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重启计划[末世]》 第1章 [穿越重生] 《人类重启计划[末世]》作者：谒春秋【完结】 文案: 程瑆穿越了。 好消息：穿越成末世合法公民，不用在外城喂污染体。 坏消息：她马上就要入狱，还不如喂污染体。 为了活下去，她不得不答应潜入后勤部做卧底，找出真凶，洗清嫌疑。 可是，任务危险度为什么和招聘栏上完全不一样？ 强烈怀疑这个末世针对外界移民！ 程瑆苟着苟着，渐渐发现事情走向越来越诡异。直到一个人的出现，她发现原来不是穿越，一直都是她。 而她，也不是人啊…… - 历史轮换犹如昼夜交替，只是这次，所有人都有幸见证太阳的诞生。 至此，人类这个种族又一次站在阳光下。 阅读指南： 1.阴暗疯批执行官男主 x 从苟命到救世通缉犯女主，女主开局满级但走成长线 2.轻悬疑，女主非圣母，从被迫苟命到主动救世 内容标签： 异能 悬疑推理 成长 废土 暗恋 he 主角视角:程瑆 江知宥 配角:林小葵 其它：末世，强强，破镜重圆 一句话简介：和我有什么关系？ 立意：保护环境，尊重生命 第1章 打工日记 劳动部，大厅门口。 人群排成两列纵队，最前端纯白色金属闸门紧紧闭合，门侧，六七个扛着重机枪的警卫员驻守在原地。 “下一位！c-17区307住户！”金属闸门缓缓升起，封冻的队伍终于动了动。 队伍中央，程瑆跟着往前走了一步，被大厅冷气一吹，别在耳后的发丝再次散开。 她暗自叹了口气，将散落的头发重新别回耳后，衣袖垂落，冷白细瘦的手腕上，银白色手环一晃而过。 “…凡年满16周岁的幸存者，均应依照本条例参与劳动并获取贡献点…首次违规，处以警告并追缴1000新币，再次违规，撤销居留资格并强制驱逐出境……” 头顶的中枢广播吭哧作响，程瑆在这排了三小时，已经听了整整四遍，脑子里自动显现出后面的内容。 无论何时，重复强调都是最好的推行方式。 程瑆抬头望了眼广场大屏上的《新规》，盯着侧边滚动屏上的招聘单位出神。 那才是她来这的目的—— 她需要一份工作。 正午过后，广场上的气温逐渐升高，人群也开始活跃起来。 程瑆站在原地，安静地听着身后人群的议论。 “到底谁提出的劳动条例，人人都要工作，哪有那么多岗位？”有个男生啐道。 紧接着传来谁调笑的腔调：“怎么没有，后勤部不还有那么多岗位空缺？” “你去？”那男生脾气显然不太好，等了许久耐心告终，直接开口呛道。 “开什么玩笑，谁想去那鬼地方，活够了吗？” 之后两人不欢而散，程瑆耳边再度安静下来。 其实工作登记是有时限的，金属阀门正上方的电子告示栏上放着倒计时—— 【3天14时36秒】 3天…… 程瑆收回视线，跺了跺右脚舒缓麻意，无意间瞥到身边的女生。 女生穿着百褶裙，指尖刷着光屏，对方设置了隐私状态，以程瑆的视角只能看见灰蒙蒙一片。 程瑆下意识摸了摸自己手腕上的银白色手环。 一整天了，她还是不太能适应，指尖摸到手环边缘时总觉得心里毛毛的。 事实上，新历每个人都有配备电子手环，功能类似现代的手机，但又有所不同。 所有电子手环自动匹配智能账户，账户与使用人身份id终生绑定，信息端自动上传总端“方舟”系统统一监管。 换言之，这是一个没有人被允许拥有“秘密”的时代。 旧历112年，全球发生植变，污染最先从食物链底端的植物开始，渐渐向其他物种蔓延，不知为何，只有植物适应了这种污染。 有的植物催生出类人的智商，它们支配污染因子感染其他生物，使其将沦为受它们摆布的寄生畸变体。 污染无时无刻不在进行，人类在这场植变中遭受重创，全球存活率不到1%。 程瑆目前所在的基地便是人类最后的净土，而这片净土似乎也不那么安全。 程瑆松开衣袖重新遮住手环，主动上前和女生打招呼：“你好，我想问一下后勤部招聘窗口怎么走？” 女生闻声抬头，目光在程瑆身上上下打量：“你要去后勤部面试？” 程瑆笑着点头，脸侧的发丝再度垂落，发尾贴在单薄的颈侧：“麻烦了。” “你等一下，我找找记录。”女生在光屏上划拉了两下，“啊，找到了，我发给你吧。” 智能账户支持近距离隔空传送，没一会程瑆就收到一份定位图。 她低头看地图的时候，女生也在默默观察她。 程瑆并不是一眼惊艳型的明艳挂美人，但她身上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气质，像生长在瀑布边一棵自由攀升的向阳木，总之让人越看越挪不开眼。 “你考不考虑换一份工作？”女生小声提议，指向旁边那栋大楼，“其实文娱部也在招聘，工资待遇也很不错的，没必要为了一份工作就……” 女生像是突然反应过来，警惕地看了眼四周，见没人注意到她们这边才松口气。 程瑆注意到女生怪异的反应，眼睫颤了颤，微笑道：“谢谢你的提议，我会考虑一下的。” 女生脸颊微红，摆了摆手：“不用谢…好像叫到我了，那我先走了，拜拜。” 程瑆：“拜拜。” 女生走到闸门前，攥了下双肩包的背带，回头对程瑆招手道：“祝你找到心仪的工作！” 程瑆也冲她招了招手，笑着点头。 女生走后，程瑆在原地又等了会，手环才亮起。 劳动大厅内部和程瑆想象中差异很大，它的结构像一个巨型蜂巢，来往的工作人员穿着清一色纯白工作服，工作服是全包裹式，只能通过胸口的工牌辨认身份。 程瑆裹紧外套，越过众人往角落走廊走。 和外面嘈杂喧闹不同，整条走廊十分安静，等走到标有后勤登记处立牌的门口，才看见零星几个身影。 程瑆走过去，排在队伍最后。 排第一的壮汉正往里走。 门开的刹那，一道蓝光自上而下扫过他。 是异能检测。 程瑆垂眸，左手轻轻在手环表面摩挲了一下，光屏右侧，微弱的黄光掩盖在她苍白的指腹下。 “下一位！” 眼前沉重的防爆钢门屹然不动，程瑆学着壮汉的动作将右手按在门把手上，等待蓝光扫过，门自动向两侧打开。 房间四面都是纯白色机械墙面，也没有椅子，程瑆只能站对着窗口方向。 防弹玻璃后的办事员头也不抬，双手在键盘上忙绿地敲击：“姓名？” “程瑆，程序的程，玉字旁加星星的瑆。” 键盘敲击声戛然而止。 戴着防护面罩的办事员抬起头，碧蓝色眼眸透过镜片落在程瑆身上，突然出声：“异能编码是多少？” 程瑆愣在原地，指尖无措地蜷起：“……！”开口前，她敏锐地察觉到自己被锁定了。 眼前是一整片雾化防爆玻璃，里面只能看清办事员的身影，可程瑆却感觉到属于另一方的视线。 玻璃内侧，巨大的金属球在墙后高速旋转，无数幽蓝色的数据在它周身滚动，在它的面前有一扇环形屏，正全方位展现程瑆的各项数据。 【姓名】：程瑆 【id编号】：05178，合法公民 【异能】：保密 【身份】：保密 …… 【您目前没有查看05178的权限，是否要向“方…执法官-江知宥”申请？】 金属球中间的电子眼闪烁着危险的红光，直直落在程瑆的方向，正在等待判定。 办事员隐晦地看了眼头顶的监视器，暗自中断了判定程序。 程瑆适时开口：“抱歉女士，我不清楚您的意思，我只是普通人。” 墙壁上的黄光打在她脸侧，在浅黑色的瞳眸下映出一道暖光。 黄色，代表着普通居民。 “抱歉，你长得很像我认识的一位故人。”办事员解释了句，态度也变得公事公办起来。 很快房间里再次响起清脆的敲击声。 “应聘什么岗位？” 程瑆：“回收队临时工。” 女人看了她一眼，语气平淡道：“做不了。” “为什么？” “系统显示你正在走离婚程序，推定因条件不符被逐出内城的概率高达99.9%。”办事员抬了一下眼镜，总结道：“稳定性太差，不符合招聘条件。” 程瑆：“？” 我怎么不知道我马上要无家可归？ 第2章 犹豫了两秒，程瑆还是做出抉择。 她找到昨天提交的离婚申请，点击撤回，显示操作成功后再次看向女人:“现在呢？” 办事员：“还是不行。” “？” “离婚申请需要双方共同取消，系统显示您的配偶还未同意……”她顿了一下，改口道，“可以了，你把入职合同填完明天直接去后勤部报道。” 入职合同内容简短，除了试用期条款外，单独列明的只有一项安全声明。 【工作期间员工出现污染值失衡情况，交由科研中心接管，一切医疗及赔偿费用由本部门承担。 其他意外事故造成的伤亡情况，本部门依照责任分配按比例承担。】 以上信息足以说明两点： 一是这份工作危险程度很高，但风险与收益成正比，后勤部开的工资很高，相当于正常工作的三倍。 二是后勤部与科研中心有内部合作关系，可以享受免费的医疗服务。 乍一看有钱有保障是份难得的好工作，但这才是矛盾所在，外面可没几个人想来后勤部应聘。 不过这些都不在程瑆的思考范围内，当即就在落款处签上名。 “恭喜入职，出门右手边领取工牌和工作服，员工手册已发至邮箱，注意查收。” 办事员抬起头，露出镜片后蓝色的瞳眸:“一定要仔细阅读。” 登记处门口，程瑆和壮汉前后脚出门，两人在门口背道而驰，中间没有任何交集。 程瑆带上耳机的同时，身后男人骂咧咧地将体检报告丢进垃圾桶。 垃圾桶内，报告单上鲜红的字体写着：体质检测不合格。 空气中透明的淡蓝色光幕一闪而逝。 - b区，中高层楼盘都是两室一厅的户型。 一到家，程瑆就把自己关进房间反锁上门，倒在柔软的双人床上翻滚了好一会才慢吞吞支起身子盘腿坐好。 发了会呆，程瑆蓦然回神，从床头的抽屉里掏出一本苍青色的软皮本，翻开第一页，上面写着三个大字：“瑆日记”。 本子是她昨天网购的，目前只有一篇记录。 【新历300年6月26日 我到了一个新世界，顶替了一个和我同名同姓甚至连长相、声音都完全一样的人。 从电子手环上我了解到这是很久以后的世界，人类经历了一场异变，只有少数人存活下来，他们建立了这个基地。 这个世界每个人，每时每刻都有可能发生异变，他们管这部分人类叫畸变体，但是又把其中一部分称作异能者。 异能者位于金字塔顶端，畸变体却是人类的敌人，必须剿灭。 我没有这个“程瑆”的记忆，也没办法回去。 我害怕被人发现“程瑆”被一个外来者顶替了，但好在现在还没有人发现这一点。 这个世界的“程瑆”好像也没有什么朋友，起码我没在通讯记录里找到。 说来奇怪，她的账户id怎么会这么干净，她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哦还有一点，我在柜子里找到了一份离婚申请和一枚戒指，签字栏上目前只有程瑆的名字，她那个不知名伴侣呢？为什么还不出现？ 按照网上的指导流程，我将离婚申请又提交了一份。 听说系统会自动发送给配偶方，新历网速很快，对方现在应该也收到了，我这也算是完成了“程瑆”的愿望吧？ 等等，外面好像有人敲门，难道是不知名前夫回来了？】 日记到这里戛然而止。 程瑆回想起昨天，她一开门看见门外站着的人时，那时她的心情是怎么样的呢？ 震惊？ 心悸？ 大概不亚于亲眼目睹行星撞地球的震撼吧。 咚咚咚！ 房门再次敲响。 短短一日，同一个场景再次上演，程瑆的反应却截然不同。 “走吧，去书房谈。”程瑆态度从容，中途发现来人没动才停下来抬头望了一眼。 男人穿着纯黑的作战服，胸肌健硕，随呼吸轻微起伏。他似乎刚结束任务，裤脚沾着一点未干透的泥腥，那是只有基地外才拥有的东西。 江知宥堵在门口，程瑆也出不去，只能被迫和他对视。 程瑆：“还有什么事？” 她的语气不算温和，想必没有人会对威胁自己的前夫语气温和的。 然而，当程瑆的视线落在男人乌黑浓密的眼睫，顺势看清那双如薄雪般的眼眸时，心跳还是没忍住慢了一拍。 妖精。她在心里骂道。 正巧对方侧身，程瑆立刻先一步钻了过去。 因为心里那点不可言说的躁动，程瑆脚步飞快，一阵风似的窜进书房，自顾自拉开椅子坐下。 等人一进门，她立刻道：“我已经按你说的以普通人身份混进后勤部，现在可以把线索给我了吧？” 江知宥拉椅子的动作顿了下，若无其事地坐下。 两人中间隔着张紫檀木书桌，他给程瑆倒了杯茶，水汽伴着茶香在空中氤氲开。 程瑆控制着自己不去看他，视线盯着桌上的摆件渐渐出神。 直到一缕细微的光线从眼前晃过，程瑆下意识看过去。 那是枚克莱因蓝色的戒指，右侧有一抹螺青色的十字星。 戒指款式简单大方，但一看就知道是婚戒，另一枚现在还在程瑆枕头底下。 程瑆按住狂跳的心脏，为自己因为一点子虚乌有的小事就方寸大乱感到羞恼。 眼前的江知宥明明不可能是她认识的那人，尽管他们也有着同样的一切。 程瑆感觉脑子里有点乱，将桌上放凉的茶水一饮而尽。 “线索不多，我们掌握的都在这里。”江知宥从抽屉里抽出一沓文件。 “谢谢。”程瑆巴不得火速离开这个空间，伸手去拿却没拽动，一抬头反倒撞进男人深邃的眼眸里。 江知宥的眼睛眼型狭长，眼皮前窄后宽，尾部微微上挑，漆黑的瞳眸不动声色盯着人看的时候极具压迫感。 程瑆避开他的视线，按在文件的手指后缩了一下。 “三个月，你只有三个月的时间，如果三个月后你不能给出一个满意的答复，作为第一顺位嫌犯，你应该很清楚会承担什么后果。”江知宥顿了下，道，“现在，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第2章 打工日记 程瑆几乎记不清她是怎么抱着资料从书房回到的房间。 她靠坐在床头翻看资料。 半小时过去，资料被扔了一床，程瑆抓着头发撑在床上呜咽，左腿一踹，本子落在地板发出一声闷响。 程瑆蛄蛹了会，挪到床边把日记本翻开，提笔飞快写了句话。 【不是，他们有病吧？】 毕竟谁能想到，她现在之所以成了那什么嫌犯，单单就是因为方舟系统检测到当天她去过案发地点附近，至于其他线索。 呵呵。 如果你想了解科研部一整天所有人的饮食起居的话欢迎观看。 事实上如果程瑆能合理说出她当天为什么出现在科研部的理由，这一切或许就能迎面而解。 可问题是，她失忆了。 鬼知道“程瑆”为什么大半夜不睡觉要到处乱跑！ 程瑆苦着脸再度钻进密密麻麻的饮食起居录当中。 又挣扎了半小时，奢望破灭，整个人目光涣散地盯着头顶的天花板发呆，思路逐渐跑偏，落到江知宥身上。 不是这个世界的，而是和她一个世界的那个。 她第一次见到他是在中考结束的那个暑假，男生穿着干净的校服衬衫靠在树边等人。 据她观察，江知宥多多少少有点洁癖，全身上下没有一处是不干净的，连鞋带都光洁如新。 可突然有一只肥猫窜了出来，肥硕的橘屁股坐在男生的白球鞋上，沾着泥土的爪子在男生腿上乱扒。 她看到男生很轻地蹙了下眉头，为浑然不觉还在作威作福的胖橘捏了把冷汗。 那只橘猫程瑆认识，是楼下张奶奶养的，平日里耀武扬威惯了，谁都不让多碰，只能等它高兴才宠幸你一下。 想到平日里老人家的照顾，她硬着头皮打算去拯救大笨猫。 不等她走进，男生就已经单膝下蹲将橘猫提溜进怀里，右手顺势从裤子口袋掏出跟猫条。 一人一猫动作熟练，这样的场景似乎早就上演了千百遍。 她当时脑子里就一个念头：张奶奶快来！偷喂大笨猫的元凶就在这。 两个世界的江知宥性格迥异，事实上如果不是长着同一张脸，程瑆都不会怀疑两人之间的联系。 可这就是现实，她顶替了这个世界的“程瑆”，又遇到了另一个“江知宥”，暗恋8年的对象一夜之间成了合法伴侣。 这算什么，“双替身文学”么，还是末日限定版？ 程瑆叹了口气，心底五味杂陈。 第3章 空调风温柔舒适，困意上涌，再次睁眼已是第二天早晨。 窗外的拟态阳光洒进房间，程瑆侧过身，手砸在散乱的文件上发出咔嚓声。 闹钟恰时响起，程瑆挺尸坐起，关掉闹钟，拿着新工服冲进浴室。 - 污染区093区，污染指数36.7%。 “这就是你说的‘捡垃圾’？” 程瑆戴着防护手套，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堆成十多米高的不明物体。 泛着冷光的机械残骸被一株枝条上长着无数双眼睛的藤条植物死死缠绕在一起，它最顶端的眼睛被某种尖锐武器刺破，正源源不断地往外流出深褐色的稠状液体，冷却后的液体覆在金属表面形成一层沼泽似的黏膜。 巴掌大的苍蝇从上面飞过，缝隙中探出一条暗红色触须，在即将捕获到猎物前被同事林小葵眼疾手快斩断塞进铅盒。 经过一早上的特训，程瑆现在已经能面不改色跟上林小葵的步调，两人像勤劳的工蚁，在废钢间穿梭。 “我们回收队可比开拓队安全多了。”扎着双马尾的少女把液压钳塞给她，“上个月有个异能者在026区被变异藤绞碎，据转述，那血块一块块从天而落，均匀地落进地面张着嘴的幼苗嘴里，连识别牌都是吃剩下被嫌弃硌嘴吐出来的。” 程瑆手没拿稳，钳子夹住块焦黑的电路板，缝隙中迅速冲出一条藤蔓，它顶端还长着个翠色的花苞。 接触到空气的瞬间花苞迅速绽放，淡粉色的花粉冲着程瑆的面部喷洒而出。 “小心！”事发突然，林小葵想伸手将她拉开都来不及。 扑面而来的花粉张牙舞爪，张着的嘴里露出泛着寒光的牙齿，程瑆大脑瞬间宕机。 而后她的身体仿佛产生了自主意识，脑袋迅速后倾，失去平衡前，右手抓住旁边突起的钢板，双腿用力一蹬，身体在半空做了一个完美的后空翻。 刀光闪过，偷袭的藤蔓就这样软趴趴地瘫在机械臂上。 这一系列动作进行得太快，林小葵伸出的手还停在半空。 程瑆单手撑地半跪地，手上铅盒中装着朵藕粉色花朵，几瓣花瓣缓缓从半空坠落。 “快让我看看。”林小葵反应过来，兴冲冲看向程瑆手里的铅盒，“d级污染体迷迭花，应该是漏网之鱼，趁开拓队不注意躲在这准备偷袭的。” 程瑆还没反应过来，脑子里嗡嗡地，除了自己的心跳，听不见任何声音。 林小葵很是诧异：“你这反应速度太恐怖了，怎么做到的？教教我呗。” 程瑆这才回神，后知后觉跌坐在地。 “我说是求生本能，你信吗？” “那你这个本能还挺厉害。”林小葵叹了口气，弯腰把程瑆搀扶起身，“你脸色不太好，先去旁边喝点水缓缓。” 她将程瑆扶到远离废钢堆的一棵大树底下，从包里掏出瓶水打开递过去，“记得检查一下手套有没有破损，我先走了，有事喊我。” 程瑆靠在树干上回想刚才的场景，看着手上划破表层的防护手套仍心有余悸。 差一点，她就要被污染体寄生。 【员工守则第1条：远离所有污染体，避免被其寄生成为畸变体】 程瑆从包里拿出备用手套换上，看了眼铅盒里的迷迭花，花朵娇艳欲滴，藕粉色的花瓣完全看不出有任何杀伤力，可普通人只要一靠近，哪怕是一粒微小的粉尘都有可能导致受到污染畸变。 “真可惜啊~” “什么声音？” 程瑆警觉地四处看了看，周围静悄悄没有任何异样。 林小葵背对着她正撅着屁股卖力地在垃圾堆中翻找，程瑆目瞪口呆地看着她用瘦弱的手臂单手拎起一块两米高的钢板。 她这位同事看上去也不像表面那么娇弱啊。 方才那道声音很轻柔，像凉雾散在风里，很像是她神经紧张下的错听。 程瑆又仔细听了听，没再听见后也不再放在心上，盖上铅盒起身走到林小葵身边。 “你休息好啦？”林小葵忙中抽空抬头望了眼，“别愣着了，抓紧干活，等这边清理完我们就能回去吃饭了。” 她挑挑拣拣，精准地从一拳大小的缝隙中拽住一根来不及逃跑的变异藤一把扯了出来，“不过你今天收获不错，应该不用担忧月底的绩效考核。” “考核？” 程瑆回想了一遍员工守则，里面没有提到过有关考核的事，倒是有一条勉强能联系的—— 【员工守则第22条：试岗期3个月，连续不合格者视为试用期未通过，离职处理】 林小葵的笑容突然凝固，严肃道：“连续三个月绩效垫底的人会被扔去开拓队，这可不是什么升职加薪，普通人去了就相当于活体诱饵……”她指向远处锈色的钢铁建筑，“那里装着三百吨等待处理的畸变物，甚至很多品种以人类目前认知水平是全然陌生的。” 她问：“你知道最高效测验出畸变物特性的方法是什么吗？” 程瑆看着她琥珀色的眼眸，冒出一个想法，惊觉不可思议。 他们拿活体做实验？ 想到后勤部高达75%的死亡率，程瑆后背生寒，他们这是在公然违反人类准则。 “据说那上周刚吞了个想偷懒的傻瓜，他们甚至连像样的借口都懒得编。”林小葵嫌液压钳麻烦，直接拎过块钢板把肥厚的藤蔓往里狠狠一拍，砰地关上盖子，随意地抹了把汗，“生命无价，但并非平等，普通人的命在他们看来没有任何价值。” 程瑆抿唇将藤蔓收进铅盒，一言不发不知道在想什么。 后勤员工宿舍。 程瑆换好衣服靠在门外等林小葵出来。 新闻热点是了解社会运行的最好方式，程瑆在社会新闻那一栏下面翻了翻，点进一个热帖。 “程瑆在吗？” 来人身穿深蓝色职业套装，面容精致，来势汹汹。 “程瑆？跟我走吧，主任找你。” 程瑆没动，站在原地看向女人胸口的工牌——行政助理-王芳，好脾气道：“王姐，请问主任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女人从头到脚审视了她一圈，表情不耐：“去了不就知道了，赶紧走，别耽误我下班。”她说完扭身就走，脚上的红色高跟鞋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程瑆叹了口气，给林小葵发了个消息，三两步跟了上去。 王芳走路并不快，路上遇到异能者还会停下来和对方逗笑几句。 也有普通人会主动和她打招呼，她会装看不见，有时还会捂着鼻子嫌弃地翻个白眼。 从始至终，程瑆都老老实实跟在她身后，默不吭声。 忽然，她闻到一股幽淡的花香。 视线骤然模糊，程瑆眨了下眼再睁开，呼吸停止了一瞬。 面前，王芳的身形逐渐改变，粗壮的藤蔓自腰身向上缠绕，枝条顺着女人的骨骼攀升。 心脏，那颗拳头大小的心脏上缠着密密麻麻的根系，它们吸食她的血肉，最后在女人右肩开出数朵娇艳的花。 “到了，你自己进去吧。” 第3章 打工日记 办公室的灯管滋啦作响，漆木桌上安静地放着一个半开的空铅盒，上面刻着一串编号。 程瑆认出那是她的工号。 主任朝程瑆招手，态度温和：“小程啊，第一天上班还适应吗？” 贾主任布满横肉的脸宛若一块肥厚的猪肉，随着嘴角牵起中间裂开一道猩红的裂缝，荤白的脂肪层在两侧挤压堆叠。 程瑆不适地移开视线，落在桌上的红木雕刻上。 她对此没有研究，只是觉得那上面的气息令她很不舒服。 事实上，从踏进这间办公室起，毛骨悚然的感觉就萦绕在她心头，就像是被条毒蛇盯上了。 办公室内就只有她和主管两人，王芳把她领到门口就离开了，程瑆也不清楚刚才是怎么一回事，王芳转身后一切都恢复正常。 程瑆悄悄捂了一下胃部，她现在胃里灼烧的厉害，像是误食了什么脏东西。 很不舒服。 “小程？”主任刻意抬高了音量提醒。 “主任您讲。”程瑆回神看向桌上的数据单。 贾主任指了指数据单上出现的峰值，6月28日上午10:07，那是她斩杀污染体迷迭花的时间。 “第一天上班就能回收d级迷迭花，后生可畏啊。对了，你是普通人吧？” 程瑆面不改色地点头：“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贾主任笑道，“普通人好啊，我认为你很适合我们这份工作，有没有升职加薪的打算？”他说着从抽屉里拿出一份行动表。 “现在环境稳定，人人都贪图太平不思进取，我们后勤部好久没出现像你这样的可造之材了。”贾主任笑眯眯地将那份行动表推到程瑆面前，像是个温和的长辈般劝道，“这可是难得的机遇，考虑一下吧。” 红头文件最顶头是黑体加粗的行动准则—— 第4章 联合行动一切以集体利益为重，员工个人安危应放在集体利益之后，行动过程中发生任何危险均由各部门领队决策是否救援…… 程瑆看了一眼就微笑着将文件又推了回去:“谢谢您赏识，我今天才入职还没什么经验，就不占用这么宝贵的历练机会了。” 贾主任被拒绝了也不恼，而是意味深长地问：“林小葵和你说了考核的事吗？你就不担心？” 程瑆蹙眉，不理解他的意思，小葵和她说过后勤部的绩效方式，以她今天的收获哪怕后面的班都翘了也足以确保月底考核通过。 似乎是知道她在想什么，贾主任将光屏翻转示意她看员工名单。 “污染体有多重要你应该是清楚的吧。”贾主任道，“重要的东西再谨慎也不为过，哪怕只是d级，检验肯定也是必不可少的，说不定就有人造假呢，对吧？” 程瑆看着坠在名单末尾的名字，冷色立马沉下来：“铅盒内的检测系统已经记录了污染体峰值，你这是滥用私权。” “年轻人可不要乱说话。”贾主任拿过一旁的铅盒，从里面拆出一块芯片放在桌上，“技术部检验过了，你的记录芯片出现问题导致数值偏高，那只不过是一朵普通的畸变花。” 他靠在椅背上仰头欣赏着程瑆脸上气愤的神情，道：“程小姐你只是个普通人不是吗？普通人能独自斩杀d级污染体吗？” 新历等级划分严格而残酷，普通人作为社会最底层，根本原因就在于他们过低的生存能力，可以说普通人是乞食而活的。 仰人鼻息活着的人里出现有能力反抗上位者的异类，这是绝对不被允许的，贾主任的威胁无耻却有效。 程瑆松开撑在桌上的手，问：“你究竟想怎样？” “我只是见不得人才被埋没而已。”贾主任将那份行动表再次推过来，这次直接翻到最后一页，“年轻人总是需要适当地逼迫才能成长，我很乐意当你成长路上的引导者，你愿意听话吗？” 程瑆强压下内心的怒火，夺过笔在行动表上签字。 贾主任收好行动表：“对了，这次任务林小葵也会一起去，你们相互合作，千万不要让我失望哦。” 程瑆走后，贾主任脸上刻意挤出的笑容散去，抬手敲了敲身后的书架：“出来吧。” 书架后走出一个身姿婀娜的女人，随着她的走动，脚下花朵一步步绽开。 “您真的放心把任务交给她？一个普通人？”女人从身后亲昵地搂住贾主管的脖子，半个身子贴在他背后，吐气如兰。 贾主任摸着女人柔顺的发丝，捏住她的下巴贪婪地嗅女人身上的香气，神清气爽道：“就是要普通人才行，那些实验体狡猾得很，见到异能者根本不会现身。” “还是您考虑周到。”女人搂着他的脖子主动坐进怀里，任由男人在她身上急不可耐地亲吻着，咯咯地笑着。 男人看不见的角度，女人肩上的花朵越发明艳，光点源源不断从他身上钻进女人体内。 “什么东区任务？我没收到通知啊，肯定又是那老登的鬼主意。”林小葵一巴掌拍在饭桌上。 桌面震了震，程瑆默默护住自己的饭碗。 “我就算了好歹还有点经验，你一个纯新人，他现在演都不演了是吧？”林小葵撑着下巴，看着程瑆慢条斯理往嘴里送饭，恨铁不成钢戳了她一下，“说你呢，你准备怎么办啊？” 程瑆被戳得一懵，喝口汤顺下嘴里的饭：“还能怎么办，多做些准备喽。” “对了小葵，我对基地外不熟悉，你和我讲讲那个东区呗。” 林小葵又叹了口气：“讲有什么用？那可是未清剿区，你知道什么叫未清剿区吗？像今天那朵花在里面连小弟都算不上，咱去了怕是连识别牌都捡不回来。” 程瑆捕捉到她话里的关键点：“未清剿区的话岂不是执法队也会在？” “在又能顶什么用？”林小葵看着程瑆亮闪闪的眼睛，残酷道：“要真出了事你喊破喉咙他们也听不见。” 她头疼地趴在桌子上，“他们只会在最危险的核心区，我们到不了那地方，最多在东区边缘捡漏。可问题是，这分级情况是针对异能者划分的，我们是被捡漏的还差不多。” 程瑆眸光闪烁，轻声嘟囔：“……那可不一定。” “什么？” 程瑆扬起笑脸：“没什么，我吃好了，我们回去打卡上班吧。” “程瑆！你这个变态工作狂！”被迫结束午休的林小葵在她身后气愤地骂道。 两人下午的工作结束得很快，经过一天的锻炼，程瑆越发能适应现在的工作强度，明显感觉到回收畸变体残骸时更加得心应手，通过林小葵的介绍，对这个世界污染畸变物的认知也更加清晰。 一轮工作下来，她已经基本厘清这个世界的污染划分。 污染畸变物分成两类，污染体和畸变体。 污染体是拥有自主意识的感染植物的统称，它们依照污染浓度从f到s划分，等级越高转化能力也就越强。污染体一般没有战斗能力，往往会寄生在强大的畸变体上操纵畸变体进行活动。 因此，作战中最棘手的不是畸变体而是其背后的污染体，一旦不慎，污染体逃脱事小，无意识被其寄生才是严重问题。 而执法队就是专门围剿污染体的部门，后勤部中的开拓队和回收队只负责处理污染体剿灭后的战场清理。 绝大多数情况下执法队会顺手将畸变体清理掉，留给开拓队的就是一些污染值反应很弱的畸变体残余，而留给回收队的就是经过两轮清理过后的畸变体残骸。 所以某种意义上讲，林小葵将回收部工作称为捡垃圾是很形象的。 程瑆抓到关键点：“那我们就算出任务，也应该是两轮清理之后了对吧？” 林小葵没好气道：“我们现在清理的还是三四轮以后的呢，该碰上还不是得碰上，别抱侥幸心理。” “说认真的，程瑆，如果那个老登有给你指定地区清理，你一定要拒绝，哪怕丢掉工作也不要紧。”林小葵琥珀色的眼睛格外严肃，“没有什么比你的性命更重要，懂吗？” 程瑆垂下眼睫，在心里苦笑一声，她哪有拒绝的机会啊。 从一开始她就没得选。 林小葵的警示很有成效，当晚程瑆就开始搜索东区的资料，然而比资料先跳出来的是前几天的新闻。 开拓队c组队长携7名队员一同消失在东11区，尸骨无存，无人生还。 程瑆眉眼一紧，看到底下详细的报道后指尖都在颤抖。 “死亡”“污染体”“异能者”…… 一个个扎眼的字眼钻进脑海，程瑆双腿蜷缩抱住膝盖。 “为什么要以普通人的身份，以异能者身份进入开拓队不是更容易接触到科研部那边吗？” 记忆里，江知宥站在客厅的暖光灯下，漆黑的眉眼深不可测：“程瑆，不要做危险的尝试。” 然后呢，她第一天上班就被逼着去执行这种任务，这就是江知宥说的“不危险”的方式吗？ 其实她那天只是想试探江知宥，她必须确认一件事。 是的，程瑆还有一个秘密。 她的异能不见了。 第4章 打工日记 铅灰色云层压在东区密林区上，程瑆隔着防护面罩抚上钢筋支架上的裂痕。这是她第三次核对坐标，探测仪始终显示东23区存在污染值反应。 可眼前除了建筑遗骸没有任何生物活动迹象。 程瑆把探测仪塞进包里，弯腰摸了摸湿黏的红土层，“资料说上周开拓队刚清理完这里的寄生孢子，安全时间还剩……”她突然噤声，侧身就地翻滚一周，她刚站的位置下冲出一根成年人小腿粗的藤蔓。 那玩意见没伤到人迅速钻回地底，猩红雾气从洞口冒出，擦着地面扑向程瑆所在的位置。 雾气经过的土层越发红艳宛若活过来的血潭，张牙舞爪要将程瑆吞噬入肚。 包里的探测仪反应过来发出刺耳的警报声—— 东23区，污染值超标。 - “谁给的数据？这玩意才c级？老子腿都要轮飞了！”男人边说边飞快跳到下一棵树上，身后的树被一根粗壮的触手拦腰斩断。 穿着同款作战服的三人在密林中穿梭，身后沙土四溅。 沙暴中隐约看见一个章鱼似的巨型生物，那怪物嘶吼着，其中几根触手紧紧缠在一起，甩在地上拖出一长条裂痕。 “不就是给它多打了几个死结么，至于这么生气？”发尾扎着几股小辫的男人轻啧了声，手上动作不停，逃跑时也不忘往一旁的树干上放铁片。 棕绿色的铁片和树干完美融合，不仔细看根本无法辨别。 “闭嘴，你还要多久。”队伍末尾贴着污染体挑衅的女人怒声问道，躲过头顶夺命的触手跳到下一个标记点旁。 “别急嘛，又不是我让它长那么多触手……成了。” 第5章 男人抵在树干上调转方向，看着眼前陷入狂暴状态的污染体掏出一把玉骨扇，翠绿色的扇叶分裂开，光滑的扇面反射出一双上挑的狐狸眼。 男人眉梢微挑，那双狐狸眼愉快地眯起：“呀，原来藏在这了。”他点了点其中一块扇面，巨型章鱼的脑袋右下三寸的地方感应般亮起一个四边形标记，在混沌的沙暴中格外清晰。 “wiki牵制住千岁兰，顾凛找机会射击，沈澜风远程报点，再跟丢就滚去垦山种地。” 清晰冷冽的声音从耳麦中传出，沈澜风哀嚎一声，恶狠狠地瞪着地面的千岁兰。 “顾凛，三点钟方向，手稳着点，你忍心看着风流倜傥的小爷去种地么。” 沈澜风吊儿郎当的声音在耳麦炸开，顾凛拉箭的动作微顿，瞄准的角度往右偏离两度，冒火的羽箭嗖的划破长空。 “你他爹故意的是吧，老子……”看着被一箭贯穿的污染体沈澜风识时务地闭上嘴。 wiki利落地斩断劈头而下的触角，确认畸变体无法暴动后收起长刀，偏头挑眉：“你怎么？” 沈澜风无比自然地冲顾凛wink道：“小爷膜拜膜拜你。” wiki冷呵一声：“不要脸。” 谈话间一粒碎石借着黄沙的遮掩悄悄贴近，wiki感到一丝凉意，迅速扯住一旁垂落的藤条跳开，那粒碎石紧跟着蹦起，即将触碰到她小腿处的伤口时被一颗子弹击碎。 wiki顺着子弹射击轨迹望去，戴着黑色作战手套的男人放下枪，冰冷的视线扫过三人。 “队长。” “老大。” 沈澜风见到江知宥就犯怂，躲在顾凛身后小声问：“老大您怎么来了？” 他刚才光顾着和顾凛商量晚饭吃什么，压根没注意到其他异样，头顶的呆毛察觉到江知宥周身释放的冷气蹭的竖起，常年犯错被罚的直觉告诉他，他又闯祸了。 江知宥没说话，抬眸看向顾凛。 两人间没有任何言语交流，顾凛右手掌心的火光散去，垂眸道：“是我的疏忽。” 沈澜风这才从地上七零八碎一片焦黑的污染体残骸中搞清楚状况，心虚地看了眼江知宥，见他板着脸，身后的小辫都蔫了吧唧的。 他真的不想去种地啊，呜呜呜，嫂子你在哪。 滴滴滴—— 沈澜风立刻探头，眼神锁定江知宥右手上的电子手环，眼里满是期盼。 是嫂子！他又有救了。 “江知宥…东23区…污染体，快来！”在尖锐的哔声后，通讯自动挂断。 江知宥皱眉，对方那头通讯背景音十分嘈杂，断断续续只能听清零星几个字眼，能干扰到这种程度对面至少是b级以上的污染体。 但无论如何，那都不会是回收队的任务区域。 “东23区，那地方不是上周才清扫完吗？”沈澜风嘟囔声，他每次刚犯错后态度都是最积极的，改不改是另一回事。 都不用江知宥说，沈澜风主动发动风系异能，眼睛亮晶晶的：“老大，快！我带你过去。” 临走时，江知宥看向顾凛：“带wiki回驻扎点检查，报告先别上传系统等我回来做决定。” - 东23区。 程瑆气喘吁吁地靠在建筑钢筋后，脸上的防护口罩破了两道口，腥臭的气味涌入鼻腔，令人止不住作呕。 程瑆咬紧牙关保持头脑清明，迅速从背包里拿出备用口罩盖在外面。 这只污染体等级很高，隔着防护口罩都能感受到空气中浓烈的污染因子，呼吸不畅导致才跑两下就体力不支险些被藤蔓刺穿。 她在原地缓了三秒，压下喉咙口涌出的血腥气，强撑着身子侧身错开身后的攻击。 周围所有能遮挡的物体都被藤蔓绞碎，程瑆的身影完全暴露在对面污染体的视线范围，它似乎很兴奋，火红的雾气化作两根粗长的藤蔓在半空拍掌。 “好玩，好玩，还要一起玩。”稚嫩的声音在半空中响起，像是开心的孩童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程瑆不敢置信地回头，她怎么能听懂污染体说话？ 藤蔓从墙体穿出，晚了一步，程瑆的左臂被藤蔓擦伤，鲜红的血液瞬间涌出，浸透白色的防护服。 “好香啊，饿了，要吃饭。” 污染体脚底漆黑的洞口漫出越来越多的红雾，在半空扩散凝固成珊瑚礁的形状，藤蔓盘旋在上面扭动，哭闹着喊饿。 程瑆神色一沉，咬牙从背包内掏出一把小型能源枪。 能源枪不过巴掌大，弹夹处是一管蓝色的能源液，发射时弹液触碰到污染因子自动燃烧，是科研部针对污染体研发的新式武器。 回收队自然没有资格领到这种装备，这是出发前江知宥给她的，配套的还有一把折叠刀。 程瑆没接触过枪，第一次摸到冰冷的器械体内热血不住地上涌。 她以前下班没事的时候就喜欢刷小视频，网友说华夏血脉自带热武器dna，如果可以，她真希望这届网友说的是真的。 身后的掩体再一次被绞碎，程瑆咬牙冲出来。 她没把握远距离击中目标，只能尽可能离对方近一点，再近一点。 就是现在。 程瑆深吸口气，压住颤抖的手，冰冷的枪口对准眼前张牙舞爪地污染体。 砰—— 幽蓝的弹药如点燃的引线穿透雾气击中半空中的藤蔓，在程瑆眼前如烟花般绽开。 “好疼，好疼！”耳边哭闹声轰然炸开，珊瑚礁在地上疯狂扭动，藤蔓甩地砂石飞扬。 程瑆双目涣散了一瞬，即刻清醒。 污染体的声音竟然也会对精神造成污染，这是员工守则上不曾提到的。 程瑆咬牙躲开两侧藤蔓的攻击，脑袋被这哭声吵的抽疼，忍不住呵斥：“不许哭！” 哭声戛然而止，攻击也随之停下，红珊瑚悠悠地漂浮在半空，歪着头好奇地打量程瑆。 “你是第一个能和我讲话的人类，你叫什么名字？” 程瑆沉默不语，攥紧枪支把手。 红珊瑚显得十分开心，红雾随之上下起伏：“你可以留下来陪珊珊吗？” 天幕一点点变红，像是日全食之后的景象。 【员工守则第102条:s级污染体拥有打造污染域的能力，请在污染域形成前用尽一切办法逃离。】 程瑆捂着伤口拼尽全力向日光照耀处逃离。 污染体似乎看出了她的打算，猩红的藤蔓一根根从脚底破土而出，试图捆住程瑆的脚步。 “不要走。”清脆稚嫩的儿音在身后响起，程瑆意识又开始恍惚，脚底踏空，身体失重下坠。 坑底盘旋埋伏多时的藤蔓兴奋地蠕动，仰着头等待她的猎物掉落。 程瑆咬破舌尖，疼痛让意识恢复清醒，握着折叠刀反手刺入土坑边缘的墙壁，身子悬停在半空。 这里的土层并不牢靠，程瑆左手扣住土块试图借力往上攀。 久久没等到猎物自投罗网的藤蔓开始暴动，咔嚓一声，程瑆眼看着缝隙崩裂坍塌。 程瑆近乎绝望地看着自己距离藤蔓越来越近，忽然手边出现一根绳索，她下意识拽紧，紧接着一股巨力将她整个人拽了上去。 “呼，还好赶上了。”林小葵抛开绳索一把拉住还没缓过神的程瑆往外跑，“说好了一起行动，等回去再和你算账。” 程瑆神情复杂地看着林小葵边跑边往身后丢炸弹，爆破声接连不断地在身后响起。 “可恶，怎么这么抗炸！”林小葵侧身躲过前方藤蔓的袭击，反手给了对方一巴掌，齐碗粗的藤蔓被她一巴掌扇飞撞到另一根涌来的藤蔓上，其余藤蔓见状罕见地迟疑了下。 林小葵趁机带着程瑆突围：“哼，小样！姑奶奶扇飞你！” 程瑆回过神，举起能源枪开路，两人分工合作逐渐在包围圈中撕出一条出路。 “我数三声，立刻停下。”童声变得严厉，程瑆明显感觉到周身的藤蔓开始发生变化，红雾只剩下百米即将彻底笼罩这片区域，前方是百尺高的悬崖。 已经没有路了，她们被彻底逼入绝境。 林小葵转身将程瑆护在身后，望着崖底跃跃欲试：“赌不赌？” 经过奔跑，两人体内肾上腺激素达到顶峰，隔着炙热的皮肉，程瑆都能感受到林小葵身上的疯劲。 脚下的悬崖高达百尺，岩壁陡峭，跳下去必定粉身碎骨。 程瑆摇头，强制自己冷静下来。 如果员工守则也会出错，那么是不是意味着进入污染域也不会百分百死亡。 这才是她们应该赌的概率，赌那1%的出错可能。 第5章 打工日记 程瑆试图将自己的猜想告知林小葵，却感受到对方正在颤抖。 “跟我回家吧。”污染体步步逼近，奇怪的是，程瑆没有感受到她的恶意。 林小葵警惕地挡在程瑆面前：“别怕，我保护你。”她说着将最后一颗炸弹丢向对面，被污染体随手扇落。 第6章 污染体似乎完全忽视了林小葵的存在，黑亮的眼珠直直看向程瑆。 她伸出自己最嫩的枝芽，捧着花像捧着一颗炙热的心脏：“花花，送你，珊珊喜欢你。” 那是朵月季，火红的花瓣开得格外鲜艳。 程瑆愣了下，伸手去接，被林小葵一把拽回。 “程瑆，你清醒一点！”林小葵的表情是程瑆从未见过的锋利，尖细的嗓音带着颤抖。 “没事的，小葵，那朵花没有污染孢子析出。”程瑆试图安抚林小葵的情绪，但毫无成效。 林小葵捡起地上的石块砸向污染体：“丑八怪，你有本事朝我来啊！” 珊珊被砸地一疼，突然僵在原地。 曾经也有一群人，他们围着她也是这样喊，这样朝她扔东西，身上很痛很痛，然后她回家，家里爸爸妈妈在吵架，飞溅的玻璃碎片扎进她的肋骨，她好像流了很多血。 可他们还在吵，一直在吵，他们谁都不想要她。 “闭嘴！都不要吵了！”她操纵着藤蔓向林小葵甩过去。 林小葵状况也很不对劲，愣在原地没有反应。 程瑆眼疾手快扯开林小葵，自己却被扬起的碎石击中右肩，在气浪冲击下后背狠狠撞在树上。 “咳。”这一撞五脏六腑都在颤，程瑆咳出一口鲜血，忍着剧痛起身摘下那朵月季。 她也不清楚这朵花对眼前的污染体意味着什么，只觉得可以这么去做。 时间仿佛静止下来，四周发疯的藤蔓停在半空，飞沙渐渐下坠。 “你收了珊珊的花？”污染体抱着自己光秃秃的新芽呢喃。 她垂下脑袋，确认似的，又晃了晃开花的那条触手。 “是因为喜欢才摘的吗？摘了它会好好养它吗？”她问。 程瑆点头：“我会的。” 就在这时，林小葵突然冲过来，一把将程瑆手上的花拍落：“不能碰！”她捡起程瑆掉落在地上的能源枪，枪口对准珊珊，眼里充满恨意，“你们都去死吧！” “别——” 已经晚了，子弹穿过珊珊的新芽，那根细嫩的枝条迅速枯萎掉落在地。 珊珊很轻地眨了下眼睛。程瑆敏锐地察觉到周围的流速开始发生变化，红雾围绕在珊珊身后逐渐膨胀。 不好，污染因子开始失控了。 “你们都是骗子！” 珊珊身后的红雾一点点聚集，幻化成一个浑身长满尖刺的怪物，它没有耳朵，只有一对空洞的眼睛和一张开就会发出高分贝尖叫声的嘴。 这一次，就连林小葵也听见这震破天地的嘶吼。 “这是什么东西？”林小葵捂住耳朵，心脏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攥紧，痛苦的情绪压得她喘不过气。 以珊珊为中心，脚下的地面一点点涨裂，裂缝逐渐蔓延到两人脚底。 “再这样下去这片区域都会坍塌的。”林小葵咬牙看向程瑆。 程瑆依然定定地看向那只污染体。 红雾已经弥漫至脚底，没时间了。 林小葵站起身奋力带着程瑆往后跑，两人已经退至悬崖边缘，她看了眼悬崖下方，狠下心将程瑆往外一推。 转身独自朝污染体走去。 悬崖下的风又冷又急，程瑆急喘一声，猛地睁开双眼。 反应过来她正在下坠，当即掏出折叠刀刺入石壁，刀刃往下滑行了一小段距离后卡在石缝中。 脚下浓雾弥漫，程瑆整个人悬在半空，她没有勇气向下看，吞咽了下，左手努力在崖壁上试图找到另一个支撑点。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坠落的，甚至来不及担心林小葵的命运。 危难当头，她只有一个念头——活下去！ 程瑆迅速瞄准上方凸起的石块，忍着伤口撕裂的巨疼，尝试几次后指尖终于够上石块边缘，不料崖顶又爆发出一道嘶吼，几粒尖锐的石块从上滚落撞击在程瑆手上。 手背上瞬间多了几道伤口，鲜血流了出来。 程瑆咬牙祈祷血液不要流到掌心，结果下一瞬崖体开始颤抖，她插在石缝中的刀刃直接被震开。 程瑆瞳孔紧缩，下坠前，她恍惚听见江知宥的声音。 “沈澜风。” “明白。” 身下的风变得柔软起来，拖住她的腰身将她反方向往上带，下一秒，整个人落入江知宥清冽的怀抱。 “嗨喽呀，嫂子好久不见！”沈澜风站在扇面上朝她招手。 程瑆眨眨眼：“嗨？” 腰上的手收紧，男人掌心灼热掐的她生疼，程瑆被迫贴在江知宥胸前，耳边是江知宥沉稳的心跳，一下、一下砸进心头。 “江知宥？”她努力抬起头，她看不清江知宥的表情，但隐隐能感觉出对方现在很生气。 江知宥：“沈澜风，三级异能攻击它的下腹。” 为了不耽误他们战斗，程瑆乖乖安分下来。 江知宥将异能化鞭，紫蓝色的电流和藤蔓对撞，冲击力掀翻了旁边的一排树木。 “小葵！”程瑆眼尖地发现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林小葵。 江知宥：“沈澜风，救人。” 沈澜风是风系异能，卷起林小葵将人放在安全的地方。 林小葵身上伤得很重，有一处距心脏最近的位置伤的最深，血液浸了半身。 程瑆颤抖着按急救步骤快速替林小葵处理伤口。 另一边，江知宥冷着脸贴着珊珊打，长鞭硬生生从它被藤蔓包裹的身躯撕开一条血缝，致命的红雾似乎对他构不成任何威胁，还未靠近就被紫电挡在外面反扑在它自己身上。 珊珊已经彻底陷入暴动，红雾凝成的虚体开始扭曲，嘴巴大张尖叫着往里吸气。 程瑆搂住林小葵不让她被吸进去，另一只手捡起地上断裂的藤蔓将自己牢牢固定在身旁的树墩上。 “老大，污染值上升过快，预计十秒后彻底坍塌。”沈澜风调动全身异能护住程瑆两人，“污染域闭合，只能从内部突破。” “嫂子，你能感受到她的污染晶核在哪个方位吗？”沈澜风下意识扭头问程瑆，反应过来，僵着头不敢看江知宥的眼神。 “污染晶核？”程瑆没注意他的异样，抿唇看向发狂状态下的珊珊，摇头：“我感受不到。” 地面一点点坍塌，裂缝距离程瑆身后只有半米的距离。 千钧一发之际，程瑆冲着珊珊喊道：“你能不能别闹了！” 同一时间，江知宥右手上的长鞭转换成一把深紫色的枪，子弹出膛的巨大声响恰好遮盖住程瑆的声音。 像被人按下静止键，风停下了，尖叫声也戛然而止，叶片打着旋从空中坠落。 诡异又平静的气氛下，砰地一声，子弹稳稳击穿晶核。 “妈妈，对不起……” 程瑆慕然抬头。 【污染体是植物受到污染后突然觉醒自我意识的产物，它们拥有智慧却没有感情，只懂得杀戮与繁衍，不要妄图感化，更不能心软，它们是人类的敌人。】 员工守则上的警戒语一遍遍在程瑆心底循环，可脑子里却一直有一道小小的声音怯懦懦道：“摘了它，就会好好养它吗？” 这时一朵残缺的月季花瓣飘落在程瑆面前，她微微怔愣，伸手接住了它。 “咳咳咳…” 咳嗽声将她的注意力重新拽回林小葵身上，程瑆不动声色将手里的花瓣放入背包。 林小葵醒来后盯着程瑆傻愣愣地问：“我这是死了吗？”不等程瑆开口，她又笑着说：“还能看见瑆瑆，真好。” “诶诶诶，打住，stop！手往哪摸呢！”沈澜风不知从哪窜出来，一把将林小葵抗在身上，“嫂子，她就交给我，一个小时，保管治好给您送来。” “哎？” 程瑆感受到身后冰冷的视线，合理怀疑沈澜风就是想找机会逃跑。 不道德！ 程瑆缓缓起身，被林小葵枕着的腿发麻，身形一晃，正巧撞进江知宥怀里。 程瑆顿时面红耳赤地将人推开，低着头连连道歉。 该死，现在的偶像剧都没这么尬的。 江知宥放下虚环在程瑆腰身后面的手，一言不发，脸上的表情却没那么冷酷了。 周围的气温有所上升。 “出任务前为什么不先上报？”江知宥问。 程瑆不敢看他，只能低头给自己找点事做才不显得尴尬。 “我忘记了，下次一定。”程序把地上的碎藤蔓塞进铅盒，问，“这里为什么会出现s级污染体？” “s级？”江知宥看向程瑆，“a级异变污染体红珊瑚，基地通缉榜排行第15，你没有印象？” 程瑆心头一惊，含糊道：“看到她有污染域，以为她升级了。” “污染体的等级会在植变时固定，不会升级。”说完，江知宥的目光带上审视的意味。 程瑆这下是彻底不敢回头了，额头覆上一层冷汗，脑中飞速运转。 第7章 好在江知宥也没有过度深究的意思，反而透露了另一件事：“这次任务的主要目的就是清理一株拥有污染域的a级污染体。” 程瑆扭头：“那……” 江知宥打断她：“不是你今天遇见的红珊瑚。”他语气变得严肃，“污染体内部很可能发生人类未知的异变，所以下次行动前必须提前报备。” 程瑆乖巧点头。 她一装乖，江知宥就拿她没办法，转身捡起程瑆放在地上的能源枪在手里把玩。 程瑆没注意他的举动，一心在堆叠的残骸中间找业绩应付老登。 捡到一半忽然看见那朵月季，她小心翼翼将地上散落的花瓣收进背包，直到最后一片，捡起来时指尖触到一个硬物。 底下竟然压着一块龟裂的污染晶核。 程瑆挪动身体，不动声色将它装进包里。 直觉告诉她这东西对她很重要。 等完成任务，程瑆就近往身后的树墩上一坐，望着远方橙红色的太阳发呆。 “试试。” 程瑆回头，接过江知宥手里的枪，不明所以：“试什么？” 江知宥的目光在程瑆右手红肿的虎口扫过：“试试看现在会不会顺手一些。” 程瑆接过枪，上手的瞬间就察觉出不同，她忽然也有点兴奋。 砰—— 子弹精准地穿过缝隙击穿百里外的标点。 程瑆心头一惊，她原来有射击的天赋吗？ 右肩被震得生疼，她换了只手，以为不会被江知宥发现。 结果下一秒就听见江知宥问：“你受伤了？” 程瑆也没有刻意隐瞒：“被扬起的石子伤到右肩，没什么大碍…” 话未说完就被江知宥按住肩头，对方的指尖擦过伤口，疼的她没忍住倒吸一口凉气。 “痛。” 江知宥瞥她：“不是无碍？” 程瑆一时语塞。 直到肩头一凉才反应过来要挣扎。 “别动。”江知宥垂着眼小心揭开黏在程瑆伤口上的碎布，眼神看上去十分温柔。 见他这样，程瑆心跳不自觉蹦蹦直跳。 江知宥先用干净的湿布将伤口表面的血擦干净，再一点点抹上伤药。 执法队的伤药是特配的,起效很快，清凉的触感瞬间抚平伤口带来的灼痛。 “可、可以了。”程瑆不自在地后退两步，低着头耳尖红的滴血，“谢谢。” 这次江知宥倒是有回应，就是说的话奇怪得很，嗓音不知怎么也有些许低哑。 “别再受伤。”他说。 程瑆心想，江知宥是不是也有一点喜欢她？ 第6章 打工日记 晚九点，后勤部临时工宿舍。 “想什么呢？从回来就一直盯着窗外发呆。” 林小葵刚从浴室洗完澡出来，发尾还沾着水汽，湿漉漉的搭在衣服上。她拍了程瑆一下，从口袋掏出颗水果糖，水红色的糖果纸在灯下流光溢彩。 现在任何和植物沾边的东西都很昂贵。 程瑆嗅着空气中浅淡的西瓜味就知道这不是色素勾兑的安慰剂，没接。 林小葵撇了撇嘴，干脆剥开糖衣塞进她嘴里，转身一屁股坐在她旁边，嘴里叼着根草莓味的棒棒糖含糊道：“别客气，这是合法分赃。” “？”程瑆将糖拨到一边，右腮鼓起一小块，神情疑惑。 林小葵心虚地咳了声，眼睛飘向一边，快速交代：“就那个沈澜风一直向我打探你的事情，我就骗了骗……” 眼见程瑆眼神越来越凌厉，她直起腰，举起四个手指认真发誓：“不该说的我一点都没说，他现在肯定以为你是真的热爱捡垃圾，才不是为了躲江队才来后勤部上班的。” “！！”程瑆双目圆瞪，激动下水果糖卡到食管，捂着喉咙疯狂咳嗽。 林小葵弹跳起身，又是拍背又是倒水：“你别激动，喝点水…早知道就先不喂你吃糖了。” 程瑆咳了半天才缓过来，涨红着脸，第一时间力争清白：“你别乱讲！” 林小葵：“我没乱讲啊，你是我见过最热爱工作的人，没有之一。” 程瑆别过头，林小葵又凑过去搂住她：“你知道吗？执法队里竟然有普通人，wiki姐！又飒又美！她特别厉害，近战能压着那些异能者打，沈澜风就没少挨揍。” “要是我也能像她那么厉害就好了。” 程瑆察觉到她语气里的悲伤，转过头摸了摸她的脑袋，温柔道：“你已经很厉害了，今天还救了我呢。” 林小葵抬起蹭乱的脑袋，几缕发丝微微翘起，露出两颗小虎牙，眼睛亮晶晶的像只得意的小猫。 “所以明天也带着我？” 程瑆收敛神色，食指抵住她的额头将她无情推开：“不行。” “为什么不行，就行就行。”林小葵拱在程瑆怀里耍无赖，发现程瑆无动于衷后，琥珀色的眼睛危险地眯起，“哼，你不带我我也可以找到你。” 说到这程瑆想起江知宥说的，他们在来的路上受到污染域的影响，很长一段时间东23区甚至整个消失在地图上，哪怕找到区域边缘也会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挡在外面—— 东23区形成了一个封闭领域。 “你今天是怎么找到我的？” 程瑆面容严肃，紧紧盯着林小葵的表情，攥住她肩膀的手不自觉收紧。 如果林小葵是贾主任放在她身边的眼线…… “你先放开我，有点疼。”林小葵不舒服地从程瑆手下挣脱开，眼神扑朔，“就、就那么找到的嘛。” 程瑆冷下脸：“快说！” 林小葵摸摸鼻子，一五一十地坦白：“王曼告诉我的。” “王曼？”程瑆下意识想到那个行政助理王芳。 “哦，你今天走得匆忙没听见，王曼是我们组新来的领队，是名木系异能者。” 木系？程瑆想到在王芳身上看见的异样追问：“她的异能是什么样的，你见过吗？” 林小葵摇摇头：“我问了你的位置就走了，没看见她使用异能的场景。” 程瑆暗中思忖了下，还是把今天的事情详细告诉了林小葵，道：“贾主任让我去的地方肯定有问题，听话，你别跟过来了。” “那我更要跟着你，你身体和运气都那么差，我必须保护你。”她捏紧拳头拍了拍自己的肩膀，“以后葵姐罩着你。” 程瑆没忍住被她逗笑出声，但还是摇头：“不行……” “哎——这是什么呀！”林小葵从身后掏出路线图，撅着嘴道，“让我看看明天该去哪好呢~” “你哪来的？”程瑆确定自己的那份路线图还好好地放在包里，林小葵很懂分寸，不会随意动她的东西。 “王曼给的。”林小葵笑着说，“带不带我？” 程瑆拿她没办法，两人简单商量了会就上床睡觉了。 夜晚万籁寂静，晚风微凉，皎洁的月光穿过纱窗照在桌前。 桌面上的东西一览无余，程瑆的背包贴着林小葵的衣服放在桌上，背包拉链朝里拉得严严实实，床上林小葵翻了个身沉沉睡去。 纱窗缓缓上移露出一指缝隙，青绿色的枝条悄悄潜入，顺着桌腿悄无声息落在地板上。 月光下，枝条的影子渐渐成形，最后定格成一个女人的身影。 女人舒展了下腰转身走到窗边，右手掌心开出一朵花，藕粉色的迷迭花在月光中绽放，花粉顺着微风吹向床边。 床上的人呓语了一句，呼吸声变得愈发沉重。 女人满意地勾起唇角，丢开碍事的衣服拎起背包，拉开拉链，她动作随意完全不担心会被发现。 “没有？怎么可能没有？”女人的笑容僵在脸上，两手抓着包翻转往下倒，东西噼里啪啦掉了一地。 “瑆瑆别怕，我打死她！”林小葵突然出声，右手在半空挥了下，转个身抱着被子发出声轻哼，“敢偷姑奶奶的糖，打得你见太奶！” 女人不甘心地瞪了床边一眼，将东西物归原样后翻窗跳了出去。 后勤部主任办公室，贾主任靠在皮椅上慢悠悠吐了口烟圈，面前光屏闪烁着幽幽荧光。 屏幕切换，长相艳丽的女人身着红色紧身防护服出现在镜头前。 “主任，我没在程瑆那找到03的晶核。” 贾主任皱紧眉头，掐灭了手上的香烟：“你确定现场没有晶核碎片残留？” 女人肯定地回答：“我检查了三遍绝不可能有遗漏。”想到什么，女人接着道：“但我在碎藤蔓上检测到了雷系异能的残留，会不会被执法队拿走了？” 贾主任提高音量：“执法队怎么会出现在那？” “具体原因还不清楚，我怀疑和那个新来的临时工有关。” “你是说程瑆？” 女人点头：“她给我一种很熟悉的感觉，我们最好提前除掉她，以免坏了博士的计划。” 贾主任没有立刻决定，眯着眼问：“你准备怎么做？” 第8章 “明天我会安排她和我一队，一旦进入17区立刻动手。” 贾主任没说话，似乎还在犹豫。 女人恭敬地低下头，安静地等待他决定。 “就按你说的办。” 通话挂断，女人抬起头露出眼里的鄙夷。 - 密林腹地，月光被参天大树挡在枝繁叶茂的树冠外，相互缠绕的畸变植物身上散发着微弱荧光，淡绿色柔光安静地笼罩在地面，让这片森林多了分说不出的梦幻。 这可不是什么童话世界。 东区是旧历时期特划的生态保护区，临近b市，植被覆盖率高达92%。全球植变后，这片区域污染值始终诡异地维持在45%以下，作为低污染区一度被围剿行动排除在外，直到上周。 新闻是真的，开拓队8名异能者一同消失在东11区，尸骨无存，无人生还。 开拓队平时还承担探查基地外围低污染区的防护工作，每队会配备至少一名4级以上异能者带队以防突发事件。 c组原任领队就是一名4级即将突破5级的土系异能者。 常理来讲，哪怕遇见超b级污染体也能勉强应对，而东区作为低污染区不可能有超过c级的污染体存在。 这一事件瞬间引起基地注意，当即派遣执法队二队进入密林查探。8人去3人还，据侥幸逃出的二队队员所述，他们在进入腹地边缘遇到株a级污染体。 正常a级污染体不至于折损5名6级异能者，让即将突破7级的冰火双系异能者受重伤。研究员怀疑是探测仪在特殊磁场中出现问题，那或许是一只s级污染体。 但探测仪上的数据就无法解释，直到二队队长脱离抢救说出那句让所有在场研究人员胆寒的话—— 那只a级污染体拥有独立的污染域！ 就像江知宥和程瑆说的那样，污染体的等级是有严格界定的，具体划分规则十分复杂，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它们在最初植变状态下是什么等级就会稳定在什么等级，不会像人类异能者那样随着身体阈值升高而二次突破。 污染域是s级污染体的专有领域，目前也只在传说中出现过一次。 方舟系统也很奇怪，似乎活跃过头了。 江知宥驳回系统的全程跟随申请，往上还有四条同样的申请记录，无一例外结局都是被无情驳回。 桌上展开的东区地图上有一串红笔圈出的方位点，江知宥在东23区停顿了下，又看了眼未被标记的核心区。 23区突然出现的那株拥有污染域的a级污染体，究竟是意外还是算计？ 意外就罢了，若是算计… 江知宥食指敲了敲桌面，重新翻开失窃案的资料，目光在资料最下方注明的遗失物上久久停留。 第7章 回溯笔记 房间里光线昏暗，阳光被遮光布挡在窗外，余下一小缕光线从缝隙中倾洒进来。 床上缩成一团的被子动了动，露出一两根乌黑的发丝，很快又安静下去。 “叮铃铃，今天是6月25日，天气晴，室温28°，空气质量良好适宜外出，但是——”闹钟一鼓作气，音量大的要将房顶掀翻，“程女士您要迟到了！” “起起起，现在就起了！”程瑆弹跳起步，迷迷糊糊冲向洗漱间，打开水龙头才反应过来。 不对啊，她不是在东区出任务吗，哪来的闹钟？ 她抬头，镜子里的女生穿着碎花睡裙，嘴里叼着塑料牙刷，满脸呆滞。 睡裙是她去年市场大甩卖抢回来的，35元3件，便宜实惠，她高兴地当晚往面里加了一个荷包蛋。 程瑆微微蹙眉，吐掉嘴里的漱口水，冷水拍在脸上，燥热的大脑逐渐冷静。 薄荷牙膏用料扎实，清凉酸爽的气味直冲大脑，程瑆舔了口下唇，倒抽一口凉气。 她这是梦醒了还是穿回来了？ 走出房间，程瑆仔细打量出租房内的装潢。 这套房子是她工作稳定后才要牙租下的，面积不大，但胜在离地铁站近，平时上班通勤1小时就能到达，很适合像她这种在外漂泊的社畜。 程瑆工作繁忙，家里没养宠物但种了不少绿植，阳台定制的架子上摆满了大小各异的盆栽，五颜六色的花草在阳光下肆意生长，看上去十分温馨。 突然，程瑆瞪大双眼，从最外侧的花盆上薅下一个红色的身影，不确定道：“珊珊？” “嗯？”小红珊瑚迷迷糊糊揉了一下眼睛，状态比程瑆还懵，“这是哪？我怎么会在这里？我的条条呢？” 一连三个问题把程瑆砸蒙了，一人一植干瞪眼僵持了一会，以程瑆捂着头把珊珊放在茶几上告终。 珊珊倒是很快就适应了新处境，看上去还挺高兴的：“我能感受到你欸，咦，这些光点是什么……”她伸出触手触碰了一下眼前的光点，程瑆大脑刺痛了一瞬，险些晕过去。 封存的记忆短时间充斥在大脑，涨房租、庆功宴、游戏伴侣、滚下楼梯…… 程瑆回顾完她这精彩纷呈的一天，蓦然扭头看向大门的方向。 啪啪啪！ 大门发出震天响，从连接处噗噗往下掉灰，地上程瑆新刷干净的白鞋转眼又变得灰扑扑的。 来不及心疼，门外就传来房东阿姨粗狂的吼声。 “程瑆开门！”房东阿姨边拍边喊：“我知道你在家，赶紧把门打开，我通知完就走不耽误你上班！” 程瑆深吸口气打开门，门外的女人头上正烫着卷发，左手叉着腰右手拎着一圈钥匙，长了张人人欠她一百零八万的讨债脸，因不耐烦更加脸臭。 这是这栋楼的房东，万阿姨。 “阿姨，还没到交房租的期限呢。”程瑆试探性道。 “我有说是来催房租的？”万阿姨掀起眼皮瞟了她一眼，“涨房租，这个月开始涨到3500，嫌贵可以搬走，外面有的是人租。” 见程瑆睁大双眼，一副唯唯诺诺敢怒不敢言的样子，万阿姨抖了抖手上的钥匙圈，态度嚣张：“也就是我心善，当初看你一个小姑娘可怜才便宜租给你。” “你问问其他人，半年前就涨到4000了，小姑娘要懂得感恩。”万阿姨嫌弃道，“逢年过节连礼都不知道送一个，一点人情世故都不懂，难怪这么多年还是个小职员。” 说着又瞪了程瑆一眼：“快点，还租不租？” 和记忆里的场景一句不差，饶是早有准备，程瑆还是被气得发抖。 她心善？！真是睁着眼说瞎话！ 当初是上一个租客临时跑路，同期租房的人里只有她是整租而且愿意押一付三，更别提她当时住进来时可是空房入住，里面简直连毛坯房都不如，光布置装修她就来来回回跑了十来趟家具城，现在的一桌一椅都是她辛苦搬进来的。 就这，那半个月的房租万阿姨依旧照收不误，现在还好意思说自己心善？！ 程瑆开口想说她不租了，可一张口说出的话却是：“我租，阿姨你不要生气，是我平时没注意，等我今天下班一定带着赔礼上您家致歉。” 怎么回事，她为什么动不了了？ “你还是省省吧。”万阿姨没察觉出程瑆的异样，冷哼一声，“你去上班吧，我还要去下一家通知。” 程瑆眼睁睁看着万阿姨叉着腰去敲对面的门，直到自己笑着把门关上才重新掌握身体的控制权。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没办法改变剧情？ “唔，你好像要迟到了诶。”稚嫩的童音在耳边响起，“你电话刚刚响了，有个备注张姐的人给你发了好几条消息，应该是催你上周接下的那个新项目的进展，要回吗？” 程瑆扭过头，被肩上的红珊瑚吓了一跳：“你怎么知道的，你能看见我的记忆？” “嗯，刚才看见的。”珊珊开心地抖动了一下触手，“还不出门吗？你真的要迟到了。” 这话像是一个触发开关，程瑆还来不及问就发现身体又开始不受控，先是急急忙忙站起身穿好衣服，而后飞速狂奔下楼。 程瑆发誓，自从中考体育结束，她从没跑这么快过。 “瑆瑆，你表情好奇怪，不舒服吗？” 程瑆来不及回话，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的身体像只灵活的八爪鱼，两手扒在栏杆缝隙，脚插进人群中间，以面贴着门玻璃的姿势填满这辆早高峰地铁车厢的最后一丝缝隙，内心从懵逼逐渐走向震惊。 她原来有这样的潜力么？ 不管了，难道还能更遭吗？程瑆果断放弃挣扎。 刚闭上眼又听见耳边传来珊珊的惊呼：“前面穿黑衬衫那人是不是江知宥？哎，瑆瑆你好像要撞…好吧，你已经撞上去了。” 一阵天旋地转的颠簸后，程瑆捂住额头发出一声小小的痛呼，眨眼，发现自己又能动了。 不等她开心就听见珊珊的话，骤然抬头，正好和侧身蹙眉看过来的江知宥对上视线。 程瑆：“……” 半秒钟时间，程瑆脸上迅速涨红，当即低下头生动形象地表演无地自容。 第9章 珊珊不懂程瑆的尴尬，关注点又放在了门口闸机的时间表上，催促道：“瑆瑆快打卡，要迟到了！” 都什么时候了，别管迟不迟到了，她人都要当场社死了，谁还管全勤那区区600块钱。 一秒后，程瑆果断掏出卡摁在面前的闸机上。 “叮，恭喜员工程瑆打卡成功，您本月已连续打卡21天，加油！今天也要努力工作哦！” 闸机欢快的电子音响起，程瑆头又往下低了点，在心里暗骂行政部门不务正业，天天变着法给员工的精神世界崩塌进程添砖加瓦。 正骂着，头顶突然传来一声轻笑：“现在有时间了吗，程女士？” 略带打趣的语气让程瑆更加窘迫，为了不让其他人看见，程瑆把江知宥带到一边，不等对方开口就弯腰道歉。 “对不起。”程瑆低着头，“您需要什么赔偿？” 她全程垂着头看不清江知宥脸上的表情，等了很久都没听到对方讲话，也没听见离开的脚步声。 “他被你撞了看上去怎么还有点开心？”珊珊小声道。 “程小姐是打算向江某负责吗？” 两道身影前后响起，程瑆莫名有种被碰瓷的感觉。 程瑆：“……” 没得到肯定答复，江知宥蹙眉：“程小姐是不想负责？” 程瑆隐隐觉得眼前的江知宥有点奇怪，但身后的人越聚越多，她没有给人唱戏的打算。 “我会负责的。” “那先加个微信吧，回见。” 意识空间里，珊珊砸吧砸吧嘴，感叹：“好主动的暗恋对象，你确定是你暗恋他而不是他暗恋你？” 程瑆没理她，回到工位后那种被剧情操纵的感觉又来了，这下她和珊珊被一起困在意识空间里，看着外面的自己有条不紊地处理工作。 事情好像又回到了原点，只除了刚才发生的那件事。 程瑆垂眸，盘腿坐在意识空间的草坪上分析，目前唯一能确定的就是她并非穿越回去，很大概率现在才是在做梦，只不过这个梦境比较特殊，抽取了她的记忆并且能进行小范围篡改。 是的，程瑆不认为刚才江知宥做出的行为和他本人有关，多半是用来迷惑她的手段。 程瑆不知道对方究竟掌握了多少记忆，她不想坐以待毙，明天还要出任务，要是她在梦里一直醒不过来引来方舟系统怀疑，那她就彻底完蛋了。 接下来，程瑆经过无数次试图夺回身体的掌控权，然而直到主任宣布参加晚宴的事，她都没能成功。 事情始终朝着记忆里既定的轨迹进行，每到关键节点，她都不受控制地做出和记忆里一样的举动，所有的努力就像在原地踏步，兜兜转转还是回到原点。 这个梦的目的是什么呢？让她再经历一次被人推下楼梯的痛苦？那未免也太儿戏了。 经过程瑆的反复实验，她终于发现一点异样—— 只要在江知宥附近，不管是物理空间还是虚拟空间，她都是完全自由的。 也就是说，问题的关键在江知宥身上。 可为什么会和江知宥有关呢？而且看架势对方似乎还很想让她和江知宥在一起，这种强制爱的拉郎配手段让程瑆怀疑对方是不是兼职红娘。 她的注意力转到脚边的珊珊身上，怀疑道：“这是你的污染域吗？” 珊珊跳到程瑆手心上，乖巧地摇头：“不是哦，珊珊控制不了这里，这里不是瑆瑆的记忆吗？” 她似乎感受到程瑆内心的不安，举起粉红色的小触手伸到程瑆面前：“送你花花吖~”说完开出一朵火红的月季花。 花朵娇艳欲滴，散发着令人舒心的香气，程瑆接过花，心头微微触动：“谢谢你。” “不谢哦。”珊珊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程瑆，捂着脸扭捏道：“喜欢。” 程瑆通过连接清晰地感知到珊珊身上传来的善意，沉默两秒，顺从心意摸上珊珊柔软q弹的脑袋。 “之前的事对不起啊。” 珊珊摇头：“是珊珊做错事，但珊珊以后都会乖，瑆瑆也喜欢我好不好？” “现在就喜欢你。”程瑆道。 下班前，程瑆盯着门口问：“准备好了吗？” “嗯。”珊珊眼睛亮闪闪的，依照两人商量好的，伸出小触手要拉住往外走的程瑆，还没碰到就被一道绿光弹开。 “好疼！” 程瑆在意识空间里看着珊珊痛得溢出眼泪还强撑着不松手，道：“珊珊乖，我们不试了，回来吧。” 珊珊还不想放弃，在触手即将被绿光震碎前，化作一道红光溢入程瑆眉心， 程瑆接住珊珊，松了口气。 还好她能强行召回。 她轻点了点珊珊的脑袋，心疼道：“以后不许逞强，都肿了。” “对不起，珊珊没能帮上瑆瑆忙。”珊珊丧气道。 程瑆看着外面场景变换，安慰她：“别担心，大不了再滚一次楼梯，运气好回去继续捡垃圾，运气不好也不过再来一次，我们一定能找到办法回去的。” 第8章 回溯笔记 傍晚时分，湾郊私人餐厅，穹顶璀璨的水晶灯光投射在白瓷地砖上，富丽堂皇。 程瑆刻意寻了处最不起眼的角落，手上端着的空盘装得满满当当，借着掩护让珊珊吃。 珊珊吃东西很专注，小小的脸颊微微鼓起，粉嫩的小嘴巴刚溢出一点草莓汁就被小触手擦干净，程瑆顿时找到了投喂的乐趣，心里的紧张瞬间缓解了许多。 又给珊珊挑了一块草莓味的马卡龙，程瑆顺手往自己嘴里丢了一块，想到林小葵，有点可惜不能外带。 “呦，这谁啊？别是平时穷到不舍得吃点好的，饿死鬼投胎一样，也不嫌丢脸。”女人右手举着红酒杯，抱胸挡在程瑆面前，显然是专门来找茬的。 程瑆不愿多生事端，不动声色把珊珊召回，打算绕过那女人去果盘区再逛逛。 珊珊偏爱水果，趁着这个机会正好让孩子吃个够。 “你给我站住，没听见我和你说话？”女人不依不饶，拽住程瑆的手腕，“这次算你走运，下次就没那么好运了，我迟早会让你滚出公司。” “说完了？”程瑆挣开女人的手，“那麻烦让让，挡着我拿水果了。” 无视的态度彻底将女人惹怒，气急败坏道：“程瑆！” 程瑆抬眼看她，终于开口：“卓敏，我始终不理解你为什么对我抱有那么大的敌意，我有做过什么伤害你的事吗？” 卓敏微微愣神，看着程瑆冷漠的脸心里的无名火越冒越大。 程瑆确实什么都没做，可偏偏她什么都没做就轻而易举夺走了本该属于她的一切，同事的羡慕、重要的项目甚至是其他人的关注，她才应该是万众瞩目的天之骄子，要不是程瑆，这一切都该是她的。 “不过是个没人要的孤儿凭什么和我争！”卓敏愣神，她竟然不由自主地把心里话说出来了，她慌张地看向四周，祈祷不要被人听见，转头却撞见不知在这站了多久的江知宥，瞬间愣住，大脑一片空白。 程瑆借机甩开她，转头也看见站在三步之外的江知宥。 两人四目相对，程瑆下意识垂眸离开。 她对卓敏的话没什么太大反应，客观意义上讲她的确是孤儿，对亲生父母的印象也很模糊，只隐约记得那位年轻妇人总是扎着侧麻花辫，温温柔柔地给她擦手擦脸。 至于父亲，这个角色像是从一开始就消失在她的生命中，永远缺席自然也没有印象。 珊珊抱着程瑆刚喂给她的苹果派问：“那个阿姨身上有很强的恶意，瑆瑆要小心。” 程瑆揉了揉她：“好，快吃，吃完我带你去看海。” 珊瑚生活在海里，应该会喜欢海风的气味吧。 程瑆低头看了眼吃得开心的珊珊，心里思忖着。 许是江知宥在附近的缘故，一直到程瑆走到天台都没有出现异常，她撑在栏杆上，远处天边的余晖快要散尽，海风卷着咸湿的气息扑面而来。 “看来明天会是个晴天。”程瑆道。 对那个她注定看不见的明天心里多了一丝遗憾，但很快消散，回头看向坐在栏杆上的珊珊：“喜欢大海吗？” 珊珊一手卷着一颗蓝莓，抬头：“大海漂亮，珊珊很喜欢。”说完又吃了一颗蓝莓，嘴馋的模样让程瑆忍俊不禁。 “瑆瑆这里涨涨的，不开心？”她指了下程瑆的心脏，看到程瑆勾起的嘴角，不确定是不是感受错了，于是干脆直接问。 程瑆刚要开口，敏锐地听见玻璃门外的脚步声，迅速将珊珊召回。 转身就看着晚宴的主角一步步朝她走来。 江知宥身上的西装外套不知道什么时候脱掉了，衬衣领口微微敞开，露出一点胸口，漂亮的薄肌线条随着走动细微起伏。 他像是喝醉了，漆黑狭长的丹凤眼里覆了层薄光，眼尾微红，看向程瑆的眼神带着一点控诉的意味。 第10章 “你撒谎，说好要负责，我等了很久，你都没来。” 程瑆被他强行扣在栏杆上，炽热的呼吸打在她敏感的耳尖，烫得要命。 “程……”最后两个字咬字模糊，最后也只有一团热气冲进耳道，程瑆嗅着鼻尖沾着江知宥气息的酒味，大脑逐渐变得晕眩。 明知这不是真的，程瑆的心脏依旧疯了似的乱撞。 顾不得脸上的热意，程瑆连忙推开男人：“江董，您先放开。” “江知宥。”江知宥似乎对这个称呼很不满意，纠正完又逼近一步，鼻尖距离程瑆的只有一厘米，“不放，你都没有心，我一放你就跑了。” “江知宥…”程瑆搞不懂现在是什么情况，垂眸却看见江知宥突然亮起的手机屏幕，瞳孔紧缩，手上力气猛然加重，一把将江知宥掀开，“你清醒点！” 江知宥被她推开，眼里闪过一抹郁色，程瑆身上的抗拒很明显，他不再继续靠近， 海风吹过，江知宥像是突然清醒，绅士地后退一步向程瑆致歉：“很抱歉冒犯到你，需要补偿……” “不用了。”程瑆攥紧手，神情冰冷，灯光下眼眸无比黑沉，拒绝的意味十分明显。 “好。” 江知宥走后，程瑆靠着栏杆独自站了很久，她始终望着海平线的方向，直到最后一抹晚霞也被大海吞灭，才转身打算离开。 意识空间里珊珊懂事地没有出声，只通过连接默默陪伴程瑆。 夜幕吞噬大地，远方的城市亮起街灯，宛若星河倒悬。 “珊珊，我有点想回去了……”程瑆轻松道，声音散在夜风中无人听见。 珊珊跳出来碰了碰程瑆的脸：“好，我们回去。” 程瑆笑了一下，继续往一楼大厅走。 晚宴进行到一半，底下觥筹交错，交谈声不绝于耳，谁都没有注意到躲在楼道转角阴影里的女人。 卓敏死死盯着程瑆的背影，充满醉意的眼里满是怨毒，终于没忍住爆发：“贱人去死吧！” 程瑆身边有对情绪捕捉十分敏感的珊珊提醒，早在卓敏冲过来前就有所提防，转身躲开时再度察觉到剧情带来的阻塞感。 左肩被人用力一推，画面翻转，失重感包裹的瞬间吊顶灯光刺入眼帘，眼前逐渐变得模糊—— 但她还是看清了卓敏面目狰狞的脸和江知宥惊慌无措的神情。 “卿卿！” “瑆瑆！” 林小葵轻轻拍了拍程瑆的肩：“瑆瑆，快醒醒，上班要迟到了！” 程瑆猛地惊醒。林小葵被她吓了一跳，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做噩梦了？怎么一头冷汗。” 程瑆闭眼缓了下，再次睁眼表情恢复正常。 “没事，你先去吧，我马上就好。” 林小葵狐疑地看了她一眼，见她确实没什么事才放心出门：“那你快点啊。” 科技发展的好处就是出行变得尤其方便，哪怕是临时搭建的驻扎营地内部结构也十分齐全。 众人在餐厅吃好饭，依照组别各自找到本组的领队集合。 程瑆抬头仔细观察站在众人前面的王曼。 王曼长着张蛇蝎美人脸，一颦一笑极具风情，但她不常笑，经常冷着脸。 据林小葵所说，王曼手段狠辣，尤其厌恶男人，队里曾经有几个男的仗着身强体壮对她出言不逊，当天就被刺骨木上的毒烧掉一层皮，怎么求饶都不管用，从那之后再也没人敢冒犯她。 程瑆垂眸，这道和那位王芳给人的感觉截然相反，她收回目光，对王曼依旧没有放松警惕。 “今天是分组任务，三人一组分7个小组，每个小组处理一块区域，晚上8点前回到营地验收。”王曼言简意赅通知完任务，扫了眼众人道，“分组情况和任务地点已经发到智脑，给你们5分钟时间休整，8点半准时出发。” 林小葵迅速看了眼光屏，压着声音兴奋道：“我们俩一组诶！” 程瑆没说话，而是紧盯着光屏上第三个人的名字蹙眉—— 王曼。 她不相信这世上有这么巧合的事，更何况今天贾主任竟然没有给她安排特殊任务，贾主任可不是什么会体贴下属的好领导，除非她这次拿到的就是对方想安排的。 林小葵不清楚程瑆心里的思绪，还沉浸在能和程瑆分到一组的喜悦中，飞快地往背包里装工具。 两人准备的工夫，有几个收拾好的人从两人身边走过，声音飘到她们耳中。 “这次和组长分到一起的就是她们？两个新来的，还是临时工？这该不是什么新人福利吧？！” “我们部门什么时候有人文关怀这种东西了？我看多半是靠那什么……” “什么啊？” “就靠脸呗，出发前几天我还看见她跟在芳姐后面进了主任办公室，啧，年纪轻轻想不到还挺豁得出去……” “你说什么？有本事说大点声！”程瑆没拦住，林小葵气哄哄拦在嚼舌根的女人面前，手指掰地喀嚓作响。 女人说坏话被当事人发现，脸色苍白，退了半步不服气道：“我又没说错，那你们凭什么能和组长一对，谁知道是不是背后努力了。” “你！”林小葵还要争辩被程瑆拦下，她飞速看了眼王曼的方向，抬眸对女人道：“觉得不公平就去找组长，还是说你不敢？” 女人还没说话，程瑆就直接当着她的面对听见争执走过来的王曼道：“组长，她们想换队，我没意见。” 林小葵迅速接道：“我也没意见。” 王曼冷着脸看向女人，又看了程瑆一眼，最后对着女人道：“系统分配的你想换就换，干脆让你当领队算了。有那么多精力不如多干点活，今天任务翻倍，不完成不许归队。” 女人面色惨白，身体摇摇欲坠又不敢反驳，只能眼含泪光地看向同伴，没想到刚还和她亲亲热热的同伴转眼就撇得干干净净，恨不得离她十米远。 王曼转头看向程瑆二人，态度依旧不耐：“准备好了就出发，跟上。” 林小葵跟在身后，用胳膊肘捅了捅程瑆：“发什么呆呢，以你的运气我还以为会和刘超一组，好险好险。” 程瑆：“……” 刘超，队内臭名昭著的毒瘤，仗着亲哥哥是开拓组b组组长肆意妄为，不少人都深受其害。 前几日想来调戏她们，被林小葵当众表演徒手碎钢板吓退，今早又故态复萌，总之算得上是林小葵目前第二讨厌的人，林小葵很记仇，第一还得是之前嘴贱，趁其不备将她掳走的沈澜风。 “上车。”王曼冷声打断还要继续念叨八卦的林小葵，打开后座车门示意两人上车。 上车后王曼继续道：“任务地点是17区，上周才清理过，目前污染浓度在30%左右，属于安全区，任务目标是清理17区残留的畸变体残骸，难度系数不大，我们快去快回。” 林小葵对谁都自来熟，扒在前车座椅靠背上问：“这么低的污染浓度也有回收的必要吗？” 王曼透过钱后视镜瞥了她一眼，难得多解释了句：“东区污染值不稳定，大概率会出现数据出错的情况，而且有没有必要是科研部那边说的算，我们只管执行就行。” “哦。”林小葵缩回脑袋，冲程瑆做了个“好凶”的口型。 程瑆摸了摸她的头，悄悄递给她一块草莓巧克力。 早上珊珊塞给她的，虽然没说给谁，但程瑆知道这是珊珊在向之前弄伤林小葵道歉。 林小葵倒是心大，一点没怀疑巧克力从哪来的，一脸幸福地嚼着巧克力，毛茸茸的脑袋一晃一晃。 程瑆抬眼看向前面正在开车的王曼。 在回溯世界，珊珊告诉程瑆她能感觉到她体内的异能，只不过像是被什么封印住了。 经过她们的探索，程瑆已经逐渐掌握了探查的能力。 瞳孔颜色逐渐变幻，程瑆视线里王曼也开始发生变化。 粗壮的藤蔓从王曼体内张牙舞爪地涌出，几乎蔓延至整片座椅，把前排塞得满满当当。 它们长着深绿色的尖刺，扒在座椅上，身上恶意明显，程瑆毫不怀疑它们身上的危险性。 “到了，下车吧。”王曼侧身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这时程瑆终于看清王曼的正脸。 对方锁骨以上的皮肤已经彻底变成植物表皮组织，头发是喷张的花蕊，整个头已然成为一朵含苞待放的花苞。 程瑆眨眼在王曼扭头前收回异能。 目前能确定两点： 一是王曼就是王芳，她们是同一个生物体。 二是王曼已经彻底被污染了。 第9章 打工日记 程瑆推开车门，下车后不动声色地打量周围的环境，另一边，林小葵按照工作流程熟练地掏出探测仪进行检测。 嘀！嘀嘀！ 探测仪发出警告的红光，警报声尖锐刺耳，但领头的王曼却想听不见似的始终没有回头。 第11章 不对劲。 程瑆停下脚步，身旁的林小葵还抱着探测仪在研究，没注意到身边气氛的异常。 “奇怪，上面数值怎么这么高，污染浓度达到了80%，这都得是中污染区了吧？”林小葵嘟囔着甩了甩手上的金属仪器，“我靠，坏了吧，怎么还在升高——” “嗯？瑆瑆你拉我干嘛？” 程瑆将人迅速拽到身后，两人和王曼间的距离逐渐拉远：“小心王曼，她被污染了。” “？？？”林小葵瞪大双眼，不敢置信地看向王曼的背影。 的的确确还是人形啊，也没有出现污染后的狂化期，但她还是选择相信程瑆的判断，乖乖地站在程瑆手边。 她们现在所站的位置刚好位于谷地中心，四面地形开阔，除了刚来的那条路上有几簇低矮的灌木丛，地面上几乎没什么植被遮挡，倒是正前方能清晰地看见一个昏暗潮湿的洞穴。 “这不像是解决过污染体的地方。”林小葵说，“一点打斗痕迹都没有，而且也没有东西需要回收……我屮艸芔茻！” “她怎么说变就变，一点招呼不打！”林小葵推开程瑆，两人中间窜出一条布满荆棘的木刺，针尖发黑散发着不详的气味。 王曼惋惜地撑着变成巨型花冠的脑袋：“真可惜，差一点就成功了呢。” “我靠，我怎么能听懂她说的话？我也被污染了？”林小葵边跑边惊讶道。 程瑆一刀斩断拦在面前的木刺，看了王曼一眼，这一眼就瞧出王曼和珊珊不同的地方。 王曼并没有完全畸变，对方那张精致美艳的面庞掩藏在紫色的花蕊之中，闭着眼，脸上的肌肤白皙红润，红唇轻启，刚才那句话就是从属于人类的这张嘴里发出的。 这算是什么？人类控制了污染因子？ 程瑆躲开长得和植物大战僵尸里仙人掌一样不停朝她发射毒刺的木藤，脑中迅速思考对策。 林小葵还在，显然不能让珊珊暴露，至于她刚刚恢复一点的异能，在这种情况下暴露不仅没有助益反而会引起王曼的警惕增加生存风险，必须等待一个更好的时机。 两人仓惶无措地躲避王曼的袭击，好在地方开阔，一时半会还没有人受伤。 但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她们的体力很快会被耗尽，程瑆看了眼王曼，对方显然没有使出全力，猫抓耗子似的逗弄着她们，紫色的花瓣一颤一颤，似乎心情愉悦。 得逼她出手。 程瑆迅速从背包里翻出江知宥替她改装后的枪支，借着木刺从地底转出视线被黄沙遮挡的时机，对准花蕊开枪。 子弹速度很快，但王曼的反应也不慢，一排木刺迅速窜出挡在身前，但不知道能源弹上覆了层什么，穿过木刺后最后一点能源液溅在花蕊上。 接触到污染因子迅速燃烧。 王曼，不，现在应该叫污染体迷迭花，在花蕊着火的瞬间立刻弯下花茎，硕大的花苞埋进地里，嘴里发出凄厉的嘶吼：“该死的，我要杀了你！” 木刺一根根从地底窜出，以圆圈状包围住程瑆两人，尖刺没有像之前那样朝两人射击，而是长出了淡粉色的花苞，从程瑆的角度看倒像是一堵花墙。 “孩子们请尽情绽放吧。”随着王曼一声令下，所有花苞瞬间绽开，粉色的花粉洋洋洒洒从高空飘落。 林小葵伸出带着防护手套的手碰了碰飘到眼前的花粉，手指一捻，团簇状的花粉分崩离析散落在泥土里。 “她这是干嘛？为自己的大招提前打造专属特效么？”林小葵迷惑道。 她们可是全副武装来的，一般的污染因子根本不可能对她们造成污染，王曼是被污染因子搞坏脑子忘记员工手册上的内容了么。 “现在是突破重围的好时候，瑆瑆，我们快……”林小葵话未说完，大脑仿佛被木刺贯穿，捂住头身体一颤，跪在地上突出一口鲜血。 鲜血迅速浸透防护口罩，血腥味刺激到飘在半空的花粉，它们仿佛活过来似的，朝林小葵扑咬过去。 “小葵！”程瑆搂住小葵，带着人躲开花粉的冲击。 林小葵意识迷糊，指尖用力攥住程瑆的袖口艰难道：“花粉有毒…防护口…口罩有问题！” 程瑆迅速揭开林小葵的防护口罩给她换了一个干净的，闻言动作一顿，但还是将口罩戴在林小葵脸上。 她低头看了眼丢在地上的口罩，眉头紧蹙。 只见那些花粉贪婪地覆在沾有血迹的区域，没一会那块地方就像生长出粉红色的霉菌层，密密麻麻地开始扭动。 程瑆只看了一眼就挪开视线，怀里林小葵已经支撑不住晕过去，隔着浓厚的花粉雾气看不清王曼的表情。 王曼似乎太过安静了，从释放花粉后就再也没有动静，她才不相信王曼会放过这么好的偷袭机会。 一定有什么东西被她们忽略了。 程瑆忍住身上逐渐上涌的燥意，晃了晃头保持意识清醒，迅速在脑中回忆迷迭花的特性。 迷迭花有两种花粉，粉色的蕴含丰富的污染孢子，紫色的才是用来攻击的精神毒素。 刚才林小葵说花粉有毒，那么她们看到的很可能是错误的。 视觉欺骗？不，是异能。 程瑆感受到身后空气不正常的抽动，迅速侧开身体朝那处开了一枪。 藤蔓包裹的身影一闪而过，空气中传来王曼惊喜的笑声：“竟然能坚持到现在，真有意思，要不是不被允许，我真想和你好好认识认识。” “好了，你该入睡了。” 周身的花粉开始高速旋转，程瑆明显感受到胸口涌起股窒息感，这感觉来势汹汹，几乎要将她的整个肺叶挤爆倒抽出去。 她强忍住蜷缩的身体本能，任由呼吸变得急促，大脑前所未有地清醒。 王曼的异能根本不是毒刺，她一直用体内的污染体畸变伪装了自己真正的异能，她的异能应该是致幻。 想清楚这点，程瑆调动异能覆在双眼上，面前的场景像被擦干净的玻璃窗，一点点变得清晰。 幻境一旦勘破威力就大大削减，程瑆眼中王曼的举动变得十分明显，她的确很谨慎，攀附在周围的木刺上隐匿气息，再操纵着木刺一点点收缩范围。 她们一早就知道被木刺围困住，大脑潜意识将这些木刺视作释放体排除警惕而将注意力都放在更加醒目的花粉上，转眼她们的活动范围已经缩小至10平方米不到。 程瑆将珊珊从意识空间喊出，把昏迷的林小葵丢给她后，握着折叠刀果断斩断身边的一排木刺。 释放精神毒素的藤蔓本身不具备攻防能力，瞬间包围圈就被程瑆撕开一个口。 “带小葵出去。”程瑆道。 珊珊立刻化作红雾冲出精神毒素的包围，经过程瑆时探出红触手将她也一并带出去。 “瑆瑆？” 湿润冰凉的触手贴上来的霎那，程瑆发觉体内有什么东西松动了一下，一股清润沁脾的气息自意识空间往外溢出。 程瑆慢慢直起身，压下喉间的血沫，呼吸牵动肌肉还能感受到肺腔残存的抽搐感，指尖溢出一层浅绿色的光芒。 她体内的异能更强了。 紧贴着她的珊珊第一时间发现，许是之前被打痛过，只敢飘在一旁好奇观望。 明明是头一回真正使用异能，程瑆却显得格外平静，甚至从操纵的熟练度看，完全不像是新手。 “给我破！”程瑆抬手的瞬间漫天花粉就变了颜色，一团团刺球状的紫雾展露在她面前。 这分明是迷迭花的神经毒素。 “你竟然也是个异能者？”王曼从倒塌的木刺中走出，倒没有因为失败而气恼，笑道：“不过你的朋友好像没你这么走运。” 程瑆立刻看向珊珊怀里的林小葵。 女生圆润的脸蛋上泛起过敏似的红晕，整个人晕乎乎地闭着眼傻乐，突然睁眼直勾勾盯着程瑆，眼里满是迷离。 程瑆拽住林小葵挥舞的手：“小葵？” “嘿嘿~”林小葵对着她继续傻笑。 普通人一旦被污染孢子寄生，感染畸变的概率高达89%，剩下11%也不意味着能够觉醒异能，事实上从没有普通人后期觉醒的先例，和污染体相同，觉醒异能这玩意儿就是出生定生死，往后只有从1突破的过程而没有从0到1的飞升。 程瑆没办法眼睁睁看着她被感染，右手试探性地将异能送入林小葵体内。 异能仿佛被吞噬了一半，没有丝毫效用。 珊珊飘落在程瑆肩上，歪着头思考了会，伸出一条触手举着一朵小白花送到程瑆面前。 程瑆从没看见过珊珊开出过白花，一时有些捉摸不透珊珊的意思。 “是要给小葵吃？”她问。 珊珊点头：“吃！” 眼下也没有其他办法，她只能选择相信珊珊。 小白花被摘下来的瞬间，珊珊就像缺水似的，整个小珊瑚都蔫哒哒的，长出小白花的触手整个枯萎变成干瘪的红褐色。 第12章 程瑆抬眼就发现珊珊状况不对，还没来得及着急就发现体内异能不受控地涌出指尖。 珊珊还记得绿色的光打得痛痛，想躲开，可长小白花用了太多能量，触手都慢吞吞的。 绿光覆在干瘪的小红触手，珊珊刚要委屈巴巴喊痛，嘴都瘪成波浪蛋意外发现触手没有痛痛。 “咦？” 在一旁看了半天的王曼也咦了声，但她的语气里满是兴奋：“你是植物系异能？” “你真是幸运，我不打算杀你了，也可以放过你的朋友，只要你愿意加入我们。” 程瑆抬眉：“你们？” 王曼仿佛没听见她的疑问，继续道：“你的异能在博士手里一定会激发出它最大的价值，等计划成功，我们就会成为拯救人类的英雄。” “你能不能别在那自说自话了？”程瑆打断她，“想让我加入起码要有点诚意吧？比如，你们究竟指的是谁？你所谓的计划又是什么意思？” “你很好奇？”王曼笑容邪魅侧坐在花苞上，手上把玩着新长出的花蕊，“等你和我回去，博士会很高兴为你一一解答的，现在跟我走吧？” 她甩开手上的花蕊，整个人沐浴在阳光中张开双手，眼神温柔缱绻。 程瑆看着她身上丑陋的藤蔓，趁机迅速扣动扳机。 砰！ 子弹穿过浓雾正中眉心，王曼站在花蕊中央，脸上柔和的微笑僵在脸上。 能源液带动的风扬起烈火，这一回彻底烧了个干净。 “抱歉，我拒绝。” 王曼摸了摸眉心的伤疤，抬手的瞬间花冠迅速枯萎又长出一朵一模一样的紫花：“亲爱的，你真是调皮。”她状似无奈地叹了口气，接着道：“那看来我们没得谈了，好吧，那只能暴力合作了，可能会有点疼哦。” 王曼说着，眼里是前所未有的炽热。 “珊珊来！”珊珊恢复好跳到程瑆面前。 王曼看见她似乎并没有很震惊，反而看向程瑆的眼神更加热烈了：“你的异能已经能操纵实验体了么？我真想知道它还能爆发出怎样的惊喜。” 她说着手上的动作更加迅速，脚下的地面开始震动，仿佛有什么即将要破土而出。 珊珊在落地时瞬间涨大，虽比不上程瑆第一次见她那般凶猛，但周身的红雾努力膨胀后也勉强能和地上钻出的巨型迷迭花持平。 程瑆则独自面对王曼，她近战能力不强，一举一动都依靠着这具身体的行动本能，但还是比不上对面拥有丰富作战经验的王曼，好几次差点受伤。 王曼将手指化作木刺，尖锐的顶端包裹着精神毒素，程瑆攻击的时候必须格外谨慎才能不被突然延伸的木刺扎伤。 刺啦—— 防护服被王曼抓破，程瑆一脚踹在王曼腹部翻身和她拉开距离，右手折叠刀刀刃上，粘稠的血液缓缓向下滴落。 王曼像感受不到疼痛似的，右手随意刮过左胸上的伤口，看了眼指尖上的鲜血伸到嘴边舔了口。 看着她癫狂病态的模样，程瑆感觉到问题的棘手。 王曼现在不能称得上是人，她的心脏被一团藤蔓包裹，轻易无法击穿。 程瑆思考了一瞬，收起折叠刀将异能覆在枪上。 持枪对准王曼。 不擅长近战，那就把战场变成她的主场。 第10章 打工日记 东区核心污染区，污染浓度120%，数值呈下降趋势。 沈澜风百无聊赖地扒开地上的石块，撅着屁股趴在洞口，伸长脖子往下探。 顾凛刚奉命下去扫尾，他的火系异能升8级后对生物体的感知能力加强，能够最追踪出污染体的大致方位。 黑黢黢的洞中一望无际都是灰白骸骨，有人类的，也有动物的，它们被摆放成各种形态，或站或坐，有的手上还攥着东西，骸骨围成圈摆放在一堆，中间是荧光藤蔓铺就的床，奇怪的是上面空无一物。 “这小白兔晚上睡觉不会做噩梦吗？”沈澜风又仔细看了下那些白骨，摸了摸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她从小睡前读物读的都是□□吧，瞧她给这些骸骨整的，吓人。” 阴森森的白骨被精心打扮梳洗，有个个高但骨架纤细的，头上被戴了朵小花，手上挎着毒藤编织的小包，脚边那个看不出是什么生物的遗骨，蜷缩在地上，嘴里被塞了一根大棒骨，脖子上缠着一圈带刺的荆棘条，另一端牵在挎着包的手上。 这两一组，旁边写着歪七扭八的字体—— 遛狗。 沈澜风害怕夜里做噩梦，看了眼就缩回脑袋：“现在的污染体智商越来越高了，有时候看着还真像是个披着畸变体外皮的类人。” 什么是“类人”，就是拥有智商能模仿人类，却始终无法产生人类的情感，污染体就属于这种。 wiki站在一旁蹙眉道:“不管有多像，污染体和人类始终都是死敌。” 沈澜风没有接话，揪着一根野草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顾凛追踪还需要一段时间，沈澜风蹲累了干脆坐在洞口，双手向后撑在草地上，随口感叹道:“以前怎么没觉得找污染体也是件麻烦事呢？” wiki瞥了他一眼，抱臂问：“以前你什么时候找过？” 以前程瑆还在队伍当指挥官时，污染体都是主动堵上门，哪有他们追着找的。 沈澜风似乎也想起来，语气微酸道：“这该死的看脸的世界，但凡有点智商的都知道追着漂亮的跑。” wiki不想理他，但想到过去唇角还是忍不住勾起一点弧度，视线不自觉就移到远处那棵大树下，看见树下站着的江知宥，嘴角再次拉平。 沈澜风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想到什么小声说：“你觉不觉得老大最近有点奇怪？” 具体哪里不对劲他也说不上来，但就是不对劲，很不对劲。 “他昨晚一个人站在门边晒月亮。”沈澜风脸上故作夸张，“我还以为撞鬼了，差点一扇子扇过去。” 沈澜风昨晚被江知宥加罚的事全执法队都知道了，只不过这人一向嘴贱，挨罚的次数比其他人加起来都多，大家看过热闹就算了，无人在意。 闲着也是闲着，wiki索性凑近了点，顺着他的话问：“你们到底发生了什么？” 沈澜风警惕地看向她：“什么都没发生，你休想从我这打听到任何消息。” wiki眯着眼睛看他，冷冷吐出三个字：“小葵花？” 沈澜风瞪大眼睛，迅速望了眼江知宥的方向，声音压低：“你这女人怎么一点都没有礼貌，怎么还偷听别人讲话！” wiki微笑着看向他，没说话。 沈澜风强撑了一会，狐狸眼瞪得溜圆，半晌还是率先妥协：“好吧好吧，我告诉你，你千万别说出去，不然老大真得让我去垦山种地。” wiki翻了个白眼，以为谁都像他似的大嘴巴。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我送人回去时瞥见老大冷着脸给瑆瑆上药。”沈澜风轻啧了声：“明明是心疼老婆非得例行公事似的板着张脸，真不知道怎么追到的老婆。” wiki没理会单身狗的怨念，敏锐地捕捉到关键：“瑆瑆又受伤了？” “擦伤，不是很严重，就是过了这么久，瑆瑆的异能怎么一点恢复的迹象都没有。” 这话一出气氛瞬间陷入沉默，关于那场战役很长一段时间都是队里约定俗成的禁忌。 算算时间顾凛马上就要上来了，沈澜风站起身拍干净手上的草屑，语气又变得贱嗖嗖的：“别难过，老大怎么可能放着人在后勤部。” “你瞧着，休息一下，瑆瑆马上回来。” “谁要回来？”顾凛刚上来就赶上沈澜风最后一句，顺嘴问道。 沈澜风眨眨眼：“没谁，找到了吗？” 说道正事，几人神情都变得严肃起来。 顾凛隐晦地看了眼江知宥的方向，摇头：“没有，或许是污染域的影响，我感应到洞穴边缘就被一层白雾阻挡，看不清任何方向。” 沈澜风倒抽了口凉气：“污染域？你确定是污染域？” 顾凛犹疑了一秒点头：“我确定，那种无法逃离的无力和那场战役带给我的感觉很像，肯定是污染域。” 沈澜风没和其他人说上次和江知宥去支援程瑆时又碰到了污染域的事，现下又出现一个污染域，想到程瑆的体质，眼神晦暗。 希望不要是他想的那样。 树下，穿着作战服的男人靠在树干上，语气漫不经心地。和他平淡的面色截然不同，对面的方舟系统光屏不停闪烁，显然被气得不轻。 忽然，男人脸上神色一变，看向9点钟方向。身旁方舟系统还在叨叨个不停。 “闭嘴，没有确凿证据前，你没有资格申请缉拿她。” 江知宥单方面切断通讯，撤销异能域，看向顾凛。 顾凛将报告递给他:“洞穴里几名骸骨的基因链已经发给叶文鑫，经过γ-3比对，几架人类骸骨与失踪的异能者相符，能确定几人全部遇害。” 第13章 他顿了下，对上江知宥无机质般冰冷的黑眸才接着说:“文鑫说，他们不是直接死亡，相反，根据几人体内的污染值波动来看，极有可能经历了反复多次死亡直到心脏超负荷才真正死去。” 江知宥脸色更加冷冽:“整队前往17区，做好准备，这次的污染体异能很特殊。” - 程瑆陷在一片白茫茫的雾里摩挲着向前走。 就在刚才她使用异能枪成功击穿王曼的心脏，一股浓雾自身后的石洞中溢出来，转眼周围的人和物全都消失了。 东17区地处森林边缘的一片谷地，土地肥沃水源充足，原本应该植被茂密，因王曼寄居在此变得寸草不生。 按理来说这样开阔的地势很难藏人，更何况林小葵还在昏迷，自己根本无法移动。 程瑆停下脚步，周围还是白茫茫一片，她已经走了十多分钟，中途没有遇见过任何一个人。 脚下的土地十分松软，人一走过就会留下一片脚印。 程瑆低头看着地上。 没有任何痕迹，连她现在站在上面土层都没有分毫下陷。 “又是幻境？” 程瑆伸手触碰了一下周身的珠白色雾气，冰冰凉凉的，那股寒意顺着浸湿的面料直往里钻。 温水煮青蛙，夏日炎热的气温遮盖住它的真实面目，程瑆看了眼冻得通红的双手，表情没有太大变化，伸手拂去防护服外侧凝结的水珠。 她使用过异能眼，但眼前的景象没有任何变化。 感受到体内的躁动，程瑆敏锐地望向一个方向：“出来吧，我看见你了。” 话音刚落，眼前的白雾如同泛起波纹的水面，一簇白色绒毛率先浮现，细长的双耳轻轻抖动了一下。 兔子？ 程瑆不动声色地打量眼前的污染体，她长得确实漂亮，浑身细碎的荧光像揉碎的星屑，中央尚未成熟的球囊表面遍布细密气孔，每当纤毛颤动就会溢出淡蓝色荧光孢子。 那对兔耳朵动了动，薄的能看清内部蛛网状的淡紫色纹路。 “啊，被找到了。”对方白色裙摆地下的长尾巴蜷了一下，似乎有些郁闷，“现在你可以继续去找其他人啦~” 她说完又想跑，被程瑆拦下。 程瑆看着她极具欺骗性的柔弱外表，没有轻举妄动，想了想问：“你是在玩捉迷藏吗？” 小白兔点点头：“对啊，你的伙伴都藏好了，你快去找她们吧。” 程瑆感受到越来越冰凉的气温，从容道：“可我不想玩捉迷藏了，很无聊，我们换一个游戏吧。” 对方果然停下来，认真地思考了一会，问：“那你想玩扮家家酒吗？” 程瑆心想扮家家酒起码能把人聚在一起，点了点头：“可以。” 小白兔耳朵碰了碰，几个流光溢彩的水泡泡从浓雾中出现。 程瑆迅速打量了下珊珊和小葵的状态，万幸她们看上去还不错。 珊珊依旧精力充沛，红色的触角不停朝她挥手，旁边水泡里的林小葵就显得懵懵的，但身上的毒素已经消褪了。 至于王曼，程瑆看了眼对方浓缩成球状的躯干，一时有点好奇对方做了什么变成这副模样。 “好啦，都到齐了，一二三四五，五个人要玩什么剧本好呢……” 程瑆迅速回神，出声打断她的思考：“我们玩家庭伦理剧本。” “爱赌的爸。” “病重的妈。” “叛逆的姐姐。” “上学的妹妹。” “懂事的你，我们组成破碎的五口之家。” 小白明显愣住，嘴里还在琢磨程瑆那一串话，程瑆没给她过多的思考时间：“你不想玩吗？” 她摆出失落的样子，好似非常期待玩这个游戏。 小白兔显然是第一次遇见程瑆这么配合的玩伴，果断同意了程瑆的提议，并且懂事地让其他人坐好。 “妈咪，我们接下来要干嘛啊？”她迅速适应了自己的角色。 剧本是现编的，但借机报复是认真的。 程瑆望向不停挣扎，恶狠狠瞪向她的王曼，开口：“接下来我们来开家庭会议。” “我不同意，凭什么她当妈妈。”王曼见挣脱不脱，索性对着小白兔露出温柔的笑意，“你看，我们这么像，我才应该是妈妈呀。” 小白兔闻言扭过头，在程瑆身上看了一圈又看了看王曼。 王曼还在眼巴巴地等她回答，小白嫌弃地转回头：“谁和你一样，你长得那么丑，我才不要你当妈咪。” 王曼一噎，这还是头一次有人说她丑，语调都拔高了两分：“我丑？” 程瑆眼底含笑，王曼长相自然是不丑的，可她现在半个身子都变成畸变物，看上去可不就十分“丑”。 程瑆一早就发现这株污染体很在意颜值，或许是嫌弃其他植物不如本体好看，她身旁连伴生畸变体都没有，要知道就算珊珊那么爱漂亮，第一次见面都是有伴生藤蔓的。 这说明她很强，不需要借助畸变体保护自己。 同样程瑆也发现小白兔和珊珊、王曼的区别，她并非王曼背后那个实验室的产物，而是纯天然的污染体。 程瑆目测她的等级至少在b级以上，a级的可能性更大。 毕竟能思考，还会组织游戏，怎么看都至少达到人类5-6岁的智商。 a级污染体会拥有自己的伴生异能，那么这株污染体的异能会是什么呢？ 程瑆想到之前的白雾，又觉得不会是幻境那么简单。 默默在心里为自己点了排蜡，早知道她这倒霉体质的威力，昨天就应该把该死的通缉榜全背下来。 程瑆摸了摸腰间的枪支压下内心的恐惧。 第11章 打工日记 临时打造的藤木桌旁，几人依次坐好，程瑆左手边是‘爸爸’珊珊，右手边是‘小女儿’林小葵，王曼坐在珊珊和小白中间，正对着程瑆翻了个白眼。 “看什么看！”王曼道，“不是要开会？内容呢，一家人坐在这干瞪眼？” 坐在她身边的小白用耳朵尖拍了拍她：“不可以大声和妈咪讲话哦。” 小白耳朵即将触碰到王曼肩膀时，程瑆明显看见王曼瑟缩了一下，而后又僵硬地定在原地任由对方拍过来。 程瑆收回视线，受不住凉，轻咳了两声。 她面色本就苍白，防护服下单薄的身躯随着咳嗽颤了颤。 “本次家庭会议的内容是找到遗失的晶核。”她说着掏出一个银色方形盒子，敞开放在桌上，里面果然空无一物。 说完程瑆重点观察小白的反应。 污染体内部也是有倾轧的，高等级污染体会吸收低等级污染体的晶核，换言之，她们吞噬人类异能者也是出于同样的目的。 铅盒里还残留着污染晶核的气息，是程瑆刚才故意留下的，为的就是试探小白。 小白像是什么都没闻见，看了一眼空落落的铅盒就收回脑袋，点头道：“真的不见了，会是谁拿了呢？” “妈咪有怀疑对象吗？”小白微笑着望向程瑆。 程瑆看了眼王曼，摇头：“虽然最后见过晶核的是小曼，但也不能就因此认定是她拿的，妈咪相信小曼只是青春期叛逆暴躁阴晴不定阴郁焦虑神经质了些，还是一个好孩子的。” 王曼：“……” 你别以为我听不出你在骂我。 不等她开口，林小葵对上程瑆的眼神，立刻劝慰道：“今天大家都还没有出门，东西一定还在她身上。” 小白紧随其后：“妈咪别伤心，我也相信姐姐不是那样的人。”说着很不客气地抽了一下王曼，“姐姐，你说话啊。” 王曼：“……” 我该说什么？ 别说她昨夜根本没找到，就算拿了，这不过是个剧本，谁还能真弄出个晶核不成？ “说话！”珊珊伸手拍了拍，桌角撞在王曼腰侧将她彻底撞回神。 “我说什么？我又没拿。”王曼眼睛一转，突然指着程瑆道，“我想起来了，我昨晚睡前看见有人出门，说不定是你自己贼喊做贼，栽赃陷害我。” 不就是编故事嘛，她也能编。 小白闻言视线又落回程瑆身上：“妈咪，姐姐说的是真的吗？你昨晚出门了？” 程瑆摇头：“没有，但我隐约听到有人钻进我的房间，小曼是说看见有人出门对吗？那么晚不睡，你到我房间来是想干什么呢？” 王曼张了张嘴巴，总觉得程瑆话里有话，一不留神就被她绕进去了。 程瑆看出小白有些游神，知道对方这是开始耐不住性子了，看了眼林小葵。 林小葵早有准备似的从背包拿出探测仪，一打开它就响起前所未有的警报声，听上去十分绝望，程瑆怀疑探测仪从没有这么紧张过。 “不好意思，我处理一下。”林小葵朝着警报器砰砰砸了两拳，第二拳落下时彻底哑声，“这下就没问题了。” 第14章 “怎么都看着我？怪不好意思的。” “……” 程瑆注意到小白的兴趣再次被拉回来，松了口气解释道：“探测仪靠近晶核会有显示。” 说完，林小葵就拿着探测仪迅速起身，装模作样一个个扫过去，扫到珊珊时动作顿了一下。 程瑆一直盯着她，林小葵隐晦地比了一个“上”的手势—— 小白身上的污染值比珊珊要高。 珊珊的等级在目前已知的a级污染体中都算上层，污染体以污染浓度划分等级，只能说明小白等级高于珊珊。 程瑆又看了眼四周完美没有消散意向的白雾，心中越发警惕。 借玩游戏拖延时间是一方面，借机试探小白是另一方面，关键是要弄清王曼和小白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就目前试探结果而言，消失的这段时间，小白和王曼之间肯定发生了不少交集，王曼身上对小白的恐惧不似假的，但从王曼时不时瞟向小白的眼神中又能看出一点渴望。 这种情绪只在王曼看到她身上的异能时看见过，所以很大概率上，王蔓见识过小白的异能。 程瑆观察小白的同时，小白也正好奇地盯着林小葵手上的探测仪。 她还是第一次看人用这东西，往常警报一响，那群人类就会发疯似的到处乱扔异能，总能误打误撞找到她。 原来不是她藏得不好，而是人类又发明出了新东西。 人类总能发明出远超肉.体局限的器物，可他们贪婪的本性会驱使这个种族肆无忌惮地占领其他生物的生存空间。 所以啊，她最讨厌人类了。 想着小白眼里刚燃起的兴味迅速消散，隐约有点不耐地看向王曼。 此时，林小葵正举着探测仪逐渐朝王曼靠近，王曼冷哼一声，脸上没有半分慌张。 她又没拿，有什么可慌张的。可转眼就对上程瑆意味深长的目光，她下意识摸了下侧腰口袋，不出意外摸到一枚冰凉的晶核。 什么时候？ 王曼细细回忆了一遍，想起刚才撞到桌边侧腰麻了一阵，她迅速偏头，珊珊正抱着一只触手抚摸。 “姐姐，就剩你了哦。”小白扭头背对着程瑆对王曼道。 下一瞬王曼突然掀桌而起，身体兴奋地微微颤抖，林小葵见状警惕地停下。 “真不知道该说你们蠢还是什么，竟然真的把东西交到我手上。”王曼勾唇道，“游戏结束了。” 程瑆保持动作不变，抬起头淡定地看向她：“昨晚果然是你。” 王曼已经不想探究她这句话背后的深意，颈侧的迷迭花痕在表皮下扭曲蠕动，双手异化成粗壮的荆棘条。 “小白，你快教训她！”林小葵瞪着眼睛说。 小白歪了歪头，看了眼程瑆，才慢半拍道：“对哦，我是家里最懂事的孩子，要替妈咪分忧。” 她说着缓缓起身，白色的裙摆下纤长的尾巴轻轻一抬，周围的白雾瞬间扑向王曼。 王曼似乎早有预料，整个身子缩紧身后密不透风的花苞中，白雾撞上深紫色花白发出热水蒸腾的声响。 程瑆看着这一幕总觉得有几分相熟，转眼看了眼跃跃欲试的珊珊。 可不眼熟么，这不就是珊珊身上红雾的翻版。 幻境、红雾。 程瑆心里隐约对小白的异能有所猜测，只需要下一步验证。 半空中，花苞在白雾的侵蚀下一层层脱落，王曼捂着胸口从半空摔落，狼狈不堪地趴在地上，起身咳出一口鲜血。 珊珊自告奋勇将人捆紧送到程瑆面前：“瑆瑆，给！” 程瑆垂眸，从珊珊手里收回晶核：“你之前叫珊珊实验体，你们的计划就是人为创造污染体？”她仔细看了眼王曼目前的状态，道：“准确的来说，你背后那人应该是想创造出更多的异能者，但看上去好像失败了。” 王曼瞪着他没说话。 程瑆又问：“科研中心那块污染源晶在你们手里？” 王曼眼中的愤恨逐渐褪去，神情变得平静，脖颈上的花纹爆开细小花苞：“问完了？轮到我了。” “小心！” 程瑆仿佛早有预料先一步躲开王曼的偷袭。 珊珊刚缩回触手，忽然感觉后背被人拍了拍，下意识扭头：“小白？”整个瘫软在地上。 林小葵立刻扛起藤木桌挡在程瑆面前，嘴里还不忘喊小白帮忙。 “小白！小白！”她喊了两声才发现身边哪还有小白的踪迹，就连珊珊也不见了。 “别喊了，她带着珊珊跑了。”程瑆对此并不意外，抬头专心对付王曼。 王曼偷袭不成，干脆保留人体构造，指尖转着一根毒针朝两人步步逼近，半响疑惑地望了林小葵一眼，道：“你不觉得难受吗？” 不说还好，一说，林小葵才后知后觉感受到从腹腔传来的刺痛，痛意顺着神经一路蔓延至大脑，双手险些脱力。 她看了眼右手，只见上面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针孔。 “我没事。”林小葵冲程瑆摇摇头，咬着牙将嘴里溢出的鲜血咽回去，表面看不出一点异样。 周围的白雾不知从何时起又多了起来，碰到皮肤还会感到刺痛。 程瑆眸色一冷，刚要开口侧后方就袭来一根荆条，她想拉着林小葵躲开，不成想林小葵忽然猛地打掉她的手。 程瑆单膝跪地错愕地抬头，林小葵神色很不对劲，刘海已经被汗湿结成一绺挂在脸上，仍然保持着举着木桌的动作死死咬着下唇一声不吭。 忽而程瑆瞳孔紧缩，手上的枪口对准林小葵。 砰—— 子弹射中背后准备刺向林小葵心脏的荆条，下一瞬，林小葵被王曼绑走。 “你好像很在乎她。”王曼手上的毒针抵在林小葵脆弱的脖子上，“别动，不然我也不能保证我手上的毒刺会不会贯穿她的喉咙。” “你对她做了什么？”程瑆问。 “没什么，只是帮她回忆了一些美好的经历，你看她笑的多开心啊。” 程瑆看向林小葵，对方眼神迷蒙，额头覆满冷汗，却一直勾着唇在笑。 “把晶核给我。”王曼将毒刺往里刺入了几分，瞬间涌出鲜红色的血液，“快点！” 毒针上的毒素接触到血液一举侵入，没一会林小葵的脖子就紫了一片。 “不要，瑆瑆，不要管我……” 林小葵不知何时从梦魇中挣脱，压着嗓子朝程瑆喊。 “闭嘴。”毒针又刺入半截，王曼道，“动作快点，你想看着她死吗？” 程瑆只得将晶核丢给她，抬手的瞬间右臂被木刺从下贯穿。 不！林小葵张嘴，喉咙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神经毒素顺着伤口蔓延至全身每一处脉络，仿佛无数根针扎在血管内壁，程瑆指尖颤抖，手上的枪支掉落在地被藤蔓卷走落入王曼手上。 王曼满意地摆弄着手上的枪支，开口，鼻尖顿时涌入苦涩的气息，紧接着血液开始沸腾，像火山熔岩似的在身体里穿行。 她竭力想抑制住这股热意，意识却不可挽回地陷入黑暗。 “哈哈哈！”王曼猛地甩开林小葵，彻底畸变的身躯朝程瑆袭来。 程瑆忍着剧痛勉强躲过，血液大量流失导致她行动变得十分迟缓，被脚下散落的藤木绊倒在地，眼前黑了一瞬，咬破舌尖才勉强清醒。 抬头，王曼还在靠近。 对方双目猩红，连地上掉落的晶核都不顾，甩着遍布毒刺的藤蔓直直向她冲来，也是这一刻，程瑆竟然看见了王曼体内的晶核。 距离不过咫尺，程瑆冷静地抬起左臂，绿色的枪支在手间凝结。 她的伤势很重，几近失明，模糊的视线中王曼的动作被无限放慢，耳边一切声音都静下来，她只能听到自己微弱的心跳声。 砰—— 子弹刺穿层层包裹住晶核的枝条，击中那颗淡粉色的晶核。 王曼的脚步停下，程瑆的异能被尽数耗空，脚步踉跄即将跌倒。 “呃。”一根翠绿色的藤条刺进程瑆左胸，离那颗微弱跳动心脏只剩几厘米。 她支撑不住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林小葵见状双眼充血，左手生生插入王曼胸腔，右手攥着那根扭动的藤条往外一扯。 “敢伤害她，你想死么？！” 她直接撵爆了王曼的晶核。 晶核碎裂时王曼意识清醒了一瞬，对上一双琥珀色的眼眸，喃喃：“原来是你……” 王曼死后，林小葵也终于支撑不住跪在地上。 远处吹来一股凉风，卷起地上的晶核飞到一个身影面前。 “大家都好狼狈啊，不过我很喜欢这场演出，谢谢各位！” 第12章 打工日记 程瑆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柔软的床垫上，记忆还停留在被藤蔓贯穿的那刻，迅速坐起身警惕地打量周围的环境。 这像是一间病房，右手边堆满了正在运作的医疗机械，深蓝色的管道顺着连接器卡在她手腕上，正源源不动往她体内输入营养液和治疗药物。 第15章 程瑆抬了抬手，身上的毒素褪去大半，只剩下指甲盖处还残存着一点毒素。 她应该是被人救了，至于这是在哪，程瑆想到之前给江知宥发的定位，心里隐约有几分猜测。 她靠在身后奶油色的软垫上，听着四周舒缓助眠的白噪音，紧张的神经逐渐放松下来，等听到动静再次睁眼被怼到眼前的大脸吓了一跳。 意识到自己把人吓到了，沈澜风眨眨眼后退了半步：“嫂子，你醒了？感觉怎么样？身体还有哪不舒服吗？” 他一如既往地聒噪，没等程瑆回答，先自顾自说了一大通。 沈澜风：“嫂子你都不知道老大急成什么样了，我从没见过他脸色那么黑过，路上那几个挡路的污染体，那晶核碎的，拼都拼不回来，领域不要钱似的开了一路，那雷猛的，差点没把东区劈穿……” “沈澜风，不是叫你少打扰瑆瑆休息吗？医生说了要静养，你懂不懂什么叫静养？” 进来的是一位身材高挑的女人，墨色长发束成高马尾垂在腰侧，发尾翘起，搭在纤腰背后两柄交叉的长刀上，右腿根束带上还别着一把黑色手枪，和深色作战服几乎融为一体。 她身上带着浓重的杀戮气息，这是长久混迹在战场前线见过无数次鲜血的人才会有的。 程瑆忍不住多打量了对方几眼，心下莫名多了几分欣慰。 只是不等她搞清这股莫名其妙的情绪是从哪里产生的，女人突然变了神色，身上尖锐的气息瞬间收敛，憋着嘴挤开沈澜风蹭到她手边。 “没良心的，说走就走，当初说什么会一直保护我，原都是哄骗人的话，这么久了都不见得给人家发一条消息。” 程瑆一脸懵逼，左手下意识揉了揉她的脑袋安抚，等反应过来又僵在原地。 好在对方没有察觉出异样，又蹭了两下后迅速检查起程瑆的身体：“你怎么又受这么重的伤啊，原本异能就没恢复，又差点丢了大半条命，程瑆瑆，你怎么总是这么倒霉。” 程瑆猛然回神，异能没恢复？ 原来在她穿来前原主异能就出现了问题，究竟是发生了什么？她的异能又是怎么恢复的，是和之前一样吗？ 问题太多堆积在脑中，刚恢复的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一时想不明白程瑆索性就不再细想。 “好你个wiki，背地里还有两幅面孔。”沈澜风捂着腰从地上爬起来冷哼，“对嫂子就亲亲热热撒娇，平时对我们一张嘴就恨不得能把人毒死。” 他看着wiki身上绣着暗纹的作战服，越想越气：“我就说嫂子怎么唯独照顾你，还专门找老大帮你定制作战服，这传统茶艺算是让你给玩明白了。” “我不服，嫂子，我难道不是你最爱的小宝贝了吗？你看我身上这衣服都穿旧了，连上上次被勾破的缝隙都看得见，人家也要私人订制款嘛。” 程瑆满头问号：“？”朋友，这事你不该去找你们老大哭吗？ 沈澜风哪敢找江知宥，信不信不等他张口就喜提一周作战训练。 wiki看出沈澜风这泼皮就是占着程瑆脾气好在撒泼，他们的衣服都是由专业部门用特殊材料打造的，一点差错都不能有，还看得见上上次的破洞，搁这唬谁呢？ 她白了沈澜风一眼：“瑆瑆你别理他，这花狐狸就是嫌作战服款式丑，被上头否决了还不死心找你闹呢。” 程瑆看了眼他们身上的作战服，全包裹式贴身设计，有点类似赛车服，腰间束着金属腰带，能清晰勾勒出肌肉线条，其实是不丑的，只是稍显单调。 她看了眼连小辫都萎靡不振的沈澜风，盯着对方耳朵上一篮一红的耳钉想到，可能光单调一点对这只爱俏的狐狸而言就足以致命。 “是挺单调的，保证安全的情况下能多几个款式也挺好的。”程瑆忍不住心软道。 果然，沈澜风眼睛立刻亮起来：“是吧是吧，嫂子也是这么觉得的对吧？我们一天天和污染体斗智斗勇、生死搏斗，那群老头还不让我穿的好看一点，这要是哪天出了事，连件好看的丧服都没有……” “沈澜风，你很闲？” 冷冽的声音从门后响起，戴着皮质手套的男人推门而入，程瑆忍不住在那双骨节分明的手上停留片刻，江知宥露在手套外的那节手腕比背后的门板还白。 江知宥从外面进来，肩上还残留一点水渍，屋外应该是下着雨，他额前的碎发被打湿了点，纤长的睫毛上拖着几颗细小的水珠。他眨了下眼，睫毛也打湿了。 沈澜风见势不对就拽着wiki跑了。 房间里就剩下他们两人，程瑆不自在地往手靠了些，调整好坐姿才重新看向江知宥，这一看就撞上对方乌沉沉的眼眸。 心跳漏了一拍。 江知宥无疑是绅士的，他没有像之前两人一样直接坐在床边，而是脱了把凳子坐在离程瑆不远不近的距离。 空气在两人之间流速变慢，程瑆浅浅地呼吸了一下，只觉得耳边的白噪音变得有几分吵闹起来。 雨声淅淅沥沥在房间中响起，倏而戛然而止。 程瑆先是嗅到江知宥身上的冷香，像清晨时分下一整片被积雪覆盖的雾凇林。 江知宥不知道什么时候摘下了右手的手套，微凉的手背擦着程瑆披散的发丝按在墙上的按钮上。 程瑆从不知道自己竟如此敏感，电流顺着头发直通心脏，整个尾椎骨都酥软下来，心跳如雷。 “干什么？”程瑆往旁边挪了挪，警惕地看着他。 她自认为自己伪装的很好，却不知身旁那串她看不懂的屏幕数值将她的内心暴露了个彻底。 江知宥看了眼屏幕上某串突然飙升的数字，眼底噙着笑意：“看你不耐烦，帮你把它关掉。” 挑不出任何问题的回答，程瑆收回视线，干巴巴说了声：“谢谢。” 她不擅长应对冷场，往常部门活动都是一个人缩在角落，她和卓敏不对付，其他同事害怕被针对都不敢和她密切往来，她也乐得自在不用耗费精力处理多余的人际关系。 可现在不一样，这里没有第三个人可以帮她缓解尴尬。 程瑆试图说服自己将江知宥当做客户，心底的躁动逐渐平复。 面对客户程瑆的专业素养还是很强的，她神色如常地看向对方：“关于失窃案我有新的发现。” “王曼作为回收组领队和后勤部贾主任来往密切，就在前天她曾潜入我的房间寻找污染体晶核，寻找未果打算杀人灭口。” 程瑆隐瞒了珊珊的事，接着说：“在对战过程中对方发生畸变，准确来说她那时应该算半个污染体，她能够保留意识操纵畸变物，但并不稳定，最后那段时期她体内的污染晶核应该是失控了，很明显已经丧失理智，只剩下杀戮的念头。” 江知宥背对着光，漆黑深邃的眼睛闪过一抹厉色，稍纵即逝。 “从她透露的只言片语中，那个背后势力应该是在做什么异能实验，试图让普通人进化成异能者。”程瑆说，“我怀疑污染源晶在他们手上。” 说完没听见江知宥答复，抬眼却发现对方的脸色有点臭。她仔细回想了一下刚说的话，肯定不是她的问题，或许是在气恼那些做人体实验的家伙。 “谢谢你昨天救我。”做人不能忘恩负义，程瑆真诚地说了声谢谢。 江知宥抿着唇，幽深的眼睛久久凝视着她，半晌才说：“你以为是我救了你？” 不、不然呢？ 程瑆疑惑的望向江知宥：“不是吗？” “我到的时候只看见你和林小葵重伤倒在地上，周围没有王曼的晶核碎片，也没有遇到污染体小白。” 有了前车之鉴，江知宥对程瑆格外谨慎，在改造枪支时加了一小块感应芯片进去，接收到枪内感应装置传来的信号画面，江知宥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在冻结。 程瑆的几番生死之濒，在无人知道的角落，江知宥感同身受地尝到同样的恐惧。 赶过去的路上，江知宥险些情绪失控。 沈澜风从小和江知宥一起长大，当他看见程瑆倒在一片血泊中奄奄一息，身上纯白色防护服被血液浸得血红时，都不敢看江知宥的神色。 好在他们去的及时，世界人口锐减，新纪医疗技术发展尤为发达，只剩一口气都能将人捞回来，也幸亏如此江知宥才能勉强维持冷静将人带回来。 如今，江知宥对上程瑆那恍若无知的眼神，藏在后怕后的愤怒再一次涌上心头。 “而且不是昨天。”江知宥嗓音低沉，声音低哑的像是被寒潭浸透，“程瑆，你已经昏迷了两天，只差一点，你就会死在那片寸草不生的地方。” 程瑆睫毛微颤，来不及后怕就先敏锐地察觉到江知宥情绪不对劲。 “江知宥。”程瑆有些不解，“你是在生气吗？” 江知宥垂着眼没有说话。她又问：“是因为我差点暴露耽误了案件调查吗？对不起，我下次会注意的。” 第16章 江知宥终于抬眼看她，那双丹凤眼里压抑着的怒意毫无保留地展现在面前。 程瑆心下一惊，江知宥情绪一向不外露，她还是第一次见江知宥生这么大的气。 程瑆呼吸放缓，心头莫名升起一阵委屈。 又不是她想冒险，她明明最讨厌以身犯险，可时间紧迫，若不这样对方藏在暗处怎么可能自己暴露，她只是想尽快结束这一切荒谬的纠纷，好好的活下去，这也做错了吗？ 长久的沉默后，江知宥终于道：“鉴于此次事件，你以后不允许单独行动。”对上程瑆闪着水光的眸子，他语气放软了些：“别再让自己陷入危险，可以吗？” 心底的委屈如潮水退去，程瑆还没琢磨明白江知宥话里的妥协意味，门外突然急匆匆闯进来一个人。 “江队，您送过来的另一位病号体内的毒素无法清除，再继续发展下去恐怕会危及生命！” 第13章 打工日记 林小葵安静地躺在病床上，脖子上戴着一圈仪器，沾染着毒素的血液被清理泵不断抽出，另一端则输入维持生命体征的营养液。 “下午两点前患者体内的毒素都在可控范围内，甚至隐约有好转的趋势。”医生指着光屏上的数据分析说，“两点十分是最低峰值，而后开始恶化，直到半小时前系统向我们发出警报，毒素已超出人类承受阈值30%。” 程瑆指尖虚点在隔离玻璃上，清理泵运作发出急促的滴滴声，重重地敲击在众人心头，就连一向嬉皮笑脸和林小葵不对付的沈澜风也忍不住皱眉，低声骂了句脏话。 死亡倒计时像一顶无形的阴云笼罩在众人头顶。 “还能维持多久？”程瑆冷静地问。 依靠清理泵这颗外置“心脏”，林小葵体内的毒素勉强和免疫系统相平衡，但毕竟不是长久之计，每拖一秒，都会对她的免疫系统多造成一分不可逆转的损害。 主治医生看了眼数值分析，保守道：“30小时，最多30小时必须撤掉清理泵，她的身体承受不起药物的副作用了。” 程瑆收回视线，转身去找江知宥。 “你要去17区？”江知宥沉默了两秒，“给我个理由。” “小葵需要解药，我要去找王曼的晶核碎片。”程瑆知道没有江知宥的允许她根本走不去驻扎营，“王曼体内的迷迭花经过改造，没有晶核医疗队根本研究不出解药。” 她记得林小葵拼尽最后一点力气从王曼手下救下她的画面，现在，哪怕有一丝希望她都不会放弃。 江知宥的指尖在桌面轻点了几下，程瑆察觉到对方落在她右手上的视线，将手迅速藏到身后，尽管只有一秒，9级异能者宛若变态般的观察力还是让江知宥看清了程瑆指尖的毒素残留。 “不行。”江知宥打断程瑆还要再辩解的话，“我会让顾凛带人回现场再勘察一遍，你现在应该回去继续治疗。” 直到wiki接到队长命令带程瑆离开，江知宥始终没有松口。 “瑆瑆，你好好休息，林小葵的事就放心交给我们。”wiki替程瑆整理好被子转身出去。 程瑆睁着眼睛躺在床上，她的手环被江知宥以调取数据的名义拿走，没有手环她根本出不去大门，更别提溜去17区。 就在她烦得不行，突然听见珊珊焦急的声音。 “瑆瑆！呜呜呜，瑆瑆！”她哭了会开始对着旁边发脾气，“都怪你，要不是你瑆瑆才不会不理珊珊，珊珊讨厌你，你把花花还给珊珊。” “小祖宗，你别再哭了，我都和你解释过了，她不是不理你，是听不见，你等她异能恢复一点就能听见你说话了。”那道声音十分无奈，显然被珊珊折磨得不轻。 “珊珊？”程瑆试探道，“是你吗？” “瑆瑆！”珊珊呜咽着朝空间外跑，半路迟疑了一下，小触手小心翼翼地试探了一下，没有被拍回来，她高兴地飞扑到程瑆怀里，“珊珊好想你。” 程瑆摸了摸她的小触手，蹙眉：“怎么肿了？不哭了，和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白慢悠悠跟在珊珊后面，在看到一人一植其乐融融的气氛后，一双硕大的椭圆形黑色眼睛里闪过一瞬羡慕，很快又恢复平静。 程瑆看了她一眼，一早知道小白没有外表那么单纯天真，但看着对方甩着白色长尾，姿态懒散，满眼戏谑地靠坐在椅子上，还是会产生几分错愕。 “不知道，小白打晕珊珊，醒来就回到意识空间，喊瑆瑆也听不见。” “你别乱告状，我可没打你。”身后小白嚷嚷道。 珊珊明显和她不对付，小身子挡在中间用屁股对着小白，可她高估了自己的身形，用尽全力也只遮住小白一只眼睛。 珊珊超大声当面告状：“她坏，骗珊珊。” 程瑆笑着摸了摸珊珊，安抚道：“好，珊珊乖。” 她原本就没打算从珊珊嘴里知道什么，看似在问珊珊，实际上视线是落在身后的小白身上。 小白明显是知情的，眼睛闪了闪，起了逗弄的心思。 学着珊珊故意缩小身形，小白兔狸藻在古地球时就因极具迷惑性的可爱样貌让很多人忽视了它其实是食肉植，更别提现在围着一圈毛茸茸的白光，望着你眨巴眨巴时，确实让人心软。 但程瑆不是那么容易动摇的人，她面无表情地看着小白夹着嗓子喊她“妈咪”，无动于衷。 “妈咪怎么对人家这么冷漠。”小白委屈道，“偏心的家庭不配拥有二胎！” 程瑆：“……”收收神通吧，你个戏精。 珊珊彻底傻眼，全身因生气更加红：“不许你喊妈咪。” “妈咪~妈咪~”小白挑衅似的又喊了两声。 “不是你妈咪，是珊珊的。”珊珊气哭，她抱住程瑆的脸喊，“妈咪！” 程瑆被她们一口一个妈咪叫的头疼，也没忘记正事：“我手上的毒素是你们帮忙解的？” 医疗组没攻克毒素，她的异能耗空无法使用，程瑆将视线落在小白身上，比起懵懵懂懂的珊珊，小白更有可能。 小白倒是没有隐瞒：“我解的。”像是知道程瑆要说什么，嫌累似的飘到被子上坐好，“但我解不了你朋友身上的毒，她体内的毒发展太快了，还不等我解完她早死了。” 程瑆刚燃起的希望再次泯灭。 小白把握着分寸，恶趣味得到满足后才接着道：“但我知道谁能解毒，不仅能解毒还能将她彻底治愈。” 为了提高证明力，还给程瑆当面展示了自己的异能：“妈咪，这是我的异能‘掠夺’哦。” 掠夺，顾名思义，以小白的污染域为界，所有人的异能对她而言犹如探囊取物，但一次只能复制一种，异能等级较原主要低，属于遇强则强的灵活性异能。 再加上小白自身的植物特性，只要她想可以将存在感降到最低，让敌人无法锁定。 可攻可守，笨拙无脑的畸变体对小白反而是累赘，当然更重要的原因是她本身就很喜欢自己的外形。 程瑆：“开拓队的那些人是你杀的？” “当然。”小白不以为意地把玩着自己的尾巴，“妈咪觉得我做错了？” 杀人当然不对。 “可他们也是来杀我的呀。”小白笑容天真，说出的话却叫人不寒而栗，“人类仗着自己的智慧随意残害植物的时候也不会想到要为不会说话的植物发声。” “妈咪，自然界讲究弱肉强食。物竞天择，适者生存，不是你们人类最先提出的吗。” 程瑆久久凝视着小白，半晌才道：“但你不应该残杀滥杀。” 这是个注定充满杀戮的时代，人类和污染体、甚至人类与人类，程瑆不可能圣母地教育小白站着让别人杀死取走晶核，哪怕是她自己，面对要杀她的王曼反击时也不会手下留情，但至少不应该滥杀残杀。 小白性格确实存在一部分顽劣因素，能从一些小事中看出对方也没有要改正的意识。放在之前，程瑆也不会多管闲事，可现在不同，小白因为一些未知原因和珊珊一样成为伙伴，她自然不能熟视无睹任由小白再这样发展下去。 程瑆揉了揉小白的耳朵，果然很柔软，严肃道：“你既然喊我妈咪，以后就要听妈咪的话。”她看向旁边余怒未消的珊珊，又伸出一只手也揉了揉。 “珊珊比你早来，以后就是姐姐了。”程瑆把两小只放在一起，“要好好相处哦。” 头顶温暖明亮的灯光笼罩在程瑆身上，小白感受到覆在耳朵上的柔软，坚硬的内心被凿穿一条细缝，现在还看不出什么影响，等细缝越扩越大，最后彻底消散后，小白才发现有的人只要遇见就能抚平一切。 当然这都是后话，现在的小白只是不自在地躲开，丢下一个方位就窜回空间。 - 东8区，零碎几缕星光打在漆黑的地上，程瑆猫着身子蹲在矮丛后，静静地观察在小溪旁玩水的小东西们。 第17章 对，不是一个是两个。 “就是她们？”程瑆用意念问。 “嗯对，就是她们，绿色裙子那个叫早早，光系异能，主治愈没有杀伤力。”小白说，“旁边是她的姐姐，叫葵葵，是毒系，妈咪要小心，她的毒可比王曼要厉害千百倍。” 程瑆看着月光下相互嬉闹的两姐妹，这还是第一次出现结伴的污染体，要知道污染体类似猫科动物，有极强的领地意识，通常情况下都不会允许同等级的污染体出现在自己周围，这一点从污染区域划分就能看出来。 “她们好像都不是植物吧？”程瑆问。 早早看形态应该是藻类海蛞蝓，也就是叶羊，以海藻为食，能够吸收转化食物中的叶绿素，甚至可以进行光合作用，因成熟期长相和绵羊相似而得名，雌雄同体，属于软体动物。 葵葵一看就是鬼手海葵，属于刺胞动物，身体呈柱状，触手多且细长，末端可膨大，呈辐射状排列，颜色呈深褐色暗色带有亮色环纹，上面的刺细胞能释放毒素，触手可伸展收缩。 程瑆看向她的底盘，那长有多对粘性伪足，吸附力极强的同时方便捕食或移动。 很明显她俩的异能和物种特性有很大联系，想到王曼，程瑆对珊珊、早早、葵葵的出现有了新的猜测，很有可能她们都来自那个实验室。 “半夜偷溜出来就是为了看植物洗澡？” 突如其来的声音把程瑆吓了一跳。 第14章 打工日记 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跟来的，又在后面观察了多久，一张俊脸冷若冰霜，一言不发地和程瑆对视，他的瞳孔颜色很深，映照出程瑆心虚的脸。 程瑆自知理亏，摸摸鼻子率先挪开视线。 今晚执法队众人要开战略会议，程瑆立刻意识到这是个好机会，当即用小白复制的幻境异能瞒过门口的电子眼，吃一堑长一智，这次她没带江知宥给的枪，没想到对方竟然还能跟来。 窒息的气氛没能持续多久，溪边打闹声逐渐平息，姐妹俩游上岸抖干净水珠准备返程。 程瑆又陷入新的困境。 依照原计划，会先由小白和对方沟通，如果对方拒绝，她也做好以一敌二的准备。 可如今，她看了眼身旁，江知宥戴着黑色皮质手套的手正把玩着一幅银制手铐，手铐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光亮映在江知宥眼底，月黑风高下，基地最遵纪守法的执法队队长此时看上去格外危险。 被自己荒谬的想象力吓了一跳，程瑆抿唇，伸手按了按蹲久后酸软的双腿。 小白突然出声提醒：“还不动手吗？她们要走远了。” 那头葵葵圈着已经开始犯困的早早，一深一浅两个身影即将消失在视线尽头。 来不及犹豫了，这是惟一的机会。 程瑆刚抬起上半身，耳旁刮过一阵风，再抬眼，江知宥已经挡在葵葵面前。 黑色的军靴踩在带着水珠的野草上，自他身下雷电矩阵呈放射状向外延展开，此时笼罩在天边的那一层乌云终于散开，巨型圆月笼罩在男人修长的身姿后。 寂静的空气中突兀地响起一道女声，程瑆看见江知宥右手手环发出浅光。 “b+级污染体鬼手海葵，上个月毒害普通人60余名、3级异能者10人，5级异能者7人后销声匿迹，暂列通缉榜第9名，毒系，异能登记为7级。” 一阵快速的键盘敲击声后，继续道：“另一株污染体基地资料库中没有出现任何记载，系统建议开启数据追踪，我和γ-3会全程协助您作战，您是否批准？” 程瑆这才反应过来，红唇紧抿，一旦开启数据追踪，方舟系统会全程监管作战，她该怎么从中带走早早。 “现为您开启数据追踪模式，三秒钟后将由方舟系统接管您的智脑，三、二、一。” 电子音落下，手环自动脱落，转化成悬浮镜头飞在半空，红外线一处不落地扫过整片异能域。 并不仅仅是肉眼所看见的这样，程瑆敏锐地抬头，幽蓝色宛若黑洞般的夜空后仿佛藏着只巨大的眼睛，那只猩红的眼睛眨了下，在登记处那种被锁定的感觉又来了。 三千米高空之上，穿着冲锋衣的女人居高临下看向地面，她似乎一点也不担心会从高空坠亡，翘着二郎腿姿态懒散地随意靠坐在身下的巨型电子眼上，呼啸的夜风扬起她棕色的长卷发。 “瞧，我就说她肯定会发现我们。” 底下，葵葵开始暴动，月光下深褐色的身体涨至数万倍，如果冻般晶莹剔透，触手在半空烦躁地挥舞，上面的亮色环纹闪烁着荧光。 “人类，让开！”现场除了程瑆没人听懂她在说什么。 江知宥的手环亮了下：“队长小心，鬼手海葵的污染值暴涨至2w+，已大幅度超出b级污染体最高污染值，恐发生异变。” 月夜中，葵葵亮的刺眼，繁密的触手宛若燃烧的焰火。程瑆躲在树后，视线飞速在地面寻找，终于在她水草般的伪足下找到一团幼小蜷缩的浅绿色身影。 早早已经很熟悉这种场景，她只需要乖乖地，听葵葵的话安安静静地藏好就很厉害了。 可这次躲藏的过程似乎特别漫长，忽然她听到一声细微的颤呼，叶片一下子竖起来。 “葵葵，你是不是受伤了？我可以帮你。” “闭嘴，你给我老老实实待着，少出来添乱！” 早早又重新趴回去，她不能给葵葵添麻烦。葵葵松了口气，哪怕再被江知宥的雷电击穿触手也没再发出任何声音。 程瑆就是在这个时候偷偷溜到早早身边的。 “早早？”她轻声喊。 早早头上的叶片动了动，清澈的眼睛看向突然出现的程瑆。好奇地问：“你是谁？” 看得出来葵葵将她保护地很好，哪怕程瑆已经凑到面前也没有任何害怕慌乱，甚至还大胆地凑过来闻嗅，像只刚出生的幼崽。 程瑆任由早早舔舐她的指尖，想到要诱骗这样单纯的早早，内心升起一股愧疚。可想到病床上生命垂危的林小葵，不得不狠下心：“你可以和我去个地方吗？” “不可以的。”早早摇头，“葵葵让我在这里等她。” “你是真笨还是真蠢，还等呢，她都快要死了。”小白突然冒出来，快得程瑆都来不及阻止。 早早显然认识小白，身上的叶片都炸毛似的竖起来：“你别想骗我，我不会再上你的当。” 珊珊也跑出来，她还在记小白戏弄她的仇，又打不过小白，在空间没少被气哭，这下好容易遇见一个和自己同仇敌忾的，迅速凑到早早身边。 智商都不高的两植一见如故，简直相见很晚，嘀嘀咕咕把小白说了个遍，小白一脸嘲讽的看着她们，对那点不声不响的指控完全不看在眼里。 程瑆按着眉心感到头疼，准备强行把早早带走时，察觉到一股凉风从背后袭来。 底盘里动静那么大，就连一心对付江知宥的葵葵都发现异样，正好撞见程瑆手上的动作，当即操纵伪足抽了过去。 程瑆侧身闪开，可底盘空间原本就狭窄，加上到处都遍布着伪足，根本就没有可以躲闪的空间。 “小白！” 小白懒洋洋摆动了下长尾，成人手臂粗的雷电击打在朝程瑆收拢的伪足上，珊珊也催动红雾包裹在程瑆周身，触手出其不意死死捆住还没反应过来的早早。 “妈咪，珊珊抓住她了！” “做的很棒！”程瑆夸奖了声，抱住珊珊，在小白的配合下冲出底盘。 “把早早还给我！” 葵葵被程瑆彻底激怒，全身的环形亮纹一起发光，触手截断爆裂，致命的毒素随着喷溅出的血液覆盖整片区域。 “葵葵！你放开我！我要回去找葵葵！” 早早开始剧烈挣扎，鼓起勇气死死咬在程瑆手腕上，周身分泌出大量黏液，身子一扭从程瑆怀里滑落出去，摔在草地上。 从底盘出来，程瑆就让小白和珊珊回空间了，现在她赤手空拳又不敢使用异能，只能眼睁睁看着早早化作流光出现在葵葵身前。 “不要！” 一颗银色的子弹刺穿毒雾，眼看就要击中早早的身体，被葵葵先一步狠心将早早抽开。 咔哒—— 葵葵的晶核碎了。 早早摔在地上滑出几米远，葵葵抽的那下没控制住力度，她背上的叶片被硬生生磨掉了两片，碧绿色液体流了出来。 她痛得没站稳，又摔了一跤。 医者不自医，早早虽然是治愈系异能但无法自愈，加上她身体本就脆弱，痛觉神经还生的十分敏感，在葵葵的保护下还是头一次受这么重的伤，但尽管痛到站不起身，还是努力一点一点朝葵葵爬去。 “葵葵，你等我，马上就不痛了。” 早早想着她才掉了两片叶子都这么疼，葵葵手手都断了，一定更疼。她得赶紧治好葵葵，不让葵葵疼。 “傻子……快跑……” 第18章 生命最后一刻，葵葵还想着用最后一根完整的触手推早早离开，那原本是留着牵早早回家的，可惜没机会了。 “队长，那只a级污染体是治愈系，不能让她有机会靠近鬼手海葵。” 程瑆听到声音迅速抬头，江知宥的枪口已经对准早早的方向。 砰—— 绿色光墙挡在早早背后拦下那枚子弹。 江知宥无比冰冷地看向程瑆：“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程瑆甚至来不及看他，飞奔向早早一把抱起对方，另一只手从葵葵体内掏出碎裂的晶核，异能发动，掌心的绿光散去后晶核也消失不见。 “对不起。” 这声道歉不知道是对早早，还是身后的江知宥。 高空，叶文鑫看着地面彻底封闭的异能域挑了下眉，下一秒，手上的光环闪烁着红光，方舟系统气急败坏地要求迅速逮捕程瑆。 “抱歉，这不符合程序要求。” 方舟：“她维护污染体，已构成背叛罪既遂！” “嗯？是什么时候。”叶文鑫理了理身后散乱的头发，红唇微启，语调比对面的方舟系统更加像人工智能，毫无波动起伏道：“抱歉，我没有捕捉到您说的场景，请您提交关键定罪证据。” 方舟系统卡了一下，江知宥动作很快，几乎是程瑆刚发动异能就关闭了数据权限，领域瞬间封闭将它隔离在外。 它确实没有证据。 方舟系统狐疑地扫向叶文鑫，质问：“你知道包庇背弃者的后果，你确定没有捕捉到任何异常？” 叶文鑫面不改色：“程瑆身上的异能波动无异常，我也确实并未捕捉到您说的画面……” 手环内的探针毫无预兆地刺穿表皮，微弱的电流在脑域流转，叶文鑫忍者头上的剧痛一声不吭让方舟探查。 没有找到想要的信息，方舟阴恻恻到：“给我盯紧程瑆，有任何异常及时上报。” 等手环灯光熄灭，叶文鑫才脱力似的跪坐在γ-3上喘着粗气。γ-3转过来，巨大的眼仁眨了眨。 “别担心，我没事。”叶文鑫摸了摸它，地面的异能域依旧密不透风，啧了声：“看样子还没恢复，欠她的也不知道算不算还上了，算了，就当日行一善吧。” 第15章 打工日记 异能域内很黑，周围所有的场景都被抹去，月光透不进来，连空气都变得逼仄。 程瑆默默后退，背部抵到一层无形的屏障，前方，江知宥已经逼至眼前。 “把它给我。”江知宥态度不容置疑。 程瑆抱着早早的手别到身后，摇头：“不行，她能救小葵。” 江知宥只以为她是听到叶文鑫的话才产生这种想法，竭力保持耐心：“林小葵的事医疗组会想办法，你先把污染体交给我。” “什么办法？” “……” 程瑆知道继续争辩下去没有意义，只剩下8小时了，她得想办法让江知宥松口。 江知宥耐心也走到终点，正准备打晕程瑆强行夺走早早，就听见对面的人小声说：“早早是关键证据。” 这一刻，江知宥甚至怀疑程瑆是不是已经被污染，他刚要上前听到程瑆接下来的话又再次停下。 “叶羊不是植物，鬼手海葵也不是，最早一批出现的污染体都仅限于植物不是吗？”程瑆认真道，“她们和王曼背后的实验有关，她是重要证据，你现在不能杀她。” 她的眸色很浅，在昏暗的环境里熠熠生辉，让人忍不住相信她。 江知宥探究的目光落在程瑆身上，心里清楚她这么做的目的不过是为了拖延时间，斟酌间，视线被程瑆暴露在衣领外的红绳吸引，往下依稀能看清一个环形轮廓。 “你如何担保她不会伤人？”他松开手，退了半步。 感受到男人态度有所松动，程瑆抿唇，犹豫了两秒还是说：“我能暂时控制住她，在这期间我保证她不会伤人。” - 重症监护室内，林小葵身上的毒素已经蔓延到脸上，青青紫紫，看着很是骇人。 “患者的身体受损情况比预估的更恶劣，必须提前撤离清理泵。”主治医生道，“很抱歉，我们没能找到解毒的方法，毒素已经蔓延到心脏，家属去见最后一面吧。” 主治医生带着医疗组离开，将病房留给几人。 程瑆迅速冲进病房，沈澜风还想跟进去被wiki拦下：“让她们独处一会。” wiki偏头看了眼身旁透着寒气的江知宥，给顾凛使了个眼色，把沈澜风拖走。 江知宥木着脸站在门外，透过病房的门缝盯着程瑆的背影，仿佛要透过那层皮囊看到里面藏着的秘密。 程瑆如芒在背，她知道江知宥在身后紧紧地盯着她的一举一动，故作平静地将怀里藏着的早早放在一旁的枕头上。 “早早，拜托了。”她轻声道。 林小葵身上的机器都被撤走，安静地躺在橙黄色的被子上，颜色是wiki挑选的，她从程瑆那了解到林小葵的喜好，特意为这个仅有两面之缘的女孩挑选了最喜欢的颜色。 早早慢吞吞支起身子，白皙柔软的身躯轻轻覆在林小葵脖子上，身后的叶片一片片点亮，温暖柔和的光点在一人一植周围盘旋。 “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脑中响起一道虚弱的声音。 程瑆看着面色逐渐恢复红润的林小葵，回道：“没忘，等早早治疗完我会送她离开。” 葵葵透过意识空间注视着早早，从沾着灰尘变得脏兮兮的身子到背上新长出来的小嫩叶，内心五味杂陈，眼里是化不开的担忧与不舍，在看到脸上未干透的哭痕时，触手忍不住蜷缩。 “既然这么舍不得为什么还要让她走？”小白懒洋洋地飘过来道，“让妈咪把她也收进来不就好了？” 葵葵斜了她一眼，她们曾有过过节，对小白自然没好脸色：“好好地为什么要受制于人，和你一样喜欢给自己找亲人吗？” 小白危险地眯起眼睛，盯着葵葵离开的背影，心里开始憋坏主意。 珊珊从镜子中扫到她这个表情，触手一抖，刚绑好的蝴蝶结重新散开，气鼓鼓地瞪了小白一眼，嘴里嘀咕着又跑远了些。 林小葵身上的毒素发展的很快，全清理完早早力竭倒在软枕上，程瑆托起她的同时，身后传来落锁的声音。 脚步声在身后停下，异能攒动的声音响起：“现在可以把她交给我了？” 程瑆晃了下，扶着床栏强撑着才勉强站稳。 她的身体还没彻底恢复，绷紧神经赶了远路，又动用异能，整个人筋疲力竭。 “冷静点。”程瑆分出一部分精力拦住意识空间里要冲出来的葵葵。 早早睁眼，迎面对上江知宥腰侧别着的枪，视线紧紧黏在上面。 就是这个东西带走了葵葵。 无法抑制的愤怒从内心涌起，早早的脑中闪过无数陌生的画面，脏乱的废墟、坐在高台放声大笑的异能者、打翻的饭碗……直到最后，一只满是伤痕的手出现在眼前。 “跟我走。” 叶片齐刷刷张开，一片片像从身上硬生生拔下来：“我要替葵葵报仇！” 细密的叶针袭向江知宥。 变故突发，程瑆来不及阻止。 周围都在告诉她，早早徒有治愈能力，是娇弱需要被精心呵护的存在，可她也是被界定为a级的污染体。 叶针穿透雷盾划破江知宥的左脸，鲜红的血液从伤口溢出，啪嗒一声坠在地面。 空气陷入死一般寂静。 江知宥抬手随意地抹了下，血液从白皙修长的指尖滑入指缝，他漫不经心地垂眸看了眼，掀起眼皮越过早早落在怔住的人身上，从鼻腔中发出一声极轻的“呵”声。 “你就是这么保证的？” 程瑆抿了抿唇，表情歉意，张了张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干巴巴道：“对不起。” 江知宥冰冷的视线锁定早早，周身异能积聚，雷电自掌心凝结发出警告的轰鸣，窗外阴云密布，闪电划破深空，照亮了他挂伤的侧脸。 程瑆动作比脑子快，眨眼就将早早护在身后。 “第二次了。”江知宥似是叹了口气，“你最近好像变了很多。” 程瑆浑身冒冷汗，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说：“你答应过我，先不杀她的。” “然后纵容你放她走？”江知宥冷嘲了声，眼里的耐心散尽，冷漠地看向程瑆，“你可能是忘了，执法队的职责是扼杀一切可能危及人类生存的事。” “现在，把你身后的污染体交给我。” 冰冷的枪口对准程瑆，江知宥周身的气息都变得冷冽起来，第一次，程瑆最真实地感受到这个男人身上的薄情。 “如果我不呢。”程瑆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问。 “你知道背叛罪的下场。” 说不清是什么感觉，站在江知宥的立场他并没有做错，但这一瞬程瑆还是难以自抑地心脏抽痛。 第19章 “早早！” 程瑆背后突然掠过一道阴影，紧接着就听见葵葵怒不可遏的怒吼。 “小葵你……” 林小葵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拖着虚弱的身体下床，趁着程瑆此时的注意力完全被江知宥吸引，从她手中将早早夺走。 “瑆瑆，你不能心软！”她眼里是程瑆从未见过的恨意。 林小葵使力将早早甩向江知宥的方向：“杀了她！” 程瑆的异能还是慢了一步，眼睁睁看见江知宥的雷电贯穿早早身体。 早早茫然极了，她脑子里乱糟糟的，全是两个骨瘦如柴、衣衫褴褛的少女，好熟悉啊……她是不是忘了什么？ “早早！早早！”葵葵狠命地撞击屏障，“让我出去！” 小白飘到她面前道：“你不如求求我呀，我能帮你哦~” “我——” “小白！”程瑆警告道。 小白摊摊手，歪了歪耳朵：“我逗逗她，妈咪放心，我很乖的。” 葵葵恶狠狠地瞪向她：“滚远点！”她看见了，小白对林小葵使用过异能，人是她弄醒的。 江知宥没有击碎早早的晶核，但高负荷的电压足以让身负重伤的早早无法动弹，她本就不具有攻击力，刚才那一击已是拼尽全力，靠折损过半生命力换来的。 “我想起来了，夏…明栀…我叫夏明栀”她仿佛又听见葵葵的声音，喃喃道，“…姐姐，你不要我了吗？ “带明栀回来。”葵葵冷声道，“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死也好，把明栀带回来，这是你欠我们的。” 程瑆闻言，咬牙调动身体内的全部异能将早早包裹住，电流通过早早传导到她身上，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刺痛，程瑆咬牙抗住，嘴里溢出鲜血。 “你疯了！”林小葵伸手要拦，被程瑆喝止。 “别动！” 程瑆顾不得考虑会不会暴露，被发现又会有什么后果，她看见了早早的回忆，里面一闪而过的片段中她看见了自己的身影。 要弄清楚一切，早早不能死，更不能交到江知宥手上。 这还是程瑆头一次吸收完整的污染晶核，身体排异反应格外严重，加上江知宥异能的双重冲击，她很快感觉眼前一黑，昏过去的最后一秒听见意识空间撕裂的声响，夹杂着谁的一声叹息。 - 后勤中心，主任办公室的大门关的严严实实，来往的员工隐约听见里面传来凄厉的惨叫声。 “这周第几个了？”有人小声问。贾主任性情残暴，每周都有人无辜遭殃，也就这几个月王秘书来了后好了一些，这怎么又…… 被拦住的人愣愣道：“没看见有人进去过……” 办公室内，贾主任死鱼似的捂着胸口躺在地上抽搐，嘴里还一直念着“对不起”。 悬空的电子光屏上出现一席白袍，那人抬了抬手，贾主任破风琴般大口喘着气，刚缓过来点讨好地并膝爬向那人。 “博士，您千金之躯不值得为我这种人动怒。”贾主任卑躬屈膝地跪在地上，讨好地抬起肥硕涨红的脸，谄媚道：“王曼的晶核我已经捡回来了，没被任何人发现，不会影响计划。” 被称作“博士”的人道：“王曼死前记忆里出现的那个女人……” 还不等对方说完，贾主任立刻表忠心：“您放心，我保管她再也回不来。” “不。”博士道，“我需要她，想办法把人送到实验室，别再搞砸了。” “好的。” 第16章 打工日记 驻扎营外的空地，林小葵蹲在门口支着脑袋闷闷不乐，这时天蒙蒙亮，地上都是雨后湿漉漉的泥泞。 身后的发辫被人手贱地拽了一下，林小葵难得没跳脚，只瞥了眼来人，淡淡道:“沈澜风你是不是有病？”说着又别过脑袋。 沈澜风挑眉，这小妮子不和他呛声了还真有点不适应，他看了眼丧唧唧戳着树桩上的绿苔的小姑娘，从兜里掏出颗糖塞进嘴里，递糖的动作一顿。 嘶，柠檬味的糖到底是谁发明的？ 他把糖拨到腮边才道:“听人说你把嫂子气晕过去了，小白眼狼～” 林小葵不堪其扰，气鼓鼓转身:“你烦不烦啊！” “不烦啊。”沈澜风侧身躲开踹来的腿，贱兮兮继续撩拨，“小短腿。” 啊啊啊，这个沈澜风真是贱死了！！ 林小葵气得抓泥巴扔他。 “哎，还是打不着～” 争吵间，厚底皮靴溅开路边的泥坑，林小葵背后一寒，扭头正对上一颗电子巨眼。 滴滴滴—— 那玩意儿边叫边闪烁红光，在林小葵眉心形成一个红点。 “！”林小葵嗖一下躲到沈澜风后面，探出半个脑袋道:“你是什么东西？机械球成精？” 沈澜风故意吓她，硬是把她从身后拽出来:“是啊，来找你索命的。” “啊啊啊啊啊！”林小葵听到扳机扣动的声响，闭着眼尖叫。 ？好像无事发生。 林小葵慢慢睁开半边眼睛，眼前的女人面部轮廓线条精细，宛若ai建模般精致，脸被科技感十足的透明镜片挡去一半，只能看见高挺的鼻梁和殷红的唇瓣。 “好美……”林小葵看呆了。 “噗嗤！”沈澜风笑得直不起身，被恼羞成怒的林小葵狠狠踹了一脚。 叶文鑫也没忍住牵起唇角，刚才把林小葵吓得够呛的机械球缩成巴掌大小，从她身后探出头。 叶文鑫：“三三有点调皮，没吓到你吧。” 林小葵羞红着脸摇头:“没有没有。” “你是新来的异能者吗？” “嗯…”林小葵疑惑地抬眸，“什么？” 沈澜风笑够了，直起身替她解释:“这是嫂子新认识的朋友，刚救回来那位，还没彻底恢复，目前是位体内污染值虚高的普通人。” 他这么一解释，叶文鑫了然地点点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道：“医疗组那边说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天选之子就是她啊，小姑娘挺可爱的。” 说完，又问：“队长呢？我有事找他。” “事情着急吗？不急就再等等，现在恐怕不行。”沈澜风指了下林小葵，“她刚把嫂子气晕过去，老大正在病房里守着呢。” 林小葵想反驳又不想在叶文鑫面前失礼，硬生生憋得小脸通红，倒真像是在羞愧似的。 叶文鑫思考了会，索性程瑆现在还在执法队那事也就不那么紧急，于是又问:“文婷呢？我去找她聊聊天。” “wiki啊，”沈澜风指了指厨房，“医疗组说嫂子营养不良，她非要亲自下厨，你快去看看，别嫂子刚醒又被她毒晕了，那老大真的会疯。” “放心。”叶文鑫朝着他指的方向走去，走了两步猛地回头，“你……”身后两人又闹作一团。 沈澜风爱俏，最是宝贵那一撮小辫，如今那搓发辫被林小葵站在树桩上狠狠揪着不放，把花狐狸扯得龇牙咧嘴求饶，也没真生气。 林小葵注意到叶文鑫看过来的视线，默默收手假装无事发生，这下脸耳尖都变得通红。 “算了，你们继续吧。”叶文鑫笑笑，这次是真头也不回走了。 沈澜风揉着被扯痛的头皮，怀疑人生道:“你个小姑娘哪里来的那么大力气。” 林小葵冷哼:“该！” “诶诶诶，你又去哪？马上吃早饭了，你不吃啊？”沈澜风抬腿准备追上去，余光看见顾凛带队回来，看了眼林小葵去的方向，没什么危险，脚下一转扑到顾凛肩上，“回来了，有发现什么没？” 顾凛嫌弃地看了眼满身泥点子的沈澜风，将他的手拍开:“队长呢？” 沈澜风又把和叶文鑫说的话又说了一遍，纳闷道:“怎么一个两个回来都要找老大，平时也没这么积极啊。” - 林小葵甩开黏皮糖一样的沈澜风，站在门口打算推门而入，忽而动作一顿。 病房内，程瑆躺在床上，右手被江知宥攥在手里摩挲，男人背对着病房大门看不清表情，手上的动作漫不经心却很是危险，像是寸步不离看守自己最珍贵的宝物的恶龙。 林小葵忍不住后退一步，这幅情景让她想起件事。 那天江知宥也是像这样禁锢住程瑆的手，两人一前一后站立，程瑆乖顺地垂着脑袋任由身后的江知宥给她看不见的后背上药。 她注意到程瑆攥紧衣摆的手指，也没错过男人眼里一闪而过的晦涩。 江知宥的动作很绅士，甚至称得上疏离，上药的时候依旧戴着手套，动作也利落干脆。上好药后似有若无地扫了一眼她站的方向，那视线很轻，和正常抬眼没有任何区别，她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被发现了。 现在想来，那一眼或许是对她的警告。 沈澜风是个口无遮拦的，知道点事就喜欢四处叭叭，她稍一试探对方就将知道的抖个一干二净。 “老大和嫂子之间的关系有点复杂。”沈澜风道，“对嫂子而言，是互惠互利的契约成婚，但对老大嘛……” 第20章 “你知道人类灯塔计划吗？上届首领牵头，从异能强者中挑选一批最有天赋的人，剔除他们基因中的感性部分，拥有绝对理性和服从性，他们随时为人类存亡牺牲，被称作点灯者。” “当然，这种反人类的计划新首领刚上位就明令禁止再进行，江伯父作为最后一位点灯者继任军区首长。” “不知道是不是受基因编辑影响，江知宥天性凉薄偏偏异能很强，简直是天生的点灯者，守旧派将他视作天馈，施压、干预都是基本的，最过分一次险些将人害死。” “江知宥对自己险些丧命无感，却十分厌恶被人当工具一样摆布。成年那天，他拿着收集的罪证敲开守旧派领头家的大门。” 江知宥的生日刚好撞上那年的小年夜，开国元老压根没想到江知宥是来给他定罪判刑的，还以为年轻人终于想通了上门致谢。端着谱坐在大厅中央，还没来得及说话就成了江知宥的枪下亡魂。 老头平时仗着年轻时积攒的功绩谁都不看在眼里，就连基地首领见他都要礼让三分，对一个后生根本不加设防。 他有自己的私心，为了不让其他人听见落人口实，将护卫兵全赶去庭院外候着，没想到却一手促成了自己的死亡。 沈澜风讥笑道：“说来好笑，当场处判的权力还是那老头硬塞给江知宥的，没想到第一个享受到的竟然会是自己。” 老头黏腻漆黑的血液流了满地，江知宥仅仅只是垂眸看了眼，手上的红包随着雪白的资料被一起丢进血水中，走到门口扭头，面无表情地对着地上死不瞑目的人道了句“新年快乐”。 “我以为江知宥会这样一步步走向自己策划的结局，甚至害怕他会重蹈覆辙，走上江伯父的错路。”沈澜风眼里映着营口的篝火，神情难辨。 他道：“如果有人能救他，只会是程瑆。你也无需担心，如果有天程瑆出事了，只可能江知宥死了，否则他一定会挡在程瑆面前。这是必然的事件，比他给自己制定那狗屁结局绝对一万倍。” 金属清脆的碰撞声响起，林小葵从记忆中回神。江知宥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个银色手铐，咔嚓一声铐在程瑆透着青筋的手腕，灯光下银川金的光泽十分细腻。 作为人类目前发现的硬度最高金属，银川金能够抵御一次7级强攻系异能者攻击，一般用于关押3a级以上重犯，可林小葵却觉得，江知宥卡在手铐缝隙中的手比这更加危险。 江知宥抚摸着另一个圈铐，好似在犹豫铐在哪好，又好似在抉择要不要放任自己继续。 “我该拿你怎么办？”明黄色灯光打在江知宥深邃立体的眉眼，投下一片阴翳，他的目光缱绻如涓涓细流，又好似含着惊涛骇浪。 咔嚓。 林小葵看着铐在程瑆手腕上两个并排的银铐松了口气，就连她也不清楚这股紧张感源于何处，紧接着就看见江知宥微微俯身，浓墨似的额发错落在程瑆过分苍白的腕间，于冰冷的镣铐间虔诚地落下一吻，表情克制又疯狂。 “卿卿，程卿卿。”江知宥用极低的声音喊程瑆不为人知的小名，好似一头走投无路被逼入绝镜的困兽在喉咙里嘶吼。 直到他看见程瑆领口滑出的苍青色戒面，身上快收敛不住的偏执欲才一点点消散。 手铐脱落，江知宥轻柔地放开程瑆的手。 “再给你一次机会，下次我肯定不会心软。” 第17章 回溯笔记 “什么？基地发布通缉令逮捕瑆瑆，逮捕依据呢？”wiki将菜刀狠狠剁进菜板。 “靠!”正沉迷游戏的沈澜风吓了一跳，他这局游戏卡了三天好不容易才看到通关的苗头，手一抖死的不能再死了。 “你！”瞥见wiki手上磨得锃光发亮的菜刀，到嘴的脏话转了圈又憋了回去，“拿着刀呢，注意安全。” 叶文鑫对wiki私底下一危及程瑆就爱炸毛的性子早已见怪不怪，处变不惊地喝了口现磨咖啡:“有人揭发程瑆为抢业绩谋害队长王曼，现王曼的遗体已经提交司法部门，正在等待下一步分析。” “分析个锤子！”wiki翻了个白眼，“谁不知道王曼是那边的，司法部那几个老头一脸趋炎附势的样，因为江队之前那事早早就看我们执法队不顺眼，鬼才相信他们不会借题发挥！” “谁批的？”沈澜风听了一嘴随意问道。 他难得长脑子，叶文鑫高看了他一眼:“方舟直属授权。” “什么？”wiki更震惊了，“方舟？！” 失窃案后，方舟将程瑆划为重要嫌犯，多次试图调取程瑆的动态实时数据，被江知宥拦下，这事只有他本人知道没有告诉其他任何人。一旦此次程瑆被依法逮捕，她的核心数据将不再被保护，这也是方舟愿意掺和的主要原因。 “这事江队知道吗？”wiki小声问，毕竟方舟和江知宥之间关系特殊，而程瑆好歹还是江知宥配偶栏明面上的另一半，这事…… 叶文鑫摇头：“我还没来得及汇报。” “汇报什么？”江知宥从门外进来，后面跟着刚汇报完的顾凛。 叶文鑫将事情提取出关键信息，完整凝练地复述了遍：“根据目前进展来看，距离公告还有3天时间，这3天要是不能提供有利证据，逮捕令就会正式生效，到时候军部那边会派人介入。”她看了眼江知宥，军部现任领导是江知宥的父亲，父子俩关系势如水火，到时事情恐怕会不受控制。 江知宥眸色一沉，程瑆至少还要昏迷2天，指认王曼和她背后势力的证据又只有她知道，案发当事人…… “林小葵呢？” “我在！”林小葵从门外急匆匆跑进来，手里还抱着一堆东西，气喘吁吁道。 沈澜风看了眼堆满整片台面的食材，伸手接住一个即将滚落的西红柿，瞪大双眼：“你去抢劫后厨仓库了？” 林小葵懒得搭理他，转头问:“wiki姐，这些够了吗？” wiki大致看了眼，她之前和林小葵说的都拿来了，于是点点头：“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我力气大这些不算什么。”林小葵不好意思道，接着才看向江知宥问：“江队找我什么事？” 江知宥：“你们和王曼交手有留下什么证据吗？或者四周有没有其他人在场？” “没有，当时只有我们和一株a级污染体，事发突然也没来得及留下什么证据。”林小葵无比肯定道，“是出什么事了吗？” 叶文鑫只好又向她简单复述了遍。林小葵捏紧拳头：“他们怎么好意思恶人先告状！” 江知宥：“你确定没有其他人？” “我确定，进了那污染域就和鬼打墙一样，到处都是白茫茫一片，手环信号被污染因子完全隔离，就算有其他人也肯定没办法活着出来。” “对了！”林小葵似乎想到什么，又很快萎靡，“我原本快要探测器扫描到王曼的，就差一点就有证明她被污染体寄生的证据了，可恶。” 眼看再次陷入绝境，餐厅内的气氛几近凝固。 林小葵眼睛一亮，举起手问:“我身体内的毒素能证明吗？” 叶文鑫摇头：“王曼是异能者，毒素属于她的正常异能使用，对方完全可以说那是王曼出于自保而使用异能反击。” 林小葵放下手，眼眸不经意闪了闪:“那如果我主动认罪呢？反正王曼本来就是我杀的，大不了把我抓起来好了。” 叶文鑫还是摇头：“对方提供了一个视角音频，有明确的程瑆向王曼开枪射击过程，哪怕你主动顶罪，程瑆也摆脱不了共犯的指控。” 那人很明显就是冲着程瑆来的，早早就堵死了其他可行的道路。 林小葵烦躁地抓了抓脑袋:“这不行那也不行，那还有什么办法嘛，难道眼睁睁看着他们把瑆瑆抓去？对战时王曼就一副要抓走瑆瑆立功的模样，他们明显就是在针对瑆瑆设套，进也不是退也不是，难道法律是为了他们而设立的吗？” “程瑆有没有和你提过什么？”江知宥问。 “如果你是指和王曼相关的，很抱歉没有。”林小葵丧气道，“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们了，其他的瑆瑆从没和我讲过。” 准确来说是没机会讲。 林小葵想了想，这几天她和程瑆交替晕厥，总共加起来没说上十句话，她能知道个屁。 没得到答案江知宥也不失望，他开始仔细回想，脑中的思路一点点清晰。 程瑆一开始醒来时并没有说证据有关的事，用词也比较谨慎，都是可能性的词汇，是那天，她突然暴露异能救下那两只污染体之后才突然发生转变，态度一下就变得坚定起来。 所以，是那两只污染体“告诉”她的。 程瑆隐瞒的异能状况是她能和污染体沟通交流，或许还不止，想到程瑆晕过去前的举动，江知宥眸色更深了， - 意识空间内，程瑆盘坐在草地上，一手rua珊珊一手撸早早，小白和葵葵互不对付，各自占领一边，一人四植呈现诡异的大眼瞪小眼姿势。 第21章 “你是说天上那七颗星星是自己出现的？”程瑆眯着眼问。 小白已经回答了三遍，此时隐隐炸毛：“是的是的，就是它自己出现的，和我无关。” 她头顶耳朵尖尖还有一道浅浅的紫色划痕，程瑆一进来就赶上了热乎的斗殴现场，珊珊这坏家伙还在一旁吆喝助威，时不时偷偷给小白使绊子报私仇，早早在一旁急得团团转，不知道该拦哪个好，看到程瑆眼睛一亮，像是终于等到救星。 程瑆空出手来揉了揉小白的耳朵尖，手上白光闪过，看着那处又恢复成粉粉嫩嫩的颜色才收手，屈指轻轻弹了下：“别不耐烦了，谁叫你有那么多前科呢。” 小白不服气地轻哼一声，扭过头撅腚生气。她能戏耍别人，却不允许别人逗弄她，这性子还得掰掰，这次就险些酿成大祸。 思及此，程瑆也没哄她，望着天上的北斗七星发愣。 意识空间原本是没有白天黑夜的分别的，随着空间里入驻的污染体增多划分出不同颜色的区域，相当于每一位都有自己的小单间。 如今，混沌的天幕被划出一道裂缝，像是被人撕开一个角，露出嵌着北斗七星的黑空。 “怎么只有尾巴上那颗亮着啊？”程瑆拍了拍珊珊，“你有没有发现什么？” 珊珊性子闹，见到新东西都忍不住上手试探，问她肯定没错。 珊珊砸吧了下嘴巴，揉了揉圆滚滚的肚子：“能重新吃好吃的。” 程瑆思考了会，犹疑道：“你是说从那颗星星能再次回到庆功宴那天？” 珊珊点头，指着发亮的瑶光星要拽着程瑆走:“走呀？” 程瑆疯狂摇头，不不不，她不想再滚一次楼梯。 身旁一直沉默的葵葵难得凑过来说话:“旁边那颗星星边缘其实也亮着。” 她观察的很仔细，开阳星边缘只比另外五颗亮一点点，不细看完全看不出来。如果瑶光是激活状态，其余五颗星是未激活，那开阳就是介于两者之间的待激活状态。 上次从回溯世界回来她对异能的感知能力有了很大提升，之后好几次催动异能都能感觉到异能正被一层层禁制拦截住。 从wiki那得知这具身体原本就是异能者时，程瑆才得以肯定，那天她在冥冥之中抓住的那抹熟悉感不是错觉。 如果真是这样，那她的异能限制或许和回溯有关。 要不要再试一试呢？ 她的异能已经暴露了，出去后只会被更多人盯上，在不暴露瑆瑆她们的情况下，几乎不具有反抗能力，面对王曼时那种濒死的感觉她如今想起来仍心有余悸，她还有选择的余地吗？ 程瑆试探着用异能触了下，白光晃过，再睁眼面前出现一个正在缓缓放映的胶卷，长按还能选择倍速播放。 画面一帧帧闪过，出现的场景越来越熟悉，直到熟悉的学校大门出现在眼前，程瑆微微怔忪，这竟然是她的人生回放。 以第三者的视角看着曾经的自己一步步走向既定的轨迹还是多多少少会感到奇怪，但程瑆依旧眼不眨地盯着，脑中的记忆越发清晰，心跳不自觉开始加快，加快，突然一整个卡住。 胶卷页边发出绿光，程瑆没注意指尖碰到画面，一阵天翻地覆后，她感觉腰侧传来一股热意，紧接着嗅到男生身上散发出的冷香。 周围的风都像是定住了，程瑆清晰无比地听见自己的心跳，一声一声，绵延不绝。 程瑆现在的状态无比奇怪，她的大脑很清醒，情感又很强烈，两者像是要将她原地扯裂。 她看着面前稍显青涩的脸，心里无比肯定这个回溯世界有很大问题。 第18章 回溯笔记 二十分钟后，程瑆从书包夹层翻出钥匙，推开长满红锈的防盗门，丢魂似的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妈咪，你回来了？”珊珊领着早早窝在微微泛黄的布艺沙发上，两双眼睛齐刷刷看向程瑆，“约会还顺利吗？” “顺……什么约会？”程瑆瞪大眼睛，对上对面三双炯炯有神闪烁着八卦的眼眸。 “嘻嘻，就是抱抱呀！”珊珊偷笑，“早早说不要打扰妈咪约会，我们就先回来了，妈咪，我们乖不乖？” 程瑆：“……”其实大可不必。 “家里变破破哦，上次明明不是这样的呀。”珊珊跟着程瑆去过她租的出租屋，那块区域刚翻新过，自然不是眼前充满年代感的老小区可以比的。 四面的墙面不复洁白，因年代久远变得斑驳泛黄，墙角还残留着蜿蜒的水渍，地上的木板凹凸不齐，稍一走动就会发出刺耳的嘎吱声，顺势扬起一小撮藏在木板下的灰尘。 尽管屋子客观条件受限，没办法焕然一新，但屋主人还是很努力让它看上去尽可能温馨。 崎岖的地板被暖黄色地毯覆盖，斑驳的墙面挂了几副创意画，从稚嫩的笔触来看应该是屋主人自己画的，明艳大胆的颜色给屋子增添了不少亮色。以及随处可见，大大小小的绿植。 珊珊仔细观察了下摆在茶几上那盆吊兰，确定是自己认识的那盆：“是之前的花花！”语气里满是认出旧友的喜悦。 一旁的小白听到这话，眼眸微不可见地闪了闪。 程瑆轻抚上吊兰翠绿的叶片，“嗯”了声，她喜欢植物，安静地陪伴着你，不至于孤独又不会太过闹腾，有时还会有难以预料的惊喜。 很长一段难熬的时光里，都是这些不会说话的小可爱陪她一起撑过来的。 “妈咪也是孤儿吗？”早早忽然问。 在葵葵的默认下，早早就学着珊珊和小白一起叫程瑆妈咪，恢复记忆后她并没有多长几个心眼，平时不是黏着葵葵就是跟着珊珊，这一开口，程瑆才发现她其实是一个对情绪十分敏感的孩子。 “嗯，早早也是吗？”程瑆对自己父母的印象不多，只是很感谢他们给她留下赖以生存的房子，比起这个，她倒是对早早的过去很感兴趣。 “早早之前说你的名字是姐姐给你取的，你和葵葵很早就认识吗？”程瑆不动声色开始套话。 一向护着早早的葵葵这次反常地没跟过来，在场能听出来的只有小白，这家伙对不危及自身的事一向抱臂上观，自然不会出声阻止，像个二大爷似的将尾巴钻进盆栽底部的土壤中，舒舒服服呼了口气。 她倒是自觉，程瑆满脸黑线拦住打算有样学样往鱼缸里钻的珊珊，耐心地等待早早回答。 葵葵叮嘱过，如果妈咪问了就说，不需要隐瞒。早早组织了下语言才道：“我小时候就跟着爸爸妈妈在外城流浪，爸爸妈妈被异能者打死后就一个人待着，我个子小，力气也不大，根本抢不过那些哥哥姐姐们，只能在晚上去垃圾站捡一点吃的果腹。” 早早平静地叙述着，清透的眸子亮晶晶地，时不时跳出一两句对曾经捡漏到好东西的雀跃。 她不觉得自己可怜，自她有记忆起就过着这样的生活，在她的印象里，外城的大家都是像她一样的，只有少数很厉害的，和异能者说得上一两句话的会活的有头有脸些。 她没有名字，妈妈一直叫她宝宝，每次她被妈妈抱在怀里睁着眼睛问为什么自己没有名字时，妈妈都会哭，哭完后会揉着她的脑袋说名字都是有头有脸的人才配拥有的东西，她们只要活着就好。 可是连隔壁的小狗都有名字。她很懂事的没有追问，她不想惹妈妈哭，眼泪会消耗体内的水分，她们家好几天才能抢到半瓶水—— 水是很珍贵的东西。 “那天宝儿来找我，宝儿内城异能者养的狼犬，烟卷哥每天带宝儿出去玩三圈就可以得到美味的饭菜。”早早说，“我以为宝儿是想让我带他去玩，我那时候很饿，垃圾场被另一群人发现了，我已经好几天没吃东西，所以我大着胆子接过烟卷哥递过来的绳子。” 烟卷自然没那么好心，事实上是因为那个异能者不知从哪得知早早叫宝宝，他养的狗叫宝儿，他取的名字也是外城一个捡垃圾吃的小孤女配叫的。 那名异能者没安好心，故意让烟卷把人骗过去打算好好磋磨一顿。 狼犬吃的好养的膘肥体壮的，早早那时候小小一个，站起来还没狼犬高，被拽地摔了好几跤，膝盖滋滋往外渗血，还被拖着在地上磨了老长一段距离。 “烟卷哥说放了绳子宝儿就会跑掉，我赔不起，只好一直攥着不放。”早早头上的叶片不受控制地颤了颤，似乎又经历了一遍当时的痛感。 程瑆听得咬牙切齿，恨不得把那个烟卷哥和异能者碎尸万段，她打断早早继续往下说，让一个孩子主动揭开伤疤实在太残忍了。 “姐姐就是这个时候找到你的对吗？”她窥见过早早记忆碎片，看见过一双温暖的手，如果没猜错那就是葵葵。 “嗯。”提到葵葵，早早立刻扬起开心的笑脸，“姐姐很厉害，她带我回去还给我上药，我第一次吃饱肚子。” 第22章 “姐姐给你取名姓夏，是因为姐姐姓夏吗？你叫明栀，那姐姐叫什么？”程瑆摸了摸早早的脑袋问。 早早思考了会，眼睛一亮：“姐姐叫夏姐！” 程瑆被可爱到了，明知早早知道的不是葵葵本名，还是低下头来温柔地哄她：“叫夏姐呀，那还是葵葵好听，我们早早真棒，给姐姐也取了一个好听的名字。” 早早得到夸奖后十分很开心，抖了抖身上的叶片，珊珊难得没有跳出来和她争宠，而是悄悄仿造早早的颜色给她开了朵白绿渐变的花。 “送你！”珊珊把花朵别在早早头上，颇有气势地摸了摸早早的头：“我也是姐姐，坏人欺负你，珊珊揍他！” 程瑆被小朋友间天真无邪的友谊感动，心里涌起一股暖意，摸了摸两小只的脑袋，鼓励道：“嗯，以后有坏人欺负你们，妈咪帮你们揍回去！” 程瑆分出一部分余光看向沙发对面的小白，注意到她也不再是无动于衷，粉嫩的耳朵尖明显动了动，尾巴不知道什么时候抽出来了，蠢蠢欲动又放不下面子有几分犹豫。 她适时call了一下对方：“小白会不会保护姐妹？” “哼。”她扭过头，神情有几分倨傲，就当程瑆以为自己操之过急，小白不会再回话的时候，她才别别扭扭地开口：“看在她们都这么弱小的分上，我就勉强保护一下，别多想，我只是担心她们受伤会连累妈咪，到时候又连累到我。” 程瑆没揭穿她，只是淡淡地笑了笑，都是很乖很可爱的宝宝呀。 没安分多久，珊珊就脆生生问：“妈咪，这次要走情情吗？”她说的是走剧情，经历过一次，珊珊对走剧情印象很深，最重要的是，珊珊偷偷摸了摸小肚子，刚催生了一朵花花她又饿了，想吃饭饭！ 提到走剧情，程瑆的脸立刻垮下来。时间回到二十分钟前，程瑆红着脸从江知宥怀里挣脱，低着头道完谢就准备跑，被人拽住手腕。 “同学，知恩图报一下呗！” 程瑆刚想拒绝，脑袋混沌了一瞬，回过神已经跟着江知宥来到学校侧门。 她是走读生，老小区里学校侧门很近，过两个街区就到，平时进常从侧门进出，保安室的张叔李叔都认识她，知道她家情况后时不时还会给她塞点吃的或者用的，要不是她推拒，有几次晚自习留堂老人家还准备送她回家。 今天值班的是张叔，李叔应该是去另一个侧门遛弯去了，人老了就爱走动走动，美名其曰感受一下青春活力。 张叔看见程瑆先是热情地打了声招呼，转眼看见跟在程瑆后面不学无术的男生，皱着眉拦住两人，一把将程瑆拽到身后，严肃地问：“小闺女，他欺负你了？” 江知宥不急不慢地挑眉看了眼程瑆，感受到落在头顶的目光，程瑆红着脸摇头：“没，张叔，这是我们班班长，老师让我们出去订作业本。” 张叔狐疑地打量了眼江知宥，再三确认道：“真的吗？小闺女别怕，张叔在这里，要是这小兔崽子逼你的，张叔帮你和老师说。” “没有，叔，真是老师安排的，不信你可以问胡老师。”胡老师是她们班主任，张叔也知道，扭头做最后一次确认：“那小子，对，校服牌子给叔看看……3班，行，你在这做个登记，返校时间写清楚！” 她们学校是寄宿学校，全封闭式管理模式，程瑆是里面少有的1%例外，她成绩好但家里穷，从小上学的钱都是社区给交的，学校看在她住得近成绩稳定的份上破例允许她走读。 出了校门后，在第二个街道口，男生冲她挥了挥手：“谢了，再会……”江知宥扫了眼程瑆校服上的名牌，“程瑆瑆同学。” 男生颀长的背影消失在橙红色的夕阳下。程瑆攥紧书包肩带，暗骂自己不争气，不就是喊了一句名字嘛，也值得你这颗笨心脏躁动成这样。 程瑆…程瑆瑆…卿卿…程卿卿！ 程瑆身上过电似的抖了一下，骤然回神，揉了揉耳朵。 奇怪，怎么感觉江知宥刚才真的在耳边喊她。 程瑆往回走了两步，猛地顿住脚步—— 她的记忆，关于这一部分的记忆被覆盖了。 第19章 回溯笔记 深夜，程瑆躺在床上，盯着黑暗里的天花板出神。 有些事不能细想，容易出事。但深夜情绪反扑，越是控制不去想，就越抽丝剥茧得厉害。 微风拂动窗帘，月光透过窗纱打在床头，程瑆翻了个身，最终坐起身。 没有惊动身边睡着的三小只，程瑆悄悄打开床头的小夜灯，逐条记录疑点。 依照时间顺序，最先应该解决回溯触发条件问题。 已知第一次回溯是在捡到瑆瑆晶核的当晚，她打算在夜里研究一下污染体晶核却因意外陷入深眠，回溯时间不可选。 程瑆在纸上标了个1，写下“晶核”二字。 当前是第二次，回溯前她强行用异能包裹住早早的晶核，感受到一股强烈的冲击后晕了过去，紧接着就在意识空间内清醒，通过新出现的星宿进行第二次回溯，时间可以自由选择。 从表面上看，她是通过用异能接触待激活的开阳星开启第二次回溯，那么就出现了新的问题:回溯是否和这七颗星宿有必然联系？如果有的话，那第一次又要如何解释？是否有其他人在背后操纵？如果没有的话…… 程瑆笔尖一顿，划去这个猜想。已经能肯定通过星宿能主动开启回溯，这一项猜想没有意义。 忽然，程瑆的目光停留在纸面上，快速记下新的疑问点:为什么星宿会呈现三种状态，这又与什么有关？ 她仔细对比了两次回溯前发生的事，敏锐地从中捕捉到关键点——污染晶核！ 假设通过回溯能解锁异能桎梏，那么这算不算另一种意义上的升级呢？ 异能者升级的原理就是体内污染因子与基因链对冲，一旦基因进化速度超越污染因子感染速度就完成等级提升，失败则会沦为畸变体。 污染晶核不就是污染体内部污染因子的源头吗？ 程瑆脑中的思绪逐渐清晰，刷刷在括弧外写下污染晶核和空间星宿之间的联系。 顺着这条思路往下，晶核和星宿激活之间又会是怎样的联系呢？是一对一，还是成指数倍增长？目前她掌握的信息量还是太少了，这一点还无法作出准确判断。程瑆在后面打了一个小小的问号，又在激活状态下标注了一行小字—— 激活状态可多次回溯。 程瑆想到今天下午珊珊告诉她只有她才能进入第一颗星星，其他植都只由她带着进入。 她又在小字下面备注:有限定性，限定条件未知，猜测和第一次进入状态相关，待考证。检查了一番，又在括弧外加了几个字:本体外界状态，昏迷。 解决完回溯条件，程瑆又开始思考最破朔迷离的剧情发展，想着想着思路开始跑偏。 想当初第一次回溯还有强制剧情要走，这次回溯的灵活性就相当强，但唯一不变的就是江知宥和她的记忆里有很大差别。 而她的记忆…… 程瑆笔尖在纸上停顿留下一个墨点，最终在记忆后打上一个问号。 她已经不能确定究竟哪一个记忆才是真实的，如果她原本的记忆可以被回溯世界覆盖，那如何证明那段记忆不会是其他什么覆盖的产物呢？ 想到这，程瑆又想起一件事，记忆里她的小名只有一个人知情，那个人…… 说曹操，曹操到。扣在枕边的老式手机发出滴滴声，收件箱里躺着一封刚发来的邮件—— 卿卿，你最近还上线吗？有个日常任务，奖励是你看了好久的那个灵植，没时间的话你上线直接挂机，我带着你做。 程瑆盯着信件翻来覆去看了三四遍，确定看不出丝毫江知宥的影子。难道她猜错了？ 不过这段剧情倒是和记忆中相接，兜兜转转还是回到原点。程瑆回了个“马上”，打开电脑登入游戏账号。 说到这，这个电脑还是抽奖送的。 事实上，这都属于她非酋人生中难得的幸运，不，准确来说，是自从中奖抽到这台电脑开始，她的人生就像被宇宙外的玩家想起封存已久账号密码并往里猛氪了一万金币，自此走上锦鲤附体之路。 大概是幸运币都被透支完了吧，不然怎么会这么倒霉穿去异世？ 程瑆苦笑了声，注意力又回到电脑屏幕上。 屏幕抖了抖，游戏弹窗刷地跃入眼帘，程瑆点开往上翻阅了一下聊天记录，在看到一个名为“一水风流”的人物时顿住。 【一水风流】:老大你可不能见色忘义，说好了带我刷经验升级的，你鸽了我整整三小时58分49秒…现在是59分。 【一水风流】:四舍五入就是四个小时！ 【一水风流】:四个小时啊，人生苦短能有几个四小时，花开堪折直须折，老大你还不来折了我这朵娇花么～ 第23章 【一水风流】:来吧，别疼惜我！ 【江上蜉蝣】:闭嘴！ 【一水风流】:好嘞！黄豆封嘴.jpg …… 【一水风流】:嫂子来了！狐狸撒花.jpg 程瑆落在键盘上的指尖顿了一下，屏幕暖光下琥珀色眼眸微闪，这人怎么越看越像沈澜风？ 不确定再观察一下。 【一水风流】:嫂子快来，我们打副本去吖～ 【旧梦长清】:好。 三人和广场上组来的散客，六人组成小队进入副本，程瑆注意力都放在顶着【好友】标识的人物身上，心不在焉地半挂着机，好在她在这个游戏里的人物是园艺师，攻击力不高，就是副本纯混子，捡漏专业户，没人会指望游戏吉祥物冲在前面大杀四方。 程瑆苟在队伍后面时不时偷袭一下，示意自己在线。 突然，手边弹出一条私信——— 【江上蜉蝣】:困了？ 程瑆释放技能的手指抖动了下，技能放歪打到一旁猫着的队友身上，她连忙在频道内发了声道歉，对方瞪了她一眼没说什么跑远了。 【江上蜉蝣】:怎么不说话？ 没代入还好，一代入江知宥的脸……程瑆觉得自己的脸颊又止不住发烫了，她深呼了口气，敲了两下键盘。 【旧梦长清】:…没 【江上蜉蝣】:别盯着屏幕了，三分钟后副本结束我再喊你。 程瑆看了眼对面激活狂暴状态，生命条回满并获得攻击力加成的boss，又看了眼残血满地抱头鼠窜的队友，头上缓缓冒出一个问号。 excuse me？ 这哪点像是三分钟能结束的样子？三分钟大家都死在这boss手下还有可能。 紧接着，程瑆就看见领头的剑客从背后掏出把枪。 砰地一枪打在boss眼下三寸。 这应该是游戏最近才出的神装，需要连续通关30个s级副本获得三星连胜记录才有一定几率得到，系统公告显示有神秘玩家成功获得后，公频上交易价格已经炒到20w软妹币，但依旧没人出来发声。 她当时还幻想过得到神装一夜暴富的情景，那可是20w，供她上完高中再上个大学都绰绰有余！谁不卖谁傻！ 没想到蓦然回首，神秘玩家竟在她身边。 子弹附带的异能效果和雷电磁暴很像，以子弹为锚点，周身爆发出夺目的电磁光，像数条长鞭高速旋转对目标造成多重附加伤害。 boss原本坚不可摧的血条就像被施了血条消失术，眨眼就掉了一半。 程瑆瞪着眼，眨也不眨地盯着游戏画面里一席黑衣的剑客，脑中忽然闪过一个画面—— 散发着红色警报的实验室，崎岖的畸变体四处横行，穿着深色作战服的男人拽着她的手往透着白光的门外跑，周围嘶吼声哭声交错嘈杂，温热的鲜血淌了满地，她好像光着脚，踩在血水里的脚烫的生疼…… 是谁？这段记忆是什么时候？ 程瑆咬住下唇，微弱的痛意把她从记忆里拔出来。 屏幕上副本已经结束，江上蜉蝣没有按照约定喊她，而是直接在分配奖励时将那株灵植划到她的背包中。 列表头像中，属于他的江面星空头像已经熄灭，状态显示为已下线，程瑆心里正在经历一场天翻地覆的海啸，久久无法平静。 如果江上蜉蝣真的是江知宥，那么，她穿越前看到的那个备注为【笨蛋老婆】的人……是她？！ 消息弹窗是看不到头像的，只能看见备注，程瑆当时误会江知宥有女友的情况下心有发闷才想着去天台散散心，紧接着一时不察被对她怀恨在心的卓敏推下楼梯，直接穿越到新历末世。 不，好像有什么不对。 为什么她的记忆在逐渐向外面的世界靠拢，那个像沈澜风的男生，他原本就存在的吗？还是沈澜风在她脑中的映射？ 实验室，对，还有那个实验室。 她那时的情绪那么真切，真的不是她原本的经历吗？ 程瑆捂着脑袋隐隐作痛，躺在她腿边的珊珊察觉到有光，迷迷糊糊睁开眼，看着直愣愣坐在床头的程瑆揉眼睛。 “妈咪。”珊珊疑惑地问，“做坏梦了吗？”她努力用小触手圈住程瑆的腰，“不怕不怕，珊珊在呢…” 微凉的触感使程瑆回过神，小家伙自己还困得连打哈欠，小脑袋一点一点，还要强打精神安慰她。 程瑆心头一软，伸手轻柔地拍了拍珊珊，哄她接着睡。 珊珊睡熟后，程瑆看着纸上的记录，迅速冷静下来。 无论如何，她已经发现问题所在了，不是吗？ 至于其他的，她相信不管是阴谋阳谋，总有狐狸尾巴露出来的时候，在此之前她必须尽全力提高异能，为自己争取到更多的生存空间。 第20章 打工日记 次日清晨，程瑆顶着鸡窝头艰难地从床上爬起，浑浑噩噩走进卫生间洗漱。 三点睡、六点起，阎王夸我好身体。 昨晚游戏下线后她硬生生又熬了四个多小时，还是没能想明白这个拐到连妈都不认识的剧情到底和异能有什么联系。 她宁愿相信吞晶核送旅行的说法。 程瑆用冷水冲了把脸，看着镜子里面色憔悴，眼下青紫，怨气比鬼还大的女生，微俯下头，勾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妈咪！！”珊珊一激灵，困意瞬间清醒，要不是嗅到熟悉的气味差点一触手甩出去。 程瑆悻悻地摸了下鼻子，麻溜扎好头发，状若无事地抱着珊珊离开案发现场。 要命，忘了家里还有小朋友了。 几植里，珊珊最依赖她，一下不见都不行，此时蔫答答地抱着触手呆坐在案板旁，一动不动像个质地q弹的小手办，张着大大的眼睛显然还没从刚才的惊吓中回神。 程瑆算好食量，把包子烧麦放进蒸锅，弯下腰准备再哄哄她。 “妈咪。” “嗯？” 珊珊像个小大人似的蹙起眉头，不赞同道，“要乖乖睡觉觉吖！”程瑆为了让她们养成良好作息，编了梦魇附身的故事哄骗她们睡觉，珊珊就以为她刚是被梦魇附身，眼里湿漉漉的，“魇婆婆丑！妈咪不要！” 程瑆扶住她，不好意思说那只是她突如其来的恶趣味。 等到吃好早饭时间已经到了六点四十，她们学校早上七点十五跑早操，程瑆是走读生可以免去这一项，也就是说她只需要七点半前到班上就可以。 程瑆看了眼时间，背上书包出门。珊珊一路上都在和小伙伴分享之前的见闻，说到强制剧情时尤为严肃，重复了三遍不可以阻止失控的程瑆。 程瑆边听边在脑子里回忆，直到现在她已经在回溯世界待了12小时，还没遇见一次强制剧情，这次是不是太过自由了？ 正想着就被保安室内的李叔叫住。 “小瑆！”李叔从保安室中追出来，“今天怎么这么晚才来？现在怕是赶不上校车哟，你在这等等，我问下老张看看。” 程瑆撇了眼保安室墙上挂着的表，七点二十，也不晚啊……等等，校车？ 可算是想起来忘记什么事了！今天学校组织全体高三同学春游，赶早上六点半的校车统一从正门出发。 她赶忙从口袋掏出手机，她昨晚睡前忘记充电，已经关机了，强制开机后弹出99+信息以及班主任打来的10多个未接来电。 程瑆眼皮一跳，顾不上隐隐作痛的心脏手忙脚乱给班主任发消息，刚点开聊天框，屏幕一黑，手机自动关机了。 “妈咪？”小白从肩膀探出个头，好奇地打量着程瑆手里的黑色板砖，从漆黑的屏幕上看见程瑆生无可恋的脸。 完蛋了。 李叔打完电话遗憾地看向程瑆道：“小闺女，老张说校车二十分钟前就走了，现在估计都上高速了，他给你们胡老师打了个电话，说叫你回去好好休息休息。” 李叔也知道这群孩子学习压力有多大，心里多盼着这次春游好好放松放松，也不知道该怎么劝，只能拍了拍程瑆的肩膀安慰安慰。 程瑆又不是真正的高三学生，以前是的时候也没多期盼春游，每年春游回来第二天必月考已经成为她们学校约定俗成的规则。 程瑆不害怕考试，只是单纯不喜欢参加集体活动。 知道张叔帮她和班主任解释过后，程瑆大大地松了口气，点点头刚打算回去，想到什么眼睛一亮，问李叔要来了班上的钥匙准备回班里一趟。 “班上都没人了我们还回去干嘛？”小白有一丝疑惑。 程瑆好心情地转着手上的钥匙圈，钥匙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偷城！” 哪怕知道这段记忆很可能是假的，她还是很想给暗恋八年的自己一个交代。 开门之前，程瑆先从窗口小心观察了一下里面的情况，桌椅摆放整齐，没有任何异常，她放心地打开门锁，目标直指墙角的手机存放袋。 墙角闲置的空桌椅上堆叠着大大小小各个学科的作业，最外侧单独分出的一小摞作业是老师特意拎出来准备在课上表扬的，最上面一本扉页右下角，娟秀的字体整齐地写着程瑆的名字。 第24章 程瑆摸了下自己曾经的笔记本，拿开后不出意外地露出下面字笔走龙蛇的三个大字，江知宥的字很狷狂，落笔遒劲有力，颇有颜筋柳骨那个味道，是语文老师欣赏但阅卷老师不爱的那种字体。 程瑆没敢碰那本本子，在半空浅浅临摹了几笔就把本子放回去，抬头看向挂地满满当当的手机袋。 她就知道胡老师一定不会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大致扫了一眼，就连平时那几个藏的最严的手机都在这里。 程瑆愉悦地从一旁的插线口把充到一半的手机拔下来，找到写着江知宥名字的手机袋，踮起脚把里面的手机掏出来。 等待开机的功夫，程瑆点开自己的手机编辑好一条短信—— “谢谢！下次上线把练好的灵药给你一份当做报酬。” 反复检查没有问题后，程瑆点击确认发送，短信界面转了一会显示发送成功，她死死地盯着江知宥的手机界面。 一秒、两秒……十多秒钟过去了，江知宥的手机屏幕没有任何动静。 难道猜错了？ 程瑆抿唇，打算将手机放回去。忽然她的手机震动了下，一条新消息弹出来。 “不用谢……还有回个头～” 程瑆刚蹙起眉就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心下一惊，手上的手机没拿稳，被从身后探出的手接住。 “你是在找这个嘛？”那双手的主人刻意贴在她耳边，声音压得极低，炽热的呼吸打在她敏感的耳廓上，气流敲击耳膜，程瑆腰间不自觉一酥，整个人不受控制往前栽倒。 这一摔铁定要磕到墙，程瑆紧张地闭紧眼。 预料之中的疼痛没有到来，江知宥护住了她的脑袋，男生掌心的温度很高，她有点晕乎乎的。 “呵。”江知宥见程瑆半天没反应，傻愣愣的，抵着她的额头将人扶正，将手里的备用机放回口袋，顺势敲了一下女生白皙的额头。 “再做一次自我介绍。”江知宥狭长的眼里噙着笑意，“在下江上蜉蝣，很高兴认识你。” 程瑆：“……” 我很不高兴认识你，该死，能不能快让她穿回去！ - 驻扎营地西侧的病房内，林小葵撑着头趴在程瑆腿边，嘴里嘟囔着：“怎么还不醒？都两天了，还有一天那群不要脸的就要杀过来了，也不知道江队那边情况怎样，成天也见不到人，wiki倒是天天呆在营地，一天跑十趟医疗组，李医生见到她就头疼，恨不得连夜搬回基地…… 程瑆刚醒就听见耳边一直有人在絮絮叨叨，有什么压着她的右臂一直蹭呀蹭地，痒得很。 “小葵？”开口才发现她的声音哑的不行，喉咙里火热热生疼，只好闭上嘴咽了两下口水缓一缓。 林小葵显然没有听见，还在絮絮叨叨：“沈澜风那傻逼玩意这个节骨眼还跑去找供果说是要学古地球求老祖宗显灵，我看他长得像个供品……”骂到一半她突然感觉脸下有顶撞感，猛地抬头对上程瑆含笑的双眼，“瑆瑆你醒了！我去找人！” “……等等，有水吗？”程瑆没找到水，喉咙里的干涩感刻不容缓，她要渴死了啊。 “有的有的！我去给你倒。” 一杯水下肚，程瑆才觉得自己彻底活过来，问起事情经过。 “刘超声称你为抢夺业绩暗中对王曼下毒手，两天前方舟签发了逮捕令，现在王曼的遗体就在科研部等待验尸结果，马上司法部那些人就要领着军部的人找上门来抓你。”林小葵抓住程瑆的手，“江队说你有王曼是污染体的证据。在哪？我们现在就去拿！” 程瑆这会脑子里乱得很，一会是回溯世界里江知宥向她坦白游戏身份，一会又是早早在意识空间里哭说葵葵不见了，这会林小葵又告诉她她成了通缉犯，三件事在她脑中横冲直撞，本就虚弱的身体差点没又厥过去。 “等一下。”程瑆按住眉心反应过来，“王曼的遗体在科研部？” 没等林小葵回话，走廊外传来急切的脚步声，房门被人从外一把推开。 “快带嫂子走！”沈澜风气喘吁吁道，意外发现程瑆醒了，正坐在床上看着他，随即眼睛一亮，冲过来问：“证据在哪？” 程瑆蹙着眉望向门外的方向，隔着长长的走廊都能听到外面嘈杂的说话声。 “外面发生了什么？” 沈澜风道：“基地那边提前介入，人被老大拦在门口，这会怕是拦不住了。” 林小葵蹿起身迅速抵在门口，望向一旁的沈澜风问：“人都到门口了你才来，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嫂子，你把位置告诉我，我用异能送你们过去。”沈澜风身上溢出风系异能波动，风暴范围逐渐扩大笼盖住程瑆二人的身影。 哐当—— 门打开的瞬间闯进一批全副武装的人，为首的领队指着凌乱不堪的病床黑着脸问身后的人：“江队，请问病房里的人呢？” 病房内宛若蝗虫过境，医疗器械乱糟糟倒了一地，正兢兢业业的发出暴鸣声，wiki一看就知道是谁的杰作，嘴角微不可查地抽了下，下一秒便凶狠地瞪向对面军部的人。 双方剑拔弩张地对峙着，泾渭分明，气氛逐渐降至冰点。 执法队隶属军部，可江知宥异能身份特殊又不愿受人桎梏，哪怕现任军部最高长官是他亲生父亲也不行，最终新任首领拍板决定将执法队从军部内部系统中独立出来，直属方舟调配。 双方本就积怨已久，这一调动直接让两方演都不演了。 互怼是常态，在不影响任务的情况下互相使绊子盼着对方倒霉的情况更是比比皆是，因此如非必要，方舟很少会安排两方共事，更别提对簿，可见江知宥这次确实把方舟气得不轻。 江知宥盯着刑昇，等人扛不住打算转身追出去时，才终于开口：“邢队这么着急走，是做贼心虚吗？” 刑昇不敢置信地回头对上江知宥那张波澜不惊的死人脸。 你tm在说啥？！ 第21章 打工日记 沈澜风带着两人到外城时，正值傍晚黄昏，玫瑰色云霞盖在堆满废钢的土地上，这种色彩的柔焦与建筑的锐角形成强烈对冲，有种盛大的荒芜感。 沈澜风蹙眉：“外城现在怎么会这么糟糕？” 他之前也来过几次，外城治理虽比不上内城井然有序，但临近基地城楼怎么也不可能像现在看到的这样萧条破败。 这里的人就像生活在地底下的老鼠，躲在四处透风的残檐断壁下靠捡垃圾吃维生，刚跑过去的男孩身上穿着不知道过了几手的衣服，破洞下的身体瘦骨嶙峋，甚至能看见内脏的轮廓。 “现在？”林小葵闻言讥笑了声：“要让沈大少爷失望了，外城一直以来都没变过，只是这种情景怎么能让你们这些贵人知道，要是破坏了你们心中大美盛世的愿景，觉得无力抑郁了，底下这群人就算死一万次都无法谢罪。” 这是难得一次沈澜风听着林小葵的阴阳怪气没有反唇相讥，他认真地看着底下都不能称之为人的人们，身侧垂落的手逐渐攥紧。 林小葵眼眸微不可见地闪了闪，偏过头也没再说话。 程瑆在早早的回忆里见识过一次，内心波动没有沈澜风那么大，只是默默打量了眼林小葵，她好像对外城十分熟稔的样子，但现在不是问话的好时机，只能按下心中的疑惑继续观察。 “还能感应到葵葵的位置吗？”程瑆在心里默问。 耳边传来早早抽噎的泣声：“现在感受不到了，葵葵切断了和我的联系。” 程瑆眼眸一沉，但还是用尽量温和的声音安慰早早：“没事的，我们先去拿证据，说不定葵葵提前过去了呢。”那问题就糟糕了，说实话程瑆并不信任葵葵。 她没读取过葵葵的记忆，虽然从早早的视角出发葵葵是救她于水火的英雄，但这本身就有很大问题—— 她一个势孤力薄的女孩是如何从几个人高马大的壮汉手下将早早救出，更别提这是外城，对手还是内城一个有头有脸的异能者。 包括对于早早和葵葵异能等级，早早说她之所以等级高于葵葵是因为当初分药剂时葵葵将自己手上的给了她。 设身处地，程瑆都没办法保证会在那种时候把对未来更有保障的机会让出去。 再者说，葵葵又是如何得知自己手上那瓶效果会更好呢？以及她又是如何脱离意识空间的？ 这一切的谜底都只能等找到葵葵后才有解答。 暗自忖量了一会，程瑆抬头瞥了眼不远处的城楼，夜色渐深，城楼顶端的探测雷达已经打开，刺目的探射灯笼罩整片外城区域。 基地外墙戒备森严，她如今背负着新鲜出炉的通缉令，一旦被发现那真是千里送业绩。 沈澜风挑选的落脚点位置不错，站在程瑆的角度能将底下的垃圾场尽收眼底，很快她将目光锁定在被一群雇佣兵簇拥在中间的身影上。 第25章 是贾主任。 多日不见，他看上去瘦了两三圈，露出一点轮廓的脸颊透着阴郁，神情嫌恶地束起衣领遮挡住口鼻，听不清他说什么，身后的人领命消失，很快一手拎着一个孩子回来。 “是速度异能。”沈澜风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凑过来，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个拎着小孩的男人，奇怪道：“我怎么没见过他，基地又有新的异能者觉醒了？” 他说的觉醒自然不是觉醒异能，而是指部分贪生怕死的异能者突然开窍愿意为基地建设添砖加瓦，他把这批人戏称为“觉醒者”。 林小葵静静地看着那人，半晌才意有所指道：“可不是么。” “你认识他？”沈澜风扭头问，“这人是你们片区的？” 内城按片区划分，一般体质差不多的会被分到同一片区，如果这人要隐藏自己很有可能会躲在普通人生活的片区里。 林小葵没搭理他，而是指着贾主任左手上拿着的东西道：“那个标志我见过，是科研部的标志，他是想用那几个孩子做活体实验？” “他敢！”沈澜风因为一些旧事最恨活体实验相关的东西，闻言双腿蓄力，眼睛紧紧盯着贾主任手上的箱子，整个人趋势待发随时打算冲出去抓现行。 咔哒—— 银箱子打开露出装在两支透明试管中散发着银光的试剂。 “等一等。”程瑆在沈澜风准备冲出去时将人一把拦下，“那边有人过来。” 说是人，但其实是一个外形轮廓酷似人类的畸变体，树木根系拧成的双腿刮过钢筋表面，一点点走到贾主任面前。 “是葵葵！”早早兴奋道，“我们快去找她吖！” 程瑆却没动，拉着沈澜风的手不自觉攥紧：“她右手上拿着的是终端吗？” 终端，一种发行于电子手环之前还未接入id，游离于方舟系统管辖之外的数据输送设备，电子手环问世后，基地开展了为期一周的更新行动，将所有市面上的终端设备进行强制替换，也就是说这东西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沈澜风仔细地辨认后，点头：“还真是，她拿着违禁品要干嘛？”问完发现程瑆的眼神不对，挣扎道：“应该不是我想的那样吧。” “不，就是你想的那样。”程瑆打破他的侥幸心理，“那就是我们要找的证据。” - 东区驻扎营，刑昇黑着脸看着身后倒了一地的人：“江队这是什么意思？” 江知宥勾了勾手指，环在刑昇身上的异能将人拖到江知宥身侧的椅子上坐好，刑昇动了动没挣脱，整个人被迫禁锢在会议室的椅子上。 “江知宥，你疯了，你这是在妨碍公务知不知道？”刑昇气急败坏地吼道，要不是被异能子弹抵住命门，他这会就应该跳起来指着江知宥骂。 “邢队，冷静点。”江知宥收回了束缚在刑昇身上的异能，却没有挪开子弹，“江某只是想请邢队一起看场戏，耽误不了您的公务。” 被人指着脑门，那人还轻飘飘说只是想请你看戏，想想都觉得有病。刑昇想揭竿而起，迫于江知宥的淫威也只能愤愤转过头，这一看就愣在原地。 会议室巨大的电子屏幕上，画面清晰地直播着贾主任和污染体做交易的画面，屏幕一隅，银白色外壳宛如最高级的反光板，清晰地映照出王曼愤怒的脸。 “这是怎么回事？” - 十分钟前，程瑆遗憾地打破了沈澜风的幻想，紧接着就听见下面传来一道极其不耐的声音。 贾主任眯着眼望着程瑆的方向，道：“你们是自己下来，还是我让人请你们下来。” “他肯定是在诈我们，敌不动，我不动…”沈澜风话还没说完就见程瑆的身影一闪而过，林小葵紧随其后，下去时还对他翻了个白眼。 “白痴。”林小葵毫不掩饰眼里的嫌弃。 沈澜风摸摸鼻子，他这不是想以不变应万变嘛，老祖宗的智慧懂不懂！ 程瑆走到贾主任对面，距离他还有十米的距离停下，看了眼一旁面目全非的葵葵，道：“早早一直吵着要找你，不出来见见吗？”说着，早早就从她手心扑出去。 “葵葵！” 葵葵的脸挡在密不透风的树皮下看不清神色，但看见绿色的小身影扑过来时还是下意识伸手去接，早早扑倒她手心前粗糙坚硬的树皮褪开，露出里面柔软q弹的触手。 “你不该来的。”她叹了口气，望向程瑆。 啪啪啪。 贾主任兴奋地盯着程瑆，热切的态度完全不亚于当初王曼看见她的样子：“我果然没看错，你确实给我带来个大惊喜啊！” 沈澜风自早早从程瑆手心凭空出现起，就僵在原地，在看到那个挟持这重点证据的污染体抱住早早时脑子彻底短路，双眼茫然地看着程瑆和污染体毫无阻碍地沟通，贾主任这一开口才把他的神智焕回来。 “不是…你…她，你们这是…能互相沟通？”沈澜风贫瘠的大脑处理不了这么高端的问题，新历12年通识教育告诉他，正常人类是不可能听懂污染体说话的，或者说再此之前，从没有人类试图和污染体沟通。 那可是污染体！谁没事会听捕食者讲话啊？！ 程瑆看向贾主任身后的影子，冷声道：“还不出来吗？” “谁啊？”这还有别人吗？ 桀桀桀桀。 伴随着要将脑袋刺穿的笑声，沈澜风目瞪口呆地看见贾主任身后的影子一点点拉长、扭曲，一个鬼魅般的女人从里面钻出来扒在贾主任肩上，黑影褪去露出王曼精致的脸。 短短一分钟内，沈澜风觉得自己的意识观收到了反复反反复反反复复的冲击。 “你你你…你不是死了吗？”沈澜风指着王曼满脸惊恐。 执法队众人皆知，沈澜风三大标志特色:嘴贱、胆怂、怕鬼。 林小葵担心他下一秒厥过去，体贴地拍了拍沈澜风的肩膀，安慰的话还没说出口，身上就多了一个人形挂件，右手不尴不尬地僵在半空。 感受到众人打量的目光，林小葵咬牙切齿：“滚下去！” “嘤嘤嘤，不要！” 你一个大男人嘤嘤嘤个头啊！ 林小葵忍无可忍将人从身上扯下来一把扔向贾主任。 让这蠢蛋和那群坏蛋同归于尽去吧！ 好在沈澜风怂归怂，异能能力确实不错，被丢出去的瞬间趁众人没反应过来，一阵风似的抢过贾主任手上的终端，还顺手蹬了王曼一脚借力跳回来了。 “干得不错！”林小葵和他击了个掌，两人一左一右站在程瑆身侧。 贾主任气急败坏，指着三人喝到：“除了程瑆，其他人千刀万剐！” 第22章 打工日记 沈澜风能力不差，可面对对面七八个觉醒者还是比较艰难，更何况还要防着时不时从影子里冒出来的王曼，几轮下来身上负了不少伤。 林小葵趁机将那两个被抓来的孩子偷回来，想了想顺手把地上的箱子也捡走了。 不拿白不拿，这可是关键证据。她没有异能帮不上什么忙，只能躲在暗处替两人盯梢，以防贾主任下黑手。 “你为什么要帮他们？”程瑆偏头躲过葵葵甩来的木鞭，左手催动异能反缠住她的脚将她束缚在原地。 葵葵一言不发，用毒素侵蚀掉绑在脚上的藤蔓，挣脱开越过程瑆往角落里的林小葵袭去。 程瑆自然不能让她如愿，异能屏障挡在林小葵面前，枪口对准葵葵射击。 “葵葵，不要这样！你不要再帮他做事了！”早早在葵葵身体里挣扎。 “闭嘴！”葵葵凶了她一句，“不想待就滚回去！” 早早被吓到，眼里的泪水止不住掉下来，砸在葵葵身体里。 “为什么？”早早哭着喊，“你不是讨厌他吗？” “因为他是我爹！” 程瑆顿住，不可置信地看向王曼身旁的贾主任。 葵葵的声音很大，贾主任也听见她说的话，拍了拍手，围困着沈澜风的几人动作立刻停下，回到他身后。 “啊，我都差点忘了。”贾主任摘下眼睛，露出镜片后猩红的眼睛，冲着葵葵招招手：“乖女儿，过来，来爸爸身边。” 他姿态轻慢，动作仿佛在招呼随手养的条狗。 “不要，葵葵，别过去。”早早抓住葵葵的手拼命摇头。 贾主任眼睛一眯，语气加重道：“滚过来，我不想重复第二遍。” “不要！”早早被葵葵一把扫开，被程瑆用异能接住。 “这才乖嘛。”贾主任捏了捏葵葵的触手，忽然猛地拽紧，将葵葵狠狠砸向地面，“我是不是警告过你，不要试图忤逆我，为什么没有喝我给你的那支药剂？” 葵葵被他压在膝下，后背的钢板凹进去一大块，断裂的铁片刺入她的后心，表层的树皮在巨大的冲击下已经完全碎裂。 她望着这个面容扭曲的男人，张开嘴溢出一声痛呼。 第26章 “没有的废物。”贾主任像扔垃圾一样随手将葵葵丢开，笑着看向程瑆，“哎，我本来不想亲自动手的，但你们真的太烦了，像这群外城的老鼠一样，总是跑出来捣乱。” “为什么不能听话一点呢？乖乖地接受命运不好吗？”他伸手虚空一捏，林小葵和那两个男孩就被卷起的沙土送到他脚边，他轻啧了两声，捏住林小葵的下颚迫使她仰起头，“多好看的小姑娘啊，可惜了，是个残次品。” 他说着将林小葵甩到地上，掐着脖子拖到箱子前，语气疯狂：“想试试嘛？这可是最新研究成果，说不定能重新激活你体内那部分坏死的基因，到时候你就能拥有异能，不用仰人鼻息生活。” “来，试试吧。” 林小葵猛地推开他，推搡间，试剂掉在地上，莹绿色的液体渗进地底。 “滚！我不要喝！离我远点！”林小葵应激似的蜷缩在一起，看着药剂的眼里满是嫌恶与惊惧。 这一举动彻底激怒了贾主任，他掌心朝下一挥，黄沙凝聚成掌举在林小葵头顶。 “小葵快跑！”程瑆被异能者拦截，见到这一幕眼眸紧缩，吼道。 林小葵似乎陷入了某种可怕的回忆中，双手堵住耳朵，瘦弱的身躯缩成一团微微颤抖。 贾主任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嘴角一勾：“再见了……” 话未说完，胸口被一根深褐色的触手刚穿，瞬间皮肤转变成中毒后的靑褐色，额头青筋暴起，目眦欲裂地看向身后。 “你不是他。”葵葵抽出触手，贾主任左胸口的位置是空的，少了那颗独属于人类的心脏。 “哈哈哈哈。” 从贾主任身上爆发出女人柔媚的笑声，众人亲眼目睹贾主任像滩黑水融在地上，他的影子代替他走到人前。 “我当然不是那个蠢货。”王曼微笑道，“他这会应该和他那宝贝儿子永远在一起了。” 她温柔地看着葵葵，道：“宝贝儿，姐姐给你一个忠告，永远不要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尤其是男人。” “你要一步一步往上爬，比他强，比所有看不起你的人强。”王曼摩挲着葵葵的侧脸，凑近道，“然后换他们对你摇尾乞怜，懂了吗？” 说完，她身后延伸出数十条黑色的枝条，直直插入她身后那群异能者心脏，侧过脸，居高临下地望着地下的程瑆一行人，嘴角一勾。 “一个不留。” 沈澜风聚起异能挡住对面火系异能者的攻击，身后速度异能者不知何时蹿到他背部，手上沾毒的刀刃即将刺入，被一颗子弹打歪。 “谢了嫂子。” 程瑆没时间回复他，现在问题很棘手，被王曼操控后，这些异能者就成了她的异能傀儡，不计得失不顾后果地攻击他们，甚至被子弹爆头后依然能顶着往外喷血的弹孔继续发起攻击。 人的异能是有限度的，沈澜风的异能在几轮鏖战下来逐渐耗空，只剩下肌肉本能在战斗。 沈澜风：“他们还是人吗？这异能使用这么久一点减弱的趋势都没有。” “别分神。”程瑆将他拽到身后躲过一轮偷袭，左手对着那人手腕又是一枪。 程瑆的异能还算充沛，奈何体质跟不上，这会四肢肌肉已经开始酸胀，刚那一枪险些打歪落空。 这样下去他们会被耗死在这里的。 “妈咪，需要帮忙吗？”小白笑嘻嘻开口。 珊珊紧随其后：“让我来，让我来！” 程瑆看了眼身后满身狼狈的沈澜风，应允了。 小白和珊珊不愧是a级污染体，哪怕受到程瑆的异能限制有所削弱，还是轻易拦下了那几个不受控制的异能者。 “沈澜风，你去看着小葵她们。”程瑆抓住机会撂下一句话转身向坐在高空的王曼攻去。 擒贼先擒王，这次不可能再让王曼有再复活的机会。 王曼平静地看着程瑆，从黑水凝聚的王座上走下来：“你来了。” “少废话。”程瑆能感受到自己的体力正在迅速流失，让珊珊她们出来还是会对她的身体造成一定影响，她要在脱力前将这个女人解决掉。 程瑆没有和人近战的经验，只能在脑中计算着距离，拉远攻击范围的同时精准射击，王曼要分心操纵那些个异能者，不知怎么的，对程瑆也没有第一次见那么大的杀意，两人在高空交手数次，勉强能算个平手。 “我们这也算第三次见面了，何必非要闹到一个你死我活的局面？”王曼施展异能挡住程瑆的子弹，循循善诱，“我瞧着你也很喜欢03她们，那为什么不来听听我们的计划？你也觉得基地全面绞杀污染体的计划太过偏激了不是吗？” 程瑆瞥了眼下面在王曼操纵下宛若血人的异能者，化枪为刃擦着王曼耳边的头发斩去：“我和你们这群疯子没什么好谈的。” 受到她的影响，王曼对异能者的牵制减弱，底下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嘶吼声，那群人面目惊恐扭曲地看着自己飞蛾扑火扎向对面袭来的异能。 程瑆确实觉得污染体和人类之间或许能存在其他选择空间，但绝不是像王曼这种，利用污染晶核占据主导地位后对同类进行迫害。 想到平时切断和意识空间连接的方式，她尝试着用异能斩断王曼和异能者之间的联系。 “啊！”底下一名异能者失去控制从半空跌落，彻底晕死过去。 有用。 程瑆眼睛一亮，手起刀落迅速斩断旁边几根。 那群异能者就像饺子下锅一样，一个个掉到地上。 “早早，你去帮珊珊一起，让他们留口气活着就行。”程瑆对意识空间中一蹶不振的早早道。 谈判失败王曼也不在意，抬手主动切断了和剩下几人的联系，退至王座前冲程瑆摆手：“honey，下次见咯！”她说着逐渐消失在身后的裂缝中。 程瑆反应很快，右手扣动扳机。 有人比她更快，紫色的子弹跟随着王曼进入裂缝，下一秒，弹尾变成长鞭落在男人戴着手套的手上，江知宥往后一拽，硬生生将王曼从裂缝中扯出来。 程瑆发出的那颗子弹姗姗来迟，一举击中王曼的晶核。 在程瑆还没反应过来时，江知宥顺手补刀，紫电鞭绞紧王曼的躯体收缩，顷刻间在空中炸开一片黑雾。 这下是真的拼都拼不回来了。 程瑆怔忪地望着身后的男人，似乎是在意外他的出现。 从葵葵出现那刻起她就知道，贾主任身边肯定有幻境异能者，才猜测王曼很可能没死。可她记得，在幻境中不可能有信号，江知宥怎么会正巧赶到？ 她下意识在自己身上摸了摸，确认没带不该带的东西，紧接着就看见林小葵身边的沈澜风摸摸鼻子，从耳钉上取下一枚铁片。 “咳，嫂子，你别这样看着我，都是老大逼我的，我是良民啊！”沈澜风举着四根手指发誓。 程瑆垂眸扫过自己暴露无遗的底牌，机械地将四小只收回意识空间，一片空白的大脑飞速运转，头都要转冒烟了也没想出对策，后退了两步，在江知宥黑沉的视线下硬生生按捺住想跑的冲动。 跟过来的刑昇目睹一切，拍了下江知宥的肩膀：“你这老婆不一般啊。” 江知宥甩开他的手，嫌弃地拍了拍:“她有自己的名字，叫她程瑆。” 程瑆眼看着江知宥步步逼近，脑子里把满清酷刑、恶魔实验室都过了遍，不等江知宥开口就道：“我招！我都招！” 江知宥眼底浮现出笑意，故意拿出手铐吓她：“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程小姐请说。” 程瑆丧着脸，穿越的事肯定不能说，回溯的事更是哒咩，失窃案最好趁机甩锅，最后思来想去，只干巴巴道：“其实我异能恢复后解锁了新方向，能幻化出我见过的污染体……” 在江知宥逐渐冰冷的视线小，越说越小声，最后逼急了干脆破罐子破摔。 “和你说了你又不信，你想怎样嘛？把我抓起来？我又没犯法……” 对啊，她又没犯法，王曼的事刚才已经真相大白了，那她身上的通缉令就是一纸空文，至于珊珊，她就一口咬定是异能幻化，现在异能这么五花八门，谁能肯定就没有这种异能呢？ 越想程瑆越有底气，理直气壮对江知宥道：“你不能抓我。” 江知宥都要被她气笑了，但想到什么还是顺着她的话道：“嗯，你说的对，我已经向司法部进行上报，经审判，你确实无罪。” 这种话后面一般都会跟着个但是，程瑆后退一步，狐疑地望向他：“那你要干嘛？” “你如今异能恢复，是否考虑过归队？”江知宥伸手道：“我作为执法队现任队长，诚邀你回到队伍，执法队需要你。” 不等程瑆开口，她的电子手环又传来一封邮件—— 程瑆女士，鉴于您在特派任务中的优异表现，部门决定将您特聘为开拓组组长，如有意愿请与我们联系，工资待遇可以面谈哦～ 第27章 紧接着，程瑆的私人账户传来变动提醒，她看着上面一连串的零，没忍住发出穷人暴富的憨笑。 第23章 离婚日记 程瑆笑了两声，对上江知宥的视线，干咳两声，委婉回绝：“还是算了吧，我现在的工作挺好的，而且那件事还没结束，现在退出不划算。” 注意到两人距离过近，不动声色往后退了几步，拉开间隙。 落在身上的视线充满探究，在没有危险的时候江知宥就是最大的危险，程瑆对此坚信不疑。 她眼观鼻鼻观心，等待对方作出最终判决。 “确定了？”江知宥问。 程瑆忙不迭点头：“嗯嗯……嗯？”她看着手腕上的手铐，点到一半的脑袋僵在原地:“你铐我干嘛？” 江知宥低垂着眼，睫毛乌黑纤长，看不清眼里的情绪，手上动作干脆利落，清脆一声，另一个铐环也牢牢铐紧。 看着两人手腕上并排铐牢的镣铐，江知宥眼底闪过一丝愉悦：“你的异能很特殊，为了维护基地安全，方舟决定暂时让我以监管者的身份对你的行为进行评定。” 程瑆还在思考江知宥的话，银链突然被人拽了下，力度迅猛，她不受控制地向前扑了一步。 两人再次拉近，鼻尖上呼吸灼热，程瑆的心跳停了一拍，大脑瞬间变得浑浑噩噩。 “你你你……别靠这么近。”程瑆奋力推开江知宥，慌乱间竟忘了右手上的镣铐，指尖擦过江知宥戴着手套的掌心。 异能者体温偏高，皮质手套透着热气，感受到对方有回握的趋势，程瑆立刻缩回手，怎料用力过猛把人拽了过来。 江知宥这时候反倒想起自己的绅士风度，双手呈投降状举过头顶，低着头凉薄的丹凤眼盯着程瑆的方向。 气氛在两人间逐渐暧昧。 程瑆大脑彻底宕机，露出的耳尖红的滴血，江知宥轻笑了下，体贴地又隔开一段距离。 “什么监管一点隐私都没有。”程瑆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那我上厕所、洗澡怎么办？” 江知宥此刻心情不错，还有时间逗弄程瑆：“你猜监管者为什么是我？” “？” 江知宥勾起唇角：“程瑆，我们是合法夫妻。” 程瑆：“……！” 你清醒点，我们是貌合神离的假夫妻，结婚一年分房睡的那种！而且你们新历没有回避制度吗？ “不不不……不好吧，哈哈。”程瑆尴笑了两声，屈服道，“我突然觉得执法队也是很不错的选择，要不我还是归队吧。” 她知道半途改口很丢脸，但和江知宥寸步不离要命。 她身上的抗拒过于明显，江知宥眼里的笑意逐渐散去。 “不影响。”江知宥冷声道，“归队还是要戴，防范于未然。” 程瑆：“……” 空气僵持住，江知宥沉默了两秒，抬手在铐链上一点，咔嚓一声，银白色铐链在程瑆眼前化作光点消散。 江知宥：“它现在的作用类似定位器，不用担心你的隐私暴露。” 程瑆试探性抬起右手，腕间的手铐像一个素圈银饰，随着她的动作自然下坠撞在袖口。 这玩意竟然是双向的，通过它她也能定位到江知宥的位置，看着光屏上的显示图程瑆一言难尽。 这东西怎么那么像她们那个时代的情侣定位app，曾经有个女同事就是通过定位一步步抽丝剥茧，发现异地男友背着她在当地又找了一个小女友，而后联合小女友让渣男身败名裂。 程瑆最终还是接受了，毕竟不接受也没办法，反正等尘埃落定她就立刻退休，从此远离尘嚣，找个轻松的活当摆烂打工人。 最终程瑆还是接受了后勤部的offer，线上谈好薪资后，一扭头就对上旁边电灯泡似的三双大眼睛。 沈澜风、林小葵、邢昇：“……” 三人不知道在旁边偷看了多久，被抓包后立刻散开，装作很忙地在地上拨拉。 眼看着林小葵慌乱中差点踩到地上一个异能者的手，程瑆扯了扯嘴角把她叫过来。 林小葵唇色依旧苍白，眼睛却熠熠闪光：“你和江队聊完了？你要回执法队了吗？我们以后还能见面吗？” 程瑆摇头：“我不去那边，还是留在后勤部。”她给林小葵看了聊天记录，道，“我马上要去回收部那边了，你要不要和我一起？” “我吗？真的可以？可是我没有异能，那边不会要我的。”她脑袋耷拉下来。 程瑆没接着这个话题往下聊，而是问：“箱子里那个试剂你也喝过？” 林小葵没打算隐瞒，点头又摇头：“我喝的和这个不同，大概属于最早期的半成品？我也不太确定，在垃圾山里捡到的时候那根试管已经破了，里面仅剩小半瓶药液，喝完除了力气变大也没有其他变化。” 林小葵说到这眼底微晃，抬头看向程瑆时脸上表情又变的可怜兮兮。 “我不是故意瞒你的，我只是害怕你会把我当成异类。”林小葵揪着程瑆的一小片衣角，垂下头，“对不起，我骗了你。” 林小葵毕竟豁出性命救了她两次，程瑆叹口气，忿忿地揉乱林小葵的头发：“你就这样看我的？没其他瞒着我的了？” 林小葵立刻抬头，露出微微泛红的眼睛，抿了抿唇，小心翼翼道：“还有就是，其实我是外城的人，是偷溜进内城找工作的。”她举起手眼神坚定道，“无论如何我绝不会伤害你，我可以发誓。”她说完紧张地观察程瑆的表情，见她依旧冷着脸，手慢慢放下去。 程瑆反握住林小葵的手，替她抹去脸上的泪痕：“你原来住哪？可以带我去看看吗？” 早早记忆力“她”曾出现的地方就在外城，她对这里并不熟悉，跟着林小葵说不定能找到一点线索。 看了眼意识空间被小白打昏的葵葵，她直觉外城藏了不少秘密。 - “喏，前面就是我曾经住的地方。”林小葵踢开挡在路上的石块道，“外城大部分区域都属于无主地，平时也没有人监管，谁先抢占到就是谁的。” “我父母在外城算是年轻力壮的，占的地方位置好，离兑泽区近能捡到的资源多，也算是过了一段好日子。”后面的事林小葵显然不愿多说，话题一转道，“前不久有位异能者把那块买下，资源部特地派人来清理了一番。” 林小葵从一旁抽出根钢棍拎在手上开路：“走投无路胆子就会变大，好在我运气不错，进城当天正好遇见回收队在街边招临时工，那时候管得不严，后勤部严重缺人也管不了那么多，竟然真让我找到份工作。” 程瑆听着没忍住多看了林小葵两眼，眼里隐隐露出对锦鲤的羡慕。 两人越过倒塌的高架桥，林小葵指着前面碎裂的全息广告牌道：“到了。” 风卷着黄沙在空荡的街道上游荡，掀起枯叶，拍打在街边裸露的钢筋上。 这里原先应该是北市的一个近城区，残破的建筑外，玻璃幕墙早已崩落，里面的货架上结着厚厚的黄土，所有东西一扫而空，地上散落的塑料包装袋上的字迹已经模糊不清，依稀能看出一点现代文明的踪影。 原本齐整的水泥道路已经完全皲裂，枯黄的植被从裂缝中钻出，枯藤顺着生锈的护栏蜿蜒而上，扒在街道口的漆牌上。 透过藤蔓缝隙依稀能看见底下“平安街”三个红底大字。 程瑆跟着林小葵往里走，路过停放在街边的几辆废弃车辆时，车内突然传出一阵细微的动静。 “小心。”林小葵拉过程瑆，手上的钢棍对准车头。 吱吱几声，几只老鼠抱着满是灰尘的面包碎屑从前窗玻璃中钻出，裹满黄沙的皮毛下是枯瘦的骨骼，它们迅速从两人脚边蹿过，转进坍塌的地底彻底失去踪迹。 “没想到还能看见老鼠。”林小葵啧了声收起钢棍，“看来这里确实没有人住了。” 老鼠再怎么也是肉，人在饿狠的时候自然没那么多顾忌，很长一段时间外城连一只苍蝇都看不见。 两人在一扇倾斜的窗框前停下，林小葵熟练地将手从堵在窗前的支架缝隙间穿过，拨弄了两下，旁边的铁门吱呀一声缓缓朝内打开，厚重的灰尘从门框顶端飘落。 林小葵拉着程瑆后退半步，等灰散开才拉着人往里走。 从房屋里面的构造来看，这原来应该是一家咖啡馆，一楼的岛台采用天然岩石与红木交叠的设计，整体环境以绿色森林为主要元素，装潢简单牢固，植变对咖啡馆的波及程度很小，里面最大程度保留了原本的风貌。 程瑆跟着林小葵走上楼，刚走到最后一节楼梯被林小葵扯住胳膊。 林小葵抽出钢棍抵在身前，小声道：“有人。” 二楼的窗户被窗帘封的严严实实，光线十分昏暗，程瑆顺着林小葵的视线看去，从转角处一个琥珀装饰品上看到一点倒影。 对方警惕地躲在沙发后面，手里攥着什么，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暴露了。 第28章 林小葵和程瑆对视一眼，程瑆用异能试探出对面的实力后，林小葵举着钢棍冲了过去。 “别过来！”对面传来一个小男孩的声音，声音十分沙哑，听上去十分害怕。 对方显然不是林小葵的对手，胡乱丢出的石块砸到地上从楼梯滚落后，像个小鸡仔一样被林小葵扯着衣领揪了出来。 “放开骨头哥哥！”一个小姑娘从暗处冲了出来，手上的细木棍被林小葵一手抓住，很快她也被拎起来。 “放了小水，我跟你们走！”叫骨头的男孩见女孩被抓后就不再挣扎，黝黑的眼眸盯着林小葵，咬着下唇道，“她才4岁，没办法参与你们的实验，你把她放了我跟你们走。” 林小葵闻言挑眉，一手拎着一个带到程瑆面前：“他们好像知道些什么。” 程瑆也没想到误打误撞竟然真的能找到线索，示意林小葵将两小孩放下，拉开窗帘让外面的光线照进来。 两小孩紧紧依偎在一起，骨头护着小水，枯瘦的小脸警惕地盯着她们：“你们是谁？”有了光线后，他第一时间发现程瑆身上没有科研部的标志，面对身份未知的两人，他身上的防备更强了。 林小葵看见骨头脖子上的挂坠，忽然道：“你们和耗子、狗蛋是朋友？” “你见过他们？什么时候？他们让你们来找我们的？”骨头拉着小水往后又退了一步，“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见他这反应，程瑆就知道他和林小葵嘴里那两人认识，现下不是询问的时机，也就默默站在一旁没出声，等林小葵和骨头交流。 “我们是执法队的，刚刚在那群邪恶科学家手里救了你们的朋友，他们现在正在接受医疗检查，临走前狗蛋让我来找你们，保护你们的安全。”林小葵眼都不眨一下就编完了，微笑着朝两人伸出手，“走吧，姐姐带你们去找他们。” 小水从骨头身后探出半个脑袋，黑葡萄似的眼睛打量着林小葵，林小葵注意到她的视线，努力释放出更多的善意。 她长着张圆脸，笑起来两个酒窝甜甜的，很容易获得小孩的好感。 “骗人。”小水嗖地钻回骨头背后，“你们进来都没有提前对暗号，就是来抓小孩的。” 林小葵笑容僵在脸上。 失策了，没想到这群小鬼间还有暗号。 骨头借机拉着小水就要往楼下跑，被一直默默观察着两人的程瑆提前预判，两人还没跑出两步就被一根柔软的藤蔓扣住腰肢绑了回来。 程瑆走上前一人捏了一下脸：“回答完我的问题，姐姐请你们吃糖。” 两小只看见程瑆手上的糖立刻不再挣扎，吞咽了口口水，点头道：“你问吧。” 林小葵：“……”没骨气的臭小鬼们。 第24章 离婚日记 两小孩十分机灵，回答问题前和程瑆谈好了价格，最后双方以三个问题一颗柠檬糖的价格达成交易。 程瑆看了看手上的糖，安抚林小葵去掉一颗，还有四颗，足够了。 “第一个问题，科研部经常来抓小孩吗？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骨头刚想回答，被小水扯住衣摆：“姐姐，这是两个问题哦。”小姑娘眼睛圆溜溜的，看似懵懂实则她才是两人里机灵的那个。 程瑆笑了一下：“嗯，是两个问题。” 这次没有小水的阻拦，骨头迅速道：“大姐姐走后他们每个星期都会来抓走两三个小孩，只要5岁以上9岁以下的，如果没有……”感受到衣摆被扯动，骨头反应过来顿时闭嘴。 林小葵也注意到小水的动作，看了眼笑眯眯的小姑娘，刚想说什么就看见骨头立刻挡在小水面前瞪着她。 骨头看向程瑆：“还问吗？” “问。” 程瑆看了眼小姑娘，先把一颗糖递过去，小水飞快接过糖撕开糖纸却没急着吃，而是塞进了骨头嘴里。 “小水……” “吃！”小水眉头一皱，骨头就不敢说话了，乖乖地含着嘴里的糖。 一波操作看的林小葵目瞪口呆，突然觉得嘴里的柠檬糖更酸了。 骨头含糊道：“你接着问吧。” 程瑆：“你们说的大姐姐是谁？” 两小孩这次没有立刻出声，尤其是小水拽着衣摆的手更紧了，明显是不愿回答这个问题。 “糖都给你们吃了，你们这是耍赖！”林小葵怒目圆瞪。 小水为难道：“你换一个问题，我们再免费回答一个，行吗？” 程瑆想了想，点头：“你们认识夏明栀吗？” 这个问题显然比刚才那个问题更令他们吃惊，骨头连糖都不吃了，跳起来挡在小水身前：“我们不要你们的糖了，放我们走。” 林小葵叉腰站起：“你想反悔？” “我只舔了两口！”骨头指着糖衣上体积没怎么变化的糖球道，“我可以用其他信息和你们换。” “岂有此理——” “小葵。”程瑆拦住林小葵，看向满脸惊惧的两人，“可以，糖还是给你吗，但要用其他消息换。”想了想她补充了一句，“要有价值的。” 这次一向躲在骨头身后的小水站了出来，直直地盯着程瑆道：“他们最早只要孩子，但后来外城的孩子越来越少，他们也会允许一部分符合标准的大人参与实验，我偷偷观察过，他们给孩子和大人的试剂不同，具体有什么区别我不知道，但所有参与过实验的人都没再回来过。” “我已经把知道的都告诉你了，可以放我们走了吗？” 程瑆注视着小水，问：“能告诉我你们为什么躲在这里吗？试剂能够让人拥有异能，你们就不想成为异能者吗？” “我们不想。”小水咬牙道，“请您放我们离开。” “因为你偷偷见过对吧？”程瑆慢条斯理道，“你目睹过喝完试剂的人变成污染体。” 骨头闷头冲向程瑆，又拽住林小葵的裙摆：“小水快跑！” 程瑆站在原地凝视着小水，四目相对，小水稚嫩的脸在光影交界中有着超脱年龄的冷漠。 - “当年在实验室里到底发生了什么？那个程瑆究竟哪点值得你用前程作保，替她开脱！” 江知宥散漫地靠在树干前，对虚拟投影气急败坏的斥责充耳不闻，指尖在一旁的地图上滑动。 “你有没有在听？”女人狐疑地转头，光屏已经被江知宥收回，“你从刚才起一直在看什么？” 江知宥答非所问，视线终于落在女人身上：“母亲，您最近过于活跃了，父亲知道您私自突破程序限制非法干扰执法吗？” “你在威胁我？” “不敢，只是提醒，您也不想父亲因为您陷入争议对吧？” 江知宥的话显然戳到女人的痛点，她愤恨又不甘地瞪了江知宥一眼，扭头化作蓝光钻回数据链中。 “希望你未来不会后悔。” 当夜无风，头顶的树枝反常地晃动了下，江知宥抬手攥住半空飘落的叶片，锐利的视线扫射过去。 “滚下来。” 树上鸦雀无声，仿佛刚才的晃动只是一场错觉。 雷电鞭在右手一点点凝聚，江知宥冷淡道：“要我请你？” “……” 不愿再废话，江知宥右手朝树上抽去。 电流的噼里啪啦声伴随着邢昇的告饶自树顶传出：“停停停，我马上下来！” “不就是偷听了一嘴你和方姨的通话吗？下手真狠啊！”邢昇翻身下树，拍了拍外套上的灰，碰到金属腰带时被上面残存的电流一电，啧了声，小声嘀咕，“这么多年脾气还是这么差，就该让外面那群小姑娘看看你这副模样。” 江知宥收回异能，当做没听见：“江临渊托你带什么话？” “司令让你近期回老宅一趟，聊一聊后勤部和科研部弄出的这个非法实验的事。”邢昇拦住打算离开的江知宥，“你真不打算再回去了？当年的事……” “邢昇。”江知宥打断邢昇的话，表情看不出任何波动，“事情已经了结，带着你的人即刻离开。” “江知宥，你还要记恨司令多久，你明知道那件事他也是受害者……”后面的话哑在喉咙中。 江知宥的目光落在邢昇涨红的脸上，眸色深如寒潭。 两人脚下暗紫色领域闪烁着，异能锁在邢昇的脖子上一点点收紧。 就在这窒息般的气氛里，江知宥平静地吐出四个字：“慢走，不送。” 邢昇僵在原地，直到江知宥挺拔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才脱水般歪倒在树干上。 他伸手摸了摸脖子上的伤口，龇牙咧嘴骂了声，望着江知宥离去的方向眉眼深沉：“这才多久，异能怎么又变强了？” - 咖啡馆二楼，林小葵棘手地应付面前拼命拦着她的骨头，因为是小孩她甚至不敢下重手。 程瑆则盯着小水，准确来说是盯着她手上的半管药剂，异能停在距离小水半米的位置。 第29章 “你不管你的朋友了吗？”注意到小水眼中的挣扎，程瑆继续道，“我们并不想伤害你们，只是想调查清楚尽早结束这一切，你不希望让其他朋友恢复正常吗？” 不知道是哪一句话触动了小水，她轻蔑一笑，举起试剂仰头就往嘴里倒。 千钧一发之际，不知何时潜伏在她身后的小白迅速用尾巴缠住试管，争夺间，玻璃试管咔嚓一声碎裂，银白色药液完全洒落在小白的尾巴上。 小白瞪大双眼抬头望向程瑆：“我都没用力！” 小水似乎被突然冒出的小白吓住了，一时间呆愣在原地。 程瑆趁机催动异能将她拉到身边，检查她拿着试剂的右手有没有药液渗透进血管。 刚触碰到小水手心的药液残留，意识一阵恍惚，脑中突然多出一段记忆。 记忆里她套着一件纯黑色的风衣，在深夜里只身来到这家咖啡馆，对面的阴影里坐着一个看不清容貌的女人。 “三件事成，我们两不相欠。”记忆里的她对女人说，“第一件事，帮我清除手环数据，第二件事，替我买下这片街道。” 女人没有任何犹豫就答应下来：“最后一件呢？” “我暂时还没想好，以后想到再告诉你。” 这次女人身上的神情有些不悦，但最后依然没说什么，而是问：“你想好了？我可提醒你，一旦开始就没有回头路了，听说你已经开始筹备和江知宥离婚了，有必要么，你不是喜欢他很多年，真能狠下心舍得彻底离开他？他知道你的计划么？” 后面的话像是蒙在雾里，任凭程瑆再怎么努力都听不清。 “瑆瑆！” 程瑆被林小葵晃醒，扭头才发现她刚才竟然不小心晕了过去。 她从沙发上坐起，微笑道：“我没事，就是异能透支一下没撑住。” 身旁悠闲地晃着尾巴的小白听了晃尾巴的动作顿了一下，而后若无其事地继续摆动，没有揭穿程瑆的谎言。 “你吓死我了，身体还没恢复就敢拉着我乱跑，被江队知道他肯定要罚你。” “知道什么？” 突如其来的声音把两人吓了一跳。 林小葵一下没蹲稳一屁股摔在地上，倒是程瑆这个犯错的人反而只是抬头看了眼，淡定道：“没什么，来朋友家做客而已。” 不管江知宥眼神多么渗人，程瑆坐在沙发上自佁然不动，平静地和他对视。 “做什么亏心事了？一见面就这么客气，快起来，哦，是不是摔疼了，你喊声沈哥哥，我就扶你起来。” 跟在江知宥身后过来的沈澜风自然不会放过这个绝妙的犯贱机会，立刻蹲在林小葵面前对人嘚瑟，被咬牙切齿的林小葵撞了个倒仰。 林小葵踩着沈澜风爬起来还不忘再给他一脚：“滚吧，还沈哥哥，你叫我声林奶奶，我就扶你这个龟孙起来。” 两人的打闹声迅速冲淡了空气中严肃的气氛，江知宥率先移开视线，落在被林小葵以公报私，结结实实绑在岛台旁边的两小孩身上。 江知宥：“他们是谁？” 林小葵冷哼一声：“私闯民宅鸠占鹊巢忘恩负义恩将仇报的小鬼头。” 骨头忍不住反驳：“你又没买下，房子里也没有你名字，凭什么说是你家。” “诶嘿，你个臭小鬼。”林小葵撸着袖子就要上前被程瑆拦下。 骨头见有人拦着胆子大起来，又横了林小葵一眼，林小葵登时开始嚷嚷：“瑆瑆你放开我，姑奶奶今天非要给这小屁孩一个完整的童年！” 程瑆飞快塞了颗糖到她嘴里，可算是又把人安抚住了。 她起身把剩下两颗糖一人一颗塞到骨头和小水的口中，揉了揉两个孩子的头：“虽然林姐姐很可爱，但也不要老气她，尤其是你。”她掐了掐骨头的脸蛋，“你是男孩子，不可以这样对女孩子，知道吗？” 骨头含着糖，偏过头没说话，耳廓却红了一片。 身旁的小水则定定地看着程瑆，问：“你为什么可以和污染体说话？” 程瑆笑着看向她：“这是姐姐的异能。”然后又凑到她耳边小声说了句什么，小水眼睛骤然瞪大，满含期翼地看向程瑆，“真的吗？我们拉钩。” 程瑆给他们松开绳子，和小水拉了钩：“那你乖乖待着这，姐姐和那边的哥哥谈点事，一会再回来找你。” “嗯。”小水眼睛亮亮地注视着程瑆离去。 江知宥站在一旁默默看着程瑆的一举一动，等人走到身前才开口：“要我帮什么忙。”他用的是肯定句而不是疑问句，显然是料定程瑆有事求他。 程瑆维持了一路的神情终于还是没绷住，低下头似乎有些难以启齿，一路从耳尖红到脖颈：“你能不能先借我点钱。” 江知宥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会是这个请求，但还是问：“需要多少？” 程瑆：“4832996.82新币。” 有零有整，数目大得惊人。她说完更加不好意思，嗫嚅道：“我会尽快还你的。” “转到你账户了。”江知宥动作很快，也没有追问这笔钱的用途的意思，仔细看会发现他眼底似乎还有几分高兴，“不着急还，有需要可以再问我借。” “不不不，就这一次了。”程瑆看了眼账户上那个大大的零松了口气，总算不是负数了，当即写了份电子欠条给江知宥，“我一定会尽快还你的，谢谢。” 江知宥看到欠条先是蹙眉，但不知想到什么还是保存下来拖到一个加密区域。 抬眼，目光落在蹲在小水身前的身影上，在窗外的光线下显得十分温柔。 第25章 离婚日记 程瑆有自己的打算，并没有向众人隐瞒她买下这整片街区的事。 空气仿佛都凝固了，窗帘被风卷起，斜阳透了进来。 “怎么都不说话？”程瑆内心忐忑，表面装出一副坦然从容的样子。 林小葵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一言难尽地看向程瑆：“冒昧问一下，你买这片垃圾场…不是，我的意思是无主地花了多少？” 林小葵不愧是程瑆的贫穷姐妹，一下抓住盲点。 程瑆不敢直视她的眼睛，心虚道：“一千万。” “多少？”林小葵一跃而起，“一千万！你你你……”她指着程瑆仿佛在看一个不肖子孙“你”了半天，转眼又像个窝囊的老父亲不停给自己顺气：“说吧，高利贷还是器官捐赠，最后期限是什么时候？” 程瑆抬眼飞速瞥过江知宥，嗫嚅道：“…今天。”留意到林小葵越来越黑的神色，立刻道：“没有高利贷也没有非法买卖，就问熟人借了点。” 林小葵张嘴还想问问谁借的，借了多少，看到对面一脸平静似乎早就知情的江知宥，话音一转：“你心里有数就行。”天塌下来还有江知宥顶着，没必要担心。 林小葵放下心又坐了回去。 “嫂子，你买这条街干嘛？”沈澜风接到江知宥的眼神顺势插话道。 “我打算开一家植咖店。”程瑆说出自己提前做好的打算。 “在这里开店？你不会被人忽悠了吧。”林小葵皱起眉，耐心给程瑆分析，“这里表面上离生活区近，街道上的商铺保存率也还算高，地价相对兑泽也会更便宜，但这全是坑啊。” “直线距离确实离得近，只隔一堵墙，可那是防护墙，你见过哪个内城居民在基地待的好好的跑出来消费的？”林小葵指了指沈澜风，“像这种爱俏无脑的冤大头要不是出任务不可能踏出基地一步。” 隔着一道防护墙，基地内外几乎是天壤之别。 基地内部有天枢穹顶的保护，能有效过滤近80%的污染辐射，而外城之所以紧贴防护墙也是为了蹭天枢穹顶的余波。 至于效果，从外面空气中充斥的辐射尘就能看出，过滤程度可能都不到30%，更别提时不时混杂在垃圾堆里的畸变生物带来的威胁，只是勉强能供人生存。 其实比起外城，基地更习惯将其称为缓冲区。 一旦遇袭，这里会作为第一层防线抵御危险，给内城战略部署留下缓冲时间，这是基地默许被驱逐出境的人生活在这里的原因。 就如林小葵所说，如果不是任务胁迫，基地里的人几乎不可能主动出城。 “建筑保存率高在外城更不是什么好事。”林小葵道。 这次不用她解释程瑆也能想明白原因—— 不患寡而患不均。 大多数的人都是欺软怕硬的，他们只会恶狠狠地盯着同阶层的人，哪怕对方也只是比他过得好那么一点点。 程瑆看向窗外，那堵巍峨厚重的防护墙在此刻就像是两个阶层间无法跨越的鸿沟。 外城的人面对内城总是充满谄媚，尽管很大程度上他们的苦难大多来自于墙内这些人，他们依旧提不起恨意，只想着再把腰弯低一点，把脸上的表情再练得更乖顺些，好多讨到一点施舍。 而对于和自己一样的人，他们则会竖起敌意，恨不得把所有爪牙都亮出来，从同伴身上撕咬下一块皮肉。 第30章 身边人的幸福对他们而言太过刺眼，哪怕于自己无利也要把对方拽下来。 “更何况新规颁布后，每年每块土地都要进行评估，建设率至少达到30%才算达标，否则土地所有人将承受买售价60%的罚款。”林小葵叹了口气，苦笑道：“你这回真成财政部的衣食父母了，他们就应该把你供起来，每年就靠收你的罚款完成年度kpi。” “瑆啊，你当初到底怎么想的？”林小葵百思不得其解，狐疑地看着程瑆的脑子，似乎想摇干里面的水。 程瑆：“……”实不相瞒我也很想知道。 程瑆现在的表情太过精彩，沈澜风憋了憋，还是没忍住笑出声。 程瑆脸色涨红张了张嘴说不出一个字。 难道说为了逐梦？她自己都觉得离谱。 撑在沙发上的手指不自觉扣紧，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江知宥看出程瑆的窘迫，偏头扫向沈澜风：“你现在很闲？” 沈澜风立刻站直：“不闲。”转而对程瑆道，“嫂子你们出去逛，打扫卫生的事就交给我。”他背对着江知宥对程瑆挤眉弄眼，露出拜托的神情。 程瑆想拒绝，余光看见旁边低着头安静坐着的小水，点头道：“那麻烦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 沈澜风态度积极，不一会楼上就传出类似吸尘器的轰隆声，丁零当啷，动静大得仿佛在拆迁。 “那蠢货管这叫打扫卫生？”林小葵扶着楼梯扶手垫着脚往上望，森绿色的沙发垫子呈抛物线状飞下楼梯掉在她脚边，终于按捺不住准备上楼，被程瑆拽住胳膊拦下。 “不用管。”程瑆左手拽着林小葵，右手牵着小水，带着两人往外走。 江知宥这次并没有跟过来，程瑆大概清楚是因为什么并不在意，咖啡馆里什么都没有，就算他们翻遍了也找不出任何东西。 几人走到一个漆黑的暗角，程瑆信守承诺让葵葵和早早出来见小水。 “只只，是你吗？”小水眼泪汪汪地抱住早早，她听不懂污染体说话，只能无措地望向身旁的程瑆。 程瑆摸了摸她的头：“早早说是她，她很想你，问其他小朋友还好吗？”余光看向葵葵，她依旧板着脸不搭理任何人，但触手还是不自觉往这边看，明明关心却装作不在乎。 小水：“我和骨头藏起来没被抓到，其他人都被带走了，对不起，我没有保护好大家。” 早早用小脸蛋贴了贴小水：“小水已经很厉害了，不要难过。” 程瑆帮早早转述完，提出疑问：“现在可以告诉我是怎么一回事了吗？” 小水看了眼一旁默不作声的葵葵，低下头还是不愿说。 反倒是葵葵主动开口：“最早是我告诉她们喝下药剂就能进化成异能者，只要变强就可以不被欺负，只不过被人发现了，被揭穿后只能采取暴力手段让她们配合喽。”她看了眼小水，小水立刻抱着早早躲到程瑆身后，不敢面对葵葵。 很显然发现后揭露真相的人就是她。 沉默了一会，程瑆语气肯定道：“小水发现后第一个告诉的人是你，所以你才会主动和早早更换药剂，保险起见，你甚至只喝了半管对不对？” 这也能够解释之前的疑问，以及小水手里那半管药剂的来历。 林小葵不可置信地看向葵葵：“大家都那么信任你，你怎么可以欺骗她们？” “信任？欺骗？你们能不能不要总这么幼稚？”葵葵冷笑道，“比起虚缈的感情，拥有能活下去的实力才是最重要的。” 葵葵看着林小葵，黑亮的眼睛仿佛能将人看透：“你不也是这么想的吗？怎么，时间过得太快，都让你忘记当初喝下药剂时的心情了？” 她讥讽道：“突破极限本就是一场豪赌，我只是赌输了，但并没有做错，别一副占据道德制高点的态度指责我。” 程瑆看着葵葵，突然问：“你那么崇拜力量，当初为什么还要和早早换药剂呢，你也赌不起？” “你懂什么。”葵葵忍不住反驳，却又不肯多说一个字。 林小葵冷讽道：“我们当然不懂，说的那么好听还不是用朋友的生命去换取利益，你晚上就不会做噩梦吗？哦，我差点忘了，你自己就是别人的噩梦怎么会害怕呢。” 为了刺激葵葵，她故意把话说的很难听，但葵葵也只是蹙了蹙眉，没为自己辩解一句。 “不要这么说葵葵！”早早忍不住跳出来替葵葵开脱，“葵葵是为了救我们才答应帮忙做事的。” “早早！”葵葵脸色一变，被小白用复制的异能域束缚在原地。 “一开始那些人就盯上了我们，是葵葵去求贾主任，她快被他折磨死了才换回一线生机，那边还答应她如果失败会确保把我们送出去。” “我们本来早就要死的，葵葵已经尽力争取了，她只是也被骗了而已，知道试剂有问题后葵葵就开始收集证据，这次出去就是为了和贾主任谈判的。”早早一口气说完，白色的脸蛋涨得通红。 林小葵听到内情，张着嘴不知道该说什么，小水则是根本没听懂，只能从气氛中察觉出不对劲，小心地抓紧程瑆的衣摆。 程瑆望向触手不自觉蜷缩起的葵葵，慢慢靠近：“也许你一开始是为了救她们，可同时你也被迫成为了他们的帮凶，救一个还是舍所有，这个课题不应该让你一个孩子来承受。”依照早早的年龄推断，葵葵今年也不过刚满十岁。 屠龙勇者成为恶龙？也许一开始发布屠龙令的就不是国王，所谓勇者也不过是被利用的棋子。 葵葵偏过头，强忍住眼里的水光。 “能告诉我你去找贾主任的那天晚上遇到了谁？她和你说了什么让你这么信任她？” 程瑆的声音很温柔，清浅的桃花眼中倒映着葵葵漆黑的眼睛，原本温和无害的气质变得坚韧，像一张细密柔和的网能把所有危险全都抵挡在外。 葵葵目光闪了闪，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前消失，与此同时，程瑆像听到什么不可思议的话，瞳孔紧缩，整个人定在原地。 “人呢？”林小葵左看右看，气得直跺脚，“回答不了就跑？” 小白和早早似乎意识到什么，也跟着回意识空间了，只不过小白回去前，看向程瑆的目光格外幽深。 程瑆按揉了下眉心，拦住林小葵：“没事了，我们回咖啡馆吧。” 林小葵看她脸色不好，担心她异能透支再次晕厥，连忙搀着人往回走，还不忘叫上身后的小水一起。 几人身后的高墙上，江知宥隐匿在阴影里偏头看向程瑆离去的背影，脚下紫光闪烁，身影消失在原地。 第26章 离婚日记 也不知道沈澜风是怎么做到的，等程瑆几人回店整个咖啡馆已经里外一新，甚至不知道从哪接来了电，明黄的灯光照在仿生绿植上，配上原木装饰，整个咖啡馆透露出复古文艺的气息。 “还不错吧。”沈澜风依靠在岛台前，手里还像模像样捧着咖啡杯。 骨头端着餐盘从岛台后面绕出，递给她们一人一杯甜牛奶。 程瑆接过杯子看到骨头身上崭新的衣服时愣了一下。 骨头注意到程瑆的目光，害羞地低下头，捧着自己那杯甜牛奶拉着小水到一边窃窃私语，看得出他的状态比之前好了很多。 “你和他说了什么？”林小葵用手肘怼了沈澜风一下。 沈澜风狐狸眼微挑，随意瞟了眼，对上林小葵好奇的目光，话音一转，逗弄道：“你猜？” 林小葵冲他甜甜一笑，跳起来锤了他一拳：“有病。”锤完就跑，完全不理会沈澜风龇牙咧嘴的痛呼。 程瑆听到上楼梯的声音，转身扶住跑得气喘吁吁的林小葵，疑惑道：“续完杯了？怎么跑这么急，脸都红了。” 林小葵调整了下呼气，探头看向坐在沙发上淡定喝茶的江知宥，自动跳过那个话题：“你们谈的怎么样了？” 她陪着程瑆上楼和江知宥谈植咖店的规划问题，只不过听一会觉得无聊就找借口下楼消遣去了，这会上来再看，两人已经谈完准备离场。 “谈好了，他想把借我的钱作为投资入股，我拒绝了。”程瑆说。 林小葵瞪大双眼：“为什么啊？你担心他会干预你的决策？ ”林小葵往后看了眼江知宥，对方正垂着眸看着桌上散乱的合同，薄唇紧抿，总感觉有点委屈。 不管怎么看都不像是能对程瑆强硬起来的样子。 程瑆摇头：“他没必要替我承担风险。”随着过去一点点展开，程瑆无比清晰地认知到她和江知宥是走不到一起的，既然迟早要离婚，那更没必要再加一层经济纠葛。 林小葵还想再劝，但看见程瑆神色果决又闭上嘴，只说：“那你想好怎么运营了吗？用工方面也是问题，你刚同意了开拓队那边的工作，肯定不能长时间待在店里，我倒是能帮你看店，反正我是黑户，被发现迟早是要被赶出来的。” 第31章 看程瑆不说话，又刻意用轻松的语气道：“原本还以为再也回不来了，这下不仅能回家还能赚钱，我就知道遇见你就是我幸福的起点。” 程瑆没听她的彩虹屁，轻点了一下她的额头，冷酷无情道：“想多了，我没钱包养你，店里有其他安排。” 第二天林小葵才知道程瑆所谓的安排竟然是把葵葵她们留在店里。 “你认真的吗？”林小葵看向换上统一制服的骨头和小水，以及wiki刚送来的耗子和狗蛋，骨头正热情地教两人怎么使用咖啡机冲出甜牛奶。 “店外有小白的幻境异能保护，店内有葵葵和早早坐店，遇到危险可以直接联系我，珊珊和小白可以迅速返回店里。”程瑆想了想肯定道，“不会有危险的。” 林小葵瞪大双眼。这是危不危险的问题吗？这不相当于把根据地交给敌方卧底了么？ wiki把她往外推：“我挺喜欢她们几个的，正好最近队里没什么任务，我留在店里陪她们。” 林小葵看了眼强行相熟几人，忍住没把那句“勉强是不会有好结果的”说出来。 最终还是采取了程瑆的方案，两人踏着第一缕晨光走进基地大门。 - 就职前程瑆专程跑了趟贾主任的办公室，里面空无一人。 有人路过看见她站在门口好心解释道：“贾主任前段时间身体不舒服请辞了，应该过几天才会有新的领导到职，你要是有什么急事可以去左手边的办公室，李主任应该还在里面。” 程瑆谢过向这位热心同事，掠过李主任的办公室直接上楼，扣响戴部长的办公室大门。 戴毕安接到上级通知，知道今天会有一位基地领导都重点关注的异能者前来就任，一整个早上都坐立难安。 他本身没什么大本事，靠着老婆家那头的关系坐到部长的位置，还没高兴两天就发现底下人暗地里的勾当，不敢得罪人又害怕引火烧身，还不容易才接受现状贾主任就出事了。 实验药剂的事闹得很大，据说还和一直未侦破的失窃案扯上关系，上面的人来了好几趟，他是几天几夜没睡好，眼下的黑眼圈重得能挂到嘴角。 敲门声响起时，戴毕安坐在皮椅上歪着头差点睡着，听到声音吓得立刻跳起身，膝盖撞到桌板发出沉闷的声响。 程瑆站在门外被这动静吓了一跳，正犹豫要不要继续敲门就听见里面传来一声带着颤栗的“请进”。 办公室很简朴，除了部门为每间办公室配置的桌椅书架，基本上看不到其他痕迹，只除了桌面上摆放的一个百岁兰盆栽。 程瑆在那盆长势喜人的百岁兰上多看了几眼，很快移开视线看向对面正襟危坐的戴部长，对方似乎很紧张，强装着摆出严肃的神色，但因气势不足，显得色厉内荏。 程瑆奇怪地看了眼周围，整个办公室只有他们两人，迟疑道：“您还好吗？” 戴毕安的状态看着实在不算好，面色发红额角青筋暴起，桌子底下的手死死摁住膝盖，程瑆觉得他此时应该很想尖叫。 戴毕安深呼了几口气，挨过那阵痛意才道：“我没事，多谢关心。” 办公室内再次陷入死寂，又过了一分钟，戴毕安终于意识到他现在应该把组员名单以及通讯器交给程瑆，并且向她说明开拓队的近期任务。 这原本应该是贾主任的工作，可贾主任不知所踪，上面为彰显对程瑆的重视将这份工作移交给了他。 戴毕安灌了口凉茶，视线这才从一直停留在初始界面的光屏移到程瑆脸上，一秒后果断移开。 他不敢看程瑆的眼睛，只能全程盯着身后的墙说话。 “东区的事你作为当事人应该比我更了解，接下来你要做的就是带着c组清理执法队搜剿后的区域，人员名单稍后会发到你的智脑，c组队内通讯器目前在临时队长林曼茵手里，你直接找她拿，没有其他问题你就直接去任务中心那边吧。” 他一口气说完又喝了口凉茶，没听到离去的脚步才抬头问：“你还有事？” “我可以选调一名队员吗？”程瑆问。 “林小葵是吧？已经录入c组名单里了。”戴毕安见程瑆还没有要走的意思，这次直接道，“你先去熟悉一下以后的队员，后续有什么问题可以发邮件联系我。” 这位戴部长似乎希望她快点离开，程瑆也不是那种看不懂领导眼色的人，临走前又看了那盆百岁兰一眼。 叮咚—— 戴部长办事效率很高，刚走出后勤部大门，程瑆就收到c组的人员名单，她简单看了两眼，盯着其中一人的名字眉头紧皱，接着快步往任务中心走去。 - 任务中心并不像程瑆想象中那样是个简单的办事大厅，而像是被防爆玻璃切割成无数小块的棋盘，每个小隔间仅供一人进入，可以自由调节数据难度进行任务模拟，最后由方舟系统依据数据评分分配任务。 这种措施能尽可能避免异能者因跨级出任务导致不必要的损失。 【异能者是人类的宝贵资源】 任务中心大屏上用刺眼的红色书写着这几个大字。 程瑆是在进门的角落找到林小葵的，她过来的时候林小葵正蹲在地上画圈圈，从玻璃门上的反光看见程瑆的身影立刻激动地站起来。 “怎么样？部长同意了吗？” 程瑆这才想起自己还没有提前知会林小葵，于是顺手把手上的纸质名单递过去。 这是她刚在门口打印的，不要钱。 “名单上有我欸！”林小葵看到最后才发现问题所在，“怎么还有刘超？他也找他哥走后门了，那也不应该是现在才进队啊……等等，异能？” 刘超姓名后面异能状况那一栏，明确写着【冰系-3级】。 “他什么时候觉醒的异能？”林小葵咂舌，想到之前刘超突然跳出来陷害程瑆，脑子里浮现出一个不妙的猜测，“他不会也参与了那个实验吧？” 程瑆摇头：“我不清楚，但似乎也没有其他更好的解释了。”从贾主任逼迫她进东区起，往后一系列事很明显是冲着她来的，程瑆眸色加深，认真叮嘱林小葵：“以后出任务要多加小心，尽量不要离开我身边，懂吗？” 林小葵乖巧地点头，刚想说什么就看见程瑆背后走来的人，一把将程瑆拽到自己身后。 刘超刚从模拟室出来，皮衣外套随意搭在胳膊上，黑色战斗背心浸着汗液，胸肌挺括，热意喷涌而出：“哟，这不是小葵吗？追哥都追到这来了，看在你这么积极认错的份上，哥也不是不能原谅你一回，只要你乖乖…痛痛痛！” 他伸向林小葵脸颊的手被林小葵扣住反扭在身后，得意的面庞因疼痛而扭曲。 “妈的，臭婊子，给脸不要脸是吧！”刘超指尖凝出冰晶，还没彻底凝聚脖子上的金属环发出警告的滴鸣声。 他这才看见身边站着的程瑆，倨傲的脸上露出一分错愕：“你怎么会在这？” 第27章 离婚日记 任务中心是异能者的地盘，眼看周围的人有向这边集聚的趋势，程瑆松开摁在控制环上的手。 “呦，这不是兆哥那个废物弟弟吗？几天不见，怎么跟哈巴狗一样被女人踩在地上。”男人站在人群中间，双手抱胸，左边眉毛上有一道深可见骨的刀疤，面上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 周遭的人听见，毫不客气地紧跟着嘲笑出声。 刘超早在那人开口前就爬了起来，赤红着眼瞪向那人：“张天，你不过是我哥手底下一条狗，有什么资格站在老子头上撒尿。” 张天无所谓地摊开手，冲身边人努嘴道：“小废物恼羞成怒了，要哭着回家找哥哥告状喽。” 又是一阵笑声。 程瑆不愿管刘超的个人恩怨，拉着林小葵要往登记窗口走，被人一把拦下。 张天挡在她们面前，轻佻的目光自下而上打量：“你就是那个c组空降的新人队长？跟哥去隔壁比划比划？” 程瑆对基地的异能者情况并不熟悉，单凭姓名无法得知张天的异能情况，但b组的实力她大致了解一点，能进b组的，异能等级最低也超过3级。 初来乍到，程瑆不想与这群人多纠缠，微笑道：“今天我还有事，下次有机会再切磋。” “别啊！”有人起哄道，“谁不知道c组新上任的领队异能特殊，那可是连基地长都亲自过问的存在，今个不得让大家好好长长眼。” “是啊，张哥，人家不会是嫌你弱看不上吧！还不露两手让新队长见识见识。” 这群人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主，一个个都开始叫嚣，好像非要亲眼看着程瑆和张天对战一样，就连之前和张天闹得不可开交的刘超也不例外，只不过比起其他人，他眼里的恶意更加明显。 程瑆拦下要为她发声的林小葵，冷淡地眉眼扫过众人看向张天，面上依旧带笑：“让一让？” 张天眉头挑高，看到程瑆右手腕上无意间露出的银环，舌尖舔过上颚，竟真的让出一条道。 第32章 这一举动无疑引起周围等着看热闹那群人的不满，嚷嚷着让他别怂。 张天懒洋洋往身后的墙上一靠，从衣兜里摸出根烟点燃咬在嘴里：“你行你上。” 那些人迅速哑声。 这可是上面都特别关照的人，看热闹可以谁都不想当这个出头鸟，异能者可都精得很。 眼见事情就这么摆平，刘超心有不甘，看了眼程瑆去的方向故意道：“原来是赶着去接任务，真不知道我们这位好队长会接什么任务，总不至于是去陪缓冲区那群可怜虫过家家吧。” “咦，别说那么恶心，怎么会有人发布那地方的任务，去捡垃圾吗？” 众人哄堂大笑，纷纷涌向登记窗口，刘超坠在所后人背后，路过张天时被叫住。 隔着烟雾，张天脸上表情模糊不清：“异能觉醒怎么不告诉你哥？” “关你屁事。哦，差点忘了，你可是他养的好狗。”刘超恶意凑近他，发出嘬嘬嘬的逗狗声，“乖，滚回去冲他摇尾乞怜吧。” 张天似乎轻笑了声，一把勾住刘超的后颈将人死死压制在墙上，凑近低声警告：“废物就该乖一点，别总想着反抗，你说呢？” 感受到贴在颈后的凉意，刘超顿时泄了气，咬牙道：“滚。” - 登记窗口，程瑆看着面板上仅剩的三个任务地点，在其中两个间犹豫不决。 【东南区（未开拓区）-发布者：资源部】 【东区（核心区）-发布者：科研部】 具体任务情况要在接下后才会呈现，单看这两个地方，程瑆自然会偏向相对熟悉的东区，但看到后面紧跟着的发布者身份，程瑆还是不太想冒这个风险。 最终，她还是选择接下资源部的任务，点击确认勾选后，智脑里多了一份系统邮件—— 【您已成功领取东南区任务，以下时本次行动的具体要求： 1、找到污染浓度低于15%的作物将它们的种子带回基地； 2、东南区中心有一片淡水湖，目前处于未开发状态，请对湖水中的污染因子进行初步检测，将检测报告发送至下列地址。（链接）】 工作人员从窗口推出一个深棕色手提箱，正面镌刻着一个谷穗交错的图标，下面用小字写着“资源部”。 “任务工具请您收好，右手边签字确认。” 程瑆按要求走完流程，一推开单向玻璃门就看见外面堵着的人群。 “资源部的。”有人眼尖瞥到箱子上的标识乐道，“我赢了，三倍啊，给钱，赶紧给钱。” 和他脸上的得意不同，将近三分之二的人都黑着脸掏出手环转钱，剩下的人里一半是没参与赌局的，还有一半是刚被拉来凑热闹的。 “这是怎么回事？”程瑆不解地看向林小葵。 林小葵也没押对，正对着账户上骤然消失三分之一的数字肉疼：“他们开了场赌局，赌你最后会选哪个任务。” “你押了哪个？” 林小葵痛苦脸：“东区啊，比起未知的危险人们不都会更加倾向相对了解的地方嘛。” 程瑆无奈地笑了笑，刚要开口就被人打断。 “沾程队的光，也让我享受了一次特殊待遇。”刘超当众众人压低声音意有所指道：“程队晚上辛苦了。” “你在这阴阳怪气些什么呢？别以为姑奶奶听不出你什么意思。”林小葵扯开刘超强忍着没给他一巴掌，“你把话说清楚，怎么就特殊待遇了？” 刘超也不怵她，直白道：“谁都知道开拓组的任务不是清理污染区就是搜寻污染体，挖种采水，你以为是小学生春游么，这不是走特权还能是什么。” 其他人并不清楚任务具体内容，听刘超一说，落在程瑆身上的视线也变得轻浮起来。 林小葵忍受不了程瑆被这么羞辱，攥紧拳头就要打过去。 “别冲动。”程瑆攥住林小葵的手腕，黑沉的视线落在刘超嚣张的脸上，“你不服我？” 刘超挑眉：“不明显吗？你一个连异能等级都没有的，凭什么坐在领队的位置上？” 程瑆没有做常规的异能检测，因此她的异能登记那一栏一直是空的，就是不清楚原本保密的资料为什么会被刘超知道。 “你想怎样？”程瑆问。 刘超指了指外面的空地：“比一场，你输了就滚出后勤部。” “那你输了呢？” “我就给你当狗。” 任务中心后墙有一块空地，原本是留着建设演武场，但不知为何一直迟迟没有动工。 基地内不允许异能者私底下动手，这附近鲜有人来，一时间便成了异能者解决个人恩怨的地方。 空旷的场地旁围满了人，场地中心，程瑆和刘超各站一边，脚下的地砖上深深浅浅都是前人留下的痕迹，在天枢模拟出的夕阳下闪着亮光。 刘超右腿后撤率先发动异能，匕首大小的冰刃浮现在他四周，抬手一挥，飞快向程瑆刺去。 冰刃在橙红的光线下划过一道残影，近乎封死了程瑆的所有退路。 这显然是刘超的初步试探，他想逼程瑆使用异能。 程瑆站在原地，再次睁眼，视线中冰刃的速度被无限放慢拉长，轨迹清晰可见。 在众人的惊呼声中，程瑆以常人无法拥有的速度躲开所有冰刃，闪现在刘超身后。 冰凉的刀刃抵在刘超脆弱的大动脉上，程瑆平静道：“你输了。” 刘超难以相信自己就这么轻而易举输掉了比赛，听见耳边众人不屑的嘲笑声，额头青筋迸起，掌心慕然出现一根冰锥。 他竟是想要偷袭。 瞬息之间，程瑆侧身躲过刺来的冰锥，吸腿提膝借力踢在刘超下巴，骨裂的声音穿到程瑆耳朵，她反手扣住刘超的手臂将人踩在脚底。 “输不起？” 程瑆将人死死摁在地面，视线在对方脖子上的金属项圈上晃过，这个角度看还真像是拴狗链。 她被自己的联想恶心到了，放开刘超转身道：“当狗就不必了，以后老实听话就行。” 林小葵见程瑆走来，立刻冲上前：“你刚才那也太帅了，什么时候学的格斗技巧？” 程瑆闻言一愣，脑中回忆过这几天被江知宥反复操练的画面，脚步瞬间加快。 完蛋，今天的特训课要迟到了。 夜晚，拟态星空覆盖在基地上空，生活区某栋私人别墅内，刘超双膝跪在地上，衣服被鲜血染红大半，卑微地垂着头，哪还有半分嚣张的模样。 膝前，暗红色的丝绒地毯上踩着只价格高昂的定制皮鞋。 皮鞋的主人依靠在柔软的沙发靠背上，双腿交叠，不急不缓地翻看着手上的资料，身后穿着白大褂的助理恭敬地弯着腰，有条不紊地汇报一条条实验数据。 全程没有人看跪在地上的刘超一眼。 失血过多让刘超的意识逐渐模糊，直到他终于撑不住要摔倒，才听见男人开口。 “你是说三天后程瑆会出现在东南区？” 刘超忙不迭点头：“是的，您可以看我的智脑，那里面有她刚发来的行程安排。” 男人放在资料上的指尖敲了两下，身边的助理立刻上前，看过刘超的智脑后朝对方点头。 “辛苦你了，莉莉快扶这位客人起来，怎么能让客人这么狼狈地跪在地上，这太失礼了。” 他的声音温和，刘超却情不自禁抖了一下：“私自来打扰您，是我该感到抱歉。” “那么你这么晚来找我是想做什么呢？” 刘超立刻跪在地上往男人爬去：“求求您再给我一管药剂吧，我想升级，然后把那群人都踩在脚下。” 助理立刻就要上前将刘超拉开，男人抬手阻止了他的动作。 “按照约定，你成为c组领队那天我会奖励你一管升级药剂，你做到了吗？” 刘超扒住男人的裤腿恳求：“连博士您再帮帮我，只要您肯帮我，我什么都愿意去做。” 被称作连博士的男人略微向前倾：“什么都愿意去做？” 刘超立刻点头：“是，只要您肯帮我。” 连博士不置可否，居高临下地看向他：“听说你今天和程瑆比了一场，摸清她的异能了吗？” 提及下午那场对决，刘超就忍不住咬牙，程瑆走后那群人对他的羞辱他这辈子都不会忘记，但最该死的还是程瑆，要不是她藏着掖着装作柔柔弱弱的样子，他怎么可能在所有人面前丢这么大个脸。 “对不起，她的异能太特殊了，我没有看清。”面对连博士刘超不敢撒谎。 “没看清啊……”连博士又靠了回去，看着跪在地上垂着头的刘超不知在思考什么。 刘超眼底一狠，膝行上前：“您再赐我一管药剂，我一定将人带到您面前。” 连博士满意地勾起唇角，助理适时上前将一管幽蓝色的药剂递给刘超。 “这管药剂能让你短时间内突破7级——”连博士拦下刘超拧开试管封盖的手，“别急孩子，现在还不是时候……” 第33章 “等到你们到东南区那天再喝也不迟，在此之前，你需要先为我办一件事。” 连博士招了招手，刘超立刻直起身凑到他嘴边，听完连博士的计划，糊着一层鲜血的眼睛骤然瞪大。 “我一定完成任务。” 从别墅出来，刘超攥着手上的试剂暗道：“程瑆你给老子等着，等你被连博士榨取完所有价值落到老子手里，老子定要你生不如死。” 第28章 离婚日记 又经历了一晚上反复倒地的训练，程瑆拖着酸痛的身子爬上床。 才翻开日记本，手环就滴了声。 “这么晚了谁找我？”嘴里嘀咕着点开光屏。 发信人显示的是一串乱码，只有简单的一句话—— “亲爱的，要小心周围人哦！” 这鲜明的语气一下就让她猜到对面是谁，立刻打了两个字发过去：“王曼？” 讯息后面的小圆圈转了转，最后变成一个鲜红的感叹号。 这个id被注销了。 程瑆撑着头靠在床边，攥在笔盖上的指尖隐隐泛白。 王曼再一次死而复生，还给她发了条似是而非的讯息，怎么看都是一场大阴谋的前兆。 程瑆捂着额头倒在枕头上，每当她感到坚持不下去时就会让自己放空一段时间，像是从疲惫不堪的人生中硬生生凿出一个安全屋。 十分钟后，程瑆翻身坐起，翻开手边的日记本开始记录。 【……昨晚通过小白我进行了第三次回溯，这次回溯让我彻底意识到回溯世界是一个类似污染域的封闭空间，而开通两个空间的方式就是污染晶核。 在被异能吸收后，污染晶核与污染体之间的联系并没有因此隔断，相反只有当她们愿意接纳我时，我才能真正掌握这部分能力，就像之前猜测的那样，这才是我的异能的升级方式，或者说是恢复方式。 但据我所知，依靠吞噬晶核能量进行恢复的只有一种——污染体。 那我究竟是什么？ 回溯世界里，江知宥也越来越贴近本人，甚至回溯世界的记忆正在一点点覆盖我脑中的记忆，好几次我都差点错乱，这种状态令我感到害怕。 脑中时不时就多出一段记忆，现世的、回溯的、丢失的，我都要分不清究竟哪个才是真实。 再这样下去，我迟早会精神崩溃……】 最后程瑆在这页的末尾一笔一顿写下：可能真的要放弃你，我才能活。 三日后，东南区外沿。 改装车压过杂乱的碎石，剧烈的摩擦声后，三辆车并排横卧在矮山入口。 程瑆推开车门从最前面的车上下来。 和之前回收队的防护服不同，开拓队的制服看上去更像是冲锋衣。 程瑆将外衣拉链拉到顶，自然形成的立领遮挡住她的小半张脸，高高扎着的马尾自然垂落在脑后，随着转身的动作在半空甩出一道弧度。 “都到齐了？” 林小葵扫了眼对面众人，点头：“齐了。” c组8人外加6名研究组专家，一共14人站在逼仄的山口前。 这是进入东南区最近的道路，很不巧的是前几天突发暴雨，受泥石流影响山口仅容两人并排通过。 得到消息的时候他们已经走到半路，程瑆沉吟了片刻还是决定继续前行。 程瑆快速作出安排：“刘超和张平一前一后，其余人两两组合，隧道光线昏暗，注意上方和脚下情况。” 或许是下过雨的原因，脚下的土地十分黏腻，湿软的泥土沾在鞋底，抬腿变得极其吃力。 程瑆作为异能者都有些支撑不住，更别提专家组还有两位已经迈入70大关的老人。 但他们不敢停下休息，受地理环境限制，一旦有污染体在隧道内偷袭，后果不堪设想。 好在没一会，前头隐隐出现一道白光。 程瑆扶着老专家走出隧道，眼前是一片看不见尽头的柏树林，阳光几乎透不进来，丑陋的树根和绞索般的寄生藤横亘在沼泽上，树木畸形，灌木昏暗，菌群潮水般覆在所有能见的区域。 这里的空气很重，含氧量极高，但肺部就像被堵住一样呼吸不上来。 “它们竟然没有产生畸变！”这些个专家仿佛看见人类的新生，眼里迸发出惊人的光亮。 好在理智尚存，他们只是用眼睛注视着这些树干上的真菌群落，没有大着胆子上手去碰。 几人在沼泽中艰难跋涉了几十公里，在夜幕降临前总算攀上一片高地—— 它平坦开阔，像是另一个凭空出现在沼泽上方的图层。 年轻一点的学者瘫在地上，贪婪地汲取空气中流动的氧气，因缺氧涨红的脸逐渐恢复。 程瑆望了眼前方已经彻底隐入黑暗的森林，那已经不能用恐怖来形容了，风穿过林间带来令人血液结冰的尖啸。 “今晚就在这安营吧。”程瑆说。 几人动作很快，从空间扣内将支架取出，没一会三顶白色的帐篷就出现在空地上。 考虑到第一晚要留足体力适应环境，程瑆让林小葵将背包里的加热米饭取出来，几人围着篝火吃完了在东南区的第一顿饭。 饭后，c组8人轮流守夜，刚好轮到程瑆和一个叫张平的男生。 张平长相文弱，像个白面书生，偏偏觉醒的是身体强化类异能，和林小葵半吊子水准的力气大不同，这位是货真价实能扛着百吨钢筋轻松跑过悬浮车的异能者。 比试那天张平也在场，她就是通过小白复制了张平的速度异能才能轻松躲过刘超的冰刃。 张平见程瑆一直盯着他，不自在地往外挪了挪，结巴道：“队队长，是有什么其…其他安排吗？” 意识到自己失礼了，程瑆收回视线：“没有，你不用紧张。” 经过这三天的磨合，程瑆大致对自己手底下的组员有了初步了解，比如张平是一名资深社恐，只要人一看着他说话就不利索。 程瑆将手里的杂草丢进火盆里，火焰瞬间燎高，映得程瑆眼睛亮亮的。 “队长——” “程队长，有时间去那边单独聊聊吗？” 张平好容易鼓起勇气开口，被突然窜出来的刘超打断，整个人不安地缩在一旁拼命降低存在感。 程瑆看向冲出来的刘超，神色平淡：“什么事？” 刘超先是看了张平一眼，压低声音道：“这里有人，我们去那边说吧。”他手指的地方离营帐不远，但更深露重，程瑆不想冒险瞎折腾。 “有什么事就在这说，我还要守夜走不开。” 刘超神色有几分焦急，支支吾吾半天还是没开口。 张平见状反倒是直接起身，找借口走远了几步，这个距离只要刘超放低声音就不会被听见。 程瑆：“他走了，有事就直说。” 刘超在心里暗骂了声，飞快朝树丛间扫了一眼，挣扎道：“您就和我去单独聊聊，十分…不，只要三分钟，求您了。” 这还是刘超第一次对程瑆说敬语，甚至都用上了求，程瑆认真地抬头看了他一眼，在心里默问小白。 “那里是不是有人？” 小白借着袖口地遮掩悄悄躲在程瑆掌心，闭上眼感受了一下，道：“妈咪，草丛里蹲了两个人，咦，我怎么嗅到污染孢子的味道。” 程瑆得到回答，迅速想明白刘超今晚这一出是准备干嘛，微笑道：“我现在不就是在单独和你聊天吗？” 刘超看了眼远处的张平，程瑆随意道：“张平没有偷听的恶习，你不用顾虑，所以你究竟找我有什么事？还是说，有其他人找我——” “没有。”刘超迅速否决，“我就是想给您道歉，之前是我不对，不应该公然造谣损坏您的名誉，对不起。” 程瑆短暂地愣了一下，随后无比坦然地接受了他的道歉：“你的歉意我已经收到了，快回去休息吧，晚上还要轮岗呢。” 刘超走后，程瑆余光瞥见灌丛中有道黑影一闪而过，她装作什么都没发现的样子将张平唤回来。 “你刚才想和我说什么？”她轻柔地问。 对上程瑆的视线张平又开始紧张，掠了一眼身后的帐篷，磕磕巴巴道：“他他们一直在、在暗中盯、盯着您。” 程瑆脸上没什么变化，显然对这件事早就心知肚明，但还是真诚地向张平说了句谢谢。 从进队那天起，她就感受到周围无处不在的眼线，先不说她，光意识空间里那两个对情绪捕捉尤为敏锐的污染体就将这些人摸了个七七七八八。 程瑆垂下眼眸，遮住眼底的深色，感受到背后帐篷传来的视线，随手往火盆里又丢了一把杂草。 盯吧盯吧，指不定这些人还能成为她的“帮凶”呢。 另一边，刘超回到营帐，毫不意外听见里面传出的嘲笑声。 隔着缝隙看见一人正模仿他刚才弯腰道歉的举动，对面顿时爆发出一阵狂笑。 第34章 几人见他进来非但没有收敛反而更加猖狂，刚站着模仿他的那人更是直接把他推到舞台中心，讥笑道： “大家掌声欢迎我们狗哥回来！”他搭在刘超肩上，挤眉弄眼道，“你要不直接改名叫刘狗吧，刘超狗也行，多衬你啊。” 刘超黑着脸甩开他的手，看这群人的视线就像在看一群死人，顿时将所有人都惹恼了。 离他最近的是队伍里另一位水系异能者，两人异能相近，但水系异能听上去就像冰系异能的基础版，他异能比刘超高一等级，但真打起来也只能勉强打个平手。 自从被刘超迎面挑衅还没赢过被众人嘲笑后，这人就彻底恨上了刘超，要说如今刘超倒霉谁最高兴，他肯定能排到前三。 “你小子瞪谁呢？眼睛不想要老子现在就给你挖下来。” 刘超直接无视他，拎起角落的背包就往外走，许是他现在身上的气质太过危险，一时间竟也没人拦他。 等人走后才有人反应过来，一脚踹在刘超的床架上：“狗犊子，有本事今晚都别回来。” 刘超出去时外面已经换过一轮岗，程瑆回去休息了，现在在外面的是c组之前的临时领队林曼茵和另一个火系异能者。 他远远地望了两人的背影一眼，身躯化作一滩黑水消失在夜晚的阴影里。 林曼茵如有所感地回头望了眼，只看见帐篷在风中轻轻摇晃。 “怎么了？”火系异能者问。 “刚才那里好像有人在看我们。” 火系异能者蹙眉，指尖跃起一小撮火苗朝林曼茵指的方向跳去。 火苗在空地上转了一圈无功而返，重新回到他手里。 “没有污染体痕迹。”男人说。 林曼茵：“那应该是我感受错了。” 两人身后右侧的帐篷内，迅速撤回一根小小的触手，珊珊蹭到程瑆指尖撒娇道：“他望林子里去了，妈咪我们要去追吗？” 程瑆揉了揉她的脑袋：“不用，他背后的人应该等不及了，是人是鬼明天都会主动现身，睡吧。” 第29章 离婚日记 次日清晨，程瑆带着一行人在森林中穿行，确切地说是定点采集。 眼前这棵有十人抱臂那么粗壮的古木是研究组的研究目标，他们想给婴幼儿接生般，用镊子小心翼翼地将树干上的菌菇取下，收集在放置着用蒸馏水浸湿的无菌布上。 这是一件枯燥的艺术，但这群专家显然乐此不疲。 “他们真的很高兴。”林小葵转了圈靠在程瑆身边，“其实资源部已经勘破了好几项生物技术，比方说怎么蒸馏出土壤中的污染因子实现土壤净化，亦或者改进古地球无土栽培技术种出没长六个头的小青菜。” “他们是真的希望人类能在这场植变中生存。”哪怕最后活着的只有1%。 林小葵后半句憋在心里，但程瑆读懂了她眼神里的含义。 她倚靠在一根从地底支起的树根上，看向对面为首的老头，对方正不顾形象地趴在地上观察那些被打落的真菌孢子，布满皱纹的眼中满是激动。 他身上有着人类这个群体深陷危难时美好的那面，永不熄灭的对生的喜悦。 “每个人都想活下去。”程瑆说，“问题的关键在于如何利用有限的资源让更多人活下去，活更久。” 程瑆并不赞同基地的一些做法，它们无疑扩大人类的内部矛盾，在等级制度下，所有人都想困在跑轮上的仓鼠，稍有不慎就会被其他人踩成肉泥。 但她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污染体在一步步成长，人类的生存空间被一点点压缩，就需要有人站出来，站出来的人获得支配更多资源的权利是理所应当，可资源有限且稀少，那么自然就有人被舍弃。 这似乎是一个无解的难题。 所有人都可以死，但人类得活着。 林小葵将程瑆的话在嘴里琢磨了一遍，问：“活更久，哪怕要牺牲很多人？” 程瑆看她：“如果牺牲是有意义的话。” “怎么才算有意义呢？”林小葵又问。 程瑆想了想，道：“牺牲的人愿意牺牲就有意义。” “我知道了。”林小葵琥铂色的眼眸倒映着树梢间斑驳的光，“我要做最有意义的那个。” 程瑆狠狠敲了下她的脑袋：“瞎说什么。” 林小葵捂着脑袋朝程瑆俏皮地吐了吐舌头：“活到最后不也是最有意义的嘛。” “我们都要做最有意义的那个！” 返程路上，四周格外安静，渐渐地连林间呼啸的风声也逐渐消失。 忽然，程瑆拔出腰间的能源枪对着脚下那根崎岖的寄生藤打去。 弹液沾在寄生藤的叶片上迅速燎起蓝绿色的火焰，像点燃的引线，嗖的窜向背后扭曲的大树。 “注意防备，对面是7级木系污染者，木刺上的精神毒素有控制作用，小心周围的所有植物，林曼茵、夏侯彦主攻，其余人保护好研究组成员。” 程瑆指令刚下达，对面的树上就出现王曼婀娜多姿的身影。 她的脸又变了，清丽苍白的脸上泛着红晕，从树上一跃而下，脚尖轻盈点地。 “亲爱的，我们又见面了，有没有想我？” 程瑆看着面前的病美人，勾起唇角：“当然，我可想你死很久了。” 第三次面对死而复生的人，她真的很好奇王曼究竟是怎么一次次在晶核破碎后又重新活过来的。 “好巧，我也想要你的命很久了。” 两人盯着最娇弱的脸，微笑着说着最惊悚的话，语气轻柔的仿佛在互诉情意。 程瑆左枪右刀，招招致命。 王曼也不甘示弱，她对这具身子的使用明显更为熟稔，靠近程瑆时任何一个身体部位都有可能化作夺下她姓名的毒刺。 两人你来我往打得不可开交，那边战场也十分激烈，不知这些人做了什么，森林中所有植物都在刹那间活过来，铺天盖地朝众人袭去。 “空气中污染浓度在攀升。”林曼茵挑开眼前成人手臂粗的寄生藤道。 混乱间，她似乎瞥见一个熟悉的背影：“刘超，你往队长那边去干什么？” 刘超似乎没有听见，脚下的动作逐渐加快，奇怪的是那些躁动的藤蔓像是看不见他，任由他脱离了包围圈。 “不对！”林曼茵迅速反应过来，对身旁的夏侯彦喊道，“借点火。” 夏侯彦双手抬起，掌心凝聚出足球大小的火球，直接朝林曼茵丢去。 林曼茵将手上金属长枪的两端分别挑进火球中心，带着火焰的长枪毫不客气地扫过前方的枝条。 她踩在其中一根扭动的寄生藤借力跃起：“我去帮程瑆，你一个人撑会儿。” 说完也不管留下的烂摊子多难办，毫无留恋地离开战场。 夏侯彦侧身躲过一根沾着火星的藤蔓，简直气笑了。 回头瞥见还有两个异能者躲在研究组里，更是怒火中烧，掌心的火滋啦作响，皮笑肉不笑道：“你们是自己滚过来，还是我撵你们过来。” 这边的情况程瑆不得而知，她刚分神没注意，被王曼操纵的枝藤抽中，后背撞在树干上火辣生疼。 刘超就是这个时候靠近的，他右手攥着针管面目狰狞地朝程瑆后背刺去。 在此之前他特地用草汁洗去了身上的气息，这个距离程瑆不可能躲过去。 他仿佛都能看见程瑆满身狼狈地跪在地上对他摇尾乞怜的日子。 手腕被人钳制住，力道大的都能听见皮肉包裹下骨头寸寸碎裂的声音。 刘超忍不住发出凄厉的惨叫，甚至来不及抬头就被一股巨力击中后脑，额头正对着砸向粗粝的树干，树干瞬间裂开一道横纹。 “终于等到你了。” 刘超被程瑆单手拎起，温热的鲜血倒灌进他的眼里，视线随意识逐渐模糊。 “你……怎么可能……” 程瑆随手将气若游丝的人丢给身后赶来的林小葵，给了她一个眼神就赶去帮林曼茵。 林小葵拍了拍刘超的脸：“想不想知道你为什么会被发现？” 刘超闻言，艰难地抬起头，赤红的双眼盯着她。 林小葵拧过他的脸毫不留情往树上一掼，贴在刘超耳后轻声道：“留着以后去地下问阎王爷吧。” 刘超彻底昏迷后，林小葵在他胸口摸了摸，从内夹口袋抽出试剂，拎着瓶口微微晃了晃，幽蓝色的液体撞击在玻璃内壁上，留下一道清浅的蓝色痕迹。 林小葵顿了一秒，伸手顺过左侧的发辫取下发圈，在其中一颗绒球上捏了捏，挤出一颗微型空间扣。 等她绑好头发刚从树后走出，差点撞上迎面跑来的张平。 林小葵脸上立刻扬起笑脸，笑意却不达眼底：“张平，你不是去帮瑆瑆了吗，怎么会在这？” 距离太近，张平社恐又不受控地发作，他退后两步低着头道：“队长让我来、来叫你、带刘超过过、过去。” 第35章 “她们就结束了，王曼死了没？”林小葵快步向前走了几步，想起什么回过头对张平笑着道，“麻烦你帮忙把地上那人扛过来吧，对了，你刚才有看见什么吗？” “什、什么？”张平满是不解。 林小葵眼里的笑意真切了几分：“我刚才不小心对刘超激动了点，担心吓着你，快走吧，别让瑆瑆她们等急了！” 林小葵跟在张平身后，走着走着就开始闲不住要和人聊天。 “你这个异能好方便啊，要是透支会有什么感觉啊？是不是像普通人运动过度后那样，第二天全身肌肉酸胀啊。” “诶，你还没告诉我，你来的时候王曼是不是已经被瑆瑆制服住了，你有看见她的晶核吗？这次她又是借了谁的身份啊？” 问了半天都没听到一句回答，林小葵突然伸手要拉住张平：“你怎么都不说话——” 指尖触碰到的不是温热的皮肤，而是一层湿滑的面皮。 林小葵瞬间后退，警惕地看向“张平”：“你是谁？” “张平”一把将抗在肩上的刘超扔在地上，微笑着转头看向林小葵：“这么快就不认识我了，kui？” 林小葵瞪大双眼，迅速拔起身旁的矮木朝人砸去，转身迅速往回跑。 半吨重的实木砸在地面发出沉重的闷哼，其中还夹杂着类似蛇类滑行的声响。 林小葵拼命往前跑，忽然脚踝处传来湿冷黏腻的触感，她垂眸一看，一团乌黑的黏液覆在她的皮肤上。 “你以为你还能像上次那样从我眼前跑掉吗？”冰冷的手指犹如毒蛇般缠了上来，“张平”的脸上挂着温柔的笑意，没有眼白黑洞般的双眼盯着她，平静道，“告诉我，老师现在在哪呢？” 林小葵被他掐住脖子，那股绝望又窒息的冰冷一点点入侵她的血液，瞬间令她脊背发凉。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放…放开我！” “张平”静静的看着她，忽然发出一声轻笑，掌心顿时出现一管橙黄色的药剂，单手拨开盖子靠近林小葵唇边。 “本来是给程瑆准备的，不过没关系，比其她我还是更喜欢你。” “不、不要！” 林小葵抿紧唇拼命挣扎，被男人强硬撬开唇齿，冰凉的药液顺着喉管进入肺腑。 心脏犹如被万千蚂蚁啃食，林小葵捂着心口倒在地上痛苦地蜷缩着。 男人露出满意的笑容：“等我抓到程瑆就回来接你，乖乖等我，别再乱跑了。” 林小葵看着男人逐渐离去的背影，缓缓闭上双眼，右手手心不知何时拨通的讯号闪烁着微弱的红光。 第30章 离婚日记 王曼引着几人来到一个树木稀疏的地方，这里的环境很诡异，蛮石无规则堆砌在地，到处都渗透着某种刺鼻的绿色粘液，像是多种植物混合榨成的，缓慢的在地面流动着。 远处传来怪异的声响，断断续续，甚是模糊，难以分清究竟是风声还是有人在呼喊。 “费尽心力将我们引到这里，还什么都不愿说吗？”程瑆收起左手的折叠刃，半抬的眼眸满是了然于胸的镇定。 林曼茵蓄力的动作迟疑了一下，果断收回异能站在程瑆身边。 王曼轻笑了两声，白皙光洁的脚掌在半空晃了晃，撑着下巴俯身望向程瑆： “你很聪明，她们选你是正确的。” 程瑆蹙眉，刚想问“她们”是谁，手环上通讯被强制接通，她甚至来不及开口，就听见那头轻快的歌声。 “……让我感受一下，她们现在在哪…原来在这啊……” 一阵嘈杂的空音后，程瑆听到一声很熟悉的声音：“小心张平…快跑。” 林小葵的声音听上去很虚弱，急促的呼吸中夹杂着几声压抑的痛呼，程瑆顿时反应过来林小葵出事了。 通讯刚挂断，几人身后就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程瑆转身，正对上张平潮红的脸。 “队、队长，我总算、”张平缓了口气，“找、找到你们了。” 林曼茵下意识握紧长枪，警惕的看向张平：“站住，别再靠近。” 现在的局势对她们很不利，前有高等级异化者王曼，后有不知底细的张平，现在距离她们的营地还不知有几十公里。 前后夹击、孤立无援，林曼茵抿了抿唇，心里不自觉对程瑆升起怨怼—— 若不是她战略出错，她们何须陷入这种两难境地。 程瑆似乎没察觉到林曼茵的不满，平静地望向张平，问：“小葵呢？” 张平垂下头，羞愧地耳尖泛红：“对、对不起，我没找到她。” “你撒——”剩下的话被程瑆拦住，林曼茵不解地看着程瑆一步步朝张平走近，瞪大双眼，“你不要命了！他可是——” 林曼茵傻愣地看着程瑆单手托起张平的脸，黑色的瞳眸已经彻底被苍青色取代，整个人既神圣又妖异。 “队、队长？”张平脸色涨得通红，偏偏身体又不受控制，只能慌乱地垂下眼眸小声道，“您靠太、太近了。” 程瑆松开他的下巴，回头望向林曼茵：“他不是。” 远处，夯实浓密的巨木间，本该在东区继续探查的一行人奇迹般出现在这。 沈澜风取下望远镜，指着前面语无伦次道：“老大、嫂子她、她！不是，那小白脸凭什么！” 你懂个屁，我家瑆瑆就是最a的！ wiki翻了个白眼，深吸了两口才压下上扬的嘴角，酷着脸回头：“队长，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做？” 江知宥摩挲着左手冰冷的银铐，盯着光屏一言不发，半张脸都遮盖在帽檐投下的阴影中，完全看不到一点表情，只能看见藏在发丝间的战略耳机在闪烁。 空气突然变得凝涩起来，一向欢脱的沈澜风此时都端正地吓人。 终于，江知宥开口道：“沈澜风，带林小葵去检测，用1号舱。” 1号舱，是基地专供给江知宥私人使用的医疗室，里面有全基地最新的医疗设备，最关键的是，数据绝对保密，只要江知宥不应允，没有人可以私自调取它的数据。 目前经过1号舱的只有两人——程瑆和沈澜风。 “还真是因祸得福。”沈澜风小声嘀咕了句，脚下绿风扬起，飞快消失在原地。 wiki拍落身上的灰，暗骂沈澜风是个死傲娇。 顾凛和叶文鑫都留在东区掩人耳目，目前只剩下她和队长，思及沈澜风的惨痛经历，wiki默默举起望远镜，安静如鸡。 “她……”江知宥见状话音一顿，目光落回到眼前的光屏上，在张平清秀白净的脸上停留了两秒，又冷着脸挪开。 带着戒指的右手蜷了蜷，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喂，我说，你们好歹尊重一下我吧。”石柱上方，王曼歪头支着脑袋，语气嗔怪，“程瑆，说真的，第一次见我就挺喜欢你的，尤其是你身上的味道，真的很好闻……” 程瑆早习惯王曼每次都要说些有的没的，轻车熟路屏蔽掉这些废话，暗中操纵异能藤蔓从背后绕柱而上。 “可惜了，我们还不同路。” 两人的动作近乎同时，在王曼腾空跃起的刹那，程瑆操纵着藤蔓紧随其后，在距离王曼脚尖一厘米处，一股无形的压力随之落下。 事发突然，程瑆第一时间后撤也来不及，那股压力顺着异能反弹到程瑆身上。 压力如万吨重物倾轧而过，程瑆膝盖半弯，后退了几步没压住吐出一口鲜血。 “你吐血了！”林曼茵立刻扶住程瑆，右手不动声色地掠过右耳上的耳坠，关切问：“这是怎么了？” 程瑆随手擦净嘴边的血液，偏头看了她一眼，她的瞳色已经恢复正常，清润的桃花眼仿佛能看透人心，林曼茵心虚地移开视线。 “哦呵呵。”王曼捂着嘴偷笑，“有人提前发现了一个秘密呢。” “什么秘密？”林曼茵问。 这时张平突然直视着前方道：“有人过来了。” 声响从四面八方涌来，远远看去像是涨潮，黑水从低处往上蔓延。 “中间那是什么？”林曼茵指着最中间那个类人的东西发出惊呼。 那东西大半个身体融在黑水中，仅有上半身还能看出是一个人，离近了才发现是张平的脸。 身体强化异能者的视力远比其他人强，张平一早就看清了那张人面，额头冷汗直冒。 程瑆拍了拍张平的肩：“别慌。” 她的神情还算冷静，像是早有预料，林曼茵垂眸，压下内心的惊疑。 假张平一上岸就对上张平的脸，挑眉：“诶呀，真是失策，忘记先处理掉你了。” 张平抬了抬眼睛，看向他：“你是、谁？” 假张平笑了笑显然不把张平的问话放在眼里，漆黑的瞳眸直勾勾盯着程瑆，陶醉地闻嗅了下，笑道：“好浓郁的香味，你体内的基因链一定会很美。” 这已经程瑆第二次从别人口中听到她身上的味道好闻，眉头不自觉蹙起。 第36章 “等我们成功，整个人类群体都会感谢你的付出的，来吧，孩子，过来吧。”假张平还在奉劝。 “不行。”程瑆放松道，“你的药剂有很大的问题，他们会恨我的。” 假张平脸上的笑容顿住：“你说什么？” “我说你不可能成功。”程瑆二话不说朝他攻去。 王曼想追，被林曼茵一棍堵在原地：“往哪走呢，你的对手是我。” 王曼脚步一顿，扭头饶有兴致地打量林曼茵，观察了会，眨巴着眼睛道：“有趣，实在有趣。” 她身影顿时像鬼魅一般消失在原地，下一瞬就出现在林曼茵背后，挑起她颈后的头发轻嗅了两下，在林曼茵反手刺来前退开。 “人造人？”王曼意味深长道，“我还以为你们真的被清理干净了呢，原来还有漏网之鱼。”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林曼茵忽然暴起，长枪分割成几块刀片环绕在她左右，猛地朝王曼攻去。 眼看着尖刃就要刺入王曼身体各处，她竟然笑着站在原地不闪不避，好像就在等这一刻。 “小心！”千钧之际，程瑆用折叠刃撞开对准心脏的几枚刀片。 其他刀片瞬间没入王曼身体又消失，反之，林曼茵感到全身一痛，身上多了数道伤口，瞬间往外溅血。 “怎么会？”她错愕地跪倒在地，鲜血一点点渗入地底，一旁的绿液和黑水争相扑上来，在半路打得不可开交。 程瑆将背包里的伤药丢给她：“这个地方有问题，打到王曼身上的攻击会反弹到攻击者身上。” 王曼撑在假张平身旁呵呵笑：“被发现了，可是要怎么办，你们已经逃不出去了。” “博士。”她微笑着对身旁人撒娇道，“人家的任务完成喽，答应给人家的奖励呢？” 被称作博士的人一抬手，头脸变换，露出的脸除程瑆外，其他两人都十分熟悉。 “连博士，怎么会是你？”林曼茵不敢置信，“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这是背叛人类！” “放屁！”连博士脸色微变，盯着几人嗤笑一声后，抬手整理好微乱的西装衣领，微笑道，“虽然人类中总有些人愚昧的可怕，但我不会因此而放弃你们。” “毕竟我很伟大，而伟大的人总是需要宽恕大多数人。” 他平静地抬手，脚下的黑水像是忽然鲜活过来，翻滚冒泡，仔细看才发现泡沫之下竟是无数双枯瘦见骨的手爪，从骨头焦黑的状态可以看出，这些人生前经历过怎样的痛苦。 它们受黑水驱动，一点点朝几人爬动。 三人中林曼茵因受伤无法动弹，张平的身体异能在这压根无法发挥作用，程瑆…… 程瑆抬头望着黑墙外眼神疯狂的连博士，忽然缓缓勾起唇角。 “抱歉，我等的人到了——风聚。” 第31章 离婚日记 连博士脸上的笑容僵住，伸手想收回异能却为时已晚。 风像是有了自主意识，顷刻间围困住黑水将其压缩成球状，黑球高速旋转，无数张狰狞面孔从中浮现，在其中，程瑆看见不少熟人。 “快住手！”连博士开始慌了，脚步酿跄着想要靠近，忽然死死捂住自己的脖颈，口鼻疯狂向内汲取氧气，“…停下。” 面对他的求饶，程瑆无动于衷，右手迅速做了个收束的手势。 沉闷的爆破声响起，黑球炸成一捧烟花。 同一时间，连博士再也支撑不住，喷出一口血雾。 程瑆对此毫不见怪，和王曼对战多次，她早就发现他们所谓的异能本质上是由本体血肉转成，两者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地上，连博士俊朗的五官因疼痛变得更加狰狞，他伸手朝一旁的王曼伸去：“药、药剂给我。” “您是说这个？”王曼晃了晃手上的玻璃管，银色的药液在指尖摇晃。 “对，给我。” 王曼不紧不慢弯下腰，连博士立刻伸手去够，眼看就要碰到，王曼两指一送，试剂掉在地上淌了一地。 “诶呀，手滑了。” “你——”连博士指着王曼，双眼死死地瞪着她，才反应过来，“是你，是你背叛我！” 王曼莞尔：“怎么会，背叛您的文助理不是已经被你喂黑水了吗。”她抱胸欣赏了会连博士愤怒的丑态，转眼看了眼紧盯着她的程瑆，扭身嫌弃地拍开他的手。 “我这还有一管试剂，”她慢条斯理拿出另一管药剂，凑近诱哄道，“只要您把源晶给我，我不仅把它给你还能帮您杀了她们，如何？” “什么…”连博士刚说出两个字就被王曼打断。 “不愿意？”王曼将试管倾倒，药液顺着管壁流出管口。 “我、我答应你。”连博士猛地扑向王曼夺走药剂，迫不及待抬头要喝，下一秒，长刀破空而来，将他的美梦击得粉碎。 “不、不、不！”连博士情绪彻底崩溃，贴在地面汲取地面残存的药液，药液渗透太快，最终只舔到一嘴泥。 江知宥拦住准备逃跑的王曼，手上的枪械对准她的眉心砰砰射击。 局势彻底逆转。 沈澜风一脚踹在连博士身上：“好呀，原来就是你偷了实验室源晶，害得老子连加了一个月的班。”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一瓶又一瓶伤药放在林曼茵身前，笑得一脸猥琐。 wiki眼角一抽，从地上拔出长刀朝王曼后心攻去。 王曼被几人围堵也丝毫不落下风，躲过一轮攻击，视线扫了一圈落在江知宥身上。 “啧，上次见面对人家可不是这个样子的，果然，这就是男人啊。” 空气仿佛凝固住，没有人敢看江知宥的表情。 程瑆皱起眉头，却不是因为误解吃醋，而是听出了言下之意。 江知宥早就知道王曼没死，其间两人还曾私下见过面。 他们聊了些什么？是达成了什么交易还是江知宥已经看出了什么？ 程瑆越想越心惊，攥着折叠刃的手逐渐攥紧。 江知宥的动作很快，在所有人没反应过来，子弹就击穿了王曼瘦弱的肩胛骨。 “小——”程瑆诧异，竟然没被反伤？ wiki要出手被江知宥伸手拦下：“看好连启辰。” “江队还真是狠心啊，半点不懂怜香惜玉。”王曼捂着伤口，血液抹到唇上，妖冶惊人。 不知何时竟让她站在石柱中央，王曼轻笑一声，跃至身后矗立的石柱上，手掌往身下的石柱上一拍，朝众人wink了下。 “各位，欢迎来到桃源村！” 白雾从远方涌入，程瑆听见身后树丛里传出一阵破土声。 “小心——”wiki迅速朝程瑆跑去，手上的长刀刺向地面。 包裹着子弹的藤蔓从地底穿出，程瑆预感到危险本能想躲，身体却突然不受控，耳边传来一道熟悉的叹息。 沾染着王曼鲜血的子弹这一次穿过程瑆的胸膛，她看见江知宥崩裂的脸，记忆在此刻巧妙重叠。 失去意识前，她感觉自己的身体在下坠，直至跌入一片沁凉的湖水，眼前一黑彻底昏迷过去。 “瑆瑆、瑆瑆，快醒一醒，快醒一醒！”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隐隐约约传来珊珊的哭喊声，程瑆眼珠艰难地动了一下。 再睁开眼先是对上一双苍青色的眼眸，对方见她醒来笑了一下，松了口气道：“你终于醒了，再不醒，你家孩子的泪水都能把我家给淹了。” “实在抱歉…”程瑆脑袋还有些昏沉，闻言下意识先替自家孩子道歉，接着才反应过来，警惕地看向来人，“这是哪？你是谁？我怎么会在这？” 女生给她倒了杯茶，一一答道：“这是桃源村，我叫虞清蘅，你是我今早采药的时候从后山湖边捡回来的，还有什么要问的吗？你现在身体很虚弱，需要静养，不要忧思过重，不利于伤口恢复。” 程瑆这才发现自己胸口的伤口已经被上过药了，神奇的是，对方给她用的竟然是草药。 她看了眼虞清蘅，对方正侧靠在窗台边的卧榻上捣药，浅绿襦裙随呼吸微微起伏，鸦青长发绾作望仙髻，斜插的银纹鎏金掐丝发簪末端垂着几粒细辛花，随转头在颈侧投下淡蓝色光影。 “怎么了？”虞清蘅问，“伤口又疼了吗？我记得又给你加了几味麻药，不应该还会痛啊。” “伤口没事。”程瑆回过神，“你…请问，现在是什么时候？” 看着眼前古香古色的装潢，要不是珊珊一直在耳边念叨，她真的会怀疑是不是又穿了。 “噗。”虞清蘅掩嘴失笑，“现在还是新历300年，这只是我的个人喜好啦。”她似乎觉得程瑆的表情有点可爱，没忍住又笑了两声。 肩旁的珊珊原本见程瑆一直盯着虞清蘅看不理她还有些闹脾气，一看见虞清蘅笑那点小脾气顿时烟消云散，直愣愣看着对方，甚至大着胆子跳过去给人家送花。 “给你。”珊珊照着虞清蘅襦裙上勾勒的图案开了朵虞美人送给她。 第37章 虞清蘅惊喜的接过花，轻轻摸了摸珊珊的脑袋温柔道：“谢谢你，我很喜欢。” 小白在意识空间内看到这一幕，忍不住骂了句“花痴”。 葵葵和早早还呆在植咖店内，意识空间只剩下小白，程瑆很容易就捕捉到她的情绪，不动声色问：“怎么了？” 小白看着虞清蘅憋了又憋，隔空那双水墨勾勒般的凤目，最终还是一言不发趴了回去。 小白：“没什么，就单纯看那小傻子不顺眼。”一点危机感都没有，也不知道怎么长这么大的。 程瑆：“……”好吧，这回答很小白，但为了家庭和谐还是教育道，“不可以这么说珊珊。” 小白似乎更生气了，钻回自己的小屋，这下不管程瑆怎么喊都不吭声。 桌腿与地面摩擦发出的声响将程瑆的意识唤回来，虞清蘅起身往外走，边走边问： “该吃饭了，你现在身上有伤，我们吃清淡点，青菜粥可以吗？” 程瑆点了点头，也没多想，直到看到虞清蘅端上来的成品呆愣在原地。 “我刚看见还剩一点香菇就一起放进去了，尝尝，味道应该还不错。”虞清蘅盛了一碗放在程瑆身前的可移动木桌上。 新香的香菇与苍翠的青菜交叶织，瘦肉肉质鲜嫩，口感弹滑，搭配软糯的大米，一入口独属于米粥的香气就在口腔弥漫开。 太久没吃到过正常的食物，面对眼前来自大自然的馈赠，程瑆差点热泪盈眶。 阿门、佛祖保佑、阿弥陀佛，这实在太幸福了。 程瑆眼睛一亮，如果能知道食材来源，植咖店生意爆满指日可待：“清蘅，能冒昧问一下，这些食材是哪里来的吗？” “村子里的人自己种的。” 程瑆咂舌：“自己种的？” 桃源村，这里不会真是桃花源吧！ “你可以带我去你们村里面逛逛吗？” 这次虞清蘅沉默了很久才开口，苍青色的眼睛定定地看向程瑆：“现在还不行，现在出不去的，十五天门开，下个月十五号我再带你去吧。” “下个月？”程瑆情绪一激动拉扯到胸口的伤口，倒吸口气跌坐回去。 “这么着急做什么？”虞清蘅轻柔地按在她肩上，检查了一下伤口情况，“还好没有崩裂开，你不要着急，一个月很快的。” 虞清蘅按在她肩头那刻，程瑆的灵魂颤动了一下，不是害怕，而是一种极其舒服的感觉，这种感觉让她一度想贴上去轻蹭。 程瑆垂眸，遮住眼底的深色，不动声色和虞清蘅拉开距离。 不对，很不对劲，似乎少了点什么。 程瑆掌心攥紧，手背碰到桌角，冰凉的触感毫无阻隔地贴在腕骨，程瑆才反应过来手上的银铐不见了。 她抬头看向虞清蘅那张美艳的脸，紧盯着对方的眉眼，终于找到那股熟悉感的来源—— 对方的瞳眸，和她一模一样。 程瑆试着催动体内的异能，不出意外没有丝毫反应，这感觉比她刚穿来时还要糟糕。 如果把刚穿来那天的异能比作一潭死水，那现在就是连湖床一起搬空，彻彻底底找不出一丝异能存在过的痕迹。 “时间不早了，你身上还有伤，好好休息吧，这个小家伙我就先带走了。”虞清蘅将珊珊拎到肩头，端着两个空碗起身，走到门前突然转身看向程瑆，微笑道，“晚上无光，千万不要乱跑。” 珊珊睁着无辜的大眼睛，小触手一挥一挥，还不忘留几根贴在虞清蘅锁骨上稳住身形，自以为程瑆看不见后放心地窝在对方颈窝里翻滚。 程瑆：“……”花痴！ 她不担心虞清蘅会对珊珊做什么，珊珊的实力可没有表现出来那么傻白甜。 屋外蝉鸣断断续续，月光一点点斜进窗沿，烛台被挑灭后，房间里彻底昏暗。 程瑆以为自己会很难入睡，事实上躺在床上没多久眼皮就开始打架。 再次被窗外的声响吵醒，已是夜半。 她刚起身打算下床去看看，就听见小白道：“别起来，闭眼躺好，她来了。” 第32章 离婚日记 木门嘎吱一声打开，来人完全没有遮掩的意思，信步游庭走进来。 “程瑆，你睡了吗？” 虞清蘅说话轻声细语，声若黄莺，可这是深夜，位置在床头，再动听的声音也变得恐怖诡异。 程瑆恍若未闻，半掩在棉被下的呼吸平缓，“睡”得很熟。 身后没了动静。 程瑆侧躺着，眼睛死死盯着墙上的影子，被子底下的手死死攥紧折叠刃。 她右肩的弹伤尚未愈合，抬手都变得困难，要是对方现在动手她有几成胜算？ 如果对方是异能者或是污染体？如果这是一个陷阱，外面有她的同伙在伺机等待……程瑆不得不在心里做最坏的打算。 衣料摩擦声在寂静中响起，对方弯下腰，右手一点点靠近。 程瑆绷紧神经看着墙上的距离缩进、缩进，直到影子重叠。 ！ “谢谢姐姐。”是珊珊。 程瑆假借翻身进行遮掩，颈侧的枕头轻微往下陷，熟练的湿软感贴了上来。 提到嗓子眼的气松了半口，被子下左手依旧握着折叠刃。 “姐姐你也快回去睡觉吧，晚安哦。”担心将程瑆吵醒，珊珊这次用的是气声。 程瑆此时正面向上，彻底丧失视觉，相对应地，其他感官变得无比灵敏，她甚至闻到虞清蘅领口的草药香。 房间落针可闻，过了很久虞清蘅都没有离开的意思。 这下连珊珊也意识到不对劲，歪着脑袋，用气音又提醒了遍。 虞清蘅这才动了，不过非但没离开反而俯身凑到程瑆面前，两人鼻尖相对，距离不超过一厘米，呼吸可闻。 不知有意还是无意，虞清蘅的右手刚好隔着棉被压在程瑆左手手腕。 程瑆极力控制住自己的呼吸频率，心跳响得要炸破鼓膜。 “姐姐？“珊珊黑亮的眸中满是不解。 虞清蘅玩味地盯着程瑆，窗外的浓雾早已散去，皎洁的月亮透过窗台打在程瑆脸上，程瑆自己都未曾留意，她的眼睑其实很薄，青紫色的血管隐在皮肤下清晰可见，处处透着孱弱的味道。 虞清蘅抬起身，轻柔地替她拢好盖被，温热的呼吸喷在程瑆的右耳：“晚安呐。” 木门打开又合上。 程瑆睁开眼，仰躺在床上像溺水的人般急促呼吸。 珊珊睡得迷糊被她这股动静惊醒，给她拍背：“妈咪不怕不怕，珊珊在呢。” 程瑆好半晌才缓过气，反将珊珊哄睡才坐起身。 对方一开始就知道她在装睡，却没有戳穿，为什么？她到底有什么目的？ 相同的经历在这几天反复上演，每天夜里程瑆都会被一阵极其嘈杂的声音吵醒，紧接着虞清蘅就会过来她的房间，站在她床头。 有时候只是静静站一两分钟，有时也会像这次一样给她拢好被子，唯一不变的就是那句晚安。 程瑆不是没有尝试过强撑着不睡，可只要一到晚上九点她就会忍不住犯困，一直到凌晨三点，她会陷入沉眠，任谁都叫不醒。 她猜测过饭菜有问题，可无论找什么理由虞清蘅总有办法让她吃点东西，有一次趁着珊珊吸引走注意力，程瑆将食物倒进事先准备好的空碗，当晚依旧雷打不动准时入睡。 脚下绿草茵茵，头顶的太阳温柔地好似假象，程瑆蹲在湖边，指尖触碰湖面泛起一阵涟漪。 这是她来这的第十天，肩头的伤早就结痂，今早伤口边缘也有脱落的迹象，深咖色痂皮底下粉白的新肉长出来，好似一块标记。 一块提醒她不去沉沦的标记。 湖水苍绿，碧空如洗，远处山峰绵延，最重要的是所有的阴谋诡计都好像是上辈子的事。 这里就像它的名字一样，慵懒闲适。 “想通过这些困住我么？”程瑆哼笑，擦净指尖残留的湖水朝木屋走。 屋中，虞清蘅正倚在窗台看书，她很喜欢读书，家中有专门的书屋，书堆了慢慢一墙，所有书的封面都被她用黄纸包裹妥帖，再用娟秀小楷在书侧写着书名。 程瑆因好奇跟过去看过，看清书名后嘴角直抽。 《邪王追妻：鬼医弃妃》 《纨绔世子妃》 《拒嫁豪门：少奶奶要逃婚》 …… 很好，一些死去的回忆突然活过来进攻。 内心的羞耻涌上心头，程瑆默默往外挪了几寸。 虞清蘅十分热情：“程瑆，你也想看吗？那边书架上还有很多，你挑感兴趣的看。” 程瑆刚想摆手婉拒，小白突然道：“第二排左边第三本，那本书上面有妈咪的气息耶。” 程瑆话音一转：“…好啊，谢谢。” 虞清蘅：“不用谢。” 程瑆没有一开始就奔着目标而去，先是装模作样地翻看了几本，借着《大帅，你老婆又跑了》的遮挡，成功拿下目标。 第38章 恰巧虞清蘅抬头，扫了眼封皮，笑容促狭：“你喜欢这个调调啊。” 程瑆硬着头皮点头：“对，追妻火葬场，土狗挚爱。”说完忙不迭往外走，边走边说，“我去院子外面看。” 到了院子，程瑆让珊珊帮忙放哨，偷偷翻开手上一指宽巴掌大的小本子，看清内容后的第一眼就愣在原地。 【他今天领养回一个女婴，模样很可爱，我给她取名叫瑆瑆，程瑆。我希望她像玉一样坚韧，又如星光般明亮，照亮自己，也温暖他人……】 程瑆眼睫轻颤，抵在纸面上的指尖用力到发白。 这些记录是什么？ 她怎么会是这个世界的人，那她现在脑中的那些记忆算什么？ 她到底是什么？ - 江知宥是最早醒的，睁开眼第一时间看向周围。 这似乎是间柴房，墙角堆满劈好的柴堆，上面铺着干草，屋顶还有银白色的蛛网。 他们被人用手腕粗的麻绳绕着顶梁柱死死绑住，除了他，其他人都还没醒。 江知宥试着动用异能，紫电刚溢出指尖就即刻消散。 下一秒，木门被人踢开，一头绑布巾，袒着半边身子的壮汉走了进来，手里还提着一桶凉水，乌漆嘛黑，看不出曾用在哪里。 壮汉嘴里骂着土话，拿着瓢毫不客气浇在连博士身上：“睡什么睡，赶紧起来干活，懒东西。”手里的瓢一空又押进水里。 眼看着就要泼到这边，江知宥先一步踹醒了身边睡得死沉的沈澜风。 沈澜风小腿左侧一痛，猛地惊醒：“奶奶的，哪个鬼踹…不，兄弟你谁啊？” 壮汉黑着脸盯着沈澜风，瓢里的黑水撞在木桶边缘，突然咧开微笑：“有精神就好，能多干点活。” 等所有人被唤醒，壮汉才解开他们身上的麻绳，折了三下后攥在手里，冲几人简单道：“你们真是幸运，一来就赶上我们村一年一度的祭典。” 说着，壮汉在众人身上扫了一遍，蹙起眉头，似乎很不满意：“今年收成好，你们来的正是时候，去院里拿好工具，一会跟我去地里抢收，要是耽误了祭典让霸霸发怒，村长饶不了你们。” 他说完率先往出走，褐色的脚掌踩在地上，留下一个硕大的泥土脚印。 沈澜风上前伸脚对比了一下，咋舌：“他吃什么长大的，壮得跟头牛似的，你刚看见没，他肩上的肌肉走起路来还会颤。” “还不赶紧滚出来！”壮汉站在院里朝门吼，他一张嘴沈澜风觉得房顶都震了下。 “这是哪啊？”终于有人反应过来，颤颤巍巍问。 “自己出去看看不就知道了，怂货。”刘超不知什么时候醒过来的，捂着胸口的伤白了那人一眼往外走。 农院里十几人挤作一团，其实这个院子并不小，甚至很开拓，水井边的食盆附近还有鸡鸭在打闹。 c组有几个滥竽充数的绣花枕头，对上壮汉凶悍的脸和手里锋利的镰刀就下意识往江知宥几人身后挤，研究组也被带着过去，一来二去，就变成现在这样。 壮汉没好气冷哼了声，毫不客气将手上的镰刀丢到江知宥脚下：“每人一把，我带你们下田。” 沈澜风借机开口问：“兄弟，麻烦问一下，这是哪啊？” 壮汉瞥了他眼，从唇缝挤出三个字：“桃源村。” 沈澜风又问：“你刚说的祭典是什么啊？霸霸又是谁？村长在哪，能带我们去见见吗？” 他一连串问题问出口，壮汉脸上显而易见浮现出不耐烦：“问那么多干嘛？赶紧去拿你的刀。” 沈澜风不服气还想再说，被wiki一把扯回来，手里被塞了把镰刀：“队长吩咐不要生事……” 顿了顿似乎实在没忍住，低声骂了句：“蠢货，你没发现异能用不了了吗？” 沈澜风瞪大眼，不甘心试了试，又越过wiki侧脸对比了下自己和对方的身形，这下彻底老实了。 wiki没想到他竟然真的没发现，手上的刀差点没削他脸上。 队长平时时不时给这蠢货加练真不是没理由的，迟早有一天要被这家伙气死。 几人跟着壮汉来到田埂，金灿灿的麦浪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研究组几人眼睛都看直了，恨不得立刻钻进去研究。 “秦伯，给你带了几个帮手来。”壮汉朝半人高的麦田里喊，不一会就从底下钻出个戴着草帽的老汉。 老汉揪起搭在肩上的毛巾擦了擦头上的汗，朝这边望了眼，不满道：“最近送来的这几批人素质是越来越差了，算了算了，你把你后面那几个留给我吧……诶诶诶，你后边那个弱鸡崽子我可不要，带走带走，送到胡辣子那边去，她肯定喜欢。” “弱鸡崽子”沈澜风：“……” “行，那这几个人留给你，其他人我带走了。”壮汉一把将秦伯要留的人推下田，赶时间似的催着其他人感觉跟上。 “哥，我们要去哪啊？”沈澜风换了个手拎镰刀，拎久了胳膊还真有点酸。 现在跟在壮汉后的人不到十个，除了沈澜风和江知宥外，剩下的都是女生，或者身上明显带伤的伤患。 值得一提，江知宥是壮汉要求留下的，为此还和秦伯讨价还价好好“商讨”了一番，最后壮汉用两个个高力壮的异能者换回来江知宥。 壮汉一声不吭直往前走，沈澜风也不自讨没趣，悄摸打量起身后的江知宥。 这一看才发现这人从醒来到现在一直摩挲着指根的戒指出神。 据沈澜风多年的作死经验，江知宥一露出这副神情，百分之一万是程瑆那边又出事了。 沈澜风收回视线，默默为程瑆点了根蜡：瑆啊，老大这次好像真的要黑化了。 第33章 离婚日记 他们走了十来分钟，几乎走到村庄边缘。 沈澜风被脚下的石块绊了一跤，打眼看了一下四周，终于意识到不对劲：“大兄弟，你这是要带我们去哪？这附近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队伍里还有女生，这不合适吧。” 壮汉这才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他一眼：“带你们去吴阿嬷那里。” “吴阿嬷是谁啊？” “怎么就你事多，老实点，赶紧走，天黑前赶不到……”壮汉自觉失言，黑着脸转过头彻底不搭理人了。 沈澜风觉得这个地方哪哪都不对劲，尤其是这个带路的壮汉，时时刻刻给人一种怪诞感。 不过在植变中能种出那么一大片麦田，这原本就不合常理。 他都能发觉的事江知宥不可能没发现。 沈澜风回头撞见江知宥波澜不惊的脸，刚升起的警惕又按了下去。 怕什么，天塌下来有老大顶着。 沈澜风放松下来，边走边从路边随手折了根草杆子放嘴里嚼着。 吴阿嬷家和村子隔得很远，中途还要翻过一座矮山，壮汉带着他们钻出树林才看见一栋建在小溪边的房屋。 一路上江知宥都异常沉默，唯独这时眉头才微不可见地轻蹙了下，目光落在吴阿嬷家。 和村子里白墙灰瓦的苏式建筑风格不同，这间屋子是由黄土砖砌成，房顶是压抑的暗红色。 像晒透熏干的血。 “怎么这么冷啊。” “是啊，好像就是走出树林那会突然就降了十几度，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wiki走到江知宥身边压低声音：“这附近有很重的腥气，不像是动物的，更像是…人。” “卧槽，你别吓我！”沈澜风嘴里的草没叼稳落在地上，下一秒就被wiki捂了嘴。 进去敲门的壮汉不知何时出现在前面，黑沉的眼睛在沈澜风身上转了圈，头一次对众人露出笑容。 “阿嬷在屋里备了吃食，大家先进屋吧。” 虽然他这么说但没人敢动。 “有什么问题吗？”壮汉依然挂着微笑，只不过眼睛里没有笑意，漆黑的眼珠格外渗人。 “走吧。”江知宥率先往里走，走到门口被一人撞开。 刘超自从暴露后就彻底不再伪装，散落的碎发遮住大半张脸，眼神阴郁得很。 是个人都能看出他现在很不对劲，从前喜欢和他作对的那些人如今也不敢轻易招惹他，只敢在背地里骂他是个疯子。 随着刘超和江知宥他们接连进屋，剩下的人看着守在门边的壮汉也不敢停留，推搡着进去了。 堂屋光线昏暗，只有朝外院的门透进来一点光亮，他们人多，8个人外加壮汉将大门挡的严严实实。 吴阿嬷盘坐在墙边的软垫上，他们进来的时候还弯着腰理手里的线头。 “阿牛。”吴阿嬷放下手里的绣花针，戴着顶针的手指了指桌上的米糕和茶壶，“给客人们沏茶啊。” 壮汉，即阿牛听了，先是乖顺地应了声，走过去端起茶壶，朝还站在门口的众人冷声道：“过来坐。” 刘超又是最先过去的，毫不客气地坐在正上方的首座上，抓着米糕就往嘴里塞。 第39章 阿牛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倒了杯凉茶放在他手边，又朝下一个人走去。 一壶茶倒完，每个人手边都多了一个青花瓷杯和一小碟糕点。 几人累了一天还没吃东西，早就饥肠辘辘，米糕散发着谷物的甜香，何况顶头刘超还吃得那么香。 终于又有人抵不住诱惑咬了口。 “好吃。”女生三两口吃完又拿起下一块。 见状，越来越多的人吃了起来。沈澜风看江知宥没阻止，也拿起一块丢进嘴里。 等众人吃得差不多，阿牛才搀着吴阿嬷过来。 吴阿嬷看着坐在首位的刘超顿了下，刘超一点要起身的意思都没有，侧过身继续往嘴里塞米糕。 三人就这么僵持住，眼看阿牛脸色越来越沉，地下的人不自觉为刘超捏了把冷汗。 “算了，这孩子可能是累坏了，阿牛，我们去那边。”吴阿嬷笑呵呵地在阿牛扶着她的手臂上拍了拍，坐在另一边。 等她坐下后，阿牛就站在她右后方，大半张脸隐在黑暗里，和背后木桌上供着的石像十分相似。 “客人们远道而来，老婆子这里也没有什么能招待各位的，大家见谅。”吴阿嬷语调很缓，听上去很慈祥。 屋外的光打在她苍老的脸上，众人才发现这位吴阿嬷长相十分温和，慈眉善目的，像是邻家奶奶。 研究组的两个女研究员顿时松了口气，堂屋的气氛也没有那么凝滞了。 “喂，老太婆。”刘超左脚踩在凳子上，语气轻慢，“把我们带到这是有什么目的的吧，说啊，遮遮掩掩有什么意思。” “你——” 吴阿嬷拦下愤怒的阿牛，微笑着望向众人：“老太婆的确有一件事想请各位帮忙。” “三天后就是村里的祭典，每年这个时候都要准备整个村晚宴食用的米糕。”吴阿嬷干咳了两声，“我年纪大了，力不从心，村子里的人这段时间都忙着收割，本以为今年就要耽误了，还好昨天小曼说会带几个客人来帮忙。” 吴阿嬷疑惑地张望了圈：“小曼怎么没来？”她这话问的是一旁的阿牛。 阿牛抿唇，俯身低声道：“她在屋里照顾朋友，抽不开身。” “这孩子。”吴阿嬷拍了拍阿牛的手，“那你一会带点米糕过去，也让小曼的朋友尝尝阿嬷的手艺。” “好，您放心。” 吴阿嬷这才回过头看向众人，突然蹙起眉：“怎么还有几个男娃娃？阿牛，你忘了，米糕制方传女不传男。” 阿牛弯下腰解释道：“阿嬷，这几个是留给您熬酱的，你前些天不说酱不够用了么。” “哦，熬酱的。”吴阿嬷笑眯眯地扫了眼，“那就留下来吧。” 说完，吴阿嬷就在阿牛的搀扶下走到堂屋门口，对几个女生招了招手，逆光瞬间，她眼睛眼白部分短暂地消失了一下。 wiki捕捉到，右手下意识放在刀把手上。 “来呀。”吴阿嬷温声催促道，“天黑就不好做活了。” - 程瑆翻到最后，终于明白小白说这上面有她的气息是什么意思。 笔记本最后一页，字迹比之前那些都要新，最重要的是，程瑆认出那是她的字迹。 她完全没有这部分记忆，但字迹做不了假，比这些更重要的是上面的话—— 【一定要阻止他…人类终将灭亡。】 中间的内容被人为裁去，单单留下的这两句就令程瑆摸不着头脑。 她应该阻止谁？为什么说人类终将灭亡？ 这像是一个来自未来的警告，可她又是怎么知道未来的事情的？ 程瑆意识到她失去记忆很可能不是一场意外。 太多的疑团像一层层黑布笼罩在程瑆眼前，令她有些喘不过气。 很难言明这种感觉，但这一刻程瑆真的很想躺在床上将自己裹成一团，然后睡上一整天。 “你在这里啊。”虞清蘅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程瑆下意识将怀中的笔记本抱紧。 她现在像只受惊的小鹿，心跳快到要冲出胸膛。 程瑆：“你找我？” “要不要尝尝米糕？吴阿嬷刚做好的。”虞清蘅装作看不见程瑆苍白的脸色，将手上乳白色的糕点递过去。 糕点刚出炉还带着余温，清浅的米香混着桂花糖的甜香散在空气里。 程瑆没有上手拿，警惕地盯着虞清蘅。 “我以为你不会怕我的。”虞清蘅微笑道，“毕竟我们很熟悉不是吗？” 程瑆垂下的眼睫颤了颤。 虞清蘅说得是对的，从第一次见面，她就对虞清蘅有一种莫名的亲近感，这种感觉来的莫名，仿佛血脉里流淌着的一样。 “我们还不算熟悉。”程瑆强调，“我们才刚刚认识，算上今天还不到本个月。” 虞清蘅眨眨眼，没接程瑆话里话外的试探，而是换了个话题。 她指向程瑆怀里的书，看着程瑆的眼睛问：“你看完了吗？” 程瑆心头一紧：“什么？” “你怀里的书啊，这些书里的男男女女总是爱来爱去，死去活来的，爱情真的有这么神奇，能让人违背原则，丧失理智，就为了另一个人？” 虞清蘅突然凑近：“你呢，你会为了那个人做到什么地步？” 程瑆移开视线：“我什么都不会去做。” 事实上如此，依照她的性格，只会把人默默放在心里然后继续过着自己艰难无趣的生活。 她就是这样做的，在那段不为人知的日子，她一直都是这么做的。 “你骗人。”虞清蘅十分笃定道，“你完全就是那种小说女主，会为了对方不顾一切。”她说着，仿佛真的看见了那一幕，啧了声说，“还挺疯的。” 虞清蘅完全没有隐瞒的意思，程瑆也迅速捕捉到重点：“你是不是知道……” “嘘！”程瑆的话被打断，虞清蘅苍青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笑意，“你想不想知道那本笔记消失的内容？” 程瑆迅速抬眼与她对视：“是你……” 话语再次被打断，虞清蘅依然是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 “你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就告诉你。” “什么问题？” 虞清蘅戳了戳程瑆肩上的珊珊，小家伙抱着她刚掰给她的那小块米糕吃得正香，脸蛋一戳一个浅坑。 “上一次到最后你说如果让你早一点发现人类利益就是一场阴谋，污染体和人类会有另一种结局。” 虞清蘅青葱一样的指尖落在那叠狗血小说上，勾唇道：“恰好我很喜欢he结局，所以我和你做了一场交易，交易的内容你现在还不需要知道……” 她勾起程瑆的下巴：“现在我想问问，重来一次，污染体和人类，这次你会怎么选？” 第34章 离婚日记 当晚程瑆没有昏睡，坐在榻上抱臂看着两株做贼心虚的污染体。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们谁先说。” 珊珊对了对小触手，趁植不备推了小白一下：“是她不让我告诉妈咪的。” 小白眼睛瞪大，在程瑆愈发深沉的视线里，缩头缩脑道：“你又没问…” “那我现在问了，快说，第一次见她是什么时候？” 小白晃了晃尾巴尖尖，小声道：“就第一次见啊。” 程瑆：“说清楚。” “就你被王曼打晕那次，我原本是想坐收渔翁之利，然后她就从你身体里跑出来了。”她现在想到当时的场景还哆嗦，原本晕倒在地面无血色的人突然睁眼站了起来，还三两招把她按在地上打，她尾巴尖尖都被拽疼了。 “那不然我怎么会被你吸收嘛，那还不是没打过。”小白抬眼悄悄打量了一眼程瑆的脸色，毛茸茸的尾巴尖缠绕上程瑆的手腕，“那是以前，我现在可喜欢妈咪了，别生人家气了嘛。” 毛茸茸软乎乎的白色尾巴在手边蹭来蹭去，程瑆忍了忍还是没忍住，捉住惩罚性地揉搓了下。 “还有没有别的了？” 小白摇头：“没有了，我后面在意识空间也找了很久，没看见过她，要不是她身上的气味很熟悉，我都差点没认出来。” 程瑆眯起眼：“难怪你这次怎么都不肯出来。” 小白撇嘴，尾巴飞快抽了珊珊一下，原本正捂着嘴幸灾乐祸的植嘴角立刻瘪下来。 报复完心情爽利不少，转眼又想到珊珊这几天在外面如鱼得水的美好生活，心情更烦闷。 看着珊珊睿智的大眼睛，不解。 难道这就是人类常说的傻植有傻福吗？ 所以她经历那么多，都怪她太聪明了？！ 程瑆揉着珊珊被抽痛的小触手，声音不自觉放轻，听上去不像审问，倒像是诱哄。 “珊珊呢，为什么第一次见就很喜欢那个姐姐？” 珊珊眼睛一亮：“姐姐漂亮。” 程瑆动作顿了一下，嘴角一抽。 很好，真不愧是你。 第40章 珊珊睁着水汪汪的眼睛，掰着触手继续道：“眼睛像妈咪，身上的味道也和妈咪一样香香，还给妈咪上药，准备妈咪喜欢的饭饭……” “姐姐对妈咪好，珊珊喜欢姐姐。” 毫无保留的爱意让程瑆心头一甜，恨不得抱起她家小棉袄猛嘬几口。 小白感受到程瑆截然不同的态度，不可思议地看向她以为的傻红甜，正好对上珊珊挑衅似的眼神。 ！！！ 程瑆任她们在一边打闹，靠在墙上，烛光下的面容泄出一丝疲惫。 闭上眼仿佛又看见虞清蘅那双清透的眼眸。 她不知道该怎么选。 从遇见珊珊那天起，一些被故意模糊的问题就浮出水面，污染体小白让真相又近了一步。 程瑆并不是一无所觉。 人类被一次次切割，第一次切割是正常与畸变。 随后畸变再次切割，有了异能者。 异能者的出现导致基地结构重新洗牌，一时间异能与权钱几乎划上等号。 正常人备受欺压，人性的恶催使他们甘愿突破底线。 程瑆突然感到疑惑，难道基地领导者看不见这些潜伏的危机吗？ 还是他们高喊的人类利益原本就是要牺牲所有正常人，他们最终想要的是能够在末世生存的异能者。 程瑆发觉自己好像无意间窥破了什么，望向窗外逐渐转深的天幕指尖发凉。 人类基地藏污纳垢，早就不是人类的净土。 笔记上说阻止他，这个“他”是否指的是现在的基地长？ 一瞬间她脑子里浮现出上万种被强权打压死相凄惨的案例，气泄了一半。 她翻了个身将脑袋扎进膝盖间，嗅着衣袖上存留的草药香静气凝神。 程瑆自认是最不适合当救世主的人。 在别的小朋友对着动画片里的主角眼睛发亮，喊着吵着要去拯救世界时，她已经从社区阿姨怜悯的眼神中学着照顾自己。 她拯救的第一个人就是她自己。 从目前的结果来看，只能说拼尽全身尽力也只是勉强达标。 程瑆顿了下，默默评估最近的表现，摸了摸肩上刚刚愈合的伤疤，又给自己扣了几分。 一个连自己都拯救不了的人，该拿什么拯救世界？ 程瑆苦笑了声，将自己团紧，直到腹部贴到大腿才渐渐放松。 时间悄然流逝，在窗外鼓点声再次响起那刻，程瑆最终还是站起身。 虞清蘅打开门就看见程瑆站在台阶下，顶着一副“死不了就还得活”的表情仰头看着她。 她眼里闪过惊讶，懒懒地倚靠在门框边：“想到答案了？” 程瑆摇头：“我现在还给不了你回答，但有一点我很好奇，这个世界究竟有什么值得我不顾一切重启。” 走廊边的烛火映在她漆黑的眼眸，像两团燃烧的火焰：“我要找回那些记忆。” 虞清蘅听完神色不变，淡然道：“那很好了，可是这和你半夜来找我有什么关系？我这里可没有你丢掉的记忆。” 程瑆越过她看向后方的木桌，桌面上，两杯茶还冒着热气。 “我知道，我找你不为这个。”程瑆笑着绕过虞清蘅，在桌前停下，“把屏风后的客人请出来坐吧，有笔生意想和你们聊一聊。” - 沈澜风将锄头狠狠锄进地里，手肘用力撬动土块，回拉将土层挖松。 他身后的两亩田已经完全松落开，深褐色的土壤堆积在表面。 沈澜风擦了把头上的汗：“没想到小爷最终还是没躲过种地的命运。”他抬头望了眼百米外的江知宥，对方手里拿着和他一样的农具，一言不发地重复犁地的动作。 打眼一瞧，吴阿嬷分给他的那片土地已经犁完一大半，只剩下脚下一亩就结束了。 沈澜风叹了口气，回头看了眼一点未动的刘超和刚犁一亩就累得瘫坐在地的连博士，心想还好他不是垫底的。 时间回到两小时前。 吴阿嬷将几个女生领进一间土屋，阿牛就把几人带到后山这片荒地。 荒地已经被收拾过一轮，上面的野草都拔了个干净，堆成两三个草垛放置在一旁。 阿牛看了几人一眼，迅速分好区块，示范过犁地方式后，告诉几人要在太阳落山前犁完就急急忙忙走了。 刘超当即就甩脸子不干要走，可怖的事发生了。鬼打墙一般，他被困在划分好的区域内，任凭怎么努力就是走不出去。 这下意思很明显，如果不能完成任务，几人将一直被困在原地直至夜幕降临。 村里人几次提到天黑，表情都十分诡异，意味深长的目光扫在他们身上，仿佛在看待宰的羔羊。 沈澜风惜命，不想用自己宝贵的生命作死挑衅，在得到江知宥点头许可后，积极拿起地上的锄头就开始忙碌。 有人审时度势，自然也有拎不清的，比如刘超。 大概是差点死过一次，他现在嚣张得很，发现出不去后也不肯服输，把锄头踢倒一边，就地坐下，还用鄙夷不屑的眼神看向沈澜风几人。 天色一点点变暗，在夕阳触碰到地平线时，远方逐渐走近一个佝偻的身影。 是吴阿嬷。 吴阿嬷先是满意地看了眼江知宥，又赞赏地拍了拍沈澜风的肩膀，等看到连博士犁了一半的地嘴角渐渐抹平，看到刘超时，眼里的笑意已经完全消散了。 橙红色的夕阳覆盖在她瘦小的身姿，没了阴影的遮挡，她攥在拐杖上的手瘦可见骨。 苍老灰黄的皮肤皱巴巴黏在骨头上，简直像一个由骨架和皮粘合而成的骷髅。 这个骷髅现在用她极黑的眼瞳一转不转地盯着混不吝躺在田埂上的刘超，沈澜风因为和她距离站的近，都能清晰地听清她体内骨头扭动发出的脆响。 沉默了片刻，吴阿嬷突然咧开嘴笑了：“今天辛苦大家了，快和我一道回去吃晚饭吧。”她的声音又尖又细，和之前完全不同，说话间还带着牙齿碰撞的嘎吱声。 连博士吓得攥紧手里的锄头，像抱着救命稻草，想跑又不敢动，在原地直哆嗦。 沈澜风虽然没吓得跳脚，但表情也很惨白，默默往江知宥身边挪动。 江知宥表情没什么变化，戴着作战手套的手随意地撑在锄头上，目光落在吴阿嬷手杖顶端垂落的珠串上。 看材质应该是朱砂，上面雕刻着上古凶兽饕鬄的图案。 是为了镇邪抑恶，还是有其他含义？ 刘超依旧是那副狷狂的模样，连地上的锄头也不捡，自顾自走在吴阿嬷前面。 沈澜风打量了下吴阿嬷的神情，对方似乎并没有很不满，眼里还映着一点笑意，就是看得人背后生寒。 他刻意落后半步凑到江知宥身边，压低声音：“老大，这老太太不对劲啊，明明她一直笑啊笑的，怎么看得人毛骨悚然的。” 江知宥睨了他一眼，总算开口：“晚上想办法来我房间。” 沈澜风老毛病又犯了，忍不住嘴贱：“诶呀，这影响多不好，夜黑风高，孤男寡男的……” 江知宥：“再废话就滚。” 沈澜风立刻噤声，比了个ok的手势。 晚饭时间，阿牛端着一木桶干饭放在桌上让大家自己盛饭，桌面上的菜品十分丰富，整整十八道菜，有荤有素，甚至还有一大碗母鸡菌菇汤。 末世前寻常的家常菜在末世后显得无比诱人，更何况这些菜是那么正常。 刘超一马当先，其他人看得眼红，但理智尚存，一个个忍着饥饿，疯狂咽口水就是不敢动筷。 刘超翻了个白眼，疯狂往嘴里扫饭，阿牛也没有待客的意思，自顾自吃着自己的。 “吃吧。”江知宥道，“饭没有问题。” 在座的人多多少少都知道江知宥的身份，作为基地最强异能者，首席执行官，江知宥无疑是最了解污染体的人，他说没事众人才敢放心动筷。 一整桌菜很快被9人一扫而空，这是才有人想起问吴阿嬷去哪了？ 事实上从晚饭起就没再见过她。 阿牛站起身收拾碗筷，闻言抬头看了那人一眼道：“阿嬷先回房休息了，你们洗漱完直接回房休息，不要打扰阿嬷。洗漱间在院子后头，男女一左一右，自己分配……” 他说着突然停下，黑沉的目光在众人脸上扫过：“相信诸位都是知礼数的客人，但还是要提醒各位一点——” “夜晚是休息的时间，在正确的时间做该做的事，是每位客人都应该遵守的礼仪。” 阿牛的目光刻意在刘超身上多停留了几秒，在众人看过去时及时挪开。 “晚安，祝诸位好梦。” 第35章 离婚日记 接近十五，月亮愈发莹润，院子里月影憧憧，寂静无声。 突然，一间屋子悄悄拉开一条门缝，从里缓慢探出面手持镜，镜面左右翻转一圈又一点点收回去。 第41章 过了一会，门缝慢慢扩大，直到能容纳一人侧身进出才停下。 沈澜风不敢点灯，动作放的很轻，屏息收腹蹭出房间。 他先是看了眼旁边阿牛的屋子，月光倾洒在门窗上，将那层白面纸照的莹亮。 这样过去肯定是不行的，影子会映在纸窗上，简直不打自招。 沈澜风特意绕了远路，院子里鸡鸭卧在栅栏里，地上还有掉落的断枝残叶。 脚掌轻柔地压在松软的土层上，每走一步都不可避免发出细碎声响，沈澜风心提到嗓子眼，走一步停三下，眼睛死死盯着那扇门，唯恐突然对上阿牛漆黑死寂的眼。 最后站到江知宥门前已是半小时之后，他刚要抬手就被一只手猛地拽了进去，木门刷地打开又砰地关上。 wiki抱臂坐在桌边，桌上点着烛灯，从灯油在底盘的堆积厚度来看，她在这坐了至少有一个多小时。 沈澜风如惊弓之鸟警惕隔壁的动静，只听到阿牛雷鸣般的呼噜声。 无事发生。 “你吓死我了。”沈澜风将桌上的茶水一饮而尽，问，“老大呢？” wiki：“走了。” 沈澜风：“走了？走哪去了？这鬼地方能出去？” wiki看了眼墙壁上的老式钟表，没时间也没耐心逐一回答沈澜风一连串的疑问，拖着人往外走。 “我们去哪？”沈澜风跟在wiki身后，做贼似的左右观望，声音糊在嘴里像夜蚊子一样嗡嗡嗡的。 wiki被他嗡的头疼，冷冷瞥了他一眼：“闭嘴。” 沈澜风看了眼wiki腰后交错的双刀，从善如流地闭上嘴巴。 两人在林间疾驰，眼前场景变换，当一栋栋高低错落的房屋出现在眼前，沈澜风才发现他们竟是又回到了村子里。 沈澜风看着wiki扶着树，低头看了眼坐标，随后指着一扇门窗看向沈澜风：“去吧，把你那朵小葵花捞出来。” “林小葵？她怎么可能在这……”沈澜风表情僵住，不可置信地向wiki确认，“她真的在这里面？” wiki翻了个白眼：“队长说的，你到底去不去，不去别杵着，我自己去。” 话音未落，面前拂过一阵风，沈澜风顿时消失在眼前。 wiki又翻了个白眼，嘀咕道：“死傲娇。” 沈澜风进去后wiki不敢松懈，或者说从现在起才真正警惕起来，从腰侧取出眼镜扣在眼前，指尖在侧边的银边上轻触了一下，视线里瞬间多了各项数据分析。 她逐一扫过每一栋房屋，将污染值逐一记录，最后得出一个早有预料的恐怖结论—— 这个村庄的污染浓度达到了120%，是赤裸裸的高污染区，甚至很可能这就是一个污染域。 她将收集到的数据整合发送给江知宥，没有实用智能账户传递，用的是执法队队内讯号。 过了两三秒，讯息后跳出一个绿色的小勾，她松了口气，还好能用。 又等了两三分钟，wiki突然皱起眉，看向那扇半开的窗户。 沈澜风怎么回事，带一个人回来需要那么久吗？ 她脸上的眼镜没摘，看过去是数据突然飞涨，发出一级警告。 【注意！注意！前方存在a级以上污染体，推演胜率低于3%，请您迅速撤离！！】 wiki双手刚握住刀把，身体突然无法动弹。 后颈传来一阵冷风，王曼的声音贴在耳后响起：“抓到你了哦。” - 江知宥靠在石柱后，垂眸看了眼队内通讯，看到上面的数据分析并没有多吃惊。 石柱对面，本该在房间休息的吴阿嬷正佝偻着身躯，对着面前的石柱呢喃细语。 她的影子在月光下逐渐拉长，最后仿佛蛇蜕般从枯瘦的皮肤中走出一个肌肤莹润的少女。 少女穿着繁复的苗族服饰，头发、手腕、腰肢甚至脚踝都戴着银饰，随着她的动作叮铃作响。 而吴阿嬷原本拄着的拐杖一点点缩小，最后缩成巴掌大小的木簪被少女插在鬓间。 江知宥没有出声，直到少女一步步踏进前方流淌的溪流，身影彻底消失在溪水后才从石柱后走出。 溪边草地上还残留着吴阿嬷脱下的人皮，软趴趴堆成一团，散发着难闻的气味。 江知宥越过那层皮，来到溪边，蹲下身指尖触碰到冰凉的溪水。 就在他准备起身时，脸色微变，目光锁定在泛着涟漪的水面。 “原来躲在那边……” 就在他准备踏入溪水，手腕上的手环骤然开始发烫，江知宥起身看了眼流淌着的溪水，最终还是转身离开。 如果细看会发现江知宥沾着水珠的指尖周围萦绕着一圈细小的电流，在皎洁的月光下发出深紫色光芒。 - 次日清晨，阿牛早早洗漱完，而后一扇扇敲开两边的房门。 一阵鸡飞狗跳后，众人挂着青黑的眼圈萎靡不振地站在院子里排队洗漱。 林曼茵掬了捧井水泼在脸上，顿时清醒过来，四处望了望发现好像少了几人。 她仔细瞧了瞧，发现执法队三人都不见了。 显然不只一人发现不对劲，所有人恢复清醒后都下意识寻找江知宥的身影，左看右看发现人不见后差点没哭出声。 研究组那两个女生尤其，不过她们更加在意wiki，毕竟男女有别，江知宥能真正帮上忙的地方很少，但wiki昨天可确确实实救她们于水火。 眼下精神支柱都不见了，两人缩在林曼茵身后颤颤发抖，互相搀扶着才没有跌坐在地上。 “还有人呢？”阿牛数了数人数发现少了三个，黑着脸问道。 没想到连他也不知道，众人一时间松了口气。 也不知道这究竟算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就在阿牛拉着脸准备亲自去房间抓人时，沈澜风才手忙脚乱地从房间跑出来。 他身上的衣服还是昨天那件，却不知道从哪里弄的多了几道裂痕，最大的一条横亘在胸前，动作起伏一大就会露出一片滢白的胸肌。 研究组有个女生还是母胎单身，看见这幕不自觉红了脸。 他出来后，wiki和江知宥才接连从各自屋内走出，让人奇怪的是，跟在wiki身后的还有一个女生。 女生扎着双马尾，琥珀色的眸子打量着众人，唇色有些许苍白，看上去像是大病未愈。 阿牛古怪地看了眼林小葵，厚厚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就在众人以为他会因为三人迟到而发怒时，他竟然什么也没说转身走进堂屋。 这下大家更好奇了。 “大家好久不见。”林小葵先主动打了个招呼，视线与人群中的刘超短暂交错，露出一个甜甜的微笑。 研究组的两个女生原本和林小葵关系就不错，这会直接上前围在她身前。 “你去哪了？怎么脸色这么差？受伤了吗？” “赶紧进来吃饭，吃完饭还有活要干，动作快点！”阿牛站在堂屋门口喊，众人顿时向被拍打的驴，浑身一激灵，下意识往堂屋走。 林小葵拍了拍两个女生的手：“我没事，不用担心，一起去吃饭吧。” 一行人身后，刘超阴狠地盯着林小葵的背影，咬牙切齿。 就是这个女人抢走了他的升级药剂，他绝对饶不了她！ 早饭期间，吴阿嬷依旧没有出现，等到一行人吃完才姗姗来迟。 还是和昨天一样，吴阿嬷带着几个女生往土屋走，只不过这次她身后也多了位穿着小白裙扎着侧麻花的女生。 女生对着众人笑了笑：“你们好，我叫王曼，接下来由我协助阿嬷教大家制作米糕。” 在场除了一无所知的研究组两人，其余知道王曼身份的几人见到她的反应各不相同。 尤其是连博士，这么些天第一次爆发出强烈的恨意，眼睛都要冒火。 阿牛挡在王曼身前，居高临下盯着连博士，身上的肌肉绷紧，无声地警告。 连博士瞬间哑火，垂下眼皮遮挡住眼里的愤懑，藏在衣袖中的手紧紧攥紧，指甲掐进掌心溢出一点鲜血。 夜晚九点，程瑆坐在窗边望着窗外月光下波光粼粼的湖面，叹了口气。 明晚就是十五号了，想到即将要做的事，她的心头逐渐发烫。 忽然她听见院外传来一串平稳的脚步声，一道狭长的身影从远方一点点靠近。 程瑆扭头望向来人。 那人逆着光看不清脸，但程瑆的心跳却随着对方的脚步攥紧。 吱呀一声，外院的木栅栏被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推开。 来人在院门口停下脚步，如有所感般目光转向程瑆这边的窗台。 程瑆背靠在窗边的墙上，心跳如雷贯耳。 怎么可能？ 银环明明被取下来了，江知宥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脚步声越靠越近，程瑆缩在墙后紧张地盯着门口的方向。 一道挺拔的黑影映在门上。 扣扣扣。 那人曲起指节有条不紊地敲在木门上。 第42章 程瑆咽了口口水，指尖死死攥紧。 嘎吱一声，门被人朝外拉开，屋外那人脚尖迈过门槛。 啪嗒。 脚掌落地。 程瑆手撑在桌面，起身的动作顿住，看着来人瞳孔微怔。 第36章 离婚日记 “阿嬷新做了些月饼，这边是豆沙的，这是咸蛋黄的，这边这些个是云腿的，快来尝尝。”虞清蘅将手里的瓷盘放在桌上，自己挑了个豆沙的。 程瑆还没从惊疑中回神，看着虞清蘅双目有些许涣散。 虞清蘅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发什么愣啊。” 程瑆又看了眼门口的方向，摇头：“没事。” 盘子里的月饼模样精致小巧，压着花边，上面刻着“顺颂时宜”四个大字。 程瑆也拿了块豆沙馅的，深紫色的豆沙透过饼皮，入手还带着余温。 “你刚回村子里了？”程瑆给珊珊和小白递了块，随口一问。 虞清蘅饶有兴味地看了眼小白，小白尾巴尖抖了抖，装作若无其事地往珊珊身后挪了挪。 虞清蘅唇角扬起，“唔”了声，道：“前些天在书里看见月饼，馋了，就想着找阿嬷看看能不能做点尝尝。” “村子里阿嬷制糕点的手艺是最好的，就是今年出了点小问题。”虞清蘅回忆起她下午看见的场景，目光似有若无地在程瑆脸上扫过，浓密的睫毛微微下垂，遮住眼中的深意。 程瑆对视线很敏感，问道：“发生了什么？” 虞清蘅擦干净手上的油：“没什么，就是有位客人手没拿稳，馅料翻了一地。” 她语气随意，好像这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可当事人可不这么觉得。 制作米糕的土屋四面密不透风，除了那扇仅容一人通过的木门，只有西墙顶上有扇窄窗连通外界。 据说这种类似囚狱的构造是早年为了防止手艺外泄专门打造的。 土屋里放置着数十个足有一人高的陶罐，里面存放着制作米糕要用的材料。 其中一个罐子空着，敞开的木盖下原本是黑漆漆的深洞，现在不知道被谁砸破了一个角，罐底残余的酱汁流了出来，满屋都是甜腻的香味。 林曼茵惊悚地望着那个砸破的陶罐，手上的长棍紧紧抵在胸前。 她看上去状态很不妙，面色苍白，眼神惶恐，紧攥着手里的金属棒不让任何人靠近。 “曼茵，你先把武器放下。”有女生想上前，林曼茵立刻警惕地看过来，手中的长棒蓄势待发。 wiki立刻拦下那个女生，把人拽离林曼茵的攻击范围：“先别过去，她的精神状态出了问题。” 吴阿嬷有事出去了，屋子里如今只有5人和王曼在，无需多想，wiki第一时间就怀疑起王曼来。 王曼顶着众人的目光姿态从容地靠在案板边，她细嫩的手上还沾着面粉，随意地扫了眼地上的狼藉，打了个响指，地底窜出几根藤蔓无视林曼茵的抵抗将人捆了个结实。 “行了，还不赶紧收拾干净，要让阿嬷回来看见，你们就要惨喽。” 看着林曼茵身上的藤蔓，研究组两人才后知后觉：“你怎么还能用异能，不是说都……”女生反应过来，迅速噤声。 王曼冷哼一声，想到什么，看向wiki和她身后林小葵的视线格外冰冷。 “废什么话，你们今天的成果可都砸在地上了，明天就是祭典，不想死就赶紧收拾。”她翻了个白眼，洗干净手往外走，“祭典可不能出现意外，否则……” 她扫过几人惨白的脸，最后落在林小葵身上，头也不回就走了。 她走后几人围在一起，研究组较年轻的女生瑟缩问：“她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啊，否则什么，我们不回死在这里吧。” 另一个女生同样吓得脸色发青，她比较冷静一点，说：“先收拾吧，安全度过今晚才最要紧。” 两人对视了眼，瞥了眼墙角被藤蔓捆住的林曼茵，悄悄离林小葵远了些。 林曼茵发疯前只有林小葵在她身边，她们当时站的近，隐约听见林曼茵拔高音量喊了句“你休想，我不可能背叛首领……” 而后林曼茵就将手里的石磨砸向地面，哐当一声，反弹跳起砸破了陶罐。 林小葵出现的突然，一来就发生这事，两个女生不得不对她产生怀疑。 林小葵感受到她们的排斥也不在意，她瞥了眼墙边已经累昏过去的林曼茵，眸底闪过冷光。 任何妨碍她们的人都必须尽早处理掉，时间已经来不及了。 林小葵看向身后，屋外暮色渐沉。 时间要来不及了。 - 江知宥一脚跨过门槛，落地瞬间眼前一晃。 吴阿嬷坐在窗边，听到动静抬起头，漆黑的眼睛定定地看向站在门口的江知宥，右手上还捏着针线。 “阿牛今天这么早就带你们回来了？”吴阿嬷缓缓放下针线，落日残红映亮了她靠窗的半张脸。 墙上斑驳的老式挂历圈出一个日期，吴阿嬷看了眼，脸上缓缓勾勒出一个微笑：“日子都过糊涂了，该制酱了。” 门外，阿牛脚步匆忙赶来，目光不善地盯着江知宥，转头又看向吴阿嬷。 “阿嬷，曼曼说有位客人把馅料打翻了，今晚可能要加班。” 吴阿嬷闻言面色扭曲了瞬，随即又慢慢笑起来。 “没关系，阿牛，你把大家都叫过来吧，有些事要提前和这些调皮的客人们讲一讲了。” 阿牛抬起头，眼里满是期待，出去的脚步十分激动。 江知宥全程没有言语，转了下指根的戒指，扶了下一旁粗糙的门框。 “阿嬷。”他忽然开口，“这屋子都挺老了，怎么不搬去和村里人一起住？” 吴阿嬷脚步一顿：“人老了就会比较念旧，走吧，去院子里等他们吧。” - “阿牛兄弟，你走慢点。”沈澜风浑身疲惫，手臂下垂，拿锄头当拐杖使。 他手臂现在还疼着呢，昨晚王曼背地偷袭，他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突然出现的藤蔓吊在房顶，现在小臂肌肉上还红肿未消。 阿牛才不搭理他，速度分毫不减，隐隐还有加快的趋势。 沈澜风嘴闲不住，嘀咕道：“火急火燎的，他家着火了？！” 江知宥走在沈澜风旁边盯着阿牛的背影一言不发。 他在阿牛身上感受到自己留下的标记，标记上的异能很新，他可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对阿牛使用过异能。 “老大，我觉得这个阿牛今晚状态很诡异，咱们来这么久还第一次见他这么兴奋，活像是饿了一个月的鬣狗突然嗅到一桌满汉全席，他们该不会是终于忍不住要对咱们出手了吧。” 沈澜风咕哝着，发现身旁江知宥突然不走了，立在原地远远的望向前方。 沈澜风顺着江知宥的视线看过去，不知不觉他们竟然已经走到吴阿嬷家附近，暮气沉沉的小院隔着围栏暴露在眼前，院中的景象一览无余。 忽然，他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指着一处哆嗦道：“老大，那有个和你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你……” 他转过身发现身旁哪还有人，寒风卷着枯黄的树叶从地上掠过，沈澜风的心凉透了。 真撞鬼了？！ 院子里，江知宥如有所感抬头，和过去的自己隔空对视了一眼，亲眼目睹过去的自己瞬间消失。 时空重叠，在这一刻，他的过去和现在交汇，过去要改变了。 吴阿嬷热络地喊众人聚在一起，甚至看向将她辛苦制作了好几晚的馅料打翻的几人也没有生怒，温和慈祥地朝众人笑了笑。 “明晚就是我们桃源村一年一度的祭典，在参加迎神祭前，有一些祭祀仪式要告诉诸位。”她看了阿牛一眼，阿牛从土屋里搬出几个空陶罐放在地上。 林曼茵看着那几个陶罐，迅速往后退了几步。 研究组的两个女生担心她当场发疯，一左一右牢牢锁住林曼茵的手臂。 还好林曼茵没有再次失控，只是看那几个罐子的眼神依旧厌恶。 “所有参加迎神祭的人都需要向神明献贡，你们远道而来肯定没有准备，这没有关系。”吴阿嬷的视线在前排的几个女生身上扫过，眼里闪过一丝惋惜。 “今年还是头一次有女娃子参与制酱，我想这次酱料应该会别样的美味。” 吴阿嬷拄着拐杖走到一个陶罐前，伸手掀开上面的木盖，一股浓重的香料味立刻涌了出来。 刘超立刻皱起眉头，干呕了声，往外走了几步，嫌恶道：“什么味，恶心死了。” 吴阿嬷看了他一眼，这一眼像是在看一个死物，刘超放在鼻前散味的手僵在原地，全身血液仿佛都凝固住了。 “接下来我来教大家如何制作，放心，这很简单，就算是再笨的客人都不会出错。” 吴阿嬷拍了拍身旁阿牛的肩，阿牛立刻将剩下的几个木盖掀开。 第43章 浓郁的气味瞬间包裹住众人，隔近了才发现这气味不仅闻上去刺激还十分熏眼，几人眼前一黑，再睁开眼就发现自己站在陶罐前。 一人面前对应着一个空陶罐，黑漆漆的罐底在傍晚昏暗的光线下格外渗人。 沈澜风忍了忍还是没忍住，憋出一句：“怎么感觉像是要做人彘……” 他这一开口，周围的空气都好像降了两三度，胆小的直接叫出声，差点被地上的石子绊倒。 wiki迅速扶稳那个女生，瞪了沈澜风一眼：“你能不能闭上嘴。” 沈澜风摸了摸鼻头，看向右手边的林小葵，只见林小葵半边身子已经钻进罐口，从里面捡出一根毛发。 那根毛发上还沾着几滴粘稠的液体，顺着重力半坠在空中。 林小葵手指捻了几下，指腹红了一片，她凑在鼻尖一闻，朝沈澜风露出一个微笑：“是人的味道哦，你要不要也来闻一闻。”说着就阴笑着朝他走近。 沈澜风脸上的表情瞬间僵住了，这回轮到他差点被绊倒，指着林小葵喊她别过来。 林小葵翻了个白眼，将手上的东西随手一扔，神情鄙夷：“胆小鬼。” 第37章 第 37 章 现场的氛围显然不是简单的插科打诨就可以揭过的，其他人没有林小葵那么大的胆，纷纷朝江知宥靠近。 江知宥站在人前，抬头望向吴阿嬷的方向。 吴阿嬷站在屋檐下，佝偻的身体头一次撑直，众人才发现吴阿嬷身高并不矮。她依旧拄着拐杖，走动间拐杖上的吊饰叮铃作响，吊坠是鲜红的，像是飞溅的鲜血。 天色幽暗，远方的树木看着像鬼爪，月亮不知何时已经高悬在头顶。 月圆了。 沈澜风不自觉攥紧身旁人的衣摆，脸色吓得惨白。 吴阿嬷绕着众人转圈，神情格外兴奋，嘴里吟唱着众人听不懂的诡异曲调。 曲调越来越快，她的身影也一点点模糊，逐渐融入浓黑的夜色中。 危险濒临的惊悚感压在每个人心头，众人的心理防线一点点崩溃。 终于有人忍受不住冲了出去。 “一起死吧。”是刘超，他不仅自己往外跑，还死死拖住林小葵的腰。 林小葵只感觉腰上一痛，眼前的一切就开始倒退，她下意识伸手想抓住什么，指尖触到沈澜风的衣袖就被拽开。 “林小葵！”沈澜风想要追上去，却被江知宥按住肩膀。 沈澜风双目赤红，江知宥不得不加大力气才能摁住他：“沈澜风，你冷静点，看清楚。” 吴阿嬷停在原地，枯瘦的手抓扣住刘超的喉咙，刘超发出细微的呜咽。 而两人身下，林小葵面色惨白地跌坐在地上，脚尖仅距吴阿嬷只有半厘。 众人顺着林小葵腰间缠绕的藤蔓往后望。 “各位晚上好啊。”王曼打着呵欠懒散地倚在门框边，抬手一挥，林小葵又被拽回安全圈内。 吴阿嬷不满地敲了下地面，刚要开口突然嗅到一股异味。 刘超双眼向上翻白，浑黄的液体顺着裤腿往下淌。 吴阿嬷顿时嫌弃地将人丢开，拉着裙摆迅速挪动到王曼身边。 地上刘超神志不清地躺在地上，没有人管他，所有人的视线就集中在吴阿嬷和王曼身上。 两人好像因为方才的事产生分歧，不知道王曼最后说了句什么，吴阿嬷不甘地瞪了众人一眼，让阿牛搀扶着回屋去了。 众人全程都很懵逼，不明就里地看看王曼又看向江知宥。 就还能这样？ 但江知宥的表情明显比刚才更加凝重了，他看着王曼娇俏的笑容，突然意识到什么，完全没有刚才按住沈澜风时的淡定从容。 王曼可不会给江知宥离开的机会，双手抬起，粗壮的藤蔓不由分说围困住众人。 “啊，怎么回事，为什么动不了了？” “那些藤蔓扑过来了！” “救命啊，她想干什么！” 王曼蹙眉，冷冷地扫向众人：“吵。” 顷刻间藤蔓上长出尖锐的毒刺，精准扎进那几个吱哇乱叫的人手臂里。 惨叫来不及溢出喉咙，下一瞬那几人便晕过去。 “江队这是急着去哪？”王曼压低声音，“别着急，你想见的人明晚自会让你见到，就是她到时会怎么选就不知道喽。” 她像条游走的毒蛇凑到江知宥面前：“大概结果会让您很失望吧。” 江知宥手上的枪已经上膛：“让开。”他薄唇轻启，眸光冷至极点。 王曼努了下嘴，侧身给他让出一条道路，似乎没有要拦他的意思。 “江队要离开我拦不住，只是留下来的这些人会有什么后果我可没办法保证。” 一人还是一群人，该怎么选江知宥不会不清楚。 “队长你放心去找瑆瑆，这里有我。”wiki从藤蔓中挣脱出来。 她原本就不是异能者，受到的影响也是最小的，但同时也意味着她比其他人更容易受到污染。 wiki遮掩住右手掌心的伤口，抬刀抵抗住上方压下来的进攻，掌心的伤势在反作用力下再次恶化，差点握不住刀把。 她垂眸强忍住右手的颤意，这个时候绝不能成为江知宥的负担。 王曼闻言转身，对wiki竟然能在那位的镇压下挣脱有些许意外，眼里闪过一点欣赏。 转瞬，她嘴角的弧度咧得更大，右手打了个响指。 脚下原本平坦的地面鼓起一道道弯弯曲曲，仿佛有虫子在地下爬过的痕迹。 不仅是地底，半空中那些消极怠工的藤蔓也突然兴奋起来，缓缓地朝wiki逼近。 压在身上的重力逐渐增大，wiki的腿弯似千钧重，她咬紧牙关才克制住不让双腿颤抖。 “您快走。”wiki落下一言，率先朝眼前逼近的藤蔓进攻。 她当然不会忘记脚底的危险，可头顶的进攻已经让她难以应对，刚斩断前方偷袭的藤蔓，右腿又险些被地面的残枝缠住。 这些东西竟然可以无限再生。 wiki心下一惊，突然一颗子弹穿过刀尖穿进地底。 她刚才只顾着躲避那些蠕动的藤蔓没有注意，脚下悄无声息钻开了一个小孔。 只不过底下的东西还没露面就被子弹夺去生命。 “江队……”wiki还想再做劝说，一抬头看见江知宥的眼神又闭上嘴。 江知宥目光在地上昏倒的人群身上流转，最后看向王曼，收起手上的枪。 王曼似乎早料到是这个结果，拍了拍手，地底下躁动的东西似乎不甘心就这么离开，飞速从地面钻出，没等人看清这黑影究竟是什么又迅速缩回地底。 刘超在意识不清醒时突然感到身下传来一阵剧痛，撕心裂肺的痛呼响彻小院。 他被这股剧痛唤醒，下意识往下摸，在右腿大腿处摸到一个深可见骨的血洞。 他的腿彻底废了。 “诶呀，家里的小孩不懂事，大家体谅体谅。”王曼嘴里说着抱歉，手心遮挡的唇角分明是在笑。 其他人迷迷糊糊醒来，看到这一幕没有人敢出声。 尤其是连博士，他缩在人群身后，看向王曼目光充满惊恐。 王曼抬头看了看天色道：“时候不早了，大家好好回屋休息吧。” 自然没有人敢动，王曼也不介意，自顾自蹦跶着往屋内走去。 “哦对了，我给大家准备了衣服，记得回去换上哦。” 身后接连受到惊吓的众人被她突然转身吓了一跳。 王曼笑了笑，接着道：“明晚的祭典会相当精彩，大家可千万不要缺席。” 黑夜里，刘超拖着已经残废的右腿狼狈地趴在地上。 异能者身体强壮，即使刘超是后期通过外力觉醒，但不得不承认连博士的药剂在一定程度上确实算是成功的。 哪怕刘超右腿上的伤口几乎上下贯穿，血液流了满地，也没能带走他的性命。 他狼狈地躺在地上，心底对林小葵的怨恨逐渐发酵，最后他开始怨恨所有人。 刘超从不会思考自己是否做错，就像明明是一个父母生的，为什么偏偏是他没有觉醒异能。 他开始怨恨父母兄长，为什么先生下来觉醒异能的不是他，为什么偏偏要生他出来承受那些冷嘲热讽。 没有人知道他父母之所以会在任务中出意外是由于一场争吵，当晚刘超气不过偷偷在两人的武器上做了手脚。 听到他们的死讯，刘超第一反应是惊慌，他害怕作为普通人的自己一旦暴露会被赶出基地，所以在兄长面前表现得格外悲痛。 刘超的兄长因为异能的事觉得亏欠弟弟，一向很是宠爱他，当即为了安抚弟弟找人托关系将弟弟送进后勤部。 可刘超想去的从来都不是后勤部，而是顶替他哥哥成为开拓组的组长。 刘超拖着失去知觉的右腿艰难地爬到台阶前，勾着身子喘着粗气。 今晚的月亮分外明亮，皎洁的月光照亮他晦暗的神情。 第44章 刘超用手肘支撑着上半身，另一只被血液浸满的手挡在眼前。 他连带着怨恨这个世界，指着天上圆盘似的月亮质问：“你既然给了我希望为什么又要夺走我的一切！你们都该死！所有人都应该去死，凭什么只有我要活得这么痛苦！” “你恨他们吗？恨那些人类？”幽幽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刘超警惕地看向四周：“你是谁？滚出来，少装神弄鬼！” 那道声音咯咯笑了声，继续引诱他：“你现在是不是很想报仇？让那些曾经看不起你的人全都跪在你脚下道歉？让那个伪善虚伪的兄长感受你的痛苦？你想吗？” 刘超脸色一变：“你究竟是谁？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那道声音故意拖长音调，“你想不想报仇？” 刘超脑中回想起那些嚣张的嘴脸，回忆起那晚偷听到父母说要将他送走的愤怒，又想起这些天那些人鄙夷的眼神。 “我想复仇！”刘超的内心彻底被怨恨占据，“只要你帮我复仇，我什么都可以给你。” “好啊，那就把你丑陋的灵魂给我吧。” 话音刚落，刘超感觉他的灵魂被一双手攥住了。 痛。 和身体完全不一样的撕裂感袭来。 他像一条搁浅的鱼在地上扑腾，张着嗓子却什么都没有喊出来。 如果有第三个人在现场就会看见，刘超的影子扭动了一下，顺着大腿上的血洞流进他的身体。 刘超在地上最后抽搐了两下，双眼一翻晕倒在地。 月亮又升高了一段距离，当它正悬在刘超头顶时，他猛地睁开眼，从地上抽动着立起身。 刘超先是看了看自己的身体，活动了一下身体关节，而后像个没事人一样走回房间。 透过门缝，刘超只剩下黑瞳的双眼朝窗外望去，唇角诡异地勾起。 砰。 房门合拢，深夜再次回归平静。 第38章 第 38 章 “真的要让我代你？”程瑆抬手，宽袖上的流苏随她的动作碰撞，发出脆响。 虞清蘅把压襟给程瑆佩戴好，碧绿色的珠玉垂落在天青色的外袍上，她退后上下观望了一眼，对自己的搭配十分满意。 “村里人最重视祭典，你要是能得到认可，后续交易都会顺利很多。”虞清蘅围着程瑆转了一圈，总觉得少了什么，看到她素净的发髻，想了想，从抽屉里找出一根通体碧绿的发簪。 “这下就没问题了。”虞清蘅把程瑆推到镜前，“像吧？” 程瑆抬眸，她原本就觉得虞清蘅长相有几分熟悉，简单打扮后，镜中两人起码有八分相像。 “像。”程瑆也笑了，透过镜面反射看着虞清蘅那双苍青色的眼眸，“可为什么我们会这么像呢？” 虞清蘅收回搭在程瑆肩膀上的手：“你在怀疑我？” “没有。”程瑆转过身，“我只是单纯地不相信任何人。” 江知宥的出现绝非错觉，虞清蘅的谎言漏洞百出。 程瑆走到窗边，平静地望向屋外宁静的湖面。 虞清蘅在等，她也在等。 “今晚你会带我进村，对吧？”程瑆问。 虞清蘅也走过来，和程瑆面对面站着：“当然，我们说好的，我不会骗你。” 程瑆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指尖轻轻在窗框上敲击。 右腕光洁白皙的皮肤提醒了她一件事：“我的银铐在你那吧？” 虞清蘅从腰包里将东西取出来，递过去：“我以为你不会想要这东西，还是说，你其实很喜欢被禁锢的感觉？” 程瑆盯着银铐看了会，没反驳。 “不是吧程瑆。”虞清蘅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搞不懂你们恋爱脑。” 程瑆没说话，把银铐又推还给虞清蘅：“先放你那吧，等以后……”她顿了下，转口道，“记得处理干净。” 十五夜月圆，星光也亮，浓雾从湖面溢出时，程瑆举着红色的灯笼独自立在岸边。 熟悉的鼓点声响起，没一会程瑆听见一声声吟唱自浓雾中心传来。 湖面泛起涟漪，一只只黑色的木船凭空出现，一头一尾各点着盏孔明灯。 烛火笼罩在薄纸内，透出一丝光亮。 程瑆就是凭着这点光亮认出船上躺着的人的。 十几只船，每只船上捆着的都是熟悉的面孔。 “虞清蘅，这是怎么回事？”程瑆语气中压抑着怒火。 “就像你看到的那样，他们也是受到邀请的客人。”虞清蘅语气随意，“有什么关系呢，这不是更方便了你的计划吗？” 程瑆：“我的计划不包括伤害他人。” “人不还没事么，找什么急，但你最好还是快点上岛。”虞清蘅道，“你知道的，村子里的大家都很讨厌人类，尤其是——” “异、能、者。” 虞清蘅说的岛正是王曼那天将她们引诱过去的地方。 不清楚什么原理，这岛屿平日都藏在湖底，只有月圆才会浮出水面。 程瑆面前是连接岛屿的唯一一条通道。 月光雾蒙蒙的，水面却格外漆黑冰冷。 她就像把开刃的刀剑，手上的大红灯笼像是不知道谁的心头血。 岛上遍地都是纹理不规则的蛮石，这是片野蛮之地，欲望在黑夜的滋养下迅速疯涨。 盛大的篝火旁，衣着朴素的人群赤脚踩在湿软的泥土地上，橙红色火光照亮他们黑亮的脸。 他们看向程瑆的眼睛比周遭的湖水更黑，像狼，那种食生肉的野狼。 一阵风袭来，程瑆似乎闻到从这群人身上传来的血腥味。 说不害怕是不可能的，几乎被锁定的那刻，程瑆背上的寒毛就竖起来。 人遇见危险的生理反应无可避免，但程瑆硬是强压下心底的恐惧，目不斜视走到众人前方的高台之上。 竹木搭建的高台受到重力挤压发出嘎吱声。 一声一声。 不一会，台下吟咒声再度响起，直至程瑆走到高台中央这一场祭典的前调也走向高潮。 船也到岸。 吴阿嬷从人群后走出，对身边的汉子嘀咕几句，那人领着一行人将船上的人拖上岸丢在篝火旁。 “伟大的蘑菇神，请聆听您卑鄙低俗的臣民的愿望吧，我们将为您献上最诚挚的祭礼。” 吴阿嬷高举起手中的手杖，她苍老的嗓音在夜里格外嘶哑，但极具穿透力。 吟唱声变得低沉起来，众人齐抬头望向程瑆的方向。 “恳请神使引神明。”吴阿嬷左手抚在胸前，颔首屈身。 “恳请神使引神明。”众人齐喊。 程瑆捡起地上的火把，对准灯笼中的烛火引燃。 燃烧的火星如点点萤火散在黑夜里。 咚—— 锣鼓奏响，程瑆踩着鼓点于高台起舞，火星甩落在她周身。 鼓点节奏愈发急切，程瑆的动作也就越快，随着最后一声重鼓奏响，程瑆双手的火把在头顶碰撞，火星炸裂。 四周沉寂下来。 雾气散开，浓黑的湖底传出沉闷的巨响，一道龙柱猛地扎出水面直奔明月而去。 水幕落下，水花如细雨浇打在每个人身上脸上。 程瑆捕捉到一道黑影从水幕中踏空而出，一个翻身落在她身后。 她身后不知何时多了一个荒石堆砌的王座，石面上搭着一整张纯黑的熊皮，毛色光亮材质上乘。 靠坐在上面的男人穿着一件玄色勾金的外袍，肆意敞开的胸前露出大片古铜色肌肉，脖子、手腕、脚腕，甚至耳朵上都戴着华丽的黄金饰品。 男人将挡在眼前的发丝随意地撩至脑后，刀锋般凛冽的眉眼朝程瑆压过来。 程瑆呼吸一滞，压襟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不等她感到心悸，身后众人齐刷刷下跪。 “恭迎霸霸。” “？” 程瑆呆愣住了。 霸霸？这什么鬼称呼？！ 偏男人似乎十分满意，朝众人抬手道：“平身吧。” 程瑆内心还未燃起的惊惧立刻平息了，看着男人一本正经犯中二病的模样甚至想笑。 “呃，那个谁…对，就是你，你过来一下。” 程瑆一脸平静地走过去：“什么事？” “你就是虞姐姐说的那个女人，看上去弱不禁风的，你真能打得过她？不然你和我打一架吧，我好久没和人打过架了，我们比比怎么样？” 程瑆：“……” 不怎么样，谁想和你打架啊！ 霸霸满眼期待地望着程瑆等她回答，蓬松的头发在风中飞扬，像只大型犬。 程瑆克制住自己想上去撸一把的冲动，摇头：“大家在等你。” “哦对，我先看看我的臣民这次给我上供的礼物。”霸霸走到台前向下望。 程瑆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沈澜风等人被村民摁在地上。 第45章 霸霸眼睛一亮，舌尖舔过虎牙就要开口，被程瑆截断。 “等等，你说的礼物是他们？” 霸霸莫名：“对啊，有什么问题。” “他们是活生生的人类啊！” “我知道啊，人类很美味的，越能打的越美味！”霸霸想到上次大饱口福的滋味，咽了下口水，迫不及待让人把他的礼物压上来。 程瑆蹙眉挡在中间：“不可以。” 接连被打断进食，霸霸也变得不耐烦：“凭什么你说不可以就不行，人饿了要吃饭，我饿了也要吃饭，这有什么问题？” 没有人告诉程瑆桃源村所谓的神竟然是污染体，她看着底下的人群甚至觉得荒谬。 同为人类，怎么能做出将自己的同胞送入虎口的事。 “你们不也是人类吗？为什么要这么做！”她厉声质问众人。 “谁告诉你我们是人了？”吴阿嬷缓缓抬头，眯起眼当着程瑆的面变幻了一张脸。 那张脸和王曼现在用的一模一样。 “我们啊，都是畸变体哦。” 随着她话音落下，身后所有人都发生变化，原本正常的人群纷纷长出由雪白菌丝组成的义肢。 铺天盖地的菌丝从地底冒出来，围着篝火形成一片流动的白色海。 “年轻人，要听听我们的故事吗？”吴阿嬷彻底变成少女的模样，靠坐在旁边阿牛宽厚的肩膀上，“我们是被人类遗弃的存在，现在，也到了我们向人类讨债的时候了。” “啊——” 菌丝紧紧缠绕住众人的身体，它们极其细软却分外锋利，毫不费力就勒进人类脆弱的表皮组织。 血液顺着菌丝滴在地面，吴阿嬷陶醉地嗅了嗅。 “鲜血的滋味，真是好久都没闻到过了。” 程瑆没有异能，想把珊珊她们喊出来帮忙却发现怎么喊都听不见回应。 底下众人被身上千刀万剐的痛意唤醒，睁眼看着身上贪婪地吸食着鲜血的菌丝发出凄厉的惨叫。 程瑆咬牙切齿道：“虞清蘅！” “等等，这是什么情况？”霸霸蹙眉看着下面乱成一圈的场景，“我的菌丝怎么不受控了？诶你——” 他手刚伸向程瑆，一颗银色的子弹破空而来。 霸霸察觉到空气中的波动，下意识抬手一挥。 空气停滞了一秒，子弹在空中消失，下一秒出现在密林后。 江知宥歪头躲开自己的子弹，了然地看向霸霸。 “你的异能果然是空间系。” 他一现身，底下装死的沈澜风几人也不再伪装，三下两除二挣脱菌丝，顺带将最底下几乎变成一个血人的刘超扯出来。 沈澜风：“兄弟辛苦了！” 程瑆这才发现除了刘超外其他人大多只破了点表皮，她怔愣地看着这一幕。 “怎么可能？”吴阿嬷面目狰狞地瞪向众人，“你们一直在装晕？” 沈澜风朝她勾起唇角：“拜托，对付污染体我们可是专业的！你懂什么是专业吗！” wiki白了他一眼：“嘚瑟个屁，抓紧干活！” 第39章 第 39 章 有霸霸坐镇，异能者依旧无法使用异能。 或者说异能在发出去的即刻便被置换到了另一片空间，造成异能失效的假象。 在污染域内，异能者无法使用异能，与普通人无异。 白色的菌丝中不断溢出透明的污染孢子，它们长相酷似水母，顺着细密的菌丝在空气中游荡。 月光依旧皎洁，众人身上都多了几分狼狈。 研究组全员均没有战斗能力，在眼花缭乱的战场中显得格外无助，只能老老实实缩成一团避免给其他人造成麻烦。 几人脚下，不远处，刘超的身体逐渐被白浪掩埋，他体内每根毛细血管中都挤满白色的菌丝，身体一点点瘪下去，眨眼就只剩下薄薄一层人皮。 “皮下好像有东西要出来了。”有个女生小声惊呼。 众人抽神望去，那层人皮底下鼓鼓囊囊的，宛如破茧喷出一团黑白交织的线团。 黑色的细线与白色菌丝缠绕在一起，在刘超只剩下两个空洞的脸旁扭打，让人看着不禁头皮发麻。 众人昨晚都看过沈澜风录下的影像，对那团黑色细线并不陌生。 人群中连博士脸色立刻就沉了下去，不动声色筹划后路。 没等他想明白，他就看见王曼朝他走了过来。 就在刚才，黑白对决走向结局，那团黑线被涌来的菌丝吞灭，刘超的记忆也随之传输到王曼那里。 “凭这么个玩意就想杀我，看来博士你这次是真的穷途末路了。”王曼指尖缠绕着附带刘超记忆的菌丝笑容妩媚。 连博士汗如雨下，扭头才发现不觉间他已经脱离人群，面前是一张张嫌恶冷漠的脸。 “好像就是他偷了污染源晶，结果就折腾出这么个害人的玩意，真是暴殄天物啊！”有老院士忍不住可惜道。 旁边有人小声嘀咕：“不是说失窃案真凶很高明吗？怎么感觉有够愚蠢的，江队都在这还敢下手。” “咦，你不懂，他之前可是科研部的天才，据说是原博士的关门弟子，这背后的关系啊……很复杂。” 连启辰要再反应不过来这是场算计就真是傻子了，他扫过眼前众人的脸，视线里满是鄙夷。 “你们都被骗了！傻子，我们都是傻子，不过是他们为了给……”他话未说完就被藤蔓贯穿。 “可以了博士，你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王曼凑到连启辰耳边低于，挥手将人推进脚下蓄势待发的菌丝潮中。 很快地下又多了一张人皮。 王曼一回头，就看见林曼茵警惕的望向她。 她勾了勾唇，刚想和这个人造人会会，就看见身后江知宥警告的眼神。 撇了撇嘴，对众人wink了下：“各位下次再见，如果还有机会的话。” 白色菌丝瞬间将王曼的身躯淹没。 林曼茵依旧不敢放松警惕，领着c组其他人守在几位院士身旁。 她的主要任务就是保护好几名院士不被寄生感染，至于其他人…… 林曼茵在脑内复述体内的最高程序指令—— 【基地利益高于一切】 白色菌丝如海潮无孔不入，在空间系异能加持下，堂而皇之穿过众人朝身后的院士袭去。 林曼茵见状眼瞳开始高频率闪烁，转变成类似兽类的竖瞳。 几片薄如蝉翼的金属片从她身上穿出，眨眼就将几名院士包裹在密不透风的金属罩内。 夏侯彦感受到身侧传来一股劲风，闪避不及时，脸侧被划出一道血痕。 “你能使用异能？”他惊愕道，紧接着就意识到不对，这不是正常的异能波动。 他扭头正对上林曼茵的眼睛，在那双无机质的玻璃眼瞳上看到自己惊惧的脸。 程瑆被迫站在高台望着这一切，她有一次失去了身体的控制权。 受制于人的感觉实在太过糟糕，上一次还差点因此丢了性命，程瑆心底涌起难以按捺的怒火。 “你究竟想怎样？”她在心里质问虞清蘅，她知道对方一定能听见。 虞清蘅语气平缓：“我只是在为我们这场赌局加注，你的行动太慢了，而我耐心有限，只能手动调整一下进度条。” 她似乎感受到程瑆气到发抖的心情，叹了口气道：“你仔细想想，如今你身上失窃案的嫌疑成功洗清，追踪器也解决了，甚至马上就可以按照计划成功脱身，再也不需要活在那群人的监视下…” “虽然过程有些许出入，但毕竟殊途同归不是吗？你又何必如此生气呢。” 程瑆顺着虞清蘅的话思考，心情逐渐平复。 虞清蘅说的没错，这比她原本预计的结果好了太多，甚至还有意外发现。 “你什么时候才能从我的身体里离开？”程瑆冷声问。 虞清蘅“唔”了声，诚实道：“我也不清楚。”感受到程瑆的排斥她也很委屈，“当时分明是你硬要吞噬我，现在就嫌我碍事了？哼，你们人类果然都这样，过河拆桥，渣女！” 程瑆被她娇嗔得一激灵：“你正常点，少看你那些狗血小说了！” 她俩在心里来回交锋在外人眼里不过就是短暂出了会神，比程瑆更着急的是旁边的霸霸。 霸霸看着底下的臣民陷入沉思。 他伸手戳了戳程瑆的胳膊肘，问：“喂，你赶紧让他们别打了，我饿了，要吃饭！” 程瑆身体动不了，只能斜过眼睛瞥了他一眼，想说：你要不看看我现在的状态再说呢？ 可由于她眼尾上扬，又板着脸，这一眼看上去格外冷漠。 霸霸悻悻缩回手，嘴里咕哝道：“不去就不去嘛，凶什么凶！我只是不想随意出手，你等着，看我随便一出手就让他们都跪倒在地！”他说着就要加入战场，起身时却惊悚地发现自己动不了了。 第46章 霸霸：“？？？” 怎么回事？他怎么动不了了？ 两人面对面站着，大眼瞪小眼。 程瑆一看他这样就知道是怎么回事，看着霸霸瞳孔乱震的模样，心里莫名就好受了很多。 两人的姿势在其他人眼里就完全变了味道。 “我靠！老大，那小子撬你墙角！”沈澜风第一时间看见，立刻就向江知宥告状。 江知宥抬眼望去，从他的位置看过去只能看见霸霸宽厚的腰背，两人挨得极近，看上去就像程瑆被这人拥入怀里，两人脸对脸不知道说了什么，程瑆缓缓勾起唇角。 这一幕刺眼极了，江知宥攥紧手里的枪，无形的威压炸开，周遭的白浪停顿了一下，隐隐有后退的趋势。 wiki也看到台上的场景，连忙替程瑆解释道：“队长，瑆瑆不是那样的人……” “通知林曼茵，把其他人带离战场。”江知宥打断wiki的话，脸色黑得吓人。 wiki瞪了沈澜风一眼，破开阻拦的菌潮带着众人向外撤离。 菌潮中心吴阿嬷闭眼坐在阿牛肩上，手杖高高举起，嘴里不停的念着古老神秘的曲调。 成群结队的紫黑色萤火虫从她裙摆下飞出，源源不断给畸变状态下的村民补充战力。 很显然她就是这场战斗的核心，一个人形能源泵。 江知宥面不改色地看着朝他席卷而来的巨浪，湖面的晚风将他身上的衬衣衣角卷起，露出一截劲瘦有力的腰肢。 他踩着这些菌丝腾空而起，背对着头顶圆盘似的明月，手上溢出紫色的雷电。 吴阿嬷终于睁开眼睛，深色的瞳眸抬眸盯着江知宥。 “没用的，不可能有异能者能突破神的领域限制，你——” 锐利的雷电划破云层直直朝吴阿嬷劈去。 吴阿嬷脸上终于多了几分慌张，连忙挥动手杖去抵挡。 咔嚓。 吊坠上的血红玛瑙碎了一小块。 吴阿嬷脸色一变，嘶吼着：“快拦下他！” 菌丝瞬间激活，朝江知宥扑腾涌去。 江知宥居高临下看着桃源村众人的脸，枪口对准吴阿嬷手上的手杖顶端。 砰—— 子弹出膛，和之前的能源弹不同，这颗子弹是由江知宥的异能转化而成，在空中分裂成数枚。 子弹深深扎入白色的菌丝海。 吴阿嬷松了口气，刚一抬手就看见眼前由菌丝构成的防护罩被链条扯碎。 一枚子弹从中穿过，击穿了她手里的手杖。 “噗！”吴阿嬷吐出一口鲜血，身体瞬间苍老了许多，“不不可以！我的异能……” 江知宥踩着地面断裂的菌丝朝她步步逼近，异能域自他脚下展开，把周围所有畸变体压制在地上无法动弹。 “你到底是谁？”吴阿嬷捂着苍老的面孔语调尖锐地质问。 江知宥再次将枪口对准她：“依据《新规》，你将有三分钟时间忏悔你的罪行，现在你可以开始了。” “忏悔？弱肉强食，我只后悔自己还不够强，心还不够狠，还没办法学会像你们这群异能者一样泯灭人性！”吴阿嬷眼里迸发出强烈的恨意，“污染畸变？那不过是你们的谎言！凭什么都是受到感染，你们异能者就是被高高捧起的救世主，而我的父母就要被舍弃，成为人人唾弃恐惧的怪物赶出基地！” “他们明明没有伤人，只是多了一些畸形的肢体，你知道我父母是怎么死的吗？” 吴阿嬷面容扭曲，满眼愤恨：“他们听信了一个异能者的谎言，硬生生将对方发生畸变的手扯断，以为这样就能带着我回到基地，可那只不过是那群异能者的玩笑！” “他们的一个玩笑，我的父母就活活疼死在满是垃圾的烂泥堆里，凭什么！你告诉我凭什么！” “从那时起我就知道这个世界没有公平可言，只有力量，我能力比你弱所以我输给你们，但我没有做错。” 吴阿嬷痴痴地看着江知宥发笑：“该忏悔的是你们，等着吧，总有一天你也会感受到我的愤怒，我等着你忏悔的那天……” 三分钟结束，子弹穿过吴阿嬷的眉心。 “瑆瑆！”wiki突然朝慌张地喊。 江知宥转身，就看见程瑆眉心多了一个血洞，整个人从高台坠落。 天逐渐亮了，阳光刺破湖面刹那，岛屿中间迅速坍塌下沉。 程瑆随着碎裂的石块被吞没进黑沉的湖心。 第40章 第 40 章 从东南区回来后，江知宥平静的像个没事人，一出东南区就垂直进入东区扫尾。 预计半个月的工作，他从进去到出来仅仅只花了三天。 那三天，东区上空的阴云始终未散去，最后一天东区的平均污染指数跌至1%。 要知道基地内的污染指数最低的时候也没有跌下过5%。 检测报告一经播报就在基地掀起激烈讨论，内网热榜前三都是有关江知宥的。 #江知宥恐怖如斯 #818基地史上那位最年轻的执法官 #江知宥恢复单身 江知宥的婚姻状态一直是公开的，但伴侣是谁一直是基地未解之谜，只有为数不多的少数人知道剧情情况。 在这段婚姻里，程瑆的私人信息一直被他保护的很好。 如今词条大爆，不用细想就知道这是谁的手笔。 “滴，一队叶文鑫请求通话，请问是否接通？”智能管家发出提醒。 江知宥戴着婚戒的手划过屏幕，对方的拟态就出现在身边。 “队长。”叶文鑫镜框下的眼角带着乌青，面色看上去有些许疲倦，“东区报告今早已经整理好交到作战部，有关程瑆的相关信息也在第一时间做了保密处理，但热度还在持续上涨——” 早秋多雨，连绵阴雨砸在肥厚的叶片上，雨水成股滑落，溅在黑色笔挺的作战靴旁。 江知宥看着词条内的讨论，和死亡有关的词汇扎进视线，步伐逐渐放缓，最后停在一棵老榕树下。 “找到幕后推手了吗？”江知宥问。 叶文鑫瞥见江知宥眼里的深色，艰难地吞咽了下，回答道：“是夫人。” 江知宥露出果不其然的表情，抬了下帽檐，看向前方在雨幕中散发着暖光的店铺。 “以后有关方舟的信号都由你接管，什么时候她懂得克制了，再转回给我。” 叶文鑫也看到那家植咖店，想到方时遇今早下达的死命令，斟酌了会还是道：“还有件事，基地长听说您回来了，向我预约了下午三点与您见面，您看是否要回绝？” 这一次江知宥沉默了许久，就在叶文鑫以为他不会回复准备回绝时，通讯那头传来江知宥冷淡的声音。 “知道了。” 叶文鑫顿时松了口气，连忙挂断通讯。 没办法，这段时间队长身上的气势强得可怕，稍一靠近都感觉呼吸不畅，所有人都战战兢兢的，连一向嘴贱爱撩的沈澜风都乖乖夹着尾巴做人。 叶文鑫掏出个备用机，给通讯录里唯一的账户发了条消息，看着屏幕上对方已接收的讯号，眼眸闪了闪。 淅淅沥沥的雨点击打在街边裸露的钢筋上，四周都变得空旷起来，江知宥独自在雨幕中站了会，而后转身离开。 作战靴毫不留情的踏进积水洼中，搅碎了一滩倒影。 政务部位于乾天区，是整个基地防护最严密的地方。 头顶镂空的暗金色球体建筑持续发出净化磁波，108颗污染晶体在虚拟阳光下熠熠生辉。 江知宥通过舱轨系统的检测，验证身份后乘坐直升梯直达顶层。 直升梯朝外三面安装的都是单向玻璃，透过玻璃往外望，基地内大大小小的建筑街道尽收眼底。 江知宥注意到中央广场上的一对母子，母亲穿着华丽的绸缎跪在地上，她的小腹微微隆起，或许有了两三个月的身孕，正对着银鱼鱼眼处的长碑祈祷。 她的孩子，那个5、6岁的小男孩，不耐烦地站在一旁，踢着脚下的石子。 男孩扭头看了眼，发现母亲不管他，胆子大了起来，小手一挥，地上多了个舞动的泥人。 这孩子原来是个土系异能者。 叮地一声，电梯到达顶楼。 走出电梯前，江知宥又看了一眼那对母子。 那名贵妇人已经做好祈祷，在流动着金色激光纂文的长碑下方刷了下账户，紧接着就拉着身旁的男孩坐上豪车扬长而去。 广场周围的其他人对此早已司空见惯，每天都由无数妇人带着孩子来到长碑下，她们无非只要一个目的—— 请求长碑之上的英雄烈士保佑，让她们即将出生的孩子能够继承到碑文里随便是那位异能者的异能。 结束祈祷后都会自觉捐献一大笔善款，积攒功德。 沈澜风当年第一次知道还有这种操作，玩笑道：“这哪里是捐善款，分明是贿赂款，真不知道是那个天才提议的，一下就解决了财政问题，让那群有钱人上赶着送钱，牛啊。” 第47章 江知宥当时只看了眼就收回视线，只当是各人理念不同，无需干涉什么，可在接连经历了两次任务后，再见到这种场景，他开始在心里产生怀疑。 对异能者的盲目推崇真的是人类自身慕强心理作祟，还是有人在背后推动。 这个人的目的又会是什么？ 想到再一次卷土重来的“达尔文计划”，江知宥眼底闪过一缕暗光。 正想着面前的大门突然被人朝内拉开，秘书助理陈琛抱着一叠文件出门，他脚步急匆匆的，两人迎面撞在一起，陈琛手里的文件没拿稳顿时撒了一地。 “抱歉抱歉。”陈琛立刻手忙脚乱去捡，可文件散的太开，一时很难收拾齐整，他急的头上直冒汗。 突然眼前出现一叠收拾好的文件，他赶忙接过，把所有文件抱在怀里鞠躬道谢：“谢谢江队。” 门口动静太大惊扰了办公椅上正捏着鼻梁闭目养神的人。 宋怀谦睁开眼，一看见江知宥眼里就露出笑意：“知宥来了，站在门口干嘛，赶紧进来。” 宋怀谦瞥了眼小陈，眉头微蹙，随即又松开吩咐道：“文件抓紧送去政务部那边，回来的时候把我珍藏的雨前龙井拿来，江队爱喝绿茶，你一会给我们泡一壶送上来。” 陈琛得了命令顿时松了口气，抱着文件就跑了，办公室大门开了又关，很快就剩下宋怀谦和江知宥两人。 宋怀谦绕过办公桌拍了拍江知宥的肩：“你那事我听说了，节哀，有什么需要你尽管提，我能做到的都尽量满足你，也算是基地对你们的一点补偿。” 江知宥不习惯和人靠太近，不动声色地躲开宋怀谦的手，坐到对面的座椅上。 “我不希望这件事被太多人知晓。” 宋怀谦眯起眼，笑呵呵答应下来：“这么多年你小子占有欲还是这么强，行了，我一会就让小陈通知通讯部那边，以后有关你的私事不会再出现在公众视野里。” 江知宥端起面前的茶抿了口，没多做解释。 宋怀谦也知道他的性子，也不拐弯抹角，开门见山说出今天找他来的目的。 “东区的检测报告我收到了，你最近异能又精进了吧，检测过了没，异能等级有没有提升？” 江知宥随手将手上的茶杯放下，淡然道：“没有。” 也不知道他说的是没有提升还是没有检测。 宋怀谦知道江知宥很排斥异能检测，准确来讲，他不信任基地任何人或者机器，从始至终江知宥就没有在基地内做过任何一次诊疗。 据他所知，就连他专门划拨给他的治疗舱江知宥也没有进去过。 这事是江知宥的雷区，宋怀谦没有多言，而是又换了个话题：“听说这次任务误打误撞找出了失窃案的真凶，那位连博士利用污染源晶制造出一批异端，你和他们接触过，在你看来，这群异端和异能者相比，两者间有什么显著区别吗？” 这话一出，空气仿佛静止了一瞬。 宋怀谦面不改色正对上江知宥探究的目光，微笑道：“防范未然，异端竟然在两次任务中接连出现，可见基地内或许也藏了不少，我是想提前将这群人找出来加以控制，避免酿成大祸。” 作为基地长，宋怀谦的解释挑不出任何毛病，只是江知宥依然盯着他，忽然出声：“在东南区我遇见一个人造人，宋基地长，我记得您当年上位后就将最后一批人造人统一销毁，怎么还会有漏网之鱼？” 宋怀谦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瞬，又迅速调整好，叹了口气解释道：“知宥啊，我知道你很厌恶和那个实验室相关的一切东西，我当然也对此深恶痛绝，可那群人造人当年看着也不过是一群12、3岁的孩子。” “对不起。”宋怀谦低头抹了把脸，“我看着那群和我孩子差不多大的小孩们没能下得去手，但你放心，一共6名孩子，每人体内都植入了连接芯片，一举一动都会及时记录，一旦有异常连接芯片即刻就会自爆。” 宋怀谦道：“这些年有方舟系统监督管理，那群孩子也算为基地做出不少贡献，就拿你遇见的曼茵来说，那孩子一直在开拓队工作，好几次在危难时机保护下基地的重要人才。” 宋怀谦见江知宥脸上没有任何动容，眼睛里也看不出任何情绪，终于放弃从江知宥的表情里捕捉信息。 他坦白道：“这件事是我个人私心，我也明白你真正在意的不是她们，派人去监视程瑆是我做过了，但我不是不信任你，知宥，你也要体谅我的难处，基地那么多人，我不能拿全基地的生命做赌注啊。” 江知宥收回视线，摩挲了下手上的婚戒，表面凸起的十字星擦过指腹带来一丝刺痛。 宋怀谦见状立刻道：“我知道那孩子名下有条街道，这样吧，我把那条街道的权限转交给你，就当这次的赔礼。” “知宥。”宋怀谦语气诚挚，“我不希望我们之间出现嫌隙，基地的未来始终要交到你们这些年轻人手里，为了基地也为了人类，不要让这些小矛盾成为基地未来的安全隐患，好吗？” 第41章 第 41 章 等谈话结束，窗外街道两旁的路灯已经亮起，拟态天幕闪着繁星，远方甚至能听见虫鸣。 对于人类而言，北宸基地的存在不仅是生存意义上的安全屋，更是最后的心理防线。 江知宥望向面前沉睡在夜幕下的住宅区，想起宋怀谦的话。 “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基地发展，人类能在这片废土之上更好地生存，江知宥，别忘了你存在的意义。” 他存在的意义？ 江知宥眼里掠过一丝讥讽，一脚踏进浓重的月色中。 推开家门，空旷死寂的客厅无处不透露出一股冷清。 自从程瑆提出离婚申请后，他就很少回家，每次回来也是匆匆离开，这一仔细打量才发现家里少了很多东西。 反射着客厅灯光的茶座上少了那盆叶片绿油油，常年不开花的盆栽，饭厅墙面上的装饰画也不见了。 江知宥掀开搭在沙发上的毛毯，挪开遮挡视线的抱枕，仔仔细细寻找了各个角落，终于确定那只长得极为抽象的毛绒娃娃也没被遗漏。 这算什么呢？ 江知宥仔细品了品，自嘲，这应该算离婚前的财产分割。 可凭什么他不能也算进妻子个人财产的范畴？明明他才是这个家最该归属于程瑆的个人财产。 江知宥揉了揉眉心，感受到从身体深处溢出的疲惫。 他放弃扮演深闺怨夫的戏码，解开衬衫袖口打算去书房处理文件，路过主卧紧闭的房门时却鬼使神差停下脚步。 他只不过犹豫了两秒就决定背叛从小养成的绅士礼仪。 主卧是这套房子最具人情味的地方，那些原本该摆放在客厅提升生活感的物什都被它们的主人吝啬地收回，摆放进自己的地盘。 江知宥作为最不被这间屋子主人欢迎的存在，趁着它主人不在堂而皇之私闯进来。 这个嚣张的歹徒毫不客气地入侵占地面积最大的一片区域——那张云朵般柔软的床。 江知宥摸了摸手下柔软蓬松的被褥挑了挑眉，一把将其掀开，从枕头下拿起一本软皮本。 贪婪的歹徒显然不懂得适可而止的道理，哪怕他也是最秉公守法的执法者，人性在诱惑面前不堪一击。 江知宥翻开手上的日记本，他阅读速度很快，但手上不超过十页纸的内容却让他愣在原地来回看了数十遍。 看到最后江知宥的眼底掀起一股风暴，第一次，这张毫无表情的脸上出现了名为愤怒的情绪。 【……可能真的要放弃你，我才能活。】 程瑆竟然把他当作继续生存的阻碍？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似乎是在那场意外来临之前。 不，其实更早。 当真相赤裸裸展现在面前时，记忆都变得尖锐起来。 江知宥迅速捕捉到很久之前的一个夜晚，那是他满怀希望以为他们能走到最后的开始。 那晚他终于和程瑆同床共枕，像在脑中演练过无数次那样，在程瑆熟睡后两人间的距离缩短至零。 正因如此，当程瑆被噩梦侵扰，他才能比她本人更早惊醒。 那时窗外的天空已逐渐露白，程瑆急促的呼吸声听上去像是受伤的小兽在无声悲鸣。 那是程瑆第一次主动抱住他，两人心脏抵着心脏，贴在脖子上的胳膊烫得惊人。 一向沉着稳定的江队头一次宕机，呼吸都乱了一拍。 程瑆的动作很用力，像是溺水的人抱住唯一的浮木，上下并行，要将他融进骨骸。 她需要他，甚至有些不舍。 直到心口被泪水打湿，江知宥都沉浸在这份欢喜当中。 面对爱人的眼泪神佛也无法自持，更何况他原本就是伪装圣人的野兽。 江知宥第一次搂紧程瑆的腰，动作依旧是克制的。 第48章 怀里的温度很烫，差点将野兽的止咬器烫化。 他为了忍住心底蠢蠢欲动的□□，他不得不更加用力，背对着程瑆的手，指尖狠狠扎进掌心，微弱的刺痛适时唤醒混沌的大脑。 他刚醒推开她，就听见从心口传来的颤音。 程瑆说爱他。 他差点都要维持不住伪装，心里闪过无数恶劣的念头，每一个都在疯狂叫嚣着要把她人弄哭，要让那些泪水是因为他带给她的欢愉。 关键时刻，他还是忍住了。 程瑆爱的是他伪装的样子，那他就有把握装一辈子。 只要她爱他。 可现在，那句爱他竟然是一句委婉的抱歉，它真是的含义应该是：对不起，我不要你了。 江知宥攥紧手里的日记本，心脏又酸又痛，眼睛都涨得发疼。 他不应该一次次纵容一个骗子。 哪怕被厌恶，也好过轻易被丢下。 江知宥睁开双眼，浑身充满危险，他摩挲着手上的婚戒，在那颗微微凸起的十字星上轻点了一下。 “这次找到你不会再放你走，骗子还是要时刻盯着才会让人放心……” “江知宥。”程瑆穿着夜行衣靠坐在窗台，轻轻蹙起的眉峰下，那双清浅的眼眸中溢满诧异，动作间多了几分犹豫，“你嘴里的骗子指的是我吗？” “怎么会呢？” 几乎不需要思考，江知宥手上即刻放出异能长鞭紧紧缠绕在程瑆纤细的腰肢上，把人拽过来的同时迈开脚步将人牢牢禁锢在怀里，弯腰在程瑆颈侧深吸了口气。 “我说的是一个始乱终弃的骗子，你是么？” 程瑆：“……” 谁能来告诉她，为什么江知宥突然就黑化了？ 下巴一痛，视线强制抬高，被迫盯着江知宥黑沉的双眸。 程瑆秘密被提前发现，底气不足地挪开视线，面上突然一热，紧接着就瞥见某人扬起的唇角，下一秒，右耳耳尖传来一阵刺痛。 ！！！ 江知宥咬完人抬头就看见眼前白皙的耳朵瞬间涨红，于是笑得更深了，欣赏了会红霞蔓延的场景，又弥补似的含住那颗鲜红的耳垂，舔了口。 程瑆被他这一动作激地都了一下，电流从尾椎骨一路蹿至大脑，膝盖软了一瞬。 “江知宥，你冷静一下！”意识到江知宥的动作越来越往限制级方向发展，程瑆急忙抬手抵住他的嘴，“别发疯！” 程瑆红着脸收回被啄了一口掌心的手，现在的江知宥让她感到绝望，感觉是给一巴掌都会被攥住手咬一口的那种。 她只是想来谈合作的啊！为什么会发展成这个样子？ 程瑆强行按捺住自己向后退的动作，望着面前精神状态明显不太正常的男人，试探性将手抚在对方看上去依旧冷淡的脸上。 顷刻间，对方就攥住她的手腕，掀起略微泛红的眼眸直勾勾盯着她，似乎在等待她下一步动作。 好像……似乎找到了新的沟通方式。 不确定，再试试。 程瑆抱着求实的态度，睁开对方的手，挣了一下没睁开，眼看江知宥又要发疯，另一只手当机立断勾住对方的后颈往下一带。 两人间距离被迅速拉近，甚至因为紧张，力气过大，江知宥挺直的鼻尖不小心蹭过她的嘴唇，看上去就像她强吻了对方鼻尖一下。 程瑆脑子都要冒烟了，抬眸意外发现江知宥心情似乎好了很多，眼神也不像刚才那么危险。 她咬咬牙，一狠心，踮起脚亲了江知宥……的眉心。 “你现在到底是在闹什么脾气啊？不是早知道我是假死，如果是因为日记上的话，我给你道歉。”程瑆尽量将声音放得更加轻柔，“我失忆了嘛，失忆的人应该拥有一次犯错的机会，对不对？” 江知宥垂下长睫遮挡住眼里的神色，程瑆耐心等了一会没等到回答，只能忍着羞耻又喊了声江知宥的名字。 江知宥还是保持沉默，垂落在身侧的手又开始摩挲那枚对戒。 这是江知宥思考时惯常的动作，程瑆立刻警觉，于是拉长声音小声喊了句：“哥哥。” 喊完身上顿时红透了。 江知宥这才满意，露出噙着笑意的眼眸：“想起多少了？” 程瑆支支吾吾道：“以前的事差不多都想起来了……” “对不起，我不该忘记的。” 江知宥没说话，视线落在程瑆脖子上挂着的戒指上。 终究还是没办法对她狠下心。 “失忆后为什么第一时间就想着离婚？” 程瑆攥紧衣摆，抬头和江知宥对视：“我以为你讨厌我。” 这次换江知宥感到不解：“你从哪感受到的错觉？” 说到这个，程瑆就来劲了：“你第一次见我就一脸冷漠地宣判我有罪，用这个逼迫我进后勤部当卧底，平时只要我在家你就会匆匆回执法队，后面在任务中还因为差点暴露而发怒……怎么看都是恨不得立刻和我划清界限的样子好吗？” 江知宥头疼地捏了捏眉心，一一解释：“你当时确实被方舟盯上了，我想保住你，可你转手就申请离婚，要不让你去后勤部面试，离婚申请都审批通过了。” 程瑆心虚地眨了眨眼。 “不常待在家里也是怕你旧事重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每次都攥着那份离婚协议，而且你怎么不想着我每天准点回来做什么。”江知宥叹了口气，“程瑆，我是真的享受回家做饭吗？” 程瑆彻底低下头。 “还有。”江知宥尽量维持平和，“我生气是因为你暴露身份？程瑆，你是失忆不是失智，你就一点没想过我是因为你每次不顾安全，受一身伤几次差点丧命而生气？” 程瑆立刻抬起头，抱住江知宥：“我有偷偷想过，但你表现得太隐晦了，我害怕是我一厢情愿的幻想。” “江知宥，我是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你。” 江知宥的心一下就软了：“是你一开始说喜欢高岭之花那个类型的，还说轻易得到的就不想要了，自己说的话现在又来赖我，小骗子。” 程瑆背对着江知宥眸中溢出泪光，接着眼底的情绪变得决绝。 对不起，因为我很爱你，所以这一次我必须得让你活下来，哪怕是用会让你最恨我的方式。 第42章 第 42 章 新年伊始，外城的平安街上前所未有的热闹。 整条街上张灯结彩，原本破败荒凉的废弃建筑摇身一变，成了历史遗迹，成群结队的人站在前面打卡留念。 人群中几个妆容精致的少女手挽着手，脸上难掩激动，叽叽喳喳聊着天。 她们显然是从内城偷溜出来的，言语间透露出因身世显赫与生俱来的傲慢。 最左边那人谈笑间无意瞥见旁边人紧缩的眉头，悄悄扯了扯另一人的袖口，给了个眼神。 那人正准备逛一逛路边卖手织花的小摊，见状立刻收拢神情，小心翼翼问：“娜娜，你怎么了？” “三分钟前你就说快到了，怎么还没……”宋安娜大小姐脾气还没撒完，就被人从身后猛地撞在后腰，小皮鞋往前踉跄了两步，“谁？走路不看路吗？” 牵着孩子的家长连忙抱着自家倒霉孩子给她弯腰道歉。 街道本就拥挤，她们又刚好站在街道中央，不断有人吆喝催促。 宋安娜左手边的少女扯了扯她的衣袖：“算了吧安娜，宋叔叔出门前才叮嘱你低调点，咱们还是快走吧。” 另一个人紧接着跟着劝她：“很近了，前面拐角那个森木色招牌就是，走吧安娜，店铺公告说今天有新的甜品试吃活动，你不是想吃那个草莓蛋挞，我们快去吧。” 宋安娜被两人连哄带劝拉着往前走了几步，拉着脸甩开两人的手，整理了一下裙摆，神情倨傲地往前走。 被她甩在身后的两个女生脸色都有些难看，但还是提着裙子快步追了上去。 “欢迎光临，一楼大厅已满客，点好单的客人可以上二楼等餐，稍后会有员工为您送餐。” 林小葵刚给坐在窗边那桌客人送完餐，看见宋安娜站在门口，态度热情地指引她去二楼。 宋安娜上下打量了林小葵一眼，倨傲道：“我知道你，江哥哥前妻的朋友。我父亲都破格审批通过你的居民资格，你怎么还呆在这里？” 林小葵立刻猜出眼前这位鼻孔朝天的大小姐是从哪冒出来的，忍住心底的无语，面上继续保持微笑。 “宋小姐，是否进入内城是我的个人选择，不便向您透露具体原因。”她从衣服前的围裙口袋里掏出一本菜单递过去，“这是我们店的菜单，最后一页是每日新品，您看有什么需要的吗？” 宋安娜从林小葵的语气里听出她对自己的不满，但大小姐向来不在意别人的看法，挑了下眉，看着眼前简约的菜单扉页。 “把你们店卖的最好的那几款都上一份吧。”宋安娜往内厅观望了下，没看到想要见的人，“江哥哥呢，让他出来见我。” 第49章 “抱歉，江队并不在店内。”林小葵背对着宋安娜的手拼命按着呼叫键，表面依旧面不改色，“后面那两位是您的朋友吧。” 那两人提着东西在门口观望，找到宋安娜时眼睛一亮，走到一半才发现林小葵，放缓脚步，整理好凌乱的裙摆才走过来。 “徐婉，你们怎么回事，让你们去买个东西去那么久。”宋安娜当即就把跑空的怒火发泄在两人身上。 被骂的女生攥紧手里的礼品袋垂着头一言不发。 宋安娜的声音并不低，一时间店内所有人都看向几人。 徐婉旁边的女生尴尬不已，想要劝和，对上宋安娜怒气未消的眸子，张开的嘴又闭上。 最后还是林小葵担心影响生意，才把宋安娜劝上楼。 回到后厨，林小葵气势冲冲朝休息室走，踹开门一把拎起沈澜风。 沈澜风睡得正香，被扯着领口托起时还没反应过来。 “我的姑奶奶，您这又怎么了？”沈澜风顺手捞过一旁的抱枕靠在上面边醒神边道，“又有客人没事找事了？还是和骨头吵架又没吵赢？嗯，还是店里又缺什么了？” “小姑奶奶，我从昨天到现在刚才睡3小时，生产队的驴都不是这么使的，您行行好，让我再睡1小时，哦不，半小时。”沈澜风将头蒙进被子里，嗓音带着未睡醒的沙哑，“等小爷睡醒，你想这么支使都行。” 林小葵看着沈澜风眼下的青紫，抿了抿唇，扯住被子的手松了松。 这人昨天才从外面回基地，忙前忙后确实辛苦，可转念想到店里那位大小姐，林小葵拳头又硬了。 有人捏紧拳头站在床头，沈澜风心再大也没法安睡。 “算小爷上辈子欠你的，说吧，又是谁不长眼惹您生气了？”沈澜风支起左腿，撑着头问。 林小葵将店内监控调出来，指着宋安娜说：“她和你们江队什么关系？”林小葵掐着嗓子学宋安娜喊了声“江哥哥”，翻了个白眼，“叫那么亲密，这才多久，真是有够迫不及待的！” 沈澜风这几天一看见姓宋的就头疼，好不容易接着出任务出去躲了两天，万万想不到这祖宗竟然自己找上门来了，还被林小葵撞了个正着。 他看着林小葵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斟酌道：“只是邻家小妹……欸，别动手！我说，现在就说！” 林小葵单手叉腰，另一只手上拎着不知道从拿变出来的大金锤，抵在肩上示意沈澜风继续。 “那什么，事先声明，我们江队对程瑆必须是非卿不娶，忠心耿耿的，不存在什么第二春。” 林小葵扯了扯唇：“说重点。” “重点就是，姓宋的不安好心，他想搞联姻。” “还说只是邻家小妹。”林小葵一手扯住沈澜风脑袋后的小辫，“多久了？瑆瑆知道吗？” “嫂子当然知道，这就是她想要的效果。”沈澜风捂住自己的后脑勺，痛得嗷嗷叫唤，“撒手！！！” 林小葵微怔，下意识松开手，瞥见手心残留的几缕碎发，心虚地把手别到身后。 沈澜风揉着被扯痛的后脑勺，抽着凉气道：“要不是嫂子阻拦，姓宋的上午起的念头，江队下午就杀到政务部了，哪还有这些事。” “你们最近到底在做什么，告诉我呗。” 林小葵难得有求于他，沈澜风顿时挺起胸膛：“哎，怎么有点渴了。” “来，喝水。”林小葵略带讨好地倒了杯水给他。 沈澜风：“这脖子好像也有点酸，可能是最近累到了吧。” 林小葵：“我给你捏捏。” “右边一点，对，力度大一点…嘶，太大力了，轻点轻点。” 林小葵深吸口气强忍着要摁死沈澜风的心，弯下腰语气染上几分危险：“现在可以说了吧？” “腿好像……痛痛痛！”沈澜风悻悻地从林小葵的魔爪中挣脱，老老实实道，“真不是我不告诉你，嫂子不让说，再等两天，两天后你就知道了。” 沈澜风说完立刻护住脑袋，等了一会只听见出去的脚步声，抬眸就看见林小葵站在门外的背影。 “你继续休息吧。” 咔哒。 门彻底合上了。 门外，林小葵垂下眼睫，抓紧手里的发绳，眼底满是挣扎。 究竟要不要说呢？ 如果她告诉程瑆，现在的一切都将被颠覆，这对程瑆来说，究竟算好还是算坏？ 爸爸妈妈，我到底该怎么做。 “哟，是什么事让我们代理店长这么难过，连爆单都顾不上躲在这里掉小珍珠啊。” 王曼身上穿着和林小葵一样的服饰，她的脸又变了。 她是自己在某天夜里主动找上门的，若不是能看到她体内的污染晶核，林小葵绝不会将面前顶着娃娃脸的女人和王曼联系在一起。 林小葵抬起脸剐了他一眼：“哭你个头，我才没哭！” 王曼无所谓地“哼”了声：“店里没食材了，后面排队的客人你去解释吧，我累了。” “哦对了。”王曼走到林小葵身边拍了拍她的肩，凑近她耳后压低声音说，“最近雨天多，你的身体还能撑得住吗？” 林小葵咬牙：“我好得很，你少管闲事。” “ok，fine。”王曼撒开搭在她肩头的手，瘪嘴后退两步：“别误会，我只是代为转达，你也该回去一趟了。” 林小葵别过头：“我会找机会回去，你老实点，要让我知道你对程瑆不利，哪怕只有1%的可能，我都会杀了你。” 王曼嗤笑：“你杀不死我。” 林小葵抬眸：“你大可以试试。” 王曼伸了个懒腰：“还是不了，我这人贪生怕死得很。” 林小葵穿过暗门就听见楼下喧闹的叫喊声。 走下扶梯就看见底下乱成一团，几个小孩在岛台里急的团团转，旁边虞清蘅像个没事人似的，支着脑袋懒洋洋靠在一旁看戏。 林小葵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气得脑壳痛。 骨头少年老成，努力维持秩序：“大家冷静点，不要吵了，我们今天的食材都售空了，大家明天再来吧。” 人群里立刻有人反驳：“我们都排了三个小时，你说没有就没有，那我们的时间成本怎么算？” “是啊，我连续来了三天，三天都说售空，这不是骗人吗？” “对啊，我刚刚明明看见她们还接待了一个客人上二楼！” 小水耐心地解释：“实在抱歉，那位客人是昨天提前预约的，我们店内确实没有多的食材了，不然各位登记一下账户id，交一部分定金提前预约。” 大多数人虽然不满跑空，但也勉强能接受这种处理方式。 毕竟新鲜食材，尤其是零污染的，就算有钱也没地买，只是再多等一天还是可以忍受的。 可有人依旧不依不饶：“现在距离明天不过8个小时，你们就不能提前调货过来？我们也有工作，谁有空天天跑外城来排队蹲点！” 有人开头，其他原本打算登记的人也准备再观望观望。 店内外围得水泄不通，其中不乏有异能者，他们素日被优待惯了，这会耐心告罄，隐隐有越线的趋势。 躲在人群里的人见势，又填了把火：“我看你们仓库肯定有货，就是在搞什么饥饿营销，我们要去仓库确认！” “对！让我们进去看看！” 骨头看着步步逼近的人群，唇色抿的发白。 这时有位异能者情绪上头，手上的火系异能化作箭矢直逼骨头眉心而去。 骨头见状非但不闪不避，还松了口气，脸上的紧张顿时消褪。 【已锁定目标】 【店内净化屏障开启100%】 【已呼叫驻点守卫，对方预计10秒后抵达，10、9、8……】 第43章 第 43 章 “又是谁！”绿色旋风席卷一楼大厅，沈澜风阴沉着脸出现时身上还穿着睡衣，“刚刚是谁在店内使用异能？” 虞清蘅看热闹不嫌事大，青葱玉指一抬，毫不留情地将人从人群中拖出来丢到沈澜风面前。 沈澜风蹲下身，狐狸眼轻轻弯起，眼里却不带一丝笑意：“门口那么大一张用餐规则看不见是吧？说了多少遍，店内不允许使用异能，怎么就是记不住呢？” 林小葵这才慢悠悠从楼梯上走下来，靠在岛台边冷啧道：“岂止，人家都打算闯进咱们仓库了呢。” “是吗？”沈澜风揪起男人的衣领，将人硬生生从地上提溜起来，“站好，腿别抖，行，现在当着小爷的面再说一遍，你想干嘛？” 男人身上被气流挤压地喘不过气，下意识想调动异能反击，却发现异能怎么都使不出来。 “你对我做了什么？”男人喘着粗气，拼尽全力才没有再次当着众人面朝沈澜风下跪。 沈澜风眯眼不答，视线移到男人身后的众人脸上。 “来，我就站在这，还有谁要去我们仓库看看的，站出来走两步。” 第50章 方才还叫嚷着的人此刻都低着头不敢吭声。 身旁男人终于支撑不住跪倒在地，膝盖撞到地面发出闷哼。 “你、你们开门做生意怎么可以这么对待顾客？”人群中传来细不可闻的抱怨。 在场的绝大部分都是耳聪目明的异能者，几乎瞬间场内齐齐到抽口气。 沈澜风像是被气笑了，手中折扇一关，点在岛台上：“刚刚那句是谁说的？” 众人立刻挪出一条通道，躲在人群背后那人眼前一亮，一抬头就对上沈澜风那双似笑非笑的狐狸眼。 见被发现，那人干脆破罐子破摔：“本来就是，我们是顾客，你们就是这么对待客人的？老板在哪，我要向老板投诉你们。” “这位大兄弟，你有没有搞清楚状况，是你们滥用顾客的特权先越线为难我们的店员，我现在这只能算是在合理维权。” 沈澜风用折扇挑起男人的下巴，漆黑的瞳孔直直看向男人心底：“而且你究竟是不是顾客还有待商榷，不排除有人眼红我们生意火爆故意来捣乱呢。” 男人咽了咽口水，嘴硬道：“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们次次跑空本就是事实，你们要是没有办法供应足够多的新鲜果蔬，为什么不愿意把种植技术拿出来和基地共享，你知道有多少人因为吃不饱饭活活饿死吗？” “哇哦，是道德绑架诶。”沈澜风做作地挡住脸，只露出一双毫无笑意的眼眸，“上半年资源部据说就已经勘破无土栽培技术，第一批试验品成活率高达80%，我想请问你有看见过一粒米吗？” 男人哑口无言，嗫嚅道：“那是因为还要进行后续研究，成品污染率超过15%，不适合普通人食用……” 沈澜风“啊”了声，道：“原来这种鬼话真的会有蠢货相信啊。” 他眼睛一瞟，指着人群里一个穿着特级防护服的女生说：“周小姐怎么说？我记得贵府自6月就吃上这批所谓污染值超标的农作物了吧，您的身体可有什么不适吗？” 被点名指出的女生低头不语。 她的态度顿时说明了一切。 零污染的新鲜果蔬吸引来不少异能者，其中不乏有身家显赫的上流阶层，他们并不缺少粮食，真正缺的是那个前缀。 但占据大多数的还是基地内的普通人。 他们才是真正需要事物本身的那部分人群。 真心的揭露往往猝不及防又鲜血淋漓，众人看着哑口无言的人哪还意识不到自己这么多年受到的欺骗。 可这些人是真的毫不知情吗？ 未必，甚至他们是知情的，但因为无法反抗选择闭上嘴蒙上眼，装聋作哑。 “如果生产量足够多，普通人肯定也能分到粮食的。”有人小声嘀咕。 空气中传来一声冷笑，是林小葵。 她走到沈澜风身边，反问：“多少算足够？又是谁来评判是否足够呢？” “你们真是跪久了都忘了怎么站起来了是吧？”她眼里闪过嘲讽，“早在1年前，你们吃不上饭一管营养剂要分三天吃的时候，他们，那些上流家族的少爷小姐，他们养的狗都吃撑到要专门雇人到外城遛狗给狗消食。” “那时候你们可见过一粒米？” 异能者和普通人之间的鸿沟旷日持久，当双方能力差距过大时，弱势方首先升起的不是反抗而是自我催眠，并且反过来去憎恨那些试图唤醒他们的人。 “说来说去你们不就是不愿意分享技术。” 林小葵也不反驳：“你说得对，我们就是不愿意，你们能拿我们怎么办呢？不买我们店里的商品吗？” “你！” “今天在这里我把事情说清楚，植咖店每日限量供应新鲜果蔬以及部分甜点饮品，先到先得售完即止。” “如果有人想要在店内生事，那么不好意思，出于自保可能会像今天一样让各位吃一点小教训，并且该账户id永久失去购买资格。” “最后，再次强调一点。”林小葵看着众人道，“这里是外城，不是基地，管你是异能者还是什么贵族，我们店只认钱，只要你给得起价格，所有商品任君挑选。” 沈澜风在一旁眨眨眼：“啊，对了，要道德绑架还请等我们队长回来，毕竟他才是老板，需要我帮各位现场联系吗？”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不敢吭声了。 藏在人群中挑事的人也暗自咬牙，彻底死心。 夜晚整条平安街都陷入沉寂，一层柔和的白色光芒包裹住整条街道，白茫茫的街道上传来一串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一双素白的手缓缓推开植咖店一楼的大门，感应灯应声而亮，照亮了来人的脸。 程瑆解开身上的斗篷，两边肩上各自坐着几只缩小版污染体。 珊珊迷迷糊糊睁开眼道：“妈咪，我们怎么到店里来了？” 坐在她旁边的小白暗中松开虚环在她背后的长尾，不客气道：“后背那么多尾巴跟着妈咪，你都能睡着，真行。” 早早在另一边替自己的好姐妹发声：“珊珊早上也有出很大的力，她还要长身体，晚上会犯困很正常。” 葵葵揉了揉早早的脑袋，瞥了小白一眼：“废什么话，你要是不行就滚去后面歇着，我和阿酷就能搞定。” 自从被程瑆收服就痛失爱称的霸霸，挑了挑蓝色菌盖上的墨镜，冷哼：“我一个就行。” 小白看着面前笑得洋洋得意的珊珊，咬牙弹了下她的小红触手：“我很行！” 程瑆给自己调了杯热可可续命，靠在岛台上笑着看她们五个斗嘴打闹。 经过这两个多月的磨合，她们之间的关系在一次次战斗中潜移默化地拉近。 程瑆感受着体内充盈的异能，对之后的计划更加放心。 楼梯间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程瑆循声望去。 林小葵顶着一头乱发就跑了下来，连拖鞋都忘了穿，见到程瑆眼里立刻溢出光亮。 “瑆瑆，你终于回来了！怎么样，事情还顺利吗？有没有哪里受伤？你们是不是还没吃饭，我去给你们下碗面条垫垫肚子。” 程瑆哭笑不得拦下林小葵：“别忙活了，我们吃过饭回来的。” 林小葵后知后觉，拍了下脑袋：“对哦，江队和你一起去的，他怎么可能会让你饿到。” “对了，江队呢，怎么没和你们一起回来？” 说曹操曹操到，江知宥身上凝着屋外的寒气，冷着脸走进来。 他先是抬眸瞥了眼林小葵，接着视线就锁定在程瑆身上，走上前将程瑆的右手抬起盯着小臂内侧那道伤口蹙眉。 “不是说了让你先走？” 程瑆缩了缩手指，悻悻地摸了下鼻尖。 她都没注意自己右臂上什么时候受的伤。 “我想再试试小白的异能，看看能不能和阿酷叠加产生新的效果，一时不察……” “见血了。”江知宥冷着脸给程瑆处理手臂上的伤，语气无奈，“没不让你试，在污染区我有阻拦过你吗？那些人不一样，这次是没想到带那些恶心人的东西，下次呢？你忘了以前他们为了收集到你的血做过什么？” 程瑆想起年幼时在实验室里的经历，眼底笑意逐渐散去。 “我下次会注意的。” 江知宥捏了捏程瑆戴着对戒的那根手指：“没有下次。” 感受到掌心传来的酥痒，程瑆耳尖瞬间红了，下意识收拢指尖将江知宥的手攥紧。 气氛逐渐往暧昧方向转变，空气中突兀地出现一道吸管吸空的声响。 程瑆瞬间清醒，放开江知宥的手，将手里失温的热可可一饮而尽。 江知宥冷眼扫向笑得一脸无辜的小白。 小白眯着眼，尾巴尖欣慰地摸了摸身旁珊珊的脑袋。 这小傻子在关键时刻还是很有用的。 珊珊敏锐地察觉出气氛不对劲，眨巴着眼睛从牛奶杯中抬起头。 “怎么了吗？”她是真的不在状态。 程瑆拍了江知宥一下，抱起珊珊朝楼上房间走：“没什么，妈咪带你回房间睡觉。” “好耶。” 目睹一切的林小葵强忍着笑意，朝小白暗中比了个大拇指，在江知宥快要杀人的目光下也溜回自己房间。 江知宥垂眸看向小白：“又是不小心？” 小白微笑：“我这次什么都没做啊，你要找也是去找那个小蠢货。” 江知宥：“……” 第44章 第 44 章 三日后，基地长办公室内阴云密布，所有人战战兢兢看着首座上的宋怀谦。 陈琛低垂着头站在宋怀谦身后，感受到手腕上的凉意，连忙将袖口往下拽了拽。 “曼茵呢，还没回来？” 陈琛愣了一下，注意到众人看过来的视线，动作慌乱地查找林曼茵的芯片定位。 屏幕上的红点停在10米开外的位置闪烁，没一会走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林曼茵推开办公室大门，无视里面乌泱泱一群人，径直走到宋怀谦面前：“人找到了，在外城。” 第51章 外城，植咖店内依旧座无虚席，宋安娜懒洋洋靠在身后皮质柔软的坐垫上，享受着手里抹茶奶绿醇香丝滑的口感。 她最近每天一早就来植咖店打卡，一直坐到晚上闭店才走。 接连几天，店内所有店员都知道这位宋小姐对江队长有多么执着。 宋安娜远远瞥见林小葵的身影，立刻放下手里的奶茶，装作不耐烦地拨弄盘子里的蔬菜沙拉。 等人走近才放下刀叉，语气傲慢地将人拦下。 “喂，林小葵，江哥哥今天也不过来吗？” 林小葵扫了眼桌上只剩下一层浅底的餐盘，对这位大小姐的真实诉求心知肚明。 她从兜里掏出点菜单，开门见山问：“说吧，还想加什么菜？” 宋安娜被她戳穿，脸上红了一片，羞恼道：“我是问江哥哥会不会来店里。” “说了以后这种事要问就问执法队，我又不管江知宥的行程安排。”林小葵看宋安娜，“加不加菜？你喜欢的那款只剩下最后一份了，错过可别再找我哭。” 宋安娜脸更红了：“我才没找你哭。” 林小葵挑眉：“加不加？” 宋安娜：“……加。” 林小葵立刻在餐单后添加了一份，转身就要走。 今天店里上新，新添了几款水果要出售，她忙到现在都没喝口水，没时间陪这位大小姐玩我说你猜小游戏。 宋安娜眼见林小葵急着要走，立刻拽住她的胳膊：“你先别走嘛，留下来陪我聊一会，我一个人快无聊死了。” 大小姐这幅装乖娇嗔的模样要让跟在她身后的其他人看见怕是要惊掉下巴，可偏偏被她这样对待的那人毫不领情。 林小葵一把将宋安娜从手臂上撸下来，指尖抵住她的眉心将人推开。 “我现在很忙，你要真觉得无聊就下去逛逛，或者把你那两个小尾巴找来都行，乖，我没时间陪你胡闹。” “我不要她们，就要你。”宋安娜噘着嘴，气呼呼地，“你都忙一天了，你们店里这么忙就不能多招点人嘛，而且为什么她不用干活。” 路过无辜被波及的王曼：“？？？” 你要不看看我手里的东西呢，究竟是谁闲着了？ 真正清闲的虞清蘅端坐在落地窗边，轻笑着抿了口茶，手里的书又翻了页。 林小葵无奈：“你的甜品马上就来了，我再送你一份水果酸奶，别闹大小姐脾气了。” 宋安娜知道林小葵不会因为她发脾气就妥协，只能老老实实安分下来，脸上依旧很不开心。 忽然她眼睛一亮，兔子一样蹿起来，扑进刚上二楼的人怀里。 “江哥哥！” 江知宥接到程瑆通知，刚走到二楼就看见一枚蛋挞扑了过来，下意识出手。 异能还没碰到那人就被一道无形的屏障阻隔开，下一秒手臂上就多了一个人体挂件。 “宋安娜，自己站好。” 江知宥脸上一贯没什么表情，但宋安娜最怕被他面无表情地盯着，登时缩回手老老实实站直。 江知宥：“宋基地长有什么事找我？” 宋安娜撇嘴：“就不能是人家自己想你了嘛。” 江知宥听着她矫揉造作的夹子音，蹙眉：“好好说话。” 宋安娜“哼”了句，扭头看见林小葵站在原地双手抱胸看着她们，突然多了分羞耻。 “老头让我来找你结婚。” 宋安娜坐回桌前，盘子里琥珀色的布雷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空气里都弥漫着焦糖的甜香。 她用勺子挖了一勺放入口中，焦糖布丁刚从冰柜里拿出来，口感顺滑，在口腔中逐渐化开，留下一抹咖啡香。 “我知道你不想娶我，其实我也没那么想嫁给你，你人又凶又冷还常年不着家，最重要的是你心里的位置已经有另一个女生了。”宋安娜垂下眼睫，脸上表情认真起来，“可我们都没得选，江哥哥，如果我想要获得自由，那我只能嫁给你。” “而你。”宋安娜顿了一下，“如果你想坐实那人死亡的信息，娶我是最好的办法，我可以配合你们演戏，让基地其他人都以为是老头强逼着你娶我，最好还能给他泼一盆脏水，比如他为了拉拢你，暗中策划弄死你的前妻之类的。” “我只有一个条件，等你们计划成功就放我自由。” 江知宥看着宋安娜的双眼：“基地都说宋怀谦对爱妻留下的独女很是宠溺，要星星不给月亮，你为什么那么恨他？” “宠溺？”宋安娜讥笑一声，“看来女儿真的是一件很好的盾牌，连他那样自私自利的人渣也变得和蔼可亲起来。” 宋安娜眨眨眼，表情又恢复成原先骄纵蛮横的模样：“和我结婚，我就告诉你一件老头的秘密。” 她捏着刀叉缓缓转身，指向身后虞清蘅的方向：“和这位姐姐有关的秘密哦。” “怎么样？这个交易是不是很划算呀？” 二楼自江知宥上来那刻起就被一道无形的透明屏障封锁起来，其他人走上楼梯会进入另一个空间。 在这片空间里只有几人存在，在其他人眼里宋安娜依旧在窗前细细品味手里的甜品。 宋安娜信誓旦旦地盯着江知宥看，她知道自己抛出的筹码足够大，现在只要等就好了。 她已经等了二十一年，有足够的耐心再等几分钟。 空气仿佛都静止了，林小葵睁着眼睛，环保在胸前的手不知道何时松开，垂在两侧捏紧衣摆边缘。 在江知宥开口前，窗边传来一声叹息。 虞清蘅将书签夹好，关上书页，撑着下巴饶有兴致地望向宋安娜：“这位小姐，和我有关的秘密不应该和我本人求证吗？当着当事人的面造谣，你胆子很大哦。” 宋安娜没料到虞清蘅会开口，怔愣了下，道：“我小时候见过你，你和另一个男人来我家找宋怀谦，你们进了书房，晚上你和那个男人出来以后，宋怀谦没多久就觉醒了异能。” 虞清蘅撑着头回忆了一下，好像确实有这么一回事。 “那个躲在楼梯口不肯吃营养餐的小家伙就是你？”虞清蘅勾起唇角，“吃了我的糖还要那我当筹码，真是个坏家伙。” 宋安娜梗着脖子道：“反正我知道你们和老头的交易。”她看向江知宥，“怎么样？和我结婚吧。” 虞清蘅指尖在脸侧轻敲了两下，拉长音调，懒洋洋道：“你知道的我也知道，那我也可以告诉他呀，坏小孩，你的筹码没有喽。” 宋安娜闻言抿紧唇，死死盯着江知宥，神情不复方才那般胜券在握，眼睛里满是倔强。 终于江知宥开口道：“不行……” 宋安娜眼里的光亮立刻黯淡下来，攥紧身旁的包包就要走。 “他说的不算，你和我谈。” 程瑆突然出现，抱着珊珊依靠在墙边，打了个秀气的呵欠，看上去像是刚刚睡醒。 “进来吧。” 宋安娜愣在原地。 程瑆站在敞开的暗门边，身后房间光线昏暗，浑身上下都透着股午后的慵懒。 宋安娜注意到程瑆身上穿着的男士衬衫，款式偏大的衣摆遮住她的大半腰身，只露出一双白皙光洁的长腿。 程瑆在外面随便披了张毛毯，白色的毛绒衬的她嘴唇红润。 饶是宋安娜都不得不承认，程瑆身上就是有一种让人移不开眼的魅力。 宋安娜仿佛被魅惑了，傻愣愣地跟着人走进房间，等程瑆把遮光帘拉开，刺眼的阳光照进来，她才回过神。 “你是程瑆？”宋安娜嘴巴微涨，看上去呆呆的。 程瑆给她倒了杯茶，点头：“和照片不像吗？” 她知道我看过她的照片。 宋安娜感到不安，捧着杯子的指尖无措地蜷了蜷，想问什么抬头看见程瑆的眼眸时又愣住了。 程瑆的眼睛很漂亮，背对着窗外的阳光，色调又深了几分，看上去像是盛夏枝头的绿叶。 “你变化真的好大。”宋安娜掐了自己一把，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你的眼睛？” 程瑆笑着摸了摸自己的眼睛：“你说颜色是吧，这是我的异能，你不用害怕。” 宋安娜没在程瑆身上感受到压迫，她温柔的像春水，两人就像是相处很久的朋友一般。 可是现在，她要对这位一见如故的朋友做出不好的事。 她要争夺她的丈夫，作为自己能够解脱的筹码。 宋安娜攥紧手里的茶杯，触碰到一点温热，这给了她继续说下去的力量：“你刚才说江知宥说的不算，你能让他娶我？” “我不能逼迫他。”程瑆说，“但我可以帮你获得真正的自由。” 楼下变得嘈杂，程瑆透过窗口看见街道上多了一队身着军装的异能者，为首的那位前不久才在东区见过。 程瑆收回视线，温柔但坚定的目光注视着宋安娜：“我想你应该和你的父亲谈过什么条件，比如如果你嫁给江知宥他不能再派人监视你，亦或是取出你脖子后面的芯片。” 第52章 宋安娜瞪大双眼：“你怎么知道？” “我不仅知道，还恰巧懂得让它失效的方法。” 程瑆绕到宋安娜身后，指尖撩开她脖子上的头发，微凉的指尖隔着那层柔软的皮肤触碰到下面的一块硬物。 “现在，要不要换一个交易对象？和我合作，我帮你解脱。” 第45章 第 45 章 邢昇带着人赶到植咖店的时候店内已经快要打烊，只剩下零星几个顾客坐在位置上用餐。 柜台前所有果蔬水果都一扫而空，只剩下擦得锃光发亮的展示台，弧形的玻璃上倒映出邢昇的侧脸。 王曼低着头有一下没一下擦着台面，听到脚步头都懒得抬一下，有气无力道：“打样了，右边预订，左边出门，请自便。” 邢昇总觉得眼前这人身上的气息有几分熟悉，但死活想不起来，想到上头命令，从胸前口袋掏出证件，冷声道：“我们找人。” 王曼这才抬起头，视线在邢昇的脸上扫过，落在店门口一排异能者身上。 他们将植咖店外面围得严严实实，保证半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王曼啧了声，将地上撅着屁股擦地的小水揪起来，拍了拍她的脑袋道：“去，把江队长叫下来，就说他老朋友带人来砸场子了。” 小水圆溜溜地眼睛在几人之间流转一圈，一阵风似的跑上楼。 邢昇皱了皱眉，看了王曼一眼。 王曼将抹布往旁边一甩，身子前倾趴在岛台前，朝邢昇吹了口气：“军长哥哥，要不要喝点什么啊？我们店里有咖啡，还有热可可，茶也是有的，要不要尝一杯？” 邢昇感觉背上被蛇爬过，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没忍住后退了半步。 “你……” 王曼继续靠近：“我怎么？” 邢昇僵着脸：“女孩子家家的矜持一点！” “真会装。”王曼笑了，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朝邢昇wink了下：“小哥哥下次来店里，我请你喝茶。” 邢昇听到前一句差点破功，看到江知宥黑着的脸才憋回去。 有其他人在场，邢昇不好给江知宥明示，只能暗中提点一两句。 “江知宥。”邢昇语气严肃，“有人在你店里看见前开拓队c组队长，程瑆的身影，我们怀疑她已经被污染，现对店内进行搜查，还请您不要妨碍我们执行任务。” 邢昇带着人闯进来，气势汹汹，对店内的人注意搜查，挨个放行。 江知宥冷冷地看着邢昇，准确来说是邢昇左手手腕上的电子光屏。 “宋基地长这是什么意思？”他问。 宋怀谦坐在办公桌前，双手撑着桌面，微笑道：“知宥啊，这也是为了基地安全，你知道的，要是程瑆能死而复生，以她的异能，对人类将会是一个巨大威胁。” 宋怀谦噙着笑意的眼眸透过屏幕与江知宥对视：“别为了儿女私情铸下危害人类安全的大错，这一点要向你的父亲看齐。” 看着江知宥逐渐黑沉的脸色，邢昇暗道不好，强行打断两人对话。 “江队，冒犯了。”邢昇抬了抬手，“搜。” 负责二楼的异能者走到江知宥面前，望着挡在楼梯口前的人不敢上前。 邢昇见状走到江知宥旁边：“江队？” 江知宥瞥了屏幕那头的宋怀谦一眼，让开道。 宋怀谦眼里的笑意更深了。 十分钟后，所有人在一楼大厅集结，所有人都铩羽而归，哪有半个身影。 “报告邢队，没有发现嫌疑对象。” 宋怀谦脸上的笑意僵住了，扫向旁边的林曼茵。 林曼茵导出数据监测：“不可能，大小姐体内的芯片分明感受到污染波动。” 宋怀谦：“用了探测仪吗？程瑆异能特殊，不排除吞噬了桃源村那只污染体晶体后升级的可能，不要松懈。” 这已经不能说怀疑了。 宋怀谦这是拿着答案找问题。 邢昇心知肚明，但他的信仰就是服从上级指令。 他看向身后的手下：“用探测仪再找一遍，一寸一毫都不要放过。” “是。” 又过了一刻钟，手下面露难色地走到邢昇面前：“队长，还是没有发现异常。” 林曼茵闻言还想说什么，被宋怀谦拦下。 宋怀谦：“手底下人看错了，我这也是关心则乱。还有一事，府中管家说小女去了你店里迟迟未归，她还在店里吗？麻烦让安娜那孩子下来，也好让我做父亲的安心些。” 这次不等江知宥开口，楼梯上就传来脚步声。 “催催催，烦不烦啊，都说了我一会就回去。”宋安娜拎着精致的名牌包昂首走下来，倨傲的脸上满是不耐烦，“平时怎么没见你这么关心我的行踪，现在又是演给谁看。” “安娜。”宋怀谦朝众人歉意地笑了笑，略带深意道，“邢队长刚才搜查，小女没给大家造成麻烦吧，她妈妈走得早，安娜从小被我惯坏了。” 宋安娜闻言大小姐脾气立刻就发作了：“你什么意思？什么叫我给他们造成麻烦，他们一上来就到处搜来搜去，我还没说他们打扰到我用餐了呢。” 邢昇的手下连忙出来解释：“宋基地长，宋小姐很配合我们搜查，并没有造成任何困扰。” 宋安娜“哼”了声：“听到了吧，行了，你赶紧让文叔叔来接我，不然我今天就睡江哥哥这不回去了。” “宋安娜。”宋怀谦严肃道，“你一个女孩子怎么能说出这种话，爸爸平时就是这么教你的，那些礼仪课都白上……” 宋安娜最烦宋怀谦摆长辈架子，不等他训诫完直接挂断通话。 邢昇接过大小姐丢过来的通讯器，差点没端住脸上的表情。 还能这样？ 宋安娜瞪了眼邢昇，抬着下巴道：“你，邢队长是吧，就你了，送我回去吧，省的老头催催催。” 说完也不给人拒绝的机会，提着裙摆就往外走，半天没等到人给她开门，蹙眉不耐道：“还愣着干嘛，给本小姐开门。” 邢昇的手下看了眼自家队长黢黑的脸，立刻上前替宋大小姐拉开门。 “宋小姐，您请。” “哼。”宋安娜冷哼了声，率先坐进街道边停靠的武装卡车里，“让邢队长快点，本小姐的时间可是很宝贵的，你们耽误不起。” 宋安娜这一折腾，强行把事情拉跑偏。 邢昇带着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很快植咖店又只剩下店内几名员工。 江知宥走到林小葵面前，身上的气势比方才对着邢昇更加危险。 “上来。” 林小葵眼底微晃，摁住沈澜风抬起的手，安静地跟了上去。 有些事拖到现在也瞒不住了。 武装车内，车辆平稳地行驶在基地主干道上。 为了不触这位大小姐的霉头，副官直接扭头去了另一辆车，现在车内只有刑大队长和宋安娜两人。 邢昇透过车内后视镜望了眼后排安静了一路的人，总觉得这件事没那么简单。 他此刻有心想问，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最后只得闭嘴老老实实给大小姐当司机。 宋安娜靠在后排，望着窗外倒退的街景。 基地的街景其实很单一，尽管安装了最先进的虚拟系统，能够最大程度还原末世来临前的街貌，但因为太过正常，总给人一种不安感。 就好像暴风雨前的平静，越是安静祥和就越让人心慌。 宋安娜闭上眼，眼皮下的肿胀酸涩让她松了口气。 她想起临走前，程瑆交代她的最后一件事：“如果你父亲问你，你就告诉他，他可能不会相信你，但你要努力让他相信，只要他信了，我们就成功了一半。” 她当时很不解：“他知道了不会对你不利吗？” 程瑆笑了下，摸了摸她的头：“他总要做些什么才会做错什么，我得知道他后面那人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宋小姐，到了。” 车稳稳停在天枢大厦门口，管家已经站在这等候多时，彼时立刻迎上来打开车门：“小姐您可算回来了。” 他连忙接过宋安娜手上的皮包，躬身对一旁的邢昇道：“谢谢邢队长送我们小姐回来，真是麻烦您了，这是一点心意，您一定要收下。” 邢昇看了眼管家递过来的盒子，里面是一些新鲜果蔬，下面掩盖着不知道什么东西。 “这是邢某职责所在，军部规矩不能收。”他将东西推拒回去。 管家笑眯眯地劝道：“不是什么贵重东西，是基地长看这么晚了，您还没吃饭就让我打包了点吃食带给您，您就收下吧。” 宋安娜没时间看他们在这虚与委蛇，嘟囔了句“装什么装”，径直往里走。 见状邢昇也只能将打包盒收下，和管家告别后驱车离开。 管家目送车尾离开视线范围，嘴角一点点拉平，神情平静地走进大厦。 直升梯刚抵达顶层，大门还来不及关拢，从门内泄出一两句呵斥声，夹杂着重物落地的声响。 第53章 管家恍若未闻，缓缓关上大门，将最后一点呜咽隔绝在沉重的门内。 有些事门外门内，自然有不同的光景。 比如地位，又或是亲情。 而真相往往只有少数人才能知道，只有更少数人才能创造。 这才是真正的末世。 第46章 第 46 章 红酒浓烈的醇香溢满鼻尖，宋安娜被头顶刺目的吊灯晃醒，紧接着就是漫无边际的痛。 她的身体轻微颤动，指尖扣进身下湿漉漉的地毯，抬手抹干眼角不知何时溢出眼眶的泪水。 “醒了？”宋怀谦抬手示意身边的人将文件撤离，垂眸看着宋安娜神情冷漠。 宋安娜视线偏离，看着站在宋怀谦身旁的人目光怔愣，接着像一只被触怒的小兽愤恨地望着对面血缘上的父亲。 “宋怀谦，你竟敢把她变成这幅不人不鬼的样子！” 宋怀谦好心情地拉过身旁女人细软的手，放在唇边轻轻一吻，斜眼看向宋安娜，似乎在欣赏她这幅怒极而又狼狈不堪的神情。 “我为什么不敢？女儿，需要爸爸提醒你是谁先违反约定的吗？”宋怀谦拍了拍女人的肩膀，示意对方站到宋安娜身边，“你们母女俩长得真像啊，我记得你小时候总吵着想妈妈，现在她就站在你身边，你应该抱抱她。” “快看看，她是不是和记忆里一模一样，呼吸、温度、甚至连心脏跳动的频率都分毫不差。”宋怀谦道，“乖女儿，抱抱妈妈吧，你爱她呀，就像她爱你——” “闭嘴！”宋安娜扑到桌前，拽住宋怀谦的衣领呼吸急促，“你这个恶魔，不准你提起她。” 宋怀谦也不挣扎，怜悯地看着宋安娜：“我亲爱的女儿，你忘记了吗？原本没有人要牺牲的，是为什么才会发生那件意外呢？” “是谁偷溜出来看见了不该看见的？”宋怀谦推开宋安娜的手，三言两语就敲定了她的死罪，“安娜啊，你活着是为了赎罪的，别做无谓的挣扎了。” 宋怀谦突然发狠，拽着宋安娜的下巴将人贴近站在一旁面无表情的女人。 “看！给我仔细看！她像不像你记忆里的样子？你记得的对吧，这件衣服你不觉得熟悉吗？” 宋安娜闭着眼睛痛苦地挣扎。 宋怀谦死死禁锢住不让她逃脱，压在她耳边继续攻破她的心防：“我们说好的，等爸爸事情忙完就带着你们母女去野餐，你母亲连餐食都准备好了，爸爸看了，有你最爱吃的炸虾，原本我们会有一个美好的周末的，是你的任性毁了这一切，你毁了我们原本幸福的家！” “不！不是我！” 宋安娜情绪濒临崩溃，她拼尽全力推开宋怀谦，身体脱力跌坐在女人脚尖，仿佛被针扎，连滚带爬躲到书桌前抱着脑袋蜷缩起身子，细细颤抖。 “不是我，不是我！妈妈……” 宋怀谦拍拍袖口，发生手上沾染的血迹拍不干净后蹙起眉头，细微的情绪被女人捕捉到，立刻就要上前帮忙清洁，被他拦下。 宋安娜缩在一旁，目睹着这刺眼的画面，眸底的恨意几乎要冲破眼眶，被她硬生生忍耐下来。 她装作被愤怒冲昏头脑，手脚并用爬到女人脚边，拉住女人的裙摆：“妈妈，你看看我，你看我！” 女人依旧无动于衷，神情专注地为宋怀谦处理手上的血迹，只在宋安娜即将要将她的衣裙拽落时垂头看了她一眼。 “放开。”熟悉的声音说出全然陌生的冷漠语气，尽管知道这是假的，宋安娜的心还是不可避免被刺痛。 宋怀谦没错过这一抹细微的情绪，拍了拍女人的后背，劝道：“娴娴，不要对女儿这么凶嘛，快去，把女儿扶起来，地上多脏啊。” 女人停顿了一会，仿生眼眸闪了闪，像是接入了什么记忆，紧接着态度瞬间柔软起来，立刻将地上的宋安娜抱进怀里嘘寒问暖。 宋安娜再次投入母亲的怀抱，闻着记忆里熟悉的发香，这次不用刻意去演，眼泪瞬间涌出。 “妈妈，我好想你，娜娜真的好想你。” 女人先是一愣，动作生硬地安慰了宋安娜一下，而后的动作就变得流畅自然起来，好像她不是继承了路娴记忆的仿生人，而是路娴本身。 宋怀谦的耐心在看见路娴落泪时彻底告罄，他一把攥住宋安娜的手腕将人从路娴的怀抱中扯出来。 “现在告诉我你在店里看到了谁，知道了些什么，少一个字，你的惩罚就由她来承受。” “您真是一如既往的卑鄙。”宋安娜扯了扯唇角。 宋怀谦反手就扇了路娴一巴掌，直将人扇倒在地。 他是火系异能者，手上的火鞭甩在地上燎起一串火苗。 在火鞭即将舔舐上路娴雪白的肌肤前，宋安娜还是妥协了：“我看见了一个有着苍青色眼眸的女人，那些污染体喊她妈咪……” 三个小时后，宋怀谦转着手腕从火光弥漫的书房走出，门开的刹那，里面痛苦的嘶吼声再也关押不住。 “一刻钟后进去，把小姐带进治疗舱，用最低档，慢慢修复，别太快，好得快就更记不住痛了。” 管家低眉颔首，恭敬道：“是。” 宋怀谦走了两步突然停下，问：“文叔，您来这几年了？” 管家保持躬身的动作不变，语调沉稳：“从您继任开拓组组长那时起，到今天已有十五年了。” “十五年啊。”宋怀谦意味不明地重复了遍，拖长强调说，“真是辛苦您了，明天放一天假，回去看看家人吧。” “老爷，我已经没有家人了。” “孤身寡人啊。”宋怀谦眼神晦暗了一瞬，又很快溢满笑意，“那算了，晚上我有事不回来，别忘了我叮嘱的事。” “您放心。” 宋怀谦走后，管家看了眼身后，门缝中火光一点点蔓延，夹着着几不可闻的呼吸声。 他推开门往里看了眼。 宋安娜被捆在椅子上，仿生人紧紧地抱着她，身体被烧的焦黑。 火舌不长眼，时不时会舔到宋安娜面前，每到这个时候，那个仿生人就会竭力弓起身子让火焰远离她。 可是宋安娜在哭，她不敢动。 宋怀谦给路娴下达了指令，她不能离开座椅范围，如果她挣扎，路娴会死死往后撤，直至超过范围被体内的芯片电击。 谁能来救救她，是谁都好，救救她们。 管家看着手上跃动的钟表，直至分针指向9，才迈开脚步走进去。 嘎吱一声，书房的门再次合拢，火光一点点消散。 外城。 程瑆坐在窗台，远方残阳鲜红，逐渐逐渐没入地平线以下。 身后传来脚步，不用回头她也知道来的人是谁。 江知宥把摘下的手套随意地搭在一旁，从后将程瑆拢进怀中。 他很用力，手臂上青筋暴起。 程瑆感受到肩上传来的痛意，眉头微蹙但没有挣扎，伸手覆上拥住自己的人。 “怎么了？” 江知宥嗓音嘶哑，竭力压抑着内心的愤怒：“为什么不告诉我？” 语意不详，没头没脑的一句问话。 程瑆愣了一下，心跳节奏没有丝毫变动，挣开这人的手扭身将人压在身下。 “生气了？” 江知宥皱眉：“不要混淆视听。” 程瑆乐了：“哇，江队自己定力不足就赖在别人身上哦，那你放开我，让我起来。” 话音刚落，她就感到腰上的手揽得更紧了，笑了下，索性就这这个女高男低的姿势，跨坐在江知宥身上居高临下抵着人额头说话。 “我不是故意要瞒着你，但我不想骗你，知宥，我要做的事违背你的信仰，和小葵她们也不同，这是一条看不见光亮的道路，它几乎都没有成功的可能。” 江知宥要开口被程瑆伸手捂住，“不许动，不许说，先听我说。” 江知宥于是老实不动了，狭长漆黑的眼眸紧紧盯着程瑆，眼里是让程瑆抵抗不住的深情。 真是犯规。 从诈死那天后，江知宥像是彻底解放了什么，也不再端着冷着，把那些不见天日的占有欲直白地展现在程瑆面前，还不容许她退缩。 程瑆觉得自己可能做了个错误的决定，但她望着手下的人，感受着右手指尖的心跳，心脏像是被浸入暖烘烘的温泉中。 先是舒服而后才是酸胀。 程瑆整理好思绪，才继续开口：“小葵是不是告诉了你上辈子的结局？你是不是以为把宋怀谦拉下台就能改变这一切？” “不是的。”程瑆说，“你记得我们小时候呆过的那间实验室吗？那个策划人是我的养父，‘达尔文计划’从没有停止，人造人、觉醒者、珊珊她们，这一切的发生都说明他还没死。” 江知宥拉下程瑆的左手，握在掌心：“你想做什么？程瑆，告诉我，你想做什么？” 程瑆对上江知宥的眼睛，问了一句无关紧要的问题：“你恨污染体吗？” 第54章 江知宥沉默了。 程瑆笑了下，从江知宥的沉默中得到了问题的答案。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不恨污染体，被污染体伤害过至亲之人性命的更是。 她差点都要忘了，江知宥的母亲之所以会死，也是因为污染体。 往远了说，江知宥之所以会有那样悲惨的童年也和污染体脱不开干系。 怎么能不恨呢？ 感受到程瑆的抽离，江知宥攥紧她的手：“为什么这么问？” 程瑆别开视线：“没什么，想到了随口一问。” “说实话。” “就是实话啊。”程瑆撑着江知宥的肩头准备起身，发现腰身被握得紧紧的，无奈和江知宥对望，“他们都说我被感染了，你就不担心他们说的是真的吗？如果我真的是污染体呢？” “你不是。”江知宥抱住程瑆，将头埋进她的肩头，“程瑆你不是污染体，就算是，你也和它们不同。” 程瑆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说什么，摸了摸怀里人的脑袋。 “程瑆我没有信仰，只有你，你才是我的信仰。”江知宥停顿了下，抬起头认真道，“如果你是污染体，别放过我，程瑆，别放过我，感染我，让我成为你的畸变物。” 程瑆呼吸顿了下，伸手遮住江知宥的眉眼：“…别动，闭上眼。” 第47章 第 47 章 窗外是幽蓝色的辐射尘，偶有一两颗星光穿过。 江知宥在程瑆手心下安静下来，乖乖仰起头，姿势看上去像是在索吻，手臂却紧紧缠绕在程瑆的腰身。 程瑆看着他，很久很久，才低下头凑近。 当两人的距离已经拉近到呼吸相闻，程瑆突然觉得很委屈。 这股心情来得莫名，细想之下又似乎有迹可循。 她的心脏像被丢进窗外的辐射尘中，和它们一起悬浮在半空，无法升空也不能落地。 在江知宥睁眼前，闭眼贴了上去。 真的好难过。 那么凉薄的人唇瓣也是炽热的，柔软到虚无。 索求真实感似的，程瑆吻地很用力。 江知宥在一开始短暂的错愣后，态度几乎是纵容的，右手顺着程瑆的腰身上移到后颈，虚虚护住她，敞开唇舌任程瑆施为。 这个吻近乎是程瑆单方面的宣泄，将那些不能说的都倾注其间。 她希望江知宥能明白，又祈愿上天别叫江知宥发现。 直到程瑆力竭靠在江知宥肩上昏睡，江知宥才缓缓睁眼。 他保持两人相拥的姿势将程瑆抱到床上，轻柔地抹去程瑆眼角的泪水，最后吻去她双眼的湿意。 近日来程瑆对睡眠的需求剧增，经常随地大小睡，被江知宥发现后强行带回植咖店休养。 程瑆不想说，江知宥就不过问，但对其他人就没这么好说话了。 虞清蘅被江知宥拿枪堵在门前，眼睛危险地眯起：“江队就不怕程瑆知道后不开心？” “怕啊。”江知宥面色平淡，枪口没有半分偏移，“所以请你保密。” 虞清蘅挑眉：“请？江队的‘请’还真让人不敢恭维。” 江知宥收回枪，开出了一个虞清蘅无法拒绝的条件。 “能够进入内城的身份id，够吗？” 虞清蘅承认自己确实被拿捏了，跟着江知宥走到二楼露台。 江知宥不开口她也不上赶着招供，慵懒地倚在栏杆上望向下方的街道。 外城没有内城的虚拟系统，每当夜幕降临，茂密的植被就亮起荧光，加上经年不散的辐射尘，是名副其实的不夜城。 可这绝不包括平安街。 整个平安街如今都笼罩在小白的污染域下，像是调成低亮模式，场景更像是末世前的极夜。 远方是高低错落的屋顶，楼下时不时传来林小葵和骨头闹哄哄的声音，这一瞬虞清蘅竟然体会到那些书里寻常的夜晚。 可这终究是危险密布的末世，江知宥一开口，就将她从幻想中拽回来。 “程瑆和你们做的交易，交易内容告诉我。”江知宥从口袋取出一个长方形，食指指节长的芯片，“这是临时芯片，能遮盖住你身上污染因子，期限是3天。” 虞清蘅道：“这个交易不公平吧？” 江知宥：“人类和污染体间有公平可言？” 虞清蘅摊手：“好吧，您说得对。” 她闭上眼，再睁开时瞳孔的颜色就变了，和天边极光相近的苍青色在眼中流动，再一挥手，空气中传来一阵气流波动。 虞清蘅是s级污染体，污染域的行程不过一瞬。 江知宥不动声色压下周身因污染因子激起的寒意，安静地等待对方接下来的动作。 从答应帮助虞清蘅逃避层层搜查起，他所做的一切就是为了今天的谈判。 事关程瑆，江知宥连一丝一毫的猜测都不想有，他想要100%了解她，保护她，最后占有她。 基地内最孚众望的执法官，从一开始就违背了立场。 场景变化，眼前的景象变得虚幻，耳边是一拍一拍，错落有致的心跳声。 不安感从江知宥心底升起，他下意识抚摸着婚戒，预感接下来的事会超出他的认知范围。 一道熟悉的身影穿过江知宥，他下意识伸手去拉，却没办法触碰到对方，眼睁睁看着程瑆的发丝穿过他的心脏。 程瑆推开门，心情雀跃犹如倦鸟归巢。 江知宥心底顿时涌起嫉妒，冷着脸跟过去。 虞清蘅将他的神情看在眼里，眼底闪过玩味。 潘多拉魔盒打开了。 门那边是一个干净整洁的房间，色调温馨，阳台上养了很多盆绿植，中间放了张躺椅。 程瑆盘坐在躺椅上，望着夕阳出神，听到动静转过身，冲刚过门的江知宥露出一个微笑。 “你来了？” 江知宥脚步一顿，警惕地转过身看向来人，双眼罕见地露出错愕。 他还不至于认不出自己的脸。 他看着这个空间的‘江知宥’动作自然地将程瑆拥入怀中。 两人身上米色纯棉面料紧密贴合，像是幻想电影里那些情侣穿的那样。 这才是程瑆想要的吗？ 安稳、幸福，可以在下班后自然依偎在一起，汲取对方身上的气息。 江知宥指尖微微蜷缩，婚戒冰冷坚硬的边缘陷入皮肉，带来刺痛。 虞清蘅靠在门边，打岔道：“我思来想去，觉得还是让她亲口告诉你比较好。”顿了下，勾起唇角，“没想到江队还挺能忍，这是她最后一次回溯，说不定还会有意外收获呢。” 江知宥直直地盯着程瑆，听着两人打情骂俏的话语。 “哈哈哈，别再给它们加餐了，楼下奶奶为它们减肥事业真的操碎了心，要是被老人家抓到要你好看。” “我没有，是它们非要缠上我。” “那你是不是带粮了？” “……是过路费。” 程瑆扯住‘江知宥’的脸：“你就宠它们吧！” 两人打闹了一阵，程瑆脸上洋溢着纯粹的笑容，江知宥代入自己不自觉也跟着弯起唇角。 很快程瑆渐渐安静下来，像是隔了一层，让人看不透。 残破的斜阳映照在她右脸。 ‘江知宥’显得格外平静：“你要走了对吧？不抱一下吗？以后就抱不到了。” 程瑆定定地看着头顶的斜阳，呼吸从平稳无声变得急促哽咽，指尖因用力而隐隐泛白。 她道：“第一次回溯时，我是很想继续留下来的，我想看看那个我来不及看见的晴天，再坐一次末班车的窗边感受落日清风，甚至有幻想过在某一天午后公司楼下的转角处遇到你。” 她顿了下，突然跳转话题：“没对你表白，真的好可惜。” ‘江知宥’一愣。紧接着就听到程瑆用轻柔的语气道：“程瑆喜欢江知宥，从很早很早就开始了，你听见了吗？” 程瑆一口气说完像是卸下什么包袱，别过头抹了把眼角，笑着说：“真是的，也没想象中那么难嘛。” ‘江知宥’的眉眼柔和下来，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听到了。” 他接着道：“想做什么就去做吧，别害怕，我会永远站在你身后的。” 程瑆没忍住笑出声：“为什么不是站在我身边？站身后让我冲锋陷阵，江知宥，你很坏欸。” “因为我觉得你不想我那样。”‘江知宥’道，“程瑆，你得允许我跟着你，好吗？” 程瑆视线闪躲：“说那么好听，其实你根本不会听我的。” “怎么不听？只要你同意，我百分百听你的。”‘江知宥’顺着程瑆看向天边鲜红的落日，道，“有需要的话，就利用我吧，利用，你会的对吧？” 程瑆竭力想扯出一个笑容，但失败了。 周遭的世界开始一点点坍塌，‘江知宥’就像是感觉不到，捧起程瑆的脸：“离开前给我一个恩赐吧。把你的痛苦告诉我，可以吗？” 第55章 “为什么？” “不知道啊，只是感觉如果这样，起码此刻，程瑆是完全彻底属于我的。” 程瑆忍受不住哭出声：“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江知宥’温柔地拍着她的背，安慰：“没事的，没事的，不想说也可以，都没事了。” “江知宥。”程瑆的声音里压着哭腔，捧着男人的脸又喊了一遍他的名字，“再见。” 回溯世界彻底崩塌，江知宥被虞清蘅扯出空间。 脑中最后那个世界里‘江知宥’和他对视的眼神，里面有不甘、嫉妒甚至强烈的恨意。 但很不巧，他觉得那一刻他的眼里也是如此。 他冷静地思考着程瑆最后一句话，直觉告诉他，那就是程瑆的答案。 程瑆在因为他而陷入痛苦？ 江知宥掌心泄出电流，深呼吸才压抑下去。 这种结果光是想想都让他不爽。 他看向虞清蘅，对方脸色很差，像是恶作剧失败后的无能狂怒。 江知宥视线里的压迫感很强。虞清蘅不得不抬头，没好气道：“你看着我干嘛？”几秒后，她望着江知宥手上的芯片妥协，“行行行，我告诉你。” 虞清蘅刚想开口，视线忽然看向江知宥身后闭拢的房门，眼底带着一缕诧异。 房门外，林小葵紧紧贴在门缝边，心脏几乎提到嗓子眼。 她捏紧手，等了几秒才渐渐放心下来。 无视所有干扰，露台上的对话清晰地传入耳中。 随着过往一点点铺陈开，林小葵眼底冒起一层火焰。 原来是这样，程瑆上辈子竟然是这样死的。 博士是对的，这个世界根本就不应该存在异能者和污染体，异类就该消失。 林小葵打开抽屉，从堆叠的账单下找出藏着试剂的发绳。 小心翼翼取出枚通讯仪器，看着上面唯一的通讯人下定决心。 于此同时，内城某栋独栋别墅阳台，一个身姿挺拔的男人口袋中响起提示音。 男人点开通讯器，看着收件箱，镜片下的眼眸满意地弯起。 向【应葵晞】回复：下一步计划，推动污染体进入植咖店。 屏幕上，列表往下是一连串姓名，有的还散发着光亮，有的则显示灰暗。 光标在【方时遇】那栏停留，男人轻点了两下桌面，眼眸闪过危险的精光。 第48章 第 48 章 “让我想想从何讲起呢？”虞清蘅扭过身，“就从相遇开始吧。” “我和她第一次做交易是在五年后，你带着执法队出城围剿发狂的污染体们，杀到最后只剩下你和她两个人活着见到我。” “能在污染潮下存活的人类引起了我的兴趣。”虞清蘅特意强调了遍，“不是你，是她。” 虞清蘅表情嫌弃：“我，污染体，你，执法者，你见到我就要杀我。”她眼底闪过得意：“可惜你当时根本不是我的对手。” 江知宥掀起眼皮：“那你怎么死的？” “那也死在你之后。”虞清蘅撇嘴，“虽然我确实比你强，可你最后竟然不是死在我手上。”她“啧”了声，“想想还是很不爽。” 江知宥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宋怀谦那张和善的脸。 宋怀谦那只老狐狸绝不会留下把柄，所以肯定不会自己出面。 是仿生人，还是方舟？ 江知宥覆上手上的智能手环，问：“我当时是不是开了方舟监管？” 虞清蘅摆手：“我不清楚。” “不过程瑆很奇怪啊，我还是第一次在一个纯种人类身上嗅到污染气息，她当时意识好像也不太清醒，我一靠近就被她硬生生吞噬。” “要知道就连我们污染体之间都只能寄生而无法吞噬，她到底是什么啊？抱着这样的心思，在和她争夺主导权的过程中，我读取了她的记忆，没想到竟然让我体会到你们人类情感的滋味。” “一个人为什么能为了另一个人甘愿奉献自己的一切呢？这在我们植物眼里简直违背了自然天性。” 江知宥已经没有耐心听她扯这些，直接问：“交易内容究竟是什么？” “我不记得了啊。”虞清蘅坦然道，“我好像弄丢了很重要的东西，有一段记忆空白，我的记忆就停留在这里，直到我在程瑆的身体里再次醒来。” 江知宥想到自己曾经看过的一份研究—— 世界本质上是由各种能量元素组成的，污染值也算是其中之一，当污染值浓度到达一个峰值后就会产生扭曲，一定概率下会使时间线倒流。 时间久远，他已经不记得是在哪看见的。 但虞清蘅那段空白记忆和这些离奇的事也只能这么解释。 程瑆和虞清蘅融合的过程中体内的s级污染值外溢，致使人类的命运重启了。 江知宥试着在眼前模拟当时的画面。 基地外是堆叠的污染体尸块，到处都是炼狱。 镜头拉远到某片空旷的土地上，这里的污染体数量大大减少，最前面是他倒下的躯体。 一团浓绿色迷雾从程瑆体内溢出，掠过地面，然后一切都开始倒放。 像电影倒放，躺着的人重新站起身后退着回到基地，日夜开始急速颠倒变换，阴雨晴雪急速交错，青年一点点变成孩童。 直到一道惊雷在天边炸响。 最后画面定格在程瑆从床上惊醒的那幕。 原来如此，那晚失控的拥抱是程瑆一个人的生死相隔。久别重逢。 虞清蘅才不管江知宥现在是何种心情，接着道：“她能感知到我的存在，误以为我陷入沉睡，于是尽可能谋划，从一个个人下手，改变一个个节点。” “凭心而论，我很欣赏她。”虞清蘅说着突然嫌弃地瞥了江知宥一眼，“只一件事我想不明白，她最应该且最好利用的家伙不是你吗？干什么要舍近求远，还打算和你离婚？！” 她左脸写着“不理解”，右脸写着“你也配”。 江知宥挑了挑眉，难得对虞清蘅的话颇为认同。 虞清蘅：“接下来的事你就知道了，反倒把体内的我激活了，就这样，在她异能消失的夜里我取代了她。” “所以那张照片上的人是你？” “是哦，怎样？江队要抓我？”虞清蘅勾起唇角，“可是我那天用的是程瑆的身体诶，要抓我的话，你没证据哦。” 江知宥：“既然源晶已经被你拿走了，你为什么对进入基地那么执着。除非，有人从你手里夺走了它，那个人是谁？” “不知道，夜太黑没看清。” 江知宥紧盯着虞清蘅，捕捉到对方眼中一闪而过的深色。 虞清蘅在撒谎。 江知宥没有选择戳穿，而是问另一件事：“宋安娜说她小时候在家见过你和一个男人去找宋怀谦，那个男人是谁？” “我又没去过，我怎么知道，说不定那小姑娘乱说的，就是为了嫁给你呢。” “你当时……” “我那是为了诈她，说到底也算替你解围了吧。”虞清蘅被问的有些不耐烦了，“你到底问完没有？” 江知宥：“你好像并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 “我说了我不记得。” “你对她可不是这套说辞。” “你怎么知道？你监听她，不对，那你今天就不会来问我。”虞清蘅反应过来，“你诈我？” 江知宥没有否认：“最后一次机会，再不说实话，我们的交易也没必要继续了。” 虞清蘅看着他手上的芯片，咬牙：“交易的内容我是真的不记得了，我只记得她说，会在污染体和人类之间重新选择，改变必将灭亡的命运。” “再之后呢？你们又达成什么生意？” 虞清蘅抬眼：“你说这个啊，她和村长签订长期供货协议，然后村子被你们屠了，现在协议也报废了，好在那只小蓝菇被她收服了，地还在，它们现在不还在空间种地么。” 江知宥想到店里供不应求的新鲜果蔬，发现确实很久没看见那几只污染体了，后面清剿的那些污染体也都没看见踪迹，原来是被程瑆拉去当免费劳动力。 想到程瑆跟在他身后搞小动作时那粗制滥造的演技，江知宥没忍住眼底的笑意。 那家伙当着他的面就假装凶狠，和那些污染体不共戴天，一背着他就偷摸往小蓝菇空间塞新长工，被发现就装作若无其事插诨打科，用其他事转移他的视线。 江知宥心有点痒，看了眼时间，把芯片丢给虞清蘅就准备回房间逮人。 虞清蘅攥着手里的芯片，遥遥望向基地城门的方向，掌心一点点捏紧。 江知宥推开门才发现程瑆不在房间，问了沈澜风才知道她刚刚找林小葵商量植咖店的招聘事宜去了。 正说着背后就传来两人谈话的声音。 程瑆：“我还是打算先雇一批外城的普通人试试水，我知道你的担忧，但外城也有像你和骨头这样的人不是吗？让他们试试吧，加强筛选和管理就好。” 第56章 林小葵：“瑆瑆，我们赌不起，你知道外面有多少人对我们店虎视眈眈吗？要不是有江队他们在店里压着，他们早就把我们店翻遍了。” 程瑆：“我知道，但人比污染体更安全，只要污染体在店里总有被发现的风险，甚至连我和清蘅都要尽可能少在店里出现，至少目前还不是引进污染体的时候。” 林小葵还想说什么被程瑆拦下：“好了，先这样决定吧，后续会有人来和你共同面试，有她在安全性会大大增高。” 林小葵好奇：“谁啊？” 程瑆开口又闭上，看着林小葵身后勾起唇角。林小葵见状好奇地扭过头，正对上叶文鑫那张冲击感十足的脸。 林小葵：“！！！” 【滴！检测到您的心跳频率在短时间内增长到正常值的1.2倍，为了您的身心健康，请您克制，避免因心率过快晕厥的风险。】 γ-3从叶文鑫身后窜出来，圆滚滚的身体停在林小葵面前，声音又奶又严肃。 程瑆伸手摸了摸小东西的脑袋，γ-3大大的独眼眯起，像是被顺毛的喵咪。 “你给它换的语音包？”程瑆挑眉。 叶文鑫扶额：“它自己找的，非要换上还闹脾气，想着反正今天休息就随它了。” 程瑆把γ-3还给叶文鑫，问：“wiki没跟过来？” 叶文鑫隐晦地看了程瑆身后的队长一眼。打马虎说：“嗯，她最近挺忙的，可能要过段时间才能过来。” 程瑆眼睛危险地眯起，瞪了江知宥一眼。 林小葵这才收拾好心情，红着脸拽了拽程瑆的衣袖：“你说的帮手是她吗？” “叶文鑫，你叫我文鑫就行。”叶文鑫伸出手，“又见面了，希望这次33没吓到你。” 林小葵连更红了：“没有没有，林小葵，很高兴认识你。” 叶文鑫眼眸闪过一道蓝光：“……小葵？总之，接下来多多指教。” 林小葵压下心底的不安，回握：“多多指教。” 深夜，叶文鑫找到程瑆，两人之间不像在人前那般，交流直切要害。 叶文鑫：“你身边那个林小葵有秘密。” “每个人都有秘密，我对她也不见得坦诚。”夜里风有点大，程瑆裹紧身上的毛毯，“我只需要清楚一点，哪些人哪些方面在什么时候能为我所用就足够了。” 叶文鑫摊手：“好吧，你还是那么不近人情，还是失忆的时候可爱。” “你觉得我那时可爱，怎么不见你那时候来找我合作呢？” “那不一样，合作就要公私分明。”叶文鑫道，“人给你调查清楚了，确实是跟着父母被赶出基地的，说起来她的父亲还是你的熟人，应医师应霁霖还记得吧，林小葵是他的女儿，原名应该叫应葵晞。” 听到这个名字，程瑆又想起那个实验室。 她对应霁霖的印象很深，她人生第一次感受到名为“怜惜”的情感就是从他的眼睛里。 他是她的救命恩人，也是他们的共犯。 第49章 第 49 章 “应葵晞。”程瑆低声复述了遍，“你刚才说她有秘密，是什么？” 叶文鑫挑眉：“还以为你真不关心呢。” “小姑娘的来历可不简单，当年混进内城你猜是谁通过的？”叶文鑫将当年的监控记录调出来给程瑆看。 记录画面有损毁，但大致可以看出是一个身材高大的男性将林小葵带进城的。 程瑆看到什么突然暂停，将视频回放，停在林小葵接受身体检测的那秒。 “她的头发是黑色的。” 叶文鑫不明白这有什么问题：“这怎么了？” 程瑆回想起之前在浴室里看到的发丝，问：“她的异能检测出来了吗？” “没有。小姑娘奇怪得很，体内污染值波动很大，要么奇低要么奇高，又好像除了力气大一点没什么其他异常。”叶文鑫说，“哦，还和你一样能听懂污染体说话。” 程瑆回想起和林小葵相处的点滴，现在看来对方的出现就像是一场针对她量身打造的甜蜜陷阱。 可对方又确实没有恶意，甚至她能感受到林小葵对于保护她的执念。 这也是程瑆一次次纵容对方的缘由。 就算要发难，也得找出个说得过去的借口啊。 程瑆：“针对她体内的污染值你有猜测吗？” 叶文鑫竖起食指：“你记得她上次体内毒素突然恶化吗？其实那段时间我见过她几次，我记得有两三次她蹲在角落表情好像十分痛苦，我本来想过去问问的，结果你猜怎么着——” “她体内的污染指数几乎达到a级污染体的巅峰值，而且我发现那几次都有一个共性。”叶文鑫将近日的天气预测表调出，圈出其中标注下雨的日期，“雨天，而且空气中水汽含量越高她体内的数值也就越高，她也会越痛苦。” “而最近的一个雨天就在三天后，究竟是不是像我猜测的这样，等到那天就可以确认了。” 程瑆一言不发，看着屏幕上圈出的日期出神，鬼使神差问：“会很痛吗？” “什么?”叶文鑫刚发现后台多了一堆方舟发来的信件，忙不迭点开一一敷衍，没听清程瑆说了什么。 程瑆回过神，将光屏转回给她：“没什么，早点休息，明天还要面试。” “等等。”叶文鑫想起什么叫住程瑆，“这几天你别靠近基地，方舟最近不知道又抽什么疯，认定了你没死天天发函件让我回去一趟，要不是江队先一步从宋怀谦那拿来管理权限，将平安街从方舟系统割离，它早扒来了。” “她不喜欢你也不是第一天，还好你们结婚时她还没苏醒……”叶文鑫双手合十强调，“总之你千万别被她发现，求你！” 程瑆想到“失忆”期间那位婆婆明里暗里的针对，拍了拍叶文鑫的肩：“辛苦你了。” “这是什么意思？你又要干嘛！程瑆，你给我回来！真是！”叶文鑫抓了把头发被头上的静电电到指尖，更加生气了，“黑心夫妇，没一个好东西，万恶资本家，老娘不干了！” γ-3晃晃悠悠从楼梯口飞出来，蹭了蹭叶文鑫的脸，打了个饱嗝。 叶文鑫顿觉不妙，拎起它摸了摸：“你喝了什么？！都说了你不能喝那些饮品，外侧神经又短路了，你知不知修理费很贵的！” γ-3摇摇晃晃，大眼睛眨巴眨巴。 【（n▽n）】 叶文鑫：…… - 房间里江知宥穿着浅色套头卫衣靠在床头，手里翻看着叶文鑫今天带过来的调查报告，听见动静抬起头看向站在门口的程瑆。 “聊完了？” 程瑆的视线先是在江知宥身上停留了两秒，才点头：“嗯，了解了些情况。” 江知宥将人卷进被子里抱进怀中：“后面打算怎么做？放长线钓大鱼还是清理隐患？” 程瑆先是浑身一紧，而后才在江知宥怀里渐渐放松，脑袋下意识蹭了蹭：“不知道，她是老师的女儿，老师帮过我们，她也救过我，而且她对我没有恶意……” “心软了？” 程瑆沉默了两秒：“再等等，如果她是被迫的，看在老师的面上，放过她一次吧。” 江知宥拨开程瑆脸上的头发：“如果不是呢？” 程瑆攥紧江知宥的衣服，纯棉布料很柔软，暖意包裹住她冰冷的指尖：“那就利用她，直到找出那个藏在宋怀谦背后的人为止。” 江知宥听笑了。 说来说去，不还是舍不得对付林小葵。 “她说要保护我，是认真的，我能感觉到…不是坏人……” 江知宥拍着程瑆的后背，轻声道：“好，不是坏人，睡吧睡吧。” 等程瑆熟睡后，江知宥将手边的资料放到一旁的柜子上，熄灯后，轻轻在程瑆额头上落下一个吻。 “小骗子，最早说要保护你的明明是我，对我就这么狠心。” 程瑆在睡梦里似乎感受到江知宥的控诉，蹙起眉，嘟囔了句：“江知宥，要乖，不闹……” 江知宥愣了下，眼底的笑意更深：“不闹了，我爱你。” 次日，程瑆睁开眼就发现不对劲，下半身被困得死死地，她刚动以下，腰身上的手臂立刻缩紧，整个人不受控制被江知宥搂入怀中。 程瑆呼吸一滞，等了一会不见江知宥睁眼，窘迫的心情渐渐缓和，取而代之是一种安稳感。 日光从身后的窗户洒进来，照在江知宥后背，给锐利的五官轮廓披上一层柔光。 江知宥长相结合了江临渊和方时遇的优点，轮廓淡化后隐隐可以窥见幼年时的影子。 程瑆想起第一次看见江知宥的情景。 那是小程瑆被困在那间实验室的第三年。 自她有记忆起，周围除了冰冷沉默的仪器，就是那些对她既爱又怕的研究员。 很早起，父亲就不允许程瑆和任何人单独见面，哪怕见面也要隔着厚厚的隔离玻璃。 第57章 程瑆的母亲是一个温柔的女人，她经常来看她，但被丈夫要求穿上厚重的防护服，连谈话时间也被严格控制。 因为她的孩子是一个怪物。 后来母女俩见面的时间越来越短，到最后女人也不来了。 有一次，一个新来的研究员忘了给程瑆打麻醉剂，程瑆也没有提醒。 躺在冰冷的手术台，成人中指长的针头刺入心脏程瑆都没动一下，她麻木地感受注入融合药剂的过程，感受着体内的基因链被药剂冲断再一根根重组的痛苦，连呼吸都没有起伏。 她是怪物，怪物没有痛觉。 那个研究员也确实是个草台班子，等待过程中耐不住性子和周围人聊天：“诶，你听说了吗？夫人的病又加重了，据说活不过冬天了…… “还能是因为什么，夫人之前偷偷抱过小怪物……” “谁知道呢，研究员本来就是高危工作……卧槽，她怎么哭了，快通知组长！” 新来的研究员吓了一跳，周围的仪器顿时发出尖锐刺耳的爆鸣声。 一阵兵荒马乱后实验室立刻释放高浓缩迷醉剂，警卫队密密麻麻堵在窗口，无数子弹朝程瑆射击。 血液流了满地，但小程瑆没倒下。 那些人不敢靠近她，隔着十多米的距离惊愕地喊叫。 那天后，程瑆那位组长父亲来了一次，看着屏幕上的数据额角青筋暴起。 当时程瑆被关在防护管里，身上找不出一块好肉，父亲不允许那些研究员给她用治疗舱，他要她感受伤口一次次愈合的痛苦。 她的父亲恨她。 因为她害死了妈妈。 江知宥进来那天，小程瑆因伤口感染烧的意识都有点不清醒，只记得玻璃上突然出现一只手，吓了她一跳。 用来禁闭她的玻璃碎了。 掌心被人牵起，江知宥的手很温暖，程瑆却害怕地甩开：“别碰我！” 妈妈就是这样死的。 但江知宥也很固执，强硬地拉起程瑆的手带她往外走：“别害怕，我会保护你的。” 他握得很紧，程瑆也有点贪恋这份温暖，一时没有挣脱。 后来江知宥也做到了，把程瑆从那个实验室带出来，一直保护程瑆到生命终止。 程瑆虚空抚摸着江知宥的脸，轻声道：“这次换我来保护你。” 江知宥睁眼就听到这句，眸色渐深。 程瑆赶在他开口前挣脱他的怀抱冲向洗漱间。 她先是打开水龙头，冲了下脸，看着镜中的自己，呢喃：“他不会听见了吧？怎么办，会不会被他发现，要是他追问我该怎么回答……” “算了，还是找个借口出去冷静冷静，说不定回来他就忘了。” 小白没忍住从意识空间跳出来，坐在程瑆头顶甩着尾巴，毫不留情地戳破程瑆的幻想：“别想了，首先他一直在装睡，你出神那会他还睁眼瞥了你一眼，那句话他肯听清了。” “其次，”小白恶咧咧道，“你跑到哪里他都会跟过去的，可怜的妈咪哦，你跑不掉的~” 程瑆被它的尾巴尖抽了两下鼻头，毛茸茸的绒毛划过，差点打喷嚏，实在没忍住把植从头顶薅下来。 “坏小白，又憋坏是吧，看妈咪怎么教训你！” “别用我的尾巴挠我痒痒！妈咪妈咪，对不起妈咪，我有办法让他找不到你……” 话还没说完，洗漱间的大门就被人从外面敲响。 里面的一人一植都打了个激灵。 “卿卿，洗漱好就出来吃早晨，把小白她们也带上，好好补一补。” 听到最后一句意有所指的话，小白浑身的绒毛都颤了颤，可怜兮兮地望向程瑆。 程瑆：……别看我，我也自身难保。 第50章 第 50 章 今早的早饭是植咖店开业以来最安静的一回，众人盯着各自盘子里的三明治，眼观鼻鼻观心，如坐针毡。 程瑆咬下去的第一口就知道今早的早饭是出自谁之手，于是更加心虚，压根不敢抬头，全程低着头往嘴里塞。 “喝点牛奶。” 江知宥开口的瞬间，桌上所有人都下意识遵照指令端起牛奶，举到半空才反应过来，对上江知宥冰冷的视线，纷纷找借口逃离。 程瑆也想走。屁股刚离开凳面，对面的目光就压过来。 啪。 她又乖乖坐了回去，捧着牛奶缩成一团。 “吃完了？”江知宥问。 “嗯……”刚嗯了一声，意识到什么又疯狂摇头，“没，我还想再吃点，你吃完可以先走，一会我来收拾。” “不急。”江知宥绕过桌子坐到程瑆身旁的空位上，一手撑着下巴，另一只手随意地耷拉在桌上，“你慢慢吃，我就在这等你。” 程瑆欲哭无泪，视死如归地抬起头：“你问吧。” 她已经想好怎么编了，到时候就以自己不想一直被保护，也想反过来保护别人之类的说辞为借口，经历过那么多生死磨难，她有这样的想法不也很合理嘛…… “你还会丢下我逃走吗？” 欸？ 程瑆蓦然瞪大双眼，对上江知宥漆黑的眼底，仿佛被瞬间看穿心底的想法一样。 不能躲！ “怎么会？小白是说着玩的，我店都在这，人还能跑到哪里去……” 程瑆尽力保持表情放松，带着笑意的双眼不闪不避看向江知宥。 “撒谎。”江知宥揽过程瑆的腰肢，捏着她的下巴恶狠狠吻上去，唇齿摩擦间说，“这么多年还是只会用假笑来掩饰心虚……卿卿，我该那你怎么办。” 程瑆心底一跳，挣扎时视线撞进江知宥的眼眸中。那双深邃狭长的眼眸里是令人胆颤的偏执。 被发现后，江知宥像是彻底松开枷锁的野兽，恨不得就这样将人吞吃入腹。 “卿卿……” 呼吸被全面掠夺，程瑆隐约感受到江知宥在用尖锐的齿面摩挲她的舌尖，似乎在考虑从哪里开膛破腹比较好。 程瑆抖了下，奋力推向江知宥的肩膀，余光瞥见他眼底的怒意，在对方咬破她的舌尖前先一步咬下。 “你疯了！”程瑆抹去嘴角的血迹，愤怒地瞪向江知宥。 江知宥舔了舔嘴角的鲜血，笑得邪肆：“你躲什么？担心你的血会对我造成感染？还是怕我发现你的秘密？” “程瑆，所有污染体都像你这么狠心吗？还是说，我的真心在你那就那么低贱？让你一遇到问题就像抛弃我！” 程瑆先是被江知宥突如其来的告白吓了一跳，心跳骤停的瞬间，耳边出现一两秒的空音，接着心脏就像那双永不停歇的红舞鞋一样，在胸腔撞个不停。 “江知宥，你什么时候……” “我什么时候知道的？”江知宥冷笑了下，“在实验室里亲眼目睹所有人对你的恐惧，在东区知道你能和污染体沟通，在桃源村看到你和那个s级污染体站在一起，还有你每次谈到这个话题就下意识的逃避……怎么，还要我举更多的例子吗？” “那你为什么还要……” “为什么？”江知宥将枪口对准程瑆的心脏，“我是不是应该这样配合你？” 被冰冷坚硬的枪口抵住胸腔时，程瑆才意识到自己的逃避在江知宥看来有多么可笑。 那一瞬间她感受到的不是即将失去生命的恐惧就足以说明，她打心底里相信江知宥不会伤害她。那些自以为是的理由，不过只是她用来为自己的懦弱开脱的借口。 这场感情博弈的下位者终于在看穿上位者的自私虚伪后选择起义。 程瑆喉咙干涩，伸手按在枪口上，另一只手拽住江知宥的领口用力一扯。 她没有吻江知宥，仅仅是维持着双目相对的位置：“如果这次我们都不会死，我允许你成为我唯一的畸变体。” 江知宥勾起唇角，在程瑆的颈侧，血液最贴近心脏的地方，落下一个吻。 “遵命。” 两人彻底说开后，其他人立刻意识到江知宥的心情变化，最明显的是在江知宥接手一日三餐后，众人生活水平显著提高。 沈澜风来蹭过几次饭，后来直接死皮赖脸要留在店里打杂，但迫于队长的淫威，也只能含泪离去。 “小葵。”程瑆拦下准备午休的人，问，“最近面试的几人里面有没有合适的？马上快到夏季，客人也会越来越多，文鑫说有两三个人还不错，身份干净手脚也麻利，你觉得怎么样？” 林小葵愣了一下，笑着说：“是有几个不错的，我刚准备回去整理一下发给你，现在就要吗？我立刻回去弄。” “不着急确认，可以先放在店里观察几天，工资日结或者周结都行，你和文鑫商量着来。忙了一天，先去休息吧。”程瑆揉了揉林小葵的脑袋，扭头看着窗外的天空，突然道，“看这天，明天怕是要下雨，客人应该会少一些，明天有空再弄吧。” 林小葵点头：“好，那瑆瑆我先回房间休息了，你有事喊我。“ 第58章 程瑆注视着她的背影，问意识空间的葵葵:“她体内有毒素残余吗？” 葵葵睁开眼摇头：“没有，但我感觉到一股熟悉的气味，像是之前那些试剂的味道又混了一些苦味进去，现在还没办法确定具体是什么。” 程瑆说：“看来只能等明天才能知道结果了。” 程瑆没想到在林小葵的事解决之前，另一件事会打得她们措手不及。 “你说什么？虞清蘅在基地把发现了？”程瑆立刻接过叶文鑫递过来的光屏，一目十行快速翻看上面的热点新闻，“她怎么进的内城？” 叶文鑫隐晦地看了眼坐在程瑆身旁的男人，睁着眼说瞎话：“不清楚……” “是我提供给她的临时芯片。”江知宥道，“她隐瞒了很重要的信息，我想试着看能不能试探出什么，抱歉，给你添麻烦了。” 程瑆揉着眉心。 现在的局面对她而言很不利。 对方借虞清蘅化人的事大家宣传，使得内外城现在人心惶惶，彼此怀疑对方是不是污染体变的，再这样下去，人类和污染体的矛盾只会越来越大。 江知宥问：“有追踪到她进城后去过哪些地方吗？” 叶文鑫：“虞小姐去过的地方非常多，先是去了趟您家，在主卧逗留了十分钟后前往中心别墅区，进了连启辰生前居住的别墅，在里面呆了一个半小时，出来的时候衣衫明显散乱，应该是与异能者发生过战斗，距监测系统拍到的画面显示，她手里攥着一张字条，上面的具体内容无法辨别。” 程瑆盯着画面里虞清蘅手里攥着的字条，隐隐有一些猜测。 叶文鑫接着道：“随后，虞小姐坐上前往政务部的悬浮车，我猜测她应该是打算去找宋怀谦，但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她在悬浮车行驶到垦山区时折返，最后出现在内城靠近外城区的一片废弃区，喏，就是这里。” “这原本是旧历时期一个秘密建造的地下实验室，很多现在禁止的反人类计划都在这里开展进行，其中比较出名的就是上一任基地长主持的‘达尔文计划’，仿生人、基因编辑等都是该计划的组成部分。” “但在宋怀谦上位后，这个计划就宣告终止，地下实验室据说也被里面两个实验体联手炸毁，处理这件事的主要负责人是当时的军部司令员江临渊先生……” “好了，剩下的都不重要。”程瑆打断叶文鑫，“现在当务之急是弄清楚虞清蘅是怎么被发现的。她的污染等级很高，连探测仪都看不出任何异象，只有达到江知宥这种异能等级才能嗅到一丝污染气息，基地内有谁会他异能等级差不多的吗？” 叶文鑫摇头：“依据方舟最新异能管理系统上面的登记信息来看，和江队异能等级相同的人数为0，在江队之下的人里，异能等级最高的是军部当前的指挥官刑昇先生，但不排除有人谎报信息。”叶文鑫说完，意有所指看向对面两人。 程瑆没注意到她的目光，一心放在虞清蘅究竟是怎么被发现这一件事上，她直觉这件事对于最后的结果尤为关键。 正当几人焦头烂额之际，门外走进一个人。 wiki扛着两个人走了进来：“瑆瑆，她们俩找你。” 程瑆抬头，看清垂在wiki右肩上的人的面貌时，瞳孔紧缩。 她立刻将早早从意识空间喊出来：“早早，救人。” 宋安娜被wiki放在躺椅上，早早贴在她鲜血淋漓的额头施展异能。 程瑆则看着蹲在一旁仿佛一樽雕塑的女人。 叶文鑫静悄悄走到程瑆身后，附在她耳边道：“她是仿生人，后颈的芯片被她自己生挖出去了，现在全靠最后一道指令撑着，过不了多久就死了。” 程瑆眼眸微动，俯身蹲在女人身边：“你想不想继续活着？我可以帮你。” 女人闻言迟缓地扭过头，轻眨了两下眼睛。 程瑆勾起唇角：“我就当你同意喽。” 她扭头看向站着身后的江知宥，两人对视一眼，江知宥从口袋里拿出一枚菱形芯片。 程瑆将那枚芯片放到女人后劲深可见骨的伤口里：“好了，现在下达第一个指令:复刻宿体记忆，凭据该记忆产生自主意识，执行。” 女人眼中顿时闪过一串串数据。 程瑆站起身，刚想再返回去看看监控，就听见身后wiki道：“是我做的……” “向宋基地长揭发虞清蘅身份的人是我。” 第51章 第 51 章 程瑆愣了一下：“为什么？” wiki眼神里无比悲伤：“她是污染体，你知道污染体杀了多少人类吗？曾经和我们一起并肩作战的那个程瑆到哪去了，为什么自从你恢复异能后，整个人都变得那么奇怪，瑆瑆，不要再一错再错下去了！” wiki语气里的质疑与失望像一柄尖锐的匕首刺入程瑆的心脏。 “什么时候和那头搭上线的？”程瑆紧紧攥着桌角，垂落的眼睫遮住眼底的情绪，“我的行踪呢，告诉他们了吗？” wiki想上前攥住程瑆却被一道紫光拦下。 江知宥冷冷地看着她，仿佛在看一个死物。 “队长，放开我，你怎么能放任她走向错路。”以她的能力根本破不开江知宥设下的领域，wiki望着程瑆的背影提高音量，“瑆瑆、瑆瑆…程瑆！” “是你带我进入执法队的，为什么你说变就变，说什么要一起创造人类的曙光，难道那也只是玩笑吗？” 程瑆侧过头，wiki眼中立刻涌起光亮。 “wiki。”程瑆的眼眸一点点变幻，粗壮的藤蔓缠绕在她周身，身后一只只污染体凭空出现，齐齐注视着wiki微笑，“我也是污染体，这么说，你明白了吗？” wiki不敢置信：“……你，这怎么可能，体检报告上分明没有异常。” 程瑆走到江知宥身侧，头歪靠在他肩头：“你现在知道了，要去告诉宋怀谦吗？” wiki看着眼前仿若变了一个人的程瑆，攥紧刀柄。 “我没和任何人提起过你，以后也不会说，但下次见面，我们就是敌人。”wiki对上江知宥警告的眼神，道，“希望您尽早自请离职，背叛人类信仰的人是不会有好下场的，哪怕是您也不例外。” “等等。”程瑆话音刚落，珊珊瞬移至wiki身前，色泽红艳的触手堵在门前。 wiki抽出刀挡在身前，目光警惕：“你想杀人灭口？” “别紧张，只是想留你在店里多住几天。”程瑆按住wiki的手，将刀甩至一旁，“特殊时期，我不得不谨慎点，我们也很久没坐下了好好叙旧了不是吗？” 瞬间，程瑆身后的气势暴涨，把wiki逼得向后退，直到跌坐在身后的沙发上。 “你这是囚禁。”wiki别开视线。 程瑆勾起她的下巴，语气危险：“你说得对，所以最好乖一点，毕竟这是我的地盘，污染体可不讲情分。” 最后一句话咬得极重，wiki听出几分赌气的成分，忍不住自嘲。 都什么时候了，她还有闲情想这个。 “有人上来了。”江知宥突然出声，拽过程瑆将人拦在怀中。 “wiki……”程瑆后面的话还没说完，江知宥的异能立刻收紧，将wiki整个人罩在异能域里。 效果在外人看来，wiki就像凭空消失一样。 程瑆闭上嘴，眼睛一亮，扯了扯江知宥的衣袖，用眼神示意还未结束治疗的宋安娜两人。 江知宥勾起唇角，垂下视线，眼里欲色渐深。 程瑆：…… 江知宥，你彻底不管高冷人设了是吧？ 江知宥摩挲着程瑆的手腕，也不催促，就这么盯着她。 程瑆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咬牙，抬头狠狠咬了江知宥一口。 “快点！” 江知宥轻笑了声，抬手朝宋安娜那边丢了个领域罩。 异能罩合拢的下一秒，门被人从外推开。 程瑆想闪身进入暗室，被江知宥拦住腰身不放。 ！！！ 心焦间，程瑆闻到熟悉的气味，立刻放松身姿坐回原位。 与此同时，王曼推开门头还没来得及抬起就感到迎面掀起一阵疾风。 “小老板，人我给你带……嗯？什么东西晃过去了？” 程瑆从容地拂过翻起的衣摆，皮笑肉不笑道：“得寸进尺的恶犬而已，不重要，林小葵呢？” “喏，这里，不过她现在状态很差，浑身滚烫，看样子是晕过去了。”王曼扛着的人就往沙发上扔，“嗯？” 沙发前就像多了层透明玻璃，王曼不信邪地找了几个角度都被拦在半空。 程瑆嘴角微微抽搐，刚想开口就见王曼打了个响指。 藤蔓缠绕住林小葵的头脚将人隔空横放在沙发上。 “很好，收工。”王曼活动完臂膀，扭头对程瑆wink道，“小老板，加班费记得另结哦~” 程瑆越过她看向沙发上的“盛况”，头疼无比。 王曼转身想走，想到什么转身转到程瑆面前：“小老板，需要特别咨询吗？免费的哦~” 第59章 “什么？” 王曼露出和外表截然相反的狡黠：“小老板现在头疼的事，我有一个好提议呢~” 程瑆心底升起警惕，面上却不显，身体放松靠在椅背上，姿态放松：“哦？说来听听。” 王曼：“我有一个亲戚在文娱部有点分量，不如借此机会搞点营销洗脑，彻底扭转人类对我们污染体的刻板印象呀~” 程瑆被王曼捏着嗓子夹出的波浪音激出一身鸡皮疙瘩。 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摆手做驱赶状，嫌弃溢于言表：“你给我好好说话，离我远点远点，从我的桌子上麻溜滚下去！” “无趣的死女人。”王曼撇嘴，小声嘀咕了句，乖乖翻身下桌靠在桌边抱胸道，“要不要考虑一下，反正你迟早也要扭转污染体风评的，现在因为虞清蘅的事基地内外对污染体的关注度空前绝后的高，此时不做更待何时，白给的热度啊！” “你这么激动干嘛？”程瑆狐疑地看向王曼，“别用你那张萝莉脸做这么妖媚的表情，不适合。” 王曼翻了个白眼：“实话和你讲吧，这单谈成，我表姐给我这个数的抽成。”她伸出三根手指。 程瑆挑眉：“三百？” “三成！”王曼炸毛，“你以为谁都和你这么黑心，我在内城当那死老头的秘书啥都不干一个月都有5千，黑心资本家，铁公鸡！” 程瑆自动屏蔽那些难听的控诉，视线上上下下打量了王曼一眼，摇了摇头，露出嫌弃的表情。 “你那什么眼神？”王曼感觉自己被冒犯了，挺起身板仰头瞪程瑆，“你干不干吧？” 程瑆眼里的戏谑散去，戴着婚戒的手在桌上轻点两下，抬头看向王曼的视线带着探究的意味。 “文娱部的人敢帮我们？消息真能发出去么？” 说到底内城不比外城，实打实是方舟系统的天下，有利于污染体的消息，怕是还没上传成功方舟的枪炮就轰道门口了吧。 王曼自然明白程瑆的顾虑，转头看向门口站着的男人：“这个问题不妨让江队长回答吧。” 程瑆看向靠在门口的人。 江知宥身上板正的衬衫上多了几道褶皱，纽扣散至胸前，露出雪白笔直的锁骨和蓬勃的肌肉。从刚才起他就这样懒散地斜倚在门前，等程瑆看过去才掀起眼皮看过来，像锁定猎物的黑豹。 王曼“啧”了声，瞥到桌上傻愣愣的珊珊，眼睛滴溜一转，抱起她压低声：“你妈妈马上就不要你喽~” 珊珊先是疑惑，而后看了看程瑆又看了看江知宥，触手一抖。 她立刻扭头，和身后咬牙切齿的小白对上眼神，两小只立刻达成某种协议，双双捏紧拳头。 江知宥将所有的小动作收入眼底，警告了王曼一眼，解释道：“文娱部地位特殊，出于保护基地公民精神状态不坍塌的目的，方舟特许文娱部适当进行文艺创造，且评判尺度相对弹性，以人民精神值平均值为标准。” “bingo。”王曼道，“文艺创造嘛，可操作空间就很大喽，现在大家精神那么紧张，正是平均值跌入低谷的时候，只要我们能让它‘砰’一下弹高，稍微疯狂一点也是合法合规的嘛。” “而且，人类的想象力那么丰富，细思极恐，多思多错，有些事的发展超出意料不也很正常嘛~” 程瑆沉默了一会，看着桌面上排排坐模样乖巧的污染体们，拍板道：“那就试试吧。” 她看向王曼：“你那位表姐近期有空吗？” 王曼勾唇：“不用那么麻烦。”她闭上眼，再睁开时整个人的气质变得浑然不同。 “你就是程瑆？”‘王曼’往后一倚，脚下藤蔓立刻攀升将她接住，“自我介绍一下，文娱部现任部长，高砺月。很高兴认识你。” 程瑆听到这个名字愣了一下。 高砺月的上位史不能简单用一两句话概括，可以说这位部长的私人八卦就足以撑起基地娱乐版的半边天。 据传，高砺月光是被扒出来的男友就不下两位数，还都是地位高于她，对她有利用价值的。 一时间猜测她是靠潜规则上位的声音越来越大，人们对她的评价也两级反转，最后演变成为末世不择手段的恶毒形象代表。 这场攻讦自她上位起没有一刻停止。 作为六大部唯一一位女性部长，她的出现就像是一个继续矫正的错误，无数人盯着她随时要拉她下深渊。 可时至今日，高砺月仍然稳坐高位。 程瑆对她印象很深，来源于一个视频。 视频里提问者充满恶意，用最恶劣低俗的词语来激怒她。 高砺月拦下保镖，拉下墨镜看向那人，红唇勾起轻蔑的弧度道：“乖，像你这种吸引注意的手段我见多了，你是最不入流的那个，回去练练吧，不过你长这幅尊荣……呵。” 视频的末尾，高砺月在男人破防咒骂中扬长而去。 直到视频从头循环播放到一半程瑆才回过神，看着满屏充斥着侮辱的谩骂，她忽然觉得这些人很可笑。 “高部长好，”程瑆毫不掩饰眼里的欣赏，“我也很高兴认识你，希望我们接下来合作愉快！” 第52章 第 52 章 高砺月撑着下巴，似笑非笑看向程瑆:“合作都还没开始，程小姐就提前祝贺上了，看来是对自己开出的条件很自信啊。” “高部长说笑了。”程瑆作出疑惑的表情，“这难道不是双赢吗？” “基地大选下个月就要开始，污染体化人发酵后方舟必定会严查内部人员身份，首当其冲就是各部部长，这时如果污染体能被基地接纳，部长费心隐瞒的身份也就不再是您事业后期的威胁。” 程瑆学着高砺月的姿势微微偏头：“最直白来讲，您也能继续连任，这不是您找上我们合作的目的吗？” 目光在空中交汇碰撞，凝滞间，一株植物顺着程瑆的手腕攀爬而上，慵懒地依靠在肩头摇曳。 高砺月看着趴在程瑆肩头的菟丝子，笑了，“没想到我也会在某天成为‘守株待兔’里那只蠢兔子。” “不过你忽视了一点，我并不是只能和你合作。”高砺月笑得更深了，“仔细想想，根本不需要这么麻烦，如果用你的行踪做投名状的话，基地长应该会很乐意保下我的，不是吗？” 顷刻间，江知宥脸色阴沉下来，异能域包裹住整片空间。 异能域之间相互重合，边缘相互模糊。 高砺月看着周围突然显现出身形的人，抬了下眉，转而从容不迫地和江知宥对上视线。 她能这样有恃无恐只能说明一点，她和王曼之间的转换不会受到空间影响。 程瑆拦住江知宥，幅度轻微地摇了摇头。 一次又一次遭人算计，她的心情也很不好，但局势所迫，虞清蘅现在不知道具体情况，她不能意气用事。 程瑆深吸口气，问：“你想要什么？” 终于等到想听的，高砺月勾起唇角，抬手一挥，虚空中出现一份纸质合同：“将合作中我们这边的投入全部一比一置换成入股资金，作为植咖店的合伙人，你也不用担心我会对店里不利，程小姐这也是双赢。” 程瑆扫了眼合同上的条款，落到最后的股份占比上，瞳孔紧缩。 “25%？”这意味着高砺月会成为植咖店第二大股东，按照新历商法，高于20%的大股东享有一票否决权，并将对植咖店未来发展规划起重要决定作用，“看来你从一开始就是冲着植咖店来的，你有什么目的？” 高砺月无辜摊手：“人老了，总得有点东西傍身，这万一失败好歹有个退路不至于饿死。好了，言归正传，接下来还需要江队的配合。” “人类是很懂得权衡的生物，面对野兽天然会产生恐惧，但一旦面对被成功驯服的猛兽又敢上前投喂，还喊人家大咪。这说明什么？”高砺月问。 程瑆：“……” 这说明人类没救了，猫猫教迟早统治人类。 “这说明恐惧可以被认知替换克服。同理，只要我们让人类看见污染体可以被驯服，甚至为人类所用，他们的认知就会产生替换，污染体就不再等同于危险，甚至可以等同于大咪。” 高砺月走到程瑆面前：“而我们，作为目前这世上唯一能驯化污染体的人，再在植咖店推出污染体保镖、污染体伴宠等一系列有关项目，到那时，我们就会成为这个世界新的主导者。” 程瑆惊讶于高砺月能如此坦荡地说出自己的野心，更惊叹对方掐准每一步往上爬的勇气。 难怪对方异变后觉醒的伴生是菟丝子—— 植物界中的完全消费者。 就像她的伴生一样，高砺月毫不吝啬利用自己娇美的外表，看似是柔弱的攀附方，实则从一开始就在掌控一切走向。 程瑆从现在才真正认识到眼前这人的可怕，下一秒，她心底竟然隐隐兴奋起来。 如果高砺月愿意帮她，不，她们的目标在一定程度上是完全重合的，她只需要将一些细节藏得更加隐蔽，高砺月就会成为她扭转乾坤时最锋利的刀……之一。 第60章 程瑆看着沙发上的几人，脑中浮现出每个人在接下来计划中的具体作用，一个恐怖又疯狂的计划渐渐成型。 而后两人谈论了几个小时，最终敲定最终方案。 高砺月离开前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江知宥，程瑆捕捉到空气中一闪而逝的波动，顺着她的目光转头看向江知宥。 江知宥面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变化，但程瑆直觉他现在情绪不对劲，撞进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 程瑆：“……” 江知宥轻笑了声，拉过程瑆的手，在掌心咬了口。 “想什么呢？”他揉了揉程瑆的脑袋，转移话题，“宋安娜醒了，那只污染体蹲在沙发上盯着你看了十分钟，应该是有话和你说，你们先聊，我去处理一些事。” 江知宥把程瑆按坐在沙发上，转身眼里的暖意全然散尽，如凛冽寒风刮在wiki身上。 程瑆状似无意提了句：“wiki，晚上别忘了来找我。” wiki顿住脚步，感受到一股冷气从面前袭来。 江知宥站在光影交错之间，眼神复杂地回头望了眼坐在沙发上的人。 程瑆正低着头和早早沟通，乌黑柔顺的头发顺着她的侧脸下垂，只露出一半利落的下颌线露在暖光灯下。 她一点视线都没有施舍过来，全然一副漠不关心的状态，好像刚才那一句真的只是随口一提。 江知宥拉平嘴角，收回视线后脸上多了丝烦躁，大跨步朝外走。 wiki却意外松了口气。 起码她肯定能活过今晚。 走廊外的脚步声逐渐远去，直到小到消失不见，程瑆才松了口气。 小白瞧她这样，忍不住道：“妈咪想要江知宥放过wiki，直说不就好了，为什么还要再绕一圈？” 程瑆给宋安娜上药的动作一顿，垂眸没有答话。 小白得不到回复就越发疑惑，可她怎么想也想不明白程瑆多此一举是为了什么，反倒是一向默不作声作壁上观的葵葵多看了程瑆一眼。 “好了，修复药见效快，明天这些伤疤就消失了。”程瑆帮宋安娜将衣服穿好，眼里闪过歉意，“抱歉，是我思虑不周，没想到宋怀谦会对你下这么重的手。” 宋安娜强忍着后背火辣辣的痛意，眼里暗淡了瞬，忽然猛地抓紧程瑆的手：“虞清蘅……” 程瑆给她倒了杯温水：“我知道了，不要着急，我已经想到解决办法了。” “不、不是……”因情绪激动，再加上刚刚才从濒死状态下清醒，宋安娜的呼吸有些急促，说话也显得语无伦次，“我又看见她了……书房，她和宋怀谦站在一起……计划重启了……” 随着她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程瑆的眉头紧锁。 “你是说你前几天又看见虞清蘅和宋怀谦在书房谈话，他们想要重启某个计划是吗？” 宋安娜却像是收到什么刺激，立刻捂着脑袋神情痛苦道：“不要，我听话，不要惩罚妈妈，对不起爸爸，不要惩罚妈妈……” 程瑆连忙抱住她，轻柔地拍着她的背：“没事了没事了，你们现在已经安全了，不怕，安娜不怕。” 宋安娜紧紧攥住程瑆胸口的衣服，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呜呜地痛哭出声。 程瑆一直抱着她，眼里的暗色却愈发明显。 宋安娜的话能信吗？ 虞清蘅到底有没有中途变卦？ 计划重启代表着什么？ 甚至就连王曼和高砺月，她们又有什么目的？为什么会出现的这么巧合，在其中又是扮演什么角色？ 林小葵呢？她确实和她们猜想的那样病倒了，但她真的是因此才被逼着做那些事的吗？还是就连这个病也是她和后面未知的那人计划的一环？ 一瞬间，程瑆想了很多，她讥讽地弯了弯唇角。 说来真是悲哀，她都经历了两世，回头发现身后一个值得托付的人都没有。 朋友、亲人、爱人……她一个都没有。 “你是我亲手创造出的怪物，从唤醒到结局都是注定的……” “情感？你开什么玩笑，一个实验体怎么可能拥有人类的情感？她只会给人类带来灾难，谁会喜欢上害自己的东西？” “你的结局就是被厌弃，然后孤独地惨死，认命吧00，就算你今天成功从这里逃出去，也改变不了你的结局。你忘了吗？你只会害死身边的人，最后没有人会感激你，她们只会用厌恶、恐惧的眼神看你——” “让世界陷入绝望的源头，一只不懂情感的怪物！” …… 程瑆像以前那样把自己蜷缩成一小团，再把头埋进双膝，企图留住最后一点余温。 “妈咪！妈咪！”程瑆再睁开眼就对上眼泪汪汪的珊珊。 偏过头一看才发现五只污染体一直不少围坐在她头顶的沙发上，就连最高冷的葵葵眼里也浸满担忧，见她醒来又假装不在意地移开视线。 “妈咪，那些坏坏的声音是不是欺负妈咪的那些坏人？他们在哪，珊珊给妈咪报仇！”珊珊扑到程瑆怀里，带着哭腔道，“妈咪才不是怪物，也不会再一个人，珊珊会一直陪着妈咪。” 程瑆心头一暖，紧接着又听见怀里的小家伙别扭道：“小白她们也很爱妈咪，虽然没有我爱妈咪那么多，但也很爱很爱妈咪的。” 小白她们和程瑆是双向契约，能同步接受到程瑆的心情。 程瑆突然晕过去后，几小只同时接受到如海浪般汹涌的负面情绪。 几乎一瞬间，那种仿佛溺毙在潮湿的纸巾下的窒息感将几植打得措手不及，等搞清楚情绪来源时，程瑆已经被赶过来的江知宥抱起送入房间。 小白犹豫了会，还是把江知宥来过又走的事告诉程瑆：“他走后不久那个叫wiki的也来了一趟，在你床边站了很久才被肩上站着机械球的那个人拉走，然后林小葵也来了，没待一会就黑着脸走了，好像是要去找wiki算账……” 她斟酌道：“妈咪，我至今无法完全明白人类的那些情感，但在我看来，她们做坏事是真的，对你的感情也是真的。如果妈咪需要的话，不如给江知宥一次机会，他看上去真的快要疯了。” 第53章 第 53 章 脚步声停在门外，程瑆回过头看向门口。 房间门没有关拢，江知宥挂断通话，漆黑的瞳孔静默地看向她，一种陌生的慌乱填满程瑆心间。 江知宥一言不发地转身，黑色的背影在昏暗的灯光下渐渐走远。 片刻后，程瑆忙不迭冲下床。 “江知宥！” 江知宥没有回头，却转变方向，原本朝店外的脚步一转，往后门走去。 程瑆追了过去，在即将出门前拽住男人的手。 急促的心跳让她的脑袋有些许晕眩，但现在不是在意这个的时候。程瑆有种直觉，如果今天不能拦下这个人，她一定会后悔。 “你是生气了吗？对不起，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不会再有下次——” “程瑆，做不到的事不要轻易承诺。” 程瑆愣了一下，抬起头，对上江知宥黑冷的眼眸。江知宥的目光在灰暗的夜幕下格外冷漠，程瑆的心像被冰锥狠狠扎了一下，呼吸变得轻缓，最后沉默地垂下头。 “对不起。”她说。 程瑆心想，她没办法拦下江知宥了，甚至会让对方更加生气。想到以后连这个人也不会陪着她，程瑆的心就皱得乱七八糟，胸口也变得沉闷起来。 就像捡破烂的小孩被夺走了仅有的糖果。 程瑆猛地一惊。什么时候她把江知宥归做她的了？ 头顶传来长叹。程瑆感觉下巴被人抬起，紧跟着唇上一痛，接下来的事就变得不受控起来。 江知宥吻地很凶，唇舌滚烫，程瑆有些受不住去推，却被江知宥捉住手禁锢在腰后。 “等等…”程瑆被顶地不得不抬起腰身，才离开一息，还来不及多呼吸一口就被握着后颈压下头。 程瑆的手被强拽着抵在江知宥的胸前，心脏跳动的声音伴随着撞击感，程瑆停下了挣扎的动作，放软身子纵容对方更好施为。 四周渐渐寂静下来，程瑆背抵着外墙，整个人笼罩在江知宥的身躯下。 屋内的光蒙在江知宥头顶，他并不闭眼，视线始终落在程瑆的眼睛。 程瑆颤了下，闭上眼主动贴近。 被放开时程瑆身体完全失去知觉，瘫软地靠在墙前，低着头呼吸急促。 缓过劲后，程瑆轻轻扯住江知宥的衣摆，漂亮的桃花眼水光氤氲，微微仰头：“还气吗？”就像如果江知宥说气，她就会再次吻上去似的。 江知宥抿了抿唇。 “别生气了。”程瑆学着记忆里同事撒娇的样子，拽着江知宥的衣摆指尖晃了晃，“我喜欢你，你知道的。” 江知宥险些被气笑了，这人到现在还不知道他是为什么生气。 程瑆注意到他面上情绪变化，立刻攥紧衣摆怕人跑了。 第61章 “卿卿，你……”对上程瑆亮闪闪的眼睛，江知宥将剩下的话吞回去，拉起程瑆冰凉的手握在掌心，“从现在开始，任何事都不许再瞒着我，如果再有一次，我会把你关起来，再也不放你出去。” 程瑆点头：“好。” “回去吧。” “好！” - 基地内某处地下实验室。 虞清蘅虚弱地靠在墙边，手腕、脚腕分别被镣铐禁锢着，粗长的链条顺着玄黑的地面一路蔓延到墙上。 仔细看会发现这片墙体上存在不少干涸的血迹，表皮凹陷处还残留着爆破留下的痕迹。 楼梯上传来脚步声，地面上的空气涌进来，雨腥气填满整片空间。 “醒了？”男人居高临下看着墙角的虞清蘅，一抬手，铁链收紧将人扯到门边。 虞清蘅被钉在墙上，视线却越过男人落在上方楼梯口的女人身上。 “你醒来多久了？” 女人微微垂下视线，苍青色的眼中呈现出疑惑，似乎在问虞清蘅为什么一而再问她这个问题。 男人被忽视也不恼，侧过身看向女人：“霖，过来。” 女人走到男人身边，和被钉在墙上的虞清蘅面对面站立。如果有第三个人在场就会发现两人除了穿着，其他基本上一模一样。 霖看着和自己长相一样的虞清蘅，疑惑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又放在眉心感受了一会。 “博士，她和我一样？” 男人看着虞清蘅微笑道：“不是一样，她就是你。” 霖似乎明白了什么，点了点头，又转向虞清蘅认真回答：“五年前醒的，你呢，你是什么时候醒的？” 说话时，霖的神态几乎没有变化，像一个精致的木偶人。 虞清蘅看着这样的霖，更加捉摸不透这个男人把她关起来的目的，但并不耽误她在男人身上感受到危险。 “原博士。”宋怀谦的声音从通讯器中传出，“我已经按照计划把安娜和那个仿生人送过去了，你准备什么时候开始下一步计划？据我所知，近期江知宥的异能又有所提升，有他跟在程瑆身边，我们的计划有很大概率会出现差错，是否应该先想办法把他支走？” 被称作“原博士”的男人按动手上的遥控，带着霖靠近虞清蘅：“不用，一切都在掌控中，宋基地长放心，等抓回实验体00，答应您的事我一定会完成。” “好，那我就等着你那边的好消息了。”宋怀谦大笑两声挂断通讯。 原博士操纵铁链将虞清蘅锁紧，从一旁的机械平台上取出一根细长的针管。尖锐的针头在灯光下散发着寒光，他拇指稍稍用力，推动活塞挤压出多余的空气。 虞清蘅嗅到奇怪的气味，而后感觉周身的污染因子渐渐出现躁动，顿时戒备地看向他：“这是什么？” “一些帮助你找回记忆的好东西，别害怕很快就好。” 原博士提前将霖留在门外，隔离墙完全阻隔了两边的空气流通，在霖的视角只看见虞清蘅面容扭曲了一瞬，紧接着就像被按下暂停键，双目赤红死死瞪着原博士。 霖不自觉抚摸上眉心，微微蹙眉。 刚才她的晶核好像抽痛了一瞬。 等阻隔墙再度开启，原博士摘下手上的胶皮手套，将手里沾着虞清蘅鲜血的芯片交给霖。 霖接过芯片，指尖沾染的血还带着余温，像是触碰到火焰，顺着指尖一路灼烧到全身。 原博士盯着霖的表情，在看到她蹙眉后第一时间将箱子里另一根试剂推入霖体内。 霖平静下来，疑惑地看向原博士手上蓝色的试剂。 原博士随意解释道：“特效镇定剂，能有效抑制污染因子暴动。” 霖点头，又看向另一只空了的试剂，问：“这支呢？刚才虞清蘅好像很痛苦。” 原博士意外地看向霖，视线里充满探究意味，语气有几分不易察觉的危险：“霖什么时候对情绪这么敏锐了？” 霖平静地和他对视，毫不遮掩内心的疑惑：“什么是情绪？”她回忆了一下刚才的对话，问：“是痛苦吗？” 原博士观察了一会，确认霖并没有完全觉醒情绪感知，她口中的“痛苦”更像是机械性的判定，放下心。 “没错，情绪都是痛苦无用的东西，霖不需要明白这些。”原博士看着霖手上的芯片思考了一瞬，最终还是没有其他动作。 “霖，芯片里就是虞清蘅的记忆，陈琛在外面实验室，等他帮你载入芯片后就可以按照计划执行。” 霖攥紧芯片点头：“博士放心，霖一定完成任务。”霖话音一顿，抚上自己的眉心道，“博士，霖的晶核是否需要取出？” 她认真观察过虞清蘅，确认对方的晶核并不在体内，如果她带着晶核或许会暴露。 “不用。”原博士眸光微闪，“总要给虞清蘅的行为找个合理的理由，你体内这枚晶核就很合适，记住，如果程瑆对你产生怀疑，可以适当透露一些有关宋怀谦和我们的交易转移她的注意。” “对了，程瑆身边有我安插的人，她最近好像有点不老实，你进去后帮我摸清楚她的状况，一旦发现异心，即刻铲除。” 霖将屏幕上的档案资料记下，俯首道：“博士放心。” 植咖店一楼大厅，林小葵心不在焉地收拾餐桌。 受虞清蘅的影响，近日来店里消费的客人大大减少，店里新招的员工见状生怕来之不易的工作就要飞走，都抢着干活，王曼乐得自在早早下班摸鱼，林小葵心里装着事，总得干点活才轻松些。 送走最后一批客人，也到了规定的打烊时间，几名新员工胆战心惊地站在林小葵面前，等了一会发现林小葵似乎在走神，一个个面面相觑，拿不准注意要不要喊林小葵。 最后还是下来准备吃饭的王曼看到这幕，拍了林小葵一把，才将人唤回神。 “发什么愣，赶紧的，没看见人家都在等你发话下班么？你最近怎么回事，病好后就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看着怪渗人的。” 林小葵将压在身上的王曼一把推开，然后给三人结了今天的工资，说清楚明天上班时间和工作安排后，按照程瑆之前的交代，将预留好的果蔬盒分给她们。 “这是我们店的员工福利，带回去后要怎么处理是你们自己的事，只一点，不可以给店里惹出不必要的麻烦，否则当即就被辞退，永不录用，懂了吗？” 三人捧着手里巴掌大的打包盒连连点头，兴致冲冲地回家。 路上有人走到一半想到有东西忘记拿，回头想回去取，才发现刚刚还灯火通明的街道瞬间失去踪迹。 那人哆嗦了下，打了个寒颤，拉紧身边女人的衣袖，小心翼翼问：“我是做了个梦吗？” 被她拉扯住的女人翻了个白眼，拍了拍她手上的打包盒:“那你手上提的什么？梦游偷来的？别多想，肯定是老板做的安全措施，你没听说吗？我们店的老板是执法队那个队长，人家可是最高级的异能者，这说不定就是人家的一点异能。行了，快回去吧，我家那几口子还等着我回去吃饭呢。” 女人还是发怵，但看着手上满满一盒新鲜果蔬，还是下定决心。 她们就只剩下一条没人要的烂命了，这可是外面抢都抢不到的好工作，就算真要她的命，她也认了。 毕竟她的命哪有手里这盒果蔬值钱。 几人走后，空气中闪过一道蓝光。 叶文鑫勾了勾γ-3的球下巴，道：“这三人看着还行，你跟过去再看看，我回去吃饭了。” γ-3瞪大眼睛，没跟两步就被突然转身的叶文鑫弹了下圆头:“快去，需要我提醒你吗？33，你目前还倒欠我3308.32新币，不好好工作抵债以后都没有电子零食！” 第54章 第 54 章 外城某片空区之下，天空被一道诡异至极的绿光撕裂。 wiki从一根倾斜的钢板后闪出，手里的双刀反射出四周流转的荧光，劈头盖脸朝程瑆刺去。 程瑆像是早有预料，猛地后撤，尖锐的刀刃自眼前斩下，发出短促的咻咻声。 “懈怠了。”程瑆左脚踩在刀背，余光瞥见wiki右手的动作，身体向后倒仰的同时狠踹向脚下的刀刃。 几乎同一刹，寒光贴着她方才站立的位置切过。 wiki左手虎口登时撕裂，她只瞥了眼刺入树桩的长刀，当机立断朝程瑆继续进攻。 可已经来不及了。 眨眼的功夫，程瑆已经拉开距离。 她踩着断裂的钢梁，在四周倒塌的墙体上穿行，如履平地。 wiki眼里闪过不甘，咬牙再次迫近，长刀撕裂空气发出尖啸，最近的一次刀刃擦着程瑆的后脚跟劈裂一片瓦砾。 碎石从屋檐扑簌掉落，烟尘弥漫。 视野里出现两秒空白，wiki反应很快，即刻握紧长刀挡在身前避免石粒冲进眼睛。 程瑆趁机侧身躲到墙后，借着遮挡物观察周围场景，看到一处时眼睛一闪。 第62章 wiki浑身戒备扫视四周，突然听见右侧传来声响，那喀嚓声弱不可闻。 可她的五感早在一次次生死时速淬炼中进化，未加思索便朝那处斩去。 刀刃击打在荆棘密布的树丛，反被缠绕住，wiki瞬间意识到不对，为时已晚。 身后传来扳机扣响的声音，子弹擦着她的手背重重地击打在刀身。 刀落了。 程瑆的声音在wiki耳后炸响：“你输了。” wiki红着眼眶，眼角的泪水终是没忍住砸在刀面，一滴、两滴，最后连串落下。 程瑆愣了一下，将手上的长刀递给wiki，嘴唇蠕动两下，终究还是未发一声。 wiki抹干眼泪，接过程瑆递来的长刀，刀柄冰冷黏腻，不知道究竟是泪水还是血水。 “我们再也回不去了，对不对？” 程瑆垂落在身侧的手指微微蜷缩，眼神复杂。 wiki此时的模样和记忆里早已相去甚远，可这一刻，程瑆仿佛又看见当年那个蹲在路边扯住她衣角的小姑娘。 和当年初见一样，程瑆伸手揉了揉wiki的脑袋，勾起地上的长刀递向她：“跟我走吗？” wiki双眼泛红，抿唇接过程瑆手里的刀。 “对不起。” 程瑆眼里不可避免闪过失望，但也算是意料之内，收起手里的枪往回走。 wiki立刻扯住她的衣角：“虞清蘅的事，对不起。” 站在人类利益的立场上我没有做错，但站在朋友的位置上，我欠你一句对不起。 程瑆低头看了眼扯住自己衣角的手，又抬头看向对面站立的人：“不必道歉，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我理解你的决定。” wiki眼底的痛苦更加明显：“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么？你…为什么要是你。” 为什么要是我？ 这个问题程瑆也问过自己很多遍，从关进那间实验室，到逃出来又亲眼看见亲近的人一一死亡，最后到重来一次，一直到现在，程瑆都想问为什么要是她？凭什么是她？ “已经是了，wiki，已经是我了，我也得活。” 程瑆感觉到疲惫，正准备迈步，就看见远方站在废墟之下的人。 从程瑆回来那天起，江知宥在她面前就很少再穿执法队的制服，时隔多日，再看见这人穿着熟悉的服饰站在面前，程瑆心跳漏了一拍。 视线从帽檐下五官凌厉的脸滑过，落在包裹在皮质手套下五指修长的手上。程瑆看见江知宥掌心又银光闪过，仔细看发现是一个圆环状的物什。 疲倦的神经登时清醒，程瑆心下打鼓，隐隐有退缩的念头。 就在此时，江知宥掀眸看过来，两人的视线交错。 江知宥不再把玩手里的玩意，抬脚朝程瑆走来。 程瑆：…… dna动了啊。她明明看着江知宥走的，怎么又突然闪现！ 程瑆不动声色看了眼时间，确定从她离开植咖店到对战结束，总时长还没超过一刻钟，江知宥是在她身上装定位了？怎么次次都能被逮到。 不等她后退，紧跟着，身后又传来wiki坚定的声音：“是你把我从过去拉出来的，文夭婷属于人类，而wiki属于程瑆，请让我继续跟着你。” 程瑆：…… “瑆瑆？” wiki等了一会，发现程瑆僵在原地没有反应，错过身，一抬头就对上江知宥黑沉的眼眸。 wiki：…… 程瑆感受到周身越来越冷，头皮一阵发麻，赶在这人开口前主动上前一把夺过对方手里的镣铐，咔嚓一声戴好。 冷空气停滞下来，不再继续降温。 程瑆打了个呵欠，道：“好困啊，唔，该睡觉了对吧？走吧，都回去睡觉，熬夜对身体不好。”边说边快步往回走，脚步快的能看见残影。 江知宥眼底闪过无奈。看都没看身后的wiki，语气警告：“再有下次，她也护不住你。” 语毕，wiki瞳孔一缩，迅速侧身躲过落在脚尖的雷电。 再抬眼，前方空无一人，只剩下地上碎裂的药瓶碎片。 wiki眼角抽搐，咬着牙动作珍惜地将碎片一片片捡起收到空间钮。 倏而身后树上传来一道声音。叶文鑫靠在树杈上，嘴里嚼着水果糖道：“你说你惹他干嘛，喏，治愈药，赶紧处理一下手上的伤，你可是要靠这双手生存的，故意伤成这样，以后手还要不要了？” wiki捡起伤药，动作随意地往伤口一倒：“她不要我，靠手有什么用。” “什么？” “没什么，你不是去检验那几个新入职的员工情况，怎么回来了？” 叶文鑫跳到wiki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这不是担心你又犯傻来看看么，还好你还没蠢到林小葵那种地步。” wiki问：“林小葵？她怎么了？” “和你一样呗，不过你算是迷途知返，她那应该算死不悔改吧，也不知道程瑆那家伙怎么想的，明知道她有问题还一直留在身边……”叶文鑫眼睛一转，猛地凑到wiki面前，“你和程瑆相处时间久，你猜测一下，看看我这位新雇主到底在做什么打算？” “滚一边去。”wiki伸手将她的头抵开，眼底逐渐加深，“不管瑆瑆有什么打算，我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到她。” 叶文鑫上下打量了wiki好几眼，没忍心提醒她，程瑆目前最棘手的问题就是她搞出来的。 再仔细一想，害自己最近几天连天加班还没有加班费的罪魁祸首也是她，一气之下把wiki手上的伤药夺了回来。 wiki：“你程序紊乱了？” “你才程序紊乱，老娘好得很，虽然已经连续72小时没闭眼了回去照样能继续完成堆得和你们这群闯祸精一样山高的文件呢。” “还有那方舟，更是次次都来的恰当其时，我前脚一忙完她后脚就来了，一次都不带缺勤的，说了又不信还非得问问问，一言不发就搜一遍，全身电摩spa正好缓解工作疲劳呢。” wiki没想到她一句话正好戳到好友雷区，迟疑道：“那要不你和瑆瑆说下，让她给你放个假？” 叶文鑫一顿阴阳怪气完，心里的郁气消了大半，一听又差点炸毛。 “请假？你知道33每个月要花多少钱吗？就靠那点工资都不够它每个月的修理费，不多赚点外快都不够我俩生活。”叶文鑫捂着眼睛假意哀嚎，“你说是不是所有仿生人都像我这样操劳，早知道还不如老老实实当个傀儡人算了，谁知道拥有自主意识是用来当牛马的。” 见wiki无动于衷，叶文鑫再接再厉：“仔细想来，当年我还是个涉世未深的仿生人，每天只知道完成任务、充电、休眠，怎么就上了程瑆这条贼船，说什么人要有自主意识，要做自己的主人，你看看我，现在分明是金钱的奴隶嘛，连休眠都休不好，吃也……” “行了行了，这个月工资发下来给你500，一有钱就全炫嘴里，33馋成那样都是你言传身教教出来的。” 叶文鑫眨眨眼，亲昵地蹭上去：“好姐妹，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滚。” “好嘞。你今天睡哪间房？” “不和你睡，别滚过来。” “201是吧，晚上等我哦，我又找到一部高分电影，我们一起看啊。” “都说了别过来。” “评分真的很高，我翻过评论区了，保证和之前那几部不一样。我还更新了33的投影设备，效果肯定超赞，据说那个女主超帅的……” “……” 夜幕降临，一个神秘的黑影从城墙翻过，悄无声息靠近平安街。 黑影站在距离街口最近的一棵树上望着植咖店的方向。 深夜里街道一片漆黑，两旁的摊子被防护布包裹着在污染尘中像是蛰伏的野兽，看得人不寒而栗。 那人仿佛不受幻境的干扰，准确无误地瞄准植咖店二楼靠外的某个窗口，从腰后口袋里掏出一个精致小巧的方形仪器，摆弄了会。 没一会，窗口内传来一点动静，一个瘦小的身影出现在窗边。 窗帘拉开一条缝，露出林小葵警惕的脸。 黑影在原地停留了三秒，扭身离开。 林小葵的手指死死插进窗檐的缝隙里，望着黑影待过的地方久久凝神。 第55章 第 55 章 【近日，受台风“纳沙”影响，a区降雨量激增，基地周围植被含量有明显上升趋势，请各位居民注意防范，尽量不要出门！】 城楼之上，一座漆黑的方形钢铁建筑内，中央巨大的电子屏幕被切割成无数分块，每一块电子屏都连接着一个电子眼。 人类是最有危机意识的族群，全球植变过后，全球顶尖学者汇聚一堂，高压之下电子生物科技达到前所未有的高度。 哪怕台风“纳沙”带动缓冲区的辐射尘将基地四周的磁场尽数破坏，电子眼依旧不受干涉，在黑沉的雨幕下闪烁着危险的红光。 樊琪前几天开罪了新同事，没成想新同事和警备组组长老婆的二大伯有亲戚关系，领导一个眼神，底下的人立刻会意，当晚樊琪就接到临时调度通知，要求他在台风期间无偿加班。 第63章 偌大的监控中心零零散散不超过3人，樊琪独自守在监控大屏前，放在桌上的手环发出一串滴滴声。 他抹了把脸，对着屏幕调整好表情，微笑着接通视频，家里的暖光灯顺着屏幕透过来。 樊琪：“瑜瑜宝贝怎么了，这么晚还不睡觉是不是想爸爸了？” 屏幕里樊瑜开心地躲到妈妈怀里，水汪汪的大眼睛笑成月弯，稚气道：“爸爸！” 樊琪应了声，看着屏幕里的妻女眼底多了层暖意：“瑜瑜在家有没有乖？这几天外面很危险，不要贪玩闹妈妈知不知道？” “知道，瑜瑜乖，在家看嘟嘟。”嘟嘟是科研部联合文娱部推出的科普类少儿益智动画，主角是一只名叫嘟嘟的萨摩耶，很受小朋友喜欢。 “宝贝真棒。”樊琪视线挪到一旁的妻子脸上，接到到妻子眼里隐含的担忧，哪里不知道今天这通视频其实是母女俩的合谋。 他看向妻子的目光更加温柔。樊瑜想起妈妈的嘱托，圆润的小脸凑近屏幕，小声道：“爸爸不回来呀？” 小姑娘记得因为自己上次说话太大声，引得一个奇怪的叔叔出现在屏幕里，那个叔叔说了两句话，妈妈就把她抱走，然后爸爸脸色就和那个叔叔吵起来，后来爸爸就被叫走一直没回家。 嘟嘟说在外面要警惕周围环境，小声讲话，否则就会被怪物吃掉。 小樊瑜害怕是因为自己大声讲话害爸爸被怪物吃掉了，哭了好久，直到妈妈又给爸爸打了视频，看见视频里的爸爸才停止哭泣，但从那以后，只要是和樊琪通话她都会贴近屏幕放低声音。 樊琪看着屏幕里女儿乖巧的样子，心更加柔暖：“爸爸要上班挣钱，瑜瑜乖，爸爸回去给瑜瑜带最爱的糕糕好不好？” 樊琪工资不算高，城里的糕点，巴掌大的都要两个月工资，还要提前半年预订，像他们这种普通家庭一年都吃不上一次。 他说的糕糕是外城植咖店的，他和同事在开业那天一起去逛了一次。 一进店，樊琪第一眼就被店里模样精致的糕点所吸引。 同事知道樊琪家里有个女儿就推荐他上前看看，樊琪下意识想退缩，但耐不住那糕点的清香直往鼻尖钻，味道香甜，是他之前在基地买的劣质糖精做出来的完全不一样。 在同事的劝说下，樊琪咬牙还是过去了。 一看菜单，直接愣在当场。 一个奶油小蛋糕竟然只要80新币！ 虽然也并不算便宜，但和基地一对比，这简直是白菜价。 他当时下意识怀疑起食材健康问题，但还是抵抗不住那股奶香买了一个先自己尝尝。尝到第一口樊琪就知道这蛋糕绝对真材实料，当即就给妻子、女儿各打包了一款带回去。 索性他工作的地方离外城近，在植咖店扬名后，近水楼台先得月，他也时不时能抢到一个小蛋糕带回去当给女儿的奖励。 樊瑜一听见蛋糕，眼睛一亮，捂着嘴巴点头：“那爸爸要早点回来，瑜瑜想爸爸了。” 樊琪点了点屏幕里女儿的脑袋：“你是想小蛋糕了吧，小馋猫。”说完，转而看向妻子，“放心，我明天就回去了。” 挂断电话，樊琪揉了揉酸涩的眉心，余光瞥到屏幕上一个体型庞大的黑影，心头一紧。 那是什么东西？！ 雨幕下，一个模糊不清的黑影一点点朝城门靠近。 那东西并不算高大，大概一个成年男人那么高，表皮是墨黑色的，几乎和背后的雨幕融为一体，顶部椭圆形的花冠里长着一只猩红的巨眼，下半身长得极不规则，像被蹂躏拉扯后的破抹布。 黑影经过的地方会留下一道湿漉漉的黏液，和泥泞的雨水混杂在一起，倒映出从高墙之上发出的刺眼红光。 滴—— 刺耳的警报声响彻云霄。顷刻，围墙顶部所有重武器的枪口都对准黑影，城门上空出现一道虚拟光屏，屏幕上出现现任军区司令冷峻的面庞。 江临渊坐在操控台前，邢昇在他身后站得笔直，丝毫不见平日在江知宥面前的痞气。 “首长，经方舟比对后，确认该黑影是株b级污染体，是否要现在使用h71就地绞杀？” 江临渊的视线落在屏幕上一处，眼睛微眯，神情片刻就冷下来。 邢昇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看到那片熟悉的衣角后，在心底暗骂了句。 果不其然，下一秒就听见江临渊怒极的声音。 “江知宥，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短暂的惊愕过后，所有人都看向屏幕里那个身影。 江知宥从黑影身后走出，身上的制服被雨水洇湿，探视灯照过时反着细碎的光。 等他和一旁的黑影完全错开，人们才看清他手上的东西。 那是一根拇指粗的链条，一段被江知宥握在手里，另一端延伸进身旁污染体体内。 随着他缓缓收紧，身旁的污染体抖动了下，乖顺地收缩成一小团靠在他腿边。 “这怎么可能呢……那株污染体为什么会听从江队的指令？”人群中有人不自觉呢喃出声。 这句话像一颗石子投入湖水。噌的一下，人群中的议论声越来越大。 江临渊刚要开口，屏幕中又出现另一张脸。 “知宥，你这是何意？”宋怀谦确认似的询问一旁的陈琛，“最近有和污染体相关的研究报告么？” 陈琛：“并没有。” 闻言，屏幕外众人的神情明显紧张起来，落在江知宥身上的视线充满警惕。 宋怀谦回头，语气依旧熟稔：“知宥这是想给我们一个惊喜？莫不是你的异能又进化了，这次的进化方向是有关驯化污染体方面的？” 空气中，众人的呼吸声重了几分。 如果真能研究透彻如何驯化，人类将再次成为世界主宰。 刹那间，所有人都紧盯着江知宥，迫切地想从他嘴里听到一个回答。 江知宥彷佛能感受到屏幕后潜藏的视线，看着屏幕里宋怀谦那张伪善的脸，眼里一片冰冷。 雨越下越大，身后一道闪电撕破天幕，一瞬间照亮了江知宥修长的身影。 他分明没有任何动作，甚至连脸上的神情都没有变化，却让人感到周围温度骤降，全身寒毛竖起。 恍惚间，地上的积水颜色逐渐变深，像一滩血水。 又是一道惊雷响起，一部分心生邪念的人猛然惊醒，额头落下一串冷汗。 差点又走上老司令的老路。 可看着污染体在江知宥手下乖顺的模样，这些人心里还是闪过一丝嫉妒。 渐渐的，又让他们想起另一个人。 最开始能驯化污染体为己所用的似乎是一个叫程瑆的异能者，可惜啊，人死的太早了，要是现在那人还活着，他们又何必为没办法做研究而为难。 人群中，好几个研究员隐晦地看了江知宥一眼，眼里闪过后悔。 怎么偏偏人类未来的希望落在这人身上呢…… “恐怕要让诸位失望了，江某的异能并未发生进化。”江知宥冷漠而平淡的声音在雨声中响起，“但我确实找到了驯化污染体的方法，这次回基地正是要和各位探讨这方面的事，事关重大没来得及提前作报告，还请基地长特批，让我把这株污染体一并带进基地。” 这次不等宋怀谦开口，军区就响起反对的声音。 “这怎么可以，那可是b级污染体，一旦在基地内失控会对基地造成巨大损失，不行，决不能放行。” 江知宥对这道声音极其熟悉。 当年被关进实验室，他曾不止一次听见这人跟在那个老头身后语气谄媚。 他透过江临渊的屏幕看了那人一眼，说话的人对上江知宥的视线后立刻躲到同僚身后，根本没有勇气和他对视。 江知宥扯了扯唇，讥讽道：“各位要是担忧基地内的群众，可以出城至基地外商谈，执法队的营帐就在外城边缘，一个小时即可抵达。” 明明是最为恰当的提议，这群人却面如菜色。 他们躺在高位上安逸久了，一个个越老越惜命，平日恨不得带800个私兵护着，让他们出城好比让乌龟脱壳，根本不可能。 果不其然，一片寂静后，这次出声推脱的声音比之前更大，为了顾全脸面甚至连阴谋论都冒出来有几句不可避免带到程瑆。 江知宥冷漠地看着这群人，贴在枪边的手不耐地擦过枪口。 宋怀谦达到目的，又不想把人逼得太紧，出声道：“诸位别吵了，听我一言。我了解知宥这孩子，既然提出来，那肯定是有十足把握，驯化污染体对人类生存而言意味着什么大家不会不清楚，冒一点风险也是应该的，况且我相信知宥是不会置基地安危于不顾的。” 紧接着他话音一转，引出真实意图：“大家的担忧也很有道理，这样，污染体在基地这一期间，就由军区派人看守，如此也能大大降低污染体失控给基地造成的风险。” 第64章 宋怀谦看向江知宥：“知宥你觉得呢？” “随便。”江知宥将手里的锁链直接丢到对面刑昇手上，抬脚直接往基地内走。 刑昇掂量了下手里的东西，往前跟着走了一步，那污染体抬头嗅了他一下，嫌弃地撇过头，最终还是乖乖跟着往前走了。 第56章 第 56 章 在穹顶的保护下，恶劣天气对基地内的影响降到最低，尽管广播再三提醒众人不要出门，街道上仍有不少身影。 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骚动，刑昇尽可能让土系异能者将污染体包裹在中间。 数十米高的土墙环绕在队伍四周，一眼望去宛若一长条土龙，引得街道两旁的行人纷纷停下脚步驻足观望。 污染体布布被程瑆勾搭出来前一直独自呆在山洞，在潭底过着令草舒适的独居生活，出来后也只爱呆在空间里，长相唬人但其实性子胆小孤僻。 唯一一点，布布对周围气息很敏感，喜爱纯粹干净的环境，尤其厌恶斑驳杂乱的空气。 各种异能者身上的气息在流速缓慢的半空碰撞交织，在气流作用一股脑涌向布布，布布走了一会，眼睛都被熏红，委屈地看了眼江知宥的背影，决心不动了。 刑昇时刻关注着这只污染体的动向，捕捉到身旁污染因子升高后立刻警觉，其他人紧跟着准备好作战。 布布对四面黑漆漆的弹口毫不在意，猩红的眼睛瞪着江知宥。 布布：“#$＆＊＊＆#！” 江知宥：“没骗你，是他们走太慢。” 布布：“＆＊#=#-？…！” 江知宥：“不行。” 布布：“…浑…蛋！” 江知宥皱眉：“别学她讲脏话。” 一行人目瞪口呆看着江知宥和这只污染体畅通无阻，心痒得很，抓耳挠腮想知道污染体到底讲了什么。 刑昇接收到副官的恳求，干咳了两声，绷着脸问：“江队，污染体停下来是有什么需求？如果不过分我们可以尽量满足，会议室那边还等着，您看要不劝劝它配合一下工作。” 刑昇说完就紧盯着江知宥的表情，在看见那抹一闪而过的促狭后，出于对这人内里恶劣性格的了解，不由得升起一股悔意。 下一秒就听见江知宥用淡漠的语气道：“她觉得你们身上的味道很臭，地很干，是对她的摧残，她提议让我直接把目的地告诉她，尽早结束这场折磨。” “怎么可以允许污染体在基地私自穿行！”刑昇当即拒绝。 江知宥早料到如此，说：“所以我拒绝她了，她骂我们浑蛋，这句你应该也听得懂。” 刑昇：“……” 谈判失败，布布双手叉腰立在原地，任凭刑昇怎么拽都不肯往前走一步，一行人就僵在原地。 刑昇抹了把头上的虚汗，咬牙切齿看向一旁事不关己的江知宥，憋闷道：“还请江队帮忙。” 由于行程耽误，街道两侧慕名前来的民众越来越多，其中还夹杂着不少异能者，已经有胆大妄为的异能者试探性调动异能往里面查探了。 再这样发展下去，一旦这只污染体失控，造成的损失将无法估量。 江知宥没有刻意为难他们，指尖一缕夹杂着青绿色的雷电扑向正在闹脾气的布布。 布布意识到危险，下意识准备反击，耳边突然响起一道温柔但不容置疑的声音。 “乖宝别动！” 雷电并没有伤害布布的意思，而是在她的花冠上形成了一小朵乌云，噼里啪啦一声响后，开始局部降雨。 布布歪了歪脑袋，那片乌云也跟着挪动，雨水受惯性影响滋道一旁刑昇的头上。 刑昇撩了把淋湿的头发，表情不爽。 布布才不管这个浑身臭烘烘的人类有什么想法，闻着雨滴里属于程瑆异能的气息，心情由阴转晴，黑漆漆的身躯看着都明媚了几分。 布布：#@＆-＊！！ 刑昇问：“她又说什么？” 江知宥看了眼一脸幸福，身体扭动地像弹簧蛇的布布，神情冷漠：“我是翻译？趁她现在高兴还不赶紧走。” 刑昇看着莫名开始释放冷气压的人，挠了挠头，没搞错的话刚才被雨淋的是他不是江知宥吧，他都没甩脸，这个家伙凭什么生气，谁又惹到他了？！ 一行人走到十字路口，突然一个小男孩挣脱家长的怀抱直直冲到街道中间，扭头的瞬间，脸上的得意卡住，跌坐在地上，爆发出尖锐的哭喊。 “妈妈！妈妈救我！污染体要吃掉我了！” 变故横生，那个土系异能者甚至来不及制止，毕竟谁能料到会有小孩突然冲出来，而且还刚好是个异能者，异能还是瞬移。 当即就有士兵前去抱起小孩，想趁事情闹大以前把人打晕带走，没想到小孩平时被家里人喂得膘肥体壮的，挣扎起来像条难摁的鱼，四肢胡乱扑腾就算了，嗓音还格外洪亮。 刑昇气急：“愣着干嘛，再多几个人过去帮忙！” 副官连忙上前攥住小孩扑腾的手，下一秒眼前突然亮起一道白光，副官心底咯噔一声，暗道：这下是真完蛋了！ 异能者在初期十分不稳定，尤其是在情绪急剧起伏的时期，很有可能会失控。 白光从男孩身上爆发的瞬间包裹住几人，一眨眼，连带着三人一起出现在人群中间。 “放开我儿子！”男孩的母亲当即冲上前把儿子护在怀里。 小胖墩钻进母亲怀里，嘴里还惊魂未定地哭嚷着：“污染体呜呜呜，那里面有污染体！” 这话就像水滴溅入油锅，立刻在人群中引起骚动，副官错过了最佳时机，面对众人的质问脸色麻木。 一系列的事情前后不过十秒。刑昇攥紧手上的链子，脸色阴郁地看向一旁的人：“这才是江队此行的目的吧？让污染体提前暴露在人前，基地不得不给出合理解释，届时，污染体能被驯化的消息就会以最快速度在基地传遍，而能驯化污染体的如今只有你一人，江知宥，你究竟有什么目的？你想篡位吗？！” 帽檐下，江知宥神色平静。两人手腕上的手环发出急促的嘀鸣声，江知宥的来自被他单方面屏蔽许久的方舟，而刑昇的来自他的直系领导江临渊。 江知宥能够对方舟的通讯请求置之不理，刑昇却不能忤逆上司。 通讯接通的瞬间，会议室十几人的脸出现在空中。 为首的宋怀谦脸上带着一抹悲伤：“知宥，你辜负了我们大家对你的信任。” 坐在宋怀谦右手边的江临渊则更加直接，重重拍打了下桌面，吼道：“逆子带着那只污染体立刻滚过来！” 布布对“污染体”的发音很熟悉，从几人背后探出脑袋，好奇地打量空中的虚拟人物。 基地内的光线很亮，足够所有人看清她的长相，即使隔着屏幕，仍有人被吓得哆嗦。 其实布布的外形并没有很诡异，仔细看会发现她下半身那团漆黑的东西是由交缠的海草构成的，布布其实就是睡莲污染体，只不过吸纳了海草做自己的伴生而已。 里面发生的事被土墙挡着外面全然不知，活着的污染体混进基地带来的恐惧在人群中无限蔓延，不知道谁提议了句“请基地给出合理解释”，所有人都在要求告知真相。 争议声越闹越大，在一些异能者的破坏下，土系异能者异能跟不上，土墙出现一个缺口。 瞬间，更多的攻击集中这个点，轰隆一声过后，布布彻底暴露在人群之中。 这时江知宥才开口道：“布布过来。” 布布显然不是很情愿，但头顶的乌云已经往前挪动，她更不想受到臭气攻击。 于是众人就看见这只污染体像一个流动史莱姆一样，一duang一duang走到江知宥手边，由于土墙崩塌后，各种气味交杂的气味更浓烈了，布布干脆将整个花冠扎入头顶的乌云里，空气受到挤压发出“嗷噗”的一声。 “爸爸，她好可爱，我也想养一只。”有个胆大的小女孩眼睛亮闪闪地看向声旁的父亲。 她父亲显然没有她这么好的心态，面如菜色，一把捂住了小女孩还要说话的嘴。 这个小骚动并没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众人的视线依旧放在中央的江知宥身上。 基地长的话无疑是在说眼前这只污染体是由江队带进来的，这怎么可能，难道江队已经背叛了人类，被污染体污染了？ 一时间所有人都在等江知宥的解释，而江知宥本人却并没有要解释的意思，反而让众人攻击他。 “现在麻烦大家放手朝我进攻。”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刑昇第一时间拔枪，对准江知宥砰砰就是十几枪。 军区统一配备的镭射枪，子弹以光速瞄准目标，在两人不超过10米的情况下，哪怕江知宥是异能者也躲闪不及。 下一秒诡异的事发生，子弹竟然凭空消失了。 江知宥：“再来，用异能。” 话落，各式各样的异能五彩斑斓划过半空，在临近江知宥面前时无一例外，全部消失不见。 第65章 只有一位速度异能者捂着胸膛跪倒在地上，满头大汗活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 “是深渊……那个污染体就像一个深不见底的深渊，到处都是冰冷的海水，出不来，都出不来…太绝望了，真的太绝望了！” 速度异能者刚说完就晕了过去，很快就有医疗组的人将他抬走治疗。 尽管人已经不见踪影，但他留下的话却让剩下的人如浸寒潭。 基地内有名的异能者彼此间大多熟识，很快就有人认出那名异能者是基地最先突破8级的体能异能者。 而如今，这位强者也只是勉强窥探到这只污染体的一部分异能就支撑不住晕厥。 沉重的打击如阴云笼罩在所有人心头。 人类真的还有希望吗？ 江知宥将众人低沉的神情收入眼底，在宋怀谦开口前率先出声：“大家不必为此感到绝望，我已经找到驯化污染体的方法，如大家所见，布布就是其中之一。” “知宥……” 江知宥打断宋怀谦：“基地长，事不过三，今天究竟为什么会发生这些变故您一定比我更清楚，实话说，我真的对您很失望。” 宋怀谦被自己说过的话反噎，一时间表情差点没绷住。 紧接着就听见江知宥对众人宣布了植咖店新推出的植宠活动，一时间“驯化污染体”“植宠”“植咖店”有关的词条登顶热榜。 而江知宥也以“信任失衡”为由拒绝了基地内所有科研组的邀请，带着污染体布布从基地全身而退。 当晚，宋怀谦书房推出好几个不知死活的人。 老管家递上温水：“老爷消消气，地下实验室那边传来消息，计划一切顺利，植咖店那边我们的人也已经成功接触到一名职员，暂且先让他们再得意一段时间，到最后这一切都会属于您。” 宋怀谦喝了口水，看着屏幕里部分损毁的资料，神色一沉。 “这次绝不能再出任何意外，江知宥和程瑆，他们两个必须得死。” 第57章 第 57 章 计划很顺利，程瑆扛着背上昏迷不醒的虞清蘅穿梭在基地上空，一道身影紧追其后。 在内外城分界，程瑆停下来，转身看向来人。 林曼茵在对面的屋檐上停下，两米长棍立在身后，一双眼睛在黑夜中散发着冰冷的蓝光。 “程瑆，你果然还没死。”林曼茵脑袋机械性地微微偏转，和身后的摄像头一并锁定程瑆的身影。 林曼茵的眼底没有多少意外，有的只是狂热的兴奋。 程瑆微微蹙了下眉头，不知道他们对虞清蘅做了什么，人到现在还没有清醒，更加糟糕的是，她能感受到不断有污染因子从虞清蘅体内涌向她。 程瑆克制住内心的燥意，越过林曼茵看向她身后。 她站在高位，往下整个北辰基地尽收眼底，凭借异能者绝佳的视力能轻松捕捉到中心街道上的场景。 江知宥那边情况虽然和计划出现偏差，但好在那群人终究对江知宥的异能有所顾忌，短暂来看全身而退没有问题。 程瑆看了林曼茵一眼，那个眼神在林曼茵看来晦暗难懂，但她下意识感觉到危险。 颈后的芯片几乎要将皮肉烫化，林曼茵咬牙攥紧手里的长棍，提棍朝程瑆扫去。 程瑆向后越下高墙，周身涌起一阵细微的异能波动，纯白色的光波将上方的林曼茵一并包裹进空间。 林曼茵警惕地站在中间，倏而眉眼一冷，腕间翻转，长棒劈向身侧的墙面。 墙壁像湖面般散开乳白色的涟漪，将半个棍身吞没。 “别挣扎了，在这个空间里我才是主宰。” 程瑆像一尾鱼游走在林曼茵周身，她可以从这个空间任何一个地方出现，就好像她无处不在。 “你想怎样？”林曼茵问。 “我想还给你一些东西。”程瑆从林曼茵对面的墙内走出，右手上攥着一块芯片。 不知怎么，林曼茵感到恐惧，瞳孔紧缩，双腿不受控制地后退。 “什么意思？你手上拿着什么？”林曼茵被程瑆抵在墙前，退无可退。尽管她竭力控制自己的躯体等待最后一击，但当属于程瑆的体温触碰到颈侧时，一股电流从被触碰到的地方流向那颗仿生心脏。 “曼茵，快想起来吧。” 程瑆的声音变得遥远，远的像从另一个时空传来。 “你究竟是谁……” 程瑆接住林曼茵垂落的手将人拉到怀里，周围的墙体一点点消解，露出植咖店二楼的露台。 叶文鑫上前接过程瑆怀里的林曼茵，沉默着将人额头的汗擦去。 “宋怀谦那边已经有所察觉了，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按照原来的计划肯定来不及。” 程瑆揉了揉手腕，没了衣袖遮挡，右手手腕上青紫的伤痕触目惊心。 叶文鑫顿时倒抽口气：“你受伤了？什么时候，曼茵不是没伤到你么？你在实验室遇到谁了？” 一连三个问题，语气越发急切，要不是程瑆现在排斥的气息太过明显，叶文鑫恨不得上手去看。 “皮外伤而已，别大惊小怪。”程瑆接过叶文鑫递来的药剂简单涂抹在伤口上，“虞清蘅醒了吗？” “刚醒，林小葵在那边照应着，不会有问题。”叶文鑫一边回答一边借着怀里人的遮挡编辑消息。 消息还没编辑完就听见程瑆警告道：“不许告诉江知宥。” 叶文鑫立刻清空对话栏，讪讪道：“谁偷摸打小报告了，肯定不是我。” 程瑆侧过身，冲叶文鑫抬了下眉。 叶文鑫：“老板，要是江队后面从其他地方知道，你可一定记得替我求情。”不等程瑆回复，她又说，“算了，你还是别开口了，就江队那占有欲，你要是开口我估计死的更惨，还是藏好点，来来来，赶紧多上几层药。” 伤药是根据程瑆体质特配的，疗伤效果极好，她手腕上的颜色已经消褪了大半，估计要不了多久就可以恢复如初。 叶文鑫抓着程瑆的手腕全方位扫描确保没问题后才放下药：“话又说回来，我总觉得这次是不是太过顺利了，总觉得好像遗漏了什么。” 程瑆眼底闪了闪，收回手：“顺利还不好，别想太多，趁这几天得空你好好休个假，等后面人类真正认识到植宠带来的利好，店里忙起来你更没得歇了。” “真没事？”叶文鑫狐疑问。 程瑆摆摆手：“真没事，带曼茵一起去休息吧，这几天多注意她的情绪，别让她做傻事。” “放心，我有经验。”叶文鑫扶着昏迷的林曼茵回房。 一时间露台上又只剩下程瑆一人，她望着远方灰蒙蒙的高墙，指甲陷入右手手腕间的皮肉里。 城内地下实验室。 原博士仰头靠坐在椅子上，血液从头顶直流而下划过脸颊。 他身上原本干净工整的白大褂已经脏乱不堪，鲜血、药液和某种不知名的黑色液体混杂在一起。 整个实验室犹如蝗虫过境，地上到处是碎裂的玻璃，空气中充满化学药剂刺鼻的气味，头顶上空警报器的线路上全是弹孔，周围的墙壁上还要烧灼的痕迹。 宋怀谦派来的人赶来看见这幕登时一惊，深夜，一辆特殊的医疗车疾驰进医疗中心。 没人留意，有一道黑影撑着实验室大门打开的刹那蹿了出去。 半个月，15天，能发生多少事，对这个世界又会产生多少变化呢？ 对北辰基地的幸存者而言，这半个月他们的生活几乎天翻地覆。曾经视为流放之地的外城一夕之间变成新的安全区，一时间在这片安全区内苟活的人，从被同类唾弃到被羡慕，不过是因为植咖店的一条招聘条件—— 本店招聘普通人，居住在外城者优先，女士优先，诚邀符合条件的人前来应聘。 “罗姐等等我，我们一起。店长今天又推出了几个新菜品，光听名字就知道味道不赖。前些天那个南瓜粥给我家小孩馋的哦，连盘底都不放过，一会去店里我先买一份打包，让孩子也乐乐。” 说话的女人身形不高，因长期受饿的缘故看上去面黄肌瘦，但头发扎的齐整，个人卫生也很注意，连指缝这种小细节也关注到。 被称作“林姐”的女人看上去气色要好一点，虽然也还是瘦，但脸上起码能看见点肉。 王梅有些羡慕，几个月前罗英过得还不如她，她家家里那口子还在，好歹是个男人，平时不会有人欺负到头上，家里两个孩子也懂事，大儿子平时会跟丈夫一起去垃圾山捡点报废物，能换一两个钱。 也正是因为日子还能过得去，当初植咖店第一批招聘她顾虑着没去，没想到就让罗英捡了空子，眼看着罗英生活越来越好，三个孩子也越发精神圆润起来，她真是悔不当初。 要知道这个消息还是她告诉罗英的呢。 好在罗英是个知感恩的，这不一扩招就推荐了她，现下她越过那口子成为家庭支柱，平日说话腰板都挺直不少。 第66章 罗英不着痕迹将王梅的手推开，皱眉道：“阿梅，店里的餐品要先紧着顾客，你上次偷拿店里的果蔬才刚被组长批评，还是多注意点。” “你乱说什么呢！都说了没偷，我那是看见果蔬掉到地上蹭点灰就丢了实在可惜，想着反正店里都不要就捡回去给孩子们弄盘菜吃，而且我也受到教训了，蔓姐可是扣了我三天工资呢，三天！那都够买多少果蔬了。”王梅说到这事就肉疼，为这事她还和丈夫吵了一架，本来都是不要的，她带回去有什么问题嘛。 罗英看她这样就知道她怕是心里暗自记恨，不动声色和王梅拉远距离。 “反正你注意点，不要因小失大，店长愿意招我们做工是店长心善，我们不能忘本，别因为你一个人坏了整个外城的名声。” “你怎么说话呢！什么叫我坏了外城名声，你现在日子好过就看不起我了是吧！我告诉你罗英，要不是我，你哪能有今天的好日子，你那是占了我的便宜！”王梅气恼地推开罗英，翻了个白眼先一步冲进店内。 王梅刚才那一推用的力气不小，罗英揉了揉肩膀往自己的工作区域走。该说的她都说了，听不听就由不得她。 罗英没成想她早上刚提醒过，王梅下午就又犯了事。 自从之前和宋安娜来过几次徐婉就成了植咖店的常客，甚至最近联系不上宋安娜，她一个人也经常来店里消费，好不容易等到植咖店推出vip服务后，更是一口气升到最高额度。 植宠服务推出后，作为第一批vip徐婉也是最先收到邀请的客人，当天她就挑选了一只长相甜美的污染体作为自己的植宠。 其实植宠并不便宜，一只植宠一日服务费就要600新币，还只能在基地外跟随，一旦到城门区域内身边的植宠就会化作流光消失。 但植宠的能力有目共睹，带来的影响也十分巨大，就拿最直接的来讲，短时间内基地里的雇佣兵队伍犹如雨后春笋般冒出，不少普通人会集资租植宠，然后通过接任务领雇佣金，生活比之前在异能者脚下刮分资源宽裕很多。 比起自视清高的异能者，更多组织机构会偏向选择雇佣兵，不仅事少而且任务完成度高，就这样，普通人硬生生通过植宠在异能者制定的规则下撕出一个口子。 三天前，基地举行民主投票。 异能者家族有强烈反对要求清剿植咖店的，也有像徐婉这样被植宠可爱的外表迷的走不动道，暗自胳膊肘往外拐投反对票的。 总之，在文娱部的暗中宣传下，反对清剿植宠的人数占据上风，基地没有合理理由对外城植咖店进行清剿。 徐婉对这个结果喜闻乐见，她们这一辈除了少数几个被家族倾尽全力培养的，其他人尤其是女性，就是当做联姻工具养着的。徐婉也没有什么大抱负，逆来顺受惯了，也没觉着这有什么，无非不就是从被家里养着到被丈夫养着，她没有反抗能力，就像从出生就被精心豢养的金丝雀，飞出去独自面对风雨是会惨死在外的。 但人总有反骨，植咖店是一个开端，植宠是骨骼生长的催化剂，徐婉从缝隙间看到了另一片辽阔的天地。 她不想被关着了，所以她偷偷逃了出来，用卡里的余款租下了植宠的一个月。 “了了，看这里，东区，听说这是和末世前最相像的原始森林，你陪我一起去看看好不好？”徐婉将毛茸茸的植宠抱进怀里，了了本体是多肉植物，化形时保留了肉嘟嘟的身体并把表皮的绒毛变长，抱在徐婉怀里像一个渐变粉的毛绒抱枕。 阿酷利用精神菌丝连接所有植宠，将她们听到的话击中汇聚到γ-3的系统中枢进行翻译，这样一来植宠就能够听懂人类说话。 了了支棱起耳朵环住徐婉蹭了蹭。徐婉知道这是了了表达同意的反应，顿时喜笑颜开，低头亲了一口：“没白疼你，快吃，我们待会就走。” 可她终究没走成。当徐家二哥出现在植咖店时，徐婉脚步都虚浮了一瞬，惊愕道：“二哥，你怎么会来？” 徐二哥扯住徐婉的手，冷声道：“李叔叔已经在家等你半天了，和我回家。” “不！我不想嫁给李天！李天他养了一屋子人在家里，哥，我不能嫁给他！”徐婉奋力挣扎，可手腕上的手就像一圈钢铁，她的皮肤都红肿一片，却连一条缝隙都没有挣开。 “了了！快救我！” 徐婉扭头冲植宠呼救，了了的长耳温柔地缠绕住徐婉的腰间，眨眼刚还攥着徐婉不放的徐二哥就被一阵风掀飞出去。 “徐公子，你没事吧！”王梅整理好妆容从休息间出来就看见徐二哥跌倒在地立刻上前将人扶起来，“受伤了吗？天哪，头都肿了，您稍等，我给你拿药。” 徐婉劫后余生地抱着了了，眯眼看向王梅：“是你告的密！” 王梅理所当然点头：“徐小姐我这是在救您。家里长辈都是为了您的以后着想，这女人啊，一靠家里二靠丈夫，您就不要任性，快跟着徐公子回去吧。” 徐婉气得眼睛都红了，啪地按响桌上的服务铃：“把你们店长叫来二楼，针对你们店员私自泄露顾客隐私这事，我希望你们能给我一个合理解释。” 第58章 第 58 章 林小葵赶到时，了了正挡在徐婉面前，徐二哥不知道又做了什么，躺在地上不知死活。 “店长，您总算来了。”王梅当即指着徐婉怀里的了了告状，“这只植宠失控伤了我们的贵客，得赶紧把她抓起来杀掉。” 了了听懂了这句，冲王梅恶狠狠龇牙，被徐婉赶紧揽进怀里。 林小葵没理会王梅，第一时间把手里的歉礼递给徐婉：“抱歉徐小姐，这次的事是我们店对员工的培训出现纰漏，一点歉礼还请您收下。” 徐婉看了眼袋子里的东西，都是她出门能用得上的，有密封好的干粮，还有一些蔬菜汁，脸色稍霁，指向王梅：“那她呢？你们准备怎么处理？现在能被一点小钱收买透露客人隐私，万一以后有人让她干点别的，到时候出了事可就不好收场了。” “是是是，徐小姐说的是，我会在调查清楚后给您一个满意的答复。”林小葵亲自将徐婉送出门，转过身脸上笑容散尽，往后厨方向走。 王梅早在刚才就被其他人捂嘴带走，至于地上昏迷不醒的徐公子，林小葵嫌弃地看了眼，让人通知徐家来接人。 后厨配置的休息区，王梅得知自己被辞退还在和王曼闹，双目赤红，头发散乱，怎么也不肯走。 王曼的耐心逐渐告罄，指尖溢出异能波动，王梅立刻变脸，不甘道：“要我走可以，今天的工资得结给我，该领的员工福利也不能少，这个月我在这干了20多天了，按照合同我已经够格领月度奖品了，你也得给我。” 理所当然还有些吃亏的模样看得王曼忍不住笑出声。 “您哪里来的大脸？”王曼翻出王梅这个月大大小小的违规行为甩在她面前，“才来一个月不到，三天一大拿两天一小吃，更别提今天还私下收受钱财出卖客户隐私，拜托，我们不让你赔偿店内损失已经算积德行善了，你怎么还有脸要求奖品？你配吗？” 王梅看着地上一张张照片先是一惊，她那些自以为隐蔽的小动作全都被记录下来无可辩驳，一时间脑袋一片空白，只能凭下意识张嘴反驳。 “放屁！我只不过是吃点客人吃剩的，节约粮食而已。”王梅越说越觉得自己没做错，“再说今天这事，徐公子那都是为了徐小姐好，女娃娃养这么大本来就应该为家里人做贡献，而且对方还是基地内有名有姓的家族，家里人能害了她吗？” “现在的小孩都自私，平时家里好吃好喝供着养得那么娇气，要我说女孩就没必要养那么好，心养大了翅膀也硬了，就想往外飞。要我家小一敢这样，我早打死她了！” 王曼简直不敢相信，但王梅脸上的表情又明明晃晃写着她确实是这样想的。 “我说你们怎么那么好心，说什么优先招外城的人，还不是看我们好欺负好骗，随随便便一个理由就把人打发走，让人给你们打白工，还赚了个好名声，我呸！我要去揭露你们丑恶的嘴脸！” 林小葵刚进来就听见这话，啪地一下推开门：“你现在就可以出去说，看看大家会不会如你所愿来唾骂我们。” 林小葵虽然个子不高，但阴着脸身上的气势不是王梅可以承受的。王梅不自觉向后哆嗦了步，垂着头身体几乎缩地比街道上的野草低。 “别低着头，抬头看我！王梅，你也是女人，为什么能说出那样的话？我们给你们工作是想让你们站起来，起码在外城，你们有工作就可以很轻松地站的比男人高，腰板挺直，现在看来长久的圈养早已经将你那空洞的脑子腐蚀，让你刚拥有一点权力就将它对准过去的自己。” 林小葵迫使王梅抬起头，一字一句犹如血泣：“金丝雀不是那么好当的，周围的白骨还不够高吗？究竟要等到什么时候你们才能意识到自己需要的不是被保护而是能够平等争夺资源的权利。” 第67章 最后林小葵还是把今天的工资结给王梅，也默许她把提前打包的粥食带走。 “她听不懂的，你那些算是白说了。”王曼拍了拍林小葵的肩膀，脸上多了层探究，“你今年才多大，懂得到挺深，我记得第一次看见你，你说自己是个孤女，那时我就觉得不像。” “哪里不像？”林小葵接过王曼递来的纸巾，用半自嘲半玩笑的语气道，“哪个父母在世的孩子会自愿参加你们那个劳什子实验，整的人不人鬼不鬼的，侥幸捡回条命也活的生不如死，哪怕有像王梅那样的父母我都不可能参加。” 王曼想起当时，一行人为了躲避基地监察又要完成博士的要求，最后只能蜷缩在外城郊区的垃圾场边。 最早一批在外城生活的人曾经都多少对基地建设有过贡献，功过相抵最后才勉强抱住一条性命，驱逐到外城苟活。就像林小葵所说，在当时只要父母健在的，不可能让自己的孩子参与她们的实验。 说是实验并不准确，王曼给当时的行动有更好的定性——赌石。 原博士的研究刚有成效就受到毁灭性冲击，第一批成功试剂最终抢救回来的只剩下小半瓶，光这小半瓶还受到污染产生一定程度的异变。 “达尔文计划”听名字就知道它背后究竟有多残酷，“适者存，逆者亡”，在千万个幸存者里面只有一个合适，这概率和赌石有什么区别？ 为了扩大赌对的概率，原博士利用仅剩的资源复刻出一批2.0版本的试剂，让王曼秘密寻找合适的载体。 王曼搓了搓指尖，突然倾身凑近林小葵：“说到这我倒是想起件事。”她撩开林小葵脸上的刘海，指尖从泛红的眼尾划过，“其实一开始博士选中的人不是你，那半管药是我故意摔碎留给你去捡的。” 林小葵一惊：“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记不清了。”王曼双手撑在窗台，身体随意向后倾，“可能你那时候眼睛亮晶晶笑的太丑了，我想看看那双眼睛哭起来会是什么样，哦对，你第一次犯病痛的死去活来把身上挠的鲜血淋漓时，窗台那瓶药也是我悄悄给你的，果然和我想的一样，那双眼睛哭的湿漉漉时更好看。” “你是不是有毛病。”林小葵攥紧手里浸湿的纸巾，刮了王曼一眼。 手腕上的通讯器打断了王曼紧接着要说出口的话，她点开看了眼，脸色一变急匆匆往外走，林小葵还在低着头平复心情。 王曼走到门口，脚步一顿，还是偏过头对坐在窗边出神的林小葵道：“要是你父母还在的话，他们应该不会想看见你现在这样，应葵晞，这个名字听上去就很温暖，和你的眼睛一样。” 林小葵愣了下，猛地抬起头，只看见王曼扎进走廊灯光里的身影。 王曼刚走，另一个不知道在门外听了多久的人走进来，林小葵起初并没有什么反应，直到体内的污染因子随着那人走近而变得愈发躁动不安才惊诧地抬起头。 “竟然是你……” 另一边外城边缘的树林中，沈澜风身形狼狈地往植咖店的方向赶，他怀里死死抱着一团被黑布紧密包裹着的东西，身后看不见的地方，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追赶。 右前方，一棵半栋楼高的巨树底，茂密阴森的草丛中间有什么东西蠕动了一下，在沈澜风即将靠近前，嗖地一下伸向他的右脚。 沈澜风已经足够警觉，可惜背后的伤依旧影响了他的判断，慢了一秒，右脚还是被翠绿色的藤蔓绊住，整个人失去平衡擦着地面往前摔了十几米远。 他很快调整平衡，借着一旁石块的阻挡躲过对面袭击的毒刺。 毒刺被石块尽数挡下，王曼眯着眼从树后走出，一脸不爽地看向沈澜风。 “没想到你受了这么重的伤还能带着东西坚持到这里，该怎么说呢，不愧是第一批存活下来的实验体，看来博士当初的试剂研究是真的很成功呢。” 沈澜风没忍住吐出一口鲜血，背后贯穿半个腰身的伤口四周散发着黑气，浸在衣服上的血都是紫褐色的，能支持到现在全凭意志力在支撑。 “让开。”沈澜风一手护住怀里的包裹，一手扬起折扇准备催动异能。 王曼挑了挑眉，好心提醒：“你现在催动异能体内的毒素会蔓延更快的哦。” 此刻沈澜风脸上再不见往日的玩世不恭，尽管身体因为体内毒素疼得在颤抖，依旧坚定地朝王曼攻去。 王曼轻易躲开沈澜风的全力一击，一抬手，四周的树木仿佛一瞬间活过来一样，全都张牙舞爪朝沈澜风缠绕而来。 沈澜风很快就支撑不住被捆在半空，尽管如此他依旧不肯放开怀里的包裹。 只不过他如今这点抵抗在王曼看来不过是负隅顽抗，简单一个响指，沈澜风拼死护送的包裹就到了王曼手里。 沈澜风终于忍不住吼出声：“你们会害死她的！” 王曼打开包裹，拿起里面巴掌大的铅盒，盒子里一株生机勃勃的杜衡草散发着苍青色的光芒。 王曼将铅盒重新阖上，掌心飞出一根毒针刺入沈澜风的心脏，瞬间被捆在半空的人垂下头失去呼吸。 树枝一点点抽离最后又恢复成原貌，王曼哼着歌心情愉悦地往回走，身后半人高的树丛里，沈澜风睁着眼身体僵直地躺在地上，望着她离去的背影…… 第59章 第 59 章 “你们听说了没？外城出事了！” “什么事？” “执法队的沈澜风死了。” “什么？” “沈家这几天花高价悬赏找出真凶呢。”男人伸出一只手，“这个数！你说会是谁干的，那可是沈家，谁有那么大胆子。” 身后，一个穿着朴素的男人扒开人群凑上前：“今个凌晨江知宥回基地这事你们知道不？” 有人从背后突然冒出，几人顿时提高警惕，转头看清男人的面孔才逐渐放下防备：“你从哪冒出来的，一声不吭，吓死个人。” 男人刚要解释又被几人不耐烦打断：“算了，随便。听你这意思，你是知道些内情不成？难不成你是想说江队害了沈公子，那你真是扯淡！” 男人小心看了眼周围，摆摆手让几人凑近，低声道：“我表哥就是巡逻队的，他说在沈公子身上发现污染体的痕迹，你说有没有可能是那所谓的植宠失控啊。” “植宠”可是近期基地内热度最高的话题，基地内分为旧派和新派，旧派支持永绝后患围剿所有污染体，新派则赞成接纳驯化后的植宠增加战斗力。好巧不巧，这几人都是新派，身上穿的也是雇佣兵的服饰。 几人后退几步，狐疑地看向眼前盯着张老实人面孔的男子。 男人感觉到几人的排斥，在众人探究的目光下不自在地挠了挠头，梗着脖子壮气道：“不信我是吧？你们等着，我表哥说上头马上就会出公告，到时候你们就知道是真是假。” 几人看男子信誓旦旦不似作假，心中对污染体根深蒂固的恐惧最终占据上风，其中一人撑了下眼镜语气有些害怕：“老大，他说的不会是真的吧。要是植宠失控，我们这次行动岂不是很危险…连异能者都，我们队大多还是普通人。” “别人说你就信！这么大的事要是真的上面肯定会出公告，我们再等等,大不了今天耽误一天。”壮汉凉飕飕看了眼男子，“哼”了口热气，“你小子最好别胡说八道，不然有你好看！” 几人于是在城门旁找了块空地盘腿坐下，眼睛男在队伍里一直负责后勤补给，一看壮汉脸上多了几分不耐连忙从背包里拿出一叠纸牌。 在几人开第四局时，身后的公示栏终于热闹起来。 “上面写的什么？”壮汉扭头问身旁的女人。 女人撩开被刘海遮住的左眼默不作声往人群那头看。 他们选的位置正好是城楼下的阴凉处，距离公示栏隔着一整条中心街道，更别提公示栏前还有一大伙人围住。 被拦下的男子好奇地探头看向女人，一转眼就被女人脸上狰狞的伤疤吓得一哆嗦，差点撞到身后的壮汉。 “丽娘可看清了？那上面写的啥，和这小子说的一样吗？”眼睛男催促道。 被称作丽娘的女人放下刘海重新挡住眼上的伤疤，看向壮汉表情有些不好看。 见她这样，几人心下一咯噔，壮汉咬牙道：“是不是你直说，大不了我们去找店长把定金退了，以后的事再做打算。” 丽娘连忙摆手：“大哥也没到那个地步，告示上没直说是植宠伤人，只说在沈公子的伤口提炼出毒液，至于是污染体还是异能者还需进一步调查。”壮汉看出她的欲言又止，朝身旁人使了个眼色，那人一把将偷听的男子推开往外赶。 丽娘见周围没了外人才面色沉沉道：“大哥，我知道沈公子是被谁暗算的。”她摸了摸自己狰狞的左脸，狠狠心揭下脖子上围绕的面巾，一道仿佛被硫酸腐蚀过后的伤疤暴露在几人面前，在场几个男人都忍不住到抽一口凉气。 第68章 “嚯，丽娘你这突然一下着实太吓人了，好歹提前和兄弟们讲……呃！”那人还没说完就被眼睛男狠狠踩了下脚，“小眼镜看着点，踩到我脚了！” 眼镜男淡定地扶了下眼镜：“不好意思，回来太急没看清。” 丽娘眼神黯淡地低下头，赶忙把面巾缠好。 男生这才反应过来，手足无措地看了壮汉一眼。 壮汉刮了他眼，拍着丽娘的肩头：“丽娘别怕，你和哥说这是谁干的，哥给你报仇！” 男生立刻接话：“对，哥哥们替你报仇！” 丽娘垂着眼，咬牙切齿道：“王曼！那人叫王曼，她带人屠了我们整个村，只有我被婆婆藏起来才侥幸留下一命，哥哥们，你们真能帮丽娘报仇吗？” 壮汉听到王曼时就不再说话，其他人也面露难色，只有刚才做错事的男生没搞清状态应和：“帮！哥哥肯定帮你报仇！王曼是吧，等我下次见到她非……小眼镜你干什么又踩我！你故意的是吧！” 眼睛男揉了揉眉心，一言难尽地看向吱哇乱叫的男生：“蠢货。” 男生这才发现其他人都不出声，摸了摸鼻子，小声嘀咕：“不就是王曼嘛，怎么都不说话…等等，王曼！你说的不会是原先回收部那个组长，她不是已经死了吗？” “她没死，我知道她根本没死。”丽娘攥紧拳头，浓墨般漆黑的瞳仁里满是认真，“她就藏在植咖店，之前那个接待我们的服务员，她就是王曼！” 壮汉叹了口气：“丽娘，哥哥知道你一直恨那个害了你全村的人，可王曼怎么可能在植咖店？先不说她们长相完全不同，就说一点，她曾害过程瑆，程瑆和江队的关系你不清楚吗，如果她真是王曼，江队怎么可能留她在店里。” “不，我不可能认错！王曼就算化成灰我都能认出来，她就是王曼。”丽娘眼里满是愤恨，“大哥你相信我，沈公子的伤绝对是出自她手，你们相信我。” 壮汉看丽娘整张脸因情绪激动而显得愈发狰狞，在丽娘乞求的目光下抹了把脸：“行，大哥陪你赌一把，如果那人真是王曼，咱哥几个也能领一大笔赏金，日子也能好过些。” “谢谢大哥，谢谢大家！”丽娘说着就要给几人下跪道谢，几人连忙去搀扶，只有眼睛男深深看了丽娘一眼。 男生问：“大哥那我们现在要干嘛？江队还在基地里开会，难不成我们要一直站在这等到他出来？万一他今天都不出城呢，我们岂不是白等。” 壮汉思考了会，果断决定：“我们去植咖店等，顺便也探探那个店员，看看她是不是异能者。” - “你说什么？你们店长不在？那那个店员呢?之前就在这收银的那个，她在不在？她也不在？” 店里一下子少了好几个人，罗英正忙得不可开交，这会被男生拦下一个劲问问题难免有些心烦。抬起头想起林小葵挂在嘴边的微笑服务，只得继续耐心接待：“您还有其他需要吗？” 男生回头冲几人摇了摇头，闻言眼珠一转问：“那你能告诉我她叫什么名字吗？” 罗英指了指身后的排班表：“您可以看这边，我先去服务其他客人了，有需要可以按响手边的呼叫铃，我会再过来。” 男生摆摆手，凑近墙面一排排寻找，最终在倒数第二排找到熟悉的面孔。 “找到了！王、蔓，同音，这么巧？不会真是一个人吧，这未免也太嚣张了些。”男生转身朝众人招手，“你们快看，她也叫王蔓，但不是一个字。” “绝对是她！”丽娘道，“江队一定是被这个女人蛊惑了，她最擅长欺骗，当初要不是婆婆心软好心收留她她早饿死在外面，最后竟然带着人屠了我们整个村，沈公子一定是被她害死的！” “这位客人，打扰一下，你可以具体和我说说王曼带着一行人屠村的经过吗？说不定我能帮上你。” 丽娘被身后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一跳，扭头就对上一双苍青色的眼眸，脸色刷的一下变得苍白。 “虞清蘅，你怎么会在这？”丽娘这才发现周围不知何时变得安静下来，店里的人都消失了，只剩下她和眼前本该关押在基地牢狱中的虞清蘅，“他们呢？你把他们怎么了？” 虞清蘅，不，应该说是霖，面无表情扼住丽娘的喉咙，指尖生长出植物根系一样的细线条扎进丽娘大脑中枢。 丽娘瞪大双眼，嘴里发不出一丝叫喊，被迫承受霖的分体刺入大脑神经中枢，在脆弱的神经管道内生长穿梭。 不知过了多久，丽娘感到自己的意识逐渐混沌不清时要彻底昏厥前，扣在喉咙处的手松开，空气重新涌入心肺。 “原来是博士救了你，对不起，刚刚冒犯了。”霖看着丽娘瘫坐在地上喘地像条搁浅的鱼，发自内心不解地问，“我们不是同类吗？我只是短暂入侵你的躯体，你为什么看上去这么难受？” 丽娘瞪着水雾迷蒙的眼睛，宛若看一个怪物：“你不是虞清蘅，你究竟是谁？” 霖朝她伸出手：“我叫霖，很高兴认识你。”机械地问好后她又接着道，“你说的不完全对，博士说我是目前这条时间线上的她，我们是一样的，但我还是希望你叫我‘霖’，我觉得我们还是不一样的。” 丽娘古怪地看了霖一眼，撑着桌子站起身：“从刚才我就想问，你嘴里的博士到底是谁？我记得那个姓连的应该已经死了，也没人救过我。” “不是博士的人？”霖歪了歪头，下一秒右手毫无征兆地穿透丽娘的胸膛，留下一抹暗紫色的毒素。 “任何阻碍，一个不留。” 霖越过丽娘的身体，拉开后厨的门，门后店里消失的人全都昏迷躺倒在地。 霖看都不看继续往里走，在一扇墙前停下，通过身份验证后，滴地一声，眼前的墙缓缓打开露出下面漆黑的密道。 她顺着密道往下走，身后的墙再次阖上。 密道两侧石壁镶嵌的晶核发出微弱的荧光，空气一点点变得潮湿，有粘液从头顶低落，聚成溪流流向密道深处。 霖从一根粗壮的根系形成的洞穴口进入，又过了一道暗门，走进里面完全是另一个世界。 周围机械运转发出接连不断的轰鸣，面前的巨大电子屏幕不断跳动着各种数据，最中间，由新型矿石打造的玻璃管中，无数针管连在被困住里面的人身上。 霖走上前，掌心贴在玻璃表面：“我知道你已经醒了，你不想看看你的朋友们都怎么样了吗？” 里面的人已经没有任何反应，闭着眼仿佛一个精致的人偶。 “你不睁眼也没关系，马上那些污染体就该失控进攻基地，程瑆，你看，到最后结局也还是一样。” “是吗？”声音从后背传来，“我怎么觉得这次的结局会完全不同。” 第60章 第 60 章 程瑆突然出现，抢占先机将霖反踹进玻璃管内。 玻璃管舱内的药液能够完全抑制住程瑆的异能，不巧，程瑆体内大部分异能与虞清蘅相融，该药液对霖具有同效。 程瑆没有浪费时间，带着阿酷翻找想要的资料。 霖见挣脱不脱，干脆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管舱内，见程瑆从面前走过，问：“你是怎么逃出来的？”程瑆可是她亲手关起来的，不可能有错。 下部连接管道正持续更换管舱内的药剂，确保药剂浓度不会因吸收而降低。程瑆看了眼适应良好的霖，打开一旁的控制屏将药剂浓度提高至120%。 霖身形微晃，强撑着不让自己昏睡过去，固执地盯着程瑆讨要答案。 这表情让程瑆想起小时候的自己。养母接连失约让她升起一股愤怒，她当时也是这样困在管舱内向那人讨要解释。 程瑆伸手抚上面前冰冷的舱壁，低声道：“我在里面呆了七年，没人比我更了解它，最弱小的时候我都能从里面逃出来何况现在，如果这是他做的决定，那只能说明你被骗了。” 程瑆静静地看着霖瞪大眼睛又闭上，随后才慢慢打量起眼前这间实验室。 布局和当初几乎一比一复刻，凭借着脑中的记忆，程瑆迅速锁定中心操作台下方的一块铁片。 铁片下藏着一个小圆套海浪状的锁孔。 这种老式的开锁方式在生物识别广泛普及的新历几乎绝迹，但正因如此，反倒让程瑆更加坚信自己的判断。 她看了眼保险箱周围的连接装置，伸手抚过锁孔，异能刚要探入就看到里面红光一闪而过。 程瑆蹙了蹙眉，暗骂了声。 如果使用的不是正确的钥匙开锁，周围附带的警报装置就会响起，同一时间系统将启动自毁程序，连人带物一起带走。 不甘心放弃到手的资料，程瑆扭身往另一边的手术室走。 霖强撑着贴在舱壁上说：“你到底在找什么？放我出来，我可以帮你。” 起初并不觉得，渐渐地药剂在体内发挥药效，霖感觉像是被丢进冻土，氧气被一点点剥离的感觉让她无师自通地懂得什么叫绝望。 第69章 程瑆没有理会霖的话，借用阿酷异能的附带效果，在不惊动报警装置的情况下穿过手术室大门。 玻璃管位于实验室中间，透过手术室里侧的观察墙可以看见里面的场景。 霖艰难地转过身，竭力去看程瑆在做什么，但眼皮实在是太沉重了，没等她看清，就听见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程瑆：“我放你出来，作为交换，你带我去找他。” 霖还在挣扎：“我不知道博士在哪……” 程瑆点开操作台，声音平静却让人听了不寒而栗：“你知道在这个药剂中混入一点污染因子会产生怎样的后果吗？” “你的骨头会一寸一寸炸开，然后像是有无数虫蚁在裂开的骨缝间啃食，就像根里生了虫，你跑不掉也喊不出，直到被发现或彻底死去。”程瑆语气一顿，“但你不会真正死去，药剂有修复作用，这个过程你可以反复经历。” 程瑆问：“怎么样，想试试吗？” 植物天性怕虫，即使成为污染体幻化出人形基因里对虫的恐惧依旧不减。 霖妥协了：“我带你去，你先放我出来。” 程瑆并不担心霖会耍花招，药剂的功效没人比她更加清楚，起码一个时辰内霖都不会有还手能力。 保险起见，程瑆还是召唤出葵葵用毒丝牵引住霖。 两人穿过一条幽暗的狭道，崖壁上能看见某种植物粗壮的根系，间隙大大小小的蘑菇散发着各色光芒。 阿酷蹲在程瑆头顶好奇地盯着那些蘑菇，悄咪咪比对，发现自己再怎么努力鼓气也没有人家一个孢子大，又装作若无其事地缩回脑袋。 小蓝菇自以为无人在意，一扭头就对上葵葵戏谑地眼神，伞盖都差点掀飞。 阿酷：“…看什么看！” 葵葵不屑伸出一条触手弹了他一下：“小鼻嘎。” 大战一触即发，在阿酷跳下来血拼前，程瑆一伸手将硝烟摁灭。 “别闹，要到了。” 霖推开门却不急着往前走，而是侧过身让程瑆能看见里面的场景。 温馨的暖光从里面透出来，照在程瑆脚尖，她一抬头瞳仁紧缩，几乎有一两秒的时间无法思考。 眼前看到的不是冰冷的机器，而是再简单不过的家居。 从进门开始，墙壁上到处贴着卡通贴纸，连客厅中央的红木沙发上也不能幸免。茶几上传来扑水声，一尾红鲤就这样隔着玻璃缸看着她们，鱼尾扫过缸底的鹅软石，嘴巴一张一合冒出一串水泡。 霖掀开面前串联着水晶和千纸鹤的门帘，换上拖鞋朝程瑆招手，“进门啊，我带你去见博士。” 程瑆垂头看了眼放在脚边的拖鞋，顿了顿，越过它们朝霖走去。 “你们到底想做什么？” 霖神秘一笑，推开主卧的门示意程瑆进去。 门后还有一层碎花布帘做遮挡，看不见里面的模样，程瑆警惕地站在门口，浑身肌肉紧张地绷紧。 “不用担心，这里没有能伤害到你的东西。”霖说，“好心提醒你，最好不要使用异能，不然你一定会后悔。” 话落，她就伸手把最后一层布帘也掀开。 如霖所言，房间里面的陈设很简单，一张床，一扇窗，一张桌子和桌上的几盆绿植。 坐在床边的男人抬起头，眼镜下的目光十分平静，配上身上柔软的家居服，居然和程瑆幻想过的父亲形象有几分吻合。 “你来了。” “你果然没死。” 两人同时开口，皆是一愣。 原博士像是没听懂程瑆话语里的尖锐，动作轻柔地替床上的妻子整理好头发，温柔道：“心妍，她回来看你了，我知道你们母女俩很久没见，你一定很想她，这次我不阻止你，想聊多久就聊多久，只要你开心好不好？” “过来陪你母亲说话，她很想你。”原博士对程瑆态度一直很冷漠，语气难得和善反让人后背生寒。 程瑆脚像是黏在地上，盯着床上女人年轻的脸庞发愣，垂落在身侧的双手捏紧，努力克制着情绪避免造成异能波动。 “原祁，你到底在做什么研究？程心妍为什么会在这里？” 原博士置若罔闻，专注地抚摸妻子乌黑的发丝，自己鬓边的头发已经花白，两人看着像是差了三十多岁。 “那时候心妍的病已经到了晚期，以当时的医疗技术根本就救不了她，我看着她躺在病床上被病痛折磨地不成人形，恨不得能替她承受这一切，终于我找到一个办法，创造出一个寄生体承载她身上的病毒细胞，所以你诞生了。” 培育成功那天，原祁看着培养舱中的程瑆无比兴奋，布满红血丝的双眼疲倦又疯狂。 一旦后续抗体移植实验成功，他的心妍就有救了。 “但我没料到心妍体内的病毒扩散得那么快，你成长的速度远远赶不上她体内病毒更迭速度，我又做了很多次培育，但后面的培育怎么都无法成功，你是唯一合适的寄生体，为了心妍我不得不继续养着你。没想到这个实验被上面的人知道，他们想培育一批超级人类，我拒绝了。” 程瑆略微有些意外，在她的印象里，她这位父亲可是为了权势能够丧失一切底线。 原博士继续说：“你是当时能救心妍唯一的希望，不能有任何闪失。可我万万没想到，他们竟然派人偷偷潜进我的实验室，还让心妍误打误撞发现了你。现在想来，她那么聪明，怎么会看不出我的隐瞒。” 程心妍回家后发现自己身体不断转好，一开始还以为是回光返照，时间久了渐渐对丈夫产生怀疑，但她在家里找了很久，也检查全身都没发现有什么悬疑。 没有哪个病人会不盼着好。在原祁的开导下，她渐渐放下防备，以为自己就是那个幸运的0.001%。 直到那日午后，她听见后院传来细碎的声响，以为是流浪猫来乞食，便蹲着小碗走出去，迎面撞上跌跌撞撞跑出来的程瑆。 丈夫在院子里养了个孩子，寻常人第一反应会是男人出轨，可程心妍有多了解原祁，几乎第一时间她就知道这个孩子和她的身体变好有关。 看到孩子的眼睛那刻，她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诚然，程心妍很了解原祁，她知道如果直接说，这孩子大概率不会有好下场。所以她装作惊喜，蹲下身摸了摸小孩的头问她叫什么，是不是和家里人走散了，饿不饿要不要吃饭。 等原祁收到警报赶回家中，就看见妻子抱着程瑆一脸兴奋地说自己今天捡到了一个孤儿，决定领养这个孩子弥补她们没有小孩的遗憾。 她知道原祁不可能会拒绝她。 “她给你取名叫程瑆，还老问我觉不觉得你们长得很有母女相，说你是她命中注定的女儿，畅想你的未来。我知道她在打消我的念头，可这怎么可能？我都做到这一步，眼看着我的心妍就能长久地陪伴我，放弃？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程瑆努力回忆，却怎么都想不起这段记忆，错愕地望向原祁：“为什么你说的这些我都没有印象，你对我进行了记忆干扰？” “我需要的只是一个合适的器皿，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让你觉醒自主意识。”原博士面容冷峻，看程瑆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死物，“要不是心妍的身体承受不了清除记忆带来的伤害，你以为我会让她去看你，可不管你怎么冷漠，她还是不顾一切要去看你。” 程瑆攥紧拳头：“那植变呢，污染因子又是怎么回事？” 原祁看着程瑆，逐渐放松姿态：“你应该有猜测了不是吗？为什么你可以和污染体沟通，甚至可以反向契约，连其他人避如蛇蝎的污染因子对你而言也不过是成长的养分——” “因为你就是这场灾变的源头啊。只要你还活着，污染体就会不断进化，直到世界上最后一个人类死亡，然后污染体开始互相残杀。忘了吗，上一世，你死后污染因子甚至能激化那只s级污染体二次进化，虽然时间线重置，可污染体规模等级都在激增。” 原祁说：“子不教父之过，作为你名义上的父亲，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在解决你犯下的错。” 就在这时，程瑆的手环突然响起，传出叶文鑫焦急的声音：“程瑆，城外的污染体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开始暴动，就连小白她们都变得不对劲，按照这个速度，不出一个小时，污染潮将会彻底攻占北辰基地，你赶紧回来看看！” 程瑆猛地抬头对上原祁漆黑的双眼。 原祁朝她丢出一把小刀：“考虑好了吗？该怎么选，你应该很清楚吧！” 第61章 第 61 章 程瑆捡起刀，眼底透着刀面反射出的冷光。 原祁静静地注视着她，在程瑆对准他反手将刀掷出时迅速侧身。 刀刃从身前擦过，半个刀身没入墙壁。 如果原祁没躲过，刺入的就是他的心脏。 “怎么发现的？”原祁从容地从椅子上起身，身后的墙壁化作代码一点点崩坏，露出虚拟环境遮掩下的原貌。 第70章 熟悉的布局，熟悉的人，一切又好像回到当年。 程瑆开口的动作一顿，微微侧身，脚下绿色光圈亮起，后方的袭击像撞上堵无形的墙，全被截停在她身前三丈。 风带起程瑆的发丝，一道黑影从她肩上窜出，将霖狠狠撞飞在对面的墙上。 “victory！”阿酷撩了把碎发，两指并拢，朝身后慢他一步的葵葵比了个敬礼的手势，“抱歉了。” 葵葵翻了个白眼，突然表情凝重，触手擦过阿酷头顶击向身后。 阿酷气得跺脚：“又偷袭！没品的家伙！” 霖翻身躲过这一击。 此时仅剩的药效已无法抑制住霖，随着她动作越发流畅，一次抬眸，自她身后显现出巨型杜衡花的虚影。 “现在该轮到我反击了。”浓绿色黏稠的汁液从霖指尖成串滴落，以她为中心出现一片绿潭，汁液融入其间泛起圈圈涟漪。 阿酷第一时间感觉到周围的空间在流动，他疑惑地看了眼脚下，明明看着还是坚硬灰暗的砖石地面，却总感觉身体在一点点下坠。 本体是对周围环境要求很高的植物，在觉得不舒服后果断遵循本能朝打架搭子呼救。 “葵姐姐~救命啊！” “闭嘴，再叫一句就弄死你。”葵葵圈起阿酷的化形，将人拔出霖的领域范围，“蠢死了，中毒了都不知道。” 这边打的不可开交，程瑆那边的进程却仿佛被冻住。 原祁这人何其缜密，从他一次次挑拨起污染体和人类间的矛盾却又每次都能不留痕迹就可看出，若不是这次对方急于求成，程瑆也不至于怀疑到他身上。 毕竟谁会无缘无故怀疑一个“已死”之人呢。 程瑆动了一步，就看见原祁脸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顿时感觉到不妙。 果然，手环里又传出噩耗。 江知宥被围捕了。 林曼茵语气微喘，背景音十分嘈杂，不时有重武器交战的声音传来。她像是刚躲过一场袭击，迅速道：“现在基地内局势很不乐观，宋怀谦先斩后奏联合方舟将江队困在中心广场的阴阳阵中，由于城外污染体暴动，基地人心惶惶，摆在江队面前只有两条路——” “要么以执法队指挥官身份率兵出城围剿污染体自证清白，要么承担勾连污染体危害基地的后果，成为天枢屏障的能源供应体。” 天枢屏障作为北宸基地最后一层屏障威力不可小觑，激活后接连爆发三次冲击波，每一道冲击波的力量相当于108位8级异能者全力一击，三道冲击波产生的能量炮可以将北宸基地外的三大区夷为平地。 可它有一个致命bug，需要激活其上108颗污染晶核才能启动，光是启动所需的能量就可以吸干基地70%的异能者。 可以说是人类的拼死一搏。 程瑆看向原祁：“这才是你的目的，所谓‘达尔文计划’不过是哄骗那些高层为你卖命，从一开始，你想要的就是让所有人陪葬。” 人类必将灭亡…… “不对，还有类人能存活。”想到某种可能，程瑆发现她从未认识过原祁原博士，“你做这一切的目的是想让世界线回归？” 如果计划没有败露，江知宥知道她死在这必然会不顾一切找宋怀谦报仇，内忧外患下，人类想要存活就必然献祭足够多的高阶异能者催动天枢屏障，刹时污染潮会和这群人同归于尽，最后被保留下来的大多数人，以前处于最底层的普通人，以幸存者的身份活下来。 历史更迭，植变引发的末世也会随着这场浩劫消失。 而人类，这些存活的普通人，是新时代的亚当与夏娃，他们享受着末世留下的余韵，站在牺牲者的肩膀上推动人类文明实现新的跨越。 “太疯狂了，这实在是太疯狂了。”程瑆道，“上一世我竟然在不知不觉中又成为了你手中的刀，那篇日记也是你故意给我看的。” “你从林小葵那知道我重生后能够与污染体沟通，当你发现我不与污染体为敌甚至拉着大家和污染体和谐相处，所以你又着手培养新势力，催动这场大战爆发。” 原祁抬手鼓了鼓掌，笑道：“果然融合了我和心妍的优质基因培养出的孩子就是聪明，不过有一点你还是分析错了。” 原祁按下一个开关，他背后的大门缓缓敞开。 “我可舍不得你就这样死去，你的重要性可比想象中要大的多。” “瑆瑆，你快走！他要把你彻底催化成污染体！” 林小葵被捆住四肢绑在一个传输装置上，右边幽蓝色药剂源源不断输送进她的身体，左边透明装置中的东西看上去就显得格外诡异，一团团金色粒子如飞絮堆叠在一起。 “那是什么？”程瑆问。 林小葵长睫微颤：“我的血液在体内污染浓度达到特定指数后会转化成这种粒子，污染体吸食后能使其狂化，异能者则会爆体而亡。” 装置将抽取出的粒子往上传输，那些金光灿烂的粒子在传输管中排着队等待被投放。 原祁站在高台之上道：“这个装置上面连接基地中心广场，还有十秒程序会自动开启，你右手边的按键能中止程序，你只需要轻轻一按就能成为人类英雄。”原祁把顶层打开，让虚拟阳光倾斜而下照在程瑆身上。 “不可以！不能按！”林小葵手臂上血流如注，随着她往外挣扎的动作针头撕扯出一条条血缝，“粒子无法二次回收，那么多的粒子，只有你一个人，你会承受不住的。” 程瑆抬头对上林小葵猩红的双眼问：“承受不住会怎样？” “幸运的话会彻底激发虞清蘅的力量成为一株彻头彻尾失去理智的污染体，不幸的话当场爆体而亡。” “这样啊……”程瑆抬头看着听到消息聚集而来的人们，从他们胆颤、惊讶甚至恳求的脸上一一划过，最后看见江知宥苍白的脸。 【倒计时还有三秒，3……】 “求求你救救大家吧！” “谢谢你帮我，我叫文夭婷，家人…我没有家人了，以后能跟着你吗？” “程瑆，执法队一队副官，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请立即停下脚步，警告一次，警告第二次，警……你是谁……叶文鑫，是个好名字，你需要我替你做什么？” “程瑆是吧？我叫林小葵，是你的工作搭子，以后请多多指教。” 【2……】 “程瑆！你又骗我！” “为什么是你呢？” “牺牲怎么才算有意义呢？……那我们要做最有意义的那个！” 【1…！程序中止，正在进行太阳粒子回收……检测到装置遭受外部袭击，回收速度加快，3、2、1，太阳粒子回收完毕！】 “不要！”林小葵瞪大双眼，金黄的粒子塞满实验室每一个角落，她根本看不见程瑆现在的状态。 耳边突然响起钢铁碰撞的声音，一双手握了上来，手腕的伤口烫得生疼。 “瑆瑆？” 程瑆没有回应，林小葵只能听见对方粗重急促的呼吸，握在手腕的手一点点收紧。 滴—— 实验室大门刚开启一条缝隙，林小葵就被推了出去。 等她反应过来立刻拍门：“瑆瑆你快出来！” “小葵，你听我说！”程瑆的声音隔着厚重的门板听上去有些沙哑，“外城污染体暴动得靠你去解决，去找叶文鑫，想办法别让异能者和污染体打起来。” “沈…沈澜风是假死，必须找到他，把你空间扣里的那管药剂喂给他，他也是改造体，不会被污染。” “瑆瑆，你不要说了，你快出来，我们一起出去！”林小葵靠在门旁哭的泣不成声。 隔着一道门，程瑆为了保持理智将手上的刀一次次扎进身体，眼睛在一片朦胧间搜索原祁的踪迹。 她留下来是为了亲手解决原祁。 “小葵！应葵晞！”程瑆喊了林小葵的本名，“我救了你，你就得按我说的去做，不要让我后悔救你。” 林小葵咬紧牙关，最后看了眼面前紧闭的实验室大门，扭头跑走了。 实验室内，空气中的太阳粒子含量越来越高，程瑆的意识已经开始模糊，每一根骨头都是疼的，温热的血从指尖不断往下坠。 她握着原祁之前丢给她的拿把刀推开最后一间房门，果不其然在里面找到消失的原祁。 “你果然没走。”程瑆提刀冲了上去。 原祁转过身不闪不避，甚至张开怀抱任由那把匕首刺入心脏。 他身后，巨大的屏幕上，正播放着一段视频，上面的程心妍还很健康，那是他们刚结婚第一年，她还没被检测出患病，窝在躺椅上畅享未来的生活。 “原祁，你说我们未来会是什么样的？” 视频里原祁还很年轻，踌躇满志，眼里装着屋外的星光：“我们会有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养一只猫一只狗，平时它们可以陪着你一起在家画画创作，等我下班回家，我们可以一起在夕阳下遛狗逗猫。” 第71章 “为什么是我在家，就不能是你当家庭煮夫吗？我负责赚钱养家你负责貌美如花，多好。” “好，等我研究完手上这批药剂我就在家给你当家庭煮夫，到时候就靠心研女士赚钱养我了。” 程心妍靠在他怀里笑得乐不可支：“养，给你养的白白胖胖的，以后研姐宠你啊！” 原祁擦去眼角的泪，头一次展露心中的恨意，掐住程瑆的脖子用力将人按在座椅上：“当初我明明让你走另一条路你为什么要回头？是你的选择才毁了这一切！” 在程瑆难以喘息前，他又重新放开掐在程瑆脖子上的手，将人连椅子一并推进后面的舱门内，“我要让你也承受我这么多年经历的痛苦，看着自己最在乎的人慢慢死在自己怀里，好好享受吧，我的孩子，这是父亲送给你的最后一份礼物。” 第62章 第 62 章 冰冷的合金舱门在程瑆背后轰然闭合，隔绝了最后一丝外界的光线。原祁那张混杂着疯狂与悲怆的脸，连同屏幕上程心妍温暖的笑靥，一同被黑暗吞噬。 如同亿万根烧红的钢针从骨髓深处向外穿刺，那些从林小葵血液里析出的致命粒子，此刻成了最残忍的酷刑。它们无孔不入，钻进程瑆的血管，啃噬她的神经，拉扯着她体内属于污染体的那部分力量，要将她彻底拽入疯狂的深渊。 视野里一片灼目的金黄，什么也看不清。唯有耳边原祁留下的那句话，毒蛇般缠绕：“看着最在乎的人慢慢死在自己怀里…好好享受吧，我的孩子。” 不！ 程瑆猛地咬破舌尖，尖锐的痛楚让她混沌的意识获得了一丝短暂的清明。 她不能失控，外面还有人在等她！ 凭着最后一点对身体的控制力，程瑆往外走，余光瞥见侧前方有一个身影，来不及深思，反射性朝对方攻去。 噗嗤！ 利刃穿透血肉的闷响在死寂的舱室内格外清晰。 程瑆撞进了一个冰冷的怀抱，对方握着她的手将刀深深送入胸口。 她抬起头，视线艰难地聚焦。 是霖。她竟然没走。 霖就站在原地，等待着，纵容血液逐渐冰冷。 霖低头看着胸口的刀柄，脸上没有痛苦，反而浮现出一种奇异的、近乎解脱的平静。她缓缓抬起手，沾满鲜血的手指，似乎想要触碰胸口的伤口，又无力地垂下。 “人类的感情…果然很痛…”她咳出一口血沫，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目光却穿透了程瑆，落向那扇紧闭的舱门之外，仿佛看到了某个遥远的、再也无法触及的幻影，“…博士…我…来…” 最后几个字，消散在无声的喘息里。 庞大的实验室剧烈震颤起来，刺耳的警报声撕裂空气。程瑆脚下的地板在龟裂，头顶的金属管道扭曲断裂，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她的身体软倒下去，体内的异能隐隐有失控的趋势。 毁灭程序启动了！ 霖最后赶回这座实验室就是为了完成原祁给她下达的最后一道指令，遇见程瑆是一场意外，被程瑆杀死却是她自己决定的。 她原本就不属于这里，现在博士离开了，她更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金色的粒子风暴在密闭的空间内彻底暴发，程瑆能清晰地感觉到，属于污染体的庞大意志正在苏醒，贪婪地吞噬着这些能量，同时也在吞噬着她的意识。 无数混乱的呓语在脑中炸响，它们来自污染潮，在呼唤她加入。 程瑆踉跄着后退，背脊撞上冰冷的墙壁。 墙壁上镶嵌的巨大屏幕在电流的滋啦声中亮起，瞬间切换成了中心广场的实时画面。 那画面，像一把淬毒的冰锥，狠狠扎进程瑆的心脏。 巨大的、闪烁着不祥暗红色光芒的阴阳鱼阵法覆盖了整个广场。江知宥就站在鱼眼中心，一身墨黑的指挥官制服已多处破损，脸色苍白如纸，嘴角残留着刺目的血痕。脚下延伸出无数道银蓝色的能量锁链，另一端深深没入地面，将他牢牢钉在原地。 他周围，是层层叠叠、全副武装的执法队员和方舟的精锐。枪口、炮口、异能的光晕，全部对准了他。 宋怀谦站在人群前方的高台上，脸上带着虚伪的悲悯，正对着扩音器慷慨陈词，声音在警报的间隙断断续续传来： “……指挥官江知宥，勾结污染体，证据确凿！为保北宸基地数十万无辜民众，唯有启动天枢屏障！如今你何必再负隅顽抗，让所有人给你陪葬？” 广场边缘，无数普通民众被驱赶聚集，他们脸上写满了恐惧、茫然，还有被煽动起来的愤怒。绝望的情绪如同实质的浓雾，笼罩着整个基地。 江知宥猛地抬头，目光锐利如刀，穿透屏幕，直直刺向程瑆所在的方位。 那一瞬间，程瑆甚至产生了一种被注视的错觉。 “请基地长启动屏障！”一声声群情激奋的呼喊，穿透了警报的轰鸣，穿透了空间的阻隔，狠狠砸在程瑆的耳膜上。 这就是她拼死保护的人类吗？ 程瑆看着屏幕里难得狼狈的人，心脏被攥紧。 突然，一道纤细的身影如同燃烧的流星，猛地撞进包围圈。 是林小葵。 她浑身浴血，脸色惨白得吓人，显然刚刚经历了一场恶战。她身后跟着叶文鑫，以及在程瑆原本计划里早该出现的人。 江临渊的面容一如既往的刚毅，望向江知宥的眼神却带着深沉的疲惫和某种无法言说的痛楚。 “林小葵，别去！”叶文鑫惊骇欲绝的呼喊被淹没在嘈杂中。 林小葵对一切充耳不闻。她眼中只有阵法中心那个被锁链折磨的身影。她体内最后残存的力量被彻底点燃，周身爆发出璀璨夺目的金色光焰，那光芒比实验室里肆虐的太阳粒子更加刺目、更加炽热。她像一颗义无反顾撞向大地的太阳，狠狠扑向江知宥。 “轰——” 刺目的金光在阴阳阵中心炸开。那足以束缚s级异能者的银蓝锁链，在接触到这光芒时，如同冰雪般寸寸消融、断裂。 林小葵的身体在金光中变得透明，她伸出手，指尖触碰到江知宥染血的衣襟，一股纯粹的能量自她指尖传入江知宥体内。 林小葵的身形越来越淡，脸上却带着一种近乎圣洁的、释然的微笑。 “江队……”她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回荡在骤然寂静下来的广场上空，“…照顾好瑆瑆…阻止她…” 话音未落，金光达到顶点，然后猛地向内坍缩。林小葵的身影彻底消散，化作无数细碎的金色光点，如同温暖的星尘，融入城外无数污染体的体内，将它们眼里可怖的猩红迅速驱散。 时间仿佛凝固了。所有人都被这惨烈而神圣的献祭震撼得无法言语。 “不…不应该是这样的！”程瑆恨不得冲进屏幕阻止林小葵的消失，“为什么又不听话……” 江知宥僵在原地，瞳孔剧烈收缩，如有预感地刺向头顶的摄像头。 一股浩瀚而温暖的力量涌入四肢百骸，驱散了锁链带来的麻痹和剧痛，但随之而来的，是更深、更冷的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 “拦住他！”宋怀谦最先反应过来，声音尖利扭曲。 然而太迟了！ 江知宥猛地抬头，那双原本深邃如寒潭的眸子，此刻只剩下翻涌的、吞噬一切的黑暗。 暴戾的气息以他为中心轰然炸开，他像一头挣脱了所有枷锁的远古凶兽，身影瞬间在原地消失。 “拦下他！他要去核心实验室！”宋怀谦的尖叫变了调。 基地深处，通往核心实验室的合金通道内，所有防御设施在江知宥面前形同虚设。厚重的安全闸门被他一拳轰开，阻拦的守卫如同断线的风筝般被无形的力量狠狠撞飞。 他只有一个目标，那个方向传来的、程瑆的气息。但这股气息正在以一种令人心胆俱裂的速度衰减、失控…… “卿卿……”江知宥拨通通讯器，“求你…再等等。” - 实验室舱室内，程瑆蜷缩在角落，身体因剧痛而剧烈痉挛。林小葵献祭的画面在她眼前不断闪回，江知宥那声绝望的祈求在她脑中反复回荡。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痛得无法呼吸。 够了……真的够了…… 她看着自己皮肤下疯狂涌动的金色流光，看着空气中越来越浓、几乎要化为液态的粒子风暴。她眼前仿佛出现原祁狞笑的脸，那句诅咒像恶鬼在她的脑海中缠绕—— “只要你还活着，这一切就不会结束！” 她的意识在疯狂与清醒的边缘摇摇欲坠。 “江知宥……”她喃喃念着这个名字，嘴角却艰难地扯出一个极淡、极温柔的笑。这笑容出现在她此刻布满金色裂痕、痛苦扭曲的脸上，显得异常凄美。 “这次…换我救你。” 她不再抗拒，不再压制。反而用尽最后一点意识，主动地、彻底地拥抱了体内那股即将毁灭一切的狂暴力量。 第72章 刺目的金光混合着浓稠的、代表污染的黑雾，如同决堤的洪流在空中对撞，以程瑆为中心，疯狂地向四周爆发。 也就在这一刻，实验室那扇能抵御核爆的合金大门，在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中，被一股蛮横至极的力量从外部硬生生撕裂、炸开。 狂暴的气流裹挟着金属碎片倒卷而入。 门口，江知宥的身影显现出来。他浑身是血，制服破烂，脸上还带着几道新鲜的伤口，那双眼睛，在看清舱室内景象的瞬间，所有的黑暗、暴戾、疯狂，都被一种极致的恐惧所取代。 “程瑆！” 风暴中心，那个被金色与黑色能量彻底吞没的纤细身影缓缓睁开眼睛。 程瑆脸上展露出一抹温柔的微笑。 “再见……” “不！我不允许！” 江知宥目眦欲裂，不顾一切地朝着那片毁灭的风暴中心扑去，“程瑆，我不同意你的决定！” 程瑆最后看到的，是他不顾一切扑来的身影，那双被恐惧和绝望彻底撕碎的眼眸。她的嘴唇无声地动了动。 “快…离开…” 然后，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撕开一道裂缝将江知宥推了进去。 轰隆—— 无法用语言形容的爆炸发生了。 以实验室为原点，一道混合着毁灭之力的光柱冲天而起，瞬间贯穿了基地所有层级的防御结构，恐怖的能量冲击波如同亿万柄重锤，狠狠砸向四面八方。 整个北宸基地，在这毁天灭地的爆炸中剧烈颤抖，靠近核心区的建筑如同沙堡般瞬间崩塌，刺耳的警报彻底失灵，只剩下毁灭的轰鸣。 江知宥被禁锢在半空，他徒劳地伸出手，指尖似乎想要抓住风暴中心那抹即将消散的身影，却只抓到了一片虚无，就连身体在下坠也不管不顾。 在他即将被狂暴的能量撕碎之际，一道身影猛地从侧面将他扑倒，带着他滚向一条相对坚固的合金甬道深处。 江临渊用自己的身体死死护住了儿子，后背瞬间被灼热的气浪和飞溅的金属碎片撕裂，鲜血淋漓。 冲击波如同海啸般碾过他们藏身的甬道，坚固的合金墙壁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深深凹陷下去。 当爆炸的余波终于稍稍平息，恐怖的嗡鸣仍在耳中回荡，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焦糊味和血腥气。 江知宥一把推开护住自己的父亲，踉跄着冲出甬道，扑向那片刚刚发生爆炸的核心区域。 眼前，只剩下一个巨大的、深不见底的焦黑巨坑。坑壁光滑如镜，是被瞬间高温熔融后又冷却的痕迹。所有的仪器、墙壁、尸体……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只有绝对的虚无和死寂。 “不…不会的…她不会……”江知宥失魂落魄地喃喃着，一步一步走向巨坑的边缘，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他跪倒在滚烫的焦土边缘，双手疯狂地挖掘着滚烫的灰烬，哪还有往日风光霁月的形象。 “瑆瑆！程瑆！你出来！你出来啊！”他的声音嘶哑破碎，带着浓重的泣音，“你骗我！你又骗我！你说过要回来的！你说过会永远在一起的！” 指尖传来一阵锐痛，他猛地顿住。 在漆黑的灰烬里，一点微弱的光芒顽强地闪烁着。他颤抖着，小心翼翼地拨开周围的焦土。 那是一枚戒指。 此刻这枚小小的戒指，表面布满了蛛网般细密的裂痕，失去原本的光泽，冰冷地躺在他的掌心，成了程瑆留给他最后的遗物。 江临渊捂着剧痛的后背，艰难地走到他身后，看着儿子掌中那枚碎裂的戒指，眼中闪过一丝深沉的痛楚。他伸出手，想扶起儿子，却被一股冰冷刺骨的杀意猛地推开。 江知宥缓缓站起身。他背对着父亲，低着头，看着掌心的戒指。 空气仿佛瞬间冻结了。 “这场计划你知道多少？” 一股令人窒息的、压抑到极致的黑暗气息，如同粘稠的墨汁，以他为中心无声地弥漫开来。他周身尚未散尽的硝烟和血腥气，都被这股纯粹的、冰冷的黑暗所吞噬。 江知宥慢慢抬起头，那双眼睛，再也没有了任何属于人类的温度。 “江临渊，这是最后一次，如果找不回她，我会让你们一一付出代价。” 江临渊攥住江知宥的胳膊：“你要去哪？程瑆她已经死了……” “她没死。”江知宥缓缓握紧掌心，碎裂的戒指边缘深深嵌入血肉，鲜血顺着指缝滴落，他却浑然不觉，“让开，我要去找她。” 江临渊心头剧震：“知宥！你清醒一点！那种爆炸……” “我说了，她、没、死！”江知宥猛地转过身，那双黑洞般的眼睛死死盯住父亲，里面的疯狂让江临渊这个身经百战的指挥官都感到一阵寒意，“s级污染体改造过的躯体没那么容易死，她一定还活着！她只是…藏起来了…”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病态的偏执。 “我要…把她找出来。” “不惜一切代价。” 第63章 第 63 章 江临渊看着儿子眼中那毁天灭地的疯狂，一种巨大的恐慌攫住了他：“知宥！你不能！你看看这周围！基地需要重建！民众需要安抚！不能再……” “重建？”江知宥扯出一个毫无温度的笑容，那笑容让他俊美的脸看起来如同恶鬼，“没有她，这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他的目光扫过远处在废墟中挣扎、哭嚎、茫然无措的人群，如同看着蝼蚁。 “是他们…是宋怀谦…是方舟…是那些愚蠢贪婪的废物…逼死了她！”每一个字都淬着剧毒的冰渣，“还有那些污染体，”江知宥望向基地外还在不断传来嘶吼的方向，“等我一一来处理。” 江知宥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铁血威压，瞬间压过了废墟上所有的哭喊和嘈杂，“肃清基地！所有参与围捕程瑆、参与陷害指挥官、参与启动天枢计划的相关人员，无论职位高低，全部逮捕！反抗者，就地格杀！” “通知城外所有作战部队！放弃一切防御阵线！不计代价！不计伤亡！将基地外所有暴动的污染体全部驱赶至指定区域！反抗者，杀！逃逸者，杀！” “立刻建立最高规格收容所！所有捕获的污染体，关押！严加看管！尤其是……”他顿了顿，眼中掠过一丝刻骨的恨意和某种病态的期待，“…程瑆身边那几只！我要它们…完好无损地出现在我面前！” 冰冷的命令如同死神的镰刀，划破了绝望的黎明。 “她不是在乎它们吗？”江知宥低头，用染血的手指轻轻摩挲着掌中那枚碎裂的戒指，声音低柔得令人毛骨悚然，“那我就把它们都关起来…她那么心软…一定会来找我的…” “一定…” 三个月后。 北宸基地，中心区，最高指挥官官邸。 与其说是官邸，不如说是一座森严冰冷的堡垒。厚重的合金墙壁泛着冷硬的光泽，无处不在的监控探头闪烁着猩红的光点，巡逻的卫兵步伐整齐划一，带着生人勿近的肃杀之气。 顶层的卧室，与其说是卧室，更像是一座精心打造的囚笼。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加固的能量栅栏，将外界的光线切割成冰冷的几何形状。房间内陈设奢华，却空荡得没有一丝人气。 程瑆赤着脚，踩在厚厚的地毯上，无声地走到窗边。她穿着一身柔软昂贵的丝质睡袍，衬得她脸色有些苍白，但那双眼睛却沉静如水，仿佛三个月前那场惊天动地的爆炸和之后漫长的昏迷只是一场噩梦。 手腕和脚踝上，扣着特制的能量抑制环，闪烁着幽蓝的微光。这是江知宥的“礼物”。 三个月前，在爆炸的最后一刻，她确实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是虞清蘅，那个潜藏在她灵魂深处、曾被她视为最大威胁的s级污染体，在程瑆主动吸纳所有污染因子、即将自爆的瞬间，用尽最后的力量，裹挟着她最后一丝微弱的意识，化作一道无形的精神标记，险之又险地逃逸而出，没入了混乱的污染潮深处。 她的身体在那场爆炸中灰飞烟灭。虞清蘅将她带回了自己的本体所在进行修复。 位于极地冰盖之下，亘古存在的巨大植物根系核心下，一株庞大到无法想象的杜衡花，用自身最精纯的生命本源和污染能量，如同母体孕育胎儿般，缓慢地、艰难地重塑了她的身躯。 直到半个月前，她才在冰寒刺骨的根系深处真正苏醒。身体是新的，力量却变得极其诡异而强大，仿佛与虞清蘅彻底融合共生。她第一时间感应到了北宸基地方向传来的、那令人心悸的黑暗与暴戾气息。 出于担忧，当即决定回基地一趟。 虞清蘅知道她要走欲言又止，最后干脆眼不见为净放她离开，只是那眼神总让她觉得不舒服。 这次偷偷溜回基地，本想远远看一眼，确认江知宥的状况，毕竟最后那眼对方眼里的绝望太过强烈，她担心江知宥会失控。 没想到，仅仅是在基地外围的废墟区稍作停留，就被一张无形的大网精准锁定。 第73章 江知宥早已布下天罗地网，大战让他的异能再一次突破，如今整个基地的防御系统都融入了他的精神丝，对程瑆的气息有着病态的敏感。 程瑆被“请”进了这座华丽的囚笼。 江知宥给了她一切物质上的优渥，却剥夺了她所有的自由和力量。这三个月，他仿佛一头受了重伤、彻底疯魔的孤狼，用铁血和恐怖的手段肃清了基地内所有反对的声音，将权力牢牢攥在掌心，同时不惜代价地抓捕所有污染体，用最严酷的手段关押，只为逼她现身。 他成功了。 身后传来房门解锁的轻微电子音。 程瑆没有回头。 沉稳的脚步声停在门口，带着一股沉重的压迫感。空气仿佛都凝滞了几分。 “看来恢复得不错。”江知宥的声音响起，低沉，冰冷，听不出任何情绪。他走了进来，反手关上门。 他一身笔挺的墨黑色指挥官制服，肩章上的徽记在冷光下反射着冰冷的金属光泽。 三个月的时间，似乎并未在他脸上留下太多痕迹，只是轮廓更加冷硬，眉宇间凝着一层化不开的寒霜。那双眼睛，比程瑆记忆中的更加深邃，也更加黑暗，如同不见底的寒潭，看过来时，带着审视和一种压抑到极致的风暴。 程瑆缓缓转过身，目光平静地迎上他。 四目相对。 一个平静无波，一个暗流汹涌。 江知宥一步步走近，军靴踩在厚厚的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每一步都像踏在紧绷的弦上。他走到程瑆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目光扫过她手腕脚踝上的抑制环，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讥诮的弧度。 “喜欢吗？”他抬起手，冰冷的指尖猝不及防地捏住了程瑆的下巴，迫使她仰头看着自己。力道很重，带着不容抗拒的强势。“为你特制的。这次，你休想再死，也休想再逃。” 他的气息喷在她的脸上，带着一种硝烟和冷冽雪松混合的危险味道。 程瑆没有挣扎，甚至没有皱眉。她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看着他眼底深处那片翻腾的、试图用冰冷和暴戾掩盖的、几乎要将他自身也焚毁的痛苦和恐惧。 她忽然抬起没有被禁锢的左手。 江知宥眼神一厉，下意识地想要格挡。然而，程瑆的手并未攻击，只是轻轻地、带着某种安抚的意味，覆上了他捏着她下巴的手背。 她的指尖微凉，触感却异常柔软。 江知宥的身体猛地一僵。 程瑆微微侧过头，温热的呼吸拂过他紧绷的手腕。然后，在江知宥骤然收缩的瞳孔注视下，她微微踮起脚尖。 一个轻柔的吻，羽毛般落在他紧抿的、冰冷的薄唇上。 蜻蜓点水，一触即分。 江知宥整个人如同被无形的电流击中，瞬间僵在原地。 “…这招早已经不管用了。” “真的吗？”程瑆微微起身，望进双深不见底的黑眸里，在短暂的震惊、错愕、茫然后分明还有一丝被强行压抑的悸动，“我不信。” “我不会放你走的！”江知宥恼羞成怒地扣在程瑆的后脑勺上，逼迫人承受他的怒意。 呼吸再次被剥夺，程瑆摁着江知宥胸前，往后退开些许，依旧仰着头看他，平静的眼波深处，终于漾开一丝极淡的、带着点狡黠和纵容的笑意。 她抬起手，纤细的指尖轻轻点了点他线条冷硬的下颌，声音很轻，却清晰地敲在江知宥混乱的心弦上： “这么恨我啊？” 她的另一只手，带着腕间冰凉的抑制环，缓缓环上他的脖颈，微微用力，将他拉向自己。红唇贴近他的耳廓，温热的气息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挑衅，拂过他敏感的耳垂： “那……” 她顿了顿，清晰地感受到手下这具强健身躯瞬间的紧绷和不易察觉的轻颤。 “锁我一辈子？” “好不好？” 最后三个字，轻飘飘的，带着一丝沙哑的慵懒，却像投入滚油的火星，轰然点燃了江知宥苦苦维持的冰冷外壳。 所有的理智，所有的恨意，所有的暴戾伪装，在这个吻和这句近乎纵容的“锁一辈子”面前，土崩瓦解。 什么铁血指挥官，什么黑暗暴君，在她面前，他依旧是那个被她轻易牵动所有情绪、患得患失、害怕再次失去的大狗狗。 他猛地将她紧紧箍进怀里，力道之大，像是要把她揉碎进自己的骨血。炙热的吻带着惩罚和失而复得的狂乱，铺天盖地地落下，掠夺着她的呼吸，也彻底暴露了他内心最深处的不安和委屈。 “骗子……”他在她唇齿间含糊地控诉，声音嘶哑，带着浓重的鼻音，像个终于找到家却满腹委屈的孩子，“你答应过…不再骗我…你说过要回来…你说过…和我在一起……” 他吻着她的眼睛，她的鼻尖，她苍白的脸颊，每一个吻都带着滚烫的温度和无法言说的恐惧。 “你根本…就没想过活下来…是不是？”他抬起头，泛红的眼睛死死盯着她，里面是洞悉一切的痛楚，“从你决定去实验室开始…你就打算好了…用你自己…换所有人的命…是不是？” 他捧着她的脸，指尖颤抖：“你答应和我在一起…也是在哄我…对不对？你怕我阻止你…怕我像当年…”他猛地顿住，后面的话像是卡在喉咙里，带着血淋淋的痛。 程瑆的心被狠狠揪紧。她看着眼前这个卸下所有伪装、只剩下脆弱和恐慌的男人，看着他那双被泪水浸透却强忍着不肯落下的眼睛。 她知道他指的是什么。是江临渊最终告诉他的真相。关于他的母亲，那个为了救出被关在实验室里做实验体的年幼的他，不惜以身犯险，最终却被污蔑成叛徒，被他当时身为指挥官的父亲江临渊，亲手……处决的往事。 她怕历史重演。也不愿意看江知宥承受那个诅咒。 程瑆所有的伪装和防线，在这双眼睛面前，溃不成军。 她伸出手，温柔地擦去他眼角倔强不肯落下的湿意，声音轻得像叹息：“对不起…知宥。” “以前是我不对。”她主动凑上去，吻了吻他颤抖的唇，“我总想着牺牲自己，换一个干净的未来。我以为那是最优解，最有意义的选择。” 她捧着他的脸，望进他眼底那片惊惶不安的深海，一字一句，清晰而郑重： “但现在我知道了。” “最有意义的未来…” “是和你一起活下去。” “一起把植咖店重新开起来，让珊珊调酒，葵葵做点心，早早和阿酷招呼客人，小白窝在橱窗边晒太阳……” “一起建立一个人类和污染体，都能好好活着的新世界。” 江知宥的身体在她温柔的话语和坚定的承诺中，一点点放松下来。那紧紧箍着她的手臂，终于不再带着毁灭般的力道，而是变成了依赖的拥抱。 他将脸深深埋进程瑆的颈窝，贪婪地汲取着她身上让他安心的气息，声音闷闷的，带着浓重的鼻音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小心翼翼的祈求，眼里却藏着晦暗的凶光： “那…说好了？” “嗯，说好了。”程瑆环住他精瘦的腰身，轻轻拍抚着他紧绷的脊背，像安抚一只终于找到归途、伤痕累累的大型犬。 “拉钩？” “好，拉钩。” 阳光透过加固的能量栅栏，在冰冷的地板上投下温暖的光斑。 窗外，基地重建的机械轰鸣声隐约传来。窗内，紧紧相拥的两人，在满室寂静中，听见了彼此心跳的声音，也听见了废墟之下，新生的脉搏。 希望，从未熄灭。 ——全文完—— 小贴士:找看好看得小说，就来海棠书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