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漫] COS丹枫穿越后成功登基了》 第1章 [无cp向] 《(综漫同人)cos丹枫穿越后成功登基了[崩铁]》作者:热红茶波波【完结】 简介: 你好,首先简单自我介绍一下。 我本是罗浮丹鼎司的一个牛马医士,在被药王秘传一□□死后莫名穿越到了现代,然后靠着cos“人气角色”丹枫维持生计。 等等,你说丹枫根本算不上什么“人气角色”?而是祸乱罗浮的顶级罪人?是“人五代三”文学中的关键角色? 对不起,这我也不清楚呢,毕竟我不是那群嘴碎的龙师,只是一个普通打工人啊……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我本以为穿越之后自己马上就要走上人生巅峰了,毕竟从小深受什么《转生成为xxx,然后天下无敌》这类小说的洗礼。 但命运居然一脚又把我踢回了罗浮。 不过这次竟然彻底绑死了丹枫的龙尊形象,假毛扯都扯不下来,还能一秒“苍龙濯世”将龙师撅到河里去了。 不禁让我直呼:cos到真的了! 好吧,这也不算什么,毕竟在如今的现代社会里,十个coser有九个会穿越,还能带着同台跳宅舞的亲友们一起cos穿,这完全不足为奇。 然而关键的是,接下来啊,我在罗浮大街上还没走几步,就突遇一群持明追着我跑,齐声高喊:“恭迎龙尊回府!” 回的哪个府? 我一看,*激烈的仙舟雅言*,神策府! 景元拉着我的手,不由分说地就要把罗浮送给我打理;符玄拽着我的龙尾巴,请我来安排太卜司未来三千年工作;十王司门户洞开,判官、书吏夹道相迎,感谢我莅临指导…… 我:真的吗?真的要选我吗? 那群恨不得把丹恒(丹枫)抽筋拔骨、打入十八层地狱的保守派龙师气得脸都要青了,梗着脖子直呼:大逆不道!大逆不道! 可惜其他人对此置之不理。 景元&符玄&元帅:请龙尊大人登基! 我:我怕不是在做梦吧? 众人:不是!不是!是真的! - 今天是美好的一天。 而罗浮又陷入了危机之中。 所幸除了像我一样摆烂的cos穿穿越者,还有无数原作角色正在努力救世,但这次的灾难比较具有「针对性」。 于是,我们罗浮人民永远的神——景元将军——向我投来了期许的目光:“现在仙舟靠你了,朋友。” 我:“突然想起一句台词,不知当讲不讲当?” 景元淡然笑曰:“请讲。” 我:“人有五名,代价其三……景元,你不是其中之一!” 哈哈,开个玩笑的。 其实,我是……终将升起的烈阳? 注: 1.正文第一人称 2.文案中所引用的“人有五名,代价其三……景元,你不是其中之一!”出自刃的台词;“我是……终将升起的烈阳?”出自白厄台词 3.将会涉及翁法罗斯角色与内容 内容标签: 升级流 马甲文 转生 吐槽役 迪化流 星穹铁道 主角:我 一句话简介:我只是一个文弱的知识分子 立意:坚定自我,勇于探索 第1章 “当你看到这条短信的时候……” 我已经走了。 物理意义上的,走了。 “大家好,我本是罗浮仙舟丹鼎司一位平平无奇的底层医士,在建木灾变中被官方登记为不幸罹难。是这样的,其实我并没有死,只是穿越到了一个名为‘现代社会’的地方,现在急需5000巡镝,助我重返星铁世界。作为回报,我定倾囊相授仙舟医学秘术……” 嗯,这样的话术显然是骗不到任何人的,除非有人真的傻。 所以现在必须另谋生路了。 先自我介绍一下,在下姓温,名什么这不重要,没必要记下来,反正很快我就会遗忘它——本人百分之一百罗浮仙舟本地纯种持明,还是非常本地的那种,毕业之后按分配进入丹鼎司工作,拿着微薄的工资,干着顶级牛马的活。 你问我既然姓温,为什么不去黑塔空间站工作?那里可是有一大箩筐的温家人在搞科研,还能时不时接受天才智慧的洗礼! 问得好。 ——大概是因为我们土生土长的罗浮人多数信奉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格言,如非必要,仕事决计不出仙舟,拒绝出差,拒绝外派。 因此,恰恰是这样过于保守的态度导致我非常倒霉地成为了星核灾变的遇难者之一。 一直勤勤恳恳在丹鼎司打工抓药的我从不随意旷工,三百六十五个系统日风雨无阻准时打卡上班,结果就在那一天—— 曾经潜伏在丹鼎司的药王秘传魁首丹枢突然现身,当场大开杀戒,命令她的手下一个个杀过去,把我正直善良的同事们全部突突成dead body了。 dead body这个词还是我在那个叫做“现代社会”的地方学到的,一具死了的躯体,实在是太形象了。 不过话归正题。 既然我的同事们都死了,下一个就毫不意外地轮到我了。 我想,在药王秘传的语言里,这大概不能叫做“杀”,而是药王的赐福,极好的东西,能让人长生不灭,永葆生命活力。 可苍天大地明辨忠奸,我是正统仙舟良民呐,不信这个的啊! 或许……或许是帝弓司命在冥冥之中听到了我哀恸的号啕,因而施舍了我一个目光。 一个轻描淡写的目光。 所以,就在我离莳者的屠刀仅有一厘米的时候——啊不,就在莳者的屠刀穿透我的胸膛顶出一厘米带血的刀尖时——奇迹发生了。 我穿越了。 还是身无分文地穿越到了一个名为“现代社会”的世界,你说这是什么地方? 我一个罗浮土包子哪里知道? 哎,算了,穿越就穿越吧。在罗浮的时候也不是没看过类似的小说,什么《转生成为龙尊大人,然后一统仙舟》…… 天下无敌这种事还是甭肖想了,但作为丹鼎司医士,好歹有一技之长傍身,可以凭借古法医道发光发热。 咳咳,后来我发现自己真是想多了。 经过漫长的学习和不断的试错,我方才领悟到一个残酷事实:这个“现代社会”简直太离谱,竞争激烈、疯狂内卷、无人生还! 我既没有那个什么叫做“学历”的东西,想要从医的话,也没经历过那个什么叫做“规培”的东西。 更何况据网络上的亲友们所说,在这个“现代社会”里,成为本科大学生和硕士已经远远不够了,要到博士的地步才能有一点点抢手的热度。 我个罗浮人自然没经过所谓的正经高等教育,这条路是堵死了。 反正无证行医不可取。 无论在罗浮仙舟,还是在现代社会,我始终不曾放弃成为一位遵纪守法的良民的追求。 故而在失去了我最大的优势之后,剩下来的谋生选项没几个了,还得排除掉某些看起来真的不太行的血汗工厂劳务外包差事。 事已至此,我便光荣地成为了—— 一名coser! 这一行确实没有什么技术含量,即便没看过原著,也完全可以胜任——对于某些靠大厂商单过活的商业coser来说。 可能是上天突然怜悯了一下我,我误打误撞地就被一个有官方合作渠道的cosplay社团看上了,然后被招募为他们的签约freelancer成员。 我知道,freelancer这个词在“现代社会”特别火。 我穿越进入的世界里,网络仍旧叫做“互联网”,还没有进化为“星际互联网络”这种东西,当然身为星际时代的人类,玩耍社交媒体简直降维打击。 据说这里所有的企业都在搞什么降本增效,减少用人成本,转而聘用编外人员。看看freelancer这个词里不是有free一词吗?这就意味着这些老板可以心安理得地拿他们当免费的使了,随便寻个由头拖欠劳务报酬款项。 啊,题外话,一不小心说多了。 作为连户籍都没有的穿越者,这份不需要任何技术含量的工作已经是我能找到的最好的一个了,再不行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你能想象当时社团的主理人“景元”拍着我的肩膀,对我大呼“简直太有故人之姿了”的时候,本来底气全无的我突然瞬间感到这份工作稳了。 废话,我可是地地道道的仙舟人。 怎么可能不有“故人之姿”? 要说起cos仙舟人,我称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 说实话这个社团的氛围算是很友好的,这些没事就顶着七彩头毛的朋友们不仅帮我恶补了cos圈知识,还倾情传授了我一门叫做“英语”的语言。 对了,关于学习语言这回事,我确实有几句话要讲,它真的很重要。 首先,我本来以为我说的仙舟语和这个“现代社会”流通的语言是不互通的,我可能会被当成咿咿呀呀叫的疯子,或者说,精神分裂症患者。 第2章 其次啊,经过一番探索,我发现自己竟然可以和他们这些原住民无障碍沟通,或许是联觉信标还在上大分吧,谢天谢地。 此中原理我不甚了解,但不重要。 都是穿越文学了,还讲什么逻辑? 当然,最后一点,根据我的努力研究和学习,我发现,在这个“现代社会”里能够操持一口流利的“英语”好像是一种可以增加酷炫度的事情。 对此,总是顶着一头乱到能撑起鸟窝的白色假毛的“景元”对我说:“你怕不是个伪人吧?” 伪人是什么意思? 我显然还未掌握这个知识,不过我觉得自己也和这个概念大差不离了。 毕竟我到这个关键节点才翻然醒悟了一个严肃的真相——我承认我确实有些后知后觉了——然而我进行了一番激烈的心理斗争后,最终觉得这都不是事,不接受也得接受。 比如说,我其实是某个大火六字游戏里的一个超级普通的npc。 而社团的主理人就这么举着手机、播着切片向我大肆剧透了“我”死后发生的所有剧情,轻轻松松地概况了我无谓的人生在宏大的叙事面前是多么毫无意义。 提问:发现自己活了几百年的真实世界突然变成了某爆款二游里的虚拟设定,是一种怎样的感受? 我无法形容,也无法评价。 谢邀,只感觉自己好像白死了。 药王秘传被剿灭了,丹鼎司被收复了,波月古海被开了一下,苏生建木被压制了一下,星核之灾被平息了一下。 等等…… 来自星穹列车的丹恒先生竟然是我族龙尊「饮月君」? 这么大一个知识。 我怎么以前不知道? 我混乱的心绪还没有平复好,这满头鸡窝的“景元”就搂着我的肩膀,给我了一个双重暴击。 他露出非常ooc的灿烂笑容:“不好意思啊,原来觉得你的形象很适合出那个超级烫的‘丹恒·饮月’的,但是后来来了个更有经验的老师,所以我们就把角色给了他。” “所以,听我说。”他的笑容又变得狡黠起来,某种意义居然贴合起了人设,“你要不要试试出‘丹枫’?这也是个人气角色!绝对适合你!” 我们持明的前任龙尊丹枫大人是不是人气角色我不清楚,我只知道“天生丽质”来了都得败给“垂直经验”。 不过这样自夸还是太有违仙舟人谦逊有礼的良好美德了。 至于丹枫嘛。 对于这位大人,我倒没什么特殊想法。 龙师们把他来回批判为罄竹难书的罪人,然而对于我们这种普通持明来说,前任「饮月君」不过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模糊概念。 但我听说这个“现代社会”里有一句流行的俗语叫做:理解丹枫,成为丹枫,超越丹枫。 现在我觉得这句话说得太*激烈的仙舟雅言*对了! 这群龙师,作为持明上等人,整天就知道搞什么阴谋诡计的,结果脏活累活全部丢给我们这些底层持明来干,上个班还能上出生命危险。 我要是丹枫大人,早不忍了,干脆像药王秘传一样,把这群只知道叽叽歪歪的龙师突突成dead body。 不忍了、不忍了。 可惜我也只能在脑子里想想,现实里还得辛勤地当牛马,赚个微薄的牛马钱。 所以“景元”十分满意地大戳我的脊梁骨:“兄弟,下回漫展就安排你出‘丹枫’,以你的形象条件和对剧情人设的领悟力,绝对能够大火!怎么样,没问题吧?” 我展示了一颗露齿八颗的笑容:“当然。” 对剧情人设的领悟力? 那可不,可太有领悟了,甚至是亲身死了一次才换回了这痛定思痛的领悟,干翻丰饶,重振巡猎荣光! 我族龙师是不是诚心诚意地跟随仙舟政策践行巡猎命途,我不管,反正我现在准备做一个叛逆的持明小子,坚决投奔帝弓司命的怀抱。 “景元”马上又“啧”了一声:“虽然丹枫在主线里好像没什么剧情,你也没怎么打过游戏,但这都不是问题。” 我们需要明确,玩cos一般有三个等级的难度—— 基础难度:戴上正确颜色的美瞳,披上就算认真打理了还是会炸毛的假发,再穿上塑料雨衣质感的cos服,美美地进入漫展开始打卡,并接受时不时出现的路人摄影师邀拍。 进阶难度:精心钻研原作角色,理解原作内涵,升华原作主旨,绝不夹杂个人私设,做到“一举一动像是从书里走出来的一样”和“吃了一百本原著”。 巅峰难度:你已经是一位坐拥百万粉丝的大博主了,哪怕今天一时匆忙戴错了美瞳的颜色,或是拿错了假毛款式,也不会阻碍小粉丝前仆后继地来为你打call。 哎呀,说得太多,马上要被全行业封杀了……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经过短暂的团队磨合后,我被塞进了一顶触感极其粗糙的黑长假毛里,接着套上了一件麻袋般的cos服,感受着静电对全身的洗礼,再任由妆娘摆弄,画了一个近乎“改头换面”的浓妆。 然后就左手一个“镜流”右手一个“应星”地站上了漫展舞台跳起动感宅舞,与此同时千万记得时不时朝台下抛一个wink,激发大家的热情欢呼。 说实话这聚酯纤维制成的cos服在头顶聚光灯的照射下,实在闷热得紧,我终于明白在胸口开个天窗的必要性了。 嗯,透气、透气。 绝不是为了方便别人把手从开口处伸进去的…… 其实,我根本不会跳什么宅舞,只是随意地跟着节拍舞动我的四肢,反正集体舞往往是一片车祸现场,也不会有人发现我在浑水摸鱼。 但是啊,这热乎的闪光灯往我身上直照,照得我愈发心虚。 我看啊看,就觉得这白色的光圈晃得人头晕目眩,还渐渐地变大,直到覆盖了我全部的视野—— 铺垫了这么多,下面才是关键。 我扑通一声在台上厥过去了,身前身后的尖叫声都与我无关了,我已经神游天外去了。 然后强烈的失重感袭来,我再一睁眼,*激烈的仙舟雅言*,我居然又穿越了。 还穿回了罗浮仙舟! 不需要任何心理建设和反应时间,我立刻就意识到,不妙啊,不妙啊! 因为码头上来来往往的游人正在用沉默的目光注视着我,仿佛在说,嘿,这儿怎么有一个从历史课本中走出来的“死人”。 严格意义上讲,我的本体确实是个死人了,这点没什么好反驳的;而丹枫大人严格意义上讲,同样也是个死人了。 所以这是双重意义上的。 第2章 据说在“现代社会”有一条定理:十个coser有九个会穿越——这不是,也让我亲身体验上了一把。 我觉得这些向我投来无言凝望的路人们可能在想,哪里来的傻子居然敢在天舶司门口假扮已故的罗浮龙尊,不要命了吧! 确实挺不要命的,毕竟我早就没命了。 一个未具名coser正披着一身劣质龙尊c服,茫然地站在人头攒动的星槎海中枢的码头上,打算上演一出死而复生的戏码。 这在罗浮仙舟算什么罪? 假冒公职人员?招摇撞骗罪?寻衅滋事罪?……侮辱尸体罪? 对不起,我致歉,这个笑话有点死亡了。但请原谅,毕竟我真的是一具行走的尸体,如果我给自己把一下脉,就会发现—— 哇,不跳了。 如果我在云骑军闻讯赶来逮捕我前,赶紧把这身劣质c服扒下来,或许能争取一个宽大处理。 然而命运绝不会如此轻易地放过我,我知道的,很知道。 当我发现这头粗糙假毛黏在我的脑袋上怎么扯也扯不下来的时候,我隐约地感觉到了一丝不妙。 当我发现这永远在滑片的美瞳竟然严丝合缝地与眼睛融为了一体,扣也扣不下的时候,我瞬间脊背发凉,肌肉收缩,肾上腺素飙升。 当我发现这具早已停止生长,甚至连心跳都停跳了的身体竟然开始二次发育,蹭蹭蹭地长到一米八八的时候,我已经意识到事情无法挽回了。 对,没错,就在这种强烈的不详预感笼罩下,我颤抖着从怀里掏出镜子,仔细地看向这陌生的倒影,然后确认了一个事实: 我真成了一个死人。 啊,错了错了。 凭借着丰富的穿越经验,我本想安慰自己,没关系,没关系,不过是穿成广大玩家梦寐魂求的正主罢了…… 饮月君2.0堂堂登场。 很好,很好,接下来大概就是经典领域展开了,慢慢地我会逐渐遗忘自我——第一步就是忘记自己叫什么——然后被一群莫名热情的同胞拉去打什么网球、排球、篮球等等球类运动的,然后成功捧上第一名的金色奖杯,站在名为世界的舞台之上。 哈哈,对不起,联想太丰富了。 热血运动番与仙舟联盟貌似谈不上相性很好,所以该死的命运决定在这个时候再给我当头一棒。 第3章 我承认,我从来没见过景元将军以如此健步如飞的速度冲过人群——话说回来,我之前身为底层牛马,也没机会经常见到将军圣颜。 景元将军是真的帅。 但后面跟着的那群气喘吁吁的龙师可多少有点煞风景了。 他们来得*仙舟雅言*太及时了! 非cos版本的景元将军的头发还是比我的coser亲友的假毛服帖多了的,至少没有蓬松到可以搭起一个鸟窝。 不过听说将军的头发中好像真的住了只小团雀,不知道能不能在这千载难逢的时刻捋上一捋—— 啊,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在达成“捋景元将军头发”的成就前,我觉得我必须先应对一下气势汹汹袭来的龙师,他们明显是冲我来的。 不用想就知道。 triple kill. 我可能要再寄一次了。 经过我在“现代社会”的狂补物料,我忽然就明白了过来,这群龙师们对丹枫大人好像有一种很复杂的情感,就是那种又爱又恨的感觉。 现代人似乎称之为…… “深柜”? 这是我的coser朋友们传授给我的新知识,我最开始还不怎么理解,如今倒是觉得这形容简直太恰当了。 比如现在这龙师的首领正吹胡子瞪眼睛对我大喊道:“哪里来的大不敬之徒,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假扮前任龙尊!景元将军,你快快命人将他拿下,决计不可放纵此人在这里惑乱民心。” 他说话的腔调好像恨不得把我就地格杀了,可能是因为他觉得我是个骗子,或是,真的很讨厌丹枫吧。 如果这还不算“深柜”! 那只能说是要“越俎代庖”了! 解释一下,这两个词都是我在“现代社会”里学习到的,好像十分之流行,感谢我的coser朋友们传授给我的互联网潮流用语,让我不至于太落后于时代。 我认真地注视着那位龙师的眼睛,感觉他的眼前里闪烁着浓烈的要把我千刀万剐的欲望。 所幸景元将军仍在沉默。 他背着手站在一旁,我看不清他的眸光,更猜不出他的想法。 将军到底是将军,我还好好活着的时候在丹鼎司集体问诊之时近距离和他聊过几次,果真一以贯之的讳莫如深。 鉴于已经体验过一次光怪陆离的穿越旅程,我很快就接受了再次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奇事,并且全神贯注地投入到了剧情当中。 不要问我为什么能够如此冷静。 我只是一个文弱的知识分子。 如果以唾沫星子狂喷的龙师为参考,那么整个罗浮的战斗力都得下降了一百倍不止。此时他们好像不敢采取什么实际的措施,只敢在景元将军耳边持续性地念叨:“前任「饮月君」早在七百年前受联盟判罚,褪鳞转生,怎么可能还活着!再者说,我持明一族也容不下这样罪大恶极的狂徒存活于世……” 我瞧着这陌生龙师朝我面孔高高戳来的手指,忽然就觉得一股无名孽火焚上心头,瞬间与丹枫感同身受了。 “我们需要把他处理掉!”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如此急切和激动,乃至失去了以前高傲的体面。我族长老常常自诩高人一等,却拿捏不了仙舟分毫,决断权皆在将军手中。 唉,看剧情太投入了,一不小心就把自己代入了。 “哼。” 我对须发茂密的龙师发出一个深沉的鼻音。 虽然原则上出cos要尽量追求还原,别夹带私设,但我实在忍不下去了,我想丹枫大人会原谅我的冒昧的。 抱歉,我不要再当忍人了。 “去吧。” 在景元将军的亲切注视下,我情不自已——啊不,经过深思熟虑——地抬了个手,然后滔天水柱瞬时幻现。 这像比格一样喜欢werwer叫的龙师就这么笔直地脚朝天地掉进了宣夜大街旁边的虚空里面。 “不是我动的手。”我详装镇定地理了理衣袖,将手别到身后去。 分明是“苍龙濯世”自己干的! 这回的cos穿实在够全面,连游戏里的技能一并复制了过来,话说这“苍龙濯世”是不是从第一代饮月君开始传承下来的,每一代龙尊都会使? 我瞧着景元冲我会心一笑,没有半点去营救龙师的意思,气定神闲地看我表演,我瞬间感到无名寒气弥漫。 而且旁边居然还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家伙在喊,干得漂亮,再来一个! 冲啊,飞翔的龙师! 我:“……” 使不得,使不得,这个帅我今天是耍了,但冷汗也马上流下来了。 我丢了为首的一个龙师,后面还有一大群呢,更何况,神策将军在旁边似笑非笑地盯着我。 识时务者为俊杰,我明白的,我的身家性命全部仰赖他一人。 他对我喊:“丹枫大人。” 我一惊:“不敢当,不敢当。” 我对他说:“景元将军。” 他一笑:“叫我景元即可。” 这友善的程度着实让我更加战战兢兢,所谓绵里藏针,正是这样的! 我默不作声地观察着,发现他的目光在与我对话间渐渐变得明亮起来,他身侧的披巾在风中颤了一颤,接着他往我面前浅浅地跨了半步,周遭的气氛微秒地换了一换。 他扶起胳膊肘,对我摊手,我没敢接:“没想到有朝一日,能够在此相晤故交,在下委实抚时感事、惓惓罔极啊。” 对不起,将军,我忏悔! 忏悔…… 我的大脑飞速旋转起来,过往仍在追逐星穹列车的丹恒先生,而我在罗浮仙舟大街上疯狂地回忆罗浮仙舟游戏版本的剧情。 我的罪过。 “你不必拘谨。”他说。 我发现景元正牢牢盯着我的眼睛看,我只感到脊背发凉,脚趾扣地。 因为主线文本量太多,我根本只是粗略地看了几眼,就一直跳过跳过。我对于角色肤浅的解读仅限于在绿绿红红白白的平台上阅读的一些ooc同人,依旧某些著名经典的仙舟构史传说——在此不点名了。 因此以至于现在…… 我脱口而出:“你认错了。” - 一个龙师倒了,两个龙师站了出来,三个龙师唱一台戏,一群龙师祸乱仙舟,零个龙师干正事。 他们异口同声地提高了八度音调对我问道:“那你到底是谁?” 好问题。 我现在也不确定了起来。 在刚刚使出御水之力后,不是我夸张,我真的忽然就感到一股温暖的能量汇聚在了我的胸口,让我仿佛…… 不再像是死了。 为什么会这样? 我慌张地一闭眼有一睁眼,心脏突然跳得飞快,仿佛马上要跳出了胸膛,恍惚间我非常清晰地听到了那潺潺的水流声,然后有一个声音像是摄人魂魄那般对我低语:丹枫。 丹枫…… 丹枫……丹枫 ……丹枫……丹枫。 卡了。 复读机卡了,还刚好卡了五下。 这个声音就在我的耳边不断地念叨、念叨,好像是充满了什么执念一样,要给我努力洗脑,就像龙师们如何尝试给他们的龙尊洗脑一样。 我:“……” 谢邀,难道这回是真的要理解丹枫,成为丹枫,超越丹枫了吗? 这个声音重复得如此斩钉截铁,我完全无法与之抗衡,他好像要完全覆盖住我的意识,引导我说出那句话—— 说真的,也许有些人很喜欢龙傲天的人生,成为持明族的一族尊长,手握大权,呼风唤雨。但凭借我对这位据我转生破壳相去年岁甚远的这位大人的浅薄了解,他的人生可算不上拿了龙傲天剧本,只叫人觉得唏嘘不已。 说真的,我不是很想成为丹枫。 况且,我很有道德素质的,知道不该抢原作角色高光。 于是面对龙师的质问和景元期待的眼神——我真不明白他这个时候为什么是用这种眼神对我投来示意,而不是什么怀疑或者…… 我只好张嘴答道:“既然你们这么想知道,那么我便不是丹枫好了,你们可以叫我丹分。” 不知道龙师会不会区分前后鼻音,但景元显然旋即被我的笑话逗乐了,他轻笑的时候额前的碎发都会随之一起抖动,用罗浮主线里三月七那句话来形容,将军是长得真不错啊! 咳咳,都怪我这该死的脑子莫名其妙记住了这句台词,该记的不记,净关心这种细枝末节去了。 景元缓缓敛了笑意,顶着龙师愠怒的鼻息继续问我:“那么,可称呼阁下为——「饮月君」?” 有道理,毕竟「饮月君」不止一任。 持明族教科书的第一页可是罗列了好长好长的龙尊名讳和事迹。可惜我当时上课没好好听讲,以至于现在除了“雨别”和“丹枫”两个名字,其他的全部忘光了。 考虑到“多说多错”的可能,虽然景元似乎把答案摆在了我面前,我还是决定谨慎一点:“不,我不是「饮月君」,你们非要我承认一些什么的话,那我来做「吞日君」好了,这是我的圈名。” 第4章 我想仙舟文明里暂时还没有发展出来“圈名”这种高深奥妙的东西。 果然,我一说完,原本就足够冰冷的气氛一下子掉到了冰层深处,龙师们的表情变得青一阵紫一阵的,非常难看。 死嘴,不该在这个时候玩梗的! 我怀疑我是不是应该快点给自己找个补,但景元一合掌,惊得所有人噤了声。 他拍了拍手对我一笑:“阁下博学宏才,这对子可对得着实工整,既富有气势,又不失趣味。” 谬赞,谬赞了…… 我擦了一把并不存在的冷汗,可算长舒一口气,希望是糊弄过去了,反正我既没承认,也没否认,做人终归要留一线余地。 做人是这样,做龙也是同样的道理。 然而就在我以为自己用精湛的cos演技成功说服了景元,让他或是其他人不再执着于称呼我为龙尊或者丹枫的时候。 他居然反戈一击,就对我明里客气,暗里威胁道: “贵客远道而来辛苦了,站这儿这说话不方便,就让我的几位云骑亲卫护送您一程,确保安全。” 他话音未毕,几个全副武装的云骑军从后头挤进来挡到了龙师面前,掐灭了他们蠢蠢欲动的心。龙师再闹腾也做不了罗浮的主,景元还在一日,就由不得他们肆意插手。 将军不愧是将军! 我正在心中默默给他点赞助力出道时,他却冷然一哂,只对我道:“事关重大,麻烦阁下暂且屈尊,随我去幽囚狱坐坐吧。” 都说越爱笑的男人越恐怖。 确实。 虽然气氛冰冷,我还是不忘人设地最后回答了一句:“包三餐吗?包住宿吗?周末双休吗?” 看来在我做一做那个拳打联盟、脚踢龙师、走上人生巅峰的梦之前,这幽囚狱是不得不先进一下了。 第3章 瞬移,幽囚狱! 我还小的时候,听长辈说过以前龙尊大人因为犯了大错,被镇压在了幽囚狱最底层的特殊牢房中,永世不许复见天日。 此事在光锥「比阳光更明亮的」中亦有记载。 但景元领着我往往复复绕了好几圈,最终停在了焦热狱这一层,顾名思义,焦热狱就是很热的牢房。景元仿佛并不急于把我关起来,而更像是带着我在看风景。 我问:“我们不到下面去吗?” 他答:“到下面去?” 景元像个复读机一样重复了我的话,摆着一脸“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的样子,语气温柔得要把人哄成胚胎了。 要不是我看过剧情,恐怕就信了! 信景元,不如信我是秦始皇,所以绝对没有这么简单。 我正打算试探性地抗争一下。 然而阴魂不散的龙师又冒了出来,这次还是个新的。 在罗浮仙舟,好事的龙师可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到处都是他们的身影。 除了那位最著名的涛然,大多数龙师我是叫不上来名字的。但我依稀记得仙舟过来的这人是风浣。 他曾经莅临丹鼎司指导我们持明医士开展工作,要求我们千万不要把研究成果与天人一族的医士分享,必须保证我们持明族担任论文第一作者。 他说这叫什么断指计划,意思就是,让我们持明垄断仙舟医学行业。 对此,我难以置评。 景元瞧见他来,脸上的笑意更甚,客客气气颔首地问道:“持明长老此番前来,不知有何指教啊?” 对面的风浣一挥袖子,阴阳怪气地朝我们喷出一口气:“将军言重了,我们区区持明龙裔哪敢指挥您行事啊。只是身为龙族长老,我有必要提醒您一下,这是属于我们持明的内部事务,将军如此横加干涉,不太妥当。” 景元装迷糊道:“咦,此话怎讲?” “既然「饮月君」已经找了回来,自当交由我们龙师处置,彻底斩灭后患。”他理直气壮的样子着实令人喷饭,“将军,还望您配合。” 我看景元毫无所动,依旧打着哈哈:“「饮月君」?哪里有什么「饮月君」?我怎么没看见?” 他高强的心理素质太使人拜服了。 风浣听罢,气不打一处来,摊开手便骂:“这、这、这不就站在你身后嘛!将军,难道你打算睁着眼睛说瞎话吗?” 我实在觉得这群龙师特别喜欢自相矛盾,一会儿坚称我不是丹枫,一会儿觉得我是丹枫。 当然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 景元意味深长地瞥了我一眼,我假装高冷地抬起上巴不打算发言,他便自行回复道:“七百年前联盟判处丹枫蜕鳞轮回之刑,罪囚已受极刑涅槃转生,再世为人。普天之下,宇宙之间都未曾有过人类死而复苏之例,按此逻辑,丹枫现今怎么可能立于你我面前呢?” 风浣正欲辩驳,景元却立刻截住了他的话头。 “……还是说,当年施展蜕鳞轮回之刑时,行刑的持明族裔做了什么我们未曾知晓的手脚,没让丹枫真正死去?” 景元抱起手臂,语气轻盈:“哎,如此一来可是大事了,我必得赶紧汇报联盟上层,问问对策。” 龙师肉眼可见地变得气鼓鼓,他疯狂地眨着眼睛,给人一种即将自爆的感觉。 景元依旧拦着他的话,不疾不徐地说道:“所以在未查清事情真相前,同时为了保护大家的安全,我们先不急于向联盟汇报此事,权且请这位‘意外来客’先于此处休息一下,待要紧的事情处理完了,再来慢慢探问,您觉得如何?” “呵,全凭将军一张巧嘴决断。”我看见风浣转了转圆溜溜的眼睛,语气有所保留地回答道,“将军别忘了,您之前对我们的承诺。” “在下定然没齿难忘。”他笑着说。 我突然觉得此事似有什么内幕,但风浣随即带着忿忿不平的气势转身离开了。 景元没有多加解说,领了我往焦热狱深处走了一会,然后对我比划了个手势,示意我到空地旁边门户大敞的牢房里去。 火元素与水元素反应形成蒸发。 我不禁一边摇头,一边情不自禁地感慨着,丹枫大人啊,无论前世今生,您实在是太进狱系了些。 “我知道持明一族喜凉不喜热,不过正值多事之秋,幽囚狱里人满为患,只剩下唯一的一间房了。”景元见我摇头,无奈一摊手,“委屈阁下在此处暂时落脚,应该没问题吧。” 我的手还扒在铁栏杆上,转头挤出一个笑容,即答:“区区酷热,不值一提,反正我也不会待很久。” 嘿,总感觉我这嘴自从穿回来之后就突然不受控制了。 景元悠长宛转地“啊”了一声,在我提起袍子完全进入牢房后,立马反手咔哒一声,将门锁得严严实实。 “辛苦了。”他说。 我看看他,又看看密不透风的狱墙,叹了口气,想来在景元眼里,我是个顶级恐怖分子…… 日月可鉴,我真是良民啊! 景元的玉兆适时响了下,他低头瞥了一眼,然后敛起了所有情绪,朝我点了点头,只道:“持明龙师希望先一步获得你的处置权,他们到底是你的族人,我无法左右你的想法。” 仙舟将军说话就是面面俱到,这话一口气说不完,他继续补充着:“无论你究竟打算做什么,切记别向任何人透露——事情的「真相」。” “保重。” 他对我摊摊手,下一刻镇定自如地闪身离开,俨然像是奔赴一场盛宴邀约那般,气势沉重。 我心里直愣愣地想着他对我道了一句贴心的保重,可你若要问我真相是什么。 我哪知道呢,连个影子都没瞧见! i 只是 a 文弱的 coser。 幽囚狱虽然时而冰冷、时而酷热,不过牢房里倒是安静宽敞,很适合休养生息。我才刚刚穿回罗浮,啥都没搞明白,一言不合就地被投入大牢,成功地走向人生的地谷。 我怀疑景元在向我暗示什么,可是我属实抱歉:下一次、下一次我一定再也不玩抽象了! - 不记得多少系统时过去。 眼睛一睁一闭,我一觉醒来,多么希望回到原来那牛马般的生活中去,虽然丹鼎司医士是个高风险职业,但至少没有什么角色扮演的压力。 然而生活无奈,天龙人叹气,眼前仍是物理意义上的铜墙铁壁。 据说在“现代社会”,犯人在监狱里可以踩缝纫机当作消遣,可惜在罗浮,恐怕没有这么个政策。 我仔细摸遍自己全身上下,确认了没有手机和玉兆的事实,剩下来的选择只有和明光闪烁的狱门干瞪眼。 然而此时此刻,正当我全神贯注地透过反光钻研我酷炫的新形象时,外面悄无声息地走过来两个狱卒。 确切来说,是两个判官。 寒鸦和雪衣。 十王司的判官一般和丹鼎司没什么交集——除了偶尔他们来缉拿魔阴身患者时会打个照面——说起来我为什么能一眼认出她俩,全靠那个万能的cos社团! 第5章 我记得社团的主理人“景元”是个超级真爱党,凡出辅助必抽,一直喊着什么“站起来了,又站起来了”。 而另一边那个偶尔冒出来打卡的白毛“镜流”则是部分型·全图鉴党。这是她自创的说话,大体意思是,把仙舟阵营角色给抽齐了。 作为穿越“现代社会”的游戏原住民,第一要务自然是赶紧恶补原著知识。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我之前还是太狭隘了,什么素裳啊,青雀啊,桂乃芬啊,我全没结识过,上辈子只顾着埋头工作了。 失败的人生。 从一开始就注定了。 不过没关系,命运赐给了我一次重新开始的机会,现在开始广交人脉也不算晚——重活一世,我定要拿回属于我的一切! 抱歉,突然串频了。 总之,我瞧着寒鸦和雪衣站在我的牢房门前鼓捣了一会儿玉兆,似乎是在确认指令一样。 然后她们俩说:“你被释放了。” 我当机立断地反问道:“就这?” 承认承认,我无意嘲讽,只是下意识的反应,因为实在对未知剧情的高速发展感到摸不着头脑。 “这是景元将军的命令,目前外面的局势已经得到有效控制,他认为你对罗浮不具备什么威胁性,所以现在放你出来。”寒鸦耐心地解释道。 我之前还觉得景元看待我像看待恐怖分子一样——毕竟是疑似死而复生的前任龙尊——不过现在他就这么改变主意了? “十王占得汝之星相不在罗浮仙舟的命盘,故而没有理由继续羁押。”雪衣一板一眼地说道。 “命盘?”我问。 这是哪里来的新设定? 寒鸦同样颔首:“姐姐的话乍听起来艰苦深涩,但其实她的意思很明了,十王会一直看着你的,请小心做人。” 谢谢、谢谢,这一回我一定小心做人,也小心做龙。 “所以是十王同意我出去了?” 我谨慎地追问了一下,但没有得到答复,雪衣解锁了狱门,我在她的目光注视下,乖乖地走了出来。 便是在与她们擦肩而过的一刻,我听见寒鸦自顾自地念叨着:“真是奇怪,这世上不存在了无罪业的人,可十王诏谕将军……” 我忍不住转头回了一句:“这真的是能说的吗?” 寒鸦无生气的瞳眸沉了沉,她静默了一会儿,最终选择重复之前的话以作答复:“你被释放了。” - 我该做什么? 我该去哪里? 这些问题我全无头绪,当我万般不舍地离开幽囚狱这块寄托了许多爱恨情仇的风水宝地时,空无一人的天地中只有路边停着的星槎正在以动感音乐迎接我。 我硬着头皮走过去,发现上面贴着张摇摇欲坠的纸片,写着八个字:自动驾驶,投币使用。 这算什么? 任务指引线索吗? 我不知道答案,但本着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之原则,重新掏了掏龙尊厚重常服的袖子,里面居然藏了几枚硬币,尊贵如丹枫大人,竟然也会储备找零的钱吗? 硬币滚落槽口的一瞬间,叮咚弹响,我坐进星槎里,还没有来得及系上安全带,就感到迅疾的震颤袭来。 咻的一声,我起飞了。 洞天与洞天之间的道路此时异常通畅,我觉得这很不对劲,却说不出所以然来——以前上班的时候在不同洞天之间通勤,轨道常常是堵得水泄不通,正所谓上班三十分钟,堵车两小时。 区区耗时几个系统分钟,我便成功落地在了长乐天,它的景色仍是我离开之时的样子,永恒的夜晚,如织的人群。 可惜如今我这个样子,偌大的罗浮,竟无一处是我的归宿。 路过的机巧鸟:“……” 嗯,开玩笑的。 我抬了抬臂膀,想逗一逗这只可爱的小鸟,然而就在此时,大地忽然轰鸣一声,晃动起来。 几乎是在下意识作出反应的瞬间,远处的建木枝节破云而出。这样壮丽的场景完全无法用言语来形容,黄绿色的光芒照彻玄虚,遮天蔽日。 建木苏生造成的冲击波使机巧鸟的系统短暂陷入了崩溃,它笔直地在我面前晕了过去,坠向地面。 我眼疾手快地接住它,然后痛苦地发出一道长长的“啊”声。 啊!!!!!!!! 我乐呵呵地沉浸在重返快乐老家的激动中,全然忘记了这一码子事,千算万算忘记算时间点了,甚至偏偏是最关键的时间点—— 所以我不仅是cos穿了,还穿到了主线剧情的最前面? 人可以倒霉。 但不能够这么倒霉吧! 正当我感到心情跌宕起伏、难以平复之时,一双寒冰三尺的手突然伸了过来插进我的衣领里,猛不丁把我拉进了深不可测的漆黑小巷。 呜呼。 如果我有罪,请让法律来制裁我,而不是无助地被命运扼住后颈皮。 真的很痛欸! 第4章 我回头一看,是镜流。 等等。 镜流……? 在深邃的漆黑巷子,这非常ooc的灿烂笑容倒映着外头灯火的幽光,我定睛一瞧—— 分明不是镜流,而是“镜流”啊! 怎么,不仅我一个人穿了,合着这还是个群穿剧本啊? 我记得当时舞台上,左边是“镜流”,右边是“应星”,后面还混上了一堆别的剧组的,比如某蓝色六眼的白毛和缠满绷带的黑棕毛。 他们要是一起穿了过来…… 岂不是仙舟要乱套了? 似是察觉出了我的担忧,“镜流”充满自信地说道:“放心,至少我现在还没遇见他们,你的福气还在后头呢!” 大可不必,不可不必。 我连忙摇摇脑袋,诚惶诚恐地问道:“那个,姐,能不能请你大发善心把手从我的脖子后面拿开?” “啊。” “镜流”恍然大悟,抽回了胳膊,挠了挠头解释道:“你看,我们这个样子在街上乱走,会把云骑军引来的嘛,所以我才出此下策的。” “我琢磨着,按照电视剧里说的,穿越者不能改变既定历史,那么我们在游戏里,肯定也不能改变主线剧情,否则的话,会产生黑天鹅效应的吧?” 黑天鹅应该不会在罗浮。 但黑天鹅效应,我可不敢打包票。 “镜流”说得一本正经,我一联想景元神秘兮兮对我叮嘱的话,哎呀,好像恰好也是这个意思…… 我本以为这位“镜流”发现自己穿越之后,会很激动地想要加入主角团,改变主线走向,走上人生巅峰,结果她居然是个原剧情主义者? 意料之外啊。 毕竟穿越这件事不多见,cos穿这件事更不多见,夹带私心地想让故事按自己的构思发展,也是人之常情。 但是…… 我回答:“我记得台本上说,不能按原著剧情走的啊?” “啊。” “镜流”又轻轻地“啊”了一声,我不知其意,不过她似乎胸有成竹:“我们也没在主线剧情里呀,这叫新的支线任务。” “什么任务?”我问。 “找到“应星”啊!”她的眼睛亮闪闪地放出光芒。 “我刚在路上遇见你之前,瞧见他一溜烟蹿上星槎往工造司的方向去了,我们得赶紧过去和他汇合,防止他被意外牵扯进原作剧情,要不然,我们可能就会被历史给抹杀掉!” 这次轮到我恍然大悟了。 症状判明:都是看电视剧看的。 - 其实我觉得是时候坦白从宽了。 按照这个逻辑,我在宣夜大街上被景元和龙师抓到的时候,大概混沌效应的蝴蝶已经振翅翩飞了。 于是我肯定道:“你说的对,但……” 黑底白字闪过,我一五一十地向她描述了我穿回罗浮后的遭遇,并且谨慎地隐去了我身为丹鼎司医士穿到现代社会又意外穿回了故乡的前情提要。 主要是,我怕讲出来吓到她。 根据我的观察,“现代社会”的人好像精神挺脆弱的,不过他们特别会忍。不像寿数以百十而计的仙舟人,一不小心就魔阴身了。 活得太长未必是好事。 ……是吗? 我的脑子忽然冒出了这样一个反问,好生奇怪,我以前从来不会思考这么高深的哲学理念的。 “嘶哈、嘶哈。”面前的女人沉重地喘了口气,“没关系,不要紧,想来只要不影响大的走向就没问题。” “确实。”我配合地点点头。 因为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难道正常人穿越了,不是应该先想方弄明白穿越的原理,然后设法回到原来的世界去,而不是在这里激动地打算完成些支线任务吧! 哦,等等,你说我? 我不是正常人,我是个死人。 而且我本来就是这个世界的啊! 第6章 “消失的应星,焦虑的丹枫,和失控的镜流,不妙不妙。”她迅速地下定决心,“我们现在就出发,阻止他被陷入时空漩涡中!” “镜流”的语气听起来不容反抗。 “我觉得……”我犹豫地举起了提问的手,“一个已故龙尊和一个仙舟‘叛徒’,我们俩可能更危险点?” 她向我投来了茅塞顿开的目光。 而我仍旧没有跟上她的脑回路。 “有道理,所以我们得先采取一些必要措施。”她大力一拍墙壁,“你提醒我了,我们需要乔装打扮一番!” - 此事说简单不简单,说难也不难。 长乐天的杂货小铺里各类物品应有尽有,通过我多年积累的砍价经验,我凭借着从袖子里掏出的区区几枚巡镝顺利买到了披风和墨镜。 “什么,你居然有钱?”她看到我从袖子里掏出钱的瞬间惊呼道。 我顿了一顿,委婉道:“难道你原本打算白拿吗?不过这巡镝,确实是凭空出现我的袖子里的。” “镜流”立刻露出豁然开朗的笑容:“欸?莫非是因为我之前嫌你的c服袖子乱飞,所以往衣袖缝里面丢了几枚硬币压压重量,结果过来以后,你变成了丹枫,它们也一起变成了巡镝?” 好合理的推断,我无法反驳。 虽然我觉得她的笑容真的很ooc,可我不太好意思指出,毕竟是队友,只要她玩得开心,我也没有意见。 “镜流”欢欢喜喜地戴起墨镜,披上披风,然后把另一件披风按在了我的头顶,帮我遮住龙角。 “大功告成!”她满意地叉了叉腰,反身准备出发。 我恍惚间瞧着她的背影,忽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社团里面除了几个固定成员,其他的人都是出漫展的时候临时招募过来的,我其实并不清楚她的真名,只是一直图省事地称呼她为“镜流”…… 她已经往外走了好几步,我感到再不问,可能就没机会了。 时不久留,人无恒常。 于是我抬了抬手,连忙开口对她问道:“忘了问了,朋友,该怎么称呼?” 她突然止住了脚步。 一阵沉默过后,我看见她高深莫测地回过头,露齿一笑。 “干我们这一行的,从不讲真名。”她说,“就叫我代号96吧,这是我cn!” - 我认为她在敷衍我。 这个代号96不是一听就是“镜流”的谐音吗?还是说,她是镜流激推? 不过纠结这个没有意义。 我顶着拙劣的伪装,硬着头皮跟着她出去,笔直地往长乐天的渡口去。 我回忆起来之前粗略浏览过的主线剧情,建木复苏之后,星穹列车的诸位无名客应该在工造司镇压建木根系,而接下来他们会前往丹鼎司迎击丹枢,发现假扮停云的幻胧。 “等一等。”我突然压低声调喊道。 “镜流”回头看我。 姑且还是称她为“镜流”吧,代号96听起来实在有点……太中二了。 “现在我们去工造司,要是刚巧碰上了列车组该如何是好?”我问。 而且星穹列车的丹恒先生也在工造司,不敢想象如果不巧碰见了他,他会受到怎样的惊吓—— “朋友,那就别碰上啊。” “镜流”毫不惊诧,从容自若地拍拍胸脯:“作为仙舟推,罗浮的剧情我可是倒背如流,保证遇不上的!” 但愿如此吧。 我还是多有顾虑,可能我的性子就是如此优柔寡断,假若上天再给我一次选择的机会,我那天肯定不会去上班。 坚决旷工。 “哎呀,你还有更多的钱吗?” 我沉浸在胡思乱想之中时,“镜流”已经主观能动性非常强地在继续推进剧情了,拍了拍我的肩膀,又指了指码头边停着的星槎。 啊,熟悉的感觉。 “自动驾驶,投币使用。” 此时此刻不得不佩服仙舟人的经商头脑,只是在采购完乔装打扮的道具后,我也是囊中羞涩了啊。 “早知道我该多放点硬币的,就这可以不费力气地暴富了。” “镜流”抱着手臂惋惜地说道。 我惊叹,重点不是这个吧! “显然游戏剧情里没这part内容,说明我们可以自由创作了。”她嘿嘿一笑,“丹枫,你怎么看?” 苍天大地,我本已经接受自己只是个普通npc的设定了。 为什么现在还要赶鸭子上架,让我当文案啊? “不,我用眼睛看。” 我深沉地表达了自己淳朴的愿望。 对不起,文案这工作我可真做不了,据说策划都是985毕业的,想来文案应该也是,那我是更不配了。 “现代社会”可不认罗浮仙舟学历! “镜流”一下子陷入了茫然的沉默中,她似乎非常给面子的在认真揣摩我的回答的笑点在那里。 尽管如此,这沉默没能成功持续很久,因为…… *尖锐的仙舟雅言*,彦卿来了。 闪现,神策府的少年剑客,景元将军的贴身护卫,镜流师祖的天才徒弟,未来的罗浮剑首,仙舟的明日之星! “你是谁?” 他的视线在我和“镜流”两人之间流转,语气严肃中夹杂着困惑。 怎么罗浮的人个个爱问这个。 我一扶额头,简直欲哭无泪,原以为至少会是爽文人生的,何以如今处处掣肘呢?我说自己是丹枫不是,我说自己并非丹枫也不是…… 所以我究竟该怎么回答这个痛击灵魂深处、极富哲学研究价值的问题? 甚至它还有个plus升级版。 彦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唤出飞剑,朗声问道:“你们是谁?” 我盘算着先按兵不动,然而“镜流”热情地抢答道:“哎呀,这个小弟弟我见过的啊。” 她真的是看了很多电视剧。 或许,还有文学著作。 有一瞬间,我甚至感觉她不像“镜流”,而更适合出“三月七”的cos,不过必须承认,她这招居然起了一点作用。 彦卿慢慢收起剑,仔仔细细地打量起她,和我。 然后事情的发展再一次超出了我的预料,事实证明我还是不预料为好—— “是你!” 彦卿大呵一声。 “我在流云渡接了你一剑,你留下字条说要去寻找星核猎手要犯。”他慷慨激烈地说道,“我正要去将此事禀告将军,没想到先在这里遇见了你,以及你居心不良的同伙。” 糟糕,太糟糕了。 我无助地望向“镜流”。 朋友,这和说好的计划不一样啊。 “镜流”在迫在眉睫的战斗触发之前,尴尬地一摸柔顺的白色头毛:“哎呀,抱歉,我忘记了,还有个彦卿的同行任务。” 叫做“霜刃一试”。 第5章 此情此景,恐怕不是镜流以此身为剑试了试彦卿,而是我们即将要被彦卿的飞剑试了。 同时,逝上一逝。 试试就试试,大不了真的逝了。 我这个前世死透了的,现世不知名状态的家伙倒是没什么,但我不想把“镜流”拖下水,毕竟她是那个“现代社会”的正常人,不该卷进仙舟的恩怨情仇中。 但我实在做不了命运的主……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镜流”又开动了她精妙的脑筋,急急忙忙地解释道:“彦卿兄弟,你认错人了!” 多么似曾相识的一句话。 我表示这招太落后了,于是更胜一筹地说道:“哼,无礼之徒。” 我本想表示,彦卿兄弟你误会我了,然而一股强烈的“不要ooc”的情绪忽地攥住了我的精神,让我临时改转话锋。 “狂悖之人,你居然在这里假扮持明龙尊!”彦卿顿时将矛头转向我,得亏他是将军亲自教养出来的,算是比较熟读历史。 据说现在的仙舟人都不怎么读书了,连建木是什么玩意也不晓得。 世风日下啊。 “镜流”依旧没有放弃她以理服人的追求:“哎呀,彦卿小兄弟您别误会了,我们其实是——” 喂,抢我台词了啊! 我心中狐疑地望向“镜流”,一边害怕她会语出惊人,或者系统错乱吐露出不该吐露的真相,一边对她未出口的解释寄予了一丝绝境求生的希望,隐隐寄托了几分信任,相信着她真的可以凭借机敏的才智把剧情圆回来。 然而果不出我所料。 “嘿,我们其实是——”她朝我wink一下,底气十足地说道,“呦,呦,切克闹,我们就是远渡重洋而来的幻戏大师!久闻仙舟风采,今日一观,大为拜服。” “幻戏?”彦卿不可置信地重复道。 “镜流”的解释乍一听很合理,细细想来,也确实有那么点道理。 我觉得彦卿应当是盟友,不是敌人。但这只是我希望的,而我并不知道彦卿希不希望与我们做朋友,而且我觉得他可能不太想认识我们两个过度ooc的家伙。 第7章 “对,没错。”白发少女点点头。 我的coser朋友越说越自信,好像把自己也骗进去了:“我们是从匹诺康尼来的表演家,受邀参加全新大制作超级英雄幻戏,就叫《云上五骁联盟》!” 喂,这里是罗浮仙舟,他们听不懂你玩的梗! 我很想仰天长叹,然而“镜流”眨巴着水灵灵的大眼睛,满怀诚恳。 “云上五骁……” 彦卿念叨这个词,低蹙着眉头来回思索,好像有点被说服了的样子。 可下一秒他重新抬起头,神情变得凝重,连连摇头。 “不对啊,那你为何会出现在流云渡,非要与我比试比试,还迫我接你一剑?彼时彼刻我感受的剑光威压,绝非常人所能施与!” 真遗憾。 我们的计谋出师未捷身先死了。 “镜流”开始疯狂地“啊”起来,越说越虚:“你信我,这是、是、是在排练啦!在对台本……” 她给我们编排的新身份确实有点合理性在,只不过漏洞好像更多。 “看招!” 彦卿毫不留情凝起冰气。 眼看他的飞剑马上就要咻的一下插到我们面前来了,然后咻的一下插到我的尸体上了。 我想着,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我赶紧估摸着——要不干脆跳上星槎,一脚油门踩飞,比比是彦卿的飞剑快,还是我们的星槎快——的时候。 ——救星出现了。 - 谢天谢地,仙舟还是有好人在的。 地衡司的执事官大毫先生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挡在我们中间劝说道:“彦卿骁卫,莫要动武,莫要动武!” 地衡司是仙舟的基层行政机关。 我想彦卿兄弟还是个很讲道理的人,他看见地衡司的人过来调解,而眼前的两位疑犯竟没有任何暴力抵抗的打算,便放下了剑,打算先听个明白。 不是我不想。 是真的打不过。 大毫神情愧疚地对我们说:“各位抱歉,是我来迟了,我本来下了班正在搓两盘帝垣琼玉呢,突然来了神策府的情报,我立马收拾了筹码跑过来,紧赶慢赶,幸好赶上了。” 辛苦大毫下了班还得来处理庶务,致敬他们这些传奇公务人员。 大毫瞧了我们一眼,继续说道:“呃,呃,这两位确属将军的贵客,尤其是这位「吞日君」阁下,正在执行将军派遣的秘密任务。” 私人委托啊。 这招我熟! 前情提要一下,主线剧情里景元就以神策府的名义委托星穹列车去调查星核猎手的,现在,嘿嘿,又来这一招! 果然好用的计策可以一直用下去。 看来景元有的时候。 ……也会图省事? “镜流”一把揽住我的肩膀:“厉害啊,兄弟。几个小时不见,你都当上大官了!还整什么「吞日君」出来,太热血了吧!” 友善提醒,入圈的时候一定要记得取个靠谱的cn,不然被公开处刑的时候可太尴尬了。 大毫出示了他的身份证件和将军的谕令手札,彦卿认真检视了一番,确保它们确实是真的后,态度稍微松缓下来。 然后对我们说:“你们可以走了。” - 实际上,彦卿的原话还是非常礼貌客气的,我在此去除了删繁就简,提炼了一下主旨。 ——反正意思是“你被释放了”。 虽然我闻出了一股子将信将疑的味道,但他选择遵从景元的指令,甚至好心地为我们付了星槎的钱。 “啧。” “我们现在也是有身份的人了!” “镜流”喜悦地拍了拍我的肩,然后蹦蹦跳跳地钻进了星槎,她的手实在很凉,冻得我一哆嗦。 “建议落户罗浮持明族。”我说,“工作包分配。” 生命危险也包分配。 真是,我一生最惨痛的教训。 “镜流”没有把我的话放在心上,冲我嘻嘻一笑,鼓捣起了穹仪导航,让自动驾驶系统将航线校准至工造司的方向,接着回过头来冲我嘻嘻一笑。 在ooc的路上一去不复返了。 “经过刚刚那一遭,我现在更确信了一点。”但是这厢她突然沉思起来,居然有了点真·镜流的感觉,“我们一定要小心谨慎,绝不能干涉原始剧情,以免触发时间线的异动。” “我想景元之前把你关进幽囚狱,正是出于这个考量。” 她一本正经地推理起来:“当时列车组肯定在流云渡或者星槎海以及周边行动,他为了避免你撞见他们,所以把你请进了幽囚狱。现在建木生发,他们一路从太卜司到工造司再到丹鼎司和鳞渊境,景元觉得你们应该不会相逢,故而让你出来了。” “天衣无缝啊!” 她自我评价道。 赞同。 但…… 经过刚刚发生的一系列事件,我已经相信了,她一贯是很有“逻辑头脑”的。 可现在另一件要紧的事占据了我的全部注意力—— 星槎的控制面板发出了目眩神迷的光彩,提醒着我们: “滴滴,自动驾驶已失效。” “滴滴,请手动操作备降。” 我想这是因为在我们进入工造司的空域后,自动驾驶系统受到星核冲击波影响,突然陷入了失灵状态,所以现在必须开启人工操作模式。 但除此以外,还有一个关键问题。 “你会开星槎吗?” 我朝着“镜流”问道。 “当然不会啊。” 她耸耸肩。 “再不操作的话,我们就要坠毁了。”我震惊道,开始狂按面板,尝试着找到到底哪个才是起落架按键。 “就算要坠毁了,我也不会开星槎啊!”她同样震惊道,开始狂翻柜子,尝试着找出救生衣在那里。 所以说。 推理要在学会驾驶星槎后。 - 轰。 星槎歪歪扭扭地撞击了工造司的地面,以一声巨响终结了它的使用寿命。 抽卡坠机,开星槎也坠机。 说明我是非酋本酋。 幸好就在我们刚刚马上要和大地来一个亲密接触的时刻,我心中蕴藏的龙尊力量来个应急启动,哗啦一声卷积而起的厚重水流作为支撑,托举了星槎一下,以至于它仅仅是裂开了,而没有彻底分崩离析。 丹枫大人也是永远的神,总是救我于危难之中,听我说,谢谢您。 青色的浪涛间歇散去。 我看见“镜流”的衣服飘带被断裂的星槎筋架勾住了,导致她悬挂在了空中,双脚离地半尺,满脸写着无奈。 “我不行了……”她捂住胸口,语调充满悲戚,气息奄奄,“丹枫啊,我的6+1镜流和64800星琼就交给你了。” 我只道:“加油,你还可以肝的!” 然后我将她从半尺之高的空中解救下来,她落到湿漉漉的地面上,激起一层水花,若有所思地凝望着我。 她问:“你这‘苍龙濯世’是正经的吗?” 我答:“可能是只消耗一个技能点的mini版。” 命运的馈赠实在太过丰厚,我不敢肆意妄用,情急之下才动用了它。 我想,如果我获得这份力量,能有所用处便是最好;如果我仍旧碌碌无为半生,岂不是荒废了这样的一番苦心? 然而每每我开始庸人自扰时—— 总有人打断。 “镜流”的表情突然转变成不可置信的样子,大吃一惊地对我说道:“为什么你可以使用技能,而我不可以?” 我也惊了:“难道你没办法,那个什么,照彻万川吗?” “镜流”使劲地摇了摇头。 我注视着她赤红的眼瞳,顿时感到一阵寒意自下而上地袭来。 “啊。”她说。 “啊。”我说。 我们的视线在沉默之中交汇,仿佛她想对我问出什么,而我也想对她问出什么,可我们两人都在等待对方先开口,气氛就变得尴尬起来。 “哈。” 这时,我们的身后传来一声狷狂的轻笑,第三人加入了单音节语气词的较量之中。 那个人说:“你们别说话。” 第6章 为什么? 我呼吸骤然一蹙,瞬间绷紧精神站在原地不敢乱动,生怕触发了什么不知名的机制招致惨烈后果。 然后那个人慢慢地吐出了后半句: “……让我来说。” *极致的仙舟雅言*。 合着我还以为有什么大事,原来就是你小子想先说话啊! 真不愧是他。 如果现在沉下心来仔细打量一下,白色的头毛,玉兰花的簪子,还有那个由于某些原因导致的黑瞳……哦,那是个无心之失,且听下文分解。 显然。 此人正乃“应星”也。 这个倒是错不了,因为仙舟上现在也没有第二个白毛天才工匠。而且我很肯定他就是之前在舞台上站在我右手边的那个“应星”。 第8章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那天的漫展上还有挺多个“他”来着,好像当时整了个百人打卡活动,到处呼唤着大家来集邮。 当然,我分辨出来他正是那时站在我旁边的“应星”的关键在于—— 美瞳颜色。 那时上台前,他们还在争论应星的瞳色到底是什么,有人认为那是灰紫色,有人认为那是蓝紫色。 我发现那个“现代社会”好像非常执着于颜色这种东西,听说普通人搞错了颜色,一不小心就会被“投厕”?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把人投入厕所当惩罚,但我必须为“应星”辩护一句: 他不是故意的。 因为前面一个节目的嘉宾出现问题集体失踪了,主办方就直接把我们赶上了跳劲爆热舞。 然后我在混乱的走位之中,就无比清晰地看见,在动感的上蹿下跳的节奏影响之下—— 他的美瞳水灵灵地滑片了。 希望我未来不会被迫去厕所里找他,要怪都怪主办方! 和美瞳生产厂家。 看到“应星”自己送上门来了,刚刚还气若游丝的“镜流”高兴地差点蹦了起来:“嘿,应星,我们正要找你呢!” 算了,我不多评价了,写同人文会ooc算是正常,出cos会ooc也算是不可避免,但我还有一个关键的问题。 我看向“镜流”,面对她纯真善良的笑容:“代号96,你为什么不叫他的真名,是因为不想吗?” 她说:“别问我,我是临时工。” 我:“……” 合情合理,我无法反驳。 “要不,我们加个玉兆好友,保证不会清列互删的!”她掏出裹了镜流同款深色保护壳的手机,专注地摆弄起来页面。 然后度过了漫长的五秒钟后,她猛然抬头,讶然道:“呀,怎么会没信号?” 我仔细想了想,排除掉最有可能的那个可能,就只剩下一个可能了:“可能,系统不兼容。” 不过为什么她穿越还能带着手机一起穿?“现代社会”的技术真的能和仙舟技术共通? 我的疑问很深重。 但有的人脸色比我的疑问更深。 “喂。” 白毛男人发出一声无奈的叫喊。 我们两人抬头看他,终于意识到对话的关键好像已经跑偏了八千里路云和月,而忘记及时去对“应星”的心理状态投以关注,以至于—— “都说了,别说话,让我来说!” “应星”气鼓鼓地对我们喊道。 我这个人有个无伤大雅的毛病,就是说话太夸张,所以为了避免误会,我有必要纠正一下:“应星”作为一名合格的coser是很有表情管理的天赋的,他现在严肃的样子看起来的确非常符合人设。 而我得出这个结论,主要是因为…… 他的胸膛被气得比较“鼓”。 符合,人设。 “镜流”总算后知后觉地察觉了不对劲,错愕地望向我,快速扑闪的眼神好像在说: 快,帮帮孩子吧。 但是依据我在丹鼎司多年来面对棘手病人和熊孩子的经验,这个时候最好—— 保持安静。 让他自由发挥。 “你们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白发男子阴森森地笑着,手里提着着一柄木剑,“当我们穿到这里之后,为什么能够无障碍听懂所有人的话?” 好问题,真把我难倒了。 我的确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因为我原本就是这个世界的人? ……又或者说,其实全宇宙都说x国话?毕竟这是个x国出品的游戏,全宇宙讲x国话,好像也不奇怪。 话说我一直戴着联觉信标,有这个玩意,一切倒是好解释。 但他们两个有吗? 我想看看“镜流”是怎么回答的,她却挂着一脸不以为意的笑容。 她说:“这都cos穿了,还管这个做什么~” 甚至语气都变轻快了呢。 某种意义,我认为,在场所有人的脑回路是惊人的一致。 一致的离谱。 “应星”没有受到“镜流”天才逻辑的影响,更没有被说服,铁了心要表达自己的观点,随即张开双臂,以宽阔的胸脯迎接阳光的照耀。 “你们,有没有听说莱布尼茨之刃这个概念?”他的眼睛透着一股世界的真理我已解明的超凡之感。 哦,原来是个哲学青年。 “刃?”状况之外的“镜流”大抵在一堆晦涩的语句中只捕捉到了这个关键词,“什么?刃在哪里?这里吗?” 我选择及时拉住“镜流”并尝试解释笑点:“放心,这是一把哲学的刃,而非真正的‘刃’。” “啊——” 她的眼中闪烁了一丝失落。 但是“应星”滔滔不绝地开始大发议论,我们谁都没法阻止他,也没有想法阻止他,因为我们都在看热闹。 “简单来说。”他还是顾虑了一下我们听众的智力水平,“如果一个东西看起来像鸭子,走路像鸭子,游泳像鸭子,叫起来也像鸭子,那么,它就是一只确凿无疑的鸭子!1” 我觉得或许真理大学和神悟树庭更适合他,而不是工造司和漫展。 当然这听起来很有道理,我和“镜流”纷纷点头并等待下文,因为我们不知道为什么要拿鸭子举例。 或许,应星爱吃烤鸭? “我感到一股力量正在侵蚀我……”他呼出一口桀骜不驯的长气,“这个世界已将我们同化……” “说人话,谢谢。” 我秒答。 - 经过困难的沟通,我终于勉强明白了“应星”的意思。 建立在他的哲学理论基础上,他给自己的黑色眼瞳找了个合理解释,以免自己被挂在厕所里。 这是其一。 其二,也是最主要,他认为我们在以“现代社会”的肉/身穿越进这个“游戏世界”的时候,为了确保这个世界的秩序不被打破,我们被迫遭到“同好”。 就是,假的也变成真的了。 比如当你cos烤鸭穿越到一个只存在烤鸭这一种生物的世界时,你受到位面法则的影响,不得不变成了一只真的烤鸭。 否则的话,烤鸭的世界就会“崩坏”,陷入底层逻辑瓦解的危机。 嗯,好像突然点题了。 毕竟我仍旧记得,这个游戏的标题是带着“崩坏”两个字的,而“景元”和“镜流”曾向我解释过,这意味着剧情里会有许多刀子。 好的,我现在算是明白了cos穿的原理……如果姑且相信这位大哲学家。 但我不明白此时此刻为什么“应星”突然对着我抬起木剑。 “哈哈哈哈……” “唯有、我、才是真实!”2 他朗声大笑着,语气中渗透着恐怖的疯狂,我看见他的黑瞳突然染上了或蓝或紫的底色。 不过。 喂,串戏了啊! 你cos的是应星,不是那刻夏啊! 那原始木模版本的支离剑不由我分说,直接朝我的门面突刺而来。我的本能嗡嗡作响,大脑努力向身体发送指令:老铁,快动啊。 “嘿,走起——” 清脆的女声适时响起。 “镜流”眼疾手快地拉了我一下,带着我往旁边一躲,我终于反应过来,闪身避过下一刺,衣袖与长发齐飞。 呜呼,幸好我闪得快! “镜流”看着我飞扬的长发,捧场地哇了一声,然后娇柔的举起双手掩住脸,语气婉转地道:“啊,这个皇后我已经做得厌烦疲倦,不想再忍了!”3 说得对。 从我死去的那一刻去,我就不想再忍了,这辈子誓不做忍人。 但我真不至于为此断发啊,朋友,你真的看电视看得太多了! “我不明白。”我朝“应星”摊了摊手,他依旧抬着剑,却没有继续行动,“你为什么要打我!我是你的友方啊!” “你会明白的!” 他咧起嘴角,可我看不透他的想法。 就在我还没弄明白他在回答哪句话的迷茫中,我们四周突然显现出的数个躯壳生出无数丰饶荣枝的魔阴身士卒。 *痛苦的仙舟雅言*。 我是什么play当中的一环吗? “怎么穿越了还要打小怪啊。”我身边传来一声同样痛苦的长叹,“我想呼叫黄泉,可以吗?” “我木知啊。”我着实委屈。 魔阴身士卒已经冲了过来,“镜流”又使出她最擅长的那一招,寒冰三尺的手揪住我的后颈皮,把我往地上一按,躲避攻击。 我一转头,就看见“应星”高喊着什么为了仙舟,为了宇宙,为了真理就冲了上去,剑光翻飞。 “兄弟,我来助战!” 虽然这个“镜流”没办法使出照彻万川,但危机当前,她好像忽然进入了角色状态。 “以此身为剑……” 她胡乱地从地上抓起了那个叫做不求人的爪型物体,开始击球之旅。 第9章 “啊,我也来!” 我在地上奋力地翻滚了一番,终于找到一个合适的角度,打算召出水龙卷一劳永逸地将他们全卷走。 然而偏偏在这个时候—— 我清楚地看到一个魔阴身士卒骤然落到我的面前,它手臂中穿出的刺刀距离我的胸口仅有一寸距离。 草草草草草草。 此时纵使我想使出全力抵抗,也来不及了,更不得什么雅言不雅言了。 真是,燃起了啊…… 而且感觉自己燃得快死了,还是翻来覆去地死第二回—— 我想,当时那个场景仍旧铭心刻骨在我的脑海中,带着丰饶气息的尖刃如何刺透脆弱的肌理,如何洞穿我的心脏,如何撕开一个空腔。 我看着他们的眼睛,可他们的眼睛却丝毫不带着色彩,他们像丢一袋垃圾一样,把我扔在墙脚,然后红色的踪迹涂满了这片地。 或许,如果我在那时便已彻底地阖门长眠,才是一个普通人的普通人生,万万千千的仙舟子民亦是如此。 我至今仍不确定帝弓司命是否真的施舍了我一个目光,为我带来了一段死后传奇。然而我觉得,他大概并没有注视过我,这不过是命运的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罢了…… 啊,对不起。 不小心就思考得太多了,我这脑子就爱胡思乱想。 “为了……神迹!” 魔阴身士卒已经出刀。 当我正想着是时候该绝望地闭上眼睛时,一道冷峭的寒光闪过,冰凝长剑瞬间贯穿了敌人的胸腹。 “啊啊啊,看招——!” 好吧,她果然是个复读机,又复刻了彦卿之前说的台词,可我还没来得及对此做出新的反应。 “镜流”反倒先跪坐在地上,声音颤抖地说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一时没控制力度……” 我的心脏骤停了五个系统分钟。 第7章 幸好。 我还记得自己是个仙舟人。 骨子里那治病救人的天赋突然间起效了,我冲过去翻了一翻“镜流”的腕子,把了一把脉—— 啊,啥事没有。 “那他呢?” “镜流”呜咽着指了指地上倒下的魔阴身士卒,我顺势看过去,被她凝出的冰刃击溃的敌人正一动不动地仰望着天空。 活像一个仰望天空派。 “我不会真把他杀了吧!”旁边的“镜流”惊恐万状地说道,“不要啊,杀人犯法,我不想进狱啊!” 正当防卫,应当不至于会进幽囚狱。 这厢“应星”已经唰唰唰地把周围剩下的魔阴身士卒干倒在地。 他什么时候有这么高超的战斗力了,怎么没人告诉我一下啊! 我以为他cos的是“应星”,什么时候竟然还有我不知道的新设定了?他能一个打百个了? 太好了,我们仙舟有救了。 不过那不是现在该考虑的事情。 我低头粗略地检查一下魔阴身士卒的情况,一边斜觑着“应星”的动向,一边对着“镜流”解释道:“你还记得游戏里的怪物机制吗?” 这怪物有两管血,希儿一刀都砍不死,允悲。 “哦,哦!”她听罢,似懂非懂。 我继续说:“这些是堕入魔阴身的仙舟士卒,虽然失去了清醒的神智,但身体得到了「丰饶」力量的加持,自愈力会增强,这点伤他们过会就能缓过来。” “这个时候——” “应星”转身朝向我们,他的语气夹杂着我听不出来的情绪,我懵里懵懂地抬头看他,而“镜流”还瘫在地上,像个闹脾气的小孩。 “——就没必要解释设定了吧。” 我认真地打量着他的木剑,它此刻萦绕着一股骇人的杀气,而他的脸上同样萦绕着一股骇人的杀气。 记得因为应星和丹枫一样,没在主线或者支线剧情里有什么正面出场,于是自由发挥的空间比较大,这“应星”自己整了把木剑当拍团片时候的道具。 嘿,cos穿原来还能自带武器。 “应星”看起来似乎还在急切地等待我的回答。 “有道理。” 我醒悟过来,赶紧握住“镜流”的双手,大声交出了她的名号:“代号96,大恩不敢言谢,我来日必涌泉相报!” “不谢不谢。”她非常配合地与我相顾而视,“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她再次盗用了影视作品的台词,虽然十分应景。不过我觉得这超级英雄还是不当为好,毕竟电影制作公司大多舍不得给他们一个好结局。 罗浮的幻戏行业也是如此,只要是热门,立马出个续集狗尾续貂。 另一边“应星”望着我俩的表演,变得肉眼可见的无语起来,猛咳了好几声,企图吸引我们的注意力。 “还记得吗?”他冷冷地问。 “报告老师,不记得了。” 我和“镜流”像拨浪鼓一样摇头,难以解释,和“镜流”待在一起久了,大概我的磁场也被她同化了。 “这个世界的真理!” 他提醒说。 哎呀,想起来了,都想起来了! 那个关于鸭子或是烤鸭的学说,也就是如果一个人每一方面像另一个,那他就会变成那个人。 我承认他讲的是有几分道理的。 这的确能够解释此前种种异状,但我不禁想到,知道这个又有什么意义呢……? 我的心里有一个声音在说话。 意义,是什么? “你问得好!”白毛工匠的cos版突然大笑起来,“当我们从虚假变为真实的时候,就意味着我们应当承受起相随而生的义务。这份记忆的价值,这份过往的重量,将由我们来延续!” 我觉得自己好像是没有无意间把心声吐露出来的,然而他却像是未卜而知一样,回应着我的疑问。 虽然哲学青年往往让人望而却步、避之不及。 “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我小心翼翼地试探道。 “应星”向我甩来一个眼刀,深沉地答曰:“不当讲。” - “哼。” 他再次发出那个酷炫的*哼*。 “夏虫不可语冰,既然如此。”他说着,“我会用行动来证明我的理论!” 啥? 我和“镜流”两个人目睹着“应星”二话不说地跳上栏杆,咻咻咻地踩着它们远去了,我甚至来不及亲切地呼唤他一声。 苍天大地。 这个宇宙还有正常人吗? “镜流”非常适时地回望着我,张口说道:“总算可以喘口气了,这剧情流程可真是一波三折,奖励还就给那么一点点,策划抠门!” 我赶紧问她:“你还记得我们来这里都最初目的吗?” 她答:“记得啊,找到‘应星’嘛!我们这不是圆满完成任务了吗?” “可是他现在又跑了啊!”我惊呼。 然而“镜流”并没有对我的话表现出丝毫的在意,她瞧了瞧手里拿着的那不求人,开始给自己挠背。 “真别说,这玩意还挺好用的。” 我认真地看着她,她也认真地看着我;我深沉地看着她,她也深沉地看着她;我渴盼地看着她,她终于回应了我的期待。 “这个故事没有很多的结局,没有很多的开头,没有很多的可能性。”她振振有词地说道,“只是关于我们如何找到‘应星’的旅程。” “你也被他传染了吗?”我说。 “哎呀。”她嘿嘿笑起来,“只是缓和一下气氛啦。” 她整理了一下衣服站起来,感慨着,还好现在变成了件正经衣服,不然以那c服的质量,恐怕早不行了。 仙舟制造—— 质量有保障。 我观察了下四周躺得七零八落的魔阴身士卒,有点担忧地说:“我们还是赶紧离开这里吧,万一待会有人来了,或是他们复苏了,可就糟了。我们顺着他消失的方向走,看看能不能找到一点线索吧。” “镜流”认同地点点头。 于是她带着爱不释手的战利品不求人,跟着我一块儿走下楼梯,估摸着“应星”逃离的方向,追了过去。 前面的区域,现在就来探索吧! 我的脑子里突然响起了一个奇怪的欢快声响,让我不禁感觉,自己好像也串戏了。 “镜流”主动地走在前面。 她说她这是要为我开路。我瞧着她走路的步伐,又想起了之前的场景,忍不住琢磨道:“你,刚刚凝出了冰刃?” “是吗?” 她轻快地回复我,好像自己都没有察觉到这一点。 “是啊。” 我点点头,依旧看着她,她对上我的视线,我们两人彼此之间都仿佛透露着一种“我不知道你知不知道我知道”的感觉。 “也许……” 她微微地顿了顿,然后视线落到远方:“我真的成为镜流了?” 第10章 - 哈。 “开玩笑的啦!” 她看着我僵直的冰凉躯体,体贴地回复到,并为我展示了她完全不能称之为符合角色的笑容。 我算不得松了口气,也只能跟着她继续往前走。 反正不必担心。 这一路上肯定是—— 要出点什么岔子的。 我已经习惯了,别的先不说,我居然半道上还救起两个遇险的持明。 他们被失控的机巧龙鱼拖拽到了栏杆外的虚空中,上也上不去,下也下不来,我要救他们,结果他们对我大喊:“不要破坏这些机巧,不要破坏我的毕设,那是我的命根子!” 好吧。 于是在“镜流”期待的目光示意下,我只好操控水龙卷把他们和他们的龙鱼湿漉漉地托举回来了。 在工造司,持明族倒是少见。当然,短生种更是少见。如果夸张地来打比方,一百个持明里面有九十九个在丹鼎司打工,剩下的一个在当无业游民。 诚恳地讲,这俩持明,一个叫甲一,一个叫乙二,真是非常符合工造司这令人绝望的理工科直男气息。 “感谢少侠英勇相救,不然我的清白毁了,毕设就彻底毁了,我的龙生也要一起完蛋了!” 甲一长吁短叹地怀抱着他的机巧龙鱼,一副我们这辈子永不分离的表情。 “感谢恩人,救我们俩的毕设于水火之中。”乙二则毕恭毕敬地我和“镜流”抱拳拱手,“如有来生,我二人必定推举你们为新的龙尊!” 或许我应该告诉他们—— 其实我们持明的龙尊从来不是选出来的,而是靠黑幕运作上来的吗? 指的是,一直都是同一条龙在当…… 算了,我可不能随意剧透。 “好家伙,说不定你可以成为很棒的持明组长,啊不,族长!”“镜流”用力地拍着我的肩膀道,然后回答工匠二人组,“我替他来回答,咳咳,举手之劳罢了——” 她模仿起来我的声线说话,实在惟妙惟肖,但我不得不说,她的笑话实在太冷了,和她寒冰三尺的手一样冷。 想到这个。 我就觉得后颈皮传来一阵寒意。 两位仁兄还在注视着我。 我抬手捂了捂脖子,趁此机会问道:“对了,你们有看到一个穿着升级版工造司制服的白发男人路过吗?” “……升级版工造司制服?” 他们表示不解。 我也想不出来到底该怎么称呼应星的着装,毕竟我总不能说,就是那个叫“云无留迹的过客”的遗器套装吧。 我接着比划起来:“他大概这么高,这么宽,和这么长。” 他们起先对我的描述有一些疑问,但很快反应过来:“你说的是那身百冶套装?对头,对头,我还在想什么人穿成那样招摇过市,是你们的朋友?这是什么新奇的潮流风尚吗?” “镜流”尴尬地那手里的不求人挠了挠头发:“呃,这叫cosplay!” “cos……play……?” 地铁老人看手机脸.jpg “这外邦新语可真是有趣。”他们不住地惊叹道,“竟连联觉信标也不解其意,看来我们兄弟俩得多加学习。” “嘿嘿,嘿嘿。” “镜流”无助地发出爽朗笑声。 此时的我尚且在看热闹,殊不知接下来矛头就急转朝向了我,工匠二人组一眯眼一挑眉,似是发觉了什么全新宇宙定理,对着我就问。 他们面露惊诧之色:“恩人,我们仔细这么一瞧,您怎么和前任龙尊大人长得如此像啊?感觉就像是从历史课本里走出来的一样。” 我笑着回答:“没事,我很好。” 谢谢你,“镜流”,你乔装打扮的效果其实并不怎么好,我知道的,但还是配合了你。 因为我不想失去你…… 啊,错了。 脑子里忽然就冒出了句歌词。 不过那两个持明工匠愣了一愣,一下子没明白我的意思,接着过了半晌他们又若有所悟地齐声说道:“哎呀,我们的救星大人还是太谦虚了!” 仙舟人的自我脑补能力。 我已经懒得纠正了…… “那个,你们可以好心地告诉我——”我只好再问一遍,“那个男人往哪里去了吗?” “哦哦哦!”他们回味过来,认真地思索起来,“我记得他好像往那边去了,还很匆忙的样子……” 总算,任务有点进展了。 我和“镜流”立刻拔腿就跑,逃离社死现场,然而天总算不遂人愿的,很不幸的事情再度发生了。 我知道,风险管理很重要。 但现在已经来不及了。 我俩刚走下几层台阶,穿过几个入画机关,解开几个强制进行的谜题,正好迎面撞上了—— 停云。 我觉得幻胧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冒险与我们撕破脸的,然而她却笔直走近了我们,故作地歪了歪头笑起来。 “啧啧,景元的小卒子来了。” 第8章 上来就打终极大boss吗? 或许早在“镜流”说出工造司这个目的地点时,我就该有所察觉的,咱就不该存有侥幸心理! 该来的总会来。 只是没想到来的是幻胧。 此时此刻披着停云形象的幻胧正阴森森地笑着对我们招手,她一摇手便是鸣铃轻响的声音,听得人心里直发怵。 我一扭头又看见我们的好伙伴,“应星”,正一脸痛苦地倒在远处的阴影里。 这家伙真是具有敢于尝试的勇气,说实话,哪个正常人会想到只身一人去刺杀绝灭大君啊。 哎,草。 这样一个单调的字符足以说明我复杂的心情。 停云悠悠地走近我们,又变得一副满脸无害的样子:“哈哈,你们离那么远做什么,不过来玩会吗?小女子可是等得心都焦了啊。” 我看着她,她看着我,而“镜流”正在疯狂地扯我的袖子。 仔细想想,幻胧假扮停云,这何尝不是一种罗浮本地化版cosplay呢。 可真是跟得上时代潮流。 “一个死而复生的傀儡,一个意气风发的疯子,还有一个不要命的傻子……” 她舞了舞手中的扇子,眉目含笑:“这罗浮仙舟可真是让人惊喜啊。” “等等,你把他怎么了?” “镜流”一个激动地喊道,我赶紧抓住“镜流”的胳膊,示意她别随意行动。 “哦~”幻胧回答道,“只是请他在原地稍事歇息罢了,不过没想到,区区蝼蚁竟然能识破我的伪装,这仙舟还真是让人惊喜。” 我马上顺着她的话说下去:“停云小姐,你这样离开他们,他们不会怀疑吗?你现在应该和他们在一起吧。” 没错,按照主线剧情来说,她现在该和列车组一起对战丰饶玄鹿啊。 远处安放造化洪炉的平台确实热闹纷呈,不断有“规则,就是用来打破的”的叫喊声前来攻击我的耳膜。 我觉得我现在可能确实需要一些援兵,然而他们大概一时半会打不完。 所以—— “停云”眯了眯眼,好像在思考我的问题,但是又立马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她勾勾唇角:“呵呵,你倒是想得够多。放心,我的伪装天衣无缝,稍稍溜出去一会找点乐子,可不打紧。倒是你们,现在可真是我的乐子了。” “是吗?”我糊弄着回答。 本来倒在阴影里的“应星”缓缓爬起来了。我一边提防着“停云”的动作,一边分神去看他。 然后他横眉冷目地就瞪了我一眼。 我:“……” 嗯,没关系,我仿佛从他犀利的目光中读出他的意思,他这是叫我们别打回合制了,也别一个一个上了,要上干脆一起冲啊! 好智慧的方法。 当然,不管这是不是我从那区区的一个眼神中脑补出过多的内容,如今也只有这么一个办法了。 幻胧不会放过我们的。 于是我屏气凝神,尝试想象我自己就是丹枫大人,我很伟大,我很强大,然后气沉丹田呼出一句话—— “贼寇!” 我低沉着声音怒斥道:“你这等雕虫小技,不足为道,还不快快显出你的真身,束手就擒!” 此话一毕,连“镜流”都惊讶地对我侧目而视,好像在说:你小子怎么这么入戏? - 事已至此。 我还能怎么办呢? 先演着了呗。 照这么说,我要真的开始思考了,在这里凭我和“镜流”、“应星”三个coser打败大boss可能性了。 这次,我是认真的。 按照“镜流”的理论,我们不该干涉主线剧情的发展,不然会遇到什么历史的自我修正;而按照“应星”的理论,我们要勇于承担拯救仙舟的使命。 我无法确定到底哪种说法是正确的,不过现下已经管不了这么多了,这场景—— 第11章 不是幻胧死,就是我死啊! “应星”的袭击或许使她意识到了自己身份的曝光,那么面对刚巧赶来的我和“镜流”,她绝对会杀人灭口的。 果然,幻胧随即将手腕转过一个常人无法做到的角度,对于我的呵斥恼羞成怒了:“好啊,那么现在,就让这些小家伙来陪你们玩玩吧!” 在这一刻,我多么希望她不是停云,不是幻胧,而是和我们一样的“停云”,苍天,让这cos穿来得更猛烈一些吧! 但可惜,她好像真的是幻胧本胧。 “去吧。” 我条件反射地抬手,召出天矢阴,击中她唤出来的魔阴身士卒。 这些云骑因为受到她的蛊惑而堕入了狂乱状态,我击败一群,就有另一群登时补上。 “镜流”紧贴着我身边挥舞不求人抵御他们,一边颤着音说道:“不会吧,不会吧,难道她以为我是真的镜流,能一个打百个?” “坚持住。”我给她打气道。 “应星”也过来支援我们,转眼间他双臂的袖口就被划破了巨大的口子,鲜血汩汩渗出。 战局不甚乐观。 幻胧站在包围圈的外面面目狰狞地笑起来:“哎呀,瞧瞧这个样子,罗浮的前任剑首,堕入魔阴的叛徒,怎么一副畏畏缩缩的样子,难不成,怕了?” 好一招嘲讽。 但coser可以免疫! 源源不断涌上来的魔阴身士卒牵扯住了我的行动,他们无法伤害到我,但我也没办法摆脱他们。 “那就让我来帮帮你们吧。”她笑着。 也恰恰是在我无法分身短暂的时机,一团青蓝色火焰般的灵体咻的一声飞出了停云的身体。 它笔直地落进了“镜流”的额头。 - “镜流”的身体立刻如提线木偶般剧烈抖动起来,关节扭曲到常人无法做到的角度,就像之前“停云”如何转动手腕和脑袋一样。 “代号96!” 几乎是完全依靠本能反应过来的那一瞬间,我立刻往前扑去,但扑了个空。 “这才是更有趣的。” 幻胧用“镜流”的身体对着我弹了弹手指,密密麻麻的魔阴身士卒刹那间遮住了我的前方,铃音般的笑声仍然回荡在空中。 “你放开她!”我喊道。 “应星”和我不敢轻举妄动,因为她现在挟持了“镜流”的身体,而魔阴身士卒们不知苦痛地筑起了肉/体城墙,将我和她隔开了。 我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直到…… 一道寒冰划破我的视线。 - 我回头一看,是镜流。 等等。 镜流……? 这剧情怎么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我仿佛回到了一切罪恶的开端——长乐天的那条漆黑小巷里。 不过这次是,真的镜流。 她为什么在这里? 说实在的,我慌了,尤其是当她的锐利的目光刺透蒙眼的黑纱落到我身上的时候,她还未开口,我就已经感到大难临头了。 “丹枫?” 等她缓缓开口了,我就感觉自己铁板钉钉地是一条案板上的鱼肉了。 我已经锻炼出条件反射了,随即回答:“你认错人了。” 我觉得这招很少会起效,毕竟人总是更相信自己的眼睛,所谓眼见为实,正是这个道理。 在这一点上,哲学青年“应星”说的没错。 如果我长得像丹枫,说话像丹枫,能够做丹枫能做到的事,那么所有人肯定会认为,我就是丹枫。 因为没有第二种可能了。 除非…… 我是丹枫的双胞胎兄弟? 当然,这种可能性大概比我穿越到“现代社会”再穿回来还小。 “不,且——” 然而镜流却没有继续追问于我,她反手挥出寒霜之剑,如切菜剁肉一般就消灭了扑上来的所有魔阴身士卒。 “待我斩尽一切。” coser到底不能与正主相比的,镜流还是太强大了,踩着魔阴身士卒的身体,一跃便已经到了“镜流”的面前。 她的心理素质实在是太强了,甚至没有对现场为什么出现了另一个自己感到困惑,直接一劈手向幻胧发动攻击。 请原谅,我贫瘠的文字无法描述这天女散花般绚丽的战斗场景。 “小心为上!” 我心切地冲了过去,害怕她会误伤到“镜流”。 但她的冰只在“镜流”的周身凝结,并没有直接刺穿肉/身。 我看出来她的意图是将幻胧封牢在坚冰之中。 可一位毁灭令使的力量不是轻易能够撼动的,毕竟我看过剧情,纳努克可不是那么好打的! 接下来没有发生什么精彩的转折,面对镜流的威压,最终选择钻透冰墙,仓皇逃窜。 “垂死挣扎的蝼蚁!” 她嘶吼着。 也许镜流的出现让她重新对局势进行了评估,她无奈之下灰溜溜地钻回了停云那具人偶体内。 幻胧一溜烟跑了。 而镜流并没有追出去。 我快步上去接住“镜流”瘫软下来的身体,而“应星”一个莫名的走位来到了我旁边,然后直挺挺地晕了过去。 “谢谢。”我说。 我也想不到什么别的好说。 镜流冷冷地站在原地,看着我左手一个“镜流”,右手一个“应星”地尴尬立在旁边,片刻沉默之后—— 她问:“你……” 我答:“我……” 我觉得她好像是想说些什么,但她最后没有说,只是把手依次搭过我们三人的脖子。 我想起来了我的后颈皮,想起了代号96寒冰三尺的手,然后发现镜流的手比她还冰。 漫长的三分钟过后。 她朝向“镜流”的方向慢慢吐出一句话:“这具偃偶已经报废了。” 偃偶? 我微微张了张嘴,隔着黑纱,我看不清她的神情,但她能看清我的。 “你看不出来吗?”她说,“你可以自己试试,凭脉闻诊、审症求因,不是你最擅长的事吗?” 啊…… 经历了这么复杂的穿越故事,我差点忘记了自己还有个设定是丹鼎司医士。 但我知道她说的不是我。 - 无论如何,我切脉去看“镜流”,确实探查不到一丝生机和神智,甚至她的本体居然就是—— 一具偃偶? 偃偶是仙舟版人形机器人。 这不归丹鼎司管,而是归十王司管,丹鼎司不负责给智械看病。 ……我不太明白,怎么会? 但镜流突然瞧着我,然后她又瞧向咫尺距离的“应星”,低语道:“你不是他……也不是他。” 我想说她确实是慧眼如炬,但此时她的视线越过我的肩头,落向我后方的一个位置,俄而阴沉地呵了一口气,利落地转身离开了。 “你去哪里?” 我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嘴下意识地就问出了这个问题。 镜流并没有理会我,她的长发在风中卷了一卷,然后她似月光一般静谧地消失了。 留给我满地的魔阴身士卒。 而在我另一边的“应星”在这个时候陡然清醒过来,呼啦哗啦地扒着我的胳膊 眼睛里闪出凶光。 我根本没来得及阻止他,他就一跃而起,追着镜流而去。 “这家伙……” 唉,我真是连半句仙舟雅言也说不出来了。 我还扶着代号96的偃偶身,一时间没有办法再去追他,我想我此时的心绪真是乱如麻了,理不清半点。 也不知道到底是想干什么,也不知道现在该干什么,不该干什么。 我只是茫然无措地转了个身,笨重地移了半步。 却正好撞见后头默然战立的景元。 - 他看着我,什么也没说。 “你……好?” 而我对着他一时语塞。 我很确信自己从未与他有过什么深交,然而那双金色眼睛却让我感到记忆犹新,我从未发觉过它们如此深沉。 也许“应星”说得对。 也许他从未错过,无论是那个真的他,还是那个扮演他的他。 我可能是头脑发昏到进入谵妄的状态了,都开始胡言乱语。仙舟药典上有言,分不清自我称呼,乃是精神分裂的症状。 “你做得很好。”然后景元对我笑了起来,“我给你准备了休息的地方,这里交给我,你先去歇一会吧,别担心了。” 我注视着他的眼瞳。 心底突然有一个声音开始在不断重复:你……真的要这么听话吗? 真的,要这么听话吗? 真的吗? 第9章 彦卿紧接着出现了。 他一直在跟踪我们吗?如果他在跟踪我们,为什么刚刚没有出手呢?这感觉不符合他的人设啊。 我谨慎地选择保持沉默。 第12章 彦卿满脸担忧又着急的样子,一个闪身冲到了景元的旁边,问道:“将军,还有这位先生,你们没事吧?” 我试探性地看着景元,景元却突然探手过去,重重地揉了揉彦卿的脑袋,彦卿瞬间脸红起来。 “将军,我不是小孩了!”彦卿叫道,“您别在外人面前这样嘛……” 我发现景元一下子收回了此前眼中压抑着的某种情绪,转而笑盈盈地对彦卿说:“彦卿,你这么沉不住气,心里头的想法全写在了脸上,很容易被人看破底细,进而失了气势。” 彦卿尴尬地咳了两声,控制住表情,拱手认错:“将军教诲的是。” 我发现彦卿在用他又圆又大的金色眼睛偷偷觑我,可我依旧不明白到底该做什么。 景元肯定认出了镜流,与此同时,他看见了“镜流”与“应星”,会有什么想法?我从他的脸上读不出任何线索,将军藏而不露的本事,不是谁都学得来的。 “来都来了。”景元突然说。 他打了一个手势,寒鸦从另一个方向走了过来,她挨个检查了地上躺着的魔阴身士卒,最后到了我面前。 “请交给我吧。”她伸出了手。 我愣了一愣,才反应过来。 “她已经……”我犹豫着措辞,本不想这么轻易放弃,但景元的目光刺过来,我只好将代号96移交给了寒鸦,“不对,她的意识……” “镜流”的面孔没有一丝动静,就像一张白纸那样。 “理论上,偃偶报废之后,意识会回归幽冥。为了探查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接下来我会去于因果殿的瀛海之中搜寻她的,您请放心。” 寒鸦认真且严肃地回答了我,但我知道她应该不清楚我真正想问的,而我如往常一样,并没有得到答案。 她是那个“现代社会”的人。 她的灵魂能够进入仙舟的因果殿吗?她是会回到原来的那个世界去吗——那个叫做“现代社会”的地方? ……亦或者,被永久地留在罗浮,留在仙舟,留在这个游戏里?如果她的身体是一具偃偶,那我和“应星”也是吗? 乃至最糟糕的结果,我不敢多加想象,倘若她的意识或者灵魂已经彻底消散,便是世俗意义上的“死了”。 我的疑问有很多,然而我全然不知晓如何去回答它们。 还有就是,幻胧。 “所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我朝向景元问道,“你们看见了,刚刚发生的一切,对吧?” 景元缓缓走近了几步,我猜不透他现在语气,为何如此轻快:“此等小卒,无需诸君操虑。经此一遭,阁下想必累了,我让彦卿护送你回长乐天好好休息一下。 他继而低头望向彦卿:“然后的话,一切照原本安排的那样,你从长乐天出发前往鳞渊境,而我会与你在显龙大雩殿前的海滩汇合。” “鳞渊境?”彦卿同样摸不着头脑,“我为什么要去那里?” 景元只答:“为了追击星核猎手。” 沉默,无言的沉默。 须臾之后,我迷迷怔怔地回了一句:“原来你也知道剧情?” 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说出这句话,但依照逻辑而言,既然我们已经和幻胧在这里打了一场遭遇战,事情的后续发展肯定不会照着原来的轨道行进啊? 但景元没有任何的表示。 处在对话之外的寒鸦这时礼貌地向我们行了个礼:“各位,现场勘察完毕,在下先回十王司处理相关证物了,如需了解案件后续详情,可以随时联系我。” 这可不就叫……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我恍然觉得这就像是游戏里的任务系统,完成一个任务之后,立马有新的npc出现来给你发下一个。 景元朝她郑重地点点头,目送她远去之后,朝我递出了一块形状特别的玉兆,示意我拿好。 “这是你家钥匙?”我说。 景元咬着牙,笑容出现了一丝微妙的改变:“当然、不是。” 景元很明显地给了我一个困惑的眼神,我猜他很少会这样直白地袒露想法,可能是因为我的下意识反应实在是太…… 弱智了。 现在不只文弱,还是弱智,太有愧于知识分子的称号了。 “哈哈,阁下说笑了。”景元最终用一道爽朗的笑声缓解了我引起的尴尬气氛,“劳逸结合,才是工作的基础。我在长乐天的客栈为你开了一间上等的套房,你一定要仔细休息一番啊。” 这语气听起来可真亲切。 ……也很像一种威胁。 我不敢再多问了,连忙接过玉兆准备离开,但恰恰就在这电光火石的一刹那,我猛不丁回想起了“应星”独到的哲学观点和不惧威权的个性。 *一种常见的仙舟植物*,我差点忘了还有个他! 在所有人沉默目光的洗礼之下,我窘迫地顿住脚步,回头对景元问道:“对了,刚刚那个跑了的……” “他啊。” 景元几乎是秒答,脸上依旧笑眯眯:“没事,我会处理的,你不必担心。” “请一定要抓活口。”我强调说。 既然景元反复强调别担心……那就说明——我真的需要担心起来啊! 彦卿突然插嘴进来:“就是这家伙!将军,我看他与那个星核猎手如此肖似,才追击至此的,但一转眼间,我又看见了第二个和他十分相似的人……” 彦卿抬起头来看景元,我从他的话语里明白过来,原来他是被真正的“刃”/“应星”绊住了脚步吗? 说实话,彦卿和景元的身高差真是太具有典型参考价值了—— 我差点要意味深长地笑了出来,但景元抿了抿嘴,用一种很无辜的语气说道:“彦卿,你要抓刃,跟应星有什么关系呢?” 他不顾彦卿的反对意见,坚持吩咐道:“你先把这位先生安全送到长乐天,接下来该去追什么人就去追什么人,下面的事情交给我吧。” 彦卿握着剑的手紧了紧,但找不出任何话来反驳,只得是一副被说服了的样子:“是,彦卿遵命。” 将军的命令一旦下了,就没有收回来的道理。景元对我的态度虽然一直非常和蔼,但我知道违逆他的安排不是个好主意,而且我应该相信他的。 我不知道这种信任从何而来,却深刻地明白整座仙舟上,唯有一人不容置疑,那便是景元。 “记住,到达长乐天客栈之后,自会有人来接应你们。”景元最后嘱托道,眼神里全是我看不懂的深意,“其他的事,请千万不要擅自插手。” - 实话实说,去往长乐天的这一路上,彦卿看我的眼神算不得清白,咳,算不得信任,气氛紧张得很。 我翻来覆去左思右想。 我搞不懂。 我真搞不懂! 如果代号96是一具偃偶,那我呢?那“应星”呢?想象一下我在“现代社会”生前的最后一眼,如果她回到了“现代社会”,会不会发现其实我被掉落的闪光灯给砸死了?如果她没回去,我要怎么才能去因果殿里找到她呢? 我固然百思不得其解,然而我发现彦卿的眼神比我还困惑。 他一直在用无声的口型不断对自己默念着:“将军,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我怯生生地瞥了瞥他,不敢多说,只能回答:“将军这么做,一定是有他的深意的。” 彦卿睁着他的大眼睛看我,最终感慨道:“这句式怎么感觉如此耳熟呢。”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 彦卿顺利地把我送到了位于长乐天的客栈,这一路上终于没有出什么岔子了,也没啥龙师冒出来搞事。 嗯,也许是因为彦卿是个欧皇? 我不知道景元到底做了什么,或是他有什么样的计划,但如果他有意安排,我的确不该擅自行动。 而且在彦卿的紧密注视之下,我也只能够在景元给我开的豪华夜景“将军包厢”里静静思考着人生。 这景色实在是一等一的好。 连底下几桌在打帝垣琼玉的人手头的牌是什么花色都看得一清二楚。 说到这个,我正眼睁睁地目睹着一位牌友即将打出一个漂亮的“胡了”的时候,忽然听到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第二种常见的仙舟植物*。 我觉得仙舟雅言文化和“现代社会”大概是不共通的,就像悬峰人的字典里确实有hks几个字。 题外话,我在穿越之前,版本已经更新到了翁法罗斯,但因为安装包过大,我上台的时候它还没下载好。 我本是不欲理睬这敲门声的,假装自己和空气融为一体了,但彦卿操持着长剑,率先将门拉开一条缝。 然后青雀小姐的脸堂堂出现在了我的正前方,满脸势在必得的样子。 太好了,是青雀,我们有救了! 她环顾了四周一番,最终视线定格在了我的身上,让我顿感周身发麻,她立刻大声地对我问道:“你,就是「吞日君」吧!” 第13章 “不,我不是。”我即答。 过去的中二还在追杀我,难道这默认成为了某种接头暗号吗? 青雀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挠了挠头,然后极其开心地笑了笑,这表情分明是在说,太好了,既然找不到人,干脆去打帝垣琼玉吧。 这可不妙! 我连忙找补道:“虽然我不是很想承认这个名号,但我确实是你要找的人,青雀小姐。” “哎呀。” 青雀失落地垂了垂手:“我还以为现在就可以下班去打帝垣琼玉了,没想到居然真的接到人了。” 我依稀记得曾经翻到过她的一份医案,上面说她手部肌腱炎犯了来丹鼎司开病假条,白露大人给她检查了一下,说她这是打帝垣琼玉打得! 非常符合人设的一集。 虽然这就是本人。 “青雀小姐,太卜司情况如何?”彦卿收了剑,走过来客气打招呼,“是将军派你来接应我们的吗?” “就那样,就那样啦。”青雀瞧见彦卿,两眼又突然放出光来,朗声道,“既然彦卿兄弟你在这里,那我先走一步,将军的差事可拜托给你了!” “不不不!” 见青雀要走,彦卿居然都急起来了:“我还得去追捕要犯,将军交给你的差事,麻烦你费心操办了!” 许是怕青雀真的临阵脱逃,彦卿急忙提起剑,脚步如飞地跑了。 “唉……” 青雀摇头叹气。 我趁势赶忙追问:“青雀小姐,交代我们接下来要干什么了吗?” 青雀手搓出一张不知哪里变来的玉牌,啧啧几声地把它搓亮,看了看花色便哀叹道,今日诸事不宜,而后方才抬头看我道: “哦,景元将军拜托你去地衡司坐镇,整肃整肃那里的摸鱼风气,顺带免得你真的再跑出去随手击杀了个大boss。” 第10章 景元选的客栈地理位置极佳。 下楼就是地衡司的公廨,转个弯就是几桌帝垣琼玉,方便上班下班摸鱼,咱们罗浮的文化风气就是这样的浓厚。 走之前我特意问青雀,我们是不是应该避人耳目一些。 毕竟我在镜子里左看看右看看,都觉得这张脸特别逼真,这两只龙角也是。若是走到那群龙师面前,他们不可能不气得跳起来。 这就像是出cos的时候坐了地铁,总有那么些路人,会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你,觉得你这是奇装异服,有违公序良俗。 不过青雀倒是斩钉截铁地回答我:“将军说了,不必!” “真的?”我没法反抗,只能疑问。 我知道她很急,所以我们确实走得非常急,她大摇大摆地就领着我直接就进了地衡司的大门。 我不知道景元到底是怎么跟相关人士解释我们这群cos穿的家伙,但既然“相信景元的安排”和“违背景元的安排”两个选项摆在面前,是个人都会选择前者的吧? 作为一条龙,我也会选择前者。 我与青雀一进到公廨里头,就看见了大毫兄弟愁眉苦脸地饮着星芋啵啵,桌子上堆着的文书都快把他活埋了。 据说这星芋啵啵是用固态净水和垃圾做成的,喝了能不愁眉苦脸? 作为前丹鼎司医士,我强烈建议大家不要为了健康牺牲自己的快乐。 青雀看到小山似的文书,啧啧摇头:“我觉得这儿的劳模气氛实在与我不合。” 大毫一拍桌子站起来,就向我们诉苦:“两位可算是来了,我这儿简直是要疯了,你们知道的,星核诱发了大量云骑军的魔阴身,流云渡和迴星港都受了灾,刚巧赶上建木生发,太卜司、工造司和丹鼎司也是大面积停摆的状态,幸好长乐天这里被保护得比较好,不然我们更是有的忙了。” “所以景元将军派我们前来整肃整肃……”青雀笑嘻嘻地答,“啊不,前来支援支援。” 我跟着青雀点头。 “我们将军不愧是出身地衡司世家的——”大毫已经痛苦到迅速地把星芋啵啵给嗦干净了,“还是会体谅我们这些人微言轻的执事官。” 他叹着气从成堆的书山里掏出了一份文件递给我。 我拿到手里一看,上面写着几个明晃晃的大字:《十王司对神策府对于十王司通告的偃偶失控案件的答复意见的批复》。 好长一句话。 但我发现了关键词! “哎呀,不好意思,我拿错了。”然而大毫瞬间从我手里抽回了这沓纸,递出另一份文件,“那个是要送去神策府的,这个才是要交给大人您的——” 大毫的表情十分诚恳。 我再次低头一看,这次的标题总算比较简洁了:《丹鼎司伤亡人士统计名单》,只不过上面还多了一个半圆形的棕色咖啡印记。 我想着“偃偶失控”那几个字,又想着大毫超高速的动作,抬起头对上大毫期待的目光。 “将军的意思不会是让你偷偷把前面这份文件泄露给我吧?”我说。 大毫呵呵笑起来:“怎么可能!” “您久不闻世事,或许不知道……”大毫欲盖弥彰地解释起来,“这罗浮六司往来的行政文件全部是要通过地衡司转接的,刚刚纯属,我的失误!” 显然,这个理由不能说服我,但我突然想起了另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非常之重要。 - “因此,就麻烦你们帮我去丹鼎司确认一下这份名单。”大毫握着我的手,差点涕泪横流,“待名单确认完毕之后,便可以安排恤金的发放,事关重大,感谢您的帮助。” 虽然从这话里头闻出了一股强买强卖的感觉,但我深表理解。 “既然如此,要不我们先去丹鼎司走一趟?” 青雀这个时候倒是充满干劲,可能是为了逃避本职工作,其他的都来者不拒了。 “放心,有这位能人在,地衡司的麻烦保管迎刃而解。”她许是看我不回答,立马补了一句。 “没错,没错。”大毫连忙捧场,“那么就靠您嘞。” 而我实际上在想另一件事。 之前的被强制进行了一场幻胧遭遇战,以至于我忘记了有关自己的那件事:我死在了丹枢率领的药王秘传叛乱之中。 所以这份名单上理应有我的名字。 “那个……” 青雀递来一杯仙人快乐茶:“您不会不想干了吧?别啊,那我还得回去挨符太卜的骂了!” 我在苦思冥想,而青雀在想着她的摸鱼大业,人之常情,无可厚非。 “那走吧。”我说。 所以,天知道在她强行拉着我穿过长乐天的大街小巷,进入丹鼎司的区域时,我手上的动作到底有多疯狂。 这厚达一百页的名单里,每一页又有长达一百条的数据,不仅死伤的人类被算进去了,什么被踩烂的实验金鱼,逃跑的看门机巧金人都被算在里面了。 我们仙舟还是人太多了! 我仔仔细细地检查过所有条目,最后发现了一个细思极恐的事实: 这上面竟然没有我的名字。 虽然短时间内经过了这么多波折,差点连自己的真名也不记得了,然而我还是瞬间感到冷飕飕的风渗进了我的骨头里。 “您怎么了?” 青雀看见我僵硬的步伐,已经产生了疑惑,我对上她的眼睛,实在觉得这没办法三言两语解释清楚。 但非常完美地,她好像又误解了我的意思:“啊对对对,我给忘了,稍等稍等,惊喜马上就来。” 我眼睁睁地看着她跑远了。 然后她很快去而复返,还带来了两个丹鼎司的医助,在我面前铺起一道长长的红毯,而红毯的尽头正好路过了一个白露。 “将军交代了。”青雀十分满意,“排面一定要给够!” 我抬起手:“这……” 可太够了。 青雀稳稳当当地把第二杯仙人快乐茶放在了我抬起的掌心。 “喂喂,仙人快乐茶虽美味。”白露大人叉着腰穿过红毯走了过来,“可不能多喝,会上火生痘的,而且这位大哥哥看起来面色……” 谢天谢地,终于来了一个人,见到我的第一眼不是问我我是谁。 “如此苍白!”她说。 接着她的语调提高了几十度:“而且看起来马上要厥过去了啊!快来人啊!扶他到旁边躺下去啊!” 其实我觉得自己还挺好的,但是白露大人激动的语气不禁让我感到,自己好像确实有点不行了。 “什么?”青雀好像吓得不轻。 白露非常自力更生地搬了张躺椅过来,这半推半就之下,我也只好乖乖躺下去,任由她为我诊脉。 诊脉这种事情我之前常干,但让龙女大人给我诊上一诊,倒是天大的荣幸了。病人要是血压飙升了马上有人来给药,医士要是血压飙升了,快死了都得拖着病躯去出诊。 牛马的人生,在哪个世界都一样。 第14章 果然白露马上如我所料般地展现了百分百震惊的神情,甚至夹杂了一丝丝的疑惑和一丝丝的绝望。 她说:“你这脉……” 青雀答:“他这脉……” 我配合道:“医生,请您告诉我坏消息是什么吧,我好提前做个准备。” 白露沉默了又沉默,最终把话补完了:“你这脉……怎么忽死忽活的!” “啊?”青雀比我还震惊。 我认真地点点头:“是的没错,它跳一会就不跳了。” 早说过了,我是个死人。 非常死的那种。 也是双重意义上的那种。 “所以——”我抓住机会想借此厘清一下疑虑,“我不是一具偃偶?” 白露变得更困惑了,她仿佛开始怀疑我的脑子是否正常了:“你确实是个人,但我实在不能说你是个活生生的人。” 好的。 现在排除了一个可能性,所以剩下的便是——真相。 我越推理,越感觉自己要长出脑子了,可接下来当我看到白露的近侍云悠出现在我的视野时,我马上就把自己得出的结论忘得一干二净了。 “龙尊大人?” 她张了张嘴,又合上。 我知道她和龙师们的关系非同一般,所以她瞧见我的时候,展露出的那种怀疑人生的目瞪口呆不像是假的,反而她仿佛要比我先晕过去了。 毕竟目睹一个死得不能再死的人活过来,这样的事情,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良好的。 尤其是这个人还是出现在持明历史教科书首页的大家伙。 我听见她呢喃道: “这和龙师说得不一样啊……” 第11章 对不起,是我ooc了。 你问我为什么知道云悠和龙师关系匪浅,当然不是因为我看过白露的个人故事。 而是因为之前云悠让我给她代笔誊写寄给龙师的书信,说到日后给白露大人加「饮月君」尊号的事情—— 没错,我们罗浮向来如此松弛,机密文件都是可以随便传播的。 我看见云悠对于我的出现——以丹枫大人的形象——先是呈现出了极度的不可置信,紧接着转变为了一种我读不懂的怒意。 我盯着她的动作,她盯着我的脸。 说不出来的感觉。 我觉得她此时此刻肯定猜不到我是她已故的前同事。 那么我可以尽情地放飞自我了! 虽然我的重点错误。 但她的动作明显是僵住了,不过龙女大人倒是很主动地打破了这微妙的沉默:“云悠姐,你快来帮我看看这个病人,我真是搞不懂他的脉象了。” “这么奇怪!”她夸张地比划了一下,“像苏打豆汁儿的味道一样奇怪!” 我的眼神还钉在她的身上,不过趁机移动我灵活的手指过去偷偷摸了一把自己的脉,嗯,确实很怪。 “龙女大人,您不应该……” 我看见云悠迟疑了片刻才慢慢靠近过来,好像我是什么吃小孩的洪水猛兽一般。她说到一半,然后把后面的词咽了下去了,转而换了一种更柔和的哄孩子的语调: “叛变的药王秘传尚且没有被完全灭尽,这里太危险了,您还是赶紧跟我到安全的地方避避险吧。” 她拦在了我和白露之间。 “不行!” 白露挤到我旁边,猛烈地摇了摇脑袋:“丹鼎司遭遇袭击,大家全在帮忙治病救人,我怎么可以只顾自己,一个人跑了!” 我也对着云悠说道:“而且龙女大人在为我看诊,你为什么要阻止她?难道我不配来你们丹鼎司问疾了?” 青雀同样来帮腔:“就是就是。” 我猜大概是景元吩咐了青雀具体的任务,所以她十分愉快地一边嗦仙人快乐茶,一边与我打起了配合。 话说在这丹鼎司,医士可以骂医助,医士长可以骂医士,司鼎可以骂医士长,而病人想骂谁骂谁。 因此我现在作为病人,我最大! “哦,对了。” 我想起来“正事”,添油加醋地从袖口里掏出了那叠百十来页的统计名单递给她。 ——丹枫大人的神奇口袋。 我怀疑他以前正是这样装着各类文书奏疏来回行走的。 “一言以蔽之,这份名单得麻烦你确认一下。”我认真地传达了地衡司的意思,“这是,重要的行政事宜。” 云悠不肯回答我,只是狐疑地从我手里接下来了文件翻了翻,然后她那满腔的怒火瞬间转移到了工作身上。 指不定这群持明,包括龙师,天天整什么内斗的,就是因为不想干活。 整肃!仙舟政治急需整肃! 我本意是想用这份文件支开她,让她爱干嘛干嘛去,别来烦龙女大人了,但她好像突然气得都结巴了:“这、这、这、这份文件错漏百出,明明死了的医士和丹士,根本没有统计进去。有些还活着的,居然被标记为死了!” 有些人活着,他已经死了。 比如说我。 所以……为什么我的名字不在这份名单上……我的那个、真名。或许渐渐地,我好像真的快要忘记了。 “再者,为什么被踩烂的实验金鱼,逃跑的看门机巧金人全部计算在这里面了……”她接下来一如我所料地提起了这点,“它们难道也需要抚恤金吗?你们太卜司到底是怎么办事的啊?” 她一记犀利的眼刀飞向青雀,我和白露也不约而同地看向青雀。 青雀一挠头发:“这、这我们太卜司也是按照十王司提前发来的筛选条件生成的名单,再发给地衡司的……” “你非要说,也是十王司计算错了……”青雀的声音越说越有点缺了底气,“跟我们太卜司不搭界啊。” 青雀小姐是深谙甩锅技术的。 职场上最值得学习的一集。 “提前?”我听到关键词,拼命地仰卧起坐起来,“难道十王司能够事先预料死伤人数?” “啊。”青雀猛然被我一问,快速地眨了眨眼,“这倒不是什么秘密,理论上十王司是可以做到的。他们会通过冥差引渡的数据和天人剩余寿数预估系统来计算,关键在于——” 我发现青雀说到这里的时候,云悠的脸色突然唰的一下改变了,即刻慌张打断了青雀。 她愤怒地抓了抓手里的文件,转身要走,只说:“罢了,现在司鼎缺位,丹士长叛变,医士长去支援别处了,我且暂代司职。这份名单你们自己收好了,我自己去做份新的,白露大人您待着这里不要走动,我马上派别人来看护你。” 我们似乎在这份对于主线剧情无关痛痒的文件上耗费了太多时间,好像有人故意绕着圈子拖延着什么。 “是。”白露乖乖地应了一声。 我感觉自己一下子有点明白过来,又有点不明白,我留神着她转身的动作,最终在她刚走出没几步的时候出声叫住了她。 “所以,我们持明族的龙师长老到底说了什么,而十王司又和龙师们说了什么关于‘我’的事……?” 我想她是可以不回答我的,但脚步却仍不由自主地顿了几秒。 许是经过几秒的心理斗争,她末了妥协一般转过身来装作面无表情的样子地回答我:“我族龙师提醒我们,有一个幻戏大师假扮前任龙尊在大街上招摇撞骗,叫我们谨防上当受骗。” 我听得出来她说的是假话,但点到为止即可,我的猜想已经得到验证了。 一切都关乎于——十王司。 她没有再停留,直到她快要消失在我们的视线范围之外时,我听见她用极低的声音对自己说道:“罗浮,绝不可能有两个饮月君啊……” 那是自然。 甚至现在连一个也没有。 - 比起别的,白露或许更关心治病救人,我不知道选择这条道路到底是否为她的本意,但她的确一心投入于此。 白露见靠谱的监护人走了,赶紧抓过我的胳膊,掀起我的袖子。 我还没来得及理清思路,她就对我来了一连串直击灵魂深处的炸弹式提问。总而言之,她非常专业地清了清嗓子,低沉着声音就对我问道: “最近,经常熬夜吧?” “最近,作息很不规律吧?” “最近,经常吃辛辣的食物吧?” 此情此景,我不点头也得点头了,于是她渐渐地呈现出了然于胸的自信,充满了气势地确认道: “如此一来,便是年轻人的通病了——” 我想说我并不年轻了,然而却一时找不出什么完美的说辞,只好把话咽下去,任由她做主。这可真叫人愈发汗如雨下,难道大家都不爱来看医生,小病拖成大的,大病拖成死的。 我觉得我现在不太需要治疗,死就死了呗,反正我已经死习惯了,但白露执意不肯让我离开。 我坦白,我很迷茫,我很困惑,我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我不知道自己为何在这里,我不知道我是如何来到这里的——我觉得白露同样并不知晓,但她突然赐予了我一个契机。 第15章 “还能治吗?”青雀来凑热闹了。 “当然!”白露说。 我直勾勾地瞧着白露掏出了她的药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旋开塞子,喷出一团不可名状的白色药雾。 “有事没事,睡一觉就好!” 真像是一句命中注定的咒语。 我本想推脱说自己不困的,但这药雾果真具有奇效,我一歪头就昏了过去,而且睡得极其沉。 - 阴差阳错的巧合之下,我来到了梦里,梦里面也是白茫茫的一片。这样的梦,在我还尚于那颗透明的持明卵壳中萌育之时,便已做过无数遍了。 像是躺在流水里,像是躺在温泉里,然后有一股沁人心脾的松竹气息随着雾涌云蒸的空气弥漫开来。 这是哪里? 我尝试着环顾四周,如「不朽」的永恒,每一个持明子裔都是脱胎于原初的龙身,我们往复地经历着用一个梦。 那个修长的影子漂浮在空中。 谁? 我知道答案的,却说不出口。 “他”站在前方对我招了招手,我情不自禁地跟从“他”的指挥努力抬起身体,紧接着意识变得异常轻盈,如同飞起来了一般。 周遭的光景随之变化,接着出现了细细碎碎的啁哳声响。 有人在说话。 还是很多人在一起说话。 “景元……你这样做不好吧……你要我们承认他的身份……滑天下之大稽……绝无这样的道理……” 是那个龙师,很耳熟的调调。 “长老大人,我的意思是……你们一族有那么多个饮月君……自然也不差现在这一个啊……对吧……” 态度算是很客气了。 我看着这两个模糊的人像在对话,仿佛看一幕幻戏那般,又像是泡沫那样,光怪陆离、影影绰绰。 “龙师议会暂代其职……运行得很完美……垂拱而治……卓著成效……” “且容我提醒一句……蜕鳞之刑……其中是否真有什么蹊跷……我不得而知……然则……” 争吵之音哗然,遮住所有的语词。 我还想再继续听下去,然而眼前朦胧的景致陡然发生了第二次转变,这个梦仿佛既熟悉又陌生。 叮当。 我发现自己似乎在读一段隐秘的记忆,不知谁人的记忆,浮游在令人目眩的梦呓之中。 “青镞。” 这一声同之前不太一样。 “如果我这次没能完整回来,这泱泱罗浮便自此交给……” “嘿,将军您别煽情了,请快点吩咐兵力部署,我好速去安排!” “哎呀,青镞你连让我说个笑的闲暇都不肯给了啊。那么我们开始说正事,行动开始之后,我会将兵权暂时交于符玄,而后在建木被成功封印之后,你带神策府的近卫来丹鼎司接应我。” “如果发生意外了呢?” “立刻派人去找那个长得像「饮月君」的人,控制住他,届时,他应该会出现在丹鼎司的。” 丹鼎司? 这是景元和他的策士青镞的对话,为什么我能够听见…… 一阵抽痛划过我的眼睛。 随后我看见一个影子紧紧飘在景元的身侧,仿佛背后灵那样。 模糊不堪。 - *混乱的仙舟雅言*。 合着我现在不仅知道全部的主线剧情——还能看到游戏文本里没写出来的东西! 虚构,史学家啊。 我并没有想到自己还有成为虚构史学家的潜力。 可正在我观赏这段记忆观赏得津津有味时,突然一阵剧烈的震动掀动了整片空间。 温度瞬间变得滚烫。 我抓不住那流水,它们自我身侧滚滚淌过,我感到心脏一痛,像是被一根长刺穿透了。 唉,疼。 我一个下意识地闭眼,再一个本能的睁眼,就是说眼睛一睁一闭,双腿一蹬,然后—— 醒过来了。 我费了好大力气才适应过来光线的变化,就看见白露紧握着我的掌心,喜悦地望着我的眼睛说:“恭喜你……” 我接道:“手术成功了?” 长达五秒的寂静。 白露又开口了:“恭喜你,你进入了快速眼动期。” 我答:“我大概是毒菌子吃多了。” 我难以和她描述自己在梦里面究竟看见了什么,说出来的话她可能会以为我疯了。 不过她的手指立刻搭上了我的腕管,沉思了片刻之后,松了口气道:“你的脉息平稳多了。” “谢谢。”我说。 对不起,我发自内心地感激白露热心的帮助,虽然可能没什么用。 “我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我尝试解释道。 “梦?”白露托了托下巴,“我们持明一族会在梦里面看见些古怪的前世记忆再正常不过了,瞧你的龙角和龙尾巴……” “等等,你是——” 她恍然大悟地张开嘴。 很不幸,我知道她认出我了,但可惜没机会说完这一句话了。 因为此时我们所处的行医市集正前方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此起彼伏的“发生了什么”从众人口中传出。 紧接着波月古海搅动起潮波,然后青色的火焰在地平线的尽头剧烈迸发出来,转瞬间又立马灰飞烟灭了。 一道光印覆盖天空。 那是幻胧和仙舟的大战告终了。 我回忆起来梦境,于是清了清嗓子说道:“没事,青镞马上要来了,景元将军也马上要来了。” 能够一觉把关键剧情睡过去—— 除了我,也没谁了。 第12章 我的动作还是太迅速了。 所以没有一个人看见我立刻钻到了躺椅底下,只当我是凭空消失了,况且他们现在的注意力全被另一件更严峻的事情吸引过去了。 幻胧突袭了建木,神君突袭了幻胧,丹恒突袭了景元和幻胧……连起来了,都连起来了。 现在是,突袭丹鼎司的主场! 我的预言非常准确,乌泱泱的云骑军拥着星穹列车的诸位和将军从鳞渊境那里回来了,他们已经打完幻胧,准备进入下一个篇章了。 坚持,将军您还能坚持的;俗话说得好,风险越大,回报越大。 我安心躲在椅子底下,然后下一秒头顶遭受了一点重击,躺椅的格布被沉沉压下——嗯,是实心的,非常实心的猫。 逃避可耻,但有用(确信音)。 我在地上躺平了大概几分钟,头顶飘来一个稳妥的女声说道:“大家请放心,后续交给我们……”,接着她火速地送走了星穹列车的无名客们。 虽然我自以为隐藏得天衣无缝,但当我钻出来的时候,青镞小姐还是用了一种十分意味深长的目光瞧着我,让我不禁觉得她甚至颇有些——常乐天君的风范。 这厢白露目不转睛地盯着躺在椅子上沉睡的景元看了好几分钟,以至于察觉我站到了她的身后时几乎是脱口而出:“你什么时候来的?” “刚刚。”我回答,“刚刚。” “喂喂喂,你们说……”青雀探头探脑地凑近病床,没有揭发我,反而惊魂未定地拿胳膊肘了肘我,“将军他不会……” “啊——!” 白露用洪亮的嗓音袭击了我的耳膜,她疯狂摇着头:“不能说,这可千万不能说!” 道理是这样的,我们仙舟人多少是有点言出法随、出口成真的本领在的,因此轻易说不得。 我看白露连声哎呀地摸了摸景元的脉,只道:“这魔阴身的征兆倒是不明显,主要的是有一股「毁灭」之力阻滞了将军的气机运行。” 她这个推断和我迄今为止所知的剧情是一致的,看样子我们的穿越没有造成历史的偏差。 我不知道白露说到这时候为什么要抬头看我,但她确实深沉地望了我一眼,然后问道:“唉,你怎么看?” 这一眼自然还把凑过来的青雀包含在内了,她似乎是觉得我有所迟疑,突然替我抢答道:“我、我吗?……我只会打牌,不会看病的啊!” “不不不。”白露一边摇头一边继续瞧着我,好像在故意考验我一样,“这位病人,你觉得应对这种情况开什么药比较合适呢?” 我只好回答:“开点康复新液?” 仙舟有这种东西吗?我想应该是没有的,仙舟的水土不养人,也不养某些顽强的小动物,连野生的狸奴什么的都绝迹了。 实在不够生态,不够环保。 我觉得问一个自己就半死不活的家伙如何去治另一个鬼门关走过一趟的家伙,并非什么好主意。然而我硬着头皮回答白露的突击考察时,将军忽然醒转过来,悠悠地对上我四处游移的求助视线,我赶忙直了直腰重新立正了。 心虚,我是挺心虚的。 “龙女大人,我没事,别哭啦。”他面色苍白的很,却仍旧强撑着抬手拍了拍白露的肩膀,“只是……有点累了。” 第16章 我和青雀依旧在被罚站,但青雀这回可不敢说话了。 青镞过来请白露去开药方,她的走位令人惊叹,因为刚好隔开了我和其他人,我推测这一定有什么深意。 很深的深意。 白露撇了撇嘴,站起来:“好,那我先去抓一剂药来——依现在的状况,将军需要静卧疗养佐以相应药石,等待内伤慢慢痊愈。” “急不得。” 这是白露大人最后得出的结论。 - 急不得——我深表赞同。 现场如今只留下我和景元两个人,见他们走后,景元立马回转过来问我:“……阁下亦精通难素之学,不来号号我这脉吗?” 我觉得他应该真的是很累了,声音听起来都有气无力的了。却仍旧要在我面前挂上演戏的面具。 “那恕我冒犯了。”我忐忑地答说。 要论医术,丹鼎司有谁能够比过龙女大人呢?所有我们这些普通医士解决不了的疑难杂症,都是一个玉兆信息请她来“飞诊”的。 但我没什么理由去违拗景元的邀请,我现在就是任他摆布的鱼肉,只好是一水地脱了手套,搭到人腕子上一摸,吁,这脉理确实波涛汹涌。 噫吁嚱,危乎! 幸好这变成真衣服的cos套装没有像头上的假毛一样扯不下来,不然就糟大糕了。 我轻咳一声,打算复读一遍白露大人的诊断,可景元先打断了我。 “如果你有什么问题,现在可以问我……”景元咬了一口气吃力地起了手,覆住了我搭于他腕子上的五指,又紧了一紧,“但,只能问一个。” 狡猾,真狡猾。 我实在有很多问题,的确选不出最重要的那个,现在是问这个的时候吗?不是吧!他应该好好休息,而不是在这里与我、与任何人周旋。 “问吧。” 他见我不说话,复又强调道。 我心中满腔腹诽,分明我与他并不是相熟,甚至只是隔着屏幕发出过“斩无赦”几回,却忍不住多想了许多。 “……那可以告诉我真相吗?” 我知道的,景元再次向我展现了那种看傻子一样的神情,虽然这可能是我于心有愧的误读,但我觉得他这样认为也是合情合理,要是真相那么容易能够被得知,那么宇宙也不会有如此多的纷纷扰扰。 他轻笑了一声:“好问题。” 我想他明白我是什么意思,但我从始至终不明白他的意思。 “这就看你怎么理解了。”他慢慢松开了手,目光垂平于海面的方向,“将军一职,名义上虽是统御整座仙舟,然则十王司独不受其节制,十王掌控「阴世」之真相,敕令之威严常远在「阳世」秩序之上,非我所能染指。” 十王司的神秘毋庸置疑,即便我不曾去过那个名为“现代社会”的地方,我也知晓它的不可触碰。倘若要是我能搞懂这些东西的原理,现在别说在仙舟横着走了,博识尊说不定都能瞥我一眼,让我直接原地飞升。 当然,肯定不可能。 这个意思是他早就把我给安排好了想要利用我现在的存在去做点什么吗—— 我算是看明白了,这叫反向迪化流,全宇宙都知道一部分的真相,只有我什么都不知道。 我还在沉默,可不能如此轻易地做出决断,万事切记不可冲动,而景元慢悠悠地收回了视线,嘴角满是笑意。 “你,不问问自己的事吗?” 他闭上了眼睛,估摸着我好像是咂摸过来了,因此准备安心睡了,我替他掖了掖之前医助送来的被子。 “我没什么好问的。”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仿佛潜意识使然,口没遮拦地便是这句话。 即使如此,景元仍旧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像是在给自己讲解那般。 “一方面,我已见过你施展那样的力量,所以假使我此前的谋划有一子落空,那么便需要仰赖你来补救,罗浮绝不能沦陷。兵行险招,无往不利,就得做多手准备。” “其次,我希望你尽所能够隐于幕后,不被牵扯。这一次危机,我们不仅仅追求‘平安度过’,而是需要由此契机与星穹列车建立盟约,你一旦出手,就会打破原本维系着的平衡。” “简言之,我现在需要的是星穹列车的丹恒。”他居然闭着眼苦笑了一下,“而不是你……” 哇,好直接。 “没事,您多虑了。”我带着心虚和安慰性的想法笑了笑,坦白道,“我实在也是帮不上什么忙的!” 景元一条一条地解释得很清楚,莫不成是怕我多思,然而无论事实如何,我是更信“镜流”所说的——即便景元不有意指派我,我也不想过多深入众人命运的交集。 没有人清楚蝴蝶效应究竟会带来什么样的因果孽业。 早说过了,我很保守的。 其实我觉得他对着我说话,却像是对着另一个人,这我可以理解,但不知该作何反应,又无法细细分说。 “将军难得这么直白。”我最后尴尬地补了一句,“今时不同往日。” “……是吗?” 很轻的声音。 每每我以为他要休息了,偏偏他还非努力着继续说下去:“最后一句话。” 快睡吧,我想说。 “去太卜司。”他对我吩咐道。 第13章 猫说让我往东,我哪里敢往西。 总之我希望这真的是最后一句话了,他再这样说下去,我的大脑处理器得爆炸了。 难怪大家都怕将军魔阴身。 每天都要承受这么大的信息量,还要把所有埋好草蛇灰线的按序揭露出来,能不快超载了嘛! 我已经收拾收拾好心情,准备乖乖去太卜司等待命运的裁决,但这边青镞也携着白露和青雀端着药碗回来了。 景元倒是立即闭了眼睛,一秒入睡,只留下我寻思着干脆往后退半步给大家让出表演的空间。 可白露和青雀霎时在我面前抱作一团,就非常形象地指着我身侧尖叫道: “有背后灵,那里有背后灵啊!” 罗浮杂俎素材说来就来。 我侧目一瞧,看得很真切,那一个飘渺的影子出现在了景元的肩侧,朦胧、模糊、空寂,像是流淌着的固体坚冰,逐渐地化作温暖的水。 这简直像是从他的头发里生出来的:所以是团雀成精了? 我顾不上这么多,眼疾手快地一伸胳膊,稳稳地接住了白露抛飞出去的药碗。 我本想着景元这觉又是睡不成了,不过事实证明我多虑了。景元睡得非常熟,压根没有被我们开水壶一般的尖锐爆鸣吵醒,也可能是他故意不想醒。 “鬼啊!鬼啊!”她们颤巍巍地说着。 “……哪里有鬼?” 不知为何我的潜意识在替我回答,我潜意识让我不知不觉地蜷起了指尖。 但那团朦胧光影并没有逗留很久,在下一秒立刻随天光淡去,短暂的出现好像有意提醒着我们什么——提醒着我什么。 我觉得我明白了些什么,但我确定自己到底该不该说出来。在那个悠长的梦里,我见过他的,他一直在那里。 “这……” 青雀眨巴了眨巴眼睛。 “这……” 白露抱了抱她的龙尾巴。 她们异口同声道:“怎么回事……明明刚刚还有鬼在那里的!” 我不敢说话,我不敢承认,更不敢在青镞万般无奈的注视下轻举妄动,我相信她的一言一行代表了神策将军的意志,必定能给予我某些指引。 “好了,大家莫要吵了。” 她走过来,客气谢过白露,接过药,顺带递了张“信用点储蓄卡”给我,整套流程一气呵成。 她说:“我问过云悠小姐了,目前滞留在丹鼎司的伤者都得到了救治,两位小姐和这位先生在这段时间里辛苦了,出去吃顿好的,将军请客。” 辛苦倒不辛苦,因为我啥都没干。 说到请客吃饭,我方才想起来自己身上没有带着玉兆,更是穷得叮当响。 “真的不要紧吗?”白露问。 “不要紧。”青镞确信地点了点头。 我想她的意思明显是要打发我们走,给景元留点单独的休息空间,我虽然是有些担忧地瞥了景元一眼,但他现在睡得很安详,没有半点受到惊扰的样子。 相信,不要紧的。 何况对于白露和青雀来说,狂刷将军的卡免费吃饭这种事怎么能够放过! 是我,我也不能放过! - 于是乎,半个系统时后,近来人流凋敝的金人巷中,坐下了三位饕餮食客,第一要事是大吃一顿,然后是搞清楚真相。 “一碗热浮羊奶!” “一碗陈婆豆腐!” “一碗红油乱斩牛杂!” 白露和青雀,以及我,毫不犹豫地在尚滋味点了满满一桌子,那红油浓汤的乱斩牛杂一上台面,被两个人你一筷子我一筷子地差点哄抢而光了。 第17章 所以拿来垫桌子的那份人数统计名单上现在除了一圈棕色的咖啡渍,还多了一圈红色的香油渍。 白露边吃边想,骤然间灵光乍现,握着骨筷哐当一拍桌子:“你们说,将军之前主诉胸闷气短还嗜睡,不会就是这背后灵导致的吧!” 青雀趁机抢走了最后一块牛肚:“细思极恐、细思极恐啊!” 经历过“现代社会”的教育后,我发现我们仙舟人确实挺喜欢整些怪力乱神的邪门东西,人工智能意识复现都能说成什么还魂回阳的。 我抢不过青雀的筷头,只好抢走了热浮羊奶:“主要是,这事儿,可能和将军关系不大。” “是、是吗?”白露被辣得眼泪汪汪。 很少有疑难杂症能够让龙女大人愁眉苦脸(魔阴身除外,这个目前无解),我想她应该没有在怀疑自己的眼睛,而是怀疑起了景元。 “好吃、好吃,总之我得回去好好翻翻医书……”她嘴里嚼着红油牛杂,口齿都变得不清了,“我只见过人身上长银杏叶的,没见过身上长细长鬼的!” “这种事,难道不是十王司的职务范畴吗?”青雀笃定地说道,“报上去,让他们派个冥差来驱驱鬼。” “欸,等等,说不定是——” 白露一点就通。 “是岁阳!” 青雀惊叹:“那岂不是更危险了?” 岁阳是一种仙舟特产的无固定形体的纯能量生物,可以夺舍附身的人类躯体,这个解释确实说得通。 但,i can't say,朋友。 我该如何描述这种感觉,在我的指尖悄悄地触碰到那团白光的时候,我在自己的脑子里看见了一个过分了解的形象,一如那场静谧于海水之中的长梦。 真的,过分了。 我重重地咳了一声,看向青雀正色道:“要查清出‘背后灵’的事情,我需要去太卜司一趟。” 青雀只当我被热浮羊奶呛到了,立马从我手中抢走了它:“你要去太卜司,去太卜司……太卜司有什么好的,你为什么想不开要去那里!” “我想得很开。”我郑重点头。 放心,我没有在随意泄密,就算罗浮向来松弛,但我还没松弛到这种地步。景元叫我去太卜司调查十王司,我第一反应就是问他,这是能说的吗,而景元回答我,这是能说的,而且我可以和青雀白露她们说。 这就叫——借我的刀杀我的人? “我也要去。”白露举起了她的小短手,“本小姐闲着也是闲着,在丹鼎司不是看书就念书,我要出去玩!” “好吧。”青雀摊摊手,没有一丝丝的抗争意识,立刻屈服了,“反正现在符太卜正在神策府坐镇,回去看看无妨。” 我怀疑青雀的妥协与配合,主要由于景元的黑卡还在我手里,罗浮虽然民风淳朴,但还没有淳朴到吃饭不给钱的地步。 “老板!” 青雀报复性地喊道。 “再来三碗热浮羊奶,打包!” - 有青雀带路,我们进太卜司如入无人之地,而且理论上,太卜司比丹鼎司安全多了。 毕竟没有那么多的药王秘传。 “你想查任何东西,都可以通过这台玉兆查到。”青雀领着我们到了授事厅的一个大型书架状物体前,“里面刻录了几乎所有的符信。” 我知道,在“现代社会”,这玩意叫搜索引擎,至于在仙舟,我们统称其为玉兆,为了保留一些“古韵”。所以说,我们仙舟有的时候,可能太“封建”了一点。 仙舟需要与时俱进! 仙舟需要民主政治! 不行,再喊下去,我们马上要被云骑军抓走投入幽囚狱了。不过话说回来,要进幽囚狱容易的很,在大街上违法乱纪一番就行,可要深入十王司可没那么简单。 十王司是仙舟诸多机构中最为神秘的一个,以前我在丹鼎司要是遇到有人魔阴身犯了,必须立刻通知他们来引渡,晚了一点点都会被骂。 而且关键是—— 十王司好像真的是一群死人,死得非常彻底的那种,却在地位上能够和七天将平起平坐。 但我们底层牛马吐槽归吐槽,也没什么效果,杀伤力为零。 “好嘞,客官们想要先搜点什么啊?”青雀叉着腰,语气极其轻快,大抵是因为符玄不在,“青雀出马,包你满意。” 我仔细地沉思了一下,然后抬起手。 「输入:偃偶失控」「输入:代号96」「输入:镜流」 【无结果,返回。】 「输入:背后灵」「输入:见鬼了」「输入:龙祖」 【无结果,返回。】 「输入:《丹鼎司伤亡人士统计名单》」「输入:《十王司对神策府对于十王司通告的偃偶失控案件的答复意见的批复》」「输入:《我不干了》」 【无结果,返回。】 「输入:景元将军是完美的」 【无结果,返回:你说得对,景元将军是完美的。】 我沉默了足足十秒钟,最后移低了视线,对上青雀好奇又探询式的目光,委婉地问道:“这玩意,是正经的吗?它只会说,景元将军是完美的,这一句话!” “啊——景元将军是完美的,确实没错。”青雀把脑袋凑过来,仔细瞧了瞧搜索记录,“让我看看,啧,明明是你这关键词太危险了,普通的机器没有查询这些信息的权限。” “危险!”她强调道。 这点我无可辩驳。 但是青雀接下来立马从怀里掏出一枚玉兆:“不过太卜在临行前,交给了我这个,这是太卜司的最高权限。我特地贴身保管以防万一,现在果然派上用场了。” “你为什么要贴身保管它?”我问。 “俗话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青雀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着,“因此太卜司的保险库才是最容易丢东西的地方,那么此等宝物,我只能贴身携带了,所谓人在符在、人死符碎,正是这个道理。” 我差点被她这么一大通话给绕晕了,迷迷糊糊地忘记该回答什么了。 白露努力地踮起脚,想要插入我们的对话:“青雀姐姐,还有长角的大哥哥,这真的是我们能看的吗?” 青雀一摸下巴,琢磨着:“相信景元将军,英明神武,他既然吩咐我了,我就一定得给他办到。” 青雀的身上没有一丁点的内耗,也难得如此奋发努力,她几下动作,直接就把玉兆贴了上去。 屏幕闪了一闪,权限解锁。 无数无数条目浮现出来,看得我们差点眼花缭乱,机密,全是机密! 正巧在这时,白露突然指向了其中一条将它狠狠按住,她看看我,又看看青雀。我们同步地倒吸一口凉气瞧过去,那文件标题上明晃晃地写了几个大字:《饮月大逆蜕鳞之刑影摄-灵魂分裂术实录》。 我:? 青雀:? 白露:? “咱们仙舟人这么变态的吗?”白露控制不住声调地惊呼道,“为什么这种东西都要记录下来?而且为什么还配上了一个很标题党的命名!” 我一时间深表赞同,但…… “谁在那里?” 我们的正前方传来一声严厉的申饬,青雀立马躲到我的身后,抱头蹲了下来,她的动作比任何时候都迅速。 符太卜气势汹汹地冲过来,一挥手,扫视着我们,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我说话:“贞无妄……你们为何这个时刻在此处逛荡?” 然后白露也躲到了我的身后。 我觉得符玄不好糊弄,只好肩负起打掩护的重任,心虚地答说:“我们在玩真心话大冒险。” “在太卜司里?”她皱了皱眉。 不过符玄好像并没有打算深究我回答了什么,一转眸光,继而用比较和缓的语气对我说:“罢了,如果你看见青雀,记得替本座通知一下她,工造司要举办「百冶大炼」选出新的「百冶」,她被选为了太卜司的代表前往观礼,让她们前往别忘了提交材料。” “这个时候……”我有些始料未及,“选举新的百治?” 太不合时宜了吧! 第14章 “没什么不合时宜的,记得通知她。” 她走了。 这次没有双关含义。 我不确定她为什么对我的存在毫无反应,也许是景元已经和她说过什么,但总感觉好像…… 她是特地来给我发任务似的? 青雀见符玄撤退了,立刻从我的背后钻了出来,然后以令人目眩的手速操控起机器,让人一秒幻视她好像在打帝垣琼玉那般。 “好嘞,大功告成。” 我看着青雀一番操作后,页面上显示她把什么东西下载了下来,接着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说道:“嗨,自己吓自己。险些忘了这是将军交代我的任务,总之有些数据需要另外存取下来。” 她喜形于色地拍打了我的肩膀,由于身高限制,她只拍到了我的手肘。 第18章 “伟大无需多言。”她感慨道,“虽然我不清楚为什么。” 白露坐在我的龙尾上,增添了一点高度,终于能和我平视了。没错,我现在拥有了一条天青色的光滑大尾巴了,而且不是带去棚摄的时候用的那种软趴趴、毫无实感的毛绒假尾巴。 持明一族唯独龙尊长有龙角和龙尾,这对于我来说,倒是一种很新奇的体验。 “其实你可以直说的。”我比划道。 信男信女信龙虔心恳请请仙舟摒弃谜语人传统,好吗? “沉浸式体验才有趣嘛~”青雀把我打出去的球击了回去,“将军同我强调了,得让你自己寻找线索、关联分析,再……呃,大战饮茶会?” 好的,现在成一个侦探模拟器了。 “饮茶会是什么?”白露处在状态外,“好喝吗?” 我诚然不懂得景元的良苦用心,同样不懂得青雀到底在打什么哑谜,然而当下没什么别的办法。 现在留存在屏幕最上方的那一条正是之前白露指出的那段录像:《饮月大逆蜕鳞之刑影摄-灵魂分裂术实录》 嗯。 嗯…… 我们这是绕不开那刻夏的话题了吗?我们仙舟可不兴什么灵魂炼金术的,而且这时候阿那克萨戈拉斯老师还在奋力舌战长老院,反对逐火之旅吧! 还是说,这在暗示我要老实做龙? 不然的话,就要抽筋拔骨直接转世超生——啧,原来景元是这样腹黑又阴险狡诈的人设,感觉过分ooc了啊。 “这个影摄录像一直保存在太卜司的数据库里,年龄比我还大。”青雀冲我使劲眨眼,“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保存它,可能是十王司觉得有价值吧。” 十王司的事情,我怎么知道? 我之前可是连龙师们有什么小九九都不清楚的,现在一下子让我上来打困难难度,太离谱了吧! “那么,景元究竟交给了你什么任务?”我决定转化攻势,垂下目光对上青雀的眼睛,“令你一步步地引我至此?” 我捕捉到她的眸光里闪过一丝不安,继而她回答我道:“使不得啊!” 什么使不得? “从客栈到地衡司,从地衡司到丹鼎司,从丹鼎司到太卜司,一环扣一环地都设计好了,分明就是别有用心的事先安排!”我抱起手臂,感觉已经洞察了真相,“景元的最终目的就是让我了解到太卜司或是十王司里藏着的一些秘密,要不然他怎么会特意派你来接应我?” 建议仙舟少点谜语人。 对你我身心健康更有益。 - “说到这个,本小姐倒是想起来了一个传言——” 面对我的追问,青雀变得目光闪烁起来,开始神色慌张地呼唤起场外支援,许是因着这个缘故,白露忽地抓了抓我滑溜的尾巴,打断了我进攻的气势。 “据说,持明的前任龙尊,那位叫丹枫的家伙,在被判罚执行蜕鳞之刑的时候,有人做了手脚。”白露抿抿嘴,语气很是无奈,“因此长老们说他没有完整地转生,导致我现在无法呈现出全部的龙力,算不得正经龙尊。” 白露这么一提醒,我一摸额头,这回我绝对没有忘。 ——那个叫做“龙返其乡”的任务! 龙师们分为几派,有的拥簇白露,有的拥簇丹恒,还有的纯粹在搞事。反正概括下来,他们对龙尊和持明传承的定义实在太唯心主义了。 甚至那个涛然居然投靠了「丰饶」,太令我等普通持明寒心了。 “那么……” 白露的语气中含着点一语惊醒梦中人的味道:“……这是特意保留下来的某种证据吗?” 用来证明龙师们的罪行? 或是—— 用来威胁龙师! 我懂了,我彻底懂了,军书十二卷,卷卷有龙师的名字,仙舟搞事no.1非他们莫属,以至于素来处在掌权位置的天人准备了某种应对措施。 我正思考得出神入化,白露的音调突然提高了八度,直指我而来。 她幽幽朝我问道:“大哥哥,你究竟是谁?” 青雀也惊骇地看过来,虽然我觉得她眼神里蕴含的更多是看热闹的喜悦。 白露气昂昂地说着:“这龙角和龙尾巴的,还有忽死忽活的脉,我怎么瞧都是持明龙尊的样子啊!虽然每个人都把我当小孩子看,可我不傻的啊!” 说得对。 是这样的。 想来这次我没法用“你认错人了”糊弄过去,我的视线移向白露,白露也回望着我,我只好叹息着感慨道:“这真的是能说给小孩子听的吗?” 这种死死生生杀杀的东西,可不适合让小孩子知道啊! 虽然我无意自称丹枫或是饮月君,但如今罗浮确确实实出现了三位“龙尊”同出人世的场面。 易证:龙尊的毁灭之力在丹恒身上;龙尊的治愈之力在白露身上。 这两者相加,已经十分完整了,故而我的出现理所当然地“毫无必要”、“多此一举”,除非…… 除非。 “有我必须要知道的事情……” 为什么要我亲自来……因为有一些秘密只有我知道…… 但秘密究竟是什么? 我*不知道*。 我鬼使神差般地看向了那个录像最开始的地方,在那满地赤血与散落的龙鳞之外,还有一个模糊的修长影子。 阴暗的画面,潮湿的天空。 那不是一个好天气。 - 记忆。 一分为几的灵魂…… 不是我不知道,而是,我不记得了。 我需要记起来。 我思考得正投入,身旁却说巧不巧地传来了一声清脆而富有节奏感的“哎呀哎呀”,经过丰富的经验积累,我一秒就反应过来这是又大事不好了。 白露从我的尾巴上跳下来,我回头一看,青雀正尴尬地举着她的玉兆,手指悬停在空中。 “没啥,你们继续。”她笑了笑。 她笑嘻嘻地对我报以一种无尽慈祥和蔼的视线,在我陷入推理之际,她似乎干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我冷漠地望着她,心底还留存有一丝微薄的期望。 但下一秒,她立刻无情地击破了我的幻想:“嗯……就是我刚刚想帮你们预约「百冶大炼」的入场券,然后一不小心把你注册成选手了。” 剧情的转折很突兀,说明这一定是——故意的! 这和我在“现代社会”时心血来潮想点外卖常常时,结果把自己注册成了骑手有什么区别?! 说实话,我去打铁—— 真的假的? 这个句式真是百用不厌,也非常能够说明我现在*经典仙舟雅言*般的内心想法,百分之百应景。 “你是故意的吧?”我对她说,“你就是故意的吧!” 她诚恳地点点头:“毕竟将军威胁我,要是这事没给他办好,以后他禁止我去打帝垣琼玉。” “这回又为了什么?”我问。 青雀晃了晃玉兆,故作深思:“可能是,为了让你想起来什么吧。” “也可能……”她顿了顿,“不是为了你,而是为了另一个——存在?” 她满脸写着“我都提示到这里你总该明白了吧”几个字,仿佛有一种既是在对我说话,又不是在对我说话的感觉。 欸,我真是像是要疯了,这分明就是精神分裂症的征兆啊。 “将军希望你可以留下来。”青雀犹豫了一下,“至少他希望你可以在这儿多待一些时间,不似一介过客那般匆忙。” 如果仙舟人放弃他们热爱引经据典的传统,那么仙舟上的恩恩爱爱情情怨怨鸡毛蒜皮的大事小事说不定会少很多。 “什么意思?”我仍旧困惑着。 “我也不懂啊。”青雀以一贯万能的回答回复了,“嘿嘿,将军的想法,我怎么搞得清楚呢?” 好吧,我现在是有一个大胆的想法,但青雀用锐利的眼神阻止了我:“放下你的想法,乖乖和我一起去工造司!” 我呼出一口气,慢慢托起手肘,站在原地没有动:“其实,我现在还有一个问题——” “为什么符玄大人要多此一举地亲自来通知我们关于「百冶大炼」的消息呢?” 话又说回来了。 我承认,故事显然毫无进展。 第15章 “为什么符玄大人要多此一举地亲自来通知我们关于「百冶大炼」的消息呢?” 事出反常必有妖! 所以没有时间哀悼青雀的摸鱼大业了,因为下一刻抵达战场的就是—— 太卜大人! 此时此刻,我觉得我应该去那里的,所有人都在暗示我应该去那里的,所有人都在明示我该做些什么,我不知道为什么,越是这样——那我偏不。 “青雀,你什么时候背着我和景元同流合污了?”符玄大人甩着粉色的头发从阴影里走了出来,步步紧逼。 第19章 “不要以为本座没有听到你们在密谋些什么。”她叉起了腰。 果然我的预感是正确的。 “原来你俩不是一伙的?”我以抱起的双臂回敬道,“在这演一出瓮中捉鳖呢!” 可不管她们俩是不是一伙的,现场登时之间已经混乱一片了,青雀和符玄开始了缠斗——主要是言语上的。 毕竟她们俩大概都不善武学。 如果说景元宁愿瞒着符玄也要做某些事情的话,说明这一定是件大事,这倏地让我产生了一丝好奇,关于事情的「真相」,那个我至今没有明白的真相。 然而白露趁乱用力扯了扯我的衣摆,对我低语道:“要不,我们快跑吧?” “为什么?” 我低头对上她扑闪的大眼睛。 “因为我也想摸鱼。”白露斩钉截铁地回答说,没有一丝犹豫,没有一丝不自信,充满了对自由人生的渴望。 没有打工人可以抗拒“摸鱼”的诱惑。 我几乎是立刻下定了决心,直接拔出那块蕴含最高权限的玉兆揣进怀里,然后牵着白露的手,干脆利落地溜走了。 “青雀小姐,对住了。” 我在心中愧疚地作了个揖,毕竟什么「百冶大炼」才不是现在的重点,而且我说什么也不会去的! 那不是属于我的天地。 像是赌气一样的,我咬紧牙关地发了誓言,一边雄赳赳气昂昂地和白露一起走出了太卜司的大门。 我看着她蹦蹦跳跳地走在前面,板着手指规划着接下来想干的事情,不由地听到心底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你值得更好的……” “人生。” 我想我依稀记得那些黑底白字的角色故事,我曾读过它们的,我还记得它们的。假若有可能,景元并不想成为将军,白露并不想成为龙尊,而我…… 并不想轻易地放弃。 - 我是真的累了。 我觉得现在一定得推进一下故事进展了,不能老是在原地打转,不然水了这几万字究竟是为了什么? 罗浮是一座巨大的机器。 哪里漏了补哪里,哪里锈了换哪里,缝缝补补又是几千年。 我与白露乘星槎到了另一个洞天,确切来说,是将军宅邸所在的地方。 白露通过玉兆问了丹鼎司的几个医士,然后告诉我现在景元已经回家去了,所以我们俩迅速达成一致,前来拜访景元,探探病、问问好。 “我必须得找他好好聊一聊。” 我是这样认定了的。 我们每个人都是这座机器里被用作耗材的螺丝钉罢了,在十王司的计算单元里是一串又一串字符构成的数据洪流,繁杂而无谓。 只不过为了处理好这些阳间的琐事,他们需要设置一枚重要但也不能“那么重要”的控制器—— 我想获得答案,最高效的途径就是找将军,在仙舟人的眼里,他是无所不知、无所不能。 当然暂且略去我和白露是如何在人流密集的洞天里彻底迷路了几个系统时不谈,我们最终成功地抵达了终点。 同时带上了之前青雀打包的那三杯热浮羊奶作为探病的礼物,是白露趁青雀和符玄打架时暗中拿走的。 我很急,但礼数切记不能忘。 不过迎接我和白露的是一扇紧闭的大门,即使拿出热浮羊奶作为诱惑,将军依旧不为所动,完美没有理睬我们的敲门声。 “白露大人,你有什么想法吗?” 我灵活地使出一招甩锅,白露一眨眼,没有接锅:“将军就在府中,让我们把他喊出来如何?” 好梗。 但是没用。 在我们把景元喊出来之前,恐怕云骑军会先把我们逮到幽囚狱去了。龙师们肯定不会让白露蹲大牢的去,那估计就是我倒霉了。 我想到这里,又好巧不巧地想到了前文的细节——凡是意料之外,必有伏笔! 于是我自信满满地一抖袖袋,抖出来好多玉兆,我都不记得里面什么时候混进去了一个“镜流”的手机。 “哇,全是赃物。”白露捧场道。 我一秒汗颜:“别说了,再说下去,我真的要加入饮茶会了。” 我从当中择出了景元交给我的那个形状特别的玉兆,仰头对着天光照了照,心中的那个疑问正在不断加深:不会吧,这还真是他家钥匙吗? 是景元,是景元说了谎! - 我和白露潜入进来的时候,景元正坐在庭院里的藤椅上闭目养神地休息,我俩放轻脚步靠近了他,他没有立刻睁眼,却对我们说道: “恭喜通关。” 这难道是一个游戏吗?! 我惊诧地展现了ooc的表情,不过转念一想,这某种意义上确实是一个游戏,不是吗? “请坐。”景元抬起手向我示意,他有伤在身,卸了甲胄换了套轻便的常服,“天光正好,阁下可有闲情与我对弈一局,显露一手?” “我宁愿藏匿一手。”我学着罗刹的语调回答道。 “哈哈。”景元发出了音调上扬的想法,“这可真是似曾相识的感觉啊。” 我和白露对视了一眼,交换了下各自心中的想法——嗯,高估我了,我可猜不着白露在想什么,我只是在思考他接下来要说的是小孩子能听的吗? “将军好。”白露很有礼貌地问安。 “我很好。”仿佛能读心一般,景元收拾了下神色,站了起来,“龙女很好,罗浮也很好。” 我的白露赞同地点点头。 景元又低垂了视线,温柔地说道:“龙女大人,且不回丹鼎司受那苦功课的蹉跎,让彦卿带你出去玩一会,如何?” “好好好好好。” 我还没说什么,白露立马放弃统一战线,缴械投降了! 彦卿凑巧从屋内走出来,端着药碗,便闷闷道:“将军你刚刚可不是这么说的,不是说好让我陪你一起,以防意外发生的吗?” “既然有他在——”景元对着我摊了摊手,这我可当真受不起,“彦卿,你就不必担忧了,安心去玩吧。” “实不相瞒,我不行。”我谦虚道。 虚怀若谷是仙舟文明传承中的一大良好美德,虽然现在大部分仙舟人都挺缺德的,尤其是持明族的龙师。 对不起,忍不住就想cue他们了。 “你当然可以。”景元笑吟吟地逼近我,然后使劲按了按我的肩膀,“如果你不行,这罗浮还有谁能行呢?” 帝弓司命在上,请停止这场无穷无尽的反问句闹剧吧! 我虔心祈祷着。 - 我知道白露只是不想枯坐书案前,所以快快活活地跟着彦卿走了,那药碗兜兜转转居然又回到了我手里。 敢情过了这么久—— 这药还是没喝啊! 景元已经悠悠地揣着手坐到了棋盘前面去,等着我跟上,我看他要我整肃仙舟摸鱼乱象,他其实自己也很想摸鱼。 “将军。” 我掀了掀袍子,听话地坐到了他对面,把那药碗双手奉上。 他接是接了,但没喝:“说过了,不必唤我将军,景元即可。” “既如此,你也不必称呼我阁下啊。”我回道,“一样的道理嘛。” 景元“呵呵”一声笑出来,我瞬间意识到我给自己挖了个坑。 “那我该如何喊你呢?” 他笑得我好害怕。 “你到我这里来,说明你现在已经掌握了必要的信息。”景元复又继续道,“而我是这段剧情当中的关键npc,你想开启下一关,必须经过我。” 我问:“为什么要这样说?” 他终于抬起了药碗,饮了口药,眼眉马上黯淡了下来,我猜他莫不是被苦到了,但接下来他马上施展了一个我肉眼可见的慢动作—— 吐出了一口浓血。 “不可能啊……” 我慌忙地扯住我的衣袖探身去接,怕血流得满地都是,脏了这片美好景致。 这…… 怎么和我记得的剧情不一样啊? “在探索过地衡司和太卜司之后,想必你已经猜到了,仙舟确有能力‘精准无误’、“妙算无遗”地预测未来。凭借智械的运算,计出所有的可能性,对仙舟来说,轻而易举。” 景元唇间含着猩红的血,翻手握住了我的手腕,力气很大,大到我无法想象:“但这个宇宙同时存在着一道命定的法则——即,未来一旦被观测,则必定出现偏移。” 嘶。 我倒吸了一口气。 他这是在试图和我解释蝴蝶效应或黑天鹅效应吗?还是说,像龙师一样,他在通过自己的方法向我灌输他的理念。 这一刻,我想起来了“应星”。 “因此,十王司施行了一个实验性秘密计划。”景元凝望着我的眼睛在说,“如何用永远不会出问题的机器来取代注定会犯错的人类。” 第16章 第20章 “你骗我。” 我感到一丝的愤怒,夹杂着某种强烈的不安,却又是恍然顿悟般地在庆幸着。我已经发现了这逻辑当中的漏洞,所以我一定不会被骗倒的—— 景元从他的袖口里拿出那块番茄味爆汁鸣藕糕,悠哉悠哉地啃了起来。 流血只是“特效”而已。 我觉得他现在的样子比我更ooc,但他夸嚓夸嚓地就解释了起来:“我想你应该明白,但你多半是不记得了。” “不过没关系,我可以用你喜欢的方式来重新解释一遍,罗浮的命路歧图,分支始于……” “吾师镜流。” 镜流。 我们又回到了原点,好像永远绕不开这一个话题,就像我们永远无法逃避那注定悲惘的结局——关于镜流、■■、■■、■■、景元,这五个名字的一切。 我说:“代号96……” 景元又双叒叕用那种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的眼神对我投来了注视。 我咳了一声,为了掩饰自己的窘迫,把沾了番茄汁的袖口拧在了手里,试图表现得很忙。 景元没有在意我无端的插科打诨,继续对我说道:“按仙舟十王司律令,凡濒陷魔阴者,由判官勾摄引渡,入幽狱审断1。” “七百年前,镜流于鳞渊境斩杀孽龙之后,身犯魔阴,进入十王司接受审断,然而正是在十王司之中发生了一些我们不知道的事情,致使她最终执意逃离。” “而十王司以她触犯十王条律为由,将她的一切从仙舟的历史中抹去。” “逃离?” 我的喉头突然滚过一种特别奇怪的感觉,很干涩,很刺痛:“……她只是做了一个有悖于常理的选择,而常理一定是对的吗?” 咦。 我为什么会说这样的话。 景元笑了一笑,与我平视:“当年,十王司无视持明陈请,力主处死你,是否与这有关呢?” “不是我。” 我觉得第一要紧地是纠正这一点,但我又不敢把话说得太清楚,只能这样模模糊糊地暗示了。 “哈哈。”他再次发出了淡淡的轻笑,“对不起,老毛病又犯了。这样的反应和这样的回答,感觉不久之前就见过一次了,真是有趣啊——” 不行了。 我要不行了。 和神策将军的交锋实在太费脑细胞了,他掌握的信息明显比我多很多,除非我能逆转主导权,不然就是等着被他开膛破肚,搜刮得一干二净了。 我的目光正巧落在了下到了一半的棋盘上,我想了想:“既然十王司查到了龙师在蜕鳞之刑上做的手脚,甚至有了实际的证据,但他们没有采取任何手段。假若他们有意向罗浮的龙师发难,完全是可以做到的,可他们没有。” “因为——” 他非常松弛地在我面前打了个长长的哈欠,乱糟糟的额发随之颤动:“做了手脚的,不止龙师,还有其他人。” “你?” 我尽量收敛了话语中的错愕,虽然这好像并不非常出人意料。 “不。”他顿了顿,“是你。” - 我认为「神秘」的星神迷思应该将仙舟人招募至祂的麾下,因为他们个个爱当谜语人。万物静默如谜,一如我现在的无言以对。 “喝、喝点。” 我拧开热浮羊奶的玻璃盖子递给景元,他笑眯眯地接了下来,一口便喝掉了半瓶,似是还不尽兴。 “药也得喝了。” 我强调道。 景元悻悻地拿起药碗,在收受了热浮羊奶的贿赂之后,他终于配合了一点,猛地一下干脆地饮了干净。 然后轻轻地皱起了眉头。 他显然是利用了我的好奇心,妖孽啊,妖孽!说到了这种地步,我怎么可能不问下去。 “我做了什么?” 这是我的疑问,也是我的答案。不管我是谁,现在已经没有退路了。 “我不知道。” 景元冲我游刃有余地笑了笑。 他真的很爱笑,笑得我现在头皮发麻,他的笑里面有时藏着杀人的刀,有时藏着悲伤的哀叹,有时藏着一丝疏离的玩心,最多的时候,是藏着他所有的情绪。 “那我该问谁?” 我愈发摸不着头脑了。 好吧,我本来就摸不着头脑,现在更是彻底没有头脑了。 “这就需要问你们持明自己人了。” 景元一个甩锅大法,我已经看透了此法,只忿忿地反驳说:“我和他们可算不得什么自己人。” 割席,必须割席! 若是以前我还在丹鼎司当牛马的时候,那是不得不卑躬屈膝地听从那群龙师和高级持明的安排,可现在不一样了,我有了自由,随意创人的自由。 景元风卷残云地把剩下半瓶热浮羊奶喝掉了,然后悠悠地对我说道:“你越来越像他了。” 我就知道他会来这么一句,立马正色回答:“化龙之力没有得到完整传承,这简直是公开的秘密了,但你现在有星穹列车的丹恒先生的帮助,有丹鼎司的龙女大人在侧辅佐,两相加之,又有何愁?” 嘿嘿,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我在前面铺垫了这么这么多,就是为了接下来复刻这个名场面: “我只是一个文弱的知识分子……” - 也只是一个普通的coser。 景元不该对于寄予厚望的,可能也没有对我寄予厚望,是我脑补过度了。他既然可以四两拨千斤地令丹恒重返故乡、施展他一直拒绝承认的龙力,自然也可以轻而易举地摆布我这颗小小棋子。 “丹恒先生。”他以玩味的视线注视着我,“你会这么称呼他,具有什么特别的含义吗?” 我沉默了。 我从来只能用沉默回答这些问题,因为我一个答案也不知道,就像我因为没来得及背题库而在定期举办的医士知识考核上只能靠“三长一短选最短”的策略涂答题卡一样迷茫与无助。 “礼貌,是美好的精神品德,是仙舟文化的精华。”我干巴巴地尝试解释。 我看见景元垂了垂眼睫,好像想要叹气却又没有,好像想要笑起来却又转念一想般地收住了,他的目光在我脸上来回移动,直到一阵微风适时拂过,垂落几片金黄的银杏叶掉在他散开的头发上。 他在风中温柔地低语道:“世界的真理,我已解明……” 啊。啊啊啊。 *疯狂尖叫着的仙舟雅言*,难道一直和我对话的,是那刻夏不成?!喂,别太串戏了啊! 第17章 “现在进入搜证环节。” 景元笑眯眯地对我说道,向我摊了摊手,示意我拿出什么东西来。我下意识地拍案而起,只道:“难道你也玩过x定事件簿?” 我是没玩过,但“镜流”大概率玩过,她的手机屏保还是按那个刻烟吸肺的规律排布的四个男人。 “哦……那是什么听起来很有意思的东西?”他抿了抿猫猫嘴,“这个名字,感觉似有耳闻啊。” “是近来域外流行的变种帝垣琼玉,一不小心就会输掉648。”我强行解释道,“不重要。” “不重要。”他重复了我的话。 他仍然耐心地摊着手,我想着要不干脆把自己的手也搭上去,把这具尸体一样的身躯当证物交出去,后来揣摩了一下还是觉得现在保持矜持比较好。 “你不觉得,我们之间花费了太多时间,说了太多吗?” 我反复揣摩着,却找不到合适词语和语句说明自己的想法,我既已经站了起来,便没办法再坐下来,只好假装闲庭信步起来。 “言语即行动,言语是有意义的声音……”他用平和的语调说着,“言语是我们解明世界真理的途径。” 兄弟,你真的越来越像那刻夏了! “你怎么知道那句话的?”我实在是按捺不住了,无情地打断了他的吟唱。 抱歉,我在心里说道。 “发生在罗浮上的大多数事情,我都知道。”他抬起眼睫,微微仰视着我,“你交了一些朋友,他们很有独特的个性。” 这下目线真是强到没边了,仿佛一瞬间洞穿了我所有阴暗龌龊的小心思——咳咳咳,我所有的如意算盘——所以,他这是想带我复习一遍剧情吗? 我眨了眨眼,扭头避开他的视线:“在工造司的时候,幻胧袭击了我和我的同伴,你在那里看到了所有的画面,你已经知道了「反物质军团」的出现,可你在丹鼎司什么都没做……为什么?” “你现在说话听起来真像另一个人。”他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这是怨恨,还是单纯的疑问?” 真是倒反天罡了! 我觉得他ooc了,他还觉得我像别人——好吧,不过道理上讲,倒反天罡的人应该是我,毕竟他还是游戏原住民,而我是个半吊子的穿越者。 我想他之前同我解释过,我读过剧情自然能理解的。如果他在工造司或者丹鼎司擒住幻胧,那么星穹列车的丹恒先生不会有机会施展龙尊之力。 第21章 而龙女大人之后也不会有机会在他的引导下觉醒出封印建木的能量,未来更没有机会摆脱龙师们的钳制。 ——哦,就是这点,我想到了。 “你要的证据是这个。”我从袖子里掏出那本《丹鼎司伤亡人士统计名单》,上面沾满了红油乱斩牛杂的香味,唉,偏偏是红油乱斩牛杂,真不巧。 “这份名单上面出现的差错,正是因为你提前增置了在丹鼎司的兵力,减少了伤亡,这才是实际上的蝴蝶效应。” 我看见景元欣慰地接过文件,轻轻搁在桌角,并没有翻阅,他继而说道:“谢谢,但我不需要这份证据,它的价值只有在你手中才能体现。” 我想问他是什么意思,不过动动脑子也知道,他不会正面回答我的。 天空出奇的静,除了风声不停。 我的脑子越来越混乱,他解释得越多,我越理不清了。如果我现在能有一个美好的系统,将所有的线索像命路歧图一样导览出来就好了。 “不喝吗?”他狠狠地笑了笑。 这家伙居然反客为主地递过来一瓶热浮羊奶,另一瓶握在他的手里,二比一,还是他赢! “我喝过了。”我答说,“是令人怀念的味道。” “这样就好。”他举起了杯口。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感觉他像是在拖延时间一般,一会儿和我聊聊要紧正事,一会儿和我谈谈假日闲趣,有的没的,来回绕来绕去。 我深呼吸了一口气,鼓起勇气去直接问他:“那么搜证的结果是什么?” “不只是你一人执着于化龙妙法。”他的语气忽然变得不可名状,明明说着很轻快的词句,语气却是那么沉重,好像在嘲讽一般,“口口声声说着为了持明荣耀的他们,却还是为了自身的利益,转头向其他星神的命途。” 不,不是好像。 他应该确实是在嘲讽。 说了好像很少见到景元将军会用嘲讽的语气评论什么事,他几乎不会表现出鲜明的情绪波动,无论是愤怒、悲伤,还是稍微常见一些的感怀之情。 不能因为这是原作里没写过的东西,就说他ooc了,说不定七八百年前,他恰恰是这种性格呢? 算了,我决定不在心中继续挽尊了,干脆直切正题地问他:“所以,十王司和龙师们搞在了一起?” 然后下一秒景元看我的眼神不出所料地变成了以前那样,我头皮发麻地在袖子底下拍了拍自己的掌背。 景元这是在说,我的语言太粗鄙了。好吧,我保证,下次我一定改! “话说到这份上了,你应该明白了。”他放下热浮羊奶的瓶子,转眼间就已经空了,“此二者不在我的职务范围内,若非大事,我无权置喙。而最关键一点在于——” “你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这又是哪里冒出来的设定?! 他看着我的眼睛说道,说得极其的认真,我无法质疑这句判断的真实性,只能选择相信。他的语气更是那般的恳切与真诚,简直让我感到由衷的不安。 “你有三个选择:工造司、鳞渊境、十王司,前面的区域,现在请自由探索吧。”他恢复了以往惯常使用的语调眼眸在重新闪过金色的光彩。 好嘞,景元给我发了个任务。 我正儿八经成游戏玩家了。 我突然有了一丝莫名的恼怒:“你为什么不能直说呢?关于你自己,关于你的想法,摊开来告诉我们。” 问题被问出的一刻,答案已经注定。 他果不其然地没有回答,合衣靠在了树荫下的藤椅里:“好了,说了这么多,我要谨遵医嘱躺下来休息一下了。” 天光太明亮了,亮到一种极致的时候,反而仿佛是笼罩一层苍白的雾。 “……未来一旦被观测,则必定出现偏移。”我呢喃地复述这句话,树叶在沙沙作响,遮盖了时间的流动。 我懂了。 “那一天你没有去。” 我不由自主地问出了口:“那天的天气像今天一样糟吗?” “不,比这更糟糕。”他闭着眼睛,轻声说道,“更糟糕……” 沉默。 沉默中只有风声。 - 少许的疑问解决了,更多的疑问出现了,最本质的问题犹待探索—— 在走出景元家大门的时候,我突然感到像是有人瞥了我一眼,不,有东西瞥了我一眼……不不,说话必须尊敬一点,是「祂」瞥了我一眼。 祂。 哪个祂? 我觉察到了,很清楚地感受到了,我的身体、我的意识在发生某种改变,然而我无法用任何言语来描述,来形容。 关于我叫什么,在哪里工作,干了些什么,吃了些什么……完全不重要,它们没有任何意义。重要的是我领悟了,我什么都知道、都明白,但我什么也不能说。 哈哈、哈哈。 从现在起,本coser就是那刻夏! 那刻夏和罗刹,多么押韵啊——这或许不是一个很好笑的笑话,可是我忍不住想要说出口。若是我的精神状态像那刻夏一样美好,便不必如此烦恼于人生的困境了。 如果我成为了虚构史学家,是不是可以直接给全仙舟的人发一条短信:我是古国皇帝,给我打钱,谢谢。 祂的一瞥来得太突然。 突然到仿佛不符合这个故事的格调,但我明白过来了景元的意思,我的时间不多了,因为丹枫大人可从来不是什么小白花的人设。 这一集,叫做狂热奔向深渊。 我站在人头攒动的大街上,一如开始的时候,我怎样站在星槎海的中央。但这回向我迎面走来的不是景元和龙师,而是彦卿和白露。 “大哥哥,你的袖子……” 白露盯着我的衣服看,我才反应过来:“啊,没什么,突然想吃鸣藕糕了,好像新出了番茄爆汁味的。” “是吗?”白露歪了歪脑袋,“那我们一起去买吧,正好我带了钱!” “将军的卡还在我手上呢。”我笑了笑,“随便买。” 许是听到了“将军的卡”这样的关键词,彦卿突然用犀利的眼神看了过来,但可惜他金色的眸子太大了,降低了百分之八十的杀伤力。 “那个……”他咽了咽声音,似乎是在揣摩措辞,“刚刚有位龙尊的侍女来和我们说有人想见她,我正要护送龙女大人去显龙大雩殿呢。” 我记得这个人是丹恒,而任务里那位龙尊的侍女可不是什么好人。 “浣溪说,我马上会见到长老中口中常常念叨起的丹枫的转生。”白露抬起头来看我,我也低下头来与她对视,“大哥哥你,也是他吗?” “不。”我摇了摇头,“我不是他。” 我没有在说假话,也许我现在渐渐地分不清自己和丹枫了,但我知道这具身体里所蕴藏的,绝不是丹恒的灵魂。他已经离开了,选择了新的道路,交了新的朋友,经历了新的冒险。 “我听说过一些关于他的故事,然后还有我们之前相处的那些时间。”白露顿了顿,眼中划过了大概连自己都不晓得的困惑。 “一个丹枫、两个丹枫,好多个丹枫,所以,你是那个更温柔一点的丹枫吗?” 真要说…… 我说不定是更疯的那个。 第18章 风吹过,金黄色的银杏叶打着转落到了将军的肩头。 彦卿压低了呼吸声,静悄悄地走近正在熟睡的那个人,红丝带没有缠住长发,散开来了,便仿佛毫无防备的样子。 将军…… 他想要小声地呼唤起来,但突然感到有些害怕。以往的自己总是不顾一切地向前冲,毫不犹豫地去挑战所有想要战胜的东西,因为他的身后一直有将军站在那里,为他守望。 “将军,时间差不多了。” 他清了清嗓子,鼓起勇气地微微晃了晃将军的手臂,力度不是很大,只是刚刚好能把人唤起的程度。 但将军没有醒。 一瞬间,彦卿感到心中生出了不可言喻的寒意,他克制不住慌乱的心绪地想要去进一步确认那无端产生的荒谬想法,但抬起的手忽然被一股奇怪的力量禁锢了。 朦胧、柔和,忽隐忽现的那个影子。 他愣住了,几乎可以听到自己超快的心跳声的程度,然后空气静默了十数秒。 景元还是以毫无察觉的姿态醒了过来,睡眼惺忪地打了个轻轻的哈欠,含着笑意瞧了瞧定住了身形的少年。 “怎么了,彦卿?” “没、没什么。” 是的,他从未和任何人提起过,自己曾见过这个影子不止一次,在神策府的案桌旁,在星槎海中枢面向玉界门的那片栏杆前,在工造司的兵器府库中…… “既如此,我们走吧。”景元笑颜如常,“大家还等着我这个救兵及时赶到呢。” 景元伸了半个懒腰,看似懈怠实则精气神还算充足地拿起那几瓶空了的热浮羊奶,摆着手走出了门:“垃圾应该丢在垃圾桶里。” 第22章 - 话又说回来了。 我觉得「祂」刚刚瞥了我一眼,然而实际上这一瞥并没有给我带来任何物理上的收获。 一切仍旧如同缠绕不断的谜题。 “注意安全。” 我仔细地回忆了一下之前看过的剧情,然后双手分别按在了彦卿和白露的肩上:“路上小心刺客,也要记得提防……持明族的侍女。” 这个动作是有些风险在的,如果彦卿条件反射地一个暴起,反手给我一个擒拿按倒在地,那么罗浮龙尊的面子今日便要被我整个丢在大街上了。 “我的侍女?”白露的眼睛眨巴了眨巴,似有不解。 我想我只能言尽于此了,再多说的话,可能就会触发什么不知道的结局了。 或许用一种我可以理解的方式来描述——我现在正处于某个互动式电影中,我的每个选择都有可能影响未来打出的结局,be、he、oe、te,甚至re…… 明明原作只是个单纯的数值怪回合制二游的! “我们必须先走一步了,浣溪小姐在鳞渊境等我们呢。”彦卿严肃地冲我点点头,“告辞。” “告辞。”白露也对我挥手。 后会有期,我在心中说道。 希望在星穹列车的丹恒先生的帮助与指导下,她顺利地觉醒了遏制建木苏生的力量,便能有与龙师抗衡的筹码。 景元问起我为什么会这么称呼丹恒,我觉得这是一个很奇怪且没必要的问题,正常人谁会思考这个呢。 可是…… 区分,为了区分吗? 我低头整了整已经被拧得皱了吧唧的袖子,至少表面上的形象不能太拉垮了,咱们coser也是要讲颜值的。 可惜这袖袋空空,半毛钱没有,空余一大堆重又重、沉又沉的玉兆。 虽然读书人的事情不能叫“偷”——我友善拿走的那枚太卜司的玉兆同样位列其中,然而到现在为止没有一个人来抓我,难道青雀和符玄的架还没有分出胜负? 我把“镜流”的手机掏出来,连小狐狸坐在月亮上的手机壳简直和正版一模一样,完全看不出来是高仿。 手机设了密码,我按亮屏幕只能看到锁屏处弹出的几条信息。 【应星:我在验票的地方】 【应星:我入场了】 【应星:我要上台了】 发送时间是…… 刚刚?! 这一刻我感到了人生属实在折磨我,然而正出神之时,突然有个人撞了我一下,接着发出了非常恐怖的笑声。 我抬头一看,是个钟表小子。 - 钟表小子……? 我记得我还没开匹诺康尼地图呢?! 来人揭掉了头套,递给我一个托盘,上面放着品尝装的仙人快乐茶:“不夜侯搞活动,参与即可获赠满减神券!” “这是什么活动?”我谨慎地问道。 “我们仙舟第一奶茶品牌正在积极与与盛会之星匹诺康尼建立商业合作关系。”这位不能更像npc的地推人员满面笑容地对我推销道,“正好「百冶大炼」即将召开,我们新推出联名活动!” 他递来一堆物料。 我定睛一瞧,幻彩镭射票上赫然印着张极其熟悉的脸,旁边还写着几个花里胡哨的几行字:剑锋所指,天才匠造!「百冶大炼」惊现无名旷世奇才,一剑白虹千里气,就等你来疯狂爱! 押韵,是仙舟人刻在骨子里的素养。 但可惜我没有收谷的兴趣。 “不好意思,我没兴趣。”我把东西还给那个人,看了看他钟表小子的打扮,忍不住问道,“嗯……这次是什么口味的产品?” “美梦味的。”他露出八颗牙齿的标准微笑,让我差点以为他是某位著名的愚者了,“只要一口,就可以感受到群星在你眼前闪耀的梦幻景象。” 这不是群星闪耀时,而怕是醉得眼冒金星了吧? 那张印了“应星”的镭射票回到了我的手里,我盯着那双被白色额发遮住的黯淡眼眸,心里突然又响起了那个声音。 「你真的在乎过他们吗」 多么的勾魂夺魄,如同不断重复的咒语,不舍地催促着什么。 “打包一杯。”我感到没来由地烦躁,一不小心就说出了真心话,然后立马醒悟过来,我根本没有钱。 “好嘞。”推销人员的速度迅雷不及掩耳,把“应星”和奶茶一起递过来了。 开弓没有回头箭。 我紧了紧手里“镜流”的手机,暗道着对不起,然后用默不作声地刷了她的余额付款,动作一气呵成。 “客人,您拿好。”钟表小子晃晃悠悠地走远了,“下次再来光顾哦——” 我仍旧记得自己之前在青雀面前信誓旦旦地说出的那个“不”,我的直觉告诉我,不能去,一定不能去! 就算拿“应星”的亲笔签名诱惑我,也不能去! 我一个干脆的转身,毫无愧疚之感地刷着“镜流”的余额再买了一份番茄味的爆汁鸣藕糕——nfc近场感应支付,神奇吧? 直到我一路义无反顾地回到景元为我准备的那间客房,放下所有累赘的物品,走到镜子前的时候。 那个声音又出现了,他一遍一遍地开始质问我,当我抬起视线凝视着水雾弥漫的镜中光影,我骤然感到如鲠在喉。 「你根本没有为她的离去感到悲伤」 不…… 不不,这是因为…… 我知道她并没有真的离去? 第19章 那天也许在下雨,也许不在,我的记忆变得混乱起来,连自己都说不清具体的细节。 队伍长得看不到尽头,移动的速度非常缓慢,可惜我们忘记走vip通道了,否则能稍微快点入场。 “下次我们应该cos成希儿。” “为什么?” “因为这是游戏里唯一有膝盖的角色,我们可以一跃而起,跳过队伍。” “不好,我才不要女装。” “是男娘啦~” “我拒绝。” 很无厘头的对话一直在反反复复持续,但我看见“应星”对我晃了晃手机,我问他“景元”人呢?他做了个口型,回答我:在验票的地方。 凉风灌了进来,吹得我眼睛疼。 “要入场了。”他强调道,紧紧握着他自己刻出来的木剑,“准备好。” 许多个瞬间缀连在一起,我几乎要忘记了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多久了,慢慢地、无知无觉地,浑然严丝合缝地嵌入在了一堵坚实的白墙之中。 “跑起来。” 他说他期待了很久,今天一定要在舞台上大放光彩。 所以要让烈阳作他的见证。 逐渐地,队列开始涌动起来,他转身对我大声喊道,但没有任何恼怒催促的意思,抱住他的道具拽着我的胳膊,然后我们一起被人流挤着往前。 被推攘着…… 直到某一刻,他松开了手。 - 放宽心,不着急。 我尝试了几个深呼吸,调整过来状态,至少我还没有癫到一个应激把镜子给砸碎了,那是要赔钱的。 哪怕我是持明龙尊,也得赔钱。 那个声音在我从回忆中分开的一瞬间便退去了,他仅仅是丢下几句不痛不痒的挑拨,接着继续保持缄默。 可恶。 我低头洗了把脸,遇事不决……先洗把脸准没错,反正现在厚重的眼睫毛、浓郁的下至眼妆和红色眼影不会遇水即溶。 是我正在被“同化”吗? 常言道,人的心理接受过程总是先从否认开始的,然后变得愤怒、讨价还价,最后忍痛接受事实。 人类天生反骨,天人亚种不例外,龙脉亚种更不例外,甚至有过之无不及了。 “我记得他们的。” “至少,我还记得他们的……” 我轻轻拍打了一下自己的脸,是有痛感的,有痛感的! ——这说明我还是个活生生的人,有着活生生的自我意识,有痛感、有情绪,而且闪烁着清澈的愚蠢。 “应星”的理论或许是成立的,但隐约之间我感到绝对这么简单,我没有感到悲伤,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没有抗拒、没有否定。 因为我知道她回到了那里。 咔哒一声,像触碰开关那样,打开某种真相式的灯光。 对、对。 我已经触及到那里了。 就在那里—— 那枚太卜司的权限玉兆。 我焦急地将它拿了出来,平放在桌面上,用手指揩去玉石表面沾着的热辣红油,然后点开了它。 别问我为什么能点开一个“芯片”——问就是仙舟科技,加上了可交互的投影屏幕,多么用户友好! 我尝试在太卜司的数据海洋里搜索那两个字。 我不知道是何时何地何人在我的脑子里植入了这个概念,但它就在哪里。 叮咚。 或许因为这次触发了关键词,屏幕中瞬间刷新出了大量太卜司与十王司之间的通讯信息,它们全部在重复同一句话: 第23章 【十王敕令】 【不惜一切代价进行回收……】 不惜一切代价。 ——指尖扣紧掌心的血肉里,我的心中登时腾起了唯一的一个念头:轻轻地发出一个*酷炫*的感叹词。 啊,错了。 是现在、立刻、马上找到“应星”。 除了主理公务的判官与冥差,十王司所掌管的阴世,对大多数人来说都是有去无回的存在。如果十王司带走了“应星”,就像他们带走“镜流”那样,我将永远无法接近真相。 线索交杂在一起,实在太过混乱,我需要找到一个合理的突破口。 于是我这样想着,既然丹枫大人的精神状态已经如此美好,那便让继承了这种衣钵的我再接再厉,好好地发扬这种优秀品德吧。 虽然二创入脑是一件很不好的事情,但我已经管不了这么多了,命运在推着我的肩膀,催促我前行—— 所以,我要让仙舟为我臣服! - 开玩笑的啦~ 引用“镜流”的口头禅来说。 云骑军有誓言“如云翳障空,卫蔽仙舟”,因此我现在一拍桌案,把还热乎的小吃往袖袋里一塞,直奔工造司而去——这次仙舟轮到我来守护! 当然不可能。 我何德何能可以做到这一点。 既然有景元在,又怎么可能让我占据主心骨的位置,于他之下,还有符玄、彦卿等佼佼者,仙舟从来不缺勇士。 再多的恶龙来了,都会被屠光。 当然那是题外话了,或许……正是因为有景元在,他掌控的是所有旁人无可企及的至高机密,某种意义上,我何尝不是被他玩弄在鼓掌间? 我甚至突然产生了一种恐怖的想法:在对仙舟的大义之外,他是否有过属于自己的逾矩私心? 就像…… 不,不会的。 我总是擅长过度反应,可能是进入工造司参观仪典的民众队伍太长,让我有了闲暇胡思乱想。 纵使我很急,也不能插队。 素养,这就叫仙舟素养。 我发现这场临时起意的「百冶大炼」简直酷似“现代社会”的漫展,密密麻麻全是来抢首发周边的人,挤得进入工造司的大道水泄不通。 “应星”那张非常标致的脸被投影在天空之中,呼唤大家的热情应援。 居然没有好事者跳出来投诉,此人是饮月之乱的帮凶,不配登上大屏! 不过仙舟人连建木是什么也不太晓得了,哪里还会念念不忘一场七百年前的动乱呢…… 反正在缓慢行进的队伍里,莫名其妙地有人推了我的肩膀一把,拽了我的头发一把,踩了我的尾巴一把。所幸,身为一名拥有丰富挤漫展经验的并不资深coser,早就对这样的意外见怪不怪了。 “没有票不可以进——” 有维持秩序的工作人员在我面前吆喝,我的视线来回搜寻没有找到声音来源,片刻之后才反应过来低头一觑。 都怪我选择了个身高过高的角色。 被分配了检票员任务的两个工造司倒霉蛋竟是我和“镜流”之前遇上的持明两兄弟。 他们看到我,先是这样说的:“这位仁兄,没有票不可以进……” 然后又立马改换了话术:“龙尊大人,请进请进……” “这么随便的吗?”我叹息道,“就这么像权势屈服了吗?” - 我的质疑似乎引发了他们的深刻反思,于是在一阵认真的操作之下,他们端起平板对我说道:“哦,龙尊大人,原来您是参、赛、选、手!” ——参、赛、选、手! 我猛然想起来之前青雀给我整的活,痛苦得想要挂上悲伤面具了。 “欢迎参加「百冶大炼」。” 他们激动地笑起来,似乎带着一种对持明族在仙舟夺取荣耀地位的美好幻想,爽快地为我打开了通向后台的道路:“权限解锁,参赛选手:持明龙尊。” 这算什么? 青雀到底给我整了多么大的一出活?! 显然我无意染指锻造冶炼这一传统制造业行当,然而为了尽快找到“应星”,我不得不忍痛应下了。 “我的荣幸。”我被迫接过他们递来的笔,写下一个鬼画符的模糊签名。 “慢走。”持明两兄弟在我身后喊道。 我谢谢他们,字面意义的。 凭借对于工造司地图并算得很熟悉的记忆,跳过一些烦人的解谜部分后,我完全不慢,甚至超快速的。 ——长驱直入到了造化洪炉面前。 我猜得百分百正确,他果然在那里。 补充一点,我的意思是,他是应星,毕竟是那个应星,天纵之才的那个应星。 他能在哪? 除了这儿,他还会去什么别的地方吗?不可能,绝不可能。 他生来该在这里闪耀。 注意看,这个男人叫做“应星”,削铁如泥的支离剑此时还是炼钢炉里的一个胚膜,但千万不要眨眼,千万不要喘息! 接下来一道火烛银花的金属材料注入工序之后,飞星落月,滚烫的剑体经过快速的锻打,在须臾瞬息的动作中,形成了我们所熟知的那把“支离剑”的样子。 一切只在分秒之间呈现。 他似乎终于舍弃了哲学青年的人设,投入到了符合原作的事业中去。 他难道是什么只会刷新在工造司的固定npc吗……亦或者,他一直被困于其中,无法逃离? 我看着他熟练地夹出剑模,进入下一步的淬火处理。 为了争取时间,我干脆抬手一个苍龙濯世过去,哗啦的凉水倾泻下来。 很好。 剑刃是冷却了,他也被我淋了个彻底,一派湿身/诱惑的样子。 “你……” 他转过头来,对我咬牙切齿。 “听我说。”我走近他,握紧他的双臂,说出那百试不爽的咒语,“听我说,你还记得你是谁吗?” 次符合原作的一集。 “这重要吗?”他道。 坊间皆言昔年的天才工匠狷狂倨傲,然而旁人亦非伯乐,难知傲骨之下自然有如此睥睨的资本。宁如飞萤赴火,不作樗木长春,很美,也很悲伤的一句话。 我正是要解释问题的含义—— “这很重要。”我说,“你得记起来。” 但这句话仿佛起到了反作用,“应星”猛地挣脱了我的桎梏,注视着已经成型的支离剑。 无论怎样观察,那柄新制而成的剑都太过……脆弱了。 “我记不起来了。”他回答我。 就这样冰冷地抬住剑柄,移动剑身,然后将它横在我的胸脯前,以一种无比执着的语气重复念叨着: “我做不到……我做不到,再也做不到了……” 剑锋朝着空无的远方。 不知为何,我头脑中划过的第一反应,是差点想要举起这把剑,高喊一句:我是……终将升起的烈阳! 啊,烈阳啊…… 可这句台词又是什么时候出现在我的脑子里的呢? 我也记不起来了。 “如果我的双手再也无法打造这般兵器,那余下的存在亦是毫无价值。” 他继而非常严肃地看着我的眼睛说道:“龙尊大人,既然如此,那便请你来微起剑刃,来斩断此身的念想吧。” 不要有一丝的留情。 第20章 他在对自己生气。 而我不敢接。 我被他拿如此重的剑这么一拍,受到万点暴击,差点要咳出血来了,但也只是“差点”。 所以幸好我急中生智地趁他不注意将袖子里的鸣藕糕拿出来一把塞进嘴里,咬出道番茄味的痕迹。 演技时刻到! “你……还记得……”我的视线与他紧紧地纠缠在一起,“我们的约定吗?” “约定……” 他的表情转变为了肉眼可见的慌乱,定定地凝视着我嘴角流下的红汁:“你、你、你没事吧?” “告诉我——”我故作深沉地对他说道,手指压着他的肩膀,让他冷静下来,“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啊、啊。”他痛苦地捂住额头,“那个时候……” 接着低声喃喃道:“我追了出去。但她不愿与我对峙。她——那个女人——斥责我,何苦拿着一把拙劣的赝品挖空心思假扮一个已经死掉的……” 他讲到这里的时候停住了。 我立刻毫无犹豫地抓住剑刃,换上特别沉重的语气,逼他看我:“你瞧我的样子,我快不行了,请你一定告诉我,别让我死不瞑目啊。” 话糙理不糙,原谅我的夸张。 我厉声问道:“告诉我,然后你做了什么?” 他的眼神颤抖起来,艰难吞咽着惊恐的情绪:“她们打起来了,有一个判官……打伤了我,但她也受伤了。” 判官,是十王司派出的判官! 我的神经一下子紧张起来,“应星”喘了一口气继续回忆道:“那个叫公输的人,救了我。他问我说,你想不想抓住那个可以改变一切的机会……” 第24章 “……你想改变什么?” 我的手指顺着他的肩膀往下,最终摸到了肘窝的位置,这样的角度方便我钳制住他双手的行动,以防突然袭击。 我郑重地回应着他:“应星,你想改变什么?” 在这句话被说出来的一瞬,他眼睛里的情绪荡然消失,只剩下星芋啵啵般的柔软瞳色。 “我会……”他说。 成为哲学青年,我想。 “哼,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他发出了一个酷炫的鼻音。 嗯,挺稳当的一个回答,可惜不太有戏剧冲突。 我扯过他的胳膊,剑锋在空中划出一道半圆弧度:“所以,来,跟着我左手右手一个慢动作,慢慢呼吸。” “你还吐着血呢。”他皱了皱眉。 “不打紧。”我回答。 在我和他的不断对话之下,“应星”好像终于恢复了过来。 “你的话太多了。”他不屑地撇了撇嘴,片刻的沉默僵持之后,他将之前拍在我胸前的剑平直举起,剑尖直指天光。 支离剑。 他用生了茧的手指来回摩挲尚未经过磨削抛光的剑身,脸上忽然挂上了一种夹杂自豪与叹惋的神情。 “日月之星,何其灿烂。” “可惜辉光难复……” 名唤支离的神兵从来都只有一把:“再也做不到了。” “我想要证明自己,证明自己可以改变既定的命运,但「剧本」不可违抗。”他笑着说,笑得瘆人。 “毕竟你不是他,除了他的记忆在你的身体里,你依旧是你自己。”我没有放开他的手臂。 “是吗?”他挑起眉梢。 每个人都是这样的反应,这样的回答,我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可又突然觉得毫无意义,直到有人冒出来打断了这场僵局。 “误会啊,是误会啊。” 我回头做出姿态防御,却发现是工造司的公输师傅正挥汗如雨地跑过来,我没问,他便先解释道:“是老夫让他听从本心,去做真正想做的事情,结果这娃儿给彻彻底底地误解了!” 话说这辈分不太对吧…… 我心里想着,忍不住松了手,抱起双臂问他:“所以你就怂恿他来参加「百冶大炼」?” 公输师傅一拍手掌:“这哪里是什么正经的「百冶大炼」!仙舟百冶的选拔怎会如此儿戏?呵呵,不过是有好事之徒,见到他的模样,见到他的才艺,硬是要搞个庆典,美其名曰是宣扬工造司文化,促进仙舟年轻人对传统技艺的了解。” 我就说这「百冶大炼」的召开太不合时宜,公输师傅这么一补充设定,倒是没什么硬伤了。 “总而言之——” 我正打算采用经典的口头禅开场,但陡然一道青影闪过视野。 我一个激灵翻身遮住公输师傅,转头要拉“应星”,然而雪衣速度比我更快、位置比我更近,一记手刀劈在他脖颈处,将他击晕了。 偷家,这是偷家! 我一边忿忿地想着,一边立马抬手,拦住她的动作,阻止她与我抢夺“应星”的身体。 雪衣盯着挡到中间的我,甩出铁索与破魔锥,立于原地没有动,这一停顿给我留出了辩驳的时间。 “十王司的判官负责缉拿触发仙舟十恶律的重案要犯。”我条理清晰地和她分析道,“请问他——以及我们,到底犯了其中的哪一条,或是哪几条?” 说话要严谨,该是几条就是几条,只不过我现在不管真假,都不能认。 “不是‘我们’。” 雪衣冲我摇了摇头,语气没有任何起伏:“吾所得拘捕敕令之中唯他一人耳,汝非在今日缉办之列。若现在速速离去,尚可恕汝干扰十王司公务之罪。” 这是什么另类的“人五代三”? “我不允许。”我沉声道,“除非、除非从我的尸体上的踏过去!” 羞愧了,竟然想不到更应景的台词,只能上这条了。 “这……”公输师傅仍在输出,“我们工造司好不容易来了个天才的弟子,不若还是留给老夫吧!” 公输师傅保持着他惜才的人设,我本以为如此拙劣的争辩是无法说服雪衣的,心中做好了干脆大闹一场的准备,反正现在时间线已经脱离主线剧情了,我可以随便发挥。 虽然我不确定与她硬碰硬是否是一个明智的决定,但我绝不会轻易地将“应星”让出,我想她能明白我的态度。 雪衣皱起了眉头看我:“根据吾之前的追缉查证,汝当极其嫉恨于他,为何现在反倒袒护不放?” “嫉恨?”我的眉头皱得比她还深。 “汝在不夜侯的推销小贩那里,独独取走美梦快乐茶,却弃置其之名卡,不是嫉恨,又当作何解释?”雪衣一本正经地问我。 误会啊。 那纯粹是因为我不想做任务…… “是又怎样?”我这嘴一到关键时刻突然不受控制了,“我恨极了他!” 公输师傅一脸玩味地望向我,我马上找补道:“我绝不允许你们带走他,无论他是我的同伴,还是我的仇敌,都断无此可能!” *重新复出的仙舟雅言*。 越描越黑了。 “汝执意如此……”雪衣的态度发生了变化,“兹事体大,吾犹且请示上级,先待批复。” 她按动耳侧的通讯玉兆,目光没有从我的身上离开,似乎在警示我不要擅自行动。 我估摸着即便自己并非真正的丹枫,苍龙濯世比不上正经三个技能点的那版强大,打起来未必占据下风。 可当我在众目睽睽之下准备来一个电光火石的遁走时,“镜流”的手机在我的袖袋里发出了惊天撼地的动静。 人生啊。 我绝望地闭了闭眼,摸出来玉兆,亮起屏幕一看来电人:景元。 语音通话一秒接通。 “帮帮我,景元!” 我完全忘记考虑气氛和后果地就喊出了如上句式。 “知道了。”他笑着对我点头,神色如常,“来了来了。” 明明屏幕维持着令人目眩的奇妙晃动,镜头只堪堪捕捉到他的半张脸,背景还是一片模糊颤抖,看得出来他正在边走边讲话。 这厢雪衣也结束了和上级的对话,投来投来寒光锐利的视线,我知道这是大事不妙的意思。 “十王敕令——”她说。 “格杀勿论。” 第21章 “这孩子如此天才,老夫可不想拱手相让啊。”公输师傅突然挺身而出,“判官大人,当真不能通融通融吗?” “客观的,中肯的,合理的。”我点点头,“一针见血的。” 支离剑垂在距离我的手指一厘米的地方,只要我想,随时可以握住它。 我必须争取一下。 或许只是因为分享了相同的回忆,即便没有那么的相熟,我仍旧情不自禁地开始将他们视为我的伙伴…… 伙伴。 “十王司缉捕,到底凭十恶律中的哪一条?”我问道,“「令堕长生」?「残杀胞族」?还是「造作兵祸」?” 许是公输师傅挡在了我们中间,雪衣无意伤及无辜,正在寻找其他的角度进行攻击。 “如若汝等就此放下兵器,举手投降。”她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吾尚可保全汝等神智清明,不受痛苦。” “不,我不允许。” 但我坚决地拒绝了,就像我之前的很多次的拒绝一样。 “那么休怪吾不留情面,吾生只知十王敕令,而不知人情世故。”她一摔武器,唤来金人勾魂使与武弁,“罪孽永在,业报恒常——!” 铁索翻飞。 在这一瞬间,我握紧了支离剑,我扬起了刃口。上一次,我让他们带走了她,这一次,我似乎并不想轻易放手。 为什么? 「约定,我们约定好了啊。」 我想起来了,我和他们约定好了。表演结束以后,我们会一起去吃火锅,番茄味的锅底是必点的,小酥肉是必点的,然后一定要吃个通宵。 那个世界的科技或许不像仙舟的那么发达,但生活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我抬起了支离剑。 这柄剑在任何一个故事里都不属于我,但我不得不拿起它,仿佛仍旧是那种命运的使然感在促使我做出每一个决定。 “对不起。”我说。 锋芒与锋芒交错,是金属击打碰撞的声音,没有月色,没有星光,我只是觉得我可以凭此一击。 「明明我……」 我记得的,像许多的同胞一样,她死在了丰饶民战争中,行走的巨树无情咀嚼着万千生灵的面孔,而死亡早在梦醒之前就已注定。 「我恨。」 可我又在恨什么? - 突然地,一阵轻轻的脚步声响起,然后是镇静而熟悉的嗓音传来:“如此盛典嘉会,大家何必大动干戈呢。” 缠了臂鞲的胳膊横在兵戈相交的间隙之中,一推一收,化解了两边的攻势,他甚至不用出刀,便叫停了局面。 第25章 像极了拔河比赛的裁判。 如果景元说“来了来了”,那他是真的会来,且马上就来了。罗浮上下千百万人,这七百年间全部是把心交给了他。 “将军,十王司执行公务。”雪衣的额发被风微微吹起了一些,我看见她身上仍挂着伤,“还望您配合。” “十王敕令,我自然无权干涉。”景元难得不笑了,“这位白发的小家伙可以还给你们,但你们不能带走另一个,他身上留着持明族的血,考虑到仙舟盟约,若非大恶大非,我们不可擅动,还望十王不要令我难做。” 我错愕地看着他。 “松手。”景元转身对我命令道。 他很少会用这么严厉的语调对人说话,连金色的眸光都沉了下来。 “不行。”我想说。 “好吧。”我最终说出口的。 我听从了他,一次又一次,因为我没有第二种选择了。这是景元,是庇护罗浮七百余年的神策将军,我有什么理由去拒绝他呢? 亦或者…… 正是因为我了解背后的故事,才无法对他说“不”? “吾今日所得拘捕敕令之中唯他一人耳。”雪衣又解释了一遍,“将军愿意使人配合,吾亦无意多生事端。” 景元微微颔首。 “你们要做什么?”我突如其来产生了质问的底气,“把他销毁吗?” 我不允许、不允许。 “十王司不希望他被销毁,他是珍贵的财产。”雪衣机械式地回答着我们,“比起这个,十王更担心他会自我伤害,甚至是自戕。” 自我伤害? 我想继续追问,但嘴唇张了又张,却什么都说出不出口。 景元重新背起手,转身对我说道:“我知道你心中所思,但此事非同小可,且随我一步来。” 像是他身上有一种魔力似的。 - 我无法反抗。 「因为我相信他。」 “好香啊。” 我们走到无人的角落处,他忽然敛起了之前的严肃架势,笑眯眯地对我说道。 “是吗?” 我如梦初醒般地抹了抹嘴角,将留有余温的鸣藕糕递给他。 “你大抵也猜到了,时间匆促,形势所限,我无法与你说得太清楚。”他接了另一块没有被我咬过的,“只不过有一点是我需要提醒你的,关于你的身份,是最为特殊的一个。” 我想不出来仙舟律法里有哪一条禁止十王司制造偃偶。它们的玉兆数列之中掌握了浩如烟海的虚拟意识,复刻与真人一模一样的偃偶,轻而易举。 可是这样,更是会扰乱生死秩序。 如果随随便便就能复刻出什么前任将军、前任剑首的存在,那么何必需要耗费精力重新培养活着的人,教他们如何为仙舟赴汤蹈火? 所以唯一的问题在于—— “我特殊在哪里?”我的思绪太繁杂,然而说出口的却是至简的问题。 “你已经看过了,当年蜕鳞之刑执行的时候,每一方都各自怀揣了一份心思。”他风卷残云地吃光了鸣藕糕,“刚刚去鳞渊境伸展了下筋骨,饿了。” “丹枫他……”我感到喉头哽咽,仍旧强忍着说完了话,“你是问,龙师们找不到的龙心和重渊珠?” 景元于是露出那种“看吧,你明明什么都知道”的神情,那么,我真想以同样的表情回敬他。 “它们不在你身上?”他问。 “它们怎么可能在我的身上!”我回答。 我觉得自己没有在说假话。 他抿抿嘴角,欣慰式地看了看我,我不知道为什么他好像在如释重负地发出感慨:“那我便能确认了,你所承载的是他余下的那一撇灵魂,也仅此而已。” 灵魂。 我们仙舟人可真是爱这种表面有多么唯心主义,内里就有多么唯物主义的描述,将一切说得神神叨叨,便垄断了知识的可知性。 “仅此而已?”我重复道。 “身负重器,则必然背负同等重量的责任、担当与期待。”他以悠长的语调说着,“假若你没有这样的天定使命,便有了更多选择的自由。” 何种命运,在作弄世事? ……而我该如何向他形容,我的意识与我的身躯,本就不为一体? ……而我又是如何从这个世界来到了另一个世界,见到了许多不曾想象过的东西,然后重新回到了此处? “我们停止打谜语,好吗?”我疼痛难忍地捂住额头,“你到底知道些什么,告诉我,好吗?” 「千万不要、不要一个人。」 「一意孤行。」 “持明族的事情,我知道得不多。”他客套地回复着,“我猜你想知道,他们现在正于鳞渊境隐藏的一处秘境中,召开新的龙师会议,决定你的处置办法。” “这不是我想知道的!” 我控制不住地喊道。 「我想要的,从来不是……」 景元走过了半步,却没有更靠近:“我可以告诉你,十王司确实在尝试制造特殊的偃偶,为了应对未来可能发生的巨大变故。他们在不久之前,观测到了来自「终末」的启示,可惜「迷思」一直在阻拦我们拨开信仰的迷雾。但无一例外,十王司的实验几乎全部失败。” 「真相。」 为什么、为什么有那么多的声音在我的脑子同时说话? 「真相。」 他的语气不容抗拒:“而你,是唯一成功的那一个。在持明龙师的协助下,你苏醒过来了。” 不,不。 这绝不是真相! 第22章 你看见了一些画面。 朦胧的、迷幻的、存在某种特殊隔膜的——漫长记忆。 温暖的海水流淌在你的指间。 你捏着那份因为被反复批注与递送而变得皱巴巴的文件叹了口气,同时谨慎地压低了声音避免让身边人察觉。 “将军,十王司在催促我们的答复,请我们开通权限。”盘发的女子将一碗苏打豆汁儿搁在桌边,“天舶司派人传话,星穹列车的无名客已到达司辰宫。” 地衡司早些时候预报过天气,今日无雨。 你抬手取过碗,仰头一饮而尽,结果发现这根本不是苏打豆汁儿,而是丹鼎司给新开的的汤药。 “还有就是,持明龙师说想见您。”女子动作飞快地收起碗,“他们需要将军帮忙找一个人。” “哦?”你站起身。 天光明明,照得人眼花。 你的头也有点晕。 “他们自称,鳞渊境的秘境之中跑丢了一个实验体,大概有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两只耳朵和一个嘴巴。”她平静地说着,“长得很像前任「饮月君」丹枫。” “丹枫……” 你轻轻地重复着这个名字。 往事如织。 你迈开步伐,你离开了熟悉的世界,你一个人走进了陌生的战场,然后你在影影绰绰的重像中看到了更多的画面。 像是穿过透明的液体,你一点点地拨开了记忆的卵壳,咔嚓咔嚓破裂。 一张泛黄的药方悬浮在空中。 边缘随风一起一伏。 你伸手抓住了它,然后逐字逐句地念出来上面的内容:“活取持明髓一份、龙鳞齑粉三两、混合态持明卵液数升、梦貘碎角两只、持明血肉一份、龙裔丹腑一份,好一份大逆不轨的方子。” 对面的人并没有品出你的嘲讽,居然顺着你的话头悠悠吹嘘起来: “承蒙将军夸赞,这不过是我们持明一族从龙祖那里承袭来的古老妙法中,最微不足道的一种,幸得十王襄助……” 你听到对面叽里咕噜地说了很多话。 主要是在回忆故族往事,关于龙祖之力是如何让海中之蟹长出一千条肥美腿钳,让海中之鱼丰腴到形成一座高高的肉山。龙师们絮絮叨叨地说了太多虚幻缥缈的传说故事,以至于你都听得厌倦了——你被困在这里太久了,久到渐渐地失去了感知的能力。 你最终得以走进那处秘境的时候,天空突然下起了雨,错乱的蜃影遇水消散。 潮湿的地面让你纤尘不染的幻象之身感到某种不适应,你回想起了原初汤海中的记忆,但当下的感觉却是更加黏腻,迟滞,仿佛拖住了你的躯体。 你看见了位于房间中央的「你」。 此时此刻,你忽然产生了一个疯狂的想法,或许、或许,你还可以做些什么,你只需要一个渠道、途径,让那未竟的遗愿化作新的「真实」。 你可以做到的。 你伸出了手。 正是在这一瞬间,你听到了一个清晰的计时在你的脑中不断重复:96、97、98、99、100…… - 我看见了一个梦,梦里面我成为了许多人,我有了许多互相矛盾的想法,混乱到我无法分清彼此。 “深呼吸。” 温柔但不带任何具体情感的话语。 第26章 景元抬起手慢慢拍着我的背,帮我抚顺呼吸的频率,他到底还是靠近了过来,就像雷池一步,重若千钧。 「回不去了。」 “这不可能。”我凭借微薄的克制力扼住了大喊出来的冲动,重又强调道,“我不可能是他。” “没事的,你不必焦急。” 他富有节奏地拍打着我的肩背,换了耐心的语调安抚我:“你需要一点时间来消化这些信息,我会陪着你的。” 不、不。 我已经感觉出来了,我再怎么解释,他都不会相信我的。然而下一刻,我不禁又产生一种更恐怖的想法。 我使劲地推了推他的胸口,另一只手扼住喉咙:“我要吐了。” 景元冷静地把我的手按了回来,却没有放开对我的钳制,只道:“嗯,别吐我身上。” 我侧目看他,一阵沉默,然后把想吐的感觉咽了回去。 虽然穿越这种事情很难解释清楚,但对于生活在一个非常唯心主义且存在各路至高哲学的神之世界的人来说,并不是完全不可接受。 但问题于,他根本不在乎这一点。 景元并不需要“真相”,并不需要我使他相信什么,比如转生到异世界成为天下第一。 而现在的情况是,景元在以一种强硬的、命令式的态度,敬告我,必须相信他所认为的那个结论。 脊椎传过冰凉的触感。 “应星”说得实在是太*粗糙的仙舟雅言*的对了,现在我无论如何也没办法否认我是丹枫,而更关键的是,我究竟是不是丹枫无足轻重—— 我只需要扮演好他。 于是我彻底清醒了:“你能够向我保证吗?保证他们不会……” 我无法描述,我在期待着什么,我在担忧着什么?言语在这个关键时候突然哑了火,连联觉信标也救不了我了。 但景元竟然对我坦诚相告:“我无法保证。” “妥善解决所有隐患,不留一丝情面与余地,一切都要为罗浮的安危让路。”我凝视着他的双眼,现在那浓金的色彩只剩下锐利,“这就是你期望的吗?” 如果我是药王秘传的反派,被这样的眼神一瞥视,估计会立刻吓到心脏骤停。 “不,是你的期望。”他以微小的幅度摇了摇头,却像是在点头,语气严肃,“这是属于你自己的选择。” 他的重音咬在了“你自己”三个字上。 替身文学!这是什么狗血到可以出现在某绿色网站的替身文学! 我要投诉!我要举报! “呵呵,绕这么大一个圈子,最终的目的便是透过我唤醒「他」吗?”我顿了一顿,笑起来,“为了你私心里一直挂念着的那个人?在那场事故当中,唯一全身而退的那个人?” 话说出嘴的一刻,我方才意识到自己的情绪太过激动,以至于口不择言了。 “不。”他再次摇了摇头,转而微微地扬起了一些笑意,像是在努力掩饰一种锥心之痛,“我只是太忙了。” 这或许不算假话,又或许他从未对我说过谎,我并不知道何为真相。在罗浮爆发星核之灾后的数个系统日内,他马不停蹄地布置起一环扣一环的计划,让所有人在正确的时候、正确的地点,正确地出场…… 他确实很忙,与我在这里对话都算是某种忙中偷闲了。 “以及。”他的眸光藏在了白发的阴影里,“「全身而退」这个形容或许并不准确。” “但你无法否认自己私心里是想要再见到他的吧?”我努力让自己听起来不那么咄咄逼人,可说出口的言语却是怎样也不受控制。 我硬生生地别过头去,尝试冷静一下,终于在气氛寂静了数分钟后,我终于能够正确地讲出心里的想法。 “无论你接下来想做什么。”我说,“一定不要一个人,带上我。” 冒险电影里最忌讳一个人当独行侠,有个伴总比没有好,只要不是彻头彻尾的猪队友就行。 “你为什么这么说?” 景元突然对我扬起了眉角,一下子变回了之前那种深不可测的样子:“因为你预见了什么吗?” 好吧。 既然他这么问了! 我只好深呼吸一口气,喜悦地回答道:“魔↗术↘技↘巧↗。” 对不起,但这个梗我一定要玩! 虽然非常不合时宜。 景元收回了他的手,笑容凝固在他的脸上,仿佛一张面具:“如果你执意要来,那便跟紧我吧。” 他领着我回到原地。 判官和武弁仍在处理现场,他们已经带走了“应星”,而我这时候突然想起来支离剑还在我的手中。 当然,它不是真正的「支离剑」。 却已有七八分相似。 - “好剑啊。” 公输师傅朝我走了过来,正儿八经地说道:“那么按照将军的意思,一个系统时后工造司将会对外发布通告,宣布这次的「模拟百冶大炼」没有优胜者。” “还望您谅解。”景元望向他,“我知道您爱才若渴,但那位白发匠人的身份,暂时还不能对外公布。” “罢了,罢了,老夫本也是不报什么希望的,结果倒头来仍旧空欢喜一场。” 公输师傅的语气听起来颇为怅惘,我翻手收起支离剑,接着被他狠狠地注视了:“不过不知这把剑能否……” “不能。” 我斩钉截铁地拒绝了,因为感到它隐约透着不寻常的闪光点,毕竟关键道具出现了,肯定有所用处,总不会是bug吧? 如今这通体无瑕的剑身中是血光胜过了漆色,我的手指下意识地一紧,挥刃、出剑,挽出一尺散落的血影。 公输师傅的眼睛中更加放出闪光。 “这是他留给我最后的念想了。”我捂住心口,故作凄婉地回答,将公输师傅的话头堵得无处发挥。 我愈发确信这柄剑有什么妙用了。 在景元目光深沉的暗示下,和“请”的姿势下,公输师傅识相地撤离了战场,即便他简直是一步三回头凝望着我们,直到完全消失在视线尽头。 “你仍旧和他很亲近啊。”景元回过来,用这种模棱两可的笑意对上我,“以前的时候,便是你们二人常常深夜坐在工造司的陛阶上向月对酌。” 我无法辩白,只能承认:“他是我的伙伴,一直都是。” “伙伴。”景元随即笑了笑,眼下的痣为之一动,“哈哈,我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这个词的意义了……” 这个时候,白衣青影判官信步而来,用那种公事公办的腔调打断了他故意拖长的尾音,然后客气致礼。 “全部准备好了。”雪衣颔首以答,“请各位移步。” 人造月光之下拉出了几道影子,景元先迈开了步子,我不明所以,但只能跟上。 我们一路走进工造司内府,回廊盘旋,深入地底,最后一道巍峨的暗门呈于眼前。 “我们要去十王司?”我皱了皱眉,对于事情的走向感到深深的震撼。 景元看向我,一声轻笑:“假如诸般种种能有这么简单,那么世间也没有什么事是不能迎刃而解的了。” “这个词可不兴说。”我感觉出来他的言外之意,但没有顺着他的话说下去,“还是「水到渠成」比较有意境。” 门嘎吱一声开了。 我没有来得及得到他的回答,注意力先被房间中央的陈设吸引了过去——“镜流”和“应星”,躺在那里,静静地、毫无声息地躺在那里。 在我错愕愣神之际,景元突然缓步靠近了过来,以近乎耳语的声音对我说道:“其实我所冀望的唯有一点。” “……如果你成为了合格的存在,那便可以在危机之刻顺利接替我的职务,也能让我了无遗恨地合眼了。” 要素察觉。 我微微张了张嘴,脑子中一瞬闪过无数想法,可落到实处,回答出来的却是:“符玄会不高兴的吧?” 是的,我不该这么回答的。 我应该问他这是什么意思,我应该问他这是在暗示什么,但我仿佛一早便将这种预断先知刻在了条件反射的神经中。 ——我并不意外。 雪衣站在我们的前方,我无比清晰地看到她低垂下头颅,撩开两侧的青发,露出了脖颈后的接口。 咔哒,数据线被接入。 意识上传、下载…… 我听得到自己呼吸的频率同数据处理的数列渐渐耦合,宛若与千万游走的灵魂融为一体。 红色的眼瞳重新睁开。 “从此刻起,与尔等对话的,乃是镇管生死,天尊十王其身之一。” 阴世的主宰,权柄生死。 自幽冥而来的声音藉由偃偶之身发出,带来令人恐惧的压迫感:“景元,你在将军的位置上待得太久了。” 他的矛头首先指向了景元。 “哦,是吗?”景元负手而立,神情无变,“十王久居碧落黄泉,今日初临阳世,便要拿我问罪,是否太着急了一点?” 第27章 “凡数云骑将军撑得过百年关隘者少矣。”十王说话毫不客气,“而你忝居此位七百年者,是时候该退位让贤了。” “此事可轮不到我来做主。”景元话里话外含着笑意,我不懂为什么,“十王能够说得动元帅放我安心退休,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高明的人说话永远半句真半句假。 我思来想去,自己也算是百分之八十的死人了,何必惧于十王威严,干脆插嘴进来道:“嘿,初次见面,十王就摆出如此阵仗,究竟想要做什么?” 雪衣的脖颈扭过一个常人无法做到的角度,多少令我极为不适,她的声音混杂着十殿阎王的那种高傲与目空一切:“提醒你一下,我们可不是初次见面。” “汝之星相不在罗浮仙舟的命盘,我们同样纵你而出,欲你能够施行绝力,然而什么改变也没有发生,实在令人失望至极,朽木不可雕矣。” 十王说的话和当时寒鸦与雪衣在幽囚狱对我所说的一模一样。 “对于十王来说,阳世的所有皆可为弃子。”我说道,“一艘仙舟沉没了,还有剩下的五艘,牺牲一个人,还有剩下的千千万万,你们的敌人不该是——” 「■■」 景元突然看向我的眼神让我感到有些不安,我顿时感到自己无意识地讲出了禁忌的东西。 “看来如吾所料,汝之意识受到了外方之界的污染,已经不够纯粹、不够可控……” 雪衣的身体在十王的操控之下完全像是一具没有灵魂的工具,十王以重若洪钟般的声音对我们宣判道:“自我清除程序,启动。” 弹指间,灰飞香燃。 原本藏于阴影里的香炉登时焚起迷人眼目的浓重青烟,伴随着颀长的火焰。 我本想冲过去阻止他,但先注意到了在我旁边的景元身形陡然一颤,立时出鞘的阵刀堪堪撑住了地面。 他原本闪烁着的眸光在一瞬间黯淡下来,然后无法抵抗地重重倒向我的方位。 我看见金色的银杏叶飘了出来。 第23章 我深刻地怀疑自己被人做了个局。 哦, 不,并非“怀疑”,而是非常确信, 百分之百的确信! 因为就在我脑中的倒计时声音响起的一刻,景元忽然以我的肩膀为借力点,急步回转, 石火梦身的炎光刹那迸发,劈断了雪衣颈后的数据连接线。 雪衣的偃偶身猛然一抖, 坠倒向地。 景元的速度快到我根本没反应过来, 我要抗议, 这与游戏里的机制完全不符合!请策划补强景元! 好吧,话归正题—— 明明上一秒看上去马上将要倒下, 结果还能转手绝地反击一把, 脸上竟然依旧挂着处变不惊的笑容。 ……该说是太厉害了,还是过分厉害了呢? 只不过下一秒, 我瞳孔一颤,瞧见景元根本没有力气跟我解释,面色苍白地化去阵刀,便扶住墙角的柱子, 指尖狠狠地按住心口的位置。 “果不出所料,这具身体坚持不了太久。”他勉强地笑了一笑, 用摊开的手缓缓地招呼着我,“连接稳定性有限,有一些话必须尽快说完,你过来。” 景元的语气柔和, 然而将军的命令不容违抗。 我的心情真的如同过山车一样跌宕起伏,像螃蟹步行一样, 怀着将信将疑的戒心重新靠了过去。 景元阖目发出一阵喘息,继而语调变得显而易见的虚弱,而且不像是对我说话,更像是自言自语:“……时间……快到了啊。” 那枚卷边了的枯黄银杏叶当下正躺在我的掌心中央,我轻轻一攥,细碎粉末自我指间散落,晃动了光线。 我的脑子晕乎乎的,站在原地没法动弹,只能选择重复道:“什么时间到了?” 景元没有立刻给我回答。 密室中的烟雾在说话间烧得越来越浓,浮在黑暗之上,光线穿过它们发生扭曲的衍射,一股果实熟透的味道弥漫在密闭的空间内,熟到快要发烂了。 等等,这是…… 我一个激灵,惊诧地抬头。我认出来了,这是「丰饶」的味道。 丹鼎司的丹室里一直藏有从魔阴身天人体中提取出来的丰饶香涎,那些胸怀异心的丹士妄图复现仙舟「黄金年代」的种种奇观,以此为药引制作宝饵。 ……是的,是的,没错,「你」在靡靡浓香的催化下恍惚记起了故事的开场白——记忆的开场白:是你在一次误打误撞的配药途中,偶然走进了一间错误的丹室,然后不幸邂逅了陷入狂躁与失控状态的实验生物,机敏的你即刻洞穿了这些卧底在丹鼎司的药王秘传的阴谋诡计,但同时招来了…… 不对,是我。 我想起来了,在药王秘传的炼形者以刀刃穿透我的胸膛之前,我阴差阳错下发现了那至关重要的秘密。 是我在浓雾缭绕的丹室里翻到了他们的密令和日记,是我在浓雾缭绕的丹室里找到了他们与持明龙师勾结的证据。 是我亲眼目睹—— - 目力所及之处。 景元的身体正在发生了恐怖的变化,金织的纹路正沿着脉管经络的方向蜿蜒生长,枝杪倒刺扎入了血肉当中。 “怎么会?!”我惊呼。 黑色的眼睫柔和垂下,一汪融化的琥珀氤氲在他的瞳眸里,好像马上就要流尽、流干了。 ……不,不应该是现在啊。 “你、你魔阴身了?”我颤抖地问道。 我看见他怀着寂默的疲惫缓缓半跪下来的动作,单手撑住膝盖抵抗着不显于形的苦痛,即便蜷着身子,却仍旧紧绷着攻势,仿佛随时可以暴起一击。 “你不用担心我。”他确信地说道,哪怕声音已经轻到我快听不到的地步,“事情不是你所想的样子。” 这就是那句话的含义吗? 未来一旦被观测,则必定出现偏移。 过往记忆的复归给了我反应的余裕,我当即挥手以水之力熄灭周围的火烛。点燃的香里面掺了用来催发魔阴身的东西,我现在想起来了,全想起来了。 “……是因为我做了什么,是因为我带来了劫难的火种吗?”我抓了一把燃烧剩下的灰烬,不可置信地问道。 ——可为什么十王要对景元出手?针对一位神智清醒、谋略超群的将军,这完全没有什么好处,甚至得不偿失啊? 景元撑着膝盖的手颤了颤,他以一个简短而有力的答案否定了我的猜想:“不,我的状态与你无关。” 我像他一样蹲了下来,握住他的臂腕,就像我如何安抚“应星”那样:“那我要怎么做……?” 我其实并没有准备好去肩负什么重任,但还是就这样问出了口。 景元对着我的问题强撑着报以一个暧昧的浅笑:“不用,你帮不了我的。你还记得我之前同你讲过的细节吗?你与镜流在十王司经历了同样的事情,她最终选择了逃离,而你亦如此……而我可能,最终也会这样做。” 「你亦如此……」 我想扶起他,可实在是拼尽全力也做不到:“不对,你说错了,我是从鳞渊境离开的,然后迷失在了星槎海中枢,再重新遇见你们——” 梦里面是这样说的,不管是「我」、「你」,还是「他」「她」「祂」,都连接到了同一场梦中。 “你终于想起来了,这会很有帮助的。”他的语气现在换成了一种自嘲的快慰,“好了,那么我现在可以安心地睡上一觉了,不要为我担心。” “不能睡!千万别睡!” 我以尖锐的声响呼喊道,听起来有些无理取闹,但我已经顾不得这么多:“我还有很多很多问题没有问完,你不能就这么睡,不能抛下我一个人。” 绝对不能。 抛下我们,抛下罗浮。 回应我的继而是一声脆弱的长叹,他硬生生地重新睁开眼睛:“连接快要到极限了,我时间不多了。镜流从来没有向我吐露过分毫,我也只不过是猜测,她在经受十王判读罪业时禀受了某种注视。仙舟走在「巡猎」的道途上区区四千年而已,而仙舟驶航至今八千之数,信仰一名,并非坚不可摧。帝弓缺位之时,有人寻求别样的道路,同样有对立的势力在我们身上投注了筹码。即便联盟上层固守成规,然而仙舟总有一条要学会主动接受挑战,并争取更多的盟友。” 我的脑子里突然闪过一句话,我觉得我仿佛在何处见过它,却怎样也回忆不起来具体的情景。 “仙舟。” 我喃喃道。 “……已航至命途抉择的时刻。” “你果然洞知一切,看来他们赌对了。”景元的声音干涩,我看见惯常耀眼夺目的眼瞳失去了光泽,“这句话同她在幽囚狱中对我所说的一模一样。” 过誉了,那是因为我看过剧情啊! 虽然我不记得自己观赏过相关的过场动画。这是在哪个任务最后出现的?龙返其乡?云无留迹? 第28章 “等等,是从我的苏醒开始,还是谁人的沉睡?”我焦急地追问道,想要赶在最后一秒到达前挖掘出关键信息,“抑或更早,更早!早在计划投入实施的那一刻起,世界便发生了扭曲,为了对抗注定到来的——” 「崩坏」? 剩下的时间不多了,这句话说的不是我,而是他自己。 他骗了我。骗了所有人。 “所以你觉得你觉得我是逆时而来地末王使者?”我从他的眼眸深处看到了自己的倒影,“但那不对,能够逆时而行的从来不止「祂」一个,还有帝弓司命的光矢与巡海游侠的子弹。” 经鉴定,我在神经错乱地胡说八道中,过度沉浸于虚构史学家黑话中了。 “影响仙舟的,从来不止「巡猎」一条命途。「智识」助我们观测,「存护」与我们交往贸易……”他反手挣脱我的安抚,却死死扼住了我的腕管,仿佛要透支最后的力气,“与我们生死存亡休戚相关的,是那几位尚在高天争斗的神灵,「祂们」一直参与其中。” 岚、克里珀、博识尊、希佩、浮黎、阿哈……主宰现今宇宙的是祂们,如想要一位星神陨落,必将寻求祂们的参与。 甚至还有——握住真理命脉却从不言语的那一位「迷思」。 仙舟的未来绝不是一帆风顺。 我需要知道更多。 然而就在我期待之外。 “……保重。” 景元无比深沉地对我说出这两个字,如同在与我告别那样,然后我看见色彩磨灭殆尽的眼眸悄然阖闭。 不能、不能睡啊,朋友! 我焦急地流下满头大汗,颤抖着查看他的状况,可魔阴身是至今无解的顽疾,我手头首先无配治药方的材料,其实无源于龙力而生的治愈雨露,却是如何都无能为力。 “再坚持一下,就一下……” 我艰难地将昏倒的景元扶向房间中央的平台,想要从他身上摸出玉兆求援,然而陡然间我的视线越过他的肩头。 不好! 抽离了神魂的偃偶判官踉踉跄跄地站了起来,幻化出破魔锥在手中,一扬手臂拼尽全力将要刺向—— “邪灵退散!”她大喊着。 - 你知道吗? “未来”的定义取决于“你”对于故事的相对位置,有的时候“未来”即是“过去”。并且请记住——这个故事里的“你”未必是“你”,而“我”也未必是“我”。 与此同时,星穹列车上。 静谧的音乐流淌着。 这两个词并不矛盾,恰当的音乐往往会产生沁人心脾的效果,性价比远胜某些品牌溢价严重的熏香。 “你”在沉思人生的时候,偏向于播放一些歌曲当背景音乐,只要某位小灰毛乘客偷偷把它调成激昂热烈的《野火》。 目前的僵局源自一封无名来信。 开拓者在观景车厢的桌子上发现了它,然后好心地转交给了“你”,“你”经过一番细致的调查之后发现了上面刻有“人有五名……”这行经典吟唱。 剧情摘要没必要多加复述。 关键的是,“你”本打算即刻启程拜访一下神策府,询问景元是否知道这封信的来历,但某种奇怪而莫名的感觉始终令“你”如芒在背。 “你”感到有什么东西还在阴魂不散地追着“你”。 ——嗯,明确一下,这次不是那个名为刃的男人。 自从于鳞渊境返回,“你”的周围一直隐约萦绕着朦胧的雾霭,智慧如一条小青龙,可以分辨出来,这是波月古海的气息。 难道“你”把罗浮古老文化遗产波月古海一起搬到了列车上吗? 那可太刑了啊! “你”起身,慢慢走过车厢角落那处偶尔会响起什么“欢迎来到……”的地方,正当此时,“你”忽然听到一个声音,悠悠地对“你”说:回到鳞渊境去吧,回到你的故土去吧。 “你”对这种桥段实在太熟悉了,完全没有受其蛊惑,按照原本计划的那样,来到了神策府。 罗浮,“我”回来了! “你”在心中淡淡地说出了酷炫的台词,但可惜下一刻“你”就发觉,迎接“你”的是空荡荡的大殿,景元和其他人全部杳无踪迹。 只有青镞在“你”到来的半个系统时后姗姗来迟,似乎什么要紧事绊住了脚步。 她熟练地向“你”解释着,将军去参加工造司举办的「百冶大炼」了,暂时不在,未来一段时间也不会在。 “你”对她口中所说的名词有些记忆,却记得不多,于是拿出玉兆来打算搜索一下智库,恶补家乡的历史文化知识。 几番操作之下,屏幕顶部水灵灵地出现了一条标题党新闻:「百冶大炼」惊爆冷门,持明龙尊竟成最大赢家;高手如云,他凭这一招轻松做到! “你”看着屏幕上举着一把“高仿”支离剑的自己,沉默如海。 “你”不想承认,可铁证如山。 ——为什么罗浮上会出现了另一个“你”呢?“你”着实感到百思不得其解。 然而青镞完全不在意此事,可能是没有关注到,也可能是故意藏起了某些关键信息。她强硬地对“你”诉说道,景元走之前吩咐了,等待彦卿把人带过来,可是彦卿不见了。 “你”维持着清冷寡言的人设,但青镞强烈的暗示让“你”无法忽视。 她正反复强调着彦卿最后发来的共享坐标显示他在“鳞渊境”深处,那里是持明族的圣地,对于寻常天人来说,或许存在着极大的“风险”。 彦卿小兄弟是个好人。 虽然年纪小了点,身高也“小”了点,剑术却是特别的高。 “你”觉得在罗浮的地界上他是不会出什么事,然而这该死的好奇心——划掉——崇高道德的责任心——让你不禁担忧起来。 好的,本着「开拓」的精神。 “你”接受了青镞发布的任务,决定前往鳞渊境探探究竟,因此在你双脚平稳落地至这片生机盎然的沙滩上时,一声少年稚气的尖叫声传来。 “鬼啊!” 彦卿一边尖叫着,六把飞剑与此同时喊着什么为了仙舟为了将军,就破空而来,只指“你”的眉心。 “你”在摆出御敌架势的时候,无从得知—— 金发的少年在此时此刻突然想起了一个泛着温暖阳光的午好场景,他们站在庭院里,被银杏树抖落了满肩秋叶。 他对他说: “我曾汲汲渴求过真相,然后发现这种所谓的执着毫无意义。”白发的将军摸了摸少年的头,“所以,彦卿啊,如果有一天不可避免的终局到来,你必须、一定、绝对,不要对我手下留情。” - x氏断章是坏文明,尤其是断在最生死攸关的环节时。 这个世界的人应该不懂这是个什么梗,我擦了一把冷汗,心中剧烈一动,突然而至的晕眩感仿佛将我的意识连接到了什么远方的记忆。 不过事情继续说回到目前场景。 在阴暗的密室里,果实腐烂的气味夹杂着冰冷的机械转动声。 这气味我一时觉得眼前之人真是熟透了——没有什么限制级的意思。 需要明确的是,经由我迅速的诊脉判断,景元只是因为魔阴身发作的症状晕了过去。 「只是」。 丹鼎司确实存有药物可以压制魔阴身发展,比如劫障救苦散与还魂正气散,但他们基本不会开这种药方,民众也被禁止私自调配,因为冥差会先于魔阴身发作之前引渡相应人等去十王司,根本没有使用此类方剂的机会。 我从来都很困惑,为什么我们仙舟人如此忌讳谈及魔阴身,宁愿设立十王司强行框定生死界限,却不大力研究遏止魔阴身的方法? 我知道这是一个很危险的想法。 但我同时很清楚,正是对于生死界限的疏忽导致了三劫时代与“饮月之乱”。 此时此刻,我暂时没有强烈的逆转生死的想法,或许是因为还没有到真正生死攸关的时刻,可我无法保证自己未来不会—— 一时想不开。 我好像是有点太沉迷吐槽了,以至于门再次开的时候,我实在太像密室杀人案件的黑衣人凶手。 刚刚雪衣举起破魔锥的时候,我差点以为自己要进入boss战了,而且四人队伍只带了两个主c,其中一个普攻就要吃三个点,另一个还被控了。 可是雪衣却是对自己来了猛力一击。 然后我听到咔哒的智械重启声响,她眼中红光快速闪动,接着用属于她自己的声音对我卒然预警道:“是病毒。” “……污染……「哲人鸩酒」……失控……收复……” 她说完,又立马晕过去了。 哪怕我是神医,也没办法给机械人偶看病,更何况景元将军的棘手状况已经让我慌到分不清左右了。 我还没来得及拿景元的玉兆发出短信,援军倒是先至了。 第29章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走进来的是符玄、青雀、白露,还有寒鸦。太好了,救兵来了,但一来来了四个,包含了各种职业。 她们进来第一眼看到这么混乱的场景,我脱口而出的就大喊道:“你们别进来!” 白露和青雀被我的喊叫吓了一大跳,可符玄冷静地凝视着我,我怀疑她正在脑中疯狂地进行着计算。 “这里的香中含有「丰饶」的邪物。”我努力面色严肃地解释道,“会诱使天人陷入魔阴身,所以符太卜和青雀不能进来。” 符玄抬起胳膊,拧了拧眉头,青雀突然开始用一种具有丰富意味的眼神疯狂暗示我,而我并没有读懂她的暗示。 “是十王司的判官说一切全部准备好了,然后带我们来的这里。”我简单概括了一下剧情,“接着十王现身之后,扬言要启动清除程序,于是便这样了。” 信我,我真的很无辜啊! 符玄抬眸看了一眼不顾我的警示走进房间里的寒鸦,语气斟酌:“现在这种情况,十王不可能会打算‘清除’他。” 清除? 我抬头放在了胸口,迟疑道:“不只是他,还有我。” “根据我的经验,一定是神秘第三人暗中做了手脚!”符玄站着没动,青雀却熟练地以袖口掩住口鼻,富有干劲地走到了香炉旁边进行检查,“哇,都是灰。” 我深呼吸了一口气,扫视过她们四人,白露同样进来了,来到了我的身旁,检查景元的状况。 “所以「清除程序」是什么?”我望着符玄,她的神色无法描述。 “是在仙舟生死轮回秩序不可控时,强制开启的应急方案。”符玄没有对我隐瞒,虽然我也无从判断她所说是真是假。 但她话音未落,白露突然猛地一抬头,肘了肘我,又对着符玄使劲摇头,满脸惊愕。 我不懂她们在打什么哑谜,可符玄立马一叉腰,掷地有声地说道:“本座现在可以确认一点,他不是真正的景元!” - 「真正」? 我迟疑地复述了一遍符玄的话:“什么叫不是「真正」的景元?难道还有假的景元不成?” 我怔怔望向那张脸,那颗痣,那乱蓬蓬的头发,绝对是景元的模样,应该、应该不可能是“景元”吧…… 符玄抱起双臂,没有看我,却是在看寒鸦和雪衣:“我此前心生怀疑,带着青雀用大衍穷观阵进行了推演,不占不知道,一占吓一跳!” “夸张了。”青雀回过头来,摸摸脑袋,“只是太卜从繁复的卦象当中品出了一个信息:混沌之中,真假倒置。” 有一句俗语说得好,专业的事就该交给专业的人。 符玄站在门口,几乎是堵住了门:“由于混沌系统的存在,我们发现「观测」行为本身会影响所观测的未来。换言之,即如果我们不去观测未来,未来便不存在;当我们观测未来时,未来便会以我们观测的方式被固定下来。” 太卜所提交的理论我朦胧间感到似曾相识——她的意思似乎与景元所说的相反,她认为未来是注定的,人力、神力都无法改变分毫。 某种形而上的力量蓦地攥住了我的神经,促使着我说出口:“诚然如此,因为我们的世界、我们的宇宙,本就是……” “一场游戏。” “而我们所相信的自由意志不过是虚无幻灭的泡影,在墙之外的界面,才是真实所依存的地方。”我一股脑地说了下去,“我们长久以来的挣扎与战斗,不过是一段可以随意篡改的程序。” 等一下,这剧本好像似曾相识? “本座可没有否认自由意志的存在。”符玄对着我正色反驳道,“无论是可知论,还是不可知论,都不是解释世界的唯一正确答案。” ……翁法罗斯? “哎呀,跑题了,跑题了啊!”青雀见气氛不对劲,突然插了进来,“关键的不是这些——” 她大声对我们所有人问道:“关键的是,真正的将军在哪里?” 一针见血的问题。 “本座不知道。”符玄坦诚地承认道。 “我也不知道。”我跟随着她的榜样。 “那我更不知道了。”青雀摊摊手。 我看见白露从药壶里倒出仙露喂给“景元”喝,他身体上的金色丰饶印迹稍稍消减了几分。 于是她终于松了一口气,继而跟上我们:“本小姐哪里知道啊!” 因此现在现场只剩下了一直没说话的——十王司判官。不用我多解释,十王司绝对藏着不逊于药王秘传的秘密。 寒鸦搂住雪衣的腰,目光快速地掠过大家,淡淡地说道:“轮到我了吗?” “请举证。”我伸出了欢迎的手。 “好吧。”寒鸦点了点头,“如大家所料,十王司内部确实发生了事故,三十个星历日前,一种名为「哲人鸩酒」的病毒感染了我们的大多数计算单元。” “三十个系统日?”符玄没掩饰住表情,不可思议地重复道。 她继续说:“所以说,十王司的阴阳系统瘫痪了整整三十天,而没有认为外人知晓此事,为什么通报六御、联盟及元帅?我本以为事发突然,十王司不择手段算是情有可原,没想到事情已经发生了这么久吗?” “还望太卜谅解,十王司独立于六御之外,直接向虚陵仙舟汇报,事关重大,虚陵和联盟上层严令我们不可擅自外传。” 寒鸦的语气平平静静,一如她淡漠的人格:“我们经过复杂的计算终于识别出了「哲人鸩酒」病毒的最早传播,来自于防火墙的穿透,进入我们世界的异种存在带来了它们。” 可怕的入侵物种……难道正是我和“镜流”“应星”他们吗? “「哲人鸩酒」?”符玄说道,“这是常乐天君的信徒在反对帝皇鲁珀特的机械军团时创造出来的悖论病毒,自帝皇陨落,这种病毒已在星海间绝迹了。” 我移开了视线,凝视着房间中央,而符玄继续问:“你们究竟在观测什么危险的东西,甚至需要人为构筑防护壁垒,也防不胜防地被感染了?” “千年之前,我们就捕捉到了‘它’的踪影,直到最近,那个世界的轮廓变得越来越清晰。”寒鸦神情阒然,“一个更高维度的世界正在坠落,当它们展现出全貌的时候,我们的世界便会陷入被分割同化的境地。” ——那个“现代社会”? 寒鸦不紧不慢地叙说着:“我们不断向那个世界传输数据,但迄今为止没有得到任何回应。正当十王准备改变研究方向的时候,我们观测到了有对面的存在暴力进入了我们的世界。” 好吧,我不认为这称得上“暴力”,我只是被一盏舞台上的白光灯给砸了回来的。所以这就是「真相」吗?景元反反复复对我提及的「真相」? 冥冥之中,我总觉得…… “判官小姐,你没有说出全部的信息。”我深吸一口气,对向寒鸦,“十王司所谋划的,绝对不止于此。” 面对我的质问,寒鸦正要开口,却又被青雀倏然打断了。 “糟了、糟了,出大事了——”青雀,手持玉兆,眉头拧得酷似麻花,“我们需要立刻找到将军,将军到底去哪里了?” 她把玉兆递给符玄,符玄的神情也随之一变,我也走过去想看看发生了什么。 然而突然的,在寒鸦怀中的雪衣身姿一晃,她睁开双眼,血色玛瑙般的眼睛中重新注入了亮光,笃定地对我们说道: “在幻胧之战后,吾等奉十王敕令秘密带走了将军,然后以新制的偃偶之身取代其职……” “他现在正位于十王司因果殿之中,接受十王判罚。” “抓紧时间……”她吐出一口浓深颜色的「血」,她是血肉凡胎之上的偃偶之身,所以这并非真实的。 她厉声说道:“不然,就来不及了!” 如平地惊雷般的话语,炸响在空气中,我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张口回答道:“让我去,我要进入因果殿!” 我不知道从何处而来的坚定决心,心中只有一个想法,盘绕蜿蜒,缠住我全部的神智:我必须、一定、绝对……把他完好地带回来。 景元,不能出事! 第24章 我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有底气说出这样的话, 符玄瞥了我一眼,她尔后说道:“这是一方面……” “另一方面,十王司失控, 病毒很有可能会扩散向阳世,情况紧急,我们会考虑强制隔断阳世与十王司的链接。” 用宇宙通用语来理解, 「哲人鸩酒」是一种计算机病毒,而十王司储备有大量玉兆, 它的运行完全是建立在赛博网络的基础上。 病毒会给它们带来致命打击, 如果传染到外面的玉兆中, 将会令整座仙舟的网络系统陷入瘫痪。 两边的问题是掌心掌背皮连骨,牵一发而动全身。 我问符玄道:“我们分头行动?” 第30章 符玄点点头, 然后看向寒鸦和雪衣:“从现在起, 由我负责监控‘阳世’,其他人尝试进入十王司从内部解决问题, 两位判官觉得这样可好?” 白露正盯着“景元”仔细端详,我的落到他身上,又移向旁边的“应星”和“镜流”。 一个闪念间,我以为我眼前偃偶们会突然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 但遗憾的是这仅仅为无妄的幻想罢了。 仙舟的偃偶技术很神秘,我对此知之甚少, 但鉴于我们仙舟人是非常热爱鼓捣什么生物技术的,我怀疑偃偶的制造原理与星槎的制造原理相似。 “越快越好。”雪衣强调道。 她捂住脖颈后的接入口:“若非将军警觉非凡,临机处置,斩断吾与十王的链接, 恐怕吾现在已经身负鸩毒,机理难复了。” 寒鸦接话道:“阳世之身想进入十王司所在的幽冥间隙, 并非易事。唯有‘已死亡’的偃偶,与近乎‘死亡’的魔阴者,能够往来无阻。” “那选我,我我我!”我见没人说话,赶忙举手,声明自己的决心,“我要加入星尘远征军!” “星尘远征军?”青雀满脸好奇。 一阵叫人害怕的沉默后,符玄方才对我说道:“这个话题稍候片刻,本座得先得到另一个问题的答案。” 她转向寒鸦和雪衣,没有放弃盘问的打算:“既然虚陵与联盟上层在事态初萌之际严禁你们向外界透露情况。二位现在同我们分享了这些情报,是因为——” 寒鸦出声打断了符玄:“太卜大人,阴司判官谨遵十王敕令行事,无法提前示警,让六御有所预备。我知道这是章程之下的弊端,实在抱歉。” “那么情况紧急,事态严重,你们不是更应该向我们全盘托出,如果信息不共享互通,那么解决问题的正确方法更是无从谈起。” 我抱起双臂,假装愠怒地说道。 我理解她们的立场,但却无法不怀疑问地思考她们的选择。 一个是已死的灵魂依靠偃偶之身复生,只有成功完成任务之后才能获准与最亲爱的妹妹度过微末闲暇时光;一个是依靠饮用封存记忆的忘川酒压制魔阴身,将自己锁在不见天日的棺中日夜劳作,只为换来入灭前的半点依存。 所谓十王恩典…… 明明是痛苦与罪罚啊。 “他说的没错。”符玄认可了我的擅作主张,“情报交换、信息共享,是阻止事态扩大的最基本操作。” 雪衣拦住了寒鸦,替她同我们解释:“若是罗浮为此倾覆,吾等亦于心难安。我们恪守十王敕令,但若是发出敕令的人并非十王本身,我们大可自己采取行动,匡乱反正。” 非常棒的逻辑,我表示支持。 “现在滞留阳世的冥差与判官已经无法联系上十王司的中枢纶阁了。”寒鸦没有被雪衣拦住,同样替她解释说,“这就是姐姐说越快越好的原因。” “看来我们仍旧像以往一样,站在了统一的战线上。”符玄这么说着,眉头仍旧拧得很坚强,“知道了问题所在,保护罗浮,本座当仁不让。但事发突然,导致的令一件事同样颇为棘手。” “节制云骑军的兵符。”我说,“太卜并不知晓其藏于何处。” 符玄没有选择隐瞒她的顾虑:“所以尽早找到景元,或者让景元赶快苏醒过来,同样的重要。” “不。”寒鸦和雪衣一起摇头,“虽然不知道将军在十王司内做了什么,但当下不可冒险激活偃偶。这一批偃偶的自我意识由从因果殿的中央案牍库即时生成的,无法确定中央案牍库是否受到污染。” “所以他们的人格是由玉兆数列生成的?”我皱了皱眉,想要否认,却没说出口。 “是的,这是十王司一直进行的实验。”寒鸦的解释断在了一个刚好的地方,她显然不准备透露更多细节。 我无奈地耸耸肩,白露似是觉得我面露不悦之情,柔和地拍了拍我的胳膊——因为她大抵是拍不到我的脑袋的。 “我觉得将军一定留了后手。”许久游离在对话之外的青雀说话了,“说不定藏在了神策府的牌匾后面?” 好……好熟悉的剧本。 “青雀,此事我们回去再议。”符玄利落地一转身,“即便没有兵符,本座亦可以掌控全局,算无遗落。” “哦。”青雀带着颓丧的气息跟住了符玄,走到门口。 “两位判官大人,这里我可以放心交给你们吗?”符玄故意藏住了她的神色。 “吾等必竭尽所能。”寒鸦和雪衣异口同声地回答说,“鼎力相助。” “那么仙舟的安危,仰赖于你们了。”她的声音同时飘向我,“景元他,就麻烦你了。” “不辛苦。”我回答。 - 话是这么说。 可我压根不知道该怎么去十王司,更别提闯入因果殿了! 而且曜青仙舟都仍旧是天上飞着的卫星,十王司实装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而且相关信息少得可怜,虚构史学家都构不出来什么构史。 说不定……我干脆自己构一个,也比老老实实解题强? 不过寒鸦无情地击溃了我的美好幻想,她立马给出了提示:“你并非偃偶机巧之体,亦没有复用忘川酒,肉/身进入因果殿宛若以血肉之躯蹚涉火海,切记不可逗留超过二十四个系统时。” 二十四小时,还挺久的,我觉得这个时限应该是绰绰有余的,不过人不该过于骄傲,容易翻车。 寒鸦话锋一转,又道:“但你的情况比较特殊,我怀疑你根本不会受到影响!” “特殊?”我急切地追问,“哪里特殊?” 但寒鸦果不其然地没有回答,转移了话题:“十王司类似于幽囚狱,同时存在于多个洞天之中,这是利用仙舟有的空间交叠技术来保证它们的独立状态。依照今日星相,目前距离我们最近的一处穴门位于鳞渊境中。” 我记得演武仪典剧情中开拓者和丹恒进入幽囚狱走的便是鳞渊境这条道,我们持明圣地当真是卧虎藏龙啊! 寒鸦挥笔在空中绘出了几道盘曲的墨笔,接着雪衣抬手注入了某种能量,制成的符篆飘飘然朝我飞过来,亮光忽明忽灭,一眨眼间化入了我的脖颈下端与臂膀交界的位置。 “这是十王司的通行证明。” 寒鸦说:“姐姐通知我的时候,我正在绥园执行任务,耽误了许多时间。因为没有及时饮用忘川酒,我现在回去恐怕会魔阴身发作,而姐姐的偃偶身经不住二次蹉跎了,只得麻烦你了。” “或许可以让藿藿陪他一程。”雪衣挣扎着站稳了身形,“她乃是狐人,且有岁阳护体,比我们更坚韧些。” “不必了,我一个人可以,如果你们足够信任我的话。”我想了想,最好别在把更多无辜的人拖下海了,“此去风险重重,不值得她冒险。” 寒鸦点了点头:“好,跟随你的本心即可,相信你心中的声音。” 我觉得她必定是意有所指,但依仙舟人的讳莫如深个性而言,她出于某种我不得而知的顾虑,断然不肯轻易地讲出来真相的,现在空耗时间询问纯属浪费力气。 “谢谢了。” 我按住心口之上的位置,向她们道谢,又对着白露眨眨眼,白露了然地给我比了个手势——至少有白露在,不用担心“景元”。 此时只恨没有传送锚点。 我开出一个云吟遇水的e技能冲出了工造司,一路呼啸而过,两点之间直线最短,我携着云和雨秒速间到达了波月古海岸边。 秒速五厘米,生死罗浮间! 呜呼。 在码头处族个船挺方便的,但我一心想,自己毕竟是持明族,生来就知道在水里打腿的那种标准持明。 ——游泳像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所以就在我怀揣着绝对零度的自信,转身一头扎进波月古海里,只顾着往前、再往前的时候。 全然不觉身前身后的罗浮乱成一锅粥了。 公输师傅还没瞧清楚我的身形,便被我抛诸身后,而我远远地望见他脸上挂了一抹诡异的微笑。 而更多人的玉兆莫名出现在了我的袖袋里。 - 难怪游起来那么沉! 我钻出波月古海的时候,全身上下湿透了,活像一个水鬼。实在对不起丹枫大人九五至尊的形象,他有生之年决计不会如此狼狈的。 忏悔忏悔。 主要是,不租船是因为我没钱。虽然可以刷“镜流”的卡,但多少让我觉得有些于心不忍。 我脚踏到沙滩上,踩出一个个深深浅浅的坑时,我方才意识到,寒鸦只说入口在鳞渊境。 可这么大一个鳞渊境,我哪里知道具体的入口在哪里?! 此处该有一个“好苦,像生活一样苦”的表情包。 寒鸦特别提示我要跟随内心的声音,可是我的心中没有任何东西,除了纷繁芜杂的那些记忆碎片…… 第31章 等等,谁人的记忆碎片? 为什么会在我的脑中…… 不思考没事,一思考一个不吭声,细细密密的疼痛像银针般扎了进来。 我伸手去揉脑袋,却是抓下来一大坨湿漉漉的头发——惨,是真惨了,年纪轻轻就开始脱发了! 「哼……」 鳞渊境的海水尝起来甜津津的,鳞渊境的风尝起来苦苦的,两者混合起来味道说不出来的怪。 我别无办法,只得一边捂住脑袋,一边拼命扑腾,绕过巍峨矗立的龙尊雕像,往深处探索。 我的五感在穿越之后变得敏锐起来,除了心里头的絮絮碎语,我还能不时听到附近的持明蜃影飘出来的格外响亮的心声,什么“现在你我扯平了”、“只是想看看她啊!!”等等的无理对话。 当我走近它们的时候,蜃影却忽然愣愣地噤了声,连影像都渐趋透明,仿佛在逃避什么东西的重压般。 我尝试伸手去抓住逃离得最慢的蜃影,然而恰恰在这时—— 前方壁画石灯处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啊,不,不是巨响,是一声嗓音很青涩、音高很恐怖的尖叫:“鬼啊!有鬼啊!快快束手就擒!” 这个角度完美。 我在后头看得太真切了。 彦卿的寒剑呼啸着飞了出来,掠出极耀眼的锋芒,巨大的力量随剑而出,刺入对手的臂下。 青色的人影侧身一闪,冰刃挟住了原地未动的另一个影子——人形的影子,却没有面孔,只是模模糊糊的荧光聚出了一个大体的样子。 好熟悉,好熟悉啊! 我的身体动起来比脑子更快,脚下一个打滑直接扑到了他们面前,此刻我看清楚了,青色的人影是丹恒。 丹恒??! “你何以在此?”我下意识地问道,斜睨了一眼彦卿,我想他不至于立刻忘记我,“彦卿小兄弟,你为何也在此?” 彦卿看看我,又看看丹恒,再看看被包围的幻影,尚且处在摸不着头脑之际,丹恒唤出击云,锐利的枪尖已然来到了我下颚的位置,威压足以令我呼吸凝滞。 “你是谁?”他问。 *直白的宇宙粗活*,又是这个逃不掉的经典问题! 而且很应景的,很突然的,我们的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暴喝:“嘿嘿,你们一个都不准逃~” 第25章 区区五厘米。 我承受得住! 眼见着击云的枪尖锋口即将划破我的肌肤, 我赶紧默默挪动脚步转移到了彦卿的身后。 然后在这激动人心的时刻—— 咻的两声。 远处被彦卿捕捉住的蜃影突然挣脱开了束缚,悠悠飘向古海宫墟深处。 彦卿比了个迎敌的姿势,看了看远去的影子, 看了看丹恒,又看了看我,最后没有选择追出去。 我感觉自己琢磨出了点什么, 但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丹恒的脸上没有展露出什么明显的表情变化,但周身隐约透出的那种错愕与惊诧夹杂的气息我很熟悉。 甚至可以说是感同身受, 真是一场酣畅淋漓的前呼后应! “你是谁?”丹恒重复了一遍。 彦卿同样定定地凝望着我, 他似乎对此充满了童心未泯的好奇, 换句话,嗯, 就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面对他的夺命连环质问, 我别无他法,在“我是你”和“我不是你”两个答案之间来回纠结了片刻, 最终选择说出: “我,景元,打钱。” “啊?”彦卿朝我发出一声软软的气音,“你才不是景元!” 我望着他闪烁着困惑神色的大眼睛, 郑重地点了点头:“是的,我已继承他的意志与衣钵——” “从现在起, 罗浮便是我的天下了!” 如果不能成功救下景元,这罗浮将军的位置恐怕真的要易主了,我说的倒也不是假话。 “这……”彦卿好像对我更无语了。 我学着景元的样子探手过去摸了摸彦卿的脑瓜子,彦卿一扭身躲开了。 丹恒看见我俩的互动, 眉眼间似有缓和,但语调微微升起了一个半音, 像是在若有所思地自语道:“你……在逃避我的问题吗?” 我屏住了呼吸,指甲嵌入了掌心,想好了这辈子大概只有一次的答案。 “我——” “我是宇宙无敌棒球侠,灰毛星核精,星穹列车的老幺,开拓命途的践行者,并不无名的无名客,开拓者!” - 我退了半步,但有人进了一大步。 突兀打断修罗场气氛的是刚刚在后头儿发出诡异笑声的人。 咳咳,这次绝不会看错,眼前活蹦乱跳,脸上挂着一种洞隐烛微又隐隐透着邪气的笑容的家伙确凿无疑是开拓者。 当然如果这是某位cos“开拓者”的社团亲友,我恐怕也是不能当即分辨出来的,以星核精的绝佳精神状态水平,做出什么样的事都算不得ooc,反而正中下怀了! “快到我这边来……” 丹恒挥挥手,像护崽子一样将开拓者挡在了他身后,仿佛我是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好吧,可能我确实是。 “我是谁不重要。”我清了清嗓子,放弃了缓和气氛的打算,转而严肃正经地解释道,“重要的是,罗浮陷入了危机,我们必须立刻采取行动。” 星穹列车的丹恒先生依旧没有放下他的武器,只是以冷冷的目光来回打量着我,好像在品鉴我的形象是否足够还原。 我闭了闭眼,下定决心:“我是龙师们模仿化龙妙法制造出来的偃偶,受到十王司的指示,前来协助各位。” 我承认我稍微虚构了一下,但是背景故事实在复杂,三言两语讲不清楚,所以我只是选择性地陈述了事实! ——而且,虽然o铁宇宙素来很自由,但cos穿这种事听起来就很不靠谱啊! “哦?” 丹恒发出一个长音,被我的回答说服了,慢慢地收回了击云:“那封信……莫非是景元派你来的吗?” “没错。”我斩钉截铁地回答道。 俗话说的好,fake it until you make it!人要先有底气说服自己,才能成功说服别人。 丹恒叉起腰,轻轻地叹了口气,开拓者抢着骂道:“这群龙师,真是好的不学坏的一学就会!” 我努力尝试阐明紧急性:“我们必须立刻行动起来。” 我不知道丹恒看见一个和自己的样貌十分相仿的人是什么感受,但我仔细想了想,递出了一个证物。 景元的玉兆。 就是景元的家门钥匙的那个。 “十王司突遭变故,将军先行一步前去处理,但我们接到了他发出的请求支援信号。”我按下了一些无伤大雅的细节,朝着彦卿和丹恒分别点点头,“通往十王司最近的入口就在这儿。” 我看见丹恒将信将疑地接过我手中滴答滴答淌着水的玉兆,翻来覆去检视了一番,说道:“确实是将军的印鉴。” 开拓者说:“它长得好像结盟玉兆啊!” “我明白了。”彦卿突然急喊一声,拔腿便跑,“快追!” 他向幻影遁逃的方向追了过去。 - 当队伍里有一个人开始跑起来的时候,整个队伍中其他人纵然不明所以,也会下意识地跟着跑起来。 这就是从众心理。 于是彦卿哼哧哼哧地操控着飞剑以百米赛跑之姿冲了出去,丹恒哼哧哼哧地提着击云半飞半跑地紧随其后,开拓者哼哧哼哧地一边掏出棒球棍一边高喊着“保持步调一致”,跑得更是比谁都快。 而我眨眼间成了最落后的一位。 那幻影先是站在石阶尽头等待我们,直到我们接近了,再幽幽摇曳向更远的地方,游刃有余地保持着适当的距离。 “他在指引我们!” 彦卿做出施法的姿势,跳上唤来的另一把剑,破空而去,回头朝我们招呼,示意我们快些跟上。 我们一行人飞掠而过鳞渊境,几乎快要到达封印建木根系的地方,那影子一个急转弯,进入了两侧的水幕。 彦卿毫不犹豫地紧随其后一头扎进了水幕,向前。 丹恒与我对视一眼,没有一丝喘息的间隙,我们一个接一个地跳入晶莹剔透的古海中,跟随海波翻涌,像是被一种致命的吸引力诱惑着、牵引着…… 这下好了! 这一集变成湿/身/诱/惑了。 爬进海中洞穴的下一秒,我立马奋力拧了拧衣袖,将水挤出,顺带确保了一下里面的东西没有丢失。 我想起来了白毛“景元”酷爱阅读的一些冒险小说,神秘的洞穴,大海深处掩埋的秘密,往往预示着惊险刺激的危机即将袭来。 但没必要担忧。 我们这个配队还是挺能打的——当然不是指游戏里的强度,三c带一辅助,甚至玩的是不同体系,想想也打不穿忘却之庭吧! “糟了,我的剑!” 第32章 彦卿甩了甩马尾辫的水,半跪下来,满眼怜惜地抚摸着地上发出一道轰鸣,然后彻底熄火了的飞剑。 “你这不是剑,分明是真气操作浮游攻击单元。”我说,“居然不防水?” “唉,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彦卿一边收起剑,一边用惊奇的语气问我,“除了工造司的老师傅们,几乎没有人能仅凭外观分辨出来它的具体款式。” 还是那句话—— 我看过剧情和角色故事啊! 甚至对于某些颇耐人寻味的谜语人桥段,我都倒背如流了。不过,这个描述是出现在敌对物种资料库的召唤物介绍里,一般人确实很少会去认真研究。 我这次倒想不出来什么合理的解释,反正这么大个冷知识就这样出现在了我的脑子里。 “我出门走得急,拿错了。”彦卿羞涩地摸了摸头,像小鸟抖毛一样晃动起来,甩干了水,“这把剑本来是要送到工造司维修的,可惜一直忙于公务,没时间拿过去。我在新闻上看到你成为了模拟「百冶大炼」的第一名,你能帮我修一修吗?” 他的眼睛里飞出了亮闪闪的小星星,我只得和他解释那是一个美丽的误会。 我并不会打铁啊! “咳咳,各位。”丹恒发现我们脑回路跑偏了,连忙生拉硬拽地提醒我们回到正题,“彦卿兄弟,你刚刚察觉到了什么,那个幻影究竟是何物?” ……等等。 丹恒竟然感觉不出来吗? 不会吧。 我望向他,他的表情古井无波,而开拓者在拿树枝刮岩壁玩,我深刻怀疑丹恒是在故意装糊涂。 “只要是有形之物,我的剑气必能伤其机理。”彦卿转头对我们正色道,“他能毫发无损地挣脱我的飞剑,说明他绝对——” “不是人!”开拓者兴奋地接话道。 “有没有可能是持明的蜃影?”丹恒客观地分析道,同时视线移到了我的身上。 我负起手来站住身形,模仿着正主的样子,保持神情威然不动,争取成为一名合格的coser。 彦卿摇了摇头,侧身转向崎岖洞穴深处:“不,仙舟上出现的蜃影是遗念的投影,相对来说比较独立。但先前的影子更加完整,也更碎片化。” 还记得吗? 那段录像的副标题——灵魂分裂术实录! “那是……”我心下思忖了一番,还是选择说出实情,“丹枫的灵魂碎片。” 我此言一出,四下寂然无声,连开拓者摆弄树枝的动作也暂停了。 早些时候我已经大致猜出来了,虽然拿不准是不是百分百正确,但我同时觉得没有什么说出来的必要。 我看见那个影子很多次,出现在了一些特别的场景中,以至于我觉得……景元是知道的,一直都知道。 至少,景元默许了他的存在。 无边的沉默让我慌了半分,我深呼吸一口气,继而故意压低了声调,宛若低语般地说道:“对不起,我说谎了,其实我是来自往昔的虚构史学家。” 呜呼。 我们o铁玩家不是人均虚构史学家吗!读书人的事算不得虚构,我们只是在还原真相的样子! 第26章 构了。 够了。 完美的谐音梗! “双倍的丹恒, 岂不是会有双倍的快乐?”开拓者兴高采烈地说道,“家人们,这是好事啊。” “好事。”复又强调的重音。 是不是好事我不清楚, 只是这对话走向快要变成不能言说的尺度了。 丹恒好像产生了一点微妙的窘迫之感,连忙假装咳嗽的样子说道:“咳咳……请容我纠正一点,其实仙舟人没有灵魂。” 我保持着冷酷的面具, 没有言语。 丹恒突兀地回到了前一个话题,不知是心虚了, 还是有意逃避:“灵魂这个说法不准确, 就像常常被误认为是鬼的岁阳, 与其说是丹枫灵魂的碎片,不如说是——” “忆质?”我回答。 忆质是块万能的砖, 哪里需要往哪里搬, 能够用来解释一切“超自然”现象,毕竟o铁宇宙还是要讲点科学的。 宇宙民啊。 来接受唯物主义的洗礼吧! 虽然我深刻怀疑丹恒是为了缓和气氛才强行扭转话锋, 谈起了灵魂这种抽象哲学,所幸大家默契地掀过了虚构史学家这一章,让我不至于太丢失面子。 “和我想的一样。”彦卿表示认可。 他顺带抖了一抖,抖出更多线索卡:“我曾亲眼目睹这个幻影在仙舟上来回徘徊, 感觉像是有所留恋。 “而且不止是一个影子在行动,而是多个影子在一起行动。”彦卿认真说着, “他们出入自由,几乎没有任何限制!” 不出所料。 嘿嘿,因为我也看见过! 丹恒轻哼一声,托起手陷入沉思, 选择了不置可否的态度。 我想丹枫多此一举分割记忆的举动,肯定是与白露和丹恒有关。 据说新生龙尊会在梦中复见龙祖往事, 但他们俩人皆没有这样的经历(至少我在“镜流”手机上读到的剧情里是这样写的)。 或许,是顾虑到龙师可能会危害转世新生的丹恒,所以故意分割了自己的记忆出来,避免丹恒重新陷入上一世的覆辙当中…… 或许,是不甘大权旁落,害怕多年来的苦心谋划沦为泡影,最终还是让龙师们夺去了掌控权…… 或许,是为了持明族的未来,等待有一日丹恒继承龙力,重新承袭他的意志,找出治愈持明不育顽疾的方法…… 我说不清楚到底哪种想法才是真实的情况,或许都是真的,或许都是假的,毕竟斯者已逝。 没办法追问一个“已死之人”。 这回儿僵持的气氛之下,开拓者放弃了钻研岩壁,悠悠地问道:“那么忆质究竟是什么,可以吃吗?” 开拓者转而拿树枝扒拉起地面上湿漉漉的长条黏液。 我瞧着开拓者的反应,在心中默默掐指一算,剧情似乎还没有进展到2.0版本,忆质对他们来说确实是一个陌生的概念。 可刚刚开拓者分明是大喊着“保持步调一致”的技能语音冲出去的啊! 难道…… “经过特殊处理手段聚合成型的忆质类似于黑塔空间站散溢的忆泡,可以用来记录来自过往的‘只言片语’。” 丹恒对开拓者解释了一番,又意味深长望向我:“如果其刻录的记忆中蕴含强烈的情绪,比如恨意、爱意,便会呈现出宛如自主的行动轨迹。” 说白了……和鬼差不多。 上升一下思想高度的话,不能说是幽怨男鬼满怀恨意,而是——出于对罗浮的爱,对仙舟的爱,对持明一族的爱,才不舍离去地留下来! 哇,太正能量。 正能量到与丹枫的人设大相径庭了。他固然心系持明族的未来,却并非如同白厄那样阳炎夺目的救世主。 我仔细思考着这位前任龙尊的形象,没听完整丹恒老师的小葵花龙龙课堂科普,只知道他最后怀着迟疑与担忧地补充了一句:“嗯,不能吃。” “所以这些液体也是忆质吗?”开拓者用树枝挑起了一段透明质地的黏液,举到我们面前,“看着好像「蛋清」。” 地上的痕迹远远地延伸向穴道深处。 我和丹恒几乎是同时蹲了下去,低头观察起来开拓者发现的东西。 可能是由于胞族血缘带来的心有灵犀,我们俩又是几乎同时地说出了结论:“这些是持明卵液。” 持明卵液,持明卵,持明卵里有持明卵液,持明圣地里长着持明卵,一个藤上七个卵——很正常的生物学景观。 但奇怪的是…… 为什么持明卵液会流出卵壳呢? “说明有人破坏了它们。”彦卿推理道。 他扶了扶领口和虚空的眼镜,一副渔公的样子:“这个幻影观察到有人在破坏持明卵,但由于自身是无杀伤力的忆质,没有办法阻止对方,所以指引我们来到了案发现场,希望我们能采取行动。” 好熟悉的剧本!这是什么盗版陶德·雷奥登的学术研究·续? 陶德就是那个妄图探求仙舟人长寿奥秘的博识学会学者,开拓者做过任务的话,应该也知道。他给自己注射持明卵液,结果彻底返老还童成小baby了。 若是大街上随便抓个化外民来问问,他们说自己对长生的秘密不感兴趣,多半是装的。所以又是一起相似的案件吗? 不对…… 不对! 我记得的! 我骤然感到头脑一阵胀痛,仿佛有什么内在的鼓动,刺激着我在茫茫的记忆海洋中奋力泅游。 只为抓住一根与浪浮沉的腐木。 有人给过我提示…… 对,就是那个! 我闭上眼,跟随着记忆的感觉,慢慢地念出了那张方子: “……活取持明髓一份、龙鳞齑粉三两、混合态持明卵液数升、梦貘碎角两只、持明血肉一份、龙裔丹腑一份。” 第33章 在我念完的一刻,丹恒原本古井无波的表情变为了显而易见的惊骇。 “你怎么知道这张方子?”他说。 - 有很多很多的记忆缠绕在我的思绪间,重叠的影像,重叠的视角,重叠的话语,好像我不是一个人。 而是许多人在发出一个共同的声音。 “不,我不知道。” 我深沉而不失诚恳地回答道:“它就这么凭空出现在了我的意识中,宛若久远余音的回旋与故国空灵寂响的余音,萦绕在……” 桀桀桀,原谅我自作主张地稍微添加了一些夸张抽象的比喻,为了更加契合这个宇宙浮夸的画风! be like “生命因何而沉睡”的终极命题,含着对生命意义的沉吟与质问—— 生命因何而沉睡? 因为无语! “听、听不懂。”开拓者摸了摸脑袋,“不过这些材料,活取持明髓、持明卵液、持明血肉……从字面意思上来分析,好像挺刑的啊。” “听起来有点像药王秘传的单方。”彦卿揣摩着,“云骑军从药王秘传那里搜到过很多相似的方子。” “龙蟠虬跃?”开拓者问。 “不是那个。”我摇摇头。 药王秘传和龙师有勾结,很合理,想想演典仪典里最著名的名句——涛然都能坦然投入药师的怀抱,和药王秘传更是臭味相投了。 “呵呵。” 我笑了起来。 我的心中大抵有了一些猜测,为了避免落入下风,我反戈一击地先行走近了丹恒,有意主导对话。 然后故意在他耳侧幽幽低语道:“丹恒,你又是如何得知它的存在的呢?关于,一些你的前世苦心积虑、有意隐瞒下来的秘密……” 在这海波声短暂略过的一瞬。 丹恒微微抬了抬眼睫,好像想说什么,但经过几秒钟的来回思量,最终选择按下不表。 bingo! 我猜对了。 从他的反应来看,一切符合我的推断,他大概也在犹豫,担心若是公开承认会被有心人利用。 但龙师已经动手了。 我知道这个,是因为我就是当事人。 能够促进活化效果的持明髓,孕育新生的持明卵液,捏塑形体的持明血肉,可以提取基因序列的残存鳞片—— 拼接一个新生命的方法。 化龙妙法,另一种理解方式下的化龙妙法。龙师们苦于无法从前任龙尊那里得到想要的答案,因而退而求其次地选择自行尝试…… 丹恒大概也猜到了,所以陷入了良久的沉默,开拓者模仿他的样子也陷入了沉默,坚定贯彻星穹列车一家人方针。 我是受害者,我有权利发表看法! 自然这个话题可以延伸下去,可我突然意识到我们在这里耗得太久了,还有更紧要的任务…… 彦卿不管持明族的内部恩怨,把剑横了过来:“不管怎样,我们还是快追吧。到时候当面对峙,便可以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了。” 现在确实不是来句调皮台词的时间,我识趣地点头表示同意,丹恒和开拓者快速交换了一下眼神,回头对上我们。 就在我们通过无声但暗潮涌动的视线交汇达成一致时—— 哐当一声。 一个矫健身影撞入洞口。 - 正所谓,一言不合就开打。 护珠人的双眼翻出血红色,手持开蚌刀不由分说地向我们刺出一击,这刀平时是用来剔除附着在持明卵上的藤壶的。 她是因为丢失了自己一直看护的宝贵持明卵而感到怒不可遏吗? 还是说…… “你们、背叛……”她疯狂地嘶吼着,说不出完整的句子,明显已经丧失了理智,刻板地重复着这几个词。 “你们、背叛……!” 带着海水潮湿的刃片破空捅刺,洞穴空间狭窄,我们只好尽可能躲闪。 “就是现在!” “剑来!” 两声大喊,两招技能完毕。 彦卿和丹恒有意控制了反击的力度,从身后的角度出手,劈中她的后颈,将她击晕过去。 她的突然袭击没有对我们造成任何威胁,我们也谨慎地没有对她造成更大的伤害,仅仅是让她暂时失去意识。 我低头查看她的状况,果不其然地闻到了那股熟悉的气息。 “是「丰饶」。”我说。 丹恒皱了皱眉,也蹲下来检查了一番,然后点了点头,对我的结论表示认可。 袭击我们的护珠人长着尖耳朵,说明是持明族人。持明族没有魔阴身的困扰,「丰饶」之力对他们没什么作用,那么这股味道是怎么回事呢? “她是误认为我们是残害持明卵的凶手,才对我们大打出手的吗?”彦卿问。 丹恒认真地回答道:“有可能。而且她刚刚提到了‘背叛’,说明是信任之人所为,能避开护珠人接近持明卵,并且带到如此隐秘的地方进行实验,说不定是持明内部叛徒干的。” “此事非同小可。”彦卿表情严肃,“涉及持明内部事务,我们云骑军无法贸然干涉,我必须立刻向上汇报。” “唉,不对。”他忽又想起了什么,“将军……” 我想彦卿是出于谨慎,但他还没来得及掏出玉兆,我们的脚底猛地传来山崩海啸般的震动。 “不好!”开拓者大喊一声。 翻涌的海水从洞口灌进来,像是摇晃密闭的气泡水瓶一样,我们被巨大的力量抛掷到空中。 第27章 失去了气泡的可乐就是一杯小甜水。 失去了落脚之地的人类就是滚筒洗衣机里的脏衣服, 而且特别恼人的是,你在洗衣服前忘记把口袋里的纸掏出来。 透蓝的海水裹挟着我们一路冲刺,不禁让我想起了匹诺康尼的弹珠弹射机关, 我尝了一口,是鳞渊冰泉的滋味。 虽然小游戏很好玩。 但亲身坐进去体验可就不是好玩不好玩的事,而是被迫上了一百个眼冒金星、头晕目眩buff的程度了! “咕咕咕。”开拓者吐出泡泡。 意思是, 真好玩。 “咕咕咕。”彦卿也吐出泡泡。 意思是,小心头。 “咕咕咕咕。”丹恒则吐出了严肃的气泡。 意思是, 做好准备。 丹恒作为持明龙尊, 可以感知水的情绪, 他肯定觉察到了什么,但碍于现在瞬息万变的形势, 没法详细解释。 嗯, 毕竟是在水里,没法聊天。 我学着他的样子, 尝试闭眼感受,却什么也没有听到。只有轰隆的涛流声狂暴地袭击着我的耳膜,而转瞬间洞穴石壁与波月古海之间形成了奇异的共鸣震荡。 似乎……是古海发生了异动。 “咕咕哒!”我也吐出气泡。 没什么特殊含义,只是应个景。 我顶着水流的压迫睁开眼皮, 看见丹恒和开拓者一人握住一边的手臂,拉住了昏迷的护珠人。 而彦卿正憋着一股气, 操控飞剑与水流的冲击力较量。 以剑击水,那确实比较困难。 我努力在湍急的水流里控制住平衡,但是难免会撞到锋利岩刺之上,感觉骨头和灵魂都要一起断了。 这种情况下也做不了什么, 但丹恒也没有露出很紧迫的表情——以剧情里他超级重立男,真要有什么事, 他早就变身小龙男了。 持明人天生会游泳,倒是不带怕的。 我左右扭动了一番,尝试用手抵住岩壁抗衡水流的冲击力,但立马陷入惨败。 这水的速度太快。 “咕——” 开拓者对我探出友好的帮助之手,示意我抓住。我也转身过去拽住彦卿,然后下一秒快速翻腾的浑浊气泡充盈了我全部的视野。 我们顺着通道一路滑下去。 砰的一声。 接着被水流抛掷出洞穴尽头的孔口,高高地划出一道抛物线,然后凶猛的失重感骤然拽着我们急速坠落于地。 屁股,很痛。 - 鸟为什么会飞? 因为不飞就要掉下来了! 我本以为这洞穴通道会通向什么持明秘密实验基地,或者更完美的——直接通向十王司,给我省力气了。 但实际上我们pia的一下砸在了一块方方的、硬硬的石质平台上。 我挣扎着抬起头看了看面前。 真……真是熟悉的风景? “你们没事吧?” 丹恒先扶住护珠人躺下,然后拍了拍开拓者的肩膀,又猫猫祟祟地过来确认我和彦卿是否受伤。 “咕咕!” 开拓者连咕两声,以表平安。 我立刻摆摆手,示意他我没事,彦卿抬起袖口猛力在擦额头的露水,我的视线越过他,落到地上散落的玉兆上。 滚筒洗衣机的威力名不虚传,我袖袋里收着的玉兆在翻滚之后如同碎纸屑般打翻在地,冒出“待拾取”标识。 第34章 当然这标识是我臆想出来的。 毕竟我不是处在一个带有系统的游戏世界里,我并不能看见超出普通人视角范围的特殊提示。 人可以没有生活,但不能没有手机。 我顾不得别的,就拖着透心凉的湿衣服摸索着往前,一个个收回玉兆。 丹恒和开拓者站了起来,突然发力朝向石台正中央的位置奔跑,视野中浓郁的水雾气正漫溢着,我看不清楚他们具体的行动轨迹。 我把玉兆们拢到手中清点着,像是长针刺进了脊椎里,头脑一个激灵,不妙的预感接踵而至。 我手中的玉兆,少了个景元的。 多了个“未知用户12345”的。 我看着这个用户名突然倍感亲切,简直是和“无敌剑士123”“风雨彩虹7854”同出一脉的富有罗浮本地特色! 黑色的默认手机壳,空空荡荡的对话框,只有联系人列表里有几个眼熟的名字,涛然,雪浦,风浣…… 什么龙师大聚会啊?! 我揉了揉湿润的头发,又想了想,将联系人列表拉到最底下,果然那里有一个更加眼熟的名字: 景元! 我点击发消息的按钮重新调出对话框,好在不像某绿泡泡软件一样,删除聊天的时候会把记录全清空。 页面上有且仅有一条信息,对面已读但没回,仔细看下短信内容的话: “大家好,我本是罗浮仙舟丹鼎司一位平平无奇的底层医士,在建木灾变中被官方登记为不幸罹难。是这样的,其实我并没有死,只是穿越到了一个名为‘现代社会’的地方,现在急需5000巡镝,助我重返星铁世界。作为回报,我定倾囊相授仙舟医学秘术……” 咦。 咦……? 我一瞬间寒毛直竖。 - “现代社会是什么?” 软软的、小可爱般的声音,我一抬头,对上彦卿真挚的双眼,尚且没有被内卷文化污染的纯真少年。 “是一个有些痛苦,但不失快乐的地方。”我揉了揉他的脑袋,经过几次演练,他好像已经习惯了,而且并不对我怀抱着什么戒心。 “唔?”他回我。 我确信地说道:“你在罗浮挺幸福的,没必要感受现代社会的冲击。” “幸福……” 彦卿低声念叨着这个词,我趁他不注意的时候,将玉兆收回袖口中,看向离我们最近的一个立柱。 上面有龙形的虬枝盘绕。 波月古海中的方石台、巨大的枯木断枝、颀长珊瑚、潮湿苔藓…… 我很确定,这儿是祈龙坛。 哎呀,和游戏剧情里的一模一样! 可我记得祈龙坛明明是在靠近丹鼎司的海中沙地之上的,为什么我们会通过海底通道到达这里? 这高度落差不太对吧…… 我想要往前几步,穿过云雾,听到彦卿在后头定定地说道:“这个词太过沉重,我宁愿自己不那么‘幸福’,也要为了给将军分忧、为了罗浮的安危拼上一切,绝不能安于现状!” 小孩子还是太年轻了。 景元可就你一个徒弟,镜流可就你一个徒孙,你是罗浮未来的希望啊。 我假装没听见彦卿的回答,来回走了两步,发现我这里隔着云雾不仅看不见丹恒和开拓者的身影了,连一点儿声响都听不到了。 仿佛这云雾有什么特殊效果。 可以阻绝空间。 我闭上眼,调动五感小心探查着,即便经过海水的层层洗礼,空气中仍弥漫着一股腥重的血气,还有——浓郁的「丰饶」气味。 糟了! 我赶紧一个箭步冲上旁边去,捂住彦卿的口鼻,他没有挣扎,用眼色比划着,我顺着他的动作从下往上地望了一圈。 水幕在半空中形成了一道长弧,而我们的身后正是断裂的海岩石壁。 啊……这就对了。 波月古海发生了异动,祈龙坛沉了下去砸断了一片海岩,但某种力量在其上方维持住了有限的氧气空间。 彦卿拿袖口捂住自己的口鼻,我松了手,示意他一定谨慎行事。 我移动到祭坛石阶旁边,蹲下来检视四周,果然如我所料,沉重的建筑物下方压住了很多东西。 由于沉坠的巨大冲击力,这些东西几乎全被震碎了,完全分辨不出是什么,彦卿操控飞剑翻捣了一番。 棕褐的血水流淌出来。 瘆人的臭味扑面而来,一时胜过了「丰饶」的香气,叫人反胃。 “看来……不仅是持明卵。”彦卿没有把话说全,可能是因为真相有点太血腥了。 我回想起来我在记忆中瞧见的那张泛黄药方:“持明血肉,这是原材料之一的持明血肉,他们在复刻实验。” “欸,这是什么?” 彦卿突然拽了拽我的袖子,即便心爱的宝剑现在沾满了污血,他还是坚持用它们挖掘着现场,或许是因为相信只要找到一丝一毫的关键线索,就会有用处。 他发现了一本破碎的册子。 “是证据!” 我情不自禁地喊出了声,同样顾不得脏与不脏了,急忙与他一起翻开简牍,上面第一页赫然写着实验对象:■■。 姓名被血糊得看不清,而下面标记着一行字体很小的注释:给予刺激物品-玉兆,实验对象为自己取名为“未知用户12345”,适应能力无问题。 那个玉兆! 那段话。 明明是我在脑子里胡思乱想出来的,并不是真的短信,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而且、而且,又是何时何地发出来的呢? 我穿回来的时候…… 是降落在星槎海中枢的码头上的啊。 怎么可能……? 注释到此为止,再往后翻,第二页是大片被污浊液体模糊得看不清的记录,然后剩下的页码变成了乱序。 我心中怀揣着无以言明的迫切之情想要看到后面的内容,连着翻过混乱的几页,下一张能勉强看清楚几个字的却是另一个实验对象的。 而映入我眼帘的那个名字是—— 景元。 - “将军!” 彦卿急促地叫道,我的双手开始颤抖,甚至差点捧不住这本册子。 然而我们俩还没得及交换想法——并且我并不确定自己现在是否能够冷静下来分析当前局面——远处传来一阵中气十足的呐喊。 “仙舟的盟誓……” 好熟、好熟的一句台词。 说明大事发生了! 我和彦卿当即拔腿就跑,也顾不得考量这云雾危不危险,直接横冲直撞地就往里面冲刺。 雾气宛若游龙,居无定型。 我用力撕开它们,仿佛撕下面孔上的面具那般,冲到了祭坛中央,彦卿的飞剑呼啸而过,与我同时抵达。 丹恒提着击云站在我的面前。 留给我一个坚毅的背影。 我听着他沉稳地说全那句经典台词:“……管不了我手中的枪!” 然后空气嗡鸣,疾雷迅电,一道青影穿透光线,射中了对手,如同演武仪典的名场面那样,对方呜咽一声,跪倒在地。 致敬传奇标枪手。 我怀抱着无上的敬意,上前去查看情况,那倒下的人竟是风浣,就是那个之前在幽囚狱拦截我和景元的龙师。 我的样貌与初见之时大相径庭。他全身上下的皮肤遍布鳞片,头顶像是那个用「丰饶」力量改造自己的涛然一样出现了破碎的龙角。 风浣,我看你也是风韵犹存啊! 丹恒的一枪没有取了他的性命,而且此时正在持明圣地,即使真杀了他,他也能够立刻蜕生成卵。 但丹恒这一枪的名场面大幅提前,说明肯定发生了大事。 “你做了什么?” 我看着风浣口中喷出鲜血,艰难地坐起:“你心知肚明,何苦问我。还是说你被景元那群心高气傲、目中无人的家伙给带成了没脑子的样子?” 死到临头,还阴阳怪气。 这群龙师真是没救了! 我无意与他争辩,转头看向丹恒,丹恒收回了击云,面上少见地带了一些愠色,但很快又以惯常的冷淡掩饰过去,只是说道:“如果他执意对我的同伴动手,我亦将报以对等的怒火。” “不仅仅是星穹列车的同伴。” 我凝视着丹恒说道。 “还有你的同族,你曾经的朋友,你如今珍视的盟友,以及你永远无法割舍的、血脉相连的故土。” 是的,我又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 得让丹恒再表演一次那个…… 那个开海,爽! 丹恒对于我所说的话微微地皱了皱眉,似是在左右衡量到底是否要做到这种极致。开拓者杵着棒球棍正在剧烈咳嗽,喷出了好几朵血花,而我看见彦卿正不安地攥着那本实验记录,飞剑在他身后躁动。 打断死一般的寂静的人,却是我身旁面孔扭曲的风浣。突然一下子张开扭曲枯萎的手指扑向了我,然后癫狂地高喊道: 第35章 “想不到吧?” 他奸笑着。 “哈哈,我给景元下了毒!” 第28章 别误会。 我必须为自己辩解几句, 我并没有在道德绑架啊! 只是一瞬间好像听到了什么心声。 而且凭借我对剧情和角色的理解——包括某些社团亲友在蓝色小群里勤勤恳恳分享的同人文鸿篇巨制—— 我相信当罗浮陷入危难,丹恒绝对不会坐视不理! 他是个好人。 非常正直的好人,以及无名客。 但或许我选择发表感言的时机不够恰当, 在我和丹恒的深沉注视之中被全然忽视的风浣又狂暴地大吼一声。 “呵呵,去*被和谐的仙舟雅言*的什么神策将军,不过是徒有虚名!我只不过略施小计, 他便自投罗网了!” 风浣屈起手指,像是想要凭借蛮力抓挠我, 我看见他掌背的皮肤如同鱼鳞病脱出青屑。 变异, 已经变异了。 我侧身一闪, 他继续喊道:“想象一下!他最信任的策士长亲手给他端来的竟是一碗毒药!他最看重的垂露龙女亲笔给他写下的药方竟是世间至毒的丹剂!他亲口饮下仙浆玉露竟是我精心准备的致命杀手锏!” 感叹号,感叹号太多了…… 吵得人头疼。 “闭嘴吧。” 我跨步回转过来, 忍无可忍地反手一个肘击, 将扑到我身上的他给肘飞出去,可能是氛围压抑的缘故, 我的脾气也变得莫名暴躁起来。 “我才不闭!” 他坚持与我唱反调。 恨不得现在真有那个叫「闭嘴」的机器人出场。 在我力速双a的物理重击之下,风浣向后滑了几步,先是重重地摔在了台阶的边缘,接着彻底失去平衡, 直接滚落,。 “啊——” 一声惨叫。 之前我判断这云雾能够阻隔空间, 确认如此,但效果并非百分百可靠,丹恒的经典台词就可以穿透它。 ……还有风浣难听的悲鸣。 伴随着他狼狈的滚动,周围的雾气渐渐流动出几尺距离的能见空间, 露出了几具七窍流血的尸体。 血腥味,驱之不散的血腥味。 躺着的尸体面容狰狞, 尖耳朵、长袍子,加上破碎的龙角。 这是被「丰饶」感染的身躯。 我定睛一看,不知为何,便喃喃念出了那些早已存在于记忆中的名字:“涛然,雪浦和……其他人。” 等等。 我、我记得他们。 看见尸体的一瞬间,彦卿微微有些惊诧:“你杀了长老们。” “趁着龙师议会的时候出手?”我挑了挑眉,想到景元之前听我说的话,“好谋略啊。” 虽然不指望他能听出我的阴阳。 丹恒抱住手臂,不带情感地客观说道:“你夺取了他们的力量来增强自己,所以你正在经历从普通持明到‘龙’的蜕变,不过,你的状态看起来并不太好。” 我一边扶起开拓者,一边示意大家谨慎接近滚远的风浣,丹恒默契地回了我一个眼神,意思是,收到,明白。 风浣奋力拍了拍胸口,好像在企图摆脱什么,然后重新站起来:“哈哈哈哈哈,我快要成龙了,真正的龙!所以在你们死之前,我必须纠正一点—— “这不叫杀!我这是送他们去觐见我族龙祖了,这样无上的荣幸,他们感谢我还来不及呢!” 兄弟。 你的脑回路怎么和药王秘传一个样? 哦,好吧,我转念一想,他们本就同气连枝,不奇怪、不奇怪了。丹鼎司里的药王秘传和绝灭大君的入侵,以及日后演武大典上的混乱,都有持明龙师的参与。 涛然自己在灵砂面前承认过的。 但…… 涛然在这里就寄了,是不是之后便没有演武仪典呼雷越狱那档子事了? 世界的秩序。 我慢慢地想起来景元所提及的「崩坏」,还有“应星”的烤鸭比喻…… 我与他们的到来,似乎真的正在潜移默化地使这个世界陷入—— 混沌。 - 这或许非常糟糕,或许可能带来不一样的转机。 我不确定。 到底该不该进一步行动…… 我闭上眼回忆了一下那个叫做“龙师会议记残碑”的阅读物,风浣主张用龙师议会代替龙尊主政。 他想要是权力,永恒的权利。 我冷冷地看向正在扭动的风浣,尝试用激将法套取情报:“你给景元下毒有什么好处?” “一个将军走了,联盟还会指派下一个将军。我们持明一族的地位不会有任何改变,依旧是寄人篱下、仰人鼻息地苟延残喘着。” “你不愧是我们最成功的一个作品,很聪明,很有丹枫的风采。”风浣的胸膛抖动起来,“在我吞掉你、获得更强劲的龙祖之力前,我姑且满足满足你最后的遗愿,告诉你那些「真相」!” 真相。 ……我的直觉告诉我,他如此强调这个词,反而恰恰说明了他并不知晓事情的全貌。 我知道他们不知道的东西,可到底是什么东西,我却绞尽脑汁也想不起来。 「真相。」 “你用给景元下毒这件事当投名状。”丹恒先替我开口问了,“从药王秘传手里换来一张方子,你们用来实验的方子。” 一百分! 他触及到了关键,我在默默地在风浣的视线盲区给丹恒比了个赞,不愧是星穹列车的智慧担当。 “药王秘传那群家伙愚不可及,不过确实是有点本事的。”风浣果然被我们绕进来了,“我们的合作很有效。” “他们居然真的想办法从龙女嘴里套出来了点有价值的东西,呵呵,看看我们派过去的自己人,这几百年来一点用处都没派上!” “你们想复刻丹枫曾经施展的化龙妙法。”丹恒冷着脸,“但化龙妙法至关重要的一个构成要素是龙尊之力,所以你们即使获得了单方,也无法做到。” 铛铛铛!现在是丹恒的主场。 关于前任龙尊丹枫大人的事,除了灵魂碎片的幻影,就属丹恒最清楚了,而我不过是“空有其表”的—— 肉/体。 那么其中我的灵魂究竟属于何方? 对,问题就是这个…… 想一想,再仔细地想了一想,在工造司的密室里,我闻到丰饶之香时,脑中浮现而出的记忆…… 「从来不是真相。」 对。 我并不是死在丹枢对丹鼎司的袭击之中,而是在那之前的丹室里,我撞破了他们的交易。 药王秘传的屠刀刺穿了我。 然而很可惜的是我没有彻底死去,他们强行把我带到了鳞渊境深处,顺着那条潮湿的、带着海水腥气的隧道,来到阴暗地带的某处。 在那里,我成为了那张药方的一个组成、一份原料、一样素材…… 持明,血肉。 在凝滞的梦境中,有一个影子向我伸出了手,但在整整五秒的停顿之后,他只是轻轻地按了按我的胸口,于是我的心脏开始跳动。 以记忆模拟出来的心脏律动。 接着,一股名为“我”的意识强力穿梭而来,进入这具身体。 带着对于这个世界的全面回忆。 - “丹枢一心想着追随她的慈怀药王,不过她研究出来的「龙蟠虬跃」确实给了我们灵感。” 与此同时,风浣开始猛力锤击自己的胸口,他的声音忽然变得哽住了一样。 我恍然回神,重新看向他,他口吐出白沫,一刻不停地嘶吼着。 “我们持明一族不同于脆弱的天人,我们是永恒的龙裔!龙祖之力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只要使用聚少成多的方式,就可以凭借一人之身重塑「不朽」的荣光!” “而且、而且……”风浣的胸口伸出了长着尖锐倒刺的枝条,“不再需要龙尊的传承,我们自己也可以做到!” “你别说这些虚的。” 开拓者站了起来。 丹恒看向了开拓者,开拓者抹掉嘴角的血,点点头,意思是自己没事。 然后开拓者握紧了棒球棍,学着风浣的样子:“你刚刚趁我不备朝我撒了一把龙蟠虬跃的粉末,但我是金钟罩铁布衫金刚不坏之身,哈哈,想不到吧?” “金刚不坏之身,什么东西?” 风浣怔了几秒,身体剧烈抽搐,似是在与丰饶之力做抗争。 开拓者抚摸着心爱的武器,笑兮兮道:“说的这么冠冕堂皇,你不就是想做实验,看看龙蟠虬跃对我有什么效果吗?你这个——” “科学狂人!”我接道。 开拓者对我露出一个赞许的表情。 说实话,我们仙舟极其热爱科学怪人的优良传统,包括某位龙尊在内,身体力行地整什么妙法传承的。不过那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往事,不提也罢。 人型智库小青龙没顾我们的插科打诨,逼近了风浣一步,语气不容置辩:“即便你采取‘聚少成多’的策略,残害你的同胞、同族,吸纳了他们的力量,看似是变得强大起来了。” 第36章 “但可过度的力量只会让你的肉/体和心灵超载,你无法承受他们的重量。”丹恒没有放弃最后的劝说,“如果你现在放手,还有一线生还的机会。” “巧言令色!”风浣咬牙切齿地喊道。 “涛然,雪浦这几个家伙狼狈为奸,偷偷利用我来做实验,我发觉之后反杀了他们,事情早就回不去了。”他双臂一震,缠绕着皮肤上的鳞片的是粗壮的藤条,“他们要我去当第一个吃螃蟹地人,凭什么我要心甘情愿受他们驱使?” 一切都是报应啊,我想。 “你疯了。”我说。 彦卿一直没说话,但眨眼间他的飞剑已经就位,找准了角度,随时准备发出致命一击。 “我现在要杀了你们,献祭龙祖!尤其是你,丹恒!一个舍弃了我们持明而去的龙尊,不配这个名号!”风浣叫嚣着,枝条指向丹恒,又指向我,“以及,一个区区试验品、一个可笑的背叛者!居然妄想着自己拿到一张面具就可以成为真正的他了!” 他已经是丧心病狂的程度了。 我很少使用这样负面的词语描述一个人,因为我一般人如其名地比较温和,但龙师的可恶程度已经达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我要用最狠辣的态度痛击他! 不过在此之前—— “还有一个问题。”在我抬手之前,我给予了他最后的喘息时间,“承诺。” 这个词语,我记起来了。 “在幽囚狱里我们遇见时,你说的景元对你们的承诺,是什么?”我不由自主地笑起来,“你做了什么,居然能让景元表示‘没齿难忘’?” 我知道我说出一些大家不知道的东西,所以丹恒、开拓者和彦卿齐刷刷地望向了我,而我稳稳地盯着风浣的眼睛。 “能让人‘没齿难忘’的还有什么东西?”风浣自信地反问道,显然被我的表演迷惑了,一下子开始自爆了,“当然是我们持明一族对他的恩情!” “你特意跑到幽囚狱里就为了提点他一句?”我抱起手臂,悠悠问道,“好闲情逸致啊。” 真相呼之欲出,只待他的验证。 “呵呵,「神策将军」也是人啊,有七情六欲的人。”风浣的眼睛中闪出凶光,“我们向他保证会在未来的联盟选举会议拥护他成为下一任元帅,并且能为他提供压制的魔阴身的宝饵,果然他屁颠屁颠地就信了。权力、寿命、财富,没人可以逃过这几个词!” 纵然他态度凶悍,我们都清楚他已经是强弩之末了,同类相残绝不是可取之道,更何况丰饶的力量只会加速衰亡。 “这就是了。” 我朝丹恒他们点点头。 “你觉得景元会有那么愚蠢,以至于相信你们的鬼话?”若不是在众人面前得保持形象,我差点要捧腹大笑了,“谈到‘利用’的艺术,他永远是那个将别人玩弄于掌心的人物。” 玩弄人心啊。 我想应该没有人愿意被景元玩弄吧? 不过倒也不未必。 毕竟景元将军是很帅的,难保不会有人……咳咳,跑题了。 “不可能、不可能!”风浣的身体被枝条裹挟着翻出可怖的角度,整张面孔被茎叶侵蚀,血肉溶解,显出嶙峋白骨,“我知道的,我的线人告诉我十王司的判官带走了他,说明我的毒药起效了!他魔阴身了!我是成功的,成功的!” “到此为止吧。” 丹恒甩出了击云,枪尖闪过一点寒光,下一秒青色的电光与霜刃的冰锋一起撕裂云幕。 彦卿的天河泻与他完美配合,两相夹击,一厘米,风浣仅仅移动了一厘米的距离,便已被他们轻松擒下。 “开拓者,这里!” 我为开拓者提供了一个借力的支撑,提着棒球棍的忍侠高高跃起,轰隆一声,砸中他的躯干,他没来得及说一句遗言,便仰面朝天地倒下了。 嘿嘿。 战斗爽我不擅长,但能打辅助! 丹恒蹲下来检查气息无几的风浣,彦卿收了剑回望我,他的眼神突然让我感到一阵害怕…… 和一阵抱歉。 “将军他是不是——”彦卿咽了咽颤抖的声音,努力鼓起勇气问我,“魔阴身了?” 我不知是点头好,还是摇头好,只能回答道:“十王司的判官雪衣,是这么对我说的,我亦无法判断其言真假。” 对不起我之前隐瞒了一些细节,为了不吓到你们…… 可真真假假在这种情况下业已不是关键了。 “只有眼见为实——” 我的太阳穴蓦然突突跳起来,我一捂额头,余光瞧见环绕沉坠的祈龙坛的水幕裂开了数道隙缝。 “糟糕!”我转身大喊道。 丹恒立刻反应过来:“风浣试图操控波月古海、招魂龙祖,可力量不足反致祈龙坛沉没,他拼命维系了一段可以呼吸的空间。现在他昏厥过去,水幕随之失效。” “原来他不是故意想砸我们的啊?”开拓者回复道,摸了摸脑袋,“那我们该怎么办?游出去?” “我没问题。”彦卿很认真地回答,“游得动。” 哎呀,这不是重点啦! 我瞧了瞧丹恒的表情,他垂着眼睫,仿佛在做决定,如此紧要关头,丹恒还在冷静地同我们解释,说明他心中有把握。 只是不确定到底选哪种方案。 和风浣的对峙拖了太长的时间,我几乎要忘记此前的大胆想法了。已知十王司的秘境入口在鳞渊境,而对鳞渊境最熟悉,除了丹恒还能有谁呢? 我往前迈了很多步。 “持明龙尊可以感知水体的情绪,十王司的人口就在整个洞天当中的某处。” 我深吸一口气,无论猜想是否准确,现在唯有一试:“我的身体里有判官画下的符篆,可以通过感应古海之中具有相同气息的水域,来确定具体的方位。” 成败在此一举。 “丹恒。” 我走向他,用上了平生绝无仅有的恳切语调:“请再表演一次那个吧!” 丹恒凝视着我的瞳孔。 “饮月君临。”我说。 在短促的一秒沉默过后,丹恒紧握住我的手腕,对我点头道:“那么,麻烦你为我指引方向了。” - 寂静,在风暴开始前。 明光恍若垂坠的星辰,交织住海的深沉,无可阻挡地冲破黑暗的阻滞。 排山倒海般的呼啸声从我们的耳畔穿过,眼前的水幕瞬间炸裂,汪洋大海被驯服在他的绝对统治之下,波涛吞下碰撞的巨响,然后于渐趋的沉默之中铺陈出一道平坦巨谷。 尽头闪烁着一团灵焰。 第29章 开拓者和彦卿眼冒星星地对丹恒说厉害, 我记得剧情里景元特意支走了彦卿,所以他没有近距离欣赏过饮月开海的壮观场景。 叮咚,名场面复刻。 成就达成! “谢谢您的表演。”我将手放在胸口, 模仿纯美骑士风度翩翩的姿势,“致敬伟大小青龙。” 丹恒淡定地摊摊手,谦虚道:“没什么厉害的, 举手之劳罢了。” 我脑袋里忽地闪过一个念头,突然感到是个玩梗的好时机, 但又想到现在形势紧迫, 于是暂且没说出口。 开拓者的视线扫过沉默的我。 我急忙退到了彦卿的旁边, 拍了拍他的肩膀,问他感觉怎么样。毕竟刚刚大战之中「丰饶」气味浓厚, 他身为队伍当中唯一可能会魔阴身的人, 值得重点关注。 但彦卿好像误解了我的意思,抬起金色的瞳眸, 就对我中气十足地道了一声:“爽!” “不是这个。”我摸摸头。 “那是哪个?”他困惑道。 “罢了,我们先解决首要的问题。”我在心中叹了口气,只能到时候麻烦景元带他去丹鼎司了,虽然他看起来并无大碍, 可能是年轻人血气方刚,自动消化了丰饶的影响吧。 我指了指光辉闪动的那团跃动着的青焰, 深呼吸一口气,格外郑重地大喊道:“向着星辰与——” “深渊!”开拓者自信满满接道。 冲啊! 丹恒和彦卿快步走在前面,开拓者来个z字抖动紧随其后,我一不小心就掉到了最后, 平行的视线恰好落在彦卿圆圆的金色脑袋上。 仔细想想,他的师傅是白毛(偏灰), 他的师傅的师傅也是白毛(偏蓝)——括号里的注释是为了表示严谨——帝弓严选白毛控,是一种悠久传统。 所以他未来会不会变成白毛呢? 好问题。 我已经可以脑补出一部仙舟史诗大作,在第四次丰饶民战争中,已然学成出师的彦卿向因仙舟沦陷的痛苦而堕入魔阴身的景元举起了剑—— 很好,我的构史还没有完结,先行一步抵达灵焰旁边的他们不约而同地回头对我投来“渴盼”的目光。 或者说。 一种不成功便成仁的感觉。 丹恒作为发言代表,对我说道:“不是任何人都可以随意出入十王司的,通道入口需要一定权限才能解锁,你有判官施予的符篆,我想凭借符篆能够更轻松地打开入口,但也不一定能确保成功。” 第37章 “更轻松?”我对这个词发出了疑问。 “嗯。”丹恒点点头,“不行的话,只能硬闯了。” 不要用这么冷若冰霜的一张脸说出如此可怕的言语啊! 为了避免事态白热化,我横了心一口答应了下来,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凑近了跃动的火焰,尝试与其构建精神联系。 砰砰。 「在那里,就在那里」 可是…… 满天波涛倒映而下的碧蓝色中,潺潺流水淌过的间隙里,我尝试追寻,尝试捕捉,却只听到了—— 自己的心跳声。 砰砰的。 “怎么会不行?”我诧异地睁开眼睛,伸手试图捕捉这无定型的火焰,“不应该啊。” 它却仿佛能预判我的动作一般,在我指尖抵达的前一秒,立刻流散开一片余裕的空间,仅仅将我环绕,却不进犯。 “奇怪。”丹恒也稍稍蹙起眉头,凝望向我,“方才开海的时候我确实感受到了十王司的幽冥之气,莫非你——” “我是受害者!”我急忙解释。 丹恒沉默了几秒,然后同样对我报以了坦诚的态度:“我本以为你刻意接近我们是别有用心,不过风浣的样子证明了罗浮持明在背地里搞小动作。” 即便他自己不承认,作为星穹列车无名客的丹恒仍旧很有丹枫的风采。 我大喊完才恍然意识到我这么说真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 虽然我有言在先,穿越文学不要深究逻辑,但遇见的各位自机角色真是一个比一个勇,当下就跟着我一路来到了这里,万一我是个骗子,在故意编造谎话,引诱他们进入危险陷阱呢! 万一…… 我们要去的地方。 真的是一去不复返的深渊呢? 我怔怔地回过来,对上彦卿澄明而坚定的眼神,猝不及防地感到颈后一阵寒意,某种奇怪的感觉攫住了我的神情,让我无意识地开口问道: “如果,只是如果,这一切从头至尾就是一个骗局,而我对你们说了谎,欺骗了你们的信任,辜负你们的期望……你又将如何选择?” 如果,只是如果。 这一切都是我的臆想。 - “这话你刚刚就说过了!” 彦卿并没有像我预料的那样给出激烈的反应,没想到他居然还记得虚构史学家那档子事。 我只好以沉默作为报答。 彦卿转了转手里的剑,挽了道凌冽的剑花,笃定道:“不论前方是怎样的艰难险阻,我定会叫其见识见识我的锋芒!” 他的眼眸闪着光。 “好气势。” 穿过海谷走过来的是镜流,说话的也是镜流,她黑布蒙着眼睛,负手背剑,带过簌簌雪花。 有一片落到了丹恒的掌心。 我早就学会不惊讶了,这是真的镜流,倒是很难弄混的。我不知道她为何至此,她分明不该在这个时间点…… 彦卿一拍脑袋,之前毅然决然的神情马上被年轻人的清澈取代了:“将军本来吩咐我去幽囚狱接一位要犯,并随行至神策府,我竟、竟一时给忘了!” “幽囚狱里的要犯?”丹恒也开口了,“青镞让我来鳞渊境找失踪的彦卿,和此事有关?” “失踪……”彦卿困惑地握着剑,“我什么时候失踪了?” *宇宙粗话*。 我也给忘了,他们原来在云无留迹的同行任务里,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丹恒没在神策府乖乖等着,但我不能让事态继续失控下去。 “等等——”我马上叫了起来,阻止住走势不妙的对话,“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 我跨过一步,绕到镜流的面前,阻挡住她,张开双臂就劝说道:“当务之急是想办法破除权限,进入十王司阴世解救景元,你亦是为此而来的吧?” 可能是我的动作一不小心肖似了某位知名金发男子,开拓者向我投来了意味深长的目光。 “解救景元?” 镜流对我的话轻蔑地哼了一声:“他什么时候会需要我的‘解救’呢?我只是来找我想见的人谈谈的,不管在什么地方,我都可以抵达。我原先的机会会更复杂一些,但现在有了这样一个机会,也不必动用别的手段了。” 云无留迹的任务可不是这么说的! 我无声地呐喊着。 镜流仿佛是指她和罗刹计划面见元帅的谋划,这算是宇宙的自我修正程序吗?我的介入细微地改变了剧情,所以人物自行发起行动,重新将剧情圆了回来? “哎呀,我出现在这里是因为——”开拓者不合时宜地插入了进来,“我遇见一个愚者让我来鳞渊境放生矿泉水。” 可能是觉得大家都介绍了自己的来意,所以不能落后。 停、停! 我、我的脑子已经无法处理这些如线面繁殖般的支线任务了! “够了。”我沉着声说道。 为了杜绝有人打断我的可能,我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从袖子中摸出一块玉兆,远远地掷入了青色灵焰之中。 噼里啪啦。 非常符合火焰特性的拟声词。 紧接着那团火焰在吞噬了玉兆的形体之后急速膨胀开来,扑闪的焰光一瞬迸发,化作了朦胧浮动的界门。 “哇,高级。” 开拓者发出强强的感叹。 丹恒托住下巴,对我的行为表示认可:“我记得那是将军的印鉴,有开门的权限合乎情理,只不过这样我们就得赔景元一个玉兆了。” 我扔出的玉兆是之前递给丹恒查看的那个,后来我们追逐丹枫的影子时,他非常礼貌地抽空还给了我。 “其实……”我有点不好意思地揣了揣袖子,“是景元的家门钥匙。” 这次轮到彦卿来替我把剧情和设定圆起来了:“哦,将军掌握的玉兆拥有最高级别的权限,十王司的入口是最高级别机密之地,将军府邸也是最高级别机密之地,所以开门的玉兆是通用的。” “所以是景元他图省事,出门只带一把钥匙,能开全部的门?”开拓者一针见血地指出了关键。 “这是一把□□。”我确信地说道。 “或许结盟玉兆有相同的效果?”开拓者的思绪开始自由翩飞,“我们可以夜袭将军府了!” 镜流没有理会我们的无厘头闲谈,率先走入了界门,身形瞬间隐没在了漆黑的幻光之中。 我看见丹恒、彦卿和开拓者动身就要紧随其后进去,抢步过去拦了一下:“寒鸦有提醒过,身为人类,肉/身进入因果殿,不可逗留超过二十四小时。” 我本是想劝说彦卿留在外面的,但他明显是决意要深入探查此事,他人虽小,但若是下定了决心,我是拦不住。 只好尽可能叮嘱。 “大家一定要结伴而行。” 我严肃地点了点头,他们回以同等程度的严肃点头,于是我们约定好排好队,带着不容抗拒的势头走进了界门。 该交代的都交代了,所以不出意外的话,意外马上就来了。 果然在我的指尖触碰到流光之时,一个身影比我更快,擦过我的肩膀抢先一步冲了进去。 好家伙,抢跑啊! 我毫无准备地被撞到失去平衡,一个踉跄栽进门中,浓烈的黑暗霎时裹挟住我,仿佛在疾风迅雷之中穿梭,无所依凭,唯有—— 不断下坠。 下坠到一块闪烁的屏幕前。 第30章 我的手臂穿过白色的屏幕, 然后是整个躯干,最后是断了线的意识重新连接上来,漂浮在无边无际的光芒中。 【你想要退出游戏吗?】 【是或否】 不, 不是这样的。 我不想离开! 明明才回来没有多久……又要离去……我在光芒中拼命挥动四肢,如同一条溺水的鱼,在空气中翻腾肚皮。 油锅就在前方, 而我马上要熟了。 我不知道为什么十王司会通向这种地方,但滋滋的电流声在我的脑子中躁动。 叮, 又是叮的几声。 【应用程序没有响应】 【结束进程(否)】 我睁开双眼, 是熟悉的白色, 但失去了光亮,不是闪烁的屏幕, 不是掉落的舞台灯, 幸好我的脑子还算正常,认得出来这只是一块平平无奇的天花板。 医院的天花板。 【欢迎来到新世界】 【场景正在生成中……】 我又穿越了? 人可以倒霉, 但不能这么倒霉吧! 这算哪门子的再创世的凯歌,我居然转瞬间又回到了那个让人又恨又爱的“现代社会”,甚至是在最关键的剧情点出现时被传走了! “恭喜你……” 好熟悉的开场白。我一秒的反应时间都不用就接道:“手术很成功。” 对方回答:“你怎么知道我要说什么?快说,你是不是有预知挂!” 我垂下视线, 收起下巴,看见了“镜流”——卸了妆的脸。我至今仍旧想不起来她究竟叫什么, 但我猛然间发现这张脸,似乎与镜流并无二致。 第38章 “恭喜你,生了一个3.3gb的预下载安装包。”另一个声音传来。 我转动嘎吱响的脖子看过去,哦, 是“应星”,不奇怪了。他的眼瞳颜色现在恢复了正常的黑色, 也就是正常人类会有的瞳色。 我张了张嘴问道:“……现在进展到哪个版本的剧情了?” 我想不到什么别的话题,只好这么顺着他的话说下去。 “在黄昏降临后升空。”他信誓旦旦地回答道,“迎战大地泰坦!” “兄弟,这不对吧!”我直呼。 “看来你不是伪人。”他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内鬼是‘景元’,他在说谎!” “那只是个比喻。”我现在懂得了“景元”的伪人笑话,干脆换了个打探消息的方向 ,“我睡了多久?” “三天。”他说。 一个很常见,很普通的数字,我也品不出它有什么特殊含义。 “我跟你说,当时那叫一个凶险!”旁边的“镜流”突然打开了话匣子,“幸亏‘景元’立马冲了上来,拉了一把我们。” 她笑嘻嘻地喊道:“所以我晕了几个小时就醒了。” 我觉得她比起cos镜流,反倒是更像白珩一些,不过或许七百年前的镜流并不像现在这样深仇苦恨,不然他们五个是怎么混到一起的呢? 就如同此世的我们…… 我们是谁? “她天赋异禀。”站在病床另一侧的“应星”抱起双臂,我发现他也穿着病号服,“我不过比你早醒几天罢了。” “同病相怜。”我点评道,“我们两个。” “应星”对着我顿了一顿,欲言又止的样子,突然取过床头果篮里的苹果,拿着刀削起了皮。 我探手过去翻了翻形状各异的水果,掏出一张卡片,署名是“景元”。 是景元啊。 “他人呢?”我问道。 “应星”和“镜流”两个人没说话,他把削好的苹果递给我,而“镜流”假装自己很忙,忙着擦她的道具剑。 我摇了摇头。 “其实你睡了四个月了才醒过来。”白发男人笑了笑,突然有种凄凄怨怨的感觉,“卡路里都燃烧光了,吃点吧。” 四个月…… 为什么会是这个数字? 我再次摇了摇头。 “一天一个红苹果,医生永远远离我。”白发的女人也赞同道,“瞧你一身肌肉都睡松弛了,还不得多补点!” 不对,事情不对劲。 “景元人呢?”我提高了音调。 “应星”垂下了眼睫,他的眉眼充满了人类惯常有着的那种倔强和淡漠悲愁,这两种情绪并不矛盾。 “他去……” 轻轻的一声叹息。 “成为社畜了。” 终于有一次,话是讲完了,但余音未落之时,我感到全身一阵冰冷,直愣愣地仰头向后倒去。 很美好的。 断片了。 - 【你想要退出游戏吗?】 【是或否】 是。 是! 有一瞬间,我真想学着桑博的姿态和语调,对着屏幕外的你说一些谜语般的话语,再呼唤一句“亲爱的看官朋友们”。 可能是我太绝望了,绝望地想要回到我本属于的世界。 所幸程序没有辜负我的期盼。 【程序已响应】 【你的选择是】 【是】 这选项和真正含义居然是反着来的,就,就挺阴间的,全是陷阱! 有人拎着我的后颈皮用力把我拽了回来,离开屏幕的怀抱。 我余光一瞥,是镜流,她拎我就像拎小鸡崽一样,可能我只有骨子里的仙舟人素养与丹枫比较契合,在其他方面,简直弱*和谐用语,从我做起*了。 “唉——痛!”我抗议道。 “你确实不够像他。”镜流松了手,对我锐评道,“倒是有点像另一个小的。” “什么小的?” 我尴尬地摸了摸龙角,重新站起来,复又想起了些早前的事,便趁机问着:“你何苦与‘应星’争辩,他不过是在理解自己的角色。” 隔着黑布,我摸不准的镜流的态度,不过她倒是语调平和:“这没有意义,即便模仿得再像,终归是会醒来的梦。” 生命因何而沉睡? 我瞧着那块闪烁白光的屏幕,几乎环绕了一圈,余下的是无穷黑暗,以及按照特定频率明明灭灭的巨型玉兆算阵。 “因为遗憾。” 我说。 唉,不能再说下去了,要把匹诺康尼的剧情给剧透得一干二净了!梦中事,还是留给梦中人探索吧。 我托了托手肘,仔细盯着那块全白的屏幕,虽然明白大概率不会获得答案,但还是问了:“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镜流已经走出了几米远,她的声音冷冷地飘回来:“你在这里所看见的一切物体,都连接着中心的算机。” 她甚至没问我刚刚发生了什么,可能是并不在乎吧。 如果那是真的,我希望它确实是真的,能够得知他们两人顺利回去了,我很欣慰。 然而如果那是假的,那便也不过是一场梦,我该学会不为此感到哀伤。 “其他人呢?” 我快步跟上镜流的脚步,如同行走在巨型图书馆中,两侧皆是百人高的玉兆单元,发出稳定的咔哒咔哒声。 “在别的通路。”她回答。 “这是十王司的防御机制。”镜流竟然很耐心地同我解释了原理,“每有一次进入请求,就会转换一次入境端口,加上随机设定,理论上,我们所降落的位置是浩渺数列中的任意一处。” “然后我和你刚好掉在了一条路上?”我觉得事情有种很欢愉的味道,“真可惜,是你和我绑定了队伍,我想你应该更想找丹恒叙叙旧吧。” 我揣测不出来她的行为动机,她倏地在前方站住脚步,语气变得远非和善:“事情已经发生,故事已经改变,你比我更明白这个道理。”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我回答。 丹枫的记忆之影的目的地是这里,我们最终都来到了这里,仿佛命运的指引一般。然而在这个并非游戏的世界之中,命运又是被什么书写的呢? 星神还是人类? 【是】还是【否】? “总之,他来了。”镜流望向我的身后,“你大可以自己问他,为什么当年要那样做。” “我和你们到这里的目的一样。”镜流留下一角衣摆,“面见十王与元帅。” 钟摆的声音在距离我耳畔仅仅几尺的距离响起,重重地敲击着我的耳膜,几乎是可以将我的五脏六腑震碎的地步。 镜流毫无顾及地向前走着。 她一直在行走。 永无止境地行走着。 我屏气凝神地抗击着这种强有力的共鸣,这更像是「同谐」的协律,在将所有入侵物固定在相同的频率波段上。 难怪活人不能在此久留…… 熟悉的影子飘了过来,虚虚地浮在空中,身为记忆之体,他果然不受影响。我似有所启发,按住了心脏的位置,尝试抛弃形骸的束缚。 “有罪……” “无罪……” “有罪……” 两股相互矛盾相互矛盾的声音回荡着空寂的殿堂之中,像是整座宫宇的存在活了过来。 片刻过后,我的脑中只剩下了清晰的幽冥之声。 镜流回了头继续往前走,没有理会我的挣扎,她很是了解十王司通路的样子,走得义无反顾。 丹枫的影子指了指现在恰好位于我身侧的方格屏幕,他不说话,亦不加表示,只是克制地保持了一段距离。 玉兆在此裂作了一格一格的单元,如同抽屉一般。 我听着那“有罪”“无罪”的报时嗡鸣,两相权衡之下,还是依循他的指示,伸手碰了碰屏幕。 上面出现了一行字。 【你想要■■■■■?】 - 又来。 又来这套! 说实话我的脾气可没那么好,想当初一上来就把某个倒霉龙师撅河里了,后来还“间接”给其他大名鼎鼎的龙师们发了热乎乎的便当。 【你想要■■■■■?】 我凝视着这句话,如同凝视深渊。 然后狠狠地一拳头锤了上去。 【请稍等,重启中】 其实我在“现代社会”学到了一个很有用的小知识:遇事不决就重启。凡是电子产品的故障问题,百分之八十重启一下就能好。想来在仙舟,同样的道理是适用的。 丹枫的影子就站在我的面前。 我依旧不明白他意欲何为,不过听从他的意见未尝不可——虽然转念一想,现在真有种名场面复刻2.0的感觉,只不过我扮演的是应星罢了。 镜流走了五十步,屏幕重启花费了三十秒,然后整面墙亮了起来。 我一格一格地数过去:……96、97、98、99、100。 第39章 原本流动的数字在达到100时翻成了一个我很熟悉的名字。 【景元】。 第31章 【你想要关闭柜门吗?】 【是或否】 屏幕上的字又闪烁了一下, 变回了原来的那句话,但本来被和谐掉的几个字恢复了过来。 我想,在十王司, 这个问句应该没有什么双重含义,所以干脆地点击了【是】。 【是】【是】【是】 ……经过之前的深入了解,我猜测十王司的系统对于“是”和“否”的定义是与人世相反的。 比如“你想要退出游戏吗”这个问题, 我点击【是】,才能回到这里, 点击【否】, 却是到了另一边。 至少, 希望“镜流”和“应星”是真的顺利回去了吧,那我便没什么后顾之忧了。 那个世界的我大概还在晕着。 而这个世界的我居然做到了百分之八十的仙舟人做不到的事情:以满血状态进入十王司! 【已收到你的选择】 【正在处理中……】 叮咚几声, 屏幕忽闪忽闪的, 然后呈现出了一个令人感到无比熟悉的加载圆圈。 接着下面又开始滑动那串数字:……96、97、98、99、100。 怎么整得跟定分枪似的? 我觉得景元是100合情合理,毕竟是一只满分猫猫。不过数列开始的0会是谁, 倒是让人突然有点好奇了。 我的手产生一些蠢蠢欲动的想法,但我的理智告诉我现在还是别作死比较好,不然召唤出了个圣杯怎么办…… 啊,串戏了。 丹枫的影子好像和我产生了心灵感应一般, 沉重凝视着我,仿佛在嘲笑我漫无边际的联想。 我悻悻地将手揣回袖子里, 看到屏幕上的加载圆环恰好消失。 【柜门已开启】 方格门砰的一下在我面前弹开,我试探性地探头望向门后,有一段一个人身长的金属通道,而更深处是模糊的黑暗。 我比划了一下。 感觉这方格内的空间仿佛正好适合躺下一个人, 这就是我刚刚看见景元名字的缘故吗? 此处应有一句题诗,踏破铁鞋无觅处, 得来全不费……脑细胞。 我不禁思考这个数列到底是个什么意思,我在记忆里听到过它。 ——确切来说,是丹枫的记忆——我与他似乎在所谓的“同化”过程中达成了某种奇妙的共感。 我想他可以他所看见的画面,他也可以看见我所看见的画面,或许我们还能看见丹恒的画面,到底是源自同一血脉嘛,奇妙之中透着一丝合理。 仙舟人认为持明转生后与前世不为一人,可由同样的…… 算了,现在不是纠结哲学问题的时候,我也没有向真理医生或者那刻夏求学的伟大志向。 我踮了踮脚,想尝试看看能不能爬进通道里,就在我的脑袋以一种尴尬的视觉效果伸进去的时候。 一双苍白的手落到了我的眼前。 - 这十王司是字面意义上的阴间啊! 我急忙一用力,从通道中退了出来,重新站稳身体,仔细盯着那双晃动的手,看到对方一个用力推了什么东西出来。 我上去一接,竟然是景元。 景元?! 景元为什么会在这里,我不得而知。当然我下意识的反应是去晃他的肩膀,试图叫醒他。 直到一股淡淡的香味飘过。 我凝神一检视,发现景元蓬松的白发里面夹着一片边缘破碎的银杏叶。 嗯…… 是“景元”吗? 我倾身去取那片叶子,倏地看见一对那双白腕子从柜门后的黑暗中长长地探了出来,我差点原地蹦出半尺高度。 然后寒鸦从通道里钻了出来。 “辛苦了。”她了无色彩的眼睛移向我,“多亏你刚刚和他们一起成功打开了通道,我才得以顺利进来。” “其实主要功劳在星穹列车的丹恒先生身上。”我强调了下,“开海,帅!” 寒鸦肯定地点了点头:“我会把这点记下来,以后汇报给上级。若这次危机成功度过,可能会有论功行赏的环节。” 阴世的论功行赏。 总感觉听起来让人毛骨悚然的呢? 我转了转手里的银杏叶片,沉默地感受着空气的冰凉,氛围变得尴尬起来,我想要问点什么,但并不确定寒鸦是否愿意回答我。 丹枫的影子飘在我的斜后方,寒鸦捂了捂额头,只道:“你走后,我与龙女回到丹鼎司,她取了府库里珍藏的材料做了杯与忘川酒药效相仿的药让我饮下,压制住了魔阴身的影响。” 我点点头,正想着该如何回答,她先继续说了下去:“我本以为会有持明族的龙师长老前来阻拦龙女,不过这回居然一个也没有遇见,难得难得。” 怪不得藿藿的角色关联语音里会说寒鸦是个话痨,她确实挺能聊的。 “实际上持明族的龙师们——” 我假咳两声,用最精炼的语言给她描述了风浣的犯罪行为。 寒鸦听罢,便回我一句:“哎,我早就怀疑他们图谋不轨了!” “此话怎讲?”我眯了眯眼,觉出了点不简单的意味。 此前是景元告诉我十王司和持明龙师之间是有一层合作关系的,但现在看来,景元没透露给我的情况是有一方背刺了另一方。 寒鸦眼中没有一点内耗,只有对工作的疲倦:“我刚刚在阳世得到了元帅的直接命令,要我与你做到情报的完全共享……” 我立马艰难地抱起“景元”:“要不你先帮我给他找个地方躺躺?” 寒鸦思考了几秒钟,举起她的玉兆朝屏幕按了按,我们的旁边弹开了另一个柜门,屏幕上显示出的是【景元】的名字。 “好了,我操作了一下,换了一个存放空间,你现在可以把他放进去了。”寒鸦回答我。 我扶着“景元”进去,接着寒鸦毫不留情地关闭了柜门,我站在原地注视着她,希冀着她能讲点什么。 ……缓解一下阴间的气氛? 啊,错了,缓解一下我的疑问! 寒鸦也站在原地眨了眨眼睛,片刻之后,好像终于明白过来我的暗示:“好,如果你想听的话,事情要从七百年前说起。” 我可以预料到接下来。 会有一长段剧集前情提要出现。 - 希望未来本体游戏可以添加一个跳过键,虽然在现实生活里,时间是不能跳过的。无论多么漫长的岁月,都得一分一秒地去度过。 事实证明我草率了,寒鸦竟然开始从多个角度给我绘声绘色地讲述起云上五骁如何大战倏忽的故事了。 等到她终于进入正题之时,我差点站着睡着了。 “……好的,接下来便要说到身犯魔阴的镜流自请进入十王司而后发生的意外“……众所周知,即将堕入魔阴身的天人将会被引渡至阴世,由十王审断其阳世的罪孽因业、判罚论罪……” 说到镜流,她走得飞快,早在前头消失得无影无踪,我想追也追不上了。 我回过神来,继续看着寒鸦,假装认真听讲的样子:“所以你们是认定她有罪还是没罪,是不是应该还会有个判词什么的?” 按照我们仙舟文化人的传统,估计阴世的十王那群老家伙是非常热衷于在人死之前给人来篇文采斐然的判词,彰显彰显什么文化底蕴。 “判词好像是有的,但我不记得了。”寒鸦居然花了几秒思考我的问题,“这个不重要的,重要的是,她在十王司内得到了某位星神的注视,因而得以压制魔阴,最终出逃。” “的确,我之前听闻过。”我没啥好说的,只能如此回答。 寒鸦继续讲:“所以这件事情让十王司的上级领导,也就是十王,感到管理改革势在必行。” 嗯…… 怎么突然充满一股社畜味了? 我集中注意力地思考了一下,回道:“于是十王开始想要打造与以往不同的偃偶,来在必要之时进行一些特殊任务?” “没错。比如我的姐姐,在肉/身殒灭之后藉由十王司的偃偶复生,成为十王麾下效力的判官。”寒鸦走回到屏幕旁,点了几下,“十王司一般都是吸纳像我们姐妹这样的普通民众来充当职员,主要是因为数据库里面保留了我们的完整数据,可以充分地模拟出贴近已逝之人的存在。” “像人工智能?”我接道。 “这是化外民常用的说法,你似乎更偏爱于那类语言,因此我也用简化版的通用语和你解释了。”寒鸦看向我,倒是非常善解人意,“判官把濒临魔阴的人带到十王司,一是为了裁断罪业,二就是为了刻录他们的意识数据,以供未来不时之需。” 我托起手肘,沉思道:“但……计划赶不上变化,总有意外发生。” 寒鸦一边操作另外的柜门打开,一边对我说:“是的,像白珩那样的杰出飞行士,她牺牲在战场上,我们就没有办法记录她的意识数据。” 第40章 我的视线移向屏幕,上面现在出现了【白珩】的名字。 真是个有点禁忌的名字。 寒鸦推了一下柜子,领着我来到空格面前,我清楚地看见躺着一具没有气息的偃偶躯体,是白珩的模样。 “制作一具偃偶,以十王司的技术来说,完全不成问题。”寒鸦说。 “确实,这点我深有体会。”我莫名觉得好笑,“还亲眼见过许多个呢。” 寒鸦没有对我的笑容做出什么反应:“对,那就是关键。我们可以制造出足够逼真的偃偶,但真的要让他们动起来,才是最困难的。” “很可惜,如果我们想要罗浮重新拥有一位杰出的飞行士是不可能的,因为我们没有成功留下她的意识数据。”寒鸦合上柜门,“假设随便导入其他人的意识,那么这个计划也没有意义了。” “什么计划?”我问。 “由于镜流的逃离以及丰饶民战争的影响,十王经过与当时元帅的讨论,启动了一个长达七百年的实验计划。”寒鸦把她的玉兆递给我,“——尝试复刻那些仙舟历史上的杰出人物。” “未来一旦仙舟受到重创,人力和资源跟不上消耗,便可以启用偃偶及时补上。” 寒鸦语气一板一眼地解说道,好像没有夹带任何私人的想法,只是复述:“举个例子,如果云骑将军不幸在战场上牺牲,我们可以立刻启用将军的复刻偃偶体来暂代职位,来防止因为将军缺位或职权传承产生可能危机,令仙舟专注于战事之上,杜绝后顾之虞。” 乍一听,这个计划好像确实有点道理,有丰饶民外患在,仙舟内部又各种势力错综复杂,一不小心,就有可能重演三劫时代内部阋墙的灾患。 但我忍不住怀疑…… 大概是在“现代社会”之时,受到“景元”的蛊惑,导致我科幻小说看多了!我不由自主地就想起那些机器人反叛的案例。 当然,我们这个宇宙里也有相似的故事,只不过我们称其为帝皇战争。 我接过了寒鸦的玉兆,想了想,回答道:“你们这么做,和持明龙师想要利用化龙妙法将其他生命转化为持明,让联盟拥有无限军队有什么区别?” “十王司理当维护‘生’与‘死’的界限,这样的作为岂不是反倒会导致‘生死界限’的模糊?”我无法掩饰自己的质疑。 寒鸦沉默了一下,非常诚挚地回答我:“这取决于我们看待事物的不同角度,而对于这件事,我亦没有权限来评价。” 我沉默地凝视着漂浮的淡薄空气,在十王司,仿佛时间都凝滞了。 也许,现在并不是争辩这个问题的最佳时机。 我最终举起手,用寒鸦的玉兆解锁了屏幕的权限,上面划过一连串的数字。我按照此前的猜想点开序列96,接下来翻出的果不其然是【镜流】的名字。 原来那串数字是这样的含义吗? 我复又问道:“你们无法‘复活’白珩因为没有数据,但除了她,在名单之上,你们可以做到‘复活’其他人。” 寒鸦颔首:“十王司一般只记录天人的意识数据,但由于应星太过出色,所以之前就采集过他的一些数据。” 寒鸦伸手点开数字98和数字99,三个柜门一齐打开,我看到里面都是空的。 “以及前任持明龙尊丹枫,他是罗浮历史上,雨别以外,毕竟特立独行的一位「饮月君」。所以或许因为顾虑,我们也在他转世之前采集了相应的意识数据。” 我呼出一口长气,感觉原本脑中朦胧的真相碎片渐渐拼合在了一块儿:“如果你们的计划顺利展开了的话,之前也不会产生那么多波折了吧?” “而且——”我说,“这和十王司遭遇的「哲人鸩酒」病毒有关吧?” 寒鸦的眼神突然变得极其严肃:“是白墙之外,我们观测到的那个‘真实’世界,导致了一切。” 第32章 “不过这么说有点夸张了。” 寒鸦立刻自己反驳了自己, 好像在故意营造一种神秘莫测的氛围:“墙外世界只是个小插曲,主要在于——这七百年间,我们一直在失败。” “很彻底的失败。” 她毫无包袱地向我强调道。 我低头思索了半分钟, 倒也不意外,如果十王司真的成功了,那么故事将会是另一个版本了。 “当我们将意识导入躯体时, 无一例外,他们会产生强烈的自毁倾向, 以至于最后根本无法进行正常的工作。” 也是, 毕竟没人相当完一辈子的社畜, 睁眼发现自己还得再当一辈子又一辈子没完没了的社畜吧…… 寒鸦无从得知我的思考,继续以不带起伏的语调讲述着:“即便我们通过一些手段令其稳定下来, 他们在接受‘前世’的记忆后, 也无法完整地展现出与‘前世’相匹配的能力。而在‘前世’记忆的不断影响,他们或早或晚地会陷入癫狂, 彻底失控,我们只能中止偃偶的激活状态。” “这挺像我看过的很多机器人反抗人类文明暴政中的桥段。”我简要地评价道,“你们看起来想制造第二次帝皇战争。” 这次轮到寒鸦迟疑了:“没……没那么夸张,仙舟还是很依靠人力的。哎, 这次任务后能不能多放一天假呢?” 不过假设,只是假设。 真的是应星本人或丹枫本人在那场变乱之后复活重生, 我很难想象他们要怎样去面对发生的一切。 而且景元他…… 算了,我不想了。 反正这仙舟将军又不是我在当! “但我看到‘镜流’逐渐地可以掌握变化冰刃的能力,而‘应星’也可以制造出非常近似支离剑的武器……” 我慢慢地回忆起之前的场景:“因此并不能说是完全的失败吧。” “这正是我要说的下一个关键。” 寒鸦不在乎,只是一味沉迷在她的故事艺术之中:“大概几个星历月之前, 我们决定尝试新的办法——将意识数据中的‘记忆’相关部分剔除来降低失控可能性,只留下‘性格’‘偏好’这一类的集合, 然后投入到了我们所观测到的另一个世界,看看是否会有什么特别的效果。” 有一种普遍说法认为,是漫长寿数带来的记忆堆积,引发了情感的爆炸式爆发,进而导致了魔阴身的发作。 如果通过外力移除记忆,是否能治愈魔阴身呢?——显然我不知道,因为没有人做过这样的实验。 不过现在十王司在做的实验,似乎像是受到了这种想法的影响。 于是我答道:“所以,你们向那个世界投入了‘镜流’和‘应星’?……不会还有‘景元’吧?” 寒鸦避开了我的问题,依旧在解释背景知识:“首先需要申明的,关于那个世界,它非常神秘。我们千年前就发现了‘它’以及相伴相生的‘防火墙’,我们本以为墙是用来保护‘它’的独立性,可实际上十王司的崩溃证明了墙是用来保护我们免受入侵的。” 我说:“星神的力量干涉了你们。” “你猜的很准。”寒鸦抬起眼眸,“当我们三十日前从那个世界回收投放出去的意识数据时,一种神秘的病毒悄然顺着中央集合网络开始蔓延。” “我们内部调查了很久,最终确定这是一种名为「哲人鸩酒」的病毒。在《易镜窥奥》一书中有过记载,它是常乐天君的信徒在帝皇时代用来击溃机械军团的武器,那么真相便很清晰了。” 阿哈? 阿哈! 是欢愉星神干的,那倒不奇怪了。 “如果是欢愉星神的话,祂最喜欢找乐子,而不是搞破坏。我想,病毒本身并没有非常大的伤害吧?” 我说道,好像之前符玄也提到过病毒的来源,但我当时没往这个角度深思。 “病毒没有造成伤害,但带来了混乱。” 寒鸦转了转身,面向屏幕:“对于依靠严密逻辑和精准运算而运行的阴世,混乱是最棘手的一件事情。” 我看见寒鸦突然举起手,痛击了一下屏幕,正如我之前所做的那样。接着屏幕闪烁了好几下,上面的文字转换为了难以辨识的另一种文字。 寒鸦说:“例如我们的系统本来该用这种加密文字呈现,只有内部工作人员掌握它们的含义。病毒入侵后它们变成了如此通俗易懂的样子,甚至有点诙谐,实在令人恼火。什么‘你想要退出游戏吗?’、‘你想要关闭柜门吗?’,太不严肃了!” 我抿了抿嘴,莫名觉得有点好笑。 “以上是主要的背景知识,也是我们此行的目的。”寒鸦用笃定的语气说道,“恢复十王王司的秩序。” 我摆了摆手:“其实我只是来找景元的,没这么远大的志向。” 当然听到现在,我觉得景元大抵是没什么事的,他能狠狠地耍龙师一大笔,现在肯定也是在利用十王司。 寒鸦对我的回答表达了长久的沉默,在这种令人不安的静寂中,我脑中倏忽闪过一个无关痛痒但又特别想问的问题。 第41章 “为什么你进入十王司的方法,和我们进入十王司的方法不太一样?” 我指了指身旁的柜子。 从柜子里钻进钻出,有点像童话故事——原来十王如此具有童心的吗? “哦……”寒鸦发出一个短促的音节,“你走的是备用消防通道。” - 我已无力评价! “所以正常来说,你们内部职员进入十王司就通过这个玩意,咻的一下滑进来,咻的一下滑出去?”我问道。 “像滑滑梯一样。”寒鸦认真地回答说,“很方便。” 她做了个几个动作向我演示:“你面前这个所谓的柜子,在我们看来,相当于一个可视化的终端,可以用来进出,也可以用来调取或储存材料,就像我刚刚如何将‘景元’送回去一样。” 我听了半天,隐约感觉出来点什么:“呵呵,说实在的,之前你与雪衣说得好像「哲人鸩酒」给十王司带来了极大的危机,但根本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个‘小插曲’吧?” 丹枫的影子在这个时候突然飘近了我,几乎是紧贴着我,我没作声。 寒鸦望着那影子,回答说:“病毒的影响力有限,所以靠判官和冥差们的努力,我们支撑过了三十天。” 我眨了眨眼,感到细思极恐:“直到几天前意外发生了?” “那个时候,「神秘」瞥来了一眼,导致十王司陷入了长达几个系统时的混沌黑暗。”寒鸦居然叹了口气,“我们揣测,祂是察觉到我们愈发逼近另一个世界的「真相」,所以采取了制约措施。” 「神秘」的星神迷思认为宇宙不可洞察,真理并不存在,反对「智识」所推算而出的确定性。 某种意义上,「神秘」是否也站在「终末」的对立面? 过去。 未来。 现在。 皆不可知。 我伸出手,指尖突兀地触碰到了丹枫的影子:“看来你现在确定了一点,是持明龙师在混乱之时偷偷袭击了十王司?” “虽然不愿意承认这次十王司略逊一筹,但不得不同意你的结论。”寒鸦对我坦诚点头,“根据你对他们犯罪事实的描述,我猜测他们最初可能只是想窃取‘丹枫’的遗体,结果意外进行了什么操作,才致使我们原先封存的偃偶失控逃脱,那么一切就说得通了。” “封存?”我抓到了这个词语。 寒鸦从我手中取回她的玉兆:“本来我们回收到了从另一个世界返回的‘镜流’和‘应星’的意识数据,还没得及将他们重新注入偃偶的躯壳。结果我们后来恢复了电力,一检查发现偃偶消失了,就给神策府发消息让他们协助追查。” 我想起来自己在地衡司见到的那份标题极长的文件:“结果景元不愿意配合你们,所以来来回回传了好几次批复意见?” “不是不愿意,而是故意拖延时间。”寒鸦强调道,“云骑将军没有权力拒绝十王司的合理要求,他是在故意利用行政手段阻碍我们。” 不愧是全罗浮最有脑子的男人! 我在内心啧啧咂舌。 “景元这么做肯定是有原因的吧?”我莫名有点自豪地问道,“运筹帷幄,算无遗策的七百年罗浮将军,必有高深谋划!” 我不知道哪里来到的相声血统觉醒了。 寒鸦本无感情的眼眸淡淡地划过了一丝“尴尬”的色彩,最后强作镇定说道:“此事与你有关。” “我?” 我说。 “有的时候,「你」未必是「你」,而「我」也未必是「我」。”寒鸦用不可捉摸的语气说道,“「你」既是「我」,「我」亦是「你」。” 很……很耳熟的一句话。 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 谜语人重现江湖! 我冷漠地望着寒鸦,期望她能多加解释一番,然而她好像对自己的艺术很满意,毫无开口的征兆。 但刚好这个时候有人来救场了。 “你们太慢了。” 冷若冰霜的声音传回来——是物理学意思上的“冷”若“冰霜”——回荡在机械林立的空间中。 我侧身一瞧,看见了镜流。 她居然折返过来督促我们快走,而且没有对寒鸦的出现做出任何反应,只是冷冷地走来,又冷冷地开始说话。 她简短的话语甚至给人一种命令的感觉:“我打开了通路,就在前面。” 寒鸦做了个示意的手势。 我一边迫不得已地挪动脚步,跟随镜流前进,一边回头看向寒鸦,遗憾道:“断章可不能断在这里啊!” “什么意思?”寒鸦跟上我们。 我指了指丹枫的影子:“要不你再多讲点,你看,他也想听呢。” 朦胧的幻影进行了一个上下波动的动作,好像在发出不屑的轻哼。 “好吧,长话短说。” 寒鸦思考了一会儿,然后信誓旦旦地回复我道。 “你其实是——” “他们每个人。” 第33章 我们在转角处时遇见了彦卿。 他激动地冲了过来, 金色的低马尾晃了晃,然后对我挥了挥手里握着的玉兆模样的东西。 “我知道事情的真相了!”他说。 此时的我尚在回味寒鸦那句话的含义,猝然间听到彦卿说起真相这个词, 就像丹恒听到迎刃而解这个词一样差点ptsd发作了。 我猛咳两声,只想着转移话题:“彦卿,我来考考你, 既然你知道了事情的真相,那么依你之见, 这群龙师长老该判什么罪啊?” “非法猎捕、杀害珍贵、濒危野生龙脉亚种罪!”彦卿说道, “还有入室抢劫罪!” 我仔细想了想, 回答:“是家养的,不算野生。” “不过怎么突然问这个?”彦卿抓了抓头发, 手里的玉兆亮闪闪。 根据镜流的说法, 我们掉进来的时候兵分几路了,他在另一边进行调查, 说不定发现了什么关键线索,从而推导出了事情的全貌。 我清了清嗓子,只好沉声对他道:“好吧,说说你发现了什么?” “我发现了一份隐藏的监控录像, 记录了下了十王司遭到入侵的全过程。”彦卿递出了玉兆,寒鸦先我一步接了过去, “而且,还有一个不知谁人掉落的笔记,上面清楚地记载了实验的细节。” 叮咚。 道具获取。 放在游戏里还挺合理的,毕竟任务里自机人物往往能在各种奇怪的地方捡反派遗落的笔记、日记等等物品来获知关键剧情。 ——说明这些反派实在不够小心! 我现在没心思翻看彦卿捡到的笔记, 但他突然用一种极尽怜爱的神情望着我,倒是让我感到满身的不自在。 “我与丹恒老师和开拓者老师一起穿过了屏幕, 看到一些……”彦卿回忆起来,“光怪陆离的场景。” 我不确定他是否能理解那个“现代社会”的娱乐方式,理论上仙舟的科技水平是比他们高的,但我们的社会文化可能比较抽象。 用专业的名词来讲。 ——是比较形而上学。 我对彦卿说:“想象一个没有星神的世界,只有属于人类的自由。” 彦卿回我一个挑眉疑惑的表情。 这时寒鸦操纵彦卿发现到的玉兆,朝虚空中投影出画面。她快速地拖动着进度条在寻找一些东西,我抬头略略瞥了一眼。 哎呀,熟悉的人影。 然后我的脖子咔嚓一声,就这么保持住了一个完美的僵直角度。 “你没事吧?”彦卿关切地问道。 “我很好。” 我使用了我的惯常答复,感到自己的面孔不受控制地变得狰狞起来。 寒鸦观察到了我的表情变化,离开指了指画面上出现的模糊蓝毛男人问道:“你认识这个人?” 桑博,老桑博啊。 虽然我不敢说自己是资深剧情考据党,但是玩过游戏的都知道,这个蓝毛男人不简单! “他是一位假面愚者。”我谨慎地没有称他为「欢愉」的令使,因为这点还没有得到确凿的认证。 “常乐天君的信徒。”寒鸦得出了结论,“那么很有可能他也参与到了这次的事件中,或许我该即刻发出缉捕令……” “不。” 我斩钉截铁地打断道,好像吓了他们一跳,我马上换回了更委婉的语调:“呃,呃,他不一定是站在我们对立面的。” 出于我对剧情的理解,我主观觉得桑博是个好人,而且他还得出现在匹诺康尼,不能在这里陷入麻烦。 “我们得快些了。” 我朝向镜流的方向挥了挥手,镜流脚步不停,朗声对我们说道:“跟上。” 正巧后面丹恒和开拓者跑了过来,寒鸦收起玉兆的投影,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说道:“不管如何,如今证据齐全,未来向联盟提供相关说明时会省去很多麻烦,也能助元帅制衡持明龙师了。” 第42章 我抿了抿唇,觉出了点驱虎吞狼之计的味道。 丹恒和开拓者冲大家点点头,我们所有人默契地交换了并不算得上默契的视线,迈着一致的步伐跟着镜流往前走,来到巨大的屏幕前。 由数块大小相同的屏幕拼接而成的白色巨幕构成一道两端向内延伸的弧线,换句话说,我们在圆环的外侧。 白色屏幕的正中央横卧一道散发着冰霜之气的剑痕,劈开了一片弥漫着黑色浓雾的区域。 这解题思路倒是和黄泉如出一辙。 果然是两个狠人! 镜流的目光扫过我们所有人,淡淡说道:“走这里可以进去。” - 率先踏入黑暗的是镜流,她没有留下一句多余的解释,毫无迟疑地向着她的目标行进。 我看见丹恒还在沉思,而开拓者满脸跃跃欲试的样子,寒鸦伸出手抚摸了一番被剑锋划破的屏幕边缘,默默道:“这真是一种物理上行之有效的方法。” 然后她亦头也不回地踏入黑暗中。 有了先前的经验,我猜想白色屏幕是通往另一个世界的途径,而黑色屏幕是通向十王司内部的渠道。 “哈哈,我先来!” 开拓者直接零帧起手,蹬蹬蹬几下呼唤着规则就是用来打破的,冲进了黑暗。而彦卿和丹恒则更显沉稳,迈着稳健的步伐跟着进去了。 于是我又成为落后的一员。 丹枫的记忆之影悠悠地飞了进去,他根本没有实际的形体,到哪儿不都是如履平地?甚至仿佛他周身的光线波动,仿佛在给我一个嘲讽buff那般! 好吧。 犹豫就会败北。 我浅浅安慰了下自己,深呼吸了几个来回,闭上眼睛,让身体浸没在黑暗之中,随即意识飘忽游离。 如同蔓草浮动水中。 然后一双温暖的手抓住了我。 - 我睁开眼,从无边的漆黑中辨识出了几点微薄的明光,沉重的钟声撞击着我的耳膜。 渐渐地,视野变得清晰起来。 我看见所有人分为了几个不同的阵营,丹恒和开拓者站在一起,镜流和寒鸦站在对面很远的位置,彦卿则是拔剑四顾心茫然,而景元…… 居然温柔地握着我的手! “这、这是哪儿?”我慌张地站直了身体,努力挂上严肃的面具,“我昏迷了多久?” “没多久,不着急。” 景元轻轻地拍着我的肩膀,我总有一种他好像生怕我撒丫子跑了才抓住我不放的感觉。 另一边的寒鸦隔空回答了我的问题:“这儿是因果殿。” 接下来现场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因为大家都没有什么想发言的,也并不愿意发言。 比如丹恒正在假装听得很认真实际上在神游,开拓者好像在四处寻找可以获得的成就的闪光点。 镜流在仰望天空,而彦卿茫然地走到了景元身旁,坦然接受了被景元狠狠揉脑袋的命运。 我突然不好意思对景元说什么“我是来救你的”,他看起来还是精气神饱满的,并没有我想象中的画面出现。 所以我只好换了个说辞,认真道:“我是来看看有什么可以帮忙的。” “劳君费心了。”景元客气回答。 我忽地发现他衣领口沾了淡淡的血痕,不凑近了看根本瞧不出来,再往下的胸腹处也隐约透出了一些暗色的伤痕。 我:“……” 景元突然温和地笑起来,转身面向大家:“在等待的间隙,就让我来为大家解释一下,聊以消遣吧。” “将军的事,怎么能说是消遣呢。”开拓者抢先答道,语气一如往常,“就像读书人的事,不能叫做偷!” 我仰头环顾四周,因果殿宛若一座倒悬的厅堂,檐角垂挂着圜钟,一片肃杀之气,唯有几点青火跃动在梁楹间。 我想景元故意选择站在了我这侧是为了不让其他人发觉伤势,以免他们担心。 真是只用心良苦的坏猫。 “没想到这一遭罗浮内部事务竟将两位星穹列车的无名客也牵扯进来了,景元深表感谢。” 他先面向了丹恒和开拓者,但完全没给他们回答的时间,又马上转向寒鸦:“此次危机有惊无险,同样仰赖十王司诸位齐心协力、众志成城。我们罗浮上下万众一心,方才是能让仙舟平安航行千年的唯一正解。” 景元在控场,我自然不敢作声。 他继续道:“想来各位多少猜到了,当然没猜到也不打紧。我这次亲自深入十王司,是为了处理一些不方便交给别人来办的事宜。有关机密要闻,我无法具体透露,待会交给元帅决断。” “元帅?”丹恒抬起了手。 “不急,一件一件来说。”景元微微颔首,然后挥了下手,环绕大厅的黑暗一下子被令人目眩的白光取代。 待须臾之后,我们的视线重新聚焦,宛然在目的是一种言语无法描述的奇景。 “这是‘另一个世界’的投影。” 景元不紧不慢地说道:“仙舟联盟观测到不过是冰山一角,但我们有理由相信这个位于我们世界之外的地方记录了此间宇宙的「终末」答案。” 意思是…… 事实上我们生活所系的世界不过是一个游戏与一场幻梦? 这是我早已知晓的事实,所以我并不惊讶,但选择暂时沉默。 “除我们之外,星际和平公司以及「命运的奴隶」艾利欧-星核猎手,依照他们的技术水平,想必能够观测到相同的结果。” 景元缓缓道来:“联盟上层一直在安排相应的实验,尝试与那个世界建立联系。直到最近我们成功回收了一批数据,不过由于星神力量的干涉,导致十王司短暂地陷入了崩溃,同时给图谋不轨之人可乘之机。” 我知道景元概况起来,隐去了一些细节,可能是他觉得没有必要说给丹恒他们听,给他们平添烦恼。 丹恒盯着屏幕上流动的画面沉思了片刻,继而答道:“持明龙师想要复刻化龙妙法,所以从十王司窃取了某些机密。” “没错。”景元指向了我,“他们从十王司偷走了一具丹枫的偃偶,但在意外操作之下,将我们从另一个收回的数据集合导入了这具偃偶当中,并且顺带激活了其他几具偃偶。” “所以我是一个ai?” 我突然后知后觉地领悟出了什么。 “依照我之前和开拓者、彦卿所了解的情况。”丹恒的视线移动着,“我觉得更恰当的形容是,在实验过程中,你作为一簇数据觉醒出了自我意识。” 我的脑子嗡嗡地响着。 景元以很轻的力度拍了拍我的肩膀:“嗯……我用一些大家不必知道的方法从持明龙师那里交换到了关键情报。” “他们利用七百年前在丹枫蜕鳞之刑时秘密保留下来的鳞片作为原材料,为十王司制作的偃偶注入了一小部分的龙力,并且令其呈现出了龙相。” 景元的语气十分克制,尽量没有展现自己的态度:“与此同时,他们利用同胞血肉对偃偶之身进行了转化,使得其近乎变为了真正的□□之躯。” 我望向那双金色的瞳眸,忽然感到一阵强烈的恐惧与不安。 景元接着说道:“可能是受到同胞血肉之记忆的影响,你对自己的经历产生了错误的认知。” 错误的……认知? 我所听到的话语。那些在我脑子里同时说话的声音。那些混乱的景象。 来自……他们每一个人? “确切来说。”景元突然压低了音调,对我一个人说道,“是曾经的那五个人。” “我不懂。”我说。 景元吸一口气,倒是压下了嘴角:“十王司这一阶段的实验只调动了96-100序列的意识数据,因此你是由他们汇集而成的存在。” “没关系,这或许一时之间对你来说,难以理解,亦难以接受。”他揉了揉我的肩,复又笑起来,“你也没必要理解,你只需——” “做你自己便好。” 第34章 “所以……你要组建科考远征队, 深入诡谲莫测的异世界,探索黑潮来临的奥秘,为人类带来最后的光明曙光?” 我一口气把所有能想到的热门二游关键词全部连在了一起, 努力向景元证明我的精神状态良好。 没有,绝对没有…… 没有想要发疯什么的! “你还有很多时间,慢慢来, 不急着给我答复。”景元安抚我的语气就和对彦卿一样,类似于哄小孩睡觉, “无论你需要花多久时间回忆起在那个世界的所见所闻, 我都会陪着你的。” 但、但依常理而言, 他越这么说,我怎么越有一种自己时日无多的感觉? 我想起来最开始脑海中浮现的那五声“丹枫”的呼唤, 又看向旁边的丹枫幻影, 周遭寂静到连呼吸声都如此清晰。 景元始终没有表现出任何情绪。 ——私人情绪。 第43章 我莫名地攥紧了手指:“……你想要我回忆起什么?” 景元自始至终非常专业地扮演着罗浮将军的角色,掩藏起所有的想法与情绪, 他或许比我更像机器人,但恐怕也是七百年来保证自己牢牢坐在那个位置上的唯一办法。 “联盟上层之中,有一部分人——我的同僚们——迫切地希望你可以尽快告诉我们,你在那个世界所见到的有关仙舟的「终末」之景象, 让仙舟能够做出即时的预备,最终达到扭转命运终局的目的。” “我?为什么是我?” 我目不转睛地盯着景元, 而景元只是抱起手臂,语气重归柔和:“你的诞生充满了波折与意外,但也正因此,你成为我们认识那个世界的唯一‘途径’。” “我记得风浣说过, 我是最成功的一个,你的意思和他一样?”我莫名有些忐忑不安, “但我不喜欢‘途径’这个词。” “抱歉,我也不喜欢这个词,不过联盟上层的许多人都是这样认为的。”景元没有被我的态度影响,“当然你如今是在罗浮,你有我的保证,没有人可以伤害到你,你可以凭借本心去行动。” 景元继续说道:“你所称之为‘镜流’与‘应星’的数据,他们没有保留对我们这个世界的认知,导致了我们与他们的对话十分艰难,而你不一样。” 我望向环绕四周的屏幕,上面的画面如同走马灯一般流动着,仿佛逝水难以猝然把握,只有不断流淌。 我理解他们渴望征服未知的心情,可或许他们对那个“现代社会”存在着极大的…… 嗯。极大的错误认知! 我真想用之前景元对我说的那个词回敬他,但思来想去,决定先纠正一点:“那个世界并不存在什么「终末」的景象,我们的「终末」于他们而言无足挂齿。我也同样没有办法得知过于超前的内容,它是……有限制的……” 因为—— 他们不信这个的啦。 那是一个没有星神的世界,自然不会有纷争与喧嚣,与仙舟不同,与这个宇宙不同,他们有着截然不同的……生存方式。 “我相信你。”景元以轻微的幅度点了点头,“但并不是所有人都乐意接受你给出的这个答案,他们更想要听到,那些符合他们心意的回答。” 成人的世界,勾心斗角啊。 我眨了眨眼,最后妥协般地回答道:“我需要一点时间。” 景元无言地按了按我的肩膀,其中的意味让我感到十分于心难安,这份期许,或许实在太重。 不过话是这么说,一直以来我无法否认,有些奇怪的知识莫名地就进入了我的脑子,像是版本更新自动安装。 比如一些突然热血的台词。 比如…… 原来ai竟是我自己! 我摇了摇头,心想还是算了,执着于此类话题不会有结果的,然后沉默中视线兜兜转转复又落到景元身上,打量着他刻意掩饰起来的伤势。 我用肯定的语气说道:“你受伤了。” 景元只轻描淡写地敷衍我:“与幻胧对战时留下的伤,无碍,不必担心。” 主要还是在场的人太多了。 他大抵产生了什么包袱,不允许自己在别人面前显出一丝一毫的落于下风。到底他是一艘仙舟的至高领导,不可以在任何人面前暴露弱点。 说来他的爱徒彦卿可是有敌方建模的,他却是没有——某种意义上,难道是策划的偏爱? 我闷哼了一声:“我不信。” 景元自然地耸耸肩,没答我。 气氛竟就此尴尬地陷入了长达数分钟的沉默。 连镜流都开始避而不及地仰头观察起虚空中五彩斑斓的黑的流动轨迹,而开拓者和丹恒开始非常具有智识精神地钻研起屏幕上的投影。 “彦卿小兄弟~” 我心生一念,挂上灿烂笑容的面具,伸出手招呼彦卿。 彦卿很听我话地乖乖过来了,而景元不动声色地退了半步,避开彦卿敏锐的视线。 这退半步的动作是认真的吗? “等到我们从十王司出去。”我把彦卿扭到景元面前,然后咬牙切齿说道,“一定要把彦卿和开拓者,还有你,三个人一起打包送进丹鼎司。” “看到你如此有斗志,极好极好,我甚是欣慰。”景元假装笑意盎然地对我摊了摊手,“彦卿,你说是不是啊?” 彦卿马上朗声答曰:“我还好,不用去丹鼎司,我要留下来护卫将军!” 景元打哈哈地笑起来,衣角一转,强行转移走了话题:“时间差不多了。” 他信步走到了殿堂中央,和寒鸦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遂合掌对大家说道:“好了,我这一番解释,想必大家心中对目前形势也应该有了大致判断,现在便有请元帅向大家说几句吧。” “——趁各位当事人在场,来一锤定音地解决某些历史遗留问题。” 我看着景元的目光滑向了丹恒,丹恒保持了着淡漠的表情,对上景元的注视。 在寒鸦的操作下,景元身旁升起了鸣钟状的装置,这是仙舟的黄钟共鸣系统,琉璃色彩的光笼罩起穹顶。 元帅上线了。 - 咕咕。 然只巨大的叽米自黑色的虚空中盘旋着浮现,一边抚摸着自己的秃头,一边开口发出了清脆的人声:“吾乃仙舟元帅华,今见诸位,喜悦至极。” 此情此景之下,众人不约而同地陷入了沉默,包括我。 尽管我还有一些疑问没有得到解答,但既然元帅出现了,出于崇高的敬意,我还是以庄严肃穆的神情地望向了她。 虽然……虽然现在有点想笑。 “哈哈,欢愉的精神即是随时随地开怀常乐。”景元为了缓和气氛,马上说道,“如各位所见,这正是此处病毒污染造成的效果,并不致命,但令人头疼。” 阿哈果然太会玩了。 不过换种说话,莫非是在另一个世界里仙舟元帅还没有实装,所以我在这里也见不到人家的真容? 怎么既合理又离谱的…… “神策将军真是幽默。”元帅抬起了毛茸茸的翅膀,抖了抖,“常乐天君的玩笑虽然无伤大雅,不过也是得放上议程,尽快解决的。” “是。”景元点点头。 意思要景元负责处理了,我在心中忍不住替他擦了把汗,看来他之前和我讲的不是假话,他是真的很忙很忙。 “今天的罗浮十王司可太热闹了。” 元帅自上而下垂落的视线移向了星穹列车组所站的位置:“很高兴能见到你,那位丹枫的转世,「饮月君」。” 丹恒泰然答道:“我是星穹列车的无名客,丹恒。这边是我的伙伴,开拓者。此处造访十王司并非是有意干涉仙舟内部事务,而是出于星穹列车与罗浮仙舟的盟谊,还望元帅明了。” 我看见开拓者好像憋了口气想来点金句,但被丹恒硬生生地按住了。 “能与星穹列车缔结盟谊,对联盟来说,同样是幸事一件。”元帅音声如钟,“那么对于两位,我只有一个问题:星穹列车对这神秘而尚且不知全貌‘另一个世界’秉持着怎样的看法呢?” 果然涉及到了这个话题吗。 我仔细地注视着他们,元帅继续说道:“它不在现今宇宙星图的任何一个坐标点上,一堵厚重的墙阻隔了两个世界的交互,我们致力于与其构筑起通话,而更多努力仍待投入。” 景元突然望向了我,我随即感到如芒在背般的困惑。 “我想,无论另一个世界如何,无论命运是否注定。”丹恒沉思了片刻,然后坚定地说道,“「开拓」将永远前行。” 紧扣主题、升华主旨! 冷面小青龙绝对是文化课满分的存在,还能写得一手好公文。 “既然你的心意如此坚决。”元帅又说,“那么你可认为仙舟持明族的生死存亡与你有脱不了的干系?” “仙舟内务,我无权置喙。”丹恒的不落话柄地说道。 叽米的脑袋晃了晃,对向景元:“如此一来,事情全权交由你来决断了。” 我怀疑是元帅想要对持明族下手敲打敲打,但碍于盟约和几位龙尊的面子,所以要先问过丹恒。这样的话,丹恒没有意见,景元也可以放手去做了。 不对不对…… 这一定只是铺垫! 但元帅没施舍一个眼神地跳过了我,却对一直保持静默的镜流威严发话:“景元同我说,你与那位异邦行商想要面见于我,此时此刻我们且跳过那些繁文缛节,来一场直截了当的对话。” - 为了留出私下对话的空间。 景元让寒鸦把我们其他所有人请出了因果殿,我本是担心他要再次弃我们而去,但景元很快便回来了,与我们汇合。 明显镜流和元帅的对话有着极高的机密等级,连景元都无法轻易得知。 外头的光线更暗。 第44章 景元在暗影中稍微走远了几步,对丹恒和开拓者说:“辛苦了,现在麻烦寒鸦小姐送两位出去,如何?以及我私底下有个请求,还望两位不要将涉及十王司的机要秘密透露给星穹列车以外的人士。” “定然不负嘱托。”丹恒郑重地点头,然后拉上仿佛意犹未尽的开拓者,“我们会保守好这个秘密的。” 开拓者三步一回头地朝我们挥手:“告辞,告辞,下次再来!” 而丹恒留下的是:“保重。” 我想丹恒和开拓者并没有那么强烈的求知欲,在这场事件中,本也是被意外牵连的无关人士。 寒鸦领着他们离开。 目前只剩下我、景元,还有彦卿。 哦,以及无处不在的丹枫幻影。景元说得对,事情要一件一件的解决,只不过按照这个速度轮下去,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解决到他头上。 我表面上镇定,内心里却是狂风呼啸般地对景元问道:“所以绕这么大一圈,就为了让镜流和元帅能够直接对话?” 毕竟这简直是完全脱离了我原本所知的剧情!后面该怎么圆回来啊……吃书吃得把整个云无留迹任务抹掉了。 景元避而不答,朝我暧昧地笑了笑:“你是知道什么吗?或许在你的认知里,现在并不是她俩对话的最佳时机?” 好问题。 我不知道自己是否有自由选择的可能,但的的确确摆在眼前的有两个选项:一是发动虚构史学家力量让剧情自此信马由缰地狂奔,二是遵循守序中立传统努力将故事线扳回来。 天平的两端,如何衡量? 我真的很难回答。 景元轻到细不可察地呼了一口气,继而笑起来对我说:“你刚刚经历了这么多,我问你这样的问题,太勉强你了,不说了,暂时不说了。” “没关系。”我挂着汗摆摆手。 彦卿望了我一眼,我猜他在费力地揣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景元故意挑了一把他发后扎着的坠子,他便半恼半气地折过去看景元,景元就哈哈一笑。 “好了,说回到最重要的一个问题上,元帅交给我的任务,不得不即刻处置好。”景元夸张地叹了口气,一副不想工作的样子。 “解决掉「哲人鸩酒」?”我接话道,“让元帅不再是一只鸟的形象?” “你们到来之前,我与十王进行了深入的沟通,具体细节暂且不提了。”景元不紧不慢地抛出话头,“他们经过漫长的讨论与研究后认为,这份含有星神力量的病毒污染无法被轻易消除,最高效的办法是——” “找到一个相仿的足以承载星神力量的巨型载体,将病毒导入其中进行等价交换的处理,以此来让十王司的玉兆单元得以被彻底净化。” 我忽的灵光一现,某个天才般的想法呼之欲出,正好映衬了前面的所有铺垫,而没有叽米会在此过程中受伤! “翁法罗斯。” 我笃定地说道:“帝皇权杖构筑的世界,一个最完美的载体。” 第35章 哈喽。 在屏幕对面的你。 可以看到我说话吗? 嗯……我是真的很想像这样来一出发疯表演, 但顾虑到景元和彦卿还在场,我只好克制住搞事的冲动,努力装作一个o铁宇宙中的正常人。 当景元向我问起, 是否想要回到另一个世界去,回到“他们”身边时,我突然感到一阵奇怪的迷茫。 他轻轻地指向了屏幕, 白色的光芒,沉稳地在空气中闪烁。那种强烈的、闪避式的感受郁结在我的喉咙口, 让我不知道到底该如何回答。 “我们还是聊点欢愉的话题吧。”我努力地笑了笑, 躲避开这个致命问题。 景元没有对我多加勉强, 轻松地回到了之前的话题上:“你说的翁法罗斯,一个由帝皇权杖虚拟而成的世界——听起来是个好主意。你的建议, 我会转告寒鸦判官的, 让他们尝试一下。” “帝皇权杖是什么?”彦卿看向景元,“某种玉兆?计算机?” 哎呀, 他居然知道化外民的说法! “差不多。”景元摊了摊手,“具体来说的话,是……” 吧啦吧啦,吧啦吧啦。 好了, 现在景元的历史小课堂要开课了,或许不善武学的仙舟将军体能课是堪堪及格的水平, 但历史学一定是满分。 我相信景元一定可以用那些仙舟特有的生僻词向彦卿解释清楚,于是我干脆闭麦,默默地卷起衣服边缘蹲了下来,凝望着无处不在的屏幕。 ……很显然, 我也不知道我们仙舟人是怎么具有本土特色地称呼帝皇权杖。 有关翁法罗斯的一切。 就这么出现在了我的脑子中。 明明在踏上那命运的舞台,然后被炽热的白光灯惨烈击中之前, 我还没下载好3.0版本的安装包,不知道屏幕外的你还记得吗? 如果屏幕外确实有人在听我自言自语的话,感谢你对我胡言乱语的包容。 或许,或许——我觉得最符合科学的一集是,或许在我昏迷之际,先我一步醒来的“镜流”在我的病床旁,朗诵了翁法罗斯的所有的剧情。 很合理,不是吗? 啊,我真是天才。 一双手落在了我的肩膀上,我回头看到景元静若深潭的眼眸,面孔上呈现出温柔而绵长的笑容,眼中却满是戒备与刺探的意味,甚至包含着克制的推却。 仿佛他的态度永远是那么让人如沐春风,同时又让人觉得他拒人千里之外。 我说:“螺丝星的君王,天才俱乐部第76席螺丝咕姆掌握着可以定位帝皇权杖的「识刻锚」。这样道具能够帮助我们与翁法罗斯建立数据上的转移联系,我们有机会创造出一个不一样的剧情走向。” 我把脑中突兀出现的细节和盘托出,然而越讲越有些心虚,毕竟这不在我的专业范围之内。 “不过这个方法存在着唤醒一位绝灭大君的风险。”我仔细地回忆起来,不由自主地说出了口,“我们必须小心蝴蝶扇动翅膀的后果。” 我诚然想起了点东西,关于他们一直想要追问的「终末」景象,我无法预知更久远的未来,但的确知晓不久之后…… 注定会发生事故的演武仪典。 我现在可以确定一点——在两个世界间,时间的流速,存在着差异。 既然帝皇权杖构筑出来的翁法罗斯与外界的时间流速不尽相同,那么道理是相同的:另一个世界的时间流速快于我们现在所处的世界,所以我才可以“预知”所谓的“剧情”。 有没有人可以分我一个编剧的脑子? 这样我就可以直接知道结局了! 景元轻笑了一声,语气坚决地回答我:“仙舟走在追猎星神的道路上,绝不会畏惧于任何一位绝灭大君的威胁,「巡猎」会以同样炽热的怒火回敬「毁灭」与「丰饶」的小卒子。” 呼雷,步离人,与绝灭大君。 “「丰饶」无私赐福的命途或许本无对错,但丰饶民与丰饶令使的侵略行径无可宽恕……” 我一边说着,一边犹豫地思考着自己是否讲的太多,继而停住了话头在考虑下一步,但景元毫不留情地立马接道:“你果然很清楚未来会发生什么,对吧?” “不,我猜的。”我本能地反驳道。 言语是有力量的。 在我说出口的一瞬间,命运便已经被书写完成。我觉得自己还没有做好准备去选择,然而自我意识却先行一步地替我计划好了前行的方向。 我挣扎着重新站起身,却猛地感到一阵晕眩,然后在我临近摔倒的那一秒,幻影柔和地包裹住了我。 - 温暖的水流溶进了我的血液。 我费力地睁开眼,发现在绚烂的琉璃辉光间有一个人影,这次是非常清晰的轮廓,我完全可以一眼分辨出对方的身份。 是他。 是丹枫。 “一具完美的躯壳、一个完美的容器、一个千年难得的机会。”他的手伸过来,撩起我的头发,“我本想直接占据它的,来完成一些……” “此身再也无法做到的事情。” 我想了想:“但你最终没有这么做,你只是轻轻地,碰了一碰,它——仅此而已。” 然后赠予了它一份心跳的律动。 “因为在那一秒我忽然意识到了这一切没有意义,沉溺于对往昔的回忆。”他的手指一寸一寸地划过我面颊的边缘,“遗憾、恨意、懊悔,这些都该是被永远留在过去的东西。” “时间是向前走的,人也是。” 他说:“景元在这点上做得很好。” “你居然会夸他。”我回答。 “七百年是怎样,如今仍是怎样。”他语气沉稳而威严,“我是一段记忆的凝聚,永恒,而不会改变。” “你不是他。” 我想起了那句经典永流传的台词。 “我就是他。” 第45章 丹枫回答着我,语气不容置疑。 “没想到我终究还是低估了那群老不死的龙师,技艺超群,胆子超标。”丹枫的指尖依旧游走在我的脸上,仿佛揽镜自照那般发出感慨,“多么逼真的造物,只可惜有一个致命的缺点。” “……遇事犹豫不决?”我信口胡诌了个答案。 他回答:“是自相矛盾。” “景元向你强调过很多遍,未来一旦被观测,则必定出现偏移。”他海水色彩的眼眸沉了沉,“你非常明白这句话的含义,却总是不肯承认自己的决心。” “决心。” 我重复着这个词:“为什么不说是……使命呢?” “因为这一切取决于你的主观意志,如果你想这么做,你便可以改变你所不期望的愿景。”丹枫倨傲地笑起来,轻轻一弹手指,“如果你不想,那么没有什么存在可以迫使你屈服。” 海潮扑打着我的踝骨,让我感到灵魂赤/裸,浸没在水流的洞察之中。 “我留下这份记忆,就是为了有朝一日在关键时刻派上用场。”丹枫负手而立,“而我留下你,就是为了给景元一柄好使的剑。” “你这样说话真的很酷哥。” 我不好意思抨击他太冷酷了,只好这么委婉表示,不过他的话不是没有道理力,如果你作为玩家穿进了游戏里,肯定也会想要…… 改变些什么的吧。 让罗浮少一点流血,让匹诺康尼更美好一点,让翁法罗斯的再创世不要再有那么多的牺牲。 “呵。” 丹枫对我轻蔑地哼了一声,但我懂得他的意思,他只是想帮助我尽快下定决心:“我从来不是做不到,而是选择没有做。我可以带着化龙妙法的秘密进坟墓,我可以接受大辟入灭的判罚,但我绝不会将其拱手相让给不配拥有它的人。” “所以你把筹码压在了我的身上?”我说,“你确实分给了我一些力量,一些与记忆相随而存的力量。” “记忆本身就是一份力量。” 他盘腿悬空浮坐起来,青色的龙尾环绕在侧,闭上眼:“如果你还想继续执着于什么「我是谁」、「你是谁」的话题,那就请便。如果你想真正的做到点什么非同凡响的事,可以随时来找我,我就在这里——等着你。” 一阵风吹过。 带着海水的气味。 “不是龙师长老造出了我的话,你会帮助的对象是景元吧。”我说,“你忍受了蜕鳞之刑的痛苦,你接受了死亡的处决,你承受了骂名和争议,最终留下了一簇长存的记忆,并非是想要苟且偷生。” “你不必为我的行为做注释,我不需要你的理解。”他重新睁开眼,“还是小瞧你了,你可真是柄很锋利的剑。” “你若打算活下去,自然有千万种办法,不管是六御还是七天将,更别提那群被你玩弄于掌心的龙师。你但凡提出交易的可能,他们不会不答应,因为你执掌着持明与「不朽」的至高力量之一,可是你没有那样做……” 我感到心中的想法不吐不快:“因为你也很悲伤。” “悲伤。”丹枫笑出了声。 这笑声里确实带着浓烈的悲伤。 “亏你想得出来这个词。”他重复起来,“悲伤、悲伤!” “仙舟就是一篇悲伤的史诗。” 无人例外。 - 我又醒了过来。 此时此刻躺在景元温暖的怀抱中,真是让人有些……把持不住! 咳咳,开个玩笑罢了。 丹枫在幻境中突然走过来一记手刀,把我拧晕过去了,可能是不愿意与我继续那段已经走入了死局的对话。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和他讨论起那么深邃的哲学问题,可能到底是情不自禁、情不自已…… “你这样昏死过去,可属实是吓了我一大跳。”景元用故作轻松的语气说道。 我居然能够听出他话里藏着的情绪,有点生气,有点担忧,又极其严肃,仿佛在警告我。 警告? 为什么要警告我? 我挣扎着支棱起身子,一挥手,话到喉咙口忽地又卡住了,糟糕,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这具身体突然开始不受控制了! 我急忙掐着脖子,撑住一口气,吃力地从齿间吐出几个破碎的字:“我……我……现在必须去一下……” “丹鼎司。” 第36章 我感到是丹枫有意在操控这具躯体, 逼迫我尽快做出选择。他虽然是一簇凝聚的记忆,但我相信他若是有想法,绝对可以直接夺舍。 而丹枫没有这么做, 我能想到的唯一解释就是他现在不愿意面对某些人。 比如白露,比如景元。 我捏住脖颈下缘的位置,用力揉了揉, 终于可以发出连续的声音了。寒鸦留下的那道符篆突然闪了闪,一阵灼热的痛感袭来。 仿佛有好几股力量在我的身体里互相斗争, 一时间分不出高下。 “老师, 坚持住啊!” 彦卿快步上前来紧紧握住了我的胳膊, 我低头对上他诚挚的视线,猛然察觉他再次对我产生了一些误解。 “不……” 我咽了咽声音, 刚刚和丹枫在幻觉里对话得太用力, 都有点干涩了:“我的意思是,我得去丹鼎司见一见白露。” 如果真的打算干一番大事业的话, 我觉得第一步可以从她开始——为了应对未来的危机,罗浮需要有一位真正的龙尊。 丹恒选择成为星穹列车的无名客,他的心意很坚决,没人可以勉强他, 那么筹码唯有放在白露身上。 虽然我知道白露不想受人摆布成为名为“龙尊”的傀儡,但她一旦拥有了十足的力量, 当不当“龙尊”或是当怎样的“龙尊”,完全可以由她自己做主。 借助丹枫留下的记忆,我或许能够帮助白露做到这一点…… “这事好办。” 在我出神之际,景元很接地气地回答我:“也不必劳烦你亲自跑一趟, 待会我请龙女上门来看诊即可。” “财大气粗啊。”我评价道。 景元的目光默默地移向我的胸口上方,看得我又不安起来了。 “嗯, 毕竟是将军府邸,龙师长老们鞭长莫及,龙女大人可以全力施展医术。”彦卿分析道,“而且将军与您的身体状况不宜为旁人所知,只有我们能够百分之百掌控的地方,才称得上安全。” “有长进,越来越像样了。”景元欣慰地彦卿点点头,“看来我安心退休的日子很快就要来临了——” 我听到景元说这个,就有种一语成谶的flag感,急忙打断道:“其实呃不仅仅是为了见一见白露,还是想顺带调查一下丹鼎司……呃,看看有没有剩下的药王秘传卧底没找出来!” 我想努力争取一下自由活动的可能,但被景元狠狠一按肩膀。 他说:“这样的事就交给彦卿吧。” 景元马上给彦卿安排了任务,我不好再说什么,只得悻悻地保持微笑,然后转念一想,十王司确实不是方便说话的地方,不如将军府邸来得可靠。 许是景元又在谋划些什么吧。 我拍拍彦卿的肩膀,仔细和他交代了要注意调查丹鼎司的秘密丹室,不过彦卿顿时露出有些困恼的表情。 以往他是一个人闷头去干,就为了向景元证明自己,现在倒是学会全面地去思考问题了。 因着是在相熟的人面前,彦卿没有掩饰,直接问道:“若是丹鼎司的人不配合呢?” 景元了然于心地回答他:“彦卿,尽管放手去查,现在我们掌握了充足的证据,是时候该好好清算一下他们了。如今丹鼎司没有司鼎,没有丹士长,大部分龙师死在了风浣手中,无法暗中插手,此时正是我们介入的最佳时机。” “彦卿明白。”少年恢复了志气满满的样子,认真点头。 “哎呀,多亏龙师自爆送上大礼。”我感慨万千地说道,果然罗浮持明尤其擅长搞内讧。 景元笑说:“也多亏了你们深入一线,保存下来了至关重要的证据,日后与联盟上层交涉简单多了。” “哦,对对对!”彦卿头上冒出了灵光一现的小灯泡,“差点忘了这个。” 他低头在自己袖子里掏啊掏,掏出了一个玉兆,我定睛一看,恰好是我在祈龙坛那里弄丢的那个。 ——“景元”的手机。 好小子,居然学坏了!我说怎么找不到,原来是给他昧下了。 彦卿毕恭毕敬地将玉兆递还给景元,景元轻轻笑了一声,接过了东西,不过倒是并不惊讶的样子。 彦卿解释道:“这是我之前在地上捡到的。和风浣对峙的时候,我突然想到可以用它把全过程录制下来,于是擅自操作了一番,还望将军谅解。” 景元反而看向了我:“无妨,彦卿有心了。只不过这物件本是我有意放在某处以防万一的,不知为何被你给捡到了。” 事情要从我的神奇口袋说起…… 第46章 彦卿张了张嘴要回答,我急忙截住他的话头,故作夸张地说道:“哎呀,站在这儿,总感觉背后凉飕飕的,我们还是快出去,各回各家、各吃各饭吧!” “说到吃饭,我倒也是饿了,该去好好吃一顿了。既然如此,那么此次的任务就全盘交给彦卿吧。”景元面色和蔼,对向神情期待的少年,“先去丹鼎司检查一下身体是否无碍,然后把调查的事情办完,最后记得将龙女请到我的府邸来。” “彦卿定不辱使命!” 金发少年神情坚毅地喊道,景元向虚空挥了挥手,有十王司的冥差出现,先将彦卿领了出去。 而后景元领着我经由另一个通道来到了外面,正好是在鳞渊境的沙地上。 景元滑动着他的玉兆屏幕召唤星槎,外头的天光明亮,我看到他衣服上的血迹,领悟过来他是特地支开了彦卿。 ……却没有放我走。 是因为不放心我一个人?还是因为想要将我栓在眼皮子监视吗?亦或是,他有什么针对我的特别的吩咐? “将军,偃偶也会魔阴身吗?”我决定先发制人,故意开口问道,我想他明白我在指什么,“以及我们就这样把镜流留在十王司吗?” 前一句问题的句式就像雪衣的走近星穹的标题《偃偶少女会不会受伤》一样—— 经典好梗,好用! 景元朝着我顿了顿,继而含笑道:“嗯,寒鸦应该同你解释过,仙舟的偃偶技术类似于生物科技。至于十王司推行的「替代」计划,他们使用了一些超乎寻常的材料,不过你不必在意。” “「替代」计划。”我说,“你是这么称呼它的?” 微风吹过,带起了海面波涛荡漾,景元拨了拨额前散开的头发:“哈哈,这神策府的桌案上的文牍每日是数也数不尽,要是真有人能来替我分担一些,我求之不得呢。” 我跟着他的话说下去:“只是——” 铺垫了那么多,肯定是要来个“只是”的转折。 可景元偏偏摇了摇头,没有继续说下去,正好有一阵无情妖风刮过去,接应的星槎稳稳落地。 “至于镜流,你不必担心她,元帅自会有安排。”景元登上星槎前对我说道。 - 说实话,以镜流的武力值,没什么可以给她造成威胁。我主要是想着未来的剧情发展…… 我大概得找个办法把它们圆回来! 不是说3.4版本还有仙舟剧情的吗! “如果有相关的消息,可否也和我同步一下?”我试探性地问道,“我想,她在罗浮上,可能有未了的心愿。” “你是指——”景元没有接受我的含糊其辞,“她有什么想见的人吗?” 我突然又感到犹豫了。 镜流同行-云无留迹整个任务没有对主线造成什么影响,或许它从没发生过,反而更好。过去的伤疤不必一次次被强行揭开,所有人都还可以假装时过境迁、时移世易了。 “时间是向前走的,人也是。” 这是丹枫说的。 我好像被他一下子说服了。 “走神了吗?”景元伸出手在我眼前晃了晃,这时候真像是一只调皮的白毛大猫在拨弄爪子,“醒醒,我们快到了。” 我拧了拧太阳穴,努力找回清醒的神智,景元没继续之前的话题,那我也就顺理成章地下了台阶吧。 “到哪里?”我愣愣地问。 “我家。”景元回答我。 景元指了指将军府邸气派的大门,对我说道:“钥匙。” “那把□□?”我摸了摸头,因为现在是丹枫的样子,摸到的是冰凉的龙角,仿佛在提醒我一样,“其实,实不相瞒,它消失了。” “消失?” 景元抬了抬眼睫,做出不可置信的表情,这会儿他变成了逗猫人,而我是被耍的那个! “是、是十王司干的!” 我连忙辩解道。 我把和丹恒他们的冒险经历讲了一遍,重重地强调了一下我把玉兆扔进青色火焰中的动作——紧接着它瞬间消失不见,然后通道打开。 我水灵灵地掉进异世界了。 当然异世界是另一码事,所幸景元没和我计较,微微抿起嘴角,压低了眉梢,我顿感大难临头。 “可惜我今天出门只带了一把钥匙。”景元歪了歪头,笑着看向我,“这下如何是好呢?” “唔……”我目光疯狂闪烁,“要不找青镞叫个开锁匠吧!” 不过要是此事不小心传出去——罗浮日报头版:仙舟将军因丢失钥匙被迫在自家门口罚站,罗浮防盗技术的升级竟成一把双刃剑?! 想想就不妙啊。 “算了,没关系。”景元温柔地换了安慰的语气对我说,“没了玉兆钥匙,还可以用密码开锁。” 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但景元接下来立马接道:“只不过大概几百年没用过,我好像一时间记不起来设定的密码是什么了……” “这种事情,不要啊!”我喊道。 景元爽朗笑起来,复又拍了拍我的肩膀,仿佛这一场闹剧中受伤的只有我。 他说:“在我尝试找出密码打开门的时间里,不如你去买点吃的回来吧。正好这里离金人街很近,饭钱可以去神策府找青镞报销,记得给我带瓶热浮羊奶,全糖,加烫。” 热浮羊奶! 我看这才是他的真实目的吧! 我本想反驳为什么他不自己去买,结果想起来他身上还带着伤,衣服上沾了血不适合到直接上街去,得避免引起罗浮民众恐慌。 当个仙舟将军可真累啊。 既然回到了人头攒动的市井洞天,应该不会有什么风险,虽然没有人近侍骁卫护持,我想景元不至于会出事。 “去吧。”景元再度强调道。 我摇摇脑袋,不得不接受了他善意的指使,凭着记忆一路走到金人巷,现在大抵是饭点时刻,金人巷客人极多——看来开拓者已经抽空把活动任务给做了。 我随便找了家店,一扫菜单,然后底气十足地报出了那个经典菜名:“来一份红油乱斩牛杂,啊不,来两份,打包!” “好嘞。”老板回我。 我百无聊赖地立在原地罚站,眼见着热浮羊奶的毯子也排起长队,忍不住想起了那漫展九曲十八弯的队伍,头隐隐作痛起来。 恰好在这时后背一个激灵的触感。 “乐子来了!” 听到奇怪的声音,我骤然条件反射地回头一看,发现是一个钟表小子——那个给我推销奶茶的钟表小子充气人偶。 他对我说:“你想不想,见证这个世界最本质的样子?” 第37章 “不想。” 我不需要任何反应时间, 秒答道。 反诈教育铭心刻骨,绝不能接受任何来历不明之人的推销!尤其是——一位假面愚者的。 “哎呀,你不想。”我看着钟表小子摘掉头套, 露出一个蓝色的脑袋,笑兮兮道,“是因为你已经知道这个世界最本质的样子是什么了。” “哦, 是吗?”我模棱两可地回答道。 呵,哪怕我真的知道。 ……我也会假装不懂他在说什么。 「哲人鸩酒」的事情, 不知道仙舟未来会不会打算向欢愉的信徒讨个说法啥的, 我最好别多管闲事。 “明明你之前向我推销奶茶的时候还是个npc的样子。”我思考着, 避开他原本的话题,“诈骗, 这是诈骗!” 这一场cos穿就是彻头彻尾的诈骗, 我是被做局的那个受害者! 可惜没办法向云骑军报案。 早在之前,我便已经心生疑窦了:这个宇宙的问题未必是「欢愉」直接在捣鬼, 但祂肯定知晓什么。如此神秘莫测而没有原则的一位星神——没有原则就是祂的原则,祂怎么可能接受甘愿作壁上观的角色? 这说明祂是…… 成为反派大boss的潜力股! “嘿呦,客人好眼力,要不你再猜猜看我是怎么做到的?”桑博朝我挤眉弄眼地做了个wink表情, 意思好像是我在明知故问。 我一时被他带进了坑里,情不自禁地就吟唱道:“魔↗术↘技↘巧↗。” “那么正好, 我这里新近来了一批魔术道具!” 蓝发男人朝我比了个爱心,顺理成章地顺着我的话头说下去:“有什么看中的吗?给你打八折!” “八折我也买不起!”我回答。 “你必须得挑一个。”他说。 桑博啪嗒一声打了个响指,我感到自己的脖颈不由自主地弯下去,视线被强行固定在了他手上的托盘中。 我看得非常清楚, 其中最闪亮的莫属一副愚者假面——五颗星、金色背景、堪比结盟玉兆的那种。 面具? “拒绝,坚决拒绝。”我抬手揉了揉脖子, 抵抗住这种「欢愉」的奇怪吸引力,朗声回复道:“拒绝传销诈骗,人人有责!” 第47章 周围的人骤然向我投来犀利注视。 我马上噤了声,挂上笑容摆摆手,示意大家没事,专心吃饭。要是真把云骑军引来。倒霉的恐怕是我,而且又得麻烦景元来捞人了…… 「欢愉」的命途很好,不过说到最适合的——难道不该是景元?模拟宇宙重开一百次,只为给他刷出金色的《猫的摇篮》祝福,一直追击一直爽。 但我现在并没有踏上它的打算。 “嗯……对了,你ooc了。” “那个比心动作。”我默默叹了口气,指了指满脸快活吃瓜神色的桑博,转移话题,“还是说你在cos真理医生?” “哈哈哈,你说得对。”他发出轻笑的气音,“我们假面愚者最擅长的,可不就是扮演别人?” 桑博突然笑眯眯一个转身,背对我朝向街上游人间的空隙伸出了手,叽里咕噜地对着空气讲了一串话,恰好油锅爆炒的声音传来,我居然没听清他说的具体内容。 他在干嘛? 表演“打破第四堵墙”吗? 一股浓郁的红油乱斩牛杂香味让我顿感饥肠辘辘,又口渴难耐,急需一杯免费的热浮羊奶救济。 已老实。 求放过。 我无意对桑博投去更多关注,只想快点拿了打包食物,回去看看自家受伤了的猫猫还好不好。 可桑博未卜先知般地回过头来一个横腿拦住我:“你还没付钱!” 我反戈一击地拉住他,劈头盖脸地问道:“这个点你不应该在这里吧!「保持步调一致」这句话,是你偷偷剧透给开拓者,有意以此来迷惑我?” “哎呀,没办法,我老桑博确实是太穷了,还有着颗赚了大钱回去建设家乡发展工业的心。” 桑博耸耸肩:“实话实说,是祂,是祂在睡梦之中给我发布了赏金任务,我们愚者视为至高的存在,那必须是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的啊!” “「欢愉」一计不成,又来第二计,是吧——”我攥紧了他的胳膊,压低声音说道,“小心我马上去仙舟将军那里状告你,让你哪里都去不了!” 我说着说着,好像回味了过来:“而且,如果你去不成匹诺康尼,拿不回你的面具,就会……” “改变「终末」的轨迹。” 虽然我认为仙舟不一定能关得住他,但不妨碍我在这里充当谜语人。 “你太有觉悟了。”桑博喜滋滋地扭过胳膊,反倒按住了我的手,“要不要干脆来酒馆坐坐,拉人入伙,满十赠一,多买多送啊。” “我不要!”我努力扯出袖子。 对战正在陷入白热化。 然后下一秒老板对我们俩爆喝一声:“你们哪个来付钱?!” - *优雅的仙舟雅言*。 “能不能记仙舟将军账上?”我尴尬的抓了抓脑袋,沉声对老板说。 “仙舟将军?你是将军的什么人?”老板尖利地回答我,“本店不提供赊账服务,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之前是用“镜流”的手机付的钱,我现在倒是突然间想起了青镞在丹鼎司的时候给过我一张景元的“信用点储蓄卡”,而且我还捡到了个“未知用户12345”的,不知道里面有没有巡镝…… 我沉默了几秒,正在纠结选择哪种付款方式时,第三个人加入了战场。 “小家伙,这钱我来付吧。” 墨镜之下的神秘笑容,红发女子和黑发男子,真正的财大气粗来了,行走的天价数字通缉名单。 人好多啊.jpg 天上没有掉下来的馅饼,但经常会有免费的午餐。 “这是给景元带的,你确定你想替我付钱吗?”我看了看刃,又看了看卡芙卡,故意说道。 “我和仙舟将军又没有仇。” 卡芙卡抿了抿红唇,我感到视野中闪过一片糖果包装纸般的色彩,原本喧闹的街巷一瞬间安静下来。 ——在我的感官之中。 “这就是你们身为通缉犯却能在罗浮随意逛街的原因?” 我捂住额头,然后猛力晃了晃脑袋,想把这种芒刺在背的感觉晃走。 “一点魔术技巧而已。”卡芙卡活学活用地回敬了我。 “let’s stop 这场闹剧,好吗?”我无奈地摊了摊手,欲哭无泪,“放过我吧,i have had enough!” “这是什么语言?”黑发男人望向卡芙卡,“我的联觉信标坏了。” 卡芙卡耐人寻味地解释道:“阿刃,不是你的联觉信标坏了,是他说的并非是来自这个世界的语言。” 「并非是来自这个世界的语言」。 说得好像很高级的样子…… 其实只是一种让人类从小到大颇为头疼的,名为“英语”的学科罢了! “我必须提前声明,事情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我的视线在两位星核猎手通缉犯间跃动,“请记住一点:我不是他!” 我生怕刃受了刺激在大庭广众之下对我动手,毕竟我顶了张丹枫的脸,而真正的丹枫(记忆版)这个时候倒是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然而刃满不在乎地在我面前擦起了支离剑,对此半句话不吭。 “阿刃,你想吃这个吗?听说是仙舟的特色美食。”卡芙卡指了指我手上提着的红油乱斩牛杂,“套餐里面多了几杯热浮羊奶,我们可以交换一下。” “套餐?什么套餐?”我问。 “「百冶大炼」联名套餐,赠送幻彩镭射票。”卡芙卡笑容暧昧地掏出来几张周边,上面既印了我的头像,又印了“应星”的。 呀,这玩意儿啊。 我看向刃问道:“你不好奇吗?” 刃缠了绷带的手指握在了衣袖上,他不理我,只是对卡芙卡说:“我不喜欢乱斩牛杂。我还有一个人要去见,如果你决定不了吃什么,我先走了。” “欸,等等……” 我抢住卡芙卡的话头先喊出了声——嘿嘿,我预判了她的预判。卡芙卡用她那神秘而优雅的眼眸凝视着我,仿佛要将我拽进一片紫红色的深渊。 “这把剑交给你了。”我走到刃旁边,“算是,一个礼物。” 我特意用这种语气和这种句式,不想给他拒绝的机会,然后变幻出之前“应星”给我的另一柄「支离剑」。 这剑虽是到了我手里,一路上却也没派上什么用场,我想着与其自己保管着,不如给了“正主”吧。 “剑……” 我本以为刃会拒绝我,但他拿过它掂了两下,横平地挽了一道剑光,锋芒是冰冷的白色,不带丝毫血气。 “并非原物,亦非原主。”他默默念了几个词,“我可以收下。” “但我不会对你说「谢谢」。” 刃猩红的眸光一闪,我居然看到他嘴角勾起了狂傲的笑意。 卡芙卡扶起手肘,朝我歪了歪头,嗓音温柔地说道:“果然跟在愚者的屁股后面,真的可以找到乐子。” 我转了转脑袋,望向桑博,差点忘了这么一号人物。我说:“难道你们也是为了什么「终末」的轨迹而来?我可什么都不知道。” 卡芙卡突然抬起手,将手指按在唇上,语气柔和:“不,我们是为了景元来的。” 第38章 云无留迹的任务被搁置了, 刃想去见的人是白露,然后是镜流,但镜流现在应该还在十王司。 那么刃见不到她, 就会和卡芙卡一起回星核猎手的驻点去。 万事大吉,一切平安! 我觉得至少在混乱的主线中,误打误撞地打出这样一个不错的故事结局, 总算还是有点作为,只不过现在他们出现在我面前, 我很有理由地感到…… “你太夸张了。” 刃将我给他的剑收起来, 没有过多的追问。 卡芙卡慵懒地笑了笑, 挪开了手指,指尖带了一抹唇釉的紫红色:“只是一个出于善意的提醒, 记得关注一下景元。” “那你们怎么不自己去?” 我逆反心上来, 就反驳道:“我不过是个仙舟黑户罢了,和他不熟。” 卡芙卡说:“我也和他不熟。” 刃说:“不想和他很熟。” 过了几秒, 刃复又补充道:“星核猎手的事情,不想牵扯到他。” 我耸了耸肩,他们的恩恩怨怨我管不了。总之,看着着卡芙卡的眼眸, 什么都看不出来,看着刃的扑克脸, 更是什么都看不出来。 大家爱当谜语人,我只好努力猜测:“莫非你们的意思是——景元的身体状况不太好?” 我能想到需要特别注意的事情只有这个了,但我离开的时候,景元看起来并不“大碍”。 唯有“小伤”。 所以我才放心离开的, 而且我记忆里剧情中他没有伤重到非常可怕的地步…… “嘛,倒是没有那么严重, 但你的出现在时间线上小小地添了个乱。”卡芙卡说,“于是细枝末节处的走向发生了改变,如果你执意留在这个世界,必须注意这一点。” 第48章 刃接话道:“所以,她是在问你,想要加入星核猎手吗?” 啊…… 我还没有回答,桑博却是带着熟悉的狡黠笑容站到了我们中间:“他可是我们愚者先看上的,你们不准抢。” 等等。这两个组织我都没有加入的意愿啊!我是坚定的仙舟推! 突如其来的offer季,再也不用担心失业啦!但高风险低回报,还不如加入饮茶会呢—— “并不是我不想,是我不能够。”我客套地回答说,“联盟恐怕是不会允许我离开仙舟的,而且这么说来,你们果然是知道内情的吧?” “毕竟我们追随「命运的奴隶」艾利欧。”卡芙卡勾了勾额角的头发,“不过放宽心,我们的「剧本」已经告一段落,现在是在度假而已。” “这我管不着。” 我摊了摊手,不仅轮不到我来管,我也没那个能力来管:“既然你们说了有关景元的事情,那么我该回去找他了。” 卡芙卡露出一个“哎呀略施小计对方就慌慌张张地逃跑了”的表情,我顿感自己完全是被玩弄于股掌之间。 “你知道「言灵」这个词吧?它的原理很简单——言语的力量。”卡芙卡的语气仿佛像是在对我做出警告,伸手虚虚地拦了我一下,“未来十分脆弱,一旦你不经意间吐露了它的景象,就会影响到它。” “如同盛水的陶瓷瓦罐上的一道裂痕,细微,但致命。” 我接道:“因此……” “你什么都不能说。”她笑着,“否则的话,将会加速「崩坏」的降临。” 崩坏? 这个词真让人ptsd了。 不过反正话已经放出去,我摆摆肩膀,迈开了步子:“感谢你的忠告,我会铭记于心的——以及饭钱拜托你了。” 我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勇气和卡芙卡对峙,不过维持形象的最重要一点是:不怯场。 刃对着我抬了抬手,我以为他也想要阻拦我,可他却把手里打包好的几瓶热浮羊奶塞到了我的怀里。 我听见他继而对卡芙卡说:“番茄爆浆味鸣藕糕,就点这个吧。” - 很奇怪,桑博并没有继续跟着我。 等我回到景元家门口,才发现自己已经是汗如雨下,而景元家大门敞开,似乎是在欢迎我的样子。 我们罗浮当真是民风淳朴。 我谨慎地先迈进去一只脚,确认无事发生后,再迈入了第二只脚,直到来到熟悉的庭院前。 绕过那颗金色的树,就到了景元的房间前,周遭只有啾啾的鸟鸣声。 我抬手想敲门,可不知为何突然就犹豫了起来。 空气寂默了一个刹那。 我转头看见丹枫的幻影从我的肩膀后头滑出来,他作为忆质的凝聚体是没法正常说话的,我和他的沟通也是凭借意识中的环境。 我闭了闭眼,听到他在脑中对我说:“怎么,害怕了?不敢进去了?” “只是做一下心理准备。” 我回复道。 丹枫飘了飘,重新回到我的身体里,一团具有自我意识的记忆,多么奇怪——而且居然有碰撞体积! 我仍旧记得在鳞渊境海底他狠狠撞我的那一次! 我想要发出一个超级酷炫的“哼”,而景元的声音悠悠地从房间里传出来:“不进来吗?” “来了。” 我收拾收拾了心情,推开门走了进去,发现景元换了身衣服,卷起了袖子正在自己给自己上药。 药箱打开,放在一旁。 我好像职业病犯了,搁下红油乱斩牛杂和热浮羊奶,顺手就拿上了药酒和清创的镊子,还有缝线与针。 景元眸光沉下,专注于胳膊上的伤口处,对我说道:“辛苦了。这个点金人巷吃法的人颇多,叫你排队费了不少时间吧?” “还好,还好。” 我闷声应着,既然他如此说,恰好让我有机会把遇到星核猎手的事情给按下不表了:“之前和青雀白露在那里吃过,熟门熟路的,价格实惠,味道也不错。” “说到青雀,符太卜倒是给我发了一条讯息。”景元突然停下手上的动作,抬头看我,“她说这次十王司的系统紊乱导致太卜司那边的数据库也崩溃了,让我亲自过去处理一下——或者找个能信任的人代劳。” 我眨了眨眼,脑子转着的时候身体下意识地走到景元身边,棉球沾了药酒抹了抹,开始处理伤口。 “我……我不能够吧?” 我一边说着,一边拿出缝伤口的针。 “当下的情景,实在分不出别的人手了,而且你是我现在最能信任的人了。”景元哈了一口气,打起哈欠,“不然,唉,又得我亲自出马了。” 我低着头,目光瞥见景元手臂上的伤口深处泛起奇怪的蓝光,指尖轻轻一触碰,仿佛能感受到一股…… 被侵蚀的感觉。 “这伤口是你在对战幻胧的时候留下的吗?”我心底有了个猜测,便对上他的视线问道,“雪衣告诉我,他们是在鳞渊境大战之后带走你的。” 景元对我笑了笑,语气和缓:“风浣假借龙女的名义向十王通报我有堕入魔阴的征兆,这事我早就得到了情报,正好将计就计罢了。” 我想了想,景元身居将军之位,自然情报网遍布罗浮。 我说:“可是如此一来,致使你在受「毁灭」力量的注入之后,没有得到好好休息,现在——” “病情变严重了?”他轻笑一声。 原来需要担心的不是龙师给景元下的毒,而是这个嘛……看来故事的细节正在发生细微的变动。 我把伤口细心缝好,景元动了动手指,突然对我说道:“你转过身去。” “为什么?”我脱口而出。 不过身体还是诚实地侧了一侧,我以为他是想揪出作为背后灵的丹枫,但景元一抬手,从我背后那里取下了—— 一张面具。 “哎呀,这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我赶忙从景元手里将其夺了回来,景元笑眯眯地松了手,没有与我争抢,他把袖子一掸,重新站起来。 “我去十王司不仅仅是为了处理他们的病毒入侵问题,还是为了与他们商议几件至关重要的事情。”景元背对着我说道,“如果真的有一天我不再能够率领云骑,罗浮必须能够立刻选取出新的主事之人,以及持明龙尊的协助必不可少。” 我没说话,低头翻了翻面具,这分明是一个仙舟款式的玩意,肯定不是桑博自己的,说不定是他从不知哪个仙舟百货摊上捡来的! “即便十王或许与我在某些方面有意见上的冲突,但我与他们的面对面会谈令一个共识最终被达成。” 我比划了一下这款面具,气氛忽的有些紧张,我只好用上轻松的语气:“你说话好官方。” “嗯。”景元慢慢地点了点头,视线回转到我身上,瞧得我骤然有些害怕,“所以接下来的时日里,我会逐渐放手一些权力,来让你们得到充分的历练。” 他继续说:“这是十王基于对‘另一个世界’的观察结果而得出的应对策略。在元帅的调解下,我会支持他们的方案。” 他的措辞好像特别委婉。 我回道:“是一个交易吗?” “元帅同意你对罗浮的持明出手,乃至铲除联盟内部的一些‘腐朽’势力。”我指出来我所认为的关键,“来换你的放权。” 因此,从始至终…… 这是一场政治博弈。 第39章 “话题太沉重了!” “我可不懂什么政治博弈, 只知道菜凉了,就不好吃了。” 我叫嚷道,坐下来开始拆外带食物的包装袋, 企图掩饰心中的那种不安之感,然而塑料袋的结打得太严实,我拆了半天也没成功。 “是啊……” 景元淡淡说道, 他继而来到桌子的另一侧,手里已经拿上了筷子:“那么, 说点别的, 接下来你有什么计划吗?” “你说计划啊?” 我恼羞成怒地用力一撕, 将乱斩牛杂的包装彻底撕裂了一道口子,红油沾到了手上, “没有吧。我这个情况, 只能是听你们安排。” 我这个情况究竟是什么情况,倒也很难说;我这个“听从安排”可以是真的“听从”, 但不代表不能稍微发挥主观能动性搞点事情。 “不考虑回去吗?” 景元含着笑意柔声问道,眨眼间碗里的食物好像已经少了一半,而不知什么时候,几瓶热浮羊奶都聚集到了他的手边。 “回去哪儿?”我赶忙伸手从景元那里抢了一瓶热浮羊奶回来。 我知道景元在指什么, 但此时此刻忽然感到一阵抗拒,进而选择了逃避。 我所属于的世界终究是罗浮和联盟, 哪怕、哪怕……我莫名想起了与“应星”的约定。 景元沉默了几秒,最后以稳重的语气许诺道:“如果你有什么想法都可以告诉我,我会尽可能助你达成心愿的。” 第49章 “这算是解决十王司一事的嘉奖吗?我记得寒鸦和我提过,会有论功行赏的环节。”我打趣道, “那不如这将军的位置,给我来坐两天?” “看来这将军之位真是炙手可热啊。”景元笑说。 “开玩笑的。”我慌张地摆了摆手, “吃菜,吃菜!” 我嚼起碗里硬邦邦的牛杂,忍不住继续顺着他的话问下去:“你是说,你什么都能够做到?我的任何要求?都可以达成?哪怕……” 任何时间任何地点,超级侦探! “当然。”景元语气诚恳。 “但假设其他人不愿意配合你呢?”我问道,“以及要是我的意愿违背了仙舟一直以来的法规刑律,你还会同意帮助我吗?” “仙舟是人治的社会。”景元回答我,“具体情况具体来看,金科玉律自然可以依照人的意志改变。” “既是如此,那十王司何必搞什么‘替代’计划,完全是多此一举!偃偶再逼真又如何,怎能替代真人去做决策?” 我忿忿不平地说道。 依我之见,十王司不整这个破计划,多半龙师们复刻的化龙妙法也不会成功,所幸现在大半龙师都被风浣干掉了。 四舍五入,无事发生。 “这涉及到另一件事情了。”景元的手伸了过来,按在了我的肩膀上。 “十王相信他们成功破解出了来自那个世界的某种谶言,他们认为‘同位体’是解决纷争的办法,而一直为此努力着。” 我现在非常熟悉他喜爱使用的肢体语言了,这是在提醒我做好心理准备,但景元说到“同位体”的时候,我依旧一下从座位上弹了起来。 椅子发出了刺啦的巨响。 我赶紧重新坐下,尝试平复心情。 “应星”的“烤鸭同化”说法,寒鸦的“数据传输”说法,现在还有景元的“同位体”说法,到底哪个才是正解……? 或者说。 它们都是正确的。 景元突然“哈哈”一笑,语气变得深不可测:“你觉得罗浮将军这个位置,换其他人来坐,可以坚持多久?” 白切黑! 这人分明是白切黑人设! 而且如此危险的问题,我怎么敢回答?要是一个不谨慎,岂不是落得一个“颠覆罗浮”之罪? 景元到底还是人太好了,他见我迟疑,便自问自答道:“在联盟内,同样有信奉遍智天君的,有尊崇补天司命的,在践行「巡猎」的道路上,我们并不反对向着其他可能性的探索。” 这个男人打起官方腔调来—— 真的是太权威了。 “千年以来,十王司负责记录濒临魔阴身的天人的意识数据和生物数据。我身为罗浮将军,自然是应当支持他们的工作。” 我在脑中快速拉了个思维导图,发现还是有一些没琢磨透的,便干脆问他道:“可是你的精神状态挺良好的……十王之前就记录了你的意识数据和生物数据,这不符合惯例啊?” 话音未毕,我自己已经先想出了答案,于是马上接道:“因为你太特殊了,七百年的云骑将军,还是掌管罗浮这块地方,十王司的人一点风险也不想承担。” 仙舟各个司部必须上下一心,而六艘仙舟更是一体同气,显然景元不可能公然和十王司唱反调。 “所以我希望你能为我们寻找到一个新的办法。”景元倏地搁下了筷子,对我点点头。 “我?” 真的假的? “其实当时幻胧之战后在丹鼎司与你对话的‘景元’是我通过精神链接技术远程操控,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复刻体。” 他说道:“想必寒鸦告诉过你,这些偃偶在接入保存的意识数据后,会因为记忆的负荷而快速崩溃。所以那个能够和你正常对话的‘景元’靠的是我的远程精神操控,因此十王司的计划还是处于失败状态。” 他突然提到这一点,我方才想了起来,那个魔阴身了的“景元”确实神智清明,一举一动完全不符合原著。 我试探性地揣测着景元的意思回答道:“他们尝试了这么久都不能成功,说明这不是正解。而你希望我来找到一个条更清晰的路径。” ……可是我该如何做呢? 景元打开第二瓶热浮羊奶,转而说起了另一件事:“对了,日前我已接到命令,联盟将会派遣朱明仙舟的名医灵砂前来接任罗浮司鼎一职,不过我想你应当比我更晓得其中利害。” “灵砂?” 我一不小心就念出了声。 等等,灵砂?这不是2.4版本才出现的人物?她马上要来罗浮,这是说明时间线进展到演武仪典了吗? 好像,有点太快了。 距离开拓者和丹恒离开十王司没多久,他们就算立刻出发去匹诺康尼,也没这么快能打破太一之梦吧?! “你对她有什么看法吗?”景元笑眯眯地问我,“不如和我说说看?” “她是个好人。” 虽然我的词汇量比较贫瘠,但这是一句怎样都不会出错的评价。 不过考虑到这个词出现的频率太高了,我决定再补充一句:“她一定可以带领罗浮丹鼎司重新伟大起来的!” 我一想到刚刚卡芙卡提醒我的事情,就感到神经紧绷起来。 她的意思是,我不能透露自己知晓的关于所谓“未来”的情报,那么此时此刻我似乎不应该透露步离人袭击计划的相关信息。 可事情都发展到了这一步,主线剧情虽然变动不大,但是支线剧情已经发生了偏移——如果仍旧让呼雷越了狱,让椒丘失去了视力,让罗浮受了狼灾。 我也于心难安啊…… 我一边让大脑高速旋转起来,一边找补道:“所以你的意思是,既然联盟开了空降高管的先例,那么接下来肯定还会派更多人来。” “罗浮的局势会更难控制。是因为他们害怕你一个人独揽大权,就轻易地引进了许多不可控的变量。” 以及受到幻胧挑唆的步离人,打算在罗浮“大展身手”一番。 但是如果我想要阻止。 我所能做的是…… 景元“哎呀”一声地喊道,站起身来整理了整理一下衣服,伸了个懒腰:“星核之灾平定之后,这段时间罗浮该好好休养生息一番,而我也是,让新人趁此时机锻炼锻炼不是坏事。” “事实上,我有一个想去的地方。” 我跟着站起身,趁此机会在衣服上蹭了蹭,将手上沾着的红油擦干净:“我需要去一趟黑塔空间站。” 景元的话一步一步地引导着我,而我确实受到了启发,以至于产生了大胆的想法——嘿嘿,早就说过了,我才是那个更疯一点的! - 刚巧彦卿领着白露到了。 景元快速地对我承诺道,这件事由他来安排,让我放心。 他并没有尝试阻止我,这符合我的预期,我想他理解我的想法。仙舟联盟在这个时候不会允许我离开他们的掌控范围,可如果我是为了更崇高的目标而行动,或许“不可能”就会变成“可能”。 十王司始终相信我了解仙舟的「终末」景象——然而对于另一个世界来说,我们的存在绝非“未来”,而是既定的“存在”。 我无法说服十王司认可这一点,他们在看待事物上更为保守,我必须找到乐忠于挑战传统的合作者…… 天才俱乐部。 当然,在动身前往天才俱乐部之前,我必须先处理好另一件事情。 我本想等待白露给景元问诊完后,和她说起“龙尊传承”的事情。 白露一直不被认可,一是因为她没有展现出强大而具有破坏性的龙力,二是因为她不曾掌握身为一位龙尊该有的知识,她需要知道关于持明的一切。 前者的话,在丹恒的帮助下,她已经能够封印建木,所以不成大问题。而后者的话——如今恰好有丹枫的记忆在,然后借我之口转述,最终让白露成为真正的龙尊。 以上是我的计划。 但俗话说得好,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我悠闲地喝着热浮羊奶,看着白露掏出她的葫芦时,那个“未知用户12345”的玉兆上突然收到几条来自寒鸦的信息。 “十王司,速来。” 这是第一句话。 “有一个自称白厄的人想见你。” 这是第二句话。 第40章 (以下含有剧透内容) 我很确信。 剧情的发展还是太具有刺激性了。 当白厄在因果殿中对我投来初见的第一眼之时, 我脑子一个激灵,嗡嗡地警铃开始响了。 然后这位钟爱黄紫配色的救世主就直直地冲上来紧握住我的双手,大喊道:“荒笛!” “不不不, 我不是。” 幸亏我反应及时,将身一扭,赶忙退后一步, 将身旁的丹恒推了出去:“你看清楚,他才是荒笛。” 堂堂sp丹恒·荒笛登场! 第50章 没……没想到“应星”对我所说的什么版本剧情大战大地泰坦竟然成了真, 我们已经成功超越“现代社会”一个大版本了。 等等。 你问白厄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事情…… 还得从刚刚说起。 - 寒鸦“热情”地为我准备了一个vip通道, 一路直达因果殿。 至少罗浮仙舟的vip服务可算是正经的, 不比一些漫展,一视同仁地大排长队, 百米冲刺, 甚至随时随地都有可能被主办方拉黑。 虽然,成为十王司座上贵宾未必是件好事。 我原先对“有一个自称白厄的人想见你”这句话感到十分困惑, 本是征询了景元的意见,他只说让我放宽心地应对,于是我硬着头皮回了短信,一路返回十王司, 但出乎预料的,在因果殿门口碰见丹恒的时候, 我就…… 更困惑了! 丹恒礼貌地注视着我,我感到他的目光中透出一丝历经百战的平静感。 我问道:“星穹列车还没有启程前往匹诺康尼吗?” 他答道:“你从哪里听说的?” 我沉默了一下,选择了保守答案:“我是从开拓者那里听说的。” “原来如此。”他点点头,“我们收到了谐乐大典的邀请函, 他们已经跃迁去了阿斯德纳星系。因为临行前收到了罗浮发来的信息,我决定先回来一趟, 再跟随他们的脚步去往盛会之星。” “距离谐乐大典还有一些时间,应该是赶得上的。”我回答。 听到丹恒这么一说,我悬着的心放下来大半,看来星穹列车那边的剧情顺利走着了,反正太一之梦没什么可担忧的。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白厄的出现是什么情况…… 他的视线自然而然地落下来,移到我手里挂着的面具上——因为走得太急,我没时间将它还给桑博,只好带了过来。 我顿时感到一阵不妙,他接下来就淡淡地对我问道:“这个面具是愚者的吗?” “开拓者提及过,在罗浮遇到过一个奇怪的愚者叫做钟珊。”丹恒若有所思地托起了他的下巴,“你也碰见她了吗?或许应该向地衡司汇报一下,让他们来调查调查。” 我们罗浮真是卧虎藏龙啊! 我正打算解释这面具是桑博给我的,寒鸦唰的一下刷新在了我们面前,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 “发生什么事了吗?”丹恒问。 寒鸦保持着她一贯以来生无可恋的表情回答我们:“我们有一位客人,指名要见丹恒,因为不确定他想找的究竟是哪位,不得不把两位都请来了。” “我们进来说吧。”她点点头,打开因果殿的大门,“这事真有点不好说!” - 于是就发生了上述场景。 我谨慎地来回打量着这位经典蓝白配色的五字神人,标志性的呆毛和金色的瞳眸。然后我伸出手碰了碰白厄,登时捏到了结实的肌肉——现在可以确定,是个真人,不是伪人。 “你是白厄?”我问。 “是的,我是白厄。”他很坚定地回答,“见到你们太好了。” “你认识我们?”我惊诧道。 我捂了捂脑袋,思考起白厄的话语,感觉这时间线不对劲啊……星穹列车组分明才抵达匹诺康尼,白厄却是一幅认识丹恒的样子? “记得?” 丹恒先是对我的措辞发出了疑问,我急忙避开他的视线,于是丹恒接着又问白厄:“这位先生,你刚刚称呼我们为荒笛?荒笛是谁?” 说实话,这个名称是有些具有谐音上的趣味的,如果不是知道这是大地泰坦的姓名,我差点要以为这又是假面愚者的手笔了! 白厄的视线在我们两个人之间跳跃,沉默地眨了眨眼,然后回答道:“至少是你们两个人当中的一个人。” “所以,在你的记忆里——”我小心翼翼试探道,“你们已经获得了大地泰坦的火种并且你见证了‘我们’的变身?” 我的记忆里,完全没有这一部分的剧情,至少另一个世界的“镜流”在我的病床边还没有读到它们。 所以我只能是靠猜测。 而白厄长长地“嗯”了一声,片刻之后带着迟疑地回答我:“不止如此。” 不止如此…… 寒鸦恰好走过来,打断了我们的对话:“各位我先来说明一下前因后果。在元帅的指示下,我们与天才俱乐部的螺丝咕姆先生与黑塔女士展开了合作,对名为‘翁法罗斯’的世界开始了初步探索。” “然而就在我们将病毒导入至翁法罗斯的帝皇权杖中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这位先生突然出现在了因果殿的正中央。当然,我们无意给翁法罗斯的世界带来灾难,这个举措是得到螺丝咕姆先生认可的,他认为「欢愉」的病毒不会造成实质性伤害。” 寒鸦的措辞很严谨,可能是为了避免让白厄这位天外来客误解。 “帝皇权杖是什么?” 当然这回儿轮到白厄陷入了困惑状态,但他依旧维持着礼貌而恭谨的微笑,不让自己显得低落或过度迷茫。 “是可以模拟「毁灭」的巨型机器系统。”丹恒回答道,“但智械帝王鲁伯特二世陨落之后,星间很少再能见到它的踪影,你们是从哪里知晓它的?” 白厄突然抬起了眼眸,语气极其严肃:“是我在创世涡心之时,见证了……” 直觉告诉我,我不该让他说下去。 “帝皇权杖不是重点。”我提高了声量截住白厄的话头,“重点是我们得搞清楚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寒鸦接话道:“此外还有一点就是,在他到来之后,仙舟失去了对‘另一个世界’的观察数据。换句话说,也就是「墙」消失了,我们无法再连接到对面。” 白厄并没有对我冒昧的举动惹怒,他重新垂下视线,经过几秒的思考,再开口道:“或许你们口中的「墙」对应着我所生活的世界中的「创世涡心」。” 如果仙舟无法观测到那个“现代社会”,是不是意味着我也没有办法再回去了呢? 为了验证这一点…… 难道我应该现场晕一个试试看吗? “涉及到智械生命的话题,我称不上非常专业。”丹恒抱起手肘,呈现出了一幅沉思者的气质,“我认为,求助黑塔空间站是更为稳妥的办法。” “是的,我们有专人在和他们接洽。”寒鸦说道,“这位白厄先生说他只认识你们,所以我们才请你们过来的。” “很抱歉,我不记得自己认识你。”丹恒坦诚地说道。 白厄继而看向了我,我倒吸了一口凉气,回答说:“要不我们先去黑塔空间站看看吧。” - 兜兜转转回到了起点。 我好说歹说,说服了丹恒去匹诺康尼找开拓者,虽然太一之梦杀伤力不大,但我不确定丹恒若是缺席,是否会引发剧情的大变动。 幸好丹恒也更倾向于和列车组汇合,接受了我的意见,很快离去了。 白厄缄默不言地瞧着我们的动作。 我实在是有点搞不清状况——为什么他的时间线似乎比我们全部快上了一大截? 但遇事不决就call人! “螺丝咕姆先生和黑塔女士是这方面的专家,我相信他们一定可以解答出所有的疑问的。”我确信地说道。 白厄马上对我投来了期望的眼神,他似乎心底压抑着一种很急不可待的情绪:“谢谢各位的帮助。” 寒鸦说:“因为上次的事故,元帅要求我直接和她汇报,按照惯例你们不能离开联盟范围,但我会先向她禀报你们的想法。” “这是升职了啊!”我激动地说道。 符玄掌管太卜司,寒鸦雪衣掌管十王司,彦卿成为未来的剑首,乃至掌管云骑军——我们罗浮拥有光明的未来。 寒鸦镇定自若地回答我:“算不上,只是多了很多工作。” 白厄插话进来:“其实我想到了一件事,如果我能来到这里,那么说明我的同伴或许也可以。” 不知是因为我们屡屡打断他的缘故,还是因为处于陌生环境的地方而产生的戒备之心,他似乎藏起来了很多东西。 我问:“你希望找到他们?” 白厄郑重地点了点头。 第41章 白厄想要找回同伴的决心很坚定, 虽然我不知道这是个什么原理,以及他的同伴是否还真的…… 活着? 我觉得眼前这个白厄不太符合我想象中的样子,要是没把“支离剑”交给刃的话, 多少我得拿出来请白厄比划两下。 “终将升起的烈阳先生。” 我转向白厄。 白厄先是沉默了一瞬,似是在思考,然后片刻之后抬起眼眸, 露出惊喜的表情:“啊……这句话啊。” “你也是「开拓者」吗?”他问。 我摇了摇头,避而不答:“白厄, 你还记得你出现在这里前发生了什么吗?” 第51章 然而并没有奇迹发生。 白厄眨了眨眼, 沉下一口气, 眼中挂上了薄薄的愁绪:“我,记不清了。” 我就知道直接问是问不出来啥的, 不管白厄是真的不记得了, 还是故意在隐瞒…… 反正细思极恐啊! “好吧。”我已经对此习以为常,“我们进入下一个话题吧。” 寒鸦提出建议, 让我带着白厄先去太卜司那里向符玄申请调用大衍穷观阵看看,因为她向上级发出“外出”审批是需要一定时间的。 大衍穷观阵倒是个好办法。 白厄欣然应允,并显得充满期待。 我无奈对寒鸦问道:“所以这是默认把他交给我处理了吗?” 寒鸦的眼瞳中放射出平淡而疲倦的光彩:“经过综合评估,我们认为你没有什么危害性, 既然你没有事情做,不如来帮我们干活吧。这位白厄先生需要有一个人近身看护, 十王司还没有完全恢复运转,分不出人手,剩下的最佳选择就是你了。” “听说十王正在考虑吸收你成为我们判官队伍中的一员。”她突然给我画起饼来,“你可以先适应一下我们的日常工作。” “我?”我指了指自己。 寒鸦认真地点点头:“因为你的自我意识太强了, 他们想不出该怎么解决你,只好给你安排点工作了。” 是个人到了仙舟都得成为社畜。 是个仙舟人也得成为社畜。 想想“景元”的前车之鉴。 我:“……” 白厄看起来沉浸在自己的遐思中, 我看了一眼他,在寒鸦的强烈要求下,我不得不应允下来。 “你身上还有我和姐姐留下的十王司符篆,在罗浮仙舟上几乎算得上是通行无阻。”寒鸦最后嘱托道,“所以除非大事,不必联系我们。” 甩锅。 这是甩锅大法啊! - 我领着白厄到了太卜司,却在符玄那里吃了个闭门羹。 她说,由于十王司的玉兆系统问题,太卜司的系统连带着陷入了混乱,启动大衍穷观阵还需要时间。 我抓了抓快被愁秃了的脑瓜子:“那怎么办呢?” 她一扶手肘:“等着呗。” “你们先逛逛。”她继续说道。 若非陷入重大危机,罗浮整体的风气还是很闲适的,非常适合生活。上班摸摸鱼,下班喝喝茶,工作是要有的,但不一定是要做好的。 我的无奈增加了一层。 “对了,当时你和青雀——” 符玄突然翻起了旧账,要不是顾及到白厄还在这里,我差点想撒腿就跑。 符玄一个劲地摇头叹息:“她拿着玉兆把太卜司的系统做了个备份,现在正好能派上用场,可是这几天我哪儿都找不到她,真不知道她又去哪里厮混了。” 答案昭然若揭。 显然是去打帝垣琼玉了。 “唔……其实那个玉兆在我手里。” 符玄提到这一点,我恰巧有了机会拿出来,我本也不是很想揣着此等机密在街上乱走的:“要不是我去洞天里看看,把她找回来?” “既然数据在手,便不必找她回来了。”符玄接过我递出的玉兆,心情好像突然变好了,“她那个没干劲的样子回来了,是给我自己平添烦恼!” 太卜大人口是心非。 明明是很器重和栽培青雀的嘛。 我了然地笑了笑:“如此一来,万事大吉,我也可以放心……” 咦? 我在说什么? “你在说什么?”符玄同样皱起了眉头,中断了我胡思乱想的思绪,“寒鸦和我说,这位外邦来客与你很熟,在我重置系统维修好大衍穷观阵前,麻烦你先安顿一下他吧。” 「因为遗憾已经弥补」 “算……算不上很熟。”我解释道。 白厄耐人寻味地望向了我。 「没有必要继续留下」 “大概是被「迷思」看了一眼的后遗症吧,还有些「智识」的功劳。”我摆摆手,“我拥有了洞察宇宙的智慧。” 这算另类规则怪谈……? 既然卡芙卡警告过我——或许景元也做过类似的暗示——我不敢冒险,只有老老实实地想个办法自圆其说。 毕竟不是什么第四天灾玩家。 我不想把宇宙,包括罗浮仙舟与仙舟联盟,整得天翻地覆。 “如果真是如此,本座可要邀请你成为特聘卜者了。”符玄一摊手,“周末双休,十五天年假,朝九晚五,虽然司内摸鱼偷懒的风气盛行,不过总体上来说,是个不错的差事,你考虑一下?” “不,不了吧。”我汗流浃背。 白厄居然轻松地笑了一声,好像觉得我们两个人很有趣的样子。 符玄富有一种博士生导师的气质:“既然如今景元不能主事,担子全部落在了我们肩上,如果你想成为我们中的一员,就要从现在开始努力起来了。” “哦,景元还好吗?”我想起来自己没来得及问询问白露。 “白露认为没有什么大碍,可能要修养上十几年。”符玄若有所思,“但他自己给联盟上层递了退职休养的帖子,却被一致否决了。” 以退为进,好高明的计策。 就算联盟中的腐朽势力再怎么看景元不爽,也不可能在这时节让他撒手不管,而且接下来还有…… 演武仪典。 “哎呀,看来仙舟的未来仰仗符太卜您了啊!”我开玩笑式地对符玄喊了一句,然后转身拉住白厄跑了。 符玄在后面斥道:“别胡说!” - “太卜司。”我们走出一段距离,白厄居然主动同我搭话道,“听起来是个很不错的地方,你不喜欢吗?” “是个好地方,但不太适合我的职业人生规划。”我回答道,“并不是很想当一个社畜,尤其是在太卜司、十王司和丹鼎司这种高风险地区。” 我只是随口一说,白厄听完突然低头笑了笑,念念有词道:“我曾听开拓者与丹恒讲过他们在许多世界的冒险故事——我过去对那个冰雪的世界「贝洛伯格」与美梦的世界「匹诺康尼」最为印象深刻,然而没想到最终抵达的是「罗浮」。” 我隐约觉得不对:“所以你原本想要去向的不是这里?” “无论哪一个世界,对翁法罗斯的民众来说,都是天外不可触及的禁忌之地。”他重振起笑容,“可惜我所能做的太有限了。” “老师,关于您刚刚所说的,我有一些问题想要请教您,可以吗?”白厄将手放在胸前,展现出非常诚恳的表情。 “当然。”我说。 我本是想追问他究竟做了什么,然而他先提出要向我请教,我不好意思拒绝。再者说,如果他不愿意回答,我再多也没用。 “您刚刚所说的「迷思」、「智识」是什么?某种泰坦之力吗?”白厄一边思虑着,一边问道。 “差、差不多……”我自己都不太自信了,“在这个宇宙,我们称之为「星神」,祂们掌管着命途之力,是高度概念化的星体,有许多的追随者。” 我凭借记忆力,大致将现在我们所知的命途报了一遍,白厄在听到我说出某一个词的时候嘴唇微微翕动了一下。 我见他若有所悟地喃喃道:“难怪我在冥冥之中听到一个声音对我说……「毁灭」、「毁灭」一切……” “然后?” 我骇然看向他:“你毁掉了什么?” “翁法罗斯。” 他的语气突然变得异常决绝。 - 帝弓司命在上,这里居然有一个比我还疯狂的人? “哦,他在这里!” 一声急促的呼喊阻止了事态走向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不然的话,我和白厄不知道要僵持到什么,因为我一时之间想不出来该如何回答他。 “大哥哥。” 我回过神,发现彦卿和白露。 彦卿看到我,立马开口道,“将军在修养,六御分配了演武仪典布防的差事给我,我正在四处考察,刚巧碰见了白露,她说自己打算来这儿找你,我便与她一起来了。” “你们怎么知道我在这儿?”我问。 “将军说的啊。”白露耸耸肩,“你不是不知道,他足不出户坐知罗浮天下事。” 很……很合理的答案。 无法反驳。 白露摇头又摇尾巴:“祈龙坛沉了,我的侍女们突然不管我了,长老们消失了,现在重担都落到了我头上!他们一个劲求着我,让我想个办法把我族祭祀圣地弄回来,这我哪会啊!” 呜呼,开香槟开早了。 险些忘了还有丹鼎司的烂摊子。 “大哥哥,你一定得给我出点主意啊。”白露对着我摊手,“看在我们在金人巷吃了同一碗牛杂的份上啊。” 虽然花的是景元的钱…… “没事。”我终于可以展现露齿八颗的笑容了,“这事交给我。” 第52章 出来吧,天龙人! 我闭上眼睛,在内心里一阵高呼,将丹枫的记忆幻影唤出来,他的声音幽幽地飘在虚空中:“你决定了?” 「决定了」 我在心底点点头。 在晶莹剔透的记忆体浮现于众人眼前时,我骤然看见白厄下意识地抬起手,而像是被强力吸引了一般,咻的一声,幻影卷作一道风,化入了白厄的身体中。 我:“?” 彦卿:“?” 白露:“?” 远处闻声而来的符玄,不容置疑地说道:“本座知道了,他不是人。” 我:“?” 彦卿:“?” 白露:“?” 符玄继续说:“他现在是一枚活着的光锥,用以见证终将到来的「明天」……他记录了群星的回响与命运的呓语,直到得偿所愿的那一日,他将完成最后的史诗篇章。” 第42章 我看见白厄露出了释然的笑容。 这很奇怪。 但我理解。 「因为遗憾已经弥补」 这一句话萦绕在我的脑中, 我想现场大部分人仍然是懵懵懂懂的状态,可能包括我自己在内也是。 符玄有一种要强行邀请白厄进入大衍穷观阵的气势,所幸白厄二话不说表示答应, 没有半分犹豫。 他脸上那种释然的色彩很快就被收敛了起来,而他亦没有做出任何回应,只是坦然地接受安排。 穷观阵上的机械旋臂慢慢转动起来。 “不过太卜在说什么, 我怎么什么都没听懂呢?”白露若有所思地抱起了手臂,“这位白先生, 看起来很不一般啊。” 旁边的彦卿模仿着她做出了相似的动作:“符太卜的意思是, 他和流光天君有关系, 「记忆」的星神,就是说他记录了许多记忆。” “许多记忆?”白露比划了下, 仍不得其解, “仙舟人因为记忆过载会魔阴身,他也会吗?” “不知道。”彦卿摊摊手。 故事太多太长, 差点忘了翁法罗斯是那个三重命途交织的地方。 轰鸣一声。 白厄踏入阵法之中,符玄做了个施法的手势启动了系统重置过后的大衍穷观阵。 我小跑两步,走到她身旁,施法完毕的她意味深长地瞥了我一眼。 “本座不会问你是如何知晓他的故事的。”符玄压低了声音对我说道, 视线落在阵法上,“只不过有一点, 景元不愿向你阐明,但我不得不说。” “你请说。”我点了点头。 这前摇的意思是她得代替景元来做这个坏人,我也能理解。仙舟罗浮到底是联盟中的一员,不是为了任何一个人的利益, 而是为了一整个集体的利益。 穷观阵波光流转。 符玄沉声道:“如果你继续留在仙舟,会对我们很「危险」。” 不出意料…… 原理涉及到了星神们之间的斗争——博识尊相信万物可知, 而迷思坚持不确定性法则,拒绝可知的未来被计算。末王逆时而来,他的信徒弟却渴望逆转未来。纳努克燃起「毁灭」的烈焰,将要焚烧包括未来在内的一切。克里珀执意筑「墙」,而「墙」究竟挡住了什么? 我们终其一生只是…… 星神斗争之下的缩影。 我的余光瞥见白露和彦卿正在向我们走近,我对符玄说:“所以,你们是希望像当年丹恒收到的一纸流放书那样……从此离开罗浮,离开仙舟?” “不,没这么简单。”符玄摇摇头,语气仿佛带上了沉重的思虑,“能够洞察未来未必是件好事,我不会放弃我一贯坚持的理论,你一旦知晓了未来,未来便会按你所知晓的样子发展。” “我知道了。”我微微吸了一口气,又呼出来。 我无法验证符玄的理论是否正确,但我不敢去赌,我无法拿罗浮或者仙舟的命运去博弈。 我做不到…… 如此残忍。 “但仙舟上层真的会允许我到宇宙里随意乱逛?”我问道,“或者,我可以去当个巡海游侠。” 或者,登上星穹列车当一个自由自在的无名客。 或者,加入星际和平公司走上人生巅峰。 或者,投身「欢愉」的大业…… 最后一个还是算了吧! “只要有人可以说服他们,放你出去能起到的作用比留在罗浮强。”符玄的嘴角突然勾起了一丝明若观火的笑容,“至于你想做什么,本座管不着。不过本座相信,你一定会按照我们期望的那样去做。” 彦卿和白露已经到了。 “为什么?”我困惑道。 “打个比方吧。”符玄收起了笑容,“就像游戏玩家的好奇心,你总会忍不住去好奇,忍不住想知道。” 我定定地凝视着她,心中泛起了一阵怪异的波澜。 游戏…… 一个游戏而已。 一个游戏而已? “哎呀,来迟了,现在到哪一步了?”白露盯着阵法中的白厄说道,“本小姐还等着待会去金人巷大吃一顿呢。” “我请你。”彦卿豪爽地说道。 “你不省钱买剑了?”我问。 彦卿一甩马尾,自信站定:“好消息,我升职涨工资了,不用再向将军伸手讨零花钱啦。” 我想起来此事,便嘱托道:“演武仪典非同小可,你一定要仔细检查过每一个细节,切不可放过任何可疑踪迹。” 我想我所能够提示的仅限于此,再多说点就不知道会引起怎样的蝴蝶效应了。 彦卿郑重地点了点头。 符玄在背后严厉地咳了两声,指向阵法中央,对白露说道:“看好了,龙女大人想要的答案,就在那里。” 白厄闭眼伫立,他的神情格外坚毅,犹如正在经历一场艰苦的奋战,而他手持利剑,高声呼喊着战歌,誓死要搏杀到最后一刻。 以上是我的个人创作。 请以官方为准。 毕竟到现在我也没有听到“镜流”给我具体描述翁法罗斯的后续剧情,难道在另一个世界,它断更了? 我尚且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近处倏忽传来一阵震响。 “来了,来了!”白露激动道。 我定睛一看,白厄的身躯为一阵疾风卷裹着,晶莹的光泽如蝶影般闪出,绚烂的光彩之下,浮出了两枚边缘齐整的光锥。 符玄一勾手,光锥受她的指引,飞到我们的眼前。 “这一份便是龙女所需的。”她说道,“藉由这位白厄先生身上「记忆」的力量,本座有幸完整地生成了一份含有龙尊记忆的光锥。” 流光忆庭和仙舟没什么交往,据说曾经还有忆者想来偷记忆,结果被抓了个正着,我不记得具体出处在哪,也可能是哪门子的野史罢了。 “好像懂了一点。”白露咬了咬手指,接过光锥,“我回去试试!” 我透过光线的反射,看到光锥内映衬着丹枫的背影,波纹折荡,他的身形微动,继而慢慢地转过身来。 一抹阴影刚好遮住了他的眼眸,我却恰巧能看见他的嘴角上扬,带着一点点涣然的欣慰之笑。 对于他长存的悠久记忆来说,这或许是最好的结局。 “反正龙师再没办法嚼舌根子。”我对这白露说道,“龙女大人现在有的是时间和手段,可以尽情享受起人生,啊不,享受起龙生了!” 白露顿了一瞬,继而明白过来了,居然摇了摇尾巴“耶”了一声,她尾巴上的锁——想必丹枫的记忆会教她如何解决。 至于沉没的祈龙坛。 那不关我事! - 因为我已经决定好要走了。 “这一份则是包含了翁法罗斯记忆的光锥,亦是他独自一人所承载的真相。”符玄转向了我,“他的命格,与你很像。” “不敢当、不敢当。”我摆摆手。 最多只敢自称玩家,救世主什么的,并非我力所能及啊。 “这里面的东西我不能看。”符玄斩钉截铁地说道,“只能交由你来保管,切记将它远远带离仙舟。” 我被她这直白的态度吓了一跳。 预见「终末」——预见未来,不会带来命运的转变,反而会带来无穷的灾厄 倒是有些逆反常理认知。 ——大抵这就是阿哈为什么会出手的缘故,用「欢愉」的无理性抵消混沌系统的影响。流血的灾厄,与疯狂的病毒,后者的杀伤力明显小一点。 “好吧。” 我接了过来,指尖摩挲着光锥冰冷的边缘,远处白厄的身影已然淡去,而一阵冰凉的寒意爬上我的脊骨。 在闭眼的一瞬间,我感到自己朦胧之中看见了一些画面,然而就在我的视线逐渐聚焦的一刻。 符玄突然打断了我:“现在不是做这个的时候,你该尽快启程了。” “这么急着赶我走?”我笑了下,转身将光锥拢进袖子里。 “收到了寒鸦的消息,元帅已经特批了外出拜访申请,景元说他给你安排了星槎,你可以即刻出发。”符玄抽出她的手机,滑动了好一会,“我没什么好赠送作为临别赠礼的,只好……” 第53章 “允许我几个问题?”我说。 她露出一个“你猜的很对”的表情,好像一只高傲的小猫。 我本想说自己没什么好问的,然而转念一思,目光中穷观阵上闪了闪,便还是按耐不住好奇心问道:“你用穷观阵卜算出来了什么?关于白厄的事情?” “光锥只是副产物。”我继续说,“实际上你应该看出来什么吧。” 符玄扶起了手肘,额上法眼微转,而后答我道:“与你一样,他来自另一个世界,亦可以说是——另一条时间线。” “仙舟的观测既然能够触及到原初的那一个‘世界’,那么联通其他的‘世界’易如反掌。”她说,“我们的实验成果,将会给整个宇宙带来前所未有的变局。” “而计划的第一步,就在你。” - 「没有必要继续留下」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们第二次接触到了一个……”我尝试寻找一个恰当的措辞,“平行宇宙?” “可以这样理解。”符玄点了点头,“在这点上,联盟的那群老顽固终于愿意让步了,因为他们搞不懂这么复杂的东西。” 知识,使人进步啊。 我转动着袖子里的光锥,凝思着问道:“那么这份来自平行宇宙的白厄的记忆有什么用呢?” 总不能是出来show up一下,然后等着进池的吧?! “我们和黑塔空间站达成了战略合作,这就是让上头的老顽固如鲠在喉的一件事情。”符玄严肃说道,“为了让仙舟充分地掌握应对变局与危机的能力,我们必须主动行动起来,与时俱进。” “太正能量了。”我感慨道。 “哈哈。” 后面传来一阵熟悉的笑声,我转头一看,原来是景元信步而来,气定神闲,神情舒展。 我知道…… 他是来和我告别的。 “太卜确实很有官方发言人的气势,看来以后相关的公务都可以交给你了。”景元笑着说道。 符玄闷哼了一声,叉起腰。 “谢谢你。”景元伸手握住了我的肩膀,“一路上的努力。” “举手之劳。”我谦虚地回答。 他说:“这份通行文书,可以使你以仙舟使者的身份自由通行星间。我会建议你前往黑塔空间站,那里有我们与几位天才的合作项目,无论最后究竟是回到‘那一个世界’,还是留在这里继续冒险,你都有时间与空间做出选择。” 景元金色的眸子流淌着无尽温和的笑意,我想这是他给我的最珍贵的礼物了。 “谢谢。” 这次轮到我说这句话了。 再见,罗浮。 再见,大家。 第43章 「通向未来的道路」 - 展信佳。 如果你看到了这段文字, 说明我已经顺利回到了“现代社会”。别问我为什么最后做出了这样的选择,如果你非要问我,那答案只能是—— 玩家的好奇心。 不知道你是否觉得这样的对话形式有些奇怪?哈哈, 不管你觉不觉得,我都会这样说下去的。 无论这是一个游戏也好,还是真实的世界也罢, 我们的生活总要继续。 当然我现在说这些话,主要是为了阐明几个微小的细节。 还记得那句话吗? 言语是有力量的。 如果我不说, 这些事情是否就没有发生过?而若是我说, 那么这些事情就被固定下来, 成为没有人可以篡改的事实了。 题外话,「神秘」的信徒恰恰是利用了这样的原理来抗衡“确定性”的。 接下来我大概会絮絮叨叨地复盘一下细节, 就当是我在离开前对人生的一个复盘吧。当然, 我应该还是会回来的。 书写与言语。 是为了让自己记住。 - 【关于·愚者】 事实证明,那面具根本不是桑博的, 也不是钟珊的,更不可能是——花火的。 它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从罗浮地摊上捡来的面具,亏我还费力地寻找了一些人脉,特地问了问桑博面具该怎么办。备注:这个人脉指的是开拓者。 被愚者摆了一道是什么感受? 谢邀, 没有人比我更懂了。 - 【关于·景元】 “保重。” 这是景元留给我的最后一句话。 我反复念叨了很久,总感觉有一种诀别的悲痛之感。然而等我到了黑塔空间站, 感受到了天才的高科技洗礼之后,我才幡然想起来—— 我们还可以用手机沟通。 我一直用着那个“未知用户12345”的手机,甚至没有改掉这个用户,大致是怀旧的情绪使然。 这个手机可能是当时企图复刻化龙妙法的龙师见我醒来后, 甩给我让我好好感受当代科技的。没想到,我睁开眼干的第一件事, 就是通过罗浮杂俎找到景元,然后给他发了条“我是古国皇帝”般无厘头的短信。 我怀疑是我当时突然穿越回来,精神还没有做足准备,所以下意识地放飞了自我——显然我也没放在心上,后来全忘了。 说到这里,必须解释一下,我为什么一开始以为自己被舞台上白光灯砸回来之后是最先出现在星槎海中枢的。 一切都怪丹枫的记忆之影! 他当时虽然放弃了夺舍我的想法,但为了帮助我逃离龙师,所以封闭了我的智识,操控我逃出生天。 这倒是合情合理,毕竟鳞渊境是他的地盘,他比我更熟门熟路。 - 【关于·白厄】 后来我到了黑塔空间站,才有机会仔细品读他凝聚而成的那份光锥。 他声称自己毁掉了翁法罗斯——那是真的。 即便他不知道自己对抗的是一柄恐怖的帝皇权杖,还是凭借顽强的意志与肉/体的牺牲,去抗衡了所谓的命运。 在那个时间线上,他没有成为「绝灭大君」,一切无事发生,遥远的星域依旧寂静如深渊。 只是他的记忆落入了我们的世界。 我猜想,他最开始所说的“想要找寻同伴”,只是源于他心底最深处的愧疚与遗憾,事实上他们已经…… 不过有一个好事我必须提一下。 螺丝咕姆先生真是有一个聪明的脑瓜,而开拓者的人脉同样非常强大,直接把忆者给摇来了。 黑天鹅是闻讯而来,然后一来一回之下,她居然同意了合作。 就这样,利用「记忆」加「智识」的力量,我们成功地从光锥中提取到了完整的记忆体。 简言之,我们复刻出来了白厄、阿格莱雅、那刻夏等人的记忆,形成了类似忆者的模因生物。 也算是件好事吧。 至少他们的记忆能够在绚烂的天外世界自由自在地生活了。 至少我们这个世界的“翁法罗斯”,由于提前知道了它的存在,大家已经开始了对它的观测。 及应对措施的讨论。 至于结果,恐怕一时半会得不出来,因为后来星际和平公司插手进来,事情变得更复杂了。 不过…… 更关键的一点在于,在我们观测到的“原初世界”,翁法罗斯的真相还为被完全揭开,我们必须耐心等待。 等待另一个世界带来答案。 所以,最后由我出马了。 - 【关于·黑塔空间站】 因为仙舟不打算再以自家的十王司冒险,所以商议之下,研究阵地转移到了黑塔空间站。黑塔和螺丝咕姆这群天才为了探索“知识”的边界,自然是不太会顾及什么「欢愉」、「迷思」的瞥视的。 他们确实做到了。 ——连通另一个世界。 其中的原理比较复杂,我就不详细描述,因为我也不是很懂。只能说,他们研究出来了某种装置,探索到了「墙」的存在,然后利用某种技术将数据传输过去,并且更进一步地保证了数据的可追踪性和稳定性。 这正是仙舟之前所做的。 技术的基础原理是相仿的,只不过具体的操作形式有点区别。 我自告奋勇地当了第一个吃螃蟹的人,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如此主动,可能是莫名地就怀念起了……“应星”、“镜流”、“景元”他们吧。 在传输开始前,螺丝咕姆善解人意地建议我先记下来一些东西,以免失忆,或者——干脆回不来了。他虽然是个机械脑袋,倒是颇具人情味,真是奇了。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以上就是我费劲巴拉说这些话的主要原因。没有走上人生巅峰,没有创造什么世间奇迹,只是平平淡淡地经历了一番冒险。 人生并不是一定要站在高峰才能看到最美的风景,不是吗? 再见,再见了。 一定再见! - …… …… …… - 一片呲呲的电流声。 闪烁的荧光,屏幕晃动,画面卷起霓虹的波纹,出现了动听的乐曲旋律。 第54章 “醒醒。” 一只手推醒了我。 是熟悉的声音。 “前瞻节目马上要开始了!” 小贴士:找看好看得小说,就来海棠书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