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烦alpha装x》 第1章 [穿越重生] 《最烦alpha装x》作者:犬逢【完结】 本书简介:兢兢业业带学生打散打比赛的杜教练穿书了。 穿书角色关键词:贵族学院,恶毒女配,死因是爱慕喜欢主角的校霸,屡次三番陷害主角,三集领便当型人物。 好消息:她目前还没有和主角团产生太多交集嘻嘻 坏消息:为什么他们总是莫名其妙来招惹她,找打啊!(拳头硬了) 自恋校霸不断嘴贱,她微笑忍让。 傲慢少爷霸凌威胁,她视而不见。 伪善会长阴阳怪气,她默不作声。 忍了,全都忍了(咽气.jpg) 可是谁能告诉她为什么就连主角都找她麻烦啊?! 只见主角面露脆弱神情,眸中雾气弥漫,用委屈的眼神望着自己,可怜兮兮地道:“杜同学,请问你是讨厌我吗?” 忍无可忍,通通打飞! 主角:呜呜呜qwq 算了,你留下,其余通通送上天! 这次过后她和主角关系越来越好,但是有时杜从容总觉得对方看自己的眼神怪怪的…… 直到某天,原文中暗恋主角的校霸,突然向自己送了朵玫瑰,杜从容以为对方想捉弄自己,刚想给对方一拳,结果主角不知何时杀了出来。 只见原文中柔弱善良的主角撩起袖子,露出手臂结实的肌肉,上去就抓起校霸衣领狠狠揍了一拳,随后释放信息素压制警告对方。 “我他妈都还没有想好怎么告白,哪里轮得到你?” 杜从容:啥?等等?大妹子??哎不是!你是alpha?还是男的?!! —— 圣恩西诺学院流传着一条保命法则——不要去招惹新来的omega转校生。 转学生刚转来的时候,所有人都对她冷嘲热讽,然而一个月后最厌恶她的几个alpha,却上赶着花式求爱。 其手段十分了得。 众人直呼恐怖如斯! 听到关于自己邪恶传闻的杜从容瞳孔地震。 我不是我没有别胡说啊!! — tips: 1.abo背景,原书主角是男a装男o,被不知情的女主误认成女生,前期有男配对主角有好感/主角与男配合作伪装情侣情节,但无实质关系,且男配很快爱上女主,无腐不要刷腐 2.all向,无脑玛丽苏,女主绝对中心,人人都爱她,雄竞修罗场很多 3.男主全洁,女主前世有多任男友所以严格来说不洁 4.连载期间不看评论,有事请找wb,弃文不必告知 内容标签:豪门世家 穿书 abo 万人迷 主角视角杜从容男主 一句话简介:惹我,你算是踢到钢板啦 立意:对世界温柔以待 第1章 第1章想让她一个人在这里丢人?…… “杜从容,我警告你,再有下次,我会直接让你退学。” 塑料水瓶四分五裂,冰镇汽水溅到衬衣上,脏污了一片。 冰冷的温度令杜从容无意识战栗了一下,她眨了下眼睛,眼中凝聚的雾气终于消散,这才看清眼前的景象。 面前的人,面孔桀骜英气,肩膀很宽,近一米九的个头,漂染的红发,张扬的仿佛有灼人的温度,此刻挑着眼角,居高临下看着她,又厌恶又不耐烦,实在令人倍感压迫。 这里好像是一所学校的操场。 周围有不少人在看向他们,皆身穿欧式校服,面孔年轻,打扮时髦,光鲜亮丽的不像在国内。 伴随着窃窃私语,他们脸上都是一副看热闹的神情,幸灾乐祸之情溢于言表。 杜从容有些恍神。 这里是哪里,她刚不是还在训练场,训自己带的那帮小崽子吗? 马上就要参加全国散打锦标赛了,那帮崽子还一点危机意识都没有,连个前扫腿都做不好,十分令人怀疑平常的加练都加到哪里去了。 想到这里,她有些烦躁地拧眉。 那帮崽子一向调皮贪玩,现在没有她管着,也不知道会不会出什么差错。 面前的青年见她皱眉,以为她还不服气,冷笑一声:“怎么,还不服是吗?” “小希心软,不想对你怎么样,我可不会心软。 “你有胆量,大可以试一试,看看我是不是说到做到。” 杜从容:“……” 语速好快,她都没怎么听清,就听清了个‘小希’。 思索片刻后,她冷静开口:“你等一下,我去趟厕所。”说完,她也不顾青年的反应,转身就走。 青年看着她的背影,眼睛微微睁大,像是不敢置信对方居然就这么走了,反应过来后额角的青筋都跳了一下,气急败坏道:“杜从容,你别以为这事就这么完了!” 杜从容头也没回。 *** “诶,待会儿自由活动玩什么?” “我想玩射箭。” “游泳怎么样?” “都没意思,咱们去马场吧,听说圣恩西诺的马场今年又繁育了一批新的小马。” 跟同班的几个朋友结伴,说说笑笑进入厕所的omega,刚回头,就看到两手撑在洗手池边,站在镜子前的人。 几个omega一顿,像见了什么脏东西似的,隐晦对视一眼,说笑的声音骤然降低的同时,很刻意地绕过了她。 镜子前的人好似一无所觉,仍直直望着镜子中的人。 是她自己的脸没错。 但—— 杜从容闭上眼睛,深深呼吸了一口气。 ……是她高中时期的脸。 黑色圆框的平光眼镜,将娃娃脸的脸型特点衬得尤为突出:柔和、具有肉感的面部轮廓,圆形的眼睛,鼻头和下巴也是圆的,五官还没有完全长开似的,看上去一点攻击性都没有。 她自己身上也穿着和操场上那些人一样的学院风制服,只是洁白的衬衣下方有一片突兀的棕褐色,胸前的玫瑰花金铭牌镌刻着她的名字,结合这里刚才发生的事情和听到的名字,一个离谱又难以辩驳的事实,呼之欲出。 ——她应该是穿越了。 还十有八九,穿的是因为和朋友打赌失败,被惩罚当众阅读的一本贵族学院小说。 好巧不巧,杜从容和小说里的恶毒女配同名同姓,所以几乎每读一句,就要脚趾抠地一次。 【杜从容背靠着墙壁,看着面前浑身污水横流的人,指尖漫不经心地卷着发梢,红唇轻启,吐出冰冷恶毒的话语:“我已经全部录下来了,再敢靠近陆承光,明天这份视频就会传遍学校。”】 【这个贱人有什么资格和她出席同一场晚宴?杜从容死死盯着尹知希那身华丽到艳压自己的礼服,指甲抠进掌心,失控地对着侍应生大吼:“愣着干什么?把这块地毯给我换了,沾过穷酸味的东西让我过敏!”】 【看着公告板上年级前二十的排名,杜从容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嫉妒与愤怒交织之下,她走过去一巴掌拍在尹知希面前的桌子上,口不择言道:“你以为你考年级第一很了不起吗?这所学校我家捐款了五百万,只要我打个电话给校董,开除你分分钟的事!”】 杜从容读完表示,这跟光x会的羞耻测试也差不多了。 因为只读过恶毒女配出场的部分,小说具体剧情,她知道的不多,和大部分玛丽苏文学一样,故事发生在一所超级贵族高中,围绕着天真善良、自强不息的贫困特优生主角展开。 和她同名的恶毒女配,基本就是作为主角的对照组而生的,她因为暗恋和主角走得近的男主之一,对主角处处刁难陷害,但因为主角的聪明才智,每一次都计划破产。 最后的最后,在主角和男主们的联手对抗下,女配家族企业爆出丑闻,破产倒闭,女配名声前途尽毁,只得下跪道歉,凄惨退学。 然后在某个雨天,她走进了一条阴暗潮湿的小巷,选择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总而言之,是一个人物形象扁平到令人发指,除了推动剧情发展和帮助主角感情升温外,不做他用的纯恨战士工具人。 杜从容揉了把脸。 现在她顶替了女配,她一没那个闲情逸致欺负陌生人,二对发育未完全的男高中生没有任何兴趣,三是她好歹也是练散打的,自保应该不成问题。 大不了打一顿再说。 理清了思路,杜从容就放松了许多,掏出口袋里的手机看了眼,女配的屏保就是课程表,上面显示下一节课是体育课。 还好还好,她还以为以女配的恋爱脑程度,会把暗恋男主的脸设成屏保呢。幸好没有。 杜从容松了口气,走出洗手间,回到了操场。 刚才那个和她起冲突的青年还没有走,他被几个人殷勤地围绕着,一 头耀眼的红发在人群中格外引人注目。 杜从容看着看着,不由发出感慨,虽然人有点超雄,说的台词也很土味,但是脸还是挺赏心悦目的…… 杜从容猝然一顿。 第2章 等一下。 好像有什么不对。 红发、超雄、脸好看…… 这些特征,怎么这么像小说里女配暗恋的那个男主? 【他有着一头明艳的红发,发丝如流火般垂下,五官俊美邪魅,仿佛是精心雕琢的艺术品,高挺的鼻梁下,薄唇微微勾起,眉眼间透出几分玩世不恭的冷酷与无情。仿佛天生就属于那个高高在上的贵族阶层,让人不敢轻易靠近。】 这是小说中,主角第一次与对方见面时的外貌描写。 似乎觉察到了杜从容的视线,红发青年望了过来,看到她后冷笑了一下,推开身边的人,大步朝她走来。 他正要说话,杜从容却抢在他前面开口了:“你叫什么名字?” 陆承光愣了一下,以为这又是她新想出来的把戏,冷嗤:“怎么,又开始装疯卖傻了?” “你以为你耍什么新的花招,我就会多看你一眼吗?别做梦了。就算没有小希,我也不会喜欢上你这种人的。” 杜从容:“……” 不用再问了,就是他,女配的暗恋对象,桀骜不驯大少爷,陆承光。 他们的对话,突然被一道有点恼火的声音打断—— “陆承光,你说什么呢!” 听到这一声的杜从容愣了一下,错开目光,看到说话的人正向他们小跑过来。 身姿清越挺拔,唇红齿白的清秀五官,微长的黑发随着跑动荡的散开,极具青年感的白净面孔,叫不是颜控的杜从容都一眼惊艳。 那人皱着眉,语气也不太好:“我都说了杜从容不是故意的,她只是关门的时候没看到里面有人。” 陆承光看着他,不为所动道:“你别替她开脱了。小希,就是因为你太善良,所以才会被人一直欺负的。” “你真的……不可理喻。” 对方负气地说出这句话后就把头别开了,转而看向杜从容,一脸关切,“抱歉,陆承光的性格确实有些冲动,你不要难过。” “没事。”杜从容依然盯着他的脸在看。 不用怀疑,这位就是小说中的主角,尹知希了。 只能说主角之所以是主角,是有原因的,这么一张清纯初恋直男天菜脸,就连她都有点挪不开眼睛。 不过……主角个子怎么这么高? 都快比她高出一个头了。 陆承光却见不得杜从容这么直勾勾地看着尹知希,霍的一下挡在她面前,面色不善:“你看什么看?还想找事是吧?” 本来杜从容是不想跟他计较的,但现在看他将人护得这么紧,好像生怕她把人拐走似的,她心里忽然生出了一点恶趣味。 杜从容抬起手臂,穿过面前,按住陆承光的胸口。她力气看着不大,却推的陆承光往后踉跄了一步。 不等对方反应过来,她就已经上前几步,走到了尹知希跟前,握住了他的手。 “其实……”她缓缓开口。 尹知希不明所以地看着她。 “其实我之前做的那些脑残事,都是为了吸引你的注意力,现在我不想再忍了,我根本不喜欢陆承光,你才是我喜欢的那个人!” 镜片后的澄澈双眸,倒映出尹知希的影子,这一过程,她望着尹知希的目光,可以说是深情的。 她并没有收敛自己的音量,话音落下,操场上许多人顿时朝他们所在的方向看了过来。 陆承光骤然扬高了声调:“你说什么?!” 感觉到有几十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尝试将手收回,却没有抽动的尹知希,唇角不受控制地抽动了一下,险些没有维持住脸上的表情。 杜从容知道别人在看他们,心底窃笑之余,把手握得更紧——反正都乱成一锅粥了,想让她一个人在这里丢人?没门! 第2章 第2章谁让她稀罕主角那张脸呢?…… 圣恩西诺,全称圣恩西诺高等贵族学院,是一所在上流圈子里声名赫赫的学校,推崇精英教育,只招收财阀继承人或名门贵族的后代,入学率仅有百分之五。 那里的学生,基本都是国内最顶尖圈层的公主少爷,无论是成绩还是家世,都是最顶端的那批人。 正是因为如此,作为这所贵族学院的特招生,同时兼被校园风云人物追求的对象,尹知希走到哪里都备受注目,学校论坛甚至有一个专门为对方设立的讨论板块。 不过近来,‘杜从容’这个新来的转校生的名字,也频频出现在学院论坛上——当然,都是负面新闻。圣恩西诺无人不知,她是陆少的头号粉丝,刚进学校就扬言要做陆少女友,而被陆承光护着的尹知希,自然被她视作了情敌。 更不用说她为了排挤尹知希而搞出的众多骚操作,都快变成圣恩西诺学生每日固定的八卦话题了。 就像现在—— 不远处的人群聚在一起,那些刻意压低却字字清晰的议论,像浸了毒的蛛丝,黏腻地缠在耳边,挥之不去。 “又开始了……这次是要在体育课前动手?” “听说上周她把尹知希的储物柜泼满了红漆……” “陆少这次怕是要想办法让她退学了……” “不过这杜从容也是够不要脸的,都拒绝多少回了,竟然还这么缠着陆少不放。” 听着这些或幸灾乐祸或恶意的议论,杜从容脸色不变,抓着尹知希手腕的手却松开了些许。 她不排斥围观群众看热闹,毕竟人类的本质就是八卦,偶尔在路上碰到了,她也会想围观一下。 但是这么明目张胆地议论,还是让她有点不爽,更不用说她还不是个喜欢压制自己脾气的人。 站在omega面前的尹知希,就看到对方忽然抬手摘下了眼镜。 正常人眼镜戴久了,眼睛会变得无神,只她好像没有这种情况,没了镜片的阻挡,眼神更明澈了,亮到几乎有些咄咄逼人的程度。 要是这里有熟悉她的人就会知道,这是她生气的前兆。 这是杜从容一直以来的习惯,教训不听话的学生前,她就会摘下佩戴的平光镜,以免待会儿因为某些暴力行为搞坏。 不等她走向那些人,一道冷淡的声音从旁边插了进来:“方煜,别人的热闹有这么好看吗?” 杜从容顺着声音看了过去,她视力好,离得远也看清了说话的是一个短发男生,对方戴着口罩,看不清长相,露出来的眼睛却如泠泠清水,黑润冰冷。 被警告的人毫不在意,咧了下嘴:“看看而已,又不会怎么样,相遥你别多管闲事。” “如果你们没有一天到晚给班级丢脸,你觉得我会管你们?” “邬哥都没说话,你在这里装什么好人。别以为邬哥不动你,我们就不敢对你怎么样。” 为首的人揪住男生的衣领,二人对峙着。 眼见刚才还在说风凉话的人,转眼间又跟自己人吵起来了,杜从容沉默了片刻,又把眼镜戴了回去。 就……该怎么说呢?要她和一群小孩儿动手,还挺掉价的。 没多久,为首的人就松了手,重重地推了面前的人一把,嘴里嚷嚷着无聊和其他人离开了。 戴口罩的男生被他推得向后踉跄了一步,等站定后,便往相反的方向走了。 重新戴上眼镜的杜从容,看向还站立在原地的两人。 陆承光知道杜从容不是什么正常人,但当她握着尹知希的手说出那番话的时候,他还是傻眼了。 指着杜从容的手指,都在微微颤抖。他语调也极是不可置信:“你、你是o同?!” 尹知希亦是沉默。他知道杜从容的脑回路和寻常omega不同,却没想到会诡异到这种程度。 杜从容没太听懂陆承光在说什么。 她倒是记得原书里有出现什么abo的字母,但她读书的时候最讨厌的就是英语,成绩更是没有及格过。她这都毕业多少年了,除了最基本的26个字母,其他的什么都不记得了,所以在看的时候就选择性忽略了。 不过这不影响她继续演戏,想到这里,她对尹知希说:“我是真的喜欢你,请你认真地考虑一下。” 担心尹知希当场拒绝 ,她又补充一句:“我不着急的,你不用现在就给我答复,完全慢慢考虑,多久都没关系。” 说完这一句,杜从容就要离开。 反正主角不是通讯录,之后肯定会拒绝她,她就可以顺理成章地疏远对方。都跟主角不熟了,后面的一系列剧情自然和她没有关系。 可谁知,听到她说的,尹知希脸上在刹那间闪过一丝诧异后,就温和笑道:“我会认真考虑的。” ……嗯?这对吗? 杜从容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见尹知希眉眼温温柔柔的,唇边还挂着微笑,顿时心中了然——主角这是在人前给她留面子呢。 好人啊。 她在心里感慨着,就听到陆承光气急败坏的声音:“小希,你是认真的吗?你别被她的花言巧语骗了,她那么对你,怎么可能是喜欢你!” 第3章 虽然知道这本小说是笔直笔直的异性恋世界观,主角也不可能喜欢上她,但杜从容还是被陆承光这副急得跳脚的样子取悦到了。 因为没忍住,她嗤笑出声,趁着尹知希被缠住,加快脚步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 正要向操场外走去的时候,杜从容顺手掏出手机,看了一眼课表,发现接下来的一节课是体育课。 “……” 所以女配是在上体育课前把尹知希锁在器材室的啊,不被陆承光发现才怪吧! 杜从容扶了下额,对这个与她同名同姓,长相和习惯都相似度极高的女配的智商,感到了一丝无奈。 脚下调转了个方向,她向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班上的人基本都已经到齐了,因为还没开始上课,陆承光身边挤满了献殷勤的人,尹知希也和几个人有说有笑的。 见他们的注意力都不在这里,杜从容尽量压缩自己的存在感,默默地往人群后面走去,祈祷他们不要看到自己。 但她的希望落空了——尹知希说话的声音一顿,他侧了下头,就跟在她身上装了定位似的,一眼就在人群中锁定了她,然后当着其他人的面叫住了她:“杜同学,后面已经没什么位置了,你来我旁边吧。” 他的表情很是真诚,像是真心实意为杜从容着想,但落在其他人耳中,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他们都知道杜从容跟尹知希不对付,奈何他们既惹不起陆承光,又顾忌杜从容的家世,不愿淌这个浑水,一时都安静下来,纷纷看向杜从容,看热闹不嫌事大地等着她跟往常一样破口大骂。 只情绪不稳定的是原身,跟她这个穿书的人有什么关系?杜从容反正很沉得住气:“谢谢,不过不用了,我比较喜欢站在后排,没人,清净。” 尹知希怔了一下,才略有些遗憾道:“那好吧。” 其他人见杜从容居然没发火,反而就这么轻飘飘地揭过了这个话题,都有些惊愕,但因为尹知希在这,不好说些什么。 杜从容看他们表情,就知道他们在想什么。 要不是看过书,知道主角性格,她也会觉得尹知希是故意找茬。想来原身厌恶尹知希也有这个原因在。 只可惜,尹知希有主角光环傍身,原身注定斗不过她。 不过既然现在这具身体被杜从容取而代之了,那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被几人围着的陆承光同样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冷哼一声:“小希,你喊她干什么,她想站哪就让她站哪好了。” “我只是觉得杜同学自己,没有人聊天,可能会觉得无聊。” 尹知希说着,目光仍注视着omega的背影,唇角那些微的笑意淡了下去。 虽然不知道杜从容又在策划什么,但突然不作妖了,还真叫他有些不适应。 杜从容那漏洞百出的告白,只要有点脑子,都不会蠢到相信,他自然也持怀疑态度。不过哪怕是演的,也希望她能多坚持几天,刚好也能给他添些乐子。 *** 体育课开始前几分钟,体育老师来了,宣布这节课四个人一组练习抛接排球。 开学将近大半个月,班里大多数人都有了各自的小团体,老师下达指令后很快就自发组好了队,只剩下零星几个学生。 杜从容就是其中之一。 也没办法,毕竟书中原身转学过来第一天,所展现出来的精神状态就很美丽,正常人都不敢靠近。 同样没组好队的还有尹知希和陆承光,这倒不是因为没人愿意和他们组队,而是想和他们组队的人太多了,甚至都要吵起来了。被人吵得烦了,陆承光便将他们全部赶走了。 登记好各个小组的成员,老师转过身来,目光扫过剩下几人。 杜从容倒是挺无所谓的,反正班上一共就这么多人,和谁一组都一样,便老实地站在原地等着捡剩。 果然,老师开口说道:“最后几个没有小组的,自动分到一组。” 看吧,她就说—— “杜从容,你不是总喜欢找陆承光吗?这次你们还有尹知希就一组好了。” “……啊?” 杜从容眼睛微微睁大。 “还有乐瑜,你们四个凑一组。没意见吧?” 站在角落名为乐瑜的同学平静地点了点头,没有意见。 杜从容倒是有意见,但是木已成舟,加上可能是所谓的不可抗力剧情,她还是认命地点头。 只顶着陆承光虎视眈眈的目光,她倒是挺给面子地‘意思’了一下:“老师,不用迁就我的,之前我给陆承光添了不少麻烦,这次还是跟别人组队吧。” “你想跟墙壁组队也行。” 杜从容没话说了。 听到这里,陆承光冷笑了一声,毫不客气地对尹知希说:“你看,我就说她是在骗人,现在这样不过换了一种方式想要引起我的注意罢了,我是不会上当的。” 尹知希不置可否,面上的神情没有太多变化。 杜从容听到了陆承光的话,她早就猜到会是这么个结果,所以也没怎么在意。 她当教练的时候,也喜欢把两个关系不好的学生凑对,以看他们菜鸡互啄为乐。没办法,老师的恶趣味是这样的,她感同身受,非常理解。 杜从容转身去球筐拿球。 她精挑细选,选了一个手感最软,弹性最好的排球,刚拿到手中,一道阴影从后面笼罩下来。 下一秒,她手中一空,球直接被人抄走了。 杜从容:“???” 我那么大一个排球呢? 抬起头,就看到陆承光把抢来的球递给尹知希,邀功道:“小希,这个球好,你拿着。” 杜从容:“……” 太幼稚了。 她做了个深呼吸的动作——倒不是被气到了,而是真的有点不想忍了。要换做是她带的那群小崽子,这么蹬鼻子上脸的,她早一拳揍上去了,给他们松松骨头,也长长记性。 但现在她没了教练的立场,不能使用暴力,一时半会儿,还真不能拿陆承光怎么样。 尹知希拿着球,看了眼杜从容,好像有些为难:“这样不好吧,这个球本来是杜同学想拿的,你这么给我,她会生气吧?” 杜从容咳嗽一声,举起手:“我有个猜想,只是一个猜想啊,就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我们四个人,用一个球就够了?” “……”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对啊!我当然知道,需要你来提醒我吗?”陆承光怎么会承认他忘记了。 尹知希明显也怔了一下,然后才扬起微笑:“你说得对,我差点忘了。” 听着他们的话,杜从容哼笑了一声,倒也没拆穿。 要是别人说这话,她已经一个过肩摔上去了,不过看在主角的面子上,她就不跟这两人计较了。 谁让她稀罕主角那张脸呢? 第3章 第3章是真的变了,还是说……别…… 以球网为界限,杜从容和乐瑜一组,陆承光和尹知希一组,面对面抛接球。 杜从容看了看身旁的人——她个子比自己要高上一些,短直发,校服穿得中规中矩,只狭长上扬的眼型和极具辨识度的下三白眼,无端显出股反差感十足的凌厉来。 原著没有提到过这号人,想来跟主角来往不多。 为了活跃一下气氛,杜从容主动打了个招呼:“你好,这次应该是我们应该第一次说话吧。” 乐瑜眉头微蹙,嘴巴张了下,欲言又止似的。 “杜从容,你在装什么?” 隔着球网,陆承光抱着手臂,从鼻腔溢出一声冷笑,“你自己转学的当天不是亲口说她是没钱的穷b,不是学校施舍根本进不来圣恩西诺,让她不要坐你旁边吗?” 杜从容:“……” 不是,怎么一踩一个雷啊。 只她到底是个成年人,面对这种情况,面上也没有什么尴尬之色,只是想着该说什么挽救一下,但乐瑜看起来却没有生气,从始至终面色都很平淡,仿佛陆承光只是在说一件和她无关的事实。 她走到球网前,淡淡地提醒了一句:“其他组已经开始了,我们还是不要浪费时间了。” 陆承光会说这番话,本来也是为了恶心杜从容。见状,他挑了下眉,手臂一举把球抛向上空,一个箭步冲出去,高高跃起,干脆利落地跳发球。 球越过球网,直冲杜从容的脑门飞去。 有注意到这边的学生发出惊呼,就连尹知希的眼神也有些不对劲了。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杜从容会被打中时,看起来没有反应过来的omega往后退了一步,上身后倾,很随意地伸长了手臂。 下一秒,那颗球被她以一个非常诡异的姿势打了回去。 一切都发生在瞬息之间,球裹挟着呼啸的风声,宛如一道利刃轻松劈开空气,与陆承光擦肩而过,落在后方的地上,滚得很远。 第4章 alpha的手臂还悬在半空,身体像是被钉子钉住了全身的骨节似的僵在那里,一动不动。 乐瑜的目光追随着那个飞出去十几米远的球,鼓了鼓掌,用没有起伏的声音说:“哇,好厉害。” 杜从容也是打完才意识到自己一不小心使出了全力,顿时有些不好意思:“抱歉抱歉,刚才没控制好力气。” 这一球实在是惊艳,毕竟人都是慕强的,而球场耍帅是一件很客观的事,那些看热闹的人回过神来,看向杜从容的眼神不由多了几分敬佩。 尹知希弯了下唇,眼底闪过一丝兴味。 他认知中的杜从容,可不是能打出那一球的人。 “陆承光,你没事吧?” 被尹知希的关心拉回神智的陆承光,从喉咙里挤出声音:“我没事。” 他脸色没怎么变,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胸腔里的心跳得有多么激烈——那颗球与他擦肩而过时带来的毁灭性的压迫感,让他的呼吸都跟着停止了。 刚才那个……真的是杜从容打出来的球? 为什么她一个omega,能打出这种球? 陆承光都不用想,就知道刚才如果自己草率去接了那个球,可能会出些洋相。 不甘充斥了整个心脏,他咬了咬牙,大声说:“再来!” 陆承光本来想再看一遍刚才的扣球,可是让他愤怒的是,无论他怎么进攻,杜从容都能接住他的球,轻飘飘地拨给乐瑜,乐瑜再传回来。 球网对面配合默契,气氛友善团结的跟俩老太结伴团建一样,好像刚才那个球完全是陆承光的幻觉。 再一次被放水,陆承光终于忍无可忍了。 他把球往地上重重一掼:“杜从容,你是不是故意的?这么放水是看不起我是吗?” 这么明显的吗? 杜从容摸了下鼻子。 倒也不能怪她,毕竟她也不了解陆承光的实力,真要认真打,把人打进医院怎么办? 于是杜从容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撒谎:“你这人怎么凭空污人清白!我已经使出全力了好吧,你别看我还站在这里,其实我累得快要晕倒了。” 谁信啊! 陆承光气得够呛,正想让她不要再装,突然,操场另一边,同样在上体育课的另一个班的同学脸色一变,扬高声音冲他叫道:“陆承光,小心!” 陆承光皱眉,条件反射举臂护在身前,可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袭来,眼角余光里,一颗球从他身侧穿过,径直砸向在他身后毫无防备的尹知希。 “小希!” 随着陆承光这一声,操场上的喧哗霎时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看向这边。 其实陆承光的速度已经很快了,也是在反应过来的第一时间便伸手去拦,但到底还是晚了一步。 眼见球就要砸到尹知希的脸,一只白皙纤细的手臂突然从旁边横出,和一道闪电似的,牢牢挡在尹知希面前。 球重撞上小臂,杜从容倒抽了一口气,眉心跟着拧了一下。 好嘛,忘了她现在是高中未成年体,身体跟个娇滴滴的大小姐没有区别,看这手臂的样子,估计待会儿就要青了。 不过幸好受伤的是她,要知道前世在训练中杜从容受过的伤不知道有多少,早就习惯了,但主角那张漂亮的脸要是受伤了就不怎么好了。 最重要的是,她卖了主角一个人情。 杜从容转了下眼珠,侧看向尹知希——对方正怔怔地看着自己。 她有些好笑,刚想开口,刚才惊呼的人却走了过来。 对方脸上还挂着笑,在众人的目光中,弯下腰去,不紧不慢地捡起球,甚至让球在他的指尖转了个圈。 胸前的铭牌表明了他的身份——b班,方煜。 觉得眼熟的杜从容皱了下眉。 她没记错的话,刚才在器材室门口看热闹,还和别人发生冲突的,似乎就是这个方煜? “真是不好意思。” 明明在道歉,方煜的语气却无端有几分可惜,“刚才真是……可怕,谁能想到我不小心手滑了呢?你们没受伤吧?” “方煜,你找死?”陆承光的怒火被成功地挑了起来。 “……” 这莫名熟悉的台词,让杜从容立马对上了原书中的剧情。 对有些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少爷小姐来说,穷就是原罪,除了原身,主角还被不少人视为眼中钉。在他们眼里,尹知希根本没有资格和他们平起平坐,所以他们明里暗里地排挤、欺凌。 对于他们的行为,校方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有不少学生的家长是给学校捐了钱的,甚至还成立了家委会,每个月都会定期来学校探访。真要说的话,原身也不过是这个‘群体’的其中之一而已。 因为看书看得一目十行,之后发生了什么,杜从容已经忘得差不多了。她只知道,如果主角真的被那个球砸到了,十有八九会毁容。 她毕业第一次带队的时候,学生里也有这样的,将开玩笑当作借口,仗着有点实力,就欺负相对弱小的学生。 之后虽然在她的管教下逐渐改好了,但杜从容深知如果放着不管,会酿成多么严重的后果。 眼下就是后果之一。 说着是贵族学院,但是这些人做的……和地痞流氓有什么区别? 杜从容脸色沉了下来,看也没看方煜,径直朝着陆承光走去。 “把球给我。” 陆承光正打算教训方煜一顿,被杜从容打断,本来想问她干什么,但是看到她的表情,莫名怂了一下,等他反应过来,已经乖乖将球递给了对方。 他的脸一瞬间涨得通红,懊恼于自己竟然乖乖听了杜从容的话,确认周围没有人注意到自己,这才松了口气。 对于杜从容奇怪的行为,方煜也没看懂。他皱着眉,看着杜从容将球高高地抛起,击球,然后—— 精准地把球朝他砸了过去。 多亏了方煜,陆承光也再一次看到了那个让他好奇的球。 果然,杜从容刚才就是在放水! 陆承光恼火的要死,正要走过去,抓住杜从容好好质问一番时,站在场地中央的方煜,面色苍白,竟是双腿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 原因无他——那个球几乎是擦着方煜的□□三寸砸过去的,如果杜从容的准头不够,结局会变成什么样,想也不用想。 陆承光顿时僵住了,某个不可描述的地方也隐隐有些发凉。 周围也是一片倒吸气的声音。他们都没想到杜从容会做出这么一番举动。 万众瞩目中,杜从容慢慢走向方煜。 手脚并用从地上爬起来的方煜,看杜从容朝自己走来,分明他比杜从容高,比杜从容壮,只在对方走到自己面前时,方煜还是怵的往后退了一步。 他挺直脊背,强撑着不让自己露怯,色厉内荏的面孔,带几分凶狠和戾气:“你想干什么?” 视线在他脸上停留半秒,杜从容 嗤笑出声:“手滑。” 她这句话刚好对上了方煜之前说的那番话,听出对方是在嘲讽自己,方煜放在身侧的手,蓦地收紧迸出青筋,和杜从容对视着,却硬是一句话不敢说。 杜从容懒得跟他大眼瞪小眼,转身就走。 方煜在她背后大叫:“你给我站住!这事还没完!” 有人上前一步拉住他,压低声音:“方哥,邬启朔不是说稍微找下麻烦就够了吗,不要闹得太大。” 一听这个名字,方煜果然迟疑了,咬了下牙,忿忿地转身。 杜从容听到这句话了,停顿了一下脚步,继续向前走去。 她对‘邬启朔’这个名字有点印象。 玛丽苏文学中,主角有护花使者,自然也有一个处处作对的死对头。 这本书中,邬启朔就是这个死对头。 *** 不远处,尹知希将发生的一切收入眼底。 不得不说,方煜确实是个没脑子的,如果他能学会稍微收敛一下那扑面而来的恶意,他也就不会过早注意到那个球,说不定也就能如他所愿的被球砸中……才怪。 就算陆承光没挡下来,他也能及时避开,顺带着还能算计一下邬启朔。 可没想到杜从容居然帮他挡了下来,甚至还为他出头,老实说,这确实超出了他的预料。 就算是装的,也没必要装到这个程度吧? 同样目睹了全过程的陆承光,心情也有些复杂。 因为杜从容从开学就对他死缠烂打,还排挤欺凌尹知希,他一直习惯用最大的恶意来揣度她。 可是,无论是杜从容刚才出手的干脆利落,还是和方煜面对面对峙时都不落下风的游刃有余,都实在是…… 太帅了。 杜从容原来有这样的实力吗? 尽管很不想承认,但陆承光是真的被惊艳到了,可当余光瞥见尹知希时,又一个激灵清醒过来,立马欲盖弥彰地冷下脸,冷哼一声:“哼,装的还真像,要不是早知道她什么德行,说不定真会被她骗过去。” 第5章 是不是装的一眼便知——事情就发生在一瞬间,如果杜从容是装的,根本不可能有那么快的反应速度,只能说明刚才一系列动作完全是她的本能反应。 “不要这么说,如果不是她,估计我现在就在医务室了。”尹知希的目光追随着omega的身影,认真道,“我欠她一个人情。” 虽然他不是很想欠这个人情就是了。 明明从第一天开始便对他百般刁难,现在这番阴奉阳违的举动,倒是让他搞不懂了。 是真的变了,还是说……别有所图呢? 心里有了计较,尹知希眯起了眼睛,向来总是笑意迎人的omega眼中第一次没有了笑意。 第4章 第4章……这是什么新型的中二病…… “叮铃铃——” 上课的铃声在走廊回响。 踩着铃声,杜从容沿着空无一人的走廊向医务室走去。 圣恩西诺的医务室,是国际医疗巨头“恒瑞医疗”以慈善的名义捐赠的一栋五层的大楼,配备有国内顶尖的医疗设施和医护人员,能够最大程度地保障圣恩西诺学生的身体健康。 说是医务室已经不太合适了,更像是小型的医院。每一层都有不同的诊室,一般不是很严重的皮外伤,都会去一楼就诊。 本来也只是一点小伤,杜从容都没打算跑这么一趟。奈何尹知希捧着她的手臂,满脸心疼,说什么都要她去医务室,还主动提出帮她跟老师请下节课的假。 杜从容都当社畜好几年了,现在让她重返课堂,其实也挺不习惯的,尹知希的提议给了她正大光明翘课的理由,想到这里,她果断同意了。 进门左拐第一间就是会诊室,门半掩了条缝。 出于礼貌,杜从容敲了敲门:“老师,我受伤了,需要处理一下伤口。” 里面传来一道温柔的男声:“你进来吧。” 杜从容应了声,进去之后随便找了张椅子坐下,这所大得离谱的学校不仅厕所宽敞豪华,医务室的占地面积也颇为可观,足足有三四间教室那么大。 室内中央竖着一扇白色的隔断帘,薄薄的隔断布料上,隐约映出一道人影。 过了一会儿,帘子被拉开,一个身材颀长的年轻男性走了出来。 他穿着一件白大褂,领口扣子严谨地扣到最上面一颗,只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颈。 对方刚才应该是在洗手,白炽灯清冷的光线下,透明的水珠顺着他的手指往下滑落,那手指长且白,转过来的时候,还能从手背那里看到黛色的青筋浅浅浮现。 杜从容不是手控,也觉得赏心悦目。 抽了张消毒面巾将手擦干,男人伸手扶了一下鼻梁上的银丝眼镜,视线穿过镜片落在杜从容身上:“是哪里受伤了?” 他大概是天生笑唇,脸上也带着平易近人的笑意,但是不知为何,和他对视的瞬间,杜从容心里有种毛毛的感觉。 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压下皱眉冲动的杜从容,呼出一口气,回答:“刚刚打球砸到了手臂,好像有一点淤青。” “打球?” 伴随着一声叹息,杜从容感觉一道好闻的香风靠近了自己。酷似烟草的木质气息,给人一种清冷而又淡漠的感觉。 这熟悉至极的味道,令杜从容一下子起了鸡皮疙瘩。顷刻间过去的记忆复苏,她花了好大的力气,才克制住自己一个直拳砸到他脸上的冲动。 心里那种发毛的感觉也在这时找到了原因。 杜从容有个兼职教练的同事,跟她开团课,带初学的未成年不一样,对方只做一对一的私教,授课对象都是一些商务精英人士。 也是这个原因,对方白天不怎么在训练中心,傍晚下了班才会出现,而且总是穿得人模狗样,不是西装革履,就是衬衫风衣,喷的香水是万年不变的tf的灰色香根草。 按理说跟这种人共事应该算是种享受,但对杜从容来说却有种说不出的痛苦——对方尤其喜欢骚扰她,好几次她被烦的狠了,忍无可忍地回头,涌入鼻腔的就是他身上的香水味。最要命的是,她还打不过对方。 久而久之,杜从容都有点心理阴影了。 而面前的男人,不仅身上的香味和那人很像,气质更像。 但她也清楚,他们两个人毫无关系,便只得忍耐下心中那种不适感。 “你是哪个班的?” “高一d班。” 杜从容的手臂被抬起,校医看了一下,温声道:“淤青的面积不大,冰敷十分钟应该就可以了。” 就十分钟? 本来想着可以翘掉一整节课的杜从容顿时垮下脸来,脸色的变化之迅速,硬是把校医逗乐了。 他也是从学生时代过来的,怎么可能不明白对方的小心思? 他沉吟了一会儿,试探着开口:“其实也是有一点严重的,毕竟你是omega,冰敷完最好还是多观察一会儿,不然有可能会肿。” 他顿了顿,平滑的镜片后,一双黑眸似笑非笑,“——你应该不着急上课吧?” “着急是着急,毕竟我最喜欢学习了。”杜从容也很懂,流程嘛还是得走一下的,“但是我觉得你说得对,还是多观察一会儿比较好。” 校医笑了起来:“既然如此,你就在这里好好休息吧。” “我一定遵循医嘱!” 这医嘱一遵循,就遵循到了放学。 圣恩西诺学院校风自由,寄宿也是主张学生自愿,每个学生入学时都会分配到一间双人公寓,至于住不住则全凭学生心情,如果选择留宿,需要提前发消息告知公寓配备的专属管家,管家会准备好必需的生活用品。 因为原身娇生惯养,刚转学难以适应寄宿生活,这几天都是家里司机来接的。 回教室收拾了东西,杜从容便往校门走去。 门口泊着不少辆车,有些是圣恩西诺的学生自己开过来的,有些是家里派来接的。都是百万级的豪车,衬得这富丽堂皇的学校门口,有如露天车展。 这些豪车在杜从容眼里,倒算不了什么,前世她就在这种环境中长大,早些年叛逆的时候她也喜欢这些华而不实的豪车,家里的车库也差不多被停满了。 准备绕过去的时候,余光瞥见了一辆疾驰而去的跑车。 一辆红色的 法拉利sf90。 摇下的车窗里,露出陆承光那张冷峻的侧脸轮廓,和他鲜艳的有些张扬的红发。 这车,杜从容不稀奇,稀奇的是上面挂的连号的牌照。也就是前世她家里那种麻烦的背景,才用这种高调的车牌。 心里有了猜测的杜从容,收回了视线,穿过车流,杜家司机看到了她,为她拉开后座车门。 等她坐进去,才恭敬道:“小姐,今天不用等许少爷了,他请假回老家了,明天才回来。” 许少爷? 陡然听到陌生的称呼,杜从容还愣了一下。 她不记得有许少爷这么一号人物,倒是记得女配身边有一个跟班,莫非这个许少爷便是…… 现在也不能确定,她没怎么在意,想着等下次见到再确认一下。 回到家里,住家阿姨已经做好了晚饭。顺着原身的记忆来到餐桌面前,看着满满一桌子她爱吃的菜,杜从容还挺惊讶,没想到原身的口味竟跟她一模一样。 不仅如此,原身父母工作十分忙碌,经常很晚才回家,有的时候干脆就不回家了。这一点也和杜从容前世的父母对上了,顿时让她生出了一丝融入感。 因为没有课后作业,一个人吃完了晚饭,杜从容靠在沙发上摆弄着手机,想起来白天听到的abo的英语字母,就顺手搜了一下。 谁曾想,这不搜不要紧,一搜,简直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什么叫‘alpha处于权利顶端,无论男女都有阳/具’?什么叫‘omega会周期性陷入结合热的发/情状态,不受控制散发信息素,让alpha发狂而产生交/合,且生育率较高’? 杜从容看得目瞪口呆,短短十分钟,她花了二十多年建立起来的世界观被从里到外轰了个粉碎。 她理了半天,才稍微理清了一点思绪,就是说身为主角的尹知希,不是她以为的女生,而是所谓的男性omega? 所以这本书根本不是她以为的玛丽苏言情,而是合法男男的恋爱故事? “……” 不理解,但尊重。 把手机关上的杜从容,在原地呆了半晌,用力揉了把脸,逃避现实的去洗澡了。 在浴室里脱完了衣服,透过镜子,她突然注意到自己脖子后面有什么东西。 伸手摸向后脖颈,那里贴着一块比创口贴大一点的,医用敷贴样的东西。她撕了下来,发现敷贴下面没有任何血迹,皮肤一片光滑,连个伤口也没有。 ……这是什么新型的中二病潮流吗? 杜从容嘴角抽了抽,没多想,随手将敷贴扔进了垃圾桶。 *** 第6章 杜从容在床上辗转反侧。 怎么睡不着呢? 平常她作息规律得很,晚上十一点准时入睡,早上八点起来晨练。虽说穿越了,但今天折腾了一天,照理说也该困了。现在看时间,都快一点了,她还精神得很。 总感觉,有什么事没做。 是什么事来着? 杜从容睁开眼睛,霍一下从床上坐起来——她每天睡前都会做15组的自由沙包的! 今天没有做!好不爽! 原身是金贵的大小姐,家里自然不可能有沙包,杜从容打开购物软件,火速下单了沙包,以及拳击手套、绷带、哑铃等一系列必不可少的器材。 做完了这一切,她才心满意足地睡去。 第5章 第5章“陪你。” 因为是第一次穿越,杜从容一晚上没怎么睡好,第二天很早就醒了。 在家里也没事干,她就提前去了圣恩西诺,正好可以逛逛学校,没想到逛到一半,在湖边的草坪上遇见一只晒太阳的橘猫。 毛绒绒的猫咪四肢朝天,露着白肚皮,舒服的旁若无人。 不像其他大学里的野猫,圣恩西诺的猫有专门的老师在照顾喂养,吃的猫粮猫罐头都是最好的,每三个月会去宠物医院进行一次全方位的体检,校方还出资建了一个给猫狗住的玻璃房,冬夏的时候二十四小时开着恒温空调。 在这种贵宾级别的待遇下,圣恩西诺的每只猫都圆滚滚的,体型都朝着半挂发展。 杜从容出门前,随手从桌上顺了个煮鸡蛋,放在口袋里捂手,现在正好给小猫加餐了。 她剥掉蛋壳,掰开蛋白,将里面的蛋黄揉碎了兜在掌心,凑到小猫嘴边。小猫闻了闻,然后小口小口地舔舐了起来。 杜从容趁机用另一只手摸小猫的下巴和尾巴根,在她这个奴才贴心的伺候下,小猫眯起了眼睛,喉咙里开始发出呼噜声。 杜从容之所以这么熟练,是因为她前世也养过猫,当时是跟某一任富二代男朋友一起养的,后来分手后男友搬走了,三番五次的过来偷猫,杜从容找回来过几次,没过几天又被对方偷走了。 本来有些气不过,但是后来听说,前男友为了照顾猫请了三个阿姨,此等猫奴行为让她不得不甘拜下风,最后还是妥协了,只能跟对方约定,每半个月过来看一次猫。 吃完了蛋黄的猫咪打了个哈欠,弓背伸了个懒腰,跳上了一块石头。杜从容也跟着过去了。 拎着一小袋鸭胸冻干的青年,从小路尽头走过来时,正看到杜从容蹲在石头边,在摸小猫的脑袋。他愣了一下。 以往这个时间只有他会来,没想到今天会有别人在,还是新转来不久的同班同学。想到听说的有关对方的负面传闻,青年犹豫了片刻,转身离开了。 欢快地撸着猫的杜从容,听到脚步声,回头看了一眼,只看到一个已经走远的背影。 有点眼熟。貌似是她的同班同学。 好像是叫……宣听云? *** 好不容易能撸到猫,杜从容这一次连本带利撸了个爽。 等她想起来看时间的时候,她已经快要迟到了。 紧赶慢赶跑向教学楼,前脚即将踏进大门之际,一个手臂上戴着蓝色袖章的同学拦住了她:“同学,你迟到了——” 话还没有说完,那人突然认出眼前人的身份,说话声音一下子弱了不少,“你、你叫什么名字?登记下姓名,不然不许进。” 和其他学校不同,圣恩西诺学院的管理方由三个部门组成:董事会、学生会、风纪委员会。 给予学生高度自由的学校,也给予了学生高度的自治权力,除了如年级考试、校庆等学校重大事项的规划与组织,其他事情都是全权由学生会来管理,而风纪委员会则负责监督学生会和学生,日常值班也是他们的工作之一。 身为前世的优秀‘坏学生’代表,杜从容面不改色,理直气壮地扯谎:“不好意思,我是来这个学校找人的,既然同学在查迟到的问题,那我等下午放学再来。” 风纪委员:“……” 不是,这是什么操作? 担心多说两句会被杜从容盯上,她委屈地说了句好,就要在登记册上画个勾。 “好巧,这不是昨天的那位同学吗?”熟悉的声音,从二人身后传来。 杜从容转身的动作一顿。 不会这么巧吧…… 她回过头,就看到昨天替她处理伤口的校医就站在门口,笑眯眯地望着自己。 今天他脱掉了白色的外袍,只穿着衬衫和黑色长裤,很简单的穿着,却显得他身材比例极佳。 见人盯着自己,沈时晏摘下眼镜,面容斯文之中,又有几分清贵气质。 风纪委见到他,就像是见到了救命稻草,话里都带上了哭腔:“沈老师,您来了!” “老师?”杜从容很没礼貌地上下打量他,“你不是校医吗?” 沈时晏笑容不变,不知为什么,杜从容从他眼底看出了一丝狡黠:“只是兼职而已,没人说过身为教师不能同时兼职校医吧?” “……”这话说得倒是没错。 对方一来,杜从容就知道自己没办法糊弄过去了。 她叹了口气,认命地接过风纪委手中的笔和登记册。 在她下笔之前,沈时晏先开口了。 他对风纪委温和解释:“不过昨天,这位同学的确受了伤,这点我可以保证。也许是因为这件事情才耽误了上学,这次就放过她吧,好吗?” “好……好的。”风纪委脸色微微涨红,没多犹豫就松了口。 原来是好人啊! 杜从容睁 大眼睛,因为前同事的原因而对他存在的偏见,立刻消失了大半,看他的眼神就像在看男版圣母玛利亚。 和她对视上的沈时晏顿了一下,然后笑眯眯地冲她眨了一下眼睛。 *** 也是上辈子学生时期从没被老师优待过,杜从容走到教室的时候,都还有些飘飘然。 “报告,我迟到了。” 听到她打报告的声音,讲台上的老师停了下来,十分好说话地笑了笑:“还没正式上课,既然来了就快坐下吧。” 跟别的学校,学生犯错了老师训斥不同,能进入这所学校的学生,想开除老师都是一句话的事,别说迟到了,就是旷课,也没有老师敢多说一句。 瞥了一眼身旁坐下的杜从容,乐瑜就收回了目光,对她为什么迟到漠不关心。 杜从容倒是无所谓,她也没想着一起打个球就能转变自己的风评。只是现在班里她能说得上话的人实在少得可怜,而她正好想要打探一些消息。 杜从容死皮赖脸凑过去:“你猜我在校门口遇到了谁?” “……” 杜从容眨巴着眼睛。 乐瑜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她没说话,低头从便签上撕下一页,写了几句递过去。 ——我不关心你遇到了谁,有什么事情自己去ca上查。 ——另外,上课不要说话,会扣个人点数。 杜从容搜了下这个所谓的‘ca’,发现是一个app的名称,她手机里就下载了。 ca,是圣恩西诺学院建立的校园综合应用平台的简称,不仅有缴纳学费、论坛交流、聊天通讯、查看课表校历和活动通知等基础功能,还可以查看每次考试结束后自己的个人成绩和年级排名。 每个圣恩西诺学生都有专属的ca账号,在平台上公开发言时有匿名或实名两种选择。 合着就是高中版的今日校园。 快速把app翻了一遍的杜从容表示懂了。 她随手拉开好友列表看了眼,相比较她前世发个状态就有几百人点赞的社交账号,原身的好友数量实在少得可怜,不是班主任,就是公寓管家,唯一一个同龄人是陆承光,还是原身死皮赖脸说不会给他发消息打扰到他才加上的。 就,还挺凄惨的。 杜从容同情了原身一秒钟,点开ca搜索框,输入‘沈老师’三个字。 入目的是一长串告白贴。 真受欢迎啊。杜从容嘴角抽了抽,努力从帖子中寻找有用的信息。 沈时晏,alpha,25岁,单身,连续五年被评为最受欢迎的老师。 虽说是老师,但其实不负责授课,有人扒出来据说是空降董事会的领导,背景很不一般。 除此之外就是偷拍和大片大片的舔颜,偶尔也有几条骂他的帖子,不过很快就被刷下去了。 【沈老师今天值班耶,白衬衫好帅,我嘬嘬嘬嘬嘬嘬嘬嘬嘬嘬】 【好热啊……沈老师你给我喝了什么……】 【热水,想喝什么自己加。】 【只要能和沈老师在一起,住多大的别墅我都愿意啊呜呜呜呜呜】 【楼上请你册掉!什么意思啊你们这些小年青。得挠人处且挠人!】 【沈时晏就是个小心眼的狗东西,我不就没穿校服吗,他扣了我3个pp!真不知道你们喜欢他哪里!】 第7章 【扣了我?什么扣了我?沈老师扣了谁?谁又被沈老师扣了?!】 【沈老师扣扣我的】 杜从容:“……” 我知道你们,上学爱上老师,军训爱上教官,上班爱上领导,看病爱上医生,死后爱上入殓师。 杜从容平静地关上手机,决定从此以后没有什么必要的情况是不会打开ca的。 “报告。” 一个声音打断了老师的讲课,也拉回了杜从容注意力。 她抬起头,看到尹知希站在门口。 主角也迟到了?这么巧? 可是和对待杜从容不同,面对尹知希,老师把教案往讲台重重一放,冷笑出声:“都已经迟到了还喊报告干什么?扣10点个人点数,这节课你不用听了,去门口站着。” 嗯?这画风和刚才不太一样啊? 杜从容怔了一下,下意识看向其他同学,他们一个个都神情漠然,像是没有注意到老师的区别对待,或者说,在他们看来这才是理所当然的。 而学校里唯一一个会护着尹知希,替他出头的陆承光,很不巧,这节课直接翘掉了。 尹知希什么话也没有说,没有辩解没有怨言,竟是真的就在门外站着了。 “……唉。” 杜从容叹了一口气,从椅子上站起来。 讲台上的老师停下了讲课,周围同学也都莫名其妙地看着她,不明白她要干什么。 迎着所有人的视线,杜从容理了下衣领,径直走出教室,最终和尹知希站在一起。 见人走到自己身边,尹知希猛地一怔,饶是他足够聪明的大脑,都停摆了一瞬,难以对杜从容此刻的行为做出合理解读:“你怎么来了?” 杜从容耸了耸肩:“陪你。” 第6章 第6章“……原来贵族学院的非主…… 杜从容说完就低头玩手机了。 走廊的风把教室门吹上了,老师讲课的声音,因门板的阻隔,如蒙了层纱模糊不清。 尹知希眸光闪烁了一下,不知想了些什么,一片安静中,他忽然道:“杜同学,可以加个ca吗?” 杜从容愣了愣——倒不是不想给,只是……主角主动来要她这个恶毒女配的联系方式,怎么想都觉得有些诡异。 难道说她昨天的举动给尹知希留下好印象了? 也许是因为她久久没有说话,尹知希垂下眼睛,走廊顶灯的光,在他眼睑上留下了睫毛的扇形阴影。 他似是失落地低头:“如果为难就算了。” 杜从容头皮一麻,连忙把手机往前伸了伸,用ca自带的扫描功能,和尹知希交换了联系方式。 看着好友列表上多出来的一行,尹知希嘴唇弯了一下,眼底笑意也跟着真切了几分。他把手机收回口袋,想找个话题,却被杜从容抢先了。 “个人点数……是什么?” 小说中,原身是在高一开学一周后才临时转来的,所以错过了开学典礼之后的说明会。加上原身在入学后,火速得罪了像陆承光这样的校园风云人物,脑子正常点的学生都知道避着走,基本也没交到什么朋友,使得她这个‘后来者’到现在都不了解很多事情。 尹知希倒是没多问,温声解释起来:“个人点数是圣恩西诺用于衡量学生综合能力的数值,你可以理解为一个可以积累的学分。至于点数,要在你的ca后台查看。” “每人入学当天都会得到100个基础点数,在学校里的表现会影响到点数增减,比如上课交头接耳、迟到、考试不合格会扣掉点数,考试成绩优秀、积极参加社团活动会增加点数。” “因为有些和恩诺合作的名校会把个人点数纳入录取参考,期末评优也和点数挂钩,所以大部分学生都很重视。” 杜从容本来听得挺认真的,听到最后一句,突然觉得有什么不对——既然个人点数很重要,那尹知希为什么还会迟到?他的点数已经多到不用在意了吗? 尹知希不知道她心中所想,继续道:“除了个人点数,还有班级点数。班级点数是个人点数之和,一般会在每个大型活动结束后统计一次,用来班级评比的。” 杜从容听完,打开了ca后台。 个人点数那一列,鲜红的数字【80】十分醒目。 比她想象中要好。杜从容松了口气。以原身的不安分程度,要不是有家世作为倚仗,估计点数早扣光了。 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吧。 这么苦中作乐地想着,她把手机揣回口袋,闭上眼睛,一点困意生了上来。 事已至此,先睡觉吧。 *** 尹知希还在观察杜从容。 杜从容查看ca并没有回避他,因此他很轻松地看到了对方的个人点数。跟他预想的一样,低于基础点数。 这也就说明,入学后的这一段时间里,杜从容没有做任何增加点数的事。 哪怕从他口中得知点数规则后,也依然无动于衷。 可尹知希不明白。她前几天 还扬言要说要让他在这所学院毕不了业,听完自己的说明,不应该很在意他的点数吗?为什么现在表现得这么平静? 头一回,尹知希有些看不懂这个人的想法。 无意识靠近了些,鼻间随即涌入一缕甜香。一时间,他的身体僵住了。 “杜从容,你——”尹知希调整了一下呼吸,“你没贴抑制贴吗?” 杜从容本来都快睡着了,听到声音,恍惚睁眼,凑过来了点:“你说什么?” ——距离陡然拉近几分。 尹知希看向她的后颈,那里光滑一片,什么遮挡都没有。 他呼吸渐快,挂在脸上的笑意也快维持不住了。 教室门口总共就这么点地方,他们又几乎是肩碰着肩站在一起,就算是尹知希想躲,也无处可躲。 他后颈也贴着抑制贴,但只有尹知希自己清楚,那是omega专用的信息素抑制贴,对他一点作用都没有。 通常情况下,他都能很好地控制自己的信息素,就算用于挑衅或是引诱,也是主动释放。 而现在,他却受对方外泄的信息素影响,隐隐出现了失控的迹象。 原本的游刃有余不在,陡然升起一股烦躁。 尹知希翻了翻口袋,没有找到抑制贴。 这是当然的——毕竟他贴抑制贴纯粹就是装样子,备用的则是放在书包里,基本不会拿出来。 半晌没有得到回应,杜从容眯起了眼睛,眼看着又要睡过去。 “……” 真就一点都不设防吗? 忍不住在心底骂了一句,尹知希给陆承光发去消息,让他找人送一片抑制贴过来。 陆承光虽然还在外面,但回得很快:“好。” 过了几分钟,一个beta男生猫着腰鬼鬼祟祟从教室后门跑了出来,递给他几片没拆封的抑制贴,又鬼鬼祟祟地跑了回去。 尹知希:“……” 效率倒是挺高的。 随手回了句“谢谢”,他拆开一片抑制贴,稍微松了口气。 在他眼里,陆承光这家伙不仅蠢还自大,最重要的是事儿多。 但好在他做事还算靠谱,和其他人相比,也更好利用,是个非常好用的‘挡箭牌’,这也是他一直以来能够容忍对方的原因。 趁杜从容还在闭眼休息,尹知希抬起手,把抑制贴精准地贴在她的腺体上。 指腹不经意间擦过omega的后颈,触感温热而柔软,却叫尹知希像是被烫到似的,猛地缩回了手。 杜从容朦胧间感觉到有人触碰,从喉间“嗯?”了一声。 “没事。” 回过神来的尹知希,脸色不算好看,压低了声音,“你继续睡吧。” *** 杜从容没能睡多久。 他们的班主任路过看到她,想起她还没填新生入学登记表,把她叫去办公室填写。 杜从容走后没多久,走廊上来了位不速之客。 “真巧啊尹知希,几天不见,感觉你更招人厌了。” 低头看手机的尹知希顿了一下,眼皮往上抬了一点。 亲昵打招呼的alpha,笑嘻嘻地立在他前面。 他长得很漂亮,可能和母亲是知名奢侈品牌的创办人有关吧,他的打扮也怪新潮的,两边的头发各挑了几绺出来,编成了小辫子,若隐若现地藏在黑发里,露出的左耳耳廓上,打了一排高调张扬的钉子,骨钉、耳桥,什么都有。 ——邬启朔。 逃课要扣20点个人点数,不过在这个人眼里,就算是100点也算不了什么。 “真是贵人多忘事,我们明明前天刚在食堂见过面。” 尹知希牵起笑,语气还是温温柔柔的,一点没有攻击性,“你走路的时候不小心撞到我了,害得我打的饭菜全都泼到你衣服上了,你忘了吗?” 提起那天的事,邬启朔唇角的笑意倏地消失,脸色肉眼可见地阴沉下来。 那天明明是尹知希自己故意撞上来的,只是因为角度原因,落在其他人眼里,都以为是他撞的。 第8章 最要命的是,这个家伙打的饭菜还全都是重油重盐的荤菜,不仅让他不得不顶着一身的油腻脏污离开,还把陆承光那个傻逼招来了,对他疯狗似的好一顿吠。 只要稍微一回想那天的丢脸和狼狈,邬启朔就恨不得弄死他。 “你果然是个贱人。” “这次方煜没把你那张脸砸扁,下次你就没这么好运了。” 听着他一字一句吐出威胁,尹知希从喉咙里发出轻笑,没有接话。 他说:“你来就是想通知我这个?” “当然不是,我没那么无聊。” 邬启朔深棕色的眼睛和尹知希对视着,话里有话地说,“我只是在想,你也怪有本事的,连原本讨厌你讨厌得要死的人都能‘驯服’,转过来帮你,真是让我刮目相看。” 原来是为了杜从容来的。 尹知希回答得滴水不漏:“我不懂你什么意思,之前我就说了杜同学对我有些误会,现在误会解开了,她能不计前嫌帮我,我很开心。” “不用跟我说这些,我不在乎。我只是想让你帮忙转达一下。”邬启朔本就长相优越,此刻扬着下颔,那股与生俱来倨傲张狂的劲儿,怎么也压制不住,“既然想站在我对面,就做好付出代价的准备。” 说完,他也不在乎尹知希的反应,跟来的时候一样,大摇大摆地走了。 尹知希看着他离开,脸上的笑意一点点褪去,到最后一片漠然。 他跟邬启朔的梁子,是在开学第一天结下的。 理由也很可笑,他快迟到了,自行车骑得快了点,没注意前面突然停车,把邬启朔那辆刚提的阿斯顿马丁追尾了。因为阿斯顿马丁是违规停车,邬启朔全责。 本来嘛,给点钱私了,这事也就过去了,但新车被撞,还是被辆破的快散架的自行车撞的邬启朔气得要死,说什么也不肯接受,在那里指着交警破口大骂,放话要让他失业的时候,眼看着时间快来不及,尹知希就直接走了。 后来在学校遇到,邬启朔就一直咬着他不放。 尹知希反正不知道他生哪门子气,真要论起来,他才更应该生气好吧。邬启朔那台车只车尾被剐蹭掉一点漆,他那辆二手的自行车可是当场就报废了,天知道他在这片富人区,为了找辆又破又能骑的便宜二手车,有多费工夫吗。 *** 交了问卷从办公室出来的杜从容,与迎面走过来的青年擦肩而过。她只感觉眼前一闪,回头看过去的时候,对方已经消失在走廊的拐角。 “打这么多钉子。”她吐槽了一句。 刚才和那人擦肩而过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隐隐的,她好像闻到了一种淡淡的香味。 难道是香水? “……原来贵族学院的非主流也这么讲究。” 第7章 第7章她分明知道,自己对芒果过…… 终于捱到下课。 尹知希还有别的事,跟她打了个招呼就走了,回到教室的杜从容,见周围同学都在聊天嬉闹,有些无聊地打了个哈欠。 用手支着脖颈,指尖蹭到的有些粗糙的质感,令她倏地一顿——不是,她昨天不是已经撕掉了吗? 她记忆错乱了? 杜从容有些纳闷,但想着可能是什么原书世界的不可抗力,便放下了手,没再去管它。 很快,上课铃声响了,杜从容想了想,从课桌里拿出下节课的书本,摆在桌子上。 她在学习方面,实在没什么天赋,这一点原身倒是跟她挺一致的——翻开的书页,洁白如新,连个名字都懒得写。 杜从容做散打教练做了几年,教师嘛,除了几个偶尔闲聊几句的同事,打最多交道的,还是那些比自己年龄小一轮,乳臭未干的学生。 只打交道容易,让她和他们坐在一起上课,这就有点痛苦了。 她枯坐着等下课,几次闭上眼睛差点睡过去,都忍住了。 好在这贵族学院,上课晚,下课早,没几个小时,一天的课就结束了。班上有人商量着待会儿去哪里玩,杜从容看到背着包准备离开的乐瑜,叫住了她。 “刚才,谢谢你回答我的问题。” 杜从容知道,乐瑜因为原身干的蠢事,并不是很喜欢自己。在这种情况下,乐瑜也依然以德报怨帮助了她,就这一点,杜从 容就认为她是个值得深交的人。 她的道谢,实在出乎乐瑜的意料。以至于她怔了几秒才反应过来。 “不用谢。”背过身去的乐瑜,并没有就这样离开,反而在沉默了好一会儿后,突然地抛出一句,“在这所学校,如果要感谢人,最好的办法是转让点数。” 杜从容马上了然,掏出手机要转点数。但和银行卡转账不同,点数转让是需要双方同时在手机上确认才能成功的,已经输入转让金额的杜从容,抬起头,却见乐瑜已经头也不回地出了教室。 *** 今天是周五,回家的学生不少,校门口人头攒动,替自家少爷小姐拎书包搬行李的司机和保镖比学生还多。 人群流动不息,也因此,校门口穿着校服静立不动的青年,就显得十分格格不入。 还在研究ca的杜从容看了一眼就低下头去,正要从他身边经过,那青年却忽然靠近几步,轻轻摘走了她肩膀上的书包。 杜从容肩膀一轻,她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膝盖已经下意识抬起,准备使出一记鞭腿把人撂倒在地时,猛然意识到对方不是那群皮糙肉厚的小崽子,硬生生刹停了进行到一半的动作。 一把把书包拽了回来,杜从容瞪过去:“你干什么?” 抢她书包的青年,长着一张清俊干净的面孔,微微下垂的黑色眼睛倒映出杜从容的脸。 他身高不差,身材却有些过于单薄,扣子规整扣至锁骨最上方的阔版西装校服,更凸显出这种单薄的特质。 怎么看,都是个温顺的好学生。 见他沉默着不说话,杜从容脑内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个可能:“你是许……” 完全不知道对方的名字,只记得司机昨天说过“许少爷”请了假。杜从容截住话头,正愁着怎么开口的时候,突然瞄到了他胸前的铭牌——许星沂。 顿时,她松了一口气:“许星沂,你回来了?” 青年“嗯”了一声,也不跟她对视,就这么眼睛向下的看着她的书包,好像能看出朵花儿来似的。 今天的夕阳格外的美,余晖落在许星沂身上,他那不知是营养不良还是怎么,黑的不够纯粹的睫毛和头发,都染上了一层微妙的红绯。 本该满是青年气的长相,因那片绯色,和他眉眼间弥漫的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阴郁气息,也被全然掩盖了下去。 杜从容眉峰抽动了下。 文中明明说许星沂是贴心小跟班,女配一抬手就知道她要做什么,可她左看右看,也没觉得眼前这根木头和贴心有哪里沾边儿。 杜从容看不见的角度,温顺低垂头颅的许星沂,眼中流露出了一些烦躁的情绪。 明明以前都直接把书包照他脸上扔的,现在又想干什么? 心中阴暗的情绪蔓延,他面上却乖乖说道:“大小姐,您之前说过让我帮您拿书包的,还特意叮嘱过我无论如何都不能忘记。” “……” 很好,又是原身的锅。 突然改口怕是会引起怀疑,杜从容想了想,还是把书包递给了他。 *** 他们坐车回了杜家,在回去的路上,杜从容想起了部分关于许星沂的剧情。 和这本小说狗血的基调一样,许星沂的身世也格外狗血——许星沂的父亲是杜家的司机,在杜家兢兢业业干了很多年,他的母亲是家庭主妇,一家三口生活温馨美满。 事情的转折发生在许星沂十四岁那年,杜家的仇家在车上做了手脚,而许家因为要回家探亲,许星沂的父亲临时借了老板的车,令这场飞来横祸阴差阳错地转移到了这个家庭身上,许星沂因为被父母护在怀里,只受了轻伤,然而他的父母却因抢救不及时死亡。 念在许父为杜家的付出,许家又替他们挡了灾,杜家将许星沂接了过来,做了杜从容的玩伴。 ——当然,这只是好听的称呼。 被娇惯的目中无人的杜大小姐,需要的不是玩伴,而是指哪打哪的奴仆,受杜家养育之恩的许星沂,根本没有拒绝的权力,满足杜从容一切愿望就是他在杜家唯一的存在价值。否则,杜家想捏死他,比捏死一只蚂蚁还简单。 上学以后,这种情况更是变本加厉,杜大小姐尤其热衷玩校园欺凌的戏码,可有些事不配她自降身份去做,于是许星沂便成了她最称手的工具人,既可以达成目的,又不用弄脏自己的手,一举两得。 这次原身转学,许星沂也跟着一块转了过去,不过,两人这次没有被分到一个班级。 杜从容瞥了身旁低眉顺眼的青年一眼。 第9章 ……怎么看,怎么像枚定时炸弹,也就原身心大,敢把自己反复伤害过的人继续留在身边。 *** 到家的时候,做饭阿姨已经把菜端上了桌,还有两个家政在楼上楼下打扫卫生。 前世家里也请了好几个阿姨的杜从容对他们见怪不怪,自然地坐到餐桌主桌的位置。她以为许星沂会跟她一起吃,只她吃完一碗饭,连汤都快喝完半碗了,都没等到对方。 杜从容觉得不太对劲,放下碗筷走进厨房。 只见许星沂背对着厨房门,站在洗碗池边上,手里捧着一碗盛好的饭菜,低着头,一个人默默地吃。 ……在杜家外姓不准上桌吃饭是吧,什么地狱笑话。 杜从容心情极其复杂——这已经不是奴仆不奴仆的问题了,这根本没把许星沂当人看啊! 察觉到她的目光的许星沂回头看了一眼,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杜从容忍不住开口:“你坐下吃吧。” 许星沂摇了摇头,语气平淡:“我已经习惯站着吃了。”说完继续低头吃饭。 杜从容差点就忍不住像对待她的学生一样,直接拎着后衣领把人提溜过去了。 但态度太强硬可能会起反效果,她憋了半天,憋出一句:“你站那……站那,就喝不了汤了啊。” “阿姨今天炖的香菇鸽子汤挺好喝的,你也去尝尝吧。” 不是,她在说什么玩意儿? 兀自在那懊恼的杜从容,没发现许星沂一下子变得有些古怪的脸色,她还想说点什么找补,许星沂已经把碗筷放进水池里,轻声说了句“我已经吃饱了”,就从她身边走了过去。 *** 一顿饭吃的很不是滋味,杜从容坐在床上,一脸菜色地捂着胃部,感觉自己好像积食了。 昨天网购的沙包已经送到了,上门安装的人按照她的要求吊在书房中央。照理说吃完饭是不能剧烈运动的,但杜从容现在烦得很,急需一个端口发泄胸中那股郁气,也不管这些有的没的,缠了保护手腕和关节的绷带就进了书房。 “嘭!嘭!嘭!” 接连三声拳风,沉重的沙袋随着她快速送出的拳头前后摇晃起来。 “叩叩——” 也是打得太投入,杜从容连敲门声都没听到,门外的人耐心地连敲了好几下,因为这具年轻的身体难以承受高负荷运动,准备停下来歇息几分钟的杜从容才听到声音,甩了甩和沙袋剧烈碰撞的发烫的手掌,过去开了门。 许星沂站在书房门口,手中的托盘上,放着一杯西瓜汁和一杯芒果汁。 “明姨榨的果汁,让我过来送给你。” 明姨就是做饭阿姨,早晨出门前对方才和杜从容说过话,所以她记得。 杜从容细微地皱了一下眉——职业的关系,让她的饮食习惯一向很健康,对这种高糖的食物也敬谢不敏。 因为杜从容迟迟不动,许星沂也举着托盘,耐心等待。在这等待的几分钟里,许星沂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此刻的杜从容,跟平常有点不太一样。 她刚才好像是在运动,穿着吸汗的无袖背心,扶着门框的手上,缠绕的绷带有点松了,欲垮不垮地圈着纤细的五指。白皙的脸庞,因为出汗泛着一种红润的潮意。她拿手指把已经被她汗浸湿的发带勾掉,束成高马尾的长发就散了下来。 离得太近的许星沂,都能感受到杜从容身上蓬勃往外冒着的热气,她眼睛也比平常更明亮,更有神。 也是第一次见杜从容这幅模样,他竟微微晃神了几秒。 想了半天也没想到拒绝借口,杜从容还是伸手,拿了离她更近的西瓜汁:“我要这个 就好,你喝另一杯吧。” “不,不了。” 不知道哪句话踩了雷,许星沂双眼蓦地睁大,身体竟微微颤抖起来,“我不渴的。” 不是,原身之前到底是怎么对待他的啊! 杜从容一口气哽在喉咙,越想越觉得自己真是接手了一个烂摊子。 毕竟不是重要的角色,书中只提到过女配骄纵任性,对跟班颐指气使,更具体的信息就只是一笔带过。 从和许星沂见面到现在,他们两个说过的话屈指可数,但在杜从容心中,他已经是一个被原身摧残得不成样子的可怜虫了。 放任不管肯定是不行的,她还没让别人给她当狗的爱好,只能一步一步来了。 “我只喝得下一杯。”杜从容反正把话撂在这了,其他的许星沂自己看着办,“另一杯是给你的,喝了还是倒了,想怎么处理都随你。” 看着许星沂一瞬间显露的错愕情绪,杜从容拿着自己的西瓜汁,转身进了房间。 她并没有注意到,在她进门的一刹那,许星沂眼中那看似真实的惊愕,转而被一片冰冷所取代。 之前有一次,杜从容因为任性要求得不到满足,迁怒于他,逼他吃下一整个芒果,害他呼吸困难,出了一身的疹子,险些进重症监护室。 她分明知道,自己对芒果过敏,却还是说了这种话。 转入这所学校后,许星沂已经尽可能对人体贴,哪能想到,他不过是请假了一天,对方就性情大变,成了这幅陌生的样子。 “……” 所以。许星沂拧起眉头。昨天在学校到底发生了什么? 第8章 第8章刚才尹知希那个模样,明显…… 随着细微的声响,白色的真丝窗帘被拉了起来。 从露台倾泻而进的阳光,照亮了铺就着浅咖色实木地板的办公室。 压着cc-tapis手工羊毛地毯的深灰色的岩板桌旁,摆着张米白色的帆船沙发,沙发的正对面就是一架装饰作用的三角钢琴。 一眼看过去,低调又奢华。 安静的环境中,只有沙沙的翻页声,和钢笔在纸上摩擦的声音。 这时,一道开门声突兀地打破了室内的寂静。 门都不敲直接走进来的人,仿佛对这里极为熟悉,把脱下来的校服外套朝桌子上一扔,就自顾自地在沙发上坐下。 一旁的助理只当没有看见,默不作声地整理着文件。 坐在办公桌后的alpha抬头看了一眼,一边翻看文件,一边漫不经心道:“真难得,你今天竟然有时间过来。” 坐在沙发上的人,翘腿换了个姿势,一道光线正好落在他面孔上,他抬手遮了遮,手腕上黑绳的转运珠在光下一闪而过——正是尹知希。 他说:“虽说是学生会长,但是你管的未免也太多了。” alpha叹了口气:“怎么说我们也算‘情侣’,关心一下不是很正常吗?” 一阵风挑开了窗帘,探进更多的阳光,将将照亮他那具有极强特征,只看一眼就能烙印进人记忆里的五官。 很斯文的一张脸。 眼是丹凤眼,眼尾狭长,眼皮单薄,因没照进光而漆黑的瞳色,显得深沉且难以捉摸,左眼眼角下的一颗小痣却为他的面容增添几分姝色。 走欧式学院风的圣恩西诺校服,穿在他身上,有股难言的贵气,如同从中世纪的油画走出来般。 难怪学校里有那么多omega喜欢他。 可惜了,现在在他面前的是尹知希,而他们不仅性别相同,就连这个所谓的‘情侣’也是假扮的。 见对方懒得搭理自己,江维翊换了个话题:“那些人最近没找你麻烦?” 尹知希知道他口中的‘那些人’指的是谁。 因为窗外阳光正好,办公桌毗邻落地窗的江维翊没开灯,这让坐在沙发上微微侧头的青年,本来在阳光下,显得漂亮柔秀的眉眼,又在笼下的阴影中显出些阴鸷来:“他们最宝贝的alpha儿子最近跟人‘飙车’摔断了腿,哪还有时间关心我?” “飙车?哦——飙车。”江维翊语调几度变幻,“借口倒是找的不错。” “你人不怎么样,手下人办事倒是挺利落的,那个老东西快把监控翻烂了,也没找到什么像样的线索。” “以为是自己仇家干的,气得冠心病复发了,到了现在还半死不活地躺在医院里。”尹知希说着,自己都忍不住笑了起来。他的父母过世后,那些所谓的亲戚便当他也死了,对留下的遗产虎视眈眈。所以他拜托江维翊帮忙,想着给对方找些‘小麻烦’,才有了这次的事情。 “还真是家门不幸。”听江维翊语气,仿佛还怪为他们惋惜似的,只他噙着笑的唇角,又显出不是这样。 尹知希来这里,并不单纯是为了和对方分享这件好事,除此之外,还有其他的目的。 他拿出手机,摆弄了下,江维翊放在一旁的手机就传来一阵震动。 江维翊拿起手机,看了眼他转过来的个人点数后面那一串零,略有些诧异地轻挑眉梢:“一万二——我倒是小看他了,也许不应该这么早让他退学的,不然还能拿到更多的点数。” “这还没算他转出去的五万。”尹知希说,“可惜那五万是拿不回来了。” 第10章 “辛苦了。” 江维翊拿起手机,准备给他汇过去一部分点数作为酬劳,已经提前预判他行为的尹知希就开口道:“不用了,我自己的那份已经领过了。” “……你拿了多少。” “三万。” 他就知道。 江维翊被气笑了:“我是不是还得感谢你能记得给我留一份?” 听着他们若无其事地瓜分着,只因为当众质疑了一下江维翊的决策,就被江维翊逼的退学的同班同学的个人点数,身旁的助理低下头,眼观鼻鼻冠心,努力让自己成为一个透明人。 “感谢的话就不用说了,不过你欠我的的确不少,要知道今天我可是又被你的‘后援团’拦住威胁了。” “哦。”江维翊回得很心不在焉,“那可真是辛苦你了。” “好吧,看来会长大人并不是很感激我,太令人伤心了,可能下一次被拦住的时候,我会因为伤心过度,一不小心就把会长的联系方式给出去。” “……” “嗯?” “……我会让人去警告他们的,现在可以了吗?” 尹知希于是不再说话,仰面靠在沙发上,双手叠在脑后,半眯着眼,姿态说不出的懒散——跟他在杜从容心里的美好形象,全然两模两样。 在互知底细的人面前,他就懒得继续端着,装什么善良温柔好学生了。 哪怕江维翊不是第一次见他这个样子,现在打量着他,依然有一种幻灭的感觉。 虽然他和尹知希为了各自的利益,暂时结成了‘同盟’,但这并不代表他们的关系有多么亲密。 恰恰相反,江维翊对喜欢装柔弱的白切黑没兴趣。至于尹知希,早在刚认识的时候,对方就说过讨厌自己。 看他这幅模样看的生厌的江维翊,在文件上签了几个字,状似不经意道:“说起来还要告诉你一个不幸的消息。” 尹知希歪头斜视过来。 “前段时候我这里收到了杜从容的入会申请。” 江维翊叹了口气,一手撑着侧脸,神情很是为难似的,“虽然她风评不怎么好,但背后的杜家不容小觑,她的加入说不定能为学生会带来不少好处。” “——你觉得呢?” 江维翊提起杜从容,纯粹是为了给尹知希添堵,他对杜从容和尹知希之间的纠纷也有所耳闻,只可惜,比起热衷于扮演骑士角色的陆承光,他更乐意远远坐在观众席看戏。 也是早在认识的时候,就深谙江维翊的恶劣秉性,尹知希用手指摩着指腹,思忖了一下,没打算告诉对方杜从容这几天的变化。 “你如果觉得可以那就让她加入好了。” “我这不是顾虑你的心情吗?” “谢谢,我感动的要哭了。”尹知希似笑非笑地扫过去一眼,不打算再和对方废话,起身带上门离开了。 办公室重新恢复了安静。 风还在吹着,层层的云遮住了太阳,树影婆娑,让室内无端显出些阴翳来。 把处理完的文件交给助理,江维翊揉按着眉心,站起身来。 眼角的 余光,瞥见散落在沙发上没有带走的外套,他哼笑一声,回想起第一次见到尹知希的时候。 那是在入学之前,他正疲于应付江家人的穷追猛打。 江家正牌接班人的病重,让他那个名义上的亲生父亲,开始把一些家族产业交给他接手。 眼见他这个只留着一半江家血的私生子逐渐站稳脚跟,他那些试图分得一杯羹的‘亲人们’,急于掌控住他与日增长的势力,想出了一个令人啼笑皆非的办法——打着联姻的幌子,让他去做权贵之家omega的上门女婿。 入赘别姓,意味着不再是江家的人,自然,就必须放手江家产业。 深知他们打着什么主意的江维翊,准备抢在被逼婚前找到适合订婚的对象——既然他不能决定自己的婚姻,至少,他可以决定结婚的对象。 就是在那时,他遇到了尹知希。 尹知希和他境况相似,他出生于一个连年没落的豪门世家中,可惜的是,他的出生是不被父母期待的——他的父母想要一个可以联姻的omega,而非alpha。 好在尹知希长得漂亮,他们便从小把他当omega养,对外也声称他是omega,就是为了等他成年,把他嫁给权贵,以此稳固家族地位,回归上流圈子。 但尹知希又比他幸运的多,也许是上天有眼,他的父母在他十六岁那年,一个脑梗,一个肺栓塞,一前一后去世了。 江维翊遇到他时,他正好在出殡的路上。 身着一袭黑衣,胸前别一朵白花的青年,抱着遗像,走在送葬的队伍前面,哀乐声中,他一滴泪也没流,向下的目光,带有一种冷漠的睥睨味儿。 仿佛棺材里躺着的是跟他素不相识的陌生人,而非他的亲生父母。 他脖子上戴着omega专用抑制环,再加上昳丽到近乎雌雄莫辨的长相,任谁都会以为他是个omega。 可当送葬人群散去,江维翊却无意看到他把抑制环拽下来,折成两半,就跟丢垃圾似的,随手丢在了撒满白花的棺材上。 嗤笑:“这么喜欢让人当omega,下辈子记得自己投胎做个omega。” ——原来是个alpha。 江维翊神色微动,横生一计,想办法甩开江家派来监视他的人,私下找上了对方。 他拜托对方配合自己演戏,在江家人的面前扮演一对恩爱的情侣,好歹也能堵住他们的嘴。 等他彻底在董事会站稳脚跟,就可以随便找个理由结束这段关系。 作为交换,他承诺在尹知希进入圣恩西诺学院后给予他庇护,并且用江家的势力打压那群对尹家遗产虎视眈眈的亲戚,直至尹知希毕业成年。 听完对方来历的尹知希,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 他上下打量了江维翊一番,皱了皱鼻子,露出无辜的表情:“你是a同?” 江维翊唇角往上掀了掀,面上的笑容怎么看怎么虚伪:“放心,就算是a同也看不上你。” “那就好。” 尹知希歪着头,第一次在江维翊面前展露笑颜,“毕竟我看到你的第一眼就觉得,你笑得特别恶心。” ——合作就这么达成了。 这之后,尹知希通过入学考试,作为特招生进入圣恩西诺,成为了一名高一学生。 一段时间的相处下来,江维翊也对对方有了更深的了解,越了解,越是后悔当初找上了他。 就像是在雨林中盛放的食人花,外表柔弱无害,内里却是凶残至极,一旦招惹到了对方,怕是会被吞的连骨头都不剩。 不过,做了决定的是他,即使尹知希总是让他头痛,他也只能认命地和对方继续合作。 也不是没有好处——合作了这么久下来,不说知根知底,江维翊也多少摸清了一些尹知希的脾性。 刚才尹知希那个模样,明显就是隐瞒了什么。 ——会和谁有关呢? 江维翊挑了一下眉尾,心里难得生出了一丝好奇。 第9章 第9章“因为我喜欢你,你这样会…… 回到教室的尹知希,把手机揣回口袋,揣了个空,才想起来把校服外套落在学生会长办公室了。 因为教学楼离学生会大楼有点远,他懒得再跑一趟,但能跑腿的陆承光,趁着休息时间,跟他那帮小弟去篮球场打球了。 这时候,身后响起了熟悉的声音,尹知希支在额头上的食指,轻轻点了点,眼珠也向后,看了一眼后排的位置。 杜从容占据了乐瑜前面的座位,趴在乐瑜桌子上,缠着乐瑜聊天。她今天倒是没有迟到,上课也还算认真,甚至一反常态地举手回答了老师的问题——虽然,没有一个问题是正确的就是了。 乐瑜看起来对她很不耐烦,她那种烦都摆在脸上,就差张嘴说出来了。 课间一般是她用来复习课堂笔记,消化上课内容的时间,只杜从容没一点眼力劲,非缠着她,说的还都是一些没营养的废话。 她开始后悔昨天给这人递纸条了。 也是想尽快让对方闭嘴,乐瑜把书一合,忍无可忍地开口:“与其在这里浪费时间,不如去复习复习月底小测的考试内容。” 杜从容看过原著,自然知道圣恩西诺有所谓的月底小测,但她还是把脑袋抵住桌沿,长叹了一口气。 “为什么这所学校也有月考,咱们不是贵族学校吗?”这句是杜从容发自真心。 从前排走到后面来的尹知希,听到了这句很无厘头的抱怨,掩唇笑了一下。 乐瑜也被她的天真震了一下,原先硬邦邦的语气也透出些无奈来:“就算是贵族学校也是要月考的。初中的时候我们学校几乎每周就会有一场大型考试,老师讲解试卷到十一点都是正常的。而且如果不是圣恩西诺的特招生考试,我现在也不会坐在这里。” 圣恩西诺虽然是贵族制学校,但看重的绝不仅仅只是学生的家世背景,还有学生的个人综合能力,笔试成绩就是其中占比很大的一部分。 第11章 所以,原身能进圣恩西诺,不只是凭借优越的家世,她的笔试成绩无可置疑是合格的。 这么一想,某种程度上,原身也算是个天才,基本不需要怎么学习就能拿到较高的分数。 所以她在进入圣恩西诺后对主角的仇视,除了因陆承光而起的嫉妒,可能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天赋不如的不甘吧。 杜从容还记得,书中原身在进入圣恩西诺后,一扫先前的懒散,拼了命地学习,就为了能在成绩上比过主角这个情敌。 但主角到底是主角,单是在学习这方面的天赋就不是一般人能比的,即便原身已经很努力了,到了最后也没能考过主角。 有点惨。 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在于现在的杜从容已经换了个芯子,要知道,她从小到大就只有体育能拿满分,别的科目能拿个及格就很厉害了。 这次小测,她能保持之前的名次就谢天谢地了。 杜从容把自己的未来规划清楚,从桌边抬起头来,一张放大的面孔就直直映入她的瞳孔中。 尹知希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她身边,还扶着桌子,弯下了腰。 他们之间的距离不超过十公分。 见杜从容愣愣盯着自己,那双清澈明亮的大眼睛还冲她眨了眨:“怎么了?” 杜从容前世的朋友中,有个家里开娱乐公司的,托他的福,杜从容见过无数美丽的男男女女,雅的,俗的,艳丽的,清秀的,各式各样。聚光灯下那些明星精致漂亮的脸蛋,一再拔高了她的阈值。 可是面前这张脸,仍然让杜从容有了片刻的目眩。 她放在桌上的手松开了,身体往后仰倒,在摔下椅子的前一秒,被尹知希拉住了手腕。求生欲极强的杜从容反手抓住尹知希的手臂,借力在椅子上支撑住歪斜的身体。 就是那借力的几秒,她蓦地一怔。 尹知希没有穿校服外套,这还是她第一次跟对方有正式的肢体接触,也因此,受过系统训练的杜从容,一下子就感觉到了尹知希身上不对劲的地方—— 从外表看,对方的体态无疑是偏清瘦的,可是她却在刚才的触碰中,摸到了尹知希手臂上一层流畅凝实的肌肉。从科学角度说,低体脂率也会出现明显的肌肉,但是瘦出来的肌肉密度小,较为扁平,手感跟锻炼出来的肌肉 天差地别。 肯定刚才摸到的肌肉属于后者的杜从容,怀疑自己产生幻觉了。 主角——那个漂亮柔弱,总被女配霸凌的主角,怎么可能会有肌肉呢? 一定是哪里搞错了。 看着omega走神的表情,尹知希转向一旁无动于衷的乐瑜,真诚发问:“乐瑜,我看起来很可怕吗?” “……”关她什么事?乐瑜有些烦躁,但还是实话实说,“你长得很好看。” “真的吗?” 尹知希看了杜从容一眼,睫毛就跟着垂了下去,“可是杜从容好像不这么觉得呢,她都被我吓到了。”那模样,又委屈又可怜。 听到他们的对话,杜从容才回过神来,认真说道:“我不是被吓到,但是,你最好不要跟我靠得太近。” 生怕尹知希没听懂为什么,她补充了一句,“因为我喜欢你,你这样会让我产生一些……非分之想。” “……” 尹知希的表情凝固了。 乐瑜只当没听见,收拾好自己的课本和笔记,起身离开了教室。 杜从容这话说的坦坦荡荡,毫不羞怯扭捏。反而是跟她那双眼睛对视的尹知希,只坚持了一秒,就控制不住地偏移了目光,看向一旁的地面。 短暂的沉默过后,他咳嗽了一声,话锋一转:“我听说你提交了学生会入会申请,真好,这样在学生会也能碰到了。” 书中的确说过主角一开学就被招进了学生会,但—— “什么入会申请?这和我有什么关系?”杜从容懵了。 尹知希以为她忘记了,好心提醒:“之前你不是说因为我在学生会,所以你也想加入吗?” 他抬手,轻轻搭在杜从容肩膀上,一副为对方着想的模样,“正好我和学生会长的关系不错,等到下次碰上了会记得帮杜同学说几句好话的,有我的推荐,你的入会申请应该没问题。” 关系不错?入会申请应该没问题? 杜从容人都傻了。 尹知希和学生会长的关系好吗?那当然!要知道对方可是被原书作者亲自钦点的男一,主角的正牌男友!她去学生会,岂不是把自己往火坑里推吗?! 杜从容的反应,有点不在尹知希的意料之中。 不仅没有高兴,反而还有点……抗拒? 圣恩西诺的学生会限制很多,选拔学生的条件也极其严格,只有被学生会内部评判为家世显赫,且拥有突出能力的学生,才能得到一面资格,其他的,根本连申请表都不会看一眼。 相对应的,学生会成员享有诸多特权和优势,比如优先奖学金名额、毕业升学校方主动推优、互换资源和人脉等等。 因此尽管名额有限,又要进行重重选拔,每年招新时,总有无数人递交申请表,幻想自己能成为其中一员。 所以,江维翊以杜从容的加入试探他的那番话,纯粹就是玩笑话。一个有校园霸凌前科,风评一言难尽的学生,哪怕家世再优秀,也不可能轻易加入学生会。 不过尹知希确实动了推荐杜从容进学生会的心思——不只是因为对方的变化,最主要的,是因为他想将杜从容这个不确定因素放在身边。当然,无聊的时候陪她玩玩也不是不可以。 加上江维翊这层关系在,有他开口,基本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只是尹知希没想到,前些天才放过狠话一定要进学生会的杜从容,如今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对于进入学生会这件事显得十分抗拒。 江维翊那家伙向来眼高于顶、目中无人,要是他知道自己费尽心思经营的学生会,却被别人避之不及,不知道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一定十分精彩吧? 十分期待看到那个画面的尹知希,唇畔溢出丝笑意,装作不经意地提起:“不过我记得申请是可以撤回的,会长现在应该还没开始审阅,所以现在撤销……应该还来得及?” 他话音刚落,杜从容立马松了口气,握住他的双手,一脸诚恳:“谢谢你告诉我,尹知希,你真是个好人!” 语毕,她跑出了教室。 看着杜从容的背影消失在教室门口,尹知希似笑非笑,拿出手机给江维翊发了条ca。 ——杜从容现在要去撤回申请了。 ——别忘了我的外套。 正要离开办公室的江维翊收到这毫不相干的两条短信,回了个问号。 对面发完短信后就没有了下文,好像只是随口一说。江维翊觉得莫名其妙,本来杜从容连初审都不太可能通过,进入学生会的几率约等于0。 可他转念一想,又觉得尹知希不会无缘无故给他发没用的东西。 想到这里,他脚步顿住,又走回了办公室。 第10章 第10章他眉眼弯弯,笑得多斯文…… 虽然ca上有学校地图,但由于校区实在大的过头,杜从容在学校找了半天,都没能找到学生会的办公楼。没办法只能找人问路,又浪费了近半个小时,才终于摸到办公楼的大门。 说是办公楼,却跟那种古板严肃的行政建筑不同,乍一看,还以为是私人修筑的欧式花园。 进了绿藤缠绕的铁门,就是一座作为地标的白色天使喷泉,顺着喷泉旁的环形道路走进去之后,便来到了花园的内部。九月份是洋桔梗和谷鸢尾的花期,色泽浅淡的花朵被精心修剪过,繁茂的恰到好处。 就连眼界不低的杜从容也都感慨了一番。 视野随着前进的脚步而扩大。 最里面还有座透明的花房,透过玻璃远远一看,都是枝叶葳蕤的热带植物,这些植物错错遮掩着里面的沙发茶桌——这些都是供学生会成员休息放松用的。 不是,这还是上学吗,这分明是养老! 有那么几秒钟,杜从容觉得进学生会好像也挺好的。 但她很快就想起了自己此行的目的,摇了摇头,坚定地走了进去。 *** 她来的这个时间,学生会的人不多,咨询处只有一个二年级的beta学姐,单手托着侧脸,脑袋一点一点的,昏昏欲睡。 听到开门的动静,她揉着眼睛抬起头来:“同学,有什么事吗?” 杜从容开门见山:“我之前不小心提交了入会申请,现在想要撤销。” 什么叫不小心?这种事情怎么做到不小心的? 学姐差点就吐槽出声了。 她沉默了半天,才纠结开口:“你是说你不小心走进了学生会,然后不小心拿了一张入会申请表,又不小心填上了名字和信息,最后不小心把申请表交给我们的吗?” 第12章 “对。”杜从容面不改色心不跳,“就是这样。” “……” 你看我信吗? 不过这种事情本来就是尊重个人意见,真要撤销也不是不可以。只是—— “撤销是可以撤销,反正现在还没开始初审。但是我可以问问,你撤销的理由是什么吗?据我所知,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想要撤销申请。” 真不是他们学生会成员自恋,实在是从来只有挤破头想进来的学生,从没见过有谁自愿退出的。 提前猜到会被询问的杜从容,也不闪躲,一脸神秘地凑近她,压低了声音:“你真的想知道吗?” 以为是有八卦,对方也很上道地凑了过去。 “好吧,那就告诉你吧。” 杜从容叹了一口气,“一开始想进学生会,是因为我喜欢的人在学生会,但是后来我转念一想,待在喜欢的人身边,我肯定整天胡思乱想,做不好事。思来想去,还是撤回比较好。” 学姐下意识追问:“你喜欢的人在学生会?谁啊?” “尹知希啊。” “……什么,你喜欢的人是尹部长?!”因为过度震惊,她的音调骤然扬高了几分。 “是的,而且我还听说,学生会的会长也在追求他——当然,我不怪尹同学,这都是因为他太优秀了。但是只要是正常人,都不会愿意和一个全方位三百六十度碾压自己的情敌同待一个屋檐下吧?这不是自取其辱吗?” 学姐本来是不信的,听她说得这么情真意切,还把会长搬了出来,不由信了几分。 尹知希和会长关系并不一般,这在学生会可谓人尽皆知的‘秘密’。毕竟学生会 成立至今,还从来没有发生过新生能跳过报名和选拔环节,直接空降成部长的先例。这光明正大开后门的行为,让他们私下都在传,说会长和尹知希是一对。 还有人说,自己亲眼见到放学后尹知希坐进江家的车。 当时她还觉得荒谬,因为除了部门开会,他们几乎从没见过会长和尹知希同时出现,平时看到二人交谈,保持的社交距离都能称得上是疏离了,更不用说亲密。 但俗话说无风不起浪,真是这样的话,眼前的人,可不就是会长情敌? 谁能赢得过会长啊。 想通了这么一回事,学姐看杜从容的眼神,都带上了几分同情。 她伸手指向二楼:“走廊尽头的那间就是会长办公室,你去吧。” 杜从容道了谢,上了二楼。 还好前世她经常在父母面前演戏,说是去旅游实则是去带学生打比赛。现在看来,她唬人的功夫完全没有退步嘛。 杜从容在心里给自己点了个赞。然后,打开门,和站在门后的人撞了个照面。 吓了一跳的杜从容,差点就一个直拳上去了。她往后连退两步,跟人拉开距离。 “你就是杜从容同学?” 对方却是朝前走了一步,丝毫没有吓到人的自觉,朝她伸出手,黑色的眼眸含着笑意,越发显得温柔儒雅。他笑眯眯地自我介绍,“你好,我是江维翊。” 不等她反应过来,江维翊就继续道:“也是你口中的那位情敌。” 杜从容:“……” 说坏话被正主听到的滋味,也算是让她尝到了。 对方的沉默让江维翊挑了下眉尾,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想要知道她会怎么解释。 但是他‘失望’了。 背后抵着走廊栏杆的杜从容脸色不变,像是没听到他后面那句话似的,装傻充愣道:“原来会长你在啊!正好,我是来撤销入会申请的,可以告诉我需要哪些手续吗?” “撤销申请?”江维翊早就偷听到了楼下的对话,表面上,却还是装作一副意外的模样。 杜从容点头如捣蒜。 “抱歉,我可能没法帮你。”江维翊一脸歉意,“因为我们已经把所有申请都看过一遍了,你很符合我们学生会的要求,现在已经通过了第一轮的初审,进入了第二轮审核。” “那就算我第二轮审核没过,直接退出成吗?”杜从容试图和他商量。 “按理来说应该是可以的。” 一听这话,杜从容立马盯着他,等待他的下文。 被她看着的alpha,一副为难的模样:“可是,你通过初审是全体学生会成员的想法,所以你的去留不是我个人能决定的,除非其他44个成员同意你退出,不然我也无能为力。” 江维翊这人,真的会骗人,申请表都还在他桌上叠着,一张没动呢,声音却稳的让人一点都看不出问题。 杜从容:“……” 不是,不就是撤销个入会申请吗?怎么比打世锦赛还要麻烦? 而且男主都知道了她是情敌,怎么非但不变着法子阻止她进学生会,还这么正直的公事公办啊?你这个样子像男主吗? 杜从容真真是无话可说了。 得,看来这学生会是非入不可了。 认清了现实,再看江维翊就没有那么顺眼了。杜从容没忍住,暴露本性的“啧”了声,场面话都懒得说就要告辞离开,却又被江维翊叫住了。 “我没记错的话,你应该跟尹知希是同班同学吧?” 江维翊手里,拿着一件校服外套,“如果可以的话,能帮忙把这件外套带给他吗,他之前落在我这了。谢谢你。” 他眉眼弯弯,笑得多斯文,多无害。 *** 杜从容走后,江维翊拿出手机,给尹知希发了一条短信。 【杜从容来过了。】 很快,尹知希就回复了:【我知道。】 紧接着发了张放在桌子上的校服外套的照片。 江维翊:【所以你特地跟我说这些,是想表达什么?】 尹知希:【没什么,我就是觉得,堂堂一介学生会主席,如果连一个人都留不住,那就太没用了。】 后面还缀了个小八叹气的表情包。 坐在沙发上,看到这个表情包的江维翊一阵恶心,把他拉黑的心情在这一刻到达了顶点。 但江维翊也不傻,能看出尹知希想通过自己,把杜从容留在学生会,但是对方的目的,他却想不明白。 毕竟就在不久前,这人还打算使点绊子,让杜从容在全校人面前出丑呢。 刚才江维翊说谎,只是单纯不想让杜从容如愿撤销申请,当然,也不排除他是在报复对方那句令人作呕的“你们会长也在追求尹知希”——谁在追求尹知希?谁会瞎了眼追求那个性格扭曲的白切黑? 要不是他们现在确实是在假扮情侣,江维翊还真忍不下来这句对他而言堪称人格侮辱的谣言。 江维翊:【你究竟想要干什么?】 过了许久,尹知希才回:【谁知道呢。】 第11章 第11章果然,他就知道杜从容喜…… 因为没能顺利撤销申请,还替江维翊免费跑了次腿,卖了个人情,杜从容一整天心情都有点烦躁。 这样的结果,尹知希看在眼里,并不意外。江维翊多聪明的人,怎么会不明白他想把杜从容送进学生会,自然不可能同意撤销。 到底是他坑了杜从容,见omega回来后就眉头拧着,连话都少了,尹知希罕见地找回了一丁点儿的良心。 正要走过去安慰对方,刚打球回来,听说杜从容去学生会撤销申请被拒绝的陆承光就从旁边挤了过来。 虽然完全不知道前因后果,但并不妨碍他对杜从容冷嘲热讽,抢在尹知希前面迫不及待道:“之前不是你非要加入学生会吗?怎么,才过了多久又要退出了。合着学生会是想进就进,想出就出的吗,杜从容,你未免也太看得起自己了吧?” 换做平常,陆承光对她贴脸嘴贱,杜从容还能看在他年纪小不懂事的份上,忍让他一回两回,可偏偏这家伙不长眼睛,非要在她不爽的时候犯到她头上来。 “碰——” 这一声响,是杜从容一手按在课桌上,缓缓从椅子上站直身体,抬起眼,和抱着胳膊站在她桌子前的陆承光对视。 她比陆承光要矮一个头不止,娃娃脸无害的脸型特点被她的圆框眼镜修饰得尤为突出:柔和、圆润的面部轮廓,圆形且眼尾上扬的眼睛,她的眼神分明也是平静的,但就是有种说不上来的令人紧张的压迫感。 陆承光在和她的对视里,慢慢拧紧眉头。 因为这个时候,他忽然意识到,从那天体育课上,就从杜从容身上感觉到的那股违和感,到底是什么了。 外面都在传他家里涉.政,事实确实如此,他有个走政.途的舅舅,身体抱恙,没有后代,把他这个唯一的侄子,当成自己的接班人来对待。也是因此,陆承光虽然还在读书,却经常出入各种上流场所,结识的人脉,也都是商政届名流。 虽然他对这些都没兴趣,但见识的多了,有些事情也就自然而然懂了——那种又有钱权,又有一定社会阅历的人,身上会有种优于常人的,很特殊的气场,站得越高,这种气场就越突出,哪怕混在人堆里,也一眼就能和普通人区分开来。 第13章 陆承光就从杜从容身上感觉到了这种气场。 因为家世不凡,向来在学校无法无天的陆承光,被人拿这种眼神看着,头一回,心底竟有些露怯。 但要他服软道歉,那又是不可能的,哪怕已经有些后悔了,也还是嘴硬道:“你看我干嘛!我说的难道有错吗?” “没错啊。”杜从容皮笑肉不笑,“我只是觉得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你看起来格外顺眼。” 陆承光连退几步,一把捂住了自己的胸口:“难道你……想对我图谋不轨?” “……” 把脏话努力咽回去的杜从容,将桌上明姨给她带的鲜榨柠檬汁往前推了推:“你要不要喝这个,美白抗皱的。” 她话题转得太突然,陆承光还没反应过来,顺着她的话问了句:“抗什么皱?” “大脑抗皱。” 陆承光:“……” 尹知希背过身去,发出一声气音的笑,肩膀微微颤抖。 被迫听到他们对话的乐瑜也没忍住,咳嗽了一声。 “杜从容,有本事你放学别走。”也是在尹知希面前丢了面子,陆承光拳头攥紧,手背上都迸出了青筋。 这种程度的威胁,对杜从容来说,实在不痛不痒。不过—— “好啊。” “正好,我也有几句话想和你说。”镜片后的眼睛因为笑,眉眼弯弯,看着就老实无害。 她正好需要一个‘沙包’发泄一下,既然陆承光主动撞上来,那她也就没有推辞的道理了。 “那我们就说好了,如果不来,后果自负哦。” 明明是他想要的结果,但陆承光看她笑,莫名被一股悚然感包裹住,半天才说:“我一向说话算话。” 反正之前杜从容每次来找自己,都无非是让他离尹知希远点,又或者是跟他告白,想来这次也大差不差。 压下那种未知的不安的陆承光,自认为帅气地一扬下巴:“放学后,教学楼后面的亭子见。” *** 考虑到跟陆承光的约定,放了学,杜从容本想给许星沂发个短信,说自己会晚点到,没想到一出教室门,就撞上了一放学就来d班外等她的青年。 见她出来,许星沂自觉地接过她的书包,挂在自己肩膀上。 他这种低眉顺眼的表情,总给杜从容一种,面前的人是个乖小孩的错觉,只她又清楚地知道,小学开始就被原身指使着用谎言陷害同学的人,又怎么可能是一张单纯的白纸? 于是杜从容就纠结了一下,就让他跟着了。 见他一句询问的话都没有,说什么做什么的模样,杜从容还特地解释了一下:“我跟同班同学有些事要商量,很快就能结束。” 许星沂听完,依然没什么反应——他根本不在乎杜从容要做什么,要去见谁,对他来说,只要杜从容不找他麻烦,那就万事大吉了。 他甚至还有点费解为什么杜从容会跟他说一声,毕竟杜从容之前的行事风格,可以说是毫无顾忌,随心所欲,要是哪天突然开始在意他们这些下人的想法,那才值得稀奇。 *** 说是“教学楼后面的亭子”,其实没有陆承光口中说得那么简单,圣恩西诺的占地面积实在太大了一点,教学楼后面,有一片疏阔的人工湖,错错落落种的树木依着蓝绿色的湖水,石雕的罗马柱凉亭就掩映在对岸的绿树后面。 即使杜从容一放学就过去,绕了大半个湖也花了十几分钟。 陆承光坐在亭子里,他没看手机,而是侧头在看亭子外面的景色。湖光清影,映在他的眼中,令他那张总是给人以桀骜不驯的观感的脸上,多了几分沉静之色。 对方比自己早到,叫杜从容意外地挑了下眉——她以为陆承光这样的人,铁定会迟到。 余光瞥见有人走近亭子,陆承光头也不回,漫不经心道:“你想对我说什么?要说赶紧说,我接下来还有事。” 杜从容对着许星沂做了个手势,后者就在亭子外面站定了。她一个人走进去,没走太近,站在柱子旁边。 “是比较私密的事情。”omega抿了下嘴唇,有点害羞似的,“你能过来点吗?” 陆承光有点不耐烦,但还是如她所愿,站起身来,往前走了几步。他抱着手臂,自上而下睥睨着她。 “能说了吧?” 他看着杜从容摘了黑框眼镜,慢条斯理地别在衣领上,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跟着一跳。下一秒,他的衣领被扯住,眼前景物旋转,转眼间,他跟杜从容交换了位置,整个人被狠狠抵到了柱子上。 脊骨硌到坚硬的大理石,发出闷响,吃了痛的陆承光,实在没想到杜从容会突然来这么一下,连疼痛都顾及不上,一脸错愕地看着她。 这还不算,更让他心惊的是杜从容拽着他领口的手——他一个即将成年的alpha的力气,居然挣脱不开她的桎梏? 见了鬼了。 杜从容这段时间坚持沙包训练,虽说肌肉是没这么快练到和前世一样的水准,但是臂膀力量却得到了显著增强。要她跟一个未成年男性互殴,暂时还不能保证绝对碾压,但只是恐吓的话,绰绰有余了。 “接下来的话,我只说一遍。” “以前是我不懂事,错把对情敌的不满理解为了喜欢,但是现在我只喜欢尹知希,和你也是竞争关系,我希望你能记住这一点。” “如果你再敢因为喜欢尹知希就对我的事发表任何意见的话,你最好祈祷自己抗揍一点。” 杜从容也不想一上来就把话说得这么绝,只是陆承光一而再再而三的嘴贱,终于让她意识到了,长痛不如短痛的道理,“听清楚了吗?” 她一字一顿,声音不大,话中明晃晃的警告与威胁,足够陆承光听清了。 陆承光第一反应就是荒谬,他长这么大,走到哪里不被人捧着,舔着?这是人生第一次,有人敢对他放狠话,还是个omega。 她怎么敢的啊? 不可置信过后,愤怒随即涌了上来。张了张嘴的陆承光,正要发怒,一股香味,在他鼻尖晃了一下,他跟着也晃了下神。 清冽元气的柑橘香,又混杂着丝丝缕缕的柔和的甜,好闻的不可思议。 在陆承光因为想要确认气味来源,下意识反复嗅闻时,本来还似有若无的香味,一下子浓烈起来。 就在这时,陆承光注意到了杜从容后颈的抑制贴,他一下想起,因为尹知希也是omega,所以他专门查过资料,omega专用抑制贴只能阻隔掉大部分外溢的信息素,如果距离过近,还是免不了会闻到一些。而且抑制贴对信息素的隔绝效果,会随着时间推移越来越弱,所以每隔几天,就需要更换新的。 后知后觉那股香味是对方信息素的陆承光,大脑一片空白,全然忘了自己想说什么,嘴唇微张着,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 就算他喜欢了尹知希那么久,都从没有和对方突破过朋友的界限,更别说是闻信息素这么亲密的事。 心脏仿佛被一只手捏了一下似的,骤然加速。 领口的温热触感,仿佛凭空生出的藤蔓,顺着胸膛一路下滑,自下而上缠至心口,缠的他心虚至极,慌乱错开与杜从容的对视,垂下的眼睫扑朔不定。 *** 闪光灯闪烁一下。 被闪到眼睛的杜从容,抬了下头,看到许星沂举着手机,正对着他们在拍摄。 杜从容愣了一下:“……你拍照干什么?” “这样他以后就不敢再来找麻烦了。”许星沂说得理所应当。这也是之前他替杜从容做那些上不了台面的事情时,避免他人报复的惯用手段。 只杜从容不知道这些,听他平淡口吻,还惊讶了一瞬——这小子还挺上道嘛。 他说的不错,像陆承光这种,家里有权有势,走到哪都受人奉承追捧的公子哥,最看重的,可不就是自己的脸面? 她默许了许星沂的行为,松开扯着陆承光衣领的手,走到外面草坪上,弯腰随便捡了一块拳头大的石头,又折返回来。 石头在手掌中上下抛了抛:“看到这块石头了吗?” 没等陆承光回答,下落的石头被她一下攥入掌中,猛地砸向陆承光额头……上方的罗马柱! 石头和罗马柱碰撞,陷出一个深坑,石头也在这暴力撞击中四分五裂了,簌簌下落,粉尘飘扬。不难想象要是真的砸在陆承光的头上,会是什么样的结局。 拍掉手上灰尘的杜从容,笑眯眯的:“下次再乱说话,我就不会砸偏了。” 丢下这一句,杜从容看向许星沂,抬手摆了摆,示意可以了。乖乖将手机收起来之余,许星沂觑了眼柱子边的陆承光。 alpha的面孔因为他头垂得太低,额前碎发垂荡下来,有些看不清。站在他的角度,只能看到对方抿紧的,似乎很不甘的嘴唇。 杜从容倒是不太在乎陆承光什么反应,跟上衣褶皱,有几分狼狈的陆承光相比,她就松弛的多了,从从容容地走下了台阶,正准备和许星沂一起离开时,一个人从碎石路的尽头弯道处走了过来。 第14章 那人手里,还拿着一沓文件。当那张脸转过来,丹凤眼,眼下痣,不是江维翊是谁? “……” 不是,这家伙怎么会在这里? 在不该偶遇的地方偶遇,江维翊跟多诧异似的‘啊’了一声,而后笑着说道:“好巧啊,杜从容,这条路是学生会到教学楼的捷径,我经常从这里走的,这还是第一次遇到你呢。” 说完,他像是才意识到在场的不只有杜从容,扫了一眼其余二人,看到陆承光时,目光顿了顿,明显是觉察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你们……在干什么?” 杜从容还没来得及开口,陆承光就不耐烦地回:“和你有什么关系?” 因为江维翊和尹知希走得近的缘故,陆承光一直把他视为情敌,对待情敌,他自然不会有什么好态度。 “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关心一下同学。”江维翊好脾气地笑笑,一副好好先生的模样,反衬的不分场合发作的陆承光有种幼稚劲儿。他问陆承光:“是不是杜从容做了什么?” 杜从容这个时候终于找到机会开口了:“你误会了,我们闹着玩呢。” 江维翊看了她一眼,向陆承光确认:“真的吗?” 陆承光顿时更烦了。 虽然江维翊作为学生会长,在学校里风评极好,很受老师和学生的喜欢,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打从第一眼看到对方起,陆承光就烦他烦的紧。他劝过尹知希很多次,江维翊不是什么好东西,让他离江维翊远一点,但尹知希就是不听,这也让他越看对方那张笑眯眯的脸,越不顺眼。 如果把这家伙跟杜从容放在一起,让他选一个更讨人厌的,那绝对是江维翊脱颖而出。 “她不都说闹着玩了吗!” 也是人生中第一次被人吼,江维翊脸部肌肉僵了僵,险些维持不住自己的表情。他稳了下心神,才再度开口:“既然你们只是在闹着玩,那我就不打扰了。” 说着,他颔首示意了一下,跻身穿过两人身侧离开了。 “噗嗤。”杜从容莫名其妙笑了起来。 看着江维翊走远,她回头看向陆承光,眼底也多了一些别的东西。 “这么一看……和江维翊比起来,你反倒可爱多了。” “……” 什么玩意儿?他?可爱? 她夸身为alpha的他可爱? 陆承光整张脸都扭曲了。 所以这个人把自己叫过来威胁了一顿,现在又说他可爱? 不是……杜从容怕不是有病吧? 强忍着吐槽的冲动,陆承光嘴唇抿了又张,脑海里的思绪乱窜。与此同时,一个念头也在脑海越发清晰。 说什么和自己是情敌……果然,他就知道杜从容喜欢自己! 第12章 第12章“沈老师是不欢迎我吗?…… “陆哥,今晚flair的派对来不来?” “据说找了好多漂亮的omega过来热场子。” 听完朋友发来的邀约语音,靠在床头的陆承光回了句“不去”,就按灭手机丢在床头,把被子往上一扯,蒙住自己的脸。 圣恩西诺的学生公寓,隔音环境很好,然而即便是这样,也隔绝不了外面涌动的嘈杂声浪。 闭眼躺在床上,尝试入睡了一个多小时的陆承光,终于忍无可忍掀开被子,抓起床头的摆件砸向房门。 “给我安静一点!” 珐琅材质的摆件撞到门后重重落地,发出清脆的一声,门外的声音也跟被陡然掐断了似的,停止下来。 陆承光重新躺回床上,但即便这会儿四下寂静无声,他本就只有丁点儿的睡意,被把一群人带回公寓里开派对的室友制造出的噪音,更是赶跑的一点不剩。 他很少住学校公寓,小就算了,洗个澡都嫌麻烦。偶尔在公寓过上一夜,第二天醒来浑身难受。 要不是他那个空有一腔母爱无处释放的妈—— 想到这里,陆承光痛苦地闭上眼睛,脑海中浮上昨天回家后的场景。 昨天来了那么一出,就算是陆承光,也没有什么胃口吃饭。他在家向来随心所欲,见他臭着一张脸把自己关进卧室,住家阿姨只能把饭又端了回去。 反正陆家给的工资多,像他们这种基本是24小时有人在岗,就算陆承光半夜起来,也能有人给他做饭。 坏就坏在,昨天他母亲刚好回来了——他父母忙于工作,全国各地的飞,一个月也就只能抽出个一两天用以维系亲情。许是觉得亏欠,他母亲每次回来,都会在他身边忙前忙后,生怕他有任何的心理问题。在从阿姨口中得知他没吃晚饭后,就直接进房间来问了。 陆承光用在外面吃过了做借口搪塞,也瞒不过他母亲的火眼金睛:“小光,你跟妈妈实话实说。” “说什么啊。”手里的游戏手柄被拿走,看着操纵人物刚走出神庙就摔下悬崖的陆承光甩开了女人的手。 “你是不是在学校跟人闹矛盾了?”女人一脸忧心。 “……” 他母亲是很典型的,名门出身的omega,因为养尊处优,穿一条七分袖真丝连衣裙,胸前一条澳白珍珠长项链,看着就跟二十岁出头似的。关切地看着他的模样,一下令陆承光那些敷衍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不自然地别开脸,陆承光扬高了声调,“什么乱七八糟的——我能被谁欺负?” “怎么不能啊。”陆母一脸无奈,“你小时候和隔壁的小朋友打架,因为没打过,还哭了好久,万一……” “行了行了!” 拒绝听到自己的更多黑历史,陆承光涨红着一张脸,起身将她搡了出去,临关门前还不忘加上一句,“我在学校好得很,不许想七想八,就这样。” 门外,女人还在不放心地叮嘱:“小光,有什么心事一定要和妈妈说啊。” 有什么好说的。 说他被一个omega威胁了?那还不让人笑掉大牙啊。 回忆中断,越发烦躁郁闷的陆承光,扯起被子蒙住脸。 他闭上眼睛,忽然间,脑海中又浮现出湖岸凉亭,罗马柱旁,杜从容扯着他的衣领,丝丝缕缕的柑橘香味,在鼻尖萦绕…… “叩叩——” 耳边仿佛还未消散的声音与此刻真实的敲门声交织在了一起,陆承光睁开双眼,瞬间回到现实之中。 他压着脾气:“有事?” 门开了条缝,从走廊照进房间里的一线亮光,只勾勒出门边的人逆光的身影。 “你还没睡啊。” 这个人还好意思问? 面无表情地看着罪魁祸首,陆承光深吸了一口气,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道:“辛苑,你要是再敢带人回宿舍,我就把你那些牌一把火烧光。” “不好意思啊。”嘴上道着歉,手扶在门把上的alpha,脸上却看不出多少歉疚神色,“塔罗说,今天待在人多热闹的地方会比较幸运——有空请你吃饭,当补偿你了。” “我缺你那一顿饭?”陆承光也是被他气笑了,“我看酒吧ktv也挺热闹的,你怎么不去?” 辛苑也挺坦诚:“嫌脏。” “你放心,外面那些人都是我花钱雇来热闹气氛的群演,很干净,走的时候也会把公寓打扫干净的。” “……”他这么‘周到’,反倒让陆承光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这个性格怪里怪气的家伙,是陆承光开学时随机匹配到的室友,a班的辛苑。陆承光虽然不常住宿舍,但偶尔一住,免不了跟对方打交道。这么一打交道,就了解到,对方家里是搞科研的,但神奇就神奇在,辛苑是个塔罗狂热爱好者,信玄学信的要死,每天早上都要占卜一下今日运势才能安心出门的那种。 自觉跟这种神神叨叨的人合不来的陆承光,就算在路上遇到了也目不斜视,只当没看见,反倒辛苑注意到他了,还会如常地打个招呼。 *** 白天在班会课上,导员公布了小测的时间安排。 考试有六门:数学、国文、英语、体育、艺术、社会。 圣恩西诺很看重学生的成绩,每次小测的成绩都会放入学期末的报告单中,作为综合素质评价的一项重要标准。 杜从容不关心自己的成绩,对许星沂的成绩倒是挺上心的,回去的路上问他:“考试有把握吗?”那口吻,跟前世关心她侄子一模一样。 “还可以。”似乎有人给他发了消息,许星沂从口袋拿出手机,他手机设了密码 ,输密码的时候被杜从容看到了。 “0921。”她念了遍数字,随口一问,“你生日?” “……” 半天没有听到声音,杜从容转头看了一眼,许星沂脸上的表情很古怪,下垂的眼睛盯着手机,嘴唇抿得很紧,像是在极力忍耐着什么一样:“怎么了?” 听到这一声,许星沂才像是回过神来,收起了手机,轻声说:“没什么。” 他回答了这一句,却没有回答上一个问题。杜从容有些奇怪,但这个时候车已经到家门口了,她也就没有多想,解开安全带下了车。 第15章 也因此,她没有看到,在她转过身的那一刻,青年那一瞬间阴郁到极致的神色。 *** 办公室的门被摔得震天响。 在露台上打电话的沈时晏蹙了下眉宇,回头一看,果然是他那个不省心的学生。电话那头的人因为他久不出声,语露不满,沈时晏敷衍地应答了几句,就找借口挂了电话,走回了室内。 “一大早就这么大火气,这扇门招你惹你了?” 沙发上的人没理他,从进来后就一直在看手机。沈时晏眼底闪过一丝了然:“是因为她?” 对方依然没有说话,脸色却是更难看了。见状,沈时晏哪还有什么不懂的——他对干涉学生的私事并没有多少兴趣,谁叫对方每次情绪失控都会跑来这里,原因也无非是那几个,这就有点让人无奈了。 “要不我给你申请一个空教室?” 看着手机屏幕上对面回复过来的消息,许星沂稍稍平复了一下情绪,抬起头来:“沈老师是不欢迎我吗?” 这是心情好点了,都能和他呛声了。 沈时晏眉尾上挑:“怎么会?我当然很欢迎你能来我这里。” 真会装。许星沂冷笑出声,感受到手机的震动,又低下头去。 【你说的是真的?】 【但是为什么偏偏找我?你应该有很多选择吧?】 对面明显被他抛出的条件吸引,却还维持着警惕的语气,令许星沂扯了一下唇角,打字回复—— 【中午午休,在高三教学楼后面,我们见一面。】 *** 一颗雨珠,突然落到了背靠在墙壁上的青年的脸上。 不耐烦地揩拭了一下脸颊之余,他低头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 午休时间都快过去半个小时了。不会在耍他吧? 青年又耐着性子等了一会儿,在雨势渐大,沾湿他肩膀时,一个人影从对面走了过来。 看到对方走近的同时,展示出的用以证明自己身份的聊天记录,青年松了一口气,却免不了有些怨气:“你要是没那么想合作,我可以找别人的。” 面对对方的指责,许星沂说了句“抱歉”,但他脸上没有任何歉意。他伸手从口袋里拿出准备好的东西,递过去,青年却后退了一步:“等一下——我还没说过答应你吧?” 许星沂因为他的话皱了皱眉。 “你手机上说的,你能弄到沈时晏的推荐信,是真的?” 许星沂平淡地“嗯”了一声。 面前这个人,是他在ca的匿名区找到的。对方是高三的一名特招生,面临毕业季,却因为缺勤旷课次数太多,综合素质评价太低,不仅校推泡汤,甚至连正常升学都是个问题。 在他发帖求助时,许星沂找上了他,开门见山地告诉他,只要他帮自己做一件事,作为交换,他会帮他弄到一份沈时晏的推荐信。 在圣恩西诺,沈时晏的推荐信是含金量最高,也是最难得到的,不仅需要拔尖的成绩和个人表现,还需要有‘牵线人’。而一旦能得到沈时晏的推荐信,就意味着全国,甚至国外的高校都可以任你挑选。 “你怎么证明你说的话是真的?” 许星沂打开手机的社交软件,向他展示沈时晏平常发的一些状态。很明显,这是沈时晏的私人账号,因为除了与学校相关的内容,还有不少个人日常。最新一条状态是昨天发布的,是一张他和朋友的聚会合影,后方露出的纯黑色的宾利欧陆,是沈时晏平时上班的座驾。 青年看到这里就已经信了大半,原因无他,能加上沈时晏私人号的,肯定跟他关系不一般。 他不再犹豫:“我要怎么做?” 许星沂慢慢地笑了一下,把手中的东西扔在地上,在青年明显怔住,有些不知所措时,说:“捡起来。” “……” “你要是没那么想合作,我可以找别人的。” 听到这句和自己刚才所说的一样的话,青年沉默了下来。然而对方给出的优厚报酬,让他只迟疑了片刻,就放下自尊的弯下腰,把东西捡了起来。 许星沂丝毫不意外他的选择,神色冷漠之中,又带点轻蔑。 “之后怎么做,我会在手机上告诉你。” 第13章 第13章【你根本不是那样的人,…… 教室的后排,吵吵嚷嚷的,几个学生打闹嬉戏的声音不绝于耳。 后排正中央,是一个翘着腿坐在课桌上,若无其事地摆弄着手机的青年,从那几个学生时不时转头和他说上一句话就能看出,他是这几人的中心。 “邬哥,这都要考试了,你不着急啊?” 邬启朔眼皮都没抬:“有什么可着急的。” “你家里人不管?” “不管。” 讲台上讲课的老师,看着他们在教室里旁若无人的姿态,不仅没有做任何干预,甚至还唯恐打扰到他们一样,压低了讲课的声音。 “真好。”说的人语带羡慕,“我爸说,我要这次考不好,就停我三个月信用卡。” 旁边有人接茬:“什么才叫考好?” “年级前五十吧。” 这话一出,周围的人顿时跟着哄笑起来—— “全年级一共就六十个人,你干脆说只要不是垫底不就行了。” “说得这么认真,我还以为你要考过尹知希呢。” 尹知希就是以年级第一的成绩考进来的。 笑着说完这句,说话的人才想起来邬启朔还在这里,下意识朝他看了一眼,却见alpha眯着眼睛,指尖轻轻点着侧脸,一副在酝酿着什么的模样。 低头在和人打游戏的方煜,忽然感觉后背被推了一下,转过头,邬启朔笑眯眯地问他:“你跟尹知希一个考场的吧?” “是吧。”方煜的目光回到游戏机屏幕上,漫不经心地回,“我没怎么注意。” 邬启朔手撑在桌面上,一用力,就落到地面上。他俯下身,抬手揽住方煜的肩膀,亲密地晃了晃:“帮我个忙呗。” “考数学前,你找个小抄放他文具袋里。” 方煜因为他这句话手抖了一下,游戏里操纵的人物下一秒被敌人打死,他也没有意识到,就这么坐着,半晌之后,才勉强挤了点笑出来:“邬哥,没必要让我去吧?”他扫了一眼前排,压低声音,“相遥不是也跟我一个考场吗?” 邬启朔闻言,收回了手,轻飘飘地问:“你不愿意?” “不是不愿意,就是……”方煜讪笑着为自己辩解,“要是到时候被查出来,那我不就……那个了嘛。” “让相遥去吧,他不是一直顶撞邬哥你吗?正好借这个机会,让他长长记性。” 邬启朔像是明白了他的言外之意,也跟着笑了一下。就在方煜以为他听进去了,心下一松的时候,邬启朔漂亮的一张脸顷刻间阴鸷下来:“不愿意就滚。” 他变脸的速度之快,让方煜愣住了,有点没反应过来。 下一秒,邬启朔直起身,冷不丁一脚过去把他坐着的椅子踹翻,方煜连扶住什么东西都来不及,直接连人带游戏机一起摔在了地上。这巨大的声响让教室里其他人都侧目过来了,老师讲课的声音也安静了一秒。 邬启朔身边的其他几人也不阻拦,都幸灾乐祸地看着。 躺在地上的方煜痛的不轻,只动了一下手指,手臂就被踩住,紧接着,一只从上面伸下来的手抓住他的头发,将他的脸提了起来。 被迫眼珠向上和邬启朔对视的方煜,看着alpha居高临下的目光,他带笑的声音,也一并送入了耳中:“现在愿意去了吗?” *** 外面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 坐在座位上,握笔点在试卷上的杜从容,百无聊赖地望着 窗外的雨景。 她已经在这张座位上坐了整整两个小时了,期间屁股都没有挪动过一下,现在坐着不动也不是因为复习认真,而是因为她的下半身已经麻木了。 杜从容也没想到,她熬过了高考,熬过了考研,熬过了毕业论文,熬过了父母压力,以为已经熬出头的时候,竟然还要从头再来。 卷子上的数学题一道都看不进去,她索性丢开笔,刷起了ca。考试前的学生精神状态都十分美好,ca上的帖子一个比一个抽象。 【圣恩西诺你等着,你惹到我了,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这意味着你惹到了世界上最好惹的人,怎么样,一拳打到棉花上了,暖和吧?】 【明明什么都没干,却有一种干了一群人的疲惫感。】 【我就是童脸狼,表面上单纯天真,实际上圆滑通透。你不可能算计得了我,因为从一开始你就被我布局了。我是棋手,而你只是棋子,若你违逆我,你会知道什么是残酷和黑暗。当我重临世界之日,诸逆臣皆当死去!】 【呵呵呵我不应该在学习,我应在江湖悠悠!饮一壶浊酒!快哉快哉,学得小女子香消玉殒一命呜呼!】 第16章 【不想学习了!准备在圣恩西诺卖煎饼果子(放面糊)(抹匀)(打蛋)(抹匀)(涂肉酱)(撒豆角)(撒葱花)(放火腿肠)(放脆脆)(放生菜)(打横卷起来)(切一切)(打竖切两段)(叠起来装进纸袋)(装进塑料袋)(递给学弟学妹)(擦汗)(继续煎饼)经顾客反映,将煎饼果子招牌换成了手抓饼(吹口哨)(自信)(继续摆摊)(被学生投诉)(慌张)(推着车逃离)(去另一个学校门口摆摊)】 【啊....分来.......啊啊...分来啊啊....分从四面八方来........啊啊........啊来啊来啊来......啊啊...分啊来....分都来........啊啊....分从四面八方来..】 一个又一个的梗看的杜从容乐得不行,本来就接近于无的学习动力更是消失得无影无踪。谨慎思考了一会儿,她决定秉持前世的美好品德,扶着桌沿站起身,跟讲台前的老师招手示意了一下,就从教室后门离开了。 只负责坐班的老师,看着杜从容从起身到离开,什么反应也没有,只是握着钢笔,低头在记录册上圈划了一下。 她的行径,引起了班里不少人的注意。 杜从容刚站起来,尹知希就注意到了,他坐着没动,眼角余光却追随着她的身影。 走得这么干脆啊。 面前摊开的试卷,卷面和杜从容的是一样的雪白,不同的是这些题尹知希扫一眼就能得出答案,根本没有动笔的必要。他正好也装努力装累了,就在他想着自己要不要也找个借口离开的时候,放在桌角的手机亮了,他拿起来看了一眼,是他们班的班群。 群主是陆承光,平时有什么八卦新闻其他人都会分享到群里,最重要的是——杜从容不在这个群里面。 对这些学生来说,能提供久盛不衰的话题度的人,实在就那么有限几个,所以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就会立刻传遍。群里上一次有人发消息,还是一周前,有人拍了杜从容操场和方煜对峙的视频发在群里。 最新一条则是一分钟前发的。 【杜这是转性了,怎么不卷了?之前不还扬言要考年级第一吗?】 很快就有好几人回了消息。 【得了吧,就她?】 【就她这人品,能考进圣恩西诺指不定背后做没做手脚呢,估计这次要原形毕露了呗。】 【说不定就是靠作弊进来的呢^^】 【你别说,你还真别说。我早就觉得奇怪了,老师课上提问,她居然就没回答对过几次,这合理吗?】 【哈哈哈哈哈哈少说两句吧,小心她知道了拿球砸你。】 看这些流言蜚语看得饶有兴趣的尹知希,滑动屏幕截了好几张图,才退出群聊,点进一个聊天框,把这几张照片发给了对面。 *** 尹知希:【对不起,突然把这些发给你,但是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尹知希:【他们怎么能那样说你。】 尹知希:【你根本不是那样的人,他们都不了解你。】 刚走出教学楼就收到主角消息的杜从容,看着这些恶意诋毁她的聊天记录,以及尹知希那几条替她不平的消息,唇角忍不住往上掀了一下——她没想到,尹知希居然会告诉她这些。 她其实不在意别人怎么看待她,更不在意别人在背后怎么说她,毕竟她连她亲生父母的想法都不在乎,后来甚至还单方面断绝了亲子关系,还能指望几个未成年小崽子的想法能困住她? 只是当看到尹知希安慰她时,她还是感到了一丝暖意——看来她上次替对方挡下的那一球没白挡。 杜从容:【谢谢你告诉我。】 杜从容:【不过没关系,我不会生气,他们这些只会躲在角落背刺别人的小人也不值得你生气。】 杜从容:【(微笑)(微笑)(微笑)】 尹知希看完这几条回复,陷入了沉思。 光看前面两条,他确实以为杜从容不在意了,但是……她连着发三个微笑表情是为什么,是在说反话,她其实气得快要爆炸的意思吗? ……他现在真的有点猜不透这个人了。 *** 瞥了眼屏幕上的消息,拇指上滑,按灭了手机。 将脸上的口罩拉下后,青年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又把口罩戴上了。 那个找上他的高一学生,几天前就发来了新的指令,告诉他只要按他所说的步骤去做就行,别的不需要他考虑。事成之后,就把说好的推荐信寄给他。 青年心动归心动,却也留了个心眼——对方既然能开出这样令人心动的条件,摆明了让他做的事就不会简单到哪里去,要是出了什么问题,不提拿不到推荐信,到时候惹祸上身的,可是他自己啊。 也是这个原因,他没有急于办事,而是先蹲守在高一教学楼附近,打算打探点消息。 现在是大课间,不少学生有说有笑地从教学楼里走了出来,青年混在他们之中,边走边一个个看这些人的脸,从中物色着合适的合适的人选,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教学楼的后面。 墙根下,站着几个抽烟的学生,有alpha也有beta,看神情和气度,就知道不是什么好惹的人物。为首的那个,将抽了一半的烟扔在地上,拿脚一碾,就抱着手臂靠在墙上,脸色很是难看。 其中一人觑他脸色,很有眼色地开口:“方哥,心情不好?” “谁招你了,跟我们说说呗,我们帮你出气。” 马上有人搭腔:“方哥现在跟邬启朔可是兄弟,谁敢招他啊。” “兄弟?” 阴沉着脸,一直没说话的方煜冷笑一声,面无表情地看向对方,“拿我当狗使唤的兄弟?” “方……方哥。” “我怕他个屁!” 那人脸色苍白,一方面害怕方煜生气,另一方面又忍不住担心:“邬家到底不好惹,方哥还是少说两句吧。” 方煜骂骂咧咧,被身旁的人好言哄劝了半天,最后还是吐出了自己情绪失控的缘由:“邬启朔让我给尹知希找点麻烦,他倒好,完全置身事外了。” “尹知希?” 冷不丁听到这个名字,青年转身离开的动作迟滞了一下,低头的瞬间,脸上的表情也变得微妙起来。 第14章 第14章“你给我等着。”…… “小希,我们今天去外面吃饭吧?” 一到中午午休,陆承光就迫不及待来找尹知希——他本身就不是一个安分的人,能坐在安静的教室学习一个多小时,对他而言已经是很难得的事了。 “我就不去了,你去吧。”尹知希露出一个歉意的表情,“我还想再复习一会儿。” “那好吧。” 陆承光知道他学习努力,也没强求,转身就要出去,只在路过杜从容的座位时,不知怎么的,脚步很微妙地顿了一下。 这其实可以忽略不计,但尹知希却注意到了,并且他还猜到了原因,多半和那天放学后的事情有关。他对陆承光本人的私事毫无兴趣,但 是因为现在掺了个杜从容,这就让他生了点兴趣出来了。 在他走后,趴在课桌上,睡了两节课的杜从容醒了。因为桌面太硬,她睡得浑身酸疼,扶着脖子揉了好一会儿,等好受了一点,抬起头,才发现已经到了午休时间,班里空荡荡的,人都已经差不多走光了。 睡了这么久,杜从容也饿了,准备出去吃点东西,没想到一起身,一道声音叫住了她—— “杜从容。” 杜从容看过去,发现是尹知希:“你不去吃饭吗?” 尹知希笑得有些不好意思:“复习的忘了时间了,现在就去。” 听他这么说,杜从容顺势提议:“要一起吗?” 尹知希好像怔了一下,随即弯起眼眸:“好啊。” 杜从容本来想去外面吃饭的,但因为临时和尹知希结伴,就改成了学校餐厅。 恩诺西斯的餐厅环境很好,聘请的厨师都是持有二级厨师证和营养师资格证的,所用的食材也是空运过来的顶级新鲜的食材,菜单每日更新,点完菜后后厨现做,如果食物品质或者口味方面有什么问题,还可以在ca上发帖反应,餐厅的工作人员会第一时间处理。 餐厅里人不是很多,因为学校附近就是商圈,大部分学生会选择出去吃,除了免食宿的特招生,就只有一些懒得出去的学生会来这里。 因为最近重拾健身,饿得很快,杜从容就点了份番茄牛肉滑蛋盖饭,等尹知希点完了菜,他们找了一个落地窗边的位置坐下。 前几天阴郁的天色,今天终于放晴,倾泻而进的阳光,将黑胡桃木的桌子镀上了一层暖色调的金棕色。 菜很快送上来,尹知希吃了一口,眉头微不可查的一蹙,就将餐叉搁置下来了。 杜从容看到了,问:“怎么了,不好吃?” “不是不好吃。”尹知希笑了笑,“只是有些吃不惯——早知道不点西餐了。”他点的是口蘑配香煎柠檬三文鱼。 第17章 杜从容被他逗笑了,她点的饭也在这时送过来了,她将自己面前的餐盘推过去,同时自然地把他只吃了一口就没动过的三文鱼端了过来:“你吃我的吧,我的是中餐。” 尹知希很明显的怔了一下,看到omega已经用刀叉切下一块三文鱼,下意识说:“但是我已经吃过了——” “没事,你不是用叉子吃的吗。”杜从容不在意,把切成块状的三文鱼送入口中,咀嚼起来。 “……” 尹知希还是第一次体会到语塞的感觉。 他刚才说的吃不惯,当然不是实话,纯粹是觉得太难吃了而已,三文鱼的新鲜度太差,口蘑也不够多汁。然而他对外塑造的人设,又是清贫的特招生,为了避免露馅才这么说的。 尹知希没办法,低头拿勺子舀了一口尝了一下,酸甜的味道在口中延伸,虽然也普普通通,但至少他挑剔的味蕾还算可以接受。 “好吃吗?”杜从容看着他。 尹知希抿唇笑了一下:“好吃。” “噗嗤——” 一道笑声忽然从落地窗外面传来。 放下刀叉的杜从容,抬头,看到落地窗外的露天遮阳伞下,深棕色藤编躺椅上,躺着个青年。太阳不算刺眼,他却装的跟什么似的戴着副宽大的黑墨镜,校服也不好好穿,衣领松松散开,露出锁骨和一小片胸膛。 对方正看着他们桌上的饭,脸上的笑容带着十足的讥讽意味:“我家狗吃得都比这好。” 墨镜遮住了对方大半张面部,杜从容看不太清具体的,除了墨镜,也就只有对方坐起来时,左耳银光闪烁的耳钉。 这耳钉像个标记,比什么都醒目,一下就把杜从容点醒了。 他是—— “非主流!”她脱口而出。 青年听到这三个字,那种微微昂着下巴,看着有几分傲慢的神色,一下就变了,见状,尹知希低下头捂住嘴,像是为了‘回敬’对方一样,声音不大,却刚好能够被人听到。 “噗嗤。” 这声笑无疑是火上浇油,邬启朔摘下墨镜,霍地一下起身,直接从旁边的门冲了进来,他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额角青筋直跳:“你他妈说谁非主流? 杜从容看了看周围,又看了看邬启朔,没说话,表情明明白白写着:这里除了你还有别人吗? 邬启朔脸色越来越黑。 杜从容看他难看脸色,觉得有几分好笑似的勾了下唇——她之前带的那些学生里,也有个这样的,年轻气盛,正值叛逆期,练散打要穿长袖紧身衣和健身长裤,观赏性差一点,胜在轻便灵活,但对方偏不,oversize垫肩扎染卫衣,高腰破洞牛仔裤,耳朵、脖子和手上一堆叮呤咣啷的银饰,浮夸的要命。杜从容让人换了,他还不屑地说她不懂,这是最近流行的高街风。 杜从容确实不懂,但她略懂一点拳脚功夫。 也是觉得眼前青年跟那个学生有几分相似,看他那具有几分自傲的眉眼,杜从容也不觉得排斥,反而还有几分亲切。 她问尹知希:“你认识他吗?” “不算认识。”尹知希抿了抿唇,一副不是很想开口的模样。 见此,杜从容皱了皱眉,连忙问道:“你和他……你被他欺负过?” 她都这么问了,尹知希也不好一直这么端着,于是在她又问了几遍之后,这才‘语焉不详’地说自己开学的时候骑车,因为不小心挡了对方的路,结果自行车就被直接撞坏了。 开学……挡路……自行车?杜从容眼睛微微睁大。 这不是主角死对头的剧情吗? 想到这里,她转过头,迟疑地看向臭着一张脸瞪自己的青年:“你叫什么名字?” “你不认识我?” 没想到听到她说的,对方更生气了,脸色也变得狰狞了起来,“我叫邬启朔,你最好记住我的名字,以后看到我就……嘶。” 邬启朔叫了出来,条件反射地往后趔了两步:“你干嘛!” “抱歉。”话是这么说,收回手的杜从容表情却没有一点抱歉的意思,反而有些遗憾,“我就想看看你到底打了几个耳洞。” “……” 看就看,上手摸是什么意思?邬启朔又惊又疑地看着对方,想放的狠话全都被自己咽回了肚子。 他们的互动来的莫名其妙,尹知希在一旁看着,心情不知道为什么,也变得有点糟糕了起来。 见omega还歪着头在看对方的耳朵,尹知希有点受不了这一幕,伸手拉住杜从容的袖子。 “你最好不要和他对上,他……” 尹知希顿了顿,声音压低了几分,“脾气挺差的。” “看出来了。”杜从容一脸的不以为意。 前世她的那些学生,脾气差的可太多了,难道她就怕过吗?给了尹知希一个放心的眼神,杜从容再次看向邬启朔。 “我挺好奇的……你打这么多洞,真的不会痛吗?” “痛不痛关你什么事?” “问问嘛。” 杜从容其实挺喜欢这种和陆承光一样,藏不住情绪,有什么都清清楚楚摆在脸上的小孩,出于自己的某种恶趣味,她就是忍不住逗他,“虽然我知道应该尊重每个人的喜好,但是这种非……非典型的行为艺术,你就不怕哪天勾到了吗?” “谁有这个胆子?” 邬启朔冷哼一声,刚想说她天真,就看到对方忽然起身,朝自己走了一步,吓得连忙后退,“你他妈就站在这里别动!别过来了!” “怎么这么容易生气?”杜从容站定了脚步,劝他似的,“小小年纪就容易生气,小心人到中年就抬头纹。” 什么叫小小年纪?说得好像她自己多大似的。 邬启朔一个alpha,虽还不至于自降身份跟omega动手,但几句交谈下来,对方都在踩着他的雷点蹦迪。 他正要发作,一直没说话的尹知希忽然拉住了杜从容的手臂,替她向邬启朔说了句“对不起”。 “杜从容毕竟是个omega,可能有时候说话直了点,你别往心里去。” 他神情和语气都诚恳至极,挑不出一点毛病,但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在让邬启朔不要太过分。 让主角替自己道歉,这还像什么样子?杜从容听不过去了,说:“我跟他闹着玩呢。” 她真不觉得邬启朔能在学校把她怎么样,再说他们又没惹对方,邬启朔就算是脾气不好,也不会像 条疯狗似的,逮到人就咬吧? 打量着青年的脸色,她又确认了一遍:“你不会真生气了吧?” 邬启朔差点被气笑了。 他是脾气一般,但不是没脑子,杜从容这个人怎么样他是不了解,但他又怎么会看不出尹知希是故意想惹自己生气呢? 邬启朔眼珠上抬,视线越过杜从容的头顶,径直和尹知希对上。 果不其然,被他的视线触及,乍看之下躲在杜从容身后的omega,不仅没有一点慌张,甚至回给了他一个挑衅的眼神。 贱人。邬启朔咧开嘴唇笑了起来,明明是笑着,笑意却不达眼底。 他并没有回答杜从容的问题,眯着眼睛,视线从尹知希身上转移到了杜从容身上,然后来来回回将这两人看了好几遍。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终于停下这种不礼貌的打量,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嗤笑,说话的声音清晰地传入二人耳中。 “你给我等着。” 抛下这一句,他便扬长而去。 第15章 第15章赫然是尹知希。 伞面上的雨水滴滴答答,在地板上留下一滩水痕。 收起伞后,握着伞柄往台阶外甩干了水,许星沂转身进入了檐下。他穿在绀色针织马甲外面的挡风冲锋衣表层,有些润的发亮。在室内等他的杜从容注意到了,等他走到自己身边,拿手一捋,湿的:“怎么湿了?这伞不是挺大的吗?” 许星沂低着头,没作声。他黑发也有些湿润,耷拉下来,显得他浑身上下,都有种阴郁的劲儿。 通过和许星沂这段时间的相处,杜从容也大概摸透了他的性格。至于具体的原因,她多少也能猜到,无非是怕她被雨淋到,然后找自己的麻烦。 真是的,原主到底都做了什么啊?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什么恶霸。 不过……恶霸? 杜从容笑了笑。原文中的‘杜从容’可不就是恶毒女配吗?想到这里,她摇了摇头,开口道:“下次我会记得让明姨多准备一把伞的。” 说完,她往前走了两步,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又回头看他:“考完试见。” 许星沂点了点头,目送着omega从自己的视线中消失。走廊重归于静,他却没有第一时间去自己的教室,而是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站在原地,和一个没有备注的联系人发了条信息。 不到一分钟,对面就回复了。 【我知道了。】 看着这条消息的许星沂,又想起杜从容刚才关切的姿态,本来平淡温顺的脸色,陡然掠过一丝讽刺——都到了这种时候,她又在装给谁看呢? 第18章 明明知道锁屏的数字代表了什么,却故意戳他痛处,现在又想靠着这些无用的善意,让他像条狗一样缩在脚边感激涕零吗? 恰恰相反,这只会让他更加清楚地认识到对方都做了些什么。 不过这些都已经无所谓了,因为接下来还有一场好戏要看。想到接下来将会发生的事情,许星沂扯了扯嘴角,烦躁的思绪这才平复下来。 马上……就可以看到了。 *** 回复完许星沂发来的消息,青年看了眼面前的教室门牌,又拍了两张照片发了过去。 他这么做当然不是因为他有多‘贴心’,有多‘考虑’雇主需求,而只是为他接下来阳奉阴违的举动,上一层保险罢了。 做完这一切,他关上手机,转身进了厕所,静心等他要等的人。 *** 找了个空地摸了会儿鱼,直到考试快开始了,杜从容才从后门回到教室,收拾考试要用的东西。 随便抓了几支还有墨的笔塞进口袋,正要出去的时候,一个人影突然拦在了她面前,杜从容抬头,见是一个青年。对方没有穿校服,但因为年轻的面孔,看着不太像老师。 “同学,你知道唐敏娜老师的办公室怎么走吗?” 听到隔壁班班主任的名字,杜从容点了点头:“在博文楼3楼304。” “博文楼……是哪里?” 也是知道自己这个问题有些奇怪,对方解释了一下,“不好意思,几年没回来了,有些地方记不清了。” 原来是毕业生,杜从容了然,打开手机地图给人描述起了具体的位置。 “出了这栋楼直走,经过图书馆后先右转,走到尽头后左转,步行一百米后能看到一栋红色的建筑,那栋就是博文楼。” “图书馆是哪栋楼来着……” “就是那个球形的玻璃建筑。” “你能再说一遍吗,我记一下。”青年说着,拿出了手机。 杜从容于是一边说,一边等他打字记录,只是不知道对方是手指不灵活还是怎么,动作慢吞吞的,杜从容说一句,他得打个一两分钟才能打完,搞得杜从容越看越急,恨不得夺过手机帮他打。 短短几句话打完,过去了将近十分钟。 “谢谢你啊。”青年抬起头。 他话音刚落,考试开始前十分钟的提示铃响起来了,杜从容回了句“没事”,就匆匆跑向考场。 *** 铃声在安静的走廊上回响。 托腮靠在窗边的尹知希又看了会儿风景,这才掩唇打了个哈欠,不紧不慢地站直身体,往考场的方向走去。 和对外塑造的,热爱学习的形象相反,尹知希其实真蛮讨厌考试的,两个小时的考试时间,他一般情况下一个小时就能完成整张试卷,顺带检查两遍,剩下的一个小时,为了维持人设,又不能睡觉,就只能百无聊赖地枯坐着。 刚陆承光还想跟他一起去考场,只被他用‘还想在教室里复习一会儿’的借口打发走了。江维翊也发来了消息,调侃他别考试睡着,不然他这个做会长的,多掉面子。 一个两个的,都讨人厌的要命。 要不是和江维翊的合作还没结束,他真想现在就撕下面具,暴露出自己的真面目。 *** 从自动贩卖机拿出的冰汽水,罐身表面还结着一层白色的雾面。 “呲——” 方煜掰了铁环,仰头在喝的时候,楼梯下方传来了脚步声。他抬眼一瞥,见是尹知希。 忙于找考场,尹知希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存在。准确来说,就算看到了方煜,尹知希也不会太放在心上。 所以他并不知道,这位看起来在放松的方同学,早在这里等了他半个多小时了。 就在尹知希要从他身边经过的时候,本来还在把玩易拉罐的方煜却是突然发作,一个踉跄朝他撞了过来。 而他手中的汽水也好巧不巧地泼洒了出去,全部洒在了尹知希的身上。 一时间,干净的白色衬衫晕开了棕褐色的痕迹。 “真是不好意思,我没站稳。” 嘴上说着抱歉,可方煜的表情却没有一点抱歉的意思,“毕竟我也没看到面前有你这么一个人。” “……” “你不会生气了吧?” 方煜明显是故意的,而他也是在故意激怒尹知希。 然而令他失望的是,听到他说的这些,尹知希只是沉默了片刻,然后便好脾气地笑了笑:“你也不是故意的,我没必要和你发脾气。” 怎么就这反应啊?方煜撇了撇嘴。 没有和方煜说太多,尹知希抬起手,将濡湿衬衫最上方的扣子解开了一颗:“考试快要开始了,你还是抓紧时间去考场吧,不过是件衬衫,我去趟洗手间处理一下就好。” 说完,他就转身朝着洗手间的方向走去。 在他身后,目送着尹知希进了走廊尽头的厕所,方煜把手伸进宽大的外套口袋,在摸到里面那个文具袋时,鼻腔里发出一声讥诮似的轻哼。 蠢货。 *** 搞定了小抄,剩下的就是怎么把文具袋还回去了。 当然是不能自己还回去,教室里那么多双眼睛看着,真要出了什么事,到时候必然第一个怀疑他。 方煜也没有蠢到这种程度。 可是考试快要开始了,等尹知希反应过来,也会想到自己的身上,到时候也不好解释。 就在他纠结要怎么将尹知希的文具袋放过去的时候,一个让他眼前一亮的人选闯入了他的视线中。 ——是杜从容。 杜从容正要进考场,身后传来一道声音叫住了她,她回过头,没想到居然是方煜。 方煜在原书中是邬启朔的跟 班,虽然是跟班,但死对头的跟班就也是死对头,再加上操场那事,她对方煜实在没什么好印象,所以没打算和对方再有什么交集。 这会儿见人主动和自己打招呼,她微微皱了皱眉,停下了脚步:“怎么了?” “尹知希的文具袋。” 慢吞吞地从口袋里掏出文具袋,察觉到对方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方煜眼珠一转,继续道,“刚才和他碰到,看到他的文具袋掉了,本来想叫他的,结果尹知希好像有事,没听到我的声音。” “尹知希的?”杜从容愣了一下,面上带了些古怪。 先不说尹知希和方煜为什么会碰到一起,就说邬启朔和尹知希的关系,身为跟班的方煜怎么会主动把尹知希的文具袋还回来,怕是巴不得尹知希找不到文具袋,好看人出糗吧? 只是她打量了一会儿,方煜手里拿的的确是尹知希的文具袋。考虑到对方可能真的良心发作,加上考试时间又快到了,只得压下心里的怀疑,伸手将文具袋接了过来。 和方煜分开不过几分钟,杜从容就找到了考场。顺着桌角贴的考场信息,她找到了尹知希的桌子,将文具袋放了上去。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向来准时的尹知希,这都快要开考了,仍不见踪影。 总不能是还在教室里复习吧? 这个猜想刚冒出来,她的身后就传来了脚步声。 转过身的杜从容,看到有人正朝着自己的方向走来——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像是刚淋过雨一样,他的衬衫湿漉漉地贴在胸口,衣摆处还往下滴着水。 平常看来,总是温和含笑的眼,此时此刻没有任何表情,漆黑的眼珠望过来,莫名有几分怵人。 赫然是尹知希。 第16章 第16章真是个笨蛋。 “是你?” 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杜从容,尹知希先是愣了一下,周身那种阴郁的气质如潮水般褪去,嘴角牵起温驯的弧度,不知道的还以为刚才的那个人是杜从容的错觉。 “你怎么在这里?” “你的文具袋掉在外面了。”杜从容指了指桌上的文具袋,“刚才在路上碰到方煜,他说是你的,反正也是顺路,就一起拿过来了。” 说到这里,她皱起了眉,目光落在他水渍洇透的衬衫上。青年领口第一颗纽扣不知所踪,裸露的锁骨苍白的近乎病态:“你这是……” 她话还没说完,监考老师就从前门走了进来,看到她和尹知希站在一起,开口训斥道:“考试都要开始了,还在外面闲逛什么?还不赶紧回考场!” “抱歉老师,我这就去。” 学生时期的条件反射让杜从容一下站直了身体,张口就是道歉。临走前,她又看了尹知希一眼,往前走了几步,凑近他耳边说:“考试完我来找你。” 说完,她也没等尹回答,转身就跑了出去。 看着omega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尹知希在自己的位置坐下,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过了一会儿,视线又停留在了面前的文具袋上。 “……” 真是个笨蛋。 *** 虽然猜到了圣恩西诺的考题会很难,但杜从容确实没想到会这么难,高一的教学内容,题目难度系数却直逼大学考题。 第19章 杜从容大学是金融专业,是她父母拿断她生活费为要挟,逼她选的,结果就是四年都在跟数学打交道,什么高等数学、线性代数、概率论与数理统计、计量经济学,统统都得学一轮,杜从容一个学渣,能不挂科,全靠考前朋友的强制补习和速通网课。 也是数学给她留下了难以磨灭的痛苦记忆,现在重返校园,大部分知识点她竟然都还有印象,好说歹说,也算考完了第一门。 到了第二门的国文,她就开始头大了,要知道她最怕的就是时政新闻,答题模板更是没背过。不过文科这东西,强行糊弄也能填满,不看她写的答案,单从卷面来看,还挺唬人的。 铃声一响,用脑过度的疲惫感和神经松懈后的困倦感一起袭来,交完卷的杜从容已经变成了一滩,形象全无地趴在桌子上。 因为就在隔壁考场,她和尹知希便一起回到了教室。看到他们两个一起回来,班上嘈杂的动静停了一秒,然后又继续吵闹起来。 大部分学生都在讨论考题,成绩好的学生则是在交换答案。这种‘热闹’的场景,前世杜从容就融不进去,这一世自然也是如此,回到座位便靠在椅子上,刷起了ca。 论坛有人发了个匿名投票,是在猜这次测验的年级第一是谁,一共有四个人选,尹知希也在其中。 身为学习天赋点满的主角,尹知希当初是以第一名的成绩被招进圣恩西诺的,杜从容想也不想就投给了他。然而等她按下投票键,才看到四个人中,尹知希的得票率居然是最低的,只有1.8%,而得票率最高的是一个叫戚云翳的a班学生,足足有96.8%,使得连同尹知希在内的其他三个人选,都沦为了陪衬。 投票帖下面有不少争论的回帖。 【虽然我对特招生没什么好感,但有些人是不是有点自欺欺人了,戚云翳的入学成绩比尹知希低十几分吧?】 【戚少说他入学考试发烧了,国文作文没写好。要是写了,第一名会轮到尹知希这个特招生?】 【就是啊,谁知道尹知希第一名成绩怎么来的。】 【不是,尹上榜也就算了,其他两个是哪来的阿猫阿狗?我都替戚少觉得晦气。】 【上榜怎么你了?你成绩有多好啊?成绩单发出来看看呗。】 …… …… 杜从容看了会儿,觉得实在无聊,准备退出帖子时,一道声音从教室门口传来—— “尹知希,你出来一下。” 站在门口的年级主任,神情严肃,他的身后站着几名老师,他们班的班主任和数学老师赫然也在其中。 种种迹象都表明,叫尹知希出去的这件事的严重性。 一时间,教室所有人都望向尹知希,神色各异。 即使是在这种场合,尹知希的反应也非常平静。像是没有察觉到周围这些人的视线一样,他站了起来,开口问道:“老师,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年级主任来找尹知希是想问举报的事情——要知道在圣恩西诺,是决不允许考生作弊的,一旦发现就会受到严肃的惩罚。 尹知希好歹也是特招生进来的,虽说对他不怎么喜欢,但是身为老师,当得知有人举报尹知希作弊之后,他的第一反应是找尹知希单独聊聊,好歹也能了解一下情况,也不至于闹得太难看。 没想到尹知希没有一点自觉,都已经看到他和其他老师了,却不主动站出来,还一脸的不以为意,根本就是不把自己这个年级主任当回事。 想到这里,他的心头顿时腾起了怒火,想也没想就抬高了声音:“有人举报你考试作弊,这件事情,可以麻烦你解释一下吗?” “……” 本就不算吵闹的教室,彻底安静下来。 “您说我作弊,是有什么证据吗?”尹知希的语气仍然沉静无波。 年级主任冷声说:“举报者说在你的笔袋里看见了小抄。” 坐在后排的杜从容皱紧了眉,然而她无法从尹知希的背影中,判断出他此时此刻的表情。 在他笔袋里看见了小抄? 像是觉得荒谬,尹知希突然笑了一下。 当着所有人的面,他抬起手,从课桌拿出文具袋,拉开拉链,把里面的东西尽数倾倒在桌面上。 “哗啦啦——” 随着重重的摔砸声,文具在桌面上乱滚,一张很小的,被卷成圆柱形的数学公式小抄,赫然躺在两根签字笔中间。因为体积不大,就很容易被忽略。 “原来在这里。” 看到小抄,年级主任本来打算发作,却被尹知希抢先了 。 “这种完全用不到的公式……就算要污蔑,未免脑子也太笨了一些。”漫不经心地看着桌面上的小抄,他手指轻敲桌面,眼底流露的情绪,颇有些玩味。 “污蔑?”年级主任扬高声音:“你的意思是有人为了污蔑你,故意把小抄放进你的文具袋吗?” “也不排除有人看错了,不小心把自己的小抄放在了不属于自己的文具袋里。” 这个时候,他甚至还有闲情说了句玩笑话。说完后,他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偏了下头:“我想知道……考场里的监控能够实时调阅吗?” 不等年级主任回答,尹知希就继续道:“老师可能不知道,考试之前我的文具袋丢了,怕时间来不及,我就临时找人借了一支笔,后来发现文具袋找到了,就没怎么在意,也没有再从里面拿任何东西。” “……” 尹知希这话已经说的很明白了——既然已经借了文具,考试的时候又没有打开文具袋,那就说明整场考试,他都没有碰过那张小抄。 甚至有可能像他说得那样,这张小抄并不是他自己放进去的。 那是谁呢? 年级主任皱眉,脸上也显出一丝迟疑。 身为年级主任,他的确有调阅监控的权利,可如果事实真的像尹知希说的那样,岂不是在说他不分青红皂白地怀疑学生? 可是事情已经发酵到这种地步了,如果他不给尹知希一个交代,不提会被这些在场的学生怎么编排,最坏的结果,是传到那些校领导耳中。 “调监控也太麻烦了,干脆直接报警,让他们查查小抄上的指纹是谁的不就好了。” 教室后面突然响起的声音,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两手托着下巴的杜从容,神色有点懒洋洋的。 这个建议乍一听没什么毛病,年级主任下意识点了点头,却在开口前一秒反应过来——不对啊,怎么突然就扯上报警了? 再说,为了个特招生,有必要闹这么大吗? 年级主任的想法,就代表着其他老师的想法,也是看出了年级主任的犹豫,杜从容打了个哈欠,满不在乎地坦白,是她把尹知希的文具袋拿过来的事情。 “尹知希的文具袋是我拿过来的,但我可以保证小抄上绝对没有我的指纹,而我也相信,以尹知希的实力,根本不需要作弊。所以我们只需要看看上面有没有尹知希的指纹,就可以证明他是否是清白的,不是吗?” “还是说——” 杜从容话锋一转,抬头正对上年级主任的视线:“堂堂圣恩西诺的年级主任,就这么放任学生之间互相污蔑,也不打算还他们清白?” 年级主任脸色沉了沉。 第17章 第17章“一群没用的废物。”…… 杜从容的提议,使得这件事情变得难办起来。 见年级主任似乎有意报警,躲在教室后门偷听的青年脸色勃然一变——许星沂交代他的时候,可没有说过会闹到报警的程度啊? 虽说因为他的自作主张,这件事他没有完全掺和进去,只是做了个推波助澜的推手,就算真查,也多半查不到他身上,但是万一许星沂反悔怎么办? 青年有点慌了,马上给许星沂发消息,想要问他怎么办。 但他没有想到,自己发出去的信息却像石沉大海,明明已经显示已读,却迟迟没有回复,甚至连“正在输入”的提示都没有弹出。 这种时候,青年哪还能不明白,许星沂分明是打算冷处理了。 “这个混蛋!”青年攥紧拳头,眼睛通红的吓人。 他和许星沂只见过一次,还是在约定的地点,关于对方的姓名和班级,却是一概不知。因为急于找到对方,他只能盲目地在学校里乱跑,无头苍蝇似的逮着人就问,想要通过五官特征来找到许星沂。 因为还抱着许星沂可能会回复的期许,他在奔跑的过程中还时不时低头看一眼手机,在一个转角处,撞到了一个人身上。 他张口就想骂人,抬头却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愣神的功夫,就听对方温声询问:“你的脸色很难看,是出了什么事吗?” *** 青年因为小抄的事情六神无主的时候,教室里的年级主任也在和其他老师商议着要怎么解决。 就这么冷处理当然是不行的,但要真按照杜从容的意思报警,又觉得太没面子。 第20章 就在杜从容等得不耐烦了,打算问他们决定好没的时候,年级主任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听到铃声,年级主任一愣,下意识地从口袋里拿出手机。 然后,仿佛看到了什么令人忌惮的东西一样,他的脸色变了,竟连看也没看其他老师一眼,转身就走出了教室。 是谁? 杜从容眯了下眼,心中生了点好奇出来。 不等她想明白,年级主任却已经接完电话回来了。他径直走到尹知希面前,一改方才的生硬,语气诚恳地主动道歉:“真是不好意思,这次的事情的确是个误会,你没有作弊的事情,我们会发公告说明,至于举报的学生,之后我们也会处理的。” 处理? 杜从容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词。为什么是处理? 就算有人污蔑尹知希,最多处罚一下也就过去了,到不了‘处理’这么严重的程度。但是年级主任却偏偏用了这个词……就好像这件事情,已经有人决定了解决办法。而且他对尹知希的态度,未免也变得太快了。 不过对于这个结果,到底还是要看尹知希的态度。想到这里,她转头向对方看了过去。 尹知希的头微微垂着,抿成了一条直线的嘴唇,让他看起来很是不快。他脸上一闪而逝过一抹戾气,哪怕只有短暂的一瞬间,那阴郁到极致的神色,也足以叫人判断出,他是在生气。 再次从他身上感受到那种违和感的杜从容一时怔住了。 *** 忙了两个多小时,才把事情处理好的教导主任,一回到办公室,就瘫坐在靠椅上。空调风扫过皮肤,激得他打了个寒战。 他眉宇紧皱,扶着额头,脑海中浮上了刚才发生的事情——他也没有想到,这么小的一件事情,竟然会惊动到那个人,甚至主动给他打来电话,让他解决。 想到这里教导主任还有些后怕,还好杜从容提出要报警,让他拖延了一些时间,否则这事儿还真不知道怎么收场。 只是他的心里还有些不解。 按理来说,尹知希一个特招生,怎么想都没可能和那个人攀上关系。就算有,也不至于在学校被人欺负的这么惨。 总不能是有什么事情被自己忽略了吧? 敲门声响起,行政助理推门走了进来:“赵主任,教务处催交本月的违纪名单。” “知道了。” 放在桌面上的钢笔被拿起来,夹在两指间。看着空白的纸张,教导主任心里审慎地衡量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放下了钢笔,同时下定决心,以后碰到尹知希要多客气几分,至少在等自己查清楚对方和那个人的关系之前,说什么都不能让今天这样的事情再度发生。 *** 事实上,教导主任口中的‘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沈时晏。 也是和许星沂达成交易的青年在学校撞到的人。 说来也巧,当时沈时晏刚好准备下班,正要去学校的停车场,哪能想到会被对方撞到。 沈时晏本人对学生之间的问题完全不感兴趣,只对方撞到了自己,便想着询问几句。没想到对方一看到自己,就像抓到了根救命稻草似的,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竹筒倒豆子似的,把所有的事情和盘托出。 该怎么说呢? 很无聊的事情,要不是牵扯到了许星沂,沈时晏还真的没打算管。 到底和人有着‘合作’,虽然心里已经有些生气了,但是沈时晏还是主动找上了教导主任,帮人摆平了。 沈时晏帮许星沂是出于各方面的考虑,但是那个被人利用而不 自知,还在他面前试图拉许星沂下水的青年,就不得不解决了。 于是就在青年满心认为事情可以解决的时候,沈时晏放下了手中的手机,笑眯眯地看向对方:“已经没事了。” “真的吗?” 青年松了口气,张口就要感谢,“这次的事情真的很……” “所以你可以退学了。” “感谢……啊?”青年的脸色僵住了。 完全没有给对方打断的机会,沈时晏继续道:“三年间一共旷过37次课,个人点数次次垫底,每年的综合素质评价都是不及格,不仅没有尝试弥补错误消除不良记录,现在甚至想靠这种不合规的捷径不劳而获——” alpha一字一句地列举着他个人档案上的负面评价,他话中令人心中发紧的内容,跟他那温和的神情和不紧不慢的语气,形成了一种极为悬殊的反差。 念到最后,青年的脸彻底白了,张大着嘴看向沈时晏,身体也不住后退。 这些事情是他做的没错,但是旷课什么的又不是只有他而已,他也不认为自己有什么值得让沈时晏关注的。 也就是说——在沈时晏答应了要解决这件事的时候,他就已经想好要让自己退学了。 “不……”青年嘴唇嗫嚅,几乎难以拼凑出完整的句子,“沈老师,我……许星沂他……这次的事情……” “许星沂那边我会亲自和他说,至于你——” 沈时晏仍是那副温和好说话的模样,漂亮的金棕色的眼珠,清楚地映出了青年惨白的面孔,“刚才那句话,应该不需要我再重复一遍了吧?” *** 教导主任给尹知希道歉的事情算不得秘密,所以很快,邬启朔就知道计划失败了。 听身边的人转述完事情的来龙去脉,alpha打了个哈欠,像是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似的,顺手拿过一旁的球杆,不紧不慢地瞄准桌上的球,轻轻一撞。 “啪!” 清脆的撞击声,绿色的球桌上最后一颗黑8,骨碌碌地转动着,完美地落进了球袋里。 清完台的邬启朔,这才转过头来。 “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计划失败了……” 邬启朔的神色很正常,甚至比平时看起来还要温和,但也正是因此,跟班的心里才更加没底,犹豫了很久才继续说道,“听他们说,是有人提出要报警……” “报警。”邬启朔重复了一遍。 然后下一秒,他嗤笑出声,面色顿时阴沉下来,“一群没用的废物。” “邬,邬哥……” 跟班刚想劝人两句,却被alpha阴戾的目光震慑住了。 “赵峰同意了吗?” 赵峰就是教导主任的名字,因为邬家的原因,平日在他面前,对方总是客客气气的。按理来说,如果报警了,这个时候应该已经查到他这一层了,结果都到现在了,对方也没给他打一个电话。 除非—— 邬启朔抬起头来,视线落在跟班身上。 “有人给拦下了?” “邬哥真聪明。”跟班连忙拍马屁,“我们去问赵峰了,但是他怎么都不肯说,还说这次的事情到此为止,让我们……” 说到这里,跟班脸色不怎么好看,语气也变得小心翼翼了起来,“让我们和邬哥说,最近安分点,不要再盯着尹知希搞事了,否则他也护不住你。” 护不住他? 握着球杆的手,蓦地收紧,手背上迸出青筋。 开什么玩笑?赵峰他以为自己在和谁说话? 不过邬启朔也不是没脑子的人,所以在短暂的愤怒之后,他就很快在心里理清了思路。 这些跟班不懂,只以为赵峰是看在邬家的面子上,给他几分照顾。殊不知对方有把柄在他手里,平日之所以给他行好处,单纯是害怕他把那些事捅出去。 现在赵峰却叫他安分,只能说明这次的事情牵扯到了更高一层的人物。而能够让赵峰这般小心的,只有可能是学校的高层。 会是谁?邬启朔嘴唇抿紧了一些。 让高层出面,阻止了他的计划的人。 是尹知希,又或者……是杜从容? 脑海里反反复复徘徊着这些事情,过了好一会儿,邬启朔闭上眼睛,随手把球杆往球桌上一扔,再度睁开眼时,神色也恢复如初。 “无聊。” 倒是有点意思。 第18章 第18章真好笑,杜从容把他当什…… “那我先走了,小希,明天见。” “嗯,明天见。” 和同学道完别后,尹知希坐在座位上,慢条斯理地收拾着书本。等他垮好书包,走出教室时,抱臂斜倚着栏杆,明显一副等人姿态的杜从容,让他怔了一怔。 “你在等许星沂吗?”他不动声色地抓紧书包带。 “不,我在等你。” 杜从容忽然往前迈了半步,鞋子碾过光洁的地砖,几乎要抵上他的鞋尖,他们之间的距离也一下拉近。她说话的过程中认真地看着尹知希的眼睛,“刚才,你是不是不太高兴?” “……”书包肩带在收紧的掌心中,勒出月牙状的红痕。 他表现得有这么明显吗?尹知希忍不住想。 确实,他不高兴。很不高兴。 他本以为,能借助这次的事,让邬启朔那家伙狠狠栽个跟头。只他没想到,会被人中途截胡。 第21章 想到教导主任接完电话后的态度,尹知希轻吐出一口气,抬起头。 “没有的事。”他弯起眼尾,像是注意到了杜从容因为穿得随便,折在里面的外套翻领,伸手帮她整理起来,顺势将话题引开,“倒是你,怎么想到要报警的?” 杜从容正要回答,眼角余光却瞥见了向她走来的许星沂。 他没有看杜从容,但杜从容却看出了一点他和平常的不同——他的头垂得比平常还要低,走廊顶灯明亮的光线,照的他本就漆黑的头发和眼睫,更是黑如鸦羽,这让他整个人看起来,仿佛被一种近乎实质的阴霾所笼罩住。 ……今天心情不好的小朋友好像有点多啊? 杜从容皱了下鼻子。 *** 许星沂的心情,比起尹知希单纯的不爽和烦躁,更要糟糕。 收到那个人发来的消息后,他就直接放弃了要让杜从容倒霉的计划——倒不是说他怕了。至于杜家的报复……虽然有些麻烦,也会因此失去一些便利,但也不会让他有多头痛。 他会选择收手,纯粹是因为……沈时晏。 就像许星沂没想到那个人会蠢到在ca里威胁自己一样,他同样没想到对方会刚好碰到沈时晏,而沈时晏也刚好插手了这件事。 刚好—— 太阳穴突突跳动,许星沂深吸了一口气。真是让人恶心的‘刚好’。 因为沈时晏的出面,使得这次的事情连一点水花都没有掀起,就被压下去了。他这边还没怪人打乱了自己的计划,沈时晏倒是打电话过来阴阳怪气了,还说如果下次他再自作主张,就要重新考虑还要不要和他继续合作。 如果不是一些事情只有沈时晏能帮他完成,他怕是早就和人翻脸了。想到沈时晏在电话里的语气,许星沂手掌攥紧了一些,眼底戾气不住翻涌。 早晚—— 早晚有一天! *** “杨叔,前面靠边停一下。” 车在路边缓缓停了下来。 “碰。” 听到车门关上的声音,抱臂坐在车后座的许星沂,睁眼看过去了一眼,见杜从容下了车后,穿过马路,走进了对面的大型商场里。 麻烦。 许星沂皱了皱眉,有些烦躁地闭上了眼睛。刚才放学后,杜从容问他是不是考砸了,所以心情不好。 计划失败还被沈时晏阴阳怪气了一番,导致他情绪糟糕的始作俑者还在问他为什么生气。要不是他在杜家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不得不忍耐,怕是早就爆发了。 不过看着杜从容关切的表情,他还是低下头,言辞模糊地回了几句。 没过几分钟,车门又被打开,杜从容又坐了进来。 许星沂本来不想搭理,结果下一秒,他的怀里却撞进了一团 沾着凉意的柔软。 二十支迷你小雏菊在浅咖色皱牛皮纸里安静绽放,他无意间动了下手臂,白净的花瓣上水珠随之颤动一下,然后滚落下来。 许星沂眼睛微微睁大,有点没反应过来。 “喜欢吗?”杜从容笑了笑,“据说花能让人心情变好。” 杜从容其实也不是很懂这种事,就记得前世她男朋友和她耍小性子闹别扭,她朋友建议她送花哄人,杜从容照她说的做后,对方是又惊喜又感动,当场就落了泪,后面还把花做成了干花摆在家里。 许星沂的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仿佛是在极力隐忍着什么似的。 真好笑,杜从容把他当什么了?那种天真愚蠢,一束花就能哄好的omega吗? 暴虐的情绪在心中翻涌。许星沂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很是勉强地挤出一个笑容:“喜欢。” “喜欢就好。” 说完,杜从容又想到了什么,说,“对了,今天晚饭就在外面吃吧,我已经跟明姨说过了。” 许星沂没有说话。毕竟杜从容从来都没有给过他选择,现在说这一句,也只是单纯的通知他而已。 *** 杜从容找的餐厅是会员制的,虽然没有提前预约,但因为她会员的身份,餐厅老板亲自接待了他们,还安排了环境最好的包间。 杜从容按照自己的口味,点了几个老板推荐的菜色。她本来想问坐在对面的许星沂想吃什么的,看对方低着头,又觉得估计就算问了他也不会吭声,就没问了,只让老板再加几道招牌菜。 菜很快就上来了,因为职业原因,杜从容前世饭量就不小,现在又是长身体的年纪,举筷吃得很香,许星沂却好像没什么胃口,在吃了几口之后,就将筷子搁下来了。 “不合胃口吗?”杜从容看他吃得很少,起身想按铃叫服务生上来,“我再点几个菜。” “不用了。” 以免对方继续问自己一些没意义的问题,许星沂又补充了一句,“不是菜的问题,是我不太饿。” 他都这么说了,杜从容只得作罢。她看许星沂的脸色,也觉得比刚才放学后好了不少,应该真的只是像他说的不饿而已,而不是还在闹情绪。 明白了这点之后,杜从容心情也好了起来,切下一块溏心鲍送入口中,她美滋滋地想——她就说按照这个方式哄人没错吧! *** 尹知希被污蔑作弊的事情,陆承光是班上最后一个知道的。 因为他舅舅回国,家里办了接风宴,一考完试,他就被家里人接走了,等到他知道这事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上午了。 开什么玩笑?尹知希好歹也是他护着的人,也不知道是哪个不长眼的想要污蔑尹知希,还好事情解决了,不然这不就是在打他的脸吗? 想到这里,陆承光气得都快炸了,忙不迭和尹知希保证,说一定会把陷害他的人找出来。 尹知希闻言,却只是摇了摇头,说他反正也没怎么样,既然年级主任都说已经给对方处罚了,就没必要追究了。 陆承光嘴上答应的倒是挺好,但是……他要是不追究,那他还能叫陆承光吗? 然而,诡异的是,虽然他下定主意要帮尹知希把背后的家伙揪出来,但无论他怎么查,都查不到做这件事的到底是谁,几个和他关系亲近的跟班还莫名其妙倒霉了。 像是—— 像是在警告他一样。 没办法从源头解决问题,陆承光就只能找上杜从容。毕竟当时是杜从容主动站出来的,文具袋也是被她拿到了考场,虽说陆承光不觉得杜从容会有这么好心,但他还是找到了对方,想要问她知不知道具体的情况。 陆承光找来的时候,杜从容都快把这件事情忘干净了,被人这么一提,她又觉得这件事情处处透着可疑。 当时是方煜把文具袋交给自己的,方煜作为邬启朔的跟班,自然知道邬启朔和尹知希的关系算不得和睦。虽说有自己这个‘证人’,但是从事情发生以来,对方连出现都没出现过一次,说明他不觉得这有什么大不了的。 杜从容还记得教导主任接完电话的态度——那种近乎是讨好一样的语气,就算是邬启朔,她也不觉得能让教导主任做到这种程度。 “……” 所以,到底是谁? 心里怀揣着这样的疑问,陆承光走后,独自一人坐在亭子里的杜从容,垂下眼睛,抬手按住了自己的额头。 *** 那天和杜从容有接触的,除了方煜和班上的同学,只有那个考前莫名缠上自己问路的陌生人。 当时杜从容只是觉得奇怪,事后一想,却处处透着可疑。 只是当她找过去,却得到了一个令人惊诧的消息—— “……退学了?” 去往操场的路上,拿着手机的杜从容就这么突兀地停了下来,站在原地,一脸的不可置信。 她声音太大,路过的学生都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杜从容不在意这些目光,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当时那个问路的青年,说过自己是毕业生,但她却有些不信。 在圣恩西诺,想要拿到往届毕业生的名单并不难。 和陆承光说是为了尹知希的事情后,他的表情虽然有些奇怪,但是很快就让跟班帮忙搞来了名单,连同还在圣恩西诺的在校生都给她一并找全了。 杜从容的记忆力很好,所以她一眼就从名单中认出了青年的脸。 但是——是在高三的在校生里,而不是毕业生。 显然,对方说谎了。 本来杜从容想着找到对方问清楚原因,没想到对方却在昨天退学了。 世界上会有这么巧的事情吗? 反正杜从容不觉得。 但对方的退学,使得刚有了点眉目的线索,直接中断了,再加上尹知希也说了不打算追究,这件事情到底还是这么揭了过去。 只是杜从容心里,却是埋下了一颗‘种子’,只等着下次‘巧合’的到来。 第19章 第19章“如果被我追上……后果…… 宽阔的操场,被红色的隔离带分割成几个大大小小的场地。 第22章 圣恩西诺的体育考试模式和别的学校不一样,以小组为单位,根据第一性别混合分组,每三人为一组。 杜从容是omega,和身为beta的乐瑜以及一个alpha男生分在了一起。 先测立定跳远,乐瑜代表他们组去抽签,抽到了靠后的顺序。 杜从容虽然没有学习天赋,但她前世体能极其出众,身体素质甩普通人一大截,她本身也挺喜欢体育的,这也是她后来学习散打的原因之一。 虽然原身的身体没有这么好的条件,但是这段时间坚持锻炼,到底不像曾经的那个娇滴滴的大小姐,体能也上来不少。 碍于先天因素没办法恢复到前世的水平,但应对学校的体育考试倒是绰绰有余。 不过杜从容没有出风头的想法,所以这次的体育考试,她想的也是合格就可以。 于是在等待的时间,她把其他小组的跳远成绩看了一遍,心里多多少少也有了个数。等轮到自己时,便留了个心眼,拿了一个中规中矩,好歹不会引人注目的分数。 轮到测实心球的时候,她就没有这么好运了。 原因无他——抽签排出的考试顺序,杜从容抽到了第一个。 不过好在,操场上还有一组正在进行考前热身。看见为首的那个,将球掷了出去,距离是远还是近,杜从容说不上来,只周围的同学也没表现出惊讶,她就有样学样,挥动手臂,掷了个差不多的距离。 深蓝色的球在半空中划出一道长长的弧线—— “19.1米,破学校记录了!” 负责记录的老师声调都扬高了,看向杜从容,难掩激动情绪之余,又追问道 :“同学,你平时是有专门练过铅球吗?” 就连鲜少有情绪波动的乐瑜,也看向了她,脸上显出点惊讶的神色。 “……” 只使出平时力气的三分之一的杜从容,看了看自己的手心,沉默了半天,才挤出一句,“我说我是超常发挥你信吗?” “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吗?好的,我知道了。” 显然,对于她的解释,老师并不相信。 见人眼底藏不住的探究,杜从容嘴角抽了抽,也不打算多说,走到了一边。与此同时,在她抬脚的瞬间,她察觉到一道视线正在注视自己。 就在她环顾四周,想知道到底是谁时,测完实心球的乐瑜走到她身边,淡淡地说了句:“尤嘉澍在看你。” 尤嘉澍? 杜从容愣了一下,顺着她提示的方向看了过去——向她投来目光的,正是刚才在热身的,被她作为‘参考对象’的那个人。 被她的视线触及,对方抿住下唇,脸上的表情虽然收敛得很快,但还是被杜从容捕捉到了一丝敌意。 她和这人认识吗?杜从容有点纳闷。 “他是a班的,走体育特长进的圣恩西诺,一直保持着学校记录。”像是猜到了她的想法,乐瑜主动为她解释起来。说到这里,她又觉得自己说的不够严谨,改口道,“准确来说,是直到刚才为止。” “……” 意思是被她打破了呗? “学校记录是多少?” “18.85米。” 原来如此,杜从容了然地点头。这么一看,这个尤嘉澍倒和她前世的学生有点像,完全就是小孩子。 不过,她倒是不讨厌别人将欲望明明白白写在脸上——她自己性格,也是争强好胜。小学的时候,运动会上有个男女混合接力的项目,杜从容当时拿的是最后一棒,输给了隔壁班,她气不过,堵隔壁班门口,逼参赛的四棒各跟她比了一场,都胜了之后才消停。因为这事,她还被叫了家长。 杜从容抬脚,径直向尤嘉澍走去。 看着omega走到自己面前,尤嘉澍虽不躲不避,却皱起了眉,还在揣测她的意图呢,就听她说:“你是不是一直在放水?” “不然我怎么可能扔得比你远呢,你肯定是保留了实力对吧。” 尤嘉澍:“?” 这人什么意思?瞧不起他吗?! 他本来就是自尊心极强的人,容不得别人挑衅,一下就被激怒了。 只他上一秒刚要发怒,下一秒看到杜从容真诚的,看不出一点嘲讽意味的表情,刚刚还要从喉咙里喷薄出来的怒意,此刻如同机器卡壳了一样,尽数堵在了喉咙。 这种感觉就好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尤嘉澍有气都撒不出来了,可要他承认他输给了对方,那不就等于承认他一个alpha,连omega都不如吗?至少尤嘉澍自己张不了这个口。 毕竟对方给了自己台阶,尤嘉澍便顺着杜从容的话往下说了下去:“你知道就好,不过是体育考试,根本不配我拿出全力。” 说这句话时,他下巴抬得很高,神情也很是自傲,但仔细去听,就能听出他声音里没多少底气。 “我就知道。”杜从容笑了起来。 “那下次,一定要让我看看你的全部实力,我可是很期待的。” 她说到这,顿了顿,又继续道,“不过这次还是要谢谢你,因为你放水,我才能打破纪录,也能给我加点个人点数。” “……不用谢。” 尤嘉澍咬了咬牙,眼睛都快要喷火了,“大家都是同学,谦让一点是应该的。” 这么一番‘交锋’下来,他是一秒都待不下去了,随便找了个借口就赶紧离开了。 “噗嗤。” 杜从容肩膀抖动,眼底盛满了笑意。 “真是个小孩子。” *** 休息了二十分钟,就开始测1000米长跑。 转着肩踝做了会儿热身运动的杜从容,远远的,看到操场另一侧,有个熟悉的身影。 明明个子不矮,却偏偏要缩着肩膀,降低存在感,让自己尽可能在人群中看起来不起眼。要不是她视力不错,差点就没发现。 这段时间,杜从容逐渐习惯了放学之后,身边多出的‘小尾巴’。可怜对方一个大好青年被原身折腾得挺惨的,所以杜从容平时对许星沂还挺关心的。 不过也只是点到为止,一方面是因为她不习惯和人过分亲近,另一方面……许星沂和原身的相处模式都是这么多年形成的习惯,贸然变化太多,她自己也不好解释。 见青年远远地缩在人群后方,杜从容思索了片刻,找到老师,问她能不能和别的班级一起考试。 因为刚才破纪录的事情,老师对杜从容的印象还算不错,不过是和别的班级一起考试,就果断同意了。 蹲下来系鞋带的许星沂,系到一半,头顶忽然遮覆下来一片阴影。 抬头一看,omega那张面孔映入眼底。一时间,他呼吸滞了滞,险些没能维持住自己的表情。 ……这人怎么会在这里? 因为是体育考试,她不仅换了身宽松的运动服,还把头发束起来了,裹挟着阳光烫意的风,吹的她微微凌乱的碎发,轻轻在额前划拨。 她弯腰撑着膝盖,正笑嘻嘻地望着自己。 许星沂僵了片刻,才勉强挤出点笑意,声音很小:“马上就考试了……你来干什么?” “和你一起啊。”杜从容说得理直气壮。 迎着她的目光,许星沂垂下眼睫,掩饰住眼底一闪而过的烦躁。 对于杜从容嘴巴里的话,他是一句都不相信。毕竟之前对方每次来主动找他,都只有想到了新的折磨人的把戏这一种可能,这次估计也一样。 跟着杜从容这么久,许星沂自信足够了解她。他知道对方不擅长也不喜欢运动,平常出门逛个街,就算只有几百米的路程,也要叫司机跟着,随时待命。 前段时间不知道抽了什么风,非要买沙袋吊在书房,想来也只是心血来潮。 如果,她可以在跑步的时候摔断腿就好了。 许星沂面无表情地想着。 最好摔得严重一点,在床上躺个十天半个月的,这样他就—— 就在这些阴暗的念头不断涌现的时候,杜从容已经和其他人一起站上了起跑线,摆好了起跑姿势,还冲他招了下手,示意赶紧过来。 许星沂抿了下嘴唇,强忍着内心的烦躁走了过去。 *** “吡——” 几乎是哨响的同时,杜从容跑了出去。 跑了一会儿,她忽察觉到什么,回头一看,刚才还跟她并肩起跑的许星沂,现在直接掉到百米开外去了,跑得那叫一个不紧不慢,气定神闲。 杜从容当教练多年,练得一双辨识学生的金睛火眼,哪儿能看不出许星沂是在划水? 她顿时就被气笑了,又懒得折返回去,干脆加快脚步,超了整整一圈,来到许星沂身后。 “为什么不使出全力?”她贴着许星沂的耳朵说话,语调幽幽的,跟背后灵似的。 冷不丁听到杜从容的声音,许星沂吓了一跳,反应过来深吸了一口气,压着不耐烦说:“我已经尽全力了。” 十分不满意这个回答的杜从容,上上下下观察他——步伐均匀,步子协调,呼吸平稳,连一滴汗都没流,无论怎么看,都留有余力。 第23章 太松懈了! 杜教练从容的职业病又犯了。 一旦进入教练模式,她的状态整个就不一样了,也是因此,她前世的学生都私下里管她叫‘大魔王’。 “你是认真的?” “嗯。”许星沂依然心不在焉。 很好。杜从容眯起眼睛。 这可是你自找的。 拿胳膊肘轻轻撞了一下许星沂的肩膀,她声音轻飘飘的,说的内容却吓人的很。 “如果被我追上……后果自负哦。” *** “… …” 这人又在犯什么病? 和她一起考试,已经让他很烦了,她还偏要——偏要得寸进尺。许星沂忍无可忍扭过头去,刚想开口,却看到杜从容也在看他。 正经过一棵树下,从树叶间漏出来的一片阳光,蝴蝶一样落在了omega的眉眼间,她也不畏光,睁着眼睛,嘴唇上翘,一双眼睛也被明暗的光影映成了金棕色,这让她的笑有一种微妙的危险感。 许星沂莫名生出了一种危机感。 他身体倏地绷紧,本能让他跑了起来。 见对方终于认真起来,杜从容满意了,加快步伐跟了上去。 许星沂的初衷,只是想甩掉杜从容,然而他每次回头,都能看到杜从容悠闲地跟在自己斜后方。相比较他的紧绷,她是真的松弛,轻松跟上他的速度不算,还有闲心歪头欣赏一下道旁的风景。 不是,她体力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 许星沂牙关咬紧了一些。 不知道是因为危机感,还是因为心里不服气,他开始大幅度提速。这样的跑步方式,让他体力消耗得很快,汗从额头涔涔而下,平时甚至可以称得上苍白的面孔,在剧烈运动下,也开始浮现出片片红霞。 切切实实在用全力跑的许星沂,因为大口喘息,喉咙干痛的厉害,呼吸间全是从肺腑里涌出来的铁腥气——他已经记不清自己多久没像现在这样不顾一切地狂奔过了。 当最后跨越终点线时,他一下卸去了全身的力气,一屁股坐在地上,被汗水浸湿的黑发,从鬓间贴过来,黏在脸上。他侧过头去闭目喘息着,看起来又狼狈,又可怜。 老师看了眼秒表:“3分21秒,第二名。” 第二名? 许星沂错愕抬首,还在喘个不停。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超过了多少人,结果却不是第一? 怎么可能? 不等许星沂开口,老师看向他身后的杜从容,笑眯眯地道:“恭喜杜同学拿到了第一名。” 第一名是……杜从容? 许星沂眼睛睁大,正要说话,老师却打量着他,冒出了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你们俩关系应该挺不错的吧?” “人杜从容都已经跑完了,又陪你跑了一圈。” 跑完了?多跑了一圈? 这几个字拆开来许星沂都能明白,但组合在一起,他怎么就听不懂了呢? 没等他想明白这究竟代表着什么,害他这般狼狈的罪魁祸首,却是背着手,不紧不慢地走了过来。 她的衣装仍然整洁,仅脸颊红润了一些,气息变快了一些,给人的感觉就像是刚从公园散步回来。 杜从容来到许星沂跟前,不由分说地拉住他的手臂,将他从地上拽了起来:“刚跑完步不能立刻休息,要慢走一会儿,不然肌肉容易拉伤。” 瘫坐在地上的许星沂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又被迫在操场上走了一圈。 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如果这就是杜从容想出的,新的折磨他的办法,那他认输。 这个时候,他已经连乖顺的样子都装不出来了,一圈走完,他就闭着眼睛,放任自己栽倒在树下草丛的阴影里。 *** 没过多久,手臂被推搡了一下。 “又干嘛啊。” 肌肉酸疼的许星沂躲了一下,不耐烦地睁开眼,被光线刺了一下眼睛。 在适应光线后,挡在眼前的五指露出一线缝隙,就看到递到他面前来的一条毛巾,和一瓶电解质饮料。 “给你。” 抬起头,冲他伸着手的omega,皮肤白得发光,一绺头发因为她低头的动作垂坠下来,那双眼睛亮的跟熠着光似的,唇边又衔了点笑意,比头顶粼粼的阳光都还要晃眼。 差一点就要发作的许星沂,跟被一根针扎了一下一样。那些负面的情绪,突然间跑了个精光。 搭在膝盖上的手指揪紧了布料,许星沂右边的脸颊肌肉,不自然地抽动了一下。他别过头,含糊应了一句,心跳的频率却随着心底异样感觉的扩散,也不受控制的开始加速起来。 如同丢入一颗石子的深潭,震荡出一圈又一圈的波痕。 *** 小测的成绩,在考完的第三天上午公布。 一楼大厅的公告板是最先张贴出成绩单和排名的,ca上则会延迟几个小时再发布,所以一下课,公告板前就挤满了人。 人嘛,都喜欢看戏,看热闹,天性如此,更何况是这群因为校园生活过分无趣,迫不及待为自己寻找更多乐子的学生,知道了自己的分数还不够,还伸长了脖子,去看别人的分数。 杜从容也抽空去看了一眼,总分第一毋庸置疑依然是尹知希,而她自己笔试成绩很烂,音乐和美术刚刚合格,但体育成绩却是名列前茅,甚至超越了alpha中的第一名,稳稳霸占了年级第一的位置。 杜从容对这个成绩毫不意外,其他人却是难以置信,杜从容的名字几乎是在一天之内就传遍了整个圣恩西诺。ca上所有帖子都在讨论这个omega,所有科目都不怎么样,唯独体育遥遥领先。 【不是,体育第一真的是那个杜从容??真的没被掉包吗???】 【尤嘉澍不是体育生吗,怎么连个omega都比不过,废物一个。】 【在现场,她测铅球的时候看着漫不经心随手一扔,结果破了学校记录,帅的我真的有点内个了。。。】 【她一千米也是,我跑完只剩半条命了,然后就听到老师说她已经多跑完一圈回来了,这是人类能有的速度吗我请问呢?】 【不懂你们在捧啥,她也就体育能看吧,其他不都考的一坨。】 【楼上酸味快溢出屏幕了,咋了你体育是一坨吗?】 *** 藤编的原木色吊灯,从挑高的玻璃屋顶垂下来,随着磨豆机运转的声音,手冲咖啡馥郁的香气,也一阵阵溢散在空气中。 没有去公告板凑那个热闹,坐在学校咖啡馆的尹知希,托着一边腮,低头摆弄着手机。 通过江维翊的渠道,他提前拿到了全年级的成绩单。和他预想的大差不差,除了因为需要隐瞒真实体能,刻意控分的体育,其他都是年级第一。 捉在手上的手机忽然传来一阵震动,是陆承光发来的消息—— 【小希,你看到杜从容成绩了吗?】 【她被掉包了?】 【还是一觉醒来全世界体育水平下降一万倍,只有她保持不变了?】 就三句话,陆承光的震惊一览无余。 尹知希早看到了,体育年级第一,年级第二的尤嘉澍在她面前都不够看。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段时间杜从容的变化太大,看到她成绩时,他心里竟然没有任何意外,反倒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许星沂摩挲了一下下巴,唇角往上勾翘着。 越来越有意思了。 *** 滴入玫瑰纯露的雾化仪,被一只手压低,丝丝缕缕的白色雾气,徐徐喷吐在一张保养得宜的脸上。 做完这一项保养项目,将灯光调亮的美容师,低头和她轻声道:“少爷来了。” 躺在床上,穿着象牙色真丝睡袍的女人,闭目“嗯”了一声:“让他进来。” 几分钟后,门被轻轻推开,感到有人走到身边的女人,这才睁开眼。她刚有起身的动作,身旁马上有人扶住她的手肘。与此同时,另外两人也迅速蹲下,一个为她穿上拖鞋,一个则细致地整理着她的衣袍。 “妈。” 站在一旁等候的青年,见母亲起身,低声喊了一句,声音里带着一丝紧张和期待,却又不敢表现得太过明显。 “嗯。” 女人微微侧过脸,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走到镜前,端详起了自己那张白皙光滑的脸。过了好一会儿,才像是想起来有她这个儿子的存在,随口道,“小朔,这次考试考得怎么样?” 听她关心起自己来,邬启朔眼睛亮了一下,语气也不自觉轻快了起来:“还可以,这次是年级第 八,英语是满分,就是数学因为粗心扣了几分,下次肯定……”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女人打断:“行了,说这么多干嘛。” 邬启朔愣了一下,闭上了嘴巴。 又看了一会儿镜中的自己,女人这才转过身,好好地去看自己的儿子:“这段时间又在外面鬼混什么?不知道下周日就是你爷爷的寿宴了吗?” 第24章 ‘鬼混’这两个字,经由他母亲的嘴说出来,实在是有些刺耳,但邬启朔没有一点为自己辩解的意思,默默地低头挨着训。 “看看你那几个堂哥堂弟,一个比一个殷勤,你怎么就不知道争取?” 女人说到这,觉察到自己指责的语气太过明显,态度这才软化了一点,“总之,这几天回家住,在家多陪陪爷爷,讨他开心,别总像个木头一样,听到了吗?” 邬启朔点了点头。 “好了,回去吧——记得寿宴上穿得正式一点,别丢我的脸。” 说完这一句,不管邬启朔是什么反应,女人就躺回了床上,闭上眼睛,对一旁握着仪器的美容师道,“继续吧。” *** “我手机忘拿了,你们先走。” 让几个小弟先行去礼堂后,回到教室的陆承光,在挂在椅背上的校服口袋里找到了他的手机。 把手机揣进裤子兜里,他正要出去,却忽然注意到空荡教室的最后一排还坐着一个人。 “……” 她怎么还在这里? 坐在角落的杜从容也觉察到了陆承光的目光,尹知希那件事不了了之后,因为没有更多交集,他们的关系也就退回到了原点。加上杜从容总觉得,对方好像一直在若有若无地躲着她。她反正是乐得清静,现在被他看着,头也没抬,只当不知道。 看着omega无动于衷地坐在那里,本来打算直接走人的陆承光,心里无端就有点不爽起来—— 虽然杜从容确实是帮了尹知希一次,但这并不代表之前的恩怨就一笔勾销了,他没翻旧账,已经是他大度,现在杜从容居然敢无视他? 想到这里,陆承光收回迈出去的步子,转而走到杜从容桌前,敲了敲桌子。 “喂,你坐在这里,是为了等我吗?”他本来想问杜从容为什么还不去礼堂,谁知脱口而出就是这样一句话。 杜从容:“?” 莫名其妙。 不想和这个自恋的人说话,杜从容没搭理他,起身绕过陆承光,往阳台走去。 见状,陆承光也顾不上去纠结自己说的话合不合适了,连忙追上去:“你等等……杜从容!” 追到阳台上,见人背对着他站着,他没忍住,伸手就去抓她的手臂,“总结会都开始了,你躲这里是要干……嘶。”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不太喜欢和不熟的人有肢体接触的杜从容,一把抓住陆承光的手腕,猛地把他往前一拽。陆承光没有防备,被拽的往前踉跄的同时失去重心,撞在了栏杆上。 那一瞬间的闷痛让陆承光倒抽了一口气,他匍在栏杆上,一手捂着胸口咳了几下,差点喘不过气。 又在杜从容手下吃瘪了一次,他明明应该生气的,可是抬头看到对方清楚倒映出自己狼狈样的黑色瞳孔,他心里反而涌起一种诡异的舒坦感,像是……松了一口气。 至少,她不再无视他了。 “你不碰我,现在也不会这么狼狈。” 见alpha涨红着脸盯着自己,好像很生气的样子,杜从容理直气壮地说。 她对陆承光没有意见,除了有些自恋和嘴贱之外,基本也没有什么太大的毛病。等她说完,这才注意到陆承光捂着胸口,脸色也有些难看,后知后觉可能是自己力气太大的杜从容眨了眨眼,迟疑地问了句:“要打120吗?” “你才需要打120!” 陆承光没忍住翻了个白眼,顺着她给的台阶‘控诉’起来,“还不是因为你没理我……再说了,就算我碰到你了,你也不至于这么用力吧!” 杜从容正要说话,阳台的门开了,乐瑜推门走了进来,看到阳台上的两个人正以一种奇怪的姿势对峙,神色变得有些微妙。但她什么都没说,语气平平道:“老师在礼堂点名了,再不去要扣分的。” “去礼堂干什么?下节不是德语课吗?”杜从容有点莫名。 “今天下午是考试总结表彰大会,只上上午的两节课。学校昨天在ca上给学生发了通知。”乐瑜看向她,“你没收到吗?” “没看到。”她有一放学就把学校消息开免打扰的习惯。 乐瑜又看了陆承光一眼:“那你们还去吗?” “去啊。” 杜从容叹了口气,手递向还坐在地上的陆承光。陆承光还没反应过来,忽然面前伸过来一只手,眼睛一下子瞪大了。 他的停顿,让杜从容误会了:“不要?那你就坐着吧。” 这下陆承光反应过来了:“谁说不要了?”怕杜从容反悔似的,他赶紧握住杜从容的手,借力从地上站了起来。 他刚那一下真撞得不轻,此刻站起来的时候牵扯到了胸口隐隐作痛的部位,疼的嘴唇都切切颤栗了一下。但陆承光这人,真真是记吃不记打的类型,分明才被教训没多久,现在杜从容只是拉了他一把,连给好脸色都算不上,他就莫名其妙心情又好起来了,张口就要继续抱怨起她的粗鲁来。 只他刚要张口,眼角余光就瞥见还没走的乐瑜,到嘴边的话也及时刹住了。 *** 三人姗姗来迟。 除了专门留给学校领导和教职工的前排,其余座位按照教室排,d班坐在靠后的位置。 杜从容刚坐下没多久,前排便响起了热烈的掌声,甚至夹杂着几声兴奋的尖叫。 领导讲话有什么好激动的? 只能联想到前世的学生时期,校长那油光发亮的光头的杜从容,不感兴趣地撇了下嘴。 等她看清了走上台的人影,顿时知道了原因——聚光灯明亮的灯光下,alpha穿着深棕色的缎面领双排扣西装,黑色的立领衬衫,衬得他脖颈修长,俊美斯文。 他站在鲜花装点的演讲台后,嘴角噙着淡笑,望向台下的所有师生,不像上台讲话的领导,反而像请来热场的明星。 ……原来是沈时晏。杜从容唇角抽动了一下。 :. 果然在哪个世界,颜值即正义都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各位领导、老师、同学们,大家好。在大家共同的努力下,这次月考已经圆满结束。在这里,我向在这次考试中取得优异成绩的同学们,表示热烈的祝贺!” 明明只是老生常谈的开场白,由沈时晏说出却好似带上了某种魔力,底下的学生听的一个比一个认真,怕是上课划重点都没有这种效果。 当然,和其他人不同,杜从容之所以会听,纯粹是因为她没别的事可做了——他们班班主任不知道为什么,偏偏在她旁边坐下了,害她都不好意思拿出手机。 “在总结大会正式开始之前,我想先表扬一下这次考试中,涌现出的一大批优秀的同学。接下来,有请年级前十的同学们上台领奖,大家掌声欢迎。” 走完颁奖的流程,沈时晏却没有直接进入下一个环节,而是缓缓道:“此外,还有一位同学,我想着重表扬一下。” “虽然她的总分并不特别突出,但是,她在这次的体育考试中打破了学校记录,不仅为我们学校履历画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也为其他同学树立了榜样。” 缩在椅子里的杜从容昏昏欲睡,对周围人纷纷向她投来的注视一无所觉。 “她就是——d班的杜从容同学!” 陡然被叫到名字,杜从容打了个冷战,清醒过来之余,条件反射抬头,撞进一双深邃又别有深意的黑眸里。 说实在的,抛开杜从容个人对沈时晏的偏见,他确实长得怪好看,尤其是眉眼——眼皮单薄,眼尾上翘,男人很少有的茂密下眼睫,让他看人的时候,总给人一种深情之感。 可能这就是看狗都深情的眼神吧。 杜从容在心里不合时宜地吐槽。 沈时晏对她笑了笑,继续道:“请大家用热烈的掌声欢迎她上台领奖!” 掌声响起。 杜从容知道,这些掌声都是因为沈时晏。 在场的所有人中,大概只有许星沂知道沈时晏是什么样的人。早在听到杜从容名字的瞬间,他就觉得有点不对劲了,回头看了一眼,正看见杜从容站了起来,沿着过道,一步步向台上的alpha走去。 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莫名生出了一丝烦躁,连带着对沈时晏也有了些意见。 沈时晏这是要干什么? 台上的沈时晏对他的想法一无所觉。当然,就算知道了,他也不会在意。他只是含笑看着杜从容走上台,从自己手里接过了奖品。 在和杜从容的对视里,沈时晏唇角上扬,笑得格外迷人:“恭喜你,杜同学。” “……” 这个人如果在男模店,一定是头牌。 拿了奖,拍了照,杜从容就下台了。之后就是校长发言,总结大会也照常进行,一切都是顺理成章地进行,没有任何不自然。 但—— 许星沂眉头皱紧,脸色有些难看。 按照他对沈时晏的了解,这个人的注意力,从来都不会浪费在无关紧要的人或事身上,他会做出这番举动,有两个可能,一是他想给自己一个不轻不重的警告,二是…… 第25章 他有在关注杜从容。 许星沂看沈时晏第一眼,就不太想跟这种人有什么牵扯——这人虽然看着总是笑眯眯的,很好说话的样子,但许星沂能从他身上感觉到一股同类的气息。都说同极相斥,对于这种人,他向来持敬而远之的态度。如果不是搭上沈时晏这根线,能让他报复和逃离杜家的进度,加快很多,他根本不会找上对方。 所以,沈时晏想关注谁都行,唯独杜从容不行。要是杜从容让沈时晏中途改变主意,坏了自己的事,那就真真是前功尽弃了。 但问题就出在这里——许星沂没办法判断沈时晏的动向,这个人太‘深’了,太莫测了,他看不透他。 坐在座位上的许星沂,看着杜从容领完奖后走下台,在经过他所在的这排座位时,她错了下头。 二人目光,隔着好几个人,在半空中短暂交接了一瞬,还是杜从容先扬眉笑了下,随即收回目光往后走去。看着omega的背影,许星沂本来有些怪异难言的心情,一下变得十分焦躁起来。 第20章 第20章她一个omega,力气…… 放学后,回到住处的杜从容吓了一跳。 玄关处的鞋柜有被翻动过的痕迹,从亮着灯的客厅中隐约传出的人声,更是让她心里一紧。 前世因为独居,警惕性很高的杜从容,第一反应就是进贼了,一臂横在正要往里走的许星沂前面。 许星沂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 拦住他后杜从容才想起,这个点明姨应该在家里,而别墅里安装了紧急报警器,进贼是不可能的。 就在这时,客厅通往玄关的灯亮了,提着垃圾的明姨看到他们,惊讶地问:“怎么到家了也不进来?” “快进来呀,先生和夫人都在呢。” 先生和夫人? 杜从容没注意到身旁的许星沂在听到这句话之后一瞬暗下去的双眸,她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应该是原身的父母。 这应该是她穿越后第一次见他们吧? 杜从容换了鞋,走进了客厅。 沙发上坐着一男一女。原身的父母是很传统的alpha男性与omega女性的结合,也是因此,他们对原身的要求也相当‘传统’,他们不需要自己的女儿品德有多么高尚,却需要她学业优秀,需要她顺着他们规划好的道路,循规蹈矩地走。 因此,杜从容这次的测验成绩,让他们很不满意。 “杜从容,你这次成绩是怎么回事?”说话的是杜从容名义上的父亲,“除了体育,其他科目都是倒数——你在学校里是怎么学的?” “许星沂都能考到年级前十五,你看看自己像什么样!” “……” 连指责的内容和句式都和前世一模一样,本来还对自己这对便宜父母抱有一些期待的杜从容,差点笑出声来。 她扯了下嘴唇,在一脸怒容的男人面前仍神色淡淡:“这不都及格了吗?” “我反正尽力了,你要不满意,我也没办法。” 男人还没说话,女人就开口了:“从容,你怎么跟你爸说话的?你爸都是为了你好啊。” “嗯,为了我好。” 杜从容前世听过太多次这样的话,对于这种低段的pua,她早就免疫了,甚至还能心平气和地转移话题,“但是我现在饿了,要是为了我好,能不能先让我吃饭?” 她以前,从来不会用这个口气跟父母讲话的。饶是低着头充当背景板的许星沂,都忍不住瞥了她一眼。 男人见她这个样子,更气结了,但女人听到这话,到底还是心软了,连忙打圆场道:“那就先吃饭吧,吃完饭再说。” 菜端上桌后,杜从容就直接落座了,男人见此,蹙了下眉头,想说什么,但杜从容已经捧着碗,自顾自吃了起来。旁人的数落丝毫影响不到她的好胃口,一筷口水鸡,一筷糖醋鱼,吃的好不快活。 许星沂是最后一个落座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长辈在这里,他显得特别局促,只默默地扒碗里的白饭,夹菜也只夹自己面前的。 她父母不在意他,一眼都没往他那里看。杜从容有点看不过眼了,站起身,往他碗里夹了几筷子菜。 “白饭很好吃吗?吃菜啊。” 她这个突然的举动,把她爸妈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看了眼捏着筷子,默不作声的许星沂,男人终于不满开口:“他吃他的,关你什么事?” “你吃你的,关你什么事?” 感觉到饭桌上的气氛再一次陷入僵滞,女人出声道:“好了,从容说得对,不能只吃白饭,要多吃点菜。”说着,她站起身,用公筷夹了一筷子水煮肉片放到许星沂碗中,脸上的笑,说不出的和善,“小许,多吃一点啊。” 看着染上红油的米饭,许星沂动了动嘴唇,半晌才低低地应了一声。 他吃不了辣,不过显然,他们也不会在乎这一点。 *** 这顿饭没有吃到最后。 杜从容父母工作很忙,今天过来一趟,也是去谈生意时顺便路过而已,接了个电话,饭都没吃完就走了。 临走前,女人叮嘱她,下周日晚上要出席一个挺重要的寿宴,司机六点会来接她,让她记得好好打扮一下,穿着正式得体一点。 坐在饭桌前的杜从容很敷衍地“嗯”了一声,又往嘴巴里塞了一口饭。 *** 以金红为主色调的大厅,八仙贺寿的掐丝珐琅屏风旁,描绘着仙鹤和祥云的装饰板上,金色的“60”字体格外醒目。邬启朔扶着个发鬓斑白,穿红色盘扣棉服的老人,在摆着寿桃的主桌前坐下。 他才松开手,几个堂哥堂弟就笑着围了过来,你一言我一语地对老人说着祝寿的话。 被挤到一边的邬启朔额角青筋跳了跳,他正要发作,就看到不远处,他母亲对着他招了下手,示意他过来。 “小朔,过来打声招呼。”也是知道邬启朔多半不认识,女人在他走过来后,扶着他的肩膀,向他介绍了一下面前的男人,“这位是杜叔叔,当初你小的时候,他还抱过你呢。” “杜叔叔。”在母亲面前,邬启朔总是听话的。 “说起来,我女儿也在圣恩西诺上学,好像和启朔是一届的。”男人笑着说,“她今天也来了,正好两个同龄人可以一起聊聊。” 这种生意场的社交,邬启朔早已习以为常,便想着走个过场就算 了。 没想到在男人说话之后,一个怎么看,怎么眼熟的人从他身后走了出来—— 邬启朔眼睛微微睁大。 天杀的,就算这人化成灰,他都能认得。 分明就是导致他完美计划宣告破产的杜从容! 邬启朔心里想了什么,男人是不知道的,所以他只是扶着杜从容的后背,把她往前推了推:“从容,来跟人家打个招呼。” 不同于邬启朔的震惊,杜从容的反应倒是挺平淡的——毕竟都贵族学院了,她的父母和邬家认识倒也正常。 想到这里,她打了个哈欠,不紧不慢地伸出手:“第一次见面,我叫杜从容。” 杜从容表现算不上完美,但也不至于失礼,却叫邬启朔更恼火了。 第一次见面? 他冷笑了一声。合着这人把之前的事情全忘干净了,现在在这里,倒是装的人模狗样。 也是没把宴会看的太重要,杜从容穿得很休闲,外面就随便套了件廓形宽肩的西装外套。 进了宴会大厅,暖气开的又足,她索性就把扣子解开了,就敞着外套,露出里面棕色格纹的长领衬衫,和脖子上一根细细的颈链,头发拨的有点乱,站姿也有点懒散。 跟穿束腰西装,领带打得一丝不苟的邬启朔相比,就有种‘不正经’‘不着调’的感觉。 但这不是邬启朔半天不搭理对方的理由,看到杜父脸上的尴尬,女人皱了皱眉,在后面拍了拍他的背:“人家在和你握手呢。” 杜从容再怎么‘不正经’,那也是杜家的事情,除非邬家以后不和杜家来往了,否则面上怎么都得过得去。 “我就是这么教你和其他人说话的吗?” 听到母亲的斥责,即使邬启朔再怎么不情愿,也只能握住杜从容的手,但也只是虚虚地握着,好像碰了什么脏东西。 “你好,我是邬启朔。” 说完了基本的问候语,邬启朔就要放开手……怎么放不开? 察觉到他的目光,面前的omega笑眯眯地看着他,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做。 开什么玩笑?邬启朔快被气笑了。他可是个alpha,还能挣不开一个omega? 从这里开始,事情的发展就变得不受控制起来。邬启朔极力地想要抽回手,但杜从容却没有一点放手的意思,反而加大了力气,随着骨骼挤压发出的脆响,邬启朔的表情逐渐扭曲起来。 她一个omega,力气这么大是要闹哪样? 邬启朔转头看向杜父,试图让对方去看自己的女儿都做了什么。奈何杜父和邬父已经开始谈起了生意,完全没有注意到这边,邬母也刚好碰到了几个关系亲近的姐妹,客套地寒暄起来。 第26章 一时间,竟是没有一个人能帮他从这个状况中摆脱出来。 没办法,他只能咬牙看向杜从容,压低声音:“放手。” “你说什么?” 杜从容茫然地眨了眨眼睛,装的好像什么都没听到一样凑过来,“不好意思,我没有听清。” “不过。”她故意停顿了两秒,继续说,“你一个alpha的手,怎么比我这个omega的还软,而且你今天是不是又喷香水了,闻起来香香的。” “……”草! 这个家伙! 像是被摸了原始袋的猫,邬启朔浑身上下的寒毛都竖起来了,如果说刚才他只是十分不爽,那这会儿他是连杀人的心都有了。 顾不上解释自己从不喷什么香水,他恶狠狠地盯着她,忍着发作的冲动重复了一遍:“我说,放手。” 真生气了啊。 杜从容心里有些好笑,本来因为参加不想参加的宴会,有些烦躁的心情,这会儿舒坦了不少。 她说这话,纯粹只是为了逗他,虽然她前世空窗期就没超过一个月,但跟她相比,邬启朔确实年轻过头了,她还不至于‘禽兽’到对个高中生下手。 就在她准备放手之际,一个熟悉的声音从他们身后响起:“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第21章 第21章毫无威慑力,反倒看起来…… 邬启朔爷爷的寿宴,陆承光本来是没打算来的。 他本来就和邬启朔不和,尹知希的缘故,使得他对邬启朔更加看不上眼。 要不是家里和邬家有不少生意上的往来,牵扯到盘根结错的利益链,加上陆承光是真的受不了他母亲的央求,最后还是不情不愿地来了。 一到宴会厅,他父母就跟熟人攀谈了起来,实在没兴趣待在这里听他们虚与委蛇的陆承光,在和那些叔叔阿姨打过招呼以后,就找了个借口,溜到了落地窗附近休息。 这次寿宴的场地,选在半山的庄园酒店,因为今晚只接待了他们,外面很安静,巨大的全景落地窗外面,就是园林景观浓墨似的剪影,和一盏盏散落在道路边,星子似的,光线幽微的地灯。 陆承光在来之前就知道今晚多半会见到邬启朔,却没想到会在见到邬启朔的同时,又遇见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落地窗边,杜从容握着邬启朔的手,他们对视着,面对面挨得很近,超出正常的社交距离。不知道他们聊了些什么,从陆承光的角度,只能看到omega脸上挂着笑,似乎很开心的样子。 不知怎么的,陆承光一下就有点不高兴了。 杜从容不是说喜欢他的吗?现在跟别的alpha勾勾缠缠的,又是什么意思? 就算真的移情别恋了,她眼光是有多差,才会看上邬启朔这个家伙?他是有哪里比不上邬启朔吗? 想到这里,陆承光好像一下找到了这份不高兴的理由,大步走上前去质问:“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杜从容眨了眨眼,松开了邬启朔的手。 “握手啊,看不出来吗?” 听到杜从容的回答,邬启朔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她管死抓着人的手不放,恨不得把他骨头捏碎叫握手? 只是在陆承光的面前,他又不能说实话,不然被人拿出去当作谈资,他邬启朔的脸还要不要了? 想到这里,邬启朔抬起脸,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 陆承光:“……” 一段时间不见,邬启朔怎么越来越神经了? 邬启朔不想和他说话,难道他就想搭理邬启朔了吗?见杜从容还在看邬启朔,陆承光皱了皱眉,臭着脸一把将她扯了过来,转身就走。等到走到邬启朔听不见他们说话的地方,才放开手。 “你以后离他远一点。” “为什么?”杜从容见邬启朔表情不是很好,忍不住猜测了一句,“你们两个……是情敌?” 说完,还用那种很怪异的眼神看他。 他……和邬启朔?情敌? 陆承光表情扭曲了一瞬,整个人像是吃了苍蝇一样恶心。 “你瞎说什么呢,谁要和那种人是情敌?” “那种人是什么意思?” “那种人……那种人就是……” 陆家的家教让陆承光来来回回就只会那几个骂人的词语,但是在omega的面前,他又不好意思说难听的。于是到了最后,他也只能支支吾吾地别过脸,近乎狼狈地说道,“反正你知道他不是好人就行了。” “好吧……” 没能听到有意思的内容,杜从容遗憾地点头,顿时觉得有些没劲,“那我不和他聊,你来和我聊?” 陆承光愣了一下,刚想让她别开玩笑,却看到不远处的邬启朔正面无表情地看向他们这边,一时间定在了原地。 他虽然总说杜从容有阴谋,但是对方这段时间的确变了不少,如果忽略掉杜从容之前总是缠着自己,也总是喜欢针对尹知希的话,其实还算好相处。 加上因为自己的原因,杜从容在学校的人际关系,其实还挺差的。不过那都是因为杜从容之前太讨厌了,圣恩西诺的学生会远离她也是正常的。 不过最近杜从容的确没有找尹知希麻烦,平时也能看到她和班上的同学聊得不错。 如果她不继续缠着自己的话,或许能和这个人做个普通朋友? 陆承光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说的。但是他没想到,在听到了自己的发 言之后,杜从容却是一脸的一言难尽,语气还有些嫌弃。 “谁说要和你做朋友了?” “什么意思?”杜从容不说还好,这么一说,陆承光顿时来劲了,“你不想和我做朋友?” 明明圣恩西诺有那么多人想和他做朋友都没机会呢! 杜从容本来也是随口一说,她跟个高中生做什么朋友?没想到陆承光直接炸了,看他的表情,貌似还很委屈一样,像求抚摸却被主人嫌弃的大狗,眼神黯淡,尾巴都耷拉了下来。 想到这么大只alpha在自己面前红着眼睛的画面,杜从容只觉得头皮发麻,连忙改口:“我开玩笑的,你能和我做朋友我很高兴。” “你是认真的?” 陆承光冷静下来,略带怀疑地看着她,“你是发自内心的吧?” “当然。”杜从容面不改色地点头,“我从来都不骗人的。” 闻言,陆承光这才露出满意的笑容,一扫而空刚才的委屈。 他就说嘛!杜从容怎么可能不想和自己做朋友! 闲扯了半天,杜从容有点渴了,支使陆承光给自己去拿水,而且她只要喝温热的白开水。宴席上有茶有酒有果汁,就是没有热白开,陆承光有充足的理由怀疑杜从容在专门找茬,但杜从容一句“你连杯水都不愿意帮我拿,是不是不把我当朋友”又把他堵了回去,任劳任怨找水去了。 这一幕被不远处的邬启朔收入眼底。 见杜从容落单,他挑了下眉,从经过的服务生端着的托盘上拿了两杯酒,向杜从容走了过去。 “不好意思,刚才是我有点情绪激动了。” 听到声音,杜从容回过头来,看到是邬启朔,alpha那张漂亮的脸上带着些微的歉意,不知道又在装什么。 “没事,我不介意。” 邬启朔之前对她的态度,就差把‘我很讨厌你’写在脸上了,所以对于他的话,杜从容是一句都不相信,只认为是邬启朔的父母让他来的。 不过这些都不是她需要关心的,她目光一错,见他手里端着两个酒杯,猜到了什么,抢先一步开口:“道歉可以,喝酒就算了。” “杜同学这是什么意思?” 邬启朔还是笑着的,但是他的眼神已经冷了下来。 “我酒精过敏。”杜从容瞎扯了一个借口。 原来是酒精过敏。 上一瞬觉得杜从容是敬酒不吃,又要发作的邬启朔,冰冷的眼神稍微和缓了一些:“那我给你拿别的。” 他叫来服务生,在托盘上拿了一杯果汁,转身的那一刻,在杜从容看不见的角度,掌心微张,一枚白色的药片隐蔽地落入杯中,不过一秒就溶解了。 果汁递到面前,杜从容给了面子,接过来喝了一口。 邬启朔嘴角笑容弧度加深。 他其实也没有在果汁里放什么,只是一些‘助兴’的药物罢了,对身体无副作用,却会刺激omega的腺体,影响信息素的分泌,让他们在短时间内异常的……性.亢奋。 他家里是经营医药公司的,要搞到这些药,并不困难。给看不顺眼的人吃个几片,关在房间里,对脸拍几张照,不就手到擒来了吗? 不过这种把戏太下三滥,邬启朔平常压根不屑于用。 要不是杜从容这次真的把他惹生气了—— 总之,这都是她杜从容活该。想到这里,邬启朔唇角忍不住上扬了几分,好整以暇地期待着将要上演的一出‘好戏’。 喝了一口果汁的杜从容,也觉得味道有点怪怪的,咽下去以后,口腔中除了清爽的甜味,还泛起一点不易察觉的酸苦,但她没怎么放在心上,随手把杯子搁在了桌子上。 第27章 没几分钟,药就开始发挥了效用。 一阵燥热感,从后颈蔓延开来,杜从容有点出汗了,她以为是室内温度太高,扯开了衬衫上方的几颗扣子,但很快她就意识到不对劲了,因为她的心脏跳得厉害,指尖也开始发烫。 她刚刚喝的果汁里,不会有…… 杜从容皱眉,立马反应过来,抬头去看邬启朔。alpha晃着杯中的白葡萄酒,望着她的同时,慢悠悠地抿了一口酒,唇角那不加掩饰的笑意,叫她一下子就知道是谁干的好事了。 原身是高中生,可不代表杜从容也是。到底比邬启朔他们多活了一世,所以大多数情况下,她都是把这些人看作小孩子。 刚才跟邬启朔‘较劲’,也不过是觉得他的表情过于忍辱负重,让她生出了一丝逗弄之心。 可谁能想到,本来以为是孩子的邬启朔,竟然能做出这种事。 看着邬启朔脸上的笑,杜从容沉下脸来,她转瞬间就抓住了邬启朔的衣领,狠狠拽向自己:“我喝的是什么?” “橙汁啊。”被抓着衣领,没有任何反抗意思的邬启朔,跟听不懂她话里的意思似的,特无辜地眨了下眼睛,“有什么问题吗?” 杜从容脖子都红了,说话间吐出的气息都是滚烫的,只她现在没时间跟他计较,剜了他一眼,就松开手,推了他一把,转身大步离开了。 邬启朔后退了一步,站定在了原地。 也许是因为药效上头,她那个眼神,掺了几分柔软迷离,毫无威慑力,反倒看起来有点……说不出的勾人。 第22章 第22章灼热的气息,贴着他的脖…… “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听着手机里传出的冰冷的提示音,靠着墙角,感觉自己快要站不住的杜从容,心里烦躁的要命,忍不住攥紧手掌,擂了一拳身后的墙壁。 该死的,为什么不接? 陆承光这个家伙,不会已经回家了吧? 她知道自己现在这个样子,找父母帮忙,得到的肯定是一通劈头盖脸的训斥,所以才想着找陆承光。哪知道那家伙拿杯水,不知拿哪里去了,不仅半天不见人影,连电话也不接,跟人间蒸发了似的。 红润的嘴唇张开,吐出的灼热气息,混合着橙汁的清甜香气弥漫开来。 再一次无人接听后,杜从容闭上眼睛,挂断电话,准备去外面找人求助。 随便找人帮忙肯定是不行的,毕竟这里人多眼杂,谁知道会不会有邬启朔认识的人。所以杜从容想的,还是尽可能找个认识的,就算出了什么事,也能找人算账。 只是事实证明,她确实高估了这具omega的身体。 出了包间,在走廊上还没走几步,腿就软的差点栽倒在地,杜从容扶着墙壁,才勉强稳住了自己。 对面墙上挂了一幅画,干净无尘的玻璃画框,倒映出她此刻绯红的脸颊和汗湿的头发。杜从容看着看着,就有点想笑——说真的,她两辈子加起来都没这么狼狈过。 想到这里,杜从容又开始后悔起来——她刚才就应该掐着邬启朔的下巴,把果汁全部倒他嘴里,逼他咽干净再走的。 但现在后悔也没用了。 将身体大半的重心都压在墙壁上,她慢慢地往前挪着,就这么挪到了楼梯口旁的拐角处,因为是视线盲区,她扶着墙面转过去的时候,不知道正好有人上来,就这么迎面跟人撞了个满怀。 *** “听雨,来,快叫叔叔。” “叔叔。”站在男人身边的女生,抬头喊了一句。 被叫“叔叔”的男人,笑着点了点头:“上次见面,好像还是听雨八九岁的时候吧,一转眼长这么大了。” 挽着男人的女人也开口道:“性格也沉稳。不像我们家那个,一天到晚冒冒失失的,一点都没个alpha的样子。” “听说成绩很好,在学校是班长吧?果然优秀的孩子在哪里都优秀。” 一时间,一句又一句慈爱的夸赞包围住了她。 面对这样的场合,女生没有一点拘谨,抿唇笑了下,很有礼貌。 “谢谢阿姨。” 和女生同样站在男人身旁,却被完全忽视,一句也没有被提到的青年,像是早就习惯了这样,偏过头,目光放空,歪斜向下的视线,已经不知道焦距落在了哪里。 “宣听云,别站在这里不动,去看看你妈有没有下楼了。”男人突然看了他一眼,语气有些冷淡, 完全没有刚才介绍女儿时的温和。 随着这一声,几道目光从女生身上错开,落在他身上,仿佛这才注意到他的存在一般。 打发他的意图几乎是明目张胆,只宣听云也不是很在乎,点了点头,就转身往电梯走去。女生在这时望了他的背影一眼,眉头微蹙,眼神有几分担忧。 身后传来零星几句模糊的议论。 “……听雨的弟弟……” “一个beta……跟听雨没法比……” 宣听云面色平淡,像是完全不在意这些言论,又或者是,他早已听习惯了。 下落的电梯门在他面前徐徐打开,宣听云却突然改变主意了。他调转脚步,向楼梯口走去,一离开那些人的视线范围之后,就扯松了脖颈上系得规规矩矩的领带,清俊的面孔,流露出一抹极淡的厌烦。 坐电梯无疑比走楼梯快,但是高效办事对他没有任何好处,他为什么要找自己的不痛快呢? 酒店高层的房间,今晚只提供给参加晚宴的贵宾休息。拒绝了以为他是迷路的服务生带路的询问,宣听云一路畅行无阻地上了顶层。就在他踏上最后一节台阶的时候,一个人撞到了他怀里。 对方虽然个子只到他下巴,但力气却莫名大的很,宣听云被她撞得一个踉跄,险些摔下去,好在对方反应迅速,一把扯住他胸前的衬衫,及时把他捞了回来。 “不好意思,我没看到有人。”杜从容头都没抬,见他站稳后就松了手,靠在墙壁上——拉他的这一下耗尽了她最后的力气,现在她是真没力气了。 “你……” 整洁的衬衫被攥出了褶皱,宣听云低头,看到她泛着薄红的脸,想说的话瞬间都噎回了喉咙里。 ……没想到还是熟人。 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她现在这个样子,看起来非常不对劲。 感觉扯上关系会很麻烦。 宣听云又看了她一眼,就要从她面前走过去。就在擦肩而过的那一刻,他听到了压抑的气喘,不由地顿了一下脚步,就是他停留的这一秒,一只手突然伸来,抓住了他的手腕。 杜从容盯着他:“你是……”她皱着眉,半晌才想起他的名字,“宣听云?” “……” 他虽然没说话,但从他的神情中已经确认自己没认错的杜从容,将手抓得更紧,生怕对方就这么跑了:“你现在应该没事吧?帮我个忙。” 宣听云当然没事,但他也是真的不想答应杜从容的请求。作为对方的同班同学,杜从容在圣恩西诺的名声如何,他很清楚,如果可以,他其实不想和对方有任何交集。 只是不知怎么,宣听云突然想起了那天omega蹲在石头边喂猫的模样,再加上她现在看起来过于反常,给人的感觉也像是下一秒就能晕过去。他迟疑了片刻,到底还是耐着性子问:“你想让我怎么帮你?” “好热……” “你们这里都叫什么……抑制剂?对,我要抑制剂。” 杜从容声音轻的几乎听不见,但是从她迷离的目光,和依稀听到的‘抑制剂’三个字,再结合她的性别来看,无疑是信息素出了问题,甚至很有可能是易感期到了。 所以才会拉住他吗? 宣听云神色缓和了一些,说:“你去找个没人的房间等我,我拿了抑制剂就过来。” 他是beta,闻不到信息素,但只看杜从容的情态也能猜到,她已经支撑不下去了。 看着omega进了房间,关上了门,宣听云坐电梯下楼,没走几步就遇到了一个服务生。 “先生,请问需要什么吗?” “有抑制剂吗?” 为了防止意外发生,酒店里常备这些东西,服务生带着他去了房务部存放药品等物品的小房间,打开柜子,里面有各种类型的抑制剂,注射的,口服的,险些让他挑花了眼。 宣听云不懂这些东西,随便拿了一个,临走前忽然想起杜从容那副模样,皱了皱眉,转身又多拿了几个。 宣听云回到房间的时候,里面没有开灯,室内漆黑一片,一点声音也没有。宣听云反手关上门,正要去开灯,就感觉到身后有人靠了过来,然后下一秒,他就被人按在了门板上。 “呼……” “呼……” 灼热的气息,贴着他的脖颈麻酥酥地拂过去。 被紧紧抱着的宣听云,还没有反应过来,就感觉到那咚咚的心跳,也顺着对方贴过来的滚烫肌肤,一起传递过来。 第28章 后颈的腺体软的好像要融化一样,还异常酥麻,杜从容不知道这是身体在渴求alpha的临时标记和信息素的表现,她将下巴靠在宣听云肩膀上,无意识呼吸着对方身上的味道。但对方身上干干净净的,除了衬衣上白开水一样寡淡的洗衣液气味外,什么味道也没有,叫杜从容烦躁的要命。 “嘶——” 这一声是因为杜从容隔着衬衣,一口咬在了宣听云的肩膀上,宣听云发出的痛呼。 “你疯了吗?!” 宣听云痛的脸色发白,偏偏杜从容力气很大,他挣脱不开,脖子往后仰,手伸进口袋摸了半天,终于摸出了一支注射用的抑制剂。 针管里是蓝色的液体。 他用另一只手抓住了杜从容的肩膀,将注射器刺进了omega的脖子中。 冰凉的抑制剂流进血管,融入血液,让杜从容浑身涌上一阵无法抑制的战栗,她松开了牙关,抓着宣听云手臂的五指,却愈发用力,仿佛要嵌入他的血肉里去。 宣听云是已经疼得麻木了,所以现在也没有什么感觉。从他的角度望下去,就能看见趴在自己怀里的omega汗涔涔的脖颈和湿漉漉的睫羽。 不知怎么,心跳好像在这一瞬加快了许多。 抑制剂融入血液以后,需要一段时间才会起效。杜从容抱宣听云抱了十分钟,失焦的双眼才慢慢凝聚起来。 宣听云松开了手,空了的针管掉在长绒地毯上。随着这一声闷响,杜从容终于看清了面前的人的模样。 他眼尾有一抹绯红的颜色,显得他本来冷淡的眼,莫名横生出了几分艳色。不仅如此,他还衣衫不整,胸前的布料满是褶皱,左侧肩膀上晕染开了一小片绯红,看起来像是受了伤。 口腔里还残留着淡淡的血腥味,杜从容后知后觉地想起,她刚才好像很不高兴,所以没忍住咬了宣听云一口……现在看来,貌似咬的还挺重的。 再看对方此刻的表情,大概只能用生无可恋来形容。 第23章 第23章像是……家的感觉。…… 运作的排风扇发出轻微的轰鸣声,逐渐把整个房间里充斥的信息素清空。 快速想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坐在沙发上的杜从容摸了摸鼻尖,表情有些难以言喻。 她没想到自己意识不清时会失控成这样,简直比前世宿醉还难受。看着背对着自己整理衣服的宣听云,她尴尬地咳了一声:“那个……宣听云?” 听到她的声音,站在镜子前的宣听云转过头来,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有事?” “你的肩膀。” 杜从容双手紧握,尽可能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很正常,“没事吧?” “嗯。” “……” 又没话了。 其实杜从容最尴尬的,倒不是她咬了宣听云一口,而是——现在不仅整个房间里都是甜蜜四溢的信息素,连宣听云身上也沾染了一部分她的味道。 杜从容没记错的话,这本小说的世界观,只有很亲密的伴侣关系,才会在身上留下对方的信息素。 “呃……” “还有什么事?” “要不你洗个澡吧。”杜从容直白地说,“你身上都是我的信息素。” 宣听云皱眉,下意识抬起手臂,嗅了下自己的身上,但什么都没闻到。 “你信息素什么味道的?” “有点像柑橘,酸酸甜甜的。”杜从容觉得这个味道 ,有点像前世她惯用的香水的前调,不过更甜一点,像加了蜂蜜,她还挺喜欢的。 信息素是极为私密的话题,omega的尤其是,堂而皇之地讨论信息素的味道,某种程度上和当众耍流氓没什么区别,然而在场的一个没有概念的穿越人世,一个缺乏常识的beta,都没意识到有什么问题。 “算了,我不洗澡。” “那换件衣服?我去让服务生拿件过来。” “不了。” 宣听云有点儿洁癖,就算是亲人,偶尔不经意间的肢体接触,他都不舒服的很,但不知道为什么,杜从容抱他,甚至把信息素留在他身上,他一直容忍到了现在,却不能容忍自己在酒店洗澡换衣服。 “那你先走吧,或者我先走。” 杜从容想的是不要让别人看到他们两个在一起,误会他们之间的关系,但说完又觉得这句话怎么听,怎么有点用完就丢的意思,又找补了一句,“算了,我先走吧,我把外套留给你,不然你肩上的血迹太显眼了。” 这一次不等宣听云拒绝,她就脱下外套,兜头抛了过去,宣听云下意识接住,正要说些什么,杜从容已经开了门。但她没有急着走,而是站在门口。 “今天谢谢你了,我欠你一个人情。” 说完这一句,她关上了门,室内恢复一片寂静。 “……” 宣听云低头看着怀里浅咖色的西装外套,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穿上了。 廓形垫肩的外套,穿在杜从容身上是宽宽大大的,穿在他身上却是正合适,直筒的版型和垂坠的面料,将他本就挺拔的身材比例,修饰的越发优越。 不违和。 甚至……还挺好看的。 *** 站在下落的电梯里,杜从容翻出手机看了一眼,因为她有静音的习惯,一打开,才看到上面有二十多个未接来电。 陆承光打来了几个,剩下的全是她父母的。 熟悉的窒息感和烦躁感涌了上来。前世就因为她有一次下午午睡前把手机调成了静音,醒来后手机上也是这么一连串的未接来电,还有99+的未读消息。 但那个时候她已经成年且独立了,可以做到毫不犹豫地拉黑父母的联系方式,现在却因为她还是学生,不得不受父母掌控欲的桎梏。 就在这时,她爸的电话又打了过来,杜从容耐着性子接了,还没来得及说话,对面就劈头盖脸地训斥起来:“你去哪里了?为什么不接电话?是觉得自己翅膀硬了所以可以随心所欲了是吧?!” 杜从容深呼吸了一口气,忍着挂电话的冲动,说:“我就在楼上的房间休息,你打这么多电话,是嫌话费太便宜吗?” “你怎么跟我说话的?我是在关心你!” 杜从容正要怼回去,落到底的电梯门打开了,陆承光就站在外面,他拿着手机放在耳边,表情看起来有几分焦急。 只在看到电梯里的杜从容后,他表情顿时变了,很明显的松了口气,放下手机,张口就抱怨起来:“你跑哪里去了啊,我到处找你。” “事先声明,我不是不接你电话啊,是大厅里太吵了我没听见,我看到后第一时间就打给你了,但是你一直不接……” 话说到一半,他这才注意到杜从容身上过分浓郁的信息素,还有她不翼而飞的外套。 “你是不是没戴抑制贴。” 他有点恍惚,下意识走近几步靠近她,想凑近了嗅她的脖颈,但在对上omega视线的那一刻陡然清醒,迅速转移了话题,“你衣服呢?” “不小心弄脏了,给酒店拿去干洗了。”杜从容随便扯了个借口。 陆承光有点不信,但杜从容没给他继续问下去的机会,一边往大厅走去,一边挽起了袖子:“看到邬启朔了吗?” 这次的事情,虽然没有给她带来太大的后果,看宣听云的表情,也不像是会把这种事情说出去的样子,但是并不代表她可以当作从来都没有发生过。 现在她要算账去了。 “不知道啊,我没看到他,应该回去了吧。”陆承光纳闷地跟在她后面,絮絮叨叨的,“你找他干嘛?都说了让你离他远点了。喂,你等等我啊……” 杜从容刚走进大厅,她的父母就看到了她,男人脸色很是难看,不顾妻子劝说,大步流星地走了过去。 他想拦下杜从容,但和他迎面对上的杜从容,一点也没有放慢脚步的意思,连个正眼都没给就径直走了过去,男人举臂的这一下,没拦住杜从容,反倒拦住了迟她一步的陆承光。 陆承光的好脸色,向来只给自己想给的人,突然被人拦下,眼睁睁看着杜从容越走越远,他整张脸都臭了下来:“你谁啊?” 男人看到他的脸,愣了一下。 陆承光不认识男人,但男人可认识他——商场纵横多年的,哪儿会不认识环海地产老总的公子? 杜从容居然还认识这样的人物? 男人的表情,马上就变得和颜悦色起来,甚至还隐隐透出几分谄媚:“你好,你是陆承光吧?我是……” 陆承光没有听他自我介绍的好心情,一把推开他:“别挡路。”就继续追杜从容去了。 *** “叮——” 电梯门打开的声音。 不知第几次看向电梯的宣听雨,在看到里面走出来一个穿格纹长领衬衫的女生后,表情变得有些失望。 离开的人迟迟没有回来,宣听雨看了眼身边还在和人谈事的父亲,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第29章 她想去找宣听云,但是她知道父亲不会同意的。 “叮——” 过了十几分钟,电梯又响了,宣听雨侧头看了一眼,在看到从里面走出来的宣听云时,她眼睛亮了亮,不由自主松了口气。 宣听云没注意到她的目光,他还在不自然地捋着腕骨处的衣袖——虽说挺合身,但毕竟是女款的,他既觉得怪别扭,又怕被别人看出来。 宣听雨跟父亲打了声招呼,得到许可后,就朝他走了过来。也是走近了,宣听雨才发现宣听云上身穿着件自己没见过的外套,里面的白色衬衣松散,头发也有些凌乱。 不仅如此,他身上还有股甜甜的味道。 像是……信息素。 宣听雨靠近了一些,想问他身上衣服是哪来的,但宣听云下意识后退了一步。习惯了弟弟不和自己亲近,而且这里人多,待会儿回去后在车上问也是可以的,宣听雨没再靠近,只是笑眯眯地看着他,颇有调侃意味地说了一句:“和哪个omega约会去了?你这身上还沾着对方的信息素呢。” 宣听云沉默了。 宣听雨也只是打趣,她清楚以自己弟弟的性格,别说跟omega约会了,就是跟omega站着聊会儿天,太阳都能打西边出来。想来也只是不小心沾上的。 转过身的宣听雨并没有听到,身后的宣听云自言自语了一句:“我都不知道什么味道……你就先闻到了。” 这是没有信息素的他,第一次对这种事情感到好奇。 *** 因为这次寿宴的请柬只给了杜家,考虑到许星沂的养子身份有些尴尬,便将他一个人留在了家里。 许星沂乐得如此,杜家刚收养他的那几年,他不是没有过像个物品一样,被带出去出席这些所谓的名流宴会。因为恶心透了对方这种做法,于是在别人和自己搭话的时候,他便明里暗里地说了很多杜家的坏话。可以说最初那几年,杜家之所以风评那么差,和他也有一定的关系。 他们这个圈子,有什么事情基本都传得很快。从其他人的口中听说了那些 传言,虽然没有具体的证据,但是杜父还是立刻怀疑到了许星沂身上。 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他便再也没在任何的社交场合出现。 当然,许星沂本人对于这个结果还挺满意的。 杜从容不在家,负责做饭的阿姨自然没有过来。对此已经习以为常的许星沂去厨房给自己煮了一碗面,正想着要不要卧个荷包蛋,外面响起了开门声。 “……” 等一下……杜从容回来了? 按照过往的经历,这个人可最喜欢这种可以出风头的场合,最少也要再等几个小时才会回来,所以在这短暂的几个小时里,他可以尽情享受没有杜从容的时光。 听到对方在客厅里喊自己的名字,知道私人时间到此为止的许星沂闭上眼睛,面无表情地应了一声。 杜从容很快就找进了厨房。 “快出来快出来,我给你带了吃的。” 她手里提着印有酒店标志的餐盒,眼睛亮亮的,像是打猎回家的狸花猫,一样一样地把还有热气的食物往餐桌上摆。 “这个是黑金流沙包,这个是虾多士,这个是苹果烤羊排……” 杜从容一边摆一边说,“你放心,不是吃剩的啊,都是酒店主厨现做的。虽然这个晚宴无聊到爆,但至少菜味道还算过得去。” 就是到宴会散场她都没找到邬启朔,让她很不爽。 看许星沂一直站着不动,杜从容催了一句:“快坐下吃啊,不然就冷掉了。” 许星沂动了动嘴唇,却没有说出话来。 门厅的灯被打开了,温馨的亮黄色,照在杜从容身上,像是为她披上了一层暖色的薄纱。omega嘴角噙着笑意,漆黑的眸中,清楚地映出了自己的身影。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眼前这幅画面,许星沂总觉得刚才还觉得有些冷清的房子,一瞬间像是被填满了。 像是……家的感觉。 第24章 第24章一览无余的挑衅。 椅子边的纸袋里,装着干洗过后仔细叠好的西装外套。 看着走进教室坐下的杜从容,宣听云下意识抓起纸袋想走过去,但在看到随后进入教室的尹知希和陆承光几人时,迟疑了一下,又坐了下来。 还是等下课吧。 但宣听云忘记了,下一节课是马术课。下课铃一响,杜从容就被尹知希拉着去马场了,宣听云别说把衣服还给对方了,根本就是没看到人影。 看着空旷的教室,他沉默了片刻,无声地叹了口气。 还是等放学吧。 *** 专人修剪的草坪,在瓦蓝天空下愈发显得茵绿和开阔。 马术课前所有学生都需要换上马术衣服和护具,尹知希和陆承光都有相关的经验,所以很快就走了出来。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和他们一起来的杜从容却迟迟不见人影。 离上课还有一段时间,尹知希就站在换衣间门口,边看手机边等人。陆承光站在他边上。 过了几分钟,陆承光忽然停住不动了,眼睛直直望着前面,呼吸微微变得有些急促。像是看到了什么令他挪不开眼的画面。 尹知希有点莫名,朝他看的方向看了过去。下一秒,不用校对方向,他知道陆承光在看什么了,因为他的视线也难以抑制地被吸引着。 手套,背心,马裤,短靴,所有人都穿着一模一样的护具,可有些人站在人群中,却能瞬间攫住你的目光。 只要她一出现,周围的人仿佛都成了模糊的背景,一片片单调的色彩里,唯有她带着层次。 omega摘了眼镜,脑后的头发被扎成了高马尾,身姿挺拔利落,裁剪合体的马术背心勾勒出她劲瘦的腰,紧身裤的裤腿收束进棕色马靴里,包裹着她的腿。 她并不像那些羸弱纤细的omega,手臂和小腿都覆着薄而结实的肌肉,让人联想起在草原上奔跑的马驹。 杜从容一边往外走,一边抬手调整着皮质手套,并没有注意到他人的目光。 她前世涉猎过无数种运动,马术就是其中一种,只是这个世界的马术服跟她前世穿的有点不太一样,这才花了点时间。 尹知希无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手机,才迟来地察觉到自己的走神。他仓促地错开视线,才发现陆承光还在盯着杜从容看,眼底也盛着些莫名的情绪。见此,尹知希皱了下眉。 “陆承光。” 突然被叫到的陆承光顿了两秒,才转过头来看他:“怎么了?” “杜同学穿马术服还挺好看的,你也这么觉得吧?” “是……不是!” 陆承光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立马别过头,一张脸涨得通红,“也就普普通通吧,小希你也太夸张了。” 尹知希轻笑了一声,没有再和他说话,上前两步走到杜从容面前:“这身衣服很适合你。” “你穿着也挺好看的。”杜从容也商业性互吹了一波。 不过,她也没有说错。马术背心挺阔的布料严丝合缝地紧贴着青年的躯体,越发显得他身姿挺拔如松,手臂上能看到清晰漂亮的肌肉轮廓,但既不过分夸张,也不至显得柔弱。 尹知希一笑,更好看了,弯月似的眉,虽没有陆承光那样英气,却有一种清纯秀气的感觉,漆黑的眼睫微微颤动,像是栖息的蝴蝶。 他们一起去了马场。 马术课是b班和d班合上,大部分人已经到了,站在马场里的遮阳棚下,等待教师的到来。 杜从容在人群里看到了邬启朔的身影,她手心有点痒,只是因为快上课了,才按捺了下来。 马场上,一道挺拔的人影坐在马背上,只是一甩缰绳,悠闲踱步的骏马就在他的驱使下绕着马场急速奔跑起来。跑了三圈,又慢走了一圈之后,他利落一勒缰绳,拉停了马,翻身下马。 马场的骑师走来想替他接管缰绳,却被他抬手拦了一下,在牵着马走到学生面前之后,他将戴在头上的马术头盔摘了下来。 “同学们好,从今天起,由我担任你们的马术老师。” 混杂着些微汗意的黑发,在静电的作用下,一根根漂浮起来。脸上那毫无阴霾的笑容,比今天头顶的阳光都还要晃眼。不是沈时晏是谁? 有几个omega没忍住尖叫出声。 先是校医,再是执勤老师,再是马术老师,看不出来,这个人还挺‘多才多艺’的啊? 杜从容没忍住问了一句:“没想到沈老师还精通马术?” “倒也算不上多才多艺。” 沈时晏挑了下眉,视线落在杜从容身上,“只是刚好拿到了马术国二级运动员的称号而已。” 听听这话说的,还‘刚好’拿到。杜从容在心里冷笑三声,把嘴边的吐槽又咽了回去。 真就死装。 “好了,还有其他同学有问题吗?” 沈时晏环顾了一圈,见没人发言后,拍了拍手,“那我们现在开始上课。” 第30章 “不过,在正式上课之前,我想邀请一位有马术经验的同学来做我的助教。有同学愿意自告奋勇吗?” 话音刚落,顿时有好几个人举起了手。 这并不稀奇。这所学校的学生,大部分人家里从小就会为他们培养些常人接触不到的爱好,作为日后在圈子里交际的通行证,马术就是之一。 不过这种事情向来和杜从容扯不上关系,借着前排同学的掩护,她往后退了退,站在原地走神。 她的这个举动,被沈时晏看在眼里。alpha唇角微妙地往上掀了一下,心里也拿定了主意。 正在发呆的杜从容,不知怎么,背后突然窜上一阵寒意。 怎么有种不祥的预感? 杜从容的预感从来都很准,只是还没等她想明白怎么回事,沈时晏的声音就响了起来:“那就请杜从容同学来好了。” 随着沈时晏话音落下,几道不怎么友好的视线朝她投了过来。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的杜从容,眼睛睁大了一些,一脸不可思议地看向对方。 不是,这人怎么还强买强卖啊? 不过对方到底是老师,纵使她有一万个不情愿,也还是认命地走了过去。 “好,那先请杜同学先来演示一下上马过 程吧。”沈时晏把他骑的那匹金棕色的马牵到杜从容面前,“需要我帮你吗?” 杜从容没说话,上前一步抓住缰绳,左脚踩上脚蹬,右脚蓄力一跳,没有任何一个多余的动作,轻松利落地跨上了马背。 抱着手臂的邬启朔看到这一幕,发出一声嗤笑,有点不屑。 杜从容听到了,但是这会儿有其他人在,所以她选择了无视。 “杜同学做得非常好。”沈时晏笑了笑,同时详细讲解起了上马的一些注意事项。 接下来就是骑马漫步,他让杜从容继续示范,骑着马沿着马场漫步一圈。 杜从容轻夹马腹,骏马就顺驯地迈开了步子。未免意外,沈时晏牵着稍长的缰绳,跟在马旁小跑了一会儿,见无论是躲避障碍还是转弯,杜从容的表现都很稳,马跟她配合的也很好,甚至自己还阻碍她发挥了,就笑了笑,逐渐松开手,放由她自己操控。 走了半圈,杜从容回头看了一眼,见人群已经在她身后很远的位置,她忽然用力一夹马腹,双手前送缰绳。这是一个加速的指令。 收到指令的瞬间,马儿长嘶一声,前蹄瞬间腾空,带着马背上的人猛冲了出去。 然而落在其他人眼中,就是马突然受惊的表现。 “小心!” 沈时晏脸色勃然一变,冲过去想抓住缰绳,但不过几秒钟的时间,他们就拉开了一段不小的距离。 看着事情发生的全过程的尹知希等人,表情也一下子变了,要不是陆承光被前面的人挡着,他估计都要直接冲出去了。 如果只是单纯的马匹发狂,沈时晏有无数种让它们停下来的办法,然而现在马背上还有一名学生,沈时晏不敢有任何的耽搁,立刻让马场的工作人员去拿镇定喷雾和麻醉枪。 就在他要去疏散其他学生的时候,却见杜从容不慌不忙,一手牵住单侧缰绳施加压力,同时上身的重心往后压,另一只手有节奏地轻触马背上的鬃毛。 在这种安抚行为下,马逐渐平静下来,奔跑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 悬着的心终于落地,沈时晏长舒了一口气,走过去想牵住缰绳,但在这时,异变横生,马没有预兆的再度失控,骤然加速,直直地向着人群冲去。 速度太快了。 omega绑在脑后的马尾,都被风卷起。 邬启朔眼睁睁看着那匹马向自己冲撞而来,身边的人惊慌失措地四散而去,而他却仿佛脚下生了根,动弹不得,收缩的瞳孔里,只映出马背上那个高高在上的人影。 就在邬启朔以为自己真要完蛋的时候,杜从容一拽缰绳,随着一声响亮的马嘶,马在他面前停了下来,在原地踱了两步后,抖了抖耳朵,打了个响鼻。 他们之间的距离,不超过半米。 要是杜从容没有刹停,或许他会被直接撞飞出去。 心有余悸的感觉,让站在原地的邬启朔脸色发白,嘴唇发颤。 他抬起头,即使逆着光,也能看清坐在马背上的人,唇角上翘的弧度。 “抱歉……你还好吗?” omega的声音很轻,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在关心同学,但也只有和她对视的邬启朔,从她的眼神中读懂了里面的情绪。 一览无余的挑衅。 杜从容……她是故意的。 第25章 第25章“代表着在你开口的那一…… 出了这种事情,马术课自然也上不下去,便让他们自由活动了。 卸下缰绳马鞍的骏马,被马工牵回了马房,低着头,安静地咀嚼着食槽中的燕麦。 站在栏杆外的沈时晏,还在回想着刚才发生的事。 学生没有受伤是好事,更不用说还是邬家的小少爷,真出了什么问题,也够他忙的。 但是—— 这匹马他骑过最多次,是马场里所有马中最合他心意的一匹——温顺、亲人、通人性,最重要的是情绪稳定,哪怕受惊,也从未出现过失控暴冲的情况,这也是为什么他会选择这匹马作为教学用马。 但是为什么,它刚才却突然发狂了呢? 真的是因为受惊了吗? 杜从容下马时平静的表情浮现在眼前,一个猜想,突兀地从脑海中生了出来,然而下一秒,就被自己也觉得荒谬的沈时晏压了下去。 怎么可能。 沈时晏扯了下嘴唇,转身向外面走去。 不管怎么样,事情都已经解决了。至于他只需要等那个消息灵通的外公来找他唠叨的时候,随便找个借口糊弄过去就够了。 *** 被搀扶着下了马后,看着马被牵走的杜从容,正要去换衣间把马术服换下,就被迎面而来的陆承光和尹知希两人拦住。 “你没事吧?”尹知希第一时间询问,神情难掩关切。 见她摇头,他顿了顿,刚要再问,却被陆承光抢先了。 “确定没事?” “我能有什么事?”杜从容笑了笑,主动在两人面前转了一圈。 她对自己的骑术非常有把握,刚才那一出,纯粹是在演戏。 她本人倒是没事,就是邬启朔这会儿,可能要气疯了。但是这些就不能告诉他们了。 陆承光没理会她的说辞,他上前一步,沉着脸,面无表情地把人上下检查了一遍。也是知道对方是在担心自己,杜从容难得好脾气,耐着性子让他看。 “我真的没事。”她有点无奈地重复了一遍。 陆承光见她表情如常,看上去也没有受伤的样子,紧绷的神色这才缓和了几分。只脸色还是有点臭。 “叫你不小心。” “是是是,都是我的错。” “你这是什么态度?难道我有说错吗!” “我态度怎么了,不是很诚恳吗。” “你!” 他们拌嘴的这一幕,令站在一旁的尹知希觉得有种说不出的碍眼——他们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陆承光不是口口声声说,他讨厌杜从容吗?现在这么担心,是又在搞哪一出? 也是心里有点不舒服,尹知希这一回直接出声打断了他们:“好了,杜同学肯定也累了,先让她去换衣服吧。” 听他突然出声,陆承光看了他一眼。他觉得尹知希语气有点不对,但哪里不对,他又说不出来。 杜从容可一点都不累,邬启朔在大庭广众下出丑,让她现在可谓是神清气爽。她现在仍在回味他当时那个表情——眼底洇红,脸颊肌肉微微颤抖,像是压抑着极致的怒意,又不得不强忍不发。 光是回想一下,杜从容就觉得痛快极了。 活该。 惹到她,你算是踢到钢板啦。 *** 马术课上的事,几乎引爆了整个ca,所有人都在讨论这件事。 【杜从容怎么骑个马都能骑成这样,不如别上学了,回家吧,回家吧好不好】 【但yysy……她上马动作很完美,一个多余的动作都没有,我之前马术老师做的示范跟她感觉差不多。】 【谁来在意一下被误伤的邬启朔、、人在旁边站马从天上来、、、我当时离得很远都被吓到了,邬启朔估计也吓得够呛、、、、】 【乐,邬启朔估计不会放过她的。】 【俺不中嘞。。。坏人绞尽脑汁,不如蠢人灵机一动。】 …… …… 【你们就不觉得太凑巧吗,怎么马就正好跑到邬启朔面前时停下来了?】 【楼上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遗憾马没撞上去是吗?】 【不过要真撞上去,邬启朔现在可能就是青一块紫一块的了。】 【也可能是东一块西一块】 【对不起我笑出声了,我还能上天堂吗?】 第31章 …… …… “邬哥,刚才课上——” 跟邬启朔走得近的人,站在他课桌前,想问他有没有事,一低头,被alpha冷沉到极点的脸色吓到,顿时将后面半句话咽了回去。 “课上什么?”邬启朔 冷冷地看着他。 “没,没什么。”那人讪笑,走开了。 烦人的家伙走了,坐在椅子上的邬启朔,脸色却没有半分好转。 刚才他被一匹马吓到的样子,所有人都目睹了全过程,现在他一回到教室,就有人过来,旁敲侧击地打探情况。 不甘,烦躁,怒不可遏,头一回被人这么挑衅的邬启朔,在心里反复咀嚼着这数种复杂且陌生的情绪。 半晌,他那张阴鸷傲慢的脸上,忽然破开一个咬牙切齿的笑,跟咬着谁的脖子似的,攥紧的拳头,也用力砸在桌面上,发出一声闷响,吓得两个想来问候的同学立刻后退了好几步。 杜从容——给他等着! *** 放学时间。 杜从容单手拎起包,随手往肩上一甩,准备离开教室,这个时候,身后传来一道声音叫住了她。 杜从容回过头,看到手里提着个纸袋的宣听云。因为宣听云帮过她一次,她对他印象很好,笑了笑问:“你是在等我?” 她说这句话,纯粹是打趣,然而没想到的是,宣听云沉默了片刻,然后点了点头。 杜从容:“?” 还真是啊。 宣听云是特意等人都走了,才来找的她。见她歪着头看向自己,他有些不自然地将头转向旁侧,把纸袋塞到了杜从容怀中。 “衣服……你的。” 说来也奇怪,明明这件衣服已经被保姆洗过了,身为beta,宣听云也闻不到对方的信息素,但是在他把衣服递过去时,他却觉得自己好像闻到了一股甜甜的味道。 如果真能闻到就好了。 有那么一瞬,宣听云在心里这么想到。 “谢谢了。” 衣服已经还了,宣听云却还是站在原地,没有离开的意思。 杜从容看出他神色踌躇,有点欲言又止的样子,主动开口:“你是不是有话想和我说?” “刚才那节马术课。” 有些话一旦开口就好很多,宣听云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我是说邬启朔……你是故意的,对吗?” 杜从容没想到他会突然冒出这么一句,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她的愣怔,被宣听云当成了默认的意思,青年往前走了一步:“那匹马冲过来的时候,我听到了弹舌声。很轻,但是的确有。” “所以,不是马突然失控,而是你故意的。” 因为不能说话,杜从容当时确实采用了舌部弹响来配合动作指令,声音很轻,再加上风声和各种杂音的干扰,被人听见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原来还是被人听见了啊。 宣听云等着她的解释,但她脸上不仅没有一丝被揭穿的慌张,反而在怔了片刻之后,笑说了一句:“你学音乐的吗,耳朵这么灵。” 这个反应,实在是在宣听云的意料之外。他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有些发抖,在他自己意识到这一点之后,缓缓收紧成拳:“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杜从容学着他的语气重复了一遍,她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反问道,“你现在问我这个问题,是在替邬启朔鸣不平吗?” 宣听云跟邬启朔根本不熟,他们唯一有联系的地方,也只有各自家里的生意而已。他问这个问题,更多是因为—— “我只是不懂,这么做对你有什么好处。” 对她有什么好处? 杜从容噗嗤一下笑了出来,只觉得宣听云天真。 毕竟对方帮过自己一次,所以相比起其他人,杜从容对他还算有耐心。看着他皱眉的表情,她叹了口气,解释起来:“邬启朔下药想让我出丑,我也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至于好处?”她笑了一下,声音因为懒洋洋的语气,显得不怎么正经,“我开心不就够了?” 这句话一出,宣听云蓦地抬头看她。他不是傻子,结合这句话的内容,很快就联想起了上次宴会那事,当时他以为杜从容只是单纯的易感期到了,但是现在看来…… 一时间,宣听云的神色变得复杂起来。 杜从容不管他怎么想的,她觉得宣听云对她的性格、对她整个人都有点误解。不过她也没生气,比起邬启朔那个从小就烂掉了的人渣,宣听云这么单纯的,已经可以称得上是可爱了。 她忽然欺近一步,宣听云只和她对视了一眼,就不受控制地后退了一步。杜从容继续逼近,直到宣听云的后背抵上前排的课桌,退无可退。 超出正常的社交距离,和omega毫不避让的姿态与眼神,那天在酒店房间的记忆瞬间在宣听云脑海里复苏,肩膀上还没完全愈合的伤口也在这时开始隐隐作痛。 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那时omega身上所显露出来的侵略的强势味道,似乎并不是他以为的易感期症状,而是……她的本性。 就在宣听云胡思乱想的时候,他听到杜从容问道:“为什么要来找我呢?” 宣听云愣了一下,还没来得及说话,就看到杜从容朝自己伸出手,将他落在鬓间的碎发别到了耳后。 她的指腹若有若无地擦过耳朵,柔软细腻的触感,又带着些凉意,让他的身体陡然僵硬起来。 像是被他的反应逗笑了,杜从容弯了一下嘴唇,声音轻飘飘的:“明明知道我做了什么,却没有告发,反而来这里告诉我……宣听云,你知道这代表着什么吗?” 听到这一句,宣听云下意识抬眼,正看到omega勾起的唇角,和薄薄的镜片后,她那带点戏谑和轻慢的笑意的眼睛。 “代表着在你开口的那一瞬间,你和我将会成为共犯。” 第26章 第26章“但是……可以给些教训…… 煮得奶白的鱼汤,被居家阿姨盛到瓷碗里,递到手边时,还冒着腾腾的白雾。 因为家里开了暖气,穿了件复古绿色衬衫,外搭深灰色羊毛开衫的沈时晏,将袖口挽起来了一些。他拿起勺子喝了一口就放下了,起身准备离席。 坐在他身旁的女人看了他一眼,还没说什么,对面的老人先开口了:“把汤喝完。” 沈时晏停住脚步,一句话都没说,乖乖坐了回去,低头把汤喝完了。 喝汤的过程中,他瞥见身旁安静用餐的女人,肩膀轻颤,唇角有种掩饰不住的笑意。他知道对方是在嘲笑自己,但因为在老人面前,只敢拿舌尖磨了磨牙关。 在他刚放下喝完的碗,老人再次开口:“昨天你那节课,是怎么回事。” “我才把你安排进去没多久,你就差点给我搞出教学事故是吧?” “这么大个人了,能做好什么事情!只会给我丢脸!” 面对这一句又一句的训斥,沈时晏是一点怨言都不敢有,低着头,双手交握,抵在腿上,老老实实地挨着训。 等老人因为有些情绪激动,将手中的筷子摔在桌子上,一直没说话,做看戏姿态的女人这才劝说似的开口:“好了,外公,时晏他也知道错了。您消消气,别气坏了身体。” 老人冷哼了一声,但看在外孙女出面调解的份上,到底没再说什么。女人给居家阿姨使了个眼色,阿姨转身去了客厅,回来时端来了一壶泡好的茶。 女人倒了一杯后,亲自递到老人面前。 “外公,您快尝尝这明前龙井的味道怎么样——我上次出差时,正巧路过杭州,想着您喜欢喝茶,特地叫朋友帮我带的。” 老人品了一口。哪怕这茶不比他平常喝的那些茶汤透亮,香气浓郁,但因为是最疼爱称心的外孙女孝敬的,就够叫他眉开眼笑了。 “好喝,好喝。还是小憬有心。” 说完,他瞪了一眼沈时晏,“看看小憬,再看看你,好不容易来我这里一趟,就这么空着手来,也不害臊。” 别的沈时晏认,这话可真是冤枉他了。他马上为自己分辩:“谁说我空着手来的?” “那东西呢?” “上次香港秋拍的时候,给您拍了一幅仇英的字画。本来前天飞机就 应该到了,但是天气原因延误了。” 老人听到是字画,眼睛一亮,但还是拉不下脸说些软话,就“哼”了一声:“延误了没到,那不还是空着手吗?说得这么好听。” 也是清楚外公就是这么个性格,沈时晏无奈地笑笑,没再说话。他花的钱可比他姐多多了,但在老人眼里,他永远都是那个不懂事不孝顺的。 在他姐和外公聊着天时,沈时晏接到了一通电话。他看了眼备注,起身走到了客厅外的庭院里才接通。 “什么事?” 电话是许星沂打来的,是来咨询他有关gre考试报名的流程和注意事项。不是什么难回答的问题,沈时晏就站在庭院里给他解答。 第32章 他随母性,家里算是书香门第,外婆去世后,外公就一直自己一个人住,平时只有几个保姆会过来做饭和打扫卫生。他和他姐隔三差五地就会过来探望一下。 庭院是中式园林,有假山流水,还栽了好几颗参天的罗汉松和羽毛枫。坐在八角凉亭里的沈时晏,侧靠在栏杆上,看池子里游曳的红白锦鲤。 “……确认提交后,你填的邮箱会收到报名成功的提醒。记得再看一眼确认一下。” “好的,谢谢老师。” 许星沂打来电话,也只是为了问这个,得到答复后就准备挂了,没想到沈时晏忽然漫不经心地说了句:“说起来我都没听你说过……这个杜从容,马术还挺好的。” 许星沂愣了一下,皱眉:“马术?” 什么马术? 沈时晏见他不知道,就把昨天马术课上发生的事描述了一遍。许星沂听完,久久没有说话,这时他姐在客厅叫他,沈时晏就把电话挂了。 听着电话里传来的忙音,坐在书桌前的许星沂,才终于像是回过神一样,把手机倒扣在桌面上,他另一只手缓缓抬了起来,挡住自己的双眼。 ……杜从容马术很好,怎么可能? 杜从容以前确实学过马术,是在她上小学的时候,当时她同班同学过生日,得到了一匹小马作为生日礼物,杜从容也很想要,就缠着让家里人也买了一匹,还请了家庭教师上过几天的课。只因为她对任何事从来只有三分钟热度,不出一个月就不感兴趣了,没再学过马术,小马也被送到了杜家名下的庄园寄养。 他自信自己是最了解杜从容的那一个,虽然不想承认,但是一直跟在对方身边,杜从容有什么风吹草动,他都是第一个知道的。 想到杜从容最近的变化,还有沈时晏在电话里提到的事情,许星沂按在额前的手指收紧了几分,手掌下的面孔,无端显出几分阴沉。 但是在这一瞬,他却突然不确定了起来。 *** 教室后面,烟雾缭绕。 几个alpha和beta,或坐或站的分散在教室后排,各自指缝都夹着一支烟,一边聊天嬉笑,一边吞云吐雾。 坐在后排的omega被这浓郁的烟味呛到,捂着口鼻咳嗽了几声,有些生气,回头想提醒他们,但在和他们对上视线后,又陡然心生怯意,缩着脖子,把头转了回去。 过了一会儿,一个女alpha拿着一摞作业本走进了教室,omega看到她,就像是看到一根救命稻草一样,眼睛亮起,连忙起身小跑到她身边,小声告状起来。 宣听雨听完,皱了皱眉,把作业本交给同学拜托她帮忙下发,就朝着教室后面那几个人走去。 “圣恩西诺的校规不允许我们在学校里抽烟。” 听到前面传来的声音,其中一个alpha抬起头来,香烟喷吐出的烟雾,丝丝缕缕贴着宣听雨的面部缓缓溢散开,在她不变的神色下,alpha似笑非笑道:“不好意思,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我说,要么把烟掐了,坐下来好好上课。要么,”这一句语气还算平和,后一句,却陡然冰冷下来,“就滚出去。” 一时间,几人都被她身上释放出的强大的alpha压迫感震慑到不敢动作。 那个alpha咬了咬牙,极不情愿地把烟灭了,伸手要丢进垃圾桶,但被宣听雨抓住了手腕。 “干什么?” “包在纸巾里再扔。”宣听雨蹙着眉。 alpha虽然不爽,但也只能抽了张纸,把抽了一半的烟包起来丢掉,其他几人见此,也都乖乖照做。 宣听雨这才满意,临走时,又警告似的说了一句:“下次再让我知道你们在班里抽烟,就不是今天这么简单了。” “……” “听雨,你刚才特别帅!” “幸亏有你,不然我们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看着一转身,就被几个omega围住夸赞的宣听雨,坐回到座位上的alpha目光蓦地阴鸷下来,从鼻腔溢出一声冷笑:“真他妈看她不爽。” 马上有人搭腔:“不就是投了个好胎吗?有什么了不起的。” “的确惹不起。” 最初骂人的alpha阴恻恻地咧了下嘴,看着宣听雨的眼底掀起了波澜。 “但是……可以给些教训。” 听到这一句话,周围的同伴彼此对视了一眼,脸上的表情皆是如出一辙的兴奋。 *** 因为有事要找江维翊,于是一下课,尹知希就去了学生会。 尹知希虽然是部长,实际上只是挂了个名,真要上任还要等到换届选举,等上一任的部长正式‘退位’才行。 不过他本来也不在意这些,更讨厌学生会的繁琐,所以平时没事就不会来学生会。 江维翊刚开完会,坐在文件堆叠的办公桌后面,用指腹摩着鼻梁,看起来有几分疲惫。 尹知希也知道他这么疲惫的原因——前段时间他名义上那个哥又进了一次重症监护室,那之后,他爸直接给他在公司挂了个职衔,虽说没有多少实权,但已经表明了态度。现在江维翊白天要忙学业和学生会的事务,下了课还要去公司,每天都忙得够呛。 听到开门声,江维翊抬眼一瞥:“真难得,还能在这里看到你。” 尹知希有一段时间没见过他了,张口就是:“听说你哥快死了,需要我说恭喜吗?” 也是早就习惯了对方的态度,江维翊淡定地颔了下首,甚至已经不觉得他说话难听:“那你现在就可以恭喜了。” “……” 虽然不是第一次,但是尹知希还是会对江维翊的厚脸皮感到无语。 想到还有正事要找对方,他在一边的沙发上坐下,开口道:“之前拜托你的事情,现在办的怎么样了?” 尹知希说的是遗产清算的事情,因为不放心其他人,便让江维翊帮他找专门负责的律师。 再怎么说他们两个也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虽说互相看人不顺眼,但是好歹信得过。 “待会儿把人的联系方式推给你。”尹知希这么一提,江维翊也想起了这事,“他让我问你,遗产里是不是还有几件古董?” “是有,怎么了?” “你想怎么处理?” “全卖了吧。”尹知希对这种东西兴致缺缺,与其摆几个花瓶碗碟在家里,不如变现拿去投资。 “你也知道,这东西虽然有鉴定证书,但是来源证明却搞不到,想要走拍卖这条路,你得自己想办法。” 尹知希“嗯”了一声,表示明白。 那几件古董还是他父母收的高层的贿赂,哪能想到等他们死了,却成了自己的烂摊子。 说来也挺可笑,这两个人还在的时候,就没有让自己过过一天安生的日子,死后更是给自己添了一堆麻烦。 想到这里,尹知希闭上眼睛,掩去了眼底一瞬而起的情绪。 “这件事我会想办法的。” 没记错的话,他们班的一个同学家里就是搞拍卖的,或许可以从对方那里想办法。 没记错的话……是叫宣听云? 第27章 第27章果然男人变脸比翻书还快…… 因为说要给宣听雨找些麻烦,几个人最近一直在寻找机会。 这天他们和往常一样,靠在墙角,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突然间,其中一人不知道看到了什么,拿胳膊肘捅了下身旁的alpha,抬了抬下巴。 “那个,不是宣听雨的弟弟吗?” 为首的alpha本来还有些不耐烦,听到这句话,顺着他示意的方向看了过去。这么一看,他顿时乐了。 “还真是。” 他眉毛往上挑了一下,脸上的表情多了几分耐人寻味:“我记得……宣听雨还挺宝贝她这个弟弟来着?” 其他几人也笑了,看向宣听云的眼神,也变得不怀好意了起来。 *** 苹果味的硬糖,在清脆的咔嚓声中,被牙齿咬碎。 懒洋洋倚着墙壁晒太阳,回味着唇齿间的甜味儿的杜从容,折了折手里的糖果包装纸,一歪头,就看到不远处有个熟悉的身影。 是宣听云。 她本来想出声叫住对方的,但她忽然注意到,宣听云身后隔着一段距离,有几个隔壁班的学生好像在跟踪他。 看架势,似乎来者不善。 杜从容眯起了眼睛,站直身体,跟了上去。 *** 电梯门打开,就是一条拉长的,w形的走廊,走廊的地上,铺着不规则浅灰色的地毯。墙壁上,挂了些古今中外知名音乐家的作品和生平。 隔着房间,隐隐传来的小提琴声,为这里更添几分艺术的高雅气息。 几乎每天都要来这里的宣听云,推开一扇白色的门。环形的落地窗外,是毫无遮挡的一片碧蓝晴空,落地窗内,是一架noe象牙白三角钢琴。 将钢琴的琴盖揭开,食指随意按在其中一个白键上,琴音如泉水叮咚跳出,在悠长的余韵里,他疏冷的神情逐渐放松下来。 第33章 他还没进来几分钟,门开了,一道身影跻身进来。一名男性alpha,抱臂站在他面前:“这个教室我们要用,麻烦你换个教室。” “旁边还有空教室。”宣听云头也不抬。 “既然有空教室,为什么不是你换呢?” 听到对方的发言,就算宣听云再迟钝,这时候也反应过来了。 他抬头看了对方一眼,神色依然没有任何变化,语气冷冷淡淡:“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当然。” alpha抬了抬手,从门外又陆续走进来几个人,将宣听云围在了中间。 alpha笑着摇头,视线死死缠在他的身上,“至于是什么事……不如你去问问你的好姐姐?” 宣听雨? 宣听云唇角抽动了一下,脸色阴沉下来。 又是宣听雨。他在心里想。 之前也不是没碰到过类似的事情,因为看宣听雨不顺眼,便来找他的麻烦。 说白了,无非是因为——他是beta,而宣听雨是alpha罢了。 宣听云发出一声极轻的嗤笑,有点自嘲的意味。 看来这顿打,他是逃不掉了。 就在他这么想的时候,门口却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好热闹啊,是在聚会吗?” 房间里的几人,同时转过头,看到门边上,站着一个戴圆框眼镜的omega。不知是刚才剧烈运动了还是什么,她气息有点喘,站在那里,还在平复着呼吸。 明明长得蛮乖,却偏把脱下来的校服外套松松垮垮系在腰间,袖口也挽起来了,混混似的。 “你谁啊?”为首的alpha眼神不善。 “这重要吗?”杜从容歪了下头,目光落在站在最里面的,明显是弱势一方的宣听云身上,“这里到处都有监控,你们这样……难道不怕被老师发现吗?” 原来是‘正义使者’。 alpha嗤笑了一声,显然,这个突然出现的omega,完全没有被他放在眼里:“所以你打算找老师吗?” 听出对方话里的讥讽,杜从容也不生气,反而咧嘴笑了一下:“倒也不用这么麻烦。” 不过是同学之间的摩擦,真要把老师喊过来,就显得小题大做了。 更何况,她正发愁要怎么感谢宣听云帮了自己的事情呢,现在好了,现成的工具人就在自己的面前。 而且……对于这种喜欢校园霸凌的学生,她有更‘恰当’的交流方式。 杜从容往前走了几步,最靠近她的两个高大的alpha立刻挡在她面前,眼看着就要抓住她的手臂。 但是就在下一秒,两人却是重重摔在了地上,连痛呼都没来得及,他们脸上满是茫然,显然没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仅是他们,其他人也都是差不多的反应。这个omega的动作太快了,以至于没有人能看清。 但就算是没看清,为首的alpha也知道,这个看起来软趴趴的omega,绝对不像自己想象中的那般无害。 和他一瞬警惕起来的神情相比,杜从容的反应就显得淡定多了。 刚才大幅度的动作,让她腰间的外套掉在了地上,她也没管,扶着肩膀,活动了下关节。 她唇角往上翘着,看着其余几人,笑意却不达眼底。 “既然是你们先找其他同学的麻烦,就算被揍了,你们也没有任何怨言吧?” “……” “下一个……是谁?” *** 看着只剩下杜从容的教室,宣听云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他都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这个看起来个子矮矮,瘦瘦弱弱的omega,是怎么把那几个人打倒的?又是怎么让他们连句话都不敢说就逃跑的? “他们没对你怎么样吧?” “……没有。” 准确来说是没来得及,宣听云抿住下唇,迟疑了片刻,还是开口问道,“你怎么会出现这里?” “我看到他们跟着你,就过来了。” 宣听云偏过头:“你可以喊其他人的……而且,再怎么说我也是宣家人,就算动手他们也不会……” 宣听云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 “所以就要白白挨打吗?” 杜从容认真地看着他,缓缓道,“他们应该庆幸,还好没对你怎么样,不然我以后见他们一次就打他们一次。” “……” 有了这次的教训,就算那些人再蠢,也不会再来了。宣听云心里有些好笑,只看到omega清晰地倒映出自己的黑眸,莫名心里一跳,想说的话又被咽回了肚子。 “谢谢你。” 杜从容随意地摆了摆手,表示这都是小事。 她在外面的时候,听到那些人提到了宣听雨,毕竟是别人的家事,她也不方便去问。 只是宣听云毕竟帮过自己,加上她对这人的印象还挺好的,尤其是这种冷面心善的,更是让她心软。 想到这里,杜从容喊住宣听云,主动开口:“你……要不要学散打?” 宣听云:“?” “还是不用了。” “也是。”杜从容有些遗憾。 圣恩西诺的学生,家里多是有钱人,怕是没几个像她一样喜欢散打的,倒也没必要强求。 “学钢琴也挺好的,你长的好看,比起气喘吁吁地打人,还是穿着白衬衫弹钢琴更适合你。” “……” 宣听云还扶在钢琴上的手,听到这一句,忽然跟抽搐似的,不受控制地弹动了一下,而后倏地缩回。他没有说话,低下头,额发遮住了他的眼睛,让他看起来像是被一种阴郁的气质所笼罩住。 “怎么了?”杜从容也察觉到了他突然的沉默。 “没什么。”宣听云说,“我先回去了。” 杜从容愣了一下:“这就回 去了?你不是才来吗?” 她的问题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因为宣听云已经推门走了出去。 一个人站在房间里的杜从容,怪纳闷的。 果然男人变脸比翻书还快。 *** “你生日下周啊,不请我们吃饭说不过去吧?” “听说古南区那边,新开了家星级餐厅。” 被关系好的同学调侃了几句,青年也不生气,笑骂了一声:“我生日,你们倒挑上了。” “别这么小气嘛。” “吃饭的事再说,我先去趟厕所。”他手撑在课桌上站起身,在同学“一让请客就尿遁是吧”的揶揄声里,往教室后门走去。 后门边,站着个别班的女alpha,抱着手臂,一副等人的姿态。青年认识她是隔壁c班的,只因为她跟宣听云相似的面孔,下意识多看了两眼。 他不打算多管闲事,扭头就要走,没想到对方开口叫住了他:“同学,麻烦问你件事。” 青年停了一下脚步:“什么事?” 等人的女alpha就是宣听雨,她是来找宣听云的,只她在教室后门张望半天也不见对方身影。两人虽是姐弟,但对亲弟弟下课后可能去的地方一无所知的宣听雨,不得已向他的同班同学求助:“你知道宣听云去哪里了吗?” “不知道啊,我跟他又不熟。” 青年敷衍了句就走了过去,走了两步,迎面就看到宣听云从走廊另一端走了过来,他还没来得及说话,身后的人已经向对方跑去。 杜从容也就是这个时候从楼梯口走过来的。 “阿云。”宣听雨跑到beta青年面前,笑着说,“今天一起回家吧,我让阿姨做了你爱吃的——” 她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宣听云打断:“我今晚不在家吃。” 自从那次的事情之后,他连和宣听雨共处同一个空间的耐心都没有。 见她好像没听懂他的意思,还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宣听云皱了皱眉,开口说道:“如果没有别的事情,我就先走了。”说完就转身离开。 “等一下。” 宣听雨反应过来,上前两步,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那些人的事我听说了,抱歉,我已经警告过他们,以后不会再来打扰你了。” 又是这个样子。 宣听云在心里冷笑。每次都是事情结束之后,宣听雨才姗姗来迟。这次也是一样,如果没有杜从容,他恐怕没办法做到像现在这样,这么体面地和人说话。 如果没有杜从容—— 他嘴唇抿紧了一些,极力压抑住胸中不断翻涌的情绪。 知道弟弟还在生自己的气,宣听雨张了张嘴,有些无力,但还是没有放开抓着他手臂的手。 “他们告诉我了,说你和一个omega在一起,虽然不知道对方是谁,但是这次的事情多亏了她,如果有机会我想感谢……” 她说到一半的话,忽然哽在了喉咙里——几乎在她提到omega的那一刻,本来面色冷淡的青年突然抬头,目光直直地和她对视上了。 对方眼中那尖锐且不加掩饰的敌意,让宣听雨心口忽觉一阵刺痛,整个人就这样僵在了原地。 第34章 第28章 第28章不是说喜欢他吗? “你来找我就算了,如果因为你连累了其他人,就算你是我的姐姐,我也不会让你好过。” 说完这一句,宣听云就要甩开她的手。感觉到他想要挣脱,宣听雨眉头皱起,抓得更紧:“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连累其他人?” 宣听云冷笑:“你自己心里清楚。” “我只是担心你。” “担心?” 一句话,将宣听云一直在极力压抑的怒火彻底点燃。一直以来一个人自我消化的不平和屈辱,都被宣听雨这句施舍般的‘担心’衬得像个笑话。 他终于忍无可忍:“你真的觉得,这种可笑的关心是我想要的?” 宣听雨愣住了,她刚想说些什么,宣听云就继续说了下去,“反正家里的所有事情,只要涉及我们两个,父母都会更偏向你。” “况且我不回家吃饭,也不会有人在意,就不能别管我吗?” 这段话仿佛迎面的一盆冷水,一下浇灭了宣听雨所有激烈的情绪,她的表情也出现了长达数十秒的空白。 她没想到,原来宣听云一直以来是这么想的。 她动了动嘴唇,软下态度:“阿云,我……” 宣听云不留情面地甩开了她的手,背过身去。 往前走了几步,他突然停了下来,宣听雨马上抬起头,抱着一丝希冀地看着他。 站在不远处的杜从容也在看他。 因为侧站的缘故,他的眼睛被在刚才的纠缠中垂荡下来的碎发所遮挡。难以窥见他目光的杜从容,只看见了他抿得很紧的嘴唇,还有肌肉紧绷的下颔,“如果可以,我希望以后在学校,你不要再来找我了。” 说完这一句,他大步离去。只留给宣听雨一个头都不回的背影。 这一回宣听雨没有拦他,站在原地,低着头,垂在身侧的手收得很紧。 觉得还没熟到可以贸然上去安慰对方的杜从容思量了一会儿,往宣听云离开的方向跟了上去,经过宣听雨身边时,她瞥了一眼过去。 alpha那张来时还挂着笑容的脸上,如今满是茫然和沮丧。 *** “宣听云!” “宣听云!” 看着前面那个越走越快的身影,喊了两遍也不见对方放慢脚步的杜从容是真的有点恼了,本来她还有点顾虑对方的心情,这下也懒得浪费唾沫了,加快脚步就拦到了对方跟前。 宣听云猛地停住脚步,才避免了撞到杜从容身上的可能。 “你是不是听不到别人说话?” 宣听云没有回答,只是瞥了她一眼,他本来眼睛狭长就显得清冷,此刻眼中像是有化不开的寒冰:“你跟着我做什么?” 杜从容有些想笑,宣听云这副模样就像是受惊的幼兽,乍看之下很是凶狠,但却没有任何的威慑力。 不过她没有嘲笑的意思,只是单纯的觉得好笑,明明这人在自己面前模样还算乖巧,和姐姐吵个架,倒是有些像这个年龄的学生了。 用前世她父母的话说—— 这叫叛逆期。 话是这么说,对于宣听云的臭脾气,她可没打算惯着:“怎么说我也帮了你,不至于是这个态度吧?” 宣听云语塞,半晌之后,才气闷地挤出一句:“我也没让你帮我。” “你这个人真是……” 像是被他的态度气笑了,杜从容呼出一口气,说,“我来找你是为了告诉你,这段时间尽量不要一个人独处,我担心他们再找你麻烦。” “然后?” “然后我想了一下,就这么让你畏首畏尾的也不太好,所以我决定做你的临时保镖,负责保护你的人身安全。” 临时保镖又是什么? 宣听云一下子睁大了眼睛,只觉得对方不可理喻。 说话的时候,他们已经走到了教学楼外面,知道自己没办法甩开她的宣听云,在路边的长椅坐下,揉搓了下脸颊,语气有点不知道怎么对她这种人的无奈,“你到底想怎么样?” 杜从容这个时候却岔开了话题:“下午没课了,你应该没什么活动吧?陪我去艺术楼。” *** 无人的楼道里,一片安静,宣听雨坐在最下面一节台阶上,闭着眼睛,用掌心抵着额头。 日光从后方墙壁上的窗户玻璃中映射进昏暗的室内,将将照亮她肩膀以下的位置,她隐在阴影中的神情,极是苦闷。 弟弟只是个普通的beta,就算再有才华,也终归没办法比肩alpha——这是家里从小到大都在向她灌输的概念,也是因此,身为长姐,又是被寄予众望的alpha的她,从小就有一种照顾弟弟的意识和责任。 可是宣听雨没想过,她的这种照顾,本身就带有一种补偿性质,一种上位者向下位者的垂怜,而这种垂怜,对自尊心强的宣听云来说,更像是一种高傲的施舍。 而他最不需要的就是这 种施舍。 如果没有这次的事情,也许宣听雨这辈子都不知道对方是这样想的。 所以是她做错了吗? 宣听雨垂着头,神情满是迷茫。 就在她整个人陷入失魂落魄的情绪里的时候,下面传来了脚步声。 像是意识到了什么,alpha目光微动,抬头看向前面——沿着楼梯的护栏,一个人正向着她的方向走来。 被她的视线触及,那人弯了弯唇,语气十分温和:“抱歉,打扰到你了吗?” 来人是尹知希,看出宣听雨不想说话,他识趣地没有继续问下去,而是解释起自己出现在这里的原因:“我刚才看到你一个人朝这边走,所以有点担心。” 这栋楼是圣恩西诺几年前就废弃不用,准备重建的实验楼,为免发生意外,校方平常禁止学生私自过来。也是清楚自己待在这里违反了校规,宣听雨没有生气他跟踪自己。 “没事。” 她说完这句话就不再开口了。抱着双腿,下巴抵在膝盖上。 走上来的尹知希,并肩坐了下来。 “如果有什么烦心事的话,说出来会舒服一点。”他注视着空气里在光线作用下清晰漂浮的尘埃,随意一般的开口。 宣听雨的肩膀颤动了一下。 半晌之后,她开了口。 *** “陆哥,体育馆打球去啊。” “行。”陆承光漫不经心应了一声,起身跟着他那帮小弟往外面走。 下午三点多,室外阳光明媚,虽还不至于刺眼,但陆承光还是抬手在眼前挡了一下。 放下手的时候,他注意到不远处有两道熟悉的人影,并肩走进了艺术楼。 杜从容和宣听云? 陆承光眉毛不自觉皱了起来——这两个人什么时候走这么近了?竟然还一起去艺术楼? “陆哥?” 跟陆承光说话,却没得到回应的小弟回头看了一眼,见他站在原地,望着远处,不知道在看什么,奇怪地喊了一声。 艺术楼和体育馆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方向,陆承光在原地站了会儿,忽然跟下定了某种决心似的,说了句“我还有事,你们自己去吧”,就转身朝艺术楼的方向跑了过去。 几个小弟因他突然转变的态度都懵了,面面相觑一阵。 *** 站在艺术楼大门前,看着很有设计感的内退式的咖啡色门头,陆承光才蓦然回过神来一样,心里生出点后悔和懊恼来——不是,他为什么要跟上来啊? 他什么身份,用得着干跟踪这么掉价的事情?跟踪的还是杜从容这家伙。 都能想象到发现自己跟踪的杜从容会用什么方式嘲笑自己的陆承光,说服了自己似的正要离开,突然想到一件事—— 他们这个圈子里,经常会有omega找beta‘陪伴’自己的事情,这样既不用顾虑被标记,又排遣了寂寞。陆承光有个堂姐,甚至还把情人光明正大带到家宴上过,他都见怪不怪了。 正好杜从容是omega,宣听云是beta,该不会——该不会——杜从容看上了宣听云吧? 不是说喜欢他吗? 这个猜测一浮出来,陆承光就有点不舒服了,只他现在,显然没意识到这不舒服真正代表着什么,他更在意的是,自己的跟踪,此刻有了‘正当’理由——虽然不能回应对方的感情,但是出于对自己追求者负责的态度,更不用说对方还是自己的同学。所以他只是单纯怕人做了不该做的事情,省得日后后悔,才不是想要跟踪对方。 想到这里,陆承光心底最后的一丝纠结也散去了。看着前方的两人,他深吸了一口气,径直追了过去。 第29章 第29章“把外套脱了,待会儿会…… 艺术楼傍水修建,拉开窗帘的窗外,就是清丽的湖景林荫,透过玻璃照进来的大亮的天光,映在坐在软椅上的宣听云的脸上。 他看着站在窗边的杜从容,问:“为什么要来这里?” 本来还打算欣赏风景的杜从容转头看他:“你不是心情不好吗?这里很安静,就算你大吼几声也不会有人来。” 第35章 “……你在和我开玩笑?” 见他起身要走,杜从容轻笑出声,一把拉住对方:“我还没说完呢。” “……” “之前问你的事情,我觉得你可以再考虑一下。” “之前的事情?”宣听云皱起眉,视线落在杜从容身上,“你到底想说什么?” “如果不喜欢散打,你要不要……学拳击?” “……”宣听云这下都气笑了,“你是在耍我吧?” 因为不需要接家里的班,所以他从小接触的都是钢琴或是其他艺术相关的话题,对于散打和拳击这种‘蛮横运动’,可谓是一概不知。 不过这么一提,宣听云也想起来,之前对方就是在这里问他要不要学散打。 她好像对这类运动很热衷? 杜从容走了回来,一边在宣听云面前站定,一边把脱下来的校服外套和眼镜一起丢到宣听云面前的琴凳上。因为她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宣听云的身体往后倾靠了一下,然后下意识抬头看她。 就是这一眼,让他猛地一怔——她戴眼镜的时候,和不戴眼镜比起来,气质简直天差地别。 她戴眼镜的时候,圆框眼镜很好地将最能展现出一个人心境的眉眼所遮挡住,然而当她摘下眼镜的时候,就跟一把锋芒毕现的刀出鞘了似的,极尽锐气的眼神,都有点摄人心魄了。 再加上她把衬衫的扣子解了两颗,头发也揉散了,平常看来,乖甜的五官,如今却有种说不上来的邪劲儿。 就这一眼,竟让宣听云短暂心悸了一瞬。 不知道自己在对方眼中产生何种变化的杜从容,活动了一下手腕,道:“来吧,我教你。” “把外套脱了,待会儿会出汗。” 宣听云没动。 杜从容以为他还是抗拒,直接伸手想剥他外套,这下他终于有反应了,双臂挡在胸前,略有些恼怒地躲她伸过来的手:“我自己来!” 杜从容笑了下,收回手,看他自己把外套脱掉。 宣听云身材算标准的,因为年纪轻,不怎么运动就有清瘦的体态,干净的衬衫穿在他身上,显得他肩膀也薄,手臂也细。他皮肤又白,往钢琴边这么一站,跟小白脸似的。 杜从容拿手捏了下他的胳膊,嗯,果然是软的。 宣听云被她捏的手臂一麻,正要发作,杜从容已经自然地收回了手,说:“这里没有沙袋,就先教你前手直拳的站架吧。” “看我姿势怎么摆的。” 本来心里没当回事的宣听云,在看见她动作做得有模有样后,也被她带的不自觉认真了起来。 “脚站得不对,脚后跟应该稍微离开地面,重心是偏前的。” “左胳膊要跟地面平行。” 见反复提醒后宣听云的胳膊还是跟无力似的向下倾斜,杜从容索性走到他身旁,直接上手替他摆正:“都说了要跟地面平行。” 距离猝不及防拉近,毫无防备的宣听云,整个人顿时不自在到了极点。但他又不想在对方面前露怯,偏了一下头,按捺着后退的冲动。 “现在可以尝试出拳了。记住出拳的时候,收紧核心,向后拉肩膀,尽可能把所有力量都集中在挥出的拳头上。” 考虑到宣听云是初学者,杜从容也没说太多,她选择拳击也是因为拳击比起散打门槛低,好上手,就准备等他挥拳以后再根据实际动作调整。 只她刚准备挪动脚步,给他让出活动空间,耳边骤然响起一道破空声,回头就看到利落出拳的 宣听云。 虽然姿势还存在很多小问题,但刚才那凭借本能的挥拳一瞬间所显露出的锋芒,令杜从容有几分赞许地挑了挑眉。 这正是她喜欢散打教练这个职业的原因——这个年龄段的学生,没受过太多社会规训,出拳的时候,身上有种青年人所独有的清爽和锐意的气质。这是成年人永远回不去,也达不到的境界。 宣听云身上就有这种气质。日后好好打磨的话,会更锋利的。 “做得很好。”她夸赞了一句。 从小到大拿过大大小小奖项,几乎是在老师夸赞下长大,对任何评价都波澜不惊的宣听云,听到这一句,原本绷紧在半空中的手臂,突然不受控制地颤动了一下。 他跟没听到似的,一声不吭。白皙的脖颈,却开始浮现出浅淡的红晕。 杜从容看他面颊泛红,红润的嘴唇也张开在吐息,挺纳闷——练拳击是挺消耗体力的,所以她才让他脱外套,但至于这么热吗?这才刚开始呢。 “要休息一会儿吗?” “不用。”宣听云拒绝了。 杜从容也没坚持,给他细致调整过姿势,又让他重复出拳了几遍,让他的身体记住摆臂幅度。 宣听云掌握得很快,在杜从容教过的所有学生里,不说有天赋吧,也是十分聪明了,教这种学生是很有成就感的,本来只是见缝插针教教玩玩,满足自己授课欲望的杜从容,忍不住增加了教学内容。 *** 好不容易找到他们所在教室的陆承光,透过门上的玻璃,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杜从容扶着宣听云肩膀,凑在他耳边说话的场景。 两人挨得太近了点,这距离用亲密来形容都快不合适了,都快亲上了都。 脑子里蓦的涌上来一团血气,陆承光想也不想就推门进去—— “你们在干什么!” 听到动静,给宣听云调整后手直拳动作的杜从容扭头看了过去,拳击中在没有沙袋和对手的情况下训练叫作空击,因为没有实物,只能靠想象出拳,所以其实难度是很大的,她刚就是在帮宣听云口头捏造一个‘假想敌’的存在。 看清是谁后,杜从容非但没有奇怪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反而眼前一亮—— 沙包这不就有了吗! 闯进来的陆承光,上一秒正要质问,下一秒就看到杜从容兴冲冲地朝他走过来,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拽着他往里面走:“来来来,正好你俩凑一对。” 陆承光:“?” 他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拉到宣听云对面,宣听云和他对视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他跟陆承光没什么交集,也就无所谓跟他打,在杜从容的示意下慢慢摆好了预备攻击的姿势。 陆承光不知道他要干嘛,只直觉有些不妙。 见他还傻站着,杜从容有些不满道:“叫你过来不是让你傻站着的。你看宣听云姿势怎么摆的,你也跟着怎么摆。” 一般来说,拳击小白经过三至六个月的系统训练后,才可以进行一些轻度的实战练习,但杜从容自己的习惯是边实战边教学,再说,男孩子嘛,抗揍,受了伤养个几天就又活蹦乱跳了,无伤大雅的。 “啊?——哦。” 陆承光看了眼宣听云,摆好了动作。 只等他摆好了动作,才后知后觉意识到——不对啊,他听杜从容的干什么啊! 他还在那里发怔呢,小臂就精准地挨了一拳,瞬间产生的麻痹感,让他一下捂住手臂,痛叫了一声,随后不可置信地抬头看面前的宣听云。 “你敢打我?” 他这副被打了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被打的蠢样,实在太好笑了,杜从容一时没忍住,噗嗤笑了出来。 *** 十月末的天气,已经有些冷了,天色也暗得越来越早,已是傍晚五点多,天和地交接的那一截天幕已经从明亮柔和的橙黄色过渡到了灰紫调的胭脂红,且在接下来的每分每秒都在发生千变万化。 听到走廊响起的放学音乐,坐在椅子上观摩对战的杜从容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又看了眼墙上的钟表,才意识到距离他们开始为止居然已经过去了三个多小时。 “今天就到这里吧,都辛苦了。”她拍了拍手,叫停场地中央还在‘切磋’的宣听云和陆承光。 二人俱是脸颊红烫,热汗涔涔,被叫停了各自目光都还紧盯着对方,显然谁都不服谁。 尤其是陆承光,他比宣听云晚来一步,赶鸭子上架似的,什么都不知道就稀里糊涂开始了实战模拟,杜从容真把他当沙袋,教给宣听云的动作技巧他一概不知,全靠他从宣听云那里灵活‘偷师’才不至于被单方面压着打。 也是这个原因,比起只是站在那张唇喘息的宣听云,他实在要狼狈的多,对打中被多次击中的胳膊和腹部还在隐隐作痛,衣服凌乱不堪,被汗水浸湿的半长发尾,也从敞开的领子里散出来,绕在颈间。 三人出了艺术楼,杜从容给宣听云复盘了一下他刚才打法上的问题和可以改进的地方,在一旁皱眉听了半天,才听清楚来龙去脉的陆承光,差点惊掉了下巴。 “所以你是在教他拳击?” 那他—— 陆承光张了张嘴,脸涨得通红。 所以他跑来这里,还被当成沙包揍了一顿,纯粹是自己……想多了? 像是猜到了他的想法,杜从容转头看向他,挑了挑眉。 第36章 触及到她透出几分玩味的目光,陆承光连忙别开头,一张脸彻底熟透了。 第30章 第30章再度开口的时候,语气都…… “早上好啊,尹知希。” “早上好。” 看着跟他打完招呼的宣听雨在两名学生的拥簇下走进c班,微笑回应她的尹知希收回了目光,而后面色无波地进了教室。 因为和宣听云是同班同学,尹知希最初想的是从他那边入手。但是在调查之后,知道只有宣听雨掌握着宣家的话语权后,他就果断改变了对策。 取得宣听雨的好感是第一步,而因为那天他主动倾听了对方的心事,这些天来,宣听雨和他的关系明显亲近了许多。 事情如此顺利,在尹知希意料之外,但也在情理之中。 不过他心里明白,他和宣听雨充其量是关系不错的同学,想要让对方无视风险的帮助自己,还需要更多的筹码。 一切只需要时间。 *** “砰!” 坐在前面的几个人猛地回头,看到拍桌从座位上站起来,脸色阴沉的邬启朔,吓的一句话也不敢说。 这段时间c班上下,都知道邬启朔心情一直不好,也是因此,这段时间教室里一直静悄悄的,气氛异常压抑,所有人都小心谨慎地不敢发出太大声音,唯恐惹邬启朔不快。 邬启朔心情确实不好——废话,都那样被人耍了,他要还能心情好就怪了。 不想在教室里看那些人小心翼翼的面孔,邬启朔离开了教室。因为在想事情,他并没有注意到前方还有其他人,刚好就和一个背对着自己的青年撞上了。 怒气一下子有了宣泄的渠道,几乎是反射性的,邬启朔骂了一句脏话之后,一把扯住那个人的衣领。 “你他妈没长眼睛?” 对方是高年级的,不认识邬启朔,觉得他莫名其妙,皱眉推搡了邬启朔一把,这一下彻底激起了邬启朔内心的暴虐。他一拳砸到对方脸上,对方也不甘示弱,与他就这么扭打了起来。 走廊上路过的其他同学惊叫一声,唯恐卷入是非,纷纷避让开。 邬启朔其实并不怎么会打架,他的身份背景,让他只需要抬下手,就有的是人替他出头,再加上撞到他的人是个体格健壮的alpha,整个过程中,他一直落在下风。 后背重重撞上墙壁,顿时传来一阵闷痛。邬启朔 扶着身后的墙壁,摇晃地站直了身体,舔了舔唇角不断外溢的血。 他这样子太吓人了,都没有人敢与他对视。在走廊上其他人闪躲的目光下,邬启朔走进教室,抡了把椅子出来,向那人砸了过去。 但邬启朔没有注意到,他手抓的椅背后面,有颗凸起的钉子,因为生锈磨损,顶端异常尖锐。椅子被他扔出去时,钉子穿透他的皮肤,沿着手臂内侧,一路割划出去。 鲜血几乎是瞬间喷溅出来。 *** 那天回去之后,陆承光脱了衣服站在衣帽间的镜子前面看,手臂腰腹上都是青青紫紫的痕迹。他背对着镜子,回首看了一眼,居然连脊背上都有淤青,气的他扶着墙壁,连呼吸都在发抖。 宣听云那个小子外表瘦瘦弱弱,力气却比看上去要大得多,更可气的是这家伙正面打不过就搞偷袭,陆承光性子直,学不来这一套,结果就是对打的时候结结实实挨了不少拳头。 陆承光知道杜从容是有点东西的,却不知道不知怎么跟她扯上关系的宣听云也蛮能打。本来嘛,他应该怪莫名其妙把他拉过来挨顿打的杜从容的,只他脑回路也是清奇,不怪杜从容,反倒怪起宣听云来——杜从容一个omega,他被打了也不会跟个omega计较,但宣听云又是怎么回事,他被对方毫无还手之力的压着打,不就变相承认他连个beta都不如吗? 反正,陆承光是咽不下这口气。 隔天到了学校,他还惦记着这件事情,一整个上午都虎视眈眈地盯着宣听云的背影。 他不加掩饰的目光,宣听云自然察觉的到,但直到午休时分,陆承光起身走到他面前,他才抬起头来。 “去昨天那个地方。”从昨天忍到现在,陆承光脸上虽然没什么变化,却已然是咬牙切齿了,“我们再打一场。” 下课后正在收拾桌面的尹知希听到前面传来的这一声,抬头看了看,入目就是宣听云的背影,和站在他桌子前,脸色不怎么好看的陆承光。 他的眉尾细微地往上挑了一下。 这两个人是怎么凑到一起去的? “不去。” 宣听云拒绝的那叫一个干脆。他昨天会跟陆承光打架,一方面是受杜从容怂恿,一方面他自己也的确有点气血上涌了。回去后理智回笼,他才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多不妥当。 也是现在坐着身上都腰酸背痛的,宣听云更是百般不解——他昨天怎么就上杜从容的当了呢? 这个时候,他腹诽的对象,杜从容,从外面走了进来。还在对峙的宣陆二人,一齐望了过去。她手里拿着罐冰汽水,回座位的路上一路晃悠,晃悠一下就喝一口,惬意的不行。 他们两人的视线没有任何遮掩,于是刚坐下没多久,杜从容就注意到了不远处的二人组。 “你们两个关系这么好?” 杜从容这话纯粹是在扯淡,毕竟陆承光现在一手按在宣听云面前的桌子上,任谁看来,都会认为他是在欺负对方。 “聊什么事情这么开心?可以加我一个吗?” 嘴上说着想加入他们的话题,其实是担心他俩打起来。昨天有她看着,陆承光不好意思还手,但如果动真格,恐怕宣听云还真没办法像现在这样,好端端地坐着。 加上宣听云是她穿来之后的第一个学生,虽然对方还没有承认,但是在杜从容看来,他可比她前世的学生靠谱多了,勤加练习一定是个可塑之才。所以她可不想因为陆承光打击对方的积极性——好歹也是第一个,总要有些特别待遇。 杜从容虽然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但是陆承光又不是傻子。 她都挡在宣听云前面了,不就是觉得他会对宣听云动手吗? 见状,本来就有些委屈的陆承光眼睛都红了,竟是在大庭广众之下掀起了衣服下摆,给她看自己腰腹上青紫的淤痕:“都怪你昨天不拦着,这都是他打的!” 回复完江维翊消息抬起头的尹知希,正看到这一幕。 他并不知道昨天发生了什么,但这并不妨碍他觉得陆承光这副模样蠢的令人发指,换做平常,他会马上起身离开,免得和对方扯上关系丢自己的脸。但偏偏陆承光犯蠢的对象是杜从容,而他现在对这个人的在意程度,已经和以前截然不同了。 尹知希坐在椅子上,直直注视着杜从容的表情。 教室里还有几个omega,看到陆承光突然掀衣服,有的尖叫一声捂住眼睛,有的直接跑了。 杜从容反正挺淡定的,只她还记着陆承光是主角的‘所有物’,在看了尹知希的方向一眼,确认他没什么反应之后,才斜着眼睛看陆承光。 察觉到这一眼的尹知希微微愣住了。 打篮球的缘故吧,陆承光体格不错,肩宽腰窄,胸前覆着的薄薄肌肉,让他身材看着除了匀称之外,还有一种美感,腰腹上好几处颜色略深的淤痕也无损这种美感,甚至还让他的身体呈现出一种仿佛被凌/虐过的性/感。 这些伤杜从容自己都受过,也清楚得很,看着是挺狰狞的,其实都是皮外伤,想快点好的话先冷敷再热敷就行,放着不管一段时间自然而然也能好。 但考虑到像陆承光这种娇生惯养的少爷,估计是第一次受这种委屈,杜从容也就顺着他的意思,表现出惊讶和一点恰到好处的担忧:“这么严重啊。” 陆承光等的就是这句话。 “对啊,你说你要怎么补偿我吧。” 他自己都忘了他最开始的目的是来找宣听云算账的,现在反而把宣听云撇到一边,缠着杜从容不放。 “我带你去医务室上个药好吧。”杜从容说。 “我要上药还用得着你?”陆承光不满,“你糊弄谁呢?” 杜从容看他胡搅蛮缠,也不生气,拿那种好整以暇的眼神看着他。 “那你想怎么样?” 陆承光被她这一句问住了——他只是单纯的嘴上找找杜从容麻烦而已,没真想干什么,杜从容就是懒得搭理他,他也没招,没想到杜从容还真就搭理他了。也怪杜从容搭理他了,他跟一下拿到了差遣杜从容的凭证似的,理直气壮道:“我没想好,先欠着。” 真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那医务室不去了?” “去啊。”为什么不去?这是他应得的。 还在思索杜从容那一眼意味的尹知希,等杜从容和陆承光一前一后地走出去后,向坐在椅子上没动的宣听云投去打量的一瞥——后者也同样望着二人离开的教室门,脸上没什么表情,但他一眨不眨和目光和微抿的嘴唇,却怪有种想跟上去的渴望感似的。 第37章 并没有注意到他的视线,宣听云抿住下唇,定定地看着两人离开的方向,脸上的表情带着几分说不出的复杂。 *** 冷敷或者热敷都太麻烦,杜从容本来想的是让沈时晏给他弄点红花油或者云南白药什么的,没想到医务室没人值班。她以前上学时也经常把自己弄的受伤,是医务室的常客,干脆自己翻出医疗箱,找了两支能用的药膏,坐在医务室的床上,抬手向陆承光招了招。 “过来。” 陆承光走了过去,站在她面前。 他问她:“我要怎么弄?” 杜从容真觉得他有种小孩似的缺乏常识的愚蠢感,刚才在教室里会掀衣服,现在在这里要处理伤口了,反倒不知道要干什么了。 杜从容叹了口气,再度开口的时候,语气都带上了命令感。 “把上衣脱了。” 第31章 第31章这个颜色,像是……血。…… 这话一出口,杜从容是没什么反应,反倒是陆承光一颗心忍不住颤了颤。 下意识吞咽了一口唾沫,他依言把上衣脱了。 杜从容拧开一支药膏,用食指蘸了一点。 医药箱里其实有棉签,但陆承光身上伤口不少,杜从容觉得棉签蘸一次涂 一次的太麻烦,干脆直接拿手了。 今天天气还挺冷的,因为教室里开了恒温暖气,陆承光衬衫外面就套了件很薄的黑色羊毛开衫,医务室的温度,估计要比教室低个十几度,但上身赤/裸站在那里的陆承光,非但不觉得冷,甚至有点莫名的燥热。 就在他吞咽唾沫,润湿干燥喉咙的时候,一点冰凉的湿润碰到了他的腹部。 垂在身侧的手,突然地攥紧,他整个小腹也跟着缩紧,变成了有些硬度的肌肉。 因为天冷而有些凝固的膏体,很快被杜从容指尖偏高的温度融化成黏着的流体,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黏腻感让陆承光感到不舒服了,他身体后仰,有点想往后躲的意思。 感到指尖悬空的杜从容,也不惯着,一巴掌上去。 一声掴在皮肉上的脆响。 “再乱动一下你自己上药。” 陆承光消停了。 虽说是她自己主动帮忙上药的,但杜从容本来就不是什么耐心的人,没涂一会儿就有点烦了,下手也在无意识中越变越重。 她这段时间坚持打沙袋锻炼,肌肉什么的没练出来,力气却变大了不少。被揉按到一处淤青的陆承光,忍耐着畏痛的本能侧了下头,一声闷哼,随即被他咬在了紧闭的牙关中。 不知过了多久,杜从容收回手臂:“好了。” 陆承光如蒙大赦似的拿起衣服,背过身穿上。 揉着因为举了太久,有点发酸的手肘的杜从容,正要吐槽他这多此一举的举动,门突然开了,一个b班的青年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他看了眼坐在床沿的杜从容,张口就是:“让一下,这床我们要用。” 医务室里,又不止这一张床,杜从容低着头,抽了纸巾,慢条斯理地擦黏腻的手指,显然没把对方当回事儿。 “没听到吗?” 把对方的反应理解为是对自己的挑衅,青年冷笑一声,眼见就要动手—— “都堵在门口干什么!” 伴随着这句呵斥落下,刚刚在杜从容面前还颐指气使的人,神色一收,往旁边走了几步让开地方的同时,看向来人的脸上也多了几分谄笑:“邬哥,有人占了床位,我叫她走呢。” 邬哥。 杜从容抬起头,果然看到门口走进来的高挑身影,因为男生站在她面前,挡了下视线,等对方走开,杜从容才看到邬启朔手臂处被血染红的衬衣,他脸上也有多处淤青和挫伤,没来得及凝固的伤口还在往外沁血,在他那张漂亮的脸蛋的衬托下,莫名有些可怜。 这得是多大的仇,才能将人打成这样啊? 因为尹知希的缘故,对他只有恶感的陆承光,不由地也皱了下眉。 杜从容下了床,向他走来:“怎么伤成这样?” 邬启朔一看到是她,本来就十分沉郁的脸色,一下更透出几分难看来——他根本就没想来医务室,是他那几个见他受了伤就怕得要死的跟班死活要他来的,没想到在这里,还能遇见这些天害他心情不佳的元凶。 真是阴魂不散。 不想再多看她一眼的邬启朔转身就要离开这里,然而身后的人,却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这一下牵扯到了他受伤的手臂,撕拉伤口的痛感,让邬启朔一下脸色发白。在他想忍痛甩开的时候,已经发现端倪的杜从容另一只手也抓住了他的手臂,把他宽松的袖口一下子卷了上去。 看清的瞬间,杜从容脸色骤然一变,在她身后的陆承光,也惊的后退了一步—— 他整条手臂几乎都浸泡在血色里,一道深红色的裂口,从腕骨上方三四厘米的位置,一路延伸到肘窝。 伤口不算深,但因为鲜血淋漓,愈发触目惊心。 血还在流。 没了衣料的包裹,沿着邬启朔的手臂,流向指缝,滴到抓着他手腕没放的杜从容手上,温热的。 杜从容又重复了一遍:“怎么受的伤?”比起一开始,她的语气严肃了很多。 这个时候,邬启朔仍然拒绝和她对视,他的跟班听到了,从门外挤进来,嘴快回答:“是邬哥跟人打架抡椅子,被上面的钉子划到的。” 杜从容不再说话,松开邬启朔的手,疾步走向放在床上的医药箱。看到她也满手是血的陆承光,想提醒却不知道应不应该开口。 在翻找出消毒酒精、干净纱布和绷带之后,杜从容把邬启朔摁到床上,扭头使唤他的跟班道:“去自动贩卖机买两瓶水,要冰的。” “快点。” 她一副雷厉风行的态度,跟班也不敢有什么异议,看了一眼邬启朔后就赶紧去办了。 “会有点疼,忍不住就叫出来。” 听到杜从容这一句提醒,邬启朔还没反应过来,纱布就重重按了上来,粗糙的料子磨在伤口上,就好像进了砂砾,邬启朔没忍住痛叫了一声,额头瞬间出了层汗,大滴大滴地往下掉。 感受到他的手颤抖着后移的杜从容更用力地按压住他的伤口,血在雪白的纱布表面迅速扩散,很快就湿透了整块纱布。 其实邬启朔只是出血量夸张了点,伤得不算重,比这更严重的杜从容也见过,但邬启朔没见过啊,他再怎么硬撑,也终究是个半大的青年,平时小打小闹,最多受点轻伤,眼下见自己血越流越多,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什么,邬启朔整条手臂都冷的要命,流出来的血却是烫的,仿佛血流走的同时也带走了他身上的热量一般。他怕得要死,以至于开始胡思乱想,想自己是不是快要死了,杜从容特冷静的一句“血止住了”,就让他瞬间从浑浑噩噩中抬起头来。 血确实已经止住了,杜从容把脏了的纱布扔在地上,换了块新的裹上去,也没有沁出红色来。 散打对练时多次受伤的经历,让杜从容有丰富的止血经验,刚让人去买冰水,也只是多上一层保险罢了。 跑腿的跟班匆匆赶回来了,带回来两瓶冰镇汽水。忙活了半天,杜从容也渴了,反正水也用不上,便拿了一瓶,掰了拉环就仰头喝了起来。一口气喝完,她把空了的瓶子递回去,跟班下意识接过时,她还道了声谢。 捧着空瓶的跟班,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不对啊,这水不是用来给邬启朔止血的吗?怎么她给喝了! 他求助似的将目光投向邬启朔,却见他邬哥坐在那里,傻愣愣地看着自己被纱布裹缠着的手臂,活像丢了魂似的。 *** 伤口止住血后要冲洗和消毒,但邬启朔这个伤口面积,只能简单处理应急一下,后续必须要去医院处理,还要打破伤风。 杜从容边给他涂碘伏,边给他说了这个事。 邬启朔不说话。 见他这副死样的杜从容也不管他听没听进去了,拿另一只手摸他裤子口袋,邬启朔一惊:“你干什么!” 杜从容手指一动,戳进伤口里的棉签,一下叫邬启朔疼的脸庞扭曲,她也顺势摸出了手机,先是给自己打了个电话,然后把她号码在邬启朔的通讯录里存了一下。 “晚上我再联系你。” “联系我做什么?”邬启朔下意识问,脸上有些难看,“还有……谁允许你拿我手机了?” 对于alpha虚张声势的发言,杜从容压根没有在意。确认自己的号码已经存进去了,才抬头看向对方:“刚才说的你别忘了,记得去医院。” 你说让去我就去? 邬启朔心里冷笑,想说的话在看到杜从容表情的瞬间,不知道为什么又被他咽了回去。 *** 因为老师留堂,c班比其他班晚了二十分钟才放学,知道自己让人久等的许星沂,匆匆跑向停在校门口的车。 第38章 拉开车门 ,坐进车后,他一面断续的喘气,一面道歉:“对不起,我晚到了。” “没事。”杜从容在看手机,刚她给邬启朔发了条短信,对方不知道是没看到还是怎么,总之没回,她正准备打电话过去的时候,许星沂进来了。 她最近的脾气,好的不止一星半点,许星沂没再多说,把摘下的书包放到坐垫上,侧身的时候,他忽然发现杜从容的袖口处,沾了点红褐色的痕迹。 这个颜色,像是……血。 为什么她袖口会有血迹? 像是察觉到他的目光,杜从容目光抬了抬,和他对视上:“怎么了?” “你的袖子——” 杜从容也看到了衣袖上醒目的颜色,轻描淡写:“哦,同学受伤了,帮他止血的时候弄到的。” “没什么事。” 这个没头没尾的回答,也没有彻底解开许星沂心底的疑问。他好奇杜从容的那个同学是谁,又为什么要帮对方止血,太好奇了,但他却没有立场能刨根问底。 “这样……” 许星沂点了点头,低下头后眼睫垂覆的眼,却是若有所思。 杜从容是洁癖,之前鞋面上溅了泥点都要大发脾气,更不用说是帮人包扎了。 可一想到对方近期的改变,许星沂又觉得无论现在这个人做什么都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总觉得……有些在意。 第32章 第32章毕竟爱情,怎么就不算一…… 开阔的落地窗边,拉开的窗帘被微风吹出波澜,晃动的树影拓在雪白的墙壁上。 病房里那股淡淡的无处不在的消毒水味,让本就不喜欢这股味儿的邬启朔烦闷的要死,手边的手机在这时响了起来,邬启朔以为又是杜从容打来的,够过来就要挂断,却在看到来电显示时,愣了下。 邬启朔靠回床上,接通了电话,语气带了点欢欣:“妈妈?” 电话那头,传来他母亲略显冷漠的声音:“你下午没在学校吗?跑到哪里去了?” 邬启朔顿了顿,才解释道:“我受伤了,现在在医院。” “我是怎么教你的?”女人的声音通过电话传了过来,“生病受伤去医院要请假,你知不知道因为你,你班主任把电话打到我这里了?” 邬启朔沉默下来,过了好一会儿,才低低地“嗯”了一声。 听到他的回应,女人这才想起来邬启朔刚说是受了伤,关心了句:“怎么受的伤?重不重?” “……”邬启朔动了动嘴唇,他似乎有很多话想说,但最后还是只平静地吐出一句,“就胳膊划破了一道口子,小伤。” “小伤还要去医院,学校医务室处理一下不就好了吗?” 女人又忍不住责备了起来,但她不想在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上浪费太多时间,说了句“我很忙,以后这种事情不要打扰我”后,就直接挂断了电话。 在电话挂断前最后几秒,邬启朔听到了听筒里传来的一句模糊人声。 “夫人,接下来给您做脸部精油按摩。” 盯着暗下去的屏幕,握着手机的邬启朔动也没动。 “叮铃铃——” 一串突兀到刺耳的铃声响了起来,低头看到备注是【杜从容】,邬启朔怔了怔,瞬间从混沌的思绪中挣脱出来。 门在这时被推开,方煜走了进来,邬启朔想也不想就挂了电话,但那边却显然没打算放弃,又锲而不舍地打了过来。 在挂了第三次杜从容的电话后,邬启朔很是厌烦似的把手机往床尾一扔,眼睛却还盯着手机。 站在病床边的方煜看到了来电显示,他并不知道医务室发生的事,嗤了一声:“她居然还敢打电话给你?拉黑得了。” 邬启朔没搭理他。 没过几秒,手机响了,杜从容的电话,又拨了过来。看邬启朔闭目不理,自觉有眼力劲儿的方煜走到床尾,拿起手机,打算帮他挂掉,却没想到邬启朔猛地睁眼,用没事的那只手劈手夺回了手机。 这个过程中,他的手碰到了屏幕,一不小心误触挂断了电话。 手机安静下来。之后再没响过。 邬启朔脸色陡然阴沉了下来,没事找事的方煜,自然成了他倾泻怒火的对象。 “谁让你碰我手机的?!” “滚出去!” 被骂的方煜一下变了脸色。 都说论资排辈。能在圣恩西诺上学的,个个都是天之骄子,身份不凡。他方煜在外面,哪个不是抢着想巴结他的? 但论身份背景,他真比不上邬启朔,甚至他家里的生意,都有一部分得仰赖邬家。也是因此,就算和邬启朔闹得再不愉快,方煜也不至于跟他当场翻脸。 攥紧的拳头,慢慢松开,他忍着脾气笑道:“那我先出去了。” 出了病房,走进无人的电梯间里,他终于控制不住自己情绪的爆发,一拳砸在墙上。 “妈的,你算什么东西!” 金属的电梯壁,倒映出他面目狰狞的脸。 *** 单间病房,隔音极好,探望的人一走,这里就安静了下来。 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也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动静。 原本躺靠在床上,望着天花板一动不动的邬启朔,跟躺的很不舒服似的,扶着枕头坐起来。 不是,她都打了那么多次电话了,再打一次会死吗? 刚怎么没见她这么识时务? 心烦意乱。 之前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 闭上眼睛就是杜从容拿着他的手机,提醒他要去医院时的表情。邬启朔就搞不懂了,为什么非得给他打电话,他都已经快成年了,想去医院会自己去,用得着她来提醒? 她又不是他监护人。 心里这么想着,手却已经把手机够了过来,拇指指腹无意识摩挲着手机壳。就在他忍不住要回拨过去的时候,电话响了。 邬启朔几乎是秒接,但在听到电话那头传来的“去医院了没”的问话声,他才反应过来,没由来的心一颤,手一抖,按下了挂断键。 *** 第四次被挂断电话,饶是杜从容,这会儿也有点无语了。她本来也是出于人道主义关心他一下,谁知邬启朔好心当成驴肝肺,索性也不想再搭理对方。 走回卧室,正要把手机扔回桌子上充电,一连串的震动又拉回了她的注意力。她低头看了一眼,见是邬启朔连着发过来的几条消息—— 【我在医院。】 【别自作多情,跟你没关系。】 【听到你声音就烦,别给我打电话。】 “……” 这人是幼稚园的小朋友? 杜从容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从喉间发出一道很浅的笑音。 *** 浴室里水雾氤氲。 一手扶着淋浴间的墙,闭着眼仰面向上的陆承光,任凭从头顶浇下来的热水冲淋。 胸腹残留的药膏,被他揉搓掉了,很淡的乳白色,随着水流,打着旋流进了下水道。 “嘶——” 即使控制着力度,也时不时会因为按压到淤伤而感到一阵钝痛。 冲了一会儿后,陆承光关上淋浴,随便擦了擦身上水痕,就披上浴袍,走出了浴室。在穿过客厅回自己房间的时候,撞见了晚归的辛苑。 凌晨四点多,不知去了哪里的辛苑,穿的是自己的私服,米杏色的麂皮绒夹克,脖子上还戴了条扑克牌形状的坠子。被夜风吹的散开有点凌乱的黑发,显出一种青年的俊逸来。 他左手提着个塑料袋,腮帮子鼓鼓的,咀嚼着什么东西的样子。 他看到陆承光在看自己,闭口吞咽下去,抓着塑料袋的手往前送了送。 “炸藕盒——吃吗?” “不了。” 被拒绝,辛苑也没什么反应,在沙发上坐下,捏着签子插了块藕盒塞进嘴巴,一面咀嚼一面问:“你今晚睡这?” “嗯。” 也是怕被母亲发现身上 的伤招来问询,陆承光这几天都准备在学校留宿。 但他睡不着。 平常他精力再旺盛,玩到一两点也该困了。现在再熬下去,天都要亮了,他还清醒的很。 想不通原因的陆承光心烦莫名,索性走到露台上去吹冷风。 吃完了东西,辛苑把塑料袋打包扔垃圾桶,准备回房时,听到露台上的响动,回头看了一眼。扶着栏杆的陆承光,正在眺望远处漆黑树影里错落的灯火,他的侧脸有点和平常不太一样——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隐在阴影里,还是其他原因,平时情绪外露,总是锋锐张扬的脸,此刻看来,却有种截然相反的…… 迷惘? 联想到这个词的辛苑咂了下嘴。 他实在不是多乐于助人的人,但他今晚心情不错,于是也就乐意散播一点善意,替迷茫落寞的超雄室友排忧解难。 “心情不好?” 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陆承光并没有回答,反而在皱了下眉之后,回避似的道:“你还不去睡?” 第39章 辛苑本来就是夜猫子,年轻赋予了他充沛的精力,每天几个小时的睡眠对他来说就足够了,也是这个原因,他的时间更多流淌向自己的兴趣爱好。 陆承光没有正面回答已经证实了他的猜测,他嘴唇弯了一下。 “有兴趣抽张牌吗?” “我可以免费帮你看一次哦,只限现在。” “我不信这个。”陆承光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辛苑说:“就抽一张而已,你也没有什么损失。” 陆承光现在只想一个人待着,没心情和他纠缠下去,而且如他所说,随便抽一张而已,也就松了口:“那抽吧。” 辛苑去房间取了牌,娴熟利落地洗了牌后,曲起四指压住牌一拨,牌就在露台的圆桌上一字展开。陆承光真搞不懂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皱着眉在圆桌对面看着。 “在心里想好你想问的问题,然后抽一张牌,抽的时候不要犹豫。” 陆承光伸手出去的动作顿了一顿——想问的问题?可是他没有什么想问的。 对面的辛苑,双臂支在桌子上,眼睛看着牌阵,静心等着他动作,陆承光见此也说不出不想抽了的话,闭上眼睛思索了一会儿。 十几秒后,他伸手抽了张牌,背面朝上按在桌面上。 “这张。” 辛苑没马上翻牌,而是说:“你想问的问题是什么?” 他刚才看陆承光神情郁郁,还以为是有什么烦心事,事实上陆承光说的跟他想的也大差不差:“我有个认识的人,我最近跟那个认识的人发生了点……摩擦,我想知道,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这个‘认识的人’,说的自然是杜从容。陆承光自己也不知道怎么了,他现在只要一静下来,脑子里就不可避免地浮现出白天在医务室,杜从容让他脱衣上药的场景。还有后面邬启朔过来后,她给对方止血时,那副淡定,却给人极大安全感的模样。 陆承光发现,他几乎对杜从容一无所知,她好像会很多东西,先是拳击,再是上药止血。这些东西放在其他人身上陆承光都觉得不算什么,但放在杜从容身上,他就觉得——太酷了吧。 不仅仅是佩服,而是连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追随,等陆承光回过神来的时候,好像有电流通过大脑皮层,让他整张脸都红烫起来。 这种就连在他喜欢的人身上都没有感知过的感情,对他而言,实在太过陌生。他之前从来都没有经历过,也分辨不出是好是坏。 辛苑指尖一挑,把牌翻了过来。在看清牌面的瞬间,他眉毛跟着挑了一下,下垂的眼中,颇有些深意和玩味。 正位的圣杯1。 陆承光看不懂,问他:“这是什么意思?” 辛苑很少给人看牌,给陆承光看牌,本来也是一时兴起,没想到居然会抽到这张牌。 正位圣杯1,通俗来说就是,感情王牌。 代表新感情的开始,对于人际关系是非常好的预兆,一般情况下指向的是新友谊,或者新恋情。 结合陆承光问的问题,和他的态度来看,八成是后者,而且显然,陆承光自己还没意识到这点。 只是喜欢看热闹,不代表想把自己牵扯进去的辛苑心思转了两个来回,突然走近拍了下陆承光的肩膀。他神情严肃,语气也是前所未有的郑重:“陆承光,你要有难了!” 陆承光:“……?” 他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反应过来之后就要让辛苑把话说清楚,什么叫‘要有难了’,怎么个‘有难’法。然而无论他怎么追问,辛苑都不肯再说了,只给了他一句忠告—— “你最近小心点吧。” 陆承光半信半疑地看着他,好像在揣度他话里的真实性。辛苑坦然得很,任由他打量。 看了半天,实在没看出什么来的陆承光放弃了,转身回了房间。 听到关门声,辛苑终于憋不住了,抬手抵住额头,肩膀抖动的笑出声来。 好一会儿他才止住笑,一边收起牌,一边碎碎念:“我可没有骗人。” 毕竟爱情,怎么就不算一种劫难了呢? 第33章 第33章回应他的,是邬启朔近乎…… 邬启朔三天没来学校,杜从容午休时在走廊上遇到他的小弟,一问,说是观察伤口没什么大碍,但那家医院是邬家名下的产业,问诊的医生见他受伤,吓得脸色发白,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给他升到医院顶层的特护病房里去了。 现在邬启朔被医生和护士轮番盯着,想走都走不了。 杜从容听了有点想笑。 她原本还在担心是不是他伤口感染恶化了,现在看来完全没有这个必要。 本来知道邬启朔没事,这事就完了,没想到放学的时候,邬启朔的小弟又找过来了。 “之前多亏了你,邬哥的血才止住了,所以想着问你要不要一起去。” 小弟也是随口一问,杜从容本来打算拒绝,但是她转念一想,觉得去凑个热闹也不错,便答应了。 “那我和家里说一声。” “行,我们一会儿在校门口等你。” 杜从容站在楼梯口,给许星沂发消息。忽然,她的肩膀被轻拍了一下,回过头,见是尹知希。 “刚才看到他们来找你……”他顿了顿,继续道,“发生了什么吗?” “也没什么,就是邬启朔受伤的事。”想到当时的场景,杜从容就忍不住想笑,“这人打架也不知道注意,结果把自己整进医院了。” 邬启朔受伤……杜从容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尹知希目光微动,再次问道:“那他……我是说邬同学的伤口还好吗?” “他能有什么事?”杜从容摆了摆手,“听他们说是被钉子划到了,只是看起来吓人,不要紧的。” “那你……” 尹知希纠结了一下,犹豫着开口,“你现在是要和他们一起去医院吗?” 不等杜从容回答,他又补上一句,“大家都是同学,我有些担心……” “……” “怎么了?”尹知希有些不解。 “没。” 杜从容抽了抽嘴角,垂下头去。 难怪这人是主角呢。都是死对头了,竟然还在担心邬启朔的伤口。光凭这一点,就足够让她佩服的。 要她死对头出了事,她只会拉上亲朋好友,开香槟庆祝对方好死。 想到这里,杜从容看向他,说:“你既然这么担心,干脆一起去得了。” 尹知希本来打的就是这个主意,听到想要的答案,他眼睛微微睁大,故意停了几秒才回答:“也好。” “那就一起去吧。” *** 车里的气氛,极是古怪。 开车的人,时不时通过后视镜,看一眼坐在后面的人——本来他只邀请了杜从容,万万没想到,尹知希居然也跟着来了。 他跟在邬启朔身边最久,算是邬启朔心腹,知道邬启朔不喜这两人。但杜从容那天救了邬启朔,帮了他们大忙,在他心里,已经是自己人了,所以他才特地邀请。但尹知希—— 有点坐立不安的小弟,苦着一张脸。他也没办法啊,尹知希是杜从容带来的,他总不能开口赶人吧。希望他邬哥见到尹知希后,别迁怒他就是了。 其他几个小弟也是差不多的想法。 坐在几人中间的尹知希,神色如常,像是完全没有意识到他出现在这里有多么不合理一样。甚至还在系安全带的时候,有点不好意思地笑着问坐在副驾上的杜从容:“之前不知道要去医院,我就这么空着手……是不是不太好?” 杜从容说:“没事,我刚外卖点了果篮还有一些补品,就当咱们一起送的。” 听着二人交谈的小弟:“……” 邬启朔打架受这么重的伤他都只觉得牛逼没觉得同情,然而这一刻,他是真有点同情起对方来了——要被讨厌的人看到落魄的一面也就算了,居然连收到的果篮补品都是拼单买的,这也太惨了吧。 *** 到达目的地之后,几人下了车,走进了医院。 到一楼大厅,正要上电梯,尹知希被个头发花白,走路颤颤巍巍的老人叫住问路。也是因为对方耳背,耐心描述了几次对方都没听清,尹知希跟他们打了招呼,等送完了老人再去病房。 顶层来往的人很少,偶尔有护士匆匆经过。 走到病房前抬手要敲,却发现门本来就是虚掩的人,顿了一下,才顺势握着门把把门推开。 “邬哥,我们来看你了。” 跟在后面进去的杜从容,最先看见的是床上掀开的被子,然后才是翘腿躺在沙发上的邬启朔,卷起的袖口位置,依稀还能看出缠得严严实实的绷带。 他拿着手机在打电话,跟那头的人在为什么争执的样子,脸上怒容未消。看到几个小弟进来,也没什么反应,直到看到杜从容,他愣了一下,立马挂了电话,调整成坐姿。 “你怎么来了?” 第40章 “来看你啊。”杜从容提了下手里的礼品。 几个小弟殷切地围到沙发边,正要嘘寒问暖,就听邬启朔毫不客气地说:“你们都出去。” 几人一愣,虽然不解其意,但还是听话地退出去了,杜从容以为自己也在这个‘你们’之列,放下礼品袋,转身就要出去。 邬启朔看到,扬高了声调说:“让你走了吗——回来。” 杜从容又走回来,扶着沙发坐下。她从放在茶几上的果篮里挑挑拣拣拿了个红富士,问邬启朔:“吃吗?” “不吃。” 邬启朔受伤住院的这几天,来探望的人可谓是络绎不绝,送的花篮果篮营养品摆了一地,他看着心烦,那些人一走,就让护工全部给扔了。 杜从容不说话了,找了水果刀,自顾自开始削。她削苹果的手法很漂亮,粉白的果皮连缀成蜿蜒的一串,从头到尾都没断。 看她削好了苹果,用刀切下来一小块的邬启朔,还以为她是切给自己吃的,张口就要拒绝,结果下一秒,杜从容把苹果送进了自己嘴里,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 杜从容也察觉到了他的目光。把苹果肉咽下去,她故意问:“看我干什么?” 邬启朔别过头去,嘴硬:“谁看你了?” 杜从容哼笑了一声,也没拆穿他。 邬启朔在那梗了半天,脖子都酸了,刚把头转回来,嘴唇就抵上来一块冰冰凉凉的东西,他下意识张嘴吃了,嚼了两口,等清甜的汁水在口腔里弥漫开来的时候才反应过来,眼睛都瞪大了几分。 “挺甜吧。”杜从容收回手。 “……就那样。” 邬启朔嘴挑的很,别人送来的苹果橘子,摆到烂他都不会碰一下,就是家里保姆拿那种难得一见的水果拼成的果盘,他也最多吃一两个蓝莓树莓。但杜从容刚才喂给他的那一块苹果,他却觉得很好吃。 杜从容不爱吃苹果,吃一口也只是故意逗邬启朔看他反应。把剩下的苹果切成几瓣,找了纸巾垫着递给邬启朔的时候,门开了。 以为是他那帮小弟去而复返的邬启朔,正要皱眉,就看清了推门进来的人的面孔。 “你怎么在这里?!” alpha瞬间阴沉下来的厌恶脸色并没有吓退尹知希,他反手关上门,眉眼弯弯,漂亮的脸上满是真诚,干净的不掺一丝杂质:“杜同学说你受伤了,我比较担心,就一起来了。” 像是觉得这么说不太好,他又补充了一句,“邬同学应该不会介意吧?” 邬启朔不介意?他不介意就怪了!尹知希是个什么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看他在杜从容面前装的一副同学情深的样,邬启朔就呼吸急促,气得头都开始痛了:“介意什么?介意你来看我笑话吗?” 闻言,尹知希露出一个惊诧的表情:“邬同学怎么这么想?我只是关心你。” “呵呵。”邬启朔嗤之以鼻,“你看我信吗?” 尹知希却好像被他这声冷笑伤到似的,咬住了嘴唇,抓住了自己的一条手臂的同时,侧目避开了他冰冷的目光:“邬同学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好了好了。”杜从容咳嗽一声,出来打圆场,“尹知希也是关心你才来的,你就少说两句吧。” “所以你觉得是我的问题?” 杜从容这句话本来也没什么,但刚和母亲打过电话,邬启朔这会儿本来就情绪不对,听她这么说,顿时来了脾气,“你既然向着他,那你还来这里干什么?” 本来他还因为杜从容给自己削苹果,想着和人好好相处,结果现在,他只想让她和尹知希一起哪来的滚哪去,省得碍他的眼。 情绪在alpha眼底翻涌,马上就要爆发了,就在这个时候,杜从容手机响了。 是她找的买花的跑腿,因为上不来,只能把花放在一楼的前台。 杜从容也是心大,一边跟那头的跑腿说着话,一边走出门,就这么把两个水火不容的人留在了同一间病房里。 尹知希向沙发靠近了几步:“邬启朔,你伤口没事吧?” “人已经走了,在这里假惺惺的给谁看?” 邬启朔嗤笑一声,没再搭理他,直接拨了个电话,当着尹知希的面,对电话那头道:“喂,我房间进来个乞丐,赶紧让保安上来把他给我——”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走过来的尹知希抓住了他的手腕,强行将手机从他手中夺了出来。在邬启朔反应过来要抢回来时,尹知希却突然后退了一步,并且‘不经意’似的,手肘撞在了他的伤口上。 凝固的伤口崩开,锈色的血液,瞬间在雪白的纱布下晕染开了。 那一瞬间的疼痛没办法作假,毫无防备的邬启朔冷汗一下就出来了,倚在沙发上,捂着手臂发抖。 他本来就没什么血色的面孔此刻更是惨白,眼神从尹知希进来时的冰冷厌恶,到现在完全沉下来的阴鸷。 他没想到,在自己的地盘,这家伙都能这么大胆。 尹知希一点都没有被他的目光吓到,笑眯眯地看着他,伸出一根手指,干脆利落地挂断了电话。 “很疼吗?”尹知希在他面前蹲下来,“对不起呀,我没控制好力道,但是如果保安来了,事情会变得很麻烦,所以只能委屈你一下了。” “你到底……想干什么?”这几个字,几乎是从邬启朔紧咬的牙关里挤出来的。 尹知希歪了下头,很不解似的:“邬同学在说什么?我刚才只是不小心,没想到你这么娇弱,稍微碰一下就反应这么大。” 都这个时候了,他还在装。但邬启朔已经没有力气跟他继续玩文字游戏了。 见 alpha闭上眼睛,尹知希继续道:“不过杜同学是真的很关心你,明明不是自己的事情,还要特意跑来医院看你。” 邬启朔不知道话题怎么突然就转到杜从容身上了,就听他像是自言自语般地说了一句:“早知道你这么生气……一开始就不劝她来了。” “什么意思?” 邬启朔愣住了。一颗心在迅速往下坠,一种难以描述的,浓重的失望感翻涌上来,“你劝她?杜从容她……你的意思是?” “怎么了?” 像是没有注意到邬启朔的表情,尹知希眉眼弯起,抬头迎上了他的视线,“是我说错了什么吗?” 回应他的,是邬启朔近乎冰冷的视线。 第34章 第34章“我叫你们都滚出去!”…… 杜从容也没想到,她就离开了十分钟不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病房里桌椅翻倒,一地狼藉,杜从容带来的果篮、营养品全被扔在了地上,桌上摆着的花瓶茶具也碎了一地,地面水痕淋漓,一直流淌到站在门口的杜从容脚下。 尹知希摔在茶几上,被邬启朔揪着衣领。 两个人像是打了一架。 听到开门声,两人同时看了过来,杜从容看到了尹知希上衣满是褶皱,青年头发凌乱,眼角红红的,黑眸中含着水色,像是委屈到了极致。 杜从容心里的天秤,一下子就倾倒了。 “邬启朔,你不好好在床上躺着,怎么还打人?” 将手里的花扔到一边,杜从容大步上前,一把扯住邬启朔的胳膊,虽然生气,但她还是小心避开了邬启朔胳膊上的伤。 只是这个时候,邬启朔已经不会领情了,他毫不留情地甩开她的手,不等杜从容开口,就指向门口:“给我滚。” 杜从容还是第一次见他这么生气的样子,张了下嘴。 这片刻的沉默,让邬启朔最后一点耐心也终于告罄,他再也压抑不住躁郁情绪地怒吼—— “我叫你们都滚出去!” *** 屋外阳光正好。 搬了把椅子,抱着椅背坐在露台晒太阳的尹知希,懒洋洋地枕着手臂,打了个哈欠。 “叫你过来,不是让你来享乐的。”江维翊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尹知希向后瞥了一眼。坐在办公桌后的江维翊,面前堆叠着一沓厚厚的文件。 运动会、社团和部门招新,月考结束后这些大大小小的琐碎活动都接踵而来,最忙的自然是江维翊这个学生会主席,他还是那种又龟毛又挑剔的完美主义者,一份运动会策划书的初稿,手下人来来回回改了三版,都还不能令他满意。 也是实在精力不足,尹知希被他叫了过来,帮忙分担一部分公务。 习惯利用身边人为自己效力的尹知希,难能理解他事事都亲力亲为的做派:“什么事情都由你自己来做,还要助理做什么?” “她在谈赞助。” 要不是没办法,江维翊说什么都不会找这家伙。这不?才来没多久,就被对方抱怨上了。 想到这里,他冷哼一声,把一沓文件丢在尹知希面前:“你把这个看一下,确认没问题再找我签字。” 事儿真多。 尹知希撇了下嘴,到底还是给了对方面子,拿起文件又回到露台上待着了。 第41章 江维翊埋头工作了一会儿,活动因为签了太多字有点酸痛的右手手腕时,意识到有一会儿没听到尹知希那边发出的声音,疑心他在偷懒,起身走向露台。 露台上的木架子,牵了常绿的爬藤植物,尹知希坐在下面,翻阅着文件,放在扶手上的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敲击着,被光影镀了金边的碎发,也在微风的吹拂下轻轻扫过他的眼睫。 是很放松的状态。 对他算比较了解的江维翊,感觉的到他今天心情格外的好。 只尹知希心情一好,就意味着有人倒霉了。 江维翊不打算多问,在尹知希察觉到他的存在抬眼看过来的时候,转移话题道:“运动会的人选,你们班定了吗?” “还没有。” 运动会这种需要动员全班参与的大型活动,一般都是班长带头组织的,没法插手的尹知希因此兴趣寥寥。只他说完这句,突然想起什么,改口说:“定了一个。” 江维翊马上会意:“杜从容?” 他看过他们年级上次的月考成绩。得益于杜从容在体测中突出的表现,会选她也是意料之中,但—— “你就这么放心她?” 从他口吻中听出别样意味的尹知希,没有解释,而是唇角往上掀了掀:“为什么不放心?” 好不容易在其他班级也交到了朋友,奈何还没萌芽,就被他掐断了。虽然是因为对方多疑,但是现在……杜从容最亲近的是他自己,所以有什么不放心的? 回想起在医院的场景,尹知希已然掩饰不住愉悦的心情,反复用掌心小幅度摩挲起了软椅的扶手。 他脾气真没比邬启朔好多少,某种角度来说,他比邬启朔还要记仇。他可以不去在意杜从容和邬启朔突然关系变亲近的原因,但这件事令他实在太不爽了,所以他昨天才跟杜从容一起去了医院,故意挑拨是一方面,还有一方面是,他要让邬启朔认清,杜从容从始至终都不是与他同一阵营这一事实。 结果也像他预期的那样,接受不了这件事的邬启朔对杜从容没有任何的好脸色,按他对对方的了解,发生了这样的事情,邬启朔必然不会罢休,而接下来的运动会就是一个最好的时机。 尹知希笃定杜从容会入局,也会给他更大的惊喜。现在光是想想,他都已经有点迫不及待了。 *** 下午自由活动,杜从容又找宣听云去艺术楼。 她俨然已经把宣听云当自己的亲生学生看待了,哪知宣听云头也不抬,一口拒绝:“我不想去。” “为什么啊?”杜从容不解,“上次不是学的挺好吗?” “……”一时编不出合理的理由,宣听云只能语气微恼地重复了一遍,“反正我不想去。” “去嘛去嘛。反正你下午也没事,拳击还能锻炼锻炼身体,多好。” 这段时间相处下来,杜从容也看出他嘴硬心软的性格,故意放软语调地跟他撒娇。果然,没多久宣听云就招架不住了,瞪了她一眼之后,妥协一般的扶着桌子站起来。 两人一起出了教室,在走廊上遇到了陆承光。杜从容就顺带邀请了他一下:“我们现在去艺术楼的,你要来吗?” “我要……”陆承光下意识就要答应,他话都说了一半了,那晚辛苑跟他说过的话突兀地浮现在脑海里,他也跟着犹豫了一下,再出口的时候,就变成了拒绝,“算了,我约了人打球。” 杜从容“哦”了一声,领着宣听云,就这么从他面前走过去了。 *** “今天为什么迟到了?” “睡过了。” “睡过了?昨晚做贼去了?” 玻璃透进来的阳光忽然黯淡了一下,受训的学生忍不住抬眼一瞥,就看到一个女生穿过走廊走了进来。老师看到她,叫出了她的名字。 “听雨啊,校运会的通知单已经印好了。” “你拿了去教室发一下。” 刚在学生面前还十分严厉的老师,此刻不仅笑容满面,甚至还开起了玩笑,“记得动员动员班上积极参加,他们都可听你的话了。” “我知道了,唐老师。”宣听雨抿着嘴唇笑了一下,很有礼貌。 出了办公室,在回教室的路上,一个声音突然叫住了她—— “宣听雨。” 宣听雨回过头,见是尹知希。 “现在方便吗?”尹知希说,“我有话想和你说。” “和我?” 宣听雨脸上,露出有点疑惑的表情,见对方神色认真,一副要说正事的模样,不由也认真了几分,“那你等一下,我把这些通知单处理一下就来。” 回到班级,宣听雨将通 知单交给了几个信得过的同学,再三叮嘱要将通知单发完,这才走了出来,“我们走吧。” *** 宣听雨原本以为他们会去没什么人的地方谈话,没想到尹知希带她来了操场。 自由活动的时间,操场上人流不小,在台阶上坐下后,注视着远处足球场上奔跑的人影的尹知希,闲聊一般地开口:“你们班运动会的参赛名单定下来了吗?”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问这个,但宣听雨实话实说:“还没有,明天下午的班会课才会决定。” “你有想过,怎么‘处理’上次那几个人吗?” 这句话问的实在突兀。 宣听雨反应了一会儿,才意识到他指的是霸凌宣听云的那几个人。那件事发生之后,她确实有想过再给他们一次严重警告,但毕竟已经有人教训过他们了,再加上她每天都很忙,所以这件事逐渐就被抛到了脑后,现在听尹知希提起,她才想起来。 尹知希观察着她的表情,继续道:“你觉得,让他们参加运动会怎么样?既惩罚了他们,也让他们为班级出了力,一举两得。” 这确实是个好主意。宣听雨被他说得有些心动,但—— “如果被阿云知道,他一定会很生气。”alpha苦笑了一下,“他之前就说过,不想让我再插手他的事情了。” 尹知希早就猜到她会这么说:“没关系,我会帮你保守秘密的。”他抬手放在嘴边,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至于报名,你可以以班主任的名义。不会有人怀疑的。” 宣听雨听完,思索了一会儿。 她确实被尹知希说动了,但她也保持着理智。尹知希现在确实是她的朋友,但说到底来往并不深,只是因为尹知希那天对她的安慰与开导,让他们从认识的人,发展成在路上遇见后,互打招呼的普通朋友而已,远远不到无私帮助的程度。 所以—— “你需要我帮你做什么?” 尹知希弯了弯唇,果然还是跟聪明人交谈令人愉快。 “现在暂时不用。” 听到对方大大方方的承认,宣听雨的神情反而放松了下来。她不接受无缘无故的帮助,但如果对方确实对她有所图,那性质就不一样了。 “那等你想好之后再说吧。” 谈成了一笔‘交易’,宣听雨的心情也好了不少,抬头看向尹知希的眼神里也多了几分热度,“我应该说谢谢吗?” “当然不用。”尹知希笑了起来,笑意却不达眼底,“该说谢谢的是我才对。” 第35章 第35章他的门,被敲响了。…… 攥紧后挥出去的拳,越来越快速,越来越有力,站在一旁观看的宣听云,甚至都能听到惊人的破空声。 他毫不怀疑,如果面前有沙包的话,肯定前后剧烈摇晃起来。 在又一次重重出拳后,杜从容终于停下休息。她出了很多汗,脖颈和手臂处的肌肉红烫,扎起的头发也乱了,湿成一绺一绺地贴着肩颈。 她仰头喝了几口水补充水分,这个动作让她包覆在肌肉下的,展开的肩胛骨愈发突显,与微微凹陷进去的,山脉似的的脊椎,让人联想到豹子捕食时的画面。 “你是不是……心情不好?”宣听云终于忍不住问。 这不是他第一次看杜从容打拳,但今天的杜从容,似乎尤其不同以往,宣听云不知道怎么描述——就像是把所有的情绪都发泄在了拳击中,每一次出拳,站在一边的他都能感受到一种扑面而来的,强烈迸发的张力。 他说不清,但确实有。 杜从容顿了顿,放下水瓶,对他笑了笑:“没有啊。” 她只是有些后悔,当时就不应该顾虑尹知希,而是应该直接把邬启朔揍一顿。 想起来这件事,杜从容就忍不住生气。再怎么说,她也是去看望邬启朔的,谁想到这家伙和吃了火药似的,莫名其妙的抽风,还让她和尹知希离开。 她不就是去楼下拿了外卖买的花吗?总不能是对方在意自己凑了满减还用膨胀神券吧? 再说了,就算用了……那不也是自己节俭吗? 想到尹知希还为了这件事,忍下委屈,反过来安慰她,杜从容深深呼出一口气,用力把拳挥了出去。 第42章 *** 桌子上躺着两张白色的纸。 坐下的杜从容,拿起来看了一眼,一张是停课通知,一张是校运会通知,上面写的是半个月后召开的校运会的比赛内容和注意事项等等。 杜从容已经听说过了,从上周开始,班里的人就已经开始讨论这事了,甚至他们嘀嘀咕咕的时候,还会装作不经意的模样,往她所在的方向偷瞥过来一眼。 杜从容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体测中独占鳌头的优异表现,为她博得了不少关注。估计他们都理所当然地以为,她会参加这次运动会。 事实上,她对出风头没有那么大的兴趣。再怎么说她都是重活一世的人了,不说她在前世已经拿过不少奖项……主要还是这种比赛,自己真的参加了,总有种欺负小孩子的嫌疑。 只是有些事情,并不是她想就可以的。 “杜从容,这次的运动会,你有意向参加吗?” 班会课上,老师话音刚落,全班的人顿时齐刷刷扭头看了过来。 杜从容:“……” 她真的不能拒绝吗? 许是看出了她的不感兴趣,老师果断抛出诱饵:“只要你能在运动会上拿到名次,以后体育课可以自由选择队友。” 杜从容不为所动地坐在那。 成年人的世界现实的很,要想打动她,仅凭一点蝇头小利可远远不够。 老师咬了咬牙,继续加码:“这样吧,老师可以在能力范围内满足你一个要求。”说完,他又换上了一副循循善诱的口吻,“最重要的是,老师相信你是一个有集体荣誉感的好孩子,一定会主动参加为d班争光的,对不对?” 尹知希托着下巴,压低的目光也看向杜从容。 他也在等杜从容的回答。 满足她一个要求? 这个奖励,可比一开始的自由选择队友有吸引力多了。杜从容有点意动,装作思忖了好一会儿,才慢吞吞地开口:“那好吧。”像是生怕别人误会似的,她又补充了一句,“满足要求什么的不重要,主要是想为班级争光。” 她一脸正色,不像说谎,偏偏前后态度的转变,甚至都不超过两分钟,看的班上其他人都笑出了声。 *** 这次运动会,分为个人赛和团体赛两大类。 比赛详细规则的文件发在了ca上,整整五千字,十来页,看的杜从容眼花缭乱。总的来说,名次越前拿的个人点数就越多,但排名倒数不会扣分。 学生一旦报名参赛,两类比赛都必须参加,且参赛项目总数不得超过5项,不得重复参赛,不得代人参赛。 比赛开始前一周必须上交参赛人员名单,无正当理由不得变更参赛人员。 区别于体测的共同考试分开赋分制,运动会有专门的omega参赛项目,也有不分性别的混合项目,尽管后者奖励的个人点数比前者多,考虑到omega的体能和alpha、beta根本不在一条水平线上,几乎没有omega会自讨苦吃参加混合塞。 不过显然,杜从容是那个例外。本着总效益最大化的原则,她一口气报了4项最有把握的个人赛和1项团体赛,都是混合赛。 确定参加的项目后,训练就要提上日程了。 事实上,大部分的项目,对杜从容来说,想要拿到名次并没有那么难,唯独一项五千米长跑,需要投入大量时间与精力。 长跑比赛和体测不一样,体测追求的是规定时间内跑完,但比赛却是时间越短越好。时间一旦缩短,体能消耗便会大幅上涨,于是跑步过程中的节奏、呼吸频率、身体摆动幅度,什么时候需要加速,什么时候应该冲刺,都至关重要。 如果不去提前练习,比赛中任何一个环节出错都会像多米诺骨牌一样,影响到最终结果。 杜从容练的是散打,论爆发力真没的说,但耐力多少 还是逊色一些,她就准备靠大量的运动来弥补这个‘短板’。 *** 下午自由活动,跟宣听云打了招呼说今天不去艺术楼后,杜从容去了操场,准备先跑一圈找找感觉。 转了下肩踝热身的时候,她听到前面传来嘈杂的人声,一抬头,就看到一道高大的身影,在几个人的簇拥中站上了跑道。 ——是陆承光。 他把校服换了,半长的头发被白色的发带束着,拨得有点凌乱,上身套了件黑色运动背心,走动间,贴身的布料就将流畅的肌肉线条勾勒出来,但又没有运动员那么夸张,恰到好处的程度。 他信步走在最前面,偏头跟后面几个小弟说话,神采飞扬的,看着没有平时那副桀骜的模样,反而满是青年人的锐意和朝气。 像枚刚结出来,连着花的果实,看一眼都觉得青春美好。 从穿书到现在,对自己的处境总有种抽离感的杜从容,头一回生出‘好像留在这里也没有那么糟糕’的想法。 还没开始跑呢,几个小弟围着陆承光,跑上跑下地嘘寒问暖。有拿水的,有拿毛巾的,还有几个端着防止低血糖的甜食,再看看自己一个人‘孤苦伶仃’地练习,杜从容撇了下嘴唇,突然觉得有些手痒。 她径直走了过去,来到一个小弟身旁,伸手从敞开的甜品盒子里顺走了一个小蛋糕。 那小弟本来还在那给陆承光喊加油呢,面前突然伸过来一只手,他低头一看,盒子里的蛋糕少了一个,再回头一看,杜从容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拿着那个不翼而飞的蛋糕,在那里嚼嚼嚼。 “谁让你拿我蛋糕的?” “这是给我们陆哥吃的——” 三下五除二把蛋糕解决掉,杜从容拍了拍手,这才有空回答:“嗯,我知道,怎么了?” 看到杜从容,从那天拒绝她去艺术楼的邀请后,就再也没跟对方有过交流的陆承光,有些不自然地把目光转向一边,小声嘀咕:“知道了还吃。” 杜从容只当没听见,问:“你也报名运动会了?” 陆承光还没来得及说话,他小弟就抢着回答道:“那当然!我们陆哥可是报名了五千米呢,厉害吧?” “陆哥不愧是陆哥,跑五千米简直易如反掌!” “alpha中的alpha,雄性中的雄性,alpha中的支配者,alpha中的统治者!” “如同天上降魔主,真是人间太岁神!” 杜从容:“……”这都什么跟什么。 她没忍住,直接笑出了声。 陆承光本来就觉得丢脸,听到她的笑声更是浑身僵硬,一张脸涨红到了脖子根,恼羞成怒道:“都给我闭嘴!让你们说话了吗?” “看不出来啊,陆承光。” 杜从容努力憋笑,“真没想到,你也是个有班级荣誉感的人。” 说到这里,她肩膀抖动,没忍住又笑了出来。 陆承光脸都扭曲了,指着杜从容的手指上下颤动,憋了半天愣是一句话没说出来。他见杜从容抱着腹部,笑得停不下来,气得脑瓜子嗡鸣,又拿她没办法,撇过脸,自顾自跑了起来。 这是不想和自己说话了。 杜从容止住笑,也跟在他的身后跑了起来。 *** “抱歉抱歉——练的忘记时间了。” 车门被拉开,杜从容跻身坐进了车里。 已经在车里等了将近一个小时的许星沂,自然不会对她的迟到置喙什么。 杜从容进来后就按下了车窗,只她犹觉不够,一手扇着风,一手抓住因汗湿而贴在锁骨处的衣领往下拉了拉,红润的嘴唇开合着,吐出一大口滚烫的呼吸来。 许星沂放在坐垫上的手缩了一下,仿佛被从她身上喷薄而出的热气灼伤了一样。 本来说好的跑几圈,找找感觉,不知道为什么,最后变成了她跟陆承光的追逐战。陆承光死活不让她追上,她就一下子来劲了,非追上他不可,后来追是追上了,但她也跑嗨了。 跑过长跑的人都知道,熬过疲劳的那个临界点的时候,身体会一下子变轻,呼吸自如,进入到一个‘二次呼吸’的状态,她就进入了那个状态。要不是陆承光在后面上气不接下气地承认自己跑不动了,她估计还能跑个四五圈。 也是通过这次练习,杜从容发现偶尔跑跑步也不错,便想着从明天开始早起晨跑。 但一个人跑嘛,总有点无聊—— 注意到omega的目光的许星沂,依然低头看着地面,但压在坐垫上的手指,却逐渐收紧到在真皮上留下印痕的地步。 下一秒,他就听到杜从容笑嘻嘻地问:“许星沂同学,你上次体测成绩挺不错的吧?” ……这家伙又想干什么? 许星沂一下子升起警惕,谨慎地斟酌着用词:“还可以,有一点点超常发挥了。” 岂止是有一点点,都考到年级前五了。 “不要谦虚嘛。” 身为导致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杜从容毫无自知之明,继续道,“既然你的成绩这么好,那你一定会参加运动会吧?” 第43章 听到这一句,许星沂顿时猜到了她的目的。拜她所赐,那次体测他可谓是‘一鸣惊人’,连沈时晏都在上次见面的时候,兴致勃勃地怂恿他参加这次的运动会。 他本来就对学校活动毫无兴趣,杜从容这么一问更是坚定了他不参加的决心,干脆摇头:“不参加。” “不要这么说嘛。”杜从容的手搭到他的肩膀上,向下一压,面上笑容更盛,“我相信你是一个有集体荣誉感的好学生,一定会主动参加为班级争光的,对不对?” 许星沂:“……” 这话听起来,怎么和沈时晏搬出来说服他的理由有点像? 最后到家的时候,他也没有给出一个明确的答复。 许星沂认为的沉默是拒绝,但在杜从容心里,却直接理解为了默认。 于是当许星沂纠结了一晚上,直到凌晨才睡着,刚陷入深睡眠的时候—— 他的门,被敲响了。 第36章 第36章之前的那种类似心悸的感…… “早上——好!” 随着这一声的话音落下,窗帘“唰”地一声拉开,明亮的阳光霎时间倾泻进昏暗的房间。 蜷躺在床上,睡得正熟的许星沂毫无防备,一下子皱起眉来,扯着被子拉到头顶,遮住了脸。 只见过许星沂言听计从、唯唯诺诺,脾气好的跟棉花似的任人搓圆捏扁的杜从容,还是头一回见他发脾气的样子。虽说是发脾气,但也比往日来的鲜活和真实多了。 她眼睛睁大了些,像看到了什么稀罕画面,啧啧称奇:“原来你有起床气啊。” 许星沂拉了拉被子,只露出一双半眯着的眼睛,他声音也从被子底下传出来:“大早晨的你在干什么?”因为没睡醒,他声音都是沙哑的。 “昨天不是说过要去晨跑吗?” 谁答应了?许星沂闻言,直接翻了个白眼,已经顾不上维持平时在对方面前的态度,转过身背对着她继续睡了。 杜从容觉得他这副样子怪可爱的,搁以前,她会多欣赏一会儿,只现在晨跑为大,于是她不为所动地道:“好了,不准赖床啊,我数到三。” 被她这么一吵,许星沂算是彻底睡不着了,但是因为困得厉害,他心里憋闷着一股子气 ,听到这声威胁,心里冷笑一声的同时,仍旧一动不动地缩在被子里。 开什么玩笑,他凭什么要听这个人的话? “三——” 他才不去,谁爱去谁去吧! “二——” 大清早起来锻炼,她真是疯了! “一——” 许星沂猛地掀开被子,头发凌乱地坐起来,他下颔紧绷,眸中跳动着怒火,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间挤出来的:“我起来了。” “这才对嘛。” 杜从容满意点头,“那你先洗漱吧,我在客厅等你。” “我只给你十分钟,你可不要收拾太久。” 说完这一句,她跨出房门,扶着门沿,很是贴心地把门带上了。 看着房间门在眼前关上,靠墙站着的许星沂,烦躁地揉着头发,终是没忍住,往床上狠狠擂了一拳。 *** 十分钟后,杜从容等到了穿戴整齐的许星沂。 尽管不情愿到了极点,但他还是换上了适合跑步的运动服和运动鞋,黑发乱七八糟地翘着,少了几分往日的阴郁沉闷,重了几分生动的少年气。 这样的许星沂,看起来总算像是这个年龄段的人了。 “好!很有精神!” “那我们就出发吧!” 昨天夜里下过一场急雨,清晨的阳光不算很烈,空气清朗,徐徐的风夹杂水雾的湿意,还能闻到清新的泥土气息。 他们现在所居住的独栋别墅,是为了让杜从容上下学方便,杜家在学校周边就近置办的,出了门,就是面积很大,绿化极好的花园区。 杜从容计划先绕着花园跑一个小时,然后去吃早饭。 她前世没怎么练过跑步,但体育说到底都是贯通的。经过了开始的吃力,调整了步调和呼吸后,她慢慢找到了自己的节奏,呼吸也变得平缓起来。 和她相比,没有受过专门训练的许星沂,就显得力不从心的多,起初还能仗着自身体力优哉游哉,然而越到后面,呼吸越是急促,步伐越是沉重,很快就跟杜从容拉开了距离。 但跑在前面的杜从容,却没有放慢脚步的意思。 眼看着omega在一个拐弯之后消失在视线之内,许星沂发出一声极轻的嗤笑。 他也不跑了,改成不紧不慢往前走。 反正又是心血来潮顺便拉上他而已,她也注意不到自己,他跑不跑都无所谓。 就在他走向长椅准备坐下的时候,前方的杜从容却折返了回来,她头发都是汗湿的,喘着气,看他的眼神很不高兴,像在怪他没有提醒自己。 “还好我回头看了一眼。” 她抱怨着,没有去看许星沂的表情,伸手牢牢抓住他的胳膊,带着他重新跑了起来,“快点快点,我想吃对面早餐店的汤面。” “……” 谁在乎她想不想吃汤面啊?! 出了汗的手掌,体温很高,叫挣脱不开的许星沂,在那一瞬产生了在被融化的错觉。他往前踉跄了好几步,被迫跟上她的脚步。 这样近距离的接触,对许星沂来说还是第一次。他看着omega一边拉着他头也不回地往前跑,一边喋喋不休,熹微晨光下,她脸上细细的绒毛浮动着极淡的金色,好似与晨光融为一体。 “怦——怦——” 之前的那种类似心悸的感觉,又出现了。 *** 拉起来生了锈的卷帘门下,是一屉屉热气腾腾的蒸笼,和刚炸了捞出来晾凉的油条麻团。 站在里面系着围裙忙碌的妇女,一手递过去一个装着包子的塑料袋,一手找好了客人的零钱。 “老板,两碗猪油红汤面,各加一个溏心蛋。” “诶,好嘞。” 本就狭小的店面,此时已经没有空位了,杜从容看了一圈,带着许星沂坐在了露天的塑料凳上。 经年累月浸润在油烟当中的桌子,即使用抹布擦干净了也总有一种黏腻感。看着杜从容毫不在意地把手臂撑在上面的许星沂,又想到她点菜时熟门熟路的样子,眼神颇为复杂。 这个点会坐下来安安定定吃一顿早饭的,基本都是些中老年人,穿着校服的他们坐在其中,便十分的引人注目。路边的行人时不时朝他们看过来,眼底的打量让许星沂有些不自在。 杜从容却一点儿都不在意这种目光,甚至还心情很好地哼起了歌。 面一上来,她就把其中一碗推到许星沂前面,拿了双插在筷筒里的筷子,掰开了大口吃了起来。 她一直不是挑剔的人,来到这里也依然如此,原身家里有阿姨做饭,平时出入的也都是私房菜馆、星级餐厅,看不上这种苍蝇馆子,但杜从容却挺享受这些满是烟火气的食物。 明明只是路边摊,omega的吃相却给人一种在吃国宴的感觉,看着看着,不知道为什么,许星沂也觉得饿了起来。 他看着面前的这碗面,细细的面条浸在清亮的汤汁中,面上还卧了一个金灿灿的溏心荷包蛋,一粒粒青色葱花撒在上面。 卖相不错,但也只是不错而已。 学着杜从容的样子掰开筷子,他夹起一筷子面条,犹豫地送入口中。 下一刻,他愣住了,脸上浮现出茫然。 ……是好吃的。好吃的有点不可思议。 可是,为什么?明明只是普通的面条而已,以前也不是没有吃过。 “好吃吧?” 像是猜到了他的想法,杜从容弯唇一笑,有几分和平时不太一样的俏皮感,明亮澄澈的眼睛,清楚地映出了他的身影,“晨练之后的这碗面,果然是最好吃的。” “……” 怦——怦——怦—— 擂鼓般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 是他的心跳。 *** 也是从这天开始,每天早上杜从容都会准时来叫许星沂起床。 抗争无果之后,许星沂也从最开始的不耐烦,逐渐变为了麻木,到了后来已是习以为常,甚至醒得越来越早,可以赶在杜从容之前起床。 睡意未退的杜从容打着哈欠一打开卧室门,就看到许星沂穿戴整齐地等在门口,看到她出来,还扬了扬眉:“给你十分钟时间洗漱。” 杜从容:“……” 不是,这家伙是什么幼稚鬼吗? *** 这么一晨练,就持续了半个月。 每次跑完步,他们都会光顾那家早餐店,次数多了,老板娘都认识他们了,付钱的时候还会帮他们抹个零。 这天照例晨跑完吃早饭,杜从容吃腻了汤面,点了碗馄饨。因为馄饨很烫,她吃得很慢,先吃完的许星沂就被她打发去结账了。 “老板,我们那桌结下账。” 第44章 “一共二十,扫这个码就行。”见许星沂付了款就要离开,女人忙叫住他,“诶——小伙子,你等一下。” 说完,她转身进到了里面的厨房间,许星沂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儿,就见她端着一碗赤豆元宵出来,一把塞到了他的手里。 “刚煮出来的,趁热吃。” 许星沂愣住了,从来只有被恶意对待的经历,让他头一回遇到这种朴实的善意时,下意识就是推拒:“我不爱吃甜的。” “哎呀,不是给你的。”女人笑着说,“是给你女朋友的。” “感谢她光顾了我们这么多次生意。” “女……朋友?”蓦地听到这个称呼,许星沂还有点没反应过来。 “对呀,那个跟你一道来的omega嘛。” 也是店里生意忙碌,女人回答完这一句,就被厨房里的人叫走了,只留许星沂端着那碗赤豆元宵,呆站在那里。 身边有人经过,肩膀蹭到了他一下,他才回过神来似的,往里面避让了一下的同时,耳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 *** 一碗赤豆元宵推到了面前。 埋头吃着馄饨的杜从容看了眼,问:“你买的?” “老板送的。” “哦。” 杜从容捧起来喝了两口,甜津津的味道令她砸了一下嘴。放下碗后,她这才注意到坐在对面的许星沂,一张脸都染着淡淡的绯色,涂了腮红似的。 “你脸怎么红了?” “天气太热了。”许星沂回得挺含糊。 杜从容怪纳闷的。这天还热? 十一月的天,都已是深秋了,哪怕早晨太阳灿烂,也挡不住冷风呼呼的吹,更别说许星沂都吃完早饭好一会儿了,身上就一身轻薄的运动服,说冷才正常,谈何来的热呢? 第37章 第37 章这个人,真的变了很多。…… 下节课是选修的运营管理课,宣听雨坐在座位上,仔细收拾好课本。等她挎好书包,准备前往上课的教室时,身后传来一道声音叫住了她—— “班长。” 宣听雨看过去,发现居然是许星沂,怔了一下才道:“怎么了?” “运动会现在还能报名吗。”许星沂说。宣听雨对他的印象就是寡言,独来独往,平时也不怎么和班上的同学接触。这会儿听人主动开口,一时间宣听雨还以为是幻听,“这次的5000米,我想报名,团体赛的话,你们也可以安排。” “……” “不能报了吗?”许星沂微微蹙了下眉。 宣听雨一下子回过神来:“能,能!我现在就给你登记。”也是过于吃惊,她迭声说了两遍。 看着她在报名表上填上自己的名字和报名项目,许星沂才离开。盖上签字笔的盖子,望着对方走出教室的背影的宣听雨,仍觉得这一切有几分的不真实感。 许星沂上次体测的成绩很好,宣听雨不是没有考虑过邀请他参加,但因为从入学以来,许星沂从没对班级集体活动展现出任何兴趣,积极性也不高,所以她最后还是没有去找他。 谁能想到,这一次,那个许星沂,居然主动报名了? *** 揭开的炖盅,冒出腾腾的白雾,用乌鸡和羊肚菌吊出来的金汤里,浮着已经被闷煮到软烂的肥厚花胶。 趁阿姨转身进厨房端其他菜品,杜从容抓紧时间,用勺子舀起几朵花胶,放到许星沂面前的炖盅里——前世她家里总做燕窝鱼胶这类东西,她妈喜欢吃,说是养生驻颜,连带着让她也一块儿吃,一股子腥味儿,她是真不爱吃啊。 在许星沂抬眼看过来时,她嘴上说:“这个好东西,你多吃点,补补身体。” 许星沂闻言,拿着筷子把杜从容放进来的花胶和他自己炖盅里的,全都夹回她的炖盅里,笑眯眯地说:“既然补身体,那你也多吃点。” 端着菜出来的阿姨,正看到这一幕,眼里生出些欣慰的情绪——杜小姐跟许少爷,关系变亲近了。就这段时间开始。 她在杜家帮扶了很多年了,但来这栋别墅做饭打扫,是从前不久他们刚上高中,搬来这里开始。虽说对杜家的家事不是特别了解,但她看得很清楚,这两个孩子关系并不好,许星沂在这个家里,是寄人篱下的,和人说话的时候,也惯于低着头,将所有情绪掩在低垂的眼睫下,仿佛十分怯弱似的。 然而现在,他会和小姐互动,也会笑了。沉沉的瞳孔中,也摇曳出了几分生气。 她笑着走了过去:“哎呀,你喜欢吃这个怎么不告诉阿姨呢,厨房里还有,我去给你拿。” 杜从容:“……” 阿姨一转身,她就狠狠瞪了他一眼,还在桌子下踹了他一脚,脸上明晃晃写着‘看你干的好事’。 许星沂没说话,嘴唇却弯得更温柔。 *** 下午最后一节课结束,宣听云起身走向了杜从容的课桌。 “杜从容。” 杜从容在收拾待会儿跑步要带的东西,包里一堆东西碰撞叮呤咣啷的响,让她没听到宣听云叫她的这一声。直到青年在她面前站定,她才抬起头来:“怎么了?” “你今天……还去艺术楼吗?” “不去啊,前几天不是跟你说了吗,运动会前都不去了。”杜从容觉得蛮怪,前几天她跟宣听云说过后,他就没再找过她,她也就默认宣听云记住了,怎么今天又来问了? 杜从容开始筹备运动会后,下午的拳击课程也跟着停了。这课一停不要紧,本来早已习惯了每天下午艺术楼两个小时的独处时光的宣听云,就逐渐开始不习惯起来了。 见杜从容拉上拉链,起身拎起包往肩上一甩就要离开,宣听云下意识就想叫住她:“等……” 这个音节一发出来,宣听云就猛地反应过来。意识到自己刚才竟不自觉地想挽留对方,他的脸色,陡然变得有些奇怪起来。 听到这一声的杜从容,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他一眼:“你说什么?” “……没什么。” 宣听云往后退了一步让开,看着杜从容走出教室,在把那种奇异的冲动压下去后,他的心情却非但没有轻松下来,反而像是有什么在胸口淤堵着一样,越发的不舒服。 抿起的嘴唇,不自知地抿的更紧了一些。 他没什么朋友,在班里唯一有来往的,也就杜从容一个。可要说杜从容是他的朋友吗,他又觉得他们的关系,还远不及那个程度。 这些天因杜从容不在而空荡荡的内心,好似在这一刻找到了答案——他不是在意杜从容的去向,也不是依赖她,只是因为他的生活寡淡到了接近无趣的地步,才会因为一个人的突然介入,而生出‘他需要对方陪伴’的荒谬错觉。 解决办法也不难想,只要找一些事情,分散掉过多的注意力就行了。 觉得自己已经想通的宣听云,轻轻呼出一口气,垂在身侧收紧的手,也慢慢地松开了。 *** 平静的茵茵绿坪,突然被半空中一颗呈弧线形的高尔夫球打破。 穿了件黑色的高领毛衣,外面搭了件酒红色的法兰绒衬衫的人,抬手遮了遮头顶的阳光,自言自语了句:“小鸟。”然后他看向远处,向站在树下的青年招了招手。 青年就是许星沂,他在沈时晏的示意下把高尔夫球捡了回来。 看着他走回来后向自己递来的球,沈时晏却没有马上接过。他把球杆放回球杆筒,拿起一根黑红色的混合杆,两手握住做了个挥杆的动作,像是在体验手感,而后才闲聊似的开口:“听说你报名运动会了?” 虽然是疑问句,但却用的是笃定的口吻。 上交报名表的截止日期是在今天上午,但沈时晏会知道这事,许星沂并不意外。什么事都瞒不过他。 “嗯。”他应了一声。 “总不能是因为听了我的建议吧?”见青年没什么反应,沈时晏话锋一转,“还是说谁那么有本事,能让你回心意转?” 听到这一句,原本面色无波的许星沂,眉头皱了一下,说话的内容,也忽然变得具有了几分攻击性。 “我也挺想知道,你什么时候这么喜欢多管闲事了。” 从话中听出了反讽味道的沈时晏,眯了下眼睛,而后眉宇舒展地笑了起来:“看来是我猜对了。” “……” “所以,是谁?” 也是知道对方人前善解人意,人后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性格,许星沂也没再兜圈子,直言道:“杜从容。”怕被误会似的,他又快速补充了一句,“她逼我的。” 然而沈时晏多敏锐一个人,许星沂这后面半句,不说还好,一说,一下叫他觉察出端倪来。他玩笑似的试探:“你多大的本事,她现在还能逼得了你?” 许星沂怎么会听不出他在嘲弄自己呢——开学的时候,他因为杜从容用他父母激他的行为情绪失控,于是在月考上策划了一场构陷,为的就是报复。虽然最后失败了,但是这也证明了他实际上并没有他装出来的那么弱势。 第45章 然而,那是之前。 他上一次觉得杜从容烦,烦的恨不能把她弄死,好像已经是很久以前了。虽说对方最近仍时不时会强迫他做一些他不乐意做的事,但细究起来,没有哪一次是基于折磨的目的。 这个人,真的变了很多。 如果杜从容能一直维持着这样的状态,不再随便发疯…… 许星沂想着,那他也不介意耐下性子,陪她相安无事地过完这三年,然后好聚好散。 *** 漆黑的路口,只有一盏路灯亮着。 树叶被冷风吹得沙沙作响的声音和晃动的树影,在这样四下无声的环境里,便显出一种幽微的恐怖来。 因为课上看恐怖小说被老师留堂,直到现在才解放的男生,在心里暗骂了一声,裹紧了身上的外套。 这时,道旁漆黑的树林里,传来了一些响动。男生心里一抖,立马加快了脚步,直到看到校门口明亮的灯光和来接他回家的汽车,才安定了几分。 然而,就在他即将走到灯光下时,他的后背忽然传来一阵剧痛,他还没来得及张口呼救口鼻便被捂住,同时他的后领也被一股力道抓住,拖进了一旁的树丛中。 *** 手电筒炽白的光,打在脸上,令地上的男生眼睛一阵刺痛。 即使这样,拿手电筒照着他的人,也依然无动于衷。在他适应了光线强度之后,眯着眼,才终于看清了站在跟前的几人。 都是b班的。 “你们……你们想干什么?!” 几人都没有说话,其中一人,往他身后看了一眼,男生下意识跟着看过去,细看才发现有一道人影站在树荫遮蔽形成的阴影下。他低头在看手机,然而手机屏幕亮着的光,却并没有照亮他的面孔。 似乎意识到了他们的目光,那道人影侧了下头,终于动了——他向男生走了过来。 随着那人的靠近,男生先是听见了一点金属碰撞的声音,然后,他看到了一张眼窝深邃,极具辨识度的面孔,从阴影里逐步浮现出来。 第38章 第38章“合作愉快。” 对方本来皮肤就白,手电筒刺眼的光,照的他裸露在外的下颌和一截脖颈更是雪白,这种白跟他因为隐在眼睫阴影下,显得幽邃漆黑的双眼一对照,更生出几分森森的鬼气来。 要不是男生认识那张脸,视觉冲击力不亚于半夜撞鬼。 “邬、邬启朔!”也是因为见到了熟人,男生的胆子大了一些,“你他妈想干什么?你信不信我把今晚的事——” 话音戛然而止,因为邬启朔斜看了他一眼,alpha唇角往上翘着,眼中却没有一点儿笑意,那似笑非笑的意味,叫他话头被一下子截住的同时,人也跟着清醒过来——面前的人,可不像学校那帮无权无势的贫民生一样,是他能威胁得动的。 他心里有点儿后悔,但难听的话说都说了,只能硬着头皮,装作若无其事地改口道:“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邬启朔见他这副废物样,发出一声嗤笑,也没跟他计较。 “这次运动会的4x100接力,你跟杜从容一组是不是?” 男生没想到他会问这个,愣了一下。 “我问你是不是?” 听到alpha已经透出点不耐烦的口吻,男生回过神来,赶紧回答:“是,我跟她是一组的。” “我第二棒,她第四棒。” 邬启朔表情稍稍和缓了一些,仿佛刚才升起的那点戾气,都一下子被这个答案抚平似的。他冲几个b班人扬了下下巴,得了示意的几人上前把男生扶了起来。 被扶起来的男生缩着肩膀,不明白为什么他一下子转变了态度。 看着他脸上惶惑不安的表情,邬启朔笑了笑,伸手,替他掸了掸肩膀上的灰尘:“这样,我们做个交易吧。” “比赛当天,你去跟杜从容说,你退出。” “当然,也不会让你白出力的,只要你退出,你要什么,尽管提。”语气多和善,多亲切哦,加上他那张漂亮的面孔上摆出的毫无阴霾的灿烂笑容,不了解他本性的人,怕是当场就会被哄骗过去,然而亲眼见到他变脸速度之快的男生,只觉得战战兢兢,“你觉得怎么样?” “这……” 哪怕他对运动会并不多么看重,也清楚,因为参赛名单不得更改,团体赛只要有一人退出,就意味着弃赛,其他几人别说得分,连上场的机会也不会有。 更别说参赛的人都是奔着拿名次去的,要是他退出了,被别人记恨,不就成为众矢之的了吗? 邬启朔也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了他在迟疑什么,给他吃了颗定心丸:“到时候会‘自愿’退出的,不止你一个。” “……” “你说我要什么,尽管提,是真的吧?”出于谨慎,男生再度确认了一遍。 “嗯。” “哪怕是个人点数也行?” “我说话算话。” 也是被对方不放心地反复确认弄的有点不耐烦了,邬启朔眉心皱了下,一只手松了松领口。他本身就不是那种温和的长相,耳朵上那些银色的金属饰品,更让他看起来十分的不好相与。 本来还想追问几句的男生一下子噤声,见邬启朔没打他的意思,才松了口:“好吧,我答应了。” “合作愉快。” 男生说着,想显示自己的诚意那样伸出了右手,谁知邬启朔不给面子,连个眼神都没给他,见状,他讪讪地放下了手。 *** 校运会的缘故,只有本校师生才能自由出入的圣恩西诺,在今天迎来了开放日。 校运会一共举办五天,开放日就会持续五天,第一天是开幕式、omega专项比赛和一部分混合赛,第二天到第四天是混合赛和团体赛,最后一天则是闭幕式和露天宴会。 广场和操场上临时搭建了透明的屋棚,屋棚下的数张长桌摆满了自助的食物和酒饮。 距离开幕式还有两个多小时,就已经有豪车陆续驶入学校,除了大部分学生的家长,还有很多与圣恩西诺有合作交流的他校领导和赞助商也受邀前来参加,只是因为学校面积广阔,又有负责维护秩序的志愿者四处走动,哪怕一下子容纳了上百人,也并未显得拥挤和无序。 外面人声嘈杂,热闹非凡。然而越是热闹,就越显得呆在教室里的一个人孤零零。 倚在阳台上晒太阳的杜从容,收回望着远处广场的目光,慢腾腾地打了个哈欠。 她上午被安排去帮忙布置场地了,这会儿好不容易才得了空,她这个年纪早没了凑热闹的精力,直接躲回了教室摸鱼。 正当她一个人蛮惬意地享受安静的时候,班主任找来了,问她为什么还在这里,说她父母来了,让她马上去广场。 杜从容听完,脸顿时垮了下来。 就连这种不跟她提前打声招呼就自说自话自作主张的行为,也跟她前世的父母一模一样。 虽然不情愿到了极点,但要是她不去,他们指不定又会发什么疯,还是去了。 广场上都是人,热闹的不行,杜从容一边跻身穿过人群,一边左右环顾地寻找。在半路遇到了因为人手短缺,暂时担任服务生的尹知希,对方笑着邀请她去长桌边,等她再从棚子另一头出来的时候,手上已经多了一块半熟芝士。 找了半天,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广场中央的喷泉,等她转身的时候,远远地就在人群里看到两张熟悉的面孔。 男人西装革履,梳着背头。女人粗呢面料的上衣搭配深色的包臀裙,除了脖子上的白色丝巾外,再无其他装点。 杜从容不太想过去,站在原地磨蹭。这个时候,正在陪着丈夫与前来攀谈的人寒暄的女人注意到了她。 “杜从容。” 这连名带姓的语气,直接让杜从容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原本和他们说话的想法也消失得无影无踪。她把半块半熟芝士塞进嘴里,扭头要走,女人看到她转身,皱了皱眉:“你去哪里?” “过来。” 杜从容停顿了一下脚步,在原地站了数秒之后,才面无表情地走了过去。女人和丈夫耳语了几句,又向面 前的人微笑说了声“失陪”,才往杜从容的方向走来。 “看到了我们为什么不过来打招呼?”女人妆容精致,哪怕此刻皱着眉,也无损于她身上那种‘大方’‘得体’的气质。 杜从容在心里“啧”了一声,懒得跟她争辩。 女人因为她的沉默,眉头皱得更紧:“你现在这个样子像话吗?” 杜从容笑了一声,将头侧了过去。 “我怎么了?” 这句反问仿佛导火索一般,叫本就有些不悦的女人更生气了。 “你要参加运动会,跟我们商量过吗?” ——你跑去当什么散打教练,跟我们商量过吗? “我听你们班主任说,你还报名了长跑?omega就该沉稳内敛一点,不要总是疯疯癫癫的。” 第46章 ——女孩子家家的,学什么散打?别人知道了会怎么看你,你想过吗? “有这个时间不如多读点书,增长增长眼界和见识。” ——有这时间不如去我办公室多做点事,不然以后怎么接我们的班? 一句句单方面的责问,仿佛都与前世重合。 “报都报了,总不能让我退出吧?”杜从容左耳进右耳出,一副摆烂模样。 试问网文里哪个穿越者不是咸鱼翻身、逆天改命?怎么就她这么倒霉,不仅得重上一遍该死的高中,还要继续忍受前世好不容易逃离的原生家庭的pua。 如果她的经历被写成书,估计也是最丢人的那个吧? 女人到底不像丈夫那样强硬,见女儿这副油盐不进的模样,无奈地叹了口气,说了句“以后不准自作主张”,就揭过了这件事,提起了另一件事,“许星沂在哪?把他叫过来。” “你找他干嘛?”杜从容直觉不会有什么好事。 “问问他的近况,再怎么说他现在也是杜家人。” 她这话,乍一听挑不出错,杜从容现在也没什么心思刨根问底,直接给许星沂发去了一条短信,就转身走了。 *** 收到杜从容短信的时候,许星沂正跟在沈时晏身边。 他放下手机,瞥了一眼身旁和人相谈甚欢的alpha。他交谈的对象,长着张刻板印象中的西方面孔,深棕色的中长卷发,碧绿色的眼睛。绝佳的骨相让他面目折叠度很高,因为侧脸的姿势,高挺的鼻梁和分明的下颌线都一览无余。 他的肩膀比沈时晏都要更宽一点,身高也优越的接近两米,但这些特质却并未让他看起来过分高壮,而是四肢修长,肌肉匀称。 似乎是注意到了许星沂的目光,他停顿了一下,垂眸看来的角度和他扑朔的极长眼睫交织在一起,产生了一种能令人目眩神迷的温柔感。 “觉得无聊吗?”他用不算标准的中文问道。 无聊倒不至于。许星沂能听懂一部分的法语,他也清楚沈时晏把他带在身边的目的——借这次交流,让他在几位外国知名院校的招生官面前露个脸,留下一些印象。面前的男人就是其中之一。 “不无聊。能和您认识我很荣幸,也很高兴。”他用流利的法语回答。 这是男人和沈时晏从见面交谈到现在为止,他开口说的第一句话。 男人微微怔了一下,笑着说了句“我也很高兴”,就转过身,继续和沈时晏的交谈。但偶尔落在许星沂身上的眼神,却流露出了几分欣赏。 许星沂又等了一会儿,等到听出他们的谈话即将接近尾声时,他才开口:“沈老师,我有点事,需要失陪一下。” 沈时晏回头看他,轻轻地嗤笑了一声,对他这副装得斯文礼貌的样子很是嗤之以鼻似的。 “怎么了?”等许星沂走后,看到好友这个反应的男人问,“他对你很尊重,现在很少有学生能具备这样的礼节了。” 许星沂有礼节? 并没有纠正对方的发言,沈时晏看着许星沂离开的方向,轻轻哼笑了一声。 第39章 第39章白皙干净的脸颊,霎时浮…… “辛苦了,学姐。” 脱下身上印有圣恩西诺校徽的志愿者制服,将其折叠放在休息室衣柜里的尹知希,笑着同进来换班的高年级学生打招呼。 等他从棚子出来,准备朝教学楼的方向走去的时候,一个熟悉的人影,从他面前经过,走向广场中心的喷泉池。 ——那不是许星沂吗? 尹知希对他有印象,还是因为对方是杜从容的跟班,当时杜从容刚转学过来,曾大庭广众之下拿他撒气,而对方从头到尾都只是低眉垂眼,好像一点儿脾气也没有似的任自己被骂得狗血淋头。 对和杜从容有关的事,尹知希总是十分的有兴趣。他在放缓脚步,目光追随过去的同时,也注意到了喷泉旁的一对看起来像是夫妻的男女。 他看到许星沂走到那对夫妻面前,和他们交谈了一会儿,毫无预兆的,被妻子挽着的男人忽然抬手,扇了许星沂一巴掌。 很重的一巴掌,即便隔着一段距离,也仍能听到‘啪’的一声。 看着这一幕的尹知希,本来平淡的神色,忽然显出点儿兴致来。原本要离开的脚步也陡然一拐,朝他们靠近。 *** “杜从容要参加运动会,你为什么不阻止?为什么不告诉我们?” “我把你养这么大,还送你来这上学,是让你来吃白饭的吗?” 听着面前收养自己的男人近乎无理的指责,许星沂也只是低着头,没有一点为自己辩解的意思,开口就是道歉:“对不起,叔叔阿姨,是我没有照顾好杜从容,我——” 也是这段时间,和杜从容相处得太融洽,太和谐了,已经在潜移默化中习惯了喊杜从容全名的许星沂,这次开口也是下意识就叫了她的全名。 然而他的话并没有说完,是因为男人突然伸手抽了他一巴掌。 被打得偏过头去的许星沂,白皙干净的脸颊,霎时浮现出五指的红印。 他好像没反应过来似的,表情连同身体都凝固在那里,好一会儿才抬手,抚了抚发麻的脸部。 打他的男人一脸怒容。 “看来你翅膀是真的硬了,居然敢直接叫从容的名字。” 许星沂保持着这个姿势,一动不动,直到男人因为他的沉默越发不耐,又想抬手的时候,他才终于有了反应。 “对不起。” “对不起。” 随着这两声的,是他弯下去的脊背和屈起的膝盖。他就这么在夫妻二人面前跪了下来,不知是反射的阳光还是眼泪一样的东西,在他泛红的眼眶中粼粼闪动。他好像也确实懊悔到了极点。 “叔叔阿姨,对不起,是我没有照顾好小姐,都是我的错。” “你们怎么惩罚我都行。” 看着这一切的尹知希,表情没什么变化,心思却已经转了好几个来回了。 作为杜从容的跟班,许星沂这番举动一做出来,毋庸置疑会牵扯到杜从容,影响她在其他人心中的印象。许星沂自己有没有意识到呢?如果没有,那他单纯就是个蠢货,如果明知故犯—— 周围已经有人在往这里看了,神色又是惊诧又是疑惑。能在这里上学的,都是些从小生活在宠爱环境下的小姐少爷,下跪在他们这里,是哪怕再放下自尊,也绝不可能做出来的屈辱的事情。 然而保持着低姿态的许星沂,却仿佛对周围异样的目光一无所觉。他这副把自己放低到尘埃里的样子,也实在不像想试图挑战他们的权威。 男人压下了一点怒火,本来还想斥责几句,在被妻子提醒后才意识到周围的目光。到底顾及着脸面,他皱了下眉,低声警告了一句,就和妻子一起离开了。 许星沂还跪在那里,一动不动。 离得近,旁观了全程的学生,此刻看向他的目光,都带上了同情。有几个人围过去,把他扶起来的同时,纷纷出言安慰起来。 “你没事吧?” “他们真是太过分了!” “要不要去医务室?” 在一声声关切声中摇摇晃晃站起来的许星沂,勉强地笑了笑,婉拒了他们送自己去医务室的好意,然后转过身,慢慢地离开了这里。 尹知希想了想,跟了上去。 圣恩西诺的操场后面,是一座以多个白色环形建筑连接的体育馆,这些环形中央没有屋檐的露天区域,除了覆盖了绿植之外,还用白色的墙体塑造出了高低错落的艺术性景观。 四周很安静,因为这个时间点每个年级都有比赛,几乎所有人都在操场上。 跟着许星沂进入其中一个环形的尹知希,看到对方在走了几分钟后,停在了一面白墙下面。 因为站在一面墙后面,尹知希看不到许星沂的脸,就在他揣度他来这里干什么的时候,突然听见一阵低低的笑声。 背对着他的许星沂,一手扶墙,一手捂着嘴巴。微微颤抖的肩膀,显示出笑声正是他发出来的。 之前的问题,在此刻有了答案。 尹知希意外的并没有太吃惊,相反,了然之后,他只觉得有趣,嘴角都兀自往上翘了几分。 事情变得有意思起来了。 *** 脖子上挂着相机的beta女生,从进到比赛内场后就左顾右盼,有点在寻找谁的样子。 她寻找的人,自然是在上一次体测中‘一战出名’的体育新星——杜从容。对方所展现出来的实力与她omega的身份,反差实在是太大,太令人震撼了,连报社社长都指名道姓,说这次必须要采访到她。 怕被其他人抢占先机,她准备一等开幕式结束就去找杜从容,但是杜从容不仅没有出席几乎全校师生都到齐的开幕式,现在距离第一项比赛开始还有五分钟,她也依然没有露面。 就在女生纳闷之际,一个穿着无袖运动背心的人影,不紧不慢地走进了内场。 第47章 她一手插在运动裤的口袋里,很松弛的姿态,没有一点儿比赛的紧张感。这个姿势,恰显出她手臂极流畅漂亮的肌肉线条,从u字形领口里露出的雪白脖颈和一截锁骨,也吸引着人的眼球。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她眉头拧着,嘴唇抿成一条直线,看起来很是不快。 *** 远远看着杜从容结束今天的最后一场比赛,从场地走出,beta女生翻出一张纸条,上面记录着对方所有的参赛项目和开始时间。 她一共报了4项混合赛,也不知学生会是怎么安排的,有3项集中在第一天,并且是连着举行的,每项比赛之间的休息时间不超过二十分钟,行程十分紧凑。 几乎一项比赛结束,只能有个几分钟的喘息时间,就要马不停蹄赶去下一场比赛等待检录。 普通人哪怕身体素质再好,连着一下午比赛下来,也不免露出疲态,但杜从容却始终保持着火力全开的状态,每项比赛都稳拿第一。 她真的很好奇,她是怎么做到的。 从内场向外走的杜从容,汗湿的黑发被风吹得飞扬起来,她抬手按了一下鬓发,回首的时候,压在额发下显出熠熠神采的眼,亮的仿若星辰。 一下午带着发泄兴致的运动,带走了她大半的郁结与不愉快。现在的她,状态堪比前世最鼎盛的时期。 看着这一幕,不由自主的,女生举起相机,一连按了好几次快门,拍下了这一画面。 已经走到外场上的杜从容此时也若有所觉地抬头看了过来。在看到是有人在拍她后,她眨了眨左眼,比了个‘耶’的姿势。 “……” 女生捂住了心口。她有点恍惚地想,杜从容不是omega吗,为什么那一瞬间,她会因为对方的所作所为,产生好像心脏被击中的感觉? *** 手机屏幕上的视频,播放到了最后几秒。随着视频中的人离场,录视频的人放下了手机,视角变低的画面,最终定格在一个模糊的背影上。 眼角的余光瞥见从门口走出来的人的乐瑜,立刻把手机收了起来,拿着准备好的补给走了上去。 “辛苦了。”她淡淡地说。 为了让没有参加运动会的学生也有参与感,学生会设置了个‘运动员助理’的岗位,这些学生会被随机分配给每个运动员,进行一对一的服务。具体的工作无非是告知运动员日程安排、协助检录,在比赛结束后提供水和食物等补给。 乐瑜就被分配到了杜从容那里。 也是知道乐瑜不怎么喜欢她,杜从容从一开始就跟对方说过自己不需要人跟着,她可以去做别的事。但不知道她是没听懂话外音还是怎么,杜从容比赛了一下午,她也跟着跑上跑下了一下午。 杜从容吃了块巧克力,拧开一瓶电解质饮料,乐瑜看着她仰头喝水,眉头微微皱着,几度想要开口,却又有所顾虑似的几度闭上嘴巴。 杜从容不知道她的欲言又止,喝完水拧上瓶盖就递还了过去。 她没事人一样自如的神色,让乐瑜伸手接过的同时,还是没忍住地开口道:“你都不关心你自己的事情吗?” 杜从容没听懂,尾音上扬,带几分疑惑地“啊?”了一声。 “ca上那些帖子都要吵翻天了,你还——” 声音戛然而止,是因为一只手从杜从容的背后伸来,从后方将她环住了,与此同时,尹知希带笑的声音也从后面传来。 “比赛我看了,每场都是第一,你果然好厉害啊。” 第40章 第40章她的声音也极是温柔。…… 这样的距离,哪怕对于omega来说,也有些近了,但因为青年柔顺垂荡下来的略长的黑发,而显出种中性的纤细感的漂亮脸蛋,一下就把那种不适降到了最低。 “哪有你说的这么厉害。” 被他吸引走注意力的杜从容,顿时忘了刚要说的话,摆了摆手,口头谦逊了一番。 乐瑜插不进话,她看着二人笑闹,莫名感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违和——有种尹知希是听到了她们的话,所以才这个时候过来搭话的感觉。 我想什么呢?乐瑜晃了下头。 应该……是错觉吧。 *** 因为下午的比赛摘了三枚金牌,被笑得合不拢嘴的班主任拉到办公室表扬了一个多小时的杜从容,走出办公室的时候,颇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举办运动会的缘故,这几天放学时间比平常提前了好几个小时。杜从容回到教室时,学生都在陆陆续续收拾东西离开了。 她收拾好东西,走出教室后门,就看到已经站在走廊上等她的许星沂。他背着书包,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杜从容走到他面前:“走吧。” 许星沂“嗯”了一声,声音很轻,抬起脚步往前走去,这个过程中他仍低着头。杜从容也在这时觉察到了他此刻的不对劲,眉毛一皱,伸手插进他的头发,用不会把人弄疼的力道抓住他的发根,向后一拽。 低着头,看不清面目的许星沂,在她的拉扯下仰起脸来。 在走廊明亮的灯光下,他脸颊上几道红色的指印也清晰了起来,甚至因为肿的太厉害,都有几处变成了青紫色。 意识到omega在看自己的脸的青年垂下眼睫,眼神空空落落。前几天所展现出的那些真实鲜活的情绪,好像一下子被从他身上剥离了出去。 “谁打的?” “……” 许星沂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摇了摇头。 看到他这副模样,杜从容顿时反应过来了——除了她父母,还能是谁?意识到这点后,她的脸色陡然难看了下来。 她当时不应该叫许星沂过去的。 她没有再问下去,给司机发了条短信说会晚到,就直接拉着许星沂的手臂去了医务室。 杜从容也算是医务室的常客了,门也不敲地径直推开门走了进去。医务室里的值班老师还没走,听到开门声,侧头看了过来。 “麻烦给他处理下脸。” 杜从容走进来,听到这句话的沈时晏才看到她身后,还跟着一个熟人。 对方脸上骇人的红肿,叫他眉骨微妙地往上挑了一下。他表面不动声色,起身去拿医疗箱的同时,嘴上关心了起来:“这是怎么弄的?” 杜从 容没开口,至于许星沂,自然也不会回答。 见状,沈时晏识趣地不说话了,拿了棉签和止痛酊帮他涂。 沾着清凉药水的棉签在脸上滚过,丝丝缕缕的刺痛,让许星沂皱着眉抬了下头,跟沈时晏对视上了。他们在半空中交换了一个目光。 看着青年眼底那一层藏在阴郁情绪下的深意与玩味,沈时晏眯了下眼睛。他其实一开始以为是杜从容打的,因为以前也发生过这种事,但看许星沂这个反应,他立马就知道不是了。 杜从容不知道他们的小动作,在旁边问:“他这个情况明天会更严重吗?” 她以前当教练的时候,也遇到过学生切磋打到脸的情况,说实话好的挺快的,但许星沂脸上的伤看着实在吓人,以防万一还是确认一下。 “他这个情况啊……” 把用过的棉签丢进垃圾桶的沈时晏,目光重新移到许星沂脸上,装作在判断似的沉吟了一会儿才道:“不好说,但是看着蛮严重的,建议回去好好冰敷一下,不然明天有可能肿得更厉害。” “之前也有个学生,晚上走夜路蹭树上了,他就是没冰敷好,第二天脸肿得老高,都没法见人,一周没来学校。” 他故意往严重了说,编起谎话来,那叫一个面不改色。 “……这么严重?” “对啊,所以说还是要注意的。搞不好脸上还会留疤的。” 杜从容眉心越皱越紧。还会留疤?真的假的? 许星沂上完药后就不声不响地坐在那里。想到再怎么说也是她父母导致的,杜从容上前一步,拿手托住他的下巴,让他仰起头来看向自己。 深红色的止痛酊药水也遮不住他脸上条条道道的红印。不知道是药水涂在脸上有点痛还是怎么,他的眼睫在很细微地颤抖,在杜从容的动作下抬眼看过来的那一下,泛红而覆着湿意的眼,给人一种流泪似的错觉。 就这一眼。 本来就已经十分懊恼的杜从容,一颗心更是软的无法。屈起的拇指指腹,在青年没有受伤的脸侧,抚慰似的很轻地刮划了一下。她的声音也极是温柔。 “回去后我给你冰敷——保证不留疤,好不好?” *** 装在盘碟中的浇汁花螺和吊烧琵琶鸭已经有些冷了。 还没等到人回来的阿姨,脸上露出点忧心的神色来。就在她拿出手机,犹豫要不要打电话时,开门声响起,她心中松了口气,赶紧迎了过去。 “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晚啊?” 跟所有上了年纪的中年妇女一样,面对小辈总忍不住操心唠叨,正要问是不是学校留堂的阿姨,因为看到了从门口走进来的许星沂的脸,一下子噤声的同时,眼睛也诧异地睁大了。 第48章 “这是——” 杜从容知道她想问什么,但‘养父养母殴打养子’对杜家来说,绝对算个丑闻了,她父母不会想外人知道的,她也一样——前者是为了脸面和名声,而她纯粹是不想扯上麻烦。 “明姨,帮我准备点冰块。” 说完这一句,她就带着许星沂进自己的房间去了。 过了一会儿,明姨拿着一盆冰块进来了。因为家里没有消毒纱布,杜从容找了块干净的毛巾撕开,包了冰块打上结后,就开始给许星沂脸上的红肿冰敷——她前世带学生打比赛的时候,受伤了就是这么给人处理的。 整个处理的过程,算得上是利落又娴熟。原本想搭把手的明姨也插不上手,只她没多想,只以为是学校里教过,又或者是杜从容懂得多。但近距离注视着她动作的许星沂,就不是这么想的了。 “明姨,今天您先回去吧。” 听她突然开口,明姨愣了一下:“但是菜——” “没事,待会儿我自己热就行,您也辛苦了,早点回去休息。” 杜从容的语气十分温和,看起来只是单纯地为别人着想,但她说话时和明姨直直对视的眼神,却有点不容拒绝的味道。 明姨不好再说什么,带上门离开了。 房间里,只剩下杜从容和许星沂两个人。 杜从容体温很高,毛巾里的冰块,被她手掌抓着,没几分钟就融化了一半,沿着指缝往下流,在地毯上晕开一片深色痕迹。她自己不在意,换了新的冰块,正要重新敷上去时,许星沂忍不住问了句:“你为什么这么熟练?” 话一出口,他就反应过来自己不该问的。只扯着跟冰块黏连在一起的毛巾穗儿的杜从容,明显有些心不在焉,随口答:“以前经常受伤,就习惯了。” 这个回答,先是令许星沂愣了一下,随即就是皱眉——经常受伤?什么时候的事?他怎么一点都不记得? 但他看omega如常的神色,又没法追问,满腹的疑惑,也只能暂时压了下去。 *** 运动会第二天,除了教学楼,哪里都热闹嘈杂。 为了躲避人群,跑到天台上待着的杜从容,两臂交叠压在栏杆上,看头顶湛蓝的天,无聊地打了个哈欠——今天早上,她在ca上看到了帖子和视频,了解到了许星沂被打的来龙去脉。托这些东西的福,她上午走在学校里,都饱受那些异样目光和窃窃私语的折磨。 ——你们听说了吗,昨天打人的,就是她的父母。 ——我当时在现场,亲眼看到许星沂被扇了一巴掌,还下跪道歉了呢。 ——之前看她和班上人相处不错,我还以为她人挺好,原来…… ——啧啧,怪不得她刚转来的时候也到处欺负人,原来她父母就是这种人。 ——人善被人欺,许星沂也太可怜了,摊上这些人…… 杜从容真不是什么忍气吞声的人,要不是这所学校都是些未成年的学生,她怕下手重了,弄出个什么好歹,哪能像现在这样,窝囊地躲来这里? 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颤一下,杜从容拿出来瞥了一眼。是尹知希发来的消息,问她去了哪里。 扶了下因为保持着抬头的姿势太久而有些僵直的脖子,她绕过摆在边上的躺椅就要下楼,楼道里‘砰’的一声巨响,让她握住竖向的门把的手蓦地一顿。 紧接着,她一把推开了门。 背光站着的缘故,光线昏暗的楼道,不足以被漏进来的有限天光照亮。空气中缓缓浮动的尘埃所营造出来的静谧的环境,让刚才那声巨响好像只是她的错觉。 “砰!” 又是一声。 杜从容皱了下眉,踩着台阶,往下走了几级。映入眼帘的是台阶与台阶之间相连的那一块平地上,站着的好几个人。 说是站着好几个人有点不太准确,因为其中有一个坐在台阶上,还有一个被其余几人围堵在墙边,双臂横护在身前,挡着雨点般落下的拳脚。坐在台阶上的人,居高临下地看着。 怎么看,都是一场单方面的校园霸凌。 这所学校,好像经常发生这样的事。 想到之前宣听云也是差点在艺术楼被霸凌,杜从容实在做不到坐视不管。就在她要出声制止时,台阶上的人开口了。 “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带几分散漫的声音。这个声音,杜从容可太熟悉了。 他一发话,施暴的几人一下都停了手。墙边的人抬起了头,口罩上方露出的一双漆黑的眼,也如他的声音一般生硬冰冷。 “全班人把个人点数交给你保管,不是让你随便挥霍的!把我们的点数还给我们!” 仿佛听到什么可笑的笑话似的,邬启朔轻嗤了一声:“你们既然把点数给我,就是我的东西。” “既然是我的 东西,我想怎么用,就怎么用。” “你当初不是这么跟我们说的!” 都到了这种时候,还在说这种愚蠢的话,以至于邬启朔终于有点厌烦了。 懒得再和对方浪费口舌,他垂下头摆弄着手机,轻飘飘地说了一声:“那就继续吧。” 第41章 第41章“邬同学好威风呀。”…… 围在男生身边的几人,正要继续施以拳脚,一声轻哂,从上方传了过来。 “邬同学好威风呀。” 几人动作一顿。邬启朔的眼珠,一下往上望去。 一道背光的人影,一阶一阶地走下了台阶。本隐在阴影中的五官,随着接下来侧身的动作,一点点染上头顶明亮的天光。 看到突然出现的人,邬启朔表情仍旧没有什么变化。他收了手机,起身走到还坐在地上的相遥边上,用脚尖踹了下他的腰:“真没想到,你竟然还搬了救兵?” “来的速度挺快啊。”他脸上带着笑,跟相遥说着话,眼睛却斜睨向杜从容,有股子阴冷劲儿。 杜从容不是第一次看邬启朔这副模样,见状,她也不觉得意外,反倒好整以暇地看向对方。 邬启朔这一脚踹到了他刚才被这些人打出来的淤青,捂着腰腹,痛的冷汗涔涔的相遥,在一阵阵的抽痛里,断续地说:“我不、不认识她。” 邬启朔长长地“哦”了一声,下一刻,语气陡然一转:“所以你这是又打算来英雄救美?” 知道他是在说帮了尹知希那次的杜从容,顺着他的话说了下去:“就当是吧。” “我也没想到能这么巧,每次这种事情都能碰到你。” 她若无其事地开着玩笑,好像那天在病房的事压根没发生过的平静口吻,让邬启朔笑不出来了,他的脸色阴沉了下去:“杜从容,你是不是以为,我不会打omega?” “这话说的,好像你没打过似的。” 邬启朔经她一提,马上想起了那天病房的事。 所以她以为,他对尹知希动手了? 邬启朔正要冷笑,就听杜从容继续道:“你也可以试试看,看你打不打得过我。” “不过,你都能被一匹马吓到,这次……”眯着眼睛,上下打量他,似笑非笑,“希望你不要在人前丢人。” *** “邬哥!” “邬哥,你冷静点。”几个小弟拦住动怒的邬启朔,低声劝说了几句。 “她下午有比赛,这个节骨眼出事,他们班的人肯定会追究的。” “而且我们也已经……”说到这里,说话的人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猛地截住话头,视线却在杜从容身上快速地掠过了一眼。 杜从容被这一眼看的有点莫名其妙。 听他们所说,被拦的邬启朔才压下了一点盈胸的怒意。他还是那么望着杜从容,深棕色的眼珠,从斜后方照过来的光线都映不进去,就这么不显露任何情绪地看着她。 杜从容是一点也不怕他,随便他看地走到相遥面前,伸出手。相遥虽不需要她的帮助,却也领了情,抓住她的手借力从地上站了起来。 刚才还气得恨不得亲自动手的邬启朔,这会儿却没有表现出阻拦的意思,反而就这么抱着手臂,无动于衷地在旁边看着。 直到他们准备离开这里,才突然开口:“希望你的这份骨气,可以一直坚持到运动会结束。” 杜从容一顿,头也没回地和相遥一起离开了这里。 *** 教室两边的窗户被拉开,徐徐的风吹进来,驱散走了室内沉闷的空气。 坐在椅子上的许星沂抱臂靠在墙上闭目养神,因为昨晚没睡好,眼睑下有一层淡淡的青灰。他脸上的红印消下去了很多,但跟周边的皮肤比照起来就要红不少,看着仍有一种肿感。 为了找他,专程找到教室来的宣听雨,看到他这副模样,也迟疑了一下。 许星沂注意到她了,现在教室里就他一个人,她还站在门口,眼睛看的方向是他所在的角落,怎么想都是来找他的。 “找我有事吗?” 听他先打破沉默,本来还在想怎么委婉开口的宣听雨不再犹豫:“明天下午的比赛,你还参加吗?” 第49章 “如果你不想参加——” 她停顿了一下,终究还是个人情感超越理智占了上风,“可以选择退出,班主任那边,我会去说的。” 她会说出这么一番话,自然是因为ca上的那段视频。当时她看完后先是觉得不可置信,而后反应了过来,心情立即变得复杂。许星沂在她眼里,只是个性格冷淡,不好接近的同班同学,如果不是运动会,他们可能永远不会有交集,她从来没有想过,原来他私下的处境,是那么的…… 许星沂不傻,哪里会没看出她眼中那欲言又止的情绪。而她这句话,也十有八九不是发自内心——或许是出于同情,但c班其他人可不一定都和宣听雨有着同样的想法,而他也没必要借这件事,欠对方一个人情。 “我会参加的。” 宣听雨没有说话,知道她是在从自己脸上的表情,判断自己是在逞强还是说实话的许星沂,不吝再推波助澜一把,为自己‘值得同情’的悲情人设进一步增色:“说好的事,就不能反悔。”他眼中有些微的笑意,黑白分明的眼,澄澈干净,衬着脸上将他置于‘弱势方’的伤,任谁看了都觉得是个品行端正的青年,“而且,我也想为班级争光。” 仿佛被他的情绪所感染,宣听雨也微笑起来,心底最后一丝顾虑也打消了。 *** 电梯门缓缓打开。 沈时晏在抬脚走进去的同时,用法语跟一旁的好友说道:“待会儿有一场一千五百米的长跑比赛,我保证会很精彩。” 好友微笑:“我已经开始期待了。” 专用的直达电梯,一直上到观看台最顶层。一走出电梯门,喧哗的人声便如潮水扑面而来。向专门留给他们的座位走去的沈时晏,回头看到好友在看对面观众席上拉起的横幅,叫了他一声。 “埃洛伊,这边。” 观看台顶层视野极佳,坐在上面除了能一览下方人满为患的观众席之外,还能看到整个环形跑道和正对面实时转播的电子大屏。 落座的埃洛伊,接过沈时晏递过来的一杯无酒精特调酒,就这么在随意的俯瞰中,注意到了入场的运动员中走在最前面的人。 *** 走进比赛场地的杜从容,眼镜在入场前就已经摘了,抬起的左手不住揉搓着眉骨。 她现在这么烦躁,不是因为邬启朔。而是因为她从邬启朔手下救出来的那个人——好像是叫相遥吧。她救他,‘英雄救美’的情结是一方面,还有一方面是,她从他们的谈话中隐隐猜到,邬启朔似乎又在谋划什么事,她觉得相遥能给她答案。 只没想到她失算了——相遥这家伙虽跟邬启朔关系差,却意外的挺有‘班级意识’,嘴巴紧的跟什么似的,愣是一点风声不愿透露给她这个外班人。 总不能刚将人救出来就把他打一顿吧?杜从容无法,放人走了。 就在她站上跑道,一边慢腾腾地热身,一边思索邬启朔究竟干了什么之际,一道高大的人影站上了她身边的跑道上。 影子落在杜从容的脸上,她顿了一会儿,才抬起眼,与一双俯视过来的眼睛正对视上。 “d班是没人了吗?竟然让omega来跑一千五。” 说话的人咧着嘴,毫不掩饰自己讥讽的意图,“哦,抱歉。我差点忘了,你不是‘正常’的omega。” 看到方煜的一刹那,杜从容顿时意识到了什么。她眉弓一挑,反问:“邬启朔让你来的?” “为什么不能是我看你不顺眼自愿来的?” 杜从容侧头,轻轻地笑了一声。 这样的戏码实在太过老套,她正要问,邬启朔到底哪来的信心,觉得 你能赢我时,一道女声突然从身后插了进来—— “狂躁症,嘴上积点德吧,到时候会不会跑成倒数都不一定。” 回过头的杜从容,见是一个红唇披发,个子很高的女生。比赛的缘故,她同样穿的是自己的私服,一边头发侧挽,宽松的衣领,露出肩颈上飞鸟振翅的纹身。 虽然喊着‘方煜’的名字,她的目光却落在杜从容的身上,笑盈盈的,觉不出敌意。 “师之玥,你喊谁狂躁症?” 对方直接无视了他,自来熟地和杜从容攀谈起来:“你是杜从容吧?我认识你。我是a班的师之玥。” 杜从容对这个名字有印象。 上次的体育考试,师之玥的成绩位于年级前十,跟她差的不是很多。 似乎猜出她在想什么,师之玥笑着说:“上次考试没有认真,但是这次我可不会放水哦。” “而且尤嘉澍在比赛前也反复拜托我,说无论如何都要胜过你。因为我是很守信用的人,所以——” 师之玥眨了眨眼睛,露出一个‘你懂的’的表情。 这个名字,杜从容已经没什么印象了。她在记忆里翻找了好一会儿,才想起似乎是体测考实心球时,被她破了记录的人。 那家伙这么记仇? 杜从容歪了下头:“我可以把你刚才那段话,理解成是在下战书吗?” “也许?”裁判已经走到跑道外围,举起了旗帜示意。做好了起跑动作的师之玥,视线不经意地瞥过观众席上的人,“这些人应该都是冲你来的吧?真是让人羡慕。” 她说这话,倒没有夸张成分,昨天的‘三金’成绩加上ca帖子不断发酵的热度,无疑让杜从容在这场比赛中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 杜从容也立好了起跑姿势:“羡慕的话,就送给你好了。” 旗帜挥下,尖锐的枪声响起。师之玥猛地冲了出去,对胜利的势在必得,此刻在她眼底一览无余:“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第42章 第42章“真是的,这么帅,害我…… “……” 坐在观众席上的许星沂,俯瞰着场上的比赛。 一开始他是没打算凑这个热闹的,但是最后不知道为什么还是来了。 也许是不想让杜从容发现自己,他欲盖弥彰似的,戴了口罩,还坐在了离操场最远的最后一排。 耳边叽叽喳喳的谈论声,吵的让人心烦意乱,许星沂眉头越皱越紧,想着干脆离开算了,可从嘈杂人声中飘过来的只言片语,又让他的动作停住了。 “卧槽,杜从容旁边的那个是师之玥吗?她不是最近都在校外特训吗?居然报了一千五?” “师之玥,谁啊?” “你居然不知道!那个前不久拿下全市田径运动会高中组一千五长跑、一百米和五十米短跑三连冠的师之玥啊!” “还有三跑道的那个,不是b班的方煜吗?他怎么也来报名了?” “不记得他有这么热爱运动啊,就记得喜欢打架了……” “不会是想……” 说话的人和身旁的同伴对视一眼,然后默契地岔开了话题。 “应,应该不是吧?再怎么说杜从容体测也是年级第一呢,拿名次应该不算难吧?” “……嗯,你说得对。” 听到他们的对话,许星沂神色微动,视线投向了跑道。 与此同时,枪声响起,本来吵闹的人群,跟着也安静下来了,都专注地看着场上的比赛。 定定地看着那道站在跑道上的人影的许星沂,面色沉郁,让人看不出他心里想了什么。 过了一会儿,他有点不耐烦地拉了一下口罩,到底还是坐定了下来。 *** 好像完全没有保留实力的打算,师之玥在第一圈就选择了冲刺。 对于经验丰富且体能良好的跑者来说,开场冲刺可以迅速进入比赛状态,同时也能迅速地和其他选手拉开差距,后期就算冲刺速度达不到,也可以凭借前面拉开的距离压制对手。 师之玥对自己的爆发力有自信,以往她采取的也都是这样的战术,至今为止,从未失败过。 可没想到的是,一圈下来,当她回过头去时,却看到本该如她预想的那样被甩在后面的杜从容,居然就在她的斜后方。 两人之间的距离,甚至不过半米。 师之玥神情有一瞬间的错愕。 比赛前那长达半个月的晨练并没有白费,杜从容连呼吸都没有乱一下,见女生落在自己身上的眼神,也不避让,反而大大方方地弯唇笑了一下。 “……” 这个笑,让师之玥猛地回过神来。她眉心蹙了蹙,收起了轻慢的态度,再次回头直视前方跑道时,眼神也逐步认真起来。 倒是自己小看她了。 这次的比赛,她是抱着说什么都要拿到第一的决心参加的。如果到了最后一圈,她还没和杜从容拉开距离—— 师之玥重重呼出一口气,眼底一丝狠厉的情绪一闪而逝。 *** 第二圈的时候,杜从容的速度慢了下来,保持着这个速度跑完了第二圈。 到了第三圈,在所有人都以为她快坚持不住时,杜从容却是一反疲态,再次开始提速。 一般从第二圈开始,所有选手都会脱离自己的起始跑道,往内道靠拢。杜从容也在跑完第一圈时就换到师之玥所在的第一跑道,并和她的距离保持在三到五米之间。 第50章 她也是真的坏,这个距离近得恰到好处,又碰不到师之玥,又能让她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呼吸声,给人一种随时都会被超过的错觉,无形之中就制造出了一种心理上的压力。 也是头一回领教她的恶趣味的师之玥,大口呼吸的同时,忍不住从喉咙发出一声喘笑,有点咬牙切齿的味道。 在她们身后,方煜也赶了上来。 这三人都遥遥领先,彼此紧咬不放。一时间,所有人的视线都追随着他们的身影,猜测着最后的胜者到底是谁。 还剩下最后一圈,杜从容迈步的频率渐快,就在她要再度冲刺时,前方的师之玥忽然回过头来,狭长的眼带几分促狭,看她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傻子。 “……” 不对。她这是——在和什么人打信号! 向来敏锐的杜从容,猛地回头,发现方煜和她的距离此刻只剩下不到一米,和师之玥一前一后夹着她。 方煜在和她的对视里,慢慢咧开了嘴,一个恶劣的笑,似乎在讥讽她这个时候才发现已经太晚了。 杜从容顿时明白师之玥那个眼神的意思了——她是想和方煜一起把自己围困在中间,阻止自己超越她! 老实说,这种战术可不算光彩。但是在比赛中,为了拿到胜利,又有谁会在意这些呢? 有些麻烦啊。 杜从容垂下眼睫的目光冷了一点。 前世她见多了这种人,只是她向来遵从本心,就算是输也要输得坦荡,像这种为了胜利不择手段的低劣行为,是她最看不上的。 话是这么说,都到了这种地步,也不是不能给他们一点教训。 这么想着,她扯了一下唇角,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冲刺,眼见着就要从旁超过师之玥—— 跟杜从容想的一样,方煜立马反应过来,几乎是和她同时加快速度,高大的身躯一下横挡在前方,严严实实地堵住了她的路线。 占据了前方的位置后,他又放慢步伐,想要以此逼她减速。 可叫方煜没想到的是,杜从容仿佛没看到他似的,不仅没放慢速度,甚至还有加速的趋势,越来越快,越来越近,眼看着就要撞到他身上! 这个omega是疯了吗?! 方煜瞳孔骤然一缩,脸上浮现出不敢置信的表情,下意识想往旁边躲去。慌乱之中,他不慎脚下被绊倒了一下,失去了平衡的身体,直直朝前栽倒而去。 手在空中出于本能地挥舞着,却只是抓到了冰冷的空气。随着一声闷响,他的膝盖重 重地压在塑胶跑道上,骨头好像都被撞错位的痛,让他有一段时间都动弹不得。 拦不住杜从容了。 跪在地上,眼前发黑的方煜,脑子里只剩下这一个念头。 直到将近半分钟后,眼前黑色消散,他按着地面,想要忍痛站起来时,一只白皙的手,就在这时伸到了他的面前。 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下来的杜从容,站在他面前,弯下腰,面色平静地朝他伸出了手。 “还能站起来吗?” “……” 方煜突然说不出一句话来了。 亲眼看着这一幕发生在眼前的师之玥也停了下来,错愕不已,她没想到方煜会突然摔倒,更没想到杜从容会主动停下来拉他。 种种与她预料的相违背的事,令她神色在一瞬间涌上数种复杂变化。 方煜沉默许久,半晌才从齿缝里挤出声音:“……为什么?” “这只是普通的运动会。” 杜从容的声音依然平静,好像只是在叙说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而且在我看来,你的腿比胜利更重要。” 听到这句话,低下头的方煜,唇角抽动,自嘲似的发出了“哈”的一声。 陷害不成反被对方可怜,真丢人啊。 像是终于认清了现实,他抬手握住杜从容的手,omega的掌心出了汗,体温很高,方煜其实刚握住就后悔了,但杜从容没有给他反悔的机会,手上用力,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 方煜站起来后还有点站不稳,起身后,还要杜从容扶了一下。他的两边膝盖都擦破了皮,左边最严重,从伤口不断渗出的鲜血,都流到了小腿。 显然,这场比赛,他只能到这里了。 发现他的伤口只是看起来严重,并没有伤到骨头,杜从容松了口气,对他点了点头,转身继续沿着跑道跑了起来。 方煜就这么站在原地,望着她的背影,脸上看不出任何的情绪。 少了方煜,战术就不能用了,也是认清了自己和杜从容之间的差距,师之玥干脆也放弃了,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喂,狂躁症,你没事吧?” “你再喊狂躁症一次试试?” 方煜甩开她的手,过了一会儿,才发出一声类似于轻嗤的声音,“真就这么放弃了?” 师之玥知道他指的是比赛,她向后捋了一下汗湿的头发,忍不住自嘲一笑:“那还有什么办法,你也应该看得出来,‘一对一’的情况下,我是没办法超过她的。” “我认输了。” 想到杜从容和方煜说的那句话,师之玥闭上眼睛,带笑的声音很轻,像是在和方煜说话,也像是在自言自语。 “真是的,这么帅,害我都快迷上你了。” *** 全场瞩目中,一道身影,跨过了地面那条象征终点的白线。 比赛结束,杜从容夺得了冠军。 *** 从她起跑,再到方煜卡位,许星沂放在腿上的手就下意识收紧了。 当看到杜从容撞向方煜时,更是让他心里一紧,手心都攥出了汗。 直到方煜摔倒,她拉方煜起来,再到她率先跨越终点线,许星沂才终于松了口气。同一时刻,震耳欲聋的欢呼也在他耳边响起。 “我天,杜从容她、她居然真的拿了第一!!!” “呜呜呜呜呜呜她夺冠了,你们看到没她夺冠了!呜呜呜不对我为啥这么激动啊,这好像跟我没关系呜呜呜……” “还不是因为师之玥和方煜都弃权了,不然她一个omega怎么可能拿第一?” “你长没长眼睛啊,全场的人都看到了是那两个人先夹击杜从容不让她超过去的啊,这本来就是变相犯规,杜从容没当场骂人已经算有教养了。” “可方煜那一下摔得好像还挺惨的,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影响。” “那也是他活该,谁让他搞这种事。” 观众席上七嘴八舌,议论纷纷,可是许星沂只是看着操场上杜从容脸上的笑容,心脏跳动让他听不到其他任何的声音,连带着指尖都有些发麻。 她竟然真的拿了第一。 心里现在是什么想法,许星沂自己也说不上来,按理来说,杜从容的事情和他没有关系,他能坐着坚持看完一场比赛已经很神奇了。 然而此时此刻,一个念头,却突兀地从脑海里浮现出来—— 如果他比赛也拿了第一,杜从容会高兴吗? 第43章 第43章“她真的很有趣。”…… 结束比赛的运动员,都陆陆续续离开了,内场只剩下零星几个整理场地的工作人员。 看着杜从容笑着和周围的同学说了几句,随后转身离开,沈时晏这才回过神来。他杯中的酒,几乎一口未动,身边的埃洛伊,也差不多跟他一样。 “来碰个杯吗?” 埃洛伊回过头,已经递到他面前的酒杯,让他微微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抬手跟沈时晏一碰,仰头一饮而尽,然后把空了的杯子重重放到一边的桌子上。 整个过程中,眼睛还不住地往刚才那几个运动员离开的方向看。 沈时晏还是第一次见他这副模样,抿了一口杯沿就把杯子放了下来。尽管对他的反应心中有数,还是明知故问:“怎么了?” “沈,第一名的那位学生,你认识吗?” 口腔里还弥漫着一股水果似的清甜味儿,明明不含酒精,却让埃洛伊品尝到了一丝醉了似的微醺,“她快迷住我了。” 法语中很多词汇,因为发音连黏,听起来显得十分温柔缱绻。这就是法语给人浪漫感的来源。沈时晏也以为,这只是埃洛伊对杜从容感兴趣的夸张式说法:“她是这届的新生,叫杜从容。” 最后三个字,他用的是标准的中文。 “杜。”埃洛伊喃喃复述了一遍,而后轻轻地笑了起来,“她真的很有趣。” *** 杜从容从比赛内场走了出来。 “喂——” 从比赛决出第一后就下了观众席,站在外面等的陆承光,一见到她就迎了上来。他手里拿着瓶水,还有杜从容比赛前匆匆摘下来给他保管的眼镜。 说是保管也不恰当,毕竟杜从容只是随手放在了椅子上,而他刚好看到了,怕被风吹跑了,才好心帮对方保管一下。 想到这里,他又顺手将矿泉水瓶拧开,才递了过去。 杜从容正扯着领口擦汗,抬眼看到水瓶,接了过来,要拧的时候才发现陆承光已经给她拧开了,她也没计较,仰头喝了好几口水。 第51章 她浑身热度高的惊人,呼吸也没有完全平复,站在她面前的陆承光,都好像被她身上喷薄而出的那股暖烘烘的气流包裹住了,混杂在其中蜂蜜柑橘的甜味儿尤其明显,也是知道那是对方亢奋状态下无意识散发的信息素,他调整呼吸的同时,都有点不敢看杜从容的眼睛。 心里反正乱乱的,他没话找话道:“真没想到你能跑第一名。” “你没想到的事情多了。”杜从容瞥他一眼,“诶,你后天是不是有个五千米来着?” 她没记错的话,好像是跟许星沂同一场。 怎么说也是她喊许星沂来参加的,要是让别人拿了第一,下次恐怕说什么都不会参加了。 不过……许星沂应该不至于跑不过陆承光吧? 陆承光哪知道她心中所想,以为是她挺关心自己的比赛,没由来的就有点高兴起来,但表面上,却还是装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 “对啊,就五千米而已,随便跑跑就行了。” 杜从容一时被他这装得不行的语气逗笑了:“随便跑跑?你之前跟我比的时候,好像不是随便跑跑的样子吧。” 被迫想起那天痛苦遭遇的陆承光:“……” 他正要反驳,一道声音,从旁边横插了进来—— “杜从容。” 二人同时回头,见居然是去而复返的方 煜。他腿上的伤口已经简单处理过了,被纱布裹着,因为挫伤面积不小,一走动就磨得生疼,现在站在他们面前,姿势都有些不自然。 陆承光对他,从始至终就没什么好印象,再加上比赛时那针对杜从容的行为,更是叫他腾起了怒火:“你还敢找过来?” 对于陆承光的敌视,方煜没有一点儿在意,准确来说他根本就是懒得和对方说话。再怎么说也是杜从容扶了他一把,他倒欠了杜从容人情,现在给她好脸色也是理所当然的,这陆承光又是哪根葱? “怎么说也算不打不相识了。”他对着杜从容摊了下手,笑得有点无所谓的意思,“交换一下联系方式总可以吧?” “凭什么给——” “行啊。” 陆承光怒气冲冲的话,和杜从容痛快答应的声音重合。陆承光话没说完,不上不下地卡在那里,见杜从容因为没带手机要给他报ca号,气得半死却又无可奈何。 就在杜从容账号数字报到一半时,一个人不知从哪冒了出来,一下子把方煜挤开了。 方煜本来就有点站不住,身体重心都压在伤得不算重的左腿上,被这么一撞,往边上踉跄了好几步才站稳。他脸色顿时难看下来,回过头,看到突然撞他的,居然是之前被他欺负的尹知希。 “原来你在这里。” 仿佛都没有注意到方煜的存在,取代了对方位置的尹知希站在杜从容面前,笑眯眯地说道,“我刚才看到乐瑜在找你,好像挺着急的。” 乐瑜? 杜从容猜估计是来给自己送水的,怕她找不到自己乱跑,把剩下几个没报完的数字随便一报,就转身去找人了。 她一走,尹知希才像是注意到了一旁的方煜一样,状似懊恼地上前几步,抬起手,看起来像是要搀扶对方。 “不好意思啊,刚才我只顾着跟杜从容说话了,没有注意到你在这里,你的腿还好吗?” 那表情,那语调,多关切啊,完全让人挑不出毛病,陆承光虎视眈眈看过来的眼神就证实了这一点。 但是谁叫方煜和尹知希不对付,更不用说开学的时候他还欺负过对方呢。见尹知希伸过来的手,跟避什么脏东西似的,猛地后退两步,嗤笑了一声,看也不看对方一眼,一瘸一拐地走开了。 *** 【你跑的真的好快啊,是有专门练过吗?】 【抱歉,之前对你的看法有些误解。】 【其实我早就知道你不是他们口中的那种人。】 坐在客厅沙发上的杜从容摆弄着手机,看着自她跑步夺冠后,就源源不绝收到各色消息的ca,觉得有几分好笑似的扯唇笑了一下—— 人真是再现实不过的生物,她只不过赢了几场比赛,就从避而远之,到现在人人奉承。 随便抽了几条消息回复,她就收了手机,往卧室走去。在经过走廊的时候,浴室门开了,洗完了澡的许星沂穿着睡衣,满身水汽,脸颊红润地从浴室里走了出来。 他那身睡衣,还是杜从容新买的。都入冬了,对方还穿着单薄的睡衣,再加上不知道是小时候营养不了还是怎么,总有些泛白的唇色,和脸上未完全褪去的红印,看着就有种可怜感。杜从容看不下去,不由分说买了套新的。 一开始许星沂还不肯要,杜从容干脆直接把他睡衣扔了。等许星沂反应过来,新的睡衣已经剪了吊牌,洗干净烘干放在他的床上了。 杜从容站定在墙边,在许星沂经过她身边的时候,伸手拽了下他睡衣后面珊瑚绒材质的熊耳朵:“我今天的比赛,你来看了吗?” 许星沂沉默了一会儿,声音因为埋在绒绒的衣领里,显得瓮声瓮气的:“看了。” “我就知道。”杜从容继续说,“所以明天,你也要努力,我会去给你加油的。” 许星沂没说话。杜从容知道他在听,松开抓着他毛绒帽子的手,转而揉了把他微微濡湿的头发,就笑着回房间去了。 *** 也是只剩下一门4x100米的接力赛,第四天上午,比赛开始前,杜从容整个人已然放松的不行。 因为她的比赛结束,接下来就是许星沂和陆承光他们的五千米比赛,她甚至都在想,需不需要找人帮她占一下前排的观众席,免得到时候都找不到座位。 团体赛的检录时间,比个人赛长一点,需要提前两个小时到达检录地点。 杜从容让乐瑜给她别上号码牌,就准备和其他几个运动员出发时,出事了。 “我不去了。” 跑第二棒的男生,坐在位子上,头也不抬地玩着手机。 杜从容本来还带笑的脸色,一下子收敛起来:“什么意思?” “你身体不舒服?” 说这句话时,她上上下下打量了对方一遍,没发现什么不对的地方。 “意思就是我不去了,弃赛了,没听懂吗?”男生也不摆弄手机了,后背往椅子上一靠,抱着手臂,口气也有点不耐烦,“就奖励那么几个破点数,有这个时间,我宁愿待在教室多打几把游戏。” 不知道前因后果的杜从容,只以为他跟自己那帮学生一样,是大赛前畏难情绪突然犯了,还在试图说服他:“就一百米而已,很快的,而且跑最后一棒的可是我,我说什么也不会让别人超过我的。” 可她没想到的是,这句话非但没有让男生回心转意,反而像被戳中了雷点似的,叫他一声冷笑:“对啊,反正你个人赛每项都是第一,点数已经拿到手软了,现在也无所谓团体赛那点还要跟我们均分的点数是吧?” “不是,我什么时候——” 男生却越说,情绪越激动,重重地拍了下桌子:“你想参加,那你参加去吧,反正我不奉陪。” 抛下这句话,他就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教室。 杜从容都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教室分散坐着的其他两个接力赛成员,也一前一后地站了起来。 “……我也不参加了。” “抱歉,我弃赛。” 眼睁睁看着他们走出教室的背影,要是这个时候杜从容还没有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劲的话,那就是真的蠢透了。 他们这边的动静太大,班里坐着的几个人都看了过来。毫不在意这些目光的杜从容站在那里,显得特别冷静。她拿出手机,拨通了电话。 “现在有空吗?” “有件事,需要你帮个忙。” 第44章 第44章“你们觉得……我怎么样…… “陆哥。” 灌进球框里的篮球,落在地上滚了很远,放下手臂,张唇重重喘息的陆承光,接过旁人递来的毛巾的同时,回身面向叫他名字的小弟。 “你手机响了。”震动的手机被递了过来。 陆承光接过手机之余,用毛巾胡乱擦了擦脖颈,在颈上热汗,透过毛巾,沁到他手心时,他也看清了来电显示的杜从容。 他的手机号,是杜从容转学过来当天就死缠烂打问他要的,因为时不时给他发骚扰短信,有好几次陆承光都忍无可忍想把她拉黑。但后来她莫名其妙转了性,再没发过一次,他也渐渐忘了这回事。 ——她不是快去检录了吗?这个时候给他打电话干嘛? 陆承光纳闷着,将电话接了起来。 “喂。” 电话那头的杜从容没有直接说事,而是先报了班里三个人的名字,问他有没有联系方式,陆承光说有后,又问他能不能现在把这些人叫到一个地方见面。 从她平静且一条一条有条不紊的要求中,咂摸到一丝不对劲的陆承光,没多想就答应了:“行,你等着。” 第52章 挂了杜从容的电话,他拉开通讯录,开始一个一个地打电话——跟邬启朔相似,因为家世好,他身边从来 不缺追捧献媚的人,但又和邬启朔不同,他虽脾气也暴躁,对跟在身边一起玩的人,那真的是没话说。也是因此,班上的人都挺服他的,那几个人接到这通莫名其妙的电话,即使心里疑惑,也什么都没有说,乖乖前往他所说的地点。 *** “吧嗒。” 空教室里,坐在一张课桌上,无聊地玩弄着发梢的杜从容听到开门声,抬起头来,正和走进来的男生对上视线。看到是她的那一刻,对方一下意识到什么,脸色一变,转身就想出去,然而身后紧随而来的陆承光,却牢牢堵住了他的去路。 “进去啊。”陆承光的手按在门把上。 他平平的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但红色碎发下那双下垂看人的眼,就莫名生出了一种睥睨似的的凶狠劲儿。在他迫人的身高和气势下,敢怒不敢言的男生,讪讪地走了进去。 接下来的两人,也被陆承光用同样的手法‘请’了进去。 杜从容高高坐在课桌上,陆承光堵着门,站在中间,进退两难的几人,像是被围猎的羚羊似的,暗中交换着忐忑的眼神。 他们敢和杜从容撕破脸,对陆承光这个alpha,却没那个胆量违抗。 在教室里的一片静默中,杜从容终于开口:“这么紧张干嘛,放松一点。” 她翘腿坐在那里,挺放松的,脸上看不出一点生气的迹象,但这也并不能让其他几人放下戒备。 男生最先开口:“你找我们有什么事?” “你会这么问,不就代表你们已经猜到了吗?” 这么说着,杜从容手按在桌沿上,轻轻一撑,就轻巧地落到地面,而后她穿过一排排的课桌,在他面前站定。 “无论是昨天,前天,还是今天早上,甚至是在提交参赛名单之前,你们都有机会反悔的,但是你们却偏偏选择在这个时候告诉我不参加——” “……” “我是有哪里得罪你们了吗?” “你……” 她面前的男生,明明比她高,但因为下意识躲闪了一下的眼神,气势上矮她一截不止。 不对。 他很快反应过来——杜从容不过是一个omega,他有什么好怕的啊? 也是觉得自己被一个omega吓到丢人,男生攥紧拳头,阴着脸盯着她。 “这个问题重要吗?反正你现在和我们一样,都没办法参加了。” 听着他们对话,才明白过来事情前因后果的陆承光,眉头逐步皱紧——这群人居然检录前才说要弃赛?这不纯恶心人吗? 参赛名单他在老师那里看过,他也知道,杜从容一共就报了五项比赛,要是团体赛弃赛,总数少于五项,就违反比赛规则了。 这也就意味着,她前四项个人赛拿到的金牌,全部作废,成绩没了,奖励自然也不作数。 这跟努力打水漂有什么区别? 陆承光这下是真不明白了,出这么大事,要换做他,直接把人揍一顿了,杜从容怎么能这么平静啊? 也没见她对自己这么好过。想到这里,陆承光心里莫名就有些酸溜溜的情绪。 杜从容没有回应他的挑衅,心平气和地继续道:“我不觉得你们会蠢到因为看我不顺眼退出比赛……说吧,这么做对你们有什么好处?” “告诉你了你又能怎么样?” 也是笃定杜从容已经走投无路,在这个时候,依然是一副有恃无恐的态度的男生,不自觉就把事情抖露了出去,“难道你能给出比他更多的点数吗?” ‘更多的点数’。 几乎在他开口的瞬间,杜从容的脑海中就浮现出了那天下天台时撞见的场景。那几句让她反复猜测具体含义的话,在这一刻也有了合理的解释。 ——把我们的点数还给我们! ——你们既然把点数给我,就是我的东西。 ——既然是我的东西,我想怎么用,就怎么用。 “呵……” 原来你打的是这个主意啊,邬启朔。 男生先是听到面前的omega发出的一声轻轻的嗤笑,等他看过去的时候,杜从容已经从他身侧走过去了,他只来得及看到她那一瞬间斜过去的眼神,锐利逼人,好像能把人生生割开似的。 *** 肩膀被人轻拍了一下,躺靠在单人沙发上,耳朵里连着黑色耳机线的邬启朔,转动眼珠往后瞥了一眼,立马有人凑到他耳边,对他耳语了几句。 邬启朔听完,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但他的眼神,却没有语气里那股平静劲儿了:“方煜在哪里。让他滚过来。” 几人面面相觑一阵,都不知道方煜的下落。 “比赛结束就没看到他了。” “估计去医务室了?他好像伤挺重。” 邬启朔冷笑一声:“擦破个皮就叫重了?他以为自己是omega?” 这句话的话音落下,几人互相交换一个眼神,没有一个敢说话的。 邬启朔本来也没打算要他们回话,见他们头一个比一个低,眼底闪过一丝轻蔑,扯下了耳朵里的耳机线,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等你们看到他了,让他滚过来找我。” 漫不经心地丢下这么一句,他就推开门离开了公寓。 *** 坐在湖边草地上的方煜,伸直的腿有些发麻,就调整了一下姿势,这个过程中不小心压到了伤口,痛的他额角青筋都是一跳。 他知道他那场比赛的失败,绝对会招致邬启朔的不满,所以他没直接回教室,而是找了个没人的地方一个人呆着,为的就是尽可能拖延时间。 拖延时间。 在心里重复了一遍这句话,方煜扯了下嘴角,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嘲讽自己。 真可笑,搞的就像他有多怕邬启朔一样。 要不是因为对方有个好家世,他怎么可能…… 想到这里,他攥紧拳头,心里也翻涌出一股戾气。 *** “杜从容,现在应该怎么办?” 走在前面的omega没说话,没得到回应的陆承光急了,上前拦住她去路,“你说话啊!你真就打算这么弃赛了?” 杜从容和他对视着,慢慢呼出一口气:“也不是没有办法,但是……” “但是什么?” “你原先也报名接力赛了对吧?” 陆承光愣了下,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问这个问题,但还是如实回答了:“对啊,那些人非拉着我报了好几项团体赛,但是接力赛不是有你参加了吗,我就不参加了。” “你愿意让我替你上场吗?” “你的意思是,把我的队友借给你?”陆承光很快反应过来,“这又不是什么难事,可以啊。” 杜从容提醒他:“你要想清楚,一旦我替你上场了,你前面那些比赛获得的名次都作废了,点数奖励也都没有了。” 杜从容原以为她说完之后,陆承光会表现出犹豫,没想到他还是一脸无所谓的样子:“没有就没有呗,本来我就不想参加,而且这样,你就得替我跑五千米了。”说到这里,他甚至还有点幸灾乐祸。 “……” 这人果然是个笨蛋。 杜从容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那你找个请假的借口吧。” 陆承光这才想起来,运动会规则说过,无正当理由是不能换运动员的。 他哪来的正当理由啊? 陆承光绞尽脑汁想了半天也没想到一个所谓的正当理由,好不容易想出的几个也都被杜从容驳回了,气得踢了一脚路边叠放的塑料凳。 也不知道他用了多大的力气,塑料凳摇晃了一下,如同多米诺骨牌似的稀里哗啦接连倒下,最后砸中了陆承光的脚。 陆承光安静了一秒, 然后痛得整张脸都扭曲起来。 杜从容:“……” 现在不用找借口了。 *** 医务室的值班时间,是轮换的,只因为沈时晏平常空闲的时间多,所以他在医务室待着的时间最长。因为今天下午还有几场他很感兴趣的比赛,所以他跟医务室的其他老师提前换了班。 正要走的时候,有人来了。 因为陆承光脚被砸了,痛的没法自行站立,杜从容是把他的手臂挂在自己肩上,慢慢搀扶地走过来的,陆承光也不知道在那里矫情个什么劲,走过来的一路都别别扭扭的,还是杜从容忍无可忍,朝他背上来了一巴掌才安分下来。 她把陆承光搀到床边:“老师,他脚伤了,您看看严不严重。” 沈时晏看到是她,还怔了一下——杜从容不是比赛快开始了吗,怎么还没去? 他可是为了对方的比赛,才专门换的班。 考虑到这里还有个伤员,他不方便直接问,只能暂时把疑问咽了下去。 “我来看看。” 第53章 沈时晏嘴上应着,看着坐在床上的陆承光,心里却腹诽,这杜从容也真是邪门,从昨天到现在,已经有两个和她相关的人受伤了。虽说运动会中受伤再正常不过,但是连着两个,未免也太巧了。 总不能是一和她扯上关系就会受伤吧? 也是自己都觉得这个莫名其妙的猜想很扯,沈时晏摸了一下鼻尖,这才走向床边。 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一下。 看了眼蹲下身查看陆承光情况的沈时晏,杜从容摸出手机看了一眼。 是乐瑜给她发来的消息,问他们现在在哪里,为什么检录处一个人也没有。 “出了点事,会晚点到。别担心。” 回完了消息,杜从容就开了免打扰,把手机揣回口袋。 *** 离团体赛开始还有半个小时。 站在检录处棚子下的乐瑜,感到了手中手机的震动,马上拿起来看了一眼。 对方那一句“别担心”,不仅没叫她放下心来,反而还让她的脸色愈发沉凝下来——一组的四个人都没来,真的只是‘出了点事’而已吗? 她的表情,被同样来到棚子下的尹知希看到了。他心里也差不多猜到了她在和谁发消息,不动声色地走到了她的身旁,在她转过头时,状似担忧地问:“杜从容他们还没来吗?” 乐瑜摇了摇头。 “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他嘴上这么猜测着,心里却比谁都清楚他们到这时都没来的原因。此刻他更好奇的是,面对这样的情况,杜从容会作何反应。 弃赛? 如果真是这样,那就太无趣了。 乐瑜也觉得肯定是出了什么事,但她现在不知道杜从容在哪,杜从容也不说发生了什么,她除了站在这里等,一点办法都没有。 树上的树叶,被乍起的冷风吹得哗啦作响,垂落在肩膀上的头发,在晃动着拂过脸颊时,尹知希若有所思地抬头看了眼天空。 层叠的云,已经把天幕布成了灰蒙蒙的颜色。隆隆的声响,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跟乐瑜打了声招呼后,他就进入了旁边的体育馆室内。 “不会吧?什么情况?”身后突然有人叫了一声。 尹知希侧了下头,见从篮球场里,跑出来两个人。一个人说:“怎么会这个时候受伤?” 尹知希觉得他们有点眼熟,但因为和自己无关,没有停下脚步,就要与他们擦肩而过,不想听到另一个人忧心忡忡地说了句:“那陆哥待会儿比赛还能上吗?” 尹知希一下站定,脸上的表情,也顿时变得耐人寻味了起来。 *** 关上的门,被突然推开,几个男生一边吵嚷,一边推搡着挤了进来。 站在病床边的沈时晏回首看了一眼。 一行人进来,看到床上躺着的陆承光,马上围到了床边上。杜从容识趣地退至窗边,给他们腾出地方。 “陆哥,你没事吧?” “怎么弄伤的?严不严重啊?” “陆哥你脚会不会落下残疾啊,不会变成瘸子吧?” 听着几个小弟你一言我一语,越说越离谱,陆承光眉头越皱越紧。 在旁边的沈时晏听了蛮想笑,但他再怎么说也是个‘好老师’,很是有眼力劲地抢在陆承光爆发前开了口:“你们放心,他伤的不是很重。” “就是被重物砸到了而已,骨头看起来没有问题,只是脚背有点肿,但是以防万一,未来的几天都不能剧烈运动。” “但是陆哥待会儿还有比赛啊!”一个小弟忍不住说。 其他几人经他提醒,才想起这茬。 “对啊,陆哥比赛怎么办啊?” “要跑五千米呢!” 沈时晏挑了下眉毛:“比赛重要身体重要?” 几人都被噎了一下,然后纷纷看向陆承光,看他怎么说。 没想到陆承光理直气壮地说:“对啊,肯定是身体重要啊,找个人替我跑不就行了?” 问题是,谁来替他跑呢? 为了这次运动会,陆承光练了很久,他的这些小弟倒是试着陪跑了,奈何体力跟不上,最后只能在旁边为人加油。 不对。他们的表情忽然顿住。 不是还有一个人能追上陆承光的速度吗?毕竟那个时候……他们可是都在场的。 像是猜到了他们的想法,杜从容轻笑了一声,迎着众人的视线,开口说:“他说的对,找个人替他跑就是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尹知希恰好赶到了医务室,也是因此,他清楚地听到了杜从容的下一句话。 “你们觉得……我怎么样?” 第45章 第45章只需要再等十分钟。 他们知道杜从容喜欢过陆承光,但当杜从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在场的人还是都愣住了。 身为始作俑者,杜从容却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这句话在他们的心中掀起了多大的波澜,甚至还有心思看手机。 有人最先反应过来:“可是,你一个omega……” “是不是omega不是重点。” 走进来的尹知希也在这时插话进来,他眉宇轻蹙,看起来很是不赞同,“这几天你都没怎么休息过,一下子跑五千米,你的身体能吃得消吗?” 杜从容不以为意,毕竟在她看来,这种事情没什么大不了的,更不用说还是她自己愿意的。 “况且,”尹知希顿了顿,“比赛规则说过,不能代人参赛。” 有人跟着附和:“对啊,就算你能跑五千,学校也不允许啊。” “参赛人员没有正当理由不能变更,但是意外伤到脚,难道不是正当理由吗?” 尹知希好像被这一句问住了。其他人也面面相觑,一时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就这么办吧。” “陆哥?” “她不是说了吗?换人是可以的,而且我确实也跑不了了。” 杜从容接过陆承光的话:“陆承光都这么说了,你们就算不相信我,也该相信他吧?” 弯着唇的omega,黑亮的眼眸,仿佛蕴着星辰,语气中流露出的坚定和自信,仿佛能够穿透一切阻碍,让人不自觉地生出信任。 尹知希在和与她的对视里,突然说不出一句话来了。 在来医务室的路上,他就已经差不多明白杜从容想做什么了,他知道杜从容不会坐以待毙,却没想到陆承光居然愿意配合她。他本来也没真的打算阻止她替陆承光参赛,但—— 为什么现在看这两个人在他们面前一唱一和,他的心里还是涌起一种不痛快呢? 说完了这一句的 杜从容,转身走出了医务室。 沈时晏在一旁看着,在这个时候,他也敏锐地意识到了什么,比如杜从容这个时候还没去检录的原因,恐怕不只是送陆承光来医务室这么简单。但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眼中透出几分强烈的兴味来。 *** 窗外,阴云凝聚。 站在外面走廊上的杜从容,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 还有二十分钟。 她拨打了班主任的电话,在电话接通后,三言两语说清楚了事情的经过,直截了当地问能不能换她上场。 “不是老师不想帮你。”老师口吻有些为难,“规则是学生会定的,我没办法做决定,如果要临时换人,最好先问过他们的意见,不然比赛成绩最后有可能不做数。” 手机里传出的声音,在安静的走廊上清晰可闻,跟出来的尹知希,脚步顿了一下,反手关上了门。 “我知道了。”杜从容知道在圣恩西诺,学生会的权力要高于教师,她也没为难班主任,说完这一句就挂了电话。 她没有学生会成员的联系方式,但她知道谁有。 “尹知希,你有学生会长的联系方式吧?能发我一下吗,我有事找他。” 尹知希自然不会拒绝。 把联系方式发给杜从容之后,他就把手机收了起来。但手却依然插在外套的口袋里,手指划动编辑,给江维翊发出去了一条短信。 *** 茶几上的手机响了起来。 因为这几天事情太多,处理完了上午的工作后,在休息室沙发上闭眼寐了一会儿的江维翊,揉按着眉心,睁开眼来。提振了一些精神后,他拿起手机看了一眼。 来电显示是个陌生人。 因为学生会长的身份,他平时对外的号,是他的工作号,知道他私人号的不多,也是这个原因,这个打到他私人号上来的陌生电话,就显得有些特殊了。 江维翊接起来后,没有开口。他在等待对方先开口。 “你好,学生会长。” 听着熟悉的女声,江维翊就知道是谁了,也知道了是谁给她的电话,但他仍不动声色,语气带几分困惑:“你是?” “我是高一d班的杜从容。” “原来是杜同学。”江维翊一下子恍然大悟似的,“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第54章 “时间紧迫我就长话短说了,我有个同学受了伤,现在没法参赛了,临时换人的话违反比赛规则吗?” “规则应该有说过,代人参赛是不允许的。” “但是规则也说过,有正当理由的话,是可以换人的吧?”杜从容拿出刚才应对其他人的说辞。 本来还在揣测尹知希给杜从容自己电话的原因的江维翊,听到这一句,很快地意识到,杜从容的真正目的是什么了。 站在他个人的立场,他对杜从容有些兴趣,也很乐意帮她一把。但站在学生会长的立场上,规则是学生会定的,杜从容的这番驳斥规则漏洞的话,不就是打学生会的脸,让他这个学生会长下不来台吗? 他可以让杜从容如愿,只是,不会这么轻易罢了。 江维翊轻笑了一声,温和问道:“所以你现在是想让我承认,规则有漏洞,然后利用这个漏洞是吗?” 没等杜从容回答,他继续道:“确实,按你所说的,有正当理由可以换人,但是假如学生会不承认这个理由‘正当’的话,就算你再怎么据理力争也没用吧?” 从对方的口吻中,已经品出这事不是没有转圜余地的杜从容,这个时候反而放松了一些。 她也有耐心和他斡旋:“那你想要什么?” 她问的这么干脆,叫只是想跟她兜会儿圈子再松口的江维翊,一时半会儿,还真想不到要从她身上索需什么。 不过既然她都这么说了,江维翊也没有推诿的理由,于是便顺着她的话说了下去:“我要你答应我一个条件。 “至于是什么,等我想到了自然会告诉你。” 最后一句话,他音色压的很低,夹杂着手机听筒里传来的沙沙的电流声,就有些难言的暧昧起来。 换做其他人,这会儿估计已经开始胡思乱想了,但可惜,他碰到的是杜从容。 “我知道了。” 早就通过原著,知道他和尹知希是一对的杜从容,直接将江维翊划分到了可以‘交易’的阵营里。她自然也没听出江维翊话中的深意,甚至因为他能这么快答应,而对他产生了一丝好感。 “那就多谢你了,再见。” “……” 电话被挂断了。 不是……她就这么挂断了? 也是头一次碰到这么不按套路来的人,江维翊顿时没了困意,看着退回通讯记录的手机屏幕,沉默了片刻,还是把杜从容的号码存了起来。 而在这个时候,他也看到了尹知希几分钟前给他发的消息。 【无论她说什么都同意。】 江维翊“啧”了一声。 不过是找人替跑,他本来也没打算拒绝,结果现在,尹知希还‘特地’跑来通知他一声? 该不会是拿他做人情吧? 江维翊眯了下眼睛,如镜般平静的眼中,也有了些微的波澜。 不可否认的,他是因为尹知希足够聪明,才会选择和对方合作。但是当自己也成为被人利用的一环的时候,怎么就这么让人不爽呢? 【你这算盘倒是打的挺响。】 回完这一句,他没再等对方的回复,把手机丢到一边,闭上眼睛,想着刚才电话中的交谈,心底对于杜从容这个人,又生出了几分探究的兴趣。 *** 周围尽是吵吵嚷嚷的声音。 坐在观众席最高层的邬启朔,像被吵到了似的,随便抓住了一个人的衣领:“吵死了,都他妈给老子闭嘴!” 本来跟朋友聊得正开心的人,突然被揪住衣领,正要骂人,不想回头一看,见是邬启朔那张满是不耐烦的面孔,顿时把话咽了回去,脸色苍白地道歉。 这一片嘈杂的观众席,跟着也安静下来。 “哼。” 邬启朔冷哼一声,将人一把推开,靠回了椅背上,只眉头还是拧着——他其实挺喜欢安静,所以前几天都没有来过操场,奈何他这段时间费心筹划,好不容易等来了接下来的这场好戏,怎么说也要来看一眼。 平复了心情,他才把目光投向操场——接力赛的选手已经陆续上场,也是因为选手均匀分散在每条跑道里,让无人的第二跑道,显得没有那么引人注目。 然而,还是有人注意到了,压低声音,窃窃私语。 “是不是还有人没来啊?” “第二跑道——我记得是d班的。” “d班?那不就是杜从容他们吗?” 听着旁边的人再次而起的讨论,邬启朔此刻却心情颇佳。向上扬起的唇角,咧开一个笑弧,陡然外露出几分不加掩饰的恶意。 还有十分钟。 只需要再等十分钟。 第46章 第46章一丝淡到几乎难以捕捉的…… 比赛开始还有两分钟。 发令员已经进入了比赛场地,绕着操场走了一周,确认站位和选手是否到齐。 在看到第二跑道一个人也没有后,他的目光顿了一顿,随后低下头,就要在手中的名单册上登记的时候,一个穿着志愿者制服的学生忽然进入了操场,快步走到他身边,对他说了几句话。 发令员听罢,点了点头,收起了名单,走到了烟屏旁的鸣枪指定地点。 坐在观众席上的邬启朔,远远地看到这一幕,不知道为什么,心中突然涌出一种难言的焦躁来。他又看了一眼时间——还有一分钟。 不会出问题的。 压下那种难以言喻的怪异感,邬启朔收回望着操场入口处的目光,等待着这代表尘埃落定的最后一分钟的倒计时结束。 他甚至在心里无意识倒数起来。 五十九,五十八,五十七…… 然而没等他倒数几秒,下方的观众席上突然传来一阵喧哗。 邬启朔根本没有听清他们在说什么,但几乎像是出于本能的,他的目光一错不错地望向入口,一道熟悉的身影,大步流星地进入了操场,在那人的身后,还跟着三个人。 在看清那个人的面孔的瞬间,他的瞳孔骤然收缩了一下,两边的脸颊肌肉,也不受控制地细微痉挛起来。 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 走在最前方的人,对发令员招手示意了一下,然后就和其他三人一起站上了第二跑道。从站位来看,她是负责最后一棒的。 “砰!” 就在他们站上跑道没多久 ,发令枪响了。 所有持第一棒的选手同时冲出起跑线。比赛开始。 *** 站在跑道上的杜从容,抬头往观众席看了一眼,密密麻麻攒动的人头,让她一时间找不到自己想找的那个人,但杜从容知道他肯定在这里,肯定在看比赛。 毕竟给她了这么大一份‘惊喜’,如果她不好好‘报答’对方,岂不是有些说不过去? 五指收拢,抓紧跑至身后的人递来的接力棒的一瞬间,杜从容也迈开步子奔跑起来。 她跑得太快了。 呼啸的冷风,卷起她的长发,将宽松的衣服吹得鼓起一个弧度。 “轰隆隆——” 沉闷雷声响彻天边,下一刻,大雨倾盆而至。 操场上的人,连同杜从容在内,几乎是顷刻被淋得浑身湿透,比完赛的,纷纷跑到檐下避雨,还在比赛的,也不由自主放慢了脚步,厚重的雨幕中,只有杜从容依旧在全力奔跑,也只有她的脚步丝毫没有放慢。 就在她跨越终点线的那一刻,观众席先是安静了一秒,随后响起了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目之所及,是一张张兴奋雀跃的面孔,甚至有人高举双臂站了起来,一动不动坐在他们之中的邬启朔,因为难看的脸色,显得尤其格格不入,然而此刻已经没有人顾忌他了。 心情差到极点的邬启朔,看也没看杜从容的方向一眼,径自起身离场了。 在他穿过人群,扶着栏杆下去的时候,突然有人说了一句:“杜从容是不是在找谁?” 因为下雨,比赛一结束,操场上的人就散场了,唯独杜从容还站在空旷的场地上,四下张望,一副找人的样子。 “她好像在说什么。” “太远了看不清啊。” 本来打算离开的邬启朔,还是停下了脚步,往下望了一眼。也是同时,杜从容若有所觉似的侧了下头,朝他这片位置看了过来。 两人的目光,隔着人群,隔着操场,就这样在半空中交汇了。 omega湿透的黑发,贴在颊边,一滴一滴地往下滴水。挂着雨珠的漆黑睫羽下的那双眼睛,却因为映进了一盏一盏亮起来的路灯的光,璀璨犹如星子。 邬启朔看到她先是笑了,然后朝他高高竖了个中指,透过罗网一样织成的雨幕,看着他的双眼—— “我、赢、了。” 她用口型这么说。 *** 等杜从容从操场走出来的时候,她身上基本已经湿透了。见状,乐瑜连忙向她迎了上来,把撑开的伞倾向她的头顶。 “抱歉,跑得太急,没来得及拿毛巾。” 第55章 杜从容不在意,说了句“没事”,跟着乐瑜进入了室内。 找人借了毛巾的尹知希,找过来的时候,正看到她坐在椅子上,侧头望着窗外,挽着鬓发的一幕。 她皮肤本来就白,淋了雨后,脸色更是白得几近透明,哪怕她的身形并不算单薄,被雨水浸湿的黑发一绺绺地散在洇湿的肩背上,也平为她增添了点脆弱感。 本来要张口叫她名字的尹知希,鬼使神差一般,走到了她的身后,挽起她的头发,替她擦了起来。 头发轻轻的拉扯感,让杜从容回了下头,在看到是谁后,她诧异了一瞬,却没有避开:“尹知希?” 他现在不是应该在医务室陪着陆承光吗,怎么跑这来了? 对于尹知希的‘服务’,她倒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她之前交过一个还在上大学的小男友,对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年纪小还是怎么,反正黏人的要命,搬出来跟她同居的那段时间,总喜欢等她洗完澡上床后,从后面抱着她,给她擦头发。 久而久之,杜从容也习惯了。 她没有闪躲,也没有靠近,仅是这样,就莫名让尹知希心情愉悦了起来——他过来找她的目的,一开始只是为了邀功,为了让杜从容对他的施以援手心怀感激,然而这个时候,这些好像又都无所谓了。 因为在擦她的头发,垂着眼睫的尹知希,不知是因为太专心,自己没意识到还是怎么,已经快要贴靠到杜从容的后背。以俯视的角度看下去,就跟对方安静地倚在了他的怀里似的。 也是头一回和人靠得这么近,梳着omega湿漉漉的头发的尹知希,心里涌起了一种很陌生的,之前从未有过的感情。 这种感觉……好像也不错。 这样近的距离,让他胸前的衣襟也洇出一片湿痕,一阵冰冷感侵袭而来,尹知希才想起来,杜从容身上的湿衣服还没有换下来。 “你等一下,我现在去给你找套换的衣服。”他说着就要转身。 “不用了。”杜从容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来不及了。” “我去比赛了。” 怀中一空,尹知希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omega拉开房门走了出去,冷风从隔绝寒冷的门外灌进室内的同时,她的身影,也在一瞬间融入在了茫茫的雨幕中。 在门逐渐闭合时,一丝淡到几乎难以捕捉的甜味儿也飘了进来。 尹知希在怔了一秒之后,扔下毛巾,马上追了出去。 *** “诶,怎么下雨了。” 站在窗边,本来想拉开窗户透气的人,皱眉说了一句。 因为暖气打得很足,光线明亮的画室中温暖如春。握着画笔蘸了下调好的颜料,就要往面前白纸上涂抹的宣听云,闻言抬头看了一眼。 真的下雨了,雨势还不小。 学校开始社团招新前,几乎每个社团都会对新生自由开放,举办一些体验活动,这恰好合了无所事事的宣听云的意,所以这几天,他几乎一直待在美术社的画室里。 但他也百思不得其解,明明音乐和美术同为艺术行列,为什么画画比钢琴难这么多,连手把手教他基础技巧的社长,在看了他临摹的几个色块之后,都沉默地走开了。 好在宣听云来这里,本就是为消磨时间,也不甚在意这些。但长时间坐着画画,也是挺累的,所以在看到下雨后,他放下画笔,走到窗边,欣赏起外面的雨景来。 “早晨看的时候还是晴天,天气预报不也说没雨吗?” “你就知足吧,好歹没让你去跑道上参加比赛。” “……也是。” 一旁的同学讨论着恶劣的天气,像是想到了什么,其中一人转过头来,视线落在宣听云身上。 “我记得你们班的杜从容,不是参加比赛了吗?你不去看看?” “我对比赛没兴趣。” “也是。”对方笑了笑,理解地点头,“不过说真的,这个杜从容可真狠啊,刚刚才跑了接力赛,听他们说,接下来还有其他的项目?” 对方之后又好像说了什么,但是宣听云已经听不到了。看着窗外的天色,想起那个让他有些在意的omega,他的嘴唇慢慢地抿成了一条直线,一颗心也沉了下去。 *** 雨比刚才小了很多,但没有停,仍在淅淅沥沥下着。 从教室出来后直接去了检录处的许星沂,做完登记也没有立马去操场,而是坐在塑料凳上,看雨珠滴答的棚檐。 因为检录时间和上场接力赛相撞的原因,上场比赛他没有去看,但从ca上的帖子得知,第一名是杜从容。他对这个结果,没什么意外,真正叫他在意的,是杜从容那天对他说过的话。 她说她会去给他加油。 直到现在,许星沂仍然认为,他报名参加比赛,不过 是为了应付任务,为了让他每天风雨无阻晨起跑步的努力,不被白白浪费。然而此时此刻,他却难以遏制自己想要拿到第一的欲望。 他提前看过参赛名单,对他来说,能算得上是有威胁性的,只有陆承光一个。也就是说,只要跑过他就可以了。 许星沂平静地想着。 就在这时,一道熟悉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老师,我来检录。” 大脑还没判断出对方的身份,身体已经先行转了过去,对检录员说完话的杜从容也看到了坐在那里看着自己的许星沂,她眉尾一扬,语气轻巧地说:“许同学,我待会儿可不会手下留情的哦。” 许星沂没听懂她在说什么,他只注意到她湿透的头发和衣服,正要皱眉问她怎么弄成这样,随着杜从容走来,在她背后飘动的号码牌,又分散走了他的注意力—— 而那原本……是属于陆承光的号码牌。 第47章 第47章omega的信息素………… 杜从容替陆承光参赛了?但规则不是不允许这么做吗?那他岂不是……要和杜从容比赛? 聪明如许星沂,在看到杜从容的第一秒,大脑就飞速运转起来,很快,他也得到了答案。 倒也是了。毕竟陆承光到现在都没有出现,除了替赛还能是什么呢? 但在想明白这点以后,他不仅没有冷静下来,反而不知道为什么,脑中跟着空白了片刻,甚至有些茫然无措。 他没想过会跟杜从容比。 他也不知道要用什么样的态度跟她比。 无论是输是赢,好像都不合适。输了,杜从容可能会认为他是故意放水,心生不满。赢了,要是杜从容觉得丢了面子,脸上无光,迁怒于他怎么办? 他一句话都没有说,杜从容却好像猜到他在想什么似的,微笑开口:“许星沂,你是觉得我会输吗?” “……” 竟然还真是。杜从容差点被他气笑了,她看了许星沂一眼,转头向自己的跑道走去。 “那就让你看看,到底谁会赢。” 许星沂看着她的背影,嘴唇翕动了一下,像是想说什么,但最终又什么也没说,抬脚跟了上去。 *** 他们抵达操场的时候,雨已经接近停了,但不见阳光的天空依旧灰暗压抑。许星沂站在自己的跑道上,忍不住用余光向后偷瞥了一眼——杜从容站在原地,也许是有些头痛似的,抬手扶着额,低着头。 许星沂的眉头不自觉皱起,还没等他走近,枪声响起,他不得不转头正视前方,迈开步子跑了起来。 一向反应迅速的杜从容,这回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只她在沿着跑道跑步的过程中,依然扶着额角。 不是因为头痛。 而是——热。 杜从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她起先只是觉得有些燥热,以为是刚才运动后身体滞后产生的热量,然而这燥热没有一点儿消退的迹象,反而随着时间的推移,愈演愈烈,一直烧到她的四肢百骸。 她扯了下贴在脖子上的衣领,从脖颈浮现出来的片片潮红,逐渐蔓延到了面颊上。 怎么会这么热? 想要将那种灼心的燥热压下去,她加快了跑步速度。被寒风裹挟着的湿透的衣服,很快带走了体表的温度,她开始冷的有些发抖了,却依然无法平复这来势汹汹的燥热感。 在冷热两种极端感官的交织之下,体力大量消耗,以至于气力不继的杜从容,已经有点大脑昏沉了。 什么时候慢下脚步,什么时候站定不动,她都已经没有印象了,好像蒙了黑纱似的愈渐模糊的视线中,好像有人不顾阻拦冲进跑道,直直朝她跑来,但那人的面容,她却已经看不清了。 双腿一软,杜从容就这么在全场的注目中,整个歪倒了下去。 *** 在杜从容栽倒在地的前一秒,冲过来的尹知希用身体接住了她。 alpha敏锐的五感,让他刚才在室内的时候,就已经觉察到有些不对劲了——他闻到的那一缕甜香,分明是杜从容的信息素。 与衣服相紧贴的皮肤先是感到一片冰冷,而后就是湿润的布料也无法隔绝的滚烫,尹知希好像被烫到似的,抱着她腰肢的手也收紧了一些。 第56章 他低下头,看到杜从容半睁的眼,知道她是已经意识模糊了。手上使力,那在别人看来清瘦到有些羸弱的手臂,却轻而易举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他们这边的骚动自然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但是在校方人员赶来之前,尹知希已经牢牢地将人抱在了怀里。 “我带她去医务室。” 说完,不等对方反应,他就抱着人横穿跑道,离开了操场。 目睹这一幕的观众席一片哗然。他们知道杜从容刚才是淋着雨跑完的,但因为她拿了那么多次第一,也没表现出身体上的不适,都以为这对她来说都是小事,谁能想到她竟然会当场晕倒。 跑在最前的许星沂,一直在分神关注着杜从容的动向,他也是最先注意到她慢下脚步的,然而那时他并没有往她身体不适上想,只以为她是在调整步调,直到她整个人毫无预兆的栽倒下去,他的心神一下子乱了,下一刻就见尹知希冲过来接住了她。 他并没有因此松一口气,目光依然紧紧追随着那个身影。 出于对比赛的尊重,他不能停下脚步,但同时又想过去查看杜从容的情况,心里矛盾到了极点。 纠结犹豫之下,他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尹知希把杜从容带走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声刺耳的哨音传来,紧接着就是裁判的声音—— “第一名,b班许星沂!” 许星沂听到这一声,才回过神来,意识到已经跑完了。他脚步渐缓,耳边是自己剧烈的喘息声,因为喘得太厉害,甚至捂着胸口咳嗽起来,空气被从肺部挤出来的缺氧感让他脸也涨红了,心中那种怪异的心情却怎么也挥之不去。 对于许星沂来说,杜从容曾是他的噩梦,也是最大的麻烦。如果不是她,他也不会来跑这个五千米。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杜从容被尹知希抱在怀里的那一幕,令他觉得有种说不出的碍眼,有那么一瞬间,他竟然想要将尹知希从画面里踢出去。 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被人夺走了一样。 *** 从鼻腔里喷吐出的呼吸,炽热滚烫。 站在沙发边的尹知希俯下身来看,躺在沙发上的omega,身躯蜷缩起来,双眼紧闭,连眼尾都是浅浅的绯红。 他没有带她去医务室,而是去了学生会办公楼。 江维翊在学生会有一个独立的休息室,这个时间学生会成员都在外面帮忙,除了他们,不会有其他人来,门一锁,就是最安全隐蔽的地方。 杜从容忽然发出一声低吟,嘴唇微微张开,方才还能忽视的柑橘味,这会儿已经变成了甜蜜到炸裂的果实,好像只要轻轻一碰,就能溢流出汩汩的甜浆来。 omega的信息素……有这么好闻吗? 定定地看着杜从容,尹知希莫名觉得有些口干。 omega自然状态下散发的信息素,远没有这么浓郁,况且杜从容还贴了抑制贴。这种甜蜜诱人的味道,更像是omega发.情的时候,所散发出来的。 难道—— 尹知希心中已经有了猜测,杜从容接下来的行为,也证实了他猜测的准确性。 杜从容忽然伸出手臂,勾住了尹知希的脖颈,在把他的上身往下拉扯的同时,仰头吻在了他的喉结上。 尹知希心神都震动了一下,喉结忍不住上下滑动了一下,眸色也跟着暗了几分。 虽然他对外一直在伪装成omega,但他终归是个alpha,而alpha的骨子里,天生就带着侵略的强势。 “冷静一点,杜从容。” 都到了这种时候,尹知希竟然还有心思去纠结杜从容是被信息素控制,还是真的清醒,“主动索吻的omega……就算我在这里做了什么,也不会有人说我的不是。” “……” 好吵。 想做的事情被人拦下,杜从容皱紧眉,烦躁地捂住尹知希嘴巴。 觉得他烦了? 被捂着嘴巴,发不出 声音的尹知希,眨了眨眼睛,见她突然反客为主的强势起来,非但没觉得生气,反倒觉得她现在这样,要比平时有趣很多。这也让他更期待起了接下来的事情。 整个房间里,柑橘的甜蜜气息浓郁的几乎要变成化不开的实质了。 信息素紊乱一般表现为信息素不受自我控制的溢出,这个时候抑制贴已经没有用了。先不提会对旁人造成什么影响,最重要的是会对omega造成伤害,如果不及时介入,严重的可能会导致腺体受损。 想到这里,尹知希也收起了自己的恶趣味,他拉开杜从容捂着自己嘴巴的手,直起上身,从高处俯视着沙发上的杜从容。 “你的发情期到了,杜从容。” 尹知希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考虑到你的身体,你现在需要有alpha来为你做临时标记。” 他的话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只有短促的呼吸声。 “杜从容?”尹知希又喊了一遍她的名字。 按理来说,杜从容这种情况,是可以用抑制剂来解决的。只是尹知希身为一个假omega,会随身携带这种东西就怪了。 医务室倒是也提供抑制剂,但是……他不想让更多的人看到杜从容这副模样。 而现在,她的情况已经不容再拖了。 尹知希深吸了一口气,清朗的声音,带了些连他自己都没有发觉的喑哑。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 说完这么一句,尹知希就伸手将她从沙发上揽抱了起来。他自己也在沙发上坐了下来,让杜从容靠在他怀里。 他们不是第一次靠的这么近了,然而这个姿势还是第一次,只要杜从容一抬头,嘴唇就能碰到他的下巴。 说来也蛮奇怪,明明决定帮她临时标记的人是尹岁希自己,可是这个时候,他却表现得比杜从容还要急切,这急切里,还糅进去了几分不自知的期待。 omega呼出的滚烫气息似乎也一并燃烧了他的理智,他整个人都好似被她的信息素包围,而他的信息素已经冲破了那一层伪装,隐隐有失控的迹象。 ——想回应她。 ——想标记她。 尹岁希的脸颊凑近杜从容的后颈,他张开嘴巴,牙齿咬住抑制贴的一角,只是轻轻一扯,敷贴就被揭了下来,又被他偏头吐到了地板上。 杜从容后颈的肌肤已经变成了粉色,甜蜜的信息素,就从这里不断散发出来。 尹知希的嘴唇贴了上去。 牙齿嵌入了血肉里,大量属于他的味道,完全覆盖住了杜从容的信息素。 因为被临时标记而被陌生快意逼的呼吸急促的杜从容,抬手按住了他的胸膛,想把他推开,尹知希纹丝不动,直到注入的信息素达到能够形成临时标记的量后,才顺驯地被她推开了。他也因此看清了她此时此刻的模样。 视线范围中,omega黑发凌乱,脖颈上印着他留下的齿痕。最引人注目的还是她的表情,她紧皱着眉,眼睛却是睁开的,只是没什么焦距,张开的嘴巴,只发出单音节的疾喘,有股又恍惚又迷乱的味道。 她这幅样子太性.感了。 尹知希舔了下牙齿上的鲜血,他忽然生出了一种,想亲吻她,让她的眼中映进自己的奇怪冲动。 然而他到底保留着几分理智,知道再做下去,就已经远远超出帮助的范畴了。克制住这种冲动,他撇开眼不再去看,从口袋里拿出一个新的抑制贴,撕开贴上了她的后颈。 从那天杜从容不好好贴抑制贴后,他就习惯随身携带几个,以防万一。 之前他还觉得自己这是多此一举,没想到这么快就能够派上用场。 贴好抑制贴,确认信息素已经稳定下来后,尹岁希松了口气,却忽然发现因为刚才的举动,杜从容正埋首在他的怀里,额头抵着他的胸口,他们看上去比恋人还要亲密无间。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尹知希非但没觉得排斥,反而就这么顺着思索下去,如果和杜从容交往的话,会变成什么样子。 ……似乎也挺有趣的? 就在这时,一声门锁清脆的咬合声响起,下一刻,门从外面打开了。 第48章 第48章更是把他那张本就漂亮的…… 江维翊站在门口,指尖挂着一串钥匙。 看清室内的景象后,他眼里刹那间掠过一丝诧异,在反手关上门的同时,促狭地挑了挑眉:“我是不是打扰了你们?” 房间里的气味,虽然已经散去了很多,但因为没有其他的味道,这丝丝缕缕的甜,就显得格外明晰。 尹岁希几乎是在门被推开的瞬间,脱下外套盖住怀里的人:“你来这里干什么?” “这里好像是我的休息室吧?我来我的休息室,有什么问题吗?” 江维翊对他的问题很费解似的,完全不觉得别人都已经锁了门,自己还用钥匙开门有什么不对。他又道,“不解释一下?” “没什么好解释的,就是你看到的这样。”尹岁希说的坦荡从容,只他横在外套上的手臂占有味儿太重,跟他那坦然的态度,形成了一种矛盾的反差,“她信息素紊乱了,身为同学,我帮她做个临时标记。” 第57章 江维翊和他对视:“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 “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乐于助人呢?”最后四个字,被江维翊刻意咬得很重,颇有几分深意。 尹岁希知道他在想什么,他也没解释,只扬了扬一侧的眉,说:“合约里,好像没说过你有权力干涉我自己的事情吧?” “是没有说过,可好歹我们明面上还是‘情侣’关系呢,关心你一下不是很正常吗?” 故意说着招对方反感的话,江维翊就要靠近沙发,可他还没迈出几步,就感到了一股属于alpha信息素的压迫。江维翊笑容一滞,不是因为被威慑到了,而是——他有点儿犯恶心。 alpha的天性就是互斥,alpha的信息素或许能吸引omega,对同性而言,却比臭水沟还要令人作呕。越是强大的alpha,排异反应便会越严重。也是这个原因,平常他们都会很好地控制好自己的信息素。 江维翊是真的被恶心到了,太阳穴的青筋,都突突跳动了两下。他差一点儿就要释放出自己的信息素回击,但忽然想到这里还有个omega,才硬生生忍了下去。 “既然不想让我关心,那就算了。”虽然心中愤怒又不快,但他脸上的笑意更温柔了。他举起双手,向后退了一步,“我现在就走,行了吧?” 尹知希嗤了一声,一点面子不留:“赶紧滚。” 江维翊是真要走了,他怕自己再继续待着,会忍不住吐出来。不过,他也不甘心就这么一走了之,“不过,你想好等她醒了,要怎么和她解释吗?” 尹知希的目光斜了过来,落在他身上,看不出什么情绪。 但这点反应,就已经足够了。江维翊笑了一下,继续道:“是说你是个假扮omega的变态alpha,还是你是个能帮omega做临时标记的特殊omega?” “我的事,就不劳学生会长费心了。” “那倒也是。”江维翊说着,再一次看向尹知希怀里的人,明知被衣服挡着,什么也看不见,但觉察到他目光的尹知希,还是下意识收紧了抱着杜从容的手,“不过说实话,她的信息素,还蛮好闻的。”好闻的都能让他忽略那种作呕感了。 刚才被几番挑衅,都没什么情绪波动的尹知希,听到这一句,目光突然变得有点不善起来。 他不高兴,自然有人高兴。江维翊轻轻地笑了一声,不再言语,转身从休息室出去了。 *** 医务室只剩下陆承光一人,沈时晏看过他的情况就走了,他几个小弟,也因为他嫌吵,全被他赶走了。 躺在病床上的陆承光百无聊 赖,都开始刷ca上的灌水帖了。他以前从来不刷这个的,爱好广泛叫他课余生活精彩得很,自然不需要在网上去浪费时间,他自身也对那些无聊的八卦嗤之以鼻。只现在他着实有点无所事事。 ca的闲聊板块每天都有新帖,运动会期间更是刷的飞快,几乎每隔几分钟就会有新帖发布。 现在的置顶帖是《风雨无阻!杜从容冒雨夺冠》,发帖时间是几个小时前,这件事陆承光知道,只他因为伤了脚没去现场,不知道具体细节,就点进去看了看。 主楼是几张照片,看拍摄的背景,应该是在操场内环道拍的,第一张就是杜从容,她目视前方奔跑着,湿透的衣服,贴在皮肤上,一颗颗雨珠,钻石似的从她的发间纷纷摇落。 后面几张都是侧脸或者背影。 陆承光顿了一顿,不知出于什么心思,隐晦地抬头扫视了一圈,确认没人注意到他这边后,把第一张照片长按保存了。 在他看这个帖子的时候,另一个新发的帖子迅速飘红,登上了首页。 陆承光一退出去,就注意到了被新顶上来的帖子,《杜从容比赛晕倒》这个无比醒目的标题,叫他整个人都懵了一下,没等他反应过来,手已经比大脑更快地点了进去。 帖子是五分钟前匿名创建的,短短几分钟时间,回帖数就已超过置顶帖,光是陆承光点进去的这几秒内,就又多了几十条留言。 主楼:【卧槽你们去看五千米比赛了吗,杜从容怎么跑到一半晕倒了,谁清楚什么情况啊。】 1楼:【在现场,她上场接力赛就是淋雨跑的,衣服都没换,又是omega,晕倒正常吧。】 2楼:【可是她又不是普通的omega,谁家omega体育成绩轻松碾压alpha的啊……】 3楼:【不是,重点不是她怎么在这里吗?我看过名单,参赛的应该是陆承光啊。这不是违反规则了吗?可以举报的吧?】 4楼:【楼上举报你*呢举报,就你最懂。】 5楼:【比起这个,谁知道最后把杜从容带走的人是谁啊?我离得太远没看清,出现的也太及时了,跟一直守在那里的一样。】 6楼:【+1,我也想知道究竟谁这么好命,能公主抱我女神!!】 7楼:【这种人都叫女神,楼上你吃点好的吧(捏鼻子)】 …… 21楼:【不是,你们居然都不知道?抱她的是尹知希啊,就陆承光护着的那个特招生。】 22楼:【??我去,他俩不是不对付吗?这啥情况啊?尹知希要搞她?】 23楼:【我感觉不是,我坐第一排的,他冲上去的时候表情可紧张了,反正看起来不像演的。】 24楼:【所以尹知希和霸凌自己的霸凌咖握手言和了?他脑子没问题吧?陆承光知道这事吗?】 25楼:【我直呼抓马,晚上就配这个帖子下饭了。】 …… 后面的回帖,陆承光已经看不进去了,他脑海里只盘旋着两件事,一件是杜从容晕倒了,一件是尹知希把她带走了。 明知道以尹知希的性格,不会对杜从容怎么样,可他还是莫名其妙的担心起来——不知道尹知希带杜从容去了哪里。不知道杜从容情况严不严重。 他给杜从容发了条短信,理所当然的没人回,又给尹知希打了个电话过去,但也一直无人接听。 因为两人关系不错,所以陆承光对尹知希还算比较了解,知道对方手机基本不离身,虽然回消息不算及时,总是隔几个小时才回,但像这样不接电话的情况,却十分少有。 看着手机上拨号时间太长而自动挂断的页面,陆承光心里的焦躁越发扩大。 他实在坐不下去了,但又因为自己没办法走路,就开始打电话,把刚才赶走的小弟一个一个的叫回来。 在他刚打出去第一个电话的时候,房门突然从外面被撞开了。将等待接通的手机贴到耳边的陆承光抬首,和冲进来喘着气的宣听云正对上视线。 *** 杜从容醒来的时候已经快黄昏了。 迫近地平线的夕阳所制造出的余晖,从半掩的窗帘中照进来,映在大理石地板上,折射出金红如火的色彩。 她睁开眼,第一眼看到的是复古华丽的天花板。四肢酸软的不像话,后脖颈也随着她抬头的动作,传来一阵阵针扎似的抽痛。 怎么……回事? 房间里开了暖气,她身上原本湿透的衣服已经被烘的半干了。撑着没什么力气的身体坐了起来,杜从容感觉身上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低下头,一件校服外套从她胸前滑落了下来。 金色的铭牌上写着‘尹知希’三个字。 尹知希的外套怎么会盖在她身上? 这里是哪里? 杜从容尝试回忆自己晕过去前的事,但她有点头昏的厉害,抬起手臂抵在额头上时,一道声音从旁边响起:“你醒了。” 杜从容动作一顿,循声望去,看到尹岁希从沙发对面的椅子走过来。在看清他此刻的模样时,她微微一愣。 跟平常衣冠齐楚不同,尹知希衣领松松散开,露出一截锁骨,白皙的皮肤透出的淡淡绯意,更是把他那张本就漂亮的面孔,衬出一种楚楚的秾丽来。 那双含着水雾的眼眸,眼尾洇开一点晕红,就像是落了桃花瓣后,泛起层层涟漪的春水。 咕咚。 杜从容清楚地听到了自己吞咽唾沫的声音。 第49章 第49章“你是我男朋友吗?管这…… 杜从容真挺喜欢尹知希那张脸的,也许跟她自身性格有关吧,她交过很多任男友,无一例外都乖顺听话。说实话,尹知希的长相和性格就挺符合她的审美的,但她再怎么说内里也是个成年人,要她和一个高中生谈恋爱,免不了有点罪恶感。 而且严格意义上来说,尹知希有男友,虽然在这本书的世界观里很正常,但在笔直笔直的杜从容眼里就是同,她就算再饥渴,也不至于对个同下手吧。 所以她只是目眩了片刻,就回过神来,扶了下额头:“我怎么在这。” 她现在还是晕,空气里有股不知哪来的,像是柑橘茉莉蜜茶的香味,馥郁甜美,令杜从容联想到她妈以前最喜欢喷的圣罗兰红丝绒,这也是造成她头晕的原因。 看着omega这副明显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样子,尹知希收敛了一下特意示出的柔弱姿态,眉尾挑了一下:“你跑五千米的时候晕倒了,是因为信息素紊乱。” 第58章 这个杜从容记得,但她没听懂信息素紊乱这个词。 “医务室离操场有点远,就先把你带到学生会来了。”尹知希在沙发边蹲下来,和半靠在沙发上的杜从容平视,神色很是关心,“你现在好点了吗?” 杜从容说:“头疼。”她身体一直挺好的,很少生病,淋个雨也没什么,只她忘了如今是今非昔比了,才稍微折腾了一下,这具身体就受不了了。 “可能是因为第一次做临时标记,你的身体不是很适应我的信息素。” 尹知希说着,抬手帮她挽了一下肩膀上微湿的头发,然后伸向后颈,轻轻摸了一下贴在那处的,已经被体温熨热的敷贴,“我也是第一次给人做临时标记,不小心咬的深了一点——抱歉。” 这过于亲近的动作,显然已经超出了朋友的范畴,只还在思索尹知希这两句话的意思的杜从容,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她之前看过资料,知道临时标记是alpha将自己的信 息素注入omega的腺体中,留下一个相对短暂的信息素标记,从而抑制omega的发.情。 但——尹知希不是omega吗?怎么标记的她? 她还没想明白,尹知希的下一句话,就解答了她的疑惑:“我其实是alpha,因为一些……比较麻烦的事,所以现在只能暂时伪装成omega。” 杜从容愣了一下。 似乎是她的表情让尹知希误解了,他的嘴唇抿紧了一瞬,本就白皙的肤色,也苍白了几分:“如果我的行为让你觉得不舒服的话,我会向大家公开说明情况的。” 虽然这么说着,但任谁都能看出他的勉强。 杜从容在一瞬间内脑补出无数种难言的苦衷。 什么家里重o轻a啦,什么为了寻求庇护被迫隐瞒性别啦,等等等等。 而且因为杜从容是半路穿过来的,本身就对omega和alpha的性别差异概念不是很深,现在听他坦白,也没什么被骗的愤怒情绪,反而因为觉得他身不由已,而生出了一些同情。 “没事,我不介意。” 尹知希眼睛微微睁大了一些,有点不相信似的,在她说出这句话后,又追问了一遍:“真的?你真的不介意吗?” “真的不介意。”杜从容下了沙发才发现自己的鞋子被脱了,她有点渴,索性直接光着脚在房间里找水。只她还没走几步,尹知希就快走几步拦到她的面前,“地板冷,还是穿上鞋比较好。” 地上确实有点冷,却也在可以忍受的范围。但杜从容没说什么,转身回到沙发边,捡起地毯上的鞋子穿上了。 穿鞋子的功夫,她看到靠墙的角落里摆了个小型冰柜,过去打开,从里面拿了瓶冰水出来。她刚拧了瓶盖送到嘴边,就被一个人夺了过去。 “你信息素还不是很稳定,最好不要喝冷的。”尹知希说。 “……” 对尹知希,杜从容一直有着比对旁人更多的耐心,不止是因为他那张脸,还有他主角的身份。只她也是头一回被比她年纪小的人三番五次的管束,和尹知希对视了一会儿,忽然抓住他的领口,扯了一下,她用的力气不大,但尹知希丝毫没有抵御打算的顺驯地靠近了她,他听到她说:“只有男朋友能管我。” 她信息素还没稳定,呼出的温热气息里混着柑橘的甜,在这样近的跟要吻上来一样的距离下,她的语气里却糅进了些挑衅的情绪,“你是我男朋友吗?管这么多。” “……” 看着尹知希的脸上,出现了类似于空白的神情,杜从容一下从刚才不爽的状态中清醒过来,松了手,连退两步。她那罕见显露的强势一扫而空,转而被尴尬所取代。 “抱歉抱歉,刚才是我……呃,开玩笑的。你别放在心上。我不喝冰水就是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刚才是怎么回事,好像闻着房间里的香味,就有点情绪上头了,一个没忍住,该说的不该说的就全说了。 杜从容搞不懂,她也怪纳闷的。她是不想跟主角结仇没错,但也没要跟他结婚啊。 一定是因为尹知希那张脸太好看了。 在心里为自己的反常找到了答案,杜从容用力地点了点头。 *** 方煜拿着手机从电梯出来,就是灰色流线型墙体围成的走廊,嵌在墙面里的氛围灯带,慢速交替着暗色调的光线,令他的表情有些模糊。 走廊里很安静,因为今天有人包场了。包场的人,他也知道是谁。 脚步在一个包间前站定,方煜低头看了眼手机,看到屏幕上发来的地址,与面前的房间号重合后,他推门走了进去。 包间里,一点声儿都没有,静的跟没人似的,然而当他穿过装饰用的绿植和隔断雕塑,才看到里面分散站着好几个人。也因为这些人都站着,让这里唯一一个坐着的人,直接成为了视觉中心。 “邬哥,找我有事?”方煜有点不太情愿地走到那人的面前。 双臂展开的邬启朔,坐在黑色的皮制沙发上。他穿着件墨绿色的夹克,一条很细的银色颈链从纹了精细刺绣花纹的v领衬衫里荡出来,随着室内光影变换,他左边耳朵上两枚环状的耳钉,也在拨的有些松散的鬓发间熠熠闪烁。 他面前的岩板桌上,开了两瓶轩尼诗。从瓶中酒液可以看出,还没被人动过。 他没说话,就这么下巴微抬,无波无澜地看着方煜。 方煜只和他对视了一眼,就不受控制地偏移开了视线。 衣袖下的手掌渐渐攥紧。 真不爽,明明站着的是他,但在邬启朔面前,他的气势就是被对方压一头。 也是因为受了伤,只要站的时间一久,他的腿就有点吃力起来,但因为邬启朔没有发话,他没办法坐下,就只能倾斜了一下身体,把大部分重心压在稍好一点的右腿上。 察觉到他像是站不稳似的,邬启朔的目光,轻飘飘地落在他的腿上。他明知故问:“还疼啊?” “……还好。” “也怪我,当时有事没去看比赛,没来得及顾上你,伤口处理了吗?”他口气多和善,多亲昵喏,但他仍是纹丝不动地坐在那里,丝毫没有招呼方煜坐下的意思。 方煜太清楚这个人是什么秉性了,被他关心着,反而精神紧绷了起来。他知道邬启朔叫他过来是来算账的,但邬启朔现在这样拐弯抹角的不提正事,他也摸不清他要干什么,就谨慎地回了句:“处理过了,没什么大事。” “你都站不稳了,还叫没什么大事?” “……“ 邬启朔笑了一声,一下就让他的上一句话中的关心意味消失殆尽,他也终于露出目的:“把桌上两瓶酒喝了吧,就当给你消个毒了。” 四十的度数,还是两瓶,不说喝酒对方煜的伤口会造成什么影响,光说这两瓶喝下去,他今天能不能走出这个包间都是个问题。 见他不动,邬启朔催促了一声:“喝啊。” 四散地站在房间里的人,此刻都虎视眈眈地看着他。 方煜知道,今天这酒他要是不喝,怕是真善不了了。 他找了个玻璃杯,给自己倒了杯酒,邬启朔看着他端起杯子,嘴唇触碰杯沿时,突然想起什么,把杯子放下了。 “有冰块吗?度数太高了,有点——”他佯装轻松地做了个龇牙咧嘴的表情,“扎嘴啊。” 这里都是邬启朔的人,他也不怕方煜耍什么花样,按了铃叫侍应生送冰上来。 在等人上来的时间里,趁着邬启朔低头看手机的空档,方煜不动声色地把手伸进口袋,翻开ca好友列表,给最前列的那个发了个定位过去。 你最好不要让我失望,杜从容。 *** 杜从容出了学生会,往教学楼走的时候,感到了口袋里手机的震动。 拿出来一看,是方煜给她发了个地位,看名字,像是个酒吧。杜从容觉得蛮怪,随手回拨了个电话过去。 铃声还没响一下,对面秒接。杜从容不知道方煜为什么找她,因为身上有点乏力,她语气也蛮懒洋洋的:“发我个定位是什么意思?” 身旁的尹知希因为听到她散漫的语气侧目看来。 电话那头的人声有些失真的模糊,像是隔着一层什么东西:“冰块也给你放了,喝吧。” 杜从容一愣。 是邬启朔! 这声音,她不会认错的。 “我能先上个厕所吗?我怕喝这么多,膀胱受不了啊。”这是方煜的声音。 邬启朔不是个耐心的人,方煜一而再再而三的找借口拖延,让他本就不多的耐心直接告罄。他懒得再跟他耗下去了,抬了下手,房间里几个人得了指令,朝茶几前的方煜围聚过去。 其中两人一左一右钳制住他的胳膊,一人从后面按着他的后脑,逼着他的头往茶几上的酒杯压去。 方煜的口鼻都被按到了酒杯里去,冰镇过的酒液,都灌进了他的鼻腔。 产生窒息感的方煜被迫张开了嘴巴,涌入喉中的酒一部分呛进了气管,这滋味是真不好受,顷刻间他脸就涨红了,狼狈地伏桌咳嗽了起来。 第59章 “怎么就敬酒不吃,非得吃罚酒呢。” 杜从容听到邬启朔说了这么一句,随后就是一声碰撞般的闷响,电话也在这个时候中断了。 “……” 第50章 第50章“不得不说,你现在这个…… 因为是和她并肩走着的,尹知希辨认出听筒里有道声音是邬启朔的,然而他却听不清声音的内容。 他注意到放下手机的杜从容脸色变得有些古怪,正要询问她出了什么事,杜从容开口了:“你先回去吧,我有点事。” 尹知希顿了一顿,转头看向她,却只看见她往反方向离开的背影。 *** 按方煜发来的定位找来的杜从容,看着面前黑金的招牌,又低头看了眼手机。 手机上显示的定位,和她所在的红点重合。 看来方煜给她发的定位就是这里。 她一开始来的时候,还以为是酒吧,但现在看装潢,更像是那种比较高档的私人会所。 因为这里位于市中心,杜从容在路上花了不少时间,期间她给方煜打了电话,没人接。她知道这代表着什么,确认没找错后就挪动脚步,走了进去。 她进去后就绕过醒目的前台,径直走向里面。前台后的工作人员看到了,出声叫住了她:“小姐,我们这里不接待外人,小姐——” 杜从容充耳不闻。 她已经走到了一个包房的门口,推开门查看——也是她运气好,找的第一个包房,就是方煜他们所在的包房。她往里看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一众人中,坐在沙发上,在那把玩酒杯的alpha。 他的头发蓄的有些长了,没用皮筋和发卡固定,发尾那一绺,贴着脖颈从衣领里绕出来,和细细的银链绞缠在一起,加上他听到动静,吊着眼角斜过来的一眼,有种和尹知希截然不同的,锋利的压不住的漂亮。 方煜趴在一堆碎玻璃旁,捂着嘴干呕。他面前的两瓶酒,其中一瓶已经空了。 看到杜从容进来的邬启朔,先是皱眉,而后反应了过来,立即看向地上的方煜。他似笑非笑:“找个omega当救兵,方煜,你还挺有出息的。” 按在地面上的手掌,将上身支撑起来一些,因为反抗而挨了几拳的方煜,鼻腔里直泛血腥气。 也是和邬启朔撕破脸了,他扯唇笑了一下,酒气醺然的脸上,破皮的唇角直往外沁血:“邬哥,你连个omega都搞不定,岂不是比我还有出息?” 显然,在如何激怒邬启朔这方面,他很有心得。 果然,提起那件事,邬启朔一下就变了脸色。他起身走向方煜,不等方煜反应,抬脚猛踹向他的腰腹。 “唔!” 结结实实挨了一脚的方煜蜷缩起身体来,额头抵着地板发抖。 被几人拦着走不过去的杜从容目睹了这一幕,她在人群的间隙中和回到沙发上的邬启朔对视,语气依旧平静:“邬启朔,不知道有没有人跟你说过。” “什么?” “你这个人真的蛮烂的。” 听着这句评价,邬启朔舒展的眉头蹙了一瞬,而后笑了起来:“你确实是第一个敢这么和我说的。我是不是应该说一句谢谢夸奖?” :. “不过,趁我没发火,你还是赶紧滚吧。我是不打omega,但——”棕色的眼珠,往她身旁一瞥,“他们是不是,我就不能保证了。” “……” 杜从容今天既然来了,就肯定是要带方煜走的,只她很清楚自己现在身体不适,对上邬启朔,真没几分胜算,所以她只能来软的了:“把酒喝完,就能走了是吗?” 邬启朔怔了一下,想到估计是方煜传了话,杜从容才知道的,就讥笑了一声:“怎么,你要替他喝?你不酒精过敏吗?” “杜从容!” 听着二人的对话,匍匐在地的方煜一脸的不可置信,“你一个omega喝什么酒?” 他一开始以为,杜从容会带其他人来,要知道她会就这么一个人过来,现在还要喝酒,他是疯了才会给对方发定位。 给了方煜一个放心的眼神,杜从容摆了摆手,意思是让邬启朔拿个新的杯子过来。 邬启朔哪儿这么被人支使过啊,但他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不仅没有生气,反而拿起自己面前的酒杯,放到对方面前。 “没人用过的。” 像是为了展示自己的贴心,邬启朔提起酒瓶,亲自给她倒了一杯,他多周全,怕冰块化得快,坏了酒的味道,还特地换成了冰球。做完这一切,他把杯子推到杜从容面前来,抬了抬下巴:“你不会嫌弃这杯子本来是我的吧?” “怎么会?” 杜从容笑了笑,伸手端了起来。 琥珀色的酒液摇曳着,剔透不见一颗气泡的冰球,将杯壁冻出了一层白雾。 没再和对方废话,杜从容眯起眼,仰头一饮而尽。邬启朔也是没想到她这么干脆,脸上酝出了浓浓的笑意,又给她满上了一杯。 因为她家里那种背景,没跟家里闹僵前,杜从容常陪着她父母出去应酬,慢慢的酒量就被练出来了,以至于到后来,那些人一看到她就面色发白。只那是之前,现在这具身体,没经过多少摧折,一杯酒下去,就已经有点醉了。 她捂按着额头,白皙的皮肤,一点点蔓延上红潮。 饶是本来没什么心思的邬启朔,看到她这幅样子也是一怔。只他这个时候还不知道这愣怔意味着什么,眸光晃动了一下,就回过神来:“怎么这就停了?” “杜从容,想做这个‘英雄’,可就要给我做到最后啊。” 杜从容放下了手臂,但仍没有去碰那杯酒,就在邬启朔以为她要反悔的时候,杜从容说了句他没想到的话—— “就我一个人喝,多没意思。” “陪我喝一杯吧。” 想着杜从容都已经这样了,没什么好怕的邬启朔,还真的叫人拿了个杯子来,给自己倒了一杯。 他没想多喝,只打算浅尝辄止的抿一口,谁想他的嘴唇刚触碰到杯沿,看着他的杜从容忽然抓住他的脖颈,托住他手中的酒杯,往下倾倒。 她的动作太快了,不仅其他人没有反应过来,邬启朔也没有防备,咽进去一口,反射性想避,杜从容捏着他的脖子,将他死死按在沙发靠背上,逼他吞咽。 被压制的动弹不得的邬启朔,喉结上上下下地滑动,将一整杯灌进来的烈酒都吞咽了下去。 看着酒杯里的最后一滴酒都被邬启朔吞咽下去,杜从容这才松了手,把空杯放到茶几上。 随着邬启朔捂着嘴巴,剧烈咳嗽起来,房间里的几人终于反应过来,上前制住杜从容的胳膊,以防她再做小动作。 目睹全过程的方煜人都傻了。他一直知道杜从容胆子挺大,但灌邬启朔的酒——她不要命了吗? 杜从容连挣扎都没,刚才压制邬启朔的那一下消耗了她仅剩的体力,现在被几人抵在沙发上,看着邬启朔的狼狈样,还无所谓地说:“好喝吗?还要不要再来一杯?” “杜从容,你他妈真以为我不敢动你是不是?!” 杜从容就在那笑。她喝得可比邬启朔多多了,邬启朔就给自己倒了半杯,全灌进去也就那么多,她可是实打实喝了一杯的。也是觉得邬启朔不过如此,哪怕现在身处弱势,脸上没一点应有的慌张。 邬启朔喉咙里都是火辣辣的,他气得不轻,偏偏碍于脸面,加上才说过自己不打omega,虽一时口不择言地放了狠话,还不能真对杜从容如何。 杜从容是有点醉了,但大脑还算清醒,只是因为醉意,不仅神情慵懒,说话也比平时随意的多。 她仿佛看不懂邬启朔眼中那显而易见的燥怒似的,说:“轩尼诗李察——我没记错的话一瓶四万吧,你确定要再开一瓶吗?”她说话时,还看方煜的方向,对他说,“被灌也灌的高级货,你也不亏。” 方煜:“……” 不是,这人到底来帮谁的? 不知怎么的,看到方煜哑然无语的表情,邬启朔突然就笑了,其他几人听他笑,脸色都蛮奇怪。 也是这么一笑,邬启朔高涨的怒火都平复了不少,但这也并不代表他会就这么放过杜从容。他挥退制着杜从容的几人 ,够了酒瓶过来,起身走到杜从容面前——他性格就是睚眦必报,杜从容灌他酒,他就要加倍的灌回去。 只他才站起来,一瞬间涌上来的酒气,带来了片刻的目眩,他踉跄的往边上趔了一下,其他人都没有反应过来,还是杜从容拉了一下他的手臂,让他没有当众摔到地上,但因为杜从容是朝自己的方向拉的,邬启朔跌的这一下,直接栽进了她的怀里。 摔倒前一秒,邬启朔下意识闭上了眼睛,臆想之中的痛感并没有传来,再度睁眼时,入目的就是雪白的脖颈,过近的距离,让他连埋藏在皮肤下的黛色筋脉都清晰可见。 若有似无的香气,就从那里散发出来,缭绕在他的口鼻中。 第60章 邬启朔有点不太清醒,不躲不避,跟懵了似的看着。 他虽然常出入酒吧这种娱乐场所,但因为不喜欢喝了酒后身上那股难闻的酒气,很少喝酒,酒量也着实一般,他自己估计也没想到,就喝了那么一点,就能上头。 不仅上头,他还上脸,那张漂亮的脸蛋红,嘴唇也红,隐在极长眼睫阴影下的双眼,目光迷离,不知道的还以为被怎么了呢。 带点笑意的声音,从头顶洒下来:“不得不说,你现在这个样子,比刚才可爱多了。” 第51章 第51章看起来很……脆弱。…… 乍然听到杜从容因为喝了酒,有点沙沙的声音,邬启朔的意识从混沌状态中清醒了过来。 看清自己在她怀里的那一刻,邬启朔浑身似乎都触电似的麻痹了一下,他几乎是手脚并用地撤开,爬到沙发另一侧,手指指着杜从容,他脸上的红潮,都蔓延到了脖颈上,脸色却难看至极,‘你’了半天也没有‘你’出一个所以然来。 杜从容看他这副被雷劈了的表情,心里只觉得有趣,本来想再逗逗他,但又怕逗过了头惹的人恼羞成怒,就忍住了,举起了双臂:“我开玩笑的。” “别生气啊。” “剩下这酒,我还要喝吗?”她知道邬启朔现在恨不得她马上消失,但她故意要问。 果然,邬启朔瞪着她,张口就是:“喝什么喝!你现在就给我滚!” 这是恼羞成怒了。杜从容耸了耸肩,搀扶起地上的方煜,干脆地带着他离开了。 眼看着他们走出去,房间里只剩下邬启朔和他带来的人,有人觉得就这么放他们走实在有点不爽,忍不住开口:“邬哥,就这么放他们走了?” 邬启朔此刻正是心烦意乱,这傻逼还非要问,直接一脚踹了过去:“你他妈也给我滚!” *** 方煜酒量其实可以,出了会所,被外面的冷风一吹,人就清醒了,只他刚被重殴了几下的背脊和腹腔都还隐隐作痛,被杜从容搀着也一瘸一拐。 “我给你打个车,你自己回学校吧。” 听到这一句,方煜回头看她:“你不回学校?” 杜从容理直气壮:“我喝醉了,回什么学校?” “……”方煜笑了一声,说,“那你给我送回家吧,我也醉了。” 杜从容舍身帮他的这一次,让他对她的印象彻底改观,态度也和之前找她麻烦的时候天差地别。只是可惜了,杜从容是个omega,不然他冰释前嫌之余,还真能跟她称兄道弟。 这么一想,方煜还有几分遗憾。 *** 送走了方煜,杜从容打车回了家。 给许星沂发了条消息,说她今天先回家了,不用等她后,杜从容就仰面躺在床上,手掌下滑,挡住零散额发下的双眼。 ——她已经力竭了。 掌心接触的皮肤滚烫,杜从容知道自己有点发烧了,她也知道她现在可以打电话给许星沂,给明姨,甚至是给家里的司机,只要她打了,这些人就会赶回来,至少不会让她一个人难受。 但是看着通讯录,她最终还是关上屏幕,将手机扔到了一边。 眼皮很重,先是一点点耷拉下去,再到最后完全闭上。 睡会儿吧。 她掀开被子紧紧地裹住自己,被子下的身体蜷缩起来。 睡会儿就好了。 *** 杜从容在操场被尹知希带走后,结束了比赛的许星沂几次打她电话不通,坐在教室里一直有点心不在焉的,好几次班上的人跟他说话都没听见。 和他搭话的人中,也有宣听雨。这次运动会的金牌几乎被d班和a班包揽,跑了第一的许星沂就成为了c班的大功臣,宣听雨自然很激动,对他的态度也更好了。 “这次多亏了你,许星沂,如果没有你,我们班可能一个冠军都没有。” “唐老师都在办公室说,你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呢。” “……” 许星沂的沉默,让宣听雨意识到了什么,问他:“你是不是有点累了?” 走神的许星沂这才回过神来,蹙眉:“你说什么?” 话音刚落,平放在桌面上的手机忽然亮了起来,许星沂立马拿起手机去看。 消息是杜从容发来的。 ——我有点不舒服,先回去了,放学不用等我。 不舒服?是因为淋雨吗? 该不会生病了吧? 从来只见过杜从容颐指气使,或者是傲慢自负的模样的许星沂,实在想象不出她虚弱的模样。 但就算杜从容没有让他现在回去,他也不得不回去一趟了——毕竟,杜家允许他跟在杜从容身边,就是为了让他照顾对方,顺便提供情绪价值。要是他连杜从容身体不舒服的时候都不陪在身边,那么他的存在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怎么了?”宣听雨看出他表情不对。 “有点事。” 没有告诉对方是什么事情,许星沂沉默地看着手机屏幕,过了一会儿,像是做出了某个决定一样。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径直朝着门口走去,直到被人喊了几遍名字,才想起来要和班上的人说一声。 “家里出了些事,我现在要回去一趟。” “家里?”宣听雨表情奇怪。 整个学校谁不知道,许星沂是杜从容的跟班,平时也住在杜家,这种时候回去……是杜从容出了什么事情吗? 宣听雨想起从别人口中听说的,杜从容比赛时晕倒的事情。 然而许星沂完全没有心思搭理她,所以最后宣听雨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对方扬长而去,消失在了教室前门。 *** 许星沂花了半个小时不到就赶回了别墅,因为外来的出租车保安不放行,他又走得急,忘了拿门禁卡,是下了车后一路跑着回去的。 他回到别墅,见客厅没有人,就去敲了敲杜从容卧室的门,没听到声音后,就直接推开门走了进去。 房间里没开灯,就半拉的窗帘间透进来一些光亮,杜从容就闭着眼蜷躺在床上,她连被子都没盖,脸颊却是绯红,呼出来的鼻息也又滚烫又沉浊,一看就是发烧了。 真生病了啊。 因为以前经常弄的受伤,许星沂知道家里的医药箱放在哪,翻了退烧药和退烧贴出来。见杜从容在睡,他先撕了个退烧贴敷到她额头上,然后冲了药,想把她叫醒时,杜从容睁开了眼睛。 她眼里没什么焦距,半梦半醒似的,过了将近一分钟才有了神采,看着拿着杯子站在床头的许星沂。 “你发烧了,起来喝个药吧。”许星沂把杯子递了过去。 杜从容其实已经睡着了,但因为不舒服,睡得浅,许星沂一进来就把她吵醒了。她虽然没有向人求助,但不是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更不用说许星沂都已经把药端过来了,就抬手接过了杯子。 看她接住杯子,以为她已经拿稳的许星沂松开了手,没想到杜从容一点劲儿都没有,杯子从她手里脱落,棕色的液体翻了一地。 “……不好意思,我没拿好。”杜从容声音嘶哑的厉害。 她嘴唇一点血色都没 有,被汗沾湿成一绺一绺的黑发,凌乱地散在脸颊两边。 看起来很……脆弱。 这一瞬间,许星沂才清楚地意识到,眼前的人是个omega。 她会生病,会脆弱,会需要人照顾。 心口在这一刻好像突然一悸。突兀地涌上来的感情,让许星沂分辨不出是属于‘尽职跟班’的范畴,还是发自内心的真正关心。他垂下眼睛,将那些纷繁而起的思绪压下,出去重新冲了杯药。 药是甜的,和杜从容穿越前喝的药的那个味道一模一样,但到底是药,哪怕是甜的,也有一股压不住的苦味儿在里面。 杜从容忍着恶心喝完,把杯子递还过去,看着许星沂拿着杯子就要出去,杜从容突然叫住了他。 “许星沂。” “我可以抱你一下吗?” 什么? 许星沂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一双手臂就环了上来,omega怀里特别烫,发烧在她身上带来的症状此刻一览无余。然而最令许星沂惊愕的并不是被抱住,而是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柑橘味中,那混杂着的浓郁酒气。 她喝酒了?什么时候? 杜从容的拥抱也就持续了十几秒,还没等许星沂想出个所以然,就被放开了,他看着杜从容躺靠回床上,用手遮住眼睛:“我想睡了,你出去吧。” “……” 许星沂出去了。临走前,还拉上了窗帘。 听到关门声的杜从容,挡在眼前的手往下,横放在胸口的叹了一口气。她并不清楚这是临时标记带来的副作用,只以为是前世留下来的习惯。 她有个毛病,只要一生病,就会变得有点黏人,字面意思上的——这可能跟她幼年时发着高烧,被忙于工作的父母丢在家里十二个小时有关吧。之前她有好友,有男朋友陪,现在可什么都没有了,还是克制着点比较好。 第61章 许星沂不知道的是,她刚差一点就要邀请他来床上了。 “还好……” 杜从容看着天花板,也不知道想了些什么,不知不觉间陷入了沉睡。 *** 离开杜从容房间的许星沂,没有直接回自己的房间,而是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发呆。 刚才那个时候……虽然只是一瞬间,但他的确闻到了一股甜味儿。 若有似无的,像是……omega的信息素。 但是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呢?要知道之前那场车祸,让他落下了腺体受损的症状,虽说对正常的生活没有影响,但是对一个alpha来说,无异于性征缺失,这是对他自尊心的折辱,过去杜从容也拿着这件事对他百般嘲讽。 但也是因为他腺体受损,杜家才会放心地让他跟在杜从容身边。毕竟一个腺体受损的alpha,一定程度上和beta也没什么区别。 腺体受损。 坐在沙发上的许星沂讽笑似的扯了一下唇。真可笑啊。让他留在杜家的条件,竟然是拿身体的残缺来换的。 过去这么久,他已经习惯了自己和寻常alpha的不同,突然让他闻到信息素,反倒让他有些不适应。 不过……自己闻到的真的是杜从容的信息素吗? 想起那股让他心悸的甜味,许星沂放在沙发上的手指痉挛似的抽动了一下,没忍住骂了一声。 “错觉吧?”他喃喃自语,像是在说服自己,又像是在逃避,“肯定是错觉。” 即使他心里很清楚,是错觉的可能性几乎不存在。 第52章 第52章“你是不是这段时间………… 杜从容这一觉,直接睡到了第二天。 拉着窗帘的房间光线昏暗,判断不出时间,她眯着眼睛,摸出手机看了一眼——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 看完时间,她才注意到手机上有很多未接来电和未读消息。 睡了这么久,连口水都没喝,杜从容摸了摸瘪下去的胃,把手机丢到一边,打算等填饱了肚子再回复这些消息。 正想着要不要点个外卖时,一阵细微的锁芯转动声传来,随着门被推开,一点客厅里的灯光漏了进来,许星沂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 他是来给杜从容量体温的,杜从容熟睡的这段时间,他每半个小时都会进来一次,确保她体温没有上升。 被子里亮起的手机光,让他知道杜从容已经醒了。他走到床头,打开了壁灯,朦朦胧胧的光晕照亮了一小片地面。 杜从容刚撑着床沿坐起来,肚子就叫了一声,她也没有不好意思,说:“我有点饿了。” “明姨熬了肉末蔬菜粥。”许星沂说着,俯下身,把体温枪放在她的额上。杜从容就这么睁着眼睛看青年因为低头,垂覆下来,显得极黑极长的眼睫,“那你给我盛一碗吧。” 许星沂点了点头,量好体温就要出去,在他抬眼的一瞬,瞥见他眼睛里的红血丝的杜从容,眉头蓦地一皱:“诶,许星沂。” 许星沂停下来看着她。 “你不会一直没休息吧?” “……” 他的沉默,已经给出了答案。 “算了,我都醒了,还是自己来吧。” 杜从容掀开被子下了床,推着许星沂朝客厅走去。许星沂也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一句话没说,任由她在后面推着自己向前。 走到客厅,杜从容都已经坐下了,抬头就看到许星沂还跟个门神似的,木木地杵在自己面前,一时间有点无奈。 “你还愣着干什么呢?” “要么就坐下陪我一起,要么就回你自己房间休息。” “我刚准备坐下。”不知道是在和杜从容解释还是什么,许星沂下意识辩解了一句,就老老实实地在自己的位置坐下了。 厨房里忙碌的明姨听到他们说话的声音,还以为发生了什么,连忙端着砂锅从里面出来。 “怎么了这是?吵架了?” “没有。”许星沂讷讷开口,就这么两个字,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像是被他的反应逗乐了,杜从容抬头斜看了他一眼,笑眯眯地从明姨的手中接过砂锅:“别担心明姨,我们两个没吵架。” 见许星沂不自然地点头,她心里有些好笑,盛了几勺粥到自己的碗里。 嗯,好喝。 一碗热粥下肚,杜从容胃里暖洋洋的,很舒服。她注意到许星沂在她放下碗就一直看着自己,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就问:“你想说什么?” 许星沂迟疑了一下,才轻声问:“你是不是这段时间……一直没有注射抑制剂?” “抑制剂?”那是什么东西? 询问omega是否注射抑制剂,是很冒犯的行为,哪怕许星沂闻不到信息素,但他毕竟是个alpha,性别有别,问这个问题也很出格。 见杜从容皱眉,许星沂以为她不高兴了,连忙解释道:“是今天别墅里的空气净化系统检测到信息素浓度较高,自动开启了,所以——” 听到这里,杜从容终于反应过来,这个所谓的抑制剂,应该是控制信息素的东西。 这也不能怪她,这具身体跟她前世几乎没什么差别,总会让她忘记自己现在的某些不同。 杜从容点点头:“我忘了,抑制剂放在哪?我待会儿就去注射。” 她神色如常,看起来没有因为这个问题起疑,许星沂慢慢放开餐桌下紧握的手,微微松了一口气。 *** 因为这场病,杜从容一连在家里待了一周。 其实她第二天的时候烧就退了,就身体还有点无力,最多再休养个一两天就能回学校了,只d班班主任像是生怕她没休息好一样,在电话里苦口婆心地劝她多请几天假,返校的事不急。 有假不要王八蛋,杜从容本来也没多想上学,就顺势待在家里了。 许星沂本来也想跟着请假的,杜从容知道他是担心自己,但她故意曲解他的意思:“你不会是想趁机偷懒吧?” “…… ” 最后许星沂还是回学校了。 放假确实爽,就是无聊的厉害,杜从容在家里老实待了两天就待不下去了,找了个附近的大型商场逛逛,消磨时间。 商场挺高档的,开了不少奢侈品店,她对这一类东西不是特别感兴趣,但是毕竟无聊,就随便找了一家店走了进去。 只没想到的是,刚走进去,她就看到了个熟人——站在玻璃展柜前,被几个店员殷勤围绕的,不是沈时晏是谁? 他身边站着一个穿驼色大衣搭黑色针织长裙的女人,一手扶按着左侧的鬓发,俯身看摆在丝绒垫上的几款珠宝,时不时轻声和沈时晏交谈几句,两人看起来关系亲密。 一只脚跨进去的杜从容转身就走。 因为有点无聊,在女人询问他意见时,四下张望的沈时晏敷衍地回了句什么,就在门口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运动会结束后,沈时晏好几天没见到杜从容了。因为五千米那场比赛他有事没去,不知道杜从容晕倒了,也不知道她请假了,只以为是单纯的没碰到,现在在这里看见她,还略略怔了一下。 “时晏,你看看这枚戒指合不合适?”女人抬头,看到他盯着门口,“时晏?” 等到对方背影消失不见的沈时晏这才收回目光,匆匆瞥了眼那枚在灯光下流光溢彩的梨形粉钻:“还不错。” 女人知道他又在敷衍自己,有点生气,追问:“看见谁了?看得这么投入?” “一个熟人。” “朋友?” “不是。”沈时晏扶了下下颔,奇怪,他怎么觉得杜从容是看见他才走的呢,他有这么讨人厌吗,“硬要说的话,是我的学生。” 女人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思索了一会儿才恍然:“哦,是外公安排你去的那个学校啊——你还在那里待着呢,我以为你早就不干了。” 也不怪她这么说,以她这个做姐姐的对沈时晏的了解,他能规规矩矩地坐在办公室超过三天,那已经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沈时晏笑着摇头,眼底闪过一些莫名的情绪:“确实。” 他也没想到。 *** 陆承光是浓眉锐眼的长相,平常因为人缘好,加上脾气不错,就很容易忽视这一点,然而当他沉下脸来,凌厉的眉骨,让他没有笑意的眼神格外慑人,这样巨大的反差,使得其他人别说靠近搭话了,多看一眼都觉得发怵。 他几个小弟心里也叫苦不迭,之前陆承光扭了脚,几天行动不便都没怎么,怎么现在脚恢复了,反倒看起来心情更差了?只他们看陆承光脸色,实在不敢多问,只能去问尹知希。 “我也不太清楚。”尹知希抱歉地摇头,“需要我帮忙问吗?” “那还是算了。” 开玩笑。这要让陆承光知道是他们想问的,冲他们发脾气怎么办? 这么一想,几人连忙摇头,干笑着离开了。 看着他们离开,尹知希看了一眼陆承光的背影,alpha单手支着下巴,在看窗外的蓝天绿树,微风吹的他褪成玫红色的碎发在额前拂动不止,那个表情,比起其他人认为的‘烦躁’‘不爽’,其实更倾向于‘低落’。 第62章 他知道陆承光情绪这么低落的原因,因为他自己也被同样的事困扰着——杜从容那天跟他分道扬镳后,不仅直到放学都没回来,还一下子请了好几天的假,虽然后来她回了消息过来,解释是自己生病了,但她还是没有解释自己突然离开的原因,这也是尹知希最在意的事情。 刚被临时标记的omega会下意识地依赖alpha,本来尹知希想着,让她去自己的住所住两天,毕竟有自己陪着,对方的状态也能好一点。 结果那天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对方就离开了。 看着omega的背影,尹知希内心涌现出一种难以言喻的焦虑和心悸,有那么一个瞬间,他想走过去,想抱住她。这种未知的冲动和他的理智来回撕扯,最终,尹知希只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等到他回到教室,陆承光就冲了上来,一脸怀疑地质问他,刚才把杜从容带去了哪里。 真可笑,最初这个人不是躲杜从容如瘟疫吗?现在倒是关心上了。 这么想的尹知希并没有发现,自己的思绪,因为杜从容变得紊乱了起来,甚至隐隐对陆承光生出了一丝敌意。于是当对方再次问到杜从容的事情,便语气生硬地将他打发了。但陆承光心不在焉的,也没发觉他态度的不同以往。 之后他们就没怎么说过话了。 尹知希打开ca看了一眼,上一条消息,还是前天上午,杜从容说她下周四回来。 原来时间也可以过得这么慢。 *** 心情不好的,不止有他们两个。 那天得知杜从容晕倒后,宣听云去了医务室,没看见杜从容,却撞见了同样打算出去找她的陆承光,两人合计了一下,就分头去找了。 结果当然是没找到,还知道了杜从容生病请假的消息,本来就有点惴惴的宣听云更是胸口郁结。 明明这件事跟他没有任何关系,他却忍不住地想,要是他去了现场,会不会早一点发现她身体不适? 一点愧疚冒了出来。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美术社的社长问他,为什么这几天都没过来,宣听云没什么心思回复,将手机按灭后收回口袋。 *** 在不该见到许星沂的时间段见到他,沈时晏也没有什么意外——回学校后,他随便找了几个学生打听了一下,就知道他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发生什么事了。杜从容不在学校,不受使唤的许星沂,可不就‘自由’了吗? 许星沂来找他是有正事:“你上次说的gre考试,我申请好了,明年四月份考。” 沈时晏挑了一下眉,他之前说的是高二上半年可以开始着手准备了,没想到许星沂这么着急啊:“怎么,杜从容又招你了?” “……”许星沂沉默了一下,别开头去,“反正早晚要申请的,提早一点有什么不行吗?” “倒也没说不行。” 沈时晏只是对他的心理轨迹有点好奇而已,虽然对杜从容的‘恶行’早有耳闻,但是亲身跟她几番相处下来,他确实觉得对方没有许星沂说的那么不堪。但许星沂这么急着逃离,又说明事情没那么简单。 只许星沂不肯说,他也没法撬开他的嘴,心下略微有些遗憾,就回到正经话题,告诉他接下来要准备的事项。 第53章 第53章“忍着点。” 杜从容是当天下午一点回的学校。 其实她已经差不多恢复了,但还是戴了个白色的口罩,回到学校后,没有直接回班级,而是找了个空的多媒体放映教室,走了进去。 她站在巨幅长屏前,从口袋里掏出来一个黑色的u盘,把一个视频拷了进去,把视频的时间线拉到最开始。做完这一切,她就这么站在长屏前,给邬启朔发了条消息。 看着消息顺利发出去,没有出现意料之中的红色感叹号,杜从容眉尾往上挑了一下,略有些惊讶,但也只有一瞬,随即便关上了灯,然后便从教室离开了。 *** “嗡嗡——” 拢在桌上的外套中,亮起了一点光。压在上面的手指,细微动弹了一下,随着一声低沉的“嗯——”,把脸埋在衣服里的邬启朔慢慢坐直身体,一边伸懒腰,一边打了个哈欠。 他这几天都没去上课,一个人待在学校的公寓里,至于他的小弟,自那天他发了好大一通火之后,这段时间都安生得要命,没有一个人敢来打扰。 饿了。 把手机从外套底下翻出来的邬启朔,打算翻翻附近有没有吃饭的地方,就看到了一条几分钟前发来的未读消息,看清发消息的人是谁后,他的第一反应是皱眉,随后想起自己忘了将对方拉黑。 可问题是……这个时间,杜从容给他发 信息是想做什么? 换做是别人,邬启朔怕是想都不想就把对方拉黑了,但是碰到杜从容,不知道为什么,他的手指在空中停顿了片刻,最终还是点了进去。 就一句话。 ——博观楼放映室306。 这是什么意思?邬启朔嗤笑出声。她当他是什么人,随便给个地址就过去? 还没等他回复,对面很快又发来一句。 ——不来的话,你会后悔的。 后悔?他什么时候后悔过? 并没有相信杜从容口中那句‘后悔’,看着对话框里的两条消息,邬启朔反而被挑起了兴趣,连饭也不吃了,抓起桌上的外套就出了公寓。 他倒是想知道,杜从容有什么底气能和自己说这种话。 *** 没开灯的教室一片漆黑。 按照杜从容给的地方找来的邬启朔,看着黑漆漆的,怎么看都不像有人的教室,眉头皱紧了。 杜从容该不会想耍他吧? 就在他准备给杜从容打个电话质问时,教室正前方的led屏乍然亮起,刺眼的光芒,令邬启朔下意识抬手遮挡了一下,紧接着邬启朔自己的声音,无比清晰地从教室四角的音响里传了出来。 “还不服吗?” 意识到什么的邬启朔放下了手,巨大屏幕上出现的那张侧脸,赫然是他自己。 是他那天在楼道教训相遥的场景。 视频不止摄入了邬启朔一个人,然而除了他以外,连同相遥在内的所有人的脸部都被做了模糊处理,就连相遥说话的声音也被调过音调,根本听不出是他的声音。 因为拍摄角度的缘故,坐在阶梯上的邬启朔占据了最中央接近三分之一的画面,他是背对着镜头的,而在他面前,就是受他旨意,正在围殴相遥的一众人。 抱着手臂的alpha,就这么置身事外地旁观着。虽然没有参与,但任谁都能看出,他就是主谋。 “……” 一阵平稳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邬启朔转过身,果不其然看到拿着遥控器的杜从容不紧不慢地走了进来,屏幕上的视频已经放完了,深蓝色的光线下,她的面目有些模糊。 他站着没动,就这么看着杜从容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来,在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后,他面无表情的脸上,突然破出一声嗤笑来。 这一声在安静的教室里实在突兀。 “我还以为是什么。” 他欺近一步,“把我喊来这里,就是为了让我看这个?” “你是不是还想告诉我,你要把这个发给其他人吧?” 杜从容挑眉看他:“你很聪明。” 邬启朔仿佛被逗笑了似的笑出了声,他笑得很大声,连眼泪都笑出来了。 过了一会儿,他才笑累了似的停了下来,长吁了一口气,随意地摆了摆手:“你去吧。” “想发给谁都可以,校长,我的家人……或者你能想到的任何人。” 在说这句话的时候,alpha垂手下来,手指落在了杜从容肩膀上,有几缕发丝从他的指缝穿过,使得他们剑拔弩张的气氛多了几分暧昧。 “然后你就会发现……没有一个人,会去在意这件事。” “……” “你很自信。”短暂的沉默之后,杜从容开口说道。 身为男主之一,邬启朔的家世完全可以让他在学校里横着走。所以早在把邬启朔喊来的时候,她就没想过能用录像威胁到对方。之所以和他说这些,也不过是为了试探邬启朔的态度,而现在也证明她的想法是对的。 但—— “你是一个人过来的?” “不然?”这个毫不相关的问题,让邬启朔有些莫名,“除了我,你还打算看到谁?” 杜从容笑了一下,然后把他捣乱的手扯了下来,就在邬启朔以为她是生气了,敛起脸上的笑时,她抬起了手,揽住他的脖子把他拉了过来。 因为身高差距,这个动作让邬启朔不得不伏下上身,脸部几乎快要贴上omega的胸口。他的脸一下子涨红,正要挣扎,杜从容低下头,贴在他耳边轻声说了一句:“忍着点。” 邬启朔还没反应过来这三个字是什么意思,腰腹就受到了猛烈的一拳。 “呃!”剧痛让他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弓起了身体,胃袋也几乎是瞬间痉挛起来。 第63章 ——她本来就没打算威胁邬启朔。 从邬启朔口中确定来的只有他一人的杜从容,冷眼看着地上的alpha,慢条斯理地脱下外套系在腰间,然后将袖子挽了起来。她没有给邬启朔反击的机会,扯着邬启朔的领子把他拖拽起来,抵到讲台上,屈膝对他的胸口又一连来了好几下。 情绪的波动,让她的信息素也四溢了出来,被单方面殴打的邬启朔最先感知到的是甜蜜的香气,几十秒之后,胸膛持续的闷痛才唤回了他的神智。 “你知道喝了你那杯酒以后,我发了高烧,在家里待了七天吗?” 听到这一句,邬启朔抬起头,勉强扯出一个嘲弄的笑来:“才七天啊?喝了这么多,我还以为——” 声音戛然而止,是杜从容的手突然上移,扼住了他的脖颈。 空气逐渐稀薄,窒息感令邬启朔脸一下子涨红了。 杜从容不是个记仇的人,这个不记仇不是指她多么宽宏大量,而是她一般当下结下的仇,当下就报了。她前几次的行为就证明了这一点。这也是为什么她刚回到学校,就立刻找邬启朔的原因。 “既然你的家人管不了你,那我就替他们教你应该怎么做。”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一句,邬启朔的心口仿佛是被玫瑰花刺抽过去了一样,心恻恻动了一下,身上的疼痛好像也淡了许多。 虽然看起来够狠,但杜从容确实是手下留情的。也幸亏了邬启朔没还手,否则打断两根肋骨都算是轻的。 过了一会儿,杜从容松开了对他脖颈的桎梏,即使邬启朔伸手够住了桌子,仍然无可避免地向下滑倒而去。 在他摔在地上的前一刻,omega一脚踹过来的椅子接住了他。 看着alpha侧过头,一边呼吸一边咳嗽,杜从容弯下了腰:“我的原则是事不过三。” “前几次我对你真的已经够宽容了,但你好像没意识到,三番五次挑战我的底线。” 她的手背在邬启朔红烫的脸颊上拍了拍,力度不重,却叫邬启朔浑身都瑟缩了一下,“如果还有下次——” “会怎么样,我也不能保证。” *** 杜从容是在上课的时候回来的。 一落座,她就趴在课桌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开始补觉。 尹知希看着omega的背影,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唇角往上翘了几分。一下课,他就起身想走过去,没想到有人比他更快一步—— “你还知道回来?”陆承光看到她先是高兴,然后就是担心,“你身体还没好吗?怎么一回来就睡觉?” 杜从容打了个哈欠:“基本已经没什么问题了,我就是单纯的想睡觉。”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刚才打邬启朔那一顿,让她体力消耗很大。 当然——这些就没必要和陆承光说了。 “你这七天在家里没好好睡觉?” “谁家好人放假在家睡觉啊。” “那你为什么不回我消息?”杜从容不抱怨还好,一抱怨,陆承光就想起这茬来了,“我每天给你发这么多条,你就回我一两条。” “……”杜从容说,“我打字慢,你体谅一下。” 不回陆承光消息这事,真不怪她,每次她回一条,陆承光就发五六条新的过来,打字速度之快,让她甚至有点怀疑这人是不是有什么特殊职业。因为她压根回不过来,后面就干脆不回了,被人抱怨了就随便发个表情包应付过去。 “那你不会发语音吗?”陆承光不是话多的人,偏偏不知道为什么,遇到杜从容,他话就多了起来。 “……反正,下次你记得回我信息。” 杜从容敷衍地应了声,就又趴了下去。陆承光还想说什么,尹知希的声音就从他身后响起:“杜同学,昨天下午举办了颁奖典礼,因为你没来,所以我就……” 他的话还没说完,陆承光就插话道:“你是不知道,个人赛一半金牌都是你的,主持人念完领奖名单底下都沉默了,主持人自 己都差点绷不住了。” 杜从容被他描述的逗笑了。 站在杜从容右侧,看着她和alpha的互动,尹知希神色微动,面上的笑意逐渐淡了下去。 他从来没喜欢过陆承光这么个人,之所以和他凑在一起,也是为了以后有机会能够利用对方的身份。加上陆承光这个人只是吵了一点,相比起其他人要好拿捏的多,所以一直以来他们两个相处的还算融洽。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对方和杜从容笑着说话,他的心底却生出了一种莫名的烦躁。 总觉得……很碍眼。 第54章 第54章就像在……邀请他凑近品…… 等到自由活动,见杜从容一个人坐在座位上,再也没有其他无关的人围在身边,尹知希终于露出笑容,向她走了过去。 但他还没走到omega课桌前,却有另一个人抢先一步,挡在了他前面。 “我们去艺术楼吧。” 没等杜从容说话,宣听云就怕她误会什么似的补充了一句,“是你之前说,运动会结束后继续的。” 杜从容见他这么主动,还挺惊讶的——之前都是她拖着宣听云去,怎么现在反倒是他催着自己去了? 难道是爱上拳击这项运动了? 想到这个可能,杜从容心里有些高兴:“那我们走吧。” 她站起来,一转身,看到站在过道上的尹知希,顿了一下脚步,宣听云也看到了他,跟着停了下来。 “你站在这里,是有话想和我说吗?”杜从容问。 “的确有些事情。”尹知希笑了笑,在杜从容好奇地看着他的时候,他却说,“既然你们还有事情,就先去忙吧。等放学的时候我再来找你。” 杜从容点了点头。 宣听云跟在杜从容后面,从尹知希身边走过去了。在与对方擦肩而过的时候,他好像感觉到什么,若有所觉地侧了下头,正撞入尹知希的目光。 omega青年脸上早没了笑意,那双狭长的凤眸微微上挑,眼珠漆黑,在审视什么似的落在他身上,隐隐透出一种轻视傲慢之感来。 宣听云微愣。 他和尹知希并无多少交集,对他的印象也只是经常挂着笑容,好像脾气很好的样子,但现在…… 似乎是注意到了他眼中的震惊,尹知希嘴唇勾了勾,但神情里半分笑意都没有。他撞了下宣听云的肩,走了过去。 *** “这周末不用去公司了。” 坐在餐桌对面的男人,冷不丁开口说了一句,“去医院里看看你哥哥。” 这句话一出,不仅是喝汤的江维翊动作顿了一下,就连坐在男人身边,穿淡蓝色荷叶边上衣,戴水滴珍珠耳环的女人也皱起了眉,看起来很是不悦。 “阿岚现在需要静养,不方便见外人。” 听到妻子的反对,男人放下筷子,不容置喙道:“弟弟去看哥哥,有什么不方便的?” 也是听出了丈夫对江维翊的维护,女人脸色越发难看,她冷冷地看了默不作声的江维翊一眼,就负气地搁下碗筷,离了席。 没多久,楼上传来很响的关门声。 江维翊知道女人这么气恼的原因——能不气恼吗?亲生儿子病重入院后,丈夫非但没表现出多少关心,甚至堂而皇之地让外面的野种住进了家里,将公司的事务交给他处理。现在还要他这个私生子,去医院探望,上演什么兄弟情深的可笑戏码。女人没有当场掀桌子,都已经是她教养好了。 他觉得对方可怜,却没办法同情。 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屏幕忽然亮了起来。 看到是学生会长助理打来的电话,江维翊放下汤匙,没有拿起手机,而是对看过来的男人请示道:“爸,是学生会的事情。” 男人听说过他在学校里担任会长一职,对这种能为自家谋取利益和声望的付出,他自然不会有什么异议:“去接吧。” 江维翊起身,拿着手机去了客厅。 “会长,学生会招新的策划案已经发到您的邮箱了,也打印了一份放在您办公桌上。” “赞助商那边,已经谈得差不多了,但是有两个在费用上还有一些疑义,他们要求直接和您谈,联系方式已经推给您了。” “明天下午开会的时候,需要您再过目一下招新工作组和面试官的人员名单。” 听着助理一条一条的工作汇报,江维翊已经走进了书房,打开电脑,查看邮箱收到的文件来——他确实很有能力,但学校和公司种种琐碎且冗杂的事务叠加在一起,就算有助理帮忙过滤处理,也让他时常感到有些分身乏术。 看来他确实需要再招一个助手了。 江维翊一边接收文件,一边这么想。 *** 放学时分,杜从容和宣听云才回到教室。 杜从容还记着和尹知希的约定,一回来就来找他,问:“你想跟我说什么?” “昨天的颁奖典礼,因为你不在,老师就让我上台帮忙领奖了。” 第64章 尹知希面上有些微的歉意,“昨天我还想着要带过来,但是今天上学来的太急,不小心忘在家里了。” 奖牌而已,杜从容没放在心上,她正要说他明天带过来就行,就听对方提议道:“我家离学校很近,如果你接下来没什么安排,要和我回家去拿吗?” 杜从容想了想,她放学后也没什么事,就答应了,给许星沂发了条消息,跟他说自己晚点回去。 杜从容跟尹知希出了教学楼,一直来到了学校的停车场。看着青年从停放的一水儿豪车旁推着一辆破破烂烂的自行车出来,杜从容才想起来——原著说过,主角上下学都是骑的自行车。 这要怎么回去? 尹知希显然也才想到这个问题,回头看了眼后座,嘴唇抿了抿,有点点为难的样子。 “杜同学,要不我们走——” 话还没说完,就被杜从容打断。 “我来骑车,你坐后座。” 尹知希一时愣住了。 杜从容以为他是担心自己技术,解释了一下:“你放心,我以前骑车带过人的,特别稳,保证不会翻车。” 杜从容说的是她前世大学时候的事,当时上课的教学楼离她宿舍很远,走过去都得三四十分钟,学校里又不让骑电瓶车,她就买了辆山地自行车作为代步工具。 她大三时交往过的一任男友,是她的学弟,老是喜欢蹭她的课,杜从容只能被迫载着他去教室。这也就算了,主要是对方还总喜欢在她骑车时‘骚扰’她,什么在她耳朵后吹气啦,摸她腰间的痒痒肉啦。 久而久之,她就练就了一身稳如泰山的载人功夫。 她骑车带过人? 带过谁?许星沂吗? 尽管是毫无凭证的猜测,也让尹知希感觉有些不舒服了。 他张口想问,但杜从容已经扶着车把坐上了车,回头笑着看他:“快上来呀。” “……” 尹知希在心里叹了口气,坐上了自行车的后座。 他本来想的是步行回去,现在倒好,也不知道他淘的这辆不知几手车能不能承受得住两个人的重量。 *** 生锈的自行车车铃 ,随着拇指按动,发出宛如被踩瘪的橡皮鸭的声音。 这声音太好笑了,杜从容没忍住笑出了声。 她没有收敛自己的笑声,再加上他们共骑一辆嘎吱作响的,快要散架的车的模样,实在过于引人注目,已经有不少行人望了过来。 杜从容不在意这些目光,甚至演奏音乐一般的,又按了一下车铃,然后继续笑。 在上路之前,尹知希设想过很多种可能,比如杜从容骑到一半就放弃了,比如嫌弃这车破旧,唯独没想到她会是这个反应。 不明白她笑点为什么这么低,他无奈地摇了摇头。没想到杜从容笑着笑着,连蹬车上坡的力气都没了,最后只能临时改变路线。 在十字路口处,一辆车突然蹿了出来,杜从容反应很快,紧急刹停,尹知希因为惯性,双臂下意识环住少女的腰的同时,上身也向前倾去。 脸颊贴上了面前的人的后背,过了一分钟左右,直到颠簸消失,尹知希才直起身,然而他刚抬头,就停住了—— 原因无他,omega的脖颈,没有任何的遮挡,就这么暴露在他眼前。 因为骑车消耗了体力,她的脖颈微微泛红,若隐若现一层薄薄的汗液,垂下来的黑发从颈侧绕到胸前,只在背后留了一缕。 而就在那一缕头发后面的那片肌肤,诱人的气息就从这里散发出来。 就像在……邀请他凑近品鉴似的。 尹知希还记得那天在学生会休息室,他咬住腺体时,所品尝到的,令人上瘾的甜味。 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目光更深沉了一些。 就在他想要做些什么的时候,车子向旁边的绿化带一歪,他身下的坐垫跟着往下一掉,下一秒,他们两人就这么双双摔在了草地上。 ——车子散架了。 *** 尹知希斜坐在草地上,手撑着草皮,一旁的杜从容比他还要狼狈,眼镜歪了,身上还沾了不少草屑。 她摔懵了似的,好半天才翻身爬起来,她先是看了眼已经脱离自行车,兀自滚远的车轮,然后才回过头来。只跟尹知希对视了一眼,就不受控制地别过脸,噗嗤笑了起来。 尹知希听到了路过的人的窃窃私语,有些人从旁边走过去,还要特地回过头看他们一眼。 这种体验对尹知希来说,真的太新奇了。 他本来应该觉得丢脸的,但不知道是因为omega的样子太好笑了,还是今天的阳光太明艳了,风太温柔了,他肩膀抖动,学着杜从容的样子,也放纵自己的大笑了起来。 在很久没有过的放松情绪里,尹知希的眼睫轻颤,而后慢慢垂了下去,他笑得特别开心,特别灿烂。 已经不知戴了多少年的,原以为会就这么一辈子戴下去的假面,因为这么一个插曲,在他自己都没有发觉的时候,悄然出现了松动。 第55章 第55章慢慢按住了胸口皮肤上花…… 呈270度延展的落地玻璃外,就是隔江林立的城市景观和万里无云的湛蓝天空。 外面明亮的天光,让这没有开灯的,近八百平的开阔的平层住宅,一半沐浴在阳光里,一半笼罩在阴影中。 客厅的异形岩石沙发上,仰靠着一个披穿着睡袍的人影,正好位于那条明暗交错的分界线上。 他因为歪侧着头,面部沉浸在黑暗中,脖子以下却暴露在光线下,松散的衣领敞开大半,露出白皙的胸膛,以及下面若隐若现青紫的痕迹。 “你最好别在我妈面前多嘴。”这一声,是对站在茶几边上穿着西装的女人说的。 “邬少爷,您受伤了,夫人肯定会问。” 听到女人的回答,邬启朔冷笑了一声。这是他母亲的助理,说是为了照顾他,但是更多的时候都在充当眼线,向邬母汇报他的一举一动。 “你觉得她是关心我,还是更关心她的美容项目?” 女人不说话了。毕竟她为邬夫人做事这么多年,自然也清楚这对母子的关系,实际上并不亲密。 说得更清楚一点,是邬夫人并不关心自己的儿子。 因此,令她不解的是,以前她每次例行公事替邬夫人关心少爷时,邬启朔总会详细描述自己的近况,偶尔还会小心翼翼地、旁敲侧击地让她在母亲面前多提起自己,像是在通过这种方式,寻求本就知道没有可能的母爱。 但是今天,他却像是变了一个人,非但什么都没有说,甚至亲自捅破了一直以来维持得很好的假象。 但这也不是她这个助理有资格去了解的。 女人走后,沙发上的alpha青年闭上了眼睛,抬起左手,慢慢按住了胸口皮肤上花瓣似的淤痕。 没用多少力气,只是稍微抚触一下,就会带来一阵钝痛。 那天下午发生的事情,不受控制地再度浮上脑海。 最开始的时候,他是真的生气。毕竟他没想到杜从容会真的对自己动手,还下手那么重,但是当杜从容说出那句话之后,很突兀的,仿佛有一柄重锤击中了心脏,怒火在各种涌上来的纷繁情绪中被剥离了出去,他就这么怔在了那里,完全忘记了抵抗。 邬启朔觉得他是讨厌杜从容的,要知道像她这样敢把自己折腾得这么惨的,还是头一个。 这让他在那些小弟面前颜面尽失,难堪不说,还因此受了伤。按照他的脾气,他本该和对方‘不死不休’,想尽一切办法报复杜从容,哪怕用上不入流的手段,也要逼她屈服,直到对方学会向自己低头。 可是—— ‘管教’,杜从容当时用的是这个词。 为什么,她偏偏用了这个词? 在她看来,她教训自己,不是出于报复心理,而是觉得他做错了事,想纠正他,让他学着做一个好人吗? 好人? 邬启朔嗤笑出声。 太可笑了。 家世的显赫,使得圣恩西诺内部没有一个人敢对他的行为指手画脚,就连邬母都不管他。 这么一想……杜从容又算什么东西呢?竟然口口声声的说着‘管教’? 杜从容就是一个自以为是的讨厌鬼。邬启朔反复告诉自己,近乎于洗脑,然而他越想植入这种想法,心里反而越生出一种——一种——憎恶和怨恨以外的情绪来。 如果—— 他是说如果。 如果杜从容不是为了报复他,有没有一种可能……是在关心他呢? *** 蜷缩在懒人沙发上,用外套盖住脸的alpha青年,被一阵敲门声吵醒。 他打了个哈欠,揉着眼中泪花道:“进来。” 门口的人拖着那条瘸了的腿,一米九一米八地走进来,青年忍着笑,好心起身给他搬了把椅子,等他坐下后,问:“找我有什么事吗?” 对方目光晃动了一会儿,才终于下定决心一般地开口:“辛苑,你上次那个迷信的牌,能不能再让我抽一次。” 第65章 辛苑:“……?” 他的这个舍友,好像脑子有点问题。 还有—— 那是他的宝贝塔罗!哪里迷信了! 陆承光也不是心血来潮才来找辛苑的。因为脚受伤不便走动,这几天他一直住在学校公寓,看到辛苑后,他一下就联想到了上次对方给他占卜过的结果。 当时他让辛苑占卜,他跟杜从容目前的关系是否是件好事,辛苑说他要有难了,之后他就伤了脚。 虽说是他刻意为之的,但这不就恰恰说明,辛苑的占卜灵验了吗? 陆承光继续说:“我觉得偶尔迷信还是可以的,因为上次你说完没多久我的脚就受伤了。” 辛苑:“……???” alpha的目光下移,最终落到陆承光的脚上。 他的意思是,他脚受伤,是因为那个人?可那明明是他想逗一逗陆承光故意说的谎话。 人生第一次,辛苑对自己的占卜能力产生了怀疑。 但从理论上来说,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毕竟他的牌只能占卜当下的未来,而人的想法是瞬息万变的,所以跟他的占卜没有关系,只能说是陆承光自己的问题。 这么想着,辛苑顿时豁然开朗,他看向陆承光:“可以是可以,但第二次占卜不免费。” 陆承光不假思索地拿出手机:“可以,你说多少钱。” “不要钱。”辛苑不缺钱,愿意帮人占卜,也只是一时兴起罢了,“就当你欠我一 个人情,以后有机会了再还。” “没问题。” “这次你想问什么?” 陆承光犹豫了一下,说:“我想知道,关于我那个朋友,接下来我该怎么做比较好。” 之前提起还是‘认识的人’,这才没过多久,就变成‘朋友’了? 眉尾微妙地往上挑了一下,辛苑说:“那就先帮你分析一下现状吧。”他转身从抽屉中取出一副其他的牌,“1-35,选8个数字。” 陆承光挨个报了。 辛苑把抽出的牌摆成牌阵,随意扫了一眼,指尖轻轻点了下第一张:“熊牌。” “看来你的那位朋友,是性格比较强势的类型?” 陆承光愣了下,看辛苑的目光顿时更钦佩了:“对,是的,你说的很对!” 第二张牌是孩童牌,这个倒没什么稀奇的,代表着陆承光的那位朋友是他的同龄人,十有八九就是同班同学。 只是下面一张……辛苑的眉心微微皱了一下。 ——女人牌。 如果问卜者是成年女性,那就代表她自己,如果是男性,则指代他身边的成年女性人物。 显然,这和上一张孩童牌冲突了。 除非……这个成年女性由于某种难以描述的怪力乱神,变回幼年阶段了。 这个猜想一出来,差点把辛苑自己都逗笑了。怎么可能,这又不是什么玄幻小说。 但他的占卜一向很准,而牌从不说谎。 可能是有什么细节被他漏掉了,又或者是陆承光没有说清吧。反正也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他便直接跳过了这一张牌。 又分析了剩下的几张牌,总体来说,他们一起经历了不少事情,陆承光帮过对方一回,因此对方对陆承光印象不错,目前两人关系和谐,牌建议继续维持下去。 陆承光听完,紧紧抿住了唇角,才勉强压下心里的愉悦。 果然,杜从容真的很喜欢他。 “那我该怎么做?” 辛苑让他随机报了个数字,然后重新抽了张牌。 ——狗牌。 辛苑捏着那张牌,嘴角抽了抽,看陆承光的眼神都微微变了。 本来他还想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毕竟他对打听别人的八卦没什么兴趣,但是现在—— “牌怎么说?”陆承光充满期待地看着他。 如果说一开始他还对这东西将信将疑,那现在他已经完全信任,甚至觉得太神了。 辛苑沉默了一会儿,努力组织着语言:“牌说……嗯,让你保持现状就好了。” “就这么简单?” “对,就这么简单。” 看着面前人眼中流露出的喜悦,辛苑闭了闭眼——他话说了一半,但这也不能怪他,要是让陆承光知道,牌把他归类为忠犬,还建议他一直忠犬下去,接受不了,一时火起,拿自己发火怎么办? 他只负责阐述牌面呈现出来的客观事实,可没打算平白无故地被人“套麻袋”啊! *** 紧紧攥在掌心的巧克力,被体温融化了大半,黏腻的深褐色糖浆,从锡纸中挤出,沾在了手指间。 8岁的尹知希抱着腿坐在椅子上,低头舔了一口。 甜腻得过分的味道,一下子从舌尖上蔓延开了。 难吃。 即便如此,尹知希依旧没有把它扔掉,巧克力是医院前台的护士偷偷塞给他的,而他已经有将近12个小时没有吃过东西了。 隔着一层白色的医用隔断帘,他的父母在和医生争执着什么,他对此漠不关心,但是仍有一些只言片语飘入耳中。 “说好的今天可以做手术呢?为什么又……” “……最近查得严……” 尹知希盯着手里的包装纸。 好饿。胃部传来烧灼感,慢慢陷下去一个无底的小洞。 “那怎么办?说好的事情……” “……钱你也收了。” “这样吧,先注射激素看看……” 可是巧克力只有一块,吃掉了就没有了。他不知道下一次吃到东西是什么时候。 他们似乎很快达成了和解,他的父母不再有意见,医生从帘布后走到尹知希面前,一只手拿着针筒,一只手按住了他的脖子。 刺痛,冰凉的液体注入了他尚未发育完全的腺体。 尹知希开始挣扎,他好像被扇了一巴掌,又或许没有,因为除了脸,他的全身都开始传来骨头炙烤的疼痛。他好像空心的木头,从中间烧起来了。 饥饿感停止了。 胃部忽然一阵痉挛,尹知希用力地抓着那半块巧克力,就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然后低头,哇地吐了一地。 *** 尹知希睁开眼,混沌一片,让他一时有些分不清这里是哪里,现在是几点。 时隔多年,他梦到了第一次在诊所里,被父母逼迫注射omega激素的场景。 也是从那天起,他被要求舍弃掉alpha的身份,作为一个omega生活。 为什么这段记忆又会如此真实地出现? 丢在床头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有谁给他发了消息。 尹知希揉按着眼眶,捡过来看了一眼。 是一张照片。 背景里,原木的置物架上,并排摆着几个金灿灿的奖杯,omega的面孔占据了大半个镜头,笑脸灿烂,在胸前比了一个有些老土的v字。 笑得好蠢。 尹知希弯了弯唇,右键保存了这张照片,然后下了床,走到窗边,拉开了窗帘。 大亮天光映照进室,房间里的晦暗,顷刻间一扫而空。日光晴朗,云清天阔,正如他此刻的心。 第56章 第56章“是要去见喜欢的ome…… 再怎么说,陆承光也帮了她一次,还因为这次的事情受了伤,人情债肯定是要还的,杜从容就想着找个时间把他约出来,好歹请人吃一顿饭。 “你要请我吃饭?”听她说完来意,陆承光眼睛瞪得溜圆,好像以为自己听错了。 “时间暂时定在这周六,你应该没事吧?” “周六?好。” 陆承光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不知道是不是杜从容的错觉,她总觉得alpha的脸有些不正常的红。 倒也不能怪陆承光,毕竟从来都是他请别人,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说要请他,还是一个omega。 而且,在他的认知里,alpha和omega单独出去吃饭,那和变相约会没什么区别,所以他才会控制不住思绪散发。 怎么说也是个omega,杜从容未免也太不矜持了。陆承光在心里想,虽然知道她喜欢自己,但是就这么把自己喊出来约会……也太大胆了吧? 不知怎么,他想到了之前在宴会上,在电梯里看到她时的样子,他甚至觉得自己又闻到了杜从容的信息素,也是因为他胡思乱想,他的脸红得厉害。 杜从容没发现他此刻的不对劲。她刚说完,就看到尹知希和乐瑜一前一后走进了教室。 她叫住他们,笑着问:“你们周六有时间吗,我想请你们吃饭。” 乐瑜愣了一下:“吃饭?” “毕竟你们在运动会为我忙前忙后,我想了想,还是要表示一下。” 没想到她会这么郑重的道谢,乐瑜偏过头,神色微有些不自然:“我只是做了老师让我做的事情。” 尹知希倒是没有拒绝,含笑说:“那就谢谢杜同学了。” “那就周六下午四点,到时候我让司机在校门口等你们。” “等一下。” 第66章 好不容易说服自己的陆承光正好听到这一句,脑袋里“嗡”的一声,整个人都傻在了那里,不可置信地看着杜从容,“你还要请他们?” 不是他们两个人约会吗? “怎么了?”杜从容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没什么。” 嘴上这么说着,但陆承光看起来却是一脸的不高兴,甚至都有点咬牙切齿的味道了。他都已经说服自己和杜从容约会了,结果对方却要带上其他人? 他 还在那里不爽呢,杜从容却已经转身和另外两个人聊了起来,将他忽视了个彻底,陆承光顿时更生气了,但他又没办法说出来,只能回到座位上,心里憋着一股子闷气。 *** 戴着氧气面罩的男人,闭眼安静地躺在纯白的病床上。 红绿各色的电极贴片,贴在他病服敞开的胸口,延伸出来的电线,一直连到床边的心电图机上,间隔相同时间响起的提示音,显示着他微弱却平稳的心跳。 身穿隔离衣的江维翊,站在床尾,口罩下的脸,面无表情地看着床上的男人。 很年轻的一张脸,如果忽略他病容苍白的面孔,和因为久坐不起肌肉萎缩,明显纤细羸弱的四肢,或许会有不少人认为他只是睡着了。 医务人员走了进来,提醒江维翊探望的时间已经到了。江维翊点了点头,没有马上离开,而是语气温和地对床上的人道:“我要走了哥哥,你好好养病,有空我会再来看你的。” 医务人员并不了解真相,只以为他们是亲生兄弟,不免生出了几分同情,忍不住安慰道:“江先生,您不要太难过。” “谢谢。” 江维翊点了点头,眼中流露出的真切悲伤,在转过身的一刹那,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知道床上的人在昏迷中,听不见他说话,也许这辈子都听不见外界的声音了——几天前,对方病情再度恶化,呼吸一度停止,产生休克症状,虽然经过电击抢救,勉强捡回了一条命,但自此之后一直是昏迷状态,不知什么时候才会醒来。 但是毕竟有其他人在,好歹明面上还是要过得去才行。况且对于已经失去威胁的竞争对手,他向来宽容的很。 从病房出来,他正要脱掉身上的隔离服,抬眼却看到了坐在走廊长椅上的女人。 她放在腿上的双手紧握,双眼红肿湿润,明显哭过。 是和面对自己时的冷漠大相径庭的姿态。 江维翊并没有上前去安慰她的打算,毕竟就算他安慰了,也会被对方误认为是不安好心的‘炫耀’。 隔离服被攥成一团扔进了医用垃圾桶里,江维翊抬脚准备从她面前走过去,不经意间的一瞥,看见她因为强忍泪意,含着水光的眼睛。 “……” 视线范围内突然递过来一只手,手上拿着几张纸巾。 女人愣了一下,抬起头,看到江维翊那张平静的脸。 见女人没有反应,江维翊微微俯身,把纸巾放到她的手中,然后一句话没有说,转身离开了。 *** 陆承光差不多能正常行走了,就回家住了。 周六当天,出门前三个小时,他就进了衣帽间,开始挑选待会儿出门要穿的衣服。 他以前没怎么在意过穿着打扮什么的,主打一个自己舒服就好,本来今天也想着随便套件衣服出门,但不知怎么,在照镜子的时候,他却觉得处处不满意。 衣橱里整齐的衣服被他翻得一团乱,陆承光烦躁地把本来觉得好看,穿上后又显普通的无袖坎肩背心脱下来,扔在放首饰的玻璃柜上,然后抱着手臂,在近百平的衣帽间里来回踱步。 为什么他衣服这么少? 现在去买门店买新衣服还来得及吗? 正纠结着,开门声传来,陆承光回头看了一眼,见是他母亲走了进来。 “林妈说你已经在衣帽间里待了一个小时了。” 走进来的女人,先是看见自己儿子有些闷闷不乐的神情,然后才注意到柜子里桌面上堆叠得乱七八糟的衣服。她走过来,捡起地上一件揉成一团的衬衫,打趣了一句,“怎么突然开始打扮了,是要去见喜欢的omega?” 听到陆母说的,陆承光先是一愣,反应过来一张脸瞬间变得通红,一股热意从面颊上直烧到耳垂。 “不是!只是和同学吃饭而已。” 他欲盖弥彰,“别人都说要请我吃饭了,我总不能穿得太随便吧?不然岂不是丢陆家的脸?” 女人没说什么,只含笑看他解释。没有比当妈的更了解自家儿子,陆承光这段时间的反常,她都看在眼里。 陆家在国内,已经算是最顶尖的权贵了,相比起其他世家,她不觉得陆承光未来的伴侣,必须要有和陆家门当户对的家世背景,所以即便看出了对方的反常,她没打算过多介入。 但——推人一把还是可以的。 陆母走到拉开柜门的衣柜旁,仔细看了看,从里面拿了两件衣服出来——一件灰色连帽卫衣,一件黑红拼色的飞行员夹克,递给陆承光:“试试这两件。” 陆承光换上了,只他自己也不知道到底好不好看,再次转身询问:“我穿这身能行吗?” 女人上下打量了一会儿,觉得还缺了点什么,说了句“等一下”,就转过身,打开放耳饰的玻璃柜,挑选了一个,给陆承光戴上。 陆承光摸了下耳朵,皱眉在镜子前反反复复地看——这与他审美相悖的风格,让他很是有些不适应,他想摘下来,却被他母亲制止了。 “你同学肯定会说好看的,相信我。” “……” 陆母都这么笃定了,陆承光也不好再说什么,伸手在耳朵上摸了摸,到底还是放下手来。 *** 一张信用卡,被指尖抵着,推到了坐在对面的许星沂的面前。 许星沂握着筷子吃饭的动作一顿,抬眼看向对面的人:“这是……什么意思?” 知道自己这一行为突兀的杜从容解释起来:“我这周六和同学出去吃饭,不能带你。 “你想吃什么,自己买,不用省着。” “……”许星沂垂下眼睫,没有说话。 他不会说,在看到那张卡的时候,他心里猛地一跳,险些以为是杜从容打算给他笔钱,打发他走。 结果是他想多了。 说不出来心里到底是个什么滋味,许星沂沉默了一会儿,最终把卡捏在了手中。 不过,既然杜从容这周六不在家,那就代表,他可以去……一趟了。 *** 尹知希几人到的时候,杜从容已经在大厦下面等了有一会儿了。 因为司机去接人了,她就自己开了车过来。 在这个世界,只要满16岁就能考驾照,原身虽然已经考了驾照,但因为平时出行都是司机接送,杜家给她买的车就一直停在别墅的车库,几乎就没有开出来过。 杜从容前世倒是每天开车上下班,技术还算不错。加上来的路上一路绿灯,她开得又快,于是提前半个小时就到了,要是再等一会儿,她可能就要拿出手机打游戏了。 坐在后座最外侧的尹知希当然也是第一个看到她的。 她摘了平光镜,外面套了件灰绿色的皮衣,里面是件翻领侧门襟的花格纹衬衫,下面是条那种做旧的金属扣收腰牛仔裤,都看不出牌子,搭在一起却说不出的合适。 因为在调整手腕上的皮革手链,杜从容没注意到他们已经到了——原身的穿衣风格,跟她可以说是一个天一个地,但好在她的衣帽间足够大,挑挑拣拣也有一两件能穿的。 这对杜从容来说是日常的穿搭,却是尹知希第一次见她的私服。 明明跟平常看起来一样,却又很不相同,连带着他的心跳错了节拍,指尖在无意识中蜷缩了一下。 也是知道杜从容没有注意到他们,他没有移开视线,反而愈发大胆地盯着她,目光灼灼,一错不错,直到司机下车,为他们打开车门。 第57章 第57 章心慌到开始心跳加速。…… 雪白的高脚花瓶里,龟背竹宽大的深绿色叶片,衬托着纤细的雪柳和白色洋牡丹。在以法式胡桃木为主色调的墙体中,自具一种白绿色系特有的高级清新的气质。 穿着制服的服务员,躬身将册式的菜单展开在杜从容面前:“这是今天的菜单,请您过目一下。” 地方是杜从容提前预定的,大致的菜单也确认过一遍。接过菜单,她简单地扫了一眼,便转头看向其他人:“你们有什么忌口吗?” 乐瑜摇头。 尹知希轻声说:“我不怎么能吃辣。” “菜单上有一道西班牙辣肠会比较辣,给您换成法式橙香鸭排您看可以吗?” “麻烦你了。” 听他们说完,杜从容就将菜单还给了服务员:“辛苦了,就按改后的菜单来吧。” 没多久,服务员就推着餐车进来了,等他们端上来一瓶红酒和几个擦净的酒杯,杜从容才想起来,她之前点菜时,忘了原身还没成年,根据前世的习惯点了瓶红酒。 第67章 她正要开口让服务员把酒撤了,换成别的,陆承光却已经伸手,兴致勃勃地把做成小丑造型的开瓶器拿了过来,摆弄了一会儿,顺便把木塞也起了。 杜从容:“……” 现在这酒是不得不买了。 账单她刚看过,一瓶酒两万多,钱,她倒无所谓,主要是—— 扶着瓶口倾倒出来的深红色液体,很快将酒杯装得半满,杜从容看着,忍不住拦了一下,说:“够了,少倒点。” 被阻拦,陆承光挑了下眉,虽然他没打算多喝,但杜从容这么说,他就想和她唱反调:“是我喝,又不是你喝。” “万一你醉倒在这,我可不负责把你抬回去。” “你什么意思?看不起我?”陆承光眯起了眼睛。 “……”杜从容无语,“行行行,你喝吧,爱喝多少喝多少。” 陆承光“哼”了一声,端起酒杯,负气般的喝了一大口。 杜从容看着他喝,她本来注意力都在酒杯上,但她的眼睛忽然被闪了一下,好像有什么东西经由酒杯透明的杯壁折射。 她的目光在附近搜寻了一会儿,最终落在陆承光左耳的耳饰上。 双c交叉的形状,下面是一朵镶钻的山茶花,再明显不过的女款设计,但奇怪的是,戴在陆承光耳朵上,却不显得突兀。 这也赖于他的长相,锋锐的眉眼,浮夸的红发,配上今天高街风的穿搭,一股子年轻张扬的无法的劲儿,跟女气一点都挨不上边,让旁人看他的第一眼,甚至不会注意到他戴的是女款耳饰这样的细节。 杜从容真被小小惊艳了一下,她没想到陆承光在打扮上还会有这种巧思。也许是她盯的时间太久了,陆承光抬起眼,跟她对视上了。 杜从容不躲不避,敲了下桌面,笑眯眯地说:“还是头一次看到你戴这种款式的耳钉,很适合你。” “……”突然被夸的陆承光僵住了。 听到这句话的尹知希,看着面前卖相不错的菜,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没了胃口。 几秒后,陆承光猛地站起来,动作幅度之大,险些把桌子上的杯子带翻,不光其他几人没反应过来,进来撤餐盘的服务员也被他吓了一跳,小心翼翼地问:“先生,您有什么需要的吗?” 陆承光还是保持着低头的姿势,好半天才出声:“洗手间在哪。”不知怎么,他声音听起来有点抖。 “您要去洗手间吗?我带您过去。” 陆承光拒绝了:“不用,我自己去就行。” 服务员感到些莫名,但也没说什么,给他指了路。 陆承光一走,杜从容火速让服务员把酒瓶,连同陆承光喝了一半的酒杯全撤下去了,重新送了果汁汽水上来。 握着刀叉的乐瑜,动作不太熟练地切下一小块鹅肝,送进嘴里,慢慢咀嚼。 她跟尹知希一样,是特招生,家境的缘故,她很少出入餐厅,有时甚至还需要把得到的奖学金拿去补贴家用,像今天这样,品尝从没见过的美食的机会,少之又少,也是因此,她吃得很认真。 等她吃完一整块鹅肝,拿起杯子喝葡萄汁的时候,她看到坐在旁边的尹知希,面前餐盘里的食物几乎一动未动。 乐瑜有点疑惑,问他:“你不吃吗?” “嗯?”尹知希看了过来,反应过来后,温声解释道,“我也说不上来,总觉得胃有些不太舒服。” 杜从容听到这句话,皱了皱眉:“很严重吗?要不要我去买药?” “没事,老毛病而已,过一会儿就好了。” 尹知希笑了笑,看上去表情如常,但杜从容还是有些不放心,按铃让服务员送来了一杯热的蜂蜜水。 *** 晶莹的水珠,顺着鲜红的发梢,一颗一颗滚落。 关掉水龙头的陆承光,抬起头,看着镜子里的人。 他刚洗了脸,脸上水痕溢流,不止额发,眼睫毛也被水润湿了,上眼睫被水珠压弯,下眼睫一簇簇黏在眼睑上,眼神看着特别冷静,但这也没让他脸颊和脖子上的红晕褪下去。 湿漉漉的手,按住了自己的胸口。 其实杜从容不是第一个提到耳钉的人。 他平时很少佩戴这种耳饰,到底和他朝夕相处,所以在来的路上,尹知希就已经发现了他和平时的不同。当时回了句什么,陆承光自己也不记得了,可能回了个笑,也可能随便说了句话。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绝对没有像现在这样,心慌到开始心跳加速。 为什么?陆承光在心里问自己。 很小的时候,他被带去参加过表哥的婚礼,女方是一位漂亮温婉的omega,性格很好,和他说话时声音很温柔,也许是从那时开始吧,陆承光觉得自己将来的伴侣,也应该是这样一位omega。 最初会想亲近尹知希,多多少少也和小时候这件事有关。 第一次见到尹知希的时候,他正在被几个世家出身的omega霸凌,他们扯他头发,扇他耳光,用言语辱骂他。 换作是其他的omega,怕是早就崩溃了。但尹知希却只是安静地看着那些人,从始至终都没有低下头,也没有流下任何一滴泪。 甚至在他们准备离开时,他捡起了其中一人掉落的手机挂件,将它还给了对方。 在那一刻,陆承光被尹知希坚韧温柔的性格吸引了,于是他上前赶走了那些欺负对方的人,开始充当起尹知希的保护伞。 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的,这种保护就成为了一种习惯。 陆承光觉得自己应该是喜欢尹知希的。 因为对方与他理想中的伴侣形象十分契合,除了第一性别不是女性之外,其他的一切都很完美。 在今天以前,他从没有怀疑过,但在这一刻,陆承光摸着自己的心,却忽然不能确定了。 *** “下一个。” 拿着挂号单的许星沂,从椅子上站起来,走进了坐诊室。 面积不大的诊室里,红色的锦旗和荣誉证书几乎挂满了大半面墙。 听到脚步声,穿着白大褂,坐在座位后的老人,抬头看了他一眼。她两鬓斑白,头发梳得很整齐,戴着一副老式的圆片的养目镜,镜片后的眼睛很有神。 “你上个月没有来。”老人说着,抬手让他坐,“最近觉得怎么样?还会有哪里不舒服吗?” 许星沂说:“下雨天的时候,伤口还是有些痛。” “之前给你开的中药膏……” “都有按时在敷。” “如果你有听我的话,上个月就不会‘缺席’了。” “……” 预料之中的沉默。 多少知道些他家里的情况,老人微微叹了一声,没再多说什么,而是翻看了一下许星沂的病历本,随后便让他解开衣领的扣子,完整地露出脖子。 他衣服下的皮肤很白,脖子的皮肤尤是,肌理也生的流畅漂亮,然而后颈的部位,却有一道狰狞的鲜红色疤痕,笔直向下,一路横贯到微凸的脊骨上面。 老人面色不是很好看,但相比起生气,更多的是担心:“又发炎了——你自己没有感觉吗?” “没有感觉,就是洗澡的时候会有点疼。”许星沂垂着眼睛,反应很是平淡,仿佛这条疤痕,不是曾经差点要了他的命的伤口。 老人抬手让旁边站着的助理去取中药膏和敷贴,等助理拿 过来后,她亲自把药膏均匀抹在敷贴上,然后替许星沂贴在那处泛红的皮肤上。 “以后必须一周敷一次药,不然你这伤口别想好了。” 那药膏一股子难闻的药草味,让许星沂有些顾虑,嘴唇不由地抿了抿,想说什么,却又什么都没说出来,最后也只是说了句:“谢谢你,谭医生。” “谢谢是知道说的,让你敷药和复诊是不记得的。” 老人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她的本意并不是责怪,只是实在是有些恨铁不成钢。在看到许星沂的表情后,她终究还是心软了,叹了口气,转移了话题:“你今天来找我,并不只是为了敷药吧?” 许星沂没想到对方能够察觉,看着老人的眼睛,他犹豫了片刻,迟疑着说道:“我觉得,我好像能够闻到信息素了。” “信息素?”老人沉吟了一会儿,摇了摇头,“应该是你的错觉。你的腺体伤得很重,完全恢复起码要一年以上。” 听到她的否定,许星沂沉默下来。 老人知道他这种反应的原因——腺体受损的alpha,与残废并没有什么区别,最难修复的不是他们的腺体,而是自尊心。 她甚至见过不少alpha,在腺体受损后,出现了焦虑和自我厌弃的情绪,还是通过心理医生的介入才慢慢好起来。 许星沂走后,老人坐在椅子上,很久没有说话。她跟许星沂的父母是旧相识,当年降临在许家的人祸,即便现在回想起来,也仍让她唏嘘不已。 她不知道许星沂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只知道事情发生之后,她每见许星沂一次,对方都比上一次更加沉默。 第68章 就像在周围筑起了高高的藩篱,他把自己关了进去,不让任何人触碰到柔软的内里。 但她毕竟只是个外人,没办法插手,唯一能做的只是尽自己的力,希望能帮助到他。 想到许星沂,老人沉沉地叹了口气。 能帮到他就好了。 第58章 第58章为什么他会觉得遗憾呢?…… 陆承光过了很久才从洗手间出来。 听到关门声,杜从容抬头看了一眼,打趣了一句:“你再晚回来几分钟,我就要叫人去洗手间捞你了。” 换做平常,陆承光被这么调侃,肯定要炸,但这一回不知道为什么,他却没吭声。 这时候,尹知希扶着桌沿起身:“不好意思,我也需要去一趟洗手间。” 在经过陆承光身边时,他眼角余光瞥过去一眼。他算了解陆承光为人的,但这段时间对方的种种反常,却让他有一种脱离掌控的感觉。 这种感觉让他烦躁,隐隐的还有一丝焦虑。 自上次给杜从容做了一次临时标记之后,不知道是不是ao之间的吸引力,以至于这段时间尹知希总是格外的敏感。对于杜从容身边的人,尤其是alpha,他都会下意识带着些敌意。 这不是一件好事。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向来讨厌事情的发展不受控制的尹知希,却是第一次选择了逃避。 因为已经吃得差不多了,杜从容就准备去把账结了,等尹知希回来就可以直接走了。 “我去结下账。” 谁知道听到这句话,原本一直没反应的陆承光忽然站起来,说:“我去结。” “怎么就你结了?”杜从容觉得莫名其妙,“不是说好了我请客吗?” “alpha怎么能让omega付钱?”陆承光坚持自己的说法。 看着他脸上的执拗,杜从容抽了下嘴角,只想给他一拳。明明上次说得好好的,也不知道这人是怎么回事,饭都吃完了,又给自己整这么一出。 也是懒得和对方在这种事情上掰扯,杜从容深呼吸了一口气,出去把服务员叫了过来,意思是让人算钱。 包间里的陆承光也跟了出来,眼见一场付钱大战就要展开,服务员看了他们房号,却说:“已经有位先生结过账了。” 结过账了?还是一位先生? 杜从容和陆承光面面相觑,一时间都没能反应过来。 服务员见他们不知道,就解释起来:“是另一位跟您同桌的先生结的,就几分钟前。” 杜从容听到这里,就知道是谁了——不是尹知希,还能是谁? 今天这顿饭可不便宜,尹知希一个特招生,哪来的钱? 回到包间后,她正要问陆承光知不知道什么情况,门开了,‘去洗手间’的尹知希回来了。 杜从容没等他坐下,就问:“说好的我请,怎么你一声不吭的把账结了?” 刚没跟出去的乐瑜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放下没喝完的葡萄汁,目光在他们身上来回打转。 见事情‘败露’,尹知希也没有露出慌张的表情,反手关上门后,温和地笑了笑:“杜同学平时帮了我很多,我想感谢杜同学,这顿饭怎么想都应该我来付钱。” 杜从容还想问下去,陆承光就打断了她:“你哪来这么多钱?” 这话听在杜从容耳朵里,是关心的意思,毕竟她也想知道尹知希是怎么付得起这顿饭的。但落在尹知希耳中,却一股子质问的意味,说不出的刺耳。 他眼中掠过一丝讥诮,脸上笑意淡去些许,不过又在转瞬间恢复如初,仍是那副温温柔柔的表情。 “我每天放学后,都会去家附近的便利店打工,也陆续攒了一些钱,虽然不多,但是一顿饭的钱还是够的。” 便利店打工能挣这么多钱? 如果是以前的陆承光,尹知希一解释,他多半就信了,但在经历了刚才的冲击之后,尹知希说完,他不仅一点都不信,甚至马上找到了对方话中的漏洞。 杜从容却信了,叹了口气说:“攒了钱也不能这么花啊,现在我又倒欠你人情了。” 尹知希没有反驳,只抿唇笑了一下,说不出的腼腆。 “对不起,我没有考虑到这一点,以后不会了。” “你还想要有以后?”杜从容没忍住,抬手揪了下他的脸颊。等做完这个动作,她忽然想起来一件事,“上次车坏了后,你去修了没?” “拿去给人看过了,说是修不好了。”尹知希没想到她会突然问这个。 陆承光上周放学后都没跟尹知希一起走,还不知道他自行车坏了的事,听他们提起自己不知道的事情,眉头都跟着皱了起来。 “那正好,待会儿我陪你去买辆新的,就当我还你的人情了。” 她说完,见尹知希张口,就知道他想说什么,又补充了一句,“不许拒绝。” 尹知希有些无奈,只好答应下来。 一旁的陆承光见状,生怕被丢下似的,赶紧说:“我也要去!” 杜从容又看向乐瑜。 乐瑜其实到现在都没弄明白眼前是个什么情况,见其他几人都看着自己,她停顿了几秒,才开口:“那我……也去?” 听到这句话,杜从容终于没忍住,笑了出来。 *** “拍品1103号,是来自克什米尔的蓝宝石钻石项链,起拍价五百万。” “五百五十万。” “七百万。” “一千万。” 随着场上接二连三的举牌,台前身着黑金重缎旗袍的拍卖师不断喊出新的报价。没多久,这件拍品的价格就翻了六倍,在定价锤落下后,最终以三千万的价格成交。 坐在最后一排,穿烟灰色的oversize休闲西服外套,搭配黑色圆领长t的宣听云,翻阅着放在扶手上的拍品图册,因为太过无聊,低头困倦地捏了捏鼻骨。 坐在他左手边的宣听雨注意到了他的小动作,压低声音说:“你如果觉得无聊,可以先回去。” “不用了。”宣听云放下手,神色淡淡。 他们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是因为父母要他们来自家的拍卖会现场观摩学习。 说是要他们一起来,但是宣听云心里明白,他只是宣听雨的 附带。就算他现在走了,甚至一开始就没来,也不会有人追究。 只是他实在想不到要去做什么,最终还是和宣听雨一起来了。 比起注意力全在拍卖会上,时不时低头在平板上记录着什么,听课似的一脸认真的宣听雨,宣听云实在是要无所事事的多。为打发时间,他拿出了手机,本来只是想瞥一眼社交软件,没想到这一眼,让他半晌没把目光收回来。 宣听云不喜欢社交,因此好友不多,朋友圈状态更新也很缓慢,最新一条状态,还是杜从容半个小时前发的,配文“什么时候能像好吃一样好学”,看下面的食物图片和定位,是家位于市中心的餐厅。 引起宣听云注意的不是餐厅本身,而是照片一角露出的几个虚化的人影。 其中一个,看发色和穿着,好像是陆承光。 杜从容跟陆承光出去吃饭了? 宣听云忍不住想,他们关系有这么好吗? 台上,拍卖已经进行到了今天最后一件拍品。巨幅投屏上展示出了清晰的拍品图片,听到身边宣听雨发出的小小的惊叹声,心不在蔫的宣听云才略略回神。 是一枚做成郁金香造型的橘色海螺珠胸针。 今天这场拍卖的主题是珠宝首饰,跟前面亮相过的那些高净度大克拉的名贵宝石相比,这枚胸针实在是有些不够看。但因为设计别致,火焰纹清晰浓郁,一时也有不少人举牌竞价。 宣听云不知怎么,突然就联想到了杜从容。她之前说过,她的信息素闻起来像柑橘,如果有实体的话,大概就是这种清新的橘黄色。 在他神思飘远的时候,不知不觉间,价格就被抬高到了原来的好几倍。 最后,一位竞拍者在最新出价上直接加了三百万,成为了这枚胸针的最终得主。 拍卖会结束,宣听雨接到了母亲打来的慰问电话,宣听云起身,跟着她一起出去。 他有些心不在蔫的,直到挂了电话的宣听雨停下脚步,抬起手臂碰了他一下,他才抬起头来。 “那个人……是不是沈老师啊?”宣听雨看着对面的人。 闻言,宣听云顺着她的目光看了一眼,穿着件粗织小香风外套,下身一条黑色休闲西裤,在拍卖会场工作人员的带领下往前走的男人,不是沈时晏是谁? 宣听云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看见他,微微一怔。 他收回目光,转头却见宣听雨已经走了过去,笑着打了声招呼:“沈老师好。” 沈时晏正在和工作人员说话,听到有人叫他,顿了一下,目光落在宣听雨身上。他记性很好,只是略一思索,就叫出了对方的名字:“你是宣听雨吧?我听唐老师说过你。” 第69章 “真巧啊,你今天是陪你父母来的吗?” 宣听雨笑了笑:“我父母今天没来,我是和我弟弟一起过来观摩学习的。” 在来之前,沈时晏听说过这家拍卖行是宣家名下的产业,他当时没怎么放在心上,现在听到了宣听雨这句话,立马反应过来。 “原来这家拍卖行是宣家的产业。”沈时晏点头,“眼光很好,今天多亏了你们,让我拍到了喜欢的东西。” “沈老师拍了什么?”宣听雨有些好奇。 一旁的工作人员替沈时晏回答了:“沈先生拍下了鸽血红项链和海螺珠胸针这两样珠宝。” 沈时晏今天就是为那件海螺珠胸针而来,上次去线下的奢侈品店看过后,本来定了一枚方形切割的帕拉伊巴戒指,只实物送到家里后,他姐又嫌太高调,太浮夸,不适合送人,自己昧下了不说,还强迫他来拍卖会上看看有没有别的珠宝。 来之前,沈时晏的任务只是买下胸针,结果他姐临时看了拍品册子,看上了条蓝宝石项链,非要他拍下来,沈时晏拿他姐没办法,只能拍下来。 这个时候,工作人员正好把包装好的拍品拿了过来。 看着沈时晏接过装有胸针的黑色丝绒方盒,宣听云抿了下唇,心里生出了一丝莫名的遗憾。 可惜了,如果自己当时能认真一点就好了,这样胸针就不会被其他人拍下了。 等一下。 宣听云突然反应过来。 为什么他会觉得遗憾呢? 第59章 第59章“喜欢就去嘛,为什么要…… 按照圣恩西诺的校历,运动会告一段落后,就进入到了学生组织和社团的招新月。 从周末开始,各大社团就陆续在学校广场上搭建起了摊位,公告栏上贴满了五花八门的招新海报和博人眼球的装置艺术,大部分都是学生自己制作的。 通常来说,学生可以自由申请感兴趣的社团,只要社团活动的时间不冲突,想申请几个都可以,所以社团之间不存在竞争关系。 但,也有例外—— “杜从容同学,你之前的比赛我看过了,太厉害了,你简直就是为我们田径社而生的!请务必加入我们田径社!” “别听他的,他们田径社一天到晚只会跑步,累得要死,不如来我们游泳部吧!” “杜同学,我看你骨骼清奇,加入我们网球社怎么样,你一来我就让你当副社长。” “来我们社,我直接把社长打死,让你当社长!” 强忍着内心吐槽的冲动,杜从容保持着礼貌的微笑,努力从人群中挤了出来,正和一旁等她的尹知希对上了视线。 他眉眼弯着,唇边笑意掩饰不住:“不愧是杜同学,还是这么受欢迎。” 杜从容哪能听不出他话里揶揄的意思,呵呵一笑:“要不咱俩换换?” “这还是不用了。”尹知希摸了摸鼻子,继续说道,“圣恩西诺考核社团分,再怎么不愿意,也还是要选一个社团加进去的。” 杜从容思索了片刻,问:“圣恩西诺有散打社吗?” 尹知希翻看了一下参加这次招新的社团手册,摇了摇头:“有柔道社和跆拳道社,但没有散打社。”他看omega表情,就猜到了她的意图,“你想成立新社团?” “对。”一听到这里没有散打社,杜从容重操旧业的心就开始蠢蠢欲动了,“成立新社团需要什么条件?” 社团成立条件印在手册背面,尹知希翻过去,念给她听:“需要有7名及以上本校学生联合发起,有至少1名校内在职指导教师担任社团指导工作。” “7名啊……” 这个人数,对陆承光那种人缘很好的人来说,估计就是随手发个朋友圈的事,对杜从容来说,就没那么容易了——这段时间她在班上的人缘好了不少,平时也会主动和别人打招呼,但那都是基本的人际关系,真要让他们和自己成立社团,恐怕愿意的人寥寥无几。 想到这里,杜从容转头看向尹知希:“你要加入吗?” “虽然现在成员就我一个,但我保证不出两个月,我们一定会成为学校最炙手可热的社团。” 杜从容说着,竖起三根手指。 尹知希怔了怔,随后噗嗤笑出了声。 明明现在人员不足,指导老师也没有人选,更别说成立社团还需学生会批准,而据他所知,像这种既没有老师支持,也没有背景凭恃,半道成立的社团,批准率连10%都没有。八字没一撇的事情,她却说得这么信誓旦旦。 但莫名的,尹知希听着她的语气,却想相信她。 *** 虽说成立社团是临时提出的,但杜从容不是心血来潮,招到了尹知希后,就马上找上了她心里其他几个人选—— “散打社?” 乐瑜微微皱了皱眉,她对此毫无兴趣,但是看在杜从容的面子上,到底没有一口拒绝,“可是我已经加入英语社了,暂时没有考虑第二个社团的打算。” “只是挂个名而已,你就同意吧。”杜从容贴近她的身体,抓住她的衣袖扯了扯,眨着眼睛,“求你了。” “……” 乐瑜低下头去,过了好一会才再度开口,“只要不影 响到我学习,那就没问题。” 第三个成员,get。 “什么乱七八糟的社团,不去,你不如跟我一起加入篮球社。”听完杜从容的来意,陆承光想也没想就拒绝了。 早有准备的杜从容不慌不忙:“你要是不去,我就把你之前在亭子里被我威胁的视频发到ca上去。” “杜从容你别太过分啊!” 这事陆承光本来都已经忘了的,杜从容一提,他顿时跳了起来,“再说这都多久的事情了,你竟然还留着视频?快给我删掉!” “不要,除非你加入散打社。” “你!” 陆承光气得咬牙,瞪了她半天,才不情不愿地说,“这可是你说的,不准反悔!” 杜从容拿了手机出来,点开相册,当着他的面,干脆地把那个视频删了。 见她连缓存垃圾箱也一并清空,这才觉得被哄好的陆承光哼了声,状似勉强地拿出笔,在社团成立申请表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杜从容接过申请表,但笑不语。 谁说视频这东西只能保存在手机里的?等到下次有事情再想‘拜托’对方的时候,还有一万个备份可以拿来使用。 不过从目前来说……第四个成员,get。 鉴于宣听云是她的第一个学生,加入散打社,也是板上钉钉的事,考虑到需要本人签字,所以杜从容还是打算遵守流程,征询一下对方的想法。 她想得很好,没想到一下课,宣听云就不知道去了哪里,任她在教学楼找了一圈,都没找到人影。 她有些纳闷,抬头看到几个学生正往广场的方向走去,想到因为最近招新,很多学生一下课就会去那里凑热闹,便想着过去找找人。 *** 坐在棚子下的女生,双臂垫在脑袋后面,靠着椅子打了个哈欠。 一道人影忽然在摊位前驻足,以为对方只是路过随便看看,女生瞥了一眼之后便没有放在心上,没想到那人看了一会儿,伸手拿起摊位上摆着的一摞册子的最上面一本,低头认真翻阅了起来。 半晌,他给出评价:“这首曲子,很有国风味道。” 女生愣了一下,猛地抬头。 对方没有注意到她的反应,继续说道:“高音区的单音重复和低音区的持续音结合,营造了一种空灵感;而第二乐章右踏板的使用,使音色朦胧渐弱,有点像在模拟山水画中的留白。” 他每点评一句,女生的眼睛就亮一分。等他说完最后一句,她瞌睡已然跑得无影无踪,直接站了起来,难掩激动道:“对,你居然看出来了!这首曲子就是根据马远的《雪景四段图》作的!” “看来你对钢琴曲风和技巧很了解,有兴趣加入我们钢琴社吗?”她眼睛亮晶晶地望着对方。 宣听云没想到自己随口几句想法,会引发她这么热情的反应,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女生就生怕他跑了似的,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同时转向一旁,扯着嗓子喊了起来:“社长——社长你快点来!有新人想入我们社团!” 宣听云眉心轻蹙:“等一下,我没说过——” “新人?” 棚子后面传来一道散漫的人声,几秒后,一个肩膀上盖着校服外套的短发女生,慢腾腾地从折叠躺椅上坐了起来。 她头发乱七八糟的,眯着眼,一脸困倦地打量着站在棚子前的宣听云。 大概过去了半分钟,她的眉头慢慢皱了起来,眼睛睁大了几分,从头到脚将宣听云打量了一遍,宣听云被她看的有几分不自在,正要开口,却见对方表情骤然变了,她从棚子后面绕到前面来,直勾勾地盯着宣听云。 “你是不是前年参加过肖邦国际钢琴大赛?” 第70章 这下轮到宣听云皱眉了。 但正是他这个皱眉的动作,让女生愈发确定了自己没有认错人,她笃定道:“就是你!前年肖邦国际钢琴大赛一等奖获奖选手宣听云!我不可能记错!” 宣听云仍一脸困惑。 “我知道你不认识我,也对,毕竟就算当时比赛我就排在你前面,我这个止步于第三轮选拔,连决赛都没进去的选手,根本没有任何值得被冠军记住的地方。” 女生虽然在笑,却莫名有一种咬牙切齿的感觉,“你可能已经不记得了吧,当年赛后采访,记者问你对其他同龄选手的看法,你当时只是皱了皱眉,说了句你对没有实力的人没有看法,然后就走了。” “就因为你轻飘飘的一句‘没有实力’,我从5岁开始,每天在琴房练十个小时以上,坚持了十年的努力,就全都被否定了!你知道我过得有多辛苦吗?” 当年的事,宣听云已经一点印象都没有了,现如今面对对方怒气冲冲的指责,他心里也没有掀起任何波澜。 他已经不弹钢琴了。 关于钢琴的一切,他都不会在意。 “所以你现在是什么意思?事先声明,我们社团可都是‘没实力’的人,你就算来了又能怎么样?”短发女生冷冷质问。 刚才拉住宣听云的女生扯了下社长的衣袖,有些尴尬地看了宣听云一眼。 虽然他们学校会钢琴的不少,但大部分都是家里要求才学的,真正发自内心热爱的反而很少,所以钢琴社成员一直不多,也是因此,她才想拉明显有专业眼光的宣听云加入,只是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原来你想去钢琴社。” 杜从容的声音,从宣听云身后传来。 宣听云顿了一顿,回头,看到杜从容站在他身后。 “喜欢就去嘛,为什么要犹豫?” 杜从容还记得,之前宣听云就是在钢琴室碰到那些不良青年的,虽然那个教室之后被她当做学习拳击的活动室,但现在想想,宣听云当时会去那里,也是因为想弹钢琴吧。 她不是那种不讲道理的人,倒也不会因为想让宣听云继续跟她学拳击,就让对方放弃自己的兴趣爱好,反正等宣听云结束社团活动后,再来散打社,也是可以的。 她是真的在为自己考虑,关于这一点,宣听云也是明白的。碍于周围还有其他人,他并没有说太多,只是摇了摇头:“我对钢琴没兴趣。” “什么意思?” 杜从容没反应过来,就听到短发女生陡然扬高的声音,“什么叫没兴趣?你到底把钢琴看做什么?” 短发女生是个alpha,也许是觉得愤怒,她伸手就要去抓宣听云的衣领。见状,杜从容皱了皱眉,抬手一拦,将人护在了身后。 “宣听云!”对方不依不饶,“你给我说清楚!” 短发女生的发言,宣听云听得很清楚。但即便如此,他仍没有什么反应,甚至看都没有看对方一眼,转头看着杜从容,语气平静地说道:“我们走吧。” 第60章 第60章她还是喜欢陆承光。 开完会的江维翊,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本来想一个人休息会儿,没想到才刚推门,就迎上了尹知希的视线。 对方甚至还就坐在他的椅子上,把他的桌面翻得一团乱。 江维翊唇边的肌肉牵动了一下,径直走到办公桌前:“这是真把我这里当自己家了?” 对于alpha话里的阴阳,尹知希浑不在意,蛮不客气地冲对方摊了下手:“名单呢?” “什么名单?” “学生会进面名单。” 江维翊嗤了一声:“你还关心这个?”他从手上的文件夹中,抽出来一张纸,在尹知希伸手想来拿的时候,又收了回去,“先从我椅子上滚下去。” 到底有求于他,尹知希这回没讽他小心眼儿了,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一边。 在椅子上坐下的江维翊这才把东西给他。 尹知希就站在桌子边,低头翻看起了那份名单,果不其然,没看几行,就看到了他意料之中的名字。 “这个人。”他指尖点按在那个名字上,推到了江维翊面前,“先别急着让她进来,多少晾她几天。” 江维翊斜瞥了一眼,似笑非笑:“怎么,你跟宣听雨 有仇?” 学生会会长虽然有拒绝学生的入会申请的权力,但是要有具体的原因。 宣听雨的各项成绩都很出色,又是班长,至少从江维翊了解到的消息来看,她在老师和学生口中的评价都很高。 加上这几年,宣家的生意发展得很好,隐隐有跻身更上层的趋势,没有理由不放对方进入学生会。 江维翊想到的,尹知希心里自然也清楚。知道自己不把话说明白,对方一定不会答应,他便如实回答:“我需要她欠我一个人情。” 人情? 江维翊眯起眼睛,视线落在他身上:“所以你的意思是——” “初面不要让她通过,等到二面再告诉她,就说是我给出了推荐名额,所以你们才会破格考虑。” “‘破格考虑’。”江维翊重复了一遍,玩味地笑起来,“我答应了,作为交换,你也帮我个忙。” “什么忙?” 他们是互惠互利关系,只要不是特别麻烦的忙,尹知希一般是不会拒绝的。 “帮我和杜从容说一声,就说她已经通过了审核,过几天记得来报道。” 杜从容? 尹知希怔了一下,才想起还有这么一件事情:“我记得名单上没有她的名字。” “这只是面试的名单。” 江维翊说得坦然,一副冠冕堂皇的模样,“她在运动会上表现那么好,目前可是圣恩西诺的大红人。再说,不是你想让她进学生会的吗?省了面试的流程,岂不是更好?” “也行,那让她进我部门,当我助理好了。” “那不行,她已经是我助理了。” 尹知希脸上散漫戏谑的神态,倏地一敛,掀着眼皮睨向他。虽还是笑着,但已经带了几分攻击性:“你这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之前运动会,我可是帮了她一个大忙,现在让她做我助理还人情,有什么问题吗?” 听了这么一番解释,尹知希的脸色才稍微和缓了一些。他自己也觉得自己有点反应过度了,按捺下了刚才一瞬间冒出来的,细小却又无法控制的焦躁和怒意——他承认自己对杜从容感兴趣,但是江维翊让对方做自己的助理,的确没什么值得敏感的。 想到这里,尹知希呼出一口气:“没有,当然没问题。” 尹知希自认为掩饰得很好,但江维翊却已经将他的反常收入眼底。 “尹知希,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 江维翊顿了顿,才继续道,“简直就是一条疯狗。” 尹知希笑了起来,看不出到底生没生气:“江维翊,你爸知道你嘴有这么贱吗?” “知道了又怎么样?我哥现在和死了也没什么区别。”江维翊也笑,“你对杜从容是什么想法,我不感兴趣,我只是觉得……就这么喜欢上曾经欺负自己的人,你的喜好未免有些小众。” 向来能言会道的尹知希,难得被他说得哑口无言,他沉默了半天,才回了一句:“谁说我喜欢她了?” 他只是觉得杜从容有点意思,所以想要放在自己身边,怎么用江维翊的话说,就变成他喜欢杜从容了? 尹知希越想,越觉得匪夷所思,他还想跟他细究,但江维翊已经没耐心再听他自欺欺人的话术了,抬手赶人:“你爱怎么样怎么样,我要工作了,赶紧滚。” *** “为什么不去钢琴社,你不是喜欢弹钢琴吗?” 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活动室里,杜从容问宣听云。 青年像是没听见似的,默不作声,但随着他每一次出拳,都比上一次幅度更大,拳风更重的行为,却出卖了他动荡起伏的情绪。 杜从容叹了口气:“你不想说,可以不说,但别把打拳当做发泄情绪的方式,这样是没办法解决问题的。” “哗——” 随着一声惊人的破空声,挥出最后一拳的宣听云停了下来,他张唇喘息着,脖颈和手臂上那层薄汗,在房间明亮的灯光下,闪烁着一种钻石般的辉光。但他凌乱额发间透出的目光,却有种说不出的阴郁。 “所以你到底怎么了?”杜从容又问了一遍。 宣听云还是不说话。 “那你先冷静一下,等你情绪稳定一些,我们再继续上课。” 宣听云听到了,嘴唇抿得更紧一些。他唇色偏淡,平常没什么表情的时候,就会显得有些疏冷淡漠,但现在因为紧抿起来,变成了有点像是咬唇的,深一点的柿红色。 加上他眼睫垂下来,光在他眼下打落的阴影,让他一张脸,平添了几分脆弱感。 如果被人看到,怕是认为被她欺负了。 第71章 但可惜,现在这里只有杜从容一个。 也是看出宣听云是真的不打算说话,杜从容叹了口气,再度开口:“今天就先别练了,回去之后好好休息。” “至于这件事,如果你想说,我随时都有时间。。” 说完,她就转身出去了。 房间里的灯光熄灭,朦胧的光透照进纱制窗帘,宣听云还站在原地,拓在木质地板上的影子凝固不动,像是一块顽固的黑斑。 *** “叮铃铃——” 清脆的车铃在背后响了起来。 一手拎包,正和许星沂一起走向校门口的杜从容回过头,看到跨乘在银黑色自行车上的尹知希。 他穿着白衬衫,袖口卷起来,露出小臂流畅的肌肉线条,校服外套松散系在腰间,眼眸很亮,黑发在傍晚温和的风里飘飞着,有种独属于少年的清俊和朝气。 杜从容眉尾一扬:“别说,这辆自行车还挺好看的。” 这辆车,自然就是上次吃完饭后,她送给尹知希的那辆。毕竟尹知希那辆旧车已经彻底报废了,避免再有散架危机,她就直接选了一辆顶配的送给对方了。 听出她话里的揶揄,尹知希笑了一下:“要不要一起兜个风?” 并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的许星沂,转过头来看他们。 “改天吧。”杜从容已经看到了来接他们的车。 尹知希也没坚持,而是转了话题:“学生会长让我转告你一件事。” “什么事?” “之前的审核,你已经通过了,过几天就可以去学生会报道了。” 审核通过?学生会? 用了几秒消化尹知希话里的内容,杜从容脸上的笑意僵住了。 “你在学生会的职务是会长助理。”提起这件事情,尹知希也有些不快。说完这句,他又马上补充了一句,“不过,如果你不喜欢这个职务的话,我可以去找江维翊,应该可以换一个其他的职务。” 杜从容何止是不喜欢,简直都无话可说了。学生会长助理这头衔听着好听,其实不就是打白工,给学生会长当免费牛马吗? 但她也想起自己确实欠着江维翊一个人情,就算这次拒绝了,也会有其他的事情等着自己。加上她也不能让尹知希就这么为自己跑前跑后。 “算了。” 算了?为什么算了?不是不喜欢吗? 尹知希没想到会得到这么一个回答,表情凝固了一瞬。他本来想追问为什么,但杜从容已经转过身去,背对他招了招手:“谢谢你来通知我,我会准时报道的,你也早点回家吧。” “等……” 尹知希的话没说完,杜从容和许星沂就已经一起离开了。他闭上了嘴,看着他们离开的方向的眼底,却凝出了阴云来。 *** 车里,许星沂安静了一会儿,到底还是没忍住开口:“你进了学生会?” 杜从容在看手机,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许星沂不说话了。 他的脸色有些古怪,好像接下来要说的话对他来说十分难以启齿。 过了不知道多久,他才开口,声音很低:“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杜从容一下没懂他的意思。 “因为他吗?” “他?” 他是谁?杜从容莫名其妙,正要反问,临开口时却突然反应过来,原身当初嫉妒尹知希进了学 生会,为了在陆承光面前刷存在感,所以才跟在尹知希的后面,也进了学生会。 所以许星沂口中的‘他’是陆承光? 想清楚一切的杜从容,觉得怪好笑的,她本来觉得没必要专门说明这种事,但未免许星沂胡思乱想,她还是解释了一下。 “和其他人没有关系,之前我提交过申请,后来想撤销,但是因为欠了江维翊的人情,所以……。” 许星沂没有说话,但神情却是明显的不信。 圣恩西诺的学生会可不是想进就能进的,需要通过层层考核,按他对面前这个人的了解,如果不是因为喜欢,她根本没有那个毅力和水平坚持下来。 果然。许星沂低下头去。她还是喜欢陆承光。 杜从容对陆承光的喜欢,他是早就知道的,甚至在很久以前,他还帮对方送过情书。 只是,看着近在咫尺的omega黑亮的眼睛,不知怎么,他按放在身旁的手,蓦地蜷缩了一下,心里那种奇怪的感觉逼的他胸口有些发闷。 第61章 第61章不是……这个人今天是真…… 拿在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方煜低头看了一眼,在看到发消息的人和消息内容后,喉间发出来一声轻笑,然后起身站了起来。 他在穿过走道的时候,碰了几张桌子,很不巧,其中就包括邬启朔的。 熬了一个通宵,趴在桌上补觉的alpha,覆住眼睛的眼皮动了一下,而后缓缓掀抬起来。 他还不太清醒,眼睛里还有迷迷蒙蒙的雾气,水膜似的覆在他漆黑的眼珠上,随着眼睛眨动,那层雾气很快消散,露显出其中的冷漠本质来。 方煜心里有点发怵,迈出去的脚,不知道该收回,还是继续往前走——会所的事情发生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邬启朔都没有再来找过他的麻烦。 像是没有交集的普通同学,他们在班上井水不犯河水,维持着还算相安无事的状态。 他不清楚邬启朔到底是不把他放在眼里,还是因为杜从容才多少顾虑了几分。但无论哪一种原因,要他就这么和邬启朔正面碰上,以目前的他来说,还没有放下顾虑的胆量。 事实上,方煜都已经做好了和人杠上的准备了。奈何他短短几秒里想了一通,邬启朔却只是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就再次闭上了眼睛。 ……不是,假的吧? 方煜有点不敢相信,但他也没被打的癖好,见邬启朔没追究的意思,连忙离开了。 走到教室外面,看到走廊上那个熟悉的身影,方煜脸上就涌起了几分笑意。 “你找我?” 听到声音的杜从容转过身来,她也没废话,一上来就直奔主题:“我准备成立个社团,人数不够,能不能过来帮我凑个人头。” “社团?什么社团?” “散打社。” 方煜听完,顿时乐了:“你还会散打啊,难怪上次找你,你一个人就过来了,我还以为你是缺心眼。”他又说,“不过当时那种情况,你就算会散打也没什么用,毕竟你也不能把邬启朔打一顿。” “我是那种人吗?” 杜从容‘啧’了一声,没说她已经把邬启朔打了一顿的事情,“所以你到底来不来?” “你都亲自来找了,我能不来吗?”方煜倒也干脆。 杜从容拿出申请表递给他,在方煜低头签字的时候,她往b班教室扫了一眼,就很随意的一眼,没包含任何想法,没想到就是这随意的一眼,叫她和邬启朔对上了视线。 目光相碰,杜从容坦坦荡荡,不躲不避,反而是邬启朔,像是不想见到她一样,先一步偏过头,错开了目光。 杜从容心里没什么波澜,之前她就已经跟对方说过了,既然他家人不管他,那么她就会替他们管。不过现在她是来找方煜的,邬启朔又没有主动挑事,她自然也不会莫名其妙地把人打一顿。 “好了。”方煜把签好的表还给她。 收回目光的杜从容,对他说:“你如果还有什么朋友,也可以帮我问问,能拉来一个是一个。” “……” 这话听起来怎么这么像搞传销的? 方煜说:“我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吗?” 杜从容收好申请表,挑眉反问:“你说呢?” 目送omega离开后,方煜转身进了教室。 经过邬启朔座位,邬启朔已经醒了,一手撑着侧脸,半阖着眼睛摆弄手机。方煜特别注意了一下,这次没碰到他桌子了,但在他要走过去时,一直没说话的邬启朔突然开口:“喂。” 方煜脚步顿停了一下。 他第一反应就是邬启朔要跟他算账了,只跟他预料的相反,邬启朔问了个毫不相干的问题:“那个谁……为什么来找你?” 那个谁?杜从容? 方煜愣了一下,倒是如实回答了:“听她的意思是打算成立散打社,人数不够,就想着让我凑个数。” 散打社? 邬启朔眉头略略皱起——他确实被杜从容收拾的很惨,惨到现在只要一听到有关对方的事,就会条件反射想起那天在放映室的事情,连带着曾经被打过的地方也开始隐隐作痛,仿佛ptsd发作一样。 一旁的方煜打量着邬启朔的表情,还在心里揣测这人到底想做什么,就听他又问:“所以人数够了吗?” 不是……这个人今天是真的不对劲啊! 不敢相信这话会是从邬启朔口中说出来的,方煜张了张嘴,一时间不知道应该作何反应。 第72章 见人跟傻了一样愣在原地,邬启朔有点不耐烦了:“问你呢。” 方煜这才回过神来。 “应该是不够的,临走的时候还让我去问其他的朋友。”他实话实说,“但是我觉得不会有人去,毕竟现在哪有人学散打。” 邬启朔不说话了。 方煜等了一会儿,确认他是真的没问题了,这才抬脚走了过去。只他心里直犯嘀咕,邬启朔问这个干什么,难道是还不肯放过杜从容,想拿这事做文章? 可惜他不是邬启朔肚子里的蛔虫,注定猜不透对方的想法。 *** 下午自由活动时间一到,杜从容就从座位上站起来,并没有去看身后的宣听云,感觉到对方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她直接离开了教室。 离开了教室的杜从容,没有第一时间去艺术楼,而是在外面待了半个小时,才不紧不慢地走了回去。 不出所料,等她推门进去的时候,就看到宣听云已经在里面好端端地坐着了。 听着身后从远及近的脚步声,宣听云低着头,按放在腿上的手无意识地收紧。 omega淡淡的声音从头顶洒下:“这是想好要和我说了?” 宣听云沉默了片刻,很低地“嗯”了一声。 杜从容点了点头,从旁边拖了把椅子过来,跟他面对面坐下了:“那就说吧,我在认真听。” 来的路上,要说的话就已经在心里酝酿过无数遍,现在只需要简单地张口说出来就行,宣听云是这么想的。但是在开口的瞬间,他却抬头对上了杜从容的视线,顿时,那些话尽数淤堵在了喉咙里,愣是一句都说不出来。 跟以前的每一次一样,他又一次被那种不可抑制的、如堕冰窖般的情绪所控制住,而这一次,他还是选择了逃避。 “……抱歉,我可能做不到。” 杜从容直接气笑了,合着她等了这么久,都白等了是吧? 眼见着宣听云站起来就想离开,杜从容站起身,先他一步,挡在他面前。 “说想好了的是你,说做不到的也是你。”杜从容在他后退的时候,抬手抓住了他的衣领,拽向自己的方向,“宣听云,你到底想怎么样?” 宣听云这段时间坚持练拳击,最显著的改善就是他手臂的肌肉更凝实了,核心力量也更强了,然而跟杜从容对上之后,他依然被压制得毫无还手之力。 杜从容抓着他的衣领,把他抵按到了钢琴上。 她其实真不是什么脾气好的人,只是对自己看得上的人,她才忍着,让着。她最讨厌出尔反尔的人,而宣听云踩雷了。 冰冷的琴身硌着后背,不知道她要做什么的宣听云有些慌了,他之前跟杜从容训练性质的对打过,但因为实力悬殊,杜从容都是见好就收,有时候甚至 还让着他。这是头一回,她对自己动真格了。 在对方有下一步动作前,宣听云下意识挥出了一拳,他没想要伤害她,纯粹是训练形成的条件反射,他也知道以杜从容的水平,绝对是可以躲掉的。 但不知道是没反应过来,还是没把他放在眼里,杜从容没躲。拳头挨上腹部,五指感受到的肌肉线条凝实而流畅,让宣听云在怔了一秒之后,触电似的缩回了手,一张白皙的脸也霎时红透了。 “这一拳力度不错。”杜从容哼笑,“看的出来,就算没有我盯着,你也有在认真锻炼。” “我不是故意……”宣听云想为自己解释,但他自己也知道这辩解有多苍白,所以还是闭上了嘴巴。 杜从容手上使劲,宣听云就露出了吃痛的表情:“都这样了,你还是不打算告诉我吗?” 宣听云因为在试图拽回自己的衣领,一时没有回答,就被杜从容误认为是抗拒的表现。她用另一只手,捏住宣听云的下巴,强制似的将他的嘴巴掰开。 这个姿势实在太羞耻了,饶是性格冷淡的宣听云,也终于有些忍受不住了。 “你别这样……我说就是了。” 闻言,杜从容松开了捏着他下巴的手,抱臂后退一步,盯着他:“说吧。” 宣听云原本以为会很困难,可是也不知道是不是刚才那一通突发状况扰乱了他的思绪,这一回,他居然就流畅地说了出来。 “大概是在前年,参加一个很重要的比赛前,我不小心伤到了手。那一次我比赛失利,别说排名了,就连初赛都没有进去。” “从此之后,我只要参加比赛,就会手抖。” 宣听云说着,眼前仿佛又浮现起了当时的场景,台下评委失望的眼神,观众的唏嘘,他像个上了刑场却无法逃离的犯人,坐在钢琴前清醒地看着自己受刑。手开始微微发抖,他用另一只手用力扣住了手腕,才勉强控制住这种抖动。 “……就这么简单?”杜从容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宣听云没明白她为什么是这种反应:“怎么了?” 杜从容到底没忍住,噗嗤一下笑了出来。 “什么啊。” 她本来都想着要怎么安慰对方了,结果却是这么简单的小事,果然还是孩子啊,连烦恼都是小小的。 见青年面上的迷茫,她伸出手去,不轻不重地揪了把他的脸颊。 “笨蛋,这种事情应该早点和我说啊。” “……” 宣听云成功地愣在了原地。 第62章 第62章这人身上多少带点那什么…… 一杯温热的奶茶,放在面前的桌子上。 尹知希顿了一下,抬起头来。 站在桌子前,和他对视的宣听雨坦然道:“不知道你喜欢喝什么,就点了店里销量最多的,你应该不会介意吧。” “我不介意,谢谢你。”尹知希抿唇笑了一下,他不喜欢甜食,但他知道宣听雨是为了什么事情而来,所以还是给面子地插上吸管,喝了一口。 “学生会的第一轮面试,我确定我被刷下来了,但是二面他们却告诉我,是你向学生会举荐了我,所以我才被破格录取。” “真的很感谢你,以后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说一声,在我能力许可的范围内,我会尽力帮你。” 宣听雨是发自内心说出这些话的,进学生会,对于他们这些人而言,锻炼个人能力、给评优和履历加分等,反倒是其次,最重要的,是借助这个跳板认识更上层的人,铺更广的人脉网,从而发展家族生意。 她不是蠢人,算上之前那次,已经是尹知希第二次帮她了,而这一次她欠下的人情,不知比上一次大了多少倍。 她清楚这是一笔交易,也清楚尹知希如此大费周章,要她帮的忙,恐怕不会简单到哪里去,但她没有办法拒绝,也不容她拒绝。 现在,也是时候给这笔交易画上等号了。 尹知希微微一笑,这一次,他没再推拒:“我确实有一件事需要麻烦你。” *** “咔嗒。” 听到开门声的江维翊,以为是下属来送文件,头也没抬,直到紧随而至“砰”的一声,门被摔上的巨响,他才意识到不对劲。 还没来得及抬头,一只手就甩按在了江维翊面前的办公桌上。对方力气大的出奇,以至于手臂支在桌面上的江维翊,都能感觉到整张实木桌子在震颤。 他面不改色,笑意盈盈:“发生了什么?怎么火气这么大?” 杜从容皮笑肉不笑:“我天生臭脸不可以吗?当然,就算你说不可以我也会当做没听见的。”她又说,“之前尹知希通知我来报道,现在报道结束了,我可以走了吗?” 还真着急啊。 江维翊摇了摇头,笑着说道:“先别急着走,我有事情想要让你去做。” “什么事?”杜从容没好气地看他。 “你走过来一点。”江维翊的谎话是他临时瞎编的,刚进学生会的新成员,会有一周的时间被老成员带着熟悉工作,杜从容才第一天来到这里,哪会有什么事情需要她去做呢。 杜从容迟疑了一下,见alpha严肃沉静的表情,虽然心里有些怀疑,但还是走到了他旁边。 “再靠近一点。” 杜从容有点不耐烦了,弯下腰:“这样总可以吧?” 两人距离愈发靠近,omega身上的信息素压了下来,江维翊看着她近在咫尺的侧脸,觉得仿佛自己一张口,就能衔住她圆润的耳珠。 他晃了晃头,打消那些不着边际的想法,而后压低声音:“我渴了,去帮我倒杯咖啡。” 杜从容一愣,反应过来怒极反笑:“江维翊,合着你这是耍我呢?” 江维翊放下钢笔,背靠在真皮椅背上,慢慢地叹了一口气:“我只是想喝杯咖啡而已,杜同学却这样凭空污人清白,真是太让人伤心了。我这么一伤心,可能以后就再也不敢帮助别人了。” “……” 这人不装能死? 强忍着揍他一拳的冲动,杜从容冷笑出声,转身去拿杯子了。 看着她不情不愿的背影,江维翊脸上表情没什么变化,但眼中却漾开了些微的笑意。 第73章 真有意思。 杜从容去外面茶水间的咖啡机倒了咖啡,本来是打算回去的,无意间瞥见放在旁边玻璃容器里的方糖,顿时计上心头。 热腾腾的咖啡送到手边,江维翊看了一眼一旁双手交握,低眉顺眼的omega,还算满意地点了点头。本来他还以为对方会作妖的,没想到这么听话。 他端起杯子,抿了一口咖啡。 下一秒,连咽都没咽下去,他脸色骤然一变,一低头,把嘴巴里甜腻到几乎发苦的咖啡全部吐进了垃圾桶。 始作俑者凑过来,假惺惺地问:“怎么了会长,这咖啡是有什么问题吗?我第一次给人倒咖啡,闻着味道觉得很苦,担心会长难以下咽,特地加了几块方糖在里面。” 几块方糖?确定不是把整罐方糖都加进去了吗? 江维翊吐完,扯了纸巾擦了下嘴,而后又吐了一口混杂着甜味的唾沫在纸巾里。他这时也维系不了那副云淡风轻的表情了,咬牙笑了起来。 “杜从容,你未免也太记仇了吧?” 杜从容两手一摊,神色无辜:“我有哪里做得不好吗?” “不,当然没有。”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江维翊笑了起来,先是上下地将她打量了一遍,然后在她被盯的快要发毛的时候,才道,“我突然觉 得……这咖啡其实也挺好喝的。” 说到这里,他唇角勾起,慢悠悠地补充完下面一句话:“毕竟这是杜同学宝贵的‘第一次’,我应该学会知足。” 他是故意恶心杜从容,而杜从容也如他所愿的真被恶心到了,皱眉后退了一步,狠狠搓了一下胳膊上冒出来的鸡皮疙瘩。 这人身上多少带点那什么抖那什么m。 不想再和这人多说一句废话,杜从容直接扯开话题:“除了这件事情,会长还需要我做什么吗?” “当然。” “虽然咖啡很好喝,但是……我突然不想喝了。” “最近总觉得肩膀不太舒服,不知道我亲爱的助理,能帮我捏一下吗?” 江维翊说着,冲她勾了勾手指。 只他没想到的是,杜从容眉毛顿时死死皱了起来,露出仿佛吞了只苍蝇一样的表情,看他的眼神也极其一言难尽。 “你是不是脑子有病?” 头一回平白无故挨顿骂的江维翊,脸上的笑容有点挂不住了。 “你都有男朋友了,能不能跟其他异……omega有点边界感?” “男朋友?”江维翊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反问,“我哪来的男朋友?” 死渣男还在这里装什么装? 杜从容只觉得反胃,她说什么都没想到,作者钦定的主角正牌男友,外人眼里光明磊落的学生会长,私底下居然连承认自己在和尹知希谈恋爱都做不到。 她冷笑出声:“尹知希不是你的男朋友吗?” 尹知希?男朋友? 快速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江维翊稍稍冷静了一点,他确实表面上跟尹知希是情侣,但私下没有任何关系,平时连多看一眼都心生厌烦。所以和外人说话的时候,也丝毫没有自己‘非单身’的自觉——他本来就是单身好吗?! 都怪尹知希的那个讨厌鬼! 江维翊恨不得当场就向她吐露真相,但他跟尹知希的合作还没结束,就算想恢复‘单身人设’,也不能是现在。江维翊忍了又忍,才将冲到喉咙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 “是我男朋友又怎样?”他双腿交叠起来,说的理所当然,“又不是不能分手。” 杜从容深呼吸了一口气:“尹知希知道你是这种人吗?” “谁知道呢?” 江维翊轻笑了一声,漫不经心的样子,简直愈发坐实了‘渣男’的名头,“就算我和尹知希在谈恋爱,你又怎么能保证,到底谁是更对不起对方的那一个呢?” 一边是莫名其妙让她做了会长助理,打从一开始就给她添了不少麻烦的装逼惯犯江维翊,另一边是帮了她很多的同班同学,在被原身处处为难的情况下,还对她颇为温柔包容的尹知希。 杜从容这么一双明亮犀利的眼睛,难道还看不出哪个清清白白,值得信任吗? “我有眼睛,我知道尹知希的为人。” 尹知希的为人? 江维翊笑了出来:“尹知希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药,竟然让你觉得他是一个好人。” 身为对方的合作对象,江维翊比任何人都清楚尹知希是个什么样的人。睚眦必报又斤斤计较,借着omega的皮子装柔弱,除了‘绿茶’,他想不到还有什么词能更好地形容对方。 他是真的很佩服尹知希,都说到这种程度了,杜从容竟然还在帮人说好话。 还说什么‘知道尹知希的为人’?尹知希如果真的像杜从容口中那个样子,别说合作了,他连跟人结识的兴趣都不会有。 江维翊以前不会因为这种小事激动的,刚来江家的那阵子,指着鼻子骂他贱人、不要脸的都大有人在,即便如此,他依然能够面不改色。就算和尹知希那个讲话喜欢戳人痛处的家伙对峙,也没怎么落过下风,但他现在是真坐不住了。 “你说尹知希的为人?那尹知希做过的事情,你都知道吗?” 跟翻旧账似的,江维翊一一跟她细数,“上个月,高三有个人被举报殴打omega,被强制退学了,举报者是尹知希,但事实上对方只是跟朋友打闹时没注意,不小心碰了他一下。” “上周,有个omega因为易感期信息素泄露,在操场上引发了一场不小的骚乱,我看了监控,是尹知希把人家放在储物柜里的抑制剂,全部换成了过期的。” “最近的是在两天前,ca上那几个突然冒出来的,不同匿名id发的黑料帖。如果你去找人查一查,可以发现他们后台的ip和尹知希是同一个。” “还有——” “可以打断一下吗?” 江维翊还没说完,杜从容突然出声打断了他,而后江维翊就看着她走了过来,把他那杯还没喝完的咖啡全部倒进了垃圾桶里。 她握着杯子,没动,下一秒,杯子表面就裂开了蛛网一样的纹路,杯子在她掌心碎裂成了好几片瓷片。 杯子碎片从omega微微分开的指缝滑落,一时间,也不知道瓷色的碎片和瓷色的手指,到底哪一方更白皙。 江维翊目光有些发直,直到耳边传来碎片摔在地上的声音,他才猛然惊醒,同时也后知后觉地听到了自己如擂鼓一样的心跳声。 第63章 第63章……她最好是真的,而不…… 迎着江维翊的视线,杜从容不紧不慢地开口。 “你们两个的事情,我不想知道,也没兴趣了解。我只知道,在背后说自己omega的你……是真的烂到家了。” 杜从容拿起江维翊放在桌上,用来擦工作时戴的眼镜的眼镜布,垂下眼,慢条斯理地擦起了手指上沾到的咖啡渍。 棕色的痕迹在雪白的布料上洇开,格外刺眼。 换作平时,江维翊恐怕早就发作了,但是现在他却只是眼睁睁地看着,哪儿敢说一个‘不’字? “不好意思,今天心情不太好,改天会记得赔你一个新的杯子的。” 杜从容口气淡淡的,好像刚才徒手捏碎了一个杯子的人,压根不是自己一样。 抛下这一句,她随手将脏污的眼镜布揉成一团,掷在桌面上,然后便转身离开了。 听到关门声,江维翊还静坐不动,显然还没从刚才的震惊中缓过来。 过了好一会儿,他张了张嘴,慢慢抬手捂住了眼睛。 “……真是见鬼了。” 虽然知道尹知希‘异于常人’,但是他就是疯了都不会想到,对方的口味竟然这么重,至少他就没见过像杜从容这样暴力的omega。 不过,杜从容一个omega,先是运动会,再是刚才让他看到的这些……以前为什么从来都没有听说过? 但凡她稍微透一点底,过去她在学校里的处境都不会这般尴尬,也不会被尹知希耍得团团转。 是有意扮猪吃虎,还是真的不在意? 回过神来的江维翊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呆怔了一下,而后捏了捏鼻骨,又荒谬又好笑似的叹了一声。 “我也是闲的。” 或许杜从容说的没错。 毕竟——都这个样子了,还能觉得对方有趣,生出探究之心的自己,脑子多多少少是有点问题。 *** 吃完晚饭的许星沂,正要回自己房间,门铃声突然响了起来。 平常他开门,都是要和杜从容提前说一声的,只杜从容已经上楼去了,许星沂犹豫了一下,穿过花园,去开了门。 门外站着个穿黄色外套的快递小哥,脚边放着一个挺大的瓦楞纸箱,一手拿着手机,时不时低头比对着门牌上面的信息。 “许先生是吧?”看到有人开门,对方递来快递单让他签字,“您的快递,快递费已经付过了。” 第74章 许星沂愣了一下,他最近没有买过东西,但对方精准地叫出了他的姓氏,又证明东西的确是他的。 箱子里不知装了什么,沉甸甸的,重的厉害,许星沂抱着箱子进了别墅,放在客厅的地板上,他没急着 打开,而是先看了一眼贴在上面的快递面单。 寄件人那一行,入目的一个‘谭’字,让他立马反应过来,东西是谁送的了。 他拆开箱子,里面是个密封的,银色保温袋,因为袋子很结实,许星沂找了剪刀来才剪开,里面装着四个一次性冰袋,和十几袋深褐色的中药。 “刚才有人敲门吗?”杜从容的声音,从二楼传来。 “送快递的。” “我最近没买东西啊。”杜从容有点疑惑,“你买了什么?” 许星沂动作停顿住,身体也下意识紧绷起来——他去医院复查的事情,是瞒着杜家的,可眼下他又没办法撒谎。 他捏着保温袋边缘的手指攥紧了几分,脸色没怎么变,但胸腔里的心跳却开始加速:“……前段时间,买了几本书。” 他怕杜从容追问到底是什么书,更怕对方下楼来看。可他没想到的是,杜从容只是“嗯”了一声,便没有了下文,好像真的只是随口问了一句。 等了几分钟,都没等到后续的许星沂,有些不敢相信。 以前不论他是买什么东西,还是出门,都要提前向杜从容报备,但凡有哪里没解释清楚,或是说得有些含糊,就会被人抓着审问到底。时间长了,他都已经习惯了像一个犯人一样,在这个家里没有任何隐私地活着。 但是这一次,杜从容居然什么都不问就放过他了? ……她最好是真的,而不是什么心血来潮的把戏。 许星沂也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心情,好像松了一口气,又好像有些烦闷。他呼出一口气,提着保温袋进了厨房,拉开冰箱门,然后把东西一股脑地塞到了最深处。 *** 岩灰色的衬布上,散落着鼠尾草和跳舞兰的无瓶插花,蓝紫色调与明黄色相映,制造出春和景明的自然灵动感。 坐在长桌边的邬启朔,用手指卷着从桌花里逶迤出来的龙柳枝,他头发又长了些,覆住眉骨,上了银色亮片和细闪的狭长眼尾下垂着,美则美矣,却显出种恹恹的颓靡气质来。 一只做了法式美甲的手搭到了他的肩膀上,身着银色缎面鱼尾裙,戴满钻项链的女人低下颈项,凑近他的耳边,压低的声音很是不满:“今天这么多宾客在,你垮着张脸是要给谁看?” “我应该教过你,这种时候应该笑吧?” 在母亲的要求下,邬启朔这才扯动了一下唇角,露出一个笑来。 今天他是陪同他母亲来参加她创办的奢侈品牌答谢vic的晚宴,虽说算是他的主场,但是他没却没有一点主动权。 宾客陆续在服务人员的引领下进入大厅,看着母亲露出笑容前去接待,邬启朔将想说的话咽了回去,站起身,沉默地跟在对方的身后走了过去。 这种场合的社交无非是寒暄,每当这种时候,他总是站在一旁,安静地充当着陪客的身份。 但是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好好地聊着,其中一位宾客却注意到了他,话题也随之转到了他身上。 “邬公子的这件外套真好看,是最新的款式吗?” “您眼光真准,这是本次秋冬系列要推出的新款。”女人笑着道,“运用了20世纪60年代末和70年代初的中性英伦流行元素,适合派对和一些商务社交场合。” “别说,花纹挺别致的,可惜我对中性风没什么兴趣。” “这个门襟和手工刺绣的设计倒是很有意思的。” 邬启朔的母亲扶着他的后背,轻轻一推,他就被推进了人群中。像一个人偶,被人偶师抓着,最终被放进精致的展柜,受其他人评头论足。 没有人在乎他的感受,只在乎他被赋予的价值。 回首的邬启朔,看着母亲和他人相谈盛欢的场景——也许是聊到了开心的事情,女人抬手掩唇,眼底溢满了笑意。以前的他,会为讨得母亲欢心而开心,但在这一刻,他错开了目光,内心只余满满的厌倦。 *** 昏暗的房间里,坐在沙发上的尹知希,歪着头看手机,手机光照着他的脸,让他漆黑的眼珠都映入了蓝莹莹的光。 手机上,是宣听雨发来的,艺术品鉴定中心发回的白纸黑字的鉴定证书,以及拍卖公司委托拍卖的合同。 “仓库里的东西,我已经找人鉴定过了,都是真的,报价表也发给你了。” “要走我家的拍卖会,可能会有点麻烦,但也不是完全不行。只是……你的这些藏品来源不明,未免被有心人查到,只能参加半个月后一场私人古董拍卖,来的宾客大多是最高等级的vip,人数相对较少,私密度也会高一些。” “大概率会被压价,成交后佣金是成交价的28%。” “你自己考虑吧。” 听完对方发来的几条语音,尹知希打开委托合同,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就退出了,至于鉴定证书和报价表,则是连过目都没有过目。 他其实不怎么在意古董能卖出多少钱,父母去世后留下的遗产,一部分被他放在信托,另一部分拿去做了投资,经过一些不能为外人道也的操作,最终变成了银行账户上翻了几番的数字。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最不缺的就是钱,未来只要不过分挥霍,完全可以让他舒舒服服地活到晚年,还能给后代留下一笔可观的财产。 当然,前提在于——他真的会有后代。 尹知希会急着脱手,只是因为看到那些东西会想到父母,连带着心情也会变得糟糕而已。至于能够卖到什么价钱,老实说,他并不关心。 “没问题,等我把合约签好,周一拿到学校给你。” 看着这条新发过来消息,宣听雨的心情颇为复杂。 她对尹知希的印象,最开始只是家里贫困,但品学兼优的邻班同学,如果不是那一次尹知希主动接近她,他们可能一辈子都不会产生交集。 然而越是跟尹知希走得近,她就越觉得自己对这个人一无所知。 一开始尹知希罗列出古董清单,要她帮他卖掉时,宣听雨还以为他在开玩笑,但在去了他家仓库,看到实物后,她才意识到,尹知希说的是真的。 她家毕竟是做拍卖生意的,自小耳濡目染惯了,那些东西的真假,她只需扫一眼,就能辨认个七七八八。但也正是因此,她才更加看不透尹知希的背景——这么多价值连城的古董,出自一个无权无势的特招生之手,真的可能吗? 在这之后,宣听雨不是没去找人调查过尹知希的资料,但古怪的是,除了尹知希写在入学档案中的那些最明面上的资料,其他的什么都没有查到。一个人的履历干净很正常,毕竟这个世界上多的是清白的普通人,但是像尹知希这样‘干净’到查不出任何信息的,就不太正常了。 不想再去想这些事情,宣听雨按灭手机,丢在一旁,揉按着眉心,沉沉叹了一口气。 这次事情之后,她和尹知希就彻底搭上了关系,不管结果怎样,这都是她做出的选择。 希望她的选择是正确的。 第64章 第64章总觉得……有点不舒服。…… 厚厚的一本琴谱,随意摊开摆放在钢琴谱架上。 和宣听云一起坐在钢琴长凳上的杜从容,想了想,开口道:“你还记得比赛的时候弹的是哪首曲子吗?” 谱架上的琴谱是她临时找人借的,当时钢琴社的社长看到她,整张脸都垮了下来,就差直接说不欢迎她了,最后还是她抓着对方说了很多好话,这才勉强同意把琴谱借给她。 虽然不懂她想做什么,但是宣听云还是老实回答:“是李斯特的《鬼火》。” 杜从容沉默了。 她在音乐方面的确没什么造诣,平时也没怎么关注过。不过这首曲子她还是听说过的——世界公认最难钢琴曲之一,前世她在音乐会上有幸听过几次。因为名字比较特别,所以她就记在了心里。 真是让人没想到,随便抓来练散打的‘学生’,居然是个钢琴天才。 “……” 钢琴天才爆改散打新人,好像是有点暴殄天物。 想到这里,杜从容叹了一口气:“还记得谱子吗?” 宣听云点了点头,双手凭着记忆覆上琴键,然而才弹出两个音符,他就像是帕金森复发一样,手指连着整条手臂都开始不受控制地小幅度发抖,连带着弹出的音乐都自动变成了颤音音效。 杜从容:“……” 还挺严重。 见状,她果断喊停,随意翻开一页琴谱,找了一首看起来比较简单的曲子。 “先从这个开始吧。” 宣听云一看,是《两只老虎》。 宣听云:“……” “怎么了?”杜从容表情迷茫,“有什么问题吗?” 第75章 “……没有。” 这么简单的曲子,连琴谱都不需要,甚至一只手都可以弹出来。但跟上一首一样,宣听云只弹出前两个音符,手就开始抖,后面的音也跟着乱掉了。 就在他想放手的时候,站在他侧边的杜从容忽然抬手按住了他的肩膀,宣听云下意识扭头看向她,就听到对方说:“看着我的眼睛。” 来不及做过多思考,宣听云的呼吸急促,径直和她对上了视线。 被擦得一尘不染的镜片像是一扇小小的窗,omega明亮的双瞳像疏雨后的水潭,澄透干净,只是看着,就让人渐渐平静下来。 宣听云望着她,目光怔怔出神,甚至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他感觉到杜从容的手覆上了自己的手背,而后,对方清晰的声音也送入了他的耳中:“继续。” 命令落下的瞬间,他的大脑还没解析这句话的内容,身体就已经自发动了起来,在弹完一行完整的音符后,他才猝然回神,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之后,手后知后觉地开始发抖。 “这……” 这怎么可能?宣听云张了张嘴,颇有些惊魂未定地看着自己的手。 杜从容的体温要比普通人高,和她贴触在一起的皮肤,被她的体温同化,像是不属于自己,以至于令他倍觉不自在。只是和过去不太一样,虽然还是忍不住地手抖,但和刚才相比,至少已经能够听出是哪首曲子了。 “这不是可以吗?” 见他惊愕神情,杜从容笑了起来,“我想的没错,只要你的注意力从‘你正在弹琴’这个意识里转移,就能正常弹琴——只是需要练习,而我相信你能够做到。” 宣听云抿了抿唇:“可是这种方法的使用次数有限,我也没办法保证……” “所以从现在开始,我将不会告诉你接下来我打算做什么。” 接下来? 宣听云的脸有些发红。意思是……接下来还要和刚才一样? 心里乱乱的,他正要追问,就听杜从容说:“好了,别看我,继续弹琴。” “我会使出各种方式来干扰你的注意力,而这一次,我要你记得一件事……无论你的手抖到什么程度,都不允许停下来,就算难听也要把曲子弹完。” “可是我……” “三、二、一。” “……” 这是完全不打算听自己的意见啊。宣听云叹了口气,认命地看向面前的琴谱。 “开始。” 随着杜从容话音落下,宣听云心里一紧,把手放在了琴键上面,但就像杜从容说的,一旦他的注意力全部聚焦在弹琴这件事上,他就没办法做好。 本该是欢快的旋律在他手下变成了杂乱无章的噪音,难听的让宣听云烦躁不堪,他越是想抑制,手就抖得越厉害,最终变成恶性循环。 脸颊忽然被温热的指尖触碰了一下,宣听云微怔,仿佛提前猜到了他接下来的动作,杜从容凑近他的耳朵,轻飘飘地说了一句“不准回头”,顿时让他克制住了回头的冲动。 他不知道杜从容想做什么,但他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和体温,就徘徊在周身,若即若离。 这种未知让他心神紧绷,心跳也失了正常频率。 下一秒,杜从容的一只手按在他的肩膀上,另一只手则捏住了他的后颈,仿佛逗猫似的,揉了揉那处的皮肤。 被她揉捏的地方泛起微妙的痒意,宣听云咬紧牙关,皮肤肉眼可见的变红。 很快,omega揉着他后颈的手又转移了‘阵地’,游移到了他的耳朵边,柔软的指腹,轻轻揉捏起他的耳垂。 好巧不巧,耳垂是宣听云的敏感点,一种奇怪的酥麻感蔓延开,顺着脊椎窜了上去,他难以抑制地轻哼了一声,从脖颈蔓延的红晕,一直红到了白净的耳根。 他想让杜从容停下来,想说能不能换种方式,但也许是这段时间一直在她手下接受训练,习惯性听从指挥,就像被‘驯化’一样,在这一刻,他竟没办法违抗她的命令。 在这种持续的煎熬中,宣听云最终完整地弹完了一首曲子。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已经弹完了,还想遵循手指的肌肉记忆,从头开始继续,直到杜从容带笑的声音落在耳畔,才唤回了他的神智。 “做得很好。” 像在奖励听话的小狗,杜从容唇角上扬,伸手揉了揉宣听云的头发。 感受到头顶的触感,青年的脸略微泛红,不大自在地别开眼神,但也没表现出抗拒。 杜从容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一方面,她对宣听云就是纯‘师生’情谊,没有半点旖旎心思,另一方面,她前世当教练时都是这么对学生的,除了摸头,她还会准备一些造型精致的小礼物,等下课后送给表现突出的学生。 她想着,或许之后也可以准备一些礼物,在宣听云有进步的时候送给他。 毕竟……孩子嘛,哪有不喜欢奖励的。 “在你完全恢复前,散打就先放一放吧,换成每天练琴两个小时。” “另外,钢琴社的报名截止日期是后天。” 冷不丁听到对方突然提起这件毫不相干的事情,宣听云怔了一下,抬头看她,但后者已经转身收拾东西,准备走了。 *** 午间休息,陆承光吃完饭,在外面逛了一圈才回来,远远就看到靠在走廊外栏杆上,晒太阳的杜从容。 今天阳光很好,斜照进来的光线,在她眼睫连着鼻骨那一处落下一片金色的光斑,她眯着眼睛,不太端正的站姿看着有些懒散。 见不得这人这么舒服的样,陆承光走了过去,这才看清她手里握着个长条形的包装袋,花花绿绿的看不出是什么,嘴巴里也在咀嚼。 “在吃什么?我也要吃。” 杜从容嫌弃地避开他伸过来的手:“蛋白棒。想吃去我桌子上拿。” “不要,我就要你手里这根。” “上面沾我口水了。” “你掰一段给我不就好了。” 杜从容无语,抬高手的同时转向另一边,陆承光倒不是真的想吃蛋白棒,只是想跟她说话而已,杜从容越是不搭理自己,他便越是来劲儿,伸长手臂就想去抢她手里的蛋白棒。 杜从容往旁边躲,陆承光就跟着挨过来,她索性背过身,往楼梯那边跑了几步,陆承光来了兴致,马上追了上去。只他因为光顾着追杜从容,没注意周边,在经过b班门口时,撞到了一个正从里面走出来的人。 “不好意思,我 没——” 陆承光道歉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他撞到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邬启朔。 被他撞到的邬启朔,脸上没什么表情,以陆承光对这人的了解,猜测他接下来绝对会破口大骂。谁知他都做好了回嘴的准备,结果邬启朔从头到尾连一个眼神都没有分给他,而是越过他,径直向楼梯口走去。 陆承光愣在原地,面上的表情也有些惊愕——邬启朔这是转性了?还是脑子出问题了? 看到陆承光撞到人的杜从容已经停了下来,她也看到了他撞的人是邬启朔,嘴里叼着蛋白棒,还在那幸灾乐祸呢,却见邬启朔阴着一张脸向自己走来。 杜从容又不怕他,便直接停在原地,嘴巴还在嚼嚼嚼。 看到她这副无所谓的姿态,邬启朔脸色愈发差了下去,一把抓住她的手,拽着她就往楼上走。因为没有防备,她就被对方直接拽走了。 在这个时候,陆承光终于反应过来:“你干什么!” 杜从容拿另一只自由的手朝他挥了挥,意思是没事,让人不要担心。 也是深知对方的武力值,对于杜从容的人身安全,陆承光当然不担心。但见她就这么相当于自愿的和对方离开,陆承光下垂的右手,无意识地攥紧了些,眼中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涌动。 这个时候邬启朔来找杜从容是要做什么?以他们的关系,哪有什么是需要私下聊得? 总觉得……有点不舒服。 第65章 第65章邬启朔的心,一下又雀跃…… 天台的阳光,盛亮到近乎刺眼的地步。 从黑暗的楼梯道里走出门的那一瞬,从暗到明,从冷到暖,让杜从容不自觉眯起了眼,还把头侧了过去。 见邬启朔仍没有放手的打算,杜从容挑起了眉,提醒:“也差不多该松开了吧?” 听到她的提醒,邬启朔才像是如梦方醒一样,立马撒了手,还连着后退了两步。 杜从容不紧不慢地挽了挽被人攥出褶皱的袖口,顺带着整理了一番在跑动中凌乱的衣领,这才开口:“带我来这里是想做什么,总不能是想让我打你吧?” 邬启朔没有说话。 他最近的心情糟糕得彻底,时不时地还会想到杜从容——关于那些对话,以及对方脸上漫不经心的笑意。 刚才在班里的时候,他就听到走廊上的说话声了。事实上,邬启朔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跟一个变态偷窥狂似的,忍不住走到窗边,近乎是偷偷摸摸地窥看。 第76章 他看到杜从容正在和陆承光打闹。 因为角度原因,他看不到杜从容的脸,却能看到陆承光的表情,alpha自以为关系亲密地跟面前的人争抢着东西,脸上笑容灿烂的叫人恶心,让本就心头郁郁的邬启朔顿时更烦了。 受不知名的冲动驱使,他在陆承光经过班级门口时撞了上去,而后越过他,想也没想就将杜从容拽走了。 心里憋着一股子闷气,他想到那天方煜的话,只觉得自己好像找到了和对方沟通的话题,张口就道:“听说你要成立散打社。” “以你在圣恩西诺的人际关系,想要凑够人数应该很难吧?” “我劝你不要把这些事情想得太简单。” 他就这么零帧起手,很突然地就开始人身攻击了。慢了一拍才跟上对方的脑回路,杜从容笑了笑,目光落在他身上,轻飘飘的。 “你把我拉过来……就是为了这种事情?” 勤于运动的缘故,这段时间她脸颊上的肉清减了不少,下颔线条也分明许多,又是下巴微扬的姿态,睥睨的神情在邬启朔看来,有种不屑于跟他说话的感觉,“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现在忙着呢。” “什么叫跟我没什么好说的?” 有家世做倚仗,邬启朔在学校确实随心所欲,但这并不代表他是个行事冲动的人。只是在和杜从容碰到之后,他就好像一直在做不理智的事。见人转身要走,邬启朔呼吸加重,再次紧紧抓住对方,“不和我说,那你和陆承光就有那么多话要说吗?” “陆承光?”杜从容没想到还有陆承光的事,顿了几秒,才试探地问,“你也想要蛋白棒?” “那种蛋白棒有什么好的?我才不要!”邬启朔语气激烈。 一般人的脑回路,听到这里,会直接反应过来——原来他的不满是因为吃醋。奈何杜从容不是一般人,脑回路也不是一般人的脑回路,听完这么一番发言,她恍然大悟,伸手在口袋里掏了掏,最后掏出一根抹茶味的蛋白棒递给他。 “不用这么不好意思,我这里还有一根。” 邬启朔傻眼了。 像是拼尽全力的一拳,在空中徒劳挥舞了半天,最后打到了棉花上,别说有没有打痛了,连撼动都是个问题。 后面的话顿时全都梗在了喉咙里,他看着递到面前来的东西,张着嘴,脸都憋红了,半天才憋出一句,“我都说了不想吃!” “那你在这生什么气?” 蛋白棒都已经拿出来了,就没有不吃的道理,杜从容叹了口气,撕开外包装咬了一口。 不是……那不是给他的吗? 邬启朔收紧手掌,死死盯着她吃完一整根蛋白棒,然后将包装袋捋平,叠成小块捏在掌心。到这里,他终于忍不下去了, 他咬了咬牙,上前两步拦在对方面前,在她抬头看向自己的时候,抱着一种视死如归的心态,闭上眼,语气近乎是恶狠狠的:“不是人数不够吗?算我一个,我也加入散打社。” “……?” 搞了半天,就为了这件事啊。 杜从容真真是被他雷声大雨点小的做派弄笑了,其实人数已经够了,但邬启朔都说到这份上了,她总不能叫对方失望吧? 甩了甩被对方抓着的手腕,没甩掉,杜从容就说:“你这么抓着我,我怎么拿东西?” 邬启朔虽放了手,却没反应过来:“拿什么?” 杜从容没回答,在邬启朔的视线下,从口袋里摸出一支笔,和一张空白的社团成立申请表。 “……”邬启朔忍不住说,“怎么有人随身携带这种东西啊……” “不签算了。”杜从容作势要把东西收起来。 “我又没说不签!”邬启朔马上去抢她手里的申请表。 杜从容本来就是逗他,没怎么认真躲,所以邬启朔毫不费力地就抢到了她手里的东西。他摘掉签字笔的笔帽,在写下自己的名字时,忽然福至心灵—— 他抢杜从容东西,很容易就抢到了,但陆承光抢杜从容东西,却费了好大劲,半天都没抢到。 这是不是说明,杜从容愿意给他,却不愿意给陆承光?而这也进一步说明,他在杜从容心里的地位,是要比陆承光高的。 想到这里,邬启朔的心,一下又雀跃起来。连带着签下的名字,也笔画飞扬,龙飞凤舞。 看着申请书上鬼画符一样的名字,杜从容嘴角抽了抽,到了嘴边的吐槽最终还是被咽了回去。 *** “社长,这是这次报名的全部新生。” 看着名单上面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的人数,坐在桌子前的女生揉着太阳穴,苦哈哈地笑了一声:“连隔壁竖琴社的三分之一都没有,再过几年,钢琴社怕是要解散了。” 也是知道她对钢琴有多看重,递给她名单的女生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温声安慰道:“这次是我们准备不够,等下次迎新,好好宣传一下,人一定会多起来。” “但愿如此。” 她叹了口气,拎起椅背上的包,两人准备离开时,活动室的门突然被推开了。 开门的人,一手按在门把上,一手扶着膝盖,身体微躬着,因为剧烈奔跑的缘故,额上覆了一层薄汗,胸膛起伏,还在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看清来人的社长惊讶了一瞬,而后舒展的眉头一下子蹙了起来:“你来这里干什么?” 喘匀了气息的宣听云,站直了身体,放下肩上的包,从里面拿出来一张纸,递给了对方。 “我来报名。” ‘报名’这两个字一出口,女生就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冷笑,她连报名表都没有看一眼,直接下了逐客令:“不好意思,我们这个小小的社团,可能容不下您这尊‘大佛’,你还是另请高明吧。” 宣听云猜到了对方会是这个反应,当年他站得太高,又因为年轻,以至于确实有点心高气傲,无意间说过不少得 罪人的话。但那场钢琴赛让他狠狠跌了个跟头,沉寂了将近两年,他也逐渐明白了天外有天的道理。 “那次采访,确实是我说错了。” “前些日子我认真想了想,这次我是真的确认自己还喜欢钢琴。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机会,以及……我要向你道歉。” 对方这么态度诚恳地道歉,是真让女生没想到,她怔了怔,有些不自然地将脸转向旁侧,咄咄逼人的口吻,一时也软化了下来:“……也不至于这么正式。” “那么我可以加入社团了吗?” 宣听云的表情过于认真,以至于女生有点说不出拒绝的话。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颇有些别扭地小声道:“哪有这么轻松的事情……” 听出对方话里的松动,宣听云继续说:“为了证明我的认真,你们可以给我定一个考察期,通过我在考察期的表现,来决定要不要让我加入。” 两名女生对视一眼,都觉得这是个好办法,况且钢琴社很缺人,而宣听云再怎么说,也是曾经的钢琴天才,招他入社对社团而言也没有损失。 社长冷哼一声:“这是你说的。” “时间就截止到半个月后的校园祭。要是你这半个月表现不好——” 后面的话她没有再说下去,但是无论是她还是宣听云都知道,这是变相同意了。 明明对方态度仍不算好,但宣听云却好像得到了某种承诺似的,生得冷峻的眉眼舒展开,唇边也露出一抹清浅的笑容。 “谢谢你。” “……” 女生臭着脸开始赶人,“好了,快走吧,我要回家了。” *** 因为邬启朔的主动加入,成立社团的人数条件满了,剩下的,就是找到指导老师了。 杜从容先是找了他们班的几个授课教师,但得到的答复都是他们已经担任其他社团的指导老师了,无果,她就只能另寻别人。 通常社团的指导老师,要么是‘专业对口’,要么是跟学生交情很好。杜从容认真想了想,脑海里还真冒出一个人选。 虽然她个人对那个人有些偏见,但不得不说,从想到对方开始,就找不到比他更合适人选了。 杜从容手头没有对方的联系方式,但这也不是什么难事。她拿出手机,在ca的求助版块上,匿名发了条有偿求助帖。 一分钟不到,她就得到了她想要的信息。但—— 下拉的评论区里,时不时夹杂着的花痴发言,让杜从容做了个深呼吸的动作,把报酬打过去之后,火速删了帖子。 第66章 第66章万一,万一——她真的变…… 三面靠墙的烟熏橡木展柜里,斜放着一瓶瓶的红酒,酒的摆放也颇为讲究,每排放置的酒都来自相同产地,越靠左的,年份越久,也越稀有和昂贵。 驻足在其中一个敞开的展柜前的沈时晏,手中握着一瓶酒的瓶颈,漫不经心地看着上面贴着的酒标。 他朋友在旁边随口介绍:“这一排都是产自意大利的皮埃蒙特产区,好像叫巴罗洛吧,我妈喜欢,每次饭后都得小酌一杯,我是喝不惯,有点太酸了。” 第77章 “我倒是挺喜欢的。”沈时晏的姐姐接过话茬,“花香味浓,口感方面也更适合我,就是得醒久一点,费时间。” “喜欢就带一瓶回去,反正也没多少钱。” 朋友说这话倒没别的意思,十几万而已,对他们而言,确实算不上什么钱。 “算了,最近在调理身体,不能喝太多。” “那就下次。” 听着二人的闲聊,沈时晏打了个哈欠,将酒摆回展柜里——他对酒没什么兴趣,除非应酬,一般也不会主动去喝。今天会来,单纯是因为朋友的酒窖翻新,邀请他们过来参观。 说是酒窖,其实酒藏只占了很小的一部分,近两百平的占地,品酒用的岛台沙发、棋牌桌球室、家庭影院一应俱全,乍一看,还以为是什么高档的娱乐会所。 他和这个朋友,是在圈内一次聚会上认识的,对方父母都在国外,国内的生意全都交由他一个人负责。不过因为家里在南美盘了一条钻石矿,经济重心也是矿产相关,所以对于国内的生意也不是那么在意。平时只要没什么事情,都随着朋友折腾。 之前听对方在电话里大夸特夸自己的酒窖,沈时晏本来还挺好奇,来了之后却倍感失望——也不知道被哪个设计师忽悠了,拱形门廊,墙体用的是让人幻视农村拆迁房的纹理红砖,地面还做了下沉式的玻璃地台,里面埋了些根雕和意味不明的金色雕塑。 至少从沈时晏的审美来看,是不敢苟同的。 “你觉得怎么样?” 并不知道沈时晏心里都想了什么,朋友一脸得意,“看起来不错吧?” “是挺……个性的。”沈时晏说得委婉。 他朋友没听出言外之意来,还挺高兴:“既然你也觉得不错,那我在市区新买的别墅也找那人来设计好了。” 沈时晏:“……你开心就好。” 关于酒窖的话题暂时告一段落,又随意闲聊了几句,朋友开了瓶珍藏的酒,趁着醒酒的功夫,聊起圈内的共同好友。 “戚凤姿这次生日宴在哪办?还是上次那里?” “应该不是。”沈时晏的姐姐跟戚荷是闺蜜,知道得多一点,“她这次想办室外派对,准备包个山庄,要有瀑布的。” “都要冬天了还这么折腾,是想让我们所有人感冒吗?”朋友翻了个白眼,又问,“话说回来,你们都准备送什么?去年送她的手提包,我觉得挺好看的,结果被她骂了一年,非说我的审美差。” “……不行就送首饰好了,好歹不会出错。” “首饰?”朋友想了想,“这主意不错,回头我去看看,今年一定让她挑不出毛病。” 沈家姐弟:“……” 最好真的是这样。 这个时候,沈时晏贴身放着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两人都看了过来,他招了招手,示意自己接个电话,就走到一边去。 来电显示是个陌生人。 沈时晏的号码,分私人号和工作号,这个陌生来电,就是打的他工作号。 他休息时间,一般是不接工作电话的,只现在回去也是坐着聊天,无聊得很,就接了起来。 “沈老师,您好。”对方是个冷静的女声。 几乎是在对方开口的瞬间,沈时晏就认出了对方的身份。 没想过她会给自己打电话的沈时晏,脸上在刹那间掠过一丝诧异后,笑了起来,精准地点出了对方的身份:“这个时间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杜从容同学。” 仔细想想,沈时晏其实跟杜从容没有见过几面,但很奇妙的是,每次和对方碰到,都能给他留下深刻的印象。 对于沈时晏能认出自己的事情,杜从容并不惊讶,开门见山道:“我们想成立一个社团,想问问沈老师有没有兴趣来担任社团的指导老师。” 社团?沈时晏挑了下眉:“什么社团?” “散打社。” 有不少omega因为自身的柔弱,会想要学习一些防身技能,圣恩西诺的跆拳道社就有一半是omega,所以沈时晏对这个回答并不意外。 “你还对散打感兴趣?那社团活动怎么办,到时候请校外老师来授课吗?” “不用。”有她这个正牌散打教练在,哪还需要请别人,“我会散打,我可以教他们。” 这个回答,倒确实是在沈时晏的意料之外了——他知道杜从容不是寻常的omega,从之前的体测和运动会就能看出,她的运动神经远超一般人。但要他把杜从容和散打这个词挂上钩,还是有点超出他的想象了。 有点意思。沈时晏被勾起兴趣了。 不过,他还有附属条件。 “我没当过指导老师,可以试试。”前一句已经答应下来,后一句又话锋一转,“但在此之前,你得先向我证明,你有足够的资格可以教其他人。 “不然我怎么判断,你的这个社团,是否有让我‘投资’的价值呢?” 这老狐狸。 杜从容在心里“啧”了一声。 不过她早就猜到让沈时晏帮忙不会多轻易,所以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没问题,您想让我怎么证明?” “我知道一家拳击馆,里面也有会散打的教练,你跟对方对打一场,怎么样?” 这对杜从 容来说,倒也不是难事,以前她就经常跟同事切磋,从中发现一些自己的不足之处。 她点了点头:“可以,时间你定。” 她的干脆,让沈时晏又高看了她一眼。 “那就这周六,我之后会联系你。” *** 从冰箱里翻出来的中药袋,因为冻成了冰,呈现出一种很深的黑褐色。 蹲在冰箱前的许星沂,垂着眼睛,保持着手握中药袋的姿势。 这些中药从他拿回来,已经过去了小半个月,再这么放下去,怕是要过期了。 事实上,就算真的过期,甚至是直接扔掉,也不会怎么样,但是—— 许星沂闭上眼睛,胸腔的情绪不住翻涌。 “你在厨房吗?” 隔着一扇门,杜从容的声音从客厅传来,“出来的时候能不能帮我拿瓶冰水?” 许星沂面不改色地“嗯”了一声,却没有立刻起身,而是仍低头看着手中的东西,几秒之后,才终于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站起身,将那袋中药放到了料理台旁。 在给杜从容拿去冰水后,他回到厨房,找出了一个砂锅,把中药袋放了进去,倒满水,打开煤气灶开始加热。 在热量的作用下,中药很快就融化了,他捞出湿淋淋的中药袋,撕开倒在杯子里。 深棕色的药汁散发着和以前一模一样的苦涩的味道。 一时间,所有记忆顺着此刻往前拉,他想起了两年前,车祸出院后,刚被接回杜家发生的事情。 当年车祸后,他虽然没有受很重的伤,但因为怕有什么后遗症,留院观察了一段时间,一出院,他就被接去了杜家,跟杜从容同住。因为伤口没有好全,出院后也需要继续服用中药,调理身体。 寄人篱下,难免会不安和惶恐。怕在厨房煎药,气味难闻惹杜从容不高兴的许星沂,都是一个人躲在房间里,拿水壶加热后喝完,再换一件衣服才能出去。 只有一次,他喝完药,忘了换衣服就出去了,杜从容一看见他,就捏住了鼻子,像是闻到了什么脏东西,脸上也即刻显出嫌恶的神色来。 许星沂恐怕一辈子也不会忘记她说了什么—— “臭死了,跟你那对父母一样恶心。” 在之后,杜从容差遣佣人把他赶了出去,命他不把身上的味道清理干净就不准回来,他房间里的那些药,也全都被翻出来,丢进了垃圾桶。 许星沂不知道自己的选择是不是正确的,这段时间和杜从容相处下来,他自认已经找到了平衡点。只要不去触碰对方的底线,彼此就能相安无事。这是他试探了很久,才得出的最优解,如果因为一时的闪失,使得他这多年布局的一切全盘皆失,他恐怕绝对不会原谅自己。 按理来说,他应该现在停手,应该把这一杯药倒进下水道,再找个杜从容不在家的日子,清空冰箱里所有的‘罪证’,也只有这样才是最安全的。 但是—— 杜从容这段时间的变化太大了,大到让他控制不住地生出一点可笑的希冀,这种希冀让他的胆子愈发大了起来,进一步催生出了试探对方的想法——万一这次她不会生气了呢? 万一,万一——她真的变了呢? 站在厨房里的许星沂,端起杯子喝了一口,静静等待。 和他所想的一样,不出一分钟,杜从容的声音就再度传来:“许星沂,你在厨房里干嘛,怎么有股苦味儿?” 许星沂没有回答,嘴巴里满是苦涩的滋味,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屏住了呼吸。 迟迟没有得到回应的杜从容,果然找来了厨房。而她也一眼看到了许星沂正站在料理台前,手中的杯子里还有一半没喝完的棕色药汁。 第78章 杜从容一开始还以为是许星沂在厨房里鼓捣什么,把东西烧焦了,想过来看看,没想到会看到这一幕,一下就愣住了:“你……生病了?” 许星沂还是没有说话。 杜从容有点急了:“说话呀,是不是生病了?为什么不和我说?” 没有白眼,没有辱骂,在这一刻,许星沂仔仔细细地看着杜从容的脸,不愿遗漏任何细微的情绪变化,想从她脸上找出一丝虚伪来,但他即便看到她眼底,也只有真情实意的关心——她是真的在关心自己。 悬着的心终于落回肚子里,他死死攥着杯把的手指缓缓松开,掌心汗津津的,是因为过于紧张,出了不少汗。 “我没事。” 端起杯子将剩下的中药喝掉,许星沂呼出一口气,颇有些如释重负的味道。 他赌赢了。 第67章 第67章不会真栽了吧? “没事你会喝中药?” 杜从容压根儿不信这个说辞,冷哼一声,理直气壮地采取刨根问底大法,“快说,不然你就今天别想从这里走出去。” “……” 这是在无理取闹吗?许星沂有些无奈。 也是了解她说到做到的性格,他沉默了片刻,到底还是坦白了。 “是车祸的后遗症。” “当时腺体被插进了一截铁片,虽然治好了,但是因为受伤严重,导致从那以后再也闻不到信息素了,医生建议我继续喝药,可能有几率恢复。” 提起那段惨痛的过往,他仍轻描淡写。杜从容的心却是一颤。 因为看过原文的缘故,她知道许星沂的过去,但因为对方没有当着她的面提起过,她也就没怎么在意。现在听他口吻平静地讲述,她才逐渐有了这一切都是真实的实感。 定定地看着他,杜从容突然开口:“能让我看看吗?” 许星沂没想到她会提出这样的要求,愣住了,过了好一会儿才点了点头。 让omega看自己残缺的腺体,对于任何一个alpha来说都是人格上的冒犯,可是许星沂却已经麻木到失去了产生这种想法的机制。 他低下头,面色平淡地解开了上衣最上面的两颗扣子,完整露出了自己的脖颈。 饶是杜从容有心理准备,也倒吸了一口凉气。 一道鲜红色的伤疤,几乎横贯他的后颈,因为曾经那道伤口太深的缘故,就算现在已经愈合,也仍能窥见细密的,像是蜈蚣一样蜿蜒的缝合线痕迹。 杜从容前世也在赛事中受过大大小小的伤,虽没哪次像许星沂这样严重,但她很清楚,旧伤复发的时候,会有多么痛苦。 “明天是周六,我带你去医院检查。” 她不由分说地一锤定音,但说完后才想起来,她周六已经和沈时晏有约了,想也不想就拿出手机,“我先跟沈老师打个电话。” 冷不丁听杜从容提到沈时晏,许星沂心里猛地一悸,他表面不动声色,心却狂跳起来:“为什么要给沈老师打电话?” 杜从容不知道他心中所想,便把成立社团的事跟他说了,说完还不忘补充一句:“之前忘了告诉你,因为人数不够就把你的名字也写上了,到时候会通知你的。” 许星沂勉强挤出一个笑来,应了一声,紧绷的心情没有因为这个插曲而放松分毫。 杜从容并不知道他与沈时晏之间的交易,所以不排斥和沈时晏来往,这很正常,但沈时晏却是清楚的,可从杜从容的话中可以看出,他显然没有和杜从容保持距离的意思。 之前在月考总结大会上,沈时晏对杜从容表现出的态度,就颇为微妙,但是因为对方后来没有越界的行为,许星沂也就没有再关注过。 可是从杜从容说的话来看,沈时晏对她,应该是多多少少感兴趣的,不然也不会答应这种事情。也正是因为如此,使得他沉寂已久的危机感一下升了起来。 回到房间,许星沂沉不住气,直接给沈时晏打了一个电话。 电话才刚接通,他张口就质问道:“你现在的工作已经清闲到可以给杜从容当指导老师了吗?” 也是习惯了对方对自己礼数有余,尊敬不足的态度,这一上来就压着火气的质问并没有让沈时晏生气,反而觉得有几分好笑:“许星沂,你是不是有点不清醒,我的事情也轮得到你管?”他将手机开了免提,随手放到了桌子上,“你要是拎不清自己的身份,那就终止合作好了。” 这一句切切实实有警告的意味,被情绪控制大脑的许星沂终于清醒了过来,噤声了一瞬,但他也不甘心就这样被呵退:“以你的身份,多的是人求你做指导老师,为什么偏要是杜从容?她有哪里让你感兴趣?” “是她来找我帮忙,我这个做老师的,当然要对学生负责。”沈时晏说得无辜至极,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 随即他话锋一转,刚才还带点戏谑,带点玩笑的语气,陡然冷漠下来,“说到底,你不就是担心被她知道你和我的交易吗,放心吧,这种‘家事’我没兴趣参与,只要你自己管好自己的嘴,她就不会知道任何的事情。” 被猜中想法的许星沂语塞了,好一会儿,才挤出一句:“你最好记住这句话。” 他还想说些什么,就听到电话那头传来了忙音,沈时晏已经挂了电话。 *** 为了应付江家人的‘监视’,每过半个月,江维翊就会和尹知希约饭一次。 市中心人流量最大的商场,能容纳最多人的餐厅大堂,光线明亮,人声嘈杂,别说营造什么私密空间,暧昧气氛了,连说话声稍微大一点,都会被隔壁桌的客人听到。 和同为alpha的尹知希吃饭,实在是提不起胃口,江维翊吃了几口,就将筷子撇了下来。坐在他对面的尹知希,状况也和他差不多,在吃食方面他比江维翊更挑剔,又‘选择性’洁癖,几乎江维翊动过的菜,他就不会再碰了。 一顿饭吃的沉默无比,两人一个看手机,一个看平板,从头到尾都没怎么抬头过,比起所谓的‘情侣’,更像临时拼桌的陌生人。 半个小时后,处理完公务的江维翊,顺带还接了个电话。等他终于忙完了手头的事情,起身准备离开时,这才想起来有尹知希这么号人,抬了下眼皮问:“还需要我陪你逛街吗?” 他也就是象征性地问一句,毕竟以前他每次这么问,得到的答复都是拒绝——作秀而已,真要让两个alpha一起逛街买东西,那画面实在是惨不忍睹。 只是让江维翊想不到的是,向来连搭理他都懒的尹知希,想了想,居然答应了:“别说,我还真的有东西想买。” “那就下次再……哈?” 江维翊的表情凝固了。 但是这种情况,他也不能说让对方自己去逛,他先走了。见人率先起身向餐厅门口走去,江维翊认命地叹了口气,第一次明白了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江维翊本来以为,尹知希最多是买几件衣服,再不然是买块装饰的腕表,没想到他一上来就往珠宝店里走,还让店员推荐几款戒指。 跟在他后面的江维翊不由地发出一声哂笑:“装omega装久了,连爱好也和omega一样了吗?” 尹知希也懒得跟他解释这不是买给他自己的,而是送给别人的。 看了看展柜里陈出的数十枚戒指,尹知希指尖在玻璃台面上点了点,道:“这几枚,都拿出来。” 三枚戒指经由戴着白色手套的手一枚枚拿出来,在用衬布仔细擦净后,摆在了黑色丝绒垫上。由于宝石独特的切割工艺,在自然光的折射下,多面的内里显出缤纷的火彩来。 隔着玻璃和近距离看,差别还是很大的,尹知希一眼就看中了中间那一枚无烧红宝石戒指。 宝石是方糖形的,很大,红的好似能将人灼伤,给人一种热烈粗犷的视觉冲击感。 跟那个人很像。 “就这枚。”尹知希几乎没怎么犹豫地敲定了下来。 店员包装好后,江维翊还磨磨蹭蹭地不想结账——倒不是钱的问题,就算买个十枚他都付得起,只是一想到让尹知希占了他便宜,他就浑身不舒服。 只尹知希连看他一眼都没有,直接刷了自己的卡结了账。 他一开始就没想让江维翊付钱,他主动送人的东西,肯定是要自己付。至于他想送礼的对象——不是别人,正是杜从容。 之前和人出来吃饭的时候,他就注意到对方除了手腕上有条为了搭配的手链外,其他什么首饰也没有。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就想着送一件首饰给对方。 江维翊有些意外。 看着对方接过店员递来的奢侈品袋,他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 这枚戒指,该不会是送杜从容的吧? 这个猜想一冒出来,他自己都觉得惊悚地打了个寒颤,但除了送杜从容,似乎也没别的可能了,这更让江维翊觉得荒谬无比——那个从来都心胸狭隘、利益至上的人,居然也会做出这种吃力不讨好的,没有回报的事情? 第79章 不会真栽了吧? 短暂的震惊之后,江维翊从鼻腔里溢出了一声意味不明的,类似于轻嗤的声音。 果然口味清奇。 杜从容那边什么情况,他不清楚,他只知道现在的尹知希看起来,和那些单恋的恋爱脑没什么区别,带着些说不出的可笑。 反观同样身为alpha的自己,就这辈子都不可能落到这般境地。 想到这里,江维翊垂下眼去,不知道为什么,到了嘴边的嘲讽又被他咽了回去。 “……” 应该……不可能吧? *** 另一边的杜从容,在和沈时晏说明自己周六临时有事之后,确认可以将时间改到周日,便将电话挂断了。 她在网上专门查了资料,挂了个专家门诊,完全没有考虑许星沂的意见,就把人抓了过去。 专家的诊断结果,和许星沂说的基本没差,说这种情况短时间内是没办法痊愈的,想要治好只能从长计议,慢慢吃药调理。 杜从容一直认真地听着,伤者本人却走神看着窗外的景色,被敲了下脑袋后才把头转回来,神色却仍是漫不经心的。 许星沂其实并不喜欢来医院,等候区滚动的电子屏幕,消毒水刺鼻的味道,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口罩下一张张看不见表情的脸,会令他很多不好的记忆都涌出来。 但是—— 他看了一眼身旁的杜从容。 或许是因为身旁有人陪着的原因,这还是第一次,他没有那么想要逃跑。 第68章 第68章“就只是普通朋友,才……… 鲜活的松叶蟹、澳洲青龙仔和东星斑,一只只从铺满碎冰的泡沫保温箱中取出,给女主人确认过鲜活度后,就让厨师着手料理起来。 他们是上门私厨,今天过来,是为了做一桌家宴,处理食材的地方,也不是酒店后厨,而是私人四合院的厨房。 刚下过一场急雨,宽广的院落中央,方正的黑色水池涟漪未平,四角栽种的鸡爪槭碧叶嫩绿如新,屋檐滴答,站在檐下连廊回头看时,不像私人住宅,倒像是某个避暑山庄。 饶是专门为富人上门做菜,经常出入高档小区、别墅豪宅的几人,走进院落的时候,都有种开了眼了的感觉。 处理好了食材后,厨师长询问女主人,什么时候上菜。 女人转头看向正歪坐在沙发上,摆弄手机的青年:“承光,你舅舅有说还有多久到吗?” “说是还有十几分钟。” 女人点了点头,转头对厨师道:“那先上冷盘吧。” 菜上到一半,院落传来了佣人陆续问好的声音,陆承光眼睛一亮,随手把手机丢在一旁,就迫不及待跑了出去。 “舅舅!” 将脱下来的大衣递给佣人的男人,听到声音,笑着抬起头来:“下雨呢,怎么出来了?”他头发剃得很短,五官硬朗,眼神很亮,但因为此刻的笑容,一点也不显在外人面前的冷面无情,“一个月不见,怎么感觉你又长高了,再过一段时间怕是要追上我了。” 陆承光 笑嘻嘻的:“到时候我就可以嘲笑舅舅了。” 男人笑骂道:“小没良心的,真敢笑我看我不揍你。” 同样家世出众,但陆承光的家庭环境却跟邬启朔截然相反,他母亲后虽然不在娘家住,但那边的亲缘关系却一直有维系,也是因此,他们大家庭关系很好,隔三差五就会聚一聚,聊聊天。 陆承光跟他舅舅关系最好,但因为对方平时工作忙,不是每次聚会都能露面,所以每次他舅舅来的时候,陆承光都会很高兴。 也是因为是家中独子,哪怕陆承光都快成年了,他舅舅每次回来,都会给他带一些礼物。 陆承光长这么大,什么东西没有得到过?但他舅舅每次都能找到一些稀奇古怪的,很出人意料,却又让他很喜欢的东西。 果不其然,他舅舅卖了卖关子:“猜猜这次我带了什么回来?” “猜不到。”陆承光实话实说。 “是一条串德牧的退役军犬。我正好去训练基地那边视察,看着怪可爱的,就带回来了。正好,你不是也一直想养宠物吗。” 一听是狗,还是他一直想养的大狗,陆承光眼睛都亮起来了:“在哪里?” 他舅舅也不卖关子了,笑着说:“在车里,你自己去看吧。” 陆承光马上向外面走去,他舅舅的奔驰大g就停在门口,车门没锁,他一拉开车门,就看到了趴卧在车后座的那条军犬。 因为有德牧血统,它的体型和德牧几乎没有区别,耳朵直立,坐着几乎有人一半高,唯一的区别在于毛色,短而浓密的纯黑毛皮里夹藏着片片黄棕色的杂毛,黑眼珠专注而警觉,也许是为了防止伤人,还戴了个黑色的止咬器。 陆承光喜欢极了,伸出手去给狗嗅闻气味后,就直接上手摸了摸它的脑袋。 因为受过专业训练,面对人类主动释放出的友好信号,它并不过分热络,只是低伏下脖子,喉咙里发出舒适的‘呜呜’声。 “它的名字叫警长,你要不喜欢的话,也可以取个新的。”他舅舅走了过来。 “不用,这个名字就挺好的。” 陆承光拿出手机,拍了张照片,发在群里,还发了段语音:“我的新宠物,帅吧?” 这个群,其实是杜从容创的散打社成员的内部小群,只身为群主的杜从容没怎么发言过,反倒是陆承光一天有事没事地就在里面分享自己的日常生活,上至他今天中午吃了什么,下至他打篮球连进三个三分,不知道还以为是什么私生活分享群。 杜从容是看见了就会回,尹知希是心情好的时候偶尔会回个一两次,其他几人要么是装没看见,要么是直接屏蔽了陆承光的发言。 这一次也是如此,没过几分钟,杜从容就回了。 【好帅的狗狗。】 有人接茬,一头都能热起来的陆承光更冷不下去了,兴冲冲地回:“你也喜欢大狗吗?” 【喜欢,我之前也养过一段时间。】 杜从容说的养,是前世的时候,她替出国旅行的朋友照顾过半个月的宠物,是只喜乐蒂,虽然毛太长了有些不好打理,但是又粘人又听话,后来朋友带走的时候,她还难过了一段时间。 陆承光一听有共同话题,连忙问:“大型犬该怎么养比较好,我没有养过。” 就在他聊得火热的时候,他舅舅注意到了,问:“在和谁聊天呢?这么投入,连狗都顾不上了。” “是我的一个朋友。” “朋友?”他舅舅饶有兴味地问,“女朋友吗?” “不是!”陆承光否认得太快,差点咬到了舌头,他说完这句,声音就小了下来,“就只是普通朋友,才……不是那种关系。” “她说她也养过大型犬,我寻思着向她取取经。” 做舅舅的,哪能看不出亲外甥的反常来?但他也没点破,只笑眯眯地看着对方越来越红的脸。 年轻真好。 他一直知道陆承光有个喜欢的omega,是因为之前一次家庭聚会上,有个亲戚提到他大学毕业的儿子准备带女友见家长了,就顺势调侃起陆承光来,问他有没有喜欢的人。 当时陆承光大大方方说了是,没有半点不好意思,给他的感觉,不像是暗恋,反倒像只是提起一个单纯有些好感的异性,但是现在呢,会脸红,也会忸怩,跟情窦初开的大男孩似的。 他并没有干涉外甥恋爱的打算,但他这个做舅舅的,还是有必要提点一下:“那这就是个很好的共同话题了,下次你可以以‘你想去宠物店买些宠物用品,问她能不能和你一起去,帮忙给些意见’为由,约她出去。” 陆承光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然后反应了过来——他为什么要约杜从容出去?而且就算是约她出去,为什么要找借口,想约不就约了吗? 他正纳闷着,但这时候,他舅舅招了招手,车上的狗就跳了下来,摇着尾巴,跟随他进了家门,陆承光心里的疑惑也就没问出来。 *** 终于到了和沈时晏约好的周日下午。 杜从容一向守时,这次也提前了十分钟抵达他们说好的拳馆,令她意外的是,沈时晏已经在那里了,在和一个穿着黑白紧身搏击服,身材高大健壮的女人说话。 看到杜从容后,他冲她点了点头,说道:“我已经沟通过了,因为拳馆没有女性omega,所以找了个女性beta。” “公平起见,对方会收着打,时间为十分钟,只要你能在这十分钟内压制对方超过五秒,就算你赢。” 对一个高中生,还是一个omega来说,这个规则已经是在让着她了。 杜从容没有逞强,点了点头。在自己的专业领域被放水,对人而言是一种侮辱,但今夕不同以往,她清楚年龄和体能的差距会将她的真实能力压缩数倍,现在的她,要和一个成年且专业的女性beta对打,其实不太可能占上风。 第80章 女人走到了她的面前。她跟杜从容前世的一个同事很像,微褐色的皮肤,双臂肌肉结实,头发剪得很短,双眼炯炯有神,一笑就露出八颗雪白的牙齿。 “我给你准备了衣服和护具,你现在去换一下吧。” 杜从容拒绝了:“不用,我自己带了。” 女人点了点头,带她去了换衣间。杜从容换上衣服,戴上黑色的半指手套,就出来了。 她的衣服是短款的,露出的手臂和小腿,肌理线条明晰流畅,加之脑后绑起的高马尾,不仅看着健康,还给人一种青春逼人的年轻感。 看着这一幕的沈时晏,有几分意外地挑了挑眉。 说实话,他一开始确实以为杜从容的话有夸大其词的成分在,但是现在看来,好像并不是这样。 “我们是现在开始,还是等你准备一下?” 因为不清楚事情的前因后果,直到现在,女人仍把杜从容当成了一个单纯对散打感兴趣的小姑娘,语气很是温和,“待会儿如果你想结束,或者觉得我的力气大了,可以直接说,我会马上停下来。” 杜从容笑了笑:“现在就开始吧。” 第69章 第69章剧本!一定是剧本!…… 能在这种拳馆任教,几条金腰带是最基础的,更别说这种连切磋都算不上的对打,只要女人想,她甚至可以在十几秒内就结束比赛。 但她也清楚,她站在这里的目的不是获胜,而只是帮助检验面前少女的真正 实力。要是真的动真格,怕是很难收场。 也是因此,比赛一开始,她并不急着主动出击,而是站在原地,等着对方先发起进攻。 只她没想到的是,对方也采取了和自己同样的战略,静站于原地不动,黑漆漆的眼珠一错不错地盯着她,很明显是在等她先手。 没有办法,女人只得主动出击,她冲少女笑了笑,突然垫步前冲,同时左拳挥向对方肋下,尽管她的进攻来得突然,但因为心有顾虑,速度并不快,但凡有点基础,都能够在这短短几秒内反应过来。 不出意料,少女也确实反应了过来,后撤半步,女人以为她要躲,面对比自己体量大数倍,正面对上没有胜算的对手,躲避不是懦弱表现,而是明智之举,但女人并不打算就此放过她,正要乘胜追击,下一秒,只听见□□碰撞发出的闷响,杜从容竟屈肘格挡,严严实实挡下了这一拳。 女人虽是收着力在打,但毕竟是专业的,拳头坚硬,因为冲击力,杜从容被带的连退数步才稳住身形,白皙的手臂也转瞬淤青,但她眉头都没皱一下,只甩了甩手臂,而后再度摆出了应战的姿势。 不仅女人愣住了,旁观目睹这一幕的沈时晏也在怔了一瞬后,蓦地笑了起来。 这个杜从容,还真是有点意思。 杜从容没叫停,女人也不好随随便便停下来,有了上一次的‘教训’,这一次她换了策略,用几套不轻不重的组合拳冲破杜从容的防守后,她一个旋身,上身向后压低的同时,高抬起前腿,一个侧踹袭向杜从容面门。 这个动作其实相当危险,一旦没有挡住,就有被击中面部的风险,唯一的解法只有闪避,女人也正是想以此向她施压,使她退却,然而这一次,杜从容依然没有按她的预判行事。 她抬起一臂,挡住了腿,也是清楚自身力量不可能全部挡下,她很巧妙地借助了女人腿部的力量,身体一转,闪身来到她的旁侧,另一只手如闪电横出,手掌如刀,劈向女人颈侧—— 女人身体僵住了。 少女的掌外侧抵压在她的颈动脉上,温热的体温传导而来,没用多少力,却制造出了令她动弹不得的威压,她甚至能感觉到她的筋脉,随着她一瞬加速的心跳,在不受控制地突突跳动。 “五,四,三……” 听到声音,意识到她在倒数的女人原想挣开的,可当她对上杜从容沉着眉目,如镜般平静的眼,在这时她意识到,自己的意图已经被对方尽数看穿了。 对方能压制自己,不是对方运气好,也不是因为自己放水了,而是这就是她的真实水平。 虽然不敢置信,也不是很想承认,但是女人心里明白这就是事实——她被一个还没成年的omega打败了。 是自己轻敌了。 “二,一——” 停止了挣扎的女人,在五秒钟倒计时结束后,无奈地笑了笑:“是我输了。” 杜从容马上松开手,后退了一步,向她鞠了一躬:“感谢指导。” 她知道女人并没有发挥全部实力,但她从不会轻敌,先让女人进攻不是因为她不想进攻,而是在观察对方的招数,只等对方露出破绽的时候,给出致命一击。 这是她一贯的路数。 女人摇了摇头:“我来的时候也没想到,这次被指导的人竟然是我自己。”她又问,“介意告诉我你师承何处吗?能够教出像你这样的学生的教练,我很想认识一下。” 杜从容笑了笑:“以后如果有机会,我会介绍你们认识的。” 听出她话里婉拒的意思,女人也没坚持,对着走过来的沈时晏示意性地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开了。 等人走后,沈时晏站定在杜从容面前,喉咙里发出了一连串‘嗬嗬’的低笑:“你赢了,按照约定,从现在开始,我将是散打社的指导老师。” 他说完,又看向杜从容留下淤青痕迹的手臂:“这里,需要处理一下吗?” 换作以往,杜从容会拒绝,这在她看来都是小伤,就算放着不管也会自己养好,但她现在心情不错,对于沈时晏的询问,也就没有拒绝,于是抬了抬手臂:“那就麻烦沈老师了。” 沈时晏慢了一拍才反应过来,杜从容这是要他帮她处理的意思。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也是在医务室,他帮她处理伤口,此刻仿佛与初见重合的场景,叫他忍不住哑然失笑。 “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 “叩叩——” “进来。” 随着话音落下,敲门的人,把门推开一条缝隙钻了进来。不是别人,正是杜从容。她手里拿着沓要签字的文件,脸色有点臭,好像很不情愿过来似的。 事实也确实如此,要不是成立社团需要江维翊这个学生会长的签字,她怕是死都不会踏进学生会一步。 坐在办公桌后的江维翊没抬头,但他已经从脚步声中判断出对方是谁了——上次不欢而散之后,他就没再在学生会见到过她,这次杜从容能主动来找他,多半是有求于自己。 他心里暗笑,面上却不显分毫,不紧不慢地看完手头的几分文件后,才悠悠抬起头来,目光落在杜从容身上,故意装出一副诧异的模样:“怎么是你?我还以为是副会长呢。” 要换做以往,杜从容非骂他装模作样不可,但现在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忍着脾气,挤出一个微笑来:“我是来找你签字的。”说完,她将手上的东西推到江维翊面前。 杜从容要成立散打社的事情,江维翊之前就听尹知希提起过,看到那份社团成立申请表,也没多惊讶,真正让他惊讶的是成员栏里几个熟悉的名字—— 陆承光、方煜、邬启朔…… 他眉尾往上挑了一下,眼中也透出几分兴味来。据他所知,这些人可不好搞定啊,杜从容是怎么说服他们的? 因为更想知道这件事,对于申请表本身,江维翊反而没那么在意,只随意扫了一眼,就利落地盖了章,签下自己的名字,递还给杜从容。 流程走得太过顺畅轻易,以至于让杜从容有种不真实感。她把签名和盖章翻来覆去看了三遍,虽然没发现问题,但仍向江维翊投去了怀疑的一瞥。 那表情,就差将‘你真的是本人?’写在脸上了。 江维翊忍不住问:“你那是什么眼神?我在你心里就这么不值得信任吗?” “是的,你在我这里的信任值为负数。”杜从容挺诚实。 江维翊被她的理直气壮气笑了,本来还有些好奇,这会儿是一点儿兴致都没有了。 “字也给你签了,没别的事了吧?” 听出赶人意思的杜从容总算识趣了,说了句“没事了”,就退出了办公室。 *** 白皙的指尖轻触黑白琴键,悠扬的乐声流淌而出,随着微风掀动飘窗边垂下的纱质窗帘,宣听云覆在额前的黑发也随着他的动作,在眼前小幅度垂荡起来。 虽然还是有些磕磕绊绊,但比起最开始的那种听都不能听的状态,已经好了不知多少倍了。 一曲毕,杜从容带头鼓起掌来,问旁边围观的钢琴社社长:“你觉得怎么样?” “……能怎么样,跟去年比赛的水准根本没法比。”女生冷冷地说,“整首曲子至少抢拍了六次,节奏也过于僵硬,连我八岁的弟弟都弹得比他好。” 她在开始之前,也对宣听云的演奏抱有很大期待,但事实证明,这两年时间里,他不仅没有一点进步,还退步了不少。 第81章 老实说——她很失望。 “毕竟还在练习嘛。”杜从容笑了笑。 宣听云这段时间的努力和进步,她都看在眼里,年轻人都是需要鼓励的,她可不是喜欢打压的那一类人。 宣听云何尝没看出女生的失望和不满,再怎么说他也有近两年的空窗期,虽然这段时间有在刻苦地练习,但也不可能一下 子就恢复到之前的鼎盛状态。 再这样下去,他会没办法通过考察。 宣听云本该感到消沉的,但在听到杜从容对他的维护后,他意外的没有太难受,而是积极思考起其他策略来。 “能不能让我在校园祭上,作为钢琴社的代表上台表演?” 突然听到他这么问,女生愣了一下,皱眉:“你是认真的?” “你能通过初审吗?” 圣恩西诺的校园祭可以以班级、社团,甚至是个人为单位报名参加,虽然形式自由且题材不限,但因为需要在全校师生面前表演,所有报名的节目都需要被学生会进行严格审核,通过了筛选的才能上台。 别怪她说话难听,但事实就是,以宣听云现在的水平,被驳回的概率更高,更别说上台了。 宣听云神色认真:“我可以。” 女生和对方短暂对视了几秒,而后偏移开目光,冷哼道:“……你想去就去,反正你现在还不是钢琴社的正式成员,到时候过不了初审,丢的也不是我们钢琴社的脸。” “谢谢你。”宣听云微笑起来。 看着二人互动的杜从容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 第二天,班会课。 文娱委员站在讲台前,拍了拍双手:“还有两周时间就是校园祭了,这次我们班抽到的主题是‘舞台剧’,大家有什么推荐的剧目吗?” 一听这话,底下一帮人顿时吵开了,有觉得舞台剧没新意的,有当场打开软件搜索剧目的,对这些学生时代的活动兴致缺缺的杜从容趴在桌上,埋在臂弯间,昏昏欲睡。 一片乱七八糟的争论声中,尹知希提议道:“《灰姑娘》怎么样?里面出场的人物很多,可以让班上大部分同学都参与进来。” “这个不错。”文娱委员赞赏地点了点头,记在了黑板上,“还有人有别的提议吗?没有的话就定《灰姑娘》了。” 她的话音落下,台下顿时响起众多不满的声音。 “《灰姑娘》有什么意思,太土了吧?” “有点阴招全使同班同学身上了。” “我看ca上说b班准备跳jazz舞,听着就很酷,我们能不能也整那个?” “拉倒吧,你跳个舞跟我家蟑螂喷了药似的。” “都别吵了!”文娱委员重重一拍讲台,“你们不会真的认为,定了《灰姑娘》就要真的按照剧本来演吧?” 看到众人一下子安静下来,好奇的视线落在自己的身上,她卖了卖关子,一脸神秘地说道:“照本宣科也太没意思了,我的想法是……性别反串。” 性别反串? 杜从容本来都快睡着了,听到这句话,一下子被挑起了兴趣。 她对演戏不感兴趣,但是看戏……那就非常感兴趣了。 单纯看脸的话,其实杜从容觉得尹知希和陆承光比较合适,他们两个本来就长得好看,管他演得好不好,起码赏心悦目。 出于公平,文娱委员采取了抽签的形式。至于抽签的顺序,则是按照点名册的名单来的。 因为是转校生,杜从容的名字非常靠后,相对来说,抽到重要角色的概率也会低一些。 其他学生都排着队上去抽了,很快就轮到了她,杜从容在心里猜测着扮演灰姑娘的人会是谁,慢吞吞地走到抽签箱前,看也没看便从里面抓了一张纸条。 “好了,现在纸条都在你们手上了,如果纸上没有角色名字的这次就负责舞台布置、灯光音效、演员造型和宣传这些东西。下面所有同学报一下自己的角色或者任务,从第一排同学开始。”文娱委员面带微笑。 回到自己位置的杜从容,立马凑到乐瑜身边:“乐瑜,你抽到了什么?” “黑猫。”乐瑜把自己的纸条展示给她看。 毕竟是要全班参演,为了凑人头,剧本里加了很多原创的角色,乐瑜抽到的便是。 周围的同学陆陆续续都拆开了纸条,有人欢喜有人发愁,没觉得自己能抽到什么重要的角色的杜从容十分淡定,完全不急着打开。 过了一会儿,轮到她报自己的角色了,杜从容这才一边站了起来,一边心不在焉地打开了手上的纸条。 反正肯定是不重要的原创角色吧,想也知道没什么特别—— “操……” 杜从容的表情就这么凝固在脸上。 不敢置信地将纸条翻来覆去看了几遍,她指着自己的食指上下颤抖:“真的吗?我……演王子?” 她话音刚落,坐在前面的尹知希就转过了身,全然没有抽到反串角色的抗拒,而是笑眯眯地朝她挥了挥手里的纸条:“真巧,我抽到的是灰姑娘。” 杜从容:“……” 剧本!一定是剧本! 本来尹知希抽到灰姑娘,她是很高兴的,但前提是整件事都与她无关。 她是很喜欢看热闹没错,但她可没说过要让自己成为这个‘热闹’啊! 话说回来,他们抽到的角色能换吗?但因为是反串,跟陆承光换是别想了,就是不知道班上的女生愿不愿意和自己交换…… 她扶着额头,颇有几分头疼地想着,就听到身后传来了一声怒吼。 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杜从容看到陆承光站在座位上,紧紧捏着纸条,一张脸因愤怒和不可置信涨得通红。 “我不管!” 他声调扬高了,近乎是咬着牙说道,“我不管你们想什么办法,反正我不要演这个!” 第70章 第70章“我是不会穿女仆装的。…… “你抽到了什么?”文娱委员问道,其他同学也都好奇地看着他,“如果有人愿意跟你换的话也可以。” “我抽到的是……是……” 陆承光攥着纸条,手背爆出了一条条青筋。不知道为什么,他脸色涨红,支支吾吾,半天都没有说出一句话。 直到文娱委员失了耐心,抬高声音又问了一遍,他才艰涩地说了出来:“是……恶毒继母。” 他的声音很小,但还是被人听到了。 “……” 班上的同学齐刷刷地沉默了,反应过来有些想笑,但当事人就在这里,怕笑出声后惹陆承光不快,只能辛苦地忍耐。 “噗。” 杜从容就完全没有那些所谓的顾虑了,笑得整个都停不下来。 “不许笑!”听到她的笑声,陆承光气不打一处来,眼神跟刀子似的,恨不得剜了她,“又不是我自己想演的!难道你就满意自己的角色了?” 陆承光不提这件事还好,一提,成功让杜从容笑容僵住,脸色又变得难看起来。 她正要回怼,对上对方恶狠狠的眼神,不知怎么,眼前莫名浮现出对方穿着华丽的蓬蓬裙,瞪着眼睛,对灰姑娘怒目而视、颐指气使的样子,没忍住又笑了出来。 陆承光:“……” 杜从容绝对是故意的! 瞧见陆承光黑如锅盖的脸色的乐瑜,咳嗽了一声,凑到杜从容耳边,压低声音:“陆承光好像生气了。” “我……咳,我知道……” 到底还有一点良知,杜从容深吸了一口气,勉强止住笑意,刚想和人道歉,看到陆承光那张脸,一个没忍住,立刻低头,肩膀又开始抖动了起来。 她的笑声回荡在教室的上空,陆承光的脸由红变青,最后变成紫色。像是终于忍无可忍,他猛地站了起来,忿忿地瞪了杜从容一眼,头也不回地从教室后门走了出去。 陆承光离开之后,杜从容才堪堪止住笑意,擦了擦眼角 泌出的泪花。 班会并没有因为陆承光的离场受到影响,文娱委员带头讨论了一下剧本的改编、服装道具、灯光音效等事项,临近下课,把改编后的剧本打印出来,一一发给抽到演员名单的同学,道:“距离演出还有两周时间,可以的话最好尽快就开始排练,尤其是几位主演。” “这两周的课表也会尽可能地配合校园祭进行减半,时间相对来说还是比较充裕的。” 考虑到有几位主演并不怎么情愿,她声音抬高了一些,快速结束了话题:“就是这样,今天的班会就到这里,希望大家都能认真排练,最后呈现出一个好的效果。” 许是觉得丢了面子,陆承光这么一走,直到放学也没有回来。他的那份剧本就这么孤零零地躺在桌子上,没有人敢碰,生怕第二天被人抓着借题发挥。 杜从容站在门边看了一会儿,转身走了。 回家路上,杜从容在车上问起许星沂:“你们班这次校园祭准备做什么?你应该也会参加吧?” 第82章 许星沂神色淡淡,不是很感兴趣的样子:“听他们的意思是要做女仆咖啡馆,由alpha负责招待客人,不过具体的我也不是很清楚。” 他话还没说完,就看到杜从容落在自己身上饶有兴致的目光,知道对方在想什么的他顿了顿,无奈地解释了一句,“我是不会穿女仆装的。” “我还什么都没有说呢。”杜从容哼了哼。 “……” 但你的表情就是这个意思。 不想在这个对自己不利的话题上纠缠太久,许星沂岔开话题:“你们这次准备做什么?” “演舞台剧《灰姑娘》。” 想到剧本上大段大段的台词,杜从容闭了闭眼睛,表情狰狞了起来,“我的手气太‘好’了,直接抽到了王子,所以接下来的几天都会很忙。” “王子?”许星沂的脸色,陡然变得有些古怪起来,“那公主是谁?” 杜从容没发现他的奇怪,如实回答:“是尹知希,虽然是抽到的,但是还挺合适的,毕竟他长那么好看。” 听到她的话,许星沂微微攥紧了手,也是每天都跟在这个人的身后,他知道杜从容已经有很长时间没再找过尹知希麻烦,甚至还和对方成为了朋友,之前还看到这两个人在校园里一起散步。 许星沂对尹知希了解不多,但作为杜从容的‘手套’,他在替杜从容实施霸凌时,跟对方接触过几次。印象最深的一次,是他把一盆脏水泼在尹知希头上后,按着他的头,逼着对方跪下来,给杜从容道歉。 当时许星沂手机掉在了地上,他弯下腰去捡,无意间一抬头,瞥见了尹知希的表情。 青年湿透的头发一绺一绺地贴着面颊,衣服满是褶皱,看起来狼狈不堪,但他唇角上翘,分明是在笑。 正常人怎么会在被羞辱的时候,还能笑得出来? 许是替杜从容做过太多脏活,内心已经接近麻木,见他这幅样子,许星沂心里没有太多的触动。 也是因为这次经历,让他窥见了尹知希表象下的一线真实,也使得他对尹知希这个人实在喜欢不起来。 现在听到杜从容说着尹知希的好话,不知道的,还以为曾经的‘坏人’的只有他一个,想到这里,许星沂原本还算正常的心情莫名其妙变差了起来。 他转头看向车窗外,阳光透照进来,随着他转头的动作,在鼻梁一侧制造出的阴影,覆在眼窝以下一点的位置,他声音也跟结了层冰似的透出股冷意:“原来是他。” *** 和家庭教师上完课,又复习了会儿今天学习的内容,准备回房的宣听雨沿着过道,经过琴房时,看到门下的缝隙透照出来一线光亮。 琴房的墙壁是特殊材质,隔音效果很好,宣听雨站在房门前,只能听到一点模糊的乐声。 上一次听到宣听云弹琴是什么时候?宣听雨忍不住回想,好像已经有几年了吧。 宣听云最开始接触钢琴,是在他上小学的时候,因为老师建议孩子学习一个特长,他们的父母就随大流地替宣听云找了钢琴老师,她则是小提琴,但她在音乐方面,实在开不了窍,所以没学几周就停了,反倒是宣听云,在上第一节课,熟悉琴键时,就靠自己记忆弹出了听过的曲子的旋律,令老师赞叹不已,直说有音乐天赋。 后来,他果然如老师所说,在钢琴方面展现出了惊人的天赋,斩获过大大小小赛事的奖项,越登越高。那个时候,她曾一度以为对方会这么走下去,直到那场比赛中,他不慎失利,自此之后,他就变得异常排斥钢琴,没再踏进过琴房一步。 那场比赛,宣听雨因为有事,没有到场,所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宣听云也不愿意聊这件事,每次提到,都会沉默下来,双唇紧抿,很明显的抗拒姿态。久而久之,她也就不再问了。 是什么让他愿意重新开始弹钢琴了? 不管是什么,这都是一件好事。宣听雨露出一个微笑来。毕竟她一直觉得,弹钢琴时的宣听云,才是最真实的他。 *** 第二天,上完上午的课,下午就开始进行排练了。 昨天看过了剧本,所以杜从容知道自己的戏份都集中在第三幕和第四幕,也是全剧快要落幕的时候,至于前面的重头戏,大多是灰姑娘和继母的互动。 陆承光倒是来了教室,然而到了排练的时间,参演的学生都已经拿上剧本,前往排练室了,他却翘着腿坐在椅子上,摆弄着手机,耳朵里戴着蓝牙耳机,一点也没有起身的意思。 “我们去排练室吧。”尹知希走到了杜从容身边。 “你先去吧,我收拾下东西。” 她虽然这么说着,目光却侧看着陆承光的方向,尹知希眯了下眼睛,表面没说什么,转身走了出去。 走到教室门口后,他停下了脚步。 想到陆承光昨天早退了,可能是不知道排练的时间,杜从容想了想,上前两步走到对方面前:“他们都去排练了。” 陆承光仍低着头一动不动,对她的话置若罔闻。 杜从容皱了下眉,伸手摘掉了他的耳机,提高了音量:“我说,他们都去排……” 她的话没说完,陆承光收起手机,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 他一言不发,就这么直直站在杜从容面前,面色阴沉地看她,脸上不带任何情绪。 他本来个子就高,近一米九的身材,让他由上至下看来的目光,在生得冷峻的五官和深陷锐利的眼廓的修饰下,更具有一种无言的压迫感。 杜从容毫无畏惧,视线向上一抬,径直对上了他的眼睛。 前世她带的学生里,也有像陆承光这样的人,因为讨厌她,便试图通过体型的差距,想要让她退步。 可惜,这种方式对她没用。 时间仿佛在这一瞬间凝滞住了,两个人的目光胶着着,微妙而危险的气氛在这寂静的空气中越来越浓烈。 过了不知道多久,陆承光打破了这种氛围。 “我为什么不想去,你难道不清楚吗?” 他口气明明是恶狠狠的,但不知道为什么,杜从容从这句话中听出了一种委屈的意味。 她正要问陆承光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对方却没有给她这个机会,语毕,他就迈开腿,与自己擦肩而过,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教室。 第71章 第71章就知道跟这帮没谈过恋爱…… “你的脸色看起来不是很好。” 排练教室里,尹知希看到她有些复杂的脸色,他心知肚明刚才发生了什么,却还是故意问了一句,“是发生什么了吗?” “……没事。”回过神的杜从容神色恢复如常,笑着道,“我们开始吧。” 尹知希看了看剧本:“接下来的剧情是灰姑娘第一次见到继母,但是陆承光还没来。” 才和对方闹得不开心,可当杜从容开口的时候,还是下意识地为人打了掩护,“陆承光……有点事,不如我们先跳过他的戏份?” 有点事……吗? 听到这一句的尹知希在心里‘呵’了一声,他喜欢杜从容偏袒自己人的性格,因为他被偏袒过,对此他也很是受用。但这种偏袒用在除他以外的人身上时,他就不那么乐意了。 况且陆承光近来的态度也有些微妙,容不得他不升起戒备。 险些冷嘲出声的尹知希很快克制住了自己:“既然如此,那就先不等他好了。” 负责舞台剧总导演的同学听到了他们的对话,走过来提醒了一句:“不过最好还是让陆承光赶紧回来,继母的戏份很多,也是前半场的亮点。” 杜从容眉心微皱——确实如她所说,继母这个角色,虽说在整个剧本里是个有些搞笑的反派,但是其存在对于整个舞台剧来说,是不可或缺的。 想到陆承光离开前的那个表情,她无端有些烦躁,掐了下手心,问道:“不然就找个人来替他好了?反正文娱委员 说过,如果真的不喜欢,是可以和其他人换角色的。” 她说的正和尹知希的意,他正要跟着附和,同学却说:“抽到继母的毕竟是陆承光,如果没有商量就随便找人代替,让他知道了,怕是会不开心吧?” “他会不开心?”杜从容反问,“昨天班会他是什么态度你也看到了,今天也不来排练,我看他巴不得有人能替自己参演。” “陆承光……脾气的确不怎么好。”同学干笑一声,对于陆承光的性子,她也是了解的。 她也不是要替陆承光说话,毕竟她只负责舞台总体效果的呈现,只要能演,谁来都是一样的。 只是她自己之前也参演过舞台剧,当时也有一个演员因为临时有事,缺席了一场排练,导演为了不拖慢进度,直接找了人来替她,那名演员得知后,眼睛一下子就红了。 其实那只是一个很边缘的小配角,出场时间甚至只有不到二十秒,她当时也不明白为什么那个演员会这么伤心,但对方的一句“我只是想和大家一起演出而已”,让她一直记到了现在。 第83章 “陆承光应该是抹不开面子,毕竟他也是第一次演这种角色,又和他平时在外面的形象反差太大,有些抗拒也是正常的。我想……他应该是想和大家一起参演的。” 她顿了顿,继续道,“如果我是陆承光,当我知道自己的角色被别人代替,最先想到的应该不是高兴,而是不被在意吧?” 听到她的话,杜从容一时怔住了。 在她眼里,陆承光就像一个任性的孩子,那些行为言语,也无非是在耍性子,闹脾气,原来还有这一层吗? 换作是她,不用参演她肯定是高兴的。但她毕竟不是陆承光,就像同学说的,她没有办法替陆承光做决定。 所以陆承光会高兴吗? 原书中说,陆承光是个自尊心很强的人,让他去演恶毒继母这样一个角色,他会排斥再正常不过。 这段时间的相处下来,杜从容也看出陆承光是一个非常纯粹的人,甚至纯粹到有些‘蠢’。虽然脾气不好,但本性不坏。之前在校运会也是,一说需要帮忙,陆承光就毫不犹豫地退出了,为此还弄伤了脚。 而且—— 这次的事情,其实她也有责任。 昨天是她笑了对方,才惹得陆承光早退。明明知道对方生气了,还变本加厉,现在还想着找其他人来代替对方。 想起这些琐碎小事,杜从容微微叹了一口气,认命道:“我去把他带回来。” 根本没在听同学长篇大论的尹知希,都已经分神在思考自己待会的台词了,听到杜从容这么一句,他漫不经心翻阅剧本的动作,就这么突兀地定在了那里。 “杜……” 还没来得及叫出杜从容的名字,就看到了对方跑出教室的背影,霎时间,尹知希抿紧双唇,一张漂亮的脸也阴沉了下来。 *** 出门后的杜从容,直接给陆承光打了一个电话,但铃声才刚响了一秒,就被对面挂断了。 她又锲而不舍地打了几个,但是每次都是秒挂,在打到第五个的时候,听筒对面传来“您拨打的用户正在通话中”的女声,杜从容愣一下,顿时反应过来,陆承光是把她拉黑了。 这下,杜从容是真的有点气笑了。他这种拒绝沟通的态度,跟个不讲道理的小孩子有什么区别? 联系不上对方,就只能自己去找。话是这么说,虽然他们的关系还算不错,但杜从容对陆承光确实算不上了解,也不知道他是离开了学校,还是躲在了学校的某个地方。 况且恩诺学院的占地面积大得吓人,就算她把能想到的地方都跑一遍,怕是到放学也跑不完。 就在这时,杜从容想到了陆承光的几个小弟。 陆承光的去向,他们应该比自己更清楚。 想到这里,她果断地去了那些人所在的班级。 听清楚她的来意,几个小弟面面相觑,其中一个开口问道:“你去湖中心的小木屋里找过了吗?” 听罢,杜从容马上做出转身的动作:“还没有,我现在就去——” “还没去的话就太好了!陆哥最讨厌那个地方了,他说又潮湿又阴冷,不明白为什么那种地方要建个没用的屋子。” “……” 这种没用的信息下次可以不要再说了吗? 到底有求于人,这个时候不好翻脸,杜从容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压下打人的冲动,挤出一个笑来:“其他人还在等着他去排练,没用的话可以下次再说吗?” 另一个小弟摸着下巴,犹疑道:“那……游泳馆?” 他的话立刻招来了反对:“不对!陆哥之前说过他觉得游泳馆的水很脏,死也不会去的。” “那就高尔夫球馆?” “也不对,陆哥说高尔夫球是世界上最无聊的运动,他宁愿在家玩健身环大冒险。” “不是,你怎么老是打岔,有本事你自己也说几个啊!” “可你说的都是陆哥讨厌的!我又没说错!” 眼看着他们就要吵起来了,一个一直没开口的小弟突然发问:“室内篮球场……你去过吗?” 杜从容立刻看向他:“没去过,你觉得他会去那里吗?” 没想到omega会凑到自己面前,对方身体僵了一下,目光躲闪地低下头去,口舌都有些讷讷:“陆哥喜欢打篮球,平常都是在室外打的,偶尔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去室内篮球场练习投篮,说是这样容易让自己平静下来。” 说到这里,他忙又补充了一句,“但是我也不确定……” “室内篮球场吗?我知道了。” 相较于其他小弟,他的这番话还算有点用处。杜从容不再浪费时间,说了句“谢谢”,转身便跑出了教室。 留下的几人面面相觑,陷入了沉默,过了好一会儿,最开始说话的小弟才猛地拍了下手,神情莫名有些激动。 杜从容竟然为了陆哥跑来和他们说话?她不是向来都对他们爱答不理吗? 联想到她之前还自告奋勇替陆承光跑五千米,觉得自己已然看透这两人之间那暗流涌动的情愫的小弟没忍住傻笑了起来。 他又相信爱情了! 见他突然笑起来的好友只觉得莫名其妙:“你脑子没问题吧?笑什么笑?” “我天性爱笑不行吗?”他哼了一声。 就知道跟这帮没谈过恋爱的死直alpha没什么好说的! *** 对陆承光的小弟在背后怎样编排自己一无所知的杜从容,这会儿正在去室内篮球场的路上。 篮球场的场馆就在操场附近,她虽然没去过,也很快就看到了那座醒目的建筑。 进了场馆,因为做了隔音,静谧的只能听见自己平稳的脚步声。 场馆在二楼的正中央,杜从容几步上了楼。还没到门口,就听到一声清脆的,篮球落地的声音。 她站在门口,静静地听了十几分钟有余,才推开门走了进去。 因为她刻意放轻了自己的脚步,背对她的人并没有发现有人进来了,捡起地上的球,运球跳跃灌篮,敏捷灵活,一气呵成。 不知道已经在这里练习了多久,他把外套脱了,系在腰间,露出的手臂肌肉结实漂亮,因为充血,几根青筋浮凸出来,汗水就在这些沟壑里闪烁着。 “那个……” 杜从容清了清嗓子。 背对着她的陆承光,身形很明显地一顿。然而他依然没有回头,自顾自继续练习灌篮。 真的就跟个小孩子一样。 杜从容叹了口气,在陆承光弯腰捡球时,突然大步上前,手臂一伸,从旁侧捞走了球,让陆承光捡了个空。 “一个人打篮球多没意思。” 抢到球的杜从容见陆承光看过来,笑眯眯地转了下手里的球。 陆承光却不吃这一套,口 气生硬:“把球还给我。” 果然还在生气。 杜从容心里有些好笑,颇为无赖道:“不给。” 她又道,“不如我们来比一场?要是你能抢到球,我马上就走,绝对不会留在这里烦你。但要是你没抢到,就乖乖跟我去排练室。” 陆承光气得直咬牙:“我凭什么要听你的?” “决定权在你。”杜从容摊开一只手,下一秒话锋一转,“还是说,你觉得你会输?” 这是再明显不过的激将法,但陆承光还是上钩了:“谁说我会输?!” 杜从容肩膀颤动一下,强忍住没有笑出声,随后正了正色,摆好了运球的姿势:“那就开始吧。” 杜从容的确擅长散打没错,但在篮球这方面,还是陆承光更为了解。何况他现在正在气头上,没有半点手下留情的心情,想也不想就直接冲了上去。 见alpha来势汹汹,杜从容不仅没有躲,反而迎了上去,手同时将球换到了左侧,头和肩也随着身体重心的偏移倾斜过去,做出她要从左侧带球过人的表现。 这其实是篮球里面最浅显易看穿的假动作,虽然杜从容想赢,但到底对篮球了解不深,她也没觉得能骗过陆承光。但是让她惊讶的是,在她已然来到陆承光面前,迅速将球换回右侧时,不知怎么,陆承光的神情忽然恍惚了一下,等他反应过来,杜从容已经越过了他。 没想到会赢得这么轻松的杜从容也愣住了。但赢了就是赢了,她手上一松,篮球掉到地板上,咕噜噜滚了很远:“现在你该跟我回去了。” 陆承光看着那只递到自己面前来的手,没有动。 “你每次都这样。”说完这一句,他的眼圈突兀地就红了,“你每次都这样……” 每次都嘻嘻哈哈的,一点都没个正形,每次都这么轻描淡写、若无其事地把事情揭了过去,好像他们之间的矛盾对她来说根本不值一提。 他有时候真的想不通,她到底在不在意自己。 他越说越哀怨,越说越委屈,只觉得内心挫败的一塌糊涂。 杜从容人都傻了——虽然知道陆承光是个孩子脾气,但她真没想到对方会哭,一时间怔愕在了原地,好半晌才手忙脚乱地去掏口袋里的纸巾:“不,不是,你别哭啊。” 第84章 “我没哭!” 自尊心受损的陆承光恶狠狠地瞪了过来,他确实没有哭,只是泪花在泛红的眼眶里打转,好像随时都会掉下来。 “对对对,你没哭,是我看错了。” 他不接纸巾,杜从容只好自己上手给他擦,奈何陆承光跟头驴似的又倔又犟,硬是梗着脖子不让她靠近,杜从容没办法,捏着纸巾的手收了回去。 她等了一会儿,等他的情绪平复了一些,又问:“要回去排练吗?” 陆承光背过身去,依旧不搭理她。 只是和刚才相比,现在的他与其说是在生气,不如说是在等一个台阶。 而这个台阶,只能由杜从容来给。 “……” “对不起。” 耳边响起的声音让陆承光愣住了,立刻抬眼看向对方。 无论是前世还是这一世,杜从容都没有对人道过歉。但是她明白,这次的事情的确是自己错了。 从她的角度来看,她不认为这件事情有什么,不过那个同学说的是对的。不管怎么样,她都不应该站在自己的角度去思考陆承光的事情。 想到这里,她缓缓呼出一口气,转头迎上陆承光的视线,“昨天是我太过分了……你,可以原谅我吗?” 第72章 第72章那种让他心动的感觉却一…… 陆承光只是想让杜从容说几句服软的话,冷不丁地听到对方和自己道歉,眼睛一下瞪得浑圆,整个人都变得无措了起来。 “我,你……”他结巴了半天,脸都憋红了,才捋顺了舌头,“我没想让你道歉……” 虽说没想让杜从容道歉,但在她说出“对不起”那三个字的一刻,心脏仿佛被一根丝线轻轻拉扯,所有的怒气也随之烟消云散了。 他的反应让杜从容笑了起来,也是到了这个时候,她才明白,这次的事情,的确是她将陆承光想的太极端了。 不过,她还有一点没弄明白:“我承认是我态度的问题,但你没必要对我发这么大的脾气吧?” “什么?”陆承光怔了怔。 “昨天你会早退,是因为我吧?” 说到这里,杜从容顿了顿,不确定地问道,“你就这么讨厌我?” “才不是讨厌你!”陆承光声音陡然提高了几度,“我就是觉得……” “觉得什么?”杜从容更迷茫了。 在和她的对视中,陆承光觉得自己简直快要烧起来了。见她又要开口,他拳头攥紧,不管不顾地喊了出来:“他们笑我我无所谓,反正……反正你不许笑!” 杜从容被噎了一下,半晌才憋出一句:“这不还是讨厌我吗?” “都说了不是!” 陆承光有些急了,可是他自己也解释不出来原因。他只是下意识觉得杜从容不该笑他,其他人无所谓,唯独杜从容不能。 他也知道这种心情莫名其妙,甚至有点不讲道理,但是他又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因为杜从容的嘲笑烦闷不堪。 话说回来,杜从容不会误会吧? 他正要开口解释,就看到omega唇边意味不明的笑意,这下,他还有哪里不明白的。 “你是故意的!” “被你发现了?” 杜从容也没取笑他过了这么久才发现的事了,生怕又把他惹毛了,扯开了话题,“好了,我们的继母是不是该回去排练了?没有主角,我们可演不好。” 明知道对方是在揶揄自己,但陆承光还是十分受用,下巴昂得高高的:“这还差不多。” “原来你们在这里啊。”一道声音从篮球场门边响起。 杜从容看过去,发现居然是尹知希,青年笑着朝他们走过来,“我找了你们好久。” “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杜从容有些惊讶。 “两个主演都不在,我在那里也没什么意思。”尹知希笑眯眯道,“没想到你们会背着我们,躲在这里‘二人世界’,我都有点嫉妒了。” “我们正准备回去呢。” 他是玩笑一样的口吻,杜从容也就没有当真,笑着回了句,只同样听到这句话的陆承光,却皱了皱眉,觉得有点怪怪的。 以前尹知希有用过这种语气说话吗? 靠近尹知希的杜从容,本来要从他面前走过去的,只她目光从尹知希脸上掠过时,忽然看出了点他和平常的不同—— “你化妆了?” 听到这一句,陆承光才抬头去看尹知希的脸。 尹知希一愣,点了点头:“刚才你们都不在,负责化妆的同学就来给我们试妆,还没来得及卸掉。” 说到这里,他摸了摸自己的脸,有些不好意思,“很奇怪吗?” 勾了眼线的眼睛,有一种妩媚的弧度,显得比平常更要狭长一些,浓黑的眼睫垂下望过来的时候,使得原本清俊的五官,也陡然有了一种叫人心悸的多情感。 “怎么可能?”杜从容摇了摇头,毫不吝啬地给予了夸赞,“和平时的你相比,多了些别的感觉,不过都一样好看。” 杜从容还在和尹知希说些什么,后知后觉注意到尹知希和平日不同的陆承光,心里有些茫然。 明明尹知希的妆容很漂亮,脸也是他喜欢的类型,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看着对方,那种让他心动的感觉却一点都没有了。 *** 折腾了一番之后,三人回到了排练教室。 终于集齐了主演,简单和陆承光说了一下走位顺序,排练便开始了。 “辛德瑞拉,现在马上去给我把房间打扫干净,然后做饭。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们的佣人了。你的漂亮衣服 都归我的两个女儿,至于这件灰色的衣服,就是你以后要穿的。” 拿着剧本的陆承光,身体僵硬,毫无感情地念着自己的台词,虽然表情有些狰狞,但是和之前的抗拒相比,已经好了太多。 该说不说,虽然抽签是完全随机的,但是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后母的设定和陆承光还真的有几分相似。整体排练下来,除了动作有些僵硬,其他都不需要调整。 完全是本色出演。 看着眼前这一幕,杜从容偏过脸去,又有点想笑了。 然而她刚嘴角翘起,露出点笑的迹象来,陆承光就和背后长了眼睛似的,直接瞪了过来:“杜从容!” “不是说好不笑了吗?你这人不讲诚信!” “我没有。”杜从容立马收住笑意,一脸声色道,“我只是觉得你演得很好,特别有恶毒继母的感觉。” 陆承光:“……你是觉得这么讲我就会开心了是吧?” “我也这么觉得。” 一旁的乐瑜跟着附和,也许是这段时间跟他们相处得还算不错,多少从普通同学升级为了普通朋友,原先冷漠寡言的她在杜从容他们面前,整体要比在其他人面前放松很多,偶尔还能以冷颜开个玩笑,就像现在,“尤其是刚才的那个恶狠狠的眼神,看着就让人来气。” 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眼底含着清浅的笑意。 尹知希也走了过来,笑着接了一句:“是啊。刚才你看着我念台词的时候,我都害怕你会扑上来打我。” “噗嗤。”杜从容这次是真的笑了出来。 陆承光:“……” 这日子过不下去了! 排练的时光就这么在打打闹闹中过去了。 *** 许星沂那一边,自他们班开始着手筹备校园祭的事情后,大部分接到任务的同学都变得忙碌起来,有去负责出校采买咖啡店用品的,有负责布置装饰教室的,还有负责制作宣传网站和海报的。 几乎是一下课,教室里就空了大半,没走的人则是聚在一起,商议咖啡店的菜单和标价等事项。 一向对集体活动没什么兴趣的许星沂,这次校园祭同样不准备参加。因为教室里几个人吵得厉害,他扶着桌子起身,准备离开。就在这时,一个女生忽然拦在了他前面:“许星沂!” 许星沂顿住脚步,眉宇也跟着皱了起来。 “你现在还没分配到任务吧?”c班的校园祭不用说,是宣听雨带头组织的,面前的女生,就是宣听雨‘麾下’忠诚的一员,这次校园祭,她负责监督其他人干活,“正好服务生那边还缺人,你也是alpha,去当服务生应该没问题吧?” “不好意思,没兴趣。” 眼见着许星沂要从自己的身边绕过去,女生一下子急了:“没兴趣也得参加!” “宣听雨说的,这次人手紧张,班里没任务的必须服从指挥!” 许星沂被女孩抓住了胳膊,对方只是个beta,他抬手正要挣开,没想到这时c班门口,杜从容探头探脑地望进来。她看到许星沂,眼睛一亮,直接溜了进来。 见此,许星沂只得勉强忍耐下甩开对方的冲动。 “你怎么来了?”他问杜从容。 “排练累了,刚好来看看你们班弄的怎么样了。” 杜从容答得理所当然,转头就和拦着许星沂不让走的女生聊了起来,“我听说你们是要办女仆咖啡馆?” 第85章 “是啊,现在已经在准备了。” “听起来就很有意思,到时候我能来捧场吗?” “当然,可以的话叫上你们班人一起,来的人越多越热闹嘛。”女生痛快应下,“不过我们现在服务生严重不足,可能会招待不周。” 闻言,杜从容眨了下眼睛,目光落在从头到尾没出声的许星沂身上。 许星沂看着她的表情,心里就咯噔了一下,果不其然,下一秒,他就听到杜从容说:“你们有哪里需要帮忙的,找许星沂就是了,他平时闲得很,刚好给他找些事做。” 许星沂:“……” 他就知道。 女生听杜从容这么一说,立马看向许星沂,许星沂唯恐她在杜从容面前告状,给自己徒增麻烦,连忙开口:“知道了,我会参加的。” 也是他前后两次回答展现出来的态度差别太大,女生惊讶了一瞬,到了嘴边的话又被咽了回去。 以为自己逃过一劫的许星沂,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又听到杜从容饶有兴致地问:“都说是女仆咖啡馆了,女仆装应该得有吧?” “那当然了,这可是最大的卖点。” “……” 这才想起还有这件事的许星沂猛地抬头,甚至没有说一个“不”字,就对上了杜从容带着得逞笑意的双眼。 “既然如此,等到校园祭那天,我说什么都要来。” 第73章 第73章下次他才不可能就放她这…… 深蓝色的夜幕下,灯火通明的豪宅和庭院的景观树上一盏连着一盏的花苞形吊灯,将整座庄园都照得亮如白昼,由橙色气球、皇冠贝母和宫灯百合做装饰的室外泳池边,打扮精致的男男女女人影交错。 随着小范围扩散开来的尖叫声,一个染着白金色头发,五官英俊的青年登上了场地中央搭建的银色舞台,唱了首时下流行的歌曲。 因为他的献曲,现场的气氛被推上了一个小高峰。在歌曲唱到一半时,他伸手邀请台下的人,也是今晚派对的主人上台同唱。 片刻后,穿着深红色大亮片吊带长裙,戴镶钻大圈耳环的盘发女人上了台,她手上还拿着瓶开了瓶的香槟,笑容满面,在青年将麦克风递到唇边后,大大方方,毫不露怯地唱了起来。 一曲毕,青年举着麦克风喊道:“everybody,最后一次的尖叫声,献给我们的戚戚!” 在热烈的欢呼声中,女人笑着和青年拥抱了一下。 泳池边休息区的长椅上,注意到身旁跃跃欲试,想要上去合照的姐姐,沈时晏随口问了句:“这个人是谁?” “最近蛮红的一个小明星,凤姿之前点了名要让他来生日宴。”一看就知道自家弟弟没看过娱乐新闻,女人嫌弃地看了他一眼,“也不知道你那手机都有什么用,好歹看看热搜吧?” 连热搜从哪里看都不知道清朝遗老沈时晏不说话了。 又过了几个小时,随着派对散场,朋友也都陆陆续续地走光了,只剩下几个关系亲近的圈内好友还没离开。沈时晏倒是想走,但被姐姐强行留了下来。 等戚凤姿换了衣服出来,几人纷纷送上了自己准备的礼物——跟那些出于社交礼貌,被请来‘热场子’、‘走过场’的普通朋友相比,他们的礼物更有分量,自然也要留到最后再送。 也是嗨了大半夜,戚凤姿也累了,连妆都没卸,光着脚跑到客厅,一边躺在沙发上,枕着闺蜜的膝盖,一边对着灯光,有点爱不释手地欣赏那枚糖果色的海螺珠胸针。 她家里钻石宝石什么的堆了一抽屉,早腻味了,反而是这种不算特别珍贵,但足够别致的礼物更得她心意。 坐在对面沙发上的沈时晏,有点无聊地斜撑着侧脸,四下打量别墅布局的时候,注意到了一个摆在桌上的红色首饰盒。 他和戚凤姿关系不错,觉得好奇便拿了过来,盒子里装着一只小圈口的翡翠手镯,粉紫色,种水 很高,几乎接近于玻璃种了,一看就知价格不菲。 “你倒是舍得,这么贵的镯子就直接往桌子上一放。”沈时晏揶揄道。 听到这话,本来躺着的戚凤姿立马坐了起来:“那我也得有那个胆子收啊。” “还有你不敢收的东西?” 见对方没明白,她索性把话说得更直白一点:“这镯子是杜家送过来的。” “杜家?”沈时晏第一反应就想到了杜从容,只他不能确定,“哪个杜家?” “还能哪个杜家?”戚凤姿嗤笑了一声,“杜鹏海啊。” 沈时晏哪认识什么杜鹏海:“他是不是有个女儿叫杜从容?” 戚凤姿被他问的莫名其妙:“我哪知道他女儿叫什么,但他好像是有个上初中还是高中的女儿。” 沈时晏心道多半是了,他姐姐也意识到了什么,看了他一眼,说:“所以这个杜家怎么了?” “你们都不知道?” 也是因为在场的都是信得过的自己人,见他们齐刷刷摇头,本来因为事情敏感,不打算多提的戚凤姿,到底还是解释了一下:“两年前,林延他家,不是差点因为纪/委/监/委突击检查倒霉吗?托了好多层关系,才把这事压下来。” “这都是因为那个没脑子的送礼送的。” 林延这个人,沈时晏也认识,算是他们高/干/子女圈子里挺有名的一个人物,只前年被家里送出国后,就没什么动静了。 现在听戚凤姿这么一说,对方当时出国的原因,就有点耐人寻味了。 “我真挺好奇,杜鹏海怎么活到现在还没被整死的。” “害一个林家不够,现在要来害我了。” “明天我就让人把这镯子送回去,看着就晦气。” 戚凤姿说到这,都还咬牙切齿的。 “没想到还有你戚疯子也会怕的事情。” “这镯子多好看,送回去可惜了。” 毕竟这事都过去两年多了,其他几人都当八卦来看待,听过也就过去了,只有沈时晏垂下目光,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 *** “啪!” 伴着清脆的声响,厚重的纯木戒尺敲在手臂上,不至于叫人受伤,但在落下的瞬间,手臂霎时浮现出一道红印。 被打的人哀嚎出声,捂着手臂跳出了八丈远的同时,对面前的女生怒目而视:“陈卓,你打我干什么?!” 女生,也就是陈卓,不为所动道:“短短五分钟,你把台词念错了三次,我现在才打你,已经很给你面子了。” “我不是在说这个!就算是这样,你凭什么打我?” “凭什么?就凭我是这次舞台剧的总导演。” 陈卓扬了扬手里的戒尺,在对方被震慑地后退一步时,她目光扫了一遍在场所有的同学,阴恻恻地笑了起来,“我导演的舞台剧,所有人都必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不做到完美,就不准停,要是被我发现有谁偷懒——” 后面的话,陈卓没有再说下去,但连同杜从容在内的所有人,都齐刷刷地往后退了一步。 “……” 这个人原来是这种性格吗? 陈卓:“下一幕的演员是哪几个?现在不上来,是等着我来催吗?” “下一幕是灰姑娘的个人独白,也是我的独角戏。”从人群里走出来的尹知希,勉强挤出一个微笑来,“我会努力的。” 有了尹知希作为英勇牺牲的‘挡箭牌’,其他几名演员纷纷开口:“我突然想起来我有点事。” “我想去一趟厕所。” “我渴了,下楼买瓶水。” 见陈卓皱起了眉,杜从容马上跟着开口:“我去打探一下其他班的节目情况。” 在陈卓拒绝前,他们就一窝蜂地挤出了门,不出十秒,偌大空旷的排练室,只剩下尹知希和陈卓二人。 尹知希:“……” “他们都走光了,你还在等什么?”陈卓微笑道。握着的戒尺,在另一只手里上下轻拍着。 “没什么。” 尹知希在心里深吸了一口气,开始表演了起来。 *** 好不容易脱离苦海,杜从容终于得到一点喘息机会,但是因为待会儿还得回排练室,她也不敢走太远,就只能在学校里随便走走。 走着走着,就来到了操场上。 现在这个时间,所有的班级都在排练各自校园祭的节目,照理来说操场上是没有人的,只她从操场旁的花园一出来,就听到了人声,等她走到操场边,就看到了十几个人站在操场上,从排成几列的站位看,应该是在排练。 随着杜从容走近,她才看到那十几个人前面站着一个发号施令的青年,还是熟人。 “左边那组跳得像被雷劈的鹌鹑,右边像触电的青蛙,你们在搞什么,物种多样性展览?” “定点pose比恐怖片里的丧尸还僵硬,就你们这个样子还练什么舞,干脆先去医院看看小脑有没有发育完好吧。” “就这水平还参加个屁的校园祭啊,我建议你们这群废物现在集体去校长室门口跪求取消节目,可能还能保留一下颜面。” 第86章 面对一句又一句的羞辱,底下站着的学生,个个都战战兢兢的,被骂得狗血喷头也愣是低着头,没一个人敢站出来反驳一句。 也是骂了半天,口渴了,邬启朔终于停下来,喝了口水。 下面已经好久没休息过的学生,都巴巴地盯着他看,渴望之情溢于言表。 看着眼前这一幕,杜从容忍着笑走了过去:“真没想到,你还挺有‘老师’风范的。” 她的突然出现,让邬启朔一口水直接呛到了气管里,咳嗽个不停,缓了半天才缓过来。 “你、你怎么来了?” “刚好路过。”见人欲言又止地看向自己,杜从容轻笑一声,继续道,“大老远就听到你在这里骂人,总要让我好奇一下。” 今天的天气还挺冷的,杜从容也就是在外面溜一会儿,就准备回室内了。她走过来随意一扫,都看到有好几个学生脸色都冻得有些发白,“怎么在操场上练,不是有排练室吗?” 邬启朔冷笑:“排练室暖气一开,这群家伙都快睡着了,能跳好就奇怪了,就该让他们冻着,好歹还能清醒清醒。” 杜从容忽然伸出放在口袋里的手,捉住alpha捏着矿泉水瓶的一根食指。 好冷。 不等对方反应过来,她就收回手,叹了一口气:“你自己不也是冻着。” 邬启朔被这句话噎了一下,随即瞪着眼睛反驳:“我那是……” 杜从容说:“他们再怎么说也是你的同班同学,又不是你的仇人,你应该多点耐心的。” “……” 邬启朔不说话了,好半天,才声音很低地,心不甘情不愿地挤出一句,“我为什么要对废物有耐心。” “因为排练节目是大家一起,而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情,只有你一个人是做不好的。” 也是知道好声好气地解释道理,对方压根听不进去,杜从容换了种说法,“如果你觉得他们是废物,那么对他们无计可施的你,跟废物也没什么差别吧?” 听到这句话的其他同学都是一惊——他们就是碍于邬启朔的脾气,才不敢发表任何意见的,现在杜从容光明正大地骂他废物,不就是在太岁头上动土吗? 她这是不要命了? 杜从容也清楚自己说这一句的后果,见邬启朔拳头逐渐攥紧,脸色越来越难看,忙补充一句,“我还有事 ,就先走了。” 然后赶在邬启朔爆发前溜了。 杜从容一走,气氛愈发压抑,其他人大气都不敢出了,恨不能把呼吸屏住,就在他们都以为邬启朔要发火时,他抬起头,只冷冷说了一句。 “现在……全部给我滚回排练室。” “……” 竟然没发脾气? 定定地看着杜从容离开的方向,不同于平时对身边人倾泻怒火,这一回,邬启朔仅是攥紧拳头,似惊似怒地咬牙,呼吸声有点重。 又过了一会儿,像是终于想起来其他人的存在,他才阴沉着脸色转向他们。 “没听到我说的吗?我只给你们一分钟的时间,倒计时结束,如果有人没能走进排练室——” 说到这里,他眯起眼睛,眸光蓦地阴鸷下来,“你们知道后果吧?” “……我,我们现在就回去!” “喂!不要推我!” “你踩到我了!混蛋!” “……” 看着他们推推搡搡地朝着排练室的方向跑去,邬启朔站在原地,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上泛起了不自然的红。 下次—— 下次他才不可能就放她这么离开! 第74章 第74章一片安静中,宣听云清楚…… 随着校园祭一天比一天靠近,日常排练也变得紧张起来。下了课,杜从容正要和尹知希他们前往排练室,身后传来一道声音叫住了她—— “杜从容。” 听到声音,杜从容即将跨出教室的步子一顿,转头便看到宣听云。一段时间没有跟他来往,现在被他叫住,她还奇怪了一下——因为她的‘脱敏训练’,宣听云手抖的症状有了很大的改善,从上一周开始,对方就已经可以脱离她的辅助,一个人独立弹完一首曲子了。 那天之后,他几乎每天都泡在钢琴室,不知疲倦地练习。也是为了不打扰对方,杜从容渐渐地也就不去钢琴室了,偶尔想起来才会去看上一眼。也是因此,他们白天除了早上见面的问候,几乎都没机会说上一句话。 算起来,这还是这段时间第一次,他们难得能像这样面对面的说话。 “怎么了?” 见omega停下脚步,在她身侧的尹知希也停下了说笑的声音,侧头看了过来。 “明天,我上场表演的时候,你能来看吗?” 听到这一句,尹知希盯着宣听云的目光,忽然变得危险了起来。宣听云却仿佛没有注意到一样,看着杜从容,目光带着几分执拗,“这段时间,我进步了很多,所以想让你来看看。” 杜从容愣了一下,ca今天刚公布了校园祭的节目表,不知道是学生会格外欣赏高雅艺术还是其他的原因,宣听云的钢琴独奏被放在了压轴的位置,如果等到最后,是可以看到的。 但问题就出在这里——她昨天才和其他参加舞台剧的同学约好,演出一结束,他们就出去聚餐庆祝,如果等他们聚完餐再回来,演出大概率已经结束了。 “我可能赶不上。”她实话实说。 宣听云那隐隐含着期待的目光,因为她的拒绝,一点一点地黯然下来。 “这样啊……”语气里是掩饰不住的失落,他还想要说些什么,尹知希忽然握住了杜从容的手腕。 “从容。” 杜从容回头去望尹知希。因为关系愈发亲近,尹知希对她的称呼,逐渐从生疏礼貌的‘杜同学’,变成了现在这样亲昵的‘从容’。 尹知希脸色不变,只眼底冷意更甚一些,“陈同学已经在群里催了,我们赶紧过去吧。” 提起陈卓,杜从容就下意识打了个哆嗦——虽说她作为王子,戏份算不上太多,但也难逃陈卓恶魔式的‘摧残’。托她的福,她的手臂现在还在隐隐作痛。 虽然只要她想,她可以轻而易举拦下陈卓的‘攻击’,但一码归一码。而且排练过程中她确实会忍不住偷懒摸鱼,被人骂上几句也是应该的。 “赶紧走赶紧走。”她可不想再被那把戒尺打一回了。 宣听云本来还想试着挽回一下的,可杜从容的这句话,让他所有准备好的说辞都堵回了胸口。 被杜从容拉着的尹知希,出门前看了低着头,神色失落怔然的宣听云一眼,嘴唇几不可察地勾了勾,心里那种不舒服的感觉终于散去了不少。 *** 因为临近演出,大家都异常卖力,今天的排练格外顺利,比平时早了一个小时就结束了。 连最喜欢鸡蛋里挑骨头的陈卓这次也啧啧称奇:“我的戒尺竟然失去了用武之地。” “……为什么你的口气听起来这么遗憾啊!” “嗯……一定是你听错了。” 闲来无事,从排练室出来后,杜从容顺路去了趟音乐楼,准备看看宣听云练习得怎么样了。 只她推门进去的时候,本该坐在钢琴前的宣听云,此时此刻却站在落地窗旁,左手手指按着透明的玻璃,看着栖在树上叽喳的鸟雀,怔怔出神。 今天天冷,阳光却很好,落地窗切割后透进来的光影,勾勒出他逆光站立的身影,显出几分有如实质的落寞。 杜从容想到了刚才的事。 应该……不会是因为这个? 说真的,她没想到这事会对宣听云的心情影响这么大,毕竟在她看来,虽然她无法到场,但是事后看录制的视频不也是一样的吗?况且她已经私下听过无数遍宣听云弹这首曲子了,多听一遍,少听一遍,归根结底没什么区别,有没有在现场其实都一样。 果然还是孩子,才会尤其在意‘仪式感’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 可能她已经是无趣的成年人了吧,所以才会觉得难以理解。 这么想的杜从容完全忘了,如果按照这一世的年龄来说,她甚至比宣听云还要小上一些。 在心里无奈地叹了一声的杜从容,没有惊动里面的人,转身走了出去,轻轻关上了门,然后她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喂,帮我个忙。” *** 校园祭当天,上午十点,学校剧场演出厅的后台。 淡妆盘发,白色礼服的主持人,一边看着手卡上的主持词,一边矮着一侧肩膀,方便面前的好友帮自己把额前荡下来的几绺碎发用黑色的一字夹固定住。 算着时间差不多了,她站直身体,刚要和搭档的男主持一同上台时,一名后台导演组的工作人员匆匆赶来,告诉他们学生会临时发布了节目顺序调整的通知,并把调整后的节目单给了他们。 因为应对过多次类似的突发状况,女主持并没有表现出慌张,接过来看了一眼,调整的节目不多,只是一场舞台剧和舞蹈调换了一下顺序,只需要修改一下串词就可以了,不是什么难事。 第87章 主持人上台致辞之后,校园祭也正式拉开了帷幕。 按照往年惯例,先是全校师生一起合唱圣恩西诺的校歌,然后就是学生上台演出。 台下的座位是按照上台的顺序排好的,参与演出的学生坐在前排,单纯观看的则在后排。宣听云因为代表社团演出,又是倒数出场,坐的位置在视野平平的角落里,他并不知道d班的节目被调到后面的事情,等到了本该是d班的舞台剧,上场的却是b班的人,他一时怔住了,下意识去看杜从容他们所坐的位置。 隔着一众学生,专注地看着台上演出的杜从容并没有注意到他的目光,因为舞台剧妆造复杂,他们在来之前就已经换好演出服化好妆。服装方面,据说是某个家里经营奢牌服装的同学负责的,杜从容身上的王子礼服,就设计的接近秀场款,白色丝绸的上衣和长裤,开口v领那里,缝了一圈夹藏着珍珠钻石的黑色重工蕾丝,黑色的腰封,拉高了她的身材比例,也让她描了眉的侧脸,显出一种极具吸引力的,中性的英气来。 这出舞台剧杜从容并不是主角,但只要她一出现,所有事物都仿佛变成了她的陪衬,黯然失色。 哪怕在来之前宣听云就已经见过穿着这身衣服的杜从容了,但他此刻依然看得出了神。 节目结束,回过头的杜从容,原本是打算和身边人说话的,却正撞入了宣听云盯着自己的眼睛。目光相接,她笑了一下,做了个口型。 ——‘演出加油’。 后知后觉辨认出那个口型的宣听云,呼吸都是一滞,而后他的眼中,爆发出了欢欣的神采。 她不走了! 她要看自己的演出! 下一个节目结束,马 上就是宣听云的上场时间,因为他迟迟没有出现在后台,工作人员急急找来催促。顾不上其他,宣听云起身,沿着过道,匆匆赶去了后台候场。 而就在他离开的下一刻,杜从容几人站了起来,也走向了后台。 随着主持人报幕后下台,站在黑暗里的宣听云,大步走到了舞台中央被灯光聚焦的钢琴前。 因为知道杜从容在看,他今天的状态好得出奇,就连最难弹的,他平常自己练习时都会经常失误的分散和弦大跳也处理得非常漂亮,可以说是超常发挥了。 弹奏过程中最忌讳分心,可当钢琴曲进行到最后一个乐章时,宣听云还是没忍住,向台下投去了一瞥。 然而,他目光所及之地,却是空荡荡的,本该坐在那里的omega,不翼而飞了。 宣听云愣住了,手指也因为突如其来的变故,险些弹错了一个音符。 紧接着,不等他反应过来,他的目光就与站在后台帷幕后的人相撞。 杜从容就站在那里,身边几名演员宽大的裙摆掩着她的身形,黑暗中,她的眼眸异常明亮,如同天上星辰跌入她眼中,熠熠生辉。 她在鼓掌。 猝不及防间,宣听云的心就像被撞击了一下,四肢百骸都蹿起酥麻的感觉。 钢琴声、人声,周遭的一切声音,在这一刻都已不在,一片安静中,宣听云清楚地听到了自己的心跳。 “咚、咚、咚。” 一下又一下,连同着他整个人一起,被卷进了陌生情绪的浪潮。 第75章 第75章一个两个,都这么讨人厌…… 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默默关注杜从容的尹知希,自然没有错过他们无声的互动。 其实从被告知他们的节目被换到后面去,还好巧不巧就在宣听云的钢琴独奏后面时,他就意识到不对劲了,脸色也当即变得难看起来。 他知道节目单是要经学生会的手的,想也不想就给江维翊打去了电话,只是对方不知是太忙,还是真的没看到,电话不接,他发过去的质问也没回。 联系不上江维翊,凭他个人也没办法改变现状,现在二人对视的样子落在他眼中,不仅刺眼,那种事情脱离掌控的感觉,更是让他抑制不住地感到烦躁。 心里翻涌出暴虐的情绪来。 alpha与生俱来会对喜欢的omega产生独占欲,尹知希早就知道杜从容跟宣听云走得很近,但……那又如何呢? 自古以来,alpha跟omega结合都是大众所认可的,就算宣听云喜欢杜从容,一个没有信息素,连抚慰自己发热期到来的伴侣都做不到,只能使用抑制剂的废物beta,拿什么来和他争? 他之所以无所谓杜从容跟宣听云来往,正是因为他没把对方放在眼里,也没觉得杜从容会喜欢上一个beta,毕竟杜从容对所有人的态度都一视同仁,但却偏偏只夸过自己的脸。 余光瞥见走过来跟杜从容说话的陆承光。 他显然是第一次在聚光灯下演出,激动情绪平复不下,一直在后台走来走去。 尹知希看着陆承光凑在杜从容面前,哪怕杜从容嫌他烦,爱答不理的,还笑嘻嘻地说个不停。尹知希本来就不喜欢他,现在更觉得他贱。 一个两个,都这么讨人厌。 这些天的排练下来,陆承光已经习惯了穿着这身被他称之为‘累赘’的衣服走动,尤其是追着杜从容打闹的时候,动作甚至称得上是灵活。 见他一脸紧张,负责旁白的同学开玩笑道:“马上就要上台表演了,再不找人换角色可就来不及了。” 知道对方是在说自己之前闹着要换角色的事情,陆承光脸色一赧,瞪了过去:“我现在不想换了,不行吗?” 也是因为前世参加过大大小小的赛事,杜从容倒没有多少紧张情绪,只陆承光一直在她眼前晃悠,宽宽大大的裙摆就像一朵盛开的大花似的,走过来就抽她一下,离开了也抽她一下。 杜从容又不是m,又一次被裙摆抽到后,实在没忍住开口:“你能不能消停一会儿?待会儿上台有你走的时候。” “你管我。”陆承光马上反驳,“我这是热爱运动。” “……” 拳头硬了。 她没管陆承光,往前走了几步,躲在幕布后面,睁大眼睛试图看清台下有多少人。 陆承光只消停了一会儿,就又挨了过来,在她耳边小声说:“杜从容,我有点紧张。” 杜从容试图鼓励对方:“没关系的,你想啊,你可是恶毒继母,就算待会儿出丑了,大家也会认为是剧本,不会觉得是你没演好。” 这话还不如不说呢。陆承光气得够呛,抓起裙摆打了她一下。 站在他们身后的尹知希冷不丁地开口:“我也很紧张。” 杜从容听到这一句,愣了一下。 尹知希是舞台剧的主角,串连全剧的核心,可以说他的演出质量就代表了整出舞台剧的质量,可想而知压力有多大。 但因为尹知希从头到尾都表现得很平静,杜从容反而没想过,他也会紧张。 没有错过她眼里一闪而逝的惊讶,尹知希说:“不过没关系,就算没有人鼓励,我也会努力的。” 他弯唇露出一个笑来,只结合他说的内容,这个笑容怎么看怎么勉强。 杜从容马上说:“放心吧,之前彩排效果那么好,你肯定没问题的。” 说到这里,她又补充了一句,“而且你的长得好看,不都这么说吗?好看的人总是有特权的。” 像是被她的话鼓励到了,尹知希呼出一口气,微笑起来:“谢谢你,我觉得好多了。” 和男妆的杜从容相反,他化的是女妆,涂了闪粉的睫毛在灯光下闪闪发光,就像是蝴蝶蝶翼上闪烁的鳞粉,衬得他的五官愈发有种雌雄莫辨的柔美。 杜从容看着,只觉得赏心悦目。 本来还想和杜从容‘吵上一架’的陆承光,听到杜从容对尹知希的鼓励,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酸的不行,连带着看尹知希也没有以前那么喜欢了。 怎么说杜从容曾经也喜欢过自己,凭什么对尹知希是这个态度,对自己就是另一个态度? 越想越觉得不是滋味,就在陆承光忍不住张口要说些什么时,演出完的宣听云回到了后台,他上来就直奔向杜从容,一下就把裙摆臃肿,行动不便的陆承光挤开了。 险些摔倒的陆承光怒了:“喂!” 宣听云没理他,时间紧迫,他对杜从容说:“等你演出结束了,可以等我几分钟吗,我……我有几句话,想和你说。” 他面颊泛着薄红,目光里也含着某种跟平常很不一样的情愫,只因为后台很黑,杜从容并没有发觉。 “可以啊。”只是几分钟的话当然没问题。 台上,主持人已经报出了舞台剧的名称,负责道具的同学在升起的帷幕后面布置完道具后就快速离开,聚光灯耀眼的光线把整个舞台照得亮如白昼。 “可以上台了。”工作人员提醒。 尹知希神情自若,先一步登上舞台,身影被耀眼的白光吞没。 没过多久,陆承光也上场了。 也许是因为刚才的插曲,对上尹知希那张漂亮的面孔时,陆承光不自觉地和他较劲起来。杜从容说尹知希演得好,他就要演得比他更好。 第88章 陆承光的卖力,尹知希自然也察觉到了,他眉宇微蹙,虽然不清楚缘由,但还是配合了起来。 于是,后台的杜从容几人,就看着两个人越演越投入,越演越真实,甚至还临时改了台词,仿佛此时此刻真正和自己演的角色融入了,继母刻薄恶毒,灰姑娘善良坚韧,分别在台上形成两股强大的势力,谁也不让谁。 将一块灰色的破布扔在地上,陆承光恶狠狠道:“辛德瑞拉,你这懒惰讨厌的女孩,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们的佣人了!你的漂亮衣服都归我的两个女儿了,而 你只能穿这件灰色的裙子!” 尹知希跌坐在地,捂住了嘴,泫然欲泣:“妈妈,我们不是一家人吗,你为什么要这么对待我?” 两个完全没有机会说出台词的‘继姐’站在陆承光身后,不知所措地抱在一起,就连旁白也受到了他们的影响,原本平缓的声线都带上了颤音。 杜从容:“……” 她用眼神询问乐瑜:这什么情况? 乐瑜也用眼神回答:不知道啊。 他们演得很顺利,比以往任何一次排练都要精彩。台下的观众虽然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但还是被吸引了进去,看得十分专注。 等到杜从容终于要上台的时候,她还有些意犹未尽,甚至有点不想上场了。 当然,不上场是不可能的,否则陆承光第一个就不同意了。 无视周围一众盛装出席的少女,面带微笑,风度优雅的王子,径直来到灰姑娘面前:“美丽的姑娘,请问我有这个荣幸邀请你跳一支舞吗?” 看着递到自己面前的手,尹知希微微一笑,把自己的手放在了她的掌心中:“当然,我很乐意。” 按照原来的剧本,他们会一直跳舞,直到午夜十二点的钟声响起,灰姑娘必须赶在仙女教母施加的魔法消失前离去,只留下一只水晶鞋和失魂落魄的王子。 王子拿着水晶鞋,挨家挨户地寻找能穿上这只鞋的姑娘,最后终于找到了灰姑娘,从此,他们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了一起。 可是谁也没想到,就在他们和之前排练的一样,准备在结尾借位接吻的时候,已经结束了戏份的陆承光忽然去而复返,上台拉住了杜从容的手臂,分开了他们。 不是,陆承光这是在干什么?剧本里没有这一段啊! 杜从容大脑都快宕机了,拼命给他使眼色,趁着还能挽救,让他赶紧下台。 完全不知道台上的演员正在‘加戏’,台下的观众一脸兴奋,以为是有什么新的剧情,纷纷议论起来,还有不少人兴致勃勃地拿出手机拍照。 听到台下越来越大的骚动,陆承光才像是如梦方醒一样。 头顶的灯光照在身上,面前的王子正皱着眉,疑惑地看着自己。王子身后,故事的女主角垂着头,看不清他脸上此刻是何种神色。 后台几个同学全都傻站在原地,心急如焚,尤其是陈卓,要不是现在阻止只会让场面更加混乱,她真恨不得直接上台把陆承光拽下来。 骑虎难下。 陆承光的脑海中浮上了这个成语。 事实上,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刚才那一瞬间他到底在想什么,可当看到杜从容低下头去,眼看着就要吻上尹知希的时候,他脑中一片空白,等他反应过来时,他已经置身于舞台中央,拉住了杜从容的手。 现在反悔也已经晚了,他必须做些什么,不然舞台剧就要毁了。 陆承光看着杜从容,脱口而出:“其实……我也喜欢王子。为什么你的眼里只有灰姑娘,为什么你不能分一些视线给我呢?” 杜从容:“???” 恶毒继母喜欢王子?这个人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 尹知希眯起了眼睛,虽然不知道陆承光在想什么,但他也不能就这么傻站着。 他反手揽住了王子的肩膀,将对方挡在了自己身后。 陆承光急了,上前试图抓住杜从容另一只手臂,眼看着剧情发展越来越诡异了,陈卓当机立断,立刻让饰演配角的乐瑜上去救场,负责旁白的同学也赶紧说出了最后一句台词。 “从此,王子和灰姑娘过上了幸福快乐的生活。” 随着这句话的话音落下,深色幕布缓缓落下,台下观众看到的最后一幕,是恶毒继母扑向了王子,而灰姑娘则抱紧了王子的手臂,脸上笑容灿烂的无端让人有些心慌。 至此,d班的这出不知道是什么版本的灰姑娘舞台剧,终于落下了帷幕。 第76章 第76章他刚露出的一点笑意,就…… “陆承光你疯了吧?” 一下舞台,杜从容就直接揪住了陆承光的领子,“恶毒继母和灰姑娘抢王子?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还好没有闹出乌龙,不然我们就完蛋了!” 被人指着鼻子骂,陆承光却一点也没生气,甚至还傻笑了起来:“这个改编不是也挺好的嘛,比原版有趣多了,你看结束的时候台下的人都在鼓掌。” “那是他们不知道剧本!”杜从容往他脑袋上敲了一记。 骂完陆承光,她从后台连接场外的走廊走了出来,就看到宣听云靠着墙在等她,他演出时穿的黑色燕尾服还没有换下来,挺拔清俊,有如一树寒梅一般。看到杜从容出来,他的眼睛就亮了起来,大步向杜从容走来。 他们刚才的对话,陆承光不是没有听到,他有点不想走,看着杜从容和宣听云走到一旁,要私下交谈的样子,还在那里磨蹭着。 就在这时,他的电话响了。 铃声的存在感太强,以至于谈话根本进行不下去,宣听云几次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杜从容忍无可忍,扭头看向陆承光:“你倒是接啊。” 陆承光不太想接,听到杜从容这么说,才有些不情愿地接了起来。 电话是他母亲打来的,说她现在在剧场的观众席,让他过去找自己。 “什么?你来看了?”陆承光音调都扬高了几个度,“你之前不是还说没有时间吗?” 那他穿裙子,演恶毒继母的那些窘态,不都全部被自家母亲看到了吗? 也是因为这个突发状况,他顾不上去管宣听云要和杜从容说什么了,匆匆赶去了观众席。 吵闹的家伙终于离开了,杜从容晃了晃头,这才好好地看向宣听云:“你要和我说什么?” *** 因为演出已经结束了,演出厅的人散的差不多了,只剩下零星几个搬运道具和打扫卫生的学生。 陆承光一进来,就看到他母亲坐在第一排的位置,处理完工作临时赶来的缘故,她穿得很商务,亚麻西装配不规则延长半身裙,双腿交叠坐在那里,就有一种松弛优雅的气质。 陆承光在她旁边一坐下,就开始抱怨起来:“你下次要来,能不能提前和我说一声啊。” “我也以为来不及的,没想到赶上了。” 女人笑了一下,调侃道,“也幸好我赶上了,不然就错过这一场好戏了——跟灰姑娘抢王子的继母?很有想法啊,这是你们班上人的主意吗?” 陆承光在台上给自己加戏的时候,还不觉得有什么,现在听他母亲提起,内心难以言喻的奇特羞耻感,让他脸一下子涨红了:“不、不是。” “嗯?那是谁的主意?” “是我的主意……”陆承光声音小的跟蚊子似的,还是因为他母亲离得近,才听清了他的话。 女人一时哑然失笑。 她到底是做母亲的,儿子的反常,她看得清楚得很,当时她就觉察到,陆承光看那个演王子的小姑娘时,眼神很不一般。她觉得很是有趣,本想旁敲侧击地探探陆承光的想法,只现在看来,某些事不必多说,已经再明晰不过了。 儿子开窍了呀。 女人心下感慨。不过她还记着,当时陆承光跟王子互动时,那个扮演公主的男孩子,一把将王子挡在了身后。 相当耐人寻味的反应。 那个反应,不像是针对舞台剧情节发展做出的表演,而更像是把陆承光当做竞争对手的敌意。 但——女人可不觉得自己儿子会输。 “既然决定了,就要好好抓住机会。”她以眼神鼓励他。 抓住机会?抓住什么机会? 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扯到这个的陆承光,一头雾水地点了点头。 *** 杜从容猜测,宣听云可能是要感谢她,不然也不至于如此郑重其事,正 因为如此,她对宣听云接下来的发言,没有做任何心理准备。 “我喜欢你。” 宣听云的目光一错不错地凝聚在杜从容面孔上,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告白,他太急切了,以至于都来不及做心理建设,但他本来以为会很难以启齿的话,在杜从容的目光下,变得很轻易就能脱口而出,“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越来越在意你,想陪在你身边,想听你的声音,想让你一直看着我。” “我知道这听起来很蠢,但是直到今天,直到刚才在台上看到你的那一刻,我才真正弄清楚自己的心。这些想法,不是因为我把你当朋友,而是因为我喜欢你。” 第89章 他的掌心出了汗,心跳急促,“我想继续待在你身边,不是以朋友,而是以恋人的身份。” 然而omega没有露出他心里预先设想过的所有表情,她愣住了。 只是愣住了。 不是害羞,也不是惊愕,如果非要找到一个形容词的话,那就是意外,甚至还有几分困惑。 不知过了多久,她的声音在寂静的走廊响起:“如果是我的一些行为让你误会了的话,我向你道歉,我并没有那个意思。” 杜从容是真没想到,宣听云会向她表白。 她知道宣听云对她有好感,这其实不难感知到:无意间对上视线时躲闪的眼神、无意识越界的亲密距离、对她的话格外顺从……可和她的心理年龄比起来,宣听云就像个小男孩一样,他太年轻也太稚嫩了,她很难把他当成与自己对等的异性看待。 她也许想过,她的一次又一次关心和帮助,会给宣听云一些错觉,可是她不觉得她会和宣听云发生什么,所以也就没把这份隐约感知到的好感当回事。 可是现在,宣听云捅破了这层窗户纸。 “你很好,只是……我们不合适。” 听到这一句可以说是毫无转圜的余地的拒绝,让设想过失败的宣听云,也有些接受不了。 “为什么不合适?我们不是相处得很好吗?” 话音刚落,他就看到杜从容微微闭了下眼,她像是叹息了一声,随后露出了那种很难描述清楚的,又无奈又包容的神情。 宣听云太熟悉这个表情了。 在他第一次开始学习拳击时、在他和姐姐争吵完心情不好冲她发脾气时、在他不愿坦白不弹钢琴的原因时,他都见过杜从容露出这样的表情。 就像……就像是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一般人是不会和孩子计较的,所以她也不觉得生气,只是有些无可奈何,然后笑着包容他的所有错事。 宣听云隐隐感觉自己触碰到了一点真相,然而不等他细思下去,就听杜从容道:“我们确实相处得不错。但我只把你当……”她微妙地停顿了一下,“朋友。” 她觉得自己已经说得够直白的,而按照宣听云的性格,他的自尊不会允许他在被拒绝后死缠烂打。 可宣听云却说:“也许……只是因为你没有试过呢?” 这个问题把杜从容问的懵了懵。 试? 试什么? “也许试过之后,你就发现其实我们很合拍呢?”说到这里,已经是近乎央求的口吻了,“试一试吧,好不好?” “如果试过之后,你还是觉得我们不合适,再拒绝我也来得及。” 杜从容的性格就是吃软不吃硬,越软越吃。在宣听云说完这句话之后,她沉默了下来。 不知道她在想什么的宣听云,以为这是拒绝的意思,一颗心迅速往下沉。他紧紧抿了抿唇,忍住蔓上来的酸涩感,就在他想说些什么,好打破尴尬气氛时,面前的人开口了。 “……如果只是试一试的话。” 宣听云猛地抬头,他有一瞬觉得是自己听错了,在确认过杜从容的表情后,眼神瞬间被点亮,眸光炽热,透着难以抑制的欢欣。 杜从容看了眼时间:“我得走了。” 宣听云马上说:“我送你。” 杜从容没有拒绝。 宣听云很开心,哪怕并肩走在她身边不说话,都能从他身上感知到那种由内而外散发出的欢欣和喜悦。 他越是表现得开心,她心情就越是……沉重莫名。 她不想伤害宣听云,刚才所说的试一试,也只是她能想到的,最委婉,最折中的一个办法。 感受着身旁每隔几秒就会瞥向自己的,热切的目光,杜从容在心里发出了一阵深深的叹息。 希望这个做法是正确的吧。 垂在身侧的手指,忽然被轻轻碰了一下,杜从容抬眼往身旁看去。 “……我可以牵你吗?”被她目光触及的宣听云并没有挪开视线,以一种小心翼翼的口吻道。 杜从容有点不习惯对方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话,虽然她确实有几个前男友,恋爱前与恋爱后的性格天差地别,但她目前还做不到把宣听云当成男友对待,心里总感觉怪别扭的。 她还是比较喜欢和对方当朋友。 “嗯。” 他们已经走出了演出厅后门,只要穿行过演出厅左侧的玻璃长廊,就会遇见在那里集合,准备出校的d班同学。 宣听云也知道,这个时候他应该放手的,不然也许只需要几个小时,他跟杜从容的恋情就会传遍整个班级,甚至整个年级。 练散打的缘故,杜从容的手指修长,却不算柔软,指间甚至还生着薄茧,宣听云的手也差不多,弹钢琴让他指关节粗大,手掌也很宽,牵手其实并不舒服,但那种契合的感觉,又让他舍不得放开。 这个时候,杜从容已经看到了站在那里等了有一会儿的尹知希几人,恋情公布与否对她来说没什么所谓,所以她也就没有提醒宣听云放手。 因为宣听云走得慢一点,落在杜从容身后,尹知希看过来的时候,先看到了杜从容。 习惯性地扬起笑容,正要问她怎么才来时,宣听云从她身后走了出来,下一秒,他们牵在一起的手,也彻底暴露在尹知希面前。 “……” 面部肌肉瞬间绷紧,他刚露出的一点笑意,就这么凝固在了唇边。 第77章 第77章她完全可以直接拒绝不是…… 推进来的餐车的滚轮,缓缓停在了铺就着地毯的沙发前。 穿着印有会所标志制服,戴着白手套的侍应生,将果盘、小食与酒水一样一样端下来,摆在长形的蓝翡翠奢石台面上,随后对着几个分散坐在沙发上,穿着学生制服的年轻男女鞠了一躬。 “如果之后有什么需要,请按下按钮,我们很快就会过来。” “行了,知道了。” 坐在最边上的陈卓有点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这个会所是她家里的产业,她来之前跟经理说过,也是因此,会所今天直接清场了,只接待了他们。 侍应生一走,陈卓立刻霸占了麦克风,并且一口气点了十几首歌。 她学过音乐剧,唱歌很好听,只再好听也架不住十几首歌都是土味情歌,其他人听到后来听不下去了,切歌不说,还跑去抢麦克风。陈卓当然不乐意,边逃边唱,几人就在包间里展开了一场追逐战,场面一时混乱不堪。 杜从容就坐在沙发上,笑眯眯地看他们打闹。 高中生的聚会,无论是前世还是这一世她都融入不进去,太 青春活力了,不过看着倒是挺有意思的。 察觉到进来后,身旁频频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杜从容抬头看了一眼,问:“你不去唱歌吗?” “我唱歌不是很好听。”尹知希下意识牵动唇边肌肉,想露出笑容,但他实在笑不出来。 “刚才在校门口,我看到你和宣听云……”他语速很慢,眉心也微微蹙着,好像陈述这事对他来说有些艰难似的,“你们是在牵手吗?” “我们在一起了。”杜从容说得自然,仿佛不是公布恋情,而是在说今天中午吃了什么。 “这么突然?” 尹知希在这时察觉到自己语气不对,尖锐的不像平常杜从容熟知的他,他马上挤出一个笑来,“我的意思是,没有一点征兆,我们都很惊讶。” 事实上,其他同学没有看见他们牵手的那一幕,不然杜从容哪儿能好端端地坐在这里?早就被围住盘问了。他这么说,只是为了‘摘除’自己过分探究此事的嫌疑。 “确实挺突然的。” 杜从容自己也没想到,她会在跟一个比她小一轮的小男孩在一起。虽然只是尝试,但……在一起的事情也是事实。 “你喜欢他?”尹知希按捺不住地问出了口。 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紧紧盯住了杜从容的嘴唇和脸庞,不愿放过她的任何一丝情绪变化,仿佛只要她说是,或者露出能够肯定这个问题的神情—— 他就会堵住这张嘴。 但是—— “他人挺好的。” 杜从容的本意不是想发好人卡,只是好像无论说喜欢还是不喜欢,都不太合适。 这和尹知希设想的不一样,但比他设想的每一个答案都要好。他花了很大力气,才压下抑制不住上扬的唇角。他怎么可能听不懂杜从容的言外之意—— 他们在一起,不是因为两情相悦,至少杜从容不喜欢对方。 只是这个认知刚给予了他一丝慰藉,另一个念头突然涌现了出来—— 如果杜从容不喜欢宣听云,那她为什么会同意和对方在一起? 她完全可以直接拒绝不是吗? 还是说……宣听云在她心里很重要,重要到无法拒绝他的告白? 这个猜想逼得他无法抑制嫉妒与愤怒的情绪,他想质问,但他是杜从容的什么?同学?朋友?无论是哪个,此刻都没有质问的立场。 第90章 尹知希甚至开始后悔,后悔他们刚开始接触的时候,他没有想办法让宣听云退学。 脑内快要被种种晦暗的念头淹没,包厢的门突然开了,晚到的陆承光走了进来。 视线环顾一周后,他看到坐在沙发上的杜尹二人,径直走了过来,在他们中间坐下。本来坐得好好的尹知希,愣是被他挤到了一边。 尹知希都快被他气笑了,偏偏陆承光这个读不懂空气的还在问:“你们聊什么呢?” “我们……” “在聊从容的男朋友。” 赶在杜从容回答之前,尹知希先一步开了口,“刚才在校门口看到他了,就聊了两句。” “男,男朋友?”陆承光跟没反应过来似的,还傻愣愣地重复了一遍,“什么男朋友?” “你不知道吗?就是我们班的宣听云,他和从容在一起了。” 尹知希知道,这些话本不该由他来说的,太越界了,可他见陆承光一脸不知情的样子,一点从心底滋生出来的恶意,让本可以被理智压下的嫉妒,变得无可抑制,喷涌而出。 凭什么难受的只有他一个? 凭什么杜从容把和她关系最好的他们撇到一边,选择了别人? 尹知希说的也没什么问题,杜从容便默认了。 话说到这份上,要陆承光还听不明白,那他就是真的蠢货了。 他脸色陡然变得苍白,脑海中闪过了太多个片段,最后定格在宣听云在看到杜从容来看自己的演出时,脸上那遮掩不住的惊喜:“是……刚才的事吗?” 杜从容觉得他的反应有些奇怪,但还是“嗯”了一声。 他就知道! 他当时就觉得宣听云的态度奇奇怪怪的,所以想留下来偷听,要不是他母亲把他叫走了—— 但是现在再怎么懊悔,也为时已晚,杜从容已经和宣听云在一起了。 陆承光越想,越觉得胸口积闷。余光瞥见桌上没动过的鸡尾酒,他直接伸手拿了过来,对着嘴倒。 他这架势,可不像是单纯地喝酒。杜从容被他吓了一跳,想也没想就抢走了他手里的酒杯:“你少喝点,这酒酒精含量还挺高的。” 虽说这个世界的法律是年满16周岁就可以饮酒,但杜从容还是下意识把陆承光当成未成年来看待。 换做是之前,杜从容不让他喝,陆承光可能就不喝了,顶多嘴上抱怨几句,但是现在听到这话,他心里凭空就生出来一股子闷气,不知从何处得来的勇气,一把将杯子抢了回来。 “我就要喝,你凭什么管我?” 说完,他就仰头,一口气一饮而尽。 这还不够,他又去拿其他酒。杜从容见劝不住他,也就懒得劝了,反正这里都是同班同学,喝醉了也能把他送回去。 就这么喝了三杯下来,陆承光就已经有点昏头涨脑,神志不清了。 重重把空了的酒杯砸放在桌子上,他此刻面色酡红,瘫在沙发上,眼睛里是迷迷蒙蒙的醉意。 坐他左右的两人里,也只有杜从容多少还顾着他,尹知希心情不好,压根把他当空气,无动于衷地坐在一旁看手机。 杜从容看着他,本来是想说话的,只这个时候她手机响了,是宣听云打来的电话。她一时也顾不上陆承光怎么样了,起身就想出去接电话。 只她一起身,一动不动的陆承光忽然就有了反应,他抓住她的衣摆不让她离开,眯着眼睛:“你去哪里?”他嘟嘟囔囔,“不准走。” “我出去接个电话。” “不准。” 杜从容只好哄着醉酒的人:“很快的,就几分钟,接完我就回来。” “不准。”也不知道陆承光到底听没听清楚,他只是固执地重复着这一句话。 杜从容:“……” 铃声还在响着,她按捺下来,冷静地对他说:“你先坐下。”等陆承光坐下后,她拿起桌上插在冰桶里的酒瓶,另一只手捏抬起陆承光的下巴,对嘴灌了进去。 灌了大半瓶酒后,杜从容终于松手,本就不太清醒的陆承光,软倒在沙发里,一张口,溢出唇齿的就是滚烫的呼吸。 这下他就没办法缠着自己了。 最后看了他一眼的杜从容,拿着手机,转身出去了。 杜从容一走,一直冷眼旁观的尹知希,看着沙发上已然醉倒的人,从鼻腔发出一声冷笑。 没用的废物。 喝得再多,不也还是没能留下她么。 他不再去看对方,起身也想离开这里,这时,捉在手上的手机传来一阵震动。 本想直接删掉,然而发来消息的人,让他删消息的动作顿了一顿。 【宣听雨:拍卖会定在这周六下午三点,你需要在场的话,我可以给你邀请函。】 这事尹知希都快忘了,现在提起来,不就如瞌睡来了送枕头吗? 蓦地,他扯着唇角笑了一下,打字回复:【那就谢谢你了。】 第78章 第78章“你穿女仆装的样子还挺…… 站在换衣间里的许星沂,一把扯下头上蕾丝猫耳的黑白发箍,冷着脸丢进储物柜后,“砰”一声甩上了柜门。 因为是主打alpha女仆的主题咖啡店,光顾的客人大多是omega和少数的beta,店员在服务客人的同时,还需要保持笑容,接受来自对方的凝视。 许星沂本来就没打算服务别人,也受不了那些指指点点的议论,不过好在因为他服务态度极其一般,一上午就接到不少投诉,指名率低得令人发指,经理已经在考虑把他调到后厨去了。 在他琢磨着可以离开这 里的理由时,宣听雨进来了。她穿着和许星沂一样的女仆装,只是和许星沂不同的是,她的指名率是所有alpha里最高的,甚至还有不少客人在离开前恋恋不舍,要求和她合影,可以说以一己之力拉高了整个咖啡店的营业额。 许星沂在端咖啡的时候无意间看到过,从头到尾的微笑服务,甚至会把客人称呼为“公主殿下”和“主人”,这种他听到都觉得恶心的称呼,亏得宣听雨竟然能够面不改色地念出来,某种程度上也挺让人佩服的。 “许星沂,四号桌特意指名了要见你,现在去接待一下。” 也是看出许星沂心不在焉,懈怠工作,宣听雨额外提醒了一句,“好好表现。” 许星沂压着烦躁应了一声,连头饰都没戴就出去了。 好好表现?他巴不得别人觉得他服务差,能投诉他,最好让他彻底远离前厅。 这么想着,许星沂来到了四号桌。刚想将菜单甩到桌子上,抬眼便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认出对方的第一眼,他心里咯噔一下,第一反应就是转身离开。奈何他的动静太大,以至于杜从容已经转过头来,一看到他,还没开口,唇角就勾了起来,眼中也露出了几分遮掩不住的笑意。 “你穿女仆装的样子还挺好看的。” 许星沂:“……” 他就知道。 他竭力挤出一个笑容,将手里菜单递了过去:“请问您想喝些什么?我们这里的招牌有焦糖手打咖啡和冰淇淋香草拿铁。” 随着他的动作,他胸前缀在蝴蝶结前的金铃铛也发出“叮铃铃”的脆响。 “那就来两杯咖啡吧。” 许星沂怔了一下,正要问她一个人喝得下两杯吗,杜从容忽然起身,朝门口招了招手:“这里。” 许星沂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一个青年径直向他们走来,这个人许星沂也认识,宣听雨的弟弟,宣听云,和杜从容是一个班的同学,再多的他就不清楚了。 宣听云一来就坐在了杜从容的身旁。坐下来后,还亲亲近近地贴着杜从容的手臂说话:“你点了什么?” 他这一连串的动作太自然了,从没见过杜从容和谁关系这么亲近的许星沂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偏偏杜从容还回应了他:“焦糖手打咖啡,说是这里的招牌。” “我不爱喝咖啡。” 这口吻,都已经不是亲昵二字可以概括的了,都像是撒娇了,被迫旁听的许星沂跟被雷劈了似的,握着签字笔的手抖了抖,神色一下子变得尤为怪异。 谁敢对杜从容撒娇啊? 他是真不怕被杜从容理解成阴阳怪气吗? 觑了一眼杜从容,许星沂都做好了她会开嘲的准备了,只他没想到的是,杜从容抬头问他:“可以把一杯咖啡换成拿铁吗?” 一时间,许星沂的表情十分精彩。 杜从容真没觉得怎么,她以前交往的几任男友都挺爱缠着她撒娇的,她习惯了,倒也没觉得宣听云矫情。 “许星沂?” 看他拿着点单久久不动,杜从容干脆上手,抓住了他胸口那个装饰用的铃铛——从刚才开始,她的注意力就一直被这个东西吸引,“听到我说话了吗?” 许星沂猛地打掉了杜从容的手,这举动完全是出于下意识,等回过神来,他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事,也不看她,后退一步,从喉咙里挤出一声“嗯”,就匆匆转身离开了。 第91章 杜从容轻笑了一声。 在一边看着的宣听云心里却有些不舒服,他知道许星沂是杜家养子,他们没有任何关系,但在一起了之后,他就变得有些难以忍受杜从容注视其他人,alpha、beta,就算是omega也不行。哪怕知道许星沂是杜从容的家人,也让他不能接受。 想到他们的对话,他出声道:“你喜欢女仆装?” “挺喜欢的。” 宣听云差点就要脱口而出一句“我也可以穿”,只他到底还没有失去理智,忍了又忍,才将已经冲到喉咙的话生生咽了回去。 *** 见许星沂回来后,脸色就一直有些不对劲,还以为他又被客人投诉了的宣听雨,正想过去安慰几句,余光却先注意到了许星沂刚接待回来的那一桌。 她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弟弟,但引起她注意的,并不是宣听云出现在这里这件事本身,而是他此刻的行为—— 低着头的青年,在和身旁的人小声说话,因为角度的关系,宣听雨瞧不见对方是谁,只能看到两人距离很近,几乎肩挨着肩。 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宣听云肩膀抖动一下,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是一个很纯粹的笑容,很明媚,脸上看不出一点阴霾,让不知多久没见过他笑的宣听雨,不自觉恍惚了一下。 她突然生出了好奇,这个能让宣听云露出这种表情的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 坐在重症监护室外,不知枯等了几个小时的江维翊,有些无聊地舒展了一下四肢,不小心踢到了放在脚边的礼品。 他今天来,是照例每半个月一次探望他名义上的哥哥,本来是想见到人,送完东西就走的,只他来得不巧,撞上医生做常规检查,就一直等到了现在。 其实他把东西放这,直接走人也不是不行,谁叫他那位哥哥的生母这几天都在病房陪护。江维翊做事,向来面上功夫做得最足,他知道女人不想见到他,但他爸不一样,像他这种人,最在意自己的脸面和形象,尤其是对外的家庭形象。 说来也怪可笑的,亲儿子都快死了,他不来看一眼也就算了,反倒把亲情外包给他这个非亲非故的私生子,也不想一想,自己的妻子会是个什么心情。 不过既然他爸想看,那他就如对方所愿,耐心等待,将‘兄弟情深’的模样端个十成十出来。 又等了约莫半个小时左右,女人从监护室出来了,白色的防护服显得她未施粉黛的脸色愈发苍白憔悴。 她一看到江维翊,就移开了视线,厌恶之情溢于言表——也是,自己的儿子病危,他还假惺惺地站在这里,在女人眼里,估计跟垂涎家产的豺狼没什么区别。 江维翊只当没看到她的不待见,提着礼品站起来:“阿姨,哥怎么样了?” 不欲与他交谈的女人,冷漠说了句“还没醒”,就想从他面前走过,这时,监护仪尖锐的警报声从病房里响起,紧随而起的是护士焦急的呼喊。 “3号呼吸心跳骤停!快叫抢救组!” 喊声未落,杂乱的脚步声从四面八方涌入,几名医生抓着除颤仪冲进了监护室,女人脸色骤变,也想一同进去,却被护士拉住了。 “女士,医生正在抢救,不方便让人进去。” “他现在怎么样了?很严重吗?”女人紧紧抓着护士的手,眼圈通红,“求求你们,一定要救活我儿子,我求求你们了……”说到最后,已是泣不成声。 护士有些同情。医院一天会发生太多的生离死别,她看得太多,却仍然会忍不住共情那些家属。 “救治病人是我们的工作,我们一定竭尽全力。您可以选择在这里等待,或者到接待室通过监控看抢救进程。” 拍了拍女人的肩膀,以示安慰,护士就离开了。 女人跌坐到了长椅上,捂脸哭了起来。 江维翊就在一边看着,他确实对这对母子没有多少感情,说得难听些,从被接回江家的那一刻起,他就在等他哥的死讯,因为从小就没见过几次亲生母亲,他也难能体会那种至深的亲情。 可他的心到底不是铁石做的,女人哀恸到极致的模样,虽不至于同情,也让他不免生出了几分恻隐之心。 “会好起来的。”他低声说。 女人没有做声。 虽然他们心里都知道,这安慰有多么苍白无力。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不知过去了多久,监护室门打开,医生走了出来。女人立马冲到他面前,急切道:“他怎么样了?!” 医生摘下口罩,对她摇了摇头。 只是这一个动作,女人脸上的血色,霎时间褪了个干干净净,在跌坐在地上的前一秒,江维翊扶住了她。 第79章 第79章他是不是上辈子欠了陆承…… 【超雄但好骗舍友:(语音)你今天回寝室吗?】 【超雄但好骗舍友:(语音)我有几个问题想让你帮我算一下,用你的那什么占卜。】 【超雄但好骗舍友:(语 音)算了,你在哪里,我去找你。】 “……” 察觉到他一直在走神看手机,坐在对面的青年疑惑地喊了一声:“辛苑,怎么了?” “没事。” 辛苑收起了手机,目光落回到面前的试卷上。只和对面专心做题的人相比,他实在没什么学习的兴致,托着一边腮,写了几个字的黑笔夹在两指间,无意识地转动着。 自从他因为无聊,给陆承光占卜过几次之后,这家伙就像鬼一样缠上了他。明天下不下雨要问他,篮球赛输了要问他,甚至就连中午吃什么都要问他,上至天文地理,下至鸡毛蒜皮,无所不问,纯纯把他当智能ai,还是很通人性的那种。 被缠得烦不胜烦的辛苑,第无数次后悔,当初帮这人免费占卜了一次。 也是他发呆了太久,对面的人再一次开口了:“是有什么题不会吗?拿来我看看。” “不是题的问题。” 明明是假期,却要痛苦地坐在这里消磨大好时光。辛苑本来想要直接说他不想学了的,看见友人的眼睛又说不出来了,只得委婉道,“戚云翳,你不觉得,坐太久了屁股会疼吗?” 闻言,戚云翳认真地想了想,摇了摇头:“不觉得。” 辛苑:“……”可他觉得。 “下个月就要期末考试了,只有前十名才有资格参加学校的游学活动,所以我们都要努力学习了。” 说完这一句,戚云翳就低下头,继续做起试卷来。 辛苑:“……” 他真的不懂,他们两个人,一个年级第二,一个年级第八,到底有什么努力学习的必要。 就在他思索着可以逃离这里的借口时,压在试卷上的手机响了起来。 备注显示【超雄但好骗舍友】。 这个时候,辛苑也顾不上嫌弃对方了,马上接了起来。 电话一接通,陆承光略带点沙哑的声音就传了过来:“你现在在哪里?我去找你。” 辛苑只是想用他做逃离这里的借口,可不想做免费劳动力啊:“我现在不在学校。你有什么事?” “不是我,是我朋友。” 不知道为什么,本来听起来语气还算平静的陆承光,情绪在此刻毫无预兆地就崩溃了,声音甚至带上了几分哽咽的腔调,“她谈恋爱了。” “怎么可以这样呢?”他在那里喋喋,“为什么别人一告白,她就答应了?大家一起单身不好吗?” 辛苑:“……你是不是喝醉了?” “没有,我就喝了三瓶啤酒,一瓶白朗姆,还有半瓶葡萄酒……怎么可能会醉。” 桌子上和脚边堆满了喝空的酒瓶,仰面躺在沙发里的陆承光一边掰手指,一边大着舌头回答。 这不还是喝醉了吗? 辛苑一脸无语。 说实话,辛苑真不太想管他,总觉得被缠上了会很麻烦。但听到他手机里传出的动静的戚云翳已经看了过来,用眼神询问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辛苑不得不压低声音解释:“我舍友,他好像失恋了。” 他没捂住话筒,那头的陆承光立刻嚷嚷了起来:“谁失恋了?我才没有失恋!你不要胡说八道!” “对对对,你没有失恋。”辛苑对着电话那头敷衍了一句,而后对戚云翳道,“我得走了,我怕他出什么事。” 戚云翳看上去有点遗憾:“你去吧,记得处理完后回来学习。” “……我知道了。” 认命地叹了口气的辛苑,对电话那头道:“把你地址发我,我现在过去。” *** 走进咖啡厅,穿着棕色长风衣,戴口罩的女人,按照手机上的消息找到了桌号,当看到坐在那里看书的青年,一时有些惊愕。 这惊愕不是因为其他,而是——他太年轻了,怎么看,都只是学生的年龄。 然而对方能得到她的联系方式,又抛出了令她难以拒绝的‘饵食’,种种迹象都表明,对方不仅仅是个学生这么简单。 第92章 直到她走到近前来,青年才稍稍抬起眼来:“坐吧。” 对面只有一个座位,女人坐了下来。 “要喝点什么吗?” 对方一上来就驾轻就熟掌握谈话主动权的姿态,令女人有些不适应:“不用了。” 侍应生过来了,青年侧过头:“两杯馥芮白。” 女人顿了顿,抬起眼,认真地打量起坐在对面的人。 清俊到称得上是漂亮的眉目,嘴唇是淡淡的柿红色,这样一副可以说是年轻到满是少年气的长相,却不让人觉得稚嫩,反而有种说不出的难相与感。觉察到自己在看他,青年漆黑的瞳孔转了过来,没什么特殊的情绪。 咖啡很快上来,放在手边,青年碰都没有碰一下,依旧低头看书。女人知道他是在等自己开口,而她也确实有点沉不住气了。 “你在电话里说的,你有一个拍卖会拍卖非法拍品的消息,是真的吗?” 她的职业是记者,专门调查洗/钱/诈/骗等非法行为,只随着政府开展打击犯罪工作,近些年这些人的踪迹隐蔽了许多,很难追查,往往是找到一个,就能顺藤摸瓜揪出背后一系列的利益集团,也是因此,对他们来说,任何一条线索都弥足珍贵。 面前的青年,在昨天突然找上她,给她发了一些关于本市一家有名的拍卖行涉嫌洗/钱的交易记录。内容她看过,都是真的,但因为那些记录中拍卖行只担任了中间商的角色,难以定性,还需要更深入的证据。 这也是她此次赴约最重要的原因。 女人对对方几乎一无所知,只知道他姓尹,但仅凭对方能拿到那些东西,她就没法轻视他。 “尹先生,如果是真的,希望你能全部提供给我,这对我们来说非常重要。”她诚恳道。 这位尹先生,自然就是尹知希。 见女人如此开门见山,尹知希也不再等待,点了点头:“我可以提供给你,当然,相对的,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 女人谨慎地问:“我可以先问一下是什么吗?” “放心,不会让你为难的。”尹知希轻轻笑了一下,“只是到时候,如果需要披露证据来源,希望你们可以说是这个人给的。” 一张贴着照片和资料的纸张,被压在掌下,推到女人面前。 女人低头看了一眼,入目的一个‘宣’字,就让她的目光瞬息凝住了。 她在来之前调查过那家拍卖行,自然知道背后的老板是宣家齐,宣家现任家主,而这个同样姓宣的人,很有可能就是宣家齐的亲属。 可对方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可以做到吗?”也许是觉得她沉默的时间太长,青年的指节有些不耐烦地在桌面上扣了扣。 女人只犹豫了几秒,就点头同意了。虽然捏造信息来源存在道德风险,但事情是有轻重缓急的,比起一无所获地回去,前者的影响根本不值一提。 尹知希终于露出了今天第一个真心的笑容。 *** 问到地址的辛苑很快赶到了酒吧,在卡座上找到了喝得烂醉的陆承光。 他赶到的时候,陆承光还抱着酒瓶不肯撒手,服务生见他一个人,怕他在酒吧出什么事,手里拿着他的手机,正想给他熟人打电话。 见到辛苑,顿时松了一口气,道:“我们快打烊了,这位先生还不肯离开。” 真不该来的。 辛苑叹了口气,上前抢下陆承光手里的酒瓶,抓住他的手臂搭在自己肩上,想把他搀扶起来,只陆承光闹腾得厉害,一个劲儿的挣动。 仗着 他喝醉了不会还手,辛苑毫不客气地往他脑袋上糊了一巴掌:“你还想不想我帮你占卜了?” 闻言,陆承光果然不动了。 服务员适时地将账单递了过来:“先生,这是您朋友今晚全部的消费,总共是三万两千零六十元,您看是现金还是刷卡。” 辛苑:“……” 他是不是上辈子欠了陆承光的。 好不容易把人拖回学校公寓,辛苑衣服乱了不说,还出了一身汗。刚想进洗手间洗把脸,客厅就传来了一声惊天动地的响声。 陆承光吐了。 辛苑要疯了。 他呆站在洗手间里,看着镜子里那张脸,把这辈子最快乐的事情都回想了一遍,还是没能笑出来。最后还是找了个临时保洁过来,把陆承光弄脏的地毯丢了,地板和沙发也大清洁了一遍,辛苑才勉强愿意踏进客厅。 至于陆承光,他在吐过后就四肢大张地躺在地上,昏睡了过去,叫都叫不醒的那种。 辛苑连靠近他都不想靠近一步,又实在怕他再吐一回,最终采取了个中和的法子——往他脑袋上套了个塑料袋,顶端戳了几个进气孔,这样既不会闷死他,又避免了呕吐物弄脏地面的可能。 只可惜在这之后,陆承光就没再醒过,安稳地躺在那里,睡得香甜,让被他害惨了的辛苑恨不得把他进气孔堵死,再踹他两脚。 隔天上午九点,陆承光终于悠悠转醒。 “……” 成为室友后的第一次,当然,可能也不是最后一次,辛苑被陆承光的尖叫声吵醒了。 第80章 第80章陆承光要哭了。 卧室里,被一嗓子嚎醒的辛苑还以为地震了,险些掉到床下。 外面阳光灿烂,淡蓝色的窗帘半掩着光线,他手背挡在额前,眯着眼睛反应了一会儿,才想起自己昨天善心大发,拖回来一个不得了的大麻烦。 躺在客厅地板上的陆承光,醒来的时候,已经接近中午了,因为客厅门窗紧闭,昏暗一片,让他一时分不清,现在究竟是白天还是晚上。 太阳穴针扎一样的疼,四肢的关节像被打断后重组上去的一样,又酸又麻。 喉咙干渴的厉害,陆承光下意识想拿床头的矿泉水,摸了个空,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现在不在自己卧室的床上,而是躺在冷硬的地板上。 同时陆承光发现,他眼前白蒙蒙的,好像罩着层什么东西,扯下来一看,居然是个塑料袋。还没来得及思索是谁不要命把塑料袋套他头上,一股难以言喻的酒臭味就涌入了他的鼻腔。 仿佛按下了某个开关,霎时间,关于自己昨天干的所有蠢事,说的所有蠢话,都瞬间在脑海里走马灯似的重温了一遍。 “……” 等睡眼惺忪的辛苑揉着眼从卧室里走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陆承光一边发出凄厉嚎叫,一边冲进洗手间的画面。 陆承光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用最快的速度把自己从里到外拾辍了一遍,才黑着脸走了出来。 “昨天我说的话,你就当什么都没有听到,懂了吗?”他面色阴沉,试图警告沙发上打着瞌睡的辛苑。 被警告的辛苑立马不乐意了。 听这人的语气,合着自己昨天辛辛苦苦把他送回公寓,替他垫付了酒钱,还找人收拾了他的烂摊子,陆承光不说声谢谢也就算了,还对自己这个态度? 他故意装傻:“你指的是哪个?你昨天喝醉了,说了很多话。” “就是……我朋友谈恋爱那件事……” 这句话,几乎是从陆承光紧咬的牙关里挤出来的。 “哦,那件事啊。”辛苑恍然大悟似的,又问,“所以你也不打算占卜了是吗?” 一听这话,陆承光果然犹豫了。 辛苑装作没注意到那样,继续说:“本来我还想着,可以让牌给你点建议,它给的建议还挺准的。你不要那就算了。” 说完,他起身就要回房。 昨天被陆承光摧残的身心俱疲,熬到半夜才堪堪睡着,他原计划是今天在寝室睡一天的,只被陆承光吵醒了。现在困毙了都。 在他走进卧室的前一刻,陆承光叫住了他。 “等一下。” 辛苑回过头来。 陆承光咬了咬牙:“我还是想……占卜一下。” *** 36张牌倒扣在桌面上,一字排开。 “先抽三张吧,帮你分析一下目前的情况。” 陆承光点了点头,目光在这些牌上谨慎地逡巡了一遍后,抽取了三张,反过来压在桌面上。 锚、棺材、花园。 不是,就这样?辛苑觉得很是不可思议。 这就是那段让陆承光耿耿于怀到需要买醉的恋情? 他还以为有多甜蜜呢,现在一看,连空中楼阁都算不上,压根儿一摇摇欲坠的烂尾楼嘛。 陆承光见他久久不语,有点急了:“所以现在是怎么样?” 辛苑清了清嗓子。 “锚牌代表稳定但被迫维持,有束缚之意;棺材代表结束;花园有社交属性,意味着表面看起来是和谐的。” “初步看来,你朋友的这段恋情……表面看似和谐稳固,实则暗含被动维持的压抑感,且不太可能长久,随时都有可能结束。” 听到这一句,陆承光呼吸都是一滞,而后他的脸上,出现了可以称得上是狂喜的神色。 第93章 他急切追问:“你的意思是他们很快就会分手吗?” 辛苑摸了摸下巴:“棺材不在结果牌,所以至少从目前来看,一时半会儿不会彻底结束。” “不过你想知道更具体的时间的话,也不是不能问,再抽几张看看吧。” 陆承光依言照做。 这一次,结果位上的牌是镰刀。 这个象征意可太明显了,甚至都不用辛苑解读,陆承光就已经自动理解了含义,激动地看向辛苑。 “镰刀牌有突然的切割、果断结束、外部干预等意义,这张牌如果出现在结果位,通常代表……”辛苑顿了顿,“分手会突然发生,最晚一个月内,甚至可能在几天到一周内完成。” “太好了!”陆承光脱口而出。 辛苑:“……” 他突然有点同情起陆承光的这个朋友了,哪有盼着自己朋友分手的?这是损友吧? 陆承光真高兴死了,昨天的懊丧和郁闷都一扫而空,要不是辛苑说杜从容和宣听云一时半会儿分不了,他恨不得明天就收到他们分手的消息。 “那我现在应该做些什么吗?还是就这样等着?”他迫不及待地询问。 辛苑抽了一张,看了一眼。 “牌建议你,抓住一切你可以抓住的机会。” *** “你要的东西都在这里了。” 坐在皮质的转椅上,戴一级警督肩章,不着调敞穿着警服的男人,边揉按着眼角,边将厚厚一沓文件丢到桌子上。 “谢了。” 站在桌前的沈时晏拿起那沓文件,就这么低头翻阅起来。 看他还挺认真的,男人觉得奇怪,随口问了句:“刑警跟我说,这都几年前的案子了,你查这个是要做什么?” 因为找到了想看的东西,沈时晏一时没有回答。 【…… 案发时间:2023年9月21日14:30 …… 事故经过:涉事车辆行驶至平安南路段时,引擎舱突发自燃。驾驶员许某试图靠边停车,但火势迅速蔓延至全车并引发爆炸。 ……】 过了许久,他才噙着微妙笑意,回道:“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东西。” 上次听戚凤姿提到有关杜家的事情后,出于好奇,他就稍微找人查了查。 他确实没有猜错,戚凤姿口中的杜鹏海,就是他的学生杜从容的父亲。杜家是做国际贸易的,做的挺大,主出口建筑材料。 两年前,杜家出口的一批材料,因为报关单产品描述有误,查验时被海关扣押,因为客户催得急,杜鹏海便试图通过贿赂海/关官/员提前放行。 这贿赂的对象,就是林延他们家。 只能说杜鹏海运气实在一般,收了礼的林家,还没给个准话呢,隔天就碰上了纪检抽查,这下好了,不仅礼品成了烫手芋头,还差点把自家搭进去。最后虽然逃过一劫,但也因此刮了层皮,元气大伤。 但真正引起沈时晏注意的,倒不是事件本身,而是这事发生的日期。 林家被查的具体日期,是两年前的9月18日。 而就在三天后,杜家司机,也就是许星沂的父母,车祸身亡了。 这两件事会有什么联系吗? 车辆自燃爆炸造成的人员伤亡,照理说是会上头版头条,激起众议的社会新闻,然而沈时晏尝试在网上搜索相关词时,竟没有搜到多少信息,还是托了在公/安/局任职的朋友,才拿到了当年的案件档案。 他随后又查了下许家出车祸时乘坐的那辆黑色suv,通过车牌号得知,车辆所有人是杜鹏海。 种种细节串联在一起,一个答案,几乎呼之欲出。 *** 杜从容接到陆承光电话的时候,正在按 着许星沂喝中药。 自上次和人去过医院之后,许星沂的病在家里就变成了公开状态,杜从容每天都会盯着许星沂喝药,比许星沂自己还自律。 那医生给抓的中药难喝的要死,饶是许星沂也捱不住那个酸苦味儿,常常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地喝,现在每天被杜从容盯着,必须一滴不漏地把一整杯喝下去,实在是苦不堪言。 “你自己喝,我待会儿过来看,要是我过来看到还没喝完——” 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成功看到捧着杯子的许星沂手臂抖了两下,杜从容这才走到一旁接起电话。 “喂?”她倚着露台的玻璃围栏,漫不经心地问,“找我有什么事?” “兜风?现在?” 听到陆承光突如其来的邀请,她还有点儿诧异。 不同于杜从容听到的声音,电话那头的陆承光,紧张地绞起了手指,他看了一眼旁边冷静地朝他点了点头的辛苑,仿佛受到某种无声的鼓舞,勉强维系住表面的镇静。 “对,我不是养了只狗吗,想带它出去遛遛,再买点宠物用品。你之前说你养过狗,就想着让你帮我看看要买什么。” 有了宠物做由头,杜从容丝毫没有起疑:“可以啊。” “那……我现在去接你?” “不了。”也是前世经常和朋友开车兜风,有点怀念那种凉风扑面的自由感的杜从容来了点兴致,“你把地址发给我,我去接你。” “啊?” “我再问问尹知希乐瑜他们去不去,人多热闹嘛。” “啊???” 短短一分钟时间,双人约会就莫名其妙变成了多人聚会。陆承光人都傻了,他求助似的望向辛苑,还想挽救一下,杜从容已经一边碎碎念着“一会儿开哪台车呢”,一边挂了电话。 “辛苑……”陆承光要哭了。 辛苑面无表情地转过头,视而不见,心说这总不能怪我,要怪只能怪你喜欢的人,她压根不是正常人啊! 第81章 第81章——她甚至都不是第一…… 【杜从容:我到了。】 【杜从容:你出来吧。】 陆承光本来都已经心死了,收到这条消息后,莫名其妙又开始紧张起来。他明明都已经穿戴整齐了,却还是返回到镜子前,把自己前前后后反复看了好几遍,又在门口磨蹭了好一会儿,等到警长都觉得疑惑,伸出舌头舔了他两口,他才给狗套上牵引绳,牵着它出了门。 杜从容那台红色的宾利欧陆gtc就在外面停着,她人也正靠在车门前,眯着眼睛打哈欠。大概是为了契合车子的颜色,今天的她穿了件红色的水洗牛仔夹克,里面叠穿了件白色衬衫,背头披发,又清爽又酷,插兜抬眸向陆承光投来的一眼,叫陆承光惊艳的就这么定在了原地。 昂首走在前面的警长感到胸背传来的阻力,清脆地“汪”叫了一声。 从陆承光出来开始,杜从容的注意力就全在狗身上了,她立马蹲下来,摊开手对警长“嘬嘬嘬”了几下,随着陆承光松开牵引绳,警长小跑着来到了她的面前。 杜从容是真的喜欢大型犬,如果不是她前世要上班,没那么多精力养狗,她就自己养一条了。 见杜从容眼睛里只有狗,陆承光吃味地哼了一声,但也没阻止,走到副驾的车门边,正要拉开车门,车内突然传来一声“嘀”的脆响,下一刻,只见欧陆车顶缓缓向后折叠收拢起来,露出坐在副驾驶座上的尹知希和后座的乐瑜。 尹知希抬头和他对视,眉眼弯弯,笑得特别阳光明媚:“下午好。” 乐瑜也对他点了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然后就没话了。 陆承光脸色肉眼可见的黑了下去。 ——她甚至都不是第一个来接的自己!连第二都不是!只能排第三! 像是才注意到陆承光还搭在车门把上没放的手,尹知希顿了顿,恍然大悟似的:“你也想坐在副驾?那我让给你好了。” 陆承光是想坐副驾,但他总不能真让尹知希就这么下来,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不用”,就臭着张脸坐进了后座。 关车门的时候,他下意识想用力甩上车门,只余光瞥见杜从容牵着狗走了过来,一个激灵清醒过来,手上及时刹住了力,用连只蚂蚁都无法撼动的力度,小心翼翼地拉上了门。 无意目睹这一幕的乐瑜:“……” 不理解,但尊重。 但最后陆承光还是被骂了,因为狗还没上车,他门关了也是白关。 *** 他们先去了市里最大的宠物用品商店,杜从容是真的抱着给建议的心来的,每经过一个货架,就会跟陆承光讲解哪些是必须品,哪些可以买哪些可以不买,又有哪些是坑人的智商税。 只可惜狗主人醉翁之意不在酒,但凡是杜从容提到过的,陆承光连价格也不看就丢进了推车里。他这个买法没多久推车就堆起了一座山,不得不去推了第二辆。 杜从容走过来一看,无语至极:“你买猫抓板是要干什么?你家狗会磨爪子?” 跟在她旁边的警长“汪汪”叫了两声,抬起爪子捂住鼻子,同时把脑袋撇向一旁,拒绝之情溢于言表。 第94章 “你看,它自己都说不想要了。”杜从容憋着笑。 “凭什么!”陆承光气得跳脚,指着狗咬牙切齿地说,“你是我养的,我给你买什么你就得玩什么,不准挑三拣四,听到了没有?!” 回应他的是警长响亮的一声嗷呜。 “看来警长比较有自己的想法。” 尹知希轻轻笑了起来,伸手想摸摸警长的脑袋,但连一根狗毛都没碰到,警长的耳朵就唰一下变成了飞机耳,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咽声,躲到了站在杜从容身后的乐瑜腿后,尾巴也夹了起来,好像很怕尹知希似的。 尹知希的笑容微微僵了一下,悬在半空的手顿了顿,而后有些尴尬地收回:“看来警长好像不是很喜欢我。” 乐瑜低头看了一眼挨着她的腿坐着的德牧,伸出手去,警长闻了闻对方的手,就任由她揉自己的脑袋和下巴了。乐瑜边摸边点评:“我觉得它还挺亲人的。” “看人下菜碟是吧?你这破狗真是不知好歹!”陆承光骂骂咧咧地推着推车结账去了。 尹知希听完这句话的表情,一下变得有些古怪起来。 警长敢冲陆承光叫,是因为陆承光态度傲慢,连狗都嫌,那抗拒他是为什么?他也没做什么吧? 看着被杜从容和乐瑜夹在中间,眯着眼享受抚摸服务的大型犬,尹知希在心里轻轻地发出了一声冷笑。 跟他的主人一样讨人厌。 他一向不喜欢带毛的东西,谁知道有多久没洗过澡了,那厚 厚的皮毛里不知藏污纳垢了多少东西,如果不是因为杜从容喜欢,别说主动去摸了,连靠近他都不会靠近一步。 *** 买完了宠物用品,乐瑜提出快到她补课的时间了,要先一步离开,杜从容挽留了她好几次,她仍坚持要走,杜从容拗不过他,只能遗憾地把她送到了路口。 “下一次你可就不会这么轻松地离开了。”杜从容手搭在方向盘上,半开玩笑地道。 乐瑜笑了笑,也用开玩笑的方式做了回应:“不会有下一次了。” 乐瑜走后,车上就剩下了三人一狗,狗因为在宠物店里跟新认识的好朋狗疯玩了一阵,累了,没多久就趴在陆承光脚边睡着了。 陆承光嫌弃它挨着自己太热,鞋面抵着它的嘴筒子把它推到了另一边,然后按着前座的椅背,上身探过来,要和杜从容说话。 也是凑巧,这个时候尹知希也侧过头,想问杜从容他们接下来去哪里。就这样,两人撞上了视线。 气氛一下子似乎变得非常微妙。 以往每一次,陆承光或无意或有意地和对方对视上,都会因为羞涩,率先错开目光。这次他原本也想遵循习惯偏过头去,然而很快,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目光一反常态地直直盯着尹知希的眼睛,没有一点避让的意思。 杜从容交男友这件事,以及辛苑帮他占卜的那些东西,让他彻底看清了自己的心。 ——他已经不喜欢尹知希了。 准确来说,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曾经对尹知希的所谓的喜欢,到底是出于保护欲,还是一时的新鲜感。 尹知希微微皱了皱眉,移开了视线。 他不喜欢陆承光这个眼神,碍于有杜从容在旁边,只得作罢。 杜从容没有发觉,她打开了车载音响,随着流淌而出的音乐,指尖敲着方向盘,心情很好地轻哼了起来。 其实冬天不是很适合兜风,但今天确实天气很好,轻薄却温暖的阳光穿透干冷的空气,洒在车身和他们每一个人身上,让杜从容不自觉眯起了眼睛。 车子被她开到了湖边,这个时间段车流和行人都很稀少,湖水是暗蓝的,树木是嶙峋的,冷色调的背景中,唯有这一辆红色的跑车,像是泼上去的颜料般异常醒目。 自从来到这里以后,杜从容就一直有种束缚感,虽说她很少委屈自己,但到底是不一样的。直到现在,她才有点儿找回了前世那种无拘自由的,像是能长舒一口气的感觉。 车速被她一提再提,虽然也开车,但从来没开这么快过的陆承光已经双手扒着车门,鬼哭狼嚎地让她减速了。 杜从容只当没听见,感受着头发被卷起,她一只手握住方向盘,一只手伸向空中够了一下风,然后畅快地笑出了声。 随着风,音乐声和她的笑声飘得很远。 此时此刻,这条大道只被他们独享。 她没有注意到的是,坐在副驾驶的尹知希,从头到尾都在看着她,几乎是目不转睛。 他想起了今天早上收到的那个记者的消息。 对方告诉他已经写好了采访稿,准备等拍卖会当天就进行突击采访。作为整个事件中最重要的推手,采访稿自然需要尹知希过目,那名记者的职业素养很强,准备的几个问题都十分尖锐,而最后一个问题结束后的环节,就是尹知希要求的,向公众揭露给他们消息的人。 万事俱备。 := 那天过后,宣听云会沦为家族的叛徒,众叛亲离,哪怕是宣听雨也护不住他。他也许会被逼迫退学,送到国外,和国内的熟人彻底断联。这也正是尹知希想看到的场面。 他清楚这样的手段有多卑劣,可是那又如何?只要宣听云能消失,只要杜从容能和他分手,卑劣一些也无妨,何况他已经不是第一回做这样的事情了。 那个记者会守口如瓶,这件事除了他们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他只需要等待,然后坐享其成。 可是,如果出了差错呢? 如果这件事,被杜从容知道了呢? 他们还能像朋友一样,面对面对着聊天吗? 还会像现在这样,坐在一辆车上兜风吗? ——心底有一个声音告诉他,不可能了。 被杜从容发现真面目是如此卑劣的他,不会再有今天那么美好的,令他留恋的相处时光。 ——是的,他在害怕。 怕他放任嫉恨的举动,会让一切变得无可挽回。 在靠近湖的一处环线,杜从容停了车,眺望着远处平静的湖面,漏进她眼中的阳光,将她漆黑的眼珠映成了淡淡的金棕色,悠扬的音乐中,她两掌相扣,徐徐伸了个懒腰。 第82章 第82章他缠她缠得越来越紧了。…… 打完一个小时的沙袋,扯了下衣领,满身汗意的杜从容,准备喝口水休息一会儿时,桌上的手机响了起来。 手机上的来电显示,让她眉峰几不可查地抖动了一下——又是宣听云。 他缠她缠得越来越紧了。 最近,除了白天上学,傍晚放学后和假期,他联系她的频率变得越来越高,大多数的情况是约她出来吃饭,偶尔也会去看电影。 恋爱期间,确实需要通过约会来维系关系,虽然杜从容对他并无那种情侣之间的爱意,但既然她答应了宣听云要和他试一试,就会尽可能地满足他的意愿。 只她壳子里装着的,毕竟是个成年人的灵魂,没有太多精力一天到晚在外面跑,像今天她就打算一天都待在家里打拳的。 铃声耐心地响着。 叹了一口气,杜从容接起了电话。 宣听云含笑的声音传了过来:“明天有空吗?我刷到了一家风评不错的餐厅,要不要去试试?” :. “我……” 杜从容才说了一个字,宣听云就像是猜到了她要说的话,提前打起了预防针:“昨天和前天你都说没空,这周的拒绝机会已经用完了,所以这次拒绝无效。” “……”杜从容无声地叹了口气,“记得把地址发给我。” 宣听云得逞似的轻笑了起来。 *** 第二天出门前,为了契合约会目的,杜从容特地化了妆,换了身黑色挂脖连衣裙,露出白皙的肩膀和一线锁骨。 原身挺喜欢穿裙子的,偌大的衣帽间里,三四个立柜都挂满了各种各样的裙子。 杜从容就不一样了,因为工作关系,她的日常穿搭基本都是以方便行动为主的长裤,很少穿裙装,难得穿这么一次,多多少少有点不习惯。 该怎么说呢? 太轻飘了,总感觉没什么实感。 她从衣帽间出来,下楼时撞上了从房间出来倒水的许星沂。许星沂看到她的打扮,呆了一下,手里的杯子都差点没拿稳。 杜从容说:“我要出门一趟,大概晚上回来——你一个人在家里没问题吧?” “……我又不是小学生。”许星沂冷哼了一声。 他注意到,杜从容最近出门的次数好像突然变多了,而且还会认真打扮一番。 他又不是蠢货,哪里不知道杜从容是出去见谁? 他忍不住在心里嘲讽杜从容的没事找事。有什么好打扮的?在学校又不是没见过。 目送着omega出了门,回到房间的许星沂站在阳台边的玻璃窗前,心不在焉地喝了一口水,丢在一旁充电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 第95章 是沈时晏发来的消息。 拿起手机的许星沂诧异地挑了一下眉——真稀奇,沈时晏可从来不会主动联系他。 “沈老师,找我有什么事吗?” “是有点事,不过感觉当面说比较好。”沈时晏说,“你现在有时间吗?” “有。”许星沂心里愈发疑惑。沈时晏不是喜欢卖关子的性格,一般有事就直说了,现在有什么事非当面说不可? 沈时晏给了他一个地址。许星沂知道那里,是本市一家知名高档会所,私密性很好,不少商政界名流商谈事议的首选就是那里。 花了半个小时赶到那里,抵达前台的许星沂出示了一下手机上的包厢号,立刻有侍应生过来,客气恭敬地引他去了只对特殊的vip开放的顶层。 宽敞奢华的顶层房间里,只坐着沈时晏和一个戴眼镜的中年男人。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准确来说,是男人殷勤地不断找着话题,沈时晏只是偶尔漫不经心地应一声,看起来兴致不高。 听到门开的声音,沈时晏抬了一下眼皮,男人马上收声,看向走进来的人。 “沈少,他是——” “我学生。” “哦——哦。”男人虽应了,但看表情,显然也不明白沈时晏让他学生到这里来是要干什么。 沈时晏倒是神色如常,见进来后的许星沂走到茶几前就站定不动了,还笑眯眯地抬手招呼他:“站在那里干什么?找个位置坐。” 许星沂心底泛起一丝怪异的涟漪。 也是了解沈时晏性格,他可不会觉得对方这种行为是客气,反而更像是一种铺垫,为接下来要说的事情。 果然,在他坐下后,沈时晏就开口道:“这位是捷豹路虎4s店的朱经理。” 朱经理不明白沈时晏为什么要把他介绍给一个看起来才十六七岁的少年,但他很是识时务,从沙发上起身,向许星沂伸出手:“你好。” 面对男人递过来的手,许星沂理都不理,坐在那里没动。男人有点尴尬地站在原地,伸出去的手,放也不是,收也不是。还是沈时晏‘好心’给了他台阶—— “他不喜欢跟陌生人说话,你别见怪。” 男人讪讪一笑。 做他们这行的,哪个不是人精?到底是不喜欢跟陌生人说话,还是懒得搭理他,一眼便知。但这位沈少,又是他得罪不起的,所以这个时候,装傻是最好的选择。 沈时晏又说:“不过,看来我的介绍方式有点问题——我应该说,杜家购入的几辆用于出行用的商务车,都是这位朱经理接待负责的。” 许星沂皱眉听完,反问:“所以?” “你到底想说什么?” 看出许星沂还是没有明白他的意图的沈时晏笑了笑,转头对男人道:“朱经理,麻烦把你刚才跟我说的那些事,再和他复述一遍吧。” *** 偌大的接待室里,靠内的三面白墙,两两摆了六张单人真皮沙发,两边对称的中式汉白玉立柱上,各自端放了一盆苍绿的黑松,衬着花鸟图案的地毯,让整个室内呈现出一种庄重大气的感觉。 这平常专门用于接待特殊贵宾的房间,如今只坐了一个过分年轻的青年,穿灰蓝色的竖条纹衬衫,浅咖色西裤,穿搭休闲的与这里格格不入。 不多时,一个穿着黑西装的男人走了进来,双手端着茶杯,弯腰奉到他手边的茶桌上:“江先生,请喝茶。” “谢谢。” 坐着的青年,自然就是江维翊。他含笑点了点头,杯壁却连碰都没有碰一下。 又过了大概五六分钟时间,又一个男人走了进来,说是走不够恰当,应该是小跑。他手里拿着一叠证件,殷勤地递到江维翊面前:“江先生,已经办好了。” 江维翊斜看了一眼,从里面抽出了一张纸,最上面写着“居民死亡户籍注销证明”几个字。 常人要办大半天才能办好的事情,于他而言不过一杯茶不到的时间。 其实这事本不该他来办的,就算他爸让他来办,江岚的那个妈也不会同意,可儿子病逝,不说她需不需要时间调整心情吧,就是操办后事,也忙得够呛,最后这事兜兜转转的,还是落到了他头上。 跑一趟的事情,江维翊倒也无所谓,只盼着那个女人知道后,别迁怒于他才是呀。 当然,就算对方真的想要找他麻烦,他也不在意就是了。 办完事情回到车上的江维翊,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拿出来看了一眼,在看到来电显示是有一段时间没联系过他的尹知希后,停顿了几秒才接了起来。 电话一接通,尹知希张口就道:“听说江岚死了,恭喜。” “都死三天了。”江维翊意思是他信息源落后。 其实尹知希真不算信息源落后了,江家大少爷去世这事,目前江家还没放出去半点消息,就连江家秘书也没听到风声,也不知道尹知希是靠哪门子关系网知道的。 “需要我给你一份葬礼请柬吗?毕竟你这么爱瞎凑热闹。” 听出他是在调侃自己的尹知希笑了一下:“这次就算了,最近有点忙。” “那真是可惜了。” 挂了电话,坐在驾驶座上的江维翊没急着发动车,反而倒认真思索起来——江岚的葬礼,他是必须出席的,这是他或拉拢人心,或巩固地位的最好时机,毕竟那些从前还在他与江岚之间摇摆不定的人,现在可不得不向他‘投诚’了。 不过社交嘛,多了也就腻烦了,他估计自己待不了多久,就要找个借口走了。这时候,就需要一个能被他搬出来当做借口的人陪同在一旁了。 尹知希不来,找谁比较好呢? *** “辛苦你了,朱经理。” 沈时晏一边起身,一边从怀里拿出一张支票,递到男人面前,亲切地说道,“这是你的报酬。你现在可以走了。” 男人下意识接过,并且听从对方的命令走了出去,等门在身后闭合,他才突然反应过来,低头看了一眼支票。借着走廊的光线,他清楚地看清了上面的数额—— 二十万。 对方离开后,回到沙发边的沈时晏,才看了一眼从男人说完后就坐在沙发上,没再开口过的许星沂。 他低着头,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好像是凝固了。 其实男人也没有说什么,他只是说明了杜家在他这里购入的车,每个月都会送回到4s店里进行定期的保养维护,更换刹车油、检查电路等等,确保车辆状态良好。 因为车子从没出过事,所以他们一直和杜家保持着良好的合作关系。 唯独有一辆路虎揽胜在购入一年后就没再送来过,不过因为这是客户自由,所以他们也没有过问。 当时听到这里的许星沂,像是觉得很冷一样,身体忽然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第83章 第83章也许比起做恋人,还是做…… “你什么时候开始调查这件事的?” 不知过了多久,沈时晏听到对方这么问。他的脸色还竭力维持着平静,可也许他自己没有觉察到,他的声线在颤抖。 是那种紧绷到极点,好像只需要再略微施加一点压力,就会从中碎裂开一道缝隙,直至彻底崩溃的感觉。 这还是沈时晏第一次见到许星沂这种反应,他觉得很是有趣,于是故意反问道:“你指的是哪件?” 见他这个时候还在装傻充愣,许星沂隐忍到极致的情绪终于在此刻爆发,他猛地站起来,衣袖下面的手攥得发白。 “别装傻!你知道我在问什么!” “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的,又是什么时候开始调查的?你查到了多少?” 沈时晏不喜欢被质问。他之所以做这些事情,不是为了任何一个人,而只是因为他觉得有意思而已。 再者,是他替许星沂查到了这些东西,某种角度来说,他可是许星沂的大恩人,许星沂不感激涕零也就算了,怎么还一副兴师问罪的态度? 这就有点没意思了。 沈时晏脸上那点笑意,慢慢收敛了起来。 他一冷脸,带来的压迫感太强,顿时让许星沂清醒过来了,也是知道自己刚才有些失控,他低下头去揉弄了一下额角,再度抬起头来时,语气顿时软化了不少:“对不起,沈老师,我刚才有点冲动了。” 奈何沈时晏一点都不领情:“看来你今天大脑不是很清醒,那今天就这样吧,我先走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 他没提之后怎么样,许星沂怎么可能不懂这是不给他机会的意思。他一下子有点慌了,快走几步转身拦在抬脚准备离开这里的沈时晏面前。 “这是什么意思?”沈时晏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许星沂牙关咬紧了一些,即使不太情愿,也还是将头低了下去:“沈老师,我真的知道错了。” “我不是故意冲您发脾气的,我 只是……只是太在意这件事了,所以才一时没有控制住。现在我深刻地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我保证不会再犯,请您再给我一次机会。” 第96章 鞠躬至九十度的许星沂,态度诚恳地道着歉,眼珠却直直垂下,冷冷盯着地面。真的,能让他这么低声下气的人不多,沈时晏算得上一个。 沈时晏淡淡地看了他半晌,忽然噗嗤笑了出来,随后亲切抬手,替他掸了掸肩膀:“好了,你这孩子,这么严肃干什么,老师跟你开玩笑呢。” 许星沂仍是低着头,没有直起身。 “真是的,多大点事,老师又没说不帮你了。只是我现在真的有点累了。” 听到这,许星沂才抬起头,给沈时晏让出了路。 沈时晏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早点回家,就走了。 *** 整颗的新鲜蓝莓和开心果碎装点的蛋糕切件,由白色的碎花瓷盘托盛着,摆在了桌面上,看着精致又可口。 坐在对面的宣听云,把蛋糕往她面前推了推,道:“这是这家店的招牌,快尝尝看。” 杜从容:“……” 她因为在健身,基本不会摄入糖分很高的食物,但顶着对方的期待的目光,她还是拿起叉子,谨慎地避开奶油,叉起一小块蛋糕胚,送入口中。 宣听云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怎么样,好吃吗?” 咀嚼着一点味道都没有的蛋糕胚的杜从容:“……好吃,你也尝尝。” 说完,她叉下一大块奶油蛋糕,全都塞进宣听云嘴巴里。 宣听云平常饮食清淡,不喜欢甜食,但是却一点都没有怨言地吃下了杜从容喂给他的蛋糕。 最后一整块蛋糕,大半部分都进了宣听云肚子。 好不容易吃完东西,宣听云又带她去了一家手工diy的店做银戒指。店里多是一些年轻的情侣,店主很热情地接待了他们,给他们看了一些戒指的款式和图案,让他们挑选自己喜欢的。 杜从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发现宣听云是真的在按照自己认知内的方式在谈恋爱,这固然很好,只是不适合他们——她要打拳,戴着戒指容易弄伤自己,宣听云就更不必说了,他弹钢琴的,戴戒指会限制动作发挥。试问两个都不戴戒指的人,做戒指有什么用? 但看着宣听云拿着两枚戒指,兴致勃勃地找她比对哪个更好看的样子,杜从容终于还是没忍心扫他的兴。 “这枚吧。”杜从容指了指一枚波浪锤纹款的。 “太好了,我们眼光一样,我也觉得这枚更好看!” “……” 杜从容实在不好意思告诉他,她觉得这枚款式最简单,花的时间应该也最短。 做戒指挺简单的,就是在一块小银条上敲敲打打,等花纹成型了,再按照自己的指围塑形成戒指,最后再给店主焊接抛光打磨就完工了。 店主一处理完,宣听云就迫不及待地戴上戒指,凑过来想和杜从容一起拍个照,杜从容挂在椅子上的包响起了来电铃声。 看到来电显示,杜从容眉头微微皱了一下,对宣听云说:“我接个电话,你等一下。” 宣听云还没来得及开口,她就拿着手机走出了房间,连做好的戒指都没有看一眼。 看着门在面前闭合,站在原地的宣听云目光沉黯了几分。 不止一次了,他的约会被打扰。 前几次他约杜从容出来也是,不是尹知希给她发消息,就是陆承光给她打电话。 他是beta,不会像那些不讲道理的alpha一样,对自己的恋人有强烈的占有欲和掌控欲,但他到底没有大度到哪怕三番五次被不相干的人打扰,也能保持平常心的程度。 为什么那些人一直要来打扰他? 为什么杜从容不能只将目光放在他一个人身上呢? 前几次,宣听云都选择了忍耐,但这一次,他不想再忍了。 他开门走了出去,在窗户边找到了正在打电话的omega,走了过去。 杜从容没注意到身后逐渐靠近的人,还在恼火地对电话另一头的人道:“江维翊,你脑子是不是有病啊?” “你哥的葬礼,找我去?亏你想得出来!” 电话那头,被骂的江维翊早就猜到她会是这个反应,他也没生气,反而扮起了可怜:“我不想一个人去。” “我怕我太伤心了,到时候会站不住——你什么都不需要做的,只需要站在我旁边,陪着我就可以了。” 他落寞的声音,让杜从容到嘴边的脏话顿了顿,她不清楚江维翊家里的情况,听江维翊语气,便理所当然以为这个哥是他亲哥。 杜从容亲情观念淡薄,但她前世家里有一对双胞胎表弟,两人关系很好,从小到大形影不离,穿衣服都得穿一样的,所以还算能体会这种感情。 想到这里,她语气稍稍和缓了一些:“那你可以找尹知希,我相信他很乐意帮这个忙。” 江维翊忍着嘲讽的冲动:“我问过他了,他没空。” 虽然他知道如果被尹知希知道他会找杜从容,他肯定又会有空就是了。 “那你可以找你的秘书……” 江维翊见她还在推辞,干脆收了可怜劲儿,冷酷无情地抛出杀手锏:“杜从容,你上次办社团欠我一个人情,你还记得吧?” 杜从容:“……???” “不是,等等,那不是你自愿帮我的吗?!”她立马追问。 江维翊好整以暇地反问:“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是自愿帮你的了?” 杜从容哑口无言。江维翊好像确实没有说过,是他当时态度太爽快了,签字太丝滑了,以至于本来不对这人抱有任何期待的她,还真的相信了他一回。 但现在看来,她根本没看错人,江维翊就是这么一点便宜都不愿让人占的小气鬼。 杜从容冷笑了一声:“江维翊,你真是好样的。” “谢谢夸奖。”江维翊笑眯眯地接受了。 他前一秒还一副悲伤样,后一秒又笑得开怀,杜从容是真搞不懂了,谁家好人亲哥去世是这个反应的?这人真的正常吗? “待会儿把地址发我,那天我会让人去接你,记得穿得素一点,嗯?” 杜从容正要冷笑拒绝,背后突然伸出来一只手,动作轻柔地拿走了她手里的手机,在她的注视下,不由分说地按下了挂断键。 杜从容因为宣听云这自作主张的行为皱了皱眉,但她本来也是要挂的,所以什么都没说。 青年往日澄澈剔透的眼珠,此刻黑沉沉地盯着她:“江维翊?学生会长?”他听到了他们刚才的对话内容,“他为什么找你去参加他哥哥的葬礼?你们很熟吗?” “熟个屁。”杜从容比他还暴躁,“我怎么知道他为什么要找我,他这人脑子完全就是有问题。” “所以呢?你要去吗?” “……”杜从容是不想去,可这由得了她吗?她只想赶紧还了江维翊人情,省的这家伙以后再找她麻烦。 宣听云看她表情,就知道这是默认的意思,他神色愈发冰冷:“不许去。” 杜从容本来就烦,宣听云还一个劲儿抓着这件事不放,她皱着眉,没忍住说了句:“你还管起我来了?” 宣听云却好像被她这句话刺痛,后退一步, 露出有几分受伤的表情。 意识到自己不该这么说的杜从容,马上缓和了语气:“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没办法,我也不想去,但是我欠他人情,所以必须去。” 她觉得自己解释得够清楚了,但宣听云仍不想接受那样,将脸转向一旁,唇紧抿成一条直线,也不肯把手机还给她。 杜从容看着青年倔强的侧脸,无声地叹了口气——真的,自从她和宣听云在一起后,她叹气的次数是越来越多了。她其实也不明白,宣听云明显是在努力压抑自己的不开心,她也在违背本心勉强配合,他们就像两只被迫配凑在一起的码数不同的鞋子,不合适的明目张胆,既然如此,还有继续下去的必要吗? 也许比起做恋人,还是做朋友更适合他们。 也许是她沉默的时间太长,宣听云悄悄瞥了她一眼,在看到她显出几分疲惫的表情后,一股心慌感,陡然从心底升腾起来。 酝酿好了说辞的杜从容,张了张嘴,想说“不如我们就到此为止吧”,但她才刚吐出一个字,就被宣听云急急忙忙打断:“对不起,是我管得太多了。” “你要还人情,我现在知道了,你去吧,我不问了,你不要生气。” “明天我家有场拍卖会,我给你拍条项链怎么样?我还没有送过你礼物。” 他神情里慌张的味道太浓,杜从容很快明白了过来,一时间心情实在有些复杂。 ——宣听云已经隐隐猜到她的意思了,但他还是在试图挽回。 听着他一句又一句已经接近卑微的道歉,杜从容最终还是心软了。 她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发,带着些无奈:“我没生气。” 第84章 第84章就这一行数字,让许星沂…… “一共两百三十块。” 第97章 过分高昂的车费,让后座准备付钱的青年微微皱了皱眉,习惯了以这一招坑骗客人的出租车司机,非但没有露出心虚的表情,反而理直气壮地指了指打表器,“喏,都是这个价格的,不信你可以自己看。” 因为赶时间,没心思和对方争执的青年懒得多说一句话,扫了挂在椅背后的收款码就下了车。 进入了巷子的青年,跨过了一扇不起眼的铁门,轻车熟路地走进了一条楼道。 贴满了“开锁换锁”“家电维修”等被铲掉半边的小广告的水泥墙面,颜色斑驳,堆放在平台上的杂物,让本就狭窄的过道更显得脏乱逼仄。 这个青年,自然就是许星沂。他面色平淡地避开地上的东西,上了几级台阶,停驻在一扇生锈的门前。 ——这是他的家,确切来说,是他父母还没出事前的家。 伸手从外套的内兜里翻出钥匙,打开了紧闭的家门,在这一过程中,门框上蒙着的一层灰尘,簌簌地往下飘扬。 因为杜从容的缘故,他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来看过了。 这是老家拆迁后分配给他们家的安置房,面积小,原始户型很差,进门最先看见的不是客厅,而是不到5平的厨房。以前许星沂放学回来,一走进家门,就能闻到饭菜的香味,看到妈妈忙碌的背影。 他的妈妈在他小学的时候,在厂里上班,被机器砸断了两根手机,落下了残疾,被工厂辞退,因为找不到新工作,只能待业在家,做家庭主妇。一家三口全靠他爸给杜家当司机的工资养着,日子过得有些拮据,但还算过得去。 再之后,就是车祸。 许星沂强迫自己停止这些乱七八糟的思绪,家里还保持着父母生前还在的样子,布局和摆设都没动过,只是沙发和电视机上都盖上了防尘的白布。邻居曾建议过许星沂把房子出租或者卖掉,但都被他拒绝了。 他以前回来时,会很小心地注意不把家里的东西弄乱,但此刻他完全顾不上这些,家里所有抽屉和柜子都被翻开,在父母卧室的一个抽屉里,他找到了他想要的东西—— 一份用文件夹细心存放的,车辆定期保养记录。 许星沂站在房间里,一张一张翻阅过去,记录是按照日期排序的,一个月一张。在翻到最后一张的时候,他兀地停了下来。 车型是路虎揽胜,保养项目做了更换制动液、更换火花塞,以及车辆健康检查,和以前的每一次没什么不同,一如既往,一切正常。 日期写着——2023/09/16。 他们家出车祸的五天前。 就这一行数字,让许星沂如坠冰窖。 哪怕他已经隐隐猜到了什么,哪怕他觉得自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在看到这里时,他还是没有抑制住的浑身发起抖来。 他这辈子都不会忘记,车祸发生后,警方的调查结果是油路老化导致的自燃。 为什么车辆在一周内保养过,能保证状态良好的情况下,会突然发生自燃? 车辆报废,照理说是会通知4s店终止保修的,为什么朱经理却不知情? 沈时晏是不是已经知道了什么? 晕眩感袭了上来,伴随着强烈的呕吐欲,让许星沂有点站不住了,靠着桌沿的支撑,他慢慢滑坐到椅子上,然后抱住头,将整张脸深深埋进了臂弯里。 *** “咔哒。” 听到开门声,穿着睡袍,坐在沙发上看书的杜从容抬了下眼皮:“你回来了。” “去哪了?这么晚。” 她就是随口一问,毕竟她跟宣听云做完戒指,又去看了场电影,分别的时候已经接近十点多了,回到家才发现房间里黑漆漆的。 她没这么强的探知欲,许星沂这么大个人了,想去哪就去哪好了,只他以前每次出门,都会跟她报备一声,久而久之她也就习惯了。 “……” 久久没听到回复的杜从容,觉得有些奇怪,抬头看了一眼。许星沂站在玄关那里,他身上穿着杜从容走前那件黑色薄卫衣外套,戴着兜帽,唇上连血色都没有,惨白一片,脸色难看的跟鬼一样。 杜从容愣了一下,马上放下书走了过来:“怎么了?发生什么了吗?” 许星沂根本没心思回答她的问题。 他尝试牵动唇角,却连挤出一个应付的笑都做不到,这样导致的结果就是,杜从容只能看到他的脸部肌肉古怪地抽颤着,他眼睛也暗沉沉的,一点光亮都没有。 外面没有下雨,他却像被淋湿了一样。 杜从容想摸一摸他的脸,余光看到一只手靠近自己的许星沂,条件反射猛地躲开,甚至还踉跄地往后连退了几步。 他这反应太大了,不只是杜从容怔愕了一瞬,许星沂自己也意识到了,他头脑一片混乱,他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哪怕是解释一句自己去了哪里也好,偏偏喉咙里像是被什么堵塞着,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 到最后,他也只是吐出了一句:“我没事。” 干巴巴的解释,配上他苍白的脸色,听上去毫无说服力。 杜从容拧着眉,还想说些什么,但许星沂已经低下了头,从她身边走了过去。 杜从容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心中的疑虑却越来越大。 真的没事吗? *** 站在半开放式的厨房,正给自己热牛奶的宣听雨,听到关门声,捧着玻璃杯,探头打了声招呼:“阿云,你回来啦。” 站在玄关换鞋的宣听云“嗯”了一声。 宣听雨边喝牛奶,边走了过去。宣听云最近频频出门,虽然她不知道他和谁有约,但看宣听云每次回来,脸上笑容变多了也能猜到一二。弟弟开心,她这个做姐姐的自然也开心。 “我看到你发在朋友圈的电影票了。”她道,聪明地没有去问和谁一起去看的电影,“听说评分不错,好看吗?” 宣听云又是用一个单字做了回应。 “讲的什么内容啊,有空我也去看看。” 宣听雨还想和他聊一会儿,宣听云却已然烦躁起身:“你自己不会上网搜吗?” 宣听雨蓦地顿住,隔了一会儿才轻声问:“怎么了,你心情不好?” “没有。” 宣听云简短地回了句,就往自己的卧室走,走到一半,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停下脚步,问站在客厅的宣听雨,“姐,明天我们家那个拍卖行是不是有场拍卖会?” 还在思索他为什么心情不好的宣听雨慢了一拍才答:“是有。” “我明天和你一起去。” 说完这一句,他就头也不回地进了卧室,关上了门。 *** 一辆不起眼的车在路口停了下来。 从车上下来的女人,穿米白色短西装,配同色系长裤,脖子上挂着记者证,背着一只longchamp的托特包,一副干练精英的做派。 往前走了两步,她突然停了下来,从包里拿出响个不停的手机,在看到来电人后,迟疑也没有迟疑地接了起来。 电话一接通,对面第一句就是:“你现在在哪?” “我在场馆外面,准备进去了。” “之前跟你说的,披露消息的人,需要改成别人,我一会儿发给你。” 这个命令来的太突然,女人怔了一怔,连忙追问:“你确定吗?” “有点太突然了,调查工作来不及展开,能不能等……” 她后面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对面一声轻笑:“我说的不够清楚?” 听出他语气不愉的女人马上道:“好的,尹先生,我明白了。” 挂了电话,将东西发过去的尹知希随手把手机丢在了一边,就放任自己躺靠在沙发上。横在眼前的手臂都遮不住他脸上的厌烦感。 其实他昨天就可以给女人打电话,但他还是拖到了现在。 他会临时反悔,当然不是因为突然良心发现,又或者是对无辜躺枪的宣听云起了点怜悯之心——他嫉妒宣听云嫉妒的要死,直到现在他也不明白,宣听云究竟有哪里值得让杜从容另眼相看的地方。 他只是为了他自己。 不想自尝哪怕一点事情败露后的恶果,所以他选择了收手。 *** “阿云,进去了。” 被叫了一声的宣听云,这才回过神来,心不在蔫地应了一声,跟上了走在前面的姐姐的脚步。 拍卖会场负责安检的工作人员是认识他们的,问都没问一声,就毕恭毕敬地放行了。 趁着宣听云走向前排正席的间隙,宣听雨偷偷侧头看了他一眼,眼里藏着几分欣慰——昨天尹知希给她发消息,说有事不来了,今天本来该是她一个人来的,她也没想到,宣听云会主动提出跟她一起来。 就在他们准备坐下时,门口突然传来一阵喧哗——貌似是没有入场证的人,想强闯进拍卖会场。 因为已经有几个安保过去了,宣听雨看了一眼便不打算去管,只余光瞥见同样在看那个方向的宣听云皱起了眉,她顿了顿,还是起身走了过去。 第98章 走过去的宣听雨,看到个被安保拦在外面的女人,对方面容冷静地说着什么,但无论她怎么说,安保都阻拦在前。 “怎么回事?” 一旁的工作人员向她解释:“一个记者,说要做个采访,但是她没有预约,也没有入场证,我们一般不会接受这种采访。” 宣听雨沉吟了一会儿,点头道:“破例一次也无妨,我来接待她。” 有能替自家拍卖行进行正面宣传的机会,她自然不会错过。 费劲口舌仍没有说服安保的女人,正要另寻他法,就见一个年轻的女生迎面向自己走来,对自己伸出了手。 “您好,我叫宣听雨,我的父亲宣家齐是德嘉拍卖行的董事长。本次由我协助对接您的采访需求。” 女人伸手和她握了一下,便从包中取出了凌家麦克风、录音笔和相机:“我们近期关注艺术品市场对区域经济的提振作用,贵行作为行业标杆,能否分享几个近年重点拍品成交对本地税收或慈善事业的贡献案例?” 这个问题对于已经接手了一部分家业的宣听雨而言不难回答,她回答之后,女人紧接着又提了几个问题,她都侃侃而谈。 做聆听状的女人偶尔微笑点头,并适时地补充几句,将话题引向更深入。 就在宣听雨以为她们还算相谈甚欢的时候,对方忽然话锋一转,变得咄咄逼人起来:“一位曾参与德嘉拍卖行交易的业内人士向我方透露,‘部分拍品在交割时仅转移所有权凭证,实物从未移动,交易真实性存疑’。请问贵行如何回应这点?” 宣听雨的脸色,一下变得难看起来。 第85章 第85章不就是学习吗!不就是考…… 一辆黑色的宝马七系停在路口,戴着白手套的司机从左侧下车,恭敬地打开了车的后门。 车的后座已经坐着人了,穿得很正式,黑西装,黑衬衣,为了匹配场景还在胸前别了朵白花。见站在车边的人看着自己没动,他笑了一下,颇为玩味地说:“上来吧,还是要我下去请你才愿意上来?” 杜从容脸色不善地坐了进去。 虽然坐上了江家的车,但她还是很不情愿,为了在江维翊嘴贱招惹自己时好跳车走人,她特地穿了方便行动的衣服。 可惜一路上江维翊都安静地转头看着车窗外掠过的景物,一句话都没有说,安分的令人怀疑他是不是被夺舍了。 半个小时后,他们抵达了葬礼的场馆。江家的地位摆在这里,场馆的规格自然也不会低到哪里去,白色的花圈和送来的挽联将场地围了一圈,前来吊唁的亲朋好友们将场馆占了大半。 江维翊让她先在旁边等一会儿,他则跟着父亲去接待宾客。 虽然跟逝者非亲非故,但来都来了,杜从容还是去上了根香。一个穿着黑裙的女人抱着遗像,站在白菊组成的花圈前,杜从容猜测大概是逝者的母亲,上完香后,轻声对她说了句:“节哀。” 女人并不认识她,只点了点头,就垂下了眼。 从她身边经过时,杜从容看见了她眼尾已经干掉的泪痕,以及黑发间夹杂的几根并不明显的白色。 白发人送黑发人,才是最残酷的事情。 杜从容还在唏嘘的时候,应付完他爸那边的江维翊找了过来。看到杜从容从那个方向走过来,皱了皱眉,问:“你过去干什么?” “上了根香,拜了一拜。” 要不是这是葬礼现场,父亲还在不远处,江维翊都要笑出声来。他伸手去抓杜从容的手腕,被后者啪的一下打掉了手,手背被打得很痛,江维翊却浑不在意似的继续去抓她的手腕,在将挣扎不休的omega拉到人少的地方后,才压低声音地开口道:“你倒是心善。” “都可怜他,谁来可怜我?” 都觉得江岚死了,接替了江家大少爷位置的他光鲜亮丽,前途无限,但谁能知道他走到这一步,付出了多少。就连他的生母,也在他一步步向上攀爬的过程,甘愿献祭出了自己。 接替江岚,只是计划的第一步,接下来他走的每一步,都会比这一步更难熬、更辛苦,如今江家那些人各个都对他虎视眈眈,也许再过一段日子,他连安眠都会成为一种奢望。 这些想法,哪怕连和他走的最近的尹知希他都不会告诉,但此时此刻,面对杜从容,他却有种吐露的冲动。 可惜杜从容没那个兴趣听。 顶着omega看神经病的目光,江维翊莫名笑了两声,松开了手。 杜从容看了看自己手腕上多出来的一圈红痕,毫不犹豫地给了江维翊一拳。 *** 【宣听雨:拍卖行出了点事,被查了,所有拍品目前都被扣在仓库里带不出来了。】 【宣听雨:真的很抱歉,我没想到会出这样的纰漏,但我保证你的东西都不会出事,只是需要点时间。】 【宣听雨:整件事都是我的失误,你想要什么补偿,我会尽力满足。】 微垂着眼睫,看手机上宣听雨发来的消息的尹知希,露出一个微妙的笑意——他猜到宣听雨会来道歉,毕竟整件事情,说他是主谋也不为过,只是没想到她态度会这么诚恳。 其实真实情况,远没有宣听雨说的那么‘严重’,他放了宣听云一马,做了宣听云替死鬼的那个人,貌似是他们的堂叔还是什么吧,底子是真的不干净。他做了这个好人,替宣家把这个背叛家族的败类‘摘’了出去,宣家虽然元气大伤,拍卖行停业整顿,但凭宣家的关系人脉,这些都是小事,从长远发展来看,是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的。 【补偿就算了,心意我领了,你先把家里的事情处理好吧。】 发过去这一句,他按灭了手机,没再管宣听雨随后 发过来的消息。 *** 班会课。 教室里吵吵嚷嚷的,走进来的班主任,用力敲了敲桌子,在将学生们的目光都吸引过来后,道:“下个月15到17号,将会迎来本学期的期末考试,请大家务必重视。” “另外,本次期末考试的排名直接挂钩寒假研学交换生资格。详情已经发布在ca上了,感兴趣的同学可以自行查看。” 听到这里,正在玩手机的杜从容随手打开ca看了一眼。 圣恩西诺和多所外国名校有交流合作,每个学期都会有新的交换生项目。要求是期末考试总分排名前十,总费用由圣恩西诺全部包揽,可以说十分财大气粗了。 不过对于这群家里有矿,想什么时候出国就能什么时候出国的小姐少爷来说,所谓研学其实就是变相的短途旅游了。 每个年级的研学地点也不同,今年高一年级是去南法。 听上去还挺令人心动的,杜从容都快记不得自己上一次出去旅游散心是什么时候了——只是这个先决条件跟她好像没什么关系。 年级前十。 把她砍成十片,每片去参加考试的总分加起来都不知道有没有年级前十。 这注定是尹知希他们那群脑袋很好的学霸才能参与的活动。 将手机丢到一边,趴下去开始酝酿困意的杜从容,没有注意到在班主任说完之后,几道齐齐落在她身上的目光。 下课铃声一响,尹知希就笑眯眯地起身走向她:“从容。” 杜从容横在课桌上的手臂,莫名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用力搓了搓:“怎么了?” “你觉得这次研学怎么样?”他嗓音温柔的好像能掐出水来。 杜从容有种不好的预感,她下意识往后趔了一下,带动椅子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声响:“……挺好的啊。” “那你也一起来吧。” 这人说的是人话吗? 强忍着内心吐槽的冲动,杜从容干笑两声,说:“我成绩差得有点多。” 陆承光和乐瑜也走了过来,听到这一句的陆承光马上接话:“你从现在开始努力不就行了,还有一个月时间,补上去也不难。” 他态度未免有些理所当然,杜从容一时竟不知道怎么反驳他,沉默了两秒才道:“你自己先好好努力吧,别只顾着说别人,到时候万一考得很难看,岂不是很丢人?” “我才不会丢人好吗?”陆承光涨红着脸大声反驳,“我成绩一直很好的!!” “是吗?” “是的!” “哦。” “你哦什么哦啊!!” 杜从容转头去问乐瑜:“他上一次月考考了多少?” “我没记错的话,好像是年级第六。”乐瑜委婉地解答了她。 杜从容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什么?!” 年级第六?!不会吧……她可是只考了倒数第六差不多啊。 她像看怪物似的看着陆承光。 没想到啊,真是没想到,一直以为这人是个笨蛋,居然也能拿到这么好的成绩吗?这个世界还有没有天理了?男主光环了不起啊! 想到自己居然一直将对方看做笨蛋,结果到头来笨蛋竟是她自己,杜从容内心是要多复杂有多复杂。 第99章 看着omega震惊的表情,陆承光心情顿时舒畅了,他抱着胳膊,下巴昂得高高的,得意洋洋地说:“怎么了?看不出我是能考年级第六的人?” “确实看不出。”杜从容诚恳道,“你给我一种大脑皮层的褶皱被抚平的美感。” 陆承光皱了皱眉,问尹知希:“什么意思?” “她说你蠢。”尹知希言简意赅。 “什么?!”陆承光顿时跳了起来。 他想说你连我都考不过,怎么好意思说我蠢的,但又怕杜从容生气,只能指着杜从容,不上不下地卡在那里,脸都憋红了。 杜从容怕他把自己憋死了,还是好心的地给他顺了顺毛:“我开玩笑的,其实能考年级第六很厉害了。” 陆承光立刻顺杆爬:“那是!多少人想考都考不到好吗!” “对的对的。” “而且我英语可是满分,全年级能有几个满分!” “厉害厉害。” “所以帮你补习简直绰绰有余!” “嗯嗯——嗯?”杜从容一秒警觉起来,“什么补习?” “事先声明,我不会补习的,我对研学不感兴趣。”她特地强调了后面半句,“一点都不感兴趣。” 说完,她就撑着桌子站了起来,火急火燎地离开了教室。留下三个人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接收到了相同的想法—— 补习小组,正式成立! *** 到了放学时间,杜从容照例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时,乐瑜走了过来,说自己的笔记本落在下午上课的专业教室了,但不记得具体是哪个教室,问她能不能帮自己找一找。 杜从容对她不设防,听她这么说,也没有怀疑。 他们下午上的是社会学和法语,教室在不同的教学楼,她们便分头寻找。 杜从容去了法语的阶梯教室。教室很大,接近她前世上大学时几个班一起上课的大教室。因为乐瑜上课习惯性坐在前几排,杜从容便从前排开始找。 “咔哒。” 清脆的一声。 站在第三排的杜从容蓦地抬头,看到站在门口的,是此刻本该在另一栋建筑的乐瑜,她身后还站着陆承光,两人手里各自拿着一个文具袋和几本教材,脸上带着一种古怪的笑意,要做什么不言而喻。 马上反应过来的杜从容,单手往桌面上一撑,纵身一跃,就从联排的桌子里面翻了出来,稳稳落到走道的地上,她没有一丝犹豫纠结地,头也不回地往教室开着的后门跑。 乐瑜和陆承光只是看着,没有一点阻拦的意思。 就在她离后门还有一步之遥的时候,尹知希出现在了门边,后排没有开灯,那张漂亮的面孔从黑暗中浮凸出来的时候,竟有种被艳鬼突脸的惊悚感。走进来的他只是反手轻轻一推,门就在杜从容眼前闭合上了。 “……” “跑得好快,差一点就赶不上了。” 尹知希好像看不见杜从容脸上如临大敌的表情似的,笑着对她扬了扬手里的课本,“好了,现在让我们开始学习吧。” “这是什么意思?”杜从容也笑了,只是那笑容怎么看怎么狰狞,“合起伙来骗我上当呢?” “这怎么能叫骗呢?”尹知希一脸无辜,“大家都很想帮助你的学习,这样你既能考进年级前十,又能和我们一起去参加研学,不是两全其美的好事吗?” “在我眼里这叫先斩后奏。” 尹知希也没反驳她的话,而是温和地问:“所以你还是想拒绝吗?” 杜从容从小就不喜欢学习,也没觉得自己有学习的天赋,既然如此,与其继续走学习这条浪费时间的弯路,不如另寻其他道路。以她的能力,就算尹知希他们把门锁了,让她就地拆一扇门也不是问题,可是—— 乐瑜和陆承光已经坐了下来,把带来的教材分门别类摊开在桌上,耐心地等待着。杜从容从里面看到了一本眼熟的笔记本,那是乐瑜自己专门整理的一本知识点本,每节课她都会拿出来放在手边,听到新的内容就会记录在上面,可以说这本笔记本凝聚着她全部的心血。 他们是认真的。 杜从容长长叹出一口气来。 不就是学习吗!不就是考到年级前十吗! 豁出去就是了! “……我学。” “那太好了。” 尹知希笑了起来,“那我们就开始吧。” *** 从这天开始,杜从容开启了地狱学习模式,尹知希负 责数学,乐瑜负责国文,陆承光负责英语,在这三人的监督下,她被迫每时每刻都在学习,上课学、下课学、午休学、周末学、晚上睡觉前都有人打语音电话过来问她有没有在学。 更可怕的是,邬启朔不知从哪里得知了这事,主动找上门来,说他可以负责给她补习社会学,这下好了,所有老师全齐了,杜从容疯了。 她学得接近麻木,就连梦里都是复杂的数学公式,导致她晚上睡眠不足,白天精神恍惚,睁开眼好像就能看到洛必达头上顶着个大卷发在对她微笑。 午休时间,尹知希走了过来,叮嘱她说:“我要去趟学生会,卷子写完了记得给乐瑜看,饮料喝完了就扔了,待会儿给你带新的。” 杜从容眼睛眯了条缝,迷迷蒙蒙的,也不知道听没听清,扶着桌子,哈欠连天、晃晃悠悠地站起来。尹知希就眼睁睁看着她把自己辛辛苦苦写完的卷子扔进了垃圾桶,然后把垃圾放在了乐瑜桌子上。 乐瑜:“?” 尹知希:“……” 坐在边上的宣听云见到了这一幕,他也知道杜从容最近在恶补学习,但看她一副困得灵魂出窍的样子,还是有几分于心不忍,忍不住说:“要不先让她睡一会儿吧?这样学习也没什么效率。” 杜从容睁大眼睛看着他,那表情,跟身处地狱时,看到一个从天而降的天使没有什么区别。 尹知希闻言,面带微笑地转向宣听云:“看来年级十六名的宣同学比我在学习上有更多心得,谢谢你的建议,我会考虑的。” 说完,他从自己的座位上找出一份新的卷子,放在杜从容桌上,含笑的唇中吐出了如恶鬼索命般冷酷无情的话语,“等我回来,希望你已经把这份卷子做完放在我的桌子上了。” 恶魔啊……恶魔啊…… 如果说杜从容之前还有捶打桌面,大声抗议的力气,那她现在已经彻底认命了。她脸色惨淡地点了点头,拿起笔写了起来。 他话中带刺,让宣听云皱了皱眉。 他的学习确实比不上尹知希他们,因为大部分时间都花在了钢琴上,他成绩只是中上水平,大概率无缘这次研学,但他不觉得尹知希只凭着学习成绩好,就能高高在上地评价别人。 还是说—— 宣听云垂下眼去。 是在借着这句话……和自己说些什么呢? 第86章 第86章也许自己不该选那一天告…… 因为下午做的试卷错了太多,被留下来订正错题的杜从容不得不给许星沂发消息让他先回去,没想到她刚点开聊天界面,许星沂的消息先一步发了过来—— 【小姐,我有点事,您先回去吧。】 杜从容看着这个敬称,眉心微皱。好生疏的称呼。 许星沂已经很久没对她用过这个称呼了,冷不丁看到这两个字,她还有些不适应。想到之前对方的反常,杜从容眉头皱了一下,眼中闪掠过一些莫名的情绪。 是发生了什么吗? 这个时候,乐瑜在门口催她,杜从容只能暂时把这件事搁置下来。 只他们在去往图书馆的路上,遇见了许星沂,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她没想到的人—— 沈时晏。 他们往教职工办公楼的方向走去,许星沂落后一步,跟在沈时晏后面。平常他在杜从容面前,都弓身缩肩,虽说因为他们关系改进,不至于唯唯诺诺了吧,但也惯于低着头,避免直视她的眼睛。如今他冷着一张脸,脊背也挺得笔直,跟杜从容印象中的人很不一样。 杜从容心里有种很怪异的割裂感。 许星沂在外人面前原来是这个样子的吗? 沈时晏的车就停在办公楼外面,是辆很低调的黑色奥迪。ca上有好事的学生专门跟踪偷拍过沈时晏的车,发现这人两三天就换一辆车,在学校时,大概考虑到师风导向,开的车都平平无奇,但出了校门,就张扬的跟换了个人似的,出门吃个饭,银灰色的跑车就随意停在路边,惹得不少路人驻足拍摄。 杜从容看着沈时晏亲自给许星沂开了车门,在许星沂上车时,还亲切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她知道许星沂和沈时晏认识,却没想到他们这么熟。 “在看什么?——走了。”乐瑜拉了她一下。 被这一下拉回注意的杜从容,收回目光,跟着乐瑜往反方向离开了。 *** “我说……那不是你家那位吗?” 第100章 调整后视镜时,无意瞥见一个熟悉的人影的沈时晏对后座的人揶揄道。 许星沂不想说话,刚还在看窗外的脸立刻转向旁侧,一脸毫不掩饰的厌恶和抵触。 沈时晏继续问:“你就不怕被她看到和我在一起?” 这一次许星沂回了他:“你觉得呢?” 怎么可能不怕呢?他知道自己最近表现得有多么‘反常’,也知道杜从容多半已经起了疑,他真怕被她发现,然后像只蚂蚁一样的被杜家捏死。 可是现在的他,只要一看到杜从容那张面孔,就会想起她那对父母做过的事情,本沉寂已久的恨就像落入枯草的火星,转瞬间燎原,熊熊的压过了那点微不足道的惧怕。 他要报复杜家。 既然想,又何必怕呢。 看出他口不对心的沈时晏一哂,也不再拿话招他,把车从车位上开了出去。 *** 许星沂将近凌晨一点多才到家里。 别墅已经熄了灯,漆黑一片,以为杜从容已经睡下的许星沂,也没打算开灯,站在黑暗里,慢条斯理地脱下校服外套。 准备上楼回房时,随着黑暗中传来一声清脆的“咔哒”声,头顶流苏状的水晶吊灯,一下亮了起来。 突如其来的光线,让许星沂畏光似的闭了下眼。等他再度睁开时,就看到站在二楼,双臂支横在护栏上,居高临下地望着自己的杜从容。 许星沂和她的目光对上,心头就猛地一跳——有这么一瞬间,他以为杜从容已经知道了。 知道他出去的这段时间,都做了些什么。 一片安静中,杜从容先一步开口:“你最近一直回来的很晚。” “有吗?”许星沂听到自己的声音,平淡,没有任何的起伏,“可能不小心忘记时间了。” 杜从容不说话了,她走下了楼梯,一声一声的脚步声,像是沉闷的鼓点,不轻不重地敲在许星沂的心脏上。 看到杜从容向自己走来,他紧绷的大腿肌肉痉挛了一下,极力克制住自己后退的冲动。 “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杜从容的声音也很平静,比许星沂还要平静,她甚至用的都不是陈述句,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疑问,如此轻飘飘地压下来,却叫许星沂有了数十秒的失语。 他的大脑飞速运转起来,想着一切可以为自己洗脱‘罪名’的话术,可还没等他想出一个站得住脚的借口,杜从容开口了:“如果是有什么解决不了的困难,可以来找我的。” 伸出去的手,轻轻拍了拍许星沂的肩膀,omega声线温和,“我们不是一家人吗。” 许星沂平放在身侧的手,骤然攥紧,因为太过用力,指关节有点泛青 了。 一股强烈的恨意,从内心喷薄而出,他闭上眼睛的同时,用力咬住了舌尖,直到疼痛和血腥味在口腔里弥漫开,才将眼中斐然的杀意压制了下去。 沈时晏把自己查到的东西都给他看了,他早知道杜家家底不干净,却不知道杜鹏海居然这么没下限,贿/赂/高/官、内/幕/交/易,违法乱纪的事情做了个遍。他也知道了两年前的那场车祸,多半跟杜鹏海行贿被查造成的一系列后果有关。虽然还没有确凿证据,但已经八九不离十了。 他的父母,是被杜鹏海害死的,而凶手的女儿,竟然站在这里,说他们才是一家人。 多么讽刺,同时又可笑。 可是他现在还不能撕破脸。等收集了足够多的证据,把杜鹏海那个人渣送进监狱,让杜从容身败名裂,彻底一无所有,他再来跟她好好算账。 感受着肩膀上那令人不适的触感,许星沂柔顺地低垂下眼睫,轻轻“嗯”了一声。 ——真想现在就毁了她。 *** “家里的事不用你们管,都在自己房间待着。” 站在门口的男人冷冷地下了命令,就把门关上了。不愿就这么坐着什么都不做的宣听雨立刻站了起来,跟随着父亲走了出去。 坐在沙发上的宣听云,听着外面传来门板也隔绝不住的争执声,单手扶着额头,漠不关心地低头看着手机。 他知道家里出了事,事情闹得很大,连警察都来了,堂叔被带走,堂婶过来求父亲,后来还下跪了,他那在疗养院里的爷爷听闻这事后勃然大怒,气得扬言要跟父亲断绝关系,本就气氛压抑的宣家,如今更是笼罩在一片阴云之下,让人透不过气。 宣听云其实不在乎宣家今后会怎样,但也不免被影响了心情。他在想,说好给杜从容买的礼物没有买成,应该怎么补偿她呢? 他这种置身事外的心情,在第二天就变了。 坐进车里的宣听云,看到车里只有司机一人,皱了皱眉:“我姐还没到吗?” “小姐今天请假了。” 这个回答,实在有些超出宣听云的意料。要知道,宣听雨是那种就算发着高烧,也不愿意错过一堂课的人。 放学回到家,在询问了住家保姆后,得到了宣听雨今天一天都把自己关在房间的答复后,宣听云皱了皱眉,他本来是不想管的,但不知想到了什么,还是上楼,敲了敲宣听雨卧室的门。 隔了好一会儿,里面才传出一个有些厌烦的声音:“我说了不要来打扰我。” 宣听雨脾气很好,这还是宣听云第一次听对方用这种口气说话,他停顿了两秒,道:“是我。” 里面沉默了下来,半分钟不到,门就开了。开门的宣听雨站在门内,穿了件黑色的家居服。她看起来还没起床,但眼下却有青灰,哪怕看到宣听云后眼睛亮了些,也遮掩不住面上的疲惫。 她侧身让开一条路让宣听云进来,笑着道:“这个时间来找我,是想找我聊天吗?” 走进来的宣听云,一眼就看到了书桌上堆放的被裁剪过的新闻打印件,脸色沉了沉。 他知道宣听雨对拍卖行被查一事耿耿于怀,因为是她主动接待了那个记者,也是因为她回答敏感问题时一时疏忽,被对方刁钻地找到了逻辑漏洞,才引发了之后一系列的连锁反应。 宣听雨觉得这事是她的责任。可宣听云不这么觉得,宣家出了叛徒是事实,那么出事也就是早晚的事,宣听雨不过是好巧不巧做了那个‘催化剂’而已,为什么要自作多情地把过错都往自己身上揽? “你不上学,就是在忙这种事情?” 宣听雨好像没听出他语气里的讽刺,还挺开心弟弟关心自己。她认真地和他分享自己今天的收获:“是,我重新把那天的采访复盘了一遍,发现了很多问题,我太笨了,别人明显设给我的陷阱都听不出来,早知道这样,我就应该——” “宣听雨,你能不能不要总是这样?”宣听云直接打断了她。 宣听雨的神情显出些微的茫然之色:“……我怎么了?” “这件事跟你有一点关系吗?你在这里自责个什么劲?” “怎么跟我没关系?”宣听雨叹了口气,耐心地解释起来,“如果不是我说错话,家里也不会出事,说到底还是我能力不足。虽然爸爸没怪我,但我还是想弥补。” “你为什么总是觉得,不管什么事,只要出了问题都是因为你?” “世界上所有事情都是围着你转的吗?” “我真的特别讨厌你这样。” 听着宣听云罕见地显出激烈的情绪波动的斥责,宣听雨呆怔了一瞬。 过了半晌,她嘴唇动了动:“阿云……”她才刚叫了他一声,宣听云就像是忍无可忍一样,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后,转身径直推开门走了出去。 *** 拎起书包,往肩上一甩的杜从容,一转身就看到宣听云朝自己走来,她提前预判到他要说什么似的,直接开口:“抱歉,没空。” “我还什么都没说。”宣听云有些无奈。 杜从容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所以你要说什么?” beta青年踌躇了片刻,还是道:“我们已经半个月没约会了,我想……” “抱歉,没空。” 杜从容就知道他要说这个,直接把刚才的原话重复了一遍,她看宣听云怔怔望着自己,好像没反应过来的样子,态度不由柔和了一些,凑过去摸了摸他的头发,带着点哄小孩似的劲儿,“不是我不想陪你,快期末考了,我想多看点书,学点东西——你也知道我的成绩,不学就只有垫底的份。” 杜从容义正辞严地说完,自己先尴尬了一下。太可怕了,用功读书怎么会从她嘴巴说出。 宣听云沉默了下来。 他不是不明事理的人,这段时间,他已经尽可能不去打扰她,可是他心里压了许多事,而杜从容又是他唯一能倾诉的对象。 也许—— 也许自己不该选那一天告白的。 几乎是这么想的同时,宣听云便摇头将这个念头压了回去。 看着空荡荡的,只剩他一人的教室,宣听云缓缓地呼出了一口气。 第101章 这种感觉,真是糟糕透了。 第87章 第87章该死的,他居然脸红了。…… “我没记错的话,往届高一的期末考试卷子,学生会都会参与编题吧?” 听到尹知希的问题,坐在办公桌后的江维翊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怎么了?” “今年学生会每张卷子有3-5题的浮动空间。不过最后征不征用还得看校方那边。” 尹知希点了点头,开门见山地说:“我想参加编题。” 江维翊放下笔,托住一边腮,假模假样地在那里说道:“你应该知道,让高一参加违反了圣恩西诺的规定。” “说得好像你自己违纪的事情做得少了一样。”尹知希一点都不客气。 真没意思。 江维翊懒得装了,耸了耸肩:“可以是可以,但我想知道,你是为了自己——好吧,这种事情想也知道不可能。”他观察着尹知希的表情,话里也带上了笃定,“是为了谁?” 他继续猜测,“杜从容?” 尹知希没有否认。这段时间辅导杜从容学习,他看得比谁都清楚,杜从容头脑活络,只是对学习没兴趣而已,在他的耐(强)心(制)教(逼)导(迫)下,一个月不到就掌握了大部分知识,进步飞速。但不得不承认的是,目前的她离年级前十仍有一段距离,要跨越那段‘鸿沟’的话,就不得不借助一点外力了。 江维翊多聪明的人,尹知希的默认,让他从鼻腔里溢出声轻嗤:“奇了怪了,我倒不知道,你还是个‘痴情种’。” “怎么说杜从容都有男朋友了,你还在这里一厢情愿,有意思吗?” 江维翊之所以知道这事,是因为上次葬礼结束后,他本来打算送杜从容回家的,只半路被人‘截胡’了——当时杜从容都上了对方的车了,对方还冷冷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毫不掩饰自己的敌意。 江维翊当时觉得挺好笑的,目光不躲不闪地和对方对视了一会儿——这个人,他也认识,宣听雨的弟弟,宣家那个公认的废物beta嘛。真不知道杜从容是怎么看上他的。 想到杜从容最后选了一个beta,尹知希再怎么示好也没用,他就不由得幸灾乐祸:“还是说你想努努力做个第三者?我怎么不知道你还 有这种爱好?” “她会分手的。”尹知希挺冷静地说,“不出一个月。” 江维翊听他这样笃定的口吻,只当他自欺欺人。 尹知希懒得跟他解释太多,反正事情也办完了,他又问了问江维翊截止日期,得到答复后就走了。 *** 顺路去图书馆递交采购审批的沈时晏,在二楼自习区看到了个熟人——杜从容。 临近期末了,图书馆里的学生显著增多,都想着临时抱佛脚,哦不,是趁着最后关头查漏补缺,在图书馆里见到谁都不奇怪,偏偏是她——沈时晏还记得她之前月考的成绩,除了体育就没有能看的,现在这是想发愤图强了? 隔天见到许星沂后,他随口提起了这事,许星沂倒不觉得意外,一来杜从容这段时间一放学基本就泡在书房,二来杜从容从小就不喜欢别人抢她的风头,所以学习成绩一直名列前茅——这大概也是她为数不多的优点之一。上次月考考成那个样子,才叫人觉得奇怪,现在反而还算正常。 沈时晏问他:“高一这次研学去南法,我做带队老师,有兴趣吗?” 以许星沂的能力,考进年级前十是轻轻松松,就看他自己想不想了。 “没兴趣。”许星沂头都没抬。 为了搞垮杜家,他连休息的时间都舍弃了,恨不得一分钟掰成两半用,哪有心思去什么研学? “别急着拒绝,万一你家那位也去呢?” 许星沂真恶心死了‘你家那位’的说法,偏偏对着沈时晏他又没办法翻脸,只眉头越皱越紧:“她去了我就更不可能去了。” “不觉得很有意思吗?” “不去。” “去吧。” “都说了不去!” 以前沈时晏也经常故意烦他,以折磨他,看他强忍怒火为乐,但没哪次像这样没完没了的。忍无可忍的许星沂抬起头,正要强调说他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去的,但在视线与沈时晏对上后,蓦地一顿。 沈时晏眼中笑意还未淡去,只是那笑意并不深刻,好似只是因为他那双惯常勾起的笑唇给人的错觉而已。他又平静地重复了一遍:“去吧。” “这可能是你最后一次有这样的机会了。” “……” 听出他言外之意的许星沂,嘴巴张了张。他像是要说什么,最后却又什么都没说出来。 *** 期末考试前一天。 放学后,收拾完东西准备走人的杜从容被尹知希叫住,塞了一份黑色的文件夹。 杜从容打开,也没拿出来,就这么大致扫了眼,里面是几张从本子上撕下来的a4纸,每张上面都有几道黑笔手写的不同科目的题目,看笔迹,貌似还是尹知希手写的。 “这是?” “考试秘籍。”尹知希诡秘一笑,“做了保证你考进年级前十。” 杜从容噗嗤一笑,因为尹知希用的是开玩笑的语气,她便没有当真,只以为是尹知希自己压的考试重点。 她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我一定好好做。” *** 期末考试当天。 认真学习了整整一个月,信心满满的杜从容,雄赳赳气昂昂地走进考场,雄赳赳气昂昂地考完出来,然后像一条死狗瘫在桌子上:“啊啊啊啊为什么这么难,明明我背了那么多,做了那么多……是不是有人在背后做局阴我,我到底动了谁的蛋糕……资本你赢了!” 陆承光在她身后探出头来:“很难吗?我觉得还好啊。我刚才和尹知希对了一下答案,只错了四五题,换算一下,每张卷子最多只扣七八分吧?” “是吗。”杜从容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然后伸出了一只手,在他面前握紧成拳,小臂绷出明显的肌肉线条,“那你要不要猜猜接下来我这只拳头,会不会打在你的脸上?” 陆承光沉默了一秒,转身夺门而出。 杜从容冷哼了一声。 “没关系,这次试卷确实不简单,考了很多超纲的内容。” 下了考场,回到座位的乐瑜安慰她,“均分应该会拉低不少,你还是有希望的。” 这时,尹知希走进教室,径直向杜从容走来,杜从容看到他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果不其然,只听他下一秒说道:“卷子给我,我来对下答案,先估一下你笔试总分多少。” “这、这不好吧,我才刚考完……” 杜从容讪笑,坐在椅子上的身体转向后门,预备随时跑路。 尹知希先她走到过道中央,站定,阻断了所有逃生的路径,然后微笑着看她:“有什么问题吗?” “……” 杜从容哭丧着脸,视死如归地从课桌里翻出被她揉得皱巴巴的卷子,递了过去。 尹知希接过卷子,回到座位,和自己的答案对了起来。 他做正事的时候脸上敛了笑意,别说温和了,都有点面无表情的冰冷感。杜从容反正是看得心跳加速——真的,就算让她再重来一世,她估计也不会想到,有朝一日她会沦落到需要看一个比她小一轮的未成年的脸色。 她不知道的是,尹知希比她还要紧张,他对完了所有答案后,高高悬起的一颗心,才终于落回了实处。 事实上,学生会往年交上去的编题,被直接采用的可能性接近为0,但他看过圣恩西诺近几年的试卷,知道负责期末考出题的老师,最喜欢出一些偏题、怪题,所以他特地编了几道这种题目交上去,想着就算校方不直接采用,至少也会受到影响,借鉴他的出题思路。 万幸的是,他赌对了。 几张试卷最难拿分的压轴题部分,都或多或少能见到他编写的题目的影子。 而杜从容也没有辜负他的期待,虽然这人完全没看出这几道题她前一天做过类似的,但都答完了,不说和标准答案没有出入吧,至少大部分的分是稳拿的。 放下试卷的尹知希,衷心夸赞了一句:“做得不错。” “这还得多亏了尹老师教导有方。”杜从容嘴上谦逊。 尹知希被她这一声尹老师叫的神魂都跟着一荡,半天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杜从容离开后,他转头看了一眼对面窗玻璃里映出的自己……该死的,他居然脸红了。 他在心里唾弃自己没出息,给点阳光就灿烂,但又抵不住那种暗爽。这一刻,他突然能够理解陆承光在杜从容面前总是一副蠢狗样的原因了。 第88章 第88章“别担心,她一定会明白…… 期末考试后的第三天,成绩出来了。 在多方的努力下,杜从容的成绩刚好卡在第十名,顺利获得了研学的资格。 查完自己的成绩,杜从容大大地松了口气,然后顺便看了下这次考进年级前十的其他人。不看不要紧,一看倒是让她惊讶了。 第102章 前十的名单里,除了两个a班的和她不太熟悉,其他全都是老熟人。令她比较惊喜的是,之前成绩一般的许星沂,这次居然考了年级第四,可以和她一起去研学了。 成绩出来的第二天,他们就收到了校方发来的具体研学通知,时间为一周,出发时间定在下周一早上八点,集合地点在本市的机场大厅,到时候会有本次研学的带队老师在那里接应他们。 因为接下来七天都没法见面,出发前,宣听云约杜从容见了一面,他过段时间有一场钢琴比赛,忙于练琴,但和杜从容的联系却从来没断过,几乎每天都会给杜从容发消息,打电话。 “钢琴赛什么时候?”杜从容搅拌着杯中的咖啡问。 “还有半个月了,现在每天都要在琴房待十个小时,练的我手指好疼。”宣听云一边向她抱怨着,一边将手递过来给她看,他手很白,指甲修剪平整,食指指尖都生出了薄茧,一看就知道练习强度有多大。 杜从容最先注意到的却是他左手中指的银戒:“练琴不是不能戴戒指吗?” “对啊,所以练琴的时候我就放在一边,练完了再戴。” 这戒指就是他们之前一起去做的那个,因为对他来说意义特殊,所以宣听云很是珍惜爱护。他说完就去看杜从容的手,但无论是她握着小银匙的右手,还是支着侧脸的左手,都干干净净,上面什么东西都没有。 “你为什么不戴戒指?”宣听云发出质疑。 杜从容:“……” 不是做完了就行了吗?还得戴的吗? 她随便扯了一个借口:“我打沙包的时候不方便戴戒指。” “那你可以像我一样,等打完沙包再戴上。” “……我知道了。” “正好你过几天要去南法了,到时候记得戴着。”宣听云叮嘱她,“不要忘了。” 杜从容一时哭笑不得,她都多久没体会过这种被小男友管着的感觉了,但见宣听云一脸固执,她也只能答应下来。 宣听云知道自己的要求几乎是蛮不讲理的,但是他没有办法,杜从容身边环绕着太多太多的人,alpha、beta,甚至是omega……哪怕他们现在在一起,但他仍没有安全感,万一他不在她身边的这段时间,有人趁虚而入了怎么办? 也许是他想多了吧,但他总觉得那个总是和杜从容待在一起的,叫尹知希的omega,看杜从容的目光,令他非常不舒服,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很直白的侵略感,那不像是omega应该给人的感觉,反倒更接近于alpha。 真叫人讨厌。 他让杜从容戴戒指,就是想警告那些心怀不轨的人,杜从容现在有男友,让他们不要越雷池半步。 *** 研学通知中,强调本次研学旅行必须经过父母同意。 这一条被杜从容选择性忽略了,她早就把父母拉黑了,算起来也有将近一两个月没联系过了,她不可能就因为这种事情,再去主动联系他们。 只杜从容没想到的是,出发前一天,她母亲过来了。 “有什么事吗?” 站在门内的杜从容,看着站在门口,穿亚麻灰色衬衫,提着只奶昔白的birkin包,妆容精致的女人,态度略显冷漠。她手还按在门板上,没拉开门,也没后退,就堵在门边,摆明了不想让对方进来。 “前段时间一直在和你爸忙着谈生意,好不容易今天有空了,就来看看你。” “看完了?你可以走了。” 要换做以往,女人肯定已经生气了,但不知为何,这一次,面对女儿的无礼,她态度依然柔和:“不想让妈妈进去坐坐吗?” “没这个必要吧?” 见杜从容依然不为所动,女人叹了一口气,终于和她坦白:“是你爸爸,他不太想让你去研学,觉得omega浪费时间在这上面没什么意义,他知道你听不进他的话,所以让我来劝劝你。” 杜从容一听这话就皱起了眉,女人看着她的表情,继续说道,“但是妈妈觉得,出去看看也没什么不好的。所以这一次,我不会站在你爸那边了。” “你去吧。” 这口吻,跟她前世的生母,因为她离家多年不回,登门求和时简直一模一样,让杜从容本来想说的话,突然就说不出来了。 她沉默了半天,才往后退了一步,只有一指宽的门缝也敞开了。她语气生硬:“进来吧。” 女人笑笑,走了进来。 她在沙发上坐下,杜从容给她倒了杯温水:“只有这个。”意思是爱喝不喝。女人没说什么,接过杯子,喝了一口。 杜从容前世就跟父母没什么共同语言,穿越后依然如此,给人倒完水后,就坐在她旁侧的单人沙发上,没话说了。还是对方先一步打破了沉默—— “去研学的钱还够用吗?需不需要妈妈再给你打点钱?” 不得不说,虽然原身父母对原身的关爱不够,但在钱上从来没亏待过。想到银行卡上那一串数字,杜从容摇了摇头:“够的。” 刚打开的话题又中断了。 就在气氛冷下去的时候,许星沂下了楼,他本来跟杜从容打声招呼就要出门的,没想到一转头,就看到沙发上坐着个意想不到的人。 还没和人对上视线,头已经低了下去:“阿姨好。”声音也唯唯诺诺的,音量特别小,不仔细听估计都听不到。 “你要出去?”杜从容问。 许星沂轻轻“嗯”了一声,却没有说自己要去哪里。 杜从容也不是很在意他的去向,提醒了句不要回来得太晚就没管了,但听了全程的女人却不这么想。 杜从容再怎么说,也是自己亲生的孩子,就算母女再怎么不和,也还是爱的,但这个孩子……女人的目光落在许星沂身上,描画得细细长长的眉,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太阴沉了,她实在喜欢不起来。 果然是小门小户的孩子,就算被接到杜家养了几年,身上也一股小家子气。 也是杜从容还在这里,她没直接叫住许星沂盘问。在许星沂走后,她问杜从容:“许星沂这次考了多少名?” “年级第四。” 女人的眉顿时皱得更紧了,她关注的重点不在于对方成绩多好,而在于——“那不就是要和你一起去吗?” 她又问,“你想他也去吗?不想的话,妈妈可以和学校说。” 杜从容被她问的莫名其妙的:“为什么要和学校说?这是他自己考出来的成绩,他去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见女儿都没什么意见,女人也就不再反对,但她心里想着,或许这段时间还是得找个机会,敲打许星沂一番,免得他因为待遇好了,就得意忘形,蹬鼻子上脸。 *** 出发当天,杜从容和许星沂都起得很早,司机已经提前把行李收进了后备箱,在车里等候了。 出门前,杜从容又将别墅检查了一遍,确保没漏掉什么东西。离开卧室的时候,她无意间瞥见了被她随手扔在桌上的戒指盒。 “……”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拿了起来,揣进了口袋里。 *** 这次行程坐的飞机,是圣恩西诺的包机,有独立的贵宾楼,所有登记手续都有专人帮忙办理,无需自己操心。 一下车,就有工作人员帮忙取下了行李,将他们迎进了大厅,杜从容看了眼手机,群里消息说带队老师已经在休息室等他们了。 他们几个到的算是早的那一批,去休息室的路上都没遇到几个人。 房间里比她想的安静,站在门口的杜从容,一眼扫过去,竟没有看到一个人。 就在她以为进错了房间,想回头问许星沂的时候,一道带笑的男声从对面传来:“你们来这么早?” 杜从容扭过头,看到沈时晏站在阳光灿烂的落地窗边,笑眯眯地看着他们。今天的他穿了身灰色的休闲装,还配了副墨镜,倒是没戴,就架在发顶。此刻背着手的姿态,悠闲散漫的像是在度假。 杜从容:“……你不会就是这次的带队老师吧?” “是我你不满意?”沈时晏眯了下眼睛,玩笑一般地说道。 也是沈时晏答应做她社团的指导老师,杜从容对他印象好了不少,顺着他的话也开起了玩笑:“我哪儿敢啊,有沈老师带队是我们天大的荣幸。” 在他们聊天的时候,沈时晏的目光,状似不经意地跟站在杜从容身后的许星沂交汇。这么对视了几秒钟,受不了男 人眼中那似笑非笑的嘲弄意味的许星沂,率先错开了目光,很轻地“啧”了一声。 他想来就来了,管这么多。 约莫过了二十分钟左右,陆陆续续到了几个人。 一个穿着风衣,个子高挑的女生,一上来就搂住杜从容的脖子,热情地和她打招呼:“哈喽哈喽杜同学,好久不见了,还记得我是谁吗?” “怎么可能不记得。”杜从容有点无奈,“师之玥同学。” 第103章 师之玥哧哧地笑:“记得我就好,不然就我一个人惦记着你,那太不公平了。” “惦记我?” “对呀,虽然上次输给了你,但我这段时间一直有在进步,有空再比一次吧。” “……” 她可以拒绝吗? 在她们说话的时候,两个男生一前一后走了进来,走在前面的男生,戴了一个黑色的防晒面罩,除了一双眼睛,别的全遮得严严实实的。后面的则是神情倦怠,眼下有淡淡的青灰,胸前一条塔罗牌项链反射着细碎的彩光。 杜从容不认识他们,师之玥便好心地一一替她指认:“那个打扮得跟西伯利亚悍匪一样,恨不得把自己捂死的,是戚云翳,我们班班长。他有点紫外线过敏,所以才会把自己包的这么严实。后面的那个是辛苑,外号‘教皇’,一是因为他跟班长是好友,二是他懂点占卜,还挺准的,你有什么想不开的可以找他问问。” 杜从容:“……”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又过了一会儿,b班和d班人也都到了。 一周没见,邬启朔追求时尚的跑去染了头白金色头发,他本来平时就打扮得新潮浮夸,此刻这白金色的发色,和他那唇钉耳钉以及潮牌的撞色无袖背心一配,张扬的一塌糊涂。陆承光也不逞多让,他把自己褪了色的红发染了回去,穿的是美式街头风的字母印花t恤,脖颈上戴了条芒星项链,随着走动在胸前晃悠着。 两个人站一块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秀场出来的男模。 只是一开口,那种氛围就瞬间被打破了。 “就你这废物也能考年级第六?抄的吧?”邬启朔冷嘲热讽。 陆承光不甘示弱:“年级第七的垃圾就不要发表评论了可以吗?” 年级第十在座排名垫底杜从容额角的青筋跳了跳,抬起手,一人脑袋上赏了一个毛栗子:“吵死了!你们两个是小学生?” 两人顿时安静了。 见人都到齐了,沈时晏拍了拍手,声音略微抬高:“今年获得研学资格的,本来有十名同学,但这次年级第五的宣听雨同学有事没来,所以一共只有九人。” “现在人都到齐了,可以登机了。” 被杜从容各自捶了一拳的陆承光和邬启朔两人才安分了没多久,登机前又开始作妖了,明明彼此不对付,却非得一左一右夹着杜从容走,边走还边吵架。 廊桥就这么窄,杜从容被挤得都没地方站,耳边全是他们拌嘴的声音,脑袋都被吵得嗡嗡作响。上了飞机,这两人还想和她坐一块儿,最后还是尹知希拯救她于水火,先他们一步,坐在了她身边。 座椅是两两面对面的,邬启朔直接在杜从容对面的位置坐下了,还抱着手臂,翘着腿,给了陆承光一个挑衅的眼神。 站着的陆承光,死也不肯和邬启朔坐一起,他瞪了对方一会儿,又恋恋不舍地看了杜从容一眼,就悲愤欲绝地去找他的好室友辛苑了。 昨晚熬了个通宵的辛苑,原定计划是一上飞机就补觉的。眼罩都戴上了,都快睡着了,就被拍醒了。 忍无可忍地摘下眼罩,罪魁祸首还哭丧着脸,委屈巴巴地跟他吐槽自己遭遇的不公对待。 “为什么他们都这么讨人厌!我只是想和她坐在一起而已!”陆承光愤愤不平。 坐在对面的戚云翳听到了,他好像明白了什么,看着辛苑,用口型询问:是那个失恋的吗? 辛苑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戚云翳面上顿时流露出了同情的神色,他拍了拍陆承光的肩膀,安慰道:“别担心,她一定会明白你的心意的。” 陆承光看了看他,高兴了点:“谢谢,你人还挺好的。” 于是辛苑就眼睁睁地看着陆承光在戚云翳旁边坐下,然后就这么兴高采烈地聊上了,热闹的跟开茶话会似的。 彻底睡不着的辛苑:“……” 他好讨厌这两个人。 第89章 第89章到底为什么要搞得这么像…… 光线微弱的机舱内一片安静,只能听到几道轻微的呼吸声。 随着飞机缓缓降落,轻微的失重感和颠簸传来,靠在椅背上看电子书的杜从容,意识到已经抵达目的地,坐起身来,想要拉开遮光板。 倚靠在她肩膀上,闭眼沉睡的尹知希,大概是被她的动作惊醒了,先是下意识蹭了下她的肩窝,然后才迷迷蒙蒙地睁开眼,声音里还带着几分鼻音:“到了吗?” “到了。” 话音刚落,机长广播在舱内响了起来:“女士们,先生们,我们的飞机将在20分钟后到达尼斯机场,请……” 飞机上睡着的人,都陆续醒了过来。 对面的邬启朔也醒了,眯着眼睛,伸手把遮光板全部拉了上去。 雪白的云层下,就是一望无垠的碧蓝海面,岸边色彩明亮的建筑,在阳光的映照下,明媚的好似童话故事中的小镇。 “好漂亮。”师之玥发出赞叹。 飞机很快降落,走下连接着机舱的梯子,淡季南法微咸的海风伴随着暖融融的阳光,就迎面扑来。 他们落地的时间,是当地下午一点多,将近十二个小时的飞行,让所有人都或多或少有些疲惫,但全新的人文环境,又让他们难掩面上的兴奋之色。 一出航站楼,就有专车接送他们去下榻的酒店。酒店是当地一座很有名的度假酒店,毗邻黄金海岸,交通便利,风景也极美,站在广阔的露台上,就能看见不远处细白的沙滩和清透的果冻海。 酒店的工作人员已经把行李送去了每个人的房间,沈时晏先去前台登记,然后给学生们下发了房间的房卡。 考虑到长时间的飞行让每个人都有点累,沈时晏和他们商量了一下,决定先各自回房休息几个小时,然后一楼大厅集合,一起前往海滩。 杜从容一向精力充沛,飞了十几个小时也没觉得很累,顶多是坐久了肌肉有点酸痛,只是房间的床实在是太软了,她本来只是想躺一会儿的,没想到躺着躺着就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她被一阵手机铃声吵醒。 也是有点儿睡懵了,杜从容一时还以为在家,手在枕头下摸索了一会儿,没找到,才想起自己现在不在国内,从挂在衣架上的外套里把响个不停的手机翻出来。 电话是尹知希打来的,问她在哪里,说他们已经在大厅集合了。 “抱歉抱歉,我忘了设闹钟,现在就下来。” 说着,她看了一眼时间——她在飞机上就把时间调到南法当地的时间了,现在显示都快要晚上八点了。 “……” 不是,她睡了这么久,都过晚饭时间了吧,都没人来叫她吗? 睡了太久,头有点疼,坐电梯下到一楼的时候,杜从容还在揉着太阳穴。大厅里除了她都到了,都在等她。 杜从容正要谢罪道歉,看见她来了的陆承光最先张口就抱怨起来:“你终于来了,我都快饿扁了。” “沈老师说晚上吃烤肉,我们赶紧走吧!” 话还没出口就被堵了回去,看着迫不及待跑出大门的几人,杜从容无奈地笑了一声。 烤肉店的位置位于一片私人海域的沙滩边,因为今天只接待 了他们,偌大一片沙滩上除了他们,一个游人都见不到。 露天支起来的巨大的遮阳伞,悬吊着暖黄色的氛围灯,坐在遮阳伞下,身旁就是深蓝色夜幕下海浪翻涌的海面,以及两岸疏疏落落的灯火。 吃饱喝足后的杜从容,躺在正对着海面的沙滩躺椅上,半眯着眼睛,吹着海风,特别惬意自在。 左边脸颊忽然被冰了一下,她掀起眼皮,看到站在躺椅边的尹知希,手里拿着一杯冒着气泡的淡绿色冰饮,正弯唇看着自己:“绿苹果汁。” “谢谢。” 杜从容没多想,接过玻璃杯。随着杯沿抵住下唇,透明的玻璃吸管被红润的嘴唇含了进去,淡绿色的液体顺着吸管上升,又很快跌了下去。 尹知希的目光闪烁了一下。 接过杯子后,他说道:“他们准备打沙滩排球,你要去吗?” “好啊。”杜从容欣然答应。 打沙滩排球的球网就设在距离这里十几米的地方,他们赶到的时候,陆承光等人已经开始了。站在旁边的沈时晏饶有兴致地旁观着,陆承光便邀请他来一起玩。 “我就算了,跟不上你们年轻人的节奏。”沈时晏笑着拒绝。 杜从容吐槽:“说得好像你七老八十了一样。” 她不也跟沈时晏差不多年龄吗,怎么就没那么多事? 七老八十沈时晏颔了下首,淡定地接受了这个评价,而后就拿着手机走开了。 举着球的师之玥,看到杜从容也来了,立刻大喊道:“杜从容,我们今天就用沙滩排球来一决胜负!” 杜从容挑了挑眉:“我会让你后悔说了这句话。” 两人都是体能拔尖的体育选手,又都是争强好胜的性格,谁也不肯放水,你来我往地打了半个小时也没有决出胜负,硬生生把友谊赛打成了球王争霸赛,最后还是双方班级看不过去了,两边各派出一个人,把二人拉走,这才结束了这场比赛。 第104章 “你拉我干什么,还没有结束呢!”被辛苑拉走的师之玥挣扎着。 “再打下去就没完没了了。” “谁说的,我马上就要赢了!” “是是是。”辛苑很不走心地敷衍道。 “什么是是是啊,知道了就把手松开!” “嗯嗯嗯。” 全程笑着看着无能狂怒的师之玥被辛苑拉走,杜从容随后回头,看了一眼拎着她后领的陆承光,似笑非笑地问:“可以松开了吧?” 陆承光火速松手,还小心翼翼地替她抚平了衣领被攥出的褶皱。 杜从容其实没那么认真,只是因为很久没人陪她打球了,好不容易今天有伴,才一个没忍住,全身心投入了进去,打得酣畅淋漓,浑身舒坦。 玩腻了排球,有人提议下水玩玩,虽说尼斯气候温暖宜人,但现在毕竟是冬天,海水还是冰凉的,游泳是够呛,不过赤着脚在岸边踩水玩也挺有意思的。 玩了一会儿,杜从容突然想起来,好像从刚才为止就一直没看到许星沂。也是想到许星沂可能因为性格孤僻,融入不进来,她便四处扫视,找寻起许星沂的踪迹。 没多久,她就锁定到了许星沂的身影,对方正往酒店的方向走去,看起来像是要回去了。 杜从容皱了下眉,跟其他人打了声招呼,连鞋也没穿,就踩着柔软的沙滩追了上去。 *** 去边上接了个电话的沈时晏,挂完电话往回走时,刚好和许星沂迎面撞上。 见他去往的方向是酒店所在的位置,沈时晏心下了然是什么原因,面上却不显,维持着他贴心好老师的人设,关心道:“怎么来这边了,不和他们一起去玩吗?” 许星沂语气冷冷淡淡:“有什么意义?” 他的意思,沈时晏再明白不过。不就是觉得即将撕破脸了,没必要虚与委蛇浪费时间了呗。他心里闷笑——只有小孩子才有这么一根筋的想法,不过他也没多做评价,两手摊了摊:“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许星沂懒得搭理他,继续往前走,就在他们即将擦肩而过的时候,沈时晏微微低头,凑近他耳边,低声道:“我拿到了可以给杜鹏海定罪的关键证据。” 就这一句,一下让本要离开的许星沂,像被钉子钉住了全身每一寸关节似的定在了那里。 他之所以到现在还没有去举报杜鹏海,当然不是因为他有所顾虑,又或者是因为他对杜家还保有一丝仁慈,而只是因为他还没找到决定性的、可以给杜鹏海量刑的证据。 沈时晏看他一瞬变换的脸色,勾了下嘴唇,继续道:“顺便一提,杜从容正在向你走来,如果你不想露出破绽被她发现的话,建议你留在这里。” 说完这一句,他抬手拍了拍许星沂的肩膀,随后就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那样,笑眯眯地朝着沙滩上那群玩得正开心的学生走过去了。 在原地僵了一会儿的许星沂,一转身,就迎面撞上了找来的杜从容。 “你这是要回去了?”杜从容注视着他,“不再玩一会儿吗?” 许星沂低着头,他知道对方是觉得自己被冷落了所以才跟过来的,换做以前,他会觉得对方伪善,他会随便撒个谎,说自己不舒服,所以想要提前离开,可是沈时晏刚才那番话,直接打乱了他的方寸,他清楚沈时晏是故意的,他明明可以选择在研学结束后返程的路上告诉自己,但他却偏偏选择了现在,目的就是为了欣赏自己心态失衡时的丑态。许星沂痛恨于对方这种恶趣味,却对这种恶趣味毫无办法。 他如沈时晏所愿的心情被搞得乱七八糟,也怕跟杜从容对上视线后,会被她发现自己眼中抑制不住翻涌的情绪。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紧绷着脸颊的肌肉开口:“我只是想上个厕所。” “原来是这样。”心中担忧疏解,杜从容蹙起的眉头舒展开了,“那你去吧,我们就在岸边,小心别迷路。” 她拍了拍许星沂的背,力气不大,却让许星沂往前踉跄了一步,“出来玩,别那么紧绷,放轻松点,跟他们玩不起来就跟我玩。” 许星沂仍然低着头,没有说话,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 *** 也是疯玩了一晚上,所有人都累了,等回到酒店大厅后就直接解散了。正准备回房的杜从容,被尹知希开口叫住了:“从容——可以在楼下陪我一会儿吗。” 因为尹知希叫住她的时候神色如常,语气也如常,杜从容也就没觉得是多严肃重要的事,随意地在大厅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她坐的位置,正对着酒店大门,坐下来的时候,眼角余光,不经意瞥见旋转门旁一道一闪而过的身影。 像是……许星沂。 这么晚了,他出去是要干什么? 见她一直在看门口的尹知希,也跟着看了过去,但他什么也没看见。他有点儿不高兴杜从容的走神,清了清嗓子,拉回了她的注意力。 他从怀里取出一个深蓝色的丝绒小方盒,递给了杜从容。 “送我的?”杜从容没想到他会突然送自己东西,蛮诧异。 “打开看看。” 杜从容打开,里面是一枚方糖形的红宝石戒指,看火彩和切工,就知价格不菲。 尹知希说:“之前看到了,觉得很适合你,就买下了,只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送给你。” 事实上,尹知希本想找一个特殊的日子把戒指送给她的,他想给杜从容留下最深刻的印象,可是就在刚才,在看到躺在躺椅上的杜从容喝下自己的饮料时,一个念头,在脑海中突兀地生了出来—— 为什么非得找特殊日子? 难道不能是今天吗? 她的男友不在这里,而他们又才度过了一个 愉快的夜晚,气氛这么到位,难道此刻不正是一个适合坦白心意的,再好不过的时机吗? “戴上试试。” 杜从容有点无言以对。 她不知道是该先震惊主角给自己送了戒指,还是先疑惑尹知希一个家境不太好的学生,哪来这么多钱。但无论站在哪个立场来说,她都没办法收下这份礼物:“谢谢你。但是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没想过会被拒绝,尹知希笑意敛了起来。片刻后,他突然问:“是因为宣听云吗?” “啊?”杜从容一下没反应过来。 “你不收,是因为顾虑宣听云吗?” 杜从容还真没想到这一层,不过宣听云确实是一个很好的挡箭牌,于是她顺着尹知希的话说了下去:“嗯,我怕被他看到了不好。” 尹知希听完,伸手进口袋,拿了条没有任何装饰的银色素链出来,他拿起那枚戒指,将它穿在素链上,做成了一条项链,然后递给了杜从容。 “这样就行了。”他眉眼舒展开,笑着说,“藏在衣服里,就不会被发现了。” 杜从容:“……”不是,不就送枚戒指而已,到底为什么要搞得这么像偷情啊! 只是尹知希态度坚决,不容她拒绝,再加上杜从容还惦记着外出的许星沂,这枚变成项链的戒指,最后还是稀里糊涂地由尹知希替她戴到了脖颈上。 半蹲在杜从容面前的尹知希,手掌托着戒身,欣赏似的看了半晌后,轻轻喟叹了一声:“真漂亮。” 也不知道是在说人,还是在说宝石。 他目光愈发摇曳迷离起来,头也低垂下去,做出倾身欲吻的姿态,在他吻上的前一刻,杜从容“好了吗”的声音,又叫他陡然清醒过来。 第90章 第90章杜从容救了他一命。 送走了尹知希,杜从容马上走出了酒店大门,但都过去这么久了,外面哪里有许星沂的身影呢。 她往外跑了几步,因为天色很黑,她不小心撞到了一个人身上。杜从容说了声“抱歉”就要走过去,对方却扶了下她的肩膀:“这么晚了还出去?” 杜从容抬头看了眼,见是a班的辛苑,她和这个人不算熟,但也说上过几句话:“你见过许星沂吗?” “许星沂?哦,那个没礼貌的家伙。”辛苑回忆了一下,“见过,他几分钟前好像往海边走了,我问他现在过去干什么,他没搭理我。” 他上下打量了杜从容一番,“你这是要去找他?” “对,这么晚了,我不放心。” 怎么说得好像她是许星沂的监护人似的。 辛苑心里腹诽,但面对着杜从容,到底没说出来,只婉言道:“许星沂再怎么说也是alpha,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 言外之意是许星沂是alpha,没必要你操无用的心,而你一个omega,就不要在外面乱跑了。 辛苑之所以说这番话,可不是因为他有多好心,纯粹是看在陆承光的份上——来的路上,他就已经知道,杜从容就是陆承光口中那个所谓的‘朋友’。 只杜从容不听:“我还是跟过去看看。” 见劝不动她,辛苑也就放弃了,本来他也没义务保证杜从容的安全,只离开前,他想了想,还是给陆承光发去了一条短信。 第105章 嗯,兄弟已经尽最大努力帮你了,就看你自己能不能好好把握住了。 *** 沿着亮着路灯的海滩一路寻找过去,杜从容找到了许星沂的踪迹。 他坐在一块离岸边有一段距离的,很高的平坦礁石上,面朝着远处的大海,好像在看着海面发呆。 大概是冬季的缘故,今晚的月光不很明亮,海天相接的地方是一种深沉的墨蓝,漆黑的海浪无声地翻涌着,有一种世界末日到来前的冰冷与静谧。 “原来你在这里。”一道声音,从身后传来。 许星沂听到了,但没有回头。对于杜从容会找到自己,他并不意外,只是他没想会那么快。 “出来散心吗?”杜从容撑着手臂,在他旁边坐了下来。 礁石面积并不大,因为坐不下,她干脆把腿伸出了礁石边缘,悬空的双腿在空中晃悠着。 不是散心,许星沂只是需要一些独处的空间,来把自己脑海里的所有思绪、想法,取出来铺平在面前,然后好好地想一想。 许久没有得到答复,杜从容歪头看他,夜风从前面吹来,将她未束起的长发吹得向后飘飞,露出额头,仅着单衣的许星沂裸露在外的皮肤冒出了细小的鸡皮疙瘩,而坐在他身边的人,就像一个人形火炉一样,源源不断地往外散发着热量,他下意识想要靠近,但又很快清醒,用力掐住了自己的手臂。 感觉寒冷的人,追寻热源是一种本能。可谁又能保证结局不是飞蛾扑火呢? 许星沂跳下礁石,却没想到鞋子一下踩进了冰冷刺骨的海水里,他环顾四周,这才惊觉,海水竟然在不知不觉间涨起来了,岸边那些低矮的礁石,现在已完全淹没在漆黑的海水中。 从他的反应中意识到什么的杜从容,马上从礁石上站了起来,海水涨得很快,不过几分钟的功夫,就没到了许星沂小腿的位置。 “别站在下面,上来!” 杜从容当机立断地去抓许星沂的手臂,把他拉上了礁石。许星沂的鞋袜全湿了,冰冷感由下至上,蔓延到了全身。 海水已经将周边目之所及的地貌都尽数吞噬,他们所在的礁石,此时此刻就像是一座与世隔绝的孤岛。 岸边一个人也没有,就算他们大声求救,也没有人会听到,而因为离开了酒店范围,手机一点信号都没有,几次拨号都失败后,杜从容只能放弃了打电话求救这个办法。 “怎么办?”许星沂是真的有点慌了神,海水仍在上涨,要不了多久,这块礁石也会被淹没。 他们会死在这里吗? 从心底生出的无力感,几乎让他绝望。 “你会游泳吗?”杜从容非常冷静地问他。 “会。”许星沂马上看她,“你是想游回岸边?” 杜从容反问:“难道我们现在还有的选?” “这太冒险了,万一游错了方向怎么办?” 许星沂说的已经够委婉了,可不仅仅只是冒险,要是没有一口气游到岸边,失温和压力之下,是会有生命危险的。 “那就不要游错方向。” 杜从容看他表情,就知道他不信任自己,“我没有在开玩笑,这里离岸边,不超过一百米,也就泳池一个来回的距离,只要你锚定方向,游到岸边并不困难。” “而且海水浮力大,虽然冷是冷了点,但游起来肯定要比你在泳池里游省力很多,你就当在一个巨大的无边泳池里游就好了。”杜从容用着玩笑一般的口吻。 尽管被她描述得好像很简单,但杜从容比谁都清楚,冰冷的海水会让人迅速失温,漆黑的海水则带来巨大的心理压力——无论哪一环出了问题,都可能致命。 这是□□和精神的双重考验。 就连杜从容自己都不能保证,他们能顺利回到岸边。 但是为了脱困,为了给许星沂信心,她必须这么说。 “我会游在你前面。相信我,不会出问题的,我保证。” 她的神色特别冷静,语气斩钉截铁,坚定而明亮的眸光,具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力量,好像哪怕就是天塌下来,她也有办法挽救。 和她对视着的许星沂,心中那极大的恐慌感,好像一下子被抚平了许多。 见他终于点头,杜从容悄然松了口气,然后让他把上衣脱了,做个热身,免得下水后肌肉抽筋。 等他们做完这一切,海水也已经几乎和礁石面齐平了。她扎起头发,捏了捏许星沂的肩膀,视作鼓励,然后回身跳进了水里。 在她浮出水面后,许星沂也跟着跳了下去。 刺骨的冰冷和漆黑一齐席卷而来。 *** 当他们终于抵达岸边的时候,好像已经过去了一个世纪之久。 两人浑身湿透,身心俱疲,狼狈到了极点,劫后余生的感觉让他们无言地躺在沙滩上,一边看头顶的天空,一边大口呼吸着这来之不易的空气。 体力恢复了一些的许星沂,斜瞥了一眼身旁的人。刚才还有种朦胧感的月光不知何时变得明亮,躺在他身边的杜从容,双臂摊开,湿发黏在脸颊上,水珠顺着她的侧脸,一 滴一滴地滑落下来,在月光的照耀下,好像是她在发光。 一时间,许星沂有些恍惚。 杜从容救了他一命。 可是——她的父母害死了他的父母。 这个认知,像冰冷的海水,猛地灌进才平复些许的心脏,带来一阵尖锐的窒息感。 许星沂喉咙发紧,嘴里弥漫开一股难以言喻的苦涩,他想转过头去,不去看那张在月光下显得过分柔和的脸,可他却控制不住自己的目光。他看到她微微起伏的胸口,那是生命存续的证明,是他此刻也共享着的证明,但这证明也残酷地提醒着,他父母早已沉寂的生命。 ——他该怎么办? 他该恨她吗? 恨一个刚把自己从鬼门关拉回来的人? 他该感谢她吗? 可是谁又能来偿还他所失去的一切呢? 两种矛盾又激烈的情绪,像两股汹涌的暗流,几乎要将理智撕成两半。 许星沂闭上了眼睛,一滴晶莹,从他微微发红的眼尾泌出,又飞快隐没在湿润的鬓发中。 *** 回到酒店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值班的前台看到他们这副模样,吓了一跳,忙迎上来问他们有什么需要的东西。 杜从容现在只想要回自己房间泡个舒舒服服的热水澡,便随便找了个借口把对方打发走了。 乘坐电梯上到房间所在的楼层,电梯门打开,许星沂却没有马上走出去,看出他欲言又止的杜从容停了下来:“你有什么想说的?” “今晚的事情,可以不要说出去吗?” 杜从容愣了一下,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还是点了点头。 和许星沂分别,杜从容绕过回形的走廊,就看到自己房间门外,陆承光背对着她站着。他看上去好像很是焦躁似的,来回踱着步,时不时举起手机贴在耳边。 她走过去,拍了下陆承光的后背:“在这里等我?” 陆承光转过身来,看到她全身湿透,背后还沾着许多沙子的样子,人都傻了:“你去哪了?怎么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 杜从容还记得刚才答应许星沂的事,脸不红心不跳地说道:“闲着无聊,去海里游了个泳,但水太冷了,就没脱衣服。” “……你觉得我像傻子吗?” 杜从容笑了一下,她自己也觉得这个理由很可笑,于是她很快转移了话题:“这么晚了,你来找我干什么?总不能是听我讲睡前故事吧?” “什么乱七八糟的,是辛苑跟我说,看到你出去了,怕出什么事,让我去找你。” 陆承光也确实是出去了,只他沿着海岸找了一圈,也没看到杜从容的身影,以为杜从容已经回去了,就回酒店了,谁知杜从容不在房间,打她电话也不接,陆承光都有点慌了,要杜从容再晚点回来,他都要报警了。现在看到她好端端地站在这里,一颗惴惴的心才落回到肚子里。 “我还给你打了好几次电话,你怎么不接?” 杜从容当着陆承光的面,从裤子口袋里掏出被海水泡了一路的手机,尝试开机,手机也很真诚的保持着黑屏,一点动静都没有。 陆承光:“……所以你游泳的时候还把手机带身上?” “我给忘了。” 陆承光对她是真无语了,他和理直气壮直视着自己的omega对视了半天,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算了。” “你没事就好。” *** 这之后的几天,他们参观了尼斯当地的美术馆、博物馆、植物园,以及小镇画廊和凡尔登峡谷,最后一天,他们将前往当地一所和圣恩西诺有合作的,著名的国际院校,进行访问。 抵达那所学校的时候,带领他们参观的老师已经在门口等候多时了,是名高大英俊的法国人。 第106章 沈时晏笑着和对方用法语交谈了几句,随后用中文向学生介绍道:“这位是埃洛伊老师,他在这所学校负责教授社会学和心理学,如果你们将来有留学的打算,或者想了解国外生活,可以向他咨询,他很乐意帮助你们。” 许星沂不是第一次见埃洛伊,但当其他人纷纷向埃洛伊打招呼的时候,他也混在人群中,像是第一次见他那样,跟着打了一声招呼。 埃洛伊并没有发觉,或者说他的注意力根本不在这里,他正注视着站在人群后面的杜从容,笑着用法语说了句什么。 杜从容听不懂,沈时晏自觉地充当了翻译员:“他说之前你在运动会中的表现,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杜从容愣了一下,她没想到对方居然看过她的比赛,还记得她:“谢谢。” 埃洛伊又说了句什么,这次沈时晏没有翻译,而是皱了皱眉,然后用法语笑骂了一句什么。 埃洛伊耸了耸肩,不说了。 参观顺序是名人雕塑、历史馆、教学楼,最后是图书馆。 今天是工作日,图书馆里学生很多,有借阅图书的,也有学习的,学术氛围十分浓厚。 因为馆内必须保持安静,进去之后他们就没怎么说过话了,正在看对面旋转楼梯的杜从容,手臂忽然被碰了一下,回过头,看见是埃洛伊老师。 他将手机屏竖放在她面前,上面是经由翻译器翻译过的一句中文—— “如果你有留学的意愿,我们学校很欢迎你。” 现在只要体育好一点就能得到外国院校的垂青了?行情真是好起来了。 但很可惜,她在国内待得挺舒服的,暂时没有出国的打算。 因为不能说话,杜从容只是摇了摇头。 埃洛伊露出有些遗憾的神情,低头在手机上重新打字。 “如果你改变主意,请随时联系我。” 杜从容哑然失笑,点了点头。 *** 结束了参观,他们就要离开学校,前往机场了,送他们到校门口的路上,埃洛伊出声叫住了许星沂。 许星沂停下了脚步。 他用的是法语,且声音不大,除了走在最后几个的杜从容听到了,回头看了一眼,其他人都没有注意到。 埃洛伊对许星沂说:“你们的沈老师之前就向我提起过你多回,我看过你的成绩单,非常出色。我相信,你正是我们学院所追寻的优秀生源。期待你明年的到来。” 许星沂愣住了。他明白了什么,回头看了眼走在前面的沈时晏,说:“非常感谢你的认可,埃洛伊老师。等我决定好了,就会向贵校递交材料的。” 埃洛伊点了点头,说:“只可惜我问了你的朋友杜,她说她目前并没有留学的意愿,不然你们两个就可以一起来了。”他语气听起来,很是遗憾。 许星沂一顿,脸色一下子变得有些古怪起来:“是吗?” “是的。”埃洛伊没有察觉,继续道,“她是个很有趣的人,言谈举止和思维模式不符合她这个年龄段,更像成年人,成熟且理智,很契合我们学校的教学理念,只可惜她志不在此。” “……” 许星沂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用一种说不上来的语气道,“那真是可惜了。” 看着和埃洛伊老师结束交谈的许星沂回到队伍里,杜从容凑了过来:“你们刚才在说什么?” 许星沂没有看她:“埃洛伊老师说,今天见到我们他很高兴,欢迎我们下次再来。” “是吗。”杜从容有点怀疑。虽然她不会法语,但一两个常用的法语词还是听得懂的,埃洛伊刚才的话里,并没有用到‘高兴’这个词。 但她到底没有多想,听完了便被她抛到了脑后。 第91章 第91章他实在太有‘服务精神’…… “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听着手机里传出的冷冰冰的提示音,宣听云难掩失望地挂掉电话。 他已经给杜 从容打了八次电话了,但是她一次都没有接。 他知道频繁查岗会惹人厌烦,更何况杜从容是在外旅行,不会经常看手机,所以这七天来他都在克制自己不去联系她,一直到今天研学结束,他才终于忍不住打了电话过来。 这个时间点,她应该已经下飞机了,不存在手机开了飞行模式接不到电话的情况。 是真的有事,还是只是不想接他的电话? 低下头的宣听云,往常因为不常笑,给人以清冷感的侧脸,因为隐没在阴影中,显出几分恻恻的阴郁来。 *** 拧开的水龙头里,流出冰凉的水。 用手掬起一捧,浇在脸上的尹知希,抬眸望向面前的镜子——镜子里清晰映出的他,涔涔水迹顺着他的面庞滑落,眼尾洇红,从上方打下来的顶灯,让他压低的目光,有种难以揣度的深沉意味。 如果此时这里有其他人在,就能闻到他身上那侵略感十足的alpha信息素气息。 他的易感期快要来了。 尹知希不是性冷淡,奈何对于这方面的事情,确实不怎么热衷,加上他眼光挑剔得可怕,在遇见杜从容之前,还没有人能入他眼的。因为这个原因,以往每一次的易感期,比起发泄精力,满足自己的欲望,他更习惯于靠抑制剂度过。 但是这一次,他不想这么做了。 本来在高空中平稳飞行的飞机,因为遇到气流,机身小幅度颠簸了一下。 与此同时,飞机上的广播,开始播报十分钟后飞机降落的提示,让旅客尽快就座,系好安全带。 尹知希从口袋中翻出了一个注射用的针管,里面是淡蓝色的药物。他仰起头,将针管刺入脖颈。 这个过程中,他闭上了眼睛,随着四分之一的药物推入完毕,他才睁开眼睛,重重地吐出了一口浊气。 *** 无聊地翻阅着电子书的杜从容,感觉到身旁的人在坐下来后就挨了过来,侧过头看了一眼。 尹知希的脸歪靠在她的肩膀上,这个角度,杜从容能看到他眼角处有一抹绯红的颜色,漆黑的睫羽上未干的水珠微微颤动。 他身上有一股很熟悉的,在他去洗手间前还没有的香气。 杜从容很喜欢这股香气,无意识地呼吸了好几下,不知道是不是受尹知希偏高的体温的影响,她心口也生出了几分燥热感。 坐在对面的邬启朔,却在尹知希坐下那一刻起,就反感地皱起了眉。 也不知道这家伙去厕所干了什么,一出现在视线范围内,邬启朔就产生了一种难以言喻的,生理性不适的恶心感,要不是对方身上的信息素提醒着他,这人是个omega,邬启朔都要怀疑是不是自己的感官坏掉了。 也是实在难以忍受,他直接伸手把上方的通风口打开了。 他动静不小,尹知希顿了顿,抬头看了他一眼。 邬启朔没搭理他,招手叫来了空乘,要了个口罩戴上了。 *** 飞机平稳降落。 航站楼外,已经泊了数辆豪车,都是来接自家小姐少爷的。 杜从容本来打算和许星沂直接坐车离开的,但尹知希好像有些身体不适,下了飞机后脸色就一直很难看,一张脸苍白得吓人,嘴唇一点血色都没有,仿佛随时都可能倒下。 杜从容扶了一下他的肩膀,不由担心道:“你没事吧?” “没事。”尹知希按着额头,露出一个十分勉强的笑容,“可能有些晕机,我在这里坐一会儿就好了。” “那怎么行?你跟我们一起,我让司机送你回去。” “不用麻烦了。”尹知希摇了摇头,他连声音都是虚弱的,“我一个人就可以的,你先回去吧,不用担心我。” 站在一旁的许星沂冷眼看着他们,他对尹知希的初印象来源于杜从容,当时他只知道对方是个无缘无故被杜从容盯上霸凌的倒霉鬼,虽不至于同情,但也有几分唏嘘。只现在见他明明身体不适,却拒绝帮助,不知道在坚持什么的清高样子,只觉得对方脑子有问题。 杜从容还想说些什么,就听尹知希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就是……可以麻烦你扶我去一下洗手间吗,我可能没办法自己过去。” 杜从容点了点头,对许星沂说:“你先去车上吧,我待会儿过来。” 不知为何,许星沂的脸色好像难看了点,他一句话也没有,转身就走出了航站楼。 杜从容扶着尹知希去了洗手间,因为不放心,她没有马上离开,而是在外面守着。 过了几分钟,里面忽然传出一声重物落地的巨响,杜从容吓了一跳,不顾这是男性omega厕所就开门闯了进去。 门开的一瞬间,扑面而来的alpha信息素,让她呼吸一窒,头脑也变得昏沉起来。 尹知希趴伏在洗手池边,他胸前的衣服都打湿了,若隐若现透出肉色,看起来很是狼狈。 杜从容晃了晃头,连忙走过去扶他起来。她抓住尹知希的手臂,触手的滚烫温度,让她愣了一下,她低头去看下巴抵在她肩膀上的青年,发觉他闭着眼睛,脖颈绯红,呼出的气息也又沉又浊。 第107章 这个模样,不像是发烧,倒像是—— 易感期。 杜从容的脑子里,蓦地冒出来到这个世界后学会的专业术语。 她也在这时才想起来,尹知希对她坦白过他是alpha,而正如omega无法控制住自己被alpha信息素吸引的本能一样,她现在也在被尹知希的信息素影响着。 “你身上带抑制剂了吗?”尽管杜从容极力克制着自己的异样,但她的呼吸频率还是乱了。 尹知希没说话,他好像站都有点站不住,身体大半重心都放在扶着他的omega身上。再怎么说也是一个即将成年的男性体重,杜从容有点承受不住,后退了一步,背部抵上冰凉的墙面。 前面就是alpha滚烫的身躯,这种像被夹在他与墙壁之间,无路可退的感觉,让杜从容本能的有些不舒服。就在她皱眉想要推开他的时候,尹知希暗哑的声音响起。 “从容——” 杜从容的动作顿住。 尹知希根本没有失去神智,他还是清醒的,清醒地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清醒地明白自己想要什么。 刚才一进厕所,他就给自己注射了半支由自己信息素萃取出来的药剂。飞机上注射的omega抑制剂和他自身的alpha信息素形成矛盾,扰乱了他的激素分泌水平,也让他的易感期比起以往,像是一朝决堤的洪水,更加来势汹汹。 他只有这一次机会。 “帮帮我。” 杜从容人都傻了,她头一次感到了无措。 见她没有反应,尹知希愈发卖力,他搂住杜从容的肩膀,大胆地去吻她裸露在外的脖颈,绯红的唇色,攀着杜从容白皙的皮肤,怪有种引诱人的妖气。 “帮帮我。” 尹知希本意是想要引诱对方,却没想到当他的唇贴上去,尝到那甜津津的皮肤时,无法自拔,越陷越深的却是他自己。 每吻一次,他的呼吸就粗重一些,他的唇 沿着杜从容的脖子一路往下,整个人都进入了一种混沌的,意乱情迷的境地。他的吻落到杜从容的手背上,她中指上一枚刺眼的银戒,陡然闯进了他的视线,霎时间,仿佛叫一根针刺了一样,尹知希脸色都扭曲了一下。 但在他抬头看到杜从容的表情时,他那叫嫉妒腐蚀得丑陋不堪的心,又转瞬愈合了——beta怎么可能满足得了她?只有alpha,只有他,才能契合杜从容的一切需求,也才配站在杜从容身边,名正言顺地做她的伴侣。 至于宣听云,她就是玩玩罢了,怎么可能当真呢? 杜从容觉得他们这样不妥,她本该拒绝的,可尹知希的信息素让她太舒服了,舒服到连毛孔都张开,身体懒洋洋的,一根手指都不想动。 像是感受到了她的默认,尹知希的唇流连到了她的后颈,然后咬了下去。 “嗯——” 融入血液的信息素,让感官被直达大脑皮层的‘浪潮’淹没,那一丝疼痛显得微乎其微,杜从容眼睛半眯起来,头微微往后仰去——她不是会压抑自己的人,此时此刻,她切切实实被尹知希挑起了感觉。 尹知希觉得这个样子的杜从容真性/感疯了,丢了神魂似的塌下肩膀,将头埋在杜从容肩膀上,同时手也伸探出来。 他实在太有‘服务精神’,杜从容鼻腔里发出舒服的轻哼。尹知希手臂上逐渐覆上的一层薄汗,能感觉的出他动作越来越快。 察觉到杜从容的气喘变得颤抖急促,眼神也逐渐朦胧失焦,尹知希用一只手臂环住她的腰腹,将她抱紧,另一只手动作不停,在将她推上高/峰的一刹那,他再次咬住了她的腺体,进行了二次标记。 第92章 第92章有种怪异的诱惑感。 车门打开,一股暖热甜香便迎面包裹而来,眉头不自觉皱起的许星沂,转过头去,恰和手扶着车门,上身压低,要坐进车里的杜从容对上视线。 许星沂和她的目光对上,心头就是一跳——平常杜从容的表情,总有股沉着的味道,就算是天大的事情压下来,也能保持冷静,但现在,她头发乱了,衣服解开了两颗扣子,露出锁骨,嘴唇也红的异常,因为背光,漆黑的眼珠看来,有种怪异的诱惑感。 莫名的,许星沂有些不敢和她对视,目光飘忽间,就错开了视线。 她刚才跟尹知希去做了什么? 为什么他感觉自己好像又闻到了她的信息素?而且……和上一次闻到的,寡淡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味道不同,这一次的异常浓郁,甚至让他那残缺的腺体都……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的尹知希,瞳孔骤然缩了一下,他强迫自己停止思考,但那股甜蜜诱人的,天生就能吸引alpha的信息素,却无时无刻不在拉扯着他的神智。 司机是beta,并不清楚后座的情况,见杜从容上车,就发动了车子。 许星沂的呼吸越来越滚烫,目光越来越迷离。他无意识地透过车窗玻璃,窥视着映在上面的omega闭目休息的侧脸。 她的唇是红润的,因为呼吸,上下两瓣嘴唇微微开阖着,车窗外透进来的明亮光斑,在她裸露在外的锁骨和脖颈上跳跃,一晃,就钻到衣服里去了。 想靠近她。 想抱住她,把脸埋进她的颈窝,再深深地呼吸她身上的味道。 许星沂一只手撑着皮质坐垫,上身越靠越近,就在他即将凑到杜从容的颈侧时,司机猛地踩下了刹车。 许星沂没系安全带,这突然刹停的一下,让他直接撞到了前面的靠背上,瞬间清醒过来。 杜从容也睁开了眼,看向前方。 见后座的青年脸色阴沉,知道自己惹祸的司机迭声道歉:“不好意思,前面一辆车突然变道,我没反应过来。” “没事,大家没事就好。” 杜从容没为难对方,许星沂没说什么,但脸色没怎么缓和。只司机不知道的是,他并不是因撞到座椅而生气,而是发自内心的庆幸,庆幸司机刹车刹的及时,但凡再晚几秒钟,他就—— 不愿再深思下去,许星沂难堪地别过头,闭上了眼睛。 *** “嗡嗡——嗡嗡——” 放在床头充电的手机,突然传来一阵震动,守在旁边,左手抵按着鼻骨,有些昏昏欲睡的宣听云一下惊醒,马上拿起了手机。 上面显示的陌生来电,又让他一下子露出了失落的神色。 一天了,他还是没有接到杜从容的电话,就连一条消息也没有。她就像彻底断联了一样。 因为心情郁郁,他直接挂断了那个骚扰电话,但对方锲而不舍地再次打了过来。在接连挂断了两次之后,有些忍无可忍的宣听云接了起来。 他想问对面是不是脑子有问题,但一个让他意想不到的声音响了起来—— “宣听云。” 听到尹知希的声音,宣听云愣了一下,他实在没想到会是这个人,当即心里就有点不舒服了:“找我有事?” “是,我想跟你谈谈。下午有时间吗?” 宣听云不喜欢他,当然不会给他什么好脸色看:“没空。” “不会还在等杜从容的电话吧?” 这句话一出,宣听云瞬间捏紧手机的同时,脸色也是一变,那头的尹知希,好像全然不知自己的话造成的影响似的,笑盈盈地继续说道,“正好,我想跟你谈的,就是关于她的事情。” “现在有空了吗?” “……” *** 等宣听云抵达尹知希给他的地址时,对方已经到了,单手托着下巴,翘着腿,在欣赏外面的风景,面前还放着一杯加冰的饮品,看着十分的悠闲。 等到宣听云冷着脸地走到自己面前,尹知希才不紧不慢地转过头来。他先是喝了一口杯中的橘子茉莉冰茶,然后才笑着对他说:“需要喝点什么吗?” 宣听云没有搭理他,在他面前径直坐了下来,开门见山地说:“你想和我谈什么?” “真心急。”尹知希笑了一下,他今天穿了件斜开襟的白色冰丝衬衫,绕颈的飘带显得他脖颈修长。像是觉得有些热了,他抬起手,随意地将飘带扯松了一些。 宣听云的目光,落在了他的颈项上——上面有几枚深色的吻痕。 颜色鲜妍,一看就是刚留上去不久的。 知道他在看什么的尹知希,坦然自若地放下手,没半点遮掩的意思,甚至还面向宣听云,仰起了头,好让对方看得更清楚一点。 他就是故意给宣听云看的,他相信以宣听云的智商,不需要他解释也能理解他的意思。 果不其然,宣听云的脸色一瞬间苍白如纸:“你们……” “就是你看到的这样。”尹知希大大方方地承认了,“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你有权利知道这件事,我也不想瞒你什么,毕竟再怎么说,我们也是同班同学。” 其实他那天只用了手,标记也只是临时的,并没有真正发生什么,但在他刻意的含糊其辞下,就足以让面前的人深信,他们已经做过了。 第108章 如果说之前宣听云对他只是单纯的反感,事到如今,他已经彻底厌恶起尹知希这个人了:“你没有别的意思,所以你越过杜从容,把我约出来 ,和我单独说这件事?” “你自己不觉得说的话自相矛盾吗?” 尹知希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随你怎么想。” 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不过现在你都知道了,我建议你还是趁早和她分手。” 其实他根本不需要说这些话的,毕竟等宣听云和杜从容见面后,宣听云自己就会发现端倪,猜忌一旦产生,分手不过是早晚的事,他耐心等着坐享其成就行了。 但他有点等不及了。 alpha的易感期,可是相当漫长的,只是一次怎么可能安抚他?更不用说那一次实在太过美妙,让他直到现在都还在回味。 他已经迫不及待要让杜从容来他的怀里了,但宣听云的存在实在是太碍眼了一点,就像那枚银戒,分明不起眼到了极点,却会在他沉迷快乐的时候,狠狠刺他一下。 他以为按他对宣听云的了解,对方绝对受不了女友的背叛,可宣听云却冷冷地说:“我要杜从容自己来和我说。” 尹知希脸上的笑容凝了一下。他收起了笑,语气也不太好了:“她说能改变什么?她说了,你就和她分手?还是她说了,你就能忍受我们之间的事情,就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继续和她在一起了?” 他说的太难听,句句都像是在往宣听云的心口扎,直扎的他疼痛难忍,但尽管如此,他还是坚持自己的想法:“我要她自己来和我说。” “不然,我是不会分手的。” “这是你说的。”见他不见黄河心不死,尹知希冷笑了一声,拿出手机,当着宣听云的面,给杜从容打了个电话。 *** 也是在洗手间和尹知希的纠缠,消耗了她大量的体力,回到家的杜从容整整休息了一天,才把精神养回来。 托人去买的新手机已经在客厅的桌子上摆着了,软件也都下载好了。杜从容把手机卡替换进去,开了机,准备先给宣听云打个电话。 她想的很简单,昨天发生了那种事,虽然是个意外,但既然已经发生了,那她跟宣听云肯定是不能继续下去了,还是尽早说开比较好。 只她还没来得及拨通宣听云的电话,尹知希的电话打过来了。 一时间,杜从容不知道是接好,还是不接好。 她不得不承认,当时在洗手间,面对尹知希的‘求助’,她选择了默认,确实是因为她自己有点上头了,再加上尹知希手活好得超出意料,她实在……嗯,拒绝不了。 一系列事情进行的是如此顺理成章,等结束后,理智回笼时,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虽然是你情我愿的事情吧,但要她依旧把尹知希视作普通同学,显然是不可能的,至少现在,她还没想好要怎么面对他。 总不能让她对尹知希负责吧?主角轮得到她来负责? 几番犹豫之后,她还是接了起来。 通过电话,应该没当面交流这么尴尬吧。 另一边的宣听云,见杜从容一直不接他电话,却很快就接起了尹知希的电话,脸部肌肉细微地抽动了一下,放在桌面下的手慢慢收紧了。 一直注意着对方反应的尹知希,自然没有忽略他的微表情。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宣听云的心里都想了些什么,尽管他清楚原因,但内心涌现的那种‘我与你是不同的’的愉悦,还是让他唇角没忍住的往上翘了一下。 他维持着平常的语气:“从容,你现在在忙吗?” “没,刚醒。怎么了?” “是这样的,我刚才偶遇到了宣听云,他好像有些话想对你说,不知道你方不方便跟他聊聊。” 没想到暧昧的对象和她的现男友在一起,杜从容都懵了。也是太抓马了,她都忘了问宣听云想跟她说话,为什么不能直接打她电话,而要借尹知希之手。 “……行是行,你把手机给他吧。” 宣听云接过尹知希递来的手机,不带任何情绪地“喂”了一声。 杜从容说:“抱歉,旅行第一天的时候手机进水坏了,一直没联系你,今天才刚拿到新手机,本来想给你打电话的,但尹知希先打过来了。” 听着电话里omega言辞诚恳的道歉,一直保持着冷漠神情的宣听云,鼻子莫名一酸,他尽可能想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可一张嘴,就控制不住声调里的哽咽味儿:“我给你打了好多次电话,你都没有接……” “是我的错。”杜从容张口便认错,“以后不会了。”虽然可能也没有以后就是了。 手机没开免提,尹知希听不到杜从容说了什么,但光是看宣听云的反应,就让他不爽到了极点。他直接打断了宣听云:“你不是要听她亲口说那件事的吗,你忘了?” 宣听云一下顿住了。 第93章 第93章他现在好想要。 明明宣听云打这通电话的目的,是为了质问杜从容,但是当他真正开口的时候,先一步露怯的人反而是他。 真的……要问吗? 万一尹知希说的是真的怎么办? 如果他问出口了,杜从容的反应会是什么? 是沉默不语,还是坦然承认?会……跟他分手吗? ——分手。 这个词甫一从脑海中浮现出来,宣听云就觉得一阵茫然无措。如果那件事是真的,杜从容真的在研学期间和别人发生了关系,那么分手似乎是唯一的结局。可……他不想分手。他也没有想过他们会分手。 尹知希还在用言语刺激他:“你难道不想知道我脖子上的痕迹,是不是她留下来的吗?” 宣听云牙关咬紧了一些。 手机那头的杜从容并不知道那边发生的事情,见宣听云不说话了,便主动问:“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宣听云目光晃动了一会,才终于下定决心一般的开口:“你跟尹知希的事,我已经知道了。” “解释一下吧。” 杜从容微微愣了一下。 他已经知道了?这么快? 宣听云脑海中设想过种种杜从容可能的反应,可他唯独没想到,她只是“啊”了一声,然后平静地说了一句:“你已经知道了啊。” 既然宣听云都已经知道了,也没什么好辩解的。杜从容开诚布公地说:“我本来想等见到你之后再说的,不过既然你已经知道了,那就现在告诉你吧。” “之前在研学的时候,因为尹知希的易感期到了,他的信息素影响到了我,所以事情最后就变成了你知道的那个样子。” “虽然我个人认为那只是个意外,但事已至此,再多解释都像在为自己开脱。” “伤害了你,我很抱歉。” 杜从容没有一点遮掩的意思,态度坦荡,言辞恳切,但恰恰正是她对自己的这种坦荡,让宣听云难过的厉害。 同时,他也发现了杜从容话中的不对劲:“你们都是omega,尹知希的信息素怎么会影响到你?” “……” 被他一问,杜从容这才想起来,尹知希是alpha的事,目前还只有她一个人知道。但现在这样,肯定是瞒不住了。 她正要解释,尹知希抓住宣听云拿着手机的手,直接按下了免提,好让杜从容也能清晰地听到他的声音:“因为我是alpha。” “出于一些原因,我在学校不得不扮成omega。” 一直隐藏的秘密,被尹知希就这么轻描淡写地说了出去,倒也不是不怕宣听云说出去,而是他知道,宣听云是个聪明人,懂得权衡利弊的道理。就算他在这事上表现的不那么聪明了,那也无所谓。 毕竟……他的手里不是还握着宣家的‘把柄’吗? 宣听云和尹知希对视着,让人意外的,他表现的没有太吃惊,反而像是早有预料一般,只是轻轻地问了一句:“杜从容一直知道?” 尹知希没有否认。 宣听云脸上不知道是什么表情,他沉默了半晌,然后发出了一声意味不明的嗤笑。 原来他一直被这两个人骗得团团转。 杜从容究竟把他当成什么? 杜从容在这时说:“无论你是想要分手还是补偿,我都接受。” 宣听云有点呼吸不过来,尹知希看到他往后退了一步。他应该是很愤怒的,任谁被信任的人如此欺骗和背叛,都会难以接受,甚至于是情绪失控,但偏偏杜从容平静的语气,让他无法说出任何指责的话来。 他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杜从容出轨,真的只是因为意外,还是为了和他分手? 只要一想到后面那个可能,他的心脏就抑制不住的抽痛起来。 他一直明白,杜从容对他没有任何超 出友情的喜欢,虽然她因为顾及自己的心情,从来没有说过,但宣听云能够从她的表情和反应中看出,她对这段关系没有任何期待,甚至是有点悲观的。 第109章 如果整件事不是她设计的,那么这一天,她也预料到了吗? 不想再去想这些,宣听云闭上眼,好似已经疲惫不堪。 长久的沉默后,杜从容听到他说:“不需要。” 说完这一句,他没再多说一句话,就挂掉了电话。 听筒里传来嘟嘟的忙音,杜从容低下头,望着已经退出通话的手机界面,有些发怔。 终于结束了这段从头到尾都没有看好过,甚至可以称得上是负累的恋情,但宣听云的态度,却让她心里没有一点轻松,反而沉重了许多。 她不想伤害宣听云,所以选择了坦诚,然而坦诚有时比谎言更伤人。 希望宣听云能忘掉她,遇到对的人吧。 *** 那边的尹知希,本来还想安慰杜从容几句,祝她分手快乐呢,没想到宣听云直接把电话挂了。他有点不高兴,但见宣听云神情迷惘,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那种打败情敌的快感,叫他罕见地找回了点‘良心’。 他收起手机,站起身,拍了拍宣听云的肩膀,‘好心好意’地劝慰:“你也不要太伤心,你以后肯定会遇到适合自己的那个人的。” 他的意思,不就是杜从容不是适合自己的那个人? 从认清尹知希的真面目开始,才意识到他说的每句话都别有用意的宣听云,连应付他的耐心都欠奉,冷漠地拂开对方的手,起身离开了。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尹知希心情很好地坐了下来,托着一边腮,继续享用起了他没喝完的橘子汁。 *** 和宣听云分手还没过去几天,杜从容又接到了尹知希的电话。 她也是心大,几天过去,那天在航站楼洗手间的事情,就被她忘得差不多了,许星沂就坐在旁边,她也没想着避一下,就直接接起来了。 许星沂看了她一眼。 尹知希的声音传了出来:“从容,你这几天有空吗?” “有是有,怎么了?” 他好像在顾虑什么,停顿了几秒,才慢慢说道:“我的易感期,还没有过去。” 杜从容愣了一下,才发觉他的声音不复以往的清朗,沙哑的厉害。 “我也不想麻烦你,但是……alpha一旦和omega的信息素融合,光是抑制剂,已经没办法压制住易感期了。” “可以拜托你帮帮我吗?” 杜从容不是傻子,当然能明白尹知希的意思。 说真的,对于尹知希这个人,她其实没那么排斥。虽说她以前没想过会跟尹知希扯上关系,但做了也就做了,没什么好纠结的,而且既能爽到,又不用负责,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就是……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需要多久?”她问。 “如果用抑制剂,我的易感期一周就能结束,但是现在……”也许是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尹知希的声音低了下去,“可能时间会翻倍。” 那就是半个月。 比她想得要长,但也不是不能接受。 “把你家地址发给我,我明天过来。” 尹知希有点不满,他原本计划的是她今天就过来,但他也知道自己不能表现得太心急,压下了心底的急切,答应了。 挂了电话的杜从容,注意到许星沂在看她,便道:“我明天会去同学家住几天,你自己在家,有事情给我发消息。” 许星沂默不作声的,杜从容以为他会像以前一样默认,没想到他开口问:“住几天?” 杜从容想了想:“半个月吧。” 许星沂不说话了。 杜从容也没多想,从沙发上站起来,回房间收拾行李。 她没有觉察到,在她起身的时候,许星沂那一直追随着她的目光。 *** 尹知希发来的地址,是个很老的,过几年就要拆迁的小区,地方也很偏,杜从容在里面弯弯绕绕了半天,还找人问了路,才站在了尹知希家门口。 她敲了两下,门就开了,尹知希站在门内,他穿着件米色薄毛衣,因为屋子里开着的暖气而挽起了袖口,黑发蓄得有些长了,微卷的发尾绕着白皙的脖颈,带笑的眼眸弯起,看着清俊而又温柔。 从尹知希开门的那一瞬,杜从容就知道他没有撒谎,因为他身上的信息素浓得呛人。 可能是眼睛出了问题,杜从容莫名从他身上看出了点她前世最喜欢的人夫感那款。 她晃了晃脑袋,打消了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拖着行李箱走了进去。 室内空间比她想象的要大,家具电器一应俱全,沙发边铺着地毯,阳台上甚至还养着几盆茂盛的绿植,远不及小说中写的“破旧简陋,家徒四壁”的程度。 但是,不知道是因为地面的瓷砖被擦得一尘不染,还是各种摆件收拾得太整齐,杜从容总觉得没什么人气,有一种很冷清的感觉。 杜从容还在打量房间,尹知希就从后面接近了她,他将杜从容行李箱拉到边上,另一只手慢慢拉住她的手,手指插进她的指缝,一点一点,十指相扣,指尖扣住她的手背。 杜从容回过头,看到尹知希的眼睛,她没有挣开他的手。 这是默认的意思,她以为尹知希会直接咬她,毕竟他需要的只是她的信息素。只她没想到的是,尹知希和她对视了一会儿,捏着她的下巴吻了上来。 他的吻很温柔,没有一丝攻击性,舌头却探得很深,带着某种暗示意味,慢慢舔她的上颚,像是舔舐什么甜味的东西一样,反复吮吸着她的唇,榨出更多橘子味道的汁水。 这种湿吻有点太色/情了,饶是前世身经百战的杜从容都有点受不住,后颈微微发热,她抬手搂住尹知希的脖子,反客为主地吻住他。 *** 他们先是在门口,然后辗转到了客厅,最后稀里糊涂就到了床上。 易感期的alpha体力好得惊人,杜从容体力这么好的人,到后面都被尹知希磨得没力气了。她不想说话,因为一张唇就是喘息,只能用指甲用力地抓尹知希的脊背,试图让他停下来。 尹知希平常都是温和的,很好说话的模样,易感期却像变了个人似的,杜从容在他背后留下红艳艳的抓痕,他也像是感觉不到一样,只低下头,温柔吻她的脖颈和肩胛。 杜从容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昏睡过去的,这一觉睡得很沉,等她醒过来的时候,房间里深色的窗帘低垂,昏暗的光线,让人一时分辨不出现在是什么时候。 杜从容昏昏沉沉的,动了动身体,才发现腰间横着一条手臂,她侧了下头,就看到环抱着她,睡在她身后的尹知希。 青年闭着眼,呼吸平缓,松散的家居服下还能看到她留下来的抓痕咬痕,微长的黑发,和她散落在枕头上的长发纠缠在一起,像是细密的蛛网。 杜从容想下床,却发现她四肢此刻酸软的厉害,尤其是腰,跟要断了似的。在身体的极度疲惫中,她闭上了眼,很快就又陷入了沉睡。 *** 杜从容是被开门声吵醒的。 这栋房子的隔音效果不太好,外面隐约传来尹知希和别人的交谈声。喉咙干渴得厉害,下床的杜从容没在床边找到她的鞋子,干脆就这样光脚走了出去。 客厅里,送走了清洁人员的尹知希脸色不太好看,这栋房子是他名下的房产之一,但他很少在这住,只是为了掩人耳目才买下的。 因为他几乎不来这,所以给了打扫的人房子的钥匙。今天恰好是对方上门的日子,但他因为杜从容的到来,压根忘了这事。 一想到只要他再晚一点去开门,那人就有可能进入他的卧室,看到杜从容,他就控制不住心里那些暴虐的情绪。 转过身,看到从卧室里出来的杜从容,尹知希的表情一下子变得柔和,他快步走了过去:“你醒了?” “怎么不喊我?” 杜从容“唔”了声,她身上就套了件宽大的t恤,光着双腿,因为肌肉酸软,连着说话声音都透着一股子 懒散劲儿:“我的鞋子呢?” “我去给你拿。” 尹知希给她拿来了拖鞋,蹲下来替她穿上,又问,“饿吗,我煮了砂锅粥。” “嗯。”杜从容点了点头,“你刚才在和谁说话?” “陌生人,敲错门了。” 尹知希神色不变。他不希望有任何人来打扰他的易感期。 坐着太累,杜从容窝在沙发上,慢慢地喝着尹知希端来的粥,粥味道很好,她一口气喝了一碗。尹知希就蹲在沙发边,等她喝完就接过空碗,拿去厨房洗了。 胃里暖洋洋的,杜从容眯着眼睛,头一点点的,开始犯困。 洗完碗的尹知希回到沙发边,他在杜从容身边坐下,先是静静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而后伸出手臂抱住了她,将脸埋入她的肩窝,像是吸猫一样,深深地吸了一口。 *** 来尹知希这住了三天,杜从容就已经有点累了。 第110章 这跟她想象的完全不一样,她以为她只需要提供信息素,再不济就是献上自己的后颈,顶多偶尔因为没把持住,擦枪走火一下而已。 而且因为每天都跟尹知希待在一起,她渐渐对他的信息素产生了‘抗性’,到后来就没感觉了,但易感期的尹知希真的就像是每天都在发/情一样,除了必须保证她在视线范围内之外,好像还染上了肌肤饥渴症,无时无刻不想要贴贴。 哪怕是餐桌上她因为溅到汤汁,去洗手间清洗的功夫,他也没办法一个人吃饭,跟了过来。 他从后面抱住杜从容,收拢手臂把她圈在怀里,杜从容在看她胸前的汤汁是否清洗干净,他在看杜从容脖子上的临时标记。 那颗因为分开片刻而无法安定的心逐渐落回原处。 杜从容有点心累,她只有热恋时才乐意和男友一直腻在一起,更多的时候,她是需要私人空间的。尹知希现在侵占了她太多空间,已经让她有点不舒服了。 “我待会儿想出去走走。” 在一片安静中,杜从容忽然开口。 她用的不是疑问句,没有征询尹知希的同意的意思,而是单纯的告知他。 气氛似乎凝固了几秒,过了好一会儿,尹知希才语气为难地说道:“我的信息素水平现在还不太稳定,我不能确定你不在身边的时间会不会有什么突发状况。” “再过几天,等我稳定了,你就可以出去了,好吗?” 杜从容没有说话。 尹知希慢慢地收紧了手臂——他知道她不高兴,但是他现在没办法一个人待着,她的信息素像是套牢他的缰绳,哪怕是一分钟的离开,也会让他变得焦虑和烦躁。 最重要的是,alpha极强的占有欲,让他本能的不想让其他人见到杜从容。 半晌之后,他听到omega淡淡地说:“算了,我不去了。” ——她妥协了。 心情一下变得愉悦异常,尹知希微微笑了起来,他贴在她的背上,下巴抵着她的肩膀,随后用拇指指腹,缱绻地摩挲起她的脸颊,将温热的唇覆了过去。 他现在好想要。 第94章 第94章满嘴谎话的骗子。 明明易感期的是尹知希,但在他家里,杜从容却什么事情都不需要去做,所有事情都由尹知希一手包揽。杜从容只需要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要不是杜从容严词拒绝,尹知希甚至还想帮她洗漱。 这样的日子过了一周,杜从容开始良心不安了起来。再这样下去,她感觉自己都要被人养废了。 她以探望父母为由,提出要回家一趟,说这话的时候,尹知希正抱着她,嗅她的脖颈和垂下来的头发。听完杜从容的话,他沉默了一会儿,放出了自己的信息素。 在之前,他的信息素会让杜从容精神松弛,反应变慢,但现在这一招已经没用了。 看出杜从容的不为所动,尹知希低下头,想去咬她的腺体,但还没来得及靠近,就被按住了胸膛,omega把他推开了一些,盯着他的眼睛说:“不行。” “……” 无论尹知希怎么挽留,她都油盐不进,僵持了一会儿,怕她真的生气,尹知希最终还是退让了,松口让她回去。 他的易感期也快要结束了,虽然他最开始准备服用药物,以此来延长易感期,但既然留不住杜从容,就没必要了。 虽然不甘心到了极点。 尹知希在心里安慰自己。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他都已经筹划了这么久了,不介意再多一点耐心。 *** “打算什么时候动手?” 电话里,传来沈时晏懒洋洋的声音,“人我已经帮你打过招呼了,都安排好了,现在就等你那边了。” 许星沂顿了顿,含糊地说:“再过几天吧。” “几天?”沈时晏忍不住嗤笑,“我以为你已经迫不及待了。” 他又问,“还是说……你不舍得?” “怎么可能?”像是被这句随口的猜测刺激到了,许星沂立马反驳道,“只是因为行李还没收拾好。” 听着电话那头没有什么可信度的,漏洞百出的辩解,沈时晏只哼笑了一声,没有再多说什么。 “那等你收拾好了再来联系我。” 挂了沈时晏电话,许星沂心不在蔫地走出了房间,想下楼给自己倒杯水。他不渴,只是心里有些莫名的烦躁。 在他拿着杯子喝水的时候,听到一阵锁芯转动的声音。别墅的门开了,杜从容拖着行李箱,从外面走了进来。 许星沂看到她,微微愣了一下——半个月还没到,杜从容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难道说是因为担心他一个人在家? 许星沂正要开口,随着杜从容走近,她身上飘荡的一股子属于alpha的信息素,让他脸色一下子僵住了。 腺体受损以后,许星沂只闻到过杜从容的信息素,就算喝药调理了很久,也只能很偶尔地感觉到一点点别人的信息素,但是现在他居然很清楚地闻到了,足以说明她身上的信息素,到底有多浓烈。 本来稍微好了一点的心情,一下子差到了极点。 口口声声和自己说是去同学家住,结果是在跟别的alpha厮混吗? 满嘴谎话的骗子。 为什么在他这么痛苦彷徨的时候,她却可以心安理得的快乐? 抓着水杯的手,因为握得太紧,指骨泛白。恨意像是黑水在心头翻滚,他眼底渐渐泛起了血色。 没有发觉他此刻表情不对的杜从容,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仰面躺着,长舒了一口气,发自内心地感叹:“果然还是家里舒服。” 她说完,忽然坐了起来,打了个响指,笑眯眯地看着许星沂,“为了庆祝一下,我们今晚出去吃火锅怎么样?反正你在家里肯定也是吃的外卖吧?” “……” 许星沂没有说话,他垂下眼睫,用了好大的力气,才压制住眼底翻涌的情绪,点了点头。 只需要再忍耐今晚,他就能摆脱这一切了。 只需要再忍耐今晚。 *** 也是一直待在室内,久违地出来透了透气,吃完饭,杜从容还不想回家,想在外面多转悠一会儿,作为陪同的‘贿赂’,路过一家奶茶店,她停下来,给许星沂点了杯奶茶。 许星沂以为是她自己想喝,店员叫到他们的号,他去取了,回来就要递给杜从容,没想到杜从容摆了摆手,说:“给你的,我不喝。” “……” “你们不都喜欢喝这种小甜水吗?”这还是杜从容从网上看来的。 许星沂不想跟她争论,吸管戳开奶茶,吸了一口。 太甜了,真难喝。 也许是吃完火锅太口渴了,他跟在杜从容后边走的时候,时不时就低下头喝一口,不知不觉,奶茶就被他喝了大半。 吸完最后一口珍珠,下意识再吸一口却吸了个空,意识到奶茶居然被他喝完了的许星沂脸色顿时黑了下来。 他不想让杜从容发现,竭力将空了的塑料杯藏在身后,但还是被杜从容看见了。 “喝完了就扔了,拿在手里干什么?”她从许星沂手中抽出杯子,扔在了路边的垃圾桶里,问他,“还要再给你点一杯吗?” 许星沂:“……不用了。” 杜从容笑了起来。 *** 路过一家游戏厅,里面摆了两排娃娃机,杜从容来了兴致,进去兑换了一杯游戏币,兴致勃勃地问许星沂想要哪个玩偶,她给他抓。 许星沂已经想回去了,但又怕他不说,杜从容就一直缠着他,随手指了指离他最近的一台娃娃机里粉红色的草莓熊:“这个。” 杜从容看了一眼,大放厥词:“太简单了,三分钟搞定。” 她说得信誓旦旦,只她的技术实在是有点一言难尽,再加上这家游戏厅的老板显然在良心方面有所欠缺,杯中的游戏币越来越少,而娃娃机里的草莓熊除了位置多次变动以外,毫发无伤。 一整杯游戏币用完都没抓到,杜从容气得直拍娃娃机,许星沂在旁边倒是松了口气,等着杜从容死心然后和他离开,没想到杜从容气不过,骂骂咧咧地又去兑换了两大杯游戏币。 “今天不抓到这个草莓熊,我就不走了。” 许星沂:“……”可是他好想走。 他试图劝说对方:“别抓了,一个娃娃而已,这么多钱网上都能买好几个了。” “可是你不是想要吗?”杜从容握着摇杆,目光专心致志地盯着玻璃里的娃娃,操纵着吊爪下降,“喏,就在这儿了,等什么以后。抓到了就是你的。” 可是,他只是为了应付她,随口一说的,根本没有那么想要。 但是看着omega认真的侧脸,许星沂动了动嘴唇,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第二杯游戏币即将见底时,松垮无力的吊爪终于支棱了起来,顺利将玩偶抓了出来。 杜从容蹲下身,从取物口中拿出战利品,然后一把塞到了许星沂怀里。 第111章 “看,我就说我能抓到吧。” 她眼睛亮亮的,弯起的眉眼带着愉悦的笑意,像是皮毛漂亮的,邀功的猫。 怀里粉红色的玩偶嘴歪眼斜,布料粗糙,缝合处还有没处理过的线头,就算扔在路边,也没人会多看一眼。 许星沂本该是很嫌弃的,但他现在抱着它,只感觉电流般的感觉顺着心脏蔓延至全身,让他连指尖都产生酥麻。 *** 房间里唯一亮着的一盏台灯,朦胧的淡黄色光照亮了地面打开摊放的行李箱。 站在窗边的许星沂,将紧闭的窗帘拉开了一条缝,往外面看了一眼,深蓝色的夜幕中,连一颗星星也看不见。 时间差不多了。 他走回到了行李箱边,蹲了下来,行李箱里除了一些重要的个人证件以外,什么也没放,他在杜家的衣服、生活用品等等,他全都没有带走的打算。 环顾房间,确认没有物品遗漏的过程中,许星沂看到了随手丢在床上,无人问津的草莓熊。他的目光只短暂停留了一秒,就收回了,低头拉上拉链,站了起来。 打开门,他拖着行李箱就要出去,却在踏出门的那一刻,又突兀地停下了脚步。 过了将近一分多钟,他忽然转身,快步走进房间,把床上的草莓熊拿了起来,塞进了行李箱。 *** “咚。” 被一声重物落地声惊醒的杜从容,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 昏暗静谧的房间里,只有暖气运作的细微声响。那声将她吵醒的声音,好像只是睡梦中的错觉。 杜从容看了一眼时间,才早上五点多,她的生物钟一向很准,早上七点醒,晚上十一点困,不知道为什么今天醒得这么早。 她重新躺下,闭上眼睛,却已经睡不着了。她索性下了床,想着下楼做会儿早锻炼得了。 走到楼梯边的时候,她听到客厅传来细碎的声音,她愣了一下,连忙加快脚步,走进了客厅。 玄关拖着行李箱的熟悉人影,让杜从容惊的脱口而出:“许星沂?” 人影浑身一震,回过了头。 “你去哪?” 许星沂看着穿着睡衣的杜从容,也愣住了。 他特地挑的杜从容没起的时间走的,也留了字条在客厅桌子上,却没想到她今天会醒得这么早,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张了张嘴,发出声音:“我……我找了份寒假兼职,包吃住的,这段时间就不回来了。”这是他早就准备好的理由,就算杜从容追问,也有办法圆过去。 “兼职要起这么早吗?”杜从容倒没怀疑,只是纳闷,“你这老板也太资本家了。” 许星沂没有说话。 “算了,你去吧。”杜从容挥了挥手,“也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你才高中呢。” 许星沂“嗯”了一声,出门前,他忽然转头,再度看了杜从容一眼。 也许是客厅没开灯的缘故吧,他的眼睛是纯粹的黑,像是冬天漫长无垠的夜,带着些杜从容看不懂的情绪。 杜从容站在原地,那一瞬的感觉很难用语言形容,就像是——像是一旦他跨出了这扇门,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门慢慢地关上了,在昏暗的客厅里,杜从容独自在原地静静地站了一会儿,好像意识了什么,又好像只是发了会儿呆。 *** 许星沂拖着行李箱,走出了小区。 一辆纯黑色的车就停在路口一盏闪烁的路灯下,许星沂把行李箱放进后备箱,然后打开副驾驶的车门,坐了进去。 坐在驾驶位上的人,扶在方向盘上的手抵在鼻梁骨那儿,哈欠连天。见许星沂系好安全带,才斜了他一眼:“没漏掉什么吧?” “没有。” 沈时晏“哦”了一声,发动了车。他真困得厉害,平常这个点,他都还在睡觉,要不是要接许星沂,他会早起才怪了。 天渐渐的有些亮了,呈现出一种很梦幻的,静谧的蓝。车窗窗框外的风景像是电影片尾,一帧一帧地向后倒退,掉光了叶子的枯树漆黑纷乱的枝杈横向天空,路上只看得见他们这一辆车。 在这个时候,人是很容易觉得孤独的,刚离开了杜家的许星沂更是难以避免。他闭上眼睛,想尽可能从这种脆弱的情绪中抽离出来,但他越是想摆脱,就越是受到裹挟。 “事先声明,我家里可什么东西都没准备,你要什么就自己去买。”沈时晏一边打着方向盘,将车转进大路,一边对他说。 许星沂不想说话,“嗯”了一声就转头看向车窗外了。 因为有点困,怕自己打瞌睡的沈时晏想跟他聊聊天,但起了几个话头都没接下去。他轻啧一声,索性也懒得说话了,抬手打开了车载音响。 舒缓的轻音乐流淌而出,随着车的行驶,一路向前。 第95章 第95章无论是对杜从…… 紧闭的会议室大门突然打开,几名身穿警服的人走了进来。 因为太过突然,长桌边坐着的公司高管们皆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坐在长桌最前方,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站了起来,皱着眉头质问:“干什么?谁让你们来的?” 视线在会议室里环顾一周后,为首的人走到男人面前,语气公事公办地对他道:“杜鹏海先生,我们是市公安局。有人举报你涉嫌职务侵占和向国家工作人员行贿,请你配合我们的调查工作,跟我们走一趟。” “什么?”男人语气听起来很是难以置信,手上却不慌不忙地拿出手机,按下了拨号键,只那头给他的答复,让他的脸色陡然一变,终于显出些慌乱来。 等到电话挂断,几名警察围聚过来,随时准备‘请’他出去的模样,男人这才阴沉着脸放下手机,跟着他们离开了。 在他被带走后,其中一名高管忙不迭拿出手机,打了一个电话。 *** “砰——” “砰——” 接连不断的震耳的敲门声,让才睡下没多久的杜从容不得不重新下床,门打开,她有点无语地看着门外 提着包的不速之客。 “门跟你有仇?就不能轻点敲吗?” 女人是收到消息后来得太急,才忘了带别墅的钥匙,只她现在顾不上这些,厉声质问:“许星沂在哪?” “让他滚出来!” 饶是杜从容没什么起床气,也还是被对方吵得头疼:“你吼这么大声干什么?”她眉头紧紧皱着,“许星沂说他找了个兼职,所以寒假都不在家里住了。” “兼职?”女人冷笑,“你知不知道他都干了什么好事?” 杜从容不清楚,也不关心,只要不杀人放火,他爱干嘛干嘛呗,跟她有什么关系。 “他把公司举报了,现在你爸还在警局里!” 杜从容微微愣了一下。但比起震惊,她更多的是一种后知后觉的恍然。 原来他离开,是因为这件事。 原来他那时的眼神是这个意思啊。 女人从来就没喜欢过那个被他们领养的孩子,只她也万万没有想过,杜家好歹也养育了他那么多年,他不懂感恩也就罢了,竟还冷不伶仃反咬一口! “没良心的东西!杜家真是白养他这么多年,喂不熟的白眼狼!” “我就不应该心软,当时就应该听你爸的,把他送进孤儿院!” “你刚说我爸进去了?” 截至目前,杜从容也只是对她名义上的母亲态度稍微好了一点而已,至于她那个便宜爹,哪凉快哪待着去吧,“他违法乱纪的时候,有想过会有今天吗?一切都是他自己应得的。” 气愤至极的女人一时语塞,停顿了几秒才说道:“他毕竟是你的父亲……” “与其担心他,你还是多担心担心你自己吧。”杜从容完全不为所动,冷淡地提醒她,“你不是公司副总吗?你也是从犯,他如果真的进去了,你觉得你就能逃得了吗?” 在她不留情面的话语下,女人眼里泛起了泪光,难过地看着她:“你就不会觉得伤心吗?” “伤心什么?你们只是进去了,又不是死了,几年后不就能出来了吗?” 杜从容又说,“放心吧,到时候我会专门送个最好的花篮过来,祝贺你们洗心革面,重新做人的。” “……” 一时间,女人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但是,杜从容的反应,也让她稍微放下心来。 丈夫被带走的消息一传到她耳朵里,她就找了她在机关中的熟人,问是怎么一回事,但对方回答得蛮含糊,只说是‘上面的人’在管,他这回没法插手。 到底商场纵横多年,女人哪能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只怕是丈夫之前得罪过的权贵,如今寻了机会报复来了! 但她也不甘心坐以待毙,在她的多次请求下,对方才勉为其难地透露了一些别的,说有个许姓的人来报的案,那人没成年,还是个学生。 第112章 听到这一句,本来没一点头绪的女人,瞬息就想到是谁了。 她惊愕的久久说不出话,但让她最想不明白的是,许星沂一个寄人篱下的孤儿,哪来这么大的本事,拿到了那些证据,还攀上了连他们都难以撼动的大人物? 只是不管她心里如何翻江倒海,牢狱之灾都已经是注定的结局了。 公司可以交给亲信,她唯一放不下的,就是这个从小就不服管教的女儿。因为忙于工作,疏于对她的关心,她们母女的关系一直不冷不热,也是因此,直到现在,女人才意识到,这个她并不了解的女儿,性格和她简直如出一辙,亲情意识寡淡,理智到近乎冷漠的程度,想来他们入狱的这几年,她一个人也可以过得很好,无需担心。 *** 去公安机关报案后,许星沂就一直住在沈时晏家里,之后的开庭等一系列事情,都会由沈时晏帮他找的律师出面处理,他什么都不用考虑。 事情比许星沂想象的还要顺利,他几乎没花半点功夫,泰源国际一审的判决书就下来了,判处泰源国际公司董事长有期徒刑10年、副董事长有期徒刑8年,共处罚金1200万元。 上诉期为十天,在这十天内,杜鹏海肯定会找遍所有能找的关系,试图减刑,但沈时晏已经提前打过招呼,加上杜鹏海此前树敌无数,多的是在他落难时,想狠狠上来踩一脚的人,他再怎么挣扎都是无用功。 曾经他的父母,在钱权的迫害下沦为了牺牲品,如今他终于也能以钱权为刃,向杜家复仇。 判决书生效当天,许星沂坐上了飞往法国的飞机。 他完成了自己给予自己的使命,现在,是时候离开了。 *** 后面发生的事情,不必赘述,泰源国际在经历过高额罚款后,虽竭力维持运营,但也面临破产危机。 值得一提的是,不久之后,几家业内知名的企业纷纷向泰源国际递出了橄榄枝,提出合作,本已枯木朽株的泰源国际在多方扶持下,逐渐焕发出新的生机。 而杜从容受泰源国际案的波及,在学校里备受非议,深思熟虑后,她决定办理休学手续,重操旧业——做散打教练。当然,是在提前通知过学校里的朋友的前提下。 休学手续需要校领导签字,在找校领导之前,杜从容特地找时间去了一趟学生会,向江维翊辞退学生会长助理的职务。 杜家发生的事情,江维翊很早就知道了。听完她的来意,他罕见地没有说些阴阳怪气的话,只是看着她说:“如果有需要帮助的地方,随时可以找我。” 杜从容有几分诧异,而后笑着点了点头:“谢谢你,但是不需要。我一个人就能处理好。”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江维翊无奈地笑了笑。 *** 离开了学生会,杜从容就去了沈时晏的办公室。 反正沈时晏也是校领导,他的签字一样具有效力。 她没打招呼就去了,很令人意外的,平时喜欢在学校各地随机刷新的沈时晏居然在,看到她进来,将退学申请递到面前,也没表现出惊讶,只挑了挑眉。 “准备休学了?” 杜从容“嗯”了一声。 没有像别的老师一样追问她休学的原因,沈时晏很干脆地签了字。在杜从容拿回申请书的时候,他突然发问:“你知道许星沂出国了吗?” “不知道。” 沈时晏促狭地笑了一下:“他没跟你说过吗?一周前的飞机,现在的他,应该在尽情享受南法灿烂的阳光吧。” “那真是恭喜他了。”杜从容仍是十分平静。 她的反应让沈时晏觉得没劲,追问:“你就不觉得意外?” 杜从容摇了摇头。 许星沂那天离开后,她去过他的房间,衣柜里的衣服、洗手间的用品全都原封不动,唯独身份证、护照等重要证件不见了。 第二天,明姨照例过来打扫卫生时,她就让她把许星沂的房间彻底清理了一遍,抹去了所有的痕迹,变成了崭新的,没有人入住的客房。因为她心里知道,许星沂再也不会回来了,她也明白人与人之间的缘分,总是如此浅薄短暂,但不同的列车都在驶向更好的地,没有必要囿于过去,许星沂是,她也是。 但要说没有一点感触,倒也不太可能:“家里突然少了个人,还真有点不习惯。” “就这样?”沈时晏看着她。 杜从容说:“就这样。” “你就不恨他吗?”这是沈时晏最好奇的事,被身边最亲密的人背叛,杜从容难道没有一点恨意?怎么可能。 “恨什么?”杜从容反问,“我父母自己造的孽,就应该由他们偿还,有什么不对吗?” 她说的过于直白,沈时晏竟是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沉默了一会儿,才道:“你能这么想……很好。” “多谢夸奖。” “不过,你明明很早就和许星沂‘统一战线了’,为什么后来还要帮我?”杜从容问的是创办社团那事。 沈时晏也知道自己说的太多,‘暴露’了身份,摸了摸鼻子:“这个嘛,只是觉得很有趣?” “……你在开玩笑?” 沈时晏笑了起来:“不过,这些其实都说不准。如果我先认识的不是许星沂,而是你,说不定这些事情都不会发生了。” 见杜从容微微皱起眉,一副没听懂的样子,他特地解释了一下,“嗯,我的意思是,我还挺喜欢你的。 “不过不是师生的那种喜欢,你可以理解为alpha对omega的喜欢。” 杜从容脸部表情出现了空白。 长达一分钟后,终于消化完沈时晏话里的意思的她,像是躲避瘟疫似的,噌噌噌后退了好几步,随即爆发出一阵惊天地泣鬼神的怒吼:“你是变态吗?!我可是未成年啊!!!” “我又没说现在就对你下手,我可以等你到成年的。”沈时晏说得理所当然。 “???!!!!!” omega少女瞪目结舌,三观被震碎的表情取悦了沈时晏,使得这个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alpha,头一次露出了真实的笑容。 “真期待啊。” 无论是对杜从容,还是……有着杜从容的未来。 【正文完】 小贴士:找看好看得小说,就来海棠书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