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让我攻略鬼新娘》 第1章 [gl百合] 《系统让我攻略鬼新娘作者:木影落【完结】 简介:季聆夜夜梦见和一位陌生的漂亮女人缠绵。 为寻找解决办法,遂前往乡野去见命定之人。 岂料途中大雾四起,唢呐声飘到耳畔,再一睁眼时,已是夜半三更,四周皆是鬼影子。 她跌跌撞撞跑到一栋亮着烛火的房子前,却见里面红罗轻纱,床边端坐着一位穿着红嫁衣的女人。 而前方的桌子上,放着一本红折子,上面赫然写着两个大字:情债。 原来,季聆上一世是妖。 在逃亡的过程中,遇到了救命恩人林倾玖。 后来的日子里,季聆对恩人拼命撩拨。 可将人追到手后,季聆却出于一些原因,选择了不动声色离开。 由此,季聆被迫绑定了情债系统,需得还完这段债,方可彻底切断这段缘。 而还情债的方式则是 可、可以了季聆有气无力地推开林倾玖的手腕,对方俯在她耳边轻声哄道:乖,最后一次。 夜夜被极尽索取的季聆身上吻痕从来就没真正消下去过,旧的淡了新的又来,一张貌美如花的小脸变得憔悴又苍白。 季聆绝望地想,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内容标签:灵异神怪前世今生 系统 都市异闻 主角视角季聆互动林倾玖 一句话简介:您的情债订单已送达 立意:放下偏见 第1章 今晚你来得很早。 坐在床边的女人,身上只穿着一件红色的吊带。 那料子是薄纱做成,遮盖不出白皙的肌肤,若隐若现的身躯映入眼帘。 女人不急不慢地掀起眼皮,看向门口呆站着的人,艳色的薄唇开合,今晚你来得些许晚了。 而此刻正呆站的季聆,表情麻木地看着眼前的女人。 又做这种梦。 一般来说,做梦的人不会知道自己在梦里。 而季聆之所以那么清楚,是因为她已经连续一个月都梦见这个女人。 她用力掐了一把胳膊,企图让自己醒过来。 然而无用,她除了感受到疼痛以外,眼前的场景并没有消失。 她不信邪了,视线往右一扫,当即下定决定,心一横,眼一闭,豁出去了,脑袋直往墙壁撞去。 设想中的痛感并没有感觉到,反而一阵清香扑鼻而来,她跌入了一个柔软的怀抱里。 当她抬起眼,看见女人白皙精致的脸庞时,她有片刻的无力。 为何如此想不开?女人纤长的指尖轻轻地撩起她的发丝,别到了耳后根。 季聆感受到她细腻的指腹擦过耳垂,带来绵密的痒意。 她睫毛颤了颤,又瞧见女人小幅度俯身时,衣领轻微敞开,涌出来的一片春光,不由得咽了咽喉咙。 罢了,反正也醒不过来,干脆选择享受。 耳畔只听得女人意味不明的轻声一笑,随后唇上覆盖了两片温软。 季聆这次选择睁着眼睛,只是距离得太近,眼神失去了焦点,视线是朦胧的。 只感觉得到,女人湿滑的唇瓣在她唇上滑动,以及灵活的舌头,撬开了她的牙齿,钻入了她的口腔里。 - 闹钟叮铃铃响起。 季聆睡眼惺忪地从被子里伸出手关掉了闹钟,躺了几分钟后,意识到要上班,腾地一下坐了起来。 外头的日光穿透窗帘,盈满整个房间,季聆连忙拿手机看时间,松口气,还好没有睡过头。 只是她掀开被子,腿才搭到床边,凝顿了下。 还是得去洗个澡。 她闭了闭眼,每天早上醒来都这样,实在很糟糕了。 时间容不得过多磨蹭,她立马跑进浴室里冲澡,洗漱完换好衣服拿上墙壁挂着的包,匆匆地出门上班。 3月初的天气温度不算高,清晨的风拂过脸颊带着凉意。 季聆拢了拢外套,看见不远处逐渐停下来的公交,她不由得小跑过去。 赶上了。 但车厢内已经没有位置,她只能站着。 她手抓着上面的拉环,睫毛耷拉着,眼底一片乌青,一副萎靡不振的模样,看起来哪里有半点早起的活力,分明像那种下晚班被压榨完了精力的人。 一个月前,她第一次做这种春梦,还很有新鲜感。 毕竟她母胎单身了23年,从来没跟人这样过,梦里虽说是假的,但也好歹带给了她那种感觉,以至于她醒来后回味了很久,甚至还期盼过继续做这种梦。 现在想想,她真想给一个月前的自己一巴掌。 人甚至不能共情一个月前的自己。 这种梦,做一两次还好,但是持续一个月,便严重影响到她的睡眠了。 况且,哪有人夜夜做春梦的,还都是同一个人,这合理吗? 到站了,她恍恍惚惚地下车,过马路,往对面的写字楼走去。 等电梯时碰见了同事,她扬起笑容打了声招呼,早。 早啊。同事调侃她,你怎么每天黑眼圈都这么重,熬夜打游戏啦? 我不玩游戏。季聆不尴不尬一笑,将视线回到前方,幸好这时电梯门开了,同事没有继续跟她聊下去。 然而刚到公司,她在工位坐下,隔壁的同事便转着椅子来到了她旁边,早上好,昨晚没睡好吗? 季聆指腹摸了摸眼底,这么明显吗? 哈哈,你满脸都写着通宵两个字。 没有吧季聆没什么底气地回了一句。 同事没有继续跟她聊下去,而她也将视线回到前方的电脑屏幕上,等待开机的那几秒,她心想,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 上午靠咖啡续命,中午季聆想睡个午觉,却又梦见那个女人。 梦境里她置身在一个薄雾环绕的空间,带着温热的水汽扑面而来,再一看前面,女人正从容不迫地褪去一层层的衣裳,步入浴缸里。 过来吗?女人趴在浴缸边缘,眼眸含着一层水光,迷离地看着她,带着似有若无的勾引。 拜托,她下午还要上班,就不要这样吧! 季聆手指掐了下自己的掌心,保持着定力,随后转开视线不去看对方。 可这时女人不知何时来到她身边,面前出现对方雪白的身影,只那么一秒,便消失了。 她醒了过来。 头疼欲裂,季聆撑着额头,发现是放在手边的手机振动了下,才吵醒了她。 幸好醒来了。 她打开手机一看,只是垃圾短信而已,再一看上方的时间,她睡了才十分钟不到。 这一个月来,那个女人就是这么折磨她的,无论何时何地,无论睡的时间多久,只要稍微进入睡眠状态,就会梦到,几乎是无孔不入的。 季聆为此真的感到苦恼了。 她不敢睡了,有气无力地靠在椅背上,整个人像一朵蔫掉的蘑菇。 为什么呢?她不由得思考起来,难道是她精神出问题了? 她打开手机去网上查原因。 压力大? 没有吧?她入职这个公司以来,没遇到什么很大的困难。 相反,反而是老是做梦才给她压力。 在网上也搜不出什么,季聆端着水杯,进去茶水间装水。 茶水间刚好有位同事,她便跟对方聊起天,你说,为什么会每天晚上做梦? 多梦?同事说道:应该是睡眠质量不好。你可以试试安神补脑液。 有用吗? 我之前喝了挺好的,还有睡前不要想太多事情。你都梦见什么呀?听说梦都是对现实的反映。是不是最近生活上遇到比较多烦心的事情? 这个季聆不好意思说出来,模棱两可道:就一些乱七八糟的,记不清了。 端着水杯走出了茶水间,季聆寻思着自己最近并未对任何人心动过,而且,她也没有任何想要谈恋爱的想法,怎么就会总是做春梦,频率还高成这样。 傍晚下班后,她就去药店买了安神补脑液回家。 睡前,她泡了脚,喝了一小瓶,紧接着早早躺下,希望自己能够不要再做梦了。 她确实很困,脑袋沾到枕头就睡着了。 只是在意识彻底模糊的那一刻,眼前又出现那位女人的身影。 女人仍旧穿着那件红色的吊带,坐在床边,一脸微笑地看着她,今晚你来得很早。 季聆: 第2章 她都那么苦了,还有债? 季聆有一瞬间的绝望,紧接着又在心中安慰自己慢慢调养,那安神补脑液估计也不是喝一次就能起效的。 第2章 不过今晚,她在梦里不想跟女人再发生那些事情了,她在脑子里不断地让自己清心清心,并且看向了门外,问那个女人,我可以出去吗? 当然,我又不限制你自由。女人说道,双腿抬上了床,只是你不跟我一起睡觉吗? 还睡觉,她现在不就是睡着了才会梦见这里么? 只是,如果她这会出去了,现实中她会不会梦游走出房门? 梦里不会受到什么真实的伤害,现实就不一定了,想了想,季聆觉得这个举动有风险,于是放弃了。 扭过头,季聆看见女人单手撑着脑袋,斜躺在床上,眸光潋滟地看向她。 梦境里总是自带粉色泡泡,画面一度很是香艳,总是需要点定力才能维持自己不陷入进去。 季聆用力掐了自己的掌心,怎么连疼都不疼了? 她在内心极力劝说自己,不能每次都在梦里这么堕落下去,到时候醒来,又要精神不振了。 就想睡个好觉,这么难吗? 等会,她想到什么,既然如此,她为什么不能在梦里睡觉呢? 她环视了一圈,找到一张宽敞的椅子坐下,今晚我睡这里。 女人抬了抬眉梢,会睡得不舒服。 没关系。季聆将两张椅子拼在一起,准备躺上去,问女人,可以给我一床被子吗? 说完,季聆又觉得没必要,梦里应该不会冷? 但这个时候,女人已经抱着一床被子过来,还给她盖好了。 该说不说,除了做梦会影响她的睡眠以外,这个梦里的女人对她还挺好的。 思及至此,她抬起的眼皮猛然对上女人半垂着睫毛自带柔情光芒的眸光时,她的心跳不由得加快。 不愧是春梦,人的定力简直不堪一击。 但偏偏今晚季聆就是下定决心了,无论女人使出什么法子引诱她,她都绝对不会再为此沉沦。 想着想着她翻了个身,将脸面朝着椅子背,不去看她。 女人似乎在她椅子旁蹲下了,今晚不想吗? 不想。季聆毫不犹豫回答。 我自然是尊重你的意愿,既如此,你好好休息。女人声音温柔得让季聆心尖泛起一阵阵的麻意。 她手指紧紧地抠着椅子,闭上了眼睛,不断催眠自己快睡吧。 神奇的是,她居然还真睡着了。 但是,她又做梦了,梦中梦。 而这一层梦境里,房间的椅子没了,只有女人坐着的那张床。 女人脸上仍旧挂着恰到好处的笑容迎接她,你来了。 季聆转开视线,真是怪异了,这梦怎么还可以这样? 不管了,既然这样,她就打地铺,总之她今晚断然不可能和那女人同床共枕。 睡下没多久,就在季聆想着,自己要是睡着了,会不会又进入梦中梦中梦? 然而她并没有成功睡着,因为她感觉有什么冰凉的东西攀爬上她的脚踝。 她睁开眼 其实不如不睁开,因为她瞧见周围一片漆黑,但是却很喧闹,地面起了一团黑雾,影子重重叠叠,飘来飘去,凄厉的叫声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发出来的,总之阴森得可怕,听得人汗毛直立。 季聆被吓得浑身僵硬无法动弹,想起却发现自己起不来,想说话却发现喉咙发不出声音。 不是春梦吗?怎么还升级成噩梦了? 怎么还不醒? 这个时候,她瞧见一个青面獠牙的鬼朝她飘过来。 啊啊啊啊啊啊怎么还不醒! 肩膀被拍了一下,季聆惊叫出声,转过眸,刚才的画面消失不见了,眼前出现女人那张绝色的脸。 醒了,但没完全醒。 此时,她终于意识到这个女人的好了,紧紧地抱住对方,比起春梦,噩梦好像更可怕。 女人顺了顺她的后背,别怕。 之后,季聆当然不敢一个人睡了,她睡到了女人的床上,特地强调,今晚不干什么,只是单纯睡觉。 女人喉咙轻嗯了一声,抬手抱住了她。 季聆盯着某个方向,等会,怎么没有椅子?这是第几层梦? 她这样下去会不会睡过头,会不会听不到闹钟响?她还要上班。 也许是刚才吓人的一幕带给季聆内心不小的冲击,此刻女人温热的身体贴着她,她也起不了什么欲念,相反跟对方聊起了天,你叫什么名字? 林倾玖。女人回答她。 季聆沉吟了片刻,居然还能有名字。 她想着得记下来,问她,哪个qing,哪个jiu? 倾城的倾,长久的久字,加个王字旁。 林倾玖。季聆默念她的名字,突发奇想,你知道我叫什么名字吗? 季聆。女人回答。 季聆听到自己名字愣了一会儿,也对,这是梦里,什么都能发生。 她同样回抱住女人,鼻尖嗅着对方身上好闻的香气,那一刻她思想又堕落了,其实如果不用上班,一直活在这般旖旎的梦里也不错的。 但是,她要上班,她很急,她怕自己睡过头,到底要怎么才能醒过来? 正这么想时,怀里的女人变成空气消失了,周围开始起黑雾,不远处都是看不清的影子,密密麻麻地朝她涌过来,她想起来,爬了半天爬不起来,冷意窜上脊背,她整个人内心焦灼又害怕,深深的无力感萦绕着她。 她喉咙拼命地想发出声音,分明是想喊林倾玖这三个字,却怎么都喊不出。 当她筋疲力尽时,她醒了过来 从床上坐起来,惊恐未定,额头上还冒着冷汗。 闹钟重复响了很多遍,她都仿佛没听见,好半晌,她才回过神,关掉闹钟,看了眼手机时间。 下床洗漱,全身无力,这觉睡了比没睡还累。 她恹恹地走入洗手间,刷牙时她看着镜子里自己憔悴的眼神,垂了垂眼睫,喝了口水吐掉。 - 今天的运气不好,她没赶上公交,其实努力一把,冲刺上去,说不定有机会赶上,但她没这个精力,脚底仿若有千斤重,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不远处的公交开走。 脚底突然刹住车,季聆下意识伸手扶住前方的路灯杆,不由得轻叹声气,险些要撞上了,这一天天的。 她继续往前走,终于来到公交站牌。 以往她嫌弃候车椅脏,今天她却顾不得那么多,从包里掏出一张面巾纸垫着,就这么坐下。 头很痛,她揉着太阳穴。 等到下一趟公交,到公司,毫不意外地迟到了。 为什么不打车呢?大概是她连续一个月没睡好,脑子迟钝了,正如她上午工作也出现差错,将一封邮件发错了人。 下午工作时她眼皮直往下掉,看着电脑屏幕的视线逐渐模糊,意识朦胧之际,脑海突然浮现出那个女人的面容,她一个激灵立马清醒了,眼前屏幕上的字逐渐清晰回来,而她右手还搭在鼠标上。 她晃了晃脑袋,喝了口手边已经凉掉的咖啡。 这么下去,她一直睡不好觉,会不会猝死? 正当她这么想的时候,电脑右下方的微信弹出消息,领导让她现在来趟办公室。 她从椅子站起来两眼发黑了几秒,往办公室走去的这一路,脚步都有点虚浮。 到门口,她掐了一把自己,强打起精神,这才抬起手指,轻轻地敲了敲门。 然后她就得知了一个更坏的消息她试用期没过。 她小时候因为体质不好总是生病,晚读书了一年,去年大学刚毕业,今年这是她第一份正式工作,结果试用期没过。 其实这一个月,她也就今天迟到了这一次,以及出现了一次工作上的失误,不是什么不可弥补的错误,领导大概就是觉得她上班总是无精打采,早就想辞退她,今天终于找到借口了。 傍晚,季聆从写字楼下来,站在宽敞的大坪,看着前方马路上来来往往的车辆,她往后看了眼这栋高楼。 ok,明天不用再来这个地方了。 她手里捧着一个水杯她放在公司里的东西,就只有这一个水杯,因而走的时候也很方便。 心情说不上的复杂,她去到附近的店里,买了一份甜品,坐在长椅上吃。 奶油吃进嘴里很甜腻,可她却仍旧很低落。 旁边昏黄的路灯照在她的肩膀,衬托得她纤薄的背影更显得凄凉。 她望着前方城市霓虹灯闪烁,带着凉意的晚风拂过她的发梢,她感觉到脸颊有几丝冰冷。 摸了摸脸颊,好像是雨水。 斜侧方的路灯光晕下,照出如针般的雨丝。 下雨了,更显得她命苦了。 第3章 这点毛毛雨淋不湿,就是不知道晚点会不会变得更大。 此时应该站起回家的,但季聆坐在长椅上,整个人仿若丢失了灵魂,眼神空洞。 【呼~总算找到您了。】 脑海内突然出现一道机械的电子女音,把季聆给吓一大跳,被吃进嘴里的面包给呛到,拍着胸口连连咳了几声。 【滴~情债系统绑定成功,恭喜宿主!】电子女音在脑海内继续响起。 什、什么?! 季聆只听见了那个债字,她都那么苦了,还有债? 等会,情债是什么鬼,她母胎单身23年,都没谈过恋爱,哪来的情债? 第3章 手腕的红绳 回到家,季聆盘腿坐在床上,怀疑人生。 你是不是搞错了?她问系统。 而且这剧情怎么跟别人的不一样,人家当主角,不都是一些特别厉害的金手指么? 比如她现在没了工作,难道不是应该给她个逆袭系统、暴富系统? 【没搞错。】【宿主这次的任务对象是:林倾玖。】 那三个字在季聆脑海内冒出来时,季聆愣了下。 等会这个名字,她有印象,就是梦里那个女人。 你的意思是说,我欠了这个女人情债? 【是的。】 那也太荒谬了,她现实中压根没见过这个女人。 你绝对搞错了,我不认识她。季聆坚持道。 然而系统没管她,反而继续播报:【当前林倾玖对您的好感度为0,您需要达到100,方可完成任务。】 紧接着,她脑海内又冒出了一串的地址。 【请宿主前往指定地点完成任务。】 这什么跟什么,季聆打开手机查了下,系统给的这个地址,需要横跨好几个省,距离她这里很远。 我不去会怎么样? 【那将无法完成任务。】 【情债未还完,将会伴随生生世世。】 季聆往床上躺下,什么事情,都等她先养好精神再说吧。 眼皮困得不行,几乎一阖上,意识就浑浊了。 下一秒再清醒时,眼前又见林倾玖。 这次对方终于不是那件红色的吊带,而是白色的,材质看起来仍旧是那种薄纱,显得更清透。 坐在床边的林倾玖往侧边挪了一小截,掌心落在床单,眼尾朝她轻佻,示意她过来睡觉。 季聆背过身去,一脸自闭。 好半晌,她才开口道:我何时欠你情债了? 这就是你每天晚上来干扰我睡眠的原因?季聆终于转过身,看向她。 女人不答,只是一味地躺下睡觉。 季聆环视了一圈,这次屋内没有椅子,她如果不跟女人一起睡的话,那么就只能打地铺。 最痛苦的是,她在梦里睡觉也会不停地做梦,无休无止,根本没法休息好。 她刚要往床边走去时,突然睁开眼,醒来了。 眼前是出租屋破旧的天花板,灯泡还亮着暗黄的灯光,耳畔一直响着什么,她缓了一阵才好不容易听清,原来是自己的手机铃声。 她懒懒地抬起手腕,摸索到枕边的手机。 想起是她白天特地设的闹钟,设在半夜就是为了让自己如果又梦到那个女人能够醒来。 夜色寂静,她睡前由于太困都没来得及关灯。 只是这会,她抱着膝盖坐在床上,略有些颓然。 系统?季聆企图把这个玩意给喊出来,你之前那番话什么意思来着?生生世世?意思是我如果不还完我会一直梦见这个女人直到死去? 【是的,没错。】【下一世继续还。】 季聆揉了揉额角,为什么我会有这个债? 【这是您上一世留下的情债。】 上一世?季聆咽了咽喉咙,我上一世和这个叫作林倾玖的女人是恋人? 【是的,您负了她。】 季聆有片刻无言,她上一世这么不是人么? 【您上一世确实不是人。】 季聆: 你怎么还骂人呢?季聆嘀咕。 【天大的冤枉,您上一世是一只狐妖。】 好吧 季聆将枕头抱在怀里,深深地打了个哈欠。 她还是不信系统的话,你会不会弄错了?你有什么证据? 前世的记忆她又不记得了,凭什么说那是她的? 【证据就是您手腕上的这根红绳。】 红绳?季聆低下头,看了眼自己左手手腕的红绳,这是我奶奶给我的。 她没有别的家人,是被奶奶抚养长大,奶奶去世后,她便一直孤身一人,而至于这根红绳,是因为她小时候体弱多病,她奶奶去寺庙给她求的。 【戴上这根红绳后,您是不是就很少再生病了?】 季聆想了想,好像是这样。 记得小时候村里的人都说她很难养活,八岁之前,她稍微吹点风就能发烧个三天三夜,一年三百多天,她几乎有三百天都在生病。 后来这根红绳戴上后,她身体健康了不少,奶奶为了感谢上天,吃素了一年。 现在想起来真神奇,真的是这根红绳的作用? 【自然是的,毕竟您只有健康长大了,才能还债。】 季聆: 她放下手腕。 不去。她就一个大学刚毕业没多久的社畜,第一份工作才干了一个月就被辞退了,全身上下现在就只有两千多块钱,贫穷如此,还要跋山涉水去找对方? 怎么不让她来找我?季聆说。 系统却不答话了。 季聆自觉无趣,开始打开手机翻看招聘网站。 她看着屏幕眼神困顿不已,不断地打哈欠,但又不敢睡,因为每次睡了比没睡还累,她不如就这么撑着,可转念一想,这么一直撑着不是办法啊,她会猝死。 视线划过自个儿手腕的红绳,突然想到什么。 如果她把这根红绳剪断的话,是不是就可以不用再梦见那个女人了? 说时迟那时快,她这就下床去翻找剪刀。 这根红绳,她戴了十几年了,有点旧了,是那种暗暗的红色,她一剪刀下去,发现剪不断,不信邪,怀疑是这把剪刀不够锋利。 于是,等到天亮,她又去楼下杂货店,买了一把大剪刀回家,再次试了试,发现绳子除了有点磨损的痕迹以外,根本断不了。 她一把瘫坐在地上,不是吧? 这个事情她思考了好几天,其实不如说是她又被这个梦给折磨了好几天,她终于受不了了。 一个人要是睡不好,那么她的世界是灰暗的,别说找不到工作,就算她找到工作,夜夜如此,这个状态要怎么上班? 咳咳。季聆将系统唤出来,意思是只要我完成这个任务就可以彻底不用再梦见那个女人了,正常生活了? 【是这样的。】 只有这一个任务吗? 【嗯嗯。】 那还好,季聆遂决定出发去寻找那个命定之人。 她之前想着等工作稳定下来后再给出租屋置办物品,现在看来这个想法是对的。 被子带不走,剩下的除了衣服和重要的随身物品也就没什么要带的了,由于现在天气还比较冷,她毛衣和厚外套都穿在身上,就只有一些夏季秋季的短袖和长袖,放到一个背包里,几乎就是她的全部行李了。 早上八点,外面空气有些清凉,她将钥匙按照房东说的放到了里面的桌子,随后带着一个背包出门准备前往火车站,背影竟有几分孤勇。 第4章 这里还是人间吗? 在火车上的时候,季聆浅浅地小眯了一会儿,醒来后神清气爽。 火车上睡觉哪里能舒服,买的还是硬座,她只是这次难得的没有梦见那个女人。 如此想来,竟有一些心酸,她居然连这样都能满足,可见这一个月来她饱受梦境折磨有多深。 她怀里抱着帆布背包,望着外面青翠的风景。 整整二十三个小时零几分的火车,坐得她屁股都麻了,出站时她腿都险些一瘸一拐,缓解了好一阵才正常走路。 紧接着又是乘坐了十多个小时的长途汽车,到达某个县城,还得再乘坐一个多小时的短途班车才行,这一路走来可谓是十分艰难了。 季聆坐在班车上颠簸得想吐时,望着窗户外面的风景不禁想,那女人住这么偏僻的地方? 不过,芳菲镇,芳菲芳菲,人间四月芳菲尽。 这个名字听着,就很美。 她在手机上查了,芳菲镇是个桃花观赏景点,那她去一趟是不是还能顺便旅游。 第4章 然而到达小镇附近后,她发现和她想的不一样。 比较荒凉,连店铺都很少,她找了好久才找到一家小面馆,掀开帘子,老板 里面坐着一位阿婆,年纪看起来可能有八九十高龄了,佝偻着脊背,头发花白。 阿婆神情木然,听到动静,目光也只是缓缓地看过来,好像慢倍速一样。 光线比较暗,阿婆的脸苍老得犹如干裂的大地,眼神尤为空洞,那样的凄凄然,让季聆一阵不寒而栗。 季聆脚跟下意识地后退了一小步,阿婆问她,是不是要来吃面? 不、我走错了。季聆转身就跑,行至泥土路,饿意也没了,她环视了一圈四周,看到前方不远处有条河,河边立着一块石头,季聆走上前,看清上面刻了几个字:芳菲镇。 芳菲镇?季聆低声念了出来,再一看前面荒无人烟的景象。 这不对,旅游景点不应该这么凄凉。 她正想打开手机,再去查看一下,余光却不小心瞥见河边坐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 看起来在钓鱼? 季聆朝那水面掀了掀眼皮,那么浑浊的水,能有鱼吗? 她上前,想去问路,你好,请问 老者回过头,竟是一张年轻女子的脸。 季聆喉咙的话给吞咽了回去。 芳菲镇,往里走。女子说完,将视线回到水面,并未再理会她。 季聆出于好奇多撇了眼,那确实是个年轻女子的身形,只不过从头到脚严严实实地裹着一身黑衣裳,头发却是花白了,一头长发如雪一般披散在后背。 有点奇怪。 但她还是说了一声谢谢。 抬脚转身离开,看了眼石头上芳菲镇三个字,她想着,难道往里走一些说不定就繁华了? 可她越往里走越觉得后背发凉。 她停下脚步,看了一眼周围的环境,与此说是小镇,不如说是个荒芜的村落,到处都是残破不堪的砖瓦,别说人了,连只鸟都看不见。 网上不是说是个桃花观赏点?这鬼地方能有桃花?是不是走错了? 她打开手机,由于先前就有搜索记录,所以直接点了进去,却弹出了几个吓人的标题: 【芳菲镇为何成为鬼村?】 【芳菲镇的居民大量搬出,有人声称镇上有不干净的东西。】 季聆倒吸了一口冷气。 等会,她之前搜出来都不是这样子的。 她指腹在屏幕滑动,想退出去重新搜索,却发现手机没有网也没有信号了。 虽然现在才下午两点多,但这里的风吹在身上总给人一种阴森森的感觉。 季聆当即便决定调头,只是,她分明是按照原路返回,却迷路了。 她脑子里浮现手机搜索出来的标题,脚步走得越来越快,怀里紧紧地抱着背包,想拿出手机导航才想起导航用不了,于是只能继续加快脚步,两条腿最后跑了起来,然而朝四周望去,仍不见她进来时那条河以及那位白发女子。 可她走进来时只用了几分钟,按理来说不会走得太远,难道走错方向了? 她极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思考了下往右走去,天色渐渐地暗了下来,看样子是快要到傍晚了。 这个时间的流速让季聆有些诧异,看眼手机时间,屏保上显示下午五点多了。 等会 很奇怪。 分明之前还是两点多,她不可能走了三个小时。 豆大的冷汗从她额头落下来,此时风吹动了她身边的枯草,她别在耳后的发丝也被吹滑到了脸颊,她看着眼前说暗就暗的天色瞳孔诧异地缩了缩。 一片冰凉细腻的东西擦过她的脸颊,落到她的手腕上。 她垂眸,拿起一看,是一片粉色的桃花花瓣。 四周泛起雾气,越来越浓。 唢呐声飘到耳畔,听起来有种欢快又凄凉的矛盾感。 前方隐隐约约浮现红色灯笼的影子,紧接着一口棺材自雾气中被人抬着走出来。 棺材绑着红色的带子,抬棺材的几名女子亦是一身大红色,穿得格外喜庆,就像结婚一样。 谁家好人结婚用棺材的? 这里还是人间吗? 季聆连忙退后到一侧。 再一瞧,其实很是诡异,那几名女子长发都盖住了脸,看不见五官,视线落下一截,最前面右侧的那名女子没有双脚,是漂浮在空中的。 季聆顿时僵硬得仿若一尊雕像。 尤其唢呐声停止的那一刻,棺材拐了弯,在季聆面前放下,季聆整个人都不好了。 然而更让她崩溃的还在后面,只见那棺材盖子自动打开,季聆想移开视线都来不及,但好在没有看到什么可怖的东西,因为里面是空的。 不过,雾气中却飘来一道声音,请新娘入棺。 新、新娘?说的是自己吗? 别说跑了,季聆浑身都被吓得瘫软。 而见她迟迟不动,那道声音不断提醒她,请新娘入棺。 请新娘入棺。 还请新娘入棺。 季聆哪里抬得动脚,两眼一黑,便晕了过去。 第5章 弱小无助又可怜 季聆醒*来时,眼前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清,感受了一会儿,发现自己好像躺在棺材里。 意识到这点后,季聆险些再次昏过去。 外面的脚步声很整齐,传到季聆耳朵里多了几分沉闷。 不知过去了多久,棺材被放了下来,四周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我还活着吗?季聆麻木地想着,逐渐听见了自己微弱的呼吸声,还好,还活着。 片刻后,她尝试着动了一下身体,然后用双手环住身体,发现怀里抱着背包。 这时候想起自己还有部手机,摸索半天才终于从背包掏出,却发现没电了,她又折腾好一番才翻找出充电宝,插上后却发现仍旧开不了机。 心如死灰。 也不知道现在几点,突然听见上方传来细微动静,她顿时屏住了呼吸,寒意从脚底窜上头皮,一阵发麻。 她紧紧地抱住自己,整个人弱小无助又可怜。 而且这里面待久了空气不流通,呼吸也难受。 终于在煎熬了好半晌后,生理上的难受战胜了心理上的恐惧,这才撑着起来推开了上方的棺材盖子。 外面起着大风,不远处浓厚的夜色里,幽幽地泛着绿光。 而她后面,有一栋屋子亮着微弱的烛火,窗面映出来一位女子的剪影,但那剪影却一动不动,似翘首以盼。 /:. 不知道为什么,季聆虽然没看见里面的人长什么样子,但总觉得里面那人一直在盯着她,就像是把眼睛沾在了她的身上。 因而季聆非但没有觉得安心一些,反而一阵毛骨悚然。 这荒郊野岭的,有人住那才叫做诡异了,多半不是人,而是鬼。 她抬起脚迅速远离,四周茫茫然,她也不知道要往哪个方向去,只是一味地跑。 到某处,她脚步一顿,看见前方有一座半塌了的屋子,月光从流云中显露出来,银白色的光芒倾泻而下,照出那屋顶似有烧焦的痕迹。 残砖旁边堆放着一些类似于拿来生火用的枯草,而枯草的旁边,停留着一道小小的影子。 季聆掀起眼皮,发现有一位小女孩安静地站在哪里,看起来八岁左右的样子,身上穿的连衣裙,在夜色下呈现暗红色,披散着长发,似乎在看着那一堆枯草。 小妹妹,大晚上的你一个人怎么站在这里?说完后季聆便后悔自己嘴快了。 大晚上的,单独出现一个小孩在这里,那么只能是鬼了。 季聆手指掐进掌心里,将视线收回,直直地看着前方,脚步强装淡定地往前走。 她抱着怀里的背包,不多会,她听见除了自己脚步声外,身后还有另外一道脚步声。 而此时她低眸一看,地面的影子除了她的还出现了另外一个。 她被吓得连跑都不敢跑,一双脚机械地不断往前走。 姐姐身后的人开口说话。 季聆睁着大眼睛继续往前走,没有理会。 片刻后,季聆感觉好像有一只手伸过来,轻轻地扯了扯她的衣摆。 啊啊啊啊啊啊啊! 季聆背包都不要了,撒腿就跑。 正当她绝望之际,她看见前方有一栋屋子亮着烛火,其实就是她先前看到的那栋屋子,但她此刻被鬼追着,宁愿去赌一把里面是人,所以往那里跑去。 到门口,门一推就开了。 她进去后反手关上门,确定那鬼没有跟上来,正准备松口气 红色的光影从她眼皮扫过,不知道从哪里吹进来的风,地面的影子一直在飘动。 第5章 她颤颤巍巍地抬视线,只见屋内亮着暖色的光线,而她的正前方,红罗轻纱飞舞着,床边正端坐着一位穿着红嫁衣的女人。 女人拥有着一头乌黑的长发,戴满金钗流苏,十分华贵,第一眼险些刺瞎季聆的双眼。 只是 她仔细一瞧,发现这人跟梦中的那个女人长得一模一样。 林倾玖?季聆揉了揉眼睛,自己应该不是在梦境中吧? 林倾玖却不急不慢地拿掉头发上的发饰,红唇轻动,过来。 季聆走了两步,看见桌上放着的一本红折子,上面有两个金色的大字:情债。 她突然反应过来了什么,瞪大了瞳孔看向林倾玖,等、等会,你怎么住这里?你是人吗? 听见这话,林倾玖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哼笑。 紧接着,季聆感受到耳畔呵出一道热气。 林倾玖刚才还在她前方几米远的位置,这一秒的功夫,便消失不见了。 她僵硬地扭过脖子,瞧见身后的林倾玖抬起一只冷白的纤纤素手,不轻不重地搭在了她的肩膀。 红色的袖口,艳得像是在滴血,衬托得那只手,白得更加刺眼。 你说呢?林倾玖伏在她耳畔,压沉着声线。 季聆顿觉眼前一黑,又被吓晕了过去。 第6章 女鬼一笑,生死难料。 再次睁开眼,季聆视线出现朦朦胧胧的红色,像雾一样,飘渺不清。 待躺着缓了一阵后,眼神才逐渐聚焦,发现自己看着的正是红帐的顶部。 她微微偏侧了下眸,隔着一层薄纱,床边似有一道影子,坐在椅子上,一只手正懒散地搭在桌面。 敏锐地察觉到此,林倾玖转过头,往床边看了眼,紧接着起身,走路轻到没一丁点动静。 季聆立马重新闭上了眼睛。 女人距离她越来越近,周围的空气愈发得冷,直至她感觉到女人似乎在床边站定,在她脸上落下的一层影子,犹如覆盖了一层霜雪。 装睡她一向不擅长,而且她此刻特别紧张,脑子里绷着一根玄,睫毛忍不住颤动了几下。 林倾玖看着她的睡颜,忽而笑了,醒了? 没醒。 季聆在内心道。 她不愿面对眼前这个女人是鬼的事实,只能一直闭着眼睛,一个姿势躺麻了也不动一下,像被放在案板上的鱼,绝望地等待着那一道凌迟。 但林倾玖没有对她怎么样,只是熄灭了灯,在她旁边躺下。 两人之间隔着几厘米的距离,肌肤并没有接触到,但季聆小尾指挨蹭到了一点对方的衣服布料,刚才眼皮里还是一片橘色,这会儿已经完全黑下去了。 季聆在心中想着,难道要跟一个鬼睡一晚上? 虽然之前一个月里,她在梦里跟林倾玖睡过已经不知道多少回了,但那终究是梦。 就算此刻身旁躺着是个绝世美人,她在此等境况下,也没有心思去欣赏的,脑子里除了害怕就是害怕。 睡是不可能睡得着的,但动也是不敢动的。 听着旁边的人哦不,鬼,呼吸渐渐地平稳,她算着,要不要趁着对方睡着跑出去。 可外面好像一样有鬼,属于是外忧内患了,她内心很无助。 时间不知不觉地过去许久。 季聆一直保持着这么一个平躺的睡姿,身体麻得已经感觉不像是自己的了。 她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睛,过分黑,什么都看不清,由此加剧了她的恐惧感。 她眉眼皱着,屏住呼吸,一点点地尝试翻个身。 浑身好麻 每一根头发丝仿佛都僵硬。 往墙边的方向挪,轻手轻脚尽量不吵到旁边的林倾玖,然而就在她差不多要转身成功时,却发现自己腿抽筋了。 她手指紧紧地揪着自己的衣服布料,由于忍耐着痛苦,额头憋出了一层薄汗,到底还是不小心,碰到了林倾玖。 那一下的触感是软的,季聆吓得立马缩回,环抱住自己。 凝着气息,等待了一会儿,却什么动静都没有。 没醒? 季聆继续翻身,将双腿挪了下位置,才终于稍微得到缓解。 她在内心深深地呼出一口气,然而这口气才呼到一半,红帐垂下来的轻纱,飘动了一下,季聆犹如惊弓之鸟,顿时气都不敢出。 过了半晌,她又渐渐地放松下来。 应当是不知道从哪里吹进来的风,晃动了轻纱。 她不敢去看身后躺着的人,指尖里捏着一绺长发,她以为是自己的,所以她为了让自己保持清醒,拔了一根下来。 奇怪,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 于是,她又扯了一根,头皮还是没一丝一毫的痛感,就连拉扯感也没有。 就在她想着会不会是知觉麻木的时候,手指捏着那一绺长发被抽离了出来。 长发如绸缎一般,柔顺地滑过她的肌肤,她抓握了下虚空的掌心,愣了下。 好半晌她才反应过来那一绺长发不是自己的,内心瞬间冒出寒意,蔓延到四肢百骸,整个人仿若冻住,嘴唇的最后一丝血色都无了。 身后窸窸窣窣的动静,季聆蜷缩成一团。 偏巧这时又听见,林倾玖极轻的一笑。 女鬼一笑,生死难料。 那点微弱的笑声,顺着季聆的耳膜,钻进了大脑里,她脑海里,已经浮现出许多可怖的画面。 比如,林倾玖此刻在她身后露出了长指甲,那长指甲说不定会嵌入她的肉里。 比如,林倾玖眼睛里会流下血水,滴落在她的衣服上。 女鬼吃人么? 她不知道。 但她的身体已经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你这么害怕做什么?林倾玖清润的声音打破了无尽的黑暗。 废话,鬼在她旁边她能不害怕么? 季聆喉咙不小心溢出声音,她瞬间爬起来,抱着膝盖缩到了角落。 抬起视线,弱弱地看向林倾玖。 只见对方一只手撑在床上,身体微微斜着,如瀑长发滑落到一侧,外头的月光照进来,银霜一般铺盖在对方的肩头。 挺美的画面,只是一想到是鬼,便就只剩下了阴森。 季聆睁着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 对方往前挪一寸,她便往后挪一寸,但她身后已然没了空间,便只能往侧边挣扎。 后方悬空,险些跌到床下,千钧一发之际,红绸接住了她,在她腰间缠了两圈,带了林倾玖的面前。 登时对上林倾玖漆黑到深不可测的眸,季聆呼吸一滞。 瞧着你也累了,歇下吧。 林倾玖的声音明明就在她耳边,季聆却听得恍惚。 大概出于求生的本能,在明知道逃跑没什么希望的情况下,季聆还是行动比脑子快地推开面前的女人,迅速下床,赤脚踩在地板上,顾不上别的,只管往门的方向跑。 然而就在她的手即将要碰到门上时,腰间被一股力量往后一拉。 那红绸缠在她的腰上,几乎带她悬空了一瞬,紧接着后背重重地摔在了床上。 林倾玖压在她身上,将她手腕给束缚住,语气冰冷,这么晚了还要去哪? 女人的身体挨着她,季聆却感受不到一丝一毫的暖意,骨头都像是被泡浸在雪中。 没、没季聆苍白的嘴唇微微颤了一颤。 对方的长发滑落堆积在她的脖子上,那种滑滑凉凉的感觉,像蛇一样,仿佛下一秒就会将她给勒死。 季聆不敢惹怒她,只能先顺着她来,我刚才就是突然想起东西掉了 很蹩脚的理由,也不知道女鬼能不能信。 不过她小时候在村里就听说过一些民间说法,鬼比人单纯。 而很显然,这种说法不适用于季聆眼前的这只女鬼。 因为季聆听见对方冷声笑了下。 那微凉的指尖,一点点地描绘过她的五官,从眉骨到眼角,再从眼角沿着脸颊一路下来,抵在她的下巴。 这个位置距离颈脖很近,也就是命脉,季聆下意识地瑟缩了下肩膀。 怎么,梦中与我见过这么多回,现下却显得生疏了?林倾玖指腹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她的下巴。 季聆大脑宕机了那么一瞬。 梦? 似乎懂了什么。 她瞳孔有波澜划过。 她就说,哪有人连续一个月、天天做春梦的,还都是同一个人,果然是不正常的。 是这个女鬼进入她的梦境?还是干扰了她的梦境? 她不知道,但眼下,林倾玖的手指摩挲着她的下巴,她很不适应。 小时候季聆被同村的一位阿婶掐过脖子,由此留下了难以磨灭的阴影,以至于长大后她从来不喜欢往脖子上佩戴任何装饰品,像高领毛衣这些,还有衬衫,她穿的时候会解开最上面的一颗扣子。 第6章 因为一旦有东西接触她的颈脖,她便会有一种仿佛窒息的难受感觉。 正如此刻,林倾玖的手指甚至都还没真正碰到她的脖子,只有那么一个小幅度下滑的趋势,她便低头,嘴唇亲吻在对方的手背上。 如若不是实在走投无路,季聆大概不会用这种办法,可当她用舌尖去勾缠对方的手指时,明显感觉到林倾玖被她取悦到了,周身散发的幽怨气息都淡了不少。 林倾玖眸光动了动,指腹轻轻地摩挲她的唇瓣。 一呼一吸,季聆听见自己吞咽口水的克制声音。 细长的手指带着微凉的细腻触感,一点点地从她嘴巴进去,在她口腔里逐渐暖热起来,并微微搅动着。 季聆不敢用牙齿咬她,但对方得寸进尺不断往里,就快要到喉咙了 她于是抬起手握住了对方的手腕,将其推开。 唔季聆眉眼微微蹙起,将林倾玖的手指彻底从自己嘴里拿出来后,猛烈地咳了几声。 伸太进了季聆一边咳还不忘一边解释。 第7章 这个女鬼怎么老是想着跟她风花雪月 话音落地,季聆感觉氛围变得好像有点不对劲。 心中的恐惧感没那么强了,多了几分说不清的感觉。 也许是想起了之前做的春梦,而此刻梦里的主角就在面前,偏生林倾玖又这般眸光暧昧不明地看着她,她便有些不知所措,偏开脸,目光盯着垂落在床沿边的红纱轻缓地眨了下睫毛。 林倾玖低声在她耳边,那换个地方? 一开始,季聆没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什么意思,随便应了一声嗯,当对方开始翻动她的衣服时,她瞳孔微缩,抓着自己的衣领,转了个身,林倾玖从她身上滑落回到床上。 而她双脚曲起,将身体蜷缩成一团,声音不大,不是 身后响起林倾玖的嗓音,不愿? 季聆摇头,紧接着又点头,内心深呼吸了一口气。 这个女鬼怎么老是想着跟她风花雪月,难道是要借此吸收什么精气? 那便罢了。林倾玖靠下睡觉,将轻纱给放了下来。 季聆睁着眼睛看着黑乎乎的空气,眼皮动了两下,竖起的耳朵听着身旁从窸窣到安静,她则是小心翼翼地扯来被子一角紧紧地抱在怀里。 临近天亮的这段时间,季聆意识朦胧过一阵,处于一种半睡半醒的状态。 待到外头彻底天明,季聆翻身,却并未瞧见林倾玖。 她从床边走到窗前这一小段距离,脚步轻得就像是要去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眼神不断观察着屋内环境,确定没有林倾玖的身影,她又扭转脚步,往门的方向去。 打开门 这会儿天亮了看,外面是一片芳草萋萋的景色,除了不远处的一些残砖破瓦有点败风景,但比起昨晚看来确实没有那么阴森恐怖。 她寻思着得赶快离开这个鬼地方,右脚这才踏出一步,身后响起林倾玖的声音,去哪? 季聆垂在身侧的手指蜷进掌心,默默地又把脚给缩了回来。 转过头,白日里瞧着林倾玖那张脸,更显得白了,偏生薄唇又红得滴血,于是衬托得那张面容有种不属于正常人的诡异美感。 我饿了。季聆嘴唇翕动,得出去吃点东西。 她上一顿还是在来芳菲镇之前吃的,到现在,快有一天没吃东西了吧。 不过她现在进食欲望不是很强,因为心中首要任务是离开这里。 人不吃饭是会饿死的。季聆说道,还多问了她一句,你饿吗? 林倾玖久久盯着她,目光似乎要将她给戳出一个洞。 季聆后悔问出这句话。 下一秒却瞧见林倾玖微微摇了摇头,不饿。 季聆指了指外面,那我出去吃点东西? 林倾玖小幅度点动下颔,你还回来吗? 回来,怎么可能。 但她嘴上却应着,回。我吃完东西就回来。 好。林倾玖视线偏左,落在桌上的一个背包上,不等她开口,季聆立马过去抱住了背包,诶?我的怎么在这里? 你昨晚落在外面。林倾玖在一张木椅子坐下,不急不慢地梳理长发。 季聆余光悄然撇了眼一脸从容的女鬼,随后将怀里的背包抱得更紧,那我走了,拜 第一个拜字才吐出一半,她便刹住了车,改口,晚点见。 嗯。 即便只一个字,但女鬼的语气却是轻快的,听出来几分愉悦? 【好感度+1】 季聆刚转身出门,脑海内便响起一声机械电子音。 她眼皮不受控制地连续颤动了几下,表面仍旧维持着淡定往外走。 直到走得远到看不见那栋屋子了,季聆内心松口气,这才有心思去想刚才的声音。 哦对,系统,她险些忘了还有这个东西。 好感度上升了诶,她是不是有这个什么任务来着? 哦对,她千里迢迢来这里,就是为了来找林倾玖的。 可之前也没告诉她,林倾玖是个鬼啊! 反正,这个任务她不干了。 她就一直不停地走,一个镇子,再怎么说,应该不至于太大,总能找到出去的地方。 走着走着突然想到什么,从背包里拿出手机,插上充电宝上开机,却仍旧显示没信号。 这地方,实在偏得诡异,之前她到底是哪里来的勇气,居然敢孤身来这里。 她收起手机,加快了脚步。 正午的太阳高高悬挂在天空,季聆口干舌燥,肚子又饿,整个人快要虚脱之际,看到了前方不远处的小河,一瞬间重新燃起了希望。 离开前,她甚至往后看了眼河边石头上刻着的芳菲镇三个字,之前没仔细瞧清楚,其实上面的字迹很模糊了。 原本想去镇子附近找家店先填饱肚子,但是除了她来之前见过的那家小面馆就没有别的店铺。 那家小面馆的环境很难形容,里面很小,光线昏暗,根本就不像是开店的,但偏偏门外又挂着面馆的招牌。 她站在马路对面,看了一会儿,那家店确实没有客人会去,应该说,这附近就没什么人。 肚子咕噜噜地响,季聆犹豫了一阵,还是抬脚离开。算了,再忍忍,先坐车离开这里,去别的地方吃东西。 她才走了没几步,脑子里响起系统的提示音:【滴~检测到宿主正在离开任务地点,请注意。】 季聆没管,继续走。 阳光照在脸上,她眼底的乌青更加明显了,很不满地在心中嘀咕,让她去攻略一只女鬼?不行的,她这人怕鬼,再给她几百个胆量她也不敢。 系统又在她脑海里提醒:【滴~检测到宿主下一步任务:吃饭、回去。】 回去?季聆眯了眯眼,想起自己临走前对林倾玖说过的话,心说:骗鬼的话你也信。 不过,女鬼对她好感度+1这件事情,心中突然又有些复杂,尤其是想起林倾玖当时对她的语气特别信任的。 就这么轻而易举地将对方骗过去了? 季聆晃了晃脑袋。 真的是,自己到底在想什么,居然去对一个女鬼愧疚。 脑海中又想起系统的声音:【滴~检测到宿主体力不支,路口左转,可以填饱肚子。】 季聆轻呵一声,还知道她一天多没吃东西了啊。 她脚步停了一停,隔着衣服摸了摸饥肠辘辘的肚子,思虑再三,这里没别的交通工具,而到汽车站还有好长一段距离,只能靠两条腿走,她感觉她快要坚持不住了,不如先去填饱肚子再离开。 决定好后,她往左的小道走去,然而走了几分钟后,她疑惑:哪有店铺? 系统:【不就在您眼前?】 季聆扫视了一圈,到处都是老旧房屋,门前长满了青苔,看起来都是很久没人住了,鬼影子都没一个,更别说店铺了。 系统:【往右边看。】 季聆看过去,只看到一座小破庙,但里面香火却很旺盛。 ??? 这系统耍她的吧! 季聆皱眉:骗我对你有什么好处? 系统:【您不吃香火吗?】 季聆赶忙转身离开,脚步越走越快。 这系统是阴界造出来的吧?简直恐怖如斯。 第8章 季聆一度腿软 走得太急没看清,路边驶过来一辆黑色的车子把她吓一跳。 她踉跄了一步后退到边上,那车子渐渐地停下来,车窗打开,一位看起来四十多岁的女人,戴着黑框眼镜,探出头来,不好意思,吓到你了吗? 第7章 没事没事。季聆敛回视线正想继续走,那人却喊住她,你好,请问一下 季聆回过眸。 女人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你知道芳菲镇怎么走吗?有点不记得路,导航也不准。 芳菲镇,季聆听到这个地名就一阵毛骨悚然,不由得问她,方便问一下你去这个地方干什么的吗? 女人回答:去看望老人。 季聆沉吟片刻,好心提醒她,现在那地方好像已经没有人住了。 这样吗?都搬走了?是这样的女人从旁边拿出一份文件,十多年前,我们成立了个公益组织,专门 剩下的内容季聆听不清了,可能是饿太久,低血糖犯了,眼前一阵发黑。 你不舒服吗?车上的女人赶紧下车,扶住了即将晕倒的她,并将她带到车内休息。 靠在椅背上缓了一会,季聆虚弱地问:有水吗? 有。女人拿了一瓶未拆封的矿泉水给她,她拧开盖子喝了一口,又问对方有没有吃的,女人又给了她面包。 她吃了面包后,不断翻涌的胃才渐渐地舒服一些。 你怎么女人看着她欲言又止。 季聆这才意识到自己在对方眼中,可能像个从饥荒地区出来的人一样。 咳咳。她拳头抵在唇边轻咳了下,解释说:我昨天来这里,这边没什么店。 顺便还多问了一句,这边交通也不太方便,到时候可以搭你们的车去市区吗?车费的话你们说多少就行。 不用车费,你给我们带路,我们到时候也是回去市区,载你顺便的事情。女人看向车窗外面,我听上面的老人说,以前这边也不是这样的。 车上还有另外一位看起来二十出头的女生负责开车,扎着低马尾,接话道:何姐,之前这里是不是重点扶贫地区? 被称作何姐的女人点点头,在之后的聊天中,季聆得知芳菲镇在十多年前就是个很落后的村子,后面是因为政府实施了一个芳菲计划,所以才改成了芳菲镇。 地名改得很好听,寄托了大家的希望,但这里的情况却不怎么美好。 也是在十年前,这里发生过一次火灾,听说去世了不少人,后面几年,有一些企业家先后想要买下这块地皮发展农家乐项目,但是过了一阵子后都放弃了。 也有几位做生意的,看中了这边的店铺价格便宜,来此地发展,但后面也都搬走了。 那些人说是这里半夜会听到哭声,凄凄惨惨的,特别瘆人,由此便将闹鬼的言论传了开来,就很少再有人来这里。 但也有人说那些人就是心理作用,毕竟这边环境比较荒凉,可能待久了自己吓自己的而已。 季聆手肘靠在车窗,脑海中想着闹鬼这件事情,昨晚哭声倒是没听见,但是确实碰见鬼了,真是越想越觉得森然。 看着窗外的风景,季聆出神了一阵,随后偏转视线,看向前面的两人,几度欲言又止。 她要是说出来自己昨晚的经历,恐怕不会有人相信,甚至别人可能会觉得她精神有问题。 往后靠在椅背,放弃再多说什么,给她们指路,往这边开过去差不多就到了。 她毕竟是从那边走过来的,对路线有印象。 只是,她视线看着车窗外,倏尔瞳孔一缩,语气着急,小心,前面有人。 眼睁睁地看着车子朝那人撞过去,季聆不忍直视地闭上了眼睛。 哪里有人?开车的那位女生渐渐放缓了车速。 季聆深呼吸了一口气,是不是撞到了? 啊?开车的女生不明所以,撞到什么?马路上什么都没有啊。 小张,要不先在路边停一下。何姐说道。 小张应了一声好。 待车子停稳,季聆做足了心理准备,打开车门下去看,却并未瞧见任何惨不忍睹的交通事故。 可她刚才,分明是看见,一个衣衫褴褛的人,站在马路中央。 也对,站的位置那么明显,也不是视野盲区,小张不可能就这么直接地撞上去。 而此刻,车底车旁除了空气什么都没有。 她拼命地眨了几下眼,开始怀疑起自己,到底是眼睛出问题了还是精神出问题了。 抱歉啊。她努力跟那两人解释,我可能是没睡好,看错了。 三个人重新回到车上,何姐问她,对了,都忘记问你,你为什么会来这里? 这个嘛季聆在脑海中极力搜刮理由,我来打卡。 空气仿佛都凝固了一瞬。 季聆也觉得很离谱,但她是真的编不出来了,这荒无人烟的鬼地方,怎么都找不到合理的借口来。 但幸好前面这两人足够的严肃,这样都没有笑场。 这个话题就这么过去了。 何姐,是不是前面?小张问道。 季聆也撇了眼外面,那条熟悉的小河。 何姐看见了河边石头上刻着的芳菲镇三个字,应该是,到路边停下吧。 车子停在河对面的路边,两人下车,唯独季聆还在车上。 何姐走到车窗旁,弯下腰,你不下来吗? 我在车上等你们。季聆说道。 也行。何姐转身去同小张说话。 过了一会儿,何姐又过来问她,要不要跟我们去吃点热乎的? 这边哪有什么店铺? 有,就在前面。 季聆还是下了车,因为她实在是太想吃点热乎的安慰一下自己的胃,但没想到的是,何姐她们指的店铺,就是她之前见过的那家小面馆。 看望老人?是来看完这位阿婆的吗?季聆问道。 何姐点点头,是的。 说话期间,何姐已是掀起门帘走了进去。 季聆跟在最后面,听见前边的小张惊叫了一声,把她给吓一跳。 何姐立马过去推翻了阿婆手中的碗,阿婆,这个不能乱吃。 季聆视线微转,只见那地面滚落了好几朵蘑菇,颜色各异,看起来有毒的样子。 吃、吃阿婆眼神怔怔的,干裂的手去捡起地面的蘑菇,那蘑菇上面还带有泥土,看起来是摘来放着就没洗过。 阿婆,您吃这个。何姐将带过来的水果塞到老人的手里,之后让小张帮忙收拾了一下地面。 阿婆被扶着坐在椅子上,问她们,要吃面吗?我给你们煮。 不用不用,阿婆您坐着,我们自己去煮。何姐将人安顿好后,这才和小张进去厨房。 厨房很小,老人不曾收拾过,看起来乱糟糟的,季聆过去帮忙,她委婉问道:这位阿婆是? 小张小声告诉她,十年前那场大火,阿婆失去了所有的亲人,从那之后精神就不太正常了。 季聆点点头,原来如此,难怪她第一次来这里见到这位阿婆,就觉得有点奇怪。 也是个可怜人,季聆心中这么想着。 救助机构那边了解到老人的情况,这次我和小张来,就是来劝老人搬到养老社区去。何姐边洗锅边说话,但是之前来过好几个人给阿婆做心理工作,阿婆都不愿意走,非要守着这里,说这里有亲人的气息。 季聆拿着一把破得不行的扫把清理地面,垂着长睫看着地面的厚厚泥垢,看得出来老人平时生活自理困难。 如果让阿婆独自生活在这里,恐怕也很危险。季聆想到刚才的蘑菇,要不是她们来得及时,吃进去都不知道会不会中毒,而在她们没来之前,不知道老人有没有吃别的生的东西。 是啊。何姐叹了一声气,所以这次说什么都要把老人劝去市区。这里别说一个精神出问题的老人,就是一个正常的成年人,在这里生活都够呛,你看交通不方便,买吃的也买不到。阿婆屋内这里面的食物啊,全部都是救助机构那边派人送过来的。 说是煮面,但是三个人忙活了好一阵,只是将厨房和屋内收拾整理了一遍,并未成功煮出一碗能吃的。 并不是她们三人厨艺不好,而是老人屋内的食物大多都不能吃了,米缸里的米长虫了,面条也发霉了。 季聆出去外面透气,何姐则是到路边信号好的地方打电话,跟上头汇报工作情况。 第8章 天空挂着的太阳藏进厚重的云彩里,季聆哈欠打到一半,脸上的阳光在一瞬间消失,落了一层薄淡的阴影。 没休息好吗?身后的小张随便跟她聊起。 季聆转过头,正想回答,目光却瞧见小张身后站着一位妇人。 妇人的脸已经没有了皮肤,血淋淋的肉就这么暴露在空气中,五官极度扭曲,已经分不清哪个是鼻子哪个是嘴巴,看起来格外瘆人。 你身后季聆睁大了眼睛。 嗯?小张往后看了眼,什么都没有。 而季聆这边眼睁睁地看着,小张转身时,手臂穿过了那位妇人的身体。 是、是啊,没休息好。季聆脖子僵硬地转回去看向马路,深呼吸了一口气,余光小心翼翼地再次转过去,那妇人仍旧在原地。 她连忙收回余光,拼命地揉了揉眼睛。 怎么回事,怎么别人好像都看不见,她是出现幻觉了吗? 她的心跳骤然加快,何姐不知道时候已经通完电话,掌心搭在她的肩膀,她一个惊恐转过眸,险些被吓出声。 你怎么了?何姐疑惑地看着她。 季聆摇摇头,眼神朝倚靠在面馆门框的妇人*移动,低声朝何姐说道:你瞧那门边。 何姐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又转过来问她,门边怎么了? 看得到有位妇人在那吗?季聆小声说。 何姐将几根手指抵靠在她的额头,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季聆敛回视线,顺了顺自己胸口,我确实有点心神不宁。 你这个状态可能需要去心理咨询师那瞧瞧比较好。何姐说完立马补充解释:我没有别的意思。当代年轻人压力大很正常。你如果有需要的话,我可以给你推荐几位? 季聆内心叹声气,谢谢,但不需要了。我自己能调节。 能调节就好。何姐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随后看向小张,小张,咱们回去车上坐着吧,等会另外两位同事过来再看看能不能劝得动阿婆。 两人已经回到车上,而季聆仍旧愣在原地,小张趴在车窗朝她招手,欸,要不要进来车里坐着,站久了不累吗? 季聆抬起脚。 就在她距离车子剩下两米远的距离时,一只手攀上了她的肩膀。 季聆脚步停下。 眼尾下压,往自己肩膀的那只手看去。 那是一只沧桑的手,但是只有三根手指头。 她知道是刚才面馆门口那位没有皮肤的女鬼,所以根本不敢转过头去看。 姑娘,你这皮肤可真好。妇人在她身后开口,我同你买下这张皮可好? 话音落地,季聆感觉头顶飘落下来很多钞票。 她低下视线一瞧地面,那落下的,不是人间用的钞票,而是冥币。 你怎么不说话?是钱不够吗?我还有一些。 说罢,又有一堆冥币落在她脚边。 季聆额头不断冒出冷汗,苍白的唇瓣微微颤了颤。 她故作镇定地继续往车旁走,然而脚步才抬起,发现自己动不了。 女鬼的手按在她的肩膀,仿佛有千斤重,快要压垮了她。 就在这时,女鬼伸出一根手指,即将触碰上她的脸颊肌肤,季聆余光撇见一抹红衣身影,紧接着她被另外一道力量一扯,猝不及防地跌入了一个温软的怀抱里。 她眸光惊恐未定,抬起视线瞧见林倾玖白皙的下巴。 对方仍旧穿着昨晚的红嫁衣,只是发间并未带任何的装饰品。 一头乌黑的长发披散下来,长度到脚踝上方一点,再长一点估计能沾地了。 林倾玖将她拉过来时,那长发险些缠绕住她。 冰凉的发丝扫过脸颊,季聆一度腿软,竟就这么堪堪地靠着林倾玖。 拿着你的钱离开。林倾玖红唇开合。 那个没有皮肤的女鬼当真听林倾玖的话,捡起地上的冥币,抱着走开了,不再缠着季聆。 季聆松了一口气。 不,这口气还没松完,她看着林倾玖圈在自己腰间的那只素白的手,倒吸了一口冷气。 第9章 把眼睛睁开。 你在看什么?小张不知道什么时候从车上下来,来到她身旁,好奇地问她。 林倾玖松开了她,她站在原地别了下发丝,看向小张,嘴角扯出个很勉强的笑,我欣赏风景。 小张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空旷的道路,只有灰尘,不知道有什么好欣赏,但还是附和了一句,这里的风景,有种别样的荒凉美感哈。 季聆看向仍旧立在一旁的红衣女鬼,暗自呼出一口气。 她去到车里休息,余光透过车窗看见来了另外一辆车子,是何姐她们的同事,一同进去了小面馆里。 季聆的视线再次撞见那个没有皮的鬼,此刻正待在阿婆的身旁。 她猜想,那鬼应当是阿婆去世的亲人,所以不会伤害阿婆,甚至也不会伤害别人。 不知道是不是那鬼发现季聆能看见她,所以总是盯着季聆看,但又碍于林倾玖在,没敢过来。 季聆敛回视线,却又在另一侧车窗,瞥见另外一个鬼的影子。 似乎是之前开车来的时候,季聆看见的站在路中央的那个衣衫褴褛的鬼,从五官来看这位女孩子去世时年纪应该不大,穿得破破烂烂,蓬头垢面,像个小乞丐,站在车窗外,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其实挺吓人的。 一个鬼、两个鬼、三个鬼 季聆内心嘶了一声。 或许是她这颗心脏从昨天到今天经历了太多的惊吓冲击,当下竟然有点免疫了,恐惧感没有那么深。这要是换做昨天她刚来这里,见到这样的场景指定被吓晕过去。 她心理素质也算是锻炼出来了一些,但仅此一点点而已。 你的皮真好看,真羡慕,可以借我一天吗? 那无皮的女鬼,虽然与她隔了一条宽敞大马路的距离,但是声音却飘到了她的耳边。 季聆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又看向另外一侧的乞丐鬼,真不知道盯着她到底要干什么。 思来想去,三个鬼当中或许只有林倾玖不会真的伤害她。 但季聆没动,仍旧坐在车内,直到那个乞丐鬼伸手进来,吓得季聆连忙推开车门下去。 乞丐鬼却跟着她,季聆一时间只能躲到林倾玖身后去,乞丐鬼这才停住脚步。 你不会见死不救的对吧?季聆视线越过林倾玖的肩膀,与那不远处的乞丐鬼视线相撞一秒,迅速收了回来。 林倾玖嘴角勾起一抹弧度,你更怕她们还是我? 那当然是季聆话语卡住。 非得分个胜负么,她其实都怕的,现在还不是因为没办法。 她吞咽了下喉咙,她们。 林倾玖微凉的指尖点上她的手背,你这是不怕我了? 季聆抿着唇摇摇头,借着整理头发的动作,将手抽离开来。 怎出去吃个饭这么久?林倾玖凝视着她。 你瞧这附近季聆往四周扫视,压根没店,我吃个饭还真不容易。 这时,小张在不远处喊她,我们打算走了。 季聆转过眸,同林倾玖道:我去吃饭得坐车去市区。 你晚上回来么?林倾玖问她。 季聆点了两下头。 林倾玖望着她沉思了两秒,随后将手指捏的那一缕秀发抬起扫了下季聆。 感受到肌肤上的痒意,季聆蜷缩了下手指。 不是在骗我?林倾玖开口。 不骗你。季聆撒谎不带脸红。 林倾玖点头,那你去吧,早点回来。 这般叮嘱,显得好像她家在这里一样。 季聆表面淡定地扫了眼面前荒凉的景色,敛了敛长睫,转身抬脚正准备走,低垂下视线,余光往后微微撇,她瞧着地面自己的影子,和后面林倾玖的影子,细致地发现了什么。 林倾玖似乎每次走到一个点就不会再往前了,就好像林倾玖前面有一条看不见的界限一样。她想起刚才在车内时,林倾玖原本想过来,但也是走到那个点,就没有再继续朝前。 难道这鬼不能出芳菲镇? 季聆顿时明了,这样的话,她即便不回来,也不用担心这女鬼会来找她了。 她心中轻快了不少,随即快步回到何姐她们那边。 你在自言自语吗?小张问她。 第9章 啊我季聆觉得有些尴尬,她要是说她刚才在跟女鬼对话,对方能信么? 小张,走了。何姐打开车门,喊她们。 季聆将嘴里想回答的话语吞回了肚子里。 回到车上,小张也没有继续跟她刚才的话题。 她看向车窗外,何姐那两位同事在帮忙收拾阿婆的东西放到车上,看样子是心理建设成功了。 何姐,我们先走吗?小张双手搭在方向盘,侧眸问道。 何姐边系安全带边回答:对,我们先回去,阿婆她们会送过去,明天我们再去社区看一下老人。 ok。 车子调头,季聆偏头看着车窗外,那一抹红衣的侧影越来越远,直至模糊。 她敛回视线,半低垂的长睫在她眼底落下一层薄淡的阴影,她放在腿上的手指捏了捏衣摆的布料。 这是第二次骗林倾玖。 她这么想着,脑袋往后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莫要再缠着她。 待车子彻底开远看不见,林倾玖走到那个乞丐鬼的面前,递给了对方几张冥币。 给我的吗?乞丐鬼伸出脏兮兮的手接过 待她拿稳,林倾玖便迅速缩回手,藏进了衣袖里,给你的,子时你便回去吧。 这个乞丐鬼在人间飘荡了将近百年,是这里当中,除开林倾玖外在人间停留最久的鬼。 见乞丐鬼沉默,林倾玖问她,可是还有什么未完成的愿望? 乞丐鬼不答,反而抬起眸,小玖姐姐在人间停留千年有余,为何不愿入轮回之门? 林倾玖亦是没有回答她。 - 傍晚,天色暗淡下来,城市里华灯初上。 季聆在车上昏昏沉沉睡过了一阵,醒来后精气神好了一些,肚子开始难受。 她想着请何姐与小张吃顿晚饭,也算还她们的人情。 你们有什么想吃的吗?我请客。 一开始何姐推脱不用她破费,后来在季聆的坚持下,最终还是点头答应。 她们在一家大排档的路边车位停好车,进去里面,点了炒面,还有一些烧烤。 啤酒是给何姐小张点的,至于她自己,点了一份虫草花鸡汤,安慰一下自己的心灵。 里面坐满了人,闹哄哄的,她们选择坐在了外面露天的位置。 晚风拂过面颊清爽不已,三个人边吃边聊天,中途,何姐提起以前芳菲镇的事情。 十多年前,芳菲镇出过一桩骇人听闻的命案。 有一家夫妇,一心想要儿子,却连续生下了八个女儿,于是走偏门,将其中一位八岁的女儿放入火坑里活活烧死,说是这样这个灵魂就会重新投胎到肚子里变成男孩。 村子思想落后,大家都封建迷信,这事没有人拦,甚至还有村民赞同。 小女孩生前与三姐的关系最为要好,她三姐那天出去赶集了,回来后哭了好几天,后来抱着妹妹的骨灰跑去县城。 十多年前芳菲镇连汽车站都没有,就像是那种封闭的大山,她三姐只能靠两条腿,走了三天三夜才走到。 可她三姐没有读过书,大字都不识一个,不知道这种事情该找谁说理,只能看到路人就哭诉,让别人帮帮她,在路人眼中她的行为跟疯子没什么区别,都对她敬而远之。 后来也许是上天都看不下去,在她走投无路的时候碰见一位来实地考察的民生记者,记者了解到她的情况,将此事报道了出来,于是收到了不少公益人士的关注,然后才有了芳菲计划,意在关爱女童成长,让不少原本没有书读的女孩在好心人的资助下终于读上了书。 听到这些的季聆目瞪口呆,她实在没有想到都这个年代了还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简直毫无人道。 那后来的火灾是怎么回事?季聆问道。 何姐讲起,那场火灾是在那位八岁小女孩的命案过去三年后发生的。 听说是有家小孩半夜肚子饿,但是怕被父母骂,于是自己偷偷起来和小伙伴在田野里生火烤番薯,那时正值秋天,气候干燥,田野里的干草不小心被点燃了。 小孩意识到闯祸后就躲起来,那火逐渐蔓延到整片田野,殃及到周围的房屋。 那时候大家煮饭洗澡都靠一个大锅烧水,因而屋里屋外都会堆放一些干柴,加上家家户户的房屋连在一块,大火瞬间燃烧起来,黑烟将半夜都在熟睡的村民给呛醒后,这才意识到着火了。 村里设施落后更别提有什么灭火器之类的,距离她们最近的水源在村外的那条河,远水救不了近火,而且那天晚上还起了风,助燃了火势。 大火烧掉了房屋,住不了人,剩余生存下来的村民在政府的帮助下迁移到了别的地方。 芳菲镇从此成为了一座空村。 到如今,那里虽然还有一些残砖破瓦,但已没有了往日的人烟气息,烧焦味的泥土在一年复一年的雨水滋润下,长出肥美的青草,变得清寂而荒凉。 原来还有这样的过往。季聆唏嘘不已。 是啊。何姐跟着叹气,这些事情我都是听单位一些老人说的。 欸,那个小女孩的三姐也在那场大火去世了吗?小张问起。 何姐拿起一串烤牛肉,吃了几口,摇摇头,这就不知道了。 马路上来来往往的车辆,车尾灯经过建筑的遮挡将光影分割成一块块地投到季聆这边来。 手边的鸡汤已经凉了,季聆低下头喝了一口,却感觉手腕覆盖上了什么温凉的东西。 她抬起视线,看了眼自己的手腕,搭着一只小孩的手,瘦瘦弱弱的,她缓慢撩起眼皮,瞧见身旁站着一位穿着红裙的小女孩,看起来八岁的样子,顿时脸色不好了。 后背窜上凉意,脊背一下子给挺直了。 她默默地将视线从小女孩身上收回。 欸?你脸色怎么这么差?何姐问她。 没、没事。季聆继续低头喝汤。 那小女孩伸出一根细细的手指戳她手腕,见她没反应,又继续戳,她把手缩了回来。 不出意外的话,这个小女孩不是人,因为何姐她们都看不到。 没记错的话,她在刚来到芳菲镇那天晚上,好像就碰见过这位小孩鬼。 只是这小孩鬼怎么跟来了? 她该不会就是,十多年前被烧死的那个小女孩? 去世的年龄都对得上,试想一下,正听着一桩命案,结果命案的主角就出现在身边,这换谁能淡定? 季聆被鸡汤呛了下,拍着胸口连续咳嗽。 她抽了一张面巾纸擦拭嘴角,何姐,小张,你们慢慢吃,我去结账。我先走了。 哎你就吃这么一点?小张开口道。 我吃饱了。先回去。季聆脖子都不敢扭一下,生怕看见旁边的鬼。 何姐:让她先回去休息吧,我看她好像有点虚弱的样子,今晚好好休息,睡前可以泡个脚什么的会好一点。 好,谢谢何姐关心。季聆起身,去到里面结完账后出来,仍旧看见小女孩。 她快步往人多的地方走,眼尾下压不断地往后撇,那小女孩一直轻飘飘地跟着她。 早春夜晚的风吹在身上很凉,季聆衣服穿得不算厚,但是却走出了汗。 抬手一抹额头,那汗是凉的。 终于,她忍不住,回过头,同那小女孩说:不是我害的你,为什么要一直跟着我? 小女孩歪了歪头,姐姐。 我不是你姐季聆咽了咽喉咙,不要再跟着我了知道吗? 说完,季聆小跑开。 跑出一段距离后,季聆气喘吁吁地撑着膝盖,抬起头,往四周一瞧,没有再看见那个小女孩,深深地呼出一口气。 她打开手机,想在这附近先找家酒店休息。 十多分钟后,她订到了一个比较实惠的民宿。 她买了一些吃的上楼,她订的这间家具只有一张床一张椅子,很简约,不过胜在干净。 她吃饱喝足后,休息了一会儿,再从背包里拿出换洗衣物,去洗了个头洗了个澡,因为没有吹风机,她只能坐在窗户边靠自然风将头发吹干。 晚上的风有点大,吹得窗户玻璃在响。 季聆困得脑袋不断往下点,为了让头发快点干,她只能重复将手指伸入秀发里顺下来。 晚上八点,她早早地就在床上躺下睡觉。 然而闭上眼睛没多久,她听着耳畔传来风吹窗户的声音,心中总不是很安定,于是又起来把窗户给关紧了。 她抱着被子继续入睡,可一闭眼,脑海里又浮现出她白天答应林倾玖的话。 第10章 女鬼被困在芳菲镇出不来这只是季聆的猜想,不能够百分百确定,她说不清是撒谎带来的心虚还是害怕林倾玖找上门,亦或是两者都有。 她翻来覆去,明明眼皮困得不行,但却总是很烦没法真正睡着。 也许在她心中还有一件事情让她难以消化,那就是她居然阴阳眼能看见鬼,明明以前都没有的 她细想了一下,难道是这个系统带给她的特异功能? 可她现下并不是很想要这种天赋。 季聆翻了个身,将被子抱得更紧了一些。 不行,她还是免疫不了,她怕鬼,怕得要死。 几分钟后,她终于还是不安心,决定换衣服出门去买些东西回来。 她记得民宿前面马路右拐有家香火铺子,旁边有个摊位有卖那种驱鬼的东西,就是不知道这个点了,有没有关门。 她走得很快,想着早点买到早点回来,去到那里老板刚好在,说她要是再晚来一步,就收摊了。 老板卖给了她一张符纸,说只要贴在家里,鬼就不敢再来。 以前季聆是万万不信这种的,但现在,她就是为了图个安心,为了能睡个好觉。 回到民宿,季聆想着把符纸贴到门上,但是外面的风有点大。这家民宿是一层好多间的,外面是走廊,风大得让季聆感觉贴上后随时会被吹走。 于是她突发奇想,贴到了门内。 她算着,都是鬼了,说不定不会从门进来? 疏忽了,当时应该问一下老板贴在哪里比较好。 最后纠结来纠结去,她贴到了床边的墙壁上,以此保护自己。 她重新躺下,这下安心不少。 - 没睡多久,大概是被敲门声给吵醒的。 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听觉逐渐清晰,她发现不是门,而是在敲窗。 正好这一晚风比较大,民宿的窗户又是那种比较破旧了,因而关紧了也会发出动静,更是增添了几分紧张的氛围感。 季聆抱着被子,将身体蜷缩成一团,困意瞬间没有了。 她屏息凝神。 咚 咚咚 咚咚咚 声音带有点沉闷,而且总觉得距离自己很近很近。 季聆盯着自己床边的那面墙,突然又觉得这声音好像是墙壁发出来的。 她不由得将被子盖过脑袋,一根头发丝都不敢露出来。 几分钟后,动静没了,突然起大风。 这就很奇怪了,房间里怎么可能会有那么大的风,季聆只觉得温度越来越低,就像一瞬间进入到了冬天,那股阴冷潮湿的感觉几乎渗透进了她的骨子里。 阿聆 空灵飘渺的声音,带着几分肝肠寸断。 可在季聆听来,那声音悲催得就像是来索她命的。 被子突然被人给掀开,季聆喉咙那一声尖叫因为过于恐惧反而没能发出声。 不是说,鬼不攻击被子里的人么?怎么这么可怕。 她紧紧地闭上了眼睛,抖成了筛子。 那微凉的指尖抚上她的眉毛,季聆能够清晰感受到自己身上是压着一个鬼的是林倾玖,她不用眼睛看也认出来了。 不是说晚上回来么? 不是说不会骗我么? 女鬼两连问。 季聆感受到对方的手指从她的眉眼滑过了她的下巴,并轻轻地抬了抬,把眼睛睁开。 她不睁,她也说不清为什么,倒不是怕看见林倾玖的样子,毕竟林倾玖长得并不瘆人,相反还有几分姿色。 可能是不敢直视对方的那双眼睛? 说话。林倾玖语气冷下来。 季聆唇瓣颤了颤,喉咙吞咽滑动却未能发出任何声音。 骗了我三次。林倾玖指腹用了下力,季聆感受到下巴传来微弱的疼感。 就在季聆算着,哪里来的三次?撑死不就只骗了她两次么?还有一次哪来的? 林倾玖却突然从她身上跌落下来,发出痛苦的一声。 := 诶?奇怪 季聆打开了眼睛,看见贴到床边的符纸上面的图案微微泛起光亮,那个图案季聆不认识是什么东西,但是此刻却似乎对林倾玖造成了伤害。 黑色的雾气萦绕在林倾玖的周身,林倾玖额头沁出薄汗,面色看起来格外痛苦,横过来给了季聆一眼,你! 季聆抱着被子缩到角落,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却不明白具体发生了什么,那团黑雾似乎要吞噬了林倾玖,林倾玖顿时变得虚弱了几个度,抓在地面的五指在酝酿了一阵后突然紧紧收起,在一瞬间扬起了一阵风。 那风将季聆原本关上的窗户给吹开了,符纸被刮了出去,房间内的黑色雾气消失了。 林倾玖疲惫不堪地撑在地面,长发堆积在一侧,过了几秒,她瞬移到了季聆面前,狠狠地掐住了季聆的脖子,你竟敢害我。 季聆下意识自我保护,用手抓住她的手腕,想要推开。 可她哪有女鬼的力气大,这会儿被迫仰起头,后背跌落在床上,林倾玖掐在她的脖子上的手仍旧没有松开。 救季聆后一个命字都喊不出来,只觉得喉咙发紧,呼吸困难。 加上她原本就很怕别人掐她脖子,这就导致她窒息感更加严重。 我没季聆挣扎着,企图用脚去踢她。 林倾玖松开了一些,但手却没有离开她的脖子,她胸口重重起伏着,眼角因为刚才险些窒息带来的痛苦而沁出了几滴泪水。 有那么一刻,她真觉得自己要没命了。 她呼吸不定地近距离看着林倾玖那双沉静的眼眸,张了张嘴,我没有想要害你。 那你贴符纸做什么?你不知道它干什么用的?林倾玖质问她。 季聆抿了唇。 说实话,她其实真的没想到那符纸真的会对鬼造成实质的伤害。 那是驱鬼季聆吞吞吐吐说完,发现林倾玖眼神跟淬了寒毒一样恐怖。 对不起,我只是害怕,想安心睡个觉。季聆欲哭无泪。 林倾玖望着她,眼里的寒意消融了些许,挪开手。 季聆这才觉得松口气,摸着自己的脖子,有种死里逃生的感觉。 符纸上面画的你可知是什么?林倾玖问她。 季聆摇摇头,她哪里懂,老板说能驱鬼,她便买下了。 那上面画的是聻字,人死为鬼,鬼死为聻,而聻是以吞噬鬼维持,鬼被吞噬了便不能再转世投胎,故民间有在符纸上画聻字来驱鬼的方法。林倾玖说完,靠在床头,苍白的脸朝一侧小幅度偏着,一绺长发贴在鬓边,憔悴了不止一点点。 季聆点点头。 她才知道鬼原来还会死掉。 看着林倾玖这般模样,她有些担心地问:你还好吗? 林倾玖分给了她一个不咸不淡的眼神。 【好感度-6】 脑子里冷不丁冒出这个机械的播报音,季聆后面要说的话都给忘记了。 她睫毛不住地眨了眨,减六? 好像林倾玖对她原本好感度就没有多少,这么一减还有负数的么? 恰逢这时,系统又很贴心地在她脑海里响起声音:【当前林倾玖对您的好感度为负5】 【宿主,攻略任务任重道远,还望加油哦!】 季聆: 第10章 如何照顾一个生病的鬼 系统不在她脑海中出现时,她经常会忘记有这么一个东西,可一旦出现,提醒她还有个攻略的任务,心中便五味杂陈。 她是真的摆脱不了这个女人哦不,女鬼吗? 这么想来,她是不是太惨了。 她为自己悲哀了一秒,盘腿坐在床尾,与靠在床头的林倾玖保持着适当的距离。 风从窗户钻进来拂动林倾玖的长发,糊了几缕在脸颊上,遮盖住了眼睛。 季聆抬手将自个鬓边垂落下来的碎发别到耳后,余光挪过去 天花板白炽灯不是太亮,从季聆这个视角看过去有光晕,林倾玖脸颊朦朦胧胧,看不清具体的神情。 后知后觉地感受到凉意,季聆起身去把窗户给关上。 重新回到床边,她看着林倾玖仍旧一副虚弱的模样,便扯来被子,小心翼翼地盖到了林倾玖身上。 如何照顾一个生病的鬼,季聆当然是没有经验的,只能按照人的方法,先是觉得林倾玖会冷,随后她又从背包里掏出一个保温杯里面的热水是她办理入住的时候,在一楼装的。 她拿杯盖当杯子,倒了小半杯盖的热水,递到林倾玖面前,你喝吗? 第11章 林倾玖面无表情地沉默了一会儿,摇了摇头。 季聆将手缩回来,对着杯盖吹了几口气,自己抿了一小口热水。 重复动作,吹气、喝一小口、吹气、喝一小口 林倾玖看着她,直到她把水喝完了。 季聆将杯盖盖回到保温杯上,放到一旁,转回视线,突然对上白炽灯下林倾玖白得根本不像个正常人肤色的面容,还是会被吓一跳。 她瞳孔里细微的波澜平息后,重新回到床上盘腿坐下。 房间内安静到季聆大气都不敢出一下,余光总是时不时去撇一眼林倾玖,对方一动不动,季聆是真的担心她会没了。 可能人天生对死亡会有畏惧,因而鬼死掉和人死掉带给她的恐惧感是一模一样的。 于是挪过去一点,关切地问她,你不舒服吗? 虽然林倾玖明显不舒服,但季聆只是想不到要怎么开始这个话题。 林倾玖睨了她一眼,她立马将双手放到腿上,规规矩矩地坐着,那怎么办?我带你去找鬼界的医生?你们鬼界有医生吗?鬼医? 林倾玖仍旧没说话。 空气有些许凝固了,季聆喉咙作出吞咽的动作,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林倾玖看了她一会儿,微眯了下眼眸,搭在床边的手指朝她勾了勾,季聆便再度挪过去一点。 你再过来一点。林倾玖开口。 季聆又微微挪了下。 她这个一点是比一点还要少,就像只是身体动了下,但实际上距离根本没有变化。 于是林倾玖不得不再说:还要再过来一点。 季聆又挪过去。 林倾玖可能看不下去了,直起身体,长发一瞬间划过她的手背,我是会吃人吗? 温热的呼吸霎那间铺盖到季聆的下巴和侧脸,她身体不适应地僵了下,摇了摇头,语气却不是很确定,不会吧? 耳畔传来林倾玖极轻的一声笑音,随后伴随着话语从嘴里流露,滚热的气息也跟着呵了出来,你害我成这样,你是不是应该帮我? 帮得了的话我可以帮。季聆不假思索回答。 你当然帮得了。 话音落地,林倾玖朝她靠得更近了一些。 滑凉的长发随着林倾玖的动作,在她手背和手腕微微挠动着,给她的感觉时而像羽毛,绵绵密密的痒,时而又像蛇,在一点点地盘绕着她。 前者还好,后者令她内心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将手缩回来了一些。 就在林倾玖嘴唇即将碰到她的嘴唇,她的视线因为太过于近而失去焦点,心想,鬼都是这样治病的?亲她?吸她精气么? 季聆一动也没动,但因为林倾玖靠过来,她为了保持住身体的平衡,不得不用手按住了身后侧的床单。 第一次秒的触碰,带来的是格外温软的感觉,就像坠入了云朵,紧接着被对方滑动的舌尖给撩动得身体逐渐升温。林倾玖一点点地、慢慢地吮着她,那种感觉真像是在吸她精气似的,不然为什么她脑袋变得晕晕的,就连身体都变得没力气? 大概是氛围到了,季聆脑子里并不是完全空的,而是想到了之间做的春梦,并且还感觉出了和梦里的体验感不一样的地方。 很荒谬,她居然在对比,意识到这点后,她一瞬间清醒过来,眼睛睁得大大的,微微地用手轻推开林倾玖的肩膀。 即便吻得有些柔和,并不怎么热烈,可事后季聆心脏却跳动得很剧烈。 而她为了掩盖自己的这种不正常,不断地抬手整理头发,并且将脸转开看向别处。 你们咳季聆话语卡壳了下,手指虚虚握成拳头抵在唇边,连续咳了几声,清除完嗓音的异样后,这才表面平静道:你们鬼都这样这样治病?这对我身体健康不会有什么影响吧? 不知道是哪里戳中林倾玖的笑点,林倾玖唇角微微挽起,眼眸流露出笑意,那你现在身体可有什么不适? 季聆当真从头到尾,从内到外感受了下,头还有点晕,呼吸有点上不来,还有 说罢,季聆大口吸了一口新鲜空气,我的心跳也有点不正常。 嗯?林倾玖凝视着她,心跳? 啊,没。季聆连忙收回这句话。 她坐在床上,盯着有些破旧的墙壁,缓着气息。 几乎是下意识地舔了下唇瓣,品尝到上面残留的属于另外一人的味道,她立马抿住嘴巴,仿佛这样可以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 过了好半晌,待她心中的一阵兵荒马乱过去后,这才有空去看林倾玖,怎么样?你感觉好点了吗? 林倾玖微微摇头。 啊?没用吗?季聆张了张嘴,那我岂不是白被你亲了? 林倾玖忍不住弯唇。 季聆感觉哪里不太对劲,你该不会耍我的吧? 林倾玖不答,但已然说明了一切。 你!季聆生气,我如此善良,你怎么忍心骗我! 骗你?林倾玖定定地看着她,你就没骗过我吗? 我季聆心虚地闭上了嘴巴,将眼神转开,落在窗户上。 人在尴尬的时候总喜欢找点事情做,正如此刻,她起身,去关窗户。 窗户其实关得很紧,但她来都来到窗户前了,干脆顺手打开,再准备关上,然而她才关到一半,便瞧见外头闪过影子,那一瞬她似乎瞧见了一个白发女子从窗户前飘过。 她揉了揉眼睛,觉得是自己看错了。 当她再定睛一瞧时,那白发女子已经站到了窗户前。 白色的长发几乎拖到脚边,这一看哪里是人,分明是鬼。 季聆被吓得一个激灵后退了几步,啪地一声关上了窗户,房间地板仿佛都震了一震。 林季聆转过头,却发现床上的林倾玖消失了。 视线快速扫视了一圈,都没有林倾玖的身影。 可偏偏此时窗外还站着另外一个女鬼,林倾玖怎么早不走晚不走这个时候走,留她一人在这里该怎么办? 窗*户和门防得住人但是又防不住鬼,她定在原地,眼睛眨也不敢眨地看着窗户透出来的那道影子,片刻后,影子消失了,季聆这才松口气,回到床边坐下,感觉腿又软了几分。 她还是不可置信,就这么短短几秒的功夫,就消失了? 去到卫生间找了一遍没找到,她甚至还觉得林倾玖在恶作剧隐身了让她看不见,于是对着空气喊了几遍对方的名字,还说道:你别闹了,出来吧。 无人应答,季聆顿时觉得对着空气说话很离谱,于是抿了抿唇,回到床上躺着。 十多分钟后,季聆动静很大地翻了个身,坐了起来,想不通,怎么就走了呢? 算了,走了就走了,这样显得自己好像还很舍不得对方的样子。 怎么可能会舍不得,她巴不得呢! 如此,她便又重新躺下。 只是,她突然想到,林倾玖现在因为受到符纸的影响很虚弱,要是在外面被别鬼的欺负了怎么办? 可是这跟她有什么关系? 可是好像是她把一个女鬼害成这样的? 可是哎呀没什么可是的了。 季聆将被子盖过脑袋,可是碰见别的鬼她也怕啊,可是她一个普通人要找也找不到一个鬼啊。 心中的两个小人打架了一番,她最终决定安心入睡。 只是,没睡多久,她并没有真的睡着,听见床边窸窸窣窣的动静,翻过身,对上林倾玖红色的血衣,吓一跳的同时不由得错愕,她连忙坐了起来。 没错,那衣服确实是红色的,但是上面还有红色的血迹,以至于显得颜色有点暗,视线再往上挪一截,林倾玖唇角也有血。 你怎么了?季聆睁大了眼睛。 第11章 显得很在乎对方一样。 林倾玖几乎是以半跪的姿态趴在她的床边,乌黑的长发落了满身,藏住了她略微疲态的眼角。 只是这般模样到底有些可怖,季聆赶紧去从随身背包里翻找出面巾纸,为对方擦拭了嘴角的血迹。 这血怎么来的?季聆问她。 没事。林倾玖掀起眼皮看她,我自己的。 不等季聆再多说什么,林倾玖继续道:咱们离开这里。 为什么?季聆抬眼看窗户,敛回视线,现在大半夜的。 我不喜欢这个地方。林倾玖抓起她的手腕,走。 第12章 这一晚足够的折腾,季聆觉没怎么睡,半夜到一楼退房,一楼的老板打瞌睡,看见她时揉了揉眼睛,退房?你说你现在退房? 季聆点点头,对。 老板偏头看了眼外面黑沉沉的夜色,大妹子,你有什么急事要大半夜出发,等天亮也不迟啊。 季聆看了眼旁边别人看不见的林倾玖,只是朝老板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几分钟后,季聆背着背包从民宿大门出来,走入城市的夜色中。 毕竟市区,到了晚上,街上也并非空无一人。 马路对面的二十四小时便利店亮着灯光,也有几家夜宵店还开着,偶尔行驶过几辆车子。 只是这个点,没有公交,要去什么地方真不容易。 季聆偏过脑袋问她,你要去哪里? 是我们。林倾玖不回答她,却将重点放在纠正她的用词上。 季聆看着路灯下自己的影子,突然有点不理解自己的行为。 她为什么要放着好好的民宿不住,跟林倾玖走? 脑子里想着事情的时候,季聆指腹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左手手腕上的红绳。 昏黄的路灯下,她眼底映下一层薄淡的阴影,手腕的红绳在此刻颜色显得比较深沉,林倾玖不知道什么时候余光撇到她的动作,脚步凝顿住了。 季聆垂眸走路没注意,险些撞上她,掀起眼皮,发现林倾玖在看着她,那眸中蕴含的思绪万千。 想好去哪了?季聆眨了眨眼。 林倾玖半低垂的睫毛敛了敛,虽然没有再说什么,但却带着她拐入了一条偏僻的小道,从小道出来后,走了很久很久,季聆两条腿走麻木了,周围的建筑也由原本的繁华到逐渐稀少再到现在面前一片荒凉的景色。 同样温度的风在不同环境下吹在身上,带来的感觉也不同,正如先前不觉得冷的季聆,此刻扫视了一圈周围黑压压的一片后,顿时觉得身上发凉,不由得抱住林倾玖的胳膊,问起她,你要回去芳菲镇吗?很远的,得等白天坐班车过去。 林倾玖嘴唇微动正想回答什么,第一个音节还没发出,却停下脚步。 她这一凝滞让季聆心中不安,将她胳膊抱得更紧,压低声音,怎么了?你看到什么?我就说不要来这么偏的地方 林倾玖因她样子笑了下。 你笑什么?季聆觉得她在笑自己的胆小,人怕鬼不是很正常吗? 林倾玖垂眸,扫过她抓在自己胳膊上的手指,微微挑了下眉梢,怕鬼?那你这是? 听见这话,季聆松开她的胳膊,哼。 她特地与林倾玖拉开一段距离,只是没坚持多久,风吹动塑料袋的动静还是让季聆重新回林倾玖身旁,几乎是紧紧地挨着林倾玖的胳膊,林倾玖往右她也跟着往右,加快脚步她也跟着加快脚步。 好几次撇见道路两旁黑乎乎的景色都下意识地想伸手抓住林倾玖的胳膊,但最终还是倔强地放下了。 你怕鬼啊。林倾玖眼尾弯起的弧度透露出那么一点玩味,让她往侧边的方向看,你看那边。 季聆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说实话她前面一直跟着林倾玖走,加上天太黑,她根本并不知道现在是走到哪里来了。 只见水泥路旁边的泥土地长着一颗歪七扭八的古树,枝干分叉朝四周散开,在夜色下张牙舞爪,像个怪物。 而这一带是没有人住的,古树旁边早已经长满了杂草,又因着晚上的风大,吹得簌簌响动。 你就吓我吧,什么都没有。季聆敛回视线,给了她一眼。 是吗?林倾玖微微眯了下眼眸,这么大个麻烦鬼在那里你都没看见。 什当季聆再次扫过去,瞧见石头上方坐着一个人影,坐姿还很酷,一条腿曲着,手搭在膝盖上,身后的长发随着风向朝右边飘动。 季聆微微张开的嘴巴还没合拢,就见那石头上的人似乎是听见她们说话的声音,抬起了视线。 季聆被风给呛到喉咙,拍着胸膛咳了下。 月光照下来,让季聆看清了那人的面容,有点眼熟。 这位白发女子就是季聆在民宿窗户前见过的,再仔细一瞧,她发现不止,好似她刚到芳菲镇那天,就在河边见过这位女子。 她略略回想了一下,将这张脸在脑海中对上了,没错,就是当时在河边垂钓的女子。 难道当时会觉得对方奇怪,因为根本不是人啊。 她余光瞥见林倾玖衣服上残留的血迹,突然联想到什么,于是扯着对方的袖口往后退了一步,将声音压到最低,你该不会就在躲她吧?她是什么人不是,什么鬼?麻烦鬼是什么意思? 林倾玖偏过眸,将掌心覆盖在季聆手背上轻轻拍了拍,别紧张,她不会伤害你。 那她是不是会伤害你?季聆脱口而出。 当她脑海中响起系统的机械音:【好感度+1】【当前林倾玖对您的好感度统计:负四。】 季聆愣了下。 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她这句话显得很在乎对方一样。 第12章 情仇算仇吗? 不会。林倾玖回答她。 哦季聆又往那个方向看了眼,消失不见了。 她不解地侧眸问林倾玖,那你躲她干嘛? 怕她给我灌输心灵鸡汤。林倾玖似乎是故意加快脚步,使得季聆落后了一截。 凉风吹在后背,季聆连忙跟上她。 林倾玖余光撇见她跟上来,嘴角微不可察地勾了下。 啊?对上季聆疑问的眼神,林倾玖说道:换成你天天被人洗脑,一洗就是上千年,你能受得了? 上千年? 一千年前,那是个什么时代? 季聆沉吟了片刻,眸中讶然之色划过,你还是个古代的鬼! 那她为什么要给你灌输心灵鸡汤? 见林倾玖眼尾投过来的漆黑眸光,季聆觉得自己问得有点多了,于是抿了下唇,找台阶下,你不想说也可以不用说。 结果林倾玖还真的不说,敛回视线往前走。 季聆看着她的背影,你到底要去哪? 空气中只余下她空旷的回音,她看了眼身后黑漆漆的夜色,再将视线回到前方,林倾玖身影已经消失了。 季聆被冷风吹得不禁拢了拢外套,连忙小跑跟上去,喂你等等我。 然而就这么短短的几秒,林倾玖竟然走得那么快,她往前跑了一段也没瞧见林倾玖,到了分岔路口,两条都是长满杂草的泥土小道。 季聆站在原地,视线朝各个方向都转了一圈,浓稠的黑夜犹如化不开的墨水。 打开手机,屏保显示时间凌晨四点三十七分。 她将身上的外套拢得更紧了一些,脖子往领子里缩了缩。 不想回答就不想回答嘛, 大半夜的把她带到这种荒郊野外的地方,又中途把她抛下,这可真不是人能干的事情。 她调头,往回走,打开手机导航。 嘴边呵出一口热气,散到空气中凉透了,亦如她看到地图上的距离心也跟着凉透了。 她一边走一边眼神不断地朝四周警惕,心中仍旧忍不住腹诽林倾玖,简直没有人性。 毫无人性!季聆不小心把心里话从嘴里说了出来。 话音落地。 空气中飘来一声冷笑。 季聆脚步停下,一侧眸,便对上林倾玖含着血丝的眼睛。 微弱的月光流泻下来,洒落在林倾玖脸上,更显白得惨淡。 你看我像是人吗?林倾玖幽幽开口。 季聆瞳孔微微缩了下,喉咙滑动,你刚才去哪了? 林倾玖没有回答她,却只是步步逼近她。 风是从季聆身后这个方向吹,将她头发吹得糊到脸颊上,而她面前的林倾玖,身后的长发则被往后吹得飘了起来 那根根发丝逆着暗淡的光,被镀上一层浅浅的银色,因为太过于长,散开时便显得张牙舞爪。 你知道鬼在人间停留意味着什么么?林倾玖眼睛里仿若掉入了一团血晕染开来那般暗红,朝季聆靠近,一是为复仇,至于二 季聆感受到了一股冷肃之意,不由得后退脚步,喉咙干涩发紧,我跟你无冤无仇的 是么?林倾玖嘴角似笑非笑,情仇算仇吗? 季聆看着对方眼睛里一片红色的可怖中,倒映着她胆战心惊的影子,缓了一口气,我母胎单身。 第13章 你以为你死了我就会放过你吗?你以为你转世投胎了我就会放过你吗?林倾玖浑身萦满了怨气。 那股幽怨的气息带给季聆沉重的威压,尤其是当林倾玖手指掐上她的脖子时,她浑身的血液都在一瞬间冷了。 伴鬼如伴虎,这话没错,有种随时会见到阎王的感觉。 可她连棺材都睡过,鬼也见过,直到如今,还有什么事情,是她不能接受的? 当下,她脆弱的颈脖被掌握在林倾玖的掌心中,没有温热的感觉,只有从头凉到脚的寒意,她有那么一刻,看淡了生死,因而并未像上一次那样感到极度的恐惧,相反,她特别平静地闭上了眼睛,等待着死亡的到来。 流云掩映的月色漏出,在季聆微微颤动的睫毛覆盖了一层霜白。 林倾玖眼中的血红色微微泛起涟漪,凝视她的眸光在冷风中颤曳 林姑娘,今朝你救我一命,来日我以身报答你,可好? 那日林府门口,大雪弥漫,贴身丫鬟为她披上一件蓝白斗篷,她回眸,隔着纷飞的雪粒,望向石头后面露出半边身影的女子。 女子一身雪白的衣裳,披散了一头雪白的长发,与天地几乎融为一体。 那眉眼却是生得动人,媚而不俗,妖而不艳,眼皮缓缓阖动时,正好落了一片雪花在上面,睫毛也一同被染得霜白。 我说过,你安好,我便安好。 小玖觉得我眼睛好看?那要不要亲一下? 季聆手背感受到一滴温热的东西,片刻后,变得冰凉不已。 她没有任何的动作,只是心里想着,那是她的血么?死亡好像也没有那么痛苦。 缓慢地睁开眼睛,只是瞧见面前的林倾玖,她有点分不清自己到底是活着还是已经死了。 女人眼底淌下几滴血色的泪水,将她的影子朦胧在了那片浑浊的水光里,竟有几分凄美。 季聆怔怔地看了她几秒,尾指突然抖动了下,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手背肌肤上的那一滴,是林倾玖眼睛里流下的。 林倾玖指尖轻轻地抚过她的颈脖,到耳廓旁,将她的几绺发丝别到了耳后,动作轻柔得于刚才想要掐死她的冲动对比起来简直判若两人。 这种捉摸不透的感觉让季聆一阵恍惚,嘴唇翕动了两下,喉咙却没能发出声音。 直到林倾玖手指离开她的耳朵,转过身去。 你不要我命了?季聆觉得她的脾气真的阴晴不定的,十分古怪。 要你命做什么?林倾玖没有再看她,往前走了。 第13章 穿梭过鬼山鬼海 清晨,抬头一看,天空白茫茫一片,不远处的山峰浮着几丝雾气。 季聆看着逐渐明亮起来的天光,擦了一遍额头的薄汗。 累死她了。 好不容易走到这处稍微有点人烟气息的地方,但道路两旁都是居民楼,没有店铺,她只能再走走。 二十多分钟后,她在一个石墩上坐下来休息。 马路对面的包子铺,才刚刚开始营业,蒸笼打开,热气瞬间散出来,光是看着,季聆都觉得冰冷的胃温暖了一些,她咽了咽口水,准备起身前,朝四周看了一圈。 没有看见林倾玖。 她将视线收回,过马路,跟老板买了两个包子和一杯豆浆,之后又重新回到石墩坐下。 吃完后,她去找垃圾桶扔,看到城市小公园外围的长椅,她便坐在上面休息。 早春时节,枝干长出那么点嫩绿的新芽,人行道上铺满枯黄的落叶。 不远处,早起的环卫工人穿着荧光绿马甲,拿着一把跟人差不多高的大扫帚在清扫,刷刷刷的声音自对面传入到季聆耳朵里。 季聆手中捏着一片从长椅上捡起的落叶,指尖轻轻捏着转,另外一只手搭在长椅边缘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 过去十分钟,她环顾四周,还是没看见林倾玖的身影。 明明一直跟着她的。 她犹豫了片刻,还是算了,不等了。 反正她要找林倾玖多少是找不到的,林倾玖要找到她倒是轻而易举。 而且,林倾玖性格飘忽不定,上一秒温柔下一秒就会想要掐死她,正如昨晚,她都不明白到底是哪一句话惹怒了林倾玖,她跟林倾玖待在一起,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从人间搬到地府去了呢。 思及至此,她抬起手,摸着脖子,感受到自己脉搏的跳动。 片刻后,她缓缓垂下手腕,起身,准备先找个住宿的地方休息。 她怕到时候又有意外发生,所以没有去租公寓,而是选择便宜点的青旅,住一天续一天的费用,比较灵活。 等她弄好这一切,已经是中午,她去到楼下自助餐厅吃饭,重新回到青旅,半躺在破旧的小沙发上看着余额,陷入了沉思。 她本身身上就没有几个子钱,这一路开销下来,她的余额已经有点支撑不住了,于是打开招聘软件,想着先找个兼职。 青旅对面的分岔路口往前几百米的水果店,是她找到距离住所最近的兼职,走路就可以到。 这家店是新开的,因为搞活动需要人手,季聆过去应聘,第二天就能过去上班,主要内容就是切水果,在室内工作,没什么难度也相对来说还算轻松,没有订单的时候可以坐着休息。 充实地度过了三天后,一天晚上,季聆洗过澡,披散着湿漉漉的长发坐在窗户边吹自然风,突然想到了林倾玖。 这么几天了,林倾玖没有再出现,也没有出现在她的梦里。 女鬼不来打扰她,她理应感到轻松才对,可她却说不出自己到底是什么心情。 坐了许久,头发逐渐自然风干变得柔顺,她关上了窗户,回到床上休息。 就这么又过去了半个月,水果店的活动早就结束了,她拿到了兼职的钱,老板招聘到了长期员工,她便不用再去了。 这天下了小雨,城市朦胧在一片雨雾中。 她从一家面包店出来,一只手拎着东西,一只手撑着透明雨伞。 雨天除了马路上行驶而过的车辆,人行道没什么人,但在季聆眼中,却是熙熙囔囔,因为,她看到了街上好多鬼魂,成群结队,跟出来团建似的。 什么样子的都有,年轻的,老年的,疲态的,开心的,悲伤的,面无表情的 她站在路口等红绿灯,余光撇见旁边一位路人穿过了一个鬼魂的身体,那位鬼魂来到她身旁,站着等待。 季聆有点紧张,想跟她拉开一点距离,便往右边挪了下,结果撞到了右边另外一位鬼。 那位鬼对她露出诧异的眼神,大概是奇怪她为什么能看见她们,还能碰到她们。 不止这一位,街上还有许多鬼魂,似乎都发现季聆能看见她们,于是,在那一瞬间,纷纷朝她投来了目光。 季聆有一瞬间感觉自己站到了舞台中央,面对着无数双眼睛。 她只能努力保持镇定,刻意眯着眼睛让自己视线虚化,假装没有看见她们。 红灯转绿灯,季聆撑着伞过去马路对面。 她不止能看见鬼,也能听见她们聊天。 一路上,耳边都叽叽喳喳的。 等会去哪吃? 你来我家里,我分你一点。 嘿,你瞧,好像有人能看见咱们。 季聆越走越快,雨丝斜着打在她的脸颊上,她也顾不得那么多,只想快点离开这里,穿梭过鬼山鬼海,终于回到了住所。 一楼大门,老板正把一盆花搬到了里面去,直起腰,拍了拍掌心的泥土,明天还续租吗? 续,明天再续一天。季聆合上伞,用手背擦了下脸颊上的雨水。 慢吞吞地上楼,到自己的房间。 她去洗了澡洗了头发,打开窗户,任由外面的风吹进来。 然而放松不到一分钟,便看见楼下一位鬼抬起头往上看。 季聆连忙关上了窗户。 打开日历查看,才发现,今天是清明节。 雨天,天黑得快,屋内一片暗淡,季聆起身去开了灯。 这家青旅有女生四人间和女生六人间,她住的这一间是四人间,但是生意好像不太好,她在这里住了那么久,都没有别的住客住进来。 她坐在床铺上,觉得很闷,迟疑了很久,才小心翼翼地打开窗户一个缝隙,视线往外瞄,没有看见什么,这才放心地彻底打开吹风。 能看见鬼这件事情,偶尔也会对她造成困扰,如果可以,她宁愿自己不是阴阳眼。 尤其是,她发现她自从能看见鬼后,好像也同时拥有了一种吸鬼体质。 于是她就想到了赋予她这个特殊能力的系统,虽然这段时间她看起来回到正常生活了,但是系统一直在她身上。 第14章 她就纳闷了,为什么选中她,于是突发奇想问了系统的来源,很快她脑海里就显示出一行字:制造商:鬼市。 鬼市?季聆低声念了出来,这个名字听着不太人间啊。 她现在只想知道,这个东西到底怎么才能从她身上消失。 只要系统没了,那么她就可以不用再看见鬼了吧? 这种超出人间常识的事情,她只能去问系统,结果系统告诉她,每一个系统诞生起就带着一个使命,而只有完成了这个使命,才会消失。 那她身上这个系统的使命是什么?监督她攻略林倾玖? 可是 你会不会绑错人了?季聆问道。 如果绑错人了,她岂不是很冤? 系统却坚定道:【不!可!能!】【绑错人这种事情的概率,几乎为万分之一!】 万一就是这万分之一呢? 系统没动静了。 她算是明白,只要问到系统不想回答的问题,系统就会装死。 风吹久了有点凉意,她去拿了一件外套穿上,再重新坐在窗户边。 这件外套是斗篷式的,当她双手趴在窗边时,胳膊下的流苏会晃动。 她压低视线,若有所思地看了几秒,随后关上了窗户,回到了床铺。 边上有个小桌子,季聆懒散地趴在上面,衣服上的流苏还是在飘动。 她默默地将视线分过去看了眼窗户,已经关紧了,没有任何风吹进来,且这衣服上的流苏晃动得剧烈。 林倾玖,是你吗?季聆张了张嘴,开口。 没有人回答。 但是她衣服上的流苏不飘动了,逐渐垂了下来。可肩膀的一绺长发却好似被人拨了下,到了后背去。 季聆觉得多半是林倾玖在捉弄她,又说了一遍,你出来吧。 对方仍旧没有现身,反而一直拨弄她的长发。 她耐心快要耗尽,站起身,对着空气说:你再这样恶作剧我就去买桃木挂件辟邪了! 转过身,她看到一位八岁的穿着红色连衣裙的小女孩坐在她床铺上,仰起头看她,不要买。 季聆倒吸了一口气。 果然是有鬼,但却不是林倾玖。 她说不上来,到底是该失落还是该松一口气。 我怎么又见到你了。季聆说道:不是,你怎么又跟上我了? 小女孩只是眨巴眨巴了几下眼睛,眉眼弯弯露出个天真的笑,你猜错啦,我不是小玖姐姐,你输了哦,要接受游戏惩罚。唔就惩罚你带我去玩吧! 季聆现在没工夫去陪一个小孩玩,问道:你说的小玖姐姐是谁?林倾玖? 对呀。 你认识她? 小女孩点点头。 季聆犹豫了一会儿,才开口,那她现在在哪里? 当然是在家里呀。小女孩稚嫩的声音说道:不过小玖姐姐生气了。 生气了?季聆在她旁边坐下,语气温和了一些,生谁的气呀? 你。 我?季聆指了指自己。 小女孩点点头,嗯嗯。你不去哄她吗? 季聆将头发往后挽,没有风,她表情却有点凌乱了。 让她去哄林倾玖? 所以这段时间林倾玖没有出现在她的身边,就是因为在生她的气? 第14章 好似彼岸花开,鲜艳得夺目 为什么生我的气?季聆不明白。 可是这几天也没听见系统提示林倾玖对她的好感度有所下降。 难道是前面两次骗林倾玖的事情? 除此之外,她想不到别的了。 小女孩歪着头想了一会儿,大人的事情,小孩怎么会知道。 季聆看了圈紧闭的房门,揉了揉额角,哪有正常小孩这么找上门的方式的。 你不是小孩啊。你是鬼。季聆说道。 唔你说得也是。可小孩鬼也不懂大人鬼的事情呢。小女孩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小玖姐姐明明想你却又不想见你,真奇怪。 季聆仿佛听到了什么荒唐至极的事情,她想我? 一个两次想要掐死她的女鬼,说想她? 她想要我命?季聆经过一番头脑风暴过后,觉得还是这样理解比较合理一些。 小女孩两条腿搭在床沿边轻轻地晃动,为什么? 你问她。季聆往后倒靠在堆叠的被子上。 她也想知道为什么。 小女孩回忆了一遍,小玖姐姐好像没有说过想要你的命这种话。 大人说的话,小孩不懂其中的深层含义很正常。 你刚才还说我不是小孩。 季聆微微掀动眼皮,漫不经心漏出来的眸光掠到一半时忽而滞了下。 她的思绪跟着凝聚,好像忘记了什么事情来着? 沉吟片刻,她突然想起,系统之前说过,她和林倾玖上一世是恋人。 恋人! 这两个字从脑海里冒出来的时候,季聆腾地一下从床上坐起来了。 这样的话就说得通了,她不记得前世的事情,但是林倾玖一直没有转世投胎,所以是记得的。 想要这里,她微微咬着手指骨节,眉眼蹙起,表情在一瞬间变化了好几次,最终化为一股复杂的情愫盘旋在她的心间。 她又重新躺下,闭着眼睛,神情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不行,她得去一趟鬼市确认一下。 谁让她生性多疑。 - 翌日,仍旧是阴雨绵绵。 季聆睡到上午十点才起床,屋内拉着窗帘,暗沉沉的,一睁开眼,猛然对上一双水灵灵的眼睛 你醒啦?小女孩好奇地看着她。 季聆掀开被子起床,你怎么还没走? 昨晚你说你要去鬼市,我也要去。小女孩微微笑着。 季聆抬手拢了拢长发,片刻后看向她,若有所思。 也是,她就算想去也不知道要怎么去那种地方,而眼前这位小孩鬼说不定知道。 你知道要怎么去吗?季聆问道。 当然知道,之前偷偷跟在白迤姐姐后面去过一次。不过被发现了,白迤姐姐说让我不要一个人去哦,但是你带我去就不一样了,我就不是一个人了。小女孩小嘴叭叭地说了一大堆。 季聆不知道她口中说的白迤姐姐是谁,但是鬼有点人际关系应该也很正常,总之,她已经决定好了,就让这个小女孩当带路人。 鬼市会很危险吗?为什么你那个白迤姐姐不让你一个人去?季聆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跟她聊天。 小女孩则在一旁悠闲地看着她收拾,我觉得没有危险,但是白迤姐姐就是不让我一个人去,哼哼!那里面有很多好玩的。 什么好玩的?季聆回过身。 小女孩小手指戳着下巴,那就多了 季聆见她想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于是将背包带子跨在一侧肩膀,走吧。 她去一楼退房,随后前往汽车站。 你叫什么名字?季聆终于想起问旁边牵她手腕的小女孩。 小女孩抬起头,桃桃,是桃花的桃。 桃桃。季聆低声念出她的名字,听起来应该是小名,挺好听的。 那当然啦,我三姐姐给我取的。你知道吗?以前我家里后山,有一颗很大很大的桃花树,一到了春天,就会下桃花雨。小女孩手舞足蹈地给她比划着,眼睛亮亮的。 季聆朝她柔软地笑了下,接话,那肯定很漂亮。 对滴,很漂亮。桃桃开心地说着。 始发站人不多,季聆上车后车厢内一大堆的空位,桃桃就坐在她的旁边。 但是中间上来了不少人,季聆旁边的位置有人要坐,她便将桃桃抱着坐在自己的腿上。 车窗外下着小雨,桃桃小朋友趴着看风景,嘴里总是有很多话,不停地跟季聆讲,一会儿说天上的白云像什么动物,一会儿又说远处的山峰像什么。 季聆为了防止旁边的人把她当成自言自语的傻子,所以全程一句话都没有应桃桃。 几个小时后,在芳菲镇附近的汽车站下了车。 天色已经暗淡了下来,加上下着小雨,看起来格外阴沉。 季聆撑着伞跟在桃桃的后面,本来想给桃桃遮,但桃桃走得比她快多了,站在前方还要回过头等她。 第15章 跋山涉水,最终来到了芳菲镇的后山。 桃桃说得没错,那儿确实有一颗很大的桃花树。 雨水打落花瓣,只不过此刻已经天黑了,看不太清,并无唯美景色,且这附近也没有灯,季聆不得不打开手机的手电筒照明。 桃桃?季聆将手电筒朝四周转了一圈,才看到桃桃站在坟墓前。 没错,她视线往右一转,那一片全是坟墓,桃花开在这种地方,也被染上了几分悲凉。 脚底的路不好走,泥土地被雨水一冲刷,到处都是坑坑洼洼,这一路走来,她鞋子已经脏得可以,却还是尽量避免一个不小心踩进水坑使得里面也跟着湿了。 姐姐你跟紧我。桃桃等到她后,又继续往前走。 先是下了一个小坡,季聆险些被滑倒,以至于后面的路她都不敢走得太快,对比起来,桃桃倒是走得轻轻松松。 她每次都要喊一声桃桃,以此来确定对方的位置。 当她把手电筒照过去,突然出现桃桃惨白的小脸和披散的长发,还是会被这种形象给吓一跳。 桃桃,你慢点。季聆过去,走到桃桃面前,桃桃歪着头想了很久,才开口,快子时了。 子时?季聆思考了几秒子时是多少点,然后准备拿出手机查一下。 屏幕的蓝光洒在她的脸颊,她表情逐渐浮现出诧异之色,我们居然走了那么久吗? 明明感觉没走多远。 桃桃指了指她身后,你从那个小坡到这里就走了二十分钟哦。 季聆回头看,将手机手电筒照过去。 从这里还能看见刚才的坡,可见确实没有走多远。 她轻咳了一声,我这不是怕摔疼嘛。 又黑又下雨,还是山路,这要是在小孩面前摔了个底朝天,那就尴尬了,别说小孩,在任何有别人在的场景,她都不允许这种不优雅的事情发生。 桃桃往回走。 季聆站在原地没动,你怎么还返 她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响起一声子时已到 前方不远处浮现出一条路,但不是给人走的路,两边都是白色的灯笼,很多鬼魂排队往前走,进入终点的大门。 季聆顿时觉得身处的场景发生变化了,雨也没有下了,山上各种虫鸣都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呼呼的风声。 在那群排队的鬼当中,季聆瞧见了两位熟悉的身影,一位是之前在小面馆*见过的那位没有皮肤的妇人,还有一位是那个乞丐鬼。 她一脸怔然地看完了这一整个过程,眼前的画面又如海市蜃楼一般消失在她的眼前。 还没有回过神,桃桃拉了拉她的衣角。 季聆低头低到一半就听见响起另外一位女子的声音,你们怎么在这? 重新抬起头,来人是一位白发女子,季聆之前见过的。 白迤姐姐,我们要去鬼市。桃桃开口回答。 季聆手指摸了摸下巴,原来你就是白迤。 白迤看向她,你去鬼市做什么? 你怎么知道是我要去?季聆看向桃桃,桃桃可怜兮兮地望着她,你可不能栽赃我。 季聆噗嗤一声笑出来,用手指戳了戳她的小脸,好,是我要去鬼市,你只是被我威胁带路的。 桃桃将脸转向白迤,白迤姐姐,你看不是我主动要去的哦。 白迤将掌心放在桃桃的头顶上揉了揉,往前走,季聆跟上去,你是干什么的?我怎么感觉你好像跟别的鬼不太同? 你先回答我,你为什么要去鬼市?白迤的脚步没有停。 季聆迟疑了几秒才道:你不觉得我和别人不一样吗?我能看见你们。 而她去鬼市无非就是想看一下制造这个系统的是谁,有没有绑错人。 结果她得知了一个天塌了的事情,白迤告诉她,系统就算绑错了人那也没办法解绑,只能认命。 而至于这个系统嘛,其实也跟白迤有关。 停留在人间的鬼大多是执念太深,而白迤身为鬼门关的接引人,平时主要的任务当然就是给人间的鬼洗脑灌输心灵鸡汤,让她们放下执念进入轮回之门。 直到如今,白迤遇到过最难搞的,也在百年左右的时间就能解决了,本来从无败绩,结果在林倾玖这里遭到了滑铁卢。 而鬼市,位于阴阳两界之间,里面所卖的东西,只有你想不到的,就没有它没有的。 白迤也是在对林倾玖洗脑洗了上千年实在没有办法了,所以才去鬼市看看,然后买下了这个系统,这个系统可以检测到鬼心中的执念,并为此找到执念所在。 你刚才也看到那个妇人,之前是因为放不下亲人,所以停留在人间,直到那位阿婆被接走后,她才放心。白迤跟她边走边说着,所以你我当下也算是同类。身为鬼门关接引人的助理,你应当配合我的工作,好好待在林倾玖身边,直到劝动她为止。 季聆嘴角抽了下,谁跟你是同类,我怎么就成你助理了。 白迤收回视线,如果你非觉得你前世跟林倾玖没有纠葛,那么你可以去鬼市一趟,从鬼市进去后直走,走到最后一间店铺,找到一位叫做江婆的,她可以帮助你恢复前世的记忆。 还有这样的?季聆很惊讶。 白迤背着手往前走,记住,鬼市子夜时分开,务必要在鸡鸣之前离开,以及,不要在江婆面前提孟婆,她们是一对死对头。 白迤叮嘱完她这些,往前消失在一片黑漆漆的夜色中。 哎季聆开口道:你还没告诉我在那里买东西用什么交易呢? 取决于卖的人想要什么。空气中飘来这么一句话。 季聆停住脚步,脸颊感受到丝丝冰凉,她又重新回到刚才的场景了,茂盛的树木丛中的虫鸣声回到耳边。 走吧,桃桃。她牵起桃桃的手腕。 不远处树林上方轻飘飘地浮着一个影子,长发散开,红色的衣裳单薄飘逸,眸色比黑夜要沉,却隐于黑夜不易让人察觉。 桃桃则是看见了,思考了一会儿,姐姐我们明晚去可以吗? 为什么要明晚?季聆扫了一圈周围,除了一片黑压压还是一片黑压压,这处也没有休息的地方。 你跟我来。桃桃拉着她往一个方向走。 天太黑,季聆怕摔倒一直在注意脚底的路,以至于她并不知道桃桃带着她是往哪个方向去,只知道她一抬起头时,面前出现一座坟墓。 虽说她这段时间胆子练出来了不少,但是大半夜站在荒凉的坟墓前,耳边听着呼啸的风声到底觉得后背有些发凉。 坟墓的后面,往下一个坡度,杂草掩映的石门,桃桃走过去,敲了敲,大门便打开了。 你进去吧。桃桃说。 你说带我来休息的地方就是这个?坟墓里面?季聆额角突突直跳。 桃桃眨了下眼,坟墓是我们鬼的家。 好吧季聆往里走了几步,却见桃桃仍旧站在门口,于是问:你不进来吗? 我家在那边呢。桃桃指了指某个方向,季聆正想走出去看,结果她面前的石门关上了,将她与外界隔离了开来。 一片漆黑。 季聆眨了眨眼,尝试性喊了一声,桃桃? 没有人回应。 这小家伙不会骗她吧? 季聆往后看眼,乌漆嘛黑一片,都不知道会出现什么东西,她哪里敢走进去,只能在石门徘徊。 忽而听见什么声音,她屏住了呼吸,眼睛虽然一片黑暗,但听觉格外敏锐。 像水滴落在石头上的动静,很轻微,此刻却在季聆耳边无限放大,尤其是当她感觉到那冰凉的水滴在了她的后颈,总觉得身后有人,在那一刻她甚至都听见了自己心跳加快的声音。 她垂在身侧的手指蜷了下,紧抿着小嘴,开始给自己做心理建设,都这样了,还要怕鬼么? 现在她就只希望她看见的东西,长得稍微能入眼一些便好。 于是毅然转过身,都做好心理准备了,结果什么都没有。 不 还是有的。 她略微抬头,才看见上方挂着许多条红绸,湿漉漉地滴着水。 她摸了摸后颈,滴落下来的水大概就是来自于这里。 又抬起头看了眼上方,在想是不是外面下雨,而这里是地下,渗透下来的? 她站累了,没有地方坐,只能找了个不会滴到水的角落蹲下,期间好几次尝试推了推石门,不仅无济于事,还弄了一手脏泥。 第16章 又暗又潮湿,她抬眼看着上方一条条垂落下来的红绸,像有人吊死在上面一样。 滴答、滴答 幽幽的。 可惜季聆手机此刻没电了,没办法打开手电筒照明,脑海中浮想联翩,于是只能尽量让自己视线不去注意上面。 不知道过了多久,季聆终于受不了这种环境,于是起身,打算赌一把,尝试着往里走。 她走得很是缓慢,小心翼翼地避开垂落下来的红绸,但由于没有光照,还是不小心碰到,只一秒她便缩了回来,摸了摸手背,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 再往里走一点,没有水滴落下来的声音了,光线似乎好了一些,她能够看清两边粗糙的石壁纹路。 而当她撇见不远处朦胧的微光时,脚步却停了下来,这地方不会真的有生人住? 事实证明她想多了,因为她再挪动了一小段,便瞧见了林倾玖,心中松了口气。 比起遇到不认识的鬼,遇到认识的女鬼还是让她安心不少。 林倾玖斜躺着,一只手撑着脑袋,而她身下的,分明是棺材。 棺材漂浮在水中央,林倾玖的长发自一侧滑落,发尾末入了水里,脚边的红色薄纱亦是浸下去了一截,在水面散开,好似彼岸花开,鲜艳得夺目。 对方目光沉静地盯着水面,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敲着。 林倾玖。季聆喊了一声她的名字。 林倾玖缓缓掀起眼皮,过来吧。 季聆脚步停在了岸边,望着水面,沉默了,我怎么过得去? 林倾玖温吞起身,赤脚没入水里,深度原来只到脚踝。林倾玖走到岸边的这一路带起了一片片的涟漪。 水面瞧着虽然浑浊不清,但却异常干净,林倾玖从水里抬出脚,上面沾染的水珠颗颗清透。 林倾玖回过眸,薄唇轻启,愣着做什么。 季聆回过神后,林倾玖已经进入了另外一扇门。 她跟了上去,将周围的环境都给打量了一遍,内心竟然不由得感慨起来,这坟墓下面还怪豪华的,有好多厅好多室,还自带水池。 而让季聆更感慨的还在后面,林倾玖带着她七弯八绕,把她转得晕乎乎的,像走迷宫一样,完全分不清方向,最终来到了一处天然温泉。 林倾玖轻轻抬了抬下巴,示意她下去泡。 这一路走来季聆又累又冷,泡温泉正是十分理想的放松方式,只是林倾玖在旁边,她多少有些为难。 她侧过眸,纠结半天才道:要不 话没有说完,只见柔软的衣物从林倾玖身上十分顺滑地落下来,一大片白皙的脊背暴露在季聆的眼前,季聆下意识地避开了视线。 片刻,林倾玖抬脚走入温泉里,嗓音懒散道:你还不下来么? 季聆回过头,温泉上方漂浮的雾气,氤氲了那道雪白的身影。 她想了下,这一池温泉如此之大,只要不和林倾玖挨得太近,其实也看不到什么。 于是,她不再犹豫,快速地褪去衣物,快速地浸入温泉里。 感受到温热的泉水包裹浑身的那一刻,季聆每一个细胞都得到了舒展放松。 她泡着泡着脸颊逐渐红润了起来,睫毛也变得湿漉漉,睁开眼睛看向林倾玖的方向,对方身影朦朦胧胧。 林倾玖?她喊道。 那抹身影一动不动,像是睡着了一样。 季聆只好将长发弄到前面稍微挡住,然后挪过去到林倾玖旁边。 距离的缩短,到底让季聆有些不好意思,于是伸手捞过林倾玖浮在水面的长发,对方的头发足够的长,完全能够挡得严严实实。 却见林倾玖懒散地打开眼皮,撇见她的动作,嘴角不知道为什么笑了下。 季聆缩回手,问她,你可以带我去鬼市吗? 你去那里做什么?林倾玖手指勾起自己的一绺湿润长发缠绕。 我好奇嘛。季聆微微眨了下眼。 我劝你还是别好奇。林倾玖说道。 季聆想再说什么,但见林倾玖合上了眼,她便又将话语吞咽了回去。 - 这一晚季聆睡在林倾玖的家里,硬邦邦的石头床,睡得她第二天起来哪哪都痛。 今天仍旧没有太阳,但没下雨,淡淡的阴天。 季聆走到门口透气,撇见周围一片的坟墓,放松的心情顿时消失了一大半。 她回头看了眼,想到昨晚是睡在坟墓里面,还是觉得这段时间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有些不可思议。 不过此刻她内心已被磨练得毫无波澜,已经可以风平浪静地欣赏眼前的一片荒凉景色。 偏僻的坏处就是她吃个东西可费劲了,要跑到大老远的集市去,而那集市是以前芳菲镇还有人烟的时候繁华过的,如今已然衰败,卖东西的寥寥无几。 季聆去吃了一碗清汤面,味道不怎样,但能垫肚子就行,还顺便购置了一些可以长期囤放的面饼,重新回到墓地去找林倾玖。 见她在梳头发,于是季聆主动过去替她托住长发不挨到地面。 林倾玖看着镜面中映着的她,嘴角牵动,无事献殷勤。 季聆微微笑了笑,今晚可以带我鬼市吗? 你去那到底想干什么?林倾玖问道。 我要去买东西,不是说那里面什么都有么。季聆掌心滑过她的秀发,将手指落在她的肩膀,给她轻轻按摩。 你今天倒是热情,往日躲我都来不及。林倾玖轻哼了一声。 季聆只是一笑而过。 磨了林倾玖大半天,倒不是林倾玖不想带她去,而是林倾玖需要休养一段时间。 可是季聆已经等不了了,只能让桃桃带她去。 林倾玖不放心,你别被骗了。 季聆心想,难道鬼市里也有不良商家么? 我会尽量擦亮眼睛,小心谨慎的。季聆说道。 临到傍晚,林倾玖终于答应,递给她面具,在鬼市不要摘面具。 季聆接过,牵上桃桃的手腕,我记住了。 还有一定要赶在鸡鸣之前离开。林倾玖叮嘱她。 季聆点点头。 一大一小,就此踏上了路途。 鬼市距离这边不远,桃桃今天穿着粗布麻衣裤子,扎着两个小辫子,脸上戴着猪头面具,指了指前方破败的桥,从这过去差不多就到了。 此刻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桥经久未修,下面的河水看不出有多深。 季聆试探性伸出一只脚半用力踩下去,发出木板的断裂声。 季聆缩回脚。 她一抬眼,发现桃桃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到对面了,抬起小手扬了扬,姐姐快过来。 是她不想过去么?这桥要是走一半断了她摔下去了怎么办?她垂着眼皮看着暗黑的河水,抬起头,有没有别的路? 没有,只有这一条。你过来嘛,不会断的。桃桃说。 季聆深呼吸一口气,再次尝试伸出一只脚,一路走过去一路都在摇晃,脚底还时不时发生一声断裂的声响,每当季聆觉得自己下一秒要掉下去时,却又还好好的。 就这么心惊胆战地来到了对面,她抹了一把额头的汗珠,继续跟着桃桃前进。 走到一片荒野处,桃桃坐在石头上休息,说到了。 季聆往四周一瞧,什么都没有。 还没有到子夜时分嘛。桃桃摘了一根狗尾巴草玩。 季聆也走累了,在她对面的一块大石头上坐下。 今晚的夜空有月亮,被云层半遮挡,流泻下来的薄淡月光将此处照得更显清凄。 很奇怪,季聆本无什么心事,在这里,竟也因着景色,心中变得低落了几分。 她抬头看着月色,眼睛映着朦胧的光点。 等得太久,等得她犯困,一只手撑着额头打瞌睡,却忽见月色变得一片血红。 她揉了揉眼睛,正要看清,却起了阴风,眼前的场景瞬息变化,耳畔传来热闹的声音。 季聆将视线看过去,原本荒野的地方此刻已经变成了一个拥挤的小镇,两侧的店铺上方都挂着红灯笼,幽幽的红光洒在每一个路过戴着面具的客人身上。 再一看桃桃原本坐着的石头,下面刻着两个大字:鬼市。 这便是鬼市了,季聆内心道,望一眼前面繁华诡异的景象,不由得震撼了几秒。 她抬手扶了扶脸上的面具,随后拉着桃桃进去。 客官,要不要尝尝我们家的新品啊?一位老婆婆招呼她,从大锅里舀起一勺绿油油的粘稠状的东西递到她的面前。 季聆只看了一眼便觉得恶心,尤其是还有难闻的气味,险些让她吐出来。 第17章 不不用了。季聆连忙走开。 又往前走了一段距离,瞧见一人在台阶上磕头磕得邦邦响,嘴里不断念着求求了、求求了。 那磕得叫个惨烈,台阶上已经全部都是那人的鲜血。 季聆看得直皱眉头,随便找了个路过的问:这是做什么? 人家在买寿命。路过的说道。 季聆不理解,这么磕下去不得把自己给磕没了? 这个叫做换命,用自己的命,去换将死之人的命。 季聆喉咙滚了滚,不免有些动容,到底什么程度,才会想要用自己的命去换另外一个人的命? 她不忍心再去看,敛回视线,继续往前走。 按照白迤说的,一直直走,到最后一间店铺。 这一处末尾比前面显得安静了一些,季聆站在原地,抬起头,看着古棕色的牌匾上刻着几个字:江婆汤。 就是这里了。 她抬脚进去,你好,请问 只见里面坐着一位拿着画像的女子,听闻动静,回过头,是一张涂抹了许多水粉浓颜艳丽的面孔。 季聆没想到江婆居然是个年轻貌美的女子,不等她开口,女子先道:也是想要来恢复前世记忆的? 季聆点点头。 女子撑着下巴,真是搞不懂呢,你们年轻人干嘛这么想不开,好好地非要去想起前世的事情。 说罢,女子煞有介事地叹了一声气,随即将手指抚摸上了自己的脸颊,对着镜子道:不如想着怎么提升自己的美貌更实在一些。 季聆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沉吟了片刻,才开口,请问有卖吗? 好啦,卖给你卖给你,说得我好像很抠门似的。女子娇嗔道。 季聆咽了咽喉咙,我没说,还有,你也是年轻人嘛。 女子莞尔,突然凑到她的面前,我好看吗? 季聆鼻尖嗅到她身上浓重的花香,点点头,好看。 女子笑起来,满意了,坐回原来的凳子上,叠起一条腿,你能给我什么呢? 你想要什么?季聆问。 随后见她的视线落在面前的画像上,不由得也多看了一眼,发现那上面画的,竟是林倾玖。 女子注意到她的视线,于是拿起那副画像,怎么,你可认得她? 第15章 无良商家! 出于谨慎起见,季聆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道:我没有看清。 女子将画像彻底卷起,显然也不打算给季聆看清楚。 你走吧。女子靠在椅背上,你身上没有我想要的东西。我自然不可能帮助你恢复前世记忆。 你还没说你想要什么?季聆站在原地没动。 女子缓缓撩起眼皮,我女神岂是随便可以让你看的? 面对答非所问的一句话,季聆一头雾水,什么女神?你是说刚才那幅画像? 自然是。女子托着下巴,一脸痴迷的模样,这世间,没有任何东西,足矣与我女神那张绝色的脸相媲美。该用什么形容她呢?哦不,什么都形容不了她的美 听着眼前女子对林倾玖的赞美之词,季聆内心毫无波澜,她一心只想要买到可以恢复她前世记忆的东西,所以实在忍不住打断她,所以你到底想要什么? 被打断了沉浸式的女子睨了她一眼,你真无趣。 季聆揉了揉额角,有点头疼,但还是没有放弃跟她交流,你说说,你想要的东西,说不定我有,你不说,又怎知我没有? 女子手指轻轻地点着桌面,谁都无法画出我女神的美貌。 季聆努力去理解她说话的逻辑,那么,你想要的,是帮你画出你女神的美貌? 没错。女子答道。 季聆张了张嘴,你手里不是有一幅吗? 但我总觉得缺了点什么。女子打开柜子,那里头涌出来许多画卷,画的都是同一人,而她手上这幅,是她认为最像的,可她仍旧觉得与本人存在一些小小的差距。 画像能画到九分像已经能够称之为栩栩如生,而女子的要求更为苛刻,她要求必须和林倾玖完全一模一样,要那种,拿出画会让人恍惚一下以为本人出现在了眼前的那种效果。 或许我可以帮你仔细瞧瞧。季聆说道。 女子盯了她几秒,随即笑着起身将她按到了椅子上坐下,那么,你先用三万字来描述一下我女神的美貌。 季聆有一瞬间的绝望。 但为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也只能忍了。 三万字而已,她不过就是将毕生所学的用来夸赞女子美貌的词语全都用上了,什么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倾国倾城明眸皓齿啊等等,从林倾玖的眉毛夸到了眼睛、从鼻子夸到嘴巴、从身段夸到气质、从眼神夸到声音,到最后为了凑字数甚至说出了林倾玖路过的每一寸土地都是芳香的这种令她自己听了都忍不住起鸡皮疙瘩的话。 到最后可谓是彻底词穷,嘴巴也干了。 可惜这里没有水可以给她喝,她趴在桌面犹如一条快要被渴死的鱼,脑袋蔫蔫的。 旁边的桃桃已经被催眠催睡着了,一侧脸颊压在搭放在桌面的手臂上,嘴巴微微嘟了起来,睡得香甜不已。 季聆轻轻地给她擦了一下挂在嘴角边晶莹剔透的口水。 而女子则端坐在对面,一脸的若有所思,眼神怔怔了几秒,你说得简直太好了,我还记得那日我在桃花树下见到她 女子又用了几千字来讲她那天见到林倾玖的情形,总结起来就是她那天远远看了林倾玖一眼,惊鸿一瞥,其实不算真正有过交集。 季聆一般不会打断别人说话,那样很没礼貌,但眼前这位女子是真的让她忍不住了,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而且季聆心中始终记得,要在鸡鸣之前离开,她在这里已经耗了很久,担心会来不及,只好说:可以把画像拿给我看看了吗? 女子将画像给她。 她仔细看了一圈,画得非常像。 倘若眼前这位女子真的只见过林倾玖一面,那么这记忆力也太好了。 但女子非说少了什么。 是少了什么呢? 季聆盯着画像,整体是没问题的,她从细节入手,最后锁定在那双眼睛上。 眼眸含笑,如春水荡漾。 这跟之前季聆梦里见过的林倾玖一模一样。 但梦里所见缺了些真切感,正如林倾玖的温柔仅仅只是长相,实际上真面对面望入那双眼睛,会觉得深沉许多。 尤其是当季聆想起了那天夜里林倾玖险些要掐死她时眼眸中的血色,是带有点阴狠与幽怨,而幽怨的形成少不了诸多的经历和岁月的沉淀。 季聆得出结论,你把她画得太单纯了,像个未谙世事的大家闺秀。 想了想,季聆换了一种形容,像个新鬼。 而林倾玖是千年厉鬼,区别就在于这里。 女子手中拿着的画笔顶端正戳在下巴处,恍然大悟,你说得有几分道理。 与女子商讨画像,不知不觉过去了许久,当听到鸡鸣时,季聆心中顿觉不妙,完了。 到点了。女子丢下这句话,往她怀里塞了什么东西,随即便匆匆离开。 与此同时,街上亮着的红色灯笼熄灭,店铺在一秒之内全部消失。 快走,等会出不去了。桃桃不知道什么时候醒过来的,拉上她的手腕就跑。 回到原来的世界,季聆手里紧紧地握着女子塞给她的东西,拿起一看,是个复古红棕色的盒子,比巴掌还小,带有点重量,指腹摩挲而过,能感受到上面雕刻的纹路。 她回到墓地附近后才打开看,里面是粉末。 陷入了片刻的沉思。 当时太匆忙了,还没有问那女子这玩意要怎么使用,泡水喝下去? 她望着里头鲜艳的粉色,实在犹豫不决,于是打算去问问林倾玖。 林倾玖此刻待在地下室没错,比起称呼为坟墓,她觉得地下室这个说法听起来会让她心理好接受一些。 这个季节本就比较潮湿,一走进去,季聆感觉骨子都染上了几分寒气。 她找到正半躺在棺材上方闭目养神的林倾玖,季聆现在知道了这片水域其实就跟个水坑的深度差不多,但是她不想弄湿鞋子,所以停在了岸边,林倾玖? 林倾玖没有睁开眼睛,只是薄唇微动,有气无力地说:回来了。 第18章 我想问问你知道这个要怎么用吗? 买了什么?你过来。林倾玖这才打开眼皮。 季聆垂眸看着水面,迟疑了会儿,把鞋子脱了,赤脚踩进入水里,刚好没过脚背,她被这过于冰冷的水给冻得一个激灵,嘴里嘶了一声,,适应了后,这才一步一步地慢慢过去,水面因着她的搅动起了银白色的涟漪。 待走到林倾玖身旁,她将手中的盒子递过去。 林倾玖拧开盖子,微微眯了眯眼,随即用指腹沾染了一些,弄到季聆脸颊上。 季聆眨了眨眼。 而林倾玖打量了一下她,觉得不太够,于是又用指腹沾了点。 季聆一动也没动,只是任由她往自己脸颊上又涂又抹,又揉又按的。 只是,怎么感觉这手法跟化妆有点像? 好了。林倾玖满意地欣赏了一遍自己的杰作,捻了捻指腹,将盖子盖了回去。 季聆张了张嘴,然后呢? 然后呢你可以去对着镜子去看看了。 噢季聆从水里出来,坐在石头上晾干脚丫子。 这里头倒不是完全的漆黑,比如外头的光亮从石缝透进来,将一束光晕洒在季聆脸颊上,面若桃花,林倾玖眸光在她身上停留了许久。 季聆一心只想着去找镜子,因而并未注意到林倾玖的视线,她穿好鞋子后,便坐在了林倾玖的梳妆桌前,只可惜她支着下巴看着镜面半天,里头除了自己看起来粉扑扑的脸颊并没有出现别的。 等得她都打起了瞌睡,脑袋不断地往下点。 昏昏沉沉间,一只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感受到重量的季聆瞬间清醒,猛然回过眸,只见林倾玖立在她身后,欣赏这么久? 季聆不太明白,欣赏什么? 不是你让我照镜子的么? 林倾玖指腹轻轻地掠过她的脸颊,虽然我给你打的腮红确实很美,但是你 对方话还没说完,季聆睁大眼睛,什么腮红? 林倾玖朝桌边的小盒子抬了抬下巴, 这是? 胭脂。你不认得?林倾玖收回指尖。 季聆仿佛听到了什么晴天霹雳的事情。 她辛辛苦苦在那里耗了那么久,结果告诉她,这不是她想要的东西?! 无良商家! 季聆在心中忍不住腹诽。 第16章 喜欢听你的声音。 阴天,凉风阵阵。 不远处的桃花树下,不知道什么时候弄了个秋千,林倾玖原本只是安静地坐在上面,桃桃跑上去推了一把,秋千荡了起来。 因着昨天地面的雨水未干,道路还有些泥泞,季聆踩着石头来到地势稍微高一点的地方,用手碰了碰确认是干燥的,这才坐下。 她手里拿着那个胭脂小盒子,举起来对着天空。 光照下小盒子看起来陈旧很有年代感,只是,她一想到自己是被骗了,就觉得心梗。 她放下手腕,叹一声气叹出了几分沧桑感。 索性将这玩意塞进了口袋里,眼不见心不烦。 杂草在她身后随风凌乱地往一侧晃动,她的发丝也被吹起来了一些。 不行,她一定要找机会再去鬼市一趟找那人算账! 她拿起旁边青绿色的果实,在即将要放到嘴里时迟疑了下。 这是刚才她在山上摘的,应该是李子?不知道能不能吃,她拿在手中转着,颜色看起来不是太成熟,应该会很涩。 她抬起眼,视线眺望过去,不远处桃花树下一大一小荡秋千,花瓣随风飘落下来,除开这周围都是坟墓以外,这一幕倒有几分温馨。 小玖姐姐,你看,她在默默地看着我们耶。桃桃开心地说。 与此同时,季聆感受到林倾玖和桃桃都看了过来。 这话说的,好像她们是一家三口似的。 季聆默默地垂下视线,看着手里的果实,咽了咽口水。 有毒就有毒吧,死了正好与她们变成同类,完美融合。 到底没忍住咬了一口 太酸了!!! 季聆眉眼皱了起来,扔掉了。 她站起来,不远处飘过来一道声音,那里有人。 季聆一开始以为自己听错,直到将视线扫过去,才瞧见坡下有三人正要往上走,露出了一半的身影。 那三人皆为女性,看起来在三十到四十这个年龄段,都停下了脚步,站在原地,似乎是朝她这个方向看过来。 是来扫墓的吧? 清明都过去了谁还会来这种地方扫墓?欸?不会真的有人吧,可她一个女孩子来这么偏的地方都不结伴吗?胆子真大不会是鬼吧? 别瞎说,这世界上哪有鬼。 你还别说,这地方就算大白天也有点阴。 走吧。 怎么还要往前,我害怕,咱们绕路吧,那个人一动不动看起来有点吓人。 季聆被风吹得眼睛眯了眯。 碰到的鬼多了,倒是第一次见有人把她当作鬼的。 季聆干脆站着不动,任由风将她肩膀侧的长发吹到后背去。 只是她看到原本正在玩秋千的桃桃突然走过去,不知道桃桃要干什么,所以她也跟着转身看了过去。 啊穿着紫色外套的女生被脚底的石头绊了下,扶住了旁边白色外套的女生。 白色外套的女生侧眸,小心一点。 喂,你看那人。紫色外套的女生眼神不断地示意她朝季聆的方向看过去,小声说:她看过来了。 另外一位穿着黑色毛衣的女生也跟着看过去。 我不是鬼。季聆走过去。 黑色毛衣的女生看着她眼睛眨了眨。 待季聆走近了,看清了模样,紫色外套女生松口气,你也是来扫墓的吗? 我嘛季聆拢了拢长发,半低垂的眸光看向桃桃,桃桃正站在那个白色外套女生的旁边,似乎是认识,歪头亲切地看着对方。 当然,我来看望一位朋友。季聆抬起眸,微微一笑,回答道。 这么说,你以前是芳菲镇人?白色外套女生边走边与她聊天。 季聆下意识地脱口而出,我不是 想改口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白色外套女生说道:咦?那怎么会来这里? 噢是这样的,我以前认识的那位朋友是芳菲镇的,后来她去世了。季聆编造理由。 白色外套女生叹了一声气,原来如此,这么看来你那位朋友和我也是老乡了。 不知不觉脚步已经走到了一处杂草前,三人一起清理了一下,才看见坟墓。 白色外套女生将带上来的巧克力还有一些别的零食放到了上面清理干净的地方,随后在旁边坐着休息,倒出矿泉水洗掉手上的脏泥,抬起视线,见季聆盯着前面的坟墓看,于是说道:这是我妹妹的坟墓。 十多年了,你还坚持来看。黑色毛衣的女生也找了个地方坐下,这山路也不好走,你腿受过伤,我说我们替你来,你非要亲自上来。 白色外套的女生笑了笑,*本来清明就应该来,因为我的腿还推迟了一阵子,还希望桃桃在上天不要怨我。 欸黑色毛衣的女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长长叹了一声气。 桃桃?季聆低声念了出来,视线从墓碑看向了坐在石头上的桃桃。 是啊。白色外套女生将目光落在她身上,你看起来二十出头的样子吧? 季聆回答:23了。 白色外套女生点点头,桃桃如果当年没有去世,现在也应该跟你差不多大了。 季聆立在原地没有再说话。 哎?你不是说你来看望你朋友吗?白色外套女生问道。 季聆唇瓣翕动,随便编了个借口,有点找不到她的墓了。 你那位朋友是在很多年前那场大火去世的吗?紫色外套女生问道。 大火?季聆知道这事,只是下意识地接话。 是啊。那一场大火去世了不少无辜的人。白色外套女生道。 季聆点点头。 这时候,一直坐在石头上的桃桃突然站起来,冷着一张小脸,无辜?那里没有一个人是无辜的! 第19章 季聆默默地看过去了一眼。 说实话她是第一次见桃桃戾气这么大,虽然一开始就知道对方是鬼,但毕竟还是小孩形象,给她的感觉大多是天真可爱,这是头一次让季聆觉得她身上有很重的怨气。 她敛回视线,继续跟那三人搭了几句话。 临走前,那三人邀请她跟她们一起下山,等会天黑了山路不好走,而且你一个人多危险啊。 季聆微笑着婉拒了她们的好意,你们先走,我在这里多坐一会儿。 等到她们离去,季聆走到桃桃身边,那位穿着白色外套的女生是你三姐姐对吗? 桃桃点头,虽然三姐姐是个善良的人,但是我并不认同我三姐姐的话,那场大火死去的人分明都是罪有应得。 不能这么绝对,在那场大火去世的或许也有跟你一样的小孩,她们确实是无辜的,而且在那个镇子上,和你一样的可怜的女孩也很多 她话没有说完,桃桃打断她,你难道也要像白迤姐姐一样劝我放下吗?不可能,我要看着他们一个个都给我遭到报应! 说完,桃桃转身跑走了。 季聆站直身体,林倾玖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她的身后,她回过眸,眨了眨睫毛,开口就是充满目的性的一句话,你今晚可以带我去鬼市了吗? 又要去?林倾玖看向她,怎么,胭脂不好用吗? 季聆: 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表达此刻的心情。 - 傍晚夕阳落山,整片天际淡淡的橘色。 季聆陪桃桃在树下捡花瓣,一捡就到了天色彻底黑了下去。 昼夜温差大,一到晚上这附近只剩下凄凉,季聆有点冷,拢了拢外套。 姐姐你困吗?桃桃仰起头看她。 不困。 困倒是不困,就是这周围的环境让她不是很想继续待下去。 但是桃桃指了指前方的那片小树林,那里面有萤火虫。我们过去玩好不好? 季聆望了眼黑漆漆的小树林,改口,其实吧我也是有点困的。 骗小孩。桃桃扁了扁嘴。 季聆轻轻一笑,蹲下去和她平视,我给你讲故事听,就不去那里面玩了好吗? 我要听鬼故事。桃桃说。 季聆起身坐到了旁边的石头上,单手撑着脸颊,望向天边忽明忽暗的几颗星子。 鬼故事?她看向同样坐上来的桃桃,一个小鬼听鬼故事? 人难道不听人的故事吗?那么鬼听鬼故事是不是也很合理的?桃桃微微侧身坐着,将一只小手搭在她的膝盖上。 季聆眯了眯眼,嗯有道理的。 听鬼故事会睡不着哦。季聆说道。 桃桃摇摇头,不会睡不着的。 季聆想了想,那我给你讲个我小时候我奶奶给我讲过的睡前故事,是个关于乌鸦的故事。 乌鸦?听起来不是鬼故事。 你听下去就知道了,在我还是小孩的时候还是觉得有那么一点点恐怖的。 好吧。 在很久以前,有一对姐妹跟着外婆生活,有一天,外婆要出门探亲,要第二天才能回来,于是就给姐妹俩准备好了吃的放在屋内,并叮嘱她们不能出门也不能给陌生人开门。而就在她们的外婆离开家门没多久,一位戴着头巾的女人打扮成她们外婆的样子过来敲门,说有东西落在家里忘记拿了,姐妹俩打开一个缝隙看,姐姐发现那人有长长的黑色指甲啊! 季聆讲到一半看到自己肩膀搭放着一只手,有着长长的指甲,瞬间被吓得惊叫了一声。 这样的指甲么?林倾玖从她肩膀抬起手。 季聆松口气,林倾玖,你干嘛,要吓死人。 你给小孩讲故事把自己给吓到了?林倾玖挑了下眉梢。 才不是,我是被你给吓到。季聆轻哼了一声。 林倾玖在她旁边坐下。 【好感度+1】 季聆顿了下。 这个好感度有一段时间没有波动了,季聆其实挺错愕的,她不可思议地看向林倾玖,吓到她居然能让林倾玖对她好感上升?这是什么恶趣味? 林倾玖见她久久地看着自己,于是回视过去,继续讲? 你也喜欢听这种故事啊?季聆张了张嘴。 林倾玖说道:喜欢听你的声音。 啊?这算什么季聆尾音低了下去,手肘搭在膝盖上,抬起手指伸入了秀发里,借此挡住了朝向林倾玖这边的侧脸。 不知道为什么,她心跳忽而有点加快,以至于她觉得冷风吹过都掺杂着温暖。 桃桃眨了眨眼,手指轻轻地扯了扯她的衣袖,还讲嘛? 咳咳那我接着讲。季聆半低垂的眸光扫过她们坐着的石头上,林倾玖坐在她的右边,桃桃坐在她的左边,腿侧的衣物都能挨到。 而她抬起视线望向前方的夜空,晚风拂过脸颊,她喉咙微微滑动,继续讲了下去。 姐妹俩发现不是她们外婆,可是已经来不及了,那人直接推门闯进来。到了晚上,女人给她们两人洗澡,妹妹不听话,洗干净后就在地板滚得浑身都是泥,女人嫌弃妹妹脏,于是让她单独睡一张床。到了半夜,妹妹听见隔壁床铺咀嚼的声音,偷偷一看,发现她姐姐被吃得只剩下骨架,于是说尿急要去茅房,趁机爬到屋顶上,待那女人出来,用晾衣服的长杆子一戳,将那女人戳进了井里,随后往里撒了许多石灰,盖上了井盖,等到第二天打开井盖,里面飞出来了许多乌鸦。 季聆刚讲完,斜侧方黑漆漆的树林上方突然窜出几片黑影,动静扰得枝叶跟着晃动。季聆被浅浅地吓了一跳,定睛一看,应当是什么鸟类。 她半低垂下眸,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把手搭在了林倾玖的手背上。 连忙缩了回来,摸了摸自己的手指,又抬手别了别发丝,欲盖弥彰地说:我的手怎么跑你那去了? 耳畔听得林倾玖发出了一声轻笑,季聆咬了下唇,侧过眸去看桃桃,你怎么没被吓到? 桃桃嘻嘻一笑,一点都不恐怖嘛。 真的一点都不恐怖?季聆不死心地又问一遍。 桃桃摇摇头。 那我没有别的故事了。季聆放松地耷拉下肩背。 桃桃手指戳着下巴,那,我给姐姐讲个鬼婴的故事? 好啊,你讲。季聆听着。 有一位老人上山砍柴,手里挎着一个小篮子,篮子上面盖着很多干草,而干草的下面,放着一个刚出生没多久的小女婴,婴儿不哭不闹,老人砍柴时将篮子放到草丛里,走时故意忘在那里,想着天黑被什么动物叼走了就好了。然而到了晚上,婴儿却从篮子里爬了出来,她爬呀爬呀,爬回了家里。 有一位妇人,深夜里经常在床底听见婴儿的哭声,但每次去看,却什么都没有。而就在这位妇人怀胎十月生下了一个女婴,女婴竟然一出生就会站起来走路,浑身血淋淋地走向妇人,嘴里还在说话:妈妈,山上的风,真的好冷呀~ 一阵风吹动周围的杂草,发出簌簌的响动。 季聆觉得后背一阵发凉。 桃桃却歪着头问:小玖姐姐来评价,我和季聆姐姐谁讲的更恐怖? 不等林倾玖评价,季聆先说道:你的更恐怖,我自愿输给桃桃。 桃桃开心了,那,睡前故事讲完了,季聆姐姐和小玖姐姐晚安哦,做个好梦。 桃桃回到了自己的坟墓前消失了。 季聆心想,这睡前故事,可有点让人不太能睡得着呀。 可她坚持不跟林倾玖睡一起。 为什么呢? 因为林倾玖睡棺材里面! 这也太阴间了。 季聆宁愿睡在硬邦邦的石头床上。 你确定真的不跟我睡?林倾玖坐在她旁边,已经是今晚第三次问她。 季聆摇摇头,我觉得睡在这里挺好的。 不害怕?林倾玖开口。 季聆眨了眨眼,我害怕什么? 嗯那晚安。林倾玖离开了。 季聆周围重新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她闭上眼睛想,这里根本就不是能长期生活的地方,再待下去迟早得死在这里。 就在她脑子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事情时,忽而听见静谧的环境传来一些隐隐约约的声音。 第20章 山上有一些小虫子什么的叫声都很正常,但她今晚就不该听桃桃讲那个故事,她现在闭上眼睛满脑子都是血淋淋的女婴的想象画面,偏偏在这个时候,她还听到断断续续传来的哭啼声,哭声有点凄厉,像被掐着嗓子一样。 她一直安慰自己是风太大,是风 双腿却并拢蜷在了肚子处,整个人缩成了一团。 到最后她到底不仅没睡着,也没能战胜夜晚睡在这里的恐惧,跑到棺材旁,林倾玖 林倾玖睁开眼睛,一脸早有预料的神情,说。 季聆吞吞吐吐道:我承认我刚才有点装,其实我是害怕的能不能跟你一起睡? 第17章 闲闲书坊事出反常必有妖。 成功与林倾玖睡在一起,哭啼声倒是听不见了,结果多了别的让她睡不着的因素。 棺材里面的空间比她想象中要宽敞很多,只是别说声音了,简直与世隔绝,眼前黑漆漆一片。 她拼命地眨了眨眼,什么都看不见,好似沉沦在无尽的黑暗中挣扎不出,绝望感蔓延袭来,深深地包裹着她,给她一种不太真实的感觉,她不安地开口:林倾玖? 嗯?林倾玖只是轻轻地应了她一声,之后便又重新陷入这种死一般的寂静。 我有点睡不着。季聆虽然什么都看不见,却努力地睁着眼睛,还有,你觉不觉得冷?好吧,其实是我觉得有点冷了。 片刻,她感受到林倾玖的身体挨近,心中多了点安全感,只是对方贴过来的肌肤是凉凉的,让季聆又觉得自己仿若坠入了一片深海中,没有增加丝毫的温暖。 除此之外,大概是空气不太流通,她躺了一会儿后觉得胸口闷,屏息凝神,耳边分不清是自己的呼吸声还是林倾玖的呼吸声,这种环境下带给她很大的压抑感,难受得她不断地想动来动去,以此彰显自己活人的存在感。 而每次她动一下,都会碰到棺材发出一声闷响。 也许是吵到了林倾玖,林倾玖将她腿给压住,仿佛没有骨头,轻飘飘的,可力度却大得离谱,她竟然完全动弹不了。 她左手被压住了,于是只能抬起右手去摸索对方,掌心挨到一片顺滑冰凉,应该是林倾玖的头发,她往下,想凭借一只手稍稍推开对方一些,你能不能不压着我?我不动就是了。 掌心镀来柔软细腻的触感,季聆手指戳了戳,似乎是想确认自己碰到的是不是林倾玖的脸,但不等她反应,林倾玖已经将她手腕拿开,转而将她压得更死了一些。 长发拂过脸颊、在她手腕来回挠痒,季聆想拨开,只是对方头发又长又多,甚至感觉在她脖子上缠绕了半圈,柔凉的触感,滑过她的每一寸肌肤,犹如在编制一张网,将她紧紧地束缚在其中。 今晚是后悔没跟林倾玖一起睡,又后悔跟了林倾玖睡。 季聆干脆不动了,直至对方的秀发从她领口滑进去,那丝丝缕缕的秀发跟羽毛似的挠动着她的肌肤,带来细密的痒意。 季聆咬着唇忍得十分难受,想出去但是打不开,只能在这一方暗黑的空间里,与林倾玖纠缠半天后,她突然意识到此刻自己与林倾玖身体紧密地挨在一起,脑子宕机了几秒。 林倾玖应当是趴在她的身上,以至于令她觉得浑身沉重。 林倾玖。她喊了一声,你想干什么? 下巴镀来林倾玖的呼吸,你太吵了。 我不吵你了。你能不能睡回自己的位置上?季聆眨了眨眼。 林倾玖哼笑了一声,距离近到,能够清晰的感受到对方唇边吐露出的温热呼吸。 季聆隐隐约约感觉到自己的唇瓣触碰到对方的唇瓣,她将嘴巴抿得更紧,随即偏转脑袋,对方便将唇贴在她的耳朵上,季聆? 嗯。季聆轻轻地应了她一声。 阿聆。 耳朵那处柔软潮湿,气流顺着耳膜进去,季聆头皮发麻,忘记了应她,只是呆呆地睁着眼睛。 阿聆。对方又喊了一声。 啊好痒。季聆实在忍不住了,抬起手,想推开她的脸。 对方双唇含住了她大拇指靠近掌心的一小块软肉,带来潮热的感受,季聆小尾指不受控制地抖了下,随即缓缓地缩了回来。 还冷吗?对方开口道,舌尖似乎伸出舔了下她的耳朵。 季聆瑟缩了下脖子,不冷了。 何止不冷,她此刻额头甚至沁出了一丝薄汗。 这一夜她虽然不恐惧了,但是却也没能睡好。她和林倾玖之间的火苗在彼此肌肤的摩擦中越燃越旺,期间她不止一次听见林倾玖克制吞咽下口水的声音。 你该不会想要季聆呼吸粗重了些许,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可就在她以为林倾玖会就此顺其自然地跟她荒唐一夜,结果林倾玖一顿,转而与她拉开距离,表现得毫无兴趣的模样。 季聆平躺着,等待着身体的温度逐渐降下去,她侧头,虽然看不见林倾玖,但是她就是觉得此刻林倾玖是背对着她的。 竟然还有点小傲娇。 季聆嘴角无声牵扯出一丝笑,很离谱,她居然觉得对方可爱。 - 第二天起来黑眼圈无疑又加深了一些,她举着手机找信号,随后回到林倾玖身旁,我可以离开这里一段时间吗? 林倾玖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腿长在你的身上。你要走,我还能拦着你不成? 我怕你到时候掐死我。季聆小声说了一句。 林倾玖听见了,嘴角似笑非笑,你不骗我的话,我为什么要掐死你? 再说了林倾玖走到她身旁,指尖轻轻地掠过她的颈脖,你现在不是还活得好好的么? 脖子上传来细密的痒意,季聆微微紧了紧喉咙,挪了下脚步闪避开,朝林倾玖勉强一笑,那,我出去几天,就三天,我第三天回来。 你回来这里么?林倾玖问。 嗯嗯,大学同学约我吃饭。吃饭一天,这里距离市区很远,坐车一来一回差不多就得耗费两天的时间。季聆报备得很是详细。 林倾玖点点下颔,行。你去吧。 得到林倾玖同意,季聆心中轻快不少,她终于可以离开这个地方几天,去外面缓口气了。 一路下山她嘴里都哼着小调。 实际上,她也确实是有事情,以前大学认识的朋友约她吃饭,她这一天得坐车赶过去,所以只能将时间定在了明天。 汽车站下车后,她在附近找了个住宿的地方歇脚。 找的仍旧是那种可以短租的房子,位于一条巷子里,里头的建筑有好些年了,都是老房子,密密麻麻挤在一起,白天光线不是太好。 她住在三楼,走楼梯上去,二楼面朝着楼梯的住户正在往门口挂大蒜,她仅仅只是路过都被熏到。 这是在干什么? 季聆因为好奇,走到到楼梯连接的平台上时,余光挪过去多看了眼,发现那户人家又往门上贴了什么。季聆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那些都是用来驱鬼的东西,这户人家是经历了什么? 季聆敛回视线,继续往上走,回到自己的房间。 她忙活了一阵,洗头洗澡洗衣服晾衣服,还把背包给洗了,算着到时候回去,应该能干。 晚上躺在床上,收到朋友任有惟发来的微信消息:【我们去吃这家自助怎么样?】【图片。】 季聆快速回复过去:【没问题。】 第二天赴约,来到自助餐厅,只瞧见任有惟一人,于是问道:云小星呢?她不是跟你一起来? 她晚点到。任有惟说道,与她聊起了工作的事情,你的新工作如何?怎么跑来这边了? 季聆挤出个笑容,我早就没工作了。 嗐呀,我家里蹲在现在,这不实在太烦闷了。任有惟苦恼地撑着脸颊。 工作的事情,慢慢来嘛,急也找不到。季聆跟她聊了几句,看见云小星从外面进来,哇,季聆,好一段时间没见,你怎么又瘦啦。 哪有。季聆说:你怎么跟我还客套上了。 真的,不是客套。云小星正想要去捏她的脸,季聆往后仰了下脖子,躲开了。 你看你脸上都没有肉肉了。云小星在她旁边坐下。 季聆捧了捧自己的脸。 三人吃饭期间,云小星说起,等会吃完下午去鬼屋玩? 好呀好呀。任有惟赞同。 第21章 季聆比较迟疑,要不,你们去?我就不去了。 咱们好不容易聚一次,以后可能就更没机会了,小星放假,你下午有什么事情吗?任有惟问她。 季聆拿着筷子夹了一口菜放入嘴里咀嚼。 云小星在旁说道:她大概是害怕,还记得我们大学时候玩密室逃脱吗?她被吓死了。 欸对对对,季聆胆子小。任有惟在旁起哄。 季聆张了张嘴,我不是害怕,是没兴趣。 哦?是吗?任有惟扬了扬眉梢。 去就去,我看看这次到底是谁害怕。季聆说完后心想,自己好像中了她们的激将法。 自助为了吃回本,三个人都吃得非常撑,休息了好一会儿,才出发前往云小星说的那家新开的鬼屋。 那家店的位置不在市中心,比较偏一些,大约在市区和郊区过渡的那片区域。 季聆到了那里后,才发现那里其实是建了个恐怖主题的游乐场,周围还有很多别的玩乐设施,比如什么恐怖餐厅约会,还有剧本杀之类的,鬼屋位于游乐场的西南方向,建筑很高,亮着很大的两个字,远远就能看到。 咱们选微恐吧?任有惟扭过头征询她和云小星的意见。 季聆撇了眼,为啥?你不是想玩刺激一点的?那就选最恐怖的。 云小星问她,你不害怕吗? 季聆见两人的视线都看向自己,你么干嘛这么看着我,今非昔比,今天定要让你们瞧瞧。 好好好,我可记住你现在说的话,别到时候进去被吓得腿软。云小星说着还把双手放在耳边做了个鬼脸的表情吓唬她。 季聆只觉得她可爱,一点都不吓人,笑了笑,不会。这次我一定一雪前耻。 三个人商量好,坐在休息椅等待,下一场轮到她们进去。 中式恐怖主题,中间的灯是红色的,两侧却漆黑,前方放置着一个半打开的棺材,后方墙壁上挂着一个大大的白色奠字,搭配阴森森的背影音乐,将紧张感给拉满,尤其是她们走着走着还被什么东西给绊了下,低头一看,是一只破旧的绣鞋。 云小星是个胆子大的,这点根本不足以让她放慢脚步,一下子就冲上去跑到棺材旁边看,结果那棺材里伸出一只做了美甲的手攀在边缘,随即坐起来一个盖着红盖头的女人。 我勒个老天鹅。云小星惊叫了一声,退回了她们身边。 那npc从里面出来追她们,云小星和任有惟一路大叫往外跑,季聆是被拉着跑的,她以为拉她的是云小星或者任有惟,结果停下来后一看,发现拉着她的是那个扮演新娘的真人npc。 npc见她丝毫没有反应,掀开盖着的头纱,露出脸上画着很浓的恐怖妆,但季聆仍旧没什么反应。 npc顿时觉得自己扮演鬼扮演得很失败,忍不住说道:姐妹,给我点面子行不? 季聆想了想,一下子捂住嘴,啊了一声,随即装作很惊恐地样子跑开了。 npc: 跟上任有惟和云小星脚步后,云小星停下来看向面不改色的季聆,季聆,你居然一点都没被吓到,你胆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了?! 季聆挑了下眉梢。 对于这种刺激的娱乐项目,季聆确实害怕不起来,甚至觉得没意思,毕竟都是人扮演的,不过就是妆容化得恐怖了一些,已经无法激起她内心的波澜了。 云小星和任有惟走一边,她独自一人走另外一边,分头找出口,效率更高。 她这边是一间暗室,周围墙壁挂着破破烂烂的布,上面涂抹了一些红色颜料,再往前走有一张老旧的梳妆台,镜子是假的,上面贴着黑白照片。 最角落里,一个人坐着,白布从头盖到尾,看着挺恐怖,但季聆过去上手就是将白布拿开看,其实是个假人模特,她又盖了回去,用手碰了碰墙壁,寻思着出口不在她这边,那么应该是在云小星和任有惟那侧。 她扭头,准备往回走,却感觉袖口一紧。 起初她以为是衣服布料勾到什么东西,垂下眸看见一只手,她便以为是这家店的npc,面无表情地转过头,却对上林倾玖那张脸,她瞳孔缩了缩,脚步被吓得顿时后退了一步。 鬼屋里的任何东西都吓不到她,但林倾玖可以。 她大脑急速运转,今天是第二天,她跟林倾玖说的是第三天回去。 在心中确认了好几遍没有到时间,这才放下心来。 只是这会儿抬眼却发现面前空空如也,哪里还有林倾玖的影子? 季聆揉了揉眼睛,刚才看错了? 应该不会,她明明是看见了。 她摸了摸手腕,往回走,去和云小星她们汇合。 等到从鬼屋玩完出来,已经到傍晚了。 季聆余光一直不断地往四周观察,云小星问她在看什么? 她回过神,微微一笑,没什么。晚饭,你们去吃吧,我刚才接到电话,突然有点别的事情。 找了个借口先走后,季聆去到公交站台等公交。 天边最后一丝晚霞被夜色吞没,道路两旁的路灯亮了起来。 只有季聆一个人在这里等公交,她看了眼手机的时间,再次抬起头时,发现路对面站着一道熟悉的身影。 是林倾玖。 对方的身影逆着光,朦朦胧胧看不清。 一辆车子从马路行驶而过,短暂地遮挡住了季聆的视线。 等季聆再去看时,对面的那道红衣乌发的身影又消失不见了。 她连续眨动了几下眼睛,缓缓敛回视线,半低垂的余光却瞧见脚边多了一道影子。 回过头,刚好就看见林倾玖在她身后。 林倾玖。季聆轻声喊她,你怎么来了?今天是第二天,我明天才回。 她怕林倾玖记错了时间冤枉她,于是特地提醒了一遍。 林倾玖却只是眯了眯眼,露出个灿烂的笑容。 季聆心中泛起寒意,这种发自肺腑开心的笑,还是第一次在林倾玖脸上见到。 事出反常必有妖。 她多问了一句:你遇到什么开心的事情了吗? 当然。林倾玖理了理头发,却没说是什么事情,语气甚是轻快,走吧。 去哪?季聆问。 林倾玖看向她,去你家坐坐。 我家?季聆唇瓣翕动。 嗯!林倾玖饶有兴致地瞧着她,不方便? 没问题。季聆爽快答应下。 她还巴不得呢。 比起回到山上的墓地,还是这边生活得更加舒适一些。 等公交期间,林倾玖柔若无骨地倚靠在她身上,把她当成了人形柱子。 季聆默默地侧眸看了她一眼。 总觉得对方今天好像有点不一样,但是哪里不一样呢?非要说的话她也说不上来,只当是自己的错觉。 - 回到汽车站附近,带着林倾玖穿过小巷,上楼准备回去自己的住所,在快要到二楼时,林倾玖忽而后退下了一格阶梯,拉住了她的衣袖,眉梢皱了起来。 怎么了?季聆回头看她。 林倾玖眉眼顿时舒展开,转而露出委屈的表情,啊,人家害怕。 带有点撒娇的语气,听得季聆一愣一愣的。 她抬起手,揉了揉莫名发麻的耳朵,还是有点不太能适应林倾玖这样说话。 今天是什么日子?第一次见到林倾玖撒娇。 她往前看了眼二楼那户人家门口贴着的符纸,想来应该是怕这个。 大蒜的效果她不知道,但是符纸上面的聻字她很熟悉,经过上次的事情后她是知道对鬼会有产生伤害。 只是,上楼的路就这么一条。 就在季聆思考时,耳畔传来林倾玖命令的一声,去把那东西给撕掉! 可是那是人家的东西,我这样做属于是破坏他人财产。季聆说道。 就在这时,二楼住户的大门打开了,出来一位中年男子,男子另外一只眼睛蒙着一块黑布,看着像道士一样,疑神疑鬼地看向她,妹子,你一个人在这里叽里咕噜地跟谁讲话呢? 哈我聊微信呢。季聆晃了晃手机,看向门口贴着的那张符纸,开口道:叔,这个符纸贴在门口怕是很容易会被风吹走。 独眼男看向楼道的小窗户,你是说这个窗户会吹风进来? 季聆喉咙滚了滚,可以放在枕头下面护身的。 还可以这样啊,妹子你很懂这种? 第22章 略懂,略懂。季聆勉强笑了下。 我正寻思着贴在这门口没有啥用呢,今晚就放到枕头下面试试,不然老是做噩梦。独眼男将门口的符纸拿进去后,重新关上了门,季聆看了眼身后不远处的林倾玖,可以了,走吧。 成功回到三楼住所,季聆累得瘫在凳子上,拿起路上买回来的晚餐吃。 她打开煎饼果子的塑料袋,对着饼咬了一口,嘴里咀嚼着,抬起眸见林倾玖在她房间走来走去,这里看看那里看看,还时不时问她,这个是什么? 季聆看向她指的地方,张了张嘴,这是油烟机。 噢林倾玖又问:干嘛用的? 季聆回答,做饭时用的。 这样的对话进行了总共三轮后,季聆说了一句,之前也不见得你这么好奇。 林倾玖又是一笑,碰到旁边的桌子,上面堆放了季聆简朴的家当。 一个胭脂小盒子掉下来摔在了地板上,林倾玖弯腰捡起,手里把玩着看了一阵,扭过身,眼眸含着笑意问她,胭脂好用吗? 季聆将嘴里的煎饼果子吞咽了下去,拧开旁边的矿泉水喝,能不提这事么。 只见,林倾玖又是一笑。 季聆一口水险些被她笑得喷出来。 主要是,林倾玖今晚笑得太频繁了。 你笑什么?季聆问。 林倾玖仍旧只是一笑,没有回答。 这让季聆产生了一点隐隐约约的不舒服感,却不知这种不舒服感是从何而来。 我好看吗? 等她回过神时,见林倾玖在照镜子,回过头来问她。 季聆点点头,好看。 以至于后来,她连煎饼果子都吃完了,见林倾玖还在镜子面前欣赏自己的美貌,她陷入了一阵沉思。 晚上睡觉,她给林倾玖打好地铺,你睡这里吧。 又看向椅子,或许你如果喜欢狭窄的空间的话,也可以睡椅子。 林倾玖视线扫过地铺,抬起眸若有所思地看向她,原来,我们不一起睡的吗? 一起睡?为什么要一起睡?季聆想起上次的事情,于是轻咳了一声,哎呀,这床很小,两个人睡怕是会拥挤。 好的。林倾玖答应下来了,随即躺在她的床上,我睡床。 季聆: 真是活祖宗。 季聆内心无奈叹声气,认命睡地铺。 这一晚季聆一直都没有真正睡着,因为林倾玖一直在哼歌。 她突发奇想打开手机的音乐软件听曲识别,试了好几次发现完全识别不出来。 嘿,你在干什么呢?林倾玖翻过身,看向睡在地铺的她。 对方的长发从床边落下来到了地面,季聆熄灭了手机屏幕,看着那道黑乎乎的影子,闭了闭眼,没什么,你快睡吧。 后半夜林倾玖不唱了,但季聆仍旧睡不着,她说不清楚,总觉得很不安心。 她想,她最近一定是跟鬼混多了,有点失调了。 天才微微擦亮,季聆便起来洗漱,紧接着坐在椅子上玩手机。 市区就是好,有信号,直到林倾玖起床,她已经准备要出门了,你去哪? 季聆抬了抬手机,上班面试。 上班?林倾玖将肩前的一绺长发绕在手指上。 是啊,上班,不工作哪里有钱交房租。季聆问她,你自己待在这里。 欸,你走了我多无聊。林倾玖斜坐在一张椅子上,叠起腿,煞有介事地叹了一声气。 季聆因为要赶时间,没有再多跟她说什么,收拾好便出门了。 今天是去一家便利店面试,结果店*长说如果兼职的话,那么就只能兼职晚班,薪酬都差不多,季聆心想反正回去也睡不好,晚班就晚班了,答应了下来。 然而店长说今晚就缺人,问她能不能来,她也点头应下了。 因着晚上要过去便利店上班,季聆就没有回去住所,而是在附近找了一家奶茶店坐着,给手机充电。 到了傍晚又在路边摊吃了点东西,然后过去便利店,先是培训一两个小时,才正式上班。 晚班要上到第二天的七点半,相当于熬一个通宵。 不过二十四小时便利店晚上的顾客不多,季聆可以坐着休息。 她撑着脑袋看着外面街道闪烁的灯光,乌黑的瞳仁里倒映星星点点的光芒,她犯困,长长地打了一个哈欠,看着玻璃墙上自己薄淡的影子,顿觉百无聊赖。 和她搭班的小姐姐跟她聊天,你白天没睡觉吗? 季聆摇摇头,没有。 她控制不住地打哈欠,困出了一滴生理性泪水。 - 凌晨四点,空气中的温度变凉了一些。 季聆看到一位顾客拿了一把雨伞来结账,于是下意识地看了眼外面,才发现原来下雨了。 雨下得很小,却很密,玻璃上都是水珠。 微冷,季聆将外套的拉链拉上,却听见脑海中响起系统的机械音:【好感度-10】 季聆捏着拉链头的手指顿住,嘴角微微抽了下。 减10? 下降得这么厉害? 发生了什么? 季聆看了眼外面的夜色,心想,难道是因为自己今晚没有回去吗? 可是出门前,她好像也没对林倾玖承诺过自己晚上会回来这种话。 季聆觉得这样降得不合理,但是林倾玖性格本就阴晴不定,她只能在内心叹声气。 这么一降,林倾玖对她现在好感度多少来着了? 系统在她脑海里显示出一个数字:-13。 负13季聆在内心默念。 怎么越来越倒退的啊。 这样下去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不行,她得付出点实际行动了。 到了天亮,街道外面一片灰白蒙蒙。 七点半,上早班的人过来接班,辛苦啦,你可以下班了。 季聆拿上自己的东西,走到便利店门口,扫视了一圈外面。 雨看起来停了,她走出去,却感觉到脸颊上些微的冰凉,还是飘着一些雨丝的,不过没伞也不影响。 就是她担心雨势会变大,所以才加快脚步,准备买点早餐回去。 也许还早,路上的行人没多少,又因为阴雨天,天气看起来暗暗的不是太明亮,听到路过接着电话的行人抱怨了一句,才出了一次太阳,又下雨,雨季什么时候才能过去,哎。 季聆余光小幅度地往后面撇了下,不到一秒又收回来,继续往前走。 只是走了没几步,脑海内响起系统的提示音:【-30】 什么?!!!! 季聆脚步停了下来,眼神错愕且茫然。 这,又是发生了什么? 她在原地怔愣了几秒,怀疑自己听错了,又问了一遍系统,现在林倾玖对我好感度多少来着了? 系统:【回宿主,当前林倾玖对您的好感度为负43。】 季聆听完有一瞬间的绝望。 怎么好感度上升时一个一个地缓慢上升,下降的时候就几十几十地急剧下降的? 合理吗?!! 这合理吗?!! 还有昨晚她把床让给林倾玖睡,也不见得对方对她好感度上升,这会儿她什么都没干吧?就下降这么多? 季聆觉得特别委屈。 她边往早餐店的方向走去边悲伤地唱着,西湖的水,我的泪~~~~ 下过雨的小巷散发着一股腥味,季聆经过时,前面在路上吃进嘴里的包子都险些给呕吐出来。 她用手扇了扇鼻子。 旁边有一条水沟,季聆心想应当就是这里发出来的。 她捏着鼻子加快脚步,就在快要走到自己住的那栋房子大门口时,却看见一道红衣身影。 林倾玖。季聆停顿住,你下来散心? 却见林倾玖轻呵了一声,朝她走近,那个眼神跟淬了寒毒一样可怕,散心? 等会等会季聆后退了一步,咱们有话好好说,别动手。 她下意识地抬手护住了自己的脖子,已经是有阴影了。 微风吹起林倾玖额前被淋湿了一点的乌发,衬得那双眼睛亦是带了几分湿黏,对方直勾勾地朝她看过来,眸光深如潭水,又似藏着锐利的锋芒,感觉下一秒就会把她千刀万剐。 冷静冷静季聆又后退了一步,林倾玖你冷静一点,我们之间或许有点什么误会,我可以解释的!我昨晚没回来是因为我在便利店兼职晚班,然后当时面试完后面还要过去培训时间所剩不多我就没有回去,而且我当时出门前也没有跟你说晚上一定会回去,你不能这样! 第23章 季聆一口气说完,因为她生怕自己下一秒没机会说了。 林倾玖蹙了下眉梢,脸色更沉,今天是第几天? 什么?季聆没明白。 今天是你下山第几天?林倾玖冷着声音又问了一遍。 季聆疑惑,第四天啊。怎么了? 你当时又是怎么说的?林倾玖逼近她,一字一句,季聆,你够了,觉得欺骗我很好玩是么? 不是等会季聆瞪大瞳孔,我没有骗你啊昨天,不是,前天,你不是来找我了吗?你说你要去我家里的,你现在不是应该在我家吗? 林倾玖表情变了,什么? 两分钟后,两人到了三楼。 季聆拿出钥匙,打开门,咬着下唇扫视了一圈,却见房间里并没有别人。 她呼出一口气,转过身看向林倾玖。 林倾玖嘴角扯了扯,你是说我前天来找你了并且来你家里了?季聆,你真的是什么借口都编造得出来了。 不是这样的。季聆百口莫辩,你真的确定你前天没有来找我吗?可是我前天带了一个跟你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回家 第18章 真假林倾玖 一模一样?林倾玖薄唇开合,那么,现在人呢? 季聆咽了咽喉咙,移开视线,将房屋上上下下,每一个角落都打量了一遍。 不知道啊季聆低声说完,对上她寒冷的双眸,连忙说道:我昨天出门前她还在。真的不是你? 我前天没有来找过你。林倾玖一字一句,语气很肯定,直勾勾地看着她。 那这怎么回事?季聆懵了,眼神茫茫然。 怎么回事?林倾玖嘴角扯了扯,随即抓握住她的手腕,要不要我给你点时间,好好想想如何将谎言有逻辑地圆回去? 不是,我真的没有撒谎。季聆有些无力。 她知道,对于彼此不信任的关系来讲,言语没有任何用,可是,她要上哪去找证据? 有没有一种可能,她不是人,我看不见。季聆掀起视线,企图在这房间内找到生活痕迹,但是除了她的东西,没有别人的。 林倾玖仍旧抓着她的手腕没有放,力度越收越紧,你想说她是鬼? 季聆狂点头,就是鬼。 手腕感受到束缚的疼痛感,季聆半低垂视线,林倾玖抓着她,指骨已经用力到泛白,力度仿佛要将她的手腕给掐断似的,她另外一只手下意识地按在林倾玖的手腕上,企图让对方松开一些,但只是徒劳。 耳畔飘来林倾玖已然压抑着怒火的克制声音,你要不要听听你自己在说什么,她是鬼我会看不见?时间还是不够充足?再给你三分钟? 怎么,三分钟不够你构思?要不要给你三个小时啊。林倾玖步步逼近。 不知道是紧张还是害怕,季聆心跳开始加速,脸颊挨蹭到对方的长发,扫来一片凉意,她后退了几步,后背贴到了墙壁,便再也没有地方可退。 不是这样的。季聆喉咙滚动,除了一遍遍地否认,她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于是到了嘴边只能是那一句,你为什么不相信? 相信?你让我去相信一个三番五次欺骗我的人?林倾玖也许是忍着怒火,此刻胸痛重重起伏了下。 这次我可以发誓。真的,我发誓,要是我刚才说的都是假话那么我出门被车季聆话没说完,却见林倾玖将手指抵在她的唇边阻止她说下去。 对方既不相信她的话,也不让她发誓。 季聆猜不出她的想法,更看不透她的心思。 她近距离望入林倾玖那双深深的双眸,眼神微微失焦。 唇瓣上的细腻触感往下滑到下巴,林倾玖的指腹顿住,看着季聆无辜的模样,心中涌出复杂的感受。 见林倾玖面上有所松动,季聆趁此将手腕从她掌心中抽出来,并且转了转活动关节。 肌肤上面残留着几道清晰的红痕,是以林倾玖太过于用力导致的,甚至还能看到一个浅浅的指甲印。 趁着林倾玖失神的片刻,季聆扶着她的肩膀将她推到椅子上坐下,贴心地为对方倒了一杯水放到手边的桌子上,谁料林倾玖看了眼后,手一挥将杯子打翻,地面瞬间湿了一大块。 【好感度-10】 季聆望着地面的纸杯,心想,别说好感度满100了,现在就是保持0都不容易,毕竟已经负53了呢,这要是降到了负100,林倾玖不会真要她命吧? 她内心深深地呼出一口气,大脑急速运转,要怎么处理当下的局面。 微微掀起视线,见林倾玖还在生气中,她双手交叉放在身前,根本不知道应该做些什么。 怕做的事情又惹得林倾玖更生气,比如这杯水,她不知道这杯水怎么林倾玖了,而实际上她也确实没有哄人的经验,所以最保险的做法,还是按兵不动好了。 可傻站着也不是办法,她于是找来清洁工具,将地面的水给拖干。 【好感度-5】 脑海内响起机械的播报声,她握着拖把杆的手顿住,低垂的视线看着地板的水渍映出的薄淡影子,睫毛微微动了动。 余光小心翼翼地偏转,去看坐在窗边的林倾玖,即便面对她的是背影,她也感受到对方的心情很不好,在生闷气。 她呼吸屏住,拖地的动静更轻了一些,就连走路,都学着猫步,不发出一点声音,努力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但即便这样,仍旧抵挡不住林倾玖对她好感度蹭蹭蹭地下降。 当她听见脑海内再次响起林倾玖对她的好感度降了5后,她抬起眼,柔声喊了一下林倾玖的名字。 【好感度-2】 季聆: 她紧紧闭上嘴巴,还是不说话好了。 清理完地面,她躲在卫生间洗漱,因为不知道要怎么和林倾玖共处一室,所以她一直在卫生间里拖延时间,到最后她自己都觉得实在太久了,这才穿着睡衣出去。 轻手轻脚地来到床边坐下,看了眼手机的时间,这个澡她洗了快有一个小时吧,此刻她抬起视线,看向坐在窗边的林倾玖,对方保持着和她进去卫生间洗澡之前一样的姿势。 她望着那道背影,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发出声音。 搭在腿上的手指蜷了蜷,思索了几秒,她将双腿抬上床,靠在床头打开手机。 其实她是打算在网上查一下哄人的方法,可她前一晚没休息好,又上了夜班,此刻实在困到了极致,手指划开屏保,蓝光洒在她的脸上,她身后靠着枕头,几乎是秒睡。 不知道过去多久,季聆已是完全进入梦乡,手机从她手里滑落到被子上。 林倾玖缓步来到床边,长发落在被子上,她半低垂视线,扫过季聆安静的睡颜,嘴角抽了下,竟是被气笑了几分。 她侧身坐下,将长发别到身后,袖口伸出一只手,悬在季聆脸颊上方。 窗户照进来的日光,衬得她的指甲泛出清透的光,她微微往下落了落,指腹在对方覆盖而下的睫毛上摸了摸,她心中的郁气似是消散了一些,眉眼跟着微微舒展。 只是当她指尖隔着半厘米的距离描绘到季聆的下巴处时,她眼眸的情绪又翻了翻,将手指收了回来。 - 季聆醒来时,傍晚的黄昏,照进了屋内。 她坐起来,朝窗边朦胧处看了眼,眼睛未完全睁开,嘴里下意识地喊了一声,林倾玖? 可当她揉了揉眼睛,看清楚后,却发现那里其实空无一人。 她下床,伸展了一下懒腰,视线再次扫过屋内的每一处角落没有看到林倾玖,应当是走了。 也许是睡到这个点,黄昏对人的心情的影响,季聆心中填满落寞感。 她缓了一阵后,去刷牙洗脸,到了天黑,她心中的落寞感反而消失了一大半。 出门,吃东西,然后前往便利店兼职晚班。 睡过一次好觉后,季聆明显精神要好了不少,终于不是挂着一副倦容,甚至在顾客少的时候,她还能闲下来复盘白天的事情。 凌晨一点,对面的写字楼仍旧有一半灯火通明,便利店里在播放歌曲,音量放得很小声。 季聆撑着下巴,一脸凝重的思考模样,在想林倾玖是不是耍她,可回忆起林倾玖当时的模样,那么的生气,又不像是装的。 经过一番头脑风暴,季聆仍旧想不通,眉梢微微拧了起来,跟她一起搭班的也是位跟她岁数差不多的女孩子,喊了她一声。 季聆回过眸,只见对方已经走到她的面前,你在想什么?想得那么认真,刚才喊你都没有听见。 第24章 噢我就是在想季聆话题一转,问她,有什么事情吗? 对方倚靠在收银台旁,没有啊,我就是无聊跟你聊聊天。你刚才在想什么? 我在想季聆拢了拢长发,要怎么去哄一个生气的人? 谁生气了呀?对方一脸八卦的样子,你对象? 啊哈哈当然不是。季聆笑了笑。 噢噢。对方手指摸了摸下巴,普通朋友?好闺蜜? 可以算是朋友吧。季聆回答。 那对你来说应该是很重要的朋友了。什么事情生气? 就是她单方面觉得,我骗了她。 具体是什么事情?说开了就好了,跟她解释解释。 唉。季聆叹了一声气,没法说清。 正好这时候有一位顾客来结账,这个话题就此中断,后面也没有继续下去。 凌晨三点四十三分,季聆看了眼手机,熄灭后放回口袋里。 这几天,总是在半夜下雨,这不,她听见外面滴滴答答的声音,一瞧,雨水已是朦胧了马路的霓虹灯。 熬到天亮,下班,很幸运,雨停了,季聆买了包子豆浆吃。 到家,在凳子刚坐下歇息没一分钟,响起敲门声。 她瞬间提起警惕性,这间房子的缺点就是,没有猫眼,她看不到外面的人是谁,所以也不敢贸然开门。 只能走到门边去听动静,问了一句,谁? 外面的人不答,继续敲门。 季聆手里握着的手机紧了紧。 她干脆不管,回到凳子上重新坐下,敲门声仍旧不断。 此刻比起鬼,她好像更怕门口是个坏人,因此手机界面一直停留在拨号界面,都准备联系房东了,结果一扭头,看见林倾玖好整以暇地坐在床边。 季聆看了眼门的方向,没有敲门声了。 再将视线看向林倾玖时,只见对方手指捻起一绺长发,掩在唇边笑。 这个动作林倾玖平时是不会做的,至少在季聆印象中是没有。 虽然林倾玖偶尔变脸很快,但无论是笑还是温柔时,总会掺杂一些若有似无的薄凉,犹如红梅上落了一点雪。 而此刻眼前的林倾玖演绎出来的笑,却是偏媚态更多一些,带着一些季聆自己说不清的刻意的东西。 季聆无法做出判断,因为容貌,无论怎么看都是林倾玖的那张脸。 她心中绕着一团雾,问她,刚才是你敲门吗?你明明可以直接进来,还要吓我。 对方放下指尖绕着的秀发,一笑,敲门显得我特有礼貌。 季聆: 她张了张嘴,那你现在还不是直接进来了。 那还不是因为你一直不开门。想礼貌一回都不成。对方说道。 先不说这个了。季聆问她,你昨天什么时候走的? 昨天嘛对方眼珠子转了转,昨天走的。 你这不说了白说。季聆狐疑地看着她,我睡着后你走掉的? 啊对对对。对方点头。 季聆没说什么,默默地进去了卫生间。 将门关上,季聆后背靠在上面,看着卫生间的墙壁起了疑心。 这个世界上会有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吗?哦不,鬼吗? 可是脸一模一样就算了,就连身高声音都一样,除了偶尔说话方式和行为习惯好像有点出入以外 季聆此刻真的纳闷了。 她在卫生间磨磨蹭蹭了好半天才出去,只见对方嘴里哼着歌,心情不错的样子。 你不生气了?季聆问她。 对方回过头看她,我生什么气? 季聆若有所思,昨天我骗你的事情。 嗐呀,我原谅你了。对方闲适地靠在床上。 季聆将她从头打量到尾,又看向窗边昨天林倾玖坐过的位置。 今天的林倾玖和昨天的林倾玖的区别就在于,前者爱哼歌,后者爱生气,前者喜欢坐她的床,后者喜欢坐在窗边。 第二条可能没有什么对比的意义,但是第一条的话,她回忆之前跟林倾玖相处的短暂时光,对方好像并不爱哼歌。 可是光是这一个小的点又不能做出很绝对的判断,季聆脑子现在乱成了一锅粥,在凳子上坐下,拿了一个一次性纸杯,倒了水端着喝给自己冷静冷静。 她视线看着墙壁,唇边抿着水,眸光微微出神。 你在想什么事情呢?半躺在床上的林倾玖问她。 季聆放下杯子,将视线挪过去,看了对方一会儿后,她又敛回了视线,手指扣住面前的纸杯,半低垂的眼皮看着里面还剩下的半杯水。 水面微微泛着涟漪,倒映出她部分的五官,她看了一阵后,掀起眼皮,余光默默地朝床上的人分过去了一点。 只能冒着风险试试这个方法了。 她扣在纸杯上的手指紧了紧,在内心给自己做了整整三分钟的心理建设后,这才鼓起勇气,端起杯子迅速朝对方泼过去。 几乎是下一秒,对方一声惊呼,你干什么! 对不起对不起季聆连忙拿面巾纸给她,我刚才本来是打算将喝不完的水泼到卫生间里去的,方向反了。 对方气笑了,指了指卫生间的方向,那么远,你打算就坐在刚才的位置这么泼过去? 季聆抿了下唇,我以为我能泼到这么远的。 脑海内仍旧没响起林倾玖对她好感度下降的提示音,很奇怪,这样都不生气吗? 可看对方脸上的神情,明显写着不爽。 不对。季聆立马后退,惊恐之中后腰撞在了桌角,传来尖锐的疼痛感,她瞳孔瞪了瞪,你不是林倾玖,你到底是谁! 床上的女人听闻这话,顿了顿,再次抬起视线时,脸上的微笑没有了,她将擦过衣服的面巾纸随手扔在了旁边,起身朝季聆走近,我不是林倾玖,那我是谁?你说,那我能是谁? 季聆一瞬不瞬地看着她,额角突突直跳。 对方又朝她走近了几步,你连我都不认得了?真是令我感到伤心。 你说啊,我不是林倾玖那我能是谁?女人语气咄咄逼人,眸中一改先前的柔和,压深了些许。 如果不是女人下一秒故意跌落在地上,哭得梨花带雨,季聆倒是真的要怀疑自己刚才的判断了。 你竟然,连我都不相信了。女人耸了耸鼻子,手里攥着一张洁白的面巾纸,时不时擦一下眼底。 林倾玖只会想掐死她,而不会这样。 季聆这下可以肯定眼前这人不是林倾玖了。 这事奇怪的很,至少在她的认知里,不知道为什么这人会长得跟林倾玖一模一样,所以决定先陪对方演下去。 她蹲在对方面前,好啦好啦,我相信你就是了。 女人一下子倒在她的怀里。 季聆浑身一僵,脊背挺起来了一些。 鼻尖同时嗅到热烈的花香,这个味道跟林倾玖身上偏淡的味道不一样。 其实那天在等公交时,对方柔若无骨倚靠着她时,她就闻到过,只是当时并没有往这方面联想。 她隐隐觉得这个味道有些熟悉,但又想不起来。 只能将对方从自己身上推开,动作轻轻地,尽量不让对方觉得自己在刻意保持距离。 女人坐到凳子上,指尖轻轻地敲打着桌面,眼珠子转了转,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 片刻后,女人站起,你好好休息吧。 说完,离开了她这里。 房间内重新陷入安静。 季聆松了一口气,瘫软在床上。 她用枕头垫在身后靠着,目光盯着天花板放空。 半个小时过去,她眼皮犯困,可心里想着得换一下床上用品,得去洗个澡,但迟迟不想动,于是又在内心做了将近半个小时的斗争。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 季聆睁开眼,瞬间坐了起来。 怎么,一见我来,就紧张成这样? 季聆一侧头,发现林倾玖就坐在她的旁边。 其实季聆真的没法靠肉眼去分辨是不是真的林倾玖,她下意识地拉开距离坐到了椅子上,却见林倾玖眉梢一皱。 察觉到这一细节的季聆疑心泛起,因为她脑海内并没有听见林倾玖对她的好感度下降。 她于是只好赌一下,重复先前的方法,将杯子里的水迅速朝对方泼过去。 第25章 却见林倾玖什么反应都没有,没有躲也没有惊呼,只是她泼得太准了,刚好就在对方脸上。 对方额前的碎发湿了一些,往下滴着水,以至于显得看过来的目光都透着阴湿感。 【好感度-5】 脑海内响起的提示音,竟然让季聆瞬间安心下来。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季聆拿面巾纸给她擦。 说着不是故意的,刚才的举动分明就是故意的。 你把我当傻子?林倾玖撩起眼皮,透出的眸光漆黑得犹如森林里的夜色,浓稠而幽沉,像是要把她给撕碎成一片片。 季聆一阵不寒而栗,给她擦水的手腕微微颤了下。 我刚才就是为了测试一下,就是那个季聆一急,说话都变得不太利索,有个跟你长得一模一样的鬼。真的,这次你得相信我。我不知道怎么回事你们一模一样。 是么?林倾玖开口,被水弄湿的薄唇颜色鲜艳红润。 既然一模一样,你又怎么知道是我?林倾玖抓住她的手腕,季聆往后踉跄,手指里攥着的擦了水的面巾纸纸团掉在了地上。 因为她不会想要掐死我,啊,你弄疼我了。季聆嘴里嘶了一声,艰难地抽出手腕,肌肤上面清晰可见一个血印子,下手真狠啊,不愧是真的林倾玖。 林倾玖察觉到她神色的变化,似笑非笑,她更温柔是么? 啊哈哈哈哈不是,也不是的。季聆企图缓解一下彼此紧张的氛围,但林倾玖仍旧冷着一张脸,于是她笑容僵硬在了唇边。 她扭头,指了指桌面的杯子,你可以泼回我。 其实她只是客气一下,谁成想,林倾玖当真端起那杯子,毫不犹豫地往她脸上泼,这一泼,当真发了狠,绝对是带着几分恩怨的。 早知道不客气了。 你还真季聆抹了一把脸上的水,这才睁开眼睛。 被水润湿的睫毛变得更加乌黑,她双眸水盈盈晃动着光点,看向林倾玖的视线也仿若被蒙了一层雾气,朦朦胧胧之际,只瞧见林倾玖隐约在看着她。 手里被塞了一张面巾纸,她下意识地拿起擦干眼睛,视野重新清晰。 只是凝聚在下巴的水不断滴落到锁骨,一路往下沿着进去领口,冰凉凉地滑过她的肌肤,弄湿了衣服,让她身上感觉黏糊糊的,于是便觉得,林倾玖凝视着她的眸光,也掺杂着那么一点黏糊,令她浑身不自在。 什么味?林倾玖不小心闻到她身上的香味。 季聆自己也闻了闻,脱口而出,我都说了前面有一位跟你长得一模一样的鬼,我一开始没分清,应该是她身上 她话语停顿住,因为她察觉到林倾玖的眉梢越蹙越深。 - 卫生间里,季聆已经是在洗第二遍澡。 她已经顾不得注意与林倾玖保持距离这件事情,凑到林倾玖面前让对方闻,这下总算没有香味了吧?她真的就只是靠了下我怀里。没有别的接触了。 再洗一遍。林倾玖不满开口。 还洗?季聆洗累了,真的没有味道了,我自己都已经闻不到。 其实洗完第一遍她就觉得可以了。 林倾玖撩起眼皮,季聆仅仅只是与她对视不到一秒,立马改口,好的,我马上就去洗。 进去之前,季聆特地闻了闻自己,都是沐浴露的味道,不知道林倾玖是怎么闻出来还有另外一位女鬼的味道的,她只能在这次多用了点沐浴露,冲洗了好久,她感觉自己都快要被水泡皱巴了。 出去,她走到床边,正想坐下,林倾玖拉住了她没让她坐。 怎么了?季聆看向她,又看向身后的床。 林倾玖微微抬了抬下巴,把床上用品也给换了。 你就知道命令我。季聆嘴上故作不满,动作却已经在收拾了,毕竟其实原本她也是想换掉的之前泼到了一点水在上面。 弄好一切后,她终于可以躺床上休息,只是才刚走到床边,就见林倾玖已经霸占了她的床。 我睡哪?季聆看着她。 林倾玖示意了下旁边的位置,或者你不乐意也可以直接睡椅子。 这是我家的床诶! 嗯,我知道。林倾玖眼眸半阖了阖,我也累了,早些休息。 季聆扫视了一圈屋内的椅子,内心挣扎了片刻,还是躺到了林倾玖的旁边。 她背对着林倾玖睡,闭着眼睛,脑子里却在想事情。 忽而她翻身,看向阖着双眸平躺着的林倾玖。 林倾玖?她轻声喊对方。 嗯?林倾玖鼻音应了她一声。 季聆眨了眨眼,你看啊,我没有骗你的,我说的都是实话,那么 那么可以给好感度加回去吗? 毕竟这两天掉得太多了,她很冤的哎! 林倾玖半打开眼眸,眉眼沉吟,不知道在思考什么,过了片刻,嗯了一声。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好感度没有任何的变化。 季聆抓着被子的一角,有些不死心,又问她,你有没有什么喜欢的东西? 这个问题让林倾玖睁开眼定定地看了她好几秒,看得季聆都不好意思转开了视线。 对方想了很久,久到季聆以为她不会回答这个问题了,结果却听见对方开口,喜欢的东西么 你问这个做什么?林倾玖回答到一半又转而反问她。 因为季聆盯着天花板,组织语言,我想对你好点。 倘若此刻季聆余光分过去,一定能注意到林倾玖神色变得和缓了许多,什么目的? 哎呀,不要说得那么难听嘛,我对你好点,就是想让你对我也好点,不要总想着掐死我就好了。 见对方半天没吭声,季聆将脑袋转过去,所以你有什么喜欢的?或者,爱好? 第19章 可泪水却那么滚烫 这一晚,季聆照常前往便利店,有所不同的是,她戴了一个口罩。 嘿,你不摘口罩吗?一位店员见她到了店里一直还戴着,于是随口问了一句。 季聆口罩上方的眼睛朝对方弯了弯,我嘴巴过敏了,戴着口罩方便一些。 吃什么过敏了? 芒果,我就挨到了嘴边一点。季聆开始瞎编。 对方信了,没有继续跟她这个话题。 而她给前面几位顾客结完账后,陷入一段空闲时间,她坐在椅子,手指隔着口罩碰了碰嘴唇。 过敏当然是假的,实际上是因为,她嘴唇破了个口子。 至于怎么造成的,当然还得来源于她问林倾玖的那句话,所以你有什么喜欢的?或者,爱好? 早知道她就不问了。 林倾玖的爱好,大概是看她不爽。 为什么她会这么觉得,还得是在当时,就在她以为氛围各种都到位,周围仿佛都充满粉色泡泡时,她一时间被对方暧昧的眼神给晃了心神,结果对方凑过来咬了她一口。 说亲也算亲吧,毕竟嘴唇挨到了,但又不能算亲,谁家好人这么亲人的?直接咬一口?!这一口咬得倒是让季聆觉得对方带着点仇恨了,完全没有旖旎的感觉。 疼死她了。 照镜子时,她看唇角那块破口挺大的,不美观,而且她怕店里的人八卦她,毕竟她有些心虚,所以决定一晚上都戴着口罩。 如今的天气到底也有些闷,戴着口罩就更闷了。 季聆几次都想摘掉,但都忍住了。 清晨回到家,她看到林倾玖坐在窗边,手里拿着她之前在鬼市买的胭脂研究。 你怎么研究上了化妆品了?季聆摘掉口罩,挂到门后的挂钩上。 林倾玖不咸不淡地分过来一个眼神。 你知道化妆品是什么意思吗?季聆心想她是来自于古代的鬼,万一不清楚现代的词汇,只是她也没立马能够想出化妆品在古代应该叫做什么。 林倾玖有些好笑,我好歹在人间飘荡了上千年,不至于与时代脱轨。 噢,你知道就好。但你一直飘荡在山野嘛。季聆说完,感觉林倾玖落在她身上的目光重了许多,于是回视对方,难道不是*? 你小时候,见过我。林倾玖放下手中的胭脂小盒子。 季聆揉了揉额角,这笑话一点都不好笑。怪冷的。 第26章 她抬起手腕时,恰好映着窗口照进来的光线,将她皮肤衬托得格外白皙,而腕上的红绳陈旧得犹如一段前尘往事缠绕。 林倾玖久久地盯着那根红绳,你没印象了? 季聆大脑一片空白,睫毛不受控制地连续轻颤。 见对方一直盯着自己的腕间看,她便也半垂下视线,看向手中的这根红绳。 不等她回忆起,空气中飘来林倾玖的一句吐槽,记忆力真差。 季聆抬起眼皮,努了努嘴,随后进去了卫生间洗澡。 热水冲去了她上夜班积累的疲惫,卫生间里雾气弥漫,她浓密纤长的睫毛上挂着细密的水珠,看着手中的红绳,沉吟了许久。 她小时候见过林倾玖? 这句话听起来真可怕,不就相当于说她小时候见过鬼吗? 可是,她小时候好像没有拥有阴阳眼的能力? 这个澡她洗了超级久,出来后,脸颊都透着淡淡的粉色。 她半靠在床上,举着手腕看这根红绳。 林倾玖,那是跟这根红绳有关吗?季聆侧眸,去问坐在窗边的林倾玖。 林倾玖没有看她,你这根红绳,是我给你的。 季聆疑惑地眨了眨眼。 可是,她印象中,这是她奶奶给她寺庙求来的啊。 脑海中闪过某些模糊的片段,她眉眼波动,想起了一件遗漏的事情。 说起她的小时候,她其实还挺惨的,天崩开局,刚出生就被扔在厕所里,当时她奶奶是位清洁工,发现了她。 所以实际上她跟奶奶并没有血缘关系。 但老人家对她挺好,不嫌弃她体弱多病,还为她求来红绳保平安。 可有次上完体育课放学,她回家的路上发现手腕上的红绳不见了,她想起可能是当时跑步比赛时,老师说不要戴任何的饰品,然后将她这个红绳也给算进了饰品里,所以她就摘下来放在了旁边,结果跑完步后,她忘记了拿。 她跑回去操场找,但是没有找到。 傍晚夕阳下山,保安室的叔叔让她放学早点回去,她背着书包没走几步,下了雨,她就跑到屋檐下躲雨。 她傻愣愣地站在那里等雨停,天都快要黑了,可雨还不停,她心里有点急了,便顾不得那么多,用书包挡在头顶上,冲入了雨中。 低头跑没看路,撞到了人,她一抬起头,眼睛被雨水模糊了,什么都没看清,只听见一道温和好听的成年女性的声音,小妹妹,这是你的东西吗?给你放石头上了。 季聆眨掉了睫毛上的雨水,环顾四周,有好几位行人从她身边路过,她不知道刚才说话的是谁,视线一转,当真看见石头上放着一根红绳。 找回了丢失的东西,她很开心,虽然不知道是哪位好心人,但她还是对着空气稚声稚气地说了一句谢谢,然后轻快地跑回家了。 思绪收回。 坐在床上的季聆摩挲手腕红绳的动作倏尔凝滞住。 她眼里有不可置信流露而过。 所以说,她手上这根红绳,其实并不是她原本的那根? 难怪剪不断! 知道事实后的她,整个人错愕在原地。 林倾玖看见她这副呆滞的模样,嘴角轻勾了下,怎么,想起来了? 失神的目光逐渐聚焦回来,季聆将视线投在林倾玖身上,嘴巴张了张,你这算是一种标记吗? 不算吧。林倾玖漫不经心地说道:本来没打算给你的,只是看你当时丢了红绳太难过,我刚好有一根跟你差不多的而已。 林倾玖将余光睨了过来,况且,也是你给我的。 什么我给你的? 季聆这句话还没说出口,只见林倾玖已经脱掉外衣,躺到她旁边睡觉。 床要容纳两个成年人还是能容纳得下的,只不过,距离可能就很难保持得非常好了,正如此刻林倾玖的秀发弄到了她的腿上。 她低垂的眼帘动了动,你怎么作息跟我一样? 什么叫我跟你一样,难道不是你跟我一样?林倾玖纠正她。 我是因为上夜班所以才白天睡觉,那你季聆心想,算了,小傲娇,她在内心哼哼了两声,也跟着躺下。 睡前,她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情,你知道那个跟你一模一样的鬼是谁了吗? 林倾玖微点了下头,可能。 可能?那就是还不能够百分百确定?季聆微微偏头,看着她的秀发,你怎么猜出来的?你连见都没见过她。 之前你去过一趟鬼市,鬼市有一家皮囊铺子,不知道你看见过吗? 季聆摇摇头,没注意。 林倾玖双手交叉搭在腹部,指尖微微点动着,那家铺子的皮囊制作最高相似度可以达到百分之九十九,但同时需要具备非常厉害的绘画技能,而铺子的老板则拥有这种能力,没记错的话,之前我跟那位老板有过一面之缘。 噢噢原来如此。季聆点点头。 但是林倾玖眉眼凝重起来,就算再厉害的画师,那也得对所画人物有所了解才行,不然便很难有以假乱真的效果,可我与那铺子的老板只见过一次,且还是远远的一面,她怎么能够将我面部的每一个细节都观察到并且记下来,还是说,她其实模仿得很拙劣,是你连这样都认不出来? 最后一句简直听得季聆心中一咯噔,她连忙说:不是的,她真的跟你一模一样,每一个细节都一样。 那就很是奇怪,除非是有人将我的画像卖给了她,且那个人不仅对我有所了解,且画画水平几乎可以与铺子那位老板相媲美。 啊?画像?季聆瞪大了瞳孔,等会,我好像想起了什么事情。 季聆将那晚在鬼市的经历全部告诉了林倾玖,林倾玖撑着手肘半起身,长发从一侧如瀑布般垂落,盯着她,你怎么不早说? 你也没问啊。季聆无辜道。 林倾玖: 对方的目光笼罩着她,季聆不自在地移开视线,可是,我没去什么皮囊铺子,那家店,叫做江婆汤,我看得很清楚,是白迤跟我说的,最后一间,我应该是没有走错的。 你想恢复前世记忆?林倾玖沉声。 是啊。季聆说完后抿了下唇。 两人之间陷入了一阵诡异的沉默。 还是季聆率先打破,继续前面的话题,所以你说的那个跟你一模一样的鬼是江婆? 不可能。林倾玖蹙起眉梢,江婆眉间有一颗黑痣,你还记得那天对方的模样? 记不太清了,但是可以肯定的一点是,她眉间是没有黑痣的。 那便不是江婆。 季聆用被子盖住脑袋,搞半天,这居然是自己先前闯下的祸。 她闭了闭眼,感受到身后的林倾玖重新睡回去了,她小心翼翼地扭过头去,低声道:对不起嘛 林倾玖听后一愣,看向她,你对不起什么? 当时也是因为她说你是她的女神,我这才指导她的。季聆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分不清了,毕竟她当时跟那人描绘的,完全都是自己心目中林倾玖的形象。 鬼心险恶啊,季聆长教训了。 那你这段时间能不能一直留在我身边?季聆说完,见林倾玖看着自己,于是赶紧补充了一句,因为你一走,那个鬼就会来,她似乎是避开你出现在我的面前的。 这样么?林倾玖眯了眯眼。 嗯嗯嗯。季聆连声应道。 林倾玖轻勾下唇角,求我。 你。季聆喉咙滚了滚,转而翻过身背对着林倾玖。 她双手枕着侧脸,盯着床边的地板,睫毛微微地颤动着。 身后传来林倾玖的一声轻哼,到时候你要是认错我,你就完蛋了。 季聆缩了缩被子里的小腿,心想,那她可能要完蛋了。毕竟她总不能每次都用泼水去分辨吧?万一手边没水呢? 于是她就思考着别的方法,但是如果要靠好感度下降来分辨的话,那么无论用什么方法都不是太友好,会惹怒对方,风险很大。 那为什么不选择让好感度上升? 自然是因为,她直到现在,已经很能摸清要怎么才能让林倾玖对她好感度下降,但是却始终不明白要怎么才能让林倾玖对她好感度上升! 思及至此,季聆内心苦笑了下。 第27章 难,她可太难了。 - 辗转难眠,季聆干脆起床,见林倾玖正熟睡着,她便趴在枕头上,用目光一点点地去描绘林倾玖的五官。 睡着时候的林倾玖安静地阖着双眸,也许是没有那种薄凉的眼神,以至于看起来好相处得多,她都敢近距离去观察对方了。 她从对方的额头看到眉眼、再到鼻梁、嘴唇、耳朵,甚至颈脖,手指、手腕,她希望自己能够将对方的每一根睫毛都记住,这样要是下次碰到假的林倾玖,她就能一眼分辨出来了,于是她开始数起了对方的睫毛。 一根、两根、三根、四根 数到一半,季聆自己都觉得自己好像有病似的,居然去数睫毛。 这时候,却见林倾玖唇角挽起了一个弧度。 她眼睛眨了眨,对方这是做梦了吗?还是 数出来了吗?林倾玖突然出声,吓她一跳。 猝不及防地对上对方的视线,季聆瞳孔缩了缩,随即故作自然地抬起手拢头发,并将脖子扭开,看向别处。 你怎么醒了?是我,吵到你了吗?还是你压根没睡着?季聆寻思着刚才应该没发出声音? 难道是数着数着不小心低声念了出来? 鬼鬼祟祟的。林倾玖坐起来。 季聆否认,我没有鬼鬼祟祟的啊,就是,想增加一下对你的熟悉感嘛。 那你过来。林倾玖眉梢扬了扬,我现在让你数。 季聆鬼使神差地挪过去了一些。 要看清一根根的睫毛,那得凑得很近才行,季聆不得不前倾身体。 可当真凑近时,季聆视线却因为失焦而有些朦胧了,她眨了眨眼,故作镇定,只是对方的眼睛里,映着她的影子,她亦能瞧见,对方眼帘颤动的频率,以及,嘴里吐露出的呼吸。 这些,都让季聆心跳加速。 心跳加速不能证明什么,或许只是紧张,又或许是,不适应这般与人近距离面对面,季聆在心中如是安慰自己。 但自我安慰一番也缓解不了紧张,她一般数到二十左右,思绪就会因为林倾玖身上传来的淡香而扰得飘散,又或会因为对方的一个眨眼,而大脑宕机几秒。 其实我觉得有点无聊的。季聆与她拉开距离,这才觉得仿佛呼吸到新鲜空气。 林倾玖阖了阖眼,只是微微一笑。 季聆下床,去到窗边坐了一会儿吹风,后面才真正睡了一会儿,到天黑,照常去便利店兼职。 出门得比较早,在路上她便也很悠闲地买了一杯果茶喝,结果喝完后去扔垃圾,碰到一位算命先生,算命先生说她印堂发黑,后面会有不测之灾,然后说,只需要五百块钱,便可以消灾。 敲诈吧这是! 季聆理都没理,直接走掉了,经过一家文创店,她进去逛了逛,挑选了一个香囊,打算送给林倾玖。 只要对方一直带在身上,她便可以用这个去辨认。 然而,她刚出来,就又碰见之前的算命先生。 姑娘,你身上阴气很重,恐怕最近是被鬼给缠上了,我这里有一些驱鬼的东西,你要不要看看哇? 老先生您不仅算命,还卖东西? 哈哈哈顺便的事情。 不过我不需要啦。季聆打算走开,远远地瞥见林倾玖站在灌木丛的后面。 她避开车辆和行人,过去找对方,你放心好了,我不会买那种东西防备着你,是那位老先生主动跟我推销。 说完,她将香囊挂到了林倾玖的腰间。 这是什么?对方垂眼。 当然是方便我认出你来了,你不要摘掉噢!季聆说完看眼时间,到点了,我得赶紧过去便利店那里。 她脚步匆匆地赶过去上班了。 - 天亮,季聆从便利店回到家中,见林倾玖在等她。 只是,她视线将对方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都没有看见那个香囊,心中便不禁警觉了几分。 她咽了咽干涩的喉咙,问她,你香囊呢? 什么香囊?林倾玖反问她。 噢没什么。季聆垂在身侧的手指蜷了蜷,默默地进去卫生间。 她不知道这人模仿林倾玖到底什么目的,但是防着总没错的。 出来后,她看见对方躺在她的床上,而她因为不想跟对方待在一起,所以决定出门,去找宾馆休息。 只是她刚穿上外套,躺在床上的女人问:你回来不睡觉么?还要去哪里? 我肚子饿了,去买点吃的。季聆平静地回答,但内心其实已经发毛了。 林倾玖问:回来的路上没买早餐吃? 今天忘记了。季聆已经将包背上,里面有她重要的随身物品。 如果不背包的话,林倾玖或许会相信,但现在很明显,季聆这是想跑路了。 林倾玖这会儿不知道该作何感受,生气吧,又觉得无奈,她只是垂下眸,自嘲地笑了笑。 想走就走。不用找那么多借口。林倾玖讽刺地扯了下嘴角。 季聆眼睫毛动了动,一时间分不清她的话到底是演的还是真的,只能装糊涂,你在说什么? 我说林倾玖低垂视线,扫过床上放着的季聆的睡衣,她一把将衣物拿起扔了过去,滚! 季聆没能接住睡衣,完全是被她的发怒给吓一大跳。 她眼睛睁大,视线扫过掉在她脚边的睡衣,也不敢捡起,就这么僵在原地。 走还是不走呢? 可是眼前这个好像是真的林倾玖? 但是对方发火了也没听见好感度下降。 而且香囊呢? 她犹豫了几秒,当真打开门出去了。 只是,当她把门关上,脚还没抬起,便听见屋内一阵摔东西的声音。 【好感度-10-10-10-10-20】 季聆: 这一阵连续的机械播报音着实是令她头皮一阵发麻。 看来这个是真的林倾玖了。 那她的香囊,岂不是给错了? 她扶了扶额头。 季聆啊季聆,你好自为之吧! 又闯大祸啦。 她深呼吸,深呼吸,再次深呼吸。 手搭在门把上,还是有点不敢进去。 毕竟是她头一次见林倾玖发这么大的火,好感度也是降得最厉害的一次。 她到底要不要进去? 进去她怕对方掐死她,那要是走掉,林倾玖后续会不会找到她报复回来? 按照林倾玖这个脾气,肯定不会让她好过的。 经过一番慎重的思考,季聆最终得出一个很绝望的结论,反正无论如何,她都逃不出对方的掌心。那么,只能进去面对了。 她在内心给自己做了一会儿心理建设,这才打开门进去。 在脚踏入的那一刻,她甚至都闭上了眼睛等待着那道凌迟。 只是,设想中的场景并没有发生,她于是缓缓地睁开眼睛,只见林倾玖颓然地坐在床上,地面一片狼藉,都是她放在床头柜的东西,全都被对方扫下来。 林倾玖?季聆不管对方在不在听,先解释要紧,我刚才以为你是那个假的,因为我昨晚,在路边的灌木丛看见了那个人,我当时没认出来,把香囊给了她,我想着靠这个香囊去辨认,所以前面回来看到你身上没有香囊,我就 你别生气了,我不是故意的。季聆试探性地抬起脚往床边的方向走了一步。 对方低垂着头,乌黑的长发几乎要将全身都给包裹住。 她看不到林倾玖此刻的神色,小心翼翼地将步子挪过去,一点、又一点,就这么慢慢地终于走到了床边,又轻轻地坐下,温声喊对方的名字,林倾玖? 对方没应,季聆心中有不太好的预感,搭在腿上的手指,纠结了很久,这才抬起去撩开对方的长发。 那一幕让季聆心惊又诧异,对方睫毛湿漉漉的,垂着眼皮,眼底淌下了几滴泪水,泪水闪烁着光芒。 怎么会这样。 季聆一时间怔住。 心脏很奇怪地抽痛了下,她紧抿了下唇,眼眶也跟着发热,你别难过了,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林倾玖,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季聆已经不知道重复了这句话多少遍,她甚至把刚才解释的话语又重新在对方面前说了一遍。 一遍又一遍,林倾玖眼底的泪水却流得汹涌,可又那么无声无息,透着几分辛酸,在此刻,不愿意抬起眼,看她一眼。 也许情绪会感染,又或者,有那么一瞬间,季聆对她产生了心疼,因此,也跟着难过起来。 第28章 她忘记去拿面巾纸,用指腹去擦对方眼底的泪,对方的肌肤是冰凉的,可泪水却那么滚烫。 她情不自禁地抬手搂住了对方,将对方圈在怀里。 同时,她也感受到了,林倾玖缓缓地抬起手搂回了她。 不要哭了林倾玖。季聆顺了顺她的后背。 林倾玖脸埋在她肩膀的衣服擦了擦,紧接着松开她,又有点要强,谁哭了?我是被你气的。 第20章 要你跟我低一次头,就这么难吗? 左侧肩膀有湿热的感觉,大约是林倾玖的泪水渗透进她的衣物镀到肌肤上。 此刻一看林倾玖的眼睛,虽然还有点微微的潮红,但已不见眼泪,甚至还故意睨了她一眼,你可长点心。 季聆轻而缓慢地眨了眨睫。 她望着林倾玖,视线扫过对方眼尾那点半干不干的泪痕,尚不能回过神。 就因为,她找借口要走吗? 即便刚才是个误会,可情绪的流露,到底不能算假,刚才的事情,亦是在季聆心中留下一些微妙。 她怔怔的,手指摩挲到腕间的红绳 本来没打算给你的,只是看你当时丢了红绳太难过。 当时林倾玖说这句话的时候,她还没什么感觉,今天鬼使神差地在脑海内冒出来,她心中竟隐隐有了几分触动。 你说的香囊是什么?林倾玖的声音,将她的思绪给拉回。 她抬起眼皮,将目光凝聚在林倾玖脸上,对方已经恢复到平日里的模样,仿佛刚才发生的事情不存在一样。 嗯?林倾玖见她呆愣半天,手指在她面前晃晃,你傻了? 季聆回过神,给了她一眼,你就不能盼我点好? 林倾玖唇角微勾。 刚才还一副颓然模样呢,这会儿已经有心思调侃起她来了,她对视上林倾玖的眼睛,片刻后挪开视线,这才回答,那个香囊,我昨天路过一家店顺手买的,本来想送给你,但是算了,我现在知道我搞错了。 林倾玖似乎只听到了本来想送给你这句话,眉眼微微拧动,下次你再见到她,跟她要回来。 为什么?季聆脱口而出。 因为她觉得那也不是什么很贵重的东西,给错了就给错了,本身就是随便买的,但是林倾玖的反应,却让她有点想不到。 对方薄唇翕动,然而话到嘴边,又没有说出来,只是背过身躺在床上,你照做就是了。 季聆微微垂着眼眸,看着被单上铺满她的长发,揣摩了下对方的心思,你想要是吗?其实 其实这个香囊很便宜的,几块钱而已,对方若是想要,她再去买一个。 可林倾玖却道:本来就是送我的东西,就算我不想要也得拿回来。 就算不想要也得拿回来。 这句话的含义是不是,其实就是想要的意思? 季聆眯了眯眼,内心恍然大悟,噢,原来如此。 鬼也会口是心非呢。 见她半天没吭声,林倾玖回过眸看她,却发现她嘴角微微含着意味不明的笑意。 你笑什么?林倾玖问。 季聆压根没意识到自己笑,被她这么一说,瞬间抿平了嘴角,我笑了吗? 林倾玖定定地看着她。 她转开话题,好吧,你想要的话,我再给你买一个。 不是我想要,我是让你跟她要回来。林倾玖纠正她。 季聆手指漫不经心地揉捏着被子布料,我可以给你买一个一模一样的,哦你是想要原来那个是吧,也行。 说了我不想要。 好好好,你不想要。 林倾玖不理她了,背对着她躺下。 季聆内心轻笑。 她换了个坐姿,放松地靠在床头,看着墙壁,脑子在想事情。 片刻后,她神色逐渐变得凝重。 她想着,要是那个模仿林倾玖的鬼是个聪明的,压根不会把她给的香囊给带在身上呢? 为了不重蹈覆辙,季聆觉得还是得再做点什么。 毕竟那张皮囊当真与林倾玖一模一样,她都不知道,要是两个放在一起出现在她的面前,在不说话的前提下,她都不一定能找出两人外貌的不同之处来。 她视线扫过林倾玖的长发,窗帘透进来的光线,在对方耳边几根飘着的发丝上镀了一层浅柔色,她目光凝住,停留了许久,才开口,林倾玖,你睡着了吗? 林倾玖敷衍地应了她一声,代表没睡着。 季聆想了想,才将这句话问出口,我可以咬你吗? 话音刚落,林倾玖的身躯仿若滞了下。 对方翻过身,疑惑地看着她,你是狗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季聆指了指她的手腕,咬这里?到时候有个印记,我可以一眼认出你。 见林倾玖一直看着自己,季聆补充,你都不知道她跟你有多像,要是你见了,你肯定都会觉得在照镜子。 林倾玖撩起袖口,露出一截纤白的手腕,这个一会儿就会消失。 我咬重一点就好了,应该能留个两三天,等淡了再咬就好了。季聆说得轻松,却见林倾玖眼尾分过来一道漆黑的目光,季聆唇角微微僵了僵,你要是怕疼,我也可以换种方法。 换种什么方法好呢?要不找找身上有什么小玩意可以留给林倾玖吧。 手链、项链、这些?可是她过得太极简主义,压根没有这些东西,甚至皮筋,都只有她头发上绑着的这一个,给了林倾玖,她自己就没有了。 正当她冥思苦想之际,林倾玖将手腕伸到她的面前,险些碰到她的嘴唇。 季聆半低垂的眼帘快速地颤动,抬起眸看向她,只见对方微微抬了抬下巴,示意她咬。 真让我咬啊? 林倾玖点点下颔。 季聆便不客气了,小幅度低下头,嘴唇触碰到对方的手腕肌肤,一开始她牙齿没敢用力,只轻轻地一碰,然后抬起眼问林倾玖,疼吗? 林倾玖摇摇头。 第二次,季聆下嘴重了一些,肌肤上有个浅浅的牙印了,她又问林倾玖疼不疼,林倾玖仍旧摇摇头。 季聆见她面不改色,想着既然这样,那就再加深一些,省得一会儿就消失了。 但她这次一下子没收住力,咬重了,林倾玖手腕那块肌肤不仅有牙齿印,还变得有点乌青了。 她抿了抿唇,抬起眼,虽然林倾玖没有发出声音也没有什么神情变化,但她还是问了一句,这次疼吗? 还好。林倾玖缩回手,扯下衣袖,盖住了那处。 - 这两天,季聆没有再见到那个假的林倾玖。 她想着可能是这两天林倾玖一直在她家里,对方不敢出现,于是让林倾玖暂且离开一天,到时候守株待兔。 这一天里,她过得很是小心谨慎,但是,仍旧没有再看见那个鬼。 她在想,是不是那个鬼比较机灵,察觉出了什么,不上她们的当。 于是后面,林倾玖说要带她去一趟鬼市,看看是不是皮囊铺子的老板桑钱钱在她们两人之间搞恶作剧,所以季聆这两天便没有再去便利店兼职。 入夜时,两人已经从原本繁华的市区来到鸟不拉屎的偏僻之处。 天空高高悬挂着一轮明月,微弱的光芒照不清脚底下的路。 周围都是各种小虫子在叫,凄厉的风从耳畔刮过,偶尔草丛里还会发出几声窸窸窣窣的声音。 季聆手指死死地攥住林倾玖的衣袖,低头一直看着脚底的路,生怕踩空了。 林倾玖停下来回头看她,她一个没注意直接撞了上去,额头恰好撞在对方的嘴唇上,似乎还磕到了对方的牙齿,柔软中掺杂着微硬。 虽然不算疼,但她揉了揉额头,无辜地看着林倾玖。 林倾玖嘴唇动了动,眼神在她脸上打转了好几圈,都没能说出什么。 又走了几步,林倾玖这才开口,你在怕什么? 她半垂眸,看向季聆攥着自己衣袖的手指。 大晚上来这种地方,是个人都会怕。季聆环顾四周,敛回视线,别说晚上,白天这里也不是正常人会愿意来的地方。 她这话说得自己不是正常人一样,但她细细一想,她都能看见鬼了,本来就跟正常人不同了。 林倾玖眸光凝在她脸上,那你是在怕什么?怕鬼? 我天天跟鬼生活在一起还怕鬼?季聆一想,对啊,自己在怕什么,怕黑?不,我其实是怕虫子。你看这里到处杂草丛生,都不知道有什么小生物会爬到我的衣服上。 第29章 话音刚落,她脚底就被绊住了,抬了抬腿,发现被缠住,脸色顿时煞白,连忙扯了扯林倾玖的衣袖,林、林倾玖,好像有东西缠住了我的脚,动不了。 黑漆漆的一片,什么都看不清,她抱住了林倾玖的胳膊,来寻求一点安全感。 林倾玖垂下眸看了一会儿,低声在她耳边,好像是一只手。 啊?!!!!季聆给吓懵了,你能不能帮帮我。 林倾玖隐在黑夜中的唇角微微翘起,求我。 季聆这辈子没求过任何人,遇到林倾玖算是她的劫。 你说,求求我。林倾玖呵出气息。 季聆咬着唇,虽然只是简单的三个字,但是很烫嘴,就是说不出口。 她尝试着自己把脚伸出来,动了一下毫无效果,血液从头凉到脚,浑身都僵住了。 偏偏这个时候,林倾玖很不当人地将她的手给扯开,绝情地扔下她走掉了。 喂,林倾玖!!! 季聆掌心一空,眼睁睁地看着林倾玖身影消失,周围只剩下她一人时,她茫然的脸色变得更加惨白,双腿发软蹲了下去,双手环住自己,眼里不受控制沁出了一层薄泪。 有那么一刻,她大脑其实被吓得一片空白。 恰逢此时,一道影子却又罩在了她的头顶,她缓缓抬起视线,林倾玖立在她身旁,低垂着视线看着她,眸光晦暗不明,只是无声地叹了一声气,要你跟我低一次头,就这么难吗? 第21章 您眼神真好。 她看不清对方隐匿在昏暗中的神色,只有身后的长发在风吹过来时微微飘了起来。 眼里的一层水汽朦胧了她的视线,心中的慌乱在达到顶峰后渐渐地平静下来,她眸中的情绪空了一拍,这会儿的功夫林倾玖已经蹲下与她平视,指腹轻轻地抬起她的下巴。 季聆视线逐渐凝聚,被动与林倾玖对视上。 对方的目光那么专注认真,落在她脸上,仿佛从没见过她似的,又仿佛在看故人那般欲说还休。 当对方指腹划过她的眼皮,她下意识地阖了阖眼,里头蓄着的一层水光便凝聚成一颗小泪珠从眼底滑落下来。 季聆自己都愣了下。 脸颊肌肤留下一道湿绵绵的透明泪痕,被风一吹季聆感受到了凉意,她睫毛不自在地眨了眨,随即半低垂下视线,眉眼被笼罩在一片阴影之下,却能感受到林倾玖凝聚在自己脸上的目光。 她便将脑袋埋得更下了一些,看着地面她和林倾玖交叠在一起分不清彼此的黑影,她嘴唇不自觉地抿成了一条直线。 两人之间的空气沉默了好半晌,季聆腿蹲麻了,这才慢慢地站起来。 缠住她脚的其实是一团废弃的绳子,冷静下来后她很快就把脚给抽离了出来,想起林倾玖刚才故意吓她,她有点生气,站起后瞪了林倾玖一眼。 紧接着往前走。 林倾玖看着她走得坚定不已的背影,跟上去,生气了? 哼。季聆发出一声鼻音。 也许内心对林倾玖的小情绪胜过了对周围凄凉环境的恐惧,她脚步不停,踩过路面堆积的枯枝烂叶,鞋底发出沙沙的响声,却在前方一块暗影下突然停住。 因为,她好像不认得路,要往哪个方向走去? 所以她只能等到林倾玖,半低垂的视线看见林倾玖的影子跟上来后,她不吭声地走在对方身后落下半步的距离。 一路无言。 在到达目的地的边缘线时,季聆心中的情绪已经过去,完全忘记了在生林倾玖气这件事情,她将手里的面具戴到林倾玖脸上,眼尾挽起,这个还挺适合你。 指腹不小心擦过林倾玖的睫毛,如同羽毛轻轻一挠,触感极轻,令季聆心中一沉的是林倾玖一直凝聚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她蜷缩了一下手指,将手腕缩回来垂到身侧,上嘴唇碰到下嘴唇,你干嘛这么看着我? 她说着,将视线偏转开,只是眼尾的余光,却瞧见林倾玖短促地笑了下。 轻盈的笑音,转瞬即逝,却在季聆心中抓出一条痕迹。 她一向摸不透林倾玖的心思,为了心安,她还是选择打破沙锅问到底,你刚才,在笑什么? 不生气了?林倾玖侧眸。 噢 原来是这事。 季聆手指并拢成拳头抵在唇边轻轻咳了咳,煞有介事道:我原谅你了。 林倾玖看了她一眼。 季聆选择跳过这个话题,一个大跨步,走到了她的前面去。* 不远处灯笼的微光匀到季聆身上,好似在她身上披上了一层红色嫁纱,林倾玖看着那道朦胧的背影,略微出神。 一些久到本该消散的东西,却因为执着而保存了下来。就像是千百年前的记忆,如今拿出来时会恍惚那么一下。 那一刻,林倾玖也说不清自己到底在想什么。 而季聆走出一段距离后发现林倾玖没跟上来,于是停住脚步,转过身,发现林倾玖仍旧立在原地。 她微微眯了眯眼,已是完全看不清林倾玖的神色。 怎么不动? 季聆摸了摸下巴,忽而福至心灵难道是林倾玖嫌她走太快?! 对于精准猜出林倾玖的小情绪这件事情,竟然带给了她一点点的成就感。 当然,这个精准,只是她自己认为的精准。 她飞快地回到林倾玖的身边,走吧! 林倾玖敛回思绪,看向旁边的季聆,不过就是刚才走神了一会儿,季聆怎么返回了? 她抬腿往前走了不到三步,就见季聆挑了下眉梢,我就知道你。 知道我什么?林倾玖见她得意洋洋的样子,不明白她在高兴什么。 季聆还要故作神秘,不告诉你。 只不过轻快没多久,她一直期待着的好感度上升变化没有发生,她快乐的情绪便消失了一干二净。 没道理啊,这样都不增加好感度,哪怕增加个零点一也行啊,至少代表了对她的肯定! 季聆默默地撇了撇嘴,甚至在林倾玖没注意的时候,她偷偷地给了对方一眼。 你瞪我,我看见了。林倾玖睨过来一道余光。 您眼神真好。季聆僵硬地扯了扯嘴角。 - 虽说已经不是第一次来鬼市,但季聆仍旧会被眼前的场景震撼。 尤其是跟着林倾玖来到皮囊铺子时,门口挂着的皮囊险些把她吓死。 就像是将骨头和血肉都抽离了出来,软趴趴的一整张皮肤,逼真到季聆看一眼就极度生理不适。 客官,瞧瞧需要点什么? 店内光线昏暗,只有一位扎着两股辫子的女子在内,从大门进去,右手边的那一块区域挂满了一张张的皮囊,红光从上方照下来,看起来在晾晒。 而店内那位女子手里捣鼓的颜料,有一股说不上来的味道,让季聆闻着非常难受。 她手指揪住林倾玖衣袖的一点布料,林倾玖回过眸,低声问她,怎么了?不舒服? 她抿着唇,视线在林倾玖脸上兜了一圈,对方一脸轻松,压根不觉得这里的味道很臭,于是她只好坚强地摇摇头,没有。 她一说话,喉头的酸液似乎往上涌,于是立马闭住嘴。 老板呢?林倾玖问。 女子抬起视线,老板不在。 林倾玖又问:哪去了? 女子简短回答:不知道。 说话语气毫无波澜,视线却越过林倾玖的肩膀,看向后面的季聆,转而露出稀奇的眼神,呦,竟是活人。 胃里不断翻涌,再翻涌,快要翻上来了,季聆实在忍不住,捂着嘴往外跑。 这边没有垃圾桶,季聆想要找个地方吐都找不到,她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已经顾不得那么多,几乎是随便乱走的,到了一个偏一些的角落,周围没别人,她这才一下子吐出来。 她扶着旁边粗糙冰冷的岩石壁,快把胃给吐出来了。 长这么大,她就从没闻到这么恶心的味道,形容不上来,毕竟以前她也没闻过这种,非要说的话,可能有点腐烂味? 她吐过后感觉浑身被掏空,失去了力气,靠在石头上缓了一阵后这才好起来。 只不过当她抬起头环视周围环境时,已经不知道自己这是走到哪里来了。 她选择在原地等林倾玖找到她,毕竟比起她自己去找路,她觉得林倾玖找到她的效率更高一些,于是开始了漫长的等待。 余光漫不经心地下撇时,她发现脚边有一滩黑水,由于一开始跟这边昏暗的环境融为一体,季聆并没有发现。 第30章 季聆这会儿能注意到是因为她看到了黑水上面倒映着她的影子,很奇怪,她还以为这水很浑浊,结果却如明镜一般,将她的神色都映得一清二楚。 甚至那影子看着她还朝她一笑。 季聆瞳孔缩了缩,后退了一步,立马摸了摸自己的唇角,她刚才笑了吗?没有吧? 这地方太诡异了,季聆改变主意决定先离开,只是转身转到一半,那影子竟是突然泛起波澜,季聆脚踝被攥住,她嘴里的惊叫声还没发出,就被一把拉了下去。 第22章 被套麻袋了 铺子内,素色门帘被掀动,扎着辫子的女子将茶水盘放在桌子上后,随即便快速出去。 门帘再次被掀动,又重新垂下。 只剩下林倾玖和桑钱钱两人。 坐在林倾玖对面的女子身穿紫色衣裙,慢悠悠地端起茶杯,另外一侧桌角摆放着的镜子映出她侧边垂落下来的发带。 来往我这里的客人诸多,你没有证据,可不能随便污蔑我呀。 她抿了一小口,将茶杯放下,里头褐色的液体飞溅出来洒了一些在桌面,定定地瞧着林倾玖。 林倾玖回视过去,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桌面,喜欢照镜子。 她视线往下挪,薄唇翕动,还有,无论是站还是坐,都喜欢靠着点什么。 这些都是季聆说的,跟桑钱钱的行为习惯比较重合。 毕竟鬼市有谁不知,皮囊铺子的桑钱钱是个爱美的,每天就喜欢研究如何提升美貌。 而此刻正懒散地靠着椅子背坐着的桑钱钱: 她腰背离开椅子靠背,坐直了些许,眉梢微皱,什么? 真的不是你?林倾玖眸色沉沉,香囊呢? 什么香囊?我说了我不知道。桑钱钱说道:你看我是很闲去恶作剧吗?图什么? 林倾玖观察她的神色,似乎在分辩她话中的真假。 也是,根据季聆所说,模仿她的人,那段时间除了待在季聆身边,并没有做别的事情。 那么费尽心思,又什么都不要,图什么?图好玩? 这个也是林倾玖百思不得其解的。 怕就怕有别的暗藏的目的她未曾发觉,而桑钱钱这个名字也不是白喊的,一向利益至上,只要给得多,什么都好说。 最重要的一点是,季聆手里的那盒胭脂,是桑钱钱店里有的。 因而,她仍旧对桑钱钱保留着一丝疑虑。 既然这里得不出什么结果,她只好准备再去江婆那里问问。 只是,林倾玖刚站起,心中一滞,感知到了什么,她眉梢微微蹙了起来。 不好,出事了。 - 好冷 极度的寒意,令季聆那双苍白的嘴唇颤了颤。 意识逐渐恢复清明,半睁开眼,周围都是石壁,缝隙里渗出水,凝聚成一颗颗的水珠滴落在她的脸颊上。 她尝试着微微动了下,四肢沉重得根本抬不起来,伴随而来的,还有刺耳的铁链声。 这是哪里? 季聆目光虚无地盯着前方朦胧如雾气的光线,好一会儿才想起发生了什么。 依稀记得,她在被攥下去的那一刻,感受到了口鼻进水的窒息感,之后就没意识了。 那么,她现在是死了吗? 这里是地府吗? 她无力地撑了撑眼皮,偏转脑袋去看看周围的环境。 桃花瓣,桃花飘,飘到来年酿酒香。月儿弯,影儿长,来年给做新衣裳 是一位女子哼唱的声音,听起来更像是一首地方童谣。 只不过,好耳熟,似乎,在哪里听到过。 季聆眉眼动了动,但一时间没想起来。 她目光去寻找歌声的来源,结果完全活动不了,只有铁链的声音掺杂着轻微的水声传到耳朵里。 一动,又是铁链的拖拉声,季聆这才发现,自己被绑在一根粗大的柱子上,手和脚皆被铁链给束缚住。 不仅如此,她头发和衣服全都湿透了,脚底下的水线漫到了脚踝处。 难怪她会这么冷。 她心率加快,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分析此刻的处境,但是她被绑着,视线受限,只能看到自己前面以及两侧。 滴答、滴答 水滴声与哼唱的音节融合到一块去。 忽而,歌声停止。 眼前突然出现一位女子枯黄的面容,令她瞳孔缩了缩。 哎呀,你怎么醒了。 是活人,是活的,嘿嘿真的是活的。 女子细长如树枝般沧桑的手指抓着凌乱的头发,那头长发如野草一般疯长,其中却又掺杂着几丝花白。 只有眼睛看着她时是亮的,亮到一种诡异的程度。 她强装镇定地问对方:你是人还是鬼? 我找到办法了,有办法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女子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没有理会季聆说的话。 季聆被她疯疯癫癫的样子给镇住,一时抿住唇,没有再说话。 对方颠笑一阵后,举起五指凑近她,天无绝人之路,年年啊,妈妈找到方法了,很快,很快,马上就好。马上 季聆看着她锋利的指甲微微泛着幽光,感受到危机感,大气都不敢出一下,你要干什么? 女子平静下来,看了她一眼,待我将你骨头血肉生生抽出,你这一身的皮囊,便就是属于我的了。这样,我就可以去见到年年了。 说着说着,女子的情绪再度波动起来,年年啊,你等太久了吧 季聆倒吸了一口冷气,企图弄清楚情况,毕竟死也得死个明白吧。 为什么非要我的皮囊?她问。 我是鬼啊,年年看不到我,碰不到我。女子露出伤心的模样,我想过很多法子,但是正常途径都行不通,那么,我没办法了,只能这么做了。只有取活人的皮,才能获得实体,才能让年年看见。 她眼睛死死盯着季聆,不要你的要谁的?我还能拿到谁的?正常活人都进不来鬼界,只有你,你太不一样了。 说罢,女子便准备动手。 打开包裹,里面好几个夹层,每一层都放着各种不同的刀具。 看着上面泛起的光,季聆仿佛看到了自己的死期。 然而最先让她痛苦的是脚底下的水,冷得要命,甚至这会儿,又往上漫了几厘米,冒着寒气,从脚踝开始结霜。 她开始挣扎,眉眼难受地蹙起,然而除了铁链被她拉扯得发出清脆的响声,根本无济于事。 那一层白霜逐渐攀爬上她的手指,到她的脖子,她被冻得大脑意识模糊,但却又还留着一口气。 撑着微弱的呼吸,她看着女子抽出一根针,正要扎入她的皮肤,却突然一顿,感受到了不妙,于是一棍子将季聆给打晕,套上了麻袋,快速收拾好东西逃走。 季聆再次清醒过来,头疼欲裂。 她手一摸,摸到了厚实粗糙的布料,眼前一片漆黑,一丝一毫的光都透不进来。 意识到自己被装在麻袋里,季聆挣扎着动了一下,对方将麻袋往上颠了颠,老实点,别乱动。 不得不说,这女子力气倒是大得出奇,扛着她一个活人,还能跑得那么快。 季聆被颠簸得受不了,大喊:你快放我下来,我脑浆都快要被晃出来了。 对方脚步并没有停,仿佛有人追赶她一样,越跑越快。 季聆在麻袋里一阵天旋地转,头晕眼花,这种感觉比死都难受。 她不断地挣扎,在一个下坡的时候,对方摔倒了,麻袋怦地一下掉在地上,季聆也狠狠地摔了下来,她该庆幸,不是脑袋着地,而是屁股,但也快把她屁股摔出花来了,疼得她呲牙咧嘴。 真要命了。 骨头都要散架了。 但此时,季聆没时间去管自己的伤口,连忙扯开麻袋,趁着对方没反应过来,站起来拔腿就跑。 站住!女子很快追上她,攀住她的肩膀将她重重地按在地上。 救、救命!季聆声音嘶哑,本身力气没鬼的大,加上此时此刻身体虚弱,完全不是对方的对手,她手脚并用去踢打对方,但最终还是两眼一黑被套上了麻袋。 此时的她已经半死不活了,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她意识朦朦胧胧之际,感觉到自己被放了下来,隐隐约约听见一些对话。 这里安全了。 你真的确定要这么做?不一定能成功。她好像是活人。 正是活人。 第31章 她跟你有仇吗?倘若失败,那么就是一条人命。这可不是什么正当的事情啊,在鬼界是违法的啊,我劝你及时收手。 不行,我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个方法,就算成功率只有百分之一那也得试试。 诶一声长长的叹息。 麻袋里的季聆听着感到恶寒。 自己的皮囊还要被对方占据,没有什么死法比这种更绝望的了。 尤其是,一想到对方要用什么非正常手段将她活生生地骨肉分离,就觉得十分的惨绝人寰。 且这里不是人间,她无辜死在一个鬼的手里,有谁给她伸冤啊? 她只能想到林倾玖。 林倾玖,这个名字在此刻出现在她的脑海里,竟让她鼻子一酸,眼角瞬间流淌下了一滴沉重的泪。 第23章 临死前的幻想罢了。 地府大门口,白迤前脚才她踏入,靠在门边的一位女子俏皮地笑了笑,白迤大人,今个儿怎有空回来看看了? 白迤脚步停住,侧眸看向她,你竟有空闲在这里。 你这话说得,我就才刚闲下来一会儿。白漱不满道。 白漱和白迤是一对双胞胎姐妹,外貌长得很像。 她们一个在阳间巡查工作,一个负责阴间的事务,一般来说见面的次数比较少。 许久未见,你就没发现,我眼底的乌青又加重了一些吗?白漱用指腹按着眼底,凑近给白迤看。 白迤淡淡地看了一眼,哦,你辛苦了。 白漱轻哼了一声,最近阴间也是不太平,我都想去 家常还没唠嗑完,白漱便接到事情,什么?绑架?活人的事情不归咱们管呐!啥?到底是人还是鬼! - 珍珠,你不能这样做!万一被发现,你会魂飞魄散,再也无法转世投胎!一位老太太声音颤抖。 缩在麻袋里的季聆眼前一片漆黑,听觉却十分灵敏。 从对话可以得出,外面一个要她皮囊的鬼的名字叫做珍珠,而另外一位声音听起来年老一些,和这位珍珠是认识的,但两位意见不合,吵了起来。 好半晌后,声音逐渐消失,似乎是出去了。 她轻手轻脚地扒拉开麻袋,然而她发现她被放在了一个大缸里,上面的盖子沉重得很,她用力去推仍旧纹丝不动。 而大缸的侧方留有个几个小孔,她眼睛通过这个孔去看外面,周围有点黑,什么都看不清,但盯久了感觉还是有点微光透进来,旁边窸窸窣窣。 她努力竖起耳朵去听是什么动静,结果对上了两个豆子大小的黑色眼睛。 吱吱吱 季聆愣了几秒,反应过来是老鼠,猛然往后退,后背狠狠撞在大缸内壁上,发出一声闷响。 平复了一下心情,她开始判断自己身处的环境。 大概在一间小屋里,门是关着的,那两个鬼应该在另外一间屋子。 而至于时间,她无法判断,但老鼠都出来活动了,有可能是晚上。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她不断想各种办法出去,弄到了精疲力尽。 昏昏沉沉地半阖着眼睛,不知道过去多久,她听见细微的脚步声,一瞬间清醒。 声音距离她越来越近,到了大缸前停下,紧接着,上面传来机关的声音,季聆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她在算着,如果对方打开,她冲出去逃跑的概率有多大。 无疑是很小的,但总得试试。 头顶的盖子缓缓被推开,有那么一丝暗淡的光照进来,她咬着牙蓄力,然而力不从心,她刚想站起来,双腿完全没力气。 嘘~趴在缸边的是位苍老的鬼,脸上爬满了皱纹,正将一根手指抵在唇边,提醒她不要发出动静。 季聆将之前听到的声音和眼前的形象对上号,这位大概就是阻止珍珠的那位老婆婆。 姑娘,来。老婆婆示意她出来,随后又对她千叮咛万嘱咐,我放你走,你走掉了,就当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你不要怪她,我就放你走,成不成? 季聆一心只想着走,点点头。 老婆婆搀扶着她的胳膊,帮助她从缸中翻出来。 来到门口,外面已经天黑了。 老婆婆推了推她的后背,你快走,往南边的方向去。 没有月亮没有星星,天空犹如一张巨大的黑色幕布铺开,季聆无法判断方向,想回头问老婆婆哪边是南边,但这个时候珍珠出来了,季聆只能拔腿就跑。 她露出的一截纤细脚踝能看见一道触目惊心的伤痕,那是被铁链捆过导致的,然而这个时候她听见身后传来珍珠和婆婆争执的声音。 你放她,你竟然敢背叛我。 珍珠,当我求求你,为你自己考虑一下。 你给我站住。 顾不得浑身的疼痛,季聆只能努力跑,踉踉跄跄,天黑看不清的路,在前面的一个地方踩空,顺着坡滚了下去。 季聆一阵天旋地转,口鼻吃了一堆的泥灰,最终侧边肩膀撞在了一块岩石上,这才停下来。 她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一时间也分不清自己到底死没死。 迷蒙地看着黑灰色的天际,过了好久好久,意识这才挣扎着恢复。 这一带没有草,到处都是形态各异的山岩,她费了很大功夫,才终于一点点地撑坐起来。 再一看周围的景象,她这一摔,竟不知自己又到何处来了。 她怕珍珠找过来,于是打算先找个隐蔽的地方藏着。 脚摔伤了,站不起来,她只能一点点地爬过去,才刚挪到一块大石头后面,便听见脚步声。 出来吧,我看见你了。 越来越近。 季聆一动不动,双手抱着膝盖,用一只掌心紧紧地捂住自己的嘴巴。 我闻到了你活人的气息,不要躲了~对方的声音幽幽的,又哼唱起了那首童谣,桃花瓣,桃花飘,飘到来年酿酒香。月儿弯,影儿长,来年给做新衣裳 桃花 黑暗中,季聆眼睛微微睁了睁。 她想起来了,那天跟朋友玩完鬼屋回来,碰到的那个假的林倾玖,对方在她家里哼了大半个晚上的歌,就是这首。 原来是她。 寒意一瞬间仿佛穿梭过了四肢百骸,令她不禁打了个哆嗦。 - 这是?桑钱钱低眉看了眼林倾玖放到桌面的东西。 胭脂。林倾玖唇瓣开合。 她手里拿着一个湿掉了的香囊,这是她顺着感应赶到季聆的位置发现的,但是终究来晚了一步。 上面的刺绣看起来应该是人间之物,不知道是不是季聆买的那个,如果是的话 林倾玖眉梢紧紧地蹙了起来。 然而很奇怪的是,她现在完全感应不到季聆在哪。 没办法,她只能先回来调查。 这事从目前看来实在跟桑钱钱脱不了干系,毕竟上次在江婆店里那位女子给季聆的胭脂,就是桑钱钱自制的,不售卖,只留给自己用的。 桑钱钱皱眉,怎么回事?到底是谁在栽赃老娘! 林倾玖静静地观察她的每一个表情变化,一时间分不清对方到底是不是在演戏。 等到半晌,才终于把江婆请来。 林倾玖将那天季聆去鬼市的时间告知,询问那天晚上的情况。 那段时间我去孟婆那里了哇,没营业,至于桑老板嘛,我记得你店里有一位叫做珍珠的员工? 桑钱钱点头,她确实在我店里干过活,前阵子走了。 那几天我炉子里的汤药还在熬,就让她帮我看着了。你们也知道我这汤药至少要熬个十天半个月,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你看我的手,上次被烫得呀 江婆后面还在嘀咕些琐事,林倾玖没再去听了,她抓到了关键的线索,所以那天季聆在江婆店里见到的女子应该是珍珠,再结合她捡到的这个香囊,一切都可以说得通。 大致的猜测是珍珠偷了桑钱钱的胭脂,然后刻意模仿桑钱钱的行为习惯,又假扮她去迷惑季聆,这样方便栽赃给桑钱钱。 对方是冲着季聆来的。 虽然不知道对方与季聆有什么恩怨,也不知道对方到底想要从季聆身上拿到什么东西,但林倾玖内心总有不详的预感。 可是这会儿不知道对方在哪里,她只能去获取更多的信息。 回去了一趟芳菲镇的后山。 你是说那个疯子阿姨?桃桃在荡秋千。 林倾玖问她,你记得她叫什么名字吗? 第32章 别人好像都喊她珍珠。珍珠阿姨。桃桃说道。 林倾玖点点下颔,将事情基本给弄清楚了。 她在人间飘荡了千年,将人间的是非恩怨都瞧了个透。 初来乍到芳菲镇后头的山上时,这镇子还是很有人烟气息,她可以说是见证了这个小镇是如何从当初的繁华到衰败的。 因而对于这边的一些事情,也多少有个了解。 但是有时候见过的事情太多了,反而会记不清楚,桃桃一说,她便想起来了。 这位叫做珍珠的人,早在十多年前去世,而在生前,她在生小女儿时,患上产后抑郁,而她的那个小女儿,出生没几天,便被家里抱走送给别人养了。 也就是那位叫做年年的女孩子。 而自从年年被抱走后,珍珠就疯掉了,每天哭囔着要回女儿,家里人都没有理她,她就这么一直疯疯癫癫下去,后来怕她影响别人,家里把她关在了废弃的柴火房里,一直到去世。 整个镇子的人都知道,芳菲镇有一位疯子,一到晚上就唱歌,唱的正是芳菲镇当地流传的歌曲,桃花瓣,桃花飘,飘到来年酿酒香。月儿弯,影儿长,来年给做新衣裳 林倾玖坐在墓地里,若有所思。 珍珠生前和季聆并没有恩怨纠葛,那么她带走季聆到底为什么? 她到底想要什么? 季聆已经失去音讯有整整一天,她内心惴惴不安,匆匆前往与白漱汇合。 白迤也跟着来了,手里带了个鬼界版罗盘,可以追踪鬼气。 站在鬼市和鬼界的边缘线,罗盘指引往北的方向去,但是很不幸,到了中途罗盘失灵,指针东南西北乱转,再次失去线索。 咦?它是不是坏了?白漱晃了晃手中的罗盘。 好在,她带了一个新的备用,然而新的也不管用,仍旧无法确定方向。 大概是受到别的因素的干扰。白迤说道。 能干扰罗盘的因素有很多,比如此时此刻的人气,白漱突然叫了一声,呀,她是个活人! 大惊小怪的。白迤看了她一眼。 白漱瞪了她一眼,第一次见到有活人可以进来鬼界的,惊讶一下还不行! 林倾玖蹲在一旁,正在看地面拖拉出来的一条痕迹。 这里似乎发生过一场挣扎,草都被压扁了,泥土上面留有抓痕,十分地凌乱。 她低垂着眉眼,握着香囊那只手的指骨用力到泛白。 鬼市位于阴阳两界的过渡线,一不小心,就很容易走进鬼界的区域。 而正常人是进不去鬼界,但季聆体质特殊。 这个香囊,是她在鬼界那边捡到的,可见当时季聆应该是误入了鬼界,然后才让珍珠有机会对她下手。 她忘记提醒季聆不要乱走了。 暗淡的光影落在她的身上,她低垂着长睫看着地面,神色懊悔。 你不要难过。白漱见她颓然地蹲在地面,于是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你就放 林倾玖 仿佛听见了季聆内心的呼喊。 林倾玖猛然抬起头,起身往一个方向去。 放心好了。白漱把话说完,只见林倾玖走得很快,都快看不到影子了。 白迤看了她一眼,她不放心你。 白漱: - 声音消失了。 躲在石头后面的季聆蜷缩在漆黑的阴影中。 她将眼尾余光悄然地挪过去,对方这是走了吗?但她仍旧不敢动,静静地屏住呼吸。 这时,肩膀搭上了一只手,季聆无声尖叫回头,就见珍珠用绳索将她一套,她挣扎着倒地。 珍珠三两下将她捆绑好。 季聆失去了挣扎的力气,躺在地上半阖着眼已然是一副快要没气的样子。 对方目光扫过她手腕肌肤的伤痕,用指腹轻轻地掠过,都让你不要乱跑了,何必呢?摔成这个样子,可别毁了这副好皮囊。 季聆尾指小幅度抖了一下。 又是麻袋,一套,季聆两眼重新陷入极致的黑暗。 她闭上眼睛,已经不准备挣扎了,但是这个时候,她心脏不知为何一抽,内心重新划过希望。 林倾玖? 她倏然睁开眼。 但是并没有动静,只能感受到,她离开了地面,珍珠将她扛在了背上。 她再度阖了阖眼。 也许,只是临死前的幻想罢了。 在那!一道声音响起。 珍珠明显地慌了,背着麻袋快速跑走。 而麻袋里的季聆被一颠一颠地早就半晕过去了,她撑着最后的一丝意识,大约是感受到林倾玖来救她了。 断崖边,珍珠走到了绝路。 往下一看,下面红色的岩浆在流动。 断崖的另外一边,被称之为鬼的炼狱,一般是犯下极大罪行的鬼,会被送入里面经受考验。 珍珠不断往后退,碎石子从她脚后跟掉入底下的岩浆里,瞬间消失不见。 倘若从这里跳下去,她再也见不到年年,见不到了 她抽咽起来。 而当她看见白漱手中的缚鬼链,她又大笑起来,随即将麻袋置放在断崖边上。 对方这个动作让林倾玖心中一惊,连忙喊住她,等会 她担心对方要带着季聆跳下去同归于尽,又察觉到刚才对方的眼泪,以及口型,似乎在喊年年这两个字,她猜测,她绑季聆的动机应该和年年有关,于是让白漱先收了缚鬼链。 你先别激动,我知道你想要年年见到你。林倾玖直接拿出她最在意的事情。 果然,听到年年这个名字,珍珠神色有所松动。 你现在,拿着你手里的麻袋,先往前走一步。林倾玖尽量将语气放到柔和,暂时稳住她,我有办法。 骗子,骗子!珍珠情绪突然激动起来,我问过很多,没有办法,没有办法的,只能这样,用活人的皮,才能让年年看见我。 躲在另外一侧暗影下的白迤眉头皱了皱。 人皮? 鬼市桑钱钱所经营的皮囊铺子,主要依赖于鬼界市场流通的一些正规材料制作,配合专门的颜料以及绘画技术而成,这种鬼皮只能给鬼用,但是鬼界有一种偏方,就是采用真正的人皮,且这种人皮还得是在活人身上取,不能死人,也就相当于,要让人忍受被剥皮的痛苦,何其的残忍,且成功率低,毕竟这种疼痛超出常人忍受的范围,指不定中途就断气了。 但是听说一旦成功,就可以让人间的人看到披着人皮的鬼。 她不知道珍珠是怎么知道这种邪门的方法。 涉及到会扰乱人间的秩序和鬼界的秩序,一直以来只是口头流传,不被允许使用。 当然,想使用也使用不了。 要知道,人间只有被鬼吓死的人,还从来没有被鬼杀死的人。 因为就算是飘荡在人间的鬼,由于形态和人的不同,人碰不到她们,她们也碰不到人,所以鬼没法对人进行身体上的伤害,顶多只有精神攻击。 所以根本不存在鬼能够取到活人的皮这种可能性。 而季聆体质的特殊,正好给了珍珠这样的机会。 第24章 她脸颊热乎乎的 原来是这样。 林倾玖脸色凝重起来。 她沉吟的几秒里,很快就想出了应对的方法,开口道:这种方法的成功率很低,而我有种方法,可以百分百让年年见到你。 真的吗?珍珠只相信了她一秒,很快就反应过来,不可能,你在骗我。 林倾玖给她分析她现在的处境,你现在倘若跳下去,那么便是魂飞魄散,不如选择相信我,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珍珠在思考期间,白迤眼疾手快,将手中的缚鬼链精准扔出去,不等珍珠反应,那链条便紧紧地将她缠住。 这个时候,林倾玖迅速过去抓住即将要掉落下去的麻袋。 唔珍珠倒在地上,发出痛苦的声音。 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从麻袋出来的季聆,双眼在看到林倾玖那一刻,鼻头微微泛酸。 林倾玖将她头发别到耳后,温声安抚她,好了,没事了。 她一张脸脏兮兮的,只有漾着水光的眼睛明亮如湖水,她咬着唇,声音虚弱地喊了一声对方的名字,林倾玖 嗯。林倾玖轻声应她,将她清瘦的身躯搂入怀中。 季聆半推半就,我衣服上有泥,会弄脏你。 没关系。林倾玖低垂的目光扫过对方露出来的肌肤,上面都是淤青和伤痕。 第33章 她面露心疼,将季聆搂得更紧,季聆瑟缩了一下,咬着牙忍着,发出低弱的气音,好疼 脚踝似乎崴到了,疼得厉害,还有左侧的肩膀,以及滚下来时皮肤被碎石子等等之类锋利的东西割到的大大小小的伤口。 鬼界的大夫治不了活人,所以林倾玖得带着她回去人间。 她决定背着季聆,季聆趴在她的后背上,双手搂住她的脖子,你背得起我吗? 林倾玖余光往后扫过她,不置可否,起身背起了她。 你累不累? 路上,风吹过,林倾玖的头发不断糊到她的脸上,她便顺势将脸颊贴下去。 林倾玖没说话,只是加快脚步。 季聆怕她吃不消,动了动脚踝,我好像只有一只脚踝受伤,另外一只可以活动,我下来,你扶着我走,也是*可以走一段路的。 感受到林倾玖脑袋微微往后侧,季聆将脸从她后背起来,看到她眼角的余光,划过一抹释然。 将视线回到前方,林倾玖开口道:你还有精力说那么多话,看起来应该不会有太严重的问题。 话音落地,季聆感受到她似乎是松了一口气。 季聆长睫动了动,回味对方刚才无声呼出一口长气的细节,她体会到了一种被人担心的温暖。 好半晌,她看着林倾玖耳边被微风吹起的碎发,林倾玖。 嗯?林倾玖应了她一声。 她拇指蜷缩进了掌心,缓缓开口,如果我真出事了你会怎么样?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问这种问题,但有那么一刻就是特别想问,可问完后,又觉得很没有必要。 可能劫后余生容易莫名矫情,正如此刻她心情突然变得复杂,正要开口收回,却明显感受到林倾玖一滞。 空气中只有风呼啸而过的声音,对方的长发不断地被往后吹,扫着季聆的额头、眉眼、嘴唇。 她没有抬手去按下林倾玖的头发,而是就这么任由这种滑凉的触感挠着她的肌肤。 季聆企图打破两人之间怪异的氛围,刻意将语气放得轻快,噢,我刚才就是随便问问的,你不觉得很无聊吗哈哈。 仿佛有一群乌鸦从头顶飞过。 季聆嘴角僵硬,已经后悔问出那个问题了。 她想她当时滚下去应该脑子也是被撞到了吧,怎么会问出这种问题。 林倾玖走路很轻,即便背着她一个成年人,脚底仍旧没有半点声音。 抱歉,以后会保护好你,不会再让你出事。 声音夹杂着风声飘到季聆耳朵里,季聆心头一怔。 啊没、没有,不关你的事,是我乱走。季聆抿住唇。 血液似乎在往上涌,她脸颊热乎乎的,不得不贴到林倾玖后背凉凉的长发上缓解。 - 医院,季聆一瘸一拐地去挂号,林倾玖则在旁边陪同。 但别人看不见林倾玖,都只看到她一个人灰头土脸浑身都是伤,以至于排队的时候,好几个好心人都让她先。 季聆知道自己这个样子看起来很惨,露出个憔悴的笑容,谢谢啊。 不知道有没有摔出内伤,要做的检查很多,季聆一个人不方便,任有惟过来陪她。 她单脚站立靠在走廊墙壁上,垂眸在手机微信上发消息,告诉任有惟自己具体的位置。 抬起头,见林倾玖示意了下旁边的长椅,你不坐下来吗? 屁股有点疼季聆低声。 其实她哪哪都疼。 林倾玖走近,与她面对面,抬手将她侧脸的发丝拨开。 指腹擦过耳廓,医院走廊尽头的窗口照进来的微光在对方周身镀了一层浅浅的朦胧,季聆半垂了垂眼,看着自己手里握着的手机。 一分钟后,任有惟到了。 她第一眼险些没认出来季聆,我的天呐!!! 任有惟发出好一连串的震惊,你这是去干什么了?摔哪了?怎么受伤的?发生了什么?你被人打了? 不是。季聆余光从林倾玖身上敛回,对着她勉强笑了笑,我就是,爬山不小心摔的。 你去爬山了?从悬崖掉下来?任有惟睁大眼睛。 不怪任有惟会这么夸张,因为季聆此刻的模样看着实在太不忍直视了一些,外套多处都是泥和灰,长发凌乱地堆积在脑后,手腕和脚踝露出来的肌肤不是青的就是紫的淤青。 季聆倒是轻快地噗嗤一笑,悬崖摔下来?那我还能活? 任有惟:也是。 后面的时间任有惟带着她做检查,林倾玖则是一直默默地跟在她的旁边。 从医院出来,外面的太阳已经落山。 季聆站在大门口最高的台阶上,被任有惟扶着胳膊一格格地往下走,暖橘色的晚霞流淌过她的脸颊,她望向不远处天空的眼里点缀着细碎的光芒。 还是人间好,季聆在心中感慨了一遍自己真是命大。 经历如此险恶的一遭,她比较严重的地方仅仅只是脚踝崴到了和摔到了尾椎,其他都是皮外伤。 我觉得这家医院阴森森的。任有惟突然凑到她耳边小声跟她说话。 啊?季聆侧眸看她,单脚跳着走,你是不是怕来医院? 不是啊。任有惟跟着她慢慢走,以前我来医院都没这种感觉,这次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总觉得后背发凉。 季聆眨了眨眼,默默地看了眼旁边的林倾玖,将视线收回,可能是错觉。 任有惟看了眼身后的医院大门,凑到她耳边的低声说:还有,你不觉得这家医院阴气有点重吗?哎呀也不是这个意思,就是,哪里怪怪的,我也说不清楚。老觉得有人跟着咱们,现在出来了,这种感觉还是消散不去。是医院的问题吗?还是我的问题? 季聆笑笑,没有吧。 任有惟揉了揉太阳穴,那一定是我昨晚没有睡好。 走到路边,季聆将胳膊从任有惟手中抽出来,改明儿我请你吃饭。你先回去吧。 你这个样子,不需要我送你回去吗?任有惟不放心她。 没事,我自己一个人可以。 你就不要跟我客气了,我今天刚好闲着。 我直接打车回去。 好吧,你好好休养。拜拜。 拜拜。 与任有惟告别后,她在手机打车,林倾玖站在旁边凝视着她的侧脸。 季聆还得操心一下自己的住宿问题,联系了房东,问之前她住过的那间还在不在,对方没回,她便先收起手机。 侧眸,对上林倾玖的目光,她微微眨了眨睫,没话找话聊,你跟我回去吗? 林倾玖点了点下颔。 车上,她在后座坐下。 司机跟她聊天,妹子,你咋一个人来医院? 季聆看了眼旁边坐着的林倾玖,微笑道:没有啊,我上车前我朋友刚走。 手机振动,季聆垂眸去查看消息,房东回复了她消息,说她之前住过的那间还空着,问她要不要,她回复了个好。 但她没有直接过去住所那边,而是前往服装批发市场,这一路司机开得很快,路又不是很平坦,而她本身尾椎摔到了,坐着格外难受,她咬着唇忍着疼痛,额头沁出了一层冷汗。 就在这时,一只温润触感的手覆盖在她的手背。 季聆垂眸,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手指紧紧地揪着裤腿的布料,林倾玖握住她用力到泛白的手指,用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肌肤,动作似在安抚。 第25章 很贴心了。 在服装批发市场下车,买了几套衣服,又在路边买了一些面包和水,然后才回去。 晚上,她准备去浴室清洗一下自己,但是她只能靠一只脚站着,所以就搬了个椅子在浴室,用自己的外套垫在上面坐着。 然而刚一坐下,险些疼得她发出一声尖叫。 立在一旁的林倾玖问她:怎么了? 季聆看了眼凳子,我坐不了。疼。 我帮你?林倾玖说道。 季聆将花洒头递给她,你帮我洗头。 她蹲下,用那只没受伤的脚支撑,另外一只脚则是虚浮地放在地面,手扶着旁边的椅子,低下头去。 林倾玖调整了一下角度,打开开关,拿着花洒的握柄,动作很是小心翼翼,但仍旧是弄了她满脸的水。 噗季聆嘴里不小心吃进了一点水。 第34章 不好意思,我还没有帮人洗头的经验,有点失误。林倾玖将旁边的毛巾递给她。 她拿着擦了一下,这才堪堪睁开眼睛。 睫毛湿漉漉地挂着水珠,浴室天花板灯光照下来,她看向林倾玖的视线隔着一层雾,待她眼神逐渐聚焦,才发现原来和林倾玖离得那么近。 不受控制地连续眨动了好几下眼睛,她看着林倾玖,没关系。 发丝上的水珠顺着脖子往下滑动,在她锁骨上轻轻碰了下,她抓在凳子边缘的手指微微紧了紧,重新低下头。 这个头洗了很久才终于搞定,后面洗澡,她用保鲜膜包裹着受伤的地方,防止碰到水。 方便吗?要不要我帮你?林倾玖问她。 啊不,不用了。季聆有点不太好意思。 林倾玖单挑了下眉梢,那你自己要怎么弄? 季聆看着湿润的瓷板,咬着下唇。 确实,她还没想要,自己一个人要怎么洗,但是让林倾玖帮的话这可是洗澡诶!至少现在,她做不到光着在林倾玖面前。 季聆晃了晃脑袋,将这个想法给pass掉了。 我想想能洗!季聆说道,手扶在林倾玖的肩膀上,你先出去吧。 林倾玖走到门口回头叮嘱她,小心点,别滑倒了。 滑倒了我会喊你的。季聆说完,看着都是水的地板,将动作放得更加小心。 她把受伤的脚踝搭在凳子上,然后拿着花洒慢慢地冲洗,身上还有别的伤口,淤青还好,主要是有些破口的地方,一挨到水,疼得她直咬着牙。 在历经了将近一个小时后,她终于带着浑身的湿热水汽从浴室出来。 由于还要上药,她身上只用一条浴巾裹着,扶着墙壁一瘸一拐地走到客厅,林 话还没说完,她脚底一个滑铲扑到了林倾玖怀里。 得亏林倾玖接住了她,不然她得伤上加伤。 抬起脑袋,目光正好对上林倾玖垂下来的视线,她略微尴尬地眨了眨眼,扶着对方的肩膀站直身体后,将手缩回。 这么一打岔,她突然忘记了原本出来的时候想跟林倾玖说什么话,只好抬手别了别发丝,将视线转移到了别处。 空气沉默了好一阵。 我给你上药?林倾玖已经坐在床边,而她还在这里傻站着。 季聆慢吞吞地挪过去,到床上趴下,林倾玖先给她手臂这些划伤的地方抹完药后,因为她摔到的是尾椎,那地方差不多在后腰往下一点点的位置,需要贴一幅膏药上去,季聆自己没办法贴,于是只能让林倾玖帮忙。 但现在问题就在于她裹着浴巾,要么上面全部拉下来,要么下面全部拉上去,季聆突然后悔没换上睡衣睡裤。 那个,烘干机里我的衣服应该好了,你帮我拿出来我换一下。季聆手指揉捏着床单布料。 还没上完药,你要现在换吗?林倾玖垂眸看向她。 季聆轻咳了一声,我换一下衣服,你方便给我贴膏药嘛! 林倾玖见她忸怩的样子,不禁笑了笑。 瞥见对方嘴角的细微弧度,季聆将脸埋在枕头上,不知道是不是她心理作用,氛围总是能因为一些小事变得不太对劲。 于是,她故作坦然地改口,算了,你现在就给我贴吧,等会再换。 林倾玖将膏药拿在手中许久,这才缓缓地将浴巾扯下,露出一整片后背。 她目光微微动了动,半低垂下眼帘,撕开手中膏药,将指腹按压在某一处,这里? 嗯嗯嗯!季聆埋在枕头里的声音闷闷的。 林倾玖轻轻地给她贴好,然后将浴巾盖了回去,好了。 季聆刚想翻身,翻到一半想起自己不能躺,于是又翻了回去继续趴着。 她趴了许久,一直到麻木了,准备换上睡衣睡裤。 不好意思在林倾玖面前换,而房间又是单间,要么让林倾玖先出去要么她进去浴室,她懒得挪地方于是选择了前者,朝林倾玖开口道:你出去? 林倾玖看了她一眼,忽而大幅度起身,扬起了一丝风,吹动了她额前的刘海。 她看着林倾玖飘然离去的背影,长睫不禁动了动。 是她的错觉吗?怎么感觉林倾玖好像有点小情绪? 不管那么多,先换衣服要紧。 由于她行动不便,换个睡衣睡裤换了很久,收拾完毕后,她伸着脖子朝门的方向道:你可以进来了。 等了一会儿,没有动静。 季聆整理衣服的手腕一顿,抬头看向紧闭着的门噢,林倾玖好像自己把自己给锁外面了 她噗嗤一声,随即披上外套,单脚跳着过去开门。 门口刚好是楼道的小窗户,而林倾玖背对着她站着,在看外面的风景,风迎面吹来,将林倾玖长发吹得往后飘动。 林倾玖。她温声喊了一遍对方的名字。 但林倾玖仍旧站着一动不动。 欸?不对不对,她差点忘记了,林倾玖是鬼,可以穿墙,怎么可能会把自己锁外面。 看这背影生气了? 季聆不禁沉思,她刚才有做什么吗? 你不进来吗?季聆开口道。 林倾玖回眸,视线在她脸上打量了几秒,你不是让我出去吗? 季聆眼帘微微颤了颤,但是我已经换好衣服,你现在可以进来了。 你让我出去就出去,进来就进来?林倾玖眉眼微微往上抬了抬。 季聆凝视着她逆着暗淡光线的侧脸轮廓,品味话中的含义,心想对方是不是太敏感了一些。 你不要想多。 话音落地,耳朵灵敏地听见什么动静,余光似有所感偏侧,便瞧见楼梯有个往上走的影子。 声控灯坏了,看不清,一开始季聆以为是楼上的某位住户下班回来,但是那影子却停在了楼梯中间一动不动,在黑夜中犹如潜伏的怪物。 她手下意识地将门给合拢了一些,眼神示意林倾玖快点进来,林倾玖早就感知到了那里有人,目光若有所思地停留一阵,随后淡定地进来。 季聆正要关上门,忽而听见楼梯传来说话声,妹子,你是在自言自语吗? 那影子往上走了一格,借着楼道小窗户透进来的光,稍微看清了一些正是住在二楼的那位独眼男,之前她上楼的时候碰过几次面,留有印象。 但是这个时候季聆手里的动作已经把门给关上了。 她看着破旧的铁门,心想那人住在她楼下一层,怎么晚上跑上来? 细思极恐,她赶紧将门栓给拴上了。 之后,她将耳朵贴在门口,听着外面的动静。 季聆听了半响也没听见脚步声,可就算下去了,那也会有走路的声音吧?可见对方是刻意放轻了动静。 直觉告诉她,那人好像上来她这一层了。 他正在你门外。林倾玖开口道。 季聆扭过头,见林倾玖好整以暇地坐在床边,于是将手指竖在唇中对她作出个噤声的动作。 林倾玖微挑了下眉梢。 噢她又忘了,鬼说话正常人听不见。 她于是将注意力重新回到门上,一直贴着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 他此刻在门外也正贴着耳朵听你这里面的动静。 林倾玖的实时播报简直让她冒冷汗。 这就很不正常了吧?鬼鬼祟祟的。 碰到坏鬼的话,林倾玖可以保护她,那碰到坏人呢?还是找警察吧。 她低头看了眼空空的掌心,又抬起视线看了眼隔她很远的桌子上面放着的手机,单脚跳着过去,肯定会有声音的。 于是,她只好继续屏着呼吸站在门后。 过了许久,她朝林倾玖投过去一个眼神,仿佛在无声地问:他走了吗? 走了。林倾玖不急不慢地开口。 季聆松口气,慢吞吞地跳过去。 在距离床边只剩下两步,她看了眼一脸悠闲支着下颔斜靠在她床上一直看着她的林倾玖,你就知道看我,都不来扶我一把。 听闻此话,林倾玖温吞坐起,从衣袖伸出一只纤纤素手放到她的面前,优雅得林倾玖仿佛是一位相府千金,而她是千金的丫鬟。 到底是谁行动不便! 她垂眸扫过那只冷白色的手,片刻后还是将自己的手搭放了上去,只是对方的手软绵绵的,她稍微想借点力都使不上,于是她此刻仍旧立在距离床边两步远的位置,给了林倾玖一眼,哼,不想扶拉倒。 她正要收回手,就见林倾玖站起,手臂柔软地圈住了她后背,随即将她打横抱到了床上。 第35章 突然悬空,季聆连忙抱住林倾玖的脖子,说话都不会了,你这、这这这 很贴心了。季聆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第26章 情不知所起 躺、躺不了,我趴着就好。 林倾玖将她放下,她抓来一个枕头,下巴搭在上面。 低垂的长睫颤了颤,她用余光默默地去看林倾玖,对方坐在她旁边,靠着床头。 于静默之中,季聆看到自己眼角边有白色的光晕,她朦胧地看着林倾玖垂落在床上的长发,神色分明出现了凝思的模样,大脑却是一片空白。 直到这么一个姿势趴到麻木了,她需要活动一下,于是撑起来,发现这会儿,林倾玖走到窗边去坐着。 她什么时候离开床上的?季聆居然未曾发觉,她的动作总是那么悄无声息,要是离开了,季聆也会不知道。 林倾玖。季聆揉了揉眼睛,撑着床沿边下来,单脚跳着过去,才一步,林倾玖回过头,好好在床上养伤,不要乱动。 说话期间,林倾玖已经走过来,扶住她的胳膊。 季聆顺势借力依靠在她的身上,你不要走。 这话说完,彼此交汇的目光黏稠了些许。 真怪异,她连忙补充,我是说,你要是走了,我很危险。 我走了你很危险?林倾玖唇瓣翕动,目光凝视在她的脸上。 季聆视线回避开,对哇,我有点招鬼体质的。 眼角余光,瞥见林倾玖嘴角浅浅莞尔,她手指顺着对方的胳膊滑下来到手腕,轻轻地扣了扣,你跟我睡一起嘛。 你在撒娇吗?林倾玖出声。 季聆唇角僵住。 她在撒娇吗?她没有啊!她为什么要对林倾玖撒娇?! 心中划过什么,就像是潮湿的梅雨季一样,总是黏糊糊的,说不上,心口温温的、闷闷的,隐约地萌发什么。 她抿住唇,不置可否。 耳畔传来林倾玖极淡的一声笑音,好,去睡吧。 她带着季聆回到床上。 灯熄灭了,季聆趴着睡,眼角去瞄旁边的林倾玖,对方的身影融入黑暗中,看不清,总觉得心中很漂浮。 她于是默默地伸手过去,小拇指压到对方的衣角布料,这才感到安心。 趴着睡不舒服,但由于她太累,还是轻而易举地进入了梦乡。 中途她醒过来很多次,都是因为一直趴着太难受,想躺着又没法躺,她于是只好换各种姿势,一会儿趴在被子上,一会儿趴在枕头上,甚至在睡意朦胧时,迷迷糊糊地趴到了林倾玖身上。 林倾玖任由她趴,没出声,她便也就懒得再挪。 当她再度醒来,睡眼惺忪,光线灰白蒙蒙,窗帘透进来的微光,让她意识到,已经天亮了。 她动作特别艰难地起床,站在了床边,活动麻木的胳膊,垂眼一看,床上空的,林倾玖没在。 她视线抬起,连忙在房间内寻找林倾玖的身影,就这么点空间,一眼过去就全看完了。 林倾玖。她刚睡醒的嗓音有些哑,连续喊了好几声。 慵懒坐在窗边的林倾玖已经看她迷茫好一会儿了,终于忍不住开口,我在这。 季聆寻着声音看过去,有种眼睛看见了,但是脑子还没反应过来的迟钝感。 林倾玖很无奈地看着她。 季聆因为自己不方便走路,就朝她招了招手,你过来嘛。 林倾玖起身,走到她身边,怎么了? 季聆用手指揪住她的一点衣服布料,没什么,就是我现在要去洗漱了,你扶我过去。 林倾玖将胳膊递给她,她扶着,一瘸一拐地来到卫生间,她到盥洗台前,拿着牙刷挤牙膏,余光瞧见林倾玖离开了,她张嘴正想开口,但是又给吞咽了回去。 她探了探脑袋,见林倾玖是重新回到窗边坐下,这才继续刷牙。 林倾玖听着身后洗手间里水龙头的水声,撑着下巴,嘴角勾起了一丝微笑。 林倾玖!季聆现在把自己当成了残疾人一样,一有什么事情就要喊对方,我洗漱好了。 听到声音,林倾玖起身,过去,季聆已经习惯了如此,将手伸出去,抱住对方的胳膊,身体微微倾斜,有那么一点倚靠过去的趋势。 林倾玖垂眸看着她的手,走神了。 待到了床边,她拿了柔软的枕头给她垫着坐下,这样会稍微好一些。 她的手一脱离季聆,季聆嘴里的话便蹦了出来,你要去哪里? 我不去哪里。林倾玖平静地笑了,之前你躲我都来不及,现在倒是,嗯? 之前是之前,现在是现在。季聆双手手指交叉放在腿上,疑心门外,将目光投过去。 昨晚二楼那位男子鬼鬼祟祟在她门外的事情让她现在想起来一阵后怕,不敢出门,但她也确实无法出门。 这会儿她打开手机看了看余额,她穷得快要活不下去了,可是这个样子没法去找什么工作。 林倾玖问她在忧愁什么,她抬起视线,我快没钱了。 我有。林倾玖回答。 季聆叹声气,将双腿抬到床上伸直,后腰多垫了个枕头,这才小心翼翼地靠下,你的钱在人间不流通。 那你跟我回去鬼界?林倾玖在床边坐下。 季聆眨了眨眼,非要说的话,她肯定是喜欢人间的,但这几天她看林倾玖有心事的样子。 你是不是不想待在这里?季聆察觉出来林倾玖似乎是因为她才留在这里。 倒不是。林倾玖语气有些沉重,但却又很平静,鬼界百年一次的集体考验快要到了。 考验?季聆诧异,这种是干什么的? 还记得珍珠带着你走到断崖边时,那断崖的另外一边么?鬼的炼狱。林倾玖缓缓说着:停留百年以上未投胎的鬼魂,便得进去历练。且在之后每隔一百年就又得经历一次,而每一次出来的鬼魂数量,会比进去时的数量减少一半。 什么意思?季聆张了张嘴,你是说会有一半的鬼死在里面,永远不能再转世投胎? 林倾玖点点头。 季聆沉默住了,许久才开口,为什么要这样子?那地方不是说犯下了极大罪行的鬼才会进去吗? 都会,那种是个体的,而这种百年一次的是集体的。林倾玖说道:人间可以实施计划生育来控制生育率,但是鬼界却控制不了人间的死亡率,而鬼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又是永生不灭,一直这么下去,鬼界岂不是得满到爆炸,这也是为了维持鬼界社会基本运转。 说到这里,林倾玖叹声气,一种制度罢了。 林倾玖最后一句没有说完整,那其实是一种,对执念或者怨念太重一直不愿意投胎的鬼的一种惩罚。 季聆将逻辑理清楚后,起身抓住了她的手腕,你是说一直不投胎的鬼才要经历这种? 林倾玖点头。 那你为什么不呢?为什么宁愿去冒着魂飞魄散的风险,也不愿意转世投胎? 就这么不喜欢当人吗? 林倾玖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看着她。 季聆抿着唇,手指蜷缩进了掌心,林倾玖,其实我觉得,你不如选择转世投胎。 你要开始跟白迤一样对我进行劝说洗脑了吗?林倾玖将手腕从她身边抽离。 也不是季聆心情复杂,不知道该说什么,抬起眼,那里面可怕吗? 林倾玖没回答。 可是季聆能从她眼中的担忧看出,那里面肯定是很可怕的。 而按照林倾玖停留了千年未投胎的时间来算,林倾玖进去历练过已经不止一次了。 每一次都要在生死边缘徘徊一遍,季聆简直不敢想象,而林倾玖居然能够坚持到现在都没被淘汰,可见有一定的实力。 那你这次应该也有很大的信心能出来吧?季聆问。 林倾玖迟疑了几秒,以前有,但是这次的话 季聆等了好久,都没有等到她但是后面的话,但是什么? 林倾玖摇摇头,没什么了。我可以亲你吗? 这个话题的转变太过于突然,季聆怔愣地啊?了一声,撩起眼皮,望入林倾玖那双深幽如潭水的眼眸,那里头蕴藏的情感太过于纠缠复杂,以至于季聆看不透她此刻到底是用什么心情说出的这句话。 她不能细想,一细想,就会觉得这句话从字面意思看起来明明是跟欲念有关的事情,本质上听起来却那么像告别。 第36章 她其实很想问为什么,可只是嘴唇动了动,声音哽在喉咙中,始终没有发出。 那,没什么了。这是林倾玖第二次说没什么了这四个字。 季聆从她微微垂落的眼皮中,看出了几分失落与无奈。 也许,亲吻对于她们来说,从逻辑上来讲,这个行为显得有点不太合理。 然而正如情不知所起,她在这一刻看着林倾玖眼尾,竟也不知为何在内心生出了荒诞的情愫。 之所以荒诞,是因为她从未想过,她一个人,一个怕鬼的人,有一天,要对一个女鬼,萌发出这样的情感。 是怜悯,还是爱,其实并不能分清,却如此的微妙,盘旋在心中不能散去。 可以。她鬼使神差地,微微倾身吻上去。 第27章 都不报备一下的! 几乎在她靠过去的那一刻,林倾玖便搂住了她。 而当她嘴唇碰到对方的嘴唇,她大脑是一片宕机的,犹如程序被按下停止,时间凝固,心跳声却在无限放大。 顾忌她的伤口,林倾玖拥她的动作极轻,吻也吻得极柔,就像一片云彩划过,绵绵软软的,抽离开时,人还是恍惚的,只有嘴唇的水光,被光线这么一照,泛出微微的亮来,瞧着多了几分旖旎的色彩。 季聆垂下眸去,去看素色的床单,去看泛黄的墙壁,看自己衣服布料上的暗影,看自己交叉在一起的手指。 林倾玖又坐到窗边去了她是真的很喜欢坐在那个位置,又或许是,这房间除了这床,已经没有别的位置可以给她坐着了,而她偶尔又需要跟季聆拉开一些距离,来缓平一下鼓动的心绪,所以坐在了最通风最能背对着季聆的地方。 季聆抬起视线,用目光丈量了一下她们之间的距离,不由得看了那道背影怔愣许久。 她摸了摸自己的唇,心口还是炙热的,有些下不去,这样正式地一吻,倒是让她和林倾玖的关系多出了些什么令她变得不自然了,但两人都很默契地将此事过去了,林倾玖不问她为什么会突然答应,她也不细究林倾玖想要亲她的原因。 口渴了,她原本惯性地想喊林倾玖给自己倒水,毕竟从昨晚到现在,她使唤林倾玖的次数多了,已经变得有些理所当然。 就像这个吻一样,怎么如此理所当然地就发生了,季聆又陷入了一阵思绪的飘忽中,脚底一踩,忘记了落地的是自己受伤的那只脚,一用力,传来的微痛感令她连忙扶住旁边的墙壁,然后换了一只脚作主要的支撑。 她话到嘴边吞咽了回去,自己一瘸一拐地过去,拿矿泉水喝,这时候林倾玖将余光挪过去些许,片刻后又敛回去,到底还是没忍心看下去,起身过来将季聆扶回了床边。 林倾玖的手指温度比正常人要低很多,即便现在天气已经逐渐热起来要进入初夏了,但摸起来仍旧凉凉的。 这一肌肤接触,又令季聆想起刚才的事情来,小尾指抖动了下,微微揪住了自己衣摆的一点布料。 我倒也没这么生活不能自理。季聆前面喊林倾玖时不见得会有现在表现出来那么不好意思,我只是脚崴到了,不是断了。 林倾玖挑了下眼尾,那你从昨晚到今天嘴里一口一个一个林倾玖地喊我过来扶你又喊我帮你各种事情,就连睡觉都要喊我挨过来一些,我还以为你真要生活不能自理了。 季聆冲她笑到一半忽而滞住,什么? 她昨晚睡觉喊林倾玖挨过来一些? 她干过这事? 她睡着时候说梦话说的? 不然她怎么没印象? 林倾玖学她昨晚睡得迷迷糊糊但是又因为趴着睡不舒服小脸皱巴巴的模样,林倾玖,你可不可以离我近一些,林倾玖,你好凉啊,林倾玖,你不要动嘛 完全把林倾玖当枕头睡的情形,季聆自己当然是不知道,此刻林倾玖模仿她模仿得津津有味,她却有点听不下去了,嘴角抽了一抽,流露出了极其僵硬的笑容,我居然这么吗? 她偏开脸,扶着床沿,动作温吞地半躺下。 不到一分钟,她觉得还是趴着舒服,于是换了个姿势。 但是她好饿,医生说她这脚得恢复个几天。 几天而已,不是什么很长的事情,可她这不到一天就受不了一直在床上了。 她打开手机,看着余额内心无声叹了一声气,在各个平台褥羊毛,用东凑西凑的优惠卷点了份烤肉饭,还多问了一句林倾玖要不要吃。 林倾玖摇摇头,季聆垂下眸,下单。 她这栋房子在暗巷里,位置不是很好找,而接单的外卖员似乎是位新手,找不到,打电话给她,她就在电话里给对方指路,让对方到了挂在门口就好。 她站在门后,耳朵贴在上面,听着外面外卖员离她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外卖挂到门把上时发出的塑料袋的声音,以及对方离开时嘀咕了一句好臭。 她当时没想太多,这边都是老房子,楼道偶尔会有死老鼠的味道,她以为外卖员是嫌弃这里的环境。 等到动静彻底消失过去了一会儿,她这才打开门,将外卖拿进来。 主要是昨晚二楼那位住户在她门口鬼鬼祟祟的事情给她造成了阴影,而这边又没有监控,安全方面不是很好,所以她现在都过得警惕了许多。 到桌边,拿了一些柔软的布料垫在凳子坐下,*她打开外卖吃。 林倾玖在那犯困,没有精神的样子,季聆看着她从窗边走到床边,然后半躺下睡觉。 你昨晚没休息好吗?季聆随便问了一句。 没听见回答,她咀嚼着嘴里的食物的同时,将目光分过去,停留在林倾玖那道恬静的侧影上,眼睛不禁眨了眨,这就睡着了? 她便放轻了动作,吃完后去卫生间洗手,扶着墙壁走过去时,都小心翼翼不发出太大的声音。 吃饱喝足后,她坐在凳子上实在难受,只好过去床上。 林倾玖睡一半,头发睡一半,季聆只好将她长发捞起,腾出位置给自己坐。 而当她手指撩到了林倾玖的鬓边,林倾玖眼眸微微打开了一些,从那么一个缝隙里去看季聆,只见季聆怔怔地看了几秒,我吵醒了你? 林倾玖翻了个身,用双手枕着自己的侧脸,好久好久,才回答:没有。 等我养好伤跟你去鬼界。季聆突然说道。 林倾玖顿了一秒,转过身,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季聆道:不是你想让我跟你一起去鬼界的吗? 林倾玖沉吟片刻,没点头也没摇头。 看着对方淡淡半低垂的眼皮,季聆总觉得她心思很复杂。 她不打算在此刻去摸透一个女鬼在具体想什么,因为问了多半徒劳,林倾玖对她不能够完全敞开心扉那到底还是因为她们的关系没有到那种程度。 不过当林倾玖抬起头时,眼里却恢复了寻常模样,在这之前,还有一件事情,得让你帮忙完成。 什么事情? 我之前答应过珍珠,让年年见到她。 季聆张了张嘴,我以为你是骗她的,你真的有办法?年年如果是正常人,怎么看得见一个鬼? 季聆在想,难道要让对方跟她一样去拥有阴阳眼的能力吗? 那时候的季聆还不知道,自己阴阳眼的觉醒真正来自于哪里,她还傻傻地以为是系统赋予她的。 她手指戳着下巴,望着窗户的方向凝思。 年年当然不可能见得到她,但是只要让她相信年年见到了她就可以了。林倾玖在旁说道。 啊?季聆没明白她说的是什么意思。 她最后一次见年年,年年还是个小孩,八岁左右的样子,跟桃桃差不多大。 噢!你要让桃桃扮演年年!季聆恍然大悟,那间皮囊铺子? 林倾玖轻轻一笑,你也不傻。 那你说的要我帮的忙是什么? 现在主要不知道年年八岁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据我了解,年年被送养的那户人家后来又将年年弃养了,所以年年应该是在本地的福利院长大的,需要你过去一趟了解情况。 季聆点点头。 这两天,季聆待在家里养伤,到了第三天,她觉得她脚踝没什么大碍了,于是决定下楼去透风。 她快要下到二楼时,二楼住户的门正要打开,但不知道是不是听见动静,那个缝隙停住了没有再开更大,里面的人也没有出来。 季聆对于这家住户一直有防备之心,边下楼梯余光边不断地悄然瞄过去,只见那人又将门的缝隙给关上了。 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觉得这家住户散发出一种很重的偷摸感,尤其是她联想到上次那人上来三楼还在她门口偷听的事情,就觉得后背十分发凉,下楼梯的速度都更快了一些。 第37章 得亏林倾玖在她家能够陪着她,她恰好又没有更多的钱去租更好的房子,便也就只能先将就在这里了。 不过 她鼻子耸了耸,从三楼下来,这楼梯确实有股很难闻的味道。 她环视了一圈堆满垃圾的楼道,平时这里也有点潮湿的臭气,但今天似乎是更臭了,有点恶心,她甚至反胃了,连忙下到一楼,呼吸新鲜空气,这才好了很多。 今天她要去请任有惟吃饭,虽然她余额不多,但是她想着,后面要是跟着林倾玖回去鬼界,可能很难再有机会和任有惟吃饭了。 当晚,她和任有惟分开后,坐了公交回来,上楼梯,声控灯坏了,她只能打开手机手电筒照明。 这里的地板总是有很厚的一层泥垢,她的影子映在脱皮的墙壁上浮动,她一步一步地往上走,静谧到只能听见自己鞋底和地板摩擦发出的声音。 尤其当她手电筒的光线白茫茫地照在生了锈的斑驳栏杆上,偶尔会觉得这里的环境一到晚上像案发现场。 她就这么上到了三楼,准备开门,鼻尖一皱,又是这种臭味。 没管,她拧动钥匙进去,关上门,环视了一圈屋内,林倾玖不在。 去哪了?都不报备一下的! 季聆瞥了瞥嘴。 她去洗澡,洗完出来,坐在窗边借自然风吹头发,空气中隐隐飘来腐烂的味道。 呕季聆心想到底什么味道,怎么家里也有。 她在屋里走了一圈,确定味道应该是外面透进来的。 不知道哪里来的胆子,她打开门出去,用鼻子去探寻味道的来源。 她这一层,旁边是个公共厕所。 为什么有公共厕所呢? 因为这边房子条件其实是很简陋的,三楼只有她这一间里面是有独立卫生间,所以租金相对另外的几间更贵一些。 而另外几间的住户如果要洗澡和上厕所就得来这里的公共厕所。 但是,无论是她之前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还是这几天在这里,这一层一直只有她一个人,所以这个公共厕所,一直是没有人用的。 而在之前,她都不觉得厕所有散发出什么味道。 但现在,真的很浓的腐烂味,且她闻了一圈,已经确定味道就是从这间厕所散发出来的。 到底什么东西能臭成这个样子? 她打开手机的手电筒,迟疑了一会儿,才打开门,生锈的门发出吱呀的一声,她将手机的手电筒对着里面照,一看,发现里面有一个很大的袋子,袋子底下都是黑水。 她走近,再看得清楚了一些,那不是黑水,而是干涸的血迹。 第28章 咦?你为啥哭呀? 同一天晚上,警车的警报声打破了暗巷里的沉静。 但不是季聆报的警。 因为在她发现那袋子里面装着的是尸体想报警时,二楼住户的那位男子早在几分钟前打了110。 她身上还穿着睡衣,散着长发,进去屋里拿了一件外套披在身上。 门口,狭窄的地方站满了警察,二楼住户那位男子也上来了,看到公共厕所里的尸体,他顿时吓得瘫软在地。 不多会,法医赶到,初步判断,厕所里的死者为女性,脖子的伤口疑似菜刀砍伤,额头亦有破口,手腕多处有伤,可见死前进行了一番激烈的挣扎。 你报的警?为首的一位警官问那位男子,你说你妻子失踪好几天了,为什么到今天才报警? 警官,我我哪里知道她,她前几天说要回去娘家一趟,本打算昨天回来,我一直到今天没有见到她人,打电话也联系不上,问了她娘家那边,说她根本没回,我才觉着不太对,于是赶紧报警了。男子掩面哭泣,怎么会这样我的妻啊 你认得出?正是你妻?警官问。 男子多看一眼只觉得惊恐,腐臭味刺鼻,他呕了一呕,连忙点点头。 经过电话确认,男子所言不假,对方确实没有回娘家,且娘家也没有接到她要回来的消息。 之后季聆被带去问话,她如实讲述了了自己从闻到腐臭味到出门去查看的整个过程。 正常人看见尸体都害怕,你一个姑娘家怎么如此淡定?男子故意将嫌疑转在季聆身上。 没做什么亏心事怕什么。季聆语气坦然,倒是你,平时这么怕鬼,是不是做了亏心事? 你!男子舔了舔唇,忽而冷笑,你似乎说的正是你自己,你看你往自家门口贴了那么多的驱鬼符纸,是有多么心虚。 他这么一说,季聆才发现自己门顶以及旁边的墙壁上贴了很多各种各样的符纸,只是晚上回来的时候太暗,她并没有看见。 你迷信这个?警官朝她说道。 不。季聆否认,这不是我贴的。 季聆想起另外一件事情,同警官道:那天晚上,我看到他上来三楼,且在我门口的楼道处停留过一阵。 警官问男子:你住在二楼,为什么要上来三楼? 男子否认,我没有啊,她在胡说。 并将罪证指向季聆,说不定就是她干的。她就住隔壁。这会儿要说出这种话来污蔑我。 季聆沉了沉脸色。 警察进去了她和那位男子的家里查了一遍,男子家里厨房的菜刀看起来是新买的,男子却说是上个星期他妻子买回来的。男子家里所有的驱鬼符纸都不见了,季聆严重怀疑是今天对方趁着她不在家的时候将自己家里的符纸转移到她的家门口。 只是这里没有安监控,没有任何证据可言,且这一层没有别的住户,更是找不到别的见证人。 然而这一刻,季聆并没有忧虑过多自己被人栽赃的事情,反而脑子里都是林倾玖。 不好,她心中不妙,这么多符纸,她就说回来的时候林倾玖怎么不在。 她这一担忧的神色反倒让警察看在眼里。 我们会尽快查清楚真相。警察同她说:只是在真相还没出来之前,还得请你多加配合我们的工作。 我会的。季聆道。 等鉴定结果出来的这段时间里,季聆先后提交了自己之前在医院挂号的证据,时间是在死者之前的,且她跟楼下这位住户素不相识,男的她倒是见过一次,而女的其实她一次都没见过,无冤无仇的,完全没有交集。 她不怕警察调查,她没干过的事情,总能还她一个清白。 现在她主要是非常地担心林倾玖,不知道对方去哪里,有没有出事。 她看着门口符纸上画的聻字,不由得将其揉皱成一团扔进了垃圾桶里。 即便觉得林倾玖应该没那么容易就被吞噬,但是,万一呢? 心绪很不安宁,她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会那么担心对方,甚至一想到林倾玖要彻底消亡的这种可能性,她觉得心口堵得慌,丝丝缕缕的钝痛划过心扉。 她想,即便是对于曾经要做出伤害她的事情的珍珠,她在知道了对方的偏激行为的出发点是因为女儿,倘若对方真要魂飞魄散,她都要替对方感到几分悲哀。 更何况,她与林倾玖相处了这么久的时日,更何况,林倾玖待她很好,心中的悲伤与难受,便是沉重了许多。 她在内心劝自己乐观一些,却仍旧抚不平心中的愁绪。 好在,警方那边很给力。 死者的指缝里有那位男子的发毛。 事情在很短的时间里还明了真相,男子面对警察手里的证据时破防,并将所有事情都如实说出,同时牵扯出了十多年前的一起案子。 男子早在十多年前生活在芳菲镇附近,以帮人算命谋生,干的是骗人的行当。 镇上的人迷信,相信那种瞎了一只眼的人具有超常的本事。 但男子的一只眼睛瞎掉完全只是因为小时候的一场意外,对外宣称他的独眼是老天赋予他预知能力的同时夺走了他的一只眼睛。 而这个时候,桃桃的家里人就找上门了。 他口口声声说,可以保证她们下一胎是男孩,开出了很高的价格,说给她们做法,讲得可玄乎。 由于他要的钱太多,桃桃父母一时间拿不出来,就对他产生质疑,他说附近的人都知道他住在这里很多年了,若是不灵,那么全额退。 而他给出的方法就是将一个八岁的女孩献祭。 恰好她们家就有一个八岁的女儿,桃桃那年刚好满八岁,那时候男子想的是只要实施不了就没办法证明他说的是假的,所以其实他也没有想到她们真的会烧死自家的亲生女儿,知道这件事情后他连夜离开了芳菲镇。 从那之后,他就过上每天害怕半夜鬼敲门的心虚日子。 第38章 后来娶了一位妻子,一开始他妻子并不知道他之前干过这种事情,只瞧着丈夫平时里总是做噩梦惊醒,说梦里会有一个小女孩的影子隐隐约约看不清,披头散发很可怕,但醒来却发现什么都没有,只有被吓出来的一身冷汗。 妻子被他年复一年的疑神疑鬼快整得神经衰弱,尤其是结婚以来男子一直不愿意要个孩子,说怕是个女孩,妻子不明白,要跟他离婚,他不愿,两人起了争执,他不小心将做噩梦的具体原因给说了出来。 妻子让他去自首,他不愿,妻子便作罢,但过了半年,又觉得过得很不安心,于是再次劝说丈夫去自首,他仍不愿,妻子说要去警察局告他,他心急,拿菜刀砍死了妻子。 杀了人后,他把尸体藏到楼上,但是又因为害怕报了警。 事情水落石出。 季聆退租了原本的房子。 那天房东来了,但却站在一楼外面不上去,大概是嫌晦气。 可同时又说给她降低房租,问她还要不要继续租下去。 本身这边的房子就不好出租,现在又发生这种事情,亏本卖都卖不出。 季聆摇摇头,说不需要了。 走时,听见房东左一声叹气右一声叹气。 她半低垂眼皮,看着水坑映出的自己影子。 这几日,她瞧着又消瘦了许多,腰还是有点隐隐作痛。 梅雨季到了,天气预报显示雨水多,空气很闷,掐着脖子似的总让人有种呼气都不顺畅的感觉。 她背着少得可怜的行李,一个背包,里面只有她的一些随身物品和两套衣服,坐在公园的长椅上,看着灰蒙蒙的天,她不知道该去哪里。 林倾玖季聆嘴里低声喊出这个名字,重新抬起眼,看着树梢被风吹得沙沙响。 对方已经消失在她的生活里有一段时日,她莫名地产生了一些不习惯。 倘若对方真的消亡了,那么她是不是可以回归到原本的正常生活? 可是这件事情让她心里并不好受。 但怎么办呢?她完全寻不到林倾玖的踪迹。 情绪不断地在消沉,她坐上了前往芳菲镇的汽车,去往那座后山,这个季节了,桃花已经不再盛开,那里有个秋千,她走累了,坐在上面,微微晃起来,嘎吱嘎吱,特别响,真怕一个断掉她摔下来给摔出个好歹来。 但她始终没离开,只是不再晃了,视线扫过周围一片片的杂草、一座座的坟墓。 忽而,秋千荡起来,她回眸,瞧见是桃桃在给她推。 桃桃。季聆下来,急忙问她,你瞧见林倾玖了吗? 小玖姐姐在参加鬼界百年一次的考验呢。桃桃说道。 季聆松口气,幸好,对方原来只是有事,并不是出事了。 但是!她一颗心又提到了嗓子眼,什、什么?!考验?你是说她进去了那个什么炼狱。 桃桃点点头。 季聆扶着石头坐下,一时间心绪复杂。 可是对方不是说还要实现给珍珠的承诺? 那时候她还以为至少还有十天半个月甚至更长,但没想到这么快就到了。 她想起林倾玖那些天同她说的话,为什么要告诉她可以让桃桃去扮演年年,将方法全都告诉她了,是想着,如果出不来,就让她替她完成吗? 她想起了那天她和林倾玖的那个吻,此刻更加觉得那就是个告别。 她又想起她出门和任有惟吃饭那天,离开时林倾玖目光在她身上的停留。 桃桃歪头去看她低垂的脸,咦?你为啥哭呀? 第29章 完蛋啦,闯祸了。 什么?季聆抬起脸,抹了一把眼睛,是湿漉的。 她愣了下,仰头看天,濛濛细雨,丝丝缕缕的凉,落入她滚热的眼底,她忍不住颤了几下眼帘。 是雨水吧她这么说着,尾音没入了起身的动作里,要多久? 她看向桃桃,我是说,这个考验,什么时候能结束? 桃桃说道:得看里面的鬼的能力了,找到冥灯的时间,和拿到冥灯后找到出口的时间,都会影响具体结束的时间点。 从桃桃口中,她了解到,这次进去集体考验的鬼统共有五万,在听到这个数字时季聆内心还是震撼了一下的,鬼界居然有那么多百年以上的怨鬼吗? 而里面会放置冥灯,冥灯是用于保护鬼不被吞噬,但只会有两万五的冥灯,且冥灯认主,一旦绑定,除非杀死对方,冥灯才能够易主。 也就是说,另外两万五没有冥灯的鬼,便会永远地消亡在那里。 季聆手指蜷缩进掌心里,抿着唇,虽没说话,但脸色格外沉重。 你是在担心小玖姐姐吗?桃桃坐她旁边,小玖姐姐去过很多次的,不用担心。 话是这么说,可是季聆想起那天和林倾玖的对话,林倾玖但是后面的转折没有说下去,显然是相比起以前这次多了几分没把握,而这个没把握的因素是什么,季聆头一次后悔自己没有在那天对她打破沙锅问到底。 - 皮囊铺子。 季聆因为难以忍受这种味道,在门口迟疑了很久,这才捏着鼻子进去。 桑钱钱正倚靠在一个棕色的木台子旁,手里拿着一把小扇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 她还没说话,桑钱钱余光瞧见她,掌心摊开,画像可是有了? 什么画像?季聆睁了睁眼。 桑钱钱从旁边堆积的订单里找到对应的递给她,她已经付完钱了。 付款那一栏的名字是林倾玖。 季聆瞧了瞧,原是关于珍珠那事的。 这个事情,顺手帮可以,但现在,对于她来说太折腾了。 而且她身上的腰伤还没好,这一切都拜珍珠所赐,说完全没有一点点的怨是不可能的。 只是这既然是林倾玖让她帮忙的,她也就只好再回去人间一趟。 人间南方的梅雨季她不喜欢,走在路上她心里沉甸甸的。 她脚步走得很急,想快点忙完这件事情,可忙完这件事情她又能干什么,她不也只能等着结果吗? 除此之外,她做不了别的事情。 她见不到林倾玖,更进不去里面。 万一林倾玖成为没出来的那两万五当中 她晃了晃脑袋,不敢去想这种可能性。 可是对方若是没了,那她也不用做这个什么艰难的攻略任务了,根据好感度来看的话,任务进度是在倒退的。 从她单方面的视角来看,她本来跟林倾玖就没什么关系,无缘无故地因为这个系统而捆绑到一块去,她不应该对对方产生太多的情感不是吗? 她企图用这种事实来安慰一下自己,但效果却是相反,她心里反而更加难受,甚至有点子钝痛。 还是别了吧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她发现自己已经完全不能接受林倾玖消亡这件事情。 这些天的忧虑超出了季聆的承受范围,她脑壳隐隐作痛,一边走一边揉着太阳穴,一不小心撞到了人。 她连说了几声对不起,蹲下帮对方一起捡起掉在地上的照片。 你不舒服吗?女生问她。 季聆抬起眼,才发现自己撞到的是一个跟自己年纪差不多的女生。 她摇摇头,连多说一句话的精力都没有,继续往福利院的方向去。 只是她发现这位女生和她去往的目的地似乎一样,一开始她也没管那么多,快要到保安室门口的时候听见女生接到了电话,喂,您好,我是许年年 季聆听到这个名字一顿。 她本来还在想着要用什么理由去跟福利院打听一个小孩,这简直天助我也。 余光偏侧,多看了女生一眼。 都长这么大了,而珍珠对年年的印象,却始终还停留在小女孩模样里,她心中不免感慨了一秒。 待对方打完电话,季聆上去,你就是年年? 许年年警惕看了她一眼,你认识我? 我认识你亲生母亲,珍珠。季聆说完,明显注意到,对方在听到这个名字时,神色出现复杂的波动。 季聆不忘补充,芳菲镇。我以前跟你妈妈是朋友。 许年年冷笑了下,她还有朋友呢。 季聆沉吟,为什么不能有朋友? 一个疯子人人都避之不及,谁愿意和她当朋友?许年年在路边的长椅坐下。 季聆看她脸色很不好,心想这当中应当有什么误会 她坐在女生旁边,她当年也是因为你被带走才疯掉,后来被家里关在柴火房限制了人身自由。 第39章 你倒是清楚得很。许年年手指紧紧地抓着长椅扶杆,指骨有些泛白。 季聆察觉到这一细节,开口道:我自然是清楚,只是当年也帮不了她什么,记得她生前她说很遗憾没有见到你,前段时间我梦见这件事情,这不,缘分让我们碰上了。 季聆觉得自己编得挺完美的,但一看许年年的脸色更加不对,许年年扯了扯嘴角,怎么,她疯掉是我害的?那我是不是还要对她感到愧疚呢? 当然不是。季聆意识到自己因为急于完成任务而在言词方面有所欠妥,有时候一句话换种说法给人的感受完全不同,她道:她是因为她家里人强行将你带走所以才疯掉,抱歉,之前没表达好,我想说的是这个意思,这和你无关,你该怨的是那些将你和她分离开的那些人。 你怎么就知道我怨她。许年年笑比哭还难看,我都从来没有见过她。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但我却知道,那个芳菲镇出名的疯子,是我亲生母亲,她们说,她就是个疯子,生了孩子后恨我是个女孩,让她在婆家抬不起头,所以想拿剪刀戳死我,所以她们不让我见她,不,这一切,都跟你说的不一样。 许年年情绪激动起来,眉梢微微皱起,我凭什么相信你? 季聆无奈摇摇头,你不相信我的话,那你相信他们的话?据我所知,你养父母后来将你弃养,你才来到了福利院。 你怎么知道那么多。 因为你母亲季聆深呼吸一口气,这些天的精力损耗已经让她有些没有力气继续再去编造什么。 林倾玖啊林倾玖,你为什么这么好心,自己都这样了,还想着去帮别人完成心愿。 托付给她就托付给她,倘若不能从炼狱出来的话,那这跟遗嘱有什么区别? 她想到旁边还有个比她还情绪波动的人,于是快速平复好,不能让自己影响到了这件事情。 她冷静下来,道:他们的片面之词,或者有待验证。 垂眸,看到了许年年腿上放着的照片。 这些都是你小时候的照片吗?真可爱。季聆问她,我可以看看吗?我想烧张你的照片给珍珠,也算是帮珍珠圆了生前未完成的心愿。 许年年给她看,第一张,是我来福利院第一天,院长给我拍的,那一年我八岁。 季聆目光看着泛黄的照片,凭借记忆力将其记住,可以给我一张你的照片吗? 拿去吧,你要烧给她就烧给她,不管你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许年年苦笑,一张照片而已,你烧给谁都一样,死去的人,早就看不见。我就当是丢了这张照片。 说完,她起身离开。 季聆看着她的背影,觉得她好像有点悲伤。 她也起身,捏紧了手里的照片,用手机拍下,然后回去鬼界。 皮囊的制作需要等好一段时间,这些时日里,她闲不住,每天去叨扰白漱。 能不能让我进去?季聆问。 白漱被她整得头大,旁的鬼唯恐避之不及,你倒好,赶着要进去里面。 我是人啊,那里面应该不会对我造成什么伤害?季聆说道。 白漱:你能不能在里面活下去都是个问题,我问你,你是人,里面没有食物,没有水,你怎么活?你要把冥灯吃了吗? 季聆沉默了一阵,我就不能带粮食进去? 白漱张了张嘴,从未见过这样的。 还有白漱凑到她身边,你身上有鬼气,非正常人哦。 季聆一心想着要见到林倾玖,忽略了白漱说她非正常人的话,并未对此事过多思考。 跟在白漱后面进去一所大殿里,她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乌泱泱全是鬼。她多看一眼都觉得眼睛要没了,因为那些鬼不是缺胳膊就是少腿,要么眼睛是空的,要么脑袋扁了,要么骨头都露出来了,极其不忍直视。 白漱同她说道:这些都是从炼狱活着出来的。 能够从炼狱出来的鬼,就算出来了也是快要丢了半条命,没个四五十年休养不回来。 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断崖边,之前她被珍珠套麻袋的地方。 底下岩浆流动,对面光秃秃的一片,远远看去萦绕着黑色的雾气,充满神秘与危险的色彩。 白漱回过头看她,进就别想了,站在这里看看还可以。 季聆眺望着那个方向,想起了之前珍珠和那位老婆婆的对话,珍珠会魂飞魄散吗? 那得看她本事了。白漱指了指断崖对面,能出来,就不会,出不来,那就只能魂飞魄散。 炼狱包含个体和集体,其中如果是平时有鬼犯了罪,那么被送进去,里面必定会有属于自己的一盏冥灯,但会比集体考验时的冥灯藏得隐蔽许多,找不到的话就出不来。 倘若恰好碰上百年一次的集体考验,那么里面的冥灯数量并不会增多,得去跟别的鬼抢夺,因而在里面互相残杀是常有的事情。 白漱劝她最好放弃进去见识世面,那里面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可她其实也不想去,只是一想到大殿里那些从炼狱出来的鬼,惨成那个样子,她不敢想象,林倾玖会在里面经历什么。 她又担心林倾玖来。 桃桃说,炼狱其实是心结的终结地。 人的死亡是鬼的开始,鬼的结束是人的出生。 人出生时是一片白纸,而鬼的出生是带着满身的羁绊,人和鬼是相反的。 季聆轻轻地捏捏她的小脸,你小小年纪,还懂得挺多。 白迤姐姐天天都叨唠这些,我听多了自然就记住了,人要学会释然所有所有的事情,不愿释然的,死了的也会变成怨鬼,洗不净怨念,那么便只能带着这一份怨念,运气好的,能出来,运气不好的,便一同在炼狱中,魂飞魄散了,无论什么心结也都没了。 那么,你怨什么呢?季聆蹲下,牵着她的小手。 桃桃说:那我怨的就可多了。我怨我妈妈,是她 说到这里,桃桃有点哽咽了,算啦,我不说了。 她用小手抹了摸眼睛,背过身去。 季聆内心无声叹气,站起身,将掌心轻轻地放在她的头顶揉了揉。 - 倘若珍珠出不来了,那么即便季聆想帮也帮不了。 正当季聆这么想的时候,便听闻珍珠从炼狱出来的事情,她想,若是林倾玖也能这么幸运就好。 她不能闲下来,一闲下来就会因林倾玖而感到内心焦灼,所以她打算去看一下珍珠。 这一晚,她带着桃桃一同去。 地府的鬼未必全部都长得正常,有些还是吓人的,亦如她在看到迎面飘来的一位无头鬼,她脸色都雪白了几分,往侧边退了退。 待那鬼走后,她这才从角落出来,捋捋自己的头发,又伸手捋捋桃桃的头发,你知道路吗? 之前偷偷听过白迤姐姐说过,炼狱出来的鬼会聚集在一个地方休养,我们只要沿着这条路走到底就好。桃桃仰头说道。 季聆点点头。 然而走到一半,她被一堵墙挡住了去路。 她看向桃桃,你确定没走错吗? 桃桃手指戳着下巴,嗯我在地图上看过,咱们走的是直线。 直线?这条直线有路吗?季聆张了张嘴。 桃桃道:不知道呀,我没来过。 到底是小孩子,想法天真。 就在季聆想着要不要再去问问别的鬼的时候,只见桃桃已经爬上那堵墙,对方坐在墙头上,朝她招招手,可以过! 季聆仰头看了眼,你还怪灵活的,这都能爬上去。 但是,九十度垂直地面的墙,她可爬不上去。 季聆姐姐。桃桃坐在墙头上面晃了晃小腿,又朝她伸手,你踩着凸出来的那几块可以上来,我拉着你。 季聆抬起脖子,你确定翻过这面墙后面有路吗? 桃桃往后看了眼,点点头,有路的。 季聆想着懒得再绕远路了,于是尝试着爬上去。 她费了好大的劲,额头都累出汗来了,才终于爬到了墙头。 坐下,她用手背抹了一把汗。 墙的另外一边,有一间屋子,屋子外架着一口大锅,大锅的左侧,有一条延伸往下的小路。 嗯,确实有路,就是不知道有没有走错。 第40章 且看那屋子里,亮着一盏微弱的烛光,难道是有鬼住的地方? 桃桃很轻巧地跳了下去,而季聆往下一看,怎么那么高?! 恐高说犯就犯,她不敢想,刚才自己是怎么上来的,这会儿她却有点不太敢下去了,这个高度目测有五米多,跳下去脚得骨折吧? 你要在上面再欣赏一会儿风景嘛?桃桃仰着头,眨巴眨巴眼睛。 季聆: 她想,她现在还不如一个小孩。 不行啊,太高了。季聆抱住了自己的膝盖, 这下好了,骑虎难下,被困在上面了。 她见桃桃思考了一会儿,随后跑开了,季聆还以为桃桃要丢下自己走了,结果不多久就看见桃桃回来,手里多了一捆捆的稻草,放到墙下垫着。 你在干什么?季聆掌心按在粗糙的砖块上,垂眼往下看。 等我把稻草堆高高,你就可以下来了!桃桃说完,又继续去找稻草。 季聆*瞅了眼下面,心想,这确实是个好办法,小孩还挺贴心的嘞。 于是她就这么坐着,看着那个小身影,每次跑到屋后消失,又从屋后出来,手里就会多了一大捆稻草。 就这么堆呀堆的,草垛比桃桃还要高了,季聆看她十分艰难地爬上草垛再堆积,就有点不忍心再让她这么累,好了,我现在可以下来了。 季聆目测了一下她悬空的脚底到草垛的距离,这么跳下去,如果摔在了草垛上,那应该也不会太疼。 做了一下心理准备,她深呼吸了一口气,往下看,闭了闭眼,往下跳。 在她精准地摔在草垛上时,草垛也随之坍塌,底下有缓冲,季聆倒是没感到特别疼,就是摔下去的时候脚踢翻了那口大锅。 她这么一踢,才发现那口没生火的锅,里面居然盛有东西。 倾覆的时候,里面几近透明的液体,全部都洒在了地上,甚至还弄到了一些在季聆的脚上。 触感是凉凉的,还有点子清润。 她被摔得大脑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屋子里头走出来一位戴着花色头巾的女人,哪里来的小孩,把我家后院的草全搬到这里来,哎呦!我这药材! 季聆揉了揉额头,从草堆里爬起来,桃桃见状躲到了她的身后,手指揪着她的衣摆,完蛋啦,闯祸了。 赔!那女人叉着腰,拦在她们的面前。 我没钱季聆说话的同时,视线落在对面的女人脸上,眉间有颗黑痣,这莫不是就是江婆? 第30章 真的有那么神奇吗? 运气很不好,季聆没有去成看珍珠,因为身上没有鬼界流通的钱,她被江婆扣留下来打工还债。 清晨,天边才微微擦亮,季聆人已经站在了院子里,旁边还立着一个小的,仰头打着哈欠。 拿着吧。日落之前回来。江婆将一份药材清单递给她。 季聆牵上旁边的桃桃,往后山的方向去了。 那座山,地势复杂,是之前她被珍珠套过麻袋的地方,这会儿要去那边采药,她心里有些不太情愿,也不得不去了。 她背着一个竹篓,一路走到了山上去,这边的天即便到了白日里,也不会太过于明亮,天空是掺杂着灰的白,雾蒙蒙的影,光秃秃的山脉,除了岩石,最多也就缝隙里有点细细小小的不知名植物,她不知道,这种鬼地方能有什么草药。 正这么想着时,她脚底被绊了下,掀开了一块半大不大的石头,脚趾头传来的疼痛感令她嘴里不断地嘶气,桃桃蹲下去看,而她在几秒后也跟着蹲下,瞧见那缝隙里头一颗奇形怪状的灰色植物。 她拿出清单对比,跟上面画的形状一样,应该就是这个了。 就这样,她拿着江婆给的鬼界版植物大全,在山上一颗颗地对比寻找,到了日落,竹筐里别说一半了,就是十分之一都没有填满。 她倒是累得不行了,回去,江婆不满,这么少? 江婆怀疑她偷懒,她反驳,她觉得江婆现在就像是人间万恶的资本主义,不给她吃饭,还要她晚上继续熬夜熬药。 她待坐在炉子前,无聊地看守着火候,脑袋一顿一顿地往下掉。 脚疼腿疼腰疼哪哪都疼,季聆一天没吃东西了,但很奇怪的是,她只是心理上觉得很饿,实际上肚子却并没有在叫。 认真一点。江婆从门外进来,炉子里的火都快灭了! 季聆重新打起精神,看着逐渐暗淡的火光,她手里拿着的扇子用力地扇了扇。 片刻,待江婆走后,她耷拉下腰背,一扭头,看见桃桃已经趴在稻草上睡着了。 她在内心叹了一声气。 直至三更,她才终于得以回去休息。 她躺在简陋的小床上时就在想,难怪包住宿,原来工作时间很长。 不知道何时睡去,天微微擦亮就被喊醒,重复前一天的日子。 三天下来,她浑身散架,将竹筐里不多的草药放到江婆面前,商量道:干了好些天了,可以放我走了吗? 江婆往下睨了眼,你踢翻的那一锅,是我一年的心血,你这才干几天? 然后掐指一算,照你这种效率,至少得在我这里打工个三年才能还清。 什么?三年?!!季聆不可思议。 她张了张嘴,一年的心血你就这么放在院子里? 江婆:若不是你翻墙进来,能将其给糟蹋? 我季聆百口莫辩。 谁让她倒霉,她只能,先干着,到了晚上,总想着逃跑,但由于太累,脑子还没想出方法,人就已经睡了过去。 一个星期后,当季聆再次背上竹筐,前往山上采药,她看着前面蹦蹦跳跳的桃桃,不由得佩服起对方的精力。 对于她来说,去山上采那种找半天都找不到的草药,是一项艰苦的活,但对于桃桃来说,是出去玩,并且乐此不疲。 桃桃,你慢点,别跌倒了。季聆在后面有气无力地说道。 哪里是怕桃桃跌倒,分明是她要跟不上了。 季聆姐姐。桃桃回头牵上她的衣角,婆婆说我们要在那里干三年耶。 听听这轻快的语气,季聆半垂眸扫了她一眼,你还挺高兴? 包吃包住,总比在外面流浪好!桃桃眼睛亮晶晶的。 季聆内心轻呵了一声,包吃包住等会,包住是包住了,哪里包吃了? 她突然想起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她好像,从来到这里的第一天开始,一直到现在,没有进食过。 重点是,她居然还活得好好的。 哪里有包吃?季聆疑惑。 你没发现吗?咱们住的屋子斜对面,供奉着一座鬼神。桃桃说道。 季聆目视着前方,随口问道:跟包吃有什么联系? 桃桃:香火呀,这么丰盛的香火! 听到这里,季聆终于觉得哪里有点不太对了。 鬼吃香火,那她一个活人怎么能吃香火呢?但怎么那么奇怪,她为什么不饿? 她瞳孔缩了缩,竹筐啪嗒一声从她后背掉在了地上。 桃桃低头看了眼,又抬起头看她,怎么啦? 季聆一时间不能够接受,一屁股坐在石头上,我什么时候死的? 啊??她变成鬼了? 这合理吗? 欸?桃桃歪头看着她,你不是活得好好的。 季聆半低垂的眼帘动了动,看着自己的影子,有些恍惚。 - 晚上,季聆照常守在炉子前,眼神不断地观察着周围环境,院子一片静悄悄,她又生出了逃跑的心思。 这段时间,她把路线摸熟了,这次真的要付出实际行动。 她喊醒在旁边睡着的桃桃,低声在对方耳边说话,桃桃,咱们起来了。 桃桃揉了揉眼睛,去哪? 嘘季聆警惕地看了眼外面,江婆出去了,这个时机正好。 咱们要逃走?桃桃眨了眨眼,听起来很好玩的样子。 季聆牵上桃桃的手腕,准备逃回人间去,她就不信了,对方这样还能找到她。 只是,她人才刚到院子门口,就见原本出去的江婆回来了,立在她的面前,眼神黑黝黝地盯着她。 季聆用掌心对着脸颊扇了扇风,哈里面太热了,我出来透透气,透透气。 说完,她转身回到了屋子里 第一次逃跑失败。 在后来的将近半个月里,她有了第二次的逃跑,第三次的逃跑第n次的逃跑,但都以失败告终。 第41章 她甚至都怀疑对方的眼睛是不是长在了她的身上。 你快歇了你那心思罢,活人气息那么重,隔着老远都闻到了。江婆说道:就你这样还想跑。 她到现在还有活人气息?那她到底是人还是鬼了?季聆抱着膝盖坐在炉子前,听见门被关上的声音,她起身,走到窗口前,你放我走,我去攒钱还给你。 我怎么相信你,万一你不还呢?站在院子里的江婆朝窗户撇了眼,老实干活吧,三年而已。我这算仁慈了。你去别的地方打工,都没有我这里的工资高,怕是你十年都还不完。 让她每天两眼一睁就是干活,这也叫仁慈? 她又在想,对方是不是唬她,鬼界的物价,有这么高吗? 不过呢,有句话说得好,她要在鬼界攒钱,那么去哪打工都是打工,而且在鬼界她还不知道要怎么找工作。 只不过她总是抱着这样的希望,万一别的地方更轻松呢? 但她后面,确实歇了一半的心思,不再想着怎么逃跑了,而是想着怎么摸鱼。 她就想着,等林倾玖出来了就好了。 林倾玖不能死啊,林倾玖死了她怎么办,更显得她孤苦伶仃的。 她很不争气地落下了一滴眼泪,恰好落入了面前炉子前的灰烬上。 与此同时,小火慢熬的汤药沸腾时溅出来一滴,烫到她的手指。 她手腕缩回,半低垂眼眸,看着肌肤上面圆滚滚的一滴,突然心生好奇。 都说江婆汤能让人恢复前世的记忆,真的有那么神奇吗? 这个味道一开始她觉得很怪,但可能是被环境影响,待久了,居然觉得还有点香? 她想她一定是这么久没有进食过,对吃东西这件事情产生极度怀念了。 于是在这一晚,她偷偷尝了下这个熬好的汤药。 一开始她本来只是想试半勺,但是半勺下去她发现还挺好喝,清清甜甜的,让她想起了人间的果茶,她就一下没忍住,多喝了一勺,两勺半碗下去,实在太明显了,她干脆就全部喝了,然后重新熬制。 当晚,睡前她还在想,这个汤药会不会产生效果,但是,一夜无梦,第二天照常睁开眼。 这个江婆汤不会是骗人的吧?她一点都没想起什么啊。 刚走出门,就看见江婆盯着她不太对的神色瞧,而后发出质问,昨晚你是不是偷喝了? 季聆瞳孔缩了缩,没有。 还不承认。 季聆已有点摆烂的心态,好吧,是我偷喝了。但是我得质疑一下你这个汤药了,鬼市流传江婆汤能恢复前世记忆,但你这个一点效果都没有! 刚说完,她就觉得眼前的景象变得很是模糊。 怎么还起雾了呢。 正这么想着,人昏了过去。 第31章 狐妖 话本里道: [有一名捉妖师,常年一身素色黑衣,手执捉妖法器,出没于夜晚的屋檐之上,不曾有人见过她的真实样貌。一日大风,面纱被吹开,窥得几分容颜,竟是一张姣好的女子脸庞。 恰逢狐妖作乱,女子前往埋伏,却不料让那狡诈的狐狸逃脱了去,翌日循着踪迹,行至青草肥美处,碰见湖边一女子衣衫半露,潋滟春光惹得她羞赧不已,连连背过身去,不料让那狐狸寻得偷袭机会,竟从后面将她打晕。 草庐里醒来,女子惊觉自己与那美艳狐妖荒唐了一夜,心中又气又恼,你我同为女子,怎可干出这种事情? 狐妖摸着自个儿微微隆起的肚子,竟是有孕了。] 世人所言:狐妖恶毒、狡诈、擅长玩弄人心。 要说同为女子,捉妖师怎可同意,想必是那狐妖的蛊惑之术实在高深。 要说同为女子,狐妖怎会在一夜后有孕,想必是那狐妖□□无道,连良家妇女也一并祸害。 话本子里的故事,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要论荒唐,当属狐妖。 寻常人家口中的狐妖一边饱受诟病,一边却又常常被世人津津乐道,撰写话本的人寻得商机,将那狐妖的事情写得越是离奇了去,越是销量好。 然,世人以为荒谬的事情,却是季聆她娘亲的故事。 凡间流传的话本皆为凡人所写,而在她们狐妖一族,亦有话本流传,只是版本与凡间的颇为不同。 [故事到了捉妖师循着踪迹来到青草肥美处,一时不慎掉入水中,竟被水中鬼缠住脚踝往下拉扯,力大无穷挣脱不得,濒死之时她瞧见岸边坐着一女子,长发垂落,一对狐耳灵动,她便朝狐妖张嘴呼救,狐妖没入水中,将人捞起,两人皆湿了衣裳,四目相对,火花擦过。 捉妖师说:我不伤害你,只愿与你寻一桃源之处,共度此生。 狐妖信了,却不曾想有一日,被捉妖师暗中所伤,散尽千年修为,也要问了最后一句,为何? 与你相处本是奔着捉妖而去。捉妖师冷冷道:妖孽与人不可一道。你这狐妖,当真可笑。] 季聆小时候就问娘亲,哪个说得对呢? 娘亲没收她手中的话本,只道:少看这些。 却从来不提及与另外一位娘亲的事情。 在她的上头,还有两位姐姐,娘亲从小就告诫她们三姐妹,这辈子不可与凡人接触。 娘亲说:凡人虚伪、滥情,自私。 比如她们狐妖,与同性能够孕育,是为天生的事情,偏说是她们荒唐。 比如她们并不会什么蛊惑的法术,你情我愿的事情,偏说是狐妖单方面设下的陷阱。一边纵享,一边却又要维持高风亮节。 然而,她大姐与二姐都不以为然,有朝一日化为人形,便想去凡间瞧瞧。 要说凡间有什么好,她们也不知道,只道是没去过的地方,总是心有好奇。 可她大姐与二姐就不该有这个好奇,为此白白葬送了性命。 - 先说她大姐,在凡间同林府大姑娘相识。 大姑娘身子骨弱,风一吹便要咳,常年深居内院,鲜少出门。 这一日,在墙头瞧见一只雪白色的狐狸趴在上面,再一转眼,竟又变成了一美丽女子。 她以为是自己看花了眼,唤来身边丫鬟,端来了中药。 中药味苦,只道是心中更苦,深夜立于院中树下,看着花瓣掉落目露感伤,却意外听得一声,姑娘锦衣玉食,为何总是唉声叹气? 林府大姑娘一抬眼,惊讶不已,只见那月光之下,一名雪白长发的女子慵懒卧在墙头,身后毛茸茸的狐狸尾巴若隐若现。 狐狐妖。林府大姑娘被这一吓,险些上不来气,孱弱地扶着旁边的阑干,仿佛下一秒就会吐出一口血来。 狐妖自觉她很无趣,一阵烟雾重新变成狐狸,准备走掉,却不曾想大姑娘在她跃下来那一刻,将她抱入怀中,不可,前几日二夫人便道宅院似乎进了狐狸,今日爹爹带着镇妖司的捕快来了,你要被发现。 为何?怀中狐狸不解,我未曾做什么,只是这些时日偷听了你弹琴,你琴声甚是好听。 大姑娘不答,只是一声轻叹。 三日后,大姑娘趁没人注意,将她偷偷送出府去,走了便再也别回来。 狐妖化为曼妙女子,一双清透的眼盯着她,大姑娘是怕我危险么?你还没回答我先前的问题,为何总要唉声叹气,就连琴音都染着几分悲伤,不过倒是我从来没有听过的,有些新鲜。 大姑娘瞧着她,露出苦笑,我当真是羡慕你。 羡慕我什么? 自由自在,不被世俗所束缚。 狐妖想了想,你待我好,我都在记在心里,你若有忧愁,我愿意为你分担。 大姑娘到了出嫁的年纪,家里已为她择好未来夫婿,只待良辰吉日,便可成亲。 只是那未来夫婿比她年纪要大上一轮,她心中纵然有诸多不愿,可为了家族面子,也不得不顺从。 如今听得狐妖愿意带她走,逃离这个地方,她心中敞亮了一瞬,并答应在成亲前一天,与她在指定地点汇合私奔。 只是到了这一晚,狐妖如约而至,大姑娘却忽而心生胆怯,有些放不下心中对娘亲和祖母的牵挂,一时间纠结在屋里,久久没能踏出一步。 直到过了约定的时辰,狐妖迟迟不见她来,听得府中有人大喊,有狐狸!是妖! 那一晚她独自一个人本可逃走,却念着林家大姑娘未赴约怕不是出了什么事,于是往大姑娘住的院子的方向跑,被镇妖司的人守株待兔,丢了性命。 - 娘亲说:凡间的文化与她们大为不同,且不说凡人的寿命只有短短百年,就说这百年里,她们可以爱很多人,以及,在她们的文化里,同性之间的相恋,竟然是不允许的。 第42章 而在狐妖一族的文化里,便没有这种限制,且一旦认定一位伴侣只能一生,即便对方去世,也要守寡至死,若是另寻新人,那在狐妖一族里是要身败名裂的,永远无法立足。 所以人和狐妖相恋,是一件极其逆天的事情。她已经犯下了这种错误,便不希望自己的孩子重走她当年的路。 只是三位孩子当中,除了最小的那一个,没一个听话的。 二姐寻得机会,偷溜去凡间,与一位琵琶女相识。 她喜欢的女子,张扬、明媚、两人情投意合。 只是,她到底单纯了些。 倘若说大姐与林府大姑娘还有一些真情,那么二姐与那位琵琶女,便完完全全只是对方的一场欺骗与利用。 她流干自己的血只为救爱人一命,却不曾想那琵琶女只是利用她成全自己心爱男人的事业。 死前她才知道,原来琵琶女在接近她之前,就已经心有所属,对方是镇妖司里的捕快,却苦于捉拿不住狐妖升不了职,琵琶女发现偶然遇见的狐妖对自己有好感,便心生一计,一步步地将她引入自己设好的陷阱里。 娘亲悲愤不已,然而已没了修为,无法为二姐报仇,从那之后一病不起。 去世前,娘亲只同她说了两句话。 第一句是:不要重蹈覆辙。 第二句,娘亲的口型分明是有报仇两个字,但到嘴边却只是让她:好好活着。 娘亲的遗愿要她好好活着,可她不甘,曾经热热闹闹的一家人,如今却只剩下她一个。 她心中有恨,而带着这份仇恨,她第一次前往凡间。 - 林府,偏院,天气寒冷。 林倾玖坐在屋里,点一盏烛火,暖色的影子划过她素净脸庞,她微微垂着长睫,眼底铺盖着一层淡淡的阴影。而她手中执着的,正是民间的话本子。 姑娘,莫要着凉了。丫鬟拿了一件厚斗篷给林倾玖披上,垂眸瞧见,没想到姑娘对这种话本子感兴趣。 闲来无事罢了。林倾玖合上话本子,放在一旁,端起一盏热茶微微抿了一口,话本子中,说是狐妖能够和女子相恋,读起来倒是颇觉新鲜有趣。 姑娘可别当真,话本子都是瞎扯的,狐妖能有什么真心,她们惯来会骗人,以此谋害性命,可恶得不行。丫鬟一边给她整理床铺一边说道:想来大姑娘当年就是被狐妖冲撞了,本就不好的身子骨,如今直接卧床不起了,也是可怜。 林倾玖指腹摩挲着杯沿,并未回答这个,过了半晌,才道:祖母可回来了? 还没,老太太去城外的静园看望大姑娘,原定昨日回来,只是碰上大雪,恐怕要耽搁几日才能回来。丫鬟回答。 林倾玖内心轻叹一声,起身到窗前,微微仰头看着落雪。 她母亲去世得早,如今后院是为二夫人主事,就在前一阵子,二夫人在老爷面前说起她的婚事,要将她嫁给镇妖司总督大人做妾。 那位总督大人早先年也是一名普通捕快,但后来被破格提拔,对方整日花天酒地,正房是位出生卑微的琵琶女,让她嫁过去做妾,二夫人分明是存心是要看她笑话。 可二夫人不知在老爷面前如何伶牙俐齿,说这门亲事,到底是她高攀了,老爷一听有理,便同意了这门亲事。 如今在府中,能稍微为她做得了主,只有她祖母。 只是,三日后,听闻祖母要继续停留在大姑娘那,她便叫人备好马车,前往城外的静园。 路上,风雪太大,在一间客栈歇脚。 而就在这一晚,她准备躺下,却听闻屋外传来动静。 她披上斗篷出去,只见外头密密麻麻的都是镇妖司的捕快,一打听,原来是镇妖司的人追一只狐妖追到了这里。 以往林倾玖也见过镇妖司的捉妖,但却头一次见这么大的阵势,一问,这才知道,原来那狐妖杀害了镇妖司那位总督大人。 第32章 你当真荒唐。 此次前往凡间,季聆打听到,害死她二姐的那位捕快和琵琶女,如今一位已经坐上镇妖司总督的位置,一位成为了总督的正房。 琵琶女如今已不弹琵琶为生,只是这位镇妖司的总督花心,后没多久,在外面沾花惹草,惹得琵琶女整日心中郁闷。 季聆打听到总督最爱去的那家酒楼,当天夜里,便化身成为一名良家女子的模样,前往等待。 隔着屏风,她听见几位男人喝多了聊的,竟是她二姐的事迹。 不是都说那狐妖生性狡猾,怎可那么容易就被骗了去? 这你们就不懂了,狐妖有个最大的弱点,你们知道是什么? 总督大人就别卖关子了。 是为多情。 哈哈哈哈不愧是镇妖司的总督大人,整日里与妖打交道,见多识广。 屏风后,季聆微敛的目光沉沉,搭在扶椅的手指,险些在上面掐出一道印子。 这里不能多留,季聆悄无声息离开。 第二日,她仍旧来到此处,只不过,这一次,是以舞姬的身份。 身为镇妖司的总督,怎么会认不出面前的舞姬是为狐妖所变,只是季聆原本的计划就是让他识破,经过昨晚的观察,她拿捏到了一点对方对自己的魅力太过于自信。 譬如此刻,将眼神微微往他身上挪过去,隔着薄薄的帘纱,她眼尾轻轻挽起一个弧度,男子便放松了警惕,扔下手中杯盏,笑着掀开了帘子,大胆狐妖,竟敢来此作乱。 听闻总督大人风流倜傥,今日一见果真如此,小女能得以见大人一面,死也足惜。季聆勾起一抹笑,翩然一转进了里屋,总督跟着进去。 男子贪心,想跟貌美的狐妖欢愉一场后再设计捉拿,既满足了自己,又能邀功,简直一举两得。 只是季聆早就看透于此,正好是利用了他这样的贪心,待他人进来,不等他反应,便眼疾手快地取走他的性命,只见人头落地时,那嘴角还有未来得及收起的笑容。 酒楼周围都是镇妖司的人,她利用幻术逃走,来到了总督女眷住的院内,本身这次她手刃完仇人,也不指望自己能活着回去,只是很不巧的是,她要杀的那位琵琶女,今日恰好不在,而她的踪迹,早已暴露,她只能先走为上,待来日再找机会。 就这么逃了一路,正好撞上林府三姑娘出门,趁着混乱之际,躲进了对方住的客栈里。 呀,是不是那!一位丫鬟惊叫了一声,看往的方向,正好有一道毛茸茸的尾巴消失。 走,追上去。镇妖司的人立马往那方向去了。 回到屋内,丫鬟替林倾玖解开斗篷,放到一旁,姑娘今晚好生歇息着,明早咱们就离开这地方。 丫鬟出去,替她关上了门。 林倾玖正欲入睡,在床上躺下,却见那被褥微微隆起,不禁疑惑,掀开一看,竟是一只狐狸。 本是雪白色的毛发,却因为受伤,鲜血染红了周身。 林倾玖连连后退,淡雅的面容出现一丝裂痕,嘴里正要出声,却见那狐妖撑着最后一口气,化为人形,一把扑过来盖住了她的嘴巴。 她被这么一撞,摔倒在地上,那狐妖女子趴在她身上,浑身是血,雪白的长发覆盖在她的侧肩,用指腹示意,嘘别出声,救救我。 你杀了人,如此作恶多端,竟还想让我包庇你。林倾玖挣扎着起来,却不知那狐妖往她嘴里吹的什么气,竟让她浑身软绵绵,使不上一丁点力气。 作恶多端?狐妖冷笑一声,我大姐心软善良,二姐俏皮天真,我们这一族从未做过任何伤天害理的事情,倒是你们凡人,先后害死我阿姐。那镇妖司的总督,也并非什么善茬,想当年他利用我二姐邀功升职,与那情投意合的琵琶女一同演戏,让我那傻二姐用命去换那琵琶女的命,我二姐痴心,竟真拿出了自己的性命,如今我取这对狗男女的性命,无非是为我二姐报仇罢了。再者,镇妖司的人,只要是妖,便不分青红皂白地杀戮,恶人也不过如此! 林倾玖听了,认真思考起来。 这会儿,季聆虚弱至极,已是无法维持人形,化为一只小小的狐狸,奄奄一息地蜷缩着。 醒来时,小狐狸身上多处伤口已被包扎好,她默默地观察身旁熟睡的女子。 林府,还真是有缘,她大姐当年爱上的,便上林府的大姑娘,如今却让她碰着了林府的三姑娘,季聆嘴角抽了抽。 琵琶女未死,她的仇只报了一半,她不能这么快死,她得找到一个庇护的地方休养一番,只是如今,她已没法回去,只能在凡间,择一安全之处。 她趁着林倾玖未醒,偷偷溜走了。 第43章 出了总督被狐妖杀害这事,林倾玖这门亲事,倒也泡汤了,不必再去城外静园寻祖母,翌日便启程回了林府,中途林倾玖还在琢磨那只逃走的小狐狸,不免入了神,到林府门口,丫鬟唤了她好几声,她才听见。 镇妖司与林府平日里来往密切,而如今总督被狐妖所害,出于往日的情分,林家老爷不顾二夫人的反对,让那琵琶女暂住林府。 琵琶女这几日因为男人被狐妖杀害的事情受到了惊吓,躲在内院不肯出门半步,身边派了层层护卫,季聆接近不了她。 这一日,她跃上墙头,观察环境,好一大圈,才知那三姑娘住在又小又冷的偏院。 同为林府的千金,大姑娘有大夫人陪着在偌大的静园休养,二姑娘在府内呼风唤雨,偏生这位三姑娘过得如此简朴,就连院内的丫鬟,也只有那一个。 季聆不懂凡间宅院里的明里暗斗,但很明显能看出先前救她的三姑娘在府中无依无靠,如此,她看着自己手边包扎着对方的手帕,心中不免多了一分对她的怜悯。 但很快,这份怜悯在她看到手腕的那根红绳时,被偏见与仇恨所淹没。 红绳乃是她娘亲的鲜血染成,时刻提醒她,不该像她阿姐那般,沉溺于人间的情爱之中。 夜里,她化身成为府内的丫鬟,潜入了偏院。 兰芝?林倾玖打开门,却不是她身边那位叫做兰芝的丫鬟。 林姑娘,别来无恙。眼前的女子卸下伪装,雪白色的长发如瀑垂下,一双眼尾挑起弧度宛若天边钩月,只是她那眼中的笑意,浅薄不达眼底。 外头大雪纷飞,对方周身也萦绕着一股寒冷的气质,与屋内暖色的灯光相撞,扯出两番光景。 林倾玖心中一紧,连忙将她拉入屋内,我上次救你,是以我幼时被人设计推入水中,被一只狐妖所救过,且据我所知,镇妖司那总督,确实不是什么好人,只是,你走了,便不要再想着回来害人性命。 我不害你,亦不会伤你。 眼前女子冰凉的肌肤贴上她的,林姑娘,在我们狐妖一族,对待救命恩人,是要以身相许的。 林倾玖瞳孔有波澜划过,不必如此。 心中却在想,那话本子所说竟是真的。 狐妖当真能够与女子相恋,且奔放如此。 眼前的狐妖已解开腰间红系带,白色的衣衫从一侧肩膀滑落,露出白到晃眼的肌肤,只是那肌肤上更为刺目的,是那未痊愈鲜红的伤口。 林姑娘,我上次身受重伤,现下外边天寒地冻,我已无处可去,你若是不收留我,那我话未说完,狐妖已柔若无骨地倒入她的怀中。 对于林府三姑娘来讲,从小接受的教育,是不允许她接受与女子相恋,更何况,还是妖女。 只是,在幼时,便曾撞见过家中大姐姐与狐妖幽会,那日也是她被暗中人推入水中,险些丢了性命,那狐妖顺手救了她,她便知道,也许话本子说的不全是真的,狐妖并非全都是坏的。 而当下她瞧着怀中女子,身形到底是僵硬了些许,她一松开,对方便要倒下去,不得不用手再次扶住,两人一同跌入了床铺里,晃得那帷幔也一并飘动起来。 这段时日,她将狐妖藏于自个儿院子,虽说鲜少会有人踏入她这里,但到底让她心中很不安,尤其那狐妖一到夜晚便不合礼节地缠着她,镇妖司的人又经常来往她们家中,爹爹对她愈发地怀疑。 她想着有朝一日会被发现,要找借口去城外静园看望大姐,好躲过眼线。 只不过这一日,家中闹出了一起人命。 起因是她回来院中,并未见狐妖好好藏于屋内,而是不见了。 随后听得丫鬟道,说暂住府内的琵琶女在昨日离奇死亡。 镇妖司的人来查,认定是为狐妖所害。 林倾玖担心起对方的安危,手中整日拿着对方赠予的那根红绳保佑对方平安。 不久后,灯会上,撇见一女子熟悉的侧影,便跟了上去。 阿聆,是你。这段时日你过得可好?林倾玖上去抓握住对方的手腕,狐妖凝眸看着她,却久久没能说出话。 爹爹又为我安排了一场婚事,可我不愿,我们私奔可好? 好。 只是这一夜,并不太顺利。府中老爷察觉此事,将她禁足。 狐妖站在林府后院等待三姑娘收拾行囊出来汇合,听得不远处传来一声,有狐狸,是妖! 再一看,已过了约定的时辰。 季聆不可置信,大姐的经历,竟一模一样地在她身上上演,如同被施加了诅咒,逃不出这样的一个命运。 不,她不能。 她咬了咬牙,往林府相反的方向去。 再一次见面,是为三姑娘成亲的前一天,祖母心疼她,放她出*来走走,这些时日,她被关着,脸色不知憔悴了几分,心中扔在担心爱人,但一直未听见镇妖司那边的消息,想必已是逃了出去。 当晚,她在屋内,撇见外面一道影子,开窗,面露惊喜,阿聆,你没事就好。 狐妖眸色藏有哀愁,再一抬眼时,已不同于先前那样与她亲昵,而是冷冷抽开,眼中已毫无温度,林姑娘,你我缘分至此。 林倾玖不愿相信,你曾经躲在府中与我亲密的时日,难不成都是假的?你只是为了利用我,去为你二姐报仇? 季聆微微垂着眼帘,敛起了眸中的情绪。 沉默,亦是一种答案。 林姑娘被她伤透,眼中泪花闪烁,你对我难道就真的没有一丁点感情? 不曾,现如今我已达到目的,便不该继续在凡间停留。狐妖说着,眼睫渐渐地垂下来,避开了她的视线。 林姑娘望着她,你如此薄情寡义。 薄情?狐妖冷笑,眼中有些复杂,重情重义的狐妖多了去了,但没一个有好下场,且我答应过娘亲,这辈子不会与凡人相恋。 那你为何又来招惹我?林姑娘咬着薄唇,要她一个答案。 只是这答案,她其实自己也清楚,却非得听她亲口说出。 狐妖沉默许久,僵硬地扯了扯嘴角,林姑娘,你自己也说了,是为了报仇。 你当真荒唐。 你就当我荒唐。 说罢,一阵烟雾,狐妖已彻底消失,只留林府三姑娘在原地怔怔。 翌日,大喜之日,三姑娘穿上华丽的婚服,只是眼中并无半点欢喜之意。 待到轿子经过湖边,三姑娘让人停下,掀开盖头,被丫鬟劝了回去,姑娘,大喜之日,不可现在露面。 三姑娘却无视此话,直往那湖边奔去,在众人的惊呼中,一片水花溅起,三姑娘竟跳河自尽。 而正当此时,狐妖的出现,更为场面增加了混乱。 先前宅院就多次出现狐妖,林府上上下下安插了镇妖司的人,外加季聆杀害了镇妖司的总督大人和其正房,双方更是有着不共戴天之仇。 季聆心中明知不可在这等时机出现,只是未曾料到三姑娘会如此刚烈竟跳河寻死,她救了对方一命,亦被镇妖司的人发现,无力再逃,只得丢了性命。 闭眼的最后一刻,她只道是活该罢了,也道还了三姑娘一命,从此再无相欠。 三姑娘于府中醒来,惹来诸多人关切,只是她并不知此事,后来随祖母去了山上吃斋,不再入红尘。 她将那根红绳埋在桃花树下,直至多年后才意外得知当年的具体细节,心中有所感触,将那红绳重新挖了出来。 只是那红绳埋于土中多年,颜色已经变得深沉,被泥土染得灰蒙蒙。 她放入水中洗净,却见有血色晕开,颜色重新焕发鲜红。 第33章 有种时空错位的割裂感 季聆姐姐?桃桃在旁边用手指轻轻地扯了扯她的衣袖,你终于醒了呀。 打开眼皮,眼前的景象朦朦胧胧,季聆看着上方的横梁,好一阵子视线才聚焦。 她偏了偏脑袋,旁边有个小女孩趴在她床铺边,用一双水灵灵的眼睛望着她。 有种时空错位的割裂感,季聆眼睛宛若虚无的空洞,看着面前的一切内心无波无澜如同一滩死水。 江婆婆,她怎么了? 她的视线,往声音来源处移去,但只是那么一个下意识的动作,大脑没法思考,灵魂仿佛出门游走,只剩下一个空空的躯壳,一时间分不清自己是谁、这是哪里、为什么会在这里。 谁让她偷喝未经过检验的汤药,估摸着有些副作用,再缓一段时间可能就好了。江婆背着手出去。 桃桃重新回到她的身边,用掌心碰了碰她的手腕,但她跟失去了知觉一样什么反应都没有。 第44章 就这样,她浑浑噩噩地度过了三天。 这三天里,她醒了就盘腿坐在窗前,眼睛没有情绪,就这么茫茫然的,就像是在无边无际的海中飘荡。 偶尔,还会出现一些幻听幻觉。 是幻觉么?其实她不能分清。 总能看见一些红色的东西在她面前飘,抬手去抓,却又什么都抓不住。 耳边总漏风,凄厉地刮过,那一刻她感觉自己化为了天地万物中的一粒尘埃,时而又觉得自己是森林中的一朵蘑菇,时而是一滴雨,时而是一片树叶。 直到第四天,她的意识似乎才终于渐渐地回笼,但状态仍旧游离在外。 窗外,视线倏尔明亮起来,草长莺飞,一女子倚靠在阑干处,浅蓝色的衣裙,乌发上缠绕的的发带随风往后飘起,回眸间,眼神如春水漾动,嘴角挽起一个弧度。 季聆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已经出去了外面,望着她怔怔地眨了眨眼,林姑娘? 她脚步停了下来。 不,不是。 她突然感觉脑袋如同爆炸一般疼痛,难受地蹲了下去。 清风拂过,将她发丝吹到脸颊贴着,她低垂的眸光划过地面,看着那道影子,距离自己越来越近。 半晌,她缓过神,微微抬起眼皮,只见对方周身逆着刺目的光,衣服布料上泛着亮泽,好像那种阳光下粼粼波动的湖面。 对方朝她伸出手,她恍惚间抬起手腕,将手指搭放上去,并借着对方的力,站了起来。 林倾玖。她喉咙滚了滚,格外艰难地才发出这几个字的声音,随后突然收拢手指,紧紧地握住对方,你终于回来了。 林倾玖看着她,浸染着银白色光线的长睫轻轻地颤动。 片刻,她手中握着的,突然变成空气,再一掀起眼皮,对方的影子已经后退了一段距离。 她本想走上去,但被什么给拉住,怎么抬腿都动不了。 季聆姐姐!!! 耳边被一道尖锐的声音给唤醒。 眼前的景象消失了,哪有什么草长莺飞,只剩下一片灰蒙蒙的断壁岩石。 再一看脚下,已经走到了悬崖边,底下岩浆流动,几块碎石从她鞋底滑落了下去。 你不要再往前了!身后有一道力度,拼命地拉住她。 她往后大幅度踉跄了下,跌坐在地上。 再一看旁边,还有一个小孩跟她一起跌在地上,手指正紧紧地抓着她的手腕,气喘吁吁的。 她看着对方的那张脸,沉默许久,开口,桃桃? 哇,你可算认出我来了。桃桃满头大汗,整张小脸都因为刚才拼命地阻止她的危险行为而变得通红,你太不听话了,一个劲地往外跑,拉都拉不住,你知不知道,你险些要没命了。 季聆抱着膝盖,看着面前的风景坐了一会儿,扭过头问桃桃,发生了什么? 你中毒啦。昏迷了好久好久。现在还不清醒呢。桃桃说道:刚才差点就跳崖了。 中毒?季聆偏着脑袋,似乎在努力思考着什么。 但是大脑一思考,眼前又出现幻觉。 林倾玖。她抱住了对方,对方回抱住了她。 肌肤很凉,如同冰霜一样,而头发上似乎也有什么东西缓缓坠落在上面,她抬起眼眸,是雪花,落在她和林倾玖之间,融化成了水。 她变成了一只毛色雪白的小狐狸,被林倾玖抱在怀里。 林倾玖掌心轻轻地抚摸她的毛,而她则是闲适地往对方的颈脖处蹭了蹭。 嗯?你在听吗?对方声音柔和地传入她的耳朵。 什么?她懵懵地抬起眼,一对狐耳也跟着紧了紧。 林倾玖嗤笑一声,将下巴埋在她茸茸的毛发里,鬼市第三十五间铺子,那是我之前经营的。 你还在鬼市开铺子了。 耳畔又是一声浅柔的声音,嗯。我给你留了钱。还有,记得让珍珠和桃桃的魂魄安息。 季聆又往她怀里蹭了蹭,胡乱地点点头。 哗啦 一盆凉水泼到了她的脸上,季聆被冷得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 季聆姐姐,你还好吗?桃桃眨巴着眼看着她。 季聆撑着地面坐起来,抹了一把脸上的水,这才睁得开眼睛。 她头发还在往下滴着水,看向拿着一个像盆一样的容器的桃桃,张了张嘴,你拿水泼我 唔我这不是看你又昏过去了嘛,江婆婆叮嘱我,不能让你昏太久,不然会有生命危险,我不这样,你哪里醒得来嘛!桃桃小手叉着腰,哼了一声,看守你的这几天,我快累死了,之后你得带我去玩弥补我! 季聆垂眸看了看自己掌心的灰,轻轻地咳了咳,站起来,那,这段时间,辛苦桃桃了。 她思考了一下,咱们去鬼市。 咦?你说话好正常,你现在恢复了吗?桃桃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她,片刻后又变得惊喜起来,呜呜呜你可算变回来了。 她边走边跟桃桃说话,那我之前是有多不正常? 自从你昏迷醒来后每天都呆呆的,不说话也听不见别人说话。桃桃牵着她的衣角。 而她此时此刻,又走神了。 她在努力回想着,她要干什么来着? 眉眼微微皱了起来,用指腹揉了揉自己的额角。 噢对鬼市。 林倾玖说给她留了钱。 一路走回江婆住的地方,她站在门口打量了一圈这里的环境,神魂分离的状态才终于彻底结束。 只是到底还是与先前有点不一样,她脑子里多了许多原本没有的记忆。 这段时间,前世的记忆就像是外来入侵物,不断地想要融入她的大脑,变成她的一部分,而到现在她才接受,才觉得这是她实实在在经历过的,如同云雾拨开,她在海中找到了落脚点,踏实感填满了心中那块悬浮的地方。 她对江婆说:我有钱可以还你。 江婆不信她,她只好让对方跟着一起去鬼市。 来到林倾玖所说的那间铺子,门口坐着一个小娃娃,长得胖胖的,很有喜感。 看见她,胖娃娃跳下去,来者何人? 我是季聆嘴唇动了动。 没等她说完,胖娃娃看见她左手腕部的那根红绳,于是对她道:你过来吧。 季聆跟着过去,胖娃娃端来了一盆水,她要季聆把左手伸下去,淹没过那根红绳。 由于季聆先前有过在黑水中被鬼拉下去的经历,此刻她看着浑浊不已的水面,有些迟疑地问:这里面不会有什么东西吧? 你废话太多了。胖娃娃说时迟那时快,将她手腕给按了下去。 第34章 不愿相信 季聆眉梢皱了起来,凉润的感觉覆盖过她的手背,一直到她的手腕。 她半低垂长睫,将视线看过去,只见浑浊的水在一瞬间变得清澈见底,而她腕部的红绳在水里晕染开血色,乍一看像是她手腕受伤了不断地流血一样。 季聆瞳孔有微微的波澜划过,如同一颗石子坠入湖面泛起涟漪。 好了。胖娃娃将水端开。 而她看着自己抬起来的湿漉漉的手腕,上面红绳因为弄到了水而变得暗红,却没有在流血了,她用另外一只手碰了碰,看着指腹上面沾染的清透水珠走神。 愣着做什么。胖娃娃回头看她,快点跟上来! 季聆放下手腕,看向那个还没有她一半高的小屁孩模样的鬼,说话却一派老成,甚至带有点命令的语气,忍不住开口,你个小屁孩怎么跟我说话的,你跟你老板也这么说话? 你又不是我老板。胖娃娃反驳她,还有,我不是小屁孩,我已经八十岁了,论辈分我是你的长辈! 季聆:那你老板不是林倾玖吗? 胖娃娃:正是。 那我是林倾玖的季聆话到嘴边硬生生地刹住车,的 的好朋友。季聆憋半天才终于想到个合适的形容词,你跟我说话客气点! 什么长辈不长辈的,真要这么算的话,林倾玖比她大一千多岁呢。 胖娃娃不解地看着她,把遗产留给好朋友?你是她孩子吧? 季聆仿佛听到了什么极度荒谬的事情,你不要乱说!你到底有没有眼力见,像情人还差不多! 情人是什么?胖娃娃不禁思索。 第45章 季聆扬了扬手,算了。进去吧。 啊?你们是情人?一直跟在季聆身旁的桃桃瞪着大眼睛。 季聆险些忘了旁边还有个她,看她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不知道那一刻小脑袋瓜子在想什么。 这个我知道。桃桃朝那个胖娃娃积极道:情人就是会怀宝宝的。 季聆汗颜,掌心一把捂住了桃桃的嘴巴,不是好了,别说了,咱们干正事。 唔桃桃望着她。 片刻后,季聆抽开手,进去了铺子里面。 胖娃娃打开了一间暗室的门,里面堆积着一箱又一箱的冥币。 她若有所思,这在鬼界中,算很富有了吧? 那是自然。胖娃娃将钥匙递给她,喏,老板交给我的使命已达成,我要回去老家了。 等会,季聆突然想起什么,你前面说什么来着? 她神色出现了波动,揉了揉额角,希望是自己前面听错了,遗产?你是不是用词用错了? 正准备往门外走的胖娃娃停下脚步,回过身说道:我没说错,老板已经不在了。我也得走了。 呸呸,什么叫做不在了,她只是 胖娃娃已经消失在了门口。 季聆望着那个方向,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发出声音,片刻后她半低垂眼眸,手指蜷缩进掌心中,低声似呢喃,会没事的 季聆姐姐,咱们有钱了,你在说什么?桃桃仰起头看她。 季聆摇了摇头,没什么。 心中却变得很是沉重。 - 你哪里来的那么多钱?江婆有点不可置信,你哪来的? 这话说的,好像我干了什么很不正当的事情一样。季聆终于可以不用困在这里干活了,说话底气都增加了几分,我有点人脉资源还不行。 你早先怎么不拿出来? 那还不是,她哪知道林倾玖这么有钱。 咳咳,这你就别管了,反正这钱绝对是从正规渠道来的。 还清债务后,季聆终于自由了,她脑子里想着醒来后那几天出现的幻觉,脚步不知不觉已经来到了皮囊铺子门口,险些被一个台阶给绊倒。 她平复好心情,进去里面,同桑钱钱商量了一遍,然后让桃桃进去了里面的一间屋子。 季聆则在外面等待,过了很久很久,她撑着额头打瞌睡,终于看见里面的人出来。 她站起来,看着眼前长得像年年的桃桃,忍不住伸出指腹碰了碰上面的皮肤,发出了感慨,天呐,好神奇。 等会见到你珍珠阿姨,你要喊妈妈。季聆提醒她。 桃桃没点头也没摇头,只是看着她。 怎么啦?季聆揉了揉她的脑袋。 我喊不出来。桃桃说道。 那季聆想了想,不说话也行。 她带着对方来到珍珠住的地方,领着她进去,珍珠坐在矮墙上发呆,看见她们两人,先是愣了一会儿,随即将所有目光凝聚在桃桃身上。 年年?珍珠从矮墙滑下来,走到距离桃桃剩下半米的地方,停顿住了脚步,似乎有点不敢相信,年年,真的是你吗? 她拿手在桃桃面前晃了晃,桃桃不受控制地眨了两下眼。 你看得见我。珍珠情绪激动起来,她缓缓地伸手过去,去触碰桃桃的脸颊,不是透明的。 可以抱抱吗?她小心翼翼地问。 桃桃点了点头。 季聆在旁说道:这是林倾玖之前答应你的。 说完,她看着珍珠抱着桃桃泪流满面,不禁有些动容,便转过身,到了另外一旁的墙根下等待。 她无聊地坐下,看着灰蒙蒙的天空出神。 过了许久,她看见桃桃出来了。 回到皮囊铺子,卸掉了伪装,季聆看着她一直沉默寡言,便蹲下问她,怎么了?珍珠阿姨对你说了什么? 桃桃摇摇头,她就一直抱着我哭,一直说对不起我之类的话。 那你怎么不开心了?季聆柔声问她。 我只是在想,都是妈妈,我的妈妈和年年的妈妈为什么不一样?桃桃忽然问她,你妈妈对你好吗? 季聆停顿了下,有些出神,这一世我好像没有妈妈,但是上一世有。 你为什么不愿意入轮回之门呢?季聆想起林倾玖要她让桃桃的魂魄安息,于是问出了这个问题。 桃桃沉默了一会儿,摇头,我不敢,万一遇到的妈妈又要烧死我。 这个答案出乎意料。 季聆一直以为,她是恨那些生前伤害过她的人,原来只是害怕。 她内心对眼前这个小女孩产生了怜悯,揉了揉对方的脑袋,你会投胎到一个好家庭的,会有一个好妈妈的。 她只能这么安慰对方。 隔日,她成功把桃桃劝到了白迤那里去。 进入轮回之门,便要喝下孟婆汤,忘掉所有的事情,之后在莲花池采一朵莲花,坐在岸边排队等待着投胎。 桃桃走到轮回之门只剩下三步路的距离,回头看她,季聆姐姐拜拜,帮我跟小玖姐姐也说声拜拜。 季聆微笑应道:会的。 她看着那束光亮从刺目到消失,最终化为虚无,她转过身,半低垂下眼眸。 她完成了,林倾玖让她给珍珠和桃桃的魂魄安息她全都完成了,心里这会儿不知为何空落落。 碰上白迤,白迤似乎有话要对她说,但到嘴边还是吞咽了回去。 怎么了?她问白迤。 白迤转开眼,你做得很好。 季聆笑了下,多问了一句,炼狱的考验还没有结束吗? 你去问白漱,她管理鬼界的事情。白迤走了。 季聆便去找白漱,白漱吞吞吐吐,啊这个嘛 她挠挠头,应该快了。 季聆去到炼狱出口,那里有个鬼差守在那里。 她已经看到了有鬼魂从里面出来了,每一个鬼魂的手中,都拎着一盏冥灯,幽幽的光芒照在她们疲倦的脸上。 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等到林倾玖出来,担忧与焦灼交织在心口,她不想去任何地方,只想一直守在这里等。 就这么等了足足有十天,她的视线不放过每一个从里面出来的鬼魂,每次都是从期待到落空,如此反复。 白漱来过一次,重重地叹了一声气,别等了,她已经 不会的。季聆打断她的话,只要没结束就还会有希望。 白漱咽了咽喉咙,有些不忍心告诉她事实。 她又叹了一声气,叹到了季聆心中去,季聆紧紧地将手指蜷缩进掌心,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出口。 直到,在十六日,她听见鬼差拿起一本册子,好了,结束了。 季聆大脑轰然一声,什么?!结束?! 她看着炼狱的出口,逐渐被关上,她瞳孔缩了缩,也不愿意去接受。 不 一定是她没看见林倾玖出来,林倾玖也没看见她。 她让鬼差去查,鬼差哗啦啦地翻着一大堆的名册,林倾玖是吧?稍等,我查看一下。 过了半晌,鬼差抬起头,告知她,你说的这个名字,她已经在里面魂飞魄散了,再无投胎的机会。 季聆后退了一步,不可能,不可能 她似乎承受不了这样沉重的事实,被无形的力量压得蹲了下去。 她不管怎么样都活不了。白漱从后面出来,同她道:也是在前一阵子,我才得知,林倾玖在鬼市做过一场交易。这件事情本该前阵子就告诉你,但怕说了你也不愿意相信。 什么?季聆抬起眼。 换命。白漱嘴里吐出这两个字。 季聆嘴唇苍白地颤了颤,什么意思?她跟谁换了命? 你。白漱说道:你八岁那年,发烧到四十一度,家里长辈没有及时发现,你的寿命在那时就已经到头了。 而林倾玖,她用她投胎的机会,才换来你继续活下去。 所以,这次炼狱自从进去的那一刻,便是她魂飞魄散之日。 第35章 毫不犹豫地坠入了无尽的深渊中 第46章 一段话下来,季聆在原地几乎僵住,就像是吃进去了一块石头,吐不出来,又消化不了,难受至极。 她面色因心中传来的钝痛而变得不太好,精神隐隐约约有些恍惚,眼神失去了焦点,景象变得模糊。 坐在一格台阶上,她低垂着长睫,呆呆地看着自己的影子。 白漱在她旁边劝她,事情既然这样了,那就接受吧。你之前不是问过我你体质为什么不一样吗? 我问过吗?季聆动了动嘴唇,发出微弱的声音,她大脑此刻已经被林倾玖魂飞魄散这件事情给笼罩,完全分不出旁的去想别的,回答也只是下意识的。 之前我也纳闷你体质为什么这么特殊,后来知道了林倾玖跟鬼市做交易的事情,我才明白了。因为人命和鬼命终究不同,她把命给了你,那么你就变成了半人半鬼地活着。白漱劝说道:她消失了,你就可以回到正常的生活了,回去吧,这里本来就不属于你。你自八岁后来的经历,本不应该存在。 不,我没法当作不存在。季聆眼中釉着一层水光,光泽中透出悲伤的情绪。 白漱自知说什么都没用,便让她单独消化消化。 她就这么坐在此处好几天,阴凉凉的风,吹乱了她的长发。 她盯着地面自己的影子,从消失到出现,从出现到消失,眼底的阴霾却始终未消失过。 后悔么? 她在心中这样问自己。 可是又该从哪里后悔起? 也许,当初林姑娘被禁足在府内,她去看望的那一晚,带着对方一起走就好了。 那样,林姑娘不用被迫成亲,不会跳湖自尽,而她亦不会忍不住在对方大喜之日潜伏在百姓当中去看那一眼,更不会丢失了性命,不会让林倾玖死后变成了一个怨鬼,不会魂飞魄散 那样,至少她们相守过一世,也就够了。 命运的转折点,有时候就在那么一个瞬间。 可如今,她又该将这份复杂的情感如何安置? 回不去了,一切都回不去 她站起来,双腿发麻抽搐了一阵,白漱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她的身边,递给她一颗类似于药丸的东西,吃下吧,回去人间吧,该结束了,这一切,只是你的一场梦。你不认识什么林倾玖,你从没去过一个叫做芳菲镇的地方,你未曾见过地府的模样,你未曾喝下过那碗江婆汤 耳边响起叮铃铃的声音,白漱手中握着一个摇铃。 季聆眼眶发热地盯着,眼前的景象如同浮着一层薄雾,只看见白漱嘴唇一张一合地给她催眠,吃下吧,你会在人间醒来,你只会记得这是一场梦,而梦的内容是什么,你记不清,你不会有任何的悲伤、痛苦、难过。 药丸都递到嘴边了,季聆险些被她引导吃了下去,但就是那么一刻,她突然清醒,猛然推开,不 药丸掉在地上,滚了一滚。 白漱诧异地看着她,随后看向那颗药丸。 我不想忘。季聆鼻子耸了耸,眼角淌下一滴晶莹剔透的泪珠。 白漱摇摇头,何必呢,梦是虚幻的。 这不是虚幻的。季聆咬着唇。 谁又能证明,这个世界是存在的呢?白漱突然跟她聊起了哲学问题,谁又能证明,人间是存在的,谁又能证明,鬼界是存在的,谁又能证明,你我是存在的呢。 白漱在鬼界工作,见过太多的轮回,见过太多的魂飞魄散,早已经对这一切看淡了。 她道:我们只不过是,这天地万物中,构成运行法则的一粒尘埃罢了。 季聆垂着眼睫,没有说话。 她只是,无法接受这样的一个结果。 可是这一切已经发生了。季聆抬起眸,眼尾略有潮红,我怎么能当作什么都没有。 是啊,已经发生了。白漱盯着地面的那一颗药丸,那么,事情已成定局,你已经没有别的选择。忘掉这一切,你好好过完这一生。 季聆跑开了,白漱看着她的背影,只是无奈地摇摇头。 来到悬崖边,季聆看着底下流动的岩浆,在周围找了一块石头坐下,眺望雾蒙蒙的对面。 怎么,你要想不开了?白漱的声音自身后冒出来。 季聆没有偏侧眸光,只是一直盯着前方,我在想,如果林倾玖消失了,我会从半人半鬼变成正常人,可是我现在怎么还能留在鬼界? 消亡是一个过程,先是形态,最后才是意识。白漱缓缓说着。 季聆却抓到了关键信息,眸光燃起了一丝的希望,你是说她的意识还残留在里面没有彻底消失?那是不是是不是还有办法? 白漱微微摇头,那点残留的意识根本不能构成什么,就好比水蒸发变成了水汽,看不见摸不着甚至感受不到,你只知道有这么一个存在。 真的就没有办法吗?季聆又问了一遍。 白漱沉默。 季聆从她沉默中看出来其实还是有点别的希望的,你不说,我自己去打听,我总能找到。 站住。白漱喊住她。 季聆停顿住脚步。 白漱跟上她,到她的旁边,唯一的办法,造成的结果无非就是你也跟着魂飞魄散。没必要。 季聆转过身,看着她,你且说说看,我才知有没有必要。 白漱扶了扶额头,你怎么油盐不进。炼狱的最深处,有一扇轮回之门,这个门专门是给那些超度成功的鬼魂走的,你若是想要她重新投胎,那么这便是唯一的办法。你进去,给她的意识提供载体,并为她超度,成功后,再带着她的魂魄,进入那扇轮回之门,但是,有两点,其一,倘若超度失败,你作为她的载体,你不仅会失去这一世的生命,且也要跟着魂飞魄散无法再投胎,其二,假如成功,你们便是共同体,你必须和她一起进去轮回之门,这意味着,你还是得先杀死你自己,以及,放弃这一世的所有。 白漱最后补充,我不建议你这么做,搞不好,两个都魂飞魄散,何必呢。 那不是还有成功的希望吗?季聆脑子只有这一点。 就算成功你也得死了。白漱劝她。 季聆垂了垂眼,看着自己的手指,可是,魂飞魄散,太过于残忍,她不应该承受这些。 对,倘若她不那么执着,倘若她愿意入轮回之门,那么她也不用承受这些。白漱甩了甩手,离开了。 翌日,季聆过去找白漱,你让我试试这个方法。 白漱拿她没有办法,你确定想清楚了?你已经想好了放弃这一世的生命?你的命是她给你的,你应该好好珍惜。 既然我在八岁那年生命就应该结束,那么这十多年,还是我多活了。季聆扯了扯嘴角,无力地抬起疲惫的眉眼,你就让我进去试试吧,失败了,我也心甘情愿。 诶白漱长长地叹声气,既然是你自己选择的,你别后悔就行。 我不后悔。季聆语气坚定。 白漱领着她到炼狱的入口,面前是一个巨大的无底黑洞,凄厉的风声仿佛在耳边。 炼狱会让每一个想不开要违背运行法则的鬼得到惩罚。白漱看向她,现在得多加上一个人。我最后再问你一遍,你确定想好了吗? 季聆望着那如同深渊一般的黑洞,点点头,随后,她闭上了双眼,身体往前倾,毫不犹豫地坠入了无尽的深渊中。 第36章 阿聆 好疼好冷 皮肉仿佛被撕裂开,浑身僵硬麻木。 季聆睁开眼,撑着抬起了手腕,她的肌肤上,结了一层薄薄的霜。 这一处,寒风凛冽,周围刮着各种尖锐的声音,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发出来的,很是凄惨,又带着凌厉,听着令人内心瘆得慌。 睁开眼看,什么都没有,闭上眼睛,感觉周围的怨气可以将她吞噬。 她连忙打开眼睛,警惕地看着周围,下巴都跟着紧绷起来无法放松。 那些鬼魂正在处于消亡过程的残留意识碎片混杂在风中、看不见摸不着,不具备完整性和思考性,会无差别地攻击和摧毁这里的一切。 眼前的景象,到处都是破败不堪。 亦如是风刮过时,会在季聆肌肤上划下一道深深的口子。 季聆手里拿着一个类似于铃铛的东西,在鬼界这个称之为招魂铃。 三天,她还有三天的时间,她把东西放到了外套内侧的口袋里,尽量让自己忽略耳畔恐怖的声音,以及吹在她身上如同刀子似的凄然的风。 第47章 第一天,她还在适应这里的环境,迷茫得什么都做不了。 到了晚上,躲在山洞角落里,她露出来的肌肤,已经都是伤痕。 可她似乎已经麻木了,感受不到疼,只将袖子扯下来遮盖住。 她怀里抱着那盏冥灯,幽绿色的光芒洒到她的脸上,衬出几分诡异的感觉。 倘若此刻有镜子,她多半也会被自己给吓到。 外面的风声仍旧叫得很是凄厉,令人心中生出恐惧感,但是比起这些,她更怕找不到林倾玖的意识碎片。 不过,在进入这里之前,她还知道了另外一件事情。 之前她还纳闷,为什么她无论去哪里,林倾玖都能够精准地找到她,她还以为这是每一个鬼都拥有的能力,但其实不是,只是因为当年林倾玖和鬼市的那场交易,使得她同林倾玖之间形成了一道无形连接,只要林倾玖想,便可以随时感应到她,同样,反过来,她发现也可以感应到林倾玖。 但或许对方已经处在消亡的过程中,那种感应极其的*微弱,犹如在风中摇曳的烛火,随时会熄灭。 她只能加快效率,第二天外面有点微光能稍微看见路了,她便连忙出发。 感应总是断断续续,季聆连蒙带猜地找路,穿过层层荆棘,身上的外套被刮得破破烂烂,来到一处深潭前,那潭水是黑绿色的,她不太敢靠近,但是心跳越来越快,她知道林倾玖的意识碎片在这附近。 她走到一处空旷的地方,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泛黄的纸页,那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咒语,同时拿出招魂铃,她严谨地按照白漱所说的步骤,晃动招魂铃,响到第三声,完整地念出上面的咒语,并带上林倾玖的名字。 她一步都不敢出错,几分钟后,当她重新睁开眼,她感受到有什么东西顺着进入了她的体内。 这是第一片,她身体其实已经有点轻微不适,但并不碍事。 她把纸叠好重新放入口袋,继续前往下一个地方,因为按照感应,可能还剩下好几十片这样的。 在天黑之前,她整整找到了二十片,已经是精疲力尽。 这边一到晚上完全看不清路,手里的冥灯只能起到保护她的作用,那点微弱的光根本无法照明,以及晚上的危险要比白天多出几十倍,所以她只能先找一个地方暂且度过黑夜。 就近原则寻找,有一处屋顶坍塌的木屋,那几根柱子很巧地塌成了一个三角结构,季聆想了想,从侧边的缝隙尝试着伸了伸头,刚好能钻进去,她便选择在这里躲避。 她将冥灯放置在自己的面前,苍白憔悴的脸趴在上面。 这一晚比前一晚要煎熬许多,她体内因为进入了林倾玖的意识,导致她精神很恍惚,每次都要强行集中注意力,才能将自己从那种漂浮感拉回来。 除此之外,因为身体的排斥反应,她出现了不舒服的症状,先是浑身痛,其次是头晕,最后胸口闷,甚至有点呼吸不上来。 她手指握着拳头紧紧地捂在胸口前,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豆大的冷汗从额角落下来,她为了缓解痛苦不得不躺下去蜷缩成了一团。 林倾玖在痛苦到她意识涣散时,她嘴里低声喊出了这三个字。 但不会有回应,体内的气息紊乱,这一夜她已经升出了无数次自己可能要挺不过来死在这里的念头,但第二天天亮,她还是睁开了眼。 那点微弱的光亮从斜塌的窗户照进来,洒在她的睫毛上,她脑子里始终只有一个念头,今天是最后一天,于是强撑着爬起来。 有了前一天的经验,她已经比较熟悉了,咒语念了几十遍她已经可以背下来,进度算起来应该要比前一天快的,但是由于越来越多的意识碎片进入她的体内,她身体承受不住,变得更加虚弱,在收集完三十一块碎片时,她眼底淌下了一滴水,手背恰好接住,她垂眸,看着那一滴血红色,愣了下。 与此同时,她发现皮肤已经变得毫无血色,却又冒出大片大片可怖的淤青,并且伴随着如针扎一般的刺痛感。 她手腕颤抖了下,抬起摸了下嘴角,有溢出来的血,还有她的眼睛,也不断地在流血, 她没管,继续赶路,那血不断地流下来,滑过她的脸颊,被她手背抹去,短短几分钟,她已经手上脸上全都是血。 而这些血又会吸引天上飞的,她注意到好几只黑压压的东西一直盘旋在空中,抬头瞄一眼只觉得那比一般的鸟要大上几十倍,眼睛漆黑锐利,展翅有三米多。 第三十二块碎片完成,头顶上黑压压的一片突然下沉朝她进攻,她啊了一声后跌倒在地,紧紧地抱住了冥灯。 就快了就快了 她在内心不断地鞭策自己,看一眼天,快要黑了。 三十三三十三不能睡 季聆在内心不断地重复,掏出招魂铃时手在抖动,暗红的血沾染到纸上,将那上面写着的咒语都给抹糊了些,不过她能大概背出来。 最后这一块意识碎片进入她体内时,她嘴里喷出了一大口血,地面突然传来巨大的震动,随即冒出如同触手般的东西,密密麻麻的呼吸孔犹如一个个的黑洞,在吸她吐出来的血。 她掐了一把自己让自己清醒过来,调头立马跑,只是跑不快,怀里的冥灯掉在地上,天上飞的趁此机会将她扑到在地,她极力想去捡回冥灯,但已经不见了,最后一丝的求生意识让她去找附近可以躲避的地方,踉跄了一下从有坡度的地方滚下去,一头栽进了一口干涸的井,她以为自己要没命了,但这个时候她发现井下面旁边是有打通的,她便往打通的地方挪了挪,以此借此躲避外面不明生物的攻击。 躺了不知道多久,意识迷迷糊糊,天黑了。 不 她一下子惊醒,指尖艰难地一点点地从口袋里翻出那张写满咒语的纸,背面是另外一段更长的咒语。 还有最后一步,她得给林倾玖的魂魄超度。 但这个时候她的身体已经是超出限度地在撑着,她能感受到体内有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在抗拒,甚至对她的意识进行了一番攻击。 她脑子犹如坏掉的老电视机的雪花屏一闪一闪,头疼到爆炸,她捂着脑袋发出低声的痛苦,眼前全都是幻觉,一帧一帧的画面高倍速划过,但看不清画面是什么。 在最后意识混乱之际,她已然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完成最后的超度工作。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漆黑中,不远处一声声的叫唤将她给唤醒。 阿聆 她尾指动了动。 也许是她握得太紧了,那张写满咒语的纸张混含着血液黏在她掌心的肌肤上。 第37章 坚定的信念。 阿聆 又是低低的一声。 空灵得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过来,又像是近在耳边。 季聆脑子里闪过很多断断续续的画面,但都被一片片的如同浓雾般的漆黑给掩盖住,什么都看不见。 不知道从哪里渗出来的水,顺着滴下来,落在她掌心。 一滴、两滴、三滴 过去了很久,她掌心已经有一半没入了水中浸泡,暗红色血迹浅浅地晕染开。 阿聆,你还好吗? 有人在耳边说话,季聆嘴唇动了动下意识地想回答,但是发不出声音。 一束浅薄的光斜斜地搭在她的脚踝上,她眼睫毛动了动,缓缓地睁开眼,左侧眼尾传来很强烈的光照感,那种刺目的感觉令眼前的景象变得朦胧不已。 她好像感受不到自己的存在,呆呆地睁着眼睛,宛若一具没有灵魂的躯体。 阿聆。耳边又传来这道声音,只是相比前面更加微弱了一些。 有点熟悉,她这么想着,但却没有回应。 当那束光移到了她的手腕上,她手指动了动,意识似乎才终于回笼。 天亮了。 她在心里如是说。 眼神逐渐聚焦,她偏了偏脑袋,看着周围的景象,茫然了一阵后,她一只掌心按在地面,借力坐了起来,又出神了一阵,这才终于想起来自己是谁这是哪里为什么会在这里。 前面好像有人说话来着? 幻听吗? 她将身体往外探了探,仰头看了眼井口上方,又垂眸看了眼自己掌心按着的地面。 那张写着咒语的纸张脏兮兮地躺在她的旁边,她捡起,清理了一下,温吞地叠好,动作进行到一半她突然顿住,眼神逐渐转晦。 是,失败了吗? 她微微垂着的眸光看着自己的手指,心中有一块空空的,她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当下的心情,只觉得身体很累很累,想长长地睡上一觉,但她担心这一觉睡了,再也醒不过来。 她便抱着膝盖坐在此处,不知道该干什么,冥灯没了,她出不去这个地方,也许要在这活活地熬死了,就这么一直待到了天又要黑了,她能明显地感受到这处狭窄的空间里光线变暗,她眼皮不断地往下掉,嘴边的呼吸越来越微弱。 第48章 阿聆,你醒醒。 季聆猛然惊醒,抬起脑袋,环顾四周只有漆黑笼罩着她。 林倾玖?她瞳孔缩了缩。 只是注意力集中了一会儿后,再也没有感受到其他动静,她便又以为自己是幻听了。 她不死心地又喊了一声,林倾玖,是你吗? 是我。那道声音应了她。 她感到惊喜,激动得她捂着胸口连连咳了好几下才缓过来。 你在哪? 奇怪,这声音明明就在她耳边,她抬起手指,周围却什么都碰不到。 我在你身体里面。林倾玖道。 季聆放下手腕,拇指蜷缩进掌心缓缓地摩挲着。 成功了。 她脑袋恍惚了一阵,嘴角牵扯出个笑容。 你怎么来这了?林倾玖问她。 季聆扶着旁边企图站起来,但是浑身都痛,骨头跟散架了似的,才站起来腿就软了下去,没有一丝一毫的力气。 我,我来找你。季聆咬了咬唇,大口喘了下气。 不行,现在她身体太过于虚弱了,也许早该没命的,全靠她的意志力支撑了下去。 我带你去找轮回之门。林倾玖,你放心,我会带你进入轮回之门。她重复着,在心中树立下坚定的信念。 然而,林倾玖却没有再说话了。 过了好半晌,她睁开眼皮,大脑运转起来。 对,她得去找回丢失的冥灯,然后就可以去找轮回之门了。 她眼前分明是一片黑暗,可她仿若看见了微光,眸子亮起来了一瞬。 后半夜,她靠在这里休息,只是想再跟林倾玖多聊几句,对方却没有回应了。 也许是此刻她的身体太脆弱,不足以供养体内的魂魄。 她这么想着,浅浅地眯了一会儿。 时间过得很快,她不知道是昏过去了一阵还是不小心睡过去了一阵,一睁开眼,又是天亮了。 这次,她打算出去,然而她仰头看着井口,有点高,又是垂直的角度,视线扫视了一圈,都没能找到有什么东西可以让她爬上去的。 她只好另寻出口,往井内侧边打通的地方走。 那里面似乎是个隧道,黑漆漆冷冰冰的,伸手不见五指。 她就这么摸着黑一步一步地往前走。 不知道这里面会出现什么,她被未知的恐惧感笼罩,便在嘴边呼唤林倾玖的名字,然而除了她的回声,没有人回应她。 她闭上了嘴巴,硬着头皮继续走。 走了很久很久,她终于看到了一丝光亮,兴奋地加快了脚步。 外头的光洒在她的脸上,她仰着脸沐浴光明。 只是这种放松时刻没有持续多久,她立马警惕起来,环顾四周的环境。 她大脑开始回忆当时丢失冥灯的位置,然后她发现她可能迷路找不到原来的地方了,正当她不知如何是好时,她仰起头看天空,瞧见远处上方有几个黑点在盘旋。 她思考了下,可能是之前她碰见的奇怪大鸟,或许当时丢失冥灯的位置就是那。 多少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她只能试试,便一路朝着天空的那个黑点的方向去。 她该庆幸自己的路感十分好,傍晚之前赶到了那地方,只是情况不太妙,她躲在低处的石头后面,一直观察着天空上方盘旋的大鸟。 一开始她挺纳闷大鸟为什么一直盘旋在那个位置,后面发现有鬼魂在那里,她眼睁睁地看着一个鬼魂为了拿到她丢失的那个冥灯将另外一个鬼魂给杀死,凄惨的叫声让人直冒鸡皮疙瘩。 季聆躲在石头后面捂住了嘴,闭了闭眼睛有些不忍直视。 阿聆,快到傍晚了,先找地方躲避。林倾玖突然说话。 季聆听她的话,暂且放弃拿回冥灯,沿着低洼处走,打算进去前面枝叶葳蕤的地方。 毕竟在这里混过几天,她在收集林倾玖的意识碎片时走过了不少地方,由此摸索出来了一些经验,一般低处和有这种黑色树木的地方容易有搭建的屋子或者洞躲藏。 只是她走的时候特意避开了大鸟的视野,却发现有个鬼魂一直跟着她。 起初她并不知道,是林倾玖提醒她,快跑。她想杀你。 她小跑起来,不太明白,她已经拿到冥灯了杀我做什么? 那盏冥灯是你的。林倾玖说道。 季聆这才想起,这盏冥灯一开始绑定的是她,对方只有杀死她,冥灯才能易主,不然就算拿到了,也没法为自己使用。 她被对方逼得往高处走,大鸟发现了她,爪子在她手臂抓下了三条血口子,她疼得摔在地上,那鬼魂见大鸟没有把她弄死,便从后面掐住她的脖子。 紧随而来的窒息感令季聆本能地反抗挣扎,就在她生命垂危之际,另外一只大鸟嗅到血腥味,朝她们冲过来。 脖子上的束缚感消失,季聆扑进去侧边三米高的草丛,不知道该说是幸运还是倒霉,那草后面竟然是悬崖。 这一跌她短暂失去了意识,睁开眼上方闪着橘色的光晕,那光晕越来越暗,快要天黑了。 她下意识地爬起来,只是走了没几步,她又重新晕了过去。 - 姑娘。有一道声音将她唤醒。 她无力地睁开一点缝隙,对方的身影轮廓朦朦胧胧,她看不清,隐约是位女子的身形,戴着头纱。 这里危险。那人将她扶起来,她整个人晕乎乎的,这中途她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等她清醒过来时,她发现她躺在一张草席上。 她睁着眼盯着上方一会儿,撑着坐起来,手边就是窗户,从里看出去,外面流水潺潺,雾气缭绕,如同仙境一般。 她到天堂了? 神思恍惚之际,一位女子进来,想必便是救她的那人,只是对方是人还是鬼?她瞧着那人眉中一点红,一身天青色的衣裳,不等她开口,对方便塞给她一本经书,醒了?洗净一番,便去抄经吧。 季聆根本没有机会弄清楚对方是谁,这里是哪里,便茫茫然地被推去领衣服,然后到达一池水隔间。她看着水面倒映出的影子,差点自己把自己给吓死。 这还是她吗?满脸都是血,简直恐怖如斯。 她浸泡了一番,感觉精神回来了不少。又拿起旁边的素衣穿上,很像睡袍的款式,但布料是那种粗粗的麻布。 将腰间的细带系好后,她走出隔间,看了眼门口等待她的女鬼,和她身上穿的衣服一模一样。 那女鬼耸了耸鼻子,终于没有血腥味了,你可以去抄经了。 那个季聆想问一些什么,但对方将手指竖在唇中,示意她不要说话。 她只好合上了微微张开的嘴巴,抬眼走上阶梯,到达一宽敞的殿内,跪坐在一蒲团上,莫名其妙地开始了一段漫长的抄经时光。 周围很安静,季聆余光偷瞄旁边的环境,这里同她一起抄经的,还有几十个鬼魂,都低头不说话。 到了第二天,她又被拉去一个地方跪坐着,她也不知道这是在干嘛。 她垂眸看着地面自己的影子,莫名觉得救她的女子并不完全陌生,努力回忆了下,想起当初被困在江婆那里打工时,桃桃告诉过她那附近有一座供奉鬼神的地方,有次采药回来时路过随意看过一眼,那处供奉的好似与救她的这位女子有几分神韵相似。 鬼菩萨! 她想起来了,当时那旁边刻着的就是这三个字! 第38章 每当月亮出来时 你随我来。 一道声音打断了季聆的思绪。 季聆抬起眼,起身跟着那天青色衣裳的女子出去。 路上,季聆忍不住问道:这里是? 这一处为超度鬼魂之地。那人道。 季聆想起来了,鬼菩萨,普度善鬼。 进去吧。 等季聆回过神时,已经到了一处冒着热气的池水边,对方让她下水,她正想照做,却听得一声,我替你将你体内的女鬼魂魄逼出来。 季聆伸出的一只脚立马缩了回来,不行。 你会没命。菩萨仁慈,能救一个是一个。 可是我季聆话没说完,对方已然知道她的想法,千年女鬼,不是你说度化,就能轻易度化成功的, 季聆半垂着眼睫,片刻后抬起,眸中含着恳请,您能帮忙救救她吗? 对方无奈地摇摇头,不是不救,是已经救不了。 那我要试试。季聆说道。 既你心意已决,前路漫漫,路途艰难。菩萨悲悯地看了她一眼,休养三日后,你便去吧。 第49章 这三日,季聆留在此处养精蓄锐,温热的池水中有疗愈的效果,她身体恢复不少,到了第四日,她谢过对方的救命之恩,便上路了。 轮回之门所在之处,天空上方会有明亮的光芒,她抬眼看天,由此判断方位。 路上看到一盏冥灯挂在树上,她正寻思着,便瞧见幽绿色的光芒亮了一亮,竟是之前她丢失的那盏。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只道是运气好,她想着过去拿下来,这时林倾玖用极其虚弱的语气提醒她,别去,有埋伏。 季聆便躲在树丛后面按兵不动。 等了许久,果然瞧见周围有一鬼魂冒出头来。 她心底不禁捏了一把冷汗,原来是刻意在这里守株待兔呢。 这一耗又快要天黑了,季聆有点不死心,耐心地等待着。 阿聆。林倾玖不断地提醒她,先别拿了。 可是,没有冥灯,即便到了轮回之门,也进不去。所以季聆一定要拿回来。 也许林倾玖还想说些什么,但可能是太过于虚弱,安静了下来。 季聆蹲在原地,直到头顶的天色暗下来,那鬼魂拿着冥灯本想先找地方躲避,却突然一顿,似乎发现了她在附近。 季聆默默地将身体塞进树丛里,手心捏了一把冷汗,瞧着对方越走越近,她在跑和躲之间犹豫,跑的话怕打草惊蛇,于是还是沉着性子冷静下来。 果然,那鬼魂并不知道她具体躲在哪里,在附近都寻了个遍,双方就这么躲猫猫地耗着,但也因着对方的贪心,在夜幕彻底降临时,一团黑雾悄然逼近,吞噬了那鬼魂。 季聆咽了咽口水,不敢出去,捱到半夜,浑身僵硬麻木,仍旧不敢动,直至微光出现在天边,她这才出来,一瘸一拐地过去拿回掉在地上的冥灯,随即又胆战心惊地往隐蔽的地方走去。 在一间茅草屋暂时落脚,她看着手边的冥灯,算着第二天再出发。 林倾玖,你还好吗?季聆能感受到她的存在,但对方一直沉寂着。 一直到了天黑,林倾玖才回答她的话,我没事。 躺着休息的季聆睁开眼,你白天怎么不说话? 午夜为阴气最重的时段,我才稍微能有点活力。 原来如此。季聆本想趁机跟她说说话,可想了想还是保持点体力,对双方都好,于是重新合上了眼睛。 翌日,季聆看着天空的那带点浅金色的光芒,寻思着应该不会太远了。 出口在东南方向,而轮回之门在西南方向,因而当季聆距离轮回之门越来越近时,会发现周围也跟着越来越荒凉。 路上根本碰不到别的鬼魂,这倒是件好事,毕竟在这里她无法判断每一个鬼魂的来意,只不过路途上碰见两位结伴而行的鬼魂,是她之前在抄经的地方见过的,因而面对对方的问候,她稍微卸下了一点防备之心。 再走一天就可以到了。其中一位鬼魂道:要不要同我们一起? 她们也是要进去轮回之门,且看她们手中有冥灯,应当不会觊觎她的,季聆便想着或许能报团取暖。 只是她才有这么一个想要答应的心思,林倾玖便在她脑海内说话,拒绝她们。 到嘴边的话拐了弯,季聆还是婉拒了她们的邀请。 往左侧的路走。林倾玖继续提醒她。 可季聆看着那两位是往右侧的路走,于是陷入了沉思。 嗯?阿聆?林倾玖柔声喊她。 季聆回过神,问道:左侧的路才是正确的吗? 林倾玖轻声应了一声嗯。 可是那两个鬼魂为什么要往右侧走?她正想要问,林倾玖却道:阿聆,你相信我。 好,我自然是相信你的。季聆毫不犹豫地走左侧。 只不过,当走完一天,她看着天空那束浅金色的光芒,似乎好像变远了一些? 她当是错觉,算着明天应该能走到了,于是在附近的一间木屋里休息。 夜色悄然而至,月亮从厚重云彩中挤出些微霜白色。 季聆感受到身边窸窸窣窣的动静,睁眼一瞧竟是林倾玖,她惊讶无比,林倾玖,你怎么? 她用力掐了一把自己,肯定是幻觉。 你做什么?不疼吗?林倾玖掌心搭在她的手臂上,指腹细腻地摩挲过掐过的地方,轻轻地安抚。 季聆张了张嘴,我是在做梦吗? 林倾玖嗤笑一声,眉眼温柔地望着她,你不是在做梦,我只是暂时从你身体出来。 季聆点点头,肩膀被她拢了拢,倾斜了过去,滑进对方的怀里。 这些天她一直独行,虽然知道林倾玖的存在,但是碰不着,此刻感受着身边,即便林倾玖的肌肤温度是冷的,她还是觉得温暖。 她将脸埋在对方颈侧蹭了蹭,对方手指缓缓地顺着她的长发,两人便就这么默契地依偎着。 到了天亮,季聆睁开眼,这里又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因为白天没有晚上阴气那么重,林倾玖没法维持住形态,所以只能回到她的身体蓄养。 她继续赶路,又走了一天,直到第三天,她看着天空那束浅金色的光芒确实是离她远了很多,这才渐渐地意识到不对。 林倾玖,你确定没有走错吗?季聆问道。 林倾玖说:没有走错,你只管朝前走。 季聆再次选择相信对方。 她想着,可能是林倾玖说的这条路,更加安全一些。 但是走了十天都还没到,她真的要怀疑,毕竟之前那两个鬼魂明明说一天就能到了,误差也不带这么大的? 经过多次观察天空和星星以及枝叶生长的方向,百分百确认了林倾玖说的这条路是个反方向。 尤其是当她走进了一片紫雾密林,上方黑压压的扭曲枝干几乎掩盖住了天空,浅水中浮动着紫色如丝纱的薄雾,凑过去仔细一看,还能收获一些惊喜,比如半米长的蜈蚣,把季聆密集恐惧症都逼出来了,手里拎着的冥灯都晃了晃。 那幽绿色的光芒一动,蜈蚣迅速窜走,季聆这才发现原来这冥灯还能驱虫。 只不过刚才的画面已经刻入了她脑子里,一浮现出来便觉得心中恶寒,不知道深处还会藏着什么奇怪的东西,她有点不太敢继续走下去,需要找一处停下来好好捋一捋路线。 瞧见不远处有一间木屋,木屋底下有四根支撑的,使得房子整体悬于地面,她绕到后面上去。 晚上,她盘腿坐在木床上沉思。 这几天夜里,每当月亮出来时,林倾玖也会出来,同她待在一起,今晚亦是如此。 颈侧传来长发滑过的微凉感,对方从后面拥抱住了她,但季聆没有顺势靠下去,而是偏头,看着林倾玖那昏暗不明的半张侧脸,这条路根本到不了轮回之门。 林倾玖不置可否,轻轻地用脸颊蹭着她的脸颊。 嘴唇滑过耳朵如同触电般的麻意,令季聆忍不住缩了缩一侧的肩膀,并抬起掌心微微挡住了林倾玖的嘴唇,你回答我的问题。 林倾玖伸出舌尖在她掌心轻轻地挠了挠,季聆手指蜷了蜷,心神晃动,但只一瞬,她又找回了定力,这次扶住对方的肩膀,认真了起来,你是不是在骗我? 林倾玖却跟她聊起别的事情,阿聆,这几天夜里你似乎并不反感亲密接触,那么今晚可否再进一步? 林倾玖。季聆察觉出她在避开这个话题,于是追问,你别岔开,回答我。 林倾玖不知道是不是不满她这么问,牙齿往她唇边咬了下。季聆偏开脑袋,对方很快又覆盖上来,含住了她的嘴唇。 唔季聆企图抬起手腕,只有那么一个趋势便被对方按住。 她不再动了,闭上眼睛,只浓密的长睫在黑暗中颤动。 对方从她唇吻到眉眼再到耳朵,喉咙里克制的吞咽声在此刻静谧的环境下无限放大,季聆难耐地用手指揪住她衣袖的一点布料,嘴边溢了几个字,林姑娘 林倾玖浑身一僵,顿住了有好几秒,才缓缓抬起眼看着她。 这里没有别的光亮,月色被枝干遮挡,透不进来,只有她放置在桌上的冥灯,散发出那么点微弱的幽绿色光芒,倾洒在林倾玖眉眼,阴森诡异的美感。 即便看不清,季聆却能够感受到对方的目光灼热地凝聚在自己脸上,于是不自在地微微偏了偏头。 你怎么这么喊我?林倾玖手指捏着她的下巴,将她脑袋转过来。 四目相对,季聆咬了咬唇,平缓下胸膛起伏的剧烈,长长呼出一口气,林倾玖,我来这里,便是为了将你带入轮回之门。 第50章 林倾玖似乎很不愿意提起这个话题,你想起来了? 季聆点点头。 空气凝固了一瞬。 季聆仍旧惦记着心中的大事,这个方向到不了轮回之门对吗? 即便她心中已经有答案了,但还是要跟林倾玖确认,因为她不明白,林倾玖为什么要骗她往相反的方向走,明明这件事情关乎的是林倾玖本身。 林倾玖嘴角扯了扯,你还知道了什么? 我还知道了你当年为了救我,答应了鬼市一位老板的条件。 那位老板想救一个鬼,她要林倾玖将自己的冥灯给对方,并护送对方安全出来,完成这些后,林倾玖便再难以自保。 季聆咽了咽喉咙,林倾玖,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为什么要这么做林倾玖指腹抚摸过她的眉眼,因为我想看看,你长大后的样子。 季聆心脏好似漏一拍,她迷蒙地看着对方,可是,生死轮回 不。林倾玖摇摇头,那样我找不到你了,阿聆,我找不到你了,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好不容易 对方在她耳边低声呢喃,不断地重复最后一句。 转世投胎,犹如一滴水归入了大海。 茫茫人海,要何处去寻找?又何时才能找到? 季聆心底软化成了一片水,回抱住了她。 林倾玖吻着她的耳朵,吻着她滑动的喉咙,吻她肌肤上摔跤留下的淤青,细细密密的痒意、酸疼、酥麻,混杂在一起。 季聆有点难以忍受,咬着唇偏开。 对方却将她往怀里收得更紧,好似要将她嵌入自己的身体里,变成自己的一部分。 溺水一样的窒息感,闷哼堵在了喉咙里,林倾玖的肌肤像月光那样细腻,那样柔润,同时也是凉凉的,没有温度的。 而她的肌肤却滚烫起来,如火烧了一般,彼此贴在一起,冰火两重天。 翌日醒来,季聆浑身疼得有点翻不动身,就这么睁着眼愣愣地盯着上方看了一会儿,这才勉强地坐起来。 只有她一人,但垂眸一看,自己衣衫凌乱,肌肤上大大小小的吻痕混含着淤青,着实刺目。 她拢好衣服,不再去看,只是一想到林倾玖回到她的身体里,她想起昨晚的种种,便觉得有些说不上的滋味,而这种滋味很快就化为了一团红晕,出现在她的脸颊上。 她晃了晃脑袋,想着在今天要离开这一片密林,去到一湖水边洗了一把脸,紧接着沿着来时的路返回。 她路感好,走过一遍的路,便能记得一清二楚。 没走几步,脑海中便听见林倾玖说话,回去。 季聆抬头看了眼天,现在应该是白天,只不过这一处不怎么透光,看起来到处都充满昏暗。 而以往林倾玖很少在白天活动,看来此处阴气确实非常重。 只不过,她不理解,为什么? 第39章 你个疯子 你身体需要调养一下,不然撑不到目的地。林倾玖说道。 季聆没有被她糊弄过去,要不是你骗我往相反方向走,我们早就到轮回之门了。 如今耽误了十天,她真的不能再这样随着林倾玖下去了。 她继续按照自己判断的方向走,林倾玖见她不听,便干扰她。 倘若只是让她头痛之类也就还好,偏偏是 季聆停下脚步,感受到身体的悸动,眼里流露出微微诧异之色。 怎么还能这样。 她双腿似乎已经有点支撑不住这副躯体,脑海内又听见林倾玖娇嗔,回去。 季聆没有继续走,而是折返,回到木屋里,在木床上坐下。 好一阵,体内那团火苗熄灭下去了,她生理上的反应终于止息,这才松口气,只是她耳根,却还残留着几丝滚烫。 你干什么林倾玖。季聆有些生气,我在救你。 没有回应。 季聆冷静下来,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语气不太好,于是放柔了语气,林倾玖? 空气中只有她的回音。 我刚才不是那个意思,没有怪你。季聆等了一会儿,仍旧不见林倾玖回答,她松下腰背,委屈地往床上一趴,好嘛,你不理我了。 又过了一会儿。 季聆抬起头,林倾玖,你说话啊。 没有回答。 季聆独自在床上闷着情绪。 半晌,她靠着墙边微微合上眼睛,忽而感受到手边有滑凉的东西扫过。 睁开眼一瞧,是林倾玖跪坐她身旁,如瀑的长发在她身上散开。 她猛然直起腰背,额头险些磕碰到对方的额头,她往后仰了仰,纳闷地看了眼外面,现在好像是白天? 此处阴气极重,我白天出来也没问题。林倾玖说道。 季聆哦了一声,偏开脑袋,片刻后又偏回来看着她,你是不想进轮*回之门吗? 林倾玖没有吭声,只是抬起纤细的手指,玩弄着她肩膀前的一绺长发。 季聆将那一缕散落下来的发丝从她掌心抽离出来,别到了耳后,林倾玖缩回手,撩起薄薄的眼皮。 可是这样你会死的。季聆动了动唇。 白漱说魂魄没法在另外一人身上长期共存,她也不知道这个时间到底有多长,只想着能尽快就好,所以她内心其实是着急的。 谁知林倾玖却那样云淡风轻,我本来就没法活。 不,有办法的。季聆盯着她的眼睛,冥灯我拿到了,只差最后一步,你就可以进入轮回之门。 那你呢? 我自然是跟你一起,我既进来了这里,那么也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 林倾玖背过身去,不想听见这话。 林倾玖。季聆看着她的背影,倾身过去,将掌心轻轻地搭在对方的肩膀,你告诉我,你为什么不想进入轮回之门? 大概没有人会真的愿意魂飞魄散吧? 所以季聆怎么都理解不了林倾玖的想法。 却见过了片刻,林倾玖牵扯了下嘴角。 当季聆凑过去想看清她时,对方的手心先覆盖在她的脸颊上,季聆看着她眸中漾起一层温柔的水波,阿聆,我不想忘记你。 对方在她唇边轻轻地一吻,那样绵长而细腻,季聆晃了心神。 只是很快,她反应过来,抓住了林倾玖的手腕,可是我们不能一直待在这里,你会死的,我也会,进入轮回之门是最好的办法,不,是唯一的办法。 林倾玖摇摇头。 不行,林倾玖。 即便季聆仍旧不能理解林倾玖,但是有一点她很清楚,她绝对不允许对方魂飞魄散。 走,我们走。季聆刚要起身,却被林倾玖拉住了手腕,一屁股坐回了床上。 对方朝她逼近,终于撕下了表层的温柔,浮现出眸底的阴戾,阿聆,我要你,跟我一起魂飞魄散。 你在说什么季聆不可思议,瞳孔倒映出惊恐之色,她挣了挣被对方束缚住的手腕,然而对方却越收越紧。 她后挪到了墙角,林倾玖看着她这般模样,似笑非笑,后悔么?后悔进来了么?后悔救我了么? 指腹划过季聆脸颊,在唇边用力地按了按,季聆没法回答这个问题,非要说的话,那也不算后悔,毕竟在进来之前,她就做好了会遇到各种她不敢想象的事情。 只是她没有想到林倾玖会这样,她仍旧重复了那一句,为什么? 你总是喜欢问为什么。林倾玖指腹在她唇边点了点。 季聆没放弃,还想试图改变她的想法,我们在这里,终究是短暂的,只有进去轮回 短暂总比你下一世不记得我好,魂飞魄散总比你下一世爱上别人好。林倾玖将她往自己身边拉近,你害怕了吗? 季聆心中冒出了丝丝寒意,嘴唇跟着颤了颤。 别害怕。林倾玖俯在她耳边,用最温柔的语气,说着毛骨悚然的话,我们没办法永久在一起,那么一起魂飞魄散也是好的,这样我们便永远在一起了,阿聆。 你个疯子季聆咽了咽喉咙。 她其实在进来之前,就已经看淡了生死,也做好了会魂飞魄散的可能性,只是听着林倾玖这些话,到底觉得有些森然。 林倾玖脑袋搭在她的肩膀,似乎有些累,我睡一会儿,你不要离开这里,不然我很难保证我会做出些什么事情来。 第51章 说罢,林倾玖在她眼前消失,回到了她的身体里。 而她抱着膝盖呆呆地坐在原处,还有一些不能消化林倾玖的话。 之前她在想,菩萨说前途漫漫,明明只要走一天就能到轮回之门,不算远,漫在何处? 直到现在,她才明白,前路漫漫,路途艰难的的真正含义,并不是指到轮回之门的实际距离,更深刻明白了那一句,千年女鬼,不是你说度化,就能轻易度化成功的,以及那悲悯的一眼,原来早就暗示过她。 不行,她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她理智回笼,立马做出决定,一定要把林倾玖送进轮回之门,这似乎在她踏入这里的一刻,便播下了种子,更甚是成为了她心中的一种执念,哪能说放弃就放弃,即便只有百分之一的希望,她都得试试。 因而即便林倾玖警告过她,她仍旧大胆地往前走。 只是出木屋一步,她头疼欲裂,只好扶着旁边蹲下,面色痛苦,眼前的景象都是朦胧的,而在这种隐隐约约的暗淡光影中,她撇到一道红衣乌发的身影,对方缓缓地在她面前蹲下,语气冰冷,我说过,你不要离开这里。 可下一秒,林倾玖又变得温柔无比,轻轻地将她拥入怀里,翻脸比翻书还快。 季聆头不疼了,只感受到对方柔软的唇亲吻她的额头。 现在她意识到一件严重的事情,由于林倾玖的魂魄寄居在她体内,她完全没办法违背对方的意愿去做别的事情,她的这副身体,会受到对方的影响。 晚上,季聆认命似地躺在屋内的木床上,见林倾玖凑过来的影子,她下意识地扶住对方的肩膀,你做什么? 阿聆,我们时日不算太多了。林倾玖撩开她的头发,眼神湿漉漉地看着她,意思很明显,想在最后短暂的时间里,与她多亲密亲密。 季聆松落下自己的手,任由对方将肌肤贴过来蹭她。 有了一次,便有两次、三次、无数次 有了一夜,便会夜夜如此。 在这间木屋度过的第四天夜晚,由于前三夜的消耗,季聆已经有些不能够承受。 可、可以了她有气无力地推开林倾玖的手腕,对方俯在她耳边轻声哄道:乖,最后一次。 这话是骗人的。 前三夜,每一夜林倾玖都说过这种话,但每一次的最后一次,都还会有下一次,一直到天亮。 季聆盯着上方横梁,眼神逐渐失去焦点。 到了第七日,季聆那一张貌美如花的小脸早已变得憔悴苍白,毕竟白天林倾玖要在她身体里休养,到了晚上又折磨她,这换谁能受得住? 于是在这天晚上,季聆背过身,已然有些拒绝。 阿聆。林倾玖温声唤她,掌心柔柔地搭在她的肩膀上。 对方在她身旁躺下,伸出手臂将她拉进了自己的怀里。 季聆一个走神,她便又进去了,她将脸在对方颈脖控诉不满,好疼 疼么?林倾玖停下,看着她,忽而扯了下嘴角,阿聆,说谎可是不对的。 唔季聆眼角沁出薄泪,我会这样死掉吗? 这种死法,她该怎么形容?她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 第40章 喝下孟婆汤,走过奈何桥 清晨醒来,眼前一片红色的雾蒙蒙。 她眨了眨睫毛,有气无力地抬起手,摘掉了眼睛上覆盖着的红纱,红纱轻盈地从床边飘到了地上。 季聆翻了个身,面对着墙的那边,听着外面起风的声音。 过了许久许久,她断断续续地睡过去一阵、昏沉一阵,旁边传来窸窣的动静。 紧接着一只素手挪了过来,轻轻地在她额头上碰了碰,阿聆,你好像发烧了。 季聆转过身,只见林倾玖坐在床边垂眸看着她,眼神复杂。 一看外面,竟又是天黑了,不是还是早上么? 这段时间过得实在浑噩。 季聆撑坐起来,半靠着,凌乱的长发铺盖下来,遮住了肩膀那些刺眼的吻痕。 你知道物理降温法吗?季聆看向林倾玖,声音略微沙哑,不知道有没有算了。 她拉住了林倾玖的手腕,这里没有,你自己出去的话太危险了。 将林倾玖拉过来与自己一起,她闭上眼睛,心中很清楚,如果自己死掉了,那么林倾玖也会没了,就这么一起消亡在这里,也行,季聆看开了。 只是 【好感度+10】 林倾玖对她的好感度,居然在上升? 她微微睁开一个缝隙,瞧着林倾玖趴在她身旁,眸光微动,心中似乎又冒出了什么主意。 有时候真就一点小事能在一瞬间改变一个人的心态,虽然现在林倾玖对她的好感度还是负数都是之前降得太多了,现在已经有点补救不回来。 但这个波动,让季聆的想法有些动摇了。 她看着林倾玖掌心搭在她的手腕上,今晚竟然乖乖地,是因为她发烧么? 抬手碰了碰额头,应该没有烧得很高,她在心中盘算着,在被高烧烧死之前,有几成把握能到轮回之门,毕竟如果真的在这里等死,这么熬死也会很大的痛苦。 尤其是当她从林倾玖眼里看到有对她的怜惜,这点则是让季聆又多看到了一丝希望。 但她不能跟林倾玖来硬的,只能智取。 她垂下眸,林倾玖。 嗯?林倾玖抬起眼。 季聆望向手边的那盏冥灯,随后主动牵上了林倾玖的手,语气温柔地开始哄骗对方,我答应与你永远在此,哪怕是以魂飞魄散的形式,只是我还想做一件好事,我们去轮回之门附近待着好不好?这样一旦我们时日到头了,这盏冥灯便会留给需要的鬼。 林倾玖望着她,没有说话。 季聆表面故作镇定,内心其实已经慌了,这样说,对方能信吗? 她只能倾身过去,主动吻了下林倾玖的眼睛,行吗? 这还是,她第一次主动去亲林倾玖,含情脉脉到了一种季聆自己都觉得自己好像那种装深情的渣女一样。 但这一切,她只是想把林倾玖送进轮回之门而已。 原本以为林倾玖不会这么轻易相信她的话,所以在看到林倾玖点头的那一瞬,她内心是惊喜的,但表面没有显现出来。 她捂着嘴咳了下,那,明天我们便上路吧。 路上碰到有水源的地方,到了晚上休息时季聆便用一块布料沾了水后给自己敷上,一晚上的时间,居然也降温了。 她还佩服了一遍自己的身体素质简直不是一般的强,但没高兴到一天,在林倾玖白日里重新回到她身体里面蓄养时,她可能承受不住,又烧了回去,这就导致,她在前往轮回之门的路途上还要随时随地找到物资调整自己的身体健康状况,以此坚持到目的地。 半个月后,还是顺利到达了。 她抹了一把额头的汗,脸颊通红,观察了下周围的环境,在天空正下方浅金色光束下,有一个凹陷下去的地方,形状刚好与冥灯吻合,但怕林倾玖起疑心,她便没有往那里走去,而是在附近,找到个破屋子休息。 到了晚上,她躺在林倾玖怀里,待对方熟睡之际,她悄悄地出来,正要将冥灯放置在凹陷的地方,顿觉后背一阵发凉,回眸一看撞上女鬼一双阴森森冷嗖嗖的眼睛,吓得她冥灯没拿稳掉在地上。 林倾玖半边身影隐在浓稠的黑暗中,唇角牵扯一个弧度,但却又不是在笑,令季聆更加毛骨悚然,讪讪然地看着她,林、林倾玖,其实 她脑子一片空白,找不到借口,林倾玖却垂下眸,捡起地上的冥灯放入,只见一瞬间,季聆眼前出现一片刺目的白色光芒,她忍不住用掌心挡了挡眼睛,几秒后,她缓缓地打开眼缝,轮回之门赫然映入眼帘。 里头是看不见的神秘白晕,掺杂着丝丝缕缕的浅金,季聆愣了片刻,额角忽而一跳,她才反应过来,冥灯打开轮回之门的时间只有一分钟,一分钟过后冥灯便会燃尽,门会重新合上,而她只有这一盏,她挪了下步子,完全动不了,回头看见桎梏她的林倾玖,这才明白,对方是要她眼睁睁地看着轮回之门消失,彻底死心。 不 季聆明显慌了,林倾玖! 林倾玖面无表情,五指并拢掐住她的肩膀,可季聆却感觉脚踝手腕全都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给缠得死死的。 完了。 正当此刻,她眼尾余光却又映出黑暗中另外一双闪烁着红色光芒的眼睛。 她瞳孔缩了缩,根本来不及反应,那一双锐利的青色指甲直直朝她伸过来。 第52章 危急之刻,林倾玖将她推开,而她摔倒在一侧,瞧见地面坠落下几绺秀发。 她抬起眼皮,只见林倾玖一侧肩膀被那恶鬼给抓伤,眼看着恶鬼身后的轮回之门两侧光晕在渐渐地缩小,季聆完全顾不得那么多,冲上前去,正好替林倾玖挡了下。 你做什么!林倾玖见她不要命地朝恶鬼面前扑去,正要拉住她,她却使出了全部力气将林倾玖往轮回之门方向推,林倾玖被一股吸力往里吸,她瞳孔瞪大,眼睁睁地看着,最后一丝缝隙合上,将她和季聆彻底隔离开。 眼前白色的光芒连带着林倾玖一起彻底消失,而眼前恶鬼长达半米的指甲,早已刺穿她的心脏,她跪在地上,嘴边溢出一口黑红的血,在生命终止的最后一刻,她听见一阵电流声。 【恭喜宿主,攻略成功。】 【达成成就:舍身为己。】 【达成成就:最偏门的方法也是被你找出来了。】 感觉有什么东西从自己身体流逝,而她也失去了意识。 大风刮过,将她尸骨埋于沙土之下,不见天日。 - 过了几日,一位素衣女子出现在此处,她看起来像是恰好路过的,又像是特地来的。 雨水过后的地面有着淡淡的腐臭味,女子不急不慢地掏出招魂铃,轻轻晃动几下,嘴里念着什么。 铃铛发出的声音空灵悠长,仿若能穿破光阴的长河,而她另外一只手,拿着一个细长的瓶子,待瓶口浮出一丝烟雾,她便将木塞重新塞上。 季聆醒来时,这回是真的在天堂了,她与众多鬼魂一起,跪坐在一殿内大厅。 正前方,莲花台盘腿坐着一位女子,身后的枯木以一种诡异扭曲的形态朝四周散开。 在这里死去的,必须经过超度才有可能重新投胎。 咚 大钟的声音,令这里的每一个魂魄都感受到震颤。 去抄十年经书吧,洗净内心的杂念。 季聆谢过菩萨。 十年后,她进入轮回之门,排队等候。 负责把关的鬼差看向她手腕的红绳,这个,不可以带进去。 季聆垂眸,看着手腕的红绳从中间断掉,坠落在那片长满彼岸花的花海中,消失不见。 她心中空空的,什么感觉都没有,跟随着队伍往前,喝下孟婆汤,走过奈何桥,所有一切都结束了。 第41章 像妈妈的手一样。 门外传来一女一男的争吵声,情绪剧烈。 仅仅只有五岁的季聆当然不能够明白大人在吵什么,只是客厅传来的东西摔在地上的声音,实在有些吓人。 她放下手中的兔子玩偶,将整个身体埋到了床上去。 就这么过去了不知道多久,传来门锁拧动的声音,随之一位长发女人推开门进来,她抬起眸,水灵灵的大眼睛眨了眨,喊道:妈妈。 女人疲惫的眉眼在看到小孩时,勉强地扯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 第二天,妈妈给她扎了两个可爱的小辫子。 她乖乖地坐在沙发上,看着妈妈把衣柜的衣服全都拿了出来,旁边放着一个打开的行李箱,她知道这是要出门,于是稚声稚气地问:妈妈,我们要去哪里? 女人垂着颈脖,机械地收拾东西,没有理她。 季聆于是闭上小嘴巴没有再说话。 将小孩的衣服都收拾好后,女人找出一顶小黄鸭帽子戴在她头上,又去将早上送来的牛奶拆开包装,倒入了她那个小巧圆萌的小水壶里,并套上了小熊印花绳带,调整到合适的长度,挂到她的身上。 季聆从沙发上滑下来,跟在女人身后出门。 她仰头望着女人白色上衣的衣角,抬手正想要抓上去,伸到一半,女人换了一只手去握着行李箱拉杆,腾出的手牵住了她。 女人的掌心细腻,可以完全地包裹住她的小手,她被妈妈牵着,到路边打车,然后到达高铁站。 她不知道要去哪里,妈妈一直不说话,她也就安安静静地看着外面的风景。 下午四点多,她们到达了另外一座城市妈妈的朋友家。 林姐,拜托你了。妈妈对开门的那个栗色波浪短发女人说道。 没事没事。音量压低了一些,要不要吃个饭再走? 音量又更低了一些,季聆已经听不太见。 不了。 偌大的客厅里,有些冷清,波浪短发女人敲了敲其中一间卧室的门,随后打开,小玖,出来见见妹妹。 然后她就被那个波浪短发女人拉到卧室门口,里面书桌前,坐着一位十五岁的女孩,神色冷淡地扫过门口的小孩,眉梢微不可察地皱了皱,妈妈,我要做作业。 你怎么天天待在房间里。波浪短发女人走过去看了眼她的桌面,也别总是只知道学习,适当放松放松,你陪妹妹玩一会儿。 季聆站在门口,手指抠着门框,往后转去看客厅的妈妈。 妈妈走过来,揉了揉她的脑袋,阿聆乖。 随后将她拉到了林倾玖的面前,喊姐姐。 季聆嘴巴动了动,怯怯地喊了一声,姐姐 妈妈松开了她,和那位女人走出了房间,她盯着卧室的房门被缓缓关上,里面只剩下她和一位陌生的姐姐。 那位陌生的姐姐将椅子转过去继续做作业,没有理她。 房间陷入极度的安静,她能隐隐约约地听见外面客厅传来的刻意压低的谈话声。 林倾玖余光瞅见她拘谨地站在原地,于是起身将床边的小沙发收拾了下,让她坐上面。 后面就是窗户,有防护网,不用担心安全问题,林倾玖倒回去继续做自己的作业,而季聆则是站着沙发上,去看窗户外面的风景,看着一道熟悉的背影从大门走出去,天边几丝余晖洒在女人的身上,朦朦胧胧。 那个年纪她还不知道什么是难过,只是抬起手背抹了抹眼睛。 正在做作业的林倾玖余光瞥见,手里握着的笔顿了下,随即缓缓地走到她身后,看向她看向的方向,直到那个身影彻底消失在大门口,林倾玖在内心叹了声气,视线往下扫,只见她垫着脚,一双小短腿十分努力地支撑着身体去看窗外,小脚丫陷入了柔软的沙发里,右脚的袜子落下了一截。 她弯腰,将对方脱在沙发边的小鞋子摆好,又捡起滚落在地上的瓶子,你的奶瓶掉了。 季聆转过身,看向她手里的东西,这是水杯,我这么大了早就不用奶瓶了。 林倾玖看着里面浓白色的牛奶,手指一个不小心按到旁边的按钮,盖子弹开,她停顿了几秒后递到对方手边,季聆捧着,低头含着硅胶吸管吸了几口牛奶。 不知道是同情她还是觉得她可怜,林倾玖对她的态度不似十几分钟前那么冷淡,主动去牵她。 季聆伸手过去 对方的手指纤柔细腻,像妈妈的手一样。 小贴士:找看好看得小说,就来海棠书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