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启十一年》 第1章 [gl百合] 《重启十一年作者:幻想空白【完结+番外】 文案 当江弦生身故的新闻传到远在国外的舒明言眼前时,葬礼早已结束,匆忙回国的舒明言面对冰冷的墓碑,泣不成声。 除了残缺的尸骨和墓碑上的相片,江弦生什么都没有留下。 自此,舒明言开始频繁做梦,三个月后,舒明言选择自杀,再次睁眼,她回到了她们分手的第五年。 ------- 三年前,江弦生通过直播见证了舒明言的婚礼,哭得不能自已。 三个月前,在舒明言三周年结婚纪念日的采访评论中,她真挚的送上祝福。 八天前,江弦生一个人数着时钟过了12点。 2047年7月16日,江弦生疲惫的瘫坐在椅子上,天上明月皎皎,却没有光落在她身上,轻笑,像是解脱,又像是触不到的渴求。 她想,这一次……应该就是最后了 挂着笑,她久违的陷入沉睡 然后 她回到了她们分手的第五年 这是她的第四十八次重生 注:1.本人出于兴趣写文,he。 2.算重生文,角色前世有很多故事,但不会都写出来,有涉及与他人结婚,注意避雷。有角色死亡剧情,纯属剧情需要,请勿模仿。 3.非完美人设,架空现代世界观,各方面发展和现实不同,请不要深究。但如果有漏洞,请告诉我,我尽力改好,谢谢。 内容标签:都市 破镜重圆 重生 现代架空 救赎 主角:江弦生,舒明言;配角:盛越熙;其它:架空,重生,破镜重圆,娱乐圈 一句话简介:时间重来,我依旧爱你 立意:不放弃,做自己的光。 第1章 第 1 章 嘀嗒、嘀嗒 时钟指向七点,太阳早早上了班,窗外一片明亮,陷入沉睡的人们接二连三醒来,路上的喧嚣声逐渐清晰,寂静的城市也在此刻彻底苏醒。 她本不该在此时醒来,许是难得的好觉,女人熟睡的脸上还挂着笑。忽地,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平稳的睡颜变得狰狞,额间不断有汗水溢出,像是梦境里出现了什么可怕的事物,呓语、挣扎,被子被手扯的变形。 “阿言!不要!!!”她大叫着,从梦中惊醒,汗水湿透了衣衫。 不、不可能、几号?现在是几号? 江弦生惊恐地看着熟悉的天花板,慌忙坐起,右手胡乱在床头柜上摸着。咚的一声,慌乱间,手机被撞落在地,江弦生也被这声响敲醒,深呼吸几次,面上惊慌的神色也逐渐平静下来,只是双手仍旧有些颤抖。 2041年7月15日,上午7点07分 江弦生不敢相信地看着日期,再三确认下她终于不得不承认这是现实,梦境中的情景再一次浮现在眼前,胃里翻滚起来,一股恶心感涌上心头,江弦生跌跌撞撞地跑到洗手池边吐了起来。 【对不起,忘了我】 【如果真的能够重来……】 胃部在灼烧,生理性的泪水模糊了视线,镜中的面容变得扭曲,化为她埋藏的噩梦,鲜血、大火、残缺的肢体,一幕幕浮现。 她重生了,又一次重生了。 这是她和舒明言分手的第五年,也是她第四十九次人生。 “为什么……为什么……” 一边吐,一边哭,江弦生哭得撕心裂肺,好一会才止住。 “难道她又!不、不对、是我?还是她?”江弦生忽然发现,上一次的记忆,止步在7月15日,准确说是7月16日的凌晨一点之后的记忆一片空白,心下大惊“怎么会?!如果是我……应该……如果是她……那我也……” 越是回想,越是慌乱,所有的一切都止步在了2047年7月15日,无论怎么回忆,之后的事情都是一片空白。上一世,第一次过了那个日期,心下松了一口气的她难得的不靠药物睡去,之后——便回到了今天。再继续想下去,针扎般的疼痛随之而来,毫无防备的头痛欲裂,四肢百骸也传来密密麻麻的疼痛,一时如同烈火焚身,一时如同千刀万剐,毫无防备地涌上江弦生,将她砸倒在地。 直到猛地吐出一口鲜血,疼痛才缓缓退去,好一会,江弦生才缓缓爬起来,回到卧室,用手机搜索起来。 舒明言 江山歌 舒明言今天发自拍了吗 舒明言最a大女主 短博热搜上的内容还是记忆里的那样,虽然已过去许久,但对于舒明言的事情,江弦生总是记得的。 是了,这段时间她应当是在山中封闭拍戏,《江山歌》是童导准备了许久的大戏,明年她会凭借这部戏拿到白鸽奖影后,成为新一代的大满贯影后。 几番搜索下来,江弦生心下松了一口气,现在与她所知的过去并没有变化,这是一个好消息。 此刻时针已指向十点,缓过神的江弦生感受到了饥饿,简单地梳洗完毕后,熟练的在客厅的储物柜里拿出泡面、倒入热水,她已习惯了忙碌,三餐几乎都是速食,何况现在已无人同她一起吃饭,自然不会在饮食上费心。 泡面需要三分钟,江弦生便拿起笔在本子上写写画画,时不时便眉头紧锁,待停笔时刻,面条早已吸水发胀,她毫不在意地咀嚼咽下,好似味道并没有受到影响。对于江弦生来说,吃饭不过是为了维持生命体征,何况,无论多么美味的食物,对于她来说都味如嚼蜡,淡而无味。三两下解决了饭食,江弦生便对着本子上方才写下的内容,一条一条检查起来。 2041.8.17 《光芒万丈的大路》 人民医院齐医生三天后的手术 9.21 《来自未来的你》 首映有人纵火 10.3 《江山歌》杀青明言 京市机场 …… 眼下最为紧要的应当是这起持刀伤医事件,第一世她们在一起的时候,是从电视上看到这个新闻的,那时的她们只是为此感到惋惜,谁也没有多想。在重启的四十七次人生中她也多次尝试救下齐医生,但成功的次数也不过十五次,在那十五次重启中,某些事情解决得出奇顺利,她活着的时间也相对较长,上一次也是,所以必然是要救下齐医生的。思及此处,江弦生拨通了经纪人的电话。 “白姐,能帮我安排参加下一期的《光芒万丈的大路》吗?飞行嘉宾就好。” “好。” 22岁的余白初入职场,签下了18岁的江弦生,从出道到如今11年过去,两人的关系与其说是经纪人和艺人,反倒是更像朋友。正因如此,对于江弦生难得的请求,余白自然不会拒绝,但难免好奇她的理由。 “怎么突然想到参加这个?” “找灵感,顺带也为《来自未来的你》宣传” 理由是江弦生早就想好的,之前也是用的这个,在四十七次的人生中,借由先知的优势,股票、投资、电影、写作……江弦生尝试一切办法积累财富、结交人脉,反倒是曾热爱的演戏却是没有再积极进行了。最初的最初的那一世,江弦生是真的喜欢过演戏,也在舒明言的指导帮助下拿到过许多的头衔,一切重来,早已没了这方面的执念。好在,所学到的,从未忘记,才能让她在人前演出正常的模样。 《来自未来的你》是她在第三十二次重生时写下的故事,那时的她仅仅是想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对于文学门类专业毕业的她来说,写作是一种发泄的方式。意外地被经纪人看到后推荐给了公司,然后被签约拍摄,她也参与了投资和制作,此刻的时间恰好是上映前夕,作为原作者、投资人和编剧,宣传电影的理由合情合理。 “你居然会想到为电影宣传,真是难得,行吧,等我消息。” “谢谢白姐,麻烦您了!” “客气~” 不再多问,余白挂了电话。见证了好友演员生涯的起落、分手后的一蹶不振、再到幕后转型成功,久不出现在人前好友难得提出的请求,想来是病情有所好转,余白自然是乐见其成,早已不再是新人经纪人的她,很快便拿下了飞行嘉宾的名额。 收到了预料之中的消息,江弦生重复起上一世的安排,多方联络,只为能够顺利救下齐医生,让她完成三日后的手术。 【真的能够顺利吗?呵】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她好像听到了她打趣般恶劣的笑声。 【如果一切没问题的话,为什么这一次又重来了呢?】 头痛欲裂,江弦生难耐地皱起了眉。 ------- 《光芒万丈的大路》是一档介绍并展示各种职业工作情况的综艺节目,节目嘉宾会在三天内体验、感受不同的职业,是一档比较小众,又带有公益性质的节目,虽然不温不火,但由于内容受到官方点名推荐,如今已经拍到第十期了。节目常驻嘉宾五人,年过五十的孔健与蒋果是电视剧中最常见的正派形象演员、三十出头的青年喜剧演员盛哲、近几年大火的偶像男团的队长萧艺和女团队长计烨,飞行嘉宾每期1到2人,这次的节目除了江弦生以外,还有一个飞行嘉宾华兴彩,是以宣传新专辑为由来参加节目的。 第2章 8月16日,江弦生准时到达节目组所在的酒店,早上七点,恰好是大家用早饭的时间,节目组通常会在这时将飞行嘉宾介绍给常驻嘉宾们,通过早饭时间让嘉宾们互相熟悉。 【自我介绍时华兴彩会紧张到结巴】 “各位老师好,我是《来自未来的你》的编剧江弦生,这几天要麻烦各位老师了!” “各、各位老师好,我是、华兴彩,请、请大家多多、多多指教!怎么称呼我都可以!” 虽然并不想笑,但江弦生还是熟练地露出笑容和大家一一打招呼,就像真的开朗一样自然。而华兴彩,看上似乎是紧张过头,说话有些磕绊,更是僵硬地给大家鞠了个躬。 【先是盛哲,然后是孔健说话】 “欢迎欢迎!欢迎二位的加入!” “这个点肯定还没吃吧?小江、小华,快来吃饭,等下有的忙呢!” 盛哲率先鼓起了掌,作为大前辈的孔健和蔼地笑着招呼二人快过来,正在打粥蒋果更是直接问起二人是否需要,计烨和萧艺也热情地和两人打招呼,这样的反应有效地缓解了华兴彩紧张的状态,道了声谢谢,江弦生笑着接过粥,二人接连入座。 【饭后会公布本期是医生,孔健会感叹】 早饭时间是短暂的,几人简单交流后,便到了今日的职业体验时间了,节目组公布了这几日的体验职业内容,医护观察者。医生与护士都是专业性极强的职业,自然不可能让没有经验的人顺便体验,出于对患者的安全考量,本次节目的内容是作为医生和护士的助理与跟随者,协助维持就诊秩序,观察并感受他们的一天。 “医生啊,真是令人怀念的职业啊” 说话的是孔健,在成为演员前的他本就是医学生,志愿成为医生的他却阴差阳错的入了行,成了一名演员,多年过去,回首起来难免怀念。 【计烨和蒋果会提问,导演公布抽签,最后抽会到心外科】 “那么我们哪些人跟随医生,哪些人跟随护士呢?抽签吗?” “不会打扰到患者吗?” 计烨和蒋果提问道。 “这次是抽签决定,本次的安排是医生3人,护士4人,我们已经和医院沟通过,医院方面也提前张贴通知告知患者、与住院部患者也做了沟通,这点请大家放心。” 导演的回答简洁明了,抽签的结果很快公布,医生组是孔健、计烨和江弦生,分别跟随肿瘤科、儿科和心外科;护士组则是分成两组蒋果和华兴彩跟随心内科、盛哲和萧艺跟随儿科。 【分组没有差错,和之前一样,接下来应该没有大的差错】 到达医院后,便各自前往对应的科室和各自的跟随医生和护士见面,江弦生被分到了心外科,跟随邢澄澄医生。 “邢医生您好,我是本次跟随您的江弦生,这几天叨扰您了,您叫我小江就好。” “您好,请坐。” 邢澄澄三十出头,是心外科的主治医师,虽然不苟言笑,但在患者中的评价却是出奇的好,是一名好医生。简单的寒暄过后,在实习医生的指导下,早已重复做过许多次的江弦生熟练地开始协助录入邢医生的问诊情况。 第一天平淡的过去了,意料之中地没有见到齐医生,江弦生并不着急,转眼便来到了第二日,8月17日的下午。 作者有话说: 以前只写过同人文,没写过原创文,但是也好久没写了,这是一个好几年前的脑洞,最近突然想起来,然后就很想写,所以就写了。 有不喜欢的雷点的话,请自行避雷,别骂我。 25.1.24修改错字,感谢提醒 第2章 第 2 章 即使是周末,医院里依旧是人来人往,心外科也不例外。有别于昨日,邢澄澄医生今日的门诊安排只有上午,下午则是在住院部,一行人便跟着转到了心外科的病房。 2041年8月17日下午14时16分,与本就在住院部的蒋果和华兴彩在同一个病房相遇,简单的问候过后,江弦生的视线继而转回跟随邢澄澄,与节目组一起看着医生的查房日常。重复多次的活动对江弦生来说早已没了新鲜劲,面上看着专注,注意却始终落在房内的其他人身上,手表上的指针平静地转动着。 2041年8月17日下午,14时50分,20床的小朋友偷吃零食被母亲发现,心虚地听着母亲的念叨。 2041年8月17日下午,15时19分,22床的年轻人接到女朋友打来的视频电话。 2041年8月17日下午,15时48分,24床的老太太笑呵呵地接过老伴递来的水杯。 2041年8月17日下午,16时15分,陆续有患者家属和病人开始订餐。 目前为止,所有的行动都和之前的重启中相差无几,时间上的变动也在三分钟之内,还有大约三十分钟,就是齐医生出事的时间,右手食指滑过表盘上冰凉的玻璃,心下不免有些紧张起来。 2041年8月17日下午16时20分,刚刚结束一台临时手术的齐想来到了病房,照例查看明天准备手术的患者情况,走入节目组隔壁的病房。 2041年8月17日下午16时39分,结束了这个病房的一行人走到房门口,突然发现,不知何时,病区走廊上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凝神看去,江弦生果然在不远处看到了熟悉的面孔,一个神色有异的男子,他就是即将发生的这起伤医案的犯人。 【注意他,快了】 2041年8月17日下午16时40分,齐想走出病房,江弦生看似随意地侧身朝向齐想方向,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过几步之遥。 “庸医去死!” “小心!” 刹那之间,男人疯狂地冲了过来,快得让周围的人都没能反应过来,除了早已经历过的江弦生。不明液体自黑色杯子泼出,向着齐想的右手而去,顷刻之间,江弦生一把抓住齐想的手臂往后一拉,随即转身挡在前面,灼烧感在背部蔓延开来,即便是早有准备,仍旧没能完全躲开泼出的强腐蚀性液体,江弦生不由得在心中感叹真狠。 感受到灼烧却并不疼痛,但江弦生还是表现得很痛的样子。而袭击者眼见液体没有泼到想伤害的人,男人当即掏刀刺了过来,江弦生猛地一把将齐想推开,二人堪堪躲过剔骨刀。 “庸医去死!去死!去死!” 男人疯狂地挥着刀乱砍,走廊上的人尖叫着逃离,不远处的节目组也煞白着脸不断后退,连镜头没关也忘记了。江弦生一边护着齐想躲避,一边找机会试图回击,四十八次的重生,她可不是毫无防身能力,终于找到一个机会,一脚踹到男人腿上,男人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周围伺机而动的几人见此一下扑了过去,迅速地将男人手上的刀打落,赶来的保安也加入其中,彻底控制住了男人。 【还没完】 见男人行凶被制止,众人心里不由得松了口气,齐想连忙跑到江弦生身旁检查她的伤势,身为医生的她在看到伤口后立马明白伤口的严重程度,连忙喊人。 “你没事吧?快!强酸腐蚀!送去治疗室!” “嘶——没事” 好在是在医院,担架很快就过来了,就在江弦生被接过的一瞬间,一道亮光闪过。 “啊!” 咚! “这个人是同伙!” 眼疾手快地推开身旁的齐想,江弦生左手抓住刀刃,腿上发力,趁男人没反应过来一脚踹到他肚子上,等男人被制服时,江弦生的左手已是鲜血淋淋,刀尖也明显没入了胸口几分。 “快!!!” “小江!!!” 即便是这一系列生死危机,医生的职业本能依旧让齐想迅速地做出判断,进入抢救行为。而此刻节目组一众人才反应过来,面露担心,跟着到了抢救室门口。 2041年8月17日下午16时57分,江弦生被送入抢救室。 【你啊,总是把自己弄得一身伤】 恍惚间,她好像看到了她露出担忧的神色。 ------- 病房里很安静,只有监护仪上平稳的起伏,坚持不懈地发出滴、滴的声响,病床上的江弦生唇色泛白,是少见的虚弱模样,女人愣神地看着这张许久未见的,鲜活的脸容。 在最不缺俊男美女的娱乐圈中,江弦生并不是个美人,只能说得上是五官端正,侧躺的姿势使得刘海顺着右边滑下,露出长期被遮挡的额头。江弦生是宽额头,发际线比她高,以前因为长期担心自己会秃头,所以很少扎起来,经常是披散着。脸型偏向菱形,高鼻梁,眉眼并不柔和,故而沉默不语时看起来有些凶巴巴的,不是大众喜爱的那类长相,而此刻因为受伤的缘故,眉宇间的冷硬、严肃都软了下来,倒显得有些纤弱,女人不由得伸手描摹起来。 由眉到唇,女人小心翼翼地碰触,她们已不知有多少年未曾这般亲近,久到她觉着眼前的一切,仿佛是一场梦。 太久太久了 她好像没变,29岁和24岁,岁月宛如一阵风,慕然吹过,什么也没有带走,又好似什么也没留下。 第3章 “嗯……” 似乎是被人扰了梦境,江弦生不由得低吟出声,沉重的眼皮挣扎着撑开,落日的余晖下,女人模糊的身影顿了顿,按响了床头的呼叫器,熟悉的声音一如既往,恍若幻觉。 “48床醒了,麻烦医生来看一下,谢谢” 【哟,你还活着呢】 【算得不差,还活着】 如料想的一样,在医院受伤,救治必然迅速,况且刀并没有刺入要害,江弦生很快脱离危险转入普通病房,看似幸运,实际上这都在她意料之中。倒是现下所处的病房是豪华病房这点,让江弦生有些诧异,毕竟在四十七次重生中除开前几次,她再未因此住过豪华病房。 是她吗?江弦生想。 朦胧中的身影,像极了那人,但意识彻底清醒后的江弦生并未见到那熟悉的面容。 “没问题了,这两天不要洗澡,睡觉不要翻身,要多休息,有需要呼叫铃喊我,江小姐。” “好的,谢谢你。” 责任护士在交代注意事项,江弦生微笑回应,目送护士离开后,表情立刻恢复平静。 2041年8月19日,江弦生在昏迷了两天后恢复意识,医生与护士的涌入,一个接一个地详细检查与询问。 “左背、胸口的伤口目前恢复良好,但还需要注意……” “请问江小姐当时的情况是……” “呜呜呜……吓死我了江姐姐……” “小江真勇敢,等你好起来以后……” “你这难得出来一次,真是……” …… 【多少次了,好麻烦】 警察的问话,烂熟的回答,经纪人与节目组的探望,等一切结束的时候已经是晚上9点,空荡荡的房间只有江弦生一人。 果然是看错了,也是,她怎么可能会在。 即使是意料之中,江弦生却难免有些失落,除了在网络偷偷关注,江弦生已经记不清上一次在现实里见到舒明言是多少年前了,十二年?还是五年?她现在29岁,是分手的第五年,但对她来说,却不止五年,而她也并不是真正的29岁,不断重来的人生让这颗千疮百孔的心,宛若苍老、破碎的旧钟,艰难地转动着。 从第七次重生时分手以后,她们就再没有见面过。 不是没想过复合,不是没想过再一次告知一切,但那时的场景在脑海中挥之不去,已然成为她的梦魇。即便是说了,做了,也得不到好的结果,所以江弦生不能说,也不能做。因为无论是她们中谁开始,哪怕是一丁点的联络,一丁点的不舍,最终迎来的都只有死亡的结局。所以江弦生怕了,四十八次害死舒明言,四十八次亲眼见证爱人的死亡让她的精神已经濒临崩溃,她不敢见舒明言,所以切断了自己身为演员的前途,但又恐惧没有舒明言的生活,更不能什么都不做,所以以幕后工作者的身份留在娱乐圈。 或许舒明言也恨她,毕竟当初分手,她说了很多伤人的话。 江弦生心中有愧,也不敢面对。虽然潜意识的直觉让江弦生觉着病房与舒明言相关,但她下意识否定了这个结论。 她不敢赌,相见的后果。 不能,不能,江弦生你不能见她。江弦生无数次对自己说着不能。 这样的日子还要持续多久?江弦生不知道。 这样的日子还能持续多久?江弦生也不知道。 嗒、嗒、嗒 时钟的指针仍在无情的前行,像一条绳子,紧紧地勒住她的脖子。 疲惫的江弦生沉沉地睡去,黑暗很快吞噬了整个房间,像一头疲惫的巨兽,悄然闭上了眼。 病房外,一墙之隔,门边靠着一个女人,接连几日的忙碌让她感到疲惫,眼下的乌黑难掩眼中的安心。病房四周无人,只有灯安静地亮着,女人靠着墙,脱力般坐在地上,向来矜持坚韧的她露出了脆弱的神情,泪珠悄然从眼角落下,无人听见她的低喃。 “阿弦,我到底……该拿你怎么办?” 作者有话说: 存稿很少,先发三章,存稿发完了以后就慢慢写了 第3章 第 3 章 齐想,三十四岁,出生在医学世家,是第一人民医院心外科主任医师,博士毕业以后就来到人民医院工作,虽然年纪尚轻,但也参与过多起重大手术,也是京市数一数二的心脏移植专家。 8月20日,齐想的手术顺利完成,紧绷的神经总算是松了下来,齐想开始回想前几天的事故,越想越觉着疑点重重。行凶是有目的性的,虽然齐想并不认识犯人,但齐想知道他们的目标是她,或者说是她的手。复盘这次伤医案,男人一开始并没有出手,显然是在寻找她,腐蚀液体泼出的方位并不是脸,而是手,见毁手不成才拿刀害命,也就是说他一开始只想毁了她的手,这就很有意思了。 伤手,必然是为了阻碍手术,最近的手术就是今天,而今天的手术的对象在院内除了相关人员知晓以外,几乎是保密的,必然是内部出了问题。手术对象虽然不知道具体背景,但肯定是大人物,那么多重保卫可不是普通人能够拥有的。心脏移植手术是器官移植手术中最难之一,临时更换主刀医生,成功率必然大幅度下降。 这是要用她的手,换命啊! 齐想眼里泛起寒意,拿她作为垫脚石,就要做好被报复的准备,她可不是一无所知的小白花。 而被江弦生救下,虽然齐想觉着太过巧合,齐想反复看过监控,一切一切看起来都太巧合了,但自己的人目前也没有查到其他。前几日抢救过后,为了准备手术,齐想暂且放下了其他事情,现在手术结束,她打算去看看这个救命恩人。 得了空闲的齐想,在休息恢复体力过后,来到了江弦生的病房。 咚咚 “江小姐,方便进来吗?” 【来了,注意】 “请进” 江弦生此刻还在输液,齐想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靠在病床上,一脸苍白的江弦生,左手由于刀伤包了好几层,所以扎针输液就是右手的事情了。 “齐医生怎么过来了?”江弦生面带疑惑轻声询问。 “还没有好好和江小姐道过谢,虽然昨天就知道您醒了,但由于这几日手术实在排得满,所以拖到今天传过来。”齐想从门口走向病床,清冷的双目不动声色地打量她,大约是受伤的缘故江弦生有些虚弱,说话的声音也不大,看上去和查到的资料中一样温和,敛下探究开口道:“那天,多谢江小姐搭救,若非江小姐救我,我这双手恐怕是再也拿不起手术刀了” 齐想说完对江弦生鞠了一躬以表谢意,见此,江弦生反倒是不好意思起来,慌忙坐直,脸颊泛起难为情的红,连忙摆手回道:“没有没有,齐医生不用这么客气,我、我就是本能反应,您这样我怪不好意思的。” 缠着纱布的左手来回摆动,似乎是动作过大扯到伤口,江弦生下意识地“嘶”了一声,动作也顿了一下。齐想连忙上前查看,还好没出血。 “医生、护士都是宝贵的,我们都不愿意再见到伤医案件的发生,一个极端的患者,毁掉的不只是一个医生、一个护士,他们毁掉的是许多家庭的希望。”江弦生看着齐想轻声道。这话是真的,每每看到医护被伤的新闻,过去的她们总是会为此感到难过,就齐想不只是为了活,也是为了当初的惋惜。 “为了希望,不算什么的” 【实话实说,但不说全】 江弦生的眼里满是真诚,格外认真的语气让齐想有些愣住。 二人随意聊了一会,一番交谈,齐想虽然并没有完全放下疑虑,但是也信了三分,有了结论的齐想便不再想多留,借口有事,二人含笑道别。 脚步声远去,笑容逐渐淡去,面上回归平静,江弦生??阖眼。 【她会相信吗?“意外”救人】 【无论信不信,袭击本就与我无关】 ------- 养伤的时间过得很快,转眼过去两周,这次住院的时间额外久,这让江弦生觉着自己在病床上躺得都快发霉了。身上的伤口看着吓人,但江弦生感受不到疼痛,或许是身体素质不错,愈合起来也算快,她几次想出院都被经纪人和医生按下不予批准,只能硬生生住了两周。 网络新闻发酵的快,转移的也快,伤医新闻在当日冲上热搜,不过两日便少有人提及,但随着两周后《光芒万丈的大路》将这次事故也剪在正片中,网络上又掀起一番讨论,江弦生救人的事情也上了热搜榜单。江弦生本就是曾经的流量小花,虽然近年虽然转向幕后,但依旧有不少的粉丝,所以等江弦生被准许出院的时候,恰好又赶上节目播出后的热议期,医院门口挤满了记者,娱记向来不在乎你是否大病初愈,热点永远是他们心中最重要的东西,长枪短炮堵在车前,让人寸步难行。 “江小姐,请问你为什么会选择救人?是为了博眼球吗?” 第4章 “听说你为了救人受伤严重,你会后悔救人吗?” “你的行为是为了给电影拉票房吗?” “伤医事件是你的自导自演吗?” 诸如此类,娱记们从不关心真相如何,只顾热点恶意猜测,嗤笑着吃着沾染他人血液的人血馒头。即便是在娱乐圈浸染了十一年的余白,对此依旧难以习惯,却也只能不断让司机鸣笛示意:“病人才出院!让让!麻烦让让!” 车中的江弦生对此毫无反应,经历太多次了,听过无数遍的话语已经无法让平静的心掀起波澜,反倒是主动安慰起余白,让她不要生气,忽然一个从未出现的问题扰了这份平静。 “听说山中拍戏的舒明言在事件后请假两天,请问是来看你了吗?你们还有联系吗?” 她……知道了吗?那天,真的是她吗? 不、不可能! 一瞬间,喜悦涌上心间,但随之而来的是难过、自责,以及深深的恐惧。 有声音在耳边说话,是再熟悉不过言语。 【我们不该有任何联系的,你知道的,你会害死我不是吗?】 哈、哈 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心口的痛意让江弦生难受得想要弯起腰,紧抓着胸口的布料,空气好似变得稀薄。 内心的情感翻涌,好似过了许久,但实际上也才过了几秒,听到问题的江弦生迅速调整好了状态,主动打开车窗,用虚弱的语气轻声回道:“我不知道,很久没有联系了。我才出院,还不太舒服,麻烦各位记者同志让让可以吗?谢谢。” 过于虚弱而平静的话语让提问的记者感到意外,好像才反应过来这是一个才出院的病人,那早被丢到不知道哪里去的一点点羞愧心冒了出来,下意识退开些许。 借由车窗的遮挡,江弦生仔细观察提出陌生问题的记者,男人的衣服很廉价,但项链和手表却价值不菲,不像一般记者会带的,拿相机的方式也很随意。多次重来让江弦生对这个场合会出现的记者大体都有印象,唯独他是从未见过的记者,不像记者。 【是从未见过的记者,不像记者】 声音同步响起。 医院的保安们总算是找到机会剥离人群,车子才得以脱身顺利开走,让停车场出入口恢复进出通畅。 总算是回到家的江弦生,再次被余白念叨了许久才放过,从“就你这个小身板还逞强救人”一路说到“你看看你这几年过得越来越潦草了”,整整一个小时的絮叨,无论听过多少次江弦生都觉着,余白她真的好能说啊,还是不能屏蔽的魔音贯耳。念叨结束在余白将冰箱填满新鲜食物,并勒令她自己做饭以后,余白才气愤地离开。 虽然余白表现的是絮叨,但江弦生知道她是关心,太久没听到如此的关心了,这让江弦生心里有一丝暖意。上一世和余白断绝关系是在舒明言结婚的第二年,对她们感情知根知底的余白对于自己的颓废的表现从不满到觉着她无可救药,因为一些原因那时的她表现出对于情绪的控制也越来越差,脾气古怪地将身边的人一个一个推开,最终在她与公司解约以后彻底绝交。 余白是江弦生最后一个推开的朋友,从那以后她逐渐淡出圈子,从所有人的生活圈离开,反正手上的钱也够她普通地活一辈子。从那时起,江弦生就像是阴沟里的老鼠一样,只能通过网络,窥探舒明言透露出的生活一点一滴,直到那个日子。 她活着,却已经死了。 在无数次重来的人生,江弦生想过直接离开这里,也想过直接死去,但最终得到的都是舒明言的死亡,以及一切倒转。生不能,四不得,除了面对,江弦生没有办法,但或许有一天会迎来真正的死亡,从第七次开始,每一次重来的时间都会比上一次前进一些,从2036年7月9日到如今的2041年7月15日,四十多次的重来让时间前进了五年又六天,也许某一天重生的时间和死亡时间重合的时候,她就能真正地死去。 但那时舒明言会怎样呢? 江弦生不知道,也不敢赌,所以她只能往前走,不敢死,也仅仅是活着,一直活到2047年7月15日,那是她们第一世的死亡时间,除了上一世,没有一次,活到这一天。 这一天以后会是结束吗? 江弦生并不清楚,但倘若没有目标,她又该如何前进? 就让我再贪念一下吧!贪念来自友情的关心,贪念曾经的爱人。 回想着意识朦胧时看见的身影,药力上来的江弦生疲惫睡去。 第4章 第 4 章 在第二十一次重生的时候,江弦生的精神一度处于崩溃,亲眼见证了二十一次爱人的死亡,让她的心在破碎的边缘。那时,她还没有彻底习惯没有舒明言的生活,又不敢贸然联系,无法自然入睡的她开始依赖药物和酒精入眠。 异样的状态自然瞒不过身为经纪人的余白,强压着江弦生去看心理医生,结果自然是不好,介入干预也没有得到多大的好转,余白为此操碎了心,这让江弦生十分过意不去,便伪装起好转的模样。这样的状况一直持续到第二年,在接了一部以主人公是精神疾病患者的戏之后,状态更加严重了,江弦生开始出现幻觉,虽然只是轻微的,但也足够让加重病情。 《出错的情绪》是一部以精神疾病患者为主体的剧情片,讲述的是三位精神疾病患者的自我寻找与救赎的故事,这部戏是江弦生主动要求参加的,最初看到剧本故事时,江弦生便觉着庄梦和她很像,她想要在剧中找到答案,所以主动要求试镜,即使余白并不赞同。也恰好她的状态十分符合其中一位女主庄梦的形象,试镜很顺利通过。 “白姐,如果有一个人,你越是想要靠近她,就越是会给她带来不好的后果,你会怎么办?” 状似无意,看着剧本的江弦生问余白。此时正是电影拍摄期间,余白只当她是在问剧中庄梦的事情,因为一些原因庄梦在和男友交往的第四年,得了很严重的抑郁症,男友从一开始不离不弃,到被多疑病态的庄梦折磨到崩溃,两个相爱的人最终变成互相折磨。 “会让自己痛苦吗?” “也许会吧?” “那就远离他,离得越远越好,何必自寻烦恼?” 最后,余白是这么说的。 最后,庄梦也是这么做的,突然清醒过来的庄梦决定放过男友,不再彼此折磨,不想让两个人曾经所有的美好都化作怨怼,最好的结果就是各自前行,庄梦重新振作,积极配合治疗,走向了自己的新生。 但江弦生留在了原地,她没办法自己走向新生,曾经美好的记忆,变成幻觉,侵蚀着她。 电影拍摄结束后的半年多后,江弦生以精神情况唯有和经纪公司商量解约,最后在完成所有的行程后,在第二十一次重启的第三年,2040年的10月与经纪公司和平解约,彻底退出娱乐圈。此后,江弦生更换了所有的联系方式,逃到了远离京市的黔城乡下的小镇上,独自一人生活。渐渐地,江弦生开始习惯身边没有舒明言的生活,直到2047年6月21日,本该是舒明言生日的这天,热搜上挂着的却是她的葬礼。 时间并没有倒回,江弦生第一次产生了另一种恐慌,真的要在这个彻底没有舒明言的世界里生活下去吗?江弦生不愿意,于是,在舒明言葬礼的第三天,江弦生选择自杀,用一把锋利的刀刺穿心脏,很快,她就陷入了黑暗。 然后,世界再一次倒转,第二十二次重启开始。 之后的几次重启,江弦生也尝试过彻底远离,但无一例外,舒明言都会死在2047年的6月21日之前。而每一次舒明言死亡,世界并不会重启,直到江弦生自杀,重启才会开启,无一例外。 之前的二十次重启,江弦生与舒明言几乎都是前后同时死亡,所以江弦生没有注意到世界重启的规则,一直以为是舒明言的死亡会让世界重启,直到第二十一次重启,江弦生发现了一条规则。 舒明言死亡后,江弦生死亡,则世界倒转重启至上一次的某一天。 ------- 2041年9月21日凌晨,《来自未来的你》首映现场 电影院内,观众们正聚精会神地看着电影,《来自未来的你》是一部友情片,付声和孟若高中时曾经是十分要好的朋友,高中毕业前因付声转学而失去联系,分隔多年的一对好友在十年后的一次工作中意外重逢,二人很快就像高中时期要好,成为彼此最好的闺蜜。然而,在重逢一年后的某一天,付声错过了一通来自孟若的电话,随后便接到孟若去世的消息。付声一直在后悔,如果当初接到了这个电话,一切会不会都不一样?直到一个月后,付声收到了来自孟若的一封信,是十年前分别前夕,她们一同在时光邮局寄出的,给未来的自己的一封信,分明是错误的地址,错误的收件人,却出现在了付声的手上。 阅读信件以后的付声,才明白开朗的孟若背后原来有那么多的痛苦,回忆起重逢后的所有,找寻记忆里的蛛丝马迹,孟若的死亡并不是意外,而是压抑许久的爆发,付声泣不成声。然后,在收到信件的第二日,付声一觉醒来,回到了与孟若高中相遇的那一天。 第5章 在众人沉浸在剧情里时,江弦生借口去卫生间,悄悄退出观影厅,在走廊里悄悄打量。首映日纵火事件是第三十一次以后开始的,显然是有人刻意准备,江弦生不能直言事故把影院围得密不透风,只能旁敲侧击让人加强安保,但每次都会有不同程度的意外发生。主演的过激粉丝、对家黑粉等等,总之目的就是破坏首映现场,不让电影得到曝光。果不其然江弦生发现了角落里藏起来的易燃物以及鬼鬼祟祟往影厅去的女生,没有声张,通过短信联络余白与安保,顺利阻止纵火事件,对外宣称则是工作人员巡逻时意外发现。 最初的《来自未来的你》是第三十一次重启时写下的,而最初剧情也并非现在这样,原本,江弦生是将自己的情感投射到付声身上,让付声多次回到一年前拯救被卷入案件死亡的孟若的情节。但那一次,首映出现的是爆炸纵火,毫无防备的现场,多人重伤死亡,江弦生也受伤毁容几乎全身瘫痪。也是那一次,江弦生发现了一直藏在背后的影子,原来,一直有人在监视她,从很早就开始了。 那时的她正以魂体的方式跟在舒明言身边,没有人能看见她,江弦生并没有看清那人的面容,只是通过声音第一次知道了一直以来让她们死亡的那个人,是舒明言身边的朋友之一,她听过这个声音,在第六次重启的最后。 “死了?” 女人倚在沙发上,漫不经心地转着自己的发尾,语调慵懒。 “对,似乎是受不了自己瘫痪,自杀了” 男人嗤笑着对旁边的女人说。 “哦?我还以为能写出那样的剧本,她是真的会重生。” “就算重生又如何?下一次,她就知道自己应该离得远远的,不想死的话。” “她不该再出现,再引起明言姐的关注,明言姐该是正常的” 女人的眼神很冷,只是在提起舒明言的时候,眼神柔和了一瞬。 刚刚死亡的江弦生,没想到下一秒就出现在了舒明言的家中,身旁是在阳台打电话的舒明言,而背后是客厅中正在对话的男女,不知为何,江弦生看不清他们的面容,但他们悄声的对话却听得一清二楚。 那个人太聪明,居然通过一个电影,就猜想她可能是重生或者有预知未来的可能性,她能够得到完整的剧本,还是舒明言的朋友,背景定然不凡。 也是那一次,江弦生发现,原来如果她先死,舒明言也会在2047年7月15日以前死亡,然后世界会再一次重启。 第三十一次的舒明言,死于“意外”落水,由那个人制造的意外。 重启法则第二条,无论江弦生和舒明言谁先死亡,世界会在另一人死亡后立刻重启。 法则第三条,如果江弦生自杀死亡,则会以魂体形态待在舒明言身边三米内,直到舒明言因为“意外”死亡。然后,由江弦生一个人,带着记忆开启重启。 是的,只有江弦生会在重启后带有先前的记忆,之前的四十七次,没有第二个人,舒明言也不例外。这是法则。 不能不写,没有《来自未来的你》就会和之前三十次一样没有线索,而如果写出和第三十一次的《来自未来的你》一样的故事,则会引起那个人敏锐的猜想,要被注意但不能过度被注意。所以,在第三十二次重启开启后,江弦生在余白发现故事前,修改了剧情,好在修改后的剧情也顺利被推上银幕,而爆炸纵火也变成了极端粉丝的激情纵火。刚开始的几次,总是不能无伤解决,或多或少,江弦生都会因此受伤,到了现在已经能够悄无声息地解决。 一点一点地去改变,一次一次地去准备,江弦生在不断重来中去调整,去布局,只为改变最终会到达的“必死”结局。 江弦生回到首映现场的时候,电影刚好结束,主创团队即将上场。没有变动的问题与回答,流程、互动、主演的展示、抽中的观众,全部都和记忆中相差无几,但江弦生总觉着现场有什么不一样,面上不显,江弦生悄悄观察场内。这份异样感,截至到全员大合照的时候才明了角落中戴着帽子和口罩的女人,抬起了头。 【是她……】 作者有话说: 视角主要放在江这边,第四十八次不是解决的一次,所以对于其他人和事都不会过多展开,在穿插过去的同时,尽量快一点把这一次讲完。 25.1.24修改错字 第5章 第 5 章 为什么?为什么她会在这里? 【明言】 江弦生在心中轻声念着这个名字,慌乱不已。 后面怎么进行的江弦生记不清了,好在多次重启在灵魂里刻下的记忆如同肌肉记忆一样,顺利地帮江弦生走完合影等的环节,主创团队活动结束后,江弦生魂不守舍地走到停车场,忽地看到了车前站着的身影。 那里站了一个人,一个带着帽子和口罩的女人。 女人看上去很高挑,但并不纤细瘦弱,她站在那里,姿态挺拔,如同巍峨的松树一样,让人移不开眼,女人转身时,齐肩的黑色长发从外套上滑落到颈间。她分明穿得很日常,白色的t恤外套了一件深灰色的薄外套,深蓝色的牛仔裤和黑色的运动鞋,黑框眼镜下的面容也被口罩遮挡,却依旧是光彩万分,照进了江弦生的眼中。 江弦生知道是她,是舒明言。 “阿弦” 江弦生愣在原地,呆呆地看着舒明言开口唤了她的名字,是曾经最亲密的称呼。 霎时间,封存许久的记忆充斥脑海。 “我是舒明言,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吗?” “江、江弦生” 是明媚如春光的少女,闯入了孤独的人眼中。 “谢谢你,我可以叫你阿弦吗?” “……嗯” 是温和的话语,与红着脸地回应。 “阿弦,阿弦,我的好阿弦,你就答应我吧” “我……明言……这、这不合适……” 是耳鬓厮磨间恋人的戏语,悄然打动人心。 往事一幕幕在脑海上演,亲密如同昨日般清晰,打得江弦生猝不及防,失了言语。 真的太久了,江弦生太久没在现实里看见舒明言了,不是魂体时的相随,而且真真切切地,能够触碰到的舒明言。 对舒明言来说或许只是五年,但对于江弦生来说真的太久了。 四十多次的重来中,能够真切与舒明言相处的日子寥寥无几,对江弦生来说,上一次目之所及,过了多久已经记不清了,几年?十几年?还是几十年?她只能靠着屏幕与照片,不断去回忆曾经的美好,才能让她在这循环往复的时间里坚持下去,没有彻底崩溃。 而现在,舒明言就那么站在那里,只要往前几步,就触手可及。 不过几步之遥,如同要跨越山海,让人失了前行的勇气。 江弦生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人,而她面前的舒明言此刻,内心也并不平静。 站在眼前的,是鲜活的江弦生,不是病房里浑身是伤、奄奄一息的江弦生,也不是上一世残缺不全的尸体碎块,不是冰冷的墓碑,是如此充满生命力,活生生的江弦生。 分手的第五年,分手的第十一年,随着时间逐渐淡去的记忆,在这一刻变得清晰起来。她就那样静静地站在那里,眼里满是错愕,就和当年一样,好似时间没有将她改变一般。但舒明言知道,她们都变了,不是二十二岁的舒明言和江弦生了。 时至今日,舒明言依旧不明白,为什么前一日还满心欢喜求婚的人,会在第二日醒来后,满脸痛苦地说分手。 几息过去,江弦生依旧没有动,还是那样站在那里,丝毫没有走过来的意思,但舒明言不想再等了,上辈子的十一年,三个月只能在梦境里重逢,和今生重来后的一个多月,她等了太久太久。从前,她们的开始是舒明言主动的,一直以来也都是舒明言在主动追求靠近,所以在被分手以后,备受打击的她觉着好累好累,便也没有再主动追回。但这一次,舒明言想,主动就主动吧,毕竟,缩回龟壳的人,不能指望她能够自己走过来,厚厚的防护罩,只会将她越裹越紧。更何况,梦境里的记忆让她觉着,当初的分手肯定是另有原因。 于是,舒明言拨开迷雾,跨越山海,走向了江弦生的世界。 “先上车吧,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她眉眼含笑走了过来,牵起她的手走到车边,一如当年。江弦生就这样被舒明言牵着,熟悉的温度让她贪念不已,她就这样呆呆地跟着她走,看着她松开手坐上副驾,指尖抽离时带走的温度,让江弦生升起了一丝不舍。就这样,江弦生听着舒明言的话语,开车往自己的住处驶去。 “你……为什么会在这?”终于找回一丝理智的江弦生,不由得低声询问,却又被舒明言笑吟吟的一句“阿弦,专心开车,回家再说”又砸得晕头转向,直到将舒明言带回了家,熟练地倒好茶一起坐在沙发上时,才终于回过神来。好在是独栋别墅,邻里之间有一定距离,并没有人发现舒明言在这。 第6章 “你为什么会在这?”江弦生又问了一遍,顿了顿,继续说道:“你……现在应该在封闭拍戏。” 这是之前从来没有过的事情,本该在封闭拍戏的舒明言出现在了首映礼上,还跟她回了家。 难道……她也…… “之前在医院——”是你吗? 江弦生试探的话语还未说完,就被舒明言打断。 “我想你了。” 舒明言目光炯炯,看着江弦生的眼睛,发自内心的直言道。短短四个字,将江弦生砸得是昏头搭脑,不知所措。见此,舒明言乘胜追击缓缓靠近江弦生,右手熟稔地牵起她的左手,十指相扣,身子向前靠近,同时用话语蛊惑人心。 “我是拍戏又不是坐牢,山里也有信号,剧组的工作人员一直讨论你的电影,突然在网上看到你电影首映礼的消息,恰好这几天也没有我的戏份,就来了。”这话当然是骗人的,为了能够赶上首映礼,舒明言去求了导演提前拍摄自己的戏份,连轴转了好几天,这才空了两天赶过来。 但这也打消了江弦生的一点疑虑,不知道是为什么,这一次的宣传确实是比以往的重启里都大,舒明言在的剧组里有人讨论也是正常。被迷惑了心智的江弦生觉着是合理的。 “那你呢?” 距离越来越近,躲闪的江弦生被不断向前的舒明言逼退到了沙发边缘,腰背抵上扶手,退无可退,能够感受到,落在彼此唇齿间的呼吸,是那么清晰。 “你,不想我吗?” 她是如此迷人,红唇吐露的话语像是迷魂汤,将江弦生蛊惑。 “我……” 【那我呢?你想我吗?】 刹那间,所有美好的记忆被烈火吞噬,随着那道声音响起,眼前的舒明言逐渐模糊,化为那四十七次的死亡时的样子。 枪杀、割颈、自杀、落水、车祸……舒明言一遍遍,死在江弦生眼前。 “阿弦快跑!” “走!阿弦!走!” “不要过来!阿弦,你快走!” 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一遍一遍的,舒明言死在江弦生眼前,第十八次、第二十一次、第二十五次、第三十三次、第四十五次——然后,最终定格在第六次重生,舒明言的第七次死亡。 “阿弦……如果……真的有来生……离开我……活下去!” 鲜血将舒明言染成了红色,血肉模糊,除了脸几乎没有完好的部位,却依旧笑得温柔。连生命的最后,也都在为她着想。 恍惚间,江弦生的视线越过眼前的舒明言,在沙发的另一端,第七次的舒明言就站在那里,温柔地对她开口。 【不是说了不要靠近我吗?阿弦,你不听话。】 江弦生猛地颤抖起来,异样的状况让舒明言十分诧异,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江弦生就一把推开了她,相交的手也在一瞬间分开,倒在沙发上的舒明言担忧地看着突然站起又不断后退的江弦生。 “我没有!我听你话的!我有在听你话的!你说的我都听的!” 江弦生眼睛直直地看着前方,捂着头崩溃地连连后退,声音渐渐带上了哭意,撕心裂肺的哭声在房间内响起。 【那你现在在做什么?把我带到了你家】 “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见你的” “我没有……我没有不听话……我没有……” 幻影不断靠近,江弦生退到墙边已退无可退,咚的一声跌落在地,而幻影也走到了身前,低头蹲下,眼目中闪烁着眷恋,言语也是极尽温柔,是江弦生最熟悉的语调。 【好阿弦,你最乖了,是不是?】 江弦生抱头蜷缩在墙角,浑身颤抖不止,哭的声音嘶哑却依旧反复低喃。 “我乖的……我最乖的……我会听话的……” 舒明言怔怔地看着江弦生诡异的行为,从惊诧到担忧,再到心疼不已。这五年,她都发生了什么?怎么会,变成这样? 舒明言哪里知道,对江弦生来说,从来,都不止五年。 一次次看到爱人死在眼前,有多少人能够正常呢? 舒明言是江弦生的光,一次次被迫在眼前熄灭的光。 江弦生没有崩溃,但也在崩溃的边缘,一颗心破破烂烂,缝缝补补,将就使用罢了。 舒明言在江弦生身前蹲下,伸手抓住不停捶打自己头部的江弦生的双手,放轻声音道:“阿弦,别打了,你会痛的,好吗?” 【离开我,活下去,好吗?】 她的关心与心痛是那么的真实,眼前的舒明言与幻影重合,心跳几乎停止,江弦生看着舒明言发怔,渐渐停止了颤抖,好一会才找回了言语。 “你走!” 江弦生用尽全力才克制住自己,轻轻挣脱舒明言的手,生怕用力会伤了她,避开接触,起身找到车钥匙才看向舒明言。 “让人接你,或者自己开车走。” 江弦生的眼神很冷,舒明言在冰冷中看到了恐惧。她在恐惧什么?舒明言在心底藏下疑惑。 “走!我让你走!听不懂吗?!” “我不想见到你!” “滚啊!” 头像是要爆炸了一样,江弦生知道自己的精神已经到了临界点,逐渐暴躁的情绪愈发不可控制,钥匙被狠狠砸向舒明言脚边,江弦生只想尽快结束这一切。江弦生知道,舒明言再在这里待下去,她就要控制不住自己了,第三十次重启的前车之鉴还历历在目,她不能再重蹈覆辙。丢下钥匙的江弦生,不再看舒明言,转身逃也似的跑回卧室,砰的一声关上门的同时将门从里反锁,随后江快步到桌前颤抖着掏出抽屉里的药品,看也不看匆忙吞下,江弦生坐在地上用腰带将自己右手绑在床腿,靠着床沿闭上眼,任凭幻影开口,都不再有任何反应。 也不知过了多久,大约是药力终于起效,江弦生被拖入梦境。 作者有话说: 她们的曾经越是美好,对于江来说打击就越大,所以会生病。 江会战胜疾病,所以也希望大家都能够战胜疾病。 第6章 第 6 章 门外的舒明言默默地捡起钥匙,江弦生的状况让她担心不已,不敢贸然进去,也不放心就此离去,客厅抽屉里存放着卧室的钥匙,这是江弦生的习惯,多年未变。红着双眼,舒明言在沙发上坐了许久,听着时针嗒嗒地不断前进,思绪也逐渐被拖回前世。 2047年7月21日,大洋彼岸,片场的舒明言刚刚结束了今日的拍摄,在回酒店的路上,一向不爱看微博的她不知怎么的突然想看下微博,似乎不看一下心里就止不住的慌乱。 江弦生葬礼[爆] 刚刚打开微博,映入舒明言眼前的就是这样一条热搜,心跳与呼吸霎时间仿佛停止了似的,世界失去了声音。 “——明姐?明姐?明姐!” 助理小语的声音从模糊到清晰,唤回了舒明言的神智,她颤着唇好一会才能正常发出声音,异常颤抖。 “小、小语、微博热搜、怎么回事?!阿弦、江弦生她……” 原来人在极度恐惧不安的时候,是真的控制不住泪水与声音,舒明言抑制不住泪水,手上失了力气手机掉落在地,屏幕碎成网状,却依旧顽强地播着视频。 “前日,知名演员与人气作者江弦生因家中燃气爆炸意外去世,今日葬礼在……” 接下来是怎么回到酒店,怎么联系的母亲,又怎么坐上的回国的飞机,舒明言都记不清了,直到站在墓碑前才终于找回灵魂 “明姐,江姐家在7月16日晚上突发燃气爆炸,事发突然,又在郊区,消防队赶来的时候已经晚了,江姐她……尸骨不全……警方定的是意外。” 平板上展示的现场照片,和警方拍下的收敛后寥寥无几的碎骨与尸块。江弦生没有亲人,死亡证明及相关手续都是余白办理的,葬礼也是余白操办的,最后为她送行的是余白、江弦生资助过的孩子和粉丝们,倒也不算走得冷清。 墓碑下,是残缺不全的尸骨,墓碑上,是江弦生浅浅的笑容。 十一年过去,江弦生在舒明言脑中逐渐模糊的模样,又逐渐清晰,一言一行、一颦一笑,都生动起来。 十一年过去,舒明言以为她已经忘了爱江弦生的感觉,但此刻却是那么的清晰回忆起来了,她一直爱着她,这份爱只是封存起来了,并没有随着时间变淡、消散。 十一年过去,江弦生没有变得主动,舒明言没有等到江弦生的主动,却等来了她的死讯。 舒明言要怎么去承认,那血肉模糊的碎块,就是江弦生。 “啊——啊——啊——” 原来,人在极度悲伤的时候,是发不出声音的,舒明言跪在墓前,泣不成声,偶尔发出的声音也是沙哑不已。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阿弦会死呢? 如果我早一点回国,如果我早一点去找你,是不是就会不一样呢? 第7章 阿弦,你告诉我,这是假的对不对?这是你在开玩笑对不对? 阿弦、阿弦、阿弦 直到昏厥在墓前,舒明言依旧泪流不止。 身体因悲伤而昏睡过去,但意识却清醒地陷入梦境。是的,舒明言知道这是梦,要不然她怎么能够看到活生生的江弦生呢? 舒明言正以一种奇异的视角看着江弦生,看着江弦生的生活,就像是全息游戏的玩家进入角色剧情一样,只能看,却无法干涉。就比如现在,舒明言正站在江弦生背后,看着江弦生坐在电脑前,屏幕上正在直播的是三年前的婚礼。屏幕上的男女正在交换戒指,江弦生盯着屏幕无声流泪,紧咬下唇,鲜血从唇缝流出,滴落在桌上无人在意,颤抖的指尖敲击在键盘上,断断续续好容易才打出一句话。 一个不起眼的id:20302036悄然发了一条弹幕:新婚快乐,希望你永远幸福快乐。很快便被淹没在粉丝祝福的大军中,无人注意。 屏幕上的男女正在亲吻彼此的嘴角,不断滚动的祝福五颜六色,让人眼花缭乱。 “别看,别看,阿弦别看了,都是假的,这都是假的” 走到江弦生身旁,舒明言看着她泪流满面的脸,看着她满是痛苦的双眼,伸手想要帮其拭去泪水,却只是穿过身体不得碰触。 这场婚礼是舒明言与游雨霁演给世人的一场戏,游雨霁天生对情爱没有兴趣,早早结扎以后便一心投入科研报效祖国,但偏偏又孝顺,游家老太爷大限将至,偏偏一心惦念着想要孙子结婚,恰好当时舒明言不想父母长辈整日为她没有走出的感情担忧,便商量好一起演了一场欺骗世人的婚礼。他们没有领证,婚礼只是给彼此长辈的一场交代,也是舒明言存了想要最后逼一次江弦生的想法,想看一看能不能在现场见到江弦生,却没想到,屏幕前的江弦生会是如此痛苦。 她以为她是不在意了,所以分手十一年,从未联系过她,各种场合也避着她。 “我错了阿弦,我真的错了,你别哭好不好?” 桌上的鲜血越来越多,江弦生的身形也越来越模糊,不断后退,舒明言知道她要醒了,但她不想醒来,奔跑向前却怎么也触摸不到。 舒明言醒了,她坐在床上,抱着双腿,头埋在膝盖上,泣不成声。 从那一天起舒明言开始频繁做梦,时而是江弦生一个人点着蜡烛看着时钟过了十二点,然后机械地吃着发腻的蛋糕;时而是江弦生在与她相关的视频或者微博下留言,永远都是那一句“希望你永远幸福快乐”;时而是江弦生深夜对着电脑敲敲打打,将一个个文字转化为故事;时而是她抱着酒瓶点着烟,睁眼到天亮;时而是她抱着曾经的合影,呆呆地坐在墙角自言自语。 是分手那日的惊慌失措与无人处的痛哭流涕,是病房里重伤昏迷时口中念着的模糊不清的名字,是素描本上一张又一张的画像,是年轻的人却乌发变白头。 反反复复,一幕幕上演起江弦生的这一世零碎的生活片段,最后一次,定格在7月16日沉沉睡去的江弦生,以及忽然爆炸的客厅。舒明言在梦境的最后听见了一个声音,一个模糊的人影站在她面前,有些熟悉,但想不起来。 【你想回去吗?回到江弦生还活着的时候。】 我想。舒明言毫不犹豫地答道。 【那就死吧,死了,就可以回去了】 好。 2047年10月15日,不知为什么莫名相信梦中话语的舒明言选择自杀,再次睁眼,她回到了她们分手的第五年。 2041年8月17日下午两点,舒明言在《江山歌》片场附近的酒店醒来,看到日期以后,记得今日是上一世江弦生受伤的日期,从未在拍戏时因为私事请假的舒明言找到导演请了三天假,慌忙赶回了京市,在江弦生病床前守了两天,直到江弦生恢复意识。 然后,是首映礼。 ------- 六点,一夜未睡的舒明言轻轻打开卧室门,看着把自己束缚住,靠在床边的江弦生,一声轻叹。生怕吵醒江弦生,舒明言光着脚轻脚轻手走了进来,慢慢解开绑着右手的腰带,然后轻轻将江弦生抱起放在床上,发丝随着动作散落,被黑色隐藏的白色也因此显露出来。 她——竟有了白发。 舒明言双目一颤,这满头的黑发竟是染出来的,较上月长长不少的黑发,仔细看去,像是近半数的发根都是白色。原来从这时起,江弦生就有了白发,舒明言心下一沉,匆忙帮其盖好被子,合门离去。 不知是药物还是因为精神过于疲惫,江弦生始终没有醒来。 汽车在路上疾驰,舒明言强迫自己暂且不去想方才江弦生的状况专注开车,不多时,便回到了自己家中。 “回来了,言儿” “妈妈,您怎么起这么早?” 将将进门,舒明言就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母亲,此刻才早上七点,往常这个时间,母亲若是在家无事,应该是还在休息的,早起看电视剧什么的,可不是母亲的习惯,就算是早起也该是看新闻。 “是在担心我吗?没事的啦,快去睡觉吧~” 舒明言一直紧绷的精神在见到母亲的时候松懈下来,快步走到母亲面前,抱住母亲,语气软软的像是在撒娇一般。舒明言随母姓,与父母的关系一向很好,在重生回来决定去找江弦生之前,舒明言就和母亲谈过这事情,也得到了母亲的支持,对于她的决定,父母虽有担忧但只要不越过底线也不会阻止,反而会是她的后盾。 母亲从政,父亲经商,自舒明言幼时起她的父母就很忙,但从未忘记关心孩子的成长,所以舒明言自幼便与父母关系良好,父母一向尊重她的决定,对她遇到的问题也耐心解答。作为两边本家同辈中唯二的女孩,明言是家人给予她的期望,明辨是非、光明磊落、聪明、诚信、无所不可言,舒明言在期待中诞生,在爱意中长大,和作为孤儿的江弦生是完全不同的两种类型。 舒明言就像一道光,拉出了黑暗中的江弦生,是耀眼的太阳,也是孤高的月亮,是闪烁的星空,也是唯一的北极星。 直到那束光消失在眼前,舒明言都是江弦生的信仰。 此刻尚且不谈。 舒明言枕在母亲腿上,舒母摸着女儿的头发,工作中雷厉风行的人对自己的女儿从来都是和颜悦色。 “怎么了?不顺利吗?” “嗯” “是发生了什么吗?” “……遇到点情况,我不知道怎么说”舒明言声音有些闷,重生的事情不能贸然和母亲道明,而江弦生的情况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我觉着当初分手她不是真心的,应该……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原因” “小生她是个好孩子”舒母柔声道,虽然当初因为分手的事情舒母对江弦生有些不满,但抛开主观情感,舒母其实不讨厌她“虽然你们当初……分开得很突然,但我觉着她不是喜新厌旧的孩子,在这之前的感情,我不认为她对你是假的” “她现在……不太好,我不知道怎么去接触她比较好” “没关系的,现在想不到,就慢慢想,重要的是你怎么想?她怎么想?你总得花时间去看清楚。” “嗯,谢谢妈妈。” 一番交谈,舒明言焦躁不安的心渐渐被安抚,笑着将母亲送回房间,她才回房洗漱,等下还得赶回片场。舒明言想,或许,现在不适合操之过急。 淋浴喷头在尽职尽责的工作,温热的水从发间落下,冲刷不去脑海中江弦生的异常状况,江弦生满是恐惧的双眼在眼前挥之不去。 阿弦她到底经历了什么?先前的情况,绝不正常。 “是我太急了吗?唉” “还是得,慢慢来,不能急……阿弦,你还活着,真好。” 舒明言闭眼关水,转身离开淋浴间。 作者有话说: 关于随母姓: 舒母、舒夫:抓阄的,和谁姓都可以 作者身边还有打赌孩子性别,谁赢了和谁姓的。 第7章 第 7 章 江弦生清楚的知道自己是在做梦,因为梦中上演的,是第三十次重启时的场景,是她极力想要忘记的一次重启。 如果没有那一次,或许自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是她太过软弱。 2039年1月5日上午十点,江弦生在心理咨询室醒来,又一次拯救舒明言失败,第二十九次的舒明言再一次死在江弦生眼前,还是和第一世一样地被枪杀,血色的玫瑰在胸口绽放,泛滥成灾的玫瑰不消片刻就将鲜活的生命带走。 好不容易振作起来的江弦生,又一次被打回地狱。 前一秒还攥在手心里的光,下一秒就消散殆尽。 胸口剧烈起伏,江弦生想要在此刻结束这一切,在重启的当日死去,或许就能真的死去。 但,舒明言又会怎样呢?是会一帆风顺的活下去,还是会真的死在2047年的7月15日之前? 第8章 江弦生不敢赌。 我还能怎么办?我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你平安活下去? 江弦生感到情绪在翻涌,并且逐渐往暴躁的方向前行,心理医生说了什么她根本听不进去,她一刻也不想待在咨询室了,顾不得医生和门外余白的阻拦,当即起身离去,一路狂飙回了住所。 照例一一核对记忆里的情况,这个时间点上个月刚拍摄完《出错的情绪》,刚才是在进行每月的心理复查,一切都和上一世一模一样。 接下来应该怎么做才好?继续按照上一世的轨迹,还是完全重新安排?江弦生不知该如何是好,二十九次的失败,让她怀疑自己一直以来的坚持和安排是不是错的,不然为什么还是反复失败。 不能躲,也不能接近,到底要怎样才是对的? “你说让我离开你,我离开了,但是不行” “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也不行,但我一个人真的想不到办法了。” “阿言、明言、舒明言,你告诉我好不好?” 急躁,胸口仿佛有一团火焰聚集,江弦生控制不住将书桌上的东西全部扫落,但还是不够,锅、碗、瓢、盆、连杯子也都被砸碎,等江弦生回过神来时,已是一地狼藉。房里能砸的都被她砸落在地,连书本都无一幸免,满地玻璃陶瓷的碎片,连电脑屏幕也满是裂痕。直到看到布在墙上带血的手印,江弦生这才后知后觉地感到了痛,双手细碎的伤口满是鲜血,拿着刀的右手正将刀刃压在左手手臂,锋利的刀口划开皮肉,割裂的疼痛随着血漫出。 会疼。这是江弦生生锈的脑中冒出的第一个想法。 我还会疼啊。这是江弦生生锈的脑中冒出的第二个想法。 自残的行为就像是即将饿死的人见到了满汉全席,只顾着大快朵颐,明知不该这样,却控制不住自己。从那一天起,江弦生多了一个习惯,在情绪翻涌的时候自残,这种行为一直持续到第四十二次重启。 一刀、两刀 三道、四道 不多时,江弦生左手手臂上,已经满是划痕,不深,但会疼。 砰!砰!砰! “江弦生!” 余白砸门的声音让江弦生停下了动作,僵硬望向大门,然后机械地走过去,按下还在顽强工作的可视对讲器的按键,余白的脸陡然出现在碎裂的屏幕中,被分成了几块,显得不清晰起来。 “白姐,我没事,让我一个人待下可以吗?” “你刚才突然跑走,我很担心,小生,你让我进去好吗?” 余白担忧的声音,江弦生听在耳中有些不真切,仿佛有什么套住了脑袋,让她不能对外界有太多的反应。 “……我想自己待着”沉默良久,江弦生哑声道,为了打消余白翻窗硬闯的想法,接着补充了一句“三天后我会去看医生”就挂断了通话。 电动窗帘将阳光遮挡,房间回归黑暗,江弦生静静站在门边好一会,血顺着手滑下,落了满地。随意丢了刀,她在黑暗中慢慢前行,被绊倒就爬起,然后又被绊倒,如此反复,好似并不在意伤口增加。慢慢地,她适应了黑暗,能够自如地行走。 药箱里的东西不知放了多久无人在意,过期与否这对江弦生来说没有意义,磕磕碰碰地消毒、止血、包扎,然后吃药,倒在地上睡去。 生活还是要继续,江弦生陷入了自暴自弃的状态,三天时间,她将狼藉收拾好,也将自己伪装回了正常的模样。得益于曾经舒明言的一对一指导,对于表演他人,江弦生得心应手,更何况表演一个曾经的自己。积极看医生,该吃药吃药,该工作工作,只是身上的伤口日渐增加,同时更加隐蔽,毕竟是公众人物,需要出现在人前,也好在现在是冬天,大多时间能够用长袖和毛衣遮挡,手臂上的疤痕也在春日前脱落消失。 如果日子就这么进行,或许江弦生的病症不会加重,但也许是这一世她改变了一些活动,舒明言的情况也有了转变。 2039年4月5日,回家祭祖的舒明言出了车祸,幸运的是人没有大碍,只是左手轻微骨折。这事是个意外,山路湿滑,幸亏司机经验丰富,这才没酿成大祸。但这个事情,对于现在草木皆兵状态下的江弦生来说如同惊雷炸响,新闻一出,将平静的表象打破。 越是平静的水面,一滴水,就足以掀起波澜。 疯子的思维,不能用正常人的想法揣测。 不知为了什么,江弦生逐渐减少了工作,用别人的名字悄悄地在邻省没什么人居住的乡下买了一栋带地下室的房子,装修、布置,然后在7月2日晨,拨通了烂熟于心的电话。或许是上一世最后几日的相处给了她勇气,江弦生相信舒明言会接电话。 “喂?请问你是?” 舒明言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温和,即使面对陌生号码,也从不随意挂断。 “阿言。” “是……阿弦吗?” “嗯。你能来见我吗?不告诉别人,你一个人来。我有些事想告诉你,很重要。” “好” 是的,还是这样,即使分开3年,舒明言对于她的请求,也还是一如既往的答应。 江弦生猜不透舒明言的想法,她只想去试一试,就再试一次。江弦生用一把大火将所有记录重生相关的本子烧掉,哼着歌,久违地做起饭菜来。 那时的江弦生真的是想好好说出所有的事情,但她也没想到,后来会变成那样的情况,不安定的精神,终究是拯救不了他人,连自己也拯救不了。 下午六点,舒明言准时敲响了门,她真的一个人来了。 “阿……弦,我来了” “阿言,快进来,先吃饭吧!吃完饭我们再说。” “好。” 舒明言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早上接到电话时大脑一片空白,电话那头,江弦生亲密的称呼和撒娇般的话语,让舒明言头脑一热,就这样答应了。没有告知家人,避开保镖,一个人开车到了江弦生所说的地方。 见面,进门,接碗吃饭,熟悉熟稔都和未分手时的甜蜜时期一样,仿佛她们一直在一起,这只不过是平常日的下班回家。 吃完饭,两人如往日一样一起洗碗收拾,然后,江弦生将舒明言带到了地下室,地下室很大,生活用品一应俱全。 咔嗒。江弦生用钥匙将门上锁。 舒明言心里莫名有些不安。 “阿言,你相信重生吗?” “什么意思?” “我是重生回来的,不止一次了,这是我的第三十次重生,第一次的时候……” 在舒明言疑惑不解的眼神里,江弦生一点一滴地将过往娓娓道来,舒明言的表情由不可置信到震惊再到含着心疼的复杂。可以看出她很想相信,但江弦生口中的话语太过于超乎认知,她想说什么,张开口又不知道从何说起,良久也只是说道:“阿弦,你让我想想。” “你不相信我!”似乎是舒明言的态度不符合江弦生的预期,江弦生的脸色忽地变了,一把上前抓住舒明言的手,急迫地问道:“你为什么不相信我?以前我说你都信的!” “阿弦,我没有不相信你,我只是需要想想,你让我先回去。”回去想想如果你说的是真的,我应该怎么做,才能和你一起面对未来——后面的话语还未说出口,江弦生就十分暴躁地打断了舒明言的话语“你要走!你就是不相信我!你不能走!” 江弦生用力拉着舒明言将她带到床上,然后用锁链将她的一只脚锁住,然后后退坐在不远处的椅子上,抱着椅子靠背直勾勾地盯着她,嘴里反复说着“你不能走,走了你会死。”再不做其他。 江弦生奇怪的表现惊到了舒明言,舒明言一向很聪明,她没有再刺激她,接下来的几天也没有再提过要走的事情,舒明言发现,只要不提要走,江弦生对她就如同往日恋爱时一样,会撒娇,亲昵地讨吻,任由她做如何亲密的举动,江弦生都不会反抗。可以取下锁链,可以走出地下室,只要不踏出大门,走在房子任何地方,江弦生都不会阻拦,只会默默的像个小尾巴一样跟着她,十分可爱。 也不知是因为江弦生做得隐蔽还是其他原因,竟然真的没有人找到这里。那几日,像梦境一样,让舒明言生出了就这样让日子继续的想法,没有人打扰的二人世界。但她深知,没有任何通知就消失的她,定然会让亲朋好友十分担心,恐怕也在焦急地寻找她,找到这里,是迟早的事情。那时,恐怕就不好处理了。 同时,亲密时所看见的刀痕,与多次看见江弦生在深夜自残的行为,也让舒明言知道不能再沉迷于现状,江弦生需要看医生。 2039年7月8日,舒明言与江弦生久违地度过了一个只有彼此的生日,夜晚的暴雨挡不住热情的亲昵。 “只看我……哈……阿言……只看着我……” “嗯,我只看你,阿弦最乖了。” 第9章 2039年7月9日,晴 “阿弦,我们一起回去好不好?” 亲密时,舒明言试探地问,果不其然得到的是变了脸色的江弦生。江弦生猛地推开身上舒明言,翻身将她压住,张口狠狠咬住她的肩膀。 “你不可以离开我!” “阿弦,你弄痛我了。” 像是恋人亲密的打趣,口中的血腥味忽然让江弦生找回了神智,回忆起这几日的行为,愧疚与恐慌如潮涌至,她慌忙穿衣,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再回来的时候将舒明言的手机拿给过来。 江弦生跪在床前,低头不敢看舒明言。 “打电话联系家人,你走吧。” 舒明言轻声叹了口气。 作者有话说: 这章和下章讲一下江是怎么疯的,大概在15章内写完这一世吧。 注意:角色一些行为及死亡行为不提倡,现实生活不会重启,请大家爱惜生命。请大家爱惜生命! 生活中总会有光出现,希望大家能够抱有期待。 第8章 第 8 章 舒明言在与家里联系后不久,等她收拾完房间不久,警察与舒家人就一同到来了。 接下来的事情就很明了了,警察带走了江弦生,在看守所待了两天,审讯室一言不发的江弦生等来了带着律师和医生的舒明言,医生诊断的结果是五级精神分裂症和重度抑郁。 2039年7月11日,江弦生被舒明言送到朋友推荐的私人精神病院,在得到院方尽力治疗的保证后,舒明言留下了两个保镖照看后,不舍地离开。 只是舒明言没有想到的是,这个精神病院只是表面上的优秀,内里早已烂透了,多的是被家人诬陷被迫来到这里的正常人,随着时间变为真正的疯子。在这座精神病院内没有隐私与尊严,暴力对待病人是常事,更不用说其他龌龊勾当,好在也许是舒明言留下人起到作用,又或许是有人特意交代过,除了完全不对症的大量用药以外,以及公共活动时在看不见地方被打以外,江弦生并没有遭遇其他。 这是一个能够把正常人变成疯子的地方,更何况本来精神就不稳定的人,只会变得更疯。 2039年9月7日,不知为何突然暴起伤人的江弦生在被制服后,被套上拘束服关在了暗无天日的禁闭室里,直到舒明言接到通知,定下会见的那一天。 2039年9月21日,被解了拘束服的江弦生在会客室见到了舒明言,对话其实很简单,她们之间向来不会拐弯抹角。 “你没事吧?怎么会突然……” “没事,只是听到了那个人的声音,那个人是你身边的人,她一直监视我,也一直监视你,你要小心。” “阿弦,我知道你病了,那些都是你的臆想,没有人会伤害我。” ……诸如此类,一个疯子说的真话,又怎么能让人信服。 直到舒明言电话响起,江弦生示意她在这里接。 “明言姐,你下午能来我这边吗?我梦到我哥了。” “熙熙,我等下忙完就过去,你等我一下。” 显然是亲近之人的来电,短短两句话,江弦生就知道,舒明言与对方的关系比她想象中的亲近,和那个她恨之入骨的声音的主人。在这一刻,江弦生知道这一世她恐怕出不去这个精神病院了,下一次开始,不能再尝试把舒明言拉进来了。 于是江弦生不再说那些舒明言认为是臆想的话语,神色平静下来,像是少年时相遇那样,轻轻地笑了。 “我会好好配合治疗的,阿言,下一次见的时候,我会好起来的。” 江弦生主动结束了这次见面,而后也真的如她所说,不再反抗吃药,认真配合医院指定的治疗方案,放风活动也安静地坐在角落看书。也许是她太过配合的行为让背后的人觉着无趣,又或许是长期的错误用药让她变得一日比一日消瘦与沉默,随着监视的视线慢慢变少,刻意的针对也消失不见,大多数时间,病房的监视器下的江弦生都在睡觉,清醒的时间似乎越来越少。 江弦生清楚的知道他们想要将她变成一无所知的植物人,只是在等待机会,等待一个舒明言不再关注她的时机。 没有人知道,江弦生是怎样清醒地面对幻觉,清醒地吞下只会加重病情的药物,她也在等待一个时机。 2040年1月1日凌晨,随着江弦生的表现让周遭的人都放松了关注,没有人发现护士值班室早早丢了一把落满灰尘的小刀,跨年夜,饶是这样一所医院的医护人员,也在快乐地迎接新年。 是夜,病床上背对着监控呈熟睡状的江弦生,默默地划开了颈部,等监控室有人发现不对劲的时候,鲜血已经染红了床单,流了满地。 床上的人,早没了生息。 浑浑噩噩的灵魂,悄然飘在所思念人的身后,静静地看着。 那一世的舒明言,死于前往给江弦生扫墓的路上,那是一个暴雨天,遇上山体滑坡,是意外。 第三十次的舒明言,也没能活过三十五岁。 ------ 死亡有时候就是一瞬间的事情,一个人的死亡或许很孤独,如果上天给予的奇迹仅仅是自己死亡会重来,江弦生早就放弃了,但偏偏是两个人的死亡,江弦生死了多少次,舒明言就死了多少次,江弦生便没办法了。 一个人的死亡是孤独地前行,两个人的死亡是相伴而并肩。 江弦生从梦中醒来的时候日头正烈,天气晴朗,就和梦境中的7月9日一样,是个难得的好天气。久违地梦到那一次的事情,江弦生睡得并不舒适,被汗水打湿的衬衫黏腻的粘在身上,让人十分不适。也正是第三十次重启,江弦生更加明白自己不能够再与舒明言有明确的来往,更何况,那个人还是舒明言身边的友人。 她要如何去说?如果分手多年的前女友告诉你,和你自幼一同长大,你视作妹妹的人,可能会在未来某一天杀了你,原因不明,动机不明。你是相信她,还是不相信她?第二十九次重启就是最好的证明。 许是受到梦境影响,江弦生的情绪有些低落。 江弦生清楚的知道舒明言离开了,但她的幻影没有一同离去,笑盈盈地坐在床尾,【阿弦,阿弦】地唤着江弦生。 待在精神病院的那段时日终究还是留下无法磨灭的痕迹,舒明言的幻影从第三十一次重启开始陪伴至今,或许真的是精神分裂症,那道幻影真实的让人不可置信,一颦一笑都和记忆里的一样,甚至更清晰,除了没有温度,和舒明言真人别无二致。 幻影贴了上来,冰冷的双臂环住江弦生的脖颈。 【阿弦,你看看我~】 江弦生只当没有听见诱人的声音,看不见真实的幻影,自顾自地褪下汗湿的衣服,去浴室洗去满身的汗水。 对于凌晨舒明言的出现,江弦生依旧找不到缘由,有什么从脑海里闪过,但很快被她否定。 “她……应该不是。”江弦生喃喃低语。 不是重生,如果舒明言是重生的话,为什么以前没有,怎么可能直到现在才是呢? 如果一开始舒明言就是重生的,那她也不会重来这么多次。 江弦生不是一个聪明的人,她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人,如果不是运气好遇到了舒明言,有幸得到了她的青睐,如今的江弦生只会是芸芸众生中讨生活的人之一。是舒明言带江弦生看见了不一样的生活,也是舒明言教会了江弦生如何演戏,如何去争取,如何去拥有。 江弦生的生命里,满是舒明言留下的痕迹。 就连写作也是,最初的一世,舒明言专门带她拜师求学,才让她能够顺畅写出动人心弦的文字。 为了转移情绪以及尽快将时间空出来做其他安排,江弦生决定先将下一本故事完成,第三十一次的写作是发泄,第四十八次的写作是习惯和考量,需要粉丝支持,需要资本支持,发展自己的人脉和势力,得到大众视线的关注,才能最大限度地保证自己的安全。 饶是饱经风雨的江弦生,在进行文字创作的时候也会觉着心神俱疲,和发病时不同,是截稿日带来的暴躁和怀疑人生。 “每次都要重写一遍,电脑就不能跟着一起重来吗?” 江弦生给自己定了deadline,足足将自己关在屋里十天,才终于把答应给编辑和公司的下一部作品及剧本写完,即使是写过的作品,再写一次也不见得会很顺利。 “白姐,给,新故事的剧本,你看看。全文已经发给文编了。” 等到余白来的时候,燃烧殆尽的江弦生已经瘫在沙发上不想动弹了,果然截稿日是创作者的兴奋剂与催命符。 自第三十五次重启,江弦生与蓝田娱乐公司的合约正式变更,彻底将演戏活动消减至最低,转而增加了出版和编剧的内容,同时最大程度保证江弦生需求的各方面权益。兴许是原有合约即将到期的缘故,《来自未来的你》的原作小说的出版收益和电影化项目推进也成功得到大量投资,虽然更可能是因为……让公司决定续约,这才给了江弦生谈判的机会。 第10章 五年内至少完成三部能够出版的作品,出版分成□□和电影化剧本改编使用权利归属公司,江弦生可以参与选角和拍摄,同时有义务配合公司宣传。演绎方面降低到一年不超过一部电影,原则上公司不干涉剧本选择,有想演绎的角色或者想上的节目,经纪公司会尽量争取。文编是公司合作出版社的责任编辑,虽然还没到约定时间,但时不时都会收到来自她的催稿短信。所以,江弦生这次提前将本该明年写完的故事写完,好调整时间去做别的计划。 “好故事!小生,你说你是啥时候点了这个技能的,刚签你那会你咋没有显露呢?” 看完剧本的余白激动地摇晃躺着的江弦生,这次的剧本是一个禁毒剧,人物立体鲜明,剧情紧凑,扣人心弦的剧情层层深入,节奏快速,余白一看就知道稳了。 “白姐别晃了,那时候还没点亮呢。”江弦生被余白晃得那叫一个头晕眼花,实情是不可能说的,只能一个劲地向余白讨饶“你饶了我,再晃下去我就要见阎罗王了。” “呸呸呸,你在胡说什么呢?行了,你休息吧,我找老文去。” 余白来得迅速,走得也是,如一阵风一样,将方才的热闹卷走。 10月2日,《来自未来的你》票房突破30亿,晚上,江弦生收到了文编的回复:“可”江弦生知道作品是达到要求了。原本第二日的安排是去机场偷偷看一眼杀青回程的舒明言,因着首映礼的事情,江弦生这次不打算去,连日的赶稿让江弦生几乎没睡,实在是太困了。 这一觉,江弦生睡得昏天黑地,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10月3日的晚上了。 作者有话说: 注:角色行为请勿模仿,生命只有一次,请大家珍惜生命,爱惜自己。 架空设定和现实世界不一样,好多都是我编的,但是有漏洞还请指出,谢谢。 江的很多技能都是在以前重启时候学的,每一次重启的时间都不一样,长的是十一年,短的可能就几年。 第9章 第 9 章 按照上一世的轨迹,舒明言满怀期待的在10月3日回到京市,机场外,粉丝早早等候在接机口,人来人往,却并没有那个本该隐藏在人群中的人。 江弦生没有来。现下的情况不允许她过多表现,舒明言隐去眼中的失望,强打精神扬起笑容和粉丝们一一问好。 “谢谢,谢谢大家,大家注意安全。” 舒明言童星出道,七岁时因客串一部电视剧中主人公女儿的角色进入大众视线,粉雕玉琢的小姑娘一下子就吸引了大众的关注,而后几年也陆续演了几部剧的主角女儿角色,一时间竟有了“国民女儿”的称呼。二十二年过去,许多粉丝都是看着她长大的,所以颜粉们每次活动都井然有序,出了机场各自礼貌道别离去。 一开始舒明言并没有打算成为演员,那时尚且年幼的舒明言,并没有将生活的重心放在表演上,原本去客串也只是因为好玩,即使有着不俗的表演天赋,但学习对她来说才是更重要的一方。 从小,舒明言就是个聪明的孩子,超强的学习天赋与家世让她一路走来都是坦途,她自信、开朗,对未知与挑战充满探索精神。十六岁考上京华大学的那个夏天,舒明言去小姨的娱乐公司玩时,看到了正在企划中的电影项目《长生》,其中反派游我的故事吸引了她。 在《长生》的世界里,修仙者掌握了世界的命脉,凡人命如草芥,被奴役,被虐杀是常事,游我出生在一个凡人家庭,那时她还不叫游我,小草是父母给予她的称呼,她所在的村庄归属于一个十分残暴的修仙者门派管辖范围内,过着奴隶一样的生活,虽然艰难,但一家人至少能够相互依偎,直到游我六岁那年。凡人六岁可测灵根,但对于大多数凡人来说,有灵根并不代表能够脱离现状,甚至有可能是另一种地狱,运气好一点的,成为外门弟子,至少能够衣食无忧地活着,运气差的,被当作炉顶、药人、炼制材料比比皆是,上天无情,游我就属于运气差的那种。 六岁,游我被测出了极品木灵根,在《长生》的世界里,这样的灵根是极为稀少的,如果是在修仙世家或者大宗门的子弟,前途必然一帆风顺,但偏偏,游我所在的地方,是整个大陆中最为残暴的地方。极品木灵根无论是用作炉顶还是炼药,或是其他的用途,都是极好的,所以,游我在那一天,失去了所有家人,此后的日子比地狱还要痛苦万分,每日等待她的都是各种折磨与调教。十六岁,调制好的游我被安排给了宗主之子,一个癖好十分残忍的人,游我的人生充满了恶意,生不如,死不能。直到二十岁,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也没人知道她怎么办到的,宗门门主与长老一夜之间被游我屠杀殆尽,强大的实力迅速掌控了宗门,手段如血地进行改革。领地内的凡人感激她,修仙者不满她,只是碍于她的手段和实力不得不咽下,一时间,游我这个名字响彻了整个修仙界,成了人人讳莫如深的“妖女”。 如果《长生》的世界里游我是主角的话,游我的人生或许此后会有光明,但很可惜,游我是反派。故事的女主出生在修仙界第一宗门,同样是极品木灵根,与游我的处境却是完全不同。作为宗主之女的她接受了最好的培养,是宗门赫赫有名的天才。而故事的男主虽然也是凡人出身,但所属宗门对凡人一向友好,测出灵根后得到宗门倾力培养,是宗门新一代的天之骄子,与游我大相径庭。天骄与天骄相遇,天道对自己的宠儿极尽宠溺,他们的磨难是机遇,他们的困难的助力,他们人生中最大的挫折就是讨伐人人诛之的“妖女”屡次失败。 他们是主角,是正,游我是反派,是邪,所以结果自然是邪不压正,被修仙者们万人所厌的游我,在出生的村落被主角们带人围剿。 “妖女!还不束手就擒!” “妖女?是啊,我是妖女,我一介凡人,人间的一株无名小草,对于修仙者来说,凡人如草芥,草芥又怎能同高高在上的仙人相比?但我就是站在你们头上,你们赢不了我,所以我就成了妖女。哈哈哈哈,真是可笑。” “胡言乱语!你本凡人,有幸得仙人垂怜不知足,葛宗主一向仁慈待人,你却屠杀宗门半数人,如此残忍,天地不容!” 天道的宠儿不曾经历黑暗,自然以为这修仙界都如他们认知中一样美好和睦,又怎知道这光鲜背后的肮脏,在他们看来,游我罪大恶极,理当伏诛。 “尔等凡人,竟敢帮助妖女!不可救药!当诛!” 村落早已成了废墟,仙人打架,凡人遭殃,在他们眼中,妖女迷惑了凡人,这些帮助妖女的凡人已经无药可救,不如早早投胎。 游我忽然觉着无趣,这世界真是烂透了,已经无药可救,那她还要坚持什么呢? “小草有小草的坚韧,我从不认命!我是游我,我命由我不由天!你们没资格杀我!” 最终,游我拔剑自刎,同时燃烧灵魂自爆,将除了男女主以外的在场众人,炸了个一干二净,村落一带留下只剩下一个巨大的坑。此后的世界,没了反派作为阻碍,主角们幸福生活在一起,徒留人间满目疮痍。 出于好奇,十六岁的舒明言主动要求参加了电影表演,侄女难得的要求,正好也在头疼反派人选,作为小姨的舒风羽随即将她打包送到了剧组。在名导谷山河的剧组里,不管你是谁,演不好都会被她骂得狗血淋头,自持天赋的舒明言在这里第一次感受到了挫败,这激起了她的胜负欲,大学前的一整个假期,舒明言都驻扎在剧组。也是这一次,舒明言对演戏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体会不同的人生是一件有趣的事情,《长生》成为她正式的出道作品。 舒明言用一部《长生》改变了大众对她“国民女儿”的印象,至今仍然是她最出名的代表角色之一。 长生长生,人求长生,我求苍生。 ------- “小姨~” “小姨你就答应我吧~求你了小姨~” 蓝田娱乐的董事长办公室里,精明干练的女人正在接受来自侄女的撒娇大法攻击,额头的黑线也压不住女人耳边的刻意发嗲的魔音贯耳。她惯会用柔顺的语气和娇俏的模样做引,然后从背后环住你,刻意拖长的语调落在耳边,掀起一片涟漪。音调下压时,会如同勾人的狐狸,引诱书生失了神智,而音调上扬时,则像是毛茸茸的小狐狸,抱着尾巴,让人只想赶紧应了她的请求,然后好好地ruarua她的脑袋。 小时候的舒明言就让舒风羽拿她没辙,更不要谈现在的舒明言了,舒风羽心下叹气,无奈地答应了她的要求。 “行了、行了、你小姨我一把年纪,经不起你折腾,想演就演吧。” 出了机场,舒明言就赶到蓝田娱乐,本是找小姨询问是否有适合的剧本能邀江弦生一同参演,却看见了江弦生刚写完的剧本《防线》。舒明言知道这部剧,记得上一世是后年才拍摄的,没想到原来这么早就有了剧本,心念一起,立马央求起舒风羽,想让她安排自己与江弦生共同拍摄。 第11章 “但她那边愿不愿意我就不知道了,你说你,都分手那么多年了,对前女友,不说老死不相往来,还明里暗里地照顾,跟个恋爱脑一样。” “小姨~我就是喜欢她嘛~求你了小姨~~~” “好好好,我帮你瞒着,用公司名义强行安排好了吧,到时候开拍,就看你自己的了。” “谢谢小姨!mu ma!” 舒明言扑上去狠狠地在舒风羽脸上亲了一口,惹得她嫌弃地擦了擦脸,舒风羽表示自己五十多岁的人了,真的受不了年轻人的热情,真搞不懂现在的年轻人都在想什么,一个二个怪得很。 得到答复的舒明言,开心地挽着小姨回家吃饭,路上思考起该怎么安排这次同演。 江弦生的心理问题明显与自己有关,舒明言想到,脑中忽地闪过一个念头,难道她也是重生?而且可能不止一次?呼吸一滞,这个念头一起,就疯狂地在脑海里扎根蔓延。 分手那天从梦中惊醒哭喊着不要死的江弦生 梦境中对着空气喃喃自语的江弦生 别墅里突然崩溃癫狂的江弦生 往事在脑海里回忆起来的时候,一些被忽视的细节突然清晰起来,当一个人对某件事开始起疑,过去不曾注意到的蛛丝马迹被察觉,就变得更加佐证猜想。 怪不得她能反应迅速救下齐想 怪不得后年才开始拍摄的剧本现在就出现 如果她真的是不止一次重生,那么,那些她不记得的前世,到底发生了什么? 是我会死吗?舒明言在心里猜想 她好像很怕我会死。舒明言莫名笃定。 若真是这样,确实需要从长计议,或许逼一把,能得到明确的结果。回忆起上一世江弦生爆炸死亡时的情景,舒明言心下沉重,越发觉着那不是意外。 需要好好想一想了。 要是能记起来就好了……舒明言由衷地想。 作者有话说: 人的性格是多面的,有的人会在不同人面前表现出不同的形象。 我觉着写故事很像是突然观测到了一个世界一样,想到的脑洞是窥探到了那个世界的一点片段,在写的过程中,对那个世界的窥探不断增加,我想要知道这个故事的过程,所以才尝试开始写。 距离上一次写同人文过去很久了,但是感觉文笔没有太大变化,就当锻炼自己了。 第10章 第 10 章 “你们自诩仙人,却做着禽兽不如的事情,肆意虐杀世间生灵,看待凡人命如草芥,让我们艰难地在这世间求生,天理何在?” “或许我是草芥没错,但我们凡人也是这万千生灵中的一缕,为何活得如此卑微?” “凭什么!我不认命!去你的修仙者!我命由我!你们凭什么代表天地?” “我叫游我!游于天地,逍遥自我!” “长生长生,人求长生,我求苍生!” “我要为这苍生,求一片净土!” 电视屏幕里,少女的白衣被血染得通红,脚边满地的尸体,衬得少女宛如地狱爬出的恶鬼。少女剑指苍天,三问三答,为自己的道路立下誓言。这是十六岁的舒明言在《长生》中演绎的游我,江弦生目不转睛地看着。 《长生》上映时,江弦生刚满十七岁。在餐馆打工赚学费的江弦生在餐馆客人的手机里,第一次看见舒明言,彼时的江弦生并不知道舒明言的名字,只是在预告片中被游我这个角色深深吸引。 江弦生与舒明言不同,身为孤儿,江弦生并没有什么余力去热爱什么,去追逐什么兴趣,她的前十七年都在为活着而活着。有记忆以来,江弦生已经在江边儿童福利院生活许久了,院长说是在对面的江边上的垃圾桶旁捡到尚在襁褓时的她,破烂的衣服里面包着一个孩子,咿咿呀呀的她埋在旧报纸和废弃的本子堆里。无知的孩童将被雨水打湿的废纸当成了玩具抓在手里,院长抱起她时恰好看见一个“弦”字,所以就给她取名叫江弦生,不包含任何期待与祝福,被丢弃的孩子就这样活了下来。 就这样,小小的江弦生就留在了福利院,得益于社会福利的完善,福利院的生活虽然并不富裕,但也能够吃饱穿暖,但是再多的就是奢求了。即使有人管教,也总有注意不到的时候,大孩子会欺负小孩子,抢东西、打架,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了,小小的江弦生也不例外,时不时被同在福利院的大孩子欺负,直到上学以后懂得反抗以后,情况才渐渐好转。 义务教育让处在福利院的孩子们能够读书学习,好心人的资助将他们供到高中,但需要读大学就需要自己赚了。江弦生读书还行,正常发挥是能够考上大学的,虽然有助学贷款,但是贷款总归是要还的,生活费也是一笔不小的费用,不能总想着依靠社会与企业的资助,所以每逢假期都在打工攒学费和生活费。 由舒明言演出的游我,在那一天映入江弦生眼中,一下子就搅动心弦,于是向来省吃俭用的江弦生,在《长生》上映一周后,破天荒地买了电影票,人生第一次走进了电影院。往后的日子里,江弦生只要有时间,都会反复地观看《长生》,或者是游我的个人片段剪辑,这个习惯持续到现在。 如果说游我是江弦生迷茫时的一道指向标,为浑浑噩噩的人指出一条前行的道路。那么舒明言就是江弦生生命里常亮的指路明灯,照亮了一腔孤勇的人,余生前路。 游我让为了求生而活的江弦生有了追求,她忽然好奇,想要去了解,去创造,想要在未来也创作出动人心弦的故事与角色。她拼命学习,最终超常发挥考进了京华大学文学院的电影文学专业,然后遇到了正好拍戏的舒明言,机缘巧合被蓝田娱乐签下,直至今日。 是的,江弦生所在的经纪公司,正是舒明言小姨的蓝田娱乐,这一点江弦生非常清楚,也正是因为舒明言的关照,合约变更、书籍出版、电影化这些行动才能够如此顺利。 舒明言是个非常好的人,即使分手,也依旧在暗里护着自己的前女友。所以在重启里,无论是解约还是其他,蓝田娱乐从未刻意为难过江弦生。 要问江弦生为什么决定远离舒明言,却还留在她小姨的公司,这个缘由要追溯到第六次重启。最开始的六次重启,江弦生每次都会重生到2036年7月9日,江弦生24岁生日后,求婚成功的第二天。前一刻死亡,后一刻便从梦中惊醒抱着舒明言大哭的江弦生,每次都会将前世的事情告知舒明言,而舒明言也毫无疑虑地相信了她。 也是在那一次,舒明言对江弦生说:“阿弦,如果还是改变不了,下一次,下一次你就离开我吧。” “不,不,阿言,你别这样说。” “听话,阿言,那个人比我们想象得要可怕,如果这次再不能成功,至少你要好好的,别再重来了。虽然分开,但是你不要离开蓝田娱乐,我相信即使分手,我也不会对你不管不顾,有蓝田娱乐保障,你会安全。只有这样,或许在未来的某一天,我们才能够有机会继续在一起。” 那一次,江弦生抱着舒明言哭了好久,最终还是没有答应她,然后——血肉模糊的舒明言,在生命的最后江弦生再次说出了那句话。 “阿弦……离开我……活下去!” 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舒明言,江弦生在第七次重生到2036年7月9日时,对一无所知的舒明言提出分手。 自那以后,停滞的时间开始流转,第八次重启的时间不再是2036年7月9日,到第四十八次的2041年7月15日,已经前进了五年又六天。 -------- 在接到蓝田娱乐关于《防线》的通知前,江弦生先接到了齐想的邀约,在以往的重启里,虽然时间各不相同,但这事也是出现过的,所以江弦生没多想便答应了。 人民医院附近有一家不起眼的小店,店铺外面看着不大,但里面却是别有洞天,装修干净整洁,隐蔽性也强,每一次齐想约定的地方都是这里,下午五点五十,江弦生熟门熟路地走到约定的包间。 咚、咚、咚 轻叩三下,无人响应,想来是还没有到,江弦生便推门走了进去,果不其然,包厢内空无一人。刚入座不久,喝了口热茶,便又响起了敲门声,她扬声回应,推门而入的果然是齐想。 “抱歉,久等了,病人临时有情况。”齐想轻声致歉,走到江弦生对面坐下。 “我也刚到,齐医生不用道歉。”江弦生也微笑回应。 “毕竟是我约的你,却还迟到,应该的。这家菜还不错,你看看有什么想吃的,不用和我客气。”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不多时,饭菜就端上桌子,二人边吃边聊,话题天南海北,从天气到医院八卦再到剧组趣事,饭菜口味不错,二人看上去也相谈甚欢,包厢内气氛融洽。但二人实则各有目的,江弦生将自己曾经表现出的性格演得毫无破绽,但面对齐想含着打量的目光,江弦生心里还是不免紧张,表现出的却是截然相反。 第12章 “多谢江小姐了。”饭后,齐想再次对被救一事表示感谢。 “不用不用,齐医生客气了。”江弦生摆手回应。 “毕竟是江小姐救了我性命,以后若有我能够帮上的,还请江小姐不要客气。”多日调查的结果可以证实江弦生与袭击无关,虽然太过巧合,不能够确定对方是否知道自己的背景,但毕竟是欠了一个人情,齐想还是许下了承诺,法律伦理的范围内,她会尽力帮她一次。 在医院工作多年,齐想看遍人间百态,对于目的和恶意十分敏感,江弦生对她有接近的目的,但没有恶意,反而是有善意,齐想对此感到奇怪,不过齐想并不讨厌与江弦生接触。更何况,还有个意想不到的人在关注她。齐想有些意外,直觉告诉她有故事,反正左右也不亏,更何况对方的条件还让她有得赚,她自是乐见其成。 这一顿饭,齐想都在暗自打量江弦生,明显感到江弦生对自己有些许忌惮,也能感到一些话题会引起她情绪的起伏,只是每次都能很快调整好,不愧是演员,若不是她见惯了人面多变,倒是真能被江弦生糊弄过去。齐想对于江弦生的性格已经有了一些判断,表面上的开朗多半是演的,本人的性格应该比较沉默,但并不完全是这样,因为提及一些事情的时候,江弦生会笑得更加自然,眼眸还充满怀念,所以真实性格可能是有开朗的一面的。应该是有所变故,导致少时性格和现在有所不同,齐想在心里一一记下。 江弦生演得其实很真实,如果不是齐想对人细微的面部表情极为敏感,又一直在偷偷关注,抓住了江弦生偶尔转瞬即逝露出的异样,齐想当真会认为江弦生是开朗阳光的人。 “那我就先谢谢齐医生了。”江弦生眉眼含笑,倒也没推辞,只是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情绪忽地有些低落“希望……没有能用得上的时候。” “哦?怎么说?”齐想饶有兴趣地看着江弦生。 “这……毕竟齐医生是医生,大家都不希望有麻烦医生的时候吧?”回过神的江弦生,含糊的将这个话题带了过去。 一顿饭,两个人各有打算,各自目的达到后,便互留联系方式后友好道别。直至江弦生远去的车已连车灯都看不到了,齐想这才掏出手机,拨通电话。 “你想得没错,她心理应该是有问题,且善于伪装,时间应该太久了,并不好发现。” 作者有话说: 恋爱时的江和舒: 舒:你喜欢的到底是游我还是我? 江:喜欢你,也喜欢你演的游我。 第11章 第 11 章 “多谢您,齐想姐。” 舒明言收到来电以后,心里的猜想被明确验证,反而没法高兴起来。当然不是重生的猜想,舒明言拜托齐想确定的,是江弦生有心理疾病的猜想。 虽然一直有去试探江弦生的想法,但借助齐想,一开始并没有在舒明言的考虑范围内。让舒明言意外的是,自家表妹舒明若居然和齐想颇为熟稔,舒明若大学读的是临床八年制的医学生,而齐想正是她实习时期的带教,二人关系不错,即使现在舒明若已经毕业,依旧时常有在联系。所以,当舒明言从来家中玩的舒明若的视频通话页面看见齐想的时候,舒明言有了新的想法,更是在得知齐想对心理学也有涉猎以后,脑中的原定计划立刻被否定,最合适的人选已经出现。 于是,舒明言委托表妹约见齐想,拜托她替自己看一看江弦生,是否真的是有很严重的心理疾病。齐想原本就有见江弦生的打算,便顺水推舟答应下来,这才有了先前的一出。 舒明言翻看着《防线》,不断思考该如何与江弦生沟通,如何帮助她解决症结,治愈她受伤的心。 “阿弦以前的文字和现在有很大区别,不是短短几年就能够练成,这次的《防线》和上一世也有变化,特别是任灿这个角色,比之前更加阴暗复杂。如果阿弦真的是不止一次重生,看阿弦的样子,想必重生的缘由多半是因为我的死亡。” 平板上的电子文件翻向下一页,思绪也往前行进一步。 “如果我会死,那凶手的背景定然不简单,如果不是意外卷入事件,更有可能是与我有交集的某个人因为某些原因会杀死我。如果我知道我会死,知道阿弦会重生,那我最有可能做的是……” 舒明言不断剖析自己,设想如果在江弦生过往的重生中,她知道死亡的真相以及无能为力改变的情况下,最有可能做的便是——让重生的江弦生与舒明言分手,优先确保江弦生的安全。 “让重生的阿弦与自己分手,必须保证阿弦能够活下去!” 舒明言回忆起分手那日的情景,心下觉着可能不止这个原因,她到底经历了怎样的死亡,才会出现那样的状况。 2036年7月9日,因着前一日的求婚,舒明言与江弦生闹得有些晚,第二日自然是起不来。早上七点,睡梦中的舒明言被身旁恋人的动静吵醒,视野有些模糊,舒明言揉着眼睛望向身旁的恋人,却见江弦生面色苍白,身体颤抖得厉害,仿佛整个人陷入巨大的恐惧一般,脸上全是泪水,满脸痛苦,口中说着什么含糊不清。 “阿弦!醒醒!阿弦!” 舒明言抓住江弦生挣扎的双手,控制起来以免她弄伤自己,焦急地唤着恋人,颤抖挣扎的人渐渐平稳,舒明言心中的不安感觉却愈发强烈。只见江弦生紧闭的双目猛地睁开,四目相对,明明是朝夕相处的恋人,江弦生的眼中却充满恐惧,仿佛眼前的人不是恋人,而是别的什么恐怖的东西。 她的挣扎越发激烈,她推开了她,逃也似的冲进卫生间,抓着洗手池吐了起来。 听着卫生间传来江弦生呕吐不止的声音,舒明言很是担心,心里是迷茫不已,她完全不知道一夜过去,恋人这到底是怎么了?但直觉告诉她,现在不应当进去,否则可能会加重对方的反应。 良久,江弦生才从卫生间出来,见到舒明言后,江弦生开口说的第一句话,便是分手。 “舒明言,我们分手吧。” 短短一句话,如同盛夏里暴雨夜的惊雷炸响,将舒明言劈得无法思考。舒明言不明白,前一天还兴高采烈求婚的人,一觉醒来就如此冷酷地说分手。 那时的江弦生,脸上分明还挂着泪,口中却吐出恶劣的话语。 “我是一个爱慕虚荣的人,我一开始接近你就是为了利用你的权势,现在目的达到了,我也不想再装了。分手吧,对你我都好。” 她的话语是那样残忍恶劣,但舒明言却从那双满是恶意的眼里看出了不舍和决绝,明明江弦生才是那个开口伤人的那一个,眼中的泪却一颗一颗地往外涌出,她站在那里,好像隔离了整个世界,巨大的悲伤笼罩着她,将她同世界剥离。 不等舒明言反应过来,江弦生越过她,快速穿好衣服,收拾起行李来,舒明言这才反应过来拉住她问道:“阿弦,你开玩笑的对不对?你演的太像了,都吓到我了。” 江弦生冷冷地甩开舒明言,拖着行李箱快步走出房间,不等舒明言追上,就在舒家众人诧异的目光里,开车离去。 接下来的日子,舒明言发现自己所有的联系方式都被江弦生拉黑,连住所的密码都换了,所有人都联系不上她,跑去住所,江弦生也不开门,若非工作安排,甚至都没人能见到她。无论所有人怎么询问,无论舒明言怎么挽回,江弦生始终都只有一句话。 “是我的问题,我对不起舒明言,分手对我们都好。” 渐渐地,舒明言也放弃了与江弦生重归于好的想法,只是仍然央求家中不要为难江弦生,转而全身心的投入演艺事业,借此疗愈心伤。 从回忆中醒来,舒明言心里难过得紧,一想到江弦生那时就已经死亡重生,胸口泛起丝丝疼意,如蛛网一样蔓延,让她喘不过气。 “那是阿弦的第一次重生,还是那时,阿弦已经重来好几次了?” 舒明言心里更倾向于后一个答案,只有多次重来,才会让江弦生表现得如此痛苦。 “那么这些年,阿弦又重来了几次呢?” 《防线》的内容已经翻阅过半,指尖停下的地方,正上演着戏剧性的转折一幕。 为取得信任,卧底的队友对着主人公的胸口开了一枪,心口溢出的鲜血像一朵盛开的红玫瑰。 舒明言沉下眼眸,搭在平板边缘的食指,轻轻敲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 到底是谁,因为什么原因要杀舒明言,江弦生一直百思不得其解。真相其实应该是近在眼前的,无论是现实还是灵魂状态下,江弦生清楚知道自己肯定是见过那个人的,但不知道为什么,每次重启,她都记不清那个人的样貌,唯一记得的就只有声音。 “明言姐,你应该是正常的啊。” 或许是重启的代价,江弦生对于一些事情的记忆变得模糊,每每试图回忆那个人的样貌,脑袋就会像针扎一般疼痛,最终记得的也就是那个人的声音与说过的话语,尤其是这一句。 第13章 其实,对江弦生来说,如果不是为了舒明言,脱离这个循环往复又不断前进的重启,活着对于江弦生来说早就没有什么乐趣了,抛开心理上的原因还有生理上的缘故。四十多次重启怎么可能没有任何的代价,江弦生早就失去了味觉,从前贪吃的人,现在吃什么都味同嚼蜡。因小时候的经历,江弦生其实很喜欢吃东西,但为了节省总是忍着,在和舒明言恋爱时,经常被舒明言投喂,反倒是养成了用美食调节情绪的习惯,一直到第三十一次重启,江弦生失去了味觉才改掉这个习惯。 没有味觉这件事虽然对江弦生来说是个不小的打击,但时间长了,慢慢的也就习惯了。真正让江弦生恐慌的是在第四十二次重启,她失去了痛觉,准确地说是对外的痛觉,无论身体受到什么样的外伤,她都不会感到疼痛。重启那日,江弦生习惯性地用刀自残,刀剑破开皮肤的感觉很明显,但却感受不到一丝痛意,也因此戒掉了自残的行为,倒也算件好事。 从那时起,江弦生除了时不时那股发自灵魂的疼痛以外,无论身体受到什么样的伤害,都不会有一点感觉,救齐想的时候也是,其实并没有感觉,她只是演出疼痛感。感受不到疼痛也会带来麻烦,一开始经常不注意弄伤自己,直到看到地上的血,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受伤了,也因此惹出一些麻烦。随着重启,江弦生对于视觉和听觉的感知上来,表演出疼痛感,才逐渐减少这种情况。 江弦生恐慌的是,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失去其他的感受,下一个是嗅觉、听觉还是视觉?当她失去听觉和视觉以后,她又怎么能够去救舒明言呢?还是说,当她失去所有的感觉后,无法行动的□□会变成一具困住灵魂的躯壳,将她锁在暗无天日的身体里,只能静静地等待上天结束所有的一切。 这个过程是未知的,江弦生为此恐慌不已,因为这个结果的最终,可能会是舒明言无法回避的死亡。 江弦生不希望这样的结局,所以她必须挣扎,以期在变成这样前,结束死亡与重启。 10月8日,对于大多数人来说是刚刚放完长假上班的日子,刚从梦中醒来的江弦生接到了余白的电话。 “小生,公司领导看了《防线》以后,一致决定让你来演任灿。” 作者有话说: 改了几个错字,后面有发现再改 第12章 第 12 章 任灿是《防线》的女二,原本是警方安插在制毒集团的卧底,也是男主薛之州和女主岑观河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志趣相投的三人一同考上警校,立志要成为惩恶扬善的好警察,但天有不测风云,在入学的第二年任灿家中出了变故,任灿也因为见义勇为惹了不该惹的人,被救下的人反咬一口坐了三年牢,出狱后不知所踪。 等岑观河与薛之州再次遇见任灿时,是在一次接到举报搜查酒吧时,见到了穿着黑色背心工装长裤,手臂布满纹身,吊儿郎当叼着烟,抱着艳妆女人调情的任灿,与二人一同进入包房西装革履的工作人员则是看着她喊了一声老大。 “哟,稀客,今天是什么风,把两位警官你们吹到我这小小的夜色来了?真是蓬荜生辉啊。” 任灿仍旧抱着艳妆女人,抬手捋了一下凌乱的短发,在她抬头看向二人时,额上的碎发随着她的动作往外滑了几许,露出额间当年因为救人而留下的,一道长长的疤痕。除此之外,再没有与当年那个充满朝气、阳光四溢任灿半点相似之处。 推门而入的岑观河与薛之州愣在原地,眼中满是不可置信,六年未见的人早已变了模样。 “过!好,这条过了,休息一下准备下一幕,演员补下妆” 眼见屏幕里的效果达到要求,谷山河喊了停止,妆造组连忙上前为几人补妆。江弦生借此合上眼,任由化妆师摆弄,防止自己忍不住去看饰演岑观河的舒明言。 接到余白电话时,江弦生是打算拒绝的,从前写出这剧时,她就没有参演过,这次自然也没有参演的打算,不知是否是提前写出作品带动的影响,余白说公司那边非常坚决,因为公司打算做一个尝试,将小说发售日和电影首映日放在同一天,所以需要作为原作者的江弦生亲自参加作为宣传的卖点。 江弦生有猜测过是否是舒明言的缘故,但听到余白说出的女主人选后,又将这个想法抛诸脑后。想着合约里的要求,而今年确实还没有接任何的剧本,这一世打算做其他尝试增加成功率的江弦生最终应下了参演,作为原作者、编剧和女二,江弦生到达了剧组。 然而,在剧组等待她的女主角,却不是一开始说好的人,而是住在酒店对门的舒明言。 江弦生立刻知道这是舒明言设下的圈套,她当即想要离开,却被余白用公司名义强行压下,不能见却又走不得。为了避免别墅时候的情况再次发生,也为了减少与舒明言的接触,除了拍戏时,江弦生都在酒店房内闭门不出,连和导演沟通剧本都是通过线上。 江弦生也知道自己这么躲也不是办法,但她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第六次重启时的舒明言和她说过:“公司不会为难你,但如果公司有什么要求,只要不违背底线,且对你有益的,你不要拒绝。即使分手,我也不会为难你,反而会帮助你。如果没有办法了,你可以试试听听看” 所以江弦生最终还是留下来,继续拍摄这部剧,不管怎么样《防线》也是她的心血,是她需要借此吸引关注增加成功率的方式,不能因为自己而使项目停止,江弦生只能在戏外对舒明言视若无物。 不需要太久,补完妆造,导演谷山河又喊了开始。大多数电影的拍摄顺序并不是按照观看的剧情顺序来的,往往经过各方沟通后再确定好拍摄顺序,主演们的档期总是难得配合,《防线》的拍摄又涉及多地,主演们先是各自飞往各地拍摄单人部分,然后再集中在边城拍摄共同镜头。同一个布景下的相关剧情通常也会在几天内集中拍摄,尽可能地节省时间。 “开始!” 现在拍摄的就是“夜色”酒吧包房场景相关的剧情,涉及男女主的剧情有三场,一场是刚才的多年未见,一场是紧接着的,三人重逢下的正面冲突,还有一场是岑观河和任灿两个人的争执。 开始一喊,片场里的二人,不再是江弦生和舒明言。 “你怎么会在这里?” 薛之州率先回过神来,喉咙发紧,压着嗓子沉声问道,虽然面上依旧严肃,但从小一起长大的任灿知道,这是薛之州难过的反应。若是往日少年时,任灿最怕薛之州这样,但现在的任灿,流露出的也只有无所谓与嘲弄的嗤笑。 “我怎么就不能在这儿了?这是我的地盘,你说我怎么在这里?薛警官未免管得太多了。” 任灿从出狱跟着进入集团开始,从未掩饰过过去,曾经的警校生,父母被陷害身亡,自己被冤枉入狱,一桩桩一件件都是真实的,她不怕被查到。行走在黑暗里的人,最喜欢看的便是,站在光里的人堕入黑暗,任灿知道他们想看到什么,她用了六年时间,从喽啰爬到了二把手的位置,靠的是比谁都狠的手段。 任灿在心里讥笑,集团二把手有好几个,分管不同事务,明面上虽然都是二把手,但实际也有高低之分,她这个刚刚上去的人,上头未必肯信。这不,考验就来了,任灿可不信他们会不知道自己与薛之州和岑观河的关系,不过是试探罢了。 “我们接到举报,夜色有人吸食毒品,请配合检查。” 薛之州一板一眼地看着任灿,任灿满不在乎,依旧嘻嘻哈哈的,一杯一杯喝下艳妆女人喂下的酒,边喝边说道:“这你可冤枉我们了,我们这酒吧小本生意,哪敢乱来。我当初成绩好着呢,我知道配合你们是义务,阿赖!” 她随便指了个人,一个染着黄发的青年笑嘻嘻地喊着“老大!” “去,带着两位警官好好查。告诉客人,今晚的损失算我的,请大家尽兴。” “明白,老大!” 她似乎对于见到老朋友并没有什么感受,就像面对其他警察一样,无所谓的配合,像是随意打发。 小弟们嬉皮笑脸地做出请的姿势,沉默许久的岑观河终于开了口:“这间也要查,请起身配合。”声音沙哑,说着便走到了任灿身前,定定地看着她。 而门口的薛之州也让同事跟着被叫作阿赖的男人先去,也走进了这间包房。任灿摆摆手让艳妆女人不再靠着自己,十分配合地起身接受搜身检查,小弟们见此也不再摆出要动手的姿态,张开手让薛之州检查,只是言语中布满了调戏。 “哎哟,警官大人这手,摸得我可真舒服,要不要下了班留下来喝一杯啊?” “薛警官这屁股真翘,让弟弟看得真是□□焚身。” 污言秽语不断传入耳中,薛之州脸色泛青,另一边的岑观河脸色也没好到哪里去。 第14章 “搜到了吗?岑警官可得搜仔细了,可别冤枉了人家。” 任灿毫不躲避,同样直视岑观河的眼睛,搜身时的岑观河闭口不语,但在搜身结束后,任灿准备拉过艳妆女人时,岑观河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任灿,跟我们回去,叔叔阿姨也不想看到你这样。”岑观河声音沙哑,眼中布满血丝,似乎还有泪意被强忍着,看得任灿心里泛起一丝不忍,但还是用她那玩世不恭的态度开了口:“回去?回哪去?你忘了吗?我父母早就看不到了。” 任灿还是那样的无所谓,下一刻,被抓住的手腕挣脱出来,任灿一把抓过岑观河的左手往前一带,同时揽过她的腰,将她带到自己怀里,低下头,二人的唇不过一指之隔,带着酒味的呼吸扑面而来“怎么?岑警官是想约我去你家,共度良宵?” 口中吐出的是引诱的淫词艳语,好似在任灿眼中,岑观河和艳妆女人没什么两样,不过是她消遣的玩物。这样的任灿,让岑观河感到陌生和危险。 “如果是这个意思,我不介意哦,春宵一刻值千金啊,岑警官~” 岑观河脸色一白,猛地推了一下任灿,任灿顺势松手坐回沙发上,笑盈盈地看着快步离去的岑观河和追她出门的薛之州,笑意未达眼底。 “好!过!” 谷山河的声音传来,大家紧绷的神经总算可以放松一会,出了戏,无论是战战兢兢的小弟还是娇俏可人的艳妆女人,大家表面上都是一片和谐地交谈。 接过助理递来的水,江弦生大口大口喝了起来,她好像渴了许久。天知道她是怎么忍住的,费了多大力气才让自己入戏,不断地告诉自己是任灿,我是任灿不是江弦生,她是岑观河不是舒明言。江弦生感谢多年来的表演本能,让她在表演过程中没有出戏,深知谷山河的脾气,她可不想被骂。 不管你是谁,到了谷山河的地方,要么好好演戏,要么被骂得狗血淋头,要么一天到晚被她充满怨念的眼神死死盯着。 幻影始终站在不远处,笑颜如花地看着她。 江弦生移开视线看天花板,当她不存在,江弦生清楚知道自己有病,但大部分时候她都能够控制住,只要不发病她就当自己是正常人。 真不该把情感投入进去。江弦生难得有些后悔地想到,早知自己会演,当初写的时候就不把自己的情感投射到角色上去了。 可以说任灿和薛之州都是江弦生的情感投射,承载了黑暗面的任灿和伟光正投射下只爱岑观河的薛之州,而岑观河则是记忆里的舒明言的影子,这要江弦生如何能不入戏?最了解任灿的就是她,变得面目全非的任灿就是现在的江弦生,都不再是年少的模样。 年少时的美好,永远被留在记忆中,然后一点一点地被抹去。 作者有话说: 剧中剧与角色有对照,存稿快没了。改了一下城市名字 第13章 第 13 章 “任灿,你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你忘了当初我们约定了吗?即使……你也不应该!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呵,岑警官,你不要太自以为是了。我不动你是因为我向来对美人宽容,不意味着我不会对你做什么。让我觉着烦了,薛之州的现在就是你的明天!” “你!你变了,你怎么能变了?叔叔阿姨要是还在,该有多么痛心?你差点成为警察!你怎么能忘了自己曾经的理想!忘了法律公正!” “你也说是曾经,你也说是如果,法律?公正?算个屁啊!如果真的有天理正义,我就不会坐牢!我爸妈也不会死!岑观河,我遭遇过什么,你不是最清楚了吗?你现在和我谈法律公正?太可笑了。” 还是那个酒吧包房,酒瓶碎了一地,任灿一手掐着岑观河脖子,一手锁住岑观河的双手,将她压在包房中的沙发上。掐着脖颈的手越发用力收紧,呼吸变得困难,岑观河脸涨得通红。 这场戏的前置剧情,是薛之州被任灿的手下报复身中数刀,等同事赶到时送往医院抢救时,薛之州几乎只有出气没有进气了,生死未卜。直觉与任灿相关,一向冷静的岑观河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从医院直往夜色酒吧,撞上了正好在此的任灿,两个人爆发了激烈的打斗。两个人打得有来有回,任灿毕竟是在黑暗里待了几年,这一打反倒是激起了任灿的暴虐欲,兴头上的任灿露出了让在场的人都感到害怕的嗜血的笑容,所以在任灿让他们都滚出去后,包房里就剩下打斗中的二人。最终,岑观河自然是没能打过没有一丝放水的任灿,这六年来,任灿过的是刀尖舔血的日子,哪怕是生死较量,她也不会输给岑观河。 “你以为你了解我吗?我是什么样的人,连我自己都不清楚。” 毕竟不会真的杀了岑观河,任灿松开了手,岑观河剧烈咳嗽起来。之后衔接的剧情是,任灿没有处理而是直接带着伤,将同样一身伤的岑观河绑了起来,丢到警局门口,手机里播放着岑观河闯入夜色动手的监控,控告岑观河身为警察却无故对一般市民实施暴力行为、暴力执法等等,让岑观河停职接受检查,彻底将她从明面上排除一切行动。 转回现下,这场戏到任灿松手就结束了。打戏部分,舒明言和江弦生都没有用替身,两个人是真身上阵,打得倒也顺利。只是谷山河向来要求高,二人反复拍了几遍,各角度都录下满意的镜头以后,才结束这场戏。 二人是真打,即使看上去惨烈的痕迹都是化出来的,但毕竟是真有动手,自然也是免不了有失手之处,舒明言胳膊被碎片擦了几道口子,伤口不大但有玻璃碎片扎了进去,剧组的医务人员做了应急处理,连忙将舒明言送往附近的医院。 外面天色已晚,太阳下班早回了家,月亮高高的挂在天上,时间即将指向十二点,谷山河便喊了收工。 江弦生一路沉默地回到酒店,刚一进门,江弦生就抑制不住疼痛倒在地上,密密层层的疼痛发自灵魂,任何的止痛药都没有作用。早在片场时这股痛意就出现了,即使知道是化妆,可面对浑身是伤的舒明言,江弦生还是感到了恐惧,这份情感在看到她被染红的上臂时,就冲破了封锁。 是刀割、是烈火灼烧、是爆炸、是溺水、是从高处砸落……多次下来,江弦生弄清了疼痛的根源——是每一次的死亡。每一次死亡时所感受到的痛苦,会在发作时一起从灵魂传来,四肢百骸无一幸免。 自虐般的,江弦生喜欢这种感受,自从感受不到来自身体的疼痛以后,这种灵魂传来的疼痛感,让江弦生能够清楚感知到自己还活着,疼痛是活着的实感。 任灿是江弦生的投射,剧中的任灿暴虐、残忍,从入狱开始游走在黑暗里九年时光,为了被黑暗信任,她主动融入黑暗,甚至成为黑暗。如果一个人站在光里,对她来说坚持本心很容易,如果一个人站在黑暗里,坚持本心就是一件很难的事情。自从三年前任灿的上线为了掩护她的身份,死在任灿手里以后,没有人能证明身份的任灿就更加迷茫,她控制不了自己成为黑暗的一部分。 任灿走在黑暗里,江弦生也走在没有光的过去里;任灿用暴虐发泄,江弦生用文字释放心里的暴虐;在任灿杀过人,江弦生杀过自己,甚至……亲手杀过舒明言;任灿不知道自己的未来在哪里,江弦生也不知道。 任灿会在故事的最后,用死亡带走一切,那江弦生的最后呢?她现在,是正在进行的,还没有结局的故事。 江弦生不知道自己痛了多久,每一次,她都是清醒地感受疼痛。 一墙之隔,刚从医院回来的舒明言站在门前,想要敲门,但又怕江弦生已经休息。右臂的伤口缠上了纱布,外套上的血迹已经干透,舒明言回想起离开片场时江弦生苍白的脸色十分担心,那明显不是化妆的效果,她不知道江弦生是否是因为接收到刺激源,是否会像在别墅时一样发病崩溃。 任灿对岑观河说的那句话,何尝不是江弦生在对舒明言说,岑观河听懂了,舒明言也听懂了。 我是什么样的人,连我自己都不清楚。 江弦生已经快忘记自己应该是什么样的人了。 舒明言知道自己应该狠下心,江弦生总是躲着她,避开她,除开片场拍戏时,二人几乎没法见面。即使是谷山河导演强压下的相处,一旦交谈脱离《防线》,江弦生又会把自己封闭起来,强行堵住沟通又会变成发病的前兆。或许对于现在的江弦生来说,普通而温和的处理并不会有太大的效果,只有让她直面创伤,不破不立,才能让她们能有机会好好地交谈。 一门之隔,门外的舒明言沉默地站着,门内的江弦生倒在地上因痛苦而抽搐,所有的声音都被唇齿封住。 静默无声。 ------- “废物!都把警察引到家门口了都还没有发现,你这条命还有要的必要吗?只知道下半身的废物!” 第15章 这是任灿在惩罚手下的场景,男人被打得奄奄一息跪在任灿身前,任灿抓着他的头发,刀轻轻拍在男人脸上,男人因恐惧而颤抖,下一秒,任灿用刀割下了男人的耳朵,然后是□□。男人惨叫着晕了过去,任灿摆手让人处理掉男人。 “过!下一场!” …… “不要恋爱脑,不要恋爱脑,都和你们说过多少次了,为了个男人,出卖我嗯?真伟大啊,你们说是不是?” 刀尖在女人面目全非的脸上反复划着,插入眼眶溅出的鲜血落在任灿脸上,她笑着拿手抹在指尖,然后用舌舔去,似乎很享受这样的行为,两旁的手下无论男女都惧怕地低下头不敢看。任灿平日都很温和,和底下的手下们也混得很熟,看着玩世不恭,只要不触她的霉头,她就是一个很好的老大,一旦有人背叛或犯了大错,死亡只会是对他们的仁慈。 “过!下一场” …… “赵老板,临时变卦可不是一个好习惯,因为我是女的就轻视我,吞我的货,可真是封建呢。姑娘们可得好好伺候。” 西装革履的男人被绑在板凳上,小巧的水果刀准确地避开要害扎了满腿,痛,但不会死。男人呜咽的口中抵着枪,任灿招手让旁边的女人们继续,于是,水果刀开始往腹部、手臂等地方插了进去。 “过!下一场!” …… 包房里的剧情就这样被连贯地拍摄完毕,再精力充沛的人也感到了疲倦,更何况是这样压迫感十足又残忍的剧情,拍摄结束时,别说江弦生,连搭戏的群演们都是大汗淋漓,反倒是另一位编剧尤来兴奋不已,跃跃欲试想要再加几场。 “尤来老师,您就饶了我吧,别又来了。”眼见尤来蠢蠢欲动的表情,江弦生连连讨饶“再加下去就把控不了角色戏份了,任灿就真成变态了,你看大家看我的眼神已经和变态差不多了。” 虽然刚结束了拍摄,但是其他的演员们还多少没有出戏,一个个看向江弦生的眼神里不是恐惧就是忌惮,仿佛她真的是那个暴虐变态的任灿,生怕她下一刻就拔刀向自己。 脸上的血浆还没有擦掉,江弦生下意识舔了舔挂在嘴边的,嗯,闻出来了,这包是草莓味的,也不知道是哪位道具师突发奇想做的多口味可食用血浆,下次可以建议他试试做其他口味。周围人看她的眼神更加奇怪了。 “我真不是变态,我没那么残忍的。”江弦生欲哭无泪,只能尴尬地对大家笑了笑,不过效果好像相反,大家看她眼神更像看变态了。 好吧,江弦生承认是自己的锅,写的时候将自己想要杀死那个人的情绪代入进去,一不小心……就写出了那样残暴的任灿。 江弦生确实想要亲手杀死那个人,但现实和理智不允许,所以将这些愤怒与狠毒都放在了文字里,这一次更是如此。 上一世笔下的任灿还只是凶狠,这一世直接是暴虐,这与江弦生日渐加重的病情有关,舒明言能够从文字中读出江弦生的痛苦。文字是发泄,演戏也是发泄,能通过表演发泄出来,或许并不是坏事。 也是酒吧相关的剧情没几日便拍摄完毕,接下来需要换地方,拍摄任灿枪击岑观河的场景以及相关剧情。 作者有话说: 突然觉着剧中剧写的很开心。 不会特别详细的描写娱乐圈,至少前期是,前期基本上都是江视角穿插一点舒视角,不会过多展开周围,也是因为能力有限,往其他角色写我容易跑偏。感觉十五章内写不完48次,江视角可以,舒视角估计还有一两章。 11.7修改:发现一个小bug,改了一下 11.12有错字 25.1.24修改错字,感谢提醒 第14章 第 14 章 岑观河是江弦生记忆里的舒明言。刚看到剧本时候的舒明言就猜想这个可能性,少时相处的岑观河和任灿,就像恋爱前的她们一样,很多细节都能够找到相似点。 少女们情窦未开,彼此许下幼稚的诺言。 “灿灿,我们要一直在一起哦!” “嗯嗯,观观,我们要一起成为最好的搭档!永远不分开!” 年幼的女孩们,还不懂得永远的含义,还不知道未来不是坚持就可以实现。 岑观河是只属于江弦生记忆中的舒明言,是现在的舒明言所不知道的自己。虽然还没有出版,但从文编那里要到完整的电子文件,对于舒明言来说不是难事,在看完全文以后,舒明言越发肯定自己的想法。心里很复杂,一方面因为确定江弦生对自己的感情而开心,另一方面又对自己对她记忆中的曾经一无所知而感到难过。 《防线》里的岑观河和《来自未来的你》里的孟若一样,都是在江弦生记忆里不断美化下的,最初的舒明言。 只存在于江弦生的记忆里,却不属于她的舒明言。 当两个相爱的人分开后,随着时间,一方在另一方的记忆里会被不断美化,白月光之所以是人们心中抹不去的高墙,就是因为她承载了所有美好的记忆,承载了我们全然付出的情感,哪怕是现在的她,也无法替代记忆里的她在江弦生心中的位置。 不仅是这两部作品,在上一世江弦生后来的作品里也同样如此,江弦生将记忆拆解,用了很多心血去描绘那个虚幻的影子,全然倾注爱意,仿佛世间所有的眷念都在她的身上。这也是为什么上一世大众会称赞江弦生是“白月光的忠实信徒”,有太多人说,当你在阅读她的文字时,你会如同那些角色一样,爱上她笔下那个无法触及的虚影。 舒明言心里有醋意也有难过,对于江弦生爱的虚影,哪怕那也是自己,她也免不了为此吃醋。难过的是,舒明言了解江弦生的性格,哪怕是变了许多,人最根本的本质是没有改变的,如果不是有非常好的曾经,有足够亲密的关系,足够美好的记忆支撑,江弦生无法描绘出那样一个个角色。 孟若坚强的表面下的脆弱,何尝不是舒明言坦然背后的无措?舒明言从未对外人吐露过压力,连父母都不知道的内心,能够讲述的唯有最亲密的爱人。孟若是舒明言脆弱一面的放大。 岑观河家世不俗,性格也落落大方,举手投足间都有着自己的傲气,她善良却从不圣母,她有自己的底线,公理正义是她的理想,家人与朋友是她不能碰触的逆鳞。 “岑观河与任灿重逢后的第一次动手,是因为薛之州重伤,所以……是我因为身边的某个朋友,打过阿弦吗?” 舒明言十分懊恼,对于自己没有江弦生往复经历过的人生记忆这件事情很是难受。 “分手前我很确定没有,也不是上一世,那就是某一世分手后的事情,阿弦会冲动,肯定是和我的死亡相关,我身边和我关系很好的某个人。” 亲朋好友、兄弟姐妹,舒明言一向和周围人关系打得不错,世家之间常有来往,关系很好能让她为其动怒的人不在少数,细想下去,舒明言感到有些头疼,平时和人关系处太好,也不见得是件好事。 “如果是分手多年突然遇上,阿弦对我某个朋友动手,无论是出于保护阿弦还是下意识的关心朋友,我肯定都会先推开阿弦,这个过程中可能会不小心打伤她。”舒明言再次对过去的可能性进行分析,张家姐姐、李家妹妹……脑中快速划过几个名字,有什么重要的东西闪过,好像抓住了什么,又从手中溜走,最终什么也想不出来,只是徒劳惹得头疼。 再来一次,会不会……舒明言看着自己左手腕,暮色暗沉。 “还是先看看阿弦的情况,有没有下一次,还不知道。” ------- d市是边境城市,今年的冬天来得早,又格外的冷,一月开始就断断续续下起雪来,雪不大,但也裹得城市白茫茫的,正好符合剧情需要的时节,谷山河早早安排人布置好场景,现场的工作人员并不多。 江弦生到时,看着现场比往常少了一大半的人,觉着有些奇怪,但也没有多想,男主没在,许是在其他地方同时拍摄,将工作人员分了过去,谷山河经常这样做。 作为作者和编剧之一,江弦生知道雪天场景下有几个剧情段,比如薛之州带人在雪地里与毒贩追逐的剧情,比如城市里白雪皑皑,被毒品蚕食的瘾君子为谋求财物,残忍杀害一家四口引起警方调查的剧情,又比如即将开拍的这一幕,草原与丛林的边界,心怀疑惑的岑观河追着即将逃往邻国的任灿来到这里,丛林里是大量埋伏的毒贩,支援还有一会才能赶到,岑观河独自一人面对任灿。 此时,因为多次放过岑观河,集团对任灿起了疑心,被逼到绝路的毒贩们枪口对准了二人,或许是任灿为了活下去取信集团,狠下心的任灿举枪对准了岑观河,一枪打在她左胸,霎时间,心口溢出的鲜血,让染的通红的岑观河倒在雪地里,满山的白雪里,盛开出一朵红玫瑰。任灿用这一枪和过去划线,彻底得到黑暗的认可。这是一个少数人才知道的秘密,岑观河的心脏与正常人相反,那一枪任灿是向左打的,岑观河也借此隐藏到暗处。直到一年后集团的返回行动,任灿与岑观河暗渡陈仓下,警方捣毁了集团在中国的所有势力,集团主要成员大多被捕,逃亡的几人最终被疯狂的任灿引爆炸弹,连同基地一起带走。 第16章 可以说这一枪是故事转折的开启,所以谷山河亲自坐镇拍摄现场。 坐在帐篷里,江弦生闭眼等待化妆师的涂抹,心里十分抗拒拍摄这场戏,她总会想到当初对着舒明言开的那一枪。被控制的双手,让人不容反抗的力道按下扳机,砰的一声,对面的舒明言身上多了一个刺眼的血窟窿。 一回忆起那个场景,江弦生就浑身发抖。 “江老师怎么了?”化妆师立刻就发现了,于是出声询问。 江弦生立刻停止颤抖,从回忆里抽出“突然有点冷,没忍住,不好意思,您继续。” 虽然有帐篷遮挡,也配置了取暖设备,但毕竟是下雪的天气,感到寒冷也是正常。听到回答,了然的化妆师“哦”了一声,没再深究。 背对着江弦生的舒明言听到了这番对话,并不认为江弦生的回答为真,想到那个猜测,想到等下的安排,心下有些忐忑。 洁白等待雪花飘落在地,随着帐篷反复有人进出,白雪被踩上了脏污,变得失去了原色。舒明言还是狠下心,没有改变原有安排。 化完妆的舒明言出了帐篷,冷风袭来,让她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对上谷山河询问的眼神,她轻轻点了点头,得到回应的谷山河轻轻叹气,转头安排起来。 “各部门注意,准备——开始!” 打板声落下,现场进入拍摄模式,任灿和岑观河在雪地中醒来。 “任灿!停下!别再往前走了!再往前走,就真的回不了头了。” 岑观河没有穿警服,此时的她还没有复职,但即使没有警察这一层身份,通过其他方式调查到的东西,让岑观河从蛛丝马迹中还原出了一个让她震惊的真相——任灿是卧底!还是警校生的任灿以入狱为契机,打入集团成为警方安插的钉子。但现在的任灿……或许是多年黑暗里的生活让她迷失本心,但岑观河相信,曾经的任灿没有消失。 舒明言也相信,曾经的江弦生没有消失。 “回头?我要如何回头?我在这边城过得好好的,你为什么非要出现!” 如果你不曾出现,我还能忘记我是谁,忘记我本可走在光里。任灿的脸上没有之前玩世不恭般的笑容,面无表情的脸上只有平静的冷漠,白雪随着上方人的动作沾染血色,任灿转身举起了枪,黑洞洞的枪口指向岑观河。 “岑观河,我对你没有耐心了。” “灿灿!” 砰—— “ng!任灿你手太抖了!再来一条!” “ng!任灿!枪歪了!” “ng!任灿你倒是开枪啊!” 江弦生呼吸急促,一连重来了好几条,寒风冻得人连呼吸都是冷的,弹夹里的特殊子弹用了又换,谷山河暴躁的言语不断在雪地里响起。 “你tm是任灿不是江弦生,再过不了给我滚回去!” 我……是任灿。江弦生低声念着,眼神逐渐冰冷。 递到手中的枪,沉甸甸的,就像是真的一般。 “开始!” “岑观河,我对你没有耐心了。” “所以,这次真的再见了。” 砰—— 血色玫瑰在任灿眼前炸开,任灿的视线却连半刻也没停留,头也不回地跑向树林。 “好!过!” 终于通过这一条,剧组众人心里松了一口气,然而,倒在地上的人,却没有站起来,静静地躺在雪中,任由那片嫣红悄悄蔓延。 “舒明言!!!” 江弦生忽地失了血色,拿着枪的手颤抖不已。 作者有话说: 快了,让我慢慢写,我写东西很慢 第15章 第 15 章 “如果患者明显对某件事,或者某个人有强烈的反应,很可能是因为这件事或者这个人给他造成了巨大的心理创伤。面对创伤,大部分人都会选择逃避,我们惯用逃避来抵挡痛苦,这是人体本能地自我防御,就像有的人被蛇咬后看到绳子也会害怕一样。我们要理解这种逃避行为,要学会包容他们,但如果逃避已经没有办法减轻他们的痛苦,就需要换一种方式介入治疗。对于有些人来说,有时候直面创伤反而是能够治愈他们的一种方法,但对于有的人来说直面创伤反而是最锋利的刀。具体采用哪种方法,需要根据病人的具体情况来实行,不能自以为是地采取行为,因为很可能会加重患者的病情。” 与齐想的对话还历历在目,江弦生的逃避行为已经无法给她自身带来正面效果,舒明言决定亲手创造一个能够切实刺激江弦生记忆的场景。 这个决定做得很草率,舒明言的直觉告诉她这一世不一定会是结束,因为她又开始做梦了。但这次和上一世不一样的是,每次醒来都会忘记梦中的内容,舒明言只知道自己在梦里很悲伤,每每醒来,泪水都打湿了枕头。 那股深切的悲伤缠绕在心头,久久无法散去。 只是依稀记得,每一场梦境的最后,都有人对她说:“还不能结束,她还不知道。”为什么不能结束?谁还不知道?不知道什么?不清楚、不明确的话语让舒明言莫名的有些焦急。 时间像勒在脖颈上的一条绳子,开始很宽敞,逐渐一点点收紧。 心里有一个声音告诉她必须要尽快,所以,在看到任灿枪击岑观河的剧情时,一贯稳扎稳打的筹谋的舒明言决定冒进一次。舒明言去求了小姨,求了谷山河和剧组成员,一开始被严词拒绝,但见她真切恳求,最终还是同意了。电影是真实的,拍摄也是真实的,唯一区别的就是,创造一个足以乱真的死亡场景。 剧组人员不能太多,太多容易引起恐慌或者反效果,所以在拍摄时特意减少了在场的工作人员;舒明言以前为了演某个角色通过训练能够将呼吸的幅度降到很轻微,能够做到完全闭气5分钟;正常情况下的江弦生不容易被欺骗,所以需要在前期拍摄让她处于轻微混乱状态,再由谷山河在拍摄时反复ng攻破她的心理防线,让她处于极度不稳定的状态;加上长时间处于寒冷状态下会降低人的反应速度,通过化妆掩盖装戴的特殊材质的装备,贴在皮肤上的特殊材料能够极大程度遮掩心跳和脉搏;特殊的枪,特殊的子弹和提前抽取的血浆,只有这样,才有很大可能性可以骗过一个极度慌乱的人,让她忽视那些不自然的疑点,陷入一个真实的场景。 舒明言承认自己是在赌,也想过这个冒险的后果,但舒明言相信自己的直觉,冥冥之中有个人告诉她必须要这么做,只有极致的崩溃,打碎她竖起的高墙,才能迎来新生,破后而立。 感觉是一个很玄的东西,人的一生很多时候都会跟着感觉走,或好或坏。顺着感觉或者逆着感觉,都或许会带来好的结果,也或许会带来更坏的结果。此刻的舒明言选择相信感觉。 砰的一声,枪声响起,血浆炸开,舒明言顺势倒在雪中,屏住呼吸,微睁着眼,眼见江弦生转身,眼见她颤着身子跌跌撞撞地跑过来,眼见她凑近感受不到呼吸后神情绝望。 但,舒明言没有想到,或者是她想到了,但是她觉着自己可以避免这个结果。 舒明言想得很好,她想,只要在江弦生崩溃后醒来就好,只要及时抱住江弦生,抱住她,就不会发生最坏的结果。 但—— ------- 是血的味道,江弦生很熟悉这个味道,无数次闻见,舒明言血的味道。 她跌跌撞撞跑来,短短十几步路,她跌倒数次,复又爬起来往前,再接着跌倒,最后几乎是爬到舒明言身边。顾不得脏污是否会玷污面前的人,左手抓住右手手腕,颤抖不已的手在此刻奇妙地停了下来,小心翼翼地凑近鼻下。 没有呼吸。 她的呼吸急促,瞳孔放大,眼球在晃动。 江弦生愣了足足一分钟,周遭嘈杂的呼救吵得她没办法冷静下来,只能强忍慌乱继续探查。 脉搏,摸不到。 心跳,听不见。 慌乱下的人果不其然,失了判断的能力,不能仔细探查分辨,过往的惨烈在浮现,幻影变了模样蹲在舒明言的“尸体”旁,指着胸口的血色,在耳边不断重复话语。 【我又死了,我又一次被你杀死了】 【我又死了,我又一次被你杀死了】 【我又死了,我又一次被你杀死了——】 如此往复,然后另一个幻影也走了过来,停在舒明言的“尸体”身前,江弦生抬头,过去的自己抬手指她。 【你又害死了阿言】 她开口说道。 【你又害死了阿言】 她们开口说道。 我又死了我又一次被你杀死了我又死了我又一次被你杀死了我又死了我又一次被你杀死了我又死了我又一次被你杀死了我又死了我又一次被你杀死了我又死了我又一次被你杀死了我又死了我又一次被你杀死了你又害死了阿言你又害死了阿言你又害死了阿言你又害死了阿言你又害死了阿言你又害死了阿言你又害死了阿言—— 第17章 言语是利器,毫不留情,一下一下,扎入她的心。 “阿弦,我爱你。” “阿……弦……” “阿弦,来生我们也要在一起哦~” “走!阿弦!快走!” “阿弦不怕,我不会有事的。” “你们放开她!!!只要我死就可以了吧!!!” “阿弦阿弦,你要相信我。” “别、管我……阿、弦……” 往日的相处与最后的诀别反复在脑海里拉扯,仿佛要将江弦生分成两半,过往与现实交织,最终汇聚成第六次重启的死亡影像。 “阿弦……离开我……活下去!” 那时的阿言明明已经浑身是血,或许是知道她们已经没有能力反抗逃脱,束缚压制被解开。血肉模糊第一次直白地展现在江弦生眼前,不是夸大的形容词,而是诚实的描述,舒明言的身上到处都是深可见骨的伤口,手上、胳膊上、腿上、腹部……到处都是伤口,只有脸是完好的。宛如受了古时的凌迟之刑,有多少瞬间,江弦生觉着舒明言已经死去,但她还活着,没了支撑的舒明言没有倒下,虽然是跪坐在那里,腰背依旧挺得笔直。 那人没有走远,依旧隔着大火看着她们,看着舒明言也看着趴在地上,没有被剜肉,而是被刀划得皮开肉绽的江弦生。 距离分明只有几步之遥,但对于那时的她们来说如同隔了万千一样,因为那时的她们,谁都没有气力再往前挪动一步,江弦生伸着手,始终无法触及对面的舒明言,连她的影子也碰不到。 大火吞噬意识之前,舒明言用最后的力气张开了口,话语清晰地烙入江弦生耳中,烙入她的眼里,也烙入灵魂。 世界忽地安静下来。 啊,阿言又死了,又被我害死了。 江弦生感觉自己的脑内安静得出奇,好像很久很久以前一样,没有别人的话语。 是的,她又一次因你而死。 自问自答,江弦生只是自问自答,眼前的一切都消失了似的,只余下舒明言的尸体,四十九具舒明言的尸体。 真实的舒明言睁眼,坐起,江弦生都视而不见,除了那四十九具尸体,她看不到任何事物。 四十八次重生,与最初一世,四十九具舒明言的尸体,一具不少。 她又死了。 恩。 那就再来一次吧。 好。 下一次会成功吗? 不知道。 下一次要远离她。 对。 那就再来一次吧。 再来一次。 江弦生带了一把折叠刀,无论走到哪里,无论穿的什么衣裳,她都会带上一把折叠刀。不论是换一件戏服,不论是拍哪一场戏,她都会将折叠刀放在大家看不到的地方,或藏在某个包中,或绑在某个方便拿取的位置。 冬日的任灿穿了一件加厚的冲锋衣,两侧有兜,衣服很厚,放一把折叠刀,别人根本发现不了。 手中的枪比方才轻了些许,枪里只有一发子弹,江弦生下了判断。 江弦生的动作很快,也很熟练。 刀割开喉咙需要多久呢? 刀割开颈动脉需要多久呢? 用刀割颈自杀需要多大的力气与勇气? 有人说养成一个习惯至少需要二十一天,有人说学会一个技能只需要一天半,有人说学会到熟练可能只需要七天。第三十次重启时的自裁江弦生动手很生疏,第四十八次重启的江弦生动手很利索。 或许几秒,或许十几秒。 刺入血肉的声音在当下的环境里很小,小得无法察觉。 江弦生跪在雪地里,胳膊撑着地像是在哭,当舒明言反应过来时,已经血如泉涌,喷洒出来,染红了下方的积雪。 温热的,真实的。 作者有话说: 9.19写完这章,我得缓缓了。 第16章 第 16 章 我们习惯选择,选择之后又往往伴随决定,所以从这个角度看,我们就经常在做决定,几乎每一天都在。我们每天都有选择,所以我们每天都需要决定。 人的一生会作出很多选择与决定,或是主动或是被动,或是深思熟虑或是心血来潮。我们注意到的,没注意到的这些选择带来的决定有大,有小,小到练习册上的一道题选a还是选b?今天要不要买辣条?明天还要不要和他玩?早饭吃什么?午饭吃什么?晚饭吃什么?要不要看某部剧?你看,这些微小的细枝末节,都是一个个决定,小小的决定组成了我们的日常。 而大的决定,可以是高考要填什么志愿?可以是我要不要和她/他告白?可以是我要不要和她/他分手?也可以是我要不要接受她/他?要不要结婚?要不要买房?要不要带来一个生命?孩子读书去哪里?这些我们反复琢磨、为此不安的决定,又重重的引导着我们的人生。 大多数人,在作小的决定时总是随其心意,或许幼时我们还会反复思考,对于孩童时期的我们来说,似乎每一个决定都是困难的,都是重要的,哪怕是一个要不要和他玩?那时的我们往往都能思考上两三日。但随着年龄不断增长,那些幼时觉着无比重要的决定,慢慢地变得不重要起来,有着更加重要的事情,令我们反复困扰的事情占据了我们绝大部分心神,于是曾经重要的,就逐渐变得无所谓起来,甚至让我们觉着作出选择都不再是难事,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不能称为决定。 于是,对于有些人来说,对于某个时期的我们来说,要作出一个让他们、或者我们认为极其重要的决定,就越发的难上加难了,常常是踌躇不决、优柔寡断。一旦被人问及,又往往含糊其辞,没有、再说、我想一想、再看一看,我们就这么被作不出决定困在原地,被决定锁进囚牢。 但有的时候,人真的是非常奇怪的一种生物,对于一个、一些十分重大的决定,大到关乎前程,大到关乎生死的抉择、决定,不过是下意识的反应,就那么毫无思索的就决定了。 对于舒明言来说,做出刺激江弦生的决定,是冲动下的一个赌博,即使过后反复思索,还是决定遵循这个冲动的决定。 有的时候,冲动下的决定能够救人一命,有的时候,冲动下的决定也能带来失去。 对于江弦生来说,做出自己死亡的决定,就是那么一瞬间的事情,不需要过多思索。 血肉刺入前颈时,江弦生很少冷静,心里并没有太多感觉,没有痛觉对于求死者来说是一件充满善意的事情,因为疼痛会让人本能地想要停手,然后卡在生死之间,被反复折磨。她以前这样,刚开始是困难的,意识清醒的等待死亡的过程很是可怕,而到了现在,死亡是快速的,快到她自己的意识没能多想,就迎来了黑暗。 江弦生本是非常惜命的人,她艰难来到世上,得上天与世人怜悯才能够活下来,所以江弦生一向是很惜命的人,她曾热爱生活,她曾热爱世界,她曾热爱一个人,如果没有意外,江弦生的此后应当是一个充满热爱的人。但人的恶意是上天无法预料的,恶意让江弦生失去了一切,也幸得天地怜悯,给了她不断重来的机会,她依旧热爱这世间,只是没了热爱的人也就没了热爱的生活。如果有一天,她能够摒弃恶意,站在所热爱的世间中,能够看见热爱的人,那她依然会热爱生活与生命。 但那个如果,不是现在。 现在的江弦生看不见真实的舒明言,听不见真实的呼唤,固执地走向她的选择。 对于舒明言来说,刺激的目的是达到了,但后续的发展没能如她所料,还没来得及控制住崩溃的江弦生,那人就在眼前失了生息。 这是所有人都没有预料到的,江弦生地动作很快,就像做了许多次,对于自己,她是一个经验丰富的杀手,懂得如何一刀毙命。 舒明言对于现场的记忆没有变得混乱,看见割颈自杀的江弦生的那一刻,舒明言发现自己清醒得可怕,她记得自己的失声尖叫,不似拍戏时模拟的场景,阿弦两个字都被她喊道破音,然后再喊不出口。 “阿弦!不、阿弦、救护车!快!” 她记得自己喊了救护车,她记得自己陪同上了救护车,她记得江弦生还没有到医院就停止的心跳,不是依靠装备的遮掩,就那么静静地,没有再响起。 呼吸机里没有雾气,心肺复苏没有反应。 她死了。 那一刻舒明言再一次真切地感受到了死亡,感受到江弦生死亡的真实性,就和上一世在墓地时一样。 她静静地躺在那儿,与她生死相隔。 然后是医生的宣告,朋友的安慰,对不起、请节哀,他们每一个人都在对她说。 我节哀什么呢?在父母抱着她安慰时,舒明言出神地想。 一个人的死亡对于另一个人来说,像是一件很轻、又很重的事情,死亡是静悄悄地离去。 舒明言清楚的知道江弦生死了,这是她经历的第二次关于她的死亡,认知到的那一刻没有心疼、没有痛苦、也没有悲伤,好似就是知道了一个陌生人的死讯,心里毫无波澜。 第18章 你也是这么看着我的死亡的吗?在那些反复重来的时光里。 舒明言望着盖上白布的人,忽地想到。 她习惯疏的整齐的头发在此刻有些凌乱,戏服上的血迹已经干透发暗,她在戏外常是精致的,通常看向你时,眼里都是自信的光,但此时的她,像一个迷茫无措的孩子,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站在这里。 ------- 人们总说感到悲伤你就哭吧,但你此刻却没有想哭的感觉,你只是有些茫然于突然到来的情绪。悲伤总是来的很突然,你觉着你在悲伤,你觉着你应该悲伤,但那一刻你却没有泪水。你觉着自己应该哭,你觉着你自己好想哭,但眼中的、脑中的情绪不知怎的就那么平静,你只是怔怔地坐着,或者站在那儿,像是在听一件无关的事儿,像是在看一个无关的人儿,你好似游离于此刻之外。 你平静的处理了她的后事,冷漠的面对那些闻风而来的众人,当大家惊叹于你失了一贯为人处世时的游刃有余时,你也只是漠不关心。你平静的道歉,平静的接受指责,平静的离开了你曾热爱的事业。 日子风平浪静地推进,你的人生好似回到了从前,日历上被你划了一个又一个的叉,家中的古朴大钟笨重地转了一圈又一圈。 时间好像走了好久似的,又好像没有过去太久,一周?两周?一月?两月?你发觉你记不清时间。某一天清晨起来,你忽然觉着很没意思,没有别的想法诞生,也没有别的想法消失,你只是突然觉着日常失去了色彩,你觉着你此刻的人生像一部没有声音的黑白默片。 笨拙的,淡淡的,索然无味的。 悲伤的情绪在葬礼结束的那一刻像是悄然隐去了踪迹,你捕捉不到,你翻找不能。于是,你觉着它消失了,便不再去在意。 然后,在某一个瞬间,或许是看到了某一件东西,勾起你的一段记忆,让你想起某个阳光正好的午后,模糊了面容的那人与你的相视一笑;又或许是某个夜晚,你习惯性地倒了一杯水,想要递给某个人时,发现身旁空落落的;也或许是午夜梦回,你摸着身旁没有体温的床铺,想起了她熟睡的脸庞;情绪倏然间翻涌而来,泪水滴在手上时,你不知所措,直到指尖触及脸上的湿润时,你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原来,你是在哭。 如果重来只是你的一场梦,而她是真切地死去了。 你的脑中忽然冒出这个想法,只觉着往日恍然如梦。 泪水不是断了线的珍珠,倒是像断了线的风筝,飞出去就收不回来了。起先是悄然地,紧接着如同决堤一般,嚎啕大哭。父母被你的哭声惊醒,连忙赶到你的身旁,母亲坐在床上从前面抱住你,轻轻拍着你的背,严肃的父亲站在床边不知该如何安慰你,只能将他宽大的手放在你的头上,温热的掌心在无声地诉说他对你的安慰。 “言儿乖,言儿乖,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母亲轻柔的话语成了最好的助燃剂,将你燃烧的情绪点的更加热烈,于是你哭得更大声了,就像来到人世间的第一声啼哭一样,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向世界宣告你的到来。 这一刻,向世界宣告她的离去。 你不知道你哭了多久,但你知道终于得到宣泄的情绪耗费了你为数不多的精力,于是,你在母亲怀中哭着睡去。 是谁在轻声叹气? 心脏好似抽一抽的发痛,将你拖入梦境。 然后,你开始做梦,你继续做梦,梦中的依然在哭。 你看见了那些你不知道的过往,你终于听清了那个声音。 作者有话说: 一个生命的逝去,会是许多人的悲伤,希望大家都能好好的。 这章写着写着感觉有些絮絮叨叨,稍微以舒视角写几章她看见的过去 第17章 第 17 章 2036年7月9日,星期四,晨 七点,是一个不早不晚的时间,考试周的大学生们大多都已起床,而一部分上夜班的人才刚刚到家,赶着早高峰的人已经挤上了第一班地铁与公交,但这对于难得空闲不拍戏的舒明言和江弦生来说,是个难得休息日。尤其是江弦生在昨日求婚,两人浓情蜜意折腾了大半宿,此刻该是补眠的时间,家人们也识趣地没有来打扰。 舒明言清楚地记得这一天的事情,记得即将在梦境里上演的情景,她站在床边,和上一世一样,以第三视角看着自己与她的过去。 睡得平稳、面色红润的人在一瞬间失去血色,她双手乱抓,身子猛地剧烈痉挛起来,她哭着呓语,反复地说着“不要……阿言……不要……”,如果是平日亲昵时,那是爱人间嬉闹的话语,但此刻的江弦生喊出的言语,明显带着惊慌与恐惧。 舒明言看见自己唤醒了江弦生,听见了江弦生醒来后的剧烈心跳声,隔着时间,舒明言对上江弦生茫然而空洞的双目,涣散的眼目缓缓变得清晰,然后转而变得恐惧,最后充满畏怖的人推开她逃向卫生间。过去的舒明言站在原地,现在的舒明言随即跟了过去。 江弦生呕吐不止,不是想象中污秽的呕吐物,而是满池鲜血,她呕出的,是一池红色。仿若一双无形的双手死死地握住她的心脏,反复揉捏、拉扯,看清的舒明言觉着自己的心都在颤抖。 “第六次了,第六次了,阿言已经死了七次了。” 江弦生无措低语。 舒明言立刻明白过来,原来自己的猜想是真的,那时的江弦生,果然已经不是第一次重生了。 这是第七次重启。 附在池边的双手微颤,手背上筋脉泛青,指节收紧又松开,镜中倒影摇晃,她看见她的瞳孔不再晃动,涣散的视线重新聚拢,镜中的人宛如提线木偶,生硬地勾起一丝笑。良久,嘴角慢慢收起,血迹被拭去,血色被流水带走,连同畏惧一起,如潮水般退去,波澜归于平静。 她在心里下了一个决定。 曾经灵动的双目,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 她迈出脚步,第一步,空壳的躯体像是狂风下的枯枝,只能随风摇摆晃动;第二步,落地的脚如重锤落下,在胸腔打入长钉,将摇摆的身体稳住;第三步,关节被系上绳索,僵硬的躯体被拉起,操作者如旧日,带着她前行。 “舒明言,我们分手吧。”江弦生微微歪着脑袋,眼角微弯,随着说出口的话语,细碎的泪珠顺着眼角滑落。 舒明言记得自己那时的感受,她看见自己被话语惊得退了半步,然后如遭雷击般僵在原地,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双唇微颤说不出半句话。 那时的阿弦是怎样呢? 舒明言将分出的视线收回,重新灌注到江弦生身上,这一次,她更加清晰地看到了江弦生的神色转变。 巨大的悲伤笼罩了梦境,不是自己的悲伤,舒明言清楚地感受到了,这是属于江弦生的悲伤。即使心里做了决定,几近完美的演技还是露了破绽,眼眸与声音里的情绪浑然不受身体主人控制。 舒明言直盯盯地看着江弦生的双眸,看着她深深吸气,看着她合眼又睁开,看着她调动情绪让恶意浮上眼眸,嘴角浮上恶劣的笑,然后开口吐出熟悉的话语:“我是一个爱慕虚荣的人,我一开始接近你就是为了利用你的权势,现在目的达到了,我也不想再装了。”但这句话不是记忆里的连贯冷漠,而是有极短的停顿。舒明言站在过去的江弦生身前,看见她胸腔起伏,听见她快而轻地深吸,轻叹似的吐出“分手吧,对你我都好。” 是无法遏制的泪水,在恶意下埋藏着留念,掩藏着决然。 是细不可察地震颤,让声音在发抖,将伤悲滋生。 然后的然后,是被甩开的手,是被收拾好的行李箱,是坚定离去的背影,是被隔绝的联络,是一扇不再为她而开的门。本来为对方准备的一月休闲,变成了两个人各自难熬的折磨,一个寻找,一个躲藏。 梦境并不是全然展示一切,似乎是窥探的人不能保持清醒,只能在长久沉睡时获得片刻的清明。 这一次的梦境和上一世不同,视角不再固定在江弦生身边,而是时有转换。以旁观者的视角去看自己,对于舒明言来说还是头一次,一开始是新奇,然后转为疑惑,最后是沉默。 舒明言看见自己记忆里的筹谋安排,也看见不在记忆里,完全不同的自己,一个自己都不知道的自己。一开始确实和回忆一样,但一个月后却不是如此,舒明言立刻就明白了,这是江弦生的第七次重来,但不是舒明言的上一世,这一世的结局显而易见,舒明言突然不想知道之后会发生什么了,但梦境不会理会她的想法。 我是她的第几世呢?舒明言询问自己,得不到回答。 梦境里的人无法闭眼,无论舒明言是否愿意,都只能看下去。 黑暗席卷,复而亮起,生活轮转。 虽然只是一些片段的场景,但舒明言依旧能够洞察那一世江弦生的真实生活。是江弦生将自己锁在屋里,反复在空白的本子上写下文字又用力划去;是江弦生抱腿蜷缩在房间角落,在冰凉的地上一坐就是一夜;是因为刻意安排的共同工作而不得不出现在公司的江弦生,再次得到的拒绝的话语。 第19章 面对公事,只要不涉及舒明言的部分,江弦生正常应对。涉及共同行程,江弦生一概拒绝,其余的则是闭口不语。坐在沙发上的江弦生显得颓靡不振,哪里还有往日的活力,她强烈地拒绝舒明言的靠近。 “不,我不会和舒明言同时出现在任何场合,我可以付违约金” 江弦生只是重复回答,无论三人怎么询问,江弦生都没有第二句话。这与舒明言的记忆不同,舒明言分明记得江弦生对于所有已经敲定的行程沉默配合,而在洽谈中的行程不谈十分配合,却也不拒绝,反倒是在合作过程中平淡相对,就像对那些不熟悉的陌生人一样。 江弦生漠然地面对所有人,江弦生望向舒明言的脸上没有一丝喜怒哀乐,仿佛戴上了面具。舒明言自己,在一次次面对所爱之人的冷淡相对后,逐渐失去信心,最终选中放手。 舒明言看见那个自己一再逼近,舒明言知道自己的性格从不轻言放弃,设想自己面对一再明确拒绝的江弦生,并且流露出恐惧的江弦生,舒明言不会放手,舒明言想要答案,想要回应,所以步步紧逼。 “阿弦,为什么说分手?你为什么要躲着我?是什么让你如此恐惧?告诉我好吗?阿弦” “不!你别过来!你别靠近我!”彼时的江弦生自重生之后没有睡过一个好觉,夜夜被噩梦惊醒,没有舒明言陪伴的第六次重启,这是她第一次独自面对一切,一点点的刺激都足以让她受到惊吓。所以,此时江弦生面对不断向自己靠近的舒明言,只觉着惊骇。 “阿弦!” “别过来!!!” 江弦生如同惊弓之鸟,顾不得在场的舒风羽和余白,只知道本能地躲避,桌上的东西散了一地,连杯子也被惊慌的江弦生撞倒碎了一地,连被绊倒也不自知,连手上被玻璃碎片划破也不在意。 江弦生只是躲避,只是后退,然后蜷缩在离舒明言最远的角落。 那一次,那之后的很多次,舒明言与江弦生都闹得不欢而散。 一年、两年,春去秋又来,银装变为烈阳,舒明言与江弦生纠葛了好几个年头。再主动的相遇,遇上没有回应的分离,舒明言看着自己由痛苦逐渐转为平静,舒明言知道那个自己是累了。四年时间,舒明言接受了江弦生的离去,这一世,她们的事业在纠缠中陷入停滞,几乎毁于一旦,也让舒明言终于清醒了过来。 “阿弦,我累了,我放你自由。”舒明言看见自己颓然地陷入沙发里,双手捂住脸,也挡不住泪水从指缝中溢出。 那一天的舒明言彻底放弃了江弦生,那一天的江弦生依旧从噩梦中惊醒,整夜无法入眠。 又是一年夏,舒明言时隔一年在影视城碰到了隔壁剧组的江弦生,隔着马路,舒明言报以恰到好处的微笑致意,如同对待一个熟悉的陌生人一样,然后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 那一刻,站在中央的舒明言窥见到,江弦生眼里的了然、开心与浓浓的失落,江弦生落寞地起步离去。 2041年7月17日,她对我像是陌生人,这样也好。是夜,昏暗的房间内只有书桌上的台灯亮起,江弦生伏在桌上,落下一行文字。舒明言站在身后,本子上为数不多的几行文字一目了然。 2041年7月12日,她进组了,就在隔壁。 2041年6月21日,祝你生日快乐。 2041年2月2日,新年快乐。 2040年12月25日,希望你平安,快乐。 2040年9月28日,她放弃我了,挺好的。 后来的她们,是最熟悉的陌生人,不再刻意躲着彼此,却也没有再见过几次。工作还在继续,生活还在继续,直到2042年11月,谷山河带着一部电影找上了舒明言与江弦生,指名邀请她们来演。舒明言虽有心拒绝,但毕竟是恩师递来的本子,她也不好推脱,让舒明言意外的是江弦生也同意接下,于是她们在片场重逢。 除了戏中,舒明言与江弦生没有过多交流,但舒明言知道自己尘封的心又有了破土的趋势。 然,这份心意未能言明,这一世的舒明言与江弦生就死于车祸,11月22日剧组转场乘坐的大巴被失控的油罐车撞翻,连同整个剧组都被埋葬在山里。 看似意外,浮于半空处于第三视角的舒明言,却瞧见了不一样的事实。 作者有话说: 补充一下设定,后面也许会展开写一下,但还是在这里说一下选择架空是为了和现实有取分,所以文里的世界与现实世界相似,但是无论是国家位置、科技发展、经济情况等都不太一样。 比如科技发展某些地方和现在差不多,但有些科技会更快速一点,但是文娱方面和现在不太一样,对于同性之间的感情社会大体是开封,但是还是会有部分守旧派 日期和现实世界有错位 第18章 第 18 章 是蓄意谋杀! 大雨天、油罐车刹车突发失灵,看上去像是突发意外,而且因为地处偏僻,事发后并没有得到及时施救,一车人连同油罐车一起坠落山下,无人发觉,无人生还。 但舒明言很确定自己看见了,在车祸发生后不久,就有一辆黑色轿车行驶过来,并且停在事发地旁。驾驶座上下来一个男人,他撑着伞打开后座车门,一个女人走下车来。因着大雨和距离,舒明言看不清车牌号,雨伞挡住了二人的面容,他们站在路边,像是在确认山下的情况,不过片刻,又上车离去。 黑暗将舒明言包裹,时间自2042年11月22日开始倒退,这一次重启的时间是2036年7月20日,江弦生在公寓里醒来,死亡的痛苦似乎还残留在身体里,江弦生痛苦地发出声音,抱着身子蜷缩在床上发抖,唇角溢出血迹,好一会才缓过来。 像是被扼住喉咙濒临窒息的人,突然被解救得以呼吸一样,江弦生大口大口喘着气,生理性的泪水落在床单上,江血渍晕染。 “不能见……不能见……”江弦生重复低语。 之后的时间如前次一样,这一世的情况上一世没有太大的区别,只是在休假后的见面江弦生反应更为剧烈,拒绝的更为坚决,江弦生几乎是自毁式的隔绝所有可能遇见舒明言的活动,将多年经营的事业几乎毁灭。 第八次的舒明言也因此更早意识到不可挽回,2039年6月21日,这一世的舒明言在自己28岁生日这天选择放手。这一天,江弦生在日记上写下,祝你生日快乐。 2041年7月12日,舒明言照常进组,江弦生这一次没有得到隔壁剧组的邀请。 2041年7月17日,舒明言没有与江弦生在影视城相遇。 2041年8月17日,江弦生借着看病为由去了医院,遇到男子持刀伤医,虽然尽力阻止,但依旧没能救下齐想,齐想重伤身亡。 2042年11月10日,江弦生拒绝了谷山河的邀请,舒明言接下谷山河剧本,另一主角由舒明言圈中好友接下。 2042年11月22日,剧组转场乘坐的大巴顺利到达,没有意外发生。 2043年1月29日,最后一场戏,舒明言顺利杀青。 2043年2月10日,久未得到工作的江弦生,在出租屋里写下:新年快乐。 这一世的她们真的没了交集,封心后的舒明言将精力投入了热爱的事业,蒸蒸日上。而孤寂的江弦生让自己活得潦倒,当初高调出柜的舒明言与江弦生本就是受人关注的对象,突如其来的分手让全网哗然,而在明确提出分手的是江弦生以后,铺天盖地的谩骂和指责依旧伴随了这一世的江弦生,甚至遭遇了比上一世更为严重的网络暴力与人身攻击。即使蓝田娱乐尽力平息,江弦生的事业还是一落千丈,一开始还能偶尔接一些零散的小工作,或是某个网剧的炮灰配角,或是某个小商场的节日活动,后来的后来,观众的抵制让江弦生无路可走,只能用曾当做理想的文字替别人当枪手,浑浑噩噩的过着日子。 她们,似乎再也不会有任何交集,但有的时候,我们不知道,明天和意外谁会先来临。 就像许多小说里写的那样,如果一个人注定会在某个时间前死亡,不探究明白会导致其死亡的原因,那么,她就一定会在既定的死亡日期里死去。即使中间蝴蝶扇动翅膀产生变量,也无非是改变对方的死亡方式,或是将死亡节点提前。 第八次重启的2045年6月22日,舒明言与江弦生死于商场爆炸事件,她们甚至都没有遇见对方,只是很巧合的出现在一个商场,然后就一起迎来了死亡。 这一次,真的是意外,她们是被牵连的无辜大众之一。 或许她们的人生,只是高维度神明的一场游戏、一部电影,这样平淡的结局让观众无法接受。于是,像是天上的某位神仙对此世不满一样,想要将一切重启。在拍摄都市现代剧的舒明言来到剧组选择的商场,而江弦生只是偶然路过时想起可以去商场底下的超市买些生活用品,然后就一同踏入了一场邪教极端分子策划的恐怖活动。被洗脑的男人女人们疯狂地笑着按下了起爆按键,□□分散在商场各处,商场中央、超市天花板内、逃生通道内、商店内部等等,不知道他们是如何做到的,炸弹的数量是意想不到的多,这一天死了很多人,商场的地面甚至都被炸穿。 第20章 江弦生意识最后的画面,是从上方落下砸到她面前的舒明言,舒明言涣散的眼里好似有了江弦生的声音,嘴唇微动却没有发出声音,最后的最后,一个勉强扯出的笑,印在了江弦生的脑海。 她们就这样死去了。目睹一切的舒明言觉着不可置信,一股荒谬感涌上心头。 然后江弦生立刻开启了她的第九次重生,带着舒明言的视线,一同回到了2036年的7月31日。江弦生依旧在公司安排的公寓里睁开了眼,自说了分手后的一个月,江弦生没有出过门。 江弦生依旧剧烈咳嗽,唇角依然带血,肺部被钢筋贯穿的感受没有退去,死亡的感受还笼罩着她。 “不、为什么、为什么我明明都退出了她的生活,她还是、还是死了呢?两次了,已经两次了,阿言甚至都没有活到2047年。”江弦生感到惊骇,更感到慌张,她不明白,为什么她选择远离,舒明言还是会死,甚至没有活到那个时间点就提前死去。 车祸与爆炸事件都是前七次人生里没有发生过的事件,第七次重启的车祸是在重逢后,第八次重启的爆炸事件她们甚至都没有遇见对方,江弦生想不明白为什么上天要如此安排,这是上天开的一个无比恶劣的玩笑。 “阿言……”下意识的江弦生唤出这个称呼,想要询问却又忽然惊觉身旁没有舒明言的存在,在没有分手的七次人生,江弦生遇见难以抉择的问题,习惯了寻求恋人的帮助,但此刻,她能询问的只有自己。 “难道……是我做的太决绝了吗?”江弦生不断思考起问题存在的可能性“以前阿言说过,最初的死亡日期可能是关键,能否渡过这决定了是否会重启,而每一次重启都会产生新的变量,变量的大小决定最后的结果。” 江弦生在纸上画出一条线,左右写上日期,2036.7.9→2047.7.15 “前七次重生的时间没有变化都是2036年7月9日,前六次我每一次都和阿言说过重生的事情,然后每一次我们都会死在47年的7月15日”江弦生在左边的日期底下写下一个6和一个7“第七次我们分手是变量,第八次重生的时间往后推了十一天,到现在第九次又推了十一天,阿言还是死了两次。” 江弦生在直线上画下两笔,写上8和9与这两次重生的时间和前两次的死因。 “时间开始往前,似乎是在变量达到一定程度以后,时间不再停滞。那么,如果这一次不成功还有可能往后推,还是十一天或者更久?暂且不清楚。这种情况比起重生,似乎更像是时间循环重启。” “如果是按照电影或者小说的安排,蝴蝶的翅膀,所有的变量都可能导致阿言提前死去。分手是个大的变量,前两次我反应剧烈,闹得十分难看,阿言虽然最后放下我,但我肯定是让阿言痛苦难过了。” “重逢,阿言会死,彻底不再见,阿言也可能会遭遇事故。阿言,你说让我离开你,我离开了,我们都没有更好,我该怎么办呢?” 变量、提前、死亡、意外、谋杀 文字在增长,思念在漫延。 说出口的问题,没有人能够回答。 种种猜测在脑中播放,但有一种假设,让江弦生一直不敢注视,许多作品里都会描述的一种可能性。 注定要死的人,无法拯救。 如果舒明言的死亡是时间下注定的结局,那江弦生所有的努力都是徒劳的挣扎。 悲哀在心上浮动,眼眶再次泛起涟漪,双目被泪打得发红。 不能说,不能做,不能接近,不能远离。江弦生无法笃定重生会有多少次,也不敢用舒明言的死去尝试,只能在自己咽下不确定的判断,去修正前面的过错,以期能够在这一世迎来最好的通关结局。 8月10日,进入舒风羽的办公室前,江弦生努力让自己表现出冷静的状态,不让自己和前两次一样崩溃失态。面对接踵而来的询问和舒明言的挽回江弦生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自己心理出了问题。 “阿弦,发生什么了我们一起解决好吗?你不要再躲着我了可以吗?”这是舒明言,她还是一如既往的没有责怪,而是引导江弦生共同解决矛盾,就像往日时光一样。 “小生,你忘了你以前是怎么承诺的?有问题你们小两口好好说,不要一时冲动。”这是舒风羽,作为长辈,她本不想掺和小情侣之间的矛盾,但这一月舒明言的难过她看在眼里,到底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而且两人之前相处时的感觉不似作假,便以公司名义促成这次见面。 “小生啊,你和明言这才几年?前段时间不是还海誓山盟的,你这样之后的工作怎么办?”这是余白,作为经纪人,余白可以说是一路看着她们相恋,她不认为以江弦生的性格会始乱终弃。 江弦生知道她们都是在关心自己,从前没有与舒明言相识时,他人发自内心的关心就对她来说十分珍贵,时至今日她也依然珍惜这些关心,这些关爱。但江弦生无法将实话说出口,只能又一次让自己无视这些关心,反正,前面两次人生,她不都这样过来了。 不能强烈解决,不能有过激的反应,于是,江弦生决定编织一个谎言,三分真七分假的谎言。 “是我的问题,是我精神上出了问题,我是孤儿你们知道的,所以我有什么你们不知道的遗传病是非常正常的。”说到这,江弦生顿了顿,像是在组织语言“以前我瞒着你们偷偷去检查过,医生说我有家族遗传性精神疾病,现在,我发病了。” 像是玩笑,又带着七分认真。 作者有话说: 还有几张简单的叙述一下中间一些比较重要的重启,然后再开始下一世,应该就能甜了。 这么多年了,的地得我感觉总是会用错,错字那些我慢慢改吧 第19章 第 19 章 她像一个在开玩笑的孩子,又十分认真。 江弦生抬手指了指脑袋,带着三分无奈的笑意,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好似艰难又不忍地开口说:“所以,我们,不适合再继续下去了” “真的很抱歉,阿言,是我对不起你。” 语气抑扬顿挫,表情真实的入木三分。在第一世的幸福生活中,江弦生的演技被舒明言调教得栩栩如生,这才将一个发觉自己得了重病的人的形象演得活灵活现。如果是第一世与江弦生朝夕相处十三年的舒明言,是能够从中探出破绽的,但现在的舒明言不能分辨,在这个时间她们交往不过两年时间,还不足以判断江弦生表现的真假。 又是我不知道的对话,不知道的过往。旁观一切的舒明言如此想着,眼里波光粼粼,心里更是翻滚奔腾。 我是第几次呢?舒明言再次想到。 我所爱的江弦生,我记忆中的江弦生,和现在的,和这个梦境中的过去的江弦生,真的还是一个人吗? 她爱的,我们这一世江弦生所爱的,那个过往的舒明言,和现在真实存在的我,真的是一个人吗? 【你后悔了吗?】 舒明言听见了那个将她拉入梦境,告诉她如何重生的声音,声音叹了口气,声音中似有些难过。 【看下去吧。】 声音轻轻地说,舒明言再一次感到熟悉,好似听过许多遍一样。 闻言,舒明言将注意力再次放回过往,在她猜测自己会说什么的时候,就见第九次的舒明言开了口,和她想的一样:“如果是这个,阿弦,不怕,我会陪着你一起,无论多久。” 我会说这样的话,因为我们一起面对过很多事情,以前是,这一次我也会这样觉着。 舒明言坐到江弦生身旁,抓住江弦生的手,轻轻地揽过她的肩,抱住她继续说道:“阿弦,你知道的,我很有耐心的,我相信你能够好起来。” “谢谢你,阿言。”似乎是被感动到,江弦生难耐的合上眼,熟悉的味道让江弦生感到安心,让她想要放弃一切就此沉沦。 江弦生知道自己不能,如果全然脱出一切,就和前六次重生没有区别,结局不会有变化。江弦生忍下留念,轻轻推开舒明言,双目含情般看着舒明言说道:“阿言,抱歉,我们还是分开吧。”眼见舒明言想要开口,江弦生继续出声,打断了她“我需要时间,你也需要时间。十一年,可以吗?” “为什么是十一年?太久了,阿弦。”听到江弦生说的时间,舒明言感到诧异,这个时间太具体了,舒明言不由得感到心慌,好似有什么要破土而出。 “2047年,如果47年7月15日以后你还爱我,我们就复合。”江弦生没有回答舒明言的疑问,而是将时间重复了一遍,且更加具体。江弦生知道舒明言会疑惑,会不解,但江弦生还是没有解释,只是反复强调时间。 “2047年7月15日以后你还想和我在一起的话,我就再不会放开你。”江弦生用了放开这个词,如果可以,江弦生本不想放舒明言离开,但江弦生答应过舒明言,答应了,就要做到,江弦生一贯如此“安排的行程我会配合,我也积极去看医生,但是除了必要场合,我们保持距离。阿言,你不用等我,我们顺其自然好吗?”话语艰难地在喉咙间滑动,似乎在用呼吸将泪意逼退,然后将那句话推出唇齿。 第21章 “如果你遇到了喜欢的人,也不用在意我,放手追逐吧。阿言,你知道的,我这是希望你能够快乐,长长久久的快乐。” 舒明言泣不成声,不管是当下的舒明言,还是身为旁观者的舒明言,都因这句话失声痛哭。 要是怎样的深爱,才会在最爱的时刻放手,要是怎样的狠心,才会让最爱的人去爱别人。 舒明言应当是被爱包围,在爱中露出笑颜,而不是因我被困在悲伤里。这句话江弦生没有说出口,她只是在心底补完,但江弦生的心声却落入了旁观的舒明言耳中,每一世,江弦生那些未说出口的话,都在梦境中响彻。 这一世和前两世不同,变了许多,又好像没什么不一样,依旧没有救下齐想,依旧渐行渐远。江弦生不再激烈抗拒舒明言的靠近,总是默然应对,最亲密的距离不过是挽手而笑,一个笑得苦涩,一个笑得淡漠,笑意都未达到眼底,她们是最亲密的陌生人。 共同的工作越来越少,慢慢的,舒明言感到了自己的疲惫与勉强。渐渐地,舒明言主动减少了和江弦生的接触,她们成了相交后又分离的两条线。 追逐一个不会回头的人是怎样的感受呢?舒明言清晰地感受到了,是心痛,是酸涩,是苦闷。 江弦生的治疗效果不如人意,她会崩溃,她会大哭,她会对着空无一人的地方自言自语,会一个人坐在角落不知道在看什么,江弦生似乎在一点一点的变成一个疯子。久病之下,再强大的人也会被击倒,所有幸福的过往,在疾病面前被一一击碎。江弦生用尽全部的演技,成功地让所有人都认为江弦生已无法被治愈,江弦生最终会成为一个疯子,这是周围人的共识。 舒明言不想放弃,但江弦生疯狂时的一次次推开,清醒时的一次次冷漠相待,让舒明言分不清她所爱的那个江弦生是否真的被疾病杀死,舒明言觉着自己似乎也要生病了。 最让感情消磨的,往往是时间,是往日不再的时间。 2045年7月8日,江弦生33岁生日这天,望着精心准备却被发病的江弦生打落在地的生日蛋糕,舒明言忽地感到茫然,她坚持了九年,突然不明白自己坚持的意义在哪里了。 舒明言无疑是爱着江弦生的,还有两年,但现在已经经常发病的江弦生,两年后会痊愈吗?答案是否定的,舒明言太累了,工作很累,生活很累,江弦生也让她很累。 舒明言爱的江弦生已经不在了,舒明言不由得想到。 一开始的几个月发作一次,慢慢地变成两个月发作一次、一个月、半个月、三五天、然后一天发作许多次。江弦生演到最后,有时候都分不清楚自己到底是真疯还是假疯,看着被她故意拍烂的蛋糕,江弦生眼里闪过一丝不忍,江弦生知道,这个蛋糕是舒明言亲手做的。 我这样真的是对的吗?折磨自己,也折磨她。 “对不起……”好似清醒了过来,江弦生无措地站在破碎的蛋糕前。 “……没事”舒明言哑着嗓子开口,情绪崩塌的声音再清楚不过地传到了江弦生耳中,舒明言说着“我来收拾就好。”然后蹲下身拾起碎的一塌糊涂的蛋糕。 “阿弦”舒明言突然开口,声音很轻,几乎听不清楚“抱歉,我坚持不下去了” “嗯”江弦生轻声回应。 将狼藉收拾干净,舒明言拿上包离开了这个生活许久的地方,她曾当作家的地方。 “再见。” “……再见” 她与她做了最后的道别,合上的大门,将两个人隔开。 空荡荡的房间里,江弦生张开一直紧握的左手,手心里是被捏碎的一小块蛋糕,由于长时间被握紧,蛋糕被捏得变形,奶油也粘稠得失去了原有的味道。 江弦生小小地舔了一口,眯着眼笑了一下。 “好甜。” ------- 第九次重生没有到此为止,舒明言回归拍戏,江弦生则是退圈治疗。江弦生与舒明言没有彻底断了联系,她们依然偶有通信,只是她们没有再见面,多数时间是短信上的问候,和与他人交流时被提及。 “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有感到好点吗?” “好多了,谢谢” “生日快乐” “谢谢” 平淡的问候,生疏的回答,短信上的间隔时间逐渐变长,滴滴答答,时间走到了2047年7月1日,又是一次偶遇。 彻底分开后,江弦生不再装病,虽然一开始还是会习惯性地表演,但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慢慢地纠正了回来,长时间的演绎似乎真的带来了什么,但江弦生都一一克服,用舒明言以前教过她的出戏方法,江弦生彻底将真实和演绎割舍,藏在记忆的一个小房间里。 剥离记忆的那一刻,江弦生有些恍惚,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想起自己是谁,想起自己在做什么。 偶遇是在一所福利院内,是江弦生生活过的福利院,在远离京市的黔城。江弦生本就时不时回去看看院长,帮着照顾院里的小朋友们,而舒明言则是因为参加了一场公益性质的综艺节目,那一期的选题是儿童福利院,恰巧选中的是江边儿童福利院,她们就这样偶遇,就这样重逢。 “录节目?” “嗯,没想到是这里。” “挺好的,这里的小朋友们都很乖。” 像是两个多年未见却不熟悉的同学,聊不了几句就没了话题,舒明言继续录节目,江弦生则悄悄退出镜头范围。 事故还是发生了,在节目录制的第三天,一个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的精神病患者,在午休时间躲过层层安保闯进了福利院,在发病状态下不仅砍死了几个孩子,也将为了保护孩子的舒明言和江弦生杀死。 这一次,依旧不是意外,第三视角的舒明言看见有人偷偷给别人开门,而发病的男人虽然癫狂,但下手非常稳、准,像练过一般。 黑暗再一次吞噬了舒明言,时间自2047年7月3日开始倒退,这一次重启的时间是2036年8月10日,是江弦生说分手一个月后,因为工作而不得已出现在公司的时间。 江弦生是在即将推门的那一瞬间回来的,舒明言看得清清,江弦生眼神的变换,犹豫的神色变得混沌、涣散。好似头上被棍棒打了一下似的,江弦生扶着额,身子轻轻地颤了一下,右脚往后退了些许才稳住,再抬起头时,眼里的茫然散去。 几次下来,舒明言也察觉到,江弦生大约是在她们死亡后立刻回到生前的某一个时间点的,这也就意味着,上一秒还在感受死亡的痛苦,下一秒还没来得及摒弃痛意就回到开始,所以江弦生才会在醒来后痛苦地咳嗽、呼吸和吐血。 醒来的江弦生立刻放弃了采用上一世的方案,推门而入后,江弦生照例无视所有的关心与询问,问到工作就听安排,不拒绝不主动,面对其他问题江弦生始终都只回一句话。 “是我的问题,我对不起舒明言,分手对我们都好。” 是舒明言记忆里的话语。 作者有话说: 小江很矛盾,一方面想要小舒好,另一方面又固执地听从第六次的小舒的话认为必须分手,所以很多时候会很极端。 在我的设定中,她们的第一世真的很好,很快乐,如果不是被杀,她们真的回相守到老,回及时沟通问题,及时给予恋人应有的反应,很关心恋人的身心健康。所以现在的小江才封闭自己,这个时候就开始出现问题了,类似于创伤后遗症吧,需要小舒理解后慢慢治愈 第20章 第 20 章 是第十次吗?舒明言在心里问道。 【不是】声音回答了她。 和记忆中没有差别,江弦生面对询问,只将话语反复。已洽谈好的合作行程,江弦生都安稳配合,戏中的她们可以配合默契地上演爱恨纠缠,戏外的江弦生,在无人关注时,对舒明言则是漠然置之。江弦生不推脱、不拒绝公司给予的安排,对待舒明言就像那些不深交的合作方那样等闲视之,平淡、平等、不做亲疏,平平地对待是最温柔的刀,缓缓地推入心口。 此后的一些相处好似记忆里一样,但有着细微的不同,这一世的江弦生还不能做到铁石心肠,有好几次,江弦生都在面对舒明言的示好时,下意识给了惯有的回应,反应过来后又连忙推开。 接吻也好,亲昵也好,身体与灵魂已烙下了印记,三次重生累计的二十六年,远远敌不过分手前轮回往复累计的七十几年,抵不过本能性地回应,这让江弦生很是懊恼。 但江弦生有她的办法,沉浸式演绎法是她最会使用的方法,并非专业出身的江弦生在初踏入演艺圈时,本能地使用这个方法,它能够很好的帮她代入到角色当中去,但其后果往往也是难以出戏,或者出戏后会完全剥夺戏中的情感,像一个生硬的表演机器。 舒明言曾教过江弦生如何区分自己与角色,分割剧内外的世界,设置一个关键“锚点”,然后在这个“锚点”基础上二次设置和角色有关联的“连接点”,通过锚点来将情绪缓缓抽离,又因连接点的存在保留角色情绪以便下一次串联,而不至于完全沉浸或剥离。 第22章 每日回到住所后,江弦生都会复盘当日的表现,贴合自己去设定好需要演出的人物角色,并撰写人物小传,房间内摆放了大量的镜子,江弦生通过镜子调整自己的表情、语气、神色等等。江弦生不断压抑自我,不断催眠自己,她创作了一个和自己高度相似但又不一样的角色,这样能更好的方便她代入角色,全然地将自己当成她笔下的“江弦生”,这是一场无法出戏的表演。 她在记忆的迷宫里打开一扇门,将真实的自己关了进去,然后合上门,反复加了几道枷锁。就如同她锁住那些她不愿意回忆起的过去与痛苦一样,江弦生将自己锁了进去。 江弦生将自己变成了另一个可能性的江弦生,她可以在他人面前逢场作戏的对舒明言好,她也可以在有需求的时候对舒明言深情以待,江弦生将这个“真实”演的真切。 被推开,被冷漠相对,过往的亲昵演变为单纯的生理需求,舒明言敏感地察觉到了江弦生的情绪转变,这场折磨是她们一条没有尽头的长廊,这让舒明言一时陷入自我怀疑。 我的追逐是对的吗?我所爱的那个人真的是眼前这个江弦生吗?是我将她变成这样的吗?舒明言在心中一遍一遍问着自己。 迟迟没有回应,舒明言对江弦生的爱与追逐积渐成了负担,舒明言从来不是让自己陷入泥泞无法自拔的人,她能够明辨是非,她行事光明磊落,她聪明但不自傲,当她意识到她所追逐的不过是心中的幻影时,舒明言就将自己的情感剖开,以第三者的视角去客观分析。 舒明言无疑是爱江弦生的,她爱那个为生活努力坚强的江弦生,她爱那个青涩面对感情小心翼翼试探的江弦生,她爱的是过去真切与她相处的江弦生。如果说过去是现在的幻影,那舒明言爱上的是过去的幻影,而不是现在的,有着过去影子但全然陌生的江弦生。当理智回归,舒明言带着不舍将心意放下,悄悄地藏在心的角落。 不管江弦生是为什么变成这样,舒明言选择放过彼此,全心全意投入演艺事业。对于江弦生,曾经相爱一场,回忆依旧美好,舒明言从来不是因为分手就会报复前任的人,依旧为她规划好了发展,也恳求家中不要因此为难她。 爱意被埋藏,萌动的恋慕被遮挡,错位的两条线,回归平行不相交。 这一世的放手,比先前早了许多,2039年8月26日,七夕,在江弦生家中共进晚餐过后,舒明言坦明自己的决定。 在两人都结束用餐,放下碗筷后,舒明言轻声说道,她看着江弦生,眼中的笑意如初见般温暖,嘴角的温情似乎没有随着话语落下散去,心中细微的不舍被刻意忽视。 “阿弦,我决定放手了。” 江弦生拿着杯子的左手微微顿了一下,不动声色地将杯口抵上唇,她抿了抿唇,桌下的右手攥紧,稍稍仰头将口中的红酒咽下,放下杯时,攥紧的右手已经松开,抬手拿起用纸巾拭去口边的酒渍,也轻声回道。 “嗯,好。” 语调轻轻,好像就是在平日里的普通对话,平淡,没有起伏。 看着舒明言离去的背影,随着漆黑的门被合上,江弦生心中的枷锁终于得以开启,将记忆迷宫中的自我放了出来。 泪,悄无声息地落了下来。 相伴百年,江弦生对舒明言的性格了如指掌,舒明言的爱是细水长流,是坚韧不拔,面对爱人,舒明言能够敏感地察觉对方的情绪,付出关心去照顾对方,安抚对方的不安。所以在崩溃说分手的这三次重生时,舒明言执着迟迟不肯不放手,多半是因为担心,不论是崩溃、疾病也好,都会因为与江弦生的过往而难以放下。就像江弦生了解舒明言一样,舒明言也同样了解江弦生,哪怕才短短相处两年,也足够舒洞悉江弦生了。 所以江弦生只能让自己变成另一个人,只有和舒明言记忆里的江弦生不符时,舒明言就可以立刻抽出情感,理智地看待所有事情。 这一世,江弦生花了三年。 而在不属于这一世的舒明言的记忆里,江弦生花了一年半。 月亮的脚步从未停下,一圈又一圈地走着,有些场面熟悉,有些场面陌生,舒明言断断续续地看着一个又一个春去秋来。 江弦生这一次救下了齐想,但因为挡刀右手受伤,连一支笔也再拿不住;看到新闻的舒明言将照片点开,轻轻用指腹附在手机屏幕上,久久不语。 江弦生学会了用左手写字,从一开始的歪歪扭扭,练到了笔锋有力;舒明言的毛笔字练了多年,年复一年,爷爷常常笑着说她已经颇有大师风范。 后来的后来,逐渐淡出娱乐圈的江弦生开始写一些文字,但从没有给人看过;后来的后来,拿遍了奖的舒明言转型导演,拍了一部又一部的经典大片。 常年失眠的江弦生身体开始出现一些小毛病,常常咳嗽不止;常年拍戏的舒明言身体多少落下一些后遗症,每到雨天膝盖就觉着酸痛。 得益于先前积累的重复,开始锻炼身体的江弦生请了私教,每周两次一对一辅导,渐渐地,江弦生脸上偶尔也有了笑容,时常看着冬日的暖阳下的照片露出怀念的笑,无人打扰;家世优渥的舒明言定期有专人前来调理身体,只是,舒明言笑得越来越少了,阳光正好的日子,常常抱着相册,看着过去的照片神色不明,连朋友来访也未察觉。 这一世的她们,依旧没有走过2047年的7月15日,7月14日的下午,应邀到达慈善晚会的舒明言瞧见了间隔几个座位的江弦生,她们客套地相视一笑,颔首致意。 晚会有条不紊地进行,直至突然掉落的几顶吊灯,将这一片人都拖入黑暗。 第十次的人生迎来结束,然后开启第十一次的人生。 十一、十二、十三、十四、十五,江弦生会在每一次醒来时,无声地崩溃,然后复盘上一次的人生,重复她认为“对”的行为,调整“错”的行为。舒明言就这样看着江弦生一点点、一次次调整她的表情、她的种种举动、她的所有行程活动。 江弦生花了一年半完成在舒明言的记忆里的放下,是第十五次时。 然后是第十六次、第十七次、第十八次、第十九次、第二十次,舒明言见证了自己的不同死亡方式,也见证了江弦生的不同死亡方式,有意外,也有人为,但无一例外的是,在这第七至二十次重启的人生中,舒明言与江弦生都在一同死去。 随着看到的越多,那些人生中属于舒明言自己的记忆画面,也逐渐在舒明言脑中回忆起来,她开始记起每一世的心情、情绪、感受,舒明言觉着自己有些理解江弦生了。分手也好,重逢也好,无论她们是否主动选择交集,她们都在彼此思念对方,每一次的人生里,舒明言与江弦生都没有真正放下过对方。 所以她们总会相遇,她们总会重逢,然后又因为各种原因一起死去。这些重启中,并不是每一次都能活到2047年,但总会在2047年7月15日以前死去,海啸、地震、雪崩等自然原因,车祸、爆炸、枪杀等人为干预,她们总在奔赴死亡。 每一次重生,或者说每一次重启的时间都不相同,也不是固定的延后上一次,有时三五天、有时一个月,有时又是好几个月的延后,舒明言与梦境中的江弦生慢慢地发现了规律,时间会延后,但只要死亡的时间足够晚,延后追不上死亡,重启就还会继续。 于是,江弦生再每次重启以后除了,调整方法以外,她开始学习,开始观察,在漫长的分手后的时光里,为了避免任何形式的重逢,除了工作,江弦生将大量的时间用在了学习各种知识里,她尽力积累财富,投资前世那些未来会成功的人和剧,避免会出现的危险,江弦生竭力不让自己停下。 她被困在往复的时间里,一步前进,一步后退。 作者有话说: 过往也是重要的 25.1.25修改错字 第21章 第 21 章 舒明言感到江弦生似乎处于崩溃的边缘,破烂碎了一地的心被江弦生毫不在意般扫起,拼拼凑凑、缝缝补补,勉强像个样子用着。直至第二十一次重生,再好的胶水也粘不住如此多的缺口,江弦生的精神开始明确崩塌。 舒明言看见江弦生被余白强压着带去见心理医生,但心理医生与药物能够起到的作用微乎其微。江弦生在第九次时将自己演绎成精神病患者,为了演好这个角色,她做了大量准备,也在那一世多次面对心理医生,还是同样的医生,江弦生知道自己要如何表现才能够欺骗他人,她开始伪装成逐渐康复的模样。 每一世舒明言的死亡情景,每一世江弦生戴上的人格面具,在下一次人生开始时,江弦生都会将过往锁在记忆迷宫内,随着锁住的东西越来越多,吞噬过往的房间与日俱增,层层加码的锁链染上锈迹,再也关不住想要那些忘却又无法忘却的回忆,于是,被锁住的情绪和记忆冲破枷锁奔涌而来。 第23章 每一次重来,江弦生都是靠着从前那些朝夕相处的岁月,挺过那些寂寥的夜晚,想要抛舍痛苦却又不能遗忘,江弦生需要记住,江弦生需要用它们提醒自己的目的。只需片刻,就能让她坚持,但当它们一起破土而出,却会压垮她。 《出错的情绪》不过是催化剂,就像压垮骆驼的从来都不是最后一根稻草,每一根都至关重要。 舒明言看着江弦生为了角色去精神病院体验,眼见江弦生真实的精神状况越来越糟,江弦生是从那时开始出现幻觉的,虽然次数不多,但是每一次出现都足够让江弦生分不清楚现实和虚幻。舒明言看着江弦生最终选择解约,这一世的舒明言在确认江弦生解约后,转着手中的戒指一夜未眠。这一世后来的画面没有前几次多,或许是重复的生活太多,江弦生重复着日复一日的发呆、看书、写作和通过网络关注舒明言,而舒明言则是重复着进组、通告、陪伴家人和深夜时回忆。 舒明言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每一世的舒明言,真的对前世一无所感吗? 忽地忆起了一些往事,一些梦醒时分突如其来的难过。 舒明言不常做梦,她的记忆力很好,对于为数不多的清醒梦常记得牢固,但在分手后的那些日子里,舒明言偶尔会在早上醒来时,满脸泪痕。 每一次,舒明言都不记得是因为什么,只觉着自己似乎做了一个很悲伤的梦,但完全不记得自己梦见了什么。每次梦醒,舒明言心里都会泛起酸涩,对于江弦生的思念都会疯狂增长,就好似,在为江弦生的离去而感到悲伤。 舒明言自认是一个长情的人,她在爱一个人时,会全然将感情投入,长久的爱着。但倘若被放弃,在决定放手后,虽然会难过,会难以接受,但时间总会抹平一切。舒明言的生活不只有江弦生,有父母,有亲人,有朋友,爱情不是人生的一切,舒明言自认为不会是拘泥于过去的性格。舒明言不否认她爱江弦生,但仅仅是两年的爱情,不足以让她为此放弃生命,除非这人已成为她生命中必不可缺的一环,只有如此,舒明言才会为一个不确定的可能性以命相搏。 江弦生绝不可能只与我生活过两年,舒明言在心里下了定论,想到江弦生反复强调的47年,或许…… 所以在第一世,我和阿弦朝夕共处了十三年。 或许不止十三年,不止第一世。 舒明言如是想着。 或许,每一世的舒明言,都对前尘往事有所感知,所以,每一世的舒明言都会抱着这份思念,独自一人默默回忆。舒明言不曾刻意隐藏,这份思念足以让旁人察觉,让身边人对此关注。 这一世的舒明言不是死于意外,虽然对外公布的原因是突发心梗,但实际是坠海而亡,尸骨无存,江弦生所看到的一切从简的葬礼,埋葬的,不过是一座没有尸体的衣冠冢。 怎么会是她?! 在这一世,舒明言真切地看清楚了那个将她推下海的人,竟然是她一直将其视作亲妹的那个她,舒明言只觉着不可置信。 舒明言感到荒谬不已。 为什么?是为了什么?她明明——! 转换的视角打断了她的思考,过多的信息冲击了视觉,没有立刻重启的情节,持刀自尽的江弦生,都让舒明言无法分神思考。 第二十二次重启开始,或许是上一次的刺激让江弦生又一次能够压下情绪,忽视自己溃烂的伤口,专注于调整和尝试。接下来的七次重生,有些是舒明言记忆里的过往,有些是江弦生试图改变的未知。许是有某种规律,在江弦生选择退圈、逃避远离后,那一世的舒明言都会在2047年的6月21日之前被“她”制造的各种意外杀死。每一次舒明言死亡后,江弦生都会选择自杀开启下一次。 截点前共同死亡,是开启重启的条件。 第二十九次重启,舒明言发现,江弦生虽然不知道“她”的样貌,但江弦生能够认出“她”的声音。这一点,舒明言发现得有些晚,为了探查,江弦生这一世没有选择解约,而是积极跑通告,她们的重逢也是在一次活动中,重新建立了联系。也是在活动后,江弦生看见了来接人的“她”。 江弦生看见舒明言笑着回应“她”,二人熟稔地拥抱,“她”还亲昵地挽上舒明言的手臂,二人有说有笑。 “是、她!” 江弦生只觉着血液在身体里乱窜,脑中一片混乱,她不自觉颤抖起来,这是江弦生开启重启以来,第一次不是在死亡前看见“她”。 “小生?小生?你怎么了小生?” 江弦生对她恨之入骨,无法遏制的愤怒一下子涌了出来,暴戾充斥了江弦生,连身旁的余白的提示都看不见。 是她是她是她是她是她是她是她是她 满脑子只有这个想法,迫切地想要杀死那个人 江弦生从没有在外表现出那么的愤怒过,连五官都扭曲在一起,顾不得此刻所在的是怎样的场合,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都没察觉到时,江弦生一下子冲了过去,一把将那人推倒在地,双手死死地掐住对方纤细的脖子上,用力,收紧。 无数次的死亡在脑海里跳舞,翻来覆去,声音响彻震耳欲聋。 “是你!是你!都是你!” 江弦生眼中全是狠厉的光芒,看得人不寒而栗,身下的人被她掐得脸色泛青,瞳孔都开始涣散。 周围爆发出尖叫,此起彼伏,保镖、保安一拥而上,即使是突发暴起,但一个人的力气到底是有限的,江弦生被锁住喉咙拉开,被控制住压在地上。 “熙熙,熙熙,你怎么样了?” “咳咳、咳咳咳、我、咳、没、没事、咳咳、明言姐、咳咳咳。” 这一世的舒明言当然不知道过往缘由,顾不得去看江弦生,赶忙走到那人身旁,担忧地抱住她,抬手轻拍在她背上,帮她顺气。 江弦生表情木然,完全不在乎自己此刻的状态。 啪! “江弦生!” 带着愠怒的巴掌扇在脸上,火辣辣的,江弦生被舒明言打回了神智。此刻的江弦生是被保镖架起上身跪在地上的,还有些迟缓的理智让她只能缓慢抬眼,自下而上地看向面有怒意的舒明言。 那是怎样一个眼神呢?绝望?无助?悲戚?失望?麻木? 那时的舒明言看不明白,无法形容,现在的舒明言却是懂了。 她—— 江弦生在想什么没有人知道,江弦生缓缓闭上双眼,任由自己被警察带走。看守所的日子并不好过,不知是不是被特意打了招呼,江弦生每日都会被狱友暴打,被衣服遮住的地方全是青紫。监狱里折磨人的方式可太多了,表面上她们不弄脏弄乱她的衣物,但暗地里全是专挑使人痛苦的地方下手,好在除了被暴打,倒没发生其他的事情。 旁观的舒明言对此毫无办法,想要阻挡他人施暴,想要抱住江弦生,被穿过的手,什么都做不到,泪水已经哭到干涸。 不知道过了多久,江弦生再见到舒明言是在探视室,隔着铁网,一身西服穿戴整洁的舒明言和穿着号服精神萎靡的江弦生。一张铁网,分割出两种人生。 “江弦生,你为什么要袭击熙熙。” 舒明言声音冰冷,对江弦生直呼其名,再没有从前的温柔。 江弦生似乎对此没有什么反应,好一会才见她迟缓地抬起头,发怔似的看着舒明言。 “江弦生!” “如果”似乎是嘴唇太过干涩,江弦生声音沙哑,她舔了舔干到开裂的唇,继续哑声说道:“如果我说因为她会杀你,所以我要杀她,你信吗?” 江弦生直直地看着舒明言,眼里好像有一丝期待。 “你在胡说什么?!”舒明言难以置信的表情看着江弦生,似乎觉着她是在胡言乱语,眼前的江弦生对于舒明言来说宛若陌生,从未相识一般。 “江弦生。”舒明言的眉宇间满是失望,声音寒冷如冰,言语锋利如尖刺“我最后问你一次,为什么?” 相信她啊!你相信她啊!求求你相信她舒明言!旁观一切的舒明言失控地在梦境中大喊,然而无论她怎么祈求,面前的两人都听不见她的声音。 无法传达,因为过去已成事实。 江弦生嘴角勾起一抹讽刺,不知是在嘲笑自己还是舒明言,江弦生像是失了兴致,懒懒地缩在并不宽阔的椅子上,幽幽地吐出一句“你就当我是精神病犯了吧。”轻淡而薄凉。 这场谈话不欢而散,江弦生静静地等着迎来法庭的审判时刻。 江弦生所不知道的是,即便无法相信她的所言,舒明言还是为她奔波,为江弦生去求了那人的谅解,从余白那里得到的就诊记录和鉴定报告成了回转的余地。舒明言找来了医生对江弦生进行鉴定,为江弦生聘请了业内知名律师,联系工作室删除网络上相关词条等等,面对重重阻碍,舒明言放下骄傲一一恳求,这才将江弦生带出看守所。 第24章 舒明言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做,但就是觉着,好似心底有一个声音在告诉她,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 所以,舒明言选择再一次听从自己的内心,就像当初喜欢上江弦生时一样,跟着内心去行动。 江弦生出看守所的那天,是舒明言独自开车来接的,她牵起她的手,将她带到车上,开车前往为她准备的住所里。江弦生一路沉默不语,只是怔怔地看着被舒明言牵过的手,好似在感知残留的体温一般。 我们是知道结局的,这一世,依然是一个无法让人欢笑的结局。还没等进门,隐藏在暗处的男人朝他们举起了枪,刻在本能里的反应,舒明言推开了江弦生,血色的花眼前盛开,胸口一痛,玫瑰也将她带走。 玫瑰啊玫瑰,你怎能如此残忍? 又一次将她从我眼前带走。 玫瑰啊玫瑰,我祈求你的施舍。 请松开拉住她的手吧! 这一次,请将我带走。 作者有话说: 这几章比我预想的写得多,好像在窥探世界的过程中能够看得更多了。 突然发现对话很少,我不太会写对话了,预计一两章以内能够转到第四十九次,然后我要好好想想怎么让剧情甜起来。 就发现我一直在写虐啊,希望有人能看下去吧,谢谢。 第22章 第 22 章 “是她?”舒明言感到惊诧,持枪男人的脸十分陌生,当然,如果是她要下手也不一定会是自己亲自动手,但舒明言的第六感告诉她,这一次动手的另有其人。 “不、不对!” “是谁?!” 还有第二个凶手! 念头浮出水面时,这样的感觉愈发清晰,仔细回想那些以意外结束的人生,有多少是真的意外事故呢?要想不留痕迹,或者说隐瞒真相制造事故,这绝非是一个人能够办到的。以舒明言所了解的各方势力,“她”不可能大量动用家中人手,那必定是第三方协助,或许这个人,才是她们死亡的最终助力。 【嗯。】 声音似在回答舒明言的疑问,身后那道一直看上去黑乎乎、模糊不清的人影,好似变得清楚了一点。舒明言不露声色地将视线投去,隐约瞧见的轮廓能够确认,是一位女性的样子,若是仔细看去,那穿着打扮更是十分熟悉,收回打量,舒明言沉下眼眸,不知道在想什么。 【时间不多了】 声音继续说着,转换的场景像是在验证她的话语一样,重回的片段跨越的时间越来越大,能够看见的场景也没有之前的那么多。 第三十次重启,舒明言见到江弦生开始自残,看到那段只属于二人“囚禁”时光,难得的亲密无间。 舒明言心里满是复杂,旁观一切的她知道,这是江弦生在发出求救的嘶吼,是即将崩毁的江弦生在祈求那一世的舒明言能够将她拉出深渊。 舒明言是江弦生唯一的救命稻草。 但可惜,那一世的舒明言没有理解。 是啊,只是短短两年的海誓山盟,没有共同经历那些往复循环,她可以沉溺于过往的温情,可以挂念曾经的热恋,但她无法理解江弦生口中的故事。 “阿言,你相信重生吗?” “什么意思?” “我是重生回来的,不止一次了,这是我的第三十次重生,第一次的时候……” 那一世的舒明言,即使认知受到冲击,但她还是耐心听完了江弦生的话语。作为旁观者,舒明言也听见了那些她未曾窥探的前尘往事。 在她的记忆里,也在她的记忆外的昔日前事。 她们相遇、相知、相爱,得到了家人的支持,得到了朋友的祝福,虽然世间还是有些许不赞同的声音,或是因为性别,或是因为家世地位。她们相互陪伴扛过了质疑,她们携手相伴共同进退,一同踏上群星璀璨之处,嘘声、掌声、笑声、骂声都没有分开她们相握的手。 那是一场只属于两个人的美梦。 如果没有最后突如其来的死别,该是多好的一生啊,当她们老去回应旧事,白发苍苍的她们想必也是相视而笑,然后笑盈盈地谈起当时的一点一滴。 只可惜,那些已成的过往,和未能到来的期望,都是只属于一个人的惦念。 被留在过去的人,自此开始怀揣前尘,在命运里挣扎。 “阿弦,你让我想想。” “你不相信我!” 三十次重生,三十次往复,过多的信息冲击让那时的舒明言不能好好思考,即使舒明言想要相信,也需要时间去消化。但江弦生的失控让她无暇思考,那是一段过于美好,也过于痛苦的往事,所以本能逃离的舒明言还是选择留下,纵容江弦生的作为。 舒明言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病弱之人,自小接受种种教育,这些年为了电影拍摄学习的格斗技巧也不是一两天,但舒明言还是任由江弦生锁住她,将她困在房间里。 “你不能走,走了你会死。” “我不走,我就在这里陪着你,阿弦不怕” 舒明言相信自己的直觉,也心痛于江弦生的状况,仿佛多年来一直缠绕心头的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一下子散开了似的,有什么在破土而出。 江弦生总是在不安,所以舒明言也没再提过要走的事情,只是担心如果父母查到这里,是否会给江弦生带来麻烦。 “阿言,阿言” 江弦生总是在撒娇,常常窝在舒明言怀里小狗似地讨要一个吻,交换彼此的呼吸,而舒明言也总在这种时候忍不住更进一步,舒明言比自己记忆中的更熟悉江弦生的身体。 “阿言阿言,你陪着我好吗?” “我在,我一直都在。” 她们在亲密时交谈。 “阿言你相信我好吗?” “好,我相信你。” 她们在晨光里交心。 “我爱你,舒明言。” “我也爱你,江弦生。” 她们在夜幕里诉说爱意。 但手腕上的刀痕以及江弦生自残的行为,还是让舒明言下了带江弦生回去,舒明言试探询问,江弦生崩溃拒绝。 “阿弦,我们一起回去好不好?” “你不可以离开我!” “阿弦,你弄痛我了。” 肩上的头疼带出细密的愧疚,也留下无法磨灭的痕迹。 “打电话联系家人,你走吧。” “我们一起回去好吗?阿弦” 舒明言拿着手机,双臂越过江弦生瘦弱的肩膀,将她抱入怀中,舒明言用下巴放在江弦生的发中,柔声对她说着,言语里像是下了某种决心。 但江弦生没有听见,或者说疾病让她时常处于无法感知外界的状况,而之后的发展,是舒明言也没有预料到的。 警察来了,在舒家人到来的同时,警方也一同到来,她的失踪比预想的闹得大。 舒明言请了律师和医生的医生,江弦生被送到精神病院,为江弦生奔波得焦头烂额的舒明言没能深入了解,就相信了相识多年的“她”的推荐,将江弦生送到了那家私人精神病院,一个伪装得非常好的地狱。 在那一世的舒明言看不见的地方,在作为旁观者的舒明言见证下,江弦生一步一步变成真正的疯子。那一次的暴起伤人,是江弦生听见门口保镖与“她”的通话才会失控,关在禁闭室被舒明言接到通知,也被故意拖延了真实日期,江弦生在黑暗里待了很久,营养液让她活着,但动弹不得的身体,即使是想要去卫生间都做不到,只能和污秽共处。这里没有尊严,直到与舒明言再见的那天才被人带出,用水枪冲洗干净,换上新的病服。 “你没事吧?怎么会突然……” “没事,只是听到了那个人的声音,那个人是你身边的人,她一直监视我,也一直监视你,你要小心。” “阿弦,我知道你病了,那些都是你的臆想,没有人会伤害我。” 那时的江弦生表现得真的像一个疯子,她抱腿蜷缩在椅子上,身子紧绷,神色紧张,就像周围有什么危险一样,让她不得不提防。这样的江弦生,即使舒明言想要相信,也不得不承认,她很难去相信。 就在舒明言眉头紧皱时电话响起,那人的来电让她的精神得到片刻喘息。 不要接!不要接!即使是能够猜到结果,舒明言还是在心里祈祷,希望那个自己不要接起电话。 “明言姐,你下午能来我这边吗?我梦到我哥了。” “熙熙,我等下忙完就过去,你等我一下。” 其实舒明言只是礼貌的回应对方,但在那时的江弦生看来,无异于亲手合上心房的大门。舒明言看见,江弦生的眼里是认命般的了然。 “我会好好配合治疗的,阿言,下一次见的时候,我会好起来的。” 舒明言刚一挂断电话,江弦生便起身离去,后来的时光里,舒明言多次想要与江弦生见面,都被她拒绝,寄出的信件与带江弦生出院的申请都石沉大海,久而久之,舒明言以为是江弦生不想见她,便也没有再去打扰江弦生。 第25章 “阿弦,你还好吗?” “我很担心你,你不要拒绝见我好吗?” “阿弦我带你离开好不好?” “能回应我一下吗?阿弦,你为什么不回我的信呢?” “阿弦,你不想离开的话,让我见见你可以吗?” “阿弦,你不想见我,我不会再打扰你了。” 是无法到达收件人的一封封信件,是没有接通者的一通通电话,是无法得到回应的心意。 “嗯嗯,阿言最好看了。” “阿言你不要走好不好?陪陪我,再陪陪我。” “阿言、阿言、阿言,你最好了。” “你别死……呜呜……你别死……呜呜……” “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啊啊啊啊啊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是幻觉里的过往,是幻影给予的微笑,是看不见的人在讲述一言一语。 然后—— 看着一切的舒明言,又一次,看见江弦生自我了结。 久未使用过的小刀不再锋利,划开皮肉时并不顺利,让人看着九角色疼痛不已,然而江弦生只是静静地重复手上的动作,直到鲜血带走灵魂。 不要,阿弦,不要。 舒明言在黑暗里哭泣,身后的声音也仿若抽泣。 时间没有停下脚步,等待她们拭去泪水,之后的往复人生更像是按下了快捷键,第三十一次重启的江弦生发泄般写下《来自未来的你》,然后在首映礼遇上那人安排的爆炸事故导致瘫痪,又一次自杀。 江弦生一次次重来,一次次修正过去,改写未来,死亡对她们来说是家常便饭,而江弦生的自我了结,更是越来越熟练,她可以毫不犹豫放弃生命,只为了抓住时间的尾巴。 在一次次往返中,她观察,并且强迫自己记下一分一毫,确保每一次终而复始,她认为必须完成的事情能够顺利。 没有人告诉她对错,没有人告诉她好坏,江弦生只能自己摸索,一点点修改、更正,真实的江弦生变得越来越沉默。 第三十五次重启,江弦生开始减少演员活动,转作剧本创作。 第四十二次重启,江弦生不再主动自残,但会因为各种原因受伤。 第四十五次重启,江弦生第一次听到舒明言订婚的传闻,一个人在屋里发呆地看着被她翻出,偷偷藏了许久戒指。 第四十七次重启,江弦生混在千万网友中,通过直播见证了舒明言的婚礼,沉默地打下:新婚快乐,希望你永远快乐。包含爱意的一段小小祝福。 2047年7月8日,蛋糕上的蜡烛换了又换,碗中的长寿面吸水发胀坨成一团,江弦生一个人睁眼看着皎洁的月色,听着时钟嗒嗒地转过了12点。 “阿弦,生日快乐。”舒明言只觉着心脏被绞紧,哽咽的声音在口中,良久才说出口,即使,过去的江弦生根本听不见。 舒明言终于看清楚了黑影的真面目。 【这是属于你们,也是属于我们的过往】 那是舒明言自己,一次次循环往复中的自己。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应该可以开启第四十九次了,也是小江的第五十次人生 第23章 第四十九次重生开启2042.1.12→2041.9.21 这一切都不在她的记忆里,她是她人生的旁观者。 只存在江弦生记忆里的舒明言,还是舒明言吗? 还是我吗? 在梦境中时,舒明言曾无数次问过自己,现在,已然不需要他人回答,舒明言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声音的主人,黑影演变的舒明言所穿着的,是分手那日的睡衣,棉质的纯色睡衣,是她们在热恋时期一同购买的,舒明言穿的是蓝色,江弦生则有一套黑色的。 “你……一直在看着,是吗?” 【我一直都在】 询问是迟疑,回答却坚定。如舒明言所想,那是自己,是另一个舒明言。她的身影几近透明,就像记忆宫殿里的一间尘封已久的房间,时至今日,才得以被开启。 【每一次,我都在】另一个舒明言沉吟,将过往娓娓道来【每一次重生,我都跟随回来,但每一次我都忘却前世,只在梦中记起,醒来又会忘记。】 过去的舒明言声音低落,好像每一个字都吐露艰难,仿佛是硬生生从喉咙间挤出来的一样,带着破碎的泪意。 【直至死亡的那一瞬,我才会彻底想起】 【我有时候也分不清,我究竟还是不是阿弦需要的那个舒明言,而你们,到底是不是我?】 【我只能一次次看着阿弦崩溃、挣扎,然后一次次看着她死去。】 另一个舒明言似乎想要掩面痛哭,但泪水在眼眶中转了几圈,却始终没有落下。 “你……我……” 舒明言张口想要说什么,但未等她组织好语言,便被记忆打断。 【你没有想起,我没有想起,最初和全部!】 【我们没有多少时间了】 她声音嘶哑 【时间在前进,我和她,我们没有多少时间了。】 随着声音落下,记忆在一瞬间涌进脑海,第七次至四十六次重启的记忆,不是第三视角的旁观者,而是第一视角的主导者的人生,真确经历过的人生记忆。 “嘶、呃……” 像是有千万根针在扎一样,头疼得爆炸,每一条神经都在被灼烧,舒明言疼得忍不住双手抱头。 明明是在梦境中,舒明言却觉着浑身被汗水打湿,她大口大口喘着气,当疼痛如潮水般退去时,舒明言觉着自己是刚从万丈深渊中爬出来,疲劳感让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 第四十七次,还有七次 “哈、哈、我是第四十七次的舒明言,但,我是舒明言” 从来都不是别人,从来都不是只存在于江弦生记忆里的舒明言,一直一直都是舒明言,每一次,每一个都是舒明言。 透明的身影中有光亮起,舒明言朝着前方伸出手,仿佛要将那光抓在手中。 还有七次的记忆 意识消散前,舒明言感觉自己喉间在发出声音,两道声音于耳边逐渐重合。 【等你全部都想起来,等我全部都想起来,我,就是我】 【我就是舒明言】 瞧啊! 在黑暗里摸索前行的人啊! 那孤单的身影,那颤抖的右手,被谁从后牵住? 一个人影,重叠,变成了两个人影! 她,向时间走去,向过往走去 她们,向未知与未来走去! ------- 2041年9月21日,凌晨,首映礼放映厅 还有五分钟放映结束,主创团队即将进场,站在队末的江弦生微不可察地晃了一下,只一瞬就稳住身形,故而无人察觉。因着今日的安排,她的发型被特意整理过,稍长的刘海顺着额头自然垂落,搭在黑边镜框上,显得有一丝慵懒。服装师精心挑选的丝质黑色衬衫和裁剪恰当的同色西裤,左胸前的口袋上挂着一支钢笔,让江弦生显露出几分书卷气。她看上去像是一名尚在求学的学子,自然地融入人群,让人不觉出彩,但倘若仔细瞧去,又莫名的让人忍不住将视线长久停留。 晃动或许只有一秒,掩藏在镜片后的乌黑眸子似有星光闪烁,漆黑的瞳孔仿若黑洞似的,刹那间将满天星辰吞噬,浓烈的绝望从江弦生身上迸发而出,然,只一个眨眼,又悄然散去。周围几人似有所查,但转头望去,却又寻不到踪迹,便只当是自己错觉,不再分神留意。 无人得知,无人察觉 有一个人 她从时间中醒来,从过往中醒来 带着满腔的爱意和期冀 向命运索要命运 江弦生知道自己又一次回到了过去。 颈部还残留着刀尖刺入带来地感觉,作用在灵魂上疼痛让人不适,但江弦生面上并未有任何反应。多次经历死亡紧接重启,若说前几次重来时她还会因为受不住那刻在灵魂上的痛感跪地呼痛,那么如今的她早已习惯了这种感受,江弦生面不改色地将喉中的血腥咽下。 第四十九次。 江弦生在心中默念,上一世最后的景象宛然在目,她在雪地自尽后立刻回到现在,所以并未怀疑上一世舒明言“死亡”的真实性。江弦生轻启唇齿,未有言语,而是将参杂着一丝血腥味的浑浊气息缓缓吐出。胸腔微微起伏,一呼一吸带动心跳,江弦生按下心中的躁动,使心神重新回到现实。 阿言…… 【阿弦,你看,你又害死了我。】 幻影一如既往出现在身旁,江弦生对此没有感到意外,是以并未作声,保持着略微低头的动作,眼睛盯着电影院的地毯像是在出神。 江弦生其实并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精神分裂症,也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患者眼中,幻影都是那么的真实,连被碰触的感觉都真实的可怕。虚幻的手从后背穿过环抱住她,左肩传来轻微的压迫感,像是有人将头轻轻搁在上面,炽热的呼吸打在脸侧泛起一丝痒意。 第26章 阿言,舒明言。 江弦生又一次在心里轻唤,跟随团队入场时,江弦生微微抬头,朝着那个位置看去,满场观众差一点就座无虚席,唯一空荡的是角落里的那个座位。 她……不在。 角落里并没有熟悉的身影,又是一次与前世不同的变动,想要四处张望,但江弦生深知此刻的场地,只得暂时压下心中的疑惑将视线收回。江弦生没有看到,就在她转头的一瞬,影厅上方的出口大门,灰色的衣角一闪而过。 “欢迎大家今日来到《来自未来的你》京市首映礼现场,我是今天的主持人……不知道今天大家看完的感受是怎样……如果有什么想说的欢迎大家扫描二维码……接下来有请我们的影片主创团队导演……” “大家好我是演员林辞,在《来自未来的你》中饰演付声” “大家好我是演员余霜雪,在《来自未来的你》中饰演孟若” “大家好我是……” “大家好……” 开场的言语还是那些,江弦生照例打招呼后静静站在一旁,江弦生面上含笑一副认真倾听的样子,实际上并没有过多投入精神,到底是经历过多次了,一心二用想着上一世舒明言的异常。 “我想问一下林辞女士,您是怎么理解付声这个角色的情感的?” “我认为付声她……” “请问余霜雪女士,您认为孟若写下那封信的时候是以什么样的心情呢?” “不知道大家有没有注意到在影片里信件其实是……” 还是一样的问题与回答,一样的流程,如许多次人生中的首映礼那般没有变化。 “想问一下作者大大江弦生女士,是什么契机促使您写下这部作品?据我所知您本身就是演员,为什么不亲自饰演自己的作品呢?” “身为演员我有幸接触过许多优秀的故事,也有幸演绎过那些很丰满的角色,大家可能知道我是学文学出身的,所以我……能够请到林辞老师和余霜雪老师出演付声和孟若我感到十分荣幸,两位老师都是我非常喜欢的演员……” 虽然是一心二用,但这并不意味着江弦生会被看似突然提出的问题给惊到,毕竟这个问题江弦生已经回答过不下十次了,正确答案早已烂熟于心。 “好的,谢谢。那我们接下来是……” 后面的情节和往复前次无差,拍照合影,和导演、主演们一一告别,习惯性地向停车场方向迈步时,江弦生迟疑了,回想起上一次的情形,江弦生叹了一口气,放弃了开车回家,于是拿出手机按亮,打开打车软件叫了一辆车,不到十分钟便停在身前。 “您好,是尾号3647的乘客吗?” “对。” “好的,请系好安全带,马上出发。” “嗯。” 晨曦别苑在市郊,离首映礼所在的影院大约四十多分钟的路程,首映在凌晨开始,活动结束后即使夜间通畅,江弦生走到门口时,时间也过了三点,正向着四点不断前进。 深夜的别墅区甚是安静,一点轻微的声响都清晰可闻,道路两旁的路灯散发着柔和的暖光,微风拂过层叠的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寂静的房间里有人在翻动书页,在悄悄地告诉聆听的人,一段古老而漫长的故事。 站在门前,江弦生心里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从裤子口袋里掏出钥匙,钥匙扣上的挂饰与钥匙头相撞,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清脆地回响在黑夜里。别墅区的住户们普遍使用电子门锁,但江弦生还是喜欢使用传统的机械锁,江弦生觉着钥匙插入锁孔的动作和转动时发出的声音,就像是在宣告开启明天一样。 咔哒 钥匙和锁的碰撞,就像少年时期的暗恋,隔着舍不得戳破的肥皂泡泡的窥探,一触即离。而后,闭合的门扉轻轻开启,然后在即将合上的瞬间,一只手伸了进来将门按停。 那是一只女人的手,乍一看纤细,实则充满力量。 随着门被拉开,清冷的气息闯入屋内,像雨后的森林带着清新与自然,女人动作迅速,还未等江弦生反应过来,便快步走了进来。看清女人的面容后,江弦生下意识地后退,让女人得以顺利进屋,同时反手将门带上。 她退她进,女人顺势抱住江弦生,并将她压在已经合紧的门上。 舒明言比江弦生略高上两公分,没有穿高跟鞋的她们身高几近相同,手臂越过两肩,舒明言小心翼翼地抱上江弦生,生怕弄伤了她似的,轻轻揽住,而后将头埋在江弦生颈间。 鼻尖触及的温热肌肤,是生命在跳动,鲜活的气息让人安心,舒明言抱着江弦生,唇齿轻启,让埋藏许久的话语落入江弦生耳中,如同惊雷炸响。 “阿弦,我回来了,我也回来了。” 作者有话说: 感觉能甜了。看的时候有什么问题欢迎大家留言指正,毕竟太久没写过文了。 第24章 倾诉 秋日的空气带着丝丝凉意从领口入侵,江弦生被激起一个寒颤,光洁的肌肤因寒意而泛起点点起伏,温热的掌心带着柔韧的指节覆了上来,将凉意遮挡,用指尖的薄茧将其一一抚平。舒明言的呼吸打上来时,江弦生还在发怔,只觉着炙热的气息含着春日的暖意,由上而下传入 ,将身上的寒意驱散。 “阿弦,我回来了,我也回来了。” 声音在耳边响起时,江弦生尚不能理解其意,只得将其拆解,一笔一划咂摸细读,文字在脑中转了又转,像一件生了锈的机器,部件被锈迹侵蚀,从而变得迟钝难以正常运转。文字被拆解的过程好似一个技术精湛的机械师在维修,起初,像是锈迹斑斑的器械关节被人用砂纸慢慢磨去锈迹,露出光亮的表面,然后用清水冲去残留的污渍,温和的风将潮湿带走,接着用柔软的刷子刷上一层防锈又润滑的油,最后再检查调整一番,破旧的器械终于焕然一新,得以顺畅转动。 掌心的温热压在背脊,略微收紧的双臂隔着布料,将彼此的体温传入,陌生又熟悉,让好半天才理解其意的江弦生只觉着想要哭。 泪水霎时间红了眼眶,僵硬的身体被传来的温暖体温融化,江弦生双手微颤,只觉得呼吸都不敢用力,犹豫着缓缓抬起胳膊。指尖轻颤,江弦生试探性地触碰上舒明言的背,似乎是感受到背部绷紧的肌肉随着呼吸轻轻起伏,她触电般地收回指尖,复而又轻轻按上,触及又收回,好似在确认什么似的,她碰了又碰。 一、二、三,直至整个手掌覆上背脊,由下往上将衣服带起一片褶皱,直到被衣物掩藏的生气通过掌心清晰地传到脑中,似乎能感受到鲜活有力的心跳,一下、又一下,述说着主人的生命力。 啊,是她,是阿言,活生生的阿言。 “你……” 你记起了吗?那一次又一次的死亡。 感受死亡的时候,你会痛吗? 你——会怨我吗? 江弦生想要询问,又不知该如何开口,但舒明言好似知道江弦生没能说出口的话语,清冷的声音满是柔情,是不用言明的了然,是满怀愧疚的歉意,是坚定不移的承诺。 “对不起,是我回来晚了,阿弦。” 短短十一个字,让江弦生心中竖起的高墙霎时间土崩瓦解,墙内坚守情绪防线的士兵顷刻间溃不成军。 江弦生压抑得太久了,不确定的重启时刻,让江弦生连随意释放负面情绪的时间与空间都没有。这一次重启开启时所处的场所更是公共场合,作为公众人物江弦生不能肆意展露私人情绪,无法随意表露情绪,直到现在,被强压下的种种情感在一瞬间涌了出来。发颤的手蓦地止住,肌肉收缩紧绷,环抱住生命的双手骤然用力,失了控制,手背上因发力而凸起的血管清晰可见。 江弦生淤积在胸腔的不安与恐惧在一瞬间被打碎,眼前所有的景象消失不见,唯有手中抱住的舒明言是真实的,真确地被映入眼中。 脑中所有的思绪,所有的考虑都在顷刻之间被失而复得给吞没,江弦生无暇顾及其他,撕心裂肺地哭了起来。 人们总是在哭,从我们第一天来到人世时发出的泣声开始,泪水就伴随我们直至死亡。伤心时哭,难过时哭,开心时哭,愤怒时哭,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哭的缘由,亦或是生理性的泪水。喜极而泣、?泪如泉涌、?痛哭流涕、?泣不成声,人类创造了一个又一个与哭相关的词汇,喜怒哀乐,七情六欲都是大多数人难以抑制的本能,也是有可能成为我们流泪的理由。 哭泣,是人来时的天性。 对于时间来说,我们都是孩子,此时此刻这一瞬间,有一个孩子,终于找到了她丢失许久的珍宝。 江弦生哭了很久,舒明言知道当下的江弦生,比起安慰更需要陪伴,她压抑情绪太久了,无人能倾听她的痛苦与艰难,江弦生太需要一个能够宣泄情绪的方式了。舒明言没有言语,只是轻轻地拍着江弦生的背,一下又一下,无声地告诉她“我在这里,我在”。 第27章 时间与过往再也无法阻拦两人,面对面的拥抱让胸膛紧挨,此起彼伏的两颗心,频率逐渐同步。 她们终于重逢。 ------- 过速的心跳逐渐平缓下来,嚎啕大哭转为细碎抽泣,房内幽咽的哭声渐渐变小,相拥的两人由门前转移到沙发上,布艺沙发很是柔软,很轻易的,就将契合的二人支撑。泪水到底是湿润的,待江弦生止住哭泣时,舒明言肩上的布料已然被泪水浸的有些温润,深灰色的外套经由泪水,在肩颈间染上不一样的深色。 “阿弦,好些了吗?渴不渴?要不要起来喝点水?” 即使是抱着一个人,舒明言依旧坐的端正,背挺得笔直,好像这样才能维持住她的精神似的,舒明言不敢放松,生怕错过江弦生的异样情绪。舒明言双手穿过江弦生腋下将她稳稳地抱着,一手覆在江弦生的腰间护着她不会跌落,一手轻轻拍着她的背,声音放得很轻,带着些哄人的意味。 江弦生是以跨坐在舒明言腿上的姿势,迎面抱着舒明言的,所以,当埋在舒明言颈间停下哭泣的江弦生意识到时,脸上浮起一片别样含义的红晕,颇为不好意思地松开方才还紧抓着的衣服,薄外套被抓得变了形,因为先前过于用力的缘故,即使现在松开,也没能立刻恢复原样,依然皱成一团。 从前在舒明言面前,江弦生原本就是非常容易害羞的性格,随着不断重启而强行竖起的高墙与伪装出的冷漠在被攻破心防后,使得被深埋的真实终于久违地得以破土而出,沐浴到阳光的枝芽,只需一瞬便长成参天大树。 江弦生难为情地松开舒明言,弓着的背部挺直,将头从舒明言颈间退开后立刻用双手掩面,凌乱的发丝垂下将手背挡住些许。但即便如此,也挡不住江弦生通红的面色,双耳的红润出卖了主人的羞涩。透过指缝,江弦生能够看见自己留下的痕迹,不仅是肩部的泪迹,连舒明言胸前原本平整的衣衫,都被她的失态弄得起了皱痕,江弦生只觉着自己的耳朵更烫了。 “我、对不起、我先、啊”江弦生直起身子想要从舒明言腿上下来,猝不及防地被舒明言抓住手腕,一个用力又带了回来。江弦生跌坐回舒明言大腿上,腰间被她的手臂用力揽住挣脱不得,而被舒明言拉开的右手使面部没了遮挡,露出了半张满是害羞的面容,江弦生着实难为情,连脖子都红了,闭着眼不敢看她。 舒明言扑哧一下笑出了声,随后更像是被点了笑穴一样,笑得停不下来。江弦生偷偷睁眼瞧去,只见舒明言眼里写满笑意,正正地对上她悄悄探去的视线,开眉展眼,盛满缱绻。 她们腰胯相接,原先被拉住的右手与拉住右手的左手,那相触的手与手不知何时指尖相贴,又变为交错相握,直至十指紧扣,亲密无间。 一如往日,仿若——昨日重现。 江弦生只觉着躁动的灵魂在这一刻出奇地平静下来了,盖在面上的左手缓缓放下,破土的羞涩全然被抛之脑后,江弦生只能听到舒明言的笑声,只能看到舒明言的笑颜,只能感受到舒明言掌心的温度,只有舒明言,江弦生的世界只有舒明言。 “阿言”江弦生仍是不敢相信,方才的一切宛如她日夜期待的梦境,直到左手抚上舒明言的脸颊,感受到透过掌心传来的温度,那是属于舒明言的,独一无二的温度,江弦生才真切地感知到现实,舒明言也回来了的事实。 她回来了 “你回来了”江弦生怔怔地看着舒明言,红肿的眼眶还泛着血丝,自顾自地喃喃自语,她唤着她的名字,满怀深情:“你真的回来了,舒明言。” 她真的回来了 【阿言她真的回来了】 确认的那一刻,江弦生好似听到了年少的自己,在悄悄地诉说眷念。 “阿弦,我真的回来了。”揽住腰间的手抬了起来,覆在江弦生轻抚脸颊的手上,舒明言摆头轻轻蹭着江弦生的掌心,手带着手,感受彼此的心,接着开口的话语,舒明言依旧不疾不徐,带着沉稳和深挚的爱意:“不怕了,江弦生,我在的,我在的,我在。” 不怕了,江弦生 从第七次开始一直孤独走到第四十七次的江弦生,第四十八次没能被告知的江弦生,在第四十九次重启的当日,江弦生终于迎来了期盼已久地回应。 我在的 世界逐渐变得混沌,时间被黑暗渐渐包裹,只是麻木的往复循环,舒明言带着一缕微光,重新走了进来,足以指引江弦生,足以照亮江弦生漆黑的世界。 我在的 不需要再隐藏,不需要再畏惧,不需要再躲避,舒明言用言语、用行动在向江弦生诉说她的承诺。 我在 停滞的齿轮,重新开始转动。 作者有话说: 总算写到她们坦言重逢,接下来她们会互相坦诚交谈一会儿,然后的我就要再想想,打算攒几章让思路流畅一下再发。 可能大家看到这里会对于小江和小舒的性格感到有点奇怪,她们第一世的情况现在我还不打算写出来,还要在后面一点,那时候可能就清楚一点了,希望我能写好。 现在能说的是,小江现在展现的性格是经历四十多次重启以不断压抑自己,和因为病痛折磨出来的,小江是真切有心理问题,小舒会陪她慢慢治好的。而小舒展现的其实也和小江记忆里是有偏差的,小江记忆里是不断美化的,而现在的小舒不管是记起来以前还是没有的时候,都会受重启中被分裂的自己影响到,所以和小江记忆里是有偏差的。 另外,我在想要不要换个名字,一开始想的名字是《生言》后来想的是现在这个,最近在想要不要叫《分手后重生回来发现老婆也重生了》哈哈哈 第25章 交谈 在过往演绎的故事里,或是在过往观看过的影视作品中,经常会有这样的场面,其中尤以外国电影最为常见,因故分离的主人公们,在重逢时刻相拥热吻,仿佛亲吻是代替言语诉说的最佳方式。但华夏人的感情表达常是含蓄的,大多数人比起豪放表达,更习惯于婉约含蓄,所以相较于一吻定情,我们更喜欢一眼万年。但这并不代表我们不喜欢使用外放的方式表达情感,亲吻亦是我们喜爱的情感流露。 “阿弦” 舒明言侧头亲吻江弦生的手心,让呼吸毫无保留地落在掌心的纹路里,顺着纹路延至心间,这让江弦生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而后,舒明言的右手落在江弦生颈后,略微用力带着她俯身,江弦生俯身的同时,舒明言抬头吻上江弦生的眼尾,用唇将江弦生眼角的泪水拭去。唇带着吻落在额头、落在鼻尖、落在脸颊、落在发梢、落在嘴角,不带情欲,仅仅是彼此间的亲昵与安慰,舒明言用行动告诉江弦生,她是真实的,真实的存在于此。 正如舒明言了解江弦生一样,江弦生也了解舒明言,不需要太多的言语,仅仅是眼神交换与纯粹的亲吻,舒明言未尽的话语,舒明言的心情,江弦生都清楚的感知到了。 黑框眼镜不知何时掉落,远远的、静静地躺在地板上,无人在意,就像江弦生此刻没有杂声的记忆迷宫一样。 许久没有过宁静的脑海难得的没了吵闹,没有喋喋不休的幻影,没有每一次的死亡现场重映,脑中空荡荡的,一时竟让江弦生有些不习惯,但江弦生不讨厌这样的静谧。 虽然眼眶还有些泛红,但情绪已经平静下来的江弦生讪讪开口:“阿言,谢谢你。” “我们之间还需要说谢谢吗?不过阿弦……”舒明言挑了挑眉,言辞亲密,带着些许打趣:“我腿麻了,能先下来吗?” “啊……哦哦,我马上下来。” 被舒明言一说,江弦生总算发觉到时间的跑动,指针早已迈过了五点,慌忙从舒明言腿上下来,手脚并用的样子逗笑了舒明言“你啊~”她笑着说,带着些许宠溺,又满是怀念,怀念到让人想哭。 舒明言真的太久没有见到这样的江弦生了,热恋时期的她们常有这样的互动,但在循环往复的记忆里,舒明言已经许久未见过如此放松下来的江弦生,只有怀揣一腔爱意痛苦挣扎的江弦生,这让同样心埋爱意的舒明言甚是怀念。 即使她还没能完全记起所有的人生,但那些未能记起的人生中所感知到的情感却被保留了下来,舒明言记得这份爱意,并且感同身受。不,或许不该用感同身受来指代,因为这本身就是她的经历,只不过现在忘记了而已,舒明言告诉自己,会想起来的。 江弦生习惯性坐在远离舒明言的单人沙发上,但刚一坐下,就瞧见了舒明言带着失落的眼神,身子一顿,起身重新在舒明言身旁坐下,距离很近,几乎是肩贴着肩。舒明言这才满意地收起失落,拉过江弦生的手,手握着手,正色道。 “阿弦,有些事我得告诉你,你先听我说完。” “好” “我其实并没有全部想起来”说着,舒明言顿了顿,见江弦生眼中闪过低落,似是想要开口,舒明言捏了捏江弦生的手心,用眼神安抚江弦生的情绪,示意她让自己说完。 第28章 “我只记得我们分手、也就是第七次重生到现在的人生,但我并不是一直都记得的,直到这一次,我才记起的。” “其实上一世我就回来了,但那时我并不知道你也重生了。我是在41年8月17日回来的,对,就是你救齐想受伤的那天,我在病房守着你到你醒来才离开。看到你受伤,我真的担心。” “我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上一世重生前,我在梦境中看见了你那一世的人生,窥探你的隐私,我很抱歉。没能察觉到你的不对劲,没能坚定的相信你,对不起。” 舒明言将一切娓娓道来,坦诚,向来是情侣间必备的一环。我们惯于伪装,对着不同的人显露不同的表面,有时候即使是面对最亲密的人,我们也习惯性将心事隐藏,但那是为了不给我们所爱之人带来困扰,我们说着善意的谎言。可是,这样的行为,常常让我们无法将真实宣之于口,久而久之,分明该是最亲密的两个人,心与心却是最遥远的距离。 从他人口中得到爱人的消息,从别人的话语中去认识爱人的另一面,唯独不能从爱人口中得到真实的回答,长此以往,只会给亲密关系带来无法修复的裂缝。所以,舒明言在与江弦生交往之初,便约定好了沟通、交流、倾诉、坦言,无论是生活中还是工作中,她们彼此坦露心声,畅言困惑,互相支撑。 最初的六次重启人生,江弦生便是如此做的,那时的舒明言即使抱有疑惑,也坚定地相信了她,只是天不遂人意,她们没有得到完美结局,所以第七次人生重启,江弦生选择隐瞒。 直到现在舒明言坦白告知,江弦生有了回到从前的感受。 “重生以后我无法压抑心中的情感,所以我来了首映礼,我以为只要我们见面,就能够顺利再续前缘,但那天你……我很担忧。直到看到你写的《防线》,我虽有怀疑你重生的可能性,但我并不能确定,所以……我做了那样一个试探。” “我……没想到你会……对不起。”声音带上涩意,鼻子也跟着发酸,说到这个后悔的决定,舒明言心里难过得紧,忍不住泛起泪意,勉强将其压下,用还有些发颤的声音继续说道:“我很后悔,如果人生没有重来,我就真的失去你了。” “我没办法说乞求原谅,因为这件事是真确的发生了,不能因为重启重生就轻描淡写地揭过,但我还是想说对不起。对不起,我太冲动,也是因为我的隐瞒,明明是我说要沟通、要交流,但我却没有做到,才让你又一次选择自我了结。” “真的,对不起。” 说话时的舒明言一直看着江弦生的眼睛,直到这句“对不起”,舒明言愧疚地低下了头,痛苦地闭上眼,常年直挺的背脊弯了下来,随着身子微微颤抖。 “……”江弦生沉默良久,声音在喉咙艰难地滚动,开口也是哑了嗓子“你不要这样,阿言。”江弦生将手从舒明言手中抽出,转而覆上舒明言,从头侧将她抱住,将弓起的背脊带直,将吻落在脸旁“是我太没用了,才让你经历了这些,我才是该说对不起的那个。” “不,是我,是我没能力解决,所以才让你一次次重来。” “阿言,别说了,阿言。” “阿弦……我……” “所以,我们不说对不起好吗?阿言,我们不说对不起了。” “……好。” 不是所有的沟通都需要言语,时而不需要将一切道尽,也是一种沟通,是尽在不言中的默契。有声对话,无声交流,终于让两颗阔别已久的心,重新贴在了一起,对着彼此说: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我亲爱的你。 ------- 舒明言稳了稳心神,继续将埋藏之事一一慢声细语讲出,舒明言说着梦境所见之事,说着每一世的遗忘,说着每一世死前记起往昔时的悔恨。愧疚于遗忘,愧疚于不全的记忆,也愧疚于分离,愧疚于本该陪伴却不在的人生。 每一段,每一句,每一字,都在吐露心声。 江弦生沉默地听着,随着舒明言不断讲述,心海里的波浪不断翻涌,从相见的那一刻,心海便再没有平静过。 江弦生一直以为只有自己记得一切,只有自己在反复回味过往,一个人在黑暗里独自舔舐伤口,但舒明言的话语真真切切告诉她,她从来都不是一个人,每一世认为的孤独,都有一个人在陪着她。 有一个人,在彼此看不见的地方,彼此所听不到的场所,默默的陪伴,无声的倾诉爱意。 幻影也好,痛苦也好,恐惧,麻木,退缩,那些不堪的、不愿回忆的记忆,都在这一刻退去,言语像一双无形的手,将江弦生心底那个不安的小人儿,紧紧包裹在温暖里,慢慢抚平颤抖不已的身躯。 她在,她真的一直都在。 虽然江弦生并不想舒明言也经历那些痛苦,但这一刻,她忍不住想:她在,真好。 江弦生不由得加重了握着舒明言手的力度,继续听舒明言诉说,第七次到四十八次重启的人生里,那些江弦生所不知道的舒明言,并非她想象的快乐。 被分手后的舒明言痛苦了很长时间,突然被江弦生提出分手,被拒绝见面,拒绝交谈,让舒明言一度产生自我怀疑,否定自我。 我是不是真的做错了什么?我真的像大家认为的那么好吗?如果好,那为什么阿弦不要我?我是不是一个很差的人?我是不是不值得被人喜爱? 无数次,舒明言不断询问自己,却始终得不到回答。舒明言有过不甘心,有过自责,有过怨恨,有过厌弃自我,舒明言花了很长时间才逐渐接受现实,在家人陪伴下才慢慢找回自我。两年的短暂爱恋分明不该如此刻骨,可前世埋下的深情让舒明言无法忘怀,舒明言让自己投入事业,是疗愈,也是逃避。 所以舒明言才会在上一世重生以后小心翼翼地靠近,不顾后果冒进试探,酿成大错。舒明言讲述过往的心情,讲述自己的思念与后悔,从坦言生前梦境的窥探让舒明言知道了过往,到与过往的对话,到看见凶手的复杂情绪,舒明言一直讲到这一世重生。 这一世舒明言重生的时间与江弦生相差无几,是在还有三分钟结束放映的时候回来的,忆起大部分过往的舒明言知悉江弦生的性格。虽然舒明言并不知道江弦生重生的具体时间,但她猜想,如果江弦生再一次在现场看见舒明言,很有可能会失控,所以舒明言在清醒以后立刻起身离开放映厅,也将上一次的计划打消,没有去车库等待,而是先一步到达晨曦别苑。 舒明言很早就知道江弦生住在晨曦别苑,晨曦别苑的安保还算严格,外客如无住户同意是不能随便进入内部的,但舒明言也曾在这里购买房产,倒是免去了麻烦。房子就在隔栋,虽然,那时买下只为了能够偷偷地看江弦生一眼,现下倒是方便了观测,舒明言在阳台一直等待,直到看见江弦生进入小区。舒明言知道自己有些冒进,但今日着实幸运,不仅是没有巡逻经过,江弦生院子外门的密码也没有变过,虽然大门的机械锁阻拦进入,但也让舒明言能够一直躲在院内暗处,待时而动。 “差不多就是这些了,阿弦,很抱歉窥探了你的隐私,在等待的时候我想了很多,最终还是觉着要直接告诉你比较好” “怪不得,我搬过来两年都没有见过隔壁住户,原来……是你。” 不得不说舒明言的考虑是正确的,确实,刚经历重回时刻的江弦生立即见到舒明言,说不清楚会发生什么,直面后坦白不失为一个最佳选择。 江弦生不知道该怎样去表述自己的心情,就像江弦生在偷偷关注舒明言一样,舒明言也一直在悄悄关注江弦生,除了语言,舒明言也在用行动告诉江弦生,我从来都没有放下过你。 我们,从来都没有放下过对方。 “谢谢你,阿言,真的谢谢你。” 谢谢你从来没有放弃过我,谢谢你爱我。 谢谢你回来。 作者有话说: 感觉可以甜一点了 第26章 对话 这一晚,江弦生与舒明言终于是敞开心扉交谈,就像热恋时期遇到问题与困惑时一样,耐心地,缓缓地叙述。包括每一世放手的缘由,包括介怀的婚礼的真相,四十多次人生,即便是省略许多,也耗费了不少时间,天已从微光到了明亮,太阳高高地挂在天上。 一夜未睡的二人,却并不觉得疲惫,反倒是精神奕奕,舒明言更是如此。虽然舒明言知道江弦生仍有所保留,没有完全将心事坦白,那些舒明言还未能记起的人生,每每涉及于此,江弦生总会转移话题。 “阿弦,你相信我,我会想起来的。你不想说,我不会逼你,但请你给我时间。”舒明言直言道,紧握的手没有一刻松开。 “我只是……不知道怎么去说。”江弦生并非不想回忆,只是那些记忆里除了有太多美好,也有太多的悲伤。那些属于她们的过往,江弦生想让舒明言记起美好,但也不想让舒明言想起那些残忍的结局,所以她无法开口。 第29章 况且,每一次的重启,江弦生都会想,重生、重启,到底是替代了过去的自己,还是闯入平行时空后将这个时空的自己抹杀。江弦生不明白,也不清楚,每次重生所见到的舒明言,与眼前的舒明言,到底是不是与自己共同经历往复、历经生死的舒明言,但至少此刻,江弦生愿意相信,她是舒明言。 “我是,我是舒明言,虽然我还没有想起全部,但每一世无疑都是我。” 原来,江弦生在不知不觉中将一部分心声说了出来,虽然是轻声喃喃自语,但舒明言从听清的只言片语中猜到了江弦生的疑惑。舒明言猛地凑近将二人距离拉得很近,鼻尖与鼻尖约只有一指之隔,迫使江弦生不得不与舒明言四目相视。 “阿弦,你有没有想过,重生,到底是什么?” “我不知道。” “如果是平行世界,那这个世界的我们,究竟是被抹杀还是藏在灵魂深处?” “我……” “我不认为这是平行世界。” “为什么?” “我清楚地记得在此之前的生活,阿弦你仔细想一想每一次重生回来,记忆是完全替代,还是更像在一瞬间想起?” 闻言,江弦生愣了一下,仔细回想每一次的重启瞬间。正如舒明言所说,死亡重回来的那一瞬,即使死亡的感受并没有退去,但她依然清晰记得前一日甚至前一刻的大多事情,哪怕是从许多年后回来,对于自己之前做的、正在做的事情,都能够清晰回忆起来,但对于即将发生的,除了个别重大的事情以外,江弦生通常需要认真想好一会才能记起来。 江弦生并不觉得自己的记忆力如此强大,能将多年以前的事情都记得清清楚楚,哪怕是跨越十年,江弦生都能清楚的回忆起前一日自己做了什么。江弦生阅读过以重生为关键词的小说,看过相关电影,里面的主人公很少有能够将所有的过往都记录清楚,而现实里也很少有人能将十多年前的某一天的行为记得清清楚楚。 因为人是会遗忘的,人的记忆是有限的,一生中我们能够记住的事情也是有限的,随着时间不断推移,大脑会逐渐忘记一些事情,哪怕是记得,也会忘记许多细节。但江弦生记得,记得重回的这个时间是什么地方,前一刻在干什么,即将要做什么都记得清清楚楚,就好像是突然记起了上一世的事情一样。 记忆在刹那间充斥大脑,画片将一生滚动播放,停止在死亡,所以头痛欲裂,或许是记忆影响到身体,以至于死亡的感受太过真实,所以疼痛难忍。 像是—— “时间……循环……记忆……重启……” 江弦生呢喃出声。 “我们一直是我们,只是我们被困在了时间里,死亡是时间往复的关键,但我认为死亡截点不是你认为的2047年7月15日这个日期,而是死亡本身,只要我们都迎来非正常死亡,我们就会重启。” 舒明言肯定江弦生的看法,同时对自己的判断很是确定。 “不是2047年7月15日?为什么?对,我记得第四十七次明明是过了那个时间,为什么还会?阿言,那一世你怎么了?” 江弦生心下慌乱,舒明言安抚般拍了拍江弦生的手。 “阿弦,不是我,是你,是你不在了啊。”舒明言哑声说道。 “我?”听到这答案,江弦生很是疑惑,如果是她先死亡不应该是——“不可能?如果我先死,我会——” 江弦生的坚决否认让舒明言感到困惑,江弦生所隐瞒的事情不止未记起的重启,舒明言当下反复追问道:“你会?阿弦,你会怎样?告诉我好吗?” “……我……”江弦生犹豫良久,终于下定决心对舒明言坦白:“我先死亡后,会以类似灵魂的状态出现在你周围三米范围内,直到……”你死亡,这三个字江弦生实在无法说出口,但舒明言却通过她的神色明白了。 原来,每一世的最后,阿弦陪着我一起。 怪不得,怪不得阿弦会对我的死亡如此恐惧,就像我窥探到了四十多次阿弦的死亡一样,阿弦也看到了我四十多次的死亡,比起我旁观者一般的窥探,阿弦是真实地看见了,每一次都亲眼看见,四十九次眼睁睁地看着我死亡。阿弦,你该有多难过啊?该有多痛苦? 舒明言难过地想着,越想越心疼江弦生,舒明言在旁观者视角看见的数十次死亡都让她痛苦不已。想到江弦生,舒明言想,哪怕换做是她,她也会承受不住,再坚强的心脏,都无法承受爱人一次又一次死在自己眼前,而自己却无能为力。 只是想一想,心里都难过不已,更何况不胜其苦却只能默默承受。 “阿弦……”舒明言抱住江弦生,不断地唤着她的名字,江弦生亦是回抱住她。 江弦生说:“都过去了,阿言,真的,都过去了,因为,你回来了。” “阿言,你说在梦境中旁观了我的过去,那你……”是不是也和我一样呢?以灵魂状态陪在我身边,所以你才不记得前世之事。江弦生说着顿了顿,在心里如此猜测,好一会才将未说完的话重新说了出来,也将一些猜测告知。 “或许灵魂由记忆组成,过去的记忆和未来的记忆共同组成了我们现在的灵魂,所以在重生开启时,我们才能清楚地记得之前发生的事情,反倒是对于未来的一些事情会有些模糊。” “所以……”江弦生说着哽咽起来“所以阿言你才不记得,因为你一直在我身边”直至死亡。江弦生又想哭了。 或许现在,舒明言未能记起的那一部分灵魂,也正在江弦生身边,看着江弦生与大部分的自己。 “好了,好了,我们不说了。”舒明言也想流泪,但还是忍住了,因为如果现在哭出来,那么江弦生也会跟着一起落泪,想说的话还没有说完,再哭下去,对眼睛也不好。 舒明言深呼吸几次调整情绪,继续正色说道:“阿弦,那一世你的过世不是意外,虽然媒体公布的是燃气意外泄漏引发爆炸,但我知道真实情况是有人蓄意谋杀,和过去人生里面杀害我们的真正凶手是一个人。” “我不记得了,我不知道为什么总是记不住她的样貌,记不住她的名字,只记得她的声音。”江弦生面露痛苦地捂住脑袋,声音慌张发颤。 “我知道,我记得,是熙、是她。”舒明言紧接着江弦生的话说,就在舒明言习惯性地就要说出长久以来的称呼时,突然意识到不该如此,于是停顿片刻才继续说出那个名字:“盛越熙,你在我家见过的。我……曾把她当作妹妹,你知道的。” 当盛越熙这个名字被舒明言说出口的那一瞬,一直蒙在江弦生脑中的迷雾霎时间散去,女人冷艳的面孔被清晰地勾勒出来。 原来是她—— 舒明言的人际关系庞大,自幼一起长大的朋友有许多,能当作妹妹的虽然不多,但也有几人,但江弦生没有想过会是盛越熙。当女人的脸浮现在脑海时,江弦生无比震惊,感到不可置信。 江弦生是见过盛越熙的,女人虽然长相冷艳,但待人十分温和,穿着打扮也十分讲究,像是从画里走出的女子一样,优雅柔和。在最初的那一世为数不多的几次见面,盛越熙无一不是对舒明言与江弦生的感情表达祝福,甚至送上极富心意的礼物。 为什么?怎么会是她呢?怪不得那一世的舒明言会愤怒,盛越熙可以说是舒明言除了家人爱人以外,最为关心的朋友了。 “阿弦、那时……你痛吗?”舒明言摸着江弦生的脸,看着她的神色,知道她肯定回想到了那一世,第二十九次重启,那一次,她打了她,因为盛越熙。舒明言红了眼眶,颤着声音询问,好似那红肿的掌印还在脸上。 “不痛的。”江弦生知道舒明言说的是什么,她摇摇头说着善意。 “你骗人,那时我下手很重。”舒明言不信,找回记忆的她知道那时用了多大力。 “我没骗你,真的不痛,不痛的,因为你回来了。” “好……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我不知道,不知道你认出了她,不知道她是罪魁祸首。 “没关系的,我们之间永远不需要对不起,这不是你说的吗?”江弦生吻着舒明言的手心,换上笑容,像是埋怨的回问。 视线对上视线,沉默无言了好一会儿,两人才继续说着。 “知道是她,阿言,你打算怎么办?” “盛家……以我对她家的了解,她想要安排什么,应该不是用盛家的关系,她应该另有帮手,我认为这事不是她一个人能够办到的。” “还有一个男人”江弦生想了想说道。 “对,那个人我不熟悉,我只见过他两三次,每次都是和熙、盛越熙一起,其他信息一概不知,需要去调查。而且,我们并不知道他们的动机,以我们两家的关系,很难防范。还是要弄清楚动机,不然永远都是悬在我们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第30章 舒明言沉声说着,眉头紧蹙,眼底透着慎重,江弦生明白事情比她想的困难,所以才会这么多次重启都没能成功,江弦生那颗因为见到舒明言而雀跃的心,又一次沉了下来。 沉重的空气弥漫在二人之间,困难沉甸甸地压在身上,让人只有沉默。眼见气氛越来越沉重,舒明言看了一眼时间,眼眸一转,勾起嘴角对着江弦生发出询问。 “所以,你和我走吗?” 作者有话说: 基本规律隔一两天更新就是攒的存稿,超过两天没有更新就是没写完一章 第27章 和我一起走 “啊?” “我记得你除了今天的首映礼,之后没别的出行安排吧?和我一起走。” “我……” “怎么?阿弦,你不愿意?”舒明言眉毛一挑,目色微沉,唇边勾起一缕笑意,身体微微前倾以逼近江弦生,最后四个字一字一顿,像是生气了一般,让江弦生敏锐地察觉到一丝压迫感。舒明言紧接着说出的话,更是让江弦生感到背后汗毛竖起:“不想看见我?不想和我一起走?” 大脑来不及反应,江弦生的本能在发出警报,脱口而出:“没有!我和你走!” “那好,票我已经买好了,你收拾收拾我们就走。” 舒明言步步紧逼,票是早就买好的,上一世为了赶上首映礼,舒明言磨了童导许久也只拿到两天假期,本就打算今日带江弦生一同返回片场,只可惜上一世没能用上,这一世,想来是不会浪费机票了。舒明言悄悄给母亲发了条信息:妈妈,一切顺利,等下就不回家了,我直接阿弦去机场,行李拜托妈妈请人帮我送过来吧,谢谢妈妈,多休息哦。 “啊?”江弦生觉着脑袋晕乎乎的,完全没法思考。 “十点的飞机,时间不多了,所以……”舒明言勾起一抹坏笑,手上更是拉起十指相扣:“我们一起洗澡吧?” “啊?不、不、我、我”舒明言一起洗澡的邀请让江弦生顷刻间红了脸,连说话都不利索了。 “说起来,阿弦你以灵魂状态跟着我的时候,是不是连换衣服洗澡也……” “没有!我都在门外的!” “哦?真的吗?” “嗯嗯”江弦生点头如捣蒜。 “是我没魅力了吗?你都不看?”舒明言的语气听上去有些失落,像是不开心,江弦生听着只觉着头皮发麻。 这语气江弦生太熟悉了,以往舒明言表现出这个语气的时候,多半是要生气了,江弦生连忙一脸认真地说道:“不是不是,阿言你很有魅力,你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 “那就一起洗澡!” “啊???” 直到被推进浴室,热水淋在头上,江弦生都没能明白事情是怎么发展成这样的。雾气缭绕,四十几度的水落在身上将寒意驱散,也让热意布满全身,江弦生偷偷转头瞟了眼身后正在洗头的舒明言,只一眼就赶忙收回视线,脸红的像猴子屁股,江弦生双手捂脸,满脑子都是:啊啊啊啊啊。 背上有柔软贴了上来,腰身被环住,舒明言将下巴搭在江弦生左肩:“阿弦,你偷看我哦~” 不行,完全无法思考。 江弦生彻底放弃思考,舒明言见此也没有再继续调戏她,毕竟时间有限,二人很快清洗完毕,简单收拾装扮后,联系别墅区管家安排了车将她们送至机场。 不愧是蝉联最佳女主角的演员,舒明言的眼神、声音、动作配合完美,步步紧逼的同时又张弛有度,一套连贯的组合拳下来,将江弦生打得晕晕转转。直到与舒明言在机场接过家里送来的行李,直到坐上飞机才反应过来,但此时,飞机已经起飞,江弦生即使回过神来也已无路可逃。 虽然也算得上是临时购买的机票,但到底不是在节假日,整架飞机上的人不算多,座位空了许多,头等舱区域也只有江弦生和舒明言二人,一张布帘将她们遮挡。 找回理智的江弦生想要开口说什么,看了看身侧已然熟睡的舒明言,又默默将话语咽了回去,舒明言紧闭的眼下是掩盖不住的乌青。这具身体为了来首映礼堵江弦生,上一世舒明言连日赶戏、两地奔波又一夜未睡,即使是重回一世,身体上的疲惫也是挥之不去的。再加上心灵上、灵魂上经历梦境回顾往事,与江弦生彻夜交谈,直到将江弦生带上飞机舒明言才得以放松下来。紧绷的精神松开时,疲劳感一下子涌上身心俱疲的舒明言,握着江弦生的一只手,沉沉地睡了过去。 肩上沉了沉,舒明言的头不知何时倒了过来,江弦生心下叹了一口气,轻轻帮她拢了拢滑落的薄毯,也闭上眼靠着椅背,让自己陷入睡眠。 这一次,一路无梦,好眠。 ------- 睡梦中时间是悄然飞逝的,不知不觉就到了地方。江弦生许久没得过好眠了,或许是舒明言在身旁的缘故,江弦生记不得自己何时睡去,只觉着这短暂的一觉,比那些靠着药物入眠的漫漫长夜,睡得要安稳舒适太多,以至于被空乘唤醒时,整个人还有些迷茫。 飞机即将落地肃城,江弦生睡眼惺忪地回应空乘,迷迷糊糊地推了推还在熟睡的舒明言:“阿言、阿言,快起来了,飞机要落地了。” “嗯……”在江弦生的轻唤中舒明言悠悠转醒,习惯性地在江弦生颈间蹭了蹭,惹得江弦生又红了耳朵,倒是彻底清醒过来了。 舒明言向来醒得很快,笑着逗了会儿江弦生,在江弦生被调弄得即将面红耳赤时及时停手,拉着江弦生下了飞机,助理钱语早已在停车场等候多时。 深秋时节天气微凉,日常戴帽子和口罩的人也不在少数,肃城地处西北,近几日更是连日下雨,即使今日放晴,天气也较京市更加寒凉,所以江弦生和舒明言戴着口罩和帽子遮掩面容,也没有惹人侧目,二人顺利找到钱语后上了车。 轿车平稳地行驶在公路上,肃城地广人稀,车子驶出市区以后路上同行的车辆就少了起来,片场所在更为偏远,去了伪装的舒明言和江弦生坐在车后座,似是静默无声。 江弦生看着正襟危坐目视前方一副好学生模样,但若是仔细瞧去,就能发现那双掩盖在发下的耳朵红得好似在滴血,究其原因,因为江弦生腿上躺了一个人。舒明言仰面躺在江弦生腿上,膝盖微曲,长腿靠着椅背。或许是飞机上的睡眠时间多少起了作用,又或许是了了心事,舒明言没了遮挡的面容此刻看上去神采焕发,正在对江弦生进行持续性地美颜暴击。 “阿弦,你都不看我~”舒明言一边撒着娇,一边抬手抓起江弦生刚刚过肩的发尾把玩着,时不时的用指尖划过江弦生颈间露出的肌肤,或是埋首于江弦生腹部蹭来蹭去。 江弦生被舒明言的举动弄得手挡也不是,拦也不是,只能无措地放在身侧,小声用言语提醒舒明言:“你别作弄我了,阿言,你正经点,钱小姐还在呢。” “哈哈~阿弦你还是这么容易害羞,小语又不是第一次见了,以前我们不也经常这样吗?”舒明言眉眼含笑,语气里带着浓浓的调笑。 “明姐,江姐,你们不用在意我。”仿佛为了映衬舒明言的话,一直沉默开车的钱语也应声附和,更是按下了前后座隔离挡板的开关说道:“还有三十分钟到片场。”语毕,黑色的挡板升起,彻底将后视镜的视线隔绝。 “阿弦,后悔和我一起走了吗?”舒明言的话语里有说不出的委屈和期待,期待江弦生给予否定的答案。 “没有,我只是”江弦生摇了摇头,有些迟疑地继续说道:“只是不习惯。” “我想逃,我真的很想逃跑,直到现在我也想逃。但这并不是说我后悔,只是我习惯了逃避,在那些……那些年里习惯了不去面对你。” 江弦生无数次想逃,但每一次都能听见年少的自己在对她说:和她走吧,陪她走吧。 一遍又一遍,曾经的江弦生对现在的江弦生开口。 【和阿言一起。】 “阿言你知道的,你知道以工作场合找我,我会想尽办法回避,即使回避不了也不可能敞开心扉。所以你选择私下堵我,在我反应过来前将话说出口,然后一环接一环,你总是知道怎么让我丢盔弃甲,然后再带我走向你。” “阿言,你太聪明了,你对我太了解了,所以你应该知道的” 江弦生低头对上舒明言的眼睛,缓缓又平静地说着:“我只是一个人太久了。”说到此处江弦生停顿片刻,在舒明言张口想说什么时,低沉沙哑的嗓音带着坚定的信任继续说着:“但,你会让我习惯有你的,不是吗?” 舒明言怔怔地与江弦生四目相对,良久,舒明言作出回答:“对,我会的。”短短四字,声音坚定有力。 《江山歌》的片场设在肃城城郊,若非因为恰逢场景更替,剧组要从南城迁移至肃城,舒明言要想请到两天假期童导还真不一定会同意。肃城城郊有一座七百多年历史的关城,《江山歌》剧组早已在此安营扎寨拍摄起来,关城附近不仅有保存比较完好的古城建筑群,不远处更是由官方在建筑群边缘区域设立了影视基地,过几日剧组也会转移至此。 第31章 车子在关城游客中心的停车场停了下来,舒明言需要即刻前往片场拍摄,在江弦生犹豫是否要跟着去时,舒明言替她做了决定。 “阿弦,你先让小语带你去酒店休息,我不逼你一下子就和以前一样,我知道你也需要时间好好想一想我们之间的关系。” 舒明言深知一味的步步紧逼对江弦生只会适得其反,现在就将江弦生和自己的关系摆回大众之下并不是好事,江弦生需要独处思考,舒明言愿意相信江弦生能够给出她想要的回答。 一个蜻蜓点水的吻落在唇上,唇与唇一触即离,舒明言的气息却留在了江弦生唇上。 舒明言眉毛弯起,食指压在唇上摆出“嘘”的姿势,嘴角扬起一抹淡淡的笑,黑色的眼眸温和地看着江弦生。 “我相信你阿弦,所以我给你时间,我知道你舍不得让我伤心的对吧?” 仿佛少女青春娇俏的舒明言,让江弦生怔住了刹那,心里的情感涌了上来。江弦生也曾相信自己不会让舒明言伤心,但死亡、轮回、分手这些事情一桩桩、一件件,江弦生知道自己都在让舒明言伤心,但即便如此,舒明言还是将信任给予了现在的江弦生。 “我会想清楚的,我会的。” 江弦生没有用我能,而是用了我会,就像舒明言之前说“我会的”一样,不是我可以,而是我一定会做到,那是她们给彼此的承诺。 又一次,许下承诺。 第28章 肃城 2041年9月21日下午五点三十五,《江山歌》片场 童万里虽然年近六十,但精神头向来好,看上去像是四十出头。童万里是个暴脾气,所以在她的组,演员在拍摄期临时请假的事情少之又少,每个请假的演员无一不是被吼得大气都不敢出,舒明言也不例外。更何况这次拍摄期舒明言先后请了两次假,自知理亏的舒明言默默承受该她的怒火,完全不敢反驳,只敢应声道歉。 “舒女士,舒影后,舒影帝,你很好,你架子大,你说请假就请假!两次!第一次就打个招呼,还敢来第二次!你倒是拍拍屁股走了,让整个剧组的安排都为你改动!” 完了,她用了三个称呼。舒明言在心里暗叫不好。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剧组这些天的各项损失我尽量弥补,真的很抱歉,对不起!” “我这里庙小,请不起你这尊大佛!你再来第三次,就回去当你的蓝田大小姐!别来折腾我们!” “童导,童姨,我错了,我错了,我再也不突然请假了,真的,您相信我,别生气了,生气对身体不好。 舒明言不断道歉,听着童万里足足吼了十几分钟才逐渐停息,见她情绪稍有缓和,舒明言才敢开口,像是小辈讨好长辈一般站在童万里身后,一边给她捏着肩一边道歉。 如果说谷山河是让舒明言迈出踏入娱乐圈的脚步,那么童万里就是真正让初生牛犊的舒明言站稳脚跟的人。有时候一个好的家世背景不一定能成为助力,当年舒明言虽然凭借《长生》正式出道,反而让许多导演不敢递来邀约,怕她和那些来圈中玩乐的二代们一样毁掉自己心血,所以舒明言一度接触到的本子都是些和过往客串的角色雷同的剧本或是一看就是二、三代们玩票的剧本。舒明言不愿将就,便一直没有再进行演绎活动,直到童万里递来的《女皇》将舒明言带出尴尬的境界,舒明言对此十分感激,童万里也正是舒明言七岁时客串的那部电视剧的导演,可以说算是看着她长大的长辈。 所以不论从哪方面,两次请假的舒明言都对童万里理亏,于心有愧,自然是放低姿态任她说教批评。 “行了,账单我回头让人发给你助理,你现在赶紧滚去换衣妆造,晚上夜戏你要敢失误,呵,你等着!” 爆发完也消了气,童万里这一番话也算是给了台阶,舒明言连忙点头接下“是!遵命!谢谢童导!” “我给大家买了些吃的喝的,一会儿就到,我知道还远远不够给大家添的麻烦,接下来几天的饭食、饮料、甜点我都包了,还请大家原谅我的过失,给我机会让我表达一下歉意。” 《江山歌》是童万里和编剧董辞林反复构思、修改一年有余的作品,是打算凭此冲击奖项奖的架空历史正剧,所以在拍摄过程更是较真,几乎是达到吹毛求疵的程度。舒明言自然严阵以待,万不敢再触童万里的霉头,麻溜地跑去换衣化妆,趁着还没开始将剧本拿在手上反复观看。 对重回一世舒明言来说这剧已经是几个月以前的事情了,但好在记忆连续没有间断,又记起前面几十次过往,对于现在的舒明言来说这不是她第一次拍摄《江山歌》,台词、剧情、动作都再熟悉不过,早就烂熟于心,只需稍加回想,便可将自己身临其境地拉到故事里。 “将军,墙上风大。” 亲兵站在身后半步,低着头并未直视前方身披盔甲的女子,秋末的边疆风沙肆虐,城墙上女子迎风而立,随风传来的声音清冷中夹杂着隐隐的威严。 “飞云,陛下那边还没有消息传回来吗?” “尚无。” 飞云据实回答,冷风中传来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像是风在低语,飞云听得有些不清晰,几乎以为将军没有开口。 “飞云,你说,君臣与父子能否兼得?” “属下不知。” “君要臣死,父要子死,你说为臣为子听还是不听?” “属下……” 将军似乎并不在意飞云要如何回答,只是自顾自地说着:“没有人可以威胁他手中的江山,为了稳固自己的权力,所以臣也好子也罢,哪怕是拉着万千百姓陪葬,也要将威胁除掉,即使这个威胁并不存在,只是他的臆想。” “江山,江山,江山到底是什么呢?” “飞云” 飞云再一次听见将军唤出她的名字,但这声音里浓厚的悲伤让飞云不由得忘记礼数抬头看了过去,那是一个身经百战的将军,也是一个温和带着书卷气的女子,月色下的将军面无表情,但那双闪着月光的眼眸里凝聚着浓郁的悲痛。 不知道是在为即将到来的两军交战悲痛,还是为了因此受苦的百姓悲痛,又或许是为自己的命运悲痛。 “该下去了。” 飞云怔怔地看着将军从她身边走过,披风的一角从手背滑过,带起一缕凉风,飞云打了个寒战,抬头望去,眼前的月色皎洁,无情地散发着冰冷的月光。 童万里看着监视器点头:“卡,一条过!准备下一场。” …… “《江山歌》关城第五场第一镜第一次,action!” “将军,该下决断了!” “将军!不能再犹豫了!” “将军!您不为了自己,也请为了江山百姓着想!不能再拖了!” 身着戎装的女子立于城墙之上,挺拔的身躯宛如巍峨的大山,绣着祥云的锦缎披风随风浮动,像是月色落在人间的笔墨。女子身后亲兵、副将们跪了一地,恭敬地抱拳行礼,虽然面上焦急,但谁也没有起身,齐齐等着前方主将的回应。 凛冽的风带着尘沙刮在脸上,饶是久经沙场的士兵也觉着有些刺痛,不知过了多久,只听女子长叹一声,像是终于下定决心。 “走吧,为了百姓,为了江山。” 女子亦是将军,她声如坚石,铿锵有力,坚毅的神情映入下属们的眼中,瞬间明白了她的决定,将士们振臂高呼。 “为了百姓!” “为了江山!” “卡,过!下一镜准备!” “《江山歌》关城第六场第二镜第一次,action!” …… 沉浸在戏中的舒明言状态绝佳,同场演员们也多少受她影响更为投入,全然将情绪带入戏中,大家一晚上状态都好得出奇,器械设备也没有出过问题,大多都一条通过,等到童万里喊收工时竟然比预想的还早了半小时。 童万里的面色好了许多,看着舒明言的表情总算是不再怨气满满,好一会出戏后的舒明言见状,心里明白童导这关是过了,心下松了一口气。此时天色已晚已经接近凌晨,舒明言想着还在酒店的江弦生,连忙坐上车,钱语开车往影视城附近剧组安排的酒店驶去。 ------- 剧组入住的酒店在影视城附近,直接将酒店包层,这间酒店常有剧组下榻,特意设置独立一间电梯不与游客共用,所以江弦生来得隐蔽,没有遇见其他游客,也没有外人知晓。 九月末的肃城旅游虽然比不上暑假那般兴旺,但临近月底国庆小长假即将到来,此时仍在旅游旺季,影视城附近的酒店想要临时订房已然订不到了。当然,舒明言一开始就没有打算让江弦生独住,所以钱语很自然地将江弦生带到了舒明言的房间,这是一间套房,房内带床的房间有两个,钱语住一间,另一间原先是舒明言独住的,现在江弦生来了,自然而然就是和舒明言住一间了。 第32章 江弦生谢过钱语后将打开行李箱收拾起来,脱下的鞋摆放在门边,衣服挂在衣柜里舒明言的衣物旁边,电脑放在桌上,洗漱用品收至卫生间,江弦生快速整理好箱子,空闲下来后竟有些不知所措。 脑中空荡荡的,没有喋喋不休的幻影,也没有反复浮现的死亡回放,江弦生的脑中世界一下子空旷起来,很难得的无人打扰,独属于江弦生自己的时间。 独属于过去、现在、未来的江弦生自己的时间。 江弦生终于开始思考,思考上一次重生的变量,思考舒明言的重生,思考自己的重生。 或许正如阿言所说,死亡本身才是重启的关键原因,但时间截点真的不重要吗?第四十七次重生也许是关键变量,阿言是这一次开始不是在死亡前才记起从前,然后才开始正式进入重生,那一世一定发生了什么我们不知道的。 盛越熙。 江弦生没有出声,而是在心里不断构想、思索,默念起那个名字,江弦生只觉着复杂万分。江弦生无疑是憎恨盛越熙的,但第一世到第七世人生中为数不多的几次见面,盛越熙给江弦生的感觉都极好。江弦生在记忆里深挖,不断使回想起的见面场景变得清晰,盛越熙待人温和有礼、说话从来都是不疾不徐,连笑容都是恰到好处的完美。 恰到好处? 江弦生猛地一惊,每一次盛越熙面对她的表情都是一模一样,是让人觉着舒适的笑容弧度,就像是准备好的假面一样,和面对舒明言时完全不一样。 难道她? “明言姐该是正常的。” 盛越熙的话语忽地在江弦生脑中闪过,方才荒唐的念头立刻被打消,无论盛越熙对舒明言抱有什么情感,都绝不可能是爱情,江弦生的直觉如此告诉她。 我是如此无力,重来这么多次都抓不住她的尾巴。 江弦生只觉着无力感快将她吞噬,江弦生深知这是自己又想逃避的前兆,拇指和食指在眉心两侧按了按,江弦生极力控制自己想要离开的想法。 当初舒明言让江弦生离开是为了让江弦生活下去,活下去才能在未来某日重逢,但江弦生发觉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忘了舒明言话语的真实目的。记忆在一次次重来中变得模糊,自认为的真实将真正的真实篡改,江弦生固执地认为只有离开舒明言才是对舒明言好,却忘了分离是为了重逢。 直到这一世舒明言对她敞开心扉,江弦生才发觉自己一直弄错了,蒙尘的记忆相片被掸去灰尘。 “阿弦……离开我……活下去!” “或许在未来的某一天,我们才能够有机会继续在一起。” 话语包含的意义,江弦生终于想起来了,也终于知道了该如何去做。不再逃避,也不再轻言放弃,江弦生对自己说。 “不能让阿言一个人面对,说好了一起面对,我不能再逃了。” 江弦生对舒明言承诺过“我会”,承诺了,就要做到。 巨大的疲惫感突如其来,江弦生挣扎无果,只能缓缓闭上眼,昏昏沉沉间仿佛看到年少的自己,指着不远处的舒明言,一字一字的对她郑重地说道。 【和阿言一起。】 第29章 肃城时光壹 月亮高挂在天上,将人间长路照亮,秋夜的肃城阵阵寒风凉人心,舒明言拢了拢外套,企图抵御寒凉入怀,好在走出停车场也不过几步路程,酒店内部安置了恒温空调,足以将门外的寒气阻挡,舒明言快步回到房间。 嘀的一声,卡片落在电子门锁的感应器上,随着识别成功,门锁咔嚓咔嚓转开,房门也随之开启。 “那我先回房间了,明姐,您早点休息,晚安。” “晚安,小语。” 酒店并不豪华,套间面积不大,一进房内就是共用走廊玄关区域,前后紧挨着设有两间卧室,内部各自设有卫生间,互不干扰。钱语住在进门左边那间,向舒明言道了晚安后,钱语直接开门回了房,舒明言的房间靠里,便又往前走了几步。 手搭在门把手上微微用力向下压,门内并没有反锁,舒明言很顺利地打开了门,噼噼啪啪的键盘敲击声落入耳中,江弦生背对房门坐在桌前。宽大的座椅里嵌入了一个瘦弱的身体,江弦生身体前倾,电脑屏幕散发的冷光照在她的头发上,衬得那夹杂着丝丝白发的黑发,也泛起了银白。 舒明言没有来心悸了一瞬,呼吸停滞了一息。 江弦生指尖飞速地起落,舒明言不由得将脚步放轻,只见屏幕上文字一个接着一个出现。待她走近一看,果然是熟稔的文字故事:任灿低着头,掩去目中一闪而过的情绪,忽地发出一连串低笑,好似听见了什么可笑之极的事,笑声逐渐变大…… “阿~弦~” 似乎是为了抹去方才的心悸,舒明言使坏般地将唇凑在江弦生耳边,口齿张合间带动声带振动,调子不一,声音在耳中打了个转。 突如其来的声音激得江弦生猛地一颤,吓了好大一跳,下意识抬手就想动手,但熟悉的气息让江弦生立刻认出身后的人是舒明言,抬起的手僵在半空,显得有些滑稽。 一声轻笑,不知谁人发出。 “阿言……你吓着我了。”紧绷的肌肉松软下来,江弦生放松身体让自己靠上椅背,柔软的唇从耳边擦过,将慌乱带走,江弦生仰头看见舒明言白皙的脸庞,对上那双月牙微弯的眼目。 她带着笑意。 轻轻的,淡淡的,柔柔的。 面容依旧,时间未曾将其改变多少,眉目里也都是往昔,眨眼便让人生了心动,江弦生感到心脏在疯狂地跳动,理智与克制在悄然后退,等江弦生意识到时,她已经将吻印在了舒明言脸上。到底还是留了些理智,江弦生并没有将吻落在朝思暮想的唇上,而是落在脸庞,不知是退缩还是试探。 “唔!” 但舒明言却不打算错过,双手按在江弦生脸颊两侧,低头将吻压在唇上,轻轻磨蹭几秒,末了又探出舌尖缓缓舔过唇纹。 像是引诱。 像是一只猫儿,轻轻地在心上挠了一下。 也像是一只小狗,轻轻地在心上拍了一下。 江弦生下意识舔了舔还有些湿润的唇。 亲吻并没有深入,到底不是便宜的姿势,舒明言也没有在此继续的打算,但那一丝欲的想念到底是被勾了上来,舒明言还是把江弦生从座椅上拉起,牵着她三两步便走至床边。 酒店本身虽然比不上星级酒店宽敞,但床垫舒适,被子柔软,江弦生在床边坐下时很明显地感受到床垫贴合下陷。温暖的身躯跨了上来,江弦生跑偏的思绪被飞快地拉回,眼前、脑海、心间都只被眼前之人填满,颈上被手臂环住,江弦生自然地抱住舒明言的腰,自下而上仰头看着。 然后,炽热的唇自上而下迎了上来,落成一个吻。 由浅及深。 亲吻像一个神圣的仪式,唇与唇相接,真诚又庄严,交换彼此的呼吸,让温度传递。 唇齿交错,口舌交融,勾勒对方的模样。 并没有多大的欲望,但此刻的气氛却向着更进一步去描绘,就像热恋时期常有的那样,不是想做,但想要触碰彼此,想要毫无阻碍地去触碰。 手从衣服下摆探了进去,温度的差异让腰间的肌肤微微颤了一下,而后又很快适应,顺畅接纳这不同的温度。 头发铺在白软的被面上,像浓墨洒在宣纸上一样,舒明言不过稍稍施力,江弦生便顺势倒在被面上,发与发交缠,宛如一幅水墨画。 黑框眼镜架在鼻梁上,反倒映衬出它的主人有几分不谙世事。 腰间的手自探入后便停止不动,直到温差消失融为一体,才慢慢在腰腹上移动。亲吻也好,缓缓抚摸的手也好,都让江弦生的呼吸变得急促不稳。 除了亲吻和抚摸,舒明言没有再更进一步,舒明言和江弦生的心里都明白,不需要再更进一步了,仅仅是亲吻就足够了。 不是所有的重逢都需要满足生理欲望。 比起快餐式爱情,华夏人骨子里还是崇尚含蓄的浪漫,心灵的接触比□□更为重要,但这并不是说不想要触碰现实,她们亦追求灵与肉的碰撞,只是现下并不合适。 这吻来得突然,停止时却是徐缓而眷眷。 “嗯……很晚了,你快去洗漱,明天还要早起吧?”江弦生轻喘着气,尽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平稳。 时间到底是晚了,窗外的夜浓的泛黑,江弦生松开抓在舒明言背上衣服的手,挡在身前将她微微推开,两人呼吸尚未平静,面上泛红,嘴唇也是红润。 舒明言撑起身子“嗯”了一声,没有再压着江弦生,下床的同时拉着江弦生坐直身体,“那我先去洗漱了,阿弦你也收拾收拾,等我。”舒明言又在江弦生脸上吻了吻,才起身往浴室走去。 接吻的实际时间并不长,桌上电脑屏幕依旧亮着,白光远远照在江弦生脸上,衬得面上的红晕更加鲜艳,像一株受了外界刺激的含羞草,悄悄地收起外放的叶片,等待着再次展开。舒明言回头看去时,见到这样的江弦生,心里软成一片,笑意更浓,远远地向着江弦生做了一个飞吻,见她红着脸虽然难为情也还是回了一个吻,才心满意足地关上浴室的门。 第33章 淋水声随即在浴室响起,江弦生整了整被舒明言弄得有些乱的睡衣,捏着自己发烫的耳朵默默转身回到电脑前,想要继续敲下文字,但或许是情绪还没能平静,江弦生打了几个字便不再动手,按下保存以后就点了关机合上电脑。 江弦生钻进被窝躺在床上,侧耳听着浴室方向,不多时,水声停了,浴室传来吹风机使用的声音,江弦生听着耳框更烫了。倒不是期待会发生什么,江弦生只是太久没有和舒明言同床共枕过了,现实里的五年,往复里就更长了,有些不习惯,有些难为情。 归根到底,江弦生的性格本是有些内向的,虽然善于隐藏,但也是舒明言帮她一步一步走到人前,教她如何与人交际。所以,在舒明言面前,江弦生总是难以掩盖本性,显露出真实的自己。 舒明言一出浴室就看到床上用被子蒙住头的江弦生,觉着甚是可爱,心里知晓鹌鹑已经很害羞了,因此不打算再逗她,上床关了灯,舒明言抱着江弦生,相拥而眠。 这一天的事情繁多,即使飞机上补了会眠,但到底还是累了,两人都困倦不已,不一会就相继睡去。 江弦生一个梦,不是前世往复,而是很久很久以前。 久违的,梦见了儿时的自己。 ------- 江弦生已经许久没有梦到过小时候了,儿时的记忆是从几岁开始的呢?三岁?五岁?江弦生不知道,不是说记不清,只是江弦生对于年岁的印象是直到七岁才有的,只因七岁的江弦生开始上学了。 华夏规定的法定接受义务教育的起始年龄是七周岁,但也有一部分儿童推迟到七周岁才入学,江弦生就属于那一部分儿童,或者说整个江边儿童福利院的孩子几乎都是六岁以后才得以上学。华夏的基础社会福利是完善的,但资源始终是有倾斜的,大城市自然不用说,等落实在偏远的黔城,许多东西都有所不同,教育自然也是一样。黔城的教育资源比起京市可谓是天差地别,师资有限,教学环境、设备等各项条件也有限,尤其是在江弦生还小的时候,黔城才刚刚摘了贫困地区的帽子。 能够吃饱穿暖,就已经让福利院的孩子们满足了。 “哈——” 冬日的黔城很冷,很冷,小小的江弦生看着窗外的雨,对着窗户上的玻璃哈了口热气,热气打在玻璃上因着内外的温差,很快热气被凝结成小水滴,形成一片小小的水雾。 冬日的京市也很冷,但黔城的冷是和京市是不一样的冷,京市气温虽低,但空气相对干燥,室内基本也装有暖气。但黔城不同,黔城地处西南,整个省被大量的山地和丘陵包围,几乎没有平地,即使是夏日湿度也很高,更不要说冬天,黔城没有统一安装的暖气,那时也少有人会在家中装暖气,更不要说江边福利院了。 所以,黔城的冬天很冷,而大雨让黔城的冬日更冷了几分。 那是几岁的时候呢?也许是五岁,梦境里幼小的江弦生还没能到去上学的年龄。趴在窗户前的孩童,伸出冻得通红的小手,用短短的指头在水雾上歪歪扭扭的写下一个“江”字。 小小的江弦生字写得并不好看,福利院定期有人来给孩子们上课,教授一些基础知识和生活常识,小江弦生也因此得以识字启蒙,但小江弦生学会的字并不多,还不能独立看完院内的儿童绘本。 姓名是小江弦生为数不多能顺利写完的字,虽然写得有些难看,比不得后来在舒明言指导练习下的工整,但对于那时的小江弦生来说,能够认字、写字,就已经是一件非常难得的、快乐的事情。 小江弦生又朝着窗户哈了一口气,用食指想要继续写下“弦”字,弦字的弓旁弯折有些多,让小江弦生写得有些困难,好不容易歪七扭八地写完了一半的“弓”旁,正要继续写另一半的“玄”字时,院长妈妈的呼喊声就从前方传来。 院长妈妈唤得很急,小江弦生知道是在喊她吃饭了,福利院总是要孩子们都到齐了才会开饭,差一个孩子都不行,所以听到院长妈妈的声音,小江弦生就知道应当是只差她了。看着窗户上自己没写完的字,小江弦生有些不舍,但也知道不能写完了,吃饭是福利院孩子们的头等大事,去得太晚会被大家埋怨,小江弦生只好恋恋不舍地跳下板凳,迈着小短腿朝着院长妈妈跑去。 跑着跑着,小小的江弦生回头看了一眼窗户,哈出的一口热气终究无法长久留存,“江”字已化去一半,小江弦生感到有些难过,但时间不允许她停留,于是回头跑得更快了。 那未写完的“弦”字,部首的“弓”也在慢慢消失。 走廊里的灯被按下关闭,走廊回归黑暗,窗上的文字也消失不见。 只有窗外的雨,还在长久地下着。 第30章 肃城时光贰 天空还是漆黑一片,冷风呼呼吹着树枝,好似不把叶片吹落不罢休似的。酒店陆续有房间亮起灯来,剧组工作人员与演员们相继起了床,舒明言也不例外,今日要拍的场景需要晨光初现,相较于用后期处理童万里更喜欢用真实场景,所以天未亮就都起床准备起来。 梦境退去,江弦生迷糊着醒来时,舒明言已经洗漱完毕正在穿衣。舒明言很是小心,生怕吵醒了江弦生,不仅动作轻缓,连灯都只开了卫生间的灯。但到底是身边少了温度,江弦生习惯性地伸手在床上探来探去,没有摸到想要的体温,江弦生挣扎了一会便揉着眼睛坐了起来。 “阿言?”江弦生声音沙哑,带着未睡醒的迷茫,被子从肩上滑落,让空气中的凉意钻了进来。 正在穿衣的舒明言闻声转头看去,一边向床边迈出脚步,一边抬手将最后的外套穿好,走到床前伸手轻轻抓住江弦生揉眼的手,“别揉,对眼睛不好。”将手从眼上拨开,又捧住她的脸,呼吸凑了过去落在江弦生脸上,放柔了嗓音道:“吵醒你了?” “没有,只是……你不在”江弦生很享受这种耳鬓厮磨的时间,失而复得的感受让她的精神得到了极大的放松,自然不会隐藏她的真实想法,江弦生顿了顿继续说道:“你不在,就醒了。” 是真实的表达,也是在撒娇,江弦生蹭了蹭舒明言的脸,声音软糯。 “童导要拍晨戏,我要出发了,抱歉,不能陪你。时间还早,你再睡会。”舒明言如实告知,昨夜虽没做什么,但到底是闹得晚了,到现在也才睡了四个多小时,自然是困得紧,舒明言有些心疼江弦生。 “我陪你去?”江弦生为自己争取。 “不了,还没和童导说你在,不急,你先好好休息两天。”舒明言在江弦生的发间落了一个吻,拒绝了江弦生的陪同。 “好吧,那我等你回来。”江弦生也知她所想,便也不继续争取。 “嗯,等我回来。起来记得出去吃东西,不想出去就点外卖。”为江弦生盖好被子,嘱咐几句后舒明言起身向门边走去。 “知道的,你注意安全。” “好眠。” 道别过后,舒明言轻轻关上门,江弦生慢慢闭上眼。 吧嗒 门锁关合,新的一天,新的生活已经开启。 钱语已经等在门口,见舒明言出来唤了声“明姐,早上好。”舒明言也回了声“小语,早上好。”两人互相打了招呼,时间并不宽裕,两人匆匆走到停车场,开车跟随剧组往城楼走去。 到达城楼时还不到六点,深秋时节,早上六点的肃城还刮着风,尘沙吹在脸上带着西北特有的气息。这个时间对于肃城的人们来说有些过早了,早到一路也没有几家早餐店开着,好在大家也提前了解过,前日都做了准备,在来的路上舒明言接过钱语递来的面包牛奶,草草解决了早餐。所以,当秋风吹来时,饱腹摄足热量的舒明言并没有觉得太冷。 剧组的准备工作不多时便完善,妆造也快速完成,舒明言迅速调整进入状态,与演员们一同投入剧情。 繁忙的一天很快在拍摄中让时间悄然跑去。 ------- 或许是清醒过于短暂,闭上眼的江弦生很快又回到了梦境,还是做着关于童年的梦。 记不清面容的小伙伴们大声喊着她的名字,有撒娇,有生气,那是一段说不上是否美好的时光。 “弦生。” “弦生~” “弦生!” 在黔城方言的口音下,江弦生的弦(xian)被常喊成了xuan,对于江边福利院的小朋友们来说姓名只是个方便的称呼,常常不会在意读音的对错,更何况也无人纠正。小江弦生也是直到识字以后才知道是弦(xian)生不是xuan生,一开始还会很认真地纠正小伙伴的读音。 “是xian生,x-i-an弦。”小江弦生拉着自己的小伙伴,企图教会她怎么读自己的名字。 “x-u-an,弦(xuan)生” “不对不对是xian啦!” “弦弦(xuan)弦弦(xuan)我们克那边耍嘛~”小伙伴虽然不明所以,但也认真地跟着小江弦生读,只是怎么读也读不对,其他的小朋友们已经在不远处玩了起来,就更没有耐心听小江弦生纠正读音了,拉着小江弦生的胳膊摇了起来,指着外面撒娇。 第34章 眼见小伙伴十分迫切,小江弦生也只能点头同意:“好嘛好嘛,我们出克嘛。” 久而久之小江弦生也放弃了去订正小伙伴的错误读法,而随着年岁增长,小江弦生也逐渐意识到,这似乎并不能称之为错误。 小江弦生到了可以上学的年纪了,七岁的江弦生入学了,或许是身体不好吃饭不多的缘故,小江弦生的个头并不高,在一众比她还小一岁的小萝卜头当中都显得矮小。入学那天,小江弦生羡慕地看着高挑的老师,心里下定决心一定要多多吃饭,要长得高高的。 开始接受□□育的小江弦生很快便发现自己有些跟不上同学的进度,学前教育的差距得以体现,小江弦生逐渐有了失落的情绪。但很幸运的是,小江弦生遇见了一位很好的班主任老师,在老师的帮助下,小江弦生慢慢跟上学习进度,尽可能地汲取知识,让小江弦生渐渐走到了前方。 比起福利院,小江弦生更喜欢在学校的时间。福利院的孩子们好的时候可以抱成一团,不好的时候又可以以欺凌为乐,江边儿童福利院是一个偏远的,很小的福利院。大人们的精力有限,能够保证福利院的孩子们吃饱穿暖已经是尽了最大努力了,所以福利院的孩子们在面对大人们时又是懂事的,孩子们惯会看大人眼色,装乖讨好只为了获得大人们的认可嘉奖。但在大人们看不到的地方,大孩子会欺负小孩子,小孩子去告状也不会有多好的处理结果,几次下来,即使年岁小的孩子,也学会了忍耐,懂得不去讨人嫌。 小江弦生也是如此,第一次被院里的大男孩抢东西时,小江弦生去找了助理叔叔,但最后却被狠狠批评。 叼着烟的助理叔叔好像很不开心“他为什么不抢别人的就抢你的,是不是你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你自己反省一下。等下,那张我碰!” 和助理叔叔一同坐在桌边的不认识的叔叔阿姨对她说:“你们院长妈妈都操心你们操心病了,这些小事情要是都麻烦你们助理叔叔,回头助理叔叔也生病了就没人管你们了。嘿!胡了!你是乖孩子,乖孩子不会给大人添麻烦哦。” 小江弦生似懂非懂,小江弦生从满是烟味的屋子跑了出来。 从那之后,小江弦生学会了忍耐。 院长妈妈人很好,对于她亲手捡到的江弦生总是多了几分关心,但院长妈妈身子骨弱,常年吃药,时而会住院一段时间,以至于大多数情况下院里都是助理叔叔在管。小江弦生不想给院长妈妈添麻烦,小江弦生意识到被欺负了找大人是没用的举动,不是所有人都是院长妈妈。 所以,小江弦生更喜欢在学校的时光,虽然难免有同学不喜欢她,但比起被大孩子打、被抢东西来说,学校的同学只是说两句讨厌,已经是再平和不过了。 她有属于自己的座位,她有属于自己的、写着自己名字的书和作业本,小江弦生很满足。 时间一点一滴走着,年岁一天一天长大。 八岁的江弦生升上了二年级,稍微长高了一点,学习也摆脱吊车尾,能够稳定处在班级中间部位了。 九岁的江弦生虽然长高了一些,但和同龄人相比还是矮小,生病的次数减少了,好心人送的东西还是会被人抢走。 十岁的江弦生身体好了许多,比起以前动不动生病的情况,现在一年也就生病一两次,身高也总算只差一点就能够勉强达到这年纪女孩的平均身高,努力多吃下去的饭菜总算有了回报,在班上也有了一两个好朋友。另外,十岁的江弦生总算学会了反抗,不再一味忍受福利院中比她大的男孩的欺负,当她再一次被抢走东西时,江弦生选择打了回去,虽然最终闹到院长面前也挨了批评。 但这一次,不只是她一个人被批评教育。 小江弦生很开心。 幼时只喝过一口就被抢走再没喝过的饮料,现在她终于能够独自喝完一瓶。 饮料很甜,奶味的,很好喝。 ------- 那时喝到的饮料味道似乎还残留在口腔里,江弦生从梦中醒来后下意识地砸吧砸吧嘴,只觉着有股很甜的味道。 江弦生是被梦里的自己笑醒的,想到儿时幼稚的举动,只觉着那时太过天真。孩童总是天真的,男女孩的力气有差别,更何况是比她大上好几岁的男孩,那一次的“胜利”,分明是伤敌一百自损一千,连两败俱伤都算不上,却觉着是自己的胜利。 被打得很痛,脸上的淤青好几天都没有消下去,胳膊上的抓痕好长时间才结疤掉落,但那时的欣喜却难以忘怀。和学会写字,成绩进步得到老师夸奖的欣喜是一样的。 院长妈妈批评她,也心疼她,批评她的莽撞,心疼她的受伤。但那时的江弦生一点也不后悔那一次的冲动,时至今日,江弦生也不后悔,哪怕时间回到过去,她还是会这样做。 那是她人生中第一次迎来“胜利”。 也是自那一次闹到院长妈妈面前,院长妈妈才得知院里存在欺凌的现象,被格外重视起来。在这之后不久,偏远地区福利设施逐渐得到政策上的倾斜资助,人员调整、设施修整改造、社会关注,江边儿童福利院的生活条件比之前好了太多,又受到杜氏集团助学资助后,福利院的孩子们过的肉眼可见的好了起来。以前很少能够吃到喝到的东西,虽然不能像现在这样随时可见,但也能时不时吃到了。 也是后来,很久很久之后,江弦生和舒明言交往以后才知道,原来资助她们福利院的孩子上学的杜氏集团,就是舒明言父亲掌权的集团。 人生真的很奇妙,缘分,真的是妙不可言。 江弦生不知道为什么会梦到儿时,她已经很久没有做过除了前世死亡以外的梦了,很少不做噩梦,很少能够做个好梦,大多数时间里,能够一夜无梦就是最好的睡眠了。 但这一次的梦境不一样,儿时的经历被翻了出来,那一次的“胜利”让江弦生想起了当时的感觉。面对体力差距、年龄悬殊、人数差异,小江弦生从没有一刻退缩,抓、咬、挠,小江弦生手脚并用去还击,哪怕头发都被抓掉一块,脸上红肿也没想过住手。 “我真是,还不如小时候啊。”江弦生失笑出声。 我怎么就忘了,放弃就真的输了。 江弦生终于发现,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忘记了最初的期望。想要携手同行的承诺,想要两个人胜利的想法,都变成了舒明言活着就行,江弦生忘了,在感情里,在生活里,从来都不是一个人独自前行就可以的。 我们无法独自活在这个钢铁丛林里,或多或少都需要他人的存在,无论我们主观需要与否,这都是无法否认的事实,直接或者间接,我们都因为他人而能存在。 一个人无法独行,但两个人可以携手。 “我忘了。” “我想起来了。” 第31章 肃城时光叁 梦境时刻总是神秘的,有人梦见过去,有人记起往昔。 梦境总是在悄然发生。 这几日舒明言也总在做梦,虽然并没有完全想起前七次人生,但舒明言却梦见了最初一世的点点滴滴,哪怕只是片段,也足够舒明言记起当时的心情了。 那是一个阳光很好的午后,风带着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散进来,光斑落在地上,照着空气中的灰尘颗粒都跳起了舞,一转一转的,将春天的气息引入这一方天地。 舒明言醒来时身旁的床铺已然空无一人,只有春日的味道漂浮在鼻尖,舒明言鼻尖微动嗅了嗅,身侧似乎还残存着江弦生的气息。昨夜回来时江弦生已然熟睡,舒明言没有吵醒她,轻声洗漱后悄悄翻身上床,轻悄悄地在江弦生脸上落了一个吻,才沉沉睡去。 “晚安,阿弦。” 比起前一日深夜才结束工作回到家,第二日得了空闲便补眠到了午后才起的舒明言,江弦生很早便起了。遮光度良好的窗帘将室内裹得严严实实,江弦生醒来望着漆黑的天花板,好一会眼睛才适应,侧过头,舒明言酣睡的脸庞映入眼帘。 早上好,阿言。江弦生在心里无声道了早安。 舒明言睡得正熟,江弦生不忍心扰了她的好眠,悄然起身走出卧室。时间才过了七点不久,清晨的阳光正好,初春的味道扑面而来,江弦生活动了一会睡得僵硬的身体,吃了早餐往书房走去。所以,舒明言醒来时,自然没能看见江弦生的身影。 舒明言悠悠伸了个懒腰把倦意抹去,伸手拿起床头柜上的遥控器按下,窗帘随之自动收起,将窗外急切的春光放了进来,温暖的阳光霎时间涌进将室内铺满。 舒明言心情很是舒畅,这份愉悦在看到厨房的恒温饭盒后又多了几分,里面是江弦生准备的饭菜,饭盒上贴了张纸条:不许挑食,记得吃完。字后还跟了个一脸严肃的q版小人表情,是江弦生的字迹。 眼里的笑意愈发浓郁。 舒明言含笑将饭菜吃个精光,然后把碗筷放进洗碗机中,泡上一壶茶,端着向书房走去。 第35章 不出所料,江弦生就在书房。她穿着和自己同款的棉质睡衣稳坐在桌前,桌上堆满了摊开的书籍,电脑亮着,江弦生时而翻看书籍,时而在本子上写上几笔,时而又在电脑上敲下文字。映入眼中的身影让欢喜就快跃出心间,舒明言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几分。 初春的阳光温和却不灼热,光线透过窗照在她身上,衬得她的眉眼柔和了许多,多了丝温顺的感觉,沐浴在阳光中的江弦生柔软得不可思议。 好像有一只小狗,冒冒失失地闯入心间,在心里打转儿。 舒明言心里软成一片。 “阿弦,该休息一下了。”舒明言将茶水放下,拍了拍沉浸中的江弦生。 熟悉的声音和气息让江弦生从书写中脱离情绪,看见爱人在旁,脸上立刻露出笑容:“你醒啦,早上好啊阿言。” “早上好,中午好,阿弦。” 她探身落下一个吻,得到爱人的轻柔回应。 “写得怎么样了?” “还差一点儿,快完成了。” “哇哦,那我就快能拜见江作家的大作了。” “又胡说,你总是打趣我。” “不可以吗?”音调被拖长,舒明言眼角弯成月牙,揉了揉爱人的耳朵。 “可以。”江弦生的回答同样拖长了语调,放纵爱人的亲昵,吻上爱人的手心。 对话总是不带过多含义,只是再平常不过的一天,她们相视而笑,她们自在亲吻,她们抵足而眠。 不过是爱人间最为稀松平常的平凡生活,却让梦醒时分的舒明言泪流满面,看着身旁还在睡梦中的江弦生,像梦中那般,是记忆里的模样,舒明言心里百味杂陈。 原来,那是我们的曾经。 原来,那是我们本该拥有的未来。 阿弦,你又是以什么样的心情保存这些记忆的呢?又是以怎样的心情去回忆这些曾经的呢? 再等等我吧,阿弦,再等等我,等我想起一切。 舒明言轻轻为江弦生掖好被角,到了该出发的时间了,舒明言轻轻合上门。 ------- 电影拍摄正紧锣密鼓地准备着,《江山歌》设置在肃城的戏份不少,童万里在拍摄中又是细致到磨人的性格,即使舒明言已经有多次拍摄的经验,也难免会因为种种因素被要求反复重来,下戏时刻常在深夜。这几日整个剧组都是夜深而归,日出则行,舒明言每日回来都累得不行,然后调戏一下江弦生当作充电。 “阿弦~阿弦~快!过来让我亲一个~” “等、一下唔!” 江弦生微弱的反抗通常都是无效的,况且也并非真的不愿意,对相爱的两个人来说,接吻是一件令人身心愉悦的事情。没有进行更深的接触,对于目前的江弦生和舒明言,只是亲吻就已经足够。 之后几日并没有什么变动,舒明言白天去片场,江弦生就留在酒店再一次撰写《防线》。文字编写不是件轻松的事情,即使写过多遍,但近三十万字的体量,江弦生不可能一字一句都记得清清楚楚。重生并不是等于开了金手指,江弦生能清楚记得自己写过的每一部作品大纲和故事走向,但具体的段落与对话就只能记得大概,所以每一次都相当于再重新写一部小说。 这也是舒明言上一世猜测江弦生重生的缘由之一,重生并不能让人面面俱到,细节总是会发生改变。 写稿中的江弦生总是会陷入一种奇怪的情绪中,情绪跟着角色一起起伏,和角色一起开心、一起悲伤,还有思绪卡住的焦躁,江弦生又一次恨不得重来时电脑也能跟着重来。 何况,这一次,江弦生想要给任灿一个不一样的结局。 “阿弦,真的不能给任灿一个好一点的结局吗?” 江弦生回忆起前日舒明言的询问,舒明言说这话时带着隐隐的期待,舒明言说:“任灿太苦了,阿弦。” “我知道任灿是你的情感投射,与岑观河渐行渐远的任灿选择自毁,阿弦,岑观河没有放弃过任灿,就像我没有放弃过你一样。” 是啊。江弦生想:你想得没错,任灿是我的投射,岑观河是你的投射。 江弦生一直以为自己是只身行走在过去里,而那条长路上没有半点光亮,江弦生只能摸索前行,所以任灿也在黑暗里独行。因为江弦生得不到回应,无法向舒明言诉说,就像任灿无法向岑观河讲述实情一样,最终只能天各一方生死相隔。 如同从前的江弦生和舒明言,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原定的结局是在协助警方抓捕集团主要干部以后,任灿最终带着□□回了境外,根据地早就被她偷偷布满了炸药,故事最后,任灿按下按钮,拉着境外的残存势力同归于尽。 火光中,任灿最后回想起的,是岑观河的笑容。 但现在江弦生等来了舒明言的陪伴,那么,任灿是不是也可以等到岑观河的坚信呢? 可是,江弦生无法原谅自己,原谅亲手杀死过舒明言的自己。 即使那不是她的本心,也不是她的本愿。 江弦生想,或许真的可以有不一样的结局,就像江弦生和舒明言想要破除必死结局一样,或许,她可以成为开始。尽管江弦生依旧不知道自己的未来会如何进行,但任灿的未来说不定有新的可能。 不过,已经发生的事情无法挽回,江弦生也不打算否认过去,因为否定过去,就是在否定江弦生与舒明言的过往,否定那些好的坏的过往。江弦生无法否认过去。 我们的时间不会因为重来而倒转,因为重来而停止,也不会因为重来将发生过的一切都抹消,时间始终是在慢慢走动着的。 已经发生过的,无法改变。 至少,亲手做过的事情,江弦生无法忘却。 所以任灿的过去,江弦生不打算擅自改变。 写作是一件隐秘的事情,创作者在进行创作的过程,就像在悄悄挖掘一样。用笔敲出一道缝,让写作的人能够透过缝隙悄悄窥探生活,窥探笔下角色的生活,一点一点去观察、去记录所看见的一切。 江弦生曾记录下任灿的过去,费尽心思将它记载,那是独属于任灿的曾经,擅自修改只会是对任灿的不尊重。即使任灿是江弦生的投射,但当她落于纸上被大众认知到时,任灿就只是任灿。 任灿不是江弦生。 所以,江弦生无法更改任灿的过去。 但,任灿的结局却不是既定了的,江弦生曾无数次犹豫该给任灿怎样的结局。想要给任灿一个充满光明的结局,但她的过去无法抹去,隐于黑暗的任灿也无法被光明毫无保留的接受。 世上只有光明和黑暗吗?不,世上并非只有光明和黑暗。 那么任灿也不一定就要融于黑暗,或者归于光明。 这世上有太多的是非,也有太多的余地。 任灿的任不只是责任与担当,也可以是放任与肆意。 空白的纸上,江弦生重重落下笔墨书写。 你好,任灿。 愿你肆意灿烂。 第32章 肃城时光肆 “阿~弦~我~回~来~了~” 来肃城的第七天,剧组难得在天黑前就结束收工,刚回到酒店的舒明言一下子就往江弦生扑去,弄得江弦生措手不及连退了好几步,后腰抵着桌子才稳住身体不至于一起摔倒。 “慢点、阿言慢点。”江弦生吓了好大一跳,慌忙接住舒明言,直到稳住身子才放下心来。 “阿弦想我了没?”舒明言日常对江弦生撒娇,同时寻求回应。 “想了想了,可想阿言了”江弦生看似敷衍的回应,眼里满是爱意地望着舒明言。 重逢也不过才七日,打开心房后的剧情突飞猛进,毕竟是多年的情侣,两人之间的相处愈发亲昵起来。 “阿弦你听我说,童导真的太吹毛求疵了,一个头发飘得不满意都要重新拍啊——” “辛苦了、辛苦了,阿言辛苦了!” “我~好~累~啊~” “你也知道童导这个习惯是为了作品好,都多少年了,也该习惯了” “可~是我~真~的~好~累~啊~”舒明言继续撒娇耍赖。 “抱抱,抱抱就不累了好吧?”江弦生宠溺地哄着,将舒明言抱得更紧了。 “只是抱可不够哦~”舒明言笑得狡黠,巧着施力,一下就把江弦生抱上了桌,腰腹抵在腿间,仰头一边索吻,一边放任双手在江弦生身上为非作歹、煽风点火。 滑过脸庞,滑过锁骨,滑过起伏,滑过腰间。 亲吻是放肆的,唇齿在试探,勾起可爱的战栗,让呼吸在爱人的纹路上降落,让灵魂通过口舌去交融,直到氧气无法满足需求,舒明言才让这一吻结束。 “阿弦~要怎么奖励我呢?”趁着彼此轻轻喘息的空当,舒明言勾起暧昧的笑意,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欲的渴求,手也向着衣摆探去。 江弦生在用力呼吸,企图用氧气平息念想,按住舒明言企图作怪的手,江弦生嗔怪地向舒明言投了一个眼神,开口吐露的话语还带着不稳定地气息:“刚才……还不够吗?” 第36章 “不够哦。”舒明言又一次试探。 “我生理期来了。”江弦生无情开口。 “什么时候来的?!” “下午,刚来没多久。” 舒明言呆怔,舒明言瞪大双眼,舒明言做捶胸顿足状,而后又讨要了一个吻。 又是一个缠绵的吻,吻毕,舒明言觍着脸向江弦生要一个承诺:“那阿弦回头补给我。” “再说,再说。”江弦生红着耳不想答应。 “答应我好不好?阿~弦~”舒明言凑上去在江弦生颈间来回磨蹭,继续夹着嗓子讨要。 “我……”江弦生总是拿这样的舒明言没有办法,无论舒明言提出多离谱的要求,江弦生总是会答应,然后羞得不敢直视:“回去再说!” “好~”得了承诺的舒明言,笑得像是吃了糖的小孩。 咚咚 房门被敲响,钱语沉稳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明姐,童导说明天要去襄市的影视基地了,有些场景要和你确认,她等一下带着董编过来。” “好,谢谢小语。”舒明言扬声回道。 得了回应的钱语不再停留,转身回了自己房间。 江弦生突然想起来了什么,连忙询问舒明言:“我来的事,你和童导说了吗?” “啊……我忘了。”舒明言有些尴尬地回答,一开始是因为请假的事情才过去,找不到恰当的时机去说,后来忙起来就给忘了。 “……完了,你准备承受童导的怒火吧。”江弦生无情补刀,眼珠子转了转,最后也忽地打了个寒战:“可能我也逃不掉。”毕竟那可是童导,出了名的暴脾气,江弦生也曾在她组里体会过。 “要不我躲一下?” “明天飞机上还会遇上的,那时候更糟。” “……” 果不其然,童万里一进房门,看到江弦生尴尬地朝她打招呼,弱弱地喊了声:“童导”。童万里的面色立马由白转红再转黑,那黑是红得发黑,是脸上闪现出五彩斑斓的黑,那是气的。 “舒明言!!!”童万里爆发出震天动地的咆哮,整层楼的演员和工作人员都听到声音,悄悄探出头来竖起耳朵。 “到!!!童导我错了,你听我解释!”听到童万里直呼其名,舒明言本能地站直,心里直冒冷汗,一边道歉,一边悄悄示意钱语把门关上。 “好啊你!我说你请假干什么?!合着拍着戏还不忘追前女友是吧?!舒明言!!!你真是好样的!!!” “我错了!!!” “你当年怎么和我保证的?!啊?你说你绝不会因为谈恋爱耽误拍戏!好马不吃回头草!你信誓旦旦的承诺呢?还把人带到剧组来藏了七天!七天!你个恋爱脑!!!” “童导我错了!我真的不是因为恋爱脑!!!” “还有你!江弦生!!!”童万里目光一转,对上了一旁缩着身子妄图降低自己存在的江弦生。 “到!!!我错了童导!!!”江弦生到底也是没逃过这顿训斥,被点名的江弦生也做了和舒明言相同的反应,站直、道歉、听训一气呵成。 “当初说分手就分手!连本都不接!现在又偷偷摸摸跑过来!你俩玩破镜重圆玩金屋藏娇play是吧!!!是不是我今天不来,明天上了飞机才发现多了一个人!!!” …… 这场愤怒的暴风雨持续了近一个小时才完全停歇。 童万里对两人来说始终也是半个长辈,面对童万里的怒火和训斥,两人只能默默认下,见空劝解她不要过多动怒对身体不好。迎接愤怒过后的江弦生和舒明言像霜打的茄子一样,都蔫了吧唧的,反倒是看戏的董辞林乐呵呵地笑着,以及钱语平静的表情下不露声色地憋着笑。 “说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好容易才气消了些许的童万里看着规规矩矩站在墙边的两人,直接开启审问模式。 舒明言与江弦生偷偷对视了一瞬,将早就准备好的说辞呈上:“其实当年分手是因为有极端人士威胁阿弦,阿弦迫不得已才和我分手。直到阿弦前几年因为拍戏出了些精神上的问题,我又放不下她就又开始联系,但一直也没有复合。” 江弦生补充:“这些年骚扰一直没停过,我又一直在心里放不下阿言,后来联系上我又不敢复合就一直拖着。” “8月17日第一次请假那天,我就是下午突然心慌总觉着阿弦会出事,又联系不上她,所以实在是放心不下才请假的。之后发生的事情您也知道,阿弦因为救人受伤,我就在病房守着她醒来。” “我经历生死醒来后看到阿言,突然觉着之前的恐惧都是没必要的,我不想后悔终生,所以就提了复合。首映礼是我向她提的请求,一是因为这部剧是为她写的,二是因为我发现可能有黑粉要闹事所以需求阿言的帮助,她是实在不放心才请假过来的。童导,给您添麻烦了,真的很对不起。” 极端人士的恐吓的确存在,黑粉的骚扰也确有其事,只是真实里是被处理好了的,毕竟不能说出重生的事实。救人受伤也好,首映礼闹事也好,都是真实发生的事情,只是复合的时间被稍稍提前,三分真的谎言才更真实。 江弦生与舒明言都曾尝试过对第三人说出重生的情况,哪怕是被他人当作玩笑也好,但,她们无法说出口。 每每要开口说出的时候,声音就无法从喉间发出,心脏就会像被死亡捏住一样,疼的人无法呼吸。不光是说,书写、打字等等方式都不行,她们无法让第三人得知真相。 “童导,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我实在不放心阿弦一个人,阿弦已经因为这些事情减少了很多工作,所以我才带她来这里了。这个情况我们也没法和其他人说,毕竟也是我们自己的问题造成的,我们也想了很久,都不知道要怎么和您说。” “给您添麻烦了,对不起童导!对不起董编!” 将词说完,舒明言和江弦生两人对着童万里和董辞林深深地鞠了一躬。 听了这番说辞,半信半疑的童万里气算是消了大半,两人都算是她一路看过来的,无论是脾性还是为人都是不错的,若非事出有因,不会瞒她如此之久。 童万里看着二人叹了一口气。 “行了,知道了,今天你们说的这些我和老董会为你们保密。但今天这一出,你们的关系肯定是瞒不住了。” “谢谢童姨。”见童万里缓和了态度,舒明言立刻转变了称呼,同时回应道:“我们也想好了,瞒不住就公开吧,反正当年也公开过一次了。” 房门虽然被钱语关上,但肯定拦不住童万里那穿透力极强的声音,想来明日二人定然会成为组内八卦对象,定然免不了一番打趣。复合的情况本就是瞒不住的,既然迟早要被发现,不如索性公开,这也是舒明言同江弦生商量的结果,要将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上。 既然死亡可能是因为她们的关系,那么她们就主动公开,等待各方反应。早在童万里进门前,舒明言就和江弦生拍了合照,编辑好微博设定了定时发送,只等零点一过自动上传。 童万里闻言也不再多说,想起自己的来意后认真工作起来,商讨完毕后,童万里看着江弦生说道:“既然你在,那就来客串一个角色,正好有段剧情我因为没找到演员就删掉了,让我看看你有没有退步。另外你不是还当了编剧吗,这段时间你跟着老董学习学习,新的本子写出来以后给我瞅瞅。”童万里说着停顿了片刻,像是在想什么,只见她闭眼思索了一会儿,继续说道:“主题曲的歌不是还没定?正好,你把歌词写了,让小言唱,免费。” 童万里这番话是原谅了她们的隐瞒,同时在为她们制造相处的机会,和表达公开后的支持,舒明言和江弦生闻言感激不已。 “好的好的,童导,谢谢您。” “谢谢您,童姨。” 一声谢谢,远不足以表达她们的感激之情,但此刻能说出口的也只有谢谢。 窗外蝉鸣起伏,夜色已经悄然吞掉了白昼,饱饱的咽入腹中。送走童万里和董辞林,又和满脸憋笑的钱语道了安,舒明言和江弦生总算得以休息。 草草洗漱过后,又快速整理好行李,疲惫让她们也歇了打趣对方的心思,两人上床休息。 “阿弦,晚安。” “晚安,阿言。” 江弦生和舒明言喜欢在睡前互道晚安,因为,有人说晚安的另一个含义是我爱你。 所以,晚安。 我亲爱的你, 晚安。 作者有话说: 我觉着这几章都挺甜的 第33章 襄市影视基地 舒明言v:缘来缘往,还是你[爱心表情][图] 江弦生v:一直是你[爱心表情][图] 零点一过,微博上的熬夜党们顿时沸腾起来。舒明言粉丝众多,当初两人在一起时,出柜便是惊天动地,分手更是震天骇地,各方粉丝来回交战闹得微博是两次崩溃,虽然两人各有安抚但还是难免有极端粉丝杀的有来有回。这一次公开复合,无疑是给粉丝们投了一颗重磅炸弹。 第37章 江弦生的粉丝还好,这几年江弦生事业上佛系的状态也或多或少影响到粉丝,她们大多都是事业粉,对于正主的感情是分是合并不过多关心。只要她没丢了事业心,还能出现营业,感情什么的都随她开心,对于对象是舒明言这件事,反倒有种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顺眼的感受,毕竟舒明言口碑向来好。江弦生与舒明言的过往并不是秘密,破镜重圆也是大家乐意见到的故事,粉丝们一一留言送上祝福。 恭喜,要幸福哦[恭喜表情]——来自用户:圆的相交弦定理 3689转 1.2万赞 祝你们白头到老[玫瑰][玫瑰][玫瑰]——来自用户:弓家有小玄 3881转 1.1万赞 破镜重圆最棒啦[欢呼表情]——来自用户:一生见弦音 2571转 1.1万赞 舒明言的粉丝构成要复杂得多,颜粉、事业粉、唯粉、女友粉、妈妈粉等等,你一言我一语吵作一团。当初舒明言与江弦生分手之时闹得满城风雨,一部分人觉着是摆脱了累赘,一部分人觉着是江弦生不识好歹,总之各种想法都有。确认公开前不是没有和几个大粉联系过,请他们帮忙控制粉丝们的情绪,但还是难免众口难调,公开的那条微博底下吵成一团,甚至还有粉丝跑到江弦生那边愤怒留言。 乖乖!妈妈不许你恋爱脑!咱不能吃回头草![愤怒表情][愤怒表情][愤怒表情]——来自用户:唯有明天可言 31521转 3.6万赞 只有我一个人觉着jxs配不上我们明言吗?——来自用户:可言可不言 23136转 3.5万赞 你开心就好,祝九九——来自用户:明天 16895转 2.3万赞 无论别人是吵闹还是漠不关心,有一群人都不关心,她们平日默不作声,她们圈地自萌的阵地在今日由冷清到火爆,当真是应了那句,只有cp粉在过年。在微博超话里跳舞,在□□群里闪烁不停。 啊啊啊啊啊啊破镜重圆!破镜重圆!我今天就要看到她们破镜重圆的全过程!!!给太太们递笔![烟花][尖叫][玫瑰]——来自用户:一生明理 1521转 2317赞 奶奶!你萌的cp复活啦!!![安详去世表情]——来自用户:舒家小江 1218转 2239赞 我#明显#还能再战五百年!!!今晚我要爆肝!!![尖叫][尖叫][我要着肝有何用表情]——来自用户:明显是真的 1012转 2175赞 不过,无论网友们是狂欢也好,还是愤怒也罢,对于引起这场风波的江弦生和舒明言都是暂不知晓的事情,睡梦中的两人似是被寒意侵袭,无意识地向对方靠近,汲取彼此的温度。 ------- “舒姐,没想到您和江姐这么浪漫,一路相随呢~”这是来自对手戏女演员的调侃。 “恭喜恭喜,百年好合哈,结婚记得邀请我哦!”这是来自圈中好友的微信。 “舒姐舒姐你和江姐谁追的谁啊?是不是像网上说的那样千里追妻?”这是来自剧组年轻演员带着星星眼的八卦询问。 舒明言瞥了眼上机就装睡逃避的江弦生,无奈地一一应付过去,机上一路就没得安生时刻。面对众人好奇探究的眼神,舒明言充满怨念地瞅了一眼戴着眼罩的江弦生,心里想着:好啊,装睡!你等我回去怎么惩罚你! 9月28日,飞机落地襄市,襄市地处华夏中部偏南的鄂省,与地处西北的肃城的艳阳天不同,襄市近日连绵多雨。那天好似受了什么委屈,让雨珠连续成线,嗒啦嗒啦地落在墙上、落在窗上、落在车上、落在地上,落得行人匆匆躲避,无暇顾及身边走了谁来了谁。 一行人熙熙攘攘地到了影视基地附近的酒店,酒店房间一早就定好了,主演们都是套房,江弦生本就是多出来的人员,况且也算是家属,自然是与舒明言同房同床。没有多余的休息时间,各自把行李放下,用过午饭后就前往影视基地布置片场准备拍摄。 江弦生的戏并不在今天,剧情算是临时加的,但童万里并没有说谎,这段剧情是初版剧本中的,因为没找到满意的演员就从现在这版剧本中删去了,是一段不长却对主角成长起作用的剧情,如今不过是又将其加上。 “先说好,没钱给你。”童万里面作冷漠状将剧本递给了江弦生,像是还在生气一般。 “能参加童导的电影,别说不给钱,让我倒贴钱都行。”江弦生连忙用双手接过,自知愧疚,更是放低了姿态,口中说着恭维的话。 “哼,以前也没见你不收片酬,哪次不是拿得可开心了不是?” “呃……我……” “倒贴钱都可以是吧?那行,剧组的下午茶就交给你负责了。” “谢谢童导。” 童万里虽然脾气暴躁,但本就是个容易心软的长辈,见江弦生与舒明言都诚恳认错,也说了缘由,毕竟也算是一路看着来的小辈,还是不忍拆散,便递了台阶,江弦生也就顺势接下。 既然是表达歉意,江弦生也不会因为抹不开面子就随意对待,没有助理和经纪人在身边,江弦生将一一询问大家得出的喜好记下,开车找了几家合适的店铺,将这几日的下午茶和甜点订下,才回了剧组。 今日虽然没有她的戏份,但江弦生还是留下在片场内学习。 雨仍旧下着,稀稀拉拉地,衬得这些做得逼真的仿古建筑,好似被带回到了那个时代,连同那年的情景都再现出来。 女将军身着戎装,身披华丽锦缎,神色坚毅,目光沉稳锐利,随着她踏上台阶,每一步都引得铠甲发出冰冷地碰撞,哐当哐当,响彻在大殿中。 殿内聚满了人,他们神色各异小声议论,哒的一声,当女将军迈过门槛的那一瞬,那些交头接耳的讨论忽地噤声,眼神齐刷刷地射向来人。高台上的那人更是神色不明,居高临下地瞧着进入大殿的女人,想让目光化作利剑,将来人心脏穿透,剑拔弩张的气氛更为浓烈。 雨水顺着盔甲滴落在地,将地垫的颜色染得更深。 场内气氛僵持,场外安静无声。 舒明言的演技很自然,将蒙冤受屈的女将军演得栩栩如生,压抑而破碎的样子十分迷人,江弦生坐在小马扎上,全神贯注地看着戏中场景上演,只觉着心跳无法抑制。 江弦生从没对他人说过,她真的很喜欢舒明言演戏时的状态,喜欢神采奕奕闪闪发光的她,江弦生真的很喜欢很喜欢舒明言,很爱很爱舒明言。 喜欢舒明言沉浸在表演时的专业表现,喜欢舒明言为了吃透角色绞尽脑汁研究的状态,喜欢舒明言认真对待每一件事情的态度。 喜欢她的一切,爱上认真、专业、真诚、勇敢、坚韧的她。 爱上她,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被她爱上,江弦生觉着此生最大的幸运莫过如此。 但兴许,此生最大的幸运,是能够再一次被舒明言接受,是在失去后,再一次拥有舒明言的爱。 心里的小人儿咧开嘴角,笑得甚是开心,愉快的情绪是最好的良药,一点儿都不苦的良药,将连年折磨江弦生的病痛统统治愈了似的。 江弦生认真翻看剧本,在心里对人物形象有了初步构建,拿笔写下人物背景设想。江弦生许久没跟过童万里的组了,虽然只是客串,但对江弦生来说,不管角色大小,每一个角色都十分重要。从十八岁接触表演至今,江弦生都珍惜给予她的每一个角色。拍摄还在继续,戏份放到其他角色身上,江弦生抱着笔记,小步跑向董辞林请教。 “董编,打扰了,请问……” “哦,这里是因为……” 人物被一点一滴勾勒出来,今日的进度条慢慢到了尾声,明日又慢慢爬了上来。当粉被扑在脸上,刷子在眼上扫动,眼角被勾描,唇上被涂抹,套上发髻,穿上衣装,角色人物被一笔一画创造出来。 心里早已有了人物小传,过往、现在、未来,让情感沉入湖面往下,将自我抽离,将她人装载,当她睁开眼睛时,她就是她。 “阿月!这里!”少女眉眼透着英气,长发没有被精心梳妆只是随意用布条扎在脑后,身着男子麻布短装,扬着手臂摇晃唤人的样子像一个不谙世事的少年。 “小雨,你怎的总是这般?到底是个女子,还是注意些好。” 灰衣女子见她这般装束,面上无奈,言语虽是批评,但又有几分不可见的宠溺,女子笑着向少女走去。 多人已经忘记,有一个不受重视的废后所诞下的公主被安置在远离皇宫的寺庙,这一段令皇族蒙羞的不光彩的事实,也在多年后被有些人抹去。那一年,刚及笄的小公主还不是未来威风凛凛,令帝国惧怕的大将军,那一年,她在雨中遇见了一个知心好友。 “你蹲在这里做甚?不冷吗?”又一次受了住持责罚的小公主,蹲在山林中埋头无声哭泣,但这一次有些不一样,少女清亮的声音从身前传来。 双眼哭得通红的小公主抬起埋在灰衣里的头,看见了蹲在身前一脸好奇看着她的蓑衣少女。山下常有平民摊贩聚集,少女是山下猎户的女儿,少女卸下蓑衣披在她身上,为她挡去雨水。 第38章 那一年,她喜欢上雨天。 不过相识一年有余,她们就像是相识多年一般亲密无间,今日是少女及笄的日子,少女小雨已无亲人,自然不会有人替她操办,但以此为借口能与阿月相见,对小雨来说已经足够,和许多闺中密友一样,二人挽着手在山下集市逛了起来。 也是这一日,小公主讨厌起雨天。 破败的房屋深处,少女捂住她的嘴死死压着她,身上被雨水冲刷淡去的血迹又一次染得更深,大雨为她们掩去踪迹,没了血迹追踪,这个不起眼的废弃地窖很难被人发现。 少女的体温随着血液流失也逐渐消失,背后是深可见骨的刀口,呼吸变得微弱,没等大雨停歇,少女就失去了生息。 “阿月,你要好好活下去哦。” 少女最后留给她的话语,是沉重的祝福。 那一天,女子失去了挚友,雨天变得令人厌恶起来。 还是一个雨天,已经成为大将军的女子站在墓碑前,无人替她挡雨,雨划过她的眼角,像泪一样。 “阿月,你说江山这么大,我有生之年能不能去走一遍呢?” “不知道,不过我陪你。” 她好像就坐在那,与少女在往日的对话浮现在脑中,女将军喃喃自语。 “小雨,你说的江山之大,我可能替你看不完了。” 第34章 襄市二 “卡。先不动,妆造组上,等下再补几个镜头。” 一群人打着伞训练有素地冲了上来,做完该做的事情又训练有素地退去,反复拍了几次童万里才终于满意说了“过”。襄市本就在下雨,又因为剧情需要,特意进行人工降雨加大雨势,结束后钱语赶忙将毛巾递给二人。 电影拍摄并不是完全按照故事时间线进行,比如这场,就是先拍摄墓前,再倒回去拍摄生离死别,相遇场景反倒是放在最后,要跟着其他寺庙相关剧情一同拍摄。江弦生毕竟是客串,戏份并不多也就几个镜头,出现在女将军的回忆里。 公主因为少年时期的死亡追杀让她下定决心回到皇城,从而开启一步一步爬到大将军再问鼎皇权的一生,比起少年人独自面对死亡,失去挚友后点燃复仇的火焰的剧情,反倒更有利于调动观众情绪,所以这一段剧情加得不突兀。 更衣室内,江弦生换下湿淋淋的戏服,她今日有关戏份到此为止,但舒明言还要继续,再等两个场景就又要该她上场,湿漉漉的戏服还不能换下,只得坐在暖炉前烤着取暖。 “冷不冷?没法换衣服,你再喝些姜茶。” 江弦生用毛巾帮舒明言细细擦着头发,等下还有戏不能让头发太干,所以只能用毛巾擦拭。少年公主的装扮让舒明言看着青春感十足,让江弦生有些回忆起年少初见时的舒明言,即使按照现实时间,也晃眼已过去十一年了。 时间走得毫不留情,轮转往复,她们还是在时间里相遇。 “阿弦,你还在生理期,不难受吗?快回去洗个热水澡,休息一会。不是说要给童导和董编看新作吗?和童导说一下,下午没戏就别来了,在酒店安心写作吧。”舒明言有些担心,或许是因为幼时身体不好,江弦生往常生理期最是难受,现下淋了雨想来肯定十分不适。 “没事,不难受。”江弦生如实回答,小腹有些轻微的不适感但并不疼痛,自从痛觉消失后,这往日令人烦恼的生理痛也消失了,所以江弦生是真的没什么感觉,并非说谎。江弦生没有告诉舒明言痛觉丧失的情况,无法解决的状况,说了只会让舒明言更加难过,所以江弦生选择隐瞒。 “让小语送你回去吧?”舒明言提议。 “不用了,我自己开车回去,晚上我来接你们。”江弦生摇头拒绝,说了自己的想法。 “好,那你快回去,我这边也快开始了,不能送你,到了和我发个消息。” “嗯,晚上见。” 道别过后,江弦生从钱语那拿了车钥匙,和童万里告假后,开车回了酒店。还不到中午,这个时间各大剧组都在开工中,酒店内很是冷清,但江弦生还是江弦生全副武装十分警惕周围视线。公开复合才第二天,网上热议还没有平息,江弦生四下确定没人才走进酒店,然后刷卡开门。 嘀 芯片接触到门锁,自动解锁开启,开门之后,将房卡插入墙上的取电口,顶灯瞬间亮起,江弦生转身关门反锁。走到窗边将窗帘拉上,仔细检查屋内确认没有监控设备后,江弦生才放心脱掉外套,发了消息给舒明言后,拿着换洗向浴室走去。 咚! 刚走到浴室门口打开门,大脑就仿佛被剧烈打击了一下,来自灵魂的剧烈疼痛又一次席卷江弦生,或许是这几日过于快乐安逸,或许是好些时日没有感受到这股疼痛,疼痛突如其来让江弦生毫无防备,身体失了控制倒在地上。 先是脖颈处传来刀尖刺入的痛感,然后是全身被炸开的疼痛、子弹穿心的疼痛、坠落山崖全身骨头断裂的疼痛、烈火烧身的灼热疼痛,每一次死亡的感受再一次在灵魂上上演。过于真实的体感,让江弦生觉着自己被切成几块,到处都在流血。 疼痛开始时江弦生还用手捂住脖子,但疼痛一样连着一样,到了后面时刻,江弦生只能环抱自己蜷缩在地上,发不出声音,只剩下颤抖。 舒明言说重生比起替代更像是想起,江弦生那时是认同的,哪怕是现在这样疼痛的思考间隙,江弦生也不否认这个想法。但有那么一瞬,江弦生觉着不仅是想起,更像是灵魂一次次穿越时间去到未来,在确认死亡结局后又回到过去,让过去的自己去改变。 江弦生愈发认识到,这不是替代,也不单单是想起那么简单。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到来的疼痛和以往有了区别,比起一切痛到无法思考,现在却越是疼痛,思维就越是清晰。不知为何,现在江弦生可以肯定不是替代平行时空的自己,而是从始至终都是她,这一次次死亡的疼痛感就是最好的证明。 舒明言也一直是舒明言,舒明言和江弦生从来没有真正分开过,也从来没有人真正摆脱过时间。 那阿言呢?阿言会痛吗?阿言没有想起全部,是不是意味着当她想起全部时,这股疼痛也会伴随而来? 这样的想法也随之而来,江弦生不敢深想,只希望在舒明言想起一切前顺利结束死亡循环,或许平安结束,就不会再痛了,这样舒明言也不用体验这种痛苦。 四十九次死亡太过漫长,等到疼痛退去时,江弦生几乎没了知觉,手脚无力,她根本站不起来,只得在地上又躺了十几分钟才勉强扶着浴室柜站了起来。换洗的衣服落了一地,江弦生看到它们被鲜血染上些许红色,才察觉到自己口中溢出鲜血。 “咳、咳咳” 不知是不是因为被疼痛麻痹的大脑还没有反应过来,即使满口是血,但喉中并没有血腥味,江弦生身体还有些迟钝。刚打开水龙头,流水争先恐后涌了出来,将池中的赤色带走,江弦生捧住清水往口中送去,然后连同血水一起吐出。 气力恢复了些许,江弦生将地上的衣物捡起,和身上的打开洗漱台上放的肥皂包装又加了些洗发水,就着水搓洗血渍,然后一起浸泡在洗漱池中,地上的血迹也被一并清理。江弦生重新拿了换洗,快速冲洗身体,热水落在身上驱走寒意,但或许是灵魂还没有得到恢复,江弦生觉着有些晕,只能加快清洗速度。 吹干头发以后,江弦生又搓洗了一遍衣物,好在她的衣服都是深色,血迹面积也不大,染上去时间不久,反复搓洗便将血渍洗掉七七八八,不仔细观察倒也发现不了。 淋了雨,又在地上躺了许久,江弦生怕自己生病耽误事,赶忙烧上热水吃了两粒药,又打电话到前台点了餐,这才放心坐回电脑前。 重生到现在还不到十天,又没有像上一世那样闭关写作,《防线》的完成进度自然比不得从前,更何况要更改结局,那前面一些剧情也需要跟着调整,所以到现在也才完成了不到二分之一。 精神有些疲惫,但还不能休息,江弦生知道自己一旦睡着,很可能要到晚上才能醒来,时间不允许她这样做,更何况江弦生说了要去接舒明言和钱语。大概写了千余字,门铃被按响,是酒店送餐机器人,确认无误后江弦生开门拿出饭盒。 豆腐面是襄市特色美食,酒店出餐送餐很快,面条还热着,也没有发胀,红红的辣椒油淋在上面,香气飘飘卖相很好,看着让人食欲大开。 江弦生愣住了。 她闻不到面条的气味。 眼前香气四溢的豆腐面,江弦生不仅吃不出滋味,更是闻不到它的气味。 怪不得方才喉中一点腥甜味都没有,江弦生自从在三十一次重生失去味觉以后,唯一能偶尔感受到的滋味只有血腥味,虽然很少,但每次嗅到血腥味以后都能好似够尝出。自从失去味觉尝不到食物的滋味,江弦生就凭借视觉与嗅觉来判断食物的味道,好像自己能尝到似的,模拟味觉以应对日常交际。 第39章 江弦生心里有些慌乱。 人有五感,形、声、闻、味、触,分别对应人的视觉、听觉、嗅觉、味觉、触觉,江弦生现下已失去嗅觉与味觉,五失其二,这让她如何能不慌乱。更何况,江弦生还失去了痛觉。 从失去味觉到失去痛觉,是十一次死亡。 从失去痛觉到失去嗅觉,是七次死亡。 越来越短了。 江弦生有预感,如果不能在下一次失去五感前解决,次数只会越来越短。 视觉、听觉、触觉,下一次会失去什么?江弦生不敢想。 失去的越多,赢得概率就越小。 舒明言也在失去吗?这是江弦生最害怕的。 视觉和听觉是肯定没有,但其他的看不出来。 江弦生告诉自己镇定,不能直说,只能找机会试一试。 指针走到了两点,时间不等人,江弦生打起精神将面条吃完,没有开窗通风,坐在电脑前继续敲字。 下午饭江弦生继续点了一次豆腐面,重辣,又开了一盒泡面,不开窗的房内吃如此有味道的食物,舒明言回来如果闻到定然会念叨几句。晚上十点,钱语发来消息快要结束,江弦生开车前往片场。 作者有话说: 差点忘了小江失去味觉的设定,总觉着小江好惨。 以后解决了会恢复的。 有时候写着写着会忘了一些设定,我大纲写得很简单,如果有矛盾的地方,欢迎大家告诉我。 第35章 襄市三 江弦生到达片场时刚好收工,人们各自忙碌,有的在收拾设备,有的在整理服装,从凌晨拍摄到现在,大家都忍不住有些犯困,为了能够快些回去休息,明亮的灯光下众人动作迅速。 江弦生一眼便看到了舒明言。 戏服已被换下,现在穿的是常服,是早上出门时搭配的那套。卸妆后没了面上没了冷硬,眉宇难掩倦意,设备器材堆了一地让人有些难行,舒明言与人道别侧身往外走。 “辛苦了,明天见。” 白色高领针织衫外套了件米色风衣,手放在大衣两侧的口袋里,风吹来时她正抬头,秋日的风来得急,将落在两侧的长发被风弄得有些乱,衣领也被吹得翻起一个角挡在前方,许是被什么迷了眼,舒明言抬手挡了一下。 江弦生停住脚步,还有一步便可走完踏跺,然后踏上月台。但江弦生没有继续迈步,身后无人上来,并不用担心挡住他人。 顶上灯光明亮,但能分给踏跺的余光却不多,越是往下越是暗淡。江弦生站在最近的边缘,灯光散上身上,半明半眛。 秋风去得也急,舒明言只是微顿,复又向前走去,刚迈了一步,就看见了月台下的江弦生在对她摆手,她站在明亮与昏暗之间,看上去有些不真切,舒明言不由自主地加快步伐走到江弦生身前,在半步的距离停下。 两公分的身高差被踏跺扩大,光亮虽被挡住,但江弦生觉着舒明言明亮的双目比灯光要亮许多,一个照在脸上,一个照在心里。 “阿言辛苦啦。”江弦生张开双臂,似乎在等着舒明言过来。 “那——要给我奖励吗?”舒明言没有动,目光炯炯地看着江弦生,嘴角勾着轻浅的笑,语调拖长又转了个弯。 看着舒明言有些幼稚的举动,江弦生失笑,没有用语言回答。高差在一瞬间被缩小,江弦生一步踏上月台,收紧双臂抱住舒明言。 “这个奖励可以吗?”江弦生一本正经地问。 “勉强接受。”舒明言一本正经地答。 空气停顿几秒,她们哑然失笑。 连照在两人身上的光,也被笑得抖动起来。 笑声引得屋内的人探出头来,朝着拥抱着的二人看去,在笑声中微不可闻的咔嚓一声,钱语在手机上按下拍照键,将这一刻记录。 等笑声停下时,江弦生才发现身边围满了脑袋,或是八卦,或是打趣的看着她们,连童万里都一脸“啧啧啧,你们小情侣真是腻歪”的表情。 江弦生脸唰地一下红了,轻轻放开舒明言,推着她转身,然后自己埋头躲在她身后。 羞死人了啊啊啊。江弦生难为情地捂住脸。 舒明言又一次失笑,笑声响起,只不过这一次是连同周围都爆发出笑声,霎时间响彻在襄市影视基地,引得还未收工的其他剧组疑惑不已。 “江老师害羞了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 回程是钱语开的车,因为江弦生被众人打趣到成了鸵鸟,脸埋在舒明言后背不肯出来,哪怕到了车上也是。 “哈哈哈好了阿弦,没人看你了哈哈哈”舒明言艰难地将背部从江弦生手中解放出来,看着鸵鸟状的江弦生更是忍俊不禁。 舒明言捧着江弦生的脸,吧唧一口亲了上去。 “阿弦真可爱。”说着,舒明言埋首笑倒在江弦生怀中。 江弦生不用香水,所以舒明言在鼻间能够闻到沐浴露的清香,和……舒明言笑声一顿,伸手拉开江弦生外套的拉链,鼻子向里衣上耸动,像是在确认什么味道似地嗅着。 从颈间到胸前,江弦生被舒明言这番动作闹得脸更加红了。 “你吃泡面了?还吃辣椒了?”舒明言停下动作,沉声质问。 “呃、我……”江弦生心虚地移开视线,不敢与舒明言对视。 “我闻出来了,你别想骗我!”舒明言俯身向前,逼着江弦生与她对视。 “就吃了一点点,真的,就一点点。”江弦生尝试狡辩。 “你生理期不好好吃饭还吃辣,是嫌自己不够疼吗?”舒明言捏着江弦生的脸,严词批评。 “疼疼疼,阿言我错了。”江弦生像是被捏得有些痛,呲牙咧嘴的向舒明言讨饶。 江弦生被念了一路经期注意事项,回到酒店后一进门,舒明言闻到屋内那复杂的味道,眼神如刀般向江弦生看了过来,江弦生只觉着后背发凉,暗暗向钱语投去求救的目光。 钱语视线移开身子一转,说了声“晚安”就脚底抹油,快步进房锁了门。江弦生心凉了半截,心底直呼“吾命休矣”。 “江弦生!” “我再不嘴馋了!” 江弦生乖乖跪坐在床上,被舒明言说了半小时,最终态度诚恳表示悔过写下保证书才被舒明言放过。 或许是幼时吃的常被抢的缘故,江弦生在经济宽裕以后总会忍不住买很多吃食,黔城人多嗜辣,江弦生也不例外,平时吃饭也常放辣椒,甚至还将干脆的辣椒当作零食,这一度让身为北方人的舒明言大为震惊。平日倒是无所谓,但或许是江弦生幼时体弱的缘故,每逢生理期便是难受不已,吃辣后更是如此,所以交往时舒明言总是对此格外注意。往日里若是发现江弦生偷吃,舒明言总会念她许久,也偶尔会用其他方式“惩罚”江弦生。 是常有的相处时刻,让江弦生很是怀念,真的很久没有人管她了。 很久很久了。 虽然这事惹得舒明言生气,但江弦生心里却是为此感到开心。 阿言嗅觉没事,确认。 ------- 舒明言发觉江弦生这几日有些异常,从江弦生前日吃泡面和辣椒开始,舒明言就敏锐察觉到江弦生有些不对劲。 江弦生不是没有控制力的人,再怎么嘴馋也不会刻意折腾身体,在一起的半年后,江弦生就慢慢改掉了嘴馋,舒明言并不认为江弦生会捡起这个行为。 江弦生不会不知道身体健康的重要性。 况且,就算江弦生真的是嘴馋,明知舒明言会生气,不会不开窗通风毁灭痕迹,江弦生早已不是小孩子了。何况小孩都懂的事情,江弦生不可能不懂。 刻意的泡面,说是不小心弄脏了所以清洗的衣物,被念叨却难掩开心的情绪,还有这两日半夜时分的梦呓。 “不……阿言……” 江弦生又开始隐瞒,纵然她演技精湛,但无法瞒过最亲密的人,作为枕边人的舒明言又怎么能不察觉到她的异常。 是又开始出现幻觉了吗?还是又梦到死亡了?或者——是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舒明言对此很是苦恼,从前她们怕成为缄口不言的情侣,所以约定坦诚,但经历了重生,舒明言也明白了为什么那些情侣会对彼此隐瞒。 怕对方担心,怕对方难过,对于改变不了的事情,说了也只会徒增烦恼,所以闭口不言,所以隐瞒。 阿弦她,到底发生了什么? 舒明言隐隐不安,右眼半睁着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还在化妆的江弦生,清醒时的江弦生面上毫无破绽,舒明言只能不断从记忆中寻找,试图找出蛛丝马迹。 今日会将相遇的剧情一并拍摄,当妆造完成,舒明言也只能将探究在心里按下。认真对待演戏是演员的基本职业道德,无论发生什么,心里有多少事情,当打板落下时,她们都只能是角色。 第40章 拍摄还算顺畅,虽说这一镜还是反复重拍了几次,在童万里的要求下将这一段拍了几种不同的感觉,回头会根据全片来选择保留哪一种,一镜多保几条是童万里的习惯,并非可以挑刺。 “可以了,小江的戏份到此为止。” “恭喜江老师杀青!” 剧组并未因为江弦生是临时客串而随意怠慢,喊下杀青的同时片场助理送上花和包装精致的礼物,大家也鼓掌恭喜。 童万里的团队向来周到,哪怕是没有几个镜头的小角色,也能在杀青时收到礼物,或是一束花、一件小首饰,又或是一些用得上的东西。哪怕你只是群演,也能在离组时去领一份小礼物,一张毛巾或者一包纸巾之类的,累积下来也是一笔不小的花费,好在童万里的戏一向资金充足,上映后票房也很好,这样的行为才能一直保留下来。 “谢谢!这段时间谢谢大家关照了!”江弦生含笑接过花束与礼物,向众人鞠躬致谢。 这个小插曲也没有占用太多时间,接下来还有许多镜头要拍摄,众人很快恢复到忙碌的工作状态中去。 江弦生独自换了衣服,找到董辞林请教剧本之事,《防线》虽然才写了一半有余,但因为结局调整,早在今日开工之前,江弦生就将打印出来的半本文字呈递给董辞林,以请求指导,说好的歌词初稿也一同附在后面。 “董老师,打扰了。” “是小江啊,来,坐这边,不用拘谨。” 江弦生礼貌问好,董辞林慈祥地笑着让江弦生在身旁坐下,俩人就坐在不远处,稍一抬头就能看到前方正在上演的剧中故事。 “故事我看了,大体还不错,只是有些地方还不够通顺和精彩,还可以更进一步,比如说第三章这里……” 多年职业生涯让董辞林能够轻易看出江弦生文中的问题所在,对于礼貌的小辈,她总是耐心指导。董辞林和童万里二人年岁相近,也是多年的老搭档了,但性格却是截然相反,不同于童万里的暴躁,董辞林则要温和许多,平日里若是遇上,如若不说她的身份,都会认为是哪家的亲切奶奶。 面对行业大佬亲自指导,江弦生自是打足了精神虚己以听,在本子上一一记录下来。当指导结束后,得到指教的江弦生如同醍醐灌顶,纠结了许久的地方也一下子有了灵感,江弦生不断向董辞林道谢。 “谢谢董老师!谢谢!太感谢您了!” “不用谢,不用谢,你这小孩就是太认真了。不过,你的文风还挺成熟的,看得出来是有用心学习,就是总觉着我教过你似的。小江你不错,刚上映那部的原作我也看了,年轻人大有前途。” “董老师您过誉了!您的指导让我如饮醍醐!以前在阿言的帮助下学了很多,有幸拜读了不少前辈的作品,能够得到前辈们的指导是我的幸运。”也曾向您学习,得您指导过。江弦生在心里默默补上一句。 江弦生朝着董辞林深深地鞠了一躬,客套的话语不再多说。 不多时,便到了下午茶送来的时间,江弦生取来食饮,在休息时刻一一递给众人。 作者有话说: 我总是写得很慢,一章要写上好久,白天都没时间,只能晚上写一点,写一两章后存上慢慢发。 25.1.26修改错字,感谢指出 第36章 49/10.1 隐瞒很多时候是无意识发生的,我们无法把握坦诚的界限,恋人之间要什么程度才算是坦诚?是事无巨细地交代每日行程?还是毫不保留地表达自己所有的想法?讲好的坏的都尽数展现。 直言不讳有时候会带来伤心,坦白、真诚是让我们在沟通中能够顺畅交流,能够互相理解对方,从而能够长久走下去。我们希望给对方展现最好的自己,我们希望带给对方幸福快乐,所以有时我们会将那些可能会给对方带来困扰和伤心的事情隐瞒。 源于善意的隐瞒。 但,坦诚是底线。 江弦生或许会告诉舒明言一切,却并不想在现在,江弦生猜想舒明言或许已经察觉到她有所隐瞒,但江弦生仍旧想做拖延。 等事情都结束再告诉阿言。 江弦生想。 拍摄期间的演员和工作人员没有假期,即使是国庆当日,也只是比往日早收工两三小时。今日无雨,白日艳阳高照,晚间便是月色明亮,不远处也依稀有几颗闪烁的星星,回到酒店时才九点过。 舒明言接到母亲打来的电话,一时半会儿也没法结束,便让江弦生先去洗漱,江弦生点头拿了换洗便径直去了浴室。 “……嗯,好着呢,妈妈放心……对,我想查她身边的……直接发给我就行,不用发给……” 舒明言边说着边拆开江弦生的杀青礼,是一盒包装精致的糖果,舒明言随手打开一颗送入口中,粉色的糖衣看着很是甜美,包裹其中的夹心也……舒明言神色有些怪异。 外层糖衣是草莓味,里面夹心是榴梿味,真亏童导能找到这个口味的糖果。 童万里虽说是气消,但这并不妨碍她小小报复一下。江弦生喜欢吃草莓,但不喜欢吃榴梿,倒不是过敏,就是单纯不喜欢它的味道,这在圈中不是秘密,童万里自然是知道的。喜欢的和讨厌的口味放在一起,以江弦生的性格,大抵是会纠结的吃完,笑着入口,吃完苦着脸。 童姨,您都快六十了,能别这么幼稚吗? 舒明言吃着糖哭笑不得。 舒明言倒是不讨厌榴梿,突然一个坏想法萌生,和母亲通完话的舒明言又吃了几颗糖,咔嚓咔嚓咬碎草莓糖衣,让里面榴梿夹心流出,口腔里充满榴梿的气味。 吹风机停止,江弦生出了浴室,舒明言朝她挥手。 “阿弦,过来吃糖,童导给你的杀青礼物,草莓味的。” 糖果是国外品牌,包装盒上印着大大的草莓和外文,舒明言并不担心暴露。 江弦生在走到床边坐下,伸手讨要,舒明言却背手藏起糖果,笑着指了指唇。 “阿言”江弦生明白舒明言的意思,虽说是常事,但仍有些羞意。 “嗯~”舒明言不语,只是笑着让指尖落在唇上又抬起。 江弦生还是随了舒明言的意,将唇附了过去,本打算一触即离,但舒明言可没打算放过她,一手搂住她的腰一手按在后脑勺上,趁其不备撬开唇齿,让舌头带着榴梿的气味跟着闯入。 “唔!” 舌在交缠,舒明言没有闭眼,饶有趣味地看着江弦生的眼睛,想要见到她因为尝到榴梿的味道而震惊的神情,然而江弦生注定让她的使坏落空,舒明言没有看到想要的反应。 江弦生眼里又惊讶,但这个惊讶只是因为舒明言偷袭式接吻,很快便缓和了神色,闭上眼全情投入这个吻中,这让舒明言反倒是因此感到惊讶。 她这是不讨厌榴梿了吗?还是—— 舒明言闭眼将这个吻加深,同时在心里种下疑惑。 当吻结束时,两人都面色微红,舒明言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带着打趣:“阿弦~糖……甜吗?” 江弦生只当舒明言是常有的调戏她,没有多想就回道:“甜。”想到舒明言舌尖探来时带的糖浆,江弦生想了想又继续补了句:“草莓味很浓。” 江弦生并没有怀疑糖果的口味,包装盒上硕大的草莓图案让她对糖果口味深信不疑,为了掩盖自己没有味觉的事实,装作自然地回答。 琴音重重地在舒明言心里响起,震惊在眼里一闪而过,并没有被同样掩饰自己的江弦生察觉。舒明言掩下情绪,从盒中拿了颗糖递给江弦生,剥开包装,粉色的糖果露了出来。 “不逗你了,喏,吃吧。” 江弦生没有用手拿,而是弯腰用牙咬住糖果,再用唇将她包裹。“嗯,是我喜欢的草莓味。”江弦生含着糖说道。 “是吧?童导还记着呢!你咬开,里面还有草莓夹心,味道更浓。”像是为了不引起江弦生的怀疑,舒明言说着,也给自己喂了一颗。舒明言说话的声音听着再正常不过,但只有她自己走到,心里已经紧张到不行,强装镇定。 咔 糖果被牙齿咬开,里面的夹心顺着裂缝流了出来,江弦生咔嚓咔嚓地嚼着,露出愉悦的表情:“还真是,这糖不错,草莓味挺浓的,以后可以买来吃。” 江弦生并不想继续糖果的话题,生怕说多了露馅,话音一转,看着舒明言打趣道:“不过阿言,你晚上吃这么多糖,热量有点大咯。” “这才几颗?不至于,好啊,阿弦你这是在拐弯抹角说我胖?!” 舒明言装作生气,扑到江弦生身上挠她痒痒,两人嬉闹了一会,舒明言以“我生气了,你也不许吃了!”的理由收起糖果后,才去了浴室。 江弦生并不疑她,在心里想着“总算蒙混过去了”,便没有再去查看糖果。 今日难得早下戏,江弦生与舒明言都打算早睡,舒明言从浴室出来后,江弦生重新刷了牙,两人便关了灯,牵着手早早入眠。 第41章 江弦生的呼吸声渐渐平稳,黑暗中,舒明言睁开了眼。 是味觉失调?还是根本尝不到味道? 空气中还隐约能够闻到榴梿的气味,但江弦生毫无所察。 她闻不到,是嗅觉也出了问题? 是突然,还是一直有问题? 舒明言在记忆里搜寻江弦生吃饭的情景,有了明确问题,越是回忆越是面色难看。 第三十一次。 第三十一次重启,阿弦她突然不爱吃东西了。 是那时失去味觉的吗? 在外面时,江弦生同人吃东西总是先看再吃,在家里却完全不在乎。 嗅觉又是什么时候? 是最近? 味觉,嗅觉,阿弦她还失去了什么? 第三十次的江弦生自残,第四十二次的江弦生停止自残。 自残、停止——痛觉? 阿弦她,连痛觉都失去了吗? 手心里能明确感知到江弦生的体温,呼吸声也在清晰地响在耳畔,牵住江弦生的手微微用力,又不至于将她吵醒,舒明言在黑暗里勾勒江弦生的身形。 明明是如此鲜活的生命,又好像在逐渐失去生机。 舒明言只觉着胸口堵得慌,好像被人攥住心脏。 ------- 又是梦境,舒明言梦见与江弦生初遇的那一天。 舒明言对江弦生的初印象是一个容易害羞的人,十八岁的江弦生没有现在高,刚刚一米六出头,不善交际也不爱说话。 那时,十八岁的舒明言接了一部励志剧,主人公需要从校园剧到社会,校园部分在京华大学取景,群演也就从学校里招募了一些,江弦生就在其中。 男生女生们好奇地打量着剧组的一切,看到漂亮的女演员和帅气的男演员,间或偏头小声探讨,江弦生没有参与,江弦生游离在人群之外。 舒明言来时就看到了这个与他人不同的女生,她安静地站在人群旁,视线看向远方,却并没有落处,像是在发呆。 九月末,新生刚刚结束了军训,女生穿着因为清洗多次而有些褪色的黑色t恤和运动长裤,脚上却还穿着军训鞋。脸上没有化妆的痕迹,或许是刚经历了军训,女生的脸被晒得有些黑。 她离人群有些距离,却又不至于太分开,不近不远恰到好处。 舒明言远远看去,只觉着是个奇怪的女生。 因为接下来几日的拍摄,舒明言需要提前同群演们熟悉,于是舒明言向众人走去。当舒明言的存在被发现时,舒明言看到前方爆发出小声地尖叫:“啊啊啊是舒明言是舒明言啊啊啊。” 女生也因此从自己的世界里惊醒,探究的视线投射过来。 惊讶,不可置信,怀念。 舒明言清楚地看见了女生眼里情绪的转变,舒明言不由得心想“她也认识我啊”,比起惊讶,怀念更为浓郁,但这份怀念却不是针对舒明言本身,而是在透过她看向某个人,或者是她演绎过的某个角色。 这种眼神舒明言常有见到,粉丝们说喜欢她演的某个角色时,就会露出这样的神色,但通常转瞬即逝,怀念其实很淡。但眼前的女生不一样,这份怀念太过浓厚,就好像用眼睛在说: 是你啊,好久不见。 我生命的追求,我生命的意义。 读懂了女生眼里的话语,舒明言突然感从中到了震撼,她从未体会到他人给予的如此沉重的感情,哪怕这个感情不是给她,而是给她演过的角色。以至于舒明言本人,完全没有在她的眼睛里。 所以,当她意识到是舒明言不是角色的时候,那份怀念又毫不客气地被收回,连同视线一起撤离,一丝一毫的留恋都没有。 舒明言开始好奇。 她是一个怎样的人呢? 舒明言没有架子地与男生女生们对话交流,却总是在对话的空隙想着女生。 她是一个怎样的人呢? 一切都始于好奇。 第37章 致遥远的相遇 江弦生也在梦中,回到了十八岁的那一天。 当群演的目的很简单,江弦生并不是抱有明星梦,单纯是为了钱。 江弦生从来不掩饰自己缺钱。 身旁的女生们交头接耳,说着这个明星是谁,那个明星演了什么,谁谁谁会不会在,江弦生都毫无兴趣。 即将迎来国庆小长假,课程也要到假后才开始,江弦生本就打算寻找兼职,自然不能放过剧组招群演。费用不低,工作地点就在本校,不用外出省了车费还包三餐,简直是完美兼职,这让江弦生十分心动。 虽然对于贫困生学校有补贴打在饭卡里,杜氏的资助也让江弦生不至于过于窘迫,但江弦生心知不能全然依赖于此,兼职打工上了大学当然也不会停止。 或许是土气的打扮符合了剧中某个小角色的要求,江弦生被安排了几句台词的缘故,江弦生得到三天三千的报酬,江弦生很满意这个兼职。 之后的几天又去找什么兼职呢?不知道剧组招不招打杂的?江弦生看着远方发呆想着。 “啊啊啊是舒明言是舒明言啊啊啊。” 身旁小声尖叫起来,将江弦生吓了一跳,吵闹让她无法继续思考,便也随着声音向前方看去,不知道是怎样的来人,能让她们如此表现。 那是一道青春靓丽的身影,充满着朝气与生命力,在闪闪发光。 大学没有校服,军训分明已经结束,来人却穿着军训服,视线从下往上移动,在看清面容的那一刻,江弦生瞪大了双眼。 “你们自诩仙人,却做着禽兽不如的事情,肆意虐杀世间生灵,看待凡人命如草芥,让我们艰难地在这世间求生,天理何在?” “或许我是草芥没错,但我们凡人也是这万千生灵中的一缕,为何活得如此卑微?” “凭什么!我不认命!去你的修仙者!我命由我!你们凭什么代表天地?” 少女三问苍天,苍天不答,少女自答。 “我叫游我!游于天地,逍遥自我!” “长生长生,人求长生,我求苍生!” “我要为这苍生,求一片净土!” 手握长剑的女子浑身浴血,白衣被血染成赤色,却站得笔直。 游我。 江弦生在喉间呢喃这个名字,目中深深眷念,眼里只有那个血衣女子,再无其他。 那时的江弦生眼里只有游我,并没有真实存在的舒明言。 后来的后来,舒明言为此吃醋不已,向江弦生讨了许多好处才勉强过去。 不论未来如何,那一刻的江弦生,通目里只有游我。 游我是为江弦生指出一条前行的道路,是江弦生生命的指向标。 是你啊,游我。 江弦生在心里默默问好。 好久不见。 游我,游我。 是你点亮了我生命的追求,点亮了我生命的意义。 真的,谢谢你。 “啊啊啊舒明言,舒明言!舒宝~能给我们签名吗?” “啊,好,没问题。” 身旁的声音又一次让江弦生从情绪里抽离,游我的身影渐渐淡去,让真实的舒明言出现在江弦生眼前。 啊,她……不是游我。 情绪虽然被打断,但江弦生一时半会还不能完全平息下来,便半点不留念地移开视线,丝毫不再关注身旁围成一团的人群。 江弦生默默往后退了两步,让自己和人群离得远些。 人群唧唧喳喳说个没完,好像有千言万语似的,围着中心那个人说也说不完,江弦生告诉自己不去参与,但莫名地会被那个耀眼的人吸引,余光总是不着痕迹地向那边移去。 她是游我的扮演者。 江弦生想,或许是这个理由,她才会想去关注那个人,心脏怦怦跳个不停,江弦生对这种感受很是陌生,于是转身背对,强迫自己不去关注。 “群演过来了!” 工作人员的声音从远处传来,让聊得热火朝天的人群降了温度,男生们大声喊着:“马上来!”,女生们则依依不舍地向舒明言道别:“舒宝拜拜~”。 离得有些远,江弦生便打算跑着去集合处,刚一转身就对上了舒明言的视线。 人群散去,像是热闹后的余音,孤单寥寂,舒明言穿着绿色的训练服,像是钢筋丛林中的一棵小树,纵意生长。 心脏仿佛停了一瞬,江弦生微微愣了一下,很快就稳定心神,随即迈步向人群集合处一路小跑过去。 视线没有偏移向着前方,隔着距离擦身而过。 “等一下要拍校园里走动的场景,你们就三两个人为一组,自然聊天往前走就好,同学们不要紧张哈!就和平时一样就行!”副导演是个年过四十的男人,带着扩音器,像老师给学生上课一样给众人讲戏。 “好,请同学们准备一下哈!我们等下就开始。那谁和那谁,你,你,你,你们几个麻烦过来一下。”副导演讲完以后,招呼了几个人,江弦生和另外两位女生到跟前,和江弦生一样有几句台词。 第42章 “你们等下不结伴,就自己走,先露个脸好衔接后面部分,然后你们的表情要……” 或许是有和主演接触的相关戏份,副导演讲的比较仔细,给她们说了一下要表现出什么样的神情,三人异口同声回道:“明白了!”。 这是江弦生第一次接触演戏,江弦生很少有属于自己的娱乐时间,上大学以前空闲时间不是学习就是打工,偶有的放松就是用从网上三百块买的杂牌智能手机翻看《长生》中游我的片段。进入大学这段时间连日军训让新生们疲惫不堪,晚上回到寝室,大家洗漱完都是早早入睡,江弦生也没有太多精力去想其他,看一眼手机中保存的游我的剧照,就沉沉睡去。 其他的电影剧目江弦生不感兴趣,也没有特意去搜索来看过,除了在福利院和大家一起看的那些,和学校组织看的影片以外,江弦生再没有看过其他。 只有《长生》,只有游我。 第一次接触电影背后的真实剧组,江弦生说不好奇是假的,但她一向懂得忍耐,懂得收起自己的好奇心,毕竟对福利院长大的孩子来说,很多时候好奇心是最没有必要拥有的。 因为无法满足,所以我们只有让自己不去好奇。 打板落下,江弦生随众人走到校园大道上。 大学校园是最充满少年人活力的地方,脱离了家庭管控和升学压力的青少年们大多纵情享受无拘无束的自由,在这里也充满了青涩的爱意。她们嬉笑打闹,他们放肆奔跑,她/他们任情恣性毫无隐瞒地大声阐述爱意。 大大的黑框眼镜戴在脸上,衬得江弦生更显得土里土气,长长的刘海挡住眼睛,抱着书的身子有些驼背,她走在路上,和周围格格不入,像是无法融入这充满活力的青春校园。 女生清亮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正蹦蹦跳跳地走着,与同行好友欢快地交谈。 但这都与她无关,她只是沉默走着,直到走出镜头和其他人一样快速转弯,将大路让开后走回后方,躲在工作人员身后等待下一个通知。 “这一条过!准备下一镜!” 那是江弦生第一次看到别人演戏,虽然江弦生考入的专业是电影文学,但江弦生并不了解电影是什么,电影又是如何创作的,江弦生通通一无所知。 京华大学对黔城所在的贵省有招生指标,分数线也较北方一些省要低许多,所以高考超常发挥的江弦生才有机会成了为数不多的幸运儿之一。 原来电影是被这样演绎出来的。 江弦生仔细观察剧组人员的一举一动,心里总算对电影二字有了具体影像,浅浅的,淡淡的。 又是一声打板声。 江弦生探头望去,女生此时已经换下军训服,穿着简单的白t恤和牛仔裤,外面套了一件灰色的薄外套。 舒明言在万众瞩目中睁开眼,与上一幕笑得灿烂不同,眼里满溢愤怒,无论哪一个,都和江弦生最初看见的那时不一样,她好像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人。 “赵婷!你什么意思!你明明知道我花了多少心思在这个游戏上面,你为什么要把它偷偷卖了!” “偷偷?游戏不是你一个人的!严礼!我也有份!是我先开始的,我为什么不能做主?” 舒明言愤怒抓住衣袖质问,看着面前的女演员除了愤怒还有被背叛的痛苦,对手戏的女演员一把甩开她的手,回应的语气同样愤怒却带着嘲讽。 这就是——演戏。 除了震惊,江弦生在那一刻什么也没有感受到。 那是江弦生第一次对演戏产生兴趣。 那一刻的舒明言在江弦生眼中完全没有了游我的影子,江弦生彻底将游我与舒明言分割开来,但也是在那一瞬间,江弦生真切地看见了舒明言。 不是游我,是舒明言。 舒明言。 江弦生在心里默念这个名字,反反复复,来来回回。 她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这是江弦生第一次对舒明言萌生好奇。 想了解她。 江弦生如此心想。 好奇心,是了解一个人的开始。 作者有话说: 总算是能写到过去的事情啦~ 小剧场 舒:你喜欢游我这么多年,一开始还看不到我,说!你到底喜欢游我还是喜欢我? 江:喜欢游我。(斩钉截铁) 舒:你! 江:但爱你。(满脸通红) 舒:我也爱你。(有些被撩到) 第38章 记遥远的相识 江弦生开始悄悄关注舒明言,在白天拍摄间隙,江弦生大多数时间都和其他群演女生们坐在一起,看上去是为了合群,实则也不大说话,偶尔附和两句,就只是为了听她们时而聊起舒明言。 然后,偷偷抬起视线,让目光穿过人群,静悄悄地围在舒明言周围。 每当目光即将相遇时,江弦生总是让自己淡淡地移开。 面无表情是江弦生最习以为常的神态,毕竟这是江弦生十四岁以后最常用的表情。 江弦生日以为常用了四年。 在不需要她们这些群演的时候,江弦生和几个男生游走在片场各处搭手,时而帮忙搬几箱杂物,时而又帮忙搬动设备。上学后身体逐渐变好的江弦生常在福利院帮院长妈妈做事,除了餐馆兼职偶尔也会去帮附近的农家做农活,力气自然是比一些女生要大些。或许是江弦生总是闭口不言安静做事,不像男生们一样问东问西,剧组人员对她的态度相对温和,也乐得让她帮忙去给演员们送一些东西。 对于这些杂事,江弦生全都欣然接受,因为在剧组跑动时,江弦生偶尔能够远远地看到舒明言,这就是江弦生主动做事的理由。不是为了像男生们一样寻求被发掘的机会,也不是为了能够多拿钱,就只是为了能够远远地看一眼舒明言。 看一眼和游我截然不同,却又莫名在一些地方相似的舒明言。 晚上她们几个群演没有夜戏,所以在白天忙碌过后,晚上江弦生回到只有自己还在的寝室,在学习过后的放松时刻,除了日常翻看游我的片段外,江弦生会在网上搜索舒明言,从她幼时客串到如今最新的电影,江弦生都一一翻找去补全。 然后在心中拼凑一个舒明言,一个大众眼前的舒明言。 但江弦生知道,那都不是真正的舒明言,演员给大众看的从来都是好的一面。 江弦生不是粉丝,但又像一个粉丝一样。 江弦生越来越好奇舒明言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了。 2030年10月03日,拍摄第三天也是最后一天,江弦生总算迎来所饰演的学姐和舒明言所饰演的主人公的三段戏。女主捡到土气学姐丢失的文件、在学姐被同学刁难时挺身而出、学姐在女主被污蔑时帮女主作证,就三个场景,不需要什么演技,也没什么台词。 “同学,打扰一下,请问你看见一个棕色文件袋了吗?” 灰头土脸的女生在厕所门口着急地询问女主人公,女生气喘吁吁,显然是一路跑着过来,长刘海被汗水打湿,露出底下那张焦急的脸。 “是这个吗?学姐”女主人公拿着刚从垃圾桶中捡到的文件袋,上面还有一些污渍,她本不是好奇之人,只是刚才在隔间内听到女生们聊天说拿了谁的文件,想知道那个人发现弄丢以后会是什么表情,于是她在她们离开后捡起了垃圾桶中满是污渍的文件袋,看了一眼文件袋里的信息,显然就是眼前的这个学姐。 “对、对、就是这个,谢谢!谢谢你同学!”女生没有在意脏污连忙双手接过,向她连连道谢。 “不用谢,学姐下次不要再弄丢了哦!”她笑了笑,俏皮地和女生说了再见。 …… “瞧你那个样,一件衣服洗了多少次了,连个像样的衣服都没有,还要去竞争演讲。”打扮时尚的女生讥讽地说着土气学姐。 “我穿什么和你无关,竞争本就是看实力不是外表,我穿得再土也比你能力强!”江弦生饰演的她面无表情地回道。 “你!”女生气急。 “学姐说得对,这位学姐有时间挖苦别人,不如多看书学习学习,虚有其表可不好。”舒明言饰演的她从林中走出,似笑非笑地看着女生。 似是见了外人,女生不打算多说,“哼!”了一声就转身离开。 “是你啊,学妹,谢谢你。”江弦生饰演的她松了神色,真诚道谢。 “不用谢啦学姐,学姐说得很好哦,学姐加油!”舒明言饰演的她眉眼弯弯,再一次笑着鼓励和道别。 …… 校园广场上,舒明言饰演的她眼含愤怒,面对众人歪曲事实,心里毫无办法,但依旧挺直脊背不肯低头:“我没做过,不信你们调监控!” “监控早坏了,你早就知道还让我们调监控,她们都看到了你还不承认!”男生大声指责,似乎是要将她的罪名定死。 “我没做过,你们这是污蔑!”她坚定道。 第43章 “反正没有监控,你怎么说都没法证明。”他们咬死污蔑。 “谁说没法证明!我这里恰好有段视频。”江弦生饰演的她从人群中挤了进来,还是穿着那身洗得掉色的衣服,还是面无表情,但手中拿着的手机正播放着一段视频,足以证明她的清白。 …… 就这三段,虽然拍摄时反复调整,但放在正式影片里大概也没有几秒的镜头,可能只是主人公一闪而过的回忆。 面无表情对江弦生来说是最好做出的表情了,在偷看了舒明言两天后第一次与舒明言同台演戏,江弦生以为自己会紧张,但并没有。江弦生很平静,也出乎意料地顺利演出了焦急与不安,江弦生回想起小时候丢东西时的感受,竟没有ng,结束时江弦生还是松了一口气。 戏里她们是学姐与学妹,戏外她们也是学姐与学妹,只是这人却完全颠倒,戏外的舒明言才是学姐,虽然年岁相同,虽然专业不同。 结束了自己所有角色戏份的江弦生默默退到一边,将场地让给接下来要拍摄的场景的演员们,暗暗在一旁看着继续演戏的舒明言。 戏中的舒明言很不一样。 打板落下时,她就是戏里的角色。 一说了停止,她又是她自己。 江弦生觉着很有意思。 和自己那不入流的表演不同,舒明言是真正地让自己成为角色,演绎他人的人生。 江弦生有些想要认识舒明言,这是长大后的江弦生第一次主动想要去认识一个人,不是游我那样虚幻的存在,而认识一个真实的人。 也不带任何目的,单纯地想要认识她。 但主动想要,和真的去做是两回事,江弦生习惯压抑自己的想法,所有她只是想,却并不会去做,远远地看着就已经很满足了。 今天,就是最后一天了。 江弦生想到这一点时,心里有一股失落与不舍,有些陌生又有些熟悉,江弦生已经很久没有过这样的感受了。 但再是不舍,还是到了离开的时候。 这是一部现代剧,她们群演当然没有戏服,都是穿自己的衣服,江弦生领了自己的报酬就准备离去。三千块,应该是江弦生很开心的数额,但拿到手时,江弦生面上不显,心里却没有那么开心,只因为再也无法用双眼真切地看见舒明言。 江弦生有些难过。 习惯了独自一个人的江弦生,在十八岁的那个秋天,第一次为自己的内向感到苦恼,也是第一次觉着一个人,真的很孤单。 但难过很快就转换为惊讶,舒明言向她跑了过来。 “我是舒明言,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吗?” 明媚如春光的少女,到处都是生命与活力的气息,她看着自己嫣然含笑,江弦生被这笑容打乱了所有的思考,连语言都变得贫瘠和困难起来,喉咙干涸发紧。 她真好看。 江弦生想。 江弦生有些结巴地回道。 “江、江弦生” 那一天,一道耀眼的光,闯进了灰暗的小屋。 她成了她的粉丝。 ------- 舒明言开始默不作声地观察江弦生,舒明言发现江弦生虽然和其他群演女生们坐在一起很是合群一样,但实际上也没说过几句话,她好像就是为了坐着而坐着。 多数时间江弦生都是低着头或者发呆一样,偶尔抬头视线好像要与她相遇时,江弦生又只是平静扫过,然后看向其他地方。 舒明言有时候会觉着江弦生是在看自己,但每当视线移过去时,又什么都没有。 舒明言猜测江弦生会不会是自己的粉丝,只是不好意思表现出来,但江弦生太平静了。 江弦生总是面无表情。 好像对什么都不关心,她不关心别人,也不关心别人怎么看自己。 舒明言想,或许是错觉,自己是不是太自恋了,遇见谁都觉着对方会喜欢自己。 但偶尔的偶尔,有那么几次,舒明言也会在江弦生眼中看见最初的那份怀念,给予过去所演过的某个角色的怀念。 她真是个让人看不懂的,奇怪的人。 舒明言想。 江弦生经常穿行在片场的各个角落,看着组里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就上前搭把手,也偶尔会给场务帮忙去给演员们送饭之类的,江弦生总是很忙碌的样子。 群演们在背后谈论她,说她“没事找事”,说她“假仁假义”,说她是为了“图表现,好被看上一飞冲天”,男的女的都有人这么说,然后是一片附和。 但江弦生却像是并不知道,或者说不在意这些,她总是沉默寡言,别人问她什么时,她才回答一两句,问她为什么来帮忙,她也只是说:“给的钱太多了,不好意思,所以闲不住。” 当别人开玩笑说:“那你少拿点?”时,她又很认真地和对方说:“我是孤儿,缺钱,还是要的。” 舒明言忍不住想,她心肠或许很好。 虽然她面无表情,虽然她沉默寡言。 舒明言越来越好奇了,想要知道江弦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对手戏那天,舒明言还担心江弦生能不能很好地演出导演想要的效果,想着要不要去问一问,但看着江弦生平静无波的眼睛,舒明言还是放弃了。 出人意料地是,江弦生演得很好,舒明言能够看出江弦生用了代入法,虽然有些生涩,但对于一个或许只出现几秒的小角色来说,导演不会要求过多。 代入法虽然是很多新人演员刚开始入行时都会用的方法,但舒明言太过副导演知道江弦生是电影文学专业的新生,根本没学过表演。 没学过,就能够自然运用。 她或许还有点表演天分,舒明言想。 不过,有表演天赋的人有很多,华夏最不缺的就是稍有天赋的人。没有人培养,天赋只会被慢慢消磨,舒明言见过很多,却很少有想要插手的时候。 很多人都说舒明言善良,但舒明言知道自己给予他人的善良是十分有限的,而很多时候她并不像外界认为的那样温柔、善良、活泼等等他们给她安上的美好。 舒明言也是自私的,她从不随意散发善良,良好的家世让她很容易判断谁可能会对自己有益,帮助他们可能在未来给自己也带来正向反馈。 舒明言可以对那些全然陌生的孤儿心软、善良,但绝不会对周围圈中的每一个人都释放善意。 第一次,舒明言想对一个不近不远的人毫无理由地释放善意,就只是想要帮助她,哪怕她或许不需要帮助。 暂时不是自己剧情时刻的舒明言坐在小板凳上,看着江弦生领了钱后离去,江弦生回头看了她一眼。 就一眼。 那一眼看上去还是那么平静,舒明言却从中读懂了一丝不舍和难过,与沉默地告别。 不是对她过往演过的某个角色的,而是对舒明言本人的不舍和难过。 她看见了我! 就那一刹那,一个念头就浮上了舒明言脑海。 想要认识江弦生。 舒明言一向是主动地人,她想,她也就去做了。 大步跑向她,舒明言挥着手靠近,朝着江弦生露出自己最为灿烂的笑容。 “我是舒明言,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吗?” 舒明言看见眼前的女生愣了一瞬,瞳孔微微放大,面上还是那样面无表情,但耳朵却在慢慢变红,连说出口的回应都有些零碎。 “江、江弦生” 她原来也有别的表情啊。 舒明言这样想着,对于江弦生的兴趣愈发浓郁起来。 看着她对于自己要联系方式的僵硬回应,手忙脚乱地打开卡顿地微信,好半天才添加上。 看着她对于自己故意地拥抱,僵住一般,耳后红得仿佛滴血。 看着江弦生想要逃却又被迫僵在自己面前,舒明言心里的小人儿露出坏坏的笑容,想要对她使坏,想要逗她的想法更加强烈。 只可惜剧情到来,剧组在唤她回去,舒明言不得不放弃了继续逗弄江弦生的想法,江弦生这才得以被放过。舒明言挥手告别,江弦生也抬手左右摆动。 她们在这一天相识。 对了,在几个月以后的元旦档电影上映,江弦生参演的片段,在导演反复思考后,惊喜地被保留了十几秒,在大银幕下虽然土气打扮的江弦生,也显得有几分不一样的好看,引起了一小波热议。舒明言也借机向自家小姨推荐了江弦生,舒风羽在思考了几秒以后,面对侄女难得的推荐,派了当时才22岁的新人经纪人余白,游说签下了18岁又6个月的江弦生。 作者有话说: 这章写得比预想的多,下一章回到正文时间线。 有些情况和现实不符合,我都是瞎编的,为了剧情需要哈 第39章 49/10.3→ 江弦生是在飞机上醒来的,睁开眼时斑斓在交错,江弦生仔细辨别模糊的光点中蕴藏的信息,然后认知到自己此刻正处在万米高空,意识总算回笼。 第44章 今天是2041年10月3日,昨天《江山歌》正式杀青,今日一早江弦生就跟着舒明言一同上机,踏上返回京市的路程。 江弦生因着有些晕机的缘故,一上飞机便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让意识跟着梦境回到过去,回顾了她与舒明言遥远的相识。 自从与舒明言分开过后,江弦生已经很久没有梦到过那时了。 想要梦见,却又害怕梦见。 因为,梦醒以后,身边没有舒明言存在。 在那些循环往复的时光里,越是沉溺于过去,江弦生就越是痛苦。但倘若忘记过去,对江弦生来说也是极为痛苦的,遗忘就意味着江弦生会失去前进的动力。 江弦生在那些日子里,不敢忘记,也不敢常常回忆。 过去是江弦生如今的来路,未来是江弦生向往的归处。 记得来路,才向往归处。 江弦生险些遗失来路,几乎就要迷失归处,直到舒明言抓住了她的手,告诉她,我在。 所以江弦生不再惧怕梦到过去,因为现在不同,梦醒时刻,舒明言就在身旁。 梦醒,她就在身旁。 江弦生抓住了差点儿丢失的来路。 那一天,走向江弦生的,是灿烂夺目的光。 舒明言向江弦生走去,让江弦生也向舒明言走去。 她们交换联系方式,她们改变了彼此的未来。 没有舒明言的主动靠近,江弦生知道自己无法拥有今天的一切。 但那时的她们,都没想过会被彼此吸引,然后许下携手余生的誓言。 那时,江弦生是怎么也没有想到能够拥有舒明言的私人联系方式,好在那天的事情除了几个剧组成员外没人看见,都不是多嘴的人,不然江弦生恐怕很难得以安生。 按理说她们交换联系方式以后,又是同校,舒明言也还没有毕业,舒明言与江弦生的交集应该频繁起来。但实际上,忙碌于宣传、拍摄、学业的舒明言,和忙碌于学业、打工赚钱的江弦生,再接下来一年多内并没有再在现实里见过。哪怕是江弦生签进蓝田娱乐后也是如此,工作、生活、学业对于才十几岁的她们来说,忙得不可开交。 舒明言忙着提早毕业专心投入演戏,江弦生初入行业忙着各种补课学习,她们别说见面了,连网络上的交流都少之又少。为数不多的几句还都是“在干什么?”“在学习。”或者是“你很忙吗?”“这几天赶戏。”,通常还都是差个半天一天才能回复。 舒明言忙得都快忘了江弦生这个人,而江弦生却是在忙碌中对舒明言的关注愈发深邃,也更加隐秘。 一直到2032年她们共同参与拍摄一部作品,才再次在现实里相遇。 这一次相遇,江弦生没忍住吐露出一些心声,舒明言也又重新找到她对江弦生的好奇和探究之心。 江弦生从没想过会爱上一个人,更没想过会爱上一个女人。 舒明言也没有想过,她会爱上同为女性的江弦生。 或许是命运的安排。 不过,这些都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而此刻的江弦生因着好梦一场,心情很是愉悦,手肘撑在扶手上,歪着头,笑容满面地盯着身旁还睡着的舒明言。 舒明言醒来时见到的就是这样的江弦生,不是梦里那般面无表情,而是眉眼弯弯,如同冬日的冰面被窗外的阳光融化,化作了春日的湖水,倘若触及便是柔软。 不是江弦生前世往复里常露出得恰到好处的假笑,是发自内心的喜悦。 舒明言不由得抬起手。 “女士们、先生们下午好,我们的飞机预计将于三十分钟后抵达……” 上方传来机上播报,舒明言收回放在江弦生脸上的手,转着脖子醒神。江弦生也收起小桌板,将她与舒明言身上盖着的薄毯拿起叠好,然后放在扶手上。 今天是2041年10月3日,舒明言与江弦生一同落地京市机场,这一次,江弦生不再是偷偷摸摸躲在人群中远远地窥视,而是正大光明和舒明言并肩而立走在一起。 这对于她们来说,都太久了 和前几次相比,今日来机场接机的粉丝格外多,舒明言的粉丝、江弦生的粉丝、还零星可见几个明显cp粉,她们举着手幅整齐地站在两侧,看到两人出来时尖叫声此起彼伏了一会儿,欢呼、挥手、高举手幅。 “明言!明明!” “江江!江江!” “啊!她们牵手了!” 舒明言大方地牵着江弦生的手走了出来,眉飞色舞,好不精神。江弦生倒还是有些害羞,但她惯会掩盖,挂着恰到好处又真情流露的微笑,交握的手没有片刻松开。 舒明言回来前特意和公司联系过,着重加强了安保,果不其然排除出一些危险,悄悄拦下后,现在在现场的粉丝们都是多年老粉,温和理智的那种。 没有挡住他人出行,自觉礼貌地让出道路,然后挥手和她们打招呼,舒明言与江弦生也报以回应,感谢她们前来。 相较之下,娱记们则大胆得多,一个二个拿着话筒直接怼上去提问。 “舒女士、江女士,请问你们是真的复合了吗?” “舒女士您之前在网络上高调公布复合,今天又和江女士高调同行,请问是好事将近了吗?” “当初分手到底是什么原因?又是怎么复合的?可以说一下吗?” 江弦生侧身为舒明言挡开就要戳到脸上的话筒,伸出右手挡在舒明言身前,为舒明言空出距离,左手始终与舒明言紧握着,十指相扣。 面对娱乐记者们的问题,舒明言只是笑着回了句:“对,我们复合了。”然后在钱语和保镖们的帮助下离开机场。 舒明言带着江弦生回了家,不是晨曦别苑,是舒明言和父母住的家,分手前江弦生也曾在那里同舒明言一起住过。安阳时代城高楼林立,虽然不像晨曦别院那样高端,但由于小区内多是政府部门相关人员入住,环境也是十分不错的,安保更是严格,没有登记过且住户放行的车子无法自由通行,更不要说人了。所以,出于安全考虑,舒明言带着江弦生回了这里。 下了车,舒明言知道这几日钱语也累了,想让她先开车回去休息,但钱语一板一眼地说着“送到家才放心”,坚持是“助理的职责所在”,舒明言也就随她了。 钱语就是这个性格,过于认真,有时候会过于死板。 三人还没走几步,江弦生就开始心慌。 刚复合没多久就见家长,江弦生有些紧张,何况当初分手闹得很过,江弦生怕舒母不愿意见到她,到了楼下,江弦生犹豫着不敢进楼道。 心脏跳得飞起,心率大约是快得过速了。 江弦生停住脚,左手被带起连带着拉停了舒明言,右手抓住衣服下脚,江弦生隔着衣服搓了搓手指,有些迟疑。 “我要不还是不去了,之前……” 江弦生垂下眼目,视线移到别处,抿着嘴唇不敢看舒明言。 一见她这样,舒明言立刻了然,步子倒了回去,舒明言重新靠近江弦生,左手拉过江弦生抓着衣角的手,将被搓得皱褶的布料从江弦生手中解放出来,交握着,拇指按在手背。 “没事的,阿弦,我和妈妈说过了,没事的,妈妈和爸爸都在等我们呢,我们一起上去好吗?” 额头抵着额头,呼吸在轻轻地、柔柔地说着宽慰的话语,舒明言顿了顿,决定将主动权给了江弦生。 “如果你真的不想去,那我和爸爸妈妈打电话说一声,我们一起回去,好吗?” 江弦生抬起眼眸与舒明言四目相对,对视了好一会,江弦生抿了抿唇,又深呼吸了几次平复过速的心跳。 “上去吧。” 声音还有一丝颤抖,却不再有退缩。 牵着手,江弦生和舒明言走进楼道,电梯停在1层,按下按键后等了几秒,电梯下到负1层后打开门,三人一同上了电梯,舒明言按下10楼。 没有人中途上来,电梯内舒明言和江弦生站在一侧,钱语站在另一侧。 叮 电梯上行至10楼,舒明言和江弦生携手出了电梯,钱语也跟在身后,快到门前时,钱语恪守职责没再往前走。 钱语盯着走在前方的两个人,微微眯起眼目,像是为她们开心一般,嘴角勾起一丝笑意。 舒明言回头瞧了一眼,笑着和钱语挥手道别。 “我们到了,小语快回去休息吧!” “好的,明姐再见、江姐再见。” 道别过后,钱语没有停留,转身向电梯走去。 舒明言也很快打开门,拉着江弦生进了屋。 眼底闪过一丝暗芒,快到不被察觉。 在门即将关上的那一瞬,钱语似是无意地回头瞅了一眼,却只瞧见了拉着门把手的指尖,不知是谁的。 第40章 回家 江弦生怀揣着忐忑进了门,拖鞋摆在门厅处,有些旧了的拖鞋是十分熟悉的款式,江弦生微微愣了一下,转头看向舒明言一眼,舒明言以笑回应,江弦生便明白了。 第45章 心里有些酸涩,还有些暖意。 她一直留着她的拖鞋。 不是新买的同样款式,而是从五年前保留至今。 江弦生当年离开时,只带走了属于自己的少部分东西,留下的那些,除了随着时间过期、坏掉的少部分,剩下的都被舒明言保留下来。 那时,舒明言只是想,留着那些东西,或许会有等到它们的主人回来的那一天。 所幸,它们等到了,她也等到了。 江弦生眼眶微微湿润,低头换上属于她的那双拖鞋,不着痕迹地在眼角一抹,然后同舒明言走进客厅。今日仍在假期,舒明言的母亲舒修月和父亲杜商衡正并肩坐在一起,都穿着舒适的家居服,正瞧着电视上播放的影片,时而偏头交谈,一幅琴瑟和鸣的景象。 “妈妈~爸爸~我们回来了~”舒明言提声开嗓,没有在外的稳重,声音软下来,转了几个调。 “阿姨、叔叔,打扰了。”江弦生则有些拘谨,手心微微出汗,右手被握着无法抽出,左手则轻轻在裤子上擦了擦。 想象中的冷眼相对并没有到来,也没有横眉竖眼看着她,在听到两人问好以后,舒修月拍了拍自家先生,示意他起身让出位置,然后和杜商衡笑呵呵地招呼两人来沙发上坐下。 别看舒修月和杜商衡现在这样笑呵呵的邻家长辈样,在外面工作时,两个人都是喜怒不形于色、雷厉风行、说一不二的模样,即便是笑也都是令人畏惧的笑面虎。江弦生当初在和舒明言确定关系后,第一次上门见家长的时候,就被吓得够呛,跟个猛兽面前的鹌鹑一样,被舒明言笑了好久。 “来,小生坐这里,这一路陪着言儿辛苦了,你看你现在瘦得,这些年也苦了你了。”舒修月拉过江弦生的手,放在手心慈祥地拍着,眼目里没有责怪,也没有埋怨,反倒是有着心疼,招呼丈夫去厨房:“商衡,快给孩子们拿些吃的,这一路肯定没有好好吃饭。” “小声,你叔叔听言儿说你们要回来住,特意做了些吃的,就等你们回来呢,先垫垫肚子,晚上叔叔阿姨给你好好露一手。” 说话间杜商衡从厨房端来了鸡柳条放在茶几上,对江弦生说了句:“洒了辣椒,趁热吃。”然后坐到一旁和舒明言继续聊天。 无论是舒修月和杜商衡的态度,还是他们的行为,都让江弦生很是感动,她从未想过他们还能毫无芥蒂地接受她。不仅是待她如从前,更是还把她当作家人一样关心,这让江弦生心里百味杂陈。 在很小的时候,江弦生最期盼的就是拥有家人,这是福利院的孩子们最希望能够拥有的,因为有家人就可以不再受欺负,可以享受很多很多的爱。虽然,在长大以后,江弦生知道不是有家人就能够拥有爱,但那时的他们,都是这样认为的,那时他们最羡慕的就是能够被领养的小孩子。他们天真地认为,拥有家人就是拥有一切。 江弦生曾经拥有过这一切。 在最初的十一年,江弦生被这个家接纳,成为这个家的一分子,也曾喊出妈妈和爸爸这两个熟悉又陌生的词汇。 这些也在重回时被她亲手斩断。 江弦生曾以为她再也不可能拥有这些,但现在,她好像又一次拥有了。 鸡柳条被均匀地撒上辣椒面,看着很是美味,舒家父母并不嗜辣,平日饮食也多以清淡为主,这份带有辣椒的鸡柳条是为谁而准备的,一目了然。 江弦生咬了一口烤的酥脆的鸡柳条,吞咽下去,眼泪再也抑制不住落了下来。 “对不起……阿姨对不起……叔叔对不起……我……我……” 当眼泪流出以后,那埋藏的歉疚便再也掩盖不住,落得汹涌,话语更是无法完整地被说出,江弦生控制不住自己。 停下与父亲交谈的舒明言在身旁看着,并没有如往前那般出声安慰,心脏微微抽痛,但她只是看着。 “都过去了,小生,回来就好。” 舒修月俯身抱了抱江弦生,手在她的背上拍了又拍,就像一位母亲在安慰自己哭泣的孩子一样。 江弦生在这轻柔地拍拍中缓缓止住了哭泣,虽然仍有泪意,但已不至于无法控制。 “我没事了,谢谢阿姨。”江弦生轻声道谢。 “嗯,和言儿进去休息一会儿吧,你们这几天也累了吧?”舒修月笑了笑,没再继续说什么,转而和舒明言说道:“带小生进去睡会儿,看你俩黑眼圈都遮不住了。” “好嘞!妈妈您就放心把阿弦交给我吧!”舒明言俏皮地吐了吐舌头,牵着江弦生同母亲说道。 江弦生被舒明言带着往房间走去,在即将转弯时,杜商衡开口含了一声:“小生。” 江弦生闻声回头,对上杜商衡洞察人心的眼睛。 “回来了,就别再随意离开了。” 声音不大,却很重。 江弦生又望向舒修月,舒修月仍旧笑着,但笑容中收敛了和蔼,多了几分深意。 江弦生读懂了,他们没有说出的话语。 记得你当初对我们承诺过什么。 “不会再离开了。” 江弦生沉声回应。 我记得,从未忘记。 舒明言沉默地看着江弦生,手上加了三分力,握得更紧了一点。 带江弦生回安阳时代城,除了安全考虑,舒明言还有小小的私心在里面。舒明言知道江弦生定然害怕得不到她父母的认可,一面害怕,一面又畏惧见面,舒明言给江弦生的承诺,不仅是她自己的,也是父母的。 感情或许是两个人的事情,但生活不是。 况且,要改变未来,仅靠她们自己是无法做到的,还需要父母的帮助。 同时,舒明言也需要江弦生的承诺,对她,也对她父母。 舒明言知道江弦生的性格,极其看重承诺,舒明言承认自己有逼迫江弦生的私心在里面,舒明言知道江弦生肯定也是知道这一点的,但她还是承诺了。 江弦生需要承诺,舒明言也需要承诺。 她们需要给彼此信心。 房间还是江弦生记忆中的那样,连被子都还是那一天的那套,江弦生已经很久没有踏入这里了,恍如隔世,也确实隔了许多次人生。又恍如昨日,求后的欢声笑语还在耳边一样,像是刚刚经历过。 但夏天已经变成秋天,已经许多年过去了。 江弦生站在床边有些愣神,舒明言也是如此,这里的空气中已经太久没有融入过江弦生的气息了。 那日留下的余温早已散尽。 今日,将鲜活再一次注入。 她们看向彼此。 亲吻就发生在对视的下一秒,不知是谁先吻上谁,但这个吻来得热烈。 江弦生用力亲吻着舒明言,舒明言也是如此,她们像是要把彼此融进骨血里,贪婪地掠夺对方的气息。 舒明言被推倒在床上,江弦生压着她伏在身上,一刻都没有将唇移开,舌头舔舐过口腔的每一个角落,唇在描绘每一个喘息。 鼻息在起伏。 她们交换灵魂的声息。 窗外的光落在身旁,让因为空气不足而略微分开唇齿的两个人,有了观赏这一缕光的心思,情绪停歇下来,两人面对着面,胸腔在起伏,呼吸回应呼吸。 “你和叔叔阿姨他们说了什么吗?” 或许是为了缓解情绪,江弦生像是突然想起来般问道。 “跟和童姨说得差不多,就是更夸张了一点。” 舒明言何止是夸张了一点点,舒明言添油加醋说得严重了许多,把事实差事分布在谎言里。比如,江弦生在前一日求婚后就收到极端粉丝的死亡威胁,不仅是对她更是有对舒明言的死亡威胁;又比如,她们当时没有发现一直被人跟踪着,所以江弦生在收到附有照片的死亡威胁以后,因为过于害怕牵连到舒明言才提的分手;再比如,江弦生这些年一直饱受折磨,精神都因此不稳定等等,诸如此类。极端粉丝账号已经注销,微博卸载过,手机更换过,五年前的事情无从考证,但近两年的骚扰威胁真实可查,即使父母要查也不会有太大出入。 江弦生沉默,起身不再压着舒明言。 “换了衣服睡会吧。” “好。” 舒明言问,江弦生答。 都歇了继续的心思,两人都有些困意,换上当初一起购买的配套睡衣,相拥而眠。 指针转了一圈,又一圈,醒来时已经五点半了,姿势不知道什么时候变了,江弦生唤了唤怀中的舒明言,看着她睁眼醒来,江弦生觉着好像回到了过去。 许多年前,她们也是这样在这间卧室醒来。 “阿言,五点半了,我们该出去了。” “好~” 舒明言抬头在江弦生的唇上点了一下,这才坐起让江弦生发麻的手臂解脱出来,两人简单洗漱整理一番,扣上为了睡觉松开的内衣,调整了一下,拉着手出了卧室。 第46章 舒家没有住家保姆,基础卫生由扫地机器人负责,定期有人上门清洁全屋。而餐食方面,舒明言幼时在杜家时基本是保姆负责,舒修月和杜商衡两人平时工作忙,两个人都是在各自单位解决。等舒明言大一些了,两人工作也有了闲暇,舒修月级别上去后再住在杜家别墅就不太适合了,考虑到上班路途和形象问题他们便搬了家。 自从搬到安阳时代城后,只要一家人都在时,几乎都是自己做,有时是母亲,有时是父亲,有时是舒明言自己。因为父母不爱铺张,家具都很常规,餐桌不大,今日的晚餐加上江弦生,四个人刚好坐下。 餐厅里舒修月正在摆碗筷,杜商衡正端着最后一道菜从厨房出来,见舒明言和江弦生出来,便招呼着二人坐下。 菜品并不华丽,都是温馨的家常菜,四菜一汤有荤有素,有辣菜也有清淡的菜,充分考虑了各自的口味,无论哪一道菜,都是江弦生曾说过爱吃的。 江弦生只觉着泪意又一次涌了上来,她又想哭了,强忍着在眼眶里打转。 这一刻,江弦生真切地感受到,她回家了。 她回家了。 第41章 触碰 舒家父母的手艺很好,尤其是杜商衡做饭相当不错,以前江弦生未曾想过舒明言的父亲会深谙料理之道,后来也是听舒修月谈起年轻时,说当初就是被杜商衡的料理折服,才会同意交往的。江弦生在前七次的人生里吃过不少次,味道确实不错,只可惜现在江弦生尝不出味道,但不妨碍她回忆从前来表现出好吃的样子。 间或聊聊几句家常,晚餐很快就用尽,洗碗交给了洗碗机,一家人坐在沙发上继续聊了起来。江弦生吃得有些撑,口中依旧没有味道,但江弦生却觉着像尝到了味道一样,吃得很开心,甚至吃得比往常多了许多。 小肚子圆滚滚的,有些涨。 坐了一会,杜商衡递来一份文件,眼神示意两人接过,舒明言立刻接过后打开,和江弦生翻看起来。 文件不多,就几页纸,关于那个男人的。 盛越熙和男人应当是很小就认识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男人就以保镖的身份时常跟在盛越熙身旁,不仅负责盛越熙的安全,更是替她完成一些不便出面的事情。别人叫他马好,但是否是真名不得而知,关于他的信息很少,盛越熙平日深居简出,马好和她几乎寸步不离,自然也很少露面。父亲不明,有传言他的母亲似乎是傅家去世多年的二小姐,虽然傅家对此没有明确承认过,但可以确定的是他和傅家有一些联系。但马好手中的势力,却不是来自傅家,来路不明。 事情比她们想象的要困难。 看似凶手明了,实际上仍旧是未知。 重生不是开金手指,她们没有开启上帝视角,一切仍旧是未知。 “要先向你们道歉,之前言儿说的那些,我们私下去调查了,抱歉。”杜商衡拿出一沓照片,继续说道:“有人在跟踪你们,这是小何搜到的照片,为了不打草惊蛇,这些都是拷贝的副本,原件还在他们手上。” 小何是杜商衡战友的儿子,现在跟在他身边做他的秘书,一些不放心他人经手的事情,杜商衡都放心交给他。因为小何也是部队退伍回来的,还在刑警队待过几年,瞒过眼线悄无声息地拿到照片不在话下,同时也发现了一些情况。 照片里的时间跨度很大,从她们确定关系前到近几日都有,恋爱时期的多一些,三五天就要一张。而分手后的照片就少了许多,比起之前的密集跟踪,后来倒像是定期汇报一样,一两个月有那么几张。直到她们复合以后又多了起来,连首映礼那日舒明言出入电影院和晨曦别院的照片都有,甚至于前几日在肃城和襄市拍摄时的场景都在其中。 按常理来说,负责跟踪的人一般会在提交资料给雇佣方以后把以前的照片删掉,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将照片一直保留至今。这反而让舒明言和江弦生更加确定敌人不好对付,她们被跟踪了至少七年,认知到这个事实,舒明言和江弦生都难免感到头皮发麻。 七年时间,竟全无所查。 被人观察了七年,哪怕只是想一想,都觉着可怕与恶心。 江弦生对此也十分震惊,往复的人生里,江弦生虽偶有感到被人跟踪,但她以为只是盛越熙出于对她的恶意和监视才开始的,但没想到会从这么早就开始了。 或许,有可能更早。 “本来,你母亲说让我帮你查他们,我还有些疑惑,但越查下去就越是觉着事情不简单,言儿,小生,你们要小心。” 舒修月的身份让她不方便安排身边的人去做这些事情,毕竟私自获取公民隐私是违法行为,但舒明言拜托的严肃,便只能让杜商衡那边私下进行了。资料他们事先看过,敏锐如他们,很快就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远比他们想得要大许多,更何况还有暗里的一些势力,舒修月也因此不得不插手。 若非杜商衡和舒修月的人脉够广,想要查到这些还真不容易,马好隐藏的势力恐怕也是警方一直在追踪的那条线。 “盛家那孩子,看着不像是做这些事情的人,但我们都知道看人不能只看表面,言儿,往日你与她关系最好,现在还不能贸然断掉,以后要小心一些了。”瞧着舒明言紧皱眉头,舒修月不免嘱咐几句。 “谢谢爸爸妈妈,我们会注意的。” 舒明言盯着照片良久才哑着声音回道。 还是让父母担心了,有些难过,因为引起父母担忧,也因为与盛越熙相识多年,却没想到她会想要害她。 舒明言是真心将盛越熙当作妹妹一般看待,哪怕是经历了往复,但直到照片被摆在眼前以前,舒明言还抱有一丝期待,宁愿是她因为一些原因一时冲动,而不是蓄谋已久。 可显然,盛越熙处心积虑已久了。未必是针对舒明言,但肯定是针对江弦生,舒明言并不认为盛越熙会是一些网络小说里面恶毒女配的人设,因为得不到男主或者女主的爱所以就要毁掉。 盛越熙对舒明言并没有抱有爱情,这一点,舒明言可以百分百确定。 但,为什么?明明盛越熙应该是理解这段感情的,毕竟…… 可是,恐吓信、血照片,那些江弦生曾经真实收到过的东西都在照片里展现,也着实令人恐惧。即使是往日舒明言陪伴在旁时,江弦生也会因为收到这些而惊慌失色,所以,舒明言一想到江弦生在那些没有她在的那些人生里,又是以什么样的心情去面对、独自承受这些恐吓的呢?心脏仿佛在抽一抽的疼。 手背被覆上了温度,江弦生将手盖在舒明言手背上,用力握住。 舒明言偏头看去,对上江弦生安抚的笑容。 她说,我没事。 深深呼吸,舒明言将情绪平静下来。 舒明言始终想不明白盛越熙有什么理由,恐怕也只有找机会与盛越熙见面,才有可能知道一点信息。 “妈妈,我和阿弦这几日都没有工作,可能要在家住到节后了。”眼看家中的气氛越发沉重,舒明言决定换一个话题。 “那这几日你们好好休息一下,你们一拍起戏来就没日没夜的,让你爸爸给你们好好补补。”舒修月怎会不知道舒明言的小心思,既然她不想谈,他们做父母的也不会多说什么。正如舒明言不想父母为她操心一样,父母也不愿孩子担忧父母,反正,只要舒明言需要,她们永远都是她坚强的后盾。 “谢谢爸爸妈妈,那我和阿弦先进屋了,阿弦最近在写新作,写完以后还请妈妈指点指点。”眼珠转了转,舒明言牵着江弦生就要往里屋走,笑嘻嘻地和母亲用上炫耀一般的语气。 “哦?那我可得期待一下,前段时间上映那部,我们单位可是好多人都在讨论呢。”舒修月捂嘴笑了两声,又看向江弦生打趣道:“阿弦现在真厉害啊,不仅能演还能写,我看以后也是大作家了。” “没、没有、谢、谢谢阿姨,我们先进去了。”被舒修月含笑夸赞,江弦生又有些害羞了,脸颊泛起两团红晕,转身瞪了一眼舒明言,生怕她再说什么似的,赶忙拉着她进到卧室。 许是这些日子被舒明言逗得有些多了,进屋后江弦生决定不理舒明言一小时,便没有管她,松开手走到桌前,自顾自地打开电脑敲起文字来。 手上抓了个空,舒明言喊了几声“阿弦”,见江弦生不搭理她,便知道这是江弦生在装生闷气。 看来是逗得过了,从复合后到今天,舒明言每天都要调戏或逗弄上江弦生几次,往日也不是没有过这样的情况,这时舒明言哪怕是温声细语去哄也没有用。只有等江弦生自己静一会儿,“气消了”才行。 江弦生哪里是生气,分明是羞意上头,决定晾舒明言一会儿。 江弦生终于是回到以前同舒明言在一起时的状态,能够放松地使小性子,不再拘谨和小心翼翼。 第47章 舒明言低声笑了笑,没有打扰江弦生,坐在一旁看起书来。 一时间,房内安静的只有键盘的敲击声,与书页翻动的声音。 嗒、嗒、嗒,像是风在敲击门窗,悄悄地将心事告诉她们,然后看着她们的温情,轻轻地笑了起来,将这一幅画面带给爱意之神。 写作时的江弦生常忘记时间,本打算一小时的不理人,等江弦生回过神来时都快十点了,江弦生停下手上的动作,转身看向身后看书的舒明言。 书页不知何时已翻过末页,舒明言早已将它放下,正眯着眼看着江弦生,不知道看了多久。 眼睛对上眼睛,是找寻,是满足。 花儿,悄悄冒了头。 日出又日落,时间被假期拉着前行,闲暇的每一日,她们都是这样,一个专心致志地写,一个专心致志地看,每每回头,江弦生都能对上舒明言满含深情的眼目。 这日也是如此,敲下最后一个字符,江弦生终于在重生回来的第十八天将《防线》写完。 按下保存,江弦生缓缓吐出一口气,轻轻唤了声“阿言”,下一秒就得到“嗯?”的一声回复,回头看去,舒明言果然在身后盯着她的背影。 “阿言。” “嗯?” 江弦生转身,黑眸迎上舒明言满是柔情的眼目,声音很低,呼吸很轻。 舒明言眉眼微微弯着,瞳孔中映着江弦生的面容,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回应很轻。 有一朵花,悄悄地在心底绽放。 “去洗漱吗?”花开的声音充斥脑海,江弦生忽地说道。 “嗯,一起吧。”舒明言哑着声音说道。 “好。” 人类对于欲望常是处于放纵和克制的两端,情与欲有时我们分得很开,有时我们又将它们混为一体。 但绝大多数时候,大部分女性会将情与欲合为一体,她们因为有情感牵绊,从而蔓延出欲望。这份诞生于情当中的欲望,时而浅淡,时而浓烈,在恰当的时候,悄悄敲开她们的理性,让情感驾驭身体。 想要她,想要和她合为一体。 唇舌交缠的声音隐约能够从水声中被闯入屋内的风听见,衣衫被剥离后放在台上,江弦生靠着微凉的墙壁气息不稳,身前是炽热的呼吸,打在唇上,打在心口,打在腰腹。 热水冲不去热意,只会将热意带得更加猛烈,头发被打湿,湿漉漉地贴在脸上,江弦生闭着眼无力顾及。 唇齿,柔软,低吟。 压抑的喘息变了调。 “阿言、阿言、阿言” 称呼被反复唤着,婉转低回,变了又变。 阿弦、阿弦、阿弦 舒明言在心里回应着。 身子微微颤抖,江弦生只觉着心里被餍足填满,舒明言的气息在包裹她,将心带动波澜。 她在,舒明言就在这里,在江弦生的身边。 江弦生浓烈地感受到了。 作者有话说: emmm改了一些…… 第42章 预告片 暖风将湿润的头发吹干,舒明言和江弦生面上都还带着红晕,江弦生将吹风机关好放下,天旋地转随之而来,江弦生倒在床上,身下淡蓝色的床单被压起皱褶,一块、两块、三块,很快又多了许多。 舒明言又吻了上来,手在游走,呼吸在起伏。 两个灵魂再次交融在一起。 舒明言的吻依旧温柔,动作也是轻柔,所到之处带起一片涟漪。 轻软的闯入者,打开了桃源的大门,大步踏了进去。 池水里有一朵花,花朵无法抵抗外来者的窥视,于是,花儿被闯入者来回拨弄,引得柔嫩的花朵颤抖不已。 闯入者时而来回踱步,或是在庭院里,或是在桃源与山林间往返。 水声溅溅,克制和忍耐被从屋中放了出来。 于是天地都开始颤抖,久久不能平息。 像是从濒死中回来,呼吸与声音都离她远去,江弦生失神地瘫在枕头里,只知道费力地呼吸。 轻吻落在脸上,像是安抚,又像是在闹人,江弦生费劲地抬起眼皮,看着还精神奕奕的舒明言,张了张口,出了呼吸,说不出来话来。 “累了?”舒明言声音有些沙哑。 “……还……好……”不想结束这一场情的融合,江弦生咬牙嘴硬。 舒明言也不想就此结束,无论是现实还是记忆,这一场情都相隔太多年了。 江弦生被翻过身,抱着枕头,再一次被舒明言拉入沉沦。 指节探入时,是“唔”地闷哼一声,指节退去时,又是“哈”地喘息一声。 一场巫山共赴方歇,又被云雨带着奔波。 江弦生跪在床前,埋首于舒明言腿间,用唇舌掌控这一次欢愉。 抬起,又放下,指尖感受到颤抖。 舒明言躬身呜咽,长发顺着滑落在腿间人的背上,没了头发遮挡,舒明言背上红艳的抓痕显露出来。 然后又是一次,她们拥着彼此,将对方带上高山之巅。 等云消雨散,二人都没了气力,窝在柔软的被褥里沉沉睡去。 窗外月色甚美,无人观赏它,它也不忍打扰人们安眠,月亮收敛了月光们,让它们只能落在窗外的树上,不得钻进屋里去。月光们欢快地在树叶上跳来跳去,直到阳光们跑了上来,月儿才安心回了家,将天空留给太阳。 到底是闹了半宿,等一觉醒来已是日上三竿,不听话的太阳都悄悄跑到某户人家,照上了贪睡孩童的屁股。 舒明言神清气爽地伸了个懒腰,推了推还睡着的江弦生,看她迷糊着眼难以睁开的模样,像盛夏时分,太阳下躺着的小狗,懒洋洋地,甚是可爱。 舒明言忍不住在江弦生脸上吻了几下。 “阿弦,快起来了,该吃午饭了。” 轻声细语落在耳边,江弦生挣扎着和困意搏斗,总算是睁开眼睛看向舒明言,也抬头在她脸上回了几个吻。 “好~” 随着起身,被褥滑落,露出布满痕迹的身躯,江弦生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舒明言,红着脸转过头。 “阿言,抱歉,昨天……太用力了。” 舒明言本就皮肤白皙,背上抓痕虽然不至于破皮,但也留下不浅的红印。 “阿弦很温柔的,我倒是觉着”顿了顿,舒明言捏着江弦生红彤彤的耳朵,将唇凑到耳边轻声说“阿弦可以再用力一点。” 直白的话语让江弦生想逃离,但脚刚一触地就软得不行,险些跌倒,好在舒明言及时拦住了江弦生,这才避免江弦生与地板的亲密接触。 时间确实不早了,马上就到午饭时间,舒明言没有和江弦生再闹下去,身上还残留着昨夜的黏腻,舒明言便抱着江弦生去浴室快速洗漱一番,将床单被套换下丢到洗衣机里,两人这才赶忙去餐厅。 舒明言力气不算特别大,但江弦生很轻,瘦了许多的身体,连着养了多日也才刚过九十斤,舒明言也能轻松地将江弦生打横抱起。 几年前江弦生并不是这般瘦弱,二十出头时算得上是健康有力,但这些年在重回的折磨下,又是失去味觉,加上幻觉影响,江弦生不仅营养不良,更是缺乏锻炼,体重和力气自然就下降许多。 舒家父母的房间和舒明言的房有一间书房最为间隔,但毕竟相隔不远,昨日那番闹腾时,江弦生因为担心被听见始终压抑着声音,所以大抵是没被听到。 不过,早上敲门不应,中午卡着饭点出来,舒修月和杜商衡多少也猜到些许缘由。更何况江弦生脖子上那即使穿了高领也遮不住的痕迹,和悄悄腰的手,舒修月和杜商衡互相交换一个眼神,已然明了。 午饭江弦生吃得有些尴尬,两位长辈虽然没说什么,但那“年轻人节制点”的眼神已经让江弦生快把头埋到饭碗里去了。 “小生多吃点,看你瘦的。” “写剧本累了吧?黑眼圈都这么重了,快多吃点补补” “你还笑?言儿你看你今天是神清气爽了,小生这都快蔫了,还不给小生夹菜。” 往日关心的话语,在这时又有了不一样的意味,江弦生羞得不敢说话,只是一个劲地吃饭。 舒明言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 带着打趣的眼神拿着剧本离开的余白在不久后带来了好消息,刚刚新鲜出炉的《防线》很快得到编辑和公司的认可,拍摄还是定在年末开始,导演依旧是谷山河,童万里忙着《江山歌》的后期制作和宣传没有时间。编剧上有变动,这一次江弦生不再担任编剧,而是由董辞林和尤来担任,主演和整体演员方面没有变动。 在《防线》开始拍摄前,《江山歌》进入宣传阶段,预告片刚放出不久就很快登上热搜榜。 #江山江山#[热] 这条热搜点进去就能看到童万里在微博上放出的预告片,预告片总长一分三十秒,开头便是女将军站在城楼上望着天空问出的那句“江山,什么才是江山?”,下一个镜头变转到千万大军喊着“为了江山!杀!杀!杀!”冲出城楼杀敌,主题曲就在此刻开始响起,舒明言清亮的嗓音极具穿透力。 第48章 看——江山 壮阔有磅礴 看——江山 秀丽又恢弘 …… 满身是血的将领擦去唇角血迹,马下踩着敌人的尸体,不经意间,将领回头看了一眼身后青山,镜头随着视线逐渐远去。 江山啊 他们说它是青绿如画 江山啊 他们说它有锦绣前程 …… 女将军踏进大殿,戎装锦缎随着她的动作摆动,哐当哐当,殿中交头接耳人们停下声音齐齐看向她,王座上的人神色不明。女将军对这些都视而不见,她的思绪回到少年时,两个女孩的约定。 “阿月,你说江山这么大,我有生之年能不能去走一遍呢?” “不知道,不过我陪你。” 你说江山啊 多彩风华 半边为水 半边为人 去看那水天一色 去看那人间百态 …… 最后一幕,是大雨中,女将军站在墓前喃喃自语。 “小雨,你说的江山之大,我可能替你看不完了。” 可土石却构建出巨大的坟墓 将我们埋藏 天各一方 片尾在最后写上《江山歌》的主题曲和宣传曲的名字《江山,江山》,作曲毫无悬念是童万里一直御用的作曲家黎箫,演唱者舒明言和词作者江弦生引起了网友们的注意。早在片头歌曲一响,就有不少网友猜测是不是舒明言演唱,片尾放出的演职员表和词曲表让网络上更是引起热烈讨论。 登上热搜后不久,舒明言也转发微博营业,并在后面“@江弦生[亲亲表情包]我陪你看遍万水千山”,一下子将讨论度推得更高,词条后面直接由“热”变为“爆”。 在高调公布复合后不久,江弦生又客串参演,舒明言的粉丝进一步两极分化,有崩溃脱粉的,也有只关注作品的;江弦生的粉丝们欢乐过年,纷纷留言表示会去看;cp粉们更是高举“明显大旗”,磕得热火朝天。 童万里的想法虽然舒明言无法左右,但舒明言能够猜到她会做什么,比如公布江弦生客串参演,这些都在舒明言预料之中。 因着盛越熙深居简出的性格,往日里也多是她邀请舒明言出行,所以舒明言并不方便主动邀约盛越熙见面,但既然盛越熙不愿见到她与江弦生在一起,那么舒明言便更需要高调秀恩爱,要明确将舒明言对江弦生爱意推到盛越熙面前,这样盛越熙才有可能邀约见面,舒明言才有机会去试探。 舒明言了解的盛越熙是很有耐心的一个人,所以她并不指望三两天的热度能够引起盛越熙的关注,所以这是一场持久战。舒明言和江弦生一改往日里在网上的高冷,隔三岔五便在微博里高调秀恩爱,今天晒合影、明天晒牵手、后天是几句情侣间的肉麻话,更是多次被狗仔拍到一起吃饭、逛街、看电影等情侣活动。 网上热了又热,直到网友们都看麻木了,临近《防线》入组拍摄前几日,舒明言接到来自盛越熙的电话。 “明言姐,我们好久没见了,方便出来吃饭吗?” 作者有话说: 写着写着生活小片段没控制住,缓缓推进主线中…… 第43章 盛越熙 “小姐,这是您要的资料。” 男人恭敬地将手中文件呈给办公桌另一边座椅上的女人,女人闭着眼没有回应,身旁的西装男人拿过文件,放在桌上翻开,小声在女人身边耳语。 室内静谧无声,呈递文件的男人战战兢兢地低着头不敢抬起半分。 女人仍旧合着眼,西装男人瞧着她不施粉黛却有一丝冷艳感的面容,眼底闪过一丝惊艳,即使相识已久,西装男人仍旧会被女人的美丽感到惊艳。 女人身着的深蓝色半袖旗袍裁剪得当,在小腿上方约莫两指处开衩,每当有光照来时,胸前的暗金色凤凰图腾刺绣更显得栩栩如生,衬得女人宛如古画中显现的神女一般。女人白皙的右手腕上戴了一串檀木手串,此刻被她用左手取了下来,一颗一颗地拨动。 “你先出去吧。”眼见女人开始拨珠串,西装男人立刻意会,当即开口让下属离开。 “是!马哥。”呈递文件的男人早已满头大汗,听见要求如蒙大赦,丝毫不留恋地转身,逃也似的快步退出门外,还不忘轻轻合上门。 “她们是什么时候又开始的?”女人声音清冷,虽然是问句,但却没有起伏,听不出任何情绪。 被下属称为马哥的西装男人俯身指着文件上的照片开口道:“我们的人在8月17日拍到舒小姐从片场赶到医院,舒小姐在医院待了两天到她醒来。”照片里是舒明言进出医院时的情景,男人往后翻了一页,继续不带感情地说道:“应该是那个时候联系上了,舒小姐在9月21日去了首映礼现场,早上拍到她们一起从晨曦别院出来。” “不过,也有可能是一直没有断联系”男人略微思索后猜测道。 嗒、嗒、嗒 女人一手转着珠串,一手在桌上轻轻敲着。 “网上也……”男人迟疑几息,还是把剩下的话说完:“越熙,你知道的,一反常态,很高调。” 拨动珠串的手停下动作,敲击桌面亦是,女人一直盯着照片上舒明言与江弦生紧紧牵着的双手不语。良久,女人缓缓吐出一口气,看了一眼男人,然后靠着椅背再次合上眼。 男人了然,拿起女人桌上的手机,熟练解锁,然后按下号码。 嘟——嘟——嘟—— “喂?熙熙?怎么了?”舒明言略有惊讶的声音从电话中传来。 “明言姐,我们好久没见了,方便出来吃饭吗?” 女人,或者说盛越熙开口时,声如温玉,带着恰到好处的思念,全然没有方才的淡漠。但面上,还是平静无波。 “可以啊,不过熙熙你前几日和我说有你些感冒,现在好些了吗?身体还难受吗?我27号进组,时间你来定吧?”舒明言一如既往地关心询问,声音听上去还有些因为关心而产生的紧张,对于盛越熙发出的邀约,舒明言一口答应,似乎是从来不会拒绝盛越熙的见面请求。 “已经好了,明言姐别担心。”声音轻快地说着,还笑了几声,但盛越熙面上表情始终没有变过,一时间竟有些诡异感。 “那就好。”电话那边的舒明言似乎是因为放心松了一口气,紧张的情绪松懈下来,“那我带阿弦来?”舒明言向盛越熙征求同意。 盛越熙猛地睁眼,神色不明。 盛越熙很早就收到舒明言告知和江弦生复合的消息,就在网络公开的前一天晚上,盛越熙平淡地回了句“恭喜”后等了些时日,网上愈演愈烈,这才让西装男人马好详细展开调查,一直到今日才将这几年的资料整理好呈递上来。 马好身高不低,人很壮实,贯穿右脸的疤痕让他看上去如同恶鬼,但他在盛越熙面前从来都是柔下眉眼,让自己看上去温和许多。盛越熙和马好相识已有十六年,那时马好还不叫马好,不是亲人也甚是亲人,不说话的盛越熙在想什么,马好大概能猜到。 盛越熙生气了。在舒明言说完询问后,马好很明显感受到了盛越熙情绪地波动,杀意在盛越熙心里弥漫,不是针对舒明言,而是针对江弦生。 杀意只有一瞬间,怒气也是,盛越熙很快掩盖下去,神情晦暗,再开口的话语竟带上小女儿家的娇气“下次再带上江姐姐吧?明言姐,我们好久都没有单独见过了。” “好,好,就和熙熙两个人,不带她了。”舒明言似乎因为盛越熙的语气而失笑,无奈地答应了她。 “那后天可以吗?地址我订好了发给你。” “好,没问题。那后天见了熙熙。” “后天见,明言姐。” “嗯,拜拜,熙熙注意身体。” “明言姐也是,拜拜。” 通话到此为止,电话挂断后,房内重新恢复寂静。 ------- 2041年11月25日,悦家茶馆,上午九点,听月阁包房 “熙熙,真是好久不见了,有小半年了吧?”舒明言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茶香而味甜,舒明言照常和盛越熙寒暄几句,问起她的身体情况:“最近还有不舒服吗?” 盛越熙是早产儿,出生时在保温箱待了两周,自幼身体便不大好,特别是在她哥哥盛钺珩去世后,大病一场的盛越熙身体更加不好,平日受不得凉,所以往日见面她们也都是约在室内。 “明言姐还把我当小时候呢?现在身体比以前好多了,明言姐别操心了。”冷艳的面容在笑起来时,冰雪化作春水,盛越熙此时哪里还有面对其他人时的冷漠,带着正是这个年纪青年该有的生命力。 “是有快半年没见了,明言姐拍戏都拍了三个月。”盛越熙笑着眨了眨眼,俏皮道:“每次都是我约明言姐,看样子明言姐是一点都不想我呢,也是,有了老婆就忘了妹妹。” 第49章 “怎么会?熙熙是熙熙,阿弦是阿弦,还不是怕你身体不舒服?”舒明言也是笑着回应,面对盛越熙打趣的话语,舒明言伸手摸了摸盛越熙的头,力道不大,轻轻的,只是略微弄乱了她的头发,完全是姐姐关心妹妹的模样。 “知道你关心我,这不是和阿弦一复合就和你说了?当初我们分手也多亏熙熙你陪着我。” “我开玩笑的,我知道明言姐关心我,平日即使不见面,也常和我发消息。”盛越熙说着,声音逐渐低落下来,似是有些难过,“我这人闷得很,也只有明言姐会挂念我了。” “明言姐,你知道的,因为……身体和家庭原因,我没什么朋友。” “熙熙。” 眼见盛越熙情绪低落下来,舒明言感到一阵心疼,连忙探身过去抱了抱盛越熙,轻轻拍着她的背。 “谢谢明言姐。对了”盛越熙压下心里难过,推开舒明言后用纸巾擦了擦眼角的泪,转移话题般问道:“明言姐和江姐姐当初分手到底是因为什么?又是怎么联系上复合了?” 盛越熙明知故问。 “其实当初……”舒明言将对当初童万里说的理由再一次娓娓道来,说到江弦生受威胁时更是表现出心痛与难过,讲到江弦生受伤濒死时更是哽咽落泪,“我当时真的太害怕了,我太怕阿弦就这么没了,那时我就想,如果她能活着,一切都不重要,都可以重来。” 说着说着,大概是回忆起当时看到病床上生死不明的江弦生时的心情,舒明言在盛越熙面前泣不成声。这些明言半分表演的成分,确实是舒明言真实的心理感受。 盛越熙握着舒明言的手轻拍安抚,面色难看,眼目暗沉,舒明言低着头擦拭泪水,似乎并没有看到盛越熙阴沉的脸色,当她再抬头时,盛越熙已然恢复了和煦。 “谢谢熙熙,让熙熙见笑了。”舒明言接过盛越熙递来的纸巾,擦了擦眼角,“虽然当时提了复合,但是我们又彼此考虑了一段时间,正式确定关系还是在肃城拍戏时,刚一确定没多久就和你说了。” “我们其实也不知道这次能够走多久,但是我们还是决定走一步看一步,但我真的不想再失去她了。所以,迫不及待地将我们的关系公布出来,也是我怕阿弦再退缩。”舒明言说着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出来也怕熙熙笑,我有些不安,但这一点我没和阿弦说过,熙熙帮我保密哦。” “明言姐放心,我肯定帮你保密,你们要好好的。”盛越熙歪头思索了片刻,拧着眉头道:“这些粉丝也太极端了,江姐姐这些年……肯定是很不好过的。明言姐和伯伯伯母说过了吗?” “嗯,说了的,但没有和爸爸妈妈说阿弦现在还能收到威胁,我不想他们担心,只能私下让小语帮我查。”舒明言低叹一声,无奈说。 见舒明言似乎很为难,盛越熙主动询问:“要不我帮明言姐查一查?” “不用了,谢谢熙熙。你一天少操心,况且盛叔叔那边你也……你还是别操心了,姐姐没问题的。”舒明言回绝盛越熙的主动帮忙,心知盛越熙身子不好,不能太过费心神。 “明言姐别担心我,你放心,君浩那边刚好有些人脉,不用我找盛家帮忙的。”盛越熙瞧着舒明言担忧她的样子,颇为坦然地笑了笑,再次宽慰她。 “君浩?”舒明言疑惑,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就是一直跟着我的那个保镖,明言姐见过的。”盛越熙如实告知,见舒明言似乎想起来了才继续说道:“他和他们安保公司的老板是朋友,明言姐你知道的,安保公司最了解这一块了。” “还是不麻烦他了吧?我也不想把这事闹大。”舒明言似乎有些犹豫。 “不麻烦的,明言姐你放心,君浩是我自己聘请的保镖,和盛家没有关系,他在我身边十年了可以放心,不会泄露出去的。” 舒明言还是很犹豫,盛越熙坚持要帮她分忧。 “我们私下查,明言姐你放心,说不定比钱姐姐那边还快呢。” “那好,谢谢熙熙。” “明言姐,我们之间还用谢吗?” “还是要谢谢熙熙,毕竟我这个当姐姐的反倒要麻烦妹妹帮忙。” “明言姐真是的。” 于是,盛越熙帮忙调查的事情就这样定下来了,舒明言多次道谢,两人又聊了一会,在用过午餐后,盛越熙因为身体感到疲倦,便和舒明言道别。 “那我就先走了,熙熙你好好休息。你啊,别老懒得锻炼,除了养一养,医生不都说了要你锻炼吗?” “我知道的明言姐,等你拍戏回来我们再见了。” 盛越熙看着舒明言逐渐远去的背影,目色愈发深邃,待舒明言的身影完全消失,盛越熙的面色立刻沉了下来,转身时已有不豫之色。 “君浩,好好查。”好好查三个字一字一顿,颇有些咬牙切齿地意味,盛越熙将怒意咬碎在字里。 “好。”马好不知何时已站在盛越熙身后,没有迟疑地回到。 盛越熙何尝不知道江弦生所面对的恐吓和威胁,自从两人确立关系后,盛越熙就已经安排人做这事,日复一日,哪怕是她们求婚当日也没有停止。 当然,发送恐吓信息的极端粉丝不仅仅是她授意的那些人,还有很多是自发地加入这场威胁,盛越熙以为当初舒明言分手是大功告成,但没想到最终还是功亏一篑,舒明言再次与江弦生复合。 这场爱的庆贺盛宴,盛越熙觉着无比刺眼。 明明,你该是正常的,明言姐。 你怎么能和哥哥一样呢? 和哥哥一样,是不正常的。 哥哥已经用生命证明了一切。 作者有话说: 本章写一写反派,揭秘一部分,这文应该不会太长,如果我不拖拉二十万左右应该能完结。 想到其他的小说梗了,如果写完这个还有想法就写嘿嘿 第44章 拍摄进行时/发病 回到家中的舒明言心情沉重。 见面回来,舒明言心里并不好受,最亲密的朋友不知何时完全变了模样,和她曾以为的、记忆中的那个盛越熙,可以说是判若两人。 舒明言没有错过盛越熙那一瞬间的阴沉。 是舒明言从未见过的,全然陌生的盛越熙。 往日里被忽略的一些异样,未曾察觉的违和感终于串联起来了。 盛越熙对江弦生抱有极为强烈的敌意,对舒明言与江弦生交往这件事也持有反感,舒明言明显发现,每次她一提起江弦生或者说起两个人的事情时,盛越熙眼里都会闪过厌恶。很快速,若非舒明言特意捕捉,很可能就像以前一样忽略掉。 但这并不是因为占有欲,而是非常纯粹的厌恶这种感情,连带着厌恶持有这种感情的人,哪怕这个人是舒明言。 这场相见看似宾主尽欢,实际上各怀心事,也各有目的,哪里有什么相谈甚欢?全是算计。 盛越熙最后提出让“君浩”来帮忙,到底是真心还是试探,舒明言不得而知,但舒明言倾向于是后者,这很有可能是盛越熙的一次试探。至于是杜商衡派人调查之事被察觉,还是盛越熙本就有所怀疑,舒明言对此一无所知。 还是不要贸然行动。舒明言心想。 让盛越熙来查并非坏事,虽然舒明言知道最后查到的东西和真实情况定然有出入,但是,将这事摆出来,盛越熙背地里的动作多少会收敛些许,至少明面上恐吓情况会减少。至于暗地里是否更为隐蔽,更为难以察觉,舒明言没有把握,这是一场博弈。 要沉得住气,赌得就是谁先露馅。 舒明言莫名有种预感,这一次虽然依旧无法解决,但会成为很重要的转折点。 回到家后,舒明言和父母说了心里的想法与顾虑,请他们不要过多参与,维持现状浅浅调查就够。舒修月和杜商衡也另有想法,马好的隐藏势力牵扯过多,舒修月和自己在警局的好友私下聊过,好友若有所思,也劝她不要深入,她们会持续关注。 关于君浩也就是马好的别名之事舒明言没有说,心中隐隐有些不安,下意识不想父母牵扯过深。但无论如何不能全然忽视,舒明言思来想去,忽地想到一个人。 舒明言拨通电话。 “若若,方便接电话吗?姐姐有件事想拜托你……” 关了电话,不多时,舒明若回了信息,舒明言暂且放下心来。 当然,今日之事舒明言也全部告诉了江弦生,江弦生亦是感到心中沉甸甸的。 难怪当年为数不多的几次见面中,江弦生总觉着哪里怪怪的,偶有几次后背发凉毛骨悚然的感觉,原来并不是她的错觉,盛越熙对江弦生的厌恶一直掩饰得很好,这也导致她们这么多年都没有发现。 “她为什么会厌恶……厌恶同性恋?”江弦生着实不明白,明明笑着送上祝福的人,心里却对这种感情极度憎恶。 第50章 “熙、盛越熙她……”舒明言抿了抿唇,有些犹豫,她始终觉着私下探讨他人隐私并不合适,但已经牵扯到生死,舒明言下定决心不再隐瞒:“她有一个哥哥,因为喜欢上一个男人而割腕自杀了,就在家中,她……看见了。” 江弦生脸上露出了惊诧的表情。 “这……” “那时她才十岁。” 舒明言说着有些不忍,记起盛越熙幼时借住在舒家时常常在半夜惊醒的模样,到底是自幼一同长大的,舒明言对盛越熙的感受很是复杂。 “她曾问过我,如果钺珩哥没有喜欢上男人是不是就不会死?但后来她也和我说过,如果盛叔叔不反对就好了。我一直以为她放下了,但很显然,她没有。” 舒明言想起江弦生说过,在往复中盛越熙曾说“明言该是正常的。”,很显然,盛越熙从来没有放下过。 这份错误的情绪,随着年岁增长,愈发极端。 盛越熙对不在意的人,无论是同性恋还是异性恋都无所谓,但舒明言作为她为数不多亲密的朋友,盛越熙无法劝说自己不在意,总会想起哥哥盛钺珩。 如果没有那个人,哥哥就不会死。 如果没有江弦生,舒明言就会拥有正常的恋爱关系。 如果不爱上同性,哥哥就不会自杀。 舒明言选择爱上同性,就是在选择和盛钺珩同一条路,那么—— 江弦生和舒明言不知道盛越熙是否会这样想,从前世多次盛越熙带来的死亡来看,江弦生觉着盛越熙未必不会有类似的想法。 江弦生感到很难办,心结不易解,解开盛越熙这个心结是不可能的事情。至于报警?跟踪、恐吓之事没有证据,谋杀更是还未发生。总不能去和警察说“我是重生的,她未来会杀了我们。”,不被人当作疯子就算好的了,更何况,重生之事无法说出口。 江弦生和舒明言对视一眼,心知对此事颇为为难,现下只能防备着,走一步看一步了。 到了该进组的时间了。 ------- 《防线》企划筹备很快,10月剧本底稿完成,因为舒明言的关系,公司很快在三天内完成项目评估并启动筹备。11月初确定导演、编剧、主演及制作团队,到了11月中旬,除了少数几个角色都已经完成选角试镜并敲定档期,11月27日主要角色的演员们先行进组,由剧组安排前往训练基地进行为期二十天的集中训练,谷山河则是继续面试剩下的角色。 和军训看起来差不多,不过是加强升级版,除了跑操等常规训练外,还有枪械、射击、擒拿格斗等专业训练,晚上还有剧本围读、台词背诵等训练。在高强度的训练下,一众人苦不堪言,每天训练结束时大家都累得连说话的心思都没有了,洗漱完倒头就睡。 这一次的训练时长足足比上一世多了一倍多,上一世才训练了七天,即使是第二次参加高强度训练,江弦生也有些吃不消了。于是江弦生偷偷询问舒明言知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舒明言把自己瘫在床上是一根手指都不想动了。 “谷导说,既然董编加入进来,《防线》必须让童导心服口服。” 这话当然是删减版,谷山河的原话是:“我要让童万里这老东西知道,董辞林在我这里比在她那里要好得多!还跟我抢剧本?说什么老娘只会拍二流商业片,看老娘拍出来让你跪下唱征服!” 在董辞林指导下,江弦生修改后的《防线》比上一世更加完善,被公司评为重点项目。童万里看到后争取过明年拍摄,但因为项目比较急,年末时间也恰好符合剧情取景时间段,有空闲的谷山河获得胜利,还把她心心念念的大编剧董辞林带跑了,给童万里气得够呛。 董万里和谷山河算是老冤家了,于是…… “加练!都给我加练!务必保证动作娴熟流畅!” 上一世的七天训练,变成了现在的二十天高强度训练,明言与江弦生都对此欲哭无泪,自己的锅自己背了。 风过雨又来,日晒雨又淋,就这样训练了二十天后,参训演员们欢天喜地地迎来了结束的日子,没等高兴两分钟又被打包送到了片场,紧锣密鼓地拍摄起来。 “呜呜呜我的命好苦啊”饰演薛之州的男演员和饰演任灿手下卧底一号的男演员抱着对方,假装痛哭起来。 加强训练效果非常不错,镜头中的演员们一个二个精气神十足,动作利落、打戏流畅,也少有忘词的情况,拍摄进度出乎意料的顺利,比预想的快了不少。 任灿残暴的戏份还是保留了一些,刚刚结束教训叛徒的戏份,江弦生脸上还带着道具血,对手戏的演员们都发挥得很好,江弦生一下子没从戏中缓过神,习惯性地舔了舔挂在嘴边的血浆,这次闻不出来是什么口味了,不知道是不是巧克力的,江弦生出神想到。 回神时,江弦生明显发现周围人看向她的眼神宛如在看一个变态,比上一世更多了,连舒明言的表情都是想笑又憋着。 呃…… 江弦生和上一世犹豫又忘记自己是在片场了,江弦生尴尬地埋首在舒明言肩上,索性来个“我看不见我就不尴尬”的状态。 钱语站在人群外拍摄花絮,将这一幕收入镜头。 拍摄顺利进行着,很快就到了前往边城的前一日,恰逢元旦假期,影视城游客十分多,所以今日虽提早收工,但江弦生和舒明言没有选择在附近逛而是直接回酒店休息。 这一个月过得十分充实,此刻是难得的闲暇时光。江弦生坐在床边歪头吹着头发,浴室中水声未停,舒明言还在洗澡。 肩上不知何时搭上一双手,有气息在耳边呼出,被人自身后抱住,好似听不见水声了。 【阿~弦~】 “怎么了阿言?”江弦生关上吹风,停下吹头发的行为,拍了拍缓在腰上的手,示意来人松开些。 【想你了~】 声音带着眷念,在脸上蹭来蹭去,让江弦生觉着有些痒。 “就分开洗了个澡而已,阿言别闹,痒。” 似是被恋人的小动作弄得有些难受,江弦生转身捏了捏来人的脸,瞳木中倒映出舒明言明明是被轻捏,却装出吃疼的模样。 许是被她的模样逗笑,江弦生呵呵笑了起来。 水声停了,舒明言擦着头发出来时,一抬眼就看到江弦生正对着空气说话。 “阿弦!” 舒明言惊叫一声。 作者有话说: 我觉着我不会写悬疑,敌人的这个原因不知道大家能不能接受 第45章 病与药 江弦生被舒明言的声音吓了一跳,刚想询问眼前的舒明言为什么突然大叫她的名字,却忽地发现声音不是从眼前传来,前方似乎还有一个声音。 江弦生抬头看去,第二个舒明言就站在眼前。 都穿着睡衣,都湿着头发。 江弦生后背惊出一身冷汗,她知道,她发病了。 江弦生分不清楚哪一个才是真实的舒明言,还是说,两个舒明言都是她的幻想。 那么这些时日经历的一切,究竟是真实发生的,还是都是一场梦? 江弦生只觉着脑中嗡嗡作响,她分不清了。 【阿弦】 “阿弦” 两道带着担忧的声音在耳中炸开,眼前的身影都变得模糊,周遭酒店内饰逐渐被大火取代,火焰与呛鼻的烟味让江弦生感到呼吸困难。 “咳、咳、咳” 江弦生捂着喉咙剧烈地咳嗽起来,视线所及一片火海,分不清真假的两道身影如水一样化开,变成血肉模糊的舒明言。 鲜血将舒明言染成了红色,血肉模糊,除了脸几乎没有完好的部位,却依旧笑得温柔。连生命的最后,也都在为她着想。 舒明言被染成了刺目的红色。 “不、阿言、阿言” 江弦生艰难地从喉中发出沙哑破碎的声音,语音断断续续,连不成句,像是音节,又像是词语。 咚的一声,江弦生从床边摔倒在地,捂着颈部蜷缩在地上浑身颤抖,像是被利刃割开全身,疼痛深入灵魂无法缓解,一遍又一遍凌迟着江弦生。 舒明言感到心脏宛如被扎穿,这是舒明言第三次亲眼见到江弦生发病,不是梦境,而是用双眼真切地看见,突如其来,毫无征兆。 呼吸都像是带上了针刺,让舒明言只能紧咬下唇,说不出话来。 眼见江弦生倒下,舒明言慌忙跑过去,慌乱中连撞倒椅子也没有注意到。 “阿弦!阿弦!你怎么了?阿弦!” 因为疼痛蜷缩在地上的江弦生根本听不见舒明言的呼唤,濒死感让她无法看到除了眼前的虚幻以外的真实,江弦生在一次次死亡,又一次次活过来,如此反复。 好烫! 舒明言想要抱起江弦生,但刚一碰到江弦生就仿佛是碰到了一个火人,指尖甚至感受到了灼烧。同时,江弦生如同被刀扎如一般又剧烈地抖了一下,在舒明言触碰到的一瞬间。 第51章 好似每一次碰触都会给江弦生带来疼痛,这让舒明言不敢再靠近江弦生,生怕碰到她,会让她更痛。 江弦生咬紧牙关不让过多的痛苦漏出,舒明言生怕她会咬伤自己,也怕她咬到舌头,舒明言手足无措地蹲在一旁不敢靠近,也不敢远离。许久之后,舒明言终于找到机会,在江弦生下一次从濒死换气时,眼疾手快地将左手塞到江弦生口中,挡在牙齿之间。 失了控制的人没有发现口中的异物,下一秒,狠狠咬了上去,钻心的痛让舒明言差点大叫出声,酒店隔音有限,舒明言不想他人发现异状,只得咬着下唇忍住。 “阿弦、阿弦、阿弦” 舒明言忍着手上的疼痛,小声唤着江弦生,右手无助地握成拳。 原来阿弦一直在忍受这样的痛苦吗? 舒明言搜寻记忆,也只在江弦生重生时的那一瞬间过类似的情况,记忆竟有些模糊。 梦境与记忆大多是模糊的,舒明言突然发现随着重生后的时间变长,属于舒明言的记忆越清晰,关于第三视角下看见的江弦生的人生记忆就越模糊,一部分甚至于不去想就会忘的程度,哪怕是回想也需要许久才能想起片段。 记忆仿佛被蒙上一层纱。 舒明言并不知道江弦生过往人生的全部,她只能去猜,去想。 阿弦是在经历所有的死亡吗?舒明言猜测。 心痛已经无法形容,舒明言觉着自己的心与灵魂也随着江弦生一同,被死与生反复拉扯。 手掌被失去控制的人咬破,浓烈的血腥味清晰地涌入口腔,疼痛感似乎有所减轻,江弦生略微松了松口,咬的没有那么用力了,但依旧没彻底松开,拉扯并没有停止。 刺鼻的血腥味使江弦生迅速找回神智,当这场死亡与复生的舞蹈彻底结束时,指针已经转过一圈,江弦生咽下口中的血液,这才发现口中死死咬着的,是舒明言的手。 此时,舒明言的左手已经被咬得鲜血淋淋。 不过短短十分钟,舒明言就已经痛到说不出话来,舒明言不敢想江弦生到底是经历了怎样的疼痛,才会那样无暇顾及身处何地。 “阿、阿言、我、对不起、对不起。” 江弦生连忙松口,挣扎着想要爬起,却因为手脚没有一丝力气,一时间连半厘也撑不起来,只能挣扎着抬起头看向舒明言,满是自责与愧疚。 钱语不在酒店,酒店里也没有可以处理伤口的医务室,一下子江弦生也不知该如何是好,眼泪不断从眼眶中溢出。 “我没事,阿弦你别着急。”舒明言连忙出声安抚江弦生,忍着痛对她扯了一个虚弱的笑。 “要、要赶紧处理才是、包扎、包扎”江弦生惊慌失措地四下张望,看到桌上放着的背包后,江弦生突然想起包中备有一些包扎用品,她挣扎着爬起又摔倒,“包里、包里夹层有!”江弦生指着背包焦急地说。 “阿弦你别急!我拿,我去拿!”舒明言此刻也顾不上疼痛,看着江弦生的行动心里更是难受不已,赶忙将江弦生从地上扶起,让她坐到床上,这才去拿包。 江弦生出行常被一个黑色双肩包,包里东西不多,舒明言果然在内里夹层中找到纱布、绷带和几包一次性换药包,舒明言将它们一一拿出摊在床上。 一只手操作起来到底是不太方便,舒明言好半天才打开换药包,然后拿起床头柜上放着的矿泉水冲洗伤口,将表面的血迹冲到垃圾桶中,好在伤口不深,用无菌纱布按压了几分钟就止住血。 去掉纱布,再用镊子夹上碘伏棉球在伤口处,从里向外画圈消毒,当舒明言准备第二遍消毒时,恢复些许力气的江弦生撑起身子,按住舒明言的手,然后拿过镊子说:“我来吧。”声音还有些虚弱,但舒明言听出了她的坚持,便没有拒绝。 棉球按住伤口处,画了一圈又一圈,夹起无菌敷料放在伤口上方,用纱布缠绕固定。 “阿弦,你为什么会带着这些?是因为刚才那样的疼痛吗?”舒明言看着帮自己包扎的江弦生,问了出来。 江弦生沉默,她不想骗舒明言,又不知道该如何告知。 但,瞒不住了。 江弦生轻轻地“嗯”了一声以作为回答。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不记得了。” 太久太久了,一开始只是在死亡重回的那一瞬,后来,慢慢地,成了日常发生的事情,江弦生早已习惯。这一次江弦生觉得是她的疏忽,因为舒明言一同回来,江弦生实在是太高兴了,以至于无法拒绝舒明言的同住邀请,这才被她发现。上一次是江弦生运气好掩盖过去,应该记得教训,拒绝同住才是。 但她如何能拒绝舒明言? 江弦生不知该如何表述。 “上一次,襄市那天也是吗?” “你没开窗吃泡面和辣椒的那一天。” “你还失去嗅觉和味觉了对吗?” 舒明言接连发问,包扎完成,江弦生低着头不敢看舒明言。舒明言伸出完好的右手覆在江弦生脸上,迫使她抬起头与她对视,江弦生视线躲闪,始终不敢直视,舒明言没有动,只是直直地看着她。 一秒、两秒、三秒 舒明言的眼睛好像在说话,它在说:告诉我,江弦生。 江弦生终是坚持不住,也深知无法继续隐瞒了,黑眸移了回来,江弦生对上舒明言的眼睛,轻轻开口。 “对,那天也是,失去了。” “你那天为什么吃泡面和辣椒?”舒明言继续发问。 “因为我失去味觉和嗅觉,我怕你也失去,所以我想试探你。”江弦生诚实道。 “洗衣服是因为什么?发病吗?” “是也不是,那天我没有发病,只是因为疼痛倒在地上弄脏了衣服。” “多久会发生一次?这期间还有过吗?” “不知道,很随机。重生回来这是第二次,发病是第一次。阿言,我今天是发病了,但这个疼痛这不是病,它没办法治疗。” 舒明言抱住江弦生,这瘦弱的身躯到底承受了多少?舒明言无法想象,只能紧紧拥抱江弦生,企图给予她安慰。 “我习惯了,真的,没事的阿言。”江弦生轻声说着,回抱住舒明言,“抱歉,我今天发病没认出你,还咬伤了你。” 肩上有温热的湿润,舒明言哭了。 “而且,今天是最快的一次了,比往常快了很多结束,肯定是因为阿言你在我身边,谢谢你回来。”江弦生的声音很轻,很飘渺,好像一碰就会散似的。 “谢谢你回来,谢谢你还在我身边。” 这一声声谢谢,是江弦生真挚的真心。 你在,就是我的药。 你在,我会努力让自己好起来的。 因为 你是我的过去,我的现在,我的未来。 作者有话说: 我怎么又开始虐她们了? 第46章 拍摄进行时2 江弦生终于彻彻底底将自己剖开,完完整整地将隐藏之事讲了出来,一丝一毫都没有再掩盖。 第三十一次时失去味觉,第四十二次重启失去外部痛觉,一开始身体内部器官还有一丝痛感,然后不知哪一天开始连发自身体内部的疼痛也感受不到了,除了那股发自灵魂的疼痛以外。然后是这一次,在襄市的那天疼痛过后,终于是连嗅觉也失去了。 江弦生将自己所恐惧的事情、担忧的事情,都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舒明言,再没有任何期满。 舒明言双目通红,连呜咽的哭声都无法控制,像冬日里开始碎裂的冰面,一旦受力就无法抑制破碎蔓延。 出现幻觉在江弦生记忆中似乎是第二十一次时接了《出错的情绪》这部戏开始的,但回想起来,大约很早就有征兆了,江弦生一直无法从舒明言死亡的场景中脱离出来,某种意义上,分裂出的幻觉实际上也算是自救。将记忆分割给幻影,它不出现时,江弦生就能够正常生活。只是它越来越频繁,记忆也开始融合,这让江弦生一度接近崩溃。 就在江弦生摇摇欲坠时,舒明言抓住了她的手。 所以,当舒明言无比认真地问起,江弦生要如何再次隐瞒?江弦生无法再隐瞒了。 江弦生无法依靠心理医生,药物说到底对她来说也只是辅助,只要一天不能摆脱这场死亡循环,江弦生就无法真正地好起来。 舒明言愈发用力地抱紧江弦生,好似只要,江弦生才不会化作一阵风,然后就此离去,舒明言想将这风一样微弱的人困在怀中。 “让我陪着你好吗?今后你发病或者是疼痛发作时,都告诉我好吗?哪怕你认不出我,也让我陪着你好吗?”舒明言声音很低,有些沙哑,试探而破碎。 “好,你陪着我。”说出口后,江弦生不再抗拒,坦然接受舒明言的心意,就像那些年接受她的善意一样,江弦生轻声笑了一下。 第52章 “你陪着我,我肯定很快就好起来。” 等两人心情都平复下来,肚子已经咕咕作响,可满地狼藉还没有收拾,江弦生此时已经恢复气力,制止舒明言想要帮忙的举动,蹲下身擦拭起地上的血迹来。好在这家酒店没有铺设地毯,木地板相对而言也比较好清理不留痕迹,只是床单上的血迹就没有办法了,江弦生和舒明言都有些发愁。 伤口肯定是瞒不住的,别说舒明言手上这么明显的咬痕,就是江弦生脸上和手上的摔出来擦伤和青紫都无法遮掩,只要今天一出房间,必然是新闻,对于拍摄也有影响。更不用说直接去看医生了,两个人都无法解释真实受伤原因。 舒明言想着,将视线移向烧水壶,江弦生一下子就明白了她想要做什么,赶忙拉住她。 “阿言,别!”江弦生看着舒明言摇头恳求。 “只有这个办法了,阿弦。”舒明言叹了一口气,无奈道。 “找小语换药不行吗?”江弦生询问。 “不能找小语。”舒明言立刻否定。 江弦生不明所以地看向舒明言,舒明言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摇了摇头,眼目里的情绪有些复杂。 江弦生脑海中迅速闪过什么,被她一把抓住,瞳孔微变,没有继续坚持,颤抖着手放开了舒明言。 热水很快被水壶烧开,舒明言让江弦生背过身去,但江弦生咬唇坚持要在旁边看下去。刚包好的纱布被解开,露出底下的咬伤,滚烫的水淋在伤口上,很快红肿爬上伤口,舒明言闷哼一声,咬牙将两面都浇上热水,然后,抬手狠狠向着桌角砸去。 鲜血飞溅到江弦生脸上,江弦生咬着牙颤抖起来,竭力压制自己的情绪。 水壶落在床上发出沉闷的一声咚,江弦生迅速拉着舒明言去洗手池放水冲洗,大约凉水冲洗了三十分钟,然后消毒、止血、包扎,直到等洒出的水凉下来后,舒明言和江弦生才联系了谷山河说自己不小心受伤了。 因为江弦生没注意摔倒,在烧水的舒明言心急被烫伤然后又撞到桌角受到二次伤害,本以为自己处理一下就没问题的,但是好像没起作用,怕耽误拍摄,这才联系谷山河。 果不其然挨了一顿批,着急之下谷山河也没细问,就急吼吼地送全副武装的两人去医院处理伤口,好在医生拆开纱布看了一下说没大碍,自己的应急处理也比较及时,重新给舒明言上了药,包好后嘱咐几句,又开了些药就让她们离开了。 伤口一时半会是好不了,所以谷山河回到酒店就急匆匆地找董辞林和尤来,要改剧本加戏让岑观河受伤。于是,等钱语逛完,提着吃食回到酒店时,看见的就是都挂了彩的两人在被大家当珍稀动物一样围观。 “言姐和生姐真是妻妻连心,一个受伤,另一个也受伤,这就是爱吗?”这是同为警察的女三号,岑观河的队友池浅的扮演者傅山雪在感叹,一个性格活泼的女孩子。 “这包的真专业,不愧是专业医生包的,赶紧学起来。”饰演医生角色的女演员兴致勃勃地观察起来。 “我这刚躺下,观河也受伤了,任灿你好狠啊~”饰演薛之州的男演员狠狠吐槽。 钱语只觉着无语,默默地打算悄悄退出房间,很不幸被眼尖的舒明言发现喊住。 “小语~快救救我们~”舒明言假意哀嚎,让众人视线闻声转移。 “你们看,我助理送饭过来了,时间不早了,大家快回去休息吧!” 钱语最终没跑成,等她代舒明言和江弦生接受众人慰问,又笑着将大家一一送走后,舒明言正享受着江弦生爱的喂饭,钱语当即被秀了一脸,一边想着“秀给单身狗看干啥”,一边无语地走回了房间。看着空无一人的房间,难得地想起因工作离开几天的余白,至少余白在,她不用一个人面对情侣秀恩爱。 手机有信息进来,钱语拿过放在床头的手机点开,安静的房间响起一声叹息。 今夜,各自怀揣心事入眠。 ------- 在到达边城的第二日补拍了一组岑观河受伤的镜头后,第三日需要拍摄的部分,是上一世最后的那场戏。是的,这一世没有删除那场雪中对峙。 一月的边城仍旧大雪纷飞,冷风再一次袭来,脖颈被雪花轻柔地拍了拍,舒明言打了个哆嗦。 “阿言,衣服没弄好,小心着凉。”江弦生抬手为舒明言拂去肩上的落雪,又整了整她的衣领,贴心地为她系上围巾,将脖颈后的冷风遮挡。 围巾没有系紧,为了接下来拍摄的剧情,只是松松垮垮地挂着,有些凌乱,但也足够抵御一些寒冷。 和上一世不一样了,同样的拍摄剧情,舒明言和江弦生的心境却都和前世不同。 难免想到那一幕,江弦生心跳加速,闭眼深深呼吸。 脸侧落了一个吻,带着舒明言的安抚。 “不一样了,阿弦别怕。” 江弦生心口一暖,过速的心跳渐渐平复下来。 距离拉开,舒明言也闭上了眼。 “各部门注意,准备——开始!” 再睁眼时,岑观河和任灿已在大雪中醒来。 “停下!任灿!停下!再往前走,就真的回不了头了。” 岑观河没有穿警服,因着连日追逐,身上的羽绒服变得皱皱巴巴,甚至破了好几个口,零碎的羽绒往外漏着,连围巾也只是随意搭着,看上去根本保留不了多少温度。 “回头?你说我如何能回头?我本在这边城过得滋润,是你打破了这一切!” 没有了玩世不恭的笑,任灿面目狰狞,眼睛却出奇的暗淡,与面上显露的表情不同,岑观河敏锐地发现了这一点,任灿好像有什么话在通过眼神交代。 “到此为止了,岑观河,够了。” 白雪上掉落了几朵红花,似乎是呼吸牵动了伤口,任灿狰狞的表情有一瞬停滞,随即恢复到面无表情,平静而冷漠,随着任灿转身,岑观河的胸前被黑洞洞的枪口指上。 “灿灿!” 岑观河不可置信地大喊。 砰—— 岑观河的胸前被插上一枝血色玫瑰,任灿拿枪的手顿了顿,眼神迅速扫过倒在白雪中的人,而后头也不回地跑向树林。 “卡!过!” 随着江弦生跑出镜头,谷山河中气十足的声音也随之而来,躺在地上的舒明言赶忙从雪地上蹦起来,江弦生回头望去时,便瞧见了站在血浆中搓手取暖的舒明言。 心里悄悄挂上一个笑容。 真的不一样了,我没有再一次亲手杀死她。 江弦生解脱似的想。 “这条虽然过了,但我们再保一条看效果,演员准备,道具处理一下。”谷山河精益求精地说道。 在电影拍摄中,一个镜头反复拍三五次早已不足为奇,大家也习惯了她这样,各自又准备起来,江弦生将道具枪交还给剧组的道具师。拍摄用的枪是特制的,重量与真枪不同,里面装的弹药也是特制,开枪时会有一点声音但并不会有真的子弹射出伤人,每次拍摄前都需要替换弹药,所以往往会准备上好几把交替使用。 虽然谷山河说保一条,但通常并不是再拍摄一遍就结束,按她的习惯像这种重要镜头往往会多角度拍上好几遍,果不其然,这一幕又拍了三遍,饶是江弦生有不停跑动的戏份,也觉着有些冷了,更何况三番两次躺地上的舒明言。 在重拍第四遍时,负责枪械的道具师,干脆直接将枪放到重新整理过的外套里,一起递给江弦生,许是冷了,道具师不知何时戴上了帽子和口罩。 江弦生笑着道谢接过,总觉着衣服好像重了一点,但想着或许是落雪的缘故,便也没有在意。 心里隐隐有些不安感,总觉着有什么遗漏了似的。 这份不安在江弦生饰演的任灿从怀中拿出手枪,抬起枪口时达到了顶峰。 不对! 枪的重量不对! 江弦生瞬间出戏,将枪口移向地面。 “ng,怎么回事?”监视器后,谷山河疑惑地拿起对讲机问话。 江弦生神色凝重,盯着手中的枪,指尖在扳机上微微施力,然后马上松开没有扣下。 “谷导,这枪不对。”江弦生用极为肯定的语气重复道:“这枪不对。” “这是真枪,里面有真弹。” 在训练营时,包含江弦生在内的演员们都多次使用过真枪,江弦生在往复里也有过几次接触使用,对于真枪的质感不说十分了解,但也有几分熟悉。 江弦生无比确定手上的“道具枪”就是真枪。 “你说什么?!”谷山河的声音里带上诧异,不可置信。 江弦生没有继续回应,脱下外套丢在侧方无人的不远处,然后枪口偏向外套,毫不犹豫地扣下扳机。 砰—— 震耳欲聋的一声枪响,惊呆了在场众人,连此刻无戏躲在帐篷里取暖的演员们也纷纷探出头来,要瞧瞧这巨响是怎么回事。 第53章 “还有一发。”没有继续扣动,江弦生抬手将枪横过来,皱着眉开口,只是声音在枪声的回音中听着有些不清晰,很低很低,甚至于有些虚无缥缈。 是她。江弦生看向舒明言,动了动唇,却没有发出声音,只是无声地对舒明言说。 不远处,看清口型的舒明言,眼神沉了下去。 是盛越熙的意思?还是那个叫君浩的男人自作主张? 舒明言即使再不愿承认,都不得不承认,无论是哪一种,都和盛越熙脱不了关系。 我们,当真到如此地步了吗?熙熙。 盛越熙。 第47章 时间在走啊走 外套被打出一个洞,掀开外套还能在地上看到弹壳,鼻尖似乎能够闻到其中的硝烟味。枪响之后,谷山河立刻意识到严重性,当即封锁剧组报了警。 被枪击过的外套仍旧在地上没有移动,舒明言出行拿了衣服给江弦生,然后与她站在一处等警察到来。 边城出警向来迅速,不多时,警察就赶到现场,在谷山河的引导下,英姿飒爽的女警官走到二人面前伸出手,声音洪亮,铿锵有力。 “您好,我是边城市公安局<a href=https:///tags_nan/xingzhen.html target=_blank >刑侦支队队长许知踏。” “您好,我是江弦生。” “您好,我是舒明言。” 江弦生与舒明言先后与许知踏握手,没有再寒暄,直接进入正题。江弦生抬手捏着枪口,将枪把手朝向许知踏,“许队长,这就是我们报警时提到的手枪,我拿到后没有其他人动过。”江弦生又指了指地上的衣物,“道具师给我时就放在外套里,拍戏时我觉着不对劲,试了一枪,打在衣服上,掀开看了有弹壳,没再动过了。” “似乎里面还有子弹。” 许知踏神情严肃,让队友拿来证物袋,再用戴着手套的手接过收入其中,地上的衣服、弹壳那些,也由队友拍照取证,然后放入证物袋。 “道具师呢?”许知踏问。 “跑了,我们没找到人。”谷山河在一旁回答,头疼地揉了揉眉心继续说道:“小江开枪后我立刻让人封锁了剧组,但那个人已经找不到了。” “许队!老韩有发现!”不远处,年轻警察举着手机,边走边朝这边挥手,“附近公厕发现一个被绑的男人,衣服被扒了,找到时已经在发高烧,老韩带着送医院了。” 几人脸色变了变,江弦生苍白着脸说:“怪不得他戴上了帽子和口罩,因为天气冷,大家也有戴帽子或者口罩,我也没在意,只是心里总觉着有点奇怪。” “开拍时才察觉到有问题,和前面使用的道具枪手感不一样。” “剧组之前安排我们在拍摄前进行过器械训练,包含实弹训练。”舒明言开口补充。 “明白了,小李,回去让技侦查一下指纹”许知踏点了点头,和年轻警察交代了几句,转头对几人说:“还麻烦几位跟我们回警局做个笔录。” 几人点头称好,跟着许知踏往外走去。 “不知道江小姐和舒小姐对这件事情有什么头绪没有?有没有怀疑的对象?”许知踏边走边问,只是照例询问。 “自从我和阿言在网上公开复合以后,私信箱里的恐吓信就没有断过,以前也收到过类似的威胁信,但……” 江弦生摇了摇头,看上去对此并不了解。 因着无法把真实的怀疑对象如实告知,只能捡了些容易被查到的事情讲,舒明言时不时在一旁补充几句,例如“近来有感到被人跟踪,但没有发现,况且因为工作性质平时也常有被狗仔跟踪,声音没有报警过。”类似于此,将能告知的部分都一一告诉许知踏。 几人到了警局接受笔录,剧组众人也都被一一问询,等大家都结束时,天已然黑了下来。从警局出来,舒明言和江弦生陪着谷山河去了医院,发烧送医的道具师正沉睡在病房,江弦生隔着窗户看了一眼,可以确定,他并不是最后给她手枪的那个道具师。 也就是说,有人潜入剧组。 之后需要更加小心了,不能再牵扯到他人。 江弦生与舒明言不动声色地交换眼神,无声交流。 舒明言私下和谷山河提了给道具师补偿,用谷山河和剧组名义负责道具师治疗的所有费用,以及后续恢复等费用都由舒明言和江弦生承担,谷山河没有推辞。 第二日,余白赶了过来。 自从减少表演活动后,江弦生原先的助理就被调给其他艺人,所以江弦生没有助理,平时有什么事情都是身为经纪人的余白来处理。余白手下虽然不止江弦生一个艺人,但因着两人多年好友关系,况且事有轻重缓急,江弦生这边总归是要重要一些,所以余白在昨日接到消息后,连夜安排好其他艺人后就坐上最晚的飞机赶过来了。边城路途遥远,没有飞机直达,余白下了飞机又转火车,这才在早上赶了过来。 咚咚咚,一大早急促的敲门声就将人从睡梦中抓出,今日谷山河给大家放了半天假,来缓冲昨日的疲惫。 “没事吧?你俩都没事吧?” 一打开门,余白风风火火地来到两人身前,围着两人打量几圈,在确认两人除了前几日意外受的伤以外,再没有受到其他伤害,这才放下心来。 “没事,白姐,我们都没事。”江弦生合上门,迎着余白在桌边坐下,舒明言给她倒了杯温水。 “到底是怎么回事?都到警察局了,犯人抓到了吗?”一早便赶来,余白着急的连水都没怎么喝,拿起杯子咕咚咕咚灌了下去,这才将喉间的渴意缓解。 “还没有,哪有那么快?警察已经在调查了。” 舒明言先去洗漱,江弦生便也坐在桌边,给余白添了水,和她聊了起来。 “没人受伤吧?” “没有,发现得及时。” “警察怎么说?” “初步定了怀疑对象,可能是几个黑粉,毕竟昨天才发生,还在调查。但因为涉及枪支,警方比较重视。” “这几天我都在这边,道具我跟着检查一遍。” “啊?不用吧?白姐?” “没得退让。” 余白一再坚持,江弦生只得无奈答应,看着余白眼下乌青,江弦生询问她:“要不要去睡一会儿,早上无戏,我也不会随意出门,你放心。” 余白点头:“等下吃点东西就去。” 江弦生闻言便知余白一路奔波,定然是因为着急担忧她们没吃什么,便说道:“那我们一起下去,白姐先回房间放行李,小语估计已经起了,可以一起。” 余白没有反对,爽快地说了声“行”就起身拖着行李回了房,江弦生也前去洗漱换衣。不一会,几人在门前集合,一同下楼在餐厅用餐。 此时正是早餐时间,餐厅里还有不少演员和剧组成员,昨日那番折腾到底是令人疲惫,大家互道早安后,各自安静地坐在餐桌上吃着东西,吃完的人又打着哈欠离去,想来都打算回房补眠。 四人也是如此,用完早饭后,各自回房睡觉。 早上很是安静,等众人缓解疲惫,用过午饭后,剧组再次开工。重新开工后大家都精神高度紧张,谷山河对安全问题慎之又慎,涉及可能产生危险的道具,谷山河甚至和副导演一起亲自检查,生怕再出什么问题。 一下午无惊无险的过去了。 即使剧组有意封锁消息,但报警之事还是泄露在网上,好在狗仔和网友并不清楚具体缘由,只是捕风捉影各种猜测,闹得慌。剧组只好上传声明是协助案件调查不便公开,同时给一些离谱谣言发了律师函,这才平息下来些许。 出了这事,大家也不愿边城多待,加班加点赶工下,本就不多的边城相关戏份没几日就拍摄完毕。换枪事件的调查结果还没出来,于是江弦生和舒明言在离开前加上了许知踏的联系方式,有什么发现也好及时联络。 剧组接下来的目的地是春城和极边市,在蓝田娱乐安排下剧组安保又一次加强,好在没有再出任何问题,两个城市的相关剧情拍摄很顺利。 2042年1月20日,《防线》杀青。 2042年1月21日,江弦生终于再一次得以在舒明言家度过除夕,然后是春节。 换枪事件还没有结果,警方锁定的嫌疑人被一一排除,道具师醒来后只记得自己被人从身后打了一下,完全没有看见人。因着涉及非法持有枪支,上头很重视,许知踏忙得年没过完就回了警局,这让江弦生和舒明言很是愧疚,考虑再三,以个人名义给边城市公安局捐赠了一些设备和吃食。 假道具师做得很隐蔽,监控中几乎没有他的身影,有的部分也没有露过正脸,警方一时陷入僵局。但天网恢恢,疏而不失,假道具师在离开剧组后的方向意外被一个做视频玩的小孩子拍了下来,警方在视频中看清了他的侧脸。 有了侧脸,调查方向就明了起来,假道具师身上不止一条杀人未遂,还背负着好几条人命。虽然仍旧没有抓到人,但是警方调查到他和某些势力有联系,是边城警方一直在追踪的势力。 第54章 案子被并入重案,接下来的,许知踏也不方便透露给她们了,只是让她们有条件就加强安保,尽可能不要单独行动。江弦生向她道了谢,没有再追问。 挂了电话,江弦生与舒明言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些许安心。 2042年1月28日,大年初七,《江山歌》春节档上映,江弦生陪着舒明言去了首映礼。这一次,是江弦生坐在人群中,舒明言站在台上被电影院的聚光灯照射。 舒明言被安排换上了戏服,虽然不是战场上的那副铠甲,但也穿着便于行动的戎装,飒爽英姿,好不意气。 江弦生弯着眼角,口罩下含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眼目里是春日的阳光,藏在冬日雪后。 作者有话说: 接下来进度应该会拉快一点 第48章 时间啊,它在奔跑 白雪在艳阳下化作春水,滋润大地,雨水浇灌城市,而后有雷始响,惊了春日百虫。万物从土中生长,农间开始耕作,听得那虫鸣将春日分成两半,阳光也变得温和。 2042年3月的某一日,盛越熙送来调查结果,与钱语查到的差别不大,只是更为详细,一些黑粉和极端粉丝的过激言论都被整理其中。 没什么意义。 这些纸张上记录的信息,和在过往里舒明言多次调查出的结果并无二致,都是摆在明面上的那些,真正隐藏在背后的主谋没有半分信息显露。 也不可能有半点消息,盛越熙和君浩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舒明言早有预料。 但对盛越熙,舒明言还是真诚表示感谢,共进午餐后又陪着她在庄园里走了走,和过去一样。 春日以来,舒明言断断续续想起了少许片段,前世里的从前、曾经、未来,前世太长,能够被想起的不到三分之一,调查结果就在其中。过往里舒明言也有拜托盛越熙调查,结果始终如一。 真正的主谋,舒明言心里清楚得很。 私下调查还在继续,更为隐蔽和小心,在父亲战友儿子小何牵线下,舒明言与警方暗地里联系过,同许知踏也是。 在仲春与暮春之交,人们扫墓踏青,随后时雨乃降,五谷百果乃登,又是阳历五月时,炎暑将临,万物皆长。 这些日子江弦生也没有闲着,反复重生的这五年,在舒明言回来前,江弦生从未闲过。像很多小说里写的那样,先知是重生者最大的金手指,江弦生有特意关注过一些事情。当然不是指彩票号码和球赛结果,江弦生所关注的是一些现在正值危机但以后会发展很好的公司、因为某些缘故遭受伤害的人们、可能会发生的灾难等等。 但前世发生过的灾难今生并不一定会发生,没办法确定的江弦生与舒明言二人只能在网上有意无意提醒大家,一旦发生及时捐款捐物。一些因故受伤或死亡的人也是,除了少数几人会像齐想一样是必然发生,其他的人们大多都不确定。 经历四十八次重生江弦生也总结出来一些规律,就像救下齐想一样,救下必然发生的,能确保她和舒明言的生存时长。 面对可能会起死回生的公司,江弦生也是尽可能投入资金,投资一些项目,资助一些学子和创业者。虽然也并非全部都有回报,但好在大多是有所起色,甚至于成为行业新贵,江弦生通过这种方式积累了一定人脉。 现代社会,有时候人情比纸薄,有时候人情大似天,不是所有接受帮助的人都会感激江弦生,所以最后能够成为朋友的几人,也成了江弦生可以信赖的朋友,其余的那些也可以用人情拿到一些不痛不痒的帮助,聊胜于无。 在江弦生信赖的朋友中,虽说不是各行各业都有,但也不乏退伍回来开设安保公司的朋友,江弦生也拜托他们帮忙暗中调查,同时也悄悄布置起来。 小满江河满,之后便是收获又播种的时节,舒明言在江弦生与家人陪伴下迎来三十岁生辰。 夏日已至,太阳开始往回走路,天气往盛夏时节走去,小暑过后第二日便是江弦生的生日,也是《防线》的首映日。 2042年7月8日上午十点,《防线》首映。 这一天,江弦生三十了。 岑观河和薛之州与任灿在酒吧重逢,曾经一起长大的三人,走上了完全不同的道路。 薛之州重伤,酒吧包房任灿和岑观河大打出手。 岑观河被恶意陷害停职,开始私下调查。 任灿被集□□去边城,交易前再遇岑观河。 雪中分别,任灿开枪打中岑观河,逃往异国他乡。 三人各自行动,暗地里联络,最终警方抓捕集团大量主要成员,包括集团老大“教父”,剩余成员逃回境外。 境外基地,任灿引爆所有炸弹,将剩余众人送上天,镜头拍着她的笑,身后一片火海。 最后的最后,岑观河独自坐在儿时三人常去的公园,嘴里空落落的,突然想要吸烟,手无意识地在包中摸索,却忘了自己下定决心戒烟后将烟盒全部丢弃,怎么也摸不到。 “吃糖吗?橙子味的。” 有人从身后递了跟棒棒糖,五毛钱的棒棒糖上的橙色包装纸,并不像现在热卖的那些糖果那么精致,有些廉价的包装纸上印着一个笑脸logo。 岑观河愣了愣,猛然回头看去,背着阳光,女人脸上有一道长长的疤痕,但她依旧笑得灿烂,如春日阳光。 舒缓的片尾曲掩盖不住影院中众人的啜泣声,在片尾曲后是几个彩蛋,放着拍摄时的花絮,其中也包括江弦生舔血浆的场景,先前的情绪还未平复,这一下又让众人红着眼笑了起来。 主创团队在掌声中入场,流程和其他的电影首映没什么不同,提问、回答、互动等等,现场主持人最后问了一个问题:“那么作为原作者,不知道江小姐有什么想对大家说的吗?或者说一句话推荐一下我们的电影。” 江弦生拿起画筒,并没有马上回答,而是柔下眉眼看了一眼舒明言,才开口道:“希望大家,不要放弃心中的光,哪怕在黑暗里,也向着光,前行吧!” 因为电影首日同时开启《防线》原作书籍发售,流程中多了一项现场签售,愿意购买书籍的现场观众有序地排队购买。 “玄玄。”一位粉丝喊出江弦生粉丝们给她起的称呼,小姑娘瞧着年纪不大,大约十四五岁的样子,眉眼间还有些阴郁,在江弦生视线投来时有些紧张地红了脸,还是鼓起勇气问道:“走在黑暗中,真的能看到光吗?” 小姑娘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颤抖,像是在求助。 江弦生勾着唇,将声音放得温和,朝着小姑娘露出一个柔和的笑:“只要心里有光,坚持走下去,我们就能够看到光。”像是在回忆,也像是怀念,“我也曾迷失在黑暗里,很久很久,久到我以为我再也无法见到光了。” 说着,江弦生对着小姑娘招了招手,示意她附耳过来,悄悄地在她耳边说:“但我找到了我的光,光也找到了我。”江弦生指了指坐在不远处的舒明言,小姑娘偏头看去,舒明言似乎是察觉到视线,偏头对她报以温和一笑。 “我相信你也可以找到你的光,无论它是什么,它都会带你走出黑暗。看看身边,看看世界,它一直都在。”江弦生轻轻地揉了揉女孩的头,对她说了一声“加油,别放弃。” 女孩站直身子,对着江弦生郑重地点头,含泪说了声“谢谢,玄玄生日快乐!祝你幸福!”,女孩抱着书离去,把位置让给下一个人。 《防线》首日票房4.25亿,书籍预售超过5万,还算可以的数据。 在电影热映期间,夏日走到了尽头,等电影最终下映时,已到了秋日的第二个节气。秋老虎给人们带来闷热,随着网络平台上线,《防线》又一次迎来热度。 借此,江弦生和舒明言得到大量关注与曝光,除了各自工作以外,二人几乎不再出门,偶尔几次出门都是悄悄地避开人群,去处理一些记忆点。10月下旬,两人共同接了一部带有公益环保性质的综艺节目,再没有特别需要注意的事情,2042年的剩余时光就这样平淡地过去了。 大寒一过,就是新春。 2043年2月9日,舒明言和江弦生在联欢晚会上同台演出,演出结束后两人挽着手回家。 2043年2月10日,清晨醒来,江弦生对上同样醒来的舒明言的双目,笑着说了句:“新年快乐。”喜溢眉梢,兴奋地拉着舒明言起床,在窗边看一夜之间银装素裹的城市。 美景如画,令人沉醉。 2043年2月28日,江弦生写完新作,一本关于人与自然的故事,是综艺节目带来的灵感,不是前世里写过的文字,完全全新的作品。 此刻虽还未到饭点,但舒明言已早早在厨房准备,江弦生出了房门与舒修月和杜商衡问好就进了厨房帮忙。江弦生没有味觉,但洗菜、切菜、看火等小事还是可以做的,一家人愉快地用过2月最后一天的晚餐。 第55章 2043年3月末,公司决定将新作以网络剧形式呈现,江弦生参与剧本改编,投入工作中去。 2043年4月中旬,舒明言接了一部新电影,与江弦生短暂的分隔两地,仅靠网络联系。网络上的秀恩爱虽然因为工作没有那么频繁,但并没有停止,粉丝们对此已经习惯。 2043年6月21日,江弦生赶到剧组为舒明言庆生。 2043年7月8日,前日杀青后舒明言连夜赶回京市,陪江弦生过生。 2043年8月末,网剧上线,因着题材缘故,热度适中,口碑和评分都不错,蓝田娱乐小有所获。 2043年9月末,江弦生继续将前世写过的书籍,重新写出,完成写作任务。 2043年10月中,剧本通过公司审核,投入拍摄,江弦生未参与剧本改编,参与选角与投资。 2043年12月31日,舒明言新电影上映,首日反响极高。 2044年1月29日,除夕,江弦生再一次在舒明言家迎来新年,美中不足的是舒修月因为工作当夜没有回来,到第二日春节当日中午才风尘仆仆地赶回来。 属于她们的,新的一年开始了。 作者有话说: 进度比我预计的要慢一些,我也没想到我能写这么多字,看来总体字数会比我原定计划要多 第49章 邀约/受伤 2044年开始后,舒明言父母都变得忙碌起来,能够回家的时间变得少了许多,常常不见人影。 舒明言与江弦生感情日渐稳定,平日除了工作,与朋友们走动的次数也多了起来。4月某日,舒明言带着江弦生赴约,盛越熙的邀约。 “盛小姐,好久不见了,今日打扰了。” 还是悦家茶馆,上午十点,舒明言和江弦生牵着手走进听月阁包房,江弦生含笑向盛越熙问好。 “江姐姐见外了,早先便想着和姐姐们见一见,但我身体一直不大好,许是不自觉受了凉,医生不让见外人,没想到这一拖就又过去了一年多。”盛越熙笑眯眯地说着,如同四月的阳光,看上去十分温煦而柔和,话语音调也给人一种如沐春风般舒适的感觉。 眼里的笑意深却不达眼底,江弦生敏锐地察觉到盛越熙话里有话。 舒明言却好似没多想,在盛越熙面前舒明言向来是放松状态,不会对她有所怀疑的样子。 “明言姐、江姐姐快坐。”盛越熙热情地招呼二人入座,偏头吩咐身后的男人,又询问二人意见:“君浩,让人添茶来,碧螺春可以吗?” 舒明言莞尔一笑,“熙熙安排就好。” “那好,就碧螺春。”盛越熙吩咐下去,男人点头应下出了门,盛越熙将菜单摆在江弦生面前,笑吟吟地问道:“姐姐们看看想吃什么?我和江姐姐太久没见过了,都不记得姐姐喜欢吃什么了。” “盛小姐太客气了,是我的疏忽,这些年都没和阿言一起来拜访。”即使过去这么多年,江弦生还是不得不承认她很不擅长应对这类人际交往,尤其是应对盛越熙。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比起以前为数不多的几次见面,盛越熙此时的攻击力要更为强烈。 虽然依旧很淡,若有似无,但江弦生能够感到不适。 “我不挑食,江小姐和阿言决定就好。”江弦生笑着将菜单推了回去。 不挑食这话并不是谎言,江弦生以前虽然有不喜欢吃的东西,但要吃也能吃下,不爱吃和不吃是两回事。福利院的生活不允许孩子们挑食,只要不过敏,孩子们向来是有什么吃什么。更何况,现在江弦生没了味觉,吃啥都一样。 闲聊几句,舒明言照常问起盛越熙的身体情况,又是叮嘱几句,盛越熙押了一口茶,十分好脾气的接受舒明言的唠叨。两人言笑晏晏地说着话,分享生活里的趣事,江弦生并不开口,但并没有被冷落的不满,时不时地给两人添上茶水,然后在递给舒明言时迎上她的笑,彼此交换笑意。 深棕色的眼眸闪过一瞬阴沉,盛越熙低头抿了一口茶。 话题偶尔也会带上江弦生,舒明言总是眉眼含笑,说着“阿弦……”“阿弦她……”,这时的盛越熙往往笑而不语,等舒明言说完才接着另起话头,有时候也会说上一两句“看样子明言姐很开心”“开心就好”这样子的话语。 有时盛越熙也会问江弦生:“是这样的吗?江姐姐。” 江弦生这时会报以笑意回答:“嗯,因为是阿言啊。” 然后江弦生与舒明言四目相对,像是想到什么一样,或是“噗呲”一声,各自笑了起来。 在两人看不见的对方,盛越熙眼里的笑意越来越浅,浓雾弥漫上眼眸的深色。 一餐饭的时间很快过去,一些没什么营养,翻来覆去说过许多遍的话题也到此为止,江弦生再次用鞠躬礼向盛越熙表达感谢,舒明言也在一旁郑重其事地做着同样的动作。 盛越熙慌乱地摆摆手,阻止二人弯腰同时嘴里说着:“没什么,举手之劳,姐姐们不必放在心上。” 然后是微笑道别,又在彼此看不见的地方沉下脸。 “君浩”盛越熙冷冷地开口。 “我知道了。”男人平静回答。 各怀心事。 ------- 2044年5月,江弦生又发病过两次,和先前几次发病一样,舒明言都陪在她身边,或许是爱人陪伴,江弦生逐渐能够快速分清幻象和真实。刚开始,疼痛发作时舒明言常手足无措只能看着,因为舒明言答应江弦生不再以伤害自己的方式来帮助她,后来有一次舒明言冲动地吻了上去,企图帮助江弦生转移注意力,误打误撞缓解了些许痛苦,就和当初血液流入时一样。 有舒明言的气息交融,疼痛感变得轻了许多,持续时间也比之前短了许多。 或许,舒明言真的是江弦生的药。 自那以后,以吻封缄成了常态。 2044年6月初,江弦生去年完成的新作首映当日,安保人员抓获几名企图纵火和泼硫酸的“黑粉”,最后大合影环节,江弦生被刺受伤送医。 袭击来得突然,所有人都没有防备,合影时身处护栏最前方的一个笑得灿烂的“粉丝”突然掏刀就刺,快到江弦生没有反应过来。一连好几刀伤口在后腰,最后一刀伤口很深,江弦生向前失去意识倒在地上,现场血流成河。反应过来的众人连忙制服袭击者,江弦生也被紧急送往医院抢救,舒明言赶到医院时,江弦生还在抢救室没出来。 现场和网络上引起一场轩然大波,关于此次事件的猜测层出不穷,各大媒体账号也纷纷针对黑粉袭击事件发文探讨,甚至于官方也下场批判粉丝极端行为。 好几日过去,江弦生才终于脱离重症监护室,舒明言连着守了几夜,身形消瘦了不少,江弦生从昏迷中醒来时,瞧见舒明言通红着双眼,眼下乌青一片。 “阿……言……抱歉……让你……担心了。”声音很轻,江弦生还戴着呼吸机,话语断断续续的,十分费力。好似稍一用力,就会牵扯到伤口,传来痛意。 “阿弦!”发觉舒明言按下呼叫铃,朝着那头喊了几句,又对着江弦生含泪道:“你终于醒了。” 虽然江弦生并没有感受到疼痛,但到底是失血过多,在死亡前走了一遭,失了元气,江弦生说话还是有气无力的。 “别……哭……我……没事……” 江弦生费力抬手,想要帮舒明言拭去泪水,但隔了些距离,江弦生伸长了手还是够不到。 “嗯!嗯!我不哭!” 舒明言用手背抹了一把眼睛,将晶莹擦去,扣上江弦生抬起的手,让温暖得到感受。 医生和护士齐刷刷地进门,检查交代一番,又齐刷刷地离去,病房里又只剩下了坐在床边的舒明言,和侧卧在病床上的江弦生。 “阿言,上来,休息一下吧。” 单人病房的病床不窄,深知此刻让舒明言回去休息,她定然不会同意,江弦生努力想往旁边移动,将位置让一些出来好让舒明言休息。 “你别动,小心伤口。”舒明言赶忙制止她,起身绕到床的另一侧,脱鞋躺了下来,“我睡这边就好,你别动了。” 江弦生闻言没再动了,感受到身后有暖意传入,勾着嘴角说了声“好。” 夜色已深,病房里回归安静。 “抱歉。”突兀的,落针可闻的房内响起一声浅浅的歉意,是江弦生在开口。 “是我疏忽了。”她说。 “让你担心了。”她继续说。 “下次我会注意的。”她低低地说。 房内无人回应,似乎身后那人已经睡去。 江弦生没再说话。 泪声幽幽回荡。 江弦生着急想要转身,却被舒明言抵着后背动弹不得。 舒明言埋头抵在江弦生的背上,呜咽着,泪水打湿了病号服。 “不要再……”她抓着她的衣服,声音哑的不像样。 “不要再丢下我一个人了”声音里透着痛苦,是她在苦苦哀求。 第56章 “我知道了,不会再有下次了。”泪意也找上了江弦生,她咬着唇,满是哽咽,含着承诺。 这次被刺是意外,但可能会遭受袭击是却是有所预料的,早在几日前江弦生就收到过匿名恐吓信。 原本舒明言是想阻止江弦生去首映礼现场的,在与警方联络过后,一致认为这是一次很好的机会,江弦生作为诱饵能够让隐藏在背后的势力露出马脚,所以江弦生才坚持去了首映礼,并且拒绝舒明言同去。 他们都以为那几名企图纵火和泼硫酸的“黑粉”就是全部,却万万没想到前排看似演员粉丝的人,会是最终动手的人。那人也确实是主演粉丝,曾经是,甚至还是大粉,只是在主演结婚后早已脱粉。而他动手的目的很简单,有人给他钱要他这样做,因为迷上赌博,男人这些年欠了不少外债,被追债到几乎要去死的地步,这时,有人给了他一笔他无法拒绝的金钱,同时用他的父母威胁他,所以他不得不做出袭击江弦生之事。 男人并没有见过威胁他的人,账户上的金钱来自境外账户,线索似乎到这就断了,江弦生算是险些白白丢了性命。 但真的如此吗? 警方没有放弃,江弦生和舒明言也没有放弃。 终有一日,她们会抓住他们的尾巴,将所有证据串联起来。 江弦生想要活下去,想要和舒明言一起活下去,她们有彼此在身边,再也不会轻易放弃。 想要活下去,想要和对方一起活下去。 活下去,然后,走向未来。 第50章 有什么不对 2044年7月初,被舒明言按住住了一个月院的江弦生终于得以出院,在好友们轮番探望下,医院里的日子也不算无聊。闲来无事时,江弦生又开始写作,伤口虽然恢复了许多,但还是不能久坐,于是常被舒明言揪着耳朵念叨,然后听话躺下,所以江弦生也才刚写了开头。 好容易出院了,江弦生被舒明言带回家去过了生日,一直养伤到国庆前才勉强同意她参与工作。舒明言这段时间也推掉一些工作,安心在家照顾江弦生,只留有一些不便推辞的,在京市内当天可以完成的工作,早上出门晚上回来。 今年开年以来,舒明言的父母都很忙碌,所以舒明言不在家时,或是拜托舒明若,或是拜托余白来照顾江弦生,也是监视她不要乱跑乱动,安心养伤。有时齐想也会来,陪着舒明若一同,间或着与江弦生聊上几句,这三年下来,齐想与江弦生也算得上是半个朋友,还算聊得来。 国庆前舒明言接了一部戏,是谷山河导演的新剧本,大女主仙侠剧《问仙》的女主,江弦生也试镜选上女二,作为女主师妹,国庆一过就随着舒明言一同进组。 仙侠,有仙,有侠。定妆照一出,网上又是一阵热议,由于是大女主无cp剧,网友们又开始热闹整活,到处拉配对。不过,毕竟正牌女友江弦生也在剧内,明显cp粉丝们又开始喜大普奔。 2044年12月,江弦生在拍摄期间完成新作《向死而生》。 2045年1月18日,《问仙》平安杀青。 2045年2月16日,除夕,舒修月和杜商衡因着工作,一个不在京市,一个不在国内,这一年的除夕只有舒明言和江弦生两个人在家过。 零点钟声响起,一声“新年快乐”异口同声地从两个人口里说出,电视上又是唱起大家耳熟能详的歌曲:“难忘今宵~难忘今宵~不论天涯与海角……” 2045年3月16日,《向死而生》选角,傅山雪被童万里选中成为女主沈颜的扮演者,江弦生担任编剧,舒明言饰演疯子反派乐铭,拍摄地点选在山城。 2045年4月8日,剧组一行人前往山城,《向死而生》开机。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沈颜跌坐在地,一向清澈的眼目里被染上复杂的浑浊,不可置信的看着乐铭,不敢相信自己所有的苦难都是来自于这个最信任的朋友。 乐铭歪着脑袋,居高临下地站在沈颜身前,饶有趣味地打量着她,笑得恶劣,语气更是充满愉悦:“我等这一天很久了,我一直想知道你发现所有的罪魁祸首都是我的时候,会是怎样的反应?” “呵呵呵,就是这样!”乐铭的笑声变大,直至捧腹大笑,她对此期待已久,“我想要看到的,就是这个表情!哈哈哈哈!” 沈颜失神地望着这个熟悉又陌生的人,等到她笑声停止时,沈颜已经无力再起身。 身后不过两步,就是天台边缘,只需再往前一步,生命就会到此为止。 沈颜机械地转动僵硬的头,看着雨幕下变得昏暗的天空,惊雷随着闪电炸亮了人间,沈颜忽地笑了。 “乐铭,再见。” 话音刚落,沈颜不知哪来的力气,方才还发软的腿变得飞快,三步并作两步,一个起身用力,沈颜飞到了半空中。 在乐铭茫然又惊恐的眼神中,沈颜消失在高楼之中。 2045年8月13日,《向死而生》杀青。 2045年12月31日,《向死而生》首映。 2046年2月5日,除夕,舒明言和江弦生再次同台登上联欢晚会,舒修月和杜商衡在台下津津有味地看着节目上演。 年后,舒明言和江弦生还是一直住在父母家,相较于其他地方,这里的安全性要高得多,也不怕会被人窃听。是的,舒明言和江弦生在外住宿时,不止一次发现过隐藏摄像头和窃听器,只有父母家,或者说舒修月这里是安全的,毕竟是政府官员家中,安保力度很强。 但舒明言平日与江弦生沟通时,还是会十分小心,甚至托人购买了屏蔽设备。 2046年4月4日,一则新闻登上热搜。 #盛世集团董事长深夜遇害#[爆] #男性情人刺死金主究竟为哪般#[热] #竟然是他#[热] #父子爱上同一人# #爱情不分性别# “2046年4月4日,盛世集团董事长于凌晨被同性情人袭击身亡,男性情人在杀害盛世集团董事长后主动报警自首……” 电视里新闻主持人字正腔圆的话语,正一字不落地传入尚在用早餐的舒明言耳中,有什么画面从脑中闪过,舒明言愣住了,拿着勺子的手僵在半道,勺里的粥沿着边壁滴落回碗中。 “阿言?怎么了?”察觉到舒明言突然停下喝粥的动作,江弦生也停下用餐,不由得抬头询问。 “这个新闻……”舒明言抿唇思索,声音迟疑:“我好像在哪听过类似的?不是现在,是很久很久以前。” 舒明言指的是上一世。 “不止一次。” 手中脱力,汤勺掉在桌上,勺中的粥洒落。 “阿言!” 头痛欲裂。 舒明言越是回想,就越是头痛欲裂。 拇指按在太阳穴上,指尖用力压着,舒明言眉毛皱在一块,脑中像是有千万根针在扎一样,疼痛难忍。 过往一幕幕闪过,跑马观花一般,来来回回。 “盛世集团董事长……” “情人杀害……” “男性情人仇杀后自首……” 是了,就是这些。 入耳的新闻播报在生活中来说只是一件很小的事情,但这事与盛越熙息息相关,舒明言还记得自己因此给盛越熙打过电话,或是因为担忧到她家中陪伴她,甚至陪同她主持葬礼。 “我怎么会……忘了?”舒明言揉着额,脑中的撕裂感在完全回忆起来这事后渐渐退去。 微凉的一双手覆上额间,代替她轻柔地揉着额头两侧,江弦生站在舒明言身后,眉宇间带着担忧。 “阿言,你怎么了?还好吗?” “没事了,突然想起来一些事情,没事的阿弦。” 虽然舒明言说着没事,但江弦生想到方才舒明言的模样,还是不免担心,生怕她也和自己一样,会时不时的疼痛,只是她一直没发现。犹豫片刻,江弦生还是开口询问。 “阿言,你是不是……也是……” “不是,你别担心。”江弦生一开口,舒明言就知道她想要问什么,舒明言握住江弦生按在自己额上的手,她摇了摇头,“真的不是,我只是突然响起那个新闻我在什么时候听过了。” “别担心好吗?” 舒明言拉过江弦生的手,放在唇上吻了一下。 “我听过不止一遍,在那些……我被她杀死的人生里。” 舒明言说的有些慢,声音很轻,她闭眼回忆,像是不知道如何去说,难以开口。 “怎么会?” 舒明言拉着江弦生让她坐在腿上,舒明言抱着江弦生,将头埋在江弦生颈间才继续小声地说。 “每一次,每一次都是,在这个新闻后至多半年,我都会因为她安排的各种‘意外’死去。阿弦,你还记得最初分手的那一次,第七次吗?” “我记得。”记忆一下子被舒明言的话语拉回那一世,江弦生哑着嗓子低声回答。 “在现有的记忆中,我第一次听到这个新闻是在那一次的2042年10月,然后11月22日我们就翻车坠山。”舒明言仔细回忆,前七次人生暂时还没有完全想起来,完整的记忆是从第七次重生开始的,舒明言边回想边继续说着:“后来的人生里,只要这个新闻一出,少则一月,至多半年,我都会死,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死去。” 第57章 舒明言回忆起那些被盛越熙杀死的人生,盛越熙总是失望地看着她,然后问她:“明言姐,你为什么总是放不下她呢?正常不好吗?” 舒明言每次都会以同样地回答告诉她:“什么是正常?我和阿弦也是正常的恋爱,我始终无法放下她。” 然后,舒明言被迫迎来死亡。 江弦生对于以灵魂状态下见证舒明言死亡的一部分记忆有些模糊,她只记得她死去,却总是看不清她因何而死去。在这一刻,舒明言提起时,迷雾散去,江弦生终于看清了过去看不见的那些记忆。 “除了那些我们都因为意外去世的人生以外,其他的死亡都与这相关,阿弦,你仔细想过我们的死亡规律吗?” “死亡规律?” 舒明言的问题让江弦生一愣。 “2047年7月15日,这个时间的确很重要,我们几乎在这个时间前都会因为各种原因死去重来,无论是因为她还是各种意外。除了第四十七次重启。那一次,我们都是在这之后死去的,而那一次没有这个新闻。” 那一世的盛世集团董事长,也就是盛越熙的父亲,因为中风瘫痪在床,盛越熙迅速接手盛世集团。 确如舒明言所说,江弦生在第四十八次重启以前,一直都认为必须度过2047年7月15日才行,但第四十八次重启让她产生了疑惑,只是没来得及细想就被再次重生这事慌乱了心神。 第四十七次是分水岭,但,为什么是第四十七次? 或者说,为什么是第四十八次? 第四十八次重启,舒明言突然就带着记忆进入循环。 第七次,第四十八次,两个转折点。 江弦生想不明白,舒明言也没有头绪。 于是决定先放在一边,舒明言接着说:“我想,在第四十七次之前时间确实是关键点,即便她不动手,我们也会在此之前因为各种原因死去,就和很多电影里演得一样,死亡是固定的结果,区别只是死亡的方式和你我的死亡顺序。” “但第四十七次,阿弦,那一次我们打破了这个时间截点。” 舒明言埋首在江弦生颈间,嗅着她身上淡淡的香气,头一点儿也不疼了似的。 江弦生被她蹭的有些痒,不自然地回了声:“嗯。” “那一次,你是被她杀死的。”舒明言抱着江弦生的手略微用力,声音闷闷的,“她策划了爆炸。”结合从前查到的一些事实,舒明言从蛛丝马迹中找到了当初的真相。 “我猜到了。”仔细想过的江弦生早早猜测过这个原因。 “而我是自杀的。” “我知道。” 早在这一世重逢那日,舒明言就告诉了江弦生她记得的一切,江弦生心疼地抱紧了怀中的身躯。 “所以我猜测,从那一世起,死亡本身可能就成为我们重生循环的关键,或许哪怕过了那个时间,只要一天不解决,我们就可能因为各种原因再次重来。” 舒明言这番话没有根据,连她自己也无法确定,但冥冥之中像是有谁告诉她一样,舒明言觉着这可能就是重启的关键所在。 回忆起第四十七次重启的人生中,要说有什么和之前不同的地方,最大的不同大约就是那场婚礼,四十多次重启中舒明言也有过几次订婚,且都是作为帮助游雨霁打掩护。但唯一一次举行婚礼就是第四十七次重启,纵然那不过是她与游雨霁演给世人看的一场,虚假的戏。 盛越熙想要看到舒明言拥有“正常的”感情,所以当舒明言迈入她认为正常的婚礼殿堂后,盛越熙便对舒明言不再有过激想法,反倒是想要排除江弦生这个唯一的不确定因素。所以,在那一世见过舒明言后的盛越熙,策划了爆炸杀死江弦生。 在盛越熙父亲未死的那些人生里,她们以意外结束,而在盛越熙父亲死亡的那些人生里,盛越熙会因为舒明言放不下江弦生而痛下杀手。 盛越熙父亲的死,或许是盛越熙情绪的催化剂。 而现在,舒明言再一次听到这个新闻。 或许,就要迎来结局。 第51章 前情 “小姐,抱歉,还是没有那边的任何消息。”办公室里,下属一脸惧怕地低着头不敢看办公桌后一站一坐的两人,更不要说偷偷打量盛越熙的神色,他战战兢兢地站着,额间冒出几滴冷汗。 嗒、嗒、嗒。 盛越熙撑着头,用钢笔一下一下敲着桌面,没有说话,她似乎有些疲惫,眼下有一丝青色。 “除了安阳时代城的房子以外,这几年我们都陆续安装好了摄像头和窃听器,她们很少过去,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盛越熙身旁的男人穿着西装斯斯文文的样子,但划穿右脸的疤痕让他看上去多了几分凶狠,男人就是跟着盛越熙多年的君浩,也就是马好。 “可能被察觉了。”君浩说着,见盛越熙的杯中茶水少了许多,转身拿壶添上,才又继续说道:“安阳时代城毕竟是政府小区,住户大多都是干事、要员,甚至还有一些军方家属,出入检查都十分严格,我们的人进不去。这两年不少门户都配备有警卫员,甚至部分楼栋的楼道都安装了特殊屏蔽仪,即便是安上去了,恐怕和我们植入在她们手机里的监听一样,什么也收不到。” 盛越熙抬杯饮了一口茶,瞥了一眼君浩,示意他继续说。 “还有就是……”君浩皱着眉,看着盛越熙有些难看的脸色,吞吞吐吐不知是否该说。 见君浩难得的犹豫不决,盛越熙有些诧异,抬手示意还站在桌前的男人离开。 下属立刻转身离去,还不忘轻轻合上门,生怕惊动了里面的两人。 “说吧,君浩,你我之间还有什么不可以说的?”盛越熙颇为放松地笑了笑,没有算计也没有冷漠,只有面对好友时的轻松。 “越熙。”君浩唤了一声盛越熙的名字,看着她叹了一口气,“方先生他……”他停顿了一息,声音稳了稳继续说道:“他说他答应我们的他已经做到了,我们答应他的是不是可以……” 啪的一声,手中的杯子被盛越熙砸在君浩脚边,盛越熙的眉宇间已漫上一层薄怒,她咬着牙,声音恨恨,一字一顿地说:“他在做梦!” 盛越熙双唇微颤,显然是气急,脸色愈发苍白起来。 气氛一时有些僵。 忽地,手机嗡嗡地响了起来,专属于舒明言的铃声传来。 盛越熙深深呼吸,几个呼吸就平复下怒意,拿起手机按下接听后放在耳边,盛越熙一开口,声音里听着就是浓浓的疲惫。 “喂?明言姐?” “没事,不用,我没事。” “有些忙……嗯,我知道的,谢谢明言姐。” “也帮我谢谢江姐姐。” “我能应付过来,有君浩在,没事的。” “好,我会的,放心。” “明言姐再见。” 说话时的盛越熙好像和以前在舒明言面前时没什么两样,只是十分疲惫,带着悲伤。可一挂了电话,盛越熙的神情立刻恢复到冷漠,许是有些头疼,她的右手按在头上,又像是在思考,指尖一下一下在额侧敲着。 “君浩” 盛越熙轻轻抬眼,目光沉静又冰冷,如同草原上的狮子静静地盯住了猎物。 君浩心里一紧,不再劝说,放柔了声音回应了一声“越熙”,等着她接下来的话语。 “我不会同意,他要赎罪,但我不会原谅。”盛越熙的声音很冷,让人感觉如同暴露在冬日最寒冷的地方,没了衣衫遮掩,只是出现就将人冻僵。 君浩明白了她的意思,按下心中还未说出口的劝解,沉默点头。 “明言姐那边。”盛越熙神色稍缓,黯淡在眼底一闪而过,“再看看,等葬礼那天看了再说。” 君浩半阖眼眸,压下一丝怜悯,沉声回道:“明白了。” ------- 舒明言和江弦生神情凝重。 这些年来,她们虽然一直知道敌人是谁,但是对方势力不明朗,死亡缘由也没有完全明确,所以即使对方这几年来数次出手,她们依旧没有成功抓住她的尾巴。 自从在晨曦别苑也发现针孔摄像头后,江弦生和舒明言除了工作以外,几乎没有在外过夜过,长期都住在安阳时代城。可即便如此,哪怕有屏蔽仪在,两人进行一些重要对话时,还是会十分小心,都是悄悄耳语。 常用的手机也不安全。 即使对方不一定能听见,她们仍旧十分小心。 舒明言同江弦生在以前就做过测验,重生之事无法告知父母,一旦要告知时,就会被无形的力量扼住喉咙,以至于无法开口。哪怕是用视频录下来,涉及关键词部分要么卡顿要么言语模糊,纵然如此,江弦生于舒明言仍旧怕有个万一,只因为敌人太过聪慧。 盛越熙自幼便是个聪明的孩子,从能够害死她们多次来看,足以证明这一点。所以,不排除这几年她对她们的防范也有所察觉,舒明言能够约见盛越熙的次数少之又少,警方那边对于君浩的势力探索也陷入僵局。 第58章 舒明言思索片刻,拿起桌上的手机发了几条信息,江弦生也从餐边柜上拿起与舒明言同款的老式按键手机,编辑了几条信息点下发送。 然后,舒明言走到沙发边,拿起放在坐垫上套着手机壳的手机,找出盛越熙的号码按下拨出。 嘟嘟几声过后,盛越熙接通了电话。 “熙熙,你还好吗?我看见新闻了,节哀。” “现在……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一定要说,不要自己一个人撑着。” “阿弦也很担心你。” “能应付吗?你一个人要不要紧?” “需要我们就说,我随时赶过来。” “好,那我不打扰你忙了,熙熙再见。” 哪怕是敌对关系,在这个特殊情况下,舒明言到底是有些关心盛越熙的,听出她的疲惫,舒明言不自觉放轻了声音,难免多了几分真心在关心里。 按下结束通话的按键,舒明言叹了一口气。 如果不是因为盛越熙会杀死她们,舒明言仍旧会把她当作最亲的妹妹。 眼下,恐怕是连表面上的和平相处都维持不久了。 江弦生知道,时间,恐怕快到了。 几天忙碌过去,网络上翻来覆去讨论盛世集团这些年来的丑闻,不仅是盛越熙父亲的历任情人,连早年病去的盛越熙母亲和自杀的哥哥都被网友拉出来讨论。转眼就到了2046年4月10日,盛越熙父亲的葬礼现场,哪怕是以这样的方式死去,他到底曾经是盛世集团的掌权人,葬礼还是很隆重。 盛越熙作为新的集团掌权人,主持了这场葬礼。 天空中布满乌云,阴沉沉的,有风吹来,有些凉意,盛越熙今日穿了一身长款黑色旗袍,即使是上了妆容,也掩盖不住她久病带来的苍白。许是突然丧父,多日忙碌,让她看着有些虚弱。 “熙熙节哀。” “盛小姐节哀。” 舒明言和江弦生亦是穿着一袭黑衣前来,舒明言上前抱了抱盛越熙,低声安慰。 “谢谢明言姐和江姐姐今日前来。”盛越熙哑着声音回道。 后面还有人,舒明言宽慰了盛越熙几句,没有多留,带着江弦生到一边入座。 葬礼总是沉重的,不管里面躺着的那个人是好是坏,来悼念的人们是否真心,至少在灵堂,大家都面露悲色,安静地等待最终宣告。 大约是死亡的氛围感染了众人,一些随父母前来的世家青年,或是低声与父母说着什么,或是与身旁的恋人小声交谈,一双手紧握的手映在盛越熙眼中,舒明言和江弦生交握的手也是如此。 盛越熙用余光打量着,低下头看着冰棺中的老人,眼中情绪一闪一闪,里面蕴含了什么,让人看不真切。 葬礼在沉重的气氛下结束了,前来的众人也纷纷离去,舒明言本想要多留一会陪一陪盛越熙,却被她婉拒了,盛越熙神色恹恹地和舒明言道别。 “明言姐回去吧,我没事的。” 盛越熙声音很平淡,听不出任何情绪。 到底不好强留,舒明言带着江弦生坐车离去。 车子启动,后视镜中的盛越熙越来越远,也越来越小,直至看不见。 舒明言握着江弦生的手,两人头挨着头,一言不发。 见状,钱语也没有说话,沉默地开着车,余光从内部后视镜中瞅了一眼靠在一起的两人,很快又回到前方,专心开车。 葬礼一别,盛越熙没再联系舒明言,似乎是专注于接手公司工作,舒明言总能在新闻上看见她的动向,电话打过去也常没有人接,偶有几次接通,都是君浩在那头,说着“抱歉,舒小姐,越熙这段时间太累了,已经休息了。”类似的话语。 时间走到五月,舒明言也开始进入工作,早在去年中旬,舒明言就开始逐步接手杜商衡的企业,她学习能力不差,加上原本金融学专业知识,短短几月她就上手了不少。年前,舒明言就和小姨舒风羽沟通过,大幅度减少演员活动,将事业重心转到商业方面。 江弦生的演员活动本就少,除了日常写作和与朋友们的交际,多数时间都陪着舒明言一起上班,也和她一同处理工作。 六月开始,大家都变得十分忙碌,舒修月的工作区域也出了些许问题,常常忙得不着家,杜氏集团也有几个项目出了问题,杜商衡和舒明言忙得不可开交。 网络上一条信息悄悄进入网友们的视线里,某个知名打假大v发了一篇文章:天才还是抄才?知名演员兼作家竟是拷贝手! 江弦生陷入抄袭风波。 作者有话说: 补充一下,有些数据和东西纯粹是编的,如果不合常理还请告知,我改一下。 第52章 风波/混乱 天天都在:某些人发粉丝还好意思说自己的正主是天才,原来是添才,ctrl+c和ctrl+v的天才啊~~~[狗头][大笑][打脸] 我就看不惯:哪位?哪位?这个称呼一看就是那位咯,一天天板着脸装清高,早说过她是被炒出来的[坏笑][坏笑][坏笑] 连夜爬上崆峒山:搞不好是睡出来的~~~[狗头][狗头][奸笑] “江小姐,请问网上说您抄袭是真的吗?您真的抄袭了吗?” “江女士,网上已经有多位枪手站出来检举你,作家协会联名抵制你,请问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江小姐,网上都说你和多名编剧都具有不正当关系,请问是真的吗?” 网络上也好,娱记们也好,有多少人关心真相到底如何呢?他们不关心,她们也不关心,除了粉丝和少部分理智的人以外,大部分的网友和娱记们都只关心如何探讨,如何批判,如何将她拉下谷底。 一时间,竟显露出人人喊打的事态,安阳时代城外被围得水泄不通,严重影响了小区内住户的出行,于是江弦生不得不搬去晨曦别苑,至少那里人少。 舒明言甚至无法去送江弦生,她同样因此被记者们围追堵截,他们好像认为是因为她的关系,才让江弦生如此逍遥。 有心栽赃,百口莫辩。 清者,难自清。 监视屏中出现了江弦生的身影,晨曦别苑的别墅中,除了卫生间以外,都布满了监听设备,摄像头也到处都是。是的,卫生间没有,摄像头和监听设备卫生间都没有,而卧室虽然没有摄像头但是保留了监听设备。 江弦生通通装作不知道。 到底是多次交手,哪怕没有正面交锋,江弦生也对盛越熙有一些了解,盛越熙在这方面是个很奇怪的,似乎是因为同为女性的缘故,盛越熙在一些地方格外注重隐私,哪怕她派人监视的,是她想要杀死的人。 江弦生不是第一次被盛越熙监视了,在以往的人生里,江弦生多次生活在监控中,所以记录重生要事的本子,自从有一世后半突然发现被监控以后,江弦生在卫生间偷偷毁去记录。每次重生,江弦生都会在确认没有监控的时候通过记录巩固记忆,然后再毁去本子,确保不留一点风险。 盛越熙不是一直都在全方位监视江弦生,在确定江弦生没有和舒明言有联系时,通常就是有人不远不近不定时地跟踪,定期汇报那种。若是盛越熙觉着江弦生同舒明言有一丁点联系,就会开启全方位监控,但又会给她保留一定程度的隐私。 江弦生不知道,盛越熙在这一点异常坚持。 负责监视的,是君浩的手下,都是男性,一开始君浩不同意撤掉卫生间和卧室的设备,但在盛越熙的坚持下,卫生间成了完全安全的地方,卧室只留了声音设备,没有留视像设备。 第三十次重启时,江弦生曾经利用这一点,偷偷找到一个不为人知的地方,然后“囚禁”舒明言,其实那时,江弦生知道自己困不住舒明言多久,但精神崩溃的她只是想试一试,赌一赌舒明言能否信任疯狂的她。 江弦生感谢盛越熙的“好意”,全然当作不知道被人监视,将所有的无助、恐慌、疯狂的神情,哪怕是幻觉发病,也都一一展现给设备的另一头,负责监视的人去看。 那些她想要看到的,那些她想给她看到的。 江弦生时常在想,盛越熙大概也是病了,她和发病时的她没什么两样,疯狂执着于某件事,却又有自己的底线。 【你又忘了我?阿弦,你真狠心。】 “我没忘!我没忘!你别不理我好吗?” “我没有,不是我!我没做!我没抄!” “阿言你看看我,你相信我好吗?” 高清摄像头下,女人对着空气焦急地说着话,语无伦次,时而癫狂,时而哭泣,时而蜷缩成一团,时而颤抖着趴在地上。 坐在电脑前的男人“啧”了一声,不耐烦地转过头,掏出打火机点了根烟提神。 “认真点。”另一个人提着咖啡走了过来,敲了敲男人的头,然后将手中的咖啡递给他。 “知道了,看着呢。”男人敷衍地说着,接过咖啡大口灌下,带着冰块温度的咖啡液滚入喉咙,将他心中因为不耐烦而生出的躁意抚平了许多。 第59章 炎炎夏日,他们只能窝守在电脑前,看着日复一日渐渐发疯的女人,男人感到厌倦。 “真不知马哥让我们监视这个疯子干啥,另一个已经半个月没过来了。” “上头吩咐的,我们当下属的听就是了,听说是那位要求的。” “切。”男人毫不在意地撇了撇嘴,递了根烟给同伴,“要我说,那位既然想要除掉这个人,光监视和找人堵她有什么用,对付女人还不简单吗?”男人咧着嘴有些猥琐地笑了笑。 “你可打住吧!”同伴向他弹了弹烟灰,颇为鄙夷地说道:“一天净想着那些事,昨天去会所还没玩够啊?” “哎呀,这不是想试试不一样的嘛,听说这个以前还是明星嘞!” “你可别,马哥可是严厉交代过,不许做别的事情,尤其这事,你可别触霉头,每天的监控都要上交的。” “知道知道,我就是开个玩笑。”男人打着哈欠,眼珠盯着电脑一转又一转的,“我就是开个玩笑”男人又说了一遍。 “知道就好,再看一会,还有两个小时就交班了。”似乎是被男人传染,同伴也打了一个哈欠,揉了揉眼睛。 “行吧。”男人说着,又点了一支烟。 ------- 不知在地上躺了多久,江弦生终于清醒了过来,一瘸一拐地拖着疲惫的身躯进了卧室。身上的衣服全是食物的残渣,江弦生找出睡衣,拿着换洗进了卫生间。 按下开关,顶喷流水如瀑布一般喷出,江弦生衣服未脱就站在其中感受热水冲刷,好像这样能冲掉她的痛苦一般。 自被曝出抄袭后两个月过去了,江弦生似乎被锤死无法翻身,搬来晨曦别院后,自从上次大吵一架不欢而散后,舒明言也有半个月没再踏入这里,江弦生似乎被抛弃了一般。 卧室的监听设备,隐约可以听到卫生间中传来的水声,电脑前的两人伸了伸懒腰,起身活动自己僵硬的脖子和腰椎。 卫生间内没有设备,每天江弦生洗澡的时间,就是负责监视的人的休息时间。 江弦生蹲下身,埋首在腿间,发出呜呜的声音,远远地听去像是在哭。 这是每次发疯后都会有的情况,男人们对视一眼,耸了耸肩,出门抽烟去了。 无人关注,无人发现,水声变了变,像是哭得伤心似的。 江弦生趴着从浴室柜下掏出包着防水袋的按键手机,手机乍一看是十分具有年代感的按键手机,但实际上是经由警方特殊改造过的,不仅能够微信聊天、视频通话,还能够高清录像。发信信号独立,不易被人察觉,江弦生打开微信点下视频,视频没有声音,很快便被接通。 舒明言的面容出现在手机里,没有声音。 阿弦。 舒明言无声地用口型唤着。 阿言。 江弦生亦是用口型回复。 你还好吗? 还好,演习惯了,没问题。 因为视频不能发声,两人用手笔划着,手语配合着口型,因为某部戏拍摄而学习的手语,在此时派上了用场。 刚收到消息,应该有人要动手。 是她? 不是,是手下自作主张,知踏的意思是将计就计,你要小心。 好,我会注意。 案件升级,许知踏年前便被悄悄调到京市进入专案组,负责和江弦生与舒明言联系。果然,许知踏的面容出现在视频里,她侧身和舒明言说着什么,舒明言用手语翻译给江弦生看。 要么这两天,要么还要等等,总之,我们会布置好,你自己还是要注意。 明白。 江弦生比了个ok,许知踏退出视频,将画面还给她们。 舒明言有些担心,江弦生眉眼弯弯对她笑了笑,口中慢慢地说着:别担心 看着江弦生温和的笑,舒明言也露出一个笑容,时间不多,江弦生挂了电话,关机后又将手机藏回浴室柜下方的凹槽中。 草草清洗完毕,江弦生照着镜子对着脸上狠狠扇了几下,红肿着双眼,一副凄惨可怜的模样才出了卫生间。即便卧室没有摄像头,江弦生还是不敢掉以轻心,做戏要做全套,这是身为演员的基本素养。 头发因为长时间没打理,江弦生本来差不多的头发已经过了肩,凌乱地落在肩上,江弦生随意擦了擦,也不管它有没有干,就抱头蜷缩在床上,低声抽泣。 窗外月色已深,弯弯的月亮被云雾遮挡了许多,却仍旧顽强地用它的光辉将人间的路照亮。 残月变成新月,峨眉过了是上弦,倒也无事发生,江弦生就在时而装疯卖傻,时而偷摸着联系舒明言报平安中度过了。 满月静悄悄地走过了,下弦偷偷到来时,倒在窗边的江弦生敏锐地察觉到,别墅外的黑暗中,树叶异常地沙沙作响。 作者有话说: 总算加快点进度了 第53章 无序/将计就计 “交班,交班。”穿着白t恤的男人大大地打了个哈欠,摇头晃脑地推开靠椅站了起来,白t男人伸了个懒腰,转头一看,身着灰t的男人还坐着,直勾勾地盯着屏幕。 “莽子!”穿着白t恤的男人拍了拍灰t男人的肩膀,把灰t男人吓了一跳,“发什么呆呢?交班了!” 电脑屏幕的反光照在灰t男人眼中,忽明忽灭,男人舔了舔唇,状若不耐地说:“知道了知道了,真是的,还不让人发会儿呆吗?” 房门被人从外打开,接替监视工作的男人们走了进来。 “去休息吧,这里交给我们就行。” “好嘞!大哥们有啥想吃的不?小弟我给你们送上来。”灰t男人谄笑着,在对方不耐烦地挥挥手后,勾着穿着白t的男人的脖子走出了房间。 “你今天笑得好恶心。”穿着白t的男人甩开勾着自己脖子的手,颇为嫌弃地往前走了两步,“还讨好起他们来了。”白t男人搓了搓胳膊。 “嗨,我这不是想早点结束这差事吗?”灰t男人挠了挠头,点了根烟叼着,“卖个好脸总是没错的,听说他们可以和马哥直接联系,不像我们这些小喽啰,好几年了连马哥长啥样都不知道。” “是吗?”白t男人颇为怀疑地瞅了一眼灰t男人,好似并不相信他所说的。 “你不信就算了。”灰t男人无所谓地撇了撇嘴,打开手机问道:“吃啥?点外卖吧。” 男人们也都住在晨曦别院的某栋别墅里,休息在楼下,设备在楼上。这里远离市区,他们也不像这里的其他住户一样有保姆,自己也不做饭,自然都是点外卖解决,反正不花自己的钱,远距离配送费对他们来说也不心疼。 “你看着点吧,随便吃点我就去睡了,困死了。”白t男人又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看上去是困得不行。 “行吧,我看着点了。”灰t男人在手机上划拉几下,点了饭食和饮料,还有些酒,看着同伴靠在沙发上昏昏欲睡的样子,男人浑浊的眼珠子转了又转,不知道在想什么。 金钱加持下,吃食很快就送到了,灰t男人拿了两份饭出来放在桌上,提着剩下的东西上了楼。 他身影消失在楼梯间,沙发上的白t男人浑然不觉,仍旧撑着头昏昏欲睡。 再下来时,灰t男人将手中的东西随手丢到垃圾桶中,大约是些不需要的东西,他拍了拍半睁着眼的白t男人,“斌子,你是直接睡还是吃了睡?” “吃了再睡吧,一天了好饿,昨天半夜就被喊起来替他们看着,你睡得跟死猪一样,让我一个人守了一夜。” “嘿嘿,对不住对不住。” 昨日,男人们许是觉着无聊,半夜喊他起来让他顶了整晚,又是一个白天,到了现在下午五六点钟,白t男人当真是困得不行,但还是打起精神快速扒了饭,然后游灵似的飘回了房,趴在床上像是一刻也不得清醒,沉沉地睡了过去。 灰t男人看着同伴倒头就睡,有什么在眼目中闪过,关上门,客厅里,有人嘿嘿地笑了两声。 夜色正浓,屏幕前的男人们烟雾缭绕,一人喝了口酒,低着头看上去有些乏困无力,手机中时不时传来“二筒”“碰”“胡了”的声音,另一人盯着屏幕丝毫不敢有懈怠。 咕噜噜,盯着屏幕的男人忽地感觉腹中一阵绞痛,有什么就要出来了,男人慌忙取下耳机和同伴说道:“别忘玩了,你看着点,我肚子痛要去厕所。”见同伴抬头,便头也不回地跑出房间。 剩下的男人无所谓地吐了口烟,低下头继续打起麻将来,无人发现屏幕中,显示着门外的那一块,树林里,有一片叶子不自然地动了动,沙沙作响。 有一道身影从落地窗中翻了进去,飞速地跑进卧室,别墅中只有一个人在住,卧室自然不会落锁,男人很容易就打开房门钻了进去,轻手轻脚地合上房门。 卫生间有水声,显然是有人在淋浴,男人十分猥琐的嘿嘿笑了两声,小心翼翼地按下卫生间的门把手。水声渐渐清晰,里面像是有人正在淋浴,男人眯了眯眼,悄然钻了进去。 第60章 监控那头,有几声微小的惊呼被正在打游戏的男人给忽略,又是几声惊恐的闷哼,然后是门板被撞击的声音,女人近乎绝望地大叫,还有……这些声音,都被没有戴耳机的男人给忽略掉了。 有什么被重击,又有什么东西重重倒地,女人剧烈地喘息着,跌跌撞撞地跑出卧室,女人衣衫不整地跑入监控中,头发还湿着,脸上挂着鲜红的巴掌印,唇角带着血迹。 女人按下了墙上的呼叫设备。 与此同时,正在打游戏的男人被敲门声打扰,穿着白t的男人探头进来,颇为小心地问道:“那个……彪哥,请问您有看到莽子吗?” “没看见,滚滚滚。”手机上刚点了别人炮的男人不耐烦地摆摆手,烟灰落在衣服上也不在意。 “对不起对不起,打扰了,那我……”白t男人谄笑着道歉,正打算关门时,无意间瞟了眼屏幕,猛地瞪大了双眼,“彪哥!监控!监控!” “啊!烦死了!”男人十分不耐地大叫一声,仿佛对白t男人打扰了他而不满。 “彪哥!看屏幕!看屏幕!”白t男人略带惊慌地指着电脑屏幕。 男人“啧”了一声,十分不满地按灭手机,转头看向屏幕,屏幕中,衣衫不整的疯女人正对着墙上的对讲设备说着什么。 “不就是发疯了吗?这三个月都见了多少次了,有什么大惊小怪的。”男人颇为烦闷地说着。 “不是这个,卧室门口!” 随着白t男人的惊呼,男人将视线移了过去,在看清楚的那一瞬间,双目猛睁。 灰t男人赫然出现在屏幕中,脸上被抓了一道血痕,额上还流着血,面目狰狞地瞪着双目,死死地看着正在通话的女人。 “该死的!”男人重重地砸了一下桌子,“精虫上脑的家伙!坏事了!” “让他滚回来!” “在打电话他不接!”白t男人早就掏出手机拨了过去,屏幕那头,灰t按掉通话,并且选择了关机。 “该死!”男人又砸了一下桌子,一边拿起手机一边往外走,“我去把他带回来,你看好监控!” 屏幕中,灰t男人朝着女人扑了过去,女人慌乱躲开,手中不管拿到什么东西,都第一时间向着男人扔过去,男人有时躲避不及被砸个正着,这让灰t男人的怒火更为旺盛。 女人终于在躲避中摸到门口打开了门,就在即将踏出的时候被灰t男人抓住头发拉了回来,男人将她一把丢在地上,跨在她身上掐住她的脖子。 “臭婊子,敢砸老子,老子弄死你!” 女人被掐得似乎就要背过气去,眼珠子向上翻着,仿佛下一秒就要没了生息。 就在这时,大门被人从外撞开,晨曦别院的数名保安冲了进来,迅速制服了灰t男人,将女人解救出来。 “江小姐!江小姐你没事吧?!” “咳咳、没……事……” 女人艰难地喘着气,刚说了两个字就晕了过去,抱住女人的女保安慌忙喊着队友“叫救护车!” 警察和救护车一前一后到达现场,将灰t男人和昏迷的女人带走。 这一切都被监控摄像头记录下来,白t男人低下头勾唇笑了笑。 ------- 早在落地窗外发现有人暗藏其中时,江弦生就知道这人今晚定要动手,日常的疯戏演足后,江弦生进了卧室,从柜子深处的衣服堆里,拿出早先余白借着送衣服探望时藏在里面的小型□□,江弦生将它塞在换洗的衣服里,抱着去了淋浴间。 晨曦别院里别墅的卫生间自然是不小的,不仅区分了洗漱区和清洁区,马桶、洗漱池、淋浴都单独分开,还做了干湿分离,淋浴间做有不透明磨砂处理的隔断,从外看去,只能隐约看见有人影似的,若是加上水汽,则会更看得不真切。 江弦生躲在玻璃后,仔细听着门外动静。 有人打开了门,有人走了进来。 来人只知有人在洗澡,却并不能看清楚玻璃后面的人是何动作,在灰t男人拉开淋浴门踏进来的一瞬间,江弦生迅速采取行动,一手用毛巾堵住他的嘴,一手拿着□□抵了上去,男人闷哼一声晕死过去。 江弦生控制得十分注意,不伤及性命,不会让他昏迷太久,也不会让他马上醒来。江弦生费力地拖着男人回到卧室,假装有人闯入捂住她的嘴一样惊恐的闷哼,江弦生朝着自己脸上来了一下,然后撞击门板、大叫。江弦生朝着男人头上砸了一下,然后把他推倒在地,像是劫后余生一样剧烈地喘息着,咬破唇角,踉踉跄跄地跑出卧室。 按下大门边墙上安装的,能够与物业通话的对讲器,早已有人等候在那头,在监控中江弦生十分慌张地说着“有人闯入。”,声音里全是慌乱,还有些语无伦次。 行动早已开始,陆续有人向着这边赶来。 如江弦生所料,灰t男人没多久就醒了过来,正狰狞着面目地盯着她。灰t男人扑了过来,江弦生演着慌乱堪堪躲开,不远处的鞋柜上堆了一些东西,江弦生拿着它们砸向灰t男人,眼看他因为没能躲开被砸个正着,眼看他眼里的怒火烧得更旺。 江弦生在心里勾起笑意。 真是,不枉费演这一出好戏。 来回拉扯中,江弦生将大门打开,假意踏出的时像是因为伤口而略微放慢动作,头发被人抓住,灰t男人将她拉了回去,江弦生没有躲开,任由脖子被他掐住。 窒息感没有多久,胸肺就重新获得了氧气。 江弦生让自己晕了过去。 警车和救护车的声音在晨曦别院响了起来。 第54章 抓住尾巴 江弦生醒来时舒明言就坐在病床旁边,见她醒来,舒明言将床由平躺调至半坐,然后直勾勾地盯着江弦生,一言不发。 脖子上还缠着纱布,脸上也被涂了药水,江弦生艰难地转了转头,一见舒明言的神情,心里的警钟直接就亮了,暗道“不好,阿言生气了。”,江弦生有些心虚,连忙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小心翼翼地试探:“阿言,别生气了~” 舒明言依旧不作声,起身瞥了一眼江弦生,然后给自己倒了杯水,坐在一旁小口小口喝着。 江弦生心里警铃大响,不妙的感觉浮上心头。 “阿~言~我~错~了~” 江弦生侧身拉上舒明言的衣袖,轻轻拉了拉,可怜巴巴地亮着眼目,发出颇为做作的声音,企图引起她的注意。 “你~原~谅~我~吧~我~再~也~不~会~犯~了~” 咦,好恶心。江弦生被自己发出的夹子引恶心到了。 舒明言继续默不作声,专心致志地喝水。 完了完了完了。江弦生心里的小人焦急地上蹿下跳,甚是慌乱。 “阿言!”眼见舒明言喝完水起身像是要离开,江弦生急得从床上跳了起来,然后因为伤口被牵扯到,疼得呲牙咧嘴:“嘶、别走、我真的错了!嘶” 许是因为听到江弦生吃疼的声音,舒明言停下脚步转了过来,淡淡地开口:“别装了” “你根本感受不到不是吗?” 舒明言低下眼目,看着矮下身子装疼的江弦生。 “因为感受不到,所以可以肆意折腾。”舒明言幽幽地说道。 “我没有。”江弦生讪讪地应了一句,硬着头皮接着补充道:“我就是想着,做戏做得更真实一点嘛……”在舒明言冰冷的眼神注视下,江弦生的声音越来越小,低着头,心虚地对了对手指。 江弦生又一次受伤濒死不是计划中的事情,原本的计划是江弦生弄晕来人以后直接联系物业,舒明言和许知踏她们安排好的人在闯入者醒来前赶到带走就可以了。但江弦生自作主张演了一出戏,将时间拖延了一会儿,这才导致她们安排的伪装成保安的人赶到时,江弦生差一点就魂归西天了。 从结果上来看,江弦生这一出戏并非毫无意义,抓获了前来带走灰t男人的那个男人,查到了设有监视设备的别墅,和因拉肚子在厕所的另一个男人。 白t男人似乎是见势不妙,提早“溜走”了。 从结果而言,这戏演得有价值,但舒明言十分生气,为江弦生又一次不爱护自己身体而生气。 “下次……” 江弦生刚一开口,就被舒明言口吻严厉地打断。 “还敢有下次?” 舒明言一个眼刀射了过去,江弦生心虚加害怕地缩了缩脖子。 “没有!没有下次了!” 江弦生再次保证。 只是这保证的信誉度,在舒明言看来并不高,她仍旧有些生气,但到底是心疼江弦生的。舒明言无奈叹了口气,走回病床前把江弦生抓回病床上,自己则坐在旁边的凳子上,抬手狠狠地捏了捏江弦生的脸。 江弦生有些红肿的脸被舒明言揉捏成各种形状,直到双颊都红红的,舒明言才收了气,松开江弦生脸上的软肉后放下手。 “等回去有你好果子吃。” 第61章 舒明言又丢了一个眼刀过去,江弦生嬉皮笑脸地接住。 “任君处罚。” 江弦生吐了吐舌头,笑嘻嘻地拉住舒明言的手。 江弦生的伤是外在看着严重,实际上内里并没有什么大事,除了脖子上被掐出来的青紫,多数就是擦伤破皮,住了两三天就出院了。网上的抄袭风波在三个月过去以后,被层出不穷的新消息冲淡,大多数网友们的关注总是浅淡的,所以出院后的江弦生被舒明言悄悄接回了安阳时代城。 舒明言好吃好喝招待了江弦生,接下来三天,江弦生没有踏出卧室半步,翻来覆去被舒明言压在床上、桌子上、浴缸里,卧室内的各种地方,好好地“惩罚”了一番。 极尽温柔,又不容反抗。 于是,到了后来,声音哑的不像样,江弦生累得连手指头都抬不起来,在清醒中睡去,在沉睡中被迫醒来。 这次江弦生是真的长记性了。 我再也不敢了! 江弦生咬着枕头发誓。 ------- “说说吧,你为什么会出现在别墅?” 讯问室内,年逾五十的老警察转开保温杯吹了吹,她仰头喝了一口,浮在上方的茶叶随着热水进入口中,有一些被牙齿挡住,老警察“呸”的一声,把茶叶吐回保温杯中。 “没什么好说的,我是精神病,我发病了,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灰t男人,也即是莽子摊着手,满脸无辜的样子,看着让人有些火大。 边上像是新人的年轻警察眉头紧锁,张口想要说什么,看见老警察朝他使了个眼色,只得愤愤憋了回去,转头瞅着屏幕上的记录。 “你是不是有精神病,我们会安排专业医生为你检查。”老警察盖上保温杯盖,转了几下拧紧,然后将杯子放在桌上,拿起一旁的文件翻看,用女性特有的温和声音念出:“曹莽,2007年生,流县人,16岁出来打工,每份工作都干不长久,26岁因盗窃入狱四年,30岁出狱,32岁由因为盗窃加伤人被判6年,去年才出狱,现在,无业。”像是哪家的老太太在细数一个不听话的小辈的罪状一样,又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轻蔑。 轻蔑,不屑。 老警察的语气让灰t男人曹莽立刻就感到不适,当即就怒了,砸着桌子大叫,“你什么意思!无业又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觉着”老警察毫不在意他的反应,右手小指掏了掏耳朵,然后往前吹了吹,“你这样的人,不应该出现在那样的地方。” “我什么样的人?我什么样的人!我凭什么不能出现在别墅里!”男人暴躁地砸着桌子,想要冲起来打人一般,却被特殊的桌椅限制在原处。 “无业游民,出现在别墅区不奇怪吗?”年轻警察插了一句,然后像是鄙夷一般小声“啧”了一声。 曹莽更加暴躁了,大声叫嚷着:“我有朋友住那不行吗?凭什么看不起我!” “哦?可是我们抓住你以后已经对别墅区的所有住户进行了调查,没一个人说认识你。” “就是,还说什么朋友,你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有住得起别墅的朋友。” 老警察和年轻警察你一言我一语配合着数落曹莽,这让曹莽更加愤怒不已,脏话混合着真话往外冒着,桌前的两人默契地对视一眼。 这边讯问得顺畅,另一边却是陷入僵局,同被抓住的两个男人比曹莽要沉稳得多,面对警察讯问,或是沉默,或是答非所问。但准备已久的警察们又怎会就此放弃?具有多年刑事讯问的老警察们早已做好了持久战的准备,二十四小时可以做的东西有很多。 许知踏站在连接讯问室的监控前,盯着三个讯问室内的情况,神情严肃,眉间始终向下压着。 “知踏姐,户主查到了,户主叫李长,是均霆集团的高管。” “均霆?” “均霆集团现任董事长名叫马君延,查过了,最近半年都不在国内,李长那边也问询过,他说他并不知道别墅里的情况,他最近三个月一直在山城出差。” “马君延,马好,君浩,真有意思。” 许知踏显然是想到了什么,冷笑出声,许知踏侧耳,小声和同伴交流。 半晌,几人勾唇对视,都没再说什么,出了监控室各自离去。 这些年,许知踏同江弦生与舒明言的联系都没有断过,在深刻了解许知踏的为人后,信任随之而来。 年后,舒明言就将自己怀疑盛越熙之事同许知踏交流过,同时马好与君浩为同一人的猜测也告诉了许知踏。 君浩背后牵扯的势力和边境警察追逐许久的贩毒集团有关联,更是和海城、深城、京市等各地的黑恶势力都有关联。上头为此设立专案组,从全国各地经由仔细审查后抽调能人齐聚京市,准备了近半年。 但盛越熙与君浩太过谨慎小心,所以舒明言在确定与盛越熙撕破脸后,与江弦生一同主动申请成为诱饵,抄袭风波就是很好的切入点。纵使网络上爆出的所谓“证据”,对于大多作者来说足以致命,足以让清白的人彻底陷入污泥。 江弦生知道晨曦别院布满了监控,不管盛越熙是否察觉到她们发觉了什么,为了引蛇出洞,江弦生装作没有发现。搬去晨曦别院时,江弦生装模作样翻找查看了一番,装作没有找到摄像头。 再用三个月时间彻底打消对方对她的怀疑,与舒明言爆发的争吵也是如此,江弦生用尽自己的演技,将一个身陷囹圄无法沉冤昭雪的人演得淋漓尽致。江弦生因戏患病之事不是秘密,常年看心理医生这些都记录在册存有档案,江弦生也在片场发病过几次,虽然有舒明言帮忙掩饰,但天下没有密不透风的地方,更何况是在片场,人多眼杂,不可能全然糊弄过去,风言风语总有人在传。 众人指责,口诛笔伐,爱人也不相信自己,这对于大多数人来说都是巨大的打击,更何况是一个本就有精神疾病的人?江弦生发病变疯是很自然的事情,江弦生特意让负责监视的人看到一切,他们看到了,盛越熙和君浩也就看到了。 要的,就是他们看到,要的就是他们知道。 至于抄袭风波,迟早会平息下来,无非就是被骂的久些,江弦生早已习惯,比起生死,这些都是小得不能再小的小事。 江弦生不是新人,也不是第一次面对诬陷,在过往人生中,江弦生曾多次被污蔑抄袭,每一次都是来势汹汹。第一次陷入抄袭风波时,江弦生毫无办法,傻傻自证却被网暴得更凶,即使最后通过打官司证明了清白,却也无法洗清淤泥,依旧被大众认为是抄袭作者。自那以后,江弦生就学会了保留自己创作的证据,留有后手已成了习惯。 江弦生有一个小号,只有她自己和舒明言知道的小号。小号几乎无人关注,大多数内容都是仅自己可见,少数所有人可见的内容,都是些读了什么书、手写观后感的照片。 那些仅自己可见的微博里,记录了江弦生每部小说大纲和写作日常,发布时间全部都早于“证据”里的时间,有太多的证据可以证明,那些口口声声说是自己想出的“创意”的人,说出的话和事实截然不同。 反击,随时都可以开始。 作者有话说: 审讯我不太会写,就简略写一点,希望不要有bug,伏笔埋得不多,开文时完全没想过涉及悬疑推理部分要怎么写,难住我了 第55章 反击/入梦 2046年10月,国庆刚过,一则短文登上热搜榜单,在不高不低的位置。 《抄袭还是污蔑?栽赃陷害、空口鉴抄何时能停?》 文章细数了多年来被污蔑抄袭最终艰难洗脱冤屈,却依旧被部分网友认为是抄袭作家的一些作者,有还在从事文字工作的,也有心灰意冷没再继续的。 一部分感官敏锐的人,很快将这篇文章和6月时江弦生抄袭事件关联起来,小范围开始讨论。 aaa家庭小助手:你们说这是不是在说那谁?[疑问] 真相是真:我觉着像,我就说当初那么大张旗鼓肯定有问题,终于要知道真相了![激动][激动][激动] 我就是看看:反转!反转!我就爱看反转![兴奋] 在当今这个信息爆炸的时代,网络热度是有时限的,所有的热点都是如此,过了这热度,持续关注的人就会少了很多。热度也会带来判断失误,尤其是一些新闻,我们在信息出现当时,会因为热度和内容刻意引导下失去判断力,轻而易举成为谣言的帮凶。但当热度退去,我们从“上头”的状态中脱离出来,理智回笼,我们反而会仔细辨别其中真假,一字一句去寻找漏洞。 在抄袭事件过去三个多月,不少网友回头去看当初那些公布锤死的“证据”,那些自称是“枪手”的人所说的话,许多漏洞被挖掘出来,漏洞百出的谎言无法自圆其说,众人又开始纷纷讨论起来。但无论网上怎么议论,江弦生和蓝田娱乐都没有站出来澄清,这种暧昧不清的态度也让网友拿不准真相如何。 第62章 网友们自发讨论了三天,第四天中午,又是一条消息登上热搜榜:江弦生小号 江弦生的小号被人扒了出来。 这个小号几乎没有人关注,名称也是系统默认的“用户+数字”组合,从为数不多的内容来看,是一些手写的读书笔记、观后感的照片,乍一看似乎就是一个笔记类微博,不值得关注。 但真的是这样吗? 若真是如此,也不会登上热搜。 小号中所阅读的书籍都是作品中提到过的,不过,这也并不是什么值得关注的地方。真正的重点,是压在笔记下的手稿一角,和照片角落中显露出的部分作品大纲、写作片段等,每张胶片中不起眼的角落,都显露出令人惊讶的信息量,每一条微博的时间都十分清晰。 相较于大多数网友的微博来说,江弦生小号里发布的微博数量不多,但从2036年至今,十年时间,每年都有几条到十几条不等,江弦生许多作品的手稿、灵感记录等等都在其中。 全部,都早于那些言之凿凿的“证据”里所阐述的时间,无一例外。 第五天,蓝田娱乐发布声明,言辞犀利地批判抄袭行为本身,同时,痛斥无良媒体带节奏,对于造谣污蔑,态度更是强硬斥责。蓝田娱乐将这几个月收集的证据公布出来,江弦生也公开宣称对于造谣之人将寄送律师函,有一个告一个,绝不放过。 网络上吃瓜看戏的人多了起来,舆论有向江弦生倾斜的趋势。 第六天,江弦生将仅自己可见的微博设置公开,同时附上未公开时的截图,用于证明没有修改内容。舒明言也将自己近年来所拍摄的,江弦生创作时的照片和视频整理后发布在自己的账号上,力挺江弦生。 第七天,江弦生发布视频细数心路历程,被冤枉抄袭后的痛苦,这些年所遭受的网络暴力和恐吓骚扰,呼吁大众理智看待网络新闻,不要轻易进行网络暴力。 网络哗然,舆论彻底反转。 与此同时,许知踏那边也有了新的进展。 审讯紧赶慢赶,在与均霆派来的律师周旋期间,富有经验的警察们围追堵截拿到了新的证据,那三个人最终还是被扣下,均霆集团的李长也被批准逮捕。 另一边,在边城警察的努力下贩毒集团元气大伤,抓获几名集团上层,与数百名相关人员,剩余人员逃窜中。 在上头多年布局下,各地黑恶势力也都伤筋动骨,状况再衰三竭,各地警方持续行动中。 十一月、十二月,忙碌的生活得以喘气,舒修月虽然还是常常不能回家,但相较于前几个月而言,已不再忙得焦头烂额,杜氏集团项目稳定下来。 在警方的不懈努力下,终于抓住蛛丝马迹,将君浩拘留传唤,盛世集团也牵扯其中,盛越熙也被传唤调查。 一切似乎都在往好的方向进行。 似乎。 ------- 江弦生做了一个梦。 不是过往记忆的梦境,江弦生很清晰地意识到,她只是单纯地在做梦,一个不存在于过去也不存在于未来的梦境。 很神奇,很意外,江弦生已经很久没有过回忆以外的梦境了。 很久很久以前,江弦生经常做着天马行空的梦。 这一次的梦境,仿佛和许久之前一样,光怪陆离。 她仿佛身处仙境,初看时云雾缭绕不见其景,揉揉眼再看去时,景色全然不同。云层之上山脉连绵起伏,青绿相接,烟雾绕转,有一座仙宫巍然屹立,仙宫建筑样式古色古香,与唐相似,规模宏大、气势磅礴、形体俊美、华而不纤,??仙宫之中可见山、石、花、草、鸟、兽皆存于此,皆和睦共处。 宛如仙境,在人间之上。 莲池边上有两位女子,一人淡漠,一人生动,她凝神仔细望去,却看不清面容。只见一人端正地坐在石凳上,右手搭在石桌上,正举着杯,将香气四溢的茶往唇中送去。 有风来,将女子的白衣吹起波澜,黑发随着白衣飘动,衬得女子愈发仙风道骨。 “呵。” 一声轻笑自树上传来,她探出视线,瞧见一黑衣女子倚靠在树枝上,身子看着懒散极了,歪歪倒倒没个正形,女子慵懒地笑了声,白发凌乱散着并未梳起,女子手中拿着酒壶,仰头饮了一口。 “那寡淡的茶水有甚好饮?瞧着你成日不离手。” 黑衣女子颇为嫌弃似的指了指白衣女子手中的茶杯,又仰头灌了一口酒。 “莫要没个正形。”白衣女子眉头微皱,轻声训斥一句,又唤了一声,似乎是黑衣女子的名姓,但她听不真切,“还不快从树上下来?” 黑衣女子懒散地嘿嘿一笑,摇晃着翻身从树上跳了下来,坐在白衣女子对面,半身一倒,趴在石桌上,看着不成体统。 “无聊。”黑衣女子喃喃自语,见白衣女子没有反应,一把抓住眼前的白色衣袖,用力一拉,白衣女子手上不稳,连带着茶水都洒了些许,黑衣女子大声重复了一遍:“无聊!” 白衣女子瞥了一眼黑衣女子,扯了扯衣袖,没能从黑衣女子手中解救自己的衣服,便不再用力,任由黑衣女子拉着。 “不正是你期望的结果?赌约,你就要赢了。”白衣女子淡淡开口,继续饮茶,“现在又闹什么无聊?” “可就是无聊嘛。”黑衣女子撇了撇嘴,恶劣地笑着,像小孩子耍赖一样,把玩着自己的头发,又将它与白衣女子的黑发缠绕在一起,黑色白色彼此不分离。 白衣女子看了一眼黑衣女子的动作,没有什么反应,收回视线盯着杯中茶水开口道:“那便再来一次,凡人而已。”声音淡漠,让她听不出情感。 白衣女子一挥手,莲池泛起微光,似乎有影像显现,但她看去,只有一片混茫。 黑衣女子开心地动了动脚,忽地对上她的视线,笑得恶劣,黑衣女子拍了拍手。 啪 江弦生从梦中惊醒。 “哈……哈……” 梦里的一切都变得模糊,江弦生已经不大记得梦见了什么,但没由来地感到一阵心悸,这让江弦生猛地从床上坐起,捂着心脏张口呼吸。 “阿弦?”枕边人的动静惊动了舒明言,她眯着眼撑起身子,疑惑地询问江弦生:“怎么了?” “我……”江弦生努力平复呼吸,有些不确定地说道:“好像……做了个梦?” “梦?”舒明言坐起身,轻轻揽过江弦生,抚着她的发,“做什么梦了?噩梦?” “不是,好像……不是噩梦,似乎是……两个古装女子?”江弦生迟疑不定,不知道该如何叙述梦境残存的记忆,最终,江弦生摇着头说:“我不记得了。” 梦中事物随着醒来逐渐退去、消散,江弦生此刻已然不记得梦境,只是依稀记得梦见了两位古装女子,和这莫名的心悸让江弦生有些没由来的恐慌。 “吵醒你了,没事。”想不出来缘由,江弦生决定暂且放下,拉着舒明言重新躺下,在她唇上点了一下,“睡吧。” 舒明言顺势凑了过去抱住江弦生,将吻加深。 “既然醒了,阿弦,来做点助眠的事吧~” 被子一拉,将嬉戏打闹都罩住,婉转低吟被唇齿掩盖。 后半夜再次入睡时,无梦到白日。 醒来,又是新的一天。 作者有话说: 不是前世,不是前世。后面也不会往玄幻展开,江舒二人的世界不会脱离现实。 特别不擅长的部分我就简略跳过了。 这段时间比较空闲,所以写得算勤快,希望能在特别忙之前写完吧。 第56章 急转 步入2047年,生活好像忽然就快了起来。 那日,江弦生自梦中醒来后总对那个记不清的梦境耿耿于怀,说不清道不明,舒明言将其归于紧张过度,便建议江弦生以此为灵感进行写作。江弦生想了想,毫无头绪,于是遵循舒明言的建议,当作创作灵感,一头扎入写作中去。 江弦生查了很多资料,神话传说、志怪故事、颜色、观念,关于黑白二色的引申含义实在是太多。 阴阳,正负,光暗,善恶,是非,清浊。 江弦生着实摸不着头脑。 赌约,江弦生还记得这个词,每每想到,竟有些荒唐感。仿佛人生的一切经历,都不过是他人操纵下的一场赌局,江弦生与舒明言不过是系着丝线的傀儡。 太荒谬了。 江弦生被这个想法惊出一身冷汗。 狐疑地望着阳光四射的天空,江弦生久久不能平静。 即便如此…… 新作暂且命名为《神的赌局》 1月25日,除夕,舒明言在联欢晚会上演出,江弦生同舒家父母坐在台下,掌声用力。 2月19日,君浩,真名马君浩,被正式批准逮捕,均霆多名高管涉嫌违法犯罪被警方带走。 2月20日,盛越熙被再次传唤,盛世集团股价大跌。 第63章 2月28日,盛越熙因病入院,谢绝见客。 3月1日,江弦生收到许知踏来电。 “喂?知踏姐,怎么突然打电话来?” “马君浩逃了。”省去不必要的寒暄,许知踏直奔主题,“马君延已经不在境内,你们最近注意安全。” “好,多谢。”江弦生没有多问,平静道谢。 在许知踏打来电话的那一刻,多日来偶发的莫名心慌总算有了着落,似乎预感印证了一般,冥冥之中早有预料,江弦生明白,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就落幕。 江弦生同开设安保公司的朋友联络,拜托她再找几名身手不错的保镖:“凌扬,是我……嗯对……麻烦你了。”好友部队出身,公司里的保镖也多是部队退伍回来的,无论是身手还是人品都值得信赖。 5月5日,立夏,夏日自此日开始。这天,舒明言与江弦生一同出席一场慈善晚会,红毯之上百花齐放,各路明星争奇斗艳。此次出席,舒明言不是以演员身份前来,而是以杜氏集团执行总裁的身份,而江弦生则是作为她的未婚妻携手入场。 舒明言一袭黑色凤凰纹刺绣长裙,颈间是简单的黑曜石项链,中间镶嵌了一块造型独特的紫水晶,同长裙上凤凰眼睛处镶嵌的红宝石形成呼应。江弦生则身份罕见地穿了一身白色西装,上有金色龙纹刺绣,右耳上挂着流苏耳骨夹,吊着小块红宝石,胸前别了一枚紫水晶剑形胸针。手挽着手,她们的左手无名指上,戴着银色对戒。 闪光灯伴随着快门,咔嚓咔嚓地响着,此起彼伏,舒明言与江弦生在终点的签名处落下签名,两人相视一笑。 二人嘴角含着笑,转身配合主办方和媒体拍照,然后是照例的采访时间,问题没什么新意,二人自如应对。 落座之后不久就是开场节目,然后主持人上台,接着是领导致辞,主办方致辞,慈善晚会终于开始。 拍品一一上场,早先便看过拍品图录人们,对于想要的东西都心中有数。第一轮拍品,舒明言没什么特别感兴趣的,只是象征性举了几次牌,在合适时谦让,江弦生倒是拍下一本古籍。第二轮拍卖开始,舒明言率先拍下一幅水墨画,江弦生紧接着拍下一位去世作家的手稿,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让她们感兴趣的东西,就在第三轮拍品接近尾数时,一件图录上没有的东西被端了上来。 那是一只茶杯。 白玉质地,无盖,非盏。 江弦生觉着眼熟极了,好像……在梦里见过似的。 “这是一件年代久远的茶杯。”主持人放声介绍起来,“因为捐献者希望保密,所以并不知道其来历,但距今至少千年。如大家所见,茶杯是白玉所制。” 随着主持人的话语,摄像头移到杯上,屏幕将杯子放大,隐约可见杯壁上雕有莲花纹路。 江弦生觉着眼熟极了。 “阿言。” 江弦生唤了声舒明言,舒明言闻声疑惑转头,对上江弦生十分认真的眼神。 江弦生不动声色地拉过舒明言的手,在她手心一笔一划写了起来。 梦。 舒明言立刻意会到,江弦生说的是梦境。 梦里见过的杯子?舒明言心下觉着怪异不已,视线对上白玉茶杯,心里有一丝不安。 “作为最后几件拍品上场前的热场,白玉茶杯起拍价30万,每次加价不得低于10万。”主持人拿着话筒喊了开拍。 “30万。”江弦生举牌。 “40万。”不远处一名女性举牌。 “50万。”侧后方一位男性举牌。 “200万。”盛越熙的声音从身后不远处传来,带着她常有的清冷淡漠。 江弦生转头对上盛越熙的视线,这一次,盛越熙没有掩饰自己的厌恶,那双眼目里全是明显的嫌恶,她在憎恶她。清楚的认知让江弦生头皮发麻,那双如蛇一般的眼眸紧盯着她,让江弦生不免感到心里泛起一阵寒意。 江弦生用力吸了一口气,看着舒明言坚定安抚的眼神,江弦生平复心绪,重新平静地对上盛越熙的视线,平稳又坚决。 江弦生再次举牌。 “210万。” “300万。”盛越熙紧跟着让身侧的秘书加价,似乎对此势在必得。 在场的众人个个都是人精,这奇怪的气氛很容易被察觉,他们默契的不在跟进,抱手看着这场好戏。 “310万。” “400万。” “410万” “500万。” “510万。” 价格翻了十倍不止,江弦生每次也不多喊,就比盛越熙多10万。 江弦生面上不显,好似随时都会收手,但心里却是焦灼不安,像是有一个声音告诉她,一定要拍下这只茶杯。 再继续下去,无论是谁,都不好收手了。 “600万。”盛越熙再次加价,身边的秘书脸上显露出几分焦急,欲言又止地看着盛越熙,却不敢开口。 “610万。” 舒明言开口,转头看向盛越熙,好似如同往常一样,在看着当作妹妹的人,但盛越熙知道,那双眼里已没有了温情,平静无波宛若陌生人。 “熙熙可否割爱?你江姐姐难得喜欢一件东西,姐姐怎好让她失望?” 舒明言定定地看着盛越熙,毫不畏惧对上她的视线,开口的称呼还是那样亲密,却夹杂了一丝冷意。 “若我不让呢?明言姐,我也是对这白玉茶杯难得喜爱”盛越熙玩味地笑着,声线压低带着不快,却又语气亲昵地说着:“不如姐姐割爱可好?” “可我这实在无法忍痛,熙熙。”舒明言站了起来,将视线高差减少,舒明言依旧笑得温柔,“那我们就只能各凭本事了。” 无形之中有火花乍现,众人纷纷探头看戏。 盛越熙勾唇“哈”地笑了一声,像以前在舒明言面前时一样,摊手讨饶,“明言姐说笑了,江姐姐喜欢,不如我买来送江姐姐可好?” “不用。”舒明言直言拒绝。 盛越熙摆摆手不再继续,最终这只茶杯被舒明言以610万拍下,气氛已足够热烈,剩下几件拍品也都拍出了不错的价格。之后流程走完,慈善晚会圆满结束,江弦生与舒明言一起直接在后台拿到那只白玉茶杯,交接后,包厢内只剩下她们二人。 茶杯不大,江弦生将它拿在手上仔细端详,蒙上迷雾的记忆好似有细微的缝隙,让人能够见到迷雾背后的景色。 “不正是你期望的结果?赌约,你就要赢了。” 白衣女子偏冷的声音在脑中响起,有一丝熟悉,好似不止听过一次,江弦生觉着自己好像看见了什么,疼痛让她忍不住捂着头。 “阿弦!” 舒明言的呼唤与声音重合,让江弦生有一瞬恍惚,身形不稳。舒明言赶忙扶住江弦生,握住她有些冰凉的手,企图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它,指尖触及茶杯的杯壁,那雕刻的莲花好似动了起来。 舒明言的视线被蒙上云雾,好似看见了什么。 “要打赌吗?”一道带着恶劣笑声的声音响起。 “赌什么?”另一道清冷的声音淡淡地回应。 “你说面对死亡,爱能持续多久?”微哑的声音有笑了几声。 “……”另一人并未回答。 “你觉着她们会赢吗?我赌赢怎么样?”那声音接着说,像是少年人在开玩笑一样。 “……”另一人似乎有些不知道说什么,良久之后才带着些许无奈地开口说道:“那我便赌她们输。” “阿言!” 舒明言猛地一下清醒过来,茶杯已不知何时到了她手中,在江弦生看来,舒明言拿着茶杯出神地端详,忘乎所以。 江弦生连唤了几声,才将舒明言叫醒。 舒明言歉意地朝江弦生笑了笑,将茶杯递给江弦生,江弦生伸手接过却没有拿稳,茶杯掉落在地,在铺着厚厚地毯的地上碎成几片。 啊……610万就这么没了,江弦生有些心痛。 江弦生和舒明言同时蹲下碰到碎片,一不小心都被划了一个口子 “嘶。” 舒明言吃痛,江弦生闻声抬头关心,无人发现,血液同时滴落在碎片上,很快滑落消失不见。 伤口很小,用纸巾压了一会儿就不再出血,江弦生将碎片捡起,随手将它们放入西装裤的小口袋中。 离去时,仍旧是钱语开车,会场在市郊,到安阳时代城至少需要一个小时。三人聊着工作和家常,眼前忽地出现一阵刺眼的光,车子感受到猛烈撞击,舒明言失去意识前看见了头上正在流血的江弦生。 第57章 交锋 舒明言醒来时是坐着的,单人皮质沙发柔软中带着一丝微凉,双手被绑在两侧的扶手上,软包扶手下方留有空隙,两侧衔接木脚,足以穿过绳子将手脚束缚在两边,让人动弹不得。 头上有些痛,毕竟是受了撞击,大抵是有脑震荡的状况,或许还有些出血,不过应该已经止住了,现在并没有出血感,手上的戒指不见了,颈间的项链也是,舒明言在心里冷静分析判断。 第64章 舒明言低着头,没有慌乱,反而十分冷静地观察打量视线所及之处,发梢因着主人轻微地活动而颤了颤。 似乎是在室内,但前方没有发光物,所以几乎没有光线反射或者折射到眼中,舒明言并不能判断出自己身处何地。 “明言姐,醒了?” 一道清冷淡漠的声音,如云雾般的带着些朦胧感,带着些懒散,却又让听的人觉着十分悦耳,这声音舒明言再熟悉不过了,是盛越熙的声音,是盛越熙心情十分愉快时的声音。 “熙熙?”舒明言十分诧异地抬头,她瞪大了眼睛,好似真的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似的,脸上全身惊慌与不解,慌乱地四处张望,好似完全不明白现在的状况,“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会?你怎么会在这里?” 屋内没有开灯,舒明言只能通过身后高墙上唯一的一扇窗户中透进来的昏暗月光,勉勉强强看见不远处好像有一个人影。 今日的月亮被云雾遮掩了许多,像蒙上一层纱,让舒明言全都看不真切,只能大概辨别出身处所在,好像是一个仓库,四面都是高墙,只有一扇窗户在她背后。 盛越熙瞧着舒明言的动作,轻笑了一声,有几分赞叹。 “明言姐,不愧是最佳演员,骗了我好久。”盛越熙啪啪拍手鼓掌两下,打开了身边的台灯,端坐的身子往后靠,霎时间将端庄的姿态打破,“现在,不用演了。” 台灯的光源照射范围不大,只能勉强让舒明言看清不远处的人,舒明言转头望向侧方不远处端坐在沙发上的盛越熙,懒散又阴郁的盛越熙,是舒明言这些年来从未亲眼见过的模样。 “也是。”舒明言收敛起虚假的演绎,平静地看向盛越熙,丝毫不见方才的慌乱。 “难为明言姐演了这么多年,我没想到你竟然一直防备着我。”盛越熙眸里明晃晃地划过一丝阴冷,直直地指向舒明言,毫不掩饰,“枉费我如此真心待你,明言姐,我真的很失望。” 盛越熙似乎有些伤心,看着舒明言眼里带上了些许怨恨与失望,舒明言毫不躲避她的视线,而是同样用失望般的眼神回向她。 “我也曾真心待你,熙熙,真心把你当作妹妹,对那时的我来说,你和明若没什么不同。”舒明言回忆起发现真相前的曾经,眼底流露出一丝怀念,“在没有重新遇到阿弦之前,我都没有想过,你表现出来的支持不过是伪装。” “你从来没有支持过我们,不是吗?你对我到底有几分真心,你自己清楚,盛越熙。” 舒明言没有如往常一样称呼盛越熙,而是直接叫了她的全名,舒明言的声音全然没有了以往的亲昵,而是十分平静,仿佛面对一个陌生人。 听到舒明言如此叫她,盛越熙搭在扶手上的指尖,微不可察地颤了一下。 盛越熙沉默了。 舒明言似乎听见了水滴落的声音。 空气一时间凝滞,安静的仿佛一滴水落下,都可以听得见似的,所以,男人前来的脚步声,在这样的情况下显得异常清晰。 啪嗒、啪嗒 沉稳的脚步声从不远处传来,来人似乎不疾不徐,走得并不快,但他离得并不远,没有开门的声音,男人一直都在屋内。他走到盛越熙身后停下脚步,微弱的光打在身上,给黑色的西装染上色彩,男人俯下身,舒明言这才看清楚了他的样貌,是马君浩。 “悦熙,可以了吗?” 没有一点逃犯的样子,马君浩依旧妆容工整,他眉眼柔和地看着盛越熙,始终没有将视线分给旁处。 盛越熙偏头看了他一眼,很快将视线转回舒明言身上,盛越熙拍了拍身边的座位,像是在示意马君浩来身边坐下,听着身后没有动静,盛越熙忽地叹了口气,说道:“开始吧。” “好的。”马君浩点点头,往一旁走了几步后停下,舒明言勉强判断出是自己的正前方,只听他缓缓开口:“舒小姐,久等了,现在需要舒小姐来做个小选择。” 随着话音落下,打火机燃起火焰,一根蜡烛被点燃,蜡烛燃起的火光忽明忽暗,却足以让舒明言看清眼前的一切,这一次舒明言全无演技,真真地瞪大双眼。 江弦生和钱语一左一右,被反手绑在木椅上,两人仰着头,都还在昏迷,并未醒来。 钱语的状况看上去还好,脸上虽然苍白,但伤口已经止血,只是人还昏着毫无意识。而江弦生看上去就严重许多,不知是否有人为干预的缘故,江弦生头上还在流血,半张脸都被血染红,身上不知是因为受伤的缘故,腹部的猩红尤其深,半身白色的西装被血染得通红,鲜血顺着衣角滴落在地。 方才听到的水滴声,正是江弦生流血滴落的声音。 江弦生唇上没有半点血色,若不是那似有似无的微弱起伏,舒明言几乎以为江弦生已经死去。 被绑住的双手握成了拳,舒明言咬着牙,手上一颤一颤的。 “阿弦!”舒明言大声叫着江弦生,见她毫无反应的模样,舒明言真的慌了,咬牙切齿地朝着盛越熙开口:“盛越熙,你要做什么!” 盛越熙没有说话,而是马君浩这边开了口:“不是说了是一个小选择吗?舒小姐,嘘,请安静一点。” “什么选择?”舒明言明白多说无用,只得顺着他开口。 “这两位都是舒小姐您身边的人。”马君浩用了敬称,却是没有半点尊敬的意思在里面,他颇为期待地笑着,像是很想知道舒明言会有什么样的反应,“我这里有一支高浓度的……”马君浩掏出一根针管,里面能够看到已经储存了某种液体,“恩,应该算是□□吧?新研制的我也不太清楚,总之,您只要知道一次成瘾就行。” 一个难以置信的想法出现在舒明言脑中,她不可置信地转头看向盛越熙,心里不祥的预感越发浓郁。 盛越熙没有说话,只是饶有趣味地看着眼前正在发生的事情。 “舒小姐,您不用看悦熙,您该看这里。”马君浩用声音唤回舒明言的视线,眼里的恶意满溢出来,落在笑容上,“一个爱人,一个助理,都是陪伴您多年的人,您选一个注射,另一个人我们就送她去医院。” “您看,您选择谁呢?” 这样的选择对舒明言来说太过艰难,以至于久久不能言语,只是难以置信地看着前方,震惊、痛苦、纠结、难以抉择一一在舒明言面上上演,心里更是痛苦不已。 盛越熙会出手之事,舒明言和江弦生早有预料,也做好了准备,但如今的状况超出预测。爱人和朋友,无论哪一个,都无法承担这个后果,这就像一道电车难题,舒明言都无法舍弃。 无论主动还是被动,毒品都会无差别摧毁每一个接触它的人,如果染上毒瘾,即使是最后赢下这场生死,又有什么意义呢? 舒明言为此感到痛苦不已,她只能沉默,希望能够拖延时间,等到救援。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盛越熙和马君浩却一点都不着急,好似知道舒明言在做什么打算,盛越熙把玩着手中的东西,发出清脆的声响。 舒明言闻声转头,只见盛越熙手中把玩的,正是本该在舒明言颈间的黑曜石项链、长裙上的红宝石,一旁放着本该在江弦生耳上的流苏耳骨夹和胸前的紫水晶剑形胸针,和本该在两人左手无名指上戴着银色对戒。 “明言姐在看这个?”盛越熙仿佛早就等待已久,她太想知道舒明言发现希望消失时的表情了。 这是我的抱负啊,明言姐,谁叫你背离了我的期待呢? 盛越熙恨恨地想,心里有一丝快意。 如愿以偿地在舒明言脸上看见了绝望的神色,满含痛苦,满载后悔。 良久,舒明言心有不甘地问道:“盛越熙,为什么?” 那一瞬间,舒明言在心里做了一个决定。 像是听见了什么可笑的提问,盛越熙只是笑,捧腹大笑,屋内充斥着盛越熙的笑声。 好一会,笑声才停下来,盛越熙擦了擦眼角因为大笑而溢出的泪珠,朝着江弦生指了指,“明言姐,选吧。” 又是一阵沉默,舒明言的眼神却逐渐坚定。 “选……我……” 一道虚弱的声音从口中发出,江弦生不知何时已经醒来,正艰难地张着口,呼吸仿若虚无。 江弦生费力地抬起头,对上舒明言的眼睛,烛火明暗之间,舒明言明白了江弦生的意思。 江弦生所想,也正是舒明言所想。 她们还可以重来。 如果没有重启,舒明言当真会因为无法抉择而绝望,但她们可以重来。 即使不愿意,此时的江弦生和舒明言也不得不承认,重启这个奇迹,是她们唯一的救命稻草。 哪怕她们并不确定,重启后,现存的世界是会停滞倒带,还是会继续衍生。所以,即使可以重来,即使钱语……江弦生和舒明言都不愿意赌那万分之一的可能性,不能为了自己牺牲钱语,不能为了自己牺牲其他人,这是江弦生和舒明言的底线。 第65章 “我选……”舒明言咬着牙艰难吐出话语“阿弦。”这一声轻唤也是回答,舒明言眷念地念出。 “哈哈,那好!”马君浩大笑,盛越熙却皱起了眉。 江弦生的衣袖被捞起,针头缓缓靠近,针尖刺入皮肤,管内液体即将被压下注入时,盛越熙忽地恼怒地喊了一声:“君浩!” 马君浩停下了注射动作,盛越熙压低了声音,听着饱含愠怒,又一次唤了声:“君浩。” 空气静默了一会儿,马君浩抬手猛地抽出针头,带出几滴血,他似乎有些不满,啪的一声将针管拍到桌上,玻璃针管在用力下破裂,里面的液体流了一桌。 “悦熙!我们不是说好了吗?”他似乎不明白盛越熙为什么临时反悔,难得地对盛越熙红了脸。 “我不喜欢,你知道的。”盛越熙压下愠怒,用尽量平静的声音回道,“我讨厌毒品,即使我不喜欢她,我也不想用这种方式。” “悦熙!”马君浩有些无奈,却还是好声好气地对她说:“我知道,我知道你不喜欢他们对待女性的态度,所以我没有用那些你认为下作的手段去对付江弦生,但这次我们不是说好了吗?” 盛越熙沉默了一会,说道:“我还是不喜欢。” 马君浩无奈叹了口气,“好,不用这个。”便没再说什么,重新走回江弦生与钱语中间。 “那么,重新做个选择。”马君浩一拳打在江弦生腹部,见江弦生痛呼一声,他慢条斯理地掏出纸巾擦了擦带着血迹的手,“他们两个,你杀死一个,就可以和剩下的那个离开。或者……”他拿起蜡烛往周边照了照,旁边堆满了装着什么液体的桶。 马君浩放下蜡烛,走到旁边打开一桶倒在地上,这味道——是汽油! 舒明言心里一惊。 “或者你们一起死在这里。” 舒明言没有回答,只是看着盛越熙再一次问出那个问题:“盛越熙,为什么?”似乎不得到答案决不罢休,“我会选,但告诉我,为什么?” 盛越熙定定地看着舒明言几秒,她露出了一个笑,是舒明言熟悉的模样。 “好,我告诉你,明言姐。”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作者有话说: 总算写到这里了,因为中间突然想写一写互动和添加了一些剧情,所以多了好多字,原本想的是20写完,结果现在恐怕要到25左右了。 第一次完全写一个原创长篇,很多地方把控不好还请见谅,有疑问可以留言,我会回复的。 一开始只是想完成一个脑洞,没想到会写这么长,谢谢大家看到现在。 第58章 盛悦熙 对于盛越熙来说,那真的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那时候,她还是个孩子。 那时候,她还不叫盛越熙。 2015年4月1日,愚人节这天,盛越熙出生了,她的一生或许就像她的生日一样,是上天开的一个玩笑。那时的她,被父母赋予了许多的爱和期待,母亲希望她一生充满喜悦与光明,希望她能够时常感到愉快,永远幸福。 悦熙,是母亲给予他的名字。 盛悦熙父母恩爱,她在爱中诞生,也在爱中一天天长大。虽然是早产儿,但她幼时在五岁以前却没有感受过半分阴霾,父母宠她,哥哥也宠她。盛悦熙有一个大她十岁的哥哥盛钺珩,盛钺珩对这个小他许多的妹妹可谓是极尽疼爱,恨不得捧在手心里,常常带着她和伙伴们炫耀,说自己有一个多么可爱的妹妹。 盛悦熙认识舒明言,也是因为哥哥缘故,舒明言和盛钺珩是同学,两家离得也不远,世家之间的孩子们时常一起玩耍,盛悦熙常常被哥哥抱着串在各家之间。 像个小公主似的,盛悦熙很小的时候十分开朗,总是甜甜地喊着哥哥姐姐。 直到五岁那年,盛悦熙的母亲去世,那是一个冬日,盛悦熙记得很清楚。 她的母亲躺在病床上,瘦骨嶙峋,十分痛苦。 窗外下着大雪,年幼的盛悦熙趴在母亲床前,尚且年幼的她并不明白什么是死亡,只知道母亲用最后的力气摸了摸她的头,母亲笑得依旧温柔,声音虽然有些虚弱,但还是十分柔和。 “熙熙,别成为你父亲那样的人。” 盛悦熙直到现在都还记得,母亲说完这句话后,覆在头上的手就失了力气,重重地落回床面。 咚的一声,也砸在了她年幼的心中。 很多年之后,盛越熙才明白母亲当时的话语是什么意思。 那时的盛悦熙并不明白母亲是怎么了,只是慌张地抓着母亲的手放在头上,一点一点地感受温度逐渐离去。 然后,哥哥回来了,哥哥蒙上了她的眼睛,哥哥抱着她离开卧室。 “哥哥?母亲这是怎么了?”年幼的孩子拉着兄长的衣袖,懵懂地问着。 “熙熙不怕,哥哥在的。”年长的孩子紧紧地抱着妹妹,已长成少年的大手,一下一下在背上拍着。 小小的盛悦熙不知怎的突然想哭,于是,她放声哭了起来。 灵堂上的黑色照片,成了年幼的盛悦熙对母亲最后的记忆,盛悦熙看着平时不苟言笑的父亲在照片前痛哭流涕,嘴里喃喃着:“对不起,我对不起你。” 年幼的盛悦熙不明白,就像她不明白哥哥为什么愤怒地看着父亲一样,她只知道葬礼结束后,父亲带她去改了名字,说是为了纪念母亲。 那一天,盛悦熙变成了盛越熙。 那一天,父亲和哥哥爆发了激烈的争吵,小小的盛越熙抱着母亲缝制的玩偶,蜷缩在床上瑟瑟发抖。 那一天之后,哥哥很少回家了,父亲也很少回家了,大大的别墅里孤零零的只有年幼的她和保姆。 哥哥对她还是很好,住校的哥哥每周回来一次,会带着她出去玩,也会拜托邻家的舒姐姐照顾她,所以哥哥不回来时,很多时候,盛越熙会跑到舒姐姐家去,在那里留宿。 慢慢的,盛越熙对舒姐姐的称呼,也变成了明言姐。 父亲则更少回来,有的时候一个月回来一次,有的时候半年见不到人,父亲不会住在家里,别墅里还是只有盛越熙和保姆。 2022年6月,盛钺珩结束了高考,录取通知书寄到家中,没有学习的暑假,盛钺珩带着7岁的盛越熙好好地玩了两个月。 哥哥考上了大学,不在京市,而是远离京市的沪城,于是每周一次的回家变成了几个月一次。 第二年暑假,盛钺珩没有回来,就连过年也只回来待了几天就匆匆离去,盛越熙从哥哥那里得知,他谈恋爱了。 2025年,许久未回家的父亲和哥哥同时回了家,盛越熙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被他们难看的脸色给吓到,她又被锁在了卧室,抱着已经有些破了的玩偶,在他们的争吵中入睡。 “孽子!你……也……不可以!” “凭……不也……你害死……我……” 或许是他们压抑着声音,盛越熙并不能听清楚他们在说什么,只能断断续续地听到只言片语,只是那时她还小,抵挡不了困意。 也是几年后,盛越熙才知道当时他们在吵什么,内容太过讽刺。 在那场争吵过后三个月,又是一个冬日,本该在学校的盛钺珩突然回了家,久违地带着盛越熙去了游乐园,那一天,他们玩得很开心。 是自母亲去世后,盛越熙最开心的一天。 哥哥陪着她在老宅用了晚餐,给母亲上香后,哥哥难得地读起书,以哄她入睡。 “熙熙要平安长大哦,我……” 后面的话语盛越熙没有听清,她太困了,在哥哥地轻拍下很快入睡,她想:明天早上起来,一定要问问哥哥,和她说了什么? 但很可惜,盛越熙没有问到,这是盛越熙最后一次见到活生生的哥哥。当晚,盛钺珩自杀了。 第二日一早,盛越熙被女仆的尖叫声给吵醒,声音从哥哥的房间传来,盛越熙心里莫名地有些不安,连衣服都没换就慌忙跑到哥哥卧室门前。 卧室门半敞着,盛越熙探目进去,满目鲜红。 然后,一双手捂住了她的双眼。 视线被保姆的手遮挡了大半,可即便如此,盛越熙还是看见了,也看清了。 哥哥躺在床上,手腕上是刺目的猩红。 哥哥面色惨白,早已失去了生息。 那一年,盛越熙十岁,已然懂得了什么是死亡的她,自然清楚盛钺珩这是怎么了。 哥哥,死去了。 这一幕深深的刻在了盛越熙的心中。 后来,盛越熙这才明白,原来晚上哥哥对自己说的话,原来是在告别,那一天,是盛钺珩对盛越熙的告别。 盛越熙第二次参加亲人的葬礼,父亲还是哭得很伤心,不同的是,葬礼上还有一个陌生的男人,站在哥哥盛钺珩的遗像前声泪俱下地不停道歉。 男人看见了她,跪在她身前不停地说“对不起”,盛越熙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道歉,但她并不想去了解。 第66章 后来的后来,十八岁的盛越熙从男人口中听到了哥哥死亡的真相,这才明白,为什么他会在盛钺珩的遗像面前抱头大哭。 太过讽刺。 葬礼过后,很多时候,盛越熙依旧在舒明言家中度过。 盛越熙觉着父亲像是变了一个人,他似乎并不在意这个唯一的女儿的死活,所以,舒明言从葬礼上将盛越熙领回了家。 是舒明言陪着盛越熙走过了最艰难的时候,盛越熙觉着舒明言就像姐姐一样,对她很是信赖。 这天,杜家前去参加一场葬礼,舒明言本不想带盛越熙前往,怕触及她的伤心事,但盛越熙坚持不要一个人待在家中,舒明言只得带她前去。于是,盛越熙在另一场葬礼上遇到了马君浩,那个时候他还叫马好,是傅家二小姐的非婚生子,那场葬礼正是马好母亲的葬礼。 或许是惺惺惜惺惺的缘故,盛越熙和马好成了类似朋友的存在,不知为何,盛越熙选择瞒着舒明言。 日历被换上新的一本,但盛越熙的生活好像并没有前进一步。 十五岁那年,盛父突然浪子回头一般,再一次对盛越熙极尽宠爱,让她在读书的同时在公司学习,仿佛要把他的一切都给她,但那时,盛越熙已经不需要他的爱了。 十八岁生日那天,盛越熙意外地接到一个电话,是葬礼上那个男人打来的,他带着盛钺珩生前为她准备的礼物前来。 那一天,盛越熙知道了被掩藏的真相,知道了她的父亲究竟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盛越熙的母亲本是越家千万宠爱的小女儿,与盛家小公子相爱,像童话故事一样,但童话终究是童话。盛家小公子爱她不错,但他更爱她的家世,盛家原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借着越家势力,盛父顺利铲除异己登上高位,完全掌控了盛家。于是深情就成了过往的一场梦,盛父开始大肆包养情人,且男女不忌,盛父尤其钟爱男性。 彼时,盛越熙已经出生三年。 盛母偶然发现此事,震惊之下备受打击,相伴十几年的爱人居然戴着面具,于是,盛母病了。盛父更加不带收敛,因此,在病后第二年,盛母在一个冬天走到了人生终点,带着遗憾离去。 盛钺珩在母亲去世前得知了事情真相,所以他恨他的父亲,但盛父或许是突然意识到自己是真的爱盛母,在葬礼上的痛哭流涕是发自真心,但迟来的深情比草贱,斯人已去。盛父也曾安稳过一段时日,将自己的爱意倾泻给两个孩子,很可惜没得到什么结果,自然又开始放浪形骸,比以往更胜。 盛钺珩爱上男人是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到的事情,他纠结过,也痛苦过,但最终还是接受了这样的自己。他不像他的父亲,他爱一个人就是只爱一个人,决计不接受其他人。但盛父思想上还是刻有根深蒂固的传宗接代思想,于是盛钺珩和盛父爆发争吵,盛父不同意盛钺珩爱上男人不要孩子,盛钺珩唾弃父亲滥情害死母亲。 然而谁也没想到的是,父亲爱上了儿子的爱人,男人不从,盛父就囚禁并且强行了他,这让盛钺珩大受打击。爱人失踪寻找无门,父亲的压迫也让他无能为力,于是他想到了死亡,盛钺珩用死亡来逃避一切。 他回了家,最后陪了陪妹妹,然后坦然赴死。 美好的生命终结在二十岁,青春年华无人念。 男人这些年一直待在盛父身边,除了被用家人威胁以外,也是在找机会复仇,男人一直在等待,等待盛越熙长大,等她有能力抗衡盛父。 因为,盛父此生只有她一个孩子了,他丧失了生育能力。 盛越熙三十多年的人生,真正开心的时光不多,所爱的人不多,舒明言算一个,这并非爱情,谁说亲情不能有占有欲呢?盛越熙不否认自己对舒明言抱有占有欲,但是这并非会因为舒明言恋爱结婚就会愤怒,相反,盛越熙会真挚送上祝福。 前提是,舒明言所爱之人并非同性。 舒明言不能爱上同性。 盛越熙的家庭因为爱上同性支离破碎,所以盛越熙无法接受她视作姐姐的人也爱上同性。 哥哥爱上男人,哥哥死了。 姐姐爱上女人,终有一天,姐姐也会死去。 所以 “明言姐,你该是正常的,只要你正常,一切都可以恢复原样。” 盛越熙轻轻地对舒明言说,无比珍视,又满含遗憾。 第59章 钱语 “明言姐,如果你爱的是异性,盛家会是你最坚实的后盾。” “如果你不爱任何人,盛家也会是你的支柱。” “可你为什么偏偏爱上同性了呢?明言姐,你能变回来吗?” 有些怅然若失似的,说完这话,盛越熙不再看舒明言,径直离开了房间。 气力在流失,舒明言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饥饿、疲惫、无力感充斥着整个身躯。 舒明言从未想过,盛越熙的笑颜背后隐藏了这么多的故事,当初在葬礼上带盛越熙回家,仅仅是因为她觉着她站在那里,显得十分孤独,八岁与十三岁的舒明言都心软得不行,对于这个自幼一同长大的妹妹,总是难免多一份关心。 但是到了现在,舒明言发现她从来没有看懂过盛越熙,也从来没能真正帮助到盛越熙,是她自以为是,是她自大了。 舒明言不后悔当初的一时心软,她只恨自己没有早些察觉到,若是早知道,盛越熙或许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束缚住左手的绳索被割开,有什么东西被丢到腿上,舒明言凝神看去,是白玉茶杯的碎片。 “我只给你半个小时时间,半个小时后”马君浩指了指屋顶的摄像头,“没有选择,那么……” 男人嗤笑一声,转身打开门,吱呀吱呀,“希望舒小姐做出正确选择。”铁门咚的一声关上。 手上软绵绵的,舒明言左手费力地从断绳中抬起,然后移到右手绳索上,绳索并没有被打成死结,大约是他们早有这般打算,舒明言很轻易就将其解开,然后是脚上,一一将其解开。 手脚都没了束缚,舒明言试图站起,但不知是不是被绑的太久的缘故,腿上脱力,舒明言不仅没能成功站起,反而摔倒在地,没有被处理过的水泥地十分粗糙,将手掌擦破。 “阿……言!”江弦生心下一惊,扭动身体想要从束缚中挣脱开来,却无济于事,腹部渗出血液,口中血气上涌,呛得她连连咳嗽。 “我没事。”舒明言出声安抚江弦生,深深呼吸,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阿弦,我没事,你别动了。” 舒明言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江弦生身后,蹲下身,碎片反复划拉,好半天才将困住江弦生双手的绳索解开。舒明言刚想上前查看就被江弦生制止,让她先去解救钱语,舒明言闻言只得往前又走了两步,蹲下身解开钱语的绳索。 和困住江弦生的死结不一样,钱语也是活结,只需外人抽拉,很容易就能散开。 舒明言心里沉了沉。 “小语,小语,醒醒!醒醒!” 舒明言轻轻拍打钱语,不知是不是迷药过于浓烈,好一会才将钱语从昏迷中唤醒。 “明……姐?”钱语迷茫地睁开眼,瞧着陌生的环境心里一惊,“这是?这里是哪里?怎么回事?” “我记得我开车在路上,然后有一辆车……明姐!你和江姐没事吧?!” “没事,小语,你别慌。”瞧见钱语失了稳重颇为慌张,舒明言连忙出声安抚,“身体怎么样?有哪里受伤吗?” 钱语抬抬手自我检查了一番,伤口都已经愈合,除了有些肌肉无力,四肢并无大碍。 “咳咳,肋骨处有些痛,可能是断了,头晕可能有脑震荡,其他没大碍。” “那好,小语你先缓一下,我看下阿弦。” 江弦生的情况明显严重许多,头上的伤口不知是被涂了什么,迟迟没有愈合,腹部颜色深得可怕,舒明言蹲在江弦生身旁,借着烛光,看见白玉茶杯剩下的碎片,都被人用力插入腹部,流血不止。 “阿弦!阿弦!你怎么样?!” “还……好……暂时、死不了。” 江弦生吃力地开口,撑着桌子让自己不至于倒下,手上都是伤口,沾染到桌面上的液体,江弦生面容有一瞬扭曲。 “阿言。”江弦生喃喃唤了一声。 “我在。”舒明言轻声回应。 江弦生目光炯炯,与身体上的虚弱不同,眼里满是光亮地低头看着舒明言,舒明言仰头回之。 舒明言知道江弦生想要问什么,舒明言知道江弦生想要说什么。 定位器都被发现了吗?不知道知踏姐她们还能不能找到这里? 不止项链戒指那些外在的东西,定位器还存在于她们的身体里,早在参加慈善晚会之前,江弦生和舒明言都在皮肤下植入了最新的定位芯片,现在看来,想来是没被发现。 但许知踏她们一直没有出现,要么是定位失效,要么就是距离太远,一时半会救援无法赶到。 第67章 我可能坚持不下去了。 江弦生无声地说。 “阿弦。”舒明言握紧了江弦生的手,泪涌了出来,无法抑制。 江弦生的呼吸愈发费劲。 “小……语……”江弦生气若游丝,说话的声音都让人听不真切,钱语并未听见这微弱的话语,但蹲在她身旁的舒明言听清了。 舒明言明白江弦生的意思。 “小语”舒明言转头唤了一声钱语,钱语不明所以地抬头望去,对上舒明言的视线,很平静,却让她莫名有些心慌。 “你为什么要帮助她呢?”舒明言的语气很淡,明明是询问,却仿佛在陈述一件事实。 钱语心里一惊,连忙否认,“明姐,你在说什么?帮谁?”说出口的话,带着她自己都察觉到的惊慌。 “小语,我们认识13年了。”舒明言说着叹了一口气,吐出失望。 钱语语塞,想要为自己辩解,张了张口,说不出半个字,只能沉默。 “我记得那年我22岁,你21岁,刚刚大学毕业,就担任了我的助理。”舒明言说着停顿下来,数秒后才接着说道:“我记得很清楚,面试时我在,因为你是杜氏集团资助的学子,资料也很漂亮,所以我选了你。” 舒明言回忆起记忆中钱语的异常,明明没有要求她拍摄花絮,她却主动承担;明明给她放假休息,她却坚持陪同全程;明明以前说好了送到楼下就好,却偏偏要送到门口;在过往中有很多次,舒明言想要支开或者独行时,钱语都会以各种理由陪同。 在他们查到的照片中,有很多照片明显不是跟踪者能够拍摄到的,只能是身边的人。 还有就是那一世,第四十七次重生,江弦生因为爆炸死亡,钱语递给她的平板上所展示照片,太过详细,尸体碎块的照片不是一般人能拿到手,甚至连警方的证物照片都有,如果不是有人提前准备,钱语不可能收集得那么详细。 即便以杜氏的能力也不一定能收集到那么高清的照片,更何况舒明言为了不让父母担心,并未告知父母此事。 除非有人特意拍摄。 那么,钱语是怎么拿到的呢? “所以,为什么?” 钱语沉默许久,艰难张口,带着歉疚地哭泣。 “对不起,明姐。” ------- 钱语出生在一个小山村,是家庭中第二个孩子,上有一个姐姐,下有一个弟弟。小山村十分偏僻,远比江弦生所在的黔城要偏远得多,村里人多重男轻女,似乎只有男孩才是自己的孩子似的,受这样的环境影响,钱语家自然也不例外。虽然相较于其他家来说,钱家已是好了很多,但钱母还是接二连三地怀孕,这才生下一个儿子。 姐姐比钱语大一岁半,弟弟比钱语小一岁半。 钱家并不富裕,可以算得上是贫困,虽然有些重男轻女,但对待孩子大抵算得上是平衡,吃穿用度并没有太大的区别,只因为钱家实在是太穷了,穷到没有余地去偏驳子女。 姐姐用完妹妹用,妹妹穿完弟弟穿,钱语就这么长到了上学的年纪。 钱家倒没有什么女子读书无用的想法,反正是义务教育,有政府资助帮衬,钱家父母也知读书有大用,所以三个孩子到了年纪全都送去读书。三姐弟十分用功,成绩竟都不错,所以学校迎来杜氏集团资助时,钱家三人都接受了资助,这也让钱语的家境情况稍好了一些。 好在三姐弟读书是真的不错,在杜氏集团的资助下,三人顺利高考,大姐高分考入沪城大学,钱语考入京华大学,弟弟考入汉城大学。 大姐与小弟都打算继续深造,大姐保送本校研究生,弟弟复习准备中。而21岁的钱语,在毕业后到处投简历时,被舒明言看中当了她的助理,这一当,就是十三年。 当钱语知道舒明言就是杜氏集团掌门人的孩子,同时也是助学慈善基金的主要负责人之一时,钱语心存感激,发誓要用一生偿还这份恩情。 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钱语也不知道事情怎么发展到如此地步。 从什么时候开始,一切都偏离了原本的轨道呢? 2035年9月,钱语在回家路上被人堵恶意在路边,是路过的盛越熙和马君浩救了她,钱语不知道是阴谋还是意外,但她欠下了一份恩情。一开始他们旁敲侧击要打探舒明言的行程时,钱语拒不提供,对方也很快意识到协恩图报不起作用,于是换了一个方法。 软的不行就来硬的,第二天,钱语就收到了装着家人近照的包裹。 钱语彻夜未眠。 最终,她同意了盛越熙的要求。 恩情、自尊,都抵不过家人的安危。 钱语唾弃自己,觉着自己卑鄙无耻,怀揣着愧疚,钱语在要挟中做了许多事情。 舒明言是好人,江弦生也是好人,只有她自己被裹挟着成为恶人。 钱语想过有一天被舒明言发现会如何,对方或许会惊讶,或许会不解,但没有想过,对方只是很平静地看着她,然后问她“为什么”。 舒明言太平静了,仿佛早就知道了。 “对不起。” 钱语只是道歉。 “对不起。” 除了道歉,钱语不知道还能再说什么。 第60章 你猜我的选择是什么? 舒明言不止一次瞧见钱语在拍摄她,第一次瞧见时,钱语还略有慌张,问及,便说是想拍摄一些片场花絮以作备用。以前并非没有这样的安排,舒明言便也没放在心上,后来,钱语学会了隐蔽,偶有发现,便会坦然交出手机说是拍摄路透,这也算是正常工作,照片在微博营业时也被使用,舒明言便没再深究。 许多时候,舒明言不会防备身边的人,更何况是她亲自挑选的人。 因为,舒明言对自己选择的人会格外信任,她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 但显然,人心易变。 舒明言并非不懂,只是太过自信。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钱语掩面而泣,一个劲地道歉,言语里带着难以掩饰的愧疚。 舒明言瞧着,心里五味杂陈,最终还是没有再对钱语说什么,只是叹了一口气,便转头看回江弦生。 江弦生没再撑着桌子,反而是让自己从椅子上滑下来坐在地上,随着动作,腹部渗血更为严重。好在失了疼痛感,不会因此影响行动,但到底是失血过多,江弦生觉着有些眩晕感,身上也没什么力气。 更何况……手上沾染的液体,让身体里的异样渴望剧增。 渴求伴随着疼痛从心口蔓延。 江弦生只觉着喉咙异常干涸,灼烧发紧,脸色愈发难看,五官也皱在一起,看着有些扭曲。 舒明言跪坐在一旁,扶住江弦生。 想要知晓的事情都已经知晓,这一世显然无法再继续,江弦生即便再不想重来,但她知道此时已无法破局。即使她感受不到疼痛,江弦生也能判断出自己的身体无法再坚持多久,能否坚持到等到救援,难说。 况且…… 眼前浮现出亲手杀死舒明言的那一幕,细碎的疼痛也密密麻麻地涌了上来,江弦生分不清这疼痛是幻觉还是真实。 【杀死我吧,阿弦。】 “阿言,阿言,不……别再让我杀死你了,求你了……” 江弦生抓着舒明言的手,不断小声乞求,舒明言的脸色霎时间白了,恍若晴天霹雳。 【杀死我。】 “你又想让我杀死你吗?!你怎么这么残忍,阿言!阿言!” 压抑地哭泣,宛若罪人在祈求神明救赎。 舒明言咬住下唇。 即使早有预料,舒明言还是无法面对这个事实。 那一世的自己是有多么狠心,才会做出让江弦生动手的选择来? 舒明言突然很恨那一世的自己,也恨现在的自己,是她的无能才让爱人一次次崩溃,一次次游走在钢丝之上。 是她的自大导致了一切,是她的盲目自信给了他人可乘之机。 是她,是她,是她! 舒明言,你怎么这么无用! 都是你的错!都是你的错!都是你的错! 泪珠大颗大颗的涌出,落在江弦生脸上,舒明言咬着牙不让自己哭出声。 温热,又微凉,江弦生忽地有了片刻清醒。 “哈……阿言!别……哭!” 江弦生抬起手,抚上舒明言的脸,轻柔地用拇指为她拭去泪水。 “阿弦……”舒明言将手覆在江弦生的手上,哽咽着,“你……发病了吗?” 顾及监控存在,舒明言用了发病的说法。 “我……不确定”江弦生在疼痛中艰难开口,“昏迷前……马君……给我注射了……”毒品二字,江弦生说得困难无比。 江弦生指的是在进仓库前,她曾醒来过一次,发现马君浩正在给她注射,然后疼痛于失血使她昏了过去。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无感有所消减,毒品对江弦生的影响更接近于“发病”,幻视、幻听、幻痛,也或许是真的引发了那股疼痛,受到影响,江弦生并不能明确分清楚二者。 第68章 “你说什么!” 即使江弦生的声音很小,舒明言还是听清楚了,她陡然提高声音,愤怒充斥大脑,她恨恨地转头看向监控所在。 监控另一头,盛越熙有些疑惑,摄像头离得有些远,加上江弦生说胡的声音很轻,这使得盛越熙并不知道她说了什么,只知道她们交谈一番后,舒明言突然显露出愤怒。 盛越熙颇为疑惑地看了一眼马君浩,后者坦然笑了笑,摊手表示不知道,盛越熙只得按下不解继续看,时间马上就要到了。 另一边,钱语陷入深深地自责无法自拔,并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动静。 像是被什么重击,江弦生痛苦地呻吟一声,眼神又变得混沌,舒明言着急地喊起她的名字。 “阿弦!阿弦!” 眼神空洞无光,好似灵魂也丢失了一般。 “不!不!” 江弦生撕心裂肺地喊叫着,舒明言听着,只觉着心脏也在隐隐作痛,连一旁陷入愧疚无法自拔的钱语也被这惨叫惊得清醒过来,惊诧地看着二人。 一分、一秒。 “时间到了,很抱歉,明言姐,你该做出选择了。” 三十分钟一晃而过,盛越熙按下通话键,将冰冷的话语吐出。 一根火苗被投放下来,偌大的仓库一角一下就被点燃,大火,浓烟,十分呛人。 “咳咳” 三人被呛得剧烈咳嗽起来。 “还不选择吗?舒小姐。”马君浩带着笑意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咳咳”舒明言咳了两下,将喉间的难耐稳住,她敛下思索,神色决然:“好,我选!” “阿弦,阿弦。”舒明言换上一如既往的温柔,唤着爱人。 “我……在!”听到了爱人的呼唤,江弦生艰难地回应。 “这一次,我来,好吗?” 她轻轻地问。 “好。” 她轻轻地答。 碎片并不锋利,钝口很多,分明不该如此快速,即使舒明言用尽全力刺入江弦生脖颈,也本不该这般。并不锐利的茶杯碎片却像是世间最锋利的神兵利器一样,一下子就让江弦生鲜血喷涌,很快便失去生命的气息。 江弦生的眼神暗了下来,没了光亮,舒明言抱着她,任由鲜血将她染红,她将头搁在她的肩上,轻轻地道了声晚安。 “晚安,阿弦。” 轻悄悄的,仿若每晚入睡前的温馨道别。 火势愈发大了起来,将她们包围,钱语惊呼无措,舒明言却屹然不动,只是静静地抱着江弦生的尸体。 吱呀一声,大门被人从外打开,有光透了进来。 嗒、嗒、嗒,盛越熙和马君浩踱步至门前。 “明言姐,恭喜你做了正确的选择。”盛越熙鼓着掌说道。 “你听。”她又说,“有人来了。” 手机屏幕中有车声传来。 “明言姐,你们藏得很好,居然还有定位器我没发现。但是很可惜,明明再坚持一会,就可以等到救援了,明言姐,真是太可惜了。” 盛越熙笑得畅快,好似期待已久,即便大火和浓烟也无法让她停止大笑,笑出泪水也不停止。 “和我走吧,回到你原本该有的生活。” 舒明言机械地转动僵硬的头,看着火光下变得明亮的空间,舒明言单手揽着江弦生站了起来,她忽地笑了。 “你猜猜我的选择是什么?” “盛越熙,再见。” 话音刚落,舒明言不知哪来的力气,手上动作飞快,碎片如利刃闪过,将脖颈上划出一道血痕,白玉吸收血色,红如血玉。 生命在流逝。 盛越熙脸上浮现出难以置信的表情,瞳孔骤然放大,好像眼前的一切完全超乎了她的预料。 生命在流逝。 舒明言的意识也在消散,她微笑着,带着江弦生向后倒去。 生命在流逝。 一切都仿若进入慢动作,盛越熙缓缓张口像是要喊出舒明言的名字。 咔嗒。 舒明言脚掌离地,身子已然倒了一半,江弦生的身体就要从她肩上滑落。 时间,在这一刻停止。 恐慌万状的钱语,略有诧异的马君浩,张皇失措的盛越熙,坦然赴死的舒明言,不受控制的江弦生,如同被按下暂停键一般,所有人都被停止了动作。 仓库外值守的小弟,远处正在行驶的车辆,握着方向盘的许知踏,办公室里尚在书写的舒修月,会议室里发言中的杜商衡,试镜现场评审席上的舒风羽,手术室内拿着手术刀的舒明若和齐想,焦急通话中的余白,各自片场监视器前坐着的谷山河和童万里。 京华大学图书馆中奋笔疾书的学子,江边儿童福利院中踢着球的孩子们。 街边摊饼的小贩,叫卖吆喝的店员。 黑板前工整板书中的老师, 哄着哭泣孩童的父母, 刚刚来到世间,睁开眼的婴孩, 一切万物,停息,休止。 谁在轻笑? 谁在嗤笑? 滴答、滴答、滴答。 有流水滴落。 “可还满意?” 是谁在发问? “尚可。” 又是谁在回答? “下一次,莫要再插手了罢。” “不忍?” “非也。” “呵,依你便是。” 咔嗒、咔嗒 咔嗒咔嗒 粉摊上滴落的汤水被收入碗中,路边掉落在地的冰淇淋球飞回孩童手上,病床前喜极而泣的女人神情重新变为哀伤,球场上大声欢呼的少年们再一次凝聚紧张。 流尽的血液回到体内,心脏重新开始跳动。 一切都被倒转。 世界重启。 作者有话说: 总算把这一世写完,她们下一世就是最后了。 一些地方不是特别严谨,为了尽量合理剧情,所以带了一点点的……玄幻?因为毕竟重生就不是常理可以做到的,所以带一点点,但正文不会描写太多,大概揭露一下。 和第50章剧情有联动,不知道大家发现没有? 第61章 第六十一章 18岁过了6个月,2031年1月9日,江弦生被签下了足以改变自己一生的合约——蓝田娱乐的艺人合同。 “那么,小江,以后就是我来带你了,祝我们合作愉快!”22岁的余白初入职场,充满着青年人的朝气,她灿烂一笑,伸出手来。 18岁的江弦生很是腼腆,无法适应他人的热情,虽然常是面无表情让人瞧着冷漠不已,但若是仔细观察,就不难发现她的行为举止都尽显僵硬与不自然,此时的江弦生亦是如此。面对余白的热情,颇为不适应,远远没有后来那般熟稔,还能偶尔插科打诨,现下的江弦生尚且有些不适,生硬地应了声“谢谢,麻烦您了。”然后,有些僵硬地伸出手握了上去。 两只来自不同人的手在此刻握在一起,这一握,开启了一段持续十六年的友情,两个站在山底的菜鸟,一同踏上高山之巅。 一个最佳演员,一个金牌经纪人。 此时尚且不提。 刚入行的江弦生毕竟是个新人,即便有舒明言的引荐,所有一切仍旧需要从头学起,学校里的学业很忙碌,公司里的培训也很密集。虽说是签了公司,但江弦生毕竟毫无背景,余白也只是个新人经纪人,能拿到手的资源自然好不到哪去,一年来除了炮灰就是龙套,最好的角色也不过是某部电视剧里的女七号,台词少得不能再少,镜头更是没有多少。 即使手上有舒明言的私人联系方式,江弦生从未和舒明言请求过什么,舒明言就更不可能想到了,何况两人联系不多,日常交流更没有几句,更不用说见面了。 所以,江弦生的生活并没有富裕起来,她依旧十分节俭,仍旧为生计发愁。毕竟,要在京市生活、学习,还有工作,没有助理,没有专车,去学习、去试镜,来来回回花费总是不少的。 余白也不宽裕,新人能有多少工资?房租已经花去余白大半工资,还有生活,日常都是紧巴巴地过着日子。 友情,就是在这时候建立起来的。 好在合约并没有限制江弦生私下打工兼职,闲暇时间,江弦生奔波于各种兼职,发传单、家教、玩偶扮演、奶茶店店员等等,偶尔余白也会和她一起。其实江弦生还想过摆摊卖烤肠煎饼啥的,由于余白严厉禁止,说什么有损形象,再加上手艺实在一般,江弦生便也放弃了。 学习、打工、试镜,偶尔舒明言会发来消息,江弦生小心翼翼地回复,日子就这样过去了一年多。 2032年7月,刚刚出了期末考试最后一科考场,手机从静音状态解放出来的江弦生收到了来自余白的信息轰炸。 啊啊啊啊啊啊谷山河导演新本子!!! 试镜!试镜! 我帮你争取到了试镜的机会!!! 冲!冲!冲! 第69章 女一号定了舒明言!本姑娘命令你必须拿下!!! 这时的余白还没有多年后的稳重,是因为一件小事都会很激动的小姑娘,遇见自己喜欢的明星更是会激动不已。 余白那时十分粉舒明言,还没爬墙,所以一连几十条都是余白在尖叫,江弦生艰难地从中提取有效信息,看到最后一句时,江弦生心里猛地一跳。 是她,是舒明言。 她会参与。 抚摸着手机屏上舒明言三个字,江弦生悄悄地勾起嘴角。 想去。 想成功被选上。 江弦生更加热烈地投入学习演技,投入研读剧本,不断思考,不断揣摩角色。 《我与你的故事》,是这一次谷山河导演所拍摄的剧本名称,是一部双女主悬疑剧,是由数个单元串联起来的。舒明言饰演“我”庄锦瑟,而饰演“你”周晓梦的演员还没确定,各路人马齐聚一堂,竞争十分激烈。 江弦生并非其中之一,余白拿到的资源仅仅是其中一个单元故事的角色,出场还行,勉勉强强算得上女五号。 “是啊,是我,都是我,一切都是因为我!” “都是我的错!” “可是、可是、可是我也不想这样的啊……” “你要我如何面对?我不能接受再一次失去你。” 女人先是撕心裂肺地大吼,紧接着哽咽起来,表情愈发失控,声音也越来越小。 “好,可以了。”坐在评委席位置的女人比了一个手势,旁边的助理立马叫停表演。 即便被人叫停,江弦生还是唤了好一会儿,几个呼吸后才将情绪平复下来,好在这里的众人对此类情况习以为常。即便是试镜,也毕竟是在演戏,时常有演员不能立刻出戏,大家早已习惯。 “谢谢。”收敛好情绪,江弦生朝着前方鞠躬表示感谢,在助理的示意下准备离开,借着转身做掩护,江弦生悄悄用余光看了一眼前方笑而不语的舒明言。 作为主演之一,舒明言自然也在评审组,她自始至终都没主动开口,只是笑吟吟地看着每一个前来试镜的人,只有在谷山河问话时,才会转头悄声应对几句。 此时,舒明言瞧着江弦生的表演,在心里估摸了一个分数,中等,作为没什么经历的新人来说,江弦生的演技还勉强,略比一些流量来说还行,但在高手云集的圈内,太过普通。 就像大多数人一样,平凡,是江弦生的本色。 不过,在这个圈子,平凡并不是一个好的形容词。 舒明言从不干涉选角,即使对江弦生有过一瞬间心动与好奇,舒明言也不会在工作上做出为私情而放弃原则的事情。 至少现在不会,因为江弦生对舒明言来说,还不够重要。 不够,远远不够。 江弦生许是心里有数,深知自己的演技几何,本也没抱什么希望,即使她很想参与,但对于任何结果,她努力过了,哪怕最终还是失望,江弦生都选择坦然接受。 只是难免,眼里闪过一丝失落。 “等等。”在江弦生握上门把手的同时,谷山河忽地开口,“拿一份周晓梦的剧本给她。” 江弦生一愣,呆呆地接过工作人员递来的剧本。 “十分钟,可以?”谷山河伸出一只手,五指张开摆了摆。 “应该、可以。”江弦生茫然应下,工作人员给了她一把椅子,她坐在一旁看了起来。 怪不得,江弦生在等待过程中发现,偶有演员会在试镜室待上许久,想来都是在准备临时增加的剧本。 后面人的试镜还在继续,声音时不时从几步之外传来,抑扬顿挫、起承转合,然,江弦生浑然不觉,全身心投入在剧本之中。 江弦生知道,这是一个机会,决定自己能否留下来的机会。 记住,吸收,容纳,成为。 江弦生记忆力还行,十分钟时间,若单纯去记忆两三页台词,倒也能记个七八分,但加上需要揣测角色心理状态,动作行为,便只能勉强记个大半,所以她选了最笨的办法,让自己变成角色。 十分钟已到。 试镜人已经离开,没有继续喊下一个,江弦生被引导走回众人面前。光线有些刺眼,江弦生眯了一下眼睛,沉静下来。 试镜开始。 “你来了。”女人倚在窗边,漫不经心地浇着花,时而用指尖拨动叶面,并未看向来人。 “哦?当真?”似乎是来人说了什么,引起了女人的兴趣,女人停下动作将水壶放下,转身望了过去,带着些耐人寻味的意思。 “行吧,难得你开口,我便陪你走这一趟。”女人看似无奈地笑了一下,见来人想要道谢,便摆摆手打趣道:“可别,答应我的你之后别赖账就行。” 江弦生继续演着,或许是融入角色的缘故,此刻少了几分先前的紧张僵硬,多了几分灵动自然。 舒明言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满意。 “不!不要!别动!”女人惊慌失措地喊着,似乎眼前之人正处于危险之中,连声音都带上了几分颤抖,却还是强压着让自己镇定。她藏在背后的右手捏成拳,止不住地发颤,左手向前伸着,企图抓住什么似的,空落落的,无从下手。 “是我!都是我!是我害了你!!!”画面又一转,女人跪在地上,抓着胸前的衣衫,仰头痛哭。 江弦生拿到的剧本不是一段连续的剧情,反倒像是几段剧情拼接而成,演绎难度无疑是倍增。 笨办法有笨办法的好处,让自己变成角色,转换、衔接都较为自然,即使有些小瑕疵,也不影响观者入戏。 当江弦生结束表演时,谷山河不动声色地笑了一下。 “好,可以了,谢谢。” 谷山河双手一拍,安静的房间内一声巨响,惊得江弦生迅速从情绪中抽离,然后忐忑不安地离开试镜室。 今日被叫反复试镜的不止一人,其中也不乏拥有头衔的各位前辈,出了戏的江弦生怀揣不安,心绪不宁地走出试镜地所在的大楼,这模样惹得余白瞧着,也心里直打鼓,不好多语,不知是安慰还是该鼓励。 圈内习惯论资排辈不错,但谷山河一向不看背景只关注感觉,选人只看是否适合角色的感觉,蓝田娱乐也不干涉她选角,事实证明谷山河虽固执,但结果往往是好的,票房也不错。试镜结束后,谷山河连同副导、编剧几人开了会,成熟的演技、庞大的流量、还是未琢之玉,一番争论后最终定下人选,也象征性地问了一下舒明言,她表示没意见。 三日后,江弦生收到试镜结果。 作者有话说: 接下来视角转到第一世,争取用几章写完她们相恋。 乘着最近无事,争取在12月写完,有别的脑洞想写了。 第62章 第六十二章 “停一下,晓梦过来。”谷山河皱着眉招招手,江弦生赶忙跑过去,“这里的情绪不对,你现在才认识她,不应该……” 谷山河拿着剧本,颇有耐心地给江弦生分析周晓梦的心理状态与情绪,包括应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江弦生用心听着并一一记下。 那日,江弦生收到最终试镜结果,确认周晓梦由她饰演,江弦生兴奋地在寝室跳了起来,好在此时已经放假,同宿舍的舍友都已回家,不然又免不了一番打趣。 考虑到江弦生还在读书的缘故,蓝田娱乐没有安排公司住宿,京华大学暑假仍有许多学子留校,所以宿舍并不关闭,学校离市区不远,所以无特殊情况时,江弦生照常住在学校。 只有一人的宿舍,江弦生实在难掩高兴,双脚离地蹦跶了几下,又跺起脚,“啊!啊!”地叫着,着实太过于高兴。 好运降临在江弦生身上。 是的,好运。 江弦生此次被选择,一方面是因为谷山河此时比起已经自成一派的成熟演员们,更想要尝试未经雕琢的新人,另一方面则是周晓梦这个角色的人物设定颇为年轻,外表上接近于青涩的少年人,又带有些许面瘫属性,与江弦生的样貌恰巧符合。 周晓梦需要时常保持面无表情,无论他人是惊讶还是愤怒,是喜悦还是悲伤,周晓梦总是没什么反应,即便是笑也是皮笑肉不笑的。周晓梦是淡淡的,她的情绪很淡,神色也很淡,就好像一切都与她无关似的。 像是平日里的江弦生。 于是,江弦生幸运地进入了《我与你的故事》剧组。 暑假,是拍摄的好时间。为了使演员们快速地熟悉起来,江弦生被安排住在了舒明言隔壁,美其名曰:促进主演感情,有助于拍摄顺利。 彼时,钱语还未成为舒明言的助理,舒明言的行程都是由身为经纪人的常天南负责,那时余白申请的车还没通过批示,出于同个公司的考虑,常天南经由舒明言同意后,便邀请江弦生乘坐舒明言的保姆车往返剧组。于是这几日每日上下戏,江弦生都与舒明言一同从酒店往返,若是其他人,江弦生或许还会坚持自行往返,但那时舒明言,江弦生有自己小小的私心,只好厚着脸皮与余白一同蹭车。 第70章 几日下来,除了问好道谢,江弦生没有同舒明言多说过一句话,每日都是板着个脸,活似一副谁也不想搭理的模样,这让江弦生很难融入进集体。 也很难,与舒明言能有更多的交际。 到底还是存了几分羞意,江弦生不敢看舒明言的眼睛,视线常往身侧落下,显得有些不太礼貌,偶有对上,总是装作漫不经心地移开,然后在心里默默后悔。 江弦生就是这样,看着冷漠,实际上只是内向害羞而不敢表达,当然,这一点仅限于面对舒明言时。对着其他人,江弦生就是真的冷漠了,因为不善言辞也并不在乎,所以江弦生对大多数事情都毫不在意。她恭敬,她谦逊,她好学,她认真,但她好像总是无法融入这个世界,游离在众人之外悄无声息。 活着、学习、想办法生存下去,江弦生的世界曾经只有这三样东西,这已经耗费了她的全部精力,江弦生曾经不知道明日为何而来。直到她“遇见”游我,从此,江弦生拥有了“梦想”,随后,江弦生遇到了舒明言本人,从那一天开始,生活似乎又有了些盼头。 心中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江弦生不知道那是什么,时而有些酸涩,时而又感觉温暖,像是怀揣了一个秘密。 小心又隐秘。 所以,江弦生十分珍惜这次演绎机会,不仅是因为舒明言,也是为了自己的“梦想”。 江弦生梦想着有一日,能够写出自己的剧本。 打板落下,江弦生再一次进入戏中。 ------- 庄锦瑟与周晓梦相遇在一次意外,送货中的杂货店老板周晓梦与取材中的悬疑作家庄锦瑟被卷入一桩杀人案件,作为出现在现场的发现者和目击者,二人被迫共同探究案件真相。 案件一桩又一桩,环环相扣,件件相接,在这个过程中两人逐渐由陌生到熟悉,越过友情宛若亲人。无数次在真实面前徘徊,无数次被事情拒之门外,一次又一次,庄锦瑟与周晓梦从未放弃。 然后,一同揭开残忍的真相。 舒明言十分喜欢这个剧本,像是几个小的单元剧,但又以极为巧妙的方式串联在一起,参演的演员们,大多也都是极富演技的专业演员。倒也少有几人,像江弦生一样,基本只演过些龙套的新人,演技可以说是参差不齐。 好在谷山河惯会调教演员,只要能挨得住她的骂,必然是能学到不少东西。 江弦生又被谷山河骂了,舒明言坐在小马扎上,用扇子扇着风,嘴上叼着奶茶吸管,有些好笑地瞅着不远处正在接受“指导”的江弦生,嘴里的奶茶好似有些过甜了。 “眼睛!眼睛!说了眼睛要有情绪变化!你看你那和死鱼眼有什么区别?!” 谷山河在咆哮,江弦生在聆听,但她板着个脸瞧着像是不服气一样,眼睛瞪得老大又双目无神,确实像是死鱼眼一般,舒明言悄悄“噗呲”一笑,觉着谷山河形容的十分传神。 那双黑眸闪了又闪,舒明言好似瞧见了其中的细微情绪,有一丝尴尬,有几分惧怕,还藏着些许不好意思,确实是难得的情绪了。 舒明言回忆起这几日的相处,觉着自己似乎愈发能看懂江弦生的情绪了,潜藏在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目背后,是千万般的言语与情绪。 当初冲动之下将自己的私人号码给了出去,恢复理智的舒明言有过一丝后悔,也想过把江弦生拉黑,但对方到底什么都没有做,一切都是自己主动的,至少看起来如此,舒明言碍于那一瞬的奇怪情绪,到底是没有删除江弦生。 列表中的人静悄悄地,没有半分想联络的意思,慢慢地,一晃几个月过去,时间将好奇磨得淡了,舒明言几乎都要将她忘记时,电影上映了,首映之后,舒明言忽地又想起了她。 在干什么? 这是舒明言发给江弦生的第一条消息,是莫名地冲动与忐忑,也不知出于什么情绪下,舒明言将它发出。 几个小时后,傍晚时分,江弦生回了第一条消息。 在学习。 简洁又冷淡,好似并不想继续似的,舒明言涌上的情绪被按回心底,没了再继续的念头,许久之后才客套地回了句“加油,不打扰你了。”就不再继续。 殊不知,电话那头,江弦生正心神不宁地等待着她的回信,没什么聊天经历的江弦生回复“在学习”并不是敷衍,而是认真地回答问题。回应一去不复返,在江弦生几乎怀疑自己手机是不是又卡了,该不该再节省一点去买个新手机的时候,收到了舒明言客套的回信。 收到来信时的激动被一盆凉水泼下,江弦生冷静下来了,按捺住浮动的心绪回了句“好的”,江弦生继续看书,只是效率明显比先前差了不少。 舒明言别以为交流到此为止,首映礼之后热搜频频,舒明言也总是莫名地想起江弦生,想起初见时的好奇,想起那股陌生的情绪波动。 于是,舒明言又问了第二次。 在干什么? 这一次江弦生回信快了许多,但还是那句:在学习。 舒明言忽地有些疑惑,若说江弦生是不想回复而敷衍,在学习这个理由也用了第二次了,而且也太过简短。但若她是在认真回复……舒明言脑中闪过江弦生那张极为认真的脸庞,舒明言这次仔细想了想,自己是不是误会了她? 于是,舒明言又打下文字:这么刻苦吗? 没多时,江弦生回了一张照片,在并不清晰的像素下,舒明言仍然能够辨别出桌上摊开的书本,笔记本上记满了密密麻麻的文字。 聊天界面又弹出一条信息:上课老师讲的,我不太明白。 不知怎的,舒明言觉着自己能想象出江弦生苦恼的模样,心情一下子就云雾散去,阳光照开了花。 哪里不懂?我帮你看看。 这里说…… 江弦生本是特别不喜欢麻烦别人的人,一起在课下遇到不懂的地方,见同学们都围在老师身边问东问西,人太多了有些不大习惯,等到大家问完是也不好意思再去问了,便只能自己下来多翻书。 即使是经历多次打工,江弦生依旧不习惯也不喜欢人太多的地方,久而久之,江弦生也就习惯了自己学习。 但不知怎么地,在舒明言说帮她看看时,江弦生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全然忘记了自己的习惯,问题就这么问了出去。也是那一天开始,很偶尔时,舒明言也会帮忙指导江弦生学习,即使专业不同,但对于舒明言来说并不是难事。 慢慢地,话题有时也会脱离学习,衍生到之外的生活中去 你很忙吗? 有点,这几天赶戏。 注意身体,天冷加衣。 你也是。 这样的对话也多了起来,只是仍旧不频繁,她们各自忙碌,三五天一次的联系变为十天半月,然后又变成一两个月、三五个月才会有那么一条消息,回信也都是差个半天一天的。 逐渐淡去,直到试镜那天,舒明言再次见到江弦生,停滞的时钟好像终于开始运转。 被安排住在隔壁时,舒明言还以为她们会多些交流,哪怕只是因为同公司的缘故,两个人怎么着也该有些交流才对。但,舒明言想错了,江弦生从第一日开始,除了问好、道谢、道别,和一些不得不说话的场合,江弦生没有多说一个字。 就好像说话要收钱一样,让她开个口比登天还难,舒明言只觉着有些说不出来的烦闷,一股子好胜心涌了上来。 你不主动开口,我也不主动开口,看谁忍得住。 舒明言也不打算主动与江弦生攀谈,只是用视线打量她,再一次发现对方看向她时的视线总是掠过她的眼睛,即便偶有对上,也总是漫不经心地移开,舒明言不知怎的有些生气。 就这么不想看我吗? 舒明言备受打击有些伤心。 掩藏在发下的红润进入了视线,理不清的乱线徒然规整,舒明言顿时恍然大悟。 她……这是害羞了? 心底,扬起弯弯的嘴角。 第63章 第六十三章 舒明言又开始好奇了。 心脏扑通扑通地跳得飞快,像是发现了独属于她的宝贝似的。 舒明言又忍不住开始主动接近江弦生。 “江小姐早上好~” 清晨,舒明言站在门口,笑吟吟地同江弦生打招呼,她微微眯起眼,不动声色地观察江弦生。 江弦生先是一愣,然后有些不自然地向内偏了偏脸,很快又调整好,转头看向舒明言,用九分平静的声音回道:“早上好,舒小姐”。舒明言仔细听去,“舒小姐”三个字带着一分不稳,果不其然,江弦生的视线又一次落在她的发尾,若不是舒明言仔细观察,还真会错过这细微的差别。 哦~不敢看我。 舒明言觉着有些好笑,江弦生这表现,活像她舒明言是什么洪水猛兽一般,当她是那看了眼睛就会把人变成石头的美杜莎吗? 第71章 余白今日不在,申请用车终于通过,余白取车去了。常天南也有事离开,于是,这日早晨的车上,除了司机,保姆上只有舒明言与江弦生两人同坐。 江弦生觉着更加不自在了。 相顾无言,空气,安静的过分。 江弦生掩下纷杂的心绪,装作若无其事地刷着手机,舒明言也像是没有开口的兴致似的,只是看着窗外发呆。 啊,是游我。 江弦生偷偷地看着舒明言,撑着脸看着窗外发呆的舒明言,在那一瞬,与望着窗外月色的游我重叠在一起,这让江弦生被拉入了那个世界,不由得看呆了。 即使从相识算起已有一年有余,江弦生仍旧时不时地,会把舒明言看做成游我,毕竟,对于那时的她来说,游我之于江弦生,实在是太过重要。 于是,从偷偷摸摸地看,到不由自主地转过头。 让舒明言抓个正着。 又是那样的眼神,她在透过我看着谁? 舒明言有些吃味,即使猜到江弦生是在对她过去饰演过的某个角色投射情绪,舒明言此时依旧觉着有些难过。 她,看不见我吗? 是你燃起了我的生命。这句话,你是在对谁说呢? 分明此刻坐在江弦生身边的是舒明言,江弦生却依旧看不见她,不止一次,不止一次舒明言发现,江弦生总是会透过她看着谁,从初遇的那一日开始,江弦生一直如此。 心里的感受说不清楚,舒明言眼珠子一转,转身凑了过去,舒明言斜着上身靠近江弦生,还有一掌之隔时停下,这样的距离迫使江弦生对上她的眼睛。 “江、弦、生。”她轻轻开口,略有压低的声音婉转动人,一字一顿念的缱绻,“你在看谁?” 江弦生的大脑并没有反应过来,只是忽地瞧见游我离她近了许多,姓名就在喉中打转儿,江弦生无法控制地喃喃低语,怀着一种虔诚的信仰:“游我……” “游我?”舒明言陡然提高声音,凑得更近了些,几乎就要贴上,鼻尖甚至可以嗅到彼此的呼吸“你在透过我看游我?你喜欢游我?” 江弦生猛地清醒过来,身子半起往后退,咚的一声,后背撞上车门,惹得专心开车的司机都好奇地看了一眼后视镜,可惜有挡板隔开,她什么也没看见。 “嘶、我、我不是、对、对不起!”江弦生顾不上疼痛,连忙道歉,脸上红得好似在滴血。 “你这人,哈哈哈,还真是哈哈哈” 这一番动作,惹得舒明言戳中了笑点,不由得抱着腹部哈哈哈地大笑起来,“你太有意思了,江弦生”。 最后的姓名被舒明言念出来,好像在念什么十分思念的人一般,江弦生听着,耳朵更加红了。 车子到达地点停下,舒明言也终于笑够了,手肘搁在腿上,手掌撑着下巴,直勾勾地看着江弦生问道:“你还没回答我,就这么喜欢游我吗?” 江弦生不敢直视她,转身打开车门打算下去,“嗯,喜欢。”含着羞意的话语被风吹到耳边,话语的主人却已飞快地逃离,江弦生逃也似的下了车。 笑意更加浓厚,舒明言望着江弦生逐渐远去的背影,不紧不慢地下了车。 真没想到,她所看到的,竟然是游我。 游我啊……游我。 我也,很喜欢。 ------- 在舒明言迄今为止演过的角色中,游我是最与众不同的,对于舒明言来说,游我有着不同于其他角色的意义。 游我,是真正意义上,开启舒明言演员生涯的角色。 也是舒明言时至今日,最喜欢的角色。 游我,游我。 舒明言闭上眼,过往的台词浮现在脑中。 “小草有小草的坚韧,我从不认命!我是游我,我命由我不由天!你们没资格杀我!” “我叫游我!游于天地,逍遥自我!” “长生长生,人求长生,我求苍生!” “我要为这苍生,求一片净土!” 游我,有我。 游我中有舒明言存在,舒明言中也有游我的影子。 不否认,不承认。 舒明言亦,喜爱着游我。 虽与江弦生截然不同,但这份喜爱的感情从未变过。 这是舒明言第一次见到,被自己所饰演的角色所拯救的人,更何况,江弦生所视作追求与意义的角色,还是她最爱的游我。 心里暖暖的,舒明言刚挂在脸上的笑容,多了几分真实。 不过,有些可惜,以后都不能和她一同往返了。 舒明言为此叹了一口气。 ------- 又是忙碌的一天拍摄,夜戏结束后,余白小心翼翼地开着车接上江弦生,同舒明言道别后,余白又小心翼翼地开着车离开。她的驾照拿了几年从未开过车,如今是赶鸭子上架,自然是得小心不已,好在一路顺畅。 江弦生将自己甩在床上,回想起早上的状况,尴尬的不知如何是好,将脸埋在枕头里,懊恼地捶打床面。 忘记!忘记!江弦生想,还好余白提了车,不然晚上回来要如何是好? 希望明日一切正常,希望她不记得了。江弦生向苍天祈求。 天可怜见,天可怜不见。 舒明言不仅没有忘记,反倒像是被她引起了兴趣,戏外时光一反常态地坐在江弦生身边,笑吟吟地与她搭话。 “我看你很喜欢游我,我也很喜欢,你喜欢游我什么?为什么会喜欢她呢?会觉着她是反派吗?” “是只喜欢游我吗?我的其他角色都不喜欢吗?不喜欢的话是为什么呢?” “那我呢?喜欢我吗?是只喜欢我演得游我,还是也粉我呢?” 江弦生被迫直面舒明言,每每面对面,少不了提问三连。饶是巧舌如簧的人都免不了语塞,更何况本就不善言辞的江弦生,更不知道从何答起。 “我……我……我……” 江弦生被问得不知该回答什么,有时更是语无伦次地乱回答一气。 “喜欢,喜欢!”迎着舒明言打趣的眼神,江弦生提气大喊。 声音回荡在片场,众人纷纷侧目,这一下江弦生更是尴尬的不知所措,之后的拍摄更是频频出错,尤其是与舒明言的对手戏时更是如此,气的谷山河指着鼻子大骂一通。 自知理亏的江弦生完全不敢言,只是低着头认错。 谷山河大手一挥休息调整半小时,江弦生站在角落调整状态,若是只有她独自调整还好,偏生舒明言难得玩心大起,打着对戏的旗号又凑了过去,虽然确实是一本正经在对戏,但江弦生一见着舒明言就紧张,剧本自然就看不进去了。 江弦生着急却又无可奈何,冷汗直冒。 幸好眼尖的谷山河发现了角落里的异状,见过大风大浪的她一看就知道是发生了什么,揪着舒明言的耳朵勒令她暂时离江弦生远点,这才把江弦生解救出来,得以调整失措的状态。 “你就别逗人家小江了,你几岁?你几岁?再作弄下去还拍不拍了?!” 谷山河如同长辈一般教育舒明言,舒明言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诚恳认错保证绝不再犯。 嗯,在片场不犯。 20岁的舒明言已经拍摄过几部谷山河的剧,对她的脾气了如指掌,并不像16岁时那般拘谨,两人甚至有些忘年交的友情在里面,所以舒明言才敢在戏外的片场逗弄江弦生。 到底是因为她耽误了进度,舒明言也有些过意不去,主动包了下午茶和甜点作为赔罪,之后的时间里也没再去打趣江弦生,老老实实拍戏。 江弦生也终于平下波澜的心绪,恢复原有的状态,拍摄,总算顺利起来。 日子就在片场内认真拍摄,片场外友好交流中过去,若是早早下戏,舒明言也都借着对戏敲开江弦生的门,增加与她相处的时间。 也方便,舒明言观察江弦生。 越是观察,舒明言越是觉着江弦生是一个很有趣的人。 明明对很多事情都不在意,却偏偏在看见她时会被情绪影响。 她好学、努力、认真,尽全力做好每一件要求她做的事,她也并非不懂拒绝,不合理的要求、不该她做的事情,她都毫不客气的拒绝,完全不怕得罪人一样。 她挣扎向上,她像埋在碎石下的一株草,挣扎着向上求生。 她从不开口诉苦,只是用自己行动,向每个明天问好。 她是缝隙里开出的花,虽然不够鲜艳,但是具有强大的生命力。 这就是江弦生,看似隔绝世界,却又拥抱世界。 或许,只是因为,这个世界里有游我。 舒明言并不知道。 又或许,是因为,这个世界里有舒明言呢? 至少现在的舒明言并不知道,而很久很久之后的舒明言,她知道了。 拍摄即将进入尾声,舒明言与江弦生的关系正处于不上不下之间,仍然还是未满的友情。 第72章 转变,发生在还有三天结束拍摄时。 正在一旁和谷山河确认接下来剧情的舒明言并没有发现,再往前几步天顶灯的衔接处,因为老化更换不及时正摇摇欲坠。 确认完成,舒明言向镜头走去,非常轻微的一声断裂,几步之遥的江弦生罕见地露出了惊恐的表情。 “舒明言!小心!” 江弦生手疾眼快地冲了出来,一把推开舒明言,舒明言踉跄着退了几步,稳住身体并未跌倒。 灯坠落下来,就在舒明言方才正上方的位置,好在她因为躲避及时并未受伤,大家也隔得远最多是被碎片擦伤,只有江弦生,因为离得最近,险些被砸个正着。好在她反应及时护住头部的同时退了半步,但到底还是砸中了一部分,胳膊肿了起来,腿上也血流如注。 “送医院!!!” 场务及时拨打了电话将她送入医院,送入急症紧急处理后并无大碍,舒明言坚持跟着前去,听到医生说了没事,这才松了一口气放心下来。 “谢谢你”江弦生正在输液,舒明言陪同坐在一旁,看着江弦生由衷地道谢。没有以往打趣的模样,或许是受到惊吓舒明言的脸色还有些白,但她的神情十分严肃。 这一声谢谢,发自内心。 “不用谢。”江弦生有气无力地回道,到底是折腾一番,她此刻有些累了。 两人都戴着口罩,此时的输液区里,大家昏昏欲睡,并没有人注意到角落里坐着的两个人。 “我可以叫你阿弦吗?”舒明言直直地看着江弦生,忽地问了出来。 江弦生一愣,良久,才轻轻地应了一声:“……嗯。” 舒明言咧开笑容,露出的眉眼全是柔和的喜悦。 口罩遮掩下,江弦生的脸庞,慢慢地染上一层粉色,遮挡不住的脖颈与耳垂,红如烈日。 她们好似没了遮掩,就这么面对面看着对方,欣喜悄然爬上心头。 第64章 第六十四章 江弦生左臂骨折,腿上也有几处伤口,拍摄行程被迫延后了几日,但时间不等人,在之后的拍摄中,谷山河特意采用避开拍摄到左手部分的方法。同时,在最后一个案件中,临时设计一场受伤戏,江弦生这才能够在剧中吊起手。 许是因着在剧组受伤的缘故,最后这几日的拍摄中即使有出错,谷山河也没再对着江弦生发火,反倒是好脾气地耐心为她讲解。终归是因为江弦生避开了一场大祸,谷山河额外补偿了她一部戏,敲定她饰演她下一个本子中的角色,对于江弦生来说,无论角色是何番位,也是好事一件。 没有性命之忧,也算是有惊无险地完成了最后的拍摄任务,《我与你的故事》顺利杀青。 杀青宴上,江弦生被安排坐在舒明言身边,余光偷偷打量着穿着得体的人,江弦生心里有些紧张。 因为伤口还没彻底消炎,江弦生这几日都还在吃消炎药,自然也就不跟着大家喝酒,众人举杯畅饮,只有她乖乖地喝着果汁。 宴席之上没了分别,无论是演员还是剧组成员,大家都畅所欲言,拍摄结束,终于可以放开的人们,你一杯我一杯地来来回回。两个月的相处下来,大家都有几分熟悉了,于是相熟的演员们聊得起劲,还算熟的人们也都各有话题。 喝大了的谷山河正和剧本编剧回忆往昔,从“想当年”开始,到“如今不同了”结束,然后又开始一轮的忆往昔。女三号、女四号、加上男演员们,拉着舒明言也是一番畅聊,从讨论角色,到打听八卦,一时间竟热闹非凡。 只有江弦生不同,她没有主动与任何人攀谈,安静地坐在桌边,小口小口吃着菜,她吃得很认真,仿佛在用心品鉴美食。偶被问及,她呆呆回头,实诚地回答问题,倒是惹得着热闹略有冷场,于是,便也没人再找她了。 她吃几口菜,又闷一口饭,然后眯着眼喝一口饮料,仿佛十分满足似的。 像一只贪吃的小狗。 舒明言时而偏头瞧去时,总能发现这样的江弦生。 有一只小狗,在心上蹭了蹭。 舒明言抿了一口酒,不自觉地喝得有些多了,待到结束时,舒明言已处于微醺状态,脚踩在地上,有些飘飘然。常天南扶着她,往停车场走去。 江弦生落后一步,也紧跟其后,余白先行去了停车场,江弦生不大放心舒明言,却又不好上前搀扶。 脚步一前一后,她起她落。 月光下,舒明言忽地回过身,江弦生低着头险些撞上。 “阿弦。”舒明言面上浮起红晕,显然是有些醉了的样子,“我也没有和你说过谢谢?” “啊?”江弦生被问得有些懵,她这是什么意思?我应该怎么回答?江弦生一时不知回答有是不是正确的。 对方也好似没打算听她的回答,舒明言挣开常天南,摇晃着退了几步,背着手站稳。 她扬起一抹灿烂的笑,如同那日的明媚,充满了生命与活力。 “谢谢你,我可以叫你阿弦吗?”舒明言先是道谢,然后紧接着发出询问,她分明是在询问,却好似笃定了被问之人的回答。 月色下的女人,绚烂夺目。 江弦生被那笑容乱了心神,愣愣地回应:“……嗯。”然后像是反应过来一般,移开视线,在黑夜的遮掩下,脸上浮起红晕,“你问过了,况且,你不是已经在叫了吗?” 她用询问遮掩着自己的不好意思,江弦生觉着自己定然是双耳通红。 “好像是?嘿嘿”舒明言也像是反应过来,自己在犯蠢了一般,不好意思地笑了两声,然后,她向着江弦生伸出手。 “阿弦。”她唤着她的名字。 “恩。”她轻声回应。 “叫我阿言。” “啊?” 舒明言的话语让江弦生再一次愣住,心跳如鼓。 “我都唤你阿弦了,所以你也要喊我阿言。” 舒明言觉着自己肯定是醉了,不然怎会宛如幼稚的孩童,硬是要江弦生唤她阿言才罢休,这弄得江弦生本就不知所措的心更加的乱了。 眼见舒明言誓不罢休,最终,江弦生咬牙红着脸喊出这个过于亲昵的称呼。 “阿……言。” 温和的月光下,一人开怀大笑,一人面红如血。 一直在身旁的常天南只觉着不忍直视,偏过头不去看自家艺人的傻样,不由得扶着额叹气。 希望没有狗仔,不然明天的热搜又得操心了。 笑声带着羞涩向前跑去,黑夜也被那灯火的微光照亮。 我一定是醉了。 舒明言想。 不然,我为什么会想抱一下她呢? 风啊,已将那月色带走。 ------- 杀青之后的江弦生回到学校继续学习,大学三年级,刚刚开学正是课多的时间,在紧锣密鼓的学业中,手臂也痊愈了,幸好断的整齐,恢复良好也没留下后遗症。 没了共同的行程,江弦生与舒明言见面的几乎也变得少了许多,舒明言很忙,已经提前毕业的舒明言全身心地投入到演艺生涯中,优秀的剧本一个接一个,完全不得空闲。 不过,这一次有所不同的是,舒明言始终与江弦生保持联络,每日得了空闲,两人总要聊上几句,若是晚上得空,也免不了视频一场。 刚开始,江弦生还十分不习惯,后来,慢慢地,也就随她去了。 或许是见得多了,江弦生对着视频那头的舒明言,也少了几分羞涩与紧张。 至于面对真人是否一样,从舒明言与江弦生的几次线下约饭情况来看,江弦生依然免不了紧张。 舒明言发现,江弦生有时依旧会将她看成游我,回过神来又会对此感到抱歉,随着交流越来越多,这样的场景也少了许多。 江弦生逐渐分清舒明言与游我,江弦生眼中,也渐渐被舒明言所占据。 2033年元旦,《我与你的故事》上映,首映礼时两人自然又再次见面,这次见面时,江弦生少了几分拘谨,对于舒明言略显亲密的举动也不再僵硬。 《我与你的故事》是双女主,周晓梦作为江弦生第一个主役,江弦生甚是用心,费了许多心思,在谷山河的指导下演出效果也不错。算得上是横空出世的江弦生再一次进入大众视线,虽说是褒贬不一,但总的来说夸奖还是占大多数,江弦生也凭借周晓梦这一角色,获得当年最佳新人奖。 电影票房很是不错,一路冲上元旦档断层第一,在2033年全年票房排名中也进入前三。经由公司项目组评估,在同谷山河接洽过后,《我与你的故事》第二部《你与我的故事》也筹备拍摄中,由于谷山河年中还有项目正准备进行,所以第二部预计于2034年初启动拍摄。 开年过后舒明言进入工作,江弦生除了学业以外也陆续有了一些剧本可以选择,于是,两人继续着你来我往的线上交流。 江弦生终于狠下心换掉了那三百块的手机,花了一千八巨款买了一台新手机,像素比以前清晰了许多。 第73章 2033年6月21日,江弦生受邀参加舒明言的生日宴,有了片酬后的江弦生在生活方面虽然宽裕了不少,但片酬大部分都被她捐赠给江边福利院,到底还是算不上富裕,生日礼物也送不起太贵重的物品。 江弦生虽然不懂,但也精心挑了一块平安扣,自己学着编织成挂饰,当作舒明言的生日礼物。 尽管还是有些拿不出手,生日宴上,江弦生却也顶着众人的视线,硬着头皮送出一个小盒子。舒明言笑着接过,打开取出,然后将它挂在身上。 舒明言今日穿了一身紫色汉服,腰间搭配上江弦生白玉平安扣,紫色流苏顺着滑落在腿侧,倒也十分搭配。 “谢谢阿弦,我很喜欢。” 舒明言眉眼弯弯,显然心情不错。 “生日快乐,阿言。” 背后的视线们让江弦生如芒在背,瞧见舒明言没有不喜的神色,江弦生心里松了一口气,再次道了声“生日快乐。”江弦生连忙将位置让给其他人,自己躲到一旁安静地享用蛋糕。 远处,有一道视线在二人身上来回打量,那是一位瞧着有些病弱的女人,舒明言向她走去,女人神色温和下来。 2033年7月8日,江弦生生日,江弦生很早便接到舒明言的祝福电话,舒明言本想着邀她出门,但江弦生因着舍友不得不婉拒了舒明言。此时虽然是放暑假,但舍友们仍旧留下陪她过生日,江弦生不好辜负舍友们的好意,只得遗憾拒绝了舒明言的邀约。 舍友们都是很好的人,即使江弦生沉默寡言,也从不嫌弃她,自入校起,就在生活中多有帮助她,江弦生对此很是感激。 “江弦生,生日快乐!” 关了灯的宿舍一片漆黑,只有插在蛋糕上的蜡烛拥有微光,蜡烛是数字的,是大大的21。 呼。 许好心愿的江弦生吹灭蜡烛。 “许了什么愿?” “欸欸欸!可不能问!别说!说出来就不灵了!” 室友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开了灯,让宿舍恢复明亮,一块奶油被抹在脸上,江弦生猝不及防。 江弦生笑了起来,许是被舍友的氛围给同化,江弦生也回击了一块,于是奶油大战在宿舍内展开,待停歇时,大家都被弄得满头奶油,时间已然不早,便都歇了继续的心思,轮流着去洗漱。 江弦生用纸巾擦着脸,看了一眼手机,手机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条未读信息,江弦生发现时,距离发送时间已经过了半小时,是舒明言发来的。 “方便下来一趟吗?” 江弦生心里一惊,心想:难道—— 让舍友先去洗漱,江弦生赶忙拨通电话。 “喂?阿言?你在楼下吗?”江弦生的声音里透露着慌张。 “哈哈,阿弦,别急。”舒明言笑着安抚,“现在方便下来一下吗?” “稍等,我马上下来。”江弦生急忙应声。 蛋糕盒中还剩下一小块干净的蛋糕,临了出门的江弦生回头看了一眼,还是拿了一个干净的盘子装上。 此时已经十点半了,京华大学宿舍是十一点关门,还有半个小时。 江弦生急匆匆地下楼,连脸上的奶油都没来得及擦干净。 宿舍门前的大树底下的阴影处坐着一个人,背对着来往的众人,静悄悄的一点儿不引人注目。 但江弦生知道,那就是舒明言,她一眼就看见了她。 “阿言。”江弦生跑到舒明言跟前,轻轻喊了一声。 “你来了。”舒明言抬头,一见着江弦生,眉眼就舒展开来,仿佛等待许久的无聊都散了去,江弦生脸上还沾着奶油的模样逗笑了她。 “你……怎么来了?”江弦生意识到自己的模样,赶忙用衣服在脸上擦了几下,迟疑着问出。 “想和阿弦当面说一声生日快乐啊。”舒明言回答得如此理所当然,她眉眼含笑,全然一副本该如此的模样。 江弦生只觉着心脏狠狠地跳动了一下。 她张了张嘴,好半天才吐出一声:“……谢谢。”江弦生看着取了口罩的舒明言,心中纷杂万分。 “这蛋糕是给我的吗?”舒明言一开始便瞧见了江弦生拿着的蛋糕,“不给我吃吗?” “啊……”江弦生慌忙递给她,“给你,舍友买的,还剩了一块没吃过,希望你别嫌弃。” “不嫌弃的,谢谢。”舒明言笑着接过,用叉子挖了一块,甜腻的奶油入口,舒明言眯起了眼。 “可是现在都快十一点了,要是天南姐知道我吃完这一块,肯定又要让我锻炼了。”她看上去有些苦恼。 “啊、这、那怎么办?”江弦生手足无措地站着。 “阿弦帮我吃一点,我们一起吃完它,不告诉天南姐。”舒明言笑盈盈地说道。 “啊?我……” “阿弦不愿意吗?” “不是、我没拿多余的叉子。” “用我的就行,嘿嘿,阿弦张嘴,啊~” 舒明言咬完口中的蛋糕,又挖下一块递到江弦生口边,江弦生满脸通红完全不敢张嘴。 “阿弦嫌弃我吃过了?”舒明言眯着眼有点危险。 “没、没有。”江弦生只觉着头皮发麻,完全不敢拒绝,只得张着口咬下,耳朵愈发的红了。 就这样,她一口,又她一口地,江弦生同舒明言分享着吃完了这一小块生日蛋糕。 “给,阿弦。”舒明言递出一个小礼盒。 “这……”江弦生有些不好意思收下,舒明言已经为此跑了一趟还让她等了许久,江弦生怎么也不好意思再收她的礼物。 “拿着,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阿弦要让我白跑一趟吗?”舒明言不由分说地,将东西推到江弦生怀中。 “谢谢阿言。”江弦生觉着眼眶有些湿润,舒明言对她的好,她不知该如何回报。 “打开看看。” “好。” 江弦生打开礼盒,里面躺了一条青金石手串,青金石在月光的照射下,好似散发了蓝色的光辉。 舒明言拿出手串,为江弦生戴在了右手腕上。 “谢谢……阿言。” 江弦生明白舒明言的意思,她没有再推辞,这一声谢谢包含着十足的感激之情。 “回去吧,要关门了。” 舒明言探身过去拥抱了一下江弦生,很快便放开,不远处宿管已经准备关门,舒明言推了推江弦生。 “去吧,明天见。” “好……”江弦生压抑着泪意,“明天见。” 透明的大门被关上,江弦生朝着舒明言挥了挥手,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将泪水压回心底。 明天见,阿言。 作者有话说: 这章写得有点多,争取两章内写完第一世,然后一到两章写完第一次重启到第六次重启。 第65章 第六十五章 江弦生回到寝室,剩下的蛋糕少了一块干净的,手腕上多了一件手串,这样明显的变动怎么会不被舍友发现?自然,免不了被打趣一番,室友们开着玩笑话,眼里满是八卦。 “哦~悄悄下楼~” “谁?是谁来了?” 江弦生红着脸避而不谈,只说是一个朋友,室友虽有八卦之心,但到底也没过多为难她,见她实在不答,也就放她去洗漱了,再晚一会,就该没热水了。 那一晚之后,有什么在悄悄改变了。 舒明言是一个很好的人,在真实的与她接触以后,江弦生不止一次产生这样的想法。 在剧组时两个月的相处,即使舒明言存了逗弄江弦生的心思,但对于她的帮助是实实在在发生的。江弦生不懂的地方,无法自在出入戏,不能理解剧情的时候,都是舒明言帮助她解决。 江弦生不是一个主动的人,想不明白也只是闷头苦思,然后第二天因为拍摄不顺被谷山河训斥,是舒明言发现她的困惑,主动上前帮助,也主动帮她转移打消谷山河的怒火,将她解救出来。 对待其他人,舒明言亦会如此,剧组里不乏有经验尚缺的演员,对于找她询问或对戏的,舒明言总是耐心解答他们的疑问,对于同江弦生一样羞于上前只得自己闷头苦思的年轻演员,舒明言也会主动询问是否需要帮忙。 面面俱到,热情大方。 不藏私,不冷脸。 舒明言总是在笑,她笑得温和,笑得温暖。 江弦生很喜欢舒明言的笑容,像是明媚的春光,照在寒冬的大地上。 是熠熠生光的宝石。 所以,江弦生没忍住,被舒明言发现了她将她看作游我之事,江弦生也没忍住,坦言了游我之于她的意义。 “是她改变了我,游我,点亮了我的生命。” “谢谢你,演绎出了游我。” “谢谢你,让游我存活于世间。” 编剧创作出角色,可让角色从纸上活过来的,恰恰是演员,对的演员才能让角色鲜活的存活于世。 第74章 演绎出游我的舒明言,对于江弦生来说有着不同的意义。 在江弦生逐渐分清楚舒明言与游我的同时,江弦生却发现,舒明言已成了她生命中必不可缺的一部分。 有意无意间,回过神时,江弦生发现自己总在看舒明言,看网络上的她,看现实里的她,江弦生总在看舒明言。 她看啊,看啊,看到了心里。 悄悄地,藏在心里。 这份感情,是什么呢? 江弦生不太明白。 是喜欢?可是喜欢……江弦生并不喜欢“喜欢”这个词语,喜欢,曾经对她而言并不是件好事。 稍稍一动,就足以伤筋动骨。 江弦生按下心中的鼓动,让自己平静地向前走去。 于是,夏日艳阳,催生了风的暖意。 秋日,江弦生重心再次放在学业上。江弦生学习总是很刻苦,她自认并不是个聪慧的人,自幼,院长便告知她们读书重要,所以江弦生在这一方面异常努力。 她不聪明,但她足够努力。 自十岁那年打架过后,接受了院长批评教育的江弦生更加把心思放在学习上,成绩也逐渐名列前茅,也超前自学完成了一部分课程。五年级下学期,江弦生和几个同学在老师建议下提前参加了升学考试,跳级上了初一。 晚了一年入学的江弦生,终于追上了同龄人的脚步。 江弦生一直都知道,读书的重要性,她如今走下的每一步,都抛不开学习。 即使现在演员的收入,比她想象的要多得多,有人可以为此放弃学业,但江弦生不会,江弦生从未放弃写作。对于现在的江弦生来说,演绎是工作,不讨厌,却也谈不上热爱,可创作不同,那是游我赋予十七岁的江弦生的梦想。 想要创作出那样的角色。 江弦生想要创造出游我那样的角色,江弦生想要写出游我那样的人。 十六岁的舒明言通过“游我”,跨越时间,带给了十七岁的江弦生“想要”。 游我教会了江弦生不放弃,游我让江弦生明白什么是想要。 而如今,江弦生知道,自己想要得更多了。 她想要—— 心跳,在想到的那一刻戛然而止。 冬日又一次到来。 难得的闲暇,江弦生端坐在桌前,咬着笔有些迟疑,最终,笔落在空白的本子,稍一用力,墨水带出文字。 致那一天,我所遇见的你。 是无人可诉说的心事,是无人可聆听的情绪。 2033年12月,《你与我的故事》项目启动,除原定演员外选角开启,1月底,角色全部敲定。 2034年3月初,新年刚过,江弦生、舒明言先后入组,其余演员也陆续入组进行封闭学习。 2034年3月15日,拍摄正式开始。 “晓梦~陪我去嘛~”庄锦瑟如同树懒一般挂在周晓梦身上,声音上扬,显然一副撒娇的模样。 周晓梦板着脸,面不改色视庄锦瑟如无物,她淡定地放下最后一箱东西,旁若无人地沏起茶来。 开水烫壶以除壶内异味,紧接着舀一勺茶叶放入茶壶中,然后慢条斯理地用热水温杯,除了无法坐下,周晓梦从容自若到完全不把背上的重物挂件当回事。正当她高提水壶准备冲泡时,背上的树懒猛地加重力气压了下来,像是在发泄她被忽视的不满,周晓梦一个没注意,手上失力,热水倒偏了些许不说,还险些将茶壶跌落,周晓梦那张面无表情的脸终于浮上一丝不耐的神色。 “晓梦~晓梦~” 耳边烦人的呼唤没有停歇,身子被那人带着一晃一晃,周晓梦到底还是歇了饮茶的心思。身上挂着的人形物件誓不罢休,周晓梦被扰了清净,心里清楚庄锦瑟的性格,若是今日不答应,恐怕接下来别想有安生日子,周晓梦幽幽地叹出一口气,无奈应承。 “下来!我同你去便是。” “好嘞!” 得到了回答的庄锦瑟当即从周晓梦背上跳了下来,颇为俏皮地吐了吐舌头。 “好,这一段可以了。” 谷山河的声音从扩音器里传来,话音刚落不久,舒明言立刻就出了戏,江弦生的神色还有些冷着,显然还没从戏中出来,舒明言凑上去伸手捏了捏她的脸,揉搓起来。 眼神里的淡然逐渐退去,躲闪、害羞慢慢浮了上来。 江弦生挣扎着从舒明言手中逃脱,捏着自己发烫的耳朵,小声向舒明言道谢;“谢谢……阿言。” 在第一部拍摄时,舒明言就发现江弦生总是难以出戏,她多少也能够猜到缘由,江弦生的沉浸式演绎法的弊端就是出戏困难。江弦生算是半个野路子,即使这些年经历过系统化演技学习以后,这一点已经好了许多,她不再完全用成为角色的方式去演绎,但偶尔遇到难以入戏时,江弦生还是会采用这个方法。 效果不错,后果也很明显。 所以舒明言从那时开始,就会采用自己的方法帮她出戏,逗一逗她,或者是直接身体接触,江弦生都会本能反应一般迅速出戏。 她红着脸,让舒明言觉着甚是好玩。 舒明言与江弦生愈发亲近了,在她们自己都没有发现时,两个人的距离越来越多,完全超越了一般朋友的亲密距离。 江弦生愈发喜欢舒明言,完全脱离了游我的影响,江弦生喜欢上阳光、自信、待人温和又坚持底线的舒明言本身,她怀揣着隐秘的心意,小心翼翼地同她接触。 江弦生无数次告诉自己,不要有非分之想,可哪怕有一瞬也好,江弦生也想站在舒明言身边。 但她不能。 江弦生觉着自己不配,她们之间的差距太大了,家世、生活、性格等等,这个差距大到让江弦生胆怯不已。江弦生知道自己非常无力,她没有能力带给舒明言美好,所以江弦生只能将心意隐藏。 只要能看到她幸福就好,哪怕是远远地看着,哪怕她不再同我有交集,我都希望她能够幸福。 江弦生在心底悄悄地对自己说。 于是,江弦生恪守朋友本分,从不敢越界一步。 那么,舒明言呢? 好奇与探究之心渐渐演变为关注,演变为在意,不知何时,舒明言发现心里已经满是江弦生的身影,对于这个看似游离在世界之外,却又如此努力、积极生活的人充满了在意。 所以,舒明言才会在江弦生生日那天不管不顾跑到她宿舍楼下,所以她才会挑选了串珠,然后自己亲手一颗一颗串在一起。 所以她才会在每个休假期间都邀约江弦生,哪怕江弦生因为考试不能前来,舒明言也都会前往京华大学图书馆,冒着被发现的风险,陪着江弦生学习。 所以她才会操心江弦生出不了戏,想办法帮她出戏。 有太多的所以,有太多的因为,也有太多超乎舒明言预料的事情,江弦生的一举一动都在牵扯她的心。 有那么一瞬,舒明言怕了,怕自己会变得不像自己。演绎过许多爱情故事的她,太清楚处于爱情中的女人是什么样子,虽然不是全部,但有的人会失去自我,舒明言害怕失去自我。 因为,她已经开始患得患失。 阿弦会喜欢我吗?阿弦喜欢游我,或许会喜欢我呢?但她喜欢的是我演出的角色,而不是我,如果她不喜欢我呢? 舒明言不止一次这样想。 舒明言从未想过会爱上一个女人,爱上同为女性的江弦生或许是舒明言此生最为出格的事情。 舒明言胆怯了。 时间一天天过去,《你与我的故事》也走到了拍摄的尾声。 2034年6月16日,《你与我的故事》正式杀青,杀青宴上,许是揣着心事,江弦生很少见地喝了些酒,舒明言也是喝了不少,两人虽然都还算清醒,但都有些微醉,各自被各自的经纪人送回了房间。 舒明言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脑中回想着与江弦生的过往,或许是酒精上头,舒明言忽地就不甘心了。 不试一试,不试一试怎么会知道结果呢? 人生在世,多难得啊,遇见一个让自己心动的人。 阿弦、阿弦、阿弦。 舒明言猛地坐了起来,头有些晕,但她不在乎,歪歪倒倒地走向门口打开门又关门,然后,咚咚咚地敲响了对面江弦生的房门。 江弦生同样没有睡着,想着戏,也想着舒明言。 戏结束了,今日一别,我又要多久才能够见她一面? 杂乱的思绪纷至沓来,江弦生没有半分睡意。 房门被敲响,江弦生脑中混乱,摇晃着身子打开门。 是舒明言,舒明言就站在门口。 “我能进来一下吗?有事,想和你说”舒明言看着江弦生的眼睛说。 “好。”江弦生侧身让开,不知为何,心跳如鼓。 舒明言被江弦生引至床边坐下,酒店洁白的被套上没有多余的褶皱,舒明言没有开口坐了许久,江弦生莫名地越发紧张起来。 第75章 “阿弦。”良久,舒明言终于开了口,直直地对上江弦生的眼睛,“我喜欢你,可以和我交往吗?” 轰隆,有惊雷在江弦生心中炸响,心里繁杂涌动的思绪全部被这一句话给炸得停了下来,连同江弦生的理智一起,炸了个一干二净。 江弦生双唇微微发颤,声音艰难从喉间爬出,有些沙哑,却又清晰可闻。 “好。” 她好像等了太久太久,即使她也不知道,她为什么在等。 啊,这是她一直所期待的。 迷蒙的视线中,只有红润的双唇一张一合。 “那么,我可以吻你吗?” 她听见她在问,她仍旧有些懵,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喜所蒙住头脑。 “嗯。” 她听见她在答,然后,双唇被覆上了同样的温软,是炽热的气息。 唔! 江弦生倒在被面上,晃眼的灯光让她闭上眼,只能感受到唇上传来的温热,然后,交换彼此的气息。 窗外的月亮,红着脸,悄然拉过云朵,将微光遮去。 夜已然深了。 作者有话说: 这两章比我预想的要写得多,给自己定的是三千左右一章,结果哈哈哈 总算是写到她们是怎么交往的了。 如果一两天内有更新基本上是存的或者打一章发一章,两天没看见就是我没写完哈。 年龄不知道有没有bug,如果有还请告诉我,谢谢 第66章 第六十六章 窗外鸟儿在鸣叫,闹钟夜即将走到该响起之时,江弦生猛地从床上坐起,似乎是做了什么不可置信的梦一般,江弦生发懵般盯着前方。 我……这是做了个什么梦啊? 居然梦到舒明言和我表白,梦境再离谱也该有个限度啊! 江弦生觉着自己昨日大抵是喝多了,她甚少喝酒,昨日不过喝了几杯,居然就醉了。 还……做了那样的梦。 喜欢~喜欢阿言~ 江弦生回想起梦中自己大胆地告白,耳朵有些发烫。 亲、还梦到亲了! 江弦生为自己感到羞耻。 谁问!这苍生要如何?谁听!这万物在挣扎——江弦生的闹钟响了起来,这是《长生》官方发布的游我角色曲,江弦生的各种铃声一直都是它。 江弦生朝着床头探手,准确地摸到手机按掉,它看了一眼时间,七点整,十点多的飞机,剧组一行要由江城返回京市,是时候该起来了。 江弦生打算先洗脸,昨夜的梦境太过羞耻,让她回想起就红了脸。 “嗯、阿弦~”带着睡意的软糯声音从身侧响起,有人在身旁翻了个身,温暖的手心覆在胳膊上,将空气中的凉意带走,“到起床的时间了吗?” 那人支起身子,覆盖的被子从身上滑落,露出穿着短袖的上身,她揉着眼睛,然后挂在了江弦生身上。 “阿弦,早。” 吻,轻轻地落在了脸侧。 带着温暖。 江弦生感到很懵,江弦生感到震惊,江弦生—— 咚的一声。 江弦生如受惊般猛地弹起,然后从床上掉到地上,后脑着地,颇为头疼。 “舒、舒、舒明言!你怎么会在这里?!”江弦生难得失了冷静,顾不上后脑勺传来的疼痛,惊慌失措地望着睡眼蒙眬的舒明言。 “阿弦?你没事吧?疼不疼?”舒明言被江弦生掉床的行为吓了一跳,连忙从床上下来,蹲在江弦生身边扶起她,颇为紧张地瞧着她的后脑。 “你你你我我我”江弦生语无伦次话都说不清了。 舒明言强行扶着江弦生从地上起来,按着江弦生坐在床上,江弦生脑中波涛翻滚,眼珠子不停转着打量着自己与她。 衣衫完整,身体也没什么异样,舒明言看上去也不像发生了什么一样。 还好,昨晚应该没发生什么。 江弦生后怕地咽了咽口水,庆幸自己没做什么伤害舒明言的事情。 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难道…… 江弦生不断回忆,断片的记忆零星闪过。 “阿弦?阿弦?”舒明言伸出手在江弦生眼前晃了晃,有些担心是不是摔坏脑子了。 江弦生闻声抬头,记忆忽地清晰起来。 “阿弦。” “我喜欢你,可以和我交往吗?” “那么,我可以吻你吗?” 轰隆 惊雷再次炸响。 在舒明言地注视下,江弦生的脸慢慢变红,连脖颈也变得通红。 “我、我……”话语断断续续的,江弦生觉着难以启齿,“昨天……” “嗯?”舒明言有些疑惑,她不像江弦生,昨夜的事情她记得很清楚,回忆起昨夜,舒明言再一次将吻覆在江弦生脸上,“怎么了?我可爱的女朋友。” 江弦生更是难以思考了,只能一边躲避舒明言的亲吻,不断深呼吸来恢复理智。 在对方有些怨念的眼神中,江弦生终于坐得远远的,拉开与舒明言的距离,理智总算得以回笼。刚一冷静下来,江弦生便用着晨间沙哑的嗓音说道:“阿言,我们不合适。” 江弦生的嗓音本就略微偏低,此时带着清晨的哑意,更显得有些迷人,让舒明言一时没有听清她说了什么。 “嗯?”舒明言的声音也有些哑,但她本身嗓音清亮,此刻听来,像是春日的微风一般。 她歪着头,长发从肩上滑落。 江弦生瞧着,只觉着喉咙有些痒,她偏开视线继续开口:“舒……明言。”她顿了顿,咳了两声,似乎在清嗓子,“昨天的事,是我说醉话,不能当真的。” 这一次,舒明言听清了,两撇好看的眉毛紧皱在一起,看上去有些生气似的,江弦生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舒明言并没有生气,昨日她已经足够明白江弦生有多喜欢她,亲吻过后的心声吐露不似作假,酒醉后江弦生一遍一遍地说着喜欢,说着爱意,舒明言不认为这只是单纯的醉话。 “为什么?”舒明言三两步就走到江弦生身前,双手捧着她的脸,迫使她不得不直面自己,“阿弦,看着我,告诉我为什么?” “我……”江弦生视线闪躲,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不喜欢我?”舒明言问。 “不是。”江弦生否认。 “阿弦。”舒明言柔下声音,轻轻地唤着,“有什么顾虑告诉我好吗?我们坦诚一点可以吗?” “……”江弦生沉默不答。 舒明言放下捧着江弦生脸的手,转而牵起她的手放在腿上,舒明言坐在江弦生对面,头抵着头,小声地说道:“阿弦,你知道吗?我真的很喜欢你,你是第一个让我心动的人。” “18岁那年相遇,我对你产生好奇,那时,还只是好奇而已,那是我第一次想要去认识一个人。” 舒明言笑了笑。 “相遇太过短暂,分隔太过漫长,在分离的时间里,我不否认这份好奇与想要在逐渐淡去,但是我又遇见了你。再次相遇,我又开始好奇,我经常在想,你是什么样的一个人呢?” “想啊,想啊,回过神来,我就一直在想你。你好像对周围都不在乎,但是你很善良,遇到被谷导凶哭的小演员,你会上前递纸巾,然后轻轻地拍着他们的背,像是在哄一样。被碰倒的器械,你看到了,也会帮忙扶起来。你也并不是老好人,旁人嫌麻烦央你送个东西,你毫不犹豫地拒绝,想要指使你做不必要的事情,你也毫不留情。你很复杂,也很单纯。我喜欢你的复杂和单纯。” “或许你没有发现,我总是在偷偷地看你、观察你。我关注你,想念你,剧杀青以后,这份关注与想念并没有随之淡去,反而愈演愈烈。所以我约你吃饭,陪你学习,我只是想要看到你。你来我生日,我真的很开心,所以你的生日,我也想陪你度过,于是,我到了你宿舍楼下。那一天,你下来找我时,我真的很开心。” “我也迷茫过、纠结过、害怕过,但是,这些都抵不过我想同你在一起的想法。我突然就很不甘心,我那么喜欢你了,为什么你不能也喜欢喜欢我呢?我嫉妒你可能会喜欢的人,我为我的嫉妒心而感到羞耻。突然,我就想,万一呢?万一你也喜欢我呢?不试一试怎么知道呢?所以,我来了。” “没有什么配不配的,你在担心的一切都不是我们之间的问题,阿弦,有什么顾虑都告诉我,好吗?” 舒明言彻底剖开自己,将心意展现给江弦生。 江弦生红着眼沉默了许久,她直直地看着舒明言同样通红的眼,哽咽道:“我是一个无趣的人,我没有家人,我们之间天壤之别,如果不是因为你,我甚至不知道我会在哪里。” “我只是,害怕我会伤害你。”江弦生哭着说道。 “不会的,不会的。”舒明言抱住江弦生,拍着她的背安抚,“我真的很喜欢你,阿弦,你可以也喜欢我一下吗?” 第76章 “好。”或许是真切地感受到了舒明言的心意,江弦生哭着应承,“不止一下。” “以后,有什么事情我们都告诉对方好吗?情侣之间,最重要的就是坦诚相待。” “好” 她重重的承诺。 良久,泪水终于止住,两双红着眼眶的目子对上,四目相视,不由得笑了起来。 “该洗漱了,还要赶飞机呢。” “嗯。” 时间,在恋人的坦诚间悄然飞逝。 2034年6月21日,生日宴过后,舒明言带上江弦生,二人在酒店阳台,一起看着星星度过零点。 2034年6月28日,江弦生顺利毕业。 2034年7月8日,江弦生提前谢过舍友,没有再同舍友们一起,留在校外,同舒明言一同切下蛋糕。 2034年7月19日,钱语应聘成为舒明言的助理。 2034年7月21日,舒明言先前接下的新电影入组。 2034年7月30日,江弦生接下一部仙侠剧女二,8月20日入组。 2034年10月1日,《你与我的故事》上映,网络反响不错。 2034年11月,江弦生受邀录制综艺,舒明言拍摄公益广告。 2035年2月7日,舒明言在联欢晚会上献唱,江弦生坐在台下,是鼓掌最用力的那一个。 2035年6月21日,舒明言没有举办生日宴,而是把江弦生带回家,介绍给了父母,舒修月和杜商衡欣然接受女儿的选择。 2035年10月下旬,江弦生与舒明言再度合作演绎。 2036年3月初,舒明言把江弦生介绍给自己的朋友们,包括盛越熙。 2036年7月8日,江弦生生日,这一天,在舒明言同意后,江弦生向舒明言求婚。 在明媚的阳光下,在鲜花的包围圈里,在亲朋好友的见证中,江弦生和舒明言各自拿出戒指,戴在了自己爱人的无名指上。 “嫁给我,阿言!” “嫁给我,阿弦!” 两人异口同声地开口,又异口同声地回答。 “我愿意!” 照片将这美好的一幕定格。 第67章 第六十七章 “阿弦,阿弦,我的好阿弦,你就答应我吧” “我……阿言……这、这不、我……” 求婚第二日起来,舒明言就将自己挂在江弦生身上,如同树懒一般,耳鬓厮磨间,恋人的戏语悄然拨动心弦。 江弦生一早便被闹了个大红脸,其原因在于,舒明言的大胆表露。 即使交往两年,也约定余生,但江弦生在面对舒明言时,终归还是留有几分羞涩,这是因为舒明言在对着江弦生时,实在是太过于……坦诚了。 恋人之间,过于坦诚,有时反而会使性格内向的另一方,难以招架。 江弦生难以抑制喉间的声音,桌子有些凉,腿间却是炙热。 架不住舒明言的软磨硬泡,江弦生终究还是答应了她,于是,下午时分,厚重的遮光帘将窗外高照的艳阳遮挡,只余下爱人间的窃窃私语。 2036年8月末,舒明言拉上江弦生参加一档情侣综艺。早在去年,舒明言和江弦生就在网上公开,全网哗然,一时间争议不断,不少粉丝纷纷脱粉,还有回踩的,同样,也有着不少祝福。所以,此次参加综艺,也在众人意料之中,除了收到一些威胁以外,综艺录制一切顺利。 2036年底,江弦生写出了自己第一本故事《致我所遇见的你》,是一个关于救赎的故事。 恐吓、威胁、过激言论等等,由线上转到线下,公开活动中也有人企图持刀伤人,好在被安保人员及时制止。 2037年中,舒明言再度获得白兰奖最佳女演员,同年底,江弦生、舒明言提名白鸽奖,最终舒明言获得最佳女主角奖,江弦生获得最佳女配角奖。 这一年,江弦生练字有所进步,舒明言为江弦生进一步学习写作拜访多名老师。演艺事业也没有落下,事业基本稳定下来后,江弦生保持着一年两部参演。 2038年,在舒明言的努力下,《致我所遇见的你》投入拍摄,江弦生、舒明言共同主演。年底,电影上映,票房虽比不上同期前几,却也尚可,评分也不错,算得上是稳稳收官。 2039年,感情一直很稳定,虽然并非没有过争吵,但江弦生与舒明言始终没有分手,在足够的沟通与交流下,二人感情好得稳定。这一年,舒明言在工作之余,开始接手杜氏。这一年,江弦生创作出第二部作品《人间》,千户万家,看见人间百态。或许是学有所成,《人间》明显成熟许多,在通过蓝田娱乐电视剧项目组评审后,正式投入企划。这一次,江弦生没有亲自演绎,而是跟组担任编剧,童万里担任导演。一直到年末,江弦生几乎都泡在了剧组,反倒是舒明言偶尔得了空闲前来探班,两人在剧组短暂相聚。 2040年中,《人间》首播,开剧评分8.5反响不错,评分一路稳到结局上升到9.1。10月,江弦生空闲下来,舒明言进组,江弦生全程陪同。这一年,网络上那些过激言论少了许多。 2041年6月,《人间》获得电视白兰奖最佳电视剧奖、最佳导演、最佳编剧、最佳女演员四个奖项,同名原作书籍一炮而红。8月,江弦生同舒明言在谷山河的剧组再聚,两人甜甜蜜蜜,拍摄进度十分顺畅。8月17日,在综艺节目《光芒万丈的大路》上,齐想被人泼硫酸后身中数刀,不治而亡。 2042年春节档期间,电影上映,大爆。同年底,江弦生获得白鸽奖最佳女演员奖。 2043年初,同性婚姻法拟定传言在网上引起热议,官方一反常态,没有迅速辟谣,这似乎是一个信号。5月,舒明言再次进组拍摄仙侠剧,江弦生作为助理陪同。7月,江弦生进组,拍摄一部悬疑剧。 2044年,江弦生开始创作她的第三部作品《往来》,这一年,舒明言将工作重心转到杜氏,只在看到自己感兴趣的本子时,才会去演绎。 2045年,同性婚姻法开启全网征求意见,能否拟定或许就看此时,舒明言与江弦生第一时间在网上公开表态支持。9月,盛越熙邀约舒明言,江弦生因进组未能陪同。年底,《往来》创作完成。11月,通过电影项目审核,12月电影选角。 2046年1月,《往来》电影开始拍摄,江弦生与舒明言再次担任主演,江弦生同时兼任编剧。5月底,同性婚姻法草案正式通过。6月2日,电影上映,火爆全网。12月24日,盛世集团董事长因故去世,没有葬礼,盛越熙将他草草下葬。 2047年初,江弦生梦醒之后,忽地有了灵感,在本子上写下名字——《神明的游戏》,一场关于神与神的赌约,将凡人一次次玩弄。 6月初,同性婚姻法正式颁布,一时间,去民政局领证的情侣不在少数,江弦生与舒明言也是在第一时间约到号后就领了结婚证。在舒明言生日前,总算与江弦生有了法律的认可,6月21日,生日宴办得盛大,舒明言向亲朋好友告知了领证的好消息。 角落的沙发里,盛越熙摇着酒杯,目色深沉。 2047年7月15日,舒明言与江弦生婚礼现场。 婚宴定在杜氏旗下的农庄里,鲜花、气球、草坪,在众人的见证下,两位新娘即将许下诺言,为彼此交换戒指。 舒明言看着眼前同样身穿婚服的江弦生,如天边红霞一般的嫁衣,凤冠霞帔,两人穿着定制的同款翟衣与大衫,头戴龙凤花钗冠。 如若不是舒明言搭配,江弦生平日的衣服基本是黑白灰,偶尔会穿上几天蓝色,所以,舒明言甚少看见如此装扮的江弦生。 如此红妆。 即使这些时日也见过不止一次,舒明言一时还是有些看呆了。 直到黑发司仪大声念起誓词。 “新娘舒明言,你可愿和你眼前这个人共度余生?无论生与死,哪怕时间往复,生命重新开始,也愿意再次倾诉爱意,生生世世永不放弃,以爱为名,许下永远的诺言?” “我愿意。”舒明言庄严地宣誓。 黑发司仪又看向江弦生,她勾起唇角,黑发下藏着几缕白发。 “新娘江弦生,你可愿和你眼前这个人共度余生?无论生与死,哪怕时间往复,哪怕生命重新开始,哪怕一次次失败,哪怕失去一切,也愿意再次倾诉爱意,生生世世永不放弃,以爱为名,许下永远的诺言?” 誓词似乎与先前有些不一样,但此刻谁也没有在意。 “我” 砰! 江弦生刚说出一个字,忽地一声巨响,舒明言身子晃了一下,胸前的红色变得深了许多。 “愿意” 在她庄严地将“我愿意”三个字说完的同时,舒明言向前倒了下来,鲜红滴落在地,一点点漫延。 “阿言!” 江弦生瞪大双眼,尖叫着抱住舒明言,极度的惊慌让她说不出话来,浑身发颤地抱住舒明言,跪在地上不知所措。 尖叫,到处都是尖叫,惊呼,有许多人在惊呼。 江弦生全都听不见,她翻过舒明言,眼前的人体温尚在,嘴角还挂着微笑,但眼里已经了无了生气,往日里灵动十分的目子满是灰暗,渗出的血液染红了她的双手。 第77章 不!不!阿言!不! 心在嘶喊,唇齿却是发着颤,喉咙只能发出一些嘶哑的零碎音节。 江弦生的世界在这一瞬黑暗了下来。 “哪怕时间往复,哪怕生命重新开始,哪怕一次次失败,哪怕失去一切,你也愿意再次倾诉爱意,永不放弃吗?” 黑暗里,有人在询问,白发像在发光一般。 我愿意!我愿意!我愿意! 嘶吼着承诺,喉间仿佛突然有了力气,江弦生哑着声音说出了那三个字。 “我愿意” 砰! 又是一声巨响,江弦生只觉着脑中一痛,意识很快湮灭。 ------- 熟睡的人忽地痉挛起来,表情痛苦到狰狞。 “阿弦?阿弦?阿弦!” 江弦生从梦中挣扎着醒来,手上因为过度用力,几乎将被子扯破。 脸上挂着泪,视线由模糊到清晰,迎上舒明言担忧的神情,江弦生有些发懵,一时分不清自己是在梦中还是在现实。 梦?是梦?那是我在做梦吗? 江弦生分不清楚,想要开口,却觉着喉咙干涸得要命。 舒明言十分担忧地看着江弦生,见她虽然睁开了眼睛,却全无反应,瞳孔涣散无法聚焦。舒明言扶着江弦生坐起,揽住她,满是焦心地询问她。 “阿弦?怎么了?做噩梦了吗?” 江弦生呆呆地盯着双手,时而干净,时而满是鲜血,江弦生的呼吸再次急促起来。 梦?还是现实? “我……是在做梦?” 江弦生不确定地开口,声音哑的不像样,像是长久未曾进水一般。 “梦?阿弦做噩梦了?” 舒明言的声音终于传入到江弦生的耳中,江弦生转动僵硬得不行的脖子看向舒明言,视线终于聚焦。 “阿、言?”声音虚的不成样,好似眼前之人是幻觉一般,破碎而渴望。 “我在。”她轻轻回答。 舒明言牵过江弦生的手,很冰,分明是炎热的夏季,江弦生的手却冰得像在冬日室外一般。舒明言将它们放在手心,用体温去温暖。 “我……做了一个梦”江弦生飘忽着开口“或许是……梦,我梦见……”她有些说不下去似的,声音发颤,“你……死了,死在我眼前”断断续续的,她终于将话语说完。 “我在,我在”舒明言将额头抵在江弦生额头上,一遍又一遍重复着“我在,都是梦,都是梦而已,都是假的。” 良久,江弦生的呼吸才不再急促,但那埋在心底的恐惧却挥之不去,江弦生始终无法平静,她盯着舒明言的眼睛,似乎想要说什么。忽地,疼痛如针扎一般涌了上来。 头痛欲裂,像是有什么钻入脑中,拼命地破开皮肉。 江弦生抱着脑袋难掩疼痛,身子弓起,额头压在被子上,细碎的汗水打湿了被套。 “阿弦!阿弦!”舒明言声音难掩慌乱,“我们去看医生!” 舒明言刚想拿手机叫救护车,就被江弦生拉住衣角制止。 “我、没、事”江弦生说得很是艰难,但她十分坚持不去医院。 不是梦。 江弦生无比确定,那十一年的人生不是梦,舒明言的死亡不是梦。 随着疼痛,记忆愈发清晰起来,誓言历历在目。 哪怕时间往复,哪怕生命重新开始,哪怕一次次失败,哪怕失去一切,你也愿意再次倾诉爱意,永不放弃吗? 我愿意。 虽然不知道为何时间会倒流,但江弦生感谢上天给予的机会。 能救下阿言! 江弦生咬着牙,在疼痛间隙,对着舒明言说:“阿言,我重生了。” 作者有话说: 奖项那些我乱编的 拉一下进度 第68章 第六十八章 如果一个人突然和你说,她重生了,你会是什么反应呢? 你可能会觉着她在开玩笑,觉着荒谬,觉着不可置信。 但舒明言没有急着否定江弦生,而是耐心地、慢慢地听她说,听江弦生将前世一切娓娓道来。 江弦生的阐述十分清晰,无论是思维逻辑,还是她对于一些事件的具体描述,都足以让舒明言相信,江弦生说的是真的。何况,舒明言知道,江弦生不是信口开河的人,所以,即使理性告诉舒明言不能相信,但舒明言仍旧愿意相信江弦生所说。 江弦生,她真的重生了。 “阿弦。”舒明言紧紧地抱住江弦生,安慰的话语不知要如何开口,舒明言知道江弦生现下更需要发泄,于是,她没有选择言语安慰,而是抱着她,让江弦生能够感受到她的心跳,鲜活而有力的心跳。 舒明言在说,我在,我现在就在这里。 “阿弦(xuan)”舒明言换了一个叫法,是江弦生告诉她,她在儿时常被喊错的称呼。通常在一些亲密场合,舒明言会如此唤她,而此时,舒明言希望江弦生不要逞强,便用了这个叫法,“阿弦(xuan),想哭就哭吧,我在这里。” 泪水,如断了线的珍珠一般落了下来,大小不一,滴滴答答。 江弦生放声大哭。 “阿言、阿言、阿言” 江弦生哭了许久,舒明言一直抱着她未曾松手。 直到泪水不再涌出,直到狂风吹起遮帘,直到昏暗的天光照入室内,江弦生这才从埋首怀间中退出。 “我没事了”江弦生吸了吸鼻子,声音带着些哭后的沙哑。 舒明言没有说话,而是细心地为她擦去泪水,又在她眼角吻了吻。 窗外雷电交加,昨夜窗户并没有关上,此刻狂风将窗帘吹开,带了几滴雨水打在纱窗上,发出响声,灰蒙蒙的天空光线并不明亮。 江弦生同舒明言都注意到了。 江弦生呆呆地望着天空有些愣住,舒明言拍了拍江她,又牵起她的手打算去关窗,江弦生没有动,反而拉住了她。 交握的手,有些用力。 “阿言”江弦生嗓子发颤“上一世,今天明明是晴天。”明明是晴天啊! 为什么?为什么不一样? 是我记错了?不、我不可能记错今天!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江弦生整个人连瞳孔都颤抖了起来。 难道…… “阿弦!”舒明言大声地叫了她一声,哪里还顾得上窗户,扶住江弦生的肩膀,试图让她平稳下来,“没事的!没事的!深呼吸,阿弦,深呼吸。” “只是一个天气不同,我们慢慢来,慢慢来,会好的,这次一定不会有问题!” “你相信我,好吗?” 舒明言不停地说着,江弦生听着她的话语,很神奇的,慢慢地平复下来。 对于江弦生来说,舒明言就是有这样的魔力,无论她处于怎样的状态,只要听见舒明言的声音,江弦生总能平静下来。 江弦生紧紧地抓着舒明言的手,片刻也不愿放开。 窗外暴雨愈演愈烈,像是有人在放声哭泣似的,倾泻着谁的悲伤? 距离2047年还有十一年时间,时间说短不短,说长也不长,却也不急于一时,舒明言觉得需要从长计议。 婚礼现场地枪击发得突然,江弦生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舒明言又毫无记忆,对于凶手是何人,只能说是一无所知。因着巨响,江弦生唯一能确定的是并非远距离射击,而是近距离有人开枪。 能够进到婚礼现场,不是宾客熟人,就是工作人员。 舒明言开始思考。 当然前来的宾客虽然不算特别多,但也不少,世家同辈都来了,还有些圈中好友,哪里能全部记得呢?江弦生只能凭着记忆写下一些名字,舒明言一一看过,都是十分熟悉的亲朋好友,平日里也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更不用说闹到要在婚礼杀人,舒明言不觉得会是如此。 依旧毫无头绪,舒明言也只能将其暂且搁置。 如果死亡必然会发生,在凶手毫无痕迹的前提下,那么她们能做的也就是强大自己,然后小心一点。现下,还是过好自己的生活更为重要。 舒明言找了一个本子递给江弦生,让江弦生趁着记忆清晰,将能记得的事情先记录下来,以便她们去注意。江弦生接过,端坐在书桌前刚写了几行,房门就被人敲响。 原来,已经到了午饭时间,今日还在休假的舒修月前来唤两人起床吃饭。 饥饿感这才姗姗来迟,咕噜噜的声音从二人的肚子里传来,此起彼伏,舒明言与江弦生对视一眼,都不由得笑了起来。 匆匆洗漱完毕,二人连忙开门到餐桌前入座,江弦生眼睛因为哭泣还有些肿,舒明言也还红着眼。舒修月对此难免感到奇怪,不过转头想到昨日两人才求婚,一时激动也是情有可原,舒修月也不打算追问,倒是杜商衡拐弯抹角地说了句“年轻人要知道节制”,闹得江弦生与舒明言都红了脸,默默地将这口锅背下。 第78章 舒修月与杜商衡的手艺都很不错,饭菜色香味俱全,引得两个饥肠辘辘的人垂涎欲滴,刚一开餐,就纷纷大快朵颐,到用餐结束时,两人显然都吃撑了。 舒明言和江弦生主动收拾碗筷到厨房,一人一边快速地洗完碗,和父母打了招呼,这才重新回到卧室继续记录记忆。 重生回来的江弦生字写得十分工整,一笔一画都流畅优美,苍劲有力,显然是花费大量心思练习过的,舒明言更加深信江弦生重生的事实。 江弦生写,舒明言就坐在一边看,窗外的雨还在一直下。 两个多小时后,江弦生将记忆中较为重要的东西大致记录完毕,笔记本已被写了大半。江弦生揉揉有些发酸的手腕,将本子递还给舒明言,舒明言一页一页翻看,江弦生则其实续了杯茶,自己喝着,又放了一杯在她身旁。 舒明言回了一个笑容,抬杯抿了一口,继续阅读。又过去好一会,舒明言才终于翻阅完毕,合上本子,她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阿弦,辛苦了。”舒明言拉过江弦生的手放在脸上蹭了蹭,然后亲吻了一下她的手背,“谢谢你,阿弦,真的谢谢你。” 谢谢你陪我走到生命的最后,谢谢你为我重来。 舒明言心中酸涩无比,眼中含着泪没让它溢出,舒明言珍重地亲吻着江弦生,好似要将她描刻在心上。 这个吻,不带一丝情欲,只有心疼。 这漫长的十一年,舒明言决定慢慢尝试改变,为终将到来的死亡做准备。 是的,死亡终将到来。 舒明言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天的死亡预感是那样的强烈。 整整一个月,舒明言都寸步不离地陪在江弦生身边,或许是上一世舒明言的死亡太富有冲击力,江弦生像是得了创伤后应激一样,只要看不见舒明言,江弦生就会呼吸急促、心悸,晚上也常常难以入眠。江弦生在害怕,害怕重生不过是一场梦,醒来,就还在没有舒明言的世界里。 舒明言只有牵着她的手,或者抱着她,江弦生才能勉强入眠。有时候,舒明言也会用激烈地情事让江弦生感到极度疲惫,只有这样,江弦生才能沉沉睡去。 整整一个月,江弦生与舒明言寸步不离。 8月末,舒明言还是拉上江弦生参加了那档情侣综艺。或许是到了熟悉的环境,江弦生人前和往常一样,人后,精神状态也好了许多,综艺录制一切顺利。 年底,在舒明言的期待下,江弦生再次写下《致我所遇见的你》,或许是写过一遍的缘故,又或许是经过上一世的学习,江弦生这次完成得很快,作品的完成度也比上一次高,递到蓝田娱乐电影项目部时,很快便通过审核 身边的安保进一步加强,公开活动中企图持刀伤人的人入场时就被扣下。 2037年初,《致我所遇见的你》投入拍摄,江弦生、舒明言共同主演。年中,舒明言获得白兰奖最佳女演员。电影在暑期档上映,票房比上一世多了不少,口碑也不错,冲入暑期档前三收官。年底,舒明言获得最佳女主角奖,江弦生获得最佳女配角奖,演艺事业安排如同上一世没有变化。 2038年年中,江弦生获得白兰奖最佳女演员,舒明言在工作之余,开始接手杜氏。江弦生再次写出《人间》,7月通过蓝田娱乐电视剧项目组评审投入企划,江弦生跟组担任编剧,导演依旧是童万里担任。不过江弦生有了上一次的经验,没有在长时间泡在剧组,而是时常陪着舒明言在杜氏工作。 2039年春节过后,《人间》首播,开剧评分8.9,结局上升到9.3。6月,《人间》获得电视白兰奖最佳电视剧奖、最佳导演、最佳编剧、最佳女演员、最佳男演员五个奖项,同名原作书籍一炮而红。8月,舒明言进组,江弦生特邀出演同组女二号。年底,《人间》获得飞天奖优秀电视剧、优秀导演和优秀编剧三个奖项,网络上一些言论被奖项堵住。 2040年初,江弦生生了一场病,在医院住了半个月,舒明言全程守在床边。3月,大病初愈,江弦生没有选择工作,而是陪舒明言上班,江弦生也开始学习一些商业知识。8月,谷山河新本,江弦生同舒明言共同主演,拍摄顺畅。 2041年7月,电影上映,依旧火热大爆。年中,江弦生与舒明言共同获得白兰奖最佳女演员,年底,舒明言获得白鸽奖最佳女演员奖。8月17日,舒明言与江弦生共同参加综艺节目《光芒万丈的大路》,即使有所准备,齐想还是身中数刀,抢救三天后宣告死亡。 2042年初,舒明言将工作重心转到杜氏,年中江弦生发布《往来》,7月,《往来》投入拍摄,江弦生与舒明言依旧担任主演,江弦生同时兼任编剧。 2043年初,《往来》上映同时,同性婚姻法拟定传言在网上引起热议。6月,江弦生进组,拍摄一部时间循环悬疑剧。这一年,舒明言没有参与任何电影拍摄,一直忙于杜氏工作。这一年,江弦生获得白兰奖最佳女演员,舒明言获得白鸽奖最佳女演员奖,《往来》获得最佳剧本奖、最佳编剧奖、最佳女演员奖,同名书籍火爆全网。 2044年,江弦生与舒明言都没有任何演绎活动,除了一档情侣综艺,两个人都将工作放在杜氏,江弦生时而拜访各位编剧向他们请教学习。 2045年,同性婚姻法开启全网征求意见,江弦生着手创作《循环的时间》,一部关于时间循环拯救朋友的剧。 2046年5月底,同性婚姻法草案正式通过。6月《循环的时间》创作完成,7月,电影立项,江弦生仅参与选角,不参与拍摄与担任编剧。12月24日,盛世集团董事长因故去世,草草下葬。 2047年6月初,同性婚姻法正式颁布,江弦生与舒明言第一时间约号领证。6月21日,生日宴办得盛大,舒明言向亲朋好友告知了领证的好消息。 角落的沙发里,盛越熙摇着酒杯,目色深沉。 2047年7月15日,舒明言与江弦生婚礼现场。 婚礼的安保十分严格,这一次减少了许多不远不近的亲朋好友,邀请的朋友都是极为熟悉之人。 或许是重生带来的蝴蝶效应,江弦生没有找到上一世的司仪,这一世的司仪换了另外一人,是盛越熙和几个好友共同推荐的。 不过,誓词,江弦生还是用上上一世的版本。 婚服,也没有变。 “新娘舒明言,你可愿和你眼前这个人共度余生?无论生与死,哪怕时间往复,生命重新开始,也愿意再次倾诉爱意,生生世世永不放弃,以爱为名,许下永远的诺言?” “我愿意。” “新娘江弦生,你可愿和你眼前这个人共度余生?无论生与死,哪怕时间往复,哪怕生命重新开始,哪怕一次次失败,哪怕失去一切,也愿意再次倾诉爱意,生生世世永不放弃,以爱为名,许下永远的诺言?” “我愿意。” 这一次,江弦生终于将没说完从承诺许下。 世间一切都很美好,似乎一切意外都不会发生。 但意外,还是发生了。 宣誓环节,盛越熙身旁的男人忽地站了起来,座椅发出刺啦一声,引得众人纷纷侧目,就在此时,司仪掏出了枪。 砰!砰! 两声枪响,像是知道她们穿了防弹背心一样,舒明言眉间多了一个血窟窿,紧接着,江弦生的眉间亦是如此。 快得让江弦生没能反应过来,世界再一次陷入黑暗。 然后,时间开始倒转。 江弦生再一次在2036年7月9日清晨痛苦醒来。 江弦生,第二次迎来重生。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会更快一点,尽快写到第六次重生 第69章 第六十九章 咚的一声,江弦生抱着头跌落在地,子弹穿过头部所带来的疼痛姗姗来迟,来势迅猛如火,江弦生蜷缩在地上疼得发抖。 枕边人地掉落吵醒了舒明言,她心里一惊,连忙翻身下床,顾不得穿鞋,三步并作两步跑到江弦生身旁,舒明言跪坐在地上,把江弦生抱在怀里不停地安抚。 “阿弦?阿弦?你怎么了?” 舒明言很是担心,她伸手打开床头灯,灯光将屋内照亮。地上铺了地毯,舒明言放眼望去并没有看到伤口,但江弦生异样的状态让她不知所措,需要拿手机叫救护车,却又被江弦生伸出的手死死按住。 汗水将睡意打得湿透了,疼痛这才缓缓退去,处在疼痛余韵中的江弦生大喘着气,按着舒明言的手已没什么力气了。 “阿言”江弦生抬头看向舒明言,眼泪一下子就流了出来,“第二次了,这是我第二次重生了。”也是我第二次见证你的死亡了。 舒明言闻言露出愕然的表情,显然对于这非常理性的话语而感到吃惊,舒明言一时有些拿不准,江弦生是在开玩笑,还是因为噩梦而分不清楚现实。 不过一瞬,舒明言决定相信江弦生所说,脸上愕然的表情很快散去,舒明言将江弦生打横抱起,然后轻轻放回床上,她亦坐回床上。舒明言将江弦生侧抱在怀中,耐心地听着江弦生将过往娓娓道来。 第79章 江弦生说了许久,舒明言听了许久,她握着她的手,她吻去她的泪水,她听着她的心跳,她感受她的生命。 “谢谢你,阿弦,真的谢谢你。” 等到舒明言听完了她们两世之约,千言万语堵在心头,舒明言只是吻着江弦生的发,不停地说着谢谢。 “阿言,阿言,阿言。”江弦生小声地唤着舒明言,每一次呼唤,舒明言都会回应“我在,我在,我在。”舒明言知道,江弦生是在用这样的方式确定,眼前的舒明言真实存在,不是她的幻觉。 很神奇,舒明言听着那些陌生的“过去”,却并没有割裂感,跟随江弦生的讲述,舒明言觉着自己好似也陪她走过了两世一般。哪怕对于死亡,她也像是感同身受一般,舒明言完全不怀江弦生口中一切的真实性。 哪怕她根本不记得这些“过去”。 舒明言很轻易地接受了江弦生的重生。 她只是心疼,心疼江弦生独自经历一切,而自己却没有相关的记忆,舒明言为此懊恼不已。 微风吹起窗帘,透过玻璃一角可以看见,窗外的天阴沉沉的,大雾将城市遮挡,让人看不清这座城市的真貌。 就好像她们,也看不清……一般。 江弦生不知道自己为何能够再次重生,但她依旧感谢上苍给予她这次机会,让她能够再次回到舒明言身边。 感谢,上苍。 有谁在嗤笑,有谁在嘲弄,嘲弄这可笑的命运。 此时的江弦生心想,这一次,一定要阻止舒明言的死亡,哪怕以性命作抵,她也要救下舒明言。 江弦生与舒明言一番商讨,对于为何会被杀害作了几个猜想:仇家报复、感情纠纷、极端粉丝闹事与通信行业反对者。 圈内结仇虽然是常有的事,但不至于到你死我活的地步,况且按照江弦生的记忆,那时的她们已经大半只脚都不在圈中了,那么,只可能是商场上的仇人,此点还有待考证。 感情方面,两个人都只有彼此,不存在与他人的感情纠纷,这一点,两人都没有异议,故暂且搁置。 从目前看来,极端粉丝闹事最有可能,自江弦生同舒明言交往以来,威胁恐吓遇到不少,在前两世中一直持续到47年都没有停止。但,有能力买通司仪或者进入婚礼现场的人并不多,倘若那些极端粉丝有此能力,定然早就下手,不会等到那时。 最后一个,反对同性婚姻的人,这点十分难办,自从同性婚姻法案公布以来,网络上持有反对言论的人不在少数,她们很难一一防备。 时间算得上漫长,目前,恐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舒明言觉着,盲目的全然改变并不一定是好事,适当保持原有生活状态会比较好。 于是,此后的日子与上一世没有太大区别,她们依旧上综艺、拍戏、工作、写作。 不同的是,2041年初舒明言就将工作重心彻底转到杜氏,自此很少接触演艺事业,江弦生也同样是半退出状态,再一次写出那些在前世引起热议的剧本。同时,原本在上一世共同拍摄的作品,这一次依旧是舒明言与江弦生共同参与拍摄。 2041年8月17日,舒明言与江弦生共同参加综艺节目《光芒万丈的大路》,好在有所准备,她们成功救下齐想,只是齐想被伤到了手,无法完成三天后的手术。 来自齐想的感谢,也成了安全保障之一。 让人意外的是,齐想与表妹舒明若颇为熟稔,在齐想病房见到前来探病哭得稀里哗啦的舒明若时,江弦生和舒明言都吃了一惊。 2045年,同性婚姻法开启全网征求意见。 2046年5月底,同性婚姻法草案正式通过。12月24日,盛世集团董事长因故去世,草草下葬。 2047年6月初,同性婚姻法正式颁布,江弦生与舒明言领证。6月21日,舒明言在生日宴上向亲朋好友告知了领证的好消息。 没人发现,宴席上的盛越熙,笑意不达眼底。 2047年7月15日,尽管江弦生不想要举办婚礼,但在舒明言的坚持下,舒明言与江弦生依旧定在这一日举办婚礼。 小心翼翼地过了这么多年,仍旧是全无头绪,既然前两世都是在婚礼发生,那么,舒明言决定赌一把。 越到这个时间,江弦生越是如履薄冰,一分钟都不敢离开舒明言,生怕她在她看不见的时候出事。 江弦生过于小心,甚至在进口处都设了安检设备,虽然看起来有些过了,但舒明言还是同意江弦生这样做。 只要阿弦放心,又有什么不可以呢? 舒明言如是想到。 而不知是何处,有人颇为不满地皱起眉,她望着水镜里的景象,倏然间,露出一个恶劣的笑容。 嘘—— 她竖起食指压在唇上。 场内都是特别熟稔的亲朋好友,这一次连司仪都没有请,倒是盛越熙难得地主动开口,说要当她们的证婚人。舒明言很是心疼这个妹妹,生怕她从父亲去世的悲痛中无法自拔,既然她愿意,舒明言也就同意了这件事。 作为司仪,盛越熙早早地带着马君浩来到农庄,过了安检,还和舒明言吐槽了几句安检严格。 盛越熙定定地看着穿上大红婚服的舒明言,眯着眼让人看不出情绪,她忽地问:“明言姐,余生,你真的决定和一个女人一起了吗?” 舒明言不明所以,却还是认真地回答:“是阿弦,只有阿弦,哪怕她是女人。”说着,舒明言握住身旁江弦生的手,两人相视一笑,舒明言又望向盛越熙:“熙熙怎么了?怎么这么问?” 盛越熙淡淡一笑,没有露出半点异样,“我只是突然想到了哥哥,如果哥哥还活着,他也能和那个男人步入婚姻殿堂吧!”盛越熙像是因为怀念而感伤,她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换上笑容,“明言姐会幸福的吧?” “熙熙”舒明言歉疚地望向盛越熙,牵起她的手拍了两下,“我会的,你放心吧,熙熙。” 然后——到了婚礼宣誓环节。 盛越熙站在舒明言和江弦生面前,她清了清嗓子,正色开口道:“明言姐,你真的决定嫁给一个女人了吗?”她没有说出安排的问询誓词,而是十分冷漠的提问。 “熙熙?”舒明言有些疑惑,但还是耐心地回答:“我说了,哪怕是女人,只要是阿弦,我就愿意。” “回答我!”盛越熙忽地大喊。 舒明言皱起眉,依旧十分认真:“是,我决定了。” 盛越熙笑了,这是舒明言从未在她脸上见过的笑容,不同于以往的温和灿烂,而是一种极为冷漠的笑。 盛越熙笑得很冷。 马君浩从座椅上站起,几步就踏到台上。 盛越熙的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把水果刀,她动得迅速,舒明言只觉着颈间一痛,有血流了出来。 “啊,浅了”盛越熙有些可惜地叹了一声,“抱歉,明言姐,要让你受苦了。” 舒明言捂着脖子踉跄着退了几步,她挡在江弦生身前,不可置信地望向盛越熙。 马君浩哈哈笑了两声,不知何时一群穿着黑色t恤戴着口罩的男人们冒了出来,将她们围住。 反抗显然没有作用,江弦生很快被按倒在地,脸贴在地上。舒明言这是被按坐在凳子上,面色苍白,脖子上还在流血。舒明言想要质问,却被马君浩捂住嘴,无法发出话语。 盛越熙拿着血迹未干的刀走近舒明言,“抱歉了,明言姐,你若是正常的该有多好?”盛越熙说着,抵在舒明言脖颈的刀越发用力,舒明言挣扎不过片刻,眼中就失去了光亮。 头低垂下来,胸口也不再有起伏,大红的婚服被鲜血染得更加鲜艳。 “阿言!阿言!阿言!”江弦生嘶吼着,却终究是无能为力,这一幕深深地烙在她的眼里,头上因为被猛烈撞击而出血的部分,鲜血顺着眼睛流下,染红了视线。 “接下来就该你了,江弦生”盛越熙的脚狠狠地踩在江弦生脸上,然后蹲在她身前冷冷地看着她:“都是你的错,如果不是你,明言姐该是正常的,我也不会这样。” “以死谢罪吧,江弦生。” 尖刀刺入身体,一刀又一刀,江弦生不知道自己被盛越熙捅了多少刀,她死死地盯着盛越熙,像是要把这张脸刻入脑海。 世界,再次回归黑暗。 嘘—— 噤声。 那就不好玩了。 是谁在说话? 嘘—— 有人勾起恶劣的笑。 时间倒转,江弦生迎来第三次重生。 “为什么?为什么我不记得他是谁了?为什么!!!” 作者有话说: 我以为这章能写完前六次重生,结果没有……下一章一定,456我都不怎么展开了 第70章 第七十章 记住了,就不好玩了。 所以 嘘—— 忘记吧。 江弦生再一次在2036年7月9日醒来,却发现,自己怎么也记不清杀人者的面容。江弦生记得舒明言死亡的过程,记得自己死亡的感受,却偏偏看不清那个杀死她们的人,这让江弦生十分崩溃。 第80章 我明明记住了的!我明明记住了!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我现在忘记了? 连灵魂传来的疼痛,也无法阻挡。 天气还是阴沉沉的,雨,将下未下。 第三次重生的江弦生面对舒明言一如既往选择坦白,舒明言也一如既往相信了她,只是,江弦生始终无法走出低落的情绪,以至于之后的情侣综艺都兴致不高,惹了一干网友骂个不停。 往后几年,阴霾一直笼罩着江弦生,舒明言为了陪江弦生走出阴影,放下了许多工作,几乎处于退圈状态。不参演电影,奖项自然花落别家,舒明言却连半点怨言都没有,依旧充满耐心地陪着江弦生。 江弦生看着,心里很是过意不去,总觉着是她害得舒明言错失了光辉,舒明言闻言颇为吃惊。 “阿弦,你怎么能这么想?”舒明言捧着江弦生的脸狠狠地捏了捏,言语里满是认真:“奖项,永远也比不上我爱的人,你比那些虚名重要得多了!” 舒明言的话语宛如一针强心剂打入江弦生的心中,埋在心中多年的乌云忽地就散开了,太阳照了进来,江弦生突然想通了许多。 2040年,重新振作起来的江弦生花费一年时间,再次将《致我所遇见的你》《人间》《往来》三部作品写出,三部作品同时在2041年初启动拍摄,舒明言全部参与,不同的是,江弦生没有再作为编剧跟组,反而是全心全意地演绎,以陪同舒明言复出。 2041年,8月17日,成功救下齐想,齐想得以参加三天后的手术。 2042年,《致我所遇见的你》《人间》《往来》三部作品分别于年初、年中、年末上映,一致得到好评,网友们的贬义议论少了许多,年底的颁奖上,舒明言再次获得最佳女演员奖。 2043年,舒明言彻底退出娱乐圈,成为杜氏集团总经理,江弦生也不再演戏,写完《循环的时间》后就暂时封笔成为舒明言的贴身秘书,一边练习武术一边辅助舒明言工作。 2045年,齐想意外得到某集团在调查舒明言的情报,将其告知了舒明言,舒明言开始暗中调查均霆集团。 2046年5月底,同性婚姻法草案正式通过。8月舒明言查到均霆集团与贩毒集团有关联,便暗中递消息给还在边城的许知踏。12月23日,盛世集团董事长因故去世,草草下葬。 2047年6月初,同性婚姻法正式颁布,江弦生与舒明言领证。6月21日,舒明言在家办了一个小小的生日宴,只请了极为要好的朋友。7月15日,两人没有举办婚礼,而是选择乘坐邮轮出海旅行,临走之前,舒明言单独见了一次盛越熙。 茫茫大海之上,信号丢失,突如其来的爆炸将邮轮炸沉,大约是均霆集团的报复,炸药堆得很足。 江弦生与舒明言双双死于溺水。 时间再次开始倒转。 第四次重生,江弦生依旧坦言,舒明言从未质疑江弦生话语的真实性。生活与前几次出入不大,这一次依旧没有办婚礼,甚至改变了领证日期,却死在7月15日两人去领结婚证的路上,一辆失控的大货车,带走了她们的生命。 第五次重生的江弦生情绪已然崩溃,不知是神的怜悯还是恶意,每一次江弦生都是死在舒明言死亡之后,哪怕前后差距很短。连续五次亲眼见到爱人在自己眼前死去,再坚强的人都会濒临崩溃,更何况,对于江弦生来说,舒明言就是她生命的指路之光,所以当这束光一次次在眼前熄灭时,江弦生终于是崩溃了。 江弦生被诊断出很严重的创伤后遗症,严重到哪怕一秒钟看不到舒明言,江弦生就会崩溃大哭,然后抽搐到昏厥,同时,由于时常突发疼痛,江弦生别说工作了,连自己待着都不行。 舒明言不得不放下所有的工作陪伴江弦生,不知道为什么,不过是短短两年的恋爱,舒明言却觉着仿佛过了许久一般,久到让她心甘情愿为她放下一切。 舒明言无怨无悔地陪着江弦生,一年、两年、三年、四年,一直到2041年8月,江弦生想起齐想之事,这一次,她们没能救下齐想,齐想死于伤医事件。 江弦生再一次崩溃,没能救下齐想,这让再一次想起舒明言的一次次死亡,江弦生整日将自己与舒明言关在屋子里,直直地盯着舒明言,连眼睛都不敢眨。 再好的耐心也有耗尽的一天,面对生病到偏执的爱人,没有人能不感到疲惫,舒明言不后悔自己的选择,可是,她也会累。 舒明言真的很累了。 舒明言也不知道为什么,哪怕她已经这么累了,却从未有一刻想过放弃江弦生,就好像她的爱人,她的这份爱,被她刻入灵魂一样。 这份爱,不能放手。 2043年6月21日,舒明言与江弦生爆发了一场争吵。 舒明言已经许久没有见过朋友了,今日是她三十一岁的生日,父母因工作没能及时回来,屋子里只有她和江弦生,舒明言默默地喝着酒,一杯接着一杯。 江弦生一如既往地盯着她,生怕她离开半步似的。 舒明言终于把自己灌醉了,江弦生眼里满是心疼。 说是争吵,其实是舒明言在吐露心声。 “阿弦!我真的很累了,求求你好起来好吗?我要怎么做才能让你相信我,相信我不会离开。我要怎么做才能帮到你,让你不再痛苦?”舒明言十分少见地崩溃了,她捂着脸小声地哭着,即便到了这个时刻,舒明言的语调仍旧是温柔的,就好像怕吓着江弦生一般。 “阿弦”舒明言的声音永远极尽温柔,“我真的真的很爱你,可是……”终究还是忍不住哽咽起来“我已经快感受不到你的爱了。” 记忆中那些美好的片段已经逐渐模糊,舒明言不禁凄然泪下。 “阿弦,你真的,还爱我吗?” “为什么,我感受不到了呢?” 就连笑容,也透着惨淡。 江弦生愣在原地,怔怔地看着舒明言离开房间,没再有任何反应。 相处了太久太久,她们都需要给彼此空间,让自己好好地想一想。 江弦生睁着眼想了一晚。 6月22日,从宿醉中醒来的舒明言十分慌张,踉踉跄跄地向卧室跑去,生怕江弦生会出事。砰的一声,她着急地推开门,看见了笑吟吟地江弦生。 是一如既往的江弦生,那个从前,舒明言所熟知的江弦生。 “阿言。”眼见舒明言看呆了,江弦生带着开口:“对不起,这些年让你担心了。”脸上还挂着一丝愧疚的红。 江弦生轻轻地朝着舒明言的唇吻了上去,带着一如既往的羞涩。 唇上的暖意让舒明言回神,情不自禁地加深了这个吻,直到疏于锻炼的江弦生被吻得有些喘不过气来,舒明言才放开了她。 “阿言。”江弦生轻轻喘着气,气息有些不稳,“能告诉我怎么做吗?我是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做了。” 舒明言抱着江弦生,摸着她长长了许多的头发,轻声说道:“慢来,我们慢慢来,好吗?” “好” 2043年8月,舒明言正式接手杜氏,开始暗中调查均霆集团。 2044年9月,舒明言与江弦生前往边城,暗地里约见许知踏,将均霆集团与贩毒集团有关联的消息递出。 2045年,江弦生重新开始写作,舒明言工作稳定,均霆集团成为警方重点关注对象。 2046年5月初,均霆集团董事长及总经理被带走调查,5月底,同性婚姻法草案正式通过。12月20日,盛世集团董事长因故去世,草草下葬。 2047年6月初,同性婚姻法正式颁布。7月14日,江弦生与舒明言领证。 7月15日,杜氏集团遭受毒贩报复式袭击,处于爆炸中心的江弦生与舒明言身亡。 时间再次倒转,江弦生开启第六次重生 ------- 喜欢、喜爱,对于江弦生来说曾经并非很好的回忆。 江边儿童福利院虽然是叫江边,但实际上旁边的“江”不过是一条小河,只是名字里有江字,当地人就习惯称它为江了。黔城说大不大,却也有地县之分,江边儿童福利院所在的地方仅仅是一个县城,所以,福利院从前资源十分有限,孩子们即便是喜欢什么东西,也很难拥有它。仅限于孩童之间的喜欢,也通常是短暂的,江弦生很小就知道喜欢是有界限的。 每当长大一点,江弦生对于“喜欢”的认知就又产生新的变化。 十二岁的江弦生跳级和几个同学上了初一,她以为她追上了同龄人的脚步,但没承想,她无法融入他们。县里的中学基本是由同一批小学升上来的,同学之间大多也都互相认识,像江弦生他们这样跳级上来的实为少数,自然也就无法顺畅融入已经形成的“小圈子”。 江弦生的初中过得极为孤单,能说得上话的,除了同桌女同学,也就同样跳级上来的几位同学,但也仅仅是能说得上话而已,忙碌的学业生活,让绝大多数孩子并没有心思结交新的朋友。 第81章 而初中阶段,恰恰也是青少年心理最为复杂的一个阶段,少年人们三观未明,除了基本道德法制,绝大多数时间做事情会以自己的喜好为主。这个时期的孩子们,又恰恰会接收到一些优劣难辨的信息,他们分辨不清,却知道有样学样,一些青春恋爱小说,也在这一时间段极为风靡。 比如什么学渣校霸和努力孤儿的“爱情故事”,让少男少女们瞧得津津有味,不自觉地会往现实里套。 很不幸,江弦生就成了故事中的“女主角”。 班级的座位并不是一成不变,而是每周都会往后挪动一排轮换着来,期中考和期末考之后又会重新安排,于是,在一次期中考之后,江弦生的后座变成了一个家境不错但缺乏关爱的男孩子。起初,男孩只是因为不想写作业,威逼利诱江弦生帮他写,江弦生升上初中本就还在适应中,怎么会有经历去完成别人的作业,自然是一口回绝,怎么也不肯。 少年人的自尊心是坚强的,少年人的自尊心也是脆弱的。 不知是不是拒绝的行为伤到了男孩脆弱的自尊心,男孩开始有意无意地找碴,慢慢地演变为近乎霸凌的行为。用笔尖戳后背、踢凳子、扯头发、撕作业等等,男孩很聪明,动作也很小心,老师发现不了,江弦生也没法证明,告老师的结果往往就是不了了之,即便是换了位置,男孩恶意的欺凌也没有停止。 如果仅仅是恶意,江弦生自然懂得反抗,虽然她躲过、告过,甚至也冲动打过,都没有太大效果,但也多多少少起了些作用,男孩的来找碴的行为消停过一段时间。可偏偏,这份欺凌最终被冠以“喜爱”之名,一些“恋爱脑”上头的孩子们觉着这正是小说中的学渣校霸和努力孤儿,他们常常打趣男孩。或许是说得多了,男孩也觉着这就是喜欢,渐渐地就变了味,男孩把自己的行为美化成了“喜欢”,于是,再次开始时就愈发变本加厉,男孩仿佛就是想要看到江弦生被自己欺负过后的生气、烦闷。 于是江弦生学会了冷漠。 “他那是喜欢你呢~” 这份恶意被披上“喜爱”的皮,让少年们肆无忌惮。 江弦生因此被牵连请了家长,江弦生没有父母,来得自然是院长妈妈,江弦生看着风尘仆仆赶来的院长妈妈,心里很是愧疚。 事情依旧不了了之,但或许是男孩的家长终于觉着他需要管教,故事以男孩转学成为结局。 十四岁的江弦生,剪了短发,脸上从此面无表情,冷漠、淡然、游离于众人之外,成为她生存的保护罩。 所以,江弦生一度畏惧喜欢,畏惧喜欢一个人,畏惧喜欢一个东西,或者一件事物,做到遇见游我,直到遇见舒明言。 舒明言的喜欢,和江弦生幼年时与少年时感受到的截然不同,那份喜欢是温和的、柔和的、温暖的、动人的。 是让人身心愉快的喜欢,是让人情不自禁的喜爱。 所以,当舒明言说出喜欢的时候,江弦生再也抑制不住地回应了。 江弦生很珍惜这份喜欢,珍爱这份喜爱。 可偏偏,上天给她开了一个玩笑,用死亡将她们分离。 却又,给了她一个机会。 一个可以改变一切,可以看到希望的奇迹。 这要江弦生如何能放弃? 如何能放手? 江弦生决不放弃。 但,江弦生除了一腔孤勇以外一无所有。 江弦生不知如何是好。 “阿言。”疼痛过后的江弦生满脸平静,只是眼里的绝望溢了出来,江弦生静静地看着舒明言,声音带着细不可闻的颤抖:“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第71章 第七十一章 江弦生的第七次人生,也就是她的第六次重生,她的生活好像没有变化多少,一切都和前几次好的时候差不多。 重生回来的那日,是个大晴天,窗外艳阳高照,和第一世一样。 江弦生有些恍惚。 一时有些分不清过往的一切究竟是现实还是梦境,或许,她只是做了一个可怕的梦中梦。 可上一刻死亡的感觉太过清楚,那股疼痛好似从骨子里传来,痛的人生不如死,冒出的汗水很快江衣衫打湿。 但江弦生有些恍惚。 曾经重重历历在目,那一次又一次的死亡笼罩着她。 江弦生不想放弃,就像当初立下的誓言,哪怕时间往复,哪怕生命重新开始,哪怕一次次失败,哪怕失去一切——她也愿意再次倾诉爱意,永不放弃! 可,江弦生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一次又一次的失败,江弦生不怕失败,可江弦生害怕舒明言的死亡,江弦生恐惧死亡,恐惧舒明言一次又一次的死亡。 哪怕现在的舒明言不记得死亡的感受,江弦生已经无法释怀。 江弦生不免开始怀疑,眼前的舒明言真的是舒明言吗? 可她的心告诉她,是的,她就是舒明言,是那个你爱的舒明言,那个爱你的舒明言。 舒明言从来都没有变过。 哪怕她不记得你们的从前。 舒明言忘记一切,却也还是舒明言。 是江弦生的舒明言。 “阿言。” 江弦生有些恍惚。 江弦生面色平静。 “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舒明言正面拉过江弦生一把抱住,让她的脸埋在肩上,舒明言能够感到江弦生的颤抖,那浓浓的绝望感让舒明言心疼不已。 “阿弦,慢慢说,好吗?我在听。” 舒明言不明白,为什么前一晚还开开心心的人,一早醒来就变成了如此模样。 相信她!相信她! 好像有声音在对她说相信江弦生,无论她即将说出什么。 是舒明言的心在说话。 我……忘了什么吗? 舒明言没由来地想,总觉着自己遗忘了什么,这段被遗忘的记忆,就是江弦生如今状况的缘由。 舒明言听着江弦生再一次将前世娓娓道来,心中懊悔,又心疼不已。 为什么只有阿弦记得一切?为什么我会不记得?为什么? 舒明言有些无力,对于江弦生的遭遇无法感同身受,却依旧能够想象得到。 阿弦在一次次死去。 在舒明言一次次死去的同时,江弦生也在一次次死去,不同的是,舒明言只是□□在消亡,而江弦生却连精神也快死去了。 “阿弦、阿弦、阿弦”舒明言轻轻唤着江弦生,抱着她的手更加用力了几分,“对不起,对不起,我什么不记得,让你独自一人承受一切,真的对不起。” 江弦生在哭,舒明言也在哭。 两双眼睛,满溢泪水。 “我们慢慢想,慢慢来,我在,我在,我一直都在。” 舒明言后背的衣服被江弦生抓得皱了起来,江弦生抱得很用力,像是要将舒明言融入骨血一般,江弦生贪婪地嗅着舒明言的气息,听着她有力的心跳,江弦生放声大哭。 “阿言、阿言、阿言” 自重生开启,江弦生好似总在哭,又好似总是强忍泪水。 江弦生并不是一个爱哭的人,在遇见舒明言之前,江弦生很少哭,除了极为幼时,江弦生总是默默忍受一切。懂事后的江弦生被大孩子欺负时没有哭、和大孩子打架时她也没有哭、中学被后座用笔戳出血时江弦生也没有哭,幼小的江弦生学会了忍耐,可舒明言却教会她不用忍耐。 想哭就哭,想笑就笑。 “哭嘛,哭嘛,阿弦(玄)莫怕,阿言在的。” 在舒明言面前,江弦生从来不用伪装,江弦生可以做真实的自己。 直到带着阳光气息的微风将泪水拂去,江弦生才停止了哭泣。 舒明言也擦拭眼角的泪水,她抱着江弦生,耐心地等待她平静下来。 平静下来后,舒明言将头靠在江弦生肩上,抓着她的手轻轻拍着,语气颇为正色地说:“阿弦,既然死亡和均霆脱不了干系,或许,我该早一点接手杜氏。” “可……这样你的荣誉就……”江弦生有一搭没一搭地抽着鼻子,还有些哭音的余韵,“我不想你为此失去你应得的荣耀。” “你就是我的荣耀。”舒明言俯身在江弦生唇上点了一下,两人头抵着头,用着最亲密无间的姿势,“或许,过去的我也和你说过,我的爱人可比那些奖项重要得多了!” 是了,舒明言曾经这样说过,江弦生回忆起第三次重生舒明言所说过的话,心里暖烘烘的。 “可是”江弦生迎了上去,交换彼此的气息,“我想看见站在领奖台上的你。” “我想站在你身边,与你共享荣耀。” 舒明言轻轻地笑了一下,“那就两边都不放弃。”这话她说得自大,但这对于她来说,似乎并不是很难的事情一样。 “行了,我们更该洗漱了,眼睛红红的,等下妈妈又要说我欺负你了。” 第82章 鼻尖蹭了蹭鼻尖,舒明言推着江弦生洗漱,眼见舒明言想要离开,江弦生心跳得飞速,伸手拉住了她。 舒明言回头看去,一眼便知道江弦生所想。 “我不走,我只是拿一下洗脸巾,卫生间里的用完了。”舒明言安抚地温和笑着,牵着江弦生的手摇了两下,“我们一起拿,好吗?” “好。”跳得飞快的心慢慢恢复正常,江弦生任由舒明言拉着她走来走去。 两人快速洗漱完,又冰敷了一会儿眼睛,这才出门吃饭。 夏日已尽,秋日的风吹了过来,时间有条不紊地往前迈进。 和第一世好似很像,参加综艺、写作、拍摄、杜氏,江弦生和舒明言两边都没有放下,同时还请了教练教授防身、逃脱等技巧,武术也没落下。 2036年10月,舒明言进入杜氏,同时减少演绎等相关活动。 舒明言觉着江弦生还是应该将那些原本该面世的作品写出,但到底是放空了一世,江弦生花了许久才将它们重新带到世上。 2037年中,《致我所遇见的你》面世,舒明言凭借之前的作品再度获得白兰奖最佳女演员,年底,舒明言获得白鸽奖最佳女主角奖,江弦生获得最佳女配角奖。针对均霆的调查也在暗地里进行中,其与贩毒集团的联系,也透露给边城警方。 2038年大年初一,《致我所遇见的你》上映,票房排在春节档前三。4月,《人间》面世,当月小说热销榜前五,电视剧拍摄进行,江弦生在整理好剧本后并未参与拍摄。11月《往来》面世,小说先行发售销量不错,12月,电影项目开启筹备。 2039年春节过后,《人间》首播,开剧评分9,算得上是相当不错,结局上升到9.4,书籍二刷。6月,《人间》获得电视白兰奖最佳电视剧奖、最佳导演、最佳编剧、最佳女演员、最佳男演员五个奖项。7月,专案组成立,许知踏调入京市。8月,《循环的时间》面世。年底,《人间》获得飞天奖优秀电视剧、优秀导演、优秀编剧和优秀剧本四个奖项。 2040年中,在警方不懈努力下,均霆高层被带走,贩毒集团半数成员被抓,仍有一部分逃亡境外,连带牵扯出一个庞大的诈骗集团。10月,《往来》上映,同年底舒明言获得最佳女演员奖,江弦生获得最佳剧本奖。 2041年3月,《循环的时间》上映,票房同期第一。8月17日,成功救下齐想,三天后,齐想顺利完成手术。 2042年,在逃的部分集团成员被捕,明面上看,集团已经彻底瓦解。舒明言不敢放松,暂时放下演艺事业,全心投入杜氏,江弦生同样没有再写作,而是和舒明言一同处理事务。 2043年,同性婚姻法拟定传言在网上引起热议,江弦生于梦醒后在电脑上敲下——《神明的游戏》,仅仅敲下一个题目后,江弦生突然全无头绪,只得暂且搁置。 时间好像就这样顺顺当当地就过去了,走啊走,快走到了尽头。 2046年5月底,同性婚姻法草案正式通过,江弦生邮箱中的恐吓信愈发多了起来,那个集团的首领一直没能被捕,逃窜在外。 2047年1月19日,盛世集团董事长去世,盛越熙没有为他举行没有葬礼,舒明言听闻后前去盛家小住几日,回家后的舒明言脸色并不大好。 “阿言,怎么了?脸色这么不好,是盛小姐不大好吗?”江弦生很是担忧地问。 “没事,她……”舒明言有些难以开口,只是长叹一口,很是难过,江弦生便也没再多问。 “明言姐,你会正常的,对吗?” 舒明言想起盛越熙近乎偏执的询问,心里的不安更加重了,希望,是她想错了。 6月初,同性婚姻法正式颁布,江弦生与舒明言领证。 7月11日,舒明言收到了一封信,信上的内容很简单,手写的寥寥几字:到这里来。 底下附了一个地址,笔迹显然是被人刻意调整过,舒明言并不能看出是谁的字迹。 舒明言当即报了警,专案组虽然已经解散,但由于集团首领和部分成员仍旧在逃,警方自然是没有放弃追踪。明目张胆的寄送信件,对方的行为显然是在挑衅警方,许知踏连夜抽调至北京跟进案件。 警方准备好了身形相似的警察,可对方很狡猾,打了多次交道的舒明言心里清楚,选择警方扮演的替身对方可能不会露面,对于替身警察来说反而更危险,于是她最终还是决定冒险本人前去,江弦生自然坚持陪同。 7月13日晚,没有情事,没有欲望,江弦生和舒明言仅仅是靠着对方,感受着对方的生气。 忽地,舒明言对江弦生说:“阿弦,如果还是改变不了,下一次,下一次你就离开我吧。” “不,不,阿言,你别这样说。”江弦生心里很慌,听到舒明言的话语,心里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很慌,仿佛就要诀别了一般。 “听话,阿言,那个人比我们想象得要可怕,如果这次再不能成功,至少你要好好的,别再重来了。虽然分开,但是你不要离开蓝田娱乐,我相信即使分手,我也不会对你不管不顾,有蓝田娱乐保障,你会安全。只有这样,或许在未来的某一天,我们才能够有机会继续在一起。”舒明言一口气说了很长一段话,嗓子里全是不舍。 江弦生又哭了,她抱着舒明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没有选择答应她。 这要江弦生如何能答应? 可,若是分开,阿言就能活下去呢? 江弦生不确定,如果失败还会不会重生,她多希望,这次能够平安度过。 江弦生只希望,一切都能够顺利。 作者有话说: 在这里补充一下盛和马的故事,不打算展开写。前面也写了,盛是哥哥把她带大,但哥哥爱上一个男人,父亲不同意所以自杀了,然后她父亲后来也爱上同一个男人,这里可以看出她父亲很烂。而舒小的时候很照顾盛,盛在舒家住过一段时间,所以盛觉着舒不能爱上同性。 马也是母亲自杀,在盛哥哥死的那一年,两个人是属于抱团取暖的,马的父亲是混黑的混混,年轻时候骗了马的母亲,后来跑到国外丢下母子两个,马父混到高层后回国开了均霆,暗里培养马成为继承人。马的童年并不快乐,盛越熙是他唯一的朋友,所以他帮助她。 第72章 第七十二章 第二日,舒明言如约来到约定地点,警方早已做好布控,但人来人往的商场里,能做的准备,到底还是有限的。 舒明言和江弦生站在约定的广场上,时间即将走到约定的时刻,戴着口罩的江弦生难免有些紧张。 12点整,广场上响起欢快的音乐,并没有人出现。 突然,有一个五六岁模样的小孩跑了过来,“姐姐姐姐”,小孩站在她们面前,仰着头,好奇地向她们询问:“请问你是玄玄姐姐吗?” 江弦生一愣,不知道小孩为什么会这么问。 “之前有一个姐姐让我把这个交给玄玄姐姐,她说我是最棒的小孩,一定能完成任务的,所以姐姐你是玄玄姐姐吗?”天真的小孩仿佛在完成什么重大任务似的,两个小辫子一甩一甩的,像是很开心似的。 闻言,江弦生与舒明言对视一眼,随即笑着应承道:“我是,谢谢你小朋友。” “好耶~”小孩开心地跳了起来,将东西递给她们,便蹦蹦跳跳地离开了,朝她们挥挥小手,以作告别。 那果然是一封信。 你请了外援,不过,这不要紧。现在,取下你们手腕上的定位器,走到音乐喷泉中间。 信上的内容一目了然,舒明言看了后心想:果然! 舒明言与江弦生对视一眼,两人都朝着对方点了点头,随即对着监控处扬起信封,然后指了指手链,随后便取下它丢在地上,二人朝着音乐喷泉走去。 刚一走到喷泉中央,随着音乐响起,喷泉开始喷水,中央的舒明言和江弦生自然是被淋了个透心凉。 “哈哈哈哈哈~” 一阵笑声传来,突然涌入一群穿着cos服装的年轻人们,他们涌入喷泉处,感受水的滋润,大家熙熙攘攘围在一起,将这不大的喷泉挤得水泄不通。有人在唱歌,有人在跳舞,还有人在拍摄视频,甚至有人推着道具车跑来跑去。 或许是广场在做活动,接连不断的彩带从空中洒下,周围又围了许多人过来,舒明言和江弦生在人群中只觉着脖子上传来一下很轻微的刺痛,意识就逐渐散去,连呼救的时间都来不及就陷入黑暗。 青年们来了许多,又离开了许多。 “许队,视线被彩带挡住了,根本看不清,喷泉停止以后他们又开始丢彩粉球,全是粉雾。” “报告!人不见了!信号丢失!” 对讲机中接连传来不好的消息,许知踏拳头捏紧,重重地捶了一下桌子。 “可恶!快找!” 许知踏目色深沉。 警队里有叛徒! 第83章 ------- 江弦生醒来时衣服还湿着,她趴在地上,双手被反绑着动弹不得,身上又被浇了一盆冰水,水很冷,即使在盛夏时节,江弦生还是忍不住抖了一下。 “醒了?” 这似乎是一个废弃的工厂,此时距离昏迷前显然已经过去了许久,四面密不漏风的环境,唯一的窗户正对着她,让江弦生很轻易就能看见漆黑无月的天空,深得让人恐惧。 没有灯光,也没有月的光辉,刚刚清醒过来的江弦生一时还无法适应黑暗,自然看不清周围,只能看见眼前摆放着的老式收音机,声音正是从那里传出来,有些失真,让人听不真切。 “可是让我好等。”老式收音机吐露的声音,带着滋滋的电流声。 有人发出声音,像是在唤谁的名字,但却被堵住嘴似的,让人无法听清。 没有回应,好一会儿,江弦生才总算适应了黑暗,冷静地观察四周。安全出口的指示牌闪着微弱的绿光,眼前隐隐约约能看见几个人影,有站着的也有坐着的,江弦生觉着自己好似看见了舒明言,就在离她不远处,那个坐着、被反绑在椅子上的身影很像舒明言。 “阿言?”江弦生一想到舒明言,就不免有些心慌,自然也就无法保持冷静,“阿言?你有没有怎样?” 回答她的是“唔唔”的声音,显然是无法说话。 舒明言心中焦急,她早已醒来,在没有发现江弦生时,已是按下慌乱打量四周,直到看见了地上的身影,直觉告诉舒明言,那就是江弦生。在听到江弦生的声音时,舒明言心下有片刻安心,但此刻的情况终究还是让她心中焦急不已。她的预估错误,导致了如今的状况,这是舒明言曾想过的最坏的可能性,预感不幸成真。 如今,当真是身陷囹圄。 “很感人。”那声音接着说道:“都是一醒来就寻找对方,如果不是……”声音沉默几秒,“我倒是会真心祝福你们”那人叹了一口气,“可惜。” 再没了说话的声音,只有舒明言“唔唔”的挣扎声。 有人走了过来,拎着江弦生的后领把她提了起来,哐哐作响的水桶被摆放至身前,江弦生被按着头埋入冰水中。 水无孔不入地涌了进去,窒息感扑面而来,舒明言听得十分清楚,挣扎加大,却始终无法脱离,绳结绑得很讲究,所学的知识完全无法派上用场。 江弦生的挣扎越来越小,在她即将窒息前,被从桶中拉起。 “咳咳、咳咳咳咳!” 江弦生用力咳嗽着,贪婪地呼吸空气。 而后,在江弦生即将缓过来前,再一次被人按在水中,如此反复,直到江弦生的呼吸越来越微弱,连反抗的力气,都要没了似的。 咔。 舒明言用力把胳膊弄到脱臼,挣扎许久的绳子被挣脱些许,咚的一声,舒明言连人带椅倒了下来,她艰难地向前爬着,口中的堵塞物也终于被吐了出来。 “阿弦!”舒明言撕心裂肺地叫着江弦生。 “扶起来!”那声音忽地很冷,带着几分威压,抓着江弦生头发的女人不由得抖了一下,连忙松开江弦生,慌忙跑向舒明言将她扶起,发觉她手臂脱臼,又赶忙帮她复位。 舒明言闷哼一声,挣脱无果,再次被绑回椅子上。 过了一会,女人似乎收到了什么信号,她不再折腾江弦生,就让她倒在地上,女人逐渐走远,而舒明言的嘴也没有再被堵上。 “阿弦?!阿弦?!阿弦?!你怎么样了?”舒明言焦急地问。 “没、没事”江弦生大喘着气,声音断断续续的,“我、没事、你别、担心。” 纵使焦急,也没有办法,不知身处何地,也不知救援何时能来。 不知过了多久,脚步声渐近,又有人走了过来,手臂上被注射了什么,很快,二人都感觉力气在消失,即使束缚的绳子被解开,都没了力气去挣脱。来人又沉默地离开,水桶被提起,哐、哐、哐、哐地远去,只余下江弦生和舒明言。 这是一间废弃的仓库,仓库很大,堆满了无人需要的杂物,灰尘很厚,所有的门窗都被封死,里面还有一间久未使用过的卫生间,自然没有通水,但足以让人解决生理问题。 被水淋湿的江弦生有些冷,没有取暖衣物,舒明言只能抱着她,企图将自身的热意传递。 天色渐亮,太阳又慢慢落下,湿透的衣服在高温下逐渐干了,没有人前来,只有监控摄像头的红点显示,它在尽职尽责监视。 舒明言与江弦生一整天滴水未进,更不要谈饭食,饥饿与疲倦不断席卷着她们。 卫生间果然没有监控,是那个人的做派,舒明言抱着江弦生悄悄说着话。 “阿弦,对不起,这次是我考虑不周,很可能,我们都过不去了。”舒明言的声音很轻,到底是没有多少气力了。 “是我的错,如果我能早些发现,重来的是我,我却没有帮上什么。”江弦生亦是虚弱不已,她十分懊悔。 “阿弦,我总觉着还会有下一次,如果”舒明言牵起江弦生的手,迫使她不得不与她眼对着眼,“我是说如果,真的还有下一次,就像我之前说的那样,答应我,好吗?” 江弦生怔怔地看着舒明言,那双眼睛里藏着千言万语,好似要将她的面容刻在灵魂里。 良久,江弦生哑着嗓子回道:“好,我答应你。” 今夜似是无月,厚厚的云层将月亮遮挡。 有人推开了门,有人将她们分开,然后拖出房间,江弦生和舒明言分别被按着跪在地上,隔着数米面对着彼此。 嗒、嗒、嗒 脚步声渐渐近了,那人停在了她们中间,然后转向舒明言,居高临下看着她。 “明言姐,我真的累了。”她悠悠地吐出一口气,带着浓厚的倦意,“爱究竟是什么呢?你来告诉我好吗?” 舒明言眼里并没有震惊,似乎早就预料到是她一般,她只是不解,分明她最应该了解这种感情的不是吗? “盛越熙,为什么?”舒明言只是平静地问。 “嘘”盛越熙将食指抵在唇上,淡淡地笑了,“让我看一看,让我听一听。” 盛越熙蹲在舒明言身前,探身将头凑到舒明言耳边,用只有两个人你听到的声音说:“哥哥也是这样,爱一个人,恨不得和对方融为一体,明言姐,你也是这样对吗?哥哥爱的那个人,他不配和哥哥在一起,但是——”盛越熙重新站了起来“明言姐,我满足你们。” 锋利的小刀被递了过来,盛越熙接过,立刻在舒明言手臂上划下一刀,刀尖一转,竟然剜了一块肉下来!盛越熙挑起那块肉,让人掰开江弦生的嘴,将肉放了进去。 江弦生扭头挣扎,却抵不过旁人的力气,头被强行掰了回来,口齿被迫张开——带着舒明言血迹的肉被放了进来,江弦生想吐,却被按着嘴咀嚼,然后被强压着灌水咽下。 泪水溢了出来,江弦生哭着咽下一块又一块属于舒明言的血肉。 舒明言咬牙没有吭声,直到她同样被喂下属于江弦生的血肉,舒明言的泪水终于抑制不住。 “盛越熙!!!” 舒明言嘶吼出声,盛越熙却笑得更开心了。 盛越熙身子一直不大好,她似乎累了,马君浩搬了椅子过来,接过刀让之前出现过的女人继续剜着,他始终站在盛越熙身旁,盛越熙则是抱手坐在一旁,悠哉游哉地瞧着。 一刀,又是一刀 不多时,舒明言已经浑身是血,手臂上没有一块好肉,手上、胳膊上、腿上、腹部,到处都是血迹斑斑的伤口,只有脸,完好无损。 宛如凌迟之刑。 反倒是江弦生没被割去多少,只是被刀划得血肉淋漓,胸口、腹部、大腿都被刺了几刀,特意避开要害,让人痛苦却又暂且不至于丢了性命,若不是盛越熙制止,脸上恐怕也难以幸免。 舒明言胸口的起伏越来越弱,有多少瞬间,江弦生都觉着舒明言好似已经死去。 血肉模糊这个词,第一次直白地展现在江弦生眼前。 “你们放开她!!!只要我死就可以了吧!!!我死!!!” 江弦生的心仿佛也在被人用刀剜着,千刀万剐。 泪水模糊了眼眶,却模糊不了心。 马君浩让人停了手,迫使江弦生咽下最后一口,眼见二人的呼吸越发微弱,已然失去反抗逃脱的能力,盛越熙让人松开手不再压制她们。 没了压制也没了支撑,舒明言却没有倒下,腰背笔直的跪坐着,就好像没有什么能将她打倒。 “你们走吧。”盛越熙像是忽地厌了一般,开口对二人说道。 说完,也不再看两人,转身远去。 大火烧了起来。 相较于舒明言,江弦生的伤看着似乎并不致命,舒明言咬牙出声:“走!阿弦!快走!” “阿弦”舒明言每说一个字,就失去一分生气,“离开我……活下去!” 第84章 “别、管我……阿、弦……” 意志力终于支撑不住,舒明言终于失去笔挺,向前倒在了地上。 可江弦生哪里还有力气?离开前的最后一刀,在身体里转了一个弯,江弦生早已是强弩之末,她趴在地上,艰难地爬向舒明言。 大火将彼此的面容照得额外清晰。 盛越熙没有走远,隔着大火看着她们。 距离分明只有几步之遥,却如同隔了万水千山,无论是江弦生还是舒明言,她们谁都没有气力再往前挪动一步。 明明就差几步了。 江弦生费力地伸着手,舒明言亦是,却始终无法触及彼此,甚至于连对方的影子,也碰不到。 大火即将把她们吞噬,舒明言用尽最后的力气,朝着江弦生张开了口。 “阿弦,离开我,然后活下去!” 话语清晰地烙入江弦生耳中。 烙入眼里。 也,烙入灵魂。 世界忽地安静下来。 作者有话说: 差不多25万字了……我居然写了这么多,快完了快完了 第73章 第七十三章 记忆一遍遍冲刷灵魂,舒明言半睁着眼,在黑暗中,昏昏沉沉。 头好痛,头好晕。 不断被想起的记忆带来疼痛与昏晕,恶心感甚至让舒明言想吐,身体飘浮在半空中,摇摇晃晃地,像是一片树叶,被风吹着。 口中似乎还残留着江弦生血肉的味道,舒明言只觉着心里一阵阵绞痛,面容难耐地皱在一起。 手中的碎片散发出温和的白光,舒明言被白光渐渐包围,眩晕感似乎少了不少,紧皱的眉渐渐舒缓下来。 去吧。 她听到一个声音说。 去走向你们最终的结局。 没有阻碍,没有遮掩,去迎来终结。 是谁?是谁在说话?舒明言昏昏沉沉地想,只觉着这声音异常熟悉,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黑暗将她吞噬。 时间,慢慢地走回开始。 2042年7月8日,《防线》首映礼。 舒明言醒来时,首映礼已经结束,正在进行签售活动。眼神浑浊了一瞬很快就清明,这种感觉很奇妙,就像是突然想起来了什么似的。 不远处,江弦生正悄悄地对着女孩说了什么,朝着她的方向指了指,舒明言柔下眼目,偏头对她报以温和一笑。 江弦生显然还没有醒来,舒明言仔细观察,分明是许久之前的记忆了,舒明言却很神奇地记得当时发生的一切,就好像属于这一刻的记忆被刻意翻找出来了一样。 舒明言看见江弦生轻轻地揉了揉女孩的头,对她说了什么,看口型似乎是:加油,别放弃 女孩站直身子,含着泪大声说道:“谢谢,玄玄生日快乐!祝你幸福!”,然后抱着书离去。 阿弦和之前一样,看来,她还没有回来。 这是舒明言第一次走在江弦生前面,之前每一次,都是江弦生先行回来,这还是第一次,舒明言以不同的角度观察江弦生。 有些奇妙。 有种是阿弦,却又不完全是阿弦的感觉。 舒明言忍不住想,江弦生也是这样看着没有记忆的自己吗? 在那些所有过往里,江弦生面对没有记忆的我,会在想什么呢? 舒明言半合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遵循记忆里的举动,舒明言与江弦生回到家,时间不早了,江弦生先去洗漱,舒明言查看起接下来的行程,和记忆里没有出入。 阿弦,还会回来吗? 听着浴室哗啦啦的水声,思绪不由得朝那边延伸过去,舒明言心里不免有些恐慌。 没了上一世记忆的江弦生依旧还是江弦生。 恐慌感少了些许。 原来,过去的阿弦是这样过来的,一次又一次,面对没有共同记忆的我,阿弦,走了下来。 水声渐停,江弦生擦着头发走了出来。 “阿言,快去洗吧。”江弦生觉着今晚的舒明言有些奇怪,有什么改变了似的,但本质上的东西终归没有变,舒明言还是舒明言,江弦生也没有细想。 舒明言正要回应,却瞧见江弦生擦头发的动作一顿,眼中清澈不见,失去焦点不过短短一秒,就重新恢复到平稳状态。 阿弦,回来了。 这还是第一次,舒明言以肉眼所见重生的状态,亲身经历过的她立刻明白,江弦生醒来了。 “阿言?”江弦生有些疑惑地唤出声,也不等回答,一呼一吸,再次唤出“阿言”时已经没了疑惑,显然已经明了状况。 江弦生张口刚想说什么,只觉着眼前一黑,随即就是熟悉的疼痛感,这让江弦生感觉站不住了,捂着胸口缓缓蹲下。 痛,太痛了。 这一次的疼痛感仿佛被放大了数倍,江弦生无力支撑,蜷缩在地上不停地发抖。 “阿弦!” 江弦生皱眉的表情舒明言太熟悉了,当即知晓她这是“发病”了,舒明言想要赶忙跑到她身边用老办法帮她缓解,可这一次,她没能做到。 密密层层的疼痛突如其来,没有防备的舒明言摔倒在地,她趴在地上很是狼狈,抑制不住地低吟出声。 “啊!痛!好痛!” 原来,阿弦一直以来承受的,就是这样的疼痛吗? 哪怕看在眼里,哪怕心如刀割,舒明言却始终无法身临其境,未曾真实地感受到。 直到这一刻,舒明言才真正地体会到了江弦生同样的疼痛。 枪击、割喉、溺水、爆炸……无数次的死亡体验再现,舒明言觉着自己也在一次次死去,又在一次次重生。 死亡的记忆愈发清晰,江弦生的死状也在重现。 泪水从舒明言的眼角滑落。 阿弦、阿弦、阿弦。 舒明言压抑住因疼痛而发出的声音,却难言闷哼,她只能在心中一遍又一遍地呼唤,以期能够支撑自己的精神,等待痛苦快些过去。 舒明言忍着疼,艰难地爬向江弦生。 一下、两下。 舒明言慢慢前进着,终于,舒明言爬到了江弦生身旁。 手握住手,疼痛在这一瞬同频。 嗒、嗒、嗒。 有什么从高处滴落,直至声音消失,疼痛这才退去,舒明言和江弦生身上已然被汗水湿了个透彻。 “澡……白洗了。” 在舒明言模糊的视线中,江弦生看似轻松地扯出一个笑,面部不受控制地抽搐,笑容有些难看。 窗外淅淅沥沥,不只是下了小雨,还是微风在吹拂树叶。 “阿言”说话似乎很是费劲,江弦生颇为困难地开口:“你、怎么样?” 舒明言的异状江弦生是知道的,哪怕疼痛来袭,江弦生依旧关注着舒明言,自然是听到了那一声因为倒地而发出的响声。 虽然没有看见,但江弦生依旧发觉了舒明言的异状。 “我……没事。” 舒明言也说得艰难,她不像江弦生已经习惯了疼痛,多多少少还能够较为迅速调整过来,第一次经历的舒明言,只觉着说法都在耗费生命力一样,但她依旧强打精神,扯出笑容,不想让江弦生过于担心。 江弦生摸索着将舒明言扶着坐了起来,右手在地上四处探着,好像在寻找什么。 “是停电了吗?怎么黑漆漆的?”江弦生有些疑惑地问道,眼前漆黑一片,江弦生想找毛巾却怎么也找不到。 “阿弦?”舒明言心下大惊,灯光柔和亮着,是温和的暖黄色,眼前明亮一片,江弦生却说是黑漆漆,显然不对劲。 “阿弦,看得见我的手吗?”舒明言抬起左手放在江弦生眼前晃了晃,却见江弦生直着眼睛,眼珠子一点反应都没有。 “手?”江弦生有些疑惑,“手怎么了?没开灯我看不见啊?” 舒明言怔住。 沉默让江弦生了然。 “不是停电,是我看不见了,对吗?” 她的声音很平静,并没有惊慌,有的只是坦然接受后的平静。 味觉、嗅觉、痛觉,在失去它们以后,江弦生曾恐惧过失去,也曾猜测过下一次会失去什么,听觉、视觉还是……江弦生无数次猜想。 视觉,已经算是好的了。 只是有些可惜,以后看不见阿言了。 江弦生在脑海里描摹起舒明言的面容。 这个时间的阿言是什么样子呢? 舒明言再度落泪,她捂着口鼻,不让自己的哭意泄露,肩膀微微颤着。 “阿言,你……哭了。” 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江弦生听到了舒明言轻微的动静,右手摸索着覆在舒明言脸上,描摹她的面容,然后为她拭去泪水。 凭着感觉,江弦生朝着舒明言凑近,将吻印在眼角。 泪,被唇吻去。 “我没事,真的,阿言别哭。” 哭泣的声音已无法抑制,舒明言扑到江弦生怀里,埋首心口,小声地哭着。 第85章 江弦生轻轻拍着她的背,无声的安慰着。 又过了一会儿,江弦生双手捧起舒明言的脸,将唇印在眼上。 “阿言,阿言,阿言。” 江弦生一遍又一遍地唤着舒明言,唇在脸上描摹,就好像是在用这种方式去记住她的面容一般。 舒明言任由她吻着,泪水将视线模糊。 黑暗中有白光亮起。 江弦生的眼前渐渐浮现出舒明言的模样,右眼似乎有些灼热的刺痛,江弦生的动作停住了。 这是—— “阿言!”江弦生的声音里带上喜意。 舒明言被这声音吓了一跳,连哭意都暂时止住。 “我看见了!阿言!我看见了!” 江弦生捧着舒明言的脸来回摇晃,然后狠狠地在上面“吧唧、吧唧”亲了好几口,将舒明言亲得有些晕。 等等!阿弦她说什么?! 舒明言挣脱开来,一把捧起江弦生的脸,凑到她眼前仔仔细细地看着,“你能看见我了?!” “能!我能!看得清清楚楚!”江弦生开心地说着,难掩喜悦之情。 “真的?” “真的!” “真的能看见了?” “真的真的!真的能看见了!” 舒明言反反复复询问,江弦生不厌其烦地回答。 “太好了!太好了!” 舒明言的兴奋也溢了出来,这才发现两人都在坐在地上,连忙拉起江弦生,扶她到床上坐下,捧着她的脸,翻来覆去地看着。舒明言瞧得仔细,像是要看个明白一样,捧着这失而复得的光明,格外小心。 “阿弦,真的没有一点问题吗?”舒明言还是不放心地问。 “其实……”江弦生有些犹豫,但并不打算隐瞒,“只有右眼能够看见”,江弦生伸手指了指左眼,“还是一片黑。” 舒明言有些心疼,探身在江弦生左眼上吻了吻,“没关系,没关系,能看见就好,能看见就好。”声音带着强忍的泪意。 “能再看见阿言,我已经很知足了。” 江弦生深知知足常乐的道理,能够再看见舒明言,即使只有一只眼,也足够令她开心。 或许是神明终究不忍心,给予了她一点小小的奇迹。 落下点滴光辉, 让祈求的人心满意足。 作者有话说: 总算看到完结的曙光了。 写着写着,觉着她两好苦啊……相爱难得,相守也难得。 第74章 第七十四章 7月8日的白日,江弦生和舒明言都起得很晚。首映礼结束到家本就三点多,等彻底入睡时天已经微亮,夏日的天空亮的十分早,好在遮光窗帘够给力,没让夏日艳阳扰了二人的好眠。 再醒来时,已经下午三点半了。 舒明言伸了个懒腰,意识清醒过来,看着还有些半梦半醒的江弦生,笑意浮现在脸上,舒明言俯身在她脸上蜻蜓点水地吻了一下。 “起床啦,阿弦(xuan)~”舒明言说着,埋首在江弦生颈间蹭了。 江弦生被舒明言蹭得有些痒,闭着眼不堪其扰似的转头,然后顺势躺下,嘴里嘟囔着:“唔……再睡十分钟……” “起来啦~再睡下去晚上就睡不着了~”舒明言宠溺地看着江弦生,轻轻地推了推她。 昨夜睡得太晚,江弦生仍旧是困倦不已,在舒明言面前耍起小性子,赖着不肯起床。舒明言狡黠一笑,探出手放在江弦生腰间,指尖灵活地点在腰间,江弦生瞬间一个激灵弹了起来。 “再不起床我就挠你痒痒了!”舒明言一边挠着江弦生的痒痒肉,一边威胁。 “哈哈哈哈哈、你、不是、哈哈哈哈、已经、哈哈哈哈、在挠、哈哈哈哈哈、了哈哈哈哈哈。”江弦生最是怕痒,舒明言这一番动作弄得她不由自主地笑出声,笑得生理性泪水都出来了,困意自然是飞远了去。 一番闹腾过后,两人都出了层薄汗,精神得不得了,换了衣服起床洗漱。 今日是工作日,舒家父母都在上班,两人简单地吃了些东西,商讨起今后的对策。 记忆全部回归,舒明言想起了很多东西,有些事情江弦生做不了,不代表她做不了。在明确了凶手以后,所有准备都将具有指向性。 现在是2042年7月8日,一切都还不算晚。 现在最需要做的,第一件,应当是钱语。 舒明言给钱语打去电话,邀约她明日来家商讨工作,自从舒明言的事业稳定之后,常天南不常跟在舒明言身边,本就是金牌经纪人的她,手下还有着几个天王天后偶像之类,常天南负责拿下项目,平日里跟着舒明言最多的自然是身为助理的钱语。所以,邀约钱语来家商谈工作,是很自然的一件事,以往舒明言也有过几次。 “喂,小语,之后有几个行程我想调整,明天方便来家里一趟我们核对一下吗?” “好的,明姐。” 钱语并未起疑,顺利应承下来,挂了电话,她将昨日偷拍下的,舒明言和江弦生两人一同回家时的情景发给一直以来的那人,她痛苦叹气,靠着沙发,面带愧色地闭上眼。 而这一边,舒明言对着江弦生点点头。 接手杜氏迫在眉睫,但这事急不得,即使舒明言有着多年工作的记忆,要让杜商衡相信她的能力完全放手,还需要一段时间。荣誉、奖项,在循环往复的时间里舒明言得到过太多,对于她来说,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永远也比不上爱人与亲人重要。 反倒是江弦生,她失去了太多,舒明言何尝不明白这件事。 “阿弦,再写一次吧!”舒明言忽地说道。 舒明言坐在沙发上,将江弦生圈在怀里,她将下巴搁在她的右肩,感受凌乱的碎发扫在脸上的丝丝痒意。 不需要多言,江弦生自然知道舒明言说的是什么,她想让她再写一次,那前七次人生中,承载了她们太多记忆与心血的四部作品《致我所遇见的你》、《人间》、《往来》,以及……《循环的时间》。 记录爱与救赎的《致我所遇见的你》,她们一起看过世间百态的《人间》,在你来我往的人间里遇见《往来》,和不断循环重复,在往来时间里挣扎的《循环的时间》。 它们,是她们记忆的缩影。 它们,承接了她们的时光。 所以,舒明言想要江弦生再一次写出它们,想要江弦生彻底走出死亡的阴影,和她一起走向未知的未来。 舒明言知道,江弦生之所以在第七次重启之后放弃了写出它们,是因为江弦生无法接受离开舒明言,她不敢去面对那些有关她的回忆,哪怕是回忆里的事物,江弦生也无法接受。 江弦生太害怕了,怕一旦捡起回忆,她就想回到舒明言身边。 江弦生舍不得舒明言。 可离开,也是舒明言的嘱托,是那时的她,答应舒明言的最后一件事。 江弦生不想让自己做不到,所以江弦生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她可以,她不可以。 舒明言没有想到,那时自己的那一个请求,竟然将江弦生束缚,成了她的梦魇与枷锁。 明明,那时的她,只是想让她活下去。 那时,舒明言猜想到盛越熙之后,凭着对她的了解,舒明言猜想只要与江弦生分开,盛越熙就不会对江弦生动杀意,但是江弦生重生之后,自己却没有记忆,所以只能让江弦生说出分手。 舒明言那时就猜测,江弦生的死亡会带来重生,那时她并不知道是她们的死亡才会带来重生。那时的舒明言只是想,只要江弦生活下去,哪怕最后自己仍旧还是会被盛越熙杀死,那也没关系。 时间,总会抚平江弦生的一切伤痛。 那时的舒明言,只是单纯地想让江弦生活下去。 却没想到,那一句话,成了江弦生一世又一世的痛苦来源。 舒明言对此抱有深深的歉疚。 就像江弦生想要舒明言拥有她应得的荣誉一样,舒明言也想要江弦生再次拥有那些属于她的荣誉,也想要她们能够再一次拥有,那些属于她们的回忆。 “……”江弦生沉默了许久,缠在手中属于舒明言的长发被搅在一起,又缓缓松开,然后轻轻地“嗯”了一声。 江弦生想,她也是时候往前走了,她想要未来,首先,自己也要面对过去,这样,她才有可能走向未来。 “阿弦。”舒明言轻轻唤着,将吻落在江弦生颈间。 轻吻柔柔地拂过肌肤,带起一片涟漪,眼看就要往下去时,舒明言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是傅山雪。 舒明言幽怨地叹着气,在江弦生似笑非笑的眼神中接通了电话:“喂?山雪……对,想问一下你之后的档期……” 在联系了钱语之后,舒明言同傅山雪发了消息,在拍摄《防线》时,演员们都熟络起来,自然也互相留了联系方式,何况舒明言小时候也同傅山雪见过,世家之间或多或少都有些联系,戏后的二人很快打成一片,舒明言也旁敲侧击和傅山雪打听过消息。 第86章 马君浩是傅家前二小姐的孩子并不是空穴来风的传言,傅家之所以没在明面上承认,是因为当初二小姐和混混私奔之事并不光彩,所以傅家一直隐瞒。但马君浩在傅家,也不是一点权力都没有,当初老爷子心疼女儿带着孩子回来,给了一笔不少的安置,其中的产业也不乏有发展不错的。 而当初的混混,也就是后来的均霆集团的前任董事长,现在虽然退居二线,但仍是董事之一,实际上,他才是均霆集团的真正掌控人,马君延不过是他推出来的棋子罢了。马君延是养子,均霆的实权恐怕是在马君浩手中,舒明言心里清楚得很。 均霆的强盛也带来了傅家的衰落,商场上没有朋友,但是利益动人,足以让有着共同利益的人们紧抱在一起。 舒明言要做的,就是将这些利益共同体聚拢。 傅山雪虽不掌权,可她的哥哥姐姐却都是实打实地握着权力,除了杜氏与傅氏的合作外,舒明言还需要个人之间的合作,对付马君浩,绝不能掉以轻心。 马君浩对盛越熙的执着,使他几乎寸步不离地守在盛越熙的身边,可他毕竟是一个人,他的想法过于偏执,也会反噬到盛越熙身上。 一把锋利的刀,最终是会伤到自己的。 盛越熙与马君浩之间不是爱情,舒明言看得很清楚,反倒是像有着共同经历的人互相抱团取暖,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救赎。 如果不是彼此敌对,在听了盛越熙的过往之后,舒明言着实心疼盛越熙。但很可惜,盛越熙的执念,使她们终究走向两条路。 事关生死。 挂了电话的舒明言拉着江弦生去了厨房,父母也快下班回家,是时候做饭了,舒明言负责煮饭,江弦生则在一旁打下手。 今日,就在熟悉的日常中过去。 翌日,上午十一点半,钱语准时按响门铃,江弦生快步走去将门打开,把钱语迎了进来。 “鞋柜里有拖鞋,小语你自己换,先进来休息一下,我还要去厨房帮忙。” 江弦生手上裹着面粉,并不方便帮钱语拿鞋,连开门都是用手肘开的。她边说着,边往厨房走去,相识多年,江弦生与钱语也算是熟悉,自然也不需要伪装。 不多时,舒明言和江弦生就端着饭菜走了出来,招呼钱语快来吃饭:“小语,快,一起吃。” 舒明言的手艺很好,钱语偶有机会品尝,现下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舒明言约在这个时间,本就是存了一起用餐的意思,所以,钱语象征性地推脱邻居,也入了座。 聊聊家常,午餐很快就过去了,休息片刻,江弦生去收拾洗碗,舒明言则和钱语核对工作。 原定在考虑的几个综艺舒明言要推掉,官方的公益活动仍旧保留,某导演递来的本子舒明言不打算接等等等等,两人说了许久,直到江弦生榨了果汁端出来时都还没有结束。 “给,喝口果汁润润嗓,等下再继续。”江弦生左手一杯右手一杯放在两人面前,自己也拿着一杯在舒明言身旁坐下,江弦生朝着钱语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好似在和她吐槽舒明言过于认真一样。 钱语同样报以一笑,拿起果汁慢慢喝着。 新鲜的橙子被机器榨取汁水,配上两三块冰,是夏日里不错的解渴选择。 夏日的暑气被可口的橙汁带走,钱语不由得眯起眼,享受这工作间隙的美味果汁。 “小语,你为什么要帮助她呢?”舒明言忽地问道,语气很随意,就好像是在话家常一般。 钱语喝果汁的动作一顿,不明所以一样回问道:“帮他?明姐,你在说什么?我不太明白”心里有一丝惊慌,钱语拿着杯子的手微微颤了一下。 “小语,我们认识8年了。”舒明言叹了一口气,好像有些失望似的,“你真的不知道吗?” 舒明言的眼神冷了起来,直勾勾地射向钱语,气势陡然严厉了起来。舒明言就这样盯着钱语,钱语心里一惊,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钱语只觉着额间不断有冷汗冒出,拿着杯子的手指捏得更紧了。 江弦生递了张纸巾过去,“小语,快擦擦,瞧你一头的汗。”江弦生状似责怪地拍了拍舒明言,语有抱怨地道:“瞧你,把小语吓得,玩笑开大了吧?” 舒明言默不作声,淡淡地看了江弦生一眼,江弦生嗔怪地回了一眼,笑着对钱语说:“你别管她,前几天写了新的剧本,她看上瘾演呢!” 江弦生笑吟吟地,钱语心里的紧张淡了许多,心下松了一口气,放下杯子接过纸巾,刚想露出了然的笑容,就听见江弦生开了口。 “不过,小语,我也很想知道,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江弦生依旧笑吟吟的,看着很是温柔,可那双看向钱语的眼目,却是森然的冷漠。 舒明言冷笑一声,打开抽屉丢出一沓照片,都是舒明言近距离的照片,或者舒明言和江弦生两人的日常,从距离和角度看来,显然是身边之人才能拍摄到的,包括在影视基地里,舒明言与江弦生的拥抱场景。 “钱语。”舒明言的声音很冷。 “钱语。”江弦生亦是。 钱语终于崩溃了,双手捂着脸哭了起来,“对不起!对不起明姐!” 坦然交代了一切。 第75章 第七十五章 在决定坦白以后,或许是心中一直悬着的利刃终于落下了下来,钱语觉着轻松了许多,点开手机将联系页面点出,钱语一五一十交代了所有。 舒明言上一世就已经知道了,之所以要听钱语坦白,不过是给她们的这些年一个交代。另外,现在还不是摊牌的机会。 无法与盛越熙和解,盛越熙走不出过去,而她们也不能谅解。 仅仅凭借现有的证据,并不足以结束这场死亡轮回。 所以她们要等,要等着盛越熙再次出手,要等着马君浩被警方注意到。 舒明言与钱语好好地交谈了许久,舒明言要钱语继续和从前一样传递信息给盛越熙那边,舒明言和江弦生都会配合,只是,她能知道什么,都由她们来决定。 钱语一口答应下来,本就有愧于舒明言二人,现在有机会能弥补,这对于钱语来说是一件好事,她对此迫不及待。工作也商讨完成,钱语便没有多留,出了安阳时代城,便按着舒明言要求发了信息给那边。 对于舒明言来说,无论钱语是真心还是假意,都不影响最终的结果。当然,舒明言更希望她是真心。 对着钱语,舒明言没有将盛越熙之事和盘托出,只是和她说最近抓到一个跟踪者,照片是从那人身上搜出来的,同时因为发现她行为奇怪,所以打算炸一下她。 感谢汉语里的她和他是同音,钱语并不知道她们说的是谁。 钱语之事算是了了,接下来,江弦生和舒明言需要各自进行安排。 江弦生以往想得没错,越是出现在公众面前,盛越熙就越难下手,这就是为什么在那些人生里,江弦生活得久一些,所以江弦生和舒明言需要曝光度。 除开自我的原因,基于此,《致我所遇见的你》、《人间》、《往来》以及《循环的时间》四部作品,江弦生也必须完成。 江弦生着手开始准备,虽然阔别许久,但这些文字早已牢记在江弦生心中,江弦生也将它们记载在了纸上。第七次重生开启时,江弦生曾靠着这些文字度过那段难耐的时光,之后几次重生,江弦生也采用这样的方法去习惯,习惯没有舒明言的时间。 现下要做的,就是将它们整理出来,重新撰写一遍,这需要时间。 7月下旬,舒明言和父亲沟通后,逐步参与到杜氏的项目中。 9月,随着《防线》在网络平台上线,江弦生和舒明言又一次迎来大量的关注与曝光,两人将工作集中,有时也会悄悄地避开人群,去处理一些记忆点。 10月下旬,两人仍旧参加了那部带有公益环保性质的综艺节目,一些消息也被递给许知踏。 11月中旬,江弦生重新写完《致我所遇见的你》,通过蓝田娱乐审核,12月中,《致我所遇见的你》小说版开启网络预售,同名电影项目筹备中。 2043年1月,舒明言约见傅山雪的姐姐,在杜、傅两家狙击下,均霆集团接连损失几个项目,被分给马君浩的傅家产业也被收回一家。 2043年2月9日,舒明言和江弦生在联欢晚会上同台演出,演出结束后两人手挽着手回家。 一旦开写,有着过往记忆加持,完成作品就是顺理成章的事了,在3月来临前,江弦生写完《人间》与《往来》,蓝田娱乐电视剧项目部内有人高兴地拍着桌子,电影项目部同样如此。 3月,《致我所遇见的你》开启拍摄,舒明言与江弦生主演。 4月,《人间》投入企划,导演依旧是童万里担任导演,编剧由董辞林担任,江弦生在拍摄空闲时会前去探班看看。 《致我所遇见的你》主演部分拍摄十分顺利,两人到底不是第一次演了,对于大多数细节自然是熟悉无比,饶是童万里挑剔,基本也能保持一条过。5月底,电影杀青,舒明言暂停其他工作回杜氏上班,江弦生则留在《人间》剧组。 第87章 8月,《人间》拍摄完成,江弦生写完《循环的时间》以及上一世当年的新作,设立电影及网剧企划。 江弦生如此高产创作,质量也高,这让舒风羽都不免侧目,偷偷询问舒明言,“你这是给她吃了啥,就算开窍也不至于这样。” 当然不可能说是前世记忆,舒明言用着“我家阿弦真棒!”的话语糊弄过去。 9月初,舒明言从杜氏暂时抽身,与江弦生共同拍摄《往来》,导演由谷山河担任。9月底,江弦生同这些年接触下来的朋友见了一面,都是值得信赖的朋友。 11月末,在挑剔的谷山河紧锣密鼓赶戏下,《往来》杀青。 12月1日,《致我所遇见的你》上映,首日票房同期最高,票房一直居高不下,直至下映创下同档期票房第一,闯入同年度票房前三。 在这一年舒明言和江弦生暗地里刻意针对下,马君浩旗下的产业接连受损,均霆也受到创伤,马君浩不得不卖出产业以保均霆。黑恶势力在警方持续关注下,也得以清剿部分。 2044年1月29日,今日除夕过了,明天就是新年。 2月,春节过后,舒家父母忙碌起来。舒明言虽然兼顾杜氏,但暂时还没办法完全接手,很多案子都是杜商衡处理,随着一些政策和事务要执行,舒修月变得公务繁忙起来。2月29日,《人间》在电视上播出,首日好评8.9。 4月,盛越熙的邀约如期到来,和上一次没有太大变化。 “姐姐们的感情真是越来越好了,和普通男女情侣之间也没什么两样,真是让人羡慕。”盛越熙违背心意说着艳羡。 可舒明言和江弦生都知道,她这话连一分都不能信,但面上还是装作被打趣了后的羞涩,“熙熙真是的,尽知道打趣我和阿弦,怎么不见你有什么情况?” “钺珩哥也一定想看到你幸福。”舒明言的眼里带着些许怀念。 似是没想到舒明言会提起盛钺珩,盛越熙的笑容僵了一瞬,转瞬就收敛起悲伤,反倒顺着舒明言的话说了下去,“我会注意看看的,经常看着明言姐秀恩爱,也觉着一个人也确实孤单了些,明言姐放心,有情况一定告诉你。” 话题截至到了这里,然后就是如同上一世一样的道谢后离去。 在只剩下她与马君浩以后,盛越熙的面色更加难看了,眼中更是没有丝毫笑意。 4月中,《人间》完播,评分上升到9.4,同名书籍大卖。同月,江弦生将以前写过的作品再次写出。 5月,疼痛又一次来了。这次,江弦生和舒明言是在杜氏工作时突发的,两人倒在办公室里,幸好没被人发现,不然会引起一些麻烦。疼痛来得漫长,感觉过去了许久,却只是一个半小时,如同生病一样,去时如抽丝。 晚饭时,舒明言发现味觉在消退,以往觉着甜腻的东西,如今却感觉淡了许多,或许,离失去味觉也不远了。好在江弦生的视觉没有进一步消失,仍旧还是左眼看不见,时间长了,早就习惯了。 6月,书籍发售,《循环的时间》开始拍摄,这一次,舒明言除了演绎以外,自己还担任导演,江弦生也除了表演还作为编剧。 7月2日,《往来》上映,依旧抓住几位“黑粉”,有所防范的江弦生并未被前排的袭击者刺中,反倒是迅速反应,和舒明言一同制服了袭击者。 9月,《循环的时间》拍摄完成。 10月,《向死而生》完成创作,文本针对上一世有所更改,女主也从一人改成了两人。 11月,许知踏那边似乎抓到了什么,边城暗里戒严。 这一年,那些前尘往日所获得过的奖励与荣誉,终于再一次,落在了江弦生与舒明言身上。最佳演员的荣誉,再一次披在了二人身上。 江弦生与舒明言双双获得最佳演员,久未的双女主奖项,让这一幕在网络大爆,一时间,风光无限。 2045年2月16日除夕,舒家父母回了家,江弦生和舒明言下了晚会,家里已经煮好了饺子,不多时,四人一同吃完了它们。 《循环的时间》在春节档大年初一上映,热搜爆了。 3月初,《向死而生》正式开拍,导演邀请了谷山河担任,编剧则邀请了董辞林。 再一次舒明言饰演女主沈颜,江弦生饰演新加的第二女主陈炎,傅山雪则饰演反派乐铭。 惊雷炸响人间,在倾盆大雨中,沈颜从三十多楼的天台一跃而下,消失在高楼之中。 二十七楼,陈炎布置好的网,正正接住了跌落的沈颜,陈炎拉起沈颜,迅速收起网,然后扶着沈颜轻声打开门,两人快步从楼梯下到二十五楼,打开其中一间房门后悄声合上。陈炎扶着沈颜到沙发上坐下,她们没有开灯,就好像这房间空无一人一样。 有人走了过来,有人轻轻敲门,有人将耳朵贴在门上倾听,这一切都被对门的智能门铃忠实地记录下来。对门同样被敲响,粗犷的男人打开了门,操着一口让人听不懂的方言说了什么,然后不耐烦地关上了门。 与此同时,陈炎的手机上悄无声息地弹了一条消息:ok。 陈炎与沈颜相视一笑。 6月,《向死而生》杀青。 7月,同性婚姻法开启意见征求,江弦生与舒明言第一时间在网络上公开发布支持。 10月,《向死而生》首映,同时,一则文章登上热搜:天才还是抄才? 江弦生再次陷入抄袭风波。 没有像上一世一样冷处理,舒明言态度坚决力挺江弦生,甚至派出律师团队下场。但舒明言看似态度强硬,也摆出一些证据,却始终无法完全证明江弦生的清白,似乎这一场支持就像是笑话。 “江女士,请问网上说您抄袭是真的吗?您真的抄袭了吗?” “江女士,作为女朋友的舒明言力挺你,但好像并没有什么作用,请问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出现在镜头前的江弦生状态很差,眼下乌青一片,像是被人栽赃陷害却无从辩解一样。网络上众人喊打,网络下围追堵截,安阳时代城被闹得不行,江弦生似乎是不得不带着舒明言搬去了晨曦别院的别墅中躲清静。 别墅中自然布满了监控与监听,所有的对话都能被传入窃听之人耳中。 一开始,舒明言好像还很是坚持相信舒明言,可随着越来越多的“证据”被摆在面前,舒明言好像终于看清了江弦生一般,两人大吵一架。 “江弦生!我没想到你真的是这样的人!”舒明言愤怒地朝着江弦生大吼,似乎是第一次看清眼前这人一般。 盛越熙知道,舒明言对于原则问题是绝不原谅的,哪怕是自己亲近之人,只要犯了原则性错误,舒明言都会对此深恶痛绝,很不巧,抄袭就是其中之一。 盛越熙悠悠地勾起一抹笑。 “我不是,我没有,阿言,你相信我!”江弦生似乎很是绝望,“阿言,你知道的,我一直都有记录,但不知道为什么它不见了。”江弦生拿着手机,上面的账号显示不存在,她面色惨白,表情过于绝望。 “我真的很想相信你,可是,江弦生,我要怎么去相信你?所有的证据都指明了,你不清白。”舒明言紧皱着眉,略有嫌恶地看了一眼江弦生。 她或许是太过失望,也不听江弦生辩解,显然是气急,竟直接推开江弦生,也不管她是否摔倒,就直接摔门而去。 监控那头,盛越熙满意地轻笑出声。 “继续监视。”盛越熙将耳机丢给身后的人,毫不客气地吩咐道。 “是,明白了。”女人接过耳机点点头。 《循环的时间》上映时,盛越熙也去看了,哪怕再不喜欢江弦生,盛越熙也从未错过舒明言的每一部剧。或许是演得太过真实,盛越熙看着,不免开始怀疑江弦生是否真的是重生回来的人。 盛越熙仔细再看了一遍江弦生这些年的资料,变化着实不小,心中难免疑虑。马君浩那边有些不顺,为此,盛越熙对于自己的安排进行了调整,监视的人也换了一批。 钱语那边一如既往报告,而今日这一出,让盛越熙心中的疑虑少了些许,她想,哪怕江弦生是重生,只要舒明言相信她盛越熙,一切都没有关系。 盛越熙猜想过舒明言会不会是在演戏,但盛越熙认为,舒明言不会舍得这样对待江弦生,所以,盛越熙相信舒明言没有重生,而江弦生也没有告知过舒明言事实。 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第76章 第七十六章 2045年10月28日,舒明言在争吵后离开,当晚,江弦生发病,摔碎了客厅内的所有瓶瓶罐罐。 10月29日,舒明言不再在网络上公开表明态度,网上的风向一下子变得有趣起来。 画一个圈:某人这下是实锤了吧?[狗头] 网友们各种猜测,纷纷在江弦生微博底下留言看戏。 我就看不惯:出来走一圈,让大家看看怎么回事嘿嘿[坏笑][坏笑][坏笑] 第88章 江弦生始终没有任何回复,也没再出现在公众视线里,好似就此沉寂下来。别墅里的江弦生阴沉着脸,满面愁容地盯着手机。 盛越熙是个很奇怪的人,她做着足以称之为坏的事情,却在某些地方莫名坚持,比如说卫生间不装监控就是一点。不过,这一次有一些变动,卧室被装上了视像监控,江弦生在发现这一点时,心里有一丝不安,或许这一世不会像上一世那样顺利。 11月15日,余白来了一趟,从卧室的角落里找到江弦生,余白心疼地拉起她,把她扶到浴室梳洗。江弦生显然无法工作,余白只待了半小时就叹着气离去。 11月16日,厨房的水管爆了,江弦生联系物业,物业派了一个修理工前来处理,江弦生坐在客厅,修理工三两下就处理好一切后,江弦生扫二维码转钱后,修理工低着头离开。 除了盛越熙在监视以外,隔壁那幢别墅里,许知踏同样严密监控着晨曦别院。早在今年初,许知踏就被秘密调到京市,专案组已暗中成立,警方的布控分布在晨曦别院四处。 或许是换了女人们的缘故,监视更加紧密,一时间,竟找不到该如何引蛇出洞。偶尔也有男人前来,但不负责带有卧室的那个摄像头,男人们很少留在别墅,多是白天负责运送物资。 均霆高层名下的几栋别墅都被缜密监控着,甚至有的也布控监视,但搜查需要理由,一个月时间一无所获,或许需要改变一下策略。 是夜,江弦生借着洗澡的机会,发出一条信息:乙。 早在重生之时,舒明言就同江弦生定下了计划,如若抄袭事件依旧发生,那么首先遵循上一世的轨迹进行,舒明言不想江弦生再受苦所以坚决反对,可江弦生异常坚持,舒明言无奈答应。 盛越熙很聪明,一旦写出《循环的时间》,江弦生总觉着盛越熙会猜测她重生之事,所以装疯卖傻很有必要,降低盛越熙的戒心。 备用计划则是,如果这一世的有所变化,则直接报警,由警方直接抓人。 显然是需要改变了,既然想要不同的未来,那么,就不要重复往日。 监控中的江弦生一遍又一遍地拨打舒明言的电话,焦急地按着,她先前才发了病,将屋内能砸的都砸了个遍。在高清摄像头下,电话那头的人似乎是被扰的不耐烦了,好半天才接了电话。 电话接通,那头没有说话。 顶着沉默,江弦生对着电话那头说:“阿言,再来见我一次吧!最后一次听我说好吗?” 许久之后,那边才回道:“好。” 夜已深了,半夜两点,监控那头的人打着哈切,揉着惺忪的眼醒神时,舒明言才出现在门前,她没有敲门,还是直接开门进去,面色似乎不大好。 “阿言,你来了。” 江弦生笑着迎了上去,可监控中的舒明言冷着脸甩开江弦生伸出的手。负责监视的人再次打了个哈欠,百无聊赖地看了一眼手机。 “什么事?”舒明言的声音很冷,好似不耐烦一般,带着工作后的疲惫。 然后是一些老生常谈的话语,江弦生说着自己没有抄袭但却拿不出证据,舒明言显然不耐烦,连声音都带着怒意。电脑前的两人互相看了一眼,一人叹气,一人摊手,争吵声有些大,两人伸着懒腰,放下耳机揉了揉耳朵,起身冲泡咖啡。 没有人发现,屋内的监视器镜头闪了一下,就恢复正常,好像电压不稳一样。特警悄悄进入屋内,把守住每一个出入口,放着监控的屋外也站着人。 包里的手机同时一震,江弦生和舒明言知道,是时候了,没人发现,争吵的声音一下子停了,房内变得静谧。江弦生拉起舒明言的手,将她带到卧室,微微扒开散落的物品,微型摄像头赫然在目。 江弦生望着舒明言,两人猛地回头,朝着天花板上的摄像头露出一个笑容,食指放在唇上。 嘘—— 刚一回头的监视者,看见这一幕被吓了一跳,刚想说什么,房门猛地被撞开,两人都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制服,另一个房间休息的人也是如此。 没有任何消息传出去,第二日一早,前来送物资的男人被抓个正着,或许是运气使然,这日来送物资的正是灰t男人曹莽,于是顺藤摸瓜牵扯到均霆高管。 网络上爆出江弦生被“黑粉”威胁、恐吓、骚扰的证据,这引起了一些网友的同情心,江弦生借着报警的机会搬出晨曦别院,顺理成章的搬回安阳时代城。 网上消息一出,哪怕是盛越熙也能猜想到,于公于私,舒明言都会重新关注江弦生,更何况江弦生还报了警,警察全面探查了住宅,监控摄像头无法解释,警方立案侦查,江弦生借机回到舒明言身边。 然后,原本该被黑掉的小号,也在江弦生放出小号截图后,当舆论矛头指向时,那原本说不能恢复得也被恢复。 《抄袭还是污蔑?栽赃陷害、空口鉴抄何时能停?》一文登上热搜榜单,很快便从不高不低的位置攀登上前三。 紧跟着:江弦生小号 我就是看看:反转!反转!我就爱看反转![兴奋] 网友们借着热度回头去看当初那些公布的所谓“证据”,本就是漏洞百出的谎言,当人们发现它们无法自圆其说,真相自然而然就显露出来。 江弦生将仅自己可见的微博设置公开,同时附上未公开时的截图,蓝田娱乐迅速发表声明,言辞犀利地、强硬斥责造谣者,寄送律师函,直接一条龙服务。 这部分还是用了和上一世差不多的方法,原因无他,简单有效。 江弦生通过新闻发布会的方式直面媒体,和舒明言重新连体出现在公众面前,两人感情看着和从前好似没什么差别,这一套操作国旭过于迅速,效果比上一世还要好。 同样在观看发布会的还有盛越熙,虽然两人看着和从前没有区别,可盛越熙却觉着,两人的关系似乎有了裂缝,这让她觉得计划被打乱的心烦好了些许。 有了“线人”透底,富有经验的警察们很快掌握了新的证据,均霆集团数名高管被批准逮捕,许知踏在边城的队友们也有了新的进展。 “线人”的信息过于管用,12月,在边城警方的努力下,成功抓获五名贩毒集团中上层与数百名相关人员,集团边城其余人员逃窜境外。 均霆的动荡也牵连了盛世,两家这些年也有不少合作,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盛世自然也不能全身而退,盛越熙为此忙碌起来。 2046年2月开年,三年多的布局让各地黑恶势力刮骨抽筋,但到底是时间短了些,还不足以完全摧毁,所以,行动警方持续进行中。 3月中,马君浩被拘留传唤,盛越熙同样被传唤调查,但因为没有证据,很快便放了出来。马君浩则因为一些牵扯,反复被传唤,在警察局进进出出好几趟。 2046年4月1日,盛世集团董事长于深夜被刺身亡,凶手自首。 盛越熙的心情很不好,因为盛钺珩和男人的事情被网友翻了出来,挂在热搜上迟迟去不掉,她重重地拍着桌子,手心通红。 “越熙,小心身体。”马君浩在她身后,十分担心地提醒。 “撤掉!不管怎么样都要撤掉!”盛越熙双目通红,面容显得有些狰狞。 “撤不掉,有人再买热搜”马君浩回答,有些难以启齿:“现在……不比以前了。” 盛越熙沉默了,但额上的青筋表明她的愤怒。 电话响起,是舒明言。 “喂,熙熙?你怎么样,还好吧?”舒明言担忧的声音传来,“钺珩哥的事情……”她好像有些迟疑:“我帮你问问能不能撤掉,你别伤了身体。” 心中有一口气却不得发出,盛越熙压着怒火应付了几句就挂了电话,手机被砸向前方,屏幕裂成几块。 有一瞬间,是舒明言做的,这个想法在盛越熙心中冒了出来,但她不愿意相信。盛越熙始终认为,即使舒明言发现了什么,也不会拿盛钺珩做文章,那个男人也不可能,那么……有可能知道这事的人,只有可能是江弦生。 重生回来的江弦生。 盛越熙在心中下了定论。 “江、弦、生!”盛越熙咬着牙念出这个名字。 另一边,挂了电话的舒明言面含愧疚,她自认为一生光明磊落,盛钺珩对她来说是一个可敬的兄长,她本不该在她死后将他的事情公之于众。 可她没有办法,她需要盛越熙不理智,她也需要马君浩不理智。 对不起,钺珩哥。 舒明言在心底不断道歉,江弦生轻轻抱住她。 第三天热搜才终于被撤下,相关词条也没了踪影。 葬礼那天,盛越熙很沉默,舒明言也没有多言,只是说着“节哀”,然后轻轻地拥抱了一下盛越熙。 盛越熙回抱得很紧,就好像是在通过她拥抱谁一样,舒明言没有挣脱,只是在心里微微叹气。 第89章 年幼相识的两个人,终究,还是咫尺天涯。 在异常沉重的氛围下,葬礼结束了。 之后的一段时日,或许是盛父死得突然,盛越熙还未能完全掌控盛世,底下的股东高层们不断找碴,这一次,马君浩并不能很好地用身后的势力辅助盛越熙。上头查得严,马君浩不敢轻举妄动,没了强力镇压,盛越熙接手盛世并不是很顺畅。 5月,齐想那边有了一些消息,舒明言将它们传递给许知踏。 江弦生和舒明言都暂时从圈内隐退,舒明言以杜氏继承人的身份出现在各种场合,江弦生始终陪伴左右,反倒是在网上有闹起一些热搜。 6月开始,得益于朋友公司的保镖给力,江弦生有惊无险地躲过了几次死亡事故。 7月8日,生日这天晚上,江弦生做了一个梦。 梦里,白衣女子和黑衣女子正在对弈,黑子落下时,白子似乎陷入绝境。 “ ,我要赢了哦?”白发的黑衣女子笑得狡黠,眼睛时不时往白衣女子身上瞟去。 称呼听不清楚,但声音有些熟悉。 黑发的白衣女子眉眼平和,从容地端起白玉做得杯子饮了一口茶。 那白玉茶杯十分眼熟,江弦生觉得,好像在哪见过似的。 白衣女子随意扫了一眼棋盘,似乎并不着急落子,反倒是黑衣女子有些性急,开口催促起来。 “你快下啊, ,若是你输了我就再来一次咯?就这样赢了好没意思。” “ 。”白衣女子终于开口了,声音淡淡的,但好像有一丝无奈感:“莫要胡闹了,再是凡人,也该是够了,莫要再玩弄她们的命运了。” “欸~”黑衣女子撇着嘴,好像很不乐意:“可我给了她们奇迹,作为回报,不该让我玩个够吗?” 白衣女子轻轻叹气:“都五十次了,还不够?” 五十次?! 江弦生听到这里,心里猛地一惊。 难道,她们说的是—— 江弦生终于知道黑衣女子的声音为什么那么熟悉了。 “哪怕时间往复,哪怕生命重新开始,哪怕一次次失败,哪怕失去一切,你也愿意再次倾诉爱意,永不放弃吗?” 是她,是那个司仪的声音! “为什么?!” 质问脱口而出,江弦生只觉着视觉瞬间被拉近,回过神时,江弦生已站在黑衣女子面前,她的面容模糊,江弦生看不清楚。 “偷听,可不是好习惯哦~”她带着微笑,食指搭在唇上做出噤声的动作,却满是危险。 “你该回去了。”白衣女子挥了挥衣袖,江弦生只觉着意识猛然变得模糊。 不!我还有问题要问!不! “不!” 江弦生伸着手从梦中醒来,身旁的舒明言被她吵醒,有些担忧有些疑惑。 “阿弦?怎么了?” “我……做了一个梦。” “梦到什么了?” 江弦生有些恍惚,梦境已然模糊,心脏跳得飞快,江弦生脱口而出:“神明的……游戏!” 神明的游戏! 作者有话说: 还有最后一章,所以我把其他存稿都放出来了,希望大家看得快乐 第77章 第七十七章明天 趁着梦境记忆尚存,江弦生飞快地和舒明言讲述了自己的猜测,从第一世的宣誓开始,江弦生就有过猜测,或许,那正是神明给予的奇迹。 “我、梦到了什么?” 话语戛然而止,梦境散了,江弦生忽地记不住自己要说什么,但舒明言已经明白了。 原来,她们挣扎往复的生生世世,不过是神明一时兴起的游戏。 在听完前情往事后,舒明言也有些震惊不已,听着江弦生对女子们的描述,舒明言觉着甚是熟悉,好像亲眼见过似的。 舒明言愈发用力抱紧江弦生,让彼此的气息融为一体,心跳渐渐同步,无声的言语在交谈。 不要怕,阿弦,哪怕我们的人生真的是神明的一场游戏,我都会陪在你身边,我不会退缩。 阿言,阿言,对不起,是我将你拉入这场循环,是我带给你这样的痛苦。 傻瓜,这怎么会是你的错?生生世世的誓言,我们这不是做到了吗?我反而感谢神明给予我们这样的机会,生生世世永不分离,这是属于我们的永远。 属于梦境的记忆消失得一干二净,江弦生却无暇顾及,她泣不成声,眼睛埋在舒明言肩上,浸湿了衣衫。 从前,江弦生很少哭泣,因为她知道哭泣无用。可心里的情感哪里能被全然抑制?这些年,江弦生流过太多的泪了,如今,好像将这一生余下的泪都流干似的。 舒明言亦是忍不住湿了眼眶。 在江弦生生日的这天,江弦生和舒明言互相拥抱着,流尽属于今后的眼泪。 7月的日子很平稳,没什么波澜,连死亡事故都没再出现,时间稳稳地步入8月。或许是大家都心知肚明,连表面上的伪装都不想再持续,杜氏和傅氏团结一致,与均霆和盛世彻底撕破脸,商场上暗斗明争打得激烈,接连几个项目被杜氏拿下,盛越熙和马君浩都憋了一口气。 恐怕,需要多注意了。 9月,江弦生在舒明言的建议下,还是写出一部作品,江弦生在往复里写过不少作品,找出一部写出不算难事,需要曝光度,但全新创作需要时间,江弦生暂时没有那么多时间。 10月,作品开启预售,有着前尘做底,新书依旧火爆。12月,投入电影拍摄,蓝田娱乐旗下大导主导,由傅山雪担任女主。 2047年的新年终于在1月25日到来,这一年,一家四口坐在电视机前,包着饺子观看晚会,当新年的钟声敲响时,笑容浮现在每个人脸上。 新的一年,到来了。 江弦生遭遇的那几次死亡危机让潜藏的人露出马脚,警方抓住这一丝线索深挖,终于拿到证据,在1月26日这日逮捕了马君浩,均霆再次被查,多名高管因违法犯罪被带走,一些偷渡回国的犯罪分子也被一一逮捕。 2月1日,盛越熙被再次传唤,盛世集团受影响股价大跌,24小时后因证据不足被放出。 2月9日,盛越熙因病入院,自此谢绝见客。 3月1日,江弦生收到许知踏来电,被告知马君延躲过警方的围追堵截逃至境外, “谢谢知踏姐提醒。”江弦生道谢,又向许知踏说了些事情,“我们也查到一些东西,马君浩他……”并再次嘱咐许知踏注意安全,“知踏姐一定要保重自己。” “明白了,多谢,我们会注意。”许知踏颔首,没再多说便挂了电话。 虽然时间有所变动,但江弦生心中有数,想来后面的一些事情也会有所不同,但防范还是要有的,上一世慈善晚会的事故未必会再发生。再次同开设安保公司的朋友联络,保镖数量倍增,有些夸张和高调,两人出门几乎被挡的密不透风。 5月5日,慈善晚会,盛越熙也到达现场,与舒明言表面上看着和睦,可两人都知道,回不去了。 这次的拍品果然没有那只白玉茶杯,都是些稀松平常的东西,也没有被针对,两人按照计划拍下几件。 盛越熙很平静,对着舒明言就如同平常一样,看着完全没有算计,可舒明言心里清楚得很,面对自己和江弦生的亲密,盛越熙定然是在忍耐。 江弦生回头,毫不躲闪,直直地对上盛越熙的眼睛,略有深意地看了一眼她,那双眼里好似在说:我都知道。 在盛越熙的注视下,舒明言颇为疑惑地转头,江弦生换上笑脸,笑着敷衍过去。 就是这一眼,盛越熙确定了江弦生重生的可能性,搭在扶手上的手,愈发用力。盛越熙点开手机,向着某个账号发送了“取消”二字。 钱语,还能不能信呢?盛越熙开始思考。 今日果然无事发生,回去的路上一切顺畅,但不安,却没有从心里放下,江弦生仍旧无法放心。 有人悄悄离去,有人注意到了,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盛越熙不可能放弃,接下来更需要小心了。 如果今日放纵事故发生,也不失为一个好方法,可上一世直到最后,她们都不清楚自己的所处之地,有很多次人生都告诉了她们,再完全的准备,都有可能会有意外。江弦生和舒明言不想再赌,所以,江弦生故意暴露自己,她就是要让盛越熙知道,她所有的准备,她都知道。 如此,盛越熙必然更改准备。 她会反复地想,我这样做她是不是都知道? 江弦生需要盛越熙思考,截点不会改变,马上同性婚姻法就要颁布,越是离7月15日越近,盛越熙就会越着急。马君浩可能还会逃,但这一次警方会故意放走他,为的就是将他背后残存的势力一网打尽。 盛越熙、马君浩,我们永远不会坐以待毙。 为了明天,为了未来,我们永远不会放弃。 第90章 6月6日,同性婚姻法正式颁布,从这一天起,全国的民政局都可以办理同性婚姻登记。一时间,预约爆满。 6月8日,马君浩借由保外就医的机会逃跑。 6月12日,江弦生和舒明言领证,法律,正式承认她们。领证当晚,江弦生和舒明言就在网上公开了结婚证。 盛越熙自然是看到了,所有事情都不顺利,心中难掩焦急。 6月21日,舒明言举办了小型生日宴,邀请了她与江弦生的朋友,在父母的见证下,告知了这一消息,连同婚礼时间。 这个生日宴,舒明言第一次没有邀请盛越熙,盛越熙本就不爱交际,舒明言相熟的朋友没有和她熟悉的,但大家心里都在猜测,舒明言对盛越熙之事闭口不言,只说会单独和她说。 但,盛越熙会知道婚礼的消息的,因为婚礼的请柬被送到盛家,舒明言也需要她知道。 舒明言知道,无论真假,盛越熙都会来。 7月8日,“婚礼”现场。 还是那个农庄,鲜花、气球和即将受到祝福的新人。 盛越熙自然也受到邀请,带着乔装打扮的马君浩坐在台下,面色瞧着有些阴沉。她打量着四周,没几个熟脸,大多都是生脸,盛越熙心里有一丝不安,发觉江弦生神色自若地和那些人打招呼,想来是她的朋友。 亲朋好友都坐在台下,工作人员分散在四周,农庄本就远离市区,盛越熙的食指在腿上敲着,目色愈发深沉。 舒明言在母亲的引导下走到江弦生身边,穿着大红婚服的两人脸上都挂着笑,笑盈盈地看着对方。 英姿飒爽的女司仪弯着眉眼,念出定好的台词:“新娘舒明言,你可愿和你眼前这个人共度余生?以爱为名,许下永远的诺言吗?” “我愿意”舒明言眼角弯弯,笑得十分开心,重重承诺道。 司仪又说:“新娘江弦生,你可愿和你眼前这个人共度余生?以爱为名,许下永远的诺言吗?” 盛越熙勾勒出笑容,风吹了又吹,迷了眼睛却没有带来什么。 “我愿意。”江弦生亦是重重承诺。 与此同时,女司仪耳朵里的隐藏耳机里传来一句:“已控制” 变故没有如预想到的发生,盛越熙神色微变,转头看了一眼乔装打扮的马君浩,对方脸色也不好,显然是因为发出去的消息没有得到回复。 “越熙……恐怕……”剩下的话马君浩没有说完。 不需要说完,盛越熙也已经明白,心有不甘,在台上两人即将交换戒指时,她站了起来。 “我反对!”盛越熙看着身子不大好,摇摇欲坠,却还是铁青着脸重复:“我反对,明言姐,你不该如此!” 舒明言转身看了回去,直直地对上盛越熙的眼睛:“熙熙,这是我最后一次这么叫你了,回头吧!” 盛越熙知道舒明言在说什么,风吹乱了她的发,她神色却是十分坚定:“明言姐!你不该如此!” “什么叫不该?”舒明言大声回应,她往前走了一步,正对着盛越熙,再次开口:“什么叫不该?什么叫正常,我爱上了同性,就不是正常了吗?” 舒明言的声音很大,她的台词一向很好,字正腔圆地传到盛越熙耳中。 “盛越熙,你不懂。”舒明言朝着盛越熙摇了摇头,很是失望地看着她:“你也不懂钺珩哥,你不懂我们的爱。” 你不懂盛钺珩。这话传到盛越熙耳中,只觉得十分刺耳。 不懂?我不懂?纷杂的声音在盛越熙心中反复响起,盛越熙只觉得刺耳无比。 盛越熙掏出了枪,直直地指向舒明言。 “不懂的是你,舒明言!” 砰! 盛越熙开枪了,朝着舒明言的胸口。 不过是一瞬的事情,哪怕身旁的人也没料到她会这样,女司仪眼疾手快拉着舒明言躲开子弹。盛越熙身后坐着的人,和最近的几名工作人员都扑了过去,在盛越熙和马君浩没反应过来时,就将他们制服。 “警察!不许动!” 女司仪,也就是许知踏亮出证件,对着盛越熙二人道:“盛越熙、马君浩,你们涉及故意杀人,现在被批准逮捕了,请跟我们走!” 一切,终于结束了。 或许是心里已经有了预料,盛越熙没有再反抗,顺从地白铐上手铐,只是在被带走时,她回头望向江弦生。 “江弦生,可以告诉我,你是吗?” 盛越熙猜啊猜,她从未和任何人说过她的猜测,哪怕是马君浩也没有,到了这一刻,盛越熙只想知道一个答案。 江弦生知道她问的是什么,但江弦生不可能在大庭广众下承认。 她只是摇摇头,直视盛越熙的眼睛:“我一直都是我,你觉着是就是吧!” “明言姐,那你知道吗?”盛越熙又问。 “你认为我知道,那么,我就知道。”舒明言认真地回答。 盛越熙笑了,她想,她理解了。 “那么,祝你们幸福,这次是真心的。” 没有再说什么,盛越熙笑着被许知踏带上了警车。 这场“婚礼”也没有必要再进行下去了,江弦生牵过舒明言的手,两人释然地笑了笑。 今夜,或许可以做个好梦了。 ------- 舒明言知道自己在做梦,因为她看见了江弦生所说的那两位女子。 一黑一白,很好辨认。 女子们刚刚结束对弈,只见白衣女子落下一子,原本一面倒的局面瞬间有了变化。 和棋。 棋面和棋。 “欸~~~你耍赖,说好不干涉的!”黑衣女子趴在桌上,面带幽怨地望向白衣女子。 白衣女子悠然抿了一口茶,平静无波地回道:“是你先干涉的,不是吗?” “再来一次!再来一次!”黑衣女子撒泼般抓着白衣女子的袖子扯了扯。 “莫要胡闹了,都五十次了,也该够了!”白衣女子秀眉微皱,想要将衣袖从黑衣女子手中扯出,却没能成功,只能任她拉着。 五十次!我们重来了五十次! 舒明言立刻就知道黑衣女子想要做什么,愤怒涌了上来,顶着喉间的压迫力,怒吼出声:“我们不是你们的玩具!” “谁?!”黑衣女子神色一凛,气势陡然变得凌厉起来。 舒明言的身影显现出来,她浮在她们上方半空处,突如其来的压力让她落在地上,连站着都很是费力,呼吸变得艰难。 “ !你居然将她带进来了!”黑衣女子指着舒明言,忽地朝着白衣女子大吼。 “你不也拉她过来了吗?”白衣女子神色淡淡。 舒明言听得是云里雾里,但随着白衣女子开口,身上的压力减轻了许多,舒明言得以喘息,不用再趴在地上。 白衣女子的动作让黑衣女子大怒,衣袖一挥,凌厉的风向舒明言袭来,一个身影窜了出来,扑在舒明言身前企图抵挡。 砰! 白衣女子起身,一步就站在二人身前,凌厉发风如同撞上铜墙铁壁,一瞬就散了。 “阿命!莫要胡闹了!”白衣女子神情严肃,上前一把抓住黑衣女子的手。 “我们的人生不是你们的游戏!”身影开了口,是有些狼狈的江弦生,她同样带着怒意,坚定地挡在舒明言身前。 是阿弦!阿弦也在! 压力陡然增大,仿佛要将两人碾碎。 但,她们站了起来。 “我、很感谢你们、给了我们重来的奇迹!可我们的人生!是我们自己的!”动作很慢,哪怕呼吸都要停止,舒明言还是撑着身子站了起来,也将江弦生拉起,两人并肩站着,看向面前的一黑一白二人。 “请,不要再玩弄我们的人生了!”她们互相扶持着,坚定地望着前方,异口同声道。 黑衣女子忽地笑了:“好好好!我给予的奇迹,我想收回也可以收回!” 风起,黑雾扑了过来。 “我们的人生,是属于我们自己的!” 江弦生和舒明言的身上突然泛起白光,将黑雾抵挡。 “运!你!”见状,黑衣女子大惊,神色变了又变,忽地又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好,很好,我不管了!” 黑衣女子负手离去,压力一瞬就散了,白衣女子略带歉意地回头看着她们,她轻轻叹气;“回去吧,好好生活。” 没等江弦生和舒明言有所反应,意识沉入黑暗,再醒来时所看见的,是卧室的天花板。 “阿弦!” 舒明言唤了一声,身旁立刻传来了回应。 “阿言。” 江弦生也醒了。 “唔!” 当舒明言的面容出现在眼前时,从梦中醒来的江弦生忍不住了,将唇印了过去,让炽热的吻缓解心中的不安与慌乱。 她们吻了许久,直至呼吸紊乱不堪,这才不舍地分开。 今天是2047年7月15日,是多少次从前往复,都无法共同度过的日子。 第91章 江弦生一点一点地吻着舒明言,吻过她的唇,吻过她的脸,吻过身体,吻过心间。舒明言也同样吻着江弦生,她们融入彼此,她们将心交换。 原来,每一次的梦境,舒明言都在,只是她一直浑浑噩噩地,直到这一次才挣脱束缚。 也带着江弦生挣脱束缚。 神明厌倦了,她们终于得到了解脱。 夜来得深,今夜的月亮明亮迷人,江弦生握着舒明言的手,静静地靠在她的怀中,舒明言亲吻爱人的发,感受爱人掌心的温度。 长夜漫漫,全无睡意。 太阳,慢慢地升了起来。 2047年7月16日的太阳升起了,在亲朋好友的见证下,她们许下余生的誓言。 舒修月和杜商衡含笑入座,舒风羽抱着胳膊坐的端正,舒明若和齐想小声交谈。 余白在底下抓着常天南和钱语,哭得泣不成声。 许知踏做了司仪。 “新娘舒明言,你可愿和你眼前这个人共度余生?无论生与死,哪怕时间往复,哪怕生命重新开始,哪怕一次次失败,哪怕失去一切,你也愿意再次倾诉爱意,生生世世永不放弃,以爱为名,许下永远的诺言吗?” “我愿意” “新娘江弦生,你可愿和你眼前这个人共度余生?无论生与死,哪怕时间往复,哪怕生命重新开始,哪怕一次次失败,哪怕失去一切,你也愿意再次倾诉爱意,生生世世永不放弃,以爱为名,许下永远的诺言吗?” “我愿意。” 这一次,她们终于说完当初未尽的誓言。 这是第一世的誓言,这是她们这一世的誓言,也是她们生生世世的誓言。 当戒指交换,当吻在唇上落下。 许下余生。 2047年7月17日的太阳升起了,2047年7月18日的太阳升起了,2047年7月19日的太阳升起了。 每一个,属于明天的太阳,都升了起来。 每一个,属于明天的天光,都亮了起来。 明天的天,亮了起来。 她们的故事还在继续。 今生有言。 全文完。 作者有话说: 终于写完了她们的故事,这文我想到了开头、中间一部分剧情和大致结尾就开始写了,因为突然就很想写。 这是我第一次完完整整写完一个原创长篇故事,也算写了很久,谢谢各位读者们的陪伴。 感谢大家陪伴小江和小舒到故事最后,谢谢你们! 之后可能还会有一章番外《神明的游戏》。 那么,我们下一个故事再见!(可能有点久,虽然已经有想写的了,但我存满3万字才会开文) 第78章 番外:《神明的游戏》/后来的后来 天地初开,万物生灵。 万物皆诞神智,则万物皆有命数。 于是,万物都有了命运。 我们常说人各有命,各有各的运气。 但命运,真是如此吗? 赫尔曼·黑塞说:命是弱者的借口,运是强者的谦辞。 万物皆有灵,万物皆有命,由万物生灵诞生出了命运。 命运是对双生子,她们相伴出生,她们相携成长,长成了这掌握天地间所有生灵的神明。 命中注定或许不是假说,命赋予该有运的人运,命赋予该有命的人命。 命,本不是借口,运也并不是谦辞。 命运,本是绝对公正的存在。 可感叹命运不公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他们说:“我不信命。”,他们说:“我只是差一些运气。”,有太多人相信运的存在,却不承认命的所在。 于是,天地之间,命,悄悄地改变了。 一夜之间,黑发化白,命变得喜怒无常,她不再公允,本该给予努力者嘉奖,本该给予正直者表彰。可命她,听多了人们的不满,负面情绪如潮水般淹没了命。 于是,卑劣者获得了命短暂的偏爱。 命运本就一体,正如运能窥探命的力量,命也可以使用运的力量。 命运,能赋予人奇迹。 许多人会在爱里叹息命运,或许是凡世间瞧得多了,命也开始好奇,好奇凡人之爱。 命运将一丝力量分了出去,她们重新诞生神智,脱离命运化为人形,有了属于自己的人生。 命运一直在窥视。 绝大多数人的命运即使因选择分离,却最终会回到同一条线上,可江弦生和舒明言不同,她们的命运线是分离的。 江弦生和舒明言就这样进入了她们的视线。 或许是好奇,命很少见到有如此命运线的凡人,尤其是在这天地末法时代。 江弦生的命运会在2047年7月15日进行分离,连带着舒明言的命运一起。一条是舒明言当场死亡,江弦生于几日之后自杀的命运,一条是舒明言经由抢救后活下来,她们共同努力找到犯人,然后共度余生的命运。 或许是身为那一丝力量的化身,即使身为普通人,江弦生和舒明言仍旧是与众不同,彼此相互吸引。 就像命和运一样,她们本是天地双生,自然是一同度过了无数个日日夜夜。 命好奇了,所以命干涉了。 她化作司仪,让她们许下了诺言。 “哪怕时间往复,哪怕生命重新开始,哪怕一次次失败,哪怕失去一切,你也愿意再次倾诉爱意,永不放弃吗?”命对着已经和自己完全没有联系,却本是属于自己一丝力量的江弦生询问。 “我愿意”江弦生在绝望中回答。 命很好奇,凡人真的能做到跨越生死,在时间的轮回中,哪怕被命运一次次作弄,还能坚持所谓的爱吗?命太好奇了。 于是,命和运打了赌,命赌可以,运便只能赌不可以了。 江弦生和舒明言能够找到真凶,走向明天吗? 命运弄人。 其实好几次,江弦生都快成功了,就差一点点,是命的干涉让她一次又一次地失败。 命觉着,太容易了不好玩,所以她出手干涉,蒙住了江弦生的双眼双耳,江弦生看不见,江弦生听不得,江弦生只能一次次重来。 每一次重来,都是对灵魂的洗涤,当灵魂泯灭时,属于命的力量就会回来。 命会输,可她并不在乎。 但命也有偏爱,她偏爱于曾经是运的一丝力量化身的舒明言,所以舒明言在每次重生时,记忆都会被命封印。 力量的牵引让她们一次又一次地来到梦中,可命恶劣地让他们忘记一切。 运一直冷眼旁观,哪怕是自己力量的化身,对于运来说都不重要,她想要命开心。 自从命一夜白头之后,运很少见她如此开心了,不是恶劣作弄凡人的笑,而是发自内心的喜悦。 所以,凡人的苦难,与她何干? 运一直袖手旁观,看着明一次又一次干涉。 可那力量的来源到底是属于命,运看着江弦生在生死之间来回挣扎,看着自己的化身一次次被迫忽略命的化身,哪怕成为凡人的她们早已与她们没有任何关系。 新生的灵魂是独立的。 可那七分像的面容,还是让运心软了。 在运的悄悄干涉下,舒明言慢慢恢复了记忆。 就像当初的诺言是命干涉的媒介一样,白玉茶杯也是运干涉的媒介,在运的干涉下,舒明言和江弦生清楚的在梦中醒来,来到她们的所在。 这是命运第一次好好地打量凡人,凡人并非不信命运,可她们不需要她人主导干涉下的命运,凡人要的,是属于她们自己的,未知的命运。 命忽地就觉着无趣了。 运将她们送了回去。 看着水镜中江弦生和舒明言的婚礼,白发的黑衣女子命百无聊赖地玩着棋子。 或许是突然想起,命朝着黑发的白衣女子运大声嚷嚷:“运!你为什么要出手干涉!” 命不满地朝运丢着棋子,每一颗,都精准地避开运,落在她脚边,命有些怨念地瞥了瞥运:“说好不干涉的嘛~运,你耍赖!” 运无奈地勾着笑,瞧着命孩童一般的举动,心里只有无语,她不紧不慢地喝着茶,也给命倒了一杯:“你不也干涉了?” 运放下杯子,看着命老老实实喝茶,宠溺道:“你赢了,不开心吗?” “开心,可是、可是……”命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打赌赢了,明明应该开心才是,可是,她本不想赢的。 命趴在座子上,已经喝完了茶,她玩着白玉茶杯,有一搭没一搭地瞧着水镜中的场景。 “你啊……”运探身过去摸了摸命的脑袋,满是宠溺。 “有时间,我们也去人间转转吧。” 运轻轻地说,命没有回答,也没有反对。 只是哼哼唧唧地,坐在运的腿上,在她的颈间蹭着。 ------- 时间又过了很久,每一日都充满了未知,不知不觉间,等江弦生回过头来,死亡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第92章 盛越熙被判了死刑,马君浩也是,均霆和盛世彻底被各家瓜分,马君延和他们的父亲也都被捕,判了死刑立即执行。 盛越熙在死刑执行之前自杀了,盛家乱作一团,没有人给她收尸,还是舒明言领了出来火化。其实在盛越熙被捕后,舒明言申请去看过,可她拒绝见面。舒明言从前未曾想过,自幼一同长大的妹妹,最终是这样的结局。 舒明言在盛越熙的墓前轻轻叹气。 舒明言把盛越熙葬在了盛钺珩的墓旁,旁边就是他们母亲的墓碑,至于盛越熙的父亲,早在盛越熙生前就把骨灰撒了。 盛悦熙的墓碑上刻着盛悦熙,舒明言希望她的来生,真的能如这个名字一样,一生充满喜悦与光明,希望她能够时常感到愉快,永远幸福。 秋日的雨,绵绵下着,江弦生撑着伞,在墓碑前一一放下花束。 手牵上了手,在同一把伞下,舒明言牵着江弦生离去。 越来越远。 ------- 又是很久以后,又或许,并没有多久。 舒明言重新回到圈中拍的第一部戏,就是江弦生全新创作的剧本——《神明的游戏》。 江弦生想起了那些梦境,结合它们写出了这部作品,黑衣女子由她自己饰演,白衣女子由舒明言饰演,舒明言同时担任导演,江弦生也担任编剧,算是她们两个共同合作完成的作品。 第二年开春时电影上映,票房很是不错,一路突破50亿,稳坐当年票房冠军。奖项也拿了个遍,什么最佳剧本、最佳导演、最佳编剧都拿了个遍,还双双获得最佳演员奖励,可谓是风光无限。 “阿运,我是这样的吗?”影院的黑暗中,白发女子悄声询问身旁的黑发女子。 黑发女子好笑地瞥了她一眼:“你才知道?”说着又勾起唇,摸了摸她的头,随后将她揽到怀中。 白发女子狠狠地瞪了黑发女子一眼,鼓着脸有些生气的模样,但还是顺从地被她揽过,将头靠在她颈间。 两人不再作声,安静地看完了整部电影。 ------- 接下来的日子,江弦生安心创作,舒明言转行做了导演,除了江弦生的本子还会参演外,很少作为演员出现在荧幕里,当然,谷山河和童万里的本子还是偶尔会出演。 傅山雪成了舒明言的御用女主角,更是接连拿下国内外知名奖项的最佳女主角,她本人是开心得不得了。 到底是心里过意不去,钱语主动辞去助理的工作,去了舒明言名下慈善基金资助的一所乡村学校当老师,想要把大山里的女孩带出大山。 或许是娱乐圈的事情见得多了,余白表示心如止水,全心全意投入到工作中去,又几年下来,竟成了蓝田娱乐能和常天南分庭抗礼的经纪人。 许知踏荣升局长,继续奋斗在边城禁毒第一线。 舒明若和齐想分分合合好多年,舒明若在一次吵架后一气之下申请德国读第二博士,现在每天在家庭群里哭天喊地。齐想提交了德国某所医院的访问学习申请,正快马加鞭打算跨国追妻。 又是很久很久之后,舒明言和江弦生联手拿下国内外很多奖项,可以说是荣誉满身,她们资助了很多孩子,将许许多多的孩子带出大山,也让许许多多的孩子看见了不同的可能性。 有一天,江弦生和舒明言牵手走在海边,迎面走来两名女子,白发和黑发很是熟悉。 黑发女子伸出食指抵在唇上,做出噤声的动作,白发女子递来一个盒子送给了她们,一枚正面黑反面白的棋子和一只白玉茶杯。 于是,江弦生和舒明言的这一世,变成了今后的生生世世。 今后,生生世世,她们都会相遇。 她们的故事还在继续。 真的真的全文完了。 作者有话说: 真的真的再见了,各位,下个故事见! 新文《向着明日》(积极更新中)和《我从世界之外回来找你》(更新非常慢)已开,希望能够再见到大家! 第79章 番外:她和她的日常 江弦生的病不是一下就好了的,她也在慢慢恢复。 刚开始那几年,江弦生还是会经常犯病,但是安静了很多。 江弦生常常从噩梦中醒来,有时是什么也不做,就这样在黑暗中盯着睡着的舒明言一整晚。 但更多的时候,江弦生会蜷缩在房间的角落里,双目无神地盯着前方流泪,一晚又一晚。 白天的江弦生又十分正常,让人瞧不出异常,可舒明言还是发现了,身为最亲密的人,自然是发现了枕边人出了问题。 江弦生不知道,那一个个无眠的夜晚,舒明言也陪着她。 舒明言也在黑暗中看着江弦生,发病时的江弦生根本分不清现实与幻象,哪怕舒明言就坐在她身边,江弦生也当是幻觉不予理会。 舒明言就这样,陪着江弦生度过一个又一个夜晚。 江弦生对心理医生防范之心很重,舒明言只好自己学习心理知识,并向是心理医生的朋友咨询,一点一点用自己的方式去尝试帮助江弦生。若是不干预,江弦生恐怕等不到与盛越熙对决的那一天,就已经彻底崩溃。 白天,她们都各自伪装如常,夜晚,却总是难眠。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某个发病的夜晚,蜷缩在墙角的江弦生,在舒明言靠近时突然意识到这不是幻觉,眼前的舒明言是真实的。 是再真实不过的舒明言,温暖的,有着心跳的舒明言。 “对不起阿言,我不是故意瞒着你的。”江弦生小心翼翼地碰着舒明言的脸颊,好像是在试探她的真实一般。 “嗯,我知道的。”舒明言拉住江弦生的手放在脸上,手心的温度是那么清晰,她轻轻地说:“阿弦,我们一起努力好不好?” “好。”江弦生回应。 有了主观配合,治疗效果好了许多,江弦生的状况一天天好了起来,夜晚不再难眠。 或许是江弦生逐渐好起来的缘故,舒明言觉得再现死亡痛苦时的感受也好了许多,她们相拥在一起,不再独自默默承受痛苦。 她是她的安定剂,她是她的止痛药。 有爱人相伴,她便不再恐惧。 ------- 爱上江弦生,是舒明言人生中的意外。 舒明言的人生一直很顺,年少成名,家中也支持她的事业,在遇见江弦生之前,除了在理解角色时,舒明言一直觉得人生没什么挑战。父母恩爱,家庭和睦,有知心好友,事业也算顺遂,要说有什么遗憾的话,可能就是她从未遇见过让她动心的人。不是戏里角色动心,也不是亲朋好友之间的爱,而是真真切切地,能够毫无顾忌,放肆的那种爱。 演绎了许多角色的舒明言,也难免想要体会一次这样的感情,直到江弦生出现在她的人生中。 一切都从好奇开始。 舒明言从未想过她会这样爱一个人,以往想象爱情时,舒明言总是理智地与好友探讨。 但爱情真的来临时,舒明言才发现,过往的那些理智言谈,终究是敌不过心的跳动。 舒明言很爱江弦生,那时的舒明言觉得,只有死亡才能将她们分离。 死亡如约而来。 血色绽放时,比起死亡来临的恐惧,舒明言脑中只有担心。 江弦生怎么办?盛越熙会对她下手吗? 我死了,阿弦会伤心的。 舒明言在想。 可一切都来不及反应,她就这样被拖入黑暗。 时间重来,但她却没能跟着重来。 舒明言始终在看,看重回过去的江弦生,看过去的自己与她分离,看她们一次又一次的死亡。 她什么也做不到,只能无声哭泣,只能无声嘶吼。 直到第四十七次人生,江弦生死亡后,舒明言终于碰触到了过去的自己,被分离的灵魂开始融合。 命运在捉弄她们,舒明言做不到放弃。 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希望,舒明言也要去搏一搏,江弦生是这样做的,舒明言也是如此。 终于,她们胜利了,舒明言和江弦生的故事也得以延续。 舒明言是感激的,感激命运给予她们重来的机会,纵使被捉弄,却也不能否认她们因此而得到圆满。 “阿弦。”在温柔的晨光中,舒明言从背后抱住江弦生。 “嗯?怎么了?”江弦生转头,温柔地朝舒明言露出笑容。 “没有,就是想叫叫你。”舒明言将头埋在江弦生颈间,轻轻地将吻落下。 “阿言!别闹!”有些痒,江弦生偏头躲了躲,“水果马上就洗好了。” “不吃水果了。”舒明言的声音闷闷的,埋在颈间的唇微微张开,上齿在肌肤上压了压。 “别、别……”江弦生红了脸,腿有些软。 “吃你好不好?”舒明言柔柔地将气息呼出,落在颈间,落在耳后,落在,唇上。 第93章 窗外晨光暖暖的,悄无声息,将人间唤醒。 天气正好。 作者有话说: 一点点小番外。 舒明言,生日快乐。 小贴士:找看好看得小说,就来海棠书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