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王同人] 网球少年恋爱中》 第1章 [bg同人] 《(网王同人)网球少年恋爱中》作者:三趾猫猫【完结】 文案: 网王恋爱小甜饼,多对cp,彼此独立的短篇合集,高甜无虐,叙事方式为多线并进. 故事单元一览: 迹部篇:《来自他的不心动挑战》日常开屏花孔雀xget不到他的爱24k纯钢铁直女 海带篇:《笨蛋模范情侣》笨蛋x笨蛋,沙雕恋爱日常 仁王篇:《特立独行的他》爱搞事皮皮虾x高冷孤僻文艺少女 手冢篇:《我能看到他的脑内小剧场》妹子能看到冰山部长的脑内q版小剧场 忍足篇:《你是那个超社的人!》总被误会为社狼的纯情少年x行动力超强对社狼毫不手软的小春 白石篇:《男女主剧本拿反了吧?》阳光纯情大男孩x娇小腹黑抖s少女 长太郎篇:《不知不觉变成了这样》圣父小天使(完克)x死要面子活受罪伪不良学姐 真田篇:《原来我们交往好多年》钢筋直男x外柔内刚娇柔千金,追妻火葬场 佐伯篇:《原来你是这种佐伯》对外亲和可靠对内爱撒娇大粘人精x温柔姐姐 丸井篇:《我想吃掉你的心脏》频繁分手不懂爱文太x努力爱人有点变|态的痴汉软妹 龙雅篇:《还请全都告诉我》潇洒不羁满世界跑浪荡子x切开黑宅家病弱少女 柳生篇:《还魂的事,就拜托了》极度恐鬼好心绅士x哭唧唧抱大腿嘤嘤怪女鬼 ———————————————————————————————— 本文人物姓名对照表: 迹部——中禅丽华(tyuzen rika) 切原——朝仓优希(asakura yuki) 仁王——一一(ninomaie hachime) 手冢——市松唯(ichimatsu yui) 忍足——小春(miura haru)(家教原著人物) 白石——白木铃兰(shiraiki suzuran) 凤——浦岛真里亚(urashima mariya) 真田——绫崎良子(ayasaki ryoko) 佐伯——水野心(mizuno kokoro) 丸井——花枝丸胡桃(hanaemaru kurumi) 龙雅——久远寺久远(kuonji kuon) 柳生——伽椰寺贞子(kayaji sadako) 内容标签: 网王 甜文 成长 校园 爆笑 主角视角:网球少年们 小春 配角:原创女主们 其它:村哥,270接档文求收藏 一句话简介:让每个男人都有家 立意:相伴需要爱与磨合 第1章 忍足篇 【忍足侑士x三浦春】1. 【这是个月色凄迷的夜晚,海浪在沙滩上起起落落,与月华一并将沙粒洗练出细碎的光华。 纯太郎与百合子手牵着手,在这样的沙滩上留下了一排并行的足迹。 湿润的海风在两人手指间穿过,纯太郎想更紧地握住她的手,却害怕她会如同这不可驻留的夜风一般,在自己眼前消散而去。 “纯君,我啊已经决定了……” “嗯。” 如果可以,他会让时间停留在这一刻。他不想听到百合子接下要说的话。 “我要回东京。” “是吗……这也是没办法的。” 对着海面上影影绰绰的月华,两人凝住了脚步。 百合子向他勾了勾嘴唇,却还是没有足够的力气展露出一个微笑。这一刻,纯太郎的心随着她眼中的泪光变得支离破碎。 “我们……大概再也不能——” “会见面的!”纯太郎呼喊道。 他全部的感情也随着这声呼喊喷涌而出,他再也无法压抑,用尽全部的力气抱住百合子。 “我会去找你,即便你在地球的另一端我也会去见你!” “纯君!”百合子泪流满面。“我等你,不管过十年还是几十年,即便头发花白,我也会等你来找我!” 月色与潮汐久久地守望着这对相拥的恋人…… (全文完)】 意犹未尽地感动着,他合上《仲夏夜回忆》的最后一页。 清风袭来,他在漫天飞舞的粉色花瓣中取下眼镜,拭去眼角泪花。 “真是个好故事。” 顺利度过变声期的嗓音犹如醇香的美酒,即便他用再低沉的声音说话,微哑的语调也充满了优雅的男人味。 原本自带吐槽效果的关西腔不仅没有滑稽感,还罕见地带上了一丝漫不经心的轻佻。 忍足侑士,冰帝学园高中部一年级,男,爱好网球以及纯爱故事。 高一的开学季,随着繁茂的樱花盛开,忍足的内心也泛起了温暖的涟漪——他也好想与独属于他的“百合子”小姐相遇,在月光照耀的海滩边漫步啊…… 换句话说,他想恋爱了。 这天清晨,在学校的樱花大道上,他被人截住了。 “忍足前辈,这个……希望你收下!” 应该是初中部的学妹,向他双手递出一封粉色的情书。 托相貌俊俏的福,忍足从小到大没少收到女孩子的告白。 三五成群的学生在两人身边经过,不少人兴奋地看了过来,窃窃私语。 “有点冒失啊……”忍足温声感叹。 如果他是粗鲁无礼的男生,给她当场拒绝了,她不是很失面子吗? 熟练地接过满载着少女心意的情书,“边走边说吧。” “啊啊啊……是,忍足前辈……”少女抬起头来,眼睛变成了两颗粉色爱心。 “别的不说,还真有老式动画的效果。” “是,忍足前辈。”好像没有听出来自己被吐槽了,少女保持着粉色爱心眼跟在他身后。 要和她试着彼此了解一下吗?忍足想。如果顺利交往,一定要像纯太郎一样带她去一次海滩—— 【这是个月色朦胧的夜晚,海浪在沙滩上起起落落,与月华一并将沙粒洗练出细碎的光华。 忍足郁士与“还不知道名字”手牵着手,在这样的沙滩上留下了一排并行的足迹。 湿润的海风在两人手指间穿过,忍足想更紧地握住“还不知道名字”的手,却害怕“还不知道名字”会如同这不可驻留的夜风一般,在自己眼前消散而去。 “啊啊啊啊……侑士……”“还不知道名字”用那双鼓动不止的粉色爱心眼看着他。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情景吗?” 如果可以,他多想再一次回到那个樱花灿漫的大道上, “是的,侑士。”“还不知道名字”仍旧用那双鼓动不止的粉色爱心眼看着他。】 ——不行吧这样,完全不知道接下来要怎么发展。 忍足一路斟酌用词,到了初中部和高中部的岔路,他用最温和最礼貌的用语拒绝了女生。 “是,十分感谢,忍足前辈。” 女生保持着桃心眼,喝醉了一般微微摇晃着走了,周身散发出粉色的光晕。 什么啊,他还担心这位不知名的学妹太受打击,结果她看起来好得很嘛。 一如既往的学园生活,偶尔会兴起小小波浪。时不时会有学妹学姐同学向他告白,那打动他内心仿佛命运启示一般的浪漫瞬间却始终没有降临。 ——直到这个看似平凡无奇的下午到来。 他的家距学校比较远,每天得花不少时间在电车中度过。 并不觉得这一大段的时间被浪费,因为可以他站着或坐着沉浸在小说中的浪漫世界里。 听到报站,他将看了四分之一的《圣托里尼1997》放回包里,下了电车。 ——什么啊,前面不知道是谁丢了一块香蕉皮。被人踩到会滑倒吧,真恶劣。 “呜呜小春我赶不及了!让开,请让开一下!” 一道清脆的声音由远及近,一道明快的身影向他迎面冲来。 忍足的一句“小心脚下”还没喊出口,少女就一脚踩上香蕉皮,整个人瞬间失去平衡。 忍足侑士,冰帝网球部正选,与普通人相比拥有实打实的六边形运动能力。他不仅来得及扶住少女,还有余暇给她调整出一个好看的姿势以保持体面。 他一步上前牵住少女右手,借助离心力让她在自己手臂下优美地旋了一圈,准确仰倒在他左臂。同时牵住她的左手高高举起。 意外的是,少女的运动能力也相当不错。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单脚撑地,一脚屈膝,就这么在忍足的帮助下以后倾60度角保住了平衡。 流动的人潮中,只有忍足与少女身上的时间停止了流逝。 仿佛沉浸在一曲激情碰撞的华尔兹中无法抽身而退,就这么一直保持着最后一个完美的动作,两厢凝视…… 就在这一刻,忍足听到了……听到了名为命运的柔荑搅动心潮的声音。 第2章 忍足篇 【忍足侑士x三浦春】2. 【多年以后,忍足侑士终于完成当年心愿,与小春来到了那片海滩。 这是个月色幽幽的夜晚,海浪在沙滩上起起落落,与月华一并将沙粒洗练出细碎的光华。 第2章 侑士与小春手牵着手,在这样的沙滩上留下了一排并行的足迹。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情景吗?” 他带着几分笑意问。 “当然记得啦。”开朗地说着,小春的神情忽然被羞恼取代:“啊……侑士先生不准你记得,请你忘了!” “有什么不好,那可是我们命运的瞬间。” “话是这么说啦……”踩到香蕉皮滑倒什么的好丢脸啊! “这个……给你。” “这是什么?”小春从他手中接过礼盒。 “就在这里拆开看看吧,要是不能看到你那一瞬间的表情,我会觉得很可惜。” “是!”小春满怀期待地拆开。 看到这个木制雕塑的一瞬间,小春明白了忍足为什么会提起他们的初遇。 木制的小忍足单手抱着后仰的小小春,两个小人的姿态美得像是在跳华尔兹。 意外与混乱中互相凝视的那一瞬,就像值得纪念的电影画面一般,被他还原在了这个满是心意的手作礼物中。 “侑士先生……”小春眼中泛起泪花。 忍足轻叹着用拇指轻抚她湿润的眼角。“你真是……无论什么情形下,我都不想看到你的眼泪啊……” “侑士先生,小春再也不要和你分开了!” “啊,当然,我永远也不会放开你的手……” 月色与潮汐久久地守望着这对相拥的恋人。 (全文完)】 “大概就是这个感觉吧。”从脑补中退出的忍足满足地想。 此时的小春视角—— 她差点滑倒,回过神来已经被陌生的男生半搂在怀里。 两只手都被牵住了,左手被高高举起,右手被他扣在手心。右手臂被他拽得环抱住了自己,后背又正好靠在他手臂上,让她不得不被困在他怀里。 这是个散发着花花公子气氛的男生,他的表情他的语态甚至他的外貌,与电视上那些仗着自己帅气有钱,肆意调戏女主角的危险社狼简直一模一样。 那像是刻意强调自己是个“斯文的人”的圆形眼镜,那过肩的妖娆的深蓝长发,都让小春想起了前几天不小心经过牛郎店的糟糕回忆。 小春满头黑线,整个人都被吓呆了。 “怎么?你没事吧?” “好、好色气的声音!”小春在心中哭喊,她觉得她的耳朵不纯洁了。 前两天看的电影中,一夜过后斜躺在女主角身边,浴袍松垮垮的男主角也是用这个低沉的语调说了同样的话。 “吓坏了么……要去那边坐着休息一下吗?” 轻佻而危险地这么说着,就托着小春的背,想把她带去奇怪的地方。 ——小春视角,结束, 少女发出一声忽然惊醒的尖叫,一掌推开他的脸,以教他这个运动男孩都惊叹的速度逃跑了。 “呜啊啊啊啊啊——色狼!” 忍足将被糊歪的眼镜扶正,“这都什么跟什么?” 自那天以后,忍足每天的电车时间都多了一分期待,可他却再也没有遇见过那位名叫“小春”的少女。 那一瞬家的心动,那仿佛是命运的启示,都是他的错觉吗? 带着一分惆怅,他继续着一如往日的生活。 …………………… 冰帝学园的网球部向来气氛火热。 百分之九十九都要归功于迹部的气场。这位大爷本就光芒四射,偏偏还高调到了极点,随时都在用最最耀眼的姿态满足他的队员和粉丝们想要尊崇什么、想要为某个存在热血沸腾的愿望。 “沉醉在本大爷的美技之下吧!”迹部高高跃起,迈向破灭的圆舞曲二连扣杀,将现任部长ko。 “呀啊~迹部大人好帅!” “迹部、迹部、迹部!” “啧……迹部那家伙,就连校内比赛也那么夸张。”宍户亮做着热身运动,向脚边呼呼大睡的芥川慈郎喊道:“喂慈郎醒醒,到我们了。” 芥川:zzzzz 向日岳人发现,今天的拉拉队有个角落十分安静——有一群女生被粉色的光雾包围,全都两眼冒心地盯着某一点。 原来是刚跑完长跑的忍足侑士。 他浅麦色的肌肤悬着细密的汗水,迎着偏斜的日头摘下眼镜,将刘海全部捋到脑后。星星闪闪的闪光在他周身飘落。 他就保持着这个姿势,久久地45°望天。女生那边的粉色光雾静静地弥漫开来。 宍户:“忍足这家伙也这么爱炫。话说回来,同样是受欢迎,为什么喜欢他的女生和喜欢迹部的女生气氛不一样?” 一边情绪激昂地呼喊,一边脸红捧心说不出话。 向日:“我上次听女生讨论他,说是‘费洛蒙爆表’什么的,应该是氛围感什么的吧。” 宍戸:“费洛蒙不是信息素吗,说是动物为了结婚散发出的气味……什么的。” 向日:“呜哇,这么一说感觉侑士真社。他现在在这种地方散发费洛蒙是想干什么啊?” 对于队友和同学怎样看待的自己完全不知,忍足现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他昨晚熬夜看完《圣托里尼1997》,整个人都被刀傻了。 这本小说是女主第一人称回忆体。女主宫泽美纪子在开篇就已经是位耄耋老人,她以平和却满溢着深情的语调回忆她少女时期旅居圣托里尼的一段回忆。 当年懵懂无知的她被当地□□纠缠,危急时分得到当地人男主埃托雷的搭救。他们疯狂地坠入爱河。 可惜埃托雷为了救美纪子牺牲,悲伤的美纪子终身未嫁,数十年如一日地守护着最初的心动。 小说的最后一句话堪称绝句—— 【1997年的圣托里尼,五个月的时光成为了我一生全部的回忆。我的心,我的爱,我生命中全部的火热与激情就这样留在了那个地方。与永不止歇的爱琴海的风永远伴随着我的少年。】 “不行了,不能再想了……”忍足哑着嗓子对自己说。 他抬头45°望天,好半天才把眼中泛滥的泪水忍回去。 他浑浑噩噩地回到家,打开书友论坛,记下了一本据说甜度爆表的傻白甜校园小说:《远野同学为什么总在生气》。 缺乏文学气息和浪漫感标题,以前他是看都不会看的。但现在他需要治愈,再看be小说他会坏掉的。 第二天绕路去书店买了下来。路过街头网球场的时候,他回想起美纪子与埃托雷就是在同样的场所相遇的,不禁抬脚爬上了阶梯。 网球的撞击声中,他听到了一记明快清亮说不出的熟悉的声音。 “请你们不要挡着小春,小春不想和你们约会!” “别这么说嘛,你那么可爱。” “稍微赏赏脸也可以的吧?” 是她! 忍足瞳孔地震。是上次那个踩到香蕉皮差点滑倒的名叫小春的少女! 不,她现在不是小春,她是他的美纪春小姐! 【就在我要被那两名□□成员强行带走的时候,我的肩上搭上了一双手。 古铜色皮肤的少年,他的笑容盛满了爽朗的海洋季风和灿漫的阳光。 我这一生的故事,就此开始。】 第3章 白石篇 【白石藏之介x白木铃兰】1. 我被网球社的金色小春搭话了。 那时我在餐厅正开始吃午餐,他端着餐盘在我对面坐下,觍着嗓子说:“铃兰酱,今天怎么也是一个人吃饭~” “‘铃兰酱’难道是在称呼我吗?金色前辈。” “呃……那……那白木同学?” 四天宝寺这学校有很好发挥关西精神,周围到处都是这种刻意营造搞笑气氛的自来熟。作为学校的搞笑名人,金色小春最甚。 当然,对我没用就是了。 “你还说了‘也是’,难道观察我很久了么?真可怕呢。” “这、这个……那个……” 他冷汗直冒,仿佛被我冷冰冰的态度刺得浑身发疼。这副窘迫地模样很好地娱乐了我。 铃兰酱真的像铃兰花一样娇小可爱呢——会这么评价的人,首先可以确定他植物学方面的知识不怎么样。 铃兰这种东西,从头到脚都是毒。 我还常被人用“温顺”、“乖巧”之类的词评价,同样令我深恶痛绝。 我从小谨遵双亲教诲:注重仪容,衣服鞋袜一尘不染,每一根头发、每一片指甲都精心养护。说话柔声细语,举止轻缓矜持。 因此不知从何时起,被周围人贴上了“娇柔可怜”的标签。 所以啊,我才尤其喜欢看到别人对我的认知摔成碎片那一刻的表情。 我也不那么在意他人的看法,从不主动找事,可要是自己送上门来,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呵呵……开玩笑的。找我有事吗,金色前辈。” “讨厌啦,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女生之间聊个天什么的~” 第3章 “金色前辈的性别栏不是男性吗?” “啊啦啦~人家的内心可是春心萌动少女呢~” “这样啊。” 他努力想要将对话接下去,一开始是打算边吃边说吧,可见我将手掌交叠在腿上看着他,他拿着筷子吃也不是,放也不是。 “然后呢?”我问,“要和我聊什么?” “嗯咳咳~”他学着少女漫画里的花痴闺蜜模样,扭着身体说:“白木同学有喜欢的人了吗?” “真是私密的问题呢,我和金色前辈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这……这个……” 他浑身冷汗直冒。 “开玩笑……呵呵呵……” “啊哈……啊哈哈哈,白木同学小坏蛋~” 啊呀真可怜,看起来完全没能放松下来呢。 我不喜欢被人打探八卦,可我要是不应付一下,大概会被他一直缠下去吧。 “我没有喜欢的人哦。” 当然这不是实话。我挺在意二年级的白石藏之介,虽说还远远达不到喜欢的程度。 我并不会喜欢上什么人。 “那那那,白木同学喜欢什么类型的男生呢?” “霸道的。”我随口胡诌,“直接果断,有一点小蛮横也没关系,强硬的态度会很有男子气魄,不是吗?” “这个人家知道!这就是在种花家流行了很多年的‘霸道总裁’对吧~” 霸道总裁?这是什么。嘛,无所谓了。 “是哦。” 又应付了几句他才离开,我终于可以开始进餐。 依稀听到他边走边打电话:“藏琳,人家帮你问到了哦~~~” 藏琳是谁?嘛,无所谓。 没想到过一段时间,我会被白石藏之介找上门来。 我所在的社团是音乐社,主修钢琴,我很喜欢弹钢琴。坐在椅子上,都不费什么力气,一个庞然大物在我的操弄下发出我想要的声音,这很有趣。 我练到社活时间结束,这时候校舍里都没什么人了。白石背靠着墙,端着一边手臂,另一只手卡在脸上。 “你让我好等啊,白木。嗯~~诶—枯—飒戏~~~~~” 什么鬼? 我向他微微俯首,算是尽到后辈的礼仪,然后从他对面走过。 “等等,我还没说你可以走了吧。” 啪的一声,眼前多了一只缠着绷带的手臂。等我转向他,他另一只手也按了下来,将我困在他和墙壁之间。 或许是离得很近的原因,两人的体温都不能很好散发开去,彼此身上的气息燠在一处,我身上月桂护发素的香味和他身上的古龙香水味交相混杂。 真强硬呢。也不知道他是哪根筋搭错了,对我做出这副不符合他本性的态度。 我一只手垫在后背,悠然靠在墙上,稍稍倾着脑袋打量他。在我的目光下,逐渐有委屈慌乱的神色从他僵硬的霸道之下浮现出来,脸颊泛红,全身隐隐发颤。 这副羞涩扭捏却硬撑着的模样真适合你啊,白石前辈。 “你吓了我一跳呢,白石前辈,还以为你要突然吻下来。” 他像是被灌注了岩浆的透明容器,整个人红得发亮。“什……吻?吻……” “不是吗?”我微笑道,“那请问找我有什么事?” “嗯……嗯……我……” 他明亮有神的眼眸剧烈地动摇着,不敢看我,整个人颤抖得像一株风中的小白花。 “如果没什么事,请恕我失礼。” 我转身就走,在我嘴唇那一带碰到他手臂的前一刻,他飞速缩回了手。 他跟在我身后,“白木,你……总之先站住。” 他好像很努力地想用强势的语态说话,却不得要领的样子。 我脚步不停,就算没回头也从他破碎的话语中感觉到他的挣扎。终于在快下楼梯的地方,他喊了一声“等等”,冲上来又是一个壁咚。 由上至下地俯视我不到一秒,他羞怯地别开脸。“我喜欢你,和我交交交……交往。” 说罢,他像攀上了某处摇摇欲坠的高峰,整个人紧绷到了极点。 “你在说谎。” “不是开玩笑!”他一时间竟然忘了娇羞,认真地看着我说道,“怎么可能拿这种事来说笑?” 说罢,又红着脸撇开目光。 我继续装模作样,“可是白石前辈都不敢看我,人说谎的时候不敢看着对方的眼睛,这不是常识吗?” 他费了好大劲才将目光转向我,满脸通红,眼中泪花泛滥。“喜欢……请和我……交往……” 我疑惑地侧了侧脸,“十分抱歉,我没听清你在说什么。” “喜……喜欢你,和我交往……” 我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还是听不清,前辈难道身/体不舒服吗?” “喜欢……喜……” “嗤……” 他眼角的泪水悬然欲坠,我一个没忍住,笑出声来。“请问你是怎么了?声音越来越小了哦。这样吧,你在我耳边说,可以吗?” 本以为他会受不了地逃走,没想到他真的向我俯下/身来。 他几乎将脸埋在我肩颈,小心地没有与我肌肤相触。 他身上的香水味仿佛密密实实地环绕着我,他的感官是不是也浸在我的香味之中呢? 出乎意料的,他好像陷入了某种安定的情绪中,很快停止了颤抖。“嗯~”地哼哼了一声,也不知道在感叹什么。 “果然我喜欢你……”这是只有心醉到恍惚才会发出的声音,“和我交往吧,拜托了。” “可我不喜欢白石前辈。” 叮的一声,白石整个人变成灰白色,烟雾状的灵魂从他呆呆张开的嘴里飘了出来,一摇一晃,泪水长流。 对嘛,这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才适合你。 两年前,初二的冬天,他在学校的大树下哭得伤心欲绝。 等他走了,我过去看到一个小小的坟墓,【加百列之墓】。 他高大英俊,体魄强健,还是网球社社长。按理来说应该是位强势威风的人才对,没想到会有如此纤细的内在。 从那时起,我就觉得他很可爱很有趣。所以—— “但我很高兴。好啊,我们交往吧。” 他立刻活了过来,“等等,你说什么?” “我答应和你交往。听不见吗?那,附耳过来。” “不用了。” 他的惊喜和感动藏也藏不住,水光盈盈的双眼明亮惊人。缠着绷带的手捂着脸,十分中二。 “诶枯……诶枯飒戏!” “请多指教了,藏之介君。” 突然被叫了名字,他像是被夹在半空的小奶狗,整个人僵住了。“唔,嗯……请多指教。” “你怎么了,也请叫我的名字。” 他又开始难为情了,脸红嘟嘴,“su”了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发音。 真可爱啊,藏之介君。 竟然在我面前流露出这么好欺负的一面,我要是不狠狠欺负你,岂不对你很失礼? “请好好叫出我的名字来,快,我在这等着你呢。我不喜欢磨磨蹭蹭的家伙。” “铃兰!” 啊,一口气就说出来了,看来他挺怕我对他说出“不喜欢”这个词。 “在。”我安稳地笑着,兴味盎然地打量他。 他送我回家,一路无话,气氛却还不错。 “‘铃兰’这个名字,真适合你啊。” 怎么回事呢,他的语气听起来不像是讨好或者夸赞,是一种似乎别有深意的感叹。 “谢谢,很多人都这么说。” 反正又一个植物学小白。 第4章 白石篇 虽说交往了,我的日常生活却没什么大的变化。 最多每天放学有人一起回家,午饭从食堂套餐变成了便当。 便当是藏之介为我准备的,他说吃外面的到底营养不全面,主动承担起了我的午饭。 不得不说他真是个会给自己添麻烦的家伙,就算为我做这种事,我也不会有多感动。 吃便当的地点他也很讲究,天台或者林荫下的长椅,他说这些地方空气好。 “为什么年纪轻轻就要为健康操心了,你体内难道住着一位老爷爷吗?” “什……” 他一副大受打击的模样,眨眼间苍老了几十岁。 “你也别真的老啊,我想夸你可爱来着。” “完全高兴不起来啊……”小声嘟哝着,他说: “我推崇健康的生活方式。要说到日常生活中最应该注重什么,标准答案就是‘身体健康’,不是吗?” “不愧是‘圣经同学’,无论什么时候都是大家的满分答案呢。” “但日常生活到底不是填试卷,标准答案最没意思了,果然你也这么认为啊。” “我有这么说吗?” “几乎写在你脸上了。”他单手托腮看着我,浅色的头发在明亮的树荫下反射着细腻的光华,刘海下是一双狭长而有神的眼,明亮的目光正一分分地变得柔软下来。 第4章 “好吧,实际上……我父母的双亲在我小学期间先后离世了。四位老人,隔一段时间便去世一位。那是我们家最艰难的一段时光。” 毕竟是小学时代的事,他的声音并不很难过,只是有些苦涩。 “真是可惜了。”不同于平时的拿腔捏调,我放轻了声音说。 “他们年纪其实也不大,只是年轻那会太拼命了,没有养护好身体,落下一身的病。那时候我就在想,不好好养护身体,会给亲人带来多少操劳和难过的回忆啊。” “说得也是吧。” “你呢,为什么会来四天宝寺?” 他并不是满脑子黄色废料的笨蛋,这点和传说中的大多数男生不一样。目前来说,我们独处的时候几乎都在漫无边际地聊着自己的事。 过去的,现在的,家里的,朋友的,喜欢什么,讨厌什么…… 仿佛剖白了内心展露在彼此眼前。这么毫无顾忌地敞开心怀,一不留神就会住进他的或者被他住进心里吧。 真是奇了怪了,我竟然不反感这种感觉。 不,如果我会反感,一开始就会像对待其他人一样拒绝他。看来我比自己想象的更在意他。 “不能来吗?”我将问题抛了回去。 “你也不会进一个一点都不了解的学校吧,你的画风和四天宝寺完全不一样。不爱说话,不爱笑,任何时候都是一个人独处,一看就让人忍不住去想‘这家伙和周围完全不搭调,没事吧’。” “听起来你好像默默观察我很久了,不是我的错觉吧?” 藏之介白净的面颊腾起红晕,“才不是默默,只不过一直被你无视。” “‘无视’什么的,很冤枉我呢。” 藏之介听出了我的话外之音,嘴角疯狂上扬,却又不知出于羞怯还是被我逗弄得有些懊恼,不诚实地撇开脸。 “你这种好像有好像又没有的说话方式一点都不关西……” “父母想要我进樱山女高的。” 我们边吃边说,边说,我边将便当盒里的苦瓜拨到一边。 “啊,我知道,是有‘现代贵族女校’之称的那个私立,听说入校条件超苛刻。学生的测试成绩先不说,对父母职业也有没写在明面上的要求……的确很像你应该进的学校。” 我笑着说:“本来我的分数足够,但可惜啊,升学考试没能发挥好,志愿也填错了。” 即便没照镜子,我也知道此时我脸上的表情有多恶劣。 “你的父母就这么同意了吗?” “不同意也没办法吧,他们知道的时候,已经什么都确定了。” 当得知我进了这所以耍宝闻名的不正经学校,他们的脸都黑了。 “原来如此,你真是个捣蛋的孩子。”他意味深长地感叹。 我掀起眼帘瞟了他一眼。 没错,我当时就是故意的。我受够了就连呼吸的次数都要按照他们要求做的双亲,不进这所备受他们嫌弃的学校,我迟早要疯。 他们一心想将我培养成循规蹈矩的乖学生,也不知道哪个步骤出错了,结果我变成了内外完全两幅面孔的模样。 藏之介君毫不意外的样子,他已经看穿了我,我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被他看穿的。一开始我还以为他只是个彻头彻尾的小傻瓜。 “请问‘捣蛋’从何而来?从小到大我就乖乖躺在双亲给我制作的模具中长大,虽说在升学这件事上不·小·心出了点差错,但我成绩一直很稳定,没有让他们操心过。” “‘模具’……真是不错的词啊。真要说起来,我也和你差不多,不过区别在于:我是自己选择这么做的。 “哪种‘模具’效率最高,效果最好,我会在行动之前做出判断,然后将自己按进去。” “……” 他不是才说的标准答案没意思吗? “原来如此。”我学着他先前的语调说:“你真是个不安分的模范学生啊。” 说着,他发现了被我冷落在一边的苦瓜。 “这样不行呐,要全部好好吃掉。” “不要。” 我最讨厌被指手画脚。 “真是个磨人的小东西啊,不乖乖吃掉的话,我就要……” 隔着桌子,他想挑我的下巴,我勾起嘴角懒懒地看着他。“就要怎么?” 他像是被烫到了一般撇开目光,脸上潮红顿起,伸过来的手也僵在半空中。 “藏之介君。”我冷笑着说,“你再让我吃这种东西,我可要亲你了。” 他张开手指捂住脸,当然这根本挡不住什么,他就连耳根都红透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很执着于对我凸霸道人设。却因为太过腼腆,每次必翻车。 “不管怎么样都不能挑食。”他微声说着,从对面挪到了我旁边的位置,佝弯了背,侧过红彤彤的脸。 这副等着我靠过去亲他的样子,反而让我不想了呢。 话说,我一开始就没这个打算。只是单纯地想欺负他罢了。 “什么啊,亲不亲都得吃,那我就不亲了。” 又是叮的一声,他全身挂满黑线,开始原地种蘑菇。 我笑着问:“你怎么了,突然之间好像很失落?” 对着眼前的一小捧苦瓜,我感到一边眉头抽了抽。世界上为什么会有苦瓜这种讨人厌的东西? 我木着脸,以此维持住表情不会扭曲,愣是强迫着自己细嚼慢咽地吃下去。 “哦~~~”他在一旁不知道是赞叹还是为我加油地鼓掌。 连我都佩服自己,竟然一口不剩地吃完了。 “这样就行了吧,可还满意你看到的?” “嗯~~~诶枯飒戏!” “嗤……” “啊,你又笑了。”他偏头看着我,含笑的眉眼和嘴角渗透着阳光独有的暖意。 我好像时不时被他逗笑,笑他一本正经地犯傻,笑他的纯真和羞涩。在他面前,我一天笑出来的次数竟然比以往一年的都多。 从没想过,又冷又硬的我也会有被融化的一天。他难道是欧洲传说中能给人带来幸福和快乐的精灵吗? “真是个磨人的小妖精。”我感叹。 第5章 海带篇 【切原赤也x朝仓优希】1. 我朝仓优希,决定向切原赤也告白了。 在初一初二,我与他并没有交集,只知道他是那个风云人物辈出的网球社低年生王牌。初三分在一个班,我成了他后桌,很快熟悉起来。 没什么波澜的日常校园生活中,彼此的距离越来越近。等回过神,我已经喜欢上了他。 和他在一起总是紧张又开心,我想和他更进一步,成为恋人。 我不知道他对我怎么想,是当做朋友还是也抱有异性的好感,每天反反复复纠结这种事,我逐渐变得不像自己。 所以我决定向他告白,至少,必须将我的心意好好向他倾诉。 “喂朝仓,今天社活结束后……要一起回家吗?” 切原这家伙最近很不对劲,说话的时候不敢看我的眼睛,脸红红的,好像浑身不自在。 “呃……好、好啊……” 我怀疑他发现什么了。结果搞得我面对他的时候也越来越不自在,就连说话都磕巴。 什么啊,你乐意还是不乐意就不能直说吗?明明打起网球来那么嚣张(褒义)。 我在水泳社,为了即将到来的大会,最近每天都训练到很晚。如果以后都一起回家,倒也不存在一方等一方的情况,也算得上另一种的“相性好”吧。 等等……我在想什么!我是笨蛋吗?什么都还没开始好吧! 话说,他怎么突然邀我一起回家? 关系很好的朋友,就算是一男一女也会一起回家的对吧?!就算没有,我和他也可以开这个先例的对吧! 一整个下午,我捧着滚烫发红的脸,都不能好好听课了。而坐在我前面的他总扭来扭去,好像板凳变成了针毯。 到了约定的时间,他说要先带我去一个地方。我们就这么在学校里绕了半个小时。 “所以说你到底要带我去哪里!” “所以说了我正在找!” “你根本就是迷路了好吧!” 这家伙脑袋里天生缺乏方向组件,是个超级路痴。 “你说地名,我带你去。” “提前让你知道就没意义了!” 他烦躁地抓挠那一头在我看来帅气到了极点的海带头,一边东张西望,比照着手中不知道谁画给他的简易地图。 “可恶……明明是顺着这条路走的,现在又到了哪里啊……” 神啊,我的血压。 “地图给我,我带你去。” “不行!”他生怕我抢似的扭过肩膀。“上面有标注,你一看就知道我想做什么了。” “那你倒是带我去啊!” “都说了我正在找!” 回过神来,我们的脸离得很近。 第5章 四目相对的瞬间,脸上热气蒸腾。我们都闪得远远的,好长一段时间里没法说话,更不敢看对方一眼。 我们都是急脾气,时不时开了嗓子朝对方喊,即便如此一次也没吵过架关系还越来越好,也算是奇迹了吧。 结果,一直绕到天黑都没能找到他要带我去的地方,他好懊恼好挫败的样子。 我们默默无语地走在回家路上。并排走着,中间隔了老远。 今天的气氛尤其奇怪。我总感觉他在悄悄看我,我偏脸看他的时候他又总别开脸去。 我因此禁不住观察他泛红的脸颊,想要找到某种鼓舞,却在他有看过来的迹象那会飞快转开目光,生怕与他对上视线。 回到家,我的网购包裹果然到了。 我虽然看起来是当面告白的类型,实际上很纤细的。 我逛遍了藤泽的小商店都没找到想要的,最后还是在购物网站上下的单。 一只挂着拇指头大小网球的钥匙扣,那么喜欢网球的他,收到这个一定很开心。 我还写了一封情书。 没什么文采,好在字迹还算好看,真诚地、坦率地倾诉了我的心意。 就在明天告白吧。 根据星座占卜,我在明天会收获意外惊喜。 ……………… 英语课是他的梦乡,我的心在他浅浅的呼噜声中七上八下。 万一他拒绝我,说不定连朋友也没得做。可再这么下去,我也没法继续和他做朋友。 下课了他还在睡。宽阔的肩膀缓缓起伏。我将圆珠笔尾抵上他后背,啪嗒一声按下去,按出了笔尖顺便也叫醒了他。 他浑身微微一震,扭过身来。“什么事,朝仓?” “切原,今天社活结束后来教室一趟。” “哦,嗯……” 出于一种奇妙的心有灵犀,我们今天一整天都没有对上视线过。我的余光依稀看到他挠了挠脸颊。 不一会,他又转过身来。“来教室有什么事?” 虽然不经大脑思考就答应了我的要求让我很开心,可他的反射弧也太长了吧? 我趴在桌上,装作很困地将发热的脸埋进手臂之间,“你来就是了。” 我提早结束了社团活动,回到无人的教室里等他。 夕阳穿过翻飞的窗帘洒进教室,就和我此时的心情一样,到处都红彤彤的一片。 心口像是揣了一只活蹦乱跳的小鹿,根本静不下来。 没让我等多久,一阵急乱的脚步声迫近,门呼啦一声被推开,撞在门框上发出好大的巨响。 是切原。 他气喘吁吁地扫了教室一眼,快步向我奔来。 “朝仓!” 他的声音带着哭腔,我这才发现他面色惨白,眼中凝结着惊惧,以要我救他一命的气势抓住了我的肩膀。 “等等,你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了?” “求你,和我交往吧!” 时间停止了流逝。 他说出了我一直默默盼望的话语,可我一点也开心不起来。因为气氛很奇怪,他的表情让我十分担心。 “为、为什么?” “因为你不答应的话……”他的声音染着浓浓的鼻音,似乎正强忍着一场爆哭,“我明晚就要被魔王卡利古拉抓去魔界了!” “……” 犹如一桶冰水兜头浇下,熄灭了我所有的热情。 平时迷糊一点也就算了,为什么在这种事情上也这么迟钝? 他到底把别人对他的心意,把交往、把恋爱当成什么了?他原来是这种糟糕的人吗? 我听到自己用毫无情绪起伏的声音说:“干我什么事?你从现在开始做好去魔界生活的准备怎么样?。” 第6章 海带篇 【切原赤也x朝仓优希】2. 准备向切原告白的这天,我拒绝了他的告白。 “开什么玩笑,谁才会因为这种理由和你交往啊。”说话的同时,我的眼睛酸胀不止,于是我在快哭出来前推开他,冲出了教室。 他没有追上来,这是当然的。我一口气跑到天台,对着夕阳大喊:“切原赤也你这个八嘎——大八嘎——!!!” 喊着,我的眼泪滚滚而落。我以为会大哭一场,都打开肺叶做好了深呼吸的准备,没想到并没有哭出声来,只打了个响亮的哭嗝。 “嗝——” “什么啊,什么乱七八糟的啊……”我抽着气,抹去眼泪。 摸出那封被我小心保存得整整齐齐的粉色信封,回想起当初的心情,只觉得自己也是个笨蛋。 既然他不在意我,我也没必要想那么多。从这一刻起,我不再是喜欢切原的朝仓优希,我是水泳部主将·朝仓优希,我的学园生活再也不需要恋爱,我只要考虑如何在大赛上拿到金色奖牌就好。 我把心一横,将情书撕成碎片。正好一阵海风吹来,纸片从我手心四散飘零。 至于钥匙扣……我摆出棒球投手经典动作,大喊一声“去吧”抛出防护栏,看着它在夕阳下化作一抹流星。 再见了,初恋。再见了,切原。 整理好心情,我回到教室,我的包还挂在课桌边。 没想到切原还在。 他坐在自己位置上,正埋头写着什么。听到这边的动静看了过来。 在看清是我的一瞬间,他原本因受到打扰而恼火的表情立刻变了。心伤、不舍、亲切……很多很复杂的表情连接出现在他脸上,却唯独没有怨愤之类令人不安的神色。 他看了我一眼,又埋头继续写,笔头匆匆颤动。 糟糕……只不过被他看了一眼,我心中就有一个角落轰隆隆地塌陷了。 我捂着心口告诉自己:我已经不喜欢这个笨蛋了!一定是他的表情太可怜的缘故,没错,这只是同情心作祟! 我干咳一声,走过去。作为同班学生,发挥友爱互助的精神,问了一句:“你在干什么?” “在写信。”他没有抬头,闷闷的声音满是委屈和不甘,“有事要交待家里人,还有前辈们和网球社那群家伙。我还有那么多没完成的事,已经来不及做了,可恶……” “遗书?” “不是遗书!”他激烈地反驳,像是要与什么对抗一般咬牙切齿地说:“我还没有成为no1,怎么甘心就这么走了!我无论如何都会活下去,找到回人间的办法!” “…………………………” 对了,这家伙是笨蛋来着。根本不知道什么叫“怀疑”,别人说什么信什么。 他是真的以为自己要被魔王捉走了,对我没有恶意的。 换位思考一下,如果我是他,遭遇了和丢掉性命没什么区别的危机,只要有一线希望,不论如何我都会死死抓住吧。 都性命悠关了,谁还会去想什么喜欢不喜欢的。 我叹了一口气,认命地说:“切原,我们交往吧。” 他忽然停笔,难以置信地抬起头来,“你说什么……” “我同意和你交往了。这样你就不用被带去魔界了吧?” “真的假的!”他翠绿的双眼焕然发光,几乎跳起来的抓住我肩膀,又好像被灼到了一般迅速撒手,“抱歉……太好了!谢啦朝仓!” 一路上他兴高采烈,嘴角的弧度就没有降下来过。与他相比,我根本笑不出来。 明明都做好断了念想的准备,也不知道谁在戏耍他,害我陪他玩这种笨蛋游戏。 因为他一个眼神败下阵来,内心再次被搅乱,就连现在都在想着“要是他也喜欢我该多好”……什么啊,原来我也是个笨蛋。 第二天的英语课,我们都被老师点名了。 “切原君。” “是~!”他发出简直是在笑的声音,音调比平时高了八度。 “难得你没有在我的课上睡觉,但你能认真听课吗?一直对着黑板傻笑是怎么回事?” “没什么!我只是太开心了!” “哈哈哈哈哈哈……”教室里响起善意的哄笑声。老师头顶扭动着十字路口。 “给我收收心!不好好听课就出去。” “是~”响亮地回答,切原坐了回去。 “朝仓君。” “……是。” “你又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一脸阴暗?身体不舒服的话还是去保健室休息一下比较好。” 喀喇一声巨响,切原以差点掀翻座椅的气势向我站起来,“你身体不舒服的吗!” 周围的家伙“哦哦~”地起哄,有的还吹口哨,老师脸更黑了。“切原,坐回去。” 也不知道他根本没听见还是听见了却无视,只用倾注了全幅心神的目光紧张地打量我。 “没有不舒服。”我撇开脸,“我只是心情不好。” 下一秒,切原做出了震惊所有人的举动——他一把拽住我手腕,带我冲出教室。 欢呼声中夹杂着老师的怒吼:“切原你搞什么鬼!站住!” 第6章 “抱歉老师,我没法好好听课了,先出去一下!” 我们两个都是四肢发达的,转瞬间跑到中庭气都不带喘一下。 “你都干了什么啊?!” “你都心情不好了,我当然没法听课啦。” 他语态中纯纯的忧心让我不知道怎么面对他,于是故作生气地撇开脸。 “你是怎么了?说起来好像从昨天开始你都没怎么说话,也不笑了。” 亏他问得出口啊,看来是完全对我没有那方面的想法。 事到如今变成了这种尴尬的情况,要是让他知道我其实喜欢他的,那我们之间不是更尴尬吗? 真是的,为什么只有我在为这种事烦恼啊?! 他看起来还一副非要我给他一个答案的样子。 “没什么,女生每个月都有那么几天。” “什……”他哑了,脸也红透了。只有风吹着他额前弯弯曲曲的头发,一晃、一晃、一晃…… 第二天大清早,距离校门还有一段的路上他追上我,递给我一个保温杯。 “这是什么?” 他的脸又红了,撇开目光,扭扭捏捏地擦擦鼻尖,“我不知道。是我姐姐做好让我给你的……我没上网查过,没有做任何奇怪的事,反正我什么都不知道……” “……”总觉得大概能猜到经过了,还很有画面感是怎么回事。 我旋开杯盖,甜丝丝的热气蒸腾,红糖水的清甜很快飘散在空气中。 “总之我什么都没做!”他像是生怕我说他“变态”、“恶心”一般再次强调。 我埋下头,感觉到眼中泪花泛滥。 “你怎么样,还好吗?”他凑过脸来。 “八嘎!”我一把推开他的脸,飙着泪跑了。 ——既然只是为了躲避卡里古拉勉强和我交往,那就不要让我越来越喜欢你啊,切原你个大八嘎!!! 第7章 手冢篇 【手冢国光x市松唯】1. 虽然并非出于本意,我还是在入学仪式上闹出了不小骚动。 当三年级的手冢学长作为高年生代表走上演讲台,在落针可闻的大礼堂中,我当着所有人的面指着他头顶大喊了一声:“那是什么啊?!” 事后每当有人问我“为什么一副看到鬼的反应”,我都不知道如何回答。我也不清楚那是不是鬼——手冢学长的头顶,有一团不断鼓动的白雾,白雾中有一个大概三头身的q版手冢学长。 表情丰富举止活泼,看起来就像活着的一样。 虽然这么想对手冢学长有些失礼:好在那只q版小人足够可爱,不然我大概会被吓到精神失常。 我翻遍了资料书也没能解开这个谜团。非要比喻的话,与老式漫画中的“人物内心活动”比较相像吧。 又观察了一段时间,目前来说似乎只有我能看到,就连手冢学长本人都对“它”的存在无知无觉。并且无法被相机等任何拍摄设备捕捉到。 为什么会这样? 我为此深感迷惑,但我没有和其他人商量的想法,并打算保守这个秘密。 有没有人相信另说,要是给手冢学长带来麻烦就不好了。 就这样,我怀抱着令人困扰的秘密继续着校园生活。 从大洋彼端归国的越前君成为了我们班最受欢迎的男生,据说还有高年级学姐加入他的后援团。一听说他所在的网球部要招经理,我们班绝大多数——包括我的好友梅衣在内的女生都激动得不能自已,三五结队地去前去报名。 “好机会啊小唯!班上女生那么多,平时大家机会都一样,要是在社活时间也和越前君更多接触,那发展出一段浪漫恋爱的概率不是更大吗?” 我其实不太赞成梅衣的想法。 我认为能否成为恋人与相处时间长短没有关系,而且我们还是初一学生,这个阶段好好读书比较好。 “嗯,你要加油哦,梅衣。” “你在说什么啊,小唯当然也要和我一起。” 梅衣拽着我就走,她好像误以为我也喜欢越前君。 犹豫片刻,我还是没有停下脚步。权当陪她,并且我对手冢学长身上的怪异现象也十分好奇。 等我们赶到网球社教练龙崎老师借用的空教室,队伍已经排到了楼梯口。 不止越前君,三年的几位前辈在女生之中也十分受欢迎。所以才会有如此盛景吧。 按照排队顺序,五人一组依次进教室,填写大致资料以及回答龙崎老师的问题。 “总觉得好像大公司面试哦。”我笑道。 “怎怎怎怎怎么办啊!” 梅衣紧张得快哭了,我一路安慰她,然而等进了教室,我也说不出话来。 不止龙崎老师,手冢学长也在。他脑袋上仍旧顶着疑似内心活动的q版小人。 手冢学长在青学有着远超出“同校学生”的威信。他是学生会长,备受瞩目的网球社社长,仪表堂堂,成绩优异体育万能。 老师喜爱他,学生尊敬他,他就像我们所有人的领袖一般,是只能远远仰望的存在。 他从不显露情绪,不苟言笑,有一种令人肃然起敬的魄力。 就比如说现在,他只是坐在最前排的课桌后面无表情地看过来,走进教室的我们五个女生就像被冻僵的小鸡,揣着手安安静静地挨在一起。 在龙崎老师的指示下,我们依次填表,再将表格按照顺序交给她。 我的注意力总被他头上的q版手冢学长吸引——恕我失礼,未免繁琐,接下来我将用“q冢”或者“它”代称。 手冢学长此时坐姿端正,一句话也没说,完全无法从他没有任何表情的面孔上读出他的想法。q冢也坐在一张桌子后,不过它翘着二郎腿,脚尖还一点一点,卡着下巴,若有所思地观察着我们几个。 一开始我对它感到害怕,现在走近一看,发现它确实蛮可爱的。 “噗……” 我禁不住笑出声来,这引得教室所有人都看向我。 “没事,我刚才差点打喷嚏。”若无其事地笑了笑,我顺利蒙混过关。手冢学长向我投来一瞥。 q冢就远不像他这么平静了。它朝我歪着大大的脑袋,头上一颗大红问号闪烁,问号闪着闪着又变成了黄色的电灯泡,q冢以拳捶掌。 它脑袋上方又升起起雾,白雾中浮现一副小学生简笔画:男生女生站得整整齐齐的大礼堂,一个女生震惊地指向这边,一副白日见鬼的表情。旁边还有一行歪歪扭扭的小字——那是什么啊?! 那个女生毫无疑问就是我,q冢回想起了当时的情形。 我尴尬地埋下脸,又禁不住悄悄观察手冢学长的表情——很可惜他并没有表情,我无法判断他是不是也想起了我是当时那个指着他大喊的女生。 我再稍稍抬起视线观察q冢。它没有不快的样子,脑袋上方的回忆画面迅速淡去,原本的灯泡变成了更多问号,好奇地观察着我,一副想问什么却又不好开口的样子。 龙崎老师将信息表草草过目一遍,推给旁边的手冢学长。“那么,你们要是成为了经理会怎么做?一个个的说。” 我对这样的问题完全没有准备,一时间脑中一片空白,好在我排最后一个,在我苦苦思索的时候,已经有人回答了。 “我打算组织青学网球部的专属拉拉队,一定会坚持每天为大家打气的!” 我的目光又不自禁地飘向q冢:它两边嘴角撇下去,摇了摇头,前臂交叉,比了个“哒咩”的手势。 再看手冢学长,他神情毫无波动,默默在最上面那张信息表上记下了什么。 梅衣说:“我会给大家递水递毛巾,一起捡球,训练结束后收拾场地。” 她和第三个q冢都表示了“哒咩”。 第四个说:“我从小学二年级开始打网球,在jr大会还得过铜牌,一定能帮到网球部的大家!” 我们几个女生发出轻轻的抽气声,敬佩地看向她。擅长网球的她和我们相比,拥有特别的优势。她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收不住嘴角的微笑,微微扬起下颌。 q冢歪着脑袋思索了一会,还是摇了摇头,前臂交叉:哒咩。 “诶?”不会吧? “小唯!”梅衣在我耳边说,“你‘诶’什么啊,到你了。” 教室所有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我比之前更紧张了,脑中一片空白,不假思索地说:“我对网球一点也不了解……” 梅衣发出被噎到的声音,其余三个女生也震惊地看向我。好在龙崎老师并没有生气,反而饶有兴趣地挑眉。 我心跳急乱,紧张到了极点。可话已经说出口,收不回来了。 慌乱中我对上一双清冷的目光,我第一次发现,被手冢学长注视着就像面对一片平静的湖,轻而易举地让我冷静了下来。 他头顶的q冢也静静地等着我说下去。 “虽然不了解……我从小在家里的杂货店帮忙,也不知道算不算做过类似的事。只要交待给我的,我都会认真完成。就是这样,我说完了。” 第7章 身后传来嗤笑声和同情的叹气声,让我更加尴尬了,我都说了什么啊! 梅衣安慰地拍拍我的背。“好啦好啦没关系。” 手冢学长照旧记下了什么,而q冢捻着下巴,频频点头,举起双臂围着脑袋比了个圈。 “诶?” 它身后的背景浮现出一张歪歪扭扭的信息表,写着我的名字:市松唯,右上角有一张潦草到几乎认不出是我的小学生画风半身照。 “啪”地一声,盖上了“录用”章。 第8章 手冢篇 【手冢国光x市松唯】2. 结果,我还真的成为了网球部经理。 “真好啊小唯,是你的话也没办法呢,我会祝福你和越前君的。我不会喜欢他了,我们要一直做好朋友哦!” 虽然我为梅衣的心意感到开心…… “我没有喜欢越前君。”我向她坦诚,“梅衣会喜欢的人的确很有魅力,可他不是我的理想型。” “真的?” “真的。” “那小唯的理想型是什么样的?” “稍微比我年长一点,让我感觉成熟可靠的人吧。” “那这么看来小唯真的不会喜欢越前君了呢。太好啦~”梅衣欢呼,“那我还要继续喜欢他!” 就这样,我继续着稍微变得繁忙起来却依旧轻松愉快的校园生活。 我依旧为q冢的存在感到困惑:它到底是什么呢?为什么只有我能看到呢? 经理的工作比我当初预想的要轻松,毕竟网球社的各位都是“不拘小节”的初中男生,还以为会有一个堪比废旧品仓库的社办等着我,没想到意外的简洁规整。 两面长柜收纳了所有零散物件,椅子、移动白板、网球框全部挨墙放着,一眼看过去,一件让人觉得多余的东西都没有。 从前辈们的言谈中,我得知这完全是手冢学长的威压所致。他似乎也很见不得邋遢的环境。要是有社员乱放东西,他会找出那个人,当着所有人的面训斥一顿,然后让整个网球社包括校队成员一起绕着球场跑圈。 只两次,整个青学网球社就养成了自觉收拾规整并懂得互相监督的好习惯。 之所以需要经理,是为了减轻“自觉担负起谁也不愿管的各种琐事”的大石副部长和“兼任着经理以及半个教练”的乾学长,这两人的负担。 原本两个人就能做好的工作换成了三个人来做,加上两位都是认真负责的人,不会让我做能力范围以外的事,循序渐进地教导我,给了足够的适应时间,因此我反而成了最轻松的那个。 绝大部分时间我跟在乾学长身后,按照他的指示记录数据,整理文件,或者……去超市为他买菜。 我将装得满满的购物袋按照他的要求放在家政教室,里面几乎涵盖了所有这段时间市面上看得见的绿色蔬菜。 “请问……乾学长是要练习做料理吗?” “很快你就知道了,哼哼哼哼哼……”他笑出了满嘴的大白牙。“多谢,没什么事,你可以去休息了。” 他搬出榨汁机开始洗菜,背影带着迷一般的亢奋感,让我生出不好的预感。 虽然他叫我去休息,我却完全静不下来。社办规整是规整,却不够清洁:柜子边缝、窗轨道里有不少灰垢,窗玻璃留着雨水的痕迹,墙角甚至还有不太明显的蜘蛛网。 只是想到我要在这种脏兮兮的地方进进出出,心里就涌起一股怒火。 在征得大石副部长的同意后,我扎上头巾开始大扫除。好在地方不大,不到一个小时我就彻底清洁了一道,社办内明亮了不止一个色度。 我打开全部门窗,空气对流的作用下,室内空气仿佛更换一新。 我看着,呼吸着,感觉浑身上下说不出来的畅快,我陶醉了。 “你做了扫除吗,市松。” “哇啊——!” 手冢学长毫无征兆地出现,我吓得弄丢了扫把。 我飞快捡起,退到角落埋着头,“是……” 没想到会有人忽然过来,我都还来不及把柜子里掏出来的零散物件归位,要是害他找不到想要的东西那可就帮倒忙了。 “有劳。” 听他这么说,我安下心来,因为手冢学长不像会说客套话的性格。 我悄悄抬头,手冢学长静静站在屋子中心,背对着从屋外照进来的光,眼镜反白,看不出他此时的想法。 而他头顶的q冢满脸陶醉,背景是简化版的社办,整洁清爽,还很有漫画效果地闪烁着亮闪闪的小星星。 “嗤……”我又笑场了。 手冢学长平静地将目光转向我,一言不发,虽然我们之间有一段距离,由上至下的俯视角度还是令人倍感压力——如果我看不到q冢,一定会以为他在责难我的无礼吧。 q冢抬头看看自己脑袋上方,像是要确认是否存在着什么不妥之物一般来回探了几次,最后一无所获,只得捋了捋刘海。 糟糕,它发现我总盯着他的头顶看了! “没什么,什么也没有!”我生硬地将目光转到窗外。 还好他不打算追问,看着空空荡荡的两面柜子,他问:“原本放在第二层的文件架在哪?” “是,在这边。” 我在零散物件堆成的小山里一掏,准确找出了文件架,递向他。他就着我的手抽出其中一个a4盒,在一沓装订起来的文件中翻找起来。 手冢学长看起来在专心做正事,q冢却没闲着。他回想起我先前被吓得缩到角落,回忆画面上的我变成了q版蜡笔画画风,战战兢兢地抱着扫把,眼角还挂着两颗泪花。 ……不,其实我也没有这么可怜。 q冢身前浮现出一面镜子,它对着镜子试图将挑高的眼角抹下来。 ……不,我认为和眼角的高低没有关系。 它也意识到这是徒劳的,叹了一口气。泛黄的树叶在秋风中打着旋,从他身后飘落。 其实手冢学长并不可怕,只是他不苟言笑,太严肃了。他的优秀,他的高大让他散发出迫人的气场,所以包括我在内的大多数人在他面前会不自觉地绷紧神经。 他很快找到了想要的文件。“你有看到龙崎老师吗?” “不,没有。手冢学长有打过老师的电话吗?” “打过,但没有接通。” “会不会是在开会呢?这是要给龙崎老师的吗?” “啊。” “那需要我拿去交给她吗?我想只要放在她的办公桌或者抽屉里,再发短信说一声就可以了……”话说完我才反应过来,“不,对不起,作为后辈来说我太失礼了!” 我已经很注意了,却还是没能改掉偶尔积极过头的坏毛病。 手冢学长的面容依旧冷肃,q冢看起来心情很好的样子。 “啊,就这么做。市松,请你代我跑一趟。” 总觉得……像是被肯定了一样,我感到很开心。尤其对方是手冢学长,就更令人自豪了。 “是!”我双手接过,“我现在就去。” “……市松。” “是?”我凝步转身。手冢学长面色沉静,q冢额头挂下黑线,伸出小手似要挽留,脑袋边吹出三个气泡,最早最大的气泡浮现出我的头像——我还戴着打扫卫生的头巾。 “啊我忘记这个了……”我慌忙将头巾取下。 好险,差点就戴着这个在校园内跑了。 手冢学长神色不变,用平稳的声音说,“不要大意的去吧。” 像是在配合这句话,q冢向我伸出大拇指,指腹还有红色的螺旋圈。 “嗤哈哈哈哈……”我禁不住笑出声来,“是,手冢学长。” 最后看了一眼扑克脸的手冢学长,以及满脑袋的问号像led灯一样闪个不停的q冢,我脚步轻快地小跑而去。 第9章 真田篇 【真田弦一郎x绫崎良子】1. 绫崎一家回到了日本——听到消息的那晚,真田弦一郎几乎整晚失眠。 即便闭上双眼,昏昏沉沉的脑袋里也全是女孩的音容笑貌。 她用甜美的声音呼唤他“弦君”,她笑盈盈地迈着轻灵的脚步跟在他身旁。 绫崎家与真田家从祖辈起便两相交好,加上住得近,日常来往比亲戚之间更加频繁。绫崎家那位和他同龄的女儿良子更是他的青梅竹马,自记事起就与他亲密无间。 在真田心中,良子是这世上最可爱的女孩,是城池深处的公主。一种恨不得为她冲锋陷阵的豪情总伴随着与她的回忆一同泛滥,将他整颗心充盈得满满当当。 只可惜回忆止步于八年前。 八岁的某天,良子哭啼啼地来找他: “弦君,爸爸说我们家必须搬去英国住,可我不想和你分开啊。” 他当时脑中一片空白,从未想过会与她分别。 “那我们结婚吧,良子。结婚成为一家人,就可以一直在一起了。” 良子止住泪水,喜笑颜开,“好啊!” 第8章 那之后的事,真田就不太想回忆了。 他拉着良子的手闯入两家家长聚会,说要和她结婚……满屋哄堂大笑。结果良子还是随着家人去了英国,这婚没结成,他反倒落下个笑柄,从小到大没少被拿来打趣。 分开的八年里,书信一直没有断过。良子依旧亲亲热热地称呼他为“弦君”,关心他的生活,分享她在英国的趣事,给他寄了很多照片。 有风景照,有她自己的照片。 因此他们之间的情谊反而越发深刻。 他将每一封信件包括信封都收在一只铁盒里,照片分开夹在两本影集。风景照的那本看了又看,良子的照片他却不敢多看。 只是和照片上的她对上目光,都让他面红耳赤,心跳加速。 到了真的与良子再会那天,尽管真田做足了心里准备,还是在看到她的一瞬间头晕目眩。 她身穿浅紫色水纹花浴衣,乌黑的长发绾在脑后,垂落的发丝衬得脖颈越发白皙纤长。 良子原本正坐在她双亲之间,正与真田爷爷说着什么,气氛融洽。几乎是在他拉开障子门的一瞬间,向这边侧过脸来。 十六岁的少女,出落得比他记忆里、他想象中、她寄来的照片上都要更加美丽。熟悉却又陌生的、明丽绝伦的五官带来的冲击让真田仿佛灵魂出窍,一时间只呆站在门边,话也说不出一句。 良子眨了眨眼,长而卷翘的眼睫下,圆圆的大眼睛焕发出明亮的神采。 “你……一定是弦君,对吗?” 清泉碎玉般的嗓音让真田回过神来。他压低帽檐遮住透露出内心慌乱的双眼,“啊,嗯。好久不见了,绫崎叔叔,绫崎阿姨,良子。” “呵呵呵,小孩之间一定有很多话要说吧。去吧,良子,弦一郎,不用陪我们这些无聊的大人了。” “是。那么我们就此失陪。”良子敛着衣摆起身,向在场长辈鞠躬行礼,缓缓踱到他身侧,“走吧,弦君。” 失落之情在真田心中翻涌。 如果是以前,良子早就小跑着过来挽他的手了。毕竟他们都长大了,幼年时代的亲密也随着时间流逝不复存在了吧。 最让他耿耿于怀的,就是当年的“婚约”。 那自然不能作数,良子一定已经不记得了。就算记得,估计也被她当做恨不得忘掉的黑历史吧。 他与她不一样。即便在大人口中只是被拿来调笑的天真童言,他的认真,他希望与良子结婚的愿望也一直没有改变。 良子合上障子门,与他并肩而行,言行举止之间无一不显露出世家大小姐的矜贵优雅。 等走到庭院,良子突然画风一变。 “弦君!”她欢呼一声扑进真田怀里。“真的真的是弦君啊,我不是做梦!”她端着他的脸看了又看,喜不自禁的模样像个长不大的孩子。 “我一直好想你啊,真是的,终于见到你了!弦君变得好高好帅气……” “啊……呃……嗯。” 真田僵立当场,毫无抵抗之力地被良子揉脸抚额揪耳朵。 他现在受到的冲击比刚才第一眼看到良子还大。 我们都不是小孩了,这不合适——感受到她的柔软和馨香,这句话又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脸红了,从耳尖红到脖子根。平时威风堂堂,一声怒吼能把高年级学长吓到腿软的真田这会儿仿佛被抽走了浑身筋骨,面团似的任由少女揉捏。 等捏够了,良子挽着他的手臂,他痴愣愣地随着她迈动脚步。 要去哪里,还要走多久他不知道,不过都无所谓了。 “其实在见到弦君之前,我还有点不安呢。因为弦君这几年的回信用词越来越正式,像古板的大人一样。我还以为你打算甩了我,难过了好一段时间。” “不……没这回事。” 良子的声音在脑中流淌而过,他手忙脚乱地尝试去捕捉一个个字词的含义,可还没等他全部理解,她又开始说下一句了。 “真的吗?”良子像幼年时代一般,撒娇地反问。 “啊啊,当然。” “嘿嘿,太好了。”良子半是依偎地紧靠过来。“弦君还是和以前一样温柔又可爱。” “可爱?”他是不是听错了什么。 “弦君真的很可爱嘛。明明很紧张,却绷着脸强做镇定,实际上脸都红透了。这样的弦君最可爱了!” 她浅色的双唇像是鲜活的樱花花瓣,真田心跳如雷不敢多看。可即便不看,她挽着他的那双手臂,她肩膀的触感仍旧夺走了他全部的感官。 你对我是不是太亲密了?——这种听起来像是要将她推开的疑问他也说不出口,虽然他的的确确为此感到困惑。 很快他又自己找到了答案:良子在开放的英国长大,她对任何好友都是这样,她对他没有别的意思。 真田提醒自己不要多想,不要放纵他单方面的期待之情。 良子早就忘了当年的“婚约”,良子只将他当做一般好友——这么一遍遍地提醒自己,今天的皇帝·真田弦一郎,即便面对着单相思对象,也做到了毫不松懈! 第10章 真田篇 【真田弦一郎x绫崎良子】2. 或许是这些年通信不断的缘故,即便分别了很长时间,良子与真田依旧亲近如昔。 她顺利入学立海。不知怎的,真田总对她担忧得不行。 良子待人彬彬有礼,说话轻声慢语,真田担心她吃亏受欺负。 良子八岁以后首次回到日本,真田担心她适应不了突变的生活环境。 良子温柔矜持,看起来难以拒绝他人,真田担心她被心怀不轨的男生纠缠。 良子、良子、良子……不知不觉之间,真田从早到晚都在想着良子。他的焦躁不安,只有良子出现在他视野范围之内才能够缓解。 虽然班级不同,真田除了上课和社活以外的时间都与良子待在一起。 近来,比起反反复复自我纠结的恋心,真田更加担心起良子的身体状况来。 走在路上,良子会挨上来牵他的手—— “怎……怎么了?” “牵手走~”良子笑吟吟地说,好像这样让她很开心。 “……” 她只是站在身边都让真田的心跳降不下来,现在她柔滑温暖的手掌钻进掌心,让他整只手发热发烫。 他任由良子牵着,不敢哪怕稍微收拢手掌。他生怕良子的手会在他的体温中雪一般融化消失。 真是甜蜜的折磨。 “为什么?”好半天,他闷闷地问。 他们都不是小孩了,不能再像过去那般亲密无间。难道说良子对他的印象一直停留在幼年时代,以至于对待他的方式转变不过来吗? 良子仿佛受了什么欺负,委屈地说:“不牵着弦君我会跌倒。” “什么!”真田心口一沉,旖旎心思全部消散无踪,“你现在身体不舒服吗?还能走路吗?我带你去医院看看!” “才不去呢,弦君大笨蛋。”良子对他鼓气别开脸。 真田不敢再说什么,他一路小心良子跌倒,将她护送到家。 良子的食欲也不怎么好—— 银杏树飘下金色的落叶,真田与良子坐在树荫下吃便当。 “来,弦君张嘴,啊~” 良子一手夹着肉丸,一手虚托着防止掉落,递到他嘴边。 她含笑的眼眸仿佛盈着水光,温润明亮,那其中流动着某种让真田暗自心喜又羞于直视的柔情。 就算不说这个,大白天在人来人往的校舍喂食也太不妥了。 “良子……”真田浑厚的嗓音有些磕磕巴巴,“放在我的盒子里吧,你……你快吃你的,不用喂我。” “弦君~”良子可怜兮兮地呼唤他,明明什么也没说,真田却感觉若不顺着她的心愿做将会是件多么残忍的事。 “我明白了……”真田难为情地张开嘴。 “不行的,还要‘啊~’。” 人高马大成熟威严的男生在言笑嫣嫣的少女面前脸红窘迫坐立不安。有人从旁边经过,见到这一幕不禁笑出声来。 真田狠狠瞪了过去。 黑铁般的面孔,肃杀的目光,若有实质的压迫感让对方立马噤声,脚底抹油地溜了。 “弦君,我的手好累。” 这就累了? 对于每天都要进行高强度训练的真田来说简直难以想象。她在英国都过的什么日子,怎么会虚弱成这样! 心慌心痛之下他也顾不上扭捏,只得什么都依着她要求的做。 “我知道了,啊……” 良子笑了,就连满目的阳光都被她笑化了。 “嘿嘿……来~” 良子吃吃喂喂,喂的比她吃的多,好像她的乐趣就在于投喂真田。 “你的午饭给了我不少,你的不够。”行动力超强的真田跑去食堂,一口气给良子买了七个立海馒头,小山似的堆在她面前。甜甜的馒头包着肉馅,卡路里随着热气飘逸在空气中。 第9章 “吃吧良子,全部吃掉!” 食物会转化成营养,成为她的力量! “真是的,我才不吃呢。” 她真的一口都不肯吃,与他吃下去的东西相比,良子的饭量已经属于“吃不下东西”的级别了。 真田在心中将良子划入“亚健康”人群,并庄重地劝说她去医院进行全方面体检,被良子鼓着脸颊拒绝了。 “我不去。我好得很。” “良子,这周六早上你有空吗?” 她的双眸又变成了夏日夜空,亮闪闪的缀满了星星。 “有的。只要是弦君找我,任何时候都有空哦。” “那就好,早上八点我带你晨跑。你的体质太虚弱了,先从跑步开始锻炼。” 良子的神情有短暂的空白,接着高高兴兴地答应了。 整个周五,真田在一种激动难安的心情中静不下心。 在休息日与良子见面——只是这么一件小事就让他失去了就连家里长辈都自叹不如的自控能力。 心神无法安定,多少年以来夜夜沾枕即睡,今晚却足足躺了三个小时,翻来覆去直到后半夜才睡着。 好在生物钟没有跟着被破坏。清晨四点他准时清醒。练剑、晨练、吃早餐。 想到一会要见良子,身上的汗水味让他蹙眉,破天荒地在大清早洗了澡。 结果还提前了足足半个小时来到绫崎家。 他向来守时,约好几点就是几点,不会多一分也不会少一分。本来打算八点整到达,一想到良子或许会提前准备好,甚至已经在等着他了,他就再也坐不住。 绫崎家是独栋欧式建筑,他被良子的母亲迎进家门,坐在客厅等她。 没等多久,良子身姿款款地出现在他眼前。她穿着休闲装和过膝裙,拎着一只小小的手提包。 真田觉得良子和平时不太一样,到底哪些地方不一样他又说不出来。眼前的良子就像精心打磨过的宝石,浑身上下每一处都精致到了极点,美到发光。 良子笑吟吟地叫他弦君,向他问早安。真田几乎说不出话来,只能发出“嗯”或者“啊”的声音。 他好像漂浮在半空,上不着天下不着地,整个人都轻飘飘的。 良子领着他出了家门,挽着他的手臂,在空气清冽的街道上缓缓行走。 不知走了多久,真田总算取回思考能力,他发现良子完全没有晨跑的意思,甚至还踏着高跟鞋。 而他一身运动装。 “良子……你这样要怎么跑步。” “我不要跑。”良子一点也不打算反省,“发型会乱的。” 真田脸一沉,“竟然为了这种理由逃避锻练,太松懈了!” 良子眼中迅速蒙上一层泪雾,眼看着就要坠下心伤的小雨。“弦君……你好凶。” 一声惊雷在真田耳边炸响,脑中登时狂风大作,电闪雷鸣。 “抱歉,是我的错……”有生以来第一次刻意放轻声音说话,真田说出来的话音都变了调,十分别扭。“是我不好,你不要生气,也不要难过……” 眼见良子多云转晴,真田脑海里的狂风暴雨终于跟着平息下来。 “给我买饮料的话,我就原谅弦君。” 真田松了一口气,“你想喝什么?” 给她买来白桃汁,递给她。 “我打不开,弦君帮帮我。” 真田心痛至极——她竟然连扭开瓶盖的力气都没有! 几天后,真田买了一个手指握力器给她。 “这是弦君送给我的礼物~”良子喜不自禁地捧着握力器,亲热地贴贴脸颊,仿佛这是什么了不得的宝藏。“我一定会珍惜的!” “没必要珍惜!”真田严肃地纠正,他恨不得良子一天用坏一个。“你要勤快用它,先从手指的力气开始锻练起来!” “呜……”良子眼中的水光摇摇欲坠。 真田知道他又错了。 是表情太严厉还是哪句话哪个字说重了他不清楚,总之他错了。 这一次还不等良子表达委屈,真田便进入了哄人模式。 “很抱歉,良子!” 一抹甜甜的笑容从良子嘴角化开,染上她的眉眼,弥散开来。 真田忽然觉得只要能看到良子的笑容,再如何松懈都没关系了。 第11章 手冢篇 【手冢国光x市松唯】3. 风和日丽的好天气,谁也没能预料将有怎样惨烈的景象降临在青春学园网球部。 正选们分为进攻方和稳守方,两人一组进行练习赛,输方要喝下满满一大杯乾汁——即乾学长将各种各样的蔬菜榨汁,按照特定比例调配而成的“乾式混合蔬菜汁”。 我怎么也没想到,他托我去买来的蔬菜会用来做这种类似于暗黑女巫的行为。 背着光的乾学长全身笼罩在一片阴影中,“市松,要来一杯吗?对身体健康有好处。” “不用了!十分感谢!” 虽然没有喝过,也不说那诡异的墨绿色,其他人看到乾汁的脸色就足以让我第六感疯狂拉响警报。 不一会,大石副部长和海堂学长都输了,半是被强迫地喝下乾汁,捂着嘴冲出球场,留下一路惨烈的嚎叫。 经过我身边时,他们被痛苦扭成一团的脸让我尤其惊悚。 这两个人一个稳重温和一个阴沉寡言,可以说都是比较绷得住的人。这会却完全不顾形象地狂奔喊叫……乾汁,真可怕! 话说,他们冲过去的方向好像是水池。果然吐了吧,还得漱口什么的。 不止我,其他人也显露出被吓坏的表情。逃过一劫的抚着胸口,接下来要上场的惴惴不安。在场的所有人里,只有不二学长和手冢学长仍是平常的样子——至少表面上看来是这样。 不二学长悠然微笑,“手冢,想试试乾汁吗?” “免了。”手冢学长这么回答。 他头顶的q冢却惊忧地看着之前奔逃的两人,然后转向不二学长,斗志满满地向他竖起球拍,身后火焰腾飞。与它脚下冷肃平静的手冢学长的面孔形成了鲜明对比。 闲下来的时候,我总悄悄观察q冢。 活泼率直、情绪丰裕的它从个性上来说和手冢学长完全不一样,我想他应该是俯身在人类身上的小精灵吧,就算外型和手冢学长一模一样,内在与他应该没有多少关联。 比赛很快结束,手冢学长胜了,他神情没有任何变化,q冢却几近虚脱地舒了一口气,抹去满头冷汗。 看来它也很怕手冢学长喝下乾汁呢。 不二学长一边手臂挟着球拍,一手接过乾汁,在所有人的瞩目下一口喝干。 没有嚎叫没有干呕,仍旧轻松愉快地微笑着,“真好喝,强烈推荐。” 这不是装的,一个人演技再好,躯体上的痛苦反应也藏不住。不二学长是真的在享受着乾汁。 我大受震撼,凌驾于乾汁之上的不二学长才是真的可怕! 大家不禁为他鼓掌,q冢也用震撼而敬佩的目光看着他。 “真想看看部长和乾汁的表情啊。”桃城学长对越前君耳语。实际上他的声音很大,就连角落的我都听到了。 手冢学长也听到了,面无表情地瞪过去。 手冢学长瞪人……听起来有点不可思议,但我认为那充满压迫感的视线的确称得上“瞪”。他头顶的q冢就更激动了,满头扭动的红十字路口,冲桃城学长挥舞着拳头,原本总是抿成一条线的嘴张的大大的,激烈地一张一合。 虽然我听不见它说了什么,这算是骂骂咧咧……么? 结果还真如了桃城学长的愿,灾难降临到手冢学长头上——他错拿了乾学长的水杯,喝下了乾汁。 大家都注意到了这边,世界很安静,在一种奇怪的期待感中,所有人睁大了双眼,静静等待手冢学长的反应。 一秒过去,两秒过去……十秒过去了,什么反应也没有。 就像喝下去的只是普通的清水,手冢学长转向呆滞的众人,问道:“怎么了。” 不,这不可能。 因为q冢整张脸都变绿了,脸颊鼓成两个大包,眼看着就要吐出来! 但它强忍着没有吐,一会拼命仰着脖子抽搐,一会捂着肚子躬成虾米,显然痛苦到了极点。 喝下乾汁的是手冢学长,q冢也跟着痛苦,难道说它能与手冢学长共享身体感受?就连它都这么难受,那手冢学长…… 他的神情站姿依旧端肃,我细细打量,终于发现他拿着乾汁的手在隐隐颤抖。 果然手冢学长也很难受,他只是在硬撑着而已! 可他真的还能撑下去吗?随着时间的流逝,q冢的状况越来越糟糕,它连两只脚都在发抖,鼓得高高的脸已经连嘴都看不见了。 清冷高华的手冢学长与他脑袋上痛不欲生的q冢,对比太过鲜明,我实在看不下去了。 “手冢学长,能过来一会吗?我有点事想对你说。”也不知道从哪里鼓起的勇气,这么向他开口。 第10章 从前辈与后辈的角度来看,我满失礼的,更何况他现在的身/体状况很不妙。 出乎意料的是,他什么也没有问,也没有不快,沉默地跟着我来到水池边。 “什么事,市松。”他用与平时相比,稍显沉闷的声音问。 我就这么被问住了。 我只想到尽快带他出来,没来得及去想要用什么样的话蒙混过去。在他平静的目光下,我心里越来越慌,越慌脑子里就越是一片空白。 注重部长形象的他显然不希望被人发现自己的异样,这种情况下我随便找个借口离开是最好的。 可我叫他过来,却什么都不说留下他一个人离开,一定会被当成不靠谱的怪人吧。 可能因为就在水池边的缘故,在我磕磕巴巴的时间里,q冢越来越痛苦,已经掐着脖子开始在地上翻滚。 事到如今,就算会给手冢学长留下奇怪的印象也没办法了。 “手冢学长对不起!”为了不至于突然泄气,我大声说:“我突然忘了想说什么,十分抱歉!” 说罢,我匆匆离开。 我不敢回头看他的反应,只依稀听到水流的声音。 沮丧地回到网球场,微风迎面袭来,这才发现自己眼中水气蒙蒙,眼眶酸胀发热。 我吃了一惊,连忙悄悄躲到大树背后。抬手一抹,手背留下了一道水痕。 难道说……我在哭吗? 只不过担心被手冢学长看作奇怪的人,就难过成这样吗? 我想我对他的心情并不是恋爱意义上的喜欢。 手冢学长十分优秀,在同龄人中闪闪发光。能待在这样一个人的近处,偶尔还能说上一两句话,就足够令我开心了。 我想,我只是希望得到他的肯定吧。 我不止普通,还很笨拙。虽然想要努力做好很多事,绝大多数情况下却总不得要领。 想要变得更好,却分辨不出什么好什么不好。久而久之,开始变得畏首畏尾起来。 虽然有些不正经,在看到q冢给我的简历表盖上录用章的那一刻,我真的很开心。 我想得到肯定。如果是被这样的手冢学长肯定,我就能够得到相信自己的力量。 等心情平复,我从树后转出来。正好手冢学长从我身边经过,我们还对上了视线。 他端正的面容依旧平静,没有就我先前的奇怪行为追问什么的迹象,只向我点了点头,然后走进网球场。 我却只能呆呆看着他……的头顶,根本没法移开目光。 好闪,太闪耀了! q冢满脸疲惫,虚脱地瘫在地上。但在它身后,有一尊闪闪发光的天使半身像。 天使衣裙洁白,收拢了圣洁的翅膀,发着光的羽毛悠悠飘落。她安然闭目,双手合十,似乎正在祈祷,头顶的金色光圈闪闪发光,不知道从哪里照下来的圣光洒落在她身上。 这是第一次在手冢学长头顶的小剧场中看到这么精致的画风。难道说除了q冢,他又被别的东西附身了吗? 我禁不住更仔细地观察,骇然发现半身天使和我长着同样的脸,就连发型也一样。 这是……怎么一回事? 不一会q冢缓过劲来,天使化作一团团烟雾砰地消失了。 “……” 果然这只是手冢学长的内心活动小剧场吧。没有什么附身小精灵,q冢就是手冢学长本人。 那刚才和我一模一样的天使又是怎么回事? 难道、或许、也许、说不定他知道我叫他过去的意图,并且对我心生感谢。这么想没问题吗?我可以这么理解吗?! 回过神来,我发现自己喉咙发紧,脸颊火烧火燎。 毫无征兆的,肩膀一边按上一只手,有什么突然从我身后冒出来,遮蔽了阳光,在我身前投下大片阴影。 我僵硬地转过脸。菊丸学长和桃城学长的脸背着太阳,黑沉沉的脸上是再明显不过的奸笑——就像两只闻到腥味的、准备悄悄做些什么的猫。 “唯~~~酱~~~脸很红喵?” “刚才你和部长去那边说了什么吧。” “你一个人回来,看起来很失落的样子,我们还担心你呢。” “然后部长过来对你点头。” “你就一脸开心,盯着他,脸越来越红~” “话说唯酱的视线好像总追着部长,该不会是我看错了吧。” “不是哦阿桃,我也发现了。而且不止是看,唯酱她还笑着看。” 两人的嘴角笑到耳朵根,猛然向我迫近。 “所以啊,发·生·什·么·了?” 我呆站在原地,脑中一片空白。 我好像,被人从奇怪的角度误会了! 第12章 手冢篇 【手冢国光x市松唯】4. 或许我应该好好解释,消除这两人的误会。可要是被问“为什么总在偷看手冢学长”,我是无法回答的。 菊丸学长和桃城学长拿我开了好一会玩笑才放过我,离去之前向我保证“放心啦会为你保守秘密”。 过了一段时间,真的没有传出奇怪的流言,我终于放下心来。 确定了q冢的确是手冢学长的内心活动投影,我对它兴趣越来越大,更多地观察起它,并且开始做记录—— 手冢学长之喜: 青学以完胜顺利通过地区赛,虽然只是进军关东、甚至全国的第一赛,对手也都不强,大家还是禁不住的开心。 在一片笑脸中,手冢学长沉稳庄重的表情尤其醒目。但实际上,他的喜悦之情不比任何人少。 q冢站在一片花海中,花瓣埋了他半个身/子,它双手将五颜六色的花瓣高高捧起,再猛地撒开。一次又一次,独自玩得好不开心。 在它头顶,“庆青学晋级都大赛”的横幅迎风飘扬。 手冢学长之怒: 他被挑衅了。对方身穿立海制服,自称网球社王牌,一头蜷曲的黑发肆意张扬,令我想起了在海水中随着水流摆动的海带。 我想从没有人会直接闯入其他学校网球场,在别人的地盘上,要求人家队长和他立刻打一场。“海带君”说话用词彬彬有礼,做出来的行动却狂妄得超乎想象,因此一时间所有人都没能反应过来去阻止他。 “来较量一场嘛,手冢同学。我会打败你的。” 二人之间的空气剑拔弩张,q冢将球拍指向海带君,热血沸腾,甚至整个背景都变成了喷发的火山。 我以为即将拉开一场世纪大战,却没想到手冢学长微蹙眉峰,喝道:“无关人员出去!” “……” 手冢学长他实际上很想将这位狂妄的挑衅者打败吧?就是现在,就在这里。 海带君没有被他严肃的表情吓到,仍然纠缠不休。“就打一局好了。不要紧绷着表情嘛,你不累吗?” 手冢学长始终不为所动,在他头顶,强迫自己不断忍耐的q冢,额头上的十字路口越来越多。 结果这局比赛还是没能打成。为了驱逐海带君,二年级的学长们引发了一场骚乱:网球散落得满场地都是,有人受伤跌倒,有人大吼大叫。 而引发这场灾难的罪魁祸首海带君,早消失得无影无踪。 龙卷风过境般的现场,手冢学长紧绷着脸,一声不吭。而q冢崩溃地抱着脑袋,已经气到七窍喷火。 “全员——绕球场跑30圈!” 手冢学长之哀: 青学顺利晋级,河村学长邀请正选们去他家寿司店庆祝。 我与大家挥手道别,还没来得及走,再次被从身后一左一右地挽住了胳膊。又是菊丸学长和桃城学长。 “唯酱这是要去哪里喵?” “我打算回家……” “那就是没什么事啦?和我们一起走吧。” “可是……” “没什么可是!” “走啦走啦。” 他们不由分说地拖着我就走,我不得不倒退着跟上他们的脚步。“等等……” “别那么见外嘛~” “我知道了,我去。”我哭笑不得地说,“请让我自己走!” 手冢学长独自坐在流理台对侧,两位学长理所当然地将我按在他身边坐下。然后坐到靠墙的位置,对我疯狂挤眉弄眼。 我一直没能解开误会,他们对我还有着奇怪的期待,好像等着我在手冢学长身上引发出某种有趣的现象。 手冢学长手肘柱在桌边缘,姿态端正,微垂着目光一言不发。 我装作不经意地观察q冢。 它脑袋旁的问号闪个不停,桃城学长和菊丸学长的q版头像一摇一晃,脸上挂着奸笑。 糟糕,他察觉到什么了! 我无论如何都不想被他误会,心下慌乱起来,一时间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手冢学长侧过脸来,清风般的目光在我脸上一触即止。 q冢的问号又增加了,两位学长的头像变成气团砰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满面通红夹着肩膀缩手缩脚坐着的q版的我,就连表情都变成了这样:>a 第11章 < 眼角还挂着两颗泪花。 无措至极的表情充满动感,好像下一秒就要哭奔逃走。 糟糕糟糕糟糕!要暴露了。 “那、那个……”我试图和他聊些什么,“手冢学长喜欢什么口味的寿司呢?” q冢不再纠结我和学长们的异样,脑袋上浮现出几种不同种类的寿司。它从左到右看过去,目光最终停留在鳗鱼寿司上。它踮着脚,像是尝试着要高处物品的小孩子一般,向巨大的鳗鱼寿司伸长了小手。 好可爱,太可爱了…… 虽然q冢在小剧场中做了这么多可爱的小动作,现实世界的时间却只短短一瞬。 而手冢学长只用清冷的声音回答:“鳗鱼寿司。” “这样啊。我喜欢饭团寿司。因为可以做成各种各样的形状,装饰比较多,我觉得很可爱。” “是吗。”他应了一声,我们之间关于喜欢的寿司的话题就此告一段落,q冢小剧场却依然活跃。 q版的我脸上的表情是这样:=v=,双手捧着五瓣花形的饭团寿司,一脸幸福的傻笑。 q冢抱臂看着这样的我,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似乎深感赞同地点了点头。 “……” 怎么说呢……怪令人难为情的。好在成功转移了他的注意力。 河村学长的父亲端来寿司,向手冢学长热情笑道:“阿隆一直多受你的关照,十分感谢!要喝一杯吗,老师?” “咳咳咳咳咳……” 我被呛到了。 手冢学长的外貌和气质的确很成熟,听河村先生这么一说,好像还真的和出来上班的青年差别不大。 不好……我这里有什么已经回不去了。 第13章 手冢篇 【手冢国光x市松唯】5. “我是社长手冢。” 不二学长的嗤笑缓和了尴尬的气氛,河村先生连声抱歉,脸上尽是难以置信的神情。 “没事。”手冢学长简洁有礼地回道。 q冢就不像他表现出来的这么平静了,它周身接二连三地浮现出简笔画风的头像,男女老少都有,一张一合的嘴边浮现出歪歪扭扭的文字: ——哦哦,小孩子真是转眼就长大啊。国光君现在在哪里上班? ——叔叔,能不能帮我从那根树杈上取一下我的球? ——年轻人真辛苦啊,加班到这个时间吗? “……” 原来他已经被那么多人误会了吗?只是个初三生的他所承受的是不是太多了?这也太悲伤了! q冢可怜兮兮地抱着膝盖缩在墙角,寒风卷着落叶,打着旋在他身边飘落。 “那个啊,手冢学长。”我向他说,“我也认为你很成熟。和外型的关系不大……” 关系不大,代表着虽然有关系但不是主要。所以我也不算撒谎。 “是气质的问题。学长很有魄力,稳重又从容,气势上一点也不输给成年人。我十分羡慕这样的你。” 手冢学长再次将目光投向我,镜片后深邃的眼眸注视着我的双眼,像是在考量我这么说的缘由。 虽然也想安慰他,实际上这也是我的真心话,所以我不担心他会认为我失礼。 片刻,他庄重地向我说:“谢谢,我会保持。” 仿佛与我交换约定一般,郑重其事的话语。这让我产生一种错觉:好像他真的记住了我刚才说的每一句每一字。他视作夸赞,视作属于他的优点,他将在今后的时间里真如他所说的那样保持下去。 只是普通的聊天而已,他为什么要这么认真啊! 太犯规了,手冢学长太犯规了! 我感觉到火烧火燎的热意附上我的脸颊和手臂,一种从未有过的羞涩让我埋下头,好久不敢看他。 我紧张了好半天,手冢学长却一如往常的沉静。一种莫名的不甘心驱动着我,我抬起眼来悄悄观察q冢。 它已经打起精神,代表着好心情的胖嘟嘟的音符在它脑袋边摇来摇去。几只微型小天使环绕着它拍打翅膀,边撒花边像为他鼓劲的拉拉队员一般向他喊:稳重、从容、有气势。 仔细一看,这群小天使好像都是我…… 这会我又不得不庆幸只有我能看到q冢小剧场。 事情发展到现在,也算是“手冢学长之乐”了吧。 就这样,我一边努力做好经理能做的事,一边观察鲜活可爱的q冢。 紧张明快的社团活动中,它所展现出来的诸多情绪和有趣的现象就是三天三夜也说不完。篇幅有限,这里就不再赘述。 因为它是手冢学长内心活动的显现,观察多了,我就算不看它也能从学长本人的表情里读出他的情绪。 月刊网球的记者之一芝小姐是位活泼热情的人,我时常能看到她挂着相机,对着训练中比赛中的大家拍个不停的景象。 “大家快来看~我整理了正选们的表情对照表哦!” 芝小姐一声招呼,大家围拢上前。 表格最左边的一列是各正选的名字,最上边的一行分别写着喜、怒、哀、乐,芝小姐将他们的照片裁剪成头像,贴在对应的位置。 也不知道芝小姐搜集了多久,每个人每种表情都有——除了手冢学长。他的喜怒哀乐四个格子里贴的全是同一张照片,面容沉稳,目光肃然。 大石副部长:“手冢的表情只有这一种诶。” 芝小姐:“没办法嘛,手冢君的每张照片都是一个表情。” 大家深表赞同,我却提出了异议。 “没有这回事,手冢学长的表情其实很丰富的。” “诶~~?”芝小姐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 我问她要了手冢学长的照片,一张张分析: “请看这一张,表情很紧绷,还蹙着眉头,眼神很严厉,明显是‘怒’。这一张虽然没有蹙眉,但是唇线比其他照片长,嘴角的位置也稍低,虽然没有到达‘怒’的程度,也是很不高兴了。 “这一张上下眼线间距比较近,视线更低,是他心情不太好。这一张目光看得很远,眉头压得比较低,没在生气哦,是在认真想事情呢。” 怎么感觉手冢学长总这么严肃? 我翻翻找找,总算找到想要的,“快看!这张眉头完全舒展着,还稍稍眯着眼睛,嘴角实际上是上扬的,看起来很开心对吧?啊,也不是被阳光刺到眼睛哦,表情不一样的。啊,下面这张很惊讶的样子,真少见啊,芝小姐,那时候的手冢学长是看到了什么呢……” 等我意识到不对劲,已经晚了。大家目瞪口呆地看着我,赞叹、打趣、惊讶……一切尽在不言中。 “那个……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噗……”芝小姐掩嘴一笑,“是这样啊,嘛~真是比不过唯酱啊。” 不止她,好像所有人脸上都浮现出了诡异的红晕。 樱乃睁大双眼,双手矜持地捂着嘴,朋香呀呀原地转圈。大石副部长张大了嘴,下巴摇摇欲坠,十指疯狂蠕动,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菊丸学长为我欢呼,桃城学长感慨着“青春啊青春”。乾学长哼哼地笑着,同时记录着什么。 太阳还没落山,我在温热的夕阳下冷汗直冒,“那个……这是有原因的……” “啊,手冢君。” 我像是年久失修的机器人,艰涩地转过脑袋。手冢学长背着夕阳,面上蒙着一层阴影,看不清表情。 但我知道,他全都听到了。 “全员——绕球场跑四十圈!” 我在一片哀嚎中恨不得挖个洞把自己埋进去。 上次海带君引起骚乱才三十圈,手冢学长果然很生气吗? 结果我还是忍不住好奇,悄悄观察他头顶。 q版小剧场绝赞演绎中—— q冢疑惑地歪着脑袋,身后浮现出各种各样的我:慌慌张张的我、红着脸不敢抬头的我、总是一脸有趣盯着他看的我…… 它一锤手心,背景亮起一颗无比巨大的灯泡。 q版的我捂着通红的脸,羞答答地站在它面前。面对这样的“我”,q冢竟然慌了,像是第一次站上讲台的小学生,立正站好。 圆圆的脸渐渐红了。 第14章 迹部篇 【迹部景吾x中禅丽华】1. “那个……丽华大人,我喜欢你!” 我看着眼前并腿鞠躬双手递上情书的人,好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这是我本月收到的第五封情书,问题在于——全都来自女生。 “感谢你的心意,这是我的荣幸。但我最近没有和谁交往的打算,抱歉啊。” 我轻轻接下情书,“虽然无法回应你的心情,我会好好看的。” “是,十分感谢,丽华大人!” 对方欣喜的表情让我暗自松了一口气。 我中禅家的家训:要优雅、温和,令人如沐春风。 此类容易造成尴尬的情形,就更要注意维护社交关系,人缘也是重要的资源之一。 第12章 “丽华大人现在是要去学生会室吗?” “嗯。” 作为副会长,我有接近一半的社活时间在学生会室度过。每天都有做不完的事,现在正要过去和会长一同商讨这个月的社团用具申请书。 “我正好顺路,可以和丽华大人一起走吗?” “当然。” 一路上,她一直用亮晶晶的目光从旁边看着我,近处的过于直接的视线多少让我有些不自在。于是我试着和她聊天: “为什么会对我告白?” “诶……这、这个……当然是因为喜欢,丽华大人为什么这么问?” 她脸颊整个羞红起来,未免造成她的误会,我回道:“因为我们同样是女生,而且不止你一个。别的女孩子似乎不会遇到我这样情况,一般来说只会被男生告白吧。” 初三以来,渐渐就不再有男生向我告白了,升入高一之后我更是以每月6次的平均数被女生表白。 我姑且留着长发,不管是否出自真心,也时常被大人夸奖可爱。难道说在同龄人眼中我很像男孩? 她好像误以为我在失落,慌忙道:“没有那回事!这并不代表着丽华大人男孩子气或者说不像女孩。相反的,丽华大人太有魅力了,你的魅力已经超过了性别的限制!” “是么。谢谢。” 我并不介意别人从恋爱的角度来看我是否有魅力,因为我不打算在学生时代和谁交往。虽然恋爱的酸涩和甜蜜让我好奇,如果只为了满足这种好奇就耗费大量宝贵时间,那也太不值得。 “而且一般的男生面对丽华大人,只能感到挫败吧。” “这怎么说?” “因为要论成绩、才华、家世、容貌,很少有人能与你相提并论。还有丽华大人无论何时都这么冷静、理智、果断……首先从气势上几乎就没人能胜过你呢,呀~”说到这里她捧着通红的脸颊扭个不停。 正说着,学生会大门近在眼前。 “那么下次见,丽华大人~” 她小跑着原路返回。 “……” 怎么回事,她不是和我顺路吗? 装饰得富丽堂皇的学生会室,会长——迹部景吾如同在自家行宫品茶的皇帝,带着几分慵懒支着脑袋坐在大书桌后。 “让我好等啊,中禅。这是在试验本大爷对你的耐心吗,啊嗯?” 一股邪火登时从肝区窜了上来,燎得我喉咙发烫,脸颊火热。 “会长,我们应该没有约定过时间,我不认为你可以为此指责我。” 我知道他没在指责,可若不是指责又是什么? 说是在挑衅吧,他挂着一副傲气而不失亲昵的微笑。说他是在抱怨我耽误了工作进程吧,滑头滑脑的言辞又远远谈不上正经。 总之,这个人不论说什么做什么都让我火大。 “你在说什么。这可是能和本大爷共渡的时间,你没有第一时间赶过来是怎么回事?” 噼啪——这是我脑中名为理智的弦绷紧到极致的声音。 “有点私事要处理。” “比我还优先?”他不高兴地反问,也不等我回答,哼笑一声,“嘛,这种东西根本不存在。算了,这次就原谅你。” “是否优先视情况而定,我也不需要你的原谅,请收回。” “笨——蛋,说出去的话要怎么收回?你想演示我倒也没关系。” 我深呼吸。一遍遍提醒自己:要优雅、温和,令人如沐春风。 “……我们还是尽快开始吧。” “啊嗯。” 进来的时候我没有关上大门,任由这扇厚重华丽的宫廷式双开门大敞着。 桦地照旧跟在他身边,可这个人沉默且缺乏表情,存在感微薄,还是会给我一种在和迹部独处的错觉。 虽然我作为学生会副会长,时常和会长迹部一起行动,不自在的感觉依旧如影随形。近来这种感觉还越来越明显。 各社团的用具申请已经全部整理在电子表格里,我和迹部的工作就是一项项看下去,视情况给予批准或驳回。 冰帝的学生会资金充足,加上重视学生兴趣发展,一般来说都会通过。至于文学社需要跑步机、棒球社需要全套投影设备之类与社团活动无关的要求就没有商量的余地了。 迹部打开电脑,操作了几下,忽然向我侧过脸来。“怎么站那么远?原来如此,靠近本大爷会让你紧张啊。” 我听到了自己咬牙切齿的声音。 这个人相当自恋。可气的是他的外型和气质又给了他再如何自恋都不为过的资本。当他特意利用这一点当做挑衅的借口,就很有火上浇油的效果。 要优雅,温和,令人如沐春风。 “我不会紧张,我不知道会长是怎么得出的结论。” “那就站过来,来我这边。”他一副准备看好戏的表情,好像我表现出了某种让他感到愉快的窘态。 我出生在一个优渥而美满的家庭,根本不用为吃穿用度发愁,亲族之间感情融洽。 双亲爱我尊重我,我还幸运地遗传到了他们毕业于世界一流大学的头脑,并得到了全家人尽心尽力的栽培。 我很幸运,从出生起就拥有比绝大多数人都更优越的条件,因此我必须成为最优秀的人。 这是我的理想,我的执念,是令我为之骄傲的、独属于我的个人价值。 可面前的这个人——迹部景吾,他让我无时不刻不陷入剑拔弩张的紧张感中。 学业、运动、艺术……任何名门子弟可以涉猎的领域他都能够做到出类拔萃。就算在精英云集的冰帝学园,他也是站在最高处,被所有人仰望的存在。 为了不输给他,我每晚11点听着外语磁带入睡,清晨五点起床打开书本,就连梦里都在题海中沉浮。 我将时间掰成碎片,不浪费一分一秒,好歹在课业上达成了对他的全方位压制。 但我知道,只要我有一丝一毫的松懈,被压制的人就会变成我。 即便如此,这一届的学生会长选举他还是以高票数打败了我。我很不甘,却又不得不服。他那种令人为之狂热的魅力是我不具备的。 与我面对他的高度紧张不同,他始终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面对我。 他一定感觉到了我对他的敌意,他在用他的从容讽刺我、挑衅我。 我清楚在某些方面难以比过他,但不代表着我向他认输。 ——那就站过来,来我这边。 心里虽然极度不愿靠近,我还是迈开脚步走向他。 迹部景吾,你的任何挑战我都会接受。 你是我中禅丽华必须要打败的存在! 第15章 迹部篇 【迹部景吾x中禅丽华】2. 结果迹部让我坐上他专用的真皮转椅,而他则转身坐上桌子边缘。原本可以称之为粗鲁的姿势,他坐起来却随意而不失优雅。 他身上的香水味迎面袭来,让我心神不宁。 从各方面来说,迹部都让我感到相当棘手。 我没法与他对上视线,这会让我出现类似于高烧的症状:心跳加速,脑袋发晕,面烫耳热。 我也没法离他太近。我的全部感观会在一种不知名的力量下扩张到极限,仿佛受到某种刺激,我的视觉听觉嗅觉会自作主张地、拼命地去感知他的存在。 只有他会让我陷入这种奇妙的异常状态。 理由我自然知道——因为他是我最不可掉以轻心的大敌,我对他紧张过度,导致了躯体化现象。 幕末时代的剑客,面对不得不打倒之宿敌的时候,一定与我有着同样的心境吧。 此时他一手柱在桌上,扭过身去看屏幕,正好变成了大刺刺地朝向我。 我没法不对他过度意识。又生怕他也意识到了我,发现我的不自然。他每一次抬手,每一次目光的转动都能让我紧张好久。 实在是难熬,时间好像变成了融化的糖,粘滞又漫长。 好不容易完成了申请表,我不禁暗自松了一口气,就在我最放松的时候,迹部向我说出了不亚于重磅炸弹的话。 “中禅,你迷上本大爷了。” 不是玩笑,不是试探,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的眼睛,这么向我宣告。 我的大脑当机了好一会,怀疑自己的耳朵,或者说我在做梦。“哈啊——??!” “怎么,想否定?”他哼笑一声,“真倔强啊。” 我咬牙切齿,牙根咯咯作响。 要·优·雅、温·和,令·人·如·沐·春·风。 “根本破绽百出,本大爷早就看穿你了。”他起初自满地笑着,笑容中流露出仿佛发自心底里的愉悦。在这份愉悦的影响下,话音很快变得柔和起来。 “虽然看你企图抵抗我的魅力很有趣,也差不多到时候该给你奖励,让你领略到本大爷真正的魅力了。” 咔崩——理智的弦,断了。 “你是白痴吗!你——” 第13章 我想用更多更漂亮的话语表达我的愤怒并谴责他的离谱,可惜顿了小半晌都没能找到合适的词汇。 “我怎么可能喜欢你!绝不可能有这回事!” 他毫不意外,改用双臂柱在身后,稍稍后仰,简直是从鼻尖后面俯视着我。 “那为什么不敢和我对上视线?为什么一说话就脸红?为什么一面对我就开始扭扭捏捏?” “就是因为你总是这副态度!”这一分钟我把涵养什么的丢进了太平洋,“你自大自恋自满自傲。本来看到你就火大,你还总说些莫名其妙把我当傻瓜的话,全是给你气的!” “你在说什么。”他嗤笑,“本大爷自大自恋自满自傲一点有什么问题吗?不应该吗?” “……” 我竟然无言以对。 “既然这样,这个周六来约会吧。” “哈啊……?” 这都什么跟什么?太跳跃了我跟不上。 “不敢吗,中禅?”他挑衅道,“要是害怕也可以逃。” 我深吸一口气,冷静下来,开始思考迹部这一连串的言语行为到底出于什么原因。 我将他视作必须打倒的敌人,对他意识过度,被他察觉到了。 虽然总的来说还是他占上风,但我的课业对他是全科碾压,这一定令他相当不快。 没有哪位国王能够容忍一位对他虎视眈眈、并在某些方面强于他的敌人。我的存在还是让他产生了紧迫感。 原来如此,我全都明白了。 他平时对我说些意味不明的话,是为了向我展示他的从容,他必须显示出对我的挑战无动于衷的模样。 他说我喜欢他,是为了搅乱我的心境。 他说要约会是为了告诉我:他就算将宝贵的时间用来娱乐也没关系,而我是否有这份余暇。 这么一想,可疑之处都得到了合理解释。这是来自迹部的、耀武扬威的挑战书。 想明白了这些,我很快冷静下来。 被他用失礼的言语挑衅,对他也吼也吼过了,已经没有必要再向他维持表面上的社交礼仪。 我冷笑一声,往椅背上一靠,搭着二郎腿,十指交扣。 “我明白了。这个周六,我奉陪到底。” 我中禅家家训还有后半句: 若遇上不可退让的情形,就要显露锋芒,针锋相对直至胜利。 出乎意料的是,对于我显露出来的敌意,迹部竟然畅怀大笑。 “很好!你就做好被本大爷迷到晕头转向的准备吧!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16章 佐伯篇 【佐伯虎次郎x水野心】1. 即便关紧了窗户,还是阻止不了寒意的侵袭。虽说是别墅,到底有了一定年月,这也是没办法的。 窗外白茫茫的一片,风雪加上窗玻璃的水汽,让人无法看清不远处绵延的山脉。 一个星期前,我所在的大学研讨小组受邀来到这一带考察地质。就在回程的前一天,突如其来的暴风雪掩埋了山路,我们因此被困在这栋深山洋馆中。 在惶然不安之中度过了几天,或许是人类的适应力使然,我们开始安定下来。 棉被里的赤井艰难地翻了个身,我看看时间,又给她量了一次体温。 38.2度,比一个小时前又降了0.3度,没有反复的迹象,看来她的状态已经稳定了。 我安心地舒了一口气,或许因为安下心来的原因,我感到被好一阵分不清是疲乏还是困倦的感觉侵袭。 “水……”她发出干哑的呢喃。 “好,稍稍起来一点。”我打起精神,从保温杯倒出热水,扶她起身,同时扯过被子将她裹好。她要是再受凉就不好了。 喝了水,她的表情看起来放松了不少。 “抱歉,给前辈添麻烦了。是你一直在照顾我吧。” “没有的事,谁都有身/体不好的时候。现阶段请安心养好身体,等山路一通,大家就可以回去了。” “是。谢谢你,水野前辈。” 不一会,佐伯敲开门。 “水野前辈,赤井前辈怎么样了?” 我还来不及开口,赤井便回话了。 “现在感觉好多了,就是头还有点晕。”很明显的,她的脸比佐伯进来前又红了几分。“谢谢你挂心我,佐伯君。” 这么说着,赤井的目光频频扫向我。 虽然没有说出口,但我知道她现在希望我离开她的房间。因为她很明显地表露过对佐伯的好感。 不止赤井,研讨小组所有女生都喜欢他——也包括我在内。 很难对他不动心。 佐伯很帅气,足以被称为“难得一见的美男子”。他高大结实,体型优美,就算是t台模特也没法将他比下去。 爽朗亲和还十分可靠的性格更是难能可贵。 我们初入洋馆那会,就连几个高年级男生都手足无措,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问题似乎一大堆却不知道从哪里开始。是他修好电路、打开暖气、找到钥匙、从一团乱的仓库中翻出寝具,这才开始了我们的深山洋馆生活。 就连确认被困那会,也是他最先冷静下来,鼓励大家,理清现状并妥善安排好接下来的一切。 要是没有他,我们的现状肯定比现在更混乱。 自然而然的,还是一年生的他成为了我们这群人的默认领导者。作为前辈,我深感惭愧。 虽说动心,我学级高了他两届,年龄也是,因此没有多想。 “大概是睡久了,我没事的,不用担心。” “是吗,真是太好了。” 赤井间或瞄向我的目光已经带上了焦急的哀求,我看准时机插话道:“还有什么需要我为你做的吗?” “没有了!我很好,不劳烦前辈挂心了。” 起身那一瞬,我眼前阵阵发黑,还好没有晕倒。 “那我就先回去了……晚饭做好了我会端来给你。” “好。谢谢前辈。” 我向始终只站在门边的佐伯点了点头,越过他,往大厅走去。 赤井继续说:“那个……佐伯君,我睡着期间都发生了什么吗?总觉得各方面都很令人不安呢。” 如果佐伯有心,就会借着话题进房间陪她聊一会吧。 “没发生什么特别的,我是来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那我就不打扰了,请安心休养。” 接着是关门声。 共同生活的这段时间,我多次撞见女孩们对佐伯试探或者示好,可每一次他都好像没听懂。 虽然分辨不出来他是真的听不懂还是在委婉拒绝,但作为女性我知道,不论哪一种,他爽朗亲善的态度并不会让对方感到尴尬,也不会在心中留下怨愤。 佐伯从背后赶上来。 他个子高,脚步大,等我回过神来就已经与我比肩而行了。 他有些担忧地说:“你还好吗?水野前辈。总感觉你看起来很疲惫,好像随时会倒下一样。” 我的确很累。昨晚通宵照看赤井,几乎整晚没合眼。 “我没事,只是有点睡眠不足,睡一觉明早起来就好了。” “那请现在就去休息吧。” 我看了看腕表,下午三点半,再一会就该准备晚饭了,今晚轮到我。 虽然没有说出来,佐伯还是看出了我的难处。“今晚的晚饭就由我来做吧。”不等我拒绝,他继续说:“大家都很依赖水野前辈,要是你也倒下了,这里一定会陷入混乱的。” 想想也是。于是我接受了他的好意。 我陷入铅一般沉重的睡眠之中,但心里总觉得放不下心,因而脑海有一处角落维持着清醒。 我无法真的将事情全部推给他做,设置了闹钟。一个小时后,我出现在厨房。 佐伯正在择菜,惊讶地抬起头来。“前辈……不是说好了好好休息吗?” “我真的没事。”我向他微笑,“要是不把该做的事做好,我也睡不安心啊。” 结果就变成了我们两人一起准备晚饭。 我有些感动。 这里的所有人都还只是大学生,在便利的大城市生活惯了。受困以来,孤立无援地面对着透骨的寒冷和无情的暴风雪。在看不到明天的无助中,仅仅维持日常生活就耗费了全部心力。在我们之中,或许只有佐伯还有余力关心并且帮助他人吧。 不止身/体的强健,这个人在精神上也拥有强于常人的力量。 从他洗菜切菜的手法上,看得出他常下厨房。 “佐伯君对料理也很擅长吗?” “我也不知道算不算擅长,中学的时候我所在的社团在训练之余,常常聚在一起开小灶。” “训练?是运动社团吗。” “是网球社。因为学校在海边,虾、螃蟹、蛤蜊什么的想要就有。用桶装,装得满满的,大家一边料理一边吃,吃到肚子装不下……” 温和大方的佐伯,与他聊天也是一件令人开心的事。 第14章 我们手上不停,聊着没什么实际意义的内容,话题不知不觉就转回了我们大家当下身处的困境中。 “我不止一次地想,这次的研讨小组里有佐伯君在真是太好了。” 他正在翻搅着汤锅的手忽然停了下来。“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佐伯君十分可靠。说真的,已经可靠到了让我们这些高年级学生惭愧的地步呢。不止是我,大家一定都这么想,大家在心里都很依赖你。” “只是这样啊……” 或许是为了弥补刚才的停顿,他搅动汤锅的动作有些多余的卖力。 “但我觉得水野前辈才是真正被大家依赖的人。你看,赤井前辈察觉到身体状况不对,找的不正是前辈吗?还有木村情绪崩溃的时候,也抓着前辈不放……” 他又举了几个例子,可在我看来与他做的相比全是不值一提的小事。 “这些事就算没有我在,其他人也能做。” 也就是说,平凡如我,只不过是别的任何人都可以取代的存在。 “所有可取代的都聚集在同一个人身上,那她就是不可取代的。” 这句话说得太过认真,我不知不觉看向他。 佐伯的眼睛像是两块深蓝色的宝石,镶在他俊朗的面容上。 小说很常用宝石比喻人的眼睛,但在现实世界我见过的所有人中,只有佐伯担得起这样的夸赞。他的双眼真的很亮很亮。 他的目光也清澈透亮,似乎就连展现在他眼中的世界也是清晰的、明朗的。 “前辈给人的感觉并不是会做什么特别的事因而不可或缺,你很温柔,有一种特别的气质,只是在一旁看着就感到安心和放松。 “虽然我现阶段没有哪里不好,但我真的可以理解赤井前辈和木村想要依赖前辈的心情。” “诶?” 被他与众不同的双眼所惑,我有点理解不过来他想表达什么,呆呆地看着他。 “啊,抱歉,难道我说了什么奇怪的话?” 他眼中流露出纯粹的茫然之色。 “不,没什么。” 我感到脸颊发热。 应该是我听错了……吧? 第17章 佐伯篇 【佐伯虎次郎x水野心】2. 晚饭时分,志田和长泽没有出现在餐桌边。 这两人每次饭点必定第一个到,并且喜欢高声说个没完——尤其是志田。 有人说:“睡过头了吗?谁去房间叫一下。” 时常与他们混在一起的永山这才吞吞吐吐地开口:“前辈他们……去猎野味了。说是一直吃冻肉,吃腻了……”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 “开什么玩笑!这么大的风雪,他们脑子还正常吗?” “为什么早不说,为什么当时不阻止!” “我也没办法啊!”在大家谴责的目光下,永山叫喊出声,“志田前辈不准我说出来。他说大家都把他当傻瓜,一定要让这里所有人都吓一跳。我也劝了,可要是能劝住他就不是那个志田前辈了!” “请问志田前辈和长泽前辈是什么时候出去的?”佐伯问。 “午饭过后。” 听到这个答案,所有人的脸色都不好看。 “有说多久回来吗?”佐伯又问。 永山目光闪烁,“好……好像说过五点之前,他说过的不会走远……我、我本来就没有义务守着他们不是吗!再说了我又不是故意不说,我、我睡过头了,天气实在太冷了!” 餐厅陷入沉默。窗外,凛冽的寒风裹挟着密密匝匝的雪花呼啸不止。 最终,大家的目光都投注在了垂首思索的佐伯身上。 “佐伯,你说该怎么办?” “我去找找看。”他说。 “喂真的假的。” “还是算了吧。” “再等等志田他们说不定就回来了。” 这里不得不介绍一下志田其人。 他是与我同届的男性,也是研讨小组副组长。他轻浮的性格不懂得区分时间场合,言行举止十分粗鲁。 即便如此,他好像认为他应该是这次考察活动的领头人。大家自然不服,他也因此更加执着于自我表现。 被困在别墅的第二天,忧心忡忡的气氛中,他开了一个十分恶劣的玩笑: “你们都读过侦探小说吗,我们现在情况完全就是‘暴风雪山庄’模式嘛。诶你们猜猜接下来会不会死人?连着死几个侦探才破案,哇啊~原来凶手有这样的隐情……什么的,哈哈哈哈哈……” 才哭了一场的木村都还没调整好情绪,这下又哭了起来。 他似乎被扫了兴,反而开始责难起木村。“喂喂你有没有一点幽默感,哭什么,对我有意见吗?” 没想到平时最是谦和有礼的佐伯出声了:“最没有幽默感的不应该是志田前辈吗?这种意味不明的笑话,除了你之外好像没人笑得出来。” 有了佐伯带头,其他人也开始谴责志田。 自那一天起,志田就对佐伯结了怨,没少对他挑事,不过都被他很好地应付了过去。 在如今的困境中,佐伯的存在无论从现实角度还是精神上的支撑意义来说,都是必须的。 如果志田已经遇难,再赔上佐伯就太可惜了——这么想着的大家,纷纷出言阻止他。 佐伯走到门对面的窗边。从这里可以看到别墅大门通向森林的路。 “前辈们一定遭遇了某种意外被困住了。风雪这么大,在室外待一晚很可能会失去性命。趁他们一路上留下的痕迹还没被掩埋,现在是最好的时机。 “既然计划五点之前回来,说明不打算走远。就算他们一点出去好了,将打猎的时间替换成我寻找他们的时间,我会在四个小时之内回来。不论是否找到。 “我的体质和视力都很好,是最适合的人选。希望大家能相信我,让我去吧。” 就这样,他说服了所有人。 趁着其他人给他准备电筒、匕首、白酒等必要物品的时间,他单独邀我去了隔壁房间。 我被告白了。 突如其来,完全没有心理准备。 “在这种时机说这种事,我多少有些狡猾吧。本来打算等回去、等水野前辈得到足够休息和放松以后再说的。”说着,他泛开了腼腆的笑容。 “但一想到我有可能再也见不到你,就好不甘心,至少……至少要亲口将我的心意传达给你。” 我不是第一次被当面表白,却是第一次被表白后陷入了彻底的混乱之中。 我对他有着男女之间的好感,我从没想过能与他有着学姐学弟以外的发展。 我不知道这风多久停这雪多久化,不知道这里的所有人最终能否得救。 外面的积雪高过膝盖,志田和长泽是否还活着,佐伯是否能找到这两人,他是否能平安回来…… 所有的所有,在我脑海中搅成了一团乱麻。结果我只磕磕巴巴地问出了一句:“为什么?” “如果前辈是要问为什么喜欢你的话,这个问题必须慎重回答呢。抱歉……”他抬起手臂,试图遮住晕红的脸,神采奕奕的眼眸看向别处。 “实际上我现在也有点混乱……可以等我回来再回答你吗?” “当、当然!但是我——” “等等。”他打断我,“希望前辈也能在我回来以后再给答复。”他微声说:“如果为了给我增加回来的动力,就出于体贴答应,我会受伤的……” 这句话扑通一声落入我的心湖,溅起水花,泛起涟漪,不断潜往我的内心深处……这一刻,我的整个精神世界都在动摇。 “知道了,我答应你。”眼眶酸涩发热,我半是抱怨地说:“真是个令人为难的人,如果你真的回不来,我岂不平白增添一段难过又忘不掉的记忆吗?” “抱歉。”他诚挚地望着我的双眼。“我也知道不说比较好,我明知道……” “那你也要答应我,一定要平安回来。” 仿佛向我起誓一般,他说: “是。我会平安回来。” 第18章 佐伯篇 【佐伯虎次郎x水野心】3. 目送着佐伯的背影融入满目风雪,胸腔中心脏激烈地跳动着,久久也无法平缓下来。 我已经没法分清这是对同校学生的担忧还是受到表白的亢奋了。总之我前所未有的强烈希望,希望他能够带着那两个人回来。 我将晚餐端给还待在房间里养病的赤井,守着她吃好,没有将这些令人担忧的事告诉她。 回到餐厅,发现谁也没有动筷。 虽然这之前没什么交集,在这些天共同面对困境的同住生活中,大家彼此都产生了特别的情谊吧。 被留下的我们守着时间,苦熬每一分每一秒。 好在整个大地都被白雪覆盖,即便天早就黑透了,借着交相反射的微弱光线,视线勉强能够到达大路的另一边。 第15章 我们轮流守在窗边,只盼着能够早一秒看到佐伯等人归来。 一个小时过去,大家互相说着鼓气的话。 两个小时过去,空气开始陷入沉默。 三个小时过去,不安肆意弥漫。 四个小时过去,大家分为两派,为“去找他们”和“相信他”开始争辩不休。 我紧盯着佐伯消失的方向,也不知过了多久,一抹黑色终于从风雪中浮现出来。 起初还以为是精神紧绷之下的幻觉,我尽量用平缓的声音问:“你们看,大路对面好像有奇怪的影子?” 大家立即聚到窗边。 “我看得到。” “我也看到了。” “不会有错,的确是人在走路。” “是佐伯他们。” “佐伯回来了!” 我一个箭步冲下楼,一把打开大门,淌过过膝的积雪迎向佐伯。 其余的人很快跟了上来,七手八脚地将三人拥进屋里,噬人的风雪被我们关在门外。 志田和长泽都出现了轻微冻伤,好在意识清晰,只是紧咬着牙关说不出话。佐伯不知是保暖到位还是天赋异禀,除了有些疲惫以外状态良好。 因为家里开着私人诊所,我指挥着给他们取暖、处理伤口。 长泽刚一恢复,就唧哩呱啦地说开话来: “都是志田的错啦,我看时间差不多了叫回来他就是不听,还掉进了沟里,把脚给扭了——是不是沟我也不清楚,鬼知道前面的地面是什么情况,雪太厚啦! “他那么重我搬不动……我也想先回来求援,但我的脚给冻木了……好吧我也不是不能走,但我怕啊,独自一人行动要是遇上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怎么办? “真亏佐伯能一路把他背回来啊,真是怪物——啊呸,真是神一般的体力!” 这期间志田也缓过劲来。可能是在生死边缘走了一趟,他平日里的强横全无,哭得像个孩子,边哭边向所有人尤其佐伯说对不起。 身处众人中心的佐伯,目光笔直地投向了我。他说:“没能在约好的时间内回来真是抱歉,让大家担心了。好在结果也不坏吧?” 说罢,绽开一个爽朗的微笑。就好像这一晚的经历根本算不上惊心动魄。 我感到很不好意思,却不知怎的,也跟着微笑起来。 “是啊,真是太好了。欢迎回来。” 虽然说好了回来以后给他答复,他却没有再向我问起。 他的告白非但没在我们之间造成尴尬,反而成为了某种催化剂。我与佐伯就像多年未见一朝重逢一般,迅速变得亲近起来。 从未有这么一个人,能与我相处得如此融洽。 这之后,事态并没有向侦探片、魔幻片、惊悚恐怖片任何一种方向发展,我们一行人一个不少的顺利获救。 回归城市生活后的第一个星期六,佐伯约我去市中心的咖啡厅。我知道,到了给他答复的时候。 他比我先到。刚一坐下,我就发现他魂不守舍,他用咖啡勺生生将一盏方糖臼成了砂糖。 我先是好笑,等反应过来又不禁脸热。 他清咳两声,若无其事地盖上杯盖。 我刚一开口就被打断。 “等等,先说好,我……不要听同意以外的答案……” 紧张又带着点羞怯,他耳语般地微声说。这时我才想起他比我小两岁,还是大一,是我的学弟。 “哪、哪有你这样……让人为难的。” “那……果然是我不想听的那边吗?”他的声音真切地低落下去。 实际上我到现在都犹豫,不知道要怎么答复。 我对他的好感还只停留在“喜欢有魅力的异性”这一阶段,我不想抱着“和他交往好像很不错”的想法答应他。 “这之前能先回答我吗,为什么对我……” 佐伯不是仗着英俊的外型四处撒网的轻薄男,我所观察到的他说话做事的方式可以证明这一点。要知道在深山别墅共同生活的那一段时间,整个小组的女生都喜欢他。 所以我才想知道为什么。 我坦诚地注视着他,他却脸颊微红,掩藏不住的局促。 “现阶段我说不出口,因为我还不知道水野小姐对我是怎么想的。” 他依旧澄澈透亮的双眼告诉我,这并非心虚,而是出于一种令人怜爱的难以启齿。 “如果,我是说如果,我拒绝的话……” 佐伯飞快地抬起头来,“那我也没法放弃!只要还没被你讨厌,我会一直追求下去。” 他先前那一瞬的失落是真,现在充满斗志的执着也是真。 “还有,如果水野小姐出现了别的追求者,希望你告诉我对方姓名。” “告诉你以后?” “当然是让对方消失。” “咳咳咳……” “……在你的生活里。你没事吗,水野小姐。” “没事。” 好长的断句。 或许是我的错觉,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脸颊微微鼓起,像个正在闹别扭的孩子。 一直以来他在我眼中就像银屏上的偶像一般完美而符号化,我对他缺乏实感,没法真切地去品味对他的喜爱之情。 就在刚才,我终于在完美的表象下感觉到了一丝温度。一种迫切的心情催促着我,叫我去满足他的一切心愿。 于是我说:好。 确认关系以后,我真切地感受到了佐伯的热情。 因为学级不同,我们不常能见面,手机的使用率大幅上升。不见面的时候,我几乎不是在接他的电话就是在回他的信息。 再怎么说联络也太频繁了一点。 “过了交往初期,就会逐渐减下来吧。”我想。 这天第一堂课下,他发来一张照片。他也在阶梯教室上课,并且坐在最后排,照片上是他前一个座位的背板。 【心小姐】:? 【佐伯君】:这里的螺钉,松了。 【心小姐】:真危险呢,前面的同学没事吗? 【佐伯君】:我扭紧了,应该没事吧。 我收起手机。 第二堂课下,又发来一张照片,还是他前一个座位的背板,只不过角度不同。 【佐伯君】:这边的螺钉也松了。 【心小姐】:能被你及时发现真是太好了呢。 【佐伯君】:这边的我也扭紧了。 我再次收起手机。 第三堂、第四堂课上下来,他座位旁边的螺钉全部松了个遍。 太奇怪了。虽然他的联络很频繁,却没有频繁到像今天这样,就连课间也不消停。 我很担心他是不是发生了什么,走到教室外给他打电话。 电话提示音刚一响起就被接通,对面传来他开朗的声音。 “心小姐终于主动给我打电话了啊……你那边现在在干什么?” 他听起来不仅什么事也没有,还相当开心。 我大惑不解。 “那个……有点担心佐伯君,你还好吗?” “我很好啊。为什么突然担心我?” 他甜蜜地问。 “…………………………?????” 他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 第19章 仁王篇 【仁王雅治x一一】1. 一一 ——在黑板写下这个名字,我木然转向讲台下四十余道目光。 如果我拥有开朗的个性,就会笑嘻嘻地说:“这就是我的名字了。啊,不是破折号,也不是两个数字一,正确读法是‘二之前初’哦。” 巧妙地将尴尬转化为机会,一口气与新同学拉进距离。 可我做不到,我不是那么坚强的人,只能垂着目光,用单调低沉的声音说:“我叫ninomaie hachime(二之前初),你们好。” 一阵窃窃私语,密密麻麻的、仿佛实质化的目光让我胸口发闷,喉头作呕。 至今为止无数次搬家,无数次转学,无数次在陌生的班级中自我介绍,被当做玻璃橱窗后的物件打量。 我的名字太特别了,没少被拿来开玩笑。别人就是不带恶意地笑着说出我的名字,都会让我感到难堪。 我讨厌我的名字,进而开始讨厌自我介绍,讨厌转学,讨厌待在人群中。 明明身处群体,却因为我是“新加入的”,我的名字很奇怪而受到特殊关注,这比单纯被孤立更令人难受。 “那——么,大家欢迎‘二之前’同学!”年轻的男老师像是要活跃气氛一般带头鼓掌,随之响起稀稀落落的掌声。 “‘二之前’同学可以开始自我介绍了哦。” “我没有什么喜欢的,没有讨厌的,没有兴趣爱好,什么也不擅长。” 我受够了。现在只想从窗子跳出去,逃到没人的地方。 “呃……”老师的笑容僵在脸上。 短暂的沉默后,教室仿佛进了一窝马蜂,嗡嗡作响。其中隐隐可以听到“不好相处”、“难办”、“残念”之类的词。 第16章 没关系的,这样就不会有人靠近我了。 我不需要朋友。反正说不准多久又要搬家,徒增伤感罢了。 “老师,请问我的座位在哪?” “啊啊,在中间的最后排。” 最后排吗,真是太好了。 更好的是最后排只有两个座位,在占据着教室生活绝大部分时间的课堂上,我处于所有人的视野盲区——除了坐在我左边靠窗位置的那位。 体型偏瘦的男生,脸朝下趴在手臂中,看样子应该正在睡觉。 他银色偏蓝的头发不知是天生还是染的,长短不齐。短的那一半像是彰显自己的存在一般,在他整个后脑勺肆意支愣,长的那一半被一根红色头绳束作一条小辫。 虽然不知道外貌如何,就凭他的头发在人群中就是个十足抢眼的存在。 真是个特立独行的人啊。 我希望融入人群却无法做到,最后只能选择远离。 所以我对他这样任性彰显个性的人总抱着不解和近乎于敬佩的心情。 第一堂课他就这么睡了过去。 当下课铃打响,他毫无征兆地抬起头来。 可能长时间趴睡导致肌肉僵硬,他一边手搭上脖颈,懒散地扭扭脖子。 他左侧窗户大开,白云随风流动,繁茂的树冠在风中招摇,像是一副鲜活的春日画框,衬着他精光闪闪不见蒙昧的双眼。 真奇怪,他不是才睡醒吗? “puri?”向我发出了意味不明的音节。 以我有限的知识,听不出这是哪个国家的语言,按照常识判断应该是问好……吧? “你好。”简短地回了一声,我将目光收回到正在看的小说上。 带着大海气息的风从窗口涌进来,脸侧碎发舞动,呵得我有些痒。我顺手将一侧头发全部别在耳后,顺便扶了扶眼镜。 感觉得到,他一直像在观察某种新奇物品一般,坦坦荡荡地打量着我。 和别人不同,没有故作友好的感觉,因此我并不讨厌。 “你就是转校生啊。” 我将书翻页。 “是。多指教。”[注1] “欢迎来到一年b组。” “……” 我无话可说,平静地看了他一眼以作回答。 好在他也不是什么热情笨蛋,没再找我说话,这让我暗自松了一口气。我一点也不想和他进入自我介绍环节,不想亲口告诉别人我有个多么奇怪的名字。 第二节 课他没在睡觉,但也根本没听课。他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个可以拆分成很多部分的木偶,往它内部组装着什么。 全神贯注的模样好像这里不是课堂,是他的手作工房。 我第一次看到有人在课堂上那么大胆。若不是其他同学都在认真听讲,我都要怀疑这里是不是神奈川的名门高校立海大了。 还真是……特立独行的人。 被他无视良久的老师一边讲课,一边慢悠悠地转到教室后排。 “那么这题将我们刚才学习的公式代入进去,得到的答案是什么呢?仁王君请回答。” 他不慌不忙地站起来,问:“是,请问是哪一题?” “别拿说了还不到半分钟的问题来问老师,要不然就收起和课堂无关的东西,认真听讲怎么样?” 这个叫仁王的人向我侧首,“你认真听讲没?” “……” 为什么是我。 “哪题?”他又问。 我很想无视他。然而其他人发出了善意的哄笑,老师也没说什么。 “32页,第五题。” 仁王完全没有遭到公开处刑的自觉,吊儿郎当地站着,一手卷握课本,一手柱着课桌,手指轻轻敲击桌面,像是在心算。 “5的平方根。” “……正确,坐下吧。” 于是仁王继续鼓捣他的人偶。 “你怎么还在弄?” 仁王头也不抬,“这次就请当做没看见吧。反正我问题答上了,测试也及格。” 老师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没再说他什么。 我意识到他根本管不住仁王,并且双方甚至这个班的学生对此都习惯了。 课堂在轻松的哄笑声中继续。 第三节 课的国文老师是个中年男人,他一进教室,首先给我留下的印象就是那双暴躁的粗眉毛,倒竖着将眉心夹出一个“川”字。 他频频瞪向我左侧的仁王,看起来一肚子火,却不知为何并不发作。 等仁王重新组装好人偶,课已经上了一半。 他耙耙头发,打了个哈欠,竟然像个小学生一样老老实实坐端正,乖乖听课。 川字眉老师的表情这才松缓下来,然而仁王竟然趁着他转身板书的间隙离开座位,猫着身/体往后门挪去。 这是要直接离开教室?简直难以置信。 察觉到我的目光,他竖起食指示意我噤声。 我僵硬地转回去,当做看不见他。 “那么,史称平安时代六歌仙的都是哪些人呢?仁王君,你来回答一下——你在干什么?给我坐回去!” “啧。”他发出一记不耐的咋舌声,从怀里掏出一套假发扣在脑袋上。 我眼前发生了非现实的一幕:缓缓起身的仁王竟然变成了另一个八字眉老师,用与本尊毫无二致的表情和声音向讲台吼道: “给我安静,现在是上课时间!” 八字眉老师本人目瞪口呆,就这么张大嘴,眼睁睁地看着变化成他模样的仁王打开后门,走出教室。 仁王并没有急着逃走。他不慌不忙地取下假发,扶着门槛后倾,露出他银蓝色的脑袋,细细的辫子垂在空中。 他冲八字眉老师吐舌头:“piyo~” “你、你给我回来!” 完全没将教师的怒吼当一回事,仁王啪地一声阖上大门。 我颤着手扶好歪了一边的眼镜,默默整理起短短一个上午的时间里被多次刷新的认知系统。 第20章 仁王篇 【仁王雅治x一一】2. 我讨厌体育课。 你看,在教室只用在座位坐着就好,操场或者体育馆没有座位,就得自己找地方待着。这种时候,习惯了脱离群体独自行动的人就会尤其尴尬。 比如说我。 两个、三个、四五个,人与人之间组成小团体,只有我独自一人待在一边,异类一般显眼。 可我也不愿为了这种时候不那么显眼,就在平时试着和谁打好关系。 或者找一组温和到不会排斥人的,无话找话,硬是加入她们之间。 只不过在众多讨厌的事情之间选一种受着罢了。 开始几次的搬家转学我总会大哭一场,后来不知是累还是麻木,就算想哭也哭不出来。 树荫为我遮蔽了刺人的阳光,却无法遮蔽远处飘来的笑声、说话声,听在耳中尤其难受。 有人向我走近,是仁王。 他双手抄兜,佝着背,脸上挂着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微笑的友好表情。 他蹲在我面前,向我递出口香糖。“请。” “……” 这算什么,同情?或者想劝我积极融入新班级? 他看起来不像会做这种闲事的人……大概。 说到底我根本看不出这个人在想什么。不止扮相和行为,他就连脑回路好像都和绝大多数人不一样,找不到参照。 “不爱吃?”他晃晃口香糖,跟逗猫一样。碧绿的双眼真挚地望着我,姿态随意,令人说不出的放松。 或许因为这一刻清风和缓,阳光散漫。 不介意我冷淡带刺的态度,他人真好。虽然不知道能和他做邻桌多久,不知道我多久会转学,尽可能地与他好好相处吧。 “不……谢谢……”我向他递过来的口香糖伸手。 总觉得说不出的害羞,还很开心…… “啪——” “啊——” 意识到手指被夹住之前,我被结结实实吓了一大跳。 后知后觉意识到那不是口香糖,在我毫无防备将它抽出来的那一刻,弹出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咬住了我的拇指。 是一只大甲虫,狰狞可怖,两根触须随风飘动,磨光的双眼恶狠狠地瞪着我。 “puri~大成功。” 被耍了——这一认知轻烟一般从脑海深处飘起又消散。对昆虫的厌恶、被整蛊的惊恐、受骗的难过、误以为自己能像正常人一样和谁相处的耻辱……情感的洪流一口气冲垮了理智的堤防。 视野很快模糊,最后看到的是仁王在愉快自得中迅速僵硬的脸色。 泪水顺着脸颊不断滑落,我掏出手帕擦眼泪,不小心碰掉了眼镜,眼镜砸在我的膝盖上,啪地一声掉在地面。 我没有余暇去捡,甚至不去看一眼是否摔坏,我现在只想好好哭一场,就算被人看到也无所谓。 “抱歉啊。”我听到仁王说,被夹住的手指一轻。“这个是假的,是道具,已经给你拿下来了,你看。” 第17章 我不想理他,眼泪越抹越多。 “坏了……” 我受够了。 今天一整天遇到的全是讨厌的事,我还要怎样做才能让自己好受一点?我不知道,也没有人能告诉我。 过去所有不愉快的记忆争相浮现在脑海,没完没了。 “来玩扑克吗。” 仁王用不甚平稳的声音说,一只手将一副扑克作扇形向我匀开。“你随便说一个花色,我能让你抽到想要的。” ——所以呢?这次被夹的是我整只手掌吗?你也没完没了。 我推开他的手,他好像以为我会如他所愿抽牌,手一松,扑克散落在地。 我懒得管他,将脸埋进双膝之间,终于压抑不住发出了细微的哭声。 “看这个,能弹得很高。二之前同学?” “你能找到这个盒子的接缝吗?要是能打开,里面的东西就归你了。” “这个随你怎么拉都不会断,试试看?” 仁王没有无意义地道歉或者安慰,也没有一走了之,他执着地想以那些意味不明的可疑道具让我停止哭泣。 我无视他焦急的心情,痛痛快快哭了个够。等我抬起脸来才发现,他还蹲在我面前。 我们周身散布着五颜六色叫不上名字的小玩具,就连两个幼稚园的大小孩一样。 “……” 他是怎么藏着那么多东西?他是哆啦a梦吗? 我虽然没在哭了,胸口还是闷闷的,酸涩的眼眶含着泪水,流不出来,也收不回去。 他看着我的面容,舒了一口气,递给我一只白白的大包子。 “给,虽然不能吃。” 软绵绵的包子,做得和真的一样,似乎能够闻到它散发出来的热腾腾的香气。我不禁捏了捏。 “嘎唧——” 原来是类似于尖叫鸡的玩具。 我又捏了几下,嘎唧嘎唧发出怪叫的包子,就像一个被我欺负的倒霉蛋。不得不说很解压很容易上瘾。 “嘎唧、嘎唧、嘎唧、嘎唧~~~” “呵呵……” 我轻笑出声。用手帕蹭了蹭先前被泪水沾湿,在微风中有些发痒的鼻尖。 “puri……”仁王单手托着脸颊,向我高高牵起嘴角。 “谢谢。”我将包子还给他,声音里浓浓的都是鼻音。 这时候我已经完全平静下来。 “你不用在意的。这种程度的恶作剧没什么大不了,只是我最近发生了很多事,心情不太好。忘了吧,要是没有吓到你就好了。” “那就好。” 我在见面还不到一天的陌生人面前哭得一塌糊涂,这件事已经成为既定事实,没法补救了。我是真希望他忘记。 一直以来淤积在胸腔的情绪好像全部化作泪水流出体外,现在我只觉得浑身轻松。我能感觉到,我的表情和声音也随之变得轻快起来。 总觉得好尴尬,脸颊明显升温。 我下意识地扶扶眼镜,才发现眼镜早就掉了。 仁王为我捡起来,用手指抹去镜框上的灰,递了过来。 “谢谢。”我向他笑笑,伸手接过。 我戴上眼镜,抬起头来,发现仁王正用他骨节分明的大手捂着脸,躲在指缝背后看我。 “……怎么了吗?”我问。想要看清他隐藏在手指阴影下的眼中的神色。 他避开我的目光,埋下头去,只留给我一个银蓝的脑袋。 “……坏了……” 他闷闷地说,声音里混杂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愉快和懊恼。 第21章 凤篇 【凤长太郎x浦岛真里亚】1. 人设这种东西,一旦担在身上就很难甩下。 幼儿园的时候,无论男孩女孩只要受委屈了都会哭着来找我,要我给他们做主。 “因为真理亚超厉害超帅气。” 虽说我是地地道道的女孩子,被人这么评价还是很开心,我也乐于为大家解决麻烦。不知不觉之间,我成为了同龄人中的孩子王。 升入小学来到陌生环境,不知为何我不仅不受欢迎,反而开始被大家害怕。 “浦岛同学的眼神好凶哦。” 于是我天天在家对着镜子挤眉弄眼,希望我的眼神可以温柔一点。 我想受欢迎!我想和大家一起愉快玩耍! 结果—— “浦岛她整天绷着脸,好吓人啊。” 升入初中,情况越来越糟。 “你们看那个浦岛,不觉得她很可怕吗?” “上次我被她瞪了一眼,腿都软了。” “她那身打扮就明显是不良少女啊。” 关于我的打扮不得不说明一下:我的金发是天生的,留长是为了看起来更柔和(都说长发飘飘的女孩最温柔!),耳钉是外祖母的重要的遗物。 到了高中,关于我的传言越来越离谱。 “听说她把附近的不良少年全都打残了。” “听说就连暴走族都绕着她走。” “听说整条街的商铺都要向她交保护费。” ——前面两条有点夸张,后面一条完全是误会。 “小心……不能公开谈论她。上次的田边和山下就被揍到住院了。” “还有前田,前阵子不小心撞了她一下,也在放学回家的路上被袭击了。” “他们全都一口咬定没有看清犯人长相,很明显被威胁了。” “为什么警察不来把她抓走,我不要和袭击犯一起上学啊。” “她好像有不在场证明。” “好讨厌……” “话说现在最危险的是佐东吧,之前踢球砸到过她……” “佐东估计会在这星期之内出事喽……” 住院那几个不是我干的。我习惯了被议论,被撞一下也没什么大不了,要不是被人怀疑,我根本都想不起来他们谁是谁。 但也没法否认他们受袭与我有关,不然也太巧了。 到底什么人出于什么目的去袭击他们?一点头绪也没有。为了解开谜题,也为了别再增加受害者,我成为了佐东的免费保镖。 天还没亮我就等在他家附近,每天放学等他结束社活,一路守着他平安到家。 我没让佐东本人和其他任何人知道这件事,悄悄地、远远地跟在他身后。要是被人看到,我估计再长一百张嘴都说不清。 总觉得……我变成了跟踪狂一样? 连续跟在佐东身后观察了四天,总算确定了一个可疑人物——是个银发男生,穿着冰帝制服,应该是我同校,甚至高年级的学生。 他也和我一样,悄悄跟踪了佐东好几天。从他高大的体型来看,把那三人揍到住院也不是不可能。 连续袭击事件的犯人会是他吗? 我不确定他有没有注意到我,决定给他来个突然袭击。 这天下午,我绕路跟在银发男生背后。用种花家的俗语来比喻,佐东是蝉,银发的是螳螂,我就是黄雀了。 佐东家附近有一片绿化带,高过膝的灌木丛隔开了人行道,修剪得很整齐。草地里种着我叫不出名字的树。 佐东进家关门那一刻,我不声不响地出现在银发身后。周围没有路人,他正好蹲在灌木丛后,我猛地向后举起他的双臂,膝盖顶在他后背。 “别动噢,老老实实回答几个问题,不然我可能会一不小心把你手臂卸下来。” 大大出乎我的意料,他发出了惊喜的喊声:“这个声音……是浦岛学姐吗!” 说着就要转过头来。 ——完蛋,被认出来了! 慌乱之下我将他横着撂倒,骑马一般跨坐在他肚子上。 尽管两只手都被我扣着,他仍然试图起身。 “都说了让你别动。” 我狠狠给了他一头槌,他发出含糊的痛呼,转着蚊香眼仰面倒在草地上。 我翻出跳绳,将他双手反绑,再给他翻一面保持面朝天,终于长舒一口气。 本人天赋异禀,就是三个肌肉大汉同时扑上来都不是我的对手。但在事情搞清楚前我不打算继续对他动粗,也不能给他跑了。 他个头太大,不捆着我控不住他。 这期间他也缓过劲来,开口的第一句话竟然是:“学姐,你不要紧吧?刚才我们的头撞到了……” “你是傻瓜吗,懂不懂现在是什么状况?” 他扭了扭肩膀,讶异地睁大了眼,“学姐是希望我不动吗……我明白了,我不动就是了。” 他还真的一动不动乖乖躺好。 “很好。” 怎么回事这家伙?脾气也太好了一点吧。 他有一张我所见过最人畜无害的面容,周身散发出草食动物幼崽一般的温驯气息,与他高大的身形形成强烈对比。 还有那像是生怕伤害到他人,温和到甚至可以用小心翼翼来形容的语态。 什么都还没问,心底里就有个声音告诉我:袭击犯是谁也不可能是他。 第18章 ——不不不真里亚你清醒点,这种情况下怎么能凭直觉做判断。 “喂,你为什么跟踪佐东?老实回答,不然有你好看。” 他亮晶晶的眼眸原本时不时悄悄看我一下,这会又像藏着什么心事一样,难为情地别开眼。 “我听说佐东前辈这几天有可能遭遇袭击,就想保护他……” “你和佐东是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都没有。” “啊是吗,是朋友啊,你最好没撒谎,只要向佐东本人——等!”我差点咬到舌头,“什么关系都没有是什么鬼?” “我……只是不希望有人受伤……” 我嘴角抽搐:“亏你能毫不羞耻说着这种话啊,你这家伙是漫画女主角吗,上个世纪的那种。” “不是的。”我的反应似乎让他感到失落。 “那你是闲的?” “也不是……” 话说从刚才起他的脸就好红。 “哦♂”我一捶掌心,“你暗恋佐东,是基佬啊。” “我不是基佬!” 我被他突然爆发出来的气势吓了一跳,“啊是吗。” “那个……抱歉,我不该对学姐这么大声说话。”他反而慌了,脸越来越红,最后,像是什么都顾不上了,用力说道:“实际上最大的原因是我不希望学姐遭到误解! “大家都说你已经把三个人打进了医院,我知道你没有,还说你这几天要找佐东前辈麻烦,我也知道你不会。 “我跟着佐东前辈除了想在袭击犯手下保护他以外,最大的目的在于守到真凶,解开大家对学姐的误会!” 他太诚挚了,怀疑他话语的真实性本该理所当然,却让我感到了罪恶感。 我烦躁地环胸,考虑片刻。“放开你也可以,学生证给我看一下。” 我给他解开跳绳,暗中绷紧身/体,不论他逃跑还是反击我都能瞬间把他撂倒。没想到他老老实实地从书包里翻出学生证递给我。 我接过,没有立刻低头去看,只警惕地盯着他。 他连忙举起双手,向我微笑示好。 他笑容温软,带着点羞涩,没有讨好的感觉,反而像在安抚我。 “去那边坐好。”我用下巴指了指人行道上的长椅。 天渐渐黑了,八光源一盏的路灯散发出朦胧的暖光。 ——凤长太郎,高一c组。 好家伙,那么高的个子竟然还小我一岁。 他坐着,我站在他面前,学着电视剧里的不良少女,恶声恶气地威胁:“你可以消失了,再让我在佐东附近看到你,知道后果的吧。” 这大概就是最好的处理办法。 如果他是袭击犯,被我记住长相姓名的情况下也无法再对佐东出手。 如果他不是,就更要远离这个事件。对方指不定是团体作案,我实在没有自信能同时保护佐东和他。 不论他是闲得无聊还是好心帮忙,都不应该卷进这种暴力事件中。 “对不起,我做不到。”他执拗地望进我眼里,“我也要帮忙揪出真正的袭击犯,请让我成为学姐的力量吧。” 也不算出乎意料,一般来说有这种毅力做好事的人,都有不好说话的固执一面。 “烦死了,不需要,小鬼一边玩去。” “我不是小鬼!只有学姐你不能把我当做小孩看待!”这么喊了两句,他又在一种害羞的气氛中埋下头去。 啧……难缠,得想个办法摆脱他。 “啊是吗。”我歪嘴一笑,一脚踏在他身侧的座椅上,胁迫般地靠近他。“你一开始就叫出了我的名字,说明听过我不少传言吧。实际上我还有个外号叫口口口,不是传言是真的。你那么想帮忙的话,先让我口口一回怎么样?” ——很好真里亚。就是大河剧里的街头流氓a都没有你的范! 我以为凤会生气,或者苦口婆心地劝我说这种事对于我们来说得节制。没想到他用快要晕过去的目光看着我,脸红到发亮,“这、这”了半天,忽然深吸一口气: “我明白了。如果是浦岛学姐,就算口口也没关系。” 我人都傻了。 “………………………………………………………………哈啊?” 于是三十分钟后,我们出现在口口旅馆。 第22章 凤篇 【凤长太郎x浦岛真里亚】2.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啊?!”我崩溃地在莲蓬头下清洗着头发上的泡沫。 “好好的悬疑剧场怎么就突然变成了里/番???” 为什么我要和一个见面不到一小时的家伙口口啊,像个笨蛋一样!我不想口口,绝对不要。 我该怎么办……跳窗逃走吗?还是直接对他说“果然还是算了”? 不行不行绝对不行,为什么我非得被一个软软糯糯的低年生逼到逃走不可啊! 总之……试着找茬让他逃走,或者以他为借口结束这种蠢事吧。 我用浴袍紧紧裹住自己,再给带子扎上死结,这才走出去。 暧昧的灯光下,凤局促地坐在床边,像一只待宰的羔羊。 糟糕,我的腿开始打颤,差点就要控制不住直接夺门逃跑。 为了不被他看出来,我哼笑一声坐到他旁边,颠簸晃动的床榻让我心都快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了。 “你这家伙看起来是个乖学生,实际上还怪随便的。” 凤一直微垂着头不敢看我,只用轻柔却清晰有力的声音说:“没有这回事,实际上我从来没有做过这种事。因为你是浦岛学姐,所以我……” 喂,一般男生不是羞于承认童贞吗?这家伙不按理出牌,看起来好拿捏,真动起手来竟然这么难下嘴。 “啊啊,第一次是我这种女生你也太惨了。看你可怜,我就——” “没有这回事!学姐很美很可爱,是我的荣幸。我很乐意。” “啊哈……”我咽下后半句的“放过你好了”,干巴巴地笑了一声。 一直以来周围的同龄人甚至一部分大人都很害怕我,这是第一次被人夸可爱,倒是蛮新奇的体验。 我不说话,他也不说话,也没有什么奇怪的举动,只专注地盯着脚下地面。搭在膝盖上的双手握紧又松开,像是在给自己鼓劲。 也不知道是不是灯光的原因,他脸整个红透了,连带着耳廓和脖子都泛着浅浅的粉色。脖子上的银色链条反射着隐隐的光,坠在链条上的东西藏进了衣领里面,看不出是什么。 他就像一个突然收到特别的礼物,羞答答守着碰都不敢碰一下的小孩一样。 “你为什么非要帮我?”我禁不住问,“这个事件和你没关系不是吗。没事找事对你又有什么好处。” “话是这么说说……我已经无法再忍受学姐被人误会了。无凭无据的就说学姐是连环袭击魔什么的,太过分了。” 说着这些的他一改羞涩,语态坚定,毫无迷茫,看起来异常可靠。 “我一定要找出真凶,把事实公布出来。只要不妨碍到别人,无论要我做什么都没关系。” 情势逆转,我反而开始局促不安,还有点羞涩。 怎么说呢,从小到大我没少被依靠,被远离,还从未被人帮助过。这种情况我该做出什么反应来着? 仔细看的话,他的侧脸还不是一般的帅,甚至帅过不少偶像派艺人。 有点心动? ——喂喂莫名其妙被攻略又是什么鬼?!我好好找个真凶突然发展到准备口口就已经够糟糕了好吧。 “哈……哈哈……”我听到自己底气不足的笑声,“你还真是闲。你要当‘正义的伙伴’?你是割肉喂鹰的佛祖转世?” “都不是,我也有个人原因……”他的声音又弱了下去,头埋得更低,磕磕巴巴地说:“那个啊学姐……口口的话,是不是我这边主动一点你会比较高兴?” ——别过来啊我不要口口! “哈、啊哈哈哈……”我想指着他笑,这才发现两只手都在发抖,“你急什么?你该不会本来就有这个意思吧。” ——快否认吧求求了! 他近乎于无地自容地抿紧了唇线,却又像是下了什么决心,深吸一口气,进入这房间以来第一次看向我:“这我无法否定。是,我对浦岛学姐的确有这方面的心思。” “这就没办法了,我也不勉强你——哈啊?” 他说什么来着? “亏你说得出口,想被揍是吗!我杀了你哦。” 被我这么一吼,他像是打开了某种开关,彻底放飞自我: “十分抱歉!我也知道这样对学姐很失礼但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想法!在我看来,学姐比谁都更有魅力。我有反省,每次都有! “我不想说出来的,我不要被学姐讨厌。可你既然问了我就不能对你说谎!对不起!” 他令人无力的率直话语,他低头挨打的可怜相……我想大概任谁也无法真的对他发火。 第19章 “原来如此,你真是个糟糕的家伙。” 他像是受到了天大的委屈,“我不糟糕!我对学姐以外的人没有这种想法。” 等等,话题是不是转向了奇怪的方向? “有什么区别?反正你眼里只有身/体,你又了解我什么?” “至少我比学校所有人都更了解学姐。” 他自信的目光里有种迫人的气势,让我怪不好意思的。 “你会送流浪狗去看兽医,会把伞借给小孩子自己淋雨,你会不顾安危在大街上追小偷,你会救助被不良纠缠的女孩子,会给耳朵听不清的老人带路,你会——” “停!停停停停停——!!”我只感到一阵热气直冲脑门,“为什么你会知道这种事?你是我的跟踪狂?!” “我不是跟踪狂。我和学姐家在同一个方向,只是你一直没有注意到,而我一直注视着学姐……” 我从未在别的任何人身上见过这么一双温良诚挚的眼睛,以后一定也不会。 “我比别的任何人都更了解学姐,你是我见过最温暖最勇敢的人。最喜欢你了,浦岛学姐。” 热气附着在两边脸颊,我久久的哑口无言。 被告白了喂,我该怎么办? 凤突然靠过来,轻轻握住我的肩膀。 “喂……” 从悬疑剧到里/番再到纯爱剧场,现在要向十八/禁发展了吗?速度太快了我跟不上! 完了个蛋,我好像全程都在搬石头砸自己的脚。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根本就找不到借口停止口口了。 就在我抬手打算推开他的时候,他脸上泛开一个温柔又羞涩的微笑。 “其实学姐不打算口口的吧?我已经看出来了。既然学姐没有这个意思,我就什么都不做。虽然控制不了脑中的想法,行为上我无论如何都会控制住的。” 我这才发现自己浑身都在发颤。 他手心的热度源源不绝地透过衣料温暖着我,像是一种无声的安抚。 我很快停止颤抖,拨开他的爪子,向他一边脸颊伸手。 凤受宠若惊地睁大了眼。 “学姐……呜痛痛痛……” 我掐住他脸上的肉,不轻不重地正扭反扭。 “你这家伙,扮猪吃老虎是吧。” “诶……诶诶诶诶诶诶——————————??” 他发出无辜到了极点的哀嚎。 第23章 海带篇 【切原赤也x朝仓优希】3. 放学路上,我看着切原笑嘻嘻地对我说个不停,心里又气又痛。 你不答应的话……我明晚就要被魔王卡利古拉抓去魔界了!——因为这句不知道是谁说来作弄切原的玩笑话,我人生中的第一次恋爱就这么开始了。 两天两夜的时间里我浑浑噩噩,完全记不清自己说过什么做过什么,我反反复复都在想一件事:要和切原交往下去吗? 已经过了“卡利古拉把他捉去魔界”的时间,在切原堪比三岁小孩的认知世界里,他已经成功度过这次危机。按理说我对于他来说已经没有利用价值,可看他乐在其中的样子,完全想象不出会向我提分手。 他到底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和我交往的?到底把人家纯纯的少女心当做什么了? 大!混!蛋! 我越想越气,越气越想,我觉得再和他多待一天都要被他活活气死。 “切原。”我顿住脚步。 “怎么了?”他毫无危机感地扭头看我,一脸天真。 “我们分手吧。” 一阵秋风卷起地面上的灰尘,从我和他之间呼啸而过。 他像是没听懂我在说什么,足足花了好几秒消化这句话。脸上的轻松愉快迅速冻结、破碎。 “你突然在说什么呢!” “我说分手。”我木着脸说。 他终于从我不同寻常的态度中感觉到了什么,开始慌了,“你是开玩笑的吧喂,我不喜欢这种玩笑!” 怒气冲冲仿佛在责备我的目光瞬间便让我的眼泪掉了下来,我冲他喊道:“会把这种事情和玩笑混在一起的不正是切原你吗?你个混蛋、大笨蛋!我再也不要看到你了!” 我哭着跑了,隔着泪水,最后看到切原在惊愕中僵在原地。 夕阳沉了下去,不久就要天黑了吧。荒凉的临岸步道上,就只有脚下的影子陪伴着我。我跑它也跑,谁也追不上谁,谁也不会离开谁…… 我文艺到一半,突然感觉哪里不对劲,扭头一看不禁叫喊出声:“我不是说了不想看见你了!” 切原他竟然在我背后紧追不放! “谁管那么多,你先把话给我说清楚!” “我说得够清楚了!” “我不明白啊!” “女生哭着跑开站在原地老实看着不是男生的基本礼仪吗?!”我气急败坏地喊。 “我没听过,我才不知道!” “叫你别追了!” “那你不要跑啊!” 我们两边的火气都上来了,像往常一样边跑边吵,火药味十足的互吼声远远在河岸回荡开去: “说得好像你追得上我一样,我可是水泳部的王牌啊王牌!” “我不也是网球部的王牌,你就是田径部的超王牌我也追上你看看!” “你小瞧我是吧!”我不再说话,将全身力气注入四肢,迅速与切原拉开一段距离。“哈哈哈——知道我们之间的实力差距了吧,乖乖放弃认输吧!” “可恶——” 鲜红的夕阳下,我眼睁睁看着他一头海带迅速漂白,眼中红光闪烁,连带着说话的强调也变得凶恶起来:“给我等着,我要让你知道什么叫做完败,呀哈哈哈哈哈——” “出现了!”我发出惊恐的叫喊。 恶魔化的切原,力、速、体和普通状态相比根本不是一个次元。我仿佛置身恐怖游戏追逐战,拼尽全力却无济于事,只能眼看着他迅速迫近。 “玩家朝仓要求投诉!关卡boss切原的第二形态明明仅限网球场景相关,这是bug!切原在耍赖!请求存档并结束游戏——” 话还没说完,肩膀就被一阵大力往后一扳,我失去平衡,撞进一个热气腾腾的怀抱里。 还来不及站稳,切原的手臂,切原整个人就紧紧缠住了我。我愣是一动也不能动,被他拼了命地扣住。 他的头发又变回了黑色,也不知什么时候从恶魔化恢复到了平常状态。明明看起来和平常一样,却比恶魔状态更加令我惊异。 心中毫无道理地生出一个想法:切原他至死都不会松开我了。 “你放开喂……” “不要放!”切原果然抱得更紧了,他用快要哭出来的声音说:“我也不要分手,你什么都不说清楚就要甩了我,太没道理了。我不服!” “我呼吸不上来,好难受,要死了……” 他稍作迟疑,但也只是稍稍放轻了力道,仍旧抱着我没松手。 我大口喘/气,好歹缓过劲来。 这是我第一次被拥抱,一点也不浪漫。被他抱得浑身骨头都在互相摩擦,差点背过气。 切原的眼睛红红的,不是红眼模式。他向来朝气满满又带着点稚气的脸上尽是受伤,强忍着泪水,憋得眼眶都红了。 “反正我不要分手。”鼻音很重,好像才大哭了一场,“我要是有什么做错了你就告诉我,下次不会做了。” 看着这样的切原,我不禁感到疑惑:他真只是为了不被卡利古拉带去魔界才和我交往吗? 我现在的姿势很别扭,根本站不稳,于是我干脆整个靠在他身上。 “切原,我只问你一句:如果那天在教室里的不是我,是别的女生,你也会向那个人求交往吗?” 第24章 海带篇 【切原赤也x朝仓优希】4. 切原莫名其妙地看着我,“为什么我要向你以外的人求交往?” “因为你不找个人交往,就要被卡利古拉抓去魔界不是吗?” 他愣了大概半个世纪,“才不是!不是朝仓你就没有意义。” “为什么?” “必须要和喜欢的女生交往……”说到这里他忽然反应过来,别开通红的脸,耍帅似的蹭了蹭鼻尖,“才行……” “呜呜呜呜呜呜呜……”我扑进他怀里就是一个爆哭,“切原大笨蛋,你早说清楚不就好了吗!” 他任由我抱着,羞涩到不知所措,最后还是气不过地说:“就算是这种原因也不可能向不喜欢的女生求交往吧,我还不如直接和卡利古拉决斗。就算打不过被捉走,我再想办法回来好了。” 说着,他又小心翼翼地问:“不分手了……对吧?” “不分了不分了!” 切原欢快地笑出声,猛地抱住我“太好啦!” 两个拎着菜篮的大婶从我们身旁路过。 “啊啦讨厌,大白天的就这么粘糊。” “现在的小孩子真不得了。” 第20章 我和切原慌忙推开对方。 虽然两位大婶早就走远,回去的路上我们始终保持一臂的距离。在一种甜蜜的尴尬中,我和切原谁也没有说话,更不敢看对方。 但我知道我是笑着的,他也是。 晚饭过后我回到房间,第一时间做作业并完成今日份的预习复习,然后才打开手机。 有几条已读未回,全是切原,时间都在今早以前。处于误会中的我心整个乱了套,根本不知道要回复他什么。 我躺在床上,高高举着手机,边笑边看。 切原:英语作业借我抄抄呗 …… 切原:知道啦,我自己做。明天帮我检查一下吧? …… 切原:你好些了吗? …… 切原:不舒服也不用回了,明天该请假就请假吧。 …… 切原:晚安,明天见,一定。 …… 切原:早上了!昨晚卡利古拉没有出现!我还在自己房间! 切原:到了学校我再给你说! …… 切原:你都不回消息的吗? 切原:【掐脖子狂摇.gif】 想象着他兴冲冲地给我发消息,却苦等不到回复的情形,我又难过起来。 “笨蛋笨蛋笨蛋!”我咚咚敲着脑袋,“一句话的事,为什么不问清楚嘛。” 我逐条给他回复过去—— 朝仓:才不借,自己写! 朝仓:可以哦,加油好好写。不懂的地方可以问我。 朝仓:现在的话倒是没有哪里不好。 朝仓:倒也不用请假。 朝仓:我还没睡,睡之前会给你说晚安的。 之前的消息还没回完,切原回复了。 切原:你回了!终于回了! 切原:话说,之前不回是在生我的气? “啊啊啊啊真是的……”虽然他听不到,我还是禁不住朝手机对面的他喊,“很明显了好吧。你的反射神经就不能从网球场里面带出来一点吗?!” 我迅速敲打键盘。 朝仓:误会了你抱歉啦。你先等我把之前的消息都回复了。 我正在打字,他又发了消息过来。 切原:你没有错。我才该说对不起,没有把话说清楚,让你难过了。 切原:嗯嗯。 朝仓:会出现才怪了!这世上根本就不存在卡利古拉好吧。 切原:不存在是什么意思?! 切原:是说卡利古拉无法从魔界出来,根本不会出现在人类世界的意思吗? 我嘴角抽搐,给他发了一个仿佛含着苦胆的表情过去。 这世上怎么还会有相信“魔王卡利古拉”的初三男生啦!偏偏他还个头高力气大嚣张臭屁,脾气一上来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吓死个人。 切原他果然好帅好特别好可爱好让我好心动呜呜呜呜! “等等……我这不是完完全全的恋爱脑花痴吗~” 我在床上扭来扭去捶打枕头,一不留神按到了屏幕。 “嘟”的一声,竟然接通了视频。 “终于回了回了回了!”切原兴奋的声音从对面传来,屏幕画面剧烈晃动,什么也看不清。 “这表情是什么啊,套用到她脸上……哈哈哈……诶?” 又是一晃,画面固定在切原呆滞的大脸上。奇怪的是,我还能同时看到他的脚和他房间的窗户。 难以想象他现在是什么姿势。 “切原,你在干什么……” 他迷惑地眨巴着翠绿的双眼,发出一记措手不及的惊呼。 “怎么回事!什么时候接通了视频?” 画面又是一晃,他应该摆正了坐姿,视角终于回复正常。 “所以你在干什么?”我又问了一遍。 “没……没什么。”他有些别扭地说,刮了刮鼻尖,撇开目光。“我正好有点高兴……倒也没高兴到扭来扭去的地步……” 他的目光穿过手机,投在我脸上,“你又在干什么?你那边的视角好奇怪。” 正常了才有鬼。我现在从床上倒挂下来,只有脑袋和脖子躺在地上。 我清咳一声,若无其事地坐起来,“我之前在练瑜伽,也没有扭来扭去。” 他没回话,我也不知道说什么,迷一般的沉默降临了。 “还、还是挂了视频,继续打字吧?”我说。 “啊嗯……好。” 朝仓:谁跟你说的卡利古拉要来捉你? 切原:仁王前辈。 啊,那位“球场上的欺诈师”仁王前辈啊。也难怪了……不对,这种事情和球场无关吧? 切原:那天幸村部长说我不够专心。 高我们一届的,网球部的那几位风云人物偶尔会从高中部过来指导训练。切原现在是初中部网球社长,但他仍习惯以“部长”称呼幸村前辈。 切原:柳前辈说我那天告白成功了,等会要去约会。 朝仓:?! 要素察觉!我“闲躺榻上惊坐起”。 朝仓:“那天告白成功了”是什么!和谁约会! 我那天之前没有被他告白过,他还有别的告白对象吗?! 切原久久没回消息——估计也没多久,二十秒还不到。但我已经等不下去,直接给他打电话。 刚打通那边就接通了,传来切原局促的声音: “前一天我不是约你一起回家吗……”他略作停顿,以一种“死就死了”的干脆快速说了出来:“我就是想对你告白的。丸井前辈给我画了到告白大树的地图,但我们没能到达……” 悬到嗓子眼的心又落回了肚子里,紧接着便是甜蜜的羞涩。 我躺回床上,笑他:“什么没能到达,分明是你迷路了好吧。” 切原发出被噎到的声音,咚地挂了电话。我哈哈大笑,正想再打过去哄他两句,他又发了消息过来。 切原:我就告诉前辈们我还没告白,但是你邀我社活结束后在教室见面。 切原:仁王前辈就突然说了卡利古拉的事。 等等,等等等等。我的脑子有点跟不上。 按照时间顺序整理的话:丸井前辈知道切原打算对某人、也就是我告白,给他画了据说“成功率up”的告白大树的地图。但是切原迷路了,没能告白。 第二天,切原因为我的邀请训练分神,一问之下什么都说了,被前辈们猜出我也打算对他告白。 为了不被女生的我先告白,仁王前辈编了奇怪的话,促使切原抢先我一步。 总觉得我们两个像笨蛋一样,被前辈们看穿,全程围观,甚至操碎了心。 我哀嚎着将脸埋进枕头。现在搬家去火星还来得及吗? 切原突然打电话过来,我手忙脚乱地接通,差点被对面惶然失措的喊声震聋耳朵: “这么说你只是为了帮我不被卡利古拉抓去魔界才答应和我交往的吗——??!!” 我吃疼地捂住耳朵,也大声给他喊回去:“八嘎——!!!谁会因为这种无聊的玩笑和人交往啊,我又不是贯彻爱与慈悲的神明大人!” 喊完我直接挂断电话,给他发了消息,将我羞于说出口的下半句发了过去: 朝仓:当然是因为喜欢你啦!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妈妈的声音:“优希,洗澡水放好了哦~” “好~我这就来。” 我赶紧又给他发了两句,放下手机。 朝仓:我要去洗澡了,不说了。 洗澡回来,看到切原只给我回了两个“嗯”,我气嘟嘟地鼓起脸。 “我说了喜欢你诶,嗯嗯就可以了吗……” 吹干头发,躺进被窝,我又忍不住给他发消息。 朝仓:睡了,晚安。明天学校见。 切原:嗯。晚安。 嘁,好冷淡。 我打定主意:既然这样,明天我就当面再告白一次,怼脸说,看他怎么反应哼。 和喜欢的人互白了心意,我浑身畅快,睡得尤其香甜。万万没想到会在大半夜被他一通电话叫醒。 窗外万籁俱静,就连远远传来的狗叫都无比清晰。我哀嚎着忍住没有挂电话:“切原大人,切原佛祖大人,你以为现在几点了?”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必须要问你。”他的声音听起来不要更精神,甚至能听出亢奋的情绪。这家伙是夜游神吗?每天都不睡觉吗? “那天你让我去教室,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嗯。”我在被窝里翻了个身。“我想对你告白来着,连情书都写好了。” “那情书呢?”他急忙问。 “已经不在了,那个时候我很混乱。” “这样啊……”他的声音无不失落。 眼皮重得掀不起来,我干脆闭上眼睛。困意将我的意识搅拌成一锅粘糊的粥,“我再写给你好了。就是当时还给你准备了礼物……也被我扔了。” “扔到哪了!?” 第21章 “不知道……”我连自己在说什么都不知道了,“我站在天台,好像朝着海风馆的方向……我像佐佐木主浩一样……那个网球钥匙扣就去了……” 第二天我起了大早,精心打扮一番提前出门,在交叉路口等切原。 我等啊等,等到七点差十分才意识到不对劲。切原如果还没走到这里,可就赶不上网球社的晨练了。 我拨通他的电话,出乎意料的是他没有睡过头。 “我已经到学校了。” “你那么早?”我边通话边抬脚往学校走去,“什么时候到的。” “反正……很早就到了。”他含糊地说。 我照常去水泳社参加晨练,上课十分钟之前回到教室,直到上课都没见到切原的影子。 不是说早就到了? 上课开始十分钟,二十分钟……一种越来越强烈的预感让我坐立不安。终于,我借口肚子疼离开教室。 我向教学楼到海风馆的路跑去。 上课期间,走道和大路都不见一个人影,清寂的校园里偶尔传来教师用多媒体讲课的声音或者整个班的读书声。 转过拐角,在庭院的花圃里,我一眼就看到了切原的身影。 他穿着居家服,蹲身在松软的泥土里翻找着什么,两只手和裤腿全是泥和草屑,不远处放着一盏登山用照明灯。 我呆站在原地,就这么看着他忙碌,他太专注于手下的工作,没有留意到我。 不知过了多久,他爆发出一记欢呼:“找到了!……网球,钥匙扣,应该是这个没错!” 我向他走近,他将钥匙扣小心收进口袋。有一瞬间,金属反射的光泽刺得我眼睛酸涩发胀。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找的?” 切原浑身一僵,惊愕地抬起头来,很快就红透了脸。 “嘁,你又是什么时候来的……” 我再也忍不住眼泪,哭着扑进他怀里。 “呜啊……”他赶紧接住我,好半天才意思意思地推推我的肩膀,别扭地嘟哝:“我现在身上很脏。” “这点小事无所谓了!呜呜呜呜呜……” 我哭得更大声了。 ——妈妈,我爱上这个人了! 第25章 手冢篇 【手冢国光x市松唯】6. 我做了傻事。 拿着芝小姐的照片,对手冢学长的表情侃侃而谈,结果造成大家的误会。 恋爱相关的话题,总能让我们这个年龄的人轻易亢奋起来。好在大家顾忌到我的心情,没有太过拿我打趣,不然我真的没法再靠近网球社了。 从另一种角度来说,被误会的对象是手冢学长真是太好了。 他很受欢迎,就算多我一个仰慕者也不奇怪。他沉着冷静,能够很好地应对各种各样的情况,就算误会基本每天都会见面的学妹对他抱有前辈以上的感情,也不会给他带来任何困扰吧。 所以,我作为经理的日常平稳地持续着。 这天的社活时间,手冢学长没有出现在网球社。 乾学长告诉我,学生会要开月度会议,作为会长的手冢学长得一直忙到社活结束,今天是不会来了。 但乾学长有重要的表单急着交给手冢学长,他委托我为他送去。 我生怕会议比预想的更早结束,未免与手冢学长错过,我带着书包,早早等在会议室外。隐隐听到手冢学长严肃的声音从门背后传来,不知为何很令人安心。 会议室旁有一间空教室。我犹豫片刻,轻轻推开门,说了一声“打扰了”,便在靠近门的位置坐下,开始写作业。 我没有意识到时间的流逝,等回过神来,会议室大门喀喇一声打开,接着响起了稀稀落落的脚步声。学生会月度会议结束了。 我来不及收拾书包,捧着表格在会议室门口张望。 还好手冢学长没走,他仍坐着,手上正写着什么。 我正要出声,一位高年级学姐走近手冢学长,她满脸羞红,神情里有一种豁出一切的勇气。 她准备告白——意识到这件事的瞬间,我心头一跳,连忙缩回门背后,大气也不敢喘一口。 按理说我应该远远避开,心里清楚,双腿却一动也不能动,让我僵立在原地。 不,我是有意识留在这里的。 是探知他人秘密的劣性作祟吗?应该不是,我一点也没感觉到应有的激动或者亢奋。或许我只是很想知道结果罢了。 这位学姐很有勇气。她用清晰而充满热情的话语,面对面地向手冢学长倾诉了她的恋慕。 就连旁听的我都被她打动,胸腔发紧眼眶发热,几乎站不住。 “感谢你的心意。”响起了手冢学长慎重有礼的声音,“我现在不会考虑网球和学业以外的事。” 学姐发出一阵长长的叹息,又像是终于放下了某种重负而感到轻松。再开口,已经换了一副揶揄的语调:“真的一点别的都不会考虑吗?” 手冢学长沉默片刻,“啊。我很抱歉。” “那我就放弃手冢君好了。感情这种事,你既然在认为不该想的时候对我不想,那在你认为能想的时候也一定不会想到我吧。” 也就是说,手冢学长能理性地面对她,也就绝不会为她失去理性吗? 而越是热烈的情感,就越没有理性可言。 我又躲回空教室,等确认学姐离去才转回会议室门口。 手冢学长仍在写东西,沉稳的侧颜英挺贵气,就连他身边的空气都比别处更清冽。 应该说不愧是他,就算才被告白也保持着沉着冷静——才怪。 q冢挺胸叉腰,满面陶醉,周身闪烁着臭美的小星星。几个粗糙的小字在他身边摇摇晃晃:英俊,帅气,美男。 我嘴角抽搐,哭笑不得地敲了敲门。 他停下书写,抬头看了过来。和我对上目光的一瞬间,他浑身一僵。 一朵蘑菇云在q冢头顶炸开,它像是掉进了颜料桶里,整个人(?)都红透了。它不知为何满脸惊慌,左右来回跑个不停,好像地板烫脚。 “……市松。” 手冢学长毫无意义地喊了我的名字一声。 “是?”我向他示意手里的表单,“乾学长有东西要我交给手冢学长。” “这样……” 听我这么说q冢一呆,忽然冷静下来。它盘腿坐在一道瀑布下,任由水流冲刷着它矮胖的小身板,神情庄重。 相对应的,手冢学长也从有些呆滞的状态中恢复过来。“进来说。” “是。” 可当我走近,q冢又慌乱起来。 他对着小镜子整理刘海,慎重将眼镜扶正。现实世界的手冢学长也扶了扶眼镜。 “……” 我曾庆幸造成误会的对象是手冢学长。 因为他应该是最能冷静面对这种事的人,我单方面认为这种难以解释的状况不会给他造成影响,所以我只要等待误会被大家忘记就好。 可从q冢面对我越来越紧张的态度来看,我好像、似乎、也许……想错了? 第26章 手冢篇 【手冢国光x市松唯】7. 是我自我意识过度——如果我看不到反映着手冢学长内心活动的q冢小剧场,我一定能这么说服自己吧。 因为相较之下我是他比较熟悉的女生;因为我和他几乎每天都要见面;因为我是小他两届的学妹……的确有太多的理由让手冢学长对我感到难以应对。 我不断为他的慌乱找借口,生怕心生不该有的期待。 “都在这里了。”我将表单放在手冢学长手边的桌面上。“乾学长只说尽快交给你,没有其他要传达的话。” “啊,辛苦你了。” 我向他鞠半躬,“那么我就不打扰了,再见,手冢学长。” “回去的路上不……” 他一句话都还没说完,我就已经离开了会议室。 后知后觉意识到失礼之处,我不安地躲在门背后,悄悄探头张望。 手冢学长继续之前的工作,端正的坐姿,认真的神情,简直是一丝不苟的典范。然而他脑袋上方的小剧场却异常活跃。 q版的我一脸不开心,嘴扁成“へ”形,夹着又胖又短的手臂远远跑开,留下一路腾飞的灰尘。q冢站在原地,怅然若失地向我伸出一只手。 这一幕被固定,打上电视剧常用于回忆的滤镜,变成了一张海报。 “……” 我突然理解古早漫画里双脚朝天倒地不起的角色的心情了。 我好想吐槽!真的好想吐槽手冢学长! q冢呆站着,脑袋上方吹出三个气泡,最大的气泡里浮现出一张表情欠揍画风粗劣的头像。要不是那一头颇具辨识度的海带发型,我还认不出这是那位曾来挑衅网球社的海带君。 “海带君”提溜着眼角,吐出一排黑字:“不要绷着表情嘛”。 q冢烦恼地叹了一口气,开始对着镜子揉自己的脸。像是要揉开僵硬的面团一般,用力揉揉再拍拍,拍拍再揉揉。 第22章 ……糟糕,q冢的脸看起来很软很好揉的样子,要是我能上前帮他揉就好了! 我还没有尝试过去触碰q冢,他到底有还是没有实体呢? 但我应该不会有确认的机会了。 未免产生不该有的期待,未免不受控制地靠近手冢学长,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里我有意与他拉开距离。 失落的神情越来越频繁地出现在q冢脸上,手冢学长也渐渐开始愣神发呆。 每当他端庄的表情下浮现出只有我看得出来的困扰之色,q冢小剧场就会出现我的形象。 开心或不开心的、忙碌着的、太过莽撞弄砸了事情的……各种各样的我化作影像,叠加在q冢小剧场的背景里。 他脑海中的我画风清新形象鲜明,最后总是闷闷不乐地离他远去,转过头却一如既往地与网球部的其他人相谈甚欢。 q冢深受困扰,时不时用力摇头,挥舞着网球拍试图驱散我的身影,却只是无用功。 而我呢,越是远离手冢学长,注意力就越是倾注在他身上。他因我而起的变化又更深一步地改变着我的心绪。 我也变得奇怪起来了。 ………… 周六清晨,我接收到大石副部长的一条短信,说是网球社与登山社要举办试胆大赛,集合地点在二丁目站台后的神社入口,离学校很近,时间就在今晚。 我回了信息表示收到,却不知道我是否参加得了。 我一如往常在家里的杂货铺帮忙看店。当西沉的太阳触到山头,爷爷代替我坐守在柜台后,我则去厨房和奶奶一起准备晚饭。 我机械地择菜,洗菜,心思早就飞往二丁目的神社,直到听到奶奶叫我的名字。 “小唯最近的学校生活还开心吗?”奶奶问。 “是。”我回答。“和网球社的前辈们都差不多熟悉了起来。大家都很有个性,并且都很亲切……能够带领这样的一群人的手冢学长就更厉害了。” 奶奶弯着满是皱纹的眼角,含笑听我说个不停。 “虽然他看起来严肃又冷淡,实际上完全不是哦,他只是表情少了一点而已。上次我看见他……” 等回过神来,我发现我全在说手冢学长。我莫名心虚,赶紧转移话题:“那个……我还和另外两个同年级女生成为了朋友,上次她们——” 说到这里我猛然省神,咽下没说出口的话。 上次她们邀我周末一起逛街,我诚恳地道歉并拒绝了。因为我要看店,做家务。 “她们说……说要开始准备送给越前君的圣诞礼物。圣诞节明明还那么早。哈哈……” “那么,有和她们一起出去玩过吗?” 我讶异地看向奶奶,对上一张慈和的笑脸。奶奶难道能够听到我的心声吗? “如果还没有,就主动邀请她们吧。你们这个年龄的孩子,不是最喜欢一群人聚在一起玩了嘛。虽然有你帮忙家里的事,我和老头子会轻松一点,但对于我们这个年纪的老人来说,看着自家孩子开开心心才是高兴的事。” 我心口发热。 对啊,眼前的老妇人是这世上最关爱我的两个人之一,我又有什么事是不能向奶奶倾诉,不能和她一起商量呢? “实际上……今晚网球社有试胆大会的活动。” 奶奶的眼睛一亮,“那不是很有趣嘛。” “但是我出门期间爸爸可能会醒来,我得给他加热饭菜,准备醒酒茶。” “小唯。”奶奶用她沉静的目光注视着我,鼓励着我,“去玩吧。那种酒鬼就算扔下他一次不管也没什么。事后他要是啰嗦,我和你爷爷会顶着的。” 于是晚上七点,我准时出现在神社鸟居下。 网球社正选们再加上我一点也不熟悉的登山社成员,大概三十多人,和一个班的人数差不多。 大家都穿的常服,在满目花花绿绿中,我第一眼就看到手冢学长。他气质出众,在人群中仿佛闪闪发光。 我是第一次看到他穿制服或正选队服以外的服装,黑底色衬衫很衬他冷静沉稳的气质,自然挺立的后领让他显得很有精神,姿态挺拔。 和其他人的休闲扮相不同,手冢学长脖子挂着手电筒,平膝短裤有几个大口袋,还背着背包,甚至可以直接开始登山或者攀岩。 我再次向周围确认,大家的确都穿着常服,看起来就像饭后散步途中顺路过来一趟,只有手冢学长严阵以待。 当我再次将目光投向他,发现他已经注意到了我。手冢学长的目光在我身上一顿,接着向我微微点头以代替打招呼。 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比夜色中的山林更加沉寂——如果忽略他脑袋上方散发出粉色光晕气泡的q冢小剧场的话。 小剧场里,q版的我也穿着桃红短裙和粉白薄棉外套,以同样的姿势乖巧站着,只有眼睛变成了两个傻乎乎的等于号。 “我”身边的q冢捂着心口面朝下趴倒。一大片密密麻麻的弹幕跑得飞快,仔细一看全是“可爱”,各种字体都有。 我逃也似的转身,朝向谁也看不到的地方,只希望凉爽的夜风能够多少带走一些脸上的热度。 第27章 手冢篇 【手冢国光x市松唯】8. “呀~我好像来晚了一点,真抱歉啊手冢同学。” 有位高年级学长从我身边经过,大声向手冢学长打招呼。 “不,距开始还有五分钟以上。” 我不由得留神起两人的对话。 “那可真太好了。” 从这个人的语气来看,似乎与手冢学长很熟。这倒是罕见。 “我是真没想到手冢同学会答应我的邀请,真是太感谢了!” “不用客气。我和我的部员都很期待这次的试胆大会。” “是嘛哈哈哈……之前我是真的头疼啊,我们登山社人太少了,办不起这种活动,可不办这学期的社团课外活动又没法完成……” 原来这个人就是登山社的社长。 他滔滔不绝说个不停,手冢学长只面无表情地以单音节应声,俨然清冷有礼优等生的模样。然而q冢很不耐烦地挥舞着小拳头抗议,一张一合的小嘴蹦出“快开始”、“话好多”的小字。 是我的错觉吗,今晚的手冢学长似乎静不下来的样子? 到了集合时间,确认过要参加的人都已经到齐,手冢学长高声说了一遍规则和注意事项。 以我们现在所在的地方为起点,顺着石板铺就的大路进入神社,再从神社后的小路绕经墓地下山,在出口附近的空地前集合。 两人一组,每隔三分钟进去一组。分组方式为抽签。 说到这里,气氛明显变得热切起来。登山社有不少学姐,男女一组的情形应该会很常见吧。 身处阴森恐怖、墓碑环绕的夜色森林,心跳本就容易失控。如果和自己一组的还是位年龄相仿的异性,的确会令人更加紧张难安呢。 手冢学长还在说注意事项,无非是不要偏移路线,注意脚下之类的。大家听得老大不耐烦,但慑于手冢学长的威严,就是和身边的人说话,都不敢明目张胆放开声音。 手冢学长也没有在意下面的窃窃私语,因为就连他也在心里悄悄按捺不住。q冢激动地握着它的小拳头,背景是汹涌翻卷的大海。 “要说的就是这些。那么大家——” “那么接下来就是激动人心的抽签环节,大家最终都会和谁一组呢!” 菊丸学长举着抽签的小纸箱跳出来,大家全都拥上去排队,没人在听手冢学长那句没说完的“不要大意的上吧”。 q冢身后的冲天巨浪升到一半就焉了,它在悬崖边发起冲锋的姿势一僵,可怜巴巴地向着人群伸手。 而手冢学长眼镜反光,孤零零地立在人群外。那身影说不出的委屈落寞。 我忍不住上前去。“手冢学长,我们也排队吧?” 从我走近他开始,一片五颜六色的光雾从q冢头顶降落,沐浴在这片粉嫩嫩光芒下,q冢立刻打起精神。 “啊。”手冢学长向我微微点头。 我们正要上去排队,大石副部长和乾学长忽然过来找我们说话。 并不是此时非说不可的要紧事,无非就是一些关于网球社的琐碎,可这两人就是说个不停。也不是不能被别人听到的事,但他们严严实实地挡在我和手冢学长面前,将我们与排队的人隔开。 乾学长和平常没什么两样,大石副部长不知为何磕磕巴巴,低垂着视线不敢抬头。 等他们说完其他人都已经排好,我和手冢学长自然而然并排排在两人后面,在队伍末尾。我注意到大石副部长舒了一口气。 “……”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手冢学长也感觉到异样。q冢cos起了福尔摩斯,拿放大镜对着乾学长和大石副部长看个不停,被镜面放大的深棕色眼睛和没被放大的面部相比显得有些滑稽。 一大一小两只眼睛写满了疑惑,眨巴眨巴,仍旧全是疑惑。 第23章 虽然与这群人相处得不多,他们的积极和自信却一直令我深受感染。我毫无根据地相信他们都是很好的人,绝不会做出令人不快的事。 我放下疑惑,准备好好享受这次难得的试胆大会。 看着满头问号反复比划着放大镜的q冢,我禁不住向他搭话:“我说啊,手冢学长……” q冢脑袋边闪动起老式漫画表示人物受惊的山形符号,扔了放大镜,像是被老师点名的小朋友一般立正站好,脸上还有两片“更木八千流”式红晕。 “什么事,市松。”他微微低头,看向我。 我与他之间的身高、体型、气场都存在着巨大的差异,让我感觉面对的不是年龄相仿的男生,而是一位长辈。即便如此他由上至下俯视的目光也从没让我感觉到过压迫感。 “虽然我这么问说不定很失礼……手冢学长的背包带着什么呢?” 和两手空空一身轻的其他人比起来,严阵以待的手冢学长画风很不一样。 “我只是有点好奇,不方便回答的话……” “没关系。是这次试胆大会必要的装备。” “装备?” “啊。”他用简洁的话语对我细细数来,每说一样就有相应的q版物品浮现在小剧场中,“有手电筒。” “山里的小路没有路灯,有了手电筒很让人安心呢。” “指南针。” “的确,有迷路的可能呢。” “有水。” 我见小剧场里的水是那种大水瓶,至少有两升。 “的确需要及时补充水分呢。” “啊。万一遇上事故被困,水的存在就是必须的。” “会、会被困吗?” q冢掉进了比它还高的土坑里,爬不上去。 “有压缩饼干。” “……的确,只有水难以维生呢。” “紧急医疗箱。” “嗯……” “防身用军刀。” “还有可能遇上猛兽吗?” 我难以置信。按理来说在这样大城市的山里野兽早就绝迹了。 “也有别的用途。” q冢用刀一路割开挡在它面前的荆棘和树藤。 驱蚊喷雾、定位器……就连绳索都有。 “总觉得除了被外星人捉走以外,手冢学长真是考虑到了任何情况呢。”我笑着说。 “我带有对讲机。” 小剧场里,q冢上演着早期科幻电影常见的被外星飞船吸走,在外星人的包围下醒来的剧情。 它想打电话,发现信号被屏蔽,于是拿出了对讲机。 “我、我开玩笑的!” 怎么可能有外星人嘛!这是只会发生在阿美立卡的剧情。 “啊,我知道。” 一种无形无影不可捕捉的愉快情绪在手冢学长脸上泛开,就像平静的湖面被春风化开,泛起涟漪。 由长久的静到罕见的动,变化只在一瞬间。这一瞬间显得尤为可贵可爱,令人触动,引人遐思。 我的脸颊又开始发热,慌忙垂下头,生怕被手冢学长看到。 很快就排到我们。 乾学长手伸进箱子里,似乎搜寻了一阵。“不愧是到了最后,很难找……啊,有了,也不知道签够不够。” 他手刚一拿出来,菊丸学长便凑上去,“不可能吧,我是按照人数放的签呀。”说着还伸手进去摸索,“不是有的嘛。” “来来,到部长和唯酱了。”桃城学长将箱子搬起来,笑嘻嘻地朝向我和手冢学长。 先前抽到签的都在高声报出自己的数字,以寻找相同数字,将成为今晚的队友的人。大部分人都找到了,还有少部分走来走去寻找落单的确认。 不知不觉中,网球社的大家在我和手冢学长身边围了一圈,都是一副憋不住笑的神情。 手冢学长头顶的小剧场里,我和他都缩得很小,前辈们变成了巨人,围着我们诡异地笑。 q冢作rpg小游戏里常见的勇者打扮,正气凛然地冲巨大的前辈们挥舞小木剑,大有“不要大意的放马过来吧”的架势。 而“我”……则是公主打扮(头顶还戴着小王冠),等于号形状的眼角挂着泪花,可怜无助地缩着,被它护在身后。 我哭笑不得,羞耻的同时又被一种难言的感觉缠住了心口。 虽然满心戒备,我和手冢学长还是依次抽了最后两只签。奇怪的预感应验了,我和他的数字都是9,我们一组。 第28章 手冢篇 【手冢国光x市松唯】9. 寂静的山林中,我和手冢学长并排向着终点走去。 没有特地修路,山林中只有一条自然走出来的小路,两边杂草丛生。 今夜月色明亮,月光如同被洗过一般清润明亮,静静地照在山林中。高大的树木不知道有多少树龄,在暧昧的夜色中笔直挺立,光滑的叶片反射着银色的月光,别有美感。 时而响起的虫鸣声让周遭显得更加幽静,等回过神来,我已经落后了手冢学长一段距离。 “你慢下来了,市松。怎么了吗?”他停下脚步,转身看向我。 “啊,抱歉,没事。”我连忙跟上去,“我还没有在晚上来到山林里的经历,不知不觉有点看呆了。” 我连忙跟上他。 “会很奇怪吗?对着黑黢黢的山林发呆什么的……” “不会。”他用平稳的声音说,“季节和时间的不同,自然景象千变万化,不存在不值得观赏的时候。” “是!”我开心地回答。 因为他是认真的人,不会说违心的客套话,我可以无条件相信他说的每一个字。 虽然手冢学长没说什么,脚下的速度却明显慢了下来。 这一回我可以好好跟在他身边,还不错过周遭景致了。 我悄悄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却发现他也正低头看我,我们的目光短暂地触了一下,然后连忙错开。 好像两个人都被吓了一跳。 回想一下真不可思议呢。 在这样又暗又安静的深山里,和一位接触不多的异性走在一起,我却反过来很有安全感,甚至可以说比任何时候都感到安心悠然。 一定因为这个人是手冢学长的缘故。 这一路上q冢都在撒着欢转圈跑,看起来开心极了。 回想起他等不及登山社长说话,他满背包极大概率用不到的道具,看来他是真的很享受这次试胆大会。 虽然这么想有点失礼。看起来古板严肃的手冢学长果然还是有这个年龄的男生爱玩的一面呢。 我心里毫无缘由的一阵开心,结果就发生了悲剧。 我脚底打滑,跌落下了小路旁的低洼地里。 感觉到身体失重的瞬间,我脑子里一片空白,根本做不出任何像样的反应。当失重感伴随着冲击停止,我的左脚脚踝传来一阵剧痛。 “市松!” 头顶传来手冢学长惊慌的呼唤,随之手电筒的光找寻着照了过来。 “我没事,不用担心。”我连忙回答。 虽然很疼,但我看到q冢崩溃抱头发出无声的惨叫,就不觉得那么疼了,甚至差点忍不住笑出来。 手冢学长也看清了我坐在地上,似乎听到他松了一口气。“你待在远处不要动,我现在下来。” “等等。”我看看周围,连忙阻止他,“这里下来了就不太好上去的样子。” 我身处一片长满青草的平台,远远低于之前我们一路走过来的小路,平台和小路两边的连接处覆满了灌木,贸然走下来说不定会被划伤。 “我记得你有带绳子,要不等我们后面一组的人经过,再一起把我提上去吧……?” 结果手冢学长表示不用等。他把绳子放下来,竟然就凭一个人的臂力把我缒了上去。 好、好大的力气…… 我的脚扭伤了,没法像先前那样好好走路。 我感到说不出的难过,却不是因为疼的。 难得的试胆大会,还在学长们的帮助(起哄?)下“幸运”地与手冢学长一组,我却只能一瘸一拐地走完后半程。 很久以后我或者他回想起这一晚,大概都只会记得我的脚扭伤了这件事吧。真可惜。 可惜什么呢? 我不太懂,只觉得越想越难过。 虽然不想给他添麻烦,但我的走路姿势果然没法隐瞒。正不知道要怎么开口,头顶传来一道柔和的声音: “有没有哪里疼?” 第29章 手冢篇 【手冢国光x市松唯】10. “左边脚踝有点疼……”我也不确定有没有扭伤,“问题应该不大,说不定一会就好了。我们继续走吧,手冢学长。” 实际上疼得厉害。 我的确在逞强,我不想给这个人留下软弱的印象。 q冢捧着脸干嚎,就连嗓子眼都露出来了。 “那只脚不要用力,先应急处理一下。” 他不由分说地挟着我的手臂,带我坐在一片堆满松针的看起来很干净的高处,然后从背包找出喷雾。 第24章 “谢……” 我刚伸手去接,他已经单膝蹲下。 他没有将我的脚重新摆出一个更顺手的姿势,而是将就我,翻扭着手臂为我喷药。 带有冷敷效果的药剂喷在痛处,我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这才发现脚踝已经肿起来了。 “十分感谢,手冢学长。” 他像是在下达部长命令一般说道:“下山立刻去医院,任何小伤小痛都不能掉以轻心。” 他垂着头,从我的角度正好看到他微蹙的眉峰,平日里威风凛凛的面庞像是在忍耐着某种痛楚一般。 q冢也皱着圆圆的小脸,难过地望向我的脚踝。 我感到十分温暖。本来想着回家休息就好,现在我改变主意了。 “是。我会去做个全面检查,然后把结果报告给手冢学长。” 他抬起头来,好像我说了什么不正确的话。我这才意识到我的说法有些暧昧,不等他开口连忙说: “那个、因为手冢学长不知道我的状态的话,可能会影响到对我的工作安排。学长会在意我的伤是因为我也算是网球部的一员,没有别的意思,我明白的!” 幽静而温柔的月色下,东面响起一道短促的虫鸣声,紧接着西面也响起一道。像是互相确认了信号一般,不知名的小虫们一同发出婉转悠扬的鸣叫。 “不用特地报告。” “是……” 我垂下火辣辣的面颊。这种告白被拒的错觉是怎么回事? “我陪你去。” “诶……诶??!” 我感觉我的脸已经不能更滚烫了。 不要多想不要多想不要多想——我无数遍在心里这么告诉自己。就算把我换成任何一个网球社成员或者手冢学长的同班女生他也会说同样的话做同样的事。 没错,一定是这样。 手冢学长背向我蹲下/身,“上来吧。” 好吧更正一下,我的脸还能更烫。 “不用了!” 我这辈子都没这么羞耻过。 他理所当然的模样像是在告诉我,我与他之间的关系实际上比我想象的要更近,我没法控制自己不去多想,不去期待着什么。 明明脚上还痛着,我这是怎么了? “没关系的!”我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斩钉截铁地拒绝他。“现在已经感觉不到疼了,我可以走路的!” 而让我害羞到不行的这个人却毫无自觉,认认真真地向我说: “向医生确认之前不能用力,存在加重伤势的可能。” q冢抱着手臂,连连点点头,一副这事没商量的态度。 这么说也没错啦—— “反正我就是不要手冢学长背!”我几乎喊起来。 在我莫名其妙爆发的气势下,手冢学长微微睁大眼睛。“为……为什么?” “咚——”地一声,q冢身后降下阴郁的背景,它以“otl”的姿势趴下,似乎深受打击。 “因为不好麻烦你……”我垂下目光说。 手冢学长静静地看着我,久久没有回应。q冢满头问号,突然恍然大悟地一捶掌心。 小剧场画面变换,q冢背着同样q版的我,手电筒的光照着他前面的路,而他背后的“我”陷在一片黑暗中。 烟雾骷髅状的q版幽灵从“我”身后的黑暗中浮现出来,一扭一扭地向“我”伸出爪子。“我”被吓得抱头痛哭。 “……” 他误会到奇怪的方向了。 手冢学长向我说:“市松,你在前面。” 我久久没有反应过来“我在前面”是什么意思。直到他靠近我,将背包放在我怀里,一只手穿过我膝弯,一只手臂托着我后背,稳稳将我抱了起来。 那一瞬间我的脑海一片空白,手冢学长好像也很吃惊地“唔”了一声。 q冢身后的背景变得粉嫩嫩的,眼镜反光,红扑扑的脸上还有“////”斜杠式红晕。它陶醉地仰着头,轻飘飘地飞了起来。 没飞一会它忽然惊醒,像是要驱赶某种情绪一般用力摇头,抱着q版的我大步向前走。 现实世界的手冢学长也快步走了起来。 而我早就意识不到现在是什么状况,就连受伤的脚踝也感觉不到疼痛,只感觉到发热的血液在流经那处时血管激烈的搏动。 这样直接的接触让我前所未有地意识到面前的人是异性的事实。并且之后我每次面对他,都会回想起这一刻的感觉吧。 手冢学长本身就很有魅力,再与他靠近一点,我肯定会无法控制地喜欢上他的。 一直以来我就是意识到了这一点才不敢走近他。我那么激烈地拒绝他背我,现在可好,直接被抱起来了。 和之前对他告白的学姐比起来,我果然很胆小。我不敢喜欢手冢学长,因为和他相比我太平凡了,再怎么努力都无法成为他那样在各个方面都光芒闪耀的人。 配不配的问题另说,在他眼中我就像小孩子一样吧。 我为注定单恋的初恋长长叹了一口气。 话又说回来,第一次喜欢的人能是手冢学长真的太好了。 相通了这些我也渐渐平静下来,老老实实挺直背脊靠着他手臂。真羡慕将来能靠在他胸膛上的那个人啊。 我禁不住抬头看他。 迷蒙的夜色中,他俊逸的面容有一种白日里截然不同的魅力。 忽然回想起先前他那句“季节和时间的不同,自然景象千变万化,不存在不值得观赏的时候”,这句话放在手冢学长身上也一样呢。 q冢小剧场还是他抱着我快步走的情景。 “我”的脚踝肿得老高,还像爆闪灯一般通红发亮,“我”“==”形状的眼睛挂着两条宽粉条泪,好像疼得受不了的样子。 而q冢满面焦心。 “……” 实际上我没有哭,脚也没肿得那么厉害。显然在他心中,我受的伤和感受到的疼痛都夸张化了。 他是真的担心我,可我却在想这些有的没的。 “真的十分感谢,手冢学长。”我说,“很抱歉给你添麻烦了。” “不,这是事故。”手冢学长看向我,沉静的面容有一种别样的力量感,“你不存在该指责的地方,不应该感到愧疚。” 我刚平息下去的心跳又乱了起来,“是……我明白了。” 手冢学长感觉到我的紧绷,q冢小剧场里的我也随之有了变化:“我”脸上的粉条泪弯弯曲曲地流动着,脑袋边也出现了“~呜呜”“~呜呜”代表哭泣声的小字,脚踝上的肿包更是开始嚣张地扭动起来。 “……” 他又误会了…… “市松。” “是。” “包里有压缩饼干。” “是?” “吃东西有助于转移注意力。” “是……谢谢。” 虽然我没那么疼,也不那么想吃,能让他放心也是好的。 可等我按照他的提示拿出饼干又改变了主意,我还没吃过压缩饼干呢。 我撕开包装,一口咬下。 “?!” 我咬的是什么?这是石头吗!和软软甜甜的蛋糕相比这也太不可爱了! 可既然打开了就得吃,不能浪费食物,就当磨牙好了。 手冢学长的胸膛似乎微微一颤,“嗤”的一记笑声轻轻融入悠远的虫鸣声里。 我若有所感地抬起眼眸,令人恍惚的月色下,手冢学长正垂首看着我。 ——于是我第一次看到他的面容上出现了足以称之为“微笑”的表情。 第30章 手冢篇 【手冢国光x市松唯】11. 小剧场里的“我”砰地一声换上松鼠套装,正傻乎乎地抱着饼干啃,虽然嚼不动。还真像磨牙一般嚼个不停。 q冢捧着脸扭啊扭,背后是满屏幕的“好可爱好可爱好可爱”弹幕。 但很快它脑袋边吹出一颗气泡,是我肿得吓人的脚踝。它用力摇头,又变回了忧心的神情,被它抱着的“我”也变回了一副可怜的模样,虽然仍是抱着饼干啃。 而我眼前的手冢学长笑容转瞬即逝,稍稍收紧手臂,又加快了脚步。 我久久回不过神来,但我相信刚才看见的是不是做梦,手冢学长真的笑了。因为我现在忙脑海里都是他在月色下微笑的那一幕。 我悄悄捂住发热的心口。 任何时候都很严肃的手冢学长,他的笑容真的好温暖,远远超出了我的想象。 回过神来,我发现他虽然走得很快,抱着我的手臂却十分平稳,竟没让我两只无处支撑的小腿有多少颠簸。 “手冢学长累了吗?要不要休息一下?” “没有这个必要。”他的确呼吸平稳,“我几乎没有感觉到你的重量。” “是、是吗……” 明知道手冢没在刻意说动听话,明明他表情认真语调平直,但我还是克制不住脸颊发热。 渐渐的,城市的灯火穿破树林,在我们眼前越来越清晰。 第25章 “快到了。”他说。 “是。” 我们第九对进入山林,我们之前的已经在终点等着了吧。 等等……有人等在终点? “手冢学长,谢谢你。到这里已经可以了,请放我下来吧。” 再往前一点说不定就要被谁看到了。虽然我受着伤不至于被误会,但想想被人看到手冢学长抱着我走出来的情形,就觉得不好意思到要命的程度。 他脚下不停,一边留神看路一边回答我说:“你的伤处不能用力,我这么送你到医院为止。” 什、什么,他还打算一路抱着我? “请你放我下来!我可以单脚跳,不会用那只脚的!” q冢小剧场里出现了我在凹凸不平的山路上单脚跳,结果摔了一跤把另一只脚也给扭伤的情景。 “市松。”他以部长的威严叫我了的名字一声。 不要逞强、听从指示——这些没说出口的话都包含在其中,但我现在可不怕他。 “我不、我不!请放我下来,无论如何我都要自己走!总之我不!” 我像小孩撒泼一般划动着双腿又喊又叫,已经打定主意就算惹他生气也要坚持到底,即便等我伤好回去他罚我跑圈也无所谓。虽然他从没有罚过我什么。 出乎意料的他没再坚持,也没有生气或不快。 手冢学长小心放下我,叮嘱了一句“不要大意”。 好在我今晚穿着便于活动的凉鞋,单脚跳并不会有多辛苦。结果,手冢学长还是一路虚扶着我,送我到了医院。 我伤得并不严重,加上处理及时,第一时间就诊,情况比我预想的要好得多。医生给我开了药,告诉我走路是可以的,但一个星期内不要做会给受伤的那只脚带来负担的运动。 当我们走出医院,夜幕已经变得十分深沉。我再一次向手冢学长鞠躬道谢。 医院的位置不算偏僻,车流稀稀落落却也连绵不断,我挑起受伤的那只脚,蹦蹦跳跳地跟着手冢学长跳到路边,为了保持平衡,就像张开翅膀的大鹅一般展开手臂。 他问:“你的家人快到了吗?” 早在我们挂号的时候他就提醒过,让我通知家里人准备来接我,因为时间不早了。 “大概就快到了,”我笑笑说,“手冢学长请先回去吧。” “那我等到你的家人出现。” 我埋下脸,难以对上他看似沉静实则温厚的双眼,“抱歉……我说谎了。我没有通知家里人。” 难堪的情绪让我双颊似火烧,我接着撒谎:“我的双亲在外地工作,家里只有爷爷奶奶,这么晚了不想打扰他们。对不起。” 我说不出口。父亲自从失业整天泡在酒杯里,除了喝酒什么也不管不顾,不可能会来接我。母亲看不惯这样的父亲,早在两年前就和他离婚了。 只有不想打扰爷爷奶奶是真的。他们要是听到我受伤到了医院不知道该有多担心。 “现在不晚的,你看,到处都是行人。我会坐计程车到家门口,到了我再给手冢学长报平安,这样可以吗?” 他转开目光,生怕被他从表情上看出什么的我不禁松了一口气。 “我送你回去。” 手冢学长不是会说客套话的人,他这么说了,就表示他打算这么做,并且有着充足的理由。虽然有些过意不去,我却没有再进一步拒绝他的好意。 我们坐在计程车上,一路无话。 之前也不是没有和他独处两人都不说话的情况,和过去的平静悠然相比,只有这次气氛中有一丝僵硬。 他没有介意我说谎,也没有多问什么。可我却一边为对他说谎道歉,一边用谎言填补谎言。 还有我生怕被人触碰到的那些难堪…… q冢小剧场也一派萧索的情景。 它全没了平常的活泼,失落地抱着膝盖蜷缩在墙角,右半边身体蒙着一层阴影。它背对着我,虽然看不见表情,我却能从他萎顿的姿势想象得出它失落的表情。 再看看手冢学长。 窗外一晃而过的灯影时不时照在他脸上,一眼看去依旧端庄严肃,但我发现他的眼角比平时无力,上下眼皮的距离也罕见的有些接近。 这是十分明显的,失落的表情。 第31章 【手冢国光x市松唯】 12.发生什么了吗?明明带我下来的时候还好好的。 他应该没发现我连着对他说谎的事,就算发现了也应该不会感到失落而是疑惑才对。 大致问了手冢学长家的位置,我将计程车的费用交到他手里。 虽然他说了没有必要,但他也看出了我的坚持,没有多说什么便收下了。 之后我有大概一星期的时间没有去网球部,也没有见到手冢学长。 他让我在这一星期内好好休息。 成为经理之前, 我每天总是很早回到家,抱着课本坐在柜台后,对着门外的行人或偶尔会进店的客人发呆。 养伤期间我和原来一样放学便回家,这才发现已经习惯了每天跑来跑去忙到太阳落山的日子。 我再也坐不住, 很想做些什么打发时间,想来想去,从家里的仓库翻出了积灰已久的家庭烤箱。 我也曾有过和谐愉快的家庭生活。父亲失业前,母亲常用它给我们做零食。 正好我想送些什么向手冢学长正式表达谢意。这件礼物必须是亲手做的,并且不会给人增添不必要的麻烦,收下使用也没什么关系……思来想去,好像只剩手作饼干了。 虽然没有亲手做过,我对自己的料理水平还是有点自信的。再不成……我还有将近一个星期的时间慢慢练习呢。 我将烤箱内外擦拭干净,开始照着网上的教程准备材料, 着手操作。 一个星期的时间很快过去,我的脚伤也好得差不多了。 这期间的日常虽然很平稳,倒也发生了一两件值得一提的事。 第三天的午休,菊丸学长、大石副部长还有桃城学长有来过我们班级。他们在教室门口探头探脑,我走过去向他们打招呼,问有没有什么我可以帮忙。 他们尴尬地笑笑,一副有口难言的模样,说着“没什么,什么也没有” ,就这样离开了。 第五天第一节 课下,越前君忽然过来找我说话。 “我说,你的脚伤好没有?” “我想应该快了。” “大概哪天回网球部?” “按照医生的说法,大后天也就是下个星期一。” 越前露齿一笑,“那就是我赢了,谢啦,市松。” “??”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 “那个……” “菊丸前辈他们好像以为你不愿再去网球部了,还说你其实没有受伤。我和他们打赌,赢了三天份的饮料。” 我的问号更多了。 “这是误会,前辈们为什么这么想?” “谁知道。等你回去了问他们呗。” 星期一那天,我藏好要送给手冢学长的饼干,带着满脑子的疑惑回到了网球部。 就像野外遇难的大部队发现落单的同伴一般,学长们向我表达了热烈的欢迎。 “你终于回来了啊唯酱!”桃城学长用终于得救了的声音大喊。 “对啊,唯酱要是再不出现,我们都要被黑漆漆的气压压垮了。”菊丸学长像是受到了天大的委屈。 不二学长笑眯眯地说:“这样一来某人和大家都能安心了吧。” “?????” 我努力挤出笑容,“那个……前辈们指的是什么?” “没什么!”x n “……”直觉告诉我,和手冢学长有关。可他好像在学生会有事,还没来网球场。 再看看其他前辈—— 海堂学长很难搭话的样子,而且他说不定没在关心这种和网球没关系的传言。 河村学长正处于burning状态,整个人都在燃烧,我不太敢和这样的他搭话。 干学长太敏锐了,我生怕话没问出,反而被他看出什么。 于是—— “大石副部长,我听说大家以为我其实没受伤,而且以后也不会来网球社了……当然这是误会,可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误会呢?” “没什么!没有这回事!” 果然也是同样的回答。但…… “有的!我很在意,在意得不得了。要是得不到解答我会睡不着觉吃不下饭的!” 我一边说一边在心里对大石副部长道歉,对不起,利用了你的好心…… 他信了,同时开始操心起我真要是不吃饭不睡觉可能会造成的包括上学路上晕倒等一系列恶劣后果。 “好、好吧……再怎么情况也不会变得你因为营养不良入院糟糕。”大石副部长清了清嗓子,说: “其实……说起来也是巧合。试胆大会之后手冢周身的气氛总是很沉重,再加上你一直没出现……大家传来传去从一开始的你在生手冢的气变成了你……甩了手冢。” “诶——??!!!” 我的叫声惊飞了停在树上的小鸟。意识到我们正躲在别人注意不到的角落,我连忙捂嘴。 “怎么可能有这种事?” “也就是说你和手冢发展顺利?”大石副部长的整张脸都亮了起来,“那我就安心了,得快点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大家!” 第26章 “等、等等!也完全不是这回事啊!请不要误会,大石副部长……” 他眨眼间就跑远了,根本拦不住。 我欲哭无泪。 为什么前辈们总是误会我和手冢学长之间有什么?他们难道看不出来手冢学长对我完全没有那方面的意思吗? 我不希望手冢学长被传出奇怪的流言,不希望他为难,不希望他感到困扰,也……不希望他因此变得讨厌我。 能在近处看着他,我就已经很满足很开心了。 虽然脑子里一片混乱,我却拿定了主意。 在手冢学长听到奇怪的传言之前和他原原本本地解释清楚吧。虽然由我向他说明很尴尬,他的话一定可以理解的。 我从草坪里绕出来,正好看到手冢学长回到了网球场。 q冢也换上运动服,正干劲满满地跟着手冢学长本人做出同样的击球动作。可时不时有我的影子飘出来,一脸嫌弃地对他喊“讨厌你!”。 “ ????” 我什么时候对手冢学长说过这种话? “我”每出现一次, q冢身后的背景就暗下去一次。从“我”嘴里蹦出来的“讨厌你”也会沉甸甸地压在q冢头顶。 失落归失落,它总是坚强地甩甩脑袋,继续投入到练习中。 当手冢学长终于下场休息, q冢却没了以前尽情挥洒汗水之后的愉快。它无力地趴倒在地,我皱着五官的q版头像无限放大,变成了背景。 “讨厌你讨厌你讨厌你”的灰色石块状弹幕填满了屏幕。 q冢的肩膀后背一颤一颤,好像在哭。 就在这时,手冢学长和我对上了目光。 他神情一滞,向我点点头算是打招呼,接着别开了脸。 平时我们每天第一次照面总是这样,但今天的手冢学长不一样。 他点头的速度快,目光也没有在我身上停留,表情还很僵硬。而q冢更是失落,嘴变成了“ ^”形,眼里含着泪花,委屈又难过地望着我。 “ ????” 我告诉自己冷静下来,好好想想,是什么造成了他对我的误会。 首先我确实没有说过“讨厌你”之类的话。手冢学长也不可能听到旁人这么说就误解我……再说了根本就不会有人到他面前对他说“市松唯说她讨厌你”吧。 果然是我亲口对他说的? 其次仔细回想一下,我是从去医院那个晚上发现他有点消沉的。 我从下了出租车开始,细细回忆对他说过的每一句话。直到回忆起那句“我不、我不!请放我下来”,终于恍然大悟。 手冢学长他大概,应该……把“我不”理解为了“讨厌你”…… [注1]社活结束后,我找到时机将手冢学长约到教学楼背后。这时候学校已经见不到几个人影。 灿烂的夕阳,安静的风。手冢学长静静地注视着我,等着我开口。 “……”这气氛,怎么有点像告白? 我忽然慌乱起来,预先想好的感谢的话,解释的话全都忘光了。 还好我能看得见q冢。它不安却温和地望着我,像是在期待我要说的话,同时又害怕这些话会伤害它。 “那个……总之,这个希望手冢学长先收下!” 我翻出包装精美的饼干盒,双手递上。 手冢学长接过,神色松缓下来。 q冢也捧着一份同样的,大大的眼睛里闪动着耀眼的光,五彩气泡在它周身漂浮。 “这是?” “是我自己烤的饼干。” 第一句话说出口,接下来的话就流利起来,“试胆大会那天劳烦学长照顾,我想好好向你道谢。虽然这点东西算不上什么,却包含了我最真诚的心意。要是你能开心收下就好了。” “啊。我收下了。” 笑意从手冢学长眼眸深处浮现,继而从眼角扩散到整个面容。 q冢直接笑弯了眼,抱着饼干盒在地上翻过来滚过去。 别说开心收下,甚至有点亢奋过度。 这让我也很高兴,同时说不出的羞涩。 我竟然能让这个人这么开心,真的不是做梦吗? “还有……我有一定要让传达给手冢学长的事。关于我对你……” 我心慌发热,就连手都跟着发抖。 ——我对手冢学长一点也不讨厌,我喜欢你。 虽然没有说出来,我却慌忙捂住了嘴。 没必要说出后半句。只要解开他的误会就够了。 可我真的不会一不小心说出来吗? “我对手冢学长……”咽喉紧缩发烫,我的脑子好像也在高热中罢工了,根本不知道自己本来要说什么,接下来会说出什么。 “吧呃——” 不远处传来奇怪的声响,将我从这种状态惊醒。我和手冢学长一同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一个、两个、三个……九个。九个脑袋从教学楼拐角后冒出来,看向这边。 网球社的各位学长、越前君,就连龙崎老师也在! “冷静一点啦河村学长,现在不是burning的时候!” “nya……不算不算,刚才的不算,你们没有发现我们!” “对、对啊手冢,市松,千万请你们继续!” “呃啊啊啊啊……”我听到自己发出一连串含混不清的声音,“我、我对手冢学长十分尊敬!您是位了不起的学长!是,我的话说完了,明天见!” 打机关木仓一般说完这段话,我捂着滚烫的脸从另一边逃跑了。 逃到拐角处没人看得见的地方,我总算冷静了一点。 我对接下来的会发生什么又好奇起来,从墙壁后探出头去看。 手冢学长仍保持着接过我的饼干的姿势,面无表情,眼镜白蒙蒙的一片反着光。 小剧场还在,却没见到q冢,取而代之的是阴沉沉的天空,红黑相间的大地,以及占据了画面绝大部分的火山。 大地像是从底部被撼动了一般摇晃着,火山口通红,不断冒出黑烟,看起来相当不妙。 “手冢一动不动呢,嗤~” 小剧场里的火山裂开了,一只形容可怖,披着通红发亮外衣的怪兽顶开火山站了起来。不,那不是外衣,是不断流淌滚落的熔岩! 仔细看看,怪兽长得很像手冢学长,还戴着眼镜。 “手冢相当恼火的几率是100%,可以收集到平时绝对搜集不到的数据几率也是100%。但接下来要发生某种灾难的几率同样是100%!” 刺眼的光芒循着放射状的轨道往怪兽嘴里汇集,它“嗷啊”地嚎叫一声,向着学长们所在方向吐出熔岩光炮—— “全员——绕球场跑一百圈!!” “嚯嚯,真亏我还能看到手冢恼羞成怒的样子啊。” “与其说恼羞成怒,不如说被打断了不爽吧。” 那天下午,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 怎么办,大家的误会越来越深了。 要说误会了什么……当然是误会我喜欢手冢学长。 ……不,好像也不是误会来着。 想到这点,我更纠结了。 第二天,我一遍遍告诉自己:手冢学长本来就很受欢迎,就算多我一个恋慕者也不会困扰;学长们都是很好的人,虽然喜欢热闹爱开玩笑,却很照顾我的心情,从来没有让我为难过。 于是我虽然羞涩得恨不得搬到火星,还是在放学铃声过后准时到达网球社。 远远的我就注意到了手冢学长,他头顶的小剧场散发出粉嫩嫩的光晕,还有很多小星星闪个不停,不注意到都难。 看到我的一瞬间,q冢喜笑颜开,身后飞过“可爱可爱可爱”、“好喜欢好喜欢好喜欢”的弹幕。 “……” 我现在逃跑还来得及吗? 手冢学长庄重地向我点点头,竟然就这么走了过来,似乎有话要说。 他头顶的q冢则张开手臂,像是要给我来个大抱抱一般迈着胖胖短短的腿用跑的。边跑还边蹦出粉色的小小爱心。 我脸颊滚烫,慌忙向他鞠躬,然后转身就走。 我走向干学长,向他询问一些无关紧要的问题,同时悄悄观察手冢学长。 从我走开他就顿住脚步没再靠近。而q冢……跑着跑着突然被地面的石头绊了一跤。 脸先着地。 ---------- 第32章 【仁王雅治x一一】3. 后悔到了极点。 我竟然在几乎是陌生人的家伙面前哭了, 还哭得一塌糊涂。越回想越难受,导致一夜没能睡好。 不能让别人看到自己的眼泪,会被小看——一直以来我是这么认为的,所以再难受都会憋着。 但仁王却耐心哄我,直到我收住眼泪, 这让我一回想起当时的情形内心就陷入混乱。 他还好巧不巧坐在我隔壁,在学校的大部分时间都得和他面对面,真让人发愁。 他和昨天不一样,很有精神的样子, 单手托腮对着窗外发呆。当我走近,忽然转过头来。 “puri~早啊。” “……早。” 我有些不自在地在座位坐下。 突然我心头一跳,连忙起身查看座椅和课桌, 确定没被他布下奇怪的整蛊道具,这才松了一口气。 “你在找什么?”他从旁边问。 “……没什么。” 想来这世上也不存在那么无聊的人,没完没了对人恶作剧。 但仁王从头大脚都散发着与众不同的氛围,没遇见过和他类似的人,找不到谁做参照,完全无法预料他下一秒会做出什么来。 “喂, 你叫什么名字来着?昨天你自我介绍的时候我睡着了。 ” 我当做没有听见,不理他,他也没再找我说闲话。 人对新事物会感到好奇,我每转学到一个新地方, 第27章 总有好奇心旺盛的人喜欢找我搭话。适当得罪一下对方可以一劳永逸。 但仁王对我冷淡的态度却不以为意。 “喂,橡皮擦借我一下。” 我继续无视。又过了一会, “喂, 笔芯可以借我一根嘛。 ” “……”再无视下去不太好。 “0.4的可以吗? ” “啊。 ” 我将笔芯和橡皮擦放在课本上给他递过去,尽量与他保持最大距离。 得到这两样东西, 他开始在课本上涂涂画画起来。我没能按捺住好奇心,飞快瞟了一眼。明显与课程无关的样子。 “puri……” 余光发现仁王忽然停了下来,我好奇地转过头,猝不及防和他撞对眼。 他像是被偷看日记的小学生,夸张地用手蒙着被他涂画过的书页,脸上却仍是惬意的神情,精光闪闪的眼中好像有一千种、一万种令人捉摸不透的想法。 “画好之前不能看。” “画不画好我都不会看。”我有些窘迫地背过身。 “遗憾。” 我翻出小说,打开夹有书签的那一页,沉浸在书中的故事里,内心也得以安定下来…… “喂。” 我被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 “橡皮擦还你。” 我当然不会傻呼呼伸手去接。只将课本递向仁王,他却没有按照我示意的放在上面。 他收回手,手指蜷成虚握的拳,拇指顶着我那几乎是一整片的橡皮,蓄势待发。 眼见他要将橡皮擦直接弹过来,我连忙用课本护住脑袋。 咚咚两声轻响,橡皮掉落在我课桌上,弹起来翻滚了两圈,却没有掉在地上。 “谢啦。” “……不用。” “别紧张。你那么讨厌恶作剧,我就不骗你了。” 虽然是好事,好像他放了我一马的说法却让我很不爽。 “最好是这样。”我向他扬了扬手中的书,“不论你是做了、正在做,还是准备做我讨厌的事,我都会用这个狠狠敲你的头。” “那还真可怕。” 他挽起嘴角,完全没在怕的样子。 ---------- 第33章 【仁王雅治x一一】4. 一个月后的期中考试我发挥良好, 进入年级前十。意外的是,仁王的成绩竟然也还不错。 “你很意外?”仁王突然问我。 “……” 我不过好奇瞟了一眼,怎么就被他发现了? “嗯。” “哪里让你意外了?” “很少看你认真听课。”我如实说, “你逃课,睡觉, 看手机,玩一些奇怪的东西,一点也不像在乎成绩的类型。 ” 仁王是个不知道什么叫做“圆融”的家伙,“委婉”、“客套”之类的词也和他无缘。他这么对待周围的人, 同时也根本就不在乎周围人怎么看待或对待他。 不得不承认和他相处起来比谁都让我更轻松。 “该学的时候我会学。什么时候我想做什么自己知道。”他理所当然地说。 “……” 原来如此。不服管,同时该做好的会做好,也难怪没有老师管得住他。 “你好像很高兴。”他问, “按照你的成绩,对自己能考多少不该早就有数了?” “啊。表示我跟得上这边的课业。”我的确心情很好,破天荒和他解释了很多,“并且这么一来,我就是老师和同学眼中的'好学生'了。” 仁王往桌上一倒, 一边手臂垫着抱住脑袋,就这么乱没形象地看着我。垂落肩膀上的发辫也懒洋洋地耷拉着。 “'好学生'不应该更加积极热心一点吗?” 他是想嘲笑我在班上独来独往吧, 不过据我观察,他也差不多。 “我倒不是为了被大家喜欢。” 同样的事,成绩好的学生做起来和成绩差的学生做起来, 得到的后果可能完全不一样。 我要做的就是——逃课。 我讨厌人群只想独处,坐在教室里的每一刻都让我浑身不自在。好在今后不用忍了。 只要保持目前的成绩和最低出勤率,我再怎么逃课都不会被叫家长……吧。 我带上手机, 小说和早就准备好的“秘密武器”在课间即将结束的时候爽快地走出教室。随着上课铃打响,诺大的校园很快安静下来,视野范围内再也见不到半个人影。 转学以来,我从未有过如此自在的时刻。 未免被路过的老师撞个正着,我迅速走向学校最北面。这里有体育仓库,一大片草坪以及围墙。 来到这里的原因还有一个。 我用手机登录立海论坛,点开先前收藏的帖子。 【 [好萌! ]我们学校也有猫猫诶】 主楼附有图片,体育仓库的屋顶,有几只花色不同的猫咪晾着肚皮晒太阳。 我喜欢猫,喜欢得不行。 根据我的观察和了解,猫只有在令它感到安心的地方才会这么放松,它们应该还会再来的。 我将秘密武器——小鱼干放在仓库和草坪交接的水泥地基处,绕到仓库背面,找了一处阴凉干净的位置坐下,打开小说。 “我已经献上诚意了,请让我待在这里吧。” 我向或许躲在暗处的猫咪们说。 第二天我高兴的发现小鱼干被吃干净了。 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整整一个星期以后,我才有幸得以看到它们一闪而过的身影。 感觉得到猫咪们对我的戒心越来越小,说不定很快我就能亲手触碰他们顺滑的毛皮了。 某天,我依旧坐在(或许已经)属于我的地方看小说,忽然听到一连串咪呜咪呜的叫唤,声音里充满了亲昵与依恋。我放轻脚步走过去,经过体育仓库拐角,入目的情形让我后背一麻。 一位有点眼熟的青年男性蹲在正门前,身上长出了三只猫咪。 橘的、灰的、白的伸出软绵绵的前爪挂在他衣服上,攀岩一般试图往他怀里或肩上钻,边爬边叫,如同向家长撒娇的孩子一般温驯可爱。 他捧住一个没挂稳差点掉下来的狸花灰猫,好整以暇地抬眼看我,一言不发。 从年龄和着装来看,他应该是学校的老师,是我最怕在这种时候这种地方遇到的人。 我在逃课——这一状况一目了然,没有辩解的余地。于是我什么也没有说,向他鞠躬,抬脚就走。 他好像嗤笑了一声,“算了,毕竟说过不骗你。” 说着摘下黑色假发,露出银蓝的头发。 “什么,是仁王啊。”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这家伙也是逃课惯犯来着。 他伪装成老师的模样,就算被看到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我又开始嫉妒起他来。 他和猫咪们的关系真不错,已经得到“人形猫爬架”的待遇,而我在它们眼中还是“说不定很危险的路人”吧。 “puri……好可怕的眼神。” 可能我眼中的柠檬太明显,被他拿来打趣。 “回见。” 我已经看不下去了。 “等等。”他用诱惑别人做坏事的语气开口,“你不想摸吗?肉垫捏起来的手感也好像很不错。” 他的话说到了我的心坎里,我走不动了。 我脸颊发热,僵硬地扭过头去。 “不想吗?” 他举起一只猫爪向我勾了勾,我只能认输,点了点头。 “想。” 白猫踩在他肩上,往他头顶爬去。仁王的脸颊被轻轻勾了一爪子,他似乎被勾疼了,嘶的一声取下白猫,放在我和他之间的草地上。 我试着向它伸手。 或许出于对仁王的信任,它任由还不熟悉的我抚/摸背脊。 “喵~~”它眯着眼睛拖长了声音,却不是在回应我,只一个劲地换着两边身子在仁王裤腿上磨蹭。 即便被我抚/摸着,它眼中还是只有仁王啊…… 其实我也没必要代入被甩了的情绪里,但我的确吃醋了。 “你什么时候和它们认识的?”我问。 “初中开始就是老熟人了。” “这样啊……”我释怀了。 天气很好。一整天我的心情都像这会的阳光一般明媚。 ---------- 第34章 【仁王雅治x一一】5. 比如午休, 就算被谁看到在四处闲逛也没关系的时间里,我也喜欢四处探索,想要找到更多很少有人去的地方。 天台也是一个好去处。 视野广阔,空气清新。 我抱着书,手里拿着在食堂买来的牛角面包爬上顶层。 太好了,门没有锁,并且没人。 楼道的四面墙壁从天台看就像一个独立的小屋。平层“楼顶”上放置着水塔。 阳光白得有些晃眼,我寻着阴凉处靠墙坐下,窸窸窣窣地撕开面包包装袋。刚放进嘴里还来不及吃,脚边的影子突然起了变化,有人从我头顶探出头来。 一抬头,又是那颗熟悉的银蓝色脑袋。 从我的视野角度来看,他先前应该躺在水塔的阴影里。若不是我撕面包纸发出了声音,他也不知道天台多了个人吧。 “为什么到哪都能遇到你?” “毕竟是同桌。”他用拳头垫着下巴,随着说话,脑袋微微颤动。 “……”虽说是这么一回事,好像又有哪里不对。 本来想着天台要是有人我就离开,是仁王的话也无所谓了,我继续准备吃我的。 “要赌吗?赌注是你手上的面包, 和我手里的这个。 ”他向我晃了晃盒装酸奶,我第一反应那只是个喝空的酸奶盒子。 “满的,还没动过。 ”他晃了晃,传来闷闷的水声。 “为什么? ” 第28章 “突然想吃面包,不想喝酸奶了。” “……赌什么?” “天台上会不会出现肥皂泡。” 他毫不犹豫地说,就像事先想好了一样。 我略作思索, “虽然看起来不会出现, 但这种事情无法让人做出肯定的判断。没有时限吗? ” “一分钟以内。 ” 肥皂泡这种小学生才会玩的东西再怎么也不可能飘到天台上, 常理应该赌“不会”,可这个人可是仁王,很可能是陷阱,按理来说我应该反着赌“会”。 他摆明了想要赢我,如果他真的赢了,就似乎什么都不会发生了。 于是我说:“不会。” 我对他似乎有一种奇妙的期待。期待他做些什么,期待我眼前能发生些什么特别的事。 “哼……”他得逞地低笑一声,缩了回去。不一会,五颜六色的肥皂泡乘着轻风,纷纷扬扬地从我头顶倾洒出来,像是有谁打翻了只有童话里才存在的,装满肥皂泡的小车。 我朝着水塔的方向后退几步,终于看到了仁王。 他盘腿坐在水塔下,正举着造型可爱的塑料圈对着吹。数也数不清的肥皂泡悠悠飘舞,有的在空气中碎裂,有的摔落在地面,还有一部分越过护栏一直飞到天台外。 “啪” 有一只在我鼻尖撞碎,我掏出手帕给自己擦擦,是淡淡的肥皂水味。 我差点笑出声来。这家伙是刚放暑假的小学生吗? 他玩够了才盖上盖子,向我伸手。 “牛角包。” “……” 虽然我还没开始吃,却已经贴过我的嘴唇了。从我们之前的位置关系来看,他不知道这件事。 “这个不行。” “……” “你等等。” 我匆匆赶去食堂,又买了一个牛角面包,但回到天台,仁王已经不见了。 我大致在楼顶找了一圈,没见到他人影,想来他是等不耐烦走了吧。 估摸着下午的上课铃就快打响,我回到了教室。 仁王埋头趴在他课桌上,或许是错觉,他满头支愣的短发有些无精打采地耷拉着。 “牛角包,给你。” 他抬起头来,眨眨眼。面上阴云忽然一扫而空。 “过来一下。” 说罢也没管我同没同意,起身就走。 “……”虽说快上课了,但我这会更加好奇他打算做什么。 我跟在他身后,他竟然又上了天台,从梯子爬上水塔所在顶层。 “你站回之前的位置,牛角包给我。” 仁王神色称得上兴致勃勃,就好像之前的记忆并不愉快,他想要从还愉快的部分重新开始一般。 我有些无语,却还是配合地将牛角包抛给他。 “啊……” 我抛得有些偏,他却手臂一展,牛角包还来不及上升到抛物线的最高点就被他稳稳扣住。 “我不是让你等我吗,为什么回教室了?” 他默了小片刻,“没听到。还以为你又生气了。” “也不至于生气吧,你到底是怎么想我的?” 仁王一顿,直勾勾地看了过来。我这才后知后觉自己的问法听起来有些暧昧。 “所以说,”我不慌不忙地补充,“你对我的认知不正确吧?我没那么容易生气。” “谁知道你,你是个难懂的家伙。” 他坐在高处,我仰着脸看他,天台风吹拂着我和他耳边的长发。 “话虽这么说,”他说:“我倒觉得不坏。” 真是新奇的体验。我常被人说冷淡、难相处,这是第一次被人说难懂,还是这个我认为迄今为止遇到的最难懂的人说。 “你才是。完全看不出你在想什么,打算做什么。” “不懂就问,都说了不会骗你。” 久久的,我们就这么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对方,仿佛这是人生的初次邂逅。 仁王早一步回过神来。他发出一声短促的“puri”,缩了回去。像是一只探头探脑从小窝伸出脑袋,却猝不及防被戳了一下的小狐狸一般。 突然想玩肥皂泡泡,我顺着梯子攀上平顶。 就像由下至上的电影镜头一般,他从我看不到的角度开始,渐渐整个出现在我的视野中。可不管他那双散发出雪亮光芒的双眼在哪个高度,总有着压过一切的存在感。或许因为他一直盯着我的缘故。 这视线太强烈了,若有实质。 他坐姿闲适,却莫名让我想起了情绪亢奋、前肢伏地,随时准备扑上来疯玩一场的大型犬科动物。 “肥皂水还有吗?” “……” 一阵好漫长的沉默。仁王左手摸出小小的肥皂水塑料瓶递给我,“要这个嘛?” 我伸手去拿,他却忽地抬高手臂,我下意识伸长了手去够。他摇了摇小瓶,猛地往后一抛。我眼前一花,小瓶被他远远抛下天台。 “你……”我正想说些什么,这才发现我离他太近了。不仅如此,我还像要抱上去一样,一只手伸到了他脑袋后。 今天的天气意外的热,热得我浑身体表一烫,出了一声细汗。 我保持着我们平时在教室里的距离在他旁边坐下,抬手扶了扶眼镜,“你在气什么?” “开个玩笑。”他带着几分恶劣的趣味说,一晃眼的功夫,本该被扔掉的瓶子又出现在他右手。 虽说作为高中生还玩肥皂泡怪幼稚的,但身边有个玩得很开心的仁王,我也不会觉得不好意思了。 小小一滴肥皂水,轻轻一吹,化作五颜六色的轻盈,在灿漫的阳光下向着无限广阔的世界飘然远去。 ---------- 第35章 【仁王雅治x一一】6. 好学生光环带来的不只是便利。自从期中成绩公布, 来向我问问题的人简直没完没了。 很想问一句“为什么是我”,不过为了节省时间,我还是选择了尽快给他们讲解清楚。 “虽然看起来冷淡,二之前同学实际上很有耐心呢。” “解题思路好清晰,怪不得成绩那么好。” “比老师讲解的更加浅显易懂呢,多谢啦。” ——即便得到了诸如此类的评价,也不是对上谁都这么顺利。 “呀啊真是抱歉啊二之前同学,辛苦你给我讲了三遍我却还是没明白。” “……”对面这个抓着脑袋傻笑的不知名男生,他轻浮油滑的语调让我很不耐烦。 “因为凑近了看二之前同学果然很可爱啊, 真的超可爱!我都没法集中精神了~” “那就别来问我。” 我翻开小说,不打算再接他的话。 “哈哈对不起啦。” 他动作夸张地合掌道歉,“二之前同学可以把邮箱地址告诉我吗?或者我们加一下line也行,我遇到不懂的好随时——” “我说你能安静一点到一边去嘛。” 在我开口拒绝之前,身旁传来仁王很不客气的声音。 仁王虽然孤僻,却一看就知道他与被孤立或者受欺负无缘。不如说他是太过特立独行又不在乎他人看法,自己选择了独处。 他的外型带着点痞气,人瘦但骨架又高又大,一看就是不好惹的。 实际说上两句就会发现他还蛮随和,所以人缘反而不错。 此时他一反常态带着敌意紧盯着那男生, 就像一只盯视着猎物的犬科野兽,冷酷、凶狠、伺机而动。 男生浑身僵硬,还真像在天敌的目光下一动也不敢动的小动物一般。他转动着眼球来回打量我和仁王, 脸上青一阵红一阵。 “我知、知道啦,抱歉了啊,这就走。” 我微垂着头,犹豫片刻才看向仁王, “多谢。” “puri……”他拿起课本啪的一声盖在脸上, 就好像我的目光会烫到他一样。 “你要怎么谢我?” “牛角面包要吗?” “还有呢?” “没了。” 他把书拿开,露出一张老大不开心的脸,“不要牛角包。” “选其他口味的吧,我也没有其他可以当谢礼了。” 不知不觉间我和他的立场对调,变成我偏开头躲避他的视线。 “那就把'装傻'面包交出来。” “这是什么,我不知道。” “不,你有。” 最后,这场对话无疾而终。 ***随着海原祭接近,学习氛围松弛下来,班上时不时开始讨论相关事宜。 “那么我们一年b组要表演的节目就是——”班长激动地一拍黑板,“海的女儿!” “诶~~~”不少人发出失望的吁声。 “又是童话啊,还是悲剧。” “总觉得从小到大看过很多次了。” “别的也没有更适合的。”班长据理力争,“舞台剧就是图一个要素的集合,不是王子公主的爱情没人感兴趣,没有狗血误会不够调动情绪。还必须要有可以炫耀漂亮裙子的舞会。 “这一次我们可是下了血本在服装和道具上,首先从气势就不会输给别的班,务必要把冠军夺下来!” “……” 没问题吗?我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班长:“那么就在今天的自习课上确定选角吧,自荐推荐都可以。” 我事不关己地打开小说,反正和我无关—— “我推荐二之前同学演公主,她不仅可爱,还很有气质。” 感觉到班上大多数视线集中在我身上,我僵住了。开什么玩笑,这样我都受不了,还让我穿着奇怪的衣服站在舞台上表演,是要杀了我吗! 但根本没人在意我的意志,我以更多的票数打败另外几个被提名的女生,被确定为女主角。 就在我浑身直冒冷汗不知所措的时候,仁王说话了: 第29章 “除了外貌是不是该看看演技?如果演得不好结果还是搞砸吧。” 他就这么说服了其他人。最后,每个角色都保留了三个左右人选,在投票结束后试演一段,由演技决定最终人选。 为此得把教室空出一半来。桌椅板凳搬动的杂音中,我向仁王说:“多谢。” 他一副等着看好戏的表情,“你就尽管努力吧,万一落选了也不要失落啊。” *** “好——接着是公主役的二之前同学上场,请你演一段小人鱼初次看到王子一见钟情的戏。” 我看向窗外一点:“那家伙就是人类世界的王子啊。” 一阵奇妙的沉默。 “二之前同学……请你不要用杀手发现任务目标的表情说话。” “……” “那么再来演一下对熟睡的王子举刀却不忍下手的戏。” 我对着空气做出举刀的动作,沉默片刻,“啧,我不忍下手。” “二之前同学,表情方面也请跟上!你要有自己和王子只能活一个的绝望,还要有舍不得杀死心爱之人的柔情。” 我面无表情地转过脸,班长被吓得一缩。 “这样吗?”我问。 “根本就不是'这样吗'的问题了!” “说起来二之前同学一直都是这副冷冰冰的表情呢,和一开始天真烂漫向往人间,后来隐忍深情的人鱼公主完全不是一个人设来着。” 我根本就不适合演戏,更别说在有心搞砸的情况下。就这样,人鱼公主确定为票数第二的女生。 可最终我还是没能逃脱上舞台的命运:我被分配了将匕首交给女主角的人鱼姐姐役,说是我的那句“干掉他,你一定要活下来”的台词很带感。 而一开始被选为王子的仁王最终确定演海妖。 总能掏出稀奇古怪的东西这一点和海妖也算有所重合就是了。 我和他总共没出场几次,不用像几位主演一般每天挤时间背台词,但我们也没能闲着。他被分去了服装组,负责缝制衣服,我被分去了道具组,负责上街购买道具。 和他面对面的时间变少,让我不禁松了一口气。我越来越不知道该怎样面对他了。 就在我们大致准备妥当,离海原祭还有两个星期的时候,班长脸色苍白地宣布了两个悲报。 其一:一年d班和二年a班的节目也是《海的女儿》。 其二:根据抽签决定的出演顺序,我们班排在最后一个。 也就是说,今年的观众们要连着看三场同样的戏剧。 虽说是悲剧,看第一次或许会落泪,第二次会打哈欠,第三次就该爆笑了。 [注1] 整个班级鸦雀无声,所有人都陷入一种死灰般的沉默里。眼看着迄今为止付出的精力和时间就要打水漂,任谁都难过。 “很对不起大家!”班长弯折着身子深深鞠躬,“都怪我手气差,偏偏抽到了最后一个……” “也不是班长的错啦。” “运气不好而已,你也不是故意的。” 大家开始安慰班长,有气无力的语调中不乏自我排解。 “毕竟是大轴,压台戏哦,说不定我们意外受欢迎呢。” “可恶,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换一个剧本怎么样?” 我只轻轻这么说了一句,不知为何所有人都齐刷刷地看向我。 “怕重复的话就原创或者改编剧本好了。服装和道具不用换,就写一个世界观差不多的故事将就着用。以上,我说完了。” 我说完了——适可而止别再看着我了,毛骨悚然,想吐。 班长用力搓着自己的下巴说:“对,说不定还有挽救的可能!” “但是考虑到还要背新的台词,新剧本必须在很短的时间里作出来呢。” “这谁做得到?” 再一次,我被整个班的视线盯得头皮发麻。 “二之前同学!”班长满脸放光快步走到我旁边,“可以交给你吗?不,请务必完成!” “对啊,二之前同学总是在看小说,交给她一定没问题!” “太好啦,我们有希望了!” “……”我以微小的动作将课桌上的小说合上,收进抽屉里。虽然我知道这么做已经没意义了。 这引得仁王发出一记嗤笑。 “……” 这家伙! ! ---------- 第36章 【仁王雅治x一一】7. 推迟不掉的我很快接受了现实, 开始和班长商量大致故事情节。 “主人公是位无忧无虑的公主,生日宴会上突然被一个强大神秘的人物追杀。无所不知的巫师告诉她,她只有消灭多年前被魔王投放在这个世界的灾厄之种才能打败神秘人。” 说到这里我有些尴尬。这个故事也太中二了,但我想不出更好的。 班长听得十分认真,好像还沉浸在故事情节里。我继续说:“在这途中公主不断变强并且与王子相爱, 就在两人互通心意之前,她发现原来她就是灾厄之种,于是公主含泪结束了她的爱情。 “神秘人物的真实身份正是未来的公主。在另一条时间线,对自己的身世一无所知的公主引发了灾难。看到因她变得满目疮痍的人间, 公主以某种代价换来穿梭时空回到过去的力量,她伪装成神秘人,打算在灾难开始前杀掉过去的自己……” 班长用力点头,急问:“结局呢?” “现在的公主和过去的公主在一个比较戏剧化的地方决斗,同归于尽了。” 我沉吟片刻,“虽然足够狗血悲剧,但好像和王子公主的爱情没多大关系了,这样可以吗?” “可以!就决定是这个了。”班长激动地站起来, “好厉害啊二之前同学。” “不, 我只是缝合了一下, 厉害的是《恐怖游轮》和《fate》的两位作者。” “那么剧本的事就拜托了!” “……” “请务必三天之内写出来!”班长一鼓作气地握拳。 “虽然我会尽最大努力去写,但抱歉做不到,至少一个星期。” “呃……那、那你先写着,你写多少大家背多少。” 我蹙眉。 这样一来我就得尽量避免台词上的bug ,每句都要仔细斟酌着写了。 并且考虑到时间紧迫,台词得尽量生活化, 不能拗口。 于是我开始了上课不听晚上不睡, 没日没夜肝剧本的地狱生活。 第七天, 我如约完成了剧本。 “为什么公主非得和未来的自己同归于尽啊?”女主角役的女生哭丧着脸,其他人纷纷附和。 “就是就是,改成大团圆结局,让公主拯救世界之后和王子结婚吧!” “不行。”我抬起脸说,“悲惨的结局更加能调动气氛,得分也会更高。” 一阵微妙的沉默过后:“二之前同学,你是魔鬼吗?” 但我离好好放松一下还早,我被确定为未来的公主即神秘人役,理由是这个角色冷冰冰杀气腾腾一看就很不开心的样子,只有我能演。 太失礼了吧你们。 神秘人的服装也将就用原先人鱼姐姐的。出于私心,我在道具上给她加了面纱,理由是这个角色需要保持神秘感。 只要蒙着脸,我多少能好受一点。 顺带一提仁王的角色仍旧是巫师。 “我只能像神棍一样说些意味不明的话吗?”他翻着新剧本问,好像对他的新人设感到没趣。 “加点魔术什么的,可以不可以?” 说到底他也只是爱现罢了,完全没这个必要。 “行。”我埋下脸说,“可以增加舞台效果。” “谢啦。” 他在我座位边蹲下来,抬头看着我的眼睛,好像在观察什么让他打心底里感到开心的事物。 “谢什么,莫名其妙。” “我这角色的功能是预言者,按理说应该严肃一点,没必要变什么吧。” 我差点忍不住卷起剧本往他头上敲过去,“那你就不要说!” 他狭长的精光闪闪的眼睛紧盯着我,眼角似乎在强忍着笑意一般微微抬起。 “我说了你就会同意?” 我忍不住了,直接敲过去。 他轻松避开,我敲了个空。 下一个七天也一晃而过,眨眼间就是海原祭的表演当日。 这下我们又开始庆幸抽到最后一个开演,毕竟最后关头换了剧本,谁的心里都没底。 大礼堂关了照明灯,只剩下最后排几盏小的,聚光灯将舞台照耀得每一个细节都无比清晰。估摸着时间,我在换衣间换好衣服,从后台悄悄看向观众区。 昏暗的视野中,还是能看清一片乌泱泱的人影。我感到心腔发紧,于是戴上面纱。 这样一来谁也看不清我的模样,真实的我很好地藏在面纱之下——这么告诉自己,我走上了舞台。 【舞会一片狼藉,贵族们躲在角落瑟瑟发抖。士兵倒了一地,盔甲破碎,长枪折断,只能发出微弱的呻/吟。 】 “爱丽儿,你必须要死。”我向公主高高举起手中的剑。 “不!”王后惊叫一声,扑过来将公主护在怀里,只用惊恐而绝望的目光望着我。 国王不顾大臣的劝阻,走近,向我伸出双手,“我请求你,强大而神秘的刺客。如果你一定要用温热的鲜血涂满你的利剑和双手,就请用我的吧。不要伤害我无辜的女儿!” 我用另一只手握住举剑的那只手,却仍旧止不住颤抖,更别说向这三人挥剑。 第30章 脚步不稳地后退几步,我猛地转身。 “爱丽儿,下个月的这天见,届时我将取走你性命。在这之前,你大可尽情度过人生的最后时光。” 说罢我用力扔下一枚弹丸,一阵浓烈的烟雾随之弥漫开来,遮住了我的身形。 在离我最近的几个贵族的配合下,我藏到他们身后,这就给观众造成了我突然从舞台消失的错觉。 烟雾迅速散尽,观众席传来赞叹的轻呼和稀稀落落的掌声。 也只有我们班玩得出这种特效,因为有仁王在。 “她……她消失了。”公主心有余悸地环顾四周。 “我可怜的女儿。”王后黯然垂泪,“我们只剩下一个月的时间了。” 国王大致查看了士兵们的状态,“她一个人也没有杀,或许她并不冷血,说不定可以和她谈条件。” “虽然这么说对不住你们……” 仁王……不,巫师的声音突兀地在大厅回响,刚受过一场惊吓的人们惶然四顾。 “她说过要取公主性命就一定不会食言,她正是为了这个目地出现在你们面前。” 又是一阵烟雾,巫师凭空出现在空荡荡的大厅中央。 观众席传来抑制不住的惊叹声。 和我的“消失”不同,观众们大致已经猜到手法,只不过是为“学生表演的舞台剧也能看到这种戏法”感到意外。而在一大片空地上出现的仁王,就已经是魔术表演的程度了。 惊叹声中还夹杂着为之着迷的尖叫声: “这个声音,一定是仁王君!” “呀啊~仁王前辈!” 很刺耳。 我蹙了蹙眉,背过身去不看观众席。 仁王好像对这种场合习以为常,他大半张脸掩藏在斗篷的阴影下,照着剧本说:“但是,能让公主活下来的方法,也不是没有。” ---------- 第37章 【仁王雅治x一一】8. “根据我的占卜, 刺客与灾厄之种密不可分。” 巫师告诉公主,如果她能将魔王不知何时投放在人间不知何处的灾厄之种找出来并消灭,或许就能从那位神秘刺客手中活下来。 抱着这一线生机, 也为了躲避追杀,公主乔装改扮离开皇宫, 开始了她的冒险。 她遇到过不少可怕的敌人、可靠的朋友,并与一位英俊的王子相爱。 另一边,巫师一直在追查神秘刺客,想要弄明白她的真实身份和目地。长时间的观察让他有了一个猜想。 为了验证这猜想, 他现身与刺客正面对决。战斗中他扯下刺客的面纱,从而得知了她的真身。 刺客为了守住秘密杀了巫师。但她不知道巫师临死前放出精灵信使,将秘密带给了正打算与王子突破暧昧互白心意的公主…… 这是我和仁王在剧中唯一一场对手戏。我手中的道具剑不断向他刺过去, 每一下都被他用魔法杖巧妙拨开。 其实一开始的剧本并没有这场刺客与术师的战斗。因为动作小了显得笨拙,动作大了显得中二,弄不好还会受伤。 但班长一句“一切为了舞台效果”,轻易让我妥协了。 仁王问:“班长又不是我,为什么他要求什么你也答应?” 我卷起正在修改的剧本给他敲过去,他往后一仰躲开, 继续问:“你一旦答应了就会做好。这种程度的舞台效果耗精力又没多大必要,为什么你答应了?” 经他这么一说,我才意识到这的确不是平常的我会答应的事。有时候他简直比我更加了解我自己。 “这是我在立海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学园祭了。再过不久,我又得搬家。” 童年时代结束以来, 我竟然再一次向谁倾诉起这种软弱的话语。 “所以我想尽量做到最好,留下更多回忆。” 我和仁王果然在这上面耗费了大量时间。 每天午休,我们一起观看他找来的电影打斗场面剪辑,仔细讨论。放学后约在公园之类没什么人的地方反复比划。 一个星期的苦工下来, 彼此对每一个步骤每一处细节都了解得不能更了解。专注于自己的同时甚至还能分神照看对方, 这种心有灵犀让我们的动作自然、流畅、一气呵成。 不知何时开始,大礼堂落针可闻,这使我的耳朵捕捉到了一阵怪异而细微的金属音。 我看向声音来源,我斜后方的森林背景中,一颗大树背景板明显比别的歪斜了一点。 我与仁王交换了一个眼神,他也发现了。 演出仍旧有条不紊地继续,但我心里很是焦急。如果背景板倒下,这场戏就毁了。 幕布后的同班学生也和观众一样双眼发亮地看着我们,完全没有意识到舞台上的危机。 还有至少一分钟,我就可以借着下场从舞台边缘的黑暗绕到背景板后面把它扶住。拜托了,无论如何也要挺过这段时间。 “喀喇——”就像在恐吓我一般,背景板又倾斜了几分。 还没倒! 我咬牙挑落仁王的风帽,在他银蓝的头发和英挺的面容暴露出来的瞬间,寂静的大礼堂爆发出好一阵尖叫和欢呼。 他捂着肩膀单膝跪下,我将刀尖指向他。 “消失吧,我现在不想杀你。可你要是再出现在我面前,就不一定这么幸运了。” 仁王咳了一声,嘴角渗出一道鲜血,他毫不在意地用手背抹去。 “你想说饶了我一命吗……我不接受你的施舍,但我也不想死。” “所以呢?” “我为爱丽儿公主的双亲占了一卦,你猜结果是什么?” 我和仁王的注意力都在那块背景板上,但我们仍旧流畅地背着剧本上的台词。 “我并不在乎那对夫妻的将来,但毕竟和爱丽儿有关,我很感兴趣。” “附耳过来,我告诉你。” 我收刀回鞘,走近他向他弯下腰。 他将突然揭下我的面纱,接着被我一剑刺穿心脏。以为他当场死亡的我捂着脸跪倒,说完“我又杀了无辜之人,这正是我作为灾厄之种的正体、自出生起便罪恶滔天的证明”就可以退场了。 就在仁王向我伸手的瞬间,背景板发出一声有什么绷断的脆响,整个倒下。什么也来不及细想,我冲过去用身/体抵住。 它的材质好像不止纸板,意料之外的重。就在我站立不稳要被压倒的时候,仁王也过来了,双臂越过我身侧,从我身后和我一起撑住了背景板。 我听到观众发出疑惑的低呼,心底一片冰凉,脸颊却火烧火燎,眼眶酸涩发胀,盈满了泪水。 因为是在这个地方最后的回忆,我多希望这场表演能够圆满成功,现在一切都完了。 “你跑什么?” 仁王悠然从容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我转脸,在极近的距离与他对上视线。 这句台词像是一滴生水溅入滚烫的油锅,观众席一片沸腾。 “这又是什么神展开?!” “为什么会在这种时候出现壁咚?啊,树咚。” “神秘刺客那么娇羞的吗?” “变成古早校园恋爱物语了。” “好有趣!”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用气音对我说:“继续。” 原来如此。从观众视角只看到仁王突然伸手碰了我的脸,我受惊逃走,像是被调戏的深闺小姐一般扶着大树。然后仁王又追上来,做出了……那什么。 还有挽救的余地,但我心慌意乱,不能好好思考。 仁王离我太近了,还像下一秒就要吻过来一样将我困在他和背景板之间。我也不能走开让他一个人扶,他现在的姿势很别扭,不好使力。 “你……不是说要告诉我占卜结果吗?”我的声音微弱、慌乱,一点也没有了神秘刺客该有的气势。 “这你也信?” 仁王翘着嘴角,他很明显乐在其中。我不知为何很不好意思与他对上视线。 幕布后的其他演员一开始满脸震惊,但很快发现了我们不按剧本来的原因,有人从舞台暗处绕到这块背景板后将它扶稳。 压着我的力量消失了,我得以转身并站直。仁王也随之更靠近我,我们几乎贴在一起。 台下的尖叫和欢呼更热烈了。 不管情节歪到哪里,这场戏的关键是巫师看到刺客的真面目,刺客还必须说出那句“我是灾厄之种”,不然接下来出场的公主和王子没法演。 “你打算做什么。” “我在你面前显露了真实面目,这是在别人面前都没有过的。小小报复你一下也没关系吧。”他再一次向我的面纱伸手。 “你、住手!”我作势退开。 仁王知道我害怕脸上毫无遮挡地站在台上,所以给了我充足的反应时间。 他一把揭开我的面纱。 真奇怪啊,明明处于突发状况,我们每一个动作每一句台词却又是这么自然,很好的接入了正确剧本。 他握着我的面纱,久久凝视我的面容,“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嘛,多少也猜到了一点。毕竟我一直注视着你。” 剧本设定上,我和公主有着一模一样的相貌,但再怎么化妆也不可能把我和扮演公主的女生画得一样,所以我此时背对观众。 “不,你什么都不知道。我是灾厄之种的正体,自出生起便罪恶滔天!”我用悲伤的语调喊着,“为了保住我的秘密,务必请你死在这里!” 我拔剑刺向他,却被他扣住手腕。 第31章 “不是才说的不想杀我。” 在仁王的示意下,我看了观众席一眼。 “……”谁都是一副亢奋的表情,好像看的不是戏剧,是路边情侣打情骂俏。 刺客和巫师的暧昧来得太突兀,可再怎样也不会比在这种气氛下杀了巫师更突兀。 “你退场,交给我。”他用口型对我说。 “早晚有一天我会杀了你!” 我挣脱他的手掌,近乎于逃跑的退下了。 欢呼和鼓掌经久不绝,观众情绪之热烈,就是把今天一整天所有场次加在一起也比不过。 心脏有生以来也从未如此疾速而激烈地跳动过,我差点呼吸不上来。 我用颤抖的手捂住滚烫如火的脸颊。明明我没有面对别人的目光,明明也遮住了脸,可我完全平静不下来,耳边总回响着仁王之前的台词: ——我在你面前显露了真实面目,这是在别人面前都没有过的。 ——毕竟我一直注视着你。 刺客的确挑落了巫师的风帽,巫师的确一直在调查刺客。 我明明清楚,可他倾诉般的话语还是让我无法将之当做演戏。我不可抑止地回想起每当我感到困扰,就算我沉默着毫不显露,也总能得到仁王的帮助。 还有那句他说了很多遍的—— 我不会骗你。 ---------- 第38章 【仁王雅治x一一】 9.舞台上,公主捧着巫师送来的密信,失魂落魄地瞪大双眼,逐字逐句来来回回看了无数遍。 她发出一声长长的哭叹, 颓然跪倒:“不可能!我不信……这不是真的!” 舞台后,我们一群人愁眉苦脸的围了一圈。 我开口打破沉默:“该死的巫师没死成, 刺客严重ooc ,你们有没有什么想法? ” 班长一咬牙,说道:“事到如今只能临时改剧本了。” “……”还真够临时的。 没想到其他人纷纷赞同。 “巫师可是仁王同学演的,不多出场一下多浪费啊。” “从观众的反应来看,期待感肯定拉满了。” “要是按照原剧本演下去,绝对会被扔臭鸡蛋。” 我:“但巫师已经没有必要出场,其他角色要和他互动也来不及背台词了。” “其他角色无所谓啦,仁王同学和二之前同学发生点什么就够了。” “puri……” “喂……” 我和仁王同时发声。 “啊啊抱歉是巫师和刺客……难道说你们很在意吗?” “……” “……” 脸上很热,我若无其事地戴上道具面纱。余光看到仁王好像累了要休息一下的蹲下/身,只用他银蓝色的发顶朝着众人。 我:“我的戏份只有最后一幕,与公主决斗然后同归于尽。这种情况下,我……刺客和巫师还能有什么剧情?” 班长:“干脆把结局改成happy ending好了。” 其他人立刻表示赞同,看样子他们对我原本的bad ending不满很久了。 我:“那你们觉得该怎么编?” 所有人都背过脸避开我的目光。 “这、这就拜托二之前同学了!” “一个星期之内能肝出这么棒的剧本,现在只要小小改动一下结局嘛!” “抱歉!”班长双手合十, 向我和仁王鞠深躬,“我们实在没有这方面的才能,但总觉得交给你和仁王同学自由发挥的话, 结果一定不会差。” “话说你们之前的临场发挥很棒哦,简直像事先排练过一样。” “……” 最后只是我和仁王的事吗。 舞台上,已有死志的公主开始向亲人好友依次诀别, 只剩下我和仁王待在幕布后。 我大脑飞转:因为事先向裁判报过这场剧的总时长, 新修改的剧情最多要在五分钟以内演完;得合乎逻辑;因为来不及布景, 还不能换场景;我、仁王、公主、旁白各自该说什么、做什么…… 正苦恼,抬眼发现仁王在剧本上飞快写着什么。 我刚一走过去,他就啪地一下盖住剧本。 “……” 有什么是我不能看的,他这是在闹什么? 他盯着我的脸问:“生气了?” “也没什么必要生气……吧……” 话说到一半,我才反应过来他是在试探我是否看到了他写的东西。 “写给旁白灯光看的。”他主动说,“最后一幕你和公主照着原来的剧本演,我出场以后就全部交给我。等会有一段王子的独白,等公主下场,告诉她一声配合我就行。” “……” 他称呼那个女生是公主,还连着叫了两次。一股酸苦的无名火从咽喉直窜大脑,这一刻我只剩情绪没有理智。 “别人有名字。” 说完我就后悔了。我没有立场也不应该说这种话。 舞台上的灯光随着转场熄灭,暗下来的视野中,我清晰的看到有两簇明亮的火苗在仁王眼底焕然发光。 他突然靠过来,压低了声音问:“这次真的生气了?” “没有。”我就着蹲姿背过身去,“我呢?有什么台词?” 他缩了回去,“保密。” 我认真地看着他,“那我要怎么配合你?会演砸的。” “相信我们之间的默契,不会砸。” “只是巧合和运气吧。” “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的意思。不用客气,我能全部圆回来。” “……我明白了。” 他一定有了绝妙的计划。再怎么说我都愿意相信他那灵活聪颖花样百出的脑子,只要对方没有存心捣乱,他一定兜得住。 他又写了小片刻,好像大功告成一样合上剧本。正好这时演到公主向王子诀别,并表示再也不会与他相见。 “仁王,过来一下。” 舞台上,公主含着眼泪离开,王子从宴会追了出来,其他人从另一边退场。仁王走过来,蹲在我身旁。 “接下来这一幕,我希望你仔细看。” 他从我的声音里听出了什么,看了我一眼,没有细问,照着我说的将注意力放在舞台。 “爱丽儿……”王子苦涩地呼唤着公主的名字,他本以为可以在今晚的宴会与她确认彼此的心意,却不想等来了她诀别的话语。 王子:“你为什么要假装不明白我的心意?” 要说我没有意识到仁王对我的好感和一次又一次的试探,那肯定不是真的。 王子:“为什么要对我若即若离?” 每次面对仁王,我总告诉自己要保持距离,可我却总在强烈的心情下失去控制自己的能力。 公主:“亲爱的人啊,我爱你,发自真心。” 观众席很安静,没有背景配乐,没有旁白,为情所苦的少女的声音在整个舞台回响。 公主:“可我是无根的浮萍,注定颠沛流离。即便我想与你相伴,也无法停留在你身旁。我和你……没有将来!” 我告诉过仁王,再过不久我又得搬家了。我想他一定能听懂。 舞台上,悲伤的王子振作起来。他与公主互相祝福,然后道别。两个人背对彼此,渐行渐远。 今年冬天我就满16岁了,这是我的初恋。 想到这里,心脏的位置传来撕扯般的痛楚。 仁王一言不发地看向我,我也不再掩饰,在昏暗的光影中注视着他,想将他的面目刻进心里。 “你让我看这干什么,我又不是王子。” 悄声说着,他一只手撑在我身侧,向我靠了过来。 我的脑海一片空白,什么都听不到了。胸腔仿佛空了一个大洞,只感觉到心脏在激烈跳动。 我与他呼吸交织,隐隐的黑暗中似乎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热度。 我想叫他停下却开不了口,甚至再过两秒,我就要闭上双眼。 他伸出食指,从鼻梁为我正了正眼镜。 “我可是巫师啊,公主殿下。” ---------- 第39章 【仁王雅治x一一】10. 终于到了最后一幕。 荒凉的草野, 化身刺客的公主等来了这个时空的公主。 我:“你似乎已经知道真相,接下来的话就好说了。” 爱丽儿:“为了粉碎我最后的希望,能否请你让我看看你的真容?” 我背对观众揭下面纱。公主发出一声绝望的悲鸣。 “魔王要将人间变为地狱,于是我诞生在这世上。” 我蒙上面纱,走近垂泪的公主, 在她耳边吐露出这世上最残酷的言语:“你可曾被铺天盖地的死亡包围?瘟疫、蝗灾、旱涝,饥饿、犯罪、战争……满大街都是腐败的尸体,不论男人还是女人,全都失去了哭泣的力气……这一切, 全都来自作为灾厄之种的我们身上的诅咒。 ” 公主擦干眼泪,深吸一口气:“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两个时空的公主像是彼此镜中的倒影,双双后退几步,拔剑指向对方。 公主:“为了我的国民,我所有深爱之人,我乐意献出我的生命。” 我:“我失去了我的国民,我所有深爱之人,已经没有活下去的意义。” 公主我:“可我没有自绝性命的勇气。” 我:“剩下的路……” 公主:“只有一条!” 她面露焦急向我狂使眼色, 意思再明显不过:“怎么办啊都到最后了仁王同学还不出现吗?!” 我向她微微点头,示意:“不用担心,按照说好的来。” “哇啊——”女生带着几分破罐子破摔的崩溃,挥刀向我冲来。 一阵烟雾在我们中间炸响,一柄木杖破开白云般涌动的烟,挑开了交错的双剑。 第32章 原本为最后一幕屏息的观众们,今天不知道第多少次发出惊叹的欢呼,像是最大的期待得到了超出预想之外的满足。 是仁王。 他也真会卡时机, 明明是第二次表演凭空出现,却让观众比上一次更加激动,就连应激递减原则都对他失去了效力。 “我好像来得还挺及时?毕竟那个魔法失传了太久,我能找到古籍已经谢天谢地。还有你们也挺会躲的。” 公主张口结舌:“你、你到底是要什么……” 她的反应很真实,毕竟就连我也不知道仁王接下来要怎么做。 我调转剑尖指向仁王:“别碍事,不然先杀了你。” “然后你们……或者说你再自相残杀么。如果我说事情还有回转的余地呢。” 公主完全跟不上我们的样子,着慌地看看我又看看他。 我做出思索片刻的模样,“我可以先听听你的说法。” 仁王像是早就知道我会这么说,“这就对了。哦,接下来的事情和这边的公……”他略作停顿,“的国王和王后之女就没多大关系了。麻烦你睡一会吧。” “……” 他用木杖向公主点了点,女生抽了抽嘴角,还是捂着脑袋朝我倒下。我扶/她靠坐在角落。 接下来就是我和仁王两个人的自由发挥时间,不知为何我反而松了一口气。 他说:“我的方法可以消除她身上的诅咒,还能让她活下来。这世上将不存在任何一个因灾厄之种受害的人,除了你。你得吃不小的苦头。” 我用柔和的声音说:“真有你说的那么好,我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都没关系。” 落针可闻的大礼堂,只听得到仁王一人的声音:“那就是……将她身上的诅咒全部转移到你身上,再将你扔到魔界,让灾厄之种在它诞生的土地开花结果。” “我怎么没听说过还有这种方法。” 没有剧本,也没有约定过要如何配合对方。我和仁王好像真的化身为故事中的刺客和巫师,从容的、流畅的、随心所欲的让这个故事进行了下去。 “所以我一开始才说失传了,花了很多时间找那本古籍。” “真的能够成功吗?” “能,也只有你能。因为尽管度过的人生不太一样,你和她本质上仍是同一个人。怎么样……”他的语调带着点调侃,“你真的愿意吗?” “愿意。”我毫不犹豫地回答,“不过是在魔界孤身一人待到死而已,没什么大不了。” 原来如此,亏他想得出。这么一来就可以顺理成章的happy ending了。 “谁说我要让你在魔界孤身一人待到死。” “等等……”他话语中的亲昵让我心生不好的预感,我真的呆住了,直到被他捉住手腕带进怀里也没能反应过来。 他此时的神情,与先前在昏暗的幕布后靠近我的那会一模一样。 “如果你是无根的浮萍,我就成为承载你的海。只要你想与我相伴,魔界也好地狱也好天堂也好,我全部奉陪到底。” 这句台词十分耳熟。因为它正是我所创作,镶嵌在剧本中,想要向他倾诉却难以开口的告白。 或许我应该挣脱,可我一点也不想。 长久以来,我浮萍一般惶然的内心第一次感到安宁。仿佛真的如他所说,悠然自如地漂浮在他所给予的无垠之海。 我不再孤独,因为他就是整个世界。 “等你身上的诅咒消散干净,我们还可以回到人间——只要你愿意。” 对于这一刻的我来说,无论是在演戏还是真实都已经没关系了。 “真的可以吗?你要是后悔可就难办了。” 他似乎有些懊恼,却依旧愉快不已地说:“从见到你真实面目的那一刻起,我就没有了第二条路可选。” 蓦地回想起我在他面前不住落泪的、我们初识那个下午。 他用一种混杂着难以言喻的愉快和懊恼的声音说:坏了。 和那时的躲闪比起来,他仍旧腼腆,却多了一份笃定带来的坦然。 “就算没有占卜,我也预见到了我一定会有这么一天,当时我心里只有一个声音:'坏了'。” 我不禁失笑,“你是笨蛋吗……” “所以呢,你怎么说?” 真奇怪啊,明明满心甜蜜,眼中却泪花泛滥。 “好。”我回答,抬起手臂回抱了他。 旁白:这之后,来自未来的公主在魔界散尽了诅咒,生活在这片大陆上的人们,时不时看到两人并肩而行的身影。所有人都知道:巫师与公主幸福快乐的在一起了,happy ending ! 欢呼与掌声久久冲击着大礼堂的天顶,穿入云霄。 毫无疑问,演出大成功。 “谢谢你。”我用只有我和仁王听得到的声音对他说。 谢谢你给我带来如此美好的回忆,我已经没有遗憾了。 ---------- 第40章 【白石藏之介x白木铃兰】 3.前阵子,突然被有点在意的白石藏之介告白,出于好玩我答应了他。 我多了一个帅气温和,不论怎么调戏都老实受着, 然后下次照样贴上来的男朋友。他为我准备便当,放学等我一起回家。 纯情, 乖巧,粘人。 就连以看到别人难受为乐的我,都忍不住想要疼爱他了。 音乐室里,时钟已经走到下午六点。 “白木同学, 我们就先回去了哦。” “啊。明天见。” “明天见!” 同社团的人都回家了,活动室里只剩我一人,我照常要练习到差不多关校门的七点。 “啊、白……”结伴离开的几个女生好像要对门外的谁打招呼, 却被对方制止。我装作没听见,心里计算着时间。 两分钟后,我起身不发出一点声音走到门边,刷的一下打开门。 “喏哦!!” 果然是藏之介。 他发出被吓到的轻呼,甚至夸张地举起手臂。 我比他更晚结束社团活动,每天都是他在音乐室门外等我。每当我问他等了多久,他总说“才刚到”。 差不多一个小时的时间,对于任何人来说都不会是“才刚到”吧。 我抱着手臂,“进来,有你坐的位置。” “真的可以吗,不会妨碍你?” 我笑着说:“和你老实坐在视线范围内相比,明知道你在,却隔着一面墙看不到你更让我心神不宁吧?” 他像是要止住冲口而出的咽呜一般捂住嘴,脸腾地红了。 他没有直接进去, 从门边探头望了一眼:“这样对其他人不太好……吧?” “如你所见, 没有其他人。” “我在外面等也没关系,反正……”他的脸又红了几分,着羞地无法和我对上视线,“反正在外面也能听到你……” “哈,原来如此。”我笑得不怀好意,“会有种偷听我的感觉对吧?或者说这样更让你亢奋?变态。” “才没有!” 受不了又拿我毫无办法的他找了靠墙的位置坐下,正好坐在我挂书包的椅子上。 “唰啦啦”,我反手将门关严。 “但是啊……”我慢条斯理地说,边说边向他走近,“我亢奋起来了怎么办?因为这会不论对藏之介君做什么,好像都不会被人看到哦。” 他微微睁大双眼,就连额头都红透了。 “呵呵……”我低声笑着,手撑在他脑袋两侧,由上至下俯视他,“都说了除我和你之外没有其他人,你就一点危机感都没有吗?” 他像是被围追堵截到极限的小动物,尽管已经尽力让自己缩小一点,却完全没能拉开与我之间的距离。 “藏之介君……”我在他耳边悄声说,“闭上眼睛。” 他浑身一僵,接着又放松下来,真的闭上眼睛转向我。 即便闭上了那双温醇明亮的双眼,也无损于他面容的俊美。他努力想要镇定下来,随着眼帘微微颤抖的眼睫却又出卖了他的动摇。 我对准他的耳朵,轻轻吹气。 藏之介狠狠一颤,猛地睁开眼睛看着我,茫然之中带了几分委屈和不解。 “你以为要被吻了?” 我含笑看着他的双眼,保持着几乎贴在一起的距离,又转到另一侧往他耳朵吹气。 “啊……” 发出轻呼的是我。 藏之介竟然突然抱住了我,钢铁般的双臂将我牢牢扣在他怀里,力道之大吓了我一跳。 但也只是短短一瞬,藏之介反而被他自己吓了一跳,立刻松开手臂,改为轻轻搂着。失去平衡的我跌坐在他腿上。 “我说啊铃兰……”他像是面对一个教他头疼不已的孩子,耐心地讲道理,温柔地又哄又劝,“不可以再这么逗我了。” 我再一次体会到和我相比他有多高大,我就是把他当做躺椅躺上去都没问题。所以我心安理得的依偎着他。 “为什么?你生气了?” “我不会生你的气……” “那就是害羞了?” “呃……算是吧。”他心虚地溜开视线。 原来如此,他多少还是在失望啊。 我从他怀里站起身,听到他悄声嘀咕:“到底谁才没有危机感啊……” “你说什么了吗?”我用危险的语调问。 “什么也没有。”他带着几分鼓气说。 我手掌啪地盖在他脸上,将他脸扳正,轻轻的,快速的,用嘴唇在他唇上沾了一下。 “满意了?不准闹别扭。” 逗弄归逗弄,该宠的时候还是要宠爱一下的。 他没法回答我。后知后觉地捂着嘴唇,整个人都红到发光,脑袋滋滋冒出蒸汽。 第33章 “呵呵呵呵……”我心情大好,没再逗他。坐到钢琴前,随心所欲弹奏起脑中记得的所有欢快曲子。 夕阳经过重重折射映照在音乐室,为视野中的一切染上一层带着温度的橘红。 我的指尖仿佛在黑白琴键上跳舞,好心情化作乐声流淌在空气中。 藏之介一直用他盛满了光芒的双眼默默注视着我,每当我转脸看他,又飞快躲开目光,只留给我一个泛红的侧脸。 “藏之介君。” “什么……” “你在看什么?” “没看什么。” “你在想什么?” “没想什么。” “真的。” “嗯……” “骗人。明明是那么h的视线。” “没这回事!”他差点跌下坐椅。 “那又是什么一回事?” 他头疼地揉了揉额头,“我在想铃兰你果然很喜欢钢琴啊。” “怎么说。”我手下不停。 “你每天都练习到那么晚,刚才表情看来还很开心” “也没有多喜欢。” “怎么说?” “因为可以晚一点回家。” 我只漫不经心地说了这么一句,他的表情却变得严肃起来,垂着目光,像是在认真考虑什么。 “还有呢?”我笑吟吟地问,“你刚才还想了什么?藏·之·介·君。” ——你明白的吧。只要我问了,你就只有老实回答和被我逗弄一番再老实回答两种选择。 “嗯……”似乎接下来要说的话会让他十分羞涩,他却一反常态的认真注视着我的双眼问:“铃兰你……有没有喜欢上我。” “嗯?”我疑惑地歪歪脑袋。 “所以啊……之前交往的时候你说过还不喜欢我……现在呢?怎么样了?” 他用一种易碎的小心翼翼,温柔地问。 我叹了一口气,“真是贪心的家伙啊,一开始只是同意交往你都够开心了。” “那是因为……”他说不下去了,着羞地捂住刚才被我轻轻吻过的嘴唇。 “喜欢哦……喜欢逗你。” “这是啥啊!”他抱着脑袋,整个人挂满了黑线,颓了。 时钟走到七点,我阖上琴键盖子,起身走向他。 “这也不能怪我啊,因为我从来没有喜欢上谁过。不过……”我轻柔地说:“我只给过藏之介机会哦,你再努力努力,让我更、加迷恋你……好吗?” 他听出了“更加”一词的重音,眼中焕发出喜悦的火苗。 我挽起嘴角,将一侧垂落的长发别在耳后,向他附身——拿起我挂在他椅背的书包。 我向刚刚闭上双眼的他问:“你以为又要被吻了?” 他茫然睁眼,扭头看我一手提着书包,额头滴溜溜滑下巨汗。 “没有!” 保持着可以听到彼此呼吸的距离,我无不遗憾地说:“这样啊,那就如你所愿,不吻了。” “叮——”的一声,藏之介otl状趴倒。 ---------- 第41章 【白石藏之介x白木铃兰】 4.我对藏之介是疼爱还是逗弄,只看我当时的心情而定。换句话说就是随时随地,随心所欲。 就比如陪他来单车棚的现在,我决定好好逗逗他。 “藏之介君,今天就用单车载我回去吧。” 他有晨练,我早晨来不了他那么早, 也就无所谓一起上学。我坐巴士,他自己骑自行车。 下午放学则他推着自行车,我陪他走路。 “不行的吧,自行车不能载人,有规定的。” “我知道。就是不能我才要你这么做的。” “原来如此,说的也是——问题大了吧!”吐槽归吐槽,他还是拒绝了:“不行不行。” 只要不涉及安全或者健康问题, 不论我怎么胡闹他都没有意见。反过来则会不留余地地拒绝,一次没有过例外。 趁他蹬开停车架那会,我从背后抱住他,他瞬间僵住。 “载我载我,不然我就不放开你了。” 片刻的迷一般的沉默过后, 他笑叹:“想想我好像没有要你放手的理由啊, 没关系, 铃兰想抱多久都可以呀。” 他还真一动不动给我抱着,扭过头来冲我微笑,一副愿意陪我耗到天荒地老的意思。 有长进嘛,不愧没少被我调|教,脸皮越来越厚了啊。 我面无表情地棒读:“诶……简直难以置信,你难道在享受着吗?变态,工口,瑟琴……” “等等等等等等——!!” 他近乎惨叫地喊了起来。 最后我们双方各退一步,我被他放在单车后座上,他和往常一样推着单车走。 “呵呵呵呵呵……” “你这个人啊……” 他又头疼又好笑。 今天的藏之介也被我换着花样逗来逗去,真亏他还笑得出来。 车轮转动,绞链发出细微的声响。我收着双脚,留神不被跟着转动的脚踏板磕到。 藏之介推得十分平稳,我如同坐在椅子上,只有街道缓缓流动的风景让我意识到我正在移动。 一路上,我和他叨叨着一些有的没的,心思却沉到了深处。 最近我会想,他到底喜欢我什么。 就算他如他说的留意了我很久,不还是没有和我说过话吗?明明不了解我,却喜欢上了我,对我告白。 他所喜欢的,不过是我的外在吧。 综合他人对我的评价,我好像只有脸和“娴静高雅的大小姐气质”招人喜欢。 嘛,还全都是浮于表面的东西。 这点自觉我还是有的。我的真实性格简直糟糕透顶:逆反,恶趣味,自我中心。 交往这么长时间以来,他应该也了解了我的本性才对,他对我有没有感到失望?他还有一开始那么喜欢我吗? 在这个世界上,了解我,受得了我的人很少很少。 马上就要到前园站台,我不得不和他在这里分别。 虽说离我家还有一段距离,我却不能让他再多陪我一下了。要是被父亲母亲知道我交了男朋友,那非得引发出一场堪比火山爆发的灾难不可。 “藏之介君,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呀?”他毫无防备地转过脸来。 “你还喜欢我吗?” 他瞬间脸红,虽然羞涩却定定地看着我说:“喜欢的——” “哐”的一声巨响,他结结实实撞在水泥电线杆上,还像老式漫画一般撞出了黄色星星和一堆奇奇怪怪的特效。 单车微微一晃,他愣是忍住没有抬手按一下痛处,稳稳为我扶着单车。 我跳下来,心疼地抚了抚他被撞红的侧脸。 “走路倒是看路啊,小笨蛋。” 他果然被我摸摸得更红了,原本疼到皱成一团的五官舒展开来,小声嘀咕:“不是你说的,不看着眼睛说话是撒谎……” 过了大概三秒我才回想起那是他告白的时候,我随口说来逗弄他的话。 整颗心都被他融化的感觉,也不知道这是第多少次了。 “哼……管你之后怎么想的。”我拽着他衣领迫使他俯身,郑重而轻柔地亲了亲他被撞到的那一侧脸颊。 “滋——”他周身的时间静止了,只有通红透亮的脸热气喷涌。 “太好了呢,好像多少有些镇痛作用。”我哼哼笑着,向他挥手告别,“再见啦藏之介君,明天也会好好欺负你的。” “不对……等等!” 没走几步他从背后追上来,绕到我面前,轻轻捧起我的脸细细端详,指尖与我垂落在脸颊的发丝交缠。 他柔软清澈的目光一直望进我眼底,“总觉得今天的铃兰有哪里不太一样……是啊,有点不安,还有点失落的感觉。” 我眯缝着眼,拖长语调:“你、说、什、么?” 唯独这一次,他没有被我的气势压倒。 “嗯……那我就再说一次。”他起誓般一字一句说:“喜欢你哦,铃兰。” 什么啊这语气,简直就像呵哄敏感脆弱的小女孩一样。 “我知道啦。” 我往他肚腹一戳,只想要他缩一边去,没想到眼前一花,他像被抽打的陀螺一般飞转出去,还发出“唉哦哦哦哦”的声音。然后不知道绊到什么,狠狠摔了一跤——脸朝地,翘着一只脚。 我捋着裙边蹲下,爱怜地往他脑袋上戳了又戳。 “虽然明白你乐衷搞笑的心情……你还是一本正经犯傻的时候更可爱哦。” ---------- 第42章 【白石藏之介x白木铃兰】5. 交往至今我和藏之介还没有约会过, 因为我除了上学,其他时间在没有森原大叔的陪同下是不能外出的。 就连初三那会请了家庭教师,整个授课过程也有森原大叔在一旁守着。他是我们家的管家兼保镖。 我不知道父母是怎么想的, 在他们眼中,这个世界好像和原始森林一样危险。而我是没有任何自保能力的绵羊, 一旦离开他们的视线就会被野兽叼走。 我之前告诉过藏之介:父亲母亲不会允许我单独出门,但我有方法出来,虽然晚上八点以后才能实行。 他说:这个时间游乐园什么的都快关门了,玩不了多久就到了睡觉时间, 还是算了吧。 他还说:等你以后能单独出门了我们再约会吧。作为交换,在学校的时间里可以尽量在一起,这样就不会寂寞了。 虽然是我这边出的问题, 却反过来被他安慰了。 这天放学路上,我照旧要藏之介推着单车载我。在我想着要怎么作弄他的时候,手机振动了。 [大小姐,你高中还在四天宝寺吗? 第34章 [最近混得怎么样? [这个周六要不要出来玩? [阿浩阿成他们也一起。 ]回复之前我向他问:“藏之介君,这周六要不要出去玩?和我还有我另外三个朋友一起。” “诶,你休息日的白天可以出门了吗?” “还是不行。我们要去的地方晚上也营业,所以没关系。” 他浮现出思索的神情。一时间, 四周只有汽车驶过的声音和自行车绞链规律的滴滴声。 “你吃醋了?”我抓着他的衣角问。 “啊……嗯……”他有点呆呆的,像是没有回过神来。 “那你要不要去?” “去的。”他立刻回答。 “那就说好了哦。” 我低头回复邮件。不得不说这样坐在单车后座上不用走路也不用看路,做什么都很方便。 [还在。 [和以前一样。 [可以啊。 [我男友也来。 ]很快就收到了回复: [诶! ! ! ! ! ! ! ! ! ! ! ! !真的假的? ? ? ! ! ! ! ! [大小姐竟然交男朋友了?完全没听你说过啊! [怎么样?帅不帅?到几垒了?是和你一类的有钱人家大少爷吗?给我看看照片! ]我挑挑眉: [本来也没怎么联络过吧。 [很可爱,我很喜欢。 [没必要向你报告吧。 [不知道,反正很快就要见到了,你自己问他? ] “铃兰。”藏之介边推着单车边问, “周六几点,在哪里见?” “先等一下。” 我飞快操作手机。 [八点半, 老地方。 ] [ok! ] “那就八点。”我对他说,“你来我家接我。当然不能进门,不能被我家里人发现。你绕到后院的围墙外在后门等我。那个位置能看到我房间阳台,你就可以知道我以前是怎么溜出来的。” “干什么说得那么亢奋。”他有些好笑,额头又滑下一片黑线,“我总有不好的预感。” “总之你就敬请期待吧。” 在这世上,了解我,受得了我的人很少很少,只有三个人。 不是父亲母亲,也不是身为男朋友的藏之介,是我从小学起就玩得很好的三个朋友。 他们恰好是双亲最讨厌的那类小孩,如果双方面对面,是父亲会对他们皱眉,母亲会捧着脸尖叫的程度。 即便如此,他们也是我的朋友。每个人都独一无二。 我房间的阳台下面是庭院。有草坪、池塘,以及生机勃勃占满了花圃和围墙的花花草草。 周六下午,我从衣柜翻出一卷钓鱼线。 长度在五米左右,被粗糙地卷在手掌长的硬纸筒上。这种可疑的东西我当然不敢放在随时会被母亲打开的书桌抽屉,只能悄悄收在悬挂在衣柜里的大衣口袋中。 我将鱼线一头栓在阳台最靠边的栏柱,另一头全部垂下庭院。 我的房间在二楼最深处,只要下楼就得经过双亲的卧室以及书房。整个二楼所有房门都没有关上,像是一只只睁得大大的眼睛。 从书房前经过的我果然被母亲发现了。她和往常一样坐在窗边读一本书,侧对着房门,头也不抬地问: “铃兰,你不在房间温习功课,这是要去哪里?” “我看书有些累了,母亲。我能去庭院看一下花吗?” “去吧。晚饭开始之前要回来。” “是。” 这时候园丁竹中已经回家,我将他用来修剪树冠的梯子拖到我阳台下,找到垂下来的鱼线,在梯子上仔细绑好。 晚餐我第一个吃完,却没有离开餐桌。 父亲抬头看了我一眼,停下碗筷,母亲见状,慢条斯理咽下正在吃的那一口饭菜,然后也将饭碗和筷子齐齐摆好。 “你有话要说吗,铃兰。”父亲问。 “是,父亲。我今天一直在看书,好像有些累了,晚上可能要早点睡。” “偶尔提前睡觉倒是没有关系。”母亲说。 “如果明天还是不适,就去医院做一次全身检查。” “是。” “还有其他事吗?”父亲又问。 “没有了。我吃饱了,请慢用。” 我起身鞠躬回到房间,数着时间,足足过了半小时才进浴室。 在这个家里,入浴是少有的可以尽情放松的一段时间。因为母亲说“女孩子用来清洗打理的时间久一点也没关系”,所以没有时限规定,这也导致我泡澡的时间越来越长。 等我从浴室出来,天空已经完全被夜色浸染。 我擦干头发,换上外出的衣裙,然后从衣柜抱出几件冬衣,在床上堆出人的形状,盖上被子。 我关上灯,躲在阳台外。期间母亲有打开房门一次,但没有进来,也没有开灯。她以为我真的乖乖躺在床上睡觉,看了一眼,放心地离开了。 阳台左面就是后门,连通着庭院和人行道。当时间到了八点,一个人影从路灯后的黑暗中浮现出来。 藏之介果然如约好的静静等在门外,当我站在阳台边缘向他挥手,他大惊失色。 我示意他噤声,然后在他紧张的注视下解开栏栅的钓鱼线,像是收起钓到的大鱼一般让原本横在草地上的梯子立起来。 梯子高度足够,我让它在阳台边的墙壁靠稳,然后爬到栏杆扶手外。 即便夜色蒙蒙,我也看得出藏之介的整张脸都白了,但他只能隔着大门和围墙站在原地,胆战心惊地看着我而已。 我随意地朝他摆了摆手,示意不用紧张,然后顺着梯子下到庭院。以防万一,将梯子放倒。 双亲自然不会给我后门钥匙,是我废了不少心思偷偷复刻了一把。 走出宅子范围,踏上人行道的那一刻,我只觉得就连呼吸的空气都变得截然不同。 藏之介埋头蹲在原地,从我平稳下了梯子那会就一直这样。 “还真是……差点被你吓得命都没了。” “不是早就说过没问题的?我从小学三年级开始就这么做了。下次想我了我也可以这样出来见你哦。” “不用啦!” “切~” 最后看了一眼从过道的窗户透出来的灯光,我转身顺着人行道走去。 “快跟上,不然就扔下你咯。” 我们并肩而行,他比平时更加沉默,时不时向我望一眼。 “你在看什么?” “不……” “说起来这是藏之介第一次看我穿私服呢,感想如何?” “比起这个——” “那就是没感想啊,真无聊呢。” 我知道我的行为在完美好学生的他眼中看来有多不妥当,但我不想听到从他嘴里说出任何否定或者劝告的话语。 我插科打诨,不给他说话的机会,最后他轻轻叹息一声,忽然将手掌按在我发顶。 “一直以来辛苦你啦,铃兰。” 街灯细碎的光芒映照在他眼中,令他眼瞳深处的怜惜泛着温暖的光。 汽车从马路边驶过,有没有发出声音我不知道。因为我耳中的世界因为他这句话整个安静了下来。 ---------- 第43章 【白石藏之介x白木铃兰】 6.计程车载着我们从住宅区往市中心驶去。随着街边楼层越来越高,灯光和人影也渐渐繁杂起来。 我们在繁华街附近下车,藏之介像个闯入异世界的小仙女一样,在如昼的灯光下带着点新奇和谨慎打量四周。 “怎么了?”我笑吟吟地问, “没在晚上出过门,不习惯吗?” “没这回事。”他想也不想地否认,目光瞟向另一边,“那边的广告灯设计得不错,有点看呆了。” 这副逞强的模样和幼稚园的小男生简直没什么两样,我没有揭穿他, 向他伸手,“那为了防止你再看呆了跟丢,我牵着你吧。” 也难怪他紧张:黑沉沉的天幕被城市灯火晕染出不自然的色彩, 四面八方全是陌生的成年人,有的神色阴郁,有的酒气熏熏,时不时看过来的目光也与温柔无缘。 虽然有些难为情的样子,他还是牵住我的手。 他的手掌干燥、温热, 不如说我的手被他整个握在手里更恰当,好像覆上了一层铠甲。 “我们只是去熟悉的店吃吃玩玩罢了,不会做奇怪的事。” “这样啊。” “不会让别人欺负你的放心好了。不管你是不安还是难过,我随时都可以抱抱你的。” “喂喂。”他失笑说:“我们是不是经常弄反了点什么?” “弄反了什么呢?”我故作不知,歪着脑袋冲他笑。 “唔……”他像是受到什么冲击,将脸埋进另一边手掌,耳根泛红。 要不是我牵着,又该撞红绿灯上了。 *** 街心的环形雕塑前,吊儿郎当地立着三个显眼的家伙。 两男一女,一身重金属朋克风打扮,属于出现在任何一所学校前都会被绕着走的类型。 “那边。”我拉着藏之介朝那几人走近。他们抬起头来挥挥手,手却渐渐僵在半空。 啪嗒三声轻响,他们嘴里还燃剩一半的烟蒂掉在地上,大张着嘴,谁都是一副见了天使现世的表情。 “我男友白石藏之介。”我又转向他,“从左到右分别是中村成也、冈本浩平、藤原启子,直接叫他们的名字就行。顺带一提成也和浩平是青梅竹马,成也和启子在交往——应该还在交往吧?” 好一段时间不见,他们三个一点变化也没有。成也和启子这对笨蛋情侣依旧没心没肺的样子。浩平依旧喜欢垂着脑袋撩起眼皮看人,像是在观察着什么一样,露出他的下三白眼。 第35章 “啊,你们好。”藏之介原本大大方方地伸出手,结果那三人好半天都回不过神,盯着他猛瞧,弄得他也开始不自在起来。 “真的假的!”启子大喊,“这也太帅了吧,帅得一塌糊涂!超级美男啊喂!真的是真人吗?我还在现实吧?” “这世上还真的存在站在大小姐旁边不会让人觉得不甘心的男人啊。”成也兴奋地摸出手机,“,可以拍几张吧,拿去发推绝对会火!” 藏之介没有出口拒绝,但面露为难,几不可察地缩了缩。 “不准拍,也不准偷拍。” 成也原本都将摄像头对准了藏之介,听我这么说,没劲地咋舌,收起了手机。 “喂喂大小姐,我可以摸摸他的脸吗?让我证实一下我这不是在做梦行的吧!” “什……” 藏之介从原来的谨慎彻底变为无措。想来也是,谦和有礼的他,对这种完全不知道什么叫做社交礼貌、强势又乱来的家伙肯定感到难以应对吧。 “怎么可能给你摸。”我皱着眉头说,“你要是还没睡醒就自己把脸伸过来,我这就告诉你什么叫做现实。” “不行不行,”藏之介像是要安抚我一样,从身后按住我的肩膀,“怎么能动手呢。” 片刻的静默后,我们所在的角落爆发出好大一阵笑声,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启子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你们听到大少爷……不不,好学生君说什么了吗?” “叫你们不要打架!嗤哈哈哈哈哈……” “哈啊……”藏之介茫然无语。 我向他解释:“我们就是这种性格,以后你习惯就好。要是嫌他们烦就尽管呛回去,不用客气。” 藏之介姑且点了点头,但我想他不会有真呛回去的那天,他不是这种性格。 浩平嘴里啧啧有声,目光在藏之介身上来来回回溜了好几圈,“大小姐原来喜欢这种类型啊,亏我都打算给你介绍女孩子了。” 他追过我,被我拒绝了。之后也一直没有放弃为我介绍对象,好像这其中有某种必要的理由。 “好像是这样哦,浩平君以后也不用为这方面操心了。” 浩平有些意外地看向自然而然说了这么一句的藏之介,“啊,说的也是。” 我们一行人去了以前最常去的ktv ,一进包间,启子就欢呼一声把自己摔到沙发上。 “哦耶——不愧是顶级豪华间,就连沙发都和别的地方完全不一样!” 成也拿起电话准备点餐,对面刚一接通他就慌忙说了一声等等,捂住听筒向我问道:“我说大小姐,可以随便点的吧?” “啊,和以前一样。” “太好啦!喂喂?拜托给我们上最贵最好的,铃兰大小姐请客!” 父亲母亲只有在零花钱上对我十分宽裕,我没有什么花钱的爱好,平时总会存起来,在这种时候用。 虽然和八点档里人傻钱多的笨蛋有点像,但我不介意。我只要他们几个开心就好。 “藏之介想吃什么?” “啊……那就两杯果汁吧。” 不一会,侍者推着餐车进来,水果拼盘、寿司、啤酒、蛋糕……还有一些糖果之类的小吃堆满了茶几。 我伸手去拿啤酒,还没碰到就被藏之介捉住了手腕。 “不行哦铃兰,成年之前不能喝酒。” 我压低眉头看着他。 “你说什么。” “不准喝酒。” 他温柔地重复了一边,轻轻放开我。但他的表情让我知道,不论我伸多少次手,他都会阻止。 这时候启子和成也已经点了歌,对着麦克风干嚎起来。浩平尴尬地笑了一声,“这还真是对不住了啊,我们这些混子做的事情让好学生君看不顺眼了。” “不,没有这回事。”他对浩平说,措辞温和有礼,“你们几位请随意,但这边这位我得管到底。” 我无视了他将其中一杯果汁推到我面前的示好举动,不耐地开口,“我邀你一起出来玩,可没叫你管教我。” 浩平:“这也是没办法的啦,毕竟是男友特权。大小姐你就听他这一次吧。” 我冷下脸,他也没有说话,气氛开始在无声中僵持起来。 浩平:“啊啊……难得出来玩一次,怎么闹得那么不愉快呢。” 这时启子也发现这边的异样,她在藏之介耳边压低了声音说:“帅哥我好心劝你一句,大小姐最讨厌有谁对她指手画脚,你这是在她的雷区跳踢踏舞啊,停手好吧。” 我从茶几上被撕开的烟盒里摸出一支,“藏之介,就算我很宠爱你,有的时候你也不能——” “还抽起烟来了,这怎么行!” 他不由分说地取走我叼在嘴里的烟,再以我根本来不及反应的速度撕开一颗棒棒糖,塞进我嘴里。 静默中气氛跌至冰点,只有欢快的曲调诡异地在包间回响。 “我不是在管教,是在请求你。”藏之介笑吟吟地向我双手合十,举过头顶,温声说:“拜托啦,铃兰大小姐。” 要说他在好声好气地请求我吧,这之前取烟塞糖的举动又算什么? 先斩后奏? 水果糖在嘴里化开,甜腻发酸,我不得已给它拨到另一边。 咔擦咬了一口,没有咬碎。 “嘁……”我往沙发一靠,“你好烦啊。” 三人组今晚第二次张大了嘴,指着我疯狂输出: “这个红着脸闹别扭的家伙是谁啊?!” “背景都变粉了是什么鬼!” “还飘着五彩气泡啊喂!” ---------- 第44章 【白石藏之介x白木铃兰】 7.起初我有担心藏之介和他们三个处不来,毕竟性格气场什么的相差太远,后来他向我证实我的担心是多余的。 他一开始还有些拘谨,后来被闹着唱了一曲,他的歌声也和他的外型一样,狠狠令三人组惊艳了一把。 “可恶!”成也不甘捶地, “长得帅也就算了,歌还唱得那么好听,太让人受伤了!” 藏之介蹲在他面前,按住他一边肩膀, “但是成也君的歌声让我很受感动,能感觉到你迸发的热情。说起来,你知道滚石乐队的东出先生吗?” “……他是我的偶像。” “你们的歌唱风格, 很相似哦。” “啊……好学生君……”成也用怀春少女的目光看向他,身边漂浮起五彩气泡。 启子抽了抽嘴角,“喂喂你们两个在干什么,恶心死了。” “启子小姐。”藏之介转向她。 “啊、呃?抱歉抱歉,竟然有人对我用敬语说话,不习惯来着。” “我一早就想说了,你前臂的纹身,很适合你。” “你、你怎么知道这是我最喜欢的?啊……美男君……”启子用怀春少女的目光看向他,身边漂浮起五彩气泡。 笨蛋情侣二人组变成了快乐笨蛋三人组,勾肩搭背唱了一曲又一曲。 浩平咋舌, “你们三个感情不错嘛,干脆组成乐队出个道怎么样?” “说什么呢,我们这不一直在等你加入吗,浩平君。”藏之介爽朗地笑着,向浩平伸手。 “啊……大少爷君……”浩平用怀春少女的目光看向他, 身边漂浮起五彩气泡。 “哈哈,开玩笑啦。”他起身,“我先出去一趟,过会回来,你们继续玩好了。” 他这一趟出去得挺久,至少有半小时。 “抱歉抱歉回来晚了,那我自罚给你们唱一曲,想听什么?” 成也大声抱怨:“说好的出来玩,你又去哪里鬼混了。” “我有个朋友路过这边,说来看我一眼。呀啊,说着说着就忘记了时间。” 我剥了一颗软糖放进嘴里,“你叫那人一起来玩不就好了。” “这……不太好吧?” “没什么不好,反正是你们的朋友。” 启子:“不愧是大小姐!以后再出来玩我们可以带其他朋友来吗?” “随便你们。” “太好啦!”三人一起欢呼,看起来很高兴的样子。 等我们玩到尽兴,时间已过凌晨。 如果是以前,我还得找一家酒店洗去身上的烟酒气味,但今天身上没有沾上可疑的气味,直接搭计程车回到家附近。 虽然我说了不会有事,藏之介还是坚持把我送到家门口。 “藏之介觉得他们怎么样?” “啊,都是很有意思的人。” “那下次和下下次你要和我们一起出来玩吗?” “要啊。请务必每一次都叫上我。” 他接着问:“铃兰和他们认识很久了吗?” “嗯。是多年的朋友。” “这样啊……铃兰今天开心吗?” “还行。” “那就好。”他揉了揉我的发顶,神情说不出来的怜惜。或许是因为夜已经深了的缘故,他眼中的光芒有些暗淡。 我往他肚子戳了一记,他“呀哦”地捂着肚子蹲下。 “别用这种哄小孩的语气对我说话,男友先生。” 他像来时那样在门外守着,直到我用梯子爬上阳台,他这才向我挥挥手转身离开。 我将梯子一把推倒,任由它躺在草地上。再将钓鱼线卷好,照样放进大衣口袋里。这么一来,我半夜溜出去的证据就全部消失了。 我打开房门。深夜中,过道上依旧亮着灯,宽阔的房子一片沉寂。 很好,父亲母亲什么都没有发现。 我躺在床上,浩平的短信打破了我全部的好心情。 第36章 [总觉得和好学生君玩不到一块啊,有他在好拘谨。 ] [你们不是玩得很开心吗。 ] [那只是顺应气氛啦,他也是,我们也是。反正那种人看我们就像看虫子一样。下次还是别叫上他啦。 ] 黑夜中,手机屏幕的光让我觉得十分刺眼。 [藏之介不是你说的那种人,你们不想看到他的话,我也不来了。 ] [真的假的。有了男友的人就是不一样,用来消遣的对象怎么能拿来和自己男人相比呢。 ] 消遣的对象——这几个字狠狠刺痛了我的心。 原来浩平就是这样看待我的。成也和启子又是否和他一样? [没道理要我单方面退让,朋友之间不该是相互的吗? ] 拇指久久停留在发送键上,最后我还是删掉了后半句才发送过去。 我和浩平吵架了。虽然没少和他们吵闹,但这一次不一样。 我关掉手机放在枕头下,闭上眼睛好久却怎么也睡不着。就这么重复着开机、关机、开机、关机,直到黎明才迷迷糊糊地睡过去。 浩平一条消息也没有发给我。启子和成也也一样。 四天后,还是启子主动发来了和好信息。试探了我的态度之后,浩平正式向我道歉。 就这样我又与他们和好了。 我时不时故技重施,在入夜后溜出家门,在藏之介的陪同下与他们玩到深夜。 启子、成也、浩平还真如同之前说的,每次都要带上一两个我不认识的朋友一起出来玩。每一次都是陌生面孔。 等我确认了长时间遭到他们三人欺骗这件事,已经是很久以后了。 *** ktv包间关了照明灯,五颜六色的激光灯在黑暗中游动。 启子在大屏幕前又唱又跳,与他相比,坐在沙发上的我们几个就显得有些安静过了头。 浩平照常在中途出去,他的理由千奇百怪,我们也早就习以为常。 他们这次带来的“朋友”是个枯瘦的年轻人,眼窝深陷,大睁着一双无神的眼,精神萎靡。从年龄和外貌来看,应该是个职场不顺的上班族。 这群“朋友”有男有女,差不多都是这个年龄段的人。 “朋友”先生安静地坐在角落,时不时悄悄观察我们,虽说陪我们一起出来玩,却完全没有玩的心思。 成也看看腕表,“浩平这家伙又干什么去了,好慢啊。” “那我去找找他看吧。”“朋友”先生这么说着,起身离开。他离开还不到一分钟,藏之介也跟着出去了。 当晚回去的路上,藏之介突然问我:“铃兰,你的父亲和母亲是怎样的人?” “你这么问我,是想听我说他们的坏话还是好话?事先说明,无论好话还是坏话都有山一样多。” “这样啊……那就先听坏话吧。” 他想在我面前表现出更开朗的情绪,但眼底始终闷着一层阴影。他今晚从出去一次回来以后,整个人就不太对劲。 “坏话啊……从小对我从头管到脚,不允许我不吃讨厌的蔬菜,对我保护过度。明明我好好的,不知道为什么总在担心我紧张我。” 我板着手指头,却没能继续说下去。 “糟糕,一时间想不起来更多了。等我之后想起来再列个清单和你说?” “可以呀,无论多久都没关系。”他目光含笑,“那就说说好话吧。” “我要什么给什么,就算工作很辛苦也从来不在我面前抱怨。父亲冷静理智,母亲温柔细心,就算意见不合也不会吵架。从来没有打过我骂过我,对我绝对信任……嗤。” 我掩嘴一笑,“不然也不会被我溜出来那么多年都没有发现了。” “这不该是笑着说的事吧。”他失笑。 “然后,父亲从来不会凶巴巴的说话,但他是我见过的最有威严的人。母亲品味高雅,经她挑选出来的东西谁都满意。虽然温和,但她对看不惯的东西容易情绪激动。” 今夜月光惨淡,路灯散发出微弱的橙黄的光,一眼望过去,住宅区仍然被浸泡在黑沉沉的夜色中。 我和他投在地上的影子随着一盏盏路灯缩小、拉长。藏之介安静地听我说着,俊逸的侧颜在光与影之间来回过渡。 “那么,我说的这些够你做参考了吗?想到要怎么攻略我的双亲了吗?” “什……”他瞬间炸红了脸,仿佛突然被踢了一脚,整个人都愣住了。 “不是啊,那你在想什么?”我敛去笑容,不给他任何思索和辩解的时间,向他发出一连串质问:“你以为我什么都没有发觉吗?浩平他们显然很可疑,恐怕是在利用和我出来做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吧。 “你也早就发现他们不对劲,担心我,为了保护我坚持每一次都和我们一起出来。你顾忌到我的心情,什么也没有说只默默观察。然后就在今天,你跟着他们出去,看到了什么决定性的东西。 “藏之介君,你知不知道这一路上你的脸有多阴沉?” 突袭和紧锣密鼓的攻势让他短时间内失去了所有反击能力。我猜他压根就不打算让我知道这件事,想要绕开我,寻找完美的解决办法。 就是到了现在他也还企图蒙混过去,一脸迷惑地看着我:“你在说什么呢,浩平君他们怎么了吗?” 路灯下,我拽着他的衣领迫使他俯身,然后捧着他的脸,强迫他与我对视。 “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遍,说你什么都不知道。” 他正要开口,我又补充道:“先说好,如果你说谎的话,就说明你之前所有看着我眼睛说过的话都是谎话。包括你对我说了很多遍的'喜欢'。” 我从未在他脸上看到过如此神伤的表情,这一次,他真的被我逼迫到了极点。我在让他在两个痛苦的选项之中做出选择。 “好像有点欺负过度了,对不起啊。”我伸长手臂搂着他的脖子,让他的脑袋能架在我肩上。我听到自己用前所未有的温柔声音说:“我没你想象的那么迟钝,很多时候只是装作看不见,装作不知道罢了。 “你也别想瞒我,要是我连你这点情绪都看不出来,你就该难过了是不是?” 藏之介像是生怕我受凉一般,紧紧抱住了我。 他或许已经决定告诉我了,但不知道该怎样开口。 我继续说:“我允许你管我,那是因为我知道你真心为我好。启子说我最讨厌被人指手画脚,其实不是。我最讨厌的是被人当做温室里的花朵,以保护为名关着,就连选择的余地都不给我。” “抱歉啊,铃兰,差点做了让你讨厌的事呢。”他在我耳边这么说着,然后从我肩上抬起头来,他的脸上终于恢复了往日阳光明朗的神色。 “果然完美的解决办法是不存在的,我放弃了。”他牵起我的手腕,“我最该做的,就是站在你这边,和你一起面对接下来的所有吧。” “这就对啦。”我笑着说,“这才是你这个男友君该做的事。” ---------- 第45章 【白石藏之介x白木铃兰】 8. 16岁这年,我告发了认识将近十年的三个好友。 曾以为他们比谁都更了解、并愿意接受最真实的我。也曾以为即便再过六七十年,就算我们变成话都说不清楚的老头子老太太也照样天天斗嘴。 结果只是我一厢情愿罢了。 从我和藏之介搜集证据,到劝他们自首, 再到告发以及配合调查的整个过程还有不少细节,但事到如今已经没有必要再去一一回忆。 浩平他们拒绝自首。 “有证据的也不只是你们啊, 铃兰大小姐。你该不会以为你能完全置身事外吧?”撕下面具的这几个人,意外的没有让我感到陌生。 “难道每次不是你请客把我们聚起来的吗?短信,各个地方的消费记录都摆在那呢。我们三个会告诉警|察:至今为止所做的一切全是你的命令,你威胁不照你说的做, 我们爸妈就没法在这个城市找到工作。 “反正我们只是阴沟里的老鼠,是什么都没有的烂人,住在又破又脏的廉租公寓里。你就不同了啊,千金大小姐。 “要是传出什么不好的传闻,你双亲的社会地位、你家里的公司会不会'啪!'的一下全部垮掉呢?真的好吗,为了那点无聊的正义感用你自己给我们陪葬。 “我们只不过做点你情我愿的小买卖罢了,没有损害到任何人。还请高抬贵手啊,这样大家还能继续做'朋友'。” 我平静地抄起桌上还剩一半的啤酒罐砸在他脸上, 打碎了他们得意洋洋的冷笑。 “只不过是我无聊的消遣工具罢了,哪来那么大脸自称朋友?威胁是吗, 那就来试试好了,我倒要看看你们能把我没做过的事情编出个什么花样来! ” 包括报|案人的我以及作为相关人员的藏之介很快和他们一起上了警|车。果然不单单是威胁,浩平他们一口咬定受到了我的胁迫。 我不知道他们是为了减轻惩罚还是单纯的报复, 亦或许两者都有,但他们是无可救药的蠢蛋这一点毋庸置疑。 在警|察的讯问下,很快便洗清了我的嫌疑。 我半夜溜出来的事当然败露在父亲和母亲面前。因为我是未成年人, 警|察联系到他们, 并大致说明了事情经过。 作为捣毁一条违|禁|品传|销链的代价, 第37章 也是很值当了。不论我接下来要面临怎样的一场暴风雨都没有关系。 走出警|署大门那一刻,我问藏之介:“这样一来都结束了吗?” “啊,结束啦。”他脱下外套披在我身上,生怕我跌倒一般搂着我的肩膀。 “那边有椅子,先过去休息一下吧。” 我正好累了,就点了点头。 他扶我坐下,然后单膝蹲在我面前,温声说:“铃兰,大声哭出来会比较痛快哦。” “为什么我要哭?只不过把几个无关紧要的人送到该去的地方罢了,那种家伙……我从来就没有把他们放在心上!” “今天的铃兰很坚强哦,你做得够好了,就不用再逞强啦。”他抬起手,轻轻抚爱着我的脸颊,“你看,你都已经泪流满面了。” “你好烦啊!” 他注视着我的双眼,眼中满是柔光,“真是辛苦你啦,铃兰好了不起。所以啊,稍微放松一下吧。” 原来他不仅能让我笑,对于弄哭我也相当有一手。 我的眼泪越流越凶,最后放声大哭,哭到上气不接下气。所有能够引起我内心伤痛的物质都随着眼泪流了出来,再被他一一擦拭。 不知哭了多久我才收住眼泪,藏之介摸了摸我的发顶,“想喝什么?除了酒之外什么都可以哦。” “比起那种事……”我不自在地说,“忘了你刚才看到的。” “忘了……什么?” 我冷冷地眯缝着眼看他,“你不是在装傻吧……咕——!” 一不留神,我打了个哭嗝。 我两边脸颊火烧火燎,藏之介埋下头,发出嗤的一声,肩膀发颤。 “果然是在装傻吧你!给我忘了忘了忘了!我没哭过就是没哭过!” 他害怕地任由我的拳头敲打在他肩上胸口上,“啊啊,知道了知道了!我会忘记的!” 就在这会,警署门前响起一道刹车声,我一眼认出那是我们家的车。 母亲失去了平日的仪态,踉跄着从车里下来,紧跟其后的父亲连忙扶住她。按理来说,父亲这时候应该在上班的。 她一眼就看到了我,心伤、惊恐、慌乱的表情扭曲了她优美的五官,她的脸上满是泪痕。 “铃兰,你都瞒着我们做了什么啊!” 我从未像现在这一刻害怕面对双亲。 他们一直被我欺骗着,现在谎言败露,一定对我失望透顶吧。这也是没办法的,因为我本质上就不是他们理想中的那个好孩子。 母亲冲过来一把推开护在我面前的藏之介,拽着我的手臂将我从坐椅提起来。 “你都做了什么,到底怎么了!说话啊铃兰!” 她高高扬起手掌,我呆滞地看着她的眼泪,没有躲闪,一动不动。 一道阴影从旁边挤过来罩在我身上,“啪”的一声,藏之介结结实实地挨了母亲这一巴掌。 母亲这才将目光转到他身上。 “你……” 仿佛没有察觉到母亲尖锐的目光,藏之介向他鞠了一躬,清晰且温和地解释起来: “夫人,请你放心。除了不可避免的难过一段时间,铃兰没有受到别的伤害。她在这个事件中是完全的受害者,遭到了朋友的背叛和欺骗。 “她没有违反任何法|律或是道德,也没有做任何伤害他人或者应该被责罚的事。警|察这边也了解了实情,之后的事都不用担心。” “你是笨蛋吗……”我心疼地抚触着他隐隐浮现出指印的脸颊。以他的反射神经明明可以止住母亲,或者干脆将我拽开,但他没有。 母亲难以置信地看着我的动作,“竟然连男朋友都交上了……”痛苦地喃喃着,她身|子一歪。 一直沉默地看着这一切的父亲扶着她靠在自己肩上,用平静到可怕的声音说:“铃兰,我有很多问题要问你,现在先跟我回家。森原。” “是,老爷。”管家森原上前一步。 “带这位少年去最大的医院做详细检查,为他支付全部费用。” “虽然谢谢但不用了,我没有受伤。倒是——” “我说过让森原带你去。”父亲冷冷打断,“如果你还需要后续赔偿,可以留下我管家的联系方式。走了,铃兰。” 说罢,父亲搀扶着母亲往车走去。 我上前两步,又转过身去,在森原的视线死角握住藏之介的手,将后门钥匙悄悄渡到他手里。他一愣,还是收下了。 “一定要来见我,我等着你。” “嗯。”他郑重地点了点头,“今晚好好休息。” 父亲对他的说了好伤人的话,真希望没有给他留下痛苦的回忆。 这以后我和他会变成什么样呢? 一开始接受他的告白只为好玩,现在我的心情已经完全不一样了。我不想和他分开,我好喜欢他。 我一步三回头,好艰难的才坐进车里。汽车发动,我趴在窗玻璃望着他所在的方向,直到看不见他为止。 好像知道我在看他,他也一直站在原地守着我的方向。 泪雾模糊了我的双眼。 一回到家我就将自己关进房间,有生以来第一次将房门反锁,明目张胆地做出了违逆双亲的举动。反正本性已经暴露,他们不会喜欢我了,怎样都无所谓了。 父亲和母亲发现房门打不开,出乎意料没有逼迫我什么。只将饭菜放在房门口,要求我好好吃饭。 我本来就没有绝食的打算,只是不想出现在他们面前罢了,也就好好吃了饭菜。 第二天一早,我抱着藏之介的外套坐在阳台摇椅上等他。他答应过的,会来见我。 也不知道我之前的手法是否败露,总之我没在庭院看到梯子。 碰不到他也没关系,至少可以远远看着他,和他说说话……啊,罗密欧与朱丽叶来着? 我从早晨等到中午,母亲敲响了房门。 “铃兰,白石君来看你了。” 我这是听错了?还是在做梦? 我打开门,门外是父亲母亲还有藏之介。 “呀,铃兰,我来见你啦。”他开朗地对我说,面上泛着温暖的笑意。 双亲神色平和,简直就像被藏之介身上的光芒感染了一般。他们看了看我的脸,父亲向他点点头,与他交换了一个眼神,母亲为我们关上房门。 在对方父母的带领下,从正门堂堂正正走进来的罗密欧…… 这是啥啊? ---------- 第46章 【白石藏之介x白木铃兰】 9.盯—— “怎么啦?”藏之介往后缩了缩,笑问:“干什么这么看着我。” “你给父亲母亲灌了什么迷药汤?” “怎么可能有那种东西!” “那你到底做了什么?” 就在昨天,母亲还因为我交了男朋友差点晕倒,父亲对他也是一副“给你xx万,离开我女儿”的态度。 “你说做了什么……普通的问候,回答了几个问题,如实说了想看看你,就变成这样了。”他理所当然地回答。 “哼嗯~” “什么呀……”他舒了一口气,“你突然盯过来,还以为又在想着要怎么作弄我了。” “结果让你很失望?” “才没有!” “真的~ ?” “唔……”藏之介就像对某种不可控的快乐感到不甘心一样,以手作拳抵着嘴唇,沉默了。 “脸好像很红哦,我看看。”我挨上前, 手掌盖在他两边脸颊,“原来昨天两边都被打了吗?好像伤得很重呀。” 实际上看到他的第一眼我就确认过了,他昨天代我承受的那一记耳光已经看不到痕迹。或许他恢复能力本来就不错,或许母亲根本没有用力。 “我说啊铃兰,这里姑且还是你的房间,你这样我很头疼啊。” 他捏着我的手腕,是想阻止我吧。可他的力道太轻柔, 为难的、却又对我毫无应对办法,因而带着些请求的意味,反而更加交缠不清了。 “那不是正好嘛。” 他一愣, 脸更红了,瞄向房间角落。 “你说这样的话,就不会害羞吗?” “藏之介会害羞吗?” “那不是当然的吗。” “你都害羞去了, 我不就没必要害羞了?” “呃……” “没办法嘛, 我最喜欢藏之介——被我欺负的样子啦!” 他像是脑袋被猛敲了一记, 差点跌倒,“你说的这个啊!说的也是啊……” 我突然意识到我今天比平常的三倍更加粘他。 还以为我们要被拆散,以后只能偷偷见面。转眼间他就随着双亲一同出现,我有些开心过度了。 我哼哼一声背过身,在阳台摇椅坐下。藏之介跟过来,在我背后轻轻为我摇动着摇椅。 “你有吃过午饭吗?”我问。 “吃过啦,和铃兰的爸爸妈妈一起。” “关系蛮不错的嘛。” 不知道他们具体谈了什么,不过他是这么的招我喜欢,能在短时间内让我父亲母亲喜欢上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啊。他们一开始有点严肃,我很紧张的。后来多谈了几句,发现两位都是理性并且温柔的人呢……”他感叹道。 “嘛,就算我不说,铃兰也知道的吧。” 我品味着这句话,扭头去看他,他两手撑在摇椅靠背,正微微倾着上身回望我。明亮的阳光映在他端正的面孔上,他的神情却还是蒙着一层担忧的阴翳。 他在劝慰我,想要缓和我和双亲之间的关系,但他对我们亲子之间的具体情况并不了解。 “好想睡午觉啊。”我仿佛自言自语地说。 第38章 他稳住摇椅,“那就去睡吧。我守着你睡着再走也可以吗?” “但我想要抱枕。” “抱枕?” “不像枕头那么柔软也没关系,比我大一点、还暖暖的最好了~”我有些为难地说,“这样的抱枕要去哪里找呢?” “唔……” 即便我不回头,也能从他的声调想象出他仿佛突然受到袭击,脸红又无奈的表情。 他在我身边坐下,将望天的我轻轻揽进怀里。我顺势躺下,笑吟吟地问他:“你在做什么呢?我可没让你这么做哦。” 他颇有感慨地笑着,“是是,铃兰没有撒娇,也一点都没想粘着我,是我擅自这么做的。” 总觉得他说得哪里不太对劲,我脸颊微热,扭过头用后脑勺对着他。 他没有再说话,我也没有,时间在静谧中无声流淌。 我没有睡着——不如说根本睡不着。安心感让我紧绷的神经松缓下来,杂乱而沉重的思绪让我越来越清醒。 “昨晚睡着之前我有在想……” “想什么?” “我以为和启子他们是真正的好友,相处愉快。从结果来看,只是我一厢情愿罢了。甚至……没少被他们讨厌。为什么我一直就没能意识到呢?是我忽略了他们的心情吗?” 藏之介沉默着将掌心贴在我发顶,没有立即回答,我也并不焦急。 “怎么还怪起自己来了。就连最基本的真诚都没能做到的他们,配不上我的铃兰。” “那又是为什么?对我不痛快的话,就不要来往好了。” 我实在想不出何时开罪过那几个人。我换位思考,将自己分别代入到他们每一个人身上。没有得到任何结论,迷惑反而越来越多:如果我给他们造成了不快,为什么不曾对我生气并要求道歉?如果觉得我无可救药,又为什么不与我断绝来往? “因为铃兰是单纯率直的好孩子,他们不是。” 总觉得被他当做了天真懵懂的小女孩,我语调一变:“诶~藏之介可真会说话啊。” 他果然着慌,“我是说认真的!” 我笑,他先是无奈,后来也跟着笑。 近来庭院的花草树木纷纷抽枝展叶,清风带来新绿的清香。挨在他身上,我懒散又自在。 “还在生你爸爸妈妈的气吗?” “为什么要生气?不如说我没有生气的立场,是我对他们做了坏事。”我像是竹筒倒豆子一样,向他倾诉起来: “大和抚子式大家闺秀才是他们的理想女儿——品德、才华、言行全都完美无瑕,对他们乖巧顺从。我不是也不想成为那种人,所以我说谎了。 “我骗了他们也骗了自己,就像明知在做梦,也要让梦继续下去。但是梦早晚会醒,谎言最终也会迎来被戳破的一天。” 我自嘲地笑了:“事到如今,我已经没有什么可以说的了。” 在藏之介身上,我第一次发现人的目光原来也可以有温度。他明亮的双眼不止温暖,还很通透。就好像所有眼中所见的事物也都是清晰透亮的——就包括此时映照在他眼眸中的我。 “铃兰啊……”他用怜爱得不知如何是好的声音说,“一个人怎么可能百分百完全符合别人对自己的期望呢?” “也就是说人注定让他人对自己失望吗?” “如果真心喜爱着对方,是不会那么容易失望的。” “真的吗?” “真的哦。” 我陷入思索。 “铃兰也感觉到了吧,你爸爸妈妈对你的担心和爱。” 缓缓地,我点了点头。 “那两个人只是不那么擅长表达罢了。”他像是给小动物顺毛一般摸了摸我的头发。 “达不到期望这种事,很多时候问题出在不止一方身上。期待高于对方的能力,期待与对方的本性不合……之类的情况也是有的。即便真的失望,彼此之间的爱与羁绊也不会这么轻易就消失。 “正因为是家人,才要不断磨合呀。直到一方的期待成为支撑一方的力量,背负着期待的人将之视作走下去的动力。” 我好像听懂了又好像没懂。也不知道是认真开导着我的他,还是他所说的话语本身,我内心的阴翳就这么消散无踪。 好半天,我轻声问了一句:“你说的这些……在恋人之间也适用吗?” 藏之介一脸想不通的表情,“为什么这么问?” “没什么。” 他却无视了我的敷衍想要追问到底,我干脆捏住他两边脸颊的肉,揉捏拉扯。 “明明没有比我大多少,干嘛用老气横秋的人生导师语气对我说话?稍微对你温柔一点就拽起来了,果然不好好欺负一下不行呢。” 他说不出话来,满脸委屈又无奈的样子任我作怪。我好心情地看着他俊美的五官在我手下各种变形。 日头西斜那会,他起身向我道别。他捧起我的手掌,将我之前悄悄塞给他的钥匙郑重按在我手心。 “这个,要是以后都用不上就好了。” 手背感受着他掌心的温热,我也一并感受着他对我的鼓励和支撑。 这把悄悄复刻的后门钥匙若是派不上用场,就代表着我不用再偷偷溜出门。若是正大光明地走正门出去,首先要得到双亲的同意。 他是在鼓励我,鼓励我向双亲说出自己的想法。 我也知道父亲和母亲带他来见我,并不是、或者说不单是体谅思念男友的女儿。他们一定有拜托藏之介好好开导我。 他对我说的话也是双亲想对我说的,他对我的鼓励也有双亲的一份。 想要珍惜这份心意,希望能够回应这份期待。我收拢掌心,仰着脸向他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我努力试试。” 藏之介微微睁大双眼,脸颊腾起红晕,抱头嘀咕:“小铃兰太可爱了,有点受不了……” “呵……” 我抬起他的下巴,在他唇上不轻不重地咬了一下。满意地看到他整个人都变成了通红发亮的雕像。 “明明被我亲过很多次了,每次反应都这么纯洁。藏之介才可爱得让人受不了呢。” ***我一路送他到路边,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人行道拐角才转身回家。 若是在以前,我只要走出大门都得向父亲或者母亲请示,但今天我就当忘了这条规矩。反正我连房间的门都反锁过了,这种程度的小事也无所谓了吧。 一进门森原便告诉我,父亲和母亲正在会客室等我。 父亲坐在书桌后,正在批阅文件,母亲坐在阳台,正翻阅着一本铜版纸的精装书。我敲了敲房门,父亲示意我在沙发坐下。 从有记忆起,我和父亲就没怎么说话。他公事公办的语调,他不见笑意的面孔让我害怕。我也不喜欢和母亲说话,每次她主动开口,总是有新的要求要我照做。 现在想来,这两人只是性格如此罢了。 据说是家族联姻。他们对对方有着什么样的感情我不知道,至少对于两人来说,责任和事业大过一切吧。 父亲开口了,他要我说明与浩平三人从结识到交往至今的过程,怎么察觉他们在进行不|法买卖,又是如何处理的前后经过。 我如实说了一遍,就连我每次是如何在深夜溜出家门的手法也一并说了。 母亲叹息着,后怕地倚在沙发里,几次只吐出个“你”字便说不下去。如果是平时,她早就开始斥责我了吧。 “你到底知不知道夜晚的街道有多危险?” 父亲用右手的食指和拇指用力挤拧着眉心。 “我和你母亲以自己的方式保护你,生怕你遭遇任何危险和意外……看来全都成了无用功。” “对不起。” “已经说过了,这次是谈话,不是在责备你。” “是。” “你对我们的教育方法可有什么不满?” 我看向父亲平静而严肃的面孔,的确不是质问,只是字面意思上的疑问罢了。 我想了想,回答:“没有。” “对我们可有什么不满?” “没有。” 父亲和母亲对望一眼,皱眉看着我。我回答:“我不是在赌气。我没有做过父母,我也说不准怎样的教育方式才适合这个家庭。我不讨厌二位,所以真的没有什么不满。” 母亲问:“铃兰,你还有什么想对我们说的?” “可以提一些小小的要求吗?” “说来听听。” 我深深吸气: “我想穿膝盖以上的裙子,想边吃饭边看电视,不想吃苦瓜。不想看新闻不想看纪录片想看电视连续剧。 “虽然不会一直但偶尔我想反锁房门。我想躺在床上听歌,想看漫画。想吃薯片可乐冰淇淋,所有对身体有害的垃圾食品我都想吃至少一遍。 “我不想一直预习复习,作为交换我会保持成绩不下滑。双休日我想出门,但不要森原跟着。还有……” 我一口气说了很多很多,大有滔滔不绝的架势。父亲和母亲从一开始的平静到讶异,最后甚至有点目瞪口呆。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我想和藏之介继续交往。”我顿了顿,“暂时就想到这么多。” 他们面面相觑,母亲叹了一口气,父亲有些感慨地说:“你到底长大了,开始有自己的想法和做法,我们也不能对你管束太过了吧……反正也不一定管得住你,你的方法总比我们多。” 第39章 我知道他指的是我深夜溜出门的事。 “从你处置那三名少年的方式以及选择了那位少年作恋人来看,我愿意相信你在大事小事上的判断力。” 也就是说,如果没有发生浩平他们这件事,藏之介也没有出现在双亲面前,我入夜溜出去的行为要是暴露了,只会被更加严厉地看管起来吗? 说着父亲向母亲问道:“你觉得怎样?” 母亲说:“以后就适当让她给自己做主好了。” 虽说程度有限,倒也意味着我开始得到解放。 “您二位对藏之介似乎还算满意。” 这才是我最开心的一件事。 “白石君有罕见的温厚品性,还很懂得为人处世的道理。” 父亲赞同地点头,“并且他对你的心意十足真挚,就连我也没能在他身上找出指摘之处。没有理由分开你们。” “父亲,母亲。”我微微鞠躬,“十分感谢,还有对不起。” 之后便是一段好长的沉默,但这沉默的气氛也并不令人困扰。 我走到门边,母亲忽然说:“对了,苦瓜不能完全不吃。” “……是。” 没有早个十秒八秒离开,真是失策了。 *** 不规则的,网球撞击塑胶球场的声音从大门内侧传来。四天宝寺的网球场,被围墙和一扇木门与校道隔开。我站在“庭球部”的木牌下,看不到球场内,也不会被里面看到。 没等多久,网球社的成员开始陆陆续续背着球袋回家。 “啊呀~~白木同学!” 传来金色前辈做作而销魂的声音。我转过脸去,只见他并膝捧心,像古早少女漫画里的花痴路人一般望着我。 我向他稍稍俯首,算是打过招呼。 “啊,等等哦,人家这就帮你喊。藏琳~~~” ——藏琳? ——藏琳,人家帮你问到了哦~~~原来如此。 我将食指按在唇上,示意他噤声。 “哦~是~~”他很给面子地捂着自己的嘴,“是要给他惊喜吧,讨厌好恩爱~~”我牵起嘴角,“是,谢谢。” 金色前辈微微一愣,“白木同学和以前比起来温柔了好多,果然恋爱会改变一个人呢!”接着又像在跳草裙舞一般捧着脸疯狂左右摆臀,“虽说还是这么攻气十足,让小春的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 他这是在胡说八道个什么? “小春~~~”门内传来一声痴情的呼唤,一氏前辈向他追了出来。 金色前辈转喜为恼,抛下一句:“都说了不要缠着人家啦~ !”便跑远了。 球场内的声音渐渐消失,我努力刻苦的藏之介君果然是最后一个出来的。 他原本一脸急迫脚下生风,走出好几步又若有所感,忽然回身看了过来。 “铃兰?”他快步走近我,“你今天的社活结束得很早嘛,特地来等我吗?” “啊,我偶尔也想偷偷懒。”我背着手,微微从侧面垂着脑袋,调笑地盯着他,“你开心吗?” “简直开心得一塌糊涂!” 他用开心得一塌糊涂的表情和声音说。 “嘁——”我转身就走。 “等等呀。” 他追上来帮我拿书包。 我的脸颊散发着明显的热意。最近我开始摸不准这个家伙什么时候害羞什么时候不会害羞了。 我们到了单车棚,他自然而然把我抱上后座,然后推着车走。 “藏之介,明天是周六对吧。” “啊,是的。” “去约会吧。” 他一顿,“你白天也可以出来啦?” “嗯。白天,单独出来。”我悠闲地坐在单车后座,微微晃动小腿,“因为是很有纪念意义的第一次,就用来跟藏之介约会好了。” “嗯……是啊。”他的嘴角疯狂上扬,这会又知道害羞了。 那之后,我与双亲的关系并没有变得亲密,倒也可以说开始缓和。我也有了一定程度的人生自由,可以像别的同龄女生一样,在不被管家跟着的情况下出门游玩。 “啊……周六……”他又是一顿。 “你有别的安排?没关系,做你的事吧,等你有空再约。” 反正我从小被关习惯了,也并不那么急着出来。 “我这边才是没有关系。”他说,“现在是开花的季节对吧,我原本计划去山里找找,看能不能发现新的毒草。这种事什么时候去做都可以,明天就和铃兰约会吧。你有没有想去的地方?” 我想了想,说:“干脆我陪你去山里好了。” “诶?真的想去吗?” “嗯。正好想去特别一点的地方。” “山里没那么有趣哦。路很难走,也没有什么好玩的。” 我仔细打量他神情,倒不是不想带上我的样子,他真的从方方面面为我考虑着。 “我要是走不动了藏之介可以背我吗?” “可以哦。” “我要是找不到玩的可以玩藏之介吗?” “不行的吧!” “哼~嗯……”我没趣地埋下脸。 就算只用余光,也能看到他红透了的耳根。 “一定程度内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我微笑,“谢谢,藏之介真好。” “哈……”他长长叹了一口气,就差对我举白旗投降。 因为已经得到了双亲的认可,他现在可以把我送到家门口了。 我跳下单车,趁着四下无人,投入他怀里。 藏之介抱着我的肩膀,“怎么啦,铃兰?” “'藏琳'是谁?” “啊,这是小春给我起的外号。” “这个外号,我在你向我告白的一个多月前,被金色前辈搭话的时候听到过。” 他浑身一僵,说不出话来。 “真有心机啊,藏之介君。不过想到你这么做的理由,我还蛮高兴的。” “我想招你喜欢,也只能这样啦。”他微微躬身与我视线平齐,“虽然算是撒了一点小谎,我对你的喜欢却是真的哦。” “是~是。”我从他怀里退出,“不用勉强自己当什么霸道总裁也可以,你已经足够招我喜欢了。不过……这要是你的兴趣我也可以配合一下。” 他红彤彤地呆在原地。 我走进大门挥挥手,“那么明天见。八点,来我家接我——当然从前门进。” ***那么……约会该作什么样的打扮呢? 我将柜子里的衣裙全部摊在床上,左右为难。 我在网页上搜索相关图片,找了三张穿衣风格不同,我大致都能搭配出来的女生图片给他发了过去。 【铃兰:藏之介,选一个。 】 【藏之介:我知道我知道,这就是所谓的'送命题'吧。 】 【藏之介:我选第四个,铃兰。 】 我在床上躺下,叹了一口气。 【铃兰:我只是想问问你的喜好。 】 【藏之介:所以我说过啦,选铃兰。 】 【藏之介:你也足够招我喜欢啦。 】 “嘁……” 我将手机塞进枕头下,好像他会透过手机看到我又脸红了。 第二天一早,我换上浅葱色及膝裙,加了件粉绿的外搭。想了想,用一根紫白色缎带将头发束了起来。 看到我的第一眼,藏之介就开始别扭。一副想看但不好意思,却又忍不住看的样子。 我一直披着头发,突然束成马尾也难怪他新奇。 我们乘上开往大阪最近一处乡间的巴士,汽车发动没一会,他忽然说: “铃兰,我们今天果然还是在市区吧。” “为什么?” “不……山里……” “啊~”我没什么诚意地安抚:“不要害怕,我不会吃了你的。至少也会等到你做好心理准备。” 藏之介满头的黑线和汗滴。 “所以说,我们之间绝对有什么反了啊反了。” “那就换回来好了。” 我没有情绪起伏地棒读起来:“藏之介,今天果然还是在市区吧。不,山里。好,到你了。” 他支支吾吾,头上的汗滴更多了。 我掩嘴轻笑,“看吧,你果然说不出口。” 一路上,楼房越来越低矮。两个小时后,钢筋混凝土的风景彻底被大片大片的葱茏翠意所取代。我们在一处朴素得可爱的乡间站台下了车。 藏之介从巴士行李舱里搬出他的单车。我向他挥挥手,故意说:“再见啦藏之介,你尽管骑着单车先走吧,我会尽量追上你的。” “怎么可能有那么魔鬼的事!”可能是稍微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他额头滑下一颗巨汗。 他抱着笑嘻嘻的我在后座坐好,然后坐上单车。 “今天载着你走,抓好啦。” 确认我已经抓住他后背的衣服,他才开始蹬脚踏板。车轮飞转,和他平时推着走是完全不同的速度。我感觉脚下发虚,不禁整个贴在他背上。 他以为我害怕,说了声抱歉,减缓了速度。 “这样好吗?藏之介,你现在是在做不|法行为哦。” 他有些心虚地说:“嘛……偶尔的话,偶尔。现在也不担心被发现。” 这是个春光灿漫的好天气。清透的蓝天白云下,墨绿的群山一座连着一座。土黄的大路分割开了嫩绿的稻田,五颜六色的蝴蝶在金黄的油菜花之间穿梭。 沿途的风景是那么的新奇有趣,让我看得入迷。因为骑车的人藏之介,我根本不在意他要将我们带往什么方向。 很快习惯了自行车速度的我开始不安分起来,总想闹腾出什么新奇花样。 我从背后抱住他的脖子,他被吓得发出“喏哦哦”的声音,单车晃了晃,又被他稳了回去。 第40章 无视了他的那句“铃兰快坐好”,我说:“藏之介,我来考考你吧。” “又要做什么呀。” 他也没坚持要我坐回去,语调里有几分不得已的认命。 “我想考考你的记忆。你看好前面的路了吗?要好好记在脑子里哦。那么倒数开始: 5 、 4 、 3……” “等等——” “1 。好~”我蒙住他的眼睛。 “呆瓜啊!” 单车剧烈摇晃了几下,没翻,我及时松开了手。 “刺激吗?”我衬在他肩上,贴着他的脸颊问。 “刺激过度了吧!” “那么下一场开始: 5 、 4……” 数到1我蒙住他的眼睛,这次被他干脆地捉住两只手腕。 等等……捉住两只手腕? 单车没有停下,没人掌控的车头抽了风一般闪来闪去,前进路线变成了不规则的波浪形。 藏之介却玩心大起,比我还得劲。他只有脚骑着单车,和我一边一只牵着手,像是要展翅飞翔一般大大张开,简直和耍杂技没什么两样。 “杂技吗?不,原来是印渡啊!” 单车似乎磕到了石块,猛地一闪,翻车了。还正好翻进路边的水沟里。 失去重心的感觉只有短短一瞬,我根本来不及反应。但回过神来发现被藏之介抱着,还稍稍将我举了起来,整个人靠在他胸口。 他跌坐在混浊得近乎于泥浆的水塘里,我却被他护得好好的。他小心站起来,长腿轻松跨上大路。 泥沙、水草挂在他身上,混着青苔的水不住淌在脚边。他却对自己身上的这一切毫不理会,小心将我放下,扶着我的肩膀上上下下看了一遍。 “铃兰有没有磕到哪里?” “我好得很。”甚至连一片裙角都没沾到水。 掏出手绢,我为他擦拭飞溅到脸上的泥浆。 “藏之介真帅呢,男友力满点。” 他埋头看看自己身上的惨状,头疼地感叹,“很糟糕吧现在。” “没有哦,现在的藏之介史上最帅。”我认认真真地说。 这句话在他脸上激起好大一片红晕,就连脖子都红透了。 他扶起单车,“果然阅宾对于我们来说还太早了。” “印渡阅宾的梗差不多就过去了吧。得尽快找一处水流给你洗一洗呢。” 幸运的是,我们很快找到一处齐腰深的溪流。我坐在树荫里端着下巴,好整以暇地看着藏之介下水。 他是穿着衣服下的水。 “你不脱吗?”我问。 隔了好远也看得见他的大红脸,“才不脱!” “真遗憾。我还等着发生脱到一半突然转过来尖叫'讨厌翰账'的情节呢。” “怎么可能会发生!” “嘁……” 等他洗好上岸,我又问:“你不脱吗?” “不脱!” “还是脱了的好。这么粘在身上很难受,还可能着凉。”我背身向他,虽然他看不见但我闭上了眼睛。 “我和你约好不会偷看。” 沉静了片刻,他的声音从近处传来,“不是你偷不偷看的问题吧,铃兰阿呆。” 我睁开双眼,见他就着湿贴贴的一身坐在树荫外的太阳下,只给衣摆拧水。 “那是什么问题。” “嗯……” 他被我问住了,说不出的羞涩苦恼。 “衣服要是没了,别的什么也会跟着没的。”说罢,将冒着烟的后脑勺转向我。 “比如说藏之介的纯洁和廉耻心?” 他像是终于放弃了什么,苦笑嘀咕:“铃兰这么想,那就当是这样吧。” 随着时间的流逝日头愈盛,就连山间的风都带着温度。藏之介身上的衣服没多久就干了,让我省去一场担心。 他将单车停在一片空地,也不知道在一片粗看之下没什么区别的山间野草中找到了什么标志,带着我绕到一个矮坡后。 “就是这里!”他满脸放光,“铃兰你看,那就是钩吻!” 不远处的灌木丛有一大丛金色小花,“啊,原来是金银花啊。” “虽然看起来很像,但完全不是哦。金银花是忍冬科,这是马钱科。它全株有毒,并且毒性不小。” 说着“毒性不小”的藏之介眼中脸上尽是明亮的神采,就连语调里都满怀着宠溺,像是打心底里为邂逅这种毒物感到喜悦。 “蛮危险的,你在这边等我一下。” 他拿出工具,小心地将其中最具生命力的几株连根带土地挖出来,盘着放在纸盒里。 “你要怎么用?”我问。 “带回去养起来。”他像个找到什么稀世珍宝的孩子。 转回单车附近,他提议休息一下。虽然没有明说,我也知道他生怕我会累。 溪水中有一块宽大平整的鹅卵石,身后一颗一人抱的大树树冠低垂,正好将一片阴凉投在鹅卵石上。 我和藏之介并肩在这处坐下,我脱了鞋,将两只脚浸在幽凉的溪水中。 “钩吻啊它的毒性成分有很多种,都以'钩吻素'命名。中毒的表现在于呼吸困难,到了致死量,会直接造成呼吸停止,会有全身肌肉瘫软的现象。 “其中的钩吻素乙在造成生物呼吸停止之后,心脏还能继续跳动哦,很可怕吧。”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说个不停的模样。 “因为它的毒性,反而也能当做药材利用起来。可以拔毒,还能消肿止痛——” 说到这里他忽然回神,“啊啊抱歉,净对你说这些你会无聊吧。” “不。”我好心情地笑着说,“光是看着说个不停的你就不会无聊了。说起来,你对植物很了解呢。” “那是。只要是毒草方面的知识,我可不输给一般的专业人士。” 趁着他高兴到毫无防备的这一刻,我问:“藏之介你喜欢什么类型的女孩子呢?呵……不用回答就是我,让我来猜一猜吧。 “首先你喜欢好看的,并且要具有优雅大方,温柔娴静之类的特质……对吧?” “呃……嗯。” 他有些心虚,小心打量我神色。 “我会知道一点都不奇怪哦,因为这也是我双亲对我的期望。我害怕他们对我失望,至少在表面我会朝这个方向扮演,小心藏着我的本性。 “你一开始就是被我的表象所迷惑,才会对我告白的吧。现在你已经充分了解我的真面目了,甚至可以说,我实际上是你最难以应对的那类女生。那么,实话告诉我……” 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变了调,“你对我失望了吗?” 溪水潺潺,成为了这一刻这世上唯一的声响。 “没有失望哦。” 他的声音里饱含情感,不可能是敷衍或者谎言。 “不如说一开始真的吓了一跳。准备了好久认真向你告白,却被你好好作弄了一番。” 虽然听起来像是抱怨,我却听出了时常在他身上看到的,只对我的无可奈何的纵溺。我终于鼓气勇气转头向他,就这么撞入了一双满溢着爱怜的眼。 眼中所含情感千百倍不止于刚才发现毒草那会。 “但我已经喜欢上你了。远在告白之前,长达两年以上的每日每夜都已经用来喜欢你。就算你和我当初以为的完全不一样,我也只能更喜欢这样的你。 “嗯……”他不知道在为什么深深陶醉,“就像中毒了一样。迷醉于毒草美丽的外表,等回过神来已经中毒。明知道自己正遭遇着失去性命的危险,却早已经失去了控制自己的权利……” 他长长地感叹:“中毒与迷恋,或许是同一件事物的两面吧。” 我知道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发自真心,因为向我告白的那一天,他曾说过——'铃兰'这个名字,真适合你啊。 现在的我,已经能够听懂这句感叹背后的情绪了。 看似可怜可爱的铃兰花,实际上全株有毒。毒草知识那么丰富的他怎么会不知道呢。 我猛地将双脚从溪水中拔出,背过身去环抱双膝,将脸埋进手臂里。 “等等铃兰……”藏之介在我背后惊喜地喊出声来,“你刚才脸红了对吧。” “没有。”我干巴巴地说。 “我没有看错,你绝对有。拜托啦铃兰,这还是你第一次正经对我脸红。” 他从身后轻轻扳了扳我的肩膀,我反而将脸埋得更深。但他完全没有放过我的打算,还一直在闹。 “藏之介。” “怎么啦?” “坐好别动。” “嗯……” 他果然知道我打算做什么,真的乖乖坐好,还配合地压低了脑袋。 他一边手环着我的后背,我一只手贴着他的脸,将唇贴上他的。在双方正开始迷乱的心跳和呼吸中,又结束了这一吻。 “藏之介……”我倚在他肩上,在他耳边轻声说:“嘴张开。” 他连瞳孔都缩小了。 “不行不行!对你来说还太早了!” 我嗤笑出声,“早?这是把别人堵在墙角告白的高年级学长该说的话吗,白·石·前·辈……” 我从未在谁脸上看到过那么多种情绪在短时间内交相混杂。期待、羞涩、迷离、自弃、罪恶感……最后是无可自抑的沉沦。 他照我说的做了。 我以他根本来不及反应的速度剥开一颗软糖塞进他嘴里。 他整个人都随之化作灰白的石像,还裂开了。 “你的脑子里都在想着什么呢,真是太瑟琴了!” “铃兰啊……”他看起来简直委屈到了哭不出来的程度。 我笑道:“生气啦?抱歉哦我下次还敢。但藏之介可以报复回来的,我不介意。” 第41章 交往至今,他主动对我做过的亲密举动只到拥抱。不过不论我对他做什么,不论我是认真还是带着逗弄性质,他都会开心接受并回应。 也不知道他是羞涩还是在顾虑着什么,亦或许他单纯的就喜欢这种调调? “那……” 他真的靠了过来,然后将我整个人搂在怀里。就像用最温柔的方法止住胡作非为的孩子。 “有的时候你真的把我捉弄得好惨,但意外我总是高兴的。因为你看起来很快乐,你的快乐加倍的成为了我的快乐。” 感动之余我不禁感叹:“啊,好像抖m发言。” “这是啥啊?!不对吧!” ---------- 第47章 【迹部景吾x中禅丽华】 3.中禅,你迷上本大爷了——毫无理由被迹部扣上了这么一顶帽子,之后更是以和他约会的方式接受了他的挑战。 现在回想起来,我当时纯属一时脑热。有一种被迹部设计了的感觉,就好像他很了解我的性格,知道我会做出什么反应一样。 虽然这么说, 我完全没有反悔的意思。事已至此,就要放下全部顾虑,玩得比迹部更加痛快,以向他展示我的从容不亚于他。 敌人可是迹部。找不到任何死角, 能够轻易看穿他人弱点的那个迹部。绝不可以掉以轻心。 明天就是“约会”的日子,我一整天都如临大敌。 房门被敲响,是希莉。 她身着最常穿的那身女仆装, 暗红的鬈发妥帖地垂在肩颈。 “大小姐,你抱着枕头躺在床上是怎么了吗?” “实际上……明天我得和迹部约会……” “什……”向来缺少面部表情的希莉仿佛受到某种感动,眸光闪动地看着我。 “太好了。上帝啊,佛祖啊,高天原的神明啊,感谢你们。” 希莉和我一起长大。四岁那一年,母亲将比我高一点的她带到我面前,告诉我“这个孩子是丽华的女仆,以后会负责照顾你”。 我从未将希莉看作仆人。她更像我的好友和姐姐,我们是彼此最亲近的人。 “为什么要感谢神明?” “为小姐的春天。” “现在不是夏天吗?”我奇怪地问。 “那换个说法:为小姐即将盛开的美好恋情。” “你在说什么呢,完全就不是这一回事!虽说是约会,这是迹部的挑战。最重要的我对迹部完全没有恋爱方面的感情!” 希莉恢复了面无表情,走近来蹲在床前。 “那你为什么一脸娇羞地躺在床上呢?” “我是在困扰!”我连忙坐起来,将枕头放回原位。 “我不知道要穿什么样的衣服去。” “这可真是符合恋爱中少女的烦恼呢。” “不是这么回事!”我急得脸颊发热, “作为中禅家的女儿, 出门在外绝不可以有失仪态,仅此罢了。我绝对不是在烦恼迹部会怎么看我! ” 希莉噗嗤一声掩嘴,“丽华小姐还是这么擅长不打自招呢。” “你这是偷换概念,是言语陷阱!”我向她抗议。 “好啦好啦。”希莉轻轻捧起我的脸,“大小姐愿意相信我吗?” “那是当然。” “那你当天的穿衣打扮就请交给我吧。” 先不提情感上的信任,希莉对于着装打扮的品味的确是没有问题的。她也是我见过的最聪慧的几个人之一,或许因为她年长于我的缘故,她在我眼中始终是从容且成熟的。 有了希莉给我打底,我不再那么如临大敌,将对迹部的战意融入到学习干劲之中,度过了十分充实的周六。 周日清晨,希莉给我换上了最常穿的那一身便服,头发也和平常一样披散着。 “这样真的可以吗?” “这也就可以了。”希莉回答我,“大小姐平时就足够精致了,这么打扮去约会没有任何问题。这一身最能让你安定下来,所以才是最适合的。” “虽说是约会,实际上是我和迹部的战斗。我得表现得比迹部更加轻松从容,来证明我有这份余暇。” “是呢。但有意识地表现自己的轻松。反而谈不上真的轻松。丽华大小姐应该把一切放下,除了怎么玩得更开心以外什么都不要想,这才叫做真正的轻松。不是吗?” 虽然好像在给我出主意,但希莉看起来完全不像是认同了我对所谓“约会”的说法。 “话虽这么说……” 希莉浅浅地勾起嘴角,“再说你的确应该好好放松一下。丽华小姐平时太拼命了,拼命到了如果你上了年纪,我都会担心你随时猝死的地步。” 我正要说什么,手机响了,是迹部的电话。 “你睡醒了吗,中禅。” 我感觉到自己拿手机的那只手颤抖着收紧了。接近约好的九点的现在,他还问我醒没醒,多么失礼的家伙! “我今早六点就起了。” 电话那头传来他的笑声,“不错嘛,那么期待和我的约会吗?” 我再一次被他轻易点燃了怒火,用同样的方式回敬他:“那请问你又醒了吗?” “别急,这就让你见到本大爷。现在去你家后院等着。” “我并没有急着见你!”我话还来不及说完,他已经挂掉了电话。 我有些奇怪,我在他那边听到了沉重规律的气流声,而且他让我去后院是要做什么? 我踏上后院草坪,刚才在电话里听到的气流声更响亮了。我自然而然地抬起脸,入目的景象让我一呆。 蓝天白云下,下起了一场瑰红的大雪。玫瑰花瓣从天而降,纷纷扬扬。 有一些降落在了我身上,我拿起一片,艳丽的花瓣在我指尖散发出醉人的芬芳。 迹部乘着降落伞,在玫瑰花雨中降落在我面前。 他打量了我一眼,满意而傲气地牵起嘴角,“挺不错的嘛,中禅。做好准备了就跟上来,毕竟今天你会留下难忘的回忆。” 他用私人飞机带着我离开市区飞往海面,最后降落在一艘豪华客轮上。 “就是在这里约会吗?还以为你会带我去游乐园之类地方。” “你说游乐园?”迹部轻慢地抬起下巴,“你喜欢那种地方啊。” “我没说过喜欢吧。” “原来如此。” 客轮虽说不是陆上设施,其中的布局却和高档会所没有区别。除了工作人员就只有我和他。 “尽管玩到尽兴吧,今天这艘客轮上的一切都是为你存在的。” 虽然希莉也让我什么都不要想,彻底放松身心,但我始终对迹部心怀竞争意识。 在室内泳池,我和他比试了游泳速度,惜败。 在桥牌室,我和他在牌桌上厮杀。我们都是第一次接触这种东西,在大致了解规则后便开始了长达两个小时的对决。虽然胜了,而且是毫无悬念的完胜,我却没那么开心。因为这种东西怎么都带着运气成分。 在室内酒吧,我们比试软式飞镖。 “距离镖盘4米,飞镖重量0.5克,空气阻力区间……”我在脑中进行着一系列数字计算,“就是这里!” 我一镖投出去,只射中镖盘下缘。 “嗤哈哈哈哈哈哈……”迹部毫不客气地嘲笑起来,“不是行不通嘛,中禅。” 我没有理会他,将刚刚观察到的抛物线也算了进去,果然正中红心。 又投了几次,每次都落在同一落点。 “做得也还不错,本大爷就认同你了。” “你又怎么样,迹部。”我退到一边,示意他上前。 “哼,这种东西不是和打网球差不多吗。” 他站在我刚才的位置,投出一镖,甚至没有碰到镖盘。 “呵呵呵呵……”我轻笑,“和网球差不多吗?迹部。” 迹部嘴角抽搐,没说什么接着投。他的飞镖越来越接近靶心,十镖以后,已经可以次次正中。 “什么啊,果然比网球简单。就勉强算平手吧。” “开什么玩笑。正中的次数我更多吧。” “哈嗯,那就算你胜好了。” 好像很乐意让我一下的语态让我十分不爽。 “你敢继续比吗,迹部。” “好啊,身为王者随时接受挑战。” 他答应得很快,仿佛我的挑衅正中他下怀,让我更不爽了。 我们比来比去,谁也不能压对方一头。 可能是比的东西太多,我多少有些累了。从蒸桑拿开始,我就真的放松下来,开始享受之后的音乐会。 晚餐过后,他带我来到室外,一声响指,游轮上的灯光全部熄灭了。 “你打算做什么?迹部。” “安静跟我过来,嘛,你要是情不自禁发出惊叹倒也没关系。” 今夜星月暗淡,只能勉强看清周身数米范围,移动起来倒也没有不便。 迹部率先登上瞭望台,我跟在他身后。在远处海域映入眼帘的一刹那,我不禁屏住了呼吸。 ——火焰。 那是按理来说绝不可能在这种时间这种地点看到的,燃烧着的火焰 深色的夜幕,黑幽幽的海面,海天交接处那一大片艳丽的火光照亮了本该暗淡的视野。 “这……难道是不知火?” 迹部以一声自得的哼笑作答。他背靠护栏,抱胸扭过头去,和我一同观赏。 “我说过你今天会留下难忘的记忆吧。怎么样?这可是很稀少的景象,现在这片火焰已经属于你了。你就连同今晚的本大爷一起,好好铭刻在心里吧。” 第42章 远处是暗夜中的焰,水面上的火。连绵的火光仿佛拥有生命力一般忽闪跃动,在本该黑沉单调的夜色海面上划开一片壮丽的火红。 近处是迹部在火光映照下的侧颜。 虽然莫名火大却不得不承认,他拥有极其俊朗的五官。仿佛生来就是为了受到瞩目和赞叹,张扬、自信、夺人眼目。 他突然转过头来,我毫无预兆地与他对上目光。 “怎么,比起罕见的不知火,还是本大爷更值得看吗?” 怒火化作实质,灼得我几乎烧了起来。 “迹部……”我咬牙切齿地说,“谦虚是美德,你不该让自己拥有更多美德吗?” “谦虚?”他嗤之以鼻,“这种东西在别人身上是美德,在本大爷身上就是虚伪了。” “你……这叫自信过度。” 生平第一次,我放下了语言上全部的礼节。 这也拉开了某个奇怪的序幕。 ---------- 第48章 【迹部景吾x中禅丽华】4. 和迹部约会以后, 我有了新的烦恼。 他竟然可以与一个不是恋爱对象的异性,因为三言两语之间的置气就去约会……老实说我对他感到更加烦躁了。 从学生会风评的角度来看也相当不妥,要是出现“学生会长很随便”的传言就不好了。 我好像有很重要的问题问他, 却又不知道具体要问什么。茫然、焦急、失落的感觉让我心里很乱。 “会长,这是你要的参考资料。”我将为他从图书室找来的词典啪地一下按在他面前。 他若有所感, 停下了敲打键盘的手指,往坐椅靠背一靠。 “怎么了中禅,一脸闹别扭的表情嘛。” 我在沙发坐下。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对于我冷淡的语态毫不介意,迹部带着笑意说: “那我换一种说法:又想对本大爷撒娇了是吗?想要什么直接说。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我可以事先承诺给你。” 自从那次客轮约会,他对我的态度越发随意起来,甚至可以说到了亲昵的程度,说出口的话也越来越没个正形。 “谁向你撒娇了!你自己在那边臭美个什么劲?!” 而我受到他的影响,对他也随意起来。只要是和他独处,就完全失去了委婉客气措辞用语。 “那你是在闹什么别扭?” 感觉又被他绕了回来,我脑子里混乱成了一锅粥,只想尽快从这种诡异的状况中解脱出来。 一句“你也会和我以外的女生约会吗”差点就问出了口。我嗫嚅半天, 在他玩味的目光下好不容易拼凑起言语。 “最近……我有点担心会长的个人风评。”不等他回应, 我立刻补充:“当然不是担心会长本人, 我是从学生会的角度出发,担心会长的风评影响到学生会。 ” “怎么说? ” “你……”我感觉脸颊很热,声音也不可控的微弱下去, “你随意和不同的女生约会……是不是不太好?” “哈嗯?” 三秒左右的静默之后,迹部发出一串爆笑。 “什么啊你这家伙,拐弯抹角的时候尤其可爱嘛。” 我面无表情地说:“会长,我在和你认真说事。” 可能是从我冷冰冰的语调中感觉到了什么,迹部那让吊灯也随之摇晃的笑声戛然而止。他牵起嘴角支颐看我, 那模样竟然可以用温柔来形容。 “我没和你以外的人约会过。满足了吗?啊嗯。” 我抽了抽嘴角,别开脸。 “那就好……不,我是指不用担心学生会的——” “说起约会……” 好像对于我没说完的话不感兴趣,他直接打断。 “你下个周日有没有空?我们差不多该进行下一次约会了。” “所以说为什么我要和你约会!” “不是早就说过了嘛。”他自得地牵起嘴角,“让你充分见识本大爷的魅力,从而对本大爷迷恋到没法再嘴硬的地步啊。” 怒火直冲脑门,我咬牙切齿双肩发颤。 “都说了我对你没有那方面的想法,你这个人到底有没有听人说话!” “原来如此,这么一回事啊。” 他从善如流地说,好像完全不在意我根本不喜欢他这件事。 “那你就更得和我约会了。” “你在说什么胡话。” 他哼笑一声,直视我双眼。那目光冷静而锐利,就好像布下陷阱,等着猎物沦陷的猎人一般。 “你说不喜欢我,那和我约会又有什么关系?还是说你清楚自己无法抗拒本大爷的魅力,所以想和我保持距离,以免无可救药地迷上我?” 危机感让我警铃大作,我迅速冷静下来,细细思索。 莫名其妙的前半句先不管,后半句换一个说法就是:只要靠近就会折服于我的魅力之下。 简直狂傲到了极点。 原来如此,他是在表达他的魅力无人可及——也包括我,只要他想,他可以轻轻松松征服我。 毫无疑问这是挑衅。 “我明白了,迹部,这个周日我和你约会。” “哼……”他悠然靠回去,笑容扩大。 他正想说些什么,我的下一句话让他整张脸的表情都垮掉了。 “你的挑战我接受。我会让你知道,你的魅力对我起不了一点作用。” “啧……”他眉头抽动,但还是哈哈大笑。 “可以吧,本大爷倒想看看你能抵抗到什么时候。” 这一天,我奇妙的感觉到脚步轻快。 晚上吃过晚饭回到房间,希莉忽然问了一句:“丽华小姐,你又要与迹部先生约会了是吗?” 我呆住了,“为什么……你会知道?” 她蹲在我面前,用两根食指将嘴角顶起来一点。整体来说还是没有什么表情的脸变得十分有趣。 “从进家门开始,你的嘴角就没有降下来过。” 我大感窘迫,“这……这又不能证明什么!我没有高兴!没有期待!” “是是……虽然我还什么都没有说。”希莉哄孩子一般顺着我,“那我们要不要现在就确认一下那天该如何穿着打扮?不然你可能一直安定不下来了。” 我背过身去,她眼中的调笑让我莫名难以面对。 “这样也好。毕竟敌人是那个迹部,我得全副武装才行。” 周日那天,迹部意外普普通通的用车来接我。 在车上,我注意到城市上空不时有礼炮声响,还漂浮着五颜六色的巨大热气球。 思索片刻,我确认今天不是任何节日。 “迹部,今天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吗?” 他翘着腿倚在车窗。 “当然特别啦,是我们的第二次约会。” 我差点被自己呛到,脸上发热。 “你在胡扯什么,你没听到那边的动静吗?我问的就是那个。” “嘛……”他自满一笑,眼中流露出期待,又像是在计划着什么。 “你到了就知道。” 车在一条红毯前停下。 先一步下车的迹部为我打开车门,托住我的手,将我引下车。 鲜花和纷飞的礼花下,红毯尽头的景象让我一时愣住。 不远处的巨大的摩天轮占据了视野,因此就算那些零零散散、奇怪而可爱的建筑物让我看不出是做什么用的,我也能第一眼就判断出这是个游乐园。 从外观来看,还是个新建的游乐园。 最让我在意的是,正门顶头的五个大字“景华游园地”。在“景”和“华”字上,还分别有迹部和我的q版头像。 “迹部,你这是……” “哼……”迹部昂着下巴,好整以暇地笑看着我,“不是你说的想来游乐园?这就是为你建的。说来听听,开心吗?” “你……” 我心口突突,心跳快得像是要冲出胸膛。脸上热度惊人,这热度甚至蔓延到了耳廓和脖颈。 对于精心准备礼物的人来说,收下礼物之人的一句发自内心的“开心”,毫无疑问是最好的回报。 “那、那、那……收到礼物,当然是开心的。” 我也经常收到双亲和希莉的礼物,面对她们我可以轻松表达自己的喜悦。可不知为何,一面对迹部我就说不出的羞涩不自在。 笑容在他脸上迅速扩大,“哈哈哈……难得诚实了一次嘛,中禅。” “……”突然有点火大,与平常没有区别的迹部也让我迅速平静下来,回到了平常的状态。 “你为什么突然做这种事?” “你说过想来游乐园。” “我什么时候说过?” “'还以为你会带我去游乐园之类地方'不是你的原话吗?” 我这才想起第一次约会,被他用飞机带到客轮上的确这么说过。一种和刚才截然不同,却又同根同源的感觉击中了我的心口。 “你……这是在挑衅我吗?”我第一次有些言不由衷地说,“表示你的记性比我好。” “难道不是吗?那你就证明给我看吧。”他狡猾地说,“从现在起你也要记住我说过的每一句话。怎么样?敢不敢保证。” “有什么不敢!你走着瞧。” 迹部满意抱胸,“那你可要记好了,本大爷随时会考你。” “正合我意!” 红毯两边挤满了人,尽是一些年轻男女,或者带着孩子的家长。 “今天可以在这个新建成的游乐园免费游玩,是真的吗?” “真的。不过名额有限,得到招待券的才可以。” “不是开始营业了吗?怎么不让人进去。” “说是要等今天的女主角第一个进。” “就是那女孩对吧,” 第43章 保安维持着秩序,没有让人群涌上红毯。无数好奇打量的目光落在我和迹部身上,手机和摄像机的灯光闪个不停。 人群的注视并不会让我怯场,反而能让我集中精神,更加专注于自身。 我环视人群一圈,以含笑的目光作为受到关注的回礼。 “那走吧,迹部。” “啊。” 我和他走进游乐园,守门的保安才开始检券放行。原本空空荡荡的游乐园很快热闹起来。 这是我第一次来这种地方。 我的时间全部用来学习知识,不断告诉自己绝不可以有丝毫怠懈,实际上早就想来一次了。 想把每一个项目都好好体验一回。 我和迹部最先玩的是旋转木马。排队排在一群半大的小孩中间,高出一截的我们两个十分惹眼。 “真的要玩这个吗?你可真幼稚啊中禅。” “并没有年龄限制,不存在任何问题。”我突然想到了什么,“你担心自己滑落的话我们就玩别的吧。” “你说滑落?开什么玩笑。” 这下又变成他说什么都要玩了。 欢脱的音乐中,我扭头去看左后方的迹部。就像为了要我收回那句“滑落”一般,他抱胸还架着一条腿,显得从容自得的样子看向我。 “迹部,我能拍你一张照片吗?” 他微微一愣,接着露齿笑道:“什么啊,那么快就迷醉在本大爷乘坐旋转木马的美景之下了吗。可以,你就拍个尽兴吧。哈哈哈哈……” “我没有迷醉。”辩驳了一句,我掏出手机给他拍了一张。 照片上的迹部得意洋洋地坐在五色缤纷的卡通长颈鹿上,前后左右都是挂着口水的小孩子,就好像他也成了他们其中的一员。 “嗤——” 我掩着嘴,差点笑喷。 ---------- 第49章 【迹部景吾x中禅丽华】 5.刚与迹部坐上过山车那会,我想着一定不能叫喊,不能失态。 当车迅速加速升至半空,过度惊吓让我脊椎滚烫, 头脑空白。当我们随着整条车的人一起倒挂、悬空,尽情感受离心力,我终于跟着一起叫喊出声。 随着尖利的刹车声,过山车在终点缓缓停下。 我手脚虚软,面热气喘,捂着突突直跳的心口,还沉浸在刚才的刺激里。不得不说这实在是……畅快极了! 和我相反,坐在我身边的迹部从头到尾没有发出一丝声音。他十指交握,翘着一条腿,就连姿势和刚坐上去的时候都没有任何变化。 他保住了仪态,我却没有。虽然不甘心,这一次是我输了。 难得他没有嘲笑两句,我有些尴尬地清咳一声,“走吧,迹部。” 我踩上地面,感受这令人怀念的踏实感, 突然发现迹部仍旧坐在原处目视前方,久久一动不动。 仔细看看,他好像有点呆滞? “迹部,你怎么了?” 他仿佛突然惊醒,哼笑道:“过山车吗,蛮有趣的嘛。” “果然你也觉得有趣吗。那再坐一次怎么样?” 说着我又坐了回去。难得和他意见一致,这让我心情更愉快了。 阳光从斜处照在他身上, 让他另一半身|体处于阴影中。他用空洞的表情看着我两秒,接着哈哈大笑。 “可以啊。既然你都撒娇了,多少次都可以陪你。” “没撒娇好吗。”我没好气地说。 很快这一趟的过山车就坐满了人,车顺着轨道开始启动。迹部不知道被戳到了什么笑点,突然开始笑个不停。 起初是低沉的闷笑,随着过山车开始加速,他的笑声越来越大,最后是仿佛用尽全身力气的狂笑。 一票尖叫声中,夹杂着我的欢呼和他极有辨识度的“啊哈哈哈哈哈”,我和他都有些不伦不类。 车再一次在终点停下,我意犹未尽地向他道:“再坐一次吗,迹部。” 结果,连着坐到第六次我才发现迹部状态不对。 我和他找到一处长椅坐下,他两条手臂搭在椅背,架着腿。就算脸色铁青,他也维持着那副傲气的姿态。 看起来嚣张归嚣张,却仍旧是优雅并且赏心悦目的。 “你不用躺一下吗?” “笨——蛋,你以为本大爷是谁,这种程度就想让我躺下?” 我能理解他逞强的心情,换做是我,也不会在任何人面前示弱。但我竟然没能第一时间发现同伴的异样,实在是失态。 于是我忍不住抱怨。 “干什么要毫无意义地逞强。” “我不是说了,只要你向我撒娇,本大爷就可以和你奉陪到底。” 他以一种暧昧而引诱感十足的语态说,让我不受控制地将“奉陪到底”听成了“交往”。 我没来由地慌乱起来,起身说:“你继续休息,我去给你带饮料来。” 说罢匆匆走开,走到很远的地方心跳也降不下来。 最近我在他面前好像时不时会变得很奇怪,难道真如他所说,我对他有特别的好感? 不,这不可能。一定是被他说多了,我受到了心理暗示的影响。 *** 天色还早,我和迹部漫无目的地在游乐园内闲逛。 在经过一个透明箱子的时候,我像是受到某种命运的指引,毫无道理的,神奇的停下了脚步。 那是三个连成一排的夹娃娃机,花花绿绿的毛绒玩具之中,角落里的某只吸引了我的全部注意。 那是个外形介乎于瓜类和豆类的卡通人偶。绿色的后背,黄色的面部和腹部。大概拇指头大小的四肢,头顶还有一根半个手指长的“瓜藤”。 它没有脖子,两片圆圆的黑点是眼睛,嘴角弯出羞涩而开朗的幅度。两片粉色的漩涡在嘴角两边,仿佛腼腆的红着脸。 它歪斜着身子躺在布偶机角落,眼巴巴地看着我。 一大堆花花绿绿的玩偶中我只看到了它,只一眼就再也移不开目光。 灵光一闪之下,我叫出了它的名字:“瓜……瓜豆君……” 迹部不知何时来到我身边,顺着我的目光也看到了瓜豆。 “哈嗯?这种东西也有名字啊。原来如此,是你给它取的。” 我大窘,连忙直起身子,“没、没这回事!我只是偶尔在同班女生口中听到它的名字而已……我本身对它没什么兴趣。” 身为中禅家的一员,不该喜欢这种单纯的东西。 “我没有喜欢瓜豆君,没有对它看得移不开眼,也没觉得它很软很可爱抱在手里一定很舒适。走吧,迹部。” 我转身要走,迹部嗤笑一声。 “你可真是个不坦率的家伙,等着。” 他开始往玩偶机投币,机械手臂在他的控制下往瓜豆君移动,然后准确地抓住了瓜豆君——旁边的河马玩偶。 手臂的爪子看起来没什么力量,本来就只堪堪抓着河马的脖子,移动过程中河马滑落。 迹部微微蹙眉,继续投币。 不知不觉之间,原本他脸上漫不经心的调笑神情被如临大敌的认真所取代。他好像面对着一个需要倾注全部精力的敌人,严阵以待。细心的观察,专注的思索,即便相差毫厘也在仔细琢磨。 一种不可思议的感觉让我的注意力从瓜豆君转移到了他身上。 按理说他这么严肃对待一个夹娃娃机的场景,怎么都不协调到了滑稽的程度,但我一点也不觉得好笑。 这种感觉……到底是什么呢? 一种精神层面的冲击感不断撞击着我的内心,让我的心也跟着加速跳动起来。 很不好意思看他。虽然平时也尽量避免直视他的面孔,但现在尤其不好意思。想要回避却没法回避,总忍不住更多地去观察这样的迹部。 机械手臂碰到瓜豆君的瞬间,我屏住了呼吸。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我知道他要是抓出了瓜豆君大概率会送给我,当然他也有可能一直抓不住,那我与瓜豆就无缘了。 所以我才会有这么奇妙的心情啊。 我在紧张瓜豆君。 另一边,迹部在经过无数次的失败后终于掌握到了诀窍。 张扬自信的笑容让他俊逸的面容神采飞扬,看着他随手将硬币投进入口,我没来由地相信这次他一定会成功。 机械手臂移动到瓜豆君头顶,毫无悬念地将它稳稳抓住,接着移动到出口,松手。 “拿去。” 他将这可以称之为费了好一会功夫才得到的玩偶随手递给我。 “谢谢你,迹部……”我双手接过。 柔软,还毛茸茸的,我的心仿佛都为它化作了糖水。 在大庭广众之下抱着这种东西着实不妥当,但我被可爱坏了,已经什么都顾不上了。 我将瓜豆翻身朝我,从它的两只手臂后托着它的后背,它躺在我手心,正朝我微笑…… 瓜豆君好可爱……真的真的真的好可爱! 果然迹部他又开始嘲笑我了。 “什么啊,嘴上说着不喜欢,抱在手里根本笑得停不下来嘛。” “我没有笑!收到别人的礼物,保持愉快的面部表情是基本的礼仪。” “原来如此,因为收到了我的礼物,所以开心得不得了啊。难得你对本大爷坦诚一次,哈哈哈哈……” 他那得意洋洋的笑声让我内心不知名的萌动一下子消散无踪。 “和是不是你送的礼物根本没有关系吧。” “但实际上就是本大爷送的礼物。” 他用不容置辩的语气说,“在对这家伙的喜爱之前,你可得首先记住它是我特地送给你的。放在身边好好珍惜——嘛,就算我不说你也会。” 第44章 说罢转身就走,我只来得及看到他张扬之下难掩欣喜的笑容。 晚上走进家门前,我出于一种陌生的、想要掩饰什么的心情将瓜豆君收进包里。 我的挎包本来就不大,再装进瓜豆明显就鼓了起来。 真奇怪啊,我明明什么坏事都没有做,却前所未有的心惊肉跳。 登上二楼的一瞬间,迎面撞见希莉。惊吓之下我将包藏到身后。 一向敏锐的希莉意外的没有发现我的异样。 “大小姐,今天的约会还开心吗?” “呃……嗯。” “那就好。” 我故作镇定地越过她,总感觉到她的目光饶有趣味地投注在我身上,直到关上房门才松了一口气。 我呆呆坐在床上,将瓜豆从包里取出来,捧在双手之间。 “怎么办……我都不知道该拿你怎么办好了。” “对了大小姐……” 房门突然打开,我吓得尖叫一声,瓜豆君也脱手而飞,正好掉落在进门来的希莉脚边。 “不是的!那个不是……” 希莉将瓜豆捡起,拍拍灰,放在床头柜上,面朝着我以及书桌的方向。 “放在这里可以吗?” “嗯……” “因为是重要的东西,就要好好放在随时都能看见的地方呢,你说是吗?” 我呆呆点头。 希莉向我微微牵起嘴角。她明明没有问这是什么,没有问我是怎么得到的,但我觉得她已经什么都知道了。 晚上我翻来覆去,没能好好入睡。 在对瓜豆的喜爱之前,我更多地、首先地意识到这是迹部送给我的礼物。回想起的,也尽是他为我抓瓜豆的认真神情。 还真被迹部说准了。 我一头雾水。 为什么会这样?难道是一种复杂的心理学机制吗? ---------- 第50章 【迹部景吾x中禅丽华】6. 很久很久以前, 在一个和平而富饶的国家,有一位立志成为世界第一勇者的公主。 别的公主试穿美丽衣裙的时候,她在练剑; 别的公主在舞池翩翩起舞的时候, 她也在练剑; 别的公主与王子贵族骑马郊游的时候,她还在练剑。 十八岁那年, 她打败了王国第一武|士,开始为找不到势均力敌的对手而发愁。 “既然这样,公主殿下……”王国第一智者向她献计,“您不如去挑战太古神龙。” 太古神龙现栖身于魔兽岛,那个地方毒瘴重重,危机四伏。传说神龙是天地之间最强大的魔兽,传说在他的龙窟中藏着可以买下整个世界的金银, 传说无数想要征服他的勇者丧生在他爪牙之下…… 为了成为最强,公主踏上了屠龙之旅。 她渡过腐肉蚀骨的毒沼泽,打败从十指喷出酸雾的巨人,终于来到了神龙跟前。 “你才来啊中禅,真是让我好等。” 迹部以熟悉的姿态坐在熟悉的学生会办公桌后。 “等……”我慌乱地打量四周, “龙窟呢?神龙怎么是你!?” “说什么傻话, 不是你一直拼命往本大爷身边赶吗?在这期间真亏你还有余暇在本大爷脑子里闹腾啊。 ”说到这里他暧昧地压低了语调, “啊嗯? ” “你在说什么胡话,大活人怎么可能在你脑子里闹?你把神龙藏哪了!” “承认爱上本大爷了对你来说就那么难吗?算了,直接开始婚礼吧。” 他响指一打, 不远处传来悠长的钟声。眼前一花,双亲、希莉、还有数不清似曾相识的人在漫天礼花下为我鼓掌,而我不知何时已经换上婚纱。迹部身穿礼服从红毯正中向我走来。 “别过来!”我想要拔剑,但佩剑的位置空空如也。 “哈哈哈哈——”迹部不顾我的惊呼将我打横抱起。 “你也是时候坦率一下怎么样?” 他笑看着我, 神采飞扬的面容上有着令人心折的魅力, “是本大爷还不够疼爱你?你就不想和我更甜蜜一点,啊嗯?” “迹部,你乱来也要有个限度。再不放开我就要自卫了。” “哈啊,这不是你的梦吗?” “什——” 视野模糊不清,他的声音近在耳边,“就连做梦都在和本大爷结婚,看来你相当迷恋我啊。” ——我从噩梦中惊醒,浑身冷汗手脚僵直。 阳台外的天空灰蒙蒙的,可以听到鸟类的啁啾鸣啭,显然时间正是黎明那会。 我扭头,对着枕边他送给我的瓜豆君久久发呆,内心陷入前所未有的纠葛之中。 一开始我的确将迹部当做必须打倒的对象,以和其他人不一样的目光关注他。将他所在的前方当做目标,不断鞭策自身。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的想法改变了? 这之后我该怎么办?我要怎样面对他才好? *** “会长,这是你要的名册。” “啊,拿过来。” 迹部单手支颐,向我摊开手。我将名册放在他手上。 他拿在手里晃了晃,也不确认一眼,含着笑意向我说:“我才说没多久你就做出来了,你最近的工作效率比以前更快了嘛。” “多谢夸奖。”平淡地回了他一句,我在沙发坐下。 迹部热情不减:“可以不只是口头夸奖,说来听听,希望我怎么奖励你?” “不需要。我只是在完成学生会的工作。” 桦地泡了两杯红茶,将其中一杯端到我面前,“ usu 。” “谢谢,桦地君。”我向他微笑道谢。 “usu 。” 桦地总是一副不会对外界做出什么反应的样子,看起来甚至有些木然。实际上他积极踏实,性格相当好。习惯了的话与他相处起来会很轻松。 在我不知道该怎样面对迹部的现在,他的存在总能让我松一口气。 “哼……”迹部品着红茶,我能感觉得到他明晃晃的打量目光。 “中禅,你最近好像很烦恼的样子。” “是我的私事。我不会让情绪影响到工作效率,就不劳会长担心了。”虽说与他息息相关。 “原来如此。”他了然地说,好像他很清楚我在想什么,好像不论我说什么做什么,他都有方法应对。 “看来你需要转换一下心情——桦地。” “usu 。” 桦地应声,提气低喝一声,竟然将两米高的书柜顺着墙平平地推到一边,露出书柜后的木门来。 我惊讶得站起身,“这……这种地方什么时候还有一个房间!” 迹部哼笑一声,“我想让它有它就能有。比起这个,你进去看看。” “里面有什么?”我警觉起来。 “你问有什么……”迹部不怀好意地笑了,“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倒是可以给你一点提示,里面可全是你不感兴趣也不喜欢的东西。” 他特地弄出一个房间,里面放满我不喜欢的东西,还叫我进去看…… “你这么做到底有什么意义?” “因为本大爷很期待你看到它们的表情。” 我陷入思索。 里面到底有什么?到底是什么会让我露出不妥当的表情…… 有那么一瞬间,我脑海里想象出房门后被改造成热带雨林,布满毒蛇的情景。或许全是老鼠、蝙蝠、节肢动物…… 不,再怎么说也太失礼了。迹部再乱来也不会做出真正意义上的无礼举动。 我被充分勾起了好奇心,在他调笑的目光下,清了清嗓子,推开门—— 恍惚之间,我还以为自己来到了天国。 瓜豆君、瓜豆君、整个房间都是瓜豆君! 满眼的黄绿相间,最大的超过一人高,最小的只有巴掌大小。整个房间都是数也数不清的瓜豆君。 或躺或坐,或者被做成沙发的形状,全部微笑地面朝着我,像是在对我说“快过来一起玩呀~” 迹部放声大笑,“这不是完全看呆了吗。中禅,你现在的表情可真是太有趣了,我很满意。这个房间就作为奖品奖励给你好了。” 我现在只想扑进去,在发间正中也是最大的瓜豆君身上尽情蹭脸、打滚。 但我忍住了,我竟然忍住了。 不能做出有失仪态的举动,不能喜欢这种除了可爱一无是处的东西——虽说它真的可爱到了极点! “迹、迹部!你……”我现在说话很不利索。 一只瓜豆君就足以让我整颗心融化,更何况是无数个瓜豆君。 然而现在的迹部比无数个瓜豆君更能让我失去抵抗之力。 “我怎么?”迹部斜仰着下巴看我,笑容简直从脸上满了出来,“终于对本大爷迷恋到快要哭出来的程度了吗。你想怎么对我告白?说来听听。如果还是不好意思,过来撒个娇倒也没关系。” 我深吸一口气,“你……” 空气不知何时开始安静下来。迹部抱着双臂看着我的眼睛,还是那独属于他的张扬自信的笑容,和平时比起来有些许僵硬,像是在屏息等待着什么。 “你擅自改动校舍布局,违反校规了。” “……”迹部呆愣小片刻,嘴角抽搐,伴随着不体面的音效,额头滑下黑线。 接着他像是相通了什么,释然一笑。 “真是个害羞家伙。算了……桦地。” “usu”桦地关上门,将我关在了全是瓜豆君的小房间。 “等等——” “门没锁。”迹部的声音隔着一层门板传来,“前提是你舍得出来。” 我的意志摇摇欲坠,甚至不敢多看瓜豆君们一眼,只能发出不甘心的声音。 “呜……” 第45章 最后我还真的什么也没做,就这么走出房间回到学生会室。迹部意外地看了过来,在看到我手里的瓜豆后了然一笑。 “这……这可以当做学生会的吉祥物。” 我将它放在茶几上,面对着我。 “有助于改善其他学生对这里的印象,并不是出于私心……绝对没有!” “哈……是吗。”迹部低笑一声,不置可否。 因为有瓜豆君的陪伴,一整个下午我都干劲满满。就连我自己也感觉得到,我嘴角的弧度就没有降下来过。 离开学生会之前,迹部状似随口的一句话一直回响在我脑海里: “稍稍变得坦率了一点,对你来说也是不小的进步了。对自己坦诚的感觉怎么样,啊嗯?” ——当然是好得不得了了。 这天半夜,希莉敲开了我的房门。 “大小姐,我看你房间的门缝亮着光,就进来看看你的状况。怎么了吗?” 我抱膝坐在床头,这是个失眠的夜晚。 “希莉……我最近遭遇了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的状况。我身上好像有很多东西都被改变了。” 她在我床沿坐下,虽然还是没什么表情,静谧的夜色却让她的声音显得尤其温柔。 “在我看来大小姐一点都没有改变哦。你还是我熟悉的那个你,只不过你所处的环境变了,你不知道怎样应对罢了。” “真的吗?”我不安地问。 “真的哦。”她笃定地说,“那么,引起这种变化的是某个人吗?” “是的……” “那就好办了。”希莉轻快地说,“你不妨将自己代入对方,想想他为什么这么做,他的目地又是什么。这么一来,应对的方法或许就有了。” “从对方的角度思考吗?” “是。” 希莉按着我躺下,“好了,好孩子不可以熬夜。大小姐就这么躺着思考,一直想到睡着吧。” 她关了灯,出去合上房门。黑夜中我细细思索: 为什么迹部执着于要我承认对他的好感?喜欢他的女生那么多,为什么只有我被他盯上?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他想以这种方法从精神上取得对我的全面胜利。 ---------- 第51章 【迹部景吾x中禅丽华】 7. “说到夏天应该想到什么?中禅,你说说看。” 临近放假前的一个下午,学生会办公室,迹部这么问我。 “说到夏天……” 这是脑筋急转弯, 还是在考验我的知识储备? 思索片刻,我自信地回答:“当然是1743年种花家的暑灾。根据相关历史资料以及研究者的推算, 那个夏天最高温曾达到44 c,因高热而死的人数上万。 ” 迹部的红茶端到嘴边了却没喝,他无话可说地看着我,不优雅地翻出了白眼。 “笨——蛋, 海边啊海边,说到夏天当然应该想到海边。 ” “啧……”我失算了。 “所以暑假的第二周,你来我家的度假沙滩。随你带谁、带多少人一起来。要是你有别的预订, 改一改时间也不是不可以。 ” “为什么,你又想做什么? ” “你问我为什么……”他斜身靠在椅背,长而有力的手指支在脸颊,微仰的面庞让他的五官形成了一个赏心悦目的角度。 我端起红茶,不自然地撇开脸。 不太妙……我最近越来越注意他身上一些本该无所谓好坏的地方了。 “是啊。”他似乎组织了一下言语, “本大爷只要看到你心情就很好, 作为奖励招待你一次, 顺便约个会吧。 ” 他说看到我心情就很好,他说看到我心情就很好,他说看到我心情就很好—— “不知道!我又没想过要你心情好, 不需要你招待。 ” “原来如此,只想和我约会啊,真拿你没办法。” 我差点被自己呛到,只感觉整张脸都在发热。 “我也没这么说过吧!你这个人怎么胡乱曲解别人的——” “那就这么说定了。”他笑容满面地一打响指。 我坐回沙发。 “迹部,我感谢你的好意,但我假期时间表早就安排满了,一天的空闲也没有。” “怎么说?” “除了功课的预习和复习以外,我这个暑假计划专攻西班牙语,自学心理学。另外还要开始学习大提琴。就是这样。” “你的父母这么要求?” “没有。是我自己的计划。” “什么啊。”他无聊地说,“真是个不懂得劳逸结合的家伙。” “你想说什么?”我皱眉。 “本大爷的话,该放松会尽情放松,该用功会全力用功,对吧?”他自满地笑看着我。 被挑衅了。他是在表达他就算适度放松也不怕被我追上的意思吗。 我哼笑一声,“行吧,我接受了。” 他满意地扬起嘴角,“还要做好被本大爷的泳装美态迷到昏神的准备。” “谁才会!” *** 就这样,我带着希莉在约好的时间与迹部会面,被他用直升机接到他的海滩。 这里是迹部家名下的旅游景点之一。据说需要预约,所以虽是旺季,人却不算多。 烈日炎炎,我戴着耳机趴在遮阳伞下,希莉正细心为我涂防晒。 “大小姐,你……” 我摘下耳机,“怎么了希莉?你后一句话我没听清。” 希莉依旧没什么表情,但我却依稀看出她板着面孔,心情不佳的样子。 “我说后背已经涂好,可以转过来了。” “哦,谢谢。”我翻了个身。 “发生什么事了吗?” “大小姐,你再不把耳机和手机收好,我就要给你没收了哦。” “为什么?”我连忙护住。 “我在听西班牙语单词。” “这就是问题所在。难得你愿意出门玩一次,怎么还在学习?” “也不是我想……”还在直升飞机上的时候我就坐不住了,不拼命做点什么我难受得心慌。 “算了吧希莉,这家伙用普通的方法劝不动。” 迹部从旁边走过来。他已经换上了一条模样花哨的沙滩泳裤,紧实有力的身/躯堪称黄金比例,蓦地让我想起古希腊大理石雕像,入目的每一处都有着令人难以移开视线的美感。 我连忙别开脸。不然又要被爱臭美的他取笑了。 “中禅,看到那边的小岛了吗?” 迹部扬了扬下巴示意,我顺着看过去,果然在距离沙滩不远处的海面上看到了一座由数块巨型岩石组成的袖珍小岛。 “那个岛怎么了?” “我想看看你的游泳速度有没有进步。我们以海滩为起点,绕小岛一圈游回来。怎么样?” “正合我意。”我立刻起身,“这一次我不会再输给你。” 我心无旁骛,全力游了一圈回到沙滩。一转脸看到迹部也回到了岸上,可能是输了的缘故,他似乎努力摆出不介意的笑容,眼角抽搐。 “我赢了,迹部。随时接受你的挑战。” 我心情大好地回到遮阳伞下,希莉微微睁大眼睛看我。 “大小姐,你真的当做比赛,游一圈就回来了?” “当然。”我疑惑地问,“有什么不妥吗?” 希莉轻轻叹了一口气,感慨地说:“也亏得迹部先生足够自信,并且观察力过人,如果是其他人恐怕早就哭着跑了吧。嘛,从这点来说是迹部先生真是太好了。” “你在说什么?”我迷惑地问。 “没什么。” “难得出门一次,你尽情去玩吧,不用守着我了。” 我这次之所以带上希莉,不是为了要她照看,是想她好好放松一下。 “不用了。”希莉端正地在我身边坐下,向我挽起嘴角,“这样比较适合我。” 我也不再强求,找来一根枯枝,开始在沙滩上听写单词。 没过一会迹部也来到附近。 “中禅,我记得你前阵子在学俄语对吧,怎么样了?” 我继续写我的单词,头也不抬地回答。 “还好。能看懂报纸,看俄语文学小说还是有点困难。” “你的国际象棋还是没有进步吗?” 他的问法怪失礼的,但我不打算与他计较。 “很可惜我没有这方面的天赋。只能在家庭聚会上陪亲戚们下着好玩。” “真是个失礼的家伙,为什么埋着头说话。” 在他执着的干扰下,我终于拼错了一个词。咔擦一声,枯树枝在我手中折断。 “我说你到底是要——” 抬头的一瞬间,我哑然失语。 迹部侧躺在一张沙滩椅上,手中捧着一杯花花绿绿杯缘卡着柠檬片的果汁,姿态慵懒地看着这边。 我以绝佳的记忆力发誓,他绝对换了一条泳裤。比之前的那条更短,并且花哨到了刺眼的地步。 最诡异的是椅子正对着我,他整个人好像都变成了一道摆在我餐桌面前的菜。 我和他对上目光,他像是在夸耀自己似地抬手一拨头发,拖长了声音问:“所以我在问你,有什么必要埋着头,啊嗯?” 我莫名想到一个成语:玉体陈横。 气温很高,我却为脑中的一些想法感到恶寒。 “我正在背单词,需要集中注意力,谢谢。”说着我将耳机音量开到更大,不再去想和迹部有关的事,也打定主意不论他说什么做什么都不再看他。 虽然我希望自己能做到,可我在他面前明显越来越没法控制自己。 我留意到他哼地一声站起身,搭了一条荧黄|色的浴巾在肩上,往海边走去。 第46章 沙滩上人来人往,或坐或躺,却只有迹部像散发着某种无形的光芒一般,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他一条直线走到底,一路上众人纷纷退让。捂着嘴,激动不已地将目光投注在他身上,像是在等待他引发某种奇迹。 迹部对于自己有多引人瞩目这一点显然很有自觉,他虽然背对着这边,我却能够想象得出他傲气而耀目的笑容。 他猛地一揭浴巾,高高抛起。 “沉醉在本大爷的美态之中吧!” 沙滩顿时化作追星现场,口哨、欢呼、尖叫齐齐爆发开来。就连阳光好像都全照耀在了他一个人身上。 迹部就这么抱臂站在原处。我看到有几个女孩上前向他搭话,他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动了动嘴唇。 我听不到他说了什么,但女孩们显然很开心的样子。 他到底说了什么? 胸口传来焦躁和刺痛的感觉,让我坐立不安。 我已经完全没有了背单词的心思,必须做点别的什么,以摆脱现在的状态。 “希莉。” “在,大小姐。” “请你为我取宗次郎来。” 希莉叹了一口气,回答“是”。 宗次郎是我家祖传下来的武|士|刀,年龄已经两百岁以上。在我八岁的时候,爷爷为了鼓励开始学习剑道的我,将它亲手交到了我手中。 我对它爱惜得不行,每次出远门必须带在身边。 手握刀|具从沙滩上经过的我自然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我并不理会一脸惊恐退避到一边的人群,径自走到一棵碗口粗的树前。 提气、拔刀,刀光一闪,我还刀入鞘。 我面前的树没发出一点声音的从断面倾斜,在人群的惊呼中轰然倒地。 我向众人点头致意,人群静默片刻,接着发出一声高过一声的惊呼和鼓掌声。 “好厉害!” “这是什么来着,日|本|剑|术?” “还以为只能在电视里看到,这不是特效也不是表演吧?!” “真的太厉害了!” 我看向正叉腰望向这边的迹部,傲然一笑。 ——不就是引人瞩目么,我也做得到! 结果,迹部却从根本误解了我的行动。 晚餐过后,他说今晚有烟火大会,邀我来到酒店楼顶。 天台面积宽广,周围有一圈架着玻璃的护栏,还有一片又一片被精心打理着的花坛。 正中间建起了一座景观台,可以饱览整片海岛包括附近海域的景色。 岛上的灯光没能照亮海面。夜色下,海与天融为一体,远处群山影影绰绰。 我和迹部坐在瞭望台的圆桌边,桌上摆着水果和饮料。距离烟火大会还有一段时间,他倒是很悠闲的样子,我的心却乱成一团。 各种各样的想法在脑海中纠缠,理不出个头绪。 面前这个人对于我来说十分特别。 一开始只是单纯的特别。 就如同那晚我做的梦。他是传说中的神龙,是我的目标,是我前进的方向。正因为有他存在,我不至于迷失在没有敌手的空虚之中。 我一直注视着他,只注视着他。 不知从何时起,我对他的心情改变了。 我羞于和他对视,一接近他就紧张不安。我的改变被他看在眼里,他因此肆意搅弄起我本就不平静的心湖,彼此之间的距离也越来越近。 这太荒唐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这些变化,不知道该怎样和他相处。 他为什么就不能对我的心情视而不见呢?我对他有同学以上的好感难道不是我一个人事? 我不会打扰他什么,喜欢他的女生也远不止我一个,为什么他就偏偏盯上了我? 为什么? “怎么了中禅,一句话也不说。因为和本大爷独处害羞到说不出话来了吗?哈哈哈哈……” “没在害羞!”我条件反射地反驳。 “那就是在为下午的事情吃醋对吧。” 我一头雾水。 “你在说什么?” 他环胸哼了一声,“别装了。看到本大爷走到一边被其他女的缠着你很不痛快是吧,因此气到砍树,倒还怪可爱的。” “你胡说八道什么!”我在桌上一拍。 “我对你以外的家伙没兴趣。”他侧过脸来,认真地一直看到我眼底,脸上再也不见傲气和自得。就连声音都变得轻了,温柔得不真实起来。 “这不是特地邀你看烟花了吗,你也差不多别闹别扭了,啊嗯?” 这一瞬间我失去了所有言语。 “还是说你想换个方式撒娇,也不是不可以。说来听听,你想要什么?” 他的用词,他的神情,全都好像是一种引诱。像是要将我引向未知的方向。 我人坐了回去,心却与他更近了一步,“迹部,我一直想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 “你是不是看上我了?总觉得你对我说的一些话听起来好像有点暧昧。” “哈啊——”迹部拖长了语调,一脸嫌弃地看过来。 “也对。”我自嘲一笑,“是我想多了,不好意思。” 我悄悄叹了一口气,失落的心情好似有成千上万斤,沉甸甸地压在我心口。 “擅自为我否定是要干什么,亏我刚想夸你还没迟钝到不可救药的地步。” 我呆愣愣地看着他起身,背靠瞭望台护栏,在深邃的夜色下转向我。 “没错,本大爷看上你了。” 无数烟花发出尖啸升到半空,争先恐后地炸裂开来。黑沉沉的夜空霎时间被五颜六色的光芒晕染,我眼中的世界一片迷离。 这场烟花张扬,耀眼,声势浩大。 一如迹部本人,一如他所让我感受到的喜爱。 他的声音轻易穿透烟花的爆振声,海边人群的欢呼声,清晰地在我耳边、我脑中回荡—— “尽情的笑吧!开心吧!这可是来自我迹部景吾的绝对偏爱,至今为止只完完整整给了你一人!” ---------- 第52章 【迹部景吾x中禅丽华】8. 穿衣镜前, 我在希莉的帮助下换上了特意为今晚定做的礼裙。 今天是迹部的生日,我受邀参加他今晚的生日宴会。 虽说是礼裙,设计上却更接近于舞裙。鲜艳的正红色,流水般垂落的裙摆和袖口会随着走动摇荡出涟漪,每次旋身都会像怒放的花朵一般绽开。 “好了, 今晚的丽华大小姐尤其美丽哦。 ” 希莉从我身后注视着镜中的我,嘴角挽起浅浅的弧度。 “你真的不愿和我一起去吗,希莉。” 我就差抓着她的裙边摇晃,以求她改变主意了。 “不去,我不适合那样的场合。” “但是迹部可能在今晚要我给出答复,没有你在旁边的话,我……” 暑假刚开始那会, 迹部向我表白了,这让本就混乱的我彻底乱作一团。那之后我一直对他回避这个话题。 三个月的时间一晃而过,我想不论是迹部还是我,都认为已经到了给出明确答复的时候。 “没有什么好不安的。”希莉温声安抚。 “你只要把想对他说的话说出口就可以了。你也一直有话想要对他说,不是吗?” “话虽如此……我不知道那样说对不对。” “你的心里话怎么会有对错之分呢?” “希莉……你就不劝我接受他,以恋人的身份和他在一起吗?” 她挑眉, “啊呀, 我是什么时候让你产生了想要撮合迹部先生和你的错觉了? ” 我不得不意外,“但你一直在鼓励我,提示我。” “我只是希望大小姐认清自己的内心, 不要自我纠结罢了。如今这个愿望达成,我也没有什么可担心了。 ” “我看起来真的什么都想好了吗? ”我注视着镜中的自己,的确看到了一张因为好久不见, 已经变得有些陌生的、坚毅并且果断的面孔。 “是。”希莉微笑着说。 下午六点,迹部家司机准时到达我家大门前, 然后载我到了被戏称为“迹部白|金|汉|宫”的他家主宅。 迹部家本来就不知道什么叫做低调,在最是用来暗自较劲的宴会上,可谓下足了功夫。将整片屋宅布置得极尽奢华也极尽高雅。 能来到这里的人,彼此之间都有或者说都可以有一定的利益牵扯。说是吃和玩为主的宴会,实际上是互相认识、彼此试探的大型聚会。 我不擅长这样的场合,所以更不允许自己逃避。我挂着得体的微笑,以最有风度的形象示人,记住每一个说过话的人的名字和脸孔,去思考听到的每一句话背后的深意。 我很快便感觉到精神层面上的疲惫,正好这时迹部邀我来到露台。 和表面从容内在疲乏的我不同,他很是游刃有余的样子。 “相当无聊的样子嘛,果然已经迫不及待和我单独相处了,对吧。” 我自动无视后半句,开始回想有没有说过什么不妥当的话,“那么明显吗?不太妙啊。” “没必要担心,你装得倒是挺像,但你以为本大爷是什么人。”他夸耀般的向我笑道:“你在想什么,根本骗不过我的观察力。” 我只能报以苦笑,回想一下好像还真是这样。从刚开始动心的别扭,到毫无自觉之间越陷越深,再到被他戳破以后的不肯承认,他早就先我一步看穿我了。 因为由他自己说出来,还以那么自大的语态,显得像是单纯的臭美就是了。 “那你也应该知道,我准备在今晚给你答复了吧。” “那当然了。”他嘴角的弧度自信又从容。 第47章 虽然有点不甘心,我还是说:“我是喜欢你的,迹部。” “喜欢”,多么简单的发音,一旦说出口,背后的千言万语好像便再没有任何阻碍。 “不如说我不喜欢你才奇怪了吧。虽说我对你的喜欢并不那么纯粹,还混杂着仰慕、尊敬、斗志等等的情绪。但非要问有没有男女之间的喜欢,答案果然是有。” 有那么一瞬间,我在他脸上看到了从未见过的表情。 他的脸颊迅速浮起红晕,微微瞪大了那双漂亮的眼睛。像个费尽千辛万苦终于得到一句夸奖的孩子一般,幸福到了发愣的地步,足足呆愣了三秒以上。 “哼,那不是当然的嘛。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 他放声大笑,让我回想起了坐过山车那天他为了掩饰一些他认为不得体的情绪的大笑。 迹部给了我足够的时间,所以我能够冷静地说出这些,但他似乎有些措手不及。 “亏得你这么坦率啊中禅,那么我也要给你至今为止最高的奖励才行。”他高高抬起右臂,响指一打,“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本大爷的——” “但你还是放弃我比较好。” 迹部僵立当场,好半天才“哈啊——”了一声。 我有认真考虑过我和他将来,还从各大论坛、各种小说和电视连续剧中恶补了男女恋爱相关的许多。 “我不知道读气氛,不懂浪漫,不会示弱撒娇。我也完全不想粘着对方,更不可能为了谁改变自己,就连约会都在想着学习的事。我大概成为不了一个好恋人。” 他嗤道:“还以为你要说什么,就这些吗?会读气氛懂浪漫,粘人爱撒娇,积极改变自己专心约会的家伙多得不是,但和我又有什么关系?不过无论你会不会愿不愿,我都不介意就是了。 “这难道是你要我说得更清楚一点的小手段吗?行吧,听好了,本大爷想要的只有你。” 他的笑容仿佛散发着光芒,让我难以直视却向往不已。 “所、所以,你是有什么必要和我交往?” “那当然为了让你清楚明白,能被本大爷喜欢可以是一件多么快乐的事。” 我一时哑然,脸颊的热度一直蔓延到脖子。 总觉得今夜的迹部尤其令我心动。 他总是这样,满口说着自大、强势、自我中心的话。可要是撇开这些表象去直视他话语和行为的本质,就会发现那些独属于他的、别扭又令人动容的温柔。 “再说我几时说过要和你交往了?” “……诶?” “不该是你被本大爷迷得神魂颠倒,吵着闹着要交往吗?” 满腔感动被一口气吹飞,我没好气地说:“才不会!先说好,在全面胜过你之前,无论如何我都会优先将你视作必须打倒的对手。” 被互相表露心意的人这么说,普通人或许多少有些气恼、挫败或者难过吧。但在迹部身上根本看不到分毫这样的情绪。他扬起笑容,眸光锋锐,似乎打心底里的兴味高涨起来。 “的确是中禅你会说的话,所以你任何时候都让我觉得这么有趣!” 我和迹部都是认真的。 正如我在喜欢他的同时也一心想着胜过他,他在喜欢我的同时也一心想要征服我。 大厅传来轻快悠扬的乐声,舞会开始了。乐队奏响了小约翰·斯特劳斯的《春之声圆舞曲》。 “这位美丽的小姐,我能有幸邀你共舞一曲吗?” 迹部难得没有搞怪,以足以当做范本编进教科书的礼仪向我邀舞。 “我的荣幸。” 我将手放在他手心。 犹如鱼儿被投入水里,我们随着乐音在舞池中游曳。 他承托着我,牵引着我,试图引导我的舞步。而我脚步轻灵,犹如没有重量的蝴蝶,让他无处着力。同时我试图将他从节拍中挤开,迫使他追随我的节奏。 我们优雅、轻灵,我们是两个相互角力的斗士。 我们时而剑拔弩张,时而被一种奇妙的引力推挤,亲密地贴近彼此。 乐曲终将终止,舞会终将结束。但我与迹部之间这场亲昵的搏斗,这场互不相让的欢好,只怕会一直持续下去吧。 ---------- 第53章 【越前龙雅x久远寺久远】 1.随着这座海岛被开发为度假村,海岛正中心建起了一座豪华酒店。 现在,酒店顶层正上演着一场追逐战。 “你、你,还有你分守电梯。你们几个分成两队堵住东西两面的步梯, 你们两个跟我来!” 高挑的年轻女人气势汹汹地指挥着她的黑衣保镖,“这样一来越前龙雅就被堵死在这一层,再也不可能从我手里逃走。” 顶层包括天台找了一圈竟然没找着,守在电梯和步梯的保镖也表示没有异常。 “他一定不知道用什么方法躲进房间里了。” 顶层只有其中一间住了人,其余都是上着锁的空房。龙雅一定不知道她作为度假村股东之一,身上带着通用门卡。 在一种得意洋洋的施|虐|感中, 女人喊道:“一间间搜过去!” 可从头到尾搜了个底朝天也没见着她的目标。当她将视线转向唯一住着人的1505号房间,脸上的难以置信迅速转变为嫉恨。 在她敲响那间房门前,保镖壮着胆子阻止了她。 “里面住着的这位是……” “我知道。”她不耐烦地打断, “久远寺家的大小姐对吧。同样是股东之一,我有什么道理让着她!” 想到要找的人就在这扇门背后,她恨不得撕了久远寺。她没有按门铃,抡起拳头砸在房门上。 “久远寺小姐,能请你开一下门吗?” 因为住着人,房间被上了二级锁, 她手上的通用门卡等级不够,无法直接打开。 门上的电子屏幕亮了起来,显示出“语音通话中”几个大字,表示房里的人开启了对讲模式。 “是闲院小姐啊, 请问发生什么事了吗? ”即便经过电子音效的过滤,仍旧能够听得出这声音很年轻,还有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沉淀着涵养的温柔。 “不要装傻!我要找的人肯定躲你房间里了。还请你把门打开, 我要带他走。” 对闲院堪称无礼的言行视若无睹, 门内的声音依旧平和,“我的房间没有谁进来过呢。” 闲院暗自咬牙,“我们已经堵死了出口,这一层每一个角落都搜查过了。除非他长翅膀飞走或者凭空化了,不然他就在你的房间里!” 久远寺无动于衷,“就算您这么说,没有的人还是没有哦。” “那就是他趁久远寺小姐没注意,悄悄溜进去了吧。”闲院无不讥诮,“有还是没有,让我们进来看一眼就知道了。” 像是对她的胡搅蛮缠感到无奈,久远寺轻轻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了,请进。” 一声轻微的电子音效,房门显示解锁。 心里想着“看你还能镇定到什么时候”,闲院抬脚踏了进去。 房间分为里间和外间。外间有一组宽阔的真皮沙发,露台的罗马式双开门旁边还有一架钢琴。小型吧台金属色的玻璃散发出冷光,只有冰柜接通着电源。 以亮闪闪的水晶帘隔开的里间,有一组衣柜和书柜。床边挨墙摆着书桌,里外都一目了然。 久远寺就坐在书桌前,带着温柔的苦笑侧首看向这边。书桌上有一本大16k精装图册,打开在一半。图册边摆着用于控制房门和灯光,以及房内各种电器的掌上平板。 闲院几人再怎么说也不敢闯进里间,便在外间搜找起来。 可他们把卫浴、露台、窗帘、吧台内部全都搜了个遍,哪见着半个人影? 剩下的便只有—— 当闲院视线落在衣柜,久远寺忽然咳嗽起来。 她捂着嘴,咳得一声接一声。气质高贵的眉头也随之皱起,好像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抱歉,空气突然有点混浊……所以……” 好像在说“你们已经给我添了不小的麻烦,到此为止如何?”,赶客的意味十分明显,闲院了然地冷笑起来。 “说起来久远寺小姐,你知道我要找的是什么人吗?” “不清楚呢。” 久远寺看向窗外,像是对她的话题不感兴趣——又或者出于心虚不敢与她对视。 “他是这次邀请到的职业网球选手之一。啊,说起来久远寺小姐一直待在房间里,应该没见过他。” 闲院也不管久远寺是否回应,边说边像是要和她好好聊一场地走进里间,走向那一组衣柜。 “他可英俊了,还很有男子气。不论任何女人,会对他一见钟情都不奇怪——” 说着,她猛地推开衣柜。 空气在这一刻凝固,保镖和闲院三人呆愣愣地瞪大了眼。 衣柜里除了衣物,什么也没有。 “满足了吗,闲院小姐?”久远寺的声音依旧温柔,却没有了之前的温度。 闲院这才想起家里长辈对这位久远寺小姐的评价:待人温和,锋芒内敛。 她上头有两个哥哥,是久远寺家这一辈唯一的女孩。她带着难以治愈的复杂病症出生,自小身体虚弱,因此备受久远寺一家人疼爱。 虽说闲院和久远寺家势相当,但她闹了这么大一个乌龙。往小了说只是一场误会,往大了说可以是污蔑和欺辱。如果久远寺对她不依不饶…… 第48章 “抱……抱歉了啦……”闲院近乎于讨好地关上衣柜,倒退着退出里间。途中被地毯绊了一下,差点跌倒。 久远寺凝神托腮,一只手的食指在桌面上一下又一下地敲着。 笃、笃、笃…… 每一下都好像敲在闲院心口。 “就、就算你告我父亲母亲,我也不会怕的!” 实际上她很怕。她会被骂,会被禁足至少一个月,会被克扣零用钱。 久远寺温和地挽起嘴角,“如果闲院小姐一直记住这件事,我当然就没有必要对谁再说一遍了。” 闲院瞪着久远寺,想发作却又不敢。 她竟然把这件事当做筹码,打算一直要挟自己? !她要被她要挟到什么时候?她难道就得一直对她低声下气? 在她的瞪视下,久远寺笑容不变。闲院终于败下阵来。 她向保镖一招手,灰溜溜地逃走了。 久远寺若无其事地用掌中平板锁好门,向被她的坐椅和双腿挡住的书桌下说道:“她们走了哦,一见钟情先生。” 书桌下用来搁脚的那一处狭小黑暗的空间里,浮现出一个青年男人的轮廓,他正是闲院风风火火追了一整天的人。 他藏在这里面,目睹了久远寺与闲院的整个对峙过程。 因为空间不足的缘故,他抱着久远寺的一双小腿,头架在她大腿中间。 她穿着过膝裙,裙摆不知道是什么面料,贴在脸颊上凉幽幽的。 她没有用香水,身上散发出清润的、沐浴露的气味。 她…… “咳咳……”龙雅干咳两声,“那可太好了,谢啦。” 椅子底下有滚轮,久远寺轻推书桌,将椅子连同她带远,给龙雅让出足够空间。 没想到龙雅依旧抱着她的腿,动也不带动一下,活像一只赖在她腿上撒娇的懒猫。 沉默的空气中,两人就这么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久远寺挑眉,“您这是被吓坏了无法动弹吗?” “哦哆、这只是一个幸运的失误,真的。保持这个姿势太久,我有点麻了。” 为了证明自己不是有意占便宜,龙雅投降状举起双手。 “咚”的一声,头顶撞在书桌底。 大约五分钟前,龙雅也像之前的闲院一般,敲响了1505的房门。 他进不去其他房间,所有出口都已经被堵死,那个女人眼看着就要追上来了。 听说有一位不爱在人前现身的贵客住在这间房。他已经想好了说辞,不管对方是七八十岁的老人还是四五十岁的老总,除了向“他”寻求帮助以外,他没有别的脱身之法。 “请问有什么事吗?” 意料之外的,年轻而温婉的声音。他甚至可以想象得出对方高雅的神态。原来这位贵客是个小姑娘。 小姑娘多好啊,天真单纯易心软,只要说两句好听话,举手之劳什么的都会高高兴兴的帮助他。 想着对方或许打开了单线视频,正透过摄像头看着他,龙雅双手合十,将他帅气得连偶像派爱豆都嫉妒到磨牙的脸摆出一个酷酷的角度。 “现在有不得了的家伙正在追我,希望这位美丽善良高贵优雅的大姐姐或者小小姐可以让我躲一躲。拜托你了。”末了,再附上一个杀伤力拔群的wink。 对方嗤笑一声,“那您说说看,我是有多美丽?” 龙雅一愣,开始舌灿莲花:“你的眼睛像夏夜的星星,你的头发像垂落的瀑布,你的脸像玫瑰花一样娇艳红润,你的……那什么……”他有些词穷了,“你整个人像蒙娜丽莎的微笑,像维纳斯雕像,当然是没有断臂的。” 通讯仪内传来对方轻悦的笑声,看来被他逗得不行。 “都没有见过我,真亏您了解得这么清楚呢。” ——他被溜了。门里面的确是位不得了的“大人物”。 龙雅切齿,可气的一哂。但他能有什么办法?毕竟有求于人。他厚着脸皮继续说: “我应该是在哪里见过你,一听到你的声音,我脑海里就浮现出一张美丽善良高贵优雅的面孔。” “这是您的错觉,我没有见过您。” “所以能让我进去躲一躲吗,我要是被捉住了真的糟了大糕。” 少女,或许也可以称之为女子的声音里没有了笑意,淡淡说道:“如果您亏欠了对方什么,还是还回去比较好哦。如果双方之间有什么误会,为什么不面对面说清楚呢?” “我没欠什么也没有误会。”龙雅一本正经地说,“我会失去贞|操。” 对方似乎怔了怔,噗嗤一笑。 “我明白了,请进。” 意料之外的,是个坐在书桌前看书的小姑娘。看起来柔弱又文静的样子。 她也像别的异性一般,第一眼便盯着他的脸瞧了半天。不过她的目光是理性的审视,就像在打量玻璃柜后的展览品。 “我想请问一下,追您的人可是闲院家的小姐?” “啊,你认识?不会是你朋友吧。可拜托别把我交出去啊。”这么说着,龙雅已经做好了拔腿就跑的准备。 “我和闲院家的小姐并不存在友谊。本来我也不该妨碍她……不过视情况,我更应该向您提供一定程度的帮助……也说不定。” 闲院最喜欢年轻帅气的男人,一次只喜欢一个。只要被她看上的,威逼利诱也非要和对方共度一夜。 这一夜过后,她才会喜欢下一个。 可以说十分专情了。 “谢啦!”龙雅用大拇指反着指了指衣柜,“我就躲这里面咯。” “不行,太明显了。她一定会想办法打开,我很柔弱,没法阻止她。” “那?” “可否请您委屈一下呢?”她微笑道。 然后就发生了开始的那一幕。 因为不确定闲院和她的保镖们有没有走远,龙雅还得在久远寺的房间里再躲一会。 他靠在里间的窗边,扭头去看窗外的大海。 夕阳正在尽情释放一天中最后的光和热,原本湛蓝的天空和藏蓝的海面被染成一片霞红。 如果不是这位久远寺小姐,这会他还有没有这副闲心看夕阳呢? “真的十分感谢,美丽善良高贵优雅的久远寺大小姐。说起来你的全名叫什么?” 她停下看书,慢条斯理地旋着坐椅转向龙雅,稍稍后倾,靠在椅背。 “我叫久远寺久远。” “久远寺……久远……”龙雅笑道:“蛮有趣的名字嘛。” “谢谢,一见钟情先生。” “可饶了我别这么叫吧。”龙雅头疼地摊手,“我叫越前龙雅,称呼方式随意。” “越前先生,您似乎让闲院小姐很忧心呢。” “什么叫我让她难过,说得我好像不负责任的坏男人一样。我明明是柔弱无助要不是跑得快早就被恶霸霸占的可怜村花。” 久远被这说法逗得掩嘴轻笑。龙雅见她眉眼弯弯笑得十分好看,突然就来劲了。 “我跟你说啊,我从来没遇到过这么可怕的女人。要是事先知道会被她盯上,我怎么也不会接受邀请。” 一个月前,他们所处的酒店正式竣工,度假村也可以开始营业。 经营者特地邀请了十余位小有名气的职业运动员前来当第一波客人。 “因为说好的免费吃喝玩,还有薪水给我,我最近缺钱嘛就赶紧来了。结果第一天晚上吃饭,这个女人就直接赶走和我聊得正嗨的乔森坐我旁边。 “吃饭就吃饭吧,她还越贴越近,最后竟然把房卡塞我兜里。” 龙雅越说越起劲,干脆盘着长腿坐在久远面前。 “我对她又没那意思,一想这种东西留在兜里被人发现了那还得了?我就立刻把房卡还给她,你不知道她当时的表情有多吓人。 “但你要说逃跑吧四面又全是水,我倒想挑战一下游到对岸,可半路鲨鱼拿我开饭怎么办?所以我就约她晚上在最大的那颗椰子树下见面。 “我当然不会去,晚上那边一直有人,她也不至于遇到什么危险。第二天遇到她我借口说乔森约我打了一通宵的网球。 “正常人都知道被拒绝得彻底,会放弃了吧。可她好凶好不讲理,非要那什么我。所以我又约她晚上在那边的露天酒吧见面……” 连续被鸽了三个晚上的闲院小姐也不讲究什么情调了,直接带着保镖绑人。 龙雅用他诙谐的用词,丰富的表情以及手势动作将这四天三夜的经历讲得那叫一个惊心动魄。久远被他逗得不行,频频埋下笑颜,肩膀颤个不停。 “话说我每个晚上都拿乔森当借口,也不知道闲院会不会找他算账。他真的蛮无辜的。他这人特有意思,我之前在墨尔本就认识他了……” 不知从何时起,久远细细打量起龙雅来。 他的话匣子一打开就没有关上的迹象,说出的话又好像完全没经过大脑思考,因此有一种不可靠也不那么可信的感觉。 他好像和任何人都相处得来。圆融,开朗,带着点市井气的随和亲善以及痞气,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人。 痞虽然痞,好在不带邪气。衬着英俊的五官,反而散发出一种别具一格的魅力。 但那上挑的眼梢,漫不经心之间锋芒毕现的眉峰,分毫不缺一位天之骄子该有的傲气与张扬。 他身穿一件运动套装,衬衫下隐现起伏不定的肌肉线条,袖口下的小臂紧实有力。蓦地让久远想起纪录片中那些矫健威猛,漫步在原野上的独行野兽。 第49章 他和她平常见到的那些或文质彬彬或理性自持的男人都不一样。 就在久远打量着龙雅的同时,龙雅也开始打量起久远。 纤细的身形有气无力地陷在坐椅中,缺乏日照和血气的肌肤苍白得几近透明。乌亮的长发披散开来,从颈侧服帖地搭在胸前。 黑的黑,白的白。就连那双微垂着眼帘的大眼睛也是黑白分明。她的双眼还真的像某种玉石一般黑到发亮。 她的手指优雅地衬在淡色的唇边,单薄的手背上四根手指的筋膜清晰可见。还有那骨骼突出的手腕,似乎一不小心便会被他捏碎。 也亏得她脸颊丰美,额头饱满,高挺的鼻梁,鼻尖上的肉生得匀实。让她整个人看起来都不会有枯瘦之感。 她说起话来温声慢语,用词考究,就连笑着的时候也像在凝神思索着什么。似乎每句话都话里有话,又似乎只说了两分,余下的八分你得去猜。 就像个精工雕琢的洁白玉器,精美、昂贵,并且易碎。 她和他常遇见的那些随和率性的异性完全不一样。龙雅蓦地想起一个词:温室中的娇花。 两道互相打量的目光毫无征兆地在空气中相撞。龙雅一愣,话语戛然而止。久远抿唇,仿佛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含笑转开了目光。 但龙雅的视线仍落在她脸上,她感觉得到。于是她一度看向别处的眼眸又望了过来。 龙雅干笑一声,捋了捋头发,这次又轮到他埋下脑袋。 原野上的兽,温室中的花,如果说这样的两人能有什么共同点:他们都正值青春年华。 正值青春年华的……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 ---------- 第54章 【越前龙雅x久远寺久远】 2.太阳已经沉下海面,气温开始下降,然而室内的温度却在暧昧的气氛中不断升温。 一个欢快地说,一个边笑边听。末了, 彼此之间的称呼也变成了“龙雅先生”和带着点调笑意味的“大小姐”。 入夜了,闲院和她的保镖们早就不可能还守在这层,男人和女人却都心照不宣。 眼看着时间不早,再待下去就不对劲了,龙雅起身告辞。 “龙雅先生……” 龙雅立马凝步回头:“哦,什么?” “你是否听说过仙鹤报恩的故事?” 龙雅的嘴角高高翘起, “我可是一只不会织布的仙鹤。” 久远从坐椅中起身,却没有向他走来。她走到窗边,透过反着光的窗玻璃看向深色的海面。 “我想请你陪我去海边——在不会被任何人发现的情况下——我想看海。” “嚯~嚯……”龙雅坏坏地笑了起来, “从这里看不到,你一个人去也看不成,对吧?” 自然而然将她的话理解为邀约,他正打算再说两句俏皮话然后同意,忽然从窗玻璃的倒影中看到了她流露出忧郁的面影。 “大体是这样。从这么远的地方看, 和看书本图片上的又有什么区别? ”她幽幽说道: “我想站在海水中,看看海面与天空的边界是什么样。我想触摸大海, 用手感受海水的温度。我想知道大海闻起来是什么味道,我想听听海水冲刷海岸的声音,我想赤脚在沙滩上踩出脚印。还有……我一个人的确没法安心去看。 ” 她向远处的大海伸出手,却只触到冰凉坚硬的窗玻璃。 “好啊,我陪你去。”龙雅爽快答应,“什么时候?” “凌晨以后……可以吗?” “我倒是多久都没关系。” “还有, 我希望你为我准备帽子, 墨镜, 和风衣。”久远苦笑,“我的私人医生严禁我外出,要是被他发现可就不好了。有劳你了,龙雅先生。” 午夜零时,龙雅带着她要求的东西来了。 久远背过身将长发挽起,手腕翻动间,乌发甩动出优美的弧度。只用看的似乎就能感受到她头发的柔滑顺直。 几缕细而软的短发轻飘飘地挣脱束缚,垂下来衬着白皙的后颈。 龙雅挑眉,撇开目光。 他从兜里摸出一颗橘子,也不吃,就拿在手里抛弄。熟悉的触感和独特的清香很快令他安定下来。 久远穿上足以当裙子的外套,扣上墨镜。 无论从她纤秀的身形,还是那矜持的步态来看,怎么看都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女孩子。 龙雅笑出声来,凑过去指着她说:“大小姐,你现在的样子可是相当的可疑啊。” “没关系。”久远说,“一路上有监控器,这样的变装是必须的。只要没拍到我的正脸,就算把监控录像摆在我面前我也不会承认。我们走吧,龙雅先生。” 午夜的度假村并没有陷入沉睡,一路上,扮相可疑的久远频频引来侧目。好在不少人都认得龙雅,就算上前询问也被他三言两语糊弄了过去。 也得益于两人都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倒也没有引来什么麻烦。 他们有意避开人群,穿过还有露天烧烤摊在营业的海滩,绕过一片巨大的岩石群,来到幽暗而偏僻的沙滩上。 久远在龙雅的帮助下从半人高的黑岩跳下来。 “简直就像来到了另一个世界呢。” 橙黄的灯光,稀稀落落的人声遥远而模糊,海潮声近在耳边。 海水窸窸窣窣地冲刷着岩石和沙滩,翻卷出雪白的浪花,即便在黑夜中也十分显眼。 “我的确听到了,这就是海的声音啊!” 久远除去外套,脱下凉鞋,这途中帽子被海风掀开她也不管,任由一头乌发垂落飞扬。 她张开手臂,连着跑了好几步,也终于有了这个年龄段的女孩的活泼模样。龙雅正感慨,久远忽然停了下来,捂着心口蹲下。 “喂,你没事吧?” 龙雅不禁有些紧张。这位大小姐好像风都能吹倒的样子,一眼就知道她平时健康状况堪忧。 “请不用担心,我没事。”久远抬手示意不用他扶,缓缓站起身,又变回了娴静的模样。龙雅心想:“她这温温柔柔的气质,很大一部分成因也在于这虚弱的身|体吧。” 深邃的夜幕下,深远的大海边,两人顺着海岸线漫步,一前一后。 久远在前,她背着双手倒退,兴味盎然地看着自己一路在沙滩上留下的脚印。 “我有一件必须对龙雅先生道歉的事,希望你能原谅我。” 龙雅哼哼一笑,在悠然的心情中抛耍着橘子,“除了这附近已经被闲院的人包围起来以外,什么都能原谅你哦,大小姐。” 久远将脸侧被海风吹乱的发丝撩到耳后,“实际上,我之所以需要你陪我来海边,是因为我随时都可能倒下。单独出来的办法不是没有,可我要是一个人晕倒在外面,会给很多人添麻烦的。 “我生怕你为了避免不必要的牵扯而拒绝我,所以瞒着你这种重要的事。这已经是欺骗的一种了,我很抱歉,龙雅先生。” “真的假的啊?”龙雅好像很失望地叹气扶额,“我可不是一般的受伤。你还不如继续瞒着我呢。” 久远的脚步渐渐慢了下来,最后停下,只向他报以歉然的苦笑。 龙雅扬起脸,笑容洒脱而豁然,“不用担心。不论是这次、下次还是下下次,只要你一倒下,我就抱起你千米冲刺,第一时间把你送到你的私人医生那里。这样就行了吧。” 久远久久凝视龙雅,眸光闪动。好半天,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柔和笑容在她面上泛开。她郑重地说: “万分感谢,龙雅先生。您真是位心地善良的人。” 之后两人都没有再说话。 久远淌着水向大海缓缓走去,直到海水漫过小腿才停下。一波又一波的海潮打湿了她的裙摆。 她微微展开双臂,闭上双眼深深呼吸,像是要全身心感受这一切一般。 龙雅捧着橘子,怔怔看着久远。 明亮的月光照在她身上,合着海风,从轻透的衣裙下勾勒出她如同刚出生的婴孩般的身姿。 又像是一颗凝固的茧,顽固地困着她柔弱无力的身|体。 “咳咳……”龙雅干咳两声。 他被一种奇妙的力量牵引着,没法从她身上移开目光。于是他也只得淌进海里,站在她身边。 久远躬身,掬起一捧海水,孩童似地看着海水从指缝间滑落。她向他抬起头来,眼中泪光盈然。 “谢谢你,龙雅先生。你让我看到了海。” 看海——对于他来说就和动动手指一般简单的事,对于久远来说却是这样珍贵的体验啊。 第二天中午,度假村发生了一场小小的骚动。 似乎发生了什么大事件,但管事的那群人不想闹大,因此没有公开消息。一个个看起来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乔森告诉龙雅:“听说有位股东代表人大清早的突然病重。就是住在1505,一直没露面的那个。” 病重——印象中只会用来形容七|八十岁,杂病缠身的老年人的词,却理所当然地用在青春年少的久远身上。 他来到1505 ,正抬手要按门铃,房门打开了。 出来一位神色冷峻的中年男人。头发全部抹在脑后,被发油固定得整整齐齐。他身后跟着一位护士,肩上挂着一副听诊器。虽然没有穿白大褂,想来正是久远的随行医生了。 男人的目光冷冰冰地刺了过来。 “你是什么人,请问来这里有什么事?” 第50章 龙雅坦然而客气地道:“我是受邀来到这里的职业网球手之一,叫越前龙雅。我想问问久远怎么样了。” 医生嫌恶地蹙紧了眉峰,由下至上扫了龙雅一眼。 眼前的少年……或者说青年浑身散发出一种圆融的市井气,想来没少在社会低层翻腾。言辞粗糙,一看就是个油腔滑调的混小子。 他眼中嫌恶更甚,“这又与你有什么关系?这一层不待客,还请不要再靠近。另外,大小姐的名字不是谁都能叫的。” “啊是吗。”龙雅浑不在意地掏掏耳朵,转身走了。 医生对着他的背影火冒三丈,脸上的肌肉都在抽搐:竟然对着他掏耳朵,多么不知羞耻!无礼!粗鄙! 龙雅早就见识过人间百态,转眼就忘了医生的事。 他挂念久远,一整天都待在大厅,留神有关1505号房间的谈话。 好在闲院误以为久远病重原因在她,整个人都变得战战兢兢,没有余暇再对他做一些应该被警|察拷|走的行为。 晚饭过后,侍者说有位中年男人找他,请他回房间一趟。 意料之外的,久远的私人医生等在他房门前。 刚一打照面,话都还没来得及说一句,医生便向他鞠了全躬。低垂着头,和声下气地道歉: “越前先生,请恕我蒙昧,不知道您是大小姐的贵客。我对您多有得罪,现诚惶诚恐不敢奢求您原谅,只求不要影响到您与大小姐之间的友情。” “啊啊,没事没事,我没生气。” 一溜的正式用语听得龙雅脑壳发胀。他见医生还不肯抬头,上前拍拍他的肩膀,“别介意啦,你这么严肃,弄得我的肩膀都僵硬起来了。” 医生犹豫片刻,缓缓抬起头来。他们现在立场倒转,龙雅却还是那副圆融友善的模样。他不禁细细打量起他来。 这个青年精神奕奕的面孔上隐现出一股刚而不折的傲气,一份不为俗事纠缠的洒脱。他只怕是真的、的确没有将自己先前的无礼言行往心里去。 ——在社会低层翻腾多年,却不为泥污沾身吗……原来如此。 “进来说吗?”龙雅打开房门。 两人面对面在沙发坐下。 “那么,久远的情况怎么样了?” “是。大小姐清晨开始昏迷,直到太阳快落山的时候才清醒。她醒来的第一个问题就是有没有人来看过她。” 当时的医生回答:“有一个姓越前的来问过,我已经为小姐打发走了。” 久远凝视他邀功似的神情片刻,目光中流露出深深的悲哀。 “江口医生,您知道吗,那位越前先生是我有生以来的第一位友人。” “怎、怎么会……”医生分辩道:“那种贪图功利的年轻人,只要能结识贵人,什么好听话都说得出口!” “请住口。您如此形容这个人,堪比扇我的耳光。” 医生的脸色涨得暗红,喏喏地说不出话来。久远倦怠地阖上眼帘。 “而且,我对您委以重用,您却拐个弯将我形容为毫无分辨能力的蠢货,这合适吗?” 回忆让医生脸上火烧火燎。 “是吗……”龙雅看看医生脸色,心下明了。他有意避开久远醒来后对医生说过什么的话题,问道:“她的身|体情况怎么样?好点了吗。” 医生松了一口气,心下感激“是,大体已经稳定了。就是有些虚弱,需要静养一段时间。那个……越前先生……” 他局促地搓了搓手,“我犯了错导致大小姐心神不安,如果可以的话……” 见他愈发说不下去,龙雅干脆地接口,“对了医生,我想去探病,可以吗?” “当然了!”医生有些激动地说:“请务必!” “啊哈……”龙雅开朗地笑笑。 他倒不是为了医生安心,他是真的担心久远。 他们才见过两面,相处的时间也没几个小时。她是与他毫无相似之处、连从小到大的生活环境都天差地别的人。 但龙雅与她……意外的谈得来。 这一整天,脑子里都是久远的音容笑貌。 *** 久远静静躺在床|上,眼眸紧闭,像是忍受着某种痛楚一般蹙着眉峰。她的脸颊泛着病态的绯红,龙雅不禁用手背探了探她的额头。 很热。 这热度似乎以燃烧她本就不多的生命力为代价,让她看起来更虚弱了。 他的触碰让久远悠悠转醒。 “龙雅先生……你来了啊。” “唷,晚上好啊大小姐。”他欢脱地向她打了声招呼。 她凝望着他,眼眸明亮。忽然又不好意思地稍稍别开脸。 “让你看到如此不体面的模样,真是……” “谁那么厉害能体面的生病啊,你倒是加把劲快点好起来才是真的。” “加把劲的说法……真强人所难啊。” 龙雅用余光撇了一眼守在外间的医生,靠近她耳边悄声说:“我好再带你出·去·玩。”久远的眼中闪动起细碎的光彩,“那……我还真得努力一下呢……” “对吧。”龙雅眨了眨一边眼睛,冲她露齿一笑。 又说了几句,医生走进来。 “很抱歉……越前先生,大小姐,考虑到您的身体状况……” “啊啊,说的也是。那再见,我回去啦。” “等等。” 在久远牵住他衣角的那一刻,龙雅怔住了。 多么微弱的力量啊,动一动便可以挣脱。可他还真就被这再微弱不过的一点力量定住了,一动也不敢动。 “实际上……我不确定现在是不是在做梦。”久远看着他说,“我好像昏睡了很久,已经没法区分梦境和现实了。龙雅先生,能请你向我证明,我现在看到你不是在做梦吗?” “这样啊……”龙雅稍加思索,“有了!” 他从兜里掏出一只橘子,在久远眼前晃了晃,然后放在她枕边。 “这个送你。等你醒来还能看到它的话,不就证明没在做梦吗。” “太好了。”久远松开手,“那么……晚安,龙雅先生。” “晚安,大小姐。” 她放心地阖上双眼,依旧虚弱的面容浮现出微笑,像是在注视着美梦一般。 这一晚,久远在弥漫着柑橘清香的夜色中安然入睡。 这一晚,龙雅在不断回想起久远病容的忧心中辗转难眠。 他自小家庭破碎,唯独在伯父南次郎家留下了短暂而温暖的回忆。很可惜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不能一同生活下去。 他被夺走抚养权,被接到打心底里不喜欢的家庭里。 “我偏要选择喜欢的生存方式”——这么想着的他,带上他的网球拍永远的离开了那个家。 多少年以来,他居无定所孤身漂泊。回想起来,真是毫无缺憾的快意人生。 这是第一次对某个人产生牵挂的感觉。 犹如一颗种子在心中破土发芽,陌生的、奇妙的、无上的欣喜。 ---------- 第55章 【越前龙雅x久远寺久远】3. 前两天, 龙雅和久远没来得及说几句就会被医生打断。他话也不说,笑容满面地在两人面前不断搓手,直到龙雅告别离开, 久远乖乖躺好为止。 到了第三天,久远才被允许坐起来说话, 但仍然不能离开床榻。 “龙雅先生,之前医生也在所以我没法说出口——我希望你没有将我这次病倒的原因归结在自己身上,不用怀着不必要的愧疚天天来看我也可以的。” 久远漫不经心地说。久久得不到回应,不禁将目光转向坐在书桌前的龙雅,猝不及防对上他直勾勾地看过来的目光。 “诶——”龙雅故作失落,却难掩那股滑头气,“那我还是怀着不必要的愧疚比较好。不然都不能来看大小姐了。” “不惜做到这份上都要来看望我,真令我感动。” “哦?”龙雅人坐在椅子上,两腿旱地划桨,随着唰啦啦的声音挪了过来。一手握拳作话筒状递到久远面前,“那么现在有请久远选手详细描述一下你的感动之情。” 久远笑着推开他的手。 肌肤相触的那一瞬间,两人又触电般缩开了手。 实际上并未发生静电反应,是刹那间恍惚的意识让双方产生了错觉。 双方若无其事, 没当这回事发生过,十分默契。 龙雅又划了回去,歪着脑袋看书桌上平放的书本书脊。 “你看的都是什么书。” “你想翻翻看也可以的。” “我看看。”龙雅一本接一本,迅速而粗略地翻动起来。 “世界著名河流……沙漠的变迁……热带森林植被……不全是图鉴吗。” 久远苦涩地笑了笑, “虽然比不过亲眼看见,好歹也可以知道是什么样的。” 龙雅翻看着,问:“你……就没有旅行过吗?” “旅行?”久远讥笑着重复了这一个词, 当然她讥讽的对象不是龙雅。 “前几天的晚上,是我离开屋子最远的一次。 “这次能来到离家这么远的地方, 还是我哀求无数次,家人看在这里环境不错的情况下才得到的允许。不过我被要求不得外出,江口医生负责照看我,也负责监视我。 ” 龙雅像是要为她分担什么一般,有些难过地看着她,叹了一句:“你也很辛苦啊。” 之后好长的时间里,房间只有他翻动图册的声音。 只是毫无意义地翻动着,他一张也没看进去。回想起那晚她落寞看向窗外大海的神情,想象出以这副神情站在窗边,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逐渐的长大的久远。 第51章 “你呢?”她问,“你又去过哪些地方?” “我去过的地方就多了,多得不行。”他又划到床边,滔滔不绝地讲述起来。 他告诉她大城市的夜间灯火能有多么灿烂,海边渔村的村民能有多么好客。 天还没亮的码头就已经繁忙起来,深夜中的丛林虫鸣阵阵。 出海的水手们最擅长消磨时间,能把牌打出花来。深山中苍老的农妇眼睛雪亮,将花鸟虫鱼绣在布匹上,栩栩如生。 饭菜做得最好吃的不是酒店大厨,而是一辈子都生活在某片丘陵的某位老太太。也不知道她用了什么方法,将熏肉腌制得那么好吃,他当时没想到咬下去的那一口会让他至今都回味无穷。 不止马和牛,他还骑过骆驼和大象。这些庞然大物们性格十分温顺,坐在它们身上就像乘着一艘平稳的小船。 许多、许多她从来没有从书本上看到过的东西,在龙雅生动的诉说下,清晰地呈现在她眼前。 “虽说都是和尚,立本的、硬度的和种花的完全不一样。首先他们的衣服……” 久远入神地听着。她的心神超越了时间和空间的限制,随着过去的龙雅漂泊在世界各地。她看到了龙雅曾经所见,听到了龙雅曾经所听。 年轻健康的少年人,只带着一支网球拍——有时候再多带一颗网球,居无定所,满世界游走。 不需要行李箱,也不需要旅游手册,一拍脑袋就决定了下一个目的地。 “龙雅先生每到一个地方都住在哪里呢?” “旅馆、民宿。都住满了的话就在酒吧待一晚,第二天再在长途巴士上补觉。实在不行就在桥洞底下将就一晚。” “那种地方不会遇到流浪汉吗?” “还真遇到过不少。虽然全世界都有流浪汉,流浪汉们看起来好像都没有区别,但实际上他们的人生完全不一样哦。要说精彩程度也完全不输给普通人。 “我遇到过曾经是企业家的流浪汉,他啊带着一条狗,说是他最重要的伙伴。也遇到过曾是钢琴家,因为家人一个都不在世上了,因此什么都无所谓天天喝得醉醺醺的流浪汉。 “我和他结伴去了下一个城市,那个城市的街上摆着钢琴,谁都可以上去弹一段。他坐在钢琴前,就像我拿着网球拍站上球场一样。我缠着他,非要他教我弹钢琴。” “你学会了吗?” 龙雅自得道:“那当然。” “说起来,外面的房间正好有一架钢琴呢。” 龙雅顺着她的意思在钢琴前坐下,满脸故作严肃,活像一位在舞台登场的钢琴家。他高高举起双手,煞有介事地往黑白琴键按下去,同时深感陶醉地摇头晃脑。 可实际上他根本就是闭着眼睛乱弹,久远被他的怪相笑得不行。 “龙雅先生让我这么开心,我得好好回报你呢。”轻轻说着,久远忽然转移了话题。 “对了,我记得你说过最近缺钱,是怎么一回事呢?很抱歉擅自在相关网站查看了一下你的资料。” 作为职业网球运动员,他的积分不断超过前辈,排名稳步上升中。再加上颇受上天优待的外貌,按理说代言、广告之类的他应该已经接到手软。 “太麻烦我全部推掉了。”龙雅孩子气地说。 “给我找了个经纪人,对我管手管脚。你知不知道那家伙有多啰嗦,他要我梳靠背头,穿西装。还给我制定了一张时间表,规定我一整天在限定时间内做这做那。 “我看势头不对就直接跑了,还好我当初留了个心眼没有签合同,不然现在我就该被法|院传|票满世界追着跑了……怎么啦?” 久远静静地凝视着他,就像在遥望一个独立于浊世之外的、遥远的憧憬。 “在你之前,我所认识的人不论身份高低,不论薪水多少,总是为了自己能过得更好一点、得到更多利益汲汲营营,终日操劳。” 唯有眼前这个人不为俗事纠缠,放浪自如,享尽人世间的欢乐和美景。 “龙雅先生真是位特别的人呢。” “我也没你想的那么好。”说到这里他突然没了轻浮气,嗓音低沉。 “我还更年轻一些的时候,还没成为职业运动员,打工又没地方要。我就跟了一个坏叔叔,做了不少坏事……” 他有些失神地喃喃,微垂的目光投注在虚空一点,像是在注视着某段别样的回忆。右手掌心向上,手指蜷曲。 久远认出来这是他平时捧着橘子的动作。不过他这时没有想要从兜里掏出橘子,是无意识的动作。 “后来我——”说到这里龙雅突然惊醒,又变回了那副佻脱的模样,“哦、已经是大小姐的休息时间了,我就告辞啦。” 起身走了一段,他又从拐角探出头来:“明天再来看你,拜~” 关上房门,他快速从过道走过,简直就像在逃跑一般。 他一路回到自己房间,来到露台。晚风水一般浸透了慌乱的意识,让他很快平静下来。龙雅仿佛逃出生天的长舒一口气。 他抓了抓头发,后怕地笑叹:“好危险好危险,差点连身上有几颗痣都对大小姐说了。” 这是为什么,一面对她就说得停不下来? 与此同时的1505 。 没了龙雅的屋子,转眼间变得安静而乏味。久远没什么趣味地缩进被子,闭上双眼。 “不愿说自己的事吗……真神秘啊。” 她原本侧身躺着,静了一会仍然毫无睡意,不禁翻了个身,变成平躺。 灯光有些刺眼,她用手背遮住双眼,突然噗嗤一笑。 “那个时候……他的确脸红了。简直像个害羞的小男孩一样呢。” *** 几天的时间转瞬即逝,很快就到了招待活动即将结束的时候。久远也好不容易得到起床下地的允许——虽说还是不能走出房间。 她坐在窗边,听着不知名的小鸟在不远处的树丛里啁啾鸣啼。她望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眼中是止不住的艳羡和落寞。 “这次回去我又要被关在家里了。只怕很长的一段时间内,我得不到外出允许了吧。龙雅先生呢?你准备去哪里。” 龙雅抱着手臂,和她隔了一扇窗户靠在墙上。明亮的晨光从两人之间的窗玻璃照进室内。 “还不知道。总之先到陆地,然后坐上往东走的车,什么时候想下车了就下车。就是这样。” “今年的温网你会参加吗?” “当然。只要有比赛我都去打,其余时间——” “到处浪。”久远迅速接口。 两人都笑了起来。 不知何时,笑容又从久远脸上消失。她垂着目光,轻声感叹:“龙雅先生,有的时候……我真的好想变成你。” 毫无希望可言的艳羡,让她的声音蒙上了一层微哑的哀戚。 “还是算了吧,要是真变成我你绝对会后悔。”龙雅夸张摊手,“比起我这种臭男人,还是漂漂亮亮的大小姐更好。” 久远展颜一笑,有些难为情地埋下脸,又摇了摇头。 “那我每到一个地方,都给大小姐寄点当地独有的东西。这么一来,不就相当于你到过那些地方了吗。” 久远眸光微动。 “真的?” “真的。”龙雅认真地说。 “总觉得龙雅先生转眼就会忘了我呢。” 龙雅走过来在久远面前蹲下,整个沐浴在清澈的光芒里。 他个头很高,即便久远坐在椅子上,也基本能够与她平视。 “给你。” 龙雅在她手里放了一颗橘子,勾起嘴角。 “约定的信物也有了,这下你就放心了吧。” 久远双手捧着橘子,两人在满目的光辉中静静对视片刻。她挑眉,漫不经心地说:“好流利的感觉,龙雅先生是不是已经和无数的女孩子说过类似的话了呢?” 龙雅脸颊挂下一颗虚汗,“好冤枉啊我!” 半个月后,被细心照养在主宅的久远收到了他的第一份礼物。 ---------- 第56章 【越前龙雅x久远寺久远】4. 龙雅先生: 小别以来贵体是否安康? 你送来的风铃现悬挂在我房间的露台, 每当起风便会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这声音令我的白天不至于那么冷清,晚间伴我入睡,像是在守护着我一般。 风铃贝壳上的雕花十分精美, 还很奇妙。我从未在别的什么地方看见过,请问是哪个国|家哪个民|族的手艺呢? 虽然我想更郑重地向你道谢, 可你满世界漂泊,我们说不定不会再有见面的一天。洒脱肆意、无拘无束的你也不需要用来维持社|会关系的电子设备,我什至没法联系你…… 我想这封信应该是没法送到你手上的。但我仍然会按照邮包上的地址寄过去,等信到了,估计你也早已离开那个地方了吧。 即便如此,我还是想要将这一刻的心情诉之笔尖。 在那个小小的岛上度假村,与你共渡的短短六天时间, 是我有生以来最快乐的日子。与你有关的每一分每一秒的记忆,都可以给我带来前进下去的勇气。 我也永远不会忘记,夜色中的大海是有多么温暖,并且美丽。 你履行了对我的约定,说实话我在喜悦之余也有些意外。 这份约定将会持续到何时?无论如何, 第52章 我想我都不会留下遗憾了吧。 久远寺久远 启上————大小姐: 那什么……抱歉抱歉,你的信我收到了。 虽然的确是寄给我的, 还是有种不小心看到你日记的感觉啊。 不要说得我们好像见不了面了一样嘛,真见外。 如果我没再寄东西给你,说明我流落荒岛出不来了。到时候你得开船来救我。我说真的。 写那种老长老长的信不太适合我, 就顺便给你捎贺卡吧,附带这个城市的照片。 你身体怎么样了?也可以顺便和我说说你每天都在做什么,都发生了什么。 回信的话就照这个地址寄过来吧。 越前龙雅 呈上……?递上?附上? 啊,启上来着。 ———— 龙雅先生: 见信如晤。 即便只通过文字, 我也能感受到你鲜活明快的精神气。你真是位真不可思议的人。 虽然我有设想过你会看到那封信, 还是少许感到了一些困扰。越是回想越是难以自容,能请你忘了吗? 我的身体已经有所好转,还请不用挂心。 和你比起来,我每日的生活十分单调。只能在房间里看看书,或者给哥哥们帮帮忙。你的挂怀令我开心,可若将我身边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写下来,未免又太过乏味。 比起我,不如说说你的事吧。 你是如何长大?你最初的、最强烈的记忆都是什么?你到过哪些地方?你的理想是什么?哪些时刻决定了你如今的生活方式?你喜欢什么讨厌什么? ……有关于你的一切,我都想知道。 你说你不习惯写长信,那就以你喜欢的方式告诉我吧。 你这次送来的糕点我都吃了。这种食物叫什么名字呢?好酸,但很好吃。说来也羞愧,我从第一口就停不下来。 你的照片也同样珍贵。我一边看一边在想,你在这些地方都在做什么呢,都和怎样的人说过话呢…… 我会全部珍藏起来。 久远寺久远 启上————大小姐: 你说要我忘了……是要我忘了哪些话来着?你说了那么多,我都不知道是哪句了。要不你再重复一遍? 关于我的事,那几天不是说得足够多了嘛。 你可以给我说说你几点起几点睡,吃了几口饭,有没有不舒服,睡得香不香,有没有做梦,梦到了什么,身|体状况和精神怎么样……不会无聊的。 越前龙雅 递上———— 龙雅先生: 见信如晤。 虽然没见着你是什么表情,我还是能分辨出你在装傻,我是不会上当的。 你明知道我要你说的是哪些事。说起来上次你说到一半就逃走了,那些话就那么让你害羞吗?也对,毕竟当时你都红着脸逃跑了,再勉强你……是不是也太欺负人了呢? 我是真不明白,我一个被困在百来平米房间的人的一天作息,对你这位满世界跑的人来说有什么趣味。 既然你问起,我也乐意说给你听。我和某个人不一样,很大方的。 首先,我每天会在六点半之前起床…… 【中略】 ……这样一来关于我的日常就没什么可说了,每一天都是前一天的重复。即便你希望我多写几天,也是原模原样誊下来而已。 说起来,你这次送来的种子是什么呢?总感觉你是故意不说的。 该种在花盆,花圃,还是庭院里,着实让我为难了一番呢。在它生根发芽,成长出可作辨认的花与叶之前,我就保留着期待之情吧。 久远寺久远 启上————大小姐: 虽然没见着你是什么表情~~我还是能分辨出你在激将~~~~我也不会上当。 就算每天做的事都一样,还是有不一样的地方吧。比如你每天看的书,你每天都想了什么总该不会一样吧? 不要偷懒,全部详细写给我看吧。我又看不到你的人。 越前龙雅 呈上———— 龙雅先生: 见信如晤,纸短意深。 …… 大小姐: 那你多加两张纸,信写长一点不好吗? …… *** 龙雅虽然足够低调,还是在进入正厅之后引起了一阵骚动。 衣着光鲜的男男女女,在巨型水晶吊灯下端着高脚杯相互攀谈。打着领结的乐队奏响轻快优雅的舞曲,一对对男女在舞池中翩然起舞。 “那的确是越前龙雅……” “就是他啊,之前拒绝了link品牌……” “他之前不是对社交毫无兴趣吗?” “为什么会出现在这种场合……” ——当然是因为有可能见到久远大小姐啊。 这场慈善晚会由体育界关系较深的几大财阀联手举办,地点设在久远寺家主宅。 龙雅巧妙而礼貌地甩掉几个上前搭讪的人,自如地在人群中穿行而过。他四下打量,愣是没有见到想见的那个人。 ——身为主人家的大小姐哟,不出来会客真的好吗? 一个双排扣黑马甲的侍者走上前来,鞠躬道:“越前先生,请问我是否有什么可以帮您?” 龙雅随性地冲他笑笑,当做回礼,“怎么没看到久远?” “人多的地方不利于大小姐的健康,她现在在自己的房间里。请随我来,越前先生。” 侍者神态恭敬地在前面领路,看着他的背影,龙雅心想:久远就连宴会都参加不了,得待在房间养病……他现在真的可以去见她吗? “她在休息对吧?我也不是一定要见着她。”龙雅说,“你给我说说她最近身|体状况怎样就行。” 侍者脚下不停,侧首道:“请千万不要这么说,越前先生。大小姐她一直期待着与你见面。” 龙雅陷入片刻的恍惚。 他又何尝没有期待着与她见面? 心怀期盼被谁等待……这对于他来说,是多么陌生的感觉啊。 陌生得令他手足无措,却仍旧被某种看不见的力量推着后背,牵引心神。去往、或者说回到她身边。 他随着侍者走出大厅所在的这座城堡般的建筑物,来到一个带着独立庭院的双层小楼。 “请往这边,越前先生。大小姐在二楼。” 侍者推开那扇门后,他没能第一时间发现久远。 晚风从大开的露台灌了进来,轻薄的纱帘高高鼓起,屋内弥漫着他叫不出名字的淡雅熏香。 一排排书柜靠墙而立,在橙黄的灯光下,样式古朴的柜面反射着暗光。 一看就知道绵软得不行的大床|上没有人,久远静悄悄地陷在窗边的躺椅中,怀里盖着一本书。她阖着双眼,安睡如婴孩,龙雅甚至生出了她会一直这么睡下去的错觉。 侍者向他鞠躬,抬手做出“请”的手势,然后轻轻掩上房门。 龙雅放轻脚步走过去,蹲在久远身旁,默默看着她的睡颜。 走近了才发现,她的面容隐现郁色,像个被关久了忍着不愿闹脾气的孩子。一点也没有之前和他谈天说地那会的生机和欢快。 丰茂的黑发衬着缺乏血气的苍白脸颊,和印象里相比没有更消瘦,也没有更丰润。 不知看了多久,久远眉峰微微一蹙,睁开了双眼。 在看到龙雅的那一瞬,黯淡的眼眸深处像是燃起了火把,变得流光溢彩。 她懒懒的没有起来,两人在大约一肘的距离默默打量对方。 无言的喜悦弥漫开来,能够感觉得到对方的目光在脸上游移。视线时而错开,时而短暂相触,时而又胶着在一块。 两个人都痴怔怔地笑了起来。 意料之外的,谁也没有说什么。见面之前想到会有很多想说的话,见面的这一会,好像都全用目光和神情全部倾诉了个遍。 “为什么你会在这里呢?”久远轻声问。 我是特地来见你的——这样的好听话他向来信手拈来,可一面对她绽放出神采的雪白面容,竟然就说不出口了。 同样的一句话,从脑到嘴何其简单,从脑过心再到嘴,怎么就变得那么困难? ——像是蹒跚学步的孩子,突然在她面前跌了一跤。 “那种慢悠悠转来转去的舞我跳不成,所以就逃到大小姐这里来了。” 久远轻叹,“不管怎么说,能见到你都是好的。” 不对,他想看到的不是久远落寞的神情。 ——站起来,拍拍身上灰尘,摇摇晃晃地向她走去。 “喂喂,不是说了我们还能见面吗?”龙雅好像颇受委屈地抱怨,“我说出口——好像是写来着?——的话就那么不可信吗?” 久远含笑摇了摇头,“的确没那么可信的样子,但没有怀疑过你,一直期待着。 “我幼年时代第一件靠自己理解的事,就是我的心脏随时都有可能停止跳动。我活着的每一天都可以说是奇迹。” 龙雅与久远,一个像天边的清风,无拘无束,飘忽无踪。一个像花瓣上的露水,朝不保夕,转瞬即逝。 “今天的第二个奇迹,就是见到了龙雅先生。” ——以笨拙的动作,跌跌撞撞地向她奔去。 “也不是什么奇迹,我就是特地来见大小姐的。” 在她光华流转的眸光下,龙雅哼哼一笑。像个拼命掩饰自己青涩一面的傻小子一般,故作深沉地埋下了脑袋。 脸庞发烫,羞于对视的感觉原来是这样。 “龙雅先生真的不是后悔暴露自己不会跳舞,想要糊弄我吗?” “啊~~败露了吗!” 久远忍俊不禁,支着手臂坐起身来。 “那,我来教你吧。” 第53章 “你真的会吗?完——全想象不出大小姐活蹦乱跳的样子呢。” “真失礼呢。就算基本没跳过,该会的我还是会的。” 夜已经深了,如水的月光照耀着露台。 慈善晚会似乎举办到了最高|潮,乐声、人声、灯光,遥远得像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 “像这样举着我的手,另一只手托着我的后背……再往上一点,对,做得很好。大体保持这样,跟着我的动作走……” 是因为周遭很安静,还是因为面前的人是久远?总之龙雅完全没法不将这当做拥抱。 牵着她的手,揽着她紧贴自己。 而久远……她是累了,还是突然想听听他的心跳,轻轻依偎在他胸前。 “特地教我不教别人真的好吗,大小姐……我不是那么高雅的人。” “没关系,你就很好。千篇一律的所谓高雅我也早就看腻了。” 摇着,摇着,小小地挪步。犹如在风吹雨打中紧紧相拥。 不知不觉之间,变成了真正的拥抱,双双停下脚步。 在月亮的注视下,亲|吻着彼此的脸颊和嘴唇。然后羞于面对这月光,躲进了屋里,双双陷落在绵软的馨香中。 龙雅抚触着她微热的脸颊,“这样好吗……大小姐。” “如果你不知道能活到多久,你会去考虑将来而不是现在吗?”她将柔软的手掌贴在他手背,更深切地用脸颊感受他掌心的薄茧。 “龙雅先生是我的理想,是我想成为的人,可我无法成为你。至少……能够成为你的一部分也好。”他和她都回想起了一同站在海水中的那个夜晚。 在无边无际的世界中飘荡的海潮,最终还是在月亮的牵引下奔向海岸。 一下又一下,冲刷着脚踝,将二人都带往了另一个未知的、迷离的世界。 雨点溅落在身上,种子破土发芽。 生出了藤蔓,藤蔓与他抵死纠缠,舒展枝叶,开出了不知名的花。 ---------- 第57章 【忍足侑士x三浦春】 3. 【“我说美纪春,你怎么在这里,我找了你好久。”陌生的少年亲昵地揽着我的肩膀。 或许因为他是我的命定之人,或许因为“相由心生”这个词真的有科学依据, 总之在见到他的第一眼,他温和爽朗的气质便折服了我。 我无条件地相信他, 毫无理由地知道他就是上天派来将我从这场绝境中拯救出来的人。 可我当时被吓坏了,一句话也说不出。 “我们不是约好的吗,我等了你好久。走了。” 他拉着我的手就走。 “站住!”小混混喊了一声,“这个小姑娘闯了大祸,今天就是神也别想带走她!” 少年突然发难,转过身去撞倒了两个小混混,再飞快跳起来拉着我的手。 “快逃!” 那是尤其惊心动魄的一晚。我们在圣托里尼起伏不定的巷道中奔逃, 身后每响起一次枪声,都让我浑身冷热交锋,怀疑自己是否已经中枪,奔跑着的我只是死前幻象。 我勇敢的少年,我的英雄在这期间一直拉着我的手。他手心的温度不断将我从惊恐的极限拉回人世。 但我们终于甩脱追兵, 浑身脱力地靠在一处墙角喘气。我发现他的手臂正汩汩流出鲜血, 血染红了一大片衣袖。 “啊, 你流血了! ”我连忙拿出手绢,为他扎紧伤口。“都是小春的错,让你为我受伤了。 ”视线模糊,我的声音已经带着哭腔。 “哈哈……”强忍疼痛的少年闭着一边眼睛,向我展露出爽朗的笑容,“我惹哭了那么美丽的小姐,真是罪过啊。” 我破涕为笑。 “才没有这回事,你救了小春, 是小春的大恩人。 ” “我不叫大恩人哦,我叫忍足侑士,你呢? ” “是,我是宫泽美纪春。 ”】 ——以上脑补只发生在1.5秒之内。 “多么命定般的邂逅啊……”忍足在心中流着泪感叹。 一定有着千千万万个埃托雷与宫泽美纪子在全世界各个角落邂逅、相知、相爱,然后幸福美满地渡过一生。 如果不是这个名叫小春全名未知的少女,他一定想不到这一点。他好了,他被刀得千疮百孔的心得到治愈了。 姓氏未知的小春小姐,她一定是上天派来将他从这场绝境中拯救出来的天使,他命定的少女。 ——一定要幸福啊,埃托雷先生,宫泽美纪子小姐。 感动归感动,忍足还是立刻上前解救小春。 “我说美纪春,你怎么在这里,我找了你好久。”他用手腕隔着袖口勾住小春臂弯。看似亲昵的同时也顾及了少女的感受。 搭讪的两人和小春呆呆看向突然出现的蓝发少年。 小春视角—— 是上次那个突然抱住她还要将她带到奇怪地方的社狼! 这次他也是直接上手。他显然很清楚自己的外型能多么轻易的令人失神,嘴角勾起挑逗意味十足的弧度。 那双含笑的、圆形镜片后的双眼像是两片温柔而危险的沼泽,一旦对上目光便只能越陷越深…… 小春有那么一瞬间真的站立不稳,她感觉自己正在他眼中陷落。 “发什么呆呢,我们不是约好的吗,我等了你好久。走了。” 说着没法在青少年频道播出的糟糕暗示,这个人又要将她带到奇怪的地方! “社、社狼啊!” 小春反手扣住忍足一双胳膊,他什么都还没反应过来,视野就翻转了一百八十度。 “呜啊啊啊!小春第二次遭遇了同一个好社的人!”刚撂翻了一个180+大男生的小春哭奔着逃走了。 社狼?好社的人? ——说的是谁啊? 忍足没能回过神来,保持着大头朝下的姿势,从耷拉下来的双腿之间看着迅速逃远的小春。 “哈哈哈哈哈哈哈——”两个搭讪人爆发出惊天动地的怪笑。 “听到了吗,她说他是社狼。” “还被揍了哈哈哈哈——” 忍足翻身坐好,打量那两人一眼——拿着网球拍。 拿着球拍,站在球场边,竟然还有闲心搭讪。而且是完全不顾女孩子意愿的强行搭讪。这还真是…… “正好你们也打网球,干脆就用网球的输赢来分个对错吧,怎么样?” 他悠悠的语调和低沉的嗓音让那两人预感到了什么,突然之间就笑不出来了。 “敢挑衅我们,胆子不小嘛!” “你自己选,要和谁先打,和谁后打。” 忍足起身,漫不经心地扶正镜框。 “我很忙,还要回去看小说。因此拜托你们两个一起上吧。” 小春——除了名字以外什么都还不了解的女孩,她真的会是他的真命天女吗?如果不是,或许他们之间的缘分也到此为止。如果是,一定很快就会迎来再遇的一天吧。 *** 这天早晨的某节电车车厢中,散发出不同寻常的粉色光晕。年轻女人们不约而同地红了脸,不好意思地频频偷看某一处。 ——那是个面目英俊的少年。一身品味优雅的冰帝制服被他穿得尤其好看,深蓝的长发撩人地垂在颈侧。他戴着圆形镜片,正全神贯注地看着一本书。镜片很薄,给人以文雅的印象,完全没有书呆气。 他浅浅勾起嘴角,含情带笑的双眼像是在注视着恋人一般深情又温柔。 虽然一身穿戴整齐,旁若无人含笑的模样又带着点说不出的挑逗意味。文雅和轻|佻,两种截然相反的特质在他身上完美融合。 他好像对谁也没有留意,又好像对周边的每一位异性都来者不拒视作平等,浑身散发出惑人的魅力。似乎什么都知道,在静静等待着愿者上钩。 周围的女性禁不住看了他一眼又一眼,每一眼都感觉他下一刻就会抬头回以引诱的微笑。一整节车厢中都因他陷入了脸红心跳的氛围。 然而忍足本人对于自己造成了什么现象根本毫无知觉,他满心沉浸在《远野同学为什么总在生气》的故事情节里。 傲娇别扭、从小不懂得坦率表达自己的女主远野,在某次换座位后成为了天然黑温柔暖男的近藤的同桌,伴随着各种误会与巧合,这样的两个人在令人脸红心跳的日常中不断贴近彼此。 忍足被甜到冒泡,姨母笑根本停不下来。 好甜!太甜了!日常小甜文果然好棒! 就比如这一段,远野同学在体育课上扭伤了脚,近藤君以公主抱的姿势将她送去保健室。芳心大乱的远野同学开启了疯狂傲娇模式。 【“你放开我啦!放开放开!”我毫不配合,喊个不停。 “远野同学是在说什么呢,你现在不是站都站不稳了吗?我放手的话,你会跌倒哦。” “我跌不跌和你没有关系!” “怎么会没有关系。” “什——”我震惊地看向近藤,这、这、这是要告白的节奏?怎、怎、怎么办我完全没有做好心理准备啊! “我们不止同班,还是同桌不是吗?”他微笑着说。 一时间也不知道是失望还是紧张,总之我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也没法和近藤对上目光。他对我复杂的心情全然不知,继续爽朗地说着: “有时候我在想,远野同学真坚强呢,什么都愿意去尝试自己一个人完成,可是偶尔的偶尔,也可以试试依靠大家嘛。” “啰嗦……和你没关系……” 第54章 他嘿嘿笑了,“所以啊,不能说和我没关系哦。” 我只感觉脸热得快要烧起来了。这个笨蛋,大笨蛋!到底知不知道他都说了什么让人困扰的话啊! 他没再说什么,我又开始受不了这安静,悄悄抬头看他。 汗水从他头发和脸颊滴落,刚跑完长跑的他一定也很累了,却这么一路抱着我去医务室。还走得这么快,看起来一脸开心,一点抱怨的意思都没有。 这个笨蛋,大笨蛋,为什么比起自己更加要照顾我啊。 “谢谢……”我的声音细若蚊呐。 “什么?”近藤君突然向我附耳,本就紧张得手足无措的我更加慌乱。 “你、你干什么突然靠过来!” “因为我听不见你说了什么嘛。” “听不清就算了!我什么也没说!” “骗人,你明明就说了。” “没有就是没有!” “好吧……”说着他又凑了过来,“总觉得远野同学的脸好红啊,你真的没事吗。” “谁才脸红了!笨蛋!”】 这一章的内容到此结束,正好此时电车的语音提示就快到站,忍足阖上小说,收进包里。 好险好险,差点就因为看得入迷错过站了。 不过话说起来,远野同学和近藤君真甜啊! 忍足扶了扶镜框,嘴角的笑容更高了八个分度,车厢内的粉色光雾更加强烈起来。 他又开始思念他的小春小姐了。每当为故事中的神仙爱情沉醉,每当强烈地憧憬着这些美好的感情,他就会尤其想要见到小春。 小春小姐她现在在哪里,在做着什么呢? 两次邂逅都怪混乱的,她要是还记得自己就好了。 “请让一让……” 低沉的、嘈杂的电车中,这道声音听在忍足耳中简直如雷贯耳。 “让一让了拜托,小春得在前面的站下车。” 忍足在骤然加速的心跳中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只见小春正礼貌地挤开拥挤的乘客,往出口的方向挪过去。 一声“小春小姐”还没有叫出口,两人对上了目光。一个惊喜,一个满头黑线。 “啊嘻……你是那个超社的人!” 小春被结结实实吓了一跳,脚底打滑向前扑去。正好要扑到一架婴儿车上。 “小宝宝!” 她要是真的扑上去,说不定会带翻婴儿车,车里酣睡正香的小宝宝会受伤的! 比眨眼更加短暂的一刹那,小春脚下发力,强行扭转身体。一阵剧痛从脚踝传来,她“啊嘻”地痛叫一声,跌坐在什么柔软的东西上。 痛出了泪花的大眼睛眨巴着睁开,竟然在极近的距离对上了那个蓝发的危险社狼的脸! ——小春我,不知怎么的竟然坐到了那个好社的人的腿上! ---------- 第58章 【忍足侑士x三浦春】4. 即便被不认识的人一下子坐到腿上, 他也毫不在意的样子——不,与其说毫不在意,这个人分明就乐在其中! “真危险啊, 你没受伤吧?” 这么说着,伸手来揽她后背。 “呜哇哇哇哇——”小春惊呼着站起来,还没站稳,脚踝传来一阵酸麻的痛楚,她又坐了回去。 “不小心不行啊。”一听就老不正经的关西腔,调情一般在她耳边响起, “是不是脚受伤了,疼得严重吗?” “没、没、没事!”小春又一次试图站起来却失败了,第三次在忍足腿上坐下。 “啊呜呜……” “好啦好啦别勉强。” 好社的人就连声音也好社, 他的声音像是醉人的酒,不可抵挡地涌进了耳朵里,在脑海中翻来搅去。就连思考能力都被这声音给搅化了。 小春一颗心扑扑乱跳,红透了脸,眼睛变成两盘不断旋转的蚊香。 她、她、她还从没有和哪个男生这么贴近过,救命啊! 就在这时,电车伴随着刹车声停止,车上人流涌动。 “小春小姐刚才好像说要在这里下车吧,那我们走吧。” 忍足的双手虚握成拳,一边手臂托着她后背,一边前臂穿过她膝弯,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啊啊,这简直就是刚才看的《远野同学》的情节嘛!小说也好, 他和小春小姐也好,都是这么甜啊! “这是干什么啊!” 小春回过神来, 照脸就要给忍足一拳,一转眼却对上了一双诚挚的眼睛。她突然发现,这个人好像也没有印象中的那么社,相反还很担心她的样子。 “失礼了,还请忍耐一下。我们先去站台坐着说吧。” 小春保持着十二万分的警惕,要是忍足真的把她带往不对劲的地方就让他尝尝她的关节技,结果他真的只是扶着她在站台的长椅坐下。 因为结束肢体接触,小春的心率稍稍平定下来。可当忍足在她面前单膝蹲下,远远给她查看伤势时,她的一颗少女心又乱了起来。 “从外观倒是看不出什么。小春小姐,你本人的有什么感觉呢?” “没、没有!”为了抵抗忍足身上散发出来的,教她脸红心跳的气氛,小春推拒状连连摇手。 “只是有一点点麻,小春坐着休息一下就好了,是!” ——难道说社狼先生实际上不是社狼,只是个好心人吗?那小春我岂不是误会他了! “那就比什么都好。” 忍足扶了扶镜框站起身,同时心里飞转个不停。 他有预感,这次再与小春小姐错过,下一次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见面了。因为没有任何一部爱情小说的男女主角,会连着三次擦肩而过。 从现实来说,他们原本只是毫无关联的陌生人,能邂逅三次已经是了不得的奇迹。他要是再不抓紧机会,说不定真的会终身抱憾。 首先,得找个合理又不会令她感到不安的理由留下来。 “那么我——” 话没说完,突然有人从背后扣住他双手,就这么以站姿将他押住。懵圈地扭头,看到了日吉若和向日岳人。 他们都是忍足在网球社的队友,相处多年,彼此之间十分熟悉。但此时这两人脸上尽是让他陌生的神情。 日吉冷着一张脸,手上使劲扭着他双臂,而向日满面悲愤地瞪着他。 “真亏你做得出来啊前辈,麻烦跟我们去一趟警|局吧。” “等等,这是什么跟什么!” 根本不给他分辨的机会,两人扣着他就走。 “啊……什……什么?”小春看起来比他更懵,不知如何是好地握着拳头。 随着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远,来来往往的人潮将他和小春彻底隔开。 忍足大感焦急,“等等日吉,岳人,你们这是在干什么,为什么我要去警|局!” “侑士你个大笨蛋!亏我那么信任你!” 岳人圆圆的大眼睛里尽是失望的泪花,“别人说你是'关西社狼',是换女友如换衣服的渣男,一看到美腿就蠢蠢欲动我都不信的!” ——关西社狼? ? ——换女友如换衣服? ? ? ——一看到美腿就蠢蠢欲动? ? ? ? ? ? ? 他是关西来的没错,什么时候变成了社狼?他都还没和谁交往过,什么时候换过那么多女友? ? ?他是欣赏女性美丽的腿部线条没错,可蠢蠢欲动? ? ? ? ? 晴天霹雳已不足以形容忍足此时的心情了。简直就像大晴天开开心心走在路上,几口大锅从天而降扣他头上,把他砸得倒地不起。 “这些都是啥啊!本来就不是真的好吗?我是做了什么才导致我的风评变成这样,完全没印象哇!!” “真、真的真的都是假的吗?”向日泪汪汪地看着他,以一种又可以相信这个世界的美好的脆弱感问。 忍足满头黑线,“全是谣传!” “但是啊前辈。”日吉还是没有放开他,“你在电车上调戏那个女生是真的吧,我和向日前辈的确都看到了。” “对啊!”向日又沉下脸问:“你要怎么解释!” “她的脚扭伤了,差点跌倒。” 小春小姐的脚还好吗?她会不会被刚才的架势吓到?说不定这会已经离开了——忍足越想越急,日吉又怎么都不打算放开,“你们现在和我一起回去,问问小春小姐不就好了。” 还不等日吉和向日答应,一道明快的声音由远及近,“等等!请别把那个人带去警|局!” 忍足转头看到小春一脸焦急地向这边奔过来,平光镜后的双眼不禁泛起泪雾。 【人来人往的凡登堡站台,随着一声高亢的汽笛声,火车碾压着铁轨从远处驶来。一身灰扑扑铲着煤块的苦力、艰难地提着行李箱上下车的乘客,躲在厚厚的风衣下匆匆来往的人群,谁都没有多看一眼被两名警|察押在中间的忍足·伊凡诺维奇·侑士。 “等等!不要把那个人从我身边带走!” 这一声仓惶而绝望的悲鸣,狠狠撕扯着他的心。他突然不顾一切,挣脱开了手臂上的两双大手,在对方“给我站住”的吼声中奔向小春·阿历山德罗夫娜。 “小春小姐!” “忍足先生!” 仿佛要用尽这辈子全部的力气,这对苦命鸳鸯泪流满面地紧紧相拥……】 “小春小姐!” “明明看起来很社却又微妙的好像人很好先生!” 听到这个定语过长的称谓,忍足脚下一绊,“这是啥啊!” 小春收势不及,额头狠狠撞在他胸口,两人失去平衡向后倒去。并没有出现电视剧常见的意外接|吻或者暧昧压倒,他们刚好压在来不及躲开的日吉和向日身上。 “等——” 第55章 “呜哇——” 来来往往人群惊奇地看着这四个摔作一团的少年少女。 ***周六,小春的房间。 “然后呢然后呢!”京子忽闪着亮晶晶的眼眸,急问道。 “然后小春就给社……不是,忍足先生的朋友解释了事情经过。再然后……”小春越说声越小,最后捂着红彤彤的脸颊,近乎于喊着说:“忍足先生说希望和小春正式认识一下,小春也想对忍足先生好好道谢和道歉,就交换了联系方式!” “嘛~~~”京子轻声欢呼。 “太好啦!” 此时和小春并排坐在她床|上,抱着抱枕的暗金色短发少女名叫笹川京子。作为一校之校花,京子有着和小春不相上下的可爱面貌。 不仅可爱,她呼吸一般自然而然散发出来的亲善气质更是罕见,是位邻家姑娘一般温柔开朗的小淑女。 她和小春虽然不同校,却是她最要好的朋友。 正式结识以前,她们总在甜品店偶遇。次数多了试着向对方打招呼,不出所料聊得很投机。随着交换联系方式,两人的关系越来越亲密,现在已经成为可以去对方房间聊女孩之间小秘密的好朋友了。 “好什么啊京子酱!”小春将脸埋进京子怀里的抱枕上,即便如此,还是能够看清她红透了的耳垂。 “因为小春看起来很动心的样子嘛。”京子笑道。 “诶——?!!!”小春捧着脸,发出难以置信的声音。 “从说起这个话题开始,小春的脸都很红哦。而且每次提到忍足君,都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高兴的感觉。” “这、这、这怎么可能!” 即便嘴上否认,小春也没法忽视京子双眼中的真挚,更没法否认从体内传来的、激烈而清晰的心跳声。 “可小春从看到他的第一眼就是这样了。” “哇啊~”京子眼眸闪亮,轻轻捂嘴,“一见钟情?” “不是这样的……”小春想要解释,却又不知道该解释什么。 她按着心口,像是剖析自己的内心一般,一边回忆一边倾诉:“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小春差点撞到他身上。这之前不知道踩到了什么,忍足先生以超级羞耻的姿势扶住了差点摔倒的小春。 “小春从来没有和哪个男生靠得那么近过,而且是那么高大帅气的男生,简直紧张得快要晕过去了。虽然好看,但忍足先生散发出难以形容的危险气息,让小春更加害怕,所以就逃跑了。 “他的声音很特别,第二次见面还没看到他的脸,只听声音小春就认出他了。” 京子抚掌,“也就是说,这期间小春一直没有忘记忍足君,对不对!” “哈咿……”小春一时间羞得说不出话来。 “而且啊,根据你们第二次见面的情形来看,忍足君一定是在帮助小春摆脱那两个搭讪的人。” 小春可怜兮兮地抱着枕头,可不论她再如何用力,也无法让心跳稍稍变得平缓下来。 “后来小春也想到了这个可能。同样的话如果换成别的男生说,小春当场就可以想到。可如果是忍足先生说……呜咿……” 京子了然一笑,问:“之后呢?交换联系方式以后,小春有和忍足君联系过吗?” “有……聊天也有,电话也有。” 每次在小春烦恼着用什么话题找忍足,或者好不容易确定了话题却在为措辞烦恼的时候,都能收到忍足的联系。 也可能是自带吐槽的关西腔加持,忍足看似正经,相处起来却是个风趣诙谐的人。小春和他还从未有过冷场或者感到无聊。 “然后呢……忍足先生约小春明天出去玩……” “这是约会吧!” “不是的!没说是约会,只说一起到处走走!然后小春说要考虑一下,现在都还没有给忍足先生回复。” 快要哭出来的小春求救般摇晃着京子的手臂,“京子酱,小春该怎么办!” 一般来说,一边说着“我不知道怎么办”向亲近的人寻求建议的时候,内心的天秤已经明确偏向了某一边。 缺乏的和寻求的并不是建议,而是一点小小的、做出决定的勇气。需要被信赖的人推着后背,跨出那至关重要的第一步。 京子很明白这个道理。 “那就去吧,小春!” “但是……”小春蜷身抱着膝盖,“这样真的好吗?小春还没有和忍足先生见过几次面,互相之间也不熟悉……” “没关系的。”京子笑道:“忍足君也说了只是出去玩。反正小春不讨厌忍足君,对吧?” 而且明显对他很心动——未免小春两边脸颊给活活热坏,京子没有点明这一句。 “正好你们可以慢慢熟悉对方。” 小春抑扬顿挫地“嗯~”了好一会,终于下定决心。 “我明白了,谢谢你京子酱,我这就给忍足先生回复!” “是~”京子笑弯了眼,“之后的事也请尽情找我倾诉哦。” *** 在得到小春的回复前,忍足就已经为周日的“同游”做足了准备。 根据小春小姐的性格、说话方式推断她可能喜欢的地方。将见面时间、行进路线、午饭该如何解决、大致几点之前送她回家、可能出现的突发事件全部详细计划,并好好记在了脑子里。 从之前的联系中,忍足已经不着痕迹地套了她的话,知道她没在和谁交往,也没有喜欢的人。 虽说如此,忍足不打算在短时间内告白。 这毫无疑问会让她为难,甚至吓到她。他准备在更多的相处中慢慢了解彼此,让小春看到他值得依靠的一面,给她足够的时间对他心动。 等他能够确信自己的胜利,他会选一个好时机向她告白。 在这之前,这春心萌动却不得不隐忍不表,为她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笑容怦然心动苦思冥想……这个过程何其甜蜜也何其有趣啊。 周日早九点的中心公园,没让忍足久等,春之精灵一般活泼明快的少女在约定时间准时到达。远远的,便精神满满地朝他挥手。 “日安,忍足先生,你都已经到了吗?” “啊……我也刚到。” 一眼就能看出小春好好打扮了一番。忍足在心中感动得泪流满面,为小春的可爱,也为她对自己的看重。 ——有戏啊侑士!稳住,你这是真的有戏! “那……那个,怎么了吗?” 见他愣愣地看着自己,小春更加紧张起来。 未免真的像个傻瓜一样掉下泪来,忍足摘下眼镜,笑着往眼角一抹。玫瑰色的背景中,泪水变成星星点点的闪光一闪而逝,他狭长的双眼一片迷离。 “没什么。小春小姐和之前不太一样,禁不住看呆了。” 碰的一声,一朵蘑菇云在害羞过度的小春头顶炸响。 “你在说什么啊!小春不理你了!” 她转身就走,完全没有留意到身下的楼梯。 “小心!” 突如其来的失重感让小春大脑一片空白,她向一脸惊惶冲过来的忍足伸手,抓住了他的一侧衬衫。 衬衫扣子承受不住失去平衡摔倒的她,接二连三的崩开。 伴随着一阵冲击,下落停止了,小春不觉得痛。 睁开双眼的一瞬间,血条差点归零。 忍足被她垫在身下,衣衫不整头发凌乱,领口一直敞开到肚脐,浅麦色的胸膛赤|果|果的坦|露在她眼前。 因为侧着脑袋而分外凸显的喉结,紧实的肌肉强调出的线条清晰健美……无一不在小春眼前强调这是个异性的事实。 即便这样他也毫不着恼,含情带笑地保持着躺在地上的姿势向她看过来。 “小春小姐,有摔到哪里吗?” 仿佛一|夜奔放过后,慵懒的、回味无穷的声音撩拨着她的耳膜,小春被痒得骨头发软。 “啊嘻……忍足先生好社!” 忍足·被扒开衣服压倒在地并收到“好社”评价·侑士终于流下宽粉条泪:“这是为啥啊!” 小春捂着脸从他身上起身,然后扶|他起来并确认他也没受伤。 她知道这是意外。 虽然知道,但她有预感:在以后很久很久、与这个人的相处过程中,这样脸红到烧起来,心跳完全失控的瞬间一定会不断出现吧。 ---------- 第59章 【真田弦一郎x绫崎良子】 3.真田近来深感困扰。 他暗恋多年也分别多年的青梅竹马,对他表现出了超过他所能承受界限的亲密。 甜甜地笑着撒娇一般叫他“弦君”,要他陪要他哄,就连走路都紧紧贴着挽他手臂。简直就像……把他当做了男朋友一般。 ——不,不要多想! 真田第无数次告诉自己。这就是欧米那边的社交方式。对于良子来说,他现阶段还只是多年未见的普通友人。 时机尚未成熟, 当下不是攻城(告白)的时候。对方(良子)一旦发现他的企图,一定会增加城池守备(拉开两人的距离),变得更加难以攻陷(追求)。 待时机成熟,他必发起冲|锋(告白) ,一鼓作气长驱直入,直接与公主(良子)完、完、完婚! (交往!) 请问真田将军,何谓时机成熟? 那当然是良子意识到两人不止是青梅竹马的幼时玩伴, 还是青春期少年少女,并主动与他保持距离的时候! ——沉住气,弦一郎,不可松懈! 第56章 在良子时而写满了委屈和控诉的目光下,尽管艰难, 真田还是完美地做到了沉住气。直到某天一连串的事件让他完全失了镇定。良子被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混蛋小子告白了。 那时他正从校道经过, 看到良子跟在一个毫不起眼根本就没印象的男生身后, 往无人的庭院走去。 真田脑中的警报系统疯狂鸣叫。为什么良子会跟着这个人走?他们是要去干什么? 他知道他没有任何立场干涉良子的人际交往自由,但叫他老实走开又做不到。于是他远远跟在两人身后。 男生和良子在庭院中间的大树下停下脚步,真田从窗户翻进理科教室, 再从校舍内绕行到距离大树最接近的教室,藏身窗户的窗帘后。 男生和良子已经说了一段时间的话,真田只来得及听到男生难掩失落的声音: “这、这样啊……我明白了, 绫崎同学。谢谢你愿意听完我说的这些话……” 良子客客气气地说:“也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我很荣幸。虽然不能答应你,但我想我们做朋友的话一定很合得来。” 柔和绵软的声音像是一把利刃,干脆利索地斩断了男生最后的绮念。 “啊哈哈……是啊……”男生心酸地干笑几声,“但我还是想问一问,绫崎同学为什么拒绝了至今为止所有人的告白呢?是不打算在高中时期恋爱吗?” 这个问题让真田绷紧了全身神经,就连刚才意识到男生在向良子告白都没有这么紧张过。 “没有这回事哦。”良子轻声笑着,说出了让真田脑中一片空白的话语,“因为我已经有婚约者了。” ——因为我已经有婚约者了。 庭院吹来的风扬起窗帘,树叶声沙沙作响。 良子和那个男生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的庭院。后来。有结伴而行的女生一边说着悄悄话一边笑着走过,有男生互相追逐着跑过。 真田呆站了许久,直到打响上课铃,他才游魂一边迈着近乎于飘行的脚步回到教室。 ——因为我已经有婚约者了。 脑海中反复回响着这句话,真田梦游一般上课,梦游一般和良子走在放学路上。 真田一颗纯情少年心天翻地覆,对这一切毫无知觉的良子和往常一样,笑吟吟地对他说个不停。 “弦君,你怎么了?”良子忽然停下脚步,挽住他手臂。真田被她一挽,也木愣愣地停了下来。 “总觉得今天的弦君怪怪的,一句话都不说呢。”说着,良子探手搭上他额头。 “好怪啊,也没有发热呀?” 真田的面容如同一张黑铁面具,一片空白,只有那双沉郁的眼眸静静倒映着良子的身影。 “良子……”他发出的声音是这么干涩,“你的婚约者是个什么样的人?” 话问出口他才发现,这个问题直接暴露了他听到那场对话的事实。但真田已经顾不上这么多了。 意外的是,良子一时间竟然也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她微微鼓起泛红的面颊,含羞嗔道:“弦君真是的,问我这种问题很有趣吗?” “抱歉……我不该问的话你也不用回答。”他的声音又黯淡了几分,几乎像是从脚下的土里传出来的。 “好啦,我回答你就是啦。”良子背着真田上前几步,清清嗓子说:“我的婚约者先生他啊,高大又帅气。虽然有点严肃,仔细去看的话就会发现他可爱的一面。 “他一直对我很体贴,有时候甚至体贴过度,让我不知道怎么反应才好。但他都是在为我着想,所以我也十分感激。” 良子侧过脸来,快速看了真田一眼又别过头去,说: “要说我对他有什么不满的话……他对我一点也不主动,甚至到了有些冷淡的地步。每当看着他对我脸红紧张,回应我顺着我的时候我都能感觉到他是喜欢我的。 “可有时候我又觉得他是不是也没那么喜欢我。是不是想要取消我们之间的婚约却不好开口;是不是小时候的习惯使然,不得已才照看我;是不是我太粘人了,给他带来了困扰……” 真田心中翻江倒海,面上却一片沉静。静静地听着,不发一言。 良子久久地凝视着他,突然绽开一个甜甜的笑容。 “即便如此,我也最喜欢他啦!好,关于我那位婚约者的话就说完了,这样你就开心了吗,弦君?” “啊,我都明白了,良子。” 真田心中已经有了决定。原本黯淡的眼眸忽地明亮起来,目光灼灼地看着良子。 她莫名被他看得不好意思,见周围没人,凑近来在他脸上轻轻落下一吻。真田微微睁大眼睛,失了魂一般定在原地。 良子更加不好意思,轻声一笑,快速跑开了。 那一晚,真田彻夜失眠——良子竟然已经有了未婚夫。 原来就在将军养精蓄锐,搜集城池情报等待时机的时候,卑鄙的忍者就已经潜入城池,抢走了公主是吗…… 严肃、没必要的过度体贴、不主动、冷淡——这种无趣的男人怎么可能给良子带来幸福!他不认可! ——即便如此,我也最喜欢他啦。 心乱如麻,实在无法入睡。真田干脆起身,换上专用于修行的和服,在万籁俱静的深夜来到道场练剑。 一下又一下,朝着看不见的敌人挥舞木刀。 咽喉、心脏、腹腔……杀气腾腾地攻向对方全身要害。 对方已经和良子有了婚约,可谓名正言顺。最难办的,还是良子的心。她现在很喜欢对方。 城池固若金汤,公主满心满眼都是那个卑鄙的忍者……情势对真田将军呈压倒性的不利。如果是其他人,只怕已经垂头丧气地退回领地。但真田不一样,越是不利越是看不到获胜的希望他就越是斗志昂然。 用木刀朝着空气挥舞已经不够解气。真田以真剑使出居合斩,一刀将面前的木人砍成两半。 那个卑鄙又无趣的男人是什么时候与良子定下的婚约?从未听良子提起过有这么一个人。看来是她在英国居住时发生的事。 他,要将良子夺回来! ——虽然做了这样的决定,具体要怎么夺回真田却完全没有头绪。 如果能用网球或者剑道与对方一决胜负倒是方便。关键是良子的心,要怎样才能比那个家伙更吸引良子,让她将他当做同龄男性来喜爱。 真田觉得首先应该有所改变的,就是良子对他的态度。 在欧米国|家,亲人好友之间牵手拥抱亲吻脸颊都是习以为常的事,可在立本不是。良子只将他当做青梅竹马的朋友,所以对他毫无防备。 必须对她划清男女之间的界限。 那天的放学路上,良子又上来牵他的手。真田肃着脸,将她的手指一根根轻轻掰开。 “弦君?”良子眼中泪雾弥漫,委屈地皱起了眉头。 真田心中剧烈地动摇起来。往常这个时候他早已投降,什么都愿意依着她,但今天他已经下定了决心。 “我们之间已经不能再这样了,良子。” “为什么?”良子用细弱的、已经快要哭出来的声音问。 “我们已经长大了,你回到立本这么久,也是时候适应这边的生活习惯了。”她含泪的双眼刀一般刺在真田心口,可他还是硬着心肠说:“我们要适当保持距离。” 这句话说完,良子呆呆看着他半晌,忽然笑了。 真田没来由的心神大乱。他见过良子各种各样的笑容,每一种都像掺了蜜糖一般甜美又亲昵。这是第一次在她脸上看到完全不带任何温情的,自嘲的、疏离的苦笑。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良子退后一步。夕阳下,二人原本交错的影子也就此分开,仿佛一张被从中撕碎的剪影。 “我早就觉得奇怪了,为什么弦君……不,真田君对我这么冷淡。”良子的声音依旧轻柔,却仿佛结了冰,冰冷又坚硬。 “原来只有我记得八岁那一年你对我说过的话。亏我还以你的婚约者自居,真是……太可笑了。” “什——”真田张大了嘴,整个人都傻了。 “一直以来真是辛苦你应付我了。不过太好了呢,真田君,这下你终于可以解脱了……”说到这里,良子再也没能忍住,泪水滚滚而落。 “等——”真田无谓地向良子伸出手去,她毫不留恋地转身,快步离开。 无数种信息与过往细节不断冲击着真田的大脑,五雷轰顶已经不足以形容他此时受到的冲击。 原来这片城池早就已经是他的领地了吗? 就在刚才,他亲自将他心心念念的公主赶出了领地。 真田将军傻了。他在已经变得空荡荡的城池里化作了惨白的雕像。 ---------- 第60章 【真田弦一郎x绫崎良子】 3.再见到良子,已经是一个星期以后。 他来到绫崎家,请求见良子一面。绫崎夫妇虽然客气地招待他进屋,却告诉他良子说过不想看到他。 在他每日坚持下, 良子终于从房间出来,与他面对面坐在沙发上。 看到她的一瞬间, 真田只觉得心落到了谷底。 如果良子冲他发脾气,或者泪眼汪汪的恨他,再或者故作冷漠他都能看到挽回的希望。但她挂着得体的微笑,像是在面对任何一个应该礼貌对待的客人一般, 第57章 已经看不到丝毫曾经他习以为常的亲近和依恋了。 他真的如愿被良子当做多年未见,友好却疏离的男性友人了。 “让你等了多天真对不住,哈哈……回想起来真让人不好意思呢。希望真田君可以忘掉我所有不妥当的言行, 就当作一个不懂事的女生闹了一场笑话吧。” ——甚至笑着谈论起他们之间的这场误会。 “我不会忘记的。” 为了不再错过,真田毫不犹豫的,用清晰有力的声音向她说道: “良子,我喜欢你。一直喜欢你。我误以为你早就忘了当年的约定,误以为你对我只是好友之间的亲近, 是欧米那边带来的习惯。” “我想重新追求你, 在这之前, 只能与你保持男女之间该有的距离。 ”他双拳抵在膝头,向她深深埋首:“你能……原谅我吗? ” “真田君,请你抬起头来。 ” 他心潮澎湃,良子却波澜不惊。 她用毫无变化的表情看着他,“我想请问,你事到如今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话呢?” “每一个字都是我的真心话!良子……” “这样啊。我并没有怀疑真田君话语的真实性, 我相信你发自真心, 可……”良子垂下目光, 静静思索片刻,一字一句严厉地说: “你的心意真的没有受到别的情绪影响吗? “因为我之前的确喜欢你,以两家的关系还是在一起比较好;因为让我难过了,必须让我开心起来;因为不能影响到双方父母和祖辈的关系,不论以任何方式,都得和我和好才行……” 她锋利的目光直直望进真田眼底深处,“你能确定真的没有一丝一毫诸如此类的想法影响着你的判断吗?就算只有再细微不过的一点,这样的喜欢,我都不需要。” 真田凝神思索片刻,毫不动摇地回望良子。 “没有,一丝一毫都没有。” 有那么一瞬间,他留意到良子呼吸微微一窒。但转瞬间她就又平静下来。 “但我却没法相信。” 良子泛开苦涩的笑意,“这几天我有认真思考过真田君和我之间的事。说起来,我们很小的时候就分开了,只靠书信联系。那么多年的时间里,双方都有不小的成长和改变,已经完全变成两个互不了解的陌生人了呢。 “事实证明,我们还真的一点也不了解对方。” “原来如此,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真田原本忐忑的目光中只剩下坚毅。毫不动摇的,热烈的,沉淀着无数年强烈思念,已经近乎于执着的坚毅。 “那我们就重新开始吧,良子。我绝不会放弃你。” 说罢,他也不等良子回应,就坐姿向她鞠了一躬,起身离开。 等确认真田已经离开,良子才自言自语地轻声喃喃:“弦君真的一点都没有变呢。还是这么真诚,这么正直。老实到了近乎于笨拙的地方也是……” 从旁边的房间目睹了整个过程的绫崎母亲在女儿身边坐下,叹了一口气,安慰地搂着女儿的肩膀,问道:“这么毫不留情地拒绝弦君真的可以吗?” “没关系的。我有好好想过,现在的我和弦君最需要的,是真正意义上的好好了解彼此。从我们的情况来看,果然还是由陌生人开始渐渐拉进距离比较好吧。而且……” 良子坚定地笑了,“如果弦君对我的心意只有这种程度,这样的喜欢我也不需要。” ***一.绫崎家邻居老者: 我说你……年纪轻轻的怎么闭着眼睛呢?对视力很不好哦。 啊,你说绫崎家的小姑娘和真田家的大个子啊,那两个孩子肯定是小情侣啦。 绫崎家的小姑娘曾在外国生活了好几年,前段时间才回来,她已经长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啦。我还记得她小时后“弦君、弦君”地叫着,跟在真田家孩子后的情形。 那时候两个都是半大的小孩子,倒也看得出感情十分好了。 不知道为什么,真田家的在初二那年突然沧桑……啊,老成了好多。转眼就从一个少年长成古板大叔脸。整天把脸沉得跟黑铁一样,走路说话还气势汹汹的,只怕鬼怪看到他都不敢近身哦。 别看他这样,还是有痴情可爱的一面哟。附耳过来,我悄悄告诉你……真田小子时不时会抱着一把吉他在绫崎小姑娘房间的窗户下唱情歌哇…… 哈哈哈哈哈哈……你可不要给别人说啊,之前对门老头保证也和我保证过不告诉任何人,我才告诉他的。 你要是在傍晚时分经过绫崎家后院,就有可能看到真田小子一本正经唱歌的样子。他唱得实在是……嘶…… 你说唱个情歌吧,不要求你唱得深情缠绵,至少要平缓温柔。这小子偏偏像催促着别人冲锋陷阵一样,唱得那叫一个奔放。但架不住绫崎小姑娘喜欢听呀。 你要是见过他平时是什么样,就能知道他唱歌的样子多有趣了。那张像战国大将一样正气凛然的脸竟然羞得红彤彤的…… 二.花店店主: 啊……戴着帽子高大严肃的人……记得记得!搞不好一辈子都会记得呜呜…… 那天我有点睡眠不足,迷迷糊糊准备开门营业。突然发现玻璃门外杵着好大一个人,我差点被吓瘫了你知道吗。 也不是我胆小。你想想啊,大清早的天蒙蒙亮,我店都还没开门他就等在那里了。你说等就等吧,他本来个头高块头大,远远看过去就很有压迫感了,还戴着一顶帽子,整张脸都藏在阴影里,黑黢黢的。 表情也不是一般的严肃,就好像我学生时代的教导主任一样,随时都有可能训我一顿的样子。他说他来买花的时候我好久都没反应过来。 之后他每天都会来买一支花。洋水仙、风信子、玫瑰、郁金香……一开始只要是应季的花,不管什么种类他都会买一次。 我告诉他花都是有花语的,对不同的人送花有禁忌和注意事项。他吓了一大跳,整个人都慌了,着忙问我各种花的花语,还拿小本子都记了下来…… 后来我问他是送给什么人,他竟然脸红了诶!不过他发现我在看他表情立马又变得严肃起来,让我怕怕的。虽然蛮可爱的,很可惜不拿他开玩笑呢。 他更多更可爱的一面,估计也只有收花的那位姑娘能看到了……讨厌啦~年轻真好! 三.图书室管理员 啊,下午好,柳君。对哦,今天是我当图书委员……你也注意到真田君最近常来图书室了吗? 他借的的确都是诗集,有时候会在这里摘抄一部分,大多数情况下都会借回去。 真的让我好意外啊,那个严肃的真田君竟然也有这么纤细的一面,感觉好浪漫哦……果然是春天到了吗。 四.蛋糕店店员……五.在公园玩耍的小孩…… 六.真田家隔壁主妇……柳莲二将各处搜集来的资料稍作整理,确认了一条情报:弦一郎正处于全心全意的热恋中。 实际上他判断有误,至少只对了一半。 真田虽然全心全意陷在恋情中,他与良子到现在都还只是青梅竹马的好友关系。 在他日复一日的努力下,他们之间的关系总算越来越近。最近终于发展到可以去她房间一起写作业了。 进了房间,良子却不急着打开书包。 她从书架上拿出一只课本那么高的玻璃罐子,放在圆桌上。五颜六色、小指头大小的纸折星星已经装了半罐。 罐子的盖子是金色的,还扎着一条粉黄的丝带,可爱并且精致。看起来很有小女生收藏宝物的趣味。 良子不慌不忙地从抽屉里拿出一条彩纸,开始折星星。她不说话,真田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悄悄观察她颜色。 良子专心于手上的工作,开朗的面容似乎隐含笑意,真田见了也没来由的心情愉快起来。 她只折了一颗,放进罐子里,然后将盖子盖好,罐子放回书架。 “良子,这是……” “这是什么呢?”这么反问了一句,良子在圆桌的对面坐下,端着下巴,笑吟吟地望过来。 “因为今天某个人又做了让我很开心的事,所以我折了一颗星星放进去。弦一郎君,你猜猜等罐子里的星星满了,会发生什么事呢?” “呃、啊……嗯。” 虽然想说些什么漂亮话逗良子开心,自从进了房间以来不断加速的心跳却干扰了思考。 “一定是好事吧。” “哼哼哼~会是什么好事呢?” 是同意与他交往,还是再次交换一生的约定? 不论是哪一种,对于真田来说有一件事无论何时都不会改变。 ——如果星星坠入公主所在的城池,代表着她感到开心。那么将军要做的,便是为公主征服头顶的星空。 ---------- 第61章 【手冢国光x市松唯】 13.一片漆黑的视野中,只能看清我家大开的正门。母亲托着行李箱,决然地向大门走去。 我知道这是在做梦。因为这是现实发生过、我还梦到过无数次的事。 虽然知道,我却没法醒来。 “妈妈, 不要走好不好?” 我想抱住这个人,可就算在梦里也触碰不到她。 “抱歉啦,我后悔嫁给你爸爸了。我要趁着还年轻,找回我该有的人生。” 消失在我的视野前,母亲顿了顿脚步,“对了, 第58章 作为生下你的女人,我给你最后的忠告吧。 “小唯,永远都不要相信你爸爸那样口头花花, 没有上进心也没有责任心的男人。长得再好看也不行,要是把青春陪在他们身上就太不值得了。 ” ——我睁开双眼,对着房间的天花板发了很久的呆。 或许这就是我无法追星,也无法像正常的同龄女孩一般春心萌动的原因。这样的我还是喜欢上了手冢学长。 他身上某些独一无二的特质深深地吸引着我。 手冢学长让我感觉很安心,我毫无保留地信任着他。 并不是将他当做超人,觉得他无所不能的那种信任。说来也简单——我相信他绝不会让我失望。 ……总觉得大清早的想的全是沉重的事呢。 我对着镜子用力揉了揉脸颊,再轻轻拍打两下。很好,打起精神了! 计算着时间,我做好一家人的早餐,打开店门, 然后换上最得体的一身衣服来到了“雪松庭”。 看着眼前高档雅致、气势恢宏的料理亭大门,我不禁再问了自己一遍:我真的可以来这样的地方吗? 现代背景的日剧中(尤其是商战题材),大佬们商议正事就是在这样的日式料理亭, 的确和身为学生的我们不搭调。但手冢学长约了我来这里。 报上姓名, 我在侍者的指引下深入店内。 料理亭由一条长廊连着,长廊从一边贯通了好几个庭院,每个庭院又分为四个包间。 一路上没怎么听到人的说话声,每个庭院都有一片池塘和造型各不相同的石灯笼。清翠的竹子和松树被修剪得整整齐齐。 侍者带领我来到其中一间,挂着“诚”字的巨幅书法前,手冢学长已经在等着我了。 看到他,我才发现和这个地方不搭调的只有我。手冢学长一身藏青色西装,系着同色系领带,端坐在和室中央,看起来还真像电视上走出来的商业精英一般。 糟糕,和他比起来我也太随意了! “你来了,市松。” “是。日安,手冢学长。” “啊,日安。” 和似乎镇定自若的手冢学长比起来, q冢小剧场是一副世界末日的情形。 大地在摇晃,连带着整片小剧场都在晃动。坍塌冒烟的城市中,无数个q冢在通红的天空下奔逃。 “坐吧。” “是。”我在他对面的坐垫端坐下来。 就在我为q冢小剧场是不是真的出了什么状况开始担忧时,一直微垂着脑袋的手冢学长抬起头来看了我一眼。 小剧场就这么好了。 q冢又像平时一样一边朝我跑来一边向我发射爱心,当然它跑不出小剧场的白雾范围内,因此照旧只能原地踏步跑。 “那个……手冢学长约我来这里,有什么事吗?” q冢一惊,突然出现在一个舞台上。四周一片黑暗,聚光灯全部照在他身上,他突然捂着心口原地扑倒。 救护车闪烁着奔来,将q冢送到抢救室。背景是一个荧绿色的心电图屏幕, q冢一下心跳骤停,一下心率飙升到180以上。 我紧张得大脑一片空白,一个劲地紧盯黄绿色的榻榻米的地面。 会是告白……吗?应该不是我自我意识过剩吧…… 虽然目前为止没有过表示,我却通过q冢小剧场知道了手冢学长对我的好感。来这里之前也隐隐有了预感,只是怎么也不能将那种事情和商谈政|治经|济的高档料理亭联系起来。 不……以手冢学长的性格来说,的确是他的风格。 我觉得自己十分幸运,我也正好喜欢这个人。 根本就没有理由,也无法拒绝他…… “市松,我想问问你……”他用平稳的声音说,“你对将来有什么打算?” “是!”绷紧后背响亮地回答了一声,我才回想起手冢学长刚才问的是什么。 手冢学长的表情没有变化, q冢捂着他像汤姆猫一般不断在胸前跳出爱心形状的心脏,紧张地看着我。 看来他将我的那一声“是”理解为了后辈的礼仪而不是同意,太好了。 “那个……”我脑内全是不停冒泡的岩浆。之前就有考虑过将来的事,因此虽然慌乱,还是能够流畅回答。 “我打算努力读书,考在离家比较近的大学,毕业后在离家最近的地方找到工作。” 手冢学长凝神思索,q冢也从水底飘到水面上,一脸劫后余生的安详。 “这样啊……你打算一直住在现在的地方吗?” “是。” 因为我要照顾爷爷奶奶和父亲。 “是吗……” 手冢学长捧着茶杯,似乎沉浸于茶水飘逸出来的清香中。而他头顶的q冢不断往水底沉,手脚并用,无法呼吸的样子。 时间在突然降临的静默中一分一秒地流逝,我也逐渐紧张到视野发白,心口突突乱跳。 “那个……手冢学长今天叫我来这里……是有什么事吗?” q冢的脸颊高高鼓起,在水中吐出了一大片泡泡。 “我有事情要和你商量。在这之前,也想告诉你我今后的打算。” “是!”我挺直后背坐好。明明心跳这么快,还是有种和家里长辈谈心的氛围。两种完全不一样的感觉融合在一起,真是新奇的体验。 “我准备接受徳国方的邀请,正式成为职业网球员。接下来会暂停学业,去往徳国,以训练和比赛为主。” “这样啊……” 其实也并不意外,早就听龙崎老师说,有相关职业人士向他递来橄榄枝。并且对方相当热情。 q冢在两台大功率电风扇前大口喘气,看起来比先前稍微安定一点了。 “将来我打算在职业球手的道路上一直走下去。” 镜片背后,深棕色的双眼诚挚地注视着我的眼睛,他一字一句,清晰而平稳地向我诉说着。 将来——这种毫无确定性充满变数的事情,对于我们这个年龄的人来说还太早。但是和眼前这个人,和手冢学长一起谈论的话,好像就理所应当的事。 “至于今天要和你商量的事……” 似乎听到几声类似于枯枝干裂的声音,小剧场里的q冢在寒风中冻成了冰棍。 现实世界的手冢学长也呆呆捧着茶杯凝住了。 “手冢学长……?” 在我的呼唤下,他若无其事地放下茶杯,我这才发现茶杯不知何时早就见底了,他捧起来之前都没有察觉到吗?毫无疑问他现在相当紧张。 无论遇到什么样的对手,遭遇怎样的情况都不会动摇的、气场强大的手冢学长,原来也会紧张到整个人都不协调的地步吗? 他紧绷的情绪很轻易地感染了我。我想说些什么缓解气氛,或者引导他把话讲下去,却发现现在的自己就连流利地开口说话都很困难。 “那、那、那个,要不要出去走走呢!” “啊。就这么做吧。”他率先起身。 太好了!再这么保持一个姿势坐下去我和他都会僵掉的! 庭院的草坪短而密,泛着植物独有的金黄色,脚踩上去就像踩在地毯上一样。不规则的石块隐约铺出了一条小径,顺着走下去,小径的尽头是一株主干粗大,多分支的枫树。 正好是枫叶染红的季节,茂密而宽大的树叶火一般堆叠成树冠,给这个雅致的庭院增添了一抹热烈的色彩。 我和手冢学长在石凳坐下,听着蓄满了水的惊鹿磕在鹅卵石上的声音,两个人渐渐都平静了下来。 “市松……” “是……” “我——” 手冢学长刚一开口,就被两道和环境气氛完全不搭调的谈话声打断了: “你听我说啊,我隔壁家的小鬼头和他们学校的学妹交往了,他妈妈每天都要在我面前念一道,可得意了。” “我记得她家太郎才初三嘛,哎呀现在的小孩真不得了。” 这两位中年婶婶都是料理亭的侍者,我们旁边包间的客人看来是在刚才离开的。两人一边收拾一边闲聊,没有留意到坐在枫树后的我和手冢学长。 “那还真是不得了。那个女生还是今年的新生哦。” “嗨呀男人真是,不管多大都喜欢对比自己小的小姑娘出手呢。” 两位聊着走远了,庭院中只剩下被一种无言的沉默所包围的我们。 手冢学长眼睛反光,定定坐着的姿态怎么看都有点呆滞。而q冢在一片空白的背景中呆站着。 突地一下,一个写着“出手”的巨大箭头扎在它后背,它圆圆胖胖的小身板随之一晃。 “学妹”、“年下”、“'不得了'”的箭头接二连三将它扎成了刺猬。 手冢学长正了正眼镜,以一种大风大浪过后的平静对我说:“等我去了徳国以后,网球部的大家就拜托你了。” 我也突然间轻松下来,“是,虽然还是有很多不足之处,我在今后也会努力做好经理工作的!” 之后我们交换了邮箱地址并添加了line好友。 我笑着说:“手冢学长,我会定期报告网球社的情况和学校一些重要通知的。” “啊,约好了。”他唇边泛着浅浅的笑意。 之前也和他交换过手机号码,只是为了方便经理的工作。和那时比起来,我们之间的关系又进了一步。 我感到满足并且开心。手冢学长应该也和我一样,因为回去的路上, q冢身边不停旋转着五彩小花。 在入冬的时节,手冢学长正式接受职业邀请,乘着飞机飞往了徳国。 第59章 ---------- 第62章 【手冢国光x市松唯】 14.春假回来以后,三年级的学长们就没怎么参加社团活动了,他们得为确定志愿和接下来的考试备战。 虽然前辈们都不在,网球社依旧井然有序。海堂学长颇具威严, 桃城学长爽朗热心,在这二位的管理下, 社团氛围松弛有度。即没人敢偷懒耍滑头,也不至于时时刻刻紧绷神经。 市松:【就是我和龙崎老师的工作增加了,因为干前辈不在。虽然很忙,他还是时常来网球社指导, 给出个人训练建议。二年级的前辈们和一年级的大家都有感觉到技术的进步。 】 我再一次检查搜索框中的文字,确认没有拼写错误或语病,才给手冢学长发送过去。 看到显示发送成功, 我放下手机,继续埋头今天的作业。 徳国和这边有七个小时的时差,不得不说真是“刚刚好”。这边午休的时候,那边是一天开始的清晨。这边刚入夜的时候,那边正是午休。 现在是晚上八点过。我吃过晚饭洗了澡, 准备完成功课, 并复习到入睡。 一般我会在午休时间收到手冢学长的信息, 这是第一次在这种时候联系他。作为职业选手,他的训练量很大,我想现在他应该在午休或者锻练, 大概率看不到我的消息。 看不到也没关系,正好不会打扰他。 没想到我很快就收到了回复。 手冢学长:【辛苦你了。代我向龙崎老师和干问好。 】 我一时心慌,手机差点掉地上。 市松:【十分抱歉!打扰到了手冢学长吗? 】 手冢学长:【不。我每天有半个小时的午休:)】 末尾的表情符号让我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手冢学长聊天竟然发表情符号? !不, 比起这种事——这分明是满脸不痛快但仍然礼貌性微笑的表情嘛! 市松:【真的十分抱歉!我不该在宝贵的午休时间打扰手冢学长! 】 虽然想发几个表情包或者表情符号过去, 对象是手冢学长又显得太不庄重。 市松:【我不会在午休时间再打扰您了!别的时间也不多打扰了!训练请加油!网球社的大家都很思念手冢学长,是! 】 我还来不及失落,那边连着不断发来消息。 手冢学长:【为什么这么说,市松? :)】 手冢学长:【是不是我说了什么引起你误会的话? :)】 然后是一连串的“:)”刷屏。 我稍稍冷静下来,开始静下心思考。 对面的人是那个直率真挚的手冢学长,他如果真的感到被打扰,应该会以更加直接的方式提示我才对。 “:)”的刷屏还在继续,就好像手冢学长坚信这个表情能解决某种困境,执着地对我使用着。 市松:【我可以提一个请求吗? 】 手冢学长:【啊。可以。 】 市松:【可以稍微开一下视频通话吗? 】 手冢学长:【现在吗? 】 市松:【是。如果手冢学长那边不方便的话就算了。 】 手冢学长直接拨了过来,我立刻接通。 接近两个月的时间未见,手冢学长看起来比印象中的更加沉稳了。应该是离开家人好友,独自在陌生国度生活的原因吧。 背景是被绿色丝网隔开的网球场,再往上是漂浮着白云的蔚蓝天空。我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窗外的夜幕,再一次深刻感受到手冢学长真的在远在地球另一端。 我从没有仔细观察过他的面孔,因为很不好意思,我也不知道他是胖了还是瘦了,只看得出他微蹙着眉头,眼中闪动着不安定的情绪。 看到他的表情,我终于确定他没有将我刚才发过去的消息视作打扰。我安下心来。 “好久不见,市松。” 他的目光透过摄像头在我脸上停留片刻,然后微微垂下,与我错开。 “是,好久不见。手冢学长还是和以前一样精神满满呢,职业网球手的特训还顺利吗?” “啊,这边一切顺利。” “那个……手冢学长可以把摄像头往上移动一点吗?因为视野的缘故,我总觉得有点……” 他没有深究我的“有点”是什么,照着我说的稍稍上调了角度。其实也不存在所谓的“有点”,我就是哄他把他头上的q冢小剧场拍给我看看。 q冢虽然无法被电子设备拍下来,但我可以通过摄像头看到它。 它扒拉在小剧场边缘,探着小身板往手机里望过来,一副恨不得穿过屏幕的样子。背景是一颗碎裂成两半的粉色爱心,一个青灰色石头材质的巨大问号砸在爱心上。 仔细看看的话, q冢眼眶红红的,还挂着两颗巨大的泪花,似乎刚刚才哭过。 又说了几句,我们挂断通话。 那边的午休时间只有半个小时,我还是不要多打扰他的好——虽然我这么想,他又接着给我发来信息。 手冢学长:【刚才为什么突然说会打扰我? :)我的确没有这方面的意思:)】 我哭笑不得。 市松:【就是这个表情啊。这个:)的表情。看起来很不高兴的样子。 】 那边的消息迟了一会才发过来。 手冢学长:【为什么?这不是微笑的表情吗? 】 我一时间心情有些微妙,这种像是对爷爷奶奶解释年轻人之间的流行文化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市松:【虽然是微笑没错,因为旋转了90°的缘故,很多时候会让看的人感到不安……】 手冢学长:【原来如此。我会改正。 】 这会又突然变成了乖乖向老师认错的好学生。 市松:【没有这回事!只是我的个人感觉,手冢学长不用在意的! 】 手冢学长:【不,以你为准。 】 一看到这条消息,我连忙将手机屏幕朝下一扣。 以我为准什么的……手冢学长发来这样的话不会觉得很不好意思吗! 像是要更加搅乱我的心情似的,手机又震动起来。 手冢学长:【市松,你知道有哪些代表开心的符号吗? 】 我迅速给他发了几个过去。 虽然不知道他和那边的人相处得怎么样,要是没有对其他人也发过“:)”就好了……诶?怎么我的心态也好像瞎操心的老太太一样? 手冢学长:【那么重来一遍。 】 手冢学长:【我每天有半个小时的午休(=^_^=)你不会打扰到我(=^_^=)】 我脸颊发热。不受控制地回想起手冢学长的微笑,试胆大会那个晚上,他的笑容在昏暗的山林间散发着朦胧的光芒。 我还不受控制地去想象他在我面前,微笑着对我说出这些话。 大家都说手冢学长是扑克脸,但在我眼中他不是。他的表情只不过比一般人少了那么一点点,也淡了一点点而已。 他绝不是冷酷的人,也不是在故作深沉。他甚至有着更为丰裕的内心,比常人多一倍以上的热血和执着。 他个性沉稳,只怕从来就没有意识到表露情绪与否的问题吧。 但现在的手冢学长却意识到了、或者说去意识这一点,积极向我传达他的心情,为我的误会着慌。我能切实感受到他对我的在意。 老实说和他往常十全十美的印象有不小出入,为这种生活小事努力的他总有些笨拙,也正是这份笨拙令我尤其心动。 市松:【这就好,我安心了】 手冢学长:【你随时都可以联系我,如果没有回复,说明我没看到消息。 】 手冢学长:【我也会尽可能查看消息。 (=^_^=) 】 我捧着手机,只感觉掌心和手臂内侧有些发麻。 手冢学长对我也太客气了,客气到了让我胡思乱想的地步。就好像他期待着我联系他,只要有点闲暇都会为我查看手机一般。 市松:【不,我不会在午休和这个时间段以外发消息给你的,手冢学长不用担心我发消息你看不到。 】 手冢学长:【是吗。 :)明白了。 (=^_^=)】 市松:【手冢学长真的很关心网球部的大家呢。我以后会更多报告大家的事给你的! 】 将这条消息发送过去,我不禁缩到床上抱着枕头。 我不是那么坦率的女孩真对不起……稍微拐了个弯想要试探你真对不起……但我真的很想知道,如果我不是经理,如果我找你说的不是网球社的事,你还会乐意收到我的消息吗? 对面一直显示正在输入,过了小片刻,才收到手冢学长的消息。 【也可以多说说你的事。 】 这么短短一句话,不知为什么他会输入这么久。 手冢学长:【网球社还有龙崎老师,海堂、桃城,实际上我并不是那么担心。 】 我将脸藏在枕头后,反反复复看着这句两段话,收不住脸上的笑容。 市松:【是。我明白了。 】 市松:【今天就不打扰手冢学长了。训练请加油! 】 犹豫片刻,我发了小熊睡觉的表情包过去。 我守着手机屏幕,在快要熄屏的时候点击屏幕保持常亮。我点了很多次,一直没有收到手冢学长的回复,也从一开始就没有看到他那边显示“正在输入”。 估计已经放下手机了吧。 虽说如此,还是不可避免地感觉到失落。 我给手机熄屏,重新坐回书桌边写作业,没写两行,手机震动了。 手冢学长:【啊。我会毫不大意的训练。 (=^_^=)】 第60章 ---------- 第63章 【手冢国光x市松唯】 14.一整个学期,我和手冢学长都用手机向对方汇报着自己的情况。 我告诉他干学长将干汁配方传给了我。虽然味道不好,为了网球社大家的营养需求,我还是鼓励大家都喝了下去。 他告诉我他的日常生活。每天都进行了什么样的训练, 对饭菜如何从不适应到适应再到津津有味。 出乎意料的是,手冢学长很懂得劳逸结合。他不会密不透风地训练。在休息日, 他会依着地图逛遍异国的街道,会去图书馆找书看,还会背着装备爬山。 他发过来的那些照片,我率直地表达了赞美和羡慕。 时间过得飞快, 转眼就到了三月底。为了参加毕业仪式,手冢学长会回来一趟。他回来那天,我和网球社的学长们一起去了机场接他。飞机准点在机场降落。远远的, 我就在人群中看到了手冢学长……头上的小剧场。 q冢满脸的焦急期待,在一片白雾中原地踏步跑,边跑边四处张望。 “啊,手冢学长来了。” “诶?哪里哪里?”菊丸学长攀在大石学长肩上伸长了脖子,可惜距离太远,他没能认出来。 “在那边。” 顺着我手指的方向,大家果然都看到了手冢学长。 “手冢前辈——喂~这边这边!” 桃城学长展开双臂向他挥舞。 海堂学长不耐咋舌, “吵死了,给我安静一点。别像个小鬼一样丢人现眼。” “你说什么!” 两位果然立刻吵了起来,近距离互瞪的目光之间电光闪烁。大石学长和河村学长的劝说完全没能缓解两人之间的气氛。 “阿桃, 海堂,你们会被手冢罚绕机场跑哦。 ”不二学长笑咪咪地说了一句。 那二位瞬间熄火。 “应、应该不会吧! ” “嘶……” 一如往常的欢闹间,手冢学长走近了。 他还是稳重端庄的样子。发型、衣领一丝不苟, 镜片后的双眼神采奕奕, 浑身散发出清爽利落的气息, 旅途的疲劳并没有在他身上留下痕迹。 他向我点了点头,嘴角挽起浅浅的弧度。 “市松,大家,我回来了。” 我埋着头,轻轻回了一句:“欢迎回来……” 我现在很不好意思面对手冢学长。因为从看到我的那一刻,q冢就飞扑进了一座洋娃娃堆成的小山里。 那堆洋娃娃全是我,一模一样无数个萌化的我!背景还有红着脸以“ =v=”表情傻笑的我! 不知道第多少次庆幸除我以外的人看不见q冢小剧场。有时候真的好羞耻! “欢迎回来,手冢。”干学长咧出一个歪嘴笑,递上一杯多层分隔,色彩绚丽如彩虹的谜之液体。 “干汁·专为舟车劳顿之人窝心设计,有效缓解疲劳激发肌体活力版,请用。” 布娃娃的山消失了,背景从傻笑着的我换成了加大版新干汁。 q冢满头鲜红扭动的十字路口,朝着干学长气势汹汹地挥舞他胖胖的小手臂。 “不劳费心,容我拒绝。”手冢学长肃着脸回绝。 从机场回去的路上,我坐在手冢学长后座。他与旁边的大石学长说着话, q冢和他本人相背,扒拉在小剧场边缘一直看着我。 他托腮躺着,两只小腿一晃一晃。脑袋边摇晃着代表好心情的音乐符号,头顶不断冒出粉色爱心向我飘过来。 总觉得q冢变成了手冢学长的摄像装备呢……它不会真的看到我吧? 我有心一试。 左边的不二学长饶有兴致地一直看着车窗外流动的风景,干学长在他的笔记本里记录着什么。我趁这两人的注意力不在我身上,朝着q冢伸出食指。 它仍旧高高兴兴地注视着我。 我以微小的动作指了指左边,又指了指右边。 q冢的目光并没有随着我的手指转动,只专注地注视着我一人,好像怎么也看不够一样。 原来如此, q冢果然不具备五感。那么它现在的状态就表示,手冢学长虽然若无其事地和其他人说着话,实际上注意力都在我身上吗? 想到这些,我脸颊的热度好半会退不下来。 —————— 毕业仪式上,手冢学长作为毕业生代表上台演讲。他身姿挺拔,一步步从侧缘的阶梯踏上演讲台,稍稍正了正话筒,扫视全场。 诺大的大礼堂霎时噤声,大家像是仰望天上的月亮一般静静等待着手冢学长。 成绩优异体育万能、学生会会长、网球社社长、体坛冉冉升起的新星……这样的一个人,就要从我们学校毕业了啊。 当他的演讲结束,经久不绝的掌声在大礼堂回响。他向演讲台后的教师和礼堂全体学生微微俯身鞠躬,从容退下。 q冢骄傲环胸,周身闪烁着臭美的小星星。 梅衣笑嘻嘻地挨过来,“太好了呢小唯,手冢学长这次的演讲没有被某人指着大喊'那是什么啊——',大成功!” 我哭笑不得。 “就别拿那时候的事来笑话我啦……” 亏得梅衣,我也清晰地回想起那时的情形来。转眼之间,已经过去了一年时间呢。 毕业典礼一结束,手冢学长就里三层外三层地被包围起来,男生女生都有。 他平时清冷有礼浑身散发出威严感,导致大家不敢轻易靠近。在他即将毕业,以后说不定再也见不到的现在,大家都抓紧了最后的机会。 由心底里激发出来的热情冲淡了对手冢学长的敬畏。向他请求合照、签名,向他献花献礼物甚至情书的,什么都有。 毕竟这个人光芒万丈,接近他,就像自己也散发出了光芒一样吧。 他得体地应对着每一个人。头顶的q冢却左看看右看看,一脸焦急。蓝白色的小汗滴在它脑袋边闪动。 环绕着手冢学长的人太多了,形成了密不透风的人墙,我无法靠近他身边。 “我们回去吧,梅衣。” 我和梅衣往校门走去。一路上看到网球社的前辈们无一例外都被包围起来,被索要制服的第二颗纽扣。 河村学长是老好人模式,不断向周围的女生的道歉。他的纽扣好像一开始就被要走了。 大石学长陷入焦虑担忧中,我听到他念叨着“纽扣只有一粒,没法让所有人都得到。如果某个人得到了会不会吸引其他人的仇恨值?可我要是谁都不给又太对不住大家的好意……” 干学长端出一杯粉得刺眼的饮料:“干式蔬菜汁·毕业典礼特供版,见者有份。” 他身边的女生登时作鸟兽散。 菊丸学长满校园逃窜,边跑边喊:“不二躲到哪里去了,竟然悄悄抛下我,太过分了~ !” “真好啊……第二颗纽扣什么的。”梅衣无限向往地说,“要是我在初三毕业的时候也能得到谁的纽扣就好了。话说,我连想得到谁的都还不知道呢,越前君又去美国了。” “会的。”我笑着说,“梅衣一定会遇到想要得到他纽扣的人的。” “小唯也会的!” “嗯……” 实际上,那样的人我已经遇到了。虽然看情况已经没太可能了。 刚一走出校门,我就接到了手冢学长的电话。 “市松……现在能来教学楼天台一趟吗?”他的用语不是前辈对后辈,而是平辈之间。 “抱歉梅衣,前辈有事要我过去,你先回去吧。” 梅衣瞬间亮起来的表情让我很不好意思。 “没、没什么的,一定一下就处理好了!” “嗯嗯!去吧小唯!加油哦!” 我一路小跑,离开她好远还看到她站在原地为我鼓劲地挥手。 和校舍比起来,天台空荡荡、静悄悄的,手冢学长背向大门坐在长椅一端。即便一个人独处,他也坐姿端正。 q冢小剧场也背向我,可以看到一颗极速跳动的粉色爱心和q冢一双小胖腿。腿以上的部分被挡住了,看不到它现在是什么状态。 “手冢学长……” 我并没有刻意放轻脚步,但听到我声音的一瞬间,手冢学长还是一愣。 “坐吧,市松。” “是。” 我在他身边坐下。 他的毕业证也和其他人一样,被卷成筒状装在长形的盒子里。盒子原本放在我和他之间,他不做声地将它放到了另一边。 最终好奇战胜了紧张,我向手冢学长悄悄望了一眼。全黑的青学男生校服整整齐齐穿在他身上,胸前别着代表毕业生的小小黄花。整个人看起来清爽整洁。 视线再往上,猝不及防地对上了他的双眼。他也正看着我。 我飞快埋下脑袋,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 “市松。” “是!” “我想继续和你说上次在雪松亭没有说完的话。” “是……” 他的声音温和平缓。与之前在雪松亭的故作镇定不一样,现在的手冢学长的的确确心绪平静。 受到他的感染,我也冷静下来。 q冢小剧场和我刚来天台看到的没有变化。背景还是那颗极速跳动的巨大爱心,但q冢没有像平时一般耍宝卖萌。它端端正正地站着,双手握拳,认认真真地注视着我。圆圆的大眼睛里,好像写满了很多要说的话。 “我要暂停学业,以职业比赛为主。几年之内会生活在徳国,接受专业训练。你接下来会一直待在东京,在这边完成学业直到大学毕业吗?” 第61章 “是。”我回答,“不出意外的话。” “那我们之后可能很难见一次面了。” “是……” “能伸出手来吗?我有东西希望你能收下。” 他的右手轻轻握着拳头,手背向上地伸向我。他镜片后的双眼泛着温暖的光,他舒展的眉宇,柔和的唇角,比大众意义上的微笑表情更让我安心。 我仿佛受到某种蛊惑,又像是在迷迷糊糊的做着梦,真的向他摊开手掌。 手心多了一颗金色的纽扣,在阳光下反射着浅淡的光。 “这是我的第二颗纽扣,现在我把它交给你。” 最贴近心脏的,第二颗纽扣,代表着那个人的心。将它送给某个异性,也就是“将我的心给你”的意思。 是表白。 “手冢学长,我——” “你不用现在给我答复。”他温和地打断,“这也不是现在的你就得烦恼的事。” “那为什么?”我不解地抬起头注视着他。 他明知道我是喜欢他的,他向我表白却不要求我给出答复,这又是为什么呢? 手冢学长注视着我的眼睛,诚挚地说:“市松,我对你抱有好感,虽然以我现在的情况来说这不适合。 “我要忙于职业的事,你也正处于容易不安和动摇的年纪,你才刚开始观察这个世界,应该有更多的判断和选择机会。但……” 紧接着,我第一次在手冢学长眼中看到了某种热烈的光彩。像是两簇火苗,燃烧着倒映在他眼中的我。 虽然只有那么短短的一瞬间。 “我没法放下你,也不打算就此放下。这是我个人的执念,不该给你带来不好的影响。 “虽然不该,但我想一定已经明显到让你注意到了,所以我要正式向你表白。我希望你明白我对你的心意,这份心意不论多久,发生什么都不会改变。 “不用急着给我答复,你可以慢慢考虑。” 我的手中好像真的捧着一颗灼热的、跳动不已的心脏,禁不住将它攥紧,才能缓解它带来的灼痛感。 我知道的,何谓一诺千金。 手冢学长曾答应过学长带领青学进军全国。即便只是一句承诺,他就是以燃烧自己的未来为代价也要完成。 面前的这个人从来不说漂亮话,甚至很少说话。但就是再如何惶然不安的一颗心,也能够被他短短一句话安定下来。 因为他一旦说出口,就肯定会做到。 他告诉我他的心意不会改变,那就不会改变。 他让我不要急,慢慢考虑再给他答复,那他就会一直等下去。 “那这么一来,不安定的不就只有手冢学长了吗?” 再怎么说都有些不公平。可他却安抚地向我点了点头,“我不会答应做不到或者不想做的事。” 虽然难免辛苦,他却告诉我他愿意,他乐意。 是什么让我们乐意承受着艰辛苦中取乐呢?答案或许是发自心底里的热爱。 我珍而慎之,用双手将他的第二颗纽扣捧在心口。 “我明白了,手冢学长。” 我也向他许下承诺,“我会努力完成学业,尽快成长为和你一样能够独当一面的人。然后好好考虑,再答复你。” “啊。” 又看到了他的微笑。 第一次的微笑照亮了晦暗的夜色,这一次的微笑给还为来得及苏醒的早春染上了鲜活的色彩。 “职业比赛也请加油!我会一直关注的。” “啊。”他郑重向我点头。 “我们彼此都不要大意地前进吧。” ---------- 第64章 【手冢国光x市松唯】 16.那之后的一切都在慢慢变好。 干学长将凝聚了他多年心血的笔记本托付给了我, 上面详细记录着网球社大家的运动数据。再加上他的耐心教导,我作为经理也渐渐有模有样起来。 虽然还是不能和干学长相比,与我一开始只能打打杂比较起来, 我也能在一定程度上给龙崎老师帮忙了。 虽然与手冢学长相隔几乎半个地球,我们的心却比以前更加贴近。 我们每天都会联系, 向彼此报告一天都发生了什么。即便只通过视频,也能察觉到对方的心情。相互鼓励,相互支持。 我改良了干汁,完成了“专为拯救宿醉之人特供版” , 每次爸爸宿醉我就一勺勺地给他喂下去。 爸爸每次都精神满满地爬起来,爽快地冲去吐掉胃里的酒精,元气满满地向我表示他已经清醒, 不需要干汁再为他醒酒。效果可以说立竿见影。 他变得越来越体贴。为了免去我为他熬制醒酒干汁的劳累,他渐渐少喝酒了。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多,现在在白天也会帮着看店了。 得益于此,我有了更多闲暇时间,在手冢学长的推荐下补习了不少课外书。有小说,有社科,都十分有趣。 我还自学了德语。想着如果以后去徳国看他, 与他用德语对话一定很有趣吧。 我喜欢手冢学长。 虽然成为他那样光芒万丈的人不太可能,但我可以尽己所能,做到我能做到的最好。两年的时间一晃而过, 手冢学长的世界排名稳步上升中,我的考试成绩在年级排名以不输给他的势头不断提升。 期间他回来过很多次,很可惜我们的身高差距一直没有明显缩短。明明我也有努力长高的说…… 初中毕业典礼上, 我被选为毕业生代表。 当我演讲结束, 我模仿着曾经远远注视着的手冢学长的模样,向身后的老师和台下的同学、后辈以及家长们鞠躬。 热烈的掌声让我陷入了片刻的恍惚,似乎是手冢学长一步步带领着原本坐在台下的我走到他曾站过的位置。 我的目光在乌压压的人群中找寻着,看到了爷爷奶奶——还有手冢学长! 虽然这时候他应该在徳国,虽然好久一段时间不见了,但我能肯定是他。那挺拔的身姿,端肃的精神气,除了手冢学长以外不可能是别人。 ……就算不说这些,脑袋上顶着一团不断流动的白雾,白雾里有个活泼小人的人,也只有手冢学长了……吧。 典礼结束后,我礼貌拒绝要将纽扣送给我的男生们的好意,向爷爷奶奶打过招呼,一边赶往礼堂外一边拨打手冢学长的电话。 还不等铃响,就听到了接通提示。 “市松。” 手冢学长的声音同时从话筒和身后传来。 我忘了挂上电话,缓缓转身,果然看到手冢学长站在大礼堂门边。 看着他出现在校园内,真的好怀念。 他完全褪去了本就残存不多的学生的青涩感,已经完全是大人的模样了。一身挺阔的黑色西装,洁白的衬衫扣子系到最上面一颗,棕色斜条纹的领带也系得规规整整。 帅气得令我不好意思起来。 就连q冢也换上了同款服装。 虽然它泪眼巴巴趴在边缘边望着我边发射爱心的模样一点都没有改变。 “手冢学长……” 他早就不算是我的同校前辈了,我对他的称呼还是一直改不过来。 “恭喜毕业,市松。”他向我微笑道。 “是!” 爷爷奶奶跟着走出来,看到了我和手冢学长。 “哦呀,小唯,这位是?” 我完全没有做好让手冢学长见家长的心理准备,一时间只感到脸颊滚烫,手足无措说不出话来。 “二位好。我是她的前辈手冢国光。”他向爷爷奶奶鞠躬。 怎么看他好像都有点僵硬。而q冢更是心急火燎地抱着脑袋转圈跑,最后贴手贴脚地站定。像个紧张到了极点的小学生一样。 可能因为太僵硬了,q冢突然直挺挺地跌倒。就连倒在地上翻腾的那两下也直挺挺的……q冢真的变成雕像了! “这……这是我的爷爷奶奶。爷爷,奶奶,手冢学长他……”我还没有告诉过他们有关我和他的事。 爷爷奶奶好像察觉到了什么,很感兴趣的样子。我不想只以普通学长的身份介绍他,可我们毕竟还没有确定关系。 “他……他是我很重要的人!是!” “这样啊。”他们慈爱地笑了起来,就像体谅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的我们一样,没有多问。爷爷举了举挂在胸前的照相机。 “要一起拍一张吗?” 我们来到校门前,在“私立 青春学园国中部”几个大字前站定。一阵暖风迎面袭来,送来已经赶在早春盛开的花香。 “那个……手冢学长……可以挽着你的手吗? ” 我鼓起全部的勇气说。我知道他不会拒绝像这样小小的请求,我在努力战胜的,是我的羞怯。 “啊。” 他应了一声,绅士地向我抬起臂弯。 q冢小剧场粉色爱心大爆发,它受不了地捧着通红的脸左右摆动,扭来扭去。而我身边的手冢学长,肃然的面庞也浮现出薄红。 我轻轻挽住他的手臂,另一只手握着装有毕业证书的盒子。 “准备好了吗?一二~”我忽然感觉很好笑,努力憋笑。咔擦一声,照相机拍下了这一刻的我们。 他为了参加我的毕业仪式特地从徳国赶来。他告诉我,这次待不了多少天,很快就要回去的。 毕业仪式后的第二天中午,我将手冢学长约在中心公园见面。 我早早出门,提前五分钟赶到。但手冢学长已经等在约好的长椅了。他倒是端端正正地坐着, q冢却丝毫没闲着,坐在和现实世界差不多的长椅上晃动一双小胖腿,摇头晃脑地哼着歌。 第62章 我们互相问好,他稍稍看了我一眼,眼镜反光地别开脸。头顶的小剧场里, q版的我穿着现在的这一身站着傻笑, q冢绕着“我”不停拍照。背景是一大片“喜欢”和“可爱”的弹幕。 “谢谢……”我小声嘀咕了一句。 “你说什么了?市松。” q冢将它扩大了两三倍的大耳朵往我这边怼。 “没、没什么!”我捂着滚烫的脸颊说。 “要四处走走吗?”他问。 “不了,可以在这里坐一会吗?” “啊,坐一会吧。” 我在他身边坐下。 我们面前是铺着鹅卵石的人行道,隔着铁栏栅,是一大片倒映着天空的湖水。连绵的白云在如镜的湖面上漂浮,几只天鹅在湖面上游动,时不时拍打着翅膀。 今天的天气很好,太阳并不灼人,还时不时躲进云里。 小剧场里的q冢和我变成了一对老爷爷老太太,悠闲地捧着茶杯。 “手冢学长,我到下个月就是高中生了。” “你之前说高中会直升青学高中部,已经确定了吗?” “是,不会改了。那个啊……因为我已经是高中生了……”想到接下来要向他倾诉的话,我的心率失常了。 “你愿意听我们在两年前约好的……我要给你的答复吗?” 一道闪电在小剧场闪过,q冢立正站好,一副准备好了承受任何狂风暴雨的模样。 手冢学长点了点头,“啊。我听着。” “在这之前,我先得对手冢学长道歉。我从很早之前就对你说了谎。” 这是在过去的两年多时间里,时不时浮现在脑海中,让我备受折磨的一件事。 久久得不到回应,我抬起眼睛看向他。手冢学长呆呆地看着我,眼中的光芒突然就黯淡了下去,整个人也像失去水分的植物一般枯败下来。 q冢小剧场也迅速褪色,变成了单调的黑白两色。 q冢摊开四肢肚皮朝天躺着,泪水横流。 他果然对我很失望吗……如果时间可以倒流,我一定会对他实话实说。 在这里一笑置之,告诉他我只是开个玩笑该有多简单啊。可我已经不想再逃避,我想被他包容,得到他的原谅。 手冢学长嗓音干涩地开口,“没有关系。你说吧,市松。” “之前的捉鬼大会……就是我扭伤脚,你送我去医院的那一晚,我告诉过手冢学长,我的双亲在外地工作,不常回来对吧。” 他的意识好像已经飘远了,明显不在状态地点了点头。 “其实那是谎话。我的爸爸妈妈早就离婚了,我随着爷爷奶奶还有爸爸一起住,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妈妈了。那时候爸爸天天把自己泡在酒杯里,不管白天晚上总是醉得不省人事。 “那天晚上的情况,他是没法来接我的,我又怕爷爷奶奶担心,所以不想联系家里。然后我就对手冢学长说谎了。” 一口气说完,我果然好不轻松。 “明明你那么担心我的安全问题,我却骗了你,真的对不起!” 希望你能原谅我——怀抱着这样的期望,我向手冢学长抬起目光,却猝不及防地被歪了歪脑袋的他萌到了。 歪……歪头杀!尤其是这种表情不明显的歪头杀超可爱!手冢学长好可爱!可爱程度简直和q冢不相上下! “你说的想对我道歉的事……就是这个吗?” “是……” 躺平流泪的q冢弹坐起来,长长松了一口气。 q冢小剧场又变得五光十色。 “没关系。”手冢学长扶了扶镜框说。 “你那时候的表情很不自然,我当时就想到了你应该有你的苦衷。” “怎么会这样……你竟然一开始就知道了……” “我倒是没有想到说谎还有……你的双亲已经离异这一层。” “哈哈……”我安下心来,“真的对不起。” “市松。” 他用严肃的声音叫了我的名字,我立马端正坐好,准备接受他的责备。 “是!” “你没有必要道歉。” “是!……啊?” “你不是为了损人利己而撒谎,因此没有道歉的必要。” 我有点想哭,但忍住了。 “嗯……” “还有……”他又突然放轻了声音,微颤的音色中有一份我们这个年龄的人独有的、小心翼翼的青涩和羞怯,“我向你约定,不会让你再留下落寞的回忆。 “我……喜欢你……” 他温柔地说着,小剧场里的q冢抱住了原本孤零零蹲在地上呜呜哭泣的“我”。 我还是没忍住,哭了。 “是!我也最喜欢你了!手冢学长,请和我交往!” ---------- 第65章 【手冢国光x市松唯】17. 前段时间刚结束美网公开赛的手冢学长回国了, 这是我和他久违的约会。 我们约在车站前见面。 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他在我看来十分显眼。他出现在我视野中的那一刻我就能够认出他,没想到我对于他来说也一样。 看到我的第一眼, 一颗箭翎部分是爱心的箭射中了q冢胸膛。它满脸幸福地摊开四肢躺在地上,半透明的q冢从他身上飘出来,扑腾着翅膀,飞向占据了一整个背景的画风精美的我。 “日……日安,手冢学长……” 我心中半是羞涩半是雀跃。 “啊……日安,市松。” 他眉宇舒展,隐含笑意,郑重地向我点头。 事先约好去看电影。我们肩并肩,双方之间隔着一掌宽的距离,往电影院走去。 “这次会在这边待多久呢?” “到这个月底。” “比以往要久一点呢。” “啊。” 我暂时没有什么要问的,二人之间的空气陷入短暂的沉默。 虽然谁也不说话,但我们都没有不自在或者尴尬的感觉,真是不可思议。 我们和迎面走来的人们各自避开,迎着清爽的阳光走在街道上。我时不时偏头看他一下,像是在和他捉迷藏一般,一发现他有看过来的迹象就赶紧收回目光。 要是没来得及躲开,就向他笑笑。 q冢小剧场一片粉色光雾。虽然手冢学长端端正正地走着,目不斜视,但q冢一直注视着我。枫叶般的小手按在心口, 像是要止住过于激烈的心跳一般。 “市松……”他忽然叫了我一声。 “在?” “……” “怎么了吗?手冢学长。” “不,没事。” “啊哈……” 我观察着手冢学长的面容。他神情悠然,嘴角勾起微微的弧度,不像是有话要说却不好开口的样子。 那为什么叫我? “市松……”他又叫了一声。 “在?” “……没什么。” 思来想去,好像只有一种可能。 “难道说手冢学长是在叫着我的名字好玩吗?” 他沉默地点了点头。 “哈哈哈哈什么啊……”我捧着肚子, 差点笑出泪花。 “那我也来……手冢学长。” “啊。”他认认真真地应了。 “手冢学长。” “啊。” “手冢学长。” “啊。” 我们并没有事先决定看什么。到了影院大厅,我们站在并列着十数部电影海报以及相应简介的电子屏幕前。 “市松,你有什么想看的吗?” “嗯……还没决定好。” q冢也跟着手冢学长快速浏览我们面前的电影简介。变成粗糙简笔画的海报一张张被它否定,只有一张恐怖片的引起了它的注意。 q冢福至心灵地一捶掌心,脑袋左边吹出三个气泡。 在最早最大的气泡里,“我”和它坐在黑黑的电影院。我一副被吓坏的样子捂着脸,接着像是超过了承受极限,突然挂着粉条泪扑进它怀里。 它满脸幸福地抱住“我”。 我不好意思地埋下头。但手冢学长没有提议要看恐怖片。 q冢正直地摇摇头,挥舞着小手臂将气泡里的想象打散了。亲自挥舞着高出他身|子两倍的大刷子,在恐怖片海报上打了个大大的红叉。 最后我们看的是一部轻松欢快的爱情喜剧。 女主为了完成去世母亲的遗愿来到一个乡下村落,青春美丽的她在这个地方引起了一阵无形的旋风。为了得到她的青睐,绞尽脑汁的青年们引发了一连串令人捧腹的闹剧。 这一场观众不多。我们所在的放映室人数不到十人,我和手冢学长坐在第一排。 他的手肘架在两边扶手,虽然就观看电影的一般人来说还是十分端正的坐姿,就他来说却已经算是很放松了。 当开始播放电影,放映室的灯光也一齐熄灭。放映室陷入黑暗之中,全靠大屏幕上变幻不定的微弱光线照亮。 原本期待满满托腮坐着的q冢突然紧张起来。它绷紧小身板,僵坐着,在他身旁浮现出了以=u=表情坐着的q版我。位置和场景都与现实世界对应,“我”坐在它左侧。 小剧场也暗了下来,只有“我”挨着q冢的那只手被不知道从哪个角度打过来的聚光灯照着。 本来轻轻松松打算看个电影的我也跟着紧张起来。他……会牵我的手吗? 手冢学长目不转睛看着银幕,像是完全没有留意到我的存在。我注意到他放在自己大腿上的两只手,左手要比右手更加蜷曲。 仿佛感知到了我的目光,手指微微一动。我连忙偏开脸。 心口像是揣着一直活蹦乱跳的兔子,突突跳个不停。因为我们坐在第一排,前后左右都没有人,就算悄悄牵手也不用担心被谁看见。 第63章 等了一会,他并没有牵过来。我又禁不住悄悄去看他的手。 晦暗的光影中,手冢学长的手十分好看。修长,骨节分明,看起来还很有力量感的样子。实话说,我很想牵牵看…… 可稍稍想象一下那个场景,我就感到脸烫得快要熟了。不行,我做不到! 我将双手放在膝头,装作专注于电影的样子,实际上我根本看不进去。画面不断在眼前切换,大脑却完全没有接收到任何信息。 我的注意力全在手冢学长头顶的小剧场里。 q冢脸上全是斜杠状的红晕,它如临大敌地几次向“我”伸手,却都在最后关头缩回去。于是我的心也随着它七上八下。 在不知道第多少次尝试,它终于犹犹豫豫地牵住了“我”的手。紧接着,现实世界的手冢学长也向我抬起了左手。 这一刻,我的呼吸也随之暂停。 我的两条手臂完全是不一样的感觉。左臂毫无知觉,靠近他的右臂忽冷忽热,好像浑身的血流都涌到了这一边,尤其是我即将被他牵住的右手掌。 可手冢学长还是收回了手。 小剧场里,被q冢牵了手的“我”一脸嫌弃地抽出手,头上扭动着红十字路口,骂骂咧咧地张嘴。脑袋旁边是几个歪歪扭扭的小字:讨厌! q冢崩溃地抱头痛哭,缩手缩脚地蜷缩在座位上。 看着手冢学长又放回腿上的左手,我也好想哭。明明我不讨厌的! 虽然没能成功牵手,我们还是很快沉浸在电影里。 出乎意料的是,手冢学长很享受电影里的搞笑情节。他整张脸上的神情十分舒缓,微微勾着嘴角。 而q冢毫无形象地捧腹大笑,倒在地上打滚,手脚翻腾。遇到特别好笑的,甚至疯狂捶地。 将近两个小时的电影看下来,我们不仅不疲惫,反而都很有精神。 幸运的是,这家影院正在进行开业活动。身为情侣的我们得到了赠品——猫耳发箍。 内粉外白,毛茸茸的十分可爱。 手冢学长将发箍交给我,问:“有没有什么忘带的?” “不,没有了。” 眼看着他准备和我离开电影院,我牵住他衣角,“手冢学长,可以过来一下吗?” 放映厅背后的休息区正好这会没人,我带他进去,将猫耳双手递上。深吸一口气,大声说:“手冢学长,这个……我希望你戴一下。我无论如何都想看,拜托了,这是我一生的请求!” 我好想看他戴猫耳,真的好想啊! 而且他答应了我的请求,说不定会也请求我答应牵手。 久久没有得到回应,我不抱希望地抬头。手冢学长眼镜反光面无表情,而他头顶的小剧场—— “我”以twt的表情向它递出猫耳, q冢就这么在一片“好萌好萌好萌”的弹幕背景中融化了。 他平静地接过猫耳,戴在头上。 “这样吗?” “就是这个感觉!”我感动得泪流满面。 啊啊啊他怎么可以这么可爱! “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仿佛可以看到他像q冢一样脑袋边闪动着问号。 “因为可爱……啊,我不是那个意思!”要改口已经来不及了。糟糕,男生好像都不喜欢被夸可爱啊! “我是——”话说到一半,脑袋一沉,又一紧。 我摸摸头顶,原来手冢学长将猫耳戴到了我头上。 他打量我片刻,镜片下的脸颊浮现出明显的红晕,“的确可爱……比起我,看来它还是适合你。” 滋—— 我似乎听到自己的脸颊热到冒出水汽的声音。 “请、请别用严肃认真又理所当然的表情说出这么让人不好意思的话!” 之后我们一起去拉面店吃了午餐,又去商店街从头到尾逛了一圈。虽然已经十分开心了,没能牵手还是有些可惜。 回去之前,我提议去高地公园看一下日落。 这个地方有个高出平地的土坡,周围被护栏围着。坐在大树前的长椅上,可以毫无阻碍地饱览落日时分的壮丽天空。 周围没什么人。微风将我们身后的枫树吹拂得沙沙作响,红橙橙的夕阳将视野内的一切景物都染上了一层温热的色彩。视野下方,无限缩小的城市散发出隐隐约约的烟火气息。 我们并肩坐着,静看夕阳。 这个月底他就要走了,又要走了。即便随时都可以联系,再怎么说与面对面的感觉总是不一样的。 他就在我身边,而不是地球另一端的徳国。现在的话,只要伸出手就可以碰到他。 想到这里,我把心一横,直直地往他身上靠过去——与此同时,他突然站起身来。我们两人都是一呆。 我完全失去平衡,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往长椅倒下去……视野突然一暗,眼前就只能看见手冢学长的衬衫了。 他及时转身蹲下,将我抱进了怀里。 这一瞬间,就连风都静了下来。我靠在他胸膛,耳中只听到他激烈的心跳声。扑通、扑通,逐渐与我胸口传来的心跳频率重合。 已经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他就算放开我我也不会摔到。可无论我还是他,都保持着这个姿势没有动。 “……没事……吗?” 察觉到他有松手的迹象,我连忙抓住他的衣袖,“我没事。虽然没事,可以保持这个样子一会吗?” “啊……好……” 就算没有抬头,我也知道q冢小剧场大概是什么样子。因为他头顶的粉色光芒前所未有的明亮,甚至盖过了夕阳。 回去的时候,手冢学长向我伸手。 “可以牵手吗?” 夕阳奇妙地让他脸上的红晕更加明显了。 “好!”我的声音和笑声简直没什么两样。 然后我将手放在他手心。 ---------- 第66章 【凤长太郎x浦岛真里亚】 3. “浦、浦、浦岛前辈!就、就算你…………¥ %*# ¥ %@#”我看着面前抖得像是风中枯叶一般, 显然对我恐惧到了极点的女生,有点无语。 在我的目光下,她脸上的表情越来越惊恐。和我对上视线的那一刻, 她眼眶一红,眼角冒出泪花。 “就算你这样瞪着我我也不会退缩的!” “喂……”我被她这一嗓子喊得莫名其妙, “不是你说有事找我,把我从班里叫出来的吗?” 现在是早上第三节 课课间,走廊上来来回回的学生已经有不少注意到了我们这边,就连旁边的教室都有人从门口探头探脑地张望过来。 “是、是这样没错!”她捏着拳头, 边哭边喊。 “我是要告诉你,为了凤君,我%# ¥…… %#……” “你说什么了?”我问。 她恐惧地垂下视线, 不敢再对上我的目光。即便浑身发颤,她也还是站在原地,没有离开,但也说不出话来。 隐隐约约听到周围传来压低但也没有完全压低的议论声: “浦岛同学果然可怕……”——那还真是抱歉啊。 “那个女生真可怜……”——我也不知道她是来找我干什么的。 “会不会被浦岛同学直接从窗户扔下去?”——不不,我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再怎么说也不可能吧……大概。”——大概是多余的! “该不会又要多一个进icu吧……” 我想起连环伤人事件还完全没有解决的迹象, 不禁有点烦躁。 “你要是没话说我就回教室了啊。” 听到这句话, 女生又是一颤,突然捏着拳头提气大喊:“为了凤君,我不会怕你的!不管你是威胁他还是欺骗他,我早晚有一天会把他从你的魔爪下救出来!” “啊……” 我还来不及反应她就哭着跑了。叹了一口气,我回到教室。 学校发生了连环伤人事件,已经有三个男生被不明人物打进icu 。在出事前,其中两人曾公开谈论我, 一人在走道撞到我, 因此我被列为首要嫌疑人。 就算警|方已经核实了我的不在场证明,同校学生还是认为凶手是我。 就在这时候,佐东因为在体育课上运球失误砸到我,成为传说中下一个要被我送进icu的家伙。 为了找出幕后黑手,我从前段时间开始每天上下学都悄悄跟在佐东背后。结果一无所获,反而被一个自称对我有好感的老好人学弟缠上了。 他每天和我一起远远守着佐东,坚持要一起调查伤人事件,就连午休时间都缠了上来。 午休,家政教室—— 冰帝食堂的饭菜不论口味还是营养都无可挑剔,但我的母上大人将每日给我做爱心便当当做头等大事,托她的福,我一直都是“便当派”。 我本来就不喜欢出现在人多的地方,所以每天中午都在无人的家政教室一个人吃。遇到凤以后…… “前辈,要不要尝一尝我的这边的天妇罗?” 我看着面前笑得满脸幸福的家伙,感觉到一边眉头在抽搐。 “凤,你还是不要接近我比较好。” 他一呆,满面的笑容霎时被失落的神情取代,活像一只被暴雨淋湿的流浪狗。 “我……让浦岛前辈心烦了吗?” “不,也不是……” 我都还在为他可怜兮兮的表情心生不忍,他又在下一秒多云转晴,“太好了,前辈不讨厌我!” “你笑咪咪的做什么!我是不讨厌你,也没有什么好高兴的吧这种事。” 第64章 “抱歉,”他腼腆地低下头,轻声说:“我实在是太开心了,没能忍住……” 我脸上一热,有点受不了这种少女漫画一样的气氛和台词。 “所以重点不是我对你讨厌还是不讨厌,你再接近我,会被周围人误会的。跟着不良少女学坏,也变成了不良……什么的。” “没有这回事!前辈对我讨厌还是喜欢是很重要的事;要是有人误会前辈,我无论如何都会解释清楚;前辈才不是不良。” 凤看起来温善可亲,说起话来也轻声慢语的样子,但有时候他这人特较真。这会愣是直勾勾地盯着我的眼睛,把我前面说的话一句句地否定了。 莫名被他的气势压倒,“啊……那随便你吧。” 他红着脸垂下视线,轻声说:“前辈是在担心我吗?好开心……我最喜欢这样温柔为人着想的前辈了。” “喂!”我气急地一拍桌子,只感觉整个脑袋都要在高热中化掉了,“干什么突然表白!” 他像是被我吓到了一样立马道歉:“对、对不起!因为太开心了一时没收住口!还有……容易害羞的前辈也好可爱……” 我咬牙切齿地用拳头钻他脑袋,“你给我适可而止啊……” “对不起!因为我觉得这么想对前辈有点失礼,但要是不说出来好像更失礼……” 他一边拖长了声音道歉,一边委屈巴巴地缩在凳子上任我钻。 凤这家伙看起来一副好欺负的样子,实际上相当有主见。我无意把他卷进来,但他吓不跑,赶不走,乐呵呵地缠着我。 上一秒还笑着,下一秒可能就被我两句话说得失落下去,因此我连一句重话都不敢对他说。 他还时不时说着说着就对我表白。 总之我拿他是完全没办法。 “算了,随你喜欢吧。”我坐回椅子上,继续吃我的便当。 “是。谢谢你,浦岛前辈。”他开心地笑道。 我提前回到教室。 离下午的上课铃打响还有一段时间,教室稀稀落落坐着几个人。有的三五成群聚在一处聊天,有的独自坐在座位上玩手机,看书。 呆呆在座位上坐了一会,我侧脸趴在课桌上,面向窗外。 没一会,竟然听到了凤的名字。 “哪个班的?” “一年c班。” “真的假的……打起来了啊。” “这个人是凤长太郎吧?初中部网球社的那个……” 我猛地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教室正中几个男生坐在一起,边看手机边说: “好像和我们班的浦岛有关。” “说起来早上有c班的女生来找过浦岛吧。” “好像和她们两个有关……” 他们看过来正好对上我的目光,吓得连忙埋下头。从他们的对话来看,凤……因为我的缘故和人打架? ! 我连忙赶过去,无视他们慌忙埋下头的动作。 “喂,发生什么事了?话说清楚!” “呜哇对不起浦岛同学!学校论坛的帖子上是这么说的,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我一把夺下其中一人双手递上的手机,快速扫了一眼,再拍回他手上,转身就往一年c组赶去。 c组前后两扇门外各自堵了一堆看热闹的人。极个别的好像很了解事情经过,远远就听到他们在给其他人解释。 “是三角关系啦三角关系。” “本川喜欢凤,听说凤被二年级的不良学姐威胁了,今天早上就去找不良学姐的麻烦。但她反而被不良学姐侮辱了,回来教室在哭。” “田中喜欢本川,安慰她,说要帮她教训不良学姐,给凤听到了。” “那可真不得了。不是人人都知道不能在凤面前说不良学姐的坏话吗。” 看热闹的人太多,就连走道都被堵得水泄不通。我心急火燎,“喂,你们让路!” “谁啊你,说话那么……拽——?!”回过头来的男生惊恐地瞪大了双眼,迅速缩得远远的。 “十分抱歉浦岛学姐,请你原谅!”这一嗓子下去,四周立刻安静下来。以我为圆心三米范围内一秒清空,也顺便开出了一条进c班教室的路。 现状比我当初想象的要好。 男生女生都从座位逃开,靠墙站着。最中间的几张桌椅翻倒,凤反扭着一个中等身材的男生,不顾对方的挣扎,将他脸朝下按在地上。 凤的嘴角有一处擦伤,制服被扯得皱巴巴的,除此之外看不出打架的痕迹。而被他按着不放的男生看起来也没有受伤。 “叫你放开我!” 应该是叫田中的男生一脸狼狈,愤怒地挣扎着,却输在了力量和体型,根本挣脱不开凤的钳制。 “那你愿意向这里的所有人解释清楚吗?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吗?” 此时的凤散发出和平常的温和有礼完全不同的气势。严厉、坚决,穷追不舍。 “我解释什么?做错了什么?!” “无论要我说多少遍都可以。你毫无根据地说了浦岛前辈的坏话,会让所有听到那些话的人误会前辈。你做错了,你必须负起责任向所有人解释清楚,那些话都不是真的。” “又不是我编的,大家都这么说!” “正因为中途听来没有求证,所以才不能乱说!” 男生可能是挣扎累了,往地上一瘫,“所有人都这么说,你一个个去纠正吗!” “是。只要被我听到,我就会纠正。”凤依旧死死扣着对方,又重复了一遍,“请你对这里的所有人解释清楚!” 旁边有人看不下去,对田中喊道:“你就照着凤说的做吧,他的性格你又不是不了解,平时不也是这样吗……” 田中脸上现出犹豫,悄悄往黑板的方向看了一眼。我顺着看过去,发现他偷看的人正是早上来找过我的女生。 她捂着满是泪痕的脸,喊道:“别打了,凤君,田中君,请不要为我打架!” 结果起了反效果,田中一咬牙,对凤喊道:“我没说错,浦岛真里亚就是不良少女!她就是侮辱了好心帮你劝她的本川同学,早晚有一天我要收拾那个不良!怎么样,你打我啊!” 凤的脸一沉,却并没有被田中挑衅到。我看到他双手使力,更紧地押住田中,“我不会打你,这么做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只要你承认自己的错误,我就可以放开你。” “你脑子还好吗?”田中有几分崩溃地大喊,“你该不会喜欢上那个不良少女了吧。” 凤冷静地说:“我对浦岛学姐抱有怎样的感情和这件事无关。你做错了,请你向这里的所有人解释清楚。” 实在看不下去了,我跨步走进c班教室。 “啊、浦岛……前辈……” 有人喊了一声,周围顿时鸦雀无声。两秒后又像水滴溅入油锅,整个炸开来。 “救命啊!不良学姐出现了!” 呼啦啦的一下,教室里只剩下瑟瑟发抖不能动弹的本川,以及呆呆看着我的凤还有被他押在地上的田中。 我向本川说:“好像听到有人说我侮辱了你,你说说我是怎么侮辱你的来着?” 本川一句话都说不出,瘫软在地。 我又向田中说:“你说要收拾我,我来了,要打吗?” 田中眼中射出两注喷泉泪,鬼哭狼嚎起来:“对不起浦岛学姐!我是乱说的,求你饶了我!我不要住院!!!” 我看了凤一眼,莫名觉得不好意思。 “不想被老师教训的话就赶快放开他,笨蛋。” ---------- 第67章 【凤长太郎x浦岛真里亚】 4.起初我很担心凤。他引发这么一场骚乱,我担心他在学校的风评变差,担心他被教师当做不良学生,遭到处分。 结果因为我的出现, 田中滑跪。 我,凤,田中,本川一并被请到教职员室。本川一直在哭,就由我们三人大致说了事情经过。 我都还没表示什么,田中就将责任全部揽到自己身上……嘛, 本来就全是他的责任也没错了。 有时候不得不说,我的不良少女气场还挺好用的。 凤因为一直以来的好学生形象,就算和我一个阵营也没被老师怀疑。田中和本川被训斥了一顿,这事就这么过了。 从职员室出来的时候,凤拦在那两个人面前。 “田中同学,本川同学,请向学姐道歉。”明显的身高差距之下他俯视着两人,严肃的面孔甚至让我忘了他平时的表情能有多和善。 “田中同学刚才是求饶,不算正式道歉。” 田中这会完全变成了一只惊恐的草食动物, 他和本川向我90°鞠躬, 大声说对不起,本川哭得更厉害了。 “啊,可以了。”我向他们挥挥手, “你们走吧。” 两人逃命一般消失了。 “太好了呢前辈,又有一部分人解除了对你的误会。” 他笑得太明亮了,让我有点难以直视。 “你也犯不着这么认真。我又不是第一天被人这么看待了。” “那怎么行!没人喜欢被误解。况且我是知道的……”凤难过地垂下目光, “前辈每次被误会都很不开心。” “啧……” 是了,因为放学同路的原因,凤从很早之前就留意到了我。 他说得没错。扶起差点摔倒的老太太却被旁人认为在打劫的时候,捡起走在前面的主妇落下的钱包要还回去对方却逃跑的时候,送迷路的小孩去警署途中被人说是在胁迫的时候,教训欺负人的小混混却被认为和对方一伙的时候……我还蛮失落的。 第65章 就算对当事人解释清楚又怎样?下一个照样误会。世界上的人这么多,我一个个的怎么解释得来。久而久之,就连我也放弃了自己。 凤这个家伙,真的很爱管闲事啊……可恶! 他干劲满满地一握拳,“那么接下来就是找到连续袭击事件的真凶了。我先回去上课了,浦岛前辈,放学见。” 说罢,他向我鞠了一躬,转身就走。 “喂……” 我有些无措地看着他的背影,那句“果然你还是别接近我了”又没能说出口。 ***我和凤躲在景观灌木丛后,看着佐东平安走进家门。我多少有点失望。 跟了他将近半个月,可疑人物一直没有出现,没能得到任何线索。 “前辈还有时间吗?我想好好整理一下思路。” 于是二十分钟后,我和凤坐在一家咖啡厅里。 他拿出一支造型精致的钢笔,一本有点厚度的笔记本,本子上已经写了不少。他一页页翻过去,边看边思索。 我问:“你写的都是什么?” 他连忙将本子推到我面前,“是关于这个事件我搜集到的全部资料。” 字写得很好看。我大致扫了一眼,记录的都是住院三人组的人际交往,回家路线,受袭经过。我没看出值得留意的部分。 “你直接跟我说结论就行。” “这个……还没得到结论。所以我想再搜集一些资料。” “怎么搜集?” 像是早就有过考虑,他流利地说:“田边君和山下君是在住宅区附近的公园受袭,时间是午后七点; “前田前辈在两栋宅子之间的巷道受袭,时间是深夜十一点四十。七点的住宅区正是晚饭后的散步时间,一定有人目击到什么。 “前田前辈的情况就更可疑了。在大部分人都熟睡的深夜时分,他为什么会出现在离他家五百米之外的地方呢?出事地点的那两家人一定听到过什么动静。” 此时天已经黑透了,咖啡厅暖橙色的灯光照在他脸上,在他眼中反射出两片光亮。 “之前我以为问题源自浦岛前辈,是对你过度敬慕或者想要嫁祸给你的人做的。如果是这样,佐东前辈不可能直到现在还平安无事。 “问题果然出在入院的三个人身上。虽然这么说受害者很过分,但他们真的很可疑。为什么一口咬定没有看到犯人真面目? “七点的时间天明明还没有黑透,十一点的那片住宅区街灯十分明亮,不可能什么都没有看到。” 虽然不忍心打击他…… “你说的这些警|察和我都考虑过了。七点的警|察在附近问过,没有找到目击者,十一点的那两家都说什么也没听到。 “我也挨家挨户去问过,但毕竟发生了那种事件,附近居民警惕心都很高。别说回答问题,你按门铃他们甚至不会开门。都说什么都不知道,要我赶快离开。” “但我还是觉得要从那两个人身上入手。”他自信地说着,就连那份找不到真相不罢休的倔强都带着蓬勃的朝气。 “我们再去挨家挨户地问一遍吧,前辈。绝对、绝对要找到真相!” 我又输给他了,叹气道:“啊啊,知道了知道了。” 第二天远远看着佐东进家,我们脚下不停地赶往七点出事的住宅区。想着让他试一试死心也好,我站在一边,看他按门铃。 “哪位?”门内传来中年女性的声音。 “您好。”凤对着猫眼鞠躬,“我是冰帝的学生,叫凤长太郎。前段时间我们学校的学生在这附近遭到袭击,关于这件事……如果您现在有空就好了,我想问问您当天有没有听到什么,看到什么。” 门打开了……门竟然就这么打开了! 盘着头发,一身居家休闲装的大婶怜爱地冲他笑着,就连脸上的皱纹里都满是慈祥。 “哎呀你是为了调查那件事跑到这里来的么?真是个好孩子。我上了年纪,时间又有点久了,得好好回忆一下呢。啊,要不要进来坐一下?” 还请他进去坐……面对我的时候可是都不敢开。 凤还来不及说什么,大婶看到了我,满脸的慈祥秒变惊恐。 “啊呀不良少女!快躲进来……”说着就拉着凤的胳膊往屋里带。 在凤的解释下,大婶好歹没再把我当做可疑人物。 “那天我一直待在家里,没有出门。后来和附近的太太们聊天,听到她们说有看到过一群学生……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 礼貌道谢并道别,我和凤去往下一家。 凤在笔记本上记下刚才大婶的话,还记了她的名字和联系方式。大婶主动给他的,说是如果需要作证,随时可以联系她。 “重大线索啊,前辈!” “好孩子气场还真好用啊……”我感叹了一句。 “啊?” “啊不,没什么。” “一群学生……”他在这个短句下画上双杠线。 “傍晚七点这种时间,一大群学生出现在住宅区附近太不自然了。接下来的调查就以此为重心展开吧!前辈。”他满脸放光地看过来。 我不禁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太好了呢,总算找到了线索。” 他失落地垂着眼帘,就连脑袋也耷拉了下来。 “怎么了?”我问。 “如果可以……我希望前辈将我当做一个值得依靠的男人看待。”好像这句话让他自己都很不好意思,他低垂着视线看向另一边,轻声说。 “啊啊抱歉抱歉,”我笑了笑,向他竖起大拇指,“凤,你这家伙真是一个响当当的男子汉啊!” 他的脸浮起红晕,很高兴的样子。想笑,却又强行压下上扬的嘴角,变成了一个奇怪的表情。 “我不要这种敷衍的说法,我希望前辈真心觉得我可靠。” “呃……” “说的也是,我得好好表现,让前辈看到我更多可靠的一面才行!” “喂,不要当着我的面说好吗!”他就不觉得羞耻的吗?反正我很羞耻。 “诶诶……对不起!” 擅自消沉,又擅自打起精神,总是毫无征兆向我表达好感。我都还没吐槽他就立马道歉,然后下一次还敢…… 还真拿这家伙不知道怎么办。 两三天的辛劳下来,确定了一条情报:二人组出事当天,午后六点半到七点半的时间段,有一伙辰巴的高中生出现在这附近。 “辰巴离这附近有四十分钟的车程,如果不是为了某个目地,是不会成群结队出现在这种地方的呢,前辈。” “是这样没错……但这也只是我们的推断,没法证明就是这群人揍的二人组吧。” “那我们再接着问下去吧。”他将笔记本收进包里,干劲满满地起身。 凤积极的模样让我有些呆愣,连忙跟上他。 实话说,我们从第一天下午就没再问出什么新的情报了。以袭击事件发生的公园为圆心,我们已经挨家挨户问遍了半径一公里之内的住户。 再下去就得开始问一公里开外的了,真的还会有目击者吗?想到这些,就是我本人都失去了干劲。 他……是真心的想要找到真相。 我去自动贩卖机买了两瓶汽水,抛给他一瓶。 不知道第多少家,开门的是一位年轻的父亲。我们正在门口说话,他四岁的儿子不肯洗澡,看到大门开着便想跑出来。年轻的母亲追在儿子身后。 小男孩跑到门口,抬眼看到了凤,嬉笑的表情就这么从脸上消失了。 “小朋友。”凤蹲下|身,温柔地呼唤着突然藏到父亲背后的孩子,“你刚才是不是在看我制服上的校徽?我是冰帝学园高中部的学生哦,你认得我们学校的制服吗?” 小男孩抓着父亲的裤管,怯生生地探出头来。凤向他展颜一笑。 他的笑容亲善温和,小孩像是被温暖的太阳照到了一般,吮着手指,腼腆地点了点头。 凤接着问,“那,你上一次看到和大哥哥穿着同样制服的人,是什么时候?” 从小男孩家道谢并且离开后,凤激动得不成样子。 “那天我和朋友们在玩捉迷藏,我躲进了沙丘的大蘑菇里。等了好久都没被找到,我觉得无聊,想要出来,结果看到了一群好凶的大哥哥带着两个哥哥进了公园。 “那两个哥哥很害怕的样子,嗯,他们穿着和大哥哥你一模一样的衣服……”他用发颤的声音又读了一道记在笔记本上的,小男孩给出的情报。 “我还给这孩子看了辰巴的制服,以及二人组的照片。全部都对上了前辈!”夜色四合的住宅区街道上,凤难以自持地大喊。 “我、我知道了啊……”虽然我也蛮激动的,凤的样子还是吓到我了。 “你冷静点。” “对不起,我实在太高兴了……终于……终于找到能够证明前辈清白的目击者了……”说着,他突然背过身去,一只手蒙着脸。 “喂,你没事吧。” “没事!”他抬手示意我不要靠近,“抱歉前辈,你暂时能不能不要过来。我……现在的表情很丢脸,不太想被你看到。” 他用哽咽的声音说。 他为我哭了。 ---------- 第68章 【凤长太郎x浦岛真里亚】5. 袭击事件的犯人是辰巴的一群高中生——得到这个情报的我们没有沉浸在喜悦中, 继续调查深夜单独受袭的前田。很快又傻眼了。 第66章 当晚,附近的居民根本就没看到什么可疑人物。 虽说时间已经是深夜,出事地点北面有一群大学生在开家庭派对。从下午七点到凌晨两点,一群人在庭院吃烤肉。 南面有一对夫妻当天吵架了,从下午八点到凌晨一点, 丈夫一直坐在阳台吸烟。 要想从外部进入事发地点,必须经过这两个地方。大学生和吸烟的丈夫都拍着胸脯肯定没见过有一群的高中生经过,三三两两或者打独的倒是见过不少。 他们说,当晚只听到一声怒吼和一阵叫骂,没多久救护车就开进来了。 我完全想不明白。 “难道说前田是在别处被揍了一顿,然后被辰巴的人从天上抛到巷道里吗?” “这……再怎么说都不太可能吧?” “我知道啦,开玩笑。”我想了想,问:“凤,你说七点那次他们知道把人架到没人的公园, 11点那次怎么就直接在住户区打人呢?” “前辈,会不会……不是一伙人做的?” 经他一提,我才想到的确有这种可能。 “就算是这样, 不能解释的疑点也太多了吧。为什么都是和我有过节之后出事?为什么都是重伤入院?为什么都不肯说自己是被什么人袭击的? ” 他安抚似的朝我笑了笑, “抱歉, 我也是凭感觉说的,并没有什么根据。 ” “线索好像又断了。 ” 他低垂着目光,像是在回忆什么。 “前辈,要不我们再去出事巷道两边的住户问一下吧。” 巷道左边是一对老年夫妇,右边是一对30岁左右的夫妻。他们和别的居民一样,都说只听到奇怪的声音,除此之外什么也没看到。 “去倒是没问题。”我说, “老夫妇那家还好, 另一家可能不太妙哦。” 那家的丈夫看似客气,眼神和用词却有一种说不出的尖锐感。无形中告诉我们,不要再拿这件事去打扰他们。 不得不说他很可疑。不论我们问什么,下一秒便开口回答。好像早就准备好了答案,完全不用经过思考一般。 “明天是周三,我想早上去。” “趁着丈夫上班不在家,从妻子身上找出口啊……”那家的女主人的确很好说话的样子。 “我倒是没关系,你也要逃课吗?” 不愧是乖学生,听到“逃课”这个词,表情立刻变得难受起来。没纠结多久,又被坚定取代,“这是为了找出真相,没关系的!” 第二天一早,我们早早到达那家附近,躲在巷道看着西装革履的男主人提着公文包去上班。等确定他走远,便在围墙外按响了他家大门门铃。 “来了~请问是哪位?” 女主人正在前院除草,手上戴着一对布手套。她一看到我们,顿时现出为难的表情。 这是一位熟艳的女人,敞怀穿着一件毛线外套,身姿曼妙。浑身上下散发出艳丽的气息,就像一朵盛开到极致、散发出芬芳的红茶花。 就连我这个女高中生看到她都莫名脸热。 我悄悄看了凤一眼……好家伙,不为所动,一脸严肃。 “请、请问有什么事?”女主人目光游移。 “如果是受袭事件,该说的我丈夫应该都说了……” 凤诚恳地向她鞠了深躬,说:“请您再多回想一点,任何细节都可以。受伤的学生不愿说出袭击他的人是谁,这导致我身边这位前辈遭到大家的怀疑。她是位温柔善良的人,这对于她来说太不公平了。” “等、你先请抬起头来……”不知道是凤的态度还是他说的话,让女主人相当动摇。 “我也拜托你了。”我向她鞠躬。 “我……我什么都不知道。等我丈夫回来你们问他好了!” 她像是受不了无形中的压力,取下手套就要往家里逃。当然我们也不可能上去拦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她不太利索地打开房门。 “和香,有客人来了吗?”屋内传来一道苍老和蔼的声音。 “什么也没有,母亲。好了,我们回去吧……” 房门关上的一瞬间,门内的老人与我对上了视线。我看到她的双眼登时亮了起来。 “等等!和香,你去给我拿一下我的老花眼镜。快去快去!” “啊、好。”女主人虽然一脸莫名,还是点了点头,回到屋里。老人快步走上前来,一把打开铁栏栅大门,捉住我的手。 “好孩子,你是不是冰帝的学生?你去年5月17日有没有在繁华街追过一个小偷?” 老人显然视力不太好,踮着脚想要看清我的脸,因为盯得太用力,双眼变成了“ 33”状。 她枯瘦的手微微发颤,以不像是老人的力气紧紧抓着我,生怕我跑了一样。我只能任由她抓着。 “我的确是冰帝的学生……”我回想了一下,如实说:“我去年5月17做过什么完全不记得了……小偷强|盗什么的我追过不少,我也不知道是不是你说的那一个。” “我想一定是的!”凤激动地向老人说,“去年到现在前辈没有换过造型。都是现在您看到的金色长发,同款耳钉。制服最上一颗扣子敞开,领结系得比较松,下摆掖在裙子里。” 察觉到我嫌弃的目光,他立刻站直摆手,“不是的前辈,我不是跟踪狂!我只是一直从远处注视着你……” 这时候,女主人为老人取来了眼镜。 老人戴上,抬眼对着我的脸。小半晌,她混浊的双眼渗出泪花,“没错,你就是帮我捉住小偷,还一路背我回到家的那个天使一样的女孩子!” 等我们晚上再来,这家男主人的态度发生了一百八十度大转折。女主人做了满桌子的好菜,全家人热情得让人不好意思。 真相简直令人难以置信。 男主人:“那天半夜,我和内子被奇怪的动静吵醒,发现有个高中生打算偷我们阳台上的东西。虽然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但他的行为实在可恶……” 说到这里,安静坐在一边的女主人涨红了脸,神情尴尬。我突然就明白前田偷的是什么了。 凤显然也想到了。他不着痕迹地背开脸,没再往女主人那边看,她也因此松了一口气。 “我想要捉住他,让他父母好好教育一下。他很心虚,竟然翻过阳台栏栅,踩在一楼房檐上逃走。”男主人继续说: “我立马追下一楼,刚打开门就听到重物摔落的声音和他的惨叫。原来他脚下打滑,摔到了我家和隔壁之间的巷道里。” “他求我不要把这件事说出去。我看他也受到了惩罚,再加上多方面的考虑……就没有说出事情真相。”说到这里男主人停顿片刻,歉意地向我和凤笑了笑,才接着说: “一开始我以为你们出于好奇才来调查,没想到会有人因此受到冤枉……而且还是对我母亲有恩的好孩子。真是抱歉啦。 “后续无论作证还是别的什么,请随时通知我们,这一次一定好好配合调查。可以吗?和美。” “当然。”女主人温婉地笑道。 十一点这边的前因后果已经全部理清,我们又接着调查七点出事那组。 田边和山下与凤同年级不同班,凤问遍了他们的好友和同班学生,得到了如同散乱的毛线一般复杂交错的情报。其中只有一条线索能与辰巴搭上关系。 那两人曾经霸凌过一个叫横山的男生,这个男生性格软弱,在半年前因为双亲离异转学到了辰巴。 我们提前在辰巴校门外蹲点,下课铃打响后,很轻易的就在一群学生中发现了孤身一人、西瓜皮头型、戴着啤酒瓶底眼镜的横山。 认出我们身上校服的第一眼,横山转身就跑。他本来距离我们就很远,跑得还奇快,直头直路地往车来车往的大马路上冲。 “危险!”凤大喊。 “你站住!我们不会拿你怎样!” 受惊过度的横山反而跑得更快了,眼看着就要冲出人行道。 正好我们经过一个易拉罐回收桶,凤从中捡出一个空罐,高高抛起,扬起记事本,用漂亮的发球姿势喊道:“一、球、入、魂——!!” 空罐化作一道绿色残影,准确击中横山后背。他踉跄一下,摔倒在正好变成红灯的人行横道前。 我上前,给他翻过面,指着他嘴里吐出来的灰白色无腿小横山说:“刚才那下'一罐吐魂'很强啊。” 凤很是窘迫,“啊啊十分抱歉,横山同学。请醒一醒!” 未免被打扰,我们将横山提溜到附近无人的桥洞下。他醒来看到我的第一眼,就喷着眼泪发出了惨叫。 对于这种反应早就见怪不怪,我用一根食指勾着他后领,让他只能原地踏步跑。 “怕什么?老实回答我几个问题,答完了就放你走。” “请不用害怕。”凤温声安抚,“前辈很温柔,不会做伤害你的事。” “谁知道呢?这也说不定哦。” 我有心吓吓横山,结果凤这家伙给我当场拆台。 “我能肯定!前辈就是不会做可怕的事。” “你胡说八道什么,你不知道的事多了去了!” “这种程度的事我还是知道的!前辈你也真是的,不愿为自己辩解就算了,总用这样容易令人误会的说话方式……” 我和凤一时较劲起来,吵架一般朝着对方喊。横山趁我不注意挣脱,迅速掏出手机拨打电话。 第67章 “我在桥洞底下,被麻烦的家伙的缠上了,你们快来救我!现在就来!我会像上次一样付钱的!” 我们听到关键词,停止争执。 “喂,上次付钱是怎么一回事?” 横山没有回答我的问题,笑得像个得意洋洋的反派。 “待会有你们好看!” 不一会,随着摩托车的轰鸣,一群身穿辰巴制服的不良少年包围了桥洞底下。横山连滚带爬地跑到明显是头领的金色面包卷少年身后。 “就是那两个,他们要找我麻烦,帮我狠狠揍他们!” 头领不耐烦地揪起他的衣领,“我是看不惯霸凌者,上次才会帮你。你小子可不要给我太得意啊。” 说罢他随手甩开横山,向我们呲牙笑道:“就是这么一回事,这家伙现在是我在罩。不管你们之间有什么恩怨,能乖乖离开吗?” 不仅是我,凤也没有被眼前的阵仗吓到。他问:“请问你们有没有在上个月5号那天,在一所无人的公园里殴打过两名冰帝学生?” 头领翻着白眼望天,不做答。 凤继续说:“如果是,希望你们可以出来承认自己做过的事。有人为此受到怀疑……” “不知道呢。”头领吹了吹自己的指甲盖,“我们可是一群遵守校规的好学生啊,你们是在说什么?话说,再不走的话我可就要揍人了。” 凤深吸一口气,抬手将我护在身后。 “前辈,这里请交给我,你小心不要被卷进来。” 我二话不说翻出跳绳,不顾他的挣扎将他结结实实捆成一条蚕宝宝,横地上摆好。 “前辈!你在做什么啊!” 我将十指关节扳得咔擦作响,“凤,我可不是柔弱无助需要被旁人保护的类型哦。就算不用为我做你不擅长的事,你在我眼中也已经是个可靠的男子汉了。” 他惶急的神情变得呆滞,睁大了眼,满面通红地仰望着我。 我笑了笑,“人各自有擅长的事,我最擅长打架,这里就交给我来。他们最好是一起上。你看好了,七分钟……不,五分钟之内我就能全部解决。” 我不能让凤被卷进来,这种只靠蛮力解决问题的粗鲁行为与他本性不合。更重要的是,他的手是打网球的手,是演奏乐器的手,他要是有个什么闪失,我只怕一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 我转头,才发现头领不知从何时起正捻着下巴打量我。他从头到脚扫了我一眼,自言自语道:“金长发、英伦风制服……金长发、英伦风制服……” 他问:“你很能打架对吧?你去年十一月底有没有帮助过一个被小混混纠缠的,超~~~级可爱的美少女?” 我回答,“类似的情形好像发生过很多次,我记不清了。怎么,那个小混混是你?” “才不是!我才不会让女人流泪。”他边说边掏手机,“算了先不打,你等下,你可能是我女朋友说的那个人,我问下她。” 事态的转变让包括我在内的所有人都有点懵,只听头领用和先前完全不一样的,甜腻的声音对电话说: “桃桃酱~我今天遇到一个好像超能打的金发美女哦,气场强得一塌糊涂,还穿着英伦风的学校制服……很符合对吧,你要不要过来看一眼?” 十数分钟后,他口中的桃桃酱坐着计程车赶到。这是个外型气质乖巧可爱的女孩,看起来和小混混头领的画风一点都不相衬。看到我的第一眼她便冲了过来。 “就是你!我终于再次见到你了!可能你已经不记得我了,但我一生都不会忘记你……” 她的热情让我有些不知所措。她捧着我的手说: “那时候我被堵在小巷,路过那么多人,没一个人上来帮助我。只有你……我都还来不及问你的名字,你就离开了。我一直都好想再见你一面,好好对你道谢……” 她边说边落泪。头领给她擦着眼泪,呵哄道:“太好了呢,桃桃酱,终于找到这个人了。这就是缘分啊缘分。” 桃桃酱抽抽搭搭地问:“对了,你们是怎么找到她的?” 头领登时满头冷汗,像是淋了一场雨。 “她、她是我新认的大姐!” 他向我狂使眼色,一把抓过正开口想说什么的横山,捂住他的嘴,“对了大姐,你有什么吩咐?要把这家伙揍一顿吗?” “前辈……” 我给凤松绑的时候,他眼含泪光地看着我。 “太好了,前辈。你一直以来的善良和正直,终于等来了收到回报的这一天。” ——原本与这事件毫无关联,为了帮助我,不求回报、毫无怨言,劳碌奔波了一个多月的他这么说。 ***至此,事件真相终于明朗:根本就不存在什么连续袭击魔。 田边与山下因为曾经霸凌他人遭到报复;前田偷窃附近主妇的衣物,在逃跑途中摔伤。这就是他们对“犯|人”绝口不提的原因。 说来也好笑,就因为再简单不过的一连串巧合,让毫无关联的我饱受猜疑。 至于佐东……他到现在还好好的,当然啦。 真相公布后,大家对我的态度从恐惧转向愧疚。也开始有人试着和我说话,虽然说不了几句就开始发抖,再怎么说也比一开始要好很多。 对于我来说,最重要的变化就是多了一条叫凤长太郎的尾巴。这家伙完全不在乎别人怎样看待他,只要有机会,就乐呵呵地黏上来。 一次午休,我们坐在阳光温暖、清风和缓的庭院。 “前辈,我有个作战计划,希望你能听一听!” 他献宝似的表情让我有点难以招架,“什么啊。” “叫做《让浦岛前辈变得受欢迎大作战!》。通过作战,希望能够达成让大家看到前辈的优点,将恐惧转化为敬仰。” “你说要怎么做?” “前辈的确是'回家社'的吧。你有没有什么兴趣或者擅长的事呢?如果能加入社团,在正式比赛中取得名次就好了。” “这个啊……”我头疼地摊手,“打架算是擅长的一种吗?从小到大不管剑道、搏击、跆拳道……只要是用来揍人的,我的天赋都强得可怕。” 我简直怀疑自己是格斗游戏穿越过来的。艺术不行,学习一般,天赋全都点在武力值上了。 “这不是正好吗!” “一点也不好吧。本来大家就够怕我了,要是再看到我那么凶狠的样子还得了?” “我不觉得哦。前辈只要做你自己就好。这些都是你的优点,是你比其他人更加优秀的地方,向大家展现出来也没有什么不好不是吗?” 我还来不及感动,凤又小声补了一句:“而且我觉得大家也不可能更加害怕一个人了……嘿嘿……” “嘿你个头啊!”我委屈得都快哭了,“虽然你是实话实说吧,我现在真的很想揍你。” “呜啊对不起!” 他立刻可怜巴巴地道歉,我的气顿时消了。消过头了甚至有一种无力的感觉。 “我知道了。我去试试……” 我相信他,只要是他说的,我都愿意去尝试。 “对了,前阵子那件事,我都还没好好谢谢你。”我别开发热的脸颊,故作轻松地说:“你之前说过喜欢我是吧,那干脆和你交往怎么样?” “我不要。” “嘛~你也不用那么感……哈啊?” 我怀疑自己听错了,一转脸就看到凤一脸不开心地埋着脑袋,像是在和我赌气一般,说:“如果只是为了感谢我的话,我不需要。” 糟糕,这家伙好像真的生气了。 顾不上害羞,我连忙说:“你是笨蛋啊,谁会因为这种原因和人交往。当然是喜欢你啦。” 他用那双明亮的眼睛眼巴巴地看向我,活像一只准备撒娇的小狗。 “真的吗?总觉得好像在做梦一样,一点实感也没有。” “不是梦啦。” “果然是我的幻觉吧……我刚才好像幻听了什么一直希望从前辈那里听到的话。” “啧……”我很受不了他用这种悲哀的语调说话,我表现得还不够明显吗? “所以啊……我喜欢你。” “糟糕……我的幻觉越来越严重了……” “啊啊你好烦,我喜——” 这一次我是看着他说的,正巧发现他乍然间光彩焕发的神情。 与我对上目光的一瞬间,他又像做了坏事的孩子一般,羞涩地笑了笑,别开脸。 “你这个家伙……” 我掐住他脸颊上的肉,轻轻扯了扯。 “果然是扮猪吃老虎是吧。” “怎么这样!”他像是委屈到了极点,“我明明只是直率地表达出我对前辈的心情而已!” ---------- 第69章 【切原赤也x朝仓优希】5. “赤、赤、赤……赤也!”我磕磕巴巴半天, 终于叫出了他的名字。 没有人回应我,这是当然的。因为我在房间独自对着镜子练习。看着镜中脸红纠结的自己,我啪地一下把化妆镜扣上。 “啊啊啊真是的受不了!” 我和切原交往有一段时间了,除了身份从前后桌变成了男女朋友,其他什么都没有改变…… 什·么·都没有改变。 还是每天凑在一块嘻嘻哈哈, 一点都没有恋人之间的那种dokidoki的气氛。 难得都交往了,就不能更像恋人一点,做点只有恋爱中的男女才能做的事吗? 第68章 话说这种事情挺讲究气氛的吧……对于我和他来说好像都挺难的。 总、总之先从叫名字开始!交往以后我每天早上都会用电话叫醒他,因此他没再发生赖床睡过头的情况, 我们可以一路悠闲地走到学校。 我在约好的电线杆边等他,慌得手都在发抖。没等一会,我都还没做好心理准备,远远就看到他叼着面包跑过来。 “早啊朝仓!” 他精神满满地向我打招呼,黑色卷发随着他奔跳的动作晃晃悠悠。如果他叫的是我的名字,一切就都完美了。 “早、早早、早、早啊,赤也!” 我双手在背后扣紧了书包提手,心跳加速地观察他的反应。他往前走了几步,回过头来,一脸迷惑。 “朝仓,你怎么不走?” 这个笨蛋,完全没发现我叫他名字了(泪)。 *** “赤也,醒醒下课了。” “赤也, 削笔刀借我一下。” “赤也,老师叫你起来回答问题。” “赤也,今天我没带便当, 陪我去食堂吃吧。” 一整个早上, 我从一开始的紧张, 到平静再到最后的冷漠,已经可以若无其事地叫出他的名字了。 下午第一节 是他最头疼的英语。我提醒他:“对了赤也,岩崎老师好像说过今天要划下次测试的重点,你注意听哦。” “就算注意听我也不懂……等等。”他一僵,“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叫我名字的?” 他满脸放光地回过头来,刚一和我对上,就闹了个大红脸。我想我也和他差不多,虽然没有照镜子,但我感觉得到脸上的热度。 他看看我,用手上的笔触了触脸颊,好半天才憋出一句:“优……优希。” 我突然好不爽。现在才发觉,现在才知道叫我的名字,已经太晚了笨蛋! “诶?有吗切原。” “等等,怎么又叫回去了啊?” “上课铃已经打响了,切原。”我别开脸。 “别这样啊。”他扭过来,两只手臂都搭在我桌上,“我想起来了,你是从今天早上开始叫我名字的。我就觉得哪里怪怪的说不出来。” “怪怪的还真是抱歉啊切原。” “我不是那个意思。”不知道该称为撒娇还是哀求,他说,“我们就从今天开始叫名字嘛。” “才不要。” “我知道啦,那我把你今早上叫的份都补起来不就好了。优希优希优希优希……” 我好难…… 明明很开心却要装出一副生气的脸好难。 “优希优希优希优希……” “行了你,快转过去。”我推开他探过来的脸。 他顺着我的力气扭过头,但身|子没动,“那你还赌气吗?优希。” “不赌了可以吗?笨蛋赤也。” 他在我的手缝间开朗一笑,“优希!” “赤……赤也。” “优希~” “赤也……” “优希~” “赤也~” “优希~” “赤也~ ” “咳咳……” 讲台上传来岩崎老师的干咳声。我和赤也猛地回过神来,发现所有同学都安安静静地坐在座位上,好笑地看向我们这边。 岩崎老师:“打扰你们真是抱歉啊,我是不是出去比较好?” 我和赤也面红耳赤,在大家的哄笑声中各自缩回座位坐好。 *** 最近赤也的样子有点奇怪,经常呆呆保持一个奇怪的动作,问他他又什么都不说。比如—— 我和他面对面坐在kfc吃东西。 先说好我只是陪他来。我不像他那么容易饿肚子,对于这类高卡路里食物兴趣也不大。 赤也那边堆着汉堡、鸡腿、全家桶,就连可乐都是大杯的。我只点了一袋薯条,一根一根细嚼慢咽,边吃边看手机。 朋友给我发来一张搞笑图片,我边笑边把手机递给他:“哈哈哈,赤也你看这个……你怎么了?” 他像坏事做到一半被抓现行一样,看也不看我的手机,窘迫地撇开脸。一只手僵在半空中,看样子是在我刚才专注于手机的时候向我伸过来的。 这边桌上除了我的手,就只有薯条了。 我立马反应过来,护住我的薯条:“你想趁我不注意偷拿对吧,看穿你了,想都不要想!” “嘁,真遗憾。”他干笑。 比如—— 我和他在站台等车。附近只有我们两个人,等了很久车都没来。 我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聊着。他左看看右看看,突然转身去我后面,对着花坛上叫不出名字的景观植物发呆。 草而已啦有什么好看的,搞不懂他。 又站了一会车还没来,我站得脚都酸了,便蹲下|身去。 “赤也,你说我们还要等多久啊?” 他没回话,我这才发觉头顶有一片阴影。 抬头一看,赤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悄走位到了我身后,面向我后背,双臂围成一个圈。要不是我突然蹲下来,已经被他控住了。 他一脸心虚,对我笑了笑。 “竟然偷袭,好卑鄙!” 我跳开到他三步远的地方,向他做出格斗游戏经典起手式。 “正大光明的上吧,卢卡尔·赤也!” “上就上,笨蛋优希!” “哈?!你说谁是笨蛋!” 比如—— 他的英语测试大失败,放学后被老师留下来,只有背完上个星期学的单词才能走。 其他人都走完了,教室里只剩下我和他。他急躁却又无可奈何的以极快的速度反复抄写单词。他实在背不来,只能以这种机械的方式试图达成身|体记忆。 “你不要只一个劲地抄,还要在心里默念哦。” “我知道啦。” 我趴在课桌上看着他埋头的背影。 昏黄的夕阳映照在教室,风时不时轻轻托起窗帘,金属球棍击打棒球的声音清脆而规律,这一切都令人昏昏欲睡…… 我真的睡着了。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听到赤也在叫我。 “优希……你睡着了?” 他这是背好了吗?太好了,可以回家了。 ——虽然这么想,迷迷糊糊的,一时半会醒不过来。 快醒来啊我,妈妈差不多做好饭了。回家,吃饭,洗澡……然后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 一睁眼就看到赤也放大的脸,他闭着眼睛,脸红扑扑的,眼帘颤动。 他不断靠近,就连那弯弯曲曲的刘海都快要贴到我的额头上了。 他他他打算亲我来着! 怎怎怎么办!我醒太早了,不不,是醒晚了……好像也不对?总之我没有在合适的时机醒来! 我的初吻就要交待在这里了吗?好像也不错,黄昏教室什么的……但我已经醒来了,而且因为吓了一跳的原因完全没气氛了! 呃……从角度来看他好像打算亲脸来着? 说的也是,也对嘛,初吻什么的果然应该郑重一点吧——话说他越来越近了! 慌乱到不知所措的我在他触到我的前一秒往后退开了,赤也亲了个空。 他浑身一僵,就连额头都红透了。他眉头抽了抽,脸上滑下无数透明汗滴。即便如此他也闭着眼睛……不,是用力闭着,完全不好意思睁开! 赤也嗖的一下转过身去,若无其事地说:“我、我们走吧。” “啊啊,说的也是……” 一路上,一种无言的沉默在我们之间弥漫。就算强行找话题,接不到两句又说不下去了。不小心对上目光,两人都慌慌张张地错开。 但是说实话,我还蛮开心的。 想和对方更加亲近一点——原来抱持着这种想法的不止是我啊。 “那个啊,赤也……” “啊啊,什么?” “我们……要不要按顺序来来看?” 说这话的时候我根本就不好意思看他。 “可以吗……”他的声音听起来很高兴,“那……” 他走在我右边,向我伸来了左手。 我将左手放在他手心,他轻轻握住。 牵手达成! 他的手比我想象中的软和。能够感觉到他掌心和指腹的柔软。 我可以清楚听到体内传来的心跳声,还快得不行。救命,他绝对发现我很紧张了。 “什么啊,你很紧张嘛。你在出汗哦。”我这么说,好像就显得我不紧张了一样。 “你才紧张呢。”赤也立刻说,“软绵绵一点力气都没有,你是使不出力了对吧。” “为什么牵手要用力啊?又不是比握力。” “话说我们从刚才起就好别扭。” 这才发现我们两只左手牵在了一起,这么走路不别扭才怪咧! “搞错了!” 我们同时松手,同时换了另一边手,这次变成了两只右手牵在一起。 “又搞错了!” 我们也不知道在慌什么,加快脚步,两只手换来换去,越换越别扭。最后两个人的走路姿势都怪怪的。 一对中年上班族和我们面对面走过。 “现在的学生真勤奋啊,就连走在路上都在练交际舞。” “……”x2 我和赤也没在练交际舞啦! ---------- 第70章 【切原赤也x朝仓优希】 6.随着冬天临近,作为三年生的我和赤也很少参加社团活动了。 我和他都一早定好了志愿,要直升立海高中部。我的成绩一直保持在优良线附近,直升是没问题的。赤也因为偏科严重, 还得加把劲才行。 寒假之前,班里举办了平安夜晚会。 白天下了一整天的雪, 雪势不大。细碎的雪花轻飘飘从天而降,片刻便在掌心融化成水珠。即便如此,一天下来街道和房檐也堆起了一层积雪。 晚会结束后时间已经是深夜,赤也送我回家。 第69章 寒风呼啸的街道上见不到什么行人,我们特意去踩没有脚印的积雪,嘎吱嘎吱的声音从脚底传来,我们边跑边笑。 等差不多玩腻了, 我们才并肩走到一起。我和他都戴着并指手套,牵起手来很不方便,一不留神就会滑脱。牵一次滑一次,滑一次我们又再牵一次。 可能因为这是个特别的日子,又和他走在一起, 回家的路感觉比往常更短。 远远看到我家透出灯光的二楼窗户, 我停下脚步对他说:“就送到这里吧。” “嗯……”他应了一声,但仍然站在原地。 夜色笼罩着天空和住宅区的街道,积雪反射着光线,让这个寒冷的夜晚显得有几分明亮。 路灯投下橙黄色的光芒, 温柔地洒在我们身上。 我向他挥挥手,“回去的路上小心,我在这里看着你走……怎么了?” 他脸上挂着汗滴,看看我又看看脚下。纠结了好一会, 还是从外套衣兜掏出一个拳头大的粉色方形礼物盒,递给我。 “这是给你的平安夜礼物。” “诶?我们的礼物不是……” 我失算了,没想到今年的平安夜晚会交换礼物的方式是按学号来。结果我们本该送给对方的礼物都交到了其他人手上。 赤也没好气地感叹:“我好像时不时会遇到这种倒霉的突发情况,总觉得已经可以预见了……就准备了两份。” 说到这里,他语调转而轻快起来,“这才是认真给你选的,之前交出去的那份是用来应付。嘛,好歹也派上了用场。” 我取下两只手套,将礼盒放在耳边摇了摇。听到沙沙声,手上感觉到轻微撞击感。 “我可以现在拆开来看看吗?” “可以啊。” 我想连礼盒也一并保留,小心拆开。 是一条银色手链,造型十分讨喜,在路灯下反射着光芒。 “好可爱!我超喜欢!” “嗯……哦。” 赤也酷酷地别开脸,虽然有心耍酷,但明显控制不住上扬的嘴角。 我将手链攥在手心,大冷天的,感觉手心都快出汗了。左看看右看看,很好,周围没人。 “抱歉啊,我这边没准备有多的礼物。”说着,我抬手牵住他一边衣袖。 “没关系啦,反正……” 他的话说不下去了。因为我已经踮起脚尖,微微仰头,并且闭上了双眼。 放马过来吧切原赤也!我已经做好准备了! 周围很安静,我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和雪融化的声音。 扑通……扑通……扑通…… 话说他怎么还没亲?你到底要不要亲啦!我脚都踮酸了。 我抽动着眉头睁开一边眼睛,发现赤也正闭着眼睛缓缓向我靠近——果然是我太突然了吗?他纠结得也太久了吧,这是时间差攻击? ! 糟了个大糕,我现在又不在状态了,没气氛了。 但已经到了这一步,不亲果然不太行吧。 他越来越近,我赶紧闭上眼睛。结果我颤了颤,身|子一矮——脚踮久了,没站稳! 赤也完全没有察觉我这边的情况,持续靠近中,这样下去会亲在我额头上的! 等等,这个气氛下亲额头好像也蛮不错的……但赤也以为亲的是嘴唇,他要是发现不对劲呆呆瞪着眼睛不也谈不上气氛了吗? 啊、来不及了! 心急之下我连忙踮脚,对接成功——鼻尖对鼻尖? ? ! 我和赤也在极近的距离朝对方瞪大了眼,难以置信地呆住了。为什么我们无论做什么都会遭遇奇奇怪怪的状况啊! 这一瞬间我们都有点火大。在一种不肯服输的执着下,谁也顾不上尴尬,咬牙切齿地抓住对方的肩膀,非要完成这个吻。 可我们就像照镜子一样,不管换什么角度鼻尖总是抵在一起。 “赤也,你的鼻子好碍事。” “你才是别动了,这种情况一个人偏头不就行了吗!” “话是这么说……” 这时一对母子从我们身边经过。 “妈妈,大哥哥和大姐姐在做什么?” “不知道……相扑吧,大概。” “……”x2那对母子走远了,只剩下尴尬静立的我们。 不知道是谁先笑出的声。结果,我们伸长了手臂拥抱彼此,在这个堆满积雪的圣诞前夜,久久贴着对方的额头,孩童一般笑个不停。 *** 圣诞之后是春节,寒假很快结束,身为应考生的我们也正式收起了玩心,开始为接下来的大考做准备。 我所有的休息时间都用来给赤也补习。没办法,他要是没取得直升名额,我也会跟着一起哭的。 这天,我来到他家。 “诶~这就是赤也的房间啊。”我站在门边感慨,“意外的整洁嘛。” 他发出被噎到的声音,看起来有些窘迫。 “意外是什么啊意外!” 说要给我拿喝的,他关上房门离开了。 我松了一口气,给发热的脸颊扇扇凉。还好没有被他发现我很紧张。 触了触鼻尖,静静感受这个房间的气味。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开心。 新奇,紧张,就像来到了梦幻的异世界一样。 我兴致勃勃打量眼中所能看到的一切。 整个房间存在感最强烈的就要数正对着床、立在矮柜上的宽屏电视了。很好地连着游戏设备,可以想象得出他大半夜趴在床上打游戏到睡着的情形。 墙上挂着我见他穿过的冬装外套,旁边就是书架。 游戏光盘占据了书架绝大部分位置,剩下就是漫画和杂志,一本正经书都没有。 我心念一动,从每一层抽出几本,再将光盘或者书本朝两边扒开……很好,没有奇怪的东西。 那么……床底呢? 我左看看右看看,挪腾到床边,掏出钥匙,手一松…… “啊呀糟糕钥匙掉了,得捡起来才行呢,我可没有故意偷看哦!” 跪伏下|身,往床底看去……只看到几个游戏周边的盒子,除此之外空空荡荡。 我坐起身,清咳一声,控制不住上扬的嘴角。 一扭头,看到了他的床。 “咳咳……好、好像有点累了。” 保持着坐在床边的姿势,我缓缓趴在他床的边缘。 好奇妙的感觉……我用脸蹭了蹭。 “果汁和可乐,你要喝……” 赤也的声音突然从门边传来,我惊叫一声直起身|体。 回过头,房门开了一半,他一只手还搭在门把手上,正红着脸看向这边。 安静的空气弥漫着尴尬。他没有进来,只啪的一声关上房门。 他看到了,绝对看到我一脸享受趴他床上了! (哭) 之后我尴尬得要命,但赤也却很开心,又不敢过多表现出来的样子。我强行将注意力放在测试题上,一天的时间好不容易熬过去了。 起身道别的时候,赤也抓了抓脑袋,红着脸说:“其实……我还蛮开心的。” 我立刻反应过来他指的是什么。 “高兴你个头啦!”我快哭了,抄起枕头揍他,“为什么门也不敲啊!” 别说还手,他躲都没躲,抱着脑袋给我捶。 “本来不就是我的房间嘛!话说你为什么生气啊!” ***赤也的姐姐要在家里招待朋友,会很吵,所以今天他来我家复习。 他手足无措地站在房间门口,后背紧绷。好像觉得看哪里都不合适,便只盯着脚下,一动也不动。 “别、别紧张啊笨蛋。” 害得我也开始紧张起来。 “才、才没紧张!” 他螃蟹一般大摇大摆地挪腾到房间正中的圆桌边,再规规矩矩坐下。 我已经紧张起来,应该去楼下拿吃的和饮料,不知不觉之间竟然也跟着坐下来。 静默片刻,他才试探地问:“我……可以随便看看吗?” “也……也没什么,可以啊!” 赤也简直可以称之为兴高采烈的看来看去,当目光落在床上,突然就涨红了脸。 “咳咳……”我起身,“我去拿喝的,大概五分钟后上来。先说好,你不准靠近我的床,更不准在上面打滚哦。” “我才不会!”他气呼呼地喊道。 我在厨房数着时间,五分钟后才回房间,赤也还是老老实实坐在原来的位置。 再看看床上,床单一丝不乱,被子和枕头整整齐齐——他真的照我说的没有碰,说不定甚至没有靠近。 我啊哈哈地笑着,将饼干和果汁放在圆桌上。 “先吃点东西吧。” “嘁……” 赤也赌气别开脸,嘟囔了一句:“不公平。” 我也没想到他会这么老实嘛。反正今天不好好哄他一下是不行的了。 我一言不发,留神门外动静,确定没有脚步声什么的。然后手撑在圆桌探过身去,飞快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诶嘿……偷袭。” 赤也捂着被亲到的地方,眼睛盯着房间角落,红着脸抱怨了一句:“好狡猾。” 不一会,他起身说要去上厕所。 “在一楼走道尽头。”我说了一声,继续做题。 在经过我身边的时候,他突然蹲下来。我还没反应过来,脸颊就被什么软绵绵的东西撞了一下,还伴随着温热的气流喷洒在肌肤。 “我也偷袭。” 等我反应过来,他已经跑着离开了房间。 不一会他回来了,蹲在我身边。 “话说……你做得怎么样?” “当然很顺利啦。这里的语法是上个星期讲过的,你——” 我边说边转过脸去,然后时间的流逝停止了。 第70章 他放大的脸占满了视野,我在前所未有的近距离中对上了他翠绿的双眼和前额的卷发。我能清晰看到他微微睁大的双眼中满是错愕。 还有比什么都更让我意识到的,双唇上温热柔软的触感……有一点果汁和饼干的味道,和我的一样。 啊咧?亲了? ? ? 初吻就这么毫无征兆的达成了? ? ! ! 我们呆滞地、缓缓地各自往后缩了一点,然后飞快背过身去。 哪个刺客会连着偷袭两次啊!绝对会被boss揍回出生点的好么! 我捧着脸,感觉脑袋里的东西都要被脸上的高热蒸发掉了。 好半天,我听到赤也磕磕巴巴问了一句:“这个……每天都有限制次数的吗?” “没……没?” ---------- 第71章 【丸井文太x花枝丸胡桃】1. 丸井文太, 立海高等部一年级,上星期刚与第八任女友分手。如果从幼儿园开始算起,他交往过的女友数量已经30+了。 幼儿园的第五天,班上女生为了争夺他两边的位置互相推搡。 幼儿园的第七天,班上女生为了“谁才是丸井君将来的新娘”互扯头花。 “丸井君真是个罪恶滔天的男孩子呢……”几天下来憔悴了一圈的幼师小姐姐苦恼地感叹。 原来如此,是他不好吗,那么让所有人都开心起来就是他的责任呢。 “我要怎么做你们才会开开心心的不打架呢?”他这么问,得到答案大同小异,于是—— 他按照学号顺序与女生每个人交往一天,并开启列表循环模式。 再也没有争吵,大家一起得到了幸福。 随着年龄增长丸井升入小学,他意识到这样是不对的, 好在女孩子们都懂得了羞涩和矜持,没再发生“为了丸井君”引起的争斗事件,他度过了无忧无虑的小学时代。 从初中开始,积极与热情重新在恋慕他的女孩子们身上复苏。身为身心健全的少年人,丸井也很乐意与她们接触。 自然而然的, 他与其中相处起来最愉快的女孩开始了交往。 一起吃喝玩乐,各种拍照,被女友拉着和她的小姐妹挨个认识了一圈。等能玩的都玩过了,开心的情绪到达峰值,之后就是断崖式下落。 “文太真的喜欢我吗?” ——当然喜欢啦。 “为什么不肯多花时间陪我?” ——不是和交往一开始没有区别嘛。 “我和网球你更喜欢哪个?” ——为什么要把圆圈和球体放在一起比较啊。 约会也好,一起放学回家也好,越来越变得例行公事。曾经说个没完变成双方都感到疲惫的尬聊。 某个黄昏,两人一起叹气。 她说:“总觉得交往什么的, 越来越没意思了。 ” 丸井说:“那我们……干脆分手算了? ” 她说:“没办法了, 那就分吧。 ” 交往也好, 分手也好,都是一拍即合。 看着对方离去的背影,丸井奇怪的没有像电视剧或者小说一样感到所谓的“心痛如割”。 胸口的位置好像空了个洞,没有被夺走什么,也不曾被什么填补,空空的,什么感觉也没有。 他奉行“开心就好”的人生主义,不喜欢累活,不喜欢无聊无趣,不喜欢这种空洞的感觉。他喜欢能刺激人类大脑快乐区域的美食,喜欢外貌性格都很可爱的女孩子,喜欢玩得开心玩到尽兴。 于是接下来的每一次交往,他都会在彼此厌倦之前提出分手。 交往、吃喝玩乐、分手…… 交往、吃喝玩乐、分手…… 迄今为止这样的过程经历了八次。他渐渐明白,女朋友对于他来说就像橱窗后的新款蛋糕,再喜欢也不可能吃不腻。 对于他的前女友们来说,他也一样。 与他还隔着一层橱窗的时候、他被摆到桌子面前的时候、吃过他以后……所表现的态度完全不一样。 虽说用吃来比喻,他与女友们的接触都止步于牵手。因为开始交往的同时就抱着开心够了就分手的念头,一种道德上的压力阻止他、并让他阻止对方更进一步。 牵牵小手,看看电影,游乐园、水族馆、蛋糕店、主题公园依次打卡。 开开心心交往,和和平平分手,吃喝玩乐,尽情享受恋爱的乐趣……极力追求快乐的过程,本该是快乐的。 可谁能告诉他,心口不断扩大的空洞感是什么? *** “我说……她怎么躲在树后面?” “一直看着这边对吧?” “总觉得她怪怪的。” “有没有点痴|汉的感觉?” 早在这几个悄悄讨论的家伙之前,丸井就留意到了那个女生。 她形貌可爱,属于就算静静坐在座位上也绝对让人眼前一亮的那种。之所以用上“绝对”一词,因为她和他不同班,但大致可以这么肯定。 她的举止很奇怪,从不正大光明的站在大路正中或者任何显眼位置。她喜欢躲在诸如走道拐角、电线杆、大树、自动贩卖机等等掩体后。缩着身|子,歪着上身探出个头,好像这样别人就看不到她了,实际上这样只会让她更显眼。 最后,丸井之所以会留意到她的最大原因:她每一次出现,似乎、好像、貌似都在看着自己? 早就习惯了受人关注的丸井并没有飘飘然或者反感的感觉,只觉得她怪可爱的。那生怕被发现的小动物一般的举止,就像在和他躲猫猫一样,带着令人不忍责备的孩子气。 蛮有意思的样子也就随她去了。虽然他不介意,好像有越来越多的人开始留意到她,并且将她当做怪人讨论。 还是过去提醒一声吧——这么想着,丸井在下场休息的时候打开铁丝网的活动门,向树后的女生走去。 这会她正好蹲在树下,背对这边拨弄手机,没有发现他走近。她双手捧着手机,屏幕一片白蒙蒙的荧光,两边拇指在键盘上以看不清的动作按来按去,应该是在聊天吧。 “你好呀。” 试着在近处向她打了一声招呼,女生一惊之下转过头来。丸井猛地对上一双圆圆的,明亮的大眼睛,愣神了小片刻。 “丸、丸、丸井同学?!”她就连耳垂都红透了,用快要晕过去的声音喃喃:“怎么会突然这么近……这是美颜暴击,我血条挂红了!” “吓到你了吗,抱歉抱歉。”丸井亲和的笑了笑,试着安抚手足无措的她,“好啦放松点,跟着我深呼吸,吸、呼、吸、呼——” “吸、呼、吸、呼……”女生还真的跟着做了,煞有介事的模样逗得丸井心里直发笑。 “不愧是丸井同学,我冷静下来了。十分感谢。”她笑盈盈地说。 “那真是太好了。” 对视还不到两秒,女生的脸再次爆红。 “我不行了。果然对于我来说冲击太大了!” 她又以那副奇奇怪怪的样子缩到大树后,好像非得和他隔着什么才感到安心。 “真是个怪女孩。”丸井心想,“虽然怪,但是很可爱。” 他也没再靠过去,随意蹲下|身,手肘分开架在膝盖上,从仰视的角度看向她。这么一来可以在无形中减轻她的压力吧。 她的手扶在树干,脸颊红扑扑的,用一种禁不住的喜悦神情从树后歪着脑袋打量他。 “她也太好懂了。”他想,有点分不清她是天然还是直白。她是没意识到自己情绪的流露,还是根本就不在意呢? “你好像一直躲在树后面,对吧?你在做什么?”仿佛两个早就认识的人偶遇了聊聊天气,他用轻松愉快的语态这么对她说。等她醒过味来,也能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已经引起了旁人的注意吧。 在丸井的众多才能之中,有一种能和他人愉快相处的能力。不论在何种情形下都不会让双方尴尬,只要他想。然而女孩的反应大大超出了他的预料。 “丸井同学……你已经发现了吗?”她像是做了坏事的孩子一般,惴惴不安地咬着下唇。原本扶在树上的手挠痒痒一样刮挠了几下。 “我不打算给你添麻烦的,真对不起。” “不,没事。”他连忙说。 都还没责备她就这么难过了,这样的好孩子怎么会做让人为难的事呢?就算不小心做了,这世上也不存在忍心责备她的人吧。 “话说,我都不知道你在为什么道歉。” 女生没有回答他的疑问,不如说根本就没在听他说了什么,飞快操作了手机几下,双手递上。 “请,如果要删除的话请随意。但是……”她用快哭出来的声音哀求说,“但是要是能让我留下一张做屏保就好了。” “那好吧,我看看你做了什么。”丸井失笑,从她合拢的掌心中拿起手机。 手机不仅解锁,还打开了相册的缩略图浏览模式,一眼看去,第一页全是他的照片。他穿着队服,隔着绿色铁丝网,有正在场上比赛的,有正在做热身运动的,还有下场站在一边休息的。 因为特地放大了只拍他一人,所以看起来有点模糊。从位置和距离来看,全是这个下午拍的。 丸井脸上一热,“你拍了不少啊……我可以往下看看吗?” “是,请。”她像个等训的小学生一样埋着脑袋。 往下划了划,竟然!全部!都是!他的照片。 第71章 照片上的他除了在球场,或穿着制服走在校道,或在食堂激情干甜点。每一张照片的唯一主角都是他。 “你……拍了不少啊……” 丸井只觉得浑身血液都涌到了脸上,别开脸,捂着嘴,将手机递给她。 “那个……丸井同学不生气吗?”背后传来她充满希望的声音。 “这些照片我不删掉也可以吗!” “也不至于生气啦……” 丸井的脑子现在被她搅得一团糟。这种情况应该生气来着?应该叫她把照片删掉来着? 真删了她一定会失落的吧。那么多照片她好像追着拍了很久,想想也蛮辛苦的。生气倒是不至于……不,不是要不要生气的问题。这种在心口鼓动个不停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在透出热气,连带着整个人都变得轻飘飘的感觉又是怎么回事? “啊啊……嗯……” “那我把这些照片全部保存进电脑多做几个备份也可以吗?今后也可以远远看着丸井同学吗?继续拍你的照片也可以吗!” 她的声音越来越近,丸井下意识转头,一种精神层面的冲击感击中了他。 女生的双眼焕发出明亮的神采,像是撒娇的小奶狗一般仰望过来。 “啊……可以的。”他不由自主的答应了。好像有一种无形的力量,让他按照她的希望去做任何事。 “太好了!”女生欢呼,后退两步,向他鞠躬。 “那么练习请加油,我得走了。今天和丸井同学说了那么多话,再待下去我会幸福过度晕过去的。” 就算说了这么了不得的话,也完全不等他反应,转身就走。 她脚步轻快,手臂微微展开,像一只快乐飞走的小鸟,转眼间就消失在视野中。 “这是什么跟什么啊……”他烦恼地抓抓头发,但他清楚地听到自己声音里的愉快。 女生——花枝丸胡桃捧着她的手机,她觉得现在的心情可以画成一张油画:满目疮痍的大地,受到神明恩赐的人类感动地仰望着半空中发光的神赐之物。 “这是丸井同学碰过的手机,这是丸井同学碰过的手机!回去得用袋子密封,供起来每日上香叩拜!” 另一边,丸井回到球场内。胡狼桑原在这边看到了他和花枝丸胡桃说话的全过程。 “那个女生是怎么回事?”胡狼问。 “不……她只是躲在树后看我,拍了一些照片而已。” “什……”胡狼惊忧地睁大了眼,“那不就是所谓的'痴汉'行为吗?她不正常吧。” 刚才还一脸恍惚的丸井立刻严肃纠正:“别用这种说法说她啦。又没什么不好,随她开心吧。” 胡狼茶叶蛋色的额头滑下细密的汗珠:“你这是在脸红什么?看起来还好高兴的样子。你好像也不太正常?” ——空了一个洞的心口停止了崩塌,好像被一种模模糊糊的事物填补上了。 ---------- 第72章 【丸井文太x花枝丸胡桃】 2.花枝丸胡桃,立海高等部一年级,目前交往次数3 ,被甩次数也是3 。 每次被甩难免难过一阵。好在她也容易喜欢上什么人, 每当确定自己的心意,就不会再思念过去的男友,转而将全部的爱意毫无保留地投入到当前喜欢的人身上。 她总是很努力、很努力地去喜欢,去珍爱她的恋人。然而她却反复经历着喜欢、恋爱、被甩的过程。 第三任男友提分手那天的事,直到现在还记得很清楚—— a君:“最近辛苦你每天为我做便当,真是不好意思啊。” 胡桃:“没有这回事,能亲眼看着a君吃下我做的食物,我是很开心的。” a君:“哈……炸虾、可乐饼、渍梅子……今天的菜式也是这些啊。” 胡桃:“是~因为a君不是最喜欢这几样了吗?” a君:“为什么你会知道……我好像没说过吧。” 胡桃:“因为以前你从家里带便当来的时候,我都有好好观察啊。a君是先吃喜欢的类型, 所以很好懂呢。我一直、一直都在注视着你哦,你喜欢什么,有什么习惯,我全部都知道哦。 ” a君印堂发黑,恐惧地看着她。那天下午,他对她提出了分手。 不管他是冲动之下说的, 还是经过了深思熟虑, 既然已经有了分手的想法,说明他不再喜欢她了。 胡桃一直认为不被对方喜爱的交往是没有意义的,所以也和前两次一样爽快分手。 三位前男友, 个性不同,交往时间不同,向她提分手的理由却都一样:你太沉重了, 让我害怕。 这里必须说明一下, 前男友们口中的沉重不是指体重, 而是她给予的名为“爱意”的精神重负。 其他小伙伴的恋爱是各种亲亲贴贴,心动误会和好,她的恋爱却完全不一样。 男方好像总被她的气势压得不敢靠近,她热烈直白的爱语像是不断添加在骆驼背上的稻草,直到某天被再小不过的一件小事整个压垮。 如此一来,胡桃就算再迟钝也能理解自己是异常的:她身上有一种异于常人的特质,导致她整个人无法被谁接受。 她所理解的喜爱,是毫无保留接受对方的一切。那么绝不会被谁接受的她,也绝不会被谁喜爱。 在某个迷迷糊糊清醒过来的早晨,胡桃突然接受了这个现实。 *** 结果,“将被丸井同学碰过的手机供奉起来”的宏伟计划,终结于姐姐花枝丸林檎的一手刀。 晚上九点半,在她们共用的房间,姐妹两都换上了睡衣。林檎特意从她上铺的床下来,给刚洗过澡的胡桃擦头发。 “丸井同学他超亲切的,一点都不介意我偷看他哦,还同意让我继续拍他的照片了。丸井同学他是天使,是神明大人!丸井同学世界第一!” 林檎无奈地听着胡桃说个不停,一转眼不禁满头黑线:胡桃包着红色塑胶外壳的手机用保鲜膜严严实实地卷了起来。 “你那是干嘛?” 胡桃:“这是丸井同学碰过的手机,不好好保存他的气息会消散的。” 林檎:“不要说得人家快没气了一样。” 胡桃:“对了姐姐,你的零花钱借我,我得重新买个手机。这个我要选个好日子,沐浴斋戒,供奉起来,每日上香……” 林檎眉头一跳,抽出抽纸,一把撕开保鲜膜,飞快擦拭几下。在妹妹的悲鸣中将纸巾团了团,抛进垃圾桶。 “好,现在它只是个普通的手机了。” “丸——井——同——学!!”胡桃发出心碎的哭叫。 “不要喊得好像人家牺牲了一样。” 在胡桃的爪子够到垃圾桶前,林檎一手刀敲在她还残留着水汽的脑袋上。 “你给我正常一点。” “呜呜呜……姐姐好过分!” 林檎将哼哼唧唧的妹妹拖回床上,用吹风机给她吹干。就连嘈杂的机械声都不能盖过胡桃叽叽喳喳的声音。 她不断说着那位“丸井同学”有多好多好,林檎左耳进右耳出,只偶尔以“啊,是吗”回应。直到确认胡桃每一根头发都吹干,才叫她收拾睡觉。 熄灯后,林檎躺在床上久久睡不着觉。 想他们花枝丸家除了姓氏少见一点,怎么都只是再普通不过的四口之家。 她大胡桃一岁,目前在立海高中部读二年级。姐妹两自小一块长大,为什么她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女高中生,妹妹却长成了这么可拷的样子? 还有那个男生,他竟然允许胡桃继续跟他拍他……这也刑?妹妹的日子好像越来越有判头了。 丸井文太——这个名字好像在哪听过。 毕竟胡桃这副样子,还和他有过接触,明天开始问问大家他是什么人吧。 这么想着,林檎阖上了双眼。 ***近来,丸井文太的学园生活又多了一项乐事。 晨练、午休,以及放学后的社团活动,只要用目光在附近寻找一下,总能找到那个躲藏在各种掩体后或者阴影中的小小身影。 隔着老远都能感觉到她眼中明亮的光彩,她就差没像古早漫画一样朝他冒出粉色爱心了。 她专注地、执着地、满怀爱意地注视着自己。 注视着…… 注视着…… 只是注视着而已!完全没有走近和他说说话的意思? ! 就算对她招手打招呼也完全被无视。有生以来第一次因为某个人,心绪乱做了一团。好像打翻了调味盒,酸甜苦辣什么都有。 甚至连她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她只是在远处看着他罢了,仅此而已就搅乱了他的心绪。 丸井不愿去细想这代表着什么。 虽然不愿去想,潜意识却似乎已经得到了答案。那必定是一种沉重而陌生的,需要他去细细摸索的东西。 这与奉行享乐主义的他不相衬。 然而对方不愿走近也是没办法的事……就只能他主动走近了。 某日的午休—— 胡桃缩在大道边修剪整齐的灌木丛中,郁闷地端着下巴。 “不科学啊,一般来说这种时候——” “我已经从这里经过了对吧?”身后有人接话。 “嗯对对。”胡桃点点头。大概三秒的静默后,她“哇啊”一声差点跳起来。 丸井不知什么时候悄没声息地靠近,以和她同样的姿势猫在她身后。 “抱歉抱歉,吓到你啦?”他笑笑说。 第72章 胡桃脸颊绯红,“与其说是吓到,不如说惊喜来得太过巨大,我感觉自己好像能飞起来了。我不是在做梦吧,竟然能待在离丸井同学这么近的地方。” 丸井闹了个大红脸,别开脑袋清咳一声。 有一种得偿所愿的感觉。她微仰的脸颊,焕发着光亮的眼眸,她率直热切的言语……这些全部都是他想要的。 虽然凭着一股冲动向她搭话,真的说上话了又突然不好意思起来。本来活泼热情的她竟然久久没说话。 她也在害羞吗? 丸井故作闭目思索状,悄悄睁开一只眼睛去看她—— 她微微张开手臂站着,像是漫画里的正在感受天地万物的中二少女一般,在微风中向着天空闭着眼睛。 “你在干什么?” 她庄重地说:“丸井同学周围的空气净化了我的心灵,我现在太过感动,再努力一把,说不动就能看到神明大人了。” 离她远了思绪是乱的,离她近了心跳是乱的。 “你也太夸张了……” 还不带重样,她的花样怎么这么多? “对了,你……” “啊。”胡桃如梦初醒,打开手机看了看时间,“离上课还有十分钟,我得赶快回教室了。再见啦,丸井同学。” 微笑着朝他挥挥手,胡桃转身就走。暗红的长发随着她轻快的脚步在阳光下飘舞。 “喂,这就走了?!” 毫不留恋说走就走,先前那些告白一般热情的话语简直就像假的一样。 “……”不对,怎么他反而变成了更缠人的那一方? 虽然一不小心就陷入了被动地位,天才·丸井文太却轻而易举地想到了破局方法。 她会自动出现在他附近,发现她很轻易,关键在于要用什么样的魔法把她定住。 丸井不想在剧|烈|运|动,流了很多汗的早晨或下午靠近她。于是第二天的午休—— 下课铃一打响,胡桃就一溜烟飞奔到丸井班级所在楼层的上一层楼梯拐角处,从扶手后探出半个脑袋。 再往上就是天台,这种时间不会有人从她旁边经过,但是从教室去往食堂的丸井肯定会经过她下方的楼梯。 “即不怕被别人看到从而给丸井同学带来困扰,还可以拍到俯视角度的他。太完美了!真是不错的地方。” “啊是吗,那真是恭喜你啦。” “啊,丸井同学!”胡桃笑吟吟地转过脸来。 “这次没有被吓到嘛。” 丸井微妙地有些小遗憾。 “因为你会不会突然出现我都做好心理准备了,但是惊喜的心情一点都没有减少哦。” 丸井脸一红,没有接话,向她递出包装精美,还特意裁剪出提手形状的方形纸盒。 “这个,送你。” 半天没有反应,他疑惑地看过去——不知道哪里来的圣光照在她身上,她面容平静,泪水长流。 “谢谢你,丸井同学,我这一辈子都会用生命去珍惜它的。” 说着,郑重接过。 丸井笑道:“那估计不可能了。你先打开看看。” 胡桃单手捋着裙边蹲下,将纸盒放在腿上,小心打开。 “啊,是蛋糕……好可爱。” 满意地看到她嘴角差点挂下来的口水,丸井心想真不愧是他。 不会有女生不喜欢甜点,而他最擅长的就是做出好吃又好看的小蛋糕了。不是他自夸,只要吃过的都对他的手艺赞不绝口。 他得意地吹出了橙黄色的泡泡,这是芒果味的口香糖。 胡桃原模原样合拢纸盒。 “我会用冰箱冻起来,这一辈子都会用生命去珍惜它的。” “啪!”口香糖泡泡炸了,“你吃掉它就行。” “我不吃!”胡桃带着哭腔喊,“吃了就没有了!” “我会再给你做的。” “真的?!” “……”莫名有种一脚踩空掉进陷阱的感觉,但这种感觉并不坏。丸井前臂交叉枕着后脑勺,抬目望天。她此时正用亮闪闪的眼眸望着他,让他不好意思和她对上视线。 “真的。” “但我还是舍不得吃。” “那我收回了哦。”他作势伸手。 “我吃我吃!” 丸井今天带了便当,索性就和她一起坐在天台大门下的楼梯上,一起享用午餐。 她微微低垂脑袋,过肩长发自然垂落,稍稍遮住了她的侧颜。 这么看的话,似乎是个文静乖巧的女孩子。 她像是不得不破坏一尊艺术品一般,轻轻用叉子挑起最上面做成樱桃形状的奶油,送进嘴里。 “怎么样?” “我现在是在天国吗丸井同学?不管怎么说,能来到这个世界真是太好了!” ——看似文静乖巧,却能自然而然说出这种不得了的话。她到底有没有自觉别人听到这种话会很不好意思啊。 “说起来你叫什么名字?” “花枝丸胡桃。” “花枝丸……久留美?” “不是的,是坚果的那个胡桃。还有花枝也不是花和树枝,是墨鱼丸子的意思哦。” 丸井失笑,“你的名字怎么全是吃的。” “很有意思吧。”胡桃也笑弯了眼。 一整个午休就这么吃着,聊着。胡桃对他有问必答,他也大致摸清楚了她的喜好,特长,平时都在做什么。 可以说对他完全没有防备心。 “你……一点防备心都没有啊。”丸井挠挠发热的脸颊,故作不经意地问,“无论谁问你都回答吗?” “可这是丸井同学在问我。就算是阿基米德分牛问题我也会试着解答。” 她竖起拇指,用极其孩子气的神情和语态说着与孩子气不符的杀伤力拔群的话语。 估摸着快要打响上课铃,丸井又问:“话说回来,你是怎么注意到我的?” 胡桃毫无扭捏地,甚至是骄傲地说: “因为某一场比赛。那是双打,丸井同学这一边本来处于劣势,看比赛的人以及对方球队都以为你们输定了,但是丸井同学一直沉着冷静,从对方的赛末点一口气追上来,漂亮地用必杀技赢得了比赛。 “明明这么亲切开朗,比赛的时候却像终于露出爪牙的野兽一样气势迫人,应该形容为气场全开,威风凛凛吗?只是在远处看着就被一种强大的存在感震撼着内心。没错,那就是被征服的感觉! “还有还有,丸井同学的外貌给人的第一印象是可爱,嗯,娃娃脸。但实际上又散发出谜之大哥哥气场,成熟又理性,仔细一看真的好帅!帅到时间停止忘记呼吸! “丸井同学浑身上下充满了反差萌!就是这种反差感让人难以抗拒……不,不如说是恨不得更深地沉沦进去。总之超级迷人的!” “呃……嗯……嗯……” 从小到大听惯了女生告白的丸井害羞了。竟然就这么害羞了。 近距离面对她感情饱满、词汇丰富、语速流畅的狂吹海夸,每一个词都听得他心里痒痒的。 她好像在他心口注入了一整片汪洋大海。海水在体内蔓延,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浸泡在喜悦的情绪中。 “丸井同学太有魅力了,我沦陷了,我现在对你喜欢得不行!” “——!” 耳中的世界突然安静了,接着不断传来巨响,像是有无数的烟花在体内绽放。 突然被她告白了。 这就是被告白的感觉吗?喉头发紧,口干舌燥。心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握住,浑身血液都停止了流动。只一瞬间过后,又争先恐后地涌进心脏,就连胸膛都要被撑破了。 “啊,打响上课铃了。” 胡桃匆忙起身,向他鞠躬,诚挚却不乏热情地说:“谢谢招待,丸井同学。我已经把今天中午的回忆,包括蛋糕的味道全部保存在大脑磁盘区并进行文件锁定,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今天的事了,会时不时拿出来回忆的!” 她一边喊着“啊啊盐田老师超凶,保佑我在他之前进教室”一边迅速跑远,一点都不像个才告白了的人。只留下因为她脸红心跳,久久平静不下来的丸井。 等终于冷静下来他开始细细回想她的一言一行。他终于意识到了:花枝丸胡桃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得到他的回应。 这个特别又奇怪的女生,她的乐趣全部来源于痴迷于他这件事本身,取用随心,根本就不依赖于他给予与否。 可她已经让他品尝到了新奇的乐趣,这份乐趣却只有她能给予。 ---------- 第73章 【丸井文太x花枝丸胡桃】3. 夜。九点半, 花枝丸家的浴室突然爆发出一声伤心欲绝的惨叫: “姐姐——我胖了整整1.3公斤!” 花枝丸林檎任由只围着一条浴巾的妹妹抱着自己,掐住她一边脸颊的肉,捏捏再拧拧。 “你最近是吃多了吧。” 胡桃一僵,额头挂下一颗巨汗。她很清楚为什么会发胖。 每天中午丸井都会用各种甜点给她加餐,蛋糕、大福、馅蜜……一个多月了都还没重样过。加上时不时塞给她的软糖硬糖夹心糖…… 她知道肯定长膘了, 一直不敢上|体重计。今天终于没能抵过好奇心…… “果然问题出在这张贪吃的嘴上,你的饭量没有变,零嘴吃多了吧。下次丸井再给你吃的不要收好了。” “做不到!”胡桃泪眼汪汪,“那可是丸井同学给我的东西哦。就算在世界末日, 我和他之间的地面裂开一条大裂谷,只要他递东西给我我也会按z键冲刺跳跃过去收下的。” 第73章 林檎重重叹了一口气,扶着妹妹的肩膀让她站好,直直看着她。 从姐姐的态度中嗅到一丝不同寻常的气味,胡桃乖巧站好,拢着手心,不安地抬着眼帘窥视林檎的表情。 “怎么了?姐姐。” “胡桃,我说认真的。以后丸井给你东西不要收了,最好离他远点,别再接近他。” “为什么?” “毕竟你现在很喜欢他, 我也不想说你喜欢的人的坏话。我只把我收集到的、确认过的情报原原本本告诉你。胡桃,你知道丸井已经交过多少女朋友了吗? ”胡桃摇了摇头。 “自从国中以来已经8个了,交往时间最长的还不到两个月。” 胡桃一言不发地埋下头。 林檎正好也不忍心再看妹妹的表情, 背过身去。 “他尤其受女生欢迎,和所有想要接近他的女生关系都不错。无论谁送他礼物,都会开心收下。我有接触过他的前女友们, 倒是谁也没有说他的坏话。 “目前能确认的就是这些。他是什么样的人,要不要远离你自己判断。” 温暖湿润的空气在浴室中流动,好半天都静悄悄的。 “你快穿好衣服,回房间我给你吹头发了。” 说罢抬脚要走,却被胡桃从身后抱住。 “谢谢,姐姐。你是在担心我,对吧?为我搜集了丸井同学的情报,还仔细确认过才告诉我……真的辛苦你啦。” 胡桃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明朗。林檎转过脸去,妹妹的脸颊正挨在她一边手臂,刘海湿润蜷曲贴在前额,双眼依旧明润。 “不用担心,丸井同学是值得喜欢的人,接下来我也会一直喜欢他吧。也不用担心我会受伤,因为……” ——这世上不存在会接纳我的人。 “因为丸井同学对我不会有那方面的意思,这种事我一开始就知道了。” 林檎叹了一口气,“虽说我是姐姐,有时候真不明白你在想什么。你这样又有什么意思?” 胡桃笑道:“对于我来说,能够尽情喜欢丸井同学就是最快乐的事!” *** 在丸井和胡桃每天中午的例行投喂之前,是躲猫猫的环节。 一段时间的相处,双方已经渐渐变得亲近起来,坐在他旁边和他说话也幸福得不得了。但胡桃还是更喜欢躲在丸井必经之路附近,远远看着他,悄悄拍下他毫无防备的模样。 虽说十次有九次什么都还没开始就被他找到…… “今天的我躲在了十分绝妙的地方。” 四四方方的中庭,一面是盖着屋檐的走道,另外三面都是教学楼。正对走道的教学楼里,胡桃蹲在一楼室内过道边的窗户下。 从这个位置,中庭和走道的情况一览无余,但毕竟隔着一面墙。 “丸井同学再怎么也找不到这边——” 自信满满的话语被一道令她精神大振的声音打断: “好,已经找到你了。” “丸井同学!”胡桃保持着蹲姿抬头,看到丸井手肘搭在窗边,从她头顶探头出来。 “为什么你总能找到我?” 花都简直要被她笑开了。 “要说为什么,当然是天才的感应啦。” 并不是。 能藏人的地方就那么点,有时她还出于偷看的习惯,下意识露|出半截身|体。更别说她那叽里咕噜的自言自语了。 “真不愧是丸井同学!这是人类的奇迹,是上帝独一无二的偏爱!你是超越一切独一无二的绝世天才!” 胡桃很给面子……不如说也太给面子了,反而让他怪不好意思的。 丸井清咳一声,向她递出包装精致的紫色小纸袋,“给,今天是马卡龙。” 作为立海网球社正选,丸井不止一次受到采访。当回答“喜欢的女生类型时”,他耍了一点小心机。 “喜欢给我东西(主要是食物)的女生”这么回答的他只是想试试,结果真的每天都能收到吃不完的甜点。 “喜欢送我情人节巧克力的女生”这么回答的那段时间,他正好最馋巧克力。 不停收到礼物,并且还都是自己最喜欢的,真是太快乐了。但胡桃却反过来,让他变成了送出去的一方。 在家里调和糖浆的时候,放进烤箱等待成果的时候,带来的一路上,以及重要无比的,在近处看着她开开心心吃下去的现在……每一个过程都给他带来了新的乐趣。 这乐趣轻而易举盖过了他对甜食的喜爱。他竟然能在飘逸开来的香甜气味中完全无视吃的,悄悄偷看她吃甜点的样子。 就像有一根羽毛在心口撩拨,痒痒的想要发笑。 这份心情是甜蜜的,温暖的。比至今为止吃过的任何食物都更让他回味无穷。或许可以形容为“幸福”吧。 ……不对,她今天的表情怎么那么纠结? “怎么了,你不喜欢马卡龙?” “没有……”胡桃摇摇头,“只要是丸井同学做的我都喜欢吃。” 丸井红着脸望天,吹出一颗草莓味泡泡糖。 胡桃的甜言蜜语,含糖量比任何甜点都高。 “但是……最近我的体重堪忧……” 啪的一声,粉色泡泡破了。 丸井:“……” 一般来说,女生不会对在意的男生提起体重之类的话题吧。尤其是这种不那么乐观的情况。 这说明胡桃其实并不在意他对她的看法如何吗? 实际上,越是相处丸井就越不明白胡桃对自己到底抱持着什么样的感情。 她嘴上说着喜欢,却从不向他寻求反馈,也完全看不出想要独占他的意思。 如果……她其实根本就不喜欢自己,那就惨到笑不出来了。 胡桃带给他的不止是甜蜜,还有苦闷。 等回过神来,向来只喜欢轻松愉快的他已经在反复咀嚼这苦闷。当然这并不代表他突然转了性。 光是去想象这苦闷反面所代表的甜蜜,都让他振奋不已。 说到底,他爱的还是甜蜜之物。只不过目标变得更高了,想要得到这陌生的,远远超出想象范围的甜。 另一边,胡桃也与对体重的担忧达成和解。 “不,丸井同学给我的甜食是神圣的,才不会和那种讨厌的东西有什么联系。它们都变成了精神能量滋养着我的灵魂。 “'1.3小姐'是魔物的诅咒,从明天开始和姐姐一起晨跑,这就是除魔仪式!唔……好好吃……这就是所谓的人生至福吧!” 丸井默默看着身旁一脸幸福吃着马卡龙的胡桃,心绪在五味交杂的感觉中乱了套。 她对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只要在远处看着,拍几张照片,偶尔说说话就够了么?她愿不愿和自己更加靠近一点呢? 还是说,她在等着他主动跨出那一步……是这样吗? 面对一个直白热情,不断向他表露出好感的女孩子,丸井文太竟然陷入了不知如何是好的苦恼中。 接受告白、确认交往、约会……这在过去是多么简单啊。为什么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事,事到如今还会让他踟蹰难安? “我说啊……花枝丸。”心脏急速地在嗓子眼跳动。话都变得说不清楚起来。他调用了全部的精神力量,终于稍许冷静下来,好歹没有在她面前失去她极其欣赏的沉着。 “在?” “这个周六你有空吗?” “大概没空。” “唔……” “我准备偷拍丸井同学社团活动的英姿。” “我本人就在你面前。” “啊嘿嘿……” “周六那天我想翘掉社活。这样呢?” “虽然遗憾但是没办法,我就在家整理丸井同学的照片吧。最近又拍了好多,也是时候分类保存到电脑磁盘里了。” “所以说啊……要出来看电影吗?就我们两个。” 这句话一说出口,整个世界便都陷入安静之中。丸井看见庭院里的香樟树在清风中摇晃着树冠,看见米麻雀扑腾着翅膀停落在草地上,扭动着胖胖的脖子张开尖尖的喙。 但他除了身边少女轻轻的呼吸声以外,什么也听不见。 为区区一个邀约紧张成这样的丸井很反常,平时话匣子一打开可以叨叨个没完的胡桃更加反常。 丸井故作不经意,悄悄看了身旁的胡桃一眼。 她一副坐立难安的样子,冷汗降雨一般落个不停,很有老式搞笑漫画的效果。 “快、快上课了!我先走了!” 她逃了。 整整一个星期,没有出现在丸井附近。 胡桃喜欢丸井的心情是真,当他想要拉进两人距离的时候,她的害怕也是真。 “可是不看丸井同学是不可能的。我浑身上下每一滴血都在叫喊着'好想看到他,好像看到他!'” 然而只要她出现在丸井目之所及的范围内,总会被装载有“胡桃探测器”的丸井发现并揪出来。所以—— “当当当~掏空零用钱并向姐姐借钱网购的望远镜~~” 胡桃哑着嗓音,完美cos哆啦a梦。没有人cos大雄给她捧哏,午休的天台上只有她一个人。 “只要用了这个,就可以躲在远处偷看丸井同学啦!” 天台边缘围着高高的铁丝网,胡桃将望远镜怼在丝网的空格之间,凑上去调了调焦距,发出孩子气的兴|奋声音。 “哇啊好厉害啊哆啦a梦,连草地上的小草叶子都看得清清楚楚呢!太好啦大雄,接下来只要等丸井同学从中庭经过,你就可以尽情看个够啦!” “那估计已经不行了吧。” 第74章 身后很近的地方,近到耳朵隐约可以感觉到说话的气流变化的地方,传来了一道让她浑身僵直的声音。 “因为丸井同学已经捉到敌方大将啦。” ---------- 第74章 【丸井文太x花枝丸胡桃】 4.胡桃保持着用望远镜看庭院的姿势,一动也不敢动。 “哆、哆啦a梦,我好像听到了丸井同学的声音?他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是你的幻觉啦大雄。” “转过头来不就知道是不是幻觉了?” “幻觉越发严重了呢哆啦a梦。没办法了,我们还是走吧大雄。” “啪” 一双手掌往她肩膀两侧的铁丝网上狠狠一按,带着点气势汹汹的意味, 将胡桃困在一片小小的空间中。 她从气流从倒映在脚边的阴影变化,或者毫无道理地从二人之间的气氛中感觉到,背后的人靠得更近了。 虽然还只是模糊的感觉,没有任何肢体触碰, 胡桃整片后背的汗毛都立了起来。她没再耍宝,老老实实地问:“丸井同学……难道你在生气吗?” “是啊,我现在超级火大。” 虽说明确地向她表达了怒意,听起来却说不出的亲昵,一点也不可怕。 胡桃贴着绿漆的铁丝网,缓缓转身。 日头当空,丸井一头红发在阳光下鲜明耀眼,和他的身影第一次映照在她内心深处那天一模一样。 他闹脾气地撇开目光, 脸颊微微鼓起, 本就比同龄男生显得幼态的娃娃脸上清清楚楚写着“我在生气,快来哄我”。 “不要突然不理我啊,”他轻声说,声音里满是委屈。 “多让人难受……” 胡桃呆呆看着他, 突然滑下两道鼻血。 “呜哇——血、血!”丸井手忙脚乱翻找纸巾,喊出的声音都失了调,“头!快仰起头!” 好一阵兵荒马乱, 胡桃的鼻血终于止住了。她虚脱地靠坐在长椅上, 脑袋朝后搭在椅背。 丸井坐在她身旁, 担忧打量她脸色,“你没事吧?之前也有突然流鼻血吗?” “我没事,请不要担心。”胡桃只觉得很满足,简直死而无憾。 “刚才丸井同学的样子太激萌了,还在那么近的地方看到,对于我来说太过激了,已经不是我能承受的范围了……” “这样啊……”丸井好一阵脱力,本来还担忧胡桃患上什么绝症。等反应过来又不禁脸红。 “骗人。”他没好气地说,“明明都开始讨厌我了。” “没有这回事!”胡桃大惊失色,“我怎么可能会讨厌丸井同学呢!” “骗人,明明都不想靠近我了。” “呃……”才开始激动起来的胡桃顿时哑了。 “不是因为讨厌的话,就不要远离我啊。” 和刚才带着怨念闹别扭不同,丸井小心翼翼地说。 “但是……”胡桃小声说,“对于我来说,能够远远看着丸井同学就够了。” “如果我不愿呢?如果我对目前的距离不满足,想要和你更加靠近呢?” 等回过神来,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说出了足以让心跳停止的话语。 结果非但没停止,反而加速跳动起来。一种充满热量的活力在体内充盈。 胡桃一时间说不出话来,整个人混乱到了极点,似乎可以听到脑内零件稀里哗啦搅作一团的声音。 她用轻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回答:“但是……太过接近的话,等到分开的时候会更加难过的。” “为什么都还没在一起你就开始考虑分开的事啊——” 他突然就失去了先前对胡桃围追堵截的气势,简直像个犯了错的孩子一样。既想要一口气拉进距离,又害怕遭到抗拒。 “你听到了我之前的传闻吧,各种各样的……” 胡桃默默点了点头。她垂着脑袋,不能很好看清她脸上的表情。 有过很多女朋友,交往时间都不长……明明全是事实,明明胡桃都已经知道了,他却难以说出口。和她谈论这个话题真是一种残酷的折磨。 她会怎么看待自己? 花心?薄情?没有责任感? 一想到这些,内心就被搅得一团糟。 “在我心中,只有你是特别的。” 他突然变得口舌笨拙起来,反复斟酌用词,怎么也没法顺利向她表达这些鼓动不止的、前所未有的心情。 “我对你的感觉和对其他人都不一样……” ——等等,这些话怎么那么熟悉? 啊,肥皂剧里的花心男在欺骗小姑娘的时候不就这么说的吗。 胡桃埋着脑袋,没什么反应,也看不清她的表情。 果然她也不相信吧。也难怪,结|合他的过往情史,听起来实在太假了。 丸井讨厌任何不痛快,不论是身|体上的也好,精神上的也罢。 他讨厌需要出力气的累活,讨厌解释,讨厌必须拿出百分百认真的严肃场面。他只喜欢轻松愉快的感觉,他从小到大就是这么长大的。 但是……和失去胡桃比起来,这些全都不重要了。 “拜托了,相信我一次吧。”他双手合掌,举过头顶,“我不会对你做奇怪的事——” “我明白的,丸井同学是值得信赖的人。” 胡桃清明通透的眼眸中清晰地倒映着他的身影。 “开朗亲切又体贴,总是率直表露心情的丸井同学,才不会为了自私的理由欺骗他人。 “你的前女友们一个都没有说过你的坏话哦。两三个人可能不能做参照,八个的话怎么也能证明什么了。” 丸井忽然明白,胡桃之所以敢于向他表露痴迷,是因为她始终保持着清醒和理性。 “那……” 胡桃苦闷地摇了摇头,“果然不行的。问题出在我身上。 “在这之前我有过三次恋爱。每次我都有努力去喜欢对方,希望可以一直走下去,最后都失败了。他们说完全跟不上我的步调,我热情过度了,和我在一起很累。 “但我不愿为了'变得正常'压抑自我,这样的话我干脆就不交往好了,反正能够喜欢上某个人的心情也足够幸福了。” 即便如此也要维护自我,率直地以自己本来的面目面对整个世界。丸井说不清这样的胡桃在他看来是可爱还是可敬。 他认真思索片刻,“他们说的'热情过度'和你平时对我的表现比起来,哪边更厉害?” “这、这个嘛……” 胡桃纠结小片刻,终于豁出去地捂脸道:“毫无疑问百分之百是丸井同学这边更加厉害。” 丸井心里高兴,又不好意思直接表现出来。 “什么啊,就这种程度,我都还很有余裕呢。” 胡桃突然出神地注视着丸井,这句话越过重重自我保护的屏障,触碰到了她的内心。 如果说之前只将他当做偶像崇拜,这才是胡桃真正对丸井动心的开始。 ——如果是这个人,他有可能接受全部的、真实的我。 “虽然看起来已经很那个了,实际上为了不吓到丸井同学,我一直压抑着。” “我好在意啊。你不用压抑,不管想说什么都说出来,想做什么都做出来试试看?” 已经远远不止从容,丸井饱含期待地注视着她,面上还隐含着一抹笑意。 胡桃深吸一口气。 “那……我果然还是好喜欢丸井同学,喜欢到了想吃掉你的心脏的地步。” “唔……的确是画风不太一样的表达方式呢。”丸井思索片刻,眼眸一亮,“这是'过于喜欢,希望能更紧密地联系在一起'的意思吗?喂等等……” 胡桃感动到飙泪,话都说不出来了,只一个劲用力点头。 她突然想到某部记不清名字的电影里某句台词—— 我们就像两片形状奇怪却相互契合的拼图。 [注1] 就这样,没有戏剧性的转折,也不是什么诗一般的浪漫场景,丸井和胡桃就这么开始了交往。 三个月后,周日,花枝丸家—— 林檎正半躺在沙发上看电视,发现妹妹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准备出门。 “去哪?” “去约会~”胡桃显然心情很好。 “你还没和丸井分手吗?” 胡桃泪眼汪汪地扑过来,“为什么我不得不和文太同学分手?难道说我们两家有世仇?难道说我和他其实是兄妹嗷痛——” 林檎一手刀敲在胡桃头上,打断了她过于离谱的脑补。 “你每次交往不都很快会分手吗?更何况对方还是那个分手记录保持者的丸井。这么长时间过去,我想你们也差不多了。” 胡桃:——! ! 同一时间,丸井家的两个弟弟发现哥哥又带着一大早加工出来的甜点,美滋滋的准备出门。 “哥哥你要去哪里?” “去约会。”丸井愉快地回答。 “这次的女友也是和胡桃酱一样,哥哥反过来投喂她吗?” “什么这次那次?我现在的女友只有胡桃酱,从那以后一直都是她。” 两个小男孩疑惑地对视一眼。 “为什么还没有分手?” “都这么久了。” 丸井:——! ! 同一时间,不同的地点,两个人说出了同一句话: “不会分啦,我们好得很!” 约定的市中心喷泉,胡桃没让丸井久等,准时出现。 “文太同学——” 她精准投入丸井怀中,抱着他一边转圈一边啊哈哈。 丸井也跟着她一起啊哈哈,然而细看就会发现,他笑得有点勉强,脑袋上挂着一颗巨汗。 等胡桃乐够了,丸井抓住她手腕就跑。 “啊啊……有什么需要赶时间的状况吗?” 第75章 丸井面红过颈,“你没发现吗,周围人注意到我们了,都在笑呢。” “呜哇哇我们逃到下一个城市去吧文太同学。”胡桃顿时跑得比他还快。 “倒也不用那么远,到了这边就差不多了吧。” 丸井和她一起停下脚步,这才有时间细细打量她,给她理了理有些凌乱的头发。 “我们开始吧,今天的约会。” 交往三个月以来,能玩的地方都已经去过,游乐园和电影院甚至去了三次以上。但每一次都有新的乐趣,和她在一起做什么都不会觉得无聊,快乐的感觉源源不绝不断堆积。 就这样,又度过了愉快的一天。 两个精力旺盛的人倒是不觉得累。迎着夕阳,丸井踏上了送胡桃回家的路。 胡桃不知道又想出了什么奇怪的点子,总找机会绕他背后,悄悄朝他脑袋伸手。 丸井有心逗逗她,好几次故作无意东张西望,或者突然停下脚步。胡桃多次未得逞,却一直不肯放弃。 终于,花枝丸家屋檐一角出现在视野中,再不揭穿今天就没机会问出她的目的了。 丸井头也不回,抬手就抓住了悄摸摸伸向他脑袋的爪子,胡桃企图蒙混过关。 “这个、那个¥ %# ¥ %#%# ¥ %……” “所以啊,你打算做什么来着?” 胡桃只得招供: “我想要一根文太同学的头发。” “要用来做什么?” “当然是搜集为主。偶尔放在枕头底下。” “我说啊……” 就算早就开始交往,胡桃还是会做出那些奇奇怪怪的举动。丸井的态度也照旧是不太理解,但随她高兴。 只不过今天突然感到些许寂寞。他本人就在这里,还要什么头发啊。头发那种东西就那么好吗? ……等等,为什么他要吃自己头发的醋? 丸井站定,将胡桃的手腕往身侧轻轻一带。两人的脸不断靠近。 胡桃的确感觉到了他打算做什么,她有些心慌,但没有避开。 丸井紫色的双眼折射出恍如水晶的光彩,他耳语般轻声说:“比起那种东西,倒是好好感受一下就在你面前的我啊。就像这样……” 蜻蜓点水一般的吻,一触即止。他牵着胡桃的手继续往她家走,脚下不禁加快几步,走在胡桃前面,以免被她看到自己通红滚烫的脸。 胡桃反常的一言不发,余光留意到她一直埋着脑袋,丸井有些着慌。 “好啦,”他晃了晃她的手,“不好好看路会绊到的。” “但是……我在回味。” “——!!不要说出来啊笨蛋……” “不是文太同学叫我感受的吗???” ---------- 第75章 【越前龙雅x久远寺久远】5. 每当龙雅来见久远, 仆人们都识趣的不接近她闺房。 龙雅似乎依旧过着满世界浪的潇洒日子。每隔一段时间,他都会来见久远一次,为她带来一路上的见闻、新奇有趣的小物件或者从未品尝过的食物。 总之都是只属于这小小房间之外的, 新鲜的事物。 不过她最感兴趣的依旧是龙雅少年时代以前的经历,即便他很不好意思提及。 “所以, 为什么你离开了那个'满嘴谎话全靠打假赛骗钱的坏叔叔'? ” 两人并排躺着。房间没有开灯,也不用开灯。如洗的月色映照在房间,夜风送来清淡的月桂花香,时而一声的虫鸣让这个夜晚显得更加幽寂。 龙雅将两条胳膊交叉枕在后脑勺下,肩臂的肌肉线条紧实而优美。 他漫不经心地开口:“与其说为什么离开……我又没什么特别的理由一定要跟着那个大叔。某天突然想走,然后就走了,就是这么简单。” “你在说谎。” “没说谎啦, 我用我对大小姐的心意发誓。 ” 龙雅故作轻浮地说。他这人本来就有些轻浮的气质,这么一来反而让人分不清真假。 “隐瞒也是说谎的一种哦,龙雅先生。” 他的视线飘往天花板。 “啊~我怎么记得没隐瞒什么啊?” “离开他之前,发生了什么特别的事吗?” 龙雅顿时失去插科打诨的余裕,憋不出话来。 ——说中了。 久远心下好笑,她发现这个人越来越好懂了。 只要她不断抛出问题,同时观察他的反应,早晚能推出个十之八|九吧。 “还是说遇到了某些特别的人?” 龙雅忽然翻身压上来,“再来一次?” “……”被他不由分说地、极尽缠绵地吻住,根本就不给她任何说话和思考的空间。 好不容易结束这个吻, 她软绵绵地翻过身去,“不要。我很累了。” 曾经苍白沉静的久远近来越发娇艳。就像得到充分养分,毫无保留绽放开来的秋海棠。 龙雅抓过枕头塞她身下垫好。 “那就晚安,大小姐。我这边先开动了。” “说什么晚安,你这个人……” 久远面色潮红, 呼吸渐重。她乌亮的秀发在浅葱色的被榻上铺陈开来,分外妖艳。 “……你又敷衍我了。” “这种事情距离我不得不敷衍还有至少一百年呢,总的一句话——包你满意。” 不得不说久远和龙雅相性极好。随着彼此之间愈发熟悉,引燃对方,然后一同沉醉在极乐中……这样的事变得越来越驾轻就熟。 第二天一早龙雅迷迷糊糊醒来,发现久远正坐在窗边打理头发。 清晨的阳光并不灼人,柔软、轻盈。她微微倾身,柔顺的长发垂落在胸前,正慢条斯理地用梳子一下下梳着。 这片风景倒映在他眼中,竟如油画一般圣洁。 脑海中走马灯似地回想起自有记忆开始遇见过的女人:温柔的、凶狠的、有趣的、令人头疼的……各式各样,不一而足,却只有久远让他心生眷恋。 眷恋着某人并为她所眷恋……多么奇妙的感情,一旦体会便不想再失去。 见他呆呆看着自己,久远迷惑地歪了歪脑袋,又有些好笑。 “你醒来了吗,龙雅先生。早餐在那边的桌子上,请用。” 龙雅现在并不饿。他缠着久远没羞没臊地闹腾她,末了还非要给她编辫子。 久远看着胸前歪歪扭扭的麻花辫,简直哭笑不得。 吃过早餐,龙雅也没有闲下来,在她房间东翻翻西看看。 “我说啊大小姐,这是什么?” 他早就发现这间房间摆放着寻常人家绝不会见到的机器和药物。 久远坐在沙发上看书,抬眸向他看了一眼,“是辅助呼吸的设备。毕竟偶尔会出现突发情况,为了方便抢救就摆在那了。” “这要多少钱?” 久远说了一串数字,他吁了一口气,“什么啊,比我想的便宜。” 龙雅转到另一台机器前, “这个又要多少钱?” 久远又说了一串数字。 “你大概也猜得出来,是心脏助搏器。” “你每年吃的药,你的家庭医生私人护士的年薪,和这台机器比起来哪边更贵?” “应该差不多吧。” 龙雅埋头思索一阵,走到久远面前蹲下,清咳两声。 “久远大小姐,我们来说点正经事?” “真稀奇啊,龙雅先生竟然正经起来了,明天会不会有外星人出现呢?” 随口调侃一句,久远的注意力仍然在书上。 龙雅两手托着书的封面和封底,啪的一下给她阖上。久远挑眉,这才看向他,“你还真给我做了一件好事,我正好没记刚才看到了多少页。” 久远维持着高雅的表情,孩子气地伸手捏他鼻子,龙雅随着她手上的动作摇头晃脑。估摸着她捏够了,才将她手攥在掌心,望着她的眼睛说:“正经的正经话。” 单人沙发就那么点位置,龙雅愣是挤上去,将久远搂在怀里,让她背靠他手臂坐在他腿上。 “大小姐,你有没有觉得我们差不多该进入下一步了?” 久远挤出个茫然的浅笑,“我们之间不是早就走到最后一步了吗?” “身|体方面好像是这样没错,我是说以后的生活方面。”他竭力营造出一种轻松的闲谈氛围。 “也就是说我们一起离开这里,以后一直待在一起。” 久远眼眸微微睁大。她想装作很惊讶,露出一副“你为什么会说这种话”的表情给他看,可惜失败了。 其实能够感觉到,龙雅对她越发深刻的眷恋。 气氛使然——她这么告诉自己——只要分开不见面就会淡下去。只要见面次数多了,双方都腻了,这段关系便会自然结束。 没想到竟会越陷越深——龙雅是,她也是。 “在这里见面对你来说有什么不方便吗?”她问。 “是方便与否的问题吗?”龙雅知道她在装傻,惩罚性地捏了捏她的脸颊。 “只要我们双方都还乐在其中,这样的关系一直继续下去也没什么不妥。这还不算一直在一起吗?” “所以啊……我是想说你从这里搬出来,和我一起住。” “……” 久远的沉默让他由紧张变心慌,不自觉搓碾着她手臂上的衣料。 “我准备了一些钱,足够买下一栋不错的房子。可以在海边,可以在靠近山林的郊区,在繁华的市中心也行,随你喜欢。 “剩下的钱还够我们两年的生活——当然在维持你现在的生活水平和医疗环境的前提下——这期间我会继续赚钱,所以没问题的。” “……” 第76章 久远垂眸不语,脸上无悲无喜,就像没有听到他在说什么一般,看不出她在想什么。 龙雅继续哄诱: “只要你想,我任何时候都可以陪你去你想的任何地方。如果你想到处走走但不知道去哪里,就由我负责带路。 “就算你哪也不想去,我也会陪着你。我们一起找乐子,做有趣的事,不会让你无聊的。” 好半天,久远才像突然回过神那样苦笑起来。 “真是大大出乎我的意料啊,没想到龙雅先生会突然考虑这些事。” “也不算突然吧,我考虑很久,早就开始做准备了。倒是你完全没有考虑过吗?” 龙雅的明朗一点也没能感染久远,她声音沉沉,无论是话语还是神情全都笼罩在一层阴影中。 “我怎么可能去考虑呢?” “真的假的,你不会只对我的身|体感兴趣吧。” “难道不是我们双方都乐在其中吗?” “所以你就只顾着玩弄我,别的什~么都没想吗?” 久远咬了咬下唇,还是禁不住好笑。 天差地别的生长环境造就了龙雅和久远一个佻脱不羁一个矜持有度的性格,然而这非但没有成为两人之间的壁垒,反而给双方带来了无穷无尽的趣味和探索欲。 久远觉得龙雅比谁都让她轻松愉快,龙雅也最喜欢让一脸正经的久远显露出更丰富的笑颜。 龙雅趁机恶魔低语一般咬着她耳朵嘀咕:“答应,答应,快答应……” 久远敛去笑容,默然无言地摇摇头。 “这是不可能的。还请不要让我说出原因来。” 龙雅没接话,把她脑袋按在自己胸口,开始去解久远被他编得歪歪扭扭的发辫。 久远轻叹一声,懒懒依偎着他。 “或许你对我有了奇妙的责任感,没有必要将我视作应该被珍惜的女孩子对待。” 龙雅漫不经心回道:“我就是知道你在这方面神经大条,才敢招惹你的。我对你的感情里没有那种自以为是的责任感,只有这点你要知道。” 久远:“又或许你认为必须给我带来更多快乐,但我也不是那么客气的人哦。对我来说,只要我们待在一起的时间两个人都发自内心感到开心,那就是最高的快乐了。” 龙雅:“喂喂,你这么说,我不就不好意思承认我没想那么多了吗?” 久远不得其解,抬眸打量龙雅。 他就真的这么轻易对她产生了相伴终身的想法吗?这么容易就陷落的人,以他的人生经历来看,那得经受多少次分离的痛楚啊。 “但我是没有将来的人,我早就放弃了自己。这样的我,要怎样承载另一个人的生命?” 他先前给她编的发辫已经全部打散,随手耙了几爪,又变回一头乌亮柔顺的长发。龙雅搂着她的肩膀说: “我对真正喜欢的事物不会考虑那么多,从来都是想做就做想说就说,也就是所谓的'随心所欲'啦。” ——原来是一时冲动。嗯,一定是这样。 久远失笑,无奈地摇了摇头。 “人果然没法摆脱一直以来的生活方式,去突然变成另一种人。无论我还是你,都不适合承诺、未来之类的字眼。我们还是维持原状吧。” “啊——没听到。除了同意以外的回答我都听不到~”最后,谁都没有说服谁。龙雅不准备放弃,久远的态度也毫不松动。 他们没有争吵也没有怄气,依旧没日没夜地纠缠到龙雅不得不离开的那天。 依依不舍道别并约好下次再见,龙雅和往常一样,在久远的目送下离开了她的小楼。 刚走出庭院,一名女仆便迎了上来,倒像早就在这等他一样。 “越前先生,源次郎少爷有事想和您商谈,希望您能抽空见他一面。” 久远向他介绍过她的家人,源次郎是她二哥的名字。 女仆领他穿过大得一眼看不到头的草坪,进入主宅,在泳池边的一处遮阳伞下坐下。 没多久龙雅便等来了源次郎。 或许是源次郎令人如沐春风的气度,也或许是他与久远有几分相似的五官,话都还没说几句,龙雅便对他有了一定程度的好感。 女仆端上来两杯橙红的冰镇鸡尾酒,源次郎像个多年未见的老友一般向他举杯:“这是我的自己调配出来的自信之作,尝尝看?” 龙雅多年四处漂流,很喜欢和各式各样的人漫无边际地聊天吹水。人的相貌各不相同,各自的精神世界也不一而同,他很喜欢透过言语去观察其中的趣味。 如果换一个立场,他很乐意与源次郎叨叨个三天三夜,然而他是久远的家人。 龙雅浅尝一口,给面子地发出赞叹的声音,“很特别的味道呢。但是你特地叫我过来,不会只为了听我的感想吧。” 源次郎就连微笑点头的模样都与久远极其相似。 “关于久远,我有一件事想拜托越前先生。在这之前我想问一下,你对久远的病情了解到了什么程度?” “等等、我也有件事要提前申明:就算你是她哥哥,有的事我不想做怎么也不会做,想做的只要久远不反对,我怎么都会做到。” 源次郎立刻就明白了龙雅的意思。 “这方面请不用担心。除了会损害她身体健康的行为,无论她想要什么我们都不会反对。” 听起来似乎宠溺到了没原则的地步,实际上只有了解久远身体状况的人才知道话语中的悲哀。 龙雅:“关于大小姐的身体状况嘛……'心脏随时会停止跳动',这是她亲口告诉我的,还有一不留神就会高烧,连着虚弱好几天。我知道的就是这么多了。” “没错。”源次郎苦涩地开口。 “久远带着这病出生,在当时,它是完全看不到治愈希望的医学难题。” 当时——龙雅捕捉到关键词,但没有打断源次郎的诉说。 “我们的家族亲眷众多,而且不少都上了年纪,这些年断断续续总有人离世。久远自小就目睹过很多次生命因为年龄或者疾病从衰败到死亡的过程,她从刚懂事开始就明白了死亡的含义。 “她又是个早慧的孩子,在明白何为死亡的同时,也清楚知道自己的生命比别的任何孩子都更加脆弱,随时可能离开这个世界。 “所以……她一直活在绝望之中。 ” 说到这里,源次郎像是要转换心情一般向龙雅递烟。龙雅怔了怔,婉拒。他便只拔出一支,调转过来在桌面磕了磕,也不点燃。 源次郎:“我曾在某篇小说看到一句话,我很喜欢,'当你要批评别人的时候,你要知道并非每个人都有你那些优越的条件'——大致就是这个意思。[注1] “说来惭愧,就连我这个哥哥都无法描述清楚久远到底生活在怎样的世界中。我们每晚临入睡,思考的或许是今天没有做好什么,明天计划要完成什么,而久远,她可能会想明天是否还能醒来。 “我们偶然发现某种食物很好吃,思考的或许是如何动手制作,而久远想的可能是这是否我吃的最后一口……她就是这么长大的。” 龙雅出神地听着,久远各种各样的神情和话语在他脑海中交替浮现。 源次郎:“她是个乖巧的孩子,知道身为血亲的我们不舍得她离去,便努力活下去。不哭不闹不埋怨,还总是反过来安抚我们。但她的精神世界早就坏掉了。 “活在朝不保夕的担忧里实在太痛苦。久远抛下了希望、喜悦、期待……诸如此类的东西。虽然还活着,却在活着的时间里缓缓杀死了自己。” 源次郎点燃香烟吸了一口,叹息一般吐出灰蓝的烟雾。 “刚才我说'在当时不存在治愈希望',就在一年半之前,日|本的医学家研发出了特效药,她的病有很大希望治愈。 “但是久远拒绝用药。这时我才意识到,她一直以来都在为家人活着,她早忍受到了的极限。 “我们为了保护她,将她囚|禁在温室中长大。杜绝了一切危险和伤害的同时,也掐断了她走出这个小小牢笼,走向外界的力量。就连本是生命所需的阳光和雨露,也成为了致命的毒药。” 或许一口气说太多,累了,源次郎好半晌的时间里只默默吞吐着烟雾。 他突然苦笑道:“在疾病没有治愈可能的期间满怀希望积极活着,终于等来了特效药便高高兴兴接受治疗,皆大欢喜——如果人类的心灵可以是这么简单的程式……那该有多好。” 龙雅往躺椅上一靠,色彩分明的蓝天白云占满视野。他头疼地笑着,喃喃自语:“我就说为什么会被大小姐拒绝得那么彻底,也难怪啊……” “女孩子的心思我不太明白,你对久远的想法我也不太明白。越前先生……”从源次郎突然沉重起来的语态中感觉到了不同寻常的意味,龙雅下意识扭头,对上了一双锐利的眉目:“你认为你能够劝劝久远吗?” 他问的自然不是龙雅“愿不愿”,而是“能否做到”。 如果龙雅在久远心中所占的份量还不到那种程度,只会适得其反。 如果久远在龙雅心中所占的份量还不到那种程度,就算久远接受治疗活了下来,他也不足以承担一个死而复生的灵魂。 第77章 对不起,本章节内容暂缺! 第78章 “我渐渐忘了叔父家的那段时光……现在回想起来,说不定因为我潜意识认为,可以毫无负担打假赛的自己已经不配去回想。 “我对橘子和网球有一种特别的喜爱……或者用着迷、依恋来形容也可以,虽然不知道这种感情从何而来。直到与同样长大的小不点再次相遇。 “他长高了不少然而还是很矮,比小时候更加不服输,还变得臭屁得不行……嘿嘿! “小不点所在的网球校队,被大叔诱骗到了他载满宾客的豪华游轮上。等船开到大海中心才露出真面目,要求他们打假赛乖乖输掉。” 龙雅的声音里浮现出混杂着调侃的赞叹之情。 “那可真是一群不得了的小鬼头啊,不知道什么叫做害怕。被困在游轮上没有退路、孤立无援,就算被大叔真刀真枪威胁,也没一个打算妥协。 “托小鬼头们的福,我一下子回想起了叔父家的那段时光——'巨大的梦想'、第一次将叔父的球回击的心情,还有那颗断崖边的橘子树……” 龙雅惊觉故事的人称早就换了,羞耻度登时达到顶峰。 “哦,不知不觉竟然说了这么久!正好情节枯燥用词单调,大小姐肯定快睡着了吧。” 久远摇了摇头。龙雅不等她开口急忙打断:“原来已经睡着了啊,晚安,久远酱!” “故事的结尾呢?” “已经说过了晚安,好孩子应该乖乖睡觉了哦。” “要是听不到结尾,我今晚一定会失眠吧。” 龙雅觉得他现在的表情一定傻透了,为了不被她看到,将她脑袋往胸口一按。 “之后他离开了大叔,再也不打假赛,开始满世界寻找他'巨大的梦想'。好,故事终了。” 久远静静依偎在他胸前,在如此温柔而静谧的夜色中,龙雅渐渐感到喉头滚烫。 他有些艰难地、一字一句轻声说: “他很难对什么产生执着,但只要真心喜欢上了就会一直喜欢下去。不管变成什么样的人,经历过什么,不愿放弃的事物永远都不会放弃。” 时间无声流动,就在龙雅以为久远已经睡着的时候,她轻轻开口: “这是我所听过的最好的故事。谢谢你愿意告诉我,龙雅先生。那么……晚安。” 久远偎在龙雅怀里,安然阖上双眼,温热的橘子清香充盈在呼吸之间,将她整个包覆。 半睡半醒那会,她感觉到龙雅温热的呼吸轻轻吹拂在脸上。他的吻浅浅落在她唇角和脸颊。 “我爱你,久远。无论将来发生什么,我对你的感情永远不会改变。” “真是……被你骗了啊,龙雅先生……为什么你会是这么纯粹的笨蛋呢?” 明明言谈举止带着饱受世俗浸染的圆滑气,却像朝圣的行者一般满世界漂泊,虔诚地追寻幼年时代在内心深处根植的梦想。 明明无所羁绊,一旦某些感情在心中扎根,便矢志不渝。 该说幸还是不幸,偏偏是她得到了这样一个人的爱。 泪水从紧闭的眼睫溢出,龙雅没有回话,只为她一一吻去。 久远做了一晚上的梦。 夏日的蓝天、波光粼粼的海面、绿油油的橘子林,橙黄的、熟透了的橘子点缀其间……还有挥舞着网球拍,眼中写满了憧憬与向往的男孩—— 醒过来的时候,天正蒙蒙亮,是黎明时分。 她只稍稍一动,龙雅便睁开双眼。红褐色的眼中倒映着她的身影。 “离开这里,和我在一起吧,大小姐。” “不……外面的世界好可怕。” “骗人。当初是谁吵着闹着要我带她去看海?” “可我还是好害怕。” “就算是我当初也很害怕,没想到吧。” “……” “这个世界有时的确很可怕,但也真的很广阔很有趣哦。你真——的一点也不想出去看看吗?” 久远垂眸,抿着嘴唇没有回答。 “离开这里,永远和我在一起吧,久远。” 他又说了一遍。 终于,她如同第一次走出巢xue的幼兽一般,怯怯地点了点头。 窗外天色大亮,漫长的黑夜正如同这个故事一般,已经就此结束。 ---------- 第77章 【佐伯虎次郎x水野心】4. “阿心, 你有没有想过,我们所在的世界很可能是一本侦探小说。而你是引导关键线索的重要角色之一。” “咕噗——”正在喝咖啡的我差点没被直子这话呛到。 直子是我所在实习医院的同学。我们在同一所大学的同一班级,就连实习也常被分配到相同科室, 奇妙的缘分加上我和她性格相投,自然而然发展成了午休一起用餐, 互相倾诉日常的好友。 直子猛地灌了一口红茶,情绪高昂地说:“你们之前被困在山间别墅,那可是推理小说典型的暴风雪山庄模式啊。要我说最最最可疑的就是你的男朋友了。” “诶?你说虎君他可疑?” “你难道不觉得吗?高大帅气,爽朗可靠,对你尤其温柔,还是个联络狂人。半小时以内必给你发消息,平均下来每天五个电话以上, 还在打工下班以后来你住处做晚饭,一天不落……” 越说直子的表情就越害怕,“看似处处完美,完美之中又隐隐约约透露出可疑。这样的角色放在侦探小说,就算不是凶手, 至少也是隐瞒着重大线索的特殊人物啊! ” 我笑了笑:“我想大概不是这么回事吧。” “喂,阿心……”直子突然向周围看了一圈, 凑近我,压低声音问:“你的男友该不会是控制狂什么的吧?正常热恋中的男人再怎么也不至于联络得那么频繁吧。” “他不是。”我想也不想地否定了,“虎君的言行从来没有让我感觉不自在过。”不如说,随着交往时间的增长,我比一开始更加喜欢他了。 “有没有发脾气,摔东西……也就是说暴力倾向的迹象。” “从来没有。” “这样……”直子埋头沉吟, 看起来很是担心我的样子。 *** 租住的公寓在我的实习医院以及虎君打工的蔬菜店之间, 无论离哪边都不算远。 结束了一天的工作, 我打起精神,快步走上通往公寓的路。果然不出所料,在半路遇到了正在等我的虎君。 他身穿白衣黑裤,姿态挺拔地站在人行横道的红绿灯旁,正垂头看手机,一手拎着存在感不小的购物袋。 行人来来往往,只有他散发着无形的光芒,引人瞩目。 “久等了吗,虎君。” “啊,心小姐……”抬起头的一瞬间,他满面喜色,可很快又换上了一副闹别扭的神情,委屈地说:“为什么刚才没有回我消息啊?” “因为我都已经看到你了呀。” “这个是这个,那个是那个,不能一概而论。” 他的脸颊微微鼓起,像个耍赖的孩子一般。我噗嗤一声笑了,上去挽他手臂,“好啦别生气。你都买了什么菜?今晚吃什么呢?” 他立刻就忘了闹别扭,高高兴兴地说:“有鲑鱼、鸡蛋、山芋,还有牛肉……心小姐能猜出今晚的菜式吗?” “因为虎君擅长的料理种类很多,有点难猜呢。再给我一些提示吧?” 和他交往之前,我向来是用超市的速食便当解决晚餐。因为实习和备考就已经榨干了我全部的精力。 虎君知道这些情况后,说什么都要为我准备每天的晚餐。 他不止学校课业,还有蔬菜店的打工,按理来说应该比我还累才是,然而任何时候看他都是神采奕奕的模样。 因为他初高中打网球所以体能好于常人,还是因为他有着明亮有神的双眼呢? 一个月下来,他的测验成绩也没有受影响的迹象,我便放心的接受了。 我租住的公寓是小户型的单人套间,虽说厨房卫浴齐全,却没有多少空余空间,显得十分狭窄。 我们挤在小小的厨房一起准备晚饭,当菜洗好切好我就帮不上什么忙了。夏日炎炎,寓所没有空调,我便在一旁给他摇扇子。 说实话,虽然多出了很多事情要做,却比一个人吃口味单调的速食便当好多了。 是习惯了厨房的工作吧,虎君动作麻利,不多时便准备好了一桌子的饭菜。 我一样样数过去:“炸牛肉饼、煮山芋、蛋包饭……其他的我都没有猜出来呢。” 他粲然一笑:“我是第一次做鲑鱼段,要是合你胃口就好了。” 未免他久等,我第一筷便伸往鲑鱼段。尝了一口,不由得发出赞叹。 “很美味。很难相信是第一次做呢。” 他笑意更深,本就清亮的眼眸更加亮得惊人。 “那就太好了。” 吃到一半,他突然嘀咕了一声:“其实……不是第一次做。” “嗯?” 他脸颊飞红,不好意思地避开我的目光。 “我有在打工的大叔家试做,稍微有点自信了才敢做给心小姐吃。” 我怔了怔,轻笑出声。 “为、为什么要笑啊?”他的脸更红了,面现窘迫。 “因为很开心啊。开心到了不知道说什么好,就只能像这样笑了。” 他便也跟着笑了起来。 晚饭过后,我说什么也不愿他再收拾餐桌。 “再不让我做些什么,我真的过意不去了。” 我站在水池边洗碗,他那边什么声音都没有。我不禁转头去看他。 第79章 他坐在矮桌边,正端着下巴看过来。嘴角噙着一抹笑意,双眼像是倒映着星光的蓝宝石。 无论看多少次,他熠熠生辉的双眼都美到令我惊叹。 意识到在我洗碗期间他一直这么看着我的背影,我脸颊发热。 “怎么了?” 该如何形容呢……他的目光就像个渴盼着什么的孩子一般。 “没什么。只是想这么看着你而已……”他泛着甜意的表情突然一凝,“该不会给你添麻烦了吧?” “不……没关系的。” “那就太好了。”他更加无所顾忌地注视着我。 “真是的……” 不止脸颊,我连脖子都开始发热。 总有一种上当的感觉呢。 当夜幕渐深,他起身告别。 我们在门口亲吻了彼此,他照例要我留在家里关好门,不用送他。 交往到现在,他从未留下过夜。 虎君说过,一起吃饭是其次,他主要想每天都能见到我。结果他还真一停下来就盯着我看个不停。 一开始他说要每天为我准备晚饭,我着实紧张了好一阵。 我不知道别的情侣是什么样的节奏,但我对我们目前的进展感到舒适。 第二天的餐厅,我将昨晚发生的事大致对直子说了一遍。 “所以啊,就别再说虎君很可疑什么的了。他身上真的没有哪里不协调,或者让我莫名不安的感觉。” 很可惜我没能说服直子。她就像电视剧里发现蛛丝马迹的侦探,变得更加狂热起来。 “啊这……不是,'想每天都能见到你',然后真的盯着你猛看,怎么想都更可疑了吧!” “有……吗?” “他绝对有着别的什么意图。” 我回想他的目光片刻。真要说的话,虎君的确微妙的有一种在向我讨要什么的感觉。 难道说……是那方面? 作为恋人来说,好像也没什么不对。而我也很喜欢他…… 脸上一热,我磕磕巴巴应道:“也、也说不定呢……今天晚上我问问他吧。” “早一天弄清楚也好。不用怕,阿心,我今晚会全副武装待在你家附近,随时保护你的。” 直子抓着我的肩膀说了什么,好像是给我鼓气的话。我心慌意乱没有听清,只含糊地应了一声。 ***晚饭过后,虎君又像往常一般眼巴巴地望着我。 ——冷静一点。 我暗自对自己说。 ——虽然他是男孩子,但你更年长。在这里拿出大人的风范来吧。 “那个啊,虎君?” “在,心小姐。”他爽朗地笑着应道。 心脏好像要从嗓子眼跳出来,我深吸一口气说: “你……在我这里有没有什么想要的?” “诶……”他一呆,别开泛红的脸。 “果然我表现得太明显了么?真为难啊。” 不,其实也没那么明显。 “真的可以吗?”他问。 这下轮到我不好意思地埋下脸。 “嗯,没关系的。” “那——” 他起身向我走来。 我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得那么迅速,一时间还是乱了阵脚。 正想提醒他我没准备某种必须的物品,他已经在我身侧坐下——往我膝上一躺。 “………………………… ?” “一直保持这样也可以吗?” “唔……嗯……” “太好啦,我很早之前就好想这么做了。总觉得一小会就能让一整天积攒下来的疲劳消失得一干二净呢。” 虎君的后脑勺枕在我大腿上,由下至上地仰望着我,笑得纯真无暇,就像个心满意足的大孩子。 腿上传来的重量和体温带给我一种特别的安心感,让我很快便平静下来。 “这种程度的小事,你早说不就好了。” 我伸手为他拨开刘海,手被他捉住。他按着我手背,让我手心一直贴在他脸颊。 “因为一直以来我都太缠人了,再对心小姐撒娇的话,担心你会疲惫,进而讨厌我。” “没有这回事。”我垂首对他说。 “真的吗?” “或许虎君的确比别的男友更喜欢通过电话和信息来感受二人之间的维系感……如果说这样的你是异常的,那么,毫无负担接受了这一切的我一定也是异常的。” 不知不觉之间,我向他倾诉起来。 “实际上,我有一个相差八岁的弟弟。从小到大,双亲因为工作的原因很少在家。比起姐姐,我更像那孩子的母亲。喂他吃饭,教他识字……一点一点把他带大。 “我们的感情一直很好,比起双亲和祖父母,他最粘的人我。可他升上国中以后,渐渐对我疏远起来。他不再依赖我,抗拒我的亲近,一时间我什至觉得不被需要了,十分寂寞。 “所以啊,你对我更任性一点也没关系哦。” 虎君突然紧张起来。 “那我还是继续克制下去好了。要是心小姐把我当做弟弟就难办了。” 虽然这么说,他并没有从我腿上起来。 “不会的。”我笑道,“这种程度的事我是分得清的。” “实际上……我家的情况也差不多。”他说。 “我的双亲都是工程师,很少回家,就算待在家里也在忙工作的事。我也有一个姐姐,从我有记忆开始,她就一直交往着男朋友,没有那么多时间陪伴我。 “从与心小姐第一次说话起,我就被你身上某种难以用言语形容的特质吸引,催促着我离你更近一点……” “虎君……没有把我当做姐姐吧?” 说实话,我还蛮介意比他大两岁这件事的。 “当然和那种事没有关系!”他急声说,“不管心小姐是大我两岁还是小我两岁,我都会喜欢上你的!” “那就好。”我笑着说。 原来如此。 和他相比,我作为女性并没有那么优异。本来我很奇怪,为什么虎君偏偏向这样的我告白,我们为什么能在如此温馨自如的气氛中一直交往至今。 因为我们都无意识感知到了对方的“气场”。就算无人告知,就算没有什么证据能证明,我们的潜意识在那些天的相处中都明白了一件事——这个人和我很合得来。 “说起来明天是周日呢。” 就这样,交往以来他第一次在我这里过夜。 我们漫无边际地聊了大半夜,然后分别在床和沙发上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我出门扔垃圾,巷道里的人影差点让我惊叫出声。 是直子。 她戴着摩托车头盔,抱着一根金属球棍挤在两堵墙之间睡得死沉。 “直子,直子,醒醒。” 直子可能在做梦,发出大河剧武|士出招的“喝啊”声猛然惊醒。 “阿心,你没事啊!” “我当然没事。倒是你……” 我突然想起,昨天中午她好像说过要保护我来着,可我当时也没在意,完全没想到她真的会“全副武装”在我家附近守了一夜。 “你那个完美男友怎么样了?暴露出真面目了吗!” 我正想解释,虎君找了过来。他见我久久未归,不放心跟过来看看。 就这样,我给好友和男友互相做了介绍。 我本来很担心两人之间气氛僵硬,因为直子对虎君存在误会,好在只是我多虑了,这明显是一次轻松愉快的会面。 直子准备回家好好睡一觉,我见她睡眼惺忪的样子,坚持送她去车站。 半路上,直子总算完全清醒过来。 “原来帅哥的眼睛里真的可以有星星诶!这也太帅了吧!而且还是年下。看不出来你很有一手啊阿心!” 我干笑,“不怀疑他是侦探小说里的可疑人物了吗?” “不不不,如果我们所在世界真是一部小说,那必须是女性向恋爱小说。” “这怎么说?”直子的转变之快,让我有点跟不上了。 “侦探悬疑之类的故事里不是不能有帅哥啦,但绝不可能那么帅。没错,你的虎君放在恋爱以外的故事里简直帅到多余!” 我叹了一口气。 “直子,'多余'是多余的。” ---------- 第78章 【仁王雅治x一一】 11.入夜了,天幕黑沉沉的一片。天上堆积着厚厚的云层,看不到月亮和星星。城市的人工光线反射在云层上,映出阴暗的灰和混浊的白, 沉甸甸地压在头顶。 唯有操场上空那片云层倒映着橙红的火光。篝火晚会已经开始了吧。 非要说的话,不论在哪,篝火晚会总是整个学园祭最激动人心的部分。 而我独自一人躲在教室。 我特意没有开灯,整栋教学楼黑黢黢、空荡荡的。谈不上害怕或者孤独,我早就习惯了从热闹的地方远远躲开。 估计我这一生都没法和某个人维系长久的关系吧,我不懂得要如何去做,也没有这样的条件。那就什么都不要开始好了。 喀啦啦——教室门被推开的声音令我胸腔一紧。 远处灯光让原本黑沉沉的教室蒙上了一层藏蓝的薄纱,即便视野中的一切暧昧不明,我还是第一眼就认出了仁王。 “找到你了,二之前同学。” 他笔直向我走来,晦暗的光线让我看不清他表情。 我一言不发地别开脸——为什么我现在偏偏坐在了他的座位上啊。 对此他什么表示也没有,只理所当然地搬动旁边的我的椅子拼过来,两张椅凳撞击在一起时,我跟着颤了一下。 他朝我坐下,一只手臂搭在我这边椅背, 另一只搭在他的课桌上。 仁王本人,仁王的桌椅,仁王平时懒洋洋挨着的窗户和墙壁就这么从四个方向将我整个困住。 这里除了我和他以外,别的什么人都没有。 第80章 隐约的乐声和人声从操场方向模模糊糊传来,黑幽幽的教室显得更加寂静。静到我开始听到自己的心跳。 他离我太近了。 空气也跟着升温,黑暗中充斥着令人躁动不安的东西。 “不是说好了晚上一起跳舞?” 耳廓被他的说话间的气息吹拂。耳边碎发飞舞,呵得我很痒,让我的心越来越乱。 “我根本没答应吧。” 篝火晚会之所以受欢迎,是因为它的特殊意义——邀请跳舞是告白,一起跳舞的男女是在向所有人宣告:我们在交往。 “那你干什么躲起来?” 因为一旦被他找到,就会陷入现在这样进退不得的情况。 “你干什么找过来?” 他嗤笑一声,“不是躲了才会被找么?” “……”我放弃了。 难得我在剧本里花费不少心思,就是不希望这份感情变得明朗,希望我今后关于他的回忆少一些唏嘘。 结果他根本就不打算配合我。 “仁王,之前我告诉过你,我还有一个月就要搬家,到时候什么都要跟着结束。再和我牵扯下去,不是徒增伤感吗?” 我仍旧不愿转头去看近在咫尺的他,但是窗玻璃反射着他的面目。他的目光和平日里的散漫随性完全是两个极端,充满执拗地盯视着我。 我还看清了他抿紧的唇线,还有一边唇角下的那颗小痣。 “所以呢?”薄唇开合,他又靠近了我一些。 “你就在我面前,却要我老实待在原地不许动?很不巧做不到,尤其在被你绕着圈子告白后。” 心脏猛地一缩,绵绵密密的痛楚在胸腔弥漫开来。 我也做不到啊。 没法装作对他不在意,没法真的远离他,没法斩钉截铁地拒绝他。 “你不是小鬼了吧。” 不是想要什么撒娇耍赖就能得到的小孩,也不是经济自由、可以决定待在哪里去哪里和谁在一起的大人。 他不是,我也不是。 温热的眼眶潮意翻涌,我颤声道: “能别那么任性吗?” 他突然抬手取走我的眼镜,我下意识向他转头—— 被吻了。 脑海中似有烟花炸响,视野发白,意识酥麻。除了与他轻轻相触的双唇之外,我渐渐什么都感觉不到。 被他亲吻的这一瞬间,我身上有着什么永远地被他改变了。 明明不过若有似无地贴合在一起,分开的时候,我们都在微微喘气。原来不敢呼吸的人不止我一个。 第二个吻是谁先主动……这种事情谁还会在乎啊。回过神来的时候,我和仁王的双臂正纠缠着彼此,仿佛注入了全身的力量一般用尽全力拥抱着。 在这个不被别的任何人留意到的晦暗空间,满是苦闷与不舍。除此之外,就只剩下笨拙而胡乱地亲吻着彼此的我们。 将许多许多难以用言语倾诉的感情通过这样的方式向对方传达……又或许,我们其实什么都没在想。 抛下无用的理智,不去思索看不到希望的将来……在这孤岛般的教室里尽情地、痛快地、肆无忌惮地对对方做着想做的事。 当我们真正意义上的停下来,我的唇|舌已经酸麻发疼。我和他额头相抵,微微张口,吞吐着带着对方体温的空气。 “仁王……”我在近处看着他的眼睛说,“来交换条件吧。” “换什么?”他大口喘|息,嗓音暗哑的问。 “我答应和你跳舞。作为交换你和我交往一个月的时间,在我离开这里的那天我们就分手。” 他垂着眼帘,眼中满是幽深的暗光。 “可以吗?”见他久久不回,我追问。 仁王什么都没有回答,只静静与我视线交缠。他的目光饱含情绪,我却并不能解读出他此时此刻的想法。 等呼吸平稳,他起身,一言不发地牵起我的手。 我们将没有声音也没有光亮的教学楼抛在身后,循着火光来到操场。 一路上人影渐渐多了起来,竟有一种回到人世的错觉。 仁王在这所学校本就很受瞩目,这下我和他还十指纠缠,留意到我们的人似乎越来越多,甚至有人开始悄声议论。 无所谓。要看就看,要说就说好了。 无论我还是他,根本就没有多余的心思放在别人身上。 篝火四周人影交错,我们没管别的情侣怎么跳,只随心所欲毫无章法地挪动脚步,手一直牵在一起。 巨大的篝火在黑夜中映照出明灭不定的火光,这也令他脸上的神情忽明忽暗。 我时而觉得他是快乐的,像是终于得偿所愿,孩子气的满足着; 时而又觉得他是难过的,像是负伤的小动物,缩在角落,痴怔怔地注视着我的面孔。 我突然上前一步抱住他,双手环抱着他劲瘦的、微弓的后背。他也毫不客气把我紧紧搂住,下巴架在我肩颈,呼出一口长长的、温热的叹息。 “仁王。这是我第一次……第一次身处人群中也不感到寂寞。” *** 得知自己寿命只剩下一个月的人,一定会无所顾忌,尽情挥霍剩余时光吧。这样的状态放在我和仁王身上也适用。 学园祭以后,别说他人的目光,就连老师的评价、出勤率、学校风纪这些东西我们都没再放进眼里。从第一声上课铃打响开始,我们就一同离开教室,找个没人的地方粘到放学。 或在体育仓库附近逗弄野猫,或躺在天台上手牵着手对着流动的云层发呆,又或者……没完没了地接吻。 海原祭之后,气温越发凉爽起来,咸腥潮湿的空气也隐现出一丝阴冷。秋天即将结束,很快便要迎来寒冬了吧。 我和仁王并肩躺在树荫下,风吹拂着树冠,阳光从枝叶的间隙零零落落地洒落在我们脸上。 深秋时节,阳光也开始变得无力,但仍然刺眼。 “仁王。” “嗯~ ?” “那时候……我叫你认真听台词那会,你故意靠近我动我眼镜,果然是在试探能不能吻我吧?” “puri……败露了。” 我扭头去看他,他还是那副悠闲散漫的模样。 “……” 我坐起身来,他也跟着起身,没骨头似地从背后挂在我身上,手臂紧紧环抱着我。 他胸膛火热,连带着我的后背也跟着发烫。 “很热。” 仁王非但没放开,还把脑袋架在我肩上,对着我的脸吹气。 “还是很热。” 他干脆托着我的后脑勺,吻了上来。 ——就算你不让我说话,热还是热。 让我意外的是,孤僻任性的仁王竟然很喜欢肢体接触。能抱着绝不牵手,能牵手绝不各自待着。 最开始我总有些担心,好在他并不会做过分的事。他只是单纯的,想要更多地触碰我罢了。 简直像个生怕被抛弃的大孩子一般。 绵长的一吻结束,他两手端着镜框两边,为我扶正被碰歪的眼镜。 “干什么一脸不开心,二之前同学?” “……”这样的日子过一天就少一天。怎么开心得起来? “倒是你,一如既往的悠闲啊。” “唔……”他卡着下巴冲我眨了眨眼,“学校内的地方基本逛遍了,也难怪你无聊。出去玩吧。” 我们牵着手,尽量避开可能会被教室里的学生老师从窗户看到的区域,贴着校舍走。 “校门不是关着吗?”我问。 “谁说要走校门。” “翻|墙?” “正解。” “如果半路被老师发现怎么办?” “那就逃跑喽。” 每到一个拐角,他都要先贴墙缩着,探头四顾,直到确认安全才继续走。 一路没出什么状况。就在我们已经看到草坪和围墙,快要走出校舍区域那会,探头出去的仁王像是被蛇咬了一口,猛地缩回来。 他一把将我拽进旁边的灌木丛里,大手捂住我的嘴。 我拨开他的手,轻声说:“我又不会叫。” 透过灌木间隙,我看到一个人高马大的男生正从围墙往这边走来。他手臂挂着袖章,看来是在上课期间巡逻校舍的风纪委员。 隔大老远都能感觉到他威风凛凛的气势。好在他头上那顶有点幼稚的鸭舌帽减轻了他散发出来的压迫感。 我和仁王紧紧贴在一起,他环抱着我,在我耳边说:“放轻呼吸。这家伙从小练习剑道,对气息很敏感。” “又不是拍大河剧,什么气息不气息。” “嘘……”他搂得更紧了一些,食指按在我唇上。见我不打算再说什么,非但没放开,反而抚触起我的嘴唇来。 用指尖描摹我的唇形,指腹反复按压、摩挲唇瓣…… 我一口咬在他手指上。 “puri——” “谁躲在那里,还不给我出来!”恰好走近的风纪委员暴喝一声。 “……”x2 我和仁王都一动不动,屏息静气。 不,怎么可能老实出来。 大概五秒过后,那人嘀咕一声“错觉吗”,便离去了。 实际上灌木丛并不很高,稍微靠往这边都能一眼看到我和仁王。然而这人方方正正走在大路正中,目不斜视。愣是被我们躲了过去。 仁王把他连个牙印都没留下的手指递到我面前,“好痛啊,不舔舔吗?” ---------- 第79章 【仁王雅治x一一】 我作势欲咬,他连忙缩手。 围墙目测不超过两米,一处不起眼的角落,贴墙堆着几个作用不明的废弃木箱。踩着木箱,可以轻松登上墙头。 第81章 看起来轻松,当双脚离开地面,我还是感到害怕起来。仁王却像猫一样,三两下便牵着我一起蹲在墙头。 “果然看起来很高啊,仁王。” “不用担心。”他噗通一声,轻轻松松跳落在铺满枯叶的地面。 “……你是猫啊。” 他自下往上地望着我,敞开怀抱。 “来。” “让开。现实和电影不一样,从物理常识判断,你会受伤。” “相信我。来。” 有那么小半晌,我不动,他也不动。 “再等一下我连花纹都要记住了。” “……” 我决定一下去就戳他眼睛。 “我知道了。数到三我就跳。一、二、三——” 就不该相信他。我们一起跌倒在地,但我没有受到多少冲击,因为仁王给我当了肉垫。 生怕压到他哪里,我连忙从他身上下来。他脑袋歪在一边,一动不动。 “喂,仁王,你身上哪些地方痛?还好吗!” 他嘴角微微抽动,怎么看都像在忍笑的样子。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原来如此,看来我是白操心了。 “lucky……”他冲我比了个代表胜利的v字手。 我突然反应过来,面上一热,起身就走。 仁王三两步跟上来打算牵手,我手一扬避开,就像要甩掉他一般走得又急又快。 “二之前同学?”他迈着两条长腿,轻轻松松和我保持平行,佝着脖子从旁边看我。 “……” “初酱?” “……” “破折号君?” “……” “11同学?” “……” “2酱?” “……” 他是在哄人还是故意讨人嫌?把我最讨厌的外号都叫了个遍。 发现说什么都没用,他又伸手拨弄我头发,我停下脚步,一把抓住他手腕。 到了这会,他眼中才开始浮现出无措。像个做了坏事准备受罚的孩子,老老实实被我捉着,眼巴巴地望着我。 我什么也没说,仍旧抓着他,抬脚往街道的方向走。不过脚下速度慢了很多。 仁王轻轻挣开我的手,改为十指交握,我们就连两只手臂都紧贴着交缠在一起。 工作日的街上,两个身着制服的学生——并且一男一女,果然很引人侧目。 尤其我们一路吃吃玩玩,一看就知道是逃课出来约会的。 当我们到了游乐园,在一群身穿休闲装的成年情侣或者一家三口之间,那种突兀的感觉更是到了顶峰。 因为不协调受到关注——本来这是我最讨厌的事。但现在的我根本就没有多余的心情为此不自在。 搬家的日子越来越近……这次分别以后我就再也见不到仁王了吧。 从确定交往的那晚上开始,我很快就要离开这件事就成为了我们之间的禁忌,一次也不曾提起。像是要补偿那些本不该被掐断的未来一般,我们近乎失智地粘在一起。 可总有稍稍冷静下来的时候。这种时候就不得不面对不断迫近的现实。 我独自坐在长椅,思绪纷乱。呆呆看着仁王一手一个冰淇淋走回来,递给我其中一支。 他排队怎么那么久?和他待在一起的时间又少了几分钟。 我没吃几口,又陷入了沉思。 要不……就不分手好了。 然后开始不知道要持续到多久的异地恋么? 思念的时候、难过的时候、许许多多最需要对方的时候都没法陪伴在身边。开始埋怨开始吵架,最后从互相喜爱转变为互相憎恨? 最开始每天联系,然后频率越来越少,渐渐的不再联系…… 钝刀割肉一般让热烈的感情从平淡到消失。当再也没法拨通对方电话,再来面对一个早就知道的事实:已经和他没关系了。 又或许喜欢上了别的人,只因为承诺或者面子貌合神离。 互相猜忌,互相背叛…… 不行了……怎么想都只剩下绝路。 直到仁王捉着我手肘俯身过来,我才发现手上的冰淇淋已经开始化了。融化的奶油在我手背滑下一条冰凉的痕迹。 仁王好像将我的手也当做了冰淇淋,从手腕到手背再到手指,一路吃上来。 “吃的也不能让你开心起来么?”银蓝色的刘海下,他碧绿的双眼直勾勾地看着我,“在想什么?想要什么?” “……”和陷入烦恼不得解脱的我不同,他倒是乐在其中。 “还是说你的这支不好吃?”他就着我的手,开始吃我的冰淇淋。 “……”对于他来说,我到底是什么? 是颇有好感的女生,就算很快要分别,只要尽情享受能够待在一起的每分每秒就够了么? “仁王……”我听到自己发出阴恻恻的声音。 “ piyo ?”仁王心虚地眨眨眼,想来我的表情也相当恐怖吧。 “最好吃的部分被你吃掉了。” “那怎么办?”他递了他的那支过来。 “交换么?” 对比一下两支大小,我点了点头。 “换。” “去鬼屋吗?”他问。 “都可以。”我回答。 “我想到一个好点子。” “…… ?” 去鬼屋要什么点子。 “哼嗯……”他挽着嘴角,像一只满脑子坏主意的狐狸。 我对于鬼屋、恐怖片之类的没有任何感觉。只要想象一下工作人员是如何化妆如何布置的道具,就怎么都不可怕了。 昏暗的空间中,时不时传来幽怨的低语。我任由仁王牵着,打量四周还算逼真的布景,一边想着播放这些阴间音效的喇叭都藏在哪——总之什么感想都没有。 我也不担心接下来可能会出现的鬼怪。为了杜绝不必要的争执,也未免被惊吓过度的游客反击,鬼屋工作人员好像会和游客保持安全距离。 当我们靠近一株柳树,树后隐隐传来一阵“我好恨我好恨……” “这个好像是真人。”我对仁王说。 “声音听起来是男人。” 眼前一花,树后蹦出个披头散发的白衣鬼。我没什么反应,仁王却捂着心口蹲下去。 估计我们的反应和其他游客不太一样,“白衣鬼”愣在当场。 “呼吸……上不来……”仁王艰难地说:“心口好疼!” “……”他才不会被这种程度的东西吓到。啊……他说过有什么点子来着。 “你没事吗田中君!”我上前扶住他的肩膀,焦心地喊:“早就说过你心脏不好不用特地陪我进来,为什么不听!” “等等、客人,你没事吧!”白衣鬼慌了,胡乱拨开脸上的乱发,就要上前搀扶仁王。 他不知何时打开的手机电筒,突然抬起头来,惨白的灯光映照出一张没有五官的面皮。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白衣鬼抛下一叠声的惨叫,夺路而逃。 “嗤……” 他白衣下的休闲裤和皮鞋都露出来了。 抱歉啊——人果然会对他人的狼狈模样感到好笑。 仁王抹去脸上的吓人面具,却没有欣赏被他狠狠作弄了一把的工作人员的狼狈相,只默默侧头看我。 今天对于这座游乐园来说,一定是足以载入史册的特殊日子吧。我和仁王基本玩遍了感兴趣的项目——连带着相关工作人员。 到了黄昏时分,我才开始感到疲惫。 仁王却还兴致不减,指着高高耸立在我们眼前的摩天轮。 我感觉到自己上扬的嘴角缓缓落下。 “不坐,累了。回去吧。” “那不正好坐一下再回去嘛。” “喂,等等……” 他又突然强势起来,不顾我的不情愿,牵着我就走。骨节分明的大手凝固了一般箍在我手腕,走动间竟然分毫不动,根本不可能挣脱开。 无奈之下,我只得脚步不稳地跟上去。 我们面对面坐在圆形的轿厢中,随着摩天轮缓缓升空,这个我尚且还不熟悉的城市如同沙盘上的模型一般逐渐呈现在眼底。 仁王单手托腮,对着金红的天空发呆。 夕阳正是最热烈的时候,整片天空都被染成茜色,竟然完全找不到一丝碧蓝的痕迹。火烧云镶着通红发亮的金边,真的像是正在燃烧。 而我们眼底的城市也被这壮烈的火光映照,下沉的空气闪烁着浅浅的橙色光辉,薄雾一般流动着。 仁王碧绿的双眼也被镀上了一层赤红,向我望过来的眼眸正中摇曳着两片不安定的火光。 他突然起身坐到我旁边。 “那个传说你也知道吧。” ——在摩天轮升到最高空接吻的恋人,将会永远在一起。 就是知道我才不想来坐的。 无聊。幼稚。 它不能让我不搬家,不能让情感破裂的恋人不分手,不能阻挡天灾人祸,不能扭转世事无常。 它和一对恋人能不能走到最后根本没有任何因果关系。 仁王靠近了,我皱眉头别开脸。但是他托着我一边脸颊,不由分说地吻了上来。 他明知道这种事毫无意义…… 为什么不像电视剧里的恋爱脑笨蛋一样,对我说“留下来”、“我要陪你一起走”,或者更蠢一点,干脆吵嚷着要和我私奔。 啊、这么做根本改变不了我们的将来,他是知道的。 心口仿佛被一把滚烫的匕首刺中,连呼吸都在痛。 他将我整个纳进怀里,托着我的后脑勺,让我只能承受他这一刻的幼稚和任性。 我突然对他心生痛恨,收紧牙关,很快有血腥味在口中扩散开来。他毫不在意,不如说就算是这么残忍的回应他也为之欣喜,更加缠绵地亲吻着我。 第82章 眼眶一热,我又后悔弄疼他了。两手无力地揪扯着他的头发和后背的衣服,寻找着他的伤处,轻柔地安抚起来…… 太阳开始沉下地平线,无边无际的黑暗从四面八方倾轧而来。 ---------- 第80章 【仁王雅治x一一】 13.作为前·优等生,现·逃课惯犯,我和仁王开始受到老师们的“特殊关照”。但他们的对策总不及我们的随机应变,再如何防备, 我和他只要想逃就能逃掉。 上课铃还没打响,他看了一眼时间,起身,手指敲敲我头顶。 “走了。” “等等,仁王。”我坐着没动,“今天开始是考试周。” “哼嗯……”他站着没动,抿直了唇线。虽然什么都没有说,我知道他在不满。 事到如今,就连考试都无所谓了吧。 “我要给母亲交差的,抱歉。” 他坐回座位,唯恐天下不乱地哼笑一声,“这次分数下来估计不怎么好交差吧?” 的确。我和他已经整整两个星期没有听过课了。 “没关系……大概。我每天回去都有自学。” 我在准备考试要用的文具,仁王那边静默了片刻。 “你可真从容啊。” “你也一样吧。” “……” “我们交往之前你就很少好好听课,不也是每晚在家用功吗?” 又是片刻的静默, 他短促地“啊”了一声没再回话。 虽然我很想把课桌和他拼在一起算了, 可要是我们处于触手可及的距离,一定没法老实坐着。 确定了下午没有考试,我们做完试卷就逃课了。 随着时间推移,我和仁王没再像一开始那样费洛蒙乱窜。他还是那副随心所欲吊儿郎当的模样,好像只要能在我离开之前和我多待在一起,别的都无所谓。 可我却像病入膏肓的重症病人,更多时候只无精打采地挨着他,简直可以用“等死”一词来形容。 转眼间便到了放学时分。我们靠坐在天台的水塔后, 看着夕阳一点点被夜色吞没。再不走就要关校门了。 回到家,母亲已经准备好了饭菜。 顺带一提,因为父亲拥有一双暗黑料理圣手,他只被允许收拾碗筷。 双亲和我,组成了简简单单的三口之家。父亲因为公司的工作分派,隔一段时间就不得不在本州范围内搬家。 母亲是小有名气的作家。用她的话来说,“长时间待在一个地方,面对同样的风景同样的人,会让我灵感枯竭”。 从这点来看,两人倒是相性良好。不过和我没什么关系就是了。 父亲试探着问:“初酱,最近你怎么总是无精打采的样子?” “没这回事。今天有考试,有点累了。” 母亲蹙眉:“你父亲问的明明是'最近'而不是今天吧?” “所以我说了'没这回事'。” “……” “……”父亲干笑着想要缓和气氛,但没什么用。 我大概……不,的确在性格上有缺陷。 明知道父亲和母亲只是想和我更亲密地对话,但我早就过了想要撒娇的年龄。如果按照他们的意愿留下并交谈,我不想留下的愿望就会越来越强烈,最后只会感到烦躁。 就算我想,也会因为我们很久没有好好说过话而感到不自在,想要逃走。 结果都是一个走。 仁王能和我亲密到这种地步,还真是匪夷所思独一无二了。 在我们家,我的房间总是更晚熄灯的那一个。 黑暗中,我躺在榻上,一点瞌睡都没有。 因为早上有两节课的时间都待在教室,今天显得尤其短暂。 仁王现在在做什么呢? 窗户传来细微的声响。起初以为是错觉,直到传来第二声、第三声。像是有人在用细小的石块敲打我房间的窗玻璃。 一种特别的预感让我从榻上跳起来,一把推开窗帘。 昏黄的路灯下,仁王正要投第四颗石子,我和他目光相触。 我放下窗帘,打开衣柜迅速找了一件外套披上。冲出房门的瞬间,突然想起不能惊醒双亲。 放轻手脚,轻轻打开屋门,仁王已经等在庭院的栏栅外。 我给栏栅开锁,可我双手发颤,怎么也打不开,急得快要掉下泪来。 “冷静点。”他淡声说。从我手中取过钥匙,轻巧打开锁。 我话都说不出来,扑进他怀里。他突然一僵,佝着脖子望过来:“你……没穿内衣么?” 我突然一僵,稍稍后退,“谁会穿着内衣睡觉。” “……” “……”该怎么说,他现在的蠢相让我一点也难过不起来了。 他果然只是个笨蛋男生吗。 “……” “别盯了喂。”我语气不善。 他老实停下,还投降状举起双手。 他在悄悄地笑。 就像发现自己原来那么招人喜爱,做了坏事不仅不逃,反而黏上来撒娇耍赖肚皮朝天的小狐狸一般。 从围墙铁门到屋子大门之间是一条石板小路,两边种着草坪。屋子和三面围墙之间有一点狭窄的空间,彼此连通,躲在里面不会被附近住户看到。 我牵着仁王的衣角,走到侧边的小径里。 “为什么来找我?” “一起看星星,不浪漫么?” 我棒读状开口:“啊,好美的星星,你好浪漫啊仁王君。” 夜空蒙着一层灰黑的阴云,有个鬼的星星。 “对吧。” 进行着这段无聊对话的时间里,我们一直一直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对方。 半晌,我叹了一口气,转身靠进他怀里。仁王抬手,顿了顿,又往下环抱我的腹部。 “现在都几点了?你还真像个吸血鬼一样啊,不晒太阳,挑食,皮肤白,夜间活动。” “哦,这里不正好有个美味的少女嘛。”说着,他拨开我一侧头发,在我脖颈埋首。 “轻一点……喂……别弄出痕迹……” “弄出来的话?” “就封印你。” 他笑出声来,“好可怕啊。” 突然发现他两只手都很凉。 也难怪。近来白天燠热夜晚阴凉,他又穿着短袖……不对,难道说他是在晚间气温下降之前就等在我家附近了吗?还是说他急着赶来,连加一件衣服都顾不上? 守在我房间的窗口下,直到我家整个熄灯,确认我双亲已经睡着才用小石块敲窗。 “进屋吗?仁王。” 他整个人一顿,从背后由上至下观察着我的目光。 “进屋,然后?” “我不想你走,外面又太冷了……但是进屋以后可以什么都不做吗?” 一想到即将到来的分别,我浑身每一个细胞就像浸泡在苦水里,感觉好难受好沉重,实在提不起精神做那种事。 而他又如何呢?他到底是怎样看待我的——我实在太想知道了。 所以我要试试他。 如果他使出点软磨硬泡的功夫,我是没法拒绝的。只不过……我估计会灰心到哭都哭不出来的程度吧。 从精神上来说,用来试探他的代价实在不小。 “知道啦。”他点了点头。全无勉强或者不满,那毫无防备的模样竟然说不出来的乖巧。 我不禁挽起嘴角,“不要出声,跟着我的脚步走。” “puri 。” 以最轻的动作打开屋门,我和仁王缓缓踏进被黑暗包围的屋内。 突突乱跳的心脏好几次快要蹦出胸腔,紧握在一起的双手手心潮热。 我们现在做的事要是被发现了那可不是闹着玩的。但一想到可以和仁王整晚待在一起,就算要丢掉性命似乎也值得一赌。 因为已经在准备搬家的缘故,屋里很多家具都不在原本位置,还摆放了不少纸箱,偏偏我们就连手机屏幕的灯都不敢开。未免不慎发出响动,我们尽量放慢了脚步。 拖长时间的同时无疑增加了被发现的风险,我不确定父亲和母亲会不会突然起来上厕所。 不,说不定石块敲窗的声音同时也惊醒了他们,两人看着我们在栏栅门前抱在一起。此时正满面冰冷地坐在沙发上等我们进客厅,然后突然开灯呢。 真是的,继续和这个人在一起的话,我还要做多少以前想也不敢想的疯事、蠢事啊。 老天眷顾,我们平平安安登上二楼,进了房间。 即便反锁房门,我还是不敢开灯——倒也没必要。 仁王一言不发地抱住我,和我一起躺在榻上。他真的和约好的一样,什么也没做,只轻轻搂着我。 一片黑暗中,依稀看到他的面部轮廓,看不清神情。但他的姿势又在无形中告诉我,他现在的心情很是悠闲自得。 还好在学校天台一起睡惯了,现在不会很尴尬。 我睡得很不安稳,迷糊之间几次醒来。虽然没戴着眼镜,双眼在睡梦中习惯了黑暗,什么都看得更清楚了一些。 是梦还是现实呢? 每一次都发现仁王正痴怔怔地注视着我的脸,那双流动着暗光的双眼,与清醒时他展露在我眼前的模样完全不同。 从这晚开始,我们白天黑夜都粘在一起。 夜间我因为各种各样的担忧越来越精神,日间则随之越来越困。没过几天,仁王的作息也跟着我颠倒过来,白天睡得香,晚上精神好。 虽说在班上也可以趴课桌睡,但现在的我就连和他隔着一条过道都受不了了。我们会找到闲置中的理科教室,然后挨在一起睡个天昏地暗。 就这样,分别的日子从最后的两位数缩短到一只手都数的过来。 ——只有我和他的图书室里,我在好一阵叹息感中悠悠转醒。 第83章 夕阳将整个空间染得绯红。我斜斜靠坐着书架,而仁王蹲在我面前,估计在我睡着期间一直看着我吧。 见我醒来,他戏谑地牵起嘴角,“真遗憾,我正打算弄些好玩的啊。” 这样的声音我还能听到多少次? 这样的面孔我还能触碰多少次? 一想到这些,泪水便夺眶而出。我第一次对他竭斯底里起来。 “你好过分!”我伏在他肩上,不讲道理地捶打他的肩膀。 “任性胡来也要有个限度吧!” 眼镜不知道什么时候碰掉了,这已经无所谓。 仁王的肩膀很快就被我的眼泪浸湿了一大片,他搂着我任我捶打任我哭。直到我稍微开始平静,他才捧起我的脸细致地亲吻起来。将我的泪水和细碎的埋怨一并吞下。 即便到了这时候,他依旧从容镇定地面对我。即将到来的分手和别离仍旧是我们之间的禁忌,一次也不被提起。 为什么再也不像邀我跳舞那天晚上强势起来?为什么不对我说不要分手? 我开始恨他。 谁先喜欢上的说不清楚,但一开始我能全身而退,他不能。就因为他不计后果的任性,在不得不分别的现在,我已经变得没法离开他了。 太可恨了。可我却不得不爱他。 他是没心没肺的混蛋——我一直这么认为,直到上次考试成绩出来。 川字眉老师满面阴沉, “在这里我不得不明确批评我们班的某位同学。他平时就很不老实,以前至少能够保证年级排名,没想到他越来越控制不了自己。整整一个月天天旷课,测试成绩一塌糊涂!班级内排名都下降了整整20名啊20名!” 我脑海一片空白,梦游一般再次确认了自己的成绩单。 因为测试正好在我情绪失控前,我发挥稳定,仍旧全科接近满分,排名年级前十。那么不就只有…… 我难以置信地看向仁王,只看到支愣着一团银蓝色头发,附带一根小辫子的脑袋。他现在恨不得整个人都埋进墙里去。 他就连头发没挡住的耳廓和后颈都整个红透,当然他没在为老师的指责羞愧。他在猝不及防之间在我面前被揭穿了什么要命的东西,让他根本没法面对我了。 “仁王……” 他呼啦一下站起来,看都没看我一眼。 “是,我反省,请让我去教室外罚站。” “什、站住,我的话还没——” 老师的话被巨大的关门声夹断。 我平静地收好我和仁王的书包,拎在手里,再将两人的椅子推靠课桌。 “等等,那边的你在干什么!” “对不起,我和仁王君有事需要早退。” “哈?什么叫做有事,二之前你——” 我訇地一下关门,将老师的叫喊和各种各样的起哄全部关在身后的教室里。 仁王原本佝着后背靠墙上,他没想到我这就追了出来,整个人都僵了。我笔直站在他面前,微微向他仰着脸。 “你说过不会骗我的,你这个骗子。” 他一声不吭想要逃走,我眼疾手快钳住了他手腕,将他书包按进他怀里。 “走了,我有很多事要问你。” 我们的立场和之前去坐摩天轮颠倒过来。我不顾他的意愿,他万般不情愿却无法挣扎。 “我说二之前同学,去哪?”他用刻意的、状况外的声音问。 “我家。” “你的父母不在家吧。”他心存侥幸,想用不正经的话题浇灭我的气势。 “在不在家有什么关系?” “要是被偷听不太好吧,不如去我家,我家今天没人。” “好歹是第一次,就让我待在我最能安定下来的地方吧。” “那我得去买口香糖……不,可乐。手,先放放。” “不用买,我家有。” “可乐?” “可乐,口香糖,口口,都有” 他哑了片刻。 “喂,真的假的。” 隔开教室和走廊的是巨大的透明玻璃,我根本就没有考虑会不会被看到,只想走最近的直线距离。 一路上,我们所经之处迎来无数呆滞的视线,还有后知后觉的、兴|奋的起哄声赞叹声。 的确,上课时间正大光明拉拉扯扯的逃课,再怎么说也太猖狂了一点。但我现在做出什么事来都不值得惊讶了。 走道尽头,耸立着一尊浑身上下黑雾翻涌的山神。是翻|墙那天的纪律委员。 “遭了,快放手。”仁王说,“这家伙叫真田,很古板很难缠的。” “我才不管,今天就是天照大神挡在我面前也得请他让开。” “二之前同学……你是不是太帅了一点?” 山神暴喝一声:“你们两个逃课惯犯,还不给我停下——!!” 我在山神面前五步站定,就算被他用“禁止校内不纯男女交往”的眼刀剐了一眼,也不打算放开仁王的手。 “请你让开,真田同学。我有事要和他说清楚,关乎我和他将来的人生。” 山神一脸呆滞,一身煞气就在他懵懂的表情下消散了。 估计他脑子里已经计划好了各种各样的应对策略,可我的反应实在出乎意料,让他思维断片了。但他并没有让开——膝盖以上的部分搞不清楚状况,膝盖以下却尽职尽责地钉在原地。 拐角出现了另一名男生。 他气质温雅,满面柔和,身姿挺拔地站在楼道。令我产生了一种错觉:仿佛他脚下的地面是哪里的美术馆,而这个人正是其中最高雅夺目的艺术品。 在如此令人混乱的情况下,他异样的从容令他无形中散发出远甚于身边黑面山神的别样气势。 “puri……”仁王一看到他,发出自知倒霉的声音。 “就让他们去吧,真田。”男生说,好看地笑着望向这边。 “总觉得会是不错的展开呢。” 真田赞同地点头,“既然幸村你这么说,肯定有一定的道理吧。” 他不仅让开,还把校门钥匙交给了我。 “下午放学前还来。” “谢谢。”我向两人微微鞠躬。 “这大恩我记住了,真田同学,幸村部长。” 幸村笑得更高兴了。 “这本来就是我对你的回报啊,仁王。” 我们在那两人的目送下离开教学楼。我问:“你惹到幸村什么了” “说来话长,先找家咖啡厅,我慢慢给你说。” “那就算了,现在没空。” “嘁……” 我拽着仁王,从最近路线回到家。 父亲和母亲神情空白地来回看着我和他。 “唷,你们好……” “我男友。有事和他说,不要打扰。” 抛下目瞪口呆的两人,我把我和他关进房间,反锁门。打开他的书包,口朝下。 “等等二之前同学,我的包里有口口书,你看到不好吧。” “不是正好吗,我可以了解一下你的口口。” 并没有口口书。我仿佛打翻了在庙会逛了一圈的捣蛋小男孩的宝物箱。 我无视那堆五颜六色的道具,清捡出今天发下来的试卷。放在书桌摊开。 仁王突然从背后环抱过来,“比起那种东西,还是做点口口的事吧。” “我很忙,你自便。”我头也没回。 他仰面瘫倒。 “完蛋,这下真的没辙了……” 我不论对错仔细查对了他试卷的每一道题。等我得出结论,时间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仁王可能躺累了,不知从何时起便背对我坐着,一副自闭模样。 我叹了一口气,将试卷连同他包里抖出来的那堆东西全部给他规规整整放了回去。 那些题目所包含的知识点如果按照时间顺序排列,可以被分隔为两部分。上部分正确率90%以上,下部分正确率不足10%。 而那条分割线,竟然远远早于我们开始交往后,从还在准备海原祭的阶段,我告诉他我就要搬家那会就开始了。 他在课堂上很任性,作为这种任性的资本,以他的自尊心来说是绝不会让成绩掉出班级前五名的。 果然他不是无所谓,甚至在乎到了完全失控的地步,只是在我面前装模作样罢了。 其实就算没有这次考试,我差不多也该意识到了。 仿佛依赖着我的触感和体温存活的粘人程度、摩天轮里饱含情感的亲吻、还有后半月每天夜里满是苦闷与神伤的目光…… 为什么他没有开口说不要分手呢?因为—— “仁王,你可真了解我啊。” 我宁愿游离在群体之外,也不愿改变自己迎合他人。这样的我是无法被感动,无法被劝服的。只要不是打心底里愿意,就绝不会改变主意。 同时我也畏首畏尾,害怕受伤。越是喜欢就越是抗拒,只因为看到了失去的可能。 过度纠缠会被我推开,毫不纠缠我会远离。 我对着他的背影苦笑,“我这个人,很麻烦吧。” 仁王的脑袋向我这边侧了侧,但还是没有转过头来。 不对……如果他是在了解我的个性并详细制定好计划的前提下演的这一出,为什么今天会在我面前这么窘迫? 说起来,为什么这个人这么了解我呢?不用事先对台词都能将故事推下去,简直就像用着同一颗心灵。 正因为相像的地方简直一模一样,所以才了解啊。 巫师和刺客,一个戴斗篷,一个蒙面纱。将那个易受伤的自己藏在重重迷雾下。 直到某天邂逅了与自己如此相似的那个人,有意无意向对方抖落伪装,小心翼翼将真实的一面展露出来。 第84章 回想一下,一直以来我总在表露好感的同时拒绝他。如果我是他,只怕早就勇气尽失了吧。 至今为止的每一步都是他牵着我走过来的,接下来的这一步,就由我牵着他跨出去吧。 “仁王……”我的声音前所未有的柔和。 我像是要将全部的自己都交付给他一般,从背后抱住他,轻轻贴着他清瘦却宽阔的后背。 感觉到他微微一震,又生怕吓走我似的屏住了呼吸。 “虽然这种话由还是高一生的我们来说还太早了,甚至早得可笑——今后……要不要一直在一起?” “……” “即便分隔两地,没什么事的双休日,或者长假还是可以见面的。平时就用手机联络。高中毕业后,去同一所大学读书。即便学部不一样,每天也有很多时间可以待在一起。 “大学毕业、工作……这之后的之后,一直在一起。 “想也知道实际做起来不会像说的那么容易,我们为此一定会面对多得数不清的苦恼吧。况且将来的事情谁也说不准。 “即便如此……不试试吗?” 好半天,他嗤笑一声,向我转过一双狡黠的笑眼,翠绿的眼眸中流动着盈然的光彩。 “当然的事,还用说嘛?我可不记得那时候有答应要和你分手。” “…………………………喂。” 他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温柔地将我拥在怀里,短毛支愣的脑袋埋在我肩颈。 明明他没有吻我,我的锁骨却不知何时被水气濡湿。 ---------- 第81章 (注:不愿透露姓名的迷之人物x,以下简称x ) x :锵锵锵~这里是第一届也是最后一届“《网球少年恋爱中》杯”颁奖大会! (用力鼓掌) x :话说开文以前不是这个标题呢,本来我想模仿“烤肉王子”,“沙滩排球王子” ,叫《恋爱中的王子》来着。但越看越羞耻,就干脆换成现在大家看到的。 x :我想标题已经点明网球少年, 扫到这个标题的应该都知道这是网王同人吧,也就没加上便于搜索和扫文的[网王]了。应该不会错过可能会点进来的读者吧?应该吧应该吧qaq x :咳咳,那么在颁奖开始之前我先简单说两句啊。我很荣幸能够担任主持人。首先要感谢天感谢地,让我拥有站在这里的机会, 其次我要感谢所有追更订阅投喂收藏评论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们…… 真田:无意义的话太多,还不赶快开始——! ! x :焯!焯焯焯焯焯! !我的耳朵!什么都听不见了,我被活生生吼聋了! 真田:哼(笑) ,无聊的颁奖典礼。无论比赛还是恋爱,我立海大的完胜都毫无疑问。 手冢:真田,你似乎还未明白啊。 迹部:啊嗯?你在说什么梦话。 白石:就是这么一回事。可以说说理由让大家认同吗? 真田:不肯认输吗……要说男主的数量,还有哪里可以和立海大相比 忍足:虽然但是,你们四个都被甩过吧。 真田:什—— 仁王:我那也能叫被甩?怎么有点牵强啊。 切原:没有被甩,我和优希只是误会!当场就解除了。 丸井:我这边可是连误会都没有,胡桃酱只是有点不安。 忍足:那让女友伤心哭泣怎么说?首先就男友失格了啊 切原:唔……(咬牙) 仁王:puri…… 真田:什—— 丸井:(事不关己)(吹泡泡) 切原:说起来都是仁王前辈不好, 要不是你对我说了奇怪的话,优希也不会误会我。魔王卡利古拉根本就无法来到人间嘛! 忍足:不,比起能不能来到人间这种怎样都行的设定, 你还是怀疑一下卡利古拉的存在本身吧? 仁王:喂喂,这可不兴怪我啊。这不是没有把设定一口气说全的赤也不好嘛。 丸井:就是就是。难得我还给你画了表白大树的地图,明明就在学校里面竟然还能走错, 你这家伙! (夹脖子钻脑袋) 切原:我才不是笨蛋!为什么只有我和优希的标题是《笨蛋情侣》啊!比起我来,给女方送握力器, 拒绝牵手,明明互相喜欢很久连婚约都有了,却被对方哭着甩掉的真田副部长才令人难以置信吧! 真田:——! ! 凤:那么除掉弄哭女孩子的,要说男主的数量,胜者就是我们冰帝呢 迹部:哼……(勾起嘴角) 丸井:那被女孩子弄哭的也该除掉咯? 忍足:我那是幻想中的场景,不能做算吧凤:我不是被弄哭,是在为学姐开心。仁王桑才是—— 仁王:那是舔的啊,舔的。 凤:(相信了,脸红)原、原来是这样吗?真是失礼了…… 迹部:(相信了,脸红)哼,你做得出来嘛…… 忍足:(相信了,突然激动)这算啥啊!只是沉浸在纯爱小说里的我为啥要被所有人说“好社”?真正好社的分明是你们“生离死别”两组吧! 仁王:(笑)哼……多谢你提醒我进展问题。 “从头到尾被甩组”括号忍足,“结尾也没能交往组”括号迹部,还有从隔壁悬疑片场误入过来的“《网球少年破案中》组”括号凤。 切原:这么一看你们根本就不符合“恋爱中”的先决条件嘛 丸井:也就是说,冰帝——全员out 。我们这边的副部长就算临近结尾被甩了,好歹前面一直在交往着哦。 真田:——! ! ! ! 迹部:笨——蛋,中禅那家伙只是嘴硬罢了,实际上对我迷恋得不行。对吧,桦地。 忍足: usu……这是啥啊,玩笑呀玩笑。 凤:很遗憾桦地君没能进来会场呢。 迹部:只是嘴上不肯承认,实际上对本大爷迷恋得不行。对吧,中禅。 小春:请用,这是小春常去的那家店推出的新品马卡龙。虽然不知道合不合大家的口味,要是喜欢就好了! 中禅:真是辛苦你有心了,谢谢。 良子:嘛~每个看起来都好可爱,那我就开动了~ 市松:这里还有最新干式健康蔬菜汁,用来下甜点应该正好。 铃兰:还是算了吧,那种东西喝下去得上救护车的。 优希:救护车……等等,有生命危险的吗? 市松:呃哈哈……说的也是,比起健康,这里还是味道更重要呢。 一一:难喝到了要上救护车的地步啊…… 心:啊,你怎么了?没事吗? 真里亚:啊啊,没事没事。 (擦眼角) 真里亚:(我竟然和普通女孩子一样普通地开着茶话会,我不是做梦!太好了!忍住啊我不能哭!) 胡桃:把这一块留给文太同学……诶嘿~久远:味道真好。小春小姐似乎对甜品很有研究。 小春:是的!说到这家的马卡龙啊…… 忍足:开开心心办起了茶话会,完全没在意这边的事呀。 迹部:本大爷可从来没有被甩。中禅一开始嘴硬没自觉,最后折服于我的魅力坦率表白。高开低走到最后都在为复合努力的真田怎么能拿来和本大爷做对比,对吧,凤。 凤:啊、呃,是。 真田:sh——y——a——! ! ! ! ! ! ! ! ! 手冢:这是风林火山。 佐伯:请冷静一点,真田君。会场会塌的! 白石:有什么不好嘛真田。两个人经历误会和好,再慢慢了解彼此,从长远来看不是很好的磨合过程吗。而且青梅竹马,自小深藏在心中的爱……在我看来很浪漫哦。 真田:(多云转晴,脸红)那还用说! (压低帽檐) 白石:切原君也很不错哦,你们的标题重点是“模范”两个字呀。面对对自己产生误解,哭着跑开的女友,冲上去紧紧拥抱住对方表白心迹……这是规范操作呀!简直应该编入教科书。太完美了,完美绝顶! 切原:(脸红)白石桑……(嘴角疯狂上扬) 忍足:如果说切原是模范,那呆站在原地看着女友哭着跑掉的真田是啥啊 手冢:绝不可以那么做的错误示范(认真记住) 真田:——!!(晴转多云)白石:就是这么一回事,所谓胜者为王。感谢大家对我和铃兰的祝贺,冠军就由我们带回四天宝寺了。 迹部:哈~嗯? 手冢:理由是什么? 白石: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无论是告白、成为情侣、叫名字、被对方家长认可还是……(脸红)都是我和铃兰最快吧? 仁王:不都是你单方面被对方耍得团团转吗?完全被玩弄了啊。 白石:(脸红)铃兰是出于喜欢。 ……(突然感叹)和我比起来,仁王君很让人感动哦。表面看起来游刃有余掌握着主动权,实际上—— 仁王:(打断吟唱)要论速度果然还是一开场就交往了八年的真田副部长吧,就算从设定年龄来看也是他最早……虽然后面被甩了,puri~ 真田:仁王! 仁王:哦,生气了。再见~ 凤:说起来,白石桑和白木桑在剧情开始之前就已经互有好感很多年了吧,和剧情开始才正式认识的我们相比,也太不公平了。 佐伯:是呢。要说到从认识到交往的速度,我和心小姐可不会输。 丸井:那干脆比确认交往、叫名字、去房间和亲到对方吧?毕竟这篇文叫《恋爱中》。还有女孩子主动的不算。 迹部:(蹙眉) 忍足:什—— 手冢:…… 凤:这…… 第85章 佐伯:要比这些也没关系哦(闪亮)看来胜者是我和心小姐呢丸井:明明机会绝佳却只要膝枕……没有“少年”的青春感切原:不是像个老头子一样嘛 丸井:所以——佐伯out 佐伯:(黑线)什—— 丸井:(笑)好像还是立海大的胜利。高下立判了啊,我是不是很天才~(wink) 切原:嘿嘿,我立海大没有死……角……(小声)也不是没有啊……哇啊十分抱歉真田桑! ! 忍足:你们这些不是前后桌就是同班同校的家伙当然轻松,我和小春小姐可是完全没有联系的陌生人啊,而且多亏异世界融合才能相遇。要说到天造地设和恋爱必须的缘分,胜者就是我和她了吧。 丸井:同班同校也没什么不好吧,不如说这才叫缘分 切原:就是啊。我们才不会向学妹出手—— 手冢:——! ! 白石:(脸红)——! ! 切原:向大姐姐撒娇—— 凤:什—— 佐伯:那是——! 丸井:说得漂亮,赤也(吹泡泡) 手冢:(发光,脚下旋风) 佐伯:这是……手冢魅影! 白石:任何攻击都无法近身,自动出界的绝对领域! 手冢:说到字数,我和市松的46000+遥遥领先,胜者是我和她 龙雅:哟~你们讨论得蛮开心的嘛。 (全员沉默) 龙雅:说起来我都怀疑我和久远适不适合来参加这个颁奖仪式,毕竟这文的标题是“少年”——话说怎么没看到小不点?啊,那家伙还是【小·鬼】来着(笑) (全员膝盖中箭感) 忍足:这就是成年人的从容吗…… 白石:嘛……毕竟是成年人,和我们有壁呀有壁。 迹部:佐伯,你不也是成年组的吗 佐伯:(脸红)我、我是想要更加精神层面的! 迹部:笨——蛋,进展程度有什么好比?所谓的恋爱,就是以魅力征服对方的过程。对方对自己的态度变化才是重点…… 明野彩:呜哇……那边争得好激烈,好可怕的感觉 市松:大家没问题吗…… 心:不会有问题的哦,都很有精神的样子呢 良子:毕竟都是一群争强好胜的男孩子嘛 优希:好像根本争不出个结果的样子 仁王:二之前同学,帮我拿一下这个 一一:(递) 仁王:再帮我拿一下那个。 一一:(递)你倒是自己拿啊…… 仁王:我这不是够不到嘛 一一:(脸红)那就别挂在我身上啊…… 仁王:躺着就可以么? 一一:(面无表情)喂 丽华:(脸红)咳咳…… 真里亚:(脸红)(小声)我什么也看不见听不见,我什么也看不见听不见 铃兰:(笑)哼~嗯…… 久远:呵呵……两位感情真好 小春:请,这里还有红茶哦 仁王:多谢 胡桃:1、2、3……13? !那个……(举手)我数了很多遍,算上后来加入的仁王同学,我们的确从11个人变成了13个…… 明野彩:这是——茶话会突然变成了鬼故事!而且还是散发着不妙气氛的13 !多出来的那个谜之人物,到底是谁! 众人:(指)好像就是你来着! 明野彩:啊(呆滞)……精市我们走错片场了! ---------- 第82章 【迹部景吾·初一新入生演讲】 他的演讲精彩至极,获得满堂喝彩。只有和别的教师一起站在演讲台边缘的那个女生,用充满敌意和斗志的目光瞪着他。 凛然有神的双目明亮得惊人,像是出鞘的刀锋,笔直指向他。 没有惊叹没有痴迷没有敬仰,仿佛领地遭到进犯的猛兽,伺机而动,誓要将他踩在脚下。 这个人叫中禅丽华,是中禅家引以为傲的独女。 迹部哼笑一声,站到她身旁, 与她一同朝向满堂新生。 “听说原本预定是你上台演讲?”他不怀好意地问了一句。 被人用这么挑衅的目光看着,不做出回应就不像他了。 “所以呢?”女生冷冷反问。 “你好像白准备了一篇演讲稿,真是抱歉啊中禅同学。” 中禅的双眼登时快要喷出火来。迹部心情大好, 如果不是新入生典礼还没结束,他一定会哈哈大笑。 中禅闭上双眼,深呼吸。再睁开眼时,眼中已是一片平静。冷淡而不失礼仪地开口:“不劳迹部君费心。” 好像被她盯上了——迹部悠哉悠哉的在心中想。被实力强劲的对手追逐的感觉蛮不错嘛。 三个月后,迹部看着按照年级排名的成绩单,脸上肌肉抽动。 为什么题目明明那么简单,他却只考了第二名?而第一名的中禅全科满分。 知识储备和解题思路暂且不说,这家伙的大脑是机器么?都不会出错么! 小小的迹部自有记忆以来,自尊心从未遭受如此巨大的打击。 自觉没什么难度的题目,有人每一科都考得比他更好;没怎么放在眼里、带着几分赏玩心态打量的对手完完全全压了他一头。 距离学生会会议开始还有十分钟, 迹部提前到达会议室,在中间靠边的位置坐好。 有个女生经过他身边,脚步一顿, 怀里有张纸不偏不倚飘落在他脚边。 按照绅士礼仪, 他应该为她捡起来。 迹部先抬眼看了女生一眼,竟然是他现在最不想看到的中禅。她满脸春风得意,好整以暇地从俯视的角度看着迹部。 迹部嘴角抽搐,虽然心里冒火,还是不动声色地夺回了表情控制权。 他俯身,姿势优雅地为她捡起,两指夹着递给她。 “拿去。” 但中禅久久不接。 抬眼看她时,不可避免的看到了纸上内容——正是这次考试的排名表。 迹部表情破碎,额头挤出鲜红的十字路口。 她这才款款接过。 “真是抱歉啊迹部君。” 一语双关,漂亮地对他在入学典礼的嘲弄做出了反击。 她往前排去了,如瀑的长发在她后背披散开来,不得不说令人赏心悦目。 这一刻,不知道在他体内毫无道理地产生了什么样的化学反应,迹部突然之间火气全消,哼笑一声。 他和中禅是唯二被老师推荐加入学生会的初一新生。不出意外,下一届或下下一届的学生会长将从他们之中选一个吧。 一种新奇的、被强敌死死追咬在身后的紧迫感让迹部绷紧了神经。 看来他的学园生活除了网球社以外,别的时间也不会无聊了。 【迹部景吾·高一】 每当听说有人向中禅告白,迹部都忍不住嗤笑。 她怎么可能像别的女生一样,为了让自己盛开得更加美丽而汲取养分,然后老老实实待在花坛中,与别的花朵争奇斗艳就等着被人采摘? 中禅生来就是狮子,是老虎,是备受神明宠爱的出类拔萃的天赋斗士。她目标明确,斗志昂然,喜欢什么想要什么她会正大光明地去争去抢去占有,怎么可能甘心受人追逐。 “对吧,桦地。” “usu 。” 而且—— 中禅那家伙喜欢的可是他迹部景吾诶! 三年多的时间里,两人几乎朝夕相对。中禅对他的态度变化一点一滴全都被他看在眼里。 一开始只将他视作劲敌。有一段时间对他躲躲闪闪,回避他的目光。之后一看到他就脸红,一靠近他就手足无措浑身僵硬,近来已经发展到话都说不清楚了。 “真是个有趣的家伙,对吧,桦地。” “usu 。” 不论何时,不论怀着怎样的心情,她的目光一直、一直只落在他一个人身上。 迹部当初怎么也没想到他会以这种方式征服中禅。嘛,理所当然的事,在他的魅力前,有谁能不败下阵来? 该说不愧是中禅吗,就算对他已经迷恋到脑袋发懵的状态,也依旧不肯承认被他的魅力折服。那副着迷得不行却心虚别扭的模样—— “也怪可爱的嘛。对吧,桦地。” “ usu 。” 一旦沦陷只会越陷越深,中禅对他也差不多迷恋到神魂颠倒的地步了吧,说不定已经在考虑怎样对他告白了。 那么他这边也是时候做准备了——他和中禅的第二个孙子应该叫什么名字? 会是男孩还是女孩? “多取几个名字备选不就好了!对吧,桦地。” “usu 。” 迹部好心情地端起桦地给他泡的红茶,优雅斜倚在学生会沙发,滑动手机屏幕浏览论坛。 [中禅同学竟然和同班的山下英介交往了! ! ] “嗝噗——” 迹部一口红茶全给喷了出来,大口喘气,眼睛死死盯着屏幕。 “怎么可能!” “迹部少爷,”桦地贴心递上一瓶冰镇矿泉水,“喝点凉水,冷静一下。” 迹部用手帕拭去唇边残留的水渍,“桦地,带我去找这个叫山下英介的家伙。” “usu 。” *** “迹、迹部同学,请问您找我有什么事?” 迹部从头到脚审视了男生一番,得出结论——不可能。 没有爪牙,没有高于常人的斗志,不够高傲……这个男人没有哪一处配得上她,她也不可能打心底里欣赏这种人。 “我有几个问题要问,会占用你一点时间,可以吗?” 听到迹部对自己用平辈之间的用词说话,男生受宠若惊,连忙回答:“是!没有关系!” “听说你在和中禅交往?” 男生满脸幸福的红晕,“是。” “怎么交往的?” “我鼓起勇气向中禅同学告白,她答应了。” “在哪告的白,你带我去,和桦地把当时的场景演示一遍。” 第86章 “是……是?” 正好是放学时分,教学楼空荡荡的,男生将迹部和桦地带来中禅所在班级的教室。迹部往中禅的座位一坐,“开始吧。” “当时我是在这边……桦地君,请站在那个位置……” “usu 。” 迹部看着男生指示桦地站在教室后方的宣传黑板前。 “等等,山下同学,你演中禅。桦地,你演山下。” “ usu 。” 男生小心翼翼转向迹部:“那个……迹部同学,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迹部不答,哼笑一声。昂着脑袋从鼻尖后俯视男生,目光中的挑衅意味十足。 男生突然醒过味来,急道:“我、我已经和中禅同学交往了,不管迹部同学怎么想,还请你不要、不要……” 他“不要”个半天,接下来的话怎么都说不出口。迹部这才悠然开口:“我不认为中禅会和你交往,其中一定存在什么误会。快,把当时的场景演示一遍给我看,细节也要解说清楚。” 男生一咬牙,转向宣传黑板:“当时,我和中禅同学正一起绘制学园祭的板书,她负责写字,我负责画画……然后我……” 迹部看了板书一眼,的确是中禅的字迹。 桦地(饰山下):(无慈悲)中禅同学,我喜欢(注:这句日语告白无宾语“你”) 山下(饰中禅):是吗,你喜欢,我很开心。 桦地(饰山下):(无慈悲)真的吗,那……可以和我交往吗? (注:日语的“和我交往”可以理解为“陪我一下”) 山下(饰中禅):当然,我们一起努力吧。 男生紧张向迹部说:“就是这样,我和中禅同学开始交往了。” 迹部瞬间破|案。 “山下同学,是你误会了。在中禅看来,你的喜欢是喜欢她写的字,你的交往是拜托她和你一起做板书。” 男生大张着嘴,喊道:“怎么可能!那种气氛下怎么可能误会?!这已经超出钢铁直女的范畴,真的是女人吗?开什么玩笑,她该不会在耍我吧!!” 最开始迹部心情很好,唇角带笑。听到后半句脸一沉,眼中迸射出饱含威压的锐芒。这是只有他这样的上位者发起怒来才能给人带来的,打心底里蔓延开来的挫败和惊惧。 “没什么,换做是我也误会。”他嘲道:“我可真没想到,你这样的人也有勇气对她告白。” 男生的脸色顿时十分难看。 “不信吗?”迹部掏出手机,“叫她过来问问不就知道了。” 中禅打开教室门,第一眼就看到了迹部。话都还没来得及说,先闹了个大红脸。 “迹、迹部,你突然找我有、有什么事?” 迹部欣赏着她在他面前娇羞无措的模样,心里美得不行。 “哈啊?你是怎么称呼本大爷的,中禅副会长?” 一个“副”字让中禅眼中掠过杀气,稍稍平静下来,她说:“这里不是学生会室,你也没有在履行会长职责。还是说你就只有学生会长一个身份?所以呢,请问找我有什么事。” 迹部扬了扬下巴。 “山下同学好像有事要问你。” 中禅这才发现教室里还有别人,瞬间从炸毛的狮子变为端方有礼、气度高华的淑女。 “日安,山下同学,桦地君。” “ usu 。” “山下同学?请问有什么事。” 男生脸色灰白,他将中禅短短时间里的转变看在眼里,心里便明白了什么。但仍揣着最后一点希望不愿放弃。 “中禅同学,请问……我们是在交往吗?” 疑惑之色在中禅脸上一闪而逝,“板书已经完成了,我不记得我们还有别的事情需要合作。” “但、但我昨天下午对你说过喜欢……你说你很开心!” “啊,作为共事搭档,你对我写的字感到满意是我的荣幸。我也很喜欢山下君的画。” 男生呆若木鸡,迈着梦游般的脚步离开了。 “所以,”中禅转向迹部,“到底是怎么回事。”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迹部放声大笑,“你可真是个不会让人觉得无聊的家伙啊中禅。对吧,桦地。” “usu 。” “你在愚弄我吗迹部!” 中禅压下给他一竹刀的冲|动,第不知道多次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请让开,我要收拾抽屉回家了。” “你收拾你的。” “所以说你坐在我的座位上,要我怎么过去?说起来你为什么要坐我座位?” “哈~嗯有哪里的规定本大爷不能坐你的座位吗?” “……” 迹部往后座一靠,翘着二郎腿,手肘朝后一搭。大敞着胸怀,仿佛一个撩骚纯情少女的纨绔子弟。 “这样还不够你收拾抽屉吗?还是说你不好意思靠近本大爷?啊~嗯?” “没这回事!”中禅面红过颈,又强调了一遍:“没这回事,我才不会……” 她别开脸,满脸别扭地走过来。 她眉峰微蹙,眼中满是为难,潮红难退的脸颊微微鼓起,像是受到了天大的委屈。 随着俯身的动作,乌黑的发丝自肩背流泻下来。当其中几缕拂过他的大腿和小腹,迹部差点没忍住跳起来。 头发和皮肤明明隔着衣物,可当那场景呈现在眼前,迹部分明就感觉到了她头发的触感,禁不住地浑身一颤。 中禅也觉得这些头发碍事,抬手捋到耳后。正好向迹部展露出她形状姣好,白净柔软的整个耳廓。 她收拾好书包,快速后退两步,几乎跳到嗓子眼的心脏这才稍稍落下。 她发现迹部偏着脸一动不动,严肃地注视着窗外天空。夕阳将他整张脸映照得火红一片。 ……不,这也太红了一点吧? “迹部,你……” 想起他现在可能在考虑事情,还是不要打扰的好。中禅转向静立在一旁的桦地说:“桦地君,迹部的脸好像红得不太健康。最近还请注意一下他的身体状况。” “usu 。” “那么迹部,桦地君,明天见。” “usu 。” 等中禅离开,桦地才贴心递上一瓶冰镇矿泉水,“迹部少爷,喝点凉水,冷静一下。” 迹部接过水,一口气灌了小半瓶。 “桦地。” “usu 。” “中禅那家伙,只是走近我一点都那么扭捏,看来相当迷恋我啊。” “usu 。” “虽然她本人没什么自觉,还嘴硬得不行。” “usu 。” “没办法,我就稍稍引导她一下吧。你认为如何?” “usu 。” “哈哈哈哈哈——那就这么定了!” 【迹部景吾·高一最后几天】 关于接下来是继承家业还是进军职业网球,迹部与家人之间出现了很大分歧,并陷入胶着状态。 他的态度一开始就很明确,但家人总想着先将他稳住,再潜移默化改变他的决定。 直到时间被拖到不能再拖下去,必须有一方妥协的时候。 “我要成为职业选手,其他任何事情都得先放一放。” 然后他迹部大爷就像莴苣公主一般,被爷爷建造了一座塔楼给锁了进去。 “迹部比萨斜塔”——继被称呼为“迹部白金汉宫”的主屋之后,附近的人这么称呼那座拔地而起的高塔。 事实证明,不仅王子会骑着白马来拯救他的公主,公主也会开着直升飞机来拯救她的王子。 黑夜中,螺旋桨翻卷气流的声音震动着空气。迹部·莴苣王子·景吾的窗前垂下一条悬梯,中禅的身影随之出现在他窗前。 她攀在悬梯上,一身劲装,长发在狂乱的气流中飞舞。 她将防风镜往头顶一推,二人目光相对,她向他递出手来。 “走吧迹部,去做你不惜一切也想去做的事,去追寻你的梦想。” “嘁……” 迹部突然明白那些对着中禅捧心尖叫的小女生的心情了。 【迹部景吾·初入职网】 上个星期发生了很多事,对于迹部和中禅来说,都没有留下什么愉快的回忆。 他们约好见一面。 用门卡打开房门,房内一片黑暗没有开灯,但迹部知道她已经到了。屋内的空气有着被人类的呼吸所温暖的感觉,还隐隐嗅到了她常用的香波的气味。 他关上房门,黑暗中传来她的声音:“等等,迹部,不要开灯。” 迹部皱眉。 多么黯淡的声音,全无她平日的斗志昂扬,只是听着都让他的心狠狠地揪痛起来。 依稀看到沙发上蜷缩着一个小小的身影,迹部摸黑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 “迹部,你上周和克拉夫特的比赛录像我看过了,真遗憾啊。” 他对上前大满贯得主,以2-6分数惨败。 “打起精神来,这么消沉的模样不适合你。” “本大爷哪里消沉了?” “从进来就只说了这一句话,还不够消沉吗?” “嘁……和你比起来也算不上消沉吧。你以为不开灯我就不知道了吗?” “我是在反省。和你不一样。” 在迹部进军职网的同时,中禅也开始接手家族事业。上个星期,因为她的一个决定造成中禅旗下子公司股市地震,损失巨大。 然后……他们自然而然地约好,近期抽空见一面。 “少自恋了迹部。”中禅说道,“被上天宠爱,带着天赋出生的人可远不止你一个。除了不靠自己亲手挣来的天赋以外,你难道就什么都没有了吗?不是吧。你可不是只有这种程度的家伙。 第87章 “超越天赋、家境所能到达的极限,将原本应该强于自己的人打败,踏在脚下。这才是你自身的价值所在吧。” 迹部品味着她的话语良久,哼笑一声。 “你才不要自大了,中禅。你以为你是圣人还是设置好的程序,永远不会犯错?找出错误的环节,追溯原因,在下一次挑战前做好万全准备,不会在同一个地方失误两次……这样才像你吧。” “这种事情我明白。” 她的声音终于稍稍打起了精神。 迹部又变回了那副花腔滑调。 “什么啊,还是这么消沉。你就那么想对本大爷撒娇吗?别害羞了过来吧。本大爷抱着你一整晚也不是不可以。” “我才不需要!”她没好气地说。 好半晌,迹部才轻声说:“但我需要。” 他不由分说地将中禅搂进怀里。 中禅起初很不习惯这种别扭的姿势,不痛快地翻腾几下,终于找到一个舒服的位置。环抱着迹部,安然阖上双眼。 在前所未有的挫折感中陷入短暂的迷茫的这晚,迹部和中禅终于开始向对方展露柔软的一面。 ---------- 第83章 【白石藏之介·告白前一个月】 午休,天台,网球部的几个男生正围在一起吃便当。只有白石痴愣愣地握着筷子,唇边勾着一抹若有似无的傻笑。 今早第二节 课课间, 他终于再次面对面见到白木铃兰了。 他会在不引起其他人注意的最大限度内,时不时经过铃兰所在班级的过道。一个月下来,总有那么一两次能撞见恰好进出教室的铃兰。 金色小春:“啊啦藏琳,怎么没有动筷,胃口不好吗?” 白石反复在心中回味适才与铃兰照面的那短短十数秒的回忆。 她今天用了忍冬花调和的香水,温雅轻柔, 正如她一直以来给人的感觉。 香波和护发素的气味和上次闻到的不一样,还来不及辨认她就走远了,真是遗憾啊。 坐在白木同学后桌的家伙, 多令人羡慕啊! 金色小春:“人家来喂藏琳吃哦~张嘴嘛——啊~~” 裕次:“当面出轨啊?!当心我宰了你哦!” 不知道是不是他渴盼过度产生的妄想:错身而过的刹那,铃兰好像看了他一眼,还对他笑了一下。 ——她斜挑着眼帘,像是在看蜷缩在她手心的小白鼠。戏谑的、讥诮的、兴味盎然的冷笑…… “不不不,肯定是妄想。”白石仿佛急于摆脱什么地嘀咕。 她可是那位人如其名,娇小可爱的白木铃兰啊,怎么可能笑得那么恶劣! “这样下去可不行了啊我。”白石单手捂着泛红的脸, “都开始产生幻觉了。” 一说到这个,男子高中生们可就不困了。 忍足谦也兴冲冲地凑上来,“你妄想什么了白石?说来听听嘛。” 财前光:“内容虽然不知道, 对象的话一定是我们班的白木同学吧。 ” 白石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你也好让人羡慕啊,财前。” 这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谦也感叹:“你还真是有够喜欢白木的啊。” 金色小春和裕次在一旁吹风打哨,白石一点也没害羞, 高声道:“那当然啦, 我可太喜欢她了!” 明丽精致的外形, 神情、姿态、言行……无一不诠释着何谓温柔大方,矜贵高雅。太完美了,简直ecstasy ! ! 白木铃兰满足了白石藏之介对一个女孩子的所有幻想。 财前光淡定咽下一枚鸡蛋卷。 “所以呢,前辈告白了吗?” 白石白净的面容再次被红晕占据。 “怎、怎么可能告白,要是吓到白木同学怎么办。” 财前:“吓到我想不至于,她对这种事早就习惯了吧。就在上周,新来的实习老师都对她告白了。” “你说什么!”白石大惊失色,还有一半是难以置信。 “放心吧,她没答应。” “完全不能安心!”金色小春开始为白石着急起来。 “白木同学可是很受欢迎的,必须要上了,藏琳。” “话、话是这么说……” 在网球场上威风凛凛举重若轻的白石,因为从小到大过多的被各个年龄段女性强行搭讪,造成了他极度腼腆的个性。一面对女生,说话都不利索。 还要他去向喜欢的女孩告白,光想想他都受不了。 “真是的~~~ !白木同学现在可是最容易动心的年龄哦,要是被突然冒出来的男人抢走了怎么办!” “唔……”白石为难蹙眉,还是憋不出话来。 “藏琳,你试着想象一下:别的男人牵着白木同学的手,白木同学深情款款地看着他,对他说喜欢……然后两人缓缓靠近~~~” 金色小春和裕次面对面四手相牵,四片嘴唇简直撅上了天,眼看就要吻在一起。 白石满脸阴沉地冒出头来,一双眼睛寒光闪闪。 “这样果然不行啊。” 裕次被他吓得跌了一跤,两脚朝天,还飞了一边鞋子。 “对不对嘛!你再不行动这种事情就会变成现实哦~ !” 白石闻言满头黑线地垂下脑袋,“话是这么说,她根本就没有注意到我。突然被一个什么都不了解的人告白,肯定会拒绝的吧。” 金色小春趁热打铁: “拿出自信来啊!我们藏琳可是帅哥中的超级美男,只要问出铃兰酱喜欢的类型再照着去做,保准一发击中她的心~这里就交给女性之友的小春我去办吧~~~~~” 抛下一串销魂的尾音,金色小春的背影迅速远去,白石还是朝他喊了一声: “注意不要吓到她啊——” 谦也:“话说回来,白石你都妄想了什么啊?” “啊啊,没什么。” 白石暗自感叹他对白木铃兰真是紧张过度,竟然会在幻觉中把她看成他最害怕的女生类型——那神情,简直和那些强势叛逆的不良少女一模一样。 “……” 可不知为什么,和她平时给人的感觉相比,散发着危险气息、似乎相当坏心眼的铃兰要更有生机。 也更加……让他心跳加速。 *** “这都是些什么人啊!”白石啪地合上金色小春给他找来的日译霸总小说,尴尬得红透了脸。 “不行不行,我怎么可能对白木同学做这种事。” “可白木同学就喜欢这种风格的告白,人家听得好清楚的!” “但是……” “很多女孩子个性腼腆,要是再遇到一个腼腆的男孩子不是什么都没法展开了吗?要是男孩主动一点强势一点,两人很快拉进距离,人家女孩子表面害羞,心里其实是很高兴的!” 白石的大红脸滋滋冒出水汽,没法反驳。 金色小春意味深长地加了一句:“嘛~反过来也适用。” 就这样,白石在金色小春的督导下,进行了将近一个月的“霸总式”言行训练。 终于,在那个命定的下午,他背负着网球社众人(看热闹)的期待和(起哄式)鼓励,走向了他“温雅娴静”的白木铃兰。 裕次敏感地发现金色小春叹了一口气,“小春——!!你怎么一脸失恋的遗憾表情,难道你真的变心了吗~~~ !” “啊啊啊啊啊~~~~~真是的~~~~~!”金色小春突然用快要攀上顶峰的声音喊了起来。 “白木同学才不是什么'铃兰酱',她是猛1 !是abo中的alpha !是鬼畜抖s攻!!!”他满脸春情荡漾疯狂摆臀。 “人家在餐厅被她欺负的时候腿都给酥软了~~~ !!” “哈啊——?”涉猎没他那么广泛的男生们满头问号。 “也就是说,白木同学的性格正好是藏琳最头疼最害怕最没法应对的那种。她平时的'大和抚子'形象是装的啦,装的。” 谦也:“真的假的……白石他不会有事吧?” “没事的~”金色小春扶了扶白光闪烁的眼镜,“从藏琳的角度来说,没有真正接触过,是不知道到底喜不喜欢的。” “还有白木的角度吗?” “白木同学也喜欢藏琳哦。每次藏琳出现在她视野范围,她都会笑咪咪的一直看着他呢。可惜藏琳太害羞了都没有发现。” 片刻的沉默,男生们一齐发出难以置信的呼声:“诶——?????” “都没人注意到吗?真是~~~” ---------- 第84章 【手冢国光·国小二年级】 “手冢君为什么总是板着个脸呢?好像凶巴巴的大人一样哦。” “手冢那家伙,真喜欢耍酷啊。” “这个我知道,是面瘫啊面瘫。听说有的人会因为生病脸上做不出表情。” “那么小的孩子,什么时候看他都是面无表情的,好可怜。” “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可怕。” ——随着长大,时不时会收到这样的评价。 没有板着脸。 没在耍酷。 不是面瘫,没有生病。 不可怜。 可怕……吗。 “妈妈,我是异样的吗?” 小学二年级的手冢国光这么问手冢彩菜。 “啊啦,国光为什么这么问?” 看到儿子眼中浮动着苦恼,彩菜放下手里正在晾晒的床单,牵着着儿子坐在檐廊上。 “大家都说我没有表情,很奇怪。” “没有这回事。”彩菜温柔地抚摸着手冢的头发, “在妈妈眼中,国光的表情很明显呢,在想什么全部写在脸上,一眼就看出来了。” “真的吗?” “真的哦。比如说现在,国光的表情就像被风吹走了阴云的天空, 整个放晴了呢。刚才坐在妈妈身边, 被我摸摸头的时候, 一定感觉很安心吧。” 第88章 是真的。全部都被妈妈说中了。 “但是……为什么其他人看不到我的表情呢?” “因为神明大人太喜爱国光了,想要独占国光的表情,施了法术让其他很多人看不见。” “是这样吗?” “是的哦。” 没什么实感,妈妈果然是在用这样的话语安抚他吧。为了不让妈妈担心,他就相信吧。 “我明白了。” “国光,不要害怕这样会寂寞。”彩菜柔和的眸光倒映着微微垂着脑袋的男孩。 “能像妈妈一样理解国光心情的人一定存在于世上某处。正因为其他人都做不到, 当那个能理解的人出现在你面前, 你才能第一时间发现她。在她出现之前, 可以耐心等待吗? ” “我知道了。 ” 小小的手冢用力点头。 真希望那个命中注定的人像妈妈一样,一眼就能明白我的心情啊——那一天,他这么祈愿着。 明明没有风,庭院的草叶却摇曳不止。 是闲得无聊的神明,亦或是顽皮捣蛋的小精灵……总之,有着什么无法用仪器观测,也无法以科学解释的未知生灵听到了手冢的心愿。 时间前进到手冢初三,新生入学典礼,肃静的大礼堂。满面惊恐的女生指着他大喊了一声: “那是什么啊?!” 手冢:……? 【手冢国光·收到市松饼干的那个下午】 手冢国光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到在庭院浇花的手冢彩菜,问:“母亲,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将大概二十克的饼干永久保存?” 这个异想天开的问题让彩菜愣了好一会,恍然间仿佛回到了儿子上幼儿园以前。 她好笑地说:“没有这种方法哦。” “这样啊,我明白了。”手冢国光微微埋下头。身为亲生母亲的彩菜在那张脸上辨认出了无不遗憾的表情。 “为什么会这么问?” “遇到了想要一直保存下去的情况。” 彩菜笑咪咪地打量儿子,直接说出结论:“有女孩子给你送饼干了对吗?那孩子一定很可爱吧,国光满脸开心呢。本来看你一整个星期都很失落的样子,我还在想发生什么了呢。” 手冢目光微闪,没有否认。 “我会妥善处理,请不用为我担心。” 话音未落,向彩菜鞠了鞠躬,转身走了。 彩菜看着儿子略显局促的背影,笑道:“啊,竟然逃走了。看来相当害羞啊。” 手冢国光回到房间,将饼干摆在书桌正中,然后在书桌前端端正正地坐下。 这是市松送给他的东西,很开心,舍不得吃。但是不吃很快就会坏掉,反而浪费了她的一番心意。 那么最妥善的处理办法就是全部吃掉。认真品尝,告诉她感想,将饼干的味道永远记在心里。 “我开动了。”他双手击掌,认认真真对眼前的饼干——或者说不在眼前的她说。 最开始,市松唯只是一个重要的后辈而已。 她比同龄女生更加成熟稳重,做事积极、认真、负责……这些他极其欣赏的优点,是在每日的相处过程中渐渐看到的。 不知何时起,开始觉得她很可爱。 无论她说什么做什么都好可爱,越看越可爱。 并且—— “没有这回事,手冢学长的表情其实很丰富的。” “请看这一张,表情很紧绷,还蹙着眉头,眼神很严厉,明显是'怒'。” “这一张……虽然没有到达'怒'的程度,也是很不高兴了。” “这一张……他心情不太好。” “这一张……是在认真想事情呢。” 她就是命中注定的那个人。 她好可爱,好喜欢她。 ---------- 第85章 【仁王雅治·大学刚开学】 按照仁王的提示,一一找到了公共课教室。就在这时,他又发了一条消息过来。 仁王: [来试着找到我]一一挑眉,心想你有什么好难找的。 还没开始上课, 视听教室稀稀落落坐了一半的人。一眼扫过去,果然没看到那颗熟悉的银蓝色脑袋。 “……” 难道他躲进讲台里了? 不, 按照他的性格来说,既然发了那种消息,就一定光明正大地坐在看得到的地方。 一一扶了扶眼镜……却扶了个空,这才想起她已经换上了隐形的。 她在教室左下最角落的地方认出了仁王的背影。因为头发是黑色的, 一一特地确认了他的侧脸一眼,果然没认错。 “puri……” 正盯着手机等她回复的仁王遭到突然袭击。 一一在仁王头上薅了几爪,确认不是假发。原来他把头发染回去,辫子也剪了。只有那些彰显个性的短毛依旧支楞着,没有变化。 还是那副看不出他在想什么,咋看之下好像怪不好惹的样子。 一一总觉得黑发状态和银发状态的手感就是不一样,便又在他脑袋上连着薅了好几爪。 “puri……pupina……” 气质孤清的酷哥被她薅得连接发出奇怪的音调。 一一特地和他隔了一个座位坐下。 他们现在的位置和视野都和高一那年同班时一模一样。 两年半的异地恋过得异常艰辛,这期间一一又搬了四次家。好在两人都按照约定, 选择了同一所大学。 这里必须说明一下:之所以用“选择”而不是“考入”, 因为以他们的成绩基本上可以进入想进的任何一所大学。 要符合双方“心仪的专业”、“该专业尽可能高的教育水平”, 还得在同一所学校,同时满足这些要求的其实并不多。 两人为难了好一番,最后各自做出让步, 终于得以再次坐在同一个教室听课。 “之后的之后……一直在一起”。 实际上,即便对仁王说着这种话,一一无论对他还是对自己都一点自信也没有。 两年半的时间里, 两人之间的摩擦、冲突、怀疑、不安……一样都没少过。 每一次都努力去了解对方,每一次都各退一步,要是一步不够就再退一步。小心翼翼维护着他们脆弱的羁绊。 要说是否有什么不曾改变,便是那份各自掩藏在随性和平静下的热切了吧。 一一单手支颐,因为心情很好的缘故,她充满书卷气的、清冷沉静的眉眼多了几分柔和。 “你在看什么?” 她发现仁王从刚才起就一直盯着她看。 “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一一眯缝着眼,面无表情地朝他说:“你的记忆磁盘难道长在辫子里么?” “昨天你做自我介绍的时候我睡着了。” “……”回想起了第一次被他气哭的隔天早上的事。原来那么多年过去,他还在为她当时不愿理他委屈着呢。 一抹春风明熙的浅笑在一一脸上漾开。 “读作二之前初,写作汉字的两个'一'。不能读作一一或者十一,也不要看成破折号哦。” “厉害……” 仁王往桌上一趴,将通红的脸埋在手臂之间。 原来不止本来哭唧唧抹眼泪的时候,平时没什么表情的她突然笑起来……杀伤力也好强啊。 ---------- 第86章 【切原赤也x朝仓优希·番外】 由我来说怪不好意思的——我和赤也, 好像发展到了差不多快要“那个”的程度。 上个星期,我和他躲在体育仓库接吻。亲着亲着我们都很激动,他甚至推倒了我……不不, 谈不上甜蜜或者色气什么的,当时我和他都忘了我们双双坐在跳马跳箱上。差点摔断脖子不说,我们两个还被听到声音赶来的老师骂了一顿。 总、总之,为了随时到来都不奇怪的“那个”,我得做好万全的准备才行。 星期六下午,我戴上眼镜口罩棒球帽, 穿上衣柜里最不常穿的衣服,特意坐了半小时的巴士,来到离我家和赤也家都很远的超市, 我在超市转了一圈,确定没有熟人后,随手拿起一瓶酸奶去结账。在经过收银台前的货架时翻出手机,假装看信息的同时迅速扫了一眼小雨伞那排。 救命、怎么有那么多种! 蓝莓草莓柠檬……又不是口香糖为什么做成水果味啊? 螺旋?凸点?都是什么跟什么? ? s 、 m 、 l 、 xl……糟糕,我不知道赤也该用哪个尺码! 再纠结下去会被人注意到的。我管不了那么多,向最近的盒子伸手。就在离盒子还有几厘米的时候,碰到了另一只伸过来的手。 我立刻缩手, “啊抱歉,您先请!” “不不、还是您先——” 隔着墨镜,我与那个同样墨镜口罩戴帽子的人四目相对。这一刻,我认出了他,他也认出了我。 “…………………………”x2 地球或者我本人,其中一个可不可以立刻爆炸? 我无数次预想过,要是遇到老师朋友甚至老爸老妈该用什么说辞,可谁能告诉我, 为、什、么、偏偏撞上了赤也啊啊啊啊啊! “啊哈哈哈哈……”我整张脸都烧了起来,“虽虽虽然完全不知道你是谁,真巧呢赤也!” “是、是啊!”他脖子通红,发出夸张的笑声,“我我我也完全没认出优希你是谁,你是谁来着?完全没见过不认识您这样的人呢!” “哈哈……您请、您先请!” “没关系!您先请好了!” 这么互相礼让一番,最后还是赤也拿了一盒去结帐。 回去的路上,乘坐巴士途中,我们一直撇开脸避免看到对方,更是没有说一句话。直到我到站下车。 再也忍不住了。 第89章 “呜啊啊啊啊啊——”我发出不知道是哭还是喊的叫声,一路以最快速度飞奔回家。在床上翻滚了好几分钟才稍稍冷静下来。 赤也那个家伙买那种东西是几个意思啊!我买是为了预防,他是真打算上了吗? !骗人的吧,我我我和他真的要到那一步了吗! 吃晚饭的时候,妈妈说: “今天我买菜回来,有个打扮得很可疑的海带头少年边跑边哦哦的叫。跑得可快了,一眨眼就——” “不认识!”我连忙说,“我才不认识那种笨蛋!” “什么啊原来是你的熟人。” “……” ***之后的一个星期,我和他之间的气氛十分尴尬。 我们都假装周六那天没有遇到对方,但一面对彼此红彤彤的脸,磕磕巴巴的话语,反而更加在意那件事了。 说实话,我真的很慌。 赤也是各方面都很健全的男孩子,对那方面的事应该也很热衷。我不知道是他有所克制还是我们相性良好,交往至今他从未做出过让我不愉快的行为。 虽然是那种性格,他在我面前莫名老实。每次发展到下一步,都是他小心翼翼地问我可以不可以,或者我先提出来。如果他想要,我是不会说不的。但我这方面的顾虑特别多。 地点的话我不想去旅馆。可如果在他的或者我的房间,又怕被中途回家的大人撞破。 我怕我配合不好。怕疼。怕我的身材没有他期望的那么好。 还有就是……实在太太太羞耻了啊啊啊! 如果用扇形统计图来表示我对这件事的心情,那就是10%的好奇,10%的期待,剩下全是紧张害怕羞涩这些乱糟糟混作一团的小情绪。 不管我如何的混乱,下一个双休日还是到来了。赤也问我周日下午要不要去他家,在我回答之前,他还特意强调他的双亲和姐姐那天要去亲戚家帮忙。 没好意思问去他家干嘛,我简短地回答要去,匆匆挂断电话。 周日那天,我泡了一个小时的澡。穿上特意为这天准备的决胜内衣裤,换上最好的裙子。缠着妈妈给我做了可爱的新发型,为了更有女孩子的感觉,还磨着姐姐借了她的手提包给我。 在穿衣镜前反反复复确认全身上下没有任何问题,这才出门。 我,朝仓优希,今天就要和男朋友切原赤也一同推开新世界的大门! 在他家大门前按响门铃,先是听到一阵噗隆噗隆的声响。好像有什么从高处滚落,听起来就很肉疼。然后是他慌慌张张的“来了,先等等”。 隔着门板,他的脚步声由远而近,但过了一小会他才开门。 “哟、早、早啊优希。” “你是笨蛋啊,现在都快下午了。” “说的也是!” 我们两个的目光在对方身上溜了一圈,迅速别开眼。 该怎么说……现在的赤也看起来相当不错。他全身上下一尘不染,还特别香。 t恤衫和长裤都是新买的。 要问我为什么知道……这个笨蛋,衣服吊牌都没取! 伴随着一种奇妙的沉默,我们来到他房间,在小圆桌边坐下。我全程埋着脑袋,只盯着自己扣在一起的手。 静—— “优希——” “在!” “想、想喝什么?” “热咖啡吧!” “我知道了!”他迅速起身。 大热天的还是这种情况,我喝个鬼的热咖啡啦! 但两分钟后,赤也真的端来两杯。 我用颤抖的手拿起杯柄,想着不能撒在今天穿的裙子上,因为颤抖得太厉害,溅了一点出来在手背。 “啊、烫!” “你没事吧!” 他伸过手来。被他顺势按倒的画面闪过脑海,我吓得几乎站起来,躲开了他。 “没、没、没事!” 赤也的手尴尬地在半空定了一会,然后他整个人缩了回去。 “这样、那就好。” 静—— 极度的安静—— 眼角余光可以看到赤也躁动难安的样子。然后他突然站起来,我又吓了一跳。 “我去上个厕所!” 以一种别扭的姿势,他一溜烟跑了。 我独自待在他房间,时间过去好几分钟他也没回来。屏息听了听,屋子里没有任何动静。 今天我像是坐了一整天的过山车,情绪有些透支。这会冷静下来,又觉得这也没什么大不了。而且紧张的不止我一个,看着比平时更加笨手笨脚的赤也,我有一种甜甜的幸福感。 我起身,在他房间四处打量。发现他好好做了清洁,各种边角缝隙打扫得干干净净不说,就连窗帘也换洗过了。捧在脸上闻一闻,柔软的布料散发出洗涤剂的清香。 房间满是熏衣草香,这来源于他书桌上的熏香。凑近看了看,我发现这是我之前很想要但因为太贵舍不得买的那一款。 当时只是随口抱怨一句,没想到他竟然记住了…… 他的床单被套也换了新的。被子展开,整齐地盖在床上。边角露出一点不自然的红,稍稍掀开,发现床单上面竟然洒满了玫瑰花瓣。 脚下踢到了什么。我弯腰,从床底摸出一个盒子,打开一看竟然是满满一盒的蜡烛。 我倒吸一口凉气,飞速盖上塞回去——赤也那个家伙、明明是第一次,打算对我做什么呢! 想想哪里不对,再次拿出来。盒盖上写着“献给你的罗曼蒂克!”,盒子背面还有使用建议。说是可以绕床一圈,在床边摆成心形,或者分散摆在房间的高处。 呃……这是营造气氛的香薰蜡烛来着。抱歉赤也,我想到奇怪的地方了! 也不知道他去干什么,那么久都没回来。我面朝下趴在他的被子上。 为了我,他做了很多功课呢。 买小雨伞那件事,其实我很高兴。他没有只顾自己,有认真地为我着想。 我突然明白,为什么身边的情侣总是交往没多久就分手,或者吵架冷战分分合合,只有我和他高高兴兴交往了那么久,我还越来越喜欢他。 赤也是个粗枝大叶的人。无论学业、生活还是人际关系,唯有在我的事情上,他会变得特别细腻。 今天的事,我想无论过去多久,将来的人生发生什么,我都不会后悔。 “好嘞——” 我猛地坐起,拍拍脸颊。 同样用扇形图来表示,我现在是5%的害怕, 20%羞涩好奇,剩下全是期待! 又等了一会,赤也终于回来了。和刚才的窘迫难安不同,他像是在军|事演习场上痛快地发射了一发冲天炮弹,浑身上下散发出清爽的感觉。 “优希,想不想来做一点汗流浃背的运动!” 好家伙,那么直接的吗! 为了不在气势上输给他,我用更清爽的声音喊回去:“放马过来吧切原赤也,我做好准备了!” 然后—— “哈啊、哈啊,怎、怎么样优希,很厉害吧!” “哦哦好厉害!简直太不得了了赤也!” “我磨了好久,老爸才同意买的。” “那可真是太好了!这下子就算下雨天也可以在家锻炼了呢!” 下周一,也就是第二天,我虚脱地瘫在座位。朋友们围了过来。 “呐呐优希,你怎么一脸被榨干的样子?” “终于和男友全垒打了吗?全垒打了吧!” “怎样怎样?感觉好吗!” 面对着她们兴奋期待的脸,我干笑两声。 “别说全垒,我和他都……三振出局了。” “……………………哈啊?”x n昨天,我和赤也在室内跑步机上跑了一下午。那还真是酣畅淋漓汗流浃背。 虽然当时跑着跑着没在意那么多,事后回想起来…… 尬,极其的尬。 别说面对面说话,就连信息都没再发了。课间我们避开彼此,不经意间对上目光,还会像陌生人一样若无其事地错开。 但我不认为这是在冷战。因为我们还是会一起回家,虽然全程一句话都没有。 到了第三天,我有些耐不住了。这么多天没有牵手接吻,我好寂寞好不习惯。 洒满了橙色夕阳的河堤,哗哗的水流。前前后后只有我和他两人,偶尔有一辆汽车从不远处的马路经过。 我正想着要怎么向赤也搭话,不知不觉的,他越走越近。 干嘛呢干嘛呢,这个家伙想干嘛呢! 他扭扭捏捏,时不时耙耙他的满头海带。像个围着蛋糕打转但不敢下口的小孩子一样。 我的视线飘向另一边的斜上方,嘟嘴吹口哨,只当作没有意识到他的存在。 他开始清嗓子地咳咳咳。一时间,河堤边只有走调的口哨声和没完没了的咳咳声。 赤也胆子大了一点,挨得更近,故作不经意地好几次与我手背相碰。 我忽地将前臂在脑后交叠,作枕头状。这下你碰不到了吧哈哈! 没走几步,赤也弯着胳膊肘向我戳过来。 “呜嗯~~~~~”我装作伸懒腰,躲开了。 他发出一记被噎到的气音,刷刷刷刷连戳好几下。我扭来扭去,全给避开了。 “可恶——” “哈哈哈哈哈……” 他拿我毫无办法的表情成功把我逗笑。我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结结实实地抱住。 “优希!优希优希!”他压抑的声音像是从哪里的缝隙挤出来似的,“你不生我的气了对不对!” 他现在就像一只猴子,而我是热带雨林里那些高耸入云的大树。他要是不这么拼命地抓紧我,就会从半空坠落一般。 第90章 我捶了他后背两下,捶得梆梆响。 “你说我为什么要生气。” 我没好气的声音似乎让他安心不少,他稍稍松开,可怜巴巴地看了我的表情一眼,然后又把我搂进怀里。 “那天……难得你都那么打扮了,我却让你很为难。对不起原谅我吧!我真的有在反省,下次不会了!” “嗯~怎么办好呢……”我故作思索,“好吧,原谅你了。” “真的假的!” 我笑嘻嘻地抓住他领口让他俯身,在他一边脸颊重重亲了一口,“真的!” “嘿嘿嘿……”他乐呵了一阵,又把另一边脸颊凑过来,“这边也要。” 啪的一声,我一巴掌拍在他脸上。 “痛!” “蚊子。” 他把我手掌扭向我的脸,“你自己看看哪有蚊子!” “我说你是蚊子。” “可恶……” 斗嘴输了,赤也相当的不甘心。 然后我们就这么牵着手回家,相扣的两手荡啊荡。 “其实……我很怕。” 好像觉得这样让他很没面子,赤也别开脸,耳语般的微声说: “我怕做不好,让你很难受,给你留下糟糕的回忆。怕中途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做不下去,然后我和你变得很尴尬。怕你觉得我的身|体难看。还怕……还怕你其实不想,但不好拒绝我……就是这样,各种各样的……” 我惊恐状:“你谁?那么纤细。” “没办法的吧!你要是不那么喜欢我了……该怎么办。” 我将手指与他十指相扣,“其实我也各种怕。” 我也将我的那些担忧向他一一倾诉。 “哈哈哈什么啊,你这家伙装得有模有样,结果比我慌嘛!” “我才不想被你说!这个世上哪里存在让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女朋友和跑步机玩的笨蛋啊?”我和赤也的心情是一样的。 那一天真的到来之前,我们还是彼此摸索熟悉一下吧。在家门前与他挥手道别的时候,我这么想。 ---------- 第87章 (一) 身为将“日行一善”当做座右铭的绅士,只要身边有女性正在为难,柳生比吕士绝不会坐视不理。 所以当看到那个女生孤零零蹲在校道,他主动上前。 实际上在去学生会开会之前, 柳生就从走廊窗口看到了她。 通往大门的校道铺满了金色的银杏树叶,轻飘飘的女生飘到每一个路经校道的学生或老师面前向他们搭话。 “是在做什么问卷调查吗?”当时的柳生想, 然而被她搭话的人全都像看不见一般无视了她。 远远看过去,她好像有些焦急。那么多人从她身边经过,却没一个愿意朝她的方向望上哪怕一眼。 从那个时候起柳生就想过去了,可接下来有很重要的会议。 前几天c班有个女生在河里溺亡, 各班级委员得负责将这个消息在班里进行通报,提醒大家不要下河游泳,并进行一些游泳相关的自救或救人的科普。 目之所及范围有女性正在为难, 这让柳生有些焦急。他适当加快了会议速度,等出来一看,她还在原处。 看来一直没人愿意帮助她,因为是放学时间,大家格外冷漠吗? 柳生快步向她走去。 时间是黄昏, 血色的夕阳将校园映成了浅淡的红。有别于刚放学那会的喧闹,没几个人的校舍显得空荡又冷寂。 明明不是冷天, 一阵不知从何而来的风呜呜吹拂在柳生后背,让他有些发冷。 女生身穿应季的立海大高中部制服,她埋头在手臂之间, 黑藻般的长发披散在后背。 眼镜起雾了吗?不太看得清女生脚部以下。连带着她整个人的身影都有些透明。 风卷起她身边的银杏落叶,她看起来有些模糊的发梢纹丝不动。 “打扰了,请问是否有什么是我可以帮助你的?” 女生迅速抬起脸,脸上写满了震讶。 就连从不关注女性外貌的柳生都强烈地意识到了——这是位形貌可爱的女孩子。 “美到发光”的说法或许并不是一种夸张,她真的整个人都在散发着一种朦朦胧胧的光彩, 甚至隐约有些透明,可以看到她身后的地面。 “你的确是网球社的那位柳生同学,你……看得到我吗?” 柳生:? “是,可以看到。” “哇啊啊啊啊啊……”女生骤然爆发出一阵哭喊,带着说不出的安心和感动。 “太好了,真的有人可以看见我啊!” 柳生原本温和地微微扬起的嘴角缓缓降下。到了这份上,少女身上所有的违和感全都串成一条线,在这瞬间贯穿了他的意识。 她的确整个人(?)都是半透明的; 她根本就没有脚,从小腿肚往下越来越淡; 之前没有回应她的那些人原来根本就没看见她…… 她激动飘到柳生跟前,叽里咕噜说开来: “我本来都要放弃了,还好柳生同学你能看见我,你绝对是神明大人引导到我跟前的救命恩人吧!那个,我有很重要的事要拜托柳生同学,作为交换,你想要什~么报酬都没有问题哦! “啊,说了这么多还没有自我介绍呢,我是c班的伽椰寺贞子。我各方面都一般般不是什么名人,大家也就开玩笑的时候会提到我,比如'名字是伽椰子和贞子结合体的那个女生'什么的。 “但我这几天应该在学校出名了,因为我溺水了。啊、对对对,我要对你说的就是这个。虽然大家都说我凉了但其实——那个,柳生同学?你在听吗?” 柳生常年眼睛反光,没法看到眼睛对判断他的表情有一定干扰。但现在他很明显是一副一片空白的神情。不如说他此时一片空白的情绪,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都有些呆滞。 他微微仰头,视线(?)长久地停留在空中一点,浑身上下纹丝不动,像是变成了一尊沉默的雕塑。 “十分抱歉,柳生同学。我说柳生同学啊……”伽椰寺贞子在他面前晃了晃手,又飘到他耳边大声说:“你有听到我刚才对你说的话吗?可不可以回我一句?”柳生毫无反应。 “柳生同学??你还好吗!” 柳生轻轻叹息一声。 “今天也是忙碌的一天呢。有些累了,赶紧回家吧。” 伽椰寺:“诶、但是我话还没——柳生同学??” 柳生维持着得体的微笑,优雅转身,嗦的一声,只给她留下一个迅速缩小的背影。 他长长的双腿以带出残影的速度迅速开合,身后飞扬的尘土长长一溜。上半身仪态维持得很好,处于静止状态,即便人在高速移动,也没有失去绅士风采。 伽椰寺连忙飘着跟上去。 “请等一等啊!虽然会给你添麻烦,我能拜托的只有柳生同学了,求求求求了柳生同学!” 但柳生压根就不理她。一路保持令路人纷纷震惊驻足的速度回到家,砰地一声关上大门。 伽椰寺穿门而过,在他换鞋的时候继续恳求。 “真的拜托你了柳生同学,全世界只有你能帮我,你是我活过来的唯一希望!我发誓,只要你愿意帮我,我就做你一辈子的跟班小妹!给你买零食,帮你跑腿,帮你写作业——啊不,对身为模范学生的柳生同学说这个太失礼了,但只要你……” 柳生迅速去往他房间所在的二楼。进屋,关门,一气呵成。 “柳生同学、我说柳生同学!” 阴魂不散的女鬼仍然缠着他,但是这里的话,他就没有什么可担心了。 他放下书包松开领结,然后——咕咚一声倒地不起。 他厥过去了。 柳生比吕士,平生最害怕的东西:鬼。 实际上从意识到这个女生是鬼的那一刻,他就失去了意识。他忍了一路,终于把受惊过度造成的晕厥成功忍到进家回房间。 毫无疑问这是人|体奇迹。 说是肌肉记忆也好,潜能爆发也罢。总之,有生以来第一次撞鬼的这天下午,柳生创造了一个在晕厥状态下以40km/h的速度徒步回家的奇迹。 不愧是绅士·柳生比吕士,就算晕倒也不会在他人面前失去风度! (二) “哥哥,我说哥哥啊……” 在妹妹的呼唤声中,柳生比吕士悠悠转醒。 一睁眼,就是自己房间的天花板以及妹妹担忧的脸。 “真是的,怎么制服也不换就躺在地上睡觉?” 平时哥哥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厨房给妈妈打下手。今天却一声不吭地闷在房间里,关门的声音还特别大。 “哦哦哦,柳生同学醒来真是太好了!” ——还有一张因为放下心来、坦率地表露出惊喜的半透明的鬼脸。 “你突然倒下,我还说你身|体出了什么状况。我想为你叫人的但谁也看不到我,我又什么都碰不到,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对了你怎么样了柳生同学,有没有哪里不适?” 妹妹:“哥哥你突然出了好多汗。” 扶眼镜的手,微微颤抖。 渗出体表的汗,全是冷汗。 ……………………………………………………………………………………………… 接下来还有至少2w字左右才说得清楚的内容,但咸鱼作者实在不想细写了。在此,就让她以播放剧情cg的方式为大家呈现吧。 ……………………毕竟比起直接鸽掉,甩大纲式叙述要好上那么一丢丢,对吧? 第91章 【 cg1 】柳生牌粽子 被突然缠上自己的女鬼吓个半死,未免连累家人,柳生独自躲在房间搜索驱鬼方法。 首先是“被窝结界”。 他坐在电脑前,用棉被将自己裹成了一个大粽子。昏暗的房间,背后喋喋不休的女鬼,荧光屏的光线将柳生的眼睛映得一片雪白。他紧咬牙关,以此压抑颤抖和几欲冲口而出的悲鸣。 “那个、柳生同学是在搜索什么呢……'最有效的驱鬼大法'?等等,这个鬼该不会是我吧?一定不是我对吧!” 【 cg2 】柳生妹妹的悲泣:“尼桑大八嘎!” 柳生翻出家里所有黑豆红豆黄豆绿豆,全部撒向女鬼。 豆子撒完了她也没有消失的迹象,于是他开始撒花生。就连妹妹珍藏许久舍不得吃的巧克力豆都拿来撒了。 【 cg3 】盐巴不要钱? 柳生光速去附近超市买来二十斤盐巴。期间女鬼一直跟着她,果然,他来到僻静的公园一角,她也跟来了。 作为绅士,绝不可以做出对女性撒盐巴的举动,但是她可是鬼啊! “啊呸呸呸!拜托你停手啦柳生同学——好咸!难道说你怕鬼吗?!吓到你了真的很对不起!但我不是坏鬼,不会做坏事的,再说了我根本就没有把人诅咒死的法力啦!我真的需要你帮忙,除了你以外谁都看不见我。我等了好多天,差不多到极限了,要是柳生同学都不愿帮我我就真的没救了……” 她越说越伤心,说到最后张大了嘴哭了起来。 “呜呜呜……求求求求求求了……我不想死,我还年轻啊,还有好多好多事情没有来得及做……”柳生:“……” 他停下了撒盐的手,眉头打结。 事到如今就算是柳生也冷静了下来。他一再在心中劝说自己:这是位身陷困境的女孩子,这是位身陷困境的女孩子……作为男性,他理应向她提供帮助——虽说她是鬼。 “……………………我明白了。请冷静一下,把事情的原委告诉我吧。” 【cg4】正所谓绅士风度 大致了解了经过,但夜已经深了,事情只能等明天再办。今晚,他为这位女鬼小姐准备了客房。 “伽椰寺同学,今晚请在这里屈就一晚。我的家人都很好客,如果他们能看到你肯定乐意招待,还请不用客气。” “哇啊你太好了柳生同学!其实不用为我费心的。这几个晚上我都是随便找一根电线或者谁家的晾衣绳将就将就。我可以挂得很稳哦,毕竟我现在几乎没有体重——” “能拜托你别说了吗!……奇怪的画面已经擅自浮现在我脑海里了。”(后背发毛) “啊、是,十分抱歉。”(乖巧) —————————————————————————— 之后,经历了一系列充满阴谋与反转,期望与危机的大冒险,柳生成功帮助伽椰寺还魂。 “伽椰寺同学……你醒来之后还会记得我吗?” “那当然啦!为什么会这么问?” “因为从科学的角度来说,身|体才是记忆的载体。你的肉|体一直在灵堂沉睡着,只怕不会存在与我共度的回忆……” “我向你约定,柳生同学,我一定会记得你的!” —————————————————————————— “cg模式是个什么鬼?!为什么只有我和柳生同学这么敷衍????” 大喊着坐起来,惊呆了满灵堂准备把她拖去火化的亲朋好友。 “诈尸啦!” “闹鬼啦!” 一屋子的人尖叫着作鸟兽散,只有母亲掉着眼泪上前抱着她不放。 “诶?”伽椰寺贞子满头问号环顾四周。 记忆断在那天下午放学路上,她看到河里有个孩子溺水了,什么也没想就跳了下去。怎么一睁眼大家都在给她办后事了? 那个孩子救上来了吗? 她刚醒来那会喊的cg模式是什么情况? 柳生难道是那个柳生十兵卫?她做梦穿越到江户时代了吗? ? ? —————————————————————————— 又是一年情人节。 “呐呐贞子,今年你也要送巧克力给丸井同学的吧。” “不……我想送给柳生同学。” 为什么呢,自从那次醒来以后,她对柳生同学就莫名在意。每次看到他都会心跳加速,很想和他打声招呼说说话什么的。 虽然她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但很想靠近他。很想很想。 终于到了空气中都飘荡着巧克力甜香的这一天。 伽椰寺鼓起勇气,将她的手作巧克力双手递上。 绰号叫绅士的柳生同学热心并且温柔,无论谁请求他帮忙都不会拒绝。但他并不是传说中的“中央空调”,他很懂得把握距离感。 像每年的这种时候,他会收下全部巧克力。白情那天批发一袋子的圆珠笔橡皮擦彩色胶带什么的作为回礼。不至于让女孩子们失落,又绝不会产生更多的期待。 “伽椰寺同学白情那天有空吗?我想好好地给你回礼。” ——得到了意料之外的答复。伽椰寺根本来不及遮挡突然之间滚烫起来的脸颊。 诶、等等,这是什么意思? ? ?她可以期待点什么吗! 纠结半晌,伽椰寺还是开口:“柳生同学,我可以问你一个失礼问题吗?” “啊,请问。” “那个、你……怕鬼吗?” 醒来之后,她总是梦到柳生。 梦中她变成了鬼,只有柳生能够看到她,因此被没有退路的她缠上。 他最害怕的就是鬼。但禁不住她的哀求,为了给她还魂四处奔走,一次又一次不断面对他最害怕的鬼怪。 她从没做过这种情节连贯还那么清晰的梦,简直怀疑这些都是真实发生过的事。 “不。”他说,“我最喜欢了。” 反光的眼镜看不到他的双眼,但伽椰寺知道此时的柳生在笑。 他整个人都在对她微笑。 (柳生篇·完) 小贴士:找看好看得小说,就来海棠书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