮靴子去了。 林染决定给自己放天假:咱们去捕鸟。 谢韵仪立刻眉开眼笑的跑进书房,拿弓箭。 林染: 也行吧,不耽误她拿簸箕捕鸟。 廊檐外,拿木棍支起来的簸箕下,撒半把麦子。簸箕外也撒几颗,引鸟雀进来,麻绳一直拉进屋里。 若是有鸟雀进了簸箕,你这样轻轻一拉。林染拉动麻绳,小木棍倒下,簸箕随之盖下来,就有可能抓住鸟雀。 谢韵仪立刻放下了手里的弓箭,双眸放光,飞快的跑出去将小木棍重新支好。 林染失笑,将手里的麻绳递给她。 谢韵仪拿席子铺在地上,不嫌冷的趴上去,慢慢掩住门,只留下一条缝隙:阿染你躲起来,别吓到了鸟雀。它们见到人,不敢来。 村里离山近,鸟雀多得很,别说怕人了,赶都赶不走。 不过,林染还是往后退了退。 林染记得谢韵仪说过,说她从小天不亮就起,学文习武到三更才睡下。 那她小时候肯定没玩过什么游戏,所以,这会才对一个捕鸟的游戏这么热衷。跟个小孩子似的,趴地上还要支起小腿,高兴得晃来晃去。 雪天鸟雀不好找食,很快,院子里就有麻雀发现了雪地上的麦子。 两只麻雀昂起头,抬起爪子,四下观察。 没发现危险,它们飞快的低下头,啄食麦子。眼前的麦子啄完,小爪子上前几步,来到簸箕前。 一只麻雀歪着小脑袋看,先找簸箕外的麦子吃。一边吃,一边忍不住看看簸箕里面的。簸箕外的麦子吃完,它小心的抬起爪子,走近簸箕,又退出来四下观察,似乎是在确认有没有危险。 半晌,另一只麻雀忍不住了,率先冲进簸箕里,飞速的笃笃笃啄食麦子。它显然是没少吃过晒场的粮食,一点不贪心,吞进几颗麦子,迅速转身,翅膀一张就要飞出去。 可惜,已经晚啦。 谢韵仪一直屏息看着,眼都不敢眨一下。这会终于两只麻雀都走进了簸箕下,她猛地一拉绳,飞快的爬起来,往门外冲,大喊:阿染,抓住了!抓住了两只! 簸箕抬高一个小缝,谢韵仪毫不犹豫的伸手进去,一把抓住一只麻雀,高兴得脸都红了:活的!阿染,拿绳子来! 两只拼命扑腾的麻雀,都被栓住脚。林染将它们放进藤框里,问:还继续抓鸟么? 谢韵仪小脸兴奋得通红,狠狠点头:抓! 又拉了两次绳,一共捉住五只麻雀。再等了许久,都不见有麻雀来,谢韵仪才意犹未尽:麻雀好养么? 林染没养过,记忆中,村里孩子们抓住麻雀,都是烤着吃了:应该不好养,你看它们还在扑腾。 那放了它们吧。谢韵仪走到藤框前蹲下,今天阿染生辰,我不杀生。 林染微笑:不也是你生辰? 谢韵仪抿着嘴笑,眼睛澄澈晶亮:对,也是我生辰。所以你们这些小麻雀今天命大,命里不该死,还能吃到粮食。 说着,她解开麻绳,一只只放它们走。 小麻雀们瞬间飞远了,有一只胆大的停在院墙上,回头奇怪的看一眼两个人类。 谢韵仪挥手:你快回家吧,下回可别再嘴馋了。 她探出头去,见阿娘阿妈那屋没动静,朝林染狡黠一笑,招招手:咱家小鸡小鹅,还有小栗子,今儿也该为我们高兴下。 林染秒懂,去牲口房前拿喂食的簸箕。 谢韵仪打开杂物房的门,抓几把麦子,又舀一瓢黄豆,再往阿娘阿妈的房门看一眼,催促林染:快走,阿娘阿妈发现了,就说是你要喂的。 林染哼声,不搭腔。 谢韵仪先去喂驴:小栗子,今天是我跟阿染的生辰。我好高兴,你也要跟着一起高兴,懂吗? 小栗子见到黄豆,急忙探过头来:嗯昂,嗯昂! 谢韵仪笑着喂它吃完,那边鸡和鹅早已等不及了。 乱七八糟的咯咯咯和&嘎嘎嘎&此起彼伏,扑腾着翅膀闹成一团,一个劲的催着要吃的。 谢韵仪一边撒麦子,一边教它们:咯咯咯咯,嘎嘎嘎嘎,这样叫,要说生辰快乐,长命百岁。 正午的太阳暖,雪开始化了。 林染招呼谢韵仪:咱们堆一个雪人吧。 谢韵仪眼眸瞬间又亮了几分,顾不得再教鸡和鹅说话:堆两个,不对,堆四个! 院子里的雪不够,她俩换上靴子,拿了藤框去场院上扒雪。 谢韵仪这会一点不觉得冷,直接用手捧雪:有一年也是下雪了,她们都在院子里打雪仗,笑得欢快极了。 我课业没写完,忍不住偷偷出来看,被阿镇北侯发现了。 她把我关进祠堂里,说镇北侯府未来的荣耀都在我身上,我怎么能贪图享乐。我还后悔了好久,怪自己管不住自己。 哎,谁知道侯府的荣耀,其实跟我一文钱关系都没有。谢韵仪叹气,白后悔了。 林染团个雪球砸她:学会了的本事都是你自己的,后悔什么。现在可没人管你,把你当年想玩的,玩个够就是了。 谢韵仪拍掉肩膀上的雪,竟然反常的没有报复回去,而是蹭的跑到林染身边,高兴的问:阿染和我一起么? 林染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行吧。 四个雪人堆在院子里,排成一排。其中左边两个,右边两个都紧紧挨在一起。 谢韵仪兴致勃勃的给它们装上眼睛和嘴巴:这是阿娘阿妈,这是你和我。 每个雪人的眼睛和嘴巴都弯弯的,看着都在开心的笑。 林染过来搓她的手:冷不冷? 不冷,有点冷。谢韵仪伸出两只手去,歪头看着林染,阿染给我搓搓就不冷了。 林染面无表情的睨她一眼,给她冰凉的手搓热,嫌弃:这么大个人了,不知冷热? 谢韵仪得意的笑:因为有阿染心疼我。 今天生辰,所以阿染的耐心似乎格外好呢! 林染冷哼:自己都不知道心疼自己,还指望别人心疼你?我只是不想你冻病了,给我添麻烦而已。 谢韵仪笑着哦一声:雪人堆完了,我们还能玩什么? 林染看看天色,离做晚饭还早:饿不饿? 谢韵仪摇头:早饭吃的太饱了。 林染也觉得,不太饿。 那去做面脂唇脂。 要不是风吹得脸皮干燥,她都把这事忘了。 林染都要为自己,强大的适应能力鼓掌了。 她一个精致女生,到这吃不饱穿不暖的地方,日子过得连擦脸油都忘了! 不过,林染瞅瞅自己的手,再摸一把脸,这么粗糙的皮肤,还是这两月在家读书养细致了一点。 原身之前物理程度上的厚厚脸皮,和长满了茧子的手,用不用润肤膏,差别还真不大。 她再看一眼谢韵仪,可能是小姑娘刚来时,嘴唇干裂,面容枯槁的样子太惨。现在肌肤润泽,面色红润的样子,也提醒不了她做润肤膏。 阿染还会做这些!谢韵仪惊喜的睁大眼,我之前还后悔在府城忘了买,县城杂货铺里的那些,品质看着就不好。 第94章 林染顿了顿:我也不确定,做出来的润肤膏,品质怎么样。 必定不会差。谢韵仪催促林染,要用什么?我记得你之前专门留了四罐油脂,说等冬天用? 那四罐鹿油还在空间里,直接擦手擦脸应该也行,就是有一股动物油脂的味儿。 林染舀出一些来隔水融化,再加了蜂蜜进去搅拌。 差点忘了。她去杂物间抱着一罐,二次沉淀的葡萄酒出来,拿两个干净的陶罐来。 经过二次沉淀的葡萄酒,呈深石榴红的颜色,看起来已经很清亮了。林染拿干净的木勺舀出一些来,和蜂蜜鹿油混在一起。 好漂亮的颜色。谢韵仪抱着陶罐过来,惊讶,葡萄酒是酿成功了?唔,好香! 林染:算是成功了吧。 系统检测的甲醛含量符合国家标准,闻着有淡淡的酒香,看颜色也很漂亮。 葡萄酒和蜂蜜的味道压下了油脂味,放在院子里,很快成了淡淡粉色的膏状。 林染挖出一小块,很润,涂在手背上,淡粉色化开,只留下一层润泽的亮色。 谢韵仪两眼亮晶晶:再做两小罐,给阿娘阿妈用。 之前买的小陶罐有二十多个。四罐鹿油,林染留下小半罐,其余的全部化开,加了蜂蜜葡萄酒,分装在十二个小罐子里。 小罐子放院子里,等里面的润肤油凝固成膏状,谢韵仪给林春兰和林秀菊屋里送去两罐。 余下十罐,林染全部放空间里,够一家人用两年的。 蜂巢掰开放进水里煮,滤掉杂质,水拿到外面变凉之后,上面就留下一层固体状的黄色蜂蜡。 蜂蜡的底部呈黑褐色,这是杂质一次过滤不干净。刮掉这层杂质,蜂蜡放进热水里重新融化,等再次凝固,刮掉底层浅棕色杂质。 反复几次,就能得到杂质很少的蜂蜡。 林染掰下一块蜂蜡和鹿油一起融化,加蜂蜜搅拌,再添一点点葡萄酒调色。 没有配方比例,全凭薅系统。 不会过敏吧? 这个溶液的比例,能凝固成唇膏的硬度么? 保质期多久? 四个小陶罐,每个装浅浅一层未凝固的唇膏。 其余的仍留在大两号的陶罐里,放进空间,需要的时候再倒出来凝固。仍是够一家人用两年的。 谢韵仪迟疑半响,好不容易找到合适的词:阿染送礼物都是这么大气的么? 都要没有珍贵的感觉了还好珠串只有一个。 林染抬起眼皮瞥她一眼,语气凉凉:都是日常用的东西,一次多做点省事。 谢韵仪拿起两个陶罐,拖长了调子:那阿染记得,在我用完之前,就送我新的。 做好了面脂唇膏,林染开始煮黄豆。 谢韵仪兴致盎然:这次做什么好吃的? 林染:大酱,过几个月才能吃。 黄豆煮得烂熟,压成块,放院子里晒。一周后,用麦秆捆起来挂在阴凉通风处,等着长霉菌。 今年夏天太忙,忙得忘了晒酱油。八角桂皮都有了,就差酱油,没法做卤菜。 太阳的热度低下来,院子里寒意渐重,远处山边蒙上了一层雾色。 林春兰和林秀菊出来做晚饭,被林染笑着拦回去了:在院子里待得有些冷了,正好在厨屋烧饭暖和。 煮黄豆的过程没什么新意,林染想了想,带着谢韵仪做花馍。 麦粉经过反复舂,尽量去干净麦麸后,虽不能同现代的精面比,延展性已经足够。 林染这次没有添加豆渣,反而是放了少许盐和油,用温水和面。这样揉出来的面软和,韧性也好。 她用同样的手法,和另一块小些的面团。这次面团中加了深石榴红的葡萄酒,和出来的面团呈浅粉色。 是不是有颜色,没毒的汁液,都能这样和进面团里,让面团变得漂亮?谢韵仪眼睛睁得大大的,满脸惊喜的赞叹:这么好看的馍馍,我都要舍不得吃了。 林染神色淡然:还能更漂亮。 她把大块面团切下一半,擀成长方形,先放到一边。 另一半和粉色面团一起,分别分成六个小剂子,揉成长条。示意谢韵仪动手,跟着她学,将粉色长条捏成花瓣的样子。 未染色的面团,则捏成两个花瓣之间空隙的截面。这个难度大一些,林染自己捏。 面条全部捏好,组合在一起,长方形的那块正好从外围包一圈。 林染对自己未退步的手艺很满意。 奶奶喜欢学各种民俗手艺,她寒暑假陪着一起捣鼓,也学了个七七八八。 这是花朵馍馍!谢韵仪眼睛亮亮的,高兴得不得了:阿染,我好喜欢做这个! 林染淡淡的笑:是很好玩。 揉紧实的花馍长条,拿刀切成一块块,正反两个方向看过去,都是花朵的模样。 早上的肉汤吃够了,晚上林染打算吃点清淡的。 一盆酸菜肉丝汤,一盘葵菜炒肉片,一碟爽口开胃的萝卜条,配着花馍吃。 葡萄酒的酒味还浅,甜甜的,喝起来更像果汁。 林染喊谢韵仪倒出四杯来,笑着嘱咐谢韵仪:可别跟阿娘阿妈说,这一杯能卖三十两银子。 谢韵仪睨她:我又不傻。 她闭眼嗅一口葡萄酒的甜香,喜滋滋道:宫里大宴,将军们才能喝这么多,我还没尝过葡萄酒的味呢。 早就知道你是个小馋鬼。还有两坛,都归你,什么时候想喝就喝。下次有机会,咱们多做些。 谢韵仪摇头:太贵了,都喝了我也心疼。 葡萄酒珍贵,就算不好出手换钱,也能派上其它用场。 林染无所谓,反正葡萄酒在她这不会坏。 林春兰和林秀菊看到花朵模样的馍馍,喜欢得不行:咱们过年也蒸这种,放些糖。村里孩子们来讨吉利,咱们就送这个馍馍。 林染:那就做成福字馍。 谢韵仪脑子里立刻有了做法,笑得眉眼弯弯:福字比花朵容易捏,咱们全家一起做。 这个酒可真好看,又好喝。 林春兰既不忍心咬漂亮的花馍,也不舍得喝这样好看的酒,这要拿到县城卖,这一杯不得卖个五十文? 林染神情自若:自家做的不费钱,阿娘不舍得喝也尝尝味。 谢韵仪顿了顿:阿娘阿妈,酿酒卖的都是毫商,咱们不好叫她们知道,咱家有这么好的葡萄酒。这酒不能在县城卖,得去府城京城,卖给心眼好的人。 林春兰和林秀菊对视一眼,肃了神色,连连点头:阿娘阿妈知道,咱家的好东西,都不能叫外人知晓。 年景不好的时候,家里吃顿肉都要藏着掖着呢,更何况各种稀罕物。 就说家里的几罐糖汁吧,若是叫人知道是拐枣和金樱子熬成的,那她家就别想在浅山处,再摘到这两样。 这天晚上,谢韵仪仍在空间学习到大半夜,才出来睡觉。 林染就像是一个宝库,随意拿出一样东西,都能引来无数贪婪的觊觎。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谢韵仪的紧迫感愈发强烈。 光有明面上的玉如意还不够,苏将军就是前车之鉴。她得有足够的权势,才能暗地里护着她。 林染心里赞叹一番,聪明优秀的人反而更加自律,也跟着学习。 进了腊月,时间像是被按下加速键,飞快的朝着年节奔去。 地里最后一波葵菜和萝卜收回来,萝卜埋在沙坑里。葵菜再吃个十来天,直到明年春天,饭桌上都不会有新鲜菜叶子。 葵菜叶片大,且叶片散开生长,不像大白菜一样包得严实。林染不确定地窖能保存,就没提挖地窖的事。 呃,主要还是她不怎么喜欢吃青菜,这几个月顿顿葵菜,早吃得够够的了! 腊月中,难得接连两天大太阳,路上好走,风也停了。林染赶着小栗子,全家一起去县城办年货。 路两旁硬硬的积雪不化,暖黄色的太阳照在身上,感受不到一分暖意。身上穿得再厚实,坐在车上不动也冷。 林春兰林秀菊和谢韵仪便走一阵,坐一阵,一路说说笑笑到县城。 到了先吃一碗热汤面,暖暖身子。 林春兰吃到一半,小声跟儿媳吐槽:没咱家自己做的好吃。 从前觉得县里的热汤面,是了不得的美味,现在再尝,真比不上自家的。面里麦麸多,骨头汤里没放姜,腥味重,也没撒葱花,闻着不香。 第95章 谢韵仪理所应当:她们当然不如阿染会做饭食。 林春兰恍然,自家早不做饭菜一釜煮了。林染做了新鲜菜式,她们觉得好吃,后面就跟着做。 咱家上县城开个食铺也能赚钱。林秀菊压着声,但话语肯定。 没了生计的重压,林春兰和林秀菊看起来年轻了十多岁,敢想了。 若是从前,她们第一反应绝对是:县城里开个铺子得花多少钱?那不是咱寻常村里人该想的事儿。 也敢说了。 腰杆挺直了,会主动发表意见,而不是缩着脖子站在角落里,唯唯诺诺的点头。 林春兰和林秀菊发现,逛一趟县城,还真没啥好买的。 布匹针线,家里多得做不完。 粮食,吃不完。糖,家里好几罐子。就连面脂,儿媳拿过来的都好用极了。 其它碗筷陶罐簸箕之类的日用,女儿儿媳早买回来不少。 杂货铺转一圈,林春兰和林秀菊只买了桃符,花了二百文。 就两块桃木上刻了字,雕出好看的纹样。要不是今年第一次在新宅子里过年节,她们才舍不得买。 山脚有桃林,结的桃子个头小,咬一口又涩又苦,村里孩子们馋了会摘几个吃。 柳树村过年用的桃枝,都从那砍。 林春兰还瞅了瞅纸,纸是真贵,就一小沓,要五百文。 她伸手摸了摸,跟自家去茅厕用的差不多,就是自家的纸颜色黄一点。 她心里暗暗咋舌,幸好这几个月家家户户都忙,没人上自家聊闲嗑。自家去茅厕用纸的事,瞒得死死的。 儿媳说得对,自家好东西太多,都得藏好了。 想了想,林春兰又买了三把锁,以后家里的门都锁上! 粮店也卖菜籽油,一百五十文一斤,林染买二十斤。 林春兰捂住胸口,亲眼见着银子按两花出去,她呼吸都急了:猪板油才五十文一斤。 林染:不能老吃荤油,过年给姑姑家五斤。 谢韵仪小声劝阿娘:富贵人家都是荤油素油掺着吃,听说这样对身子好。 林染又去买两只羊,一头猪,一共花去五两半钱。 林秀菊忙告诉自己,这个月村里豆腐生意好,阿染得了三十六两银子。 林春兰忙道:够了够了,再多咱家吃不完了。 林染:猪肉拿半扇给姑姑家。 她不会一直待在柳树村,林春兰和林秀菊多半也不会跟着她到处跑。 林朝霞泼辣能撑起事,柳花枝和王瑶性情也好,有她们和林春兰林秀菊相互看顾,林染放心些。 林春兰高兴的睨她一眼:你姑姑有你这个侄女,享大福了。 林染点头:那是。 林秀菊想起自己远在凉州的姐姐,眼底闪过一丝黯色,也不知道这辈子还能不能再见到了。 家里的鸡白天去荒地上啄虫子,晚上谢韵仪总偷偷喂粮食,许是吃得好,开始下蛋了。 二十六只鸡,每天能捡十二三个蛋,还在慢慢增多,林家吃不完,还往村里卖一些。 鹅看着也成了大鹅,特能吃,还凶,就是不下蛋。 林春兰喂麦麸的时候,气得大骂:再使劲吵吵叫唤,给你们炖了吃肉。 骂归骂,可一只也舍不得杀。 留着看家,下蛋。 林染提议过年炖两只时,林春兰瞪她,有鹅看着,黄鼠狼不敢来偷咱家的鸡,蛇和老鼠也离得远远的。 谢韵仪目光幽幽的瞅林染:鹅能活二三十年,现在还是小鹅崽呢,你就要吃它们? 林染觉着,这群鹅,自己八成是吃不上了。 养个二三十年,一块石头都养出感情来了! 自家的公鸡还能长,林春兰不舍得杀了吃,县城里的也不让买:过年来买两只就是了,家里肉还少啊? 于是,去了趟县城,林春兰和林秀菊就买了两块桃符,三把锁。 半扇猪和五斤油送过去给林朝霞,余下的林春兰和林秀菊收拾。 有香料,内脏也能做得好吃,林春兰尤其爱吃肠。 这次,两副羊肠,一副猪肠,她俩都拿到河边洗出来了。 家里有大罐润肤油用,冻得红通通的手抹上,在暖和的屋里揉搓发热,不怕开裂生冻疮。 林彩云提着一个藤框过来,里头有小狗哼哼唧唧的声:之前阿染说要养狗,还养不?我娘家村里的,那母狗凶得很,能进山逮兔子。我寻思阿染可能会喜欢,抱了两只精神的来。 林染接过藤框,两只小黑狗瞪着圆圆的大眼,可能是饿了,稚嫩的叫声带着几分急切。 谢谢婶子,婶子多少钱买的? 林彩云乐呵呵的摆手:阿染喜欢就好。不值什么,今年人都吃不饱,哪有粮食养狗崽。五十文给了我两只,算我送给阿染的。 谢韵仪往她怀里塞一串钱,温柔的笑:婶子能想着我家的事,我们感激都来不及呢,哪能让婶子来回跑还自个花钱? 见林彩云要推辞,她又说:婶子不收下钱,往后家里有什么事要帮忙,可不敢再劳烦婶子。 林彩云这才收了:那婶子就厚着脸皮拿了,往后有什么事,可一定记得找婶子。家里都忙,我就不打扰了。 她转身回家,笑得更满意了。 阿清说话做事就是招人喜欢,话说得人慰贴,给银钱更是大方。她掂了掂怀里的钱串子,少说也有七十文。 谢韵仪蹲在藤框前,伸手摸两只小黑狗的脑袋,眼睛也跟着瞪圆了:它们好可爱! 暖呼呼毛茸茸的,哼哼唧唧的声音听得人心都软了,比小鸡崽和小鹅崽还可爱! 阿染,它们是不是饿了?她的视线转向院子里的肉,咱们给它们养好了,带着进山逮兔子。 林染:现在还只能吃粥和蛋黄。再养两月才能吃肉,刚开始吃熟的,大点可以给生肉。 两只小黑狗嘴筒子长,耳朵直立,眼神机警,估计祖上有狼的血统。 它们跟宠物犬不一样,不容易生病,特别好养活,喂食不需要多细致。 你喂它们什么,别叫阿娘阿妈看见。林染嘱咐一句。 村里人养狗可不会给蛋黄和肉,狗生下来由狗妈妈喂,再大一点给点菜叶子就不错了。 小狗丁点大就要自己谋生,饿极了野菜虫子什么都吃,再大一点还会逮老鼠抓鸟吃。 谢韵仪狡黠的笑:看见我就说,阿染让喂的。 林染嗤声:你当阿娘阿妈不知道你拿麦子喂鸡喂鹅呢?还有小栗子,油光水滑膘肥体壮,一看就没少吃黄豆。 谢韵仪别开脸,笑:阿娘阿妈舍不得说我。 林春兰收拾完肉回来:这狗你俩自己喂,得有专门的狗盆,不叫它们吃地上的东西。 等大一点,我和你们阿妈喂几次,它们要是敢吃,你们就作势要打。得叫它们知道,只有你俩亲自喂的东西才能吃。要不然,长大了很容易就叫人骗走,打死了吃肉。 喂好一些,咱吃什么,给它们吃什么。再大一点,多喂些肉骨头,养出凶性来。日后你们再进山,有它俩跟着,多少是个帮手,我和你们阿妈也放心点。 谢韵仪连连点头:阿娘放心,喂狗的事交给我,保证给它们养得壮壮的。 林春兰斜她一眼,转身去厨屋做饭,嘀咕:有你喂,阿娘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再没比你会喂的人了。 第44章 阿染,今天吃年夜饭,我好开心 林染进屋,不一会拿出一截凿空的木棍出来:做些香肠吃。 猪肉除了红烧和做成腊肠,不管是炖还是炒,她都觉得有股腥膻味。而且比起红烧,林染更喜欢吃腊肠。 香料研磨成粉,加盐,和切好的肉块拌匀。猪小肠用线系一截,套在中空的木棍上,就可以往里一点点塞肉块。 肉块慢慢往下捋,捋实了,到这节猪小肠的一半,再系一根线。继续往里填肉捋实,最后再尾端打结,一根腊肠就灌好了。 谢韵仪也想灌香肠,林染将自己手里的木棍给她,回屋进空间,很快又拿出两截中空木棍来。 林秀菊也跟着一起学。 她看出来了,这是另一种能保存肉的法子。林染放的盐不少,那就跟腌肉一样,能放不短的时间。 猪小肠韧性好,也有涨破的时候,这时候就需要捏出肉来,打上绳结。 一副猪小肠灌完,林染顿时觉得富足了! 剩下的猪肉只留下三条切了存放在猪油里,其余的都腌成腊肉。 灌好的香肠,每结用针戳几个孔,跟抹好盐和香料的腊肉一起,放在廊檐下吹风。 第96章 林染做一个简单的木架,晚上挂在不烧炕的西厢房,白天拿到廊檐下。 挂个二十来天,可以收回陶罐放着,抹的盐多,保存很久都不坏。 羊肉同样一部分切片炸熟,存在羊油里,另一部分抹盐风干。 羊脊骨和猪骨一样,砍成一块块,加盐放大陶釜煮熟。这么冷的天,放一周都不会坏。 每顿拿几块出来,不管是炖酸菜,还是炖萝卜,味儿都不错。 林家吃不了这么多骨头,照样送一大盆到林朝霞家。 积酸菜、腌肉用了大半陶罐的盐,几乎是往年一家三口一年的用盐量。 林秀菊忙去看另外三陶罐盐,庆幸自家用盐不花钱。 接下来,瞅着太阳出来的日子,赶紧拆洗床单被子。 白天晾在院子里,太阳晒一天,晚上屋内拉根绳,有炕的热气烤着,两天两晚干的透透的。 腊月二十四,扫尘。 外头飘着雪,场院和院子暂时不管。 林家新盖的砖瓦房,墙角还没有蛛网,林春兰仍扎了干净的长竹扫把,处处都扫一遍。 桌子、柜子、箱子、椅子和大大小小的陶罐、竹筐、簸箕,包括门窗,则由林染和谢韵仪用抹布仔仔细细擦干净。 扫尘即除晦,驱除病疫,祈求新年安康,林染和谢韵仪都做得很认真。 腊月二十八,晴。 林染和谢韵仪去县城,买了四只鸡,一桶鱼,十斤瘦猪肉回来。顺便还拉回来两组木架,十多个大大小小的陶罐,一口大缸。 空间里也多了一组木架,新买的陶罐摆在上面,还添了两个大陶釜。 加上不久前得的木工工具箱,林染和谢韵仪写字用的桌椅,空间小屋看起来跟杂货铺似的,床是放不下了。 你家做什么的?陶作的掌柜记得林染。这姑娘近半年动不动就来买陶缸、陶釜和陶罐。 林染语气淡定:我家用不了这些,帮村里人拉回去的。 掌柜的这才不觉得奇怪。 二十九,炸年货。 夜里大雪就开始纷纷扬扬,但不影响人在屋里炸年货。 一整天,林家厨屋都往外飘着油香肉香。 瘦肉剁成肉泥,拌好姜末盐和香料,加鸡蛋搅拌上劲。虎口一捏,一个圆子出现,用木勺舀进油锅。 小火炸到肉丸子浮上来,表皮微黄就是熟了。 全部炸熟,再烧大火,迅速复炸。 这样炸出来的肉丸子外焦里嫩,林染等不及放温,先往嘴里扔一个。 太香了! 就算这几个月天天有肉吃,肚子里不缺油水不馋肉,也禁不住炸肉丸子的肉香诱惑。 谢韵仪给阿娘阿妈嘴里各塞一个,再给自己一个:真好吃! 她吃过炸肉丸,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炸肉丸! 好像,只要是阿染做出来的饭食,就没有不好吃的! 两只小黑狗,黑云和黑羽,在谢韵仪脚边绕来绕去,不停的哼唧。 谢韵仪好声好气的跟它们讲道理:你们还小,吃不了哦。 阿娘阿妈在身边看着,她可不敢给黑云黑羽吃肉丸子。 这样想着,趁肉丸子还热着,谢韵仪又给阿娘阿妈和自己各喂一颗。 林春兰和林秀菊在一旁擀面片。 加了猪油和糖汁的面团擀薄,切成菱形块,林染放锅里炸。 粮食遇到热油,又是另一种人类无法抗拒的香味。 面片在锅中鼓起变黄,谷物被油脂烤熟激发出的香味儿,闻着就叫人满足。 林染捞出来一锅,谢韵仪夹起来一片吹了吹,用手背试了试,不烫了,喂给林染。 林染顿了顿,张嘴吃了。 林春兰和林秀菊忙道:阿清先吃,阿娘阿妈忙完再来吃。 哪能一直让儿媳喂呢,跟小孩儿馋嘴似的。 林秀菊这会知道林染为何要买那么多油了,炸完肉丸子和麻叶,锅里的油下去一大截。 肉丸子咬一口满嘴油,却不觉得腻。麻叶酥脆甜香,吃起来就停不下来。 阿娘阿妈活了半辈子,这还是头一次知道,世界上还有这么好吃的美味。林春兰感叹,前几天炖羊脊骨吃到饱,我还说再没比大肉好吃的东西了呢。 林秀菊:有银钱真好! 不过,*她们手里有银子也不敢这么花。花也只是买肉炖肉,不像女儿儿媳,做饭食的花样多得数不清。 林春兰再一次庆幸,自家住得离村里远,香味儿飘不过去。 若不然,这么香大半天,全村的孩子们,都早就聚在门口流口水了。 换了她是村里人,也要背地里酸得吃不下饭,骂不顾别家死活。 煮熟吹干的黄豆拿过来,先小火慢炸几分钟,再大火复炸,捞出来后撒上盐。 炸了大半天的油,最后只剩下一陶碗,留着炒菜。 在油锅前站了这么久,林染只觉得自己头发丝都覆着油。 晚饭就着酸菜和萝卜条,吃了五个豆渣馍馍,一碗粥,林染就烧水洗澡洗头发。 林春兰笑话她:头上香喷喷的不好啊?前两天才洗头,今天又洗?外头雪这么大呢。 林秀菊:往年冬日可不敢洗几次头,也就是现在有炕,头发干得快,不会得风寒。阿染想洗就洗吧,咱家柴火多。 林家的柴火都是村里送来的。 不说豆腐生意让家家都拿到钱了,火炕让家家户户都觉得荣耀,两次吃席,林家准备的大肉都是足足的。 得了林家的好,总得回点什么。 有了一家送柴,林染高兴的收了,其她家再打柴都不忘给林家送一担来。 出点力的事,能还了两次吃肉拿肉的人情,划算得很。 谢韵仪则带着林春兰和林秀菊,做花馍。 今天晚上蒸两笼,明天白天再蒸一天。 一半福字,一半花朵。 祈祷来年福禄双全,花开富贵。 除夕这天,雪没停。 柳树村家家户户都在炖肉。 豆腐生意在腊月二十七那天停了,要等到正月十六才开工。 正月十六之前都要少做事,寓意来年能享清闲。 林家今天的鸡、鱼、腊肉、腊肠炖出来,半个月的肉食都够了。 蒸一天馍馍,放院子里冻着。再烧饭,就简单多了。 只需要煮个粟米或是稻米粥,上面热着馍馍,挑些肉菜和菜干、酸菜、萝卜、冻豆腐,炖一会就是一顿丰盛的饭食。 柳树村和林家一样想法的人不少。 往年肉食少,过了正月初五,家里的饭菜就和平时一样一锅粟米麦粉黄豆干菜粥。 今年收拾肉就要花大半天,这些肉,每天切一小块炖酸菜冻豆腐,能吃到正月十五。 豆渣馍馍也蒸起来,这是干食,比粟米粥管饱。 从中午开始,爆竹声此起彼伏。 辛勤忙碌了一年,年夜饭要吃得丰盛,为新年衣食无忧祈一个好兆头。 林家大门前挂上了两块桃符,桃枝挂在门楣上。 林春兰和林秀菊杀鸡烫毛,宰鱼。不要的内脏鳞片要扔远些,免得一个不查,叫小狗崽吃了。或是被鸡鹅啄得到处都是,天热了院子里一股腥臭味。 林秀菊换上羊毛靴子出去一趟,回来跺跺脚:这两天就没怎么停过雪,都有小腿深了,明儿串门都不好走。 林春兰笑:有炕不怕湿鞋,村里走走还是行的。这雪不停,村外的亲戚就不用走了,正好在家躲清闲。 不过,这跟林家没关系。林家没有外村的亲戚要走。 饭菜快准备好,林染和谢韵仪出门点爆竹。 早就晒得干干的竹子,扔在廊檐下燃烧的火盆里,竹节劈里啪啦的响。 林秀菊过来,笑吟吟的说:辞旧迎新,驱邪避害,祈来年家宅平安,事事顺遂。 爆竹烧完,铲雪熄灭火盆,关门吃饭。 林家的年夜饭,摆了满满一桌子。 炸肉丸子、蒸香肠、蒸鱼、羊肉炖萝卜、猪肉炖酸菜、腊肉炖菜干、整只鸡炖冻豆腐、肉沫鸡蛋羹,四个人八大碗菜。 一人一杯葡萄酒解腻,再加两样花馍当主食,就是要吃不完才好。 林染和谢韵仪这些天吃够了肉,除了鸡蛋羹舀半碗,香肠、腊肠尝了几口,尽挑酸菜菜干吃。 林春兰吃着吃着,眼里趟出了泪:真是做梦都没想到,咱家还有这样的好日子。 外面下着大雪,屋里暖融融的,一点不冷。身上穿着细布绸缎衣裳,桌上满是肉菜,吃饱了都不见少 谢韵仪柔声安慰她:阿娘,往后每天的日子,都会跟今天一样好。 林秀菊笑里含泪:大过年的可不兴哭,多吃点肉,今晚还要守岁呢。 第97章 谢韵仪笑吟吟举起杯:祝咱们一家岁岁平安如意,年年欢喜康乐。 林染笑看一眼谢韵仪:也祝阿清早日达成心愿。 林春兰和林秀菊脑子晕晕的,一时想不出词儿:都好!都好! 村里人守岁不守整夜,一家人围着火盆,说说话,冷了困了就去睡。 现在火盆都不用点,吃多了油水,躺在热乎乎的炕上,很快就都睡着了。 林春兰和林秀菊也没守多久就睡了。 习惯了天黑就睡,真守不住。 只林染和谢韵仪,两个天天大半夜才睡的,在空间里捣鼓木匠工具。 谢韵仪早就对这个工具箱好奇了,今晚不打算学习,有时间玩儿:阿染,神仙为何给你这些? 林染:学木匠手艺。 谢韵仪知道肯定不是这么简单,也不追问,一件件拿出来看:阿染,今天吃年夜饭,我好开心。 林染:哦。 谢韵仪一点不被林染冷淡的回应打击道:今天一起吃年夜饭的,都是我喜欢的人。没有讨厌的人阴阳怪气,也不需要装出一副笑脸,说违心的祝福。 还有,阿染今天祝我早日达成心愿。她眼睛亮晶晶的盯着林染,我很贪心的,心愿可不止一个。阿染,你说,都会达成吗? 林染正要回答,突然神色一变:带上弓箭和连弩。 【滴,狼群来了!狼群来了!】 她右手抓起长枪,左手去拿铁木棍。 谢韵仪毫不犹豫冲向木架,飞快的背上箭筒,一手拿弓,一手拿连弩。 转瞬间,两人就出现在卧房里。 林染冲出去,大喊一声:阿娘阿妈关好门,别出来! 谢韵仪紧跟着关上门,防止小狗崽跑出来。 嗷 凄厉的狼嚎响起,谢韵仪瞬间抬起连弩,扣动机关。 跃到墙头的狼,先是被皂荚刺刺痛了爪子,还没来得及抬爪,就被谢韵仪一件射中脑袋,倒了下去。 啊昂,啊昂,啊昂 嘎嘎嘎嘎 咯咯,咯咯,咯咯 你守着阿娘阿妈!林染边喊,边借着雪色,往牲口房跑。鸡棚里进了狼。 谢韵仪急出一身冷汗,那边的狼不知有几只,她还得防着再有狼跳进来。 阿娘阿妈,有狼来逮鸡,阿染让我守着你们。谢韵仪飞快的说,你们千万不要出来行么?也不要开窗,我去帮阿染。 阿清你快去,我们不出去。 你俩小心! 谢韵仪一边往牲口房跑,一边大喊:阿娘阿妈,我和阿染都没事! 只有两头狼,不怕! 我刚射死了一头。 她用不断出声的法子,让阿娘阿妈放心。 谢韵仪明白林染的担心。 女儿儿媳在面对狼群,当阿娘阿妈的即使帮不上忙,明知道可能会成为拖累,也忍不住想要出来看看。确认她们平安无虞。 牲口房里鸡飞鹅叫,两头狼咬死这只扑那只。小栗子吓得躲在墙角,鼻子里喷着气,不停的走动,啊昂,啊昂的叫。 林染看准时机,猛地砸下一枪,另一只狼瞬间朝她面上扑来,林染只来得及抬起长枪格挡。 张大的狼嘴,在离她不到巴掌的距离被隔开,但这一挡太仓促,打在狼身上的力度不够。 那头狼四爪刚着地,又朝林染扑过来。 林染迅速后退一步,长枪正面刺入狼后腿,来不及增加力道,迅速回撤,朝左侧的腥风扫去。 另一头狼,狼爪划开林染的衣裳,被打落在地。 林染飞快的后退两步,拉开和两头狼的距离。 她不担心背后有狼扑来,她听到了谢韵仪往这边跑的脚步声。 墙头上又扑下来一只,谢韵仪没射中,她忍住冲到咽喉的尖叫,立刻放出第二箭。 射不死狼没关系,只要它不跑到阿染那边! 我们没事! 林染那边的险情谢韵仪看到了,她咬着牙大喊:我们没事! 墙头上又扑下来两只,谢韵仪一边放箭掩护自己,一边往林染身边跑。 几乎是同时,林染抬起长枪,刺入面前这头狼的腹部,谢韵仪射中另一头被刺伤后腿,有了退意的那只狼。 狼群凄惨的嚎叫,震得人耳鸣,谢韵仪再喊一声:我们没事! 接着,她们不约而同的,跑向两头刚跳下墙的狼。 有林染在身边,谢韵仪不担心扑向她的狼。虽然雪地上反射的光不够亮,但她迅速冷静下来。 再次射出的箭,狠狠的刺入狼的脑袋,林染毫不迟疑的上前补一枪。 短短几分钟,院子里留下六头狼的尸体,牲口房安静下来。 但从村子那边传来的狼嚎,一声接一声,夹杂着尖叫的人声。 林染脑子里飞快的问系统:我家十米内还有活着的狼吗? 【无。】 阿娘阿妈,跑进咱家的狼都死了,我们去村里看看。 林染大声喊道:你们躲好,别出来,咱家鸡鹅和驴,被咬了都别出来。等我们回来,你们再开房门。 林春兰和林秀菊耳朵贴在门上,听着一声声狼嚎,眼泪止不住的流下。 她们大声回应:你们小心,我们不出来。 林染每只狼腹再刺一枪,谢韵仪抽回铁箭,补上木箭。 形势危机,林染和谢韵仪只顺手拉上大门,来不及上锁,顾不得歇口气,深一脚浅一脚的往村里跑。 家中的牲口和人命比起来,不值一提。 光线不好,木箭的杀伤力有限,你跟紧我。林染边跑边朝谢韵仪喊。 铁木棍不如长枪,你要当心。 你放心。 林染之前用刨子,将铁木棍一头刨尖,现在既能砸,还能刺。 只要不是被狼群围攻,她就不担心,况且还有谢韵仪在。 林染和谢韵仪直奔姑姑家,村里就姑姑家的鸡最多。 果然,还没靠近,就听到了林朝霞尖利的叫骂声。 让我出去,我跟这些畜生拼了! 杀千刀的,老娘过年都没舍得杀一只! 才开始下蛋的鸡啊! 娘,娘你冷静点! 鸡没了就没了,咱家还有好多肉呢。 林朝霞家的土墙院子就一米来高,林染和谢韵仪手撑一下就能过。 姑姑,你们别出来。林染喊一声,朝面前冲过来的狼猛扫一棍子。 这头狼擦着雪地,飞出去三米远,抽搐两下不动了。 眼睛适应了昏暗的环境,林染发挥稳定了。 谢韵仪对准绿幽幽的狼眼射,木箭刺入狼头,狼就算不死,速度也被迫慢下来,林染上前两步补上一棍。 凄厉的狼嚎在除夕的夜里,如恶鬼的厉啸,林染太阳穴被震得生疼。 她朝没了动静的姑姑家喊:狼多,别出来! 林朝霞家进了四头狼,两人打完,抹一把溅到脸上的血,迅速跑向人声尖利的吴婶子家。 吴家人和狼打起来了,林染听到了痛苦的惨叫,有人受伤了! 林染和谢韵仪赶到的时候,吴珊珊正尖叫着,拿锄头不住往狼身上敲,另一人身上挂着两头狼,拼命的挣扎,地上还躺着一个。 人和狼战成一团,谢韵仪不敢放箭。林染眼眶通红,血液直往头顶上涌。 她飞奔过去,用尽全身的力气,抬高铁木棍猛砸。 两只狼被打中要害,惨厉的哀嚎。那人死里逃生,跌坐在地,痛苦的呻/吟。 谢韵仪转身,箭支射向奔来的两头狼,林染大步冲过去,拼命的抡棍子。 四头狼的惨叫,引来了更多的狼。 吴珊珊扶着妻子和女儿进屋,抓着锄头转身,想要跑到林染和谢韵仪身边帮忙。 吴婶子回去!谢韵仪大喊,别来影响我们。 吴珊珊止住脚步往回跑,红着眼,脸上挂着泪,关上门。 妻子女儿都被狼咬伤了,她得立刻收拾东西,带她们去县里看大夫。 弩给我。谢韵仪冷静的说。 后面不知道,前头奔来三头。 阿染打了这么久,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力竭,木箭帮不上她的忙。 林染毫不迟疑的递给她。 自家牲口多,又远离村子,她以为至少二分之一的狼都进了自家。 没想到,村子里还有这么多。 第98章 林染喘匀了气,身上的冷汗被寒风一吹,迅速冷静下来。 锋利的铁箭,不管射中狼的哪个位置,都能大大降低狼的杀伤力。 林染等谢韵仪都射中了,再上去狠狠的砸一棍子,将铁木棍戳进狼的腹部或咽喉,顺便抽回铁箭支,谢韵仪补上木箭。 她们管不了这其中的破绽,能射死一头是一头。 两人在吴珊珊家的院子里,一共打死八头狼。 剩下的狼生出怯意,终于退走了。 村子里燃起了火堆。 林染撑着铁木棍,感觉全身上下都在疼。 靠在我身上。谢韵仪扶着她,哑着嗓子道:先回家去,洗个热水澡。 两人一身的血,脸上头发上也是。 身上的汗干了又出,出了又干。 这会停下来,寒风一吹,冻得直打哆嗦。 谢韵仪才发现,她和林染都穿着布鞋,身上只两层单薄的衣裳。 再不回去暖和过来,肯定要生病。 柳春生沉着脸,带着人赶过来,谢韵仪虚弱的笑笑:我和阿染没力气了。 柳芽扛着锄头,上来扶住她:我送你们回去。 柳春生:彩云,你和你媳妇一起去。 林染和谢韵仪来村里打狼,肯定是自家那边没有。但,林家离得远,她担心那边还有没退走的狼。 林彩云身上也有血,她家进了两头狼。好在她家人多,锄头竹扫把斧头一起上,愣是给狼打死了。 系统确认林家没有狼,林染撑起一口气喊:阿娘阿妈,我们回来了。 林春兰和林秀菊早点起了灯,这会见林染和谢韵仪一身的血,被人扶着回来,腿一软,哆哆嗦嗦:阿,阿染 谢韵仪嘴角扯出个笑来:我们没事,都是狼血。阿娘阿妈烧几釜热水。 好,好,阿娘这就去。 柳芽扶着谢韵仪坐下:我们还要去其她家看看,有事你们就点个火堆,我们在村里能看到。 谢韵仪:谢谢你。 柳芽移开眼:比不上你们。 林彩云:天快亮了,有事叫你阿娘阿妈大声喊。 临出门,她又回头问:阿染,你家有没有药? 林染毫不犹豫的点头:治伤的药和退热的药都有,从府城带回来的。 林彩云心里松了一口气:你们先歇会,一会可能还要麻烦你们。 林染想了想:带人过来,府城的大夫跟我们说了怎么用。 林彩云重重的点头:好! 吴珊珊家,柳春生眉心皱成一个川字:雪太深了,驴车没法走。人走到县城至少得两个时辰,好生生的人都要冻病一场,更何况她们还受伤了。 吴珊珊悲伤的看向妻子和女儿,她的妻子李月,胳膊和腿都被狼咬伤了,阿娘不停地撒草木灰,勉强能止住血。 女儿吴星肩膀上被咬下一块肉,已经疼晕过去了。 阿妈将村长带来的止血粉,全部撒在伤口上,鲜红的血仍不断的流出来,整个人像是倒在血泊中一样,触目惊心。 她知道,这样的雪天,送她们去县城也活不了。可她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她们死。 柳芽形容狼狈的跑进来,大口喘着气:阿娘,全村都查看完了。腊梅婶子和茶花姐伤了胳膊,山阿奶崴了脚,秀阿奶跌了一跤,其余人都还好。 这个狼群数量不少,各家养的三两只鸡和鹅,一个照面就都被咬死了。 有狼寻不到足够的食物,闻到人的味道就去扒门。 柳腊梅和林茶花是听到外头的响动,起来看个究竟,跟狼对上了。 好在她们妻子跟着一起,夜色下一时没看清是狼,反而没那么怕,惊叫加拳打脚踢,给狼关到了门外。 也幸好,她们对上的只有一头狼,这才没有伤得太重。 余下的人听到狼嚎和尖叫,迅速抵住门,没正面跟狼对上。 除了主动出来杀狼的,林染和谢韵仪。 阿染说她有从府城带回来的药。林彩云紧跟着进门,她看了看吴星和李月的伤势,咬了咬唇,阿染说送到她家去。 伤成这样,若是救不活,即便林染拿出了好药,尽了力,怕是也要挨埋怨。 柳春生看向吴珊珊一家:阿染不是大夫,那药再好也不一定管用,若是 吴珊珊抹把泪,哑着嗓子:村长,我知道好歹。 她阿娘阿妈悲伤得说不出话来,一边流泪,一边点头。 林秀菊牵着小栗子,后面套着驴车,艰难的赶过来:雪太深,板车比抬稳点。 从各家赶过来的当家人,和柳春生一起,将吴星和李月抬到板车上。小心的盖好被子,左右各三人,推着板车往林家走。 另一边,柳腊梅和林茶花,已经在家人的搀扶下,到了林家。 林染叫谢韵仪先去厨屋烤火,烧水洗澡洗头。她只来得及换下血糊糊的衣裳,就进空间给药做伪装。 她不确定自己能救活人。 但她知道,自己手里的药,比村人用的好一百倍。 消毒水倒进干净的陶罐、止血敷料撕开包装,一样放进陶罐。纱布不用管、消炎药和退烧药碾成粉,等她找机会混在草药里。 林春兰给屋里的火炕都烧起来,林染这边卧房前的灶上,煮一包风寒药。自己卧房外,家里留着吃的半块姜,她全剁成碎末,煮一大陶釜。 伤员到了,林染喊柳春生,带着柳腊梅、林茶花的妻子,先用皂角水洗手,再放盐水里泡。 她站在三步开外:我还没洗澡洗头,狼身上的秽气会加重伤势。我说,你们动手。 伤势轻些的柳腊梅和林茶花,直接脱掉外衣,撸起袖子。她们的妻子,先用消毒水清洗伤口,再用无菌纱布缠上。 柳春生则负责吴星和李月这边。她俩的伤口清洗完,还需要涂上止血敷料,再缠纱布。 清洗伤口的疼痛忍不住,昏迷中的李月被疼醒,意识不清的低低呻/吟。另外三人咬牙压抑的惨叫,一样听得人心里发颤。 满屋的人都在默默擦泪。 出乎林染意料,向来高傲的柳芽,也跟阿娘一样洗了手,咬牙蹲在一边帮着打下手。 纱布要每天换一次,我这没有多的了。没染色的麻布在沸水里煮一刻钟,在炕上烘干了拿过来给我。 空间里有酒精,煮过的布再用酒精消毒,勉强当纱布用。 她们都要换上干净的衣裳,伤口在好之前,都不能沾任何脏东西。一会药熬好了,每人喝一碗。 腊梅婶子和茶花婶子伤得轻些,接下来每日喝两次药,喝三天。可以住我家,也可以每天过来。 星婶子和月姐姐就在我家住下,伤口结痂之前,每天都要清洗换药,这个还得麻烦柳婶子来。 我也可以。没去洗澡洗头,一直在后门口看着的谢韵仪,平静的说:我来清洗换药。 阿清来吧。柳春生呼出一口长气,苦笑道,阿染,婶子这条胳膊,现在都不会动了。 柳芽扶着阿娘站起来,柳春生一个趔趄,差点摔倒。显然,刚才她都是在硬撑。 林染对上谢韵仪的视线,顿了顿,那就阿清来吧。 柳腊梅和林茶花小声和家人商量了会,不好意思的说:阿染,我们想在你家住几天。 林春兰忙道:好,就住我家。西厢房的炕我烧起来了,你俩住那屋。吴星姐和阿月就住这屋,珊珊姐留下照应,我和秀菊跟阿染阿清挤一挤。 她刚才看了,柳腊梅和林茶花的伤口也不小,这若是化脓发烧了,人还是会死。 自家是新盖的砖瓦房,屋子干净宽敞,炕盘得大。比村里的黄土屋暖和不少,更适合养伤。 柳春生见柳腊梅林茶花吴星的状态,都好了不少,又仔细观看李月肩膀上的纱布。 往外渗的血慢慢少了!李月的神情,也不像刚才那样狰狞,苍白的脸上,虽然还因为疼痛皱着,但已经能忍住呻/吟。 阿染这药真管用! 吴珊珊一直盯着女儿的伤口,这会终于能吐出一口气。 她感激得泪流满面,噗通一声,跪下就要磕头。 林秀菊忙上前扶起她:都一个村住着,这么多年了,谁家有能力,都会帮把手。 阿染阿清,春兰秀菊妹子,你们救了我一家子的命。我,我 她想说她一家子,来世做牛做马来报答,又觉得此时说这话不吉利。 第99章 林春兰了然:药钱不着急,先养好伤要紧。 屋子里安静一瞬。 林染慢吞吞道:这药是很贵很贵,而且是机缘巧合,从一个游方大夫手里得来的。府城最好的药铺,也买不到这样好的药。 但再贵的药,也比不上人命。你们不用还药钱,养好了伤,日后你们自家地里的活干完,若是我阿娘阿妈还忙着,你们帮把手就是了。 柳腊梅和林茶花惊呆了,不要药钱?!! 她们两比吴星和李月的伤势轻些,但那口子也不浅。 而且狼嘴里有毒,用那药水清洗之前,她们都感受到了伤口处的发烫,这是要红肿化脓发热的前兆。 一个不好,人不死也得废一条胳膊,银子更是不知要填进去多少。 那药水洒在伤口上是真疼,但效果也是立竿见影。血止住了,伤口不发烫了,现在竟然都不太疼了! 这样好的药,怕是确实如阿染所说,有银子都不一定买得到。 她俩嘴角嚅嗫:那那 自家是真拿不出这个药钱,可只是帮忙干点活,这也太说不过去了。 吴珊珊又想跪,林秀菊忙拽住她:听阿染的。 她重重点头。 现在说什么报答的话都是虚的,她家能力有限,报不了这么大的恩情。她只敢说,日后,林家的事排在她家前头。 姜汤和药都煮好了。 林春兰从厨屋抱着一摞碗过来:都喝一碗,我煮得多。村里有受了寒的,等天亮了,也叫她们都来喝一碗。 谢韵仪拿四个小些的陶碗舀药,每碗装三分之一,就盖上陶釜的盖子。 她知道林染煮的这包药只是个幌子,端两碗进卧房,柔柔的笑道:这药珍贵,不能在外头落了灰,等放温了我端出来。 林染端着另外两碗进屋,谢韵仪出门站着,状似无意的挡在门口。 天色发白,柳春生见伤员都安排好了,正要离开收拾残局。 一开门,见到院子里的狼尸,她眼皮猛地一跳:阿染,你家进了六头狼? 除了行动不便,躺在炕上的吴星和李月,所有人都惊讶的跑出来看。 这会眼前还有些昏暗,但院子里的情形能看清楚了。 林家院子里,处处都是深褐色的血迹,墙边,牲口房前,井边,杂乱的倒着六头狼尸。 林染嗯了声:我跟阿清还要洗个澡换身衣裳,先放着吧。 柳春生想了想:你和阿清好好休息,我带人来处理。 牲口房里,逃过一劫的鸡、鹅和驴,都高声叫着讨食。林春兰这才注意到,自家的宝贝牲口们。 之前她进厨屋烧水,眼睛不敢往院子里的狼尸上瞟,这会直接跨过去,心疼得大骂:杀千刀的!我的鸡啊!我的鹅呀! 该死的死狼! 我下蛋的鸡哦!我还没下蛋的鹅呀! 鸡被咬死了四只,鹅死了两只。还有一只鸡和一只鹅的翅膀被咬伤了,血打湿了羽毛,惨兮兮的耷拉着。 她从厨屋舀满满一瓢麦子,喂给逃过一劫,还活着的鸡和鹅。 死的鸡和鹅提出来,路过狼尸时,她避开狰狞的狼头,恶狠狠的踢了一脚。 柳春生带着人,先清理村里的狼尸。 林朝霞家的院子里四头。 她家的鸡,只有五只在生死一刻,发挥了巨大的潜能,拍翅膀飞出来,逃过了狼口。余下的十二只鸡和两只鹅都被咬死了。 吴珊珊家的后院更是触目惊心。雪地上到处都是血迹,这里整整有八头狼尸! 跟在柳春生身后的当家人们,惊得心颤,阿染和阿清,昨晚,一共杀死了十八头狼! 林彩云家打死了两头,再加上逃跑的,昨晚至少有三十头狼,进了柳树村。 若是没有阿染从府城带回来的鸡和鹅,这么大的狼群下山寻不到吃的,绝对会直接和人对上。 那柳树村,就不仅仅,只伤了四个这么幸运了。 林彩云家的两头,她家人自己处理。 归林家的十八头,村里人全部拖到河边,冒着严寒,沉默的剥皮分/尸。 林染和谢韵仪洗漱完,出来就开始咳嗽。 就算她和谢韵仪才回家就吃了系统里的药,在寒风中反复出汗,咳嗽也不是马上就能好。 李月开始发热,林染再给她喂半碗药。 另外三人,消炎药喝得及时,省下了退烧药。 但也不能掉以轻心,林染叮嘱她们的家人,不时就要探下额头有没有发热。 上次谢韵仪吃了药好得太快,这回她给每人的药量,是三分之一片。 第45章 阿染跟我试试呢? 还好急救包和野外生存包里,都有这两种药。消炎药一盒二十四片,退烧药一盒十二片,都有两盒。 林染这才用得,不那么心疼。 在一场风寒,都能要人命的医疗水平下,这些药的珍贵程度,简直可以用起死回生来形容。 三家都拿了粮食和菜肉来,在林家做饭给伤员吃。 柳春生来找林染商量:村里凑凑生石灰,能把狼皮都鞣制了。狼肉冻在雪地里,等过几天路好走了,送去县城卖? 林染想了想:去县城太冷了,就留家里卖吧。心肝肺和骨头三文一斤,狼肉六文一斤,谁家想要,来我家买。 柳春生惊讶一瞬,很快回过神来,婶子先谢谢你。 狼肉再不好吃,也是荤腥。林染这个价一出,柳树村家家户户都会买一些回去吃。 才经过了狼群袭村的阴影,村里人这会对狼的畏惧达到巅峰,提狼变色。这会大口吃狼肉,啃狼骨头,能大大消除这种情绪。 住在山脚下的村子,被狼群袭击,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这群狼受了重创,族群再次扩大前不敢来。但它们不来,冬日里也不乏其它狼群或野猪下山。 柳树村的村民们,不能畏惧野兽。 可以存有敬畏之心,但野兽冲进家门,也要有杀死它们的勇气。 狼皮分给六家带回去帮着鞣制,心肝肺骨头和狼肉,一部分堆在林家院子里,另一部分当场就被各家买回去。 林春兰招呼大伙在家吃早饭,柳春生忙摆摆手:阿染和阿清是帮村里杀狼,我们做点事是应该的。再说了,狼肉跟白送似的,哪还好意思吃你家的饭。 第二天,得了信的附近村子也来买狼肉。 跟黄豆一样价的肉,错过这一次,绝对没第二回了。 空间里那七头狼的肉和心肝肺骨头,总算逮着机会,跟着悄悄卖出去了。 连卖带送的,林染陆陆续续得了近十两银子。 孙莲也来了,老太太冻得鼻头通红,带着一筐橡子豆腐来,当年礼。 她上上下下认真打量林染和谢韵仪,确认她俩没受伤,心头的石头落下了:阿染,你再寻一根铁木给我,我得给阿清多准备些箭支。还有一个月的雪下,再有狼群熊瞎子豺狼豹子 孙阿奶,秀秀和梨花婶子都还好吧?谢韵仪忙打断她的话,往孙莲手里塞一个藤框,这是给秀秀的。天冷,我们就不过去了,你给秀秀带回去吃。 大冷的天,孙莲明显就是担心自家才过来的。还带了礼来,林春兰给家里的馍馍、肉丸子、炒黄豆、炸麻叶都装了一些,当作回礼。 林染挑一篮狼肉给她:白来的,你带回去吃。 回礼和白来的肉,孙莲都想不出推拒的说辞,顿了顿,她说:那我回去了。 她怕再说几句,林家又拿东西给她。 受伤最重的李月,昨天喝完药,一个时辰后退了热。晚上没有再烧起来,今天面色就好了不少。 她肩膀上的伤口看着狰狞恐怖,但周围没有红肿,伤口也没有化脓的迹象。 柳腊梅和林茶花,伤势肉眼可见的好转。睡了一晚上起来,伤口不再往外渗血,看着像是要结痂。 谢韵仪拆下纱布,她俩就光着胳膊在屋里待着,这样伤口会愈合得更快。 吴星好得稍慢一些,也是让吴珊珊欢喜不已的速度。 所有人都确认了,林染说的药很贵很贵府城最好的药铺也买不到这样好的药,真真的! 谢韵仪给李月换药时,面色平静,手都没抖一下。 林染去厨屋烧水,嗤她:逞什么强?出了一身的冷汗。 再换两次我就习惯了。谢韵仪哼声,睨她一眼,哪天我要是受伤了,你难道叫我自己动手,给自己上药? 林染冷冷道:所以你最好别受伤。 第四天,柳腊梅和林茶花一早就谢过林家,回自己家养伤。 第100章 喝了三天的药,她们都觉得自己的伤口不会再恶化,不敢再喝这么珍贵的药了。 这样好的药,得留着关键时候,救人命。 第四天开始,吴星也不再喝药:我伤口开始结痂了,里面也没烂,不碰水就能自己长好。 她想,自己少喝一碗,说不定女儿就能多喝一碗。 李月的伤口第六天结痂,第八天,她坚持回自己家。 她能感觉到,自己的伤口已经在长新肉,不需要再喝珍贵的药。 林家的饭食好,春兰婶子总以她受伤重,流的血多为理由,给她送各种肉食。 阿清还会每天给她喝一碗*蜂蜜水,她推辞,她就一直笑着,温柔的看着她,直到她接受为止。 欠林家的太多,这辈子怕是都还不清。 住家里的伤员都走了,林春兰和林秀菊里里外外都擦洗一边,搬回自己卧房。 还是在自己房里舒坦。林秀菊依在炕头,给林染谢韵仪缝新衣裳,阿染和阿清整日都在读书写字,我在那边做啥都怕吵到了她们。 林染和谢韵仪冲出去杀狼时,里外套了两身衣裳,全都染上了狼血。 林春兰觉得不吉利,况且那血迹怎么洗也还是有印子,就打算都裁了。 没血迹的留着做鞋垫,有血迹的烧掉。 林春兰感叹:可算是都平安无事。柳腊梅和林茶花的胳膊没事,吴星的腿也没瘸,阿月也只是肩上留块疤。 跟人都没事比起来,自家扔四套衣裳,不算啥。 另一边,谢韵仪站起来舒展身体:还是只有咱俩的时候自在,我肚子饿了,拿点吃的来。 林染从空间拿出八块栗子糕,一碟炸黄豆,一碗炸麻叶。 这些天家里人多,林春兰和林秀菊不好意思吃独食,又不想给人分。这些价贵的炸货,一直锁在西厢房没拿出来。 空间里存的,是林染除夕那天就收进来,打算夜里读书累了吃的。 因为除夕晚上的惊险,柳树村这个初一,都没有孩子们串门讨吉利。 林家准备的花馍、炸黄豆和炸麻叶,除了给林玲送过去一些,全都自家人吃。 看见林家吃花馍的三家伤员,除了最初的惊讶,就当没见过一样。她们不约而同的,连自己家人都没有告诉。 那样好看的馍馍,寓意又好,看着都舍不得吃。逢年过节拿出去卖,就是十文钱一个,都不愁卖。 一会去钓鱼,再看看有没有什么要做的,晚上再读书。林染向后靠在椅背上,漫不经心的嚼黄豆。 林染更不习惯。 穿过来这么久,她和林春兰林秀菊,真正相处的时间极短。又有谢韵仪挡在前面,林春兰和林秀菊才没觉得异常。 白天晚上都要在一起的时候,她说话做事都得尽量向原身靠拢,处处小心,累得不行。 钓鱼!谢韵仪立刻来了精神,这么冷的天能钓鱼吗?我还没钓过鱼呢! 要不别钓鱼了?林染想了想,改了主意,做鸡蛋糕吃。 她只是想透透气,不想大冷天的出去挨冻。 谢韵仪眨巴下眼:今天没风,外头有太阳,只是雪还没化完而已,没那么冷。不如咱们先去钓鱼,太阳偏西再回来做鸡蛋糕? 林染嗤道:贪心。 话是这么说,她立刻站起来进空间,拿出特意留出来的几根小皂荚刺。 余下的那些,都在墙头上粘着呢,这次狼群爬墙,皂角刺立了大功。 用蜂蜜和的面团当饵,树枝麻绳鸡毛皂荚刺,做成简易钓具。能不能钓上来鱼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过程。 穿上羊毛坎肩和棉袄厚裤,换上羊毛靴子,带上能遮住耳朵的兔皮帽,出门还真不太冷。 两人跟林春兰和林秀菊打了声招呼,搬着小凳子去河边。 这几天温度暖和了些,河面上的冰不厚,人走是不行的,不影响冬钓。 林染找到一颗大小合适的石头砸过去,冰面上砸出一个洞,水花瞬间翻涌上来,很快又恢复平静。 扎上面团的皂角刺扔进去,鸡毛鱼标跟着沉下去三节。 谢韵仪满脸兴奋:我来我来! 林染将树枝递给她。 出来吹吹河边的冷风,整个人都清醒了。 瞟一眼谢韵仪,瞧这兴奋劲,这姑娘也是被闷狠了。 河里的鱼,也被闷狠了。 面团中蜂蜜的甜香味,随着水流飘散,饿了一冬的鱼,争相抢着来咬饵。 谢韵仪全神贯注的盯着鸡毛鱼标,突然猛地拉起树枝,竟叫她拉上来一条小臂来长的草鱼! 草鱼摔在冰面上,不住地蹦跶,谢韵仪手忙脚乱的拿树枝扒拉到岸边。林染伸手抓住,扯几根枯草穿过鱼鳃扔在一边。 首战告捷,谢韵仪喜滋滋的笑,一双眼睛比冰面上的碎光还亮。 她立刻安好面团,甩下鱼钩。 不断有新鲜空气涌进去的气孔,对闷在冰面下的鱼儿有着致命的吸引力。大鱼挤开小鱼,很快谢韵仪钓上来第二条手掌大的鲫鱼。 钓鱼游戏直接上头。 这也太好玩了吧!谢韵仪脸颊红扑扑的,眼里闪着兴奋的光,阿染你怎么没早带我来玩? 林染漫不经心的给野草打结:一会阿娘骂咱们自己找冻受,你最好能主动承认,是你沉迷于钓鱼。 谢韵仪眼睛盯着鱼标,狡黠的笑:阿娘才不会骂我,你信不信,阿娘还会叫我常来。至于带不带你? 她得意的抬抬下巴:看你表现。 林染老神在在:哦。 你就不能多说一个字?谢韵仪觉得自己被这个哦字,拿捏很久了! 林染:嗯,哦。 嘤嘤嘤,阿染对我爱答不理。谢韵仪面无表情的盯着河面,嘤嘤嘤,我要告诉阿娘! 林染冷着脸站起来,搬起小板凳,作势要走。 谢韵仪扔下树干,一把抓住她的胳膊,语速飞快:我错了,再玩会。 林染迤迤然坐下,冷哼:再给你半个时辰。 谢韵仪连连点头,快步跑回去拉起树枝,又是一条半臂来长的大鱼。 她自己跑过去卸下鱼钩,拿林染扭在一起的枯草穿过鱼鳃。 再次扔下鱼钩,谢韵仪坐在自己的小凳子上,抿了抿唇,还是忍不住笑出声:阿染真好! 会陪着她挨冻。 一盏茶后,谢韵仪一手鱼竿,一手拧着收获满满的五条鱼,眉开眼笑的回家。 林染跟在她身边,手里拿两个小板凳,诧异:这就不玩了? 谢韵仪一副你怎么这么不懂事的神情看着她:冻着了,阿娘阿妈会担心。 不过,哪怕是出来两炷香的时间就回去了,林春兰也忍不住嗔怪:家里又不是没鱼?这么冷的天去河边这么久,受寒了又得喝苦药汤子。 谢韵仪放下鱼,笑眯眯的来搀阿娘:三月份的天也还冷,科考只能穿单衣,就算穿个七八层还是不暖和。 坐考棚里一整天不动,人都要冻僵,现在先适应适应。我们不在外头呆太长,感觉冷了就回来。 这可是全家今年最大的事,林春兰立刻点头:是得先适应,听说进去就是一整天呢。在暖和屋子里呆惯了,咋一受冻更容易受寒。 去河边钓鱼正好,不远不近,冷了能马上回来暖和,还能给家里添个菜。 谢韵仪探过头来,眉飞色舞的朝林染看一眼,一副我没说错吧的得意样子。 冬日里刚从河里钓出来的鱼,肉质细嫩,味道鲜美。只放盐,三条清蒸,两条炖冻豆腐,一家人吃得满足极了。 还是得有姜。谢韵仪跟林染耳语,炖鱼炖肉没姜,腥味太重了。 林染睨她一眼:大小姐真难伺候。 等路上好走一点,就去县城。 姜汤预防风寒的效果好,开春少不了有倒春寒,菜里需要多放姜。 中午的饭吃得迟,又是吃鱼吃饱的,林春兰揉着肚子:晚上不烧饭了,你们俩饿了吃炸麻叶栗子糕。 俩孩子读书费脑子,晚上肯定是要吃的。正好家里有点心炸货,用了好多糖和油做的,都是好东西。 林染:我试着做样新鲜吃食。 来了这里,现代健康饮食观念中的,多吃蔬菜蛋白质,少吃油腻和糖,林染早就抛到脑后了。 这副身体馋糖馋油脂馋了十多年,已经足够影响到她的脑子。 比如说,吃了一顿大鱼,林染现在就想吃含糖量高的蛋糕。 第101章 没错,她就是馋蛋糕了! 二十六只鸡,死了四只。在吃了两天麦子后,它们忘了狼群袭击的阴影,天天都在下蛋。 谢韵仪每天早上起床,第一件事就是捡鸡蛋,这两天能稳定的捡到十七个以上的蛋。 家里的鸡蛋吃不完,林染就想到了蛋糕。 以往过年期间,她和奶奶吃了中饭,就会出门溜达。溜达回来,做小蛋糕当晚饭。 奶奶年纪大了,喜欢吃甜甜的小蛋糕。但外面买的含糖含油量都极高,林染就陪着她一起,在家做少油减糖版本的小蛋糕。 做蛋糕极易翻车,更何况这里没有白砂糖、电动打蛋器。 所以,林染只能想当然的,试着做山寨版蛋糕。 磕十二个鸡蛋,蛋清和蛋黄分离,蛋清拿到院子里冻。 面引子磨成粉,和麦粉混在一起,倒进装蛋黄的陶盆,再加入糖汁和菜籽油。 这个陶罐放进温水里,交给谢韵仪用筷子搅拌匀。 林染用竹枝扎出来一个打蛋器,洗干净放锅里煮几分钟,拿出来甩干。 等竹枝的温度降下来,她开始打蛋。 谢韵仪在厨屋瞄见,问:咱俩能换换吗? 林染:当然。 打发蛋清可是个费胳膊的活! 谢韵仪神采奕奕的过来,一直这样打?打成什么样? 林染温和一笑:标准状态,是要求筷子立着不倒。 谢韵仪直觉这里头有坑,脊背一凉,迟疑道:到不了这个标准状态呢? 阿染这是,心情不好?说是去钓鱼,去了也是兴致缺缺的样子 林染敛了笑,想了想:不大好吃吧?总不会有毒。 谢韵仪确认了,林染就是心情不好。 我试试。 她想,既然阿染说能打到竖起筷子,那就一定可以。 谢韵仪打蛋的胳膊,晃出来残影! 五分钟后,林染看着蛋黄和麦粉搅拌得差不多了,探出头:拿过来吧。 谢韵仪甩了甩右胳膊,换成左胳膊打蛋:还没好,等等。 又过去五分钟,林染拿着陶盆出来:可以了。 谢韵仪咬牙换成右胳膊:不行,还没好。 林染站在一旁等她。 两分钟后,林染抓住她颤抖的胳膊,皱眉:逞什么强? 谢韵仪垂下眼,小声的说:没打好。 林染被气笑了:胳膊打断了也打不好呢? 谢韵仪咬咬唇,抬起眼皮飞快的看她一眼:我想让你心情好点。 林染怔住,半晌哼声:你不知道女人每个月,总有几天心情不大好? 谢韵仪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思忖片刻,好奇的问:跟月缺月圆有关? 除了这个,她想不出,还有什么是每月循环的了。人的心情竟然也会,月初好,月中不好,月末再好? 林染噎住,哦,这里没有每个月的那几天。 林染若无其事:可能是太阳晒少了。 谢韵仪抬头看天,今天的太阳是还不错,但前几天天阴着,林染和她整日在书房读书写字,没太阳晒。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也大为震惊,但谢韵仪认真道:以后有太阳的时候,我跟你一起去晒。 林染唇边下意识溢出一点笑意,心底的思念和惆怅压下去:早晚晒晒就行了,晒黑了不好看。 打发的蛋清立不住筷子,但也成了固体状。 林染喊谢韵仪烧水,自己舀出蛋清,和蛋黄麦粉液翻拌,倒入两个陶盆里。 陶盆放进蒸笼,摞在烧热的陶釜上,大火蒸。 半小时后,林染揭开蒸笼盖,蛋糕升起来半指高,表面裂开几条缝,看着还行。 可能是因为放了面引子,跟发糕似的,蛋糕放温了也没有回缩。 谢韵仪掰下一块,细细咀嚼。 她认真点评:比馍馍口感细腻,有鸡蛋和糖的香味,好吃! 阿染,鸡蛋糕是这样的吗?做成功了吗?是不是我打的蛋清还能用?她满含期待的问,眼睛又清又亮。 林染微笑着尝蛋糕:打得特别好,正合用。 带麦麸的面粉,打发不够的鸡蛋清,自然做不出来,绵软细腻的蛋糕。 但蛋白质油脂糖的含量高,跟豆渣馍馍相比,口感确实不错。这样能量足够的点心,很合适作为进山或赶路的干粮。 正月剩下的日子,林染每日都做一个蛋糕,一家人吃一半,剩一半晚上放进空间。 林春兰和林秀菊还以为是,女儿儿媳读书太累,夜里饿,都吃了。 她俩心疼又帮不上忙,又把做饭的活抢了回去。 煮粥多放菌子粉,炖肉要舍得放姜,若是炖羊肉,要记得加小茴香。 她俩把林染做饭的大手大脚学了去,谢韵仪顿顿夸好吃。 初八那天,路上好走些了。 张青碧和吴云山李翠翠一起来柳树村,给林家送年礼。 得知初一那天林家进了六只狼,三人一阵后怕。 不等林染提起,张青碧忙道:你们住山脚下不安全,这院墙还得加高,得加到四米,狼跳不进来才行。 吴云山连连点头:青碧妹妹什么时候给你家砖,我就什么时候带人来砌墙。 张青碧早习惯了这位大姐说话不中听,跟没听到似的:天气暖和些,我就叫人送砖来。 吴云山:那你记得提前告诉我。 只砌墙速度快,她带着伙计们挤挤时间,挪出一天来。 李翠翠笑笑:先紧着阿染家,旁的都可以往后挪。 吴云山的名声传出去后,李翠翠再接活,日期都不给人定死,就是防着中间有事呢。 张青碧:幸好你们村的人有本事,人心也齐。 也是林家在村里威望极高,村里人都护着,才都跑过来帮忙打狼。 初一那天,处理好了狼,柳春生就叮嘱知情的人:狼是咱村一起打死的,阿染家地方大,才放阿染家卖。 谁若是说漏了嘴,我做主,豆腐生意就不带谁家了。 林染和谢韵仪两人打十八头狼的战绩,太骇人。 柳春生担心传了出去,日后青石县哪里有老虎熊瞎子下山伤人,县令要征召丁勇进山除害,第一个想到她们。 阿染和阿清是厉害,但和猛兽搏斗,哪有万无一失的? 她可不想看到,俩孩子出任何意外。 林朝霞当即就满村传,传她是怎么带着妻子、女儿、儿媳,拿着家里的锄头、斧头、镰刀,和林染谢韵仪一起,满村打狼的。 说得神乎其实,村里人明知道她在吹牛,仍听得津津有味。 林彩云也跟着胡说:我家那两头,很快就打死了。就担心阿染家住得远,家里鸡啊鹅啊多,招狼。果不其然,我扛着锄头跑过去的时候,阿染家正打着呢。 传到最后,柳树村的人都坚决认为,虽然林染和谢韵仪是打狼的主力,但狼都是靠大伙一窝蜂冲上去锄死的! 谢韵仪听得乐滋滋的,意犹未尽的点评:故事的真实性极高,听起来让人身临其境热血沸腾。柳树村村人们齐心协力,有勇有谋灭狼,正是我梁国人智善坚韧的体现。 她从前觉得,不读书不出县城的村里人,见识浅薄愚昧无知。现在知道了,原来是她自己肤浅蒙昧又傲慢自大。 村里人只靠这么多年的人生经验,本能的就知道趋利避害,不露锋芒。 林染和谢韵仪初十去县城送回礼,顺便去医馆买姜再晚半个月,地里种下的那些,都要被挖出来吃光了! 县城药店里,晒干的姜要二百文一斤,比府城还贵二十文。 林染:要三斤生姜。 药店伙计好奇的瞄她一眼,寻常人家买回去驱寒,一下子买半斤的都少。 走出医药,谢韵仪看着堆头不小的姜:咱们又不是不来县城了,买这么多,阿娘该说你了。这两月天冷,受寒生病的人多,姜的价就格外高。天气暖和下来,一百六十文就能买一斤。 林染漫不经心:哪里多了?三斤生姜,相当于一副药的钱,也就是一个阿清。 谢韵仪似笑非笑的瞄她一眼:妻妻一体,说来,我既没有给阿染聘礼,也没有嫁妆。阿染,算是带着家业,哦,还有一堆宝贝,倒贴我呢。 哼,阿染在阿娘阿妈面前沉稳娴静,背地里,动不动就拿她当消遣! 林染吆喝着小栗子别啃路边的野菜,思考片刻:也不算太亏。小栗子活干得没你多,买回来还贵。 第102章 谢韵仪气得咬牙,气血上涌,她豁出去了! 她猛地扑向林染后背,抱紧她,红着脸,用自己温软的身体蹭了蹭。 她往林染近在咫尺的脖颈处吐气,语气又柔又娇:我何止是能干活儿,还能给阿染暖床呢。 林染反手给身后的女人按下去,嗤声:暖床?是谁睡着火炕还嫌冷,半夜往我这边靠过来取暖的? 谢韵仪被推开。 她跟早料到会如此似的,一点不生气,翻个白眼儿:有人跟木头似的,不解风情,怪我咯! 林染不解:你就这么想亲亲贴贴? 谢韵仪眼眸霎时亮了。 她嗓音婉转,带着几分诱惑:阿染跟我试试呢? 试试就知道,她绝对会让阿染舒服!比男人强一百,一千倍! 林染冷着脸,语气平淡:请你继续保持安分守己,不越雷池一步。 谢韵仪:哦。 她高傲的扭过头,哼,迟早有一天,她要和阿染不分彼此,成为真正的妻妻! 片刻之后。 赶车不动脑子,今天休息的时间够了。谢韵仪正了脸色,语气认真,阿染你把这几天学的文章,背给我听。 不能思慕美人,那就沉迷于功课! 林染:故君子慎其独也 有点感情啊!阿染,你跟念死刑犯判决似的。 那你来? 那阿染听好了。榖则异室,死则同穴。谓予不信 背你的文章。 阿染不喜欢,那我换一个。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闭嘴。 谢韵仪笑着啧啧:阿染可真难伺候啊! 说笑打闹,吃吃喝喝中,日子很快就到了正月十五。 这天是小年,按惯例,是要吃一顿不亚于年夜饭的丰盛饭菜。预示着安逸享乐的年节过完,从明儿开始,开启一年忙碌的序幕。 初一那天的好日子,被狼群破坏了。 村里人明里暗里表示,十五这天,要当初一过。 林春兰和林秀菊一大早就起来,蒸花馍。 昨晚睡前做好的面剂子,就等着今天蒸新鲜的。 花馍里放了几大勺糖汁,吃起来甜滋滋的,一点不比县城糕点铺子的点心味儿差。 边上的陶釜里,煮整整一百个鸡蛋。 今儿来林家讨吉利的孩子,每人能得两个花馍,两个煮鸡蛋。 孩子们当然知道,林家富裕又大方,早早醒来就兴奋的往林家跑。 柳树村大大小小的孩子四十多个,一窝蜂跑过来,林春兰都要发不过来。 谢韵仪笑眯眯的站一边帮忙。 孩子们先从林春兰手里,拿两个好看的花馍,扬起笑脸:诸事皆顺,财运亨通。 再走到谢韵仪面前,咧开嘴角:妻妻恩爱,早生贵女。 谢韵仪笑眯眯的递上两个鸡蛋。 忙完吃早饭,她冲林染乐:我今天听了三十六句妻妻恩爱,早生贵女。 林染似笑非笑:你要不要先带几天乐乐?给她喂饭、哄睡、洗尿布,积攒养孩子的经验。 谢韵仪: 吃饭吃饭,今天的羊肉炖酸菜特别香,炸肉丸子是不是吃没了?谢韵仪神情自若的转移话题,哪天天气好,咱俩再去县里买些肉回来炸。 林春兰笑眯眯道:阿清不想给孩子喂饭、哄睡、洗尿布,阿娘阿妈来。阿染和阿清闲下来,逗孩子玩儿就行。 谢韵仪眨眨眼,羞涩的看向林染。 林染心里嗤声,淡定自若:我现在一心想考取功名,在中举人之前,不打算养孩子。 林春兰语含鼓励:好!阿娘等着当老封君! 林秀菊眼底蕴笑:你俩什么时候养孩子,你俩自己定。 俩孩子岁数还小,阿染又有这样大的宏愿,她们当阿娘阿妈的,当然不能给孩子拖后腿。 谢韵仪: 呵,阿染说她顶多考个秀才,她就压根不会去考举人! 阿染最是说话算话。谢韵仪眼眸一转,笑意盈盈的对阿娘阿妈说,阿染一中举,我两就祈求母树降下孩子。 是吧,阿染?她转头看向林染,弯着眉眼,等她回答。 林染抬眼:嗯。 谢韵仪心中的小人叉腰,哈哈大笑。 阿染肯定不知道,举人除了考,还能举荐! 阿染有发明火炕,堆肥之功。 等她报了仇,站在高位,举荐阿染轻而易举! 她们若是有了孩子,阿染绝不会扔下她们母女。 她有一辈子的时间,陪在阿染身边。 阿染,迟早会爱上她! 厘清了方向,谢韵仪心中的急躁和不安,终于散去。 今天的饭菜味道格外好。她笑眯眯的夸赞,阿娘阿妈的手艺,越来越好啦。 林春兰乐得合不拢嘴,谦虚:跟做豆腐一样,掌握了诀窍,熟能生巧。 县城里租来卖豆腐的铺子,还有一个半月租期。 天气还冷,柳树村的豆腐生意,已经热热闹闹的开始了。 孙莲家的橡子豆腐,除了过年给林家送来一筐,自家都没舍得吃多少。 天气暖和些了,孙莲和孙梨花就提着橡子豆腐,往附近村子卖。 吃了一冬菜干的村人,听说是新鲜吃食,都买来尝一尝。 卖到柳树村时,更是好卖。 橡子做的,跟豆腐一样的块,戳起来也是软的,比豆腐更韧,只颜色不好看。 柳树村的人以为,孙家是偷学了豆腐的做法,故意弄成一副丑模样! 家家户户神情凝重的,买了橡子豆腐回去。煮熟一尝,嘿,完全不是豆腐的味! 吃着也还行,苦涩味很淡,有股树香味儿,还真是橡子做的。 总不能自己村里做了黄豆豆腐,就不让别人做橡子豆腐。 山里没人要的橡子,做成豆腐,八文钱一块。她们柳树村今天至少买了二十六块,加上卖给别村的,只一天,就能赚三百多文! 柳春生黑着脸,阻止村里人的蠢蠢欲动:豆腐能天天吃,橡子豆腐,你们想天天吃吗? 村人摇摇头,除非是好这一口,谁喜欢吃苦涩味的菜?也就是尝个新鲜,八文钱一块,干嘛不买她们柳树村的豆腐? 黄豆能直接泡了磨浆,橡子豆腐瞅着也得磨浆。但橡子有壳,那么小一颗颗,光去壳就得费多大的功夫?更别说,还得去掉其中的苦涩味。 柳春生下了结论,这生意,一家做着还成。有这耐心和精力,养鸡养猪,侍弄庄稼,干哪样不成? 也确实如柳春生所说,孙家的橡子豆腐,很快就降到六文一斤,每日也只能卖出十多斤。 等天热了,橡子豆腐做出来,卖不掉会坏掉。可以预见的,到时候可能一天也就能卖个五六斤。 但,这对孙家来说,足够了! 一个半月橡子豆腐,给孙家带来了八两银子的收入。 买麦子,和豆渣混着吃,一年的粮食都够了! 孙莲和孙梨花,寻了一整天,挖到一篮嫩生生的野菜,洗得干干净净,来送给林家:家里也没什么好东西 林染笑着接过来:吃了一冬天菜干,这会就馋这口菜叶子! 孙梨花笑:你们家忙没空挖,过两天野菜多了,我再叫秀秀给你们送来。 林染:行,劳烦梨花婶子了。下个月,我就去捉小猪崽来。 孙梨花:还是阿染想得周到,正好下个月,橡子豆腐该不好卖了。猪草也长起来,混着橡果渣喂,肯定能养好! 一篮野菜,一顿吃完,全家都意犹未尽。 这时候的野菜就是鲜嫩,不用肉炒都好吃。林春兰笑道,往年吃野菜吃怕了,这半年顿顿吃肉,乍吃点野菜,还觉得挺香。 林秀菊:昨儿彩云她们挑豆腐去县里,还带了几把野菜,说是一把能卖十文。今儿满村的孩子们,都挖野菜去了。不过,也就卖这两天。这东西见风就长,几天就一大片,老了就不好吃了。 林染原本就想出门转转,听她俩这么一说,立刻道:明天我跟阿清也去挖野菜。 谢韵仪的眼睛早亮了,一听这话,立刻道:我们挖两背篓回来! 林染去杂物房寻几个小藤框,再将一把镰刀,一捆草绳放背篓里。 孙梨花送来的野菜,里头最多的是马兰头,还有水芹菜和几颗荠菜混在里面。 第103章 荠菜现在还少,再过十天半个月,会如野草般冒出来。水芹菜长在河边,全村孩子都出动的话,压根没林染的份。 林染的目标是马兰头和香椿。 香椿,真不合适与其它野菜混在一起。 谢韵仪一看就知道,林染这是要进山,她去西厢房,将两双猪皮靴子拿出来。 林染和谢韵仪有一口气打十八头狼的本事在,林春兰现在压根不担心她们进山会有危险,只是说一声:早晚还冷,晚些去,早点回来。 谢韵仪乖巧的答应:阿娘放心。 皮子不防滑,两人再绑一层草鞋底。 谢韵仪来回走几步,满意的颔首:既舒适又实用! 再也不要光脚穿草鞋了! 两人一大早起来,吃了早饭就进山。 风吹来还是冰冷的,田间地头,却处处都是春天的气息。 放眼望去,仍是一片枯黄衰败的景色。但低头看看,星星点点的绿色,像是夜色中密布的星子,处处都在冒头,越看越多,数都数不清。 野草顽强的从石缝中探出头来,尽情的享受阳光的润泽。叫不出名字的小虫子,飞快的从一片绿叶上,爬进枯叶下,不多一会,又从枯叶的另一边冒出来。 孩子们先是在自家的地里挖野菜,自家地里只剩太小的了,就去别人家地里寻。 这种事村里人不会计较,又不是自家辛苦种的庄稼,只别乱挖田埂就好。林家的十五亩地,都已经被光顾无数次了。 柳树村的孩子们,下意识觉着,林家地里的野菜都比别人家的长得好。 这还真不是瞎说。林家是最先用上堆肥的,家里的鸡、鹅和驴,都能贡献不少肥料。地里肥,野菜自然长得也壮实。 林染和谢韵仪背着背篓,径直往后山去。 柳树村没有香椿树,也没人吃过香椿。 林染在山里见过,记住了位置。 第46章 有阿染照顾我 初春野兽饿了一冬,格外凶残。原身御寒的衣裳和鞋袜不够,这时候不会上山。 她和其她孩子一样,这时节会四处挖野菜,没见过香椿苗。香椿没在林家的饭桌上出现过,林染也不知道林春兰和林秀菊吃不吃得惯。 林染,很喜欢吃香椿。 奶奶住的小区里有香椿树,每年这个时候,林染都会和奶奶一起去勾香椿。 刚勾下来的香椿芽洗干净,和鸡蛋一起炒,满屋都是香椿味。 这是,和奶奶在一起时,春天的味道。 林染,很想念。 紫红色的香椿芽,在一片绿色中很是显眼,林染将镰刀绑在铁木棍上,能够得上的,都勾下来。 咱们不是来挖野菜?谢韵仪捡起一朵香椿芽,放鼻尖闻闻,好奇怪的味道。 香椿芽炒鸡蛋好吃。林染认真勾香椿芽,我很喜欢。 谢韵仪立刻道:那我也肯定喜欢!咱们多勾点。 她活动下手腕,抬头看看高大的香椿树:我爬上去勾。 林染:不行,香椿树的枝干不结实。这附近应该有不少香椿树苗,你在附近找找。 谢韵仪哦一声,找到一块扁石头,挖香椿树苗。 阿染喜欢的话,她挖回去种下。 勾完香椿芽,捡起来装进竹篮,林染回头,谢韵仪已经挖出来三棵香椿苗。 林染皱起眉:怎么不找我拿铁锹? 我不知道你带了,这些香椿苗的根不深,石头也好挖。她扬起笑脸:咱们种在院子里,阿染什么时候想吃,什么时候摘。 咳,她才不会承认,是因为刚才一听阿染说喜欢,她脑子坏了,只知道挖香椿苗回去种,都没想到用铁锹。 林染:香椿芽长大了就不能吃。这树长得太快,不合适种在房前屋后。夏天还会往下掉一种叫洋辣子的虫,沾在皮肤上火辣辣的疼。 谢韵仪:那种在阿染的地里。 她找林染要来铁锹,将刚才寻到的另外五棵香椿苗,全部挖出来。 山里的马兰头还没怎么长出来,林染干脆直接去寻柿子树苗和板栗树苗。 柿子籽和板栗果实都不容易发芽,长成树苗更是概率极低。 不过,山里的柿子树和板栗树年年结果掉落。再有鸟雀啄食拉出种子,小松鼠们埋在附近忘了的,总有能长成树苗的。 林染和谢韵仪仔细的找寻,只要是长成的,多小都挖出来。太高,空间放不下的,才放弃。 柿子树找到十五棵,板栗树二十棵,再加上谢韵仪又找到几株香椿苗,空间厨屋都用上了,才装下。 走到山腰,林染把最大的一颗柿子树拿出来,用麻绳捆住根部的土,放进麻袋。 她扛起麻袋,谢韵仪跟在身后,调整柿子树的枝丫。 好不容易才将这棵柿子树扛到地里,林染灵光一闪:系统,柿子树是可以嫁接的吧? 【可以,黑枣树是最合适的砧木。【图片】【图片】【图片】】 板栗树呢? 【麻栎树。【图片】【图片】【图片】】 看来系统很希望她嫁接果树。 阿清,一种树的枝条,长在另一种树上,你听说过么? 谢韵仪认真思索,半晌摇摇头:没听说过。 她双眸亮晶晶的:阿染讲讲,怎么两种不同的树,还能长一起了? 林染低头挖坑:随便说说。 她还是不要做太多奇怪的事了。 女儿国信仰母树,若是觉得嫁接树木是邪门歪道 谢韵仪才不信,肯定是神仙地界有这种新鲜事! 种下一棵柿子树,林染看天色还早,继续挖坑。 谢韵仪揪地里的草玩,低着头:阿娘阿妈,会跟我们一起去*府城么? 她幽幽的叹气。 若不是大仇未报,一腔抱负想要实现,她也不愿意离开柳树村。这样安逸富足的日子,谁舍得不要呢。 阿娘阿妈肯定也是不舍得的。 住在宽敞暖和的房子里,衣食无忧,家畜兴旺,有活干,每月有不少的进项 阿染出类拔萃,她体贴孝顺。 满村的人,都羡慕的说,阿娘阿妈过的是神仙日子。 阿娘阿妈每日都是笑着的,对这样的生活满意极了。 可她舍不得离开阿娘阿妈,她们是真疼她。 若她找到嫡亲的阿娘阿妈,恐怕,也不一定会这样喜爱她 相比之下,阿染会和她分床睡,都是好解决的小问题。 你不是最擅歪缠?林染诧异道,你先缠着阿娘阿妈一起去,若实在是住不惯,咱们再送阿娘阿妈回来。日后我多回来几次就是了。 书院春种秋收各放半个月假,年节也有一个月的假。谢韵仪仔细想想,好像也不用为离别忧愁。 她瞬间高兴起来:阿染,香椿苗给我,我先给它们种下。 林染将铁锹递给她,自己先把两个背篓拿回家放下。再赶着小栗子,从家里拉水来浇。 谢韵仪拿着葫芦瓢,小心翼翼的朝香椿苗的根部倒水:这几天是不是都要来浇水?香椿苗还这么小,不会死吧? 林染:不用,只今天浇透就行。香椿树最容易活,往后得年年砍枝。 不许砍! 那你就白种了,压根够不到香椿芽。 &砍了不会死?& 不会死。死了再栽新的。 谢韵仪:不许死! 走了,回家烧饭去。林染拿起地里的铁锹放板车上。 谢韵仪笑眯眯的跑过去,挨着她坐下。 晚风吹来,微寒不冷,小栗子边走边啃几口野草。林染也不催,任由它嘚嘚嘚,时快时慢,撒着欢儿回家。 采采芣苢,薄言采之采采芣苢,薄言捋之 于穆清庙秉文之德 王于兴师,修我戈矛 谢韵仪晃着双腿,轻快的吟唱。 她仰着脸,目光落在远处田野上,轻松又自在,融化在春日草木味的晚霞里。 林染静静的听着,思绪飘远。 大小姐闲时下意识的哼唱,都是社稷百姓,日后定是一个清正贤能的好官。 香椿芽在井水里简单洗过,再焯。紫色变绿即捞出来过凉水,再切碎。 大陶盆里打八个鸡蛋,切碎的香椿芽放进去,加盐拌拌就能倒进陶釜中煎。 在菜籽油的激发下,香椿和鸡蛋的香味儿,神奇的融为一体,是春天鲜活的味道。 第104章 鸡蛋不炒老,香椿还是鲜绿色,盛在陶碗里,浅黄里探出翠绿,好看极了。 林染顾不得烫,夹一块送到嘴里。 记忆中,熟悉的温暖的复合香味,和飘散的热气一起,瞬间湿润了眼眶。 她眨了眨眼,垂睫掩住眸中的湿意,再吃一筷子。 谢韵仪耸了耸鼻子,香椿芽好奇怪的味道 我也尝尝。 林染将手里的筷子,递给谢韵仪。 谢韵仪眼眸微顿,神情自若的夹一小块。她咀嚼两下,飞快的吞掉,又继续下筷子。 林染拦住她:很多人不喜欢香椿的味。 谢韵仪无辜的眨眼:挺好吃,我喜欢。 林染夺过筷子,冷笑:那也不给你吃。 林染意识到,刚才她把自己吃过的筷子,给大小姐了。 好在大小姐似乎没反应过来,没说什么嫌弃嘲笑的话。 好吧好吧,我只是觉得味道有点奇怪。多吃点,吃习惯就好了。我第一次吃拉嗓子的杂粮粥,还差点吐了呢! 你在我家不用勉强。 谢韵仪瞪眼:也是我家! 你在家里不用勉强。 可我想陪阿染一起吃。谢韵仪莫名委屈,阿染看起来好喜欢吃香椿。 林染想了想,再煎一盘鸡蛋:陪我吃。 谢韵仪重重的点头,心里像是开出一朵粉红色的小桃花。 香椿真是喜欢的人超爱,不喜欢的尝都不想尝。 林染和林春兰吃香椿炒鸡蛋,一口接一口,吃得津津有味。 真香!越吃越香!一大盘吃完,林春兰意犹未尽,嘴都吃香了! 谢韵仪和林秀菊,默默地吃炒鸡蛋。 林秀菊端着碗,椅子往后挪了挪。明明没吃香椿,这味儿怎么还,一个劲往嘴巴鼻子里钻呢! 接下来几天,林染和谢韵仪每天上午进山,猎几只野兔,挖几把野菜。 看时间差不多,林染在半山腰拿出空间里的树苗,两人一趟趟往下搬。 林春兰和林秀菊带着小栗子在山脚等着,她们把树苗运到地里去栽,再运水来浇。 这是林春兰想出来的,不用花几个钱,几年之后,能为家里赚来大笔银子的主意,两口子都认真慎重极了。 等村里人发现时,属于林染的五亩荒地上,简直让人眼花缭乱。 柿子树大,好认。桃树和杏树是见惯了的。余下的小树苗,仔细瞅瞅,仍不敢确定。 这是拐枣树苗? 这几棵腾看着像山葡萄! 这两种认不出是啥,都是山里来的? 这是金樱子枝条吧!山脚那不是一大片,咋还往地里插? 我之前没怎么吃过山里的野果。谢韵仪脸颊微红,温温柔柔的笑,阿染说种在地里,以后想吃就来采。 说完,她羞羞答答的瞄一眼林染,嘴角翘起,任谁都要赞一句:小两口恩恩爱爱。 不过。 这也太多了吧! 野葡萄酸死,金樱子浑身毛刺也不咋好吃。柿子还没等长到熟,鸟雀就来啄了。拐枣、桃和杏,这么小的树苗,不得长个四五年才结果? 阿染这地,开了得有五年吧?我瞅着都养得差不多了,往后这几分地都不打算种粮食了? 林春兰笑笑:阿染和阿清要读书,我跟秀菊两人也种不过来这么多地。眼下瞅着是种的多,谁知道能不能活呢? 这倒也是,山里的树苗,就算活了,过几年结果了,那果子也不一定能入口。 哎,林家有钱,人不差这点地里的出息,爱种啥种啥! 林染扬声道:府城有专门种果树,靠卖果子过活的人家。我这几亩地,以后都种果树。等过几年,去府城找找门路,若是能卖,也是一笔进项。 村里人都跟着点头。 阿染脑子就是活。 若真能赚钱,我家也去找几棵树苗来种。 实则,心里想的是:瞎折腾!阿染这是飘了! 果树哪有这么好种的?山脚一大片桃林,也就一两个枝丫上的桃子,勉强能入口。 县城里卖果子的,那是人家家里的树好,果子酸甜可口。 阿染这直接从山里挖来的苗,结的果能好吃到哪去? 拐枣味是不错,可真要花钱买,谁舍得?一捧两文三文的,背一筐去县里也卖不了多少钱,跟卖豆腐的利差远了。 柳春生围着树苗走一圈,嘱咐村里人:既然阿染打算种来卖钱的,大伙跟家里孩子们说说,别跑这地里霍霍。 虽然她也觉着,随随便便从山里挖来的果树,不会结啥好吃的果子。 但,林家连金樱子枝条都插一大片,她直觉绝对不会,只是为了吃果子方便这么简单! 她想了想,走到林染身边,小声问:金樱子是药材么? 林染:是。 柳春生懂了,果树都是用来做遮掩的。那两种不认识的树苗和金樱子,才是种来卖钱的。 谁家闲着的时候,给阿染砍些荆棘,先给这片围上。柳春生道,日后若谁家孩子真馋果子,直接找春兰和秀菊要,不许私自来阿染地里摘。 她强调:跟不能动别人家地里的庄稼一样,谁要是管不住手,按偷盗论。 林染将豆腐的利分给村子,已是足够仁义大气。林家的这条生财之道,村里不光不能眼红,还得帮衬着。 刚还心里琢磨,以后想吃果子,就来林家地里摘的村人,面上生出几分别扭:村长,月末发钱的时候,趁大伙都在,你给说说。 我明儿下午就没啥事,阿染,明儿下午我给你家砍荆棘来插,你记得浇点水。 这要是别家的树苗,她高低得说几句:几个野果子而已,居然还能跟偷盗扯上关系! 村长这心也忒偏了! 呵,她就要叫孩子们来摘,看谁真跟她理论! 但这是阿染家,那当然是积极主动上前帮忙了! 豆腐生意,一天将近五十文,一个月一两半钱的利分到手,帮着做点活,捎带手的事! 林染笑笑:阿染先谢谢婶子。 林染自己也砍荆棘条来插,五分地刚围了一半,吴云山带着青砖来了。 阿染,你家中午准备一顿饭,晚上一人给三个豆渣馍馍,我们带着路上吃。还是不要工钱。吴云山道:我带的人多,今天就能给你砌好了。 跟过来的伙计们,都是上回来的熟人,顿时哄笑起来。 可不敢要工钱,吃阿染家一顿饭,能吃双倍的工钱! 姐姐我说实话,这阵子可馋阿染家的饭了。 可不是光你馋,我们大家都馋,去别人家干活是管吃饱,来阿染这里,是管吃好。 林染微笑:过年买多了肉,正好今儿吃完,明天去割新鲜的回来吃。 哈哈哈哈哈,有阿染这句话,我现在就开始期待上了! 干活干活,别一会香得走不动道。 四米高的院墙围上,林染放心了不少。 二月底,林染和谢韵仪,带着身份竹牌去县城报名,拿回来两个考牌。 报名费一人要二百文,笔墨砚台用自己的,纸张衙门发。 三月三日,上巳节。 林春兰和林秀菊带着女儿儿媳,在院子里摆满满一桌,祭拜母树。 除了大盆的羊肉炖酸菜,鹿肉炖豆腐,整只鸡炖栗子,葡萄酒、栗子糕、蜂蜜,以及拐枣糖汁,金樱子糖汁,还有稻米粥、福字花馍和萝卜条,全都端上桌。 林春兰和林秀菊认为的,家里好吃又值钱的吃食,一个不少。 一家四口人,这会都穿着绸缎衣裳和羊毛坎肩,林春兰和林秀菊在前,林染和谢韵仪站在她们身后。 十指交握与胸前,敛容垂眼,祈福。 林春兰和林秀菊一起念:一祈家宅平安、六畜兴旺。 二祈风调雨顺、庄稼丰收。 往年的三祈是:阿染平安康健。 林染记忆中,阿娘阿妈的祈福词就没变过。 一是因为阿奶阿嬷就是这样带着她们祈的,她们想不出更好的词儿。 二是因为,这些愿望,就是她们最大的所求。 今年变成了:阿染和阿清平安康健,顺利考中童生。 祈词念完,林春兰笑着招呼林染:贡品今儿不吃完,你们带一半菜,明儿去县里吃。 第105章 林秀菊连连点头:除了葡萄酒,别的都带上。 上过供桌的花馍,林春兰直接拿粗布包起来,放背篓里:今天吃蒸锅里的那些。 两个考生一点不为考试担心,家长先紧张起来了。 谢韵仪感动:阿娘阿妈,童生试简单,我和阿染轻而易举就能过。 林春兰斜她:你这孩子,就是太实诚。还没考呢,话不能说得太满。 林秀菊:考不中也没关系,今年不成还有明年。你和阿染都还年轻,不着急。 两口子饭桌上尽挑酸菜和豆腐吃,肉留下给两孩子带走:吃得饱饱的,写题的时候保准精神。 吃完饭,林春兰和林秀菊催促女儿儿媳:再检查检查,笔墨都带齐了吧?你们现在就去县里,别晚了客栈没有好位置。 晚上早些睡,嘱咐客栈伙计早晨喊你们起来。 林染:要不让姑姑来照看两天鸡和鹅?阿娘阿妈跟我们一起去? 林春兰连连摆手:我们去了帮不上忙,还劳你们惦记。 姐姐可是交代了,不能太慎重,容易引得孩子们心绪不宁。 谢韵仪笑吟吟道:&童生试就在县城考,不用阿娘阿妈送。秀才试去府城考,那会天热了,路上难受,家里事也多,阿娘阿妈也不用送。 若是阿染和阿清今年中了秀才,明年春天去稷下学宫念书,那阿娘阿妈可得跟着一起去。& 林春兰乐得合不拢嘴:去府城的学宫念书?那阿娘阿妈怎么着也得跟着去长长见识! 一个秀才女儿,一个秀才儿媳,都去府城最好的书院读书,那她和秀菊不得乐得找不着北? 春生姐说,学宫只有学识最好的秀才才能进,可难考了,里头都是举人苗子。 学宫里的秀才,都穿学宫发的衣裳,府城人人都认识。若是阿染和阿清穿着这样的衣裳,跟在她和秀菊身边,那她们走在府城大街上,不得昂首挺胸,骄傲气派 阿染,阿清,收拾好了么?柳春生赶着驴车,在后院门口喊。 每月能从豆腐生意里,分得十两多银子的利,柳春生家也买回来一头驴。 她家现在不让柳芽做家事,只让柳芽一心读书,顺便放放驴。 柳芽这次也要去考童生试,柳春生送她去县城。 就来。林染回一声,赶着小栗子出来。 板车上三个背篓,一个装笔墨砚台书本,进考场带的小提篮。一个装备用衣裳,面巾水杯碗筷这些日用。 另一个里头全是吃食,够明日一整天的。 谢韵仪坐在竹席上,她手边一个大大的包袱,里面竟然是床单和被子! 柳春生嘴角抽了抽,这是去考试,还是搬家呢。 柳芽不屑的撇撇嘴: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是要去考进士,要连考四天呢! 谢韵仪温温柔柔的和她打招呼:柳芽妹妹说得是。 她娇羞的瞄一眼林染,白净的脸颊,肉眼可见的染上绯红:是阿染担心我不适应客栈的吃穿日用,特意将用惯的东西都带上。 柳芽: 牙酸! 阿娘,你不是还要跟卖豆腐的婶子们一起回来?快走吧,别迟了,叫婶子们久等。 说完这句话,她头扭到一边,再不看这两矫情的! 两辆驴车一前一后出村,柳芽装作不经意间看向后面的两人,顿时就气不打一处来:就算你俩现在不缺银子,去参加童生试只是走过过场,四百文就当买个经验。 但咱们身为读书人,对科举,至少得有最基本的尊重! 最后这句话,她说得掷地有声,眼里满是责备和不赞同。 林染搞不懂这姑娘在说什么,压根不理,眼神继续朝山路两旁梭巡。 前面路边一棵山桃花斜生出来,褐红色的枝条上,鼓起一个个小花骨朵包,偶尔一两朵心急的,已经颤巍巍半开不开。 她扭身拿起镰刀,在小栗子经过那从桃花枝时,一腿支起,眨眼间就站在板车上,砍下三根枝条,扔给后面的谢韵仪。 谢韵仪身前已经有一小堆迎春花枝,她揪花揪腻了,这会正编花环手环,兴致勃勃的给林染戴上一个。 见柳芽气得脸都红了,她忙柔声回答:不是走过程买经验,是 她想起林春兰说的话不能说得太满,斟酌了下用词,神情恳切:若是没有意外,阿染和我,童生试稳过的。 柳芽: 她瞪着眼,神情复杂的,认真打量一点不像开玩笑的谢韵仪。 她今天穿着浅黄色襦裙,淡绿色无袖夹袄。若是不看额头上那几条疤痕,肤如凝脂,眉黛青颦,看起来就像是,春天山里走出来的,不谙世事的花妖。 水润的大眼清澄干净,两颊养出了一点肉,身形仍偏瘦。这样清丽娇俏的姑娘,这会手里甩着桃花枝,双腿一晃一晃,扑面而来的天真娇柔。 但是,柳芽知道她能临危不乱的射杀狼群,能面不改色的给血糊糊的伤口换药。 这样一个招人喜欢的姑娘,这会竟然一脸正色的说着,气死人不偿命的话! 可恶!跟阿染一个德行! 柳芽气呼呼的哼了声,转个方向,背对着两个可恶的姑娘! 今天也是不能做朋友的一天! 谢韵仪垂下眼,见桃花枝上的花骨朵还好好的,决定拿到客栈里插水里养。 她又编起了迎春花手环,打算编十二个送个林染,十二个给自己。 柳春生赶着车,听见女儿气呼呼的哼声,眼里浮起一丝笑意。 女儿明明想和阿染阿清做朋友,认真读书也是受了阿染和阿清的激励,偏一遇见就阴阳怪气的讥讽人。 阿染和阿清可不是什么软柿子,她都见惯了女儿在她俩面前,总是气咻咻的模样。 小姑娘们的友谊,就是这么活泼欢乐啊! 驴车进了县城,从吉祥布庄经过,两次左拐,在悦来客栈前停下。 柳禾在青石县当衙役多年,县里大大小小的事门清。 悦来客栈掌柜的女儿,早前中了秀才,如今在府城一家书院读书。 掌柜的心里高兴,每年这时候,各村来县里考试的学生都只收十文房钱,提供的吃食热水干净,早上还会挨个叫醒,提醒考生不要迟到。 柳春生没带柳芽住柳禾那里,一是因为柳禾这几天忙得顾不上她们,二是有林染和谢韵仪一起住悦来客栈,没什么好操心的。 驴车从后院进,定了房间,卸下行礼,再去前厅交房费。 伙计见到谢韵仪和林染手腕上和头上的花环,嘴角抽了抽。这两悠哉得不像是来考试,是出门踏春的。 就住两晚,竟然连床单被子都带了! 林染没让伙计帮忙,她背上背一个,双手各提一个,一次就将三个背篓送进房间。 伙计的懂了,这姑娘是来送考的。 这力气还真不小 悦来客栈这会住的全是各村来的考生,厅堂里热热闹闹的,考生们都在相互结交说笑。 年轻姑娘们意气风发,自信满满,一张张温和的笑脸,看着就让人想亲近。 柳芽眼睛发亮,正要过去,余光瞥见林染和谢韵仪交完房费,都径直转身往后院走。有人打招呼,这两人也只是颔首不答,她也念念不舍的收回视线,跟着她俩回房间。 阿清,你们一会收拾好,还出来么?柳芽问,大家一起探讨学问,不说定还能猜中明天的考题。 她不问林染是因为,林染多半会爱答不理,谢韵仪说话气人,好歹会认真回话。 谢韵仪:童生试的考题都在书上,不用猜。 柳芽跺脚,这么聪明的人,怎么就听不明白她话里的意思?明天就要考试,这会探讨什么学问?临时拜母树都来不及! 她决定直说:大家说不定以后都是同窗,这会认识下,日后一起去府城考秀才,也能相互照应。 林染转头:你确定你能考上? 谢韵仪理所当然:有阿染照顾我。 柳芽鼓起腮帮子,运气,半晌,嘭的关上门。 这两人说什么大实话! 她决定了,从现在开始,她要一直在房间背书!以后,凭实力,以童生的身份,和那两说话! 林染和谢韵仪都没在意柳芽的情绪,这么大个人了,跟小孩子似的,动不动生气。 林染忙着加热食物,花馍她没打算带进考场,馍馍放凉了表面干硬,不如带米饭和栗子糕。 带进考场的食物不能是大块,她得自己给栗子糕切小,免得衙役动手,掰得乱糟糟的。 第106章 豆腐切碎,和鸡蛋一起加盐和酸菜末,用菜籽油炒熟。拌进白米饭里,吃起来咸香可口。 谢韵仪则是在空间小屋里,依次铺上竹席,毛毯床单,再放好被子。 谁知道客栈里的床单被子多久没洗了,她若是起一身疹子,影响明儿考试发挥。 晚上,客栈送来饭菜,林染开门拿进来。 一碗粟米鸡蛋粥,一块麦饼,一份骨头炖萝卜,一盘肉片炖菜干。 一份十文,掌柜的确实是照顾她们这些学子了。 在寻常农家眼里,这是一顿难得的丰盛饭菜。 不算林染家,柳春生家是柳树村家底最厚的人家。在做豆腐生意之前,供柳芽读书尚且吃力,更别提其她家了。 农家要供一个孩子读书,日常吃穿都得紧着。 大厅里高谈阔论的姑娘们,这会都在尽量维持住礼仪吃饭,盛赞掌柜的仁义。 谢韵仪将餐盘推给林染,我要吃羊肉炖酸菜,鹿肉炖豆腐,鸡炖栗子和你刚炒的米饭。 客栈送来的饭菜,粟米粥里壳好多,麦饼看着就粗糙,肉菜里没放姜,腥味重,卖相也难看。 林染自己也不打算吃客栈的食物,两人干脆进空间吃。 热乎乎的羊肉炖酸菜,真农家散养鸡炖栗子,若是拿出来吃,香味能散到隔壁院子里去。 吃完嘴巴都是香的,谢韵仪满足的嘬蜂蜜水,林染吃几块栗子糕,去去肉味。 第二日卯时初,天还黑着。 伙计挨个敲门,听到里面有人回应,就扬声道:该起了,一盏茶后送早食来。 早食是热腾腾的粟米粥,馍馍和煮鸡蛋。 馍馍的做法,在青石县已经普及了,还有铺子专门做馍馍卖。 壳去得不够干净的粟米粥和馍馍,谢韵仪不吃。 煮鸡蛋,她也不吃:谁知道帮厨有没有好好刷鸡蛋壳? 家里捡鸡蛋是她的活,虽然捡的时候不嫌脏,鸡蛋在磕开之前,她可是会又洗又刷,不洗三遍不让下锅。 她要吃空间里的包子,鸡蛋羹和稻米粥。 林染跟她吃一样的。 柳芽收拾好出来,在门口等她俩:身份牌、考牌和笔墨都带齐了。可别排半天队,还得跑回来拿,万一再迟了,进不去考场。 谢韵仪开门出来,柔声细气的回她:天暗容易看不清,你也再查查看,万一拿错了,跑回来进不去考场。 柳芽别扭的移开眼:&我可是来认真考试的,这些东西在家就放好在提篮里了。& 话是这么说,但谢韵仪难得关心她一次,她还是认真检查一遍提篮:都在。 临出客栈,有人在放声大哭。听声音,年纪不大,应该也是今天要去考试的学子。 该不是忘了带身份牌和考牌吧!柳芽一点不同情,意有所指的瞄了林染和谢韵仪一眼,这得多无所谓的态度,才能将身份牌和考牌都忘了! 边上有路过的学子小声道:是吃坏了肚子。半夜就开始跑茅房,县里的大夫夜里不开诊,她们几个现在全身无力,今年怕是考不了了。 柳芽瞪大了眼,我也吃了客栈的饭食! 那学生忙道:客栈的饭食没问题,我们都吃了。客栈提供两种饭食,一种是有肉有骨头的十文,另一种没有荤腥五文。掌柜的说脾胃虚弱的人,最好吃没荤腥的。昨日在前厅吃饭的,全都点了十文有荤腥的。 哪里是脾胃弱,吃不得荤腥呢。那几人估计是家里穷,许久没吃油水。不管是因为面子,还是觉得吃十文有荤腥的饭食占便宜,落了个肚子吃坏的下场。 柳芽懂,她小时候每到年节,阿娘阿妈都会将大肉藏起来,就怕她吃多了坏肚子。 也就是这几个月,豆腐生意赚钱多,家里日日有荤腥,她昨天才没想到这茬。 柳芽嗤声:真蠢!这样的人,死要面子,目光浅薄,考了也是白考,肯定不会中。 谢韵仪默了默:她们也只是寻常人,做了寻常事。是家里穷闹的。 昨日的饭菜,荤腥并不算大。 设身处地来讲,同窗们都在吃,十几、二十来岁的姑娘们,许久不闻肉香,哪里能忍得住呢。 况且,掌柜的说得隐晦,有的人怕是压根没想到这些。 林染:快走吧。不是什么大事,明年再考就是了。 柳芽加快脚步,心里忿忿,阿染真是没有同情心! 明年再考?你当谁都跟你似的,才学了几个月,今年不中明年再来呢? 报名费就要二百文,多读一年耽误一年,关键是心境啊!出了这样的事,她们怕是要想起就后悔,好几个月才能调整过来。 林染她们仨算是排在前面的,仍然等了半个时辰才进场。 衙役要一层层检查衣裳,头发也要翻看,看有没有藏夹带。考篮的吃食一点点查验,一个人就得至少检查五分钟,才能通过。 好在梁国读书人不多,考秀才、举人、进士的时候,一考四天,也是日日早上检查进场,不用在考场住三晚。 这要是跟她原来历史上,国家安定,文风鼎盛的时期。一场春闱人数过万,开八个门检查,也得花一天的时间,所有考生才能入场。 那可不是进去就别出来了,直接考完吧! 林染和谢韵仪的考棚隔了三个号,两人进去,不约而同的先拿布巾擦桌子椅子。 摆好笔墨,林染趴桌子睡觉,谢韵仪玩手上的藤镯。跟旁边面容严肃,坐立不安的考生相比,过于放松了! 看着她们这一排的衙役,嘴角抽了抽,不知这两是 艺高人胆大,还是破罐子破摔。 鼓声三响,考试开始。 来青石县和范嘉做交接的新任县令,还在半路上,这场童生试仍由范嘉主持。 她神情肃然的从考棚前踱过,经过林染时,垂眼一瞧,立刻移开视线。 这手字,举人是别想了! 再看一眼谢韵仪,题答得又快又好,字更是笔走龙蛇,劲骨丰肌。 童生试第一名,非她莫属! 范县令暗自点头,以阿清的学识,头名给她,一点不觉得心虚。 阿清就是性子太柔弱乖顺,希望科举上的次次得意,能让她变得坚毅果敢些。 考生们埋头答题,很快就中午了。 高强度的脑力活动能量消耗大,林染从考篮里拿出一个大盆。 她和谢韵仪的考篮都是藤条编的,承重极好。因为这一大盆炒饭,她进场时,检查比其她人足足多花了三分钟。 对面能看见林染的三个考生,瞳孔地震! 她们无意识的啃着手里的麦饼,因为太过震惊,以至于考场上的紧张凝重,都去了大半。 一心想知道:对面的姑娘,真能吃完这么一大盆饭么! 被几道大惊小怪的热烈视线盯着,林染淡定自若,一口一口舀饭。 自家的新鲜鸡蛋香软鲜嫩,全黄豆不掺大米粉的豆腐,用油煎过后,外焦里嫩。酸菜末开胃爽口,配着糯糯的大米饭,一口下去,满足得叫人喟叹! 林染认真答题了,所以这会是真饿。 一盆炒饭吃干净,她喝口水,开始吃栗子糕。 切碎的栗子糕,一块快吃得费劲,林染直接用勺子舀着吃。 等她吃饱,放下勺子,对面的三人石化了。 林染清理下桌子,喊系统定个闹钟,她先小憩半小时。 自从她决定考秀才之后,系统变得格外通情达理,堪称居家旅行必备好帮手。 睡醒继续答题,中间饿了,再吃一顿栗子糕补充脑力。 三个考棚之外的谢韵仪,中午吃完饭,继续玩会藤镯。下午早早答完题,百无聊赖,小口小口认真吃栗子糕。 她中午一大碗炒饭全吃完了,这会不饿,就是闲坐久了太冷,吃点东西会好点。 看着她们的衙役,直接给两人编上号:饭盆和吃货! 一个忒能吃,还能睡!一个写完卷子,就不能检查检查么?坐考棚里慢吞吞吃了一个半时辰的点心! 第47章 阿染是童生啦! 鼓声再次三响,林染交了卷子,站起来活动活动腿脚,可算是考完了! 她们在门口等到柳芽,一起回悦来客栈。 你俩考得怎么样?柳芽仔细看着两人的脸色,看不出一点端倪,好奇,阿染,你那么一盆饭都吃完了! 进考场前,她还在腹诽林染带这么一大盆饭,是想着题目不会写,在考棚里坐着无聊,进去数饭粒来着! 林染瞥她一眼:吃你家饭了? 柳芽狐疑的看向她的肚子,仍然平平的啊,装哪里去了! 谢韵仪看着柳芽,温柔一笑:头名归我。 柳芽: 第107章 她迅速看向周围,压低了声,一副你怎么敢说出口的样子,一言难尽:话不要说得这么满啊! 谢韵仪听话的哦了声,语气依然温柔:若是没有意外,头名归我。 柳芽顿了顿,僵硬的转头问林染:你呢? 林染:你们要是都考得不行,我就可以中。 青石县每年十个童生名额,可取不满,不能超过。所以,有题没答对没关系,比同期得分高就行。 柳芽转身,大步朝客栈走。 她觉得自己是缺心眼,才想和这两个讨厌鬼做朋友! 柳芽怎么又生气了?谢韵仪微微皱起眉头,转头无辜的问林染。 林染:她听不得实话。 悦来客栈比昨天还要热闹。 学子们虽然满脸憔悴,一副被妖精吸干了阳气的样子,回来就趴在了饭桌上。但,等伙计们送来饭菜,她们迅速扒完,立刻回复元气,聚在厅堂里对答案。 林染和谢韵仪今晚没定饭菜,她俩回来路上,遇到有人在卖炭,拐道去陶作,寻了个养兰花的长条浅口陶盆。 回屋关上门,林染进空间现削竹签。 空间里没来得及偷渡出去的鹿肉切块,用盐和香料腌了,拿到房间里。 陶盆里点燃炭,肉串放上去烤,烤到七分熟,再刷上蜂蜜。 烤肉霸道的香味,勾得柳芽打开门。 好家伙,林染和谢韵仪烤肉也不躲着点人,就在门口! 这能不叫人馋得流口水么! 谢韵仪友好的问:柳芽妹妹吃么? 柳芽: 才考完,你们不去前厅对答案也就罢了,竟然若无其事的烤这么香的肉! 吃!柳芽气得牙痒痒,就当提前庆祝你拿到头名! 林染:那你记得随份子。 在柳芽恶狠狠的掏钱之前,林染忙道:开玩笑的,你想吃自己烤。你明日回去跟我阿娘阿妈说声,说我和阿清都考得不错。我们要在县城或附近村里打听打听,抓了猪崽再回去,可能要晚上才*到家。 柳芽蹲下,从谢韵仪手里拿几根签子,自己烤自己的肉串,拖长了语调:考得不错这种话,我可说不出口。我顶多跟婶子们说,你们抓猪去了,要抓到晚上。 对完答案,伤心失意的学子们,垂头丧气的回后院。 耸了耸鼻子,好香! 哎,考得好的人,要么在前厅畅所欲言,要么在后院大口吃肉。 她们这些失败者,不光要听着别人开怀大笑,忍住心酸,这甜香的肉味儿,还直往鼻子里钻! 其中一名姑娘,神情复杂的看了林染一眼又一眼。 中午才吃完一大盆米饭,一盘栗子糕,哦,下午又吃了一盘栗子糕,晚上又烤起肉来了! 瞅瞅她面前的肉,又是一大盆! 真能吃啊! 啧,真香! 柳芽也疑惑:阿染,你什么时候,这么能吃了?明天要不要去看看大夫? 她吃过晚饭,只是尝尝味,阿清也只是吃了十来根肉串,就只喝蜂蜜水,顺便给阿染烤肉。 阿染这是得吃多少?她面前的签子,得有一百多根了吧!阿清还在大把大把的给她烤! 林染:我吃的饭和肉,都化为文章,存在了脑子里。 谢韵仪看柳芽一眼,一脸你真没见识的样子。 阿染有能打野猪的天生神力,饭量自然不同寻常。苏将军的事迹,你不会没听说过吧? 谢韵仪同情的看着她,苏将军是女皇陛下最喜欢的年轻将领,一顿能吃五碗饭,两碗肉。 柳芽:阿染这饭量,也差不多吧? 谢韵仪抬起下巴,眉眼弯起,看得出来,是尽量忍住得意了:阿染比苏将军厉害! 柳芽惊讶的张大嘴,认真打量从小一起长大的小伙伴。不就是比她高了点,壮了点,竟然这么出类拔萃的么! 谢韵仪与有荣焉的,笑眯眯瞅着林染。 林染没好气的给她俩瞪回去:谁吃得多,谁就厉害?那我告诉你们一个变厉害的办法。每顿都给自己吃撑,慢慢的,就能越吃越多。 柳芽翻个白眼:那得吃成痴肥! 谢韵仪认真思考其中的可行性。 吃得多的,不一定力气大。但她见过力气大的,无一例外,饭量都不小。 林染瞥一眼,没好气的打断她的遐想:力气大小有天生因素在。超过身体消化能力的饭食,只会给身体撑坏。 阿清你骨架小,现在的饭量和活动量正合适。你比跟你一样体型的,力气大多了。 谢韵仪垂下眼,努力都达不到的天赋,真叫人羡慕! 第二天一大早,林染和谢韵仪就退了房,去寻屠户,打听谁家有猪崽卖。 今年的猪崽紧俏,村里的母猪下完崽,都直接被自己村子的定走了。张家坡的刘家,应该还有两只刚满月的。再就是山阳村的许家,猪崽刚下来,现在去定应该还来得及。 赵屠户想了想,指指左边,你们要是不嫌贵的话,这条巷子下去,去第二个路口左拐第三家,当家人都姓王。 今年猪肉的价高,王家原本打算多养几头猪,上个月买了四只小猪崽回去。养了一个月,发现养不过来,我听人说,她家想卖掉两只。你们讲讲价,觉得合适再买。 小猪崽论斤卖,一个月的小猪崽十斤重,卖三百文。养一个月能到十七八斤,还按三十文一斤算,就是五百文,哪个大傻子会买这么重的猪崽? 偏王家又不想降价卖,所以,王家的那两头猪崽,到现在都没卖出去呢。 知道的人,都骂她家吃相难看。不过,挺了这么久,都没人问了,也该降价卖了。 林染道了谢,赶着小栗子过去。 开门的是个老太太,眉峰陡峭,眼尾细长上挑,瞧着就是个精明的面相。 婶子,赵屠户说你家有猪崽买?谢韵仪柔柔的笑,多少钱一只? := 老太太眼前一亮,忙喊她们进去:你们先看看猪崽,我家的猪崽喂得可好了。要不是太能吃,我女儿儿媳又在铺子里上工,两个孙女打猪草忙不过来,我家才不舍得卖呢。 林染和谢韵仪赶着小栗子,进后院。四只猪崽听见人的脚步声,哼哼唧唧大声叫唤着讨食。 林染看一眼,四只猪都瘦瘦的,看起来也就十五六斤重。 瞅瞅,精神吧?买回去绝对好养。老太太一副你们占了大便宜的样子,你俩这时候赶得好,上个月外头都没猪草打,这几头猪崽,吃了我家不少粮食才长这么大。眼下野菜猪草都长起来了,这猪买回去,都不用贴粮食,眼瞅着就长大。 林染:怎么卖? 老太太做出一副肉痛的表情:别人家猪崽都是三十文一斤,我看你们两个小姑娘长得招人喜欢,给你们便宜一文,二十九文一斤。 这么大个的猪崽,买回去可好养活了。你们阿娘阿妈指定夸你们会养。 赶着驴车,穿着绸缎衣裳的年轻姑娘,家里定是不缺钱。 那驴车上放好些东西,老太太眼尖,一眼瞧见了被子。她立刻想到了,这是来参加童生试的读书娃。 还是上头几个姐姐去戍边,村里阿娘阿妈娇生惯养,捧在手心的读书娃! 这样的读书娃,不知道过日子的弯弯绕绕,最是好忽悠! 林染嗤笑一声,转身就走:那你还是留着自家养吧! 老太太眉头一竖,怒骂:你这是咒我家猪崽卖不出去?好缺德的小丫头! 你们是刚考完吧?老太太冷哼,老婆子这就去县衙前敲鼓,我倒要看看,县令大人会不会让你们这种缺大德的姑娘考过! 谢韵仪冷冷的开口:&阿染的言辞没有任何不妥。你骂人,还要去敲鼓栽赃陷害我们,违反民法第十二条之第五类第三条,威胁敲诈她人者,视情节轻重,罚银五百文至五十两不等,打一棍至二十棍不等。& 老太太呆了呆,推搡谢韵仪:走走走,咱们现在就去县衙分说清楚! 她一开始,还真被谢韵仪的说辞吓住了! 但很快,她反应过来,年纪这么小的姑娘,哪学过这么多法啊法的?定然是在骗她! 林染一把拉开她的胳膊,似笑非笑:几句口角,哪能惊动得了我们范老师。 不如我先给你家四头猪崽打死了,去衙门问问我范老师,是按猪崽的价格赔呢,还是按猪的价格赔。 第108章 毕竟,两个月的猪,不贴粮食,只吃猪草都能长肉了,再叫猪崽也不大合适。 县令大人这会定是忙着,我先喊县令大人手底下的衙役来。老太太挡在门前,冷笑,你们有本事就在这等着!小圆,快去喊你曾姐姐来!就说有人在咱家耀武扬威,要打死咱家四只猪崽呢! 林染左右看看,先搬把椅子叫谢韵仪坐,再找一把,自己坐下:尊老爱幼的老里面,包括这种蛮横无礼、心思歹毒、仗势欺人、没脸没皮、缺德冒烟的老不死吗? 谢韵仪斜睨老太太一眼:&当然不包括这种杀千刀的。& 林染扶额:你明明可以文雅一点。 谢韵仪理直气壮:我就喜欢杀千刀的这个词! 老太太气得破口大骂,林染和谢韵仪托腮,微笑着看她的表演。 比不上姑姑的气势。 用词太粗俗,听着没意思。 见两个年轻姑娘不怕威胁,被骂也无所谓,老太太收了声,故作不屑的斜眼问:范老师是衙门哪号人物? 她大女儿嫁给了曾安的姐姐,曾家世代都是衙役,她家在这一块可没人敢惹! 林染漫不经心:县令大人姓范,你都不知道? 老太太眼神闪烁:县令大人真是你们老师?我咋没怎么在县里见过你们? 林染懒得搭理这种又蠢又贪的老太婆,从板车上拿出昨天客栈送的晚饭,喂小栗子。 老太婆捂着胸口,不可置信的尖叫:你,你拿肉菜喂驴! 这声音尖厉刺耳,林染皱眉:又不是喂你。 小栗子昨天只嚼了干草,今儿到现在,还没吃上呢。 老太太慌了,这富贵劲,可不是村里能养出来的!说不定还真跟县令大人有关系! 林染喂了一盘,再喂一盘。 老太太咬咬牙:二十八文一斤,卖你们两只。 谢韵仪往椅子后背上靠:你骂我们,我要等曾安来了告状。 完犊子!这姑娘直接叫曾安大名! 王婶,又谁来你家买猪崽了?曾安还没进门,先烦上了。 有王家姐妻的关系在,她不好不来。 来了又是麻烦事,这王家老太太是个,没理闹三分的事儿精。 谢韵仪立刻道:曾姐姐,是我和阿染。我们来买猪崽,老太太要二十九文一斤。我们又不是傻的,当然不买,老太太就骂我们缺德。还要去击鼓鸣冤,威胁县令大人,不给我们过童生试。 老太太急得跳脚:我可不是这么说的! 谢韵仪温温柔柔,慢条斯理的问:我一个读书明理的学生,还能冤枉你个县令大人姓什么都不知道的老太太? 你没说我们缺德?你没来拉我,要去击鼓告状?你没威胁说,不让县令大人给我们通过?你没各种不堪入耳的话骂一盏茶? 老太太急红了脸:你们,你们也骂我了!杀千刀的,没脸没皮,缺德冒烟! 曾安黑了脸:王婶子,都这时候了,你还骂人。我管不了这事,阿染和阿清是范大人的学生,你们去县衙掰持去,县令大人定会秉公执法。 老太太气得跳脚:真是她们骂我!我就是学她们的词! 曾安可不相信:走吧。县令大人刚好判卷子累了,有空断案子。 这么点小事,怎么好劳烦县令大人!老太太一脸你身为衙役,这么不懂事的表情,&买卖讨价还价,说急眼吵吵几句,多正常的事。& 她立刻换上一副慈祥的笑模样:刚才说二十八文一斤,是有点贵了,二十五文一斤咋样?我家可是贴粮食喂了一个月呢! 林染:本来是行的,但你骂我们,还不让我们走。 曾安看向老太太:讨价还价,买卖不成常有的事,你还不让人走? 老太太心疼得滴血:三百五十文,三百五十文一只,你们抓走。 林染看一眼曾安,行吧。 曾安苦笑:耽误你们的时间了,我给你们抓猪,别给你们衣裳和鞋弄脏了。 她知道,林染是看在她的面子上不再追究。而她,欠了林染一个小小的人情,日后正好有结交的理由。 童生试的卷子,昨晚县令大人带着师爷,粗粗过了一遍,定下来吴清头名。 事已至此,老太太笑呵呵道:正好我这还有猪笼子,我洗刷干净了的,不要你们钱。 曾安挑大个的抓了两只,老太太满脸慈祥的送林染和谢韵仪出门:你们这么聪明,肯定能榜上有名。下回再来县里,来我家喝水,歇歇什么的都是小事一桩。 林染挥挥手:我先谢谢你。 辞别曾安,林染和谢韵仪去往张家坡。 阿染,你知道吗?谢韵仪颇为好笑的说,其实,当了县令,还真有不少这种鸡毛蒜皮的小纠纷要判。还有那老太太,前倨后恭的嘴脸,变得真快! 林染煞有介事的点头:所以,你以后要经常和刁民打交道了。 谢韵仪眼眸一转:所以,阿染今天是特意为我,去招惹的那老太太? 你可真会自作多情,是她先拿咱们当大傻子,喊二十九文一斤的。 谢韵仪:我不管,我就觉得是! 你真想知道原因? 想。 林染正色道:范大人就要离开青石县高升去了。我还没体会到头上有人,被罩着,可以蛮横无理的霸气感觉。趁这个机会,试试。 谢韵仪笑弯了腰:日后我罩着阿染,阿染可以蛮横霸道的说,我妻子是某某大人! 林染漫不经心点头:那你官儿可要当得大点,我可不想听见对面说,区区一个芝麻官,也敢跟我比谁靠山硬! 谢韵仪笑红了脸:阿染放心! 她祈愿,阿染往后余生,都会蛮横霸道的说那句话。 张家坡的两只小猪崽买得很顺利,两人继续去山阳村定下两只。 四只猪崽,三只先送到孙家,剩下一只,林染带回家养。 豆渣煮熟,也是喂猪的好饲料。 又种庄稼,又种树,家里的农家肥还是不够。林春兰和林秀菊也想养头猪。 回到家,安置好小猪和小栗子,天都要黑了。 林春兰和林秀菊做好了饭等着,忙问道:考得怎么样? 谢韵仪话不说满:没有意外的话,我是头名。阿染答得也不错。 林春兰和林秀菊惊讶的看向林染,这才读了多久?还真行啊! 阿染莫不是文曲星下凡! 哎哟,都是她们当阿娘阿妈的没本事,给阿染耽误了! 眼见她俩的表情越来越激动,林染忙道:是阿清猜题猜得准,她说要考的,好多都考了。 林春兰乐:这也是你运道好! 也是她和秀菊有眼光,寻了个聪慧过人的儿媳妇回来! 三天后,县城外的公告台上放榜。 林春兰和林秀菊,天不亮就喊林染和谢韵仪起来,她们一家子都要去看榜。 柳春生刘冬雪和柳芽,也是一家子都去。 两辆驴车一前一后,天刚发白,就往县城赶。 离放榜还早,两家人先找个食铺吃碗热汤面。 柳芽瞄一眼林家那桌,四个人要了五碗汤面。还好,还不算离谱,阿染这会只吃两碗汤面。 阿清和阿染考得怎么样?就要放榜了,柳春生这会不怕问成绩会给孩子们增加压力。 谢韵仪正要答,柳芽先她一步开口:阿清学识好,多半能考上,排名肯定也靠前。我和阿染要看运气。 她瞪了谢韵仪一眼,你可别再低调的说头名了! 一会就要放榜,可别海口夸出去,下不来台,不好意思见人! 柳春生心里有了底,三个孩子都考得不错。 县里私塾的夫子,之前常夸她家柳芽有读书天份。只是柳芽从前不太爱读书,这几个月受了刺激,突然勤学苦读了。 柳芽虽然被她们养得骄纵,大事上还算有谱。她说看运气,多半是有几分把握。 话里带着阿染,嗐,阿染才读书多久?柳芽当着春兰秀菊的面,客套客套。 中了必定是阿清猜中了不少题,不中,那不是正常的? 十八声鼓响,曾安张榜,柳禾唱榜。 榜前全是人,林染和谢韵仪不想挤,林春兰和林秀菊瞅瞅自己身上的绸缎衣裳,不敢挤。 第109章 柳芽自然是要保持风度的,柳春生和刘冬雪遗憾的收回脚,两家人远远听着。 景安十七年,云州府青石县童生试中榜名单如下。第一名柳芽深吸一口气,看向阿娘阿妈的方向,柳树村吴清! 林染和谢韵仪神情自若的微笑。林春兰和林秀菊高兴傻了,眼睛直直看着儿媳,笑成了盛开的老虎花! 虽然儿媳都在家说过几次,她是头名,但,这会可是板上钉钉,白纸黑字落定的头名! 阿清说她是头名,就是头名! 阿清说阿染答得不错,那阿染会不会,也榜上有名! 柳芽惊讶,阿清,还真没有说大话! 这得底子多深厚,才能如此笃定自信! 柳芽想起阿娘说的,阿清没有阿娘阿妈,自小就当了府城大户人家小姐的玩伴丫鬟。就是因为阿清会读书,那小姐嫉妒,才划伤她的脸,给她卖了出来。 好恶毒的小姐! 阿清这样聪慧,长得又好,也不知道是哪对狠心的阿娘阿妈,从小就给她丢了! 柳禾继续念名字,到第八名的时候,明显笑了下:第八名,柳树村柳芽! 柳芽激动得蹦了起来:阿娘阿妈,阿姐刚才念了我的名字!我中了!阿娘阿妈我中了! 柳春生乐得眼前发花,中了,柳芽儿是童生了! 刘冬雪紧紧抓住妻子的胳膊,磕磕巴巴:是柳芽,柳芽! 林春兰和林秀菊也替柳芽高兴,安慰林染:阿染才读半年呢。 来的路上,柳春生就说了,青石县历来取童生,不超过十人。 还没好好读两月,又是进山又是去府城,整天没少忙。 取不 柳禾的目光又看了过来,嗓子都喊劈叉了:第十名:柳树村林染! 嚯!又是柳树村! 今年柳树村三个! 是教盘炕的柳树村吧?她们村还做豆腐生意,家家户户日子都好过,是个有福气的村! 哎哟,改天真得上柳树村走走! 哈哈哈,你家也有女儿?一起去瞅瞅?说不定咱家女儿嫁到柳树村,也能沾点福气,中了童生秀才呢! 我想给大女儿寻摸寻摸,读书的三女儿还是留在家里吧。 如今柳树村的女儿不愿意外嫁,多的是想嫁进柳树村的,你还留啥? 前头像是突然就燥起来了,林春兰和林秀菊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僵着脸,狐疑的问谢韵仪:&刚,刚才,柳禾是朝咱这边望了吧?说的是阿染吧?阿染中了第十名?!!& 谢韵仪眉眼弯弯的笑,肯定道:就是阿染,阿染是童生啦! 真奇怪,自己得了头名,也就高兴了一下。 阿染末尾最后一名,怎么就控制不住面上的表情了呢! 谢韵仪双手扒拉下嘴角,好像一直在上翘,扒拉不下来呢! 林染心里也挺高兴的,但她面上一点看不出来,仍是挂着一副温和的笑,是全家最镇定的人。 她们原本就在人群外围,这会最先离开。按照之前说好的,若是挤散了,就到柳禾家汇合。 两家的驴车,都停在柳禾租住的院子里。 柳春生这会咧开嘴就合不上了。 整个青石县七十八个村子,今年一共才取十个童生,她柳树村占了三个! 整整三个! 她当村长十多年了,也就是五年前,一户吴姓人家出了个童生,那家人还都迁南边去了。 没想到今年,柳树村一下子就出了三个童生!其中一个还是她女儿! 她们柳树村,这文风是起来了! 母树照拂啊! 柳春生心里琢磨着怎么在村子里动员,让有余力的人家,都送家中伶俐的女儿来县里读书。 柳芽儿使劲掐自己的手心,她中了,阿染竟然也中了! 阿染,才读几个月的书啊! 啊啊啊!她看中的两个朋友,都和她一样是童生了! 她们看起来,还挺轻松的样子! 她们会去考秀才的吧!一定会去的。 阿娘阿妈,我要加倍努力读书!我要考秀才去!柳芽眼神坚定,落地有声! 柳春生畅想激动着,听得不甚清晰,傻笑着点头:好好好! 刘冬雪热泪盈眶,傻笑着点头:好好好! 两家人都面上带笑,神情恍惚。 好在这会大街上,这样神情的一家家人一点不少。不管自家孩子是考中了和落榜了,都是一副迷迷怔怔的神情。 没人觉得奇怪。 钥匙在柳春生手里,她们三先到的,柳春生对着锁,开来开去,手一直抖,钥匙就是对不准锁孔。 柳春生默默的让出位置,将钥匙递给妻子和女儿。 柳芽和刘冬雪觉着,自己也不行,连连摆手。 林家就是这时候到的。 柳春生看一眼脚步虚浮的三人,果断将钥匙递给林染。 林染打开门,柳春生率先找了个椅子坐下。 刘冬雪看看屋里剩下的三个椅子,下意识的推开卧室门,坐在炕上。 柳芽紧挨着她坐下。 剩下三个椅子,正好林春兰和林秀菊,谢韵仪一人一把。 林染瞧着一屋子的傻乎乎,去厨屋寻了碗,倒了水,先给四个长辈送过去。 半碗凉水下肚,柳春生高兴道:阿染,你们三个都是童生了。 林染:回去请吃席。 林春兰和林秀菊互相看着对方笑:吃席,上大肉!阿染和阿清都是童生了! 刘冬雪稳住心神,放下碗,乐呵呵道:今儿咱就买肉回去,明儿就能吃上! 柳芽神情复杂的,向谢韵仪和林染道喜。谢韵仪这会看她顺眼:也恭喜你。 林染神情淡淡的建议:中童生就请吃席?要不咱两家合起来一起请? 柳芽重重点头:这次一起,我要跟你们一起去考秀才。等咱们三中了秀才,再分开请。 谢韵仪:那你可得努力了。 柳芽笑眯了眼:我会的! 谢韵仪微微一笑:我和阿染,六月就去考。 啊?柳芽不可置信的看向林染,第十名,也敢去? 不得苦读两年,再去府城试一试? 谢韵仪继续微笑:阿染中秀才的可能,比中童生大。 算学无人能及,律法听过就不忘。策论经过范嘉的讲解,阿染茅塞顿开,再有她指导,至少能达到过关标准。 柳芽不死心:那你呢? 谢韵仪神情不变:若是没有意外,我是头名。 柳芽: 突然就觉得成了童生,不是多高兴的事了。 想要和你们做朋友,可真难! 四个长辈也觉得一起请好,等孩子们中了秀才,再高调不迟! 柳春生一家来县城没带多少银子,先借柳禾的。 交代了柳禾明儿中午回村吃席,两家人齐齐奔肉铺。 羊,一家两只。 猪,一家一头。 得亏屠户知道今儿是放榜的日子,准备的肉多,要不然不够卖的。 自家下蛋的鸡舍不得杀,鹅也舍不得。 集市上走一圈,一家买六只公鸡,再买两桶鱼。 肉菜齐活了,素菜不用管,村里各家会送。 一路说说笑笑的回家,柳树村瞬间沸腾了。 不等柳春生动员,林彩云扬声道:过两天我就去县里找私塾,叫我家星星和月牙去读书! 娘呐!她们柳树村,必定是有母树保佑! 我家兰子也送去! 那我家春雨和夏阳也一起。 我回家跟女儿们商量商量。 读书是好事,识字多算数快,做事有章法。有每月做豆腐的进项,送一两个孩子去县城读书,送得起。 但是吧,送孩子去读书,可不是一年两年的事。半大孩子不光能做家事,还能照看妹妹,再大一点的都能下地干活了。 况且,这童生也不是人人都能考上的。她们柳树村是三个读书的姑娘,都考上了,这不是还有一起考的,另外一百多个没中么? 村西头的吴婶子,听说小时候也读过书。认字算数是行,可也没读出个什么名堂,反而养出一身娇病。刚回来那几年,下地干活完全不行,惹出一箩筐的笑话。 人心各异,各家各家的盘算。 少数激动不已,想要自家孩子也为家里挣个功名回来。大多数犹犹豫豫,想着多琢磨些日子。 第110章 也有人觉得,完全没必要送孩子去读书的。 读书的银子攒起来,给家里添驴车,盖新房,女儿成亲的时候,多给点压箱底不好么? 考不上童生,不还得回来种地?真当人人都是文曲星下凡呢,真考上的可是极少数。 柳树村现在有豆腐生意在,日子差不了。花那冤枉钱,孩子起早贪黑读书也受累。 柳春生自然知道大伙的想法。 处理肉,摆席,有妻子和林春兰林秀菊,带村里人操持,她不用管。 她把三个新晋童生叫到一起,商量,怎么让村里送更多的孩子去读书。 她家代代孩子都读书。 远了的不说,她两个姐姐因为读过书,去戍边,一开始就被安排到后勤管粮草。既安全,也没影响得战功。 她自己头两个女儿,因为读过书,不怯场,能主动挑头儿,很快就成了小旗。行事有章法,后面一路升迁都顺利。 柳禾在县里当衙役,因为那份读书人的本事,不管哪个县令来,都看重她。 就连她自己,能写会算当这么多年村长,也比旁人多得不少好处。林染给她一成豆腐生意的利,不就是因为她当村长多年,在村里说话有分量,管得住村里人么? 柳春生从小在柳树村长大,当了柳树村这么多年村长,她是真心希望,柳树村能越来越好。 她直觉,这次三个孩子中童生,就是一个大大的契机! 原本家家户户生活拮据,想送也送不起。 现在银钱够,村里每日都有人去县城,孩子们在私塾出了什么事,当天就能知道信。孩子们还有伴,送孩子去县里读书,没什么不放心的。 柳春生说完村里人的顾虑,问:你们想想,有什么法子,能叫家家户户给七八岁到十五岁的都送去? 柳芽日常噎阿娘:十六七岁,十八九岁就不能送了? 柳春生瞪她一眼:这个年纪,都该说亲了。都成大人了,再跟小孩坐一起读书,她们自己觉得自在? 柳芽朝边上努努嘴:阿染今年也十六了,阿染还成亲了。 柳春生:你少打岔,叫你来是让你想办法的。再说东说西,你出去玩去,我跟阿染和阿清商量。 知女莫若母,柳春生一拿出阿染和阿清,立刻狠狠拿捏住柳芽。 柳芽鼓起腮帮子:好吧好吧,我出主意。 阿娘,你觉得我来当夫子怎么样?柳芽眼睛亮亮的看着阿娘,得意的瞟一眼林染和谢韵仪,我好歹是个童生,教村里孩子认字和基础算数绝对没问题。有孩子真是读书的料,再叫婶子们送她们去县里读书。 回来的路上,她认真想过了。 阿清说她考秀才,能中头名。虽然说得让人听了牙痒痒,但,八成还真行。 她说阿染也能中,那,阿染今年不成,明年估计也行的。 阿染,可是真没读多久的书!!! 就算阿清刚到林家,就开始教她,这才几个月?况且,她俩还动不动进山,真正认真学习,就冬日下雪之后。 这俩都是天赋卓越,母树开了灵光的,她比不了。 她前几年没好好读书,荒废了。能中童生是这届同窗不行。中秀才?她有自知之明。 她再读两年,都不一定能中秀才。 但那两得天独厚,母树照拂的,会止于秀才么? 说不定,等她中秀才,人家都中了举,考进士去了! 哎,这朋友,是交不上了。 她也不想逼自己苦读,好好的舒坦日子不过,费劲巴拉考功名作甚。 还是当村长吧! 柳芽从小的目标,就是当柳树村村长。 阿娘说当村长得能写会算,她去读书了。现在中了童生,当村长绰绰有余。 不过,阿娘估计还想当个十年八年的,没她的位置,她教村里孩子读书正好。 哼哼哼,村里姑娘打小就领教了她柳芽夫子的威严,长大能不听她柳芽村长的话? 谢韵仪看不懂柳芽的眼神,但柳芽想在村里教书,谢韵仪第一个赞成! 可别一直赖在阿染身边! 柳芽妹妹高义!谢韵仪满目赞赏的看着她,诚挚的夸,你能为柳树村的未来悉心毕力,比阿染和我,强了十八里路。 林染:阿清说的,也是我想说的。 柳芽下巴抬得高高的,若是脑袋上有耳朵,这会得抖成残影。 她语气坚定:那就这么说定了! 柳春生迟疑:你这法子倒是好,就在村里读书,吃住不花钱,家里有事还能回去帮把手。 你一个童生,不能跟县里私塾的秀才夫子收一样的束脩。收一半,家里孩子多的都能送。 只是,你不是要考秀才?教孩子读书,不得耽误你考秀才?你阿妈八成不同意。 柳芽诧异的扬起声:不会吧!我说考秀才就考秀才啊?我啥时候这么说话算话了?我童生都是第八名,拿什么中秀才? 你们当我跟阿染似的,随便学学,就能行呢?读书多累啊?就算考秀才,不得给我个十年八年慢慢来? 第48章 我和阿染一见钟情,就成亲了。 她无所谓的摆摆手,我一会就去跟阿妈说,我在阿妈面前,说的大话多了去了,阿妈早该习惯了。 柳春生木着脸:哦,那你去说吧。 这几个月,女儿一心想和阿染阿清争个高低,读书是真认真,亏她还以为女儿转性了呢! 得,还是那个,懒散没大志气的傻姑娘! 刘冬雪就在林家场院上处理肉,柳春生和林染她们仨在林家院子里,这个距离说事,都不用起身的。 柳芽高喊一声:阿妈,考秀才太累,我不考了! 刘冬雪迟疑了两秒,一样的大嗓门回过来:不考就不考吧! 语气里有些失望,但,听起来,她很快就能平复心情。 柳芽看一眼阿娘:说完了。 谢韵仪瞪大了眼,跟头一次认识柳芽似的:柳芽妹妹,你是干大事的人! 柳芽身心愉悦,得意成傻孢子。 林染:我家出四十两银子,村里盖一间大砖瓦房,就当是咱柳树村的私塾。若是有孩子中了童生,奖励十两银子。 柳春生眼里异彩连连:每年年中,年末,柳芽给孩子们考一次。头三名奖三百文,二百文,一百文。这银子我家出。 这样一来,柳春生敢肯定,村里绝大多数人家,都会送孩子来读书! 谢韵仪意有所指:四十两银子盖一间屋子,能盖不小的一间。咱村里,送孩子进咱村的私塾,就是占便宜。 柳春生瞬间懂了! 好好好,你们三都是好样的!柳树村的未来,有你们一份功劳。柳春生站起来,神情柔和的看一眼三孩子,你们玩去吧,剩下的都是婶子的事。 柳芽双眼亮晶晶:咱们玩什么? 谢韵仪一本正经:六月就要考试,我和阿染要读书去了。 林染:我读书不喜欢有旁人在,会被打扰。 柳芽失望的哦了声,瞬间丧气。 林染和谢韵仪去书房,关上门。 林染立刻从空间拿出一筐包子,递给谢韵仪*三。 早饭只吃了一碗汤面,这会都中午了,阿娘阿妈兴奋得不知道饿,她快饿晕了! 这个第十名,是不是范大人徇私给的?林染边吃边问。 若是第八、第九名,她还可以说是自己凭本事。 偏偏是第十! 而且,有几题她没背过,没答。 谢韵仪理所当然:你发明火炕有功,当然会特意优待。童生试本就简单,第八第九和第二十八、二十九,分数相差都不会太大。给你不是应该? 有美名者,在科举中会得到优待是惯例。京中武艺不佳,走科举路子的贵女,十二三岁就会扬名。 如她,十二岁就得了玉君子的称号,名满京城。 后来被捧得有多高,跌落的时候,就有多少人顺势踩一脚! 林染:那就好。 谢韵仪回过神来,笑笑:阿染的优势在秀才试,无需在意童生第十名。 咳,若是今年考不中秀才,不是还有明年、后年嘛! 吃完饭,两人抓紧时间学习。 云州府管辖一座府城,十个县城。 十个县城,每年童生共一百人,府城读书人多,另有一百人。 每年二百个新晋童生,秀才只取前三十。 这可不是七取一的比例。多的是十五六岁中童生,二十五六岁没中秀才的人,这十年,年年考。 第111章 还有四十岁,跟童生女儿一起去考的! 参加秀才试的人数,至少得有一千二百人。 四十取一。 林染也不觉得自己这次能考过,但,反正是要送谢韵仪去考的,她先跟着考一次呗。 场院上,肉都处理好,林染家后院放一部分,柳春生家放一部分。 晚饭后,柳春生敲响了锣。 吃席的事不用通知,家家户户就没有不知道的。 不过,柳树村仍然是老中小一个不少的到了场院上。 村里一下子出了三个童生,是该郑重其事的说。 等柳春生说到,林家出四十两银子盖私塾,柳芽来教,村里孩子束脩一年五百文,外村一两银子的时候,整个场院沸了! 早得了柳春生嘱咐的林彩云,大声给周围的人算账。 一年五百文,家里五个孩子都送去,也只要二两五钱!墨和砚台共用一套,只需要买五只笔,五份纸。 书都不用买! 柳芽夫子写在墙上,孩子们会写了,照着抄就是了! 就在村里上学!在家吃了饭去,中午还能回家干点活,农忙私塾放假! 我家不光孩子们去!我两个女儿儿媳,我都叫她们去! 哪个要真是读书的料,我再给送县里,也跟柳芽一样,考个童生回来!& 之前犹豫要不要送孩子读书的,现在犹豫,要不要叫十八九岁,正要说亲的女儿也去? 没有人不知道读书识字是好事,犹豫只是因为其中的得失。眼下天平一方咣的沉了下去,家家户户的脑袋凑一起商量,顺便竖起耳朵听别人家的打算。 林彩云还在奋力完成任务:谁要不送,是大傻子! 这可是因为有阿染出银子盖私塾,有柳芽愿意教孩子们,咱柳树村的孩子,才能这么容易就读上书! 你们是不知道,咱占了多大的便宜!县城里的私塾,一年束脩二两银子是少的,关键你得买书!那一摞书买下来,二十两银子打不住! 再算算吃喝住,你算算得花多少银子?还有,去县里读书,不能叫孩子穿补丁摞补丁的衣裳吧?叫同窗们见了笑话。在咱村里,都是自家孩子,谁特意讲究才被笑话! 林彩云兴奋得闪着精光的双眼,四下梭巡,她倒要看看,还有谁家没被她说服! 没有林朝霞那个棒槌捣乱的场面,还真是寂寞呢! 没有!一家都没有! 孩子们肯定是全送! 别家都送了,自己孩子在私塾外可怜巴巴的瞅着,亏心不亏心?那在村里都抬不起头来! 家家户户商量的是,大人要不要也去学一学? 算了算了,拉不下那个脸,家里事也多。豆腐生意和田里的活都要顾上,没那么多闲工夫。 孩子们学了回来,咱跟着认几个字得了。 热血下去,事情都定好了。 六岁到十六岁都去,十八九没成亲的,也去。 多认几个字,好说亲。 反正是在自己村的私塾,学几年都成。 柳春生笑眯眯道:明儿中午,咱全村到阿染家场院前,吃席。 又一次全村吃席的大喜事,这次有她家的荣耀。 刘冬雪看着女儿,热泪盈眶。 下午女儿说不考秀才,她失望了一下下,很快就自我安慰好了。 这两月,女儿真的是睁眼到闭眼都在读书,眼瞅着就瘦了。这还是考童生,真考秀才,那不得更辛苦。 柳芽是个没心眼的好孩子,一个人去县城她都不放心。她就想给柳芽娶个性情好的儿媳妇,就在她眼前过日子。 考了秀才,也没多大用。不就是免徭役免五亩地的税么?家里有银子,用银子抵就是了。 就是种地累点,不过,若是阿染的果树能种成,柳芽的地也可以种果树嘛。 没想到,树都不用种了! 光柳树村,至少得有三十多个来私塾的,这就是十五两银子,够柳芽养家了! 她的柳芽儿,终于长大了,不用她操心了! 林玲抱着柳乐乐,笑呵呵的逗她:姨姨要读书去了!以后不带你玩啦! 柳乐乐瘪嘴,眼泪汪汪,可怜巴巴的瞅着林玲。 她能听懂一些话,只是不会说。 林玲哈哈大笑。 柳花枝从妹妹手里抱起女儿:你姨姨下学回来,还跟你玩。她不在的时候,你跟着阿娘阿妈。 柳乐乐瞬间收回眼泪,咯咯笑得欢:娘,娘,妈,妈! 哎!王瑶亲亲女儿,乐乐快快长大,也跟姨姨一起读书去。 林玲嘁声,斜一眼侄女:小没良心的,姨姨从小给你带到大,有了阿娘阿妈,就不要姨姨了。 柳乐乐嘎嘎笑。 刘冬雪那边的亲戚,也被邀请过来吃席。 林春兰和林秀菊,邀请了孙莲一家。 孙梨花得到信,高兴的带着一篮橡子豆腐,一背篓鲜嫩嫩的荠菜来祝贺:橡子豆腐明天席上做了吃,荠菜是今天挖的,正好给你们送来。包包子饺子都好吃。 林春兰和林秀菊一个提篮,一个接背篓,倒腾出里面的橡子豆腐和荠菜,笑呵呵道:可馋这口新嫩叶子,就是这两天太忙,没空去挖。 她俩就喜欢孙家人这股,认真待人的实诚劲。瞅瞅,这一背篓荠菜,都择洗干净了,收拾得齐齐整整。 姐姐们喜欢就好。孙梨花笑道,我跟秀秀打猪草,顺便就挖了。过两天再给你们送,这会的荠菜正疯涨,好挖。 她擦了擦手,郑重的从兜里拿出一个红封:这是贺仪,祝阿染和阿清,乘风而上,金榜题名。 林染双手接过,神情认真:谢谢梨花婶子。 孙梨花心里松了一口气,眼泪瞬间涌上来,她背过身去擦了擦。 林家这样的大喜事,请她家来吃席,是拿她家当亲戚走的意思。林春兰和林秀菊以往也常说,两家要当亲戚走。 可林家对她家有大恩,她家对林家感激不尽,两家的家境悬殊,这亲戚要怎么走? 怎么来往,都是她家占林家的便宜。 还是阿娘骂她:谁家没穷亲戚?咱又不是那种一心扒着富亲戚打秋风的人,该怎么走,就怎么走。 她家的日子能过下去了,这红封里是半钱银子。既不打肿脸充胖子,也比去别人家吃席给的多,算是她的自我宽慰。 林染收了这贺仪,日后两家,就是真当亲戚走了。 谢韵仪跟没看到孙梨花的红眼眶似的,弯着眉眼问:梨花婶子打算送秀秀过来读书么? 孙梨花笑:送!阿娘一听到信,就说送。这样的便宜事,打着灯笼都找不着。你们家和柳村长家,这是做了天大的善事。我们附近几个村的孩子,都跟着沾光。 那就好。谢韵仪调皮的眨眼,我喜欢秀秀,我还说,要是婶子不送,我就把秀秀抢过来。放在身边当小书童,自己教她呢。 那小丫头又记恩,又敢说敢做,她是真喜欢。 可不敢叫秀秀耽误你。谢韵仪这么一打岔,孙梨花方才的复杂情绪没了,她说话越发自在,她要是真有读书的天赋,那你不要,我都得塞给你。秀秀跟在你俩身边,我做梦都得笑醒。 谢韵仪送她出门:那梨花婶子可得跟她说啊,她若是读书好,往后就跟着我了。 孙莲花连连点头,笑呵呵道:这下秀秀指定认真读书。 第二天,天刚亮,孙家三口就来帮忙。 孙莲和孙梨花一点不拿自己当客人,洗菜切菜,洗盘子洗碗,样样抢着干。 孙秀秀悄悄跑到林染和谢韵仪的书房,轻轻的敲了敲门。 阿奶跟她说过,进林家的屋子,不能跟去小伙伴家似的,直接推门。得先敲,看里面有没人。 谢韵仪打开门:秀秀?你怎么来这么早? 孙秀秀仰起小脸,期待的问:阿娘说,我若是读书好,就能跟在阿清姐姐身边。阿清姐姐,什么叫读书好? 谢韵仪蹲下来,认真的说:是你得在同窗中得第一,第二再怎么费劲,也追不上你。等你跟阿染姐姐一样,十五六岁,或是更小,中了童生,就叫读书好。 孙秀秀的眼睛瞬间亮了,她小脸蛋通红,转身就跑:我会读书好的! 林染手肘撑在书桌上,拖着腮,嗤笑:拐带小孩啊你? 谢韵仪若无其事:她要是小小年纪中了童生,我带在身边看着性子没移,正好给你当个帮手。 林染诧异:不是说叫她跟着你? 第112章 谢韵仪抬起下巴:我用得着亲自培养人手?给够利益,自然有人拼死拼活帮我! 大仇未报之前,她身边不会留没有自保能力的人,免得被她连累。 宴席从中午吃到晚上,柳树村的村人热血上头。 春兰和春生家,真有面子啊! 不知道自家孩子有没这造化,也中个童生,请全村人吃席! 私塾的地基,也跟林家一样,打深深的石头吧! 行,河下游石头不少,咱一家挖四担过去,保准够! 盖私塾,还叫村长安排,咱各家轮着去帮忙。 刘冬雪适时搭腔:阿染和阿清六月要去考秀才,咱们不打扰她俩。操持盖私塾的事,就交给我家。 村长家办事,没人不放心的。 嗳?考秀才! 老天奶!那岂不是,三个月后,她们还能再来吃席! 村人们激动不已,就要离席,去林家那边说几句吉祥话。 柳春生忙拦住:别给孩子们压力,不许去打扰她俩。 不打扰不打扰! 这几个月,我叫孩子们都别往林家跑,别吵到了未来的小秀才。 柳树村就要出秀才了呢! 文风刮到柳树村来了! 三月的夕阳灿烂得似最耀眼的织锦,光亮亮的惹人眼花。 柳树村的村人们,好像看见了村子中央,起了一座大大的青砖灰瓦屋。 屋子边上种着桃花,一排排孩子们坐在里面,摇头晃脑的读书。 再夹一筷子肉吃,这日子啊,过得又美又有指望。 三天后,新晋童生们的兴奋劲压下去一点,集体去县衙见县令大人。 范嘉给十名童生,一人一套笔墨,再勉励几句:功名之路,始于勤学,尔等当再接再励,忌心浮气躁。他日金榜题名,本县与有荣焉。 童生们齐齐应是,激动得满脸通红。 县令大人不会在童生身上花时间,衙役适时来耳语,范嘉慈爱的赶人:本县政务繁忙,尔等先回去吧。 林染和谢韵仪走在最后,柳禾挤眉弄眼的使眼色。 谢韵仪拉住林染,停下脚步,两人一回头,范嘉笑眯眯朝她们招手:阿清六月可要去参加秀才试? 谢韵仪:阿染也去。 范嘉神情微滞,看向林染:阿染可有把握? 林染确认了,童生试第十名,水分不小。 林染神色认真:有两分把握。 范嘉一言难尽,递给她们两份名帖:我下月就要去往永州府,此次一别,山高路长,不知何时才能再见。若是有缘,咱们京城朝堂上再聚。 林染白话翻译:再见,再也不见。除非你俩考到京城当官了。 林染和谢韵仪齐齐行礼:祝大人前程似锦,步步高升。 出了县衙,两人赶着小栗子去买肉和麦子。 谢韵仪喜欢荠菜肉包子,孙梨花隔天就送一背篓来。 两人趁着林春兰和林秀菊这阵子,高兴得晕乎乎,尽量多做荠菜肉包子存空间里。 谢韵仪看看手里的那套笔墨:不超过一两银子,送给秀秀用正合适。 林染:那我这套给林玲。 正在肉铺挑选的林萧,听到妹妹的名字,扭头看了林染半晌,不确定道:阿染? 林染疑惑的看过去,仔细从记忆中翻找。 我离家的时候,阿染还小,记不得了吧?我是林萧姐姐。 林染脸色一变:你腿怎么了? 谢韵仪看向林萧身边,和林萧举止亲密,看起来像是林萧妻子的人。 她另一边袖子空荡荡的。 林萧走两步,腿一瘸一瘸的,她笑笑:能活着已经是命大。这是我妻子江雪。 林染:阿萧姐,阿雪姐。 谢韵仪:姐姐们好,我是阿染的妻子,阿清。 林萧惊了:阿染,你都成亲了。 林染:阿娘阿妈半 谢韵仪捂住她的嘴:阿娘阿妈一见我就喜欢,我和阿染一见钟情,就成亲了。 林染眨眼:姐姐们回家也能知道啊! 谢韵仪斜她一眼,温柔的看向林萧和江雪:姐姐们的行李呢?我和阿染赶驴车过来的。 买了肉,驴车赶到悦来客栈,林染和谢韵仪帮着搬行李。 江雪正要帮忙,谢韵仪背后背一个背篓,胸前抱一卷包袱,冲她笑笑:我和阿染力气大,姐姐们歇着。 林萧看看板车上,林染买的两大块羊肉、猪肉和一筐麦子,迟疑的问:家里是要办什么事么? 林染:前两天刚办完我跟阿清中童生的宴席,这是买回去包荠菜包子的。 自家吃,这么多肉 林萧还记得,自己走的时候,姨姨家一年到头都吃不上几次肉。 等会,童生? 两个妹妹都中了童生! 她离家的日子,家里都发生了什么! 阿染,这是你家的驴车么? 嗯。 林萧神情松快了几分,姨姨家能置办得起驴车,还能供阿染和阿清读书,那自家的日子也指定差不了。 林萧坐上车,扶着江雪靠自己身边坐好,乐道:家里是怎么发财的? 林染赶着小栗子出城:我和阿清捡了一朵灵芝。你们昨天晚上到青石县的吧?有没有吃到豆腐? 林萧看着林染:有,客栈伙计极力推荐的,十五文一盘,很好吃。说只有咱们青石县有卖,是柳树村的生意。 林染:没错,是柳树村的生意。我跟阿清琢磨出来的新吃食,我家占四成利,阿萧姐姐家半成。 林萧顿了顿:我替阿娘阿妈,谢谢阿染和阿清。 谢韵仪柔和的笑笑:都是一家人,姐姐说谢就太见外了。 林萧和江雪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 她们一个腿瘸了,一个少条胳膊,回家,怎么都会给家里带来不小的负担。 家里日子好些,她们先在家里住一阵,等房子盖起来再搬出去,心里也不会太愧疚。 谢韵仪柔声问:两位姐姐的伤,现在还会疼么?可看过厉害的大夫了? 林萧眉眼柔和了几分:军医的医术不差,只是日常有些不便,不疼了 她下意识的要说谢谢阿清妹妹关心,想起谢韵仪刚才说的说谢就太见外了,又咽了回去。 这是她的亲人。 她们只是太长时间不见,生疏了些,确实不用太客气。 谢韵仪仔细观察,见两位新姐姐面上都没有愁容,眼里这才露出一丝悲伤:两位姐姐,怎么都伤得这样重?可是我们梁国,打败仗了? 林萧沉默半晌:胜了。 江雪幽幽的叹气:同袍们都死了。 她俩面色哀伤,谢韵仪忙岔开话题:阿娘阿妈和姑姑姑婶,前几天还念叨姐姐呢。说姐姐五年役期满了,日日盼着姐姐回家。一会见到姐姐,还有姐妻,肯定得高兴坏了! 她不赞同的瞄一眼林萧和江雪,责备道:回自己家,还买礼物呢? 林萧笑笑不说话。 她毕竟离家多年,和家人都生疏了。又是这样的状态回家,近乡情怯。 谢韵仪戳戳林染,林染从背篓里拿出一小篮栗子糕。 姐姐们先垫垫肚子。谢韵仪将篮子递给江雪,笑道,家里自己做的。 江雪拿起一块,尝一口,惊讶:栗子糕? 她们在凉州城,衣食住都不用花钱。每月一两银子的军饷,除了给家里寄回去一些,也就是买点零嘴。 这栗子糕,味儿比凉州城五十文一块的还香! 这一小篮,都能卖一两银子了。 林萧也吃一块:哪来的栗子? 林染:山里的。我跟阿清还挖了不少树苗回来种。 江雪惊讶的问:你和阿清,既读书还进山? 嗯。谢韵仪柔柔的说,阿染喜欢进山,我陪她一起。 林萧默了默:你们去了深山吧,山里不危险? 谢韵仪温柔一笑:阿染力气大,能打死野猪。我力道不够,但射箭准度还行。除夕晚上,狼群袭村,我和阿染,打死了十八头狼。 林萧猛地转头看向林染,她知道这个妹妹力气大,没想到是能打野猪的力气! 狼群向来都是蜂拥而上,两人打十八头狼,这得是箭箭都射中要害吧! 第113章 这么好的两个将军苗子,走科举的路,还中了童生。 江雪到抽一口凉气,上下打量谢韵仪:十八头狼! 谢韵仪腼腆的笑笑:村里帮着鞣制了狼皮,卖了二十七两银子。 江雪和林萧对视一眼,歇了进山的心思。 若是她俩都还好好的,这山里倒也能闯一闯。 可既然有狼群袭村,那山里的野兽定然少不了,不是她们两个伤残能对付得了的。 林萧垂下眼,遮住眸中的愁绪。她和江雪手里的积蓄,盖了房子,还能剩下三十两。 看着不少,坐吃空山,花不了多少年。 偏她俩现在这样,许多活计都干不了 林染吆喝着小栗子,驴车直接停在林朝霞门口:姑姑,林萧阿姐回来了! 这会正是饭点,柳叶和柳花枝王瑶去地里松土,还没回来。 林朝霞刚做好了中饭,林玲正喂柳乐乐吃。两人抬起头对视一眼,顿了顿,林朝霞扔下锅铲就往门口跑。 林玲跑出几步,回来抱起柳乐乐,喜道:我大姐姐,你大姑姑回来了! 我的萧儿呀!林朝霞只看一眼就迷了眼眶,抱着比自己还高的大女儿,嚎啕大哭,你可算是回来了!想死娘了! 娘日日都想你啊!担心你受了伤,怕你吃不饱床不暖,呜呜呜 娘叫你不要寄银子回来,你个傻孩子就是不听,呜呜呜 林玲一只手抱着柳乐乐,一只手抹眼泪,她看见了,姐姐刚才被娘抱住,往后退了几步。 姐姐的腿瘸了 柳乐乐见阿奶和姨姨都在哭,嘴巴一张就要开嚎。 谢韵仪眼疾手快的塞给她一块栗子糕:阿奶和姨姨都是太高兴了,乐乐不哭。 柳乐乐咬一口,狐疑的看向阿奶和姨姨,眼泪挂在睫毛上,不嚎了,双手捧着吃。 林染拍拍姑姑的胳膊:姑姑,等会再哭,阿萧姐姐带了妻子回来。 林朝霞的哭声戛然而止,她抹一把眼泪,眼睛这才清明了,忙拉着江雪的手进屋:先进屋坐,以后这里就是你家,我就是你亲娘。 夭寿哦! 儿媳妇少只胳膊,再回头看一眼。 天塌了! 女儿走路一瘸一拐! 她猛咬一口舌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挤出个哭着的笑模样:肚子饿了吧?咱们先吃饭,吃饭。 林玲将柳乐乐放凳子上,飞快的拿了抹布:大姐的屋子,阿娘阿妈每隔几天都打扫的。床上垫的麦秆是前几天刚换的,我再去擦下桌子,好放行李。 林朝霞拉住女儿儿媳的手不放,对对对,过了年,就天天盼着你们回来呢。阿玲,去我屋里拿新的床单被子,给你大姐姐们铺好。 林染和谢韵仪先搬行李,放进林萧的房间。 最后,提着一大块肉放厨房:阿萧姐姐买的。 林朝霞瞪一眼女儿,怒道:你这是不拿这当自个家,不要你阿娘阿妈了? 林萧连连赔笑:是我赶路馋了,买回来好好吃一顿的。 阿染,阿清,姑姑中午烧的饭菜不多,你俩回去吃啊。林朝霞一点不跟侄女侄女媳客气,你阿娘阿妈过来的时候,叫她们带一篮子鸡蛋。你两个姐姐都要好好补补。 林染:好。 谢韵仪:姑姑,我们先回去了。 林春兰和林秀菊听说大侄女回来了,饭都不吃了,拔腿就往姐姐家跑。 林染想了想,将板车上的肉放厨房,蒸笼里的豆渣馍馍和菜拿篮子装着,再将稻米粥舀进陶盆里。 你拿四个碗,四双筷子,咱们去姑姑家吃午饭。 谢韵仪眼前一亮,一副涨了大见识的表情,寻一个篮子过来,再挖一盘自家的萝卜条,兴致勃勃:走! 姐姐们肯定会讲在边城的生活,她想听。 她俩离林朝霞家老远,就听到一阵痛哭声。 林染放慢脚步,谢韵仪看过去,姑婶和花枝姐王瑶姐回来了。加上自家阿娘阿妈,五个人都在边哭边抹眼泪。 姑姑、阿萧姐和阿雪姐,眼里也都有泪意,正小声安慰着。 林玲抱着柳乐乐远远跑过来,眼眶红红:阿娘叫我抱乐乐出来,怕乐乐也跟着哭。 林染看向她,又看看柳乐乐:阿萧姐和阿雪姐,肚子应该饿了。 林玲疑惑的看回来。 谢韵仪抿唇微笑:大哭伤身,该叫她们别哭了。你抱乐乐进去,乐乐一哭,她们就都不哭了? 柳乐乐歪头瞅了瞅谢韵仪,她眼睫上的泪掉下来,张嘴:嗷嗷嗷 林玲立刻抱着她往屋里跑。 果然。 乐乐怎么哭了? 不是叫你抱她出去玩? 乐乐别怕啊!阿娘阿妈是太高兴了。王瑶抱过去女儿,亲亲她,阿娘阿妈是因为乐乐的姑姑姑婶回家了,高兴哭的。 不能再惹哭孩子,屋里的人都慢慢止住了泪。 林染提着饭菜进来:先吃饭吧。 一个桌子坐不下,林染和谢韵仪分半份菜出来,舀了粥,再拿半篮子馍馍,放在两个并排的椅子上。 林玲搬来四个小凳子,林染和谢韵仪坐下,加上柳乐乐,她们四个年纪小的,单坐一边吃。 有了林染拿过来的饭菜,多出林萧和江雪两人,桌上的饭菜也够吃。 林春兰给林染使个眼色,意思是,你先垫垫,一会回家再吃。 林萧和江雪边吃边讲,尽挑好的说。 军营里吃饭管饱,每三天就有一顿肉菜。 同袍们都是生死之交,日常都跟自家姐妹一样。 冬日里的袄子也厚实,只要雪不太大,出去巡逻都不冷。 特别是去年冬天,听说是咱县里发明的火炕,军营里一个冬天都热热乎乎的。 林春兰和林秀菊立刻笑开了,林朝霞指着林染和谢韵仪:阿染和阿清琢磨出来的! 柳花枝与有荣焉:女皇陛下还特意下了旨意,给你姨姨家,奖励黄金百两呢! 说到这,林朝霞脸上也染了笑意,她看着大女儿和儿媳:阿染现在脑子可好使了,她和阿清都中了童生。还给咱村琢磨出了赚钱的豆腐生意,咱家这两月,每月都有六,七两银子的收入。 柳叶眨下去眼里的水汽,哑着嗓子:你俩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王瑶放下碗,突然道:阿娘阿妈,点豆腐日后让姐姐们去吧,我和花枝干地里的活。 两位姐姐这幅样子,干不了重活。与其等阿娘阿妈来找她和花枝,不如她主动提出来,还能落下一个好。 柳花枝在桌子下,捏了捏妻子的手。 林朝霞看向柳花枝,见她面上也是赞同,眼底升起一股暖意。 谢谢妹媳和妹妹。林萧握住江雪的手,神情认真的拒绝,我和阿雪会单立户,搬出去住。生计的事,我们自己想办法。你们从前怎么过,以后还是怎么过,我和阿雪就房子没盖好前,在家住一阵。 若是她和阿雪一回来,就抢了妹妹和妹媳轻松又来钱的活计,那这个家也得散了。 她和阿雪一个腿瘸,一个手不方便,短时间和家人住一块还好,时间长了,定会讨人嫌。 林朝霞瞬间红了眼眶:你们若是还认我这个阿娘,就不许说离开的话! 林萧无奈:阿娘,我们不离开,还住村里。 林朝霞拉下脸:点豆腐是阿染教给我们一家的,等林玲长大也会教她,你俩为何做不得? 江雪看看妻子,又看看阿娘,脸上露出个轻松的笑来:阿娘别生气,阿萧不是跟家里生分。只是我们两个日常多有不便,也不想处处让人照顾,这才觉得搬出去住好点。 林朝霞沉默了,换了她腿瘸了,胳膊少一只,除非她是真不能动了,也不想要人照顾。 搬出去住行。柳叶怜惜的看着大女儿,点豆腐的活计你们来做,得的银钱咱家按人头分。家里的进项,本来就有你俩的一份,这个你不能推辞。 林萧苦笑:这个咱们改日再说。 林朝霞知道,大女儿还是不想要这份活计。 柳花枝哀求道:姐姐 姐姐到了年纪,就说要去戍边。姐姐主动承担了家中的责任,如今又是这样的境况,她当妹妹的,怎能昧良心霸着家中轻省的活? 第114章 林朝霞又想抹眼泪。 林春兰转头,目光忐忑的看向林染和谢韵仪。 她想让大侄女妻妻,跟自家一起种柿子树。活计轻省,来钱也多。 女儿儿媳都是有出息,能挣大钱的。有女皇陛下赏赐的百两黄金,每月豆腐生意的利,不愁没钱花。 她和秀菊手里的钱,也是这辈子都花不完。 大侄女妻妻这样,她不帮衬着点,心里不踏实。 两位姐姐不介意的话,日后帮我做事吧。林染神色认真的开口,等我中了秀才,这事应该就有眉目了。这段时间,两位姐姐正好养养身体,忙活盖房的事。 想了想,她又道:房子也不用盖多大,日后迟早要换成砖瓦房。 她这么一说,除了柳乐乐,在场的都明白,这个事,林染给的银钱不会少,至少能很快就盖得起砖瓦房。 林春兰和林秀菊四目相对,全是迷茫,啥事啊? 她们齐齐看向儿媳,难道是,儿媳又有赚钱的法子了! 林萧站了起来,谢韵仪见她又要拒绝,忙柔声说:不是阿染特意照顾两位姐姐,是这件事跟点豆腐一样,需要保密。而我俩又没法读书赚钱都顾上,交给自家人,才放心。 她虽然不知道阿染说的什么事,但话这么说,总不会错。 林萧神色一松,笑道:阿染若是觉着我和阿雪能当得起,那我也不假模假式推辞了。 听妹媳的意思,这事也能给阿染赚不少钱,她何必矫情。 豆腐生意,自家占半成,每月都能得六、七两银子,阿染家四成,那就是四十两上下。 阿染这是自己赚了钱,也照拂了亲戚。 她当姐姐的,被能干的妹妹照拂,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江雪目露感动:我和阿萧,谢谢四位妹妹。 难怪阿萧一心想回家,她家人竟然都是这样的好性子,热心肠。 再想想自家,姐妹几个有事相互推诿,生怕被占了一点便宜,眼里只有阿娘阿妈的钱财,个个都糟心! 她突然觉得,自己和阿萧伤了残了,不是多大的事了。一家人相互扶持着,日子再难都过得舒心。 谢韵仪嗔道:都说一家人不言谢了,况且,两位姐姐是帮我们赚银子呢。要谢,也是我跟阿染说谢。 林染:嗯。 大女儿一家的日子有了着落,林朝霞是真高兴。 一高兴,就晕了头,忍不住叹息:哎,你两要是全乎的回来,该多好。 第49章 别光在床上,窗前啊,月色下啊,河边啊 江雪身子一僵,林萧忙抓住她的手:阿娘,开年一战,我们一个营的同袍死得不剩几个。我和阿雪能活着回来,已经是天大的幸事了。 谢韵仪神色凝重:开年?那会凉州不还是冰天雪地?这时候金人比咱们日子过得更难,要打也是雪化后打吧?怎么开年就打了一场,听姐姐说的,规模还不小。 林萧捏紧了拳头,铁青着脸,艰难的开口:新来的将军为了战功,带兵主动出击。我们找到了金国的几处大帐,金国惨败。我们,惨胜。 江雪红了眼眶,咬牙切齿:姓谢的得了战功,回京做镇北侯世女去了。可怜我们多少同袍,本可以不死的,如今尸首被埋在异国他乡,灵魂不能回归母树怀抱! 谢韵仪的五指下意识的紧紧捏住陶碗,指尖白得看不见一丝血色。 她垂下眼睫,嗓音艰涩的问:谢靖? 林萧错愕:妹媳知道她? 江雪冷哼:这个谢靖长了一副正气凛然的样,最会蛊惑人心。 她嘴上义正辞严的喊着为母树献上身体和灵魂向女皇陛下进奉忠心誓死保护我们的亲人姊妹人活一世当立下赫*赫功绩,才不白走这一遭 实际上,全都是为了自己的私利,罔顾军士的死活。 她煽动边军主动出击,茫茫大雪里去寻金人大帐,光冻死在路上的同袍就不少。 林萧嗤笑:她运气好,还真找到几个金人大帐。也确实有两分本事,只按杀死金人的数量算,勉强能称得上一个胜字。 女皇陛下治了她擅自发兵的罪,但因几个边将都被她蛊惑,一起出兵,法不责众。朝廷上不少人帮着说情,说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谢靖将功赎罪,不用责罚。女皇陛下调她回京,在兵部任职。 我们回来时,听说镇北侯对她的果敢英勇十分推崇,已经上书女皇陛下,为她请封世女。 谢韵仪头垂得低低的,眼眶涨红,嘴唇咬出了血,心里的愤懑怒火,像是要将她整个人烧起来。 林染抓住她的手,一根一根轻柔的掰开她的手指,淡淡道:你一个凤凰,跟下个蛋就喔喔叫的野鸡,比什么? 谢韵仪噎住,愤懑的怒火无声无息的消散。 她像是从灼热的火刑架上,被瞬间带到了春雨绵绵的草地里,舒适凉爽的气息,争先恐后的往她身体里钻。 杀千刀的,简直不是人!林朝霞怒气冲冲的骂,迟早要遭报应,天打雷劈!老娘若是在京城,高低也得去那什么侯府门前呸一口! 害死了这么多人,死了一定会魂飞魄散,母树才不要这种人!柳叶跟着骂。 林春兰看向林染,义愤填膺:阿染,母树喜欢你,你跟母树说说,下雷下闪电劈死她! 林染淡定的点头:好。 谢韵仪突然想笑,她跟着忿忿:杀千刀的!等着遭报应! 饭桌上又说起了别的,林染拉起谢韵仪的手:你们先聊着,我们回去温书。 快回去吧。林朝霞一家都知道,林染和谢韵仪六月会去府城考秀才,姑姑等着当秀才姑姑呢。 林染把碗筷装进竹篮,带谢韵仪回家。 走出村子,前后不见人。 林染诧异的瞄一眼谢韵仪:骄傲自信的大小姐,竟然也会心灰意冷? 小姑娘手心出了一层汗,脸色还苍白着,唇瓣上的血迹,看着刺眼极了。 谢韵仪抬起眼,语气幽幽的说:她有整个侯府的资源和人脉,又会装模作样 她知道这是无意义的抱怨,可她就是忍不住,想在林染面前说。 即便知道,林染肯定会一阵冷嘲热讽。 果然。 林染嗤声:镇北侯世女,连镇北侯都不是,更不是女皇,文武双全的大小姐,还担心斗不过她? 谢韵仪抬头,语气认真:阿染,我知道你是想安慰我,但你这么说,我真一点没被安慰到。 林染捏捏她的脸,冷笑:别在我面前垂头丧气,你又没缺胳膊少腿。阿萧姐姐和阿雪姐姐,看着都比你现在气色好多了。 谢韵仪愤愤不平,语气中带着一丝娇意:我就是想不明白,她们养我那十多年,对我的感情也不是假的。 却处处拿其她妹妹的优点跟我比,不愿意为我请封世女。谢靖才到她们身边多久,打了一场明眼人都觉得可笑的仗,就迫不及待为她请封。 林染仔细想了想:两个原因。第一,可能是对谢靖有愧疚感。第二,她们跟你一样,认为只要力气大,孔武有力就是厉害。 谢韵仪踢飞脚下的小石子:我可没这么说! 林染见她兴致仍不高,漫不经心道:我要给两位姐姐去山里寻个礼物,你去不去? 谢韵仪:去! 回家放下竹篮,两人背上背篓,进山。 这会已经是下午两点,太阳开始西斜。林染加快脚步,半山腰遇到兔子野鸡从面前跑过,都当没看见。 她目标明确,直奔一处山谷。 这处山谷地势低又开阔,温度比山里其它地方高些,花开得也早十多天。 林染让谢韵仪进空间玩手镯,自己一路不停歇,小跑着翻过五座山头。 快速翻山越岭,矫健的身体爆发出极大的热量,冒出的汗珠滑过脸颊,林染随手拂去。 谢韵仪偷偷看了她好几次,向来敏锐的林染,因为一心赶路,一次都没发现。 这半年,林染几乎没下过地。不是早早进山,天快黑了才回来,就是在书房学习。太阳晒得少,她脸上浅麦色的皮肤,慢慢白了回来。 不是特别白,是那种一看就很健康的白色。 这样的林染,看起来随时都充满活力,永远都有一股生机勃勃的劲儿。 谢韵仪认真思索,她似乎从来没见过林染沮丧的模样。哪怕是确定要考秀才的时候,也只是叹息一声,立刻就精神满满的开始读书。 第115章 斑驳的阳光,在她脸上游曳,她的睫毛在发光。再往下看,覆上一层薄汗的脸颊、高挺的鼻梁、粉润的唇瓣和光洁的下巴,都在发光。 她整个人都在发光,比初升的骄阳还要耀眼。 阳光又落在了,因为她不停的跑动,而微微泛红的耳垂上。薄薄一层粉色的皮肤透亮,突然就叫人挪不开眼。 想要,闭上眼,虔诚的亲吻上去。 到了。林染微喘着气,放谢韵仪出来。 谢韵仪扭头,面前是一片火红的花海。 满山谷灿烂绚丽的映山红,像是一片永不熄灭的火海,落在了山谷里。火焰一簇簇,一团团,一片片,炽烈绮丽的盛放。 这片火海烧进了谢韵仪眼里,又引来了一场盛夏的雨。 她湿红着眼眶,僵硬的转头,看向林染。 林染揪一朵映山红,放进嘴里嚼,酸得她皱起眉。 她若无其事的递给谢韵仪一朵:可以吃的花。 谢韵仪拿在手里,眼里的湿意瞬间没了,斜她一眼:看你的表情,就知道不好吃。 好看吗?林染又问。 谢韵仪点点头:我第一次见到这样,找不出任何词来形容的美丽和震撼。 林染漫不经心的,再揪一朵放进嘴里:你看,她们开在这里,不需要任何人的肯定或认可,甚至都极少有人能看到。 她们美得肆无忌惮,是普天之下,独一无二的奇迹。 谢韵仪感动得想落泪:阿染,谢谢你。谢谢你,带我来看这一片花海。我自诩聪明,却总陷入迷途而不自知。谢谢你,跟我说的这番话。 聪明人总是想得多,你聪慧过人,生来矜骄,会这么想,是人之常情。 林染别开脸,递给她一把剁骨刀,别自作多情,我只是随口感慨。快砍,砍下最美的枝条,我要送给两位姐姐。 谢韵仪抿了抿唇,转身去寻花朵茂盛的枝条,片刻之后,她扬起嘴角:阿染就是看我心情不好,特意带我来的。给姐姐们送花,才是托辞! 林染一刀砍下一丛,冷酷道:才不是。据说是守卫家国的英雄们,为这片土地留了太多的血,映山红才会这么红。姐姐们从边城回来,理应送她们一捧大大的映山红。 谢韵仪扭头,见她已经砍下好几丛,心疼:够了吧? 林染收进空间,继续辣手砍花:多砍点,你下回要是想哭,就这样。 林染拿起一枝映山红,一边揪一边扔,嘴里振振有词:哭,不哭,哭,不哭哭。那就哭吧。 谢韵仪羞恼得跺脚:你才动不动就想哭! 她心里哭笑不得,只觉得之前愤懑的自己,跟阿染现在的举动一样,有些好笑。 林染扔掉揪完的枝条,一脸无所谓:那就揪着玩吧。 谢韵仪气势汹汹的去砍枝条。 空间堆满一个角落,林染仍叫谢韵仪进空间。 谢韵仪:我陪你一起。 林染嗤笑:天都要黑了,就你那慢吞吞的速度,我可不想留在山里喂狼。 谢韵仪哼声:我巴不得躺着呢! 她一路跟林染说话,竟然是难得的,商量的语气:这里,你以后不会带人来了吧? 林染:怎么?你还想据为己有? 你不带别人来就行。 我又没有其她姐姐会从边城回来了。 阿染,你饿不饿? 林染慢下步子,从空间里拿包子,边啃边走。 一口气吃完六个包子,肚子里的饥饿感不那么强烈了,林染又开始小跑。 跑出山脚,天将将要黑。 谢韵仪早在空间里整理出来,两大捧高高低低的映山红花束。 两人一人抱一捧,直接去姑姑家。 阿染,阿清,你们这是? 晚饭因为林朝霞和柳叶夹过来的菜太多,吃撑了的林萧和江雪,正在家门口散步。 林萧老远就看见,一大捧漂亮的映山红朝她们走来。认清是林染和谢韵仪,她就知道,这花应该是拿来给她们的。 林染:送给你和阿雪姐姐的。 林萧接过来:这时节,你们上哪摘的映山红? 阿染跑了五个山头,在一片山谷里找到的。谢韵仪弯起唇角笑,阿染说,你们的血留在这片土地上,映山红才会这么红。你们是英雄,要送你们映山红,欢迎你们回来。 林萧心里,突然胀满鼓胀的情绪,这股情绪堵在嗓子眼,激得人涌起泪意,她哽咽的说:我们不是英雄。 江雪垂下眼,嗓音沙哑:我们身上,甚至没有战功。 林染递过去花:但你们,确确实实在边城,守护了我们五年。 谢韵仪将手里的花塞到江雪怀里:有没有战功,是军营里的评价。不是要立了功,才是保护我们。 我们安稳的日子,是你们日夜守护得来的。在我和阿染眼里,你们就是英雄。 林萧接过花,拍拍林染的肩膀:好妹妹。 那我们先回去了。林染拉着谢韵仪跑远,明天见,英雄姐姐们。 江雪眼里有泪花,笑着说:阿萧,我好喜欢她们两。 林萧面无表情:我是她们的姐姐,你喜欢我就够了。 江雪笑出了声:阿萧,你好可爱。 林萧:柳乐乐才用可爱这个词。 江雪:那我喜欢你。 林萧瞬间红了脸,掐着手心,不敢回头,自以为淡定的说:我这就叫阿娘去找村长,咱俩的户头下来就请吃席。 不等房子盖好了? 等不及。 江雪畅快的笑出声:其实先不盖房子也行,咱俩先在家里住着,免得盖了又得扒,还浪费钱。 她知道林萧执意要搬出去住,是怕她住在家里不自在。 但阿萧的家人都好好,也都喜欢她,她想要和她们多相处。 况且,全家人都说,阿染和阿清六月的秀才试稳过,这也没几个月了。 按阿娘说的,阿染都说叫她们房子盖小点,那肯定很快就能赚到盖砖瓦房的钱,绝对比豆腐生意赚钱! 阿妈说,阿染刚跟她们说豆腐生意的时候,都没提盖砖瓦房的事。 就算跟豆腐生意一样,每月能得六、七两银子,那也了不得了。她俩手里还有四十两银子的积蓄,挪一部分出来,很快就能凑够盖砖瓦房的钱。 其实,她也不一定要住砖瓦房,只要和阿萧在一起,住黄土房,她也开心。 但,阿娘说,得盖。还要盖好了,跟阿染家一样,所有房间都通火炕,冬天屋子里暖烘烘的,她们的伤处才不会疼。 阿娘还说,阿萧寄回来的银子,加上家里要分给她的银子,一共有三十五两。再攒几个月,就能盖一座不错的砖瓦房。 但她想盖大一点,将来孩子们长大,都有地方住不管什么时候离家,过多少年才回来,家里都有她们的房间。 思绪跑远了,江雪回过神来,抬起眼,林萧正倚在门口,含笑的看着她。 那就在家里多住几个月。林萧笑着说,但成亲不能往后拖。 江雪失笑:成成成,你说了算。 林朝霞在厨屋洗完碗,出来听到,立刻道:你俩的户籍牌给我,我这就去找村长。 江雪迟疑:这么晚了,要不明天吧? 林朝霞:我叫你们柳婶子,明儿天一亮就去找里正。 柳叶拿一匹布出来,我跟你一起去,叫村长送给里正。让里正跑一趟县城,争取后天就给新户籍牌办下来。 林萧疑惑:咱村,办事这么容易的么? 林朝霞得意的昂起头:你俩刚回来还不知道,咱村现在是青石县最有名的村子。就是不送礼,里正和县衙的文书们,给咱村办事都飞快。 第二天,林春兰和林秀菊,特意烧了一桌好菜,请大侄女和大侄媳来家里吃饭。 花馍,猪肉荠菜的饺子当主食,羊肉炖萝卜、栗子炖鸡、大鹅炖菜干、炸肉丸子、炖鸡蛋、炒鹅蛋,样样都是一大盆。 酸菜橡子豆腐和萝卜条是解腻的,栗子糕作为饭后甜点,喝的是蜂蜜水。 大侄女和大侄媳大难不死,林春兰和林秀菊终于舍得杀一只自家的大公鸡。 至于那只鹅,本来可以不死的。但它太爱打架,逮到机会还会啄鸡和猪。 第116章 谢韵仪屡教不改,林春兰和林秀菊忍了又忍,趁这次机会,给它杀了。 林萧和江雪已经参观过林家的大砖瓦房,知道林家有一千多两银子的家底,仍觉得眼前的这桌饭菜太丰盛了:姨姨们这么客气,我跟阿雪都要不好意思了。 江雪连连点头:这也太多了。 林春兰:阿染和阿清读书费脑子,家里平时也是这么吃的。不怕吃不完,你们阿染妹妹能吃。 林秀菊瞅一眼桌上的菜量,附和:也就鹅肉和肉丸子多一点。阿染和阿清晚上一顿宵夜,就能吃完。 林染端着稻米粥出来,抬起眼皮:阿娘阿妈再说下去,我都不敢吃了。 林春兰笑:先叫你两个姐姐知道,免得你在她们面前拘着饭量,吃不饱。 林萧忍不住笑:阿染妹妹和阿清妹妹,都是当将军的好苗子。 昨天小妹林玲说起这两个姐姐来,崇拜之情如滔滔江水,绘声绘色的讲了大半个时辰。 林萧和江雪就都知道了,这是两个敢进深山的,两人猎杀十八头狼不是虚话。 在林萧看来,前头捡漏的野猪、鹿和狼那些,都是她们进山打的。 她和江雪夜里小声说话,都觉得,这对妹妹,肯定还猎了更多的猛兽,偷偷卖了。 在她俩看来,两个妹妹有勇有谋,有格局有智慧,这才是应该当将军的人,比谢靖那个小人,强一千倍! 谢韵仪红了脸:姐姐们夸得,我和阿染都不好意思了。 林染面无表情的睨她一眼,忘了当初你开口就是:梁国第一人名垂青史了? 都坐下吃饭吧。林染神情淡定的说,阿清要去考进士当大官,我先考秀才试试,我俩都不走武将的路子。 林萧坐下:这也好,军营里太危险,姨姨们就你一个女儿,免得她们牵挂。 林春兰和林秀菊的注意力,则完全在林染前半句上:进士? 天呐!她俩前两天才因为女儿儿媳中了童生,风光了一把。觉着女儿儿媳能中秀才,就是她们人生中最得意的时刻。 这会都跳过举人,直接进士大官了! 林染既然说了,她俩毫不怀疑谢韵仪考不上。 林春兰抓住儿媳妇的胳膊:我,我要当老封君了? 谢韵仪柔柔一笑: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可以的。 那就是可以啊! 女儿儿媳的不出意外,从来不会出意外! 林染语气凉凉:你俩低调一点,姐姐们都要笑了。 江雪咬唇忍笑:我相信阿清能中进士当大官,也信阿染能赚大钱。 这对妹妹,真招人喜欢啊! 坐一边,听她们说话,都叫人欢喜不已。 吃完饭,林染拿一百两银子给林萧:我要做家具的木材,便宜不开裂的即可。阿萧姐姐雇人砍树,放我家老屋那边晾干。 林萧毫不迟疑的接过:你安心读书,砍树的事阿萧一定给你办好了。 光雇人砍树就要用一百两银子!阿染这是,要做多少家具! 接下来的时间,林染和谢韵仪进入备考模式。 当然,也没少出门挖野菜采菌子,做好吃的往空间里存。 春天不打猎,两人进山的次数也不少。 黑云和黑羽长成了大狗的模样,林染和谢韵仪读书累了,需要换换脑子的时候,就带它们进山逮兔子。 初次进山,两只狗兴奋得跑没了影,回来被谢韵仪好一阵骂。 林染特意做出一个口哨,在家练习口哨一响,两只立刻奔向主人。 刚开始,黑云和黑羽抓不到兔子,还得谢韵仪先射伤了,它们才嘶吼着跑过去叼兔子回来。 慢慢的,能抓住兔子逮住野鸡了,林染就时常让它们自己往山里跑。 有时候沾了一身刺果回来,或是嘴边的血迹没舔干净,谢韵仪一边嫌弃的给它们清理,一边骂。 两只狗温顺的躺在她身边,不时呜呜两声,似乎在说:我知道错了,下次不会了。 林染嗤笑:看样子是一次都没往深山跑,两只胆小鬼。 谢韵仪可以自己骂黑云黑羽,不许别人说它们:黑云黑羽还小呢,哪有两只狗去挑衅狼群、野猪的?它们这是聪明,识时务。 等咱俩有空,再带它们去涨见识。是吧,黑云黑羽,到时候,你们一定是最勇猛的狗狗! 黑云黑羽:汪汪。 林染没眼看,去阿娘阿妈卧室边的厢房里,取下梁上挂着的酱块子。 酱块子发酵需要温度,林春兰和林秀菊知道后,强烈要求挂她们这边:卧房里烧炕,西厢房也暖和一点。这酱块子有味,别熏到你们。 最近太阳的温度上来了,雨也少。麦秆捆着的酱块子外,长了一层白绿色的菌,可以下酱了。 谢韵仪立刻不跟狗子们玩了,阿染,能下酱了? 开水烫一遍干净的大陶缸,搬到太阳底下晒干。 林染拿刀削掉酱块子的表层,掰开看,里面是棕红色掺着白色的菌丝。 没洗刷的酱块子不用晒,直接砍成小块,扔大陶缸里。加盐和晾凉的开水,拿烫过的酱耙子捣。 每天捣三四次,一次二百下。 谢韵仪摩拳擦掌:这个活,交给我! 林春兰在一旁洗衣服,忍不住笑:阿清的活还不少。 儿媳时常偷偷拿粮食,喂家里的牲口和两只狗。捡鸡蛋、鹅蛋跑得比谁都快。林染烧饭,她定是要坐在灶膛前烧火。 干正经事,那是样样不成。 扫院子自己先咳上了,洗衣裳手搓破皮。 洗碗,家中一定添新陶片。舂米,脚上起泡。 烧饭,咳,毒不死人。 现在,家里就怕她干活。 给她收拾残局,不如自己干了。 比如,她的衣裳,就是林染顺手洗。 但这姑娘,也真不怕吃苦。 每日都要坚持练箭,林春兰看见她手指上,厚厚一层茧子都磨破了,心疼得不行。 还是林染给磨出一个铁木扳指,才好些。 酱耙子比陶缸长,戳在酱缸中间,上面蒙上织得松散的粗麻布。 林染马步下蹲,双手抱住大陶罐试了试,还行:这缸白天在外头晒,晚上我搬进西厢房。过两天去县里,买一个陶盖回来,木盖子防不住雨水。 谢韵仪羡慕不已:阿染力气真大! 林染对这句话早就免疫了,她脑子里喊系统,下雨提前告诉我收酱缸。 【好的呢。】 除了偶尔让系统帮忙找菌子,林染最近都没劳烦过系统,系统看起来心情不错。 林染从西厢房陶缸里捞出几颗酸菜,喊谢韵仪舀一盘萝卜条,一起给姑姑家送去。 林萧和江雪成亲,明天请村里人吃席。林朝霞家的酸菜没了,喊林春兰送去一些。 萝卜条是林染看林萧和江雪都喜欢,特意给她俩送去的。之前自家做的时候,给姑姑家送过一坛子,她俩没吃到。 不光酸菜,家里的鸡蛋、鹅蛋,林春兰都让她们送两篮子过去。 家里的鸡蛋鹅蛋吃不完,林染往空间里存了不少。明面上,还腌了一罐咸鸡蛋。 因为捡蛋的一直是谢韵仪,林春兰和林秀菊都以为,自家的鸡和鹅,还是受了狼群的惊吓,下蛋不勤。 不过,反正是自家吃不完,时常要往姐姐家送,两人都没在意鸡蛋、鹅蛋的个数。 读书休息的间隙,谢韵仪尤其喜欢,自己慢慢啃一个鸡蛋,看着林染大口啃鹅蛋的样子。 啃完一个,再啃一个,还能接着啃两个! 搞不懂是为什么,反正她就是看着很开心。 林染对自己的饭量也很惊奇,她一直注意着自己的身体健康程度。 饭菜是吃得不少超级多,但并没有觉得撑。也没有吃完太多肉类,就想睡的感觉。 她不怕冷还耐热,睡眠质量极好,浑身都是劲,睁眼立刻就精神。 林染觉着,自己的身体,应该还是挺健康的。 系统也说,她的身体素质,在人类中属于极好的一部分。 林染,就,该吃吃了。 反正,她宁可早死几年,也不愿意饿着自己! 除了送明天席上能用的菜,昨晚林春兰还郑重的召集全家商量,送什么礼。 明面上的礼,林春兰是打算送两匹细布,两匹绸缎,二两银子。 这在柳树村,是前所未有的重礼了。 但是,对箱子里锁着一百二十两银子和一个黄金锭子。每月加上林染给的,还有十七两进账的林春兰来说,这个礼,她觉得轻了。 第117章 若是林萧和江雪,都是全乎着还好。偏她俩一个腿不行,一个少只胳膊,她当姨姨的,格外心疼。 而林萧和江雪,都不是愿意凭白受人好处的人。林春兰就想,趁着她们成亲的机会,多补贴些。 林家另外三人都极力赞成。 林秀菊:咱家银子放着也不生小银子,花不完,给二十两银子压箱底都不过。 林染:再给一个黄金锭。 谢韵仪猛猛点头。 林春兰嗔她一眼:女皇陛下的黄金锭不许花,也不许送。留给我孙女儿,重孙女儿,玄孙女儿。 谢韵仪立刻反悔,认真脸:不花,不送。 给二十两太多了。林春兰想了想,花枝成亲,咱们才给一身衣裳,连一匹布都拿不出来。 林染:那就给花枝姐补上一份呗。 林春兰:也不用补这么多,补上十两银子。将来林玲成亲,咱除了明面上这些,也给十两银子压箱底。 这些礼不用林染和谢韵仪送,林染和谢韵仪也觉得,她俩很难送得出去。 晚饭后,林春兰和林秀菊带着布匹和银子,去了趟林朝霞家,快半夜才回来。 两人眼眶红红的,这是去忆苦,外加哭了一场。 林染:四位姐姐都接了? 林春兰笑:都接了。 谢韵仪赞叹:阿娘阿妈真有本事! 林染拧湿毛巾,递给阿娘阿妈擦擦脸。 林秀菊感叹:从前的苦日子,简直不敢想。那时候我和你们阿娘要去地里忙,阿染没人带,就是你阿萧姐给换尿布。 她也有不少家事要做,得看着花枝,还得烧饭洗衣裳。去地里摘菜,就给阿染放背篓里背着去。 花枝饿狠了,生萝卜没洗直接往嘴里送,啃一嘴泥。她给夺过来,花枝哭,背后的阿染也跟着哭。 林春兰笑:阿染小时候吃奶果还好,咱家母树结的奶果格外多,怎么吃都吃不完。等能吃饭了,就总哭,现在想来,都是饿哭的。 谢韵仪听得津津有味:阿娘阿妈再说说阿染小时候。 林秀菊:阿染小时候力气就大,那会牙都没长齐呢,抱住萝卜就啃。我和你们阿娘用力拉都拉不过来,又不敢硬夺,得两个人,一起慢慢掰开她的手指才行。 谢韵仪喷笑:哈哈哈 林染额头一排黑线:大半夜的傻笑什么,赶紧睡觉去。 林春兰和林秀菊知道女儿害羞了,忍住笑,去厨屋洗漱。 林染今晚躺在床上,许久都没法入睡。 系统,我和她都留有一分潜意识,在自己原来的身体里,对吧? 雪花屏再现。 林染湿了眼眶。 她知道了,答案是肯定的。 这里的林染,去了她的身体里,她们也都留下一分意识在自己的身体里。 从她见到林萧,心里突然涌起异样的情绪时,她就觉察出来了。 她第一眼看见林春兰和林秀菊就有亲近感,还可以说是因为原身的记忆里,她们占了太大的比例。 可她仔细回想,脑子里都没有多少林萧的影子。 那这份莫名的亲近和敬佩感,从何而来? 原身的记忆,她能想起来的,要么是最近这两年发生的事,要么就是印象极其深刻。 五年没见的姐姐,她想不起来两人之间的交集互动,本应该是没多大情绪起伏的。 所以,突然而来的亲近和敬佩,就是因为原身的潜意识见到这位姐姐太激动! 我对你的阿娘阿妈好,也对你喜欢尊敬的姐姐好。 希望你也能,遵照我留下的那部分潜意识,对奶奶好,多陪陪她 林染确信,若是她能留下什么,那一定是对奶奶的牵挂。 泪意汹涌,林染闭上了眼。 林萧和江雪的喜宴,办得热热闹闹。 柳树村家家户户有了闲钱,隔三差五就会割点肉回来吃。而且,最近吃席的次数有点多,几天前,就吃过一次全是大肉的席。 这就使得,柳树村的村人们这次吃席,显得格外沉稳,不再是眼睛一直盯在饭菜上,迫不及待等着宣布开吃。 她们开始注重席面热闹,笑着问这对新人,各种令人面红耳赤的问题。 你俩谁先喜欢的谁?什么时候睡的一张床啊? 妻妻之间该做的事都做了吧? 今天成亲,怎么也得先亲个嘴呀! 林染庆幸,梁国不流行喝酒。 谢韵仪听得聚精会神,微张着小嘴,脑袋跟装了雷达似的,哪个婶子大声发问,就瞅向哪个婶子。 眼睛时不时骤亮,听到太劲爆的内容,还会捂着胸口,惊讶的抽气。 林染敲敲她的脑袋:别一副大惊小怪没见识的样子,小姑娘少听这些。 谢韵仪哼声:我成亲了! 顿了顿,她贼兮兮的靠近林染耳边:多大不算小? 林染一言难尽的看着她,长着一副清纯可爱的脸,偏瞪着无辜的大眼睛做出色兮兮的模样。 谢韵仪眨巴眼:嗯? 林染面无表情的推开她:能面不改色给孩子换尿布的时候。 谢韵仪默默地坐回去,撇嘴:阿染真是不解风情。 坐她们对面的林彩云,看着小两口八卦的笑:阿染和阿清,什么时候看着都恩恩爱爱的。 谢韵仪娇羞的微垂下头:婶子别取笑我们啦! 林彩云哈哈笑:你俩都成亲大半年了,还害羞呢?还是做得少!也是,你们之前日日进山,太累了影响兴致。后头又要读书,亲热的次数肯定不多。 婶子教你们点经验,别光在床上,窗前啊,月色下啊,河边啊,都可以试试。 谢韵仪脸红红的点头,眼睛更亮了:谢谢婶子。 哦呵呵呵,这值当什么谢的。林彩云笑得越发荡漾,你跟阿染不是常进山,深山里又没人,草丛里,大石头上 林染塞一块肉进谢韵仪嘴里:吃席。 林彩云乐:阿染害羞了。 林染:婶子吃席。 第50章 大小姐请安寝 五月不冷不热,是做酱油的好时候。 黄豆泡半晚,煮熟捞出来,放进两个大竹簸箕里摊开。舂得细细的面粉倒上去,手洗干净拌匀面粉,保证每一颗黄豆上,都裹满面粉。 盖上煮过晒干的麻布,尽量减少杂菌。 裹上面粉的黄豆,在通风阴凉处发酵。一天后开始结块。豆子发酵温度会升高,这时候需要翻动散温,捏开结块。 三天后,黄豆表层长满黄绿色菌丝。趁着太阳好,林染将竹簸箕搬到院子里晒一天。 在系统的把关下,林染配置好盐水,将霉豆子和盐水倒进干净的陶罐。和大酱一样,陶缸口盖上织得松散的粗麻布,放在院子里晒,下雨要盖上盖。 谢韵仪全程看着:这个也要搅拌么? 林染:头一个月每天看下,浮在上面的豆子往下压压,不用搅。 谢韵仪照例接手这个有趣的活。 这就算是,她和阿染一起做成的美味啦。 秀才试在六月一日,林染和谢韵仪得提前十天出发。 路上四天。看房子,清扫房子两天。置办用品,报名领考牌,熟悉考场路线再一天。剩下三天,是以防期间下雨,给这些事耽误了。 这么算,时间安排得还挺紧。 你们赶着小栗子去,板车上阿娘铺得厚,一个人赶车,另一个人早晚太阳不晒的时候,还能睡会。 林春兰在帮忙收拾行李,什么都想叫俩孩子带上,上次去县城带被子床单了,这次也带。反正天热了,晚上盖被单,被单不占多大的地。 谢韵仪叮嘱:我跟柳婶子说好了,咱家的粟米和麦子,用她家的驴车拉回来。 虽然今年家里的地,有刘桂花一家、吴星一家、柳腊梅一家帮着种。林春兰和林秀菊都不用干多少,谢韵仪仍不舍得阿娘阿妈劳累。 林春兰笑着点头:阿娘阿妈晓得。咸鸡蛋、酸菜和萝卜条你们都带上吧?阿清天热了胃口就不好,阿染你记得炒了给她吃。 林秀菊从厨屋拿出一篮子鹅蛋:这些是这几天刚捡的,还能放二十来天,阿染带去吃。 太阳晒,草帽得带上。装水的竹筒得备着。 路上吃的干粮不能准备少了,天热,饭食放不住。林春兰和林秀菊烤了一篮子肉干,抹上蜂蜜,至少能放七八天。 第118章 蜂蜜也得带上一罐子,回来还得做肉干呢。 差点忘了,你们上次不是从府城带回一把油纸伞?*林春兰道,放哪了?别忘了带着。还有明天经过县城,记得买油纸,这阵子雨多。 林染看向搬家似的一车,得买两层油纸才保险。 这次去府城,她们要等名次出来再回家,到家都六月下旬了。 谢韵仪光衣裳,就带了十身,理由很充足:考试的那四天,说不定太累了不想洗衣裳。若是下雨,衣裳得三天才能干透。平时穿细布衣裳舒服,考完去逛铺子,还是穿绸缎衣裳好,免得伙计狗眼看人低。 鞋当然也不能少带,布鞋三双,说不定路上就脏了呢。出门将近一个月,怎么也得下场雨,猪皮靴子要带上。 到了新住处,街坊邻居都不熟,林春兰让她们给黑云黑羽也带上。 眼瞅着越带越多,林染赶忙叫停:我们带的银子不少,路上缺什么买什么。 压根不会缺什么! 空间里,各种吃食够吃一个月的。谢韵仪放进去三套换洗的床单被单,盆桶面巾牙刷等,这些日用,空间里原本就有一套。 小栗子吃的豆料,黑云黑羽吃的肉,甚至是给黑云黑羽刷毛的刷子 只有谢韵仪眼睛没看到的,没有她不想带的。 吃了晚饭,谢韵仪坐在院子里的秋千上,抬头看星星:这次要离家一个月呢,还没走,我就想家了。 林染推她荡起来,嗤道:家不是都被你搬着带走了? 谢韵仪叹气:捡不了鸡蛋鹅蛋了,阿娘阿妈会记得,每天给我搅拌大酱吧? 林染:天再热,鹅就不下蛋了。我跟阿萧姐也提了,她不会忘的。 等我们回来,咱家的鸡和鹅,还有小黑子,肯定都瘦了。 小黑子是谢韵仪给猪取的名。她还给鸡和鹅都编了号,鸡老大、鸡老二这样编下来。 上次给林萧和江雪接风洗尘宴上,杀的是鸡老五和鹅十九,这两个号现在还空着。 每只她都拿墨水写上了编号,一眼就能认出来。 林春兰和林秀菊杀鸡宰鹅之前,还特意问她,舍不舍得。 谢韵仪面上云淡风轻:养了不就是杀了吃的? 心里还是舍不得了一下下。 不过,鸡和鹅变成了肉块端上桌,她也没少吃。 一个月没秋千荡,我今天要多玩会,晚点睡。 林染冷冷的嘲讽:大小姐还真念旧,没地给你放秋千。 谢韵仪惊喜的回过头:阿染要再给我订一架秋千? 第一,秋千是给我自己玩的。第二,我可没说要再订一架。林染冷酷无情的回答。 谢韵仪捉住林染的胳膊摇晃,歪着头,大眼睛眨呀眨,娇滴滴的嗓音像是猫儿在哼唧。 还自己玩呢,她可没见过阿染自己一个人荡秋千。 林染脊背一麻,忙甩开她的手,压着嗓子,面无表情的叱喝:好好说话! 明年我去稷下学宫,阿染会陪我一起去府城的吧? 少自作多情,是我有事要去府城。 谢韵仪两眼亮晶晶的点头:阿染陪我去府城,考完举人,也会陪我去京城的吧? 林染抬眼睨她一眼,凉凉道:看到时候,我需不需要去京城。 谢韵仪看着她,语气幽幽:咱们在府城,要住两年呢,长夜漫漫 到了府城,再买一架秋千。林染揉揉额头,打断她,脑子里少想些奇奇怪怪的。举人,进士都只给你考一次的机会,多想想功课。 谢韵仪达成目的,美滋滋道:阿染这么相信我一考就过啊!这架秋千哪哪我都喜欢,也不知道府城的木匠,会不会跟徐木作一样,做得这么细致。 林染冷漠脸:明年叫徐木作再做一架。 天色不早了,明日还要早起赶路,回去睡觉。 那阿染说大小姐请安寝! 林染哼声,动作利落的抱住她的双腿,将人扛在肩膀上:吵死人了。 谢韵仪头朝下,重心不稳,全身的支点都在林染肩膀上,不过,她一点不慌,小声嘟囔:开个玩笑嘛,我在阿染面前,哪里是大小姐,乖巧听话的小丫鬟还差不多。 林染顺手拍下她的屁/股,冷哼:娇气烦人的小丫鬟? 谢韵仪下意识惊叫:阿染你占我便宜! 又不是摸你胸。林染嫌弃:你脑子里都装着些什么? 谢韵仪被她这理直气壮的语气惊呆,人被放下来,还恍恍惚惚。 半晌,谢韵仪期期艾艾:那,阿染,我拍一下你屁/股? 林染将她一把推倒,被单一扔,蒙住谢韵仪的脑袋,命令道:睡觉。梦里什么都有。 一夜无梦。 天还黑着,林染和谢韵仪就起床,吃了饭,迎着晨曦赶路。 晨风带着露珠里清新的水汽,携着花香迎面而来,谢韵仪坐在板车上,愉悦的眯起眼:我和阿染,两个人单独过一个月呢! 林染慢悠悠道:说得跟费劲艰辛飞出笼子的鸟一样。怎么,你不是阿娘阿妈最最贴心孝顺的小媳妇了?没阿娘阿妈一起住,这么开心? 阿染还说我?你明明也很开心! 谢韵仪哼声,我当然喜欢阿娘阿妈,舍不得离开她们。但,偶尔咱俩单独出来过日子,多自在。院子里,屋子里,哪哪都没人,想怎么躺,就怎么躺。 林染:哦,原来是大小姐要露出本性了。 谢韵仪眼眸一转,怪笑:大小姐最喜欢阿染这样,脸长得好,身子又有劲的女人。那阿染可要小心了,当心被大小姐占了便宜去哦。 林染:我一只手,轻而易举打倒三个你。 谢韵仪: 这和她想象中的,打情骂俏,暧昧横生,完全不一样。 她幽幽叹气:长路漫漫,阿染,你还是背书吧! 黑云,黑羽。 汪汪。 跑在驴车两旁的黑云黑羽跳上车,黑黝黝的眼睛望着谢韵仪,安静的等待其中一位主人的指令。 谢韵仪拿出它俩的饭盆,往里头仍两块肉,瞪了林染的背影一眼,阴阳怪气:你俩乖乖的,有肉吃。 林染知道她闲得无聊,停下车,砍一丛路边的野花,仍给她:拿去玩。别给黑云黑羽吃撑了。 空间里的映山红,谢韵仪不舍得动,全都扎成一捧捧,靠墙摆着。 谢韵仪开心的抓住野花,开始一心二意编花环。 给自己头上,胳膊上都戴得满满的,再给林染编。 给林染编完,小栗子的脖子和黑云黑羽的脖子上,也都挂上花环。 林染到县城,路过吉祥布庄,杨夏哈哈大笑:两位童生,这是要干嘛去啊? 之前都是空车来,拉满满一车东西回家。这次变成了,拉满满一车来县城。 林染:去府城,考秀才试。 杨夏倒吸一口凉气,惊讶道:你们今年就去? 谁中了童生,不得在家学几年,才敢去试试?这要是拿到题一看,都不会写,不得被打击得黯然魂销? 谢韵仪疑惑:今年不能去? 杨夏:能!先预祝两位名列前茅,一考既中。 谢韵仪笑盈盈的道谢:托夏姐姐吉言。 杨夏目送她们走远,羡慕不已。 去年还是穿补丁粗布衣裳和草鞋,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农家小姑娘。几个月过去,钱财名声都不缺,这都要考秀才去了! 掌柜的常教导说,莫欺少年穷,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她算是体会得真真切切。 杨夏身边的小伙计,瞄一眼杨夏的脸色,面露不屑:就这狗和驴都一脑袋的花,是去考秀才的样子么?去游山玩水还差不多。 收起你的陈年酸味。杨夏沉下脸,叱喝她,咱们店里,不许说客人不好。 先不提林染妻妻得了女皇亲自嘉奖,声名在外。 这是人家有钱有名,跟她们布庄关系不大。这样的人家,更喜欢去府城的布庄花钱。 就说前几个月,林染卖给吉祥布庄十八张狼皮。说是除夕夜里,狼群袭村,全村人一起打的。 掌柜的仔细看了那些狼皮,绝大部分和第一次林染送来的几张一样,箭窟窿都很少,更别说大块的伤口了。 第119章 掌柜的私下里跟她说,这狼,大部分都是跟林染交好的猎户打的。要不然,也该是村长带人来卖狼皮,而不是十八张狼皮,全交给林染一个小姑娘来卖。 你跟林染她们两口子熟,若是她俩来店里买布,我若是不在,你去接待,都只要九成的价。 杨夏立刻就懂了,林染是掌柜的想要交好的大客户! 杨夏看一眼新来的伙计,得跟掌柜的说说,这人不能留下。 林染妻妻来县城次数不多,伙计不认识她俩,不知道她俩是青石县新贵也就罢了。 光看那两只狗和驴,养得膘肥体壮油光水滑,就该知道,人家家境富裕,且舍得花钱。 一看就该知道,是店里的大客户! 这伙计嘴巴碎,没眼力见,还见不得别人好,店里不能要这种人。 林染先去找徐木作,订下秋千,再转回来,到吉祥布庄买油纸。 徐掌柜手里单子多得忙不过来,订晚了,明年春天都不一定能做好。 上好的油纸,用整张韧性极好的皮棉纸,经过反复刷桐油晾晒而成。四平米不到的一张,就要一两半钱。寻常人家用不起油纸伞,下雨都是穿蓑衣戴斗笠。 吉祥布庄的油纸库存,一共才五张。 林染试了试,得要两张拼在一起竖着盖,末尾再横着盖一张,才能完全盖住一板车的行李。 谢韵仪:路上若是下雨,要给黑云黑羽搭个顶棚。小栗子也不能淋雨,会生病。五张都要了。 她和林染嘛,一把油纸伞就够了,两人能挨得紧紧的。风大也不怕,夏天衣裳湿了不会生病。 杨夏笑容满面的给她们开单:掌柜的说,你俩的生意,都打九折,零头我给你们抹掉,给六两七钱。 谢韵仪笑:夏姐姐这零头抹得可不少,等我们回来,给你带礼物。 杨夏笑得越发灿烂:我就喜欢你们这样,花钱大方的妹妹! 伙计眼红的看着,几次想插话,都被杨夏不动声色的抢了话头,心里气愤不已。 她今晚回家就跟阿娘说!让阿娘去找掌柜的辞了杨夏!阿娘可是和掌柜的一个村,从小一起长大的! 掌柜的说让杨夏带她,杨夏除了训斥她,可没教她什么。 店里来了穷酸客人,杨夏推她往前。遇到有钱的就自己上,压根不让她沾边。 这一单就六两七钱,她十天都卖不出来! 杨夏瞄一眼就知道伙计在想什么,她们这一行干久了,什么样的人都见过,最擅察言观色。 不过,她压根没放在心上。 杨夏帮林染将油纸放到板车上,挥挥手:一路顺风。 回见。 下月见。 第三天,路上下起了暴雨。 林染将板车上怕湿的物什,都收进空间里。板车上盖好油纸,黑云黑羽聪明的躲在车下避雨。 谢韵仪撑起油纸伞,四下张望:阿染,咱们去那边树下避雨。 大雨不能躲树下。雨声嘈杂,林染大声说,容易遭雷电劈。 话刚说完,天边乍然起了闪电,紧接着轰隆隆一声响。 谢韵仪缩了缩肩膀,这雷,这闪电,看起来就在她们附近似的,真吓人。 只是,就这么傻傻的站在路中间,不是更容易被雷劈? 你要害怕,就进空间躲着。林染说。 谢韵仪摇摇头,她们在官道上,前面树林后边隐隐约约能看到房屋,应该是个小村子。 刚才后面还有两个扛着锄头的村人,若是她们发现她突然消失不见,指不定会怎么想。 要不然,林染也肯定不会站在外头淋雨。 林染揽住她的肩膀,往自己身边搂了搂,嘲笑她:大小姐竟然怕雷劈?可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谢韵仪气呼呼的抱紧她的腰,得意的蹭蹭林染的胸口:我就算是做了亏心事,雷要劈我,你现在也跑不掉! 突然被抱住,对方软乎乎的身体紧紧的贴过来,林染心跳都慢了一拍。 她几乎是下意识的想要将人撕开,握住谢韵仪肩膀的手一紧,谢韵仪嘶的一声,阿染,轻点,疼。 林染竭力忍下对方身上传来的,软热的异样感,冷着脸:别抱这么紧,热死了。 谢韵仪松了松胳膊,感受到林染僵硬的肌肉,她心里一喜。紧接着告诫自己,要慢慢来,不能操之过急。 她站直了身体,只双手紧紧抱着林染的胳膊,眨巴下眼,仰起头:阿染,雷电真不会劈我们? 林染问系统。 【宿主所处地方能量过大,被劈的概率为万分之一。】 林染: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这句话,系统是没听说过吧? 好在,暴雨来得快,去得也快。这个万一,没落在她们头上。 后面一路紧赶慢赶,总算在傍晚,看到了云州府的轮廓。 驴车才下官道,一书生打扮的姑娘,一瘸一拐的过来,挥挥手:两位可是要去客栈,劳烦载我一程,我给银 林染:驾。 小栗子嘚嘚嘚跑远,后面的书生追着喊:喂,等等我,给银子,银子! 谢韵仪轻蔑的回头瞟一眼:走不动了,顺路坐一程车的事,顶多给两个铜板,还给银子?一看就是骗人的。 到了云来客栈。 老熟人魏三笑吟吟的上前吆喝:两位客人,嗳?是你们二位! 私奔的有钱小两口,魏三记得可清楚了! 魏姐姐别来无恙。谢韵仪笑盈盈的打招呼,又要劳烦魏姐姐几天了。 魏三看向一驴车的东西,疑惑:你们这是? 被家里找到住处了,又要搬家? 谢韵仪指指林染:魏姐姐叫我们,阿染和阿清就好。我两三月侥幸中了童生,来试试秀才。要先在府城租一个月的房子,劳魏姐姐帮忙寻摸下。 魏三: 嚯!她果然没猜错!是大户人家从小读书的小姐! 只是没想到,护卫居然也是个有文才的。 原来如此!护卫文武双全,小姐日日相对,会对这样优秀的人动心,再正常不过。 她脑子里上演着画面,一时太激动,都忘了招待客人的流程。 林染:要一间安静的上房。 魏三回过神来:好,好!一会我叫人将驴牵走,还是一日三顿精料喂是吧?哟,这两只狗也是跟你们一起来的?养得可真好! 林染:行李还是我们自己搬。你叫厨房送两块半斤重的生肉和一盆米饭来,我们带了狗盆,在屋子里喂狗。 谢韵仪补充道:明早也是,我家黑云黑羽一日两餐。我和阿染自己去前厅或外头吃饭。 魏三神情复杂:好嘞! 这狗,吃得真她娘的好! 这是从哪里来的大小姐,真她娘的有钱! 魏三办事效率极高,林染和谢韵仪正吃着饭,她就将消息送过来了。 你们来得晚了些,靠近考场,每年专租给学子们的小间都没了。 若是跟人合租,离考场近的有四处。若是两位妹妹想单租一间院子,我认识的中人手里有三处。一处三间房,两处四间房。 其余的,房间太多,价太贵,只两位妹妹住不合适。只是,单租一个月,租子都不低。 谢韵仪:单租,我们明天三处都去看看。 林染递给她二十文:辛苦魏姐姐了。 魏三:就喜欢妹妹们的这股爽快劲。换了是别的客人,没定下房子之前,肯定不给辛苦费。 客栈门口传来几声吆喝:算命,祖传算命!既能断今日吉凶,也能料来日是否榜上有名!今日免费算!名额有限,先来先算! 客栈里来赶考的学子,呼啦啦涌出去一堆。 先生算算我能不能名列前茅! 我先来的,我先算。 算姻缘吗?我年纪不小了,说了几次亲都不成。先生算算,是不是有人坏了我的桃花? 林染瞄一眼,招呼谢韵仪:吃完了么?回去收拾。 这算命的还挺会挑地方,赶考的学子们都想有个好兆头,随口说几句吉利话,算命的钱就到手了。 谢韵仪放下筷子:不吃了。 赶了一天的路,她没什么胃口。这汤面的味儿寡淡,不如回房间吃酸菜肉包子。 第二天吃完早饭,魏三带着刘中人,来引她们去看房子。 头两处,林染和谢韵仪都不满意。一处屋子老旧,一处收拾得不干净。 第120章 不过,有过在县城看房子的经验,谢韵仪知道,第三处,才是中人真正想推给她们的房子。 房子会好不少,当然,价不会低。 才进文昌巷,林染就感觉到了不同。 这巷子比刚才走过的几条街,都清净不少。路边干干净净,巷口柳树落下的树叶,扫在一起,堆在树根下。 看不见孩子们跑来跑去,反而隐隐约约能听到读书的声音。 刘中人指了指第三间院子,压低声音道:这家老太太是举人,前头是她家开的私塾。 文昌巷出过好几个秀才,两个举人,住户都小有家资,孩子们几乎个个都读书。这里比别处清净不少,无论是读书还是备考,都是首选之地。 她看一眼两个年轻姑娘,这处的风水这么好,还怕你们不租? 她跟魏三打听过了,这两位今年刚中的童生。那这次秀才试,十有八九中不了。 这处院子因为主家咬死了租金不能降,几个月了都没租出去。主家本来是不短租的,她昨晚连夜去寻主家说道。嘴皮子都磨干了,主家才同意租给她们。 这两姑娘有钱,舍得花。若是这次不中,见这处院子实在是合适读书,说不定接着往下租呢。 若是中了,那更好!一处院子出两个秀才,消息传出来,绝对会有人来租! 主家听她说得有理,今早还特意请人来打扫了一番。 谢韵仪见她看过来,想了想:哦。 这是说,她们住这期间,最好也保持安静吧? 问题不大,小栗子只要吃的够,不会随便叫。黑云黑羽是不爱叫唤,只下嘴咬的狗。 小栗子走半天饿了:嗯昂嗯昂 黑云黑羽喊它闭嘴:汪汪! 谢韵仪:这么长一条巷子,肯定也有人家养牲口,叫几声挺寻常的事。 刘中人:你家毛驴和狗子养得真好。 谢韵仪矜持的笑:我养的。 说着话,就到了巷尾。 刘中人皱了皱眉,哪个乞丐跑人家大门口睡觉来了? 她正要斥责,那乞丐一骨碌爬起来。刘中人这才发现,这人穿得破破烂烂,手里竟然还拿着一本书。 她刚才躺地上,用这书当枕头来着! 再一细看,她边上的背篓里,竟然还有纸笔! 可算等来你们了!易天赐露出个讨好的笑,上前两步打招呼,未来的好朋友们,你们好。 林染:哪来的神经病? 谢韵仪嫌弃的皱眉:别过来,离我远点。 这人披头散发的,脚上脏兮兮,谢韵仪担心她身上有跳蚤。 易天赐站直了,咳一声:我先自我介绍下。我叫易天赐,今年十二岁,四年前中的童生。 说着,她从背篓里拿出身份牌,看看谢韵仪,又看看林染。见两人都不打算接,且脸色不大好看,最后递给了刘中人。 中了童生,身份牌上就会有备注。 刘中人仔细看了看,惊讶道:是童生,八岁中的童生。我好像有点印象,这两年城里还传,小童生泯然如众人,说的就是你吧? 易天赐连连点头:是我,是我。我今天还听见有人拿我说笑呢。 谢韵仪神情不变,她小时候若是考童生,七岁就能过。 林染:我们不想认识你,你可以走了。 真是天真,一个竹片身份牌,无非就是制式统一,打磨得光滑点,上面写上字。她都能仿制出一箩筐。 刘中人显然不认为有人敢仿制身份牌,这可是发现就要杀头的罪。 且这小姑娘行事虽然奇怪,但眼神坦荡,脸颊肉嘟嘟的,面色红润,看着真不是乞丐。 她双手递回身份牌:我的客人是来租房子的,你挡着门了。 易天赐往边上让让,笑嘻嘻到:你们看,你们先进去看,我在这等着。 四个房间,一间驴棚。院子里有井,厨屋不小,里里外外都收拾得很干净,家具也都养护得不错。 林染直接问:多少钱一个月? 刘中人笑道:三两银子。 是够贵的!住云来客栈,有人送热水,换洗床单,清扫房间,照料毛驴,不用自己烧饭,一个月也才三两银子。 谢韵仪直接给银子,她们没时间在房子上墨迹。出门在外,银子花得干脆,才能过得舒适。 刘中人递给她钥匙。 三人出门,易天赐还眼巴巴守在门口。 见林染和谢韵仪出来,她扬起笑脸:好朋友们是定下住这了? 林染皱眉:你怎么还没走? 谢韵仪弯起唇角:我们不和小孩子做朋友。 易天赐着急:我懂很多,我还很好相处,又勤快。你们不想和我当朋友,留我当小丫鬟行么? 林染诧异:你要卖身? 易天赐摇摇头:不卖身,我还要考进士呢。我只是想呆在你们身边。 谢韵仪温柔的笑:为什么? 她和林染的二人生活,才不要有第三个人出现! 易天赐看一眼刘中人,目露犹豫。 林染转身就走,谢韵仪立刻跟上。 驴车跑出一段距离,易天赐追了上来:因为你们运气好,求求你们了,让我跟着吧! 说完,她脚下一滑,摔了个嘴啃泥。脸颊上蹭上土,看起来更像乞丐了。 还好她背篓盖子困得严实,里头的书本和衣裳都没有摔出来。 易天赐顾不上擦脸,毫不犹豫的爬起来,继续跟着驴车跑。 谢韵仪拉拉林染的衣裳,林染拉动缰绳,小栗子停下脚步。 易天赐追了上来,笑得开心极了。 谢韵仪柔柔的讲道理:我们运气好,不代表你跟着我们运气也会好。你看,你刚才就摔了一跤。 易天赐笑出满口牙,眉眼弯弯:我跟着你们运气不会太差。我平时这样摔,轻则见血,重则断骨,刚才手心都没擦破。 谢韵仪生气的抿抿唇,这是第二个,歪理一套套的孙莲! 林染:你有银子么? 易天赐猛猛点头:有?好朋友要多少?我背篓里只有五十两,多的我得去铺子里取。 说着,她忙打开背篓,飞快的将一个装着五十两银子的包袱,放板车上。 做完这些,她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像是终于庆幸这银子给出去了似的! 刘中人都要惊呆了,你一个破烂背篓里都能装五十两银子的人,竟然给自己搞得跟乞丐一样! 还有,五十两,你就这样给了两个陌生人! 若是她们说不够,你还要回铺子里取? 刘中人目露怜悯,小童生何止是泯然如众人了,是变成了一个小傻子! 装银子的包袱倒是干干净净,谢韵打开,里头真是五十两银子。 林染皱眉盯着易天赐,盯得她头皮发麻,忙露出个讨好的笑。 半晌,林染冷冷道:坐在车尾,先洗刷干净了再说。 易天赐嗳一声,喜滋滋的坐上板车,扭头跟谢韵仪搭腔:好朋友,你们人真好! 谢韵仪懒得理她:你闭嘴。 易天赐讪讪的哦了声,不时偷偷看她一眼,面上惊异、疑惑、兴奋、开心跟表情失控似的,变来变去。 回到云来客栈,林染先开一间上房,叫易天赐去给自己整干净。 易天赐简直要热泪盈眶:好朋友对我真好。 林染面无表情:快去。 易天赐欢天喜地的去了。 林染结房费,搬行李,等谢韵仪去衙门结契交税完,回来吃中饭。 等易天赐洗完,换身正常的衣裳出来。林染发现,这小姑娘长得还挺可爱。 她头发还湿着,直接披散在身后,几乎到了膝盖的长度。一双眼睛跟猫似的圆,脸上还带着婴儿肥,瘦瘦小小的,看起来比同样十二岁的林玲小多了。 我能先吃吗?易天赐问,我昨天晚饭都没吃,一直在门口等着你们。 林染:你不是有五十两银子?你自己点。 易天赐眼巴巴看着林染:好朋友给我点。 林染额头一排黑线,有一种被狗皮膏药粘上,甩不掉了的不祥预感。 我叫林染,我妻子叫吴清。林染冷漠的开口,不要让我再听到好朋友这三个字。 好的,阿染姐姐。易天赐从善如流。 林染喊魏三给她送一份饭菜。 第121章 易天赐狼吞虎咽的吃完,揉着胃部喟叹:阿染姐姐点的饭菜真好吃。 林染确定了,这孩子脑子坏了。 谢韵仪的身影刚出现在客栈门口,易天赐就猛地扭头,高兴的喊:阿清姐姐。 她怎么还在?谢韵仪不高兴的问林染,你真让她跟咱们住一起? 阿染那么多秘密,怎么能留一个外人在身边? 林染:没说要留下她住一起。你饿不饿?咱们先吃饭,顺便听听她怎么说。 谢韵仪拉着脸:我才不想听。 易天赐泫然欲泣,拖长了语调,委委屈屈的喊:阿清姐姐 停!谢韵仪斜她一眼,别在我面前装可怜,我比你会装。 易天赐坐直身子,语速飞快的交代:我姓易,祖传算卦的易家人。我名天赐,因为生下来就遭雷劈。 我两岁用《易经》开蒙,五岁认完字就能算卦。不光算卦,我看面相也很准。 因为天赋太好,天理不容,我走路能摔死,喝水能呛死,莫名其妙就会被砸被撞总之,运气极差,十分艰难的活到了现在。 直到我算到了你们,我的贵人! 阿染姐姐运气逆天,阿清姐姐贵不可言,我跟在你们身边,有你们身上的祥瑞之气遮掩,老天找不到我,不会突然下道雷给我劈死。 实不相瞒,从小到大我已经被劈过四十八次了。 第51章 我跟阿染的孩子,何时出生? 谢韵仪惊讶的瞪大眼,上下打量易天赐,感叹:你活得可真不容易。 林染冷冷的哼声:故事老套至极。才被劈四十八次?离九九八十一难还差好多次呢。我看你现在就该出去,被雷劈一劈。 呵,真被雷劈这么多次,早成焦炭了。 话音刚落,外头平地一声惊雷。 谢韵仪惊呆。 易天赐身子一抖,真哭了:阿染姐姐,我说的都是真话,你相信我,呜呜呜 林染呆了呆,疑惑的问系统:刚才你劈的。 【并没有。此间正常能量碰撞。】 统,接下来,你根据她的心跳和微表情,分析下她是在说真话,还是有所隐瞒。这个能力,你有的吧? 我遇到弄虚作假,搞封建迷信,可能会骗得我一穷二白倒欠债的骗子了,你得管吧? 【没问题!】 林染还没开始问,谢韵仪回过神来,立刻道:你以母树发誓,你刚才说的,都是真话。 易天赐眼前一亮,飞快的抹一把眼泪:我易天赐,向母树虔诚的发誓,我对阿清姐姐和阿染姐姐说的话,句句属实。 这下你们能相信我了吧?易天赐水润润的眼睛看着谢韵仪,看起来乖巧极了。 她以往发誓必定遭雷劈,这次头顶无事发生,阿清姐姐果然气运非凡! 你跟着我们,对我们有什么影响?林染漫不经心的说,你最好不要有任何隐瞒。 易天赐眨巴下眼:我只是躲在你们的气运之下,影响不到你们。 林染继续问:你这个跟着我们,是多近?得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你以后的吃喝,包括很多事,都得经过我们来安排? 易天赐激动的点头:阿染姐姐真聪明,你们就当养了个小丫头就好。放心,我有银子,我给你们银子。我吃得不多,事很少,一个月花不了二十两银子。 她自己给自己买碗白米饭,十有八九咬中石子,给嘴巴划伤了。穿上新衣裳没多久,不是被划了,就是被泼一身脏污,顺带受个伤。 谢韵仪敲桌子,沉着脸:一座房子里的不同房间?还是必须得要在一个房间里呆着? 必须两个字加重了语气,最后一句话说得阴恻恻的。 感受到危险,求生欲上线,易天赐立刻回答:一座房子里的不同房间就行!我知道你们俩是天作的姻缘。你们放心,不该看的,不该听的,我都懂。我会当一个懂事的瞎子和聋子。 谢韵仪的脸色,由阴转不太阴:算你懂事。 留下她也好,都不用夜袭耍赖,阿染就肯定还和她住一个房间! 易家底蕴深厚,阿染若有什么事,勉强也是一个助力。 林染沉吟片刻:你要跟到什么时候? 易天赐小心翼翼:跟一辈子可以吗? 林染:你最好早点找到其它方法。 系统没显示易天赐说谎。 除了系统和母树,易天赐,是她来这个世界遇到的,第三个,超自然现象。 易天赐猛猛点头,笑开了花:我会努力的。 吃完饭,林染赶着小栗子回文昌巷子。 租的房子要先里里外外再打扫一遍,日用要出去置办,尤其是厨屋的用具,要买一套全新的回来。 才进院子,关上门,谢韵仪就拉住易天赐,神色凝重:你发誓,永远不会背叛我和阿染,不会做任何对不起我和阿染的事,也不许将我和阿染的事,对任何人讲。 易天赐眼睛晶亮,立刻十指相扣,放至胸前,垂眼发誓:我易天赐,向母树虔诚的起誓:永远不会背叛阿清姐姐和阿染姐姐,不会做任何对不起阿清姐姐和阿染姐姐的事,也不会将阿清姐姐和阿染姐姐的事,对任何人讲。 发誓完*,她抬起眼,高兴得蹦了起来,哈哈大笑。 又没雷劈她!哈哈哈哈! 林染扔给小疯子一块布巾,指着西边靠院门的厢房:你住那间,给屋子里打扫干净。有什么要买的,拿纸记下来给我。 易天赐放下背篓,欢快的跑到井边提水。 她年纪不大,看着瘦瘦小小,胳膊倒是有劲。轻轻松松就提上来一桶水,笑着说:阿染姐姐和阿清姐姐都休息,我来收拾。 哈哈哈哈,提水没掉井里! 林染:院子和西厢房交给你,我们住的主屋,没叫你,你不要进。 易天赐重重点头,笑嘻嘻道:我懂,我懂。 林染不懂,她一个十二岁的小姑娘,到底在懂什么,笑得奇奇怪怪的。 易天赐干活利落又积极,兴高采烈的跑来跑去,看得谢韵仪都弯起唇角,感叹:年轻真好啊。 林染:你七老八十了? 谢韵仪:我说的是那股高兴的劲儿,你看她洗茅厕都这么开心! 说到这里,两人齐齐陷入沉思。 谢韵仪想了想:要不,咱还是把她赶出去吧! 林染:行。 谢韵仪握拳:算了,她要是不识相,我有的是力气和手段。 林染招招手,易天赐小跑着过来:阿染姐姐? 林染递给她一沓草纸:以后在家里,更衣用这些纸擦拭,不用厕筹。 易天赐毫不犹豫的接过:谢谢阿染姐姐。 谢韵仪惊讶:你一个读书人,不觉得纸用在茅厕,不不尊重? 易天赐咧嘴笑:在我这里,除了生死,没有大事。 谢韵仪拍拍她的肩膀,上下打量:你小小一个,看得还挺通透。 易天赐弯着眉眼:差点就死了的次数太多,就能通透了。 房子本来就算干净,三个人干活,很快就洁净一新。 林染赶着小栗子出门。 别看易天赐上午还跟乞丐似的,这也是个讲究的,要买的东西可不少。 竹席、被单、面巾、木盆、木桶、床单被单、蒲扇、布巾、澡豆、牙粉、牙刷、三双布鞋,十套衣裳记了满满一张纸。 简直就是要给她所有的生活用品,全部来一套。 林染和谢韵仪要买的倒是不多,主要是厨屋烧饭用的陶釜蒸笼碗筷铲子勺子,菜刀砧板,油盐,米面,还有晚上要吃的菜。 空间不能叫易天赐知道,林染和谢韵仪也不想吃外头的饭菜。 出去一趟,板车装得满满当当。 易天赐的五十两银子,花去十二两,她高兴得热泪盈眶。 她被竹席划伤过后背,被木盆砸过脚,被衣裳勒过脖子,被布鞋里的针扎过脚,被纸划伤过手 谢韵仪听着她的故事,喟然长叹:世界上,居然有你这样的倒霉蛋! 易天赐双眼红红的看着她:还好有你们的存在。 她只怜惜了自己几息,又恢复到乐呵呵的模样:我可以在厨屋帮忙吗? 谢韵仪立刻道:你被刀切过手,被陶釜里的汤水烫过,被陶碗划伤过嘴唇,被火烧着过,掉进水缸差点溺死 第122章 易天赐连连点头:阿清姐姐说的都有。 林染瞄一眼这可怜娃,能活到现在,还真是命大! 回到家,驴车上的东西搬下来。易天赐收拾自己房间,林染和谢韵仪洗干净厨屋的用具,就开始切菜做饭。 易天赐很快噔噔噔跑出来,跃跃欲试:我做什么? 谢韵仪叫她洗米煮粥,她自己舀水和面,林染切酸菜剁肉,一会蒸包子。 你家在哪?林染随口问道。 易天赐一脸虔诚的舀稻米:许州府。 谢韵仪揉着面:你一个人来的?你是许州府人,怎么来云州府考秀才? 易天赐双眼亮晶晶的打火:有两个仆人跟着一起来的,到了云州府,我就叫她们回去了。跟着我,她们也容易倒霉。我户籍落在云州府,童生也是来云州府考的。 林染:你八岁就中童生了,后面来过云州府么? 我家人算到我活命的机会在云州,才给我户籍落在云州。 火点燃了,她扭头看一眼林染和谢韵仪,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觉察的委屈,四年前,她们又算到机遇是考取功名,我来中了童生,之后就年年都来考,也是等你们。 第一年摔伤了腿,第二年胳膊折了,去年好不容易进了考场,肚子坏了,一直往茅厕跑。 你们不知道,今年在官道等到你们的时候,我有多开心! 官道?谢韵仪疑惑,没看见你啊? 易天赐坐在火塘的小凳子上,眼神躲闪,不好意思的说:我是那个瘸腿书生 林染看一眼她的眼睛:是有点眼熟。 后来我追到云来客栈,扮成算命的,想引你们出来。易天赐双手托腮,懊恼不已,结果一直被人围着,不光没和你们说上话,晚饭都没吃成。 不过,好在我打听清楚了,你们今天要看房。三处院子选一处,我算了个卦,就来门口等着了。她笑嘻嘻道,这次,我决定直接表明心意,果然叫我赌对了。 林染调好了馅,从谢韵仪手里接过面剂子,用手腕处按下一圈,就是一个包子皮。 她熟练的包着包子,嘴巴也不闲着:你那不叫表明心意,是硬碰瓷。 易天赐笑:反正最后的结果是,姐姐们同意收留我了。我也总算是苦尽甘来,不再时时为小命发愁。 天热,包子一炷香的时间就能发起来。正好稻米粥煮好,林染拿布巾覆住陶釜两边的耳朵,将陶釜放在一边凉快。 两个灶孔,一个蒸包子,一个林染用来炒菜。 火烧起来,本就矮小的厨屋里又闷又热,谢韵仪回屋拿几个菜瓜和黄瓜出来。 打井水洗干净,拿过来喂林染,给她降降温。 今年雨水充足,柳树村日常吃的菜蔬,除了葵菜萝卜,蔓菁冬瓜瓠瓜茄子也都种了。 林春兰和林秀菊地里的活计轻,还特意种了一分地的菜瓜和一分地的黄瓜。家里吃的肉多油水足,这两生啃解腻。 林染和谢韵仪每天早晚,都去地里转一圈,看着菜瓜和黄瓜的个头差不多,就摘下来。 这种摘了,洗洗就能啃的菜,种在地里的只有林家一家。其余人家都是种几株在院子里,给孩子们解解馋。 没办法,孩子们就算一日三餐吃饱了,玩一会就又饿了。做完力所能及的家事,她们除了疯玩,就是寻各种吃的。 从草叶里抽嫩毛毡、在刺丛里撇脆脆的刺梗茎,满山坡找红彤彤的覆盆子 路过萝卜地,都会拔几个起来,用叶子擦干净土就啃。看见地里的菜瓜和黄瓜,真会忍不住动手。 因此,两分地的菜瓜和黄瓜,林染和谢韵仪能摘走的,也不多。来的路上天天吃,就剩下这么一篮子。 林染抄着锅铲,歪头,就着谢韵仪的手,三口就能啃完一个黄瓜。 不是林染的嘴大,是这没经过两千年培育的黄瓜,真的小,但味儿也是真不错。 菜瓜等不到皮黄就得摘下来,不怎么甜,跟吃黄瓜似的,还有淡淡的苦涩味。不过,吃完口齿留香,谢韵仪格外喜欢。 易天赐看她们吃得香,见还有不少个,伸手讨要:我也尝尝。 谢韵仪:明天去市集买了给你吃。 这都是她亲手摘的,才不给外人吃! 蔓菁肉丝炒完,林染给肉骨头焯水,放切成块的莲藕和姜丝进去炖。 等包子蒸好,她将蒸笼抱到一边,就着陶釜里的开水给鸡块过一遍水。 然后另拿一个陶釜,将鸡油煸出油脂,放鸡块进去炒得油亮金黄,和芋头姜末一起炖。 易天赐欢喜的瞪大眼,言不由衷:你们不用为我,特意准备这么多好吃的,天这么热 谢韵仪斜她一眼,冷酷的用上了林染常说的那句话:少自作多情,这是我们日常吃的。顶多就是每样随手多烧点,捎带上你的饭菜。 易天赐挠挠头:天这么热,咱们烧这么多,放明天吃坏肚子就不好了。 林染:晚饭吃酸菜肉包子,稻米粥和蔓菁肉丝。鸡和骨头慢慢炖着,我和阿清晚上当宵夜吃,你吃不吃? 易天赐:吃! 包子捡出来端饭桌上,一人一碗稻米粥。 易天赐学着谢韵仪和林染的样,一手拿包子,一手拿勺子,将蔓菁肉丝舀进稻米粥。 咬一口包子,酸香可口,易天赐瞪大了眼:真好吃!生津开胃,夏天吃最好不过。 包子是前两月风靡许州府的吃食,似乎是几天之间,不光各家食铺卖起了包子,不少人家的饭桌上,麦饼也变成了包子。 包子是新鲜吃法,松软可口,能包肉包菜,一锅能蒸不少。跟一个个煎麦饼或是做面汤,再烧菜比起来,大家都愿意蒸包子。 易天赐吃过各种馅的包子,这还是头一次吃到如此鲜酸开胃的。 再舀一口菜肉稻米粥,层次分明,滋味丰富。 跟着你俩真好!易天赐再次发出感慨。 不用时时警惕各种突发状况,能一心一意享受美食的感觉真好! 谢韵仪啃着包子,看一眼林染,问易天赐:你是怎么确定,我俩就是你要找的人的? 易天赐吃得两颊鼓鼓的,口齿不清:握凭感觉,看你们系。 林染漫不经心:感觉不会错么? 易天赐咽下嘴里的食物,眉眼里现出几分得意:我的感觉若是会出错,老天就不会追着我劈了。 不会错的。她看着两人笑,我见过你们后,就算过了。我的卦牌,没办法算出你俩的事。 林染:什么叫没办法算出我俩的事?你现在算给我们看看。 易天赐拿布巾擦擦嘴,噔噔噔跑回她的屋子。没多会,她抱着一个卦筒跑回来:这是我们易家的传家宝之一。 谢韵仪看过去,那卦筒通体墨绿,筒外刻着奇怪的笔画。 不是金文籀文,也不是大篆小篆,看起来像是随意刻画,但细看又觉得玄妙无穷,深不可测。 玉筒里装着颜色一致的翠玉扁牌,绿如春水,晶莹剔透。 她从前见过的那么多奇珍异宝,在这套玉筒和玉牌面前,都要相形见绌。 不是说那些奇珍异宝不够珍贵华美,而是这套卦牌,像是带着久远时间沉淀出来的古朴神秘。只看一眼就知道,寻常俗物不能与它相提并论。 算什么?易天赐兴奋的问。 谢韵仪斜一眼林染:我跟阿染的孩子,何时出生? 林染面无表情的睨她一眼,淡淡道:就算这个吧。 易天赐盘腿坐下,闭上眼,神色庄重,嘴里念念有词,看起来还真有几分高人的气质韵味。 林染和谢韵仪紧紧盯着她。 突然,易天赐睁开眼,猛喝一声:起! 她眸中分明没有焦距,胳膊纹丝不动,手中的卦筒却剧烈的摇晃起来。翠玉相击,细细密密的叮叮铃铃声涌入耳膜,激得人心口一紧。 铛铛铛铛,翠玉牌从玉筒中冲出来,撒了一地。 林染神色一凝,问系统:你能用科学的范畴,解释这种现象么? 【科学只能解释科学。】 林染: 那就是真玄学了! 唔,跟母树能结孩子相比,眼前的事,倒也不值得大惊小怪。 半晌,易天赐的视线渐渐聚拢,见此,毫不意外。 她一一收拢起翠玉牌,拿干净的白布细细擦拭,再放进玉筒里:我给你们算过三次,分开算,合起来一起算,每次都是这样的情况。 第123章 她站起来,擦擦额头上的汗,将玉筒随意放在桌边:除了我自己,我算不大准。我甚至给女皇陛下和女君陛下都算过,只有你俩,是我无法测算的。 林染抬眼看她:这样卜算,对你有伤害? 小姑娘面上的红润不见了,眸中憔悴,脸色苍白。就这么短短两分钟,她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样,身上的衣裳湿透了,乌黑油亮的发色看起来都黯淡了不少。 你先去换身衣服。林染沉着脸说,以后我们叫你做什么,若是对你的身体有损,你要直说。 嗯。易天赐甜甜的笑,没关系的,我平时卜算很容易。只有相干的气运极大,或是像你们这样,我算不了,才会出现现在这种情况。 她抱着玉筒,慢慢走回去换衣裳。 谢韵仪突然没了胃口:咱们是不是得对她好点?她看起来好惨的样子。 林染淡淡的嗯了声,继续啃包子。 易天赐换了衣裳回来,又是那个活泼爱笑的小姑娘:我刚算了一卦,虽说没成功吧,但是,肚子好饿,我多吃点没事吧? 谢韵仪抬抬下巴,点点桌上的吃食:敞开了吃! 林染拿一个包子递给她,漫不经心的问,你之前说,算到我们会租下这里,怎么算的? 易天赐伸手接过,啊呜一大口:算的狗子狗子晚上睡哪。 她像是急需食物补充元气,狼吞虎咽起来,一点没有刚才吃饭时的礼仪。 林染淡淡的哦一声,继续啃包子:你慢点吃,没人抢。 谢韵仪把菜盘子,往易天赐面前推了推。 狗子和你们关系亲密,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我才能算出来。 易天赐想了想,认真道,你们不用为我刚才的样子内疚,我能跟着你们,我的命运就已经变了,说不定能活到而立之年呢! 林染慢慢皱起眉:三十岁? 易天赐说起生死不见一点伤心:我们易家人,特别容易横死。全族都出手相护,我才没早夭。 谢韵仪神色凝重:为什么? 易天赐指指头顶:自古以来就是如此,泄露天机者,皆不得寿寝正终。我们易家,只有毫无卜算天赋的人,才会跟常人一样生老病死。 林染冷冷道:你们不能不算?算到未来又如何?人活在当下,脚踏实地,问心无愧,有什么好算的。 易天赐怔了怔,渐渐的,神色郑重,她站起来朝林染拱拱手:谢谢阿染姐姐关心。但,这是我们易家的使命,虽死不敢忘! 好了好了。谢韵仪见气氛僵了起来,忙拿起一个包子塞易天赐手里,吃饭吃饭,再慢点,没你的份了。 啊,怎么少了这么多!易天赐看向桌面,惊道,我才出去这么一会! 她立刻大口大口的啃包子,看起来气势汹汹的,和刚才说到生死时的淡然,完全是两个模样。 她小小一个,竟然也还真能吃! 谢韵仪吃了两个包子,一碗粥,放下筷子,笑眯眯的看着林染吃饭。 余光也关注着易天赐,见这姑娘吃完四个包子,又去拿第五个,她迟疑半晌,问:这样的包子,你平时能吃多少? 易天赐嘴巴忙着,手指比划一个五。 谢韵仪: 谢韵仪木着脸,看着这姑娘,吃完八个包子才停手。 能吃代表气力大,又是一个力气大的! 她还这么小,就能吃得下八个包子! 等她长大了,定是能一棍打碎石头! 等易天赐发现,她停下了,林染还在慢条斯理吃饭的时候,她简直要高兴得跳起来:我终于不是家里吃得最多的了! 谢韵仪冷冷的睨她:能吃有什么不好?有本事的人才能吃! 对对对!易天赐猛猛点头,乐得见牙不见眼,和阿染姐姐和阿清姐姐在一起,好开心啊! 她从前没少因为吃得多,被人嘲笑! 以后你跟着我学烧饭。林染看她一眼,你阿清姐姐是大小姐的身子,干不来厨屋的活。 谢韵仪不服气:我烧火烧得好! 林染毫不在意的哦了声。 易天赐左瞄右瞄,偷偷往谢韵仪身边挪了挪。 阿清姐姐现在,看她多了几分怜惜,阿染姐姐看起来就不好惹。 林染吃完,易天赐十分有眼力劲的站起来:我洗碗,都不许跟我抢! 谢韵仪啧啧:这世上,还有喜欢洗碗的人? 易天赐立刻道:阿染姐姐烧饭辛苦,阿清姐姐不合适做这些粗活,都交给我! 林染将蒸笼搬到井边,和易天赐一起洗碗。 让这姑娘一个人干,她觉得自己在使唤童工。 谢韵仪也没闲着,她给灶膛里添一把柴,去喂小栗子和黑云黑羽。 易天赐洗完碗,跑过去自我介绍:我是你们的三主人,以后咱们要一起生活很多年,和睦相处好吗? 她小心翼翼的伸出手,黑云黑羽弓起身子,龇牙。 黑云黑羽,坐下。谢韵仪喊一声,从厨屋出来,对易天赐道,它俩只认我和阿染,你别摸。 你去摸小栗子。谢韵仪摸摸小栗子的脖子,小栗子傻,你喂她几次豆子,她就愿意亲近你。 易天赐的视线,恋恋不舍的从黑云黑羽身上挪开:不急不急,咱们来日方长。 至少,刚才它俩都没扑过来咬她。 谢韵仪拿来一把黄豆,放易天赐手里。 易天赐双手捧着,欢欢喜喜的放小栗子嘴边。 好可爱!哈哈哈哈哈!易天赐笑得高兴极了,它吃我手里的黄豆,它不咬我。 谢韵仪嫌弃的揉小姑娘的脑袋:你能不能别这么傻乎乎的!我告诉你啊,你只许傻今天一天。若是跟我们出门还这样傻笑,你就等着我揍你。 易天赐乐呵呵的笑。 阿清姐姐就算是随口威胁她,也没说不要她了! 卧房里熏上艾草,三个夜猫子,一人一把蒲扇,在厅堂讨论文章。 易天赐年纪不大,学识扎实得很,见解天马行空,丝毫不被约束。 她很快发现,谢韵仪功底比她还强。文章沉稳周全,逻辑紧密,环环相扣,像是大儒亲手带出来的关门弟子。 而林染,虽然基础弱,但解决问题的方法,巧妙极了。 三人学习小组唇枪舌战,锋芒毕现的讨论问题,都觉得自己获益匪浅。 溜达鸡霸道的香味传来,林染停下学习,去厨屋舀肉吃。 她早发现了,自己即便不干体力活,能量也消耗得特别快。吃菜占肚子,不如多吃肉。 谢韵仪挑炖得软烂的莲藕和芋头吃,再舀半碗鸡汤喝。 易天赐则是先舀鸡肉炖芋头,连汤一起吃完,再来一碗骨头炖莲藕。 三人都吃出了一身汗,又烧水兑温,洗完澡才睡下。 第二天一早,天刚亮,林染起床烧早饭。 阿染姐姐早。易天赐比她起得还早,这会已经在厨屋,蒸上了林染睡前揉的馍馍。 另一个陶釜里烧着水。阿染姐姐和阿清姐姐,早上用热水洗漱吗?易天赐笑吟吟的问,你们要是不用,我就拿来洗头发了。 林染看向她那一头及膝长发,今天好像又恢复了乌黑亮泽。视线上移,脸色也好看了。 你这头发,是不能剪么?林染问。 梁国不流行短发,但孩子们的头发,会剪成小揪揪。大人的头发太长了也会剪,不然洗半天,又麻烦,又洗不干净。 易天赐眼睛一亮,她飞快的跑进厨屋,拿了刀出来,期待道:昨天忘记买剪刀了,阿染姐姐凑合着用菜刀?你放心,我一会给菜刀刷三遍,保证洗干净! 昨天在厨屋,看阿染姐姐做饭,她就知道了。阿染姐姐和阿清姐姐一样,都是讲究的。 林染嘴角抽了抽,转身回卧房:我那有剪刀。 及膝的长发,剪到齐腰,易天赐甩甩脑袋,开开心心:谢谢阿染姐姐。 谢韵仪打着哈欠出来,眼睛一瞪:阿染,我也要剪头发。 林染:不是上个月才给你剪过? 谢韵仪哼声:你也说是上个月了。 林染拿起剪刀,比划长度:剪多少? 这么多。谢韵仪拇指食指分开,比划出一丁点的长度,一点不心虚,主要是修剪下开叉的发尾。 第124章 林染瞥她一眼:你头发好,哪来的开叉的? 谢韵仪转过身,将脑袋怼到林染眼前,理直气壮:你仔细看。 林染随意扒拉两下,象征性的剪两刀:好了。 谢韵仪满意的去刷牙洗脸。 易天赐早有眼色的跑进厨屋,热昨晚没吃完的宵夜。 吃完饭,三人一起去报名。 拿完考牌,边闲逛,边熟悉路线。 午饭咱们在外头吃吧,天太热,在厨屋烧三顿饭,阿染太辛苦了。谢韵仪瞪一眼易天赐,要是没她在,她和阿染,吃空间存的食物就够了。 易天赐觉察到危险视线,朝她露出个乖巧的笑:我很快就能学会烧饭了,以后我烧饭给阿染姐姐和阿清姐姐吃,阿清姐姐再不用担心阿染姐姐辛苦。 谢韵仪皱起眉,喃喃自语:听起来都是好话,我怎么觉着,有哪里不对劲呢。 林染:因为是茶言茶语。 易天赐睁着大眼睛,好奇的问:什么是茶言茶语? 林染:你是天然良茶,你只需要知道,有人跟你说话感觉很像,你就远离她。 阿清你刚才的感觉,就是听到了茶言茶语。林染揉揉易天赐的脑袋,除了这个天然良茶,其她人说话让你有这种感觉,你就上力气和手段。 谢韵仪和易天赐,四眼懵圈,齐齐敬佩:阿染/阿染姐姐说得好有道理。 虽然两人都听不懂,她到底在说啥。 太阳当空,光线落在人脸上,跟针扎似的。 谢韵仪用手掌给自己扇风,四下张望,寻卖糖水的铺子。 她想喝凉凉的蜂蜜水、绿豆汤,吃解暑的栗子糕。甚至想进空间,凉爽着就到家了! 林染拐进杂货铺,买两把团扇,给谢韵仪和易天赐。她嫌团扇风太小,自己摇一把大蒲扇。 易天赐看看林染手里的蒲扇,又瞅瞅谢韵仪的团扇,狗腿的先给谢韵仪扇几下,再给自己扇几下。 应该不是错觉,阿清姐姐时不时看她的眼神,就很危险,像是后悔让她留下了! 这阵子闷热,咱们得先适应。林染走进一家热闹的茶楼,心安勿躁,考棚里更热。 谢韵仪忿忿:谁规定的秀才试考期,热死人了! 易天赐凑近她,小声道:五百年前的女王陛下。 谢韵仪放慢了扇扇子的速度:原来是女皇陛下对学子的考验。 易天赐:但确实不合理啊,这不是硬吃苦么? 女皇陛下的做法,自有深意。谢韵仪拿团扇敲她,你不懂,别瞎说。 林染哼声,提点易天赐:你阿清姐姐是女皇陛下的忠实迷妹,你能说她本人不好,不能说女皇陛下半句不是。 谢韵仪斜一眼林染,骄傲的抬起下巴:错了!也不能说我不好。 三人说笑着找了一圈,竟然没找到一个空桌。 林染诧异的四下张望,这茶楼确实建得不错,全木制的两层楼。桌椅都用的好木头,在府城也是很气派的铺子了。 但,也不至于,这么热的天,满座吧! 应该是有文会之类的。谢韵仪道,看起来都是学子,而且她们之中,很多人应该都相互认识。 易天赐:难怪这么热闹! 她摩拳擦掌:咱们也参加啊!我要是赚了银子,请你们去香满楼吃饭。 顿了顿,她收起面上的兴奋之色,脑袋凑过来,小声道:香满楼,没咱在家烧的好吃。 谢韵仪推开她:那你今天就学会做饭烧菜,以后都你烧给我们吃。 易天赐识趣的闭嘴。 来了来了,是紫竹妹妹和玄玉妹妹! 啊啊啊,我阿嘉姐姐呢? 我听说阿嘉妹妹这几个月都在苦读,准备两年之后的乡试呢! 还是我紫竹姐姐好,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指点我们。 多日不见,玄玉妹妹仍然气质斐然。 听说玄玉妹妹不打算参加后年的乡试。 玄玉妹妹去年中的秀才,不得再读几年? 林染听着学子们七嘴八舌的议论,决定留下来听听。 她伸手招来一个倒茶的小二:楼上还有空位吗? 小二笑道:楼上还剩两个雅间,需点够至少一两银子的点心茶水。 易天赐财大气粗:姐姐们,上楼。 三人跟着小二上去,谢韵仪点一盘桂花糕,一盘红糖糍粑,一盘枣泥糕:不要茶水,上一壶梨汁。 这就够一两银子了。 小二很快端了点心和梨汁过来,微笑着退出去:门就给三位客人开着吧?一来,凉快,二来,一会听两位秀才讲书,能听得清楚些。 等小二走了,林染诧异的问:秀才的排场这么大? 易天赐叹气:那个紫竹十二岁中童生,十五岁中秀才,今年十八岁。 她在稷下学宫岁考靠前,两年后中举的希望很大。玄玉今年十七岁,是去年秀才试的头名。 举人不会来茶楼讲书,她们只会在稷下学宫,给秀才们讲讲读书的心得体会。 她目光幽幽的看向林染和谢韵仪:你俩若是四年前来考秀才,咱三现在早取代她们的位置了。走哪都有一堆迷姐迷妹迷婶子,扔花扔帕子示爱。 谢韵仪垂下眼睫,四年前啊,呵,她还是名满京城的侯府长女呢。 她出门,拉车的马儿都得是最温驯的,不然得被四面八方扔来的鲜花和手帕惊到。 第52章 阿染的运道,逆天了! 谢韵仪没甚胃口的尝一口桂花糕,不够香。咬一块红糖糍粑,太粘。再吃一口枣泥糕,太腻。 梨汁,瞧着颜色就不好看。 又贵又难吃! 易天赐觉察到,是自己刚才说错话了。她小心翼翼的瞄一眼,谢韵仪额头上的疤痕,动了动嘴唇,又讪讪的闭嘴。 林染从侧兜里,拿出紫檀珠串递给她:静静心。 谢韵仪接过来,一颗一颗摩挲着玩。 门外安静下来,不一会,一道沉稳的女声传来。 林染安静的听了十分钟,抬起眼:比不上你们俩。 易天赐理所当然:本来就比不上啊,我九岁就能来考秀才了,阿清姐姐应该比我还厉害。 林染想了想:稷下学宫,就没有比她们强了的? 谢韵仪漫不经心道:当然有,只不过,长得没她们好看罢了。 受追捧的,当然得脸好看。易天赐摸着自己的脸,眨巴着圆圆的大眼睛问,我长得还行吧? 林染斜她一眼:你想要一堆妈妈迷?走哪都有人喊宝宝? 易天赐哽住,她化悲愤为食欲,猛猛吃糕点。 可恶!她脸上的婴儿肥,什么时候才会褪去! 走吧。林染站起来,没什么好听的。咱们去香满楼吃中饭,买菜回家做晚饭。 三人下楼,在一众疑惑、愤怒、轻蔑、嫌恶的目光下,淡定自若的走出门。 嘁,不就是觉着你们仰慕的人,学识也就一般般嘛,还敌视上了!易天赐愤愤的转头做个鬼脸,等我进了稷下学宫,立刻压下你们仰慕的人一头! 你跟她们计较什么?林染看向易天赐,你不需要时时刻刻,都和我们在一起吧? 易天赐认真思考:我昨天下午就一直和你们在一起,按理说,离开个一天半天,问题不大? 林染:那你去买一篮梨来,我们先去香满楼点菜。 易天赐:好,香满楼就在前面,你们饿了就先吃。 三分钟后,林染和谢韵仪就进了香满楼,她直接要了个雅间。 小二拿着点好的单子出门,林染关上门窗,从空间拿出一碟栗子糕,几个炒栗子,一杯蜂蜜水递给谢韵仪。 接下来三天,咱俩都在家,叫天赐出来买菜。林染看向谢韵仪,或者,你想叫她走也行。 谢韵仪喝口甜滋滋的蜂蜜水,吃块味道熟悉的栗子糕,心情好了不少:还是让她留下吧。钦天监有不少易家人,测算天时很有一套。听说女皇陛下遇到两难选择的时候,也会去卜上一卦。 易天赐说她贵不可言。她想,可能是她未来能当上宰相,成为文官之首,女皇陛下的左膀右臂。 她说阿染运气极好,也说对了,看起来也像是有几分真本事的。 第125章 若是阿染未来遇到什么难题,她能帮上一二,现在有她在眼前的不便,也就不算什么。 有用就要留下?家里突然多了个外人,处处不方便。林染漫不经心给她剥栗子,这两天你心情不好。 谢韵仪眼眸一转,试探道:可是她离开我们,可能会很惨的样子。 林染抬眼:你在乎一个外人过得惨不惨? 要是她真倒霉死了呢? 与你我何干? 谢韵仪眸中都是笑:阿染是说,她的生死,比不上我的心情重要? 当然。林染回答得斩钉截铁,你是阿娘阿妈都认可的家人,她只是一个才认识的陌生人而已。 谢韵仪心里爽了。 留下她吧。谢韵仪笑眯眯道,我只是家里突然多了一个外人,不习惯而已,过两天就好。天赐能帮着买菜烧饭,也有眼色,整天乐呵呵的,留下也挺热闹。 敲门声响起,门外传来易天赐的喊声:我买到梨了。 谢韵仪起身,脚步轻快的给她开门:哟,这么大个的梨,咱们买蜂蜜回去,煮梨水喝。 易天赐敏锐的感受到了,谢韵仪的好心情。她恍然大悟,懂了自己之前为何被嫌弃了! 碍人眼了呀! 她动不动就在人家小妻妻面前杵着,能不遭人烦么! 心中的大石头放下,易天赐解下背篓,递给谢韵仪:我去铺子里取了二百两银子,算我这两月交给你们的房租和日用之资。 她刚才认真想过了,换了是她家里突然住进一个妹妹,她也会别扭不自在。 昨天,是她一时高兴过头,脑子晕了,才会对小栗子,黑云黑羽说什么三主人的胡话。 客人*是随时都能被赶走的,她主动后退一步,缩小自己的存在感,先留下来才是最重要的! 谢韵仪没接:房费一个月一两银子,等你跟我们回柳树村的时候,交给阿娘阿妈。日用银子你自己拿着,以后家里少不了叫你去买米买肉。 易天赐喜孜孜点头:家事都交给我!咱我蹭你们气运,虽然对你们没什么影响,但我受了这么大的恩,让我多花些银子,我就能少还点因果。 想了想,她补充一句:我们易家,银子多得花不完,最怕欠下因果。 谢韵仪毫不客气:我以后需要花银子了,多大数目以内能找你要,不还的那种。 易天赐在心里算了算,神色认真:十万两。 林染,心情很复杂。 谢韵仪,心情很复杂。 你还挺有钱。林染慢吞吞道。 难怪这姑娘,花银子完全没概念。 你还真是,视银子如尘土。谢韵仪慢吞吞道。 她想起初次见这小姑娘,一身乞丐装,身上脏兮兮的,随手往板车上一扔,就是五十两银子 易天赐腼腆的笑笑:银子再好,也比不上我的命,是不是? 林染:这倒也是,你若是现在死了,想想十万两银子没花,多大的遗憾呐。 谢韵仪回过神来,冷哼一声:用对你来说,九牛一毛的银子,抵消活命的恩情?你这算盘打得挺不错啊! 你的银子,只付你的日用即可,我和阿染不用你的银子。往后需要用到你的时候,你不许推辞,听到没有? 易天赐乖巧的应下:我记住了。 林染点了香满楼的八道招牌菜,又要了三碗汤面,一笼馍馍。 饭菜全端上来,易天赐又叫伙计拿三个食盒过来:算在饭钱里。 香满楼饭菜的价贵,味儿也好,常有客人将吃不完的打包,带回家吃。 外带的食盒做得精致漂亮,也是香满楼的一大特色。当然,价格也不便宜。不过,在易天赐眼里,这都不叫钱。 她家的食盒做得好,咱们进考场正好用得上。易天赐坐下来,瞅一眼门外,不好意思的说,我不想叫外人知道,我这么能吃。小时候,她们都偷偷在背后叫我饭桶。 林染淡淡的嗯了声:以后咱们再出门吃饭,都带上食盒。 易天赐又笑成了大傻子,她觉得,自己这十二年加起来,都没有这两天笑的多。 阿清姐姐和阿染姐姐,真是,处处都如她的意。 吃完饭,一人提一个空食盒,去集市买菜买肉。 天气太热了,林染决定委屈自己的肚子几天。每顿就蒸一笼饭,炖一锅肉菜,凑合着过一阵子。 易天赐飞快的在集市走一圈,挑三家买了一篮菜瓜回来。谁家的好吃,接下来就买谁家的。 我都挑的黄皮菜瓜,肯定又香又甜!易天赐特意瞄谢韵仪一眼,回家浸井水里放凉了,一起吃。 昨天阿清姐姐不给她吃,可把她馋坏了! 谢韵仪毫不留情的嘲笑:有桃有杏有梨,谁还吃菜瓜啊! 昨天是要买的东西太多,没来得及逛集市。只匆匆买了菜和肉就回去了,才没果子吃,拿菜瓜凑合。 易天赐巴巴跑到林染身边,讨好的笑:阿染姐姐吃菜瓜吗? 林染:当菜吃。 易天赐忍不住,得意的瞅谢韵仪一眼。 谢韵仪瞪她一眼,扬起手,我觉着,得先教会你,在姐姐们面前,如何卑躬屈膝。 易天赐哈哈大笑着跑远。 她霉神附体,连带着身边的人也跟着被误伤,从小就没人愿意跟她玩儿。姐姐们看见她,都恨不得扭头就走,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跟她开玩笑呢。 一天两顿饭,饿了就啃果子。窝在家里不出门,热了提几桶井水擦擦,酷暑也不算太难熬。 明儿就是秀才试,林染要准备这四天的肉。 每日不等天亮,就得起床吃了早饭,去排队进场。 考完回来已经是酉时,就算这个点,集市还能买到新鲜的菜和肉,林染也不认为,自己死了一天脑细胞,还有精力烧饭。 顶多回来蒸个米饭,煮一陶釜鸡蛋。晚上吃一顿,余下的吊井里凉着。早上吃,中午带进考场再继续吃。 菜瓜和水果补充维生素,唯一缺的就是肉。 一顿少吃了肉,林染都饿得慌。 一整头的猪,瘦肉买下来,肥肉不要。屠户乐意极了,细细的剃肉。 天热,买肉的都少了,但肥肉不愁卖。肥肉买回家,加了盐炸出油来,不管是油渣还是猪油,都不怕坏,炖菜拌饭拌粥都香。 林染将买回来的肉切成条,先加盐、姜片和八角花椒桂皮煮熟。捞起来晾干水分,放菜籽油里炸。炸得表面金黄,凉了再裹一层蜂蜜,放五天都不会坏。 易天赐眼巴巴守在一边,下意识的咽口水,林染问她:你喜欢吃甜一点,还是只沾一点蜂蜜就行? 甜的! 谢韵仪不用说,自然也是要多多的蜂蜜,林染索性将半罐子蜂蜜倒进陶罐,直接搅拌。 考试期间的伙食,除了种类单调了点,营养丰富,能量充足。 易天赐看看天色,拿出卦筒随意摇晃两下,捡起跳出来的卦牌:这几天都有雨,我去买三把油纸伞回来。 两把就行。谢韵仪道,阿染给我买过一把。 林染:再买一张油纸,几捆麻绳,进考棚遮着顶。 她和谢韵仪带过来的油纸,有两张还算干净,能带进考场用。 红霞漫天,看起来不像是会下雨的样子。不过,夏天的雨,说来就来。 林染问系统:明天会下雨吗? 【下午三点到五点,暴雨转阵雨。】 等易天赐带着油纸伞和油纸回来,天都快黑了:有字有画的油纸伞,我担心进不去考场。跑遍大半个府城,才买到三把刚刷好桐油,还没来得及题词画画的。 谢韵仪揉揉小姑娘的脑袋:辛苦了。没想到你小小年纪,做事还挺靠谱。 易天赐脸红红的,抹把头上的汗,开心的笑。 林染提醒她俩:明天考试,题尽早做完。 谢韵仪啃着肉干:秀才试的难度,我一个半时辰就能写完。 易天赐抱着菜瓜嚼:那我顶多要两个时辰。 林染: 该担心的,只有她自己。 第二天一早,她们三提着考篮,背后还背着一个大藤篓,引得附近排队的学子们纷纷侧目。 撑开那么大的一把油纸伞,能带进考场吗?年年考试,还从未听说过,有人带油纸伞的! 第126章 她们得到的,前辈们传下来的考场经验是:若是下雨,赶紧给考卷上的墨迹吹干,卷起来抱怀里。 查验夹带的衙役相互商量,再往上报,得到的答案是,只要没有夹带,没有字画,都允许带。 衙役检查得最细的,是食盒和头发,这是年年藏夹带,最多的两个位置。 易天赐因为从小倒霉,早养成了做事谨慎的性子。在家就仔细检查过食盒,确认里面没有任何多余的东西,才放心给林染和谢韵仪用。 她盘成丸子的头发拆下来,林染瞳仁猛地一缩。 几天前,她亲手剪到齐腰的长发,又到了膝盖的长度。 易天赐无辜的看向她:我头发长得快。 哎,有大气运者帮忙剪,它还是照长不误,三天就回到了原来的长度。易天赐觉着,自己每天多吃的饭菜,肯定都是长头发去了! 秀才试的监考更严,府城的驻兵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想在这么多人的眼皮子底下作弊,难上加难。 她们三随机抽取的考牌,竟然还挺近。林染仍和谢韵仪一排,这次中间隔了三个考棚。易天赐在她俩对面的正中间。 小姑娘坐在考棚里,向左能看到阿清姐姐,向右能看到阿染姐姐,顿时笑开了花。 这场,肯定不会出意外,终于能过秀才试啦! 她们三绑好了油纸,擦干净桌椅,不约而同的趴桌子睡觉。 昨晚吃多了果子,半夜纷纷爬起来跑茅厕。 林染连忙给自己和谢韵仪吃止泻药,再拿半颗碾成粉,兑在蜂蜜水里,给易天赐送去半碗。三人这才安稳的睡了三个时辰。 巡逻的兵士,附近的学子,纷纷抽了抽嘴角。 这是怎么考中童生的!昨晚紧张到一夜没睡着,也不至于这会趴下就睡吧! 马上就要开考了,你们是怎么做到,在这么紧张的氛围里,众目睽睽下,睡得这么香的? 卷子拿到手,林染粗略看了一遍,决定写完之前,先不吃中饭了。 今天考经义释义和个人对此的见解。释义她记住了,但个人见解上,有好几道题的,她拿不准得分点,决定全方位多角度的写。 多写不扣分,写少了肯定没分。 手酸了,揉一揉,继续写。下午两点,终于放下笔的时候,林染觉得胳膊都要写断了。 收拾好试卷,肚子立刻开始抗议。她这才觉得,自己饿得前胸贴后背。精神松懈下来,竟然觉得头晕眼花,她连忙打开食盒,开吃。 肉干需要嚼,水煮蛋噎人,林染先大口大口吃完一大碗白米饭,这才缓了过来。 天色肉眼可见的暗沉了下来,周围的考生急急忙忙加快答题速度。 林染一口米饭,一块肉干,一口水煮蛋,慢条斯理的吃。还有一个半时辰才交卷呢,不吃东西闲得慌。 对面早早写完卷子,吃了中饭的易天赐,眼前一亮,将中午没吃完的米饭和肉干拿出来。 林染扒一大口,她吃一小口,一边吃,一边笑眯眯的往对面看。 易天赐对面的谢韵仪,见她吃得香,馋了。也跟着小口小口的吃东西,消磨时间。 她之前拿藤镯出来玩,巡逻的军士盯着她看了好久。 暴雨哗啦啦,跟盆泼似的,往下淌。 有倒霉的考生,考棚漏雨,气得想要破口大骂,连忙抱着考卷,寻个干的地方站着。 没写完卷子的考生,急得流眼泪。雨下得太大,桌子上都湿了,完全没办法继续写。 考棚过道上,军士们抹一把脸上的雨水,尽职尽职的继续巡逻。若是遇到情绪崩溃,大喊大叫的考生,她们会沉默地上前,捂住考生的嘴,将人拖出去。 考试结束的鼓声响起之前,考场不许任何人发出声音,扰乱其她人答题。 林染撑开油纸伞,伞面戳出去考棚一半,挡住飘过来的雨水,继续吃饭。 易天赐神情激动的检查自己的考棚,居然没有漏雨! 她差点要开心得蹦起来,圆溜溜的大眼睛里满是兴奋,学着林染的样子撑起伞。 她吃不动了,手肘撑在桌上,神情愉悦的赏雨。 谢韵仪则一心一意把玩藤镯,现在大家都不能答题了。巡逻的兵士们,总不至于还认为她想扰乱考场或是作弊。 雨停了,也到了交卷的时候。 走出考场的学子们破口大骂。 整整一个时辰!一个时辰没法写字,后面两题,我明明会写的! 下雨也就罢了,关键有风啊!夏天的雨,为什么这么大风啊! 呜呜呜早知道我也带伞了。我对面的考生,撑着伞,桌上一点没湿,她吃了一个时辰的饭! 有伞,能继续答题,但是,吃了一个时辰的饭! 考生们觉得,若是这名饭桶,此刻出现在她们面前,她们一定会忍不住,将她揍一顿! 但,这会不是对这名考生,表示愤怒的时候。 买伞啊!她们也要去买油纸伞! 除了学识扎实,老早就答完卷子,不受这场大雨影响的优等生。 其余考生们第一时间,冲前来接人的家人抱怨,将自己可能这场过不了的原因,归于大雨。 考生家人:买油纸伞去!咱这就去买! 府城的油纸伞,一夜之间,售罄。 林染三人结伴出来,先去集市上买鸡买肉。 好不容易下雨凉快点,今天考试又辛苦,得炖两只鸡补补。 谢韵仪回家先喂小栗子和黑云黑羽:今天才是第一天,后面还得考三天。你们这几天乖乖守在家里,等我们考完了,带你们出去玩。 易天赐淘米蒸米饭,刷鸡蛋。 林染将两只鸡一起放进陶釜里,炖一个时辰,再放芋头。 芋头炖好,今天晚上和明天早上中午,要吃的米饭和鸡蛋也煮好了。 吃完饭,三人搬了椅子在院子里乘凉,一边摇着蒲扇,一边对答案。 谢韵仪和易天赐互相夸完对方,一起宽慰林染。 谢韵仪:阿染虽然答偏几道题,但写了这么多,考官多少也会给点分。 易天赐:我听她们都在骂,说后面一个时辰没法写字。想来不少人都失误了,阿染姐姐肯定能排前面。 林染没这么乐观:跟你们一样学识好的,都早早答完了,压根不会受这场大雨影响。 易天赐眼前一亮,扔下蒲扇就往屋里跑。 她抱来挂筒,神色认真的卜卦,接连卜了三卦。 看完最后一张卦牌,易天赐一蹦三尺高,眼睛亮晶晶的:阿染姐姐,后面三天还下雨!其中一场还是暴雨! 林染坐正,脑子里问系统。 【明日下午一点到三点阵雨。后天早上七点到九点,阵雨转大到暴雨。大后天,全天小雨,风力四级。】 林染忍不住怀疑:统,是你在帮我么? 【系统不能持续性调动,宿主所在世界的能量。】 这是说,偶尔来个雷或是闪电可以,长时间下雨不行? 谢韵仪双眼闪闪发光的看着林染:阿染的运道,逆天了! 油纸伞做起来耗时费油,价贵,平时买的人少。府城所有铺子里都没多少把,有也是有字有画的。 没字没画的油纸伞,昨天易天赐跑了大半个府城,才找出三把。 易天赐心有戚戚的点头,羡慕得猛啃菜瓜。 第二天再去排队进场时,有衙役不停地喊:有字有画的伞不能带!有字有画的伞不能带进考场! 拿着无字无画的油纸伞,顺利通过的林染三人,毫不意外,感受到了无数道炽热的目光。 林染:以后,应该会有很多,纯色油纸伞卖了! 这时候的油纸伞,都是皮棉纸做伞面。这种纸颜色枯黄,刷上桐油反复晾晒,看起来旧旧的,跟烂树叶似的。 三两银子一把的油纸伞,当然不会这样丑丑的样子直接卖。得题字画画再上桐油,保证雨水冲不散墨迹才行。 易天赐抿唇不好意思的笑:我买油纸伞的时候,已经通知家里的铺子,染一批绿色、青色的油纸,日后卖纯色的油纸伞。 谢韵仪惊讶:真看不出,天赐你竟然这么会赚钱?你家都有什么铺子。 易天赐挠挠头:除了国君的食盐、铁器、糖酒铺子那些,好像我家什么生意都做点。阿清姐姐知道的,我家会算,算得还有点准,开铺子前算一算,亏钱的就很少。走商也很赚钱,族里有几个商队 铺子能继承,商税也是二十税一 和土地的政策完全不一样,商人很有钱,林染疑惑的看向谢韵仪。 谢韵仪凑近她耳边:重商是因为,梁国要从别国购买大量的盐,还需要知道各国的消息。 第127章 这些事情,朝廷不好明面上做,商人却能另辟蹊径。事实上,最大的商队,都在国君手里。 林染若有所思。 临近考棚,两人不好再聊,结束了话题。 接连三天,每天都有因为下雨打湿了卷子,或是没写完题目的考生破防。 而林染,除了最后一天,因为风向变来变去,有两个小时不能写题。另外两天,下雨都对她的考试没甚影响。 但,最后一天考的是算学,她十分自信,在场没一个会比她答得好。 不过,即便如此,林染也不能确定,自己一定能通过。 真正学识好的那帮优等生,受下雨天气影响并不大。像谢韵仪和易天赐,她俩次次都早早写完了卷子。 这两姑娘还很是庆幸,因为下雨,凉快了不少,在考棚枯坐的时间不那么难捱。 最后一场考完,考生们像是被妖精吸干了元气,放眼望去,垂头丧气的一大片。 林染三人在其中,像是鸡群里昂首挺胸的大白鹅,精神抖擞。 终于可以好好吃饭了! 三人提着考篮,背着背篓,直奔香满楼。一路上引来频频侧目,香满楼的伙计们,差点以为她们是被雨水淋湿了卷子的考生,悲极,来暴食花银子消愁了。 吃饱喝足,三人去逛晚集。 桃子杏子李子和梨,每样买一篮回家,一边侃大天,一边吃。 前几天肯定是生吃了梨,其它三样也吃了不少,才肚子不舒服,这次梨子留着煮水喝。 别的考生最后一科考完,回家吃饭都顾不上,倒头就睡。林染她们仨,一点睡意都没有。 谢韵仪喂完小栗子和黑云黑羽,嘴里啃着桃,兴致勃勃的问:天赐,你对云州府熟不熟?咱们接下来这几天,痛痛快快的玩。 西郊的荷花池,可以泛舟采莲子。北边的玉皇山,这会景色不错。易天赐想了想,除此之外,去茶楼听戏也不错。 她摊了摊手,无奈道:我虽然年年来云州府,但游湖落水,爬山摔断腿,听戏被茶杯砸到,后面就很少出门了。 谢韵仪同情的看着这可怜的娃:那咱们就,游湖爬山听戏都先玩一遍,阿染,你说怎么样? 林染不想去。大夏天的跑出去晒,是精力旺盛的年轻人,才会干的傻事。 她现在是年轻人,精力也旺盛,但不想犯傻。 被两双亮晶晶的眼睛,可怜巴巴的瞅了一刻钟,林染还是败下阵来:你们去准备出门要带的水和食物。 易天赐欢快的叫一声,噔噔噔跑出门,我去买几个装水的葫芦回来。 她们这几天进考场,都是拿竹筒装水,方便打开盖子,给衙役检查。但竹筒装不了多少水,还容易撒出来,不如葫芦好用。 有芥子空间真好!谢韵仪朝林染伸手,我想吃栗子糕。 她俩之前进山,渴了都是林染直接拿碗倒水出来喝,完全没想到用葫芦装水。 林染拿出两块栗子糕给她:上山危险,不带天赐。 很突兀的一句话,谢韵仪立刻弯了眉眼,栗子糕甜到心里去了。 栗子糕快要吃完了。林染见她吃得开心,我给你做绿豆糕。 谢韵仪立刻道:那咱们现在就去买绿豆!正好带小栗子和黑云黑羽出门走走。 天色暗了下来,若是在柳树村,这会家家户户正在喊孩子们回家睡觉,府城仍是人声鼎沸。 谢韵仪坐在板车上,撸着趴在她脚边的黑云黑羽。她看向前面林染赶车的背影,眼眸里的温柔,像是月色下的湖面,轻轻的荡起涟漪。 林染买了一百五十斤的绿豆。柳树村家里的绿豆应该吃完了,多的正好带回去。 还有菜籽油,上次炸肉干用得没多少了,过几天回家,还得再炸一次。 稻米也需要再买一些,天太热,懒得做馍馍,直接蒸米饭省事。 回来路上,林染见路边有老婆婆在卖凤仙花,她连忙停下驴车:你这凤仙花是自己种的么?怎么卖?种子卖不卖? 老婆婆慢吞吞的说:自己种的,你买回去种下,很好活。三株能涂四五次指甲,只要十五文。种子今年的还没成熟,我去年留的还有一百来颗,可以匀五十颗给你,十文钱。 林染:你家里还有多少株? 老婆婆:我就在院子里种了一些,还剩二十来株。 林染:我都要了。 老婆婆大喜,一骨碌爬起来,笑得脸上的皱纹都深了:我家就在前面巷子里,我带你们过去,一会就能挖出来。 这凤仙花,是她种来给孙女们染指甲的。种了好多年,孙女们越来越忙,这两个月都没来看她。 眼瞅着凤仙花都要开败了,她挖了五株出来卖。一个傍晚,就卖出去两株。 这两姑娘不是府城口音,一看就是来赶考的学子。这会叫她俩走了,剩下的二十几株卖给谁去? 老婆婆坐上驴车指路,十分钟后,小栗子在一个小门前停下。 驴车就放在这没事。老婆婆抖着手打开门,指着院子里的一角,都在那,我去拿铲子来给你们挖。 谢韵仪跟进去看一眼,三间屋子的小院,院子里收拾得很干净。一边种着菜,另一边是一颗不大的母树,母树下种着凤仙花。 门都关着,院子里寂静无声,谢韵仪问:你一个人住啊? 老婆婆嗯了声:孩子们各自嫁娶后,我跟妻子就两人单住在这里。十年前我妻子去了母树的怀抱,就埋在这颗母树下。我不想离开她。 林染听得脊背一凉,抬在门槛上的脚,顿了半晌才放下。 谢韵仪却像是听着寻常唠嗑的话,对着母树说了声:打扰啦。 然后,神色不变的接过老婆婆递过来的铲子,开始挖凤仙花。 林染默默地走过去帮忙,她力气大,几铲子下去就挖上来一棵:你先给钱,一会咱俩一起拿出去。 要给你留下两颗,留着做种么?谢韵仪问老婆婆。 不用,去年的种子一样好活,我去给你们拿。 林染挖出来二十二棵,算上之前的三颗一共二十五株,加上种子,应该付一百三十五文。 谢韵仪拿一钱银子给她,又数出三十五文。 老婆婆高兴的收下。 等林染和谢韵仪将凤仙花都搬上车,她招招手,叫住她们,慢慢的走到院门口:你们要是还想要凤仙花,可以去玉泉山的西边。从小河村那边上去,走不了多远,山坡上就有一大片。 谢韵仪抓一把铜板送给她,笑道:谢谢你。 老婆婆连连摆手,笑眯眯道:不要你的钱,那边住的人都知道。 她目送着两个小姑娘走远,直到完全看不到她们的背影,才关上门,慢吞吞的走回房间。 她和妻子成亲那年起,妻子就年年种凤仙花,给她染指甲。 最开始的凤仙花苗,就是妻子大老远,从玉泉山上挖来的呢。 驴车走出小巷子,谢韵仪问林染:凤仙花能做什么? 林染整理下凤仙花,收五株进空间,漫不经心的回她:除了染指甲,还能做什么? 第53章 阿染的身体,处处都长在我心坎上 谢韵仪嘁了声,她才不信呢! 她才不信林染会染指甲,也不可能是买来给她染指甲的。 小栗子才走到文昌巷,一个小身影风一样的跑过来。 易天赐开心的看向两人:你们回来啦! 林染顿了顿,从衣兜里拿出一把钥匙递给她:你以后出去买什么,回来自己开门。 易天赐摇摇头:我不用钥匙的。我喊两声,没人应,我就知道你们出门了。 谢韵仪跳下车,从林染手里拿过钥匙,直接塞易天赐手上,嫌弃道:避什么嫌?明天出去,再买把锁,锁上我跟阿染住的房间就是了。你再在门口大喊大叫,吵到了读书的学生,邻居该来家里骂人了。 易天赐这才笑眯眯的收下了钥匙,她挽着谢韵仪的胳膊,期待的问:以后家里大门的钥匙,都会给我一把吧? 看情况吧。谢韵仪抬着下巴,不置可否。 易天赐开心地甩着钥匙,那阿清姐姐多买几把钥匙吧,把柳树村家里,不想让我看到的房间,都锁起来。院子里和厨屋,应该没有什么秘密吧?呃我是不是要求太多了? 别说得这么可怜!那种不对劲的感觉又来了。谢韵仪哼声,你本来就是家里的外人。 第128章 易天赐不明所以的哦一声,语气轻快:我没觉得自己可怜,阿清姐姐和阿染姐姐愿意留下我,我就很开心了。 林染瞄一眼天然茶,抖抖胳膊上的鸡皮疙瘩:那你多帮家里干点活。 易天赐重重的点头:好嘞! 她飞快的跑过去开门,点起灯,这才看清板车上的凤仙花。 阿清姐姐和阿染姐姐要染指甲?易天赐看看那些花,要尽快摘下来了,我看不少花都要蔫了。 谢韵仪兴致勃勃:我没染过,你会吗? 易天赐摇摇头:我不会。我要学四书五经,还要专研《易经》和家传的一沓厚厚的卦词,没空玩这些。 更多的时间,用来警惕随时会出现的危险。染指甲这种闲情逸致的事,她想都想不到。 林染:这些凤仙花靠墙角放着,一半的花你俩染着玩。另一半,明天去买些陶盆来种。我去泡绿豆,晚上熬绿豆汤当宵夜。 阿染姐姐不染指甲吗?易天赐问。 林染将绿豆倒进陶盆,打水泡上,抬眼:我染指甲,你俩来做饭? 易天赐讪讪的转身。 她和阿清姐姐一样,没有烧饭天赋,只能帮着打打下手。 第一次烧火,她给陶釜里留下好黑一层锅巴。 煮鸡蛋,一大半鸡蛋裂开了口,蛋清跟小球似的鼓出来。 上次炖鸡,她放盐的时候,打翻了盐罐子,阿染姐姐赶紧将鸡拿出来,重新换了水煮。 阿清姐姐看着她,好一阵嘲笑,阿染姐姐黑着脸,让她以后只许买菜打下手。 煮绿豆汤不需要泡太久,林染把柴劈出一部分,就架起火烧,继续劈剩下的柴火。 易天赐不经意间看见,林染轻轻松松一斧头下去,手臂粗的柴火,立刻段成两截。 夜色中看不太清楚,只斧头偶尔折射出星光的寒芒,在眼前一闪而过。 阿染姐姐的斧子在哪买的?易天赐下意识说道,这铁匠铺的手艺不错。 谢韵仪不动声色的掐花:阿染力气大罢了。这些花够咱俩用的了吧?去堂屋多点一盏灯,染着试试。行的话,等洗漱完咱俩互相染。 易天赐的注意力,立刻转移到染指甲上:应该够了。阿染姐姐不是说要种?余下的花咱们不摘了,让它们长着留种。 绿豆汤煮开,林染提一桶井水过来。她舀出一大勺绿豆,勺子斜靠着陶釜壁,尽可能多的滤掉水分,再将绿豆浸进凉凉的井水里。 桶里的水变温,林染倒掉,换新的凉水。等舀出足够多的绿豆,余下的继续留在陶釜中煮。 从开水中舀出来,被凉水激过的绿豆,再倒进另一个煮开的陶釜中,再次煮开过凉水。 林染双手用力,一颗颗绿豆的皮被轻易的揉出来。等绝大部分绿豆都脱了皮,她再细细的将绿色的皮,和黄色的豆子分开。 去了皮的绿豆,做成绿豆糕,口感要好不少。 黄色的豆子继续煮,这次放的水少。随着豆子煮熟,水也只剩下一点。 另一个陶釜中的绿豆汤煮好,林染舀出来,吊进井里凉着。 厨屋里满是豆香味,林染压下火,拿起锅铲不断翻炒。等陶釜中看不见水,加入猪油继续翻炒。直到炒成粘乎的沙状,舀出来摊开。 豆沙的温度降下来,林染倒进去蜂蜜拌匀,表面整平,切成小块。 她尝一口,豆香味浓郁,口感沙甜,还不错。 忙活了三个多小时,才做出来四十块绿豆糕。林染犹豫一瞬,全收进空间。 易天赐不像谢韵仪嘴刁,想吃绿豆糕,去糕点铺子里买就是了。 堂屋里,两个染指甲新手,十个手指头都是红的。指甲盖更是涂鸦似的,有的没染匀,有的边上的皮肤比指甲红。 偏偏两人还自我感觉极好,竖着双手相互欣赏。 谢韵仪见林染过来,眼睛一亮,伸手到她面前,显摆:好看吧?阿染,一会洗漱完,我给你染。 大晚上,昏暗灯光下,长长的指甲上,一片模糊的艳红。 林染瞄一眼,忍住迅速别开头的冲动:你指甲该剪了。 谢韵仪不满的哼声:人家第一次做,手生而已。 易天赐开心地蹦过来:我指甲也长了,明天要去买把剪刀。 谢韵仪眸光一闪,端着堂屋的油灯,转身进卧房点灯:我记得我们带了两把剪刀,阿染你进来帮我找找。 林染嗤一声,跟在她身后进屋,关上门,从空间拿一把剪刀。 天赐,这把给你,我用另一把。谢韵仪若无其事的开门,放下油灯,将剪刀递给易天赐,绿豆汤应该快凉好了,剪完咱们去吃。 说完,她关上卧室门,歪歪头,漂亮的杏子眼狡黠的看着林染。 空间里就一把剪刀,看阿染怎么变出第二把来! 林染没好气的睨她一眼,将空间里的剪指甲刀递给谢韵仪:自己剪。 这把指甲刀,是林染在野外生存包里的,多功能小刀上发现的。 在修剪指甲上,它可比剪刀好使多了。 它看起来明显和其它小刀不一样,谢韵仪好奇的问用途,林染当场示范给她看过。 谢韵仪拿着指甲刀左看右看,无辜的眨眼:我怕剪到肉了。 这话里的暗示不要太明显,林染面无表情的瞥她一眼:我剪,更容易剪到肉。 谢韵仪欢快的递过来指甲刀,伸手:你小心些,剪到肉了我再怪你。 林染不接,重重的哼声:你大小姐的劲儿收一收。 我是你的小媳妇儿。谢韵仪的手,又往林染跟前送了送。 门外,易天赐喊一声:阿清姐姐,光线不好,我差点剪到肉了。你小心些,或者明天剪。 谢韵仪忙高声回道:我正剪着呢。你剪好了先去井边,把绿豆汤提出来。 快点快点。她压低了声,催促,天赐霉神附体,万一掉进井里了,咱得赶紧去救。 林染抓过她的手指,语气冷冰冰:下不为例。 林染剪得很小心。 真给剪到肉了,林染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这姑娘一定会眼泪汪汪,委屈巴巴的瞅她,三块绿豆糕都哄不好。 然后得理不饶*人,指使她干这干那,将自己使唤得跟小丫头似的。 正想着,谢韵仪葱白的指尖,微不可觉的动了动。 林染下意识的捏紧,叱喝:别动! 谢韵仪委屈的抗议:你捏得我疼了。 那就自己剪。林染冷哼一声,微微放松一点力道,指甲刀咔咔咔,三两下就剪完一个指尖。 谢韵仪目光柔柔的看着林染,嘴边弯起一个月牙儿。 林染一鼓作气,十个手指头迅速剪完,将指甲刀扔回空间:好了。 谢韵仪看看跟刀切似的,线条直直,边角尖尖的指甲,眨巴下眼:还得磨吧? 林染给她示范指甲刀怎么用的时候,就磨了。 林染瞄一眼,不像女鬼的指甲了,狗啃似的,还挺可爱。 这样多好,挠痒痒轻轻松松。林染似笑非笑,嫌太尖了,多干点活,一会就磨平。 不等谢韵仪再开口,林染打开门:快点,一会倒霉蛋掉井里,咱们都不知道。 没掉没掉。易天赐端着一碗绿豆汤进来,自觉认领倒霉蛋这个指代词,笑呵呵道,阿染姐姐,我想加蜂蜜。 林染:你自己加,你阿清姐姐的也放点。 谢韵仪:大晚上吃糖不好吧,会坏牙。 林染去盛自己的,慢条斯理的回一句:请人帮忙都不说个谢字,难道不该吃点糖? 易天赐瞄一眼谢韵仪,飞快的插嘴:阿染姐姐说你嘴不甜。 谢韵仪拖长语调哦了声,嗲声嗲气:那我多吃点蜜,阿染亲自来尝一尝,看甜不甜? 易天赐捂着嘴笑,眼里八卦的小火苗在燃烧,万分肯定:阿清姐姐和阿染姐姐,是我见过的,最最恩爱的妻妻。 谢韵仪神情复杂的看着她:你的眼神,不如你的卦象准。 易天赐想了想,一拍脑袋:是最最最!我少说了一个最字! 林染端着两碗绿豆过来:今晚别再糟蹋凤仙花了,早点睡,明天早起。趁早上还凉快,去玉皇山。 谢韵仪接过去碗,尝一口:阿染煮的绿豆汤是甜的,真好吃,不用再放蜜了。 第129章 易天赐疑惑半晌,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神情,给自己加两勺蜂蜜,自言自语:我嘴没阿清姐姐的甜,我多吃点蜜。 谢韵仪笑眯眯:天赐真会说话。 林染额头黑线,家里一个戏精,一个天然茶。简直就是天雷滚滚,滚完这边,滚那边。 第二天,天没亮,林染就将两姑娘薅起来:我做早饭,你俩去买花盆来,把这些凤仙花都种下去。 易天赐兴致勃勃的去赶车,小栗子压根不听她的,嗯昂嗯昂的叫唤。 小栗子,你又犯懒。谢韵仪拿绳子吊一颗梨,示意易天赐在前面牵着驴走,阿染刚开始学赶车的时候,我两就是这样让小栗子听话的。 易天赐高兴得不得了,好声好气的和小栗子商量:你乖乖听话,我叫阿清姐姐买好多梨给你吃。 小栗子:嗯昂,嗯昂。 谢韵仪朝眼巴巴瞅着的黑云黑羽招手:你俩也出去散散心,守着家里好几天了,闷坏了吧。 黑云黑羽兴奋得汪汪直叫,撒欢似的跑过去。 等这两人两狗一驴终于出了门,林染耳边瞬间清静下来。 小院里安安静静,林染怔愣一瞬,进厨屋烧早饭。 天太热,饭蒸熟过一遍凉水,伴着酸菜末吃。早上来不及炖肉,炒一盘蔓菁,一盘瓠瓜,一盘鸡蛋下饭。 昨天买回来的葫芦,要煮煮再拿出来装凉开水。 煮几个鸡蛋带着路上吃,菜瓜、桃子和杏洗洗,都带上,下午回来买新的。 林染盘算着要做的事,锅里蒸上饭,煮上水,接着去洗菜。 少了两个叽叽喳喳打下手的,她一个人做饭,还得时不时看下火。 饭蒸好,门外传来熟悉的说话声,林染心里升起一分,她自己都觉察到了的欢喜。 都快点,磨磨蹭蹭的一会爬山晒死。她扬声催促着,买黑云黑羽的饭了吗?早上少喂点,中午叫它们自己上山逮兔子。 买了买了。知道啦。谢韵仪喂一大块肉给黑云黑羽,高声回答,小栗子的草料也都买了,我们还挖了土回来,很快就给凤仙花种好。 等林染将饭菜都端上桌,谢韵仪和易天赐正好给刚种下的花浇完水,洗手吃饭。 阿染,这些凤仙花,你要带回柳树村?谢韵仪给自己舀饭,拌多多的酸菜。 林染:不确定能活。 谢韵仪瞄一眼易天赐,没这小姑娘在身边,阿染往空间里一放,肯定全能活。 小栗子对大热天的出门拉车,十分不爽。谢韵仪回屋,将一篮子梨拿过来,在它面前亮一亮,都放车上。 小栗子立刻听话。 林染:别给它吃多了。 谢韵仪:我知道,让它惦记着,别偷懒。 小栗子跟听懂了似的,四蹄迈得飞快。 一个时辰后,玉泉山脚下,易天赐拿一只梨喂小栗子:以后我天天喂你。 黑云黑羽不咬她,但是也不让她亲近,还是小栗子平易近人。 驴车存在这边,找人问了路,林染三人背着背篓,往小河村走。 阿清姐姐会射箭?易天赐瞪大了眼,这弓箭做得真不错! 阿染姐姐手里拿的是铁木棍吧? 我试试,哇,好沉! 谢韵仪:你还挺有见识。 我被这种树做的摆件砸过。易天赐回她一句,高兴得手舞足蹈:咱们是要去打猎吗? 林染:以防万一而已。 谢韵仪哈哈大笑:就咱们这身,去打猎?灌木荆棘不到一炷香,就能给衣裳扎成破烂。山上还有好多蛇,冷不丁就冲出来咬人一口。还有数不清的虫子,不定什么时候,就爬身上来了。 易天赐脊背一凉:别说了,别说了。 等回了柳树村,我跟阿染肯定要经常进山的。谢韵仪见吓到了人,趁机道,到时候你就在家温书,照顾小栗子和家里的鸡和鹅。 咱家还有二十一只鸡,二十八只鹅。都可聪明了,长得壮壮的,全是我喂的。以后家里捡鸡蛋、鹅蛋的活,都交给你。 易天赐听得向往不已,连连点头:我不进山,我就在家照顾小栗子、鸡和鹅。 三人问了路,从小河村村人常走的路,上玉泉山。 果然,没走多久,山坡上就出现一大片凤仙花。 有被摘过的痕迹,但不多,应该是村里的孩子们摘去染指甲玩。 谢韵仪指示黑云黑羽:你俩去逮兔子,别跑远了。 黑云黑羽看到手势,眨眼间就跑没影。 易天赐担心:它们认得路吧?不会跑丢吧? 谢韵仪:黑云黑羽又不傻。 林染从自己背篓里,拿出三个小藤筐:摘花,装满。 这一片的凤仙花,果然没有从老婆婆手里买的那些壮实,花朵也小不少。 不过,看它们在这贫瘠的山坡上,也能开得茂盛,林染还是趁易天赐一心摘花,偷偷收了不少进空间里。 等三个小藤筐都装满,这一片的凤仙花几乎都要被薅没了。 黑云黑羽从灌木丛里窜出来,嘴里各叼着一只灰兔子。 易天赐高兴的围着它们转:哇!黑云黑羽好厉害!真逮到兔子啦。 黑云黑羽淡定的绕过她,走到林染脚下,松嘴放下兔子。 林染摸摸它俩的脑袋:干得好。 黑云黑羽尾巴晃出来残影。 谢韵仪摘几片大叶子,把兔子包上,放进易天赐的背篓里。她自己的背篓里,装凤仙花。吃的果子和鸡蛋,则让林染背着。 这边不是游人常走的路,林染三人原路返回。 夏天来玉泉山的游人,并不都去爬山。 照看驴车的伙计告诉她们,沿着山脚往东,有一条浅浅的河段。那段水流平缓,最深的地方也只有半人高。河底全是光滑的鹅卵石,卷起裤腿涉水,既凉快又闲适。 林染找掌柜的借刀,处理两只兔子,兔皮就当是借刀的谢礼。 伙计说的那段河面,来游玩的人太多,林染越过她们,一直往上游走,边走边薅几片构树叶。 小栗子喜欢吃这个。谢韵仪也跟着薅几片。 易天赐认真记下构树的样子,薅得最多。 林染找到一块平坦的草地,不远处有一棵树,枝叶繁茂,树荫足够三人两狗坐下休息。 烈日当空,黑云黑羽热得直吐舌头,却也不愿意坐下。它两兴奋地四处嗅,林染干脆让它们去后面林子里撒欢。 在这烤肉?谢韵仪四下观望,这边不好找石头垒小火塘。 林染:不用火塘。 她先挖个坑。 接着往兔肉上撒盐,拿构树叶包好,放进坑里,再浅浅覆一层土。 在这层土上点火堆,里面的肉能焖熟。 林染抬眼:你俩都没见过? 谢韵仪和易天赐齐齐摇头,都是双目放光,一副涨了大见识的神情。 林染:两没有童年的可怜娃! 捡柴点火,看火堆,就交给你俩了。 林染说完,慢悠悠的走到树荫处,解下背篓,拿张纸垫着坐。 见两姑娘兴高采烈的捡柴火,她笑了笑,低头处理凤仙花。只要花瓣,茎和花萼全都去掉。 谢韵仪余光瞥见,立刻对捡柴火没了兴趣,跑过来一起揪花瓣。 易天赐眨巴下眼,过来找林染要打火石,点染火堆,继续捡柴。 她也想跟两位姐姐一起揪花瓣。但,两位姐姐坐一起的画面,好美好浪漫,没她的位置。 揪了会花瓣,谢韵仪饿了,她跑到河边洗手,回来挑一个大桃子递到林染嘴边。 林染抬睫,语气里听不出一点情绪:我要吃自己拿。 你尝尝看,甜的就给我吃。谢韵仪又往她嘴边送了送,桃子都挨着林染的嘴唇了,不甜,我喂你吃。 林染无语的看着她:你自己尝。 谢韵仪狡黠的眨眼:沾到你口水了。 林染面无表情的咬一大口:甜。 谢韵仪美滋滋的收回来,自己啃,嗯? 阿染骗我,一点不甜! 我觉得甜。 谢韵仪惆怅:阿染说是,那就是吧。 她自己咬一口,再怼到林染唇边,非要林染也咬一口。 她刚才的话没说完,甜的就给我吃,我分给你一起吃。不甜,我喂你吃,我也跟着一起吃。 第130章 反正,这桃,她俩要一起吃,同酸共甜! 林染面无表情的瞅她半响,低头咬桃。 自从易天赐来家里,这姑娘跟家里养了二胎似的,格外粘人,还霸道! 我带天赐去下游捡鹅卵石。心满意足的吃完桃,谢韵仪凑近林染耳边,小声说,阿染你先吃点饭。 两只小兔子,三人分,阿染肯定吃不饱。 林染淡定的点头:你们去吧。 谢韵仪招呼易天赐,易天赐把捡来的柴火抱远一点。 看看火,应该烧不起来,她还是嘱咐一句:阿染姐姐,你看着点火。 谢韵仪拉着人跑:放心,不会成火灾的。 这里可是阿染选的地方,没风,老大一片都是低矮的青草,不可能烧起来。 系统检测附近没人,林染从空间拿荠菜包子吃。羊肉包子和鸡蛋糕的味儿大,家里多了易天赐,她就没再拿出来。 八个荠菜包子下肚,两姑娘还没回来,林染再啃几颗杏和桃。 太能吃,即便吃了不长肥肉,也是真麻烦! 林染走过去,给火堆加点柴。 阿染,我们回来了。谢韵仪老远就大声喊。 林染没回。 谢韵仪:阿染,阿染,阿染 余音绕河。 林染失笑,沉嗓回一声:知道了。 隔着老远的距离,谢韵仪也从这一声中,听出了不耐烦。 她哈哈大笑着跑回来,白皙红润的脸上一层汗,在阳光下像珍珠一样璀璨夺目。 易天赐气喘吁吁的追上来,杵着膝盖缓缓:阿清姐姐,你跑得好快! 谢韵仪得意的回头瞟她一眼,她当然得快点跑了,得给阿染通风报信嘛。 阿,阿阿姐,快看,河里!易天赐正要站起来,余光一瞥,顿时吓了一跳,急得话都说不全,连忙伸手,指向河面,人,有人! 河里的人沉沉浮浮,都没在挣扎,不知是死是活。 谢韵仪立刻冲过去,毫不犹豫的跳进河里。 笨蛋!林染脸色一变,下意识往河边跑。 刚跑出一身汗,就这么跳进河里,不仅容易感冒,还有很大可能在水下发生痉挛。或者因为血液不能及时返回心脏,造成缺氧呼吸困难。 林染脑子里出现谢韵仪溺水的画面,脸都白了。 见林染也义无反顾的跳进河里,易天赐在岸边急得跳脚。 她不会游水,但知道溺水的人可不是好救的。那人会跟救命稻草似的,下意识抓住来救她的人,很有可能两人都被淹死。 易天赐担心的这种情况没有发生,谢韵仪抓住河里的人时,那人已经失去了意识,完全没有反抗。 林染游过去帮她,两人一起将人拖到岸边。 谢韵仪伸手,探探鼻子下的呼吸,泄气:死了。 易天赐跑过来翻开眼皮,可惜:刚死。 林染问系统:救死扶伤是基本为人准则,我能救么? 【溺水一分四十五秒,心肺复苏成功率超90%】 林染立刻按照系统给出的流程示范,查看口鼻。很好,没有异物。 她一边进行胸部按压,一边教易天赐:捏住她的鼻子,打开她的嘴巴,深吸一口气,给她渡气。 易天赐毫不迟疑的照做。 谢韵仪大口大口的喘气,惊奇的瞪大眼,阿染这是想将死人救活? 闻所未闻! 阿染,竟然能起死回生! 她一直在边上看着,阿染既没有使什么神奇的法术,也没有喂能起死回生的药。 她知道,林染不是无所不能。 救高热的她,用了药。救被狼群袭击的伤者,一样用了药。 而林萧的瘸腿和江雪的断臂,林染没有做任何干预,那就是林染也无可奈何。 两分五十秒。 【自主呼吸恢复,自主心跳恢复。】 林染长吁一口气,瘫坐在地上:天赐,好了。 易天赐立刻去探呼吸,她简直不敢相信:她,她活了! 林染:你救的。 易天赐: 蓝儿!我的蓝儿! 小姐!大小姐! 带着哭腔的大喊,由远及近。 林染被激得耳朵一抖,立刻站起来,拧谢韵仪衣服上的水,厉声叱喝:你不要命了?大汗淋漓的就敢往河里跳? 先过来喝口水。林染拉着谢韵仪往树荫下走,沉着脸往她嘴里塞颗药,拿起葫芦,喝。 谢韵仪乖乖的吞药,小声道:阿染,你要不要吃药? 林染睨她一眼:我不用。去把衣服晒干。 夏天的衣裳本来就薄,这会全贴在身上,偏这姑娘身材好,她都不敢多看一眼。 虽然这里没有男人,但女女能成亲,这副样子可不能叫外人看到。 谢韵仪的视线一扫,粘在林染身上:阿染跟我一起。 林染微顿,突然想起来,按这里的审美,她这种健美身材,才是该藏起来! 她双手放在谢韵仪的两只耳朵上,给谢韵仪的脸换个方向:咱们去那边。 天赐,人是你救的,这里交给你了。林染嘱咐一声,我和你阿清姐姐衣裳湿了,别叫她们过来。 易天赐盯着面前要转醒的人,挠挠头:哦。 她抬起手,对着手掌吹口气,什么都没有。 她呼出的不是仙气,怎么把死人救活了? 虽然和阿染姐姐按人胸口比起来,她给人渡气,更像是在救人。但是,易天赐敢肯定,凭自己吹的那几口倒霉气,是绝对不可能救活人的! 她满脑子的为什么,忍不住想探个究竟。 蓝蓝咳嗽两声,挣扎着睁开眼,眼前还模糊着。 她低哑着嗓子:谢谢你们救我。 易天赐:哦。 想了想,她大喊一声:你们的蓝儿大小姐,在这里! 蓝紫和小丫头彩虹,跌跌撞撞跑过来的时候,易天赐刚扶蓝蓝坐起来。 蓝蓝的头晕乎乎的,手脚冰凉,身体完全不听使唤。但她迫切的想知道,她的救命恩人都是谁。 请问恩人们尊姓大名? 落水一瞬间的空白;在水中拼命挣扎,但像是有什么无形的力量,在不断的拉她沉入水底的恐惧;失去意识前一刻的后悔遗憾,齐齐冲入脑子。 她紧紧的抓住易天赐的手腕,感受着对方身上传来的热意,才模模糊糊的意识到,自己被救了。 请问恩人们尊姓大名? 她又下意识的问了一遍。 她昏昏沉沉之际,还听到了两道女声。眼前的小姑娘衣裳未湿,身量太小,应该不可能从河里捞上她。 阿娘和彩虹的惊呼声,似乎隔着一层看不见的罩子,模模糊糊的传入耳中。 蓝蓝使劲的眨眨眼,视线渐渐聚焦,身体慢慢有了感知,她僵硬的扭动脖子:阿娘。 易天赐一直没回答她,是因为她之前的样子,看着,呃,怎么说呢,死人微活,活人微死? 这会见她终于有了人气,忙道:大恩不言谢。 蓝蓝固执的盯着她。 蓝紫扑过来搂住差点就失去了的女儿,顾不得擦拭眼泪,问易天赐:小姑娘,是你救了我家蓝儿? 易天赐:还有我阿清姐姐和阿染姐姐。她们跳进河里救她,衣裳全湿了,你们不许去找。 蓝紫和彩虹的视线落在蓝蓝身上,连连点头:不找不找。还请姑娘告知住址,救命之恩,无论如何也要重谢。 别的先不说了,女儿眼下这副样子,得赶紧回城看大夫。 易天赐想了想:我们住在文昌巷巷尾,过几天秀才试结果出来,我们就回柳树村。 对她们易家来讲,欠了恩情就要还,要不然因果循环,得吃大亏。 她和阿清姐姐阿染姐姐救了人,是事实。让她们趁早还了恩情,互不牵扯,更好。 蓝蓝:你呢。 另两位恩人,一位唤阿染,一位唤阿清,她记住了。知道了名字中的一个字和住的巷子,就能找到人。 我姓易,叫天赐。 易天赐站起来赶人:你们赶紧带她去医馆看看。 脸白白的,大夏天的手冰凉,别她们神乎其神给人救活了,这人又实实在在生病死了。 文昌县巷尾,和蓝蓝一样,是今年考秀才的姑娘。蓝紫扶起女儿,重复一遍,谢谢你们。等蓝儿好一些了,我们必登门道谢。 第131章 看着三人走远了,易天赐立刻跑到树后:阿清姐姐,阿染姐姐,可以出来了。 谢韵仪的衣裳半干不干,被林染推着往前走,她重重的哼声:我可是跟阿染在一个户籍上,请过全村吃席的妻妻!看一眼怎么了! 我是胸不够大,还是屁/股不够翘?阿染居然按一个陌生女人的胸,也不看我一眼! 林染额头一排乌鸦飞过:那是在救人。你跟谁学的,动不动把胸和屁/股挂在嘴边? 村里婶子们都这么说! 阿染是嫌我说得不够文雅?谢韵仪要扭头,林染立刻摆正她的脸。 我这样体态丰盈,秾纤得衷,阿染是哪里不满意? 林染:满意满意,你赶紧闭嘴吧! 谢韵仪得意的哼声:阿染也不用躲了,我又不是第一次看见阿染的身体,处处都长在我心坎上。 林染木着脸,塞一个大桃进她嘴里。 谢韵仪拿下来,啊呜一大口:真甜。 易天赐两耳不闻人说话,一心扒拉火堆:这么久了,肉该熟了吧? 林染撑撑衣裳:熟了,拿出来吃吧,当心烫。 谢韵仪大口大口的啃桃,易天赐跑到树荫下,提了背篓过来,递给林染一个杏:阿染姐姐,咱们刚才,为什么是在救人? 林染:她落水没多久,其实还没死,只是一口浊气堵在胸口。我按压出来,你再渡新鲜的气进去,这口气接上,人就缓过来了。 若是这口浊气再堵片刻,那这法子也没用了。改天我教你们,不光是溺水,不少突然就倒下没气了的,都能用这个方法。 易天赐长长的松一口气:原来如此!我还以为是什么起死回生之术,正担心被雷追着劈呢。 在地里焖熟的兔肉,又嫩又香。 三人分吃了肉,瞅着这河不吉利,林染吹木哨,换回黑云黑羽,打道回府。 她赶车,谢韵仪和易天赐坐在后面揪花瓣。 回到家,三筐花瓣都揪完,林染拿簸箕摊开,放在厅堂阴干。 第二天,按计划,游湖泛舟。 怕热的黑云黑羽留在家,因为林染说了句:荷叶包鸡,不管是放锅里蒸,还是埋土里焖,不光肉嫩,还会有一股荷叶的清香。 谢韵仪和易天赐,买了两把大剪刀带过去。 别人摘莲蓬,赏莲花,她俩咔咔咔剪荷叶。 原本客人游湖泛舟,只收赁船的钱和摘莲花莲蓬的钱,随手撇两柄荷叶是免费的。 但她们这船上的荷叶太多,管理莲花池的管事们嘴角抽抽,几人一商量,得收钱! 若是人人都这样剪荷叶,用不了一个月,莲池就得秃了! 三背篓荷叶,花了半钱银子。这里头有罚款的成分在,也是警告其她人,不许再霍霍荷叶。 林染正要讨价还价,易天赐眼睛亮亮的:就这么说定了! 剪荷叶真好玩! 半钱银子,还带拿走三背篓荷叶,太划算了! 她开开心心的付银子,再买一篮子剥好的莲子。 旁人看她们仨,像是在看三个大傻子。 管事的想了想,当场在规则后加了一条:摘两柄荷叶以上者,一柄三文,另罚一百文。 林染赶紧带她俩走。 易天赐坐在驴车上,开心的唱歌,谢韵仪十分捧场的给她打拍子。 小姑娘们的快乐,如此简单又纯粹,林染不自觉的扬起唇角:咱们今天回去,做一桌荷叶饭。 易天赐欢呼:好耶! 谢韵仪握拳:向集市出发! 第54章 妻妻之间,床上的游戏 糯米、粟米、姜、鸡、排骨、老鸭、羊肉买完,再往菜市那边走。 下午的菜叶子都蔫巴了,林染挑一个冬瓜,一篮芋头。 碰巧遇到来卖干菌子的农人,系统扫描一遍,里面只有几颗毒性不大的,林染整篮都要了。 那农人一早就来了,卖到现在,问都没人问。 新鲜菌子还能辨出常见的几种,晒成褐色的菌子皱巴巴的,谁知道哪朵就有毒呢。 易天赐:多少钱? 农人:三钱银子。 易天赐看看板车上,八斤重的大冬瓜,十文。五斤芋头,连篮子一起,三十文 这一篮菌子,也就三斤重,居然要三钱银子!比猪肉的三倍还贵! 易天赐看向林染。 她不缺钱,但不想当冤大头。 林染无语,半钱银子买荷叶,才是真正的冤大头。 林染:付钱。 易天赐麻溜的付钱。 阿染姐姐要的,再贵都值得。 谢韵仪可是亲手晒过菌子的:三斤干菌子,要将近三十斤才能晒成,不算贵。 易天赐惊讶:阿清姐姐懂的真多! 谢韵仪神秘一笑:等你跟我们回柳树村住几个月,你也懂得多。 想当初,她刚到林家,立刻学会了庖猪杀蛇。 往事可堪回首,每天都过得激动又有趣。 在府城林染都是买舂好了的粮食,但她觉着壳去得不够干净,自己又再舂一遍。 舂好的糯米泡凉水,菌子泡温水。 林染将鸡、鸭、排骨和羊肉,该剁的剁,该切的切。 黑云黑羽在一旁蹲着,不时撩撩舌头,林染将不要的鸡头和鸭头放进狗盆,给它俩啃。 谢韵仪和易天赐削芋头,洗冬瓜和荷叶。 林染这边的食材处理完,易天赐熟练的烧火。 肉都先焯一遍水,接着炒粟米。 灶膛里压着火,等粟米炒出焦香味,立刻舀出来,放进磨成粉的小茴香八角桂皮。 粟米的余温激发出香料的香味,谢韵仪耸了耸鼻子,跑进来问:我没吃过的? 林染:做着试试,不一定好吃。 易天赐立刻道:闻着就香,肯定好吃! 一半的鸡、排骨和羊肉拌上盐,炒好的粟米倒进去拌拌,焦香的粟米和香料一起沾在肉上。 荷叶上先铺一层芋头,芋头上铺泡好的菌子,菌子上放肉,再拿一张荷叶包裹住,就可以放锅里蒸。 另一半拌上盐和香料,装在陶盆里,吊入井中,明天和煮熟的糯米一起蒸。 老鸭只加姜和荷叶,单独放一个陶釜里炖。快炖熟了,再放冬瓜。 半个小时后,厨屋里香得,人根本待不住。 肉的油脂激发出粟米的香味,菌子的香味没那么激烈,但是分外鲜醇。 这其中,荷叶的清香一点不逊色,它从醇厚的肉香和霸道的菌子香味中,钻出来,直直的冲入鼻尖,大摇大摆的彰显存在感。 可以吃了么?易天赐第三次问。 谢韵仪坐在厨屋门口,托腮等着。 黑云黑羽在她身边绕来绕去。 林染觉着,没必要等老鸭汤炖烂。 吃完蒸笼里的肉,正好来喝汤。 林染将厅堂里的饭桌搬到院子里,蒸笼拿出来,分开摆上。 易天赐跑进房间,拿两把蒲扇出来,分谢韵仪一把。两人并排站着,大力挥舞蒲扇,给菜扇风。 等着菜被扇凉的功夫,林染洗一盆水果。 她啃着桃子,慢悠悠给自己扇风。 顺便看着两个精力旺盛,童年没时间玩的小姑娘,面上带着傻兮兮的笑,蒲扇挥出残影,比谁扇得更用力。 肉的油脂炙熟了菌子,带着菌子鲜香的肉汤煮熟了芋头。最后一层荷叶的清香,稳稳的去除其中的腻味。荷叶打开,食物层次分明的香味,勾得人下意识吞咽。 三人左手端碗,右手拿筷子,就围着桌子站着,想吃什么夹什么。 肥瘦相间的大块羊肉,咬一口,整个口腔都被汁水丰盈的肉香填满。和炖羊肉比起来,肉更鲜嫩,有几分烤肉的口感。外层紧紧包裹着的粟米,滋味恰到好处,荷叶的清香,完美盖住羊肉的膻味。 林染细细的咀嚼,是记忆中熟悉的味道。 谢韵仪早就瞄上了排骨。和大口吃肉比起来,她更喜欢骨头边上的肉。这部分的肉,不柴不油,自带韧劲,越啃越香。 阿染,这样烧的排骨更好吃!谢韵仪满足的眯起眼,以后排骨都这样吃。 就是从前她最爱的酸菜炖排骨,也没这个粉蒸排骨香! 易天赐站在鸡肉面前,她第一筷子就戳向大鸡腿。 她不发表任何意见,只嘴巴动得飞快,眼睛来回梭巡,难以选择下一筷子夹哪个! 肉吃满足了,继续往下吃第二层的菌子。 天呐!易天赐瞪大了眼,三钱银子花得真值!比肉好吃! 第132章 在阿染姐姐想要买下那篮菌子时,她就该问的! 问那农人家里还有多少!跟她回家,全买回来。 阿染姐姐看上的食材,她居然敢小瞧! 谢韵仪睨她一眼:夸张了哦,你家那么多银子,没吃过菌子炖肉? 易天赐仔细回想:应该吃过。不过,虽然我从前吃饭,没心思品尝其中的滋味。但我能肯定,绝对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菌子!阿染姐姐的手艺,无人能及! 那是你没吃过,自己刚从山里采回来的菌子。谢韵仪得意的抬抬下巴,做出一副回味的表情来,吃一次,此生难忘。 易天赐眼睛瞪圆,向往得流口水。 芋头软糯,虽然只外层沾上了盐和香料的味道,内里自带的淡淡清甜,却恰到好处的中和了肉和菌子的醇重。 口腔从激烈的滋味刺激中缓过神来,做好了第二轮品尝美味的准备。 三种荷叶粉蒸肉,连肉带配菜主食,都没剩下。 荷叶干掉了也能用吧?易天赐期待的看着林染,咱们再去买个十两八两银子的荷叶,带回家! 她觉得自己可以,天天、顿顿吃这个荷叶粉蒸肉! 青石县那边也有荷叶。谢韵仪仔细回想,终于记起来,在柳树村去县城的路上,就有一个池塘里长荷叶。 不过,那池子只边角委屈巴巴的长了一些。叶子小很多,看着没精打采,颜色也不如莲花池里的鲜绿。 那些荷叶用来做饭估计不香,还是得从莲花池买回去! 林染:我要带凤仙花回去,装不下。 易天赐立刻道:那就再买一辆驴车。正好,新的驴车给阿娘阿妈们种地用,小栗子陪我。 她日后都是要跟着阿清姐姐和阿染姐姐的,都是一家人了,两位姐姐的阿娘阿妈,也是她的阿娘阿妈。 想到这里,她坚定道:我还得给阿娘阿妈带礼物呢,一个驴车不够用。 谢韵仪斜睨她:你融入家里的速度,很快嘛! 想当初,她费尽心思才能留下来,这姑娘还没去过柳树村呢,阿娘阿妈都叫上了! 易天赐嘿嘿笑,反正,她是赖上阿清姐姐和阿染姐姐了! 谢韵仪哼笑一声,跑过来揉乱她的头发。 易天赐哈哈笑着,踮起脚,伸直胳膊,想要揉回去。 林染不理两个幼稚鬼,进厨屋撇去老鸭汤表层的油,舀冬瓜和鸭肉出来吃。 谢韵仪和易天赐立刻停止打闹,冲向厨屋。 她俩吃不下肉,盛了两块炖得透明的冬瓜和汤,慢慢喝着溜缝儿。 吃饱喝足睡大觉。 第二天谢韵仪和易天赐还在呼呼大睡,林染已经蒸好了糯米。芋头没了,林染煮六个咸鸡蛋,炒一大盆鹅蛋。 昨晚腌的肉,晾温的糯米饭,咸蛋碎,菌子碎和鹅蛋碎拌匀,包进荷叶里蒸。 香味从厨屋传出去,慢慢飘向开着门的卧房,勾的谢韵仪和易天赐,立刻精神抖擞的起床。 但她俩昨晚吃撑了,这会是真吃不下,一致决定去茶楼吃早饭*。 这顿丰盛的大餐,做好吊井里,留着下午回来吃。 林染吃完昨天剩下的冬瓜老鸭汤,和她们一起去。 要包厢,上二楼。 林染打开戏目单,饶有趣味的看。 上午《长歌行》。少年人勤学武艺,长大一起结伴戍边,建功立业,贤妻娇儿在侧,人生完满。光看简介,就激动人心。 下午《鸳鸯录》。两个敌对家的女儿倾心相爱,家族不同意,两个少女历经艰辛,终于幸福快乐的生活在一起。梁国喜剧版的罗密欧与朱丽叶,唱词情意绵绵。 这会正唱到主角青葵,无论酷暑和寒冬,坚持练武,练晕过去了,醒来仍继续。 林染边吃边听,听得津津有味。 谢韵仪:夏天热晕过去,很容易死的。 她瞄一眼林染,实在是想不通,林染居竟然也会干出这种傻事! 易天赐:根骨不行的人,再练也比不上天赋异禀之辈。 就像她,卜卦的天赋高到,生来就挨雷劈。家族里有不少婶子苦心钻研卦术几十年,仍不及她十分之一。 谢韵仪心有戚戚,羡慕的看着林染:咱俩练死也比不过阿染,只能辛苦学文了。将来到了朝廷上,哪怕是坐到丞相的位置,仍会被武侯们欺负。 阿清姐姐不用担心,还有我呢。你一个丞相势弱,再加我一个吏部尚书,咱俩联合所有文官,不怕她们! 易天赐神情认真,进了稷下学宫,我就去争头名,叫天赋好的学子们,都臣服在我面前,供阿清姐姐驱使! 林染扶额,你俩秀才试还没出结果呢,这都要掌控朝堂,一手遮天了! 青葵和姊妹们的故事,跟你俩说的一比,爽感都少了一大截! 阿染,你慢慢吃。谢韵仪探出包厢窗户看一眼,给林染一个你懂的眼神,下面好像有热闹,我和天赐去看看。 茶楼的早饭,也就是煮鸡蛋还凑合。包子味道不足,粥不香,阿染都没怎么吃。 易天赐眼睛一亮,跟在谢韵仪身后,噔噔噔跑下楼。 林染失笑,谢韵仪这是生怕她饿着了啊! 林染再吃五个荠菜包子,饱了。 阿染,阿染! 噔噔噔的脚步声,比下去时重多了。 没多会,谢韵仪和易天赐就跑了回来:楼下在设赌局,赌这次秀才试的前三名。 易天赐气愤填膺:居然没有我和阿清姐姐的名字! 林染诧异:聚众赌博?律法不是不允许开赌坊? 赌科举的前三名,历来就有。官府当雅事看待,不算赌博。谢韵仪解释道,最高下注不许超过十两,赢来的银子需要交一半的税。 易天赐委屈巴巴的看着林染:我赌第一名是阿清姐姐,第二名是我,我俩的名字才加了进去。现在只有我和阿清姐姐,自己压了自己。 林染:你的意思是,让我给你压十两,给阿清压十两? 谢韵仪高抬下巴:给阿染赚点菜钱。 易天赐握拳:我们不会输的! 林染沉吟片刻:赢了怎么算? 易天赐挺胸:我俩这种新加入的名字,比率都是一比十! 林染:账面上银子不少吧?多的归谁? 谢韵仪:官府存着当赈灾银。 林染:听起来,倒是有点意思。 易天赐立刻从背篓里拿银子,弯腰伸手,谄媚的请林染下楼。 刚才她和阿清姐姐赌自己第一第二后,一个跟着下注的人都没有! 这是捡漏都不看好她俩呢! 早饭吃了,这两也不像是想听戏的,林染背起背篓,下楼。 赌局设在一楼的戏台上。 林染抬眼看去,前三名下注最多的,都是府城这三年童生试的头名。 其中一个十四岁,叫蓝蓝的姑娘,是前年的头名。赌她是今年秀才试第一名的人最多。 其她的人名也不少,末尾几个名字,只有零星几人下注,银钱也不多,加起来不过一两银子,就是想讨个好兆头。一看就知道,是自己或是亲朋添上去的。 吴清和易天赐并排,名下各自两人下注。 林染从易天赐手里拿过银子,成了她们名下的第三人。人数虽少,个个都是十两。 买驴车去!易天赐喜笑颜开,三百两银子到手! 身边顿时传来一阵鄙夷的嘘声。 谢韵仪高抬下巴,傲然睥睨,冷冷的哼声,力挺天赐妹妹:没错。 林染木着脸,当不认识这两姑娘,快步走开。 两人忙追上去:阿染/阿染姐姐,等等我们。 你俩明年就参加乡试,后年会试没错吧?林染问。 谢韵仪和易天赐齐齐点头。 若不是非得秀才、举人、进士的考上去,我现在都可以参加殿试。 我跟阿清姐姐一样,该学的,早学会了。 林染冷哼一声:天赐,不认识你阿清姐姐之前,你坚信这个头名,是你自己吧? 易天赐傲然:那当然。不过,像阿清姐姐这样天赋惊人的,多少年都找不出一个。 那不是轻易就让你见到了一个? 林染瞄一眼谢韵仪,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自信是好事,不过,你们都是想争第一第二的吧?万一又出了一个天赋异禀的呢? 谢韵仪和易天赐双双抬头,看向林染。 第133章 林染淡定道:玩了三天,该收收心,闭门温习功课了。 可不想再跟着你们,被人当大傻子看了! 谢韵仪神情认真:阿染放心,我原本就打算,过了这三天,好好读书的。 易天赐猛猛点头:我还有卦词要钻研,一会买完驴车和荷叶,我就回去好好读书。 林染淡淡的嗯一声,陪她俩去买驴车,买荷叶。 再次收获大傻子眼神,不止若干。 林染赶着新买的驴车回家,远远就看到门口等着几人。 易天赐眼尖:是咱们救的那姑娘和她家人,应该是重金感谢来了! 蓝紫带着女儿上前,满面含笑:三位恩人回来了? 易天赐看看地上放的几个樟木箱,神色认真:重礼我们收到了。区区救命之恩,不足挂齿,就此结清。 她饿了,想立刻吃到香喷喷的荷叶饭,不想跟陌生人说场面话浪费时间。 蓝紫一噎,看向林染和谢韵仪:三位对小女的救命之恩,我蓝家没齿难忘,小小礼物只是聊表谢意。 蓝蓝上前几步,认真拱手弯腰行礼:蓝蓝谢过三位姊妹救命之恩。 紧接着,她一把抓住易天赐的手,眼眸诚恳:我也是今年考秀才的学子,我想和你们做朋友,可以么? 蓝蓝,今年考秀才? 林染抬眼打量这姑娘,看着还真是十四岁上下。 这行事作风,和易天赐神相似! 易天赐甩开她的手:不行。除了阿清姐姐和阿染姐姐,谁跟我做朋友,谁倒霉。 蓝蓝语气坚决:我从小倒霉,我不怕倒霉。 易天赐来了兴趣,认真观看她的面相,指尖掐算,半晌:你是逢凶化吉的倒霉,不是真倒霉。 蓝蓝眼前一亮:那我能跟你做朋友了吧? 她从混沌中醒过来,第一眼看见这个妹妹,就觉得似曾相识,想要和她做好朋友。 这还是她长这么大,第一次,对一个人产生这样执着的念头。 易天赐狐疑的看向林染和谢韵仪,她这是被缠上了? 天道循环来得可真快啊! 前几天,还是她死皮赖脸,缠上阿清姐姐和阿染姐姐呢! 谢韵仪幸灾乐祸,哈哈哈,天赐妹妹,就是赖上你了! 林染打开门:你们都进来吧。 蓝蓝拉着易天赐进院子。 蓝蓝先在你们这,我晚上叫人来接她?蓝紫看着几个年轻姑娘,觉得自己留下来格格不入。 女儿这次落水,大夫说多少有些伤了身子,要好好修养。可女儿才好一点,就非要来找救命恩人。 看这架势,只要这三姑娘不赶人,女儿今儿下午是一定要留这了。 蓝蓝:好的,阿娘。 蓝紫叫伙计将三个樟木箱子抬进厅堂,她往桌上放下一盒糕点,笑道:蓝蓝性情执拗,但她心眼好。你们聊着,我叫香满楼送席面来。 她查过了,这三个姑娘都是来考秀才的童生。女儿抓住的,还是易家的麒麟儿。想必,她们仨品性都不错,女儿留下,她放心。 林染送她们出门:不用了,家里有准备好的饭菜。多一个人吃,应该也够。 蓝紫立刻笑道:蓝蓝给你们添麻烦了。 林染:不麻烦。 等林染送完人回来,易天赐已经一改刚才的不耐烦,一口一个蓝蓝姐姐。 林染狐疑的看向,笑得奇奇怪怪的谢韵仪。 谢韵仪努努嘴,示意林染看两个小姑娘。 易天赐义正言辞:我阿清姐姐,即将成为稷下学宫第一人,我是第二个,你排第三。 蓝蓝点头:好。 易天赐循循善诱:咱们仨,取代什么紫竹阿嘉玄玉,成为姐妹婶子们心里,真正的风流学子! 蓝蓝握拳:好! 易天赐看一眼谢韵仪:靠相貌算什么本事?咱们凭真才实学,将她们踩在脚下! 蓝蓝看一眼谢韵仪:阿清姐姐不损美貌,天赐妹妹灵动可爱,我温婉可人,凭相貌,也是稷下学宫前三人。 林染一言难尽。 她还奇怪,这姑娘,怎么就认准了易天赐呢? 原来,竟是同类之间,冥冥的直觉么! 谢韵仪打断她们:好了好了,干活,准备吃饭。 易天赐拉着蓝蓝的手,得意:我教你烧火。 蓝蓝高兴:好啊好啊! 你上次怎么掉河里了? 天太热,我去洗洗脚,脚下一滑,我慌了,就被水冲跑了。 你这也够倒霉的。 还好有你们救了我。 谢韵仪感叹:她俩好像,小孩子玩过家家! 本来也没多大。林染看一眼谢韵仪,挑眉,阿清要不要一起去玩? 谢韵仪正要生气,眸光一转,拉长了调子:我都是成亲的大姑娘了,要玩也是玩 她抛出个媚眼,手搭上林染的脖颈,神情充满了诱惑,声音低低道:妻妻之间,床上的游戏 离远点,热死了。林染冷哼一声,要不要给你买点黄连回来,去去燥?去,把糕点拆了,洗一篮果子。 谢韵仪收回手,嘁一声,铁木头! 林染神情不变,不紧不慢的走到井边,将吊着的篮子提上来,拿出里面的荷叶糯米饭。 早上就蒸熟了的,这会只需等蒸笼上汽后,蒸五分钟就好。 再加上一盒糕点,一篮水果,够吃了。 蓝蓝吃得慢,但她是四人中饭量最小的,见谢韵仪放下筷子,她立刻跟着放下。 然后,和谢韵仪一样,托腮看着对面的人吃饭。 谢韵仪看林染,蓝蓝傻笑着盯易天赐。 饭菜好好吃。她小声的对谢韵仪说,看天赐妹妹吃饭,好开心。 谢韵仪上下打量她,见她眸中澄澈,这才收回视线。 我以后,可以常来玩吗?蓝蓝问。 易天赐:别了,接下来我和阿清姐姐,都要一心准备乡试,没空玩。 蓝蓝:那我也准备!你们什么时候去稷下学宫? 易天赐看向林染。 林染神情淡然:等秀才试结果出来再说。 蓝蓝:阿清姐姐第一,天赐妹妹第二,我第三。 易天赐:阿染姐姐也一定能通过! 蓝蓝:对,阿染姐姐也一定能通过! 林染:若是都过了,就明年春天过来。 蓝蓝失望:那还好久。 她转瞬就调整好了情绪,笑道:明年春天,我们去稷下学宫当同窗。后年一起参加乡试,以后还一起去京城,考进士,一起入朝为官。 易天赐重重点头:我们仨,一手遮天! 林染敲她脑门:多吃饭,少发表中二言论。 中二?什么意思?易天赐问。 林染:狂妄找打。 易天赐眨巴下眼,用好吃的肉肉,堵住自己的嘴。 晚上,蓝蓝一步三回头的离开。 易天赐被赶回自己房间读书,林染和谢韵仪进空间。 谢韵仪写文章,林染练习木工。 七天后,秀才试放榜。 易天赐拉着林染和谢韵仪,还有一大早,就来文昌巷等着她们一起去看榜的蓝蓝,在茶楼等消息。 早看晚看,名次都不会变。 在这等,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慢悠悠的下楼,兑银子。 蓝蓝得知,谢韵仪和易天赐的名字下,还是只有三人,后悔不迭:早知道,我就来给阿清姐姐和天赐妹妹助威了! 蓝家不缺钱。 蓝家在府城有三家首饰铺子,林染和谢韵仪第一次来府城,看着不错的那家首饰店,就是蓝家的。 蓝紫那天送给林染仨的谢礼,有三套贵重首饰,六匹绸缎。还有三套文房四宝,其中上等纸好厚一沓。 林染估计,谢礼的价格超过了二百两。 阿娘派了好几个伙计去看名次。蓝蓝认真道,我嘱咐过了,要将阿清姐姐、阿染姐姐和天赐妹妹的名次,一起报过来。 辰时三刻放榜。 一盏茶后,茶楼的伙计气喘吁吁的跑回来,大声报:第一名叫吴清,青石县柳树村的。第二名易天赐,八岁中童生的那个。第三名才是前年的童生试头名,蓝蓝。 第134章 啊!这个吴清听都没听说过! 大冷门啊!蓝蓝怎么才是第三名! 那个八岁的,不是说泯然于众人了么?怎么跑第二名去了! 明年能不能做好调查再设局啊!娘的,十两银子打水漂了! 你们看,最底下有吴清和易天赐的名字! 哎哟喂!是哪三个慧眼识珠,压得这么准,交完一半的税,还能得一百两呐! 楼上四个正主,相视而笑。 蓝蓝诧异:天赐妹妹是卜算了?名次猜得真准。 易天赐神采飞扬:这还用得着卜算?比我学识好的,早就中进士了,余下的没法跟我比。阿清姐姐比我强,她当然是第一,我第二。蓝蓝你也不差,这么多人赌你是第一名,按顺序排到第三。 等阿染姐姐的名次出来,咱们就下去兑钱!易天赐高兴道,拿兑来的银子,去香满楼吃一顿。 香满楼的饭菜,虽然比不上阿染姐姐的手艺,但,这种大喜的时候,总不好还劳累阿染姐姐烧饭。 林染淡定的等消息。 就在刚刚。 【恭喜宿主成为有学识的人,纺纱机和纺织机的图纸解锁。请宿主再接再厉,早日达到科技致富成就,开启诚实交易。】 果然,蓝家的伙计满脸兴奋的跑过来:吴清小姐第一,易天赐小姐第二,蓝蓝小姐第三。林染小姐,排在最后一个,第三十。 在蓝家的伙计看来,自家小姐前三,那是妥妥的。没想到小姐新交的三个朋友,两个是第一第二。 另一个,运气这么好,将将上了榜! 易天赐喜道:我就说,阿染姐姐的运道,好得逆天了! 谢韵仪欣喜不已:阿染,一次就过了呢! 她可是知道,阿染去年秋才开始读书,真正认真读书的时间,更是短得可怜。 这可不仅仅是运气的事,阿染的天赋,好得叫她都望尘莫及! 阿染,你真不参加乡试了?谢韵仪恨铁不成钢,还有两年呢,你只要学,肯定过。 林染:以后不要再提这个问题。 易天赐眼巴巴看着她:那,阿染姐姐会陪我和阿清姐姐一起,去考乡试和会试的吧? 林染:大概也许应该可能吧。 谢韵仪猛地看向林染,心里涌起巨大的失落。 阿染是有什么打算么? 林染笑笑:两年后的事,现在就定下,太早了。 说得也是。易天赐背上背篓,昂首挺胸,下楼,兑银子! 林染看向蓝蓝:你替我去? 蓝蓝立刻瞪大了眼,不可置信的欣喜:可以吗?我代替阿染姐姐,和阿清姐姐天赐妹妹,一起去领银子? 林染点头:你们仨去。 谢韵仪下意识的咬唇,之前期待的,众人瞩目之下领银子,好像也没什么意思。 府衙早有衙役和文书来收银子,三人迎着无数羡慕的视线,领到银子,顺便交税。 嗳?那是蓝蓝小姐,我认识! 刚才蓝家的伙计说,蓝蓝小姐,和第一名第二名在楼上! 那她们仨? 前三名! 人群的眼睛立刻亮了八度,神情瞬间兴奋! 林染抓住谢韵仪的胳膊:跑! 易天赐马上拉住蓝蓝,跟着一起跑出茶楼。 回过神来的学子们,飞奔着追出去。 吴清!吴清小姐! 易天赐!神童易天赐! 蓝蓝小姐!我爱你! 迎面来的风,吹凌乱了发丝。身后追来的人群,在疯喊。 谢韵仪扭头,看着身边带着她奔跑的林染,笑出了声:阿染,咱们像不像,是在私奔? 第55章 你会不会在这样的夜晚想我? 林染:闭上嘴。吃了风肚子疼。 林染回头喊一声:分开跑。 易天赐立刻带着蓝蓝转弯,蓝蓝跑得喘不过气,但她开心得像是飘在天上飞。 追来的人群脚步一顿,算了算了,来日方长,以后见到的机会多的是。 三个一起追,好像特别有意思。 只追到其中一两个,人家还明显不想跟她们多说话,似乎有点自讨没趣? 话说回来,她们跑得可真快!追也追不上。 四人在香满楼汇合。 蓝蓝满脸通红,大口大口的呼吸。 易天赐比她好一点,嘬着梨水,慢慢平复。 林染和谢韵仪步履轻松的走近包厢,只额头上出了汗。 阿染姐姐和阿清姐姐,体力真好!蓝蓝感慨。 谢韵仪神情认真:等你们成亲了,体力也会好。 蓝蓝面红耳赤,飞快的瞄一眼易天赐:我们 啊,我不是说你和天赐成亲,是你俩分别成亲。 易天赐疑惑:为什么成亲了,体力就会变好? 林染:因为要忙家事,要上山打柴下地干活回家舂米。 易天赐恍然大悟。 蓝蓝:我家不种地,柴火直接买,米也是买舂好了的,家事雇人来做。 谢韵仪:你不想亲自动手,给妻子做好吃的饭菜?她穿过的衣裳,你也要给外人洗?不带她出门游山玩水,踏青摘花? 易天赐又悟了,她双眼放光:阿染姐姐,就是给阿清姐姐做这些,体力才这么好的! 林染一时之间,竟觉得无从反驳。 这些事,她确实都给谢韵仪做了。 尤其是做饭,洗衣裳,虽然是顺手而为,但她都差点养成习惯了! 林染斜一眼谢韵仪:这下大小姐知道,自己有多娇生惯养了吧! 蓝蓝红着脸,双眼亮晶晶的看着林染和谢韵仪:姐姐们是恩爱妻妻的典范! 这话,林染都听习惯了,她下意识的略过:点菜,吃饭。 谢韵仪眉眼弯弯,她和阿染,天生一对。 迟早是,恩爱妻妻的典范! 吃完饭,四人一起去府衙更换身份牌。 蓝蓝姐,明年春天见。 易天赐和新朋友招呼一声,兴致勃勃道:咱们给阿娘阿妈买礼物去,明天回家。 蓝蓝依依不舍的挥挥手:你们一定要早点来啊! 柳树村一来一回得八天,阿娘不放心她去。 易天赐开始扫街。 第一次见阿娘阿妈,见面礼不能轻了,我买两对金镯子! 谢韵仪:银镯子。阿娘阿妈的第一对金镯子,还轮不到你买。 布匹 林染:家里还有很多,阿娘阿妈缝不过来,买两匹就够。买你自己冬日的衣裳鞋袜。 糖和点心? 谢韵仪:家里的糖吃不完,这种天气,点心放几天就坏了。家里不缺什么,咱们到县城买些肉回去吃就是。 易天赐讪讪的结束扫街。 林染:你是以我们同窗的名义住家里,买太多礼物不合适。 三人顺路去通知刘中人,明儿一早来收房。 林染买了肉、鸡蛋和菜籽油回去,下午她做肉干,谢韵仪和易天赐收拾行李。 她们带过来的东西不少,回去又加上二十盆凤仙花。还有来府城买的,盆桶陶釜菜刀蒸笼碗筷等等,不要了可惜,带回去东西又太多。 易天赐:明年来还用得着的,都放我家铺子里。 不要,我全部都要带回去。谢韵仪斩钉截铁的拒绝。 她和阿染共同生活的用品,才不要放别人家。 易天赐:也行,反正咱有两辆驴车,捆紧了都能带走。 第二天一早,刘中人来收房,看到还原度极高的,空荡荡房间,默默的收回钥匙。 她已经知道了,住这里的三个姑娘,全中了秀才。其中两个,还是第一名和第二名! 这房子现在的租金,涨到一个月四两银子,仍有好几拨人等着租。 小神童给自己打扮成乞丐,碰瓷都要住进来的房子,你就说,风水好不好吧! 什么?小神童怎么不自己先住进来?是因为那个第一名运气好,才碰瓷? 运气好到小神童都要碰瓷的第一名,考秀才时,特意选的房子,你就说要不要叫自家孩子住进来吧! 刘中人原本还想着,秀才姑娘们用过的物品,也是一个介绍的噱头。 第135章 结果,她们连个切菜的砧板,都没留下! 天热得像是在下火,只早晚能赶路。要不然人热得发晕,驴子也直喘气。 谢韵仪抹把脸上的汗,提议:咱们白天轮流睡觉,晚上赶路吧! 易天赐迟疑:晚上不安全。 林染:也好,前面找棵树,我看着驴,你俩先睡。 易天赐:晚上有星星或月亮,我就能看清路。我来带路? 谢韵仪:我和阿染晚上也能看清。你放心,这路我们都走过两回了,错不了。 易天赐想了想,决定直接说:路倒是其次,我担心有野兽出没,还有蛇。 这一路过去,可得经过不少山林。 有黑云黑羽在,蛇靠近不了我们。谢韵仪拍拍板车上的弓箭,神秘兮兮,我和阿染,一夜之间打死过十八头狼。老虎和熊瞎子下山来,都能变成我们手里的银子。 易天赐看着那一盒木箭,陷入沉思。 是该不相信阿清姐姐呢,还是不相信阿清姐姐? 谢韵仪睨她:有阿染在,你担心什么? 易天赐立刻笑道:是哦!阿染姐姐运道超好,肯定不会遇到豺狼啊野猪的。 谢韵仪正经脸:希望你是乌鸦嘴。 易天赐: 阿清姐姐,突然变得,好风趣。 树荫下铺上油纸和褥子,别说,烈日炎炎的,还挺好睡。 谢韵仪睡了一个半时辰就醒了,换林染。 易天赐估计是昨晚太兴奋,没怎么睡好。等林染也睡了一个半时辰,谢韵仪都煮好鸡蛋粥,她才醒。 这会已经是酉时初,烈阳的余温还在,却不像白天那样,晒得人嗓子冒烟。 吃了鸡蛋粥和肉干,再啃几个果子,驴车继续前行。 林染一路走,一路砍艾草。 晚上赶路,可怕的不是野兽,是多到能把人给抬走的蚊子! 驴身上绑上艾草,板车上放上艾草,大蒲扇挥着,蚊子总算是不追着人跑了。 哇,好像天地间,就只有我们三个人。易天赐晃着腿,一边摇着蒲扇,一边看星星。 路边草丛里虫鸣窸窣,驴蹄嘚嘚嘚,板车轮子辘辘的声音,在空旷的道路上清晰的回响,反而衬得夜里分外安静。 远处的山林,只能看见青黑色的轮廓,偶尔一只夜行的飞鸟,安静的从眼前路过。 时间在这一刻变得模糊,但因为身边都是喜欢的人,心都变得宁静起来。 易天赐小声的哼起了,不知名的歌谣。 阿染,我想家里的秋千了。谢韵仪靠在林染身边,难得林染没嫌热,没推开她。 林染:知道了,下回过来,带你的秋千。 阿染,若是哪天我们分开了,你会不会在这样的夜晚想我? 闲着的时候,可能吧。毕竟,我也没几个能想的人。 阿染就不能,说几句好听的话? 呵,然后大小姐得寸进尺? 阿染 好了,别说话,赶紧睡会。我还困着,一会换我。 板车上没有多余的位置,谢韵仪头靠在林染肩膀上,闭上眼,一晃一晃的睡着了。 车轮压过石头,板车往上一个颠簸,林染下意识的将睡着的姑娘揽进怀里。 她调整下胳膊,让谢韵仪的脑袋枕在臂弯处,能睡得更舒服些。另一只手,揽住谢韵仪的腰,跟抱孩子睡觉似的,护着人别滚下板车。 还好小栗子听话,都不用人吆喝,自己跟着前面的车走。 不知过了多久,见谢韵仪动了动胳膊,看样子是要醒了,林染将人扶正坐好。 谢韵仪迷迷糊糊的揉揉眼睛:阿染,你睡吧。 林染喝口水醒醒神:我不困。 谢韵仪那细胳膊可抱不住她,万一摔地上了,能被她笑话一整年! 天赐,你困不困?林染扬声问,要不要换你赶车? 易天赐精神抖擞:不困。阿清姐姐醒啦,咱们来玩背书的游戏吧?我先开头,然后是阿染姐姐,阿清姐姐背完,随意挑一句起头。这样三句一轮回,不管是挑哪一本书,哪一句起头都行。 林染:你俩玩。 谢韵仪:阿染一起嘛! 林染拿出肉干:我肚子饿了,要吃东西。 这个理由,没人能反驳。 谢韵仪和易天赐,你一句我一句,后面还加上了释义和个人理解。 嘴巴说干了,喝口水。肚子饿了,吃两个煮鸡蛋,嚼嚼肉干,再啃两个果子。 天光破晓时,她们已经开始口头说了一篇文章,然后相□□评。 夜间赶路,变成了赶路兼学习。 林染静静的听着,觉得,她俩说现在就能考进士,也不是什么大话。 太阳开始热辣起来的时候,她们停下来。 谢韵仪看着林染睡熟,叫黑云黑羽在一旁守着。她和易天赐相互搭把手,解下小栗子和小松子脖子上的夹板和套项,让它们在附近吃草。 昨晚驱赶蚊子的艾草,放在一边暴晒。等干得差不多了,点燃还可以熏蚊子。 咱们摘点野菜煮粥。谢韵仪寻一个小竹筐,这时候的野菜有些老了,不过也能吃。 她找到一丛马齿苋,挑挑拣拣,瞅着干净的掐:这叫马齿苋,经常有,咱家鸡和鹅都喜欢吃。 再往前走几步,是两颗野苋菜,她撇下顶层的茎叶:这个野苋菜做包子馅好吃,咱家小黑子最喜欢吃它。 易天赐:咱家的鸡、鹅和猪,还挺会吃的。 她已经知道了,家里的鸡和鹅,从老大开始,都有个数字名字,猪叫小黑子。 她们停下休息的地方,靠近一处水塘,谢韵仪舀水出来过滤。 这个简单的过滤装置,是林染在柳树村就做好的。 陶盆上打个洞,用一个装着碳粒的布包堵住,搁在陶罐上。水倒进陶盆,漫过布包,从碳粒的缝隙中流下。 这样过一遍炭包的水,烧开再用,能减少腹泻生病。 易天赐跟个好奇宝宝似的,时不时眼睛瞪大,嘴巴惊讶的张开,像是长了了不得的见识。 谢韵仪顿了顿,阿染,教她的时候,也是这种,教小妹妹的心态? 她仔细回想,阿染处处照料她,不会也是拿她当喜爱的妹妹照顾吧! 这个念头一出现,就再也挥之不去。 她和她睡着一张床上,是因为,她们是明面上的妻妻。 她和她唯一的一次十指相扣,是在猎熊,阿染要随时带她躲回空间。 她们没有亲吻,没有肌肤相贴,更没有做妻妻之间的情事,甚至,都没有过情人之间的牵手! 阿染对她再亲密体贴,也掩盖不了,阿染一直严防死守两人之间亲密的界限! 谢韵仪猛地站起来,气势汹汹的,大步走到林染身边。 然后,蹲下,慢慢俯身,眼睛紧紧盯着对方粉色的唇瓣。半晌,她轻轻的在她脸颊上亲了一下,转身就跑。 易天赐双手捂着脸,指缝张得大大的,咧嘴坏笑:阿清姐姐,我什么都没看见。 谢韵仪脸上泛着一层红晕,若无其事道:妻妻之间亲下而已,有什么不能看的? 她将过滤好的水放进陶釜里烧,继续过滤第二盆,漫不经心的解释:昨晚醒来没亲你阿染姐姐,刚才是去补上。 你阿染姐姐虽然动不动就冷个脸,但是早上起床,晚上睡觉之前,都得亲亲。要是哪天我忘了,你瞧着吧,她肯定要莫名其妙发脾气。 啊,对了,你心里知道就行,可别拿这个打趣你阿染姐姐,她绝对会恼羞成怒,饿你两顿。 易天赐猛猛点头:我什么都没看见,绝对不会打扰你亲阿染姐姐! 第二罐过滤的水洗菜。 喝的水和煮粥的水,是经过村子时,打来的井水。 就算是干净的井水,也得烧开晾凉了喝。谢韵仪继续教易天赐,出门在外,处处都得小心。 易天赐:我听阿清姐姐的。 她现在怀疑,有时候她生病也不一定是因为倒霉,而是自己不够讲究。 粥煮开,谢韵仪往里放盐,将马齿苋和野苋菜拧成段,往粥里一扔,拿勺子搅合。 接着,往里一口气磕十个鸡蛋,继续搅合。 易天赐对这锅粥,接受良好。 她自己也是这种一锅煮的厨艺,还好有阿染姐姐准备的肉干。咸香鲜美,越嚼越香。 第136章 粥煮好,晾凉,林染醒了。 这一觉睡了快五个小时,都下午两点了。 你俩睡去吧。林染直接拿勺子舀粥吃。 吃完,她刷十个鸡蛋,放陶釜里煮熟,晚上赶路饿了吃。 明天早上就能到吉安县,到时候跟客栈借厨屋用,能好好吃两顿饭。 煮完鸡蛋,洗干净陶*釜,她扔几把绿豆进去泡,晚饭吃绿豆粥。 就这么白天睡觉,晚上赶路,第四天一早,到了青石县。 买肉,回家!谢韵仪兴奋的告诉易天赐,咱们早饭回家吃! 赶一晚上路的困倦,在看到青石县熟悉的铺子时,林染倍感亲切。 秀才们回来啦!杨夏才出铺子,就看到了熟悉的,满满当当的驴车。 她笑呵呵道喜,你俩中秀才的消息,昨天就送到县衙了。衙门前的告示牌上,贴着你俩的名次呢。阿清真厉害啊,第一名!阿染也是,一次就考过了。 林染淡笑:运气好,侥幸过了。 杨夏心里也是这么想的,面上却摇头:还是阿染有真才实学,要不然,侥幸的怎么不是别人? 谢韵仪:杨夏姐,我们出门好多天,阿娘阿妈该等急了,改日再聊。 杨夏挥挥手,笑道:快回去吧。 路过杂货铺,谢韵仪下车,买两袋子糖块。 易天赐催促:买肉买肉! 想着过两天得办席,林染没让易天赐多买:够这两天吃的就行。 易天赐要了一只羊,半扇猪:阿染姐姐这几天,都没吃好。吃不完的,做成肉干。 这可是她第一次去阿清姐姐和阿染姐姐家,要带上门的礼物。务必要让阿娘阿妈一见面就喜欢她,少了怎么行? 谢韵仪笑眯眯道:咱们中了秀才,姑姑一家肯定会过来说话。咱们请她们在家吃晚饭,顺便把天赐介绍给她们。 她还记得,阿染说中了秀才,就请阿萧姐姐和江雪姐姐做事呢。 以姑姑的急性子,肯定会在饭桌上问起。 哼,她倒要看看,阿染要做什么重要的事,都打算不陪她去参加乡试和会试了! 易天赐:那我得给姑姑家,也带一份礼物。 林染:日后再说。 谢韵仪嗤笑着瞥了易天赐一眼:你只是一个暂住的客人,适可而止啊! 易天赐:那好吧。 她只是太激动了。 阿清姐姐只要提到,眼里就会下意识带着笑的家,她来啦! 林春兰和林秀菊早早起来,吃了饭也没心思去地里,不时张望下村口。 俩孩子去了二十多天,她们天天算着日子,盼着人回来。 尤其是昨儿傍晚,去县城卖豆腐的人回来,喜气洋洋的来家里报信:阿清和阿染,都中秀才啦! 虽然早有准备,林春兰和林秀菊仍然脑子懵了好一会,才云里雾里的追问:咋知道的? 卖豆腐的人,七嘴八舌的回复。 县衙的告示牌上贴着了! 听说这是朝廷的驿站传过来的消息,阿染她们估计还得一两天回来。 我们去看了,告示上写得清清楚楚,阿清是头名!文书们都说,秀才头名,中举的可能非常大!阿清过几年就是举人,能当官了! 阿染也行!阿染又是最后一名!她要是去考举人,说不定还能是最后一名! 什么最后一名?会不会说话?后面还有好多名呢,是第三十名!运气最好的名次! 对对对,阿染运气好,又中秀才了! 昨晚,林春兰和林秀菊,喜得都忘记了吃饭。她俩给女儿儿媳的房间,里里外外擦拭干净,换上新的褥子被单,就差等人回来了。 按上回的时间,俩孩子应该是今天夜里到家。 林春兰和林秀菊托今儿卖豆腐的人,下午带一块羊肉,一块猪肉,一只鸡回来。 又下意识朝村口望了一眼,林春兰打算去后院,给家里的鸡和鹅,喂些粟米。 别叫阿清回来,看到她的鸡和鹅瘦了,心疼。 她才收回视线垂眼转身,突然猛地扭头,惊喜的喊:秀菊,你快看看,是不是阿染和阿清回来了! 林秀菊正在扫院子呢,一把丢下扫帚,就往门口跑:回来了?怎么这么早? 她朝村口望去,一前一后两辆驴车,上面装得满满当当,盖着油纸。 熟悉的轮廓映入眼帘,是女儿儿媳,还有自家的驴子和狗子。 林秀菊拉着妻子的手,小跑着往村口去:是阿染和阿清回来了! 嗯昂,嗯昂 汪汪。 黑云黑羽已经疯跑着过来了。 阿染姐姐和阿清姐姐回来啦! 在村口玩的孩子们大喊一声,向两辆驴车冲过去。 谢韵仪跳下车,笑眯眯的给孩子们,一人一颗糖。 林玲牵着跟不倒翁似的柳乐乐,快步走过来,满脸敬佩:阿染姐姐,阿清姐姐,你们是秀才啦! 谢韵仪拿一袋糖给她:今天不读书? 她们走的时候,私塾里的桌椅都打好了,应该早就开始教学了呀。 林玲笑道:今儿是休沐日。柳芽先生昨天说你们中了秀才,要请你们去私塾讲学呢。 易天赐牵着小松子走过来,好奇的问:私塾讲学?我也能去吗? 林染:村里的私塾,你想去当先生都行。 易天赐眉眼弯起:那我当个临时先生! 林玲差异的看过来,这姑娘,看着比自己还小,竟然能当先生! 阿染!阿清!不等她问,林春兰和林秀菊满脸笑的快步走过来,怎么停这了?饿了吧?林玲,你去给姨拿两块豆腐过来,说阿染和阿清回来了,我晚些去给钱。 林玲给柳乐乐手里塞块糖,笑道:我手里有钱,我去买来。 林染笑着打招呼:阿娘,阿妈。 谢韵仪笑着跑过去,挽住林春兰的胳膊:阿娘,阿妈,我在府城,天天想你们。 林春兰乐呵呵的打量她:是不是阿染偷懒,没给你好好做饭?阿清都瘦了。 林染拉过易天赐,给阿娘阿妈介绍:这是阿清以后的同窗,也是这次中的秀才。她年纪小,需要游学长见识,先在咱家住到明年春。 易天赐认认真真的拱手弯腰,行礼,甜甜的笑:阿娘安,阿妈安,天赐叼扰了。 你这孩子,这么客气做什么?林秀菊忙扶她起来,你就当这里是自己家。 易天赐乖巧的点头:阿染姐姐和阿清姐姐的家,就是我的家。阿染姐姐和阿清姐姐的阿娘阿妈,也是我的阿娘阿妈。 林染实在是听不下去,别开脸:别挡着路,先回家。 谢韵仪回家第一件事,就是去厨屋烧水。 吃饭睡觉说话看鸡和鹅,都往后排,她要好好洗个澡。 路上这四天,就只在吉安县的客栈,简单擦洗了下,她觉得自己整个人都馊了! 林春兰赶她出去休息:阿娘阿妈来,你先坐会,洗完澡吃了饭,就去睡觉。 林染进厨屋倒水喝,林春兰她瞪一眼,责备道:白天赶路热,那就早晚走,中午歇着。家里又不等你们回来收麦子,赶夜路作甚? 林染淡定的回:阿清想夜里走。 林春兰:那也不必走这么快啊,瞧你们一个个的,眼下都挂着一团乌青。 都想早点见到阿娘阿妈。 林春兰嗔怪的话,再说不出口,嘴角忍不住咧开。 院子里,林秀菊已经解下两头驴的夹板和套项,牵着它们去干干净净的驴屋,抱了新收的粟米秸秆来喂它们。 林染将驴车上的行李搬回屋:天赐,你住西厢房。 好勒。易天赐跑过来,搬自己东西。 林秀菊忙道:先别急,阿妈先擦擦屋子。 易天赐:谢谢阿妈,我自己擦就行。 林秀菊笑:家里可不兴说谢。你今天第一天来家里,先当一天客人。明儿起,不少喊你干活。 谢韵仪招招手:天赐,我先带你看咱家的房子。 易天赐噔噔噔跑到谢韵仪身边,眉眼弯弯,小声道:阿清姐姐跟我说说,哪几个屋子我不能进。 没有你不能进的屋子。谢韵仪推开她和林染的书房,以前我和阿染不进山的时候,经常在这里读书,你进来需要先敲门。 第137章 她指指对面房间:那是我和阿染的卧房,没喊你,你别进去。 她带着易天赐沿着回廊走:阿娘阿妈这边的厢房,放着银子、绸缎、布匹这些。她两不在家的时候,经常会锁上。 再往前走:这里是咱家的厨屋,大吧?这灶比府城的灶好烧多了。 林春兰在切肉,看她们进来,先对易天赐道:往后可不许带礼来,你人来,阿娘阿妈就高兴。 多懂礼可爱的孩子,这才多大,都是秀才了。跟阿清一样聪明乖巧,她看了就喜欢。 又问谢韵仪:一会吃羊肉炖萝卜,肉沫豆腐,猪肉炖栗子,鸡蛋羹?阿染说她想吃豆渣馍馍,阿娘晚饭再给你们蒸酸菜包子。 谢韵仪:行,阿娘做什么,我都喜欢吃。阿娘,那个酱缸,有每天都搅吧? 林春兰:早晚都搅二百多次,一次没落下。另一个酱缸也跟你们在时一样,有太阳的时候拿开盖子晒,晚上和下雨盖着。我瞅了,都没长白毛,都是好的,还挺香呢。 谢韵仪又去晃她胳膊:阿娘阿妈最好了! 一会水就烧好了。林春兰忍不住笑,你拿换洗衣裳洗头洗澡去。 这孩子爱干净,是个宁可不吃饭,也要先把自己收拾清爽的。 谢韵仪隆重介绍家里的澡房:天凉的时候,火炕连通厨屋的插板打开,这屋子热乎乎的,洗澡一点不冷。 又指指隔壁:方便完,水一冲,干干净净。 易天赐推门看一眼,大为赞赏:咱家真好! 再往下,就是家里重要喘气成员的住所:鹅和鸡出去游水找吃的了,晚上咱们去唤回来,翅膀上都有名字,好认。 小黑子已经长成了半大黑子,听见人的脚步声,哼哼唧唧的讨食。 谢韵仪带着易天赐去杂物房,舀一瓢麦麸:家里的粮食、糖汁、药材,各种日用杂物,都在这屋。 你住的西厢房,里面有一间空屋子,之前也是放杂物。 易天赐立刻道:以后还是放杂物,给我一间睡觉的屋子就够了。 炕你知道吧?谢韵仪指指西厢房进门那个灶,咱家都睡炕。 她进房间瞅瞅:过两天去县里,给你这屋打一个衣柜,一个木架和一套桌椅。 易天赐欢乐的点头。 这个大缸里是大酱,已经能闻到香味了。谢韵仪拿开挡灰的麻布,拿酱耙子搅搅,吸吸鼻子,阿染做的。 这一缸,阿染说要晒一年。 易天赐立刻充满期待:肯定好吃! 这一缸你不用知道。谢韵仪说的是泡在石灰水里的秸秆。 易天赐乖巧脸:嗯嗯! 谢韵仪往院子里看一眼,林染已经搬完了她俩的东西,正往院子里的木盆舀水,准备洗头发。 我去洗澡,你收拾完自己的行李再洗。 嗯! 林染看一眼谢韵仪:晚上还要洗,你快点。 想着林染这几天都没怎么睡,原本想好好泡个澡的谢韵仪,洗得飞快。 林染和易天赐比她还快。 她俩都饿了。 三人换了干净的衣裳,狼吞虎咽吃完饭,散开还未干的头发,到院子里晒太阳。 易天赐的头发太长,坐椅子上就挨着地了,只能站着。 谢韵仪:我的秋千给你坐。 这架秋千,她不想让别的小孩子玩,组装的时候,她就特意将木板挂得高高的。 我还是站着吧,每次洗完头,我都是站着的。易天赐敏锐的觉察到了,她语气中的不乐意。 谢韵仪抬抬下巴:阿染又给我定了一架,还要带到府城去。 话说出口,她突然觉得,自己这样宝贝林染送她的东西,实在是太,太有失尊严! 她瞄一眼林染腰间的荷包,旧旧的皱巴巴,天天都在装银子。一点都没有因为是自己送她的生日礼物,而爱惜着用。 可恶啊! 阿染,荷包旧了,我再给你缝一个新的。 啊啊啊啊! 她怎么能脱口而出这种,上赶着、一点不矜持、一厢情愿、自作多情、多此一举、傻了吧唧的蠢话! 林染在捣阴干的凤仙花花瓣,随口应道:好啊。 谢韵仪抿抿唇:我有个藤镯玩坏了。 林染:不是还有十一个? 藤镯我都玩好久了!谢韵仪加重了语气。 嗯,也应该坏了。 谢韵仪哼声,气鼓鼓的拉易天赐:我带你去咱家的树林看看,正好回来头发干了。 易天赐呆呆的哦一声,看一眼林染,跟着谢韵仪走。 阿清姐姐,这是生气了?生阿染姐姐的气?为什么要生气? 第56章 我给你抹药 还没走到田边,谢韵仪就看见了两个熟悉的身影:阿萧姐姐,阿雪姐姐。 阿清回来啦!恭喜啊,中秀才啦!林萧回头,才到家?怎么不在家歇着。 谢韵仪:姐姐们在种荆棘? 江雪笑道:我和阿萧闲着也是闲着。姨姨们挺看重这些树苗了,隔三差五就来浇水。 谢韵仪介绍:这是易天赐,也是这次中的秀才,来家里住到明年春。天赐,这是姑姑家的阿萧姐姐和阿雪姐姐。 易天赐露出个大大的笑来,乖巧的打招呼:阿萧姐姐,阿雪姐姐。 林萧感叹:这么小的秀才啊!你今年几岁了。 易天赐抿唇笑:十二岁了。 江雪惊道:神童啊! 林玲也是十二岁,今年刚有私塾念,这姑娘竟然都是秀才了! 谢韵仪:阿萧姐姐和阿雪姐姐先回去吧,别晒着了。 林萧笑笑:本来也是吃了早饭来种几棵,这就回去了,你们也别呆久了。 谢韵仪:知道的。 她抬头看看,这五亩地,之前就稀稀拉拉围了一圈荆棘。现在明显能看到,外层又种了不少。 里头已经种上树苗的五分地,围着的荆棘早就长了根。 等这些荆棘再长两年,这片林子能围得严严实实。 荆棘丛冲着村子的方向,留了一扇门供人进出。 谢韵仪带着易天赐进去:这是柿子苗,这是栗子苗。这两种,长大了你应该认识,是杏子树和桃树。这是野葡萄,能给人酸死,不知道能不能种甜了。 那边是金樱子和拐枣,这些都是我和阿染从山里挖回来的。再过几个月,山里的果子成熟了,我和阿染带回来给你尝尝。 易天赐瞪大眼,期期艾艾:能带我去吗? 谢韵仪毫不迟疑的拒绝:山里有蛇有野兽,村里人都不敢轻易上山,你更不能去了。 这是香椿,香椿芽炒鸡蛋,阿染特别喜欢。 这些树苗都涨得很好,枝干精神,叶子茂盛,一个虫眼都没有。 尤其是香椿,真如阿染所说,特别容易活。 谢韵仪甚至觉得,才过去二十多天,香椿苗就长高了不少。 谢韵仪突然笑了。 她和阿染,两个人独有的时光印记,就像是这些树苗一样,早就在心里生根发芽,肆意生长。 她如此,阿染,也无法例外。 回去睡觉了。谢韵仪微笑着招招手,下午起来带你去唤鹅回家。 好耶!易天赐开心的跑过来。 阿清姐姐心情又好啦! 林朝霞在她们睡觉的时候,就来了一趟。 易天赐送了一只羊,半扇猪,去县城卖豆腐的人又捎回来一大块猪肉、羊肉和一只鸡。这么多肉要处理,林朝霞自然要留下帮忙。 还好是家里有钱了不缺盐,不然,这么多肉吃不完坏了要心疼死。林朝霞随口道,你家这盐哪买的?上回阿萧买回来的精盐,瞅着就没这盐雪亮。 林春兰心里一惊,忙道:阿染她们从府城带回来的,一带几罐子,几年都吃不完。 林朝霞没说让阿染下回去府城,也给自家带点的话。这盐看着就不便宜,阿染又肯定不会要她给的钱。 林春兰见姐姐没再说盐的事,心里松了一口气,又起了思量。 除了今晚和明天早上吃的,余下的肉都切成片,还和从前一样,用炼出来的油封住。 羊骨头装了满满一陶釜,得等快炖熟了,肉缩了水,水烧干一些了,才能有空间放萝卜。 第138章 猪排骨不炖,拿菜籽油炒,炒得表面微焦,放少少的水加盐煮熟。临出锅添两勺糖汁,快速翻炒,带着微微的甜味,又香又嫩。 阿清爱吃这样的排骨。林春兰满脸都是笑,这孩子不爱大肉,就喜欢骨头肉。 林秀菊和林朝霞一起包酸菜猪肉包子,笑道:阿清爱啃骨头,阿染喜欢大肉,凑一起吃饭正好。 林春兰目露期待,喜滋滋道:她俩样样都好,又恩爱,养的孩子不知得多招人疼。岁数是小了点,但她俩都是心里有成算的。我看啊,正好趁这会考完没啥事,养个孩子! 阿清得了头名,阿萧说她过两年可以去试试乡试。多半也能中,那就是举人了。林朝霞可惜,孩子还是阿娘阿妈自己养的好,这孩子咱还是再等两年,别耽误了孩子的前程。 林秀菊:那问问阿染还考不考,她要是不考,正好在家照顾孩子。 睡醒来厨屋倒水喝的林染,头皮发麻,强自镇定:我才读书不到一年,就是秀才。怎么也得学个三五年,考个举人试试。 打着哈欠过来的谢韵仪,心中哼笑,面上乖巧:阿染聪慧过人,不考举人进士可惜了。后年乡试,乡试后紧接着恰好有一场会试。等我考完进士,我来养孩子,阿染一心读书就好。 好好好!林春兰喜不自禁,还是阿清想得周到! 三年后,俩孩子也才将将二十岁,不少姑娘,这个年纪都没成亲呢。 谢韵仪趁人不注意,斜睨林染一眼,哼,她要等阿染主动来求她养孩子! 心里的小人阿染谄媚不是,冷着脸:咱们成亲这么多年,该生养孩子了! 她无可奈何的样子:既然阿染这么想要 哎哟!额头被敲一个爆栗,谢韵仪下意识抬手捂住,怒目而视:阿染你干嘛打我! 林染满脸嫌弃的递给她一杯水,想什么呢,笑得一副小人得志的蠢样子。 林春兰气势汹汹的抄起锅铲:阿染!你下手没轻没重的,不许跟阿清这样闹着玩。 谢韵仪揉揉额头,瞪了林染一眼,扭头冲林春兰笑:阿娘,不疼。 她一口气喝完一杯水,杯子递给林染,哼声:还要! 林染老老实实的,再给她倒浅浅一杯水:喝一肚子水,看你一会怎么啃骨头。 林春兰放下锅铲,睨一眼林染:也就是阿清性子好,不跟你计较。自己的妻子,不想着好好疼,还动不动惹人生气。 谢韵仪柔柔的笑,含情脉脉的瞄林染一眼:阿娘,我不生阿染的气,阿染最好了! 林秀菊看不过眼,狠狠瞪女儿一眼:阿娘阿妈不在跟前的时候,你可不能由着她欺负你,你拿大棍子抽她。她要敢对你动手,回来告诉阿娘阿妈,阿娘阿妈替你做主。 谢韵仪拉住林染的手腕,转身出厨屋:阿娘阿妈放心,阿染最照顾我了,才不会欺负我。 明明是她刚才在添油加醋、火上加油,这会听到林秀菊的话,心里却莫名不舒服。 她的阿染,谁都不能欺负,不能说她不好,阿娘阿妈也不行! 林染垂睫看一眼谢韵仪的额头,上面有个浅浅的红印子。 她忘了这幅身体气力格外大,而谢韵仪的皮肤似乎又很容易留下印子。 真娇气。林染嫌弃的嗤声,过来,我给你抹药。 谢韵仪眨巴下眼:刚才我没骗阿娘阿妈,你收着劲呢,是真不疼。 那抹药么? 抹! 林染似笑非笑,哼声:坐秋千上去,仰着头。 谢韵仪抿嘴笑,乖巧的坐上去,仰起脸。 林染拿一个小陶罐,将捣成粉末的凤仙花粉,用热水和成泥。拿小刷子,一点一点往谢韵仪额头上敷。 阳光照在谢韵仪脸上,有些刺眼,她闭上了眼睛,小声的问:阿染,这是除掉疤痕的药? 林染手一顿,冷冷道:我又不是神仙。 那为什么 闭嘴,别动。 林染不会画画,但化妆的技艺不错。不过,这种带颗粒的涂料,用起来不太熟练,她敷得很慢。 她想尽量描好看一点,眼睛离谢韵仪的脸越来越近。 谢韵仪一动不动,抓住麻绳的两只手捏紧,粉色的指尖泛白。她屏住呼吸,心跳越来越快。 林染鼻尖呼出的热气拂在她脸上,痒痒的,刺目的阳光被身前的人挡得严严实实,她仍不敢睁开眼睛。 她脑子晕晕乎乎的,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只能无助的等待,或是期待着什么。 好了。林染退开一步,不怎么满意,不要碰到,明早洗了看看。 谢韵仪睁开眼,下意识的抬手触摸,被林染一把攥住:都说叫你别碰了。 有点痒。谢韵仪眨巴下眼,你往我疤痕上涂的什么? 林染:凤仙花粉,没有去疤痕的效果。 易天赐从西厢房出来,揉揉眼睛:阿清姐姐,你额头上怎么有一团泥巴? 谢韵仪瞪她一眼:是阿染给我敷的凤仙花粉! 家里还是得有面镜子! 易天赐走过来,认真的看:那怎么是黄褐色的? 看起来,好丑。 谢韵仪似乎是意识到什么,勉强笑道:我们梁国女子不以伤疤为耻,相貌好看与否,我不在乎的。 她想过用胭脂涂抹疤痕,但那几道疤痕交错着,涂出一片红来,岂不是掩耳盗铃,更丑。 林染淡淡道:随便试试,不好看以后不涂了。 谢韵仪笑意盈盈:涂!阿染都大老远,为我带着凤仙花回来了!涂成丑八怪,我也高兴。 那些凤仙花,一路上早晚浇水,中午拿油纸盖着,好不容易才活着带回来了。 阿染的一片心意呢。 阿染,去叫你花枝姐、阿萧姐她们过来吃饭。林春兰在厨屋喊一声。 谢韵仪跳下秋千,拉林染的手:咱们一起去。 易天赐自觉的留下,她跑去厨屋帮忙,被林秀菊赶出来:都没叫阿染和阿清干活呢,你一个小孩子,玩就行。 林朝霞:才十二岁就中了秀才,以前肯定都没好好玩过。阿染和阿清要是不带你,你就跟着林玲玩。她现在除了去私塾,其余时候都是玩。 易天赐不知道该玩什么,她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去给凤仙花浇水。 不过,一顿晚饭后,她就有了玩伴。 院子里点了艾草,林染和谢韵仪摇着蒲扇,给亲人们讲这些时日在府城的点点滴滴。 林萧温声道:树已经砍得差不多了,按你说的,隔一段距离砍一颗。你家老屋那边,我在院子里搭了棚子晾树。 林染:阿萧姐姐辛苦了。等树阴干,还得请阿萧姐姐看着,找人去皮,截成段。 林萧:成,到时候我来问你,要截多长的一段段。 林玲牵着易天赐的手,去唤鹅回来。 大姐姐妻妻回家后,柳乐乐有她们两照看,林玲除了读书,真就没事干了。 林染和谢韵仪不在家,林玲时常跑过来,给姨姨们干些家务活,那群鹅天天都是她去河边唤回来。 天热,鹅群泡在河里不愿意回家,林玲先吹响口哨,再唤:嘎嘎嘎。 她拿手随意抹抹哨子上的口水,递给易天赐:你试试,回去叫阿染姐姐给你也做一个哨子。像我刚才那样,吹长长的一声,然后唤它们回来。 它们听熟了你的声音,就会乖乖回来。咱们带它们回去,喂粟米和葵菜给它们吃。它们知道回家就有得吃,才会听话。 易天赐一点不嫌弃,激动的吹响哨子。 阿清姐姐和阿染姐姐放黑云黑羽出去玩时,也是吹哨子唤它们回来,她可羡慕了。 嘎嘎嘎。 嘎嘎嘎。 鹅群慢吞吞的游回来,易天赐激动得想跳起来,她满脸红彤彤的,大笑道:太好玩啦! 林玲看着这个聪明可爱的伙伴,高兴的邀请她:刚才阿染姐姐和阿清姐姐说,她们要上山去找豆腐粉了,你都跟我玩吧。 易天赐连连点头:阿染姐姐叫我去私塾,读自己的书。中午和晚上跟你们一样,下学回家吃饭。阿娘阿妈不要我做家事,余下的时间,我都跟你玩。 第139章 林玲:那等喂完鸡和鹅,你跟我去村长婶子那边的场院玩。我们这些天,都在那玩跑攻城,有时候柳芽先生会带我们玩击鼓传花,背书。 易天赐重重的点头:嗯! 睡前洗漱,林染用沾了水的布巾,擦掉谢韵仪额头上的凤仙花粉。 易天赐好奇的蹲在一旁看着。 怎么样?没有很难看吧?谢韵仪忐忑的问。 林染神色淡淡:还凑合。 这哪是凑合!易天赐瞪大了眼,天呐天呐!阿清姐姐这也太好看了吧!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古人诚不欺我!那什么紫竹、玄玉的,在阿清姐姐面前,就是根野草! 谢韵仪伸手触摸:天赐你别太夸张,又不是没疤了。 早该买一柄镜子的! 没有夸张,阿清姐姐你明天在水缸前,照一照就知道了。 易天赐眼睛直直的盯着她瞧,阿染姐姐画了红色的凤凰,那几道疤痕,恰好成了凤凰翅膀和尾巴的筋骨。 阿清姐姐,现在就像是凤鸟变成的人,好看极了。 谢韵仪抬眼看向林染:天赐说的,是真的吗?真好看? 林染漫不经心:本来也不丑。 林春兰和林秀菊听到惊呼声,跑过来看,顿时惊呆了。 阿清真好看!柳芽差了十万八千里。 跟刚来咱家时,还真是两个人了! 她们平时都忙着,儿媳额上有疤,她们下意识的少看她的脸,还真没发现儿媳妇相貌的变化。 记忆中,那个刚到家的小姑娘,脸色苍白,身材消瘦。额间的疤痕颜色比现在深很多,看起来还有几分狰狞。 面前的儿媳妇,脸颊丰盈,皮肤白里透粉,一双眼睛又大又亮。额间一只尊贵神气的红色凤凰,看起来跟仙女儿似的。 谢韵仪双眼亮晶晶的看着林染,开心道:我要种好多好多凤仙花! 林染拖长了语调:是吗?之前是谁说不在乎。 谢韵仪喜滋滋的摸摸额头:能好看,当然是更好! 要好看到,迷住阿染才好! 厨屋里昏暗,点了灯,在水缸前也看不清。 等关上卧房门,进空间,她忙跑到水缸面前看。 谢韵仪好久好久没敢照镜子,这会俯在水缸前,心跳得飞快。 她深吸一口气,猛地看向水面。 哇!她都要认不出自己了! 记忆中的自己,总是肃着一张脸。那个镜子里的姑娘眼神沉静,纵然有一张还不错的脸,却连她自己都觉得索然乏味。 可水缸里的倒影,却是毫不掩饰的神采飞扬,明眸流盼。是一张谁看了都会觉得招人喜欢的,亲近可人的脸。 易天赐没夸大其词,她额间的红凤凰展翅飞翔,画龙点睛般,让她整个人变得雍容脱俗。 阿染。她抬起头来,目光灼灼,我被自己迷到啦! 林染轻笑:就说,本来也不丑。 阿染以后都要为我画凤凰! 大小姐自己学。 我自己画不好,阿染帮我,阿染帮我,阿染帮我 停!看我有没空。 凤仙花够不够。 用不了多少次。 林染将五十颗凤仙花种子泡进水里,拿到炕边桌上:明天一早,我先种在院子里。你先别管,浇水什么的都我来。。 她有系统可以薅,关于种植的事,系统应该不吝于帮忙。需不需要浇水和施肥,她可以问系统。 院子里的那二十株凤仙花,不知道能不能顺利结出种子。这五十颗种子,可不能随意养死了。 空间里的五株和玉皇山品质差一些的,林染决定,找机会和果树苗种在一起,就说是从凌云山找来的。 谢韵仪心里鼓胀着,满腔感动:阿染,你对我真好! 林染神色淡淡:就当是,庆祝你中了秀才的礼物。 谢韵仪抿抿唇,不大高兴:那过两天,我送你的新荷包,也是庆祝你中了秀才的礼物。 石膏比预料中用得快,林染和谢韵仪第二天种下凤仙花,就带着黑云黑羽上山去。 中秀才请吃席的琐事,有林萧和江雪帮着操持,完全用不着她俩。 背着弓箭,腿上捆着麻绳,谢韵仪整个都轻快了:阿染,咱们今天做什么? 林染:我炒石膏,你煮盐,草纸也要趁现在天气好,多做一些。 盐的事,不能叫天赐知道。谢韵仪想了想,天赐品性不错,但这个秘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林染:柿饼和葡萄酒也瞒着她。人心易变,她年纪小,也容易被哄骗。 空间和空间里的物品,两人都不用商量。连林春兰和林秀菊都不知道,更不可能让一个外人知道。 谢韵仪皱起眉头:她在家里住着,人又聪慧,难免会有所觉察。 林染微笑:她忙得很,应该注意不到这些。 易天赐迅速融入柳树村的孩子队伍。 她能带着不到两岁的柳乐乐玩,和五六岁的孩子你追我赶,也能和林玲这帮半大的上山下河。 到了吃早饭、中饭的点,林春兰和林秀菊扯着嗓子满村喊,她才大笑着,满头大汗的跑回家。 林染和谢韵仪天刚亮就起床吃早饭,中午在山里吃,只晚饭的桌上,才能和易天赐聊几句。 还习惯么?林染问。 易天赐嘴里啃着包子,用力点头。 咽下食物,她露出个大大的笑容来:阿清姐姐和阿染姐姐不用担心我,林玲她们会带着我玩。我长这么大,从来没玩得这么开*心过! 怎么跑跳都不会摔,摔了也不会磕在石头上,拍拍衣裳上的灰,接着玩儿。 吃野地里摘的野果不会中毒,也不会莫名其妙掉进坑里。 她在这里,和村里其她孩子一样,尽情的奔跑玩耍。 谢韵仪弯唇微笑,这些小孩子的游戏,她没玩过。现在大了,也不会再玩。看易天赐玩得这么开心,跟个真正的十二岁孩子一样,整天和伙伴们一起读书,一起疯玩。 她看着莫名高兴。 而且,易天赐整日玩得不着家,还真不一定会注意到,家里的许多不同之处。 柳芽姐姐还向我请教学问呢,我跟林玲她们一起进学堂读书。我自己学累了,还会教教她们。易天赐得意的笑,我现在人缘可好了!谁都愿意带我玩。 天赐这样好的性子,谁都喜欢。林春兰笑道,明天家里办席面,中午不做饭,你跟林玲去她家吃。 易天赐毫不迟疑的点头:姑姑今天中午跟我说了。 谢韵仪神情复杂的看着她,这姑娘融入家里的速度,可比她快多了! 第57章 阿染小心眼 开席的时间,定在吃晚饭的时候。 村里人都知道,林染和谢韵仪回家第二天,就进山寻豆腐粉去了。也知道她们要继续往上考,时间宝贵,尽量不来打扰。 只柳芽特意来跟林染和谢韵仪道喜:你俩还真是说考就考上了,日后定然前程似景,青云万里。 她不嫉妒,但,腔调里多少有些惆怅。 林染认真道:你教村里孩子们读书,也是在巩固自己的学识。闲暇时候你自己学着,多跟易天赐请教。你别看她年纪小,她天赋出众,学识不比举人差。过两年,说不定你也能考中秀才。 谢韵仪从书房里拿出一沓纸:这是我做的文章,你若是不嫌弃,可以拿回去参详。 当然不嫌弃。柳芽眼睛一亮,惊喜的双手接过,旁人买都买不到呢。 她郑重道:我会继续读书的。 林染和谢韵仪难得跟她说这么多话,她知道,她们是为她好。 她追不上她们的步伐,做不成朋友,当一个还算有几分交情的同村人也好。 柳芽笑着邀请:一会吃完席,你们去私塾,跟孩子们说几句? 林染:行。 易天赐挨着林玲,坐在主桌上吃席。 我还是第一次,跟这么多人一起吃饭呢!她高兴地左顾右盼,一会我要吃撑! 族里人年节聚一起祭祖,也会吃席。 不过,她记事起,就没参加过。 阿娘说,不是滚烫的肉汤泼在她身上,就是摔地上的陶碗碎片扎进她腿里。她出现在人多的地方,总是意外频出。 虽然族里对她寄予厚望,处处关照。但,也没几个人,愿意跟她这个倒霉催的走得近一些。 第140章 林玲:吃席当然要吃撑!不过,你也别吃太多肉,会肚子疼。 林染和谢韵仪秉承柳树村吃席风格,简单说两句场面话,就开吃。 易天赐吃得满嘴油,评价席面上的菜色:没家里的味道细致,但,就是想大口吃。 林染:聪明,这么快就知道了吃席的精髓。 易天赐乐得嘎嘎笑,大口大口的吃。 旁边的谢韵仪,和她形成鲜明的对比。 她只挑了几片酸菜,一块羊脊骨,一丝一丝的啃。 林染知道,大小姐这是嫌菜里油重,吃不下。 她也吃不下。 她俩今天是主人翁,也不好提前离席。 吃席都是先吃完肉菜,最后再上粥饭和馍馍。 林染想了想,先去厨屋盛一碗粟米粥,递给谢韵仪,够她慢慢喝到散席。 她自己拿两个馍馍,就着酸菜、萝卜吃。 孩子们最先吃完,林染趁机以传授经验为由,跟婶子们说声抱歉,带着谢韵仪离席。 婶子们吃得高兴,不边说边吃到快天黑,这席散不了。 下回让阿萧姐姐单独给主桌准备两个菜。林染往谢韵仪手里塞一块绿豆糕,一会回来,我做大酱汤给你吃。 大小姐今天上山下山,煮盐舂秸秆,累蔫了。天又热,难免胃口不好。 谢韵仪摇摇头:阿染今天也累了。我不饿。 阿染虽然是在空间炒石膏,不热,但站着炒一整天,胳膊都得累酸了。 林染:我饿。 谢韵仪:那顺便给我一碗。 阿染这么一说,她又觉得有胃口了。 易天赐早跟小伙伴们,说过自己的学习经验了。 但,好像包括柳芽夫子在内,大家都是茫然的点头,说好,就,没有然后了。 这会,她认真的坐在最后一排,等着听阿染姐姐和阿清姐姐怎么说。 林染也不知道,该和这些刚启蒙的,真正的孩子们说什么经验。 她决定采用轻松问答的形式:你们随便问,我们随便答,就当唠嗑。 原本她和谢韵仪坐在讲台上,孩子们还有些发怵。这会变成熟悉的,常给她们好吃的阿染姐姐,孩子们立刻笑开了。 阿染姐姐,我背不会书。今天还会背,过几天就忘了。说话的小姑娘委委屈屈,还有字,明明会写的,先生考的时候又忘了。 林染:过几天会忘? 小姑娘很认真的想了想:一天。 林染:那就第二天再背一背。 林玲调皮的问:阿染姐姐才读不到一年书,是怎么都记住的?天赐妹妹说她看一遍,想忘都忘不了。 林染:早上吃饭的时候在心里背,上山路上在心里背,做事的时候在心里背,晚上睡觉躺床上也在心里背。忘了,再背,反复背。 易天赐瞪大眼,哇!阿染姐姐好努力! 柳芽大为震惊,阿染,尽然用功到如此地步! 谢韵仪瞥她一眼,呵,假的!阿染明明也是差不多过目不忘! 阿染姐姐,我总是记不住字怎么办呢?我能背,但是字总写错。 林染:那就给你眼睛见到的东西,都挂上写了名字的木牌。桌椅,房屋,簸箕,石头,碗筷都挂上。不会写的字,让天赐写了,你照着描。 小姑娘们眼睛一亮,哇!阿染姐姐这个法子真好! 林染瞄一眼谢韵仪,似笑非笑:你们阿清姐姐,刚开始就是这样教我认字的。 小姑娘们敬佩的目光,投向谢韵仪。 谢韵仪面带微笑:是你们阿染姐姐用功。 呵,阿染小心眼,八百年前的旧账,还提! 柳芽若有所思。 村里除了个别孩子,都不会走科举的路,与背四书五经相比,认识常用的字,更合适她们。 阿染提的这个方法也好,时常看着,不用特意记,慢慢都会了。 她这几天还发愁呢,不知道该怎么教孩子们。 她要求高了,孩子们跟不上,会厌倦读书。放慢进度,又觉得孩子们学一年,都学不了多少东西。 阿清姐姐呢?阿清姐姐也是日夜用功,考第一的么? 谢韵仪温柔的笑:不是呢。阿清姐姐和你们天赐姐姐一样,看了就不会忘。又在做文章上,比旁人多几分灵光,才能考第一。 小妹妹们,这世上许多事,可不是努力就一定能成功的。 易天赐猛猛点头,道法自然,许多事就不是人力能改变的。 不过,人呢,总是要试一试,无论结果如何,此生问心无愧。 这也是她们易家,宁愿折寿,也要坚持窥探一丝天意的信仰。 孩子们齐齐蒙圈,今天她们好像学到了很多,不大明白,但就是学到了的道理? 大酱足够咸,炒鸡蛋不用再放盐。炒碎的鸡蛋,盛到碗里放着。 灶膛里压住火,陶罐里放油,大酱舀一勺出来炒。热油激发出大酱醇厚的酱香味,瞬间勾起人的食欲。 林染快速舀出一碗大酱,陶釜中只留一小勺,倒进鸡蛋碎,迅速翻炒。 席上吃撑了的易天赐,觉得自己又饿了。见谢韵仪去拿馍馍,她也跟着伸手。 林染:你别吃了,拿筷子沾点,尝尝味。 易天赐:哦。 大酱炒鸡蛋和纯酱,林染都端到院子里的桌上。 谢韵仪干脆一盆馍馍都拿过来,阿染特意为她做的菜色,闻起来就下饭。 她觉得自己能吃五三个馍馍! 易天赐拿筷子沾大酱,放进嘴里:好鲜!咸鲜可口! 她再夹一筷子大酱鸡蛋:这个好好吃!比席上的肉好吃。 林染一口馍馍一筷子酱,间或夹一口鸡蛋。 果然,还是这种最简单的饭菜,吃起来最舒适。 阿染,我喜欢这个!谢韵仪将大酱抹在馍馍上,啊呜一大口。 林染:这个大酱,和萝卜干、酸菜一样,合适下饭吃。大酱里放的盐足够,每次舀酱的勺要干净不沾油,能放一年不坏。这个酱,用来炖肉炖鱼,都能去腥,味儿也好。 村里去年跟咱家一起积酸菜的,都说好吃,后悔积少了。林春兰也过来尝一块子大酱,咂巴下嘴,这味儿也好。这酱一天比一天香,今天不少人问怎么做的。 林染:下酱阿娘见过,没忘吧? 林春兰:记得记得。 发霉的酱块子,她一直怕有毒来着,搅着搅着,又像是能吃了。前几天她拌在剩饭里,喂了两只鹅,不见鹅有什么不对,才放心。 还有盐,放那老多,吓死人!要不是家里的盐不花钱,她可见不得两孩子这么霍霍。 今年做酱块子,阿娘阿妈学学。林染想了想,先跟村里说好,这酱块子若是没做好,长了绿毛黑毛,都是有毒的,要扔掉。表层是白毛,里头红褐色,才是能吃的酱块子。 林春兰:不就是浪费一釜黄豆?扔得起。 又是一年麦收。 吴星一家,早早就去林家的地里帮忙收割。柳腊梅和林茶花下午也来了。 又有和去年收黄豆一样,想和林家换工的。她们几家帮忙收割,林家赶着驴车专门运麦子。 易天赐殷殷叮嘱:小栗子和小松子都还小呢,让它们一趟少拉点。 买了小松子后,她对小栗子的深厚感情,转移了一半到小松子身上。 当然,除了小栗子和小松子,每天能让她快乐捡蛋的鸡,和那群骄傲的大鹅,也是她的心头宝。 林染和谢韵仪继续上山。 盐要继续煮,草纸最好做够几年用的,反正放空间不会坏。还有皂角,一直省着在用,也在两个月前就没了。 澡豆三两银子一小罐不说,一想到是用猪胰腺做的,林染宁愿用草木灰洗头洗衣裳。 熟悉的皂角树下,林染在铁木棍上绑剔骨刀,削皂角连接在树枝上的细枝。 谢韵仪四下找皂角树苗。有这颗大皂角树遮住阳光,它底下的皂角树长不大,但苗还不少。 谢韵仪一颗颗挖出来,林染收进空间。 那堆映山红挺占地方的,要不拿出来扔 见谢韵仪神情不对,林染忙道:拿出来种? 谢韵仪不同意:那么多花在上面,叫人见了不得想到怪力乱神? 林染:花揪掉。 谢韵仪迟疑半晌:还能种活?要不,咱们去山谷里挖苗? 第141章 林染:能活。没必要。 谢韵仪妥协:那留下两束,多的种下。 够得到的皂角都打下来,更多的还在树上摇晃。 谢韵仪:买猪胰子做澡豆吧,猪胰子加绿豆就能做。我说,你做。 这是侯府的方子,京中权贵之家都有自己的澡豆方子。有的人家加花瓣,有的用药材,还有用香料的。 林染:不用猪胰子,用猪油也行。 皂角看着多,用来洗澡洗头还行,加上洗衣裳就用不了多久了。阿娘阿妈洗澡都舍不得用,只洗头发用少少一点。 家里有银子了,阿娘阿妈应该不会骂她霍霍猪油。 谢韵仪:我洗澡洗头还是要用皂角,我喜欢那股清香味。 林染:那就再打一些。 铁木棍底下,再绑上系统给的长/枪,能够得着的皂角立刻多了不少。 就是一直举着长长的工具,削起皂角来费力。 林染胳膊都要累断了,又打下来一大框。 谢韵仪眼睛晶亮:终于不用抠抠搜搜的了!你还是用猪油做澡豆洗衣裳。这些皂角,只够我洗头发,洗脚用的。 林染睨她:大小姐可真难伺候! 谢韵仪讪笑着跑过来,捏她胳膊:阿染辛苦了。 林染冷声:回家你自己舂烂了煮。 谢韵仪:行! 阿染嘴上这么说,还不是跟舂米一样,看她踩几下榔头,就皱眉嫌弃。赶她一边玩去,自己来。 去年留下的灵芝柄,该长出新灵芝了。谢韵仪兴致勃勃,阿染,我们什么时候去摘? 一朵灵芝就能卖二三百两银子,当然是:明天。 谢韵仪立刻来了精神:顺便猎鹿! 林染让她进空间揉面、煮米。过去一趟,山路就得走两天,若是再守两天鹿群,四天的吃食都要准备好。 黑云黑羽自个吃饱了,再给两位主人叨着野鸡兔子回来。林染拿到溪边处理好,等夜里她进空间炖。 下山先去种皂角树苗,用空间水缸的水浇上。 林染走过去观察凤仙花,种下才两天,它们就像是原本就长在这片地里一样,花叶都精神起来了。 两人背着皂角和石膏粉回家,远远就看见,场院上铺满了麦子。 林染看看天色,红霞漫天,应该不会下雨。 系统,今晚和明天会下雨吗? 【不会。】 易天赐迎出来,得意道:我算过了,这几天都没雨。 林春兰忙不迭说:天赐算的可准了!连你阿妈还有个姐姐在凉州,她都能算出来! 这个不难啦。易天赐不好意思的说,阿妈眉头散淡,中间似断非断。这是上面有姐姐,且姐妹分离。再加上柳树村服兵役,历来都是去凉州城,这就很好猜啦。 林秀菊隐隐激动:天赐还算出你们两个,都是极少见的尊贵富贵命格! 女儿儿媳考举人,进士,肯定都能过! 林染诧异:阿萧姐姐在凉州,没遇到姑姑?没听她提起过。 林秀菊神色黯然:你姑姑去那边去得早。当初她不想去,是被我阿娘阿妈硬逼着去的。一直就没音讯传回来,阿萧不知道她长什么样,也不知道她住哪,怎么找? 林春兰拍拍妻子的肩:不是你的错,她还活着就好。 秀菊年纪小,身体又比不上她姐姐好,当阿娘阿妈的,当然是让姐姐去服兵役。 谢韵仪忙转移话题:我和阿染明天进山会走远点,要三四天才回来。 林秀菊立刻道:可别往深山去啊。 林染神色淡定:还和去年一样,沿着凌云山外围走。 林春兰:我给你们做馍馍去,明天早上吃一半,带一半当中午的干粮。 柳春生赶着驴,拉着石碾子过来:春兰,我家的麦子碾完了。 村长婶婶你等会。易天赐蹦跳着跑进后院,牵着小松子出来,乐呵呵道:我来牵驴碾麦子! 柳春生帮她把夹板和套项装好,赶着小松子走了几步,怜爱的笑道:你当心些,别叫石碾子压了脚。 小神童性子讨喜,一点不娇气拿架子,和村里孩子们玩在一起,指点她们读书。她们这些当婶子的,真恨不得这是自家孩子。 柳芽在家说过好几次,这孩子学识深厚,毫不私藏的教导她,她受益匪浅。 村长婶婶放心,小松子会保护我哒!易天赐喜孜孜的牵着小松子,拉石碾子碾麦子。 林秀菊忙上前几步,走在她身边,护着她。 这几天驴子干活多,会发脾气。也会趁人不注意,低头啃带着麦穗的麦秆。 果然,小松子才走两圈,就不愿意了。 这几天,天天拉车,虽然吃得好,但是,驴累了。 而且,怎么不叫那头,就喜欢跟它抢食的栗子驴来干活? 栗子驴在后院,悠哉悠哉的啃食豆子和绿叶,它松子驴一圈一圈的拉石头没个头。 主人忒偏心,不干了! 易天赐将缰绳交给林秀菊,飞奔进屋里,拿竹竿吊大萝卜。 小松子有了动力,脚步迈得飞快。 易天赐后退着走,嘎嘎乐:小松子,你好好干活,就给你吃萝卜。你干一半,我换小栗子来拉。 今天的太阳烈,昨天拉回来的麦子,铺开在场院上,晒一天就干了。 趁着傍晚到前半夜凉爽,将麦子碾下来。明儿一早,掀了麦秆,就可以扬场。 再晒几个大太阳,麦粒彻底晒干,就可以收在陶罐里,放到明年都不会坏。 麦收的这些天,每一个太阳都很宝贵,村里连夜打麦子的人家不少。 麦子晒透了,收进陶罐,才能放下心。 小松子休息,换小栗子干活的时候,林染和谢韵仪拿大木叉子出来,将麦秆翻个面。保证每一粒麦子,都能被碾下来。 林春兰烧好了大酱汤,她来替换林秀菊牵驴碾麦子,其余人先去吃宵夜。 大酱汤好做,林染说一遍,林春兰就会了。 肉炒变色,加入淘米水煮开。豆腐片、萝卜片、蔓菁片、瓠瓜片、泡开的菌子,一股脑的往里放。 再下大酱进去煮。 等菜都煮熟,连汤带菜捞出来,就是一碗农家版大酱汤。 汤放温,一口有滋有味的大酱汤,一口馍馍,越吃越香。 也是一锅煮,放了大酱,就格外有味道!谢韵仪喝一口,开胃爽口。 林染:大酱的味霸道,什么味的菜沾上它,都是它的味道。 谢韵仪神情认真:跟什么样的人,在阿染身边,都会喜欢上阿染一样。 林染:阿清也一样,大家都喜欢。 易天赐咽一口汤,忙道:还有我还有我!我也是走哪都招人喜欢! 谢韵仪嫌弃的哼声:你之前是倒霉蛋,哪个不要命的敢喜欢你? 易天赐大言不惭:往事无需再提。现在,咱家的鸡和鹅都不啄我!村里婶子奶奶们和孩子们,没有一个不喜欢我的! 林秀菊听不下去了,默默的端着碗,走出大门,边吃边看林春兰碾麦子。 阿娘阿妈要忙到大半夜,林染和谢韵仪不好先睡。 林染试着做肥皂。 她只知道石灰水加草木灰水,得到的溶液放猪油进去加热搅拌,按化学方程式,大概能做出肥皂来。 在系统的提示下,林染有了准确的配方,还加了盐,帮助肥皂硬化。 搅拌是个体力活,林染、谢韵仪和易天赐,三人轮着来。 还是皂角好!谢韵仪抹一把额头上的汗,这个没香味,颜色也不好看。 林染:你们去割点艾草回来,捣出汁液,放进去染成淡绿色就好看了。 谢韵仪和易天赐迅速行动。 易天赐:阿染姐姐这是要做什么? 她好奇得心痒痒,这会终于忍不住问了。 谢韵仪:和皂角液澡豆类似,用来洗衣裳的。 易天赐:和猪胰子做澡豆的方子,完全不一样。 她自言自语道:阿染姐姐,哪来的方子? 阿清姐姐,你和阿染姐姐,跟村里姑娘,一点不一样。 不是你说阿染气运非凡,我命格尊贵?谢韵仪睨她一眼,我和你阿染姐姐的事,你最好少琢磨。 易天赐拍一下脑袋,砰的一声响:叫你听话! 第142章 第58章 阿染花枝招展 肥皂液搅了两个时辰才好,倒在陶碗里,等待一个月的皂化。 外头林春兰拍拍身上的灰:晚上叫黑云黑羽守着场院,明儿一早再叉麦秆。 林染和谢韵仪拿黑云黑羽的狗窝,场院两边一边放一个,拿起麦秆底下的麦子给它们看:守好了,明天早上进山吃肉。 黑云黑羽就知道,今晚它们要睡在这里,且,要看着眼前的麦场。 家里养了一群无法无天的鹅,林家附近的老鼠都搬走了。黑云黑羽要守的,是人。 村里没真坏的人,但走过别人家场院,顺手捞一把走的,还真有。 易天赐早上醒来,林染和谢韵仪已经出发了。 私塾放了农忙假,小伙伴们都在家里帮忙,洗衣做饭送水扫院子看麦场,一整天也不闲着。 易天赐冲林春兰和林秀菊撒娇,除了捡鸡蛋,喂鸡喂鹅,晚上唤鹅回来,洗自己的衣裳,她得到了洗碗扫院子看麦场的活。 她头上戴个大大的草帽,拿着长长的竹竿,竹竿上帮着布条,坐在廊檐下看着。 若是有鸟雀来吃麦子,就挥舞竹竿,将它们赶走。 若是家里那群鸡,和胆大包天的鹅来了,就得冲过去使劲骂才行! 鸡和鹅当然不怕她,不仅不走,还会围着她讨食。 这时候,易天赐就会心虚的四下瞟一眼。看不到阿娘阿妈的身影,她就飞快的抓一把麦子,扬在一边,压低声音:吃完赶紧走,饭点再给你们喂。 鸡和鹅还舍不得走,她就拿竹竿轻轻打它们,恶狠狠道:不听话,晚上都饿着! 鸡和鹅挨了打,咯咯咯嘎嘎嘎,边骂边去场院外围的草地上,找虫子吃。 天再热一点,鹅群去河里泡着,鸡群也寻了阴凉地呆着。 易天赐就又坐回廊檐下,她抬头看看晃眼的太阳,咧嘴笑了。 阿染姐姐,阿清姐姐,谢谢你们,愿意带我回家。 过了山腰,林染让谢韵仪进空间写文章去。她自己带着黑云黑羽,能走得更快。 谢韵仪给自己倒一杯蜂蜜水,左手转着藤镯,右手写字。不时再吃一口绿豆糕,看起来悠哉极了。但她视线一直在笔尖处,写字的手没有丝毫停顿。 等她写累了。 阿染,你饿不饿? 不饿。 再过一会。 阿染,你渴不渴? 不渴。 又过一会儿。 阿染 闭嘴。 闭不了!你朝左边看看,那边的叶子,是不是有被啃过的痕迹? 林染走过去查看:是鹿群。 脚下有鹿的粪便。 鹿群怎么跑这么外围来了?谢韵仪疑惑的问,我们才重创狼群,按理,鹿群不该被赶到这么外围来。 林染:你忘了,还有熊。咱们还猎了两头成年的熊。 谢韵仪沉思片刻:这一片山林草木茂盛,除了鹿,野猪野鸡兔子都不少。应该也有狍子和野羊,只是咱们没见到而已。 猎物这么充足的领地,突然少了统治者,必然会有其它凶猛的动物来占据。 单独一两只猛兽,不足以让鹿群这么忌惮。那就是,又来了一群,更大种群的狼? 林染脸色沉了下去,若真来了一群更多的狼,在食物不充足的冬季,恐怕还会下山袭村。 先去看看。 话音刚落,黑云黑羽龇着牙,低低的咆哮着,往林染身边跑。 黑云黑羽进山,向来是横冲直撞,闻到野猪的味,都吠叫着,想要追上去。这还是头一次,这么畏缩惧怕。 林染和谢韵仪正疑惑着,远远传来一声虎啸。 山林震慑。 林染和谢韵仪脊背一凉。 离咱们应该还挺远。谢韵仪迟疑,咱们还继续进山么? 林染:去看看情况。 她摸摸黑云黑羽的脑袋,安抚好两只狗子,不让它们跑远。 又走了两个时辰,林染听到了此起彼伏,尖锐短促的叫声。像是傀儡娃娃的狞笑,是让人牙根发酸的刺耳嚎叫。 是豺群。 林染的脸色又难看了几分。 豺这种生物,村里人都叫它们豺狼,但跟狼完全不是一回事。它们长得更像狗,不管是在动物界还是人类眼里,都是臭名昭著的恶徒。 狼群有组织有纪律,遇到强大的猛兽标记地盘,它们若是觉得会两败俱伤,会下意识的避开。 同样,一般只有在食物匮乏的时候,狼群才会袭击人类居住的村子。 豺狼则不然,它们平时四散着狩猎。因为行动迅疾,它们单独一只,也敢在白天出现在村子里,抓走年幼的孩子。 豺狼虎豹,豺排在第一位。村里婶子们提起,都是深恶痛绝。 而且不属于同一个族群的豺狼,也会相互协作,围杀猛兽。它们聚集起来,不管是老虎、野猪还是熊,哪个都敢扑上去咬。 若是让豺群盘踞在这篇山林,对柳树村的孩子们,是个无时不在的威胁。 林染拿出一个口罩戴上,往回走十分钟,来到一棵石楠花前。 有些人会觉得石楠花的香味淡淡的,并不觉得臭。有些人,如林染,觉得石楠花又腥又臭,路过会屏住呼吸,快速跑开的那种。 林染忍着恶心,将石楠花往自己胳膊上腿上捆,头上也绑两枝。 掩饰好自己,她给黑云黑羽身上也绑上石楠花。 谢韵仪在空间看到,笑得肚子疼:花枝招展这个词,用在此时的阿染身上,贴切极了! 林染砍几枝石楠花扔进空间:我们去寻豺狼,尽可能多杀豺狼。绑上石楠花掩盖气息,免得引起其它猛兽的注意。你先用弓箭,势头不对再用连弩。 谢韵仪明白林染的意思,要先掩藏实力,不能一下子给豺狼吓破了胆,跑了不好再寻。 昨天孙莲婶子送了三十支木箭来,说铁木用完了。咱们若是还要箭支,再给她送一根去。谢韵仪学着林染的样子,给自己身上头上绑石楠花,一共四十五支箭,加上十支铁箭。 豺狼凶狠狡诈,能跳两丈高,三丈远,群起而攻。若是遇到大的豺群,比遇到熊瞎子还危险。谢韵仪神色郑重,阿染,若是发现了豺群,你进空间来,咱们用之前猎熊的法子。 不行,那样你太危险了。它们若是一起扑上来,我不一定能护着你。 豺狼这东西,捕猎会跳起来抓瞎猎物的眼睛,咬断猎物的耳鼻嘴唇和喉咙。族群只数多,一拥而上的时候,太危险了。 林染沉色道,我若没猜错的话,刚才应该是新来的猛虎在驱逐豺狼。听声音,它们不见惧意,很有可能是几个族群一起。这东西不怕死,它们应该是想杀死老虎。 谢韵仪:阿染说得没错。熊瞎子死了,狼群不成气候。若是这只新来的老虎被它们杀死,这片山林就成了豺狼的天下。 它们繁衍速度快,对这片山林和山脚下的村子,都会造成很大的危害。 再危险,咱们也得杀死它们。 小姑娘说这话的时候,铿锵果决。像是将军面对强敌,不怒而威,肃杀之气凛然而来。 林染微怔,为这种,天生的上位者气势,有片刻失神。 那就先用铁箭。林染改变了策略,用豺狼对付猎物的方式,对付它们。 谢韵仪点头:好。 豺狼遇到对付不了的猛兽,会先抓伤,对流血的猛兽穷追不舍。它们靠族群的数量,耗尽猛兽的精力,再杀死猛兽。 林染若是去追它们,定然不会停下休息。 谢韵仪进厨屋,将这两天炖的野鸡和兔肉撕开。骨头扔到一边,一会给黑云黑羽吃,肉留给林染。 她将这几天准备的吃食都放一起,一盆米饭,一盆馍馍,两只野鸡,两只野兔。 不够阿染吃两天的。 阿染,肉食不够,让我出去。 谢韵仪拿着连弩,背着弓箭出来:边走边打猎,晚上进空间休息的时候炖。 山林里的气氛紧张,小动物们本能的躲好。 黑云黑羽不知道是受到了石楠花的影响,还是因为林染不让它们跑远,一直没有发现猎物的踪迹。 好在,鹿群的痕迹越来越多。 林染停住脚:快到之前采灵芝的地方了。 谢韵仪眼前一亮:那边有水潭,鹿群再害怕,也会过去。 林染换了方向,继续小跑。 谢韵仪对她在山里认路的本事,叹为观止。 第143章 天生的大将军啊! 若是阿染带兵,定然是,无论草原和沙漠,都能来去自如,悄无声息的斩敌首于千里之外! 林染:过奖。 她只想过悠哉自在的生活,对打仗没兴趣。 等谢韵仪抬头望见两棵熟悉的连体栎树,林染停下了脚步,做个手势。 谢韵仪立刻举起连弩,毫不犹豫的接连放箭,黑云黑羽箭一样的冲过去。 一只梅花鹿被射中咽喉,另一只伤在腿上,被黑云黑羽扑倒,余下的四散逃跑。 林染飞快的跑过去,利落的两棍子,让它们安息。 两只倒霉鹿收进空间,林染利落的将登山绳甩向栎树。 没多会,林染不可思议的笑了:还是一朵逃过一劫,一朵被啃掉一块。我还留下一截柄,明年它还会再长么? 谢韵仪:多半不会了。不过,若是有灵芝孢子落在腐木上,这颗树上,还会长出新的灵芝来。 林染小心的切下两朵灵芝,放空间里。 我们去水潭边处理鹿。林染看看天色,今晚就宿在那块大石头下面。 谢韵仪进空间,林染继续往前小跑。 然后,在离水潭不远处,猛地收住脚。 谢韵仪神色紧张:怎么了? 林染抬头。 【水潭里的老虎,盯住你了。】 林染:新来的霸主,就在水潭里。 谢韵仪瞳仁一缩,急道:那你快进来! 林染犹豫。 老虎这种生物,和小猫一样,好奇心重。 她要是突然不见了,它不会反而提起兴趣了吧! 想了想,林染还是带着黑云黑羽,进了空间。 她不能在老虎面前示弱,这样老虎会觉得,相比起其它跑起来飞快的猎物,人类更容易被捕获。 她也不能打死老虎,她还指望老虎赶走大部分的豺狼呢。 老虎果然过来了。 黑云黑羽慢慢往后退,退到林染和谢韵仪身边,龇牙低吼。 林染和谢韵仪屏住呼吸。 隔着空间,猛兽漫不经心的威压,仍让人下意识的胆胆颤心惊。 和动物园里看到老虎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身长两米,四肢矫健的猛兽就在眼前。隔着空间,对上冰冷无情的兽瞳,血液都似乎要凝固住了。 这只大猫低头嗅嗅,疑*惑的转了几圈,步伐优雅的走回水潭泡着。 谢韵仪忍不住赞道:不愧是百兽之王! 黑云黑羽低低的吼一声,好奇的围着空间打转,林染忙喝住它们。 谢韵拍拍两只的狗头,黑云黑羽乖巧的坐下。 在大猫离开之前,林染不打算再出去。 夕阳西斜,不管怎样,先吃饭。 谢韵仪往黑云黑羽的狗盆里放馍馍和骨头,叮嘱它们:出去了也别跑开,老虎和豺狼都能给你们吃了。紧紧跟在阿染身边,知道吗? 林染洗了手,拿起馍馍啃,眼睛盯着水潭的方向:林子里好像有动静。 谢韵仪忙扒着门槛看。 是豺狼来了!这些丑东西,果然胆大! 林染放下馍馍,拿起银白的精钢长枪,咽了咽口水:五十只以上。 谢韵仪:老虎会跑吗? 回答她的是一身愤怒的虎啸。 紧跟着,豺狼刺耳的嚎叫起来。 百兽之王何曾受过这样的挑衅,它猛地跃出水面,朝离得最近的豺狼扑去。 利齿精准的咬断豺狼的脊柱,扭头甩到一边,继续扑向下一只。 然而,悍不畏死的豺狼一起扑了上来。 猛虎一爪子挥掉从前面扑上来的,扭头跳跃甩掉背上的豺狼,同时大口咬住扑向腹部的。 凡是被它咬住,或者爪子挥开,身体撞开的豺狼,非死即伤。 豺狼凄厉的嚎叫。 同时,又有更多的豺狼扑上去。 林染抓住谢韵仪的手腕,飞奔过去。 谢韵仪抬手,奔跑中,泛着寒光的利箭疾驰而出。 每一箭,都能射死一只豺狼。 林染来不及赞扬她准头又精进不少,长枪戳进扑过来的豺狼腹部,猛地一甩,顺势打落另一只豺狼。 两人十分默契的朝射死的豺狼跑,林染戳死扑过来的豺狼,谢韵仪收回箭支。 她们这边豺狼死得太快,正在指挥族群和猛虎搏斗的头领嚎叫一声,更多的豺狼朝林染和谢韵仪扑过来。 林染拉着谢韵仪闪身进空间。 黑云黑羽刚才被留在空间,看着两位主人和豺狼搏斗,急得爪子刨地,汪汪直叫。 林染喘着气,摸摸它俩的头:太危险了,一会放你们出去。 扑过来的豺狼失去了目标,嚎叫几声,又转回和猛虎的战场。 原本这只老虎都要因为寡不敌众,想要逃了。这会发觉豺狼死了不少,立刻吼一声,不顾身上的伤,气势汹汹的报仇。 林染和谢韵仪抓住机会,又收割几头豺狼。 铁箭来不及收回,谢韵仪抽出背后的弓箭。 不能一箭毙命,伤了就行。 豺狼的速度稍一慢下来,林染的长枪立刻刺出。 红色的液体,染红了水潭边的青草。 豺狼头领见势不好,起了退意,急切的嚎叫。 扑向林染和谢韵仪的豺狼,脚步迟疑一瞬,转身逃走。 林染放出黑云黑羽。 黑云黑羽立刻默契的扑向受伤的豺狼。 和猛虎缠斗在一起的豺狼,来不及退走,又被红了眼的老虎咬死两只。 仰头长啸一声,受伤的老虎看了林染和谢韵仪一眼,一瘸一拐的走到一只豺狼尸体前,大口大口的嚼。 豺狼并不在老虎的食谱上,但它这会受伤了,好几天都不能捕猎,泄愤似的进食豺狼的尸体。 林染见老虎没有攻击她们的意思,一边留心观察,一边给地上的豺狼补一枪,谢韵仪收箭支。 老虎吃了几口,低低的嚎一声,垂着流血的尾巴,走向林子边的树下,趴着休息。 它脸上,腿上,脊背上,尾巴上都在流血。尾巴看起来像是被豺狼咬断了,耷拉着,毛都被染红了。 老虎的尾巴,在飞速奔跑和捕猎时,起到平衡身体的作用。这只老虎,若是尾巴断了,日后的狩猎会受到很大影响。 林染和谢韵仪找回箭支,黑云黑羽协作咬死受伤的豺狼,跑回她俩身边。 都是血,去洗洗。谢韵仪嫌弃的推开狗头。 林染看着那只大猫,慢慢的向它靠近,在十米远的距离,林染手里出现一头梅花鹿。 这是一只顶着鹿茸的梅花鹿,林染拿出剔骨刀割下。 大猫一直好奇的盯着林染,冰冷的瞳仁里,充满了人性化的疑惑。 看到这里,它对林染手里的刀,生出了几分忌惮,喉咙里低低的发出驱逐声。 下一秒,砰的一声响。 林染将梅花鹿,扔到了大猫面前。 大猫呆住了。 林染退回谢韵仪身边,洗干净手,拿出馍馍和肉吃。 两人两狗都饿了,大口大口的吃。 不远处的大猫,嗅嗅梅花鹿,开餐。 大猫吃一顿管几天,这几天,够它慢慢养伤的。 林染吃饱,让谢韵仪进空间煮一锅饭。 就着夕阳的余晖,她在水潭边,迅速处理了另一只梅花鹿。 老虎拖着没吃完的鹿,进了林子,林染也没管满地的豺狼。 水潭边血腥味扑鼻,林染退回发现灵芝的地方,进空间。 炼鹿油,炸肉,大酱炖骨头。 两口锅一起,将整只鹿肉做熟,林染和谢韵仪才睡下。 第二天一早,林染就出发,带着黑云黑羽,去追逃跑的豺狼。 跑了将近二十只,对山脚下的村子,仍是个不小的威胁。 系统,村里人发现山上来了豺狼,都是要去打的。 我这是正常的本地居民行为,并不是要去主动招惹它们。 不需要你提供什么,显示它们的位置,和最佳追踪路线就行。 林染面前,很快出现红色的小点和一条好走些的路。 豺狼通常在晨间活动,昨晚它们族群死了大半,这会急需饱餐一顿,缓解恐惧。 它们盯上的,仍是鹿群。不是围杀凶猛的野兽,它们分散行动。 你死我活的追逐,在山林里上演。 林染追了大半天,才找到五头正在进食的豺狼。 黑云黑羽从左右包抄。 谢韵仪出空间的瞬间,放箭。 消灭了这五头,林染看看红点的位置,往另一个方向跑。 到傍晚,又有六头豺狼,也死在铁箭和长枪下。 第144章 咱们明天回得去么?谢韵仪洗了布巾,递给林染擦汗。 林染和黑云黑羽,今天几乎跑了一整天。 两只狗累得吐舌头,林染衣裳不知湿了多少次。 跑太远了,回不去。林染笑道,没事。阿娘阿妈肯定会让天赐卜一卦,不会太担心。 谢韵仪笑:我烧了水,阿染先去洗个澡。你放心,我就在屋里坐着写文章,保证不会偷看你。 林染没理她。 跑了一天山路,她这会又累又饿,只想快点洗完,干饭。 安排两天的时间走回去,路上就不急了。 黑云黑羽在周围警戒,谢韵仪出来和林染一起,一边打猎,一边回家。 都怪可恶的豺狼,要不然,我们就能带一头鹿回家吃了!谢韵仪摘下黑云黑羽身上的刺球,拍它们脑袋:跟你们说过多少次了?少往灌木丛里钻。 我们带着石膏粉回去,阿娘阿妈就高兴。林染视线落在几颗红色的野果上,笑道,摘些刺莓回去,天赐肯定高兴。 这东西田野上也会长,不过,果子一泛红,就会被孩子们摘了吃掉。易天赐跟她们回来的时候,早没了。 刺莓? 林染摘下一颗,放嘴里,眼尾不自觉的上扬。 水果中的顶级美味,酸甜得恰到好处。唯一的缺点就是个头太小,刚品出味来,就没了。 谢韵仪睁大眼:给我尝尝。 她两只手,刚摸了脏脏的狗毛。 林染塞一颗进她嘴里。 下一刻,谢韵仪眯起了眼:好吃!挖回去种! 林染: 她刚才,还真没想到,刺莓也能挖回去种。 挖! 第59章 挨着阿染,才敢睡 红红的果实都摘下来,林染蹲下,挑小棵的刺莓挖。 刺莓的茎和叶片边缘,都长着刺,皮肤碰到,会又疼又痒。 这一片的刺莓还不少,林染摘了一陶碗刺莓:天赐拿着一碗出去,全村的孩子都会羡慕。 谢韵仪瞄她一眼:你忘了林玲和乐乐?不得给她俩分啊? 林染不动声色的找补:刺莓一碰就破,不好分来分去。叫天赐拿着碗,她们三一起吃。 原身对林朝霞的记忆最深,她总下意识的忘记,林玲和柳乐乐这两孩子,是她妹妹。 按理,她对她们,应该要比对易天赐更好才对。 林染寻找下一棵刺莓。 你认识人参的叶子和果实么?林染问谢韵仪。 系统,这就是人参吧! 【是!】 这一小簇红色的果实,隐藏在刺莓的叶片下,不走近了看,还真发现不了。 挖出来我才认识。谢韵仪跑过来,眼睛亮晶晶,阿染,真不愧是气运超凡的人。 她擦一把额头的汗:山里也不凉快,尽然还真长了人参! 林染:是咱们一路爬上爬下才觉得热。这是阴面,又有茂盛的叶子遮挡,温度并不高。 人参的果实,林染没管。 她不觉得自己能种活,这种植物太娇气了。 会说话的小姑娘,娇气了,都不好养! 挖人参要小心,根须断了会影响价格。 林染在系统的指引下,挖出一个又大又深的坑,再一点点去掉根须上的泥土。 拿回去晒晒,让草药堂的大夫清理去。 谢韵仪笑咪咪道:这一趟,收获颇丰。 林染也觉得,自己运气确实不错。 要不是追着豺狼,跑到这一片陌生的林子,就不会发现这棵人参。 虽然现在不缺钱了,但这种天降横财,尤其是从山里捡来的横财,真让人上头。 特别是,捡了一样,还能遇到另一样的时候! 你带着黑云黑羽进空间。林染笑道,有新的蜂蜜吃了。 前面一片纵横交错,人很难经过的老藤下,藏着一个大蜂巢。 谢韵仪端坐空间,看戏。 果不其然,林染被野蜂追着,跑了三个山头。 哈哈哈,阿染,不是我故意想笑,是真忍不住。谢韵仪笑得前仰后合,阿染,你是怎么做到,蒙着头,还能在林子里跑这么快,不撞上树的? 素日里沉稳的阿染,跟跳大神似的,上蹿下跳的跑。 黑云黑羽见了,发疯似的,学着林染的样,四肢不停地抬高放下。 她真忍不住笑。 林染:因为她有系统实时导航,只要跑在系统标记的,红色道路上就好。 一不会撞树,二不会崴脚。 今天晚上,她们歇在一个灌木低矮的山谷里。 林染清理下地面,挖坑,拿荷叶包裹住两只野鸡,埋上土,点起火堆焖。 夜里的山林幽深静谧,前方山影青暗,像是一只凶猛的巨兽闭眼沉睡。 近处树影幢幢,不时夜间野兽觅食,传出的声响,引得黑云黑羽龇牙低吼。 黑云黑羽总忍不住,想要在空间里标记地盘。能让它们出来的时候,林染坚决不收进空间。 林染在火堆前,搭起来敞篷空间里放了好多刺莓苗,没她们睡的地方了。 谢韵仪:晚上有我和黑云黑羽守夜,你睡吧。 白天她累了,可以进空间休息会,林染就得一直走。 林染抬头看向星空:嗯。 有系统示警,睡在林子里,没那么可怕。 头顶是熟悉的北斗七星,脚下却是一片陌生的土地。 现代高楼大厦般的丛林,和以前真正的丛林在她眼前交织。 她都忍不住想要怀疑,是从前的记忆是一场梦,还是眼前实实在在的生活,是一场特殊的旅行。 林染终于忍不住问出了那个,第一天穿过来,就想问,但一直不敢问的问题:系统,我,还能回去吗? 系统雪花屏。 好半晌。 【本系统致力于指导宿主勤劳脱贫,科技致富,诚实交易,在异界过上幸福生活。】 阿染,你在想什么?谢韵仪问。 阿染每次静静的看夜空,她都觉得,阿染一下子变得离她好远,像是要飞到天上的星星上去了。 林染:在想野鸡要多久能熟。算了,先吃鹿肉和米饭吧,野鸡留着明天早上吃。 林染闭上眼,平复心中激荡的情绪。 她知道了,自己,至少是有机会回去的。 前面的勤劳脱贫,科技致富,都是掩饰。或者说是,对她的考验。 第三个,诚实交易,才是系统的最终目的。 系统隐藏得真好。 不过,她能感觉到,系统对她,对这个世界,都没有恶意。 不算那一百两黄金,你在我这存的六百两私房钱,有打算拿来做什么?林染问谢韵仪,放在空间存着,就是个死物。等灵芝人参卖了,又有几百两银子进账。 谢韵仪疑惑:放阿染这里不好么?我要花银子的时候,找阿染拿。 林染:我是说,要不要买铺子,或是房子?自己雇人做生意,或是赁出去收租都行。 阿染不是就要花大笔银子?我也没什么要用大笔银子的地方,阿染尽管用。 我银子够用。 谢韵仪睨她:你我妻妻,分什么你我?况且,若是没有阿染,我一个人可进不了山,更不可能摘到灵芝,猎到熊。 林染失笑:别动不动将咱俩这假妻妻的身份,挂在嘴上。你若是遇到喜欢的人,我随时都能去和离。 谢韵仪咬着唇,气得要死,她埋下头,遮住自己难看的脸色。 夜色挡住她眼中的晦暗,她重重的哼声:我要照顾阿娘阿妈,才不会和离! 林染对她是不同的,林染未来若是有喜欢的人,这个人一定会是她! 也只能,是她! 阿娘阿妈用不着你照顾。 我就要照顾! 林染好笑的揉她脑袋:行行行,阿娘阿妈日后,就劳你照顾了。 谢韵仪下意识的坚持:咱俩一起照顾。 林染往她嘴里塞个馍馍,嗤声:可别一个劲说大话了!你好好想想,这几个月到底是谁在照顾谁啊?阿娘阿妈手里的银钱够用,你以后拿再多银子给她们也没什么用。 是阿染和阿娘阿妈在照顾我。谢韵仪弯唇得意,因为我招人喜欢! 谢韵仪扒拉着火堆,想了想:我买个仆人回来,照料阿娘阿妈吧?种地辛苦,家事也累,让阿娘阿妈歇歇。 第145章 林染:阿娘阿妈是闲不住的性子,她们还能动的时候,不会要人照顾。 卖身为奴的人,总有各种难处,阿娘阿妈一心软,说不定还会反过来照顾这个仆人。 也是哦谢韵仪拖长了语调,瞥林染一眼,她就是买回来的呢! 阿娘阿妈倒是一开始就对她很好,阿染 阿染虽然毒舌,指使她干这个,做那个,但,阿染一开始,就拿仙药救了她! 若是阿娘阿妈带回来的不是我?谢韵仪抬起头来,问,阿染,也会对她那么好么? 她心里突然就像是,被封进了严严实实的罐子里,闷得很。 不用阿染回答,她也知道,换了是别的姑娘,阿染也照样会救她,会对她好。 一想到这种可能,她心里难受得拧成一团,跟吃了没熟的杏子一样,又酸又涩。 林染:没有若是。 她应该也会拿药救她。但,若对方不是像阿清这样 这样聪颖过人、性子坚韧、能吃苦、品行端正的姑娘,她绝对不会让她知道自己的秘密。 更不会像现在这样亲近,应该在她病好后,就让她走了。 谢韵仪哼声,下巴高高抬起,颐指气使:以后,阿染若是遇到,跟我一样出类拔萃的姑娘,可不许对她好,更不许留她在身边。 林染嗤声:你以为谁都跟大小姐你一样,脸皮厚,非赖着不走? 谢韵仪气鼓鼓的:你就说行还是不行? 行行行。林染递给她一杯蜂蜜水,大小姐说了这么多话,渴不渴啊?家里多大小姐你一个,麻烦事就够多的了,可养不了第二个。 那你不是留下了天赐? 你不是也同意了?再说了,天赐可没你这么麻烦。家里的事,她都是主动避着的。 谢韵仪想了想:易家的实力不容小觑,天赐是她们几代人盼来的麒麟儿。留天赐在身边,对咱们没有坏处。况且,天赐自己,也是个招人喜欢的小姑娘。 林染打个哈欠:我先睡了。你也累了,也早点睡。有黑云黑羽守着,帐篷关好,不会有什么事。 谢韵仪:这里太安静了,我害怕。 她理直气壮的抓住林染胳膊,脑袋靠过去:挨着阿染,才敢睡。 热不热啊?林染嫌弃的抽了抽胳膊,没抽开,随她去了,放心吧,狼群被赶走了,老虎伤了,豺狼死得七七八八。野猪不会这么晚了还到处溜达。帐篷外头挂了祛蛇药包,又有黑云黑羽在,安全得很。 谢韵仪头枕在林染肩膀上,双手抱着她的胳膊,翘了翘嘴角:那我睡了。 可能是这几天太累了,睡在野地里,竟也一夜好眠。 晨光初起,群山流翠。 草叶上晶莹的露珠,折射出五彩色。耳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山林也醒了。 林染走出帐篷,深吸一口含氧量高充足的湿润空气,洗脸刷牙,扒拉开半夜熄灭的火堆。 焖了大半夜的野鸡,烂得脱骨。香料的味儿和荷叶的清香交织,最后与诱人的肉香融合在一起。 林染拿着荷叶鸡,在谢韵仪鼻尖晃了晃。 几息之后,谢韵仪醒了:好香! 林染让黑云黑羽自己去狩猎,等她和谢韵仪吃完早饭,黑云黑羽各叼着一只兔子回来了。 山里少了狼,兔子格外多。 黑云黑羽抓兔子,都抓出经验来了。叼回来的兔子,不像最开始那样血呼刺啦。 走到熟悉的半山腰,谢韵仪和林染背上背篓。到了山脚下,林染再将装着熟石膏的包袱,放进背篓里。 易天赐今儿吃完早饭,喂了鸡和鹅,就守在村口。 她算不了林染和谢韵仪,昨天算的黑云黑羽是不是安全。今天醒来,就算黑云黑羽是不是今天到家。 一上午没等到人,回家吃了中饭,她又来了。 柳树的树荫不密,易天赐折了柳枝,编成花环往头上戴。 傍晚,林玲牵着柳乐乐过来,老远看见山上的人影,就笑道:是阿染姐姐和阿清姐姐回来了。 易天赐往前跑了几步,柳树花环掉地上了。她给踢到一边,转身往家跑。 不多会,她骑在小栗子背上,和小栗子一起去接阿染姐姐和阿清姐姐。 林玲带着柳乐乐,就在村口等着。 她也想去迎,但阿染姐姐和阿清姐姐走起路来飞快,柳乐乐跟不上。 黑云黑羽从远处飞奔过来,围着小栗子转,欢快的摇尾巴。 易天赐眼睛一亮,高兴道:黑云黑羽,你们是不是也想我了! 汪汪! 哈哈哈易天赐笑弯了眼,扬声喊,阿染姐姐,阿清姐姐,你们回来啦! 走近了,林染从背篓里拿出一碗刺莓递给她:跟林玲她们吃去。 易天赐眨眨眼,感动得流口水:这个刺莓我知道!林玲带我找了好久,才找到一株刺莓。上面剩下两颗小小的,我和林玲一人一颗,好好吃! 林染摆摆手:玩去吧。 轻易就能拿出十万两的人,给自己说得跟路边的小可怜似的。 接到了人,易天赐吆喝着小栗子嘚嘚嘚的跑远,去找林玲。 加上今天带回来的,豆腐粉够了一年的量。 林春兰和林秀菊带着小松子翻地回来:那个刘桂花,我叫她以后别来了。干活儿一点不细致,话还多。 林染:她都问什么了? 打听你那五分地都种的啥。林春兰满脸不高兴,咱自己村里人,都没她问的多。 林染:树长起来还有几年,到时候家里再捉几只狗去守着。 柳春生带着一框麦子过来,喜气洋洋:各家的麦子都称了,几乎都比往年多了两成,你家这个堆肥的法子好啊!这框麦子,是今年公田多出来,分给你家的。 谢韵仪高兴得反复确认:真的吗?确定就是堆肥的原因? 柳春生连连点头,笑容就没落下过:除了堆肥,家家都还跟往年一样种地。今年的收成,比年景最好的时候都多出来两成,还能是什么原因? 谢韵仪立刻转头看向林染,眼睛里盛着灿烂的星河,是阿染的功劳!是泽被天下、造福万民的功德。 林染神情淡然的拿晒好的麦子去舂。 新麦子麦香浓郁,无论是做馍馍还是煎饼,都有一种麦子的新鲜味道,吃起来唇齿留香。 今儿就有不少外村的亲戚回来问。柳春生笑道,关系到庄稼的事,我怕村里有人说不清。万一给漏了关键,还给整减产了,不得结仇? 这趟来,就是想请春兰和秀菊,你们俩再给大伙好好说说。我叫大伙喊外村的亲友们,一起来听听。 林春兰和林秀菊,迟疑的看向谢韵仪。 谢韵仪目含鼓励:阿娘阿妈去吧,到时候我还跟上次一样,在台下给阿娘阿妈鼓劲。 林春兰:行!春生姐,啥时候说,你叫人来喊一声就成。 站在高台上讲话,被全村人羡慕尊敬的目光瞅着,心砰砰跳的这种感觉,有过第一次后,还挺让人期待的。 堆肥和她秀菊做了六七回了,讲不清还能做给人看,再有儿媳提点,错不了! 易天赐在村里炫耀了一圈刺莓回来,还剩半碗:阿娘阿妈,你们尝尝刺莓,可好吃了,阿染姐姐和阿清姐姐从山里带回来的。 林秀菊捏一颗放进嘴里:阿妈吃了,拿去给你阿娘吃。 林春兰也笑呵呵的吃一颗:阿娘也吃了,剩下的你自己吃。 易天赐又拿去给阿清姐姐。 谢韵仪摆摆手:我和阿染在山里吃过了,这些都是给你的。 易天赐满脸期待:山里还有刺莓吗?能不能带我去摘? 林染在后院边舂米,高声拒绝:不能带你,山里来了豺狼,这东西能冷不丁跳出来,能给你眼睛抓瞎了。 林春兰敛了笑,神色凝重:又有豺狼来了?得跟村里说说,家里有小孩子的,要看紧。天赐,你也别往野地里跑了。你这么大的孩子,豺狼要是下来一群,也能给你拖走。 林染:我们杀了几只,还有几只往深山里跑了。我让黑云黑羽去山里巡着,豺狼敢再回来,我跟阿清去猎。 易天赐围着谢韵仪上下打量一番,又跑去后院仔细看林染:阿清姐姐和阿染姐姐都没受伤吧? 第146章 林春兰和林秀菊知道女儿儿媳的本事,几只豺狼还伤不了她们。再一想儿媳是背着豆腐粉回来的,女儿放下东西就去舂麦子,就知道两人都没事。 易天赐虽然从孩子们嘴里,听说了无数次,林染和谢韵仪猎十八头狼的壮举。 但,她没亲眼见过,这会听说姐姐们遇到了伤人的野兽,忍不住想要确认:没擦破皮吧? 谢韵仪翻个白眼,过来看林染舂麦子:我跟阿染,又不是你这个倒霉蛋。 易天赐羡慕的看着黑云黑羽,这两在院子里转着圈儿,互相咬尾巴。 我要是能变成狗子就好了!她眨巴着眼,变成狗子,能和阿染姐姐阿清姐姐一起进山,还能守护村子! 林染嗤笑:我看你就是想进山玩。 谢韵仪摸摸易天赐的脑袋,看着林染:等有机会,我们带你上山。 她小时候也没好好玩过,懂易天赐这种对去山里玩的渴望。若是哪天她和阿染上山,不用到芥子空间的时候,应该能带着易天赐吧? 易天赐立刻睁大眼睛,可怜巴巴的看向林染。 两双大眼睛,一起眨巴眨巴。 林染移开视线:下雨了带你去山腰捡菌子。 易天赐立刻道:是阿清姐姐说的,比干菌子还好吃一百倍的新鲜菌子吗! 菌子的味道也分很多种,有特别好吃的,也有一般般的,看到时候能捡到什么样的吧。谢韵仪颇有经验的教她,还有许多毒菌子,跟能吃的菌子样子大差不差,到时候你不确定的,问我。 易天赐立刻盼起了下雨:有一阵子没下了吧,该下了! 林春兰嗔她:你可别这时候盼,有的人家麦子还没晒好呢。 易天赐讪讪的笑:那就等麦子都晒干了,再下雨吧。 林染想想那几颗桃树和杏树的位置:明天带你去摘野果。 一直让客人自己玩,是有些失礼。 好耶!易天赐一蹦三尺高,兴致勃勃的问,我需要准备什么?我也能背着背篓装果子回来! 林染:一双草鞋,四条草绳。明天记得戴上草帽,换身粗布衣裳。 草绳草帽家里就有,草鞋,林家还真好久没打了。易天赐新买的衣裳,不是细布,就是绸缎,都不合适上山穿。 林春兰笑眯眯道:一会吃完饭,我给你打两双。正好用新收的麦秆,打出来黄灿灿的,穿着好看。 林秀菊:阿妈一会给你缝一身粗布衣裳,专门上山穿。 易天赐觉着,她今晚上,要很久才能睡得着了。 林秀菊给她准备藤篓:这个小些,你别装多了。累了就喊阿染给你背。 林春兰往里头放一个装满水的葫芦:这葫芦好使,哪天你们遇到,再买几个回来。今晚泡点绿豆,明天阿娘早点起来,蒸一锅绿豆馅的馍馍,你们带去山里吃。 易天赐想了想,噔噔噔跑到杂物房,拿一把镰刀放藤篓里:要是遇到野兽,我拿镰刀砍死它们! 她想拿斧头的,试了试,有点沉。锄头的柄又太长了。 阿清姐姐,你教我学弓箭吧! 行,过两天去县里买牛角牛筋,让孙阿奶给你做一副。 林染瞥一眼谢韵仪,这姑娘要是养了孩子,不得孩子要什么给什么,给宠到天上去了? 第60章 阿染喜欢吗? 顿了顿,谢韵仪又问:你会爬树么? 易天赐摇头。 谢韵仪:我教你,现在就学。你跟我们去山里,至少要会爬树,我和阿染才放心点。 说完,两人脚步轻快的跑出去。 林染再舂几分钟麦子,看看差不多有两天的量:阿娘,你簸下麦麸,我去看看,别叫天赐爬树摔地上了。 林春兰笑道:行,你去护着点。 想到易天赐穿着一身,崭新的细布衣裳,去爬树,她摇摇头,得亏这孩子家里有钱,糟蹋得起。 林染出门望一眼,不紧不慢的朝河边走。 那边有不少杨树,村里孩子们喜欢去抓知了猴,就地烤着吃。 还没走近,就听到了谢韵仪的谆谆教诲:这种不太粗的,可以像我这样,用腿夹着支撑。双手交替着往上,腿跟着往上挪。 她嗖嗖嗖往上爬了一段:下来放过来,注意腿和一只手,要同时作为支撑。 她跳下树,又选了一根粗的:这种用另外一种方式,看我,脚底板踩树上,双手拉着树。轮流往上,要保持有三个支撑点同时在树上,会了吗? 林染只觉得眨眼的功夫,她就爬上一大截。 谢韵仪:下来是这样。 嗖嗖嗖的,她又下来了。 易天赐敬佩脸:阿清姐姐好会爬树! 谢韵仪拍拍手,嘴角忍不住往上翘,若无其事道:爬得多了,自然就熟练了。你来试试。 易天赐信心满满的抱住树,不动了。 她悻悻的扭头:阿清姐姐,我爬不动。 林染:下来吧,你是胳膊腿和腰都没力气,爬不动的。 易天赐放下腿,垂头丧气:我好笨。 林染神色淡定:我力气够,也不会。 易天赐:阿清姐姐怎么学会的? 我小时候被关在院子里读书,什么玩的东西都没有。常常趁着夫子打瞌睡,偷跑出去,爬到树上,看别的孩子玩。 谢韵仪拉易天赐回去:算了,你不会爬树也没关系。还有黑云黑羽呢,我们四个护着你,不要猎物,逃跑总没问题。 你俩去河边把鹅唤回去。林染说,我捡点柴。 易天赐:我去唤鹅就行,阿清姐姐留下一起捡。 谢韵仪眼神一扫,这里哪有柴可以捡?有掉落的枯树枝,早被村里孩子捡走了。 她想,可能是林染要做什么,不好叫易天赐看见,忙拉着易天赐走:我好久没唤鹅了,不知道它们还听不听我的话。快走,捡柴不急,明天从山里回来,咱们赶着板车去山脚,砍一车枯树枝回来。 林染等两人走远,擦擦手心,学着谢韵仪方才的样子,爬树。 试了两次,她从树上跳下来,轻笑:还挺会教。 第二天一早,易天赐意气激昂的,跟着林染和谢韵仪上山。 黑云黑羽在身边警戒,林染放慢了速度,瞄一眼满脸通红的易天赐,接过她背上的藤篓:前面有块大石头,歇会再走。 易天赐擦一把额头上的汗:阿染姐姐和阿清姐姐平时上山好辛苦。是我太没用了,拖了两位姐姐后腿。 她来柳树村,吃到了软软的豆腐。 小伙伴们都说,豆腐生意,是阿染姐姐想出来的。柳树村家家都有份,比别的村,日子好过不少。 还有火炕,也是阿染姐姐琢磨出来的。北方诸府,从此不畏寒冬。 还有肥料,二成的收成,在一家不起眼。放眼整个梁国,能让无数人家,多出一个丁口的存粮。 她的卦一点没错! 阿染姐姐和阿清姐姐,必定会是名留青史的风流人物! 明明家里不缺银子用,她们却坚持进山,为村里寻豆腐粉,猎杀猛兽,护得一村富足安宁。 林染:不算辛苦。今天本来就是带你上山玩的,我们也趁机会歇歇。 谢韵仪:你没练过武,又不习惯走山路,哪能跟我们比,累了就歇歇。 林染吹声口哨,黑云黑羽钻进林子里,瞬间没影了。 等它们抓了兔子回来,*咱们再走。 易天赐吸吸口水:酱焖兔子! 前天家里就吃过,香死人了! 一盏茶后,黑云黑羽叼着兔子回来,林染摘几片叶子包住,放背篓里。 我也想养两只狗子。易天赐看着黑云黑羽,羡慕极了,我从小狗养起,它们也会听我话吧? 林染:你叫村里孩子们,回去跟她们阿娘阿妈说声,让都给你寻摸着。 嗯!易天赐重重的点头,心里乐开了花。 易天赐想自己背着背篓,林染没让:我提着。 谢韵仪捡一根直溜的树枝,递给易天赐:你撑着走。 易天赐试了试,好像还真能省些力。 再走一个时辰,她们来到那几颗桃树前。 枝头红红的果子,自然是没有的。 林染收集桃胶,谢韵仪和易天赐将叶子下藏着的,几颗桃尖泛红的找出来。 第147章 易天赐拿衣袖擦了擦,迫不及待的咬一口:唔,好酸! 她皱着脸,看向手里的桃子:不过,桃香四溢。 又咬一口,味道跟昨天吃的刺莓差了十万八千里。 有一点点甜味。 谢韵仪:甜的桃,早被山里的鸟雀和小动物们啃了。一会去吃杏,杏会藏,味道也还不错。 易天赐眼睛晶亮,猛猛点头,满身的疲累一扫而光:好开心呀! 杏离得不远,可能是她们今年来得早,树上还挂着不少。 林染和谢韵仪都摘了小半框。 听说今年都不来摘了,易天赐连小小个的都没放过,全扒拉进她的藤篓里。 拿回去可以分给村里孩子。虽然尝起来酸酸的,还带着轻微的涩,但,小伙伴们肯定喜欢。 她们还带着她吃,烤知了猴和烤蚂蚱呢! 喝点水,啃完绿豆馍馍,三人就往回走。 下山的路上,黑云黑羽又叨回来两只野兔,谢韵仪射中两只野鸡,林染从它们的窝里,找到四颗野鸡蛋。 走到来时休息的地方,林染神情自然:这附近有刺莓,你俩在这等会,我去挖几株,带下山去种。 谢韵仪想起空间里,还没来得及种下去的刺莓苗,眨眨眼,忍住笑:阿染快去吧。 易天赐:阿染姐姐当心。 林染点点头,转过两道山坳,将刺莓拿出来,捆成两捆,用铁木棍挑着走。 易天赐嘴巴惊讶成o形:好多!阿染姐姐用什么挖的呀! 她记得,阿染姐姐的背篓里,只带了斧子呀。 林染脚步微顿。 阿染力气大,随便捡块石头,三两下就能挖出来。 谢韵仪一副你怎么什么都大惊小怪的样子,斜一眼易天赐,难道还会是用手挖的不成?我跟你说啊,在山里就得学会就地取材。阿染之前还砍了皂角刺,用蛇的内脏做饵钓鱼呢! 易天赐瞬间被转移了注意力:长皂角的树,上面生的刺么?能不能带我去看看? 谢韵仪无情的拒绝:不能,那边离溪水近,有野猪出没。歇好了没?我们下山,刺莓要尽快种下去。 易天赐边走边问:那今年还能吃到刺莓么? 明年春天就要走了,夏天应该不会回来了吧?才来没几天呢,她已经开始舍不得离开了。 谢韵仪:今年虽然没有了,明年应该也吃不到。但阿娘阿妈多半会留在柳树村,指不定咱们什么时候回来,就能吃到啦! 易天赐想象下那个画面,放眼望去,田地里红色的刺莓星星点点。她跟摘野花一样摘刺莓,这里一颗,那里一簇,前面还有好多! 除了刺莓,还有别的野果能种吗?她眼睛亮晶晶的问,气吞山河,咱全都挖来种! 谢韵仪得意的瞥她一眼:这还用你说? 易天赐想了想:有些砍了枝条,扦插也能活。咱要不要砍些桃枝杏枝去种? 不行。谢韵仪立刻否决,咱们从山里摘的这些桃和杏,个头小,不够甜,都比不上府城卖的,没必要折腾。 地里直接种的那几棵桃树杏树苗,都没指望会结味道好的果,是为了掩饰栗子苗种的。 而且 她笑得满足又霸道,阿染的地,阿娘阿妈说,要留着给我种凤仙花! 她问过老婆婆,一株凤仙花,就算揪掉不少花朵,也能收一百粒种子。挑拣其中大颗的,饱满的,怎么也能留下五十粒当种子。 二十五株凤仙花,能收一千粒种子。 阿染又种下了五十粒,若是能长大一半,又能收一千粒。 两千粒凤仙花种子种下去,很快就能得到上万株的凤仙花! 这还没算那些品质差一点的。 到时候,就算是阿染天天给她描凤凰,也够了吧! 想到这里,她飞快的瞄一眼林染,眼里的狡黠一闪而过。 她怎么可能学会,在自己额头上描凤凰呢? 这辈子都不可能学会! 就要阿染给描! 下了山,林染先将桃和杏背回家,拿了铁锹,去地里种刺莓。 刚移植的刺莓植株,需要浇透水,定根。 林染把水缸搬到板车上,谢韵仪和易天赐,一人赶车,一人扶着陶缸,将水运到地头。 刺莓种下,林染再去看一眼凤仙花。 长得不错,只等果实成熟,来收集了。 不过,这是开出来的荒地,养了几年,地力还是不够。 回到家,林染问阿娘:肥料还有没下的么?果树园子那边要下肥,不然树长不好,底子差了,结的果子也不行。 换了是以前,林春兰是绝对舍不得,从庄稼地里挪肥料的。现在指着柿子树长成了,结柿子做柿饼。 没了。那这次多堆点,地里下一半,一半给柿子和栗子树苗。 给树下肥,林春兰还是头一次听说。 不过,这树都种到地里了,跟庄稼一样,施肥了能长更好,听起来也合理。 吃了晚饭,洗完澡,易天赐躲在西厢房,揉腿。 她两条腿跟僵硬了似的,又酸又疼。 两只脚上还起了泡,火辣辣的疼,她看都不敢看。 她小声嘀咕:天天在外头跑,还变娇气了! 从前三天两头的受伤,她顾不上疼,得防着伤上加伤。 这会,这点还没破皮的小伤,一息不停的张牙舞爪的叫嚣。 这会天还没黑,易天赐破天荒的没跑出来玩。 林春兰忙着给小黑子喂食:阿染、阿清,你们去看看,有什么不对劲,赶紧带她出来拜母树。 她担心这孩子第一次去山里玩,玩得太高兴,魂魄不想回来,留了一丝在山里。 谢韵仪去西厢房,探头瞧一眼,见易天赐坐在炕上呲牙咧嘴,了然:脚上起泡了?你这样捏不行,明天还会疼。 林染烫了针过来,递给谢韵仪。 西厢房传出了杀孩子的惨叫。 林春兰笑:看这孩子还惦记着进山不? 林染摁着易天赐的脚,好让谢韵仪挑火泡:火泡挑破了,敷上药,一会就不疼了。你的腿是我给你捏捏,过了今晚就不疼。还是等它慢慢疼几天,自己好。 易天赐想到自己刚才那声,猝不及防的惨叫,红了脸,不好意思道:我其实没这么怕疼,就是刚才没做好准备。 林染: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我第一次给你阿清姐姐捏胳膊,她也跟杀猪似的嚎。 谢韵仪捶她一拳,嗔道:才没有! 她脚上的火泡,都是自己偷偷挑破的呢! 那会的阿染,一点不体贴。 易天赐闭上眼,英勇就义:阿染姐姐捏吧。 万一今天夜里下了雨,明天她还要去山里捡菌子去呢! 我来吧。谢韵仪瞥一眼林染,你阿染姐姐下手没个轻重,还会怪人叫得太大声。 林染让到一边。 谢韵仪给易天赐按腿,易天赐咬着牙,眼泪汪汪,惨叫。 阿清姐姐,下手也不轻呐! 谢韵仪笑:你阿染姐姐当初也跟我说,不捏重点没用。 易天赐哽咽:我知道。等我多进几次山,习惯了,腿就不疼了。 林染失笑,这孩子,也是个韧性强的。 林春兰端一碗甜甜的蜂蜜水过来,心疼道:天赐还小呢,下回可别带她跑那么远。 易天赐忙道:现在已经一点不疼了。我还要学弓箭呢,多进山几次就好了。 林春兰笑道:那你累了要说,别勉强自己。 她放下碗,走出西厢房。 阿染,更小的时候,就整天往山里跑了呢。 腿跑疼了,自己揉。 脚被石子扎破了,自己嚼碎了艾叶敷上。 苦日子过了一年又一年,看不到头,就像是在昨天。 她看看眼前高高的院墙,明亮宽敞的房屋,听着牲口嚼食吵嚷的声音,突然觉得,日子好得让人飘忽。 阿染好像一夜之间就长大了,托起了整个家。 愣什么呢?林秀菊关上大门,孩子们拿回来四只兔子,两只野鸡。咱俩去河边处理了,拿回来腌上,明天后天吃。 林春兰笑了笑:来了来了。 瞎想什么呢,好日子过得太多,闲了? 是阿清这个儿媳妇娶得好,能文能武,聪慧伶俐,带着阿染也脱胎换骨了。 第二日一早,林染进山砍下两根铁木的树枝。 第148章 树枝上的小枝丫斜切下来,插在泥土松软,没有大树遮掩阳光的地方,浇透水。 铁木跟金樱子荆棘一样,插下枝条能长根?谢韵仪看着周围的几棵铁木,目光灼灼:多砍些小枝丫,咱们带回去插在阿染的地里。 她现在看见山里能吃能用的东西,都想带下山去种。 林染:天太热了,地里插不活。山里温度低不少,我插着试试。 谢韵仪:那就多插一些,万一能活呢。 梁国铁矿也少,常年打仗,兵器损耗又大。 铁木做的箭支,穿不过兜鍪和皮甲。但若是箭支足够多,再多一些神箭手,也能造成足够的杀伤力。 谢韵仪:秋天天气凉了,咱们来砍铁木枝去插。 林染看了下系统:五月份铁木扦插才好活。 谢韵仪迟疑片刻:我学识深厚,晚两个月去稷下学宫也没事。 林染:三月份扦插一部分试试,阿娘阿妈还等着你中进士当官呢。我这两年会做新式纺车和织布机,你至少得是个举人,我和易家合作才能不受辖制。 天赐能随口说拿十万两给咱们,说明她在易家的地位极高。谢韵仪揪着树叶思忖,但天赐不管庶务,咱们若是想和易家合作,她顶多是从中牵线。 织布是大生意,管事的易家人看在她的面上,对咱们可能和颜悦色一点。但,以大欺小在生意上太寻常了,我只是举人还不够,至少要让易家人知道,我若考进士,必中。 林染微笑着颔首:大小姐好霸气! 阿染喜欢吗?谢韵仪尽量做出矜持的姿态,压住语气中的雀跃。 林染:我不吃画饼,先中了再说。 画饼?谢韵仪先是疑惑,再是沉思。 半晌,哼声:我才不是画饼!区区一个小小的进士而已! 林染扛着两根铁木枝干下山,直奔杨树村。 孙莲一家都在忙。 孙秀秀在柳树村读书,觉着中午回家吃饭浪费时间,她就每天自带午饭。太热了馍馍放不住,她就带两个萝卜当午饭。 柳芽跟谢韵仪讲,孙秀秀资质不差,小小年纪就知道勤学苦读,是这一批孩子里学得最好的。现在说什么秀才举人还早,但这孩子继续下去,中个童生绝对没问题。 大中午的,孙莲和孙梨花也没歇着。 林染送过来的五头猪,长得极好,目测已经是屠户摊子上售卖的大小。 孙梨花从早到晚打猪草,开春孙莲种了一亩地的萝卜葵菜,专门用来喂猪。再有橡子渣和麦麸吃着,五头猪日日饱食,肉眼可见的长肉。 孙家三口人都勤快,按林染说的,猪圈隔日打扫,猪食煮熟了喂,五头猪一直精神得很,都没生病。 阿染和阿清来啦,你们快来看看猪。孙莲放下剁猪草的刀,喜滋滋的带着林染和谢韵仪往屋后走,你们养猪的法子好,我瞅着现在就有一百斤,再养几个月,估摸着得长到一百六十斤! 她不用说,谢韵仪也知道。 家里的小黑子,又大又肥,长得圆滚滚的,阿娘说,肥膘得有半寸厚,就是太能吃粮了。 林染放下铁木,瞄一眼猪圈:猪不会一直长这么快,看着长肉的速度慢下来,就卖掉。橡子渣不够,豆腐渣也能喂。 孙莲连连点头,豆腐渣一文四斤,喂得起。 孙梨花在厨房煮猪食,听到声,压住灶膛的火,端两碗金银花水出来,笑着招呼林染和谢韵仪:天热,喝点金银花水去去火。阿染带着两根铁木过来,是除了箭支,还要做什么么? 谢韵仪递给孙莲五两银子,笑道:箭支再做二百支。还要两张弓箭,牛筋和牛角过两天给你送来。 易天赐说,她要送给好伙伴林玲一张弓箭,两人一起练。 孙莲:给你们做牛角弓,一张一两银子,箭支不要钱。 谢韵仪往她怀里一塞:这是住我家的妹妹要的,不算是我跟阿染做弓箭。她不差钱,二两银子做一张,她都要觉得是白来的。 孙莲这才收了:家里有五头猪要喂,不会太快做好。 孙梨花忙道:不耽误,喂猪的活都我来,阿娘先给妹妹们做弓箭。 孙莲瞪一眼女儿:那不行,你不能受累,累了要生病。 林染笑道:不急,她们小孩子做来玩的,年前做出来就行。 孙莲:那可以。 第二天一早,林染和谢韵仪就去县里,买牛角牛筋还有盐。 家里的盐,比外头的好,易天赐无意间提过。 且,不能总吃不完。 下午易天赐散学回来,林染和谢韵仪正二次精炼盐。 县里买回来的盐,溶化在水里,经过布巾包好的炭末简单过滤,去掉粗盐里的杂质。 过滤的盐水和草木灰一起加热,再次顾虑杂质,最后熬干水分。得到的细盐看起来和林家一直用的盐,差别不大,林染尝了尝,仍有轻微的苦涩味。 她知道,这是因为盐山的盐更纯正,买来的盐里应该含有其它金属离子。草木灰做的碱水,不能将这些离子完全沉淀出来。 不过,用来忽悠易天赐足够了。 阿染姐姐和阿清姐姐真厉害!易天赐瞪大了眼,不可思议,细盐居然这么容易得到,若是买了粗盐制成细盐来卖不对,这是陛下的生意,旁人不得卖盐。 谢韵仪斜她一眼,你今天什么都没看见。 易天赐心里一凛:往后我无意间说了什么,两位姐姐千万别在意!两位姐姐得天独厚,超凡脱俗,会什么都是应该的,是我大惊小怪没见识! 第61章 阿染,总是在让人惊喜 谢韵仪哼声:小孩子想太多长不高,认真写文章去。 易天赐听话的转身,走了几步,又转回来:阿染姐姐好久没温书了。 阿清姐姐学不学,都能中举人、进士。阿染姐姐的试卷她看了,策论的观点新颖,律法判决情理兼顾。 若是阿染姐姐四书五经背熟,用典生动,考举人进士也不是多难。 林染摆摆手:我又不去稷下学宫。 易天赐沉思片刻:阿染姐姐是秀才,能和我们一起进稷下学宫的。 她以为,林染是觉得自己不能进学宫,心灰意懒,学得没意思。 林春兰从厨屋出来,期待的问:怎么进? 她才知道,稷下学宫,不是秀才们想进就能进的。除了秀才试的前三名,余下的都得考试,名次高的才能进。 阿染是末尾一名,多半考不中。 一个读书的地,竟然还给秀才分三六九等,比不过的不收。 心里忿忿,林春兰仍希望林染也能进去读书。若是过两年,举人也能考中最后一名呢! 阿清要一路考进士当官,阿染若只是一个小秀才,时间长了,阿清看不上阿染了怎么办? 阿染之前还说,要考中了举人,才养孩子。 就算是有阿清教,阿清和天赐去学宫听举人夫子讲学,阿染一个人在家做文章,也无趣呀。 易天赐瞄一眼林染:秀才捐银一千两,就能进稷下学宫,我有银子,我出银子让阿染姐姐进。 林春兰呆住:学宫,竟然还能出银子进! 易天赐强调:得先是秀才。 林春兰:银子还挑着人要。 她开始纠结,一千两银子太多了!但,家里也出得起,只是 林染淡淡的拒绝:我不喜欢在人多的地方读书。 谢韵仪了然的瞥一眼林染,知道她是压根就没想考举人:阿娘不用担心,阿染聪慧过人,不用进什么学宫,迟早都会是举人的。 易天赐恍然大悟:哦哦,对,等我和阿清姐姐中了进士 剩下的话,被谢韵仪的眼刀制止。 易天赐捂住嘴,唔去温书。 阿染姐姐捐银子进学宫都不乐意,被举荐当举人肯定更不乐意。 她真傻,她这么说,不是说阿染姐姐学识不行,靠自己中不了举人么!这岂不是伤了阿染姐姐的自尊心! 而且,就算是举荐,有阿清姐姐在,阿染姐姐的事,哪轮得到她操心? 接下来的日子,林染和谢韵仪偶尔进山,其余时候,谢韵仪琢磨文章,林染研究纺纱机和织布机的图纸。 改良的纺纱机原理简单,原本一个大的纺车转动绕线,变成竖着的一排八个纱锭转动绕线,效率一下子提高到原来的八倍。 第149章 林染根据图纸,分做单个的零部件。 空间里的工具不能拿出来,她去找徐木作磨着买了一套。又花一百两,到铁匠铺定二十套拉钻、锯子、凿子、刨子。 真贵! 银子花得林染都心疼了! 凡是跟铁相关的,都便宜不了。 难怪木匠的手艺,也是母传女,女传孙。村里人家,要置办一套木匠的家伙什,都不容易呢。 林染突然开始做起来木工活,林春兰和林秀菊只奇怪了一下,问都没问,就随她去。 这孩子闲不住,反正她从前读书也是白天进山,吃了晚饭才开始学。这会不进山了,玩起了木匠的活也行。 林染的工作台就放在院子的廊檐下,谢韵仪也要将书桌搬出来。 林染刨木头、凿木头,她就在不远处写文章,不时瞟一眼。 太阳升起来,哪面阴凉,她们就将桌子往哪面搬。 易天赐从私塾回来,立刻扔开书,兴致勃勃的以给阿染姐姐打下手为由,玩木头。 等林玲跑来看见,第二天林萧和江雪也来了。 林萧沉默的拿起刨子,跟着林染学。 林染让砍了那么多树,总不能都是拿来玩的。 她看了看林染放在一边的几块木头,不像是要做家具。 江雪也疑惑许久了,那么多木材,不管做成什么,运走都得花不少银子。 若是打家具,根本赚不到钱。 她和林萧思索了好几个晚上,都想不明白,林染这是要做什么。 若不是村里人人都夸林染聪慧沉稳,她们早忍不住来问了。 我要做纺车卖。林染瞄一眼她们疑惑的神情,笑道,样品做出来,你们就知道了。 林萧哦了声,默默的刨木头。 各家都有纺车,阿染的纺车做得再好,谁愿意扔了还能用的,换成新的? 就是卖得再便宜,也卖不出去多少件吧? 雇人砍树,找木匠师傅做,都得花不少银钱,卖便宜了,阿染得赔钱。 林染挑挑拣拣,拿一个转轴给林萧:若是让阿姐做这个,大小形状完全一样的,阿姐多久能熟练? 林萧想了想:东西简单,就是大小形状完全一样,可能需要练几天。 林染:我定了二十套家伙什,每人只做其中的一样,等卖的时候再组装。而且这些零件大小形状都一样,若是哪里使坏了,买一个回去,换上就能用。 织布机麻烦一点,纺纱机简直是木匠看几眼,就能仿制的程度。 但,如果她卖的,比木匠打的便宜呢? 这里的木匠可都是一个人,打整个纺车的所有部件。绝对没有她单一流水线,山寨作坊出来的便宜。 林萧直觉,林染说的话里有什么,很关键的东西。 但她想不明白。 谢韵仪倒是想到了部件一样的好,若是自己就能替换修理,就省了请木匠的银钱。 她虽然也没想明白这其中的玄机,但林染说的不会错。 阿萧姐姐,阿染都盘算好了的,你们不用担心。谢韵仪笑道,阿染的算术,可是在秀才试中得了第一的。 林染瞥她一眼:倒也没这么确定。 知道林染有盘算,林萧不再担心了。 真不赚钱,那些木材卖给人打家具也成。 很快,柳树村就没有闲着的人了。 大热天的中午,原本家家户户都该睡会的,这会都在干木匠的活。 家伙什直接从林染这借,也不是做多难的活,有的就是刨一个木块,有的专门用拉钻打孔。另有一批人削树皮,锯木头。 除了大小形状完全一样有点难度,其余的,都是上手就能干。 自己砍根木头练熟了,就能去找林萧要阴干好了的木材。 闲着的时候就能做,做好交回去,根据容易程度,能拿十文到二十文。当然,若是做坏了,浪费了木材,也会扣一到两文。 这简直是,人在家中坐,钱从林家来! 林萧和江雪负责检验这些部件合不合格,每日收上来的部件,摆在林染家西厢房的架子上。 易天赐每天睡前都去看一眼,默默惊叹村人的速度,再算一算林染的花销。 八月十五是个好日子。 林染一大早就起来做月饼,今天私塾放假,易天赐和谢韵仪一起,帮着打下手。 土窑一次烤不出来多少,林染懒得麻烦,直接用蒸的。不过,她在系统的指引下,做了花形的月饼模具。 节日的氛围,在这些细微的仪式感里体现出来。平平淡淡的日子,因为这样的小雀跃,变得安适惬意。 为防翻车,林染准备了两样饼皮。 一样糯米粉加糖汁,用红苋菜汁染成粉色。一样面粉加猪油,不染色。 馅料只准备了一种:咸蛋黄绿豆。 咸蛋黄绿豆瘦肉馅,是林染前世与奶奶一起,做得最多的粽子口味。 梁国没有纪念屈原的端午节,林染将端午的粽子馅,挪到了中秋的月饼馅里。 月饼的含糖含油量太高,也不知道奶奶今年,是不是还只吃四分之一块,余下的四分之三,给另一个林染 阿染,面剂子这么大行么?谢韵仪出声,打断林染的怔愣,两种饼皮都一样大? 林染:行,皮薄了容易漏馅,厚了也不难吃。 话刚说完,谢韵仪手上的绿豆漏了出来,紧接着,易天赐的糯米饼皮也破了。 两人齐齐抬头,四只大眼睛无辜的看向林染。 林染默了默:我来吧,你俩负责压花,给白面皮上描图。 易天赐星星眼:阿染姐姐的手真巧! 林染下意识道:做得多了 谢韵仪眸中一惊,飞快的垂下眼皮。 她咬了咬唇,拇指掐进手心,竭力稳住心中涌起的晦暗。 月饼是一家人一起,在中秋节这天赏月才吃的点心。阿娘阿妈说,这是家里头一次吃月饼。 去年这时候,她和阿染整日上山,阿娘阿妈也忙,日子都过去了,才意识到给中秋节忘了。 阿染应该也是第一次做月饼,却说做得多了,那她在另一个世界,都和谁一起,过中秋节? 有阿染的伴侣么 阿染,在另一个世界,有喜欢的伴侣么? 好好的月饼,都给你捏烂了。林染从谢韵仪手里夺过惨不忍睹的月饼,一言难尽,你描图吧,月饼的边你都别碰。 谢韵仪露出个勉强的笑:这个丑的,我吃。 林染以为她是思念家人了,缓了声:吃食有什么丑不丑的? 她将两个面剂子合成一个,包住捏烂了的饼皮和馅料,拿小刷子沾了红苋菜的汁液,描出一只凤凰来,满意道:这个又大又好看的,我吃。 谢韵仪心里瞬间被鼓胀的情绪填满,她分不清是酸涩还是香甜。她只知道,自己喜欢林染,喜欢到了无法割舍的程度。 林染就是她心尖的肉,早就和她的骨血融在了一起,她绝对不可能放开她! 林染只能是她的! 她不允许任何人,或是神,抢走她。 和阿清姐姐额头上的火凤凰一样耶!易天赐捂住嘴,坏笑,阿染姐姐,这是要吃掉阿清姐姐么? 林染无语:下一个画你。 易天赐立刻道:我吃我自己! 粉色的糯米圆球,在模具的挤压下,正反都是花朵的形状。 好漂亮!易天赐眨巴下眼,漂亮得我都舍不得吃了! 林染:你压团泥巴,也是这个形状。 易天赐哈哈大笑:阿染姐姐好风趣哈哈哈 谢韵仪调整好自己的情绪,认真描图。 她每个月饼都画上不一样的图案,家里的鸡、鹅、小栗子,黑云黑羽,还有小黑子都画上了。 最后,她画了自己和林染的脸。 林染瞄一眼,嫌弃:一会蒸出来,直接变成凸起的大丑脸。 谢韵仪瞥她一眼,原话奉还:吃食有什么丑不丑的?我吃。 糯米饼皮的月饼,蒸出来煞是好看。浅粉色的饼皮薄薄的,在蒸汽下变得透明,里面绿色的绿豆和红黄色的咸蛋,犹抱琵琶半遮面似的现出来,颜色柔和又亮眼。 没放酵母的面皮,倒是没像林染说的那样,凸出来。不丑,不过,相比起糯米面皮,卖相上差了一大截。 林染喊谢韵仪,将充当烤肉炉子的陶盆拿出来,点燃碳火。 第150章 她寻几只薄一点的陶盘放上去,刷上油,将面粉皮月饼放上去煎。 底面煎得焦黄酥脆,正要翻个面,给正面也煎一煎,手臂被谢韵仪摁住了:不能煎我画的鸡和鹅,还有黑云黑羽小栗子。 林染:煎了好吃一点。 谢韵仪哼声:那你还让我画,反正就是不许煎! 林染收手:行吧。 面剂子是擀成薄片再团在一起的,就算是蒸,也应该分层了,外壳不酥脆也难吃不到哪去。 林朝霞一家过来吃团圆饭,对两种月饼都盛赞不已。 真漂亮啊! 这怎么忍心下嘴! 林玲纠结半晌:我待会吃一个粉花月饼,再吃一个鸡。 鹅,黑云黑羽和小栗子,她都舍不得吃。 小黑子太胖了,看起来竟然可可爱爱,她也舍不得吃。 林染毫无疑问的拿起最大的那个,谢韵仪早在林染煎月饼的时候,就将她想吃的那个拿回了房里。 易天赐嘿嘿笑着:黑云黑羽归我。 林春兰端着蒸笼过来,笑道:先吃饭,月饼不是说要留着晚上赏月吃? 两家人凑一起吃饭,算上柳乐乐,一共十三人,要在院子里摆长凳才坐得开。 林朝霞帮着将蒸笼里的菜端到桌上,笑:这两年肉没少吃,都不怎么馋肉了,倒是这么好看的点心从未见过,可不就稀罕上了? 热热闹闹的吃完饭,都吃撑了。 一时半会吃不下点心,大伙先在院子里摇着蒲扇,消消食。 傍晚天气凉了下来,蚊子像是要赶在冬天来临前,吸最后一口血,赶都赶不走。若是坐着不动,耳边一直嗡嗡作响。 林染招呼一声,带着谢韵仪和易天赐,从西厢房北面屋里,拿出纺车的部件。 她做坏了好多个,才做出一样样满意的样品。这会看着部件,脑子里自动出现图纸。 谢韵仪和易天赐一眼不眨的看着,林染轻轻松松的安装好一架新式纺车。 所有人都围着这架纺车,目光灼灼:试试? 林秀菊拿过来一篮麻线团,麻线团是闲时一根一根将麻纤维首尾剖开,捻成一整条的麻线,挽成的团。 这样的麻线,经过纺,施加捻度,使麻纤维之间的摩擦力和缠绕力增强。纺过的麻线,用草木灰煮整整一个白天,多次清洗晾干,就能得到可以织布的麻线。 爱美的人家,麻线会先染色再织布做衣裳。 有颜色的植物,都能用来当做染料,只不过自家染出来的衣裳,更容易褪色。 林染抽出麻线头,固定在纱锭上。 林秀菊立刻明白了,这是同时纺八团麻线。她学着林染的样子,小心翼翼的固定另外的麻线。 谢韵仪虽然早有预料,此时仍惊讶得心砰砰跳。 林萧和江雪屏息看着。 八个麻线团都绕上纱锭,林染转动连杆。 她不熟练纺线的力度,没纺多久,中间一条麻线断了。 阿娘来。林春兰上前接好断开的麻线,慢慢转动连杆,感受麻线承受的力道。 片刻之后,她加快了速度。 纱锭上肉眼可见的缠绕上纺好的麻线,直到八个麻线团纺完,麻线一次都没断过。 阿染!林春兰激动得语无伦次,好,好用,阿染,好快! 谢韵仪扭头看向林染,眼中是她都不懂的复杂情绪。 阿染,总是在让人惊喜,出乎想象的惊喜。 纺线能提高八倍的速度,织布也能么? 苎麻不挑地,山坡上、路边、荒地上哪都能种。 若是织布也能提高八倍的速度,梁国就有多出几倍的布匹。百姓们能多几身衣裳,国君也有更多的布匹拿去交换梁国需要的铁器牲口和盐。 盐或许不用等太久,梁国就不用再换盐了 阿染,是不是还能增加更多的纱锭?谢韵仪问。这样一次就能纺十六跟,三十二根麻线? 林染:麻线会断,宽度大了不好跨进去接线。若是线团的韧性足够,再多接一些纱锭也可以。 谢韵仪目光灼灼:其它线团?阿染是说蚕丝、羊毛? 空间里的羊毛毯,看着就*是羊毛纺成线,再织出的毯子。 昌州府草场广阔,羊多,若是羊毛能织成衣裳和毯子,昌州府全府百姓皆可安居乐业。 林染点头。 谢韵仪没再问,羊毛要怎么样才能成为羊毛线。若是很容易,阿染应该早试上了。 她如今知道了,羊毛能变成线。 若是有朝一日,她牧民一方,定集众匠人之力潜精研思,经过十年,二十年,总能做出来。 易天赐张大了嘴,阿染姐姐,好厉害哇! 林朝霞已经在拿新的麻线团接纱锭了,看林春兰刚才纺线的畅快样子,她手痒! 真稀奇,纺了半辈子线,早就纺麻木了。这会却觉得,今儿不纺上一回,夜里都要睡不着觉。 林萧和江雪激动的对视,这纺车,谁家不想要? 林玲和柳乐乐,一人捧一个月饼,笑眯眯的啃。 她俩不想太多,看着亲人高兴,就开心。 天色暗了下来,两家人都激动着,气氛热烈,人人面上都带着笑意,珍视的看着新式纺车。 林染又每样部件拿出一个来,教林萧和江雪组装。 纺车占地方又不好运走,到时候一框框部件装一起。林染边安装,边说,两位阿姐教来买的客人安装,她们愿意自己带着部件回去,或是拉着纺车回去都行。 林萧和江雪一眼不眨的看着,易天赐和林玲已经另拿一套部件,在边上安装上了。 天赐你真厉害!看一眼就会啦!林玲钦佩的看着好朋友,读书好的人,做什么都学得快么? 易天赐再瞄一眼纺车,教她:你看,一共就这些种类,阿染姐姐刚才就是先装底部,连杆和大转轴装好放一边,最后再安上去。 就是有些榫卯结构不容易敲进去,她得拿锤子使劲锤。 林玲双眼亮晶晶:那我来装大转轴! 两孩子挑挑拣拣,将做大转轴的部件拿到一边。 柳乐乐嘴巴小,一块月饼小口小口还没啃掉一半,左右看看,学着姨姨蹲下,看姨姨玩木头。 等林染边教边示范的装上一架,易天赐和林玲这边也装好了! 王瑶笑:还是孩子们脑袋好使。 孩子们都能装上,哪里坏了,还真自己买个部件回去就行!林朝霞问,阿染打算多少钱一架卖? 林染:一两银子。 林朝霞倒吸一口凉气。 又来了! 侄女又犯傻来了! 旧纺车都要一两五钱一架!林朝霞真想骂了,银子是咬手咋地,就不能多赚一点,一两银子,你不赔钱? 易天赐迅速核算价格。 她没少去林玲那玩,林萧和江雪担心有人偷木材,隔两三天就要去数一次。一百两银子的雇工费,砍下多少木材,她是知道的。 林萧每晚都要拿部件过来,顺便和林染说下账目。后面又花了多少银子,出了多少部件,还剩多少木材,她也是知道的。 再算上林染一百两的木匠家伙什,易天赐飞快的给出答案:不亏。 林染:那些木材算上损耗能做一千架纺车,一架纺车部件打造的费用不到一百文,一千架合计一百两。再除掉二百两的工具和雇人砍木材的钱,阿萧姐姐和阿雪姐姐这一次的工钱五十两,我还赚六百五十两银子。 林春兰和林秀菊立刻看向谢韵仪。 谢韵仪:阿染算得没错。 林萧忙道:五十两太多了,阿染给我们五两工钱就行,我和阿雪也没做什么。附近村里顶多能卖二百架,余下的运到县城去买,租铺子也要花钱。 林染笑笑:五十两不多,两位姐姐前前后后忙一年呢,交给别人我也不放心。纺车部件运到县城,租铺子还需两位姐姐来操心。来村里买是一两银子一架,租铺子和运过去的费用,加在纺车上,卖一两零一百五十文一架。 林秀菊:一定好卖! 林朝霞从六百五十两银子中回过神来,想不明白,怎么在阿染这里,银子就这么好赚呢! 阿染做了啥?按林玲说的,刨木头玩了一个月? 老天奶!脑子好使,竟然是这么能赚银子的! 第62章 心里被青柠檬针刺了似的 阿萧和江雪一年得五十两,比戍边的饷银两倍还多呢!还真没干啥活计,就是帮着操持。 第151章 江雪看一眼林萧:我俩也没做什么,阿染妹妹,五十两太多了,二十两吧。 二十两她都觉得拿得亏心,但一想豆腐生意林染分了半成利给家里,分在每人头上,差不多也是一两银子一个月。她要再说少了,显得不是诚心拒绝。 五十两银子是不少。谢韵仪笑眯眯道,但跟六百五十两比起来,也就是不到一成的利,我们还万事不操心,坐等收银子。也就是有两位姐姐操持着,我俩才这么省心。不然,我和阿染既要读书,又要忙生意,失了哪头都后悔。 林秀菊忙道:阿清说得在理,你俩是阿染嫡亲的姐姐,再推就是拿阿染当外人了。 林萧无奈的笑笑:那阿萧姐姐就托阿染的福,赚大钱了。 林染淡淡的点头:纺车的生意应该能做到府城和临近的几个县,秋收完还得继续砍树,这些事阿萧姐姐看着安排。每卖出一千架纺车,两位姐姐拿五十两的工钱。 易天赐小声给林玲算:云州府下十个县,每个县都有两千多户,云州府府城四千户。若是这两年里,四分之一的人家买新式纺车,那就是六千架。你两位姐姐,能拿三百两的工钱。 后面几年,定会有人效仿林家的做法。钱会少一些,但,余下的人家也会慢慢都用新式纺车替换掉旧的,也不会少太多。 林玲的嘴巴惊成o型,喃喃:我长大了,也想给阿染和阿清姐姐做事! 易天赐用一副孺子可教的眼神看着她,循循善诱:阿染姐姐和阿清姐姐都是做大事的人,身边只会缺人用,你好好读书,以后多的是机会帮姐姐们做事。 林玲坚定的点头! 她瞬间觉得自己长大了,脑袋前所有未的清明,前路一片光明。 俩孩子虽压低了声说话,宁静的傍晚,声音还是传到了所有人耳朵里。 林春兰算着六百五十两的六倍是多少,怎么都算不清。惊喜定住了她,她僵硬的扭头,看向儿媳。 谢韵仪:三千九百两银子。 林秀菊捂住了胸口,刚天赐说多久来着?两年? 两年赚三千九百两银子! 谢韵仪忙上前一步,一手一个,搀住阿娘阿妈,温声道:这只是刚开始呢,阿染日后还会赚更多的银子。 林染余光瞥见,走过来给阿娘阿妈顺气:吸气呼气再吸气 林朝霞和柳叶忙跟着吸气呼气,她俩也觉得自己要晕了。 银子,居然是按千两来挣了! 啪啪啪! 蚊子叮醒了震惊中的几人。 易天赐端来月饼:月亮上来了,可以赏月啦。 林朝霞随意拿一块往嘴里塞,傻孩子哟,这会谁还能静下心来赏月? 倒是喜得肚子都饿了,正好吃月饼。 这月饼真甜! 再吃一口,脑子都不晕了。 谢韵仪跑回房间,拿她收好的那块阿染和阿清脸挨脸月饼,笑眯眯的看着林染咬。 林染心头一跳,不动声色的移开眼,啃自己那块超大月饼。 她脑子里浮出个好笑的念头:大小姐擅丹青,两个大头像肩挨肩,看起来跟结婚照似的。 林萧掰开一块月饼,分给江雪一半,两人相视一笑,面上是自受伤之后,前所有未的放松。 两年就能得二百五十两银子,真是想都不敢想。 未来的日子有了着落,不会连累家人,有足够的银子养孩子们,心情就像眼前十五的月亮一样,亮堂圆满。 一两银子,姑姑先给纺车生意开个张。林朝霞吃完月饼,气势豪迈,阿瑶柳叶,你俩给阿娘阿妈搭把手,这就把纺车抬回去,一会拿一两银子来给阿染。 林染笑道:姐姐们收账,银子姑姑给阿萧姐姐。 林朝霞说走就走,她嗓门大,走一路吆喝一路。 小心小心,别磕着了好宝贝! 哎哟,今晚上我是睡不着了! 咱家又有新进项了,明儿杀鸡! 惹得还没睡的人家开门,夜色朦胧中看不大清,问:朝霞,说啥呢? 林朝霞喊一嗓子,声音从村头到传到了村尾:好事!大好事! 这谁还忍得住,又有几乎人家开门,跑过来,惊道:你们这抬的啥玩意? 林朝霞昂首挺胸:纺车!一次能纺八根麻线的纺车! 村里长大的,谁还没纺过线?日常用的纺车,一次能纺八根线,谁不稀奇? 真能一次八根? 我林朝霞啥时候说过大话? 王瑶笑道:吴婶,刚才阿娘试过了。 哎哟,这可是稀奇!走走走,上你家试试去。 林朝霞不耐的摆摆手:大晚上的试啥试,明儿一早去阿染家买,一两银子一架。 做豆腐生意这么久,林朝霞早学会了,上赶着不是买卖,得让客人抓心挠肺想买。 才一两银子! 不是吴婶不把一两银子当回事,一次纺一根麻线的纺车,还一两五钱一架呢。 我三女过两月成亲,正好买一架给小两口用。 林朝霞:不早了,都回去睡觉去,买不买的都明儿再说。 柳芽温声道:阿染要拿到县里卖,一两零一百五十文一架,你们想买的早定。 明儿一早我就去!就算不买,我也得见识见识,这纺车是怎么一次纺八根线的。 阿染出手能有不好的?我家肯定是要买的。 屋外兴奋的喧喧嚷嚷,在夜里格外响亮。躺床上还没睡熟的人,竖着耳朵听。 有些话听不清,但林染那出了好东西,这是板上钉钉。 于是乎,家家户户的当家人,都决定,明儿一早起来就上林家瞅瞅。 林春兰和林秀菊因为要做豆腐,起早习惯了。 饶是如此,仍被人堵了门。 不少人更早就来了林家,想着林家三个秀才,不能打扰,就安静的在后院门口等着。 嘿,还真别说,大早上在屋外站一站,神清气爽。 林秀菊去厨屋烧早饭,林春兰打开后院门,给鸡和鹅都放出去,省得它们大早上就叫唤。 一开门,吓一跳:咋了这是? 春兰妹子,真有一次纺八根线的纺车啊? 林春兰指指院子里,昨天易天赐和林玲装上的那一架:那就是。 村里人没那么多讲究,当即就一窝蜂围过去看,压低了声,七嘴八舌。 跟昨天林朝霞抬回去的一样。 这么个大家伙,怎么纺? 嗳?这不是我家做的木片么? 还真是,这个转轴的圈就是我家做的,二十文一个呢! 每个木块柱子都要钱,才要一两银子?阿染不赔钱吧? 应该不赔,应该也没赚多少。 阿染就是仁义! 脑子还好使。 村里人一贯扯着嗓子喊孩子们回家吃饭,闲聊八卦也是从不收着声,个个都练出了大嗓门。哪怕是压低了声音,林染和谢韵仪仍被吵醒了。 天刚亮吧?怎么这么早就来了?谢韵仪揉着眼睛坐起来,神情还迷糊着,瞅着格外可爱。 林染下意识的捏了捏她的脸颊。 谢韵仪瞪着澄澈的大眼,任她捏,还往前凑了凑,好让林染捏得更顺手 赶紧起了,一会来人更多。林染触电般收回手,不自在的别开脸,催她,再晚一会,看热闹的小孩子来了,得笑话你太阳晒/屁股了。 指尖还残存着温软柔腻的触感,林染抿抿唇,翻身下床。 她刚才一定是没睡醒,鬼迷心窍了。 谢韵仪娇娇的抱怨:纺车是好,也不用这么心急吧。 林染:村里没什么乐子,有点稀奇事都是大消息。 阿染,你说大家都会买吗? 若是夫子让你们抄十遍《礼记》,同窗拿出一支笔,第一张写上的同时,另七张都自动印上了字,你要不要? 谢韵仪眼眸睁大:阿染有这样的笔? 林染:没有,打个比方而已。 谢韵仪悻悻的哦了声,懂了:不缺银子的人家都会买,看着别人一次纺八根,自己磨磨唧唧的,既没面子,又恼火。 易天赐也被吵醒了,林染喊她来教村里人装纺车。 第152章 交给我!易天赐开开心心的接下任务。 她最喜欢姐姐们安排她做事啦,这是当她是自家人呢。 林萧和江雪过来,套驴车往自家拉一车部件:人来人往的,别吵了你们读书。 江雪笑道:忙过这几天,我们就去县里定砖瓦盖房子。房子盖起来,这些东西往后都放我们那边。 阿娘阿妈家没有多余的房间放,姨姨家老宅那边没人住,夜里有耗子啃木头。这几个月做好的部件,还得放在阿染这边。 她和阿萧早上拉走,晚上拉回来,尽量少打扰三个秀才妹妹。 易天赐跟着她俩走,扬声道:早饭我去姑姑家吃啦。 昨天晚上那架和她刚装好的这架,都被买走了。她要去林玲家,继续教人装。 新式纺车在柳树村掀起了一阵浪潮,迅速扩散到周边的村子。 每天都有不少人来买纺车,村里人加快了做部件。原本家里一人做的,现在全家有空就学。 人可以歇着,家伙什不能歇。 之前村里人看那几大堆木材,想不到是做什么。心里都不看好,觉着做出来的物什,卖不出去多少,便也没当回事。 早做完早拿钱,晚做完,还是拿那么多钱,着急甚? 这会纺车一架架卖得飞快,阿萧已经说了,等地里不忙了,就要继续雇人砍木头去。 这活儿足够多,是谁做得快,谁家拿钱多哇! 做豆腐,忙活地里,做纺车部件,柳树村人人忙得飞起。 对了,还得砍麻绩麻,家里那点麻不够纺的。 林染和谢韵仪则开始了,新一年的扫山货。 她们进了一次深山,确定了老虎还在,只是不知道断掉的尾巴长好没有。 豺狼群没有遇到,不知道是躲起来了,还是被老虎赶跑了。不过,只要不是几个豺狼族群聚集在一起,就不成气候。 鹿群应该是扩大了规模,不过,林染的目的是摸清山里猛兽的情况,没去追踪它们。 这是好消息,坏消息是,野猪和兔子似乎多了不少。 林染今年不打算酿葡萄酒,拐枣板栗金樱子采摘,都可以往后挪半个月进行。 整个九月下旬到十月上旬,林染和谢韵仪都带着黑云黑羽,进山猎野猪和兔子。 天敌的数量减少,兔子繁殖的速度吓人。它们过度啃食草叶,会对山林的生态造成破坏,还会在夜里下山,霍霍农田。 成年野猪简直就是山林一霸,狼少了,小野猪顺利长大的比例增加。它们的数量多了,一样会下山糟蹋庄稼。 易天赐每天傍晚,赶驴车到山脚等着,拉回当天的猎物。 她现在觉得,山里就是个大的牲口圈,两位姐姐上山一趟,就能带回来好多的肉。 从第一天的惊讶兴奋,到吃腻了兔子和野猪,一共就花了半个月的时间。 这还是涂蜂蜜烤着吃,加大酱炖着吃,用香料裹了熏着吃,各种花样轮着来。 林家后院,风干兔和熏猪肉挂满了三边的廊檐。 有时候林春兰和林秀菊都懒得处理肉了,就低价卖给村里。 在发觉有另一群狼进了这片山林后,林染和谢韵仪收手了。 阿染,我从前觉得狼害人,山里的狼应该打绝了才是。谢韵仪若有所思,没想到,狼少了,兔子多了也是祸害。 所以,关键是要平衡。谢韵仪目光灼灼的看着林染,阿染是怎么想到,连山林里的野物,都要保持平衡的? 林染顿了顿:你之前问过我类似的问题,还是那个回答,浮生一梦,在那个世界,这是人人都知道的常识。 我饿了。谢韵仪怔愣一瞬,掐着手心,僵硬的转移话题,接下来,咱们该收拐枣金樱子和栗子了吧? 她尽量让自己笑得自然:都是好吃的,让天赐帮忙戳金樱子的籽。 阿染还会回到那个世界吗? 这是谢韵仪压在心底,不敢碰触丝毫的苦楚。 气氛莫名凝滞,林染垂眸苦笑。 环境真的能改变一个人。 从前,她能坚定不移的说,自己更喜欢一个人自在的过日子。她从未喜欢过谁,也不觉得自己会喜欢上谁。 这才过去一年多,日日相处,她觉得被这样一个美好的姑娘,全心全意喜欢着,是一件美妙的事情。 若是和眼前的姑娘过一辈子是一段美妙的人生。 可她不能确定自己的未来,更不敢将这份不确定,带给眼前可爱的姑娘。 一瞬间,林染只觉得心里被青柠檬针刺了似的,又疼又涩。下山的脚步变得山一样的沉重,重得她挪不开步子。 黑云黑羽从腿边,箭一样飞奔下山。 汪汪叫着,和易天赐打招呼。 易天赐哈哈大笑的声音传来:阿染姐姐,阿清姐姐,今天打到了什么? 谢韵仪扬声:兔子、野猪崽和鹿,你有口福啦! 阿染,你快点。谢韵仪欢快的往下跑,今晚回去烤鹿肉吃。 易天赐揉揉狗子的脑袋,往前迎,高兴道:你们遇到鹿了? 谢韵仪:嗯,遇到就顺便猎了一头。 小猪崽的膻味小,烤着也好吃。 林染看着前面欢快说笑的两人,嘴角扯了扯,跟着快步下山。 鹿腿上的肉烤着吃,骨头炖一大陶釜,一半加酸菜豆腐,另一半加萝卜,新鲜四溢。 林春兰喊林朝霞一家来吃饭,林萧进门就面带喜色:县里卖砖瓦和盖房的,听说我是你姐姐,硬是给往前加塞了。再过两天,砖瓦运过来,就开始盖房。 林染笑道:恭喜阿萧姐,五十两银子你先支出来用,房子一百年才盖一次,盖好点。 林萧点点头:正要跟你说这个事,我和阿雪手里有七十两,阿娘阿妈给了三十两,再有这五十两,能盖不错的砖瓦房了。 谢韵仪问江雪:&房子盖在哪里?& 江雪笑道:你们这到村子的中间。 这个距离,和阿娘阿妈家、姨姨家都不远不近。既能关起门来,各自舒适的过日子,有什么事相互照应着也方便。 林染指指廊檐下的肉:肉食你们少买点,来家里拿。腊肉熏肉都梆硬,吃起来费牙,这么多家里吃不完。 林萧:你放心,我不跟你客气。 当天吃不完的鹿肉,还是和从前一样的做法,保存在油里。 先吃了炖的肉,再坐院子里,慢慢烤肉吃。 山里野猪豺狼还多么?林萧坐在小凳子上,翻动肉串,村里家家都忙,我想去附近村里说说,叫她们砍了树,抬过来我收。 林染给谢韵仪烤蜜汁味的:不往西北面深山里去,应该没问题。阿姐记得叫她们砍了树,一定要补上几棵,还有树的种类大小,都要提前说好了。 谢韵仪嫌炭火的烟味呛人,和易天赐一起去凤仙花丛捡种子去了。 之前从府城,小心翼翼带回来的二十株凤仙花,种子也是她俩收集的,一共收了三千二百三十八粒。 种在地里那五株,收了五百粒,余下的落在地里没找到。 凤仙花的种子,远比谢韵仪之前认为的多。 五十粒凤仙花种子,四十二粒发芽长成过膝盖的植株,开出的凤仙花一朵都没揪,全用来留种。 凤仙花的果实一茬茬成熟,成熟后会炸开,散落在四处。 谢韵仪和易天赐每天晚上,都会去仔细寻找一番。谢韵仪仔细记着种子的数量,现在已经有九千五百颗了,再捡几天,就能过万粒。 品质差一些的那些凤仙花种子,谢韵仪没数过,看堆头,也有三千粒左右。 今年得到的凤仙花种子,明年能为谢韵仪种出一亩地的凤仙花花田。 这段时间,林春兰看鸡和鹅格外仔细,一早就赶出去,晚上唤回来直接关进牲口屋里。就怕一个不注意,凤仙花种子就被它们叼走了。 易天赐偷偷跟她说了,稷下学宫的秀才们,不光比学问,还崇尚美姿仪,就是比相貌。 阿清姐姐额头瞄上凤凰,绝对是第一美人! 林春兰先是诧异,然后嘀咕:年轻姑娘就是爱美。 是不是第一美,林春兰觉着无所谓。但一想到阿清会因为额头上的疤痕,被同窗背后嘲笑,她就心疼得睡不着觉。 林秀菊:种!给阿清种用不完的凤仙花! 肉烤好,林萧手里的递给江雪,林染喊谢韵仪过来拿。 林朝霞酸溜溜的和林春兰嘀咕:都挺会照顾媳妇儿的,也不问问阿娘阿妈吃不吃。 第153章 柳叶笑话她:不是你刚才说,饭菜吃得太饱,不吃烤肉了? 林春兰喜滋滋:妻妻恩爱才好呢,阿萧和阿雪年纪不小了,等房子盖好就该要孩子了吧? 林朝霞看一眼江雪,满脸笑:阿雪说腊月事少,腊月就开始祈。 林春兰瞄一眼自家的俩,算了算了,还是孩子心性呢,年纪也小,不催了。 打拐枣,摘金樱子,捡栗子都是谢韵仪爱极了的项目。 她和林染,一起将甜蜜蜜的果实捡回家。这种喜悦充实的感觉,就像是两只恩恩爱爱的小松鼠,一起在冬天来临前,给家里储备足够的美味食物。 阿染,小松鼠能养么? 栗子林里,小松鼠们窜来窜去,不时瞪着眼,朝两个抢食的人类吱吱吱。 林染一心一意撬栗子:不能。松鼠是群居动物,你带走一只,它离开家人会忧郁死。 谢韵仪扔一个去了毛刺的栗子,给最近的小松鼠:你们找到足够过冬的食物了么? 林染:松鼠的食谱广泛,你要真怕它们饿着了,明天捡些橡子过来。 山腰下的橡子都快被捡光了,不会有松鼠因为这个饿死吧?谢韵仪神情凝重,松鼠少了,对山林有危害么? 孙梨花的五头猪,一头卖了三两银子的高价。她用橡子渣喂猪的事,不知道怎么被传出去了,不少人家都进山来捡橡子。 柳树村的人没空捡橡子,她们打算开年用豆腐渣养猪。 林家的黑猪,见过的都啧啧称赞。 好家伙,得有一百七十斤往上了! 就算跟林家似的,用麦麸豆渣和萝卜葵菜喂,花不了八百文吧?养一年,能卖三两银子。 若是杀了自家吃,不得吃一年? 肉有了,一年的油也够了。 还能给地里添不少肥。 之前村里怎么不觉得养猪划算?谢韵仪想到哪,问到哪。 松鼠除了吃各种果子和种子,嫩芽树皮菌子,昆虫鸟蛋小鸟都吃,饿不着。 林染一个个问题答,之前村里也有人家养猪。只不过她们养猪只喂猪草,菜叶子都舍不得给。一只猪能长到七八十斤就不错了。 顶多卖一两六钱,除掉三钱小猪的本钱,还能剩下一两三钱,也是个不错的进项。不过,这样喂的猪体弱,容易生病,猪死了就赔了。 谢韵仪笑:阿娘阿妈没说错,孙家都是实诚人,梨花婶子让你明年,买八只小猪崽给她养呢。 五头猪崽养了一年,得到十五两银子,孙家第二天就给阿染送来七两五钱。 她家有买小猪崽的银钱了,却还是让阿染来买。意思就是,明年养八只猪得到银钱,还会分阿染一半。 阿染就出个猪崽的二两四钱,什么都不用管,明年能得二十两银子。 不过,也是阿染去年雪中送炭,孙家的日子才过起来了,知恩图报,应该的。 林染:明年再让她家养一年,后年让梨花婶子自己买去。 谢韵仪看着林染笑,上德若谷,笃行君子,行事缜密体贴,又不会烂发好心。 这样的阿染,谁不喜欢呢? 第63章 阿染其实是树精转世! 栗子易天赐喜欢吃,拐枣和金樱子熬糖,她积极参与,一点不嫌繁琐。 等咱们功成名就,老了,还回来柳树村住吧!易天赐感叹,这日子过得充实又有趣,太适意了! 话说完,她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前仰后俯。 几个月前,她还日日担心自己活不到明天呢,这会就想到年老之后的日子了。 林染嗤声:你觉得村里的日子有意思,是因为你不用下地干活,身缠万贯,不用为生计忙碌。 春耕夏忙秋收,绩麻纺线织布,担水砍柴洗衣做饭,日日年年的做这些事,还有意思么? 易天赐得意:那我就是腰缠万贯呀,就是有阿娘阿妈宠着,不用干活,只玩儿呀! 谢韵仪扬起拳头:说这种话会招打的,知道不知道?你现在一个人的日子过得快活,不算什么,有本事,将来牧民一方,让你治下百姓,都过得这样快活。 那不可能,又不是人人都跟我一样天赋异禀,聪明绝顶,家世显赫。 易天赐眨巴眨巴眼,歪着头打量谢韵仪,阿清姐姐,你还真是生来就有一颗爱民的心!天生就该坐在高位,为生民谋福祉! 谢韵仪咳一声,恼怒:民惟邦本,本固邦宁。你既然享受了钱财富贵,得以读书明理,就该为梁国百姓尽一份责。 易天赐慢慢敛了神色,若有所思:哦。 她从前,只想活到第二天。 和两位姐姐在一起的日子,轻松又快乐,她只想好好玩儿。 还真没觉得,自己身上,也有一份责任在。 林染觉得好笑,心里却涌起一份与有荣焉的自豪。 为眼前,风华正茂的姑娘骄傲。 少女虽历尽磋磨责难,尝过人情冷暖,却仍意气风发,心怀家国百姓,灵魂清澈耀目。 林染端来一盘栗子糕,娘味十足:既然都有凌云志向,干完活抓紧时间温书。平日多思多想,可不是熟读四书五经,就能让百姓过上好日子的。 阿清姐姐,我懂了! 易天赐激动的握紧拳头,反应慢半拍的,觉得自己想明白了。 她从前觉得,她是恨老天,恨命运的。 她不想要什么天赋异禀,只想安安稳稳的,和普通人一样活着而已。 可是,老天给她留了一线生机,命运让她遇到了这样好的阿染姐姐和阿清姐姐。 天将降大运于我也!易天赐言辞灼灼,面色诚挚,我从前受的伤,留的血,都是为了和阿染姐姐阿清姐姐在一起的考验! 林染心头一哽,中二的天然茶,杀伤力十足! 谢韵仪昂首冷哼:我和阿染之间,可容不下一个你! 反正,以后我们大家都要在一起!易天赐一点不觉得自己被嫌弃了,乐陶陶道,我若是会成亲,就带着媳妇儿和孩子们,和你们住一起! 林染深吸一口气: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吃。 她拿起栗子糕,两个姑娘嘴里各塞一块:多做文章,少说废话。 天色阴了下来,雨从下午就开始纷纷扬扬。 谢韵仪担心凤仙花被打落,林染快手快脚,给它们搭了个秸秆棚子。 淅淅沥沥的雨下了一夜,第二天雨势变大,整个大地都被浸透。鸡和鹅窝在牲口房里,悠哉悠哉的啄葵菜叶子。 林染在夜里陷入沉睡前,记起了之前说要带易天赐,上山捡菌子的承诺。 一早起来,林染感受了下门外的温度,提醒谢韵仪穿上夹袄,扬声问刚开门的易天赐:山里应该有菌子了,你去么? 去!易天赐激动得团团转,期待的问,是去菌子多的地方么? 林玲带她去山脚捡过菌子,可她跟瞎了似的,菌子就在眼前都瞅不见。捡半天,得了可怜兮兮的三个。 小伙伴们好一顿嘲笑,最后一人给她五朵,凑成一碗。那天菌子炖肉的滋味,她想起来都要滋溜口水。 谢韵仪想起了她的战果,哈哈大笑:带你去一个处处都是菌子,捡都捡不完的地方! 林春兰从厨屋出来,嘱咐:山里冷,早些带天赐回来。 易天赐今天扒饭扒得飞快,眼角眉梢都是笑,各种傻笑。 两位姐姐回家一直忙,她以为她们早忘了,要带她去捡菌子的话。她开始幻想,她捡回来一背篓菌子,双倍还给小伙伴们的情景。 下了雨,山上地滑,皮靴子外要绑上草鞋。 林春兰蹲下给易天赐绑,提醒她:走累了就喊姐姐们停下休息。 林秀菊从柴火堆里,抽出一根粗细合适的棍子:你上山少,别跟她俩比,杵着棍子稳当点。 这次上山的目的,是带着易天赐玩儿,林染特意放慢了步伐。 好嫩的荠菜!谢韵仪蹲下,从背篓里拿小铲子挖出来,荠菜包子特别鲜,特别是这种当天挖回去就包的。天赐你来的时候都夏天了,夏天的荠菜没有春天的那种鲜嫩。 易天赐双目放光:那秋天的荠菜鲜嫩吗? 谢韵仪想了想:挖回去吃了才知道。 去年秋天太忙了,房子刚盖好,白天捡山货夜里读书,糖汁栗子葡萄酒全都处理好,天已经冷了。 阿娘阿妈也忙,压根顾不上挖野菜。 三人一路走一路挖,黑云黑羽忽得跑远,不多时就能带着兔子回来。 第154章 易天赐哇的一声,称赞:黑云黑羽,你俩也太厉害了吧! 黑云黑羽在林染脚边放下兔子,尾巴摇得飞快,眼睛微眯,吐着舌头,笑出两张傻脸。 易天赐羡慕得想变成狗:我拿到弓箭,勤加练习,也能抓到兔子吧? 林染:看天赋。阿清行,我就不行。 谢韵仪得意:还行还行,也就是百发百中吧。 易天赐觉得自己和谢韵仪更接近,都是吃不了太多饭,力*气不够大的类型。 她喜滋滋道:那我应该也不差! 林染瞄一眼喜不自胜的天然茶姑娘,目露赞赏:天赐有你阿清姐姐的自信,做什么都会成功的! 谢韵仪瞄一眼林染,一脚猛地踢向枝繁叶茂的大树,转身就跑,若无其事的发问:咦?山脚的坑洼处还有水,怎么山里反而没有了? 树叶上残留的水珠窣窣落下,打在林染的斗笠上,跟下雨似的。 林染无语的瞪一眼做坏事的姑娘,继续往前走:山里树多藤多,它们的根扎得深,与草地田地相比,能蓄更多的水。 真是神奇,跟打井能出水一样,无法想象地底下居然还有水! 谢韵仪慢慢靠近林染,好奇的问,阿染叮嘱阿萧姐姐,树不能可着一片砍,砍了树要移栽上树苗,不仅仅是为了让后人有树砍,还因为树能蓄水么? 她看一眼漫山遍野的树,数都数不清:山里自己就会长小树苗,为什么要移到砍下的树边上,因为那里长过一次大树? 易天赐也觉得奇怪:树这么多,只要不起山火,怎么砍都砍不完吧? 林染:山里的树苗藤蔓野草,每一株都在和身边的同伴争夺养分,还有阳光。大树遮挡了阳光,它底下的小树苗多半就长不大。 我们砍下的树不小,小树苗若是足够争气,就能在其它树枝侧过来,占据那块阳光之前,长得足够大,有一争之力。 谢韵仪心头大震,眼睛下意识的瞪圆。 阿染之前心情不好,说是太阳晒少了的原因,难不成,阿染其实是树精转世! 所以,阿染才会在山里如游鱼在水,不会迷失方向,哪里有什么一眼就能看出来,山林里的虫蛇蚁兽不伤她 所以,阿染种的麦子没旱死,树苗和花都活了,母树会照拂阿染,雷电也会给她帮忙! 之前的大病,是历劫? 那阿染她真是木头啊!力气那么大,还是硬木头! 那为什么阿染又会做那么多,美味可口的食物?树精应该是吃风喝露,吸日月精华的吧? 思绪乱成一团麻线,谢韵仪苦着脸,抬起手来要拍脑袋。拍到了斗笠,她改为拍自己的脸。 想不明白没关系。林染好笑的拿下她的手,轻轻揉了揉被她拍的地方,你们只要记得,树很重要,砍了,起山火烧了,都要补上。 安安静静不能动的植物,一直在为生存拼命争夺。这种生物知识,对这个世界的人,就是匪夷所思的荒诞故事。 林染抬眸看一眼太阳和系统显示的时间。 若是平行空间,女儿国的位置,应该偏西偏北。现在看去一片葱茏,很有可能从某一天开始,气候变得恶劣,植被破坏,慢慢沙化。 那,这个世界的女儿国,也会消失在时间长河中。若是没有文字记录祂的历史,或者这些文字没有保存下来。几千年后,谁又知道有这样一个神奇的国度,曾经璀璨煌煌过呢。 谢韵仪顾不上脸颊发烫,和易天赐齐齐点头,神色认真:记住了。 林染虽然说得随意,但她们直觉,这件事,很重要。 林染继续往前走,易天赐在中间,谢韵仪断后。 黑云黑羽又跑远了,谢韵仪视线扫过郁郁葱葱的山林,垂下眼睫。 不管阿染是人是神,现在是她的阿染,以后也只能是她的阿染。 她松开的五指握紧,哪怕阿染是一阵风,她也要抓住她。 她唇边露出一丝轻松的笑来,抬手折下一根带着雨水的树枝,愉悦的甩来甩去。 来到似曾相识的菌子地,谢韵仪下意识的去找毒菌子。吃了能看见小人跳大神的有趣菌子,她还没捡够呢。 易天赐惊叹:好多菌子! 她立刻蹲下,不管大的小的,全都要,笑得见牙不见眼:之前捡不到,我还以为是老天不想叫我捡到菌子! 林染:祖传玄学你关键时候用一用就成,别什么都往老天命运上靠。老天没那么闲,你命由你不由天。 易天赐眼泪汪汪:听阿染姐姐一言,胜卜十年卦!我就是不想认命!她们说我是易家百年来,最有天赋的人,要举荐我去钦天监。我不,我偏要好好读书,考科举,当官。 林染看她像是看大傻子:你不是还挺喜欢卜卦?有天赋有捷径有兴趣的路不走,偏要和人抢独木桥? 谢韵仪:过犹不及,钦天监还是有几分本事的。 易天赐:嗳? 她满脸疑惑:两位姐姐也觉得,我应该去钦天监? 林染:你想干嘛就干嘛,没了你,母树照样结孩子。钦天监不少你一个卜卦的,朝堂上不多你一个官儿。 阿染慎言。谢韵仪神情凝重,母树赐下孩子。若是被外人听到阿染这么说,阿染会被臭骂被扔石头。 林染:一时口误。 易天赐只听自己想听的:那我就跟阿清姐姐一起考科举,阿染姐姐,你真不考啦?开春我们去学宫,阿染姐姐一个人在家?咱仨一起去,多好玩啊! 林染:我有事要忙,认真点捡菌子。 过目不忘,也不能改变她不爱读书考试的事实。 谢韵仪从易天赐的框里挑出几个:这是毒菌子。 易天赐变了脸色:阿清姐姐你仔细找找,还有没有? 谢韵仪:轻微毒,吃了能看见小人跳大神。 我想看。易天赐眼睛一亮,巴巴的看着林染,带回去给我吃吧!我跳不好,族里孩子都笑话我是木头卦。 一阵风吹过,枯黄的叶子从林染眼前飘飘扬扬而过,准确的描述出了林染此时无语的心情。 谢韵仪感慨:这世界上,就没有无用的东西!我也想尝尝! 林染:还会拉着人一个劲的说,自己看见了怎样的小人在跳大神。 谢韵仪立刻道:阿染把我们关在屋里,说也只对阿染说。 林染嘴角抽抽,肃着脸:别拿身体冒险,能产生幻觉证明毒性不小。不仅仅是看个小人跳大神就完了,还可能损害五脏六腑。 易天赐这才目露不舍的放弃了:那我不吃了。 林染看向谢韵仪。 谢韵仪:我不吃。 她眼眸一转,认真的问林染:阿染刚才说幻觉,是不是不止小人跳大神一种? 狗说人话,以为自己在爬树,看见一排阿娘阿妈,小栗子在厨屋烧饭,床和柜子吵起来了各种匪夷所思的场面都有可能,你还会以为是真的。 林染觉得事情得说严重点,万一你们看见了狼群袭村,拿弓箭对着人射;把人都看成了菌子,走过去就要摘;以为路边的野草是栗子糕,拔了就往嘴里塞,还吃得津津有味 谢韵仪和易天赐齐齐一激灵,慌忙摆手:不吃了不吃了。 若是做了这种蠢事,绝对是一世清明都甩不掉的污点! 阿染,等我们捡完,你都查看一遍。谢韵仪神情认真,有些长得太像,我分不出来。 这种丑,还是让心肠恶毒的人丢去吧。 虽然有可能捡到毒菌子,捡菌子的快乐一点没少。 三人捡得上头,直到背篓装满。 谢韵仪意犹未尽的看一眼林染,若是只有她们俩,收进空间还能继续捡! 易天赐笑眯眯感叹:这块地的菌子,跟地里种的麦子似的。好想给这块地搬走! 谢韵仪灵光一闪:阿染,能带回去种么? 林染:地里光照强,这种蘑菇很难养出来。 易天赐:没关系,就当是咱仨的秘密菌子地。 谢韵仪□□脸。 易天赐立刻改口:是两位姐姐的秘密菌子地,只偶尔带我来串串门就好。 天赐,以易家的权势钱财,送你到宫里。跟皇女们一起读书,受女皇陛下的庇佑,不难吧?林染问道。 第155章 她也觉得,这小姑娘总跟在她们身边不是办法。 谢韵仪眼神犀利:女皇陛下的气运总比我和阿染强,你说,你是不是别有所图? 易天赐退开一步,无奈道:阿娘说我生下来,就放在宫里养过一段时间。没用,雷照样劈我。 林染问系统。 【真话。】 系统通过心跳、呼吸频率和微表情判断一个人是否说谎。 林染思忖片刻,虽然易天赐没说假话,但还有一种可能。 谢韵仪捡起一根树枝,一掰两段,表情凶恶:说不定是你阿娘骗你! 易天赐一屁股坐下,叹气:我也这样想过,所以,我八岁那年,让钦正带我去宫里。 她掰着手指头数:在女皇陛下上朝的正德门前,被屋顶掉下来的琉璃瓦砸破了头。路过汉白玉桥,掉进了河里。那条人工河不深,但我被水草缠住了,差点没被淹死。巡逻禁卫的长枪突然脱手,几乎给我胳膊戳穿 林染:那你还挺命大的。 易天赐苦笑:我也不明白为什么,女皇陛下的福祉都无法庇佑我,阿染姐姐和阿清姐姐却可以。 很多时候我不信卦,但卦象就是这么显示的。我见到阿染姐姐和阿清姐姐的第一眼,就发自内心的欢喜。 她眼睛直直的看着林染和谢韵仪:我从不信的天命,祂真的存在! 谢韵仪摸着下巴:难不成,我会名传千古,创下的功绩,连女皇陛下都望尘莫及? 阿染有大气运,那是真真的! 只盐山和堆肥两样,阿染功能无量。眼下有纺车,之后还有织布机。再后面她无法想象。 阿染,就像是天外来的神之手,拨动了梁国繁荣昌盛的进程。 林染淡淡道:可能就是气场相合罢了。 易天赐狐疑:气场相合? 林染:就像姑姑和彩云婶子,两个都是性情直爽的好人,凑一块就吵架,这是气场不和。 谢韵仪恍然大悟,眉眼含笑:那我跟阿染就是气场相合了!阿娘阿妈常说,我跟阿染成亲后,日子就一日比一日好。 易天赐瞪大了眼,兴致勃勃的附和:我还听好多人都说,阿染姐姐和阿清姐姐是天生一对。本来你俩都病重,见一面,第二天就好了,能上山打野猪了!真的吗? 林染冷嗤:村里还夸你是文曲星下凡呢,文曲星能是一个倒霉命,动不动挨雷劈? 谢韵仪:阿染,你这么一说,天赐还真可能是天宿下凡。犯了错的天宿,所以倒霉还要挨雷劈! 易天赐哀怨的瞄她一眼,反正我现在是人,饿了要吃饭,受伤会疼。 回家蒸包子炖菌子。 见话题又往玄学上跑,林染招呼道,什么都没有一日三餐重要。 上山容易,下山难。 易天赐滑了两次脚后,林染和谢韵仪一左一右抓着她的胳膊,防止这倒霉姑娘直接滚下山。 黑云黑羽又叼着兔子回来,它俩在山林里窜得飞快。 易天赐:我不如狗。 谢韵仪忍住笑,使唤黑云黑羽:怎么都是兔子,没有野鸡?我们捡了菌子,炖鸡最好吃。喔喔喔,咯咯咯,要这种,去吧。 易天赐:喔喔喔,咯咯咯喔喔喔,咯咯咯 黑云黑羽嫌她吵,抖抖耳朵,跑远了。 易天赐一路走,一路回头望:黑云黑羽抓不来野鸡,不会杀咱家的□□?兔子炖菌子,肯定也好吃。 谢韵仪:不杀! 易天赐提起的心,放下了。 若是要杀家里的鸡和鹅,她真要犹豫,晚上这顿吃不吃肉了。 没多会,黑云黑羽风一般跑回来,汪汪叫个不停,还咬林染的靴子,往后拉。 这是发现了什么。 三人随着它们走,来到一处石缝下,发现两只挤在一起,瑟瑟发抖的雏鸟。 易天赐神色复杂的看向黑云黑羽:是让你们抓喔喔喔,咯咯咯,大野鸡,不是叽叽叽。两只小鸟不够塞牙缝的。 黑云黑羽汪一声,狗嘴往里探,却被岩石卡住,够不着两只雏鸟。两只雏鸟吓得紧紧挨着一起,黑豆眼都不会动了。 黑云黑羽的狗头退出来,无辜的看向林染。 林染查询系统,诧异极了。 北长尾山雀的繁殖期通常在春季,也不知道这两只怎么来的。 没有亲鸟在附近,这两只活不了几天,就算没被其它动物吃了,也会冻死。 林染伸手捉出来,雏鸟瑟瑟发抖的出发尖细的津津声。它们应该已经叫了不短的时间,看着要被吓死了。 谢韵仪神情复杂:阿染要带回去养?好丑。 北长尾山雀,森林里的小精灵。林染笑道,养好了是个嘴巴眼睛脚黑色,背后长羽黑褐色,其余部分白乎乎的小毛团子。 谢韵仪抬头寻找,从前进山的注意力都在脚下,还真没注意山里的鸟长什么样子。 林染:不用找了,北长尾山雀不在一棵树上长时间停留。 谢韵仪看着眼前羽毛稀疏,瘦可见骨,拉扯着脖子拼命叫唤的雏鸟,想象不出它们能长成什么样的小毛团子。 易天赐跃跃欲试:给我养? 她不嫌鸟丑。 谢韵仪睨她一眼:阿染抓的,当然是我养。 易天赐悻悻。 林染:它们吃昆虫,你可以捉虫子喂它们。 大小姐看见虫子会皱眉,绝对不会动手捉。 谢韵仪立刻道:我养,天赐你抓虫。 易天赐笑眯眯道好。 第64章 阿染能再亲亲我吗? 易天赐和村里孩子们一起玩,抓过很多次虫了,还抓过蚯蚓,拿来喂鸡。 林染将手心的雏鸟给易天赐捧着,砍一条藤蔓,几番弯折就编成一个小笼子。她将两只雏鸟放进去,上面再绑上麻绳不让它们掉出来。 谢韵仪伸手接过小笼子,提溜着看,两只雏鸟仍挤在一起,但没拼命叫唤了。 耽误了一会,到下午了。 林染从包袱里拿水出来洗手,三人找块干的石头坐下,啃完馍馍再下山。 易天赐忧心雏鸟,飞快的啃完馍馍,在附近找虫子,喂给两只北长尾山雀。 这两只估计是饿狠了,易天赐将虫子扔进小笼子,它们飞快的低头啄食。吃完还吇吇叫,肉眼可见的放松了下来。 谢韵仪瞄一眼,觉得两只鸟,看习惯了,也没那么丑。 走到山脚,黑云黑羽不负众望,终于叼来两只野鸡。 易天赐夸张的笑出鸟叫声:黑云黑羽在,不愁没肉吃。 林染瞥一眼两只尾巴摇成残影的傻狗:没白喂肉。 谢韵仪摸摸它们的脑袋,掰开狗牙看:它俩吃过了。 山里兔子多起来后,这两天天都来山里觅食,还给家里带。林染一开始训它们,就是让它们先自己吃饱。 谢韵仪有时候觉着,林染真的是神仙。她像神佛一样,平等的对待周围的所有生灵。 不是说她不分亲疏,林染对亲人当然比对旁人好。 林染也顿顿没肉就吃不香,而是说她以平等的态度,对待身边的一切。 自己刚到林家,是阿娘阿妈半袋粗粮换来的奴仆。林染甚至都不知道她的品性,就毫不犹豫的喂她神药。 招待百姓们都敬畏的父母官,她没从林染眼底发现丝毫怯懦。 对村里人,铺子里的掌柜、伙计,林染都是一样的淡淡温和的微笑。 林染甚至关心山林的草木,考虑狗的感受,看见危境中的雏鸟,也会出手相助。 谢韵仪兀自笑出了声,林染也会毫不留情的打坏人,手起刀落杀死凶残的野兽。 无论是什么样的林染,都让她着迷。 野鸡和菌子炖,荠菜包包子需要新鲜肉,林染去姑姑家要一块。 林萧和江雪的房子,还是吴云山带人来盖。她价钱收得不高,林朝霞便每日都炖一大釜肉菜。 盖房人吃得好,建起房子来也更用心。 荠菜挖得不多,只需要匀一小块肉就够。 谢韵仪挑出一部分菌子,用线绑了菌子柄,挂廊檐下 吹风,明天还能再吃一顿。 前两月,她和林染去山里时,晒够了一年要用的菌子粉。这会太阳的热度不够,菌子洗了不容易晒干,反而会发霉,只能都吃掉。 易天赐从自己背篓里,六朵六朵的挑做一堆,拿竹篮装好,去还菌子。小伙伴们每人分她五朵,她还六朵。 第156章 六朵不够一碗没关系,菌子和什么菜一起煮都好吃。 回来的时候,她带着小伙伴们帮着抓的一把昆虫,乐呵呵的给谢韵仪看:白云白羽今天和明天的食物都够了。 谢韵仪飞快的移开视线,嫌弃的推开她:快去洗手。 也不知道她们抓的是什么虫子。飞虫被揪掉了一边翅膀,丑丑的虫子还是活的,挣扎着在篮子里到处爬。谢韵仪瞄一眼,鸡皮疙瘩都立起来了。 易天赐美滋滋的去给雏鸟喂食。 谢韵仪:那个篮子,你缠上丝线,别弄错了拿来装吃的。 易天赐乐:正好给我装虫子。 等雏鸟不再伸直脖子张大嘴要吃的了,她去杂物间寻个盖子盖上。确认里头的虫子爬不出来,满意的将篮子提走,放西厢房。 阿清姐姐狼都敢杀,居然怕小小的虫子! 虫子一抓一个,又不咬人,咬了也不疼。 易天赐摇摇头,想不明白,去院子里洗手。 林染在厨屋剁肉,喊一声:天赐,你再寻个篮子,垫上秸秆当鸟窝。 谢韵仪拍拍手:我来编鸟窝,天赐你学着点,脏了就给它们换新的。 黑云黑羽趴在一边,看着主人给小鸟做窝,知道这两只成了不能吃的鸟。不过,它俩也不稀罕,太小了,不够塞牙缝的。 谢韵仪告诫它们:白云白羽是咱家的鸟了,你们要保护它们,不许吓唬它们知道吗? 易天赐补充:也不许跟它们闹着玩,它们太小了。 黑云黑羽调皮的时候,故意去扑鸡扑鹅。惹得鸡和鹅追着它们啄,鹅嘎狗叫,鸡仗鹅势,吵得人耳朵疼。 林春兰出来拿稻米,荠菜没多少,包子不够吃,要另煮一陶釜米饭。 她路过看一眼:这哪抓的小鸟,能养活么? 谢韵仪笑眯眯道:阿染抓来送我的。 林春兰立刻笑了:这么小,抓点粟米喂。等饭熟了,给它们喂口饭。 谢韵仪眨巴下眼,感动得不行:阿娘最好了!我最最最喜欢阿娘了! 林春兰心里乐呵,故意睨她一眼:最最最喜欢的,不是阿染了? 任何人都不能跟阿染比!谢韵仪摇着林春兰的胳膊,无辜的眨眼,除了阿染,阿娘阿妈在阿清心里,永远是最最最喜欢的人。 林春兰乐得找不着北:阿娘阿妈,跟喜欢阿染一样喜欢你。 林染被肉麻到,觉得不用吃饭也饱了。 易天赐有样学样,神情诚挚:阿娘阿妈两位姐姐,和我阿娘阿妈,都是天赐最喜欢的人。 林染加快速度剁肉,&咚咚咚& 有时候,这个家,腻歪得,真很难让人待得下去。 饭菜做好,易天赐蹦跳着跑进来,端到院子里吃。 易天赐咬一大口荠菜包子,鲜得眯起眼,再夹一筷子肉厚厚的菌子,都要泪流满面了:这也太好吃了吧!野鸡炖菌子,绝对是世界上最好吃的美味佳肴! 林秀菊笑呵呵道:你自己捡的菌子,当然是最好吃的。 谢韵仪只吃了一个包子,就没再拿。她也不要米饭,一个劲的挑菌子吃。 林染瞄一眼:过两天还能长起来一批,咱俩再去捡。 易天赐没意见,她跟着去,是个累赘:我在家照顾白云白羽。 姐姐们带着她捡一次,她就满足了。 有得吃就行! 谢韵仪愉快的嗯了声。 今天不忙,对谢韵仪来讲也称不上累,但她吃完饭就洗漱,然后进了卧房。 林染担心她是着了凉,身体不舒服,端了杯暖和的糖水进去:阿清? 谢韵仪居然躺在她一贯嫌硬的炕上,还盖上了被子。 这姑娘跟着她熬夜惯了,林染还是头一次见她天擦黑就睡觉。 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林染放下水,三两步走到炕前,抬手想要探下谢韵仪的额温。 手还没碰到对方饱满的额头,就被一双温热的柔荑紧紧握住。 好大一块糖!谢韵仪猛地坐起,一把将林染连带胳膊整个抱住,温热的软舌顺势在林染脖颈处舔了一下。 林染僵住,她想要将人扒拉下来。偏这姑娘日日练箭臂力不小,林染怕伤了她,不敢用力,一时间竟然被禁锢住了。 好甜!我的糖!脑袋埋在她脖颈处的罪魁祸首,呵呵笑两声,又舔了舔。 林染身上像是被细小的电流窜过,全身的肌肉都被定住,使不出一点力气,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脖颈处,温软潮湿又绵密细腻的触感上。 她耳尖迅速泛红,哑着嗓子试图唤醒状态明显不对的姑娘:我是阿染,不是糖。 胡说!阿染是个硬木头,才没有这么甜! 反应很快,应该不是梦游。 林染顾不得屋外门还没关,带着谢韵仪闪身进空间。 今晚吃的菌子,是她一朵一朵洗的,应该没有毒菌子啊! 不对,她中间出去给阿妈帮把手,整理过柴房的树皮,难不成是天赐这个倒霉姑娘往里头添了几朵? 今晚谢韵仪菌子吃得格外多,那几朵恰好都进了她的肚子? 她脑子里一片火热的迷糊,完全记不清下山后,有没有让系统检查一遍菌子。 林染觉得自己这会就像是温水里煮着的蛙,身上越来越热,身体却下意识的不想逃脱。 仅存的一丝理智促使她艰难的伸出手,在急救包里翻找药片。 吃菌子中了毒产生幻觉,是神经递质活动受到影响,引发感知的改变。治疗这种神经致幻毒素,是要吃什么药来着? 急救包里的药不能瞎吃,林染一盒一盒辨认。偏身上挂着的人树袋熊一样,整个身体的重心完全压在她身上,舔舐还不够,一双手开始做乱。 林染一个愣神,耳垂被人含在了嘴里。 她脑子炸开,整个人都红了。 细细密密的麻意从脊椎涌上来,林染终于找到了药片。 问题来了,她要怎么给一个神志不清,沉迷吃糖中的姑娘喂药? 林染一把抓住伸向她胸口的手,问系统:阿清这种程度的中毒,要吃几片药? 【极度兴奋中,但未中毒。】 林染: 林染将药片放回去,换成一片板蓝根,笑一声:最甜的糖在这里。 处于幻觉中的谢韵仪,依依不舍的放弃红透了的耳垂,脑袋慢慢后退,眼神呆呆的看着林染。 林染将板蓝根片放在了自己舌尖上,满意的看到脸颊酡红如醉的姑娘,瞳孔猛地一缩,红唇下意识张开。 林染低头,舌尖轻而易举的侵入。 药片不听话,她好一番唇舌努力,才让对方咽下。 临退出,她咬了咬对方润泽的唇瓣,提醒道:你吃了毒菌子,我刚给你喂了药。这药助眠,现在闭上眼睛,睡一觉明天就好了。 谢韵仪呆呆愣愣的,眼眸直直盯着林染,半晌,听话的闭上眼睛。 林染带她出空间,给这会乖乖巧巧的姑娘按一边躺下,她手臂搭在对方的腰上,柔声安慰:我挨着你睡,半夜你要是发热了,再吃退烧药,现在快睡吧。 说完,林染愉悦的闭上眼睛,睡觉。 她回味了下方才甜美的感觉,心说,这可不是吻,这是喂药。敢装病的姑娘,就该受到这种惩罚。 谢韵仪呆若木鸡。 搭在腰上的手臂,存在感太强,她一动不敢动。 阿染说神药助眠,她现在,应该是,已经睡着了吧? 她亲了阿染! 怎么可能睡得着! 阿染,也亲了她? 还是唇舌纠缠的亲法? 啊啊啊,阿染是在喂药! 不管!阿染就是亲了她! 阿染神通广大真不知道她是在假装吃了毒菌子么? 她演得这么好,阿染应该看不出来吧?阿染都给她喂药了,肯定是没看出来。她都神志不清,拿人当糖了,阿染肯定觉得她没办法吃药,才这样喂的。 这次的神药怪甜的,就是药效不如之前的好,她现在应该是,还没睡着。 还想再亲,被阿染抱着的感觉好安心。 嗳,要是能天天吃菌子中毒就好了! 谢韵仪从下午开始,就一直在谋划中毒。抱住林染下了十二分的力气,亲亲更是让她整个人,骨头都在发软。 这会七想八想的,被喜欢的人抱着睡,带着对方气息的热意源源不断的传过来,实在是太安心,竟然还真很快就呼吸均匀绵长了。 第157章 黑暗中,林染神色复杂的睁开眼,视线温柔的临摹对方的脸。 良久,她轻嗤一声,傻姑娘! 谢韵仪早上醒来的时候,林染已经不在身边了。 她回想一下昨晚的亲密,笑出了声。 努力让自己的表情自然,谢韵仪打开门,视线在院子里寻找熟悉的身影。 阿清姐姐你起来啦?易天赐端着粥和馍馍出来,阿染姐姐说你昨晚菌子吃多了不舒服,她今天自己去山里采点蜂蜜回来。让你在家好好休息,我照顾你。 是不是我捡的菌子里,有毒菌子?易天赐满脸懊恼,说了让阿染姐姐最后检查一下的,还是忘了。 说什么傻话呢?我又没见到小人跳大神。就是昨天的菌子太好吃,我没忍住吃多了胃不舒服而已。谢韵仪睨她一眼,&少丧丧的,克不住你的倒霉劲,是我们自己运气不行,跟你有什么关系?& 她嗤笑一声:你来柳树村这么久,村里的大人孩子,还有阿娘阿妈,谁被你倒霉到了?我跟阿染,那更是不可能。你少给自己身上揽神奇。 易天赐呆住,她的倒霉运,在阿清姐姐这里,竟然被当做是神奇! 满心鼓胀的热意涌上眼眶,眼泪就要掉下来。 谢韵仪敲碗,嫌弃道:傻站着作甚?去端肉啊。你就是这么照顾我的? 感动瞬间飞走了,易天赐眨眨眼:阿染姐姐说,你要清清肠胃,今天不吃肉。 谢韵仪看看一边啃骨头的黑云黑羽:我已经好了,要吃肉! 阿染姐姐说你会馋,让我们都多吃点,肉都吃完了。易天赐讪讪的瞄一眼谢韵仪,小心翼翼道,等阿染姐姐回来,你跟她说,晚上多做点肉吃? 阿清姐姐的表情看起来不妙,身体不舒服的人,就是容易心情不好。 谢韵仪想想那几个蜂巢的位置,算了算,林染中午应该不回来吃饭。 她啃一口馍馍,喝一口粥:你给我拿点萝卜条,中午我叫阿娘烧肉吃。 易天赐后退一步:阿染姐姐说,萝卜条里香料多,会刺激肠胃,让不给你吃。她还叮嘱阿娘阿妈,说中午给你煮菜糊糊粥,不烧肉。 谢韵仪: 成吧,就当是阿染关心她。 可恶!阿染不会是故意的吧! 吃完寡淡的早饭,谢韵仪坐在秋千上,沉思。 她仔细回想昨晚的事情,脑子都要想成一团麻线了,愣是没想明白,林染知不知道她是装中毒的。 算了,不管阿染知道不知道,她们都亲了! 嗳?阿染昨天脸红了!阿染还主动亲了她!就算是为了喂药,阿染这是不反感和她亲密吧! 那,那,那,阿染是喜欢她? 不一定,阿染还叫天赐给蓝蓝渡过气,在阿染眼里,救人当前,这些都不算什么吧? 可阿染勾弄了她的舌尖! 她那会都傻掉了,不知道吞药,阿染这么做,也是没办法。 可她直觉,换了是别人,林染绝对不会如此! 谢韵仪脚下一蹬,欢快的荡起秋千。 荡着荡着,谢韵仪神情慢慢凝重。 那她,是该记得昨晚的事,还是记不得呢! 哼,看阿染怎么说! 阿染一大早就进山去了,该不是害羞了,躲着她吧! 不会,她要是害羞,就不会搂着自己睡。 谢韵仪回味下昨晚的吻,和被林染搂在怀里的感觉,轻声笑了出来。 来日方长! 易天赐给白云白羽喂虫子,小心翼翼的观察谢韵仪的脸色,整个人都纠结了。 阿清姐姐脸上的表情变来变去的,一会娇羞,一会得意,这会不知在想什么,严肃得像是要上阵杀敌。 一点不像是胃不舒服的样子,所以,还是吃了毒菌子吧! 阿染姐姐没太在意,应该是毒性不强? 然后,她就看见,谢韵仪哼着语调欢快的小曲,从屋里拿了荷包出来缝。 阿清姐姐,居然还会做针线! 我和阿染的生辰就要到了。谢韵仪心情很好的提醒易天赐,你好好想想,要送什么礼物。 易天赐眨巴下眼:我生辰也要到了 谢韵仪抬起眼皮:什么时候? 易天赐眼睛铮亮:腊月初一!我阿娘阿妈说,这个日子可好了。忙了一年,这时候闲下来,正是有心思好好庆祝生辰的时候。 谢韵仪:都怎么庆祝的。 易天赐垂下头,喃喃:不庆祝。 每年这个时候,都是老天格外记得她的时候。要么倒霉催,要么挨雷劈,能活到第二天,就是天大的庆祝了! 还真是巧了,我和阿染的生辰也是腊月初一,你跟我们一起过生辰好了。谢韵仪慢条斯理道。 咱仨,不是,两位姐姐真是上天注定的一对!我就是给姐姐们烘托气氛的! 别给自己说得这么惨兮兮。换个思路想,你也是老天眼里,独一无二的,要不,怎么就只记得劈你? 易天赐嘿嘿笑:谢谢阿清姐姐,我也只是嘴巴谦虚一下。天妒英才,我懂!我运气也还不错,一直活到了现在。 阿清姐姐也给我缝一个荷包么?她满含期待的问。 谢韵仪撇撇嘴:想得美,荷包上要绣花,我只给阿染缝。 易天赐:那阿娘阿妈生辰,阿清姐姐送什么? 谢韵仪:衣裳首饰。 易天赐笑笑:那*阿清姐姐随便送我什么都行,我都喜欢。 说完,她跑回了西厢房,神神秘秘的关上门,不知在捣鼓什么。只不时从窗户探出头来瞅一眼,观察下谢韵仪的面色。 林染下午出山,带回来好大一陶罐蜂蜜。 她今天光顾了七个蜂巢,一半蜂蜜放在空间,另一半装满了一个几乎和藤篓一样大的陶罐。 山里蜜蜂少了一半的存粮,成群结队的追着她跑。 谢韵仪听到脚步声,立刻跑到门口,仔细打量林染的神情:阿染回来啦! 林染神色如常,打量回去:没哪里不舒服吧? 谢韵仪抿抿唇,绯红爬上脸颊,小声道:昨晚劳阿染照顾了。 你我妻妻,不必如此客套。林染说着进门,放下藤篓,家里的菌子我都查看过了,余下的没有毒菌子。 昨天一开始,情急之下,她还真以为这姑娘是吃菌子中毒了。 谢韵仪小跑着跟上来,眼睛盯着林染:阿染,昨晚,没觉得我孟浪吧? 毕竟是她主动抱住人亲的。 林染神情不变,甚至如常嗤笑一声,睨她一眼:家里糖汁那么多,你想吃就吃。 谢韵仪咬牙,阿染还真是滴水不漏,倒嘲笑起她拿她当糖添了! 阿染昨晚亲了我,我好喜欢! 林染心里咯噔一下,无奈的看过去:昨晚是要给你喂药。 她有些后悔了,昨晚,情不自禁,做得有点过了。 谢韵仪咬唇,往前凑了凑:阿染能再亲亲我吗? 林染: 这姑娘,从来就不是省油的灯! 第65章 十八岁生辰 林染低头,亲在她额头上,再揉揉她的脑袋,满眼包容:别跟天赐学,给自己整得跟缺爱的小姑娘似的,大家都很喜欢你。 谢韵仪气得想揍人。 她还没来得及开口,林染推她:去拿干净的麻布来,滤蜂蜜。 谢韵仪知道,再问下去,林染还是有一百种说辞打发她!那张嘴也不知道是怎么长的,不光看起来好亲,更是气死人不偿命! 她冷哼一声,高昂着头,去杂物房拿干净的麻布。 哼!来日方长! 有朝一日,让你说一百遍爱我! 易天赐从屋里跑出来,一眼不眨的看着林染和谢韵仪滤蜂蜜:好香好香! 林染:喜欢吃就多吃,别跟你阿清姐姐似的,矜持讲究,背地里馋糖。 谢韵仪没忍住,伸手捶林染胸口。 林染冷哼:恼羞成怒。 谢韵仪继续捶。 林染笑着后退:你可是有的是力气和手段的大小姐,注意着点力道。打伤了我,可没人给你洗衣做饭了。 易天赐捂住眼睛,指缝张得大大的:活生生的打情骂俏! 谢韵仪没忍住,笑出声:晚上我要吃肉! 林染上下打量她一眼,煞有介事:都能打人了,看来是真没事了。晚上炖两只兔子,熏兔炖菌子应该味道也不错。 第158章 谢韵仪立刻笑眯了眼,阿染舍不得罚她。 接下来几天没什么事,林染将老屋那边削下来的树皮和边角木柴,全拉到柴房码好。 树皮含油量高,晾干了水分,用秸秆做引,很容易烧起来。木材密度大,耐烧。柴房堆得满满当当,够烧半年的。 林染还去半山腰砍了一车,手臂粗的枯树枝。这些树枝拉回家,砍成两尺长的柴火,码在牲口房前的廊檐下。 每日烧饭用上几根,不等它们完全燃烧就拿火钳夹出来,放进陶罐。然后用碎布头做的塞子密封,就能得到木炭。 这些木炭,留着烤肉再好不过。 转眼就到了腊月初一。 林染早早就睁开眼,下意识的扭头,对上一双满含笑意的杏眼。 谢韵仪竟然醒得比她还早! 阿染,生辰快乐。 生辰快乐。 林染打量她的脸色:你昨晚没睡? 谢韵仪皮肤白嫩,眼下的乌青看着碍眼极了。 睡了,就是在心里提醒自己,要早早醒来而已。谢韵仪弯起唇,我想阿染的十七岁生辰,听到的第一句生辰快乐,是出自我口。 她神色温柔,认认真真的说着话。 人也没有贴过来,也不是平日里偶尔让人招架不住的,热情撒娇模样,林染却心头一跳,下意识移开眼:送你的生辰礼物。 林染拿出一支,雕着凤凰纹样的铁木簪。簪头没有削得太尖利,但以铁木的硬度,真往人身上扎,绝对是利器。 谢韵仪笑眯眯的接过,递出早就准备好的荷包:阿染送我的,是普天之下独一无二的礼物。我的荷包,要叫阿染见笑了。 铁木坚硬,只有阿染芥子空间里,神仙给的木匠工具,能雕出这样栩栩如生的凤凰。 林染端详一眼荷包:阿清送我的,也是普天之下独一无二的礼物。 荷包上,家里的鸡、鹅、小栗子和两只狗都没落下,角落里还挤着两只小鸟。 谢韵仪轻笑:阿染喜欢就好。 柔柔的声音就在耳边,林染这才意识到,她俩并排侧躺在床上,两张脸之间的距离只有一只手的长度,呼吸间的气息都缠绕在一起。 她们之间亲密无间的日子,日复一日,过了太久,久到林染陷在对方温柔的眼神中无法回神,才觉察,眼下这样,过于暧昧了。 她刚才,看着那双红润饱满的唇瓣,尽然下意识想亲上去! 我去做长寿面。林染忽略心跳不正常的频率,神色自若的退开,起身将新得的荷包系在腰间。 旧的她没扔,收进了空间。 谢韵仪盯着她红透的耳垂,忽的笑出了声。 她的十八岁生辰,得到了人世间最美妙的礼物。 我给你帮忙。谢韵仪穿上衣裳,简单挽个丸子头,将铁木簪插在头上。 前两天,孙秀秀带话过来,弓箭和箭支都做好了,孙莲喊谢韵仪去试试手感,看需不需要调整。 林染和谢韵仪送给易天赐的生日礼物,毫无疑问,就是那两把牛角弓。 虽然不是亲手做的礼物,但这两把小巧的牛角弓,送到了易天赐心坎上。 谢谢阿染姐姐和阿清姐姐。易天赐是真感动哭了。 自己随口提的要求,被姐姐们记在心里的感觉,好温暖。 哭过了,她抹掉眼泪,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礼物。 我缝得有点丑。她手里拿着两个荷包,蚕丝面料,雪白雪白的,没有任何染色。上面缝着歪歪扭扭的金色符文,虽然姐姐们应该用不上,但我拿不出更好的礼物了。 这样的荷包,显然不是用来装银钱的。 以后不要送了。谢韵仪瞄一眼她黯淡的头发,抬起下巴:下不为例。阿染身边天天戴着的,只能是我送的荷包。你顶多只能画个扇面,刻个印章,送个摆件。最好是请吃一顿饭,送一篮好吃的果子,这种过了生辰就没了的东西。 请吃一顿饭这几个字的语气重重的。 易天赐迷茫:会不会太随意了? 林染翻看手里的荷包,里面没东西,外头也没写名字:这个福袋,阿娘阿妈戴着,管用么? 管用。易天赐认真道,阿娘阿妈的,我会再做的。 林染:这东西不许再做了。你若是不介意,这两个荷包,我和阿清就转赠给阿娘阿妈了。我们仨的生辰,这么重要的生辰饭,以后若是不在家里过,都由你负责。 这是附和谢韵仪刚才说的,以后易天赐送她们的生辰礼,最好就是请吃一顿饭。 谢韵仪揉揉易天赐的脑袋:阿娘阿妈于我和阿染太重要,这样难得的礼物,她们戴上,才是我们收下你这份礼物的意义。天赐,你要照顾好自己,以后不要再做这样让我们心疼的事了,好吗? 易天赐又想哭了,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只重重的点头:好。 林春兰从厨屋探出头来,笑道:都起来啦?快洗脸刷牙来吃饭。阿染,你来揪面。 长寿面不能断,林春兰和林秀菊只敢在自己生辰时动手拉。 她们做的,照例是满满一大碗的肉片荷包蛋。 林染很快拉出来五碗长寿面。 易天赐第一次听说这碗面的意义,她全神贯注的吃完。大冷天的,差点出一身汗。 最后一口面吞下,她笑得开心极了:我们都长命百岁! 林春兰和林秀菊给三个孩子的生辰礼物,都是一身亲手缝制的新衣裳和新鞋。 纳鞋底费功夫,手指手腕还费力。谢韵仪不让她俩纳鞋底,拿着一家子的鞋样子,去县里买回来一背篓鞋底。 林染仨喜滋滋试衣裳试鞋,都说穿着好。 尤其是鞋。 易天赐感叹:我还是头一次穿这么舒服的新鞋。 谢韵仪骄傲的抬起下巴,得意的告诉她:阿娘阿妈做的鞋,是拿咱们穿过的鞋比划后做的,当然合脚啦! 林春兰心里慰贴,嗔道:这是想叫阿娘阿妈给你们做一辈子的鞋? 谢韵仪娇笑着晃阿娘的胳膊,撒娇的话张嘴就来:就是仗着阿娘阿妈喜欢我呢! 林秀菊忍不住笑:阿清有这张嘴,没有干不成的事。 谢韵仪扭头,幽幽的看林染一眼。 林染顿了顿,转身去给谢韵仪倒一杯蜂蜜水。 谢韵仪接过来喝一口,心里乐开花。 阿染怎么知道,她吃多了肉汤,这会正觉得嘴干的! 腊月二十,林萧和江雪的新房盖好了。 这是村里第三家砖瓦房,来吃暖房宴的村人们,都在心里琢磨,自家还有多久,也能盖上新房。 地里的出息供吃喝和日用,想要攒下钱,眼下除了豆腐生意,就是做木工活。 心思灵活的人家,已经在犹豫,要不要去铁匠铺定个家伙什回来。这样,闲暇时候做木工活,一年也能多存几两银子。 这事越想越觉得可行,冬日里地里没活,家里的麻线也纺完了,就剩织布。织布费眼睛,一人织不了多久,就得停下,不如接着做木工。 柳春生在席上听着大伙的计划,心里越发高兴。 孩子们读书明理,大人越发勤劳,柳树村蒸蒸日上的好日子,就在前头! 吃了席,谢韵仪拉着林染去后院:姐姐们前天扦插下的母树,一年就能长大。后年开始祈,很快咱们就有新的小侄女了。姐姐们都是温柔坚韧的人,她们养的女儿,定然聪慧可爱极了。 林染看着人高的母树树枝,上面的叶子依然碧绿亮泽。 大冷天的,往院子里一插就能活,一年就能长得枝繁叶茂。之后生长的速度极其缓慢,几乎是保持在一个合适的高度,不怕大风,也没有虫蛀。 若是没有人为砍伐,这树能慢悠悠的长几百年。 造物真是神奇! 林染搜索记忆无果,问:怎么祈? 阿染不知道?谢韵仪惊讶的问。 林染诚实道:没见过,也没人跟我说。 谢韵仪:在母树的主杆上划一道口子,两人咬破中指,滴三滴血进去,然后认真祈祷母树赐下孩子。若是下月不见胎果,继续滴血祈祷。有的妻妻一次就能有孩子,有的许多年都不成。 林染迟疑:那要是,外人来偷偷滴血? 母树不会认的。母树长在院子里,只认长期接触的人。 林染看一眼谢韵仪:那若是家里人多怎么确定就是谁和谁的孩子? 第159章 谢韵仪拉着林染回家,前后路上没人了,她笑道:我给阿染讲个笑话。镇北侯娶了一位正妻,四位夫人,养了七个女儿。当初老四和老五几乎同时出生,我亲眼见过她们是怎么验证谁是谁的女儿。 孩子的血,和阿娘阿妈的血一起滴入母树,当初长孩子胎果的位置,会变红。 林染暗自记下,诧异道:还能娶多个媳妇! 谢韵仪睨她一眼,以一副旁观者的语气说道:正妻同意就行。镇北侯和她夫人是家族联姻,那时候养的我,一看就没有学武天赋。她俩都想要个武艺出色的女儿,祈了两年母树都没动静,就继续娶,继续养呗。 那是她们有眼无珠鼠目寸光愚蠢可笑。林染深深看一眼谢韵仪,阿清的阿娘阿妈定然是品性极佳,天资卓越的人,阿清才没被那两蠢人养歪。 谢韵仪垂眸,给脚下的小石子踢飞,小声道:我有现在的阿娘阿妈就好,我没想过找她们。 她对自己的身世,其实有过探寻。 谢靖回来后,侯府的老仆私下里告诉过她,她应该是在盛安末年的感恩寺大祭中被弄混的。 她想尽办法打听那年的大祭,只知道那年的感恩寺大祭,京城里的敌国奸细骤然作乱,感恩寺大火,京中死了不少才出世的孩子。 镇北侯妻妻不爱自己的孩子,没认出来她不是她们的孩子。 谢靖的养娘养妈,失去了自己的孩子,将谢靖当亲女儿养。 那她真正的阿娘阿妈呢?她们是跟镇北侯府妻妻一样,认不出自己的女儿,还是以为她早就死了? 她是假侯府千金的事,在京中闹得沸沸扬扬。若她的阿娘阿妈还记得她,至少会来找她,确认下吧? 但是没有。 没有任何一对阿娘阿妈来找她。她的阿娘阿妈或许已经去了母树的怀抱。要么就是也不爱她,早将她抛之脑后 刚才席上没吃饱吧?林染生硬的转移话题,我做大酱汤给你吃。 没有孩子不想知道自己的阿娘阿妈是谁,即便那是一对糟心的阿娘阿妈。认不认是另一回事。 林染问系统:dna检验亲子关系,在这里适用么? 【除了个别非科学的范畴,这个世界一样是科学的世界。】 那你收录下阿清的dna,凡是你能检测到的人,都检测下。 【需要宿主作为媒介。】 林染:果然还是不能太指望系统。 怎么做? 【最适合宿主收集样本的方式:薅几根检测对象的头发。】 谢韵仪一扫刚才想到亲阿娘阿妈的不快,得寸进尺:我还想吃阿染做的鸡蛋糕。 林染:行。 心情不好的时候,是需要吃点软软的甜点。 年节前几天,易天赐接到了她亲阿娘阿妈送过来的一驴车物品。 布匹衣裳鞋袜皮毛,糖和点心,以及一盒金首饰。 其中一大半,都是她阿娘阿妈送给林家的礼物。另有一封言辞恳切的信,感谢林家悉心照料易天赐。 金首饰太贵重,林春兰和林秀菊都不要,谢韵仪让易天赐自己收着。布匹衣裳鞋袜皮毛,锁进了林春兰两口子那边的厢房。 糖和点心,林染叫易天赐拿去分给村里的孩子们。 在家的日子,就想流水一般眨眼就过去了。 备年货,扫尘,准备年节期间的吃食 林染和谢韵仪样样都做得认真,易天赐从睁眼起,就乐得见牙不见眼。 除夕这天下起了大雪,谢韵仪和林染带着易天赐做雪人。 谢韵仪和易天赐做得格外认真,家里所有的活物,都栩栩余生的立在院子里,林春兰看得眼眶发酸。 两只狗,两只鸟,两头驴,二十只鸡,二十一只鹅和五口人。 没有小黑子,小黑子早在腊月初,就完成了当猪的使命。 再怎么不舍,离别的日子还是来了。 三月三日,祭拜完母树,林染和易天赐赶着装得满满当当的两辆驴车,出发去府城。 小栗子和小松子都跟着去府城,家里又买回来一个小花子帮忙种地。 每月都记得写信回来啊,阿娘阿妈叫柳芽帮着念。 凤仙花阿娘阿妈会记得种的,种子要先泡半天水才好发芽,阿娘阿妈都记住了。 若是农忙假那几天太热,就别回来了。一来一回路上遭罪,阿娘阿妈磨了凤仙花粉,托杨夏给你们送过去。 阿清胃口不壮,阿染你做饭好,多给她烧些好吃的。 谢韵仪这两月撒娇耍赖,一直在劝说林春兰和林秀菊,让她们跟着一起去府城看看。 林春兰和林秀菊心中意动,但,到底还是舍不得扔下家里的事。 地里要整出来种上庄稼,家里的鸡和鹅每天都要喂,厢房里锁着几百两的家当,五分地的树苗时不时要去看看,一亩地的凤仙花要种 林玲去读书,柳乐乐要大人分心看着,林朝霞自家的事都忙不过来。林萧和江雪更是睁眼忙到天黑。 林家这些事,没个稳妥的人托付,林春兰和林秀菊都不放心。 谢韵仪要叮嘱阿娘阿妈的更多。 我托了阿萧姐姐隔三差五从县里带肉回来,还有家里的鸡蛋鹅蛋阿娘阿妈别舍不得吃。吃不完的咱不卖,给姑姑家,阿萧姐姐她们。 地里的活,阿娘阿妈看着就好,我跟姑姑说了,咱家地里的活,都雇人来做。 阿娘阿妈也记得给我们写信,让柳芽代写。 凤仙花种不活没事,玉皇山上好多,我们闲了去摘。 闲时少做些衣裳,费眼睛,我们的衣裳都穿不完了。 她还特意拜托了林萧,若是阿娘阿妈这边出了什么急事,一定要立刻去府城寻她们。 易天赐一个劲的抹眼泪,林春兰和林秀菊送了又送。 林染无奈的回头:阿娘阿妈回去吧,我会常回来的。 林春兰嗔她一眼:你回来作甚?你回来谁照顾阿清和天赐?走吧走吧,阿娘阿妈用不着你操心。 驴车上除了装三人的衣裳被褥鞋袜,各种日用,还有一大框香肠,四陶罐咸鸡蛋鹅蛋,两陶罐新鲜蛋,四罐子蜂蜜糖汁 黑云黑羽在地上跑,白云白羽在头顶上飞。 这两毛团子习惯了饭来张口,压根没有飞回山林的打算。 它们现在跟林染当初形容的一样,黑嘴巴黑眼睛,褐色的背羽和尾羽。其余部分雪球一样圆滚滚,白色的羽毛蓬松,看着可爱极了。 雪白团子在家里的地位,超过了黑云黑羽。谢韵仪每天都要捧在手心撸,吃饭时,林春兰都会从自己碗里,挑几颗饭粒喂它们。 新定的秋千没地方装,林染跟徐木作说好,让她直接交给车队带过去。 这次去府城,房子的事不用她们操心。 易天赐的阿娘,在学宫附近买了一座二进的大宅子。一应家具都准备齐全,打扫得干干净净,只差人住进去。 阿染,你真不跟我们一起去么?稷下学宫门口,谢韵仪满脸不舍,上午和下午都见不到阿染了。 自从到了林家,她和林染几乎形影不离。她早习惯了林染随时都在身边,半天的分离,都觉得无法忍受。 中午不就回家吃饭了?林染跟送三岁孩子进幼儿园的家长似的,放缓了语气,我来接你们? 易天赐猛猛点头,没敢开口说话。 姐姐们依依不舍,互诉衷肠的时候,她要当自己不存在。 谢韵仪娇声道:阿染每天都要来。早上送,中午接下午送,晚上还来接。 小丫鬟都没这么守着的,就今天来一次,后面看情况。林染面无表情的推她进门:认真读书,若是跟人吵架打架,别留手。 稷下学宫不仅教文,还有专门习武的学院。 蓝蓝比她们先进学宫一个月,昨晚来家里做客,兴奋的讲,一言不合就吵起来啦,武院的那帮人看不起咱们学文的阿嘉正寻善骑射的,要跟她们一决高下呢 易天赐昂首握拳:阿清姐姐文武双全,拿下武院轻而易举! 她拉着蓝蓝去后院,显摆自己蹩脚的箭术。 屡射屡脱靶。 即便如此,蓝蓝仍满口夸赞:天赐妹妹假以时日,必定是神箭手。 真正的神箭手不想要这个丢脸的徒弟,随手一箭,正中靶心。 蓝蓝星星眼,立刻变成谢韵仪的迷妹:阿清姐姐这样美,还有如此神技,理当是学宫魁首。 第160章 都是一群心高气傲的年轻姑娘,林染觉得这个魁首之路,不会一帆风顺。 不说大小姐与生俱来的矜贵高傲气质,就她现在这张美得炫目的脸,就容易糟小人嫉恨。 谢韵仪的学宫生活多姿多彩。 三个月后,林染再去接她,无数羡慕嫉妒恨的目光看过来,宛若实质。 第66章 虔诚的吻她 学子们狠狠剜一眼林染,心里骂骂咧咧。 她们心中高冷矜贵的凤凰女神,竟然在看见那个女人后,瞬间软了目光,欢快的飞奔过去。 那个女人身姿不错,脸也确实还行,勉勉强强够站在她们的女神身边,却不识好歹! 热死了,别挨这么近。林染拿过来谢韵仪的书箱,递给她和易天赐,蓝蓝一人一竹筒蜂蜜水。 谢韵仪嘬一口甜滋滋的水,高兴的问:阿染今天怎么有空来了? 林染:阿娘阿妈托杨夏带了萝卜条和酸菜过来,我请她去香满楼吃了饭,顺路。 啊啊啊!竟然不是特意来接女神的! 身为女神的妻子,连学宫都考不进来,竟然还不把女神放在心上! 天赐妹妹和蓝蓝妹妹,尽然也和她有说有笑! 可恶,这女人只不过是个村里姑娘,竟然如此好命! 林染压根不在意这些陌生人的目光,她忙得很。 谢韵仪和易天赐做寻常家事,她买菜烧饭,余下的时间,都花在研究织机上。 柳树村都用踞腰织机,一次只能织一尺多宽的布。 易天赐带着林染去看了易家的织布作坊,这里用的是斜织机。织工通过踩踏杆形成梭口,手动梭子送过去纬线。 布匹宽度能达到一米,送纬的速度比踞腰织机要快几倍。 系统给的图纸复杂,最基本的改变就是飞梭。拉动连线,飞梭穿过,踏板调节经线上下交错,飞梭飞回。和手动送梭比起来,速度又能快几倍。 调节吊着经线的各种短杆位置,甚至还能轻易织出花样来。 这样的织机,一些重要的部件,制作要求比纺车高多了。 林染打算先自己做一遍所有部件,组装出一架织机样本,分清楚部件要求的精细程度。一部分部件村里做,要求精度高的,到木工坊下订单。 那我中午就要吃酸菜拌米饭和萝卜条!谢韵仪加快了脚步,语气欢快,杨夏明天才回去吧?她住哪个客栈,我给阿娘阿妈买的时兴衣料,铜镜,驱蚊膏,遮阳帽还有铁犁,都托她带回去。 她是看到什么觉着好,就想给柳树村的阿娘阿妈捎回去。 林染:云来客栈。我单叫一辆车,顺便买些绿豆和舂好的稻米。 易天赐忙道:还有我给阿娘阿妈买的装水葫芦,细纱蚊帐。还有给林玲和乐乐的书,九连环鲁班锁。 正说这话,一个墨绿的身影冲过来,剜一眼林染:清学妹,请你一定要看。 她说着,满脸通红的往谢韵仪手里塞一个信封,转身就跑。 站住!谢韵仪嫌恶的扔掉手里的信封。 她牵起林染的手,十指相扣,冷冷的开口,我早说过了,我有深爱的妻子。这世上没有任何人,比得上她一根头发丝,少做这种让人厌恶的把戏。 话说完,她转向林染,娇声道:阿染,给我擦擦手。 林染垂眸,拿出帕子,一根一根的擦拭葱白指尖。 她心里涌起一股异样的情绪,欣喜,得意,更多的是无法抉择的难过,心口细细密密的酸涩。 易天赐瞄一眼林染,小声道:这些日子,天天都有人向阿清姐姐表白,阿清姐姐都是这么说的。我和蓝蓝也说,你们是最最最恩爱的妻妻,她们没有一丝可能。可有些人跟听不懂人话似的,纠缠不清。 那名学子脸色刷的白了,她将表白失败的伤心和场面的难堪都归结于林染,眼里都要喷出火来:恩爱的妻妻?都没行过妻妻之礼,也能叫恩爱?两情相悦必定情难自禁。定是你知道自己配不上清学妹,才不敢越雷池一步! 你来稷下学宫,就学会了信口雌黄?谢韵仪恼怒:无稽之谈,阿染我们走。 &我没瞎说!我阿娘从未看错过!& 林染停下脚步,冷声道:哪又如何? 被林染凌厉的眼神扫过,那学子脊背一凉,下意识的后退一步。 易天赐和蓝蓝的眼睛瞬间瞪圆,两位姐姐日日同床共枕,竟然还没有琴瑟和鸣! 谢韵仪抿唇一笑:阿染,不相干的人不值得动怒,我饿了。 林染淡淡的嗯了声:饭做好了。 林染觉得自己没生气。阿清容貌才华都是顶尖,现在又是稷下学宫毋庸置疑的第一人,有人迷恋她太正常了。 两人一路都牵着手,直到进了家门,林染去厨屋端饭,才松开。 易天赐贼兮兮的凑到谢韵仪身边:阿清姐姐,你们真没有? 谢韵仪坐在桌边等饭,一手托腮,唇边泛起迷样的微笑:因为我们成亲的时候,都打算过两年就和离的。 两年过去了,她不可能和离。 阿染也没再提起过。 易天赐傻眼了:啊?那那 你们真要和离?!!! 傻乎乎呆着干嘛?谢韵仪斜她一眼,还不快去拿菜拿饭来? 谢韵仪满意的看看自己的手,阿染牵了一路呢。和以往在山里拉她一把不一样,这是情人之间的牵手! 阿染的手,好暖和,指节有力,和她人一样让人安心。今晚洗漱前,她都不想洗手了! 晚上散学,林染赶着小栗子,带着要捎回家的东西送到云来客栈。 先说好,我可乐意给你们捎东西了。杨夏笑道,婶子们特意叫我带话,让你们少捎东西回去,银钱留着自己花。 谢韵仪笑眯眯道:夏姐姐也帮我带话回去,说阿清想她们了。 杨夏:一定带到。 天色还早,林染想到空间里的灵芝和人参,决定顺路去百草堂卖了。 熟门熟路的到了百草堂后院,林染让看门的婆子带话:我们是许掌柜的侄女,送药材来了。 婆子盯着她们仨,心里直泛嘀咕:上次来的两侄女,丑得不能见人。这次来了三,一个比一个长得好! 你们在这等着,我去通报一声。 许掌柜正和东家交账呢,脑子里懵懵的:我哪有送药材的侄女?我侄女才十岁,这会应该正在家写功课呢。 婆子觉得许掌柜得看看脑子,提醒道:上次送药材的两侄女,这次来了三。 &应该是骗子!&婆子想起来了,上回驴车上装得满满当当,这回是空的! 百草堂的东家路听云,一听说许掌柜送药材的侄女,就想到了让百草堂出了好大一场风头的两只黑熊和仙草灵芝。 我们去看看。路听云扬声道,不是骗子,就是许掌柜的侄女。 婆子疑惑的放慢脚步,许掌柜的侄女,许掌柜想不起来,东家知道? 婆子打开门,许掌柜看到人,立刻小跑起来,满脸都是笑:快进来快进来,盼你们好久了,这次带什么好东西来了? 盼着人来,还说没有这样的侄女?婆子深深的看了许掌柜一眼,许掌柜真该看看脑子! 林染赶着小栗子进来,笑道:运气好,那颗树又长了跟上回一样的两朵灵芝,捡漏了一棵人参。 许掌柜自动忽略掉运气好捡漏这两个词,职业素养上线:&仙草灵芝的说法只能用一回,这次品相跟上回一样,也不能给你们五百两银子了。& 不是独一无二的,那就不能叫仙草了。 林染:你看着给。 路听云咳一声,许掌柜忙介绍道:这是我们东家路听云。 不等林染她们自我介绍,路听云就笑道:你们是稷下学宫的?能文能武,大才啊! 虽然这三个姑娘身上穿的,不是稷下学宫那身墨绿衣裳。但气质出众,其中一个国色天姿,额间一个火凤凰,必是近来满城追捧的吴清。 另一个脸圆圆的,应该就是八岁童生,易家的麒麟儿,易天赐。 路东家过奖了。林染笑道,我就是一捡山货卖点银钱的,姓林名染。这是我妻子吴清,妹妹易天赐。 路听云笑得温和:那我就托大一声,叫你阿染妹妹了。咱们屋里谈价。半夏,上参茶。 两个凤毛麟角的才女,隐隐以林染为首,路听云自然不会小瞧她。 第161章 她还下意识的多瞅了林染一眼,这就是凤凰女神爱之深切的妻子? 那些年轻姑娘们见识少,都看走眼了。 站在两个麒麟子身边毫不逊色,轩昂自若的气度不比京中贵女差,应该说,和&凤凰女神&顶顶相配才是。 路听云有心交好,灵芝人参都给了好价,一共九百两银子。 许掌柜在林染看过来时,心领神会,亲自去取了四个藤篓来装银子。 谢韵仪和易天赐全程安静喝茶,林染和路听云相谈甚欢。 一个时辰后,天色完全暗了下来,林染仨人才出百草堂。 易天赐憋了一路的疑惑,直到进家门才问出口:阿染姐姐,我家也有商队,有木工作坊,为什么找路东家合作? 林染: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你家是我的后路。 易天赐仔细回想,柳树村家里的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啊!鹅蛋倒是没和鸡蛋放在一起。 前半句她没想明白,后半句她懂,心里瞬间满意了。 阿染姐姐这么看重易家,可不都是因为在乎她嘛! 谢韵仪倒是觉得,林染的做法很对。就算是和易家有交情,在商言商,多一个合作伙伴,多一条路。 她从前还问过阿染一个傻傻的问题,若是阿娘阿妈带回来的姑娘不是她? 易天赐来了家里,她才觉出自己在阿染心里的不同。 与她初到林家相比,易天赐对阿染心更诚,易家的势力大,对阿染的用处更大。 但阿染没叫易天赐知道,任何一个重要的秘密。阿染永远将她排在易天赐之前。阿染尽*可能少和易家接触,却毫不犹豫的和她共面仇敌。 阿染没洗过易天赐的衣裳,也从不吃易天赐剩下的饭菜,阿染下意识的不和易天赐有身体接触。 而她,从一开始,和阿染除了没做妻妻之间亲密的事,寻常妻妻间相互扶持,相互照料的所有事都做过了。 她们还共同面对险境好几次,相互交托后背。 谢韵仪的心情,肉眼可见的好极了。 府城节日多,年轻学子们最喜欢过七夕。 谢韵仪早早约了林染,晚饭后去街上玩。 易天赐十分有眼色:讲学交给我跟蓝蓝,阿清姐姐陪阿染姐姐。 林染瞥一眼易天赐:讲学? 她在府城是没结交同龄的朋友,但她整日忙得很。易天赐这口气,说得她好似活在后院的深闺怨妇,急需另一半陪的小可怜。 谢韵仪一脸无所谓:咱们之前不是去茶楼听过一次? 林染想起来了,她们觉得紫竹和玄玉学识一般般,没听几句就走了,惹得楼下的拥趸们怒目而视,恨不得揍她们一顿。 现在换成自家人去出风头,林染觉得很可。 先讲学,再去街上玩。林染看一眼谢韵仪,揶揄道,我在雅间听你们崇论宏议,语惊四座。 易天赐目露可惜:阿染姐姐该去考一考的,这样就是咱们仨去讲学了。 林染哼笑:蓝蓝要伤心了。 易天赐理直气壮:阿染姐姐除了经义差点,策论律法算学都是顶尖,就是比蓝蓝强啊。蓝蓝只是朋友,阿染姐姐可是我的恩人和亲人,我当然是站在阿染姐姐这边了。 谢韵仪搓了搓胳膊,睨她:大可不必,站在阿染身边的人,只能是我。 易天赐立刻改口:站在阿染姐姐和阿清姐姐身后。 谢韵仪伸出食指,戳她的额头,凶巴巴道:下次想好了再说,时刻记着自己的位置! 易天赐连连点头:记住了,记住了! 难怪家里一直不买醋! 阿清姐姐时不时就要发一缸! 她偷偷瞅一眼唇角不自觉上扬的林染,心里嘀咕:你俩妻妻情深,黑云黑羽都能看出来,怎么就不做琴瑟和鸣的事呢! 不过,这是姐姐们的事,跟她关系不大。 七夕这天,易天赐早早定好了雅间,点心糖水满满一桌,保证林染能边吃边听,一点不无聊。 在林染面前,高高在上的给学子们进学,淡然面对满室追捧和喝彩,谢韵仪心中雀跃,语气神情都不自觉的柔和几分。 七夕本就是表明心意的节日。学子们见心中的女神收了淡漠高冷的模样,想要表白的心蠢蠢欲动。 女神说她有深爱的妻子又怎么样? 喜爱一个人有错么?她们只想让女神知道她们的心意,本就做好了被女神拒绝的准备。 况且,女神前途远大,那个所谓的妻子根本就配不上她! 谢韵仪讲完最后一句,喝口蜜水润润喉:接下来是提问时间。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吴清,我喜欢你! 有美一人,清扬婉兮。吴清,我会永远爱你! 心乎爱矣,永不可忘! 佼人僚兮!我心匪石! 谢韵仪皱起眉头,转身就要走。 伙计笑眯眯的跑过来,递给她一张纸:甲字一号的客人让给你的。 那客人好生大方,只跑这么几步路的功夫,给了她二十文。 谢韵仪冷了脸,正要扔了,忽的想起来,林染就在甲字一号吃点心呢。 她瞬间软和下来,弯唇笑道:谢谢你跑一趟。 伙计呆了呆,满面通红的跑了。 底下学子们暗恨不已,这张浅粉色的信笺上,不用想都知道写的是情书,女神居然接了! 提的什么问题,我们也听听?若是文采不够,她可要大大鄙夷一番! 能让清学妹都笑了,定是神来之作,可否让我等也听听?该不会是那个凭运气得的第三十名,考不上学宫的秀才,送来的几句话吧! 女神样样都好,就是眼瞎,怎么就看上这样一个普普通通的人了呢! 易天赐踮起脚尖,凑过来看:阿染姐姐写的啥? 谢韵仪满眼含笑,粉色信笺在她眼前晃了晃。 易天赐秒懂,一字一句的念:我阿染姐姐给阿清姐姐的情书:万里江山如画,璀璨星河似梦,日月流转,朝朝暮暮,不及你。 慢堂皆静。 不对仗不押韵,用词直白,胡牵乱扯,东拼西凑 学子们忿忿不已,偏又无法出言诋毁。 世间最美好的事物,都不如你。 只不及你三个字,就将她们之前精挑细选的表白词,全压了下去。 再多再美好的诗句,也敌不过一句真情。 偏偏这首乱七八糟的信里,其中的情义,白丁都能懂。 林染出走雅间,谢韵仪欢快的跑过去,牵她的手,双目灼灼:阿染! 林染淡然,递过来一盏走马灯:七夕节礼物。我们去放河灯。 林染做的走马灯上,五张简图画着家里的鸡群,鹅群,两只驴,两只狗,还有胖乎乎的白云白羽。 蜂蜡做的蜡烛燃了有一会,热气带动轮轴转动,图像一面面不断从眼前走过,画面上的小动物们看起来像是在你追我赶,可爱极了。 易天赐瞪大了眼:会自己转动的灯! 蜡烛珍贵,毫商们也只会在七夕节这天,在铺子前挂上灯笼,彰显财气名声,引得无数人驻足欣赏。 易家也会花大价钱做灯笼,但,易天赐从未听说,灯笼还能自己转的! 她眼睛粘在走马灯上,惊叹:阿染姐姐神思巧手。 林染牵着谢韵仪的手,下楼梯。 满堂学子们雅雀无声,神情复杂的注视着她们一步步走下楼梯,走出茶楼。 清学妹的妻子,也不是一无是处。 那首表白诗,其实,写得真好。 会自己转动的灯呢! 若是有人在众目睽睽之下,送她们那样情深意切的诗,送她们从未见过的珍贵之物,她们也会动心的吧! 阿染,这灯怎么会自己转?谢韵仪惊讶的提起灯看,里面有个转轴? 林染:热气带动的。蜡烛点燃,会有热气。跟蒸包子似的,蒸笼边上的热气不断往上涌,热气里头的劲儿带动转轴转动。 谢韵仪满心欢喜:阿染费心了。 街上人流如织,谢韵仪的脸和手里的走马灯,走到哪都是人群视线的聚焦点。 林染将她往身边揽了揽,问小商贩:面具多少钱一个? 客人想要哪种?小摊上有颜色艳丽的花脸面具,还有各种动物图案的,全脸,半脸都有。 每年的这一天,姑娘们花起银子来都格外大方,小摊主准备了大半年的货,就等着一晚赚几个月的钱。 第162章 谢韵仪选了两个半脸狐狸面具,林染付给小摊主一两银子。 带上面具,谢韵仪眨眨眼:阿染做的肯定比这个戴着舒服。 林染:你想要什么样式的? 谢韵仪:一个灰狐狸给你,一个白狐狸给我。 嗯? 灰狐狸狡诈,白狐狸痴情。 林染冷哼:心眼子比狐狸还多! 谢韵仪:那白狐狸给你,灰狐狸给我。白狐狸是我,灰狐狸是你。 林染差点被一连串的狐狸绕晕了头,一句句顺过来,才知道她说的是:我将我送给你,你将你送给我。 林染默了默,艰难的开口:放河灯去吧。 谢韵仪高兴道:听说中原那边的富人会放河灯,阿染也会做河灯?我还没见过河灯呢! 顺着人流从石桥下下来,拐到附近居民洗衣裳的石板上,林染从背篓里拿出河灯。 莲叶样式的河灯,林染用凤仙花粉染成粉色。花瓣上刷了蜂蜡,能在河面上飘不短的时间。 点燃蜡烛,林染将河灯捧给谢韵仪:许个愿,放水里。 谢韵仪拿下脸上的面具,放进林染的背篓里,问:愿望能说出口吗? 林染顿了顿:最好不要。 谢韵仪满眼含笑,安安静静的许愿。 她慢慢蹲下,小心翼翼的将河灯捧到水面上。 水面微漾,她轻轻推了推,河灯飘向小河中间。 有人发现了河面上的灯。 哇!那是什么? 水上的灯! 天哪,好美啊! 人群中此起彼伏的惊叹声,引得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水面上,静静飘荡的河灯上。 她们惊讶的讨论着,兴奋的沿着河的两岸,和河灯一起往下游走。 越来越多的人去追河灯。 所有人都被我的愿望吸引走了。谢韵仪笑,那我的愿望,一定会实现的吧? 月光下,她的眉眼笼罩着一层纯洁的光辉,如同月中仙子,在林染面前,亭亭玉立。 林染听见自己嗯了声。 面具被揭开,月中仙子昳丽出尘的脸靠近,清澈的眼眸流转着碎光,红唇亲启:阿染能吻我么? 林染拥住她,低下头,虔诚的吻她。 第67章 我们都得克制 淡淡的轻轻的吻,不带任何欲色。 谢韵仪同样小心翼翼的吻她。 喧闹的人群一直没有停歇,像是流动的河水,一帧一帧的从她们身边经过,追着谢韵仪的愿望而去。 原地相拥的两人,吻了很久。 久到谢韵仪眼角,大滴大滴的泪水滑落。 林染抬起头,退开。 泪水打湿了月中仙子的洁白无瑕的脸庞,她满眼都是笑:阿染,我等你,我会一直等你。 她知道林染是喜欢她的,这就够了。 林染不告诉她原因,那就是不需要她知道。 她愿意等,哪怕一辈子都等不到,她也愿意等。 林染轻轻的擦干她脸上的泪水:好。 回去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易天赐在门口等她们,看着说说笑笑并肩而来的两人,直觉有哪里不对。 这种直觉,在接下来几天,她发现,两位姐姐之前还偶尔亲亲手,用一个水杯喝水,眉眼不经意间你来我往就粘在一起 现在竟然看着生疏了!这些亲密的小动作都没了,视线对上还会相互躲闪! 她们之间,竟然还说起来谢谢两个字! 那天晚上,阿染姐姐送了情真意切的情书,神奇的走马灯,阿清姐姐有多欢喜,她都看着眼里。 之后两人情意绵绵的去放河灯,回来也是有说有笑,她以为她们当晚就会琴瑟和鸣。 老天奶,那天晚上,后来发生了什么! 易天赐惶恐极了。 她发现,她和阿染姐姐之间,她和阿清姐姐之间,看起来都比阿染姐姐和阿清姐姐亲近! 怎么办啊?易天赐苦恼的问蓝蓝,她们明明那么相爱! 蓝蓝也想不出好主意:你直接问她们呢?咱们瞎想一通,万一好心办坏事。 易天赐憋了几天,终于忍不住偷偷问谢韵仪。 她眼神躲闪,言辞杂乱,前言不搭后语一通说,谢韵仪还是听懂了。 因为情难自禁,我们都得克制。 谢韵仪揉揉易天赐的头发,满意的看着她更懵圈了:我和你阿染姐姐,是最最最恩爱的妻妻,所以你不懂。 易天赐: 不懂就不懂吧,你们恩爱就好! 两年间,从府城到柳树村,一来一回的路上,不间断的传递着关心和牵挂。 离别和团聚相互交织。 又一年的三月。 谢韵仪和易天赐中了举人,这就要前往京城,参加今年的会试。 林染原本是要跟她们一起去的,许多年没有音讯的,林秀菊的姐姐,托人从凉州府传来消息。她时日不多,膝下只一个六岁的女儿,恳请妹妹接回来养大成人。 林染担心林秀菊又惊又急,舟车劳顿累出病来,要替阿妈去一趟凉州。 我接回妹妹,就去京城找你们。林染叮嘱谢韵仪,去了京城少出门,有什么事等我到了再说。 两年打猎摘果悠然适意,两年论学讲经春风得意,谢韵仪容色越发昳丽。她身量又长高了不少,红唇雪肤,眸光潋滟,只站在那里,就能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和四年前稚嫩消瘦的小姑娘,判若两人。 林染觉着,昔日的仇家多半认不出来她,她担心的是谢韵仪主动去挑衅复仇。 以这姑娘不吃亏的性子,可能性极大。 易天赐:阿染姐姐放心,我会看着阿清姐姐的。 那个谢靖,心机手段都非常人能比。听说,镇北侯妻妻近两年身体不好,许多事都是那个谢靖出面处理,已经隐隐有取代镇北侯的架势。 阿娘阿妈,你们回去吧。 林染看一眼身后的柳树村,又有好几户人家盖起来砖瓦房,孩子们的朗朗读书声轻快悦耳。 阿娘阿妈一身细布衣裳鞋袜,不再佝偻着腰背,面色红润,眉目舒展,早已不再是记忆中的愁苦模样。 阿清,天赐,你俩路上当心,到京城了就稍信回来。易家派了两名护卫护送,林春兰仍不放心,宁可走慢点,沿着官道走,路上下雨就歇着。 谢韵仪:阿娘放心,我和天赐都带了弓箭。还有黑云黑羽跟着呢,遇到贼人也不怕。 林春兰又看向林染,这个一根铁木棍在手,没啥好担心的:接到云云妹妹,细致着些照顾。 林秀菊:你林姑姑那边还不知道什么情况,若是阿染,你把她们都带回来。 林染点头:阿娘阿妈放心。 四辆驴车,一路沉默着到了县城。 三辆往东,一辆要往北去。 林染:你们先走。 她看一眼谢韵仪赶着的驴车,再次确认。 空间里各种常用的药,各几片缝在谢韵仪里衣兜里。什么情况吃哪种药,吃多少,她叮嘱过好几次。 藤篓里放了剔骨刀,谢韵仪的弓箭也带着。除了铁木箭支,还藏着五支铁箭。只要不是遇到一大群亡命之徒,应该都不会有危险。 衣裳鞋袜带的够多,谢韵仪用惯了的枕头被褥也在。香肠咸蛋、酸菜萝卜条、大酱酱油香料,这些开胃菜和做饭神器也都够吃几个月。 黑云黑羽越发威武,也跟着她一起去。 该带的都带齐了,林染却下意识的觉得,有什么落下了。 落下什么,也没关系。板车上放了二百两银子,谢韵仪身上还缝着金叶子。易天赐更是走到哪都能取出银子来,缺什么再买就是了。 她看着三辆驴车,渐渐离去。 失落的叹气还没从眼前散开,谢韵仪的驴车停了,她飞奔着跑回来:阿染,你要快点来找我。我已经开始想你了。 林染抱住她,谢韵仪垫脚亲了上来:阿染也要想我! 好。 阿染路上当心。 嗯,你也是。 小栗子催一声。 谢韵仪深深的看林染一眼,又跑了回去。 这次,她没有再回头。 林染直到看不见驴车的身影,才转身。 白云白羽一左一右停在她肩膀上,吇吇叫两声,似乎在说,还有我们陪着你。 林染吆喝着驴车,加快速度。 第163章 她有系统提醒,不担心突然袭来的危险,可以日夜兼程去凉州府。 官道绕路,林染直接按系统显示的路走。 路上遇到两拨看她孤身一人,想要抢驴车的盗匪,林染得了三两银子的意外之财。 送去衙门费时间,说不定还有麻烦,林染将她们揍一顿,扔在路边。 一路紧赶慢赶,再绕过面前几座山,就能到凉州城地界。 天蒙蒙亮就赶路,这会该吃早饭了。 林染停下驴车,小花子悠闲的低头吃草。 大半个月过去,空间里能直接吃的食物不多了,林染拿出个馍馍就着萝卜条吃。 两只小白团子吇吇叫着,飞进山林里找虫子吃。 林染才吃完四个馍馍,它们就啾啾叫着飞回来,围着林染转。 林染试探着往山里的方向走几步,小白团子啾啾着往前飞一段,停在树枝上,两只黑豆眼盯着她,啾啾叫个不停。 林染沉了脸色,将铁木棍拿在手上,加快脚步。 她两次和路匪们打成一团时,两只北长尾山雀,都是这样着急的在她头顶啾啾啾。 【滴滴,九点钟方向一百米处,小规模人群正在进行血腥械斗,宿主注意安全。】 林染提着铁木棍,飞奔过去。 她猎过熊,杀过狼,血腥见得多了,这还是头一次见到弓箭射向人。 她抓住空间里谢韵仪的书桌腿,用桌面当盾牌,飞快的跑到被射击的三人面前,挡住前方飞来的箭支,拿着。 不用她判断哪方是好人,哪方是凶徒,系统上三个红点,显示了敌方的位置。 你死我活的双方都怔了怔,不明白怎么突然就冒出一个人来,还带着张桌子! 弓箭手的目标,毫不犹豫的转向没有遮挡,且向她们冲过来的林染。 冲过来的人速度太快,在山林中奔跑如履平地,她们下意识觉得不好。 林染压根不用管射过来的箭支,她只需根据系统给的路线一路飞奔。她的速度快得跟离弦的箭似的,神箭手都不可能射中她。 跑近,看见人影,砸下长棍。 弓箭手不管哪里受伤,都会影响准头。近战林染压根不担心。 她跟打地鼠似的,跑到红点位置,砸一棍子,片刻不停留的跑到另一个位置,再砸一棍子。 第三棍子砸下去,她停下喘一口气,再一个个收拾。 战斗结束得太快,以至于楚望月喊出当心她们自戕时,已经晚了。 林染猛地看向刚被她砸断胳膊的人,那人唇边溢出鲜血,砰的一声倒在地上,胸口插着一把锋利的匕首。 林染脊背一凉,下意识的后退一步。 血腥味弥漫,她飞快的跑开,扶住一棵大树,哇的一声,刚才吃的四个馍馍,吐得干干净净。 后背一层层冷汗往外冒,眨眼间里衣就湿透了。 林染不停干呕,头晕眼花。 白云白羽焦急的围着她啾啾啾不停。 余光瞥见被追杀的其中一人,提着大刀走过来,林染大喊一声:不许过来! 三个弓箭手绝对不是什么好人,但寻常百姓也不会拿一把寒光凛冽的大刀被追杀。 那人停下脚步:我们不是坏人。 她往另外两个弓箭手藏身的地方走,很快大声禀报:已经死了。 另一名亲卫搀着楚望月走出来,问林染:你是哪里人?怎么发现我们的?为什么进山带着书桌? 语气中带着不自觉的高高在上,出口全是审问。 林染的速度太快,力气也极大。虽然她眨眼间就打伤了三个刺客,救了女君,但,没摸清楚她的来历之前,亲卫不得不防。 林染强忍着恶心,逼自己不去想刚才死的三人:云州府来的,去凉州府探亲。救你们是意外,我只是路过,我现在就走。 她不想要什么救命之恩,也不想沾惹麻烦。 亲卫面色不虞,楚望月抬手制止,她语气温和:我腿伤了,还得麻烦你带我们出山。 林染抬眼,面前的女人保养得很好,看起来三十来岁的模样。但眼角的细纹告诉林染,她应该和阿娘阿妈是一辈的,得有四十多岁了。 女人面色和蔼,眸光从容,唇角带着温和的笑意。好似她们此刻,不是处于荒郊野岭的死人现场,而是长辈在宽敞明亮的堂屋里,温声招待远方来的晚辈。 林染知道,这女人一定是长久处在高位,不疾不徐说着话,却能让人不自觉的想要听从。 林染下意识想拒绝,她可以指个方向,这里离山脚也不远。 但对上那双和谢韵仪几乎一摸一样的的杏子眼,她说不出拒绝的话。 她想,四十岁的谢韵仪,也一定跟她一样,身处高位,从容醇厚,是个让人心悦诚服的领导者。 她们呢?林染指的是三具尸体。 楚望月语气平静:留在这里,自会有野兽啃食。 亲卫已经搜索过一遍,没有找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林染:你们等等。 她屏住呼吸,拿走亲卫扔在一边的荷包,倒出里面的银子。 嚯,还有金裸子。 三幅弓箭也带走,都是上等牛角弓,铁箭支。 比青石县铁匠打的箭支,看着好用多了。 林染走回楚望月三人刚才躲藏的地方,提起书桌。 上面有谢韵仪拿木匠工具戳的各种圈圈点点,擦不干净的墨迹。谢韵仪是个超念旧的姑娘,换一张书桌,她肯定要不乐意。 林染走在前面,两名亲卫扶着楚望月,警惕的四下张望。 系统没滴滴,林染知道她们不会背后捅刀子。 跟着我们的两只小白鸟,是你养的么?楚望月问。 这两只鸟,一直在这个聪慧果敢的年轻姑娘身边飞来飞去,她只是想确认下。 林染:是。 楚望月笑了笑:很可爱。 话音刚落,她微笑着闭上了眼睛,倒在一名亲卫身上。 女主子,主子你醒醒! 林染转身,就见另一名亲卫,毫不犹疑的给自己腿上一刀。 刀尖刺入血肉的哧声,听得林染脊背一凉。 怎么了? 亲卫咬牙:我们都中过箭,箭上有毒。主子晕过去了,我背她下山,要尽快找到大夫。 林染迟疑半晌:你们还能坚持么?速度快点,再有两刻钟,就能见到我的驴车。车上有药,云州府百草堂坐馆大夫配的药,应该比附近县城大夫的医术强。 两名亲卫目光坚定,能,你只管带路。 她们轮流着给自己划一刀,一定能坚持背女君下山。 林染:我来背,你们拿好我的棍子。 她一直手支撑着楚望月趴在背上不掉下去,另一只手扔提着桌子,步履飞快的下山。 两名亲卫面面相觑,这个桌子,一定要带走吗? 但她们知道最好不要开口。她们觉着,这姑娘很可能做出,宁可丢下主子,也要带走桌子的事来。 两名护卫拿起铁木棍,紧跟上去。 没多久,林染又听到哧的一声。 她倒吸一口凉气,跑得更快了。 小花子没走远,走远了会被主人揍,能疼得驴昂昂叫。 林染将背后的人,交给两名脸色苍白的护卫,忍不住劝了声:我来准备药,你们先休息下。万一你们也倒下了,你们主子谁来照顾? 两名亲卫见了驴车,和驴车上满满当当的行李,提着的心放下一半。 林染见她们警惕心不减,又给她们看自己的身份牌。 一名亲卫接过,青石县柳树村林染,景安十八年秀才。 另一半的心,也放下了。 你武艺这么好,怎么去考秀才了? 林染:我是家中独女,阿娘阿妈不放心我去战场。我喜欢赚钱,考秀才是为了行走方便。 为了让这两人放心,林染又补了一句:我对医术稍有涉略,认识很多药材,知道方子。你们放心,你们主子这毒还没毒菌子的毒性大,一会喝了药,很快就能醒了。 亲卫: 武艺比她们强的少见,这姑娘比她们强多了。 秀才可不是那么容易考的,这姑娘看着年纪也不大。 文武双全不说,竟然还懂医术! 向来自傲的亲卫,不合时宜的觉得,人与人的差距,真是比人和驴还大! 你带了被褥?给我们主子垫着吧?亲卫掏出一片金叶子,你去买新的。 第164章 林染毫不犹豫的收下。 草地上先铺一层油纸,再放装了羊毛毡的褥子。 两名亲卫将楚望月搬到褥子上躺好,你还有油纸伞? 林染再接过一片金叶子,默默地撑开油纸伞,给她们主子挡住头顶的太阳。 这场面,看着竟然有点像出门踏青。 两名亲卫突然就觉得,主子一定不会有事。 失血中毒,再加上紧绷的弦突然松了下来,两名亲卫相继陷入昏迷。 林染看着地上倒着的三人: 也好,喂药省事多了。 为了防止她们三人中,有跟谢韵仪一样的叼舌头,林染偷偷将解毒药和消炎药兑在蜂蜜水里。 蜂蜜她放了好多,齁甜。 依次给三人喂了药,又给两名护卫的腿上撒上金疮药,林染从板车上,拿下来炉子和木炭。 清热解毒的草药煮上,林染饿得前胸贴后背。草药的苦涩味,祛除了鼻尖的血腥味。林染又饿了一会,拿出馍馍啃。 楚望月这些年来,一直没有荒废武艺,身体素质不错。她最先醒了过来,认真分辩鼻尖的草药味。 紫草、紫花地丁、蒲公英、黄芩、金银花、藿香都是排毒解毒的药材。 不对! 她现在感觉很好,一点不像是中毒了样子! 你给我们吃的药不错,在哪买的?楚望月看着大口大口啃馍馍的姑娘,笑着问,有多的馍馍么?我饿了。 林染: 这声理直气壮的我饿了,让林染瞬间想起了谢韵仪。谢韵仪一顿吃不了多少饭菜,没多会就饿了,就会找她要吃的。 林染拍了拍自己脑门,告诫脑袋,别一天到晚都想谢韵仪。 游方大夫给的药丸,说吃了毒菌子好使。林染递给楚望月一个馍馍,不好意思的笑笑,我见你们都晕过去了,跟吃了毒菌子差不多,就给你们喂了药。 楚望月垂下眼,不置可否。 她尝一口馍馍,眼睛亮了亮,肯定道:加了蜂蜜。 这姑娘赶路,带着被褥桌子宠物蜂蜜 她身为女君,出巡都没这么讲究。 林染闭了闭眼,骤然变亮的杏眼,和谢韵仪吃到喜欢的食物时,简直一模一样。 林染默默地转个方向,不让自己看到那双眼睛。 你今年多大了?从云州府到凉州可不近,就你一个人,你阿娘阿妈放心么?楚望月边吃边问。 她神色温和,像是一个关心年轻人的长辈,让人觉得,不好好回答,都对不住这份心意。 林染:十九岁。我路上揍了两拨劫道的,多问问人就不会迷路。阿娘阿妈放心的,我这么大了又不会丢。 已经给对方看了身份牌,这位问什么,林染答什么,尽量往真了答。但她不会多问对方一句,也不会多回答一句。 大了就不会丢楚望月喃喃。 她想到自己丢失的长女,心中一痛,不再说话。 两个亲卫陆续醒来,俱是一惊,第一时间坐起身来,看向楚望月。 见楚望月已经醒了,眼眸清明,面色也不差,蹦到嗓子眼的心,这才落回肚子里。 她们也立刻发觉,自己的状态很好,好得不像是又中毒又受伤的人。 林染见她们盯着自己,抿了抿唇,又递出两个馍馍。 这馍馍是她给自己准备的,蜂蜜只放了一点点,但个头足够大,谢韵仪吃一个就能饱。 若是这三人没吃饱那就先饿着吧。 正好留着肚子喝药。 林染舀出三碗药,放一边凉着。 这药还用吃么?楚望月迟疑道,&都是寻常排毒解毒的药材。& 林染:清清余毒。 这药,许掌柜说过了,没病也能吃点,清热。 楚望月拿过药,皱了皱眉,似乎是觉得这药的味道太难下口。然后,她端着药碗,一饮而尽。 林染觉得,她得尽快把人送走。这女人,喝药都跟谢韵仪一样,先嫌弃,再豪迈的一口闷。 另一边的两名亲卫苦着脸,喝几大口,缓缓,继续喝几口,再缓缓 楚望月拿出一块玉佩:这是谢礼。你若是有什么麻烦,拿它去府衙、京中六部都可。 林染毫不犹豫的接过:救你们的事,一笔勾销。 果然是有权有势的人,这玉佩,谢韵仪应该用得上。 老天奶!谢韵仪是住她脑子里了? 第68章 她一直在找自己的孩子 楚望月笑出了声,这姑娘她越看越喜欢。 楚望月又拿出一块金饼。 林染下意识的将手背在身后。 脑子没下命令,手都知道这东西不能拿。 我可能要跟着你几个月,我们的身份你随意编,跟游方大夫给的药一样。 这是说,她知道林染说之前,给她们喂过游方大夫的药,是骗她们的。但她不会追根刨底。 林染心中一惊,哀嚎,她这是又被赖上了? 对方还是个心机深沉,有权势和手段的聪明人! 林染心里一沉,面上看不出一丝变化:我可以送你们去府衙。 楚望月微笑着摇摇头:我还不能露面。 她这次出宫巡视,遇到一连串的刺杀,绝不寻常。 宫中定然有奸细! 她不露面,盛安就能大肆排查,或许还能借此除去一批早有异心之人。 林染期待着给出意见:我给你们租一个院子? 楚望月继续微笑:追杀我的人绝对还有,在你身边安全。 林染: 林染气笑了,信口胡问:你有丢失的女儿么? 这发现她有用,硬是要赖在她身边的举动,和当初的谢韵仪简直又是一模一样! 这女人若是说,她丢了一个女儿,算算年纪,今年二十岁了。那她不是谢韵仪亲娘,就是谢韵仪亲妈! 楚望月怔了怔,苦笑:我的长女,刚满月,就丢了。她今年,要过二十岁生辰了。 她说得很慢,眉眼瞬间凝满哀苦,最后一个字落下,大滴大滴的眼泪往下砸。 然后,她像是突然爆发了一样,双手抱着膝盖,再不顾及任何形象和体面,嚎啕大哭。 两名亲卫垂下头,一声不吭的收起腿,直直的跪下。 主子向来矜贵沉稳,生死关头都镇定自若,她们从未见到主子这样崩溃过。 许是,离了宫中,身边只有她们两个没用的,主子才能将一直压抑着的痛苦表达出来 林染: 林染慢慢走到楚望月身边,蹲下,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顺便拿下背上的一根头发。 她身边的玄学有点多。 她很多时候,不得不信。 系统,检测。 【这根自然脱落的头发没有毛囊。需要有完整的毛囊,宿主拔至少两根。】 林染:是她孤陋寡闻了! 楚望月陷入深深的悲伤中,泪如断珠。 林染拔下她两根头发,她都没有发觉。 【dn*a相似度99.9999999%,科学维度上,99.9999%的概率,存在亲子关系。】 林染:标榜科学的玄学系统,在科学上,也变得谨慎了? 啊!啊啊! 她还真是,谢韵仪的阿娘,或是阿妈啊! 林染默了半晌,伸手推推她:你别哭了,你女儿一定能找到你的。 她会告诉谢韵仪,认不认,由谢韵仪来定。 楚望月哭了一场,情绪好多了:谢你吉言。 林染一点不心虚的肯定:我运气好,你信我没错。 林染从她手里拿走金饼,给她倒一杯蜂蜜水,又拿肉干给她吃。 再将板车上的物件摞在一起,腾出空来,主动自我介绍:我叫林染,你们叫我阿染就好。你们腿上伤了,上车吧。 楚望月不知道她为什么转变了态度,不过,这是好事。 那你唤我月姨,她们俩是阿圆阿九。这是鹿肉?香料放得挺足。楚望月坐上车,又成了那个镇定从容的上位者。 阿圆阿九挤在一起,尽量给女君多一点位置。 林染吆喝着小花子赶路,笑道:月姨喜欢吃? 这是谢韵仪喜欢吃的口味。 楚望月:很好吃。阿染家境不错。 她用的是肯定语气。出门在外,能过得这么讲究的人,真不多。这车上的东西,随便一样,都不是普通人家能拿出来的。 而且,这姑娘虽然也爱钱,但对金饼的态度,跟对铜板差不多。眼里不见惊讶,拿走也自然极了。 第165章 林染没直接回她的话:我姑姑让人带信,说她时日不久。我去凉州,带她和妹妹回青石县柳树村。然后,我会去京城。 她放缓了语气,回头看一眼楚望月:我妻子和住家里的一个妹妹,上京城考进士去了。 楚望月这趟出宫,本就是巡视。从凉州府经过安州府到云州府,再从云州府去往永州府、平州府,最后到京城,跟她原本计划的行程相差不大。 她缓缓点头:可。 林染的这些行程,她都没有异议,且会一路都跟着。 林染决定闲聊天:听口音,月姨是从京城来的吧?镇北侯家真假千金的事,月姨知道吗? 楚望月不动声色:阿染还认识其她从京城去云州府的人? 这姑娘是拐着弯,开始打探她的来历了?拿四年前的事问她,果然是个聪慧过人的。 林染若无其事的挡回试探:我在云州府呆过两年,常有京里的商队过来。恰好我闲着,常去听她们天南海北的聊。 楚望月:谢韵仪那孩子可惜了。 挺有天赋一孩子,被镇北侯那对蠢货妻妻养得毫无灵气。那姑娘走投无路之时,她还派人暗地里帮了一把。 要不然,那姑娘还傻乎乎的留在京城,只有死路一条。 也不知道她现如今怎么样了?若是经此一劫,能有所长进,未尝不能凭自己本事站在朝堂之上。 林染颇为赞同的跟着叹气:听说那姑娘才貌双绝,怎么没有阿娘阿妈认回去呢。 楚望月:或许她阿娘阿妈不在京城吧?但愿她能早日找到她阿娘阿妈。& 楚望月闭上眼,也祈愿她能早日寻到她的景安。 林染好奇道:说起来,她也是二十岁吧?月姨丢失的孩子也是二十岁,你们都在京城,怎么没去试试呢?说不定,她就是月姨的女儿呢? 楚望月:试过了。 林染沉默半晌,问系统:你不会出错吧? 【科技的范畴,本系统从不出错。】 林染提高了声音:我听人说,滴血认亲,是要母女三人一起,同时往母树的伤口处滴食指血? 楚望月:不用人都在,取来的血还未干,能融在一起就行。 林染哦一声,似乎是为了掩饰自己方才的孤陋寡闻,提高声音道:若是有人从中作梗,在取血时做点手脚,月姨岂不是就和女儿错过了?月姨被追杀都不敢露面,是有内奸吧! 楚望月瞳仁一缩,心中震颤。林染说的话,不无可能。 她脸色煞白,立刻就想到了几个,她从未怀疑过的人。 二十年前那场大乱,本就是人为。若是当年宫里有漏网之鱼,一步步爬到了她和盛安身边,悄无声息的阻止她们找到景安 楚望月垂下眼,即便是身边这两个以命相护的亲卫,都不能全信。 反倒是面前赶车的姑娘,武艺高强,见义勇为,心思细腻,聪慧过人且不知道她的身份,更能为她所用。 接下来,林染路上不再停歇。 只路过县城时,给小花子买草料,补充几人的干粮,给楚望月三人买几身衣裳日用。 另外,楚望月说她坐车上没事干,让买几块木片刻着玩。白水喝不下去,还要了一两茶叶。 林染神色复杂的瞄她一眼。 这位月姨,一路上弯弓射兔子,砍路边的柳树枝编篮子,吩咐阿圆阿九捉虫子给她喂白云白羽 一会都没闲着。 跟谢韵仪一样,心情好了,还唱诗经。 嘴也叼,买回来的茶叶,她闻了闻,嫌弃的放在一边,一次没喝过。 楚望月说有人追杀她,林染不敢投宿客栈,也没去医馆给她们买药。 楚望月全凭林染安排,夜里露宿荒野,她也跟着轮流守夜。林染带着的都是好药,她们身上的伤势肉眼可见的好转,楚望月就没打算用县城医馆的药。 五天之后,中午。 林染停下驴车,吃饭。 远远看见凉州城高大的城墙,林染瞄一眼楚望月。 凉州城有城门守卫,进城是要出示身份牌的。 你是秀才,我是同村的秀才她姨,阿园阿九是你身边的长随。我们仨是不放心你一个人出远门,陪你一起来接人的。 楚望月扒拉下背篓里的木片,挑出三块来,拿匕首削削刻刻,很快做出三张身份牌。 林染探头看:云州府青石县柳树村林景安,林阿圆,林阿九? 这是要用伪造的身份牌进城? 林染对楚望月的造假技术不看好:不是竹牌么?这身份牌看起来有点新。 阿圆默默的瞄林染一眼,拿着三张身份牌,到地上一阵搓。再拿回来时,木牌上已经有不少划痕。 动作熟练得很,一看就是没少干。 楚望月将昨晚就泡上的茶水,倒在身份牌上洗干净沙土,并排放在板车上晒:进城时就差不多了。 梁国北边几个州府都少有竹子,木片做的身份牌一直就不少,在凉州更常见。楚望月胸有成竹,城门守卫若是查出来是假的,我会说是我们三胁迫你。你是秀才,她们不会拿你怎么样。 林染并没有被安慰到。 然而,城门守卫只瞄了一眼,问林染来凉州府干嘛,就将身份牌还给了她们。 甚至还颇为热情的给林染指路,第五个路口左拐,再又拐两次,就是你姑姑住的沙子巷。 她们轻而易举的进了凉州城。 林染往身后看一眼,拿着假身份牌的三人,面上的神情太淡然,让人起不了一点怀疑的心思。 半晌,林染幽幽的问:各处城门守卫,都是这么检查身份牌的么? 楚望月:有城墙的府城就没几个。 林染沉默,她觉着自己被谢韵仪忽悠了! 考什么秀才啊?三分钟学会造假身份牌,想去哪里去哪里! 楚望月看不见她的神情,却猜到了她的想法,轻笑出声:寻常百姓出了自己县城,东西南北都分不清。若是去车行,车行要拿身份牌去县衙办路引。 县衙的文书成天和身份牌打交道,县城百姓的身份牌就是她们刻的,自然容易分清真假。 阿染这样,有本事独自从云州府走到凉州府的,整个梁国都找不出多少人来。 守卫极少见到假的身份牌,警惕性自然不高。况且,阿染还是货真价实的秀才,谈吐气度不俗,城门守卫先敬三分,连带着我们三的身份牌只扫一眼就过了。 楚望月轻笑,难怪她越看阿染这孩子越喜欢。读书没读傻,考了秀才,还有通身的灵气,凤毛麟角。 我给你讲讲技巧,不能直接用老旧的木片,刻出来字的痕迹不一样。楚望月兴致高昂的教林染造假,若是举人、进士,你不能自己赶车。让身边的长随去递身份牌,趾高气昂的催促守卫看快点。 林染:受教了。 是她格局太小了! 瞅瞅月姨,人家说起造个假的进士身份牌,跟说今天是个晴天一样随意。 六岁的林云云,坐在门槛上抹眼泪。 阿妈死了,阿娘也要死了。 阿娘不让她在房间里呆着,让她在门口守着,等阿娘的妹妹秀菊姨姨来,带她走。 阿娘说,秀菊姨姨也许不会来。 林云云知道,若是没人来领她走。她就会跟巷子里的雪纱妹妹一样,去边军的营地,帮忙干活,长大了戍边。 林云云觉得,怎么样都行。 阿娘让她好好长大,她就长大。 长大了再死,去和阿娘阿妈在一起。 或许,也不用等长大。雪纱就没活两年就死了。 这是林秋菊家么?林染问门前瘦巴巴的小女孩。 林云云抬起头,揉了揉眼睛,疑惑的扫一眼面前的驴车,视线停留在楚望月身上:我阿妈叫林秋菊。 阿娘的妹妹来接她了? 林云云呆了呆,转身跑进房间。 林秋菊强撑着睁开眼皮,女儿跑进来了,说着话,她模模糊糊的听不清楚。 她的状态很不好,这两天水都难吞咽下去。若不是放心不下女儿,强撑着最后一口气,她早死了。 她不知道自己想了多少次,总在想,秀菊应该是来不了。 她离家之后,前些年记恨阿娘阿妈,从未往家里寄过银钱。后面几年,银钱都花在了药上,自家日子都过得艰难。 她如此绝情,又没有赡养过阿娘阿妈,秀菊应该是恨她的。 阿娘阿妈死的时候,秀菊也还小。听说她成亲了,妻子身子也不好,养了一个女儿,日子过得很是艰难。 第166章 秀菊是个心善的妹妹。她应该会想来,来带侄女回去。 可从柳树村到凉州城太远了,路上花费的银钱就不少,秀菊也许借不到足够的银钱 可她的云云才六岁啊!就要孤零零一个人活在这世上了么 兵营是会给这些没了阿娘阿妈的孩子,一口饭吃,一身衣裳穿。可没妈没娘的孩子,冷了饿了病了伤了,随便哪样,都能轻易要了她们的命去。 林秋菊不敢继续往下想。 她只能想,秀菊妹妹心善,她一定会想办法来的! 阿娘,阿娘,你妹妹来了,你妹妹来了! 阿娘,你醒醒,你妹妹来了! 门外传来脚步声。 林秋菊猛地坐了起来,秀菊来了? 林云云眼睛迸发出亮光:阿娘,你能坐起来了!阿娘,你是不是不会死了?我这就去给你拿粥! 她噔噔噔的从林染身边跑过去。 林染看一眼瘦得皮包骨,面色灰败的女人:系统? 【癌细胞扩散。身体重要器官坏死。回光返照。】 林云云小心翼翼的,端着一碗面糊糊进来。 林秋菊摇摇头,示意女儿将碗放在桌上。 她时间不多了。 林云云爬上床,抱住阿娘的腰。 她不敢埋进阿娘的怀里,阿娘没有力气,坐不住。 林秋菊直直的看着林染,眼里迸出希冀的光。 林染上前一步,喊一声:姑姑,我是阿染,替阿妈来接你和妹妹回家。姑姑放心,家里盖了砖瓦房,阿娘阿妈每月有二十两银子的进项,妹妹不会吃苦。 林秋菊干枯的眼里流不出泪来,眸光亮得吓人。她牵扯着嘴角,沙哑的嗓子一个劲的说:好好好 她的视线一直没离开林染,她细细的打量林染丰盈健康的脸孔,没有补丁的细布衣裳。 好半晌,她推了推林云云:跟姐姐走,听,听姐姐的话。 林云云摇摇头,抱着阿娘不放。 林染沉默半晌:阿妈说,把你也带回去。 林秋菊愣了许久:她埋在后院,我也埋在这里。 林染看着她:我带你们一起走,云云以后有个祭拜的地方。 林秋菊笑了:好。替我跟你阿妈说声对不起。 林染:她没怪过你,她一直都在挂念你。 林秋菊用尽最后的力气推女儿,叱喝道:你答应阿娘的话,都忘了? 林云云哭着下床,不停的抹泪。 林染牵起她的手。 林秋菊深深的看一眼女儿,倒了下去。 她等到了女儿活下去的希望,可以死了。 林染处理她的后事。 林云云除了林秋菊刚死那会,哭哑了嗓子,后面没再哭过。 她坚持和林染一起,看着火苗吞噬阿娘的身体。 阿妈也是这样烧的。她说,阿娘和我一起看着。然后,阿妈就住在院子里的母树下。 破败的房子里没什么好收拾的,林云云只带走了几身衣裳鞋袜,和阿娘阿妈给她做的两个木偶人。 林染给她买了新衣裳和一个带锁的箱子。 林云云珍惜的将旧衣裳和木偶人锁进箱子里,钥匙挂在脖子上。 林云云带着林染去后院母树下挖土,放进装了林秋菊骨灰的坛子里,希冀的问:我死了,阿染姐姐能把我也放进里面么? 林染:我们带她们回家,埋在院子里的母树下。许多年后,你可以让你的孩子,将你跟她们埋在一起。 林云云笑了:谢谢阿染姐姐。 林染一手提坛子,一手抱起她,往门外走:我们是一家人,不用说谢谢。 楚望月仨人一直没有离开,林染忙不过来时,她们就默默的帮把手。 两辆驴车一前一后,驶出凉州城,楚望月回头望一眼。 凉州城里有无数个没了阿娘阿妈的孩子,跟林云云一样能幸运的活下去的,却只是极少数。 楚望月心中痛得无法呼吸,她的景安,才那么小,就离开了阿娘阿妈 钦天监月月卜卦,说她还活着。 可都二十年了,她们还未找到她。 夜里,林染推醒一直流泪的林云云,带着她看星星:那是北极星,你夜里迷了路,看见它,就能认清方向。 若是你在林子里迷了路,顺着河流的方向走。树叶多的一面是南边。 这种到处都有的艾草,嚼烂了能止住小伤口的血。 她东一句西一句的说着,很快林云云就在她怀里睡着了。 楚望月不知什么时候坐了起来,笑道:阿染懂得真多。若是带兵,千里之地,来无影去无踪,能悄无声息的取下敌首。 林染一阵恍惚:也有人说过跟你一样的话。 楚望月笑:那她很有眼光。 林染点头:是有眼光,第一次见面,就非要嫁给我。 楚望月压住声,哈哈笑:你想她了? 林染:她能文能武,气度风流,长得又太好看,迷恋她的人太多了。 她叫什么名字?楚望月温和的看着林染,她是想中了进士后,留在京里做官么?我在京里还算说得上话。 林染想了想,慢吞吞道:她之前的名字,叫谢韵仪。吴清是她给自己取的名字。 楚望月怔了怔:那她现在,一定是个很优秀的姑娘。 短短几年,就能洗尽铅尘,光芒四耀,看来那姑娘离了镇北侯府那个牢笼,浴火重生了。 林染摩挲着楚望月给的那块玉佩,问系统:这块玉怎么样? 【温和细腻,油润光泽,透闪石含量高达99.99%,是宿主所在世界,羊脂玉中的极品。】 随身带着这种极品玉石,看来月姨应该是梁国金字塔顶尖的人物了。 对谢韵仪,应该是个不小的助力。 她和你很像,眼睛几乎一模一样,射箭极有天赋。对什么都好奇,喜欢唱诗经,尤其是关于家国天下的。 嘴叼,喝水要放许多的蜂蜜,你喜欢的肉干,是按她的口味做的。她能适应很差的环境,一旦有条件,又格外讲究。 林染静静的看向楚望月,你应该来自京城顶尖的权贵之家吧?易天赐你知道么,她是我说的,住我家跟谢韵仪一起去考进士的妹妹。她说谢韵仪命格尊贵,她跟着谢韵仪可以不倒霉。 林染原本觉得,自己应该先告诉谢韵仪。 可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她觉得楚望月应该是个很好的阿娘阿妈。 她眼眸清正,品性也挑不出错来。 她一直在找自己的孩子。 第69章 景安长公主 她时常不自觉的看向林云云,透过林云云,看向她丢了的女儿。 那目光里的哀伤,像是下雨前的乌云。厚厚的,像是下一刻就坚持不住,要化为数不清的雨点。 楚望月静静的听着,前几句还不甚在意。 林染聪慧,自然能看出她来历不凡。她心里甚至对这种套近乎的说辞,都生不起一丝涟漪。 奉承她,想要得到她喜欢的姑娘,数都数不清。 直到林染说到易天赐,她猛地抬眼,心头大震,能压住易天赐霉运的气运! 盛安都做不到! 钦天监竟然没有算错,她的景安是上天赐下的无上珍宝,是能带着梁国走出困境的千古名君! 所以,敌国奸细们宁可死伤殆尽,也要想方设法,灭了景安的生机。 还有二十岁;没有阿娘阿妈;她见到那孩子时,下意识的怜惜 她瞬间就流下泪来,二十年了,她终于找到了她的景安! 她真没用啊! 景安就在她眼皮子底下,她都没认出她! 她真该死! 她的景安,在她眼皮子底下,吃了许多的苦。 林染当没看见她的无声哽咽,安安静静的看星星。 不知过了多久,啜泣停了下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 林染回头,心里一惊,压低声音叱喝:你要做什么。 楚望月手上的匕首寒光凛冽,看神情,她想要杀死自己的两个亲卫。 她目光平静的看了林染一眼,继续走向两个亲卫。 宫里还有奸细,景安的消息,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林染意识到什么,忙道:她们没醒。 虽然有系统认证,但没有母树最后的玄学确认,林染不能保证她们是真母女。 第167章 若不是,这个大乌龙,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林染是跟系统确认了,两亲卫都处于深度睡眠中,才跟楚望月说这些。 楚望月停下脚步。 林染见她收起匕首,提到嗓子眼的心才放下。 两人默契的走远。 林染:你确定她是?为什么 楚望月:你怎么知道她是?你还知道什么? 两人几乎同时问对方,又默默的选择不回答。 易天赐什么时候,怎么找上她的,易天赐还说了什么?楚望月平静的问。 林染:两年前,易天赐说我和阿清的气场,跟她很和,就一直跟着我们。 林染心里飞快的思索,命格尊贵的人应该不少,能让易天赐不倒霉的少见。 难不成,这竟然是,月姨确认谢韵仪是她女儿的关键?这么草率的么 果不其然! 楚望月微微一笑,不容置疑的语气:阿染,你就是我二十年前丢失的长女。 她眸中没有一点,看女儿的亲切慈爱,反而是挑剔严厉的审视。 林染在楚望月眼里,之前是优秀招人喜欢,值得培养的小辈。现在,做为她女儿的妻子,林染处处都是毛病。 学识太差。比女儿小一岁,女儿都考进士去了,林染才是个小秀才。要么吃不了苦,没有勤学苦读,要么脑子不好使。 行事莽撞缺心眼子。要人命的打斗见了不赶紧藏好,状况都没搞清楚就往里冲! 她们三杀人不眨眼,她连她们的来历底细都不问,就敢毫无防备之心的带在身边。 最可恨的是,还未确定,就敢随便在外头给女儿认阿娘阿妈!莫不是想攀附权贵? 林染被她盯得头皮发麻,神情凝重:当你女儿,很危险? 危险到,亲卫知道这个秘密,都得死? 楚望月神色不变:其她女儿还好,你最危险。 林染心里一凛:&阿清和易天赐进京去了。能通过易天赐发现阿清秘密的,还有什么人?& 楚望月神情肃然,压着声喊人:阿圆阿九! 睡梦中的阿圆阿九,瞬间睁眼,一骨碌爬起来:主子! 你俩立刻回凉州,拿我的令牌,八百里加急,送消息回京。楚望月看着林染温柔的笑,就说,我找到景安皇长女了。 阿圆阿九惊疑不定的看向林染,主子? 她们怎么能离开?主子身边没人了,刺杀的人随时都可能出现。 景安长公主?阿染竟然是景安长公主! 现在就走,不许向任何人透露景安的消息。景安武艺比你们强,你们不用担心我的安危。我和景安办完事情,自会回京。 楚望月面容冷峻,语气冰凉:若是陛下召见,你们向陛下转达我的建议:宁可错杀一百,不能放过一人! 阿圆阿九心里一凛,跪下领命:请主子保重。 她们接过令牌,转身就往凉州城的方向跑。 林染: 阿清是长公主? 活生生的真公主! 我们也走。林染将林云云放在驴车中间,左右两边用行李挡好,你会赶车么? 楚望月微笑:叫阿娘。 林染脊背一凉,忙道:需要的时候吧。我们先回柳树村,你还是月姨,阿清的娘。 楚望月想了想,点头同意:我要尽快见到景安。 林染吆喝小花子赶路:你真是阿清的娘?你跟我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是楚望月,姬盛安陛下的妻子,望月女君。如果你没有半句虚言,阿清就是我的长女,景安长公主。 林染一时语塞:不是还没有滴血认亲,你这就叫人传消息回京?万一 万一你骗我楚望月语气凉凉,矿上一直缺罪奴。 林染争辩:我说的都是事实,是你一口咬定阿清是你女儿。 楚望月冷冷道:你敢对女君不敬? 林染识相的闭嘴。 她是女君陛下,是长辈,还是阿清的娘,惹不起。 楚望月:我们回京和景安汇合之后,在不能保证景安的绝对安全之前,你都是景安。身为景安的妻子,保护她的安危,是你最重要的使命。 林染:我站在你这边,我会说服阿清。 楚望月见她还算识相,语气软了不少:你跟我说说阿清的事情。 林染好半晌不敢开口,她觉得,她要是敢说阿清是阿娘阿妈半袋粗粮换回来的,女君陛下绝对会给她一刀! 但,回村了,她迟早会知道。 那会我病重,阿娘阿妈背着口粮去换药。林染斟酌着开口,她们觉得我的药,也能救活阿清,花了半袋粮食,换阿清回家。若是阿清愿意,就留下来当我媳妇。 楚望月心中像是被割了一刀,她悔得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当初都叫人引她离开京城了,怎么就没将她安顿好呢! 病得快死了,身无分文,阿清除了留下来当人媳妇,还能怎么办? 楚望月语气平静:谢谢你们救了她。你和她之间的婚事,不算数。 林染不置可否,这不重要,也不是她一个人说了算的事。 林染继续把事情往坏了说:第二天,我俩病好了,去山里打了一头野猪。接下来每天都进山,猎到了狼和鹿,换了粮食,不再饿肚子,日子就慢慢好过起来。 楚望月无声的流泪,全身都在痛,痛得无法呼吸。 她不敢想象,她的女儿都经历了怎样的凶险,才能不忍饥挨饿,有身不打补丁的衣裳穿,不在冬日里冻得发抖。 半晌。 你们住在柳树村?楚望月突然想起来了,你是那个得了女皇奖励,做出火炕的柳树村林染? 林染:是。女皇奖励的一百两黄金,还放在家里没花呢。 楚望月冷冷道:为什么不花? 林染:在这之前,我和阿清在山里得了两朵灵芝,家里盖了砖瓦房,又想法子做了点生意,家里不缺钱花了。 楚望月的心情好点了。 女儿能去考进士,林家的日子应该不会太苦。 阿清喜欢吃什么?有什么喜欢的东西?平日里都作何消遣?将你知道的,都告诉我。 林染沉默半晌,她总不能说,你女儿喜欢吃我做的饭菜点心,喜欢我和我送的礼物,平日里都和我在一起吧? 家里的饭菜,她都挺喜欢吃。喜欢去山里打猎。别人送的礼物,她都很喜欢。你以后,可以自己去了解她 楚望月没再问了,从别人的嘴里,打听自己女儿的喜好,多可笑 十五天后,风尘仆仆的三人终于到了青石县。 与此同时,刚到京城的谢韵仪戴起了幕篱,住进了易家在京城的宅子。 有人问起,就说我长得太美,挡桃花用。 蓝蓝拧眉:阿清姐姐这么美,若是女皇陛下觉得你当探花更合适怎么办?还是当状元威风! 易天赐知道谢韵仪是为了以防万一。仇家势力大,心机深沉,成为状元之前,还是先别节外生枝的好:还有一个月,咱仨勤学苦读。状元榜眼探花全拿下! 谢韵仪:那是当然!我状元是没问题的,你俩努努力,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嗳,阿染不在,这种警醒的话,都要她来说了。 她坐在桌边托着腮,盯着窗外明媚的春光,喃喃:阿染,你可别耽搁太久啊。若是来迟了,错过了我的打马游街,我也不能再考一次呀! 易管家敲门,她拿着一沓纸进来:京里这几年发生的大事,朝中人事调动和重要的举措,都在上面记录了。 这是谢韵仪要的。 她离京四年,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掌握仇家们的动向。后面朝堂上的信息,更是会试殿试能否写出精彩答卷的关键。 易天赐点点头:谢谢芸姨。 易管家叮嘱三人:京里最近不太平,三位小姐尽量不要出门。前一阵子出京巡视的女君陛下,遇刺失踪了。女皇陛下彻查宫中内外,禁军天天都在抓人。 前几天从凉州发来八百里加急,女君陛下找到丢失了二十年的景安长公主,但是两人都没回京。禁军抓人抓得更凶了,听说被无辜抓走的不少,也死了不少人。 谢韵仪怅惘一瞬,四年前,她被赶出镇北侯府,宫里也来过人找她取血呢。 第168章 她还记得自己那会一面觉得不可能,一面暗暗期待。 一整天饭都吃不下,宫里没再来人,她失望得半夜翻来覆去睡不着。不是因为想当皇长女,是她远远看着矜贵威仪,却又让人觉得温和近人的女皇陛下和女君陛下,心生向往。 她希望,自己也能成为那样雍容稳重,胸纳百川,任何事都难不倒的人。 嗳,女皇陛下和女君陛下,都是那样风华绝代的人。难以想象,景安长公主,会是怎样的风流旖旎。 易天赐小心翼翼的瞄一眼谢韵仪,安慰她:等阿清姐姐成了状元,天下皆知,很快就能找到阿娘阿妈。 谢韵仪无语的睨她:我早过了需要阿娘阿妈的年纪了,我有阿染就够了。 易天赐捂嘴笑:是是是,阿染姐姐细心体贴又能干,阿染姐姐最好,谁都比不上! 谢韵仪没精打采的趴在桌上:我想阿染了。 易天赐拿一块桌上的桂花糕吃:我也想阿染姐姐烧的饭菜了。 想念林染的人可不止她们! 驴车才到村口,柳乐乐和她的小伙伴们哇哇叫着冲过来。 阿染姨姨!阿染姨姨回来啦! 阿染姐姐回来啦! 有糖吃啦! 林染停下驴车,拿一袋糖块给林云云,对孩子们笑道:这是云云姑姑给你们带回来的。 她推了推林云云,鼓励道:云云给她们一人一块。 几乎没有玩伴的林云云迟疑半晌,跳下驴车,紧抿着唇看一眼林染,上前一步,小声道:你,你们来拿。 柳乐乐喜滋滋的跑过来:云云姑姑,我是乐乐。知道阿染姨姨是去接你回家的,我跟你玩好不好?我有九连环和积木,我还会认字数数。 林云云顿了顿,声如蚊呐:好。 柳乐乐伸手:我要最大的那颗! 林云云低头,认真翻找,找出最大的一颗,小心翼翼的放她手心。 云云姑姑,我是青青,我也跟你玩! 我是红叶。 我是 林云云瞬间被一只只伸过来的小手围住,她仔细的给每个手心,都放上大颗的糖。 孩子们嘴里含着糖,眉开眼笑的看着新来的云云姑姑,将阿染姨姨抛之脑后。 林云云转头看一眼林染,唇边露出笑意来。 乐乐你吃早饭没?林染明知故问,要不要去姨姨家,和云云姑姑一起吃。 柳乐乐当然早就吃过啦,当然是理直气壮的往板车上爬:吃了,又饿了,还能吃一大碗! 柳乐乐是个自来熟,上来就紧挨着林云云坐,问她:我五岁了,云云姑姑几岁啦? 从前天天带她玩的林玲姨姨,现在要去私塾读书,回家也有许多功课写。家里的妹妹才一岁,整天流口水。阿萧姑姑家的妹妹刚出生,除了睡觉就是睡觉。 现在来了一个看着跟她差不多大的姑姑,她可激动了:阿染姨姨是我亲姨姨,你就是我亲姑姑,咱俩是一伙的,打架咱俩一起上! 林云云:我六岁。我打架还行。 柳乐乐瞪圆了眼,乐得拍大腿:云云姑姑,我喜欢你! 第一次被同龄小孩子,明确表达喜爱的林云云,脸红彤彤的,忍不住开心的笑了。 林春兰和林秀菊小跑着迎过来,抹抹眼泪,看到孩子脸上的笑,收住了即将嚎啕大哭的表情。 林染拍拍板车上的坛子,林秀菊什*么都明白了。 她鼻尖一酸,转过身去。 林春兰抱起林云云,尽量让自己笑得和蔼可亲:我是阿染的娘,你亲姨姨,以后你就是姨姨的亲女儿。 林云云有些不知所措,她忙转头看林染。 林染笑着点头:阿娘看见云云,眼里都没我这个亲女儿啦? 林春兰斜她:以后云云就是咱家最宝贝的女儿。 柳乐乐拉拉她的衣袖,好奇的问:那阿清姨姨呢? 林春兰一噎,阿清那个醋坛子要是知道她这么说,可不会管自己都二十岁了,肯定会一通撒娇埋怨。 林春兰试图蒙混过关:阿清姨姨当然也是最宝贝的女儿。 楚望月眼神闪了闪。 林染没介绍她,林春兰和林秀菊以为她是来村里买纺车的。村里的纺车一架便宜一百五十文,还真不少人赶着驴车来买了,拉到远些的村子去卖。 林秀菊收拾好表情,走到林春兰身边,向林云云介绍自己。 进了院子,林春兰放下林云云,拿自家做的粟米糖给俩孩子吃。 林秀菊和她一起去厨屋,给林染烧早饭。 林染安置两只驴子,扬声道:早饭多做一个人的。 林春兰这才觉察到,家里来了客人,忙道:阿染你给人倒糖水。 客人瞅着岁数不小,看着就贵气,应该是阿染带回来谈大生意的东家。 纺车生意好做,好几个外地的掌柜东家,都找到村里,和林萧谈。 头一次有人来,村里还稀奇,现在孩子们看见陌生驴车进村,都不围过去看了。 楚望月压根不用人招待,她先在院子里逛逛,想到女儿在这里生活过,忍着泪意,细细感受。 林染跟在身后,善解人意的介绍。 这是她喜欢的秋千,夏天吃了晚饭,会在这里乘凉。 这是酱缸,若是她在家,捣酱的活不许旁人抢。 这里是鸡舍鹅舍,鸡和鹅都养了四年了。 楚望月望一眼,目露狐疑:舍不得吃? 林染给林云云花钱毫不手软,一路回来,没少买肉吃,看着不像是吝啬的人。 嗐,可不敢吃。家里的鸡啊鹅啊,我儿媳妇拿粮食喂大的,都给取名字,少了一只她都要心疼的。 林春兰出来拿稻米煮粥,笑眯眯的跟客人显摆,我儿媳妇脑子可好使了,上京里考进士去啦! 楚望月哟了声,笑着啧啧:喂了四年的粮食,这鸡不得养赔了? 林春兰无可奈何的叹一声:谁叫我儿媳妇念旧重情呢,去考进士都舍不得离家。说外头的鸡蛋鹅蛋不好吃,肉也腥。说吃不到我和她阿妈做的饭菜,肯定会饿瘦了 她嘴里说着埋怨的话,面上笑得欣慰又得意。 鸡和鹅去外头了,这猪是新抓来养的。林春兰将淘米水倒进猪食槽,笑道,我儿媳妇嘴叼着呢,说外头的猪吃得不干净。我家这猪,猪草都洗干净煮熟了再喂。还不能喂太肥,不时得赶出去外头跑跑,我儿媳妇不爱吃肥肉。 哎哟,我儿媳妇这都去了快两月了,不怕你笑话,我还怪想她的! 听谢韵仪说多了甜言蜜语,林春兰也不觉得这是什么羞人的话了。 楚望月静静的听着,看林染的目光,柔和了不少:去屋里看看? 林染先带她去杂物房,打开一口木箱:这是她穿坏了的衣裳和鞋。因为是阿娘阿妈送她的生辰礼,她舍不得扔,都留着。 楚望月瞬间泪如雨下。 林染静静的站在一边,等她收拾好情绪,再细细的介绍:能用的遮阳帽油纸伞之类的日用,她都带去了京城。 这是拐枣糖汁和金樱子糖汁。去年秋日她特意请了假,回来去山里摘了拐枣和金樱子做的。做栗子糕,她要放拐枣糖,若是绿豆糕,她说豆腥味大,就得放金樱子糖。 楚望月哽咽着道:这些东西,可以分一点给我吗?你教我做。 林染见识过她的心狠和杀伐果决,为此,心里暗暗警惕提防,话出口前都先在心里权衡一番。 此刻,见她和一个寻常阿娘阿妈一样,为给女儿做一次可口的点心,满怀希冀的看着自己,林染心软了一瞬:等云云适应两天,我们就去京城可以么?这两天我教你做她喜欢的点心和饭菜。 楚望月面色平静:可。谢谢你。 她刚得到女儿的消息时,只想立刻见到她。 这些日子,她日夜思索,想了很多。 首先是女儿的安危。 还有女儿,会不会不想认她们 她吃了许多的苦,林家助她浴火重生,她还想要不称职的阿娘阿妈么? 她如今二十岁了,有自己的想法和主意,她会怎么看待一再错过她,在她需要时没在身边的阿娘阿妈? 楚望月心底的恐惧,如野草一般蔓延,茎叶骤然冒出来,戳着她的五脏六腑。 第169章 第70章 景安长公主的命运 她现在庆幸,有林染在中间,许多的事,能迂回着来。 &去你们房间看看?& 林染先去院子里,将从空间里拿出来,没法再收进去的书桌搬上,带她去书房:她在这里读书写文章。这也是她的书桌,这张书桌小,天气好的时候,就搬到廊檐下读书。 楚望月看一眼笔墨纸砚一套,没几本书的书房,终于想起来:你去凉州接妹妹,为什么会带着这么大一张书桌? 林染神色不变:阿清让带的。让我看到桌子就想她。 楚望月神情复杂。 那么大一张桌子,确实显眼。 不愧是景安,让人睹物思人的物,都不同凡响。 最后,林染带楚望月进卧房。 虽说她和谢韵仪没做过妻妻之间的情事,带着长辈进卧室,这个长辈还会一点一点细细查看,林染莫名别扭。 还好,卧房很简单。 她们不在家,床铺卷了起来,只一层光溜溜的木板。 楚望月打开衣柜,左边的衣裳明显大些,她细细的翻看右边更多的一排衣裳。 做工不怎么样,没有绣花,好在都是细布和绸缎衣裳,颜色看着也鲜亮,应该是这两年缝的。 箱子里装着皮毛衣裳,没有一件贵重的,但也足够暖和。 没有梳妆台铜镜和首饰?楚望月问。 林染给林云云买新衣裳的时候,还特意给小姑娘买了两只银镯子,小姑娘宝贝得很。 阿清不怎么戴首饰,阿娘阿妈屋里有铜镜。林染顿了顿,她额头有疤痕。 楚望月指尖掐进手心,沉沉的问:怎么来的? 林染摇头:阿娘阿妈带她回来的时候就有了。她没说,我们都没问。 楚望月的脸色阴沉得可怕,林染忙道:家里种了凤仙花,凤仙花粉描了图案,能遮住疤痕。 院子里没有,楚望月视线扫向林染:带我去看看。 她知道女儿在林家,应该过得很好。 但她这会不想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有一点点值得怀疑的异样,她都不允许。 她会感谢林家,但也忍不住迁怒林家,来掩饰自己的悔恨无能暴怒。 抱歉。楚望月说,这些天,让你见笑了。 林染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朝厨屋喊了声:我带客人出去走走,一会就回来。 林春兰:带两块豆腐回来。 行。林染应了声,见林云云已经和柳乐乐头挨头玩在一起,直接带楚望月去地里。 村里人似乎十分热衷,给林染的荒地围荆棘。 林家给未来进士种的凤仙花,自然不能叫孩子们霍霍,不光围上荆棘,入口处还写了大字:阿清的花! 柳树村孩子们都读书,没到进私塾年纪的,耳濡目染也知道,中举人进士代表读书厉害,是能当官的。 阿清姐姐/姨姨,是柳树村孩子们仰望的存在,在她们心里的地位高高的。 林染打开门,整整两亩地的凤仙花,沐浴着阳光,在风中轻轻摇晃。 细看,鲜绿的叶片下,已经有不少花苞显出尖尖的粉红色。 楚望月静默良久,再次说了声:谢谢。 以一个失职阿娘的身份。 用种庄稼的田地,给女儿种这样多的凤仙花。林家,是真将女儿放在心里疼爱。 自此,她收起了所有对林家的试探和怀疑。 你或者你家,有什么想要的么?她问。 功名利禄,荣华富贵,或者其它什么要求,她都会尽量满足。 林家对景安很好。 可景安是在一无所有,走投无路的时候来的林家。她和林染或许共同经历了很多,她们之间的情义不浅。 景安在这种情况下,会喜欢林染,一点不奇怪。 林染,也确实是个出挑的姑娘。 但景安是梁国的皇长女,这份有恩情夹杂的喜欢,能维持多久,谁都说不好。 她要替女儿还了这份恩情。 她的景安,想喜欢谁,就喜欢谁,不需要有任何负担。 未来,景安想娶的女君,也一定是她真心喜欢的。 当然,若是她一心认准了林染,也未尝不可。 只不过,她挑剔的目光看向林染,顿了顿,又移开。 罢了,只要女儿高兴,缺心眼的小秀才就缺心眼的小秀才吧! 两天后,林染戴着幕篱赶着驴车,和楚望月一起去府城。 一百府城驻兵护送她们,大张旗鼓前往京城。 装饰华丽的马车里,林染吃着点心,好奇的问:这些刺客是哪来的? 马车四面都是铁板,只留一个小小的窗口,就这,还会有箭支飞过来。 两三天就来一场打打杀杀,一百名护卫,死了十三个,伤了三十多个。 林染头几次看到厮杀的场面,恶心想吐,现在都能边吃点心,边点评了:这批刺客的能力不行。 哪个国家的都有可能。楚望月淡淡道,梁国边境广阔,奸细想要混进来不难。再者,梁国虽然年年征战不息,商路一直开着。也有不少梁国女子,受了外面男人的蛊惑,叛国当内奸。 林染皱眉:她们为何一定要杀景安长公主? 谢韵仪真当了公主,岂不是时时都得防着刺杀? 楚望月盯着她看了良久。 久得林染头皮发麻,移开眼:当我没问过。 景安出生的那年,梁国前所未有的风调雨顺。她降生的那日,红霞漫天,宫里百鸟盘旋。钦正断言,景安是能带着梁国走向盛世的千古名君。 楚望月神色平静,知晓这件事的只有几人,但梁国的钦正能卜出来,别的国家也不乏有本事的。 景安满月那天,潜伏在京里的各国奸细齐齐发难景安丢了。 女皇陛下改年号为景安,钦天监以易家未出世的麒麟子为引,发动秘术。希望以国运庇护,让景安得一线生机。 易家八名长老干预天机,吐血而死,易天赐整整晚了六年出生,也成了你嘴里的倒霉蛋。这件事你知道就行,不许告诉景安。 她没告诉林染的是,钦正最初还预言,景安命中劫难重重,一世孤苦。 景安生来体弱多病,数次凶险。女皇才想在满月那天,带她去感恩寺祈福。又恐她年纪太小人又病着,受不住太大福泽,施恩全城三个月内的孩子,可以一起承福。 谁曾想,祈福倒成了劫难,一场大火,死了好几个孩子,景安也丢了。 那之后,她和盛安满城寻找体弱多病的孩子,京中找不到,就去京外找 现在想来,许是易家的秘术名不虚传,又或者是国运庇护景安。她被镇北侯府抱回去后,竟然不怎么生病了。 所以,她和盛安一开始就排除了她是景安的可能。四年前的那阵子太忙,就没召那孩子进宫,当场验证。 林染: 玄学的事,系统也不能给她解惑,还是吃点心吧! 不过,谢韵仪能成为千古明君,应该还真不是瞎说。 她性情坚韧,胸有格局。既了解权贵之家,也懂百姓疾苦。能文能武,接受新事物飞快,善于变通,戏演得好,嘴还甜,没有干不成的事! 毕竟,大小姐有的是力气和手段! 收起你的笑,景安会喜欢你多久可说不好。楚望月嫌弃的睨林染一眼,你现在替她挡在明处,是你的荣耀和责任,可别想着景安会感激你。 林染:谢谢女君陛下给我这个机会。 楚望月抬抬下巴:你现在是明面上的景安,跟我说话不用这么客气。当心说习惯了,漏了破绽。 林染迟疑:是,阿娘。 楚望月瞥她一眼,嫌弃:嗯。 气氛在沉默中,愈发尴尬。 到平州府让伤兵留下吧。林染扫一眼外面,又少了三人,只有二十人没受伤了。 林染知道楚望月是想引更多的刺客出来,兵士们也一副为保卫女君和长公主,死而无憾的模样。 但这样无谓的伤亡,没必要吧? 楚望月唇边勾起一丝笑意:到平州府,才是真正的开始,阿染害怕了么? 她慢悠悠从云州府到永州府这段时日,是给奸细们得到消息,赶过来的时间。 林染沉思片刻:女皇陛下也派了人来瓮中捉鳖吧?奸细一定会来咬我们这个明晃晃的饵么? 一定会来。楚望月肯定道,国有国运,景安身上就系着国运。皇宫是景安原本就该在的地方,她是天命所归,在宫中气运更胜。刺客想在宫里伤她,是痴心妄想。 第170章 林染慢吞吞道:明知是飞蛾扑火,也要来送死么? 楚望月拿一块自己做的金樱子糖绿豆糕吃,细细的品尝:糖是不是放多了? 林染:不多,阿清就喜欢这种甜度。镇北侯府为了培养她的自制力,从不让她多吃一口糖。 楚望月捏碎了绿豆糕:死的是棋子,死多少都没人心疼。而无论是什么原因,在自己的国土上,若是梁国的女君陛下,和失散二十年的长公主伤了或是死了 那敌国必然士气陡涨。与之相对的,梁国举国上下,都会垂头丧气。军士们和百姓们心里会动摇,我们真能守住我们的国家么? 我梁国,必会被群起而攻之,受到重创。 我们梁国,四面受攻击,从来就没有真正安稳过,更不能有一丝一毫的退缩之意。 林染眉头皱得死紧,气愤难忍:真该死! 梁国历史上,从没有对外扩张过。梁国从来都是,只守住自己的国土。 楚望月倒是很平静:我们梁国不需要有男人就能繁衍延续,在其他国家眼里就是异类邪恶,天灾人祸都可以归咎于我们。 马车外厮杀的声音慢慢变小,护卫长过来汇报:抓到了两个活口。 她神情复杂,难以启齿:一个是我们梁国人,另一个是晋国的男人,假扮成女人,两人结为妻妻,在平州府生活一年了 楚望月皱了皱眉:不用审,都杀了。 林染倒是好奇,什么样的男人,能扮成女人,在女儿国生活一年还没被发现。 楚望月合上小窗上的帘子,漫不经心道:用不着好奇,男人也是两只眼睛一个嘴巴。若是你将来会留在景安身边,自然会见到敌国的军队,各国使臣和毫商,都是男人。 若林染只是一名寻常梁国人,那就该对男人充满仇恨,随时准备为保卫梁国而战。 倘若有朝一日,林染到了她现在的位置,楚望月唇角微不可查的勾了勾,似乎看到了林染惊愕到瞠目结舌的样子。 正如她当上女君时,上一任女君陛下教导她的那样,她会告诫林染:你要牢牢记住,外面的男人里也有好人,女人里不缺坏人。而我们梁国,也有不少的女人,随时都在想要你和景安死。这和男人女人无关,只要是人,就有野心有欲望。当她尝到了掌握权力的滋味,就会想要更大的权力。 不过,眼下楚望月只是点了点桌子,笑道:你要辅助景安,就不能觉得以往都是这样做,就是对的。不能相信听说的,惯例的,甚至眼睛看到的,也不能全信。 在一切都是为了梁国的未来这个立场上,多学多思多想,要害怕犯错,也不能怕犯错。最重要的一点,以景安的想法为主。即便她错了也没关系,你们齐心协力更重要。 林染知道她是在教导自己,沉默许久,点点头。 楚望月不清楚她懂了多少,却也不再多说。 若是林染真成为下一个女君,她自然会更细致的教她。 接下来一个月,果然如楚望月所说,刺客跟疯了似的,一批一批的往上扑。 随时会有带毒的冷箭从四面八方射过来,半夜住处突然火光四起,厮杀声似乎整晚都没停歇 一早起来,楚望月反手杀掉放下早饭,还没来得及从餐盘下拔出匕首的侍女,淡定的将装包子的小蒸笼推给林染:毒在鸡蛋里,包子能吃。 门口的护卫冲进来,冷汗津津的跪下请罪:属下失职,请女君责罚! 楚望月神色淡然的喝粥:二十军棍。 谢女君开恩。护卫们面色一松,飞快的将侍女的尸体抬走。 荠菜鸡蛋馅的,味道还不错。楚望月催林染,你吃得多,还不快点,傻愣着做什么? 林染: 林染已经能在满屋血腥下,淡定的吃完五笼小包子。 她只是惊讶:女君怎么知道她是刺客? 还能瞬间判断哪样食物有毒。 楚望月似笑非笑:阿染不是也出手了? 她长剑砍向刺客时,林染的铁木棍也戳了过来。这孩子反应速度极快,就是心不够狠。到现在,还不愿意用长枪替换那根木棍子。 林染默了默:直觉。 她有系统提示,还是慢了楚望月一步。 她眼神不对,头一次给女君和公主送吃食,面上装得小心翼翼,眼里没有敬畏。且,脚步太轻了,寻常侍女这时候可顾不上仪态。 楚望月慢条斯理的解释,眼神扫向林染,至于辨毒?这是女皇身边所有人,都必须精通的本事。阿染力气足够,武艺谋略还得认真学。女君替女皇掌管天下兵马,战时需上阵杀敌鼓舞士气。 林染早发现了,这位女君陛下,武艺不俗。 看来女皇和女君,是一文一武。女皇治理天下,女君抵御外敌。 掌管天下兵马林染垂眸沉思,女皇就不怕女君谋权篡位? 景安会不会娶你暂且不说。你记住,女君是为女皇而存在,梁国上下只拥戴母树认可的女皇陛下。楚望月冷冷的睨她一眼,唇角勾起一个讥讽的笑,妄图窃位者,人人诛之。 林染讪讪的闭嘴。 她和谢韵仪之间,像是突然被无数人隔开了。 谢韵仪衣冠华丽,被拥簇着走向高位,她远远看着,却看不清她的面容。 林染一时之间,心中纷乱杂陈。 殿试前一天,楚望月带着林染,回到了宫里。 她见林染眼里只有好奇,神情动作都不见失态,心里对林染又满意了几分。 景安不在宫中长大,眼下会信任的人,只有林染。林染稳得住,景安回来就会轻松许多。 林染戴着幕篱,住进了景安宫。 像是无数滴水,洒落宁静的湖泊,宫里处处都沸腾起来。 没人知道失而复得的景安长公主长什么模样,众人只能看到一道身姿高挑,玉树临风的身影。 闻讯而来的二公主宜宁和三公主嘉宁,都被楚望月拒之门外:你们阿姐一路受了不少惊吓,这些日子谁都不要来打扰。 姬盛安急匆匆赶来,听楚望月亲自说明其中原委。 &明日殿试结束后,我单独留下她。&女皇陛下神情激动,眸中骄傲,那孩子会试是头名,明日的殿试也一定是头名。 妻子认定了吴清就是景安,她觉得一定不会错。 楚望月想了想:单独留下她不妥,将易天赐和蓝蓝也留下。 易天赐会试排在第二,蓝蓝差了些,在二十开外。姬盛安笑了笑,都是天资聪颖的好苗子,既然是景安的同伴,那正好和景安一起名列一甲,打马游街。 日后也好当景安的左膀右臂。 流落在外的长公主,天资卓绝,文采斐然,二十岁就中了状元。将会是长公主归位后,津津乐道的一段佳话。 景安二十年的殿试前夜,对许多人来说,都是不眠之夜。 林染躺在华丽的拔步床上,层层帷幔轻轻晃荡,像是分别许久后,即将见到谢韵仪的心情。 高兴,激动,也有一分不确定的忐忑。 宫外,易家。 谢韵仪神情凝重:你家去柳树村打探消息的人,什么时候回来?阿染这么久一直没来信,绝对是出什么事了! 易天赐端坐卜卦,抹一把额头上的汗:阿清姐姐别急,阿娘阿妈都好好的,白云白羽也好好的。阿染姐姐本事高强,一定不会有事的,说不定是驿站丢了信,阿染姐姐正往京城来呢。 长公主是在凉州找到的,但和出宫巡视的女君陛下一起,一路从云州府、许州府,经平州府回京。 蓝蓝想了想,认真分析,女君陛下和长公主身份贵重,当地官员说不定会肃清官道。仪仗走得又慢,阿染姐姐应该就是因为这,路上耽误了。 谢韵仪语气幽幽的叹气:若是阿染不来扔花扔帕子,打马游街又有什么意义 易天赐和蓝蓝面面相觑,知道她是想林染了,绞尽脑汁安慰。 阿清姐姐中了状元,阿染姐姐不知会多高兴呢! 说不定,阿染姐姐正在给阿清姐姐准备状元的贺礼呢! 谢韵仪无精打采:不如把她自己打扮好,送给我! 这句话,没成亲的人,不好意思接。 管家说这几天附近有人鬼鬼祟祟的。易天赐飞快的转移话题,会不会是阿清姐姐的仇敌?或者是谢靖派人来打探消息? 第171章 谢韵仪坐直身子,思忖片刻,她摸摸额头上的火凤凰,冷笑:或许只是觉得我这个会试第一,长得太美,抢了她们的风头。 在林家四年,她的变化大得不可思议。不仔细回想,她都要找不出来,自己和四年前那个木讷呆闷的谢韵仪,有何相似之处。 倒是眉眼间的从容镇定,和阿染有些相像。 她轻笑出声,眼角眉梢都漾着喜悦。 她和阿染,浸透了彼此。 金銮大殿上,女皇陛下对这届进士们似乎格外开恩。 她们不用伏在地上做文章,一人一套桌椅,桌上竟然还摆上了糖水点心! 谢韵仪瞄一眼,是她喜欢的红枣梨汤,和去了壳的绿豆糕。 女皇陛下看过来,谢韵仪埋头答卷。 觉察到视线久久没有离开,谢韵仪也不慌。她是会试头名,长得又这样好看,换了她是女皇陛下,也会多看几眼。 况且,她在第一排的最中间,女皇陛下看谁,都像是在看她。 殿试让准进士们用一整天的时间,写一篇策论。题目多半和此时朝堂上的难题有关。 谢韵仪早就和易天赐、蓝蓝一起,讨论过几个大致方向。此时,看到题目是《论昌州府治理》,心下大安。 状元稳了! 第71章 景安公主殿下,安。 管家送过来的,朝中人事变动中,就有不少关于昌州府的。 昌州府自四年前大旱后,人口锐减,百废待兴。偏这两年雨水也差,朝廷不光收不上来税,还得倒贴不少粮食养着百姓。 接连派去的几位官员,对昌州府的状况,都没有大的改观。眼下,女皇陛下想要换第三批官员过去,朝中人人退却。 谢韵仪胸有成竹,写起文章来笔走龙游。 临近中午,文章写完了,谢韵仪也饿了。 她眼睫微抬,飞快的扫一眼高台之上。 咦,女君陛下也来了? 再瞄一眼桌上的绿豆糕,忍住了动手的冲动。 只一位陛下在的话,还可以趁其不备,偷吃几块。 两位陛下都在高台之上,还动不动就往这边看过来,太容易被发现了! 虽说,这糖水点心摆上了,就是给她们吃的。可,万一陛下们觉着,她不够稳重,本来应该是状元的,改成了探花怎么办! 可是,好饿啊! 写了半天文章,早上吃的所有食物都消耗完了。 还有半天才能出去呢,迟早得要吃的,不如现在就吃,女皇陛下肯定会觉得,她是个直率坦诚的人! 嗳,怎么就没人开吃呢! 易天赐,你啥时候才写完啊? 楚望月早偷偷看了谢韵仪多时,哪能没发现她的跃跃欲试? 该用午膳了。楚望月推了推不想离开的姬盛安,都饿了。 姬盛安再瞄一眼谢韵仪,依依不舍的离开,凑近妻子耳语:我觉得她一定是! 说完,她眼眶一热,忙目视前方,吩咐身边的掌事女官:给进士们送午膳过来。 很快,宫女们鱼贯而来,将热气腾腾的饭菜,摆上准进士们的桌上。 排骨炖萝卜,骨头炖莲藕,鸡块炖芋头,还有一个清炒瓠瓜,一碗大米饭。 谢韵仪眨眨眼,以往殿试,宫里赐的午饭,不是一杯水和一块饼子? 这饭菜好丰盛,分量还不小。 一定是长公主找回来了,两位陛下心情好,她们这批进士跟着沾光了! 想清楚了缘由,谢韵仪高兴的端起碗筷。 咦,宫里的厨子,手艺也好了不少,都快赶上阿染了! 吇吇。 吇吇。 两只白团子不知从哪里飞了进来,欢快的叫着,在谢韵仪桌上走来走去。 谢韵仪认清了是自家的小山雀,瞬间弯起了眉眼,心花怒放。 阿染到京城啦! 她偷偷瞄一眼靠墙站着,维持考场纪律的禁军们,见没人来赶两只小白团子,将碗里的米饭拨出几口来,喂两只胖胖的白团子。 饭菜吃完,谢韵仪揉揉肚子,挥挥手让两只小山雀离开。 她在心里嘱咐它们:机灵点啊,快去找阿染,别在宫里逗留,当心被人抓了吃! 下午两位陛下都没再来。 谢韵仪在两排禁军的注视下,漫不经心的吃点心,把玩藤镯,虚度时光。 嗳,不让提前交卷,这规定真得改改。 殿试结束,女皇口谕,留下谢韵仪三人。 在一众羡慕嫉妒的注视下,易天赐走向谢韵仪:好饿,中午没吃饱。 蓝蓝小声道:我没敢剩,吃撑了 谢韵仪笑得开心:阿染来了! 等人都走了,易天赐凝起眉:女皇陛下单独留下咱们仨? 蓝蓝眼睛一亮:莫非我们是状元榜眼探花? 易天赐:卷子刚收走呢!阿清姐姐,你觉得是什么事? 谢韵仪瞄她一眼,对她没抓住重点很不满意,哼声:阿染来了! 易天赐瞪大眼,惊道:刚才飞进来的两只,真是白云白羽!我还以为是宫里的小鸟儿。 她坐在最后一排,有禁军手持长枪,肃着脸守着,她也不好伸直脖子辨认。 白云白羽真聪明,居然能找到宫里来!蓝蓝羡慕极了。阿清姐姐的黑云黑羽威风帅气,没想到,养的鸟儿也这样有灵气。 谢韵仪沉浸在林染到京城了的喜悦中,引路的女官带她们走向了后院,她都没注意到。 倒是易天赐满脸疑惑,敢问这位女官姐姐,我们这是要去哪? 女官停下脚步,微笑着回答:天赐小姐和蓝蓝小姐先在御花园赏景,是长公主殿下想见见吴清小姐。 这位神秘的公主殿下,听说是女君陛下在凉州找到的。她连两个妹妹的都没见,竟然对这位从云州来的才女有兴趣! 女官再看一眼谢韵仪,心中暗忖,许是听说了这位会试头名,才貌双绝,想要一睹风采? 殿试才结束,两位陛下就召了人来,这位状元,怕是要一飞冲天了! 想到这里,女官越发恭敬:吴清小姐当心脚下的台阶。 谢韵仪回过神来,脑子还没开始思考,就见白云白羽欢快的飞了过来,落在她肩膀上。 吇吇。 吇吇。 女官笑着提醒:这是长公主殿下的心爱之物,看起来也很喜欢吴清小姐呢。 一个也字,意味深长。 谢韵仪瞬间变了脸色。 阿染一直没来信,长公主从云州过来,白云白羽成了长公主的心爱之物 长公主看中了阿染的美色,想要强取豪夺! 长公主知道她是阿染的妻子,召见她,是想让她和阿染和离,离开阿染! 谢韵仪牙关紧咬,双拳攥得死死的。 不愿意!不可能! 状元可以不要,仇可以不报,满腔抱负可以抛却。 唯有阿染,她绝不会后退一步,让给任何人! 两位陛下居住的凤鸾宫前,女官止住了脚步,示意谢韵仪自己进去。 谢韵仪深吸一口气,四平八稳的走近凤鸾宫。 哼,女皇陛下和女君陛下也不能抢走她的阿染当儿媳! 谢韵仪飞快的扫一眼,主位上的两位陛下神情紧张的看着她,右手第一位,带着幕篱的,应该是就长公主了吧? 阿染不在? 定是阿染不同意,不想和这位不知所谓的长公主成亲,她们把她关起来了! 这么想着,谢韵仪意味不明的瞄一眼主位上的两位陛下,甚至不想行礼。 反正,待会她就要违抗圣意了! 两位陛下以为她这副严阵以待的样子,是太紧张。 但是她们心里太激动,话到嘴边,张了张口,就是说不出来。 女君陛下终于没忍住眼泪。 谢韵仪红了眼眶,嘴唇抿得紧紧的:我才不会被感动! 长公主丢了这么久可怜,我更可怜,我都没有阿娘阿妈来找。 林染揭开了幕篱,建议:是不是该先滴血认亲? 这双方无语泪凝噎的样子,早了点吧? 姬盛安:嗯。 谢韵仪惊呆:阿染? 阿染竟然是长公主! 难怪阿染样样出色,完全不像是村里能养出来的姑娘。和阿娘阿妈的性子也大相径庭。 这是阿染去凉州接*妹妹,被女君陛下认了出来,然后一起回柳树村找阿娘阿妈确认,最后才回京来? 阿染一直没有来信,是因为这种事也不好在信里说,索性就先进宫来等她了? 滴血认亲要等她来亲眼验证,是因为她和阿染是妻妻,阿染想要和她一起,共同面对这个时刻? 第172章 谢韵仪的脑子里飞快的胡思乱想着,手被林染牵上了。 别担心,别多想。林染牵着她往后院走,先验。 谢韵仪呆呆的哦了声,心里松了口气,没有长公主来抢她的阿染就好。 余下的,没什么好担心的,都是小事儿。 阿染若是长公主,她就更努力些,让两位陛下看到她的好,认同她和阿染的亲事。 想到这里,谢韵仪突然意识到,自己刚才真是太失礼了。两位陛下对她的印象,不会低落谷底了吧! 她拉了拉林染,小声提醒:让两位陛下走前面。 楚望月的视线,在她们十指相扣的双手上扫一圈,温柔的笑道:若是咱们一家人,私下里不用多礼。 姬盛安牵起妻子的手,扯了扯嘴角,点头:你们在前面。 她日常要在朝臣面前,维持一副严肃的表情,这会想对失而复得的长女露出个温和的笑来,偏偏心跳得太快,表情也不听使唤。 后院正中央有一棵高大的母树,枝叶繁茂,碧绿清翠。夕阳的余晖洒落,这棵母树笼在层层光线下,熠熠生辉。 林染觉着,这棵母树比她见过的母树都精神多了,看着就充满玄学。 林染推了推谢韵仪:去吧。 谢韵仪神情疑惑:啊? 楚望月上前两步,眼眶还红着,哽咽道:景安,是阿娘不好,一直没有认出你。 谢韵仪左看右看,右手食指指向自己,我? 你们觉得,我是长公主? 她觉得,自己一定是考懵了!或者是,吃坏了脑子了! 林染递给她一把小匕首:只要一两滴就行,轻点戳。 谢韵仪恍恍惚惚的划开指尖,滴入刚划开的母树伤口中。 主枝一块地方变红时,楚望月一把抱住她,失声痛哭:阿娘的景安啊!阿娘终于找到你了! 姬盛安张开手臂,紧紧抱住母女两个。 谢韵仪的眼睛,一直盯着鲜红的枝干。 它刚才还是绿的,现在红了。 她找到她的阿娘阿妈了! 谢韵仪僵硬的扭动脖颈,看向林染。 林染目中含笑,肯定的点头:景安公主殿下,安。 谢韵仪觉得自己是在做梦。这个梦太狡猾,美好得要让她沉溺其中。 她垂下眼,看向手中的匕首。 林染一把夺过来,微笑:找到阿娘阿妈,傻啦? 你才傻!谢韵仪下意识的反驳回去,这才意识到,抱着自己的两人都是谁。 陛,陛下 她有些磕磕巴巴。 她怎么就成了景安长公主了呢?明明从前就验过,不是。 姬盛安退开一步,她得在女儿面前,维持当阿,阿妈的稳重。 慢了一步,阿娘这个称呼被妻子抢走了。 她明明说过,她更想听景安叫她阿娘来着。 楚望月站直身子,温柔的纠正:叫阿娘阿妈。 谢韵仪张了张口,在林春兰和林秀菊面前,毫无障碍的称呼,怎么也说不出来。 久别重逢的亲人,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林染:先回屋说话吧。 楚望月紧紧拉着女儿的手,谢韵仪看一眼林染,另一只手被姬盛安牵住了。 女皇陛下目视前方,步伐沉稳,只手心的汗意,显出她心中的激动。 屋内,女皇陛下仍坐上首。 楚望月拉着女儿的手不放,陪她坐右边的两个位置。 林染坐她们对面,先说明她假扮公主的原委。 谢韵仪抿抿唇,立刻从中划出重点:阿娘阿妈竟然不认她和林染的亲事,这可不成! 这么想着,她找到阿娘阿妈的恍惚立刻消散,头脑一片清明。 阿娘阿妈,我的身世,继续瞒着吧。谢韵仪瞬间下了决定,我想去昌州府,阿染跟我一起去。 她若是当了这个公主,阿染留在宫里,却不是以她妻子的身份,肯定会受气。 阿染若是在外面 不行,阿染得日日跟她在一起,她才能放心。 楚望月第一次听到长女叫阿娘,还没来得及高兴,女儿就说要离开。 她怔了怔,抓紧女儿的手:景安可是怪阿娘没保护好你你吃了二十年的苦,阿娘才将你找回来 谢韵仪摇摇头,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笑道:既然预言说我日后会是明君,那就拿昌州府让我试试手。若是一个昌州府我都治理不好,预言就是无稽之谈。 姬盛安心中叹气,二十年太久了,当初的奶娃娃,早已长成了有本事有主意的大姑娘。已经,不需要阿娘阿妈了 景安,你阿娘回来的这一路截杀,都是冲着你来的。姬盛安摇摇头,面上是显而易见的不赞同:你在外面,太危险了。 林染看一眼谢韵仪:那就由我继续假扮公主。 谢韵仪才认了阿娘阿妈就要出宫,定是有她自己的理由。 她想做什么,她都全力以赴支持她。 不行,太危险了。谢韵仪立刻道,这是属于我的命运,不应该由阿染为我承担。 林染不容置疑:听话,相信我。 谢韵仪:那我要公主妻子的身份。 危险,她们共同面对。 楚望月睨一眼林染:你别跟着胡闹。 林染目露疑惑:女君陛下教过我,要以景安公主的想法为主。即便她错了也没关系,我们齐心协力更重要! 楚望月一噎:你先闭嘴。 林染可怜巴巴的看向谢韵仪。 谢韵仪立刻挣脱阿娘的手,坐到林染身边,怒视楚望月:阿染是我深爱的妻子,她在我心里是独一无二的重要。你,不许凶她。 她连阿娘都不叫了,楚望月瞬间失落的垂下眼。 是她们对不起景安,她们弄丢了景安二十年。是她们无能,二十年了,还不能保证景安的安全。 你两个妹妹要见见么?姬盛安道,你以公主妻子的身份? 这意思是同意谢韵仪去昌州府了,以及,姬盛安为了谢韵仪的安全,选择不信任自己的二女儿和三女儿。 谢韵仪顿了顿,垂下眼睫:不必瞒着她们。 这是她的亲妹妹们。 在她们没对她出手之前,她选择相信她们。 楚望月目露欣慰:好。 宜宁和嘉宁是她和盛安亲手带大的,俩孩子一定会和景安竞争那个位置。但,她也相信,她们不会对姊妹出手。 况且,她笑了笑,宜宁和嘉宁手段还稚嫩,逃不开盛安的眼睛。 一顿十分生疏,略显尴尬的饭吃完,谢韵仪当看不见两位陛下眼里的恳求,坚持出宫。 她心里还飘着,自己是景安公主的事实好不现实。得出宫去,和阿染一起,才踏实。 宜宁和嘉宁送她们。 临近宫门口,宜宁挥退侍卫:姐姐,梁国有许多知府。阿娘阿妈教我们的是为君之道。你三思。 嘉宁神情郑重:预言未实现之前,只是预言。姐姐,在母树选定你之前,我是不会放弃的! 谢韵仪无所谓的摆摆手:你们回去吧,下回再来,我会给你们带礼物。 易天赐和蓝蓝蹲在宫门口,远远看见林染和谢韵仪的身影,相互搀扶着站起来。 易天赐揉着肚子:好饿啊!你们再不出来,我就要饿死在宫门口了! 蓝蓝惊讶的问:阿染姐姐,你怎么进宫了? 易管家赶着马车过来,无语的瞅一眼自家小主子。 她都买了包子馍馍来了,小主子非说,阿清姐姐在宫里下落不明,她吃不下。 谢韵仪神采飞扬:今天是个好日子,咱们回家大吃大喝! 刚才宫里那顿饭,她都没吃饱,更别说阿染了! 发榜在三日后,齐聚京城的四人决定,今晚不睡了! 确实也睡不着。 谢韵仪刚认了阿娘阿妈,整个人到现在还是懵的,跟飘在云朵里一样。 林染脑子也有点乱,她觉得是饿的。 为了不让景安长公主有个饭桶的外号,她从昨天进宫起,就没吃饱过。 自从遇到了女君陛下,各种事儿一桩接着一桩,空间里存的食物吃光了,她都没找到机会补充。 吃不饱影响脑子,林染决定将这些天的纷纷扰扰都封印起来,先好好吃几天饱饭再说。 第173章 易天赐和蓝蓝则是,知道了谢韵仪竟然是景安长公主,被惊呆了。 林染瞄一眼两张呆瓜脸,很是能理解。 她刚知道谢韵仪是公主时,心里也恍惚了几天。 听到后面,往后是林染假扮公主,真假公主要一起去昌州府时,易天赐和蓝蓝的两颗聪明脑袋,已经不会转了。 景阿清姐姐,女皇由母树选择,你真要去昌州府啊?易天赐好奇的问。 她敢肯定,阿清姐姐绝对比宫里的两位公主,更合适当女皇。 她的卦象,以及阿清姐姐的气运能庇护她,都显示了阿清姐姐是多么不凡。 谢韵仪若有所思:嗯? 若是她当上了女皇,阿染岂不是能横行霸道的说:我妻子是女皇! 她还能直接给阿染举人的身份,阿染岂不是就要和她养孩子! 易天赐见她神情没什么变化,着急:至少要隔三差五给母树浇点水吧!阿清姐姐在宫外长大,日后又不在宫里,母树要是记性不好,都忘了你也是公主了! 蓝蓝猛猛点头:每天去看看它,多跟母树说说话,让母树了解阿清姐姐的雄才伟略。 林染心里嗤声,这两都出的什么幼稚主意。 系统,女皇由母树选择,你知道是怎么回事么?需要刷母树的好感度么?要浇水施肥么? 系统雪花屏。 林染不死心:这么大个玄学,你就没研究下?你都来这个世界四年了,你竟然还不知道母树喜欢什么? 【科学解释不了玄学。】 林染怅惘:统,你还得努力啊! 林染看向易天赐:母树怎么选择女皇? 易天赐理所当然:梁国女皇传承的秘密,我怎么可能知道?不过,女皇由母树选择,这是我们易家传下来的话,应该不会有错。 她期待的转向谢韵仪:等阿清姐姐当上女皇,可以告诉我么?我发誓,绝对会保守秘密。 蓝蓝面色犹豫:我,我不用知道 谢韵仪这个当事人最镇定:二十年了,母树还记得我。再过二十年,应该也还记得。 大不了,到时候先给它一滴血。 戳一下好疼的,要阿染亲亲 阿清姐姐想什么呢?易天赐像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似的,抱了抱胳膊,笑得好诡异。 谢韵仪收起了笑,神情严肃:在想怎么报仇。 易天赐握拳,眼眸兴奋:阿清姐姐是公主,那些欺负过你的人都是以下犯上,通通抓起来流放挖矿! 蓝蓝双眼亮晶晶的点头附和:以下犯上,流放挖矿! 谢韵仪睨她们一眼:用不着押韵。有些人的过错,从律法上来讲,也到不了流放挖矿的程度。 易天赐诧异:阿清姐姐不想狠狠报复回去?还是说,阿清姐姐当了公主,要以身作则,公平公正,维护律法的尊严? 仇当然要报,律法也不容践踏。谢韵仪双手托腮,有些疑惑道:以公主的身份,雷霆以报?我怎么觉得,这仇报得没什么感觉? 当初刻苦铭心的仇恨,如今想起来,心里竟然没有一丝波澜。她甚至诡异的想,若是不经历那些,她和林染绝对不可能走到一起,也不会有这四年,无比快乐的时光。 但是,仇还是要报的! 林染轻笑一声:那就慢慢报。一次没什么感觉,就多报几次,再让她们战战兢兢,悔不当初。 三双亮晶晶的眼睛,齐齐看向林染。 第二日中午。 四人起床,吃了午饭,大摇大摆寻仇去。 身后跟着手持长枪,腰配大刀的五十名禁军护卫队。 林染戴着幕篱,纠结的问谢韵仪:真得这么说? 谢韵仪重重点头,语气铿锵:一个字都不能变! 第72章 长公主和她巧取豪夺的状元妻 她们这队人,迅速吸引了京城百姓的目光。 京城富庶,百姓闲来无事最爱看热闹。且什么大八卦小道消息,都能一夜之间传遍街头巷尾。 继神秘的景安长公主找回来后,昨日会试头名,才貌双绝的吴清,殿试后被留下,夜色中带着公主出宫的消息,是眼下最受关注的消息。 错不了,定是公主看中了吴清,吴清不乐意。公主巧取豪夺,连夜住进吴清的卧房,成就好事! 有道理!公主一直戴着幕篱,许是面貌有瑕,生怕夜长梦多,连夜生米煮成熟饭! 听说两位陛下极为看中景安长公主,这吴清日后,说不得就是女君陛下,为何不愿? 哎呀,这你就不懂了,这是文人的风骨!易家仆从传来的最新消息:昨夜折腾到天明才睡下,公主和吴清中午才起床。千真万确睡的同一间屋子,一张床! 快看!来了来了,长公主和她巧取豪夺的状元妻来了! 林染瞄一眼四面八方冒出来的百姓,那一双双眼睛亮得像夜里的狼,她觉得自己都被盯出花来了! &大庭广众的& 谢韵仪环视一周,满意得不得了:我高兴。 易府的管家,是个人才,可堪大用! 林染生无可恋:行吧 张宝川作为第一个被寻仇的对象,纯粹是因为她家离易家近,且她喜欢中午在茶楼吃饭听戏。 那会我无权无势,她们陷害我都不带遮掩的。她身边那两个丫鬟,一个偷了我的钱袋,一个将张宝川的钱袋塞我手里,诬陷我偷钱。 谢韵仪恨恨不已,害我在大街上被人辱骂耻笑,她们还想打我,幸好我跑得快。 林染眼眸骤冷,抬起手猛地一挥。 身后木着脸的护卫首领,立刻带人跑上前,给张宝川三人套上麻袋。 我娘是户部侍郎!光天化日之下,你们想干什么?女皇脚下,还有没有王法了! 杀人啦!救命啊! 谢韵仪和易天赐、蓝蓝神情兴奋的踱步过去,一阵拳打脚踢。 先打脸,喊得这么大声,吵死人了。 打累了,两眼亮晶晶的看向林染。 林染公平公正的,一人腿上踢一脚。 伴随着三声骨头裂开的声音,林染语调平缓的开口:还记得当年被你们欺负过的谢韵仪么?她会是我唯一深爱的妻子。她受的所有委屈,不论大小,我会一个不落的百倍奉还。 谢韵仪目光灼灼的看着林染,矜持的抿唇微笑,心里乐开了花。 围观群众立刻琢磨这里头的信息。 景安公主和吴清绝对是睡了!公主睡得很满意,起床就来给心上人报仇! 吴清竟然就是谢韵仪!别说,看着还真有几分当初侯府长女的影子! 当年嗳,京城且得热闹一阵子咯。 公主的话,好霸道!好让人感动!我好喜欢! 呵,公主喜欢的是吴清这种才貌双绝的,你少痴心妄想。 公主这样威武霸气,你不喜欢?我也喜欢吴清啊,长得这么美,脑子又好使。她俩真般配! 看吴清的样子,她俩这是两情相悦呀!是谁传的巧取豪夺? 当然是巧取豪夺了!要不然,公主能不等大婚?公主这么深爱?吴清能不被感动?强扭的瓜甜不甜,那也得看扭的那人是谁!若是有个情深义重、位高权重的年轻女子来扭我 有易管家适时送来仇人的消息,谢韵仪的复仇之路,十分累人。 要不是中途去酒楼吃了一顿,揍人的气力都要大打折扣。 京兆尹满头大汗的带着人跑来,领头的护卫首领面无表情的看过去。 京兆尹: 竟然是陛下身边的一等带刀护卫,禁军统领!正一品的武官,简在帝心,负责整个京城的安危。 她一个京兆尹,其实就是个五品县令,惹不起。 等着明天文官弹劾去吧。 反正也没出人命,被打的也都是嚣张跋扈的纨绔,公主也说了,是报仇。 私人恩怨,没有造成严重后果,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她案头一大堆,管不过来! 京兆尹带着衙役急匆匆跑走了,下一个纠纷等着她去调停呢。 张家的鸡吃了邻居李家的菜蔬,李家气愤之下吃了张家的一只鸡,两家老太太骂着骂着,打起来了! 一把年纪了还打架斗殴,是要出人命的!十万火急。 第174章 今天复仇名单里最后一个,是谢靖。 谢靖在兵部任侍郎。 林染喊护卫们搬了椅子来,就在兵部衙门前喝茶吃点心,等谢靖下值。 兵部守卫深严,京中热闹了半天的私人仇怨,还未传过来。 谢靖今日同往常一样,下职后约了同僚吃酒。 她在兵部的日子,没她想象中那么好过。 兵部一部分人,对她当年主动进攻的做法,颇有微词。言语之间,说她急功冒进。 尚书苏青玉更是可恨,对她不冷不热,重要事务压根不让她沾手,当她这个左侍郎摆设一样,谢靖屡次争取不得,只能忍气吞声。 这两年来,谢靖积极交好同僚,倒是也拉拢了不少人。 她和身边人有说有笑的走出来,一眼就看见了女皇陛下身边的禁军统领。 对方品级比她高,她刚露出个笑来,冷着脸的禁军统领一挥手,她还没搞清楚状况,就被人套了麻袋。 谢靖有一身大力,不是之前那几个软脚虾可比。 林染拦住了摩拳擦掌的三人,自己先上前。 她飞起一脚,朝在麻袋中挣扎的胳膊踢过去,没收着力。 麻袋被踹出三米远,骨头断裂的声音咔咔作响。 这一脚,是为飘在异国他乡的英灵们。 谢靖想要挣脱开,却惊恐的发现,手臂使不上力。 紧接着,腿上钻心的痛传过来。若不是她反应快,顺着踢来的力道往后滚了两圈,腿骨绝对会裂开。 &这一脚,是为活着的,身残志坚的英雄们。& 第三脚,林染控制着力道,毫不留情的踢向谢靖胸口。 以镇北侯妻妻俩的唯利是图,谢韵仪本不该跌落泥泞。 花了众多资源培养,名满京城的谢韵仪,哪怕不是她们的女儿,不管是联姻还是为官,都能为侯府带来巨大的利益。 况且,再狠心冷肺的人,养了十六年的女儿,总不至于没有一丝感情。 若不是谢靖从中挑唆谋害,以谢韵仪的本事,怎么也不可能混到,重病下被陷害欠账到自卖自身的地步。 若是阿娘阿妈没有换她回来,若是她手里没有药 林染心口一颤,那个明媚骄傲的大小姐,差一点就死了。 谢靖,该死! 麻袋上洇出血迹,林染回头,示意谢韵仪来报仇。 谢韵仪: 这么多血,看着像是要没气了。 林染:死不了。 还能苟延残喘一个月。 这样自私自利,心思歹毒的人,结了仇,还是死了让人放心。 谢韵仪:今天揍人揍累了,回去吧。 真大庭广众之下,给人打死了,也麻烦。 林染的动作太快,等兵部的人反应过来,只能手忙脚乱的抬人去医馆。 禁军统领和闻讯赶来的苏青玉对视一眼,目光落在林染身上,又飞快的离开。 苏青玉面色平静:此事,我会上书女皇陛下。 赶紧走吧,这么晚了,饿死了,妻子等着她回家吃饭呢。 禁军统领:公主,该回易家了。 再晚一点,女皇陛下的旨意就来了。 你今晚就不能和心上人一起吃晚饭了。 禁军统领猜对了一半。 女皇陛下的旨意在晚饭前到了。不过,不是召公主一人回宫,公主的心上人,吴清也一起。 修理那些蝼蚁鼠辈,哪值得你们亲自动手?楚望月给女儿夹菜,尝尝阿娘做的栗子炖鸡。 谢韵仪吃一口,眸光转动:阿娘跟阿染学的? 楚望月收回期待的目光,咳一声,合你口味就好。 姬盛安肃着脸:还有谁陷害欺负过你? 她派人去查了,只是时间久远,有些人容易被漏掉了。 谢韵仪抿唇微笑,温温柔柔的瞄一眼林染:阿染和我一起去报仇。 姬盛安神情不变,淡淡点头:行。 她可不会叫那些人有好果子吃,严查祖宗三代,流放挖矿。 镇北侯府,近来身体总不舒服的镇北侯妻妻,看到血糊糊被抬回来的谢靖,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 跟在她们身后的二女儿撇撇嘴,姐姐这是跟人打架了? 她捂住鼻子,拿手扇扇:咱家这两年莫不是惹了什么晦气,家里不是病,就是伤。 从前谢韵仪是长姐的时候,虽然一副清高的样子,让人看了就烦,但也和她们这些妹妹井水不犯河水,相安无事。 谢靖面上笑得亲热,背后贪名逐利,小肚鸡肠,毫无姐妹情谊。侯府的好处都叫她拿了,还想用妹妹们的婚事为她谋前程,阴险狡诈,无情无义! 镇北侯谢婉瞪她一眼,忙招呼仆从将谢靖抬回房间,沉着脸问跟过来的谢靖同僚张河:怎么回事?我家阿靖怎么会伤得这么重大夫怎么说?& 张河面露难色:侍郎的伤势,还得请医术高明的大夫来看看最好是御医。是,是景安长公主动的手 她不愿多说什么,连连拱手告辞。 她们几个听苏尚书的吩咐,将人送去医馆。几个大夫过来把脉,都说脉象还好,许是摔晕了。 但看谢侍郎这幅面如金纸的样子,怕是不好了。 谢婉让人拿她的帖子,去宫里请御医。 她的妻子王茹坐在床边,神色复杂的看着谢靖:阿靖怎么就惹了景安公主? 原本她是很喜欢这个女儿的,武艺高强,主动提出去边城建功立业,说话也贴心。 只不过,就跟府里传的那样,这孩子的命格太盛,吸走了全府的福气。 她年纪轻轻就立了大功,在兵部混得如鱼得水,前程似锦。 倒是她们妻妻俩,隔三差五病一场,夜里睡不安稳,走路摔一跤,吃饭都能硌到牙。 谢婉脸色阴沉,一边派人去打听情况,一边思索对策。 谢靖是她镇北侯府的希望,可若是这希望得罪了长公主,或是废了倒不如想想,该怎么为侯府谋更大的利益。 第二日。 弹劾公主嚣张跋扈,三名举子当街打人的折子,雪花一样飞到女皇陛下的桌案上。 言官们神情激昂,慷慨陈词:藐视王法,公主当与民同罪! 影响恶劣,陛下当革除三人功名,以正视听! 谢靖乃堂堂三品大员,大庭广众之下被残酷殴打,如今生死未知,此等恶行,陛下万万不可姑息! 女皇陛下神色平静,令京兆尹查实后再论。 朝臣知道这是拖延之举,清清嗓子,正要据理力争。 苏青玉上前一步,不威而怒:公主带人堵在兵部衙门门口,影响兵部同僚下值。致使臣昨日晚了半刻钟到家,望陛下训斥之。 满朝文武: 苏尚书,你在朝上,一年说不了几句话,多数时候还是臣附议。 现在郑重其事的谏言,就这? 要不要再说一遍,听听你到底说了什么? 苏尚书腿疼不能久站,肚子还饿。 她环视一圈,语气越发不好:私人恩怨打架斗殴,哪天街上没几起?陛下都让京兆尹彻查了。谢靖死了,难道让公主赔命? 苏青玉冷笑一声:臣倒是挺好奇,同样是为心上人报仇,景安长公主怎么独独对谢靖下狠手? 这话不讲理,没逻辑,偏得没边了,但立刻就让满朝的聪明人转移了注意力。 朝堂上瞬间鸦雀无声。 前阵子,女皇陛下不听任何人劝阻,大开杀戒,好像就是和当年景安长公主丢失有关。谢靖也是后来回的侯府,莫不是这其中,有什么关联? 女君陛下和景安长公主回京时,敌国奸细疯了似的,一批接着一批爆出来。 能站在朝堂上的,绝大部分脑子里弯弯绕绕都不少。已经有不少人想到,景安长公主是不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独特之处了。 尤其是,当今陛下的年号,就是景安! 和景安长公主有关的事,都得慎重对待 景安二十年的殿试前三甲,格外的引人注目。 状元:吴清,景安长公主的心上人。 榜眼:易天赐,易家的麒麟儿,和吴清形影不离。 探花:蓝蓝,和吴清易天赐形影不离。 三人都出自云州府,稷下学宫。年纪最大的吴清,刚满二十,最小的易天赐,才十四岁! 探花蓝蓝,也才十六岁。 以往,不到二十岁的进士,文章写得再好,名次也会往后压一压。 这个年纪的进士,性子不沉稳,早早站在风尖浪口,容易偏激行事钻牛角尖,对她们未来的前途不是好事。 第175章 但,女皇陛下偏偏就点了她们仨。 而且,这仨还是朝堂上,刚被参过打架斗殴,请女皇陛下革除功名的仨。 嗳,不管女皇陛下是怎么想的,年纪这么小的前三甲,还真是让人羡慕嫉妒啊! 春风得意马蹄疾。 谢韵仪一身大红袍,身姿挺拔的坐在高头大马上,踏花游街,好不得意。 她身后的易天赐和蓝蓝,意气风发,神采飞扬,竭力忍住心中的激昂,不让自己笑得太傻。 哈哈哈,京城百姓都知道,状元是长公主的心上人。且长公主当街揍人的英勇形象,已经深入人心,成为京城第一不能惹的存在。 满京城的鲜花和帕子,都往她俩身上扔啦! 谢韵仪才不在乎这些,长公主从御花园薅来各种各样的鲜花,每经过一个路口,都会过来送她一次花,她都要抱不下了。 宜宁和嘉宁一大早就在游街必过的茶楼二楼,等着姐姐路过。 她们好难得能出宫一趟,进士们打马游街的盛况更是头一次见,看着兴奋的人群,从头到脚都高兴起来。 她们同样是从御花园薅花,薅了一篮子五颜六色的花瓣。 阿姐! 谢韵仪听到略有些耳熟的声音,抬头,看到了两位公主神情激动的脸。 一捧捧花瓣从二楼飘落,像蝴蝶挥舞着翅膀,歇在谢韵仪头上,肩膀上。 谢韵仪露出个大大的笑来,接住两位妹妹扔下来的荷包,抬手晃了晃。 宜宁和嘉宁双眼亮晶晶的,激动的捂住嘴,不让自己尖叫失礼。 姐姐风流旖旎,绝代风华! 晚上,谢韵仪被长公主接去宫里吃饭。 全家人的第二顿饭,跟上一次相比,所有人都轻松自在不少。 原本还想给你们办了喜宴,再让你们去昌州府的。 楚望月给谢韵仪夹一块她亲手炖的莲藕,瞄一眼林染,你们这么冲动,给人打得半死不活。镇北侯和一帮固执的言官,天天在朝上闹腾。阿娘阿妈也不好明着袒护,你们过几天就去昌州吧。 她和女皇陛下都想多和女儿相处些日子,但是女儿眼里写满了迫不及待要走。 谢韵仪呆住,后悔不迭。早知道,她等喜宴办了,再去揍人! 后悔,后大悔!又一次,和阿染成亲的机会呢! 宜宁:姐姐们去了昌州府,要常回来啊! 阿姐今天进宫,还给她们带了外头的风铃来,说是礼物。她原本以为阿姐那天是随口一说,没想到,她一直记得。 嘉宁看向谢韵仪脚边两只威风凛凛的狗,肩膀上两只可爱精灵的雪团子,莫名觉得,若是做不了女皇,去广阔的天地遨游,也是人生一大幸事。 吃完饭,女皇和女君没有离开。 女儿找回来了,没几天又要离开。 这一走,半年一年,都不一定能回来一次。 两位公主左右看看,默默坐在边上。 她们看着阿姐不觉得陌生了,但是好奇阿姐从前的生活。 在镇北侯府的日子,没什么好说的,就是读书习武那些,我都忘干净了。 谢韵仪笑笑,倒是你们以为辛苦的柳树村生活,许许多多美好的记忆,都跟昨日一样清晰。 刚开始家里是真穷,阿娘阿妈半袋粗粮换了我回去,家里余下的粮食不够吃十天的。我和阿染病刚好,就上山去寻吃的。 要不都说,我和阿染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呢。第一天上山,我们就拖了一头大野猪回来,家里不缺肉了。 没几天,我们又遇到了鹿。一头鹿卖了五两银子。买了衣裳粟米,我和阿染一人偷偷藏了五百文私房钱,可高兴坏了。 宜宁忍不住惊呼:一头鹿,才卖五两银子? 她平日里随手给宫女们的赏,都不止五两银子。她在宫中锦衣玉食长大,阿姐却在为吃穿劳碌,因为五百文高兴 嘉宁笑道:也是姐姐们运气好,我听说,山里的鹿可不容易猎到呢。 楚望月深深看一眼她俩,凉凉道:山里不光有鹿,还有毒蛇猛兽。你姐姐们没有弓箭刀枪,冒着生命危险,凭一身力气,才能捉到野猪和鹿。 她笑看着谢韵仪:你别光捡好的说,也叫你两个妹妹听听百姓疾苦。 谢韵仪抿唇,微微一笑:杂粮混着野菜煮粥吃,一天两顿,每顿只能吃半碗。没有足袜和鞋穿,自己打草鞋。洗头发洗衣裳用草木灰,床铺下垫的麦秆,睡起来扎人。土墙缝隙里,小虫子爬来爬去,夜里老鼠吱吱叫个不停 见两位妹妹都变了脸色,谢韵仪含情脉脉的看向林染:苦日子没过多久,我和阿染在山里捡到了灵芝。 姬盛安都要感叹了:你们这运气,是真不错。 女儿在柳树村的生活,*妻子都细细的寻村人打听过了。 确实如她所说,她和林染在一起后,两人的大病一夜之间就好了。山里的野物,跟认准了她俩似的,一样样往她们眼前凑。 春天的荠菜鲜嫩爽口,新打下来的麦粉特别香,刚捡回来的菌子炖肉,吃一次就再也忘不了,山谷里有火海似的映山红。谢韵仪笑笑,有了银子,村里的日子倒也过得闲情逸致。 谢韵仪没提她们杀狼,做豆腐和火炕的事,她不想让两个妹妹注意到林染。 姬盛安和楚望月以为,她是不想在两个妹妹面前炫耀,也不追问。 林染面上挂着温和的笑意,只一边听,一边点头附和。 谢韵仪对柳树村最念念不忘的,应该是那一片盐山吧! 谢韵仪重情,对柳树村的阿娘阿妈,她贴心细致,诚挚相待。 两位陛下和公主,是她内心渴求已久的,真正的亲人。林染知道谢韵仪有多想亲近她们。 然而,此时此刻,林染也清晰的感受到了,谢韵仪对她们下意识的警惕。 第73章 我也舍不得离开你 第二日早朝,女官宣读圣旨,安排新晋进士们的去处。 前三甲,吴清去昌州府任知府,易天赐和蓝蓝为副手同知。 二甲前三,顶替状元、榜眼、探花,进翰林院。 朝堂上顿时炸开了锅。 前三甲也有过直接派官的先例,官职最高也就是上县六品县令。若是不得帝心的,还有去下县,从七品县令干起的。 这吴清,起步就是四品知府! 易天赐,十四岁,五品同知! 蓝蓝,和往届前三甲比,除了年纪小一大截,没见有多出彩,五品同知! 这叫她们这些,为官十多年才将将混到五品,能站在朝堂上说话的,情何以堪? 但转念一想,是去昌州府,又似乎不是太羡慕嫉妒了! 那地儿可是人人避之不及。 大旱之后的第一个知府,踌躇满志的去上任,只一年就病倒了。回京后,她屡次在女皇陛下面前哭诉,最后得了个清闲但不会再晋升的闲职。 只一年而已,当初意气风发年轻上进的朝廷命官,现在一双眼睛平静无波,像是历尽艰苦的垂垂老朽。 第二任,女皇陛下派了踏实的老臣过去。这个更惨,客死他乡。听说是日日忧愁,劳累过度而死。 这第三任,去的时候还不信邪,大言不惭要为女皇陛下建起一个富饶的昌州府。结果,才到任上一个月,就发动所有人脉关系,迫切想要调离,哪怕是贬官都成。 那昌州府,本就是大片大片的滩涂草地,能种庄稼的田地没多少。大旱之后又小旱,如今要人没人,要钱没钱,拿什么重建? 这个烫手山芋,给出去也好。 这么一想,朝中众人看向三个年轻单纯的小进士,眼里不自觉多了几分怜惜。 年轻身体好,多顶几年! 镇北侯神情复杂的看向谢韵仪,心里悔恨交加。 后悔当初直接赶谢韵仪走了。谢韵仪有考状元的本事,又能得长公主青睐,若是和阿靖相互扶持,一文一武,镇北侯府必然如日中天。 恨谢韵仪无情无义。侯府养了她那么多年,竟然眼睁睁看着阿靖被长公主下如此狠手。长公主会找上阿靖,定是也有谢韵仪的原因! 也怪阿靖自己不听话,早就告诉过她,因为那一战,心里怨恨她的人不少,出门多带着几个护卫。阿靖偏偏不听,仗着自己武艺好,不知道提防。 长公主长在民间,说不定家里就有因为那一战伤了残了的。再被人搬弄是非,添油加醋一番,可不就恨阿靖入骨? 如今阿靖日日卧床,不见起色,再说这些也无用。 她照旧又要哭嚎卖惨一番,女皇陛下冷冷的看过来:长公主失手伤人,同去昌州府改过自新。 第176章 镇北侯一噎,呆住了。 她想要的是好处! 长公主流放昌州府,这惩罚,对一个刚找回来的公主,足够重了。 二公主、三公主长在女皇身边,一年前就每天听政半日,帮着女皇处理政务。两位公主都是心思灵巧,谦逊勤勉之人,朝中人人称赞。 刚找回来的长公主,行事鲁莽,当街打架斗殴,下手狠毒,朝臣退避三舍。这位公主本就和两位陛下没甚感情,又被支到昌州府这倒霉地儿,别说皇位了,日后能不能回京都说不好。 长公主挨了重罚,那她的好处 三日后,景安长公主的车驾,和前往昌州府上任的状元榜眼探花一同离京。 不少人家拍手称快,更多的人舍不得她们走。 这三天里,长公主也没闲着,京中纨绔,她几乎揍了个遍,京里风气为之一新。 当然,这其中得罪过她心上人的,一个没落下。 知道景安长公主天命的那几人,神情恍惚。 真不是钦天监预言错了么? 这样莽撞匪气,不计后果的人,会是带领梁国走出困境,名传千古的明君? 而且,她还是个傻乎乎的情种! 宫里传来的小道消息说,两位陛下不想让吴清当儿媳妇,才将吴清打发得远远的。长公主原本的责罚也不是去昌州府,是在禁步宫中,闭门思过。 是长公主非得闹着要和心上人一起,两位陛下一气之下,觉得长公主无可救药,才答应了。 据说,那晚,两位陛下很晚才回自己宫中睡下。 宫里,鸟飞狗跳。 城墙上,姬盛安和楚望月目送车队走远。 景安瞒着我们许多事。楚望月眸中泪光点点,她不相信我们这对阿娘阿妈。 姬盛安牵起她的手,喟然长叹,唇边却带着欣慰的笑意:她生来,就该是君王。 她只忧心一点,君王需无情,那孩子年纪轻轻情根深种。 宽大的马车里,四人齐聚。 昌州府一直就没缓过来,今年的旱情虽比不上四年前那场劫难,却也不轻。谢韵仪皱着眉头,陛下免了丁税粮税,百姓的日子也难过。 易天赐掰着手指头数:缺水,缺人,没钱,土地贫瘠,民风剽悍,盗匪横行。 这是她这两天,翻看昌州的折子,总结出来的。 两位姐姐日日出去揍人,还不忘交代她在家认真查看,女皇陛下让人送来的折子。 谢韵仪微笑着看向易天赐:阿娘阿妈给了我三十万两银子,不够用的话,再找你借十万两。 蓝蓝:对整个昌州府来讲,若是寻不到一条明路,这些银子也只能解一时之急。 林染:要想富,先修路。 谢韵仪垂眸沉思。 易天赐:哪来的人手修路?昌州府有官道啊。 蓝蓝:银钱不是要紧着买粮食? 林染掀开车帘,望一眼二百人的长公主护卫队,满意颔首。 都是禁军中的佼佼者,身强体壮,纪律严明,披坚执锐,还有马。 现成的人手! 一个月后,车马进入昌州府地界。 昌州府治下十二个县城,每个县城都有六七十个村子。人口数却不到云州府的四分之一。 而且,昌州府的面积比云州府要大上不少。地广人稀,县城和村子依水源而建。 除此之外,还有少部分是牧民,逐水草而居。大旱之后,这部分人口也急剧减少。 官道上不见人烟,远远能望见荒瘠村子的残骸。低矮的土墙上长满野草,像是一座座绿色的坟茔。 有农人在田间劳作,更多的田地荒芜,杂草遮盖住田埂,野花灿烂,蝴蝶翩飞。 官道失修,马车颠得像是要将人甩出去。 四人下车骑马。 谢韵仪和易天赐小时候就学过,很快就熟悉了。 林染和蓝蓝很快也掌握了要领,几次摔下来都有惊无险。身体放松下来,从慢走到快跑,只用了一周时间。 是时候了。 谢韵仪微微一笑,天赐,蓝蓝,你们两个继续前往昌州府城,了解各县情况。我和阿染,另有重要的事办。 二百名护卫,分出五十人,护送易天赐、蓝蓝和一部分辎重继续走官道。 余下的,一头雾水,跟着林染和谢韵仪飞驰而去。 林染一路都在和系统商量:我现在的身份很危险,刺杀者不会少,还有买我人头的。 虽然,以她现在的名声,敌国的掌权者们都要后悔,好不容易培养的细作,白白浪费在她这个莽撞没脑子的身上了 防贼千日总有一疏,昌州府的盗匪都想杀了我领银子呢。这里一穷二白,我估计至少得呆三年,总不能天天躲在家里吧? 致富需要安全的环境,商品动不动就被抢了,搞不好还倒欠债呢! 许多盗匪吧,也不是多坏的人,都是因为穷闹的。正好,纺车和织布机的销售需要强大的物流,我觉得,咱们应该给这些人一次清白做人的机会。 系统雪花屏。 【?】 林染:小红点都标出来。 嘿,密密麻麻的,还真不少! 【特殊情况申请特殊对待,一个月倒计时。】 林染:统,在你的大力支持下,完成第二关,指日可待! 破旧的小村内,赵草叶烦躁的摔摔打打:再不来商队,咱们这些劫道的都得饿死了。 她妻子吴山花横眉冷对:你轻点放陶罐,坏了不得花钱买?本来就是快饿死了干的劫道。今年瞅着地里还能收点粮食上来,你有力气没处使,下午担水浇地去。 &不去。&赵草叶不嫌热的往炕上一趟,拿大蒲扇给自己扇风,鬼知道能收上来多少,要不是朝廷白给的粮种,村长老大说必须种,早填了肚子。累死累活还不是白忙一场,傻子才去浇水。 林染和谢韵仪这会到了村里的麦地。 这一亩地怕是收不到五十斤麦子。土质太差了,麦子灌浆的时候也没有浇够水。林染抓过一丛麦穗仔细查看,瘪壳的不少,麦秆也不壮实。若是来一场大风大雨,还得减产,严重点,颗粒无收。 头顶的太阳火辣辣的,放眼望去,看不到几棵遮阴的树。 这样的天气地面热得快,水汽蒸发量大。北边又看不到山脉遮挡,一团冷气流飘过来,就能形成一场夏季暴雨。 还有将近一个月,这些麦子才能收割,不可避免要经历几场风雨摧残。 谢韵仪思忖片刻:堆肥在这里能用么? 林染:效果有限。 昌州府,不是个种粮食的好地方。 村口。 谢韵仪看向身后的护卫们,神情严肃:在审问之前,不要轻易伤人性命。 顿了顿,她又道:能不伤人最好,当然,先保证你们自己的安全。 谢韵仪没用女皇阿妈送的那张紫檀木万石弓,她背上了熟悉的牛角弓和铁木箭支。 百姓们为了活下去,犯了错,若是没有伤人性命,她会网开一面,给她们改过自新的机会。 护卫们齐齐看向林染。 林染冷笑:不听我的话,我会给你们一次辩解的机会。不听知府大人的话,军法处置。 护卫们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是! 她们没想不听知府大人的话,只是想验证一下。 现在,踏实了。 村长王巧兰正趟炕上午睡,护卫们冲进去,毫不费力的五花大绑,冷哼:奉知府大人之令抓路匪。反抗者格杀勿论! 王巧兰懵了一瞬,看清她们的装扮,大叫着含冤:我们都是种地的良民,县太爷的户籍本上都写得清清楚楚!你们瞅瞅地里的庄稼,我们老实本分的种地,可不敢做路匪的勾当! 护卫拔刀:闭嘴。 王巧兰不敢反抗,满心惴惴的被带到场院上。 村里惊叫声四起,家家户户的人都被抓了出来,个个神色惊惶。 她们平时大的商队都不敢动手,看见披着铠甲戴着头盔,手持长枪大刀的禁军,拿锄头的心思都升不起。 识相的束手就擒。 所有人都聚在村子中央的场院里,一百五十名禁军团团围住,执枪拔刀,气势骇人。 谢韵仪数了数,这个村子四十五人,几乎都是青壮。村长年纪大点,看着四十来岁的样子,另有三个八九岁,神情惶惶的孩子。 林染挑出绿点十七人,连带三个孩子:她们拦路抢劫,触犯了律法,依情节轻重干活一年到三年的时间赎罪。地里的庄稼,你们商量着按人头均分,收了自己吃。 第177章 被挑出来的十七人面面相觑,心下骇然。 这位贵人,是怎么知道她们十七个,没去劫道的! 干,干什么活?王巧兰神色惶然的问。可别是贵人抓人去开矿凿石头吧! 林染:挖土修路,干活不偷懒的,包一日三餐。 王巧兰松了一口气,贵人没必要骗她们。 这帮人威风凛凛,手里的大刀寒光闪闪,但没伤村里一人。 她们劫道的时候,还打几锄头,给对方个下马威呢。 余光一直注意着她脸色的村里人,也跟着敢喘气了。 其中一个孩子咬咬牙,上前一步,揪着满是补丁的衣角,怯怯的问:我,我也能去做工吗? 她知道阿娘阿妈劫道不对,但是她劝不住她们,也吃了她们抢回来的东西换来的粮食。 她,她不想和阿娘阿妈分开,她会努力做工的。 你叫什么名字? &王山鹰。&她抬手怯怯的指了指另一边的两个女人,声如蚊呐,那是我阿娘阿妈。 林染点点头:去吧。 王山鹰连忙跑去阿娘阿妈身边。赵草叶偷偷拧一下她胳膊,狠狠剜她一眼,压低了声叱喝:蠢货! 留在村里还能多收粮,跟着去做工,自家粮食都收不到了! 骂完,她紧紧牵着王山鹰的手,忍不住骂:你跟来干啥?你以为是啥好事?干活的时候偷着点懒,做工累死人,你这小身板子可顶不住。 谢韵仪见这帮人面上的惶悚不安散去,一副无所谓的滚刀肉模样,心下明了。这些人,应该不是第一次被抓。 穷山恶水出刁民,这些村民聚众抢了商队的东西就跑,令当地父母官头疼不已。 往严了判,整个村子都得流放,一个县城三分之一的村子都得流放 自己的官位保不住,前任县令也跟着追责。 从此也别出县衙,若不然,人人憎恶,到处挨黑棍。 哦,前提是得先当场抓到人,人脏俱获。这就很难了,衙役也是本地人,七拐八拐的,怎么也能和各村子扯上关系。 一个外来县令,带着二十来个本地衙役,能抓到人,八成是衙役和那个村子有仇。 往轻了罚,就如眼前这帮人想的一样,没多大事儿。 不就是干几天活,吃几天牢饭么?还为家里省了几天的粮食呢。 若不是禁军气势凛凛,她们前头也不带怕的。 就这样走一路,捉一路,仅玉屏县,就抓了七百人。 禁军护卫们看向林染和谢韵仪的眼神,慢慢变了。 被挑出来成为长公主护卫的时候,她们就知道,这辈子的前途完了。 一个被放逐公主的护卫,和普通人家守门的有啥区别? 哦,大概就是她们还有俸禄,朝廷发的俸禄。 建功立业,升官进品是别想了。 若是公主嚣张跋扈,惹是生非,她们还得被逼助纣为虐,最后被陛下迁怒,流放挖矿戍边。 长公主在昌州府做出一番功绩,被陛下赞赏,她们跟着水涨船高? 这个盼头,在见识到长公主是如何对待她心上人后,彻底破灭了。 她连女皇陛下喜爱的紫檀万石弓,都能送给心上人射兔子玩。 这脑子里只装了状元的长公主,没救了。 围第一个村子,长公主准确点出曾经做过劫道行当的人时,护卫们觉得肯定是她提前得到了情报。 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 在确认每个村子,长公主没有漏掉一个,也没冤枉一人的时候,护卫们疑惑了,惊讶了,崇敬了! 长公主每次看一眼人的面孔,就能精准分辨。这总不能是她提前知道了这些人,丝毫不差的记住了这些人的长相! 长公主,她有特殊的看人技巧啊! 这份本事,不管是用在审案,还是捉拿奸细上,都是叫人叹为观止的存在! 跟着恋爱脑长公主,前途一片光明! 恋爱脑这三个字,还是长公主笑话状元时说的,护卫们觉着,用在长公主身上,再合适不过。 看,恋爱脑长公主又亲手给漂亮状元做饭去了。 阿染,是怎么分出来的?谢韵仪揪着手里的野花问。她也好奇极了,跟点兵点将似的,点到的都是修路苦力。 林染在给谢韵仪做八宝饭。 天热了,赶路卫生条件差,真正的公主胃口又不好了。 还好两位陛下给了不少马和马车,专供皇家的各种吃用,满满当当装了几车。 糯米莲子要提前泡水,葡萄干的尾蒂去干净,红枣去核剪成小块。一层果干一层糯米,放在刷了油的瓷碗里,最后放两大勺红糖。 等八宝饭蒸熟了,趁热淋上蜂蜜,给挑食的公主当点心吃。 这个没法传授给你。林染手里搓着绿豆皮,尽量真实的回答她,这本事,我也只有一个月。 谢韵仪懂了,这跟最开始的稻米和面粉一样。那时候阿染吃不饱饭,神仙就给她粮食。 后来,家里有银子了,稻米和面粉就没有了。 两头熊要来咬她们的时候,长枪突然出现。现在昌州府盗匪太多,神仙就给阿染开了天眼! 阿染不用什么都想着教我。谢韵仪掩下眸中的情绪,幽怨的问,阿染不会想着,教了我,就可以放心的离开吧? 阿染没到京城那会,我吃不下饭,睡不着觉,梦里都盼着阿染快点来。她往林染身边靠了靠,霸道又娇气,阿染不许离开,一直陪着我。 林染沉默半晌,笑了笑:我也舍不得离开你。 谢韵仪抱紧了她的胳膊,眼眶红红,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觉察的哽咽:若是阿染有必须去做的事情,要快快做完,然后立刻回来找我。 她等这句话,等了好久。 林染身上的种种奇异之处,谢韵仪不敢细想。 但她知道,万事有源,因果循环,身负神奇必然责任厚重。 她身为长公主,身上承载着许多人的期望。阿染定是也有她必须要履行的责任。更何况,那个世界,一定有阿染放心不下的人 林染亲一下谢韵仪的额头,好笑道:满脸哀怨,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咱俩要生离死别呢。什么时候都要开开心心,过好眼前的日子。 谢韵仪眼前一亮:那我要阿染再亲我一下! 林染朝远处目光灼灼的护卫们挥挥手。 护卫们十分有眼色的转身。 她们小心翼翼的啄吻,鼻尖相碰,眼睫颤抖着翕动,气息拂过对方的脸庞。 身体的温度渐渐身高,呼吸变得急促,不约而同的,两人各自退开。 八宝饭熟了,馥郁的香味萦绕,甜到心底。 两日后,青云山脚下。 &山寨里六十五人,伤过不少人命,都当心着些。&林染和谢韵仪带着一百人上山,面色肃然,她们手里应该有利器,不投降的,该杀杀。 护卫们惊愕一瞬,士气暴涨:是! 真正的匪徒=功绩! 她们激动之下也没忘了本职:请公主和知府大人在此稍候,擒贼有我等即可。 林染神色淡然:你们只管抓人,我保护知府大人。 谢韵仪神情愉悦的从林染手里,接过万石弓。 阿染杀过奸细,她也要诛灭贼首。 利器指向同胞者,罪不可赦。 青云山的匪徒们,压根就没把山脚下的人马当回事。 她们消息探得清楚,那是长公主的护卫。从京城来的,进昌州府就开始抓人。 好笑得很,还从未听说过这么抓人的! 一个村一个村的抓,抓了人不打不骂,还倒贴粮养着。 大当家这会正带人盯着呢,眼里的贪婪毫不掩饰:这么多马!入了夜,咱们带人下山放把火,趁乱抢她们几匹,脱手就是几百两银子!还有好多马车,咱们赶它两辆走,也开开眼界,看看公主都吃啥喝啥! 二当家向来谨慎:她们是正规禁军,长枪大刀比咱们手里的强多了,真抢啊? 怕什么?她们还能追来山里不成?大当家阴恻恻的笑,真追来,山里可是咱们的地盘,那身铠甲长枪大刀通通都给她们扒了。 二当家正要附和,面色一变:她们上山来了。 大当家猛一挥手:敌众我寡,跑! 第74章 长公主的商队 山贼们一点没担心。 她们藏进山里,就没人能找得到,这些人总不会一直耗在这里。 护卫们五人一组,按林染的指示,从外围往里包抄。 第178章 林染带着谢韵仪,直奔最大的红点藏身处。 执意要保护长公主,绝不和她们分开的护卫首领,带着四人紧紧跟在她们身后。 大当家起先还能屏息静气,藏在岩石缝隙里。见人直奔她来,霎时慌了,钻出缝隙,转身就跑。 她就不信了,在山里还有人能跑得过她。 林染冷笑一声,瞬间就没影了。 大当家听到身后的风声,还没来得及转身挥刀,脑袋上挨了一棍,死不瞑目。 身后,谢韵仪抬手,在护卫们惊讶的眼神中,箭箭不空。 护卫首领苏长空: 现在说,她们也要去擒贼,还来得及么? 长公主她们怕是打不过,知府大人,神箭手啊! 她们跟在身边,就是几个活的摆设。 两个时辰后,被血色浸染的护卫们,带着二十名轻伤的匪徒下山。 跟着一路吃吃喝喝,轻松自在得像是出门挖野菜,暗暗嘲笑长公主是个大傻子的七百人,心底骇然,噤若寒蝉。 杀,杀人啦! 林染扶着谢韵仪往河流上游走:想吐别忍着。 谢韵仪脸白得吓人,嘴硬:剿匪而已,我日后还会遇到不少,跟战场上的断臂残肢比起来,不值一提。 林染回头看一眼:没有护卫看着了。 哇!谢韵仪一把推开林染,往前跑几步,吐得昏天暗地。 林染从空间里拿水给她:漱漱口。 谢韵仪摆手,喘着气:你别过来,太恶心了。 林染哼声:换了是我,你会嫌弃? 我当然不会嫌弃阿染。谢韵仪往回走两步,接过陶碗,漱完口,脸色好多了,我只会心疼阿染。 林染心跳慢了一拍,耳根渐渐红了。 谢韵仪的甜言蜜语,她从前听了那么多,早该免疫了才对。偏就是,对她的随口一言,越来越抑制不住的雀跃欣喜。 这之后,这七百人跟鹌鹑似的,不敢起一丝心思,比有大萝卜吊着的毛驴还听话。 她们私下里偷偷告诫后来被抓的人,长公主杀人跟切菜瓜似的,不听话,死了都没人埋! 长公主的凶残,很快传遍了整个昌州府。 二十名匪徒,伤口给她们包扎下,先饿两天。以后脏活累活危险的活,都归她们干。 破烂山寨里收出来的鸡和猪,带着走影响赶路的速度,全部杀了吃掉。 玉屏县县令张宣带着一群衙役,诚惶诚恐的来请罪。 长公主和知府大人为民除害,下官感激不尽。她行礼后弓着腰不敢起身,额头上的汗顺着脸颊滴落,里衣早已湿透,磕磕巴巴的问:这,这七百村人 谢韵仪神色柔和的搀扶起她,安抚道:张大人辛苦了。昌州府田地贫瘠,民生艰难,为官也苦。虽说秋收在即,但本官一路走来,麦穗多干瘪,怕是收不到多少粮食。 这些人闲着也是闲着,本官出粮食,她们干活,两相得益。若是干得好,之前犯的些许小错,就一笔勾销了。张大人觉得如何? 知府大人一心为民,深明大义,下官深感敬佩。张宣抬起头来,义正言辞,大人有何吩咐,本官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她之前就担心,知府大人年纪小,眼里容不下沙子。这七百人犯的事报上去,她这个县令轻则流放,重则挖矿! 谢韵仪微微一笑:本官正好有事要麻烦张大人。 张宣面色诚恳:大人请讲,下官能做的,绝不推辞。 谢韵仪将这七百人,连同二十个匪徒,一起交给她:张大人将她们送到府城,两位同知自会安排。 阿染的点贼能力以一月为期,一天都不能浪费了! 几天之后,易天赐在府城源源不断的接人,感叹:难怪前几任知府都干不下去,昌州府的百姓,是真没想好好种地! 净想着不劳而获。 一个月后,谢韵仪每天需要花一百五十两银子,给抓来的一万名以工赎罪挖井人,准备饭食。 林染要挖的是坎儿井,干旱少雨地方的人工地下暗渠。 没有风吹日晒的水干得慢。林染给谢韵仪和易天赐、蓝蓝讲这么做的理由,&水存在地下暗渠里,需要的时候,就能从井里提上来。地势低的地方,露出一个坑洼,能直接舀水。& 谢韵仪惊喜的瞪大眼:那昌州府就不怕旱了! 阿染姐姐是怎么想到这个法子的!易天赐捂住胸口,惊道,天呐!简直就是旷古绝伦的造化变幻!闻之有幸,见之与有荣焉! 蓝蓝猛猛点头,脸上露出梦幻般的笑:若是我们将昌州府建成梁国的新粮仓,会名传千古的吧! 林染摇摇头:就算坎儿井四通八达,也远远够不上田地的用水量。况且,昌州府绝大部分土地,都不合适种庄稼。极端天气太多,很容易就颗粒无收。 一场狂风冰雹,就能毁了辛辛苦苦几个月种的庄稼。数着日子等收获,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即将收割的粮食,被风雨糟蹋殆尽。 这种经历有过几次,百姓们真很难说服自己好好种地。没有粮食拿什么活命?寻不到出路的人,就去偷去抢。 易天赐叹气:昌州府的官儿好难当。难怪陛下给我们越级升官,朝中都没人反对。 她有种,新人进官场,还没摸清楚状况,就被坑了的错觉! 女皇陛下,应该不会坑自己女儿吧? 远在京城的楚望月,帮着妻子批完奏折的间隙,想女儿了:景安想去历练,也不用非得去昌州府吧?朝中那么多能臣都束手无策,景安能有什么办法?咱们给她的银子,一文不剩全贴在昌州府,也是连个水花都听不着。 姬盛安老神在在:那孩子虽然经了磨难坎坷,然心志愈坚,满腔锐气不减。早些知道治国牧民的艰难,于心境沉稳上是好事。 楚望月斜一眼妻子,哼声:我知道,我就是心疼那孩子,这会指不定怎么发愁呢。 真愁人。蓝蓝往椅子后靠,跟着易天赐叹气:眼下昌州府只剩五万人,等日子安定下来,其中四万青壮都养孩子,才能快速恢复昌州府的人口。 易天赐紧接着:孩子长大之前,阿娘阿妈最好是在家就能赚到钱。昌州府种不了粮食,那就只能养牲畜。就算咱们买了牲口来,让她们帮着养,一片草场也养不了太多的牲畜,养活不了这么多人。 这帮着养的办法,还是跟林染学的。 林染让孙秀秀家帮着养猪,孙秀秀家日子好过了,林染也拿到了钱。 谢韵仪微笑:从五万到大旱之前的二十万人口,衙门每年要补给孩子们的粮食,就是个天文数字。 那我们就种草,养羊养牛养马。林染看一眼远处挖坑的几个队伍,另外,昌州府民风剽悍,合适走商。 走商?易天赐飞快的盘算,我们建十个商队,一个商队二百人,就是两千人。若这两千人背后是两千户,能保一万人口衣食无忧。 阿染刚才说到养草?谢韵仪疑惑的问,草还用养么?养什么样的草? 四人你一句我一句,规划昌州府百姓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后的赚钱路子。 谢韵仪一一记下,眼前的路越来越清晰。 先走商,赚钱。坎儿井必须一直挖下去。她笑眯眯道,不管我们在昌州府待几年,眼下百姓的日子要能过,未来百姓的长远生计,更要做好打算。 公主,午饭好了。长公主的管家荣千兰,在门口喊了一声,等着听吩咐。 她瞄一眼守在书房门口的苏长空,面色纠结,压低声问:苏统领,你觉得长公主住衙门合适吗? 长公主与知府大人还未成亲,整日腻在一起,夜里也睡一张床,传出去,两人的名声都不好听。 之前在路上也就罢了,这都到府城两日了,长公主一点建府另居的意思都没有。 苏长空抬眼:两位同知不也住衙门里? 跟着林染和谢韵仪抓了一个月的匪徒,见识了两人的武力和手段,苏长空现在对她们言听计从,死心塌地。 荣千兰幽幽的看她一眼:易大人和蓝大人年纪还小,能一样吗? 长公主和知府大人,那可正是血气翻涌,精力丰沛的时候!这两日子过得跟妻妻一样,长公主赖在知府后院不走,在外人看来,岂不是长公主硬贴一样? 有损皇家尊严呐! 第179章 苏长空无所谓:两位大人的私事,我不管。 吃饭,吃饭,吃饱了好干活。门内传来易天赐的应答,紧接着是椅子往后拖动的声音。 荣千兰皱了皱眉,应是长公主一人独享的金贵食材,现在四人一起吃。 这四人,还吃出了八人的分量! 她给公主从宫里带过来的不少好东西,算好了的,能吃用一年。照这样下去,不到两个月就要没了。 荣千兰想了想,决定委婉的劝说下。 然而,她还未开口。 林染吃完饭,招她进来:我要离开几个月,你日后跟在知府大人身边。还是那句话,对我敷衍,我可能不会计较。对知府大人有*一丝一毫的怠慢,我决不轻饶。 荣千兰冲到嘴边的话,噎了回去:是,奴婢谨遵公主殿下教诲。 她余光瞄一眼知府大人,以为知府大人会推辞。 谢韵仪神情坦然:我比公主难照顾了那么一点点。 荣千兰: 你两到底谁是公主啊! 她破罐子破摔了。行,公主殿下死皮赖脸硬贴,她们这些从属,闭着眼跟着贴就是了。 两日后,林染挑出二十名脑子灵活的护卫,和新招的二百人,带着十万两银子,走商去。 别的商队来回都是带着货物,绝不走空。 但昌州府一穷二白,也挑不出什么能带走交易的特产。新成立的长公主一号商队,带着够二百人一个月吃的粮食,就出发了。 你们都来自哪里?家乡有什么好东西,都说说。中午休息的空隙,林染招来二十名护卫,咱们这个商队以后要做大做强,梁国各地的物产都能买卖。 苏长空:我在京城长大,京里什么东西都好。就是价也贵,带到别的州府,不知道好卖不好卖。 虽然不知道公主为何对走商这么感兴趣,甚至要亲自带队,苏长空还是认真为公主分忧。 林染点头赞许:哪里都不缺有钱人,京城里的好东西卖给府城有钱人,好卖。 我是永州府人,永州府的纸卖到各地价钱翻了一倍。我还去西宁府戍过边,西宁府的羊便宜,二两银子就能买到一头大羊。 一个年纪大些的护卫道:西宁府那边有沙漠,比昌州府更缺水,她们还养骆驼。 我就是昌州府人,但我知道南安府药材多,价还便宜,凉州府一直都缺药材。 泰安府有瓷器,那边的瓷器肯定不贵! 林染奖励发言的护卫,一人一颗小银裸子,鼓励道:脑子里时刻都想着点,看到好东西,第一时间想到,能不能卖到别处。日后长公主二号商队三号商队到十号商队,都需要你们领头,挑大梁。 她不是真想要这些护卫们的意见,只是想改变她们的观点。 能帮公主赚钱的走商领头人,才是合格的护卫。 二十名护卫,林染一人发一千两银子。让她们各自带十人,沿路买货卖货,前往云州府青石县柳树村汇合。 林染提前交代:那里有养我长大的阿娘阿妈,她们还不知道我的身份。你们不许泄露我的身份,到了就称我为东家。要是有说漏嘴的,流放挖矿。 所有人齐齐点头。长公主绝对说到做到,若是真惹了她不高兴,就算不是流放挖矿,跟那些做过恶的匪徒似的,专挖井,也有被埋的可能啊! 能选入禁军,又被女君亲自挑选为长公主亲卫,这些护卫都是有胆识,能顶事,性子稳重的兵士。 林染一点不担心她们带着人,找不回柳树村,更不担心她们的安全。 林染自己,快马加鞭,独自一人,赶着马车先一步回柳树村。 苏长空本来是不同意她一人走的,然后 二十名护卫一齐上,也没能在公主的铁木棍下,撑过一盏茶时间。 公主殿下天生神力,确实用不着她们这些,没用的护卫 九月底,林染回到了柳树村。 还没进家门,全村在家的人,都围上来了。 柳芽在私塾里看到外头的动静,立刻给孩子们放了假。 林云云和柳乐乐飞奔过来,高兴得满脸通红,紧紧跟在林染身后,孙秀秀也傻笑着看林染。 林染朝孙秀秀招招手,从兜里拿糖给她们仨吃。 林云云几次羞赧的伸手,最后紧紧的捏住了林染的衣角。 林春兰和林秀菊高兴得直抹眼泪:阿清呢?怎么阿清没跟着一起回来? 两个月前,刘县令亲自来柳树村报喜,吴清中了状元,女皇陛下封她为昌州府知府了。 柳树村全村人,当晚都没睡得着觉。 林春兰林秀菊和林朝霞她们,是高兴得合不上眼,一个劲的说着中状元多难,知府是多大的官 其余人家,抓着自家孩子,好一阵期望输出。 阿清聪明,你们也不蠢,咱好好学,中不了状元,中个三甲! 听说举人就能做官,娃啊,你中个举人就行!阿娘阿妈得高兴得满村敲锣! 孩子们乐呵呵的点头:阿清姐姐好厉害! 她们考不上状元,中个秀才是可以的吧! 柳芽决定,明年的秀才试,她也去考。一年考不中,就两年、三年。 手里拿着状元的文章和读书释义呢,总不能秀才也考不上吧! 兴奋了两个月的村人,这会看到林染,全都是整齐一致的神情咧嘴傻笑,眼里放着光。 话也是一样。 阿清呢?阿清怎么没回来? 来的人太多,林染索性就站在场院里,跟大伙说话。 林染微笑着回:阿清当了昌州府知府,轻易不能离开昌州府。 天赐那孩子是榜眼,第二名没错吧?听说是阿清的副手,同知?比县令大人的官大?柳春生高兴的问。 那孩子在柳树村呆的日子不短,这两年,过年都在村里,也是她们看着长大的孩子呢。 林染点头:同知是五品,比咱们青石县县令的品级高。 孩子们齐齐哇的一声,与有荣焉。 五品官,之前可喜欢跟她们一起玩了。 阿染这次回来,是接你阿娘阿妈去昌州么?刘冬雪问。 昌州府,跟云州府不挨着,一听就远。林春兰两口子就阿染一个女儿,总不能一年就见一次面吧?阿清还不能回来,春兰两口子不过去,那岂不是三年都见不到? 林染:嗯,只是其一。另外还有生意上的事,一会我吃了饭,跟春生婶子商量。 林彩云心里一个咯噔。是哦,阿染全家都不在,豆腐粉找谁要去? 一想到这生意没了,她心里就疼得慌。 可转念一想,这生意本就是阿染带给村里的,她们得了四年的利,也该知足了。 嗳,也不知道阿染,会不会将做豆腐粉的法子,交给阿萧和江雪两口子。 哎,做不成豆腐生意,多做点纺车零件罢,砍树也能赚银子。 林春兰和林秀菊烧好了饭,喊林染进去吃。 柳春生招呼着大家各忙各的去,村人神色复杂的散开。 家里要少一大笔进项咯。 谁都没抱怨。 林家都出了知府了,敢抱怨,不要命了? 林萧和江雪跟着林染进屋。 她俩刚吃了中饭,这会一边看着林染吃,一边交代事。 按你说的,纺车库存只留五十套,有人买就再做补上。树一直收着,也叫人去看了,都有补上小树苗,又盖了几个棚子专门晾树。这几个月,结完树钱,还有三百两银子的利,一会给你拿过来。 林染啃着熟悉的豆渣馍馍,边吃边说:我和阿清在昌州府,至少得呆两三年。这边好多事,都得劳烦两位姐姐了。 林萧和江雪对视一眼,忙道:阿染尽管说。 江雪笑笑:若不是阿凉太小,我们都想跟你去昌州。我俩帮不上大忙,一些庶务管事总能行。 林染:这边的事也很重要,有两位姐姐坐镇,我才放心。 阿染的意思是,我们还能帮到你们?林萧惊喜的问。 昌州府那场大旱死了许多的人,新晋进士就能任知府,说明昌州府的情况很不好。 林萧觉着,朝堂上的大人们估计是想着,死马当活马医。有经验的知府治理不好,就让新人去瞎折腾试试。 阿染和阿清,现在定是有很多的难题。 林染点头,笑道:能帮大忙,晚些时候我细说。 第180章 柳春生没等林染去找她,她估摸着林染吃完了饭,和柳芽一起来林家。 林云云和柳乐乐看到夫子,招呼一声,安安静静的在墙角坐下。认真看着脚前,忙着吃糖。 豆腐的做法,我要拿出去换钱。林染直接了当,村里以后卖豆腐粉,豆腐粉的利不用分给我。刚开始每家的利可能少一点,一家一年十两银子,再往后,应该能到一年五十两。还和豆腐生意一样,愿意参与的先出十两银子本钱。 柳春生立刻道:行。 现在豆腐生意的利,一家一年能有十五两。照阿染这说法,利只有多的,傻子都会乐意。 不分你不成。你这是能世代相传的秘方。至少三成利。柳春生语气坚决。 林染:那就两成吧。一成放公中,奖励读书好的孩子,抚恤村里的孤寡病残。 柳春生笑道:柳树村有阿染和阿清,是天大的福气。 林萧:我和阿雪就不参加了。 和豆腐生意一样,她们两忙不过来。纺车也是长久的生意,只这几年分得的工钱,就足够她们花用一辈子的了。 后院,从地里赶回来的林朝霞两口子,柳花枝王瑶,抱着小侄女的林玲,不时往堂屋望一眼。 她们知道里头在谈事儿,不清楚自己该不该进去,就在门口,不时看一眼林染。 林朝霞朝两个小的招手,柳乐乐无意识扭头,正好瞄到。她飞快的扭回去脑袋,目视前方正襟危坐,当没看见阿奶的召唤。 她和云云姑姑是小,但没碍事呀,才不出去呢。 阿染姨姨没叫她们出去呢。 第75章 给,都给阿清花! 林春兰和林秀菊,一人收拾马车上带回来的行李,一人给马喂食。 这匹枣红马膘肥体壮,瞅着就精神。林秀菊不懂马,也知道这是好马。 她听林萧说过,一匹马至少三十两银子,有的血统好,能卖几百上千两。好马娇贵,不能饿着了,得喂好料。 忙着手里的事儿,林春兰和林秀菊也忍不住,不时朝堂屋望一眼林染。 林染才回来,要忙的事不少,柳春生听了个大概,也不打算细问。 她出门去,敲锣,召集村里出银子。 十两银子,家家都参与,甚至都没一人问东问西。 所有人都笃定,林染不会坑她们。 柳春生准备了一肚子的话憋回去,默默地收银子。 这才几年呢,村里家家户户都能轻易拿出十两银子了! 村里的事说完了,林朝霞几人围着林染,喜笑颜开的问:阿清中状元,也跟戏文里说的一样,骑上高头大马,游街么? 林染:嗯,满街的姑娘媳妇都往她们身上扔鲜花帕子,有钱人家还有扔金银首饰的。 林春兰悔得直拍腿:阿清这样气派的时候,阿娘咋没去瞅! 知府是管着县令吧?是不是惊堂木一拍,底下跪着的犯人就吓得老实交代? 林染一点不嫌姑姑问得烦,耐心的回答:一般的案子用不着她审。县里审完,她看综卷,觉得有蹊跷的,苦主不服继续上告的,或是关乎人命的大案子,才会到她审。她忙的时候,天赐也会帮忙审。 林秀菊倒吸一口凉气:天赐才十四岁吧?都当青天大人审案子啦! 林玲为好朋友分辨:天赐懂得可多了。 那你们出门,旁人是不是都得退避行礼,走在街上八面威风?林春兰想象下那个画面,嘴唇激动得哆嗦,气派,气派! 林染微微一笑:阿娘阿妈去了,一样威风。 真去啊?林秀菊抬眼扫一圈住惯了的屋子,还没走就舍不得了,地里的树长得都挺好,再过两年就能结果了。家里的鸡和鹅能走那么远的路么?也不知道那边能不能种凤仙花 林春兰斜一眼妻子,拍拍林染的胳膊:你阿妈就是嘴上说说,早先县令说阿清当了知府,她就说了,你们来接,我们就去。你们要是忙,不来接,我们就在家积酸菜、下大酱,晒酱油,种凤仙花,去驿站给你们捎过去。 林染失笑:咱一家人,当然是在一起。 房子没人住会荒。林染看向林朝霞,姑姑,等我们走了,你们就住进来。 林朝霞一点不推辞:行。 阿娘,柿饼怎么做,金樱子拐枣怎么熬糖,你都教给姑姑。 林朝霞:今年收的凤仙花种子多,这边的两亩地,我给种上。万一那边不好种,阿清也不缺用的。春兰、秀菊,你们放心去,家里有我守着。 林云云忐忑不安的看过来,林染朝她招手:云云当然一起去,去了那边再找私塾上。 柳乐乐眼前一亮:阿染姨姨,我也去那边上私塾。 王瑶扬手,示意要打。 柳乐乐当看不见。 林玲咬咬唇:阿染姐姐,我也想去。 云云是没娘没妈,你春兰姨、秀菊姨就是她阿娘阿妈,当然跟着去。林朝霞睨一眼小女儿,你去添什么乱? 林玲昂首:春兰姨和秀菊姨去了那边肯定忙,我和云云妹妹作伴啊。我又考不上童生,读那么多书作甚?我给阿清姐姐跑腿儿。 柳乐乐急了:云云姑姑和我最好,我去作伴! 林染笑眯眯道:乐乐还小,你不在家,阿娘阿妈阿奶阿嬷都天天想你,想得睡不着觉,乐乐过几年想去再去。 柳乐乐瞬间挺直肉乎乎的小身板,长辈似的包容眼神,看一眼阿娘阿妈阿奶阿嬷。太招人疼,有时候也是烦恼哇。 林染忽悠完小孩,笑看着林玲,你能说服姑姑,我就带你去。 若是不给林染添麻烦,林朝霞当然希望小女儿跟着去见世面。 回家再说。她睨一眼女儿,白养你这么大,一点不恋娘。 林玲知道阿娘这是同意了,弯着眉眼笑。 柳乐乐撇撇嘴,眼瞅着就要掉眼泪。 林染忙给她嘴里塞块糖,安抚道:你跟秀秀好好读书,很快就长大了,阿清姨姨身边跑腿的位置一直给你留着。 第二天,林染去县衙,以谢韵仪的名义,花三百两银子,买下三座山头。 林染薅系统勘察过,这三个山头都有浅表高纯度石膏矿。揭开上层覆盖的泥土,能手选法直接开采。 下午,林染扛着铁锹,带着林萧江雪和柳春生柳芽,上山,随便挖挖,挖出一筐石膏带回家。 清理干净上面的泥土,砸碎,炒成石膏粉。 林染笑笑:这就是豆腐粉。 柳春生和柳芽默默无言。 如此简单的么!那你们从前一进山就是几天,在干啥? 三座山头都以阿清的名义买下来了,柳婶你带着村里人做豆腐粉。豆腐粉一百文一斤,长公主的商队会往梁国各府城卖。咱们村也能继续做豆腐卖。 柳芽惊呆了:一百文,一斤? 村里卖给长公主的商队,一百文一斤。林染笑道,贵的是运费,这些她们负责。 豆腐价不高,卖贵了,人家买回去做豆腐不划算。 柳春生了然,咱们村里做豆腐,一年也用不了六百斤豆腐粉。若不往别的府城卖,一年也卖不了多少斤豆腐粉。贵的确实是运费。 林萧赞道:整个梁国百姓,都能吃到黄豆做的便宜豆腐,是阿染的功德。 柳芽目光幽幽:阿染都和长公主做上生意了? 林染:我们很熟。 古代消息不便也有好处,长公主和状元的八卦情事,村里风声都听不到。若不然,这会所有人都该目露怜悯的看着她了。 柳芽: 两天后,林染拿出织布机的零件给林萧,交给村里人做。 柳树村,现在人人做木工活,都似模像样。 几个精度要求高的零件,一年前,林染交给徐木作做一部分,另一部分订单下在府城路听云家的木作。 算算时间,应该也差不多能拿货了。 第二天一早。 林染去和县城,先找吴云山。 以后商队常来常往,柳树村得有她们住的地儿。石膏粉做出来,也需要仓库装。 林染拿二成利,一年至少能得三百两银子,盖房的钱她出。 阿染要是信得过我们,砖瓦沙石糯米这些都由我们来买。李翠翠笑吟吟道,阿染只需付银子,等着收房子。 林染立刻应了:婶子不说,我也是要交给婶子的。 第181章 再去陶作定四十个大陶缸。 阿染许久没来了。陶作掌柜对自家大主顾记得可清楚了,笑道,给阿染打八折,庆祝你妻子得了状元。 林染笑眯眯道:掌柜的爽利,只管多预备着些。若是陶缸的质量好,往后说不定每年都会定五六十个。 陶作掌柜立刻保证道:放心,有一丁点不满意的,都不给你。 徐木作早做完了林染要的零件,见林染过来,忙吩咐学徒拿过来验货:这东西,阿染是要做成什么? 柳树村的纺车刚拿出来卖时,她就对其中的巧思赞叹不已。她自己也照着打过这种新式纺车,只不过没往外卖。 没法卖,柳树村纺车的价低得,让木工眼前发黑。 她一面抓心捞肺的想知道,林染又出什么新东西了,一面又担心,这东西做出来,木工得改行! 林染笑笑:是织机。 徐木作抚了抚胸口,还好还好,她只会做踞腰织机。踞腰织机就是几块木片,几根棍子,比打床都简单。 什么样的织机?没了职业危机,徐木作只剩下抓心捞肺的好奇,阿染什么时候拿出来卖?我先预定一架。 纺车提高了八倍的速度,她有强烈的预感,这台织机,能轰动整个梁国! 林染:两个月后,三十两银子一架。 徐木作:这么贵! 新式纺车明明比旧纺车便宜来着。 但她转念一想,一架斜织机也得二十两银子。林染拿出手的新织机若是速度快几倍,这个价不贵。新式纺车比旧纺车便宜,本来就不合理! 徐木作若只是想看新鲜,没必要买。林染笑笑,新式织机,本也不是寻常人家会买的物件。 徐木作咬咬牙:那我也买一架。 青石县出的新织机,她这个青石县木匠领头人不会做,说出去都要被人笑话。 林染薅系统验零件,很快就从中挑出五个不合格的。 徐木作对比下,确实有细微差距,震惊了:阿染,你这眼睛就是尺规啊! 林染淡然:我也做了几年木工活。徐木作活做得细致,往后织机的这几个零件,我还想请徐木作继续做。 徐木作神色认真,我继续做着,不需要阿染付定金。 她相信林染。哪怕是没见到新式织机有多好,也确信林染一定能卖出去。 这零件若是一直做,那就是一个稳定的大买卖,木作往后的生意都不用担心。更何况,是做新织机的重要零件。徐木作觉着,虽然比不上张弄瓦的名字记在了县志上光荣,也是能让儿孙们挂在嘴上的荣耀! 徐木作越想越激动,恨不得新织机立刻就卖到整个梁国,家家户户都有一架。 林染拱手:那就先谢过徐木作了。 这些做好的零件,林染先拉一驴车回家,余下的,徐木作叫车行送货。 县城的事办完,林染马不停蹄的赶往府城。 路听云亲自带她去验货,不光做出了和徐木作一样,不收定金,继续准备零件的决定,还定下来三十台织机。 我家织布坊不少织机都老旧了,原本也要换。 路听云不在乎这点银子,她看中的是谢韵仪昌州府知府的位置,阿染觉得,我家百草堂去昌州府开一个怎么样? 林染行礼,神色认真:我替昌州府百姓,先谢过路东家。 实不相瞒,我是想将百草堂开到京城去的。路听云忙扶起林染,坦率的说出她真实的目的,我是看好阿清和天赐,她们早晚能在朝中一言九鼎。 拿银子砸出来的靠山只是面子情,关键时刻不反咬一口就是幸运。 互助互利的合作伙伴,才是真正的可靠。而且,她确定,以林染和吴清的品性,绝不会见利忘义。 林染微笑:路当家好眼光。阿染另有一份生意,不知路当家有没有兴趣 几天之后,林染回到柳树村,开始组装第一架新式织机。 织机占地大,安装完不好搬动,林萧让林染去她家堂屋装。 林萧家的房子,盖之前就考虑到要作为纺车展示点用,堂屋盖得宽敞。 村里不忙的,都过来看热闹。 自认脑子灵活,能看出个一二三的往里挤。不想费神,只想见识见识三十两一架的织机,长什么样的,站在门口闲聊。 林玲眼疾手快,占据第一打下手位置:阿染姐姐,织机看起来比纺车难装多了,要不要在每块零件上都标上号?再画几张图纸,这样新学安装的人,若是哪里忘记了,看图和标号就能想起来。 阿玲你这书没白读啊!林萧瞬间就反应过来其中的好处。 林染: 在技艺都是口口相传,亲自示范的环境里待久了,她脑子都退化了! 我下午画一张图纸出来,阿玲你负责照着描。林染边安装,边鼓励道,大伙有什么想法,都说出来。 林玲立刻乐得找不着北,得意的瞄一眼林朝霞。她这不是就得用了?才不是阿娘说的去了昌州,就是给你姐姐们添麻烦! 刘冬雪迟疑:换了是我,光看图,我可不敢动手。一架三十两银子呢,没师傅带着,我是不敢上手装的。 林彩云:阿染,这织机跟纺车一样,也是哪里坏了就能换哪里吧? 没错,只不过,纺车的零件都简单,价也便宜。林染指出在木作定做的几种,这几样,装的时候需细心些。坏一点就不好用了,便宜的也得一百文,贵的三百文。 那我敢了。林彩云笑道,装坏三十两银子,我要吓得手抖,三百文,还是敢试一试的。 她这么一说,大伙立刻觉得,是这个理。 顿时,都敢上手帮忙了。 第一架织机装出来,林染调好经纬线,神色淡然的操作。 她早在空间里试过,眼下手脚配合协调,动作熟练。 哐当,咔嚓,碰碰碰的声音的交织在一起,刚才还说说笑笑的村人,视线扫到运行的织机,顿时都瞪着眼,张大了嘴巴,被定住了。 阿染只是脚下不停的踩,一只手不停的拉线,那织机就跟有精怪附身了似的,一纬一纬比眨眼还快,就织上去了! 这布的宽幅,得有她们用踞腰织机织的三倍长。速度更是不知道快了多少倍去,而且,瞅着一点不累。 往那一坐,不需要弯腰,也不用两只手来回送梭打纬。脚下轻轻松松一踩一松,手上绳子拉着,那布就肉眼可见的织出来了! 林彩云眼睛粘在织布机上,嘴里喃喃:织女转世也没这么快的! 想买! 我也想要! 织了一辈子布的女人们,谁不想要一架这样的织布机! 三十两银子,值! 村人们脸热热的,心里也火热,迅速盘算自家的银钱够不够买一架。 这不是买了值不值的事,这是跟砖瓦房一样,有了,瞅着就心里高兴的物件。 柳春生及时制止村里人的不理性想法:咱们不是织娘,整日织布也坏眼睛,三十两一架太贵了,不如大伙看看,几家合买一架。 说完,她转头对林染道:给我家装一架。 村里人: 好吧,这银子,村长家是出得起。 林朝霞当仁不让:我家要一架。 哎哟,看这织机织布看傻了,没抢着第一架。 林彩云:我家也要一架。 她家人多,她算了算,家里人轮流织布,按林染刚才的速度,一天就能织出一匹来。 一个月织的布能卖十两银子!买麻线来织,最多四个月,就能赚回这架织机的钱。再往后,织的布都是赚的,一年怎么也能赚五十两银子! 林染:两年后,织机做得多了,麻布的价格会降下来。 她在京城,也看到了新式纺车,麻线的价格还算稳定。 纺麻只是麻线制作中的一环,新式纺车加快了纺麻的速度,但绩麻,抽麻,分丝连接成长线,都是更费时费力的步骤。 织布则不一样,织布的快慢,能直接决定布匹的价格。 新式织机织布的速度,比斜织机都快了近八倍,麻布的价格不止会降四分之一。 那这几年,怎么也能赚到一百两银子。林彩云笑道,阿染做出这样的好东西来,我们柳树村先跟着沾光了。 她们柳树村算是手头宽裕的,买这架织机也要咬咬牙。除此之外,也就是县里府城的富户和织纺能买得起。 第182章 不少富户家里不织布,其它府城的织纺想买,也得阿染这有不是? 等织机做出来多了,麻布的价格降下来,不得两三年? 哎哟,咱们这零件是不是得快点做?林彩云一拍腿,这好东西,识货的都想买,大伙都抓紧点做,别叫阿染没得卖。 林春兰眼神闪了闪,等林染中午回家吃饭,她压低了声问:一架织机,能赚多少银子? 林染同样小声:二十两。 木头不要钱,砍树的人工费便宜,零件拆开了制作,也花不了多少银子。运费和人工占了大头,不过,卖到远的府城,相应的加点价也可以。 林秀菊咽了咽口水:那能卖多少架? 她瞅着徐木作叫人送来的零件不少,她按堆头数了数,怎么也得一千好几百件了。 这两年,五千架怎么也能卖吧?林染保守估计。 后面被仿制,她这边出货跟不上,可能就跟纺车一样,慢慢就卖得少点了。 林春兰觉得她不会算了。 林秀菊算出来了,但是不敢说出口。 林染:十万两。 这就是科技的力量啊! 十,十万两!林秀菊两眼发直,这得是多少银子?不得专门盖间屋子放银子啊! 林春兰嘀咕:这银子多得数不清,我咋觉得,没每月拿豆腐生意那份利高兴呢? 林染:花不完就是数字。阿清那边急需银子,我拿给她那边花。 给。林春兰有些舍不得,但也没有那么舍不得。 林秀菊疑惑:当知府还缺银子? 不是阿清自己缺银子花。林染解释道,是那边的百姓日子苦,比阿清没来咱家前,咱家过的那种日子还苦。 林春兰:那不就是一年到头吃不了几天饱饭?嗳,阿娘那会时常发梦,要是有神仙能让咱家过好日子就好了。 她笑了笑,眼里有光,面上得意:咱家阿清,现在成这样救苦救难的神仙了。给,都给阿清花! 一个月后,护卫们陆陆续续找到柳树村来了。 最先赶回来的是苏长空,她心里惦记着长公主的安危,虽然也沿途买货卖货,但一直急着赶路。 她交给林染九百九十两银子,目露惭愧:一次买了鸡崽,路上死了一半。其余几次,有赔有赚,也没赚到什么钱。护卫一个商队走了两天,赚了一两银子。路上吃喝住花了一些,就还剩这么些了。 林染看向她身后,跟着她的十人一言不发,站姿笔挺,目光坚定,看起来倒不像是村人,更像兵士了。 第一次做生意,能不赔钱就很好了。林染微笑着让她们坐下休息。 苏长空身后的十人,立刻整齐划一的原地坐下。 林春兰端着糖水出来待客,吓一大跳:阿染,长凳子搬出来,天凉了,怎么让客人坐地上? 苏长空一个眼神,这些人立刻一骨碌站起来。 林染带着苏长空从西厢房搬凳子。 公阿,阿染,我带她们去场院扎营?苏长空满脸纠结,怎么能让公主亲自招待她们呢! 林染:这两晚可以宿在私塾,房子在赶工,等几天就能住。 林春兰往桌上的陶碗倒了水,回厨屋小声和林秀菊嘀咕:公主的商队就是不一样,瞅着就有气势! 苏长空让院子里的人,喝了水去盖房那边帮忙。 是。小队长出列,带着余下九人,昂首阔步去了。 林染:长空你是个当将军的人才! 苏长空眼前一亮,激动不已:是,是嘛?我没有姑姑的武艺,在禁军里也不算突出。 林染肯定的点头:将军分很多种,不是每一个都要武艺好。陛下选你当长公主亲卫首领,就是认为你是禁军中最优秀的,未来会是最厉害的将军。 士为知己者死,长空愿意为公主殿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苏长空深深一礼,目光灼灼的看向林染。 家里就她武艺最差,阿娘阿妈都说,她能进禁军,在长公主身边当护卫首领,是沾了姑姑的光。 苏长空自己也时常觉着,她没什么拿得出手的,没想到,长公主竟然这样看好她! 林染没想到,这个比自己还大五岁的人,竟然这么禁不住好听的话。 这要是换了谢韵仪,怕不是随意几句话,就能让她眼泪汪汪,肝脑涂地。 第76章 带着大鹅去昌州 林染拍了拍苏长空的肩膀,意味深长:给你指条明路,能得到知府大人的认可,你就能当上将军。 一朝天子一朝臣,女皇陛下选苏长空在谢韵仪身边,应该就是为谢韵仪准备的左膀右臂。 文有易天赐和蓝蓝,武,应该就是苏长空。 苏长空点头,她懂。 长公主殿下是恋爱脑,一切都听知府大人的。 苏长空一行,钱没赚到,该打探的消息都记得清清楚楚。 林染记在自己画的简图上,打发她去帮着盖房子。 有十个身强力壮的小工帮忙,也是她们盯得太紧,吴云山提前两天交房了。 苏长空带着人住进去的当天,第二队和第三队一起回来了。 第二队交回来一千零二十两银子,领头的护卫昂首挺胸:我们收村里的菜干山货卖到府城,从府城买了时兴的花样布匹卖到村里,赚了这么多。 林染:辛苦了。 直接去掉*县城这个中间商,选择的货品也清楚,是动了脑子的。 第三队更得意,她们赚了三十两银子:我们先是跑了几个县城,确认各地物价,然后一对比,低买高卖。 林染肯定道:走商的本质就是低买高卖。 十天之后,护卫们陆续到齐。 林染让她们上午学做豆腐,下午学装织机。 五日后,二十队人,各自带着一架织机零件和两陶缸炒好的石膏粉,按来时的路线,返回昌州府。 又三日后,林家所有的行李都收拾妥当。林春兰和林秀菊带着林染、林云云祭完母树后,出发。 林云云趁大家都在套马车,跑过去小声跟阿娘阿妈道别:我跟乐乐说好了,让她逢年过节替我祭拜你们。姨姨们说以后我们还回来的。我听阿娘的话,好好长大,你们放心当新的孩子去吧。 徐木作和路东家那边,我都说好了。她们送货过来,你们给银子。林染交代林萧和江雪,事情忙不过来,你们就召两帮手。 她将做出火炕时,女皇赏赐下来的玉如意交给林萧:刘县令那边阿清知会过了,有捣乱的人,尽管捆了给她送去。不用怕事,织机和豆腐粉生意都有长公主撑腰,敢动歪心思的,是嫌命长了。 林萧不敢接,迟疑道:不会有什么事吧? 林染将玉如意往她怀里一塞,以防万一。我不能保证商队头领不起歪心思,她们带回来的商队,背后也有大靠山。从昌州府到柳树村太远了,若是有不长眼的生事,我一时半刻也赶不回来。不如叫所有来的人,都先见见这柄玉如意。 林朝霞见不得磨磨唧唧,睨一眼女儿:阿染怎么说,你就怎么做。 林染又看向柳春生:咱们村里的好东西不少,闲时该操练起来了。 我叫大伙都寻摸着了,家家户户都养狗崽大鹅。柳春生点头,青壮是该练起来。 柳树村,是富得格外显眼了些。 事情交代完,林染带着阿娘阿妈,林云云和林玲,以及家里的一群大鹅,赶回昌州府。 二十只鸡养了四年,都成老鸡了。担心它们太老了禁不住路上的折腾,全留下给林朝霞继续养着。 柳乐乐自告奋勇:这是阿清姑姑喜欢的鸡,我会看着阿奶,不杀它们。 林朝霞哼笑一声:老得肉都啃不动,谁要杀它们了? 农家养了鸡,老得不咋下蛋了还不杀,说出去都是奇闻。但这是阿清侄媳妇的宝贝鸡,养就养着呗。 为了将家里的二十一只鹅全带走,她们五人,赶着四辆马车走。 林染回来的每一天,从早到晚都在忙。这会她带路,吆喝着马儿,在前头跑得飞快。 中午停下来吃饭,林春兰揉揉腰,没好气的跟林秀菊嘀咕:这是离开阿清太久,急着回去呢。 林秀菊为女儿找补:天一日日凉了,咱们还是北上,若是路上一场大雪,不知得耽搁到什么时候呢。 云云累不累?林春兰看她还有精力跑来跑去喂鹅,好笑道,自己都饿着呢,先喂鹅?跟你阿清姐姐一样。 第183章 林云云:我不饿,我坐车里吃栗子糕了。 跟上回来柳树村相比,她还觉得速度慢了呢。上回她醒的时候,阿染姐姐和那个婶婶在赶路,睡觉的时候,阿染姐姐和那个婶婶还在赶路。 林春兰和林秀菊、林玲是第一次出远门,兴奋劲十足,啃着冷馍馍都高兴。 林染烧了热水,提醒她们:下午带个面巾,当心风吹皱了脸。若是哪里不舒服要早说,早些吃药预防效果好。 阿染姐姐真厉害,一路过来,好多岔路,阿染姐姐都记得。林玲双眼亮晶晶的,整个人雀跃得像是要飞起来。 赶着马车,一路嘚嘚嘚,不停的走,不停的走,迎面的风吹过来,吹走所有的迷惑和烦恼。 林染淡淡道:不记得没关系,多问问人。 林玲捂嘴笑:她们看我们的眼神,都好奇怪。 赶着马车的富贵人家,拉着一车大鹅,能不稀奇嘛?林春兰好笑道,咱这走一路,十里八村都得说这稀奇事。 林染:为了给谢韵仪带过去这些大鹅,十里八乡,都会流传着她们的传说。 有系统在,林染完美避开雨天,适时投宿。 在县城停留一两天时,还能检验下前面先走的长公主x号商队,任务完成得怎么样了。 护卫们分散到各县城,需要按之前打探的消息,选一个合适的村子,教她们做豆腐。 这个村子得离县城不太远,村长是个正直能管事的。村子相对富裕,买得起十两银子的豆腐方子,和五百文一斤的豆腐粉。 豆腐粉五百文一斤,相当于柳树村做豆腐时,林家拿走的四成利。 豆腐生意的利是多少,豆渣能怎么吃,怎么卖,护卫们都背得滚瓜烂熟。有脑子的村子,都不会拒绝。 除此之外,护卫还需要去见县令,表明自己一行是长公主x号商队,并向县令出示盖了昌州府知府大印的公函。 公函上,昌州府知府请县令派两名衙役,协助商队在县城展示新式织机的用法。 护卫们会告诉想买织机的人,去云州府青石县柳树村买。也可以等明天开春,她们过来的时候,跟着一起去买。或者准备定金,她们收了钱,帮着去柳树村买回来。 林染一路走过来,豆腐没吃到,倒是各县城都在对新式织机议论纷纷。 护卫们的织机没有留下,没见到织机成精的人满心遗憾:嗳?你们是从云州府青石县来的?那你们见过新式织机没? 林染点点头:见过,卖织机的柳树村,家家户户都织上了,一天就能织出一匹布。 真的!那可太好了。 听卖织机的人说得多好多好,她心里打鼓。这路人都这样说,那准错不了! 有脑子灵活的寻思,开年得多种两亩麻。 脑子更好使的,已经想到,新式织机这样神奇,定是供不用求。要是去得晚了,不得等个一年半载才能用上? 也有木匠琢磨仿制来着,但那织机瞅着就不简单,没有样品在,还真不好做。一架织机三十两银子,仿制出来的,定是也不便宜。 那商队的人说,织机买回去,十年内,坏了任何一个零件,都可以更换。零件换起来便宜,最贵的也才三百文。 这条,她们普通木匠可不敢保证。不然,今儿东家的使坏了,她们得去修。明儿西家的吵架,自家给织机砸了,她们也得去修? 而且这织机是长公主x号商队卖的,她们担心仿制织机,冒犯了长公主,被抓去流放挖矿。 林春兰听隔壁桌这样议论,忽的想起来,战战兢兢:阿染,真是长公主的商队啊? 若是,那怎么二十两银子是阿染得了?不应该长公主得大头的么? 林春兰想什么,脸上都写着,林染想了想:千真万确。到了昌州府,见了阿清,你们就都知道了。 阿染姐姐是不担心织机被仿制,才往外卖的么?林玲眉头都要打结了,阿清姐姐的昌州府穷苦,若是百姓们有织机织布,让她们给阿染姐姐织布,一年不到,就能都过上好日子,阿染姐姐也能赚更多的钱吧? 为什么阿染姐姐要直接卖织机呢?卖织机也能赚到钱。但织机不能一直卖,布能一直织啊。 阿玲这问题问得好。林染笑道,琢磨好多天了吧? 林玲不好意思的点头,我知道阿染姐姐这么做,定是有阿染姐姐的道理,但我就是想不明白。 林染一步步教她:首先,若是昌州府百姓都来给我织布,我首先得有三十万两银子,打织机买麻线。 林玲哦了声:那是没有。 其次,若是我有三十万两银子,也不能叫百姓们都来给我织布。你想想,若是我有一万架织机,一天就能织出一万匹布,这么多布,卖给谁去? 林玲眨巴下眼:便宜卖? 林云云半懂不懂:对啊对啊。 以前阿娘阿妈常说布太贵,她一直都是穿打了好多补丁的衣裳。若是布便宜了,所有的小孩都有新衣裳穿! 没错,是得便宜卖。 林染见阿娘阿妈也认真听着,话锋一转,那我就得罪了整个梁国的织纺了。我便宜卖了,她们也得便宜卖。还有许多的村里人,她们用踞腰织机,辛辛苦苦一个月,才能织出一匹,也得便宜卖。 林春兰连连摇头:那不成,村里人没有进项,就指着织布卖的银钱交丁税呢。 林玲若有所思:得罪整个梁国的织纺? 织纺的东家,不是有钱就是有权势。得罪她们,就算有长公主的名头在,也一定是处处都会遇到小绊子! 卖织机呢?林玲双目晶亮,她觉得自己突然学到了好多! 林染轻笑:卖织机当然也会妨碍一部分木匠的利益,比如徐木作。找她做踞腰织机的人,肯定就会少了。不过,踞腰织机做起来简单,她原本也不靠这个挣钱。 至于专门给织纺做斜织机的木匠,她们不会有损失。她们本就是织纺养着的木匠,她们会暗地里仿制新式织机。 林玲嘴巴张成0型,眉头紧皱:啊?那,那新式织机,岂不是卖不了多少? 新式织机打着长公主的名头,织坊的东家不想得罪长公主,也不缺这点银子。她们会先买上一批,织布的效率更高了,她们会处处说长公主的好。 林染笑道,长公主商队还会卖其它货物,如此,商队的生意会处处好做。另外,织纺不用的斜织机,还会便宜卖出来。 梁国还有许许多多的百姓,许许多多的村子。她们中的一部分人买得起新式织机,我们能一直卖给她们。新式织机,后面一直赚这部分银钱,足够了。 她没告诉林玲的是,这其中,最重要的是打破了生产工具的壁垒。 斜织机比踞腰织机效率高许多倍,但被牢牢掌握在豪商手中。百姓们辛苦一两个月,才能织出一匹布,却得跟斜织机织出的布竞争。 新式织机,一开始就会卖到百姓手中,慢慢普及。 至于,整个梁国的布匹多了,价格会降下来。女皇的商队有更多的布匹,可以和其他国家交换,那就是另外的好处了。 林玲星星眼:阿染姐姐好聪明! 这样不会得罪人,又赚到了钱,还得了便利和好名声。 林染淡然:你只要想着去找到共赢的方式,而不是处处都对抗竞争,或许就能有更合适的方式。 阿染姐姐,我喜欢做生意!林玲双眸坚定,高兴得整个都像是在发光,我想去弄懂这里面的学问。 林染目露鼓励:那阿玲一定会成为,一位了不起的豪商! 林云云不懂,她羡慕的看着林玲:阿玲姐姐了不起! 林春兰和林秀菊乐呵呵的笑,她俩听了一耳朵,似懂非懂,只知道女儿厉害,林玲也学到了东西。 紧赶慢赶,冬日里的第二场雪后,积雪未化,林染带着家人,到了昌州府府衙。 谢韵仪一阵风似的冲出来:阿染,阿娘阿妈!阿玲,这是云云吧? 怎么不等雪化了再走,冷不冷? 护卫们说你们在后头,我让仆从们这几天把府衙的炕都烧上了。 她一边说着话,一边细细的打量林染一眼,挥挥手让仆从们牵马,然后搀着林春兰下马车。 林玲在后头认真交待:这是知府大人最喜欢的鹅,有它们住的牲口棚吧?我们千里迢迢带过来,不是杀了吃掉的,知府大人和同知大人都喜欢喂它们,捡鹅蛋。 第184章 仆从点点头,懂了。这些大鹅是两位大人的爱宠。跟那两条狗和两只鸟一样,得小心伺候着。 林春兰乐:阿清当了知府大人果然了不得,安排得妥妥帖帖的。 阿娘,你是知府大人的阿娘啦。谢韵仪眉眼间满是在亲人面前的得意炫耀:过两天路好走一点,咱们上街买衣裳首饰去,带上衙役们一起。 那不大好吧?是不是太人多势众了点?林春兰话里微微推却,嘴巴咧到耳后根。 姨姨,是兴师动众啦。林玲跑过来搀谢韵仪的胳膊,阿清姐姐,我给你们背背篓。 易天赐笑着跑出来:不背背篓,带马车去装锦盒。 天赐,你是同知啦,我是不是该向你行礼?林玲又放开谢韵仪,笑盈盈的跑去拉易天赐的手。 蓝蓝垂眸扫一眼,知道她就是易天赐常提起的,柳树村最好的朋友,温和的笑道:&咱们一家人,不用虚礼。& 她们三三两两说说笑笑着进门,管家荣千兰迎了上来,径直走向林染,行礼:公主车马劳顿,可要先沐浴洗尘,再用汤饭? 林春兰回头,瞅瞅林染,又扫一眼林染身后,压低了声:这人 这人整个从头到脚都透着讲究,瞅着就是个有本事的,脑子竟坏了! 谢韵仪面上一僵,目光看向林染。 林染神色淡定:阿娘阿妈,先吃饭再说。 现在就知道谢韵仪是公主,阿娘阿妈怕是会局促得不敢同桌吃饭。 荣千兰垂首,神色变换,公主殿下竟是去接了对阿娘阿妈来!是知府大人的嫡亲阿娘阿妈,还是公主殿下的养娘养妈? 哎哟,不管是哪一对阿娘阿妈,这,这置女皇陛下女君陛下于何地? 林染:你现在是知府大人的管家,我们都是知府大人的亲眷。 荣千兰咬咬牙,心一横:是! 公主唯知府大人马首是瞻,她们当自己是寻常人家的仆从就好 饭菜端上来,仆从们和往常一样,全部离开,顺带着掩上门。 咋雇这么多人?林秀菊满肚子的疑惑,忍不住问,那一队队拿着长枪走来走去的,不是衙役吧? 林春兰:是哦,阿清啊,咱当了知府排场摆几天,过过威风劲儿就是了。这么多人,每月得给出去多少工钱呐。 一文钱都不用给。谢韵仪笑眯眯道,先吃饭,吃完咱们细说。 侍卫和女官的俸禄,都由宫里出。 林春兰和林秀菊这顿饭吃得格外快。 要吃了饭才说的事,都不是小事。 先知道了,就吃不下饭的那种。 她俩吃完,就看着林染吃,眸光下意识的催促。 林染不紧不慢的吃完,和谢韵仪对视一眼,默契的扶住身边阿娘阿妈的胳膊。 阿清找到她阿娘阿妈了,她是长公主。但阿清又中了状元想当知府,就和女皇陛下商量了下,由我假扮公主。林染言简意赅,云淡风轻,所以,外面那些人,都叫我公主。你们自己心里知道就好,别说露馅了。 林春兰想摔下去,坐地上,这样屁/股下踏实点。 但公主殿下牢牢扶着她,椅子也结实,她摔不下去。 公,公主?她惊骇的看向谢韵仪,那,那 她是不是应该先站起来,向公主殿下行礼? 老天奶,身子不听使唤,动不了了! 造孽哦,公主殿下在她家没少干活,喂鸡喂鹅还上山打猎! 谢韵仪晃晃她的胳膊,娇声道:那也还是阿娘阿妈的贴心儿媳妇,阿娘阿妈可不许因为我身份变了,就和我生分了。 林秋菊回过神来,又回不过神来:那那那,公主阿清阿染? 林染:阿娘阿妈还是叫我们阿染阿清,从前怎么样,现在还怎么样。 那哪能一样?林春兰斜林染一眼,语调飘忽,公主殿下呢! 谢韵仪皱起脸,拖长了语调撒娇:阿娘,阿清不是阿娘最最最贴心的女儿了? 是是是。林春兰猛一激灵,条件反射的答,阿娘最最最喜欢阿清。 话一出口,熟悉的感觉回来了。 哎哟,长得就像公主!林春兰盯着谢韵仪瞅,喃喃,我是公主阿娘了! 不行了,她又开始晕乎。 林秀菊重重的掐了自己一把:阿染,女皇陛下 谢韵仪忙道:女皇陛下和女君陛下可喜欢阿染了,若不是我要来昌州府,这会应该是接阿娘阿妈进京,看着我和阿染再成亲一次呢。 是得再成亲一回。林春兰后悔不已,你们成亲那会太简陋了,后面就该补办酒席的! 一直忙,一直忙,就给这事忘了。 林玲和林云云的接受度,比林春兰和林秀菊高多了。 哈哈哈哈哈哈。林玲张嘴傻笑,公主是她阿清姐姐,她是公主殿下罩着的人,嘎嘎嘎嘎嘎嘎 林云云:公主殿下,好美哦! 谢韵仪见大家接受得差不多了,笑眯眯道:阿娘阿妈带酸菜、大酱、酱油和萝卜条来了么?我都好久没吃到了。 带了带了。一说到这个,林春兰瞬时就觉着,阿清还是她那个熟悉的,挑嘴的儿媳妇,明儿阿娘阿妈就再做几缸。 林秀菊:阿染和阿清忙去,我们先去收拾行李。 孩子们要管着一整个州府的事呢,别耽误了正事。 咳,她整个人都在飘,别继续在孩子们面前丢脸了。 第77章 二十岁生辰 林染和谢韵仪住在主院,易天赐和蓝蓝在西院,东院谢韵仪早早就叫人收拾好了。林春兰两口子带着林玲和林云云,一起住东院。 书房里。 阿染,你说要种草,我给京里去了信。阿娘阿妈说晋国那边有专门供给牲口吃的牧草。不过,我们的商队不一定能弄到种子。 谢韵仪说着这几个月的安排,我派人去西宁府买了三千头小羊,借给百姓养。整个昌州府,只有青云山脉有像样的木头,我叫人挑着砍了些,到明年开春,应该就能用来做织机。 阿染说昌州府不合适种庄稼,那就种麻吧。阿染的新式织机出世,会多种麻的农人肯定不少。我让阿娘的送粮队下回再来时,带多多的苎麻种子来。 另外,天冷了土冻住,坎儿井不好挖,安排这些人做什么,阿染有想法么? 林染想了想:等天赐她们回来,一起商量下,反正不能闲着。 一万名青壮每天光吃饭就花一百五十两银子,闲着没事干,林染想想都难受。 易天赐和蓝蓝也没什么好主意。 下了雪天冷了,百姓们都是在炕上睡大觉。醒来也就是打个草鞋,搓搓麻,纺线织布。 昌州府那年大旱,麻都干死了。这两年也没种下多少,况且,雨水不丰,麻的长势也不行。 这一万人,从夏天就在挖井,家里也没麻可搓。家里的麦子都是村里人收了,草鞋都没得打。 还叫她们回去么?易天赐纠结,得赶紧定下来,要打柴过冬。 夏日,这些人直接露天席地躺下就睡。秋天开始是就近挤在附近村子里,反正空的村子,空的屋子多。 粮食给的充足,这些人都习惯了每日干活,干完活就能吃饱饭的日子,都不咋想回家去。 林染:分队留在府城,府城外围不是有许多空屋子?还是集中供饭,这样省柴火。 谢韵仪:那就从百姓家中收苎麻秸秆,交给她们搓麻打草鞋,纺线织布。再从普通百姓中挑出一些人来,教识字算术,让这次出去的二百人都来讲讲,为开春更多人出去做准备。 林染召来二十名护卫,和昌州府第一批走商的二百人。 每名护卫身后站十人,队队比着身姿端正,纪律严明。 这次大家来回将近四个月,辛苦了。林染笑道,你们将会是日后梁国人人皆知的,长公主商队主事人。 护卫们尚且还能忍住面上的激动,她们身后的十人,个个喜形于色,一双双眼睛亮得跟草叶上的光似的。 刘弦月就是其中之一。 她今年二十岁,第一次出昌州府,是四年前的大逃荒。 回想起来,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活下来的。记忆里只有饿得心慌眼花,口渴和麻木。 第185章 麻木的跟着前面的人,日夜不停的往前走。路上不断有倒下的人,倒下了,就再也起不来了。还站着的,晃晃悠悠的往前,只有往前才有活路。 一直走到了安州府,被无数人避之不及后,她们被安顿下来。睡窝棚,每日有两碗粥喝。 后来,昌州府开始下雨了,她们又被遣返回来。靠朝廷赈济着过了大半年,直到地里有收成,才能吃顿饱饭。 但是日子也不好过,这地界,就跟受了诅咒似的,总是歪风邪雨不断,庄稼收成就没有好过。 这次跟着长公主出去,她是听说有工钱拿,才站了出来。 再一次出昌州府,境况截然不同。 长公主坐马车,护卫们骑马,她们居然也是乘驴车。 一路吃饱喝足,住店,跟着护卫买货卖货。人人都是笑脸相迎,没有一个鄙夷嫌弃的目光。 到了柳树村,长公主还亲自倒水给她们喝。她们在那里,学会了将黄豆做成美味的豆腐,安装神奇的织机,听长公主亲自传授货品买卖的诀窍。 然后,她在村里教人做豆腐,得到了满村人崇敬的注视。在县城用新式织机织布,无数人瞩目、羡慕,是她整个二十年的人生,从未有过的骄傲和荣耀。 现在,她觉得,她有了一份光明的前程。 这几个月的工钱,今天发下去。你们看看身边的亲朋好友,有合适的人选带过来。通过考核的,开春之后,由你们带出去。 刘弦月认真听着公主的话,没过多久,就拿到了公主亲自发给她的工钱。 整整八两银子! 才四个月而已,吃饭不算,纯得八两银子! 她从未拥有过的巨款。 刘弦月整个人激动得发抖。她还是那个没本事的村里人,但跟着长公主,就能吃饱穿暖,受人尊敬! 跟她一样的人不在少数,所有人都目光熠熠的望着林染。长公主在她们心里,就是活的神仙! 这次卖豆腐方子和石膏粉,得的一千八百两银子,林染发下去一千六百两。除掉路上各种花费,加上买货卖货赚的,落林染手里,就只剩一百两。 不过,这只是头一次,商队来回买卖的货物就是个笑话。 林染要的,就是这些人敢想敢干,积极踊跃的想出去走商。 苏长空看看手里的八两银子,再一次觉着,跟着长公主干,前途光明! 她一个月的俸禄,也才二两银子。这是干一份活,拿两份钱! 第一次跟着走商的人,每人拿了八两银子的消息,风一样的传出去。 蓝蓝召集百姓认字学算术的工作,顺利极了。人人争着报名,蓝蓝只需要从中挑选条件合适的。 教学秩序井然,被选上来的百姓们个个卯足了劲头学。希望开春后,自己也能被选去走商。 与之成强烈对比,一万闲下来的以工赎罪聚居区,三天两头的打架斗殴。 吴山花强拉硬拽,好不容易将看热闹的赵草叶拖出人群,满眼无奈:山鹰没犯事儿,说不得过两年也能被选去学字学算术。咱俩得好好表现,别拖了孩子后腿。 赵草叶满不在乎:山鹰在后厨帮忙干活,顿顿能吃饱有油水,一个月还有二百文工钱拿。等她学会了灶上的手艺,一个月能拿五百文,学什么字和算术?学会了,能有这好差事?可别她人一挪窝,差事就被抢了。 那你也不许在这看热闹,长公主生气了有多狠,你忘了?吴山花回头冷冷的看一眼,她们再闹腾下去,迟早会后悔。 和吴山花一样,想好好表现的不在少数。若是她们赎完罪,也能被选去走商呢!一年挣个二三十两银子,日子得多美! 林染听到护卫来报,这两天已经有三起群体打架,冷哼一声,让苏长空带着五十名护卫,将这一万人当正规军训练。 日日吃饱饭,有精力打架,不如训练。若是有本事,还能去凉州府挣军功。 有蓝蓝和易天赐两个睁眼就精神,还听话乐意干活的副手,谢韵仪和林染都闲下来了。 阿染,我带你去个地方。谢韵仪一早起来,邀请林染,就我们两个,骑马去。 林染意动:好啊。 她学会了骑马,来到广袤的大草原,不去跑一跑,确实不应该。 吃早饭时,谢韵仪在饭桌上打声招呼:我们差不多要到吃晚饭的时候,才回来。 林春兰叮嘱:多穿点衣裳,带着面巾。 这大冷天的,家里都要烧炕才不冷,还是年轻人火力旺。 林秀菊:听说草原上有狼,你们带着弓箭。 她和林春兰积酸菜,做酱块子,府里雇来干活的昌州府姑娘好奇的来问,聊着聊着,就熟了。 现在,她俩可知道昌州府不少的事儿。 易天赐幽怨的瞄一眼谢韵仪,她也想去,但是阿清姐姐给她安排的活太多了。 林玲和林云云没空去。她俩每日从私塾回来,就找侍卫学骑马。整颗心都在骑马上,目前还是半吊子,不敢跑起来。 谢韵仪带林染去的地方,是一处山峦下的湖泊。她们骑马跑了快两个时辰,经过好长一段荒无人烟的沙石地带才到。 今年的生辰,早上醒来,没有阿染跟我说生辰快乐。我不开心,就骑马出来,一直跑一直跑,就跑到这儿来了。 谢韵仪指着冰蓝色的湖面,问林染,漂亮吧?我来的那天湖面还没有结冰,比现在更蓝。阳光洒下来,星星点点,像是跳动的火焰。我就想,这么美的地方,一定要带阿染来看看。只有我们两个人。 林染从空间里拿草料喂马:以后我不在身边,别一个人跑这么远。幸好是马认识路。 阿染就是不解风情。谢韵仪哼声,凑过来,掰住林染的脸,狠狠亲她,恶狠狠道,说,你有没有想我。 林染轻笑:有。 她低头,吻住梦里出现过好多次的红唇。 谢韵仪抱住她的腰,热烈的回应她,细细的描绘她的唇瓣,为她骤然加快的气息而愉悦。 也就是在这种冷得要死的地方,我才敢亲你了。谢韵仪推开林染,带上面巾,嘟囔,脸都冰麻了。 林染迟疑片刻,别开脸,整个耳朵被冻得红彤彤:你若是想我可以 从前我觉着,我们随时都应该可以。谢韵仪牵着林染的手,在一块大石头上坐下,轻笑一声,毫不掩饰道,现在我也常常会想。有时候夜里醒了,看着你的睡颜,会忍不住想狠狠要你,也要你要我。我们和真正的妻妻一样亲热,融为一体,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林染垂下眼,零下十度的冷风,吹不散她脸上的热度:然后呢? 她等着谢韵仪,说出后面的话。 谢韵仪恶狠狠的咬在林染脖子上,磨牙,舍不得咬出血。 然后,哼!我都等了你这么久,当然是要继续等。 她气狠了,一把抓住林染的衣裳,拉近这张爱得不行的脸,在林染唇瓣上狠狠咬一口:等你再也忍不住的时候! 一直都是她主动,她不要面子的吗! 林染安抚的亲了亲她,好笑道:我今晚就可以。 谢韵仪睨她一眼:不行,时机不到。 时机?你让天赐算过了?林染故意道,这种事,你是怎么说得出口的? 我们梁国女人喜欢就是喜欢,这种情人之间舒服的事,有什么不能说的?嗳,要是夏天,这会湖边暖融融的,我们在这里做,阿染可以放声说着喜欢。让天地都知道,我们有多快活! 林染噎住。 顶着一张昳丽无双的脸,清澄澄的大眼,说着这种让人脸红心跳的话 真真可爱! 我当然没找天赐算过,我们俩之间的事,不许有第三个相干的人。谢韵仪眼眸含笑,戏谑的看着林染,是直觉。也是我心善体贴,不想阿染有任何的心理负担。 四年多的日夜相处,她时时都在关注林染的情绪,怎么能觉察不到呢。 她知道林染一直在抉择。 天平的一头是她,另一边不知道是什么。但,也一定是对林染来说,极其重要的人和事。 她甚至都能肯定,林春兰和林秀菊不在这个天平上。 因为,林染早为她们安排好了,往后余生的安适日子。 衣食富裕,银钱花不完,受人尊敬,有亲人照料。这个亲人,最开始是林朝霞,后来多了林萧,如今还要加上一个林云云。 如果,林染因为她而留下。 第186章 她希望,是因为林染爱她,只因为爱她,不掺杂任何其它。 林染沉默许久:若是不回去一趟我心难安。 谢韵仪捏了捏她的手,轻快的笑:我会等你回来。 阿染不是阿娘阿妈养大的那个阿染 她早就知道了呢。 林染忍不住亲亲她的额头:嗯。 谢韵仪的眼眸,倒影着湖面冰蓝色的碎光,美得惊人。 她惬意的笑起来,天地为之失色:二十岁生辰,阿染,又送给了我最美好的生辰礼物。 阿染将自己最重要的秘密,在她面前坦诚。 而我。她拿出新绣的荷包,换下林染腰间旧的,年年如此,唯望岁岁如此。 林染:盐山的事,告诉你阿娘阿妈吧。 谢韵仪惊讶:阿染? 原本就不是我的东西。林染看着她,轻笑一声,你昨天不是还跟阿娘一起说盐贵,所以昌州府的百姓舍不得积酸菜? 谢韵仪抓着她的手,往回走:那我就借花献佛了,这是阿染送我的生辰礼物么? 不是。林染拿出两个木头人偶,有些不好意*思道,不是很像。 谢韵仪眼睛一亮:是我和阿染! 她喜滋滋的拿着两个人偶摩挲,让它们头碰头,脸挨脸。最后嘴对嘴亲了下,才恋恋不舍的交还给林染:阿染先收着,晚上再给我,别路上弄丢了。 林染耳朵仍然被冻得红彤彤,淡淡的嗯了声,小心的收回空间书桌上,肩并肩站好。 冬日里天黑的早,到家的时候,府里已经燃起了灯。 一家人都等着她俩回来吃晚饭,没一人怪她们回来迟了。 这几个月,她俩一直忙个不停,好不容易单独在一起腻歪,舍不得回来正常。 先喝点热汤。林春兰招呼仆从上菜,笑眯眯道,阿娘做的酸菜鱼汤,既开胃又补身子。 小两口分开这么久,夜里不得好好亲热? 林春兰吩咐了厨上,这几天多烧补身子的菜。 担心厨子做的不和谢韵仪胃口,她还决定,林染在的时候,让林染做两菜。林染忙,她做。 谢韵仪接过来喝一口,眯着眼喟叹:还是阿娘烧的菜好吃。 林春兰立时觉着,五脏六腑都舒坦。 公主儿媳妇,还跟以前一样,离不得她呢。 年节将近,林春兰和林秀菊开始炸年货。 家里人多了,她们每样都准备得多。 麻叶炸一天,肉丸子炸一天,黄豆炸半天。 林玲和林云云跟猫儿似的,整日窝在厨屋不走,边帮忙,边吃。到了饭点,肚子饱的,是一点都吃不下。 粟米稍微煮下,控干水分炒熟,带过来的拐枣糖汁和金樱子糖汁拌进去,趁热压实。温度降下来,切开,就是一块块粟米糖。 林云云尤其喜欢吃这个,林春兰给她做了一大陶缸。 小孩儿扒在大陶缸边,笑得像是掉进米缸的小仓鼠。 花馍蒸了四天,头两天的,林春兰和林秀菊让林染拿去分给侍卫们和宫里一起过来的女官。 她们远离家人,守卫在公主身边,林春兰和林秀菊都觉着,至少这种福气馍馍,要给她们也分一分。 护卫们受宠若惊,荣千兰避着人偷偷抹了眼泪。 荣千兰一直觉着,自己不招长公主待见来着。结果,福字馍馍她是第一个得的,长公主亲手放在她手上,还跟她道:府里有你,我们处处省心! 除夕前一天,易天赐、蓝蓝家送来的年礼,还有女皇女君给谢韵仪的十多车吃食日用,一齐送到了。 原本十天前就能到的,接连两场大雪耽搁了。易管家边说,边打量易天赐,见她面色红润,眼睛晶亮,放下心来。 昌州府太穷了,易家在这开的铺子,主事人都是旁支中的旁支,做事呆板。以至于,小主子在这边过的怎么样,都没个消息传回去。 蓝蓝这边,彩虹搓搓冻红的脸,傻笑着看着自家小姐:路都冻住了,我开春再回去。 蓝家的东西,是雇易家的车队送来的,彩虹也只能跟着易家的车队回去。 东西让易家捎过来就行了,大冷天的你跑这一趟不遭罪啊? 蓝蓝看一眼自家小丫鬟生了冻疮的手,骂道,又不用你赶车,不知道把手缩到袖子里?我得跟阿娘写信,以后可别叫你来了,你就在家陪阿娘。 彩虹抿着唇笑:没破皮,我勤揉着些就好了。紫姨想你,还想自己亲自来呢。一来一回好几个月,铺子里的生意走不开。紫姨前阵子还得了场风寒,更不能受冻,我就说替她来好好看看你。我回去要把小姐你在这吃了什么,干了什么,日子过得高兴不高兴,都说给紫姨听。 怎么就得风寒了?严重不严重?蓝蓝急忙问道,你来了,谁照顾她? 彩虹:小姐放心,已经全好了。紫姨没好利索,我也不敢走开啊。紫姨让你别想她,她还年轻不用你惦记。紫姨说眼下先忙两年,等攒够银子,日后你去哪做官,她就去哪做生意。 昌州府太穷了,蓝家的首饰绸缎生意,在这里做不起来。 另一边,送东西来的姜女官,将装着女皇陛下、女君陛下和两位公主写的信的锦盒,分别交给林染和谢韵仪。 荣千兰微笑着上前,和姜女官交接送来的物品。 怎么了?荣千兰体贴的问。 姜女官下意识的又瞄一眼林染和谢韵仪,笑道:没事。就是许久未见长公主,不知长公主是否一切安好。 真是奇了怪了,两个锦盒,明显给吴知府的那个要更沉一些,像是装了好厚的几封信。给长公主的,拿在手上都不见信笺晃动,似乎是没两封? 荣千兰意味深长的看一眼同僚,提点道:你们得开春了才走,一会记得叮嘱同来的宫女们。不小心怠慢了长公主没事,若是在伺候知府大人上,有一丁点不尽心,就是对长公主大不敬,等着挨板子吧! 姜女官满脸震惊,压低了声确认:传言长公主硬要倒贴吴知府,唯吴知府马首是瞻,是真的? 还说长公主从小流落宫外,目光浅短,眼里只有美人,脑子坏掉了! 你说呢?你东西都送到知府衙门后院来了,有听说过昌州有长公主府么? 荣千兰以一副过来人的姿态,传授经验,长公主是恋爱脑,眼里只有知府大人一人。你看到什么都别奇怪,就当是,长公主就是知府大人买来的妻子,对知府大人处处贴心,事事妥当。 姜女官恍然大悟,一定是宫里的主子们都知道,长公主是个绝世大情种,写信告诫吴知府,要敬重长公主,对长公主好呢! 远在京城的女皇和女君,也收到了长女的年礼。 八百里加急送回来的,一只锦盒,上面写着大大的年礼两个字。 两位陛下挥退宫人,屏着呼吸,小心翼翼的打开。 里面只有一份奏折,上面是一幅画。 一片连绵的群山下,一个小村子,写着柳树村三个字。 一片山头用粉色圈起来,箭头指向反面。 女皇陛下疑惑的翻过面,上面两个大字盐山。 以及,一排小字:取此山石,磨粉溶于水,经炭粉过滤,煮干即得精盐。 第78章 昌州府的危机 两位陛下齐齐瞳仁一缩,惊骇的面面相觑。 景安,应该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吧? 好半晌,楚望月艰难的开口。 石头磨粉能成盐,闻所未闻。但是,景安绝不是不知轻重的人。这个时候送来的年礼这山上的盐,应该不少吧? 姬盛安唇角弯起:八百里加急,奏折呈上来,送给咱俩的年礼,怎么会是开玩笑? 宫中秘闻记载,如今煮水才能出盐的盐湖,最早周围是有盐石的,磨粉即成盐。景安说的,只是多了一项过滤。 楚望月沉默半晌:这孩子可真沉得住气。 盐山的事,景安肯定早就知道了! 虽然她身为阿娘,没有立场责怪她。但,景安能中状元,心胸眼界都远非常人可比,对梁国这么重要的消息,居然瞒了她们这么久。 她心中骄傲和懊悔交织,骄傲景安果然如预言中所言,会带着梁国走向繁荣昌盛。 懊悔自己弄丢了她二十年,也怪自己没用,不能在找回她后,得她真心相待。 姬盛安拍拍她的肩膀,没什么说服力的安慰道:这不是也记挂着咱俩嘛! 第187章 这样大的事,这倔孩子居然不早说! 要是人在眼前,她非得好好骂她一顿不可! 她想象下那个画面,突然畅快的哈哈大笑起来。她定是骂着骂着,就笑了。 盐山!那么一大片! 从此,梁国不缺盐了! 景安,果然是上天赐下的珍宝。楚望月也笑了,虽然心疼她,但或许,流落到柳树村,才是景安命运的开始。 姬盛安负手而立:那孩子,一定能打破她的命运吧! 一世孤苦,哪怕是作为君王,也太过残忍了。 楚望月上前抓住她的手,笑道:我看林染对她也情深义重,她们俩一路相扶走来,定能如你我一般,相偕一世。 大年三十,昌州府府衙,除了林染和谢韵仪,满府人都在忙。 林春兰赶她们几个玩去:开年又有得忙。 易天赐和蓝蓝兴高采烈的去抓鹅,给大鹅翅膀尖尖涂上喜庆的红色。林玲和林云云挨个给马匹喂精料。 谢韵仪大冷天的还要荡秋千,林染在秋千上垫了羊毛,给她戴上毛茸茸的手套和帽子,冷着脸,在一旁推她。 跟个长不大的孩子似的。林染看着眼前的毛绒绒,可爱得让人心痒痒,忍不住伸手揉她脑袋。 谢韵仪立刻瞪她,哼声:我长没长大,你在床上摸一下不就知道了? 林染耳朵一红,飞快的让脑子想正事。 突然想起来,柳树村没有压岁钱的说法,孩子们初一一大早来讨吉利,给的也都是吃食。 她不清楚是因为村里穷,给吃食就很好了。还是因为孩子们在长大之前极少去县城,给铜板也没用。 今年家里有云云,吃完年夜饭,记得给她压岁钱。林染若无其事的提醒。 谢韵仪脚一撑地停下来,抬眉疑惑的问,什么是压岁钱? 林染:吃完年夜饭后,长辈给孩子的喜钱,寓意辟邪驱鬼,保佑平安。 梁国没有鬼,这是阿染那边的说法?谢韵仪眼眸一亮,我跟阿娘阿妈说去,让她们给我压岁钱! 阿染在那个世界,肯定有压岁钱拿。 林染:咱们身为府衙的主人,不是长辈也可以给压岁钱。 阿娘阿妈给咱们,咱们给林玲天赐她们。谢韵仪兴致勃勃的去大厨房,拉了林春兰到一边,压低声说压岁钱保平安的事。 林春兰左右瞅瞅,点头点头,这一定是皇家祈福仪式的一种! &云云她们?&林春兰问。 谢韵仪微笑:人多更喜庆。 林春兰神色郑重:交给阿娘! 她洗了手,回自己院子,去卧房开钱箱。 女皇陛下送来一盒漂亮的小金裸子,公主儿媳都给她了。她寻最吉利的图样,给孩子们发。 锦盒打开,金灿灿的,让人舍不得挪开眼。 这日子过的,就是立时死了,也值了! 呸呸呸。林春兰拍自己脑袋一巴掌,嘀咕,大过年的,不吉利。 她还要帮女儿和公主儿媳养孩子呢,再活二十年都嫌短。 年夜饭上,一桌子的菜。 酸菜鱼中的酸菜,栗子炖鸡中的栗子,莲藕炖排骨中的莲藕是谢韵仪喜欢吃的,这三样摆在她面前。 她身边,林染专挑肉吃。 林云云这些天吃多了油水,对甜甜的莲子银耳羹格外感兴趣。 余下的都不挑食,只觉得这顿饭吃得格外美。 吃完饭,餐盘撤下,换上零嘴点心甜汤。 守岁的厅堂里燃起蜡烛,沿着厅堂一排炕烧得暖烘烘的,昏黄的灯光下,触目可及,都是惬意的面容。 林春兰和林秀菊笑呵呵的拿出金裸子,第一个就给谢韵仪:压岁钱,保平安。祝阿清无灾无恙,吉祥顺遂。 谢韵仪笑眯眯的接过:谢谢阿娘阿妈。 林染若无其事的排在第二位。 林玲推了推林云云,两人上前,林玲站在林云云后边。 易天赐和蓝蓝羡慕的看着。 谢韵仪朝她们使眼色,两人脸颊发红,排林玲后边。 林春兰和林秀菊笑呵呵的,一个个发完。 林染和谢韵仪站了起来,先给阿娘阿妈送上金叶子红封:阿娘阿妈长命百岁,岁岁无忧。 林春兰和林秀菊没想到自己也有,笑得连连道:好,好,无忧。 这回不用人推,也不等使眼色,林玲四个瞬间围了上来,好听的话一句接一句。 林玲:阿染姐姐和阿清姐姐,妻妻恩爱,白头偕老。 林云云:平平安安,早生贵女。 蓝蓝:富可敌国,权倾天下! 易天赐:功成名就,千古流传! 林染木着脸:给后面几年的祝词留点余地。 林玲和林云云哈哈笑着,兴奋的去点灯笼。 下雪啦! 林云云提着荣千兰给她做的一盏小灯笼,跑进屋,笑道:雪化了,水都留在坎儿井里,明年就不缺水用了。 林玲没少跟她嘀咕,挖坎儿井的人虽然不用给工钱,但每日光吃饭,就要花掉一百五十两银子。 一百五十两一天,听说,至少得挖三年。 那得花多少银子?林云云无法想象。 花这么多银子,就是为了留下水。所以,每次下雪,她都高兴。 下雪虽然冷得她不敢伸出手,但有水。 瑞雪兆丰年!易天赐高兴的推开门往外看,等我们挖出足够多的坎儿井,将雪都推下去,就能留下够一年用的水。 她太高兴了,一点不嫌冷,跑回自己院子里,抱着墨玉卦筒跑回来,兴高采烈道:我要卜卦,卜昌州府的未来。 林染睨她:少作!你是嫌命长了? 卜一个州府的未来,真让你卜着了,泄露这么大个天机,不得被反噬? 我好久都没卜卦啦。易天赐退而求其次,那我卜昌州府明年是不是风调雨顺。 谢韵仪冷哼:我看你是许久不挨雷劈,想念头顶的焦味儿。 蓝蓝哈哈大笑。 林玲和林云云好奇的看向易天赐,她长发披散下来,看起来好有本事的样子! 那我祈个福吧。易天赐讪讪道,祈明年坎儿井的挖掘顺顺当当。 开工前祈福,这个林染见过很多次。 吴云山她们盖房子,每次动土之前和上梁的时候,都会简单祈一下。 祈这个,不会让你头发变枯吧?林染不放心的叮嘱,若是待会你一副憔悴样,我可要替你保管卦筒了。 易天赐神色轻松:祈福有个好兆头,简简单单,一会就完。 说着,她盘膝坐下,闭上眼,嘴里念念有词。神情瞬间变得疏远宁静,发丝披散在地上,似乎多了一分神性。 跟变了个人似的,一点不见平日里活泼精神的样儿。 林春兰和林秀菊见她卜过好几次,每次都跟玩儿似的,一点不担心。 林染和谢韵仪也不觉得,这个祈福是多大的事,神色如常的吃吃喝喝。 另外三,并排蹲在易天赐面前,一眨不眨的看着。 等易天赐卜出花来。 许久,易天赐额头直冒冷汗,她猛地睁开眼,卦筒中的翠玉牌散落一地。 林染和谢韵仪惊得站起来,神色凝重:怎么了? 易天赐没回答,她眼睛直直盯着卦牌:我再祈一次。 林染拦住她:不必了。你先沐浴休息。 易天赐抬眼:祈福散卦,必有大事发生,我再试一次。 总不能是挖的那些坎儿井都塌了。林春兰摆摆手,算卦哪有次次都准的,天赐你先去洗澡洗头,别浸了汗,容易生病。 林染拧眉沉思,坎儿井的路线,是她薅系统检测土壤层规划的,不应该会坍塌才对。就算是塌,也应该只是一小段。 那还有什么情况会影响它的挖掘? 天降大雨,昌州府许多地方成了滩涂,不需要挖了? 可能性不大,气候不会突然反常到如此地步。 不多会,易天赐包着头发过来,会不会是地龙翻身? 谢韵仪摇头:我查过昌州府的典籍,几百年来,从未听说昌州府有过严重的地龙翻身。小震有,只是随意记了两笔。草棚子震塌的程度,应该影响不到坎儿井。 商队特别赚钱,人都走商去了?蓝蓝手指点着下巴冥思苦想。 第188章 易天赐:极寒大雪,人都冻死了?不会啊,柴火准备得够,有炕不至于受冻。难不成是雪太大,给屋子压塌,人都压死了? 说到人死了,可能性立刻多了。 蓝蓝:风寒,都得了风寒,来势汹汹,相互传染,很快就病死了。 你俩可不许瞎说。林春兰叱喝一声,双手合十,阖眼喃喃,小孩子不懂事,路过的神佛千万别当真。 这哪是风寒,这得是人瘟! 这俩孩子真敢说,小嘴一张一闭,人都给她们说没了。 林秀菊道:今冬没少下雪,或许明年昌州府雨水充裕,阿清让她们都回去种庄稼了呢。 谢韵仪面上点头表示赞同,心说不可能。 林染一来昌州府,就让这么多人挖井,一定有她的理由。坎儿井一旦建成规模,昌州府再不怕干旱。就算这几年都雨水充沛,只要她还是昌州府知府,就绝对不会停下挖掘。 若是阿娘阿妈突然召她回京,有长公主的身份压下来,下任知府也不敢敷衍。况且,她还可以留下天赐和蓝蓝在昌州府。 易天赐小快步凑到林染和谢韵仪身边,小声道:总归就是天灾人祸。 嘴上说死没事的啦。要是管用,她天天都咒坏人不得好死。 谢韵仪心里一惊,脑子里飞快的思索。 天灾不可预料,能让一万人齐齐离开的天灾,除了干旱,就是瘟病。 今冬雪水充裕,那就只剩下防病。 大旱之后,昌州府是有过半年疫病。难不成,疫病会死灰复燃? 她猛地看向林染,林染微不可觉的点点头,谢韵仪提起的心放下一半。 若是人祸? 昌州府离凉州府近,若是凉州府突然面临大军压境,昌州府的人去支援后勤? 说起来,这几年金国都偃旗息鼓,没什么大的动静 等易天赐的头发晾干,守夜活动结束,大伙各回院子里睡觉。 只主院的灯火,快到天明才歇。 初一一大早,苏长空领着护卫们,来给知府大人和长公主拜年。 谢韵仪一一给她们发红包,最后留下苏长空,和之前训练一万挖井人的五十人。 初七开始,训练继续。等这一万人的战力,能和凉州边军不相上下时,挖井再继续。谢韵仪看向苏长空,她们的饭食标准会提高,苏统领还需要什么,尽管寻我。 统领一万人,那是将军的级别。 虽然只是带人训练,并不是真正的将军,苏长空也满腔激情:长空谢知府大人看重,一定竭尽所能。五个月后,若是人人配有大刀和长枪,和凉州边军演练,未必会输。 林染:没有五个月,三个月之内,我需要她们做到令行禁止,死生无畏。 苏长空神情认真:长空定不负公主所托。 接下来,昌州府府衙的告示,接连不断的往下发。 整个昌州府,老老小小都得会背不生病歌。 水烧开,肚不痛,勤洗手病从口入,馊饭瘟鸡病猪吃不得 各县城村落,定期投放石灰,给水源消毒。凡有呕吐发热者,村长必须上报 经历过疫病的昌州府百姓,立刻警惕起来。 新知府和长公主来昌州府后,整个昌州府面貌立刻焕然一新。 劫道的、混子和欺凌弱小的,都被抓去挖井挖渠。 知府大人教她们用黄豆做成好克化的豆腐,长公主带回来的织机,一天就能织出一匹布。 跟着去走商的,工钱高得羡慕死人。免费教认字算术,还会招更多的人去走商 总之,新知府和长公主,有的是气力和手段,听她们的准没错。 正月刚过,整个昌州府的木匠,都被征调到府衙做木工。每人做一样,也看不出最后是要打个什么东西。 铁匠铺同样打起了奇怪的零件。 没有铁,连弩的威力有限。林染将自己仿制的木质连弩和图纸递给谢韵仪,给女皇陛下送过去吧。 盐山没有提你的名字,她们定会认为是我发现的。谢韵仪狡黠的笑笑,连弩必须得说是阿染所制,不然,阿娘阿妈又该觉得你配不上我了。 林染不自然的咳一声:随你。 谢韵仪把玩着手上的连弩,正色道:&铁箭也肯定是紧着凉州边军的,咱们昌州府的一万辎重兵,拿木箭练练准头就是了。真遇到小股敌军,先射马。马惊了,人摔下来,射脸。 她抬起手,做个射击状,冷笑:木箭穿不透铠甲,还穿不透皮肉么?& 一万挖井人,吃了半年饱饭,体力养起来了。护卫们将她们当正规军练,比挖井挖渠还累。 一伙人正要嚷嚷着不干呢,饭食里添了鸡蛋和肉 甭说了,以后唯长公主马首是瞻。 三月积雪还未化完,在容千兰和之前的十九名护卫的带领下,二十支共一千人的长公主商队,从昌州府出发了。 她们要先到青石县柳树村,之后,每个商队都带着石膏粉和织机零件,向自己的目的地出发。 赚的银子,其中的六分之一,要买价格合适,对昌州府有用的特产回来。 容千兰的目的地是京城。 她觉着,长公主的养娘养妈来昌州府后,压根就不需要她照料的长公主,更不需要她了。 不如去京城,让京城百姓和大臣们都知道,长公主能将黄豆变成神奇的豆腐,长公主做出来的织机,能让梁国人人不缺衣裳穿。 当然,也要为长公主赚更多的银子回来。 练兵就是烧银子! 就算不用马匹,没有刀枪和铠甲,一万人每日的吃喝,用的都是长公主的私房银子。 与此同时,连弩送到了两位陛下面前。 同样是八百里加急,熟悉的锦盒。 两位陛下再次满心激动的打开,里面躺着一把木质连弩,以及,各部件的图纸。 各部件都标上了编号,对应图纸,轻易就能安装上。每个部件的长度宽度高度也都标得清清楚楚。 是阿染。楚望月肯定道。 果然,图纸底下一行小字:女皇陛下、女君陛下安,林染恭进。 姬盛安:这么一丝不苟,定是个无趣的,景安竟也不嫌弃。 楚望月观摩着连弩,笑道:景安面上看着温和,骨子里也是个霸道的。感情的事,她不会允许咱俩插手。林染也确实有本事。 六月底,平平无奇的一天早上。 谢韵仪和易天赐、蓝蓝吃完饭,去衙门处理公务。 林染正要去看看,苏长空带着一万连弩手练得怎么样了。 【恭喜宿主通过不断学习和努力,成为科技致富的领头人。现为宿主开启位面交易权限,每月一次,每次三名交易对象。请宿主牢记诚实交易守则,不弄虚作假,缺斤短两,早日达到交易值,得偿所愿。】 林染盯着得偿所愿四个字,紧紧掐住手心,平静的问:需要达到多少交易值。交易值用什么来衡量? 【计算量庞大,请宿主自行摸索。】 林染:什么时候可以开启交易? 【随时。】 林染从这两个字里,看出了系统的迫不及待。 她慢吞吞的走回房间,关上门,坐下。 深吸一口气:开启交易。 很快,她面前出现一块面板,跟视频链接似的,两个框。大的是她,能看到她身后绣工精美的山水画屏风。 林染伸手,点击大小框切换。 冷冰冰的钢铁墙壁背景,交易对象一头狗啃似的短发,眉眼锋利,脸颊消瘦,下巴上一条不浅的伤口,正在往外冒血。 嘴里叼着一管,没有旺旺的旺旺碎冰冰?看不清楚,看起来很像。 你好,咱们只有十分钟交易时间,你先说你需要什么?对面的少女看到林染,眼睛立刻亮了。 她一眼看出林染是新手,先开口告诉她注意事项。 林染:你那都有什么? 对方举起旺旺碎冰冰,消炎止血营养丰富的医用营养液,你要不要?你应该是在古代社会吧?运气真好。给我一碗饭就行。 你等等。 林染找到关闭背景按钮,飞快的跑进厨屋,拿回来一篮子馍馍,放在桌面上。想了想,她又将桌子上的绿豆糕添上,点击交易。 对方交易给她三支营养液,就出现在刚才放篮子的地方。 还剩两分钟交易时间,林染见对方拿起一个馍馍,咬下一大口,用力的咀嚼,试探着问:你是在末世? 第189章 一个馍馍吃出了山珍海味的样子,林染觉得,对面肯定是食物缺乏。那三支营养液的味道,肯定也是难以形容。 真好吃!纯生态无污染,希望下次还能连上你。对方抹一把下巴上的血迹,林染眼尖的发现,伤口已经极小了。 我是末世求生系统,存活时间超过一年,开启位面交易。少女一副往事不堪回首的样子,感叹,运气好,连上你这种古代背景,又混得不错的,才能有口饱饭吃。 林染:下次再见。 这句话,应该是对对方最好的祝福了。 第79章 诚实守信的交易 第一次交易结束,林染想了想,从空间里拿出来一盘栗子糕,两碗大米饭,一碗炸肉丸子。 家里人多眼杂,她现在想要偷渡食物进空间,可不像从前那么容易。 第二次交易开始,雪白的墙面,对方全副武装,防菌服从头包到脚,手里拿着试管,像是什么神秘实验室的研究员。 你那边有什么新奇的东西?研究员只给了林染一个眼神,视线又回到手里的试管上。 林染:没有。 你身后的屏风看起来还不错。研究员放回试管,语气平平。看起来像是,觉得不应该浪费这次交易机会,勉强拿屏风凑数。 林染:你那边有什么? 这可是纯手工双面绣,在哪里都是精美的艺术品,居然还被嫌弃了,不识货! 研究员得意道:药剂,各种能起死回生的药剂。 林染:你真厉害!没有任何副作用? 我可是成为高级药剂师,才开启的位面交易权限。副作用是什么东西? 林染:我想要消除疤痕的药剂。 研究员沉默半晌,嫌弃道:居然要这种低等药剂,等着,一分钟给你配一管。两分钟,疤痕立消。 林染问系统:对方也要遵循诚实交易的原则吧? 两分钟?魔术橡皮贴?听起来不大靠谱啊! 【售后低分评价会减少交易次数。宿主第一次开启交易系统,新手保护原则,只配对高满意度交易宿主。】 林染:我身后的屏风,是十名皇室顶级绣娘,花了整整一年完成的艺术品。 研究员:哦! 林染:无所谓,只要不给她差评就好。 林染伸手触着屏风,点击交易。 对方交易过来药剂后,立刻关闭交易系统,似乎是不想在林染这里多浪费一秒钟。 林染撸起袖子,她左边胳膊上有道疤痕。 药剂打开,是啫喱状的。 林染挤出来一点,涂在那道陈年疤痕上。 一分钟后,疤痕开始发热,抓心捞肺的痒。 林染拿指甲使劲掐大腿肉,转移这种蚂蚁啃咬似的痒,数着秒,忍住不去挠。 两分钟到了,热度降下去,疤痕处平滑细腻,透着微微的粉色。看着过两天,就能和周围皮肤毫无二致。 她长吐一口气,希望下次还能连上这位研究员。 接着,林染接通这个月的最后一位。等了整整一分钟,占据整个视频小框的,仍是一颗大大的熊猫脑袋。 林染等着它的主人推开它,然后,就听见它激动的开口了:啊啊啊是人类!你要竹子么? 熊猫嘴咧开,露出一嘴锋利的牙齿,看着瘆得慌。 林染默了默,想起研究员对双面绣屏风一点兴趣都没有,还是跟她交易了。应该是拒绝交易,会有什么不好的评价? 什么样的竹子?林染问。 熊猫脑袋退开,后面是一片碗口粗的竹林。 我的竹子什么地都能种活,半年就能长五米高,年年都有大大的竹笋吃。一年长到十米这么高,砍来盖房子,打家具,做什么都行。也能直接给你成竹。 它可能是被拒绝过很多次,推销的话语说得飞快,一个磕巴都没打。 说完,它脑袋又凑过来,大大的黑眼圈可怜巴巴的看着林染。 林染:我要小竹子,要很多,你要什么? 熊猫头:蜂蜜,盐,萝卜白菜水果,人吃的全都要! 林染:我马上就来。 林染再次冲向厨屋,在仆从们疑惑的眼神注视下,一趟趟往屋里搬。 蜂蜜和盐暂时只有一罐子,我下回会多准备一些。这框里是萝卜葵菜菜瓜蔓菁冬瓜,还有一罐黄豆。 熊猫头激动不已:好评!满分好评! 它将早准备好的三大捆小竹子交易过来,又兴冲冲的去拔碗口粗的大竹子。 不用了不用了。林染忙制止它,大竹子我这屋里放不下。 熊猫头歪头想了想,搬了一段早断开的大竹子过来交易。势必要让林染知道它的竹子有多好,下回还愿意跟它交易。 最后半分钟,它咧开嘴,大大的黑眼圈期待的看着林染。 林染:好评!满分好评! 熊猫头嘴巴咧得更大了。 交易结束。 林染赶着马车进院子,出门晃一圈,再回来。 这些竹子种在院子里。 接替容千兰位置的桑女官,带人拿了铁锹过来帮忙,随口问道:公主哪来的竹子?这泥土还新鲜着,昌州府还能种竹子呢? 林染:特殊品种。 桑女官瞄一眼林染,笑道:公主拿蜂蜜和盐,还有那些萝卜葵菜黄豆去换的?若是真能种活,倒也不算太亏。 哎哟,亏大啦! 这野竹子,指不定是在哪个山脚嘎达拔来的,长不大的哟。萝卜葵菜那些也就罢了,盐可不便宜,亏大啦! 还有蜂蜜,整个公主府就剩那一罐子蜂蜜,还是从宫里带过来的,买都没处买去。这下好了,知府大人想吃都没了! 林染看懂了她的眼神,觉着给空间补货刻不容缓。 谢韵仪下午从前衙回来,林染已经将碗口粗的大竹子,锯成了一截一截的。 她暂时想不到拿它们做什么,给谢韵仪看看,就收进空间。 谢韵仪绕着院子转一圈:哪来的竹子? 院子里品种珍贵*的芍药牡丹和兰草都拔了,现在处处是小竹子。 林染朝她招招手:一会给你讲故事。 谢韵仪满头雾水的走过来,坐在门槛上。从这里看小竹子,一株株的,还挺精神。 林染打湿面巾,在她额头上擦擦。天气热了,谢韵仪最近都没再描凤仙花粉,随意擦一下就好。 闭上眼睛,接下来会很痒痒,但是你不许抓。 谢韵仪听话的仰着脸,闭眼。 林染细细的涂上药剂,她看了看,才用了不到十分之一,拧上盖子,收到空间。 涂的什么?谢韵仪下意识的想要抬手挠。 林染眼疾手快的捉住她两只手:忍一忍,心里默默数到一百二十。 谢韵仪睁眼,忍不了。 林染弯下腰,低头吻她。 过来观赏昌州府特殊品种小竹子的易天赐和蓝蓝,立刻停住脚,相互做个禁声的手势。 半晌,易天赐小声问:阿清姐姐脖子仰了这么久,不酸么? 蓝蓝双手捧心:你不觉得这画面,绝美么?她们是如此的相爱,在温暖宁静的傍晚,随意的坐在门槛上,她捉住她两只手,俯身迎上,吻得忘乎所以。 易天赐眨巴下眼:蓝蓝姐,你这么一说,是挺美的。 你们也来看竹子?林玲老远看到院门口的人,和林云云一起高兴的跑过来,大声喊,怎么不进去? 吻得难分难舍的两人终于听到声,慢慢退开。 非礼勿视。林染转身,神色自然的朝四人讲,下回进院子先敲门。 易天赐敲了敲古朴的木门,声音沉厚,传不了多远,屋里肯定听不见。 谢韵仪:不是看竹子来了?进来吧。 哦,嗳?蓝蓝抬眼,忽然惊道,阿清姐姐,你额头红了! 那道疤痕,她中午还看见了。 额头不痒了,谢韵仪看一眼林染,伸手摸了摸,呆住:阿,阿染? 这是什么神奇的药! 她摸着额头平平,皮肤柔滑细腻,一点没有丑陋疤痕的粗糙。 谢韵仪飞快的跑进屋,在梳妆台前弯下腰。铜镜里的女人是她,又不是熟悉的她。 那几道交错的狰狞疤痕,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淡粉色平滑的肌肤 她轻轻的戳了戳,确认不是覆盖了什么东西在上面。 第190章 林染走进来,神色淡然:这管去疤痕的药不错。 谢韵仪眸光闪过:阿染新得的? 继那套工匠工具后,这两年芥子空间里都没有出现新的东西。 神仙为何给阿染去疤痕的药? 这东西,和以往所有神仙给的物品都不一样,它对阿染毫无用处。 难不成,神仙知道她,知道她们是恩爱两不疑的妻妻? 这药,还有别的用处么?谢韵仪问。 林染:就去疤痕还行。 阿染要的? 嗯。 林玲等不及,在厅堂里喊:阿清姐姐,怎么回事? 谢韵仪神采飞扬的从卧房出来:没多大事,阿染得了一管去疤痕的药。 蓝蓝惊呆:什么药,这么神奇! 这大夫是神医吧!林玲盯着谢韵仪的额头看了又看,期待的问,阿染姐姐,她能不能治腿和胳膊? 林染没纠正她们的脑补,淡定的点点头:下次遇到我问问。 易天赐眸光闪了闪,做出个不可思议的表情来:话本子里没写错,果然真正的神医,都是游方大夫,遇到有缘人才会现身! 话题迅速转到高手在民间怎么识别这些隐士高人上来,七嘴八舌,面红耳赤,气氛热烈,向往不已。 满足了好奇心,四人去院子里,对一株株小竹子品头论足,恨不得它们明天就长大。 卧房里,林染将三支营养液拆开,倒进小陶罐,告诉谢韵仪:受伤了喝,一次三分之一,好得快。也能饱腹,也是三分之一,一天都不用吃饭。 阿染说讲故事,讲什么故事?谢韵仪突然发现,卧房里的屏风不见了。 林染将盖上盖的小陶罐放空间,笑道:屏风换了药,还用一些吃食换了外面的小竹子,和刚才小陶罐里能当饭吃的药。 谢韵仪有了猜测,心跳加快,脸颊迅速变红:阿染告诉我这些行么? 那些小竹子,枝干粗壮,压根就不是昌州府能有的。若说是从南边带过来的,除非那人有跟阿染一样的芥子空间,否则,早枯死了。 游方大夫怎么可能有这么神奇的药?这么巧,正好被阿染遇见,又恰好是专治疤痕的。 真这样医术超凡,估计早声名鹊起,被她阿娘抓走,研制更好的金疮药去了。 林染:每个月能与三人交换,下次咱俩带着马车,去上次的湖泊那边。 谢韵仪笑弯了眼:好! 不管是多么不可思议的秘密,阿染都不瞒着她。 林染看一眼交易值,前两次,各一点,和熊猫头交换竹子,五个点。 论价值,第二次交换的屏风和药剂最高,论数量,第三次的食物和小竹子最多。 可第一次的馍馍绿豆糕营养液,按数量也不少,也是一个点。 这个交易值的点数是按什么给的,完全没有头绪。 七月,外出的商队陆陆续续往回赶,带回来一箱箱银子和各种各样的特产。 泰安府的瓷器,永州府的油纸伞,南平府的果干 昌州府府城街面上,有了各种让人眼花缭乱的货物。 谢韵仪又买了三千头羊,交给百姓们养。易天赐和蓝蓝去了三趟凉州,死磨硬缠,买回来二百头小牛。 一万打井人现在人人手里一把连弩,箭支是她们自己削的木箭。训练的时候,一人一个背篓,里头全是一捆捆木箭。 场面看起来有些好笑,威力却不可小觑。 今年昌州府的雨水还算够用,家家户户用上堆肥后,粟米和麦子的长势,让村人们看得眼热。 昌州府的境况,肉眼可见的好起来。 林春兰和林秀菊出门,压根不用摆知府阿娘阿妈的谱。百姓们真心笑脸相迎,家里种的瓜果菜蔬,一个劲的往她们的竹篮里塞。 百草堂在昌州府的铺子开张,竟然是许掌柜亲自坐镇。 我在云州府呆了大半辈子,早想出来走动走动。许掌柜笑道,昌州府的甘草和黄芪,比其它地方的药效好不少。易同知说要招人种种看,若是真能成,往后梁国药铺里的甘草和黄芪,怕是都要用昌州府出产的咯。遇到你们这样有本事,还一心为百姓着想的主官,是昌州府百姓的福气。 老天奶!还是东家有眼光,一见面就认定阿染和阿清非同常人,必会青云直上。 天知道她来了这边,第一次见护卫称呼阿染为公主时,心里有多震撼! 而且,阿染和阿清,和她说话,都还与从前一般无二,毫无贵人架子。 她已经给东家去了信,等公主回京,百草堂立刻就开到京城去! 谢韵仪微笑:许掌柜过奖了。 不过,林染和谢韵仪心里都清楚,昌州府还未走上正轨。 谢韵仪养着一万人,这一万人原本都几乎是穷得揭不开锅,才铤而走险。 又有一千人靠着石膏粉和织机走商,赚的银钱补贴家里的五千人。整个昌州府仍不交丁税和粮税,百姓的日子才将将过得去。 草原上的狼不多,怎么兔子没跟凌云山那会似的,疯涨呢? 饭桌上,谢韵仪吃着兔肉,突然想起来这回事。 一万人要狠练,肉食供应就不能少。 谢韵仪心疼自己的银子了。 可辅兵上了战场,也有生命危险。她的百姓满打满算才五万人,死一个都心疼。 林染想了想:可以让人试着养兔子。 易天赐幽幽的看着她:百姓们没几个闲着。 种庄稼,种麻,种药材,养鸡养羊 忙得都没空养孩子。 蓝蓝叹气:要是人跟竹子似的,一天一个样的长大就好了。 那些小竹子,一个月就能长一人高,眼瞅着要长成参天大竹! 林染笑着安慰她们:已经做得很好了,慢慢来。 七月底,第二次交易时间即将到来。 林染赶着马车,早早出发,来到湖边。 顽强的野花从石头缝里钻出来,在烈日下灿烂的盛开。青蓝色的湖面波光粼粼,偶尔一条鱼儿跃出水面透气,激起一阵透明的水花。一望无垠,毫无人烟,是个做隐秘事情的好地方。 林染将这个月偷渡到空间里的食物,一样样摆在马车上。 除此之外,她还带了几样布匹首饰,还有空间里的陶罐陶缸,甚至是谢韵仪刚摘回来的野花。 林染问系统:还是我先点开始交易? 【前三月,由宿主主动开启交易,配对诚实守信的交易宿主。】 林染:也就是说,三个月后她被连上时,可能对上不诚实守信的? 谢韵仪神情紧张的坐在一边,见林染在虚空中点了点,然后呆住了。 怎么又是你?方佳放下试剂,揉了揉额头,不耐烦道,就那束野花吧,你要什么? 林染心里一咯噔,觉着对方很可能要打差评,不再和她交易。 林染决定主动出击:随便给我点什么都行。每次见到你都在实验室,是遇到什么难题了么? 方佳叹口气,最近是太紧绷了。和这个不在同一世界的交易对象吐槽下也好。 我这里在和虫族战斗。虫族你可能不知道是什么鬼东西。想象下你身边的小动物,变成你住的房子大小,有坚硬的鳞片,繁殖速度惊人,人类是它们眼里的美味食物。 人类中的精英和它们在太空作战,很容易被辐射伤到,影响生育能力。我们药剂师绞尽脑汁,调养这些受伤的身体,效果极其有限。 再这么下去,几百年后,人类中能上太空作战的精英越来越少,迟早要完蛋。 林染的心猛地一跳,一字一句道:我这里是女儿国,妻妻双方的血液滴入母树,由母树孕育孩子。 隔着无数个时空,林染都能感受到对方骤然亮起的眼神。 给我一棵这样的树!方佳整个人扑过来,眼神狂热,你要什么都可以! 林染:我身边没有,能不能给你,也不确定。 方佳飞速道:你的野花是我这边没有的稀有植物,具有极其珍贵的研究价值,这一排药剂都给你。这管粉色的,增加潜能,喝了耳聪目明,身强体壮,延年益寿。 这管绿色的,能激发细胞活性,就算你的世界没有配套使用仪器,也能很好的修补受伤后的身体。 还有这管 副作用呢?林染打断她的话,笑笑,一束野花的价值,足够了。 第191章 方佳肯定道:都是我亲手调配的,不会有副作用。 她怕林染反悔似的,飞快的点击交易。 林染手里的野花消失,得到两管药剂。 时间不多了,林染忙问道:一管够几人服用? 方佳:我这里是一人份用量,你那边应该至少够两人。 谢韵仪看不见交易视频,也听不到对方说的话。 她根据林染的话,脑子里飞速的琢磨。 见林染看过来,她迟疑着问道:和阿染一样的人? 不在这里,但能和阿染说话,并交换物品。 之前的药,应该就是这么来的。 阿染提到了母树 林染点头:还有两次交易,我一会跟你说。 第二次交易。 应该是未来高科技世界,宿主的脸孔标准得像是,滤镜开到最大的偶像剧女主角。她身后各种奇形怪状的机器人,在操作电脑。 原始位面?你那边有什么好吃的食物?鹿鸣对这次交易不抱什么期待。 林染:发展到未来世界,人类就丢掉了做出美味食物的能力? 还是说,在对方看来,她这边值得交易的,只有食物? 林染退开一步,指着马车里的食物介绍:炖鸡、羊排、卤鸡蛋、腊肠、蛋炒饭 鹿鸣随手拿一盒机械蚂蚁:能直接吃的,全给我。 林染犹豫,她还有第三个交易对象没连接。 我这里随便一样,你那边拿所有家产来换都是赚了。鹿鸣打开盒盖,一只只蚂蚁围在她身边飞舞。 这可不是普通的蚂蚁。鹿鸣抓一只在手里,拿到屏幕前,太阳能充电系统,智能程度高,能咬人,能投屏,还能储存语音。手里拿着蚁后,就能遥控所有工蚁的行动。 她轻蔑的瞥一眼对面不识货的:一盒在手,在你那个原始地界,能干翻一个国家。 林染立刻道:好评!五星好评! 鹿鸣满意的点头:要是你的食物好吃,我也会给好评。 交易时间最后一分钟,林染突兀的问:你的世界,生孩子容易么? 鹿鸣兴味的挑眉:机器人比人多,孩子快成珍稀物种了。 林染:为什么? 鹿鸣恶作剧似的撸起袖子,露出里面的机械臂:哪里不行换哪里,我已经活了五百岁了。生命太漫长,谁年轻的时候都不想生孩子。到想生的时候,多半已经生不了啦。然后一代比一代晚,现在能生出孩子的人,已经很少啦。 时间到了,交易关闭。 林染最后看见的,是鹿鸣平静中带着几分空洞的眼神。 第80章 所有的秘密,都分享给她 林染拿到了蚂蚁,打开盒子,最大的一只飞出来:扫描完成。主人,你好。疯狂蚁后,竭诚为您服务。 谢韵仪眼睛瞪成o型,磕磕巴巴:蚂蚁说人话! 林染:假的蚂蚁,类似你知道是假的就行。 林染对仍围着她飞的蚁后道:我身边这个人,也是主人。 蚁后飞向谢韵仪:扫描完成。主人二号,你好。 谢韵仪迟疑:你好?真神奇! 蚁后旋转着飞舞,看着像是高兴疯了。 谢韵仪两眼亮晶晶的看向林染:我们家的小蚁子! 林染将手里的一盒都递给她,笑道:它们都是小蚁子的属下。 蚁后飞到盒子上:小蚁子竭诚为您服务。 谢韵仪惊呆:它知道小蚁子是它的名字,好聪明! 小蚁子又开始旋转着飞舞。 谢韵仪要高兴傻了。 第三次交易开启,对方身后,是熟悉的农田。 你好,你好!我是陈焕焕。圆圆脸的女生笑眯眯的环手一指,你目之所及,皆是我的土地。我有的是稻谷和麦子。 林染:你的世界,生孩子容易么? 陈焕焕诧异:不是遇到难产,还是很容易的。难的是养孩子,我这里孩子夭折率几乎到了四分之一。 林染拿出一盒首饰。 陈焕焕笑得更开心了:这就交易? 林染担心下回遇不到她:交易。 麻袋跟摞积木似的,很快堆成一座小山。 你这些首饰的样式质地都不错。陈焕焕高兴道,我能买更多的地了! 谢韵仪跑过去,随意打开一个麻袋检查,颗粒饱满,不见杂质。 她抱起一袋粮食掂了掂,估摸个数,笑开了花。 那些首饰卖出去不到两千两银子,这些粮食得有六十万斤,够吃两个月的了。 林染:银子你要不要? 陈焕焕:多多益善。 林染从空间里搬银子,交易给她。 又一座小山搬的粮食出现。 双方都对对方的爽快很满意。 陈焕焕:我给你说啊,过了新手保护期,你可别这么傻了,一定要边验货边交易。还有,若是遇到修仙世界,千万小心,她们习惯了强者为尊的生存之道,不讲道德律法这套。末世废土也要注意,有些宿主的精神不太正常。 林染:谢谢你的提醒,下次再见。 陈焕焕面露失落:下次再见。 她们两个世界背景太相似,多半没有下次了。 林染问系统:你的目的是母树。 她用的是肯定语气。 系统雪花屏。 林染:交不交易在我。 系统吱吱作响,看起来cpu都要烧着了。 【系统能来这里绑定宿主,母树的召唤也是重要原因。】 林染:你和母树联通上了? 【一万次模拟结果显示,宿主所在的国度,会在未来三百年至五百年间,因为气候和战争灭亡,母树随之消亡殆尽。】 林染:所以,母树要去其它世界,继续存活? 【祂是一颗孕育生命的树,也是生灵。所有的生灵,都在奋力挣扎着存活。更多的世界,会因为祂的存在延续下去。】 林染查看交易值,这三次交易都是一个点。 粮食要尽快运回仓库,林染和谢韵仪快马加鞭赶回去,通知苏长空,连夜带人来运粮。 她们要是问那些粮食怎么来的?阿染怎么说? 太热,两人早早关了卧房门,面对面坐着,在空间里避暑。 林染:叫她们不该问的别问。 然后,那些人自然会脑补。 谢韵仪看着手心的小蚁子:那我能问吗? 林染其实一直在组织语言,她想将自己所有的秘密,都分享给她。 但她不知道该从何说起,直接说自己是另一个世界来的,这具身体换了个魂? 谢韵仪抬眼,视线撞进林染纠结的眼眸。 她扑过来,抱住林染的腰,仰起那张令人目眩失神的脸,清澈的眸子直直看见林染的眼底:不论阿染是人是鬼,是神仙还是精怪,都是我最爱的阿染,独一无二,重逾信仰的阿染。 林染心里被鼓胀的情绪填满,又暖又闷,她回抱住她,轻声道:我来自另一个世界,在你到林家的前一天来的。你觉得我懂得许多,是因为我来自未来的世界。几千年的知识汇集在书本上,谁都能轻易看到。我并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样优秀,在那个世界里,我只是一个寻常的普通人。 谢韵仪才是真正的天之骄子,才貌双绝,品性高尚,是所有人都仰慕的存在。 除去系统带来的种种神奇和便利,林染惶恐的觉得,自己无法与这样闪闪发光的谢韵仪比肩。 阿染在我心里,无需任何评判。我见阿染,即心生欢喜,无人可比。谢韵仪不躲不闪的与她对视,问出藏在心中多年的话,阿染在那里,有喜欢的人吗? 林染摇头:没有。 谢韵仪咬咬唇:那阿染曾说喜欢男人? 我那时候担心你因为在泥沼中遇见我,将我当做一束光明,错将这份感激当成爱意。你美丽坚韧,聪慧良善,偏执着又狡猾,我只能给你一个,你无法企及的理由,好让你早早收回心思。 林染仔细回想自己说这句话时的心情,我无法确定自己会在这个世界停留多久,不能在你情根深种后,弃你而去。 顿了顿,她再次强调对方想要的答案:我从前,没有喜欢过谁。 起初,她分不清阿清话里的真假。等明白了那份纯真的感情,她告诫自己,不能趁人之危。直到两人中了秀才,阿清从低谷迷茫中走了出来,走向她的锦绣坦途,她才开始认真看待这份感情。 第192章 谢韵仪得到了满意的答案,弯起眉眼:阿染现在可以说,中午那会,想告诉我的事了。 送我来这个世界的存在,你可以当它是没有感情的精怪。它的目的是母树,它想通过我,将母树交换到其它世界。 谢韵仪回响起林染交易时,两句一模一样突兀的话:阿染不相信它?阿染是怎么觉察的? 林染:各有所需才能达成正常的交易。今天的第三次交易,我们有闲置的金银,对方有多余的粮食,双方得利,这才是交易。 头两次,你也看到了她们交易过来的东西有多神奇。而那些,对她们而言就跟咱俩对馍馍差不多。我们的世界,除了母树,我想不出什么是她们需要的东西。 而且,一共六次配对交易,给我们药剂的世界第一次出现,可以说是偶然。但它第二次又来了,说明它极为特殊。 然后就是小蚁子的来处,那里有我们急需的东西。那是未来机械世界,那里一样寻常的武器,或许就可以叫所有来犯的敌人死无葬身之地。 它没有明说,但它在引诱我去交易。母树,是我唯一能想到,能让对方愿意交易的存在。所以,猜到它的目的是母树不难。 【系统并没有任何欺骗宿主的行为!超过位面科技的大规模杀伤性武器不允许交易。】 林染安抚它:我知道,咱俩是一伙的,你只是很多事不能告诉我而已。 系统雪花屏。 它为什么要这么做?谢韵仪急道,阿染若是不听它的会怎么样? 它说梁国会在未来三百年至五百年间,因为气候和战争灭亡,母树随之消亡殆尽。去其它世界继续生存,是母树的意志,我应该也是因此而来。 林染想了想,我若是不照做,应该就是没了回原来世界的机会。 那里有阿染一直牵挂的人?谢韵仪几乎是肯定的问道。 我的阿奶,她是养我长大的人,我唯一的亲人。她年纪大了,我来时大夫就说,她可能活不了两年了。 林染抬眼透过纸糊的窗户,看向虚无的夜空,苦笑一声,或许,我回去了,也见不到她最后一面。 谢韵仪坐直身子,捉住林染的手,十指相扣,诚挚的说:我不想阿染余生留有遗憾,我相信阿染一定会回来。母树剪下枝丫就能活,且不会对原树有什么影响,阿染交易吧。若它说的是真的母树能继续活下去,会是所有梁国人的期望。 林染:你不觉得,母树祂抛弃了你们? 怎么会?谢韵仪笑道,我们感谢母树,信仰母树,是因为母树让梁国人得以世代延续。但真正守卫梁国的,一直都是我们自己啊。我们梁国,一直都是因为我们梁国女子的意志,而存在。 林染:我觉得梁国很好,百姓勤劳勇敢,女皇聪慧爱民。它或许只是吓唬我。 玄学的事情,不能用正常逻辑思考。万一母树的枝丫给得多了,影响到女儿国母树的气运了呢? 林染无法轻易下决定。 阿染,你不知道,我们梁国历史上,曾经就有两次差点灭国。第一次,是五百年前,靠举荐为官者,胸无大志,愚昧贪婪。致使民不聊生,动乱四起,国民自相残杀。 这时候,民间突然出了一位贤者,她带来了四书五经,向女皇谏言,科举取士。二十年后,梁国才稳定下来。 第二次,二百年前,女皇突然发现,梁国各方面都落后中原国家。长此以往,梁国迟早要灭亡。所以,女皇组建商队,从中原国家寻来好用的农具织机,收罗书籍和良种。 谢韵仪正色道:它应该没说错,钦天监早在二十年前,就卜到了梁国的危机。阿妈跟我说,一年一年看没什么,但和再往前的百年,五十年相比,梁国的灾害,在逐渐增多。 尤其是大旱,几乎是在以让人恐惧的速度增加。在阿染说出坎儿井之前,我们想不到任何应对大旱的办法。 所以,阿染不要再说自己普通。阿染是我心中的璀璨珍宝,是上天赐给我们梁国的神之手。 林染紧紧的抱住她,眼前有些模糊:我会尽力。 谢韵仪亲昵的蹭蹭她脖颈:我们一起。 平复好心中激荡的情绪,林染突然想到:必须得两个女人祈求母树,才会有孩子么? 谢韵仪:那当然。要不然,母树被心怀不轨的人偷走,生下孩子来当牛做马怎么办? 林染想了想,嗐,该烦恼的又不是她。 接下来,林染和谢韵仪时常一大早就驾着马车出门,临吃晚饭才回来。 旁人都觉着,小两口是出门游玩去了。昌州府眼下一派欣欣向荣,她俩也该歇一歇,好好松快下。 倒也没说错。 废旧的村子里,谢韵仪用树枝扒拉开火堆,将闷在里面的荷叶鸡滚出来放凉:明天得换个铺子买肉了,我带着幕篱,今天肉铺老板都一直盯着我瞧。她那眼里明明白白写着,谁家天天买这么多肉吃啊! 林染在空间里煎大饼,卤肉和鸡蛋:还是许掌管善解人意,压根没问咱们买香料和姜作甚。 苏长空就时常看着她欲言又止,估计日夜都在思索那批粮食的来路。 药铺的伙计也满脸震惊:公主和知府居然亲自买这些厨上的东西! 料理完今天要准备的食物,两人去削母树枝。 也就是昌州府废弃的村子多,才让她们能找到无主的母树。 若是去有人的院子里,砍人家家里的母树枝,是要结下深仇大恨的。 母树种下就无需管理,但是极强的大旱也对它们造成了影响。昌州府不少母树像是元气大伤一样,叶片明显没有柳树村的宽大厚实,看起来弱弱蔫蔫的。 这也是昌州府百姓,这几年极少祈求孩子的原因之一。 林染和谢韵仪捡着精神的削。 生命力不够强壮的母树枝,万一水土不服,在其它世界种不活怎么办。 阿染快来,你看这棵! 这座院子的主人,明显不是普通村里人。荒草横生的断壁残垣下,能看出它原本是一座四合院样式的砖瓦房。 院子很大,中间打了井,小道上嵌着鹅卵石,零星散落着几棵瘦弱的花木。 主人离家再未回来,花木的种子却在长久的蛰伏后,顽强的发芽,长出枝叶,开花结果。 最显目的,是位于院子东南角的母树。 它主干粗壮,枝叶繁茂,宽大厚实的叶片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谢韵仪围着它转一圈,爬到树上去,挑最顺眼的一枝砍下:这个单放一边,我带回去种在咱们的院子里。 林染:行。 这么生机勃勃的树,看着就让人心情舒畅。 林染和谢韵仪默契的,都没再削这颗树的枝干。 这样钟灵毓秀的存在,砍下一枝种下,已经是对造物泓峥萧瑟的冒犯了。 谢韵仪亲手种下这枝母树。 它也分外神奇,像是被院子里小竹子生长的速度刺激到一般,飞快的抽枝生叶。 林春兰和林秀菊听说她们种下了母树,激动得半夜睡不着,天天过来看。 这是从哪砍来的母树枝?长得这么快,现在祈孩子都成。 林染交易母树,要多了解母树,问道:它还这么小,挂得住一个胎果么? 印象中,刚从胎果里出来的孩子,怎么也得四五斤重,不像是一根细枝能承受得住的重量。 林春兰:真要有了胎果,它能长得更快。 林秀菊:长得这么快的母树,我还是小时候听说过。据说它赐下的孩子,格外的聪慧伶俐。 林染看着这颗,叶片都似乎在发光的小树苗:那,我再去那棵母树上,砍几枝回来? 这么优秀的基因,多种几棵。 林秀菊:可不是再砍就成的。同一棵母树上来的枝,有的长得快,有的长得慢,全凭运气。 阿染和阿清已经这样聪明了,再有一棵难得的母树!林春兰乐得见牙不见眼,咱孙女儿,该得是多招人稀罕的孩子! 林秀菊也乐:咱给孙女儿缝衣裳鞋袜去! 易天赐和蓝蓝觉着主院的土好,跟谢韵仪打了招呼,两人亲自带着铁锹和筐来挖土,填在自己院子里。 然后,种上黄灿灿的金莲花。 八月,新手保护期的最后一次交易。 果不其然,又连上了药剂师。 看到林染,方佳的眼睛立刻铮亮,满面笑容:茫茫交易者中,咱俩这是连续第三次见面,真有缘分!我给你准备了各式各样的药剂。 第193章 她退开一步,展示给林染看:这一大盆,是激发伤口愈合的,加百倍凉开水稀释用,消毒消炎止血。 第二盆,续骨生肌,断了的胳膊腿捡回来,都能连上。不过,不能稀释,过程也有些痛苦。 第三盆,解毒水,药物中毒金属中毒,只要还剩一口气,保证人能活,毒清得干干净净。 第四盆,美容养颜,稀释十倍用。湿敷一个月,斑点瑕疵全消失,绝对是纯白无瑕的肌肤。 第五盆,促情水,喝一口,能精神抖擞的和伴侣play一整天,无任何副作用。 后面还有第六七八九十,若不是只有十分钟交易时间,方佳还想一一介绍。 这一整个月,她都在忙活这些,希望其中有哪一样能打动林染。 要前三盆。林染搬出三捆母树枝,诚实的告诉她:第一,我不能保证它们能活。它们在我这边,只要插在地里,第一天浇透水,后面都不用管。 第二,几乎都要经过两年的生长,才能养孩子。在枝干上划一道伤口,两人的血同时滴进去几滴。一个月后,长出胎果。若是没有,继续滴,每月一次。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只有两个女人的血可以,母树也只会赐下女孩子。 方佳一眼不眨的听着,狂热的视线一直落在三捆母树枝上。 听到第三点时,她顿了顿,随即笑道:已经足够让我的世界疯狂,谢谢你! 两人点击交易。 第二位,熟悉的机械世界背景。 鹿鸣满脸兴味:交易这么久,我还是头一次连续遇到一个位面宿主。 林染拿出三捆母树枝,和各种好吃的饭菜:因为你的系统,想让你换祂回去。 快速的将母树枝的信息说一遍,林染笑道,不想要母树枝,随意给我什么,换饭菜也行。 鹿鸣确实兴趣缺缺,她独身一人,换了母树,也没人一起养孩子啊。 不过,想要健康自然孩子的人那么多,换了绝对不亏。 你的世界,能直接出现机械么?鹿鸣问。 林染摇头:不能,所以能不能请你将它们的外表做些伪装? 鹿鸣想了想:会费点时间*,给不了你太多。 林染:可以。 十分钟后,林染得到了两匹机械马和一个机器人。 机械马和马车前的两匹马一模一样,几乎能以假乱真。 机器人,身高体型和林染一样,脸部做了调整,平平无奇,看起来不起眼。 鹿鸣来不及跟林染介绍,机器人和马扫描认主后,自我介绍功能。 机器人装载的是,集家政育儿医疗为一体的,居家保姆程序。 可能是时间紧迫,机械马是成长型智能。 但它智能程度应该很高,看清楚周围情况,就溜达到真正的两匹马之间。学真马打响鼻,很快就和那两匹马打成一片,挨挨贴贴,一副姊妹亲热的样子。 林染同样,让它们也认谢韵仪为主。 谢韵仪前面知道了药剂的作用,已经惊讶得不行,这会见了人和马,立刻星星眼。 林染拿一套青绿色的衣裳,给机器人套上。 谢韵仪给她取名:青绿。 两匹马,则根据毛色,秉承她给家里动物取名的原则,一个叫小棕子,一个叫小褐子。 第三个交易对象,是熟悉的熊猫头。 林染怀疑,是不是信用好的宿主就没几个,才给她一直重复? 见到你好高兴。熊猫头咧开嘴,露出尖利的獠牙,我还是只有竹子。 林染想了想:你的竹子,掉叶子么? 院子里的小竹子,已经有三米高。枝叶不怎么茂盛,只长在顶层,但一片叶子都没掉过。 熊猫头:不掉。 林染:它不怕火烧? 熊猫头:对呀对呀。 林染:那还是要小竹子吧。蜂蜜没有,糖汁你要不要? 熊猫头猛猛点头,咧着嘴笑:要。 别的交易对象,都对它的竹子不感兴趣,只有这位要小竹子。 大竹子太多了,小竹子长不大,它都当零嘴啃了。能用来换新鲜的吃食,它高兴死了。 林染这次准备充分,各种菜蔬瓜果一筐摞一筐。 熊猫头的小竹子,一捆接一捆。 交易结束,林染的空间,几乎被小竹子占去一半的位置。 这些竹子能长多高?谢韵仪问。 林染准备了很多糖汁、盐和菜蔬瓜果,用来换这么多小竹子。谢韵仪直觉,这些小竹子,不仅仅是长大了来做背篓簸箕这么简单。 不掉叶子,不怕火烧的竹子?有什么特殊的用处么? 林染:据说是两年就能长到十米高,碗口粗。 不怕火,十米高,碗口粗,种下就能活谢韵仪垂眸喃喃片刻,猛地抬眼,惊喜道:绿色的城墙! 林染轻笑:咱俩想到一块去了。 谢韵仪再看那些小竹子,眼底都在发光。 这次交易结束,林染的交易值到了六十点。 第81章 系统真正扶贫的对象 前两次,她交换母树枝过去,得到二十点。第三次,她交易许多小竹子过来,增加十点。 林染对交易值有了大概的推测。 这个交易值,似乎是按对两边世界的影响来衡量的。 交易过来的稻谷和麦子都颗粒饱满,林染原本还想留下一部分当作种子,在昌州府试种。 以那一个点的交易值看,完全不用了。 这些稻谷和麦子八成会水土不服。 两匹马不用吃喝,林染担心它们被发现异常,放养在草原上。四匹马咴咴叫着,依依不舍。 青绿以丫鬟的身份带回去。 林染:她能准确找到病因,接骨缝合伤口,就是不会把脉开药。不然,以大夫的身份留在咱们身边更合适。 谢韵仪迟疑:送去百草堂学一学? 那两匹马学起马来那么快,青绿原本就会那么多,学起人来,应该也很快吧。 许掌柜对这个过目不忘,很快就能举一反三的学徒满意极了:不愧是长公主和知府大人身边的丫鬟! 青绿抿唇微笑:许掌柜教得好。 许掌柜更满意了,不骄不躁,谦逊讲理,有这样的徒弟,饭都能多吃两碗。 九月,凉州府传来战报,金人集结十万大军,来势汹汹。 与此同时,东面边境,晋军持续增兵。大有梁国在西北战败,他们就趁机咬下一块肉的架势。 林染有种提心吊胆许久,头顶悬着的石头终于断了线的尘埃落定感。 谢韵仪握住林染的手,神情坚定:天赐提前卜到了这一天,凉州城有连弩,我们的一万挖井人训练了这么久状况已经很好了,我们梁国的兵士都不是贪生怕死的人。 林染紧紧回握住她,十指相扣。 夜里,她想到许多像林萧和江雪一样的兵士,会死在战场上,就忍不住暴躁。翻来覆去,跟煎饼似的,好半天没法入睡。 她想到过火药,但硝石矿、硫磺矿都没有。就算是做成一个个地雷,在千军万马面前,扔出去的杀伤力有限。 谢韵仪倒是一直很平静,侧身过来,轻抚她的脊背:这样规模的大战虽然少见,但我们梁国的土地上,战火从未平息过。阿妈亲自赶到凉州坐镇,苏将军去了东边吴城。梁国的所有人都没有退路,所以,我们不会败。 她想,林染从前一定是生活在一个,强大所以和平的地方。 林染也知道,要守住一个国家,靠的是这个国家所有的臣民。梁国一直延续到现在,比所有的中原王朝时间都长,就是因为,她是经过战火洗礼的玫瑰花。 风雨和战火,让她坚韧无畏,百折不摧。 但她总忍不住想,若是自己能有更厉害的武器,是不是就能少死很多人。 九月底,第四次交易开启。 这次,她是被连上的一方。 对方神色慵懒的靠坐在宽大的办公椅上,手里把玩着一只小巧的匕首,背后落地窗外,正在下着猩红色的雨。 你的世界,有什么神奇的东西?分不出是男是女的漂亮脸孔问。 林染目露疑惑:什么神奇的东西? 你都跟其它人交易了什么,同样交易给我。 林染拿出蔬菜瓜果和做好的饭菜,问:你有什么可以给我? 对方拿出一盒玻璃珠。 林染露出惊喜的表情:交换。 交易结束,林染得到一盒没用的玻璃珠,对方拿到个头小小的蔬菜瓜果。 第194章 林染问系统:其它世界的病毒害虫什么的,不会跟过来吧。 【不会。】 自从知道林染怀疑过系统后,系统似乎被伤心到了,回复都是莫得感情的机械音。 林染立刻给这个交易对象差评,希望永不再见。 那个交易对象,给她的感觉太危险了。 然后将几块钱的玩意儿递给谢韵仪,拿去玩。 谢韵仪对着光看看,疑惑:很漂亮,但感觉不如寻常的粉玉墨玉。 感觉得没错,沙子烧出来给小孩子玩的。林染想了想,在他的世界,卖不到一斤米的东西,拿我当原始人骗呢。 第二次被连接,飞剑与扫帚齐飞。 你的世界,有什么神奇的东西?仙气飘飘的圆脸女仙,手持长剑,毫无波澜的眸子扫一眼林染,冷冰冰的问。 林染拿出蔬菜瓜果和做好的饭菜,眼眸清澈:她们都喜欢这些。 圆脸剑修翻了翻储物袋,这几块灵石给你。埋在地里,能让植物长得更好。 林染立刻道:我还有能结孩子的母树。 圆脸剑修眼前一亮:蓬莱神树!我就说呢,你一个低等位面,怎么交易值这么高。嗳,你的世界没有灵气,除了灵石,我的东西给你,你也用不上。 她有些苦恼的耸耸鼻子,冷傲的形象立刻崩塌:你知道的,剑修都穷。 林染:你的灵石都给我,我给你一根树枝,插进土里就能活。你知道它怎么结孩子么? 知道,我和我的剑灵,在月圆之夜,双双滴一滴心头血给它,就有可能结出我们的孩子。 林染顿了顿:大概就是这样。 圆脸剑修高兴地傻笑。 林染觉着,她肯定是被坑过不少次,才会在一开始做出一副不好惹的样子来。 双方愉快的交易。 林染得到两袋毫不起眼的石头。 谢韵仪看着灰突突的石头,迟疑的问:这次的交易对象不简单?这些石头 对方好像知道母树的样子。 所以这些平平无奇的石头,也是有大用的吧? 林染拿起一颗,横看竖看,就是一块随手就能捡到的石头,嘴唇抿得死紧。 难怪陈焕焕让她当心修仙世界。 林染叹气:被骗了,没什么用。 青绿:蕴含精纯能量的石头。 林染迟疑:不会是辐射吧? 青绿:能量柔和,是对人体有益的辐射。 谢韵仪没明白她们的话,但听出来林染没被骗,忙道:对人有益的石头,那不就是玉石?这里头都有玉石? 林染:据说叫灵石,埋在地里,能让植物长得更好。 谢韵仪眼前一亮:好神奇的石头! 系统,一亩地要埋多少? 【经过时空穿越的灵石,灵气微弱,能加快植物生长速度。叠加越多,生长速度越快。】 系统,刚才的两位交易对象,为什么能知道我的交易值? 【宿主所在位面原始,系统级别低。】 林染:原来咱俩都是菜菜。 第三次交易开始,这次林染眼疾手快,先点了连接。 对方带着斗笠,身穿灰色短打,在一片沙土上种树。 低等位面不骗低等位面。对方看到林染,立刻露出诚挚的笑容,我这有面粉树。看到了吗,就是我现在种的这些。不挑土地,极其容易成活。种下一棵,每年就能收获五斤到二十斤的面粉果,能收二十年。 林染也诚挚的笑:我这有母树,我因为祂交易值高。树枝扦插就能活,不挑土地。能结孩子,种下一棵,两个女人在十五岁到四十五岁之间,只需要几滴血,祂就能结三十年的孩子。 对方:我真没骗你,我的交易值过六十了。 林染:我也没骗你,我的交易值也过六十了。 相互狐疑的对视一分钟。 对方放上一捆面粉树树苗,林染放上一捆母树枝。 对方想了想,再加上一捆。 林染还剩两捆,一起放上去。 对方又加上两捆。 面粉树三月开花,需要人工授粉,授粉成功花朵掉落就会结果。果子表皮变黄,就可以砍下来收获面粉。种下一般两年能结果,你想多种,可以扦插。 母树划一道口子,两个女人一起往伤口上滴血,一月一次就行,长了胎果,就不用再滴了。胎果成熟,祂还会长孩子吃一年的奶果。种下一般两年能结孩子,你想多种,可以扦插。 说得这么详细,两人又同时觉得,对方应该没骗自己。 交易结束。 林染看着交易值由六十三点,变成九十三点,几乎要瞳仁地震。 面粉树,是真的! 母树能让之前两个世界的女人得以延续,二十个交易值。 面粉树,足足三十个交易值! 对她所在的世界,有极大的好处! 林染突然明白了,或许系统扶贫的对象不是她,是她所在的女儿国。 系统,它的目的,应该是让这个神奇的国度,能一直延续下去。 【恭喜宿主交易值达到九十三点。交易值是系统消耗能量的单位。本系统最高消耗值为一百能量点。鉴于宿主有回到原世界的意愿,现郑重提醒:宿主回去一次,需要消耗三点能量点。请问宿主是否要暂时终止交易。】 林染:终止。 林染:系统,谢谢你的提醒。我现在相信你是一心为宿主着想的好统了。 【嗯。】 林染将面粉树都收进空间,这些树太重要,她要亲自盯着种。 阿染又换到了什么好东西?谢韵仪兴奋的问。 能让阿染用母树换的,都不是寻常物品。 而且,阿染刚才看树苗的眼神,比看那些神奇的石头还要惊讶。 林染弯起唇角:能让昌州府变成粮仓的树。 能让女儿国不畏大旱的树。 能在极端天气下,让女儿国的百姓们,不愁粮食的救命树。 阿染谢韵仪收起笑容,神色郑重的问,换这些,要付出什么代价? 林染:没什么,只是,以后应该不能再交易了。 谢韵仪松了一口气,笑道:福无双至,这样神奇的交易本就是旷古未闻。若是一直持续,阿染岂不是真要成神仙了? 林染也很满意:确实早已超出了我的预期。 顿了顿,她道:阿清,我可以回去了。 谢韵仪慢慢的抬起眼:啊?啊,哦。 她的心像是突然被迷雾紧紧的包裹住,失去所有的方向。 明明早就想好了这一刻的说辞,脑子里却一片空白,整个人都飘着一样,无依无靠。 半晌,谢韵仪咬咬唇:阿染,什么时候走。 林染:等安定下来。 谢韵仪扯扯嘴角,笑容明媚不起来:嗯。 据说能增加潜能,喝了耳聪目明,身强体壮,延年益寿的那管粉色药剂,林染兑在蜂蜜水里,吃饭的时候,分给大家喝了。 她自己没感觉有多大的变化,谢韵仪偷偷说,我力气变大了! 一棍子打碎石头不行,多打几棍子可以! 林染仔细观察,林春兰和林秀菊眼角的细纹不见了。面色红润,皮肤也变得细腻不少,整个人看着年轻了十多岁的样子。 那管绿色的,她给了青绿。等战事结束后,让青绿以医者的身份,去看林萧的腿,给林萧和江雪捎过去。 面粉树苗,林染拿出一半,分别种在了自己住的主院、林春兰林秀菊住的东院,还有易天赐蓝蓝住的西院。 它们太重要,虽然交易者说极其容易成活,但冬季即将来临,林染不敢都种了。 十月,凉州战场仍在胶着中。 但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十一月就要冷了,金人不想被冻死,就会退兵。谢韵仪看着林染,凉州能一直撑到现在,连弩起了关键作用。 十月底,金人开始退兵。 消息传到昌州,日日苦练,等着大干一场的一万打井人还有些可惜。 嗳,就我这准头,箭箭入眼,叫金人八百年都不敢再犯! 有这一背篓箭,骑兵冲锋我都不带怕的!叫他们都成刺猬! 若是咱们能在战场上立功,之前那点小错,长公主会一笔勾销的吧? 第195章 挖井挖渠有什么不好的?累是累了点,但挖完了,日后我们昌州府,至少不会旱得活不下去。我阿娘阿妈,两个孩子,都在五年前那场大旱中没了 我家也少了两人姑姑家,一个活着的都没了反正,长公主让我干啥,我就干啥。她说挖井,我就一直挖。她说去射金人,我绝不往后跑的。 易天赐和蓝蓝放下心来,催促百姓们预备充足的柴火过冬,检修房屋,为养了一年多数都揣上了崽子的羊群,准备过冬的草料 只林染和谢韵仪,晚上看着小蚁子投屏的画面,神情凝重。 小蚂蚁们飞在空中隐蔽性极强,它们各自监控的区域传输给小蚁子,林染和谢韵仪能看到整个金人撤退的画面。 不对。谢韵仪凝着眉,抬手指出画面中违和的地方,金人没有攻破凉州,但也不算大败,是有序撤离。他们的骑兵比我们的强,撤退的时候,应该是一部分殿后,大部分游走在两侧,预备随时支应后方才对。 谢韵仪指出的几个区域,是金军撤退的先头兵。那里大批骑兵正在聚集,看起来像是另有目的。 林染打开自己画的地图,确定金人先头部队的位置。这是按小蚂蚁传回来的影像画的,山河草原,一目了然。 谢韵仪两边对照着看,半晌,她脸色一沉:不好,金人骑兵是想进攻昌州! 她指着地图道:这里,阿莲山脉和雪鹰山脉之间的峡谷,应该是玉龙河流经的地方。 有群山和河流阻隔,金人无法大规模进昌州府。若是来的人少,驻扎在这里的昌州守军。谢韵仪指向群山之间的一个山谷关隘,依照地势,能以一挡百。 她抬起头来,神情凝重:但若是玉龙河干了 林染立刻给小蚁子下令。 这也不是没有可能,昌州府大旱之后接小旱,那边的河流不一定还有水,或者,河道转为地下 画面中,几只小蚂蚁极快的朝玉龙河飞去。 林染和谢韵仪一边等消息,一边商量对策。 他们进昌州府的目的是什么?林染看着地图,现在昌州府的百姓,几乎都聚居在府城周围。从玉龙河过来,怎么也要两天的时间。劫掠的物资势必会影响他们逃离的速度。 若是昌州守军守住入口,和凉州过来的援军前后夹击,他们进来的骑兵就成了瓮中之鳖。 谢韵仪沉思片刻,语气冰凉:若目的不是劫掠,是屠杀呢?杀了我们的百姓,立刻就跑。若是他们来的骑兵数量多,一部分和前来阻止的昌州守军交战,一部分虐杀百姓,仍能在凉州守军赶过来之前退走。 林染下床,给灯里添上油。 在弄清金人骑兵的动向之前,她和谢韵仪都没法闭眼。 谢韵仪飞快道:先做好最坏的打算。府城能应对金人骑兵的,只有不到二百名的护卫,压根不是大批骑兵的对手。我们的一万连弩手,没有铠甲和长矛,在骑兵冲击下,不堪一击。 阿染,若是确认他们的目的是昌州府,明儿一早,我下令全部的百姓撤离,往山里躲。 林染:若是他们的目的是杀人,那就会放火烧山。 谢韵仪心头一颤,迅速思考另外的办法:菌子粉对马管用么?让蚂蚁们带着菌子粉叮咬马匹。金人拜马,大批马匹神志不清,金人定会惶恐撤退。 可恶,早知道我就留许多的毒蘑菇,直接毒死他们!毒不死人,毒晕马也好,只要金人不在马上,我们的一万连弩手,就有一战之力。 林染眼眸一闪:或许,我们可以试试,让金人下马。 谢韵仪猛地看过来:阿染? 林染拿大氅给她:穿暖和一些,我们去种竹子。 知府后院静谧无声,林染和谢韵仪出来,巡逻的护卫立刻站定,疑惑的看过来。 林染走到西院,叫醒沉睡中的易天赐和蓝蓝:天亮之后,通知全府城百姓,准备够五天吃的馍馍。拿粮食给百姓帮忙蒸,一万连弩手那边,准备出七天的量。 易天赐瞬间清醒,脸色一凛:战事有变? 她下意识转身,想要卜卦。 林染一把拉住她,看着蓝蓝道:蓝蓝你盯着她,不让她卜卦。 天赐,事在人为。谢韵仪捏捏她的脸蛋,笑道,阿染吩咐的事很重要,你把这些做好。你卜卦伤了元气,不仅影响正事,阿娘阿妈见了,还会难过心慌。 易天赐点点头:我听你们的话。 林染带走两只小团子,若是我们一天之后没回来,需要你做什么,会叫白云白羽回来送信。 白云白羽听不懂人话没关系,小蚂蚁会让它们飞回来。 易天赐和蓝蓝送她们离开,转头立刻吩咐侍卫不要惊动林春兰和林秀菊,喊醒府衙的仆从,连夜起床做馍馍。 有小蚁子无线召唤,小棕子、小褐子和青绿已经等在门口。 林染上马,拉住谢韵仪在她身后,风吹得冷,一会你进空间。 谢韵仪从身后抱住她的腰,脸埋在她肩上蹭了蹭:不要,我要和阿染一起。 青绿骑着小褐子在前面带路,林染捂好大氅毛茸茸的帽子,戴上面巾,微微低下头,避免寒风吹裂了脸。 寂静的街面上,两匹马风一般飞驰而过。 酣睡的人们梦中听到呼呼寒风中清脆的马蹄声,翻了个身,无意识嘟囔几句,继续陷入沉睡。 天光未明,小蚁子传来玉龙河的画面。 果然,河道干了。 两天的路程,小棕子和小褐子跑了半个晚上,加大半个白天就到了。 傍晚,林染下马的时候,只觉得全身的骨头都在疼。谢韵仪也没比她好到哪去,若不是青绿过来帮把手,两人下马都困难。 好在,青绿会按摩。 一阵相互嘲笑的哎哟痛死了后,林染和谢韵仪活动活动腿脚,站着吃饭。 没法再坐了,屁/股都坐麻了。 饿死我了。谢韵仪先灌一杯浓浓的蜂蜜水,再大口大口吃卤肉和卤蛋。 她这会一点不嫌油腻,卤得烂烂的五花肉戳碎,和汤汁一起拌进米饭里,拿木勺大口大口的啊呜。 林染比她还饿,狼吞虎咽,填饱咕咕叫个不停的肚子。 青绿和小棕子、小褐子已经开始干活了。 青绿拿铁锹挖,小棕子和小褐子用蹄子刨,很快就整出一排排坑。 林染吐出一口气,和谢韵仪一起,种小竹子。 灵石先给青绿捏碎,撒在坑里,小竹子的根放在碎石上,林染和谢韵仪扶着,青绿精准快速的填上土。 小竹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高长粗,很快长成碗口粗,十米高的大竹子。 林染抬腿使劲踹,大竹子纹丝不动。它不光地面上在飞速生长,埋在土里的根,早已牢牢抓住地底深处的泥土。 十分钟后,大竹子的根系上,长出一丛丛小竹子。 青绿轻轻松松拔下这些小竹子,林染和谢韵仪继续种。 弄清楚一根竹子需要的灵石量,林染和谢韵仪对视一眼,齐齐笑出声,够用了! 第82章 咱们打了大胜仗! 半夜三更,易天赐被耳边的一阵吇吇声吵醒了。 她瞬间坐了起来,点燃油灯,就见白云白羽整个趴在她枕头上。它俩一边一个,头歪向一边,摊开的翅膀微微颤抖,一副累死鸟了的样子。 易天赐解下鸟腿上的信,轻轻摸了摸白云白羽热热的身体:你俩辛苦了。 一小块纸,炭笔写的,字迹很小:你俩在府城坐镇,苏长空带一百五十名侍卫,一万弓弩手,尽快赶到。白云白羽认路。 易天赐再摸摸白云白羽,人跑得不快,你俩可以一边休息,一边飞。 苏长空就在府衙守着,易天赐打开门,喊侍卫寻她过来。 蓝蓝听到动静,连忙穿好衣服过来:阿染姐姐来信了。 易天赐点点头,将纸条递给她。 阿染姐姐这么着急,定是军情紧急。蓝蓝道,咱俩留下,准备干粮药材,召集百姓前往,送去辎重,照顾伤员。 易天赐:我这就去找许掌柜,伤药怕是不够,要派人去附近府城买。包扎伤口需要煮过的麻布,伤了腿的要用干净的板车拉回来,筹集各家各户的油纸 她俩都坚信,林染和谢韵仪绝不会吃败仗,沉着冷静的准备后勤。 林春兰和林秀菊急匆匆赶来:天赐,我们能做什么? 第196章 今天上午,易天赐将昌州府可能要有战事的消息告诉了她们,她俩就一直在厨屋帮着蒸馍馍。 阿娘阿妈还是蒸馍馍。别担心,天冷了,金人挨不了多久一定会退走。 林春兰:好。 她们没问女儿儿媳怎么样了,跟柳树村大年三十杀狼那晚一样,她们要做的是不让女儿儿媳挂心,相信她们一定能平安归来。 昌州府府城,像是一片被点燃的火,火势蔓延到的地方,迅速喧闹起来。 同知大人天亮时突然通知,要准备够七日吃的馍馍,所有人就都提起了心。 这是要打仗前的准备! 不是说金人都要退兵了?怎么打到昌州府来了?就算凉州府被攻破,金人也该是往东南边富裕的庆州府和安州府去吧? 怎么会来她们穷兮兮的昌州府? 狗贼子!不会是听说她们昌州府日子好过了,人少好抢,才来昌州府的吧 百姓们没有消息来源,都紧紧盯着知府衙门。 知府后院的灯一亮,许多百姓家就起身了。 苏长空迅速整军,一百名护卫各领一百人前行。其余五十名护卫骑马来回巡视,避免有跑岔路了的。 十月中旬的月亮清冷冷的挂在天幕上,两只聪明的小白团子,轮流飞在苏长空眼前带路。 苏长空手中的长枪寒光朔朔,心中豪情万丈。知府大人的宠物鸟都这样神奇,她们不可能打败仗! 一万打井人纪律严明,饿了啃馍馍,渴了喝口水,跑跑走走,累极了寻个背风的地,裹着褥子就睡。 几乎是同时,楚望月觉察到不对劲,她心跳得极快,莫名烦躁的在卧房中走来走去。 一刻钟后,她招来自己的亲卫队,神色凝重:快马加鞭绕道,看看金人撤到哪里了。 亲卫领命,毫不犹豫的在夜色中飞驰而去。 楚望月抬眼望向天边,黎明即将到来,希望都是她这些日子神经太紧绷,才会心下不安。 两天后。 亲卫神色凝重的来报:阿鲁虎带着五千骑兵,往阿莲山那边去了。 这极不寻常,天气愈发冷了,金人不回他们的草原大帐,去山边做什么? 难不成,狗贼攻城不成,想烧山泄愤? 楚望月立刻打开舆图,快速找到阿莲山。看到玉龙河,她心头一震,目眦欲裂:他们要去昌州府! 她的景安在昌州府! 楚望月嘴唇几乎要咬出血来,飞快的下令:凉州城现在开始坚壁不出。立刻点五千精骑兵,带上四日干粮,每人四匹马,日夜不停,前往昌州府。 金人此举有可能是声东击西。她带走了凉州城最精锐的骑兵,和几乎全部的战马。若是这会还未走远的金人杀个回马枪,凉州府危矣。 但是,景安在昌州。 她不能允许景安再遇到任何危险。 第四天傍晚,满面尘灰的苏长空,来到一片绿色的高墙前。 所有人停在原地,仰起头,惊讶的望着面前的竹林。 好高的竹子!好粗的竹子! 昌州府,竟然有这么大的竹子! 休息了两天的林染和谢韵仪,骑着小棕子和小褐子,精神抖擞的过来。 两只小白团子吇吇叫着冲向谢韵仪,鸟到人前,降下速度,停在她的肩膀上。 谢韵仪伸手摸摸她们,满眼怜爱:辛苦你们了,回去叫天赐抓多多的虫子给你们吃。 白云白羽知道女主人这里没吃的,吇吇两声,飞向不远处的山林,自食其力。 林染走到苏长空面前,笑道:青绿带你们去河边洗漱,那边有我们这两天猎的野物。今晚饱餐一顿,睡个好觉,明天 她回头看一眼堵在两山之间,长长的竹林,举起手中的长枪,铿锵有力:明天,就是你们立功的时候! 站在苏长空身后,累得七荤八素的赵草叶大声问:立功了能去走商吗? 林染大声回她:过去的错误,在你们辛勤挖井挖渠,认真训练的时候,已经抹平了。你们现在是为保卫同胞而战,忠勇荣耀,当然能被选去走商! 所有人都欢呼起来。 林染抬手,压下声音:从现在起,保持安静。若是金人进了竹林,被吓跑了,你们到手的功劳就飞了。 所有人猛猛点头。 来的路上,她们心里做好了浴血奋战的准备。像赵草叶,临走前,将家里藏银钱的地方,都偷偷告诉了山鹰。 就是以防自己和妻子都回不来了。 打仗,哪有不死不残的呢。 这会一看,有这么一大片竹林挡着,金人有马也冲不过来呀! 那还怕什么!来一个射一双,来两个,射四只! 苏长空跟着青绿,带着人往河边走。 走着走着,她呆住了。 长公主和知府大人,没比她们早来几天吧?这一地的羊和鹿,数不清的兔子,她们是怎么猎来的? 山神直送? 吃饱喝足,放松心情美美的睡一觉,等着立功! 第二天一早,竹林的另一边,阿鲁虎勒住马,招斥候来问:前面怎么回事? 斥候丈二摸不着头脑,满脸疑惑:前两月来看,还没有啊! 阿鲁虎阴鸷的目光看着面前的竹林,拍拍身下烦躁的马匹,进去一百人探路,多久能走出这片林子。 都走到这里了,就因为一片林子返回去,他不甘心。 斥候带着一百人,小心翼翼的进了竹林。 另一边,林染看着小蚁子投射的画面,示意苏长空带人隐蔽起来。 竹林里缝隙小,马匹穿来穿去,走得比人还慢。金人下了马,牵着缰绳,慢慢往前。 很快,前后左右,放眼望去全是竹子。 斥候担心迷失了方向,让人扯了衣裳,每隔一段距离,在竹子上系上一块,作为标记。 半个时辰后,他们走出了竹林。 眼前是一马平川的草原。 斥候阴恻恻的笑,目光似乎穿透荒无人烟的草地,看到了富饶的梁国城池。 没有高墙和士兵驻扎,任他们宰割的梁国城池。 一百人小队的领头随意点了几人:马匹留在这边,我们守在这里,你们几个回去叫皇上放心的带人进来。 被点的几人扔下缰绳,沿着布块的方向,转身返回竹林。 几天的急行军,马匹又累又饿,这会主人不走了,忙四散着寻草吃。 金人压根不阻拦,军马不会离人太远,只要他们吹响口哨,吃草的马儿立刻就会跑回来。 谢韵仪背着背篓,和身边的几人一起,装作捡柴火的村人,毫无防备的出现,远远看见金人,立刻惊叫着大喊一声,转身就跑。 一百金人争抢头功,狞笑着追上去。 然后 没有然后了。 脑袋被射成刺猬的尸体拖到一边,正要嘶鸣的马匹被小棕子一声响亮的吼声镇住,低头乖乖吃草。 赵草叶她们双眼精亮的来牵马,马匹十分识时务的跟着走。有几头一根筋,只认前主人的,小褐子上前,大屁/股一撞,让它们立刻体会到了头领马的分量。 打不过,就加入。 几*名金人顺利的返回,激动地禀告:竹林后一马平川,是大草原,快马加鞭,很快就能找到梁人的城池。 有城池就有粮食牲口盐和布匹! 阿鲁带死得冤,不杀够足够的梁国女人,他灵魂不得安息!阿鲁虎抽出弯刀,唇角嗜血残忍的勾起,过了这片林子,梁国女人任你们杀。抢了她们的牛羊布匹回去过冬。 阿鲁带是他最喜欢的儿子,却在五年前的冬日里,被寻到大帐,死在了梁国女人手里。 他早就想给儿子报仇了。 更何况,晋国的秘使说,只要他杀了昌州府的梁国公主,晋国就给他万石粮食。 他身后的金人嗷嗷叫着,打马冲向竹林。 但是,这么多的马匹要过竹林,实在是太慢了。 阿鲁带大刀一挥:先过去一批人,赶马匹过去吃草。其余人生火造饭,吃饱喝足后一鼓作气拿下昌州府! 他们金人的战马,什么时候都丢不了。 属下们兴奋的怪笑,畅想着宰杀可怜的羔羊。 越来越多的马匹被赶进竹林,然后从另一边竹林的边缘出来,被小棕子一顿吼,乖乖往前,被摩拳擦掌守着的弓弩手牵走。 赵草叶左手一匹马,右手一匹马,咧嘴笑得见牙不见眼。 苏长空抿抿唇,后悔没教这些人骑马。若不然,一盏茶的功夫,就能将这些马带走藏起来。 但,眼下马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竹林里的金人。 第197章 马匹这么多,金人一定少不了。 她右手扣着连弩的机关,时刻准备着射击。 一盏茶过去了,出来的全是马。 又一盏茶过去了,出来的还是马。 又又一盏茶过去了,看不到一个人影子。 又又又一盏茶过去,还是看不到一个人影子。 眼见着放眼望去全是马,她疑惑的问林染:真有金人? 林染神色平静:再等一盏茶。 竹林空地狭小,若是不小心被马匹撞倒,就会被后面的马匹一脚踏上来。 自从两个倒霉蛋发出惨叫后,金人决定先让马都过去,人再走。 反正竹林外有一百人等着,马匹也跑不了。 等这些人慢吞吞跟在马屁/股后面走出竹林,一抬头,马匹好像散得有点远? 不过,问题不大,骑马上去追一追就回来了。 而且,前面还有将近一百人,吆喝着赶一圈,也就喝口水的功夫,马匹就回来了。 正想着,一声洪亮的嘶鸣声传来,所有的马都像是受到惊吓一般,朝前面飞奔而去。 金人眼见不好,边在马屁股后面狂追,边吆喝着吹响口哨,企图安抚下马匹。 又一声洪亮的嘶鸣,马群跑得更快了。 金人追得面红耳赤,杵着膝盖,喘得上气不接下气。 不过,他们很快就不用喘气了。 铺天盖地的箭支射过来,金人来不及抽出大刀,就被射死。 林染将青绿留在谢韵仪身边,自己冲在最前面,大声喊:竹林里和另一边还有金人,他们没马了。 跟在她身后的弓弩手兴奋得眼都红了。 金人没马,她们有一背篓的箭□□不就是无数会跑的功绩等着她们去取! 苏长空跟着猛跑,发现自己压根不可能追上林染,咬咬牙,转身护在谢韵仪身边。 知府大人虽然是神箭手,但竹林中被金人近身了也危险。 谢韵仪:你去帮阿染,青绿比你身手好。 青绿微笑着掰断一根手臂粗的柴火,随手一扔,准确的击倒远处竹林中的一名金人。 苏长空: 满腔郁闷用来杀敌。 倒是赵草叶,被即将到手的功绩激发了潜能,紧紧跟在林染身后。 吴山花咬牙跟在妻子后面,怒吼一声:你左我右! 冲冲冲,只顾着往前冲,边上还有金人拿着大刀要砍人呢! 竹林里杀声震天,另一边,阿鲁虎知道自己中埋伏了,但是马没了! 马是他们金人的腿,没有马,援军赶来之前,他就会被梁人抓到。 杀!阿鲁虎举刀,狠戾的看着前方竹林,金国的勇士们从不畏惧敌人! 梁国女人长得矮,力气小,真刀真枪拼杀,压根不是他们金人的对手! 竹林里的蠢货们定是遇到敌袭慌了手脚,才给了梁国可乘之机。 竹林里,弓弩手当然不会给敌人近身的机会。 看见人影就是射! 金人举刀冲过来,射眼睛。 金人转身逃走,射后脖颈。 一次装十二支箭连射,一背篓箭,抬手就是射! 也有不小心让金人近身了的,不怕,身边的同胞给凶恶的敌人射成刺猬脸! 木箭支奈何不了皮甲,从她们拿到连弩的那刻起,苏统领就日日训练她们射脸。 赵草叶这样,冲在最前头的,遇到危险的时候最多。 一次,她面前的金人脸上中了箭,仍狞笑着举刀朝她砍过来。赵草叶躲避不及,心中骇然,以为自己要回到母树怀抱了。 早知道,昨儿该跟山花说,她死了,她别守着,找个温柔的女人好好过日子。从前,她让她答应的,她死了,要为她守寡一辈子的话,都不算数。 电光火石之间,赵草叶的思绪还未收回,有什么小黑虫子,突然撞进了对面金人的眼睛。 赵草叶脑子还没反应过来,手先条件发射的对准金人另一只眼睛,按下机关。 还有一次,两个金人离她太近了。她射得了一个,管不了第二个,以为自己会被金人的大刀斩成两半,长公主跟长了后眼睛似的,回身反手一棍子,给金人砸死了。 短兵交接,危险无处不在。 弓弩手开始受伤,开始倒下。 死在林子里的金人越来越多,后面跟上来的弓弩手们稍不注意,还会被尸体绊倒。 跟林染一起冲在前面的弓弩手们,面临的危险越来越多。 你们停下,等等后面的人,受伤的立刻返回。林染下完命令,脚下的步伐仍没有慢下来。 前方最大的红点,越来越近了。 小蚁子带着三只蚂蚁牢牢护在她身边,跟极速飞出的回旋镖似的,来回撞人眼睛。只要是目光投向林染的,一个都不放过。 阿鲁虎只觉得眼前一花,脑袋上就被狠狠砸了一棒。 他戴着头盔,这一棍倒不至于砸死他,但对方的力道极大,震得他耳鸣眼花。 阿鲁虎猛地挥刀,他虽然是金人的皇帝,但也是常年领兵征战,从未松懈过自身武艺。 林染跳开,长枪反手扫向阿鲁虎膝盖,在对方往下跪的瞬间,抽枪狠狠砸向后脖颈。 阿鲁虎两眼一番,重重的扑倒在地上。 周围的金人呆愣一瞬,一时不知道是该转身就跑,还是冲上去将不知是死是活的皇帝抢回来。 阿鲁虎的亲卫们脑袋一翁,双眼血红的朝林染挥刀。别人可以跑,阿鲁虎死了,他们的家人一个也活不了。 林染提起昏迷的皇帝挡刀。 亲卫: 这女人,怎么会有这么大的气力! 她抓着魁梧雄壮的皇帝,跟抓着一只小羊羔似的。 放下武器!林染夺过阿鲁虎昏迷中仍抓着的大刀,大声吼道,谁不放下,我就给他一刀。 周围的金人怔了怔,面面相觑,在林染手里的大刀即将砍向皇帝的腿时,扔下武器。 林染:叫后面的人,全都放下武器投降,投降不死。 苏长空带着人来,缴获大刀,命令金人脱下铠甲,再脱下外袍。 身上只剩一件单薄衣裳的金人,在弓弩手眼里,是移动缓慢的肉靶子,不需要瞄准,都能给射成箭靶子。 先前是金人赶马进竹林,现在是弓弩手赶肉靶子进竹林。 竹林的另一边,谢韵仪沉着的指挥:一队补刀,缴获武器。二队将受伤行动不便的弓弩手抬出来。 青绿带着五名背着药和干净麻布的百草堂学徒,一一医治。 抬过来的伤员,她目光一扫,立刻就能分出伤势轻重。 银针止血,伤口撒药水,眼神示意学徒包扎,整个流程不到半分钟。 疼得哀嚎不断的伤员,眼睛一眨,突然发现,伤口好像不疼了?血止住了,自己应该不会死了? 胳膊被砍断,只吊着一层皮,疼得晕死过去的伤员醒来发现,骨头好像接上了? 腿被砍伤,血流成河的伤员,神情恍惚,看着青绿的面孔,喃喃喊:阿娘阿妈 她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没想到睁开眼,头顶是温柔的日光,耳边同袍们正啧啧称奇。 老天奶,我咋觉得,我这伤,过两天就能好呢?那么老深一条口子,血流得捂都捂不住,我以为今儿就要去母树的怀抱了呢。 我这胳膊也是,我都想着只要能活下来,缺胳膊就缺胳膊哎哟哎哟,不行了,又开始疼了,神医,神医 你可别叫了,没看神医正忙着?知府大人刚才不是说了,疼,就证明你这胳膊还能长回去! 神医瞅着也没多大吧?真神了!她之前在百草堂当学徒,我还以为她也就会包扎个伤口 你也不想想,知府大人和长公主身边能有普通人?就她们那两匹马,神了!几声嘶吼,金人的几千匹马乖得跟小猫似的! 呵呵,呵呵咱们抓了这么多金人,是立大功了吧? 咱们也就是随便射死几个人,长公主才是真正厉害呢,要不是她抓了金人皇帝,咱们的人,可不止死这么点 哎,她们几个也是运气不好,但凡还有一口气呢,青绿神医都能给救回来 谢韵仪上下打量林染,确认她毫发无损,转身就去忙。 半个时辰后,清点完人数,她坐在林染身边,笑道:阿染,咱们打了大胜仗!活捉金人皇帝,射死金人九百六十人,抓了俘虏四千零八人。至少七千匹马,刀枪铠甲无数。 林染全身都脱力了,湿透的里衣还未干,她顾不得铺面而来的血腥,往嘴里塞肉干:咱们的人呢? 第198章 谢韵仪垂下眼:伤八十六人,有青绿和药,都能活下来。死了十二人。 跟金人的死伤比起来,她们才死十二人,简直堪称奇迹。 但这十二人,昨日还满心高兴的吃烤肉,畅想着立功后,走商赚钱,从此过上好日子 林染叹口气:你别伤心了,人死不能复生。咱们多给些抚恤,招她们的亲人做工,让她们往后衣食无忧。 你现在该想的是,咱们手里这么多俘虏,应该都是金人的精英士兵,该怎么狮子大开口,找他们要赎金。 谢韵仪托着下巴:给他们都杀了,亏得慌。若是放回去,我又不甘心。金人生性贪婪凶残,就算这次受了重创,过不了几年,又会卷土重来。 要多少赎金也需要仔细斟酌,要少了不行。多了,金人绝对会舍弃这个皇帝,另拥新帝。 第83章 我们祈个孩子吧! 林染:那咱们就要多多的马和牛羊,他们强大,我们更强。还不能收了牛羊马就放人,万一他们给牲口动什么手脚。俘虏自然没什么好待遇,一来一回,也该饿得差不多了。 苏长空驱使一部分金人,进竹林拖尸体,架柴烧了。 金人俘虏呆坐地上,垂头不语。 梁国人没放着尸体任由野兽啃食,已经是仁义。 林染是担心尸体不处理,会发生瘟疫。 谢韵仪则是心疼自己种的竹子。 这么好的竹子,她和阿染种的,简直可以称得上是风水宝地,怎么能让金人的尸体呆在这? 驱逐这么多俘虏回府城,不是件容易事。一天走不了多少路,弓弩手们带的干粮也快吃光了。 还好,楚望月带着五千骑兵到了。 俘虏由这些身经百战的真正兵士们接手,弓弩手们大大松了一口气。一天到晚盯着肉靶子,眼睛都累了。 你胆子可真大!楚望月远远看到女儿好好的,气不打一处来,发现金人的踪迹不赶紧报给我,带着手无寸铁的百姓,就敢来杀敌? 谢韵仪惊讶道:阿娘怎么来了? 楚望月翻身下马,跟女儿一起走:我得到消息,金人五千骑兵往玉龙河来了。担心他们进昌州府,就来了。 她说得若无其事,完全不提自己一路上有多担心。 日夜兼程赶到昌州府城,昌州府城一片祥和。她提起的心来不及放下,易天赐说,女儿和林染,带着一万弓弩手杀敌去了。 刀枪铠甲马匹头盔全无,挖井挖渠的百姓,带着自己削的木箭,去面对金人的五千精锐骑兵? 楚望月眼前一黑,差点没摔下马来。 易天赐:她们的干粮应该快吃完了,我正要带百姓们去送呢。 易天赐一点没担心战况,她卜过了,苏长空和许多的弓弩手,人都好好的。她们都没事,两位姐姐更不可能有事。 楚望月看一眼驴车,和带着锄头镰刀去送粮食的百姓:干粮给我,我送去。 一万人走过的道路痕迹明显,楚望月带着骑兵,马不停蹄的往前赶。 半路遇到了两只眼熟的小白团子。 它们领着一眼望不见头的马群,似乎是要前往昌州府城? 这些马匹,一看就知道,是金人的战马。 这是女儿缴获的马? 确定了一个赶马人都没有,楚望月和身后的五千骑兵,齐齐默然。 金人的战马,乖乖巧巧的跟在两只吇吇叫的小白鸟身后 楚望月没时间感叹这种神奇的事,没见到女儿好好的站在眼前之前,她没心思想别的。 这会,知道女儿大获全胜,连阿鲁虎都被活捉了,楚望月终于有了饥饿的感觉。 这几天,她都是看护卫们啃干粮,自己也啃几口,吃了多少东西,饱没饱,完全不知道。 楚望月伸手,朝林染要肉干:下次再有这种危险事,你来就够了,别带着阿清。 林染瞄一眼她布满血丝的眼睛和两个乌青的黑圆圈,一句话不敢反驳,默默递上肉干和饭团。 谢韵仪:阿娘这是几天没睡了? 楚望月冷哼一声:女儿手无寸铁攻打金人精锐骑兵,我能睡得着? 谢韵仪缩了缩脖子,阿娘好凶! 有楚望月在,后续事情完全不需要林染和谢韵仪操心。 楚望月只休息了一晚,就带着四千骑兵和阿鲁虎,快马加鞭回凉州城。俘虏由另外一千骑兵带回去。 不是声东击西,也需要迅速回防凉州城。况且,阿鲁虎被抓,金人那边会怎么应对还不清楚。 她前脚刚走,林染和谢韵仪后脚就带着易天赐和蓝蓝,去截留战利品。 东西虽然是她们缴获的,但真正需要这些的是凉州。楚望月已经说了,会安排人来接收。 易天赐双眼放光的看着马群:咱们两千人的商队,怎么也得有二百匹马。不如昧下五百匹,另外三百匹卖了换成驴车?一千辆驴车的商队,将将配的上长公主商队的名头。 蓝蓝眼睛不知道要放在哪匹马上才好:挑好的,公马母马都挑好的,到时候生下品种优良的小马驹,培养成千里马! 这些外袍臭臭的,不过洗洗,能凑合缝来挡牲口棚的风。 铠甲有些大了,让铁匠铺融了重打,分给杀敌立功的弓弩手们。日后她家人去戍边,穿着铠甲上战场,安全不少。 他们皇帝用的大刀,还镶了宝石呢!抠下来抠下来。 这些大刀都不错,咱昧下五百把,融了制菜刀膈应,可以做成镰刀。 林染和谢韵仪看着她俩你一句我一句,一心为昌州府扒拉东西,精打细算的模样,忍不住好笑:咱们凭本事得来的,怎么能叫昧下?多留点,卖了银子,给立功的弓弩手发奖励。 易天赐和蓝蓝喜笑颜开:好勒! 死去的十二人,林染和谢韵仪亲自主持点火仪式,在无数百姓的见证下火化。 八人有家人,带了骨灰回去,埋在自家的母树下。 另外四人,葬在城外的一片草地上。 百姓们剪了自家的母树枝,在这里插成一片。 长公主说,凡是为昌州府立下功绩的人,都可以葬在这片林子里。 八十六名伤员,其中的二十六名,走回府城,就痊愈得差不多了。伤势格外严重的十八名,安置在百草堂,余下的都暂住在百草堂附近,方便青绿每天查看伤势。 甭管有没有在这次对敌中立功,弓弩手们之前犯的错,全都不再追究。 她们中的两千人决定回家,另外八千多人,受雇于谢韵仪,开春继续挖井挖渠。 一年有九个月能挖渠,府衙供饭,每月一两银子的工钱都能攒下来。 像赵草叶和吴山花一样,妻妻两都留下来的,一年除去花销,能攒下十五两银子。 三年后,坎儿井全部挖完,手里拿着四十五两银子,不论是盖房子还是买织机,再或者跟着去走商,日子都好过。 这还没算立功奖的银子。 赵草叶掀起袖子,将胳膊上只剩一条淡粉色疤痕的伤口给山鹰看,在女儿面前大吹特吹,自己有多勇。 她算是立功大的了,和同僚们一起射伤三个金人,射死两个,一共得赏银二十九两。 算上吴山花得的九两,她们妻妻,这次得了三十八两银子。 两人打出生起,就没见过这么多的银子。 知府大人将赏银发到她们手上时,赵草叶只觉得,这银子重逾千钧,捧着银子的手都在抖。 赵草叶从那时起就决定,往后都听长公主的话,听知府大人的话。 长公主和知府大人需要她做啥,她就做啥。 从选弓弩手开始,就被排除在外的六十七名重犯,羡慕得眼睛都绿了。 她们再悔也没用,手里有人命,重活累活干到死,都不能得到宽恕。 天气冷了,土地冻住不好挖,留下的八千人,自觉的跟着苏长空训练。 苏长空给她们讲:这次咱们能大获全胜,靠的是那片竹林。还有长公主很快就活捉了金人皇帝,使得金人没了战意。 咱们以逸待劳,手里有连弩这样的利器,金人又不在马上,这才能打败金人。若是金人五千骑兵冲过来,咱们能活下来一半人就不错了。 弓弩收回,每日统一发放训练。 这些人见了血,林染担心她们再有争吵的时候,脑子一急,拿弓弩伤人。 苏长空教她们练长枪,识军旗,骑马。 所有人都练得很认真,经历了刹那间就能决定生死的场面,她们都知道,自己有本事是多重要。 从前,昌州府大旱,她们等着朝廷来救。 第199章 现在,她们挖坎儿井,能让亲人再不会被旱死。 若是一年前遇到金人来袭,她们只会跑,会躲起来,将命运交给老天。 现在,她们自己练就本事,不光能杀敌立功得赏银,还能保护她们的亲人和同胞! 昌州府大捷的消息传到京里,朝堂上下都轰动了。 朝臣们第一反应都是:不可能! 五千金人骑兵,还是皇帝身边的精锐,一万梁国骑兵对上都难分胜负。没马的徒兵上前,更是送人头。 驻守昌州的三千徒兵,甚至还未参与战斗。就长公主和二百名护卫,带着手无寸铁的百姓,打死一千人,俘虏四千人七千匹马,抓了金人皇帝? 信这个? 不如叫她们信长公主是老天奶的亲孙女! 编得还挺像回事,河谷被碗口粗的竹林封住,金人只能先赶马过来,人再过来。长公主埋伏在竹林出口,牵走了马,打了金人个措手不及,大获全胜! 昌州府竹子都少见,有也是手指粗细,风一吹就弯的细竹。碗口粗的竹子,只有南边的州府才有好么! 然后这只有南边有的,碗口粗的竹子,恰恰长在河谷出口,还长成了一片林子? 除非亲眼看到,有点脑子的都不敢信! 既然竹林都堵住了河谷的出口,长公主是怎么知道金人要从那过来的?还早早带着百姓,走着过去,埋伏好了? 而且,金人下了马,手里还有大刀呢。寻常百姓,哪里是对手? 怕不是女君陛下,将凉州城的功劳,算在了长公主头上! 那些百姓练了一年的连弩?木箭专射眼睛? 有要参长公主私自练兵的,还没开口,自己都觉得不对了。没买马,没有利器和铠甲,只百姓们用木箭练准头,听起来更像是长公主在叫人陪她玩呢。 连弩是能私自建造的? 嗳?好像连弩就是长公主呈上来的,木制连弩,也不好说就是兵器。 但,事实摆在眼前。 五千骑兵跟着女君陛下去昌州府救人,还没跑到呢,金人就被长公主拿下了。 这其中的时间差,做不了假。 朝臣突然觉得,长公主,真是好命啊! 去了昌州府那穷苦之地,没啥好玩的,带着人玩连弩,歪打正着,居然让她立下了大功! 京城百姓们倒是对此津津乐道,甚至还有戏班子,将长公主的故事,搬上了戏台。 故事讲得活灵活现。 长公主她来自民间,是性情中人呀! 欺负过心上人的,通通套上麻袋胖揍。心上人去昌州,长公主立刻舍弃京中的富贵荣华,一起去同甘共苦。 敌人来犯,长公主为保护心上人,亲自迎敌,英勇善战 就是那片竹林,都是老天被长公主的赤诚之心打动,特意降下来的! 大冷天的,这故事听得人心潮澎湃,一片向往。 故事中的主人翁,平平静静的过着日子。 昌州府下了雪,谢韵仪一早就拉林染起来堆雪人。 易天赐又来卜,明年的坎儿井挖掘是否顺利。这次,翠绿的卦牌掉出一张,是上上签。 昌州府的危机解除,谢韵仪总想起,林染说,她可以回去了。 回去了能不能回来?回来的,还是眼前的阿染吗? 她和林染,都不敢细想答案。 没有神来给她们肯定的答案。 谢韵仪自暴自弃的想,至少要让最后这段日子,每天都过得开心。 阿染,你说咱家的大鹅,该不该吃?谢韵仪问,阿娘又在骂它们干吃不下蛋啦。 她边说,边堆大鹅。 林染数了数,二十一只,一只不少:阿娘不是还拿 麦子喂它们?它们也算是咱家的元老了,养着吧。 谢韵仪叹气:白云白羽它们,真的快死了么?是不是前些天累着它们了?让青绿给它们看看,吃点强身健体的药丸子呢? 两只鸟儿现在整天呆在屋里,也不大爱飞,看着没甚精神。鸟头时不时一点一点,看着就像是年纪大了的老人,手里还搓着麻绳呢,坐在椅子上就打起瞌睡来。 她说着,手里揉出两只雪白的鸟儿,戳上树枝当脚,立在雪地里。 林染:北长尾山雀怕冷,才窝在屋里不出来。它们的寿命只有三、四年,能活过今年,明年也该寿寝正终了。 谢韵仪垂眼:我不想它们死。 林染握住她的手,生老病死,所有生灵都在循环,不必感伤。 云云的课业不错,阿娘阿妈最近喜欢出门教人积酸菜,林玲我打算带在身边,天赐和蓝蓝处理公务又快又好,完全不用我操心谢韵仪絮絮叨叨的说完,又道,有青绿在,你不用担心。 林染知道,谢韵仪是在说,她不在的时候,家里的人,有她照顾,不用挂心。 这两天,只有她们两人在的时候,不管说到什么,话题总能转到离别上。 阿娘阿妈那边,要跟她们说点什么么?谢韵仪问。 林染摇摇头:开春我跟着商队离开,就说,就说我去很远的地方,寻一种比麻还好的衣料去了。 确定了真正离开的日子,每一天,都像是最后一天。 林染开始盘点空间里的东西,她去了现代,许多东西都用不上,不如都给谢韵仪留下。 谢韵仪抬眼,阿染会回来的,对吗?留下一些备用即可。 林染:嗯。 三缸药剂,用了一些,但不清楚它们的保质期是多久,林染只每样拿出一陶罐。 各种药片拿出一半。 木架上大大小小的陶罐挨挨挤挤,林染一个个拿下来,蹲下查看。 唇膏、面霜、葡萄酒,还有谢韵仪珍藏的藤镯、粉玉镯、紫檀珠串、两个人偶 以及,用旧了的,谢韵仪送给她的荷包。 你带上我,我拿着你。谢韵仪蹲在林染身边,将雕刻着林染的人偶拿在手上。 她钟爱的藤镯,粉玉镯各拿走一只,再给林染手腕上各戴一只,十足霸道: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时时都要想我。 林染:我会的。 谢韵仪突然觉得,这样听话的林染,让她莫名想哭。 她头扭向一边:也不用时时,你闲下来的时候,睡觉的时候,想我就够了。 林染抱住她,右手抚着柔韧的长发往下顺,我跟你保证,我会回来的。 谢韵仪紧紧回抱住她,重重的点头:我等你,我会一直等你。 她抬起头来,阿染,我们祈个孩子吧!你为母树做了那么多,祂一定会保佑你的。 话本子讲过许多这样的故事。 有两个灵魂互换身体,后来又换了回来的。 有一个人去了另一个世界,须臾转头间,原来的世界已经沧海桑田物是人非。 有在另一个世界,寻不到契机,回不来的。 还有带人去新世界的精怪法力耗尽,等了许多年才能回来的。 一花一世界。 谢韵仪想,如果她和林染有了孩子,有这个孩子牵挂着,林染若是迷失在三千世界中,应该能感受到这份血脉相连的呼唤吧! 林染惊疑不定的看着她。 谢韵仪笑笑:梁国的女皇,常有二十岁就继承皇位的。上任女皇女君,也就是我阿奶阿嬷不在宫里,是因为她们走商去了。不知去了这个世界的哪里,可能明年就回来了,也可能在异国他乡死去。 梁国的女皇和女君,退位后,会满世界的走,寻找让梁国更加强大的技艺和书籍。我阿娘阿妈,也许,明年就招我回京,继承皇位了。 在阿娘阿妈眼里,我有发现盐山的功绩,治理昌州府的政绩,大败金人的战功。谢韵仪抬起下巴,骄傲得像个真正的女皇,宜宁嘉宁根本没法和我相提并论。更何况,我还是预言中的千古名君,母树也一定会选我。 她苦恼的皱起眉头:万一朝臣们日日催我养公主,阿染又四年、五年都没回来,怎么办? 试试嘛,阿染,我们试试。她晃着谢韵仪胳膊,撒娇,若是在阿染走之前,母树赐下孩子,就是天意。行不行嘛?阿染 林染曾经揶揄过林春兰顶不住谢韵仪的撒娇,现在,她自己当然也顶不住。 行。林染无奈道,但我没法信仰母树,不一定能成。 她目露纠结:而且,这身体里的血 母树真要结出了孩子,是这副身体的孩子,还是她这个灵魂的孩子 第200章 林染知道自己在钻牛角尖,但是,一想到谢韵仪会和另一个林染牵连上,她就满心不自在。 谢韵仪直直的盯着林染,认真描绘她的面容,半晌,肯定道:阿染,就是阿染自己! 阿染极少照镜子,所以没意识到吧?她拿过桌面上的纸和炭条,飞速的画起来。 林染皱眉:你画的是谁? 谢韵仪没回答,画得越发细致。画完,她放下炭条,满意的点点头:我的画技一点没退步。 林染语气不怎么好:你画的是谁? 画得活灵活现,跟人在眼前似的。 是阿染,五年前第一次见面,阿染的样子。谢韵仪觑一眼林染的脸色,心里又甜又涩。 她拉着林染走到梳妆台上的铜镜面前,摊开手上的画作,看,完全就是两个不同的人。我的记性很好,可以确定,五年前的阿染,就是这个样子。 林染摸上自己的脸,惊疑不定:五年,从十五岁到二十岁,也应该长变样了吧? 五年的时间太长,林染几乎都忘了刚来时,这张脸孔的样子。但是镜子里这张脸,似曾相识。 谢韵仪画的那个阿染,吃不饱穿不暖,整日为生计奔波,皮肤晒成小麦色。脸上没什么肉,一张十五岁的稚嫩脸孔上,眼眸被生计压得黯淡麻木。 铜镜照人不甚清晰,但也能看出现在的她肤色白皙,脸颊饱满红润,是一张二十岁的沉稳面容。 林染问系统:你知道,我以前二十岁,长什么样子么? 【宿主现在的模样。】 林染默了默:血呢? 【宿主自己的血。灵魂和身体不统一会使身体虚弱。】 林染:我从前可没这么大的力气。 【金手指。】 林染: 林染愣神的功夫,谢韵仪已经画了另外两张自己的画像:这张是五年前的我,这张是现在的我。你看,只一眼就知道是一个人。 她又拿出林染雕刻的人偶,神秘兮兮的笑:这个,应该是再过两年的阿染吧?阿染在那个世界多大了? 二十七,比初次见面的谢韵仪大了快一轮。 在那个世界,问女人的年龄,是不礼貌的行为。林染扬眉质问,阿清这是嫌我老? 谢韵仪立刻斩钉截铁道:阿染就是一百岁的阿奶,我也喜欢! 林染一言难尽:甜言蜜语,倒也不用太夸张。 我变化这么大,你应该早觉察到了吧?怎么一点没觉得害怕?林染收起谢韵仪的自画像,将十五岁的那个林染画像烧掉。 有什么好怕的,阿染对我有多好,我都记在心里。谢韵仪兴致勃勃的数,我猜过阿染是仙女,是得了神仙青眼的凡人,是硬木树精,是石头,是书籍成精,是山神 林染打断她:以后别猜,直接问我。 谢韵仪眼眸一转,回到之前的话题:那我们现在就去祈孩子! 第84章 乖乖躺着的枕头公主 林染被谢韵仪拉出门,来到那棵不到一人高*的母树前。 这会已经是黄昏,离吃晚饭还有两刻钟。 易天赐和蓝蓝在前衙忙碌,林玲和云云还没散学,青绿在厢房研究草药,院子里静悄悄的。 林染有种避着人做私密事的羞耻感,脸颊泛红:祈孩子,不需要先给母树浇水什么的? 不用,滴完血,像我这样。谢韵仪双手十指相扣,置于胸前,垂首闭眼,在心里默念,祈母树垂怜,赐下我们孩子。 我听说,祈孩子的时候,脑子里想着孩子的样子,母树就可能赐下这个样子的孩子!谢韵仪目光灼灼,我要想象阿染小时候的样子! 黄昏给院子里的白雪染上一层朦胧的无彩色,高高的绿竹脚下,谢韵仪堆的大鹅、狗子、马匹和人活灵活现。 面粉树也往上涨了一大截,只不过叶片都掉光了,只留下红褐色的枝干。但细看,枝干上鼓起一个个孢芽,像是在积蓄能量,等待春天的到来。 眼前的母树还未长成,但枝叶茂盛,翠绿的叶片上跳动着光点,像是一个个调皮的小精灵。 林染想,她再不会见到,比这里还美丽恬静的风景。 恍惚间,一个被光亮包裹着的小孩子,双手像翅膀一样张开,欢快的踩在雪地上,留下一个个泛着柔光的脚印。 青绿,你过来。谢韵仪高呼一声,转头对林染笑道,让青绿来划母树的伤口,再给咱俩一人戳一针。我舍不得划伤这棵母树,也舍不得让阿染多流一滴血。 林染红着脖颈赞同:青绿的手术刀和针都是消毒过的,不会感染。 青绿走过来,面带微笑,看起来跟真人一般无二:阿清想叫我做什么? 在这里划一道口子,划破皮再深一点点。谢韵仪挑的是母树东南方向,快要接近顶端的地方。 这里有一根刚长出来没多久的分枝,枝干比同时期长出来的粗壮,叶片也茂盛得多。 青绿下手又快又稳,在谢韵仪指定的地方划出痕迹,再给林染和谢韵仪食指上各戳一针。 然后,她十分懂眼色的转身回房。 三滴血滴下去,血迹先融为一体,再肉眼可见的变淡,看起来就像是被母树吸收了。 林染十指相扣,垂首闭眼。 这一刻,她虔诚的向母树祈求:&祈母树垂怜,赐下我们孩子。 若是她回来得晚了,有这个孩子陪着谢韵仪,谢韵仪应该不会孤单吧。 她开始想象孩子的样子,像谢韵仪一样,乳白色的皮肤,精致的五官,一双大大的杏子眼,眼眸中永远流光溢彩。 谢韵仪睁眼,满意的拉起林染的手,我们去厨屋,我想吃你做的鸡蛋糕了。 林染:好。 林染垂眸问系统:扶贫小屋能转给谢韵仪用吗? 若是能,她就可以往里面装很多很多的鸡蛋糕。 【抱歉,不能。】 林染:&你不用抱歉,你记得要将我带回来。我任务完成得这样好,你不能关键时刻掉链子。& 【我尽力。】 林染心中苦笑,果然,系统给不了肯定的答案。 【宿主可以通过增加锚点,提高回到这里的几率,减少时空穿梭的时间。】 林染:怎么增加。 【能沟通这个世界意志的祈福。】 林染:你是说,天赐? 【目前发现有这种能力的,只有她一人。】 阿染?谢韵仪敏锐的觉察到林染的不对劲。 林染笑笑:没什么。 那管强身健体,延年益寿的药剂,她兑蜂蜜水时,给易天赐的量,和分给谢韵仪的一样多。 那孩子承受了谢韵仪一部分不好的命运,已经够叫人心疼的了。 谢韵仪哦了声,不动声色的留心着。 然后,敏锐的觉察到,林染竟然会无意识的瞄向易天赐。这个时候,林染的表情会有一瞬间的纠结,很快又恢复到云淡风轻。 不等谢韵仪继续琢磨,易天赐先偷偷找上她了 两人蹲在墙角的竹丛后,易天赐望一眼院子外,确认林染还在厨屋那边,神秘兮兮的开头:阿染姐姐是有什么难事么? 她从前日日防着突发危险,早就练成格外敏锐的神经,对身边的细微变化分外敏感。 谢韵仪面不改色:没有。 难道是我想差了?易天赐挠挠头,从前阿娘阿妈有什么事需要我卜的时候,就是这样,会不自觉的偷偷瞄我一眼。因为觉得卜这卦会让我憔悴几天,不想让我卜,但是吧,这事又确实很重要 谢韵仪顿了顿,抬眼看向她的眼睛:若是需要 易天赐立刻挺直胸膛,自豪道:义不容辞! 能让阿染姐姐纠结的事,必定不是寻常的事,她这会就手痒想卜了。 阿染可能不会愿意谢韵仪扒拉这雪粒子叹气,她都没告诉我。 易天赐兴致勃勃:阿清姐姐知道什么? 谢韵仪垂眼沉思。 我对母树发誓,绝不会向任何人透露一丝一毫。易天赐立刻道。 算了,还是不说了,阿染不找你,你当什么都不知道。谢韵仪道,阿染若是找你说什么,做什么,马上告诉我。 易天赐狡黠的眨眨眼:阿染姐姐,能连通异世界对不对?跟话本子里写的那样。 第201章 谢韵仪神色凝重,冷冷道:你怎么知道的? 易天赐嘿嘿笑:我卜了小竹子和青绿。苏长空说,玉龙河谷那边的小竹子,和你们院子里的小竹子是一样的。你们提前一天去了玉龙河谷。青绿住在你们院子里,你们对她毫无防备。我担心她来历不明,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谢韵仪神色复杂:我现在很想给你赶出去。 有这么一个直觉敏锐又能卜卦的聪明大眼睛在,什么秘密都藏不住! 小竹子和青绿,我都卜不到来处。易天赐一点不担心谢韵仪的威胁,阿清姐姐心可软了,我只卜到青绿会一直跟在阿清姐姐身边,是阿清姐姐的一大助力。 谢韵仪肃着脸:你还知道什么,全都说了。 还知道,你和阿染姐姐祈孩子啦。易天赐嘻嘻笑着跳开,明年,我就有小侄女啦! 谢韵仪惊喜道:真的? 易天赐猛猛点头,四处张望,捂住嘴小声道:&她会成为女皇。& 这可真是个天大的好消息! 谢韵仪满心喜悦,她朝易天赐招招手,两人重新蹲回去。 明年春天,阿染会离开,去另一个世界,看她阿奶。谢韵仪紧紧盯着易天赐的眼睛,捕捉她细微的表情变化。 她虽然相信易天赐,但,这种事太过于骇人听闻。虽然话本子有写,她们平时说到还羡慕里面主角的奇遇,但,这事发生在身边了,她不确定易天赐的接受程度。 易天赐瞳仁地震,这个世界,居然有比她生下来就被雷追着劈,更神奇的事! 异界之魂!易天赐眼眸飞快的转动,我懂了,阿染姐姐不确定回去后,还能回来! 话本子里也写过这种,回来成了另一个人,回来都是千年之后了 话本子,诚不欺我! 谢韵仪见她只是惊讶兴奋,不见一丝害怕和排斥,心里松了一口气:算你聪明。 易天赐目光耀耀,肯定道:我能帮上忙!阿染姐姐知道怎么帮,但她不说。 跟我猜的一样。谢韵仪诚实的说,我不希望伤到你的身体,但我更想要阿染平安的回来。 我没事的,大不了躺几天。她脸色一红,扭捏道,蓝蓝说她喜欢我,我卜过了,蓝蓝会有三个女儿。 那她在三个女儿出生之前,都不会死哒! 你还小,十八岁才准成亲知道吗?谢韵仪睨她一眼,冷笑,阿染不让你卜卦,你偷偷卜了不少啊。 要等昌州府繁荣富饶起来才成亲。易天赐猛猛点头,讪笑,这几卦都还好啦,太久不卜卦,也会手生 易天赐眼里藏不住事,很快,林染就知道,她也知道了。 谢韵仪:她猜到一部分,我告诉她了。 林染沉默半晌,苦笑:是我表现得太明显了。 谢韵仪抱住她,脑袋埋在她的脖颈处,阿染不要内疚。易家先祖也是出生于皇室,世代守护梁国的气运,是易家的使命。阿染为梁国做了这么多事,天赐帮我们也是应该的。 天赐赤子之心,若是知道她能帮阿染,而阿染却藏之于口,她会伤心的。谢韵仪看着林染的眼睛,诚恳道,在天赐心里,阿娘阿妈除外,我们是她最亲的人。若是阿染和天赐换位处之,阿染会袖手旁观吗? 林染:我知道了,到时候,我跟她说。 林染突然明白,那股强烈的不舍,不仅仅是因为谢韵仪。还有阿娘阿妈,易天赐,柳树村的姑姑一家 她在这个世界,得到了太多人的赤诚相待! 这个年节,整个昌州府的百姓,都过得喜气洋洋。 昌州府缴获六千五百匹优良战马,武器铠甲无数。阿鲁虎和四千俘虏,也为梁国换来大量金银马匹牛羊。 女皇陛下嘉奖昌州府百姓英勇善战,来年的丁税和粮税继续免了。 走商,抓金人的奖励,让三分之一的家庭,都有了一大笔收入。手里有了银钱,就舍得花。 安安心心种地养鸡养羊的,样样都好卖。地里的菜蔬都能卖个好价钱。 年节一盘算,昌州府今年,几乎家家户户的日子都比往年好了一大截。 人逢有钱精神爽。 更别提,还有大大的荣耀。走在京城大街上,都能昂首挺胸,大声说:俺是昌州府人,抓了金人皇帝的昌州府! 百姓们觉着,这一切看得见的喜庆,都是府衙和长公主带来的。 她们想不出什么花样来表示心中的感激,私下里一商量,由八千打井人里头的小队长带头,去府衙拜年。 年三十傍晚,府衙刚吃完团圆饭,林春兰和林秀菊正准备给小辈们发压岁钱呢,就听到院子外一阵惊呼。 祝长公主殿下,知府大人和同知大人们,新年安康,事事如意! 祝长公主殿下,知府大人和同知大人们,新年安康,事事如意! 祝长公主殿下,知府大人和同知大人们,新年安康,事事如意! 几百人的齐齐吼声,响彻整个府衙上空。 三声过后,一阵喧哗,这几百人刚腾出位置,后面的几百人又来了。 同样三声震耳欲聋的祝贺后,激动的人群笑闹着跑开,换下一批人来。 眼窝浅的林春兰和林秀菊不住的抹眼泪,看向孩子们的目光骄傲不已。 她们说不出什么大道理,边抹泪边笑:你们为百姓们做了许多事,她们都记在心里呢。 阿娘阿妈最近都不敢出门,走哪都有人塞菜干塞肉。 林玲和林云云看着被感谢的四人笑,心中激荡不已。 谢韵仪含情脉脉的看一眼林染:都是阿染的功劳,阿染给整个昌州府带来了生机。 易天赐嘴角咧到耳后根,大言不惭:小小一个昌州府而已。有两位姐姐带着,整个梁国,我们都能治理得井井有条,盛世繁华。 蓝蓝猛猛点头,颇有点妻唱妻随的意味:万人敬仰,流芳百世! 谢韵仪:我们去墙头挥手回礼。 好哇好哇! 走走走! 林染跟在后面,微笑的看着年轻的姑娘们,笑嘻嘻的在雪地里奔跑。每次她们意气风发,她的心似乎也跟着欢快的,雀跃的,卿发少年狂! 桑女官远远看到她们往墙上爬,正要招呼侍女们去搬梯子来,就见长公主在知府大人身边蹲下,然后抱住知府大人的双腿,举了起来。 知府大人双手一撑,抬腿就跨坐在墙上。 阿染姐姐?林云云仰着小脸,甜甜的喊。 林染把她也举起来,谢韵仪在上面搭把手,让林云云坐在她身前。 易天赐和林玲对视一眼,正要张嘴,林染若无其事的拍拍手,胳膊累了。 她转身往院子里走几步,单手接过两个侍女抬过来的梯子,轻轻松松的走回来:上去吧,我给你们扶梯子。 谢韵仪下意识的弯起唇角,脑袋凑到林云云耳边,说悄悄话:阿染有的是气力,她就是只抱咱俩。 林云云满脸通红的捂住嘴,眼睛里的光闪呀闪,开心极了:阿染姐姐最喜欢咱俩。 谢韵仪纠正她:我排第一,你在后面。 她俩说悄悄话的声音一点不小,大家都听到啦。 林染好笑的瞄一眼谢韵仪,公主殿下霸道得光明正大,可爱极了。 易天赐将梯子往边上挪了挪,我和蓝蓝,林玲在这边。阿染姐姐和阿清姐姐坐一起。 她心里叹口气,阿清姐姐这么在乎阿染姐姐,离别的日子,得有多难过。 百姓们很快发现了墙头上的府衙主人们,喊得更大声了。 府衙主人们或淡定,或矜持,或激动的挥手。 桑女官远远看着,唇角一个劲往上翘,女官的端正面孔压根维持不住。侍女们早忍不住,捂着嘴,笑弯了腰。 年轻的昌州府掌权者们,睿智超群、果断刚毅、运筹帷幄。短短一年,就让昌州府欣欣向荣。朝中肱股之臣都一筹莫展的事,她们一样样做到了,做到了让人惊叹的程度。 她们平日里肃着小脸处理政务,沉稳老练,倒是让人忘了,这几个孩子,最大的也才二十一岁。 此刻神气活现,得意非凡的做着稚气未脱的事,才让人意识到,她们还是青春年少的孩子呢! 第202章 府衙外的百姓们高声祝贺完,人群中突然有人笑出了声。 这下好了,所有人都看着墙头上,突发少年意气的长公主、知府大人、同知大人笑。 笑声像湖面上的涟漪一样传开,越来越多的百姓们,想象着年轻的大人们,跨坐在墙头挥手的画面,乐开了花。 领完压岁钱,易天赐招呼林玲和林云云去西院做走马灯玩。 这样美好的节日,就不要打扰两位姐姐你侬我侬了。 临出门,她回头朝谢韵仪暧昧的眨眨眼。 阿清姐姐最近在看各种各样的风月话本子,她都瞅见好几回啦! 谢韵仪关上门,插上门闩,转身,笑眯眯的朝林染招手:阿染,我这几天看到几本不错的书。长夜漫漫,咱俩正好学习学习 林染心头一跳,跟着她走向内室,笑道:辞旧迎新的日子,还看书啊? 果然,是那种书。 林染翻看几页,大为震撼。古人含蓄的保守,是令人眼花缭乱的开放。 她合上书,莫名口干,竭力忽略不正常的心跳和滚烫的脸颊。 抬起眼,谢韵仪不知什么时候换上了一身绸缎红衣。垂顺柔滑的面料包裹住凹凸有致的身体,宽大的袖口处,金色的凤凰随着她的走动,明暗变换间,展翅欲飞。 这是林染第一次见到,谢韵仪穿这样精美奢华的衣裳,衬着她那昳丽绝俗的脸,矜贵又魅惑。 谢韵仪似乎很满意林染惊艳的眼神,她眼眸弯了弯,点燃两根红烛,灭掉油灯。 然后,她双手拿起一个匏瓜剖成的两个瓢,一步步走到林染跟前。瓢的尾端由一根红绳连在一起,里面装着香醇的葡萄酒。 林染接过瓢,和她头对着头,一饮而尽。 抱歉,让你等了这么久。 谢韵仪的眼里簇着光,她眉眼弯弯的看着林染笑:等了五年的葡萄酒,醇厚香甜,远不是第一年的能比。我要的是最最珍贵的东西,就是等上十年又何妨。 林染捉住她伸过来的手,稍一用力,眼前美丽的公主就被带到了床上。 她欺身过去,吻住谢韵仪被酒色侵染得涟漪旖旎的唇瓣,耳鬓厮磨间,轻笑:&时机成熟了?& 谢韵仪整个都在发烫,乳白色的脸颊变得绯红,在昏暗的烛光下,笼上一层靡色。 她可不会在这种事上示弱,眼波流转间诱惑丛生:阿染忍不住了? 林染用行动证明。 她捉住对方四处作乱的两只手,放在头顶。 你说过要等我主动,今晚当一个乖乖的枕头公主? 情人之间的亲密,哪里需要从书上学呢。 只是紧紧拥抱在一起,身心都在颤抖,每一处感官都被调动起来。指尖的碰触点燃狠狠压制的渴望,溃败一发不可收拾。 大红色交领襦裙的系带被解开,杏色里衣下,剧烈起伏的蜜桃呼之欲出,林染呼吸一窒,虔诚的亲了上去。 最后一层障碍被扔到一边,林染亲上那双永远熠熠生辉的杏眼,聆听每一声娇羞的轻吟。从或轻缓或急促或惊呼中,轻弄慢捻,从生疏到渐入佳境。 红烛挂上长长的泪珠,院子里传来易天赐几个燃爆竹的响声,初尝情/爱滋味的两人都舍不得收手。 不知到了什么时候,谢韵仪哼哼唧唧的声音渐渐听不见了,她只是乖乖躺着,却出了一身的汗,累得动手指头的力气都没了。 林染怜爱的亲了亲谢韵仪红彤彤的脸颊,起身舀热水来给她擦干净,给人挪到炕的另一边。再去拿干净的床单换上,给人挪回来。 红烛还剩短短一截,林染看了一眼,回谢韵仪身边躺下。昏睡中的谢韵仪立刻翻过身来,在她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满意的睡去。 林染伸手,搂住她,下巴在她头顶蹭了蹭,才闭眼睡去。 谢韵仪这一觉睡得黑沉黑沉,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 林染在桌边守着,见她醒来,放下刻刀,过来给她按摩胳膊腿:还累不累? 不累。谢韵仪躺在床上,看着林染笑,阿染是我的了。 林染:一直就是你的。我给你擦上药。 昨晚她太兴奋,失了力道,谢韵仪身上红红紫紫,惨不忍睹,她一早去找青绿要了药膏。 谢韵仪坐起来,垂眸瞄一眼:不用药,还给阿染就好。 林染:嗯? 谢韵仪伸手,环住林染的脖颈,拉到自己面前,左右瞅瞅,最后选了耳后的位置。 她重重的亲了上去,牙齿细细的磨,磨出一圈鲜艳的红迹,满意了:今天叫天赐给护卫侍女发喜封。 打开床边的小盒子,谢韵仪下令道:小蚁子,唤青绿去拿吃的来。 她眼神缠绵暧昧的在林染身上打量:大好时光不容辜负,吃完饭,换阿染当乖乖躺着的枕头公主。 第85章 我爱你,公主殿下。 日上三竿又下三竿,主院的门才打开。 若不是青绿往里送过两次吃的,又拿出来两次空空的碗盘,桑女官都怀疑,这两人又半夜偷跑出去了。 这会见两人眉眼间春色盎然,脖颈处的痕迹层叠未消,哪有不明白的。 嗳,还未成亲呢。 不过,想到女君陛下在府衙休息的那晚,对知府大人和颜悦色,满眼怜爱,反倒是对长公主呼来喝去 两位陛下,应该是不会棒打鸳鸯了吧? 她俩恩爱的模样,毫不掩饰的持续了好些天。满府的人看着两人,都忍不住会心一笑。 只有知道林染就要离开的易天赐,面上带着一样的笑,夜里偷偷躲在被子里哭。 她不想林染离开,也为林染和谢韵仪即将到来的分离难过。 易天赐红肿着眼睛出现在饭桌上,林春兰和林秀菊还以为她想阿娘阿妈了。 天赐要不要回永州府一趟?林春兰一边给易天赐夹肉,一边瞄一眼谢韵仪。 有公主帮着说好话,天赐就算擅离职守,女皇陛下也肯定不会怪罪天赐。 天赐的阿娘阿妈也是,都不知道想孩子的么?这都五年了,天赐每年年节都在自家过,自个阿娘阿妈的面都没见几次。 易天赐疑惑:回去干嘛? 蓝蓝小心翼翼道:你是不是因为她们又养了两个妹妹,觉得不关心你了,才伤心的? 她握住易天赐的手,没关系,我们都喜欢你。 怎么会?易天赐惊讶道,我阿娘阿妈从前为了照顾我,殚精竭虑,呕心沥血。好不容易我跟在两位姐姐身边不倒霉了,阿娘阿妈才有精力养妹妹的。有两个嫡亲的妹妹,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所有人齐齐看向她的豆泡眼。 易天赐回味过来,下意识的瞄一眼林染,笑道:我是最近太闲了,熬夜看话本子,眼睛才肿的。 林染瞥她一眼:正好我有事要安排你们做。 她离开,最放心不下的两件事,一是谢韵仪的安全。 等她恢复长公主的身份,那些人发现长公主不是做事莽撞的恋爱脑,而是聪颖过人,文治武功都让人惊叹的状元,怕是又有一番腥风血雨。等她坐上了皇位,各种刺杀也不会断。 好在有小蚁子和青绿在,它们能保护谢韵仪。 另一件,就是面粉树。 林染带着她们来到面粉树苗前,看向林玲:浇水施肥按我说的,只你来做。每棵树都不一样,做好记录。养好这些树,你日后就是司农官,正二品。 易天赐时常跟林玲说,公主身边要有能信任的人。林玲早改了志向,公主姐姐需要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 她现在和林云云一起去私塾读书,都跟变了个人似的,刻苦认真。总不能公主身边信任的得用人,连个秀才都不是吧。 梁国没有司农官这个官职,谢韵仪立刻道:等我当上女皇,林玲你就是司农女官。 她俩这么一说,易天赐和蓝蓝立刻知道了,眼前这些小树苗,极其重要。 在吃到面粉果里的面粉之前,林染和谢韵仪都决定,先不告诉大家,这树能长面粉。 这种神奇的树怎么来的?从哪里知道它会长面粉果?真的是种下一棵树,连收二十年的面粉么? 这种问题无法解释。 不如等面粉果出来,大家的注意力自然会在,里面的面粉能不能当主食吃?怎么才能种更多的面粉树?上。 林玲神色坚定:我在树在! 天呐,二品官! 不用考试,仅仅是养好这些树,就能当上二品官! 林玲铿锵有力道:阿清姐姐一定会当上女皇! 第203章 这个树若是开了花,需要一朵朵授粉。林染没管林玲晕乎乎的憧憬,拿过一旁的月季花和迎春花,给她们看。 月季花的雄蕊和雌蕊好分辨,看,明显不一样。 林染拿一把软毛刷,在雄蕊上扫扫,在雌蕊上刷刷,再在另一朵雌蕊上刷刷,有的花,自己的雄蕊和雌蕊就能相互授粉,有的花,不同花朵之间授粉才能成功。多数情况下,授粉完的花朵才会结果。 其它植物,风吹,自己咧开,或是蜜蜂蝴蝶之类在不同花朵之间飞来飞去,都能授粉。这种树的花,需要我们一朵朵刷。 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的几人瞪大了眼,满脸不可思议。 林玲若有所思:&麦子也开花,是不是授粉不成,才有空瘪的麦粒?& 高温和缺水都会影响授粉,麦粒在长大的过程中也需要水。林染目露鼓励,阿玲日后好好做记录研究,若是能写成书,是名传千古的功绩。 易天赐立刻道:&《氾胜之书》!& 蓝蓝羡慕的看向林玲,随即,开始思索自己的路。 迎春花就不一样了,它的雄蕊在里面藏着,不好传粉,所以迎春花的种子也少。林染先掰开迎春花的花冠管给她们看,转而看向面粉树,这种树的花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你们找到两种花蕊,试着刷。 谢韵仪在一旁静静的看着。 面粉树明年的三月会开花,阿染这是担心,明年的三月,她还不能回来么? 她捏了捏手心,让自己露出微笑来。 阿染有她必须要尽到的责任,她也肩负着无数人的期待。 所以,她无法开口问她:我能和你一起去吗? 她应该心平气和的接受分离,毕竟,这也是她自己的选择。 只是,好舍不得,心好痛。 真的好舍不得 离开的日子,似乎眨眼间就到了。 阿染,再试一次。 谢韵仪拉着林染来到母树下。 不知是因为这棵母树太小了,还是前两次滴的血不够,一直没有胎果出现。 林染捉住她拿匕首的手,笑道:顺其自然就好。 或许是因为,她一个异世界的魂魄,无法成为母树的信徒,母树才没有赐下孩子。 谢韵仪对上她的眼神,怔了怔。易天赐只说会有孩子,没说一定是她和林染的孩子。 她养一个宜宁或是嘉宁的孩子,那孩子也能当女皇。 青绿走过来,熟练的给母树划开,再在她们的指尖上戳两针。 这一次,两人祈祷的时间,比以往两次都长 林染是整个人一起回去,不知道下回再降落是不是在同一个地方。谢韵仪买下府衙边上的一处小院子,易天赐早沐浴更衣准备好,在那里等着她们。 谢韵仪折下一枝母树,递给林染,眼眶湿红:你为祂做了这么多,祂一定会保佑你。 林染接过,紧紧捏在手里,亲亲她的额头:别担心。照顾好自己。 阿染姐姐,吉时到了。易天赐盘腿坐下,闭眼祈福。 林染:系统,走吧。 她退后两步,微笑着朝谢韵仪挥挥手:我爱你,公主殿下。 谢韵仪踉跄着伸手,看着林染被一团光影包裹住,然后整个人消失不见,心口一痛。 真,真的回去了!易天赐目瞪口呆。 一个大活人在眼前消失不见,比她动不动被雷劈,还让人难以置信! 谢韵仪怔怔的站了许久。 易天赐小心翼翼的催她:阿清姐姐,我们该回去了。 嗯,我饿了。阿染让我照顾好自己。谢韵仪淡淡的说着,拿出两只小蚂蚁放地上,一字一句的吩咐它们,你们在这守着,若是阿染回来了,立刻告诉我。 易天赐揉揉眼睛,又拍拍耳朵,她怀疑自己看到的是幻觉。 怕虫子的阿清姐姐,居然抓了小蚂蚁在手里,还郑重其事的给它们安排活! 半晌,易天赐在心里仰天长叹,阿染姐姐,你可一定要早点回来啊! 你才刚走,阿清姐姐就伤心得让人害怕。 林染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意识就陷入模糊。 不知过了多久。 【回来了。】 系统的声音,似乎也透着几分疲惫。 林染揉揉懵懵的额头,睁开眼,熟悉的高楼大厦耸立在四周。 她惊讶的低头,发现自己悬在半空。 哗的一声,边上阳台有人推开落地窗,出来晾衣服,视线明明往这边瞟了,却看不见她一样。 【另一个林染在,宿主现在是此间世界多余人口,处于隐身状态。】 林染这会已经发现了,自己是在奶奶家的阳台外。这个阳台不知什么时候用玻璃窗封上了,她进不去。 林染试探着挪动脚步,一步步往下,直到脚底踩在踏实的地面上。 够了够了,你又不吃。 埋在记忆深处的慈祥声音,勾得林染猛地回头,热泪瞬间盈满她的眼眶。 是奶奶。 记忆中精神矍铄,脊背挺直的奶奶,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满头银丝,佝偻了肩背。 给阿染姐姐做一份啊。另一个林染笑道。 林染张了张嘴:奶奶! 没人能听见她的话。 她走上前去,想要搀扶住奶奶,却被无形的屏障阻拦。 林染擦了擦眼泪,默默的跟在她们身后,走过单元门,进电梯,走进熟悉又陌生的房子。 房子里没了记忆中,整齐简洁的样子。 墙面上贴着几张技巧拙劣的水彩画,各科中学课本杂乱的摞在茶几的一角。另一边,果盘里摆满了各种,小孩子才喜欢的零食糖果 这些,应该都是属于另一个林染的。 阿奶你先坐会,我去烧饭。另一个林染去了厨房。 奶奶没坐。 她慢吞吞的走回自己房间,拿起书桌上林染的相框,擦了擦:又到吃香椿的时候咯。 林染走过去,相框里是她二十七岁的样子。 和刚才那个林染,完全不一样。 放下相框,奶奶依在床边,很快就开始瞌睡。 林染在书桌上,发现了三张病危通知书。 她的眼泪跟止不住一样,模糊了面容。 阿奶,吃饭啦。 林染跟着奶奶走出去。 红色小盘子里的药是饭前吃,饭后的我先放茶几上。那个林染认真的将两堆药丸分别放好。 餐桌拉开三把椅子,靠门口方位,单独放着一小盘香椿炒蛋。 奶奶走过去,在另一边坐下,说了声:小染,吃香椿咯。 林染知道,那是给自己的。 桌上的两人还没来得及动筷,门铃响了。 奶奶:吃饭,别理她。 门铃一直响。 奶奶叹口气,嘱咐道:一会你什么都不许说。 门打开,林婉莹女士瞪一眼开门的林染,抱怨道:妈,家里什么时候换锁了?都十点了还没吃饭?让你住医院,你非得回来。小染这个样子,自己都照顾不好,可别又给你照顾进icu了。 林可昕讨厌香椿的味,嫌弃的扇了扇,奶奶,你不想去医院,我也留下照顾你。 奶奶摆摆手:我都快死的人了,不用你们照顾,你们自个忙去,我有阿染就够了。 林婉莹皱起眉:妈,你别任性了。 奶奶慢条斯理的吃一口香椿炒蛋,了然道:遗嘱的事,我都公证了就不会变。 林婉莹愤怒的指着林染:她名下早就有一套房子,妈要再留一套给她也行。怎么能五套全给她?我呢,我不是你女儿?可昕不是你孙女? 林可昕睨一眼林染,看向奶奶时,委委屈屈:嘤嘤嘤,就因为姐姐脑子坏了,可昕就什么都没有么? 奶奶:嗯。阿染不能出去工作,房子给她收租。 林婉莹重重的坐在沙发上,气道:我*不同意。哪有这样当妈的? 奶奶意味深长的瞥她一眼,招手让林染别杵在门口:过来吃饭,一会菜都凉了。 是啊,哪有这样当妈的?女儿换了个人,都不知道。 林染心虚的觑一眼妈妈和妹妹,垂眼走过去,埋头扒饭。 阿奶说,若是她不在了,房子都得在林染这个名字下。若是小染姐姐和她换回来了,就不会缺钱花。 林婉莹和林可昕母女俩气鼓鼓的坐在沙发上,大有今儿要不到房子就不走的架势。 第204章 阿染,去叫隔壁的柳律师来,就说有人赖在咱家不走。奶奶失望的看一眼林婉莹,你第二次结婚,说对方条件好,我给了你三套。你不愿意养小染,我那会就说过了,剩下的都是小染的。 林婉莹不自在的扯扯嘴唇:我那会怀着可昕,自己还要人照顾呢。 奶奶点点头:嗯,你一直要人照顾。这些年都是小染照顾我,给她不是应该的? 这五年,小染不在,她和阿染相依为命。感情都是处出来的,阿染当她亲奶奶一样孝顺,她也心疼这孩子。 她精力不济,懒得再听女儿歪缠,阿染,快去。 林染哦了声,不放心的看一眼林婉莹和林可昕,飞快的跑出门去,将隔壁的门拍得震天响。 对面应该是早就听到了吵嚷声,立刻就开了门。 她们又来闹了?柳律师不动声色的捏捏林染的手,满意的看着她耳朵红了,我来处理。 林婉莹不想让外人看笑话,狠狠的瞪了林染一眼,高跟鞋踩得噔噔响,带着林可昕走了。 阿染,你柳姐姐今天休息,你俩出去玩吧。奶奶笑吟吟的看着两人。 阿染这孩子心思单纯,有柳律师照看着,她走了也放心。 我不去玩,我给阿奶念书。林染摇摇头。大夫说阿奶的病随时都会恶化,她要陪着她。 柳律师笑笑:我今天休息,准备在家烤小蛋糕,一会拿给你们尝尝。 奶奶:多烤点,少了不够阿染吃。 林染耳朵更红了。 这里的食物太好吃了,尤其是香香甜甜的小蛋糕,她吃饱了也能再吃五块。 奶奶吃完饭,林染拿过来饭后的药,看着她全吞下了才去洗碗。 阿奶年纪大了,不盯着,她就会忘。 屏障中的林染看着她俩,一个读课文,一个边瞌睡边听着。 跟着她们下楼去散步。 看着那个林染切三分之一的小蛋糕给奶奶:大夫说你不能多吃,就尝尝味啊。 &今天太阳好,一会阿奶午睡起来,我给阿奶洗头发,吹得半干,去阳台上晒。& 看着那个林染,夜里等奶奶睡着后,搬着被褥过来,在奶奶床边打地铺,守着奶奶。 林染心里一酸,问系统:我想要奶奶健健康康的多活几年。还有一个能量点,能连上有这种药的位面吗? 【宿主就算是换到了药,也无法拿给这个世界。】 【在你们的潜意识交换回来时,这个特殊的节点,可以让宿主短暂的出现在这个世界。】 残留在身体中的潜意识?交换在什么时候? 【在你们情绪相通的时候。】 林染还没搞清楚,她怎么会和另一个林染情绪相通,这个时候在一片慌乱中,猝不及防的来了。 那个林染哭着打电话叫救护车,屏障中的林染看着奶奶躺在床上,面如金纸,心痛得无法呼吸。 奶奶,奶奶,我是小染,我回来了!林染紧紧抓住奶奶干瘦的手,眼前一片模糊。 像是等了许久,终于等到这一刻一样,昏迷中的奶奶睁开了眼。 林染知道她想问什么,猛地抹掉眼泪,笑着说:我在那边很好,有朋友有亲人。我有了喜欢的人,是一个非常优秀的姑娘,她也喜欢我。 奶奶说不出话,眼里流淌着微笑 她安心的闭上了眼睛。 再次回到屏障中,林染看着,另一个林染悲伤不已,在柳律师的帮助下,完成了奶奶的后事。 第二天,那个林染独自一人来到墓碑前,小染姐姐,谢谢你。你放心吧,我会经常来陪阿奶的。 阿奶去世的那晚,有一瞬,她像是灵魂突然浮在虚空中。 她看见了,看见了阿娘阿妈。 小染姐姐好有本事。 阿娘阿妈穿着精致的绸缎衣裳,在一处大大的漂亮院子里生活。吃不完的粮食和肉,满脸笑容。 她做梦都无法做到的事,小染姐姐轻而易举的就办到了。 哪怕另一个林染看不见,林染仍点点头,从墓碑前站起来,和奶奶告别。 系统,我们回去吧。 另一个世界,还有人在等她。 熟悉的眩晕感袭来,林染还没来得及做好准备,系统发出一连串的慌张警示。 【检查到追踪信号!】 【对方系统权限大,级别高,来势汹汹!】 【紧急模式开启,关闭所有时空定位信号。】 林染心里一惊,急忙问道:我们还能回去的吧? 【系统单机筛选加宿主肉眼辨别,我们一定能很快找到正确的时空节点!】 林染: 林染神情麻木:对方追踪到我们会怎样? 【夺取母树,灭掉小世界。】 林染看了看手里的母树枝,叹气:开始吧。 无数个小世界的碎片在眼前划过,林染怀疑这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宿主加油,我们一定能回去的!】 系统给她打气。 林染:我谢谢你。 长期做同一件事时,人会对时间失去感知。 林染不知道自己找了多久。 她被困在时空的一个点上,不需要吃喝睡觉,只机械的辨认,划开。 日日月月年年。 能将人逼疯的寻找。 久得她要在脑子里,一遍遍回想自己和谢韵仪在一起的点点滴滴,才能确定,自己的意识还在。 原来,在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时候,脑子里早就鲜明的记住了,她们在一起的日子。 她从一开始,就下意识的对谢韵仪好。或许,她很早很早就爱上了谢韵仪。 忽的,怀中母树枝轻颤。 林染僵硬的嘴角动了动:找到了! 阿妈! 意识回笼的时候,林染还没看清自己身处何处,右腿被一个脏兮兮的小团子抱住了。 小团子脸上蹭了一层黄土,衣裳脏兮兮的,好几个破洞,一双大大的杏眼灵动异常。 林染屈膝蹲下,你仔细看看,是不是认错人了? 这孩子脖颈处的皮肤乳白,里衣是最好的细棉面料缝的,一看就知道是有钱人家的孩子。 姬承安认真打量林染片刻,抱得更紧了,开心道:就是阿妈! 与此同时,正明殿。 正批折子的年轻女皇猛地站了起来,目露惊喜:阿染回来了! 第86章 我回来了。我爱你。 年轻的女皇说着话,绕过长桌,桌角磕青了膝盖都毫无觉察,激动得拔腿就往殿外跑。 侍立在门口的桑女官紧跟着追上去:陛下等等,臣这就叫銮驾。 姬景安慢慢止住脚步,狂喜中多了一分委屈。 哼,阿染回来了,居然没有立刻来寻她! 她慢吞吞的走回大殿,拿下旒冕,将鬓发揉得凌乱,用力揉了揉眼眶,再拿描眉的黛粉在眼下晕成一团青色。 雍荣威仪的年轻女皇,瞬间变成容色憔悴,委屈可怜,独自抚养孩子,苦等妻子三年的哀怨痴情人。 街面上,一阵油炸面饼的香味传来,一大一小同时耸了耸鼻子,林染对上一双渴望的杏眼。 我没有银子。 系统带她出来耗尽了所有的能量,连空间小屋也无法维持住。 眼下,她身无分文。 小小的姬承安就地坐下,调整好位置,坐在林染鞋上,十分懂事:没关系哒,咱们等一等,等青姨找过来,付四十个铜板买两个。 青姨 林染心头一跳,认真注视着孩子:你跟你阿妈一起出门的么?她干什么去了? 我自己偷偷跑出来玩的。姬承安歪头托腮,盯着林染的脸,兴致勃勃的问,阿妈,你找到曾阿奶了么?阿娘说你去了好久了,我和阿娘都很想你。 林染呼吸一滞,她抱住孩子,轻声问:你怎么知道,我是你阿妈? 姬承安眨巴下眼:有画像啊,好多阿妈的画像,阿娘画的。 她仔细看了看林染的脸,奶呼呼的小脸蛋煞有介事的点点头:一模一样! 林染看到了飞在周围的小蚂蚁,还有微笑着走过来的青绿。 母树真的能结孩子啊! 还结了她和阿清的孩子,简直是不可思议! 你阿娘呢?带我去找她。林染的视线黏在孩子脸上,完全没办法移开。 她和阿清的孩子啊! 孩子奶啾啾温热的触感传来,血脉相连的激动和战栗,直击林染全身上下所有的神经。 第205章 虚空中日复一日,不断寻找的麻木和倦儡,在这一刻,消散得无影无踪。 她回来了。 这个世界有她心爱的人,还有了血脉相连的孩子。 阳光洒在脸上,有了温度。 小摊贩们的吆喝声听起来好亲切。 眼前的孩子,奶呼呼的腮帮子,一双大大的杏眼澄澈灵动,就算面上沾了泥,也是最最最可爱的孩子。 她真真切切感受到,自己终于回来了。 姬承安伸出短胖的小胳膊:阿娘在家里,阿妈抱抱。 青绿小声道:宫里。 林染想到自己一走这么久,阿清独自抚养孩子,孤苦伶仃,孩子都会叫妈了 两位陛下本就对她不太满意,她就这么空手进宫去,不得被轰出来? 林染问青绿,你身上带了多少银子? 虚空中时间静止,她感受不到饥渴,看看孩子的大小,她得有两三年没吃饭了吧? 眼下口水疯狂的分泌,就这么进宫,绝对能吃下一大桶饭停不下来,阿清指不定怎么心疼。 姬承安两眼亮晶晶,奶声奶气:阿妈,咱俩去吃饭! 她们在繁华的长安大街上,林染抬眼,前面就是一个酒楼。 承安要吃油饼和馄饨。姬承安指着香香的炸油饼摊子,就这家。 然后,她看向对面,露天的馄饨小摊,去那吃。 在姬承安眼里,屋里吃饭当然比不上坐在喧闹的街边,听着小摊贩们的吆喝声吃饭有意思。 林染:行。 承安?她和阿清的孩子,叫承安? 女儿这点小小的要求,当然要满足。 胃里有了食物,怀里抱着软乎乎的孩子,耳边是熙熙攘攘的嘈杂声,林染只觉得整个人都踏实了。 我阿娘阿妈和天赐还在昌州么?林染咽下一大口油饼,问对面坐着的青绿。 油饼柔韧,小孩子咬起来费劲,青绿给姬承安撕成小块泡在馄饨汤里:天赐和蓝蓝林玲林云云还在昌州府,阿娘阿妈住在宫外的安国侯府里。 林染迟疑:安国侯?女皇陛下封我的? 阿清带着孩子回宫里,必定是以景安公主的身份。女皇陛下因为她护卫阿清,发现面粉树的种种功绩,哪怕她人不在,也给她封了侯? 事情还没问清楚,胳膊上一沉,林染低头。在她怀里吃东西的孩子,嘴巴里还含着油饼,眼睛已经闭上,睡着了。 林染慢慢调整胳膊,扶正孩子的小脑袋,爱怜的亲了亲她的头顶:你带承安回宫,我回阿娘阿妈那里。 见阿清之前,至少要先洗漱一番,换身衣裳。 话音刚落,耳边的嘈杂骤然消失。 &阿染是不要我们母女了吗?& 身后传来魂牵梦萦的声音,林染僵硬的转头。 威仪赫赫的禁卫军簇拥下,阿清身着冕服,眼尾湿红,神色惶惶。 但她眼睛里,分明绽着欢欣的亮光。 大小姐成了女皇陛下,仍是活泼爱演的性子,有的是力气和手段! 林染抱着孩子站起来,弯唇微笑:我回来了。我爱你。 她是不是应该背个小包袱,装作要回去种田,来配合大小姐演戏? 年轻的女皇瞬间留下泪来,一步步走向日思夜想的恋人,紧紧抱住她的腰,头埋在恋人的脖颈处,哽咽道:我就知道阿染一定会回来的。 百姓们都看着呢。林染单手抱住孩子,抬起另一只手为女皇陛下拭泪,你可是有的是力气和手段的女皇,当街大哭影响女皇陛下的威严形象。 阿染叫我阿清。 阿清,我回来了。 以后不许再离开我! 林染:好。 两人上了銮驾,青绿自觉的跟上,坐在对面。 林染眉心不自觉的皱起:下次可不许穿成这样就往大街上跑。 知道阿染回来,太高兴了嘛!姬景安唇角弯起的角度略大,看起来有些傻乎乎的,盯着林染笑,你不在的时候,我去哪都带着青绿,京中肃清过好几次,许久没出现过刺客了。 林染忍不住想亲她,但怀里抱着孩子,对面坐着太阳能电灯泡,她改为和心上人十指相扣。 对方手指下意识的一缩。 林染一把捉住,瞬间沉了脸色:你手怎么了? 阿清的肤色白皙,一双柔夷早就不沾阳春水,养的莹白细腻。现在,这双手的十指指尖,青红交叠,伤迹斑斑。 没什么,不小心戳到了。姬景安下意识的移开目光,若无其事的笑道,和承安玩抓小石子的游戏,不小心戳到的。 这谎言太拙劣,林染看向青绿。 青绿柔柔微笑:阿染一直不回来,阿清想念阿染,不顾众人劝阻,经常去给母树喂血,祈求母树庇佑阿染平安归来。 林染心口一痛,狠狠剜一眼姬景安:下回再做这种傻事,我 她好像寻不到危险她的借口,好半晌,脑子像是短路了一样,脱口而出小说里情侣吵架的话:在床上做到你哭! 真的么?姬景安眼中亮光转动,那神情,看起来无比期待的样子。 林染败下阵来,沉声道:以后不许做让我心疼的事。 姬景安举起手:要阿染亲亲。 林染垂眸,虔诚的吻她的十指,眼眸中蒙上雾气。她使劲眨了眨才抬起头来,语气平静道:奶奶不在了,我以后再不会离开你。 嗯。姬景安头靠在林染肩上,感受到对方身上传来的热度,垂下的眼睫掩住眸中的心虚。 三年的日思夜想太过熬人,她下意识的对心爱的人用上了手段。 除去疤痕的药水明明还有用,她不小心磕了膝盖都要用,却独独留着手上的伤迹,就是想让林染看见。 想让林染心软,不再离开。 从前的大度,在林染离开半年还未回来后,通通化为后悔和恼怒,再变为偏执。 我离开多久了?林染饱含歉意道,承安是什么时候出生的,你一个人养她,辛苦了。 你走后三个月,承安的生辰是六月十八。大家都喜欢承安,给她从小就宠得胆大包天。姬景安慢慢说着离别之后的事,絮絮叨叨间,三年分离的隔阂感迅速消散。 第二年面粉树就结果了,府衙里种下的五十棵树,一共收了一千五百斤面粉,做出的馍馍又香又甜。 它果然是扦插就能活,天赐和林玲她们去年种下的五百棵面粉树苗,活了四百九十五棵。 再过几年,昌州府只种面粉树都不缺粮食。明年,就能往附近州府扩散。 也是第二年,坎儿井挖了不少。昌州府又旱,因为有堆肥和坎儿井储存的水,百姓的生活和庄稼都没受多大影响。 然后,昌州府的所有百姓都去府衙报名,自愿挖井。你走之前划下的挖井路线,到今年年底就能全部挖通。 因为面粉树和坎儿井太重要,去年女皇和女君一起巡视昌州府。我跟着一起回京,就成了女皇。她俩去年就走商去了,上个月传来的消息,说是到了晋朝南边,还打算继续往南走。 林染捏了捏她的手,柔声道:辛苦了。 也还好啦。阿娘阿妈时常进宫帮着照看承安。朝堂上的事,宜宁和嘉宁也能帮把手。还有青绿,事事妥帖,我没觉得辛苦。 姬景安抬起头来,目光灼灼的看着林染,就是会时常想你,想你的时候吃不下饭,睡不着觉,就画你的画像,画了好多。 林染只觉得心都要化了,整个人被鼓胀的情绪包裹住,爱怜的亲了亲她的额头,喉间像是含着糖,哑着嗓子道:我也日日在想你 一路前行的华丽马车里,她们十指相扣,微笑的看着彼此,眸中的爱意,像是化不开的蜜糖。 我爱你,白首不相离。 第87章 【番外】梁国重要,阿染一样重要。 銮驾刚停下,林春兰和林秀菊就迎了上来。 她们也是日夜思念林染的人,姬景安早吩咐了桑女官去送消息。 两人一左一右,抓住林染的胳膊就是一阵捶,边打边骂:家里不缺吃不缺喝,银子金子几辈子都花不完,要你去走什么商? 旁人走商,最多两年也就回来了,你倒好,抛下阿娘阿妈妻子女儿,一去就是三年! 阿清又不嫌你,她都是女皇了,多的是人手赚银子,建功立业,阿清要的是你陪在她身边! 第206章 脑袋瓜子也被戳来戳去:看着也不傻,聪明劲不少,咋地就钻了牛角尖? 往后可不许再出去了,好好跟在阿清身边,给阿清做做饭,照看承安。 回回来信都说过阵子就回来,月月都见不到人影。阿清舍不得骂你,我们当阿娘阿妈的可得好好说说你! 要不是看林染怀里的承安睡得香,她俩能骂得更大声。 打累了,骂够了,再狠狠剜一眼。 个傻孩子,再不回来,阿清喜欢上了别人,有你哭的! 再看一眼,女儿满脸憔悴,又心疼了:在外头吃吃不好,睡睡不香吧?自讨苦吃。看你以后还走不走? 林染哭笑不得的任打任骂,一个劲认错:是是是,是我想岔了。以后不会了,不走了,不走了 姬景安在一旁看够了林染吃瘪,这才笑盈盈道:阿染风尘仆仆的回来,又累又饿,阿娘阿妈等她吃饱了饭,再数落她。 林染一个眼神过去询问:你给阿娘阿妈的信? 姬景安抬抬下巴,傲娇的斜一眼回去:除了我还有谁? 两人打着眉眼官司,在阿娘阿妈的簇拥下,先将孩子放到床上睡,再回厅堂吃饭。 梁国的皇宫布局简单,前面三大殿,议事祭祀和举行宫宴。三大殿中间是一个巨大的广场,正中间长着一棵年岁久远,郁郁葱葱的母树。 往后一进院子,是女皇女君宣朝臣议事的偏殿。相比三大殿,这里相当于是一间间会议室。 再往后,是女皇一家的住所。主殿凤鸾殿是女皇女君的住处,孩子们住东西两院。 皇宫内务府的各部门,如御膳房、库房、绣房、车马监、女官禁卫们的轮值住所等半环绕整个皇宫。 姬景安即位后,就当凤鸾殿是柳树村的家。她带着姬承安住主屋,青绿住西厢房,林春兰和林秀菊过来,直接住在东厢房。 年轻的女皇长在民间,自有一套行事准则。她在朝上威严赫赫,一言九鼎,关于自己的生活,压根不管宫里各种陈规旧制,女官们的劝谏全当耳旁风。 这会,宫女们呈上满满一桌御膳,不等女皇吩咐,自觉全部退下。 就是这些跟在家一样的规矩,让林春兰和林秀菊在宫里也自在。 宫里的饭菜也好吃。林春兰给女儿盛一大碗饭,一个劲的往她碗里夹肉。 林秀菊给她剥虾壳,她自己也没吃午饭,但这会感觉不到饿,不时就瞅一眼女儿。 姬景安则是舀一碗瓠瓜丸子汤,放唇边吹一吹,不时给林染喂一口。 林染这顿饭,吃得心满意足。 她吃完了,在场的三人才不盯着她看了,草草吃几口。 换林染不停的给三人夹菜。 姬承安一觉醒来,身边没人,自己翻下床来,委屈的瘪瘪嘴:承安也要吃饭。 林染一个箭步冲过去抱起她,柔声道:阿妈喂承安吃饭。 姬景安嫌弃的瞥一眼女儿的小脏脸:先去洗漱换身衣裳。 再看一眼林染:她会自己吃。 姬承安麻溜的从林染腿上滑下来,小短腿倒腾得飞快,去西院找青绿洗脸洗手换衣裳。 承安还这么小,是不是对她要求太高了?林染望着女儿风一般的背影,爱怜道,她还不到三岁呢。 我两岁就开始背书,三岁已经进学了。姬景安眼神飘向银耳莲子羹,林染十分有眼力劲的给她舀一小碗。 承安像你,一身的大力。她日后要学文习武,太过娇惯不能吃苦,白白浪费好天赋。 林染心中好笑,她之前还想,阿清有了孩子一定宠溺得没边了,没想到成了严母。 转念一想,这孩子才这么丁点大,就敢一个人偷溜出皇宫,跑大街上玩,是得管严点。 而且,她连街上卖的油饼是二十文一个都知道,显然跑出来的次数不少。 自己身为阿妈,不能将教育孩子的责任都推给阿清。她得当一个,在孩子眼里有威严的阿妈! 洗干净小脸蛋,头上扎两小揪揪,穿一身粉色襦裙跑过来的姬承安,目标明确的扎进林染怀里:阿妈抱抱。 林染被萌得心颤,瞬间笑成个大傻子,抱起奶香奶香的孩子,一开口自动变换成夹子音:承安想吃什么,阿妈给你拿。 小孩儿露出个大大的笑容来,眼睛里满是喜悦,软乎乎道:承安好喜欢阿妈。 林染觉着,胸口中了甜蜜的一箭。 姬景安抿抿唇,了然的哼声,她就知道林染受不了孩子撒娇。 吃完饭,林春兰和林秀菊带着姬承安去御花园玩,顺便关上门。 小妻妻久别重逢,先亲香亲香,谁都别打扰。 不需要仪式,也不用多余的话。 思念和爱意像是火山一样爆发,亲吻和热切的抚慰,将将能让满腔的热意得到些许宣泄。 嘶,你轻点。脖颈处的啃咬一点没收着力,不用想,必定是一个深深的红迹。 林染说完抬起头,心虚的发现,自己也没控制住力道。雪白的肌肤上,拓印上一朵朵玫瑰花的艳红。 我想要阿染再用点力。姬景安红着眼眶,抱住林染腰间的手臂收紧,像是要将人揉进自己的骨血。 带着安抚意味的啄吻,细细的印在红润的唇瓣上,林染低声呢喃:不急,我们还有许多个日日夜夜 情事最能抚平情人心底的不安,凤鸾殿的门再次打开时,姬景安和林染相携而出。 院子里花红草绿,彩蝶飞舞,姬承安坐在秋千上,欢乐的喊着:还要更高高! 姬景安眉眼含笑的看向林染,眸中的柔情,能将人淹没。 她的春天再次降临。 阿染,我带你去看梁国女皇传承的秘密。姬景安骄傲道,我是历代国君中,第二个得到满花认可的女皇呢?第一位,还是梁国的开国女皇。 满花认可? 林染惊讶:母树开花? 她在这里生活了五年,还从未见过母树开过花。听都没听说过。 姬景安想了想,我带你去看。 趁着姬承安还未发现她俩,这对年轻的阿娘阿妈蹑手蹑脚的从凤鸾殿出来,往皇宫前院走。 今天是休沐日,前院没有朝臣在,宫中侍卫身姿挺拔的守卫在大殿门口。 广场正中央那棵古老的母树,叶片上跳跃着夕阳的余晖,熠熠煌煌,华彩夺目。 满朝文武都站在这里,钦正带着钦天监的易家人先完成祈福仪式。上一任女皇,也就是我阿妈拿下她冠冕上的母树枝,还给母树,然后由母树选择新的女皇。 姬景安敬仰的看一眼面前的母树,拉拉林染的胳膊,踮起脚,小声耳语:我让小蚁子保存那个画面给你看,但真有神奇,小蚁子存下的是一片空白。 林染惊愕一瞬,心头热热的:我更想听你讲。 她知道姬景安有多信仰母树,可她竟然会想着,将梁国最神奇的,由母树决定的女皇传承录下来给她看。 她在她心里的位置,超过了她的信仰。 这一枝就是属于阿妈的女皇冠冕。姬景安指向一截一尺来长的母树枝,阿妈从头上拿下来,它就神奇的接了回去。 她又指向另一个断口,这里,是阿妈为我折下的那枝。 母树枝插在我的发髻上,我就像是到了一个神秘的地方。眼前是一面墙,一个个问题飞快的划过,多数都是治国之道,我脑子里自动答题。 姬景安想起那时的景象,眼眸中仍留震撼,我答完题后,头上的母树枝开出一朵粉色的花。然后这棵母树开花了,满树粉花,紧接着,从京城往外到各州府,所有的母树都在开花。整整一夜后,才恢复原来的样子。 林染想象下那个画面,那一定很美! 真是神奇,不同地方的植物,会在温度时节合适的时候,相约一起开花。 这棵母树,更是神奇得超乎想象。 阿妈说,她被选为女皇的时候,头上的母树枝和这棵母树也开花了,不过只是零星几朵。母树开花,就是认可眼前的人为女皇。 林染迟疑:旁的人也能参加仪式,答题么?题目一样还是不一样? 宜宁和嘉宁也答题了,她们头上的母树枝都没动静,只能遗憾的还回去。我们仨记得的题都不一样。 我答的题能让母树满意,阿染的功劳最大。其中一道,题目我记不清了,但是我答的砍了树必须补上苗,存在的植物动物都自有道理,不能破坏它们的平衡这句,答完后金光闪闪。 第207章 林染再次感叹:真是神奇! 姬景安眼眸一转:成为女君也需要答题,阿染很快就知道了。 若是我没被选中林染目露纠结,虚空中怀里的母树枝轻颤,帮她回到了这里,母树应该是喜欢她的吧?但,万一她答得没让母树满意呢 阿染按心意答题即可。有一道,我以为会让我失去成为女皇的资格,但是也金光闪闪了。 林染:什么题? 母树问我,心爱的人和梁国二选一该如何? 姬景安微笑着道:我答:培养新的女皇,去追随我心爱的人。 在她心里,权势富贵不值一提,梁国重要,阿染一样重要。 第88章 得卿厚爱,三生有幸。 宫里紧锣密鼓的准备迎娶女君的仪式,林染也没闲着。 她忙着带孩子,顺带了解朝堂上的事。 姬承安简直就是个不用充电的永动机,睁眼就不会安分。 阿娘整日有事忙,阿奶阿嬷跟不上她奔跑的速度,青姨一直笑着的模样没意思。刚回家的阿妈,就是她最满意的玩伴。 阿妈,快来追我!小孩子一阵风似的往殿外跑,被林染捉住后,嘎嘎乐得见牙不见眼,走,去捡鹅蛋。 鹅群简直怕了这位小祖宗,她一来就逮鹅,扯翅膀,捉脖子,偏偏怎么叼,都叼不到她。 黑云黑羽更是早就麻了,任由小主子揉圆捏扁,只趴那巍然不动。 阿妈,它们都是我的好朋友。 林染看着躺平任欺负的鹅群和狗子,点点头,它们都喜欢承安。 确实是好朋友,以姬承安的力道,鹅被抓了脖子,狗子被踢了背还活着,都是她收着力。 怪力小孩给自己套上出宫穿的破烂衣裳,双手在花坛里抹抹,再往脸上擦擦。 然后,噔噔噔跑到御花园,从假山上搬了大石头,跑到宫墙边往上垒:我们从这出去,去街上玩。 林染惊叹:你还知道出宫要乔装打扮啊? 姬承安:嘉宁姨姨教的。 你阿娘不喜欢你脏兮兮的。林染脱掉小孩儿的破烂衣裳,给她洗干净脸,跟阿妈出去,不用这么麻烦。 她给孩子和自己各戴一顶,从东院找出来的大草帽,捞起小孩儿,放胳膊上坐着,也不用翻墙,咱们从大门出去。 姬承安很有经验,老气横秋的摆摆手,奶呼呼的教阿妈:会跟着很多侍卫,不好玩。 林染:我们叫上青姨,不带侍卫。 没有系统示警,她也不敢单独带孩子上街玩。 不用叫,青姨会找到我。姬承安抱住阿妈的脖子,分享她的小秘密,我每次跑出去,要付银子的时候,青姨就来找到我! 林染没告诉她,这孩子身边有小蚂蚁随时跟着。她一出宫,青绿就肯定在背后保护了,只笑着点点头:&你青姨厉害着呢。& 炸面人、桂花糕、栗子糕、粟米糖 两人走一路,买一路。 小孩儿尝几口,多的全进林染肚子。 姬承安兴奋的双眼放光:阿妈,我们天天来! 林染:你阿娘会骂我。 姬承安同病相怜的瞄一眼阿妈:你也怕阿娘骂? 林染:怕。 安国侯府是离皇宫最近的府邸,边上挨着的就是宜宁嘉宁,以及其她皇亲的宅子。 再往后,是从前的镇北侯府,现在改为各地农事官进京时候的住所。 林染远远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镇北侯梁国最后一个世袭罔替的爵位,上任女皇陛下以通敌的罪名废除。 两人和林春兰林秀菊一起吃了中饭,下午在安国侯府里帮忙挖坑种树,好一通忙活才回宫。 阿娘,我和阿妈给你买了好多好吃的。姬承安抱着锦盒,跑到阿娘身边,满脸讨好的笑,阿妈还说要带我一起,给阿娘做好吃的鸡蛋糕。 承安真是阿娘的贴心女儿。姬景安收了锦盒,转眼就给女儿支走,承安去找青绿姨姨,洗香香了阿娘亲亲。 脏兮兮的小脸,满头汗,衣摆和袖子满*是泥点子。这要不是自己的女儿,都不让进殿的。 姬承安乐呵呵的跑了。 阿染,你来看看羊毛线。清洗干净后,用细齿刷开,再纺成的线。还有这几件衣裳,羊毛线织成的布,又厚实又暖和。姬景安笑道,昌州府刚送过来的,阿玲想出来的法子。就是这个线太粗了点,不好织。 林染想了想:&羊毛线可以不用织布机,只用几根棒针,就能织成羊毛衣,家家户户有羊毛线和棒针都可以织。& 她见过从前的室友织围巾,只知道个大概。不过,皇宫里有最顶尖的织娘和绣娘,她们对布匹衣裳的了解,可比林染强多了。 她们只看了看林染拿两根木签子,笨拙的戳来戳去,立刻就有了各种织法。 阿奶和阿嬷弄到了苜蓿种子,养牛羊马都好极的。姬景安笑眯眯的看着林染,都是阿染的功劳,我们梁国有火炕,冬日里在屋里不怕冷。再有羊毛衣裳,出门也不冷。 还有啊,我们梁国不缺马啦! 女皇陛下故意卖了个关子,阿染猜猜,为什么? 林染微笑:小棕子和小褐子? 我就知道难不住阿染。姬景安笑道,它俩一直在给梁国带马匹回来,苏尚书都惊呆了,跑凉州看这奇景去了。我让青绿拿药剂给她调养身体,她现在腿虽然还有点簸,但骑马上阵都不影响了。 林染目露可惜:空间小屋里的面粉树和药剂,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拿回来了。 阿染已经为梁国做得足够多了。姬景安抱住她的腰,闷闷道,能千古流传的功绩,却只能让世人知道沧海一粟,委屈阿染了。 林染回抱住她,轻笑:我有女皇陛下还不够啊?母树不认可的女君会如何? 姬景安:无法调动兵马,没权参与政事,百官也不会认可,只能当一个没名没分的妻子。梁国不少女皇都只有妻子,没有女君。 林染:我会认真答题的。 接下来的日子,林染拿出了高三拼搏的劲儿,看典籍,琢磨政事。 她的妻子是如此夺目,她想和她肩并肩站在一起,接受所有人的祝福。 昌州府的易天赐蓝蓝她们到了,柳树村的姑姑和林萧她们也来了。 和林染有过交情的许掌柜、徐木作、孙家三口,柳春生一家,以及柳树村的不少人都进京来了。 她们不是林染的亲眷,不能进宫去亲眼见证阿染和阿清的婚礼,就在安国侯府吃席。 春兰、秀菊,你两放心进宫去观礼。柳春生乐呵呵道,家里我们自己操持。 她们可是接到了女皇陛下的秘旨,女皇陛下特意邀请她们来的呢! 阿清居然是帝姬,现在还成了女皇陛下!女皇陛下还记得她们,亲热的称呼她们婶婶! 想想都要激动得厥过去! 做梦都不敢这么梦的! 皇宫里张灯结彩,钦天监钦正盛装准备,希望女皇陛下能迎来女君。 有女君的女皇陛下,总是能为梁国做出更大的功绩。更何况,这位女皇陛下,打破了她原本的命格。 姬景安昨晚就兴奋得睡不着,还是林染动手,让她累得不行,才能闭眼睡觉。 两人一大早就被桑女官喊起来,沐浴更衣装扮。 年轻的女皇身穿大红色的衮服,戴上了独属于她的冠冕,金玉簇拥着的母树枝上,一朵粉色的小花轻轻摇晃。 林染穿着同色的喜服,两人并肩站在一起,胸前两只展翅欲飞的金凤凰栩栩如生,像是下一刻就要翙翙齐飞。 两人都是第一次看见对方盛服华装,看着看着,就移不开眼。 阿染气势非凡! 阿清绝世无双! 同样红衣金冠的姬承安,仰着小脸,软糯糯的问:阿娘阿妈,承安呢? 林染:承安是最最最可爱的宝宝。 姬承安学着阿娘的神情,负手而立,抿唇微笑,嗯,确实如此。 很是有女皇陛下的派头。 高高的正明殿台阶下,百官齐拜。 林染和姬景安肩并肩,沿着铺好的红毯,一步步来到母树前。 姬景安上前,折下她早早看好的母树枝,回身插在林染的头上。 考核开始。 第208章 题目飞快的划过,林染心里一惊,她压根没看清! 快键结束后,标粗的题目来了。 女皇昏庸无道当如何? 阿清不会! 女皇变心当如何? 阿清不会! 林染终于明白,楚望月说的,女君是为女皇的存在而存在了! 她这毫不犹豫下意识的答题,整一个恋爱脑,多少头牛都拉不回来的那种。 这样筛选出来的女君,会篡位夺权才怪! 没有母树认可,文武百官都不听调动,兵权约等于无,女皇再喜欢妻子,妻子也没有篡位的基础。 母树,是梁国所有人的信仰。梁国人只认可祂选出来的女皇。 答题结束,林染头上的母树枝开出一朵粉色的小花。 不知是答谢还是照拂,整株母树都开满粉色的小花。 宫外传来震耳的欢呼声,从京城往外到各州府,所有的母树都开满粉色的小花。 林染亲眼目睹了,这种无法言喻的美。 林染转头,和姬景安相视而笑。 母树也在祝福她们。 奏乐响起,百官齐贺,所有人脸上都是热切的笑意。宫外的欢呼声,久久不断。 历来只有贤明的女皇,才能让皇宫里的母树开花。景安女皇即位时,整个梁国的母树盛放,已是奇景。 谁曾想,女君竟然也能做到! 梁国的盛世,即将开启! * 姬承安二十五岁这天,系统回来了。 姬景安比林染还兴奋:阿染,让承安来当女皇,我们去走商。 阿染曾说,想过的日子是轻松自在的悠闲日子,懒够了,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走过江山湖海,看看各处的人和事。 她目光灼灼的看着林染,阿染陪着我二十多年,困在京城处理枯燥烦心的政事。以后的日子,我陪阿染,走过江山湖海,看遍人间烟火。 女皇陛下的面容多了一份久居高位的威仪,抬眼垂眸间的不怒自威,让人下意识的臣服。但那双漂亮的眸子,看向林染时,活泼灵动却一如当年。 林染捉住她的手,弯唇微笑:得卿厚爱,三生有幸。 从此红尘作伴,潇潇洒洒。 小贴士:找看好看得小说,就来海棠书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