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男友收藏了我的歌单》 第1章 [现代情感] 《前男友收藏了我的歌单》作者：颗颗梨子【完结】 简介： ＃分手后，及苏创建歌单【听完100首就拉黑】，歌单有一个未知收藏者。 破镜重圆｜开篇重逢｜高岭之花失控追妻 装乖巧直球甜妹＊真腹黑隐忍贵公子 —— 及苏和芮原认识十几年，两家世交，但父母不知道两个人谈过一段失败的恋爱。 从告白到分手都是及苏主动，关系维持五个月，见面总时长不超过24小时，分手是这段潦草异国恋注定的结局。 恋爱综艺录制一周后，及苏却在节目中再次见到这位冷淡寡言的前男友。她努力遵守节目规则隐藏前任关系，没有嘉宾会怀疑坦然相处的两个人有旧情。 镜头后，肌肤的滚烫早已超越陌生的限度。 及苏放任自己在恋综刻意营造的暧昧幻影中，沉沦片刻欢愉，直到告白夜等来他的不告而别。 朦胧的夜色中，她平静地听完第100首歌后将人拉黑，彻底认清芮原不爱她的事实。 — 新公司的酒会上再见面，及苏礼貌举杯，同事们在她耳边不停吐槽这位不近人情的合作方芮总。 酒会后雨雾弥漫，及苏没有拒绝身边的未婚夫替她撑伞，也没有错过芮原落空的手。 她没有停留，只当他是维持一如既往的礼貌，当晚她却在漆黑的办公室里，看清芮原电脑屏幕上的收藏歌单：【听完100首就拉黑】。 及苏将歌单改名为【有照片就分手】，几天后她收到了未婚夫的“劈|腿照”。 —— 从小到大，芮原没少听周围人夸他，长相好、智商高、人缘好，还有……能忍。 他最认同最后一点。他知道自己能忍，忍住不见面、不再关心她的消息，只是循环播放她的歌单。 忍到……他见到她的未婚夫，发现歌单改名。他的理智好像快要失控……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他已经将及苏拽进怀里，精准无误地点在照片中拥吻的一对男女脸上。 “你宁愿接受他出|轨，都不愿意承认我的身份吗？” 及苏牢牢拽住他的衣袖，无辜地眨眨眼，“你什么身份？不值一提的前男友。” “是吗……”他低头扣住她的腰，慢条斯理地扯平衣袖，轻笑了声，“你昨晚咬我时不是这么说的。” “骗你而已。” 他微微垂眸，放轻声音，“那就一直骗下去，好不好？” ——大多数相遇都有迹可循。 ＃试探拉扯、掉马发疯 ＃前期素人恋综，后期都市职场 直球甜妹＊腹黑贵公子 中医助理/企业医学专员＊大学老师/品牌创始人 ＊小剧场： 一首歌结束，及苏在迷蒙的水雾中仰头，唇角滚烫，耳边话语温柔。 “要不要再听一首？” ｜想在单曲循环中接吻…… ＊阅读提醒： 1.1v1，sc，he。 2.未婚夫是假的，男主猜到了。 3.男女主性格不完美，后期职场会比恋综时期成长一些。 4.恋综be，但全文一定he！！！后期男追女。 内容标签：破镜重圆 天之骄子 青梅竹马 甜文 追爱火葬场 综艺 主角：及苏 芮原 一句话简介：高岭之花挖墙脚 立意：等光落下不如站在光里 第1章 总是不能抵抗你信手的晚安。【晚安】＊ ——出自及苏的歌单【听完100首就拉黑】 —— “你还没走？”及苏错愕地拉长语调，握紧手机斜靠在墙上。 电话那端字字清晰，语气礼貌却不容拒绝。她微微侧头，望向酒店对面闪烁的霓虹，眯了眯眼睛，眼底渗出掩饰不住的疲惫。 八点刚过，窗外夜色浓稠，走廊尽头的窗户漏出一丝缝隙，微凉的风将周围包裹的刺鼻酒气吹散一些。 及苏一言不发，等对面清润的男声停下，才平静回应。 “没问题，下周六我可以跟你回家见你父母……不用说谢，今天我公司酒会，你不也来帮忙应付我上司了吗，我们是有来有往的合作关系。” 话音刚落，对面包厢的门锁咔哒一声。两个眼熟的同事互相搀扶着拉开门，伸直手臂，揪住对方衣领乱骂一通，又跌跌撞撞地从她面前走过。 呛人的烟酒味扑面而来，耳边不堪的字眼若即若离。及苏皱了皱眉，干脆背过身，视线投向楼梯间的阴影处，默默从口袋里摸出耳机盒。 她戴上蓝牙耳机，压低嗓音叮嘱对面：“结束后我给你发消息，你就在一楼大厅等我……好，等会见，迟恕。” 挂断电话，屏幕上“未婚夫”的备注闪过，清晰又刺目。 及苏僵硬地捧着发烫的手机，耐心等待通话界面自动退出。 身后的开门声再次响起，她抬起手，烦躁地揉揉头发，深吸一口气刚想转身，手机屏幕顶端跳出一条消息提醒。 【音乐周报请查收！本周有1人播放你的歌单超过24小时……】 及苏悬空的手指颤了下，眸光莫名定格在这条意外弹出的消息上。她迟疑一秒，还是点进弹框查看。 意料之中，又是那个未知的歌单收藏者r。 自从她发现自己创建的歌单突然被陌生人收藏之后，就开通了周报提醒服务。每周都是那个收藏者，每周都播放超过24小时。 及苏再次被好奇心驱使，点进收藏者主页，随意划拉几下，依旧什么信息都没有。 她无奈地叹口气，刚将手机锁屏，却依稀听到身后靠近的脚步声。 “你在跟你未婚夫打电话？”脚步声停住，似乎有人在问她。 及苏没太听清，她抬手摘下一边耳机，疑惑扭头。 探究的视线不经意触碰到熟悉的蓝白衬衫，她嘴角僵硬一瞬，强装平稳的假面飞速滑向崩裂边缘。 她不动神色地攥紧手指，一点点收敛情绪，脸上慢慢露出客套的微笑，点点头轻声打招呼，“芮总。” “是你的未婚夫吗？”眼前的人又重复一遍，声线平缓，语气捉摸不透。 及苏不悦地皱皱眉，又仰起头，坦然对上一双沉静的眼眸。她翘起嘴角，心平气和地将人从头到脚打量一番。 这人身形挺拔，半张脸掩藏在背光处，五官轮廓深邃，光影交错间，显出他身上一如既往的淡漠。 哪怕是重复的问题，也仿佛只是他心血来潮随口一问。 及苏收起嘴角笑意，轻抬下巴，“芮原，你是以什么身份问的这句话？恋综里不告而别的男嘉宾？还是分了八百年的前任？” 芮原没有回答，目光沉了几分，他绷直脊背，微微垂眸，似乎真的在思考她的问题。片刻，他才压低声音回，“抱歉，我不该问。” 及苏轻笑一声，从口袋里掏出耳机盒握在手心，绕过芮原往包厢走去。经过他身边时，她正巧抬手想将另一只耳机摘下，刚曲起胳膊， 却冷不丁被牢牢拽住手腕。 “你应该再考虑考虑，他不适合成为你的结婚对象。”芮原的语气透出少见的坚决。 “你这是在阻止我？稀奇。”及苏觉得好笑，毫不留情地回他，“我还记得，两个月前在中医馆见面，你不是还鼓励我相亲吗？” 及苏不太在意地挣开他，手没来得及收回却又被牢牢扣住。她睁大眼睛，耐心耗尽，语气忍不住带了点质问，“你干嘛？” “我认识他。”芮原喉头滚动一下，停顿两秒，像是下定决心，语速不疾不徐，“迟恕，富二代，太子爷，出了名的爱玩，身边女伴换过不知道多少轮，哪怕现在作为你的未婚夫……他也没有断干净。” 及苏诧异地抬眸，浓密的睫毛剧烈颤动。僵持几秒后，她掩饰般勾起唇角，无所谓地摇摇头，波澜不惊回他。 “这只是你的说法，我为什么要相信你？”她摊开手掌，合拢手指微微勾了勾，“有证据吗？有照片吗？没有，我不信。” 及苏勉强忍住内心的慌乱，小心翼翼握紧拳，用足劲抽出手腕。她抬起手，假装冷静地摘下耳机，冰凉的触感滑过指尖，下一秒，耳侧覆上一层似有若无的温热。 低哑的声音落在她脖颈，充满着无端的压迫感，“我有。” 肩膀意外被滚烫的手掌按住，她紧张地手一抖，耳机直直砸向地板，大脑一片空白。 只有清脆的落地声在她耳边循环播放，无形之中，与两个月前的那一声碰撞、缠绕、达成平衡…… — 两个月前，中医馆。 “总是不能抵抗你信手的晚安……” 肩侧一股突兀的力量后，耳边正在播放的音乐戛然而止，小巧的白色蓝牙耳机啪一声砸在玻璃柜台上。下一秒，嘈杂的哄闹声飞速涌了过来。 及苏弯腰趴在柜台上，掐住指尖，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第2章 刚刚在混乱中，她被突如其来的一掌推开，猛地撞上桌角，腰上的钝痛感让她一时间无法动弹。 及苏皱紧眉头，抬手轻轻揉了下腰侧，随后毫不犹豫地摘下另一侧耳机，转身望向大厅中央。 一周前，她和大学同学戚奇开始在长都经营这家中医馆，戚奇是为了摆脱家里安排，获得自己口中的自由，而她是想跟着戚奇重金请来的老中医王叔，学习“妙手回春”的本事。 今天恰好王叔不在，却没想到会有病人家属一大早上门。 及苏盯着眼前黑压压的一片，脖颈后不自觉浮出丝丝的热气，心跳不由得加快。 几个中年男人撑在玻璃柜面上，将戚奇围住。最中间的那个大哥穿一件黑咖色背心，满脸怒气，瞪圆了眼睛不停说话，右手抓起桌上的药盒猛地砸向这边。 及苏侧身躲过，视线随之落下，看清了一地散落的药盒、纸盒、告示牌…… “你什么态度啊！啊大家看看啊，这家就这态度，我妈吃了这家老中医开的的药，回去就吐……” “怎么会啊？药有问题吧？” “要么就是药有问题了，王老那么厉害，总不能是他写错了。” “说不定就是他出错了……” 现场围观的人七嘴八舌，什么猜测都有。戚奇从柜台下面拿出扩音喇叭大喊着否认，依旧没什么效果。 及苏焦急地撑起上半身，扭扭僵硬的脖子，余光中手机屏幕忽然闪了一下。 置顶微信跳出一条新消息。 远在陵城的母亲苏佳佳发来了今天第十二条信息。 及苏草草瞥了一眼，意料之中，短短一行字又是催她按时相亲。在苏女士的安排中，这时候她应该坐在市中心的一家咖啡馆里。 她没心思回复，烦躁地抓住手机，轻轻一推，将手机反扣在桌面上。深深呼出口气，她不再犹豫，直起身一鼓作气冲过去，接过戚奇手里的大喇叭。 “大家安静一下！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出问题的原因并且解决问题，与其在这里讨论，不如看看药方。” 她望向最前面的背心大哥，“你好，我是王老的助手，你可以把药方给我看看。麻烦跟我去里面诊室，详细说下你母亲的症状和饮食情况。” 大哥却突然反手抓住她的手腕，梗着脖子大吼，“不行，就在这说，你们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就在这说！看你个小姑娘能说出什么东西……” 及苏始料未及，被拉入对方的包围圈。她骤然收紧手上的力，惊慌后仰，与那人身上浓重的烟味擦肩而过。 “你别得寸进尺啊，要说话就好好说，如果是我们的问题，我们一定不会逃避，要是是你故意惹事，那我们只能报警自保了！” 戚奇上前将及苏护在身后，毫不犹豫拿出手机上前几步，举到男人眼前作势按下数字。 “卧槽你还敢报警！你……” 大哥气势汹汹地冲过来，一把抓住手机，戚奇不肯松手，用指甲掐进他油腻的肩膀。 一时间两人争执不下，周围的人快速聚拢过来劝架，医馆内嘈杂声渐起，场面极度混乱。 及苏来不及思考，被动卷入拥挤推搡的中心，身边似乎有无数股力量向不同方向扯着她，她连站稳都变得艰难。 “小心。”嘈杂中，一道温和的声音突兀地擦过她耳侧。 及苏一愣，身后的手掌已经稳稳扶住她，手腕上的触感并未停留。她舒了口气，内心感激，转过头道谢。 “谢……”未出口的话卡在嗓子眼，眼前身影一晃，及苏礼貌的微笑瞬间失控。 她恍惚地眨眨眼，快速收回视线。 应该看错了…… 晃神的一秒钟，及苏又被挤向前一步。她蜷缩了下手指，抬脚向前挪动，手腕还没抬起，却再次被身后的人用劲拽回。 熟悉的清苦味散开，不讲理的预感再一次肆无忌惮地攀上她僵住的手臂。 酥麻感袭来，及苏稳住呼吸想要回头，刚抬起下巴，自动门铃叮一声，她本能地顿在原地，抬头看向门口。 “别……别动手，亲娘勒，这是干嘛……” 寂静中，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婆婆从店外颤颤巍巍地走进来，急忙挥手制止。 “妈……你怎么来了？”背心大哥松开手，声音发颤。 及苏还没走近，就被迅速围拢的人墙挡在外面，戚奇抢先跑过去关心，“李婆婆，您怎么样……” 被围在中心的李婆婆抹把额头的汗，抬手向围观的人认真解释，“我忘记忌口了……吃了两口冰西瓜，跟老王还有这家店都没关系！” 见只是误会，众人渐渐散开，医馆内很快恢复平静。 及苏微微垂下眼睑，指尖松了劲。她猛然回头，意料之中，身后早就没了人影，她悄悄捏住指尖。 李婆婆还站在门口，突然扭头看过来，却满脸写着困惑，“小苏你怎么在这？我不是给你妈妈推荐了家咖啡馆吗？” “诶大外孙你什么时候跟过来了……”李婆婆又看看身边带墨镜的男孩，她缓缓抬高一侧眉毛，表情说不出的怪异，“你们不会……在这里相亲吧？” 及苏心一跳，迅速解锁手机，点开消息栏顶端的联系人苏佳佳女士。 数字标为“12”的小红点终于消失。 她滑动屏幕，找到苏佳佳发来的相亲对象照片。 这张日常生活照中的男生穿着蓝色球衣，手腕撑在膝盖上微微侧脸，面容冷峻。 及苏盯着他左眼角那颗泪痣无言，下意识抬头想要证实自己的猜想。 对面的年轻男孩正巧摘下墨镜，露出了眼角的痣。那颗痣和照片上的位置似乎完全相同。 及苏低头看眼照片，又抬头看看他，眼底的迷茫越发浓厚。 “不用再看了，是我。”他的表情没比她好看多少，有气无力地抬起手机，亮着的屏幕上是她的照片，“不好意思我有事，所以没赴约。” 及苏跟他对视片刻，尴尬地附和，“我也是。” 两个人默契地点点头算作打招呼，随后不约而同侧过身，转移视线，对这次侥幸逃过、又莫名撞上的见面闭口不提。 耳边的门铃声一下接一下响过，等戚奇扶着李婆婆离开，店里倏然安静下来。及苏呆站一秒，揉揉酸痛的手腕，抬脚往诊室里走。 背后毫无预兆响起了熟悉的低哑男声。 “请问，相亲的 事处理好了吗？” 第2章 何必误会故事没说完。【我们】＊ ——出自及苏的歌单【听完100首就拉黑】 —— 锁在脑海里的声音忽地涌现，和这个音色达成一种奇妙的融合。 及苏慢慢握紧拳头，屏住呼吸，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心里的某种预感几乎失控，她刚刚在混乱中没有认错人。 确实，她怎么可能认错这个人。 及苏小心翼翼地调整好呼吸，微微勾起嘴角，转身望向那人，“你好，有什么事吗？” 话音落下，她才看清靠在柜台边的人。他穿着简单的蓝黑色短袖，身形挺拔，微微曲起手肘抵在柜台边缘，小臂上的青筋清晰可见。 似是察觉到视线，他坦然垂眸和她对视，眉眼还是一如既往的干净清隽。 及苏感觉周围的背景虚化几分，记忆里上锁的宝盒蠢蠢欲动，无数熟悉的片段快速倒带放映，画面中心是同一个人。就是此刻站在面前的这个人，芮原。 不过放映几秒，碎片顷刻倒落，最后，脑海中的画面定格在几年前的微信界面。 她说：分手吧。 第二天清晨，他回：晚安。 一抹熟悉的橙黄色闯入视野，戚奇跑进大厅，及苏才从回忆的漩涡中挣扎脱困。 她几不可闻地叹口气，暗暗警醒自己： 及苏，芮原只是你的前男友，分手五年，也五年没见了。 “苏，这不是你的手机吗？诶还有耳机……怎么还在放歌啊……”余光里，戚奇慢慢拿起她的白色耳机晃了晃。 及苏眼皮一跳，瞥了眼站在芮原斜后方的戚奇，脑子里瞬间弹出自己正在播放的歌单。她毫不迟疑地冲过去拿回手机，手指紧贴侧面，拼命按下静音键。 “苏，你耳机正好借我用下呗……”戚奇握着耳机刚往大厅里走了两步，就敏锐觉察到周围僵持到近乎尴尬的氛围。 她疑惑地扭头观察了下及苏的脸色，只看到她盯着手机发呆，没看出什么不对劲，只好回头询问柜台边的高个帅哥。 “……你好，请问有什么需要？” 帅哥朝她微微颔首，“慕名而来。” “啊？啊……是来找王老的是吧。”戚奇遗憾摇头，“不好意思，他今天不在。” 帅哥缓缓扭头，视线飘向了门口柜台的方向。 及苏正站在门口，出神似的盯着地板，脊背僵直，机械抬手，勾住掉落耳后的碎发。 第3章 戚奇捏捏下巴，看出一点端倪。 及苏跟这帅哥，不会认识吧。 下一刻，她果然听见清晰的男声。 “我找她，及苏。” — 诊室内光线透亮，布置简单，静谧中唯一的声响从木柜旁的茶几上传来。 米白色茶壶正咕嘟咕嘟运作，壶口冒出一团模糊的水汽，飘着浅淡的苦味，安定心神。 及苏此刻却有点心慌。 怎么偏偏是今天，在最混乱的时候，遇见了芮原。 芮原坐在她对面，窗外澄澈的光洒在他脸上，显得气质温和几分，可望向她的眼神有种欲言又止的意味。 及苏把这种眼神，理解为久别重逢的尴尬。 她尽量控制表情，按照流程询问清楚基本信息，抬手把脉。感觉一切正常，都是一些常见的小毛病，没什么大问题。 “你哪里不舒服？”及苏收回手，握着笔埋头记录。 “没有不舒服。”芮原回答。 及苏一下子抬头，放缓语速，“你……不是找我看诊？” 芮原从口袋里摸出一张方形纸片，推到她面前，手指点了点上面的字：起仁中医馆及苏。 “是看诊，我朋友推荐的。”他利落解释。 及苏垂下视线，下意识掐住指尖。 他如此坦荡反倒显得她底气不足。她刚刚到底问了什么愚蠢的问题，来这找她不是看病是什么，总不能专门来找她叙旧。 “怎么会推荐你来这？有什么症状吗？”及苏调整好情绪，耐心地再次询问。 芮原却抬起双手搭在桌沿，身体稍稍前倾，眉眼未见丝毫波动。 他避开重点，答非所问：“你刚刚真的在相亲？” “什么？”及苏疑惑地抬起头，意外撞上了一对漆黑平静的眼眸，他仿佛只是随口一问。 她僵住片刻，等刚刚的问题在脑海里转过一圈，才干巴巴地回他，“现在是问诊时间，不回答私人问题。” “他不错，你可以考虑。” 磁性的声音轻缓落下，短短一句话像被吹散的蒲公英飘向她，明明是绒毛般极轻的感受，心跳却漏了一拍。 “考虑？”及苏笑出声，语调里带着淡淡的怒气，“你是以什么身份说的这句话？” “老同学，好朋友，从小认识的邻居。”他坦然地对上她的视线，沉声补充，“前男友。” 低沉的尾音刚落地，桌脚冷不丁被踢了一下。平稳的桌子忽然晃动，桌角的迷你风扇快速旋转，像是平静冰面上砸进了一颗小石子，裂开一条细长的缝。 孤独的支撑架趴一声倒下，屋内只剩下断断续续卡壳的机械声。 及苏不动声色地收回右脚，抬手调**扇的位置，却没想到芮原也伸出了手。 指尖相碰的温热转瞬即逝，及苏快速缩回手，嘴角不可抑制僵硬了片刻。 她低下头，在纸上草草写下两行字，只想快点结束这次荒唐的面诊。 “你最近失眠严重，压力大，这药先吃着，补气血。好了，去柜台结账，拿药……” 说完她毫不犹豫站起身，打开门望向大厅，“戚奇，可以来帮他取药吗？” “马上来。”戚奇的声音从角落里传来。 及苏没关门，单手攥紧药方往回走，刚转身却不小心撞上了坚硬的桌角。胯骨一痛，她整个人失去平衡，控制不住地往前扑去。 眼前的一切飞速转动，身后似乎有人揽住了她的腰，用力扶住她的肩膀将她拉回。 及苏下意识抬起手，紧紧搂住面前人的脖子，站稳后暗自松口气。 她抬眼望向面前的芮原，瞳孔微缩，被几乎贴合的肌肤吓得僵住。 温热的呼吸在空气中无声交缠片刻，她率先收回视线，松开手退后一步，轻声道谢：“谢……” 腰上的力度忽然加大，她未说完的话被周身的木质清香盖过。 芮原将她再次抱进了怀里。环住后背的手臂慢慢收紧，动作轻柔却强硬，让她无法挣脱。 “来了，苏……”戚奇的声音快速靠近，又戛然而止。 及苏正对大门的方向，眼睁睁看着戚奇脸上的表情从震惊转为尴尬，随后她毫不迟疑地转身。 “我没看到……” 开门声伴着戚奇拖长的尾音落下，夏日午后的阳光穿过大厅的玻璃打进来，很快又被关紧的房门隔绝在外。 狭小的诊室里又只剩下两个人。 “什么意思？”及苏挣扎几次没挣开，直接不留情地一拳锤在芮原的肩膀上，咬牙切齿叫他，“前男友。” “怕你再摔了。”芮原语气平淡。 “……” 及苏总觉得他这话带点嘲笑，刚想反驳，却想起来一分钟前自己差点扑向地板的狼狈样。她忍了忍，不甘心地弱弱反驳。 “不会。” 僵持片刻后，诊室的门被轻轻合上，沉稳的脚步声逐渐向中医馆大厅移动。 坐在大厅的戚奇抿了口热茶，默默看着陌生帅哥走向自动门，身影缓缓隐没于光的边缘，消失在视线里。 她悄悄勾起嘴角，腾一下站起身，直冲向及苏的诊室。 房门半开，戚奇扶住门框，偷偷从门后探出脑袋，刚要开口，视线不经意滑到及苏亮着的手机屏幕上，临时又换个问题，“你要参加恋综？” 及苏单手撑着下巴，抬头冲她点头，“我妈这次催得太紧了，我不如主动出击，正好收到节目邀请……放心，不耽误工作。” 戚奇无所谓地摆手，“我不是想问这个……刚刚那个帅哥，没可能了？” 及苏轻笑一下，“前男友，彻彻底底的过去式……今天是分手后第一次见，有什么可能呢？” —— 南浙大学心理学院。 芮原坐在办公桌前，视线漫无目的地在电脑屏幕上游荡，手指 无意识蹭着纸质名片的一角。 “芮哥，打算什么时候逃婚？”办公室里空旷寂静，将这句话里的幸灾乐祸无限放大。 芮原忍不住按了下眼角，将视线从电脑屏幕上移开，慢悠悠转向八卦的兄弟罗智栎，神情严肃，“下学期的创新项目有些复杂，还是早做准备吧。” “嗯……”罗智栎下意识点头，手指碰到键盘的瞬间又抬起，“芮哥，你这话题转得有些生硬。” 芮原摘下金丝框眼镜，伸出食指轻揉眉间，懒洋洋靠上椅背，淡淡瞥了他一眼。 罗智栎淡定回望，“你看我也没用……我可听说，叔叔阿姨下周就回国了，此行目的就是和张院长商量你的婚事。” 芮原一言不发，从桌边的冰柜里拿出一罐可乐，扯开拉环滋啦一声，仰头直接灌下去半罐。 裹着寒意的汽水将他心中的焦躁压下一些。 他轻咳一声，波澜不惊道：“我跟张院长的女儿没见过面，怎么可能结婚。” “见面又不重要，结婚才是重点。”罗智栎小声提醒。 “我不会答应，也不会逃婚。”芮原从抽屉里拿出几张方形纸片放到桌上，“我刚去看了中医，正在吃药调理身体，目前状态不适合组成新的家庭。” 罗智栎拿起来，凑近仔细观察，来回翻看两次后不禁摇摇头，赞叹道：“这招狠啊。” 芮原没说话，收回那几张金贵的纸，眼神不经意扫过名片最上面的一行字：起仁中医馆及苏。 他静静看了片刻，不动声色地盖住那一行字，抬头看向罗智栎，“小智，问你个事。” 罗智栎单手撑在桌边，没太在意，“问呗。” “如果……”芮原顿了顿，“如果你听说分别多年的前任正在相亲，你有什么想法？” “什么想法？”罗智栎脱口而出，“能有什么想法？祝福啊，我很nice的。” 芮原站起身，若有所思，试探着追问：“如果……不想祝福呢？” “不想祝福……不想祝福？！”罗智栎的音调陡然一转，连带着望向芮原的眼神都锋利些许。 他微微眯眼，走近两步，伸手揽过芮原肩膀，“不想祝福啊……那你就是，旧情难忘。” 芮原微微侧头，单手合上电脑，一点没有被戳破的尴尬，淡淡道：“我没说是我的前任。” “哦。”罗智栎点点头，嘴角噙笑，仿佛看透一切，听话地坐回自己的沙发椅里。 刚刚坐下他突然又快速弹起，一拍脑门。 “芮哥，你说相亲的事我就想起来了，刚刚从秦老师那回来，我听她说有档恋综想跟我们南浙大学合作，就是上周采访过你的那个。” 他将视线投向芮原，挑起一边眉毛，神色故作夸张，“学校要选一位老师作为恋综观察员参与节目录制。” 芮原不为所动，敷衍点头，收好电脑准备离开。 反正这件事跟他没关系。社科院有位研究人际关系的老师，之前参加过类似综艺，他有经验，这次百分百还是他。 第4章 罗智栎看芮原没反应，清清嗓子放大音量，“学校已经选定了，就是你。” 芮原停下动作，抬头深深看他一眼，片刻后从嘴里吐出字正腔圆的三个字，“我不去。” 罗智栎略带同情的眼神扫过他坚决的脸，“基本定了，你有什么合适的理由拒绝？” “为什么选我？” “我听说是因为你的研究方向。虽然你回国才几周，但你擅长心理学微表情分析，这好像是节目组对嘉宾的需求。” “你不也是。” 罗智栎咧开嘴，“嘿嘿抱歉了哥，我报名参加这档恋综录制了，说不定就是男嘉宾之一。” 芮原瞥他一眼，“你就为了不当观察室嘉宾？” “也不全是，说不定在节目里真的遇见了我的缘分呢。” 芮原一瞬不动地盯着他得意的表情，忍了忍，还是抬脚往门口走，“下次你去酒吧，徐阿姨那我不会帮你瞒。” 罗智栎急得追出去，“别呀哥，你要换吗？我跟你换啊……我来当观察员，你去谈恋爱……” “没兴趣，不去。” 第3章 你是对的时间对的角色。【有点甜】＊ ——出自及苏的歌单【听完100首就拉黑】 —— 【独家告白】综艺录制现场。 走廊尽头的摄影机滋啦一声，平稳地转向楼梯口。及苏单手撑在扶手上，僵硬地抬眼，和模糊的镜头对视一秒，她缓了口气，才抬脚踩上最后一级台阶，加快脚步回到房间。 今天是录制节目的第三天，她勉强适应了摄影机环绕的日常，只是偶尔还是不太自然。 进门后，及苏站在床边环视一圈，随后毫不犹豫拿起沙发上的毛毯，径直走到最里面的角落。她将毛毯用力向空中甩去，完美盖住了墙角的镜头。 松开手，她张开双臂放肆活动两下，回到桌前点开了音乐软件，选择歌单自动播放。 安静的房间被轻柔的旋律包裹着，她整个人放松下来，拿上洗漱包去卫生间卸妆，随手将手机放在洗漱台上。 卸到一半却听到了微信提示音，她放下卸妆水，眯着一只眼举起手机查看，屏幕上亮着的是戚奇的名字。 “苏，我正好刷到你这个恋综的消息，你参加的节目是叫独家告白吧？我才认真看了下规则……六位嘉宾里竟然藏着两对前任！” 刚接通，戚奇激动的声音就冲向耳膜，及苏无奈调低点音量。 “这设定刺激哇，有种不顾前任死活的疯癫感，但福利还不错，前任藏到最后有奖金，其他人猜到也有奖金……诶你这两天录得怎么样，作为唯二没前任的嘉宾，有线索吗？” 及苏抽出一张洗脸巾按在脸颊上，勉强擦干净水渍，睁开眼望着镜子思索片刻。 “确实有，我都没想到在节目里还能遇到熟人，但可能也不算熟……就是前两天在中医馆意外遇上的相亲对象，他叫付言沃，还在南浙大学读书，不知道你有没有印象？” “哦有人来闹那天是吧……李婆婆家的，那弟弟确实挺帅。” 及苏将半湿的洗脸巾丢进一边的垃圾桶，拿起手机，“我后来看了我妈分享给我的相亲对象资料，发现他没谈过恋爱，所以刚才我就把明天的约会邀约卡给了他，猜他身份跟我一样，想跟他聊聊合作。” “聪明啊……”戚奇安静一秒，嗓音忽然低沉几分，“我发现……你在节目里的熟人可能不止一个。” 及苏握紧手机走出卫生间，疑惑地皱眉。她刚要询问，手机震动一声，屏幕上赫然显现出戚奇发过来的一张截图。 “你看网传的嘉宾名单上这个人，是不是你前男友，叫……芮原？他是南浙大学的心理学老师？还是你们节目的观察室嘉宾……” 及苏双击屏幕将图片放大，耐心地看完这篇转载的八卦贴，才笃定地回道：“假的，他不爱录节目。” 通话那端的戚奇支支吾吾：“这样啊……但是这个瓜主超准……苏，你最好还是做好心理准备吧。” 及苏察觉到戚奇语气里的紧张，轻笑着安慰她，“放心，就算是真的，也只是观察室嘉宾，又不见面，没什么要准备的。” 挂断电话后，被打断的音乐旋律重新响起。及苏嘴角的笑意一点点淡去，她手掌向上握紧手机，呆站几秒才疲惫地揉两下眼角，放松脊背，窝进了软绵绵的沙发凳里。 手机再次跳出消息提醒，及苏下意识点进去，看清屏幕上的备注时，睫毛控制不住轻颤了下。 屏幕上亮着的联系人陌生又熟悉：诶。 这是她之前给芮原的备注。分手后两人没再聊天，她也没特意改动，只是丢进了她快要长草的列表里。 【诶：你参加了一档恋综录制，叫独家告白？】 及苏意外地停顿片刻，点击下屏幕。 【嗯。】 【诶：在录了吗？】 【对。】 【诶：你在录恋综的时候跟我聊天，会被拍到吗？】 及苏松开手指，任由手机砸向桌面。她抽了张纸巾按在额角，薄薄的纸渐渐浸入没擦干的水渍。 她眼里盛满不解，不知道芮原忽然 问这个是什么意思，但还是下意识抬头确认摄影机的位置。 【可能会。】 【诶：那你把我拉黑吧。】 头顶灯光昏黄轻柔，屏幕上的字慢慢晕开模糊的虚影。 及苏坐起身，呆愣地抬头望向化妆镜。 拉黑？分手后就没联系过，一见面发现她碍事了？ 纷杂的思绪堵在脑海里，她用力眨眨眼，慢慢勾起嘴角，无所谓地左右扭动了下僵硬的脖颈，低头拿起手机，快速滑动屏幕，毫不犹豫将芮原拉黑。 如他所愿。 及苏躺倒在沙发椅上，手机里还放着歌，清澈的嗓音忽然提醒了她。 她点开音乐软件，在首页随机选择一首歌，直接拉进歌单。 时隔五年，她补齐了早就被她遗忘的第100首歌，【听完100首就拉黑】歌单终于完整。 及苏放下手机，抱着靠枕沉思几秒，平时舒缓情绪的旋律此刻听在耳朵里，掺杂了些刺耳的杂音。 她面无表情地垂下眼睫，抬手轻点两下屏幕，手指像被设定好程序似的，精准按下了音乐暂停键。 周围转瞬陷入寂静，却也只静了几秒，及苏刚抬手锤了锤自己发麻的手臂，忽然听到敲门声。一下又一下，没有节奏，听起来有些急躁。 及苏来不及思考，急忙踩着拖鞋过去。她打开门，才发现门外是另一位女嘉宾，田心然。 田心然一头黑色短发干净利落，她穿着深蓝衬衫搭配西装裤，妆容精致，给人一种认真严肃的感觉。 看见及苏，她却忽然笑起来，整个人变得明媚靓丽，嘴角的小酒窝显出几分生动活泼。 “苏苏，一起玩桌游吗？就是昨天录制的那个卡牌游戏，我们去问导演要来了道具，你不是说没玩过瘾吗，有空的话要不要再玩一局？” 及苏单手扶住门框，看见田心然得意地抬起下巴，打开牌盒冲她展示，她也不自觉跟着笑出声，直接反手带上门，凑过去看牌，“玩啊！你们真厉害啊，竟然把导演组的道具都要来了……” 田心然一手托着牌盒，一手扯住她的胳膊下楼走到客厅。及苏偏头略扫过沙发，发现其他嘉宾竟然都在。 她被田心然拉着坐到最右边的双人沙发凳上，听见田心然小声的吐槽，“大家就是假矜持，其实都觉得好玩，不过就你说了出来……” 没等田心然说完，已经有嘉宾迫不及待站出来发牌，游戏直接开始。 及苏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随意压住卫衣宽大的衣摆。她的目光跟着赤红色的纸牌漫无目的地游荡，慢慢失去焦点，思绪忽然飘远。 为什么这么巧……芮原是观察室嘉宾？ 老天好像跟她开了个玩笑。 分手五年后重逢，明明两个人没有过多接触，可是芮原突然又在她的生活中有了无法忽略的存在感。 属于前任最好的结果，就是很久之后，在彼此的记忆里只有模糊的影子。 甚至，连影子也不存在。 她原以为，她和芮原就应该是这样的，分手后她也努力向那个结果靠近，哪怕她曾经念念不忘。 可她已经放下了，连曾经被用来储存情绪的特殊歌单也早就被遗忘，成为普通歌单。 “跟前任分手的原因？及苏，你要不要换一个？”她耳边冷不丁响起一道清亮的嗓音。 及苏恍惚中被按住肩膀晃了两下，她猛地从凌乱的思绪中抽身，迷茫地冲田心然眨眨眼，“什么？” “我说你抽到的这个惩罚，要是不方便回答的话，可以换一个。” 田心然说着就从她手里抽走一张小熊图案的卡牌，不管其他嘉宾的大声阻拦，作势塞回桌面上的一摞牌中。她动动手指，反应过来拉住田心然。 第5章 “没事，能答。”她谨慎地抬起头，瞥了眼电视柜上方的摄影机，压低声音吐出两个字，“异国。” 宽敞的客厅忽然间像被蓬松的泡沫包裹，周围的声响瞬间淹没。 短暂的沉默后，及苏笑着扯了扯田心然的胳膊，把那张惩罚牌拿回来放到桌上，随后卷起衣袖主动洗牌，“我要认真了哦，绝对不会再输！” 游戏又在笑闹中进行了两轮，赶在节目pd催促之前，大家起身上楼回到各自房间。 及苏在踏上第一级台阶时，意外被自己的pd夏椰拉住。夏椰一言不发地将她重新按回沙发上，从身后掏出一个粉色头戴式耳机，直接戴在她头上。 还没来得及拿下，耳机里就传出耳熟的曲调，她默默收回手。 前奏一过，夏椰凑上来问：“这首歌你听过吗？” 及苏坦诚地点点头，“听过。” 夏椰轻蹙眉头，低头点击下手机屏幕，很快耳机里的音乐换了一首。 快节奏的鼓点依旧熟悉。 及苏纠结地眨了眨眼，“这首也听过。” 夏椰毫不犹豫又换一首，四五首之后及苏终于笑着摇头，“没听过。” 夏椰似乎松口气，从桌上的保温袋里拿出一杯未开封的红茶玛奇朵，用力戳开吸了一大口，又提着整个袋子放到及苏面前。 及苏没注意，安静地等耳机里的歌放完，摘下耳机还给夏椰后才问：“这是节目的任务吗？” 夏椰咽下一口奶茶，立刻摇头，“哎呀不是……你现在心情好点没？” 及苏怔住一秒，“我……心情一直挺好的。” “骗谁呢？我都看到了，你刚刚玩游戏都发呆，昨天可不是这样的……诶你要是还是不开心的话我再换首歌？” 及苏无奈笑出声，“我好多了。” “看来这音乐疗法确实有效……我之前难受的时候就是听这些歌，听一会就忘记刚刚为什么难受了。但好像是听陌生歌曲更有效，我才给你换了那么多首。”夏椰戳着吸管向她解释。 及苏深深吸口气，好奇地问：“音乐疗法，你从哪里学到的？” “蔡导……哦就是节目导演蔡昀，她教我的，听说是她认识的一个心理学老师教她的。” 及苏无意识攥紧了冰凉的耳机，急切追问，“那你刚刚放的那些歌，也是心理学老师分享的吗？” “那就不知道了。”夏椰接过耳机，起身把保温袋里的柠檬茶拿出来，硬生生塞到她手里。 “特意买了你喜欢喝的，开心一点吧，或者有什么想吃的可以告诉我。虽然我只是负责让你录制的部分不出问题，但是我还是觉得录得开心最重要，你要想聊天也可以找我……” 及苏用指腹擦去杯身寒冷的水汽，心里却涌过一丝暖意。她仰头看向夏椰，真诚感谢，“嗯，谢谢你，椰子。” 夏椰走后，及苏戳开柠檬茶，鼓起脸颊吸了满满一大口，微凉的清甜气息让她绷紧的肩背放松下来。 刚刚那几首歌或许只是巧合。 只是正好都在她的歌单里。包括最后她撒谎没听过的那首，其实静静地躺在歌单第四十七首的位置上。 她轻轻捏了下僵硬的指节，安慰自己别多想，这显然跟歌单那个未知收藏者没有关系。 不远处的摄影机闪了下，及苏从沙发上站起身，往楼梯口走。她刚绕过餐桌，却见田心然正端着水杯站在厨房门口，抬头盯着墙上的节目规则板。 及苏还没出声询问，田心然先侧头看到了她，眼睛一亮，跑过来紧紧抱住她的胳膊。 田心然卸了妆，戴着一副圆框眼镜，眯起眼睛，神秘兮兮颇有些预言魔法师的神韵，她抬手一指，悄悄说，“苏苏，你看那里。” 及苏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抬起头，望向墙上的白板。板上原本一片密密麻麻的黑字中，出现了两个显眼的金色数字。 “目前节目中共有八……八位嘉宾？”及苏念到一半，惊讶地扭头，田心然晃晃手指示意她念下去。 “其中存在三对前任关系。”及苏顿住，大脑片刻空白，运行着的发条忽然卡在半途。 不是恋综吗？怎么突然加入新嘉宾，还给推理部分加大难度了？ 愣神间，握在她掌心的手机猛烈震动了两下。及苏心不在焉地点开信息，举到眼前慢吞吞阅读。 夏椰发来一条新信息： 【及苏，你的身份已经转变。从现在开始，记得隐藏好你和新男嘉宾芮原的前任关系。】 第4章 我在你的心里，有没有一点特别。【孤单心事】＊ ——出自及苏的歌单【听完100首就拉黑】 —— 仿佛蒙头被一个软垫砸中，及苏呆站原地许久。 她的双手自然垂在身侧，难言的情绪如浪潮涌向胸口，似乎每根神经反应都慢了半拍。手机屏幕未暗，不断有新的信息跳出，她掐住指尖，强忍住立刻发消息求证的冲动。 就算网传消息为真，他不应该是观察室的嘉宾吗？他又为什么要参与恋综录制？ 还是作为她的前任。 她以为芮原跟她达成了共识，尽量避开见面的场合，而不是来参加什么恋综，身上还要贴着前任的标签。 及苏不知道自己安静了多久，只是再次回过神来的时候，身边的田心然已经往前两步，伸出手指点在白板上，神情专注，似乎正眯着眼研究规则。 紧绷的神经缓缓放松，她动动发麻的指尖，拿起手机查看信息。 【椰子：从现在开始，记得隐藏好你和新男嘉宾芮原的前任关系。】 这是夏椰转发的节目组通知，接下来她又连发了十几条，光看文字就能想象她激动的情绪。 【椰子：不是不是不是什么情况！你认识芮原老师？他之前是我们节目的观察员啊，你知道吗？】 【椰子：之前他给蔡导打电话，我还以为他不来录节目了，搞半天是换个身份。】 …… 【椰子：他明天或者后天就要加入录制了，你打算怎么办啊？】 翻到最后一条，夏椰终于想起来关心她的心情。及苏苦笑一下，简单回了句“先录吧”，收起手机回房间。 明天是第一次约会录制日，她不应该在还没出现的前男友身上浪费太多心思。她参加节目是往前看，从未想过念旧。 — 约会日如期而至。初夏天气和暖，明朗的光落在窗沿，跟随半透明的纱帘吹进客厅，跳跃的光点像是游乐园里的彩色泡沫，悠悠的旋转漂浮。 八点不到，楼下空无一人。及苏收到付言沃的信息，将蓝色休闲外套搭在臂弯，背着斜挎包出门。 付言沃站在车边等她，一身蓝白衬衫配咖色工装裤，清爽自然，发型看起来精心打理过，整个人气质阳光又充满能量。 他的眼神真挚，似乎一瞬不动地看着她走近，微微笑着伸出手，礼貌地邀请她上车，一改初见面时的尴尬。 今日自由约会的行程满满当当，约会地点和时间是昨晚定下的，节目组已经提前安排。上午的约会地点定在市里的科技馆，差不多半小时车程。 科技馆是长都网红打卡地之一，飞船造型独特，室内展厅内容丰富新颖。付言沃一路积极为她介绍各个展区，强烈推荐了自己学院和实验站合作的一个vr互动项目。 在科技馆看了两个多小时，及苏觉得自己对于宇宙的认识直线上升。从科技馆出来，正好要到午饭的时间点，付言沃带她去了他学校旁边的小吃街。 小吃街并不算拥挤，一眼望到头，各家招牌前都有驻足的路人。中午阳光热辣，橙红亮光将整条街烘得热闹愉悦，充满了烟火气。 及苏压低渔夫帽，跟着付言沃从头吃到尾，到最后完全顾不上形象，嘴角发亮，她边啃肉串边擦，还不忘冲付言沃比大拇指。 吃饱后两个人转进小巷散步消食，巷子里有不少特色小店，吵闹却不喧闹。 节目组的工作人员隔着一点距离跟在后面，一上午过去，及苏也习惯了这种模式，逐渐忽略了心里那一点点不适感，悠闲自在地闲逛，甚至短暂忘记了芮原或许要加入录制的信息。 走到一家甜品店前，两个人对视一眼，及苏提议过去看看。付言沃举着巧克力冰淇淋点头，却忽然被pd叫住，拉到一边，似乎是商量什么私事。 及苏看摄影机不在拍，工作人员的注意力都不在这里，跟夏椰说了下就往小店的方向走去。 门口有人在卖糖画，摊位前围着几个戴红领巾的小孩。贴在展示牌上的简笔画图案可爱灵动，及苏握着手机不自觉抿唇，好像已经闻到甜味。 她站在台阶上往前一步，举起手机点击付款码。斜后方忽然飞过来一个紫色的球，像从空中坠落般飞速冲她抛去，她眼皮一跳，没来得及躲开，心脏忽地悬起。 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到来，有人伸手挡下了那个球。等皮球坠地，及苏才呼出一口气，微微仰头跟眼前人道谢。 第6章 一句“谢谢”刚说完，眼前人偏头漏出侧脸。她微愣，没想到在这里又碰到了芮原。 他戴着黑框眼镜，黑衣黑裤，压迫感十足，单手插兜，另一只手捧着球递给跑过来的小孩，弯腰跟小孩说了什么。 “没事。”等小孩跑开，他转身看她一眼，礼貌回应，语调平稳自然，“你在这里录制……综艺？” “是。”及苏迟疑地点点头。 他微微抬起下巴，眼神直白地打量周围，“第一次约会？怎么没人跟拍？” 及苏皱起眉头，内心似乎流淌过滚烫的岩浆，无声地灼烧表面。 她垂眸，抿唇忍了忍，语气淡淡回他：“没人。” 她攥紧手指，尽量不让自己的情绪失控，咬牙抿住唇，不愿主动询问他加入节目的原因。 可迟疑几秒还是不甘心，刚要张嘴，她却看见了芮原身后跑过来的短发女孩，女孩举着手机贴在耳边，表情焦急。 “芮原，你怎么在这？走了走了，我们两个的爸妈都在催。” 听见声音，芮原明显神色慌乱，往外一步挡住两边的视线，匆忙跟她说了句，“没人跟拍那你自己当心，看着点周围。” 醇厚的声音转瞬消散，及苏望着并肩远去的背影，对于芮原这两天莫名其妙的举动越发迷惑。 难不成……他又不参加录制了？ 太好了，最好是不要再有联系，千万别再让她有机会想起这段失败草率的初恋了。 及苏捏了下耳垂，转身走上台阶。 她回到摊位前，毫不犹豫举起手机扫码，买下了小狗和小熊图案的糖画。刚付完钱她就收到夏椰的信息，让她赶紧回去。 她碰到芮原的事没有人知道，夏椰看她举着两支糖画回来，眼睛一亮，在镜头后面拼命冲她挤眉弄眼。 及苏假装没看见，顺手将小狗图案的那支举到付言沃脸颊边，比对了下后满意点头，将糖画放到他手里。 她握着自己的那支咬了一口，甜腻的麦芽糖味溢满齿间。 跟付言沃其实也才认识不到一周，她却感觉跟他相处起来自然舒服，开玩笑也不会尴尬。 可能是因为在恋综这样陌生的环境里，会自然而然地寻求那个相对熟悉的人，距离快速拉进，也可能是因为他总笑得像个没心没肺的小孩，相处起来不会有压力。 短暂休息后录制继续，节目组安排去下一个约会点。街边喧闹依旧，两个人站在路边等车，身边只有一个pd。 “刚刚怎么突然找你啊？”及苏咬住糖，随口一问。 付言沃冷不丁咳嗽一声，拉长尾音。 “刚刚啊……”他小心地瞟了眼身边的pd，弯腰凑到她身边，“节目组怀疑我隐瞒前任。” “嗯？”及苏疑惑地扭头。 “他们看我们这么快就熟起来，而且还很了解对方喜好……觉得我们两个不像不认识，怀疑我们谈过。” 及苏咬糖的动作停住，一时间不知道该有什么反应，沉默两秒后不客气地控诉节目组：“眼神有问题……前任能像我们两个这样相处？” “那前任应该怎么相处？” 及苏动动嘴，生硬地接了句：“反正不这样。” 大概是陌生疏离，拉黑或祝福，卡在自然与不自然的缝隙里。 就像她和芮原。 很快一辆黑色商务车停在面前，及苏迫使自己收回了思绪。 下午，及苏带付言沃去了家私密性强的茶室，和他坦白身份后交流合作共赢的想法，意料之外，他没有犹豫就答应了。 及苏没想忽悠他，也不是忘了昨晚节目组发的信息，只是今天见到芮原后，让她生出一分侥幸心理。至少在新嘉宾加入之前，她还是和付言沃同阵营的伙伴。 晚饭前，付言沃回学校参加学院活动，及苏独自回到录制的小屋。一开门，就看见田心然站在玄关处，背对着她，似乎正在弯腰拆一个纸箱子。 对面隐约中还蹲着一个人，及苏往旁边挪动一步，才看清那人是节目男嘉宾，叫陈思源。 他戴着副黑框眼镜，低头帮田心然抬起箱子，抬眼瞥到及苏，才干巴巴说了句：“回来了？” 录制快一周，及苏印象里他似乎一直如此沉默寡言，习惯性地点点头回应他，又转头看向田心然，“嗯……你们在拆什么？” “任务箱。” 陈思源兀自起身走向厨房，她换了拖鞋蹲到田心然身边，扒住边缘瞥一眼。 田心然从纸盒里捞出一张米色卡片，目光从彩色大字上掠过，小声念出来：“请全员到齐后打开礼盒。” 话音刚落，陈思源去而复返，手里拿着碗筷喊她们，“先吃饭吧。” 窗外的风声不停，室内温暖热闹，餐桌上的盘子堆得满满当当。 及苏把一盘凉拌黄瓜放下后，坐到餐桌最右侧，一抬头就看见陈思源举着两张卡片跑过来，胳膊下还夹着个眼熟的粉色礼盒。 她一下子站起来，迟疑地指了指，“你拆了？” “嗯……不能拆吗？”他无辜地把其中一张卡片递给她，“不就是你的邀约卡吗？” “谁的邀约卡？”田心然端着盘咕咾肉从厨房出来，疑惑转头，望向及苏接过的心形卡片。 陈思源把另一张卡片递给田心然，她清清嗓子，仰起头高声朗读。 【叮！你有一条新的好友申请！两位新嘉宾即将加入独家告白，全员聚齐，一齐开启新阶段的爱情探索吧。】 【请注意，新嘉宾拥有一次约会邀请机会，邀约卡已送达，请各位查收。】 及苏缩回手，感觉指尖像被烫了一下，如果没猜错，她手里的这张卡片就是约会邀请卡。 其他嘉宾也围上来，眼前四个人紧紧盯着她，她机械地将卡片翻转，露出上面工整的印刷字体。 【及苏，你已收到新嘉宾的约会邀请，请于明晚五点前往滨湖餐厅。】 第5章 曾经有那一刻回头竟然认不得，需要从记忆再摸索的人。【不为谁而作的歌】＊ ——出自及苏的歌单【听完100首就拉黑】 —— 天色将暗，淅淅沥沥的小雨打湿了夕阳，暗灭的橙光被晕染开来。玻璃窗上划过晶莹的雨珠，街市的灯火庆祝着一场安静而盛大的雨中典礼。 芮原坐在窗边，漫不经心地搅动着凉透的咖啡，看着窗外灯火中的滚动广告，眼中闪过淡淡的喜悦。 那是【独家告白】的预热宣传。 杯子忽然被人毫不留情敲响，“想什么？张院长跟你说话呢。” 他抬头，对上母亲颜舒愠怒的眼神，自知失礼，举起另一边的高脚杯冲对面的张院长道歉。 “小芮，注意身体啊。”张院长喝了不少，脸颊通红，脸上流露出担忧和遗憾交织的复杂表情。 芮原收敛神色，沉默点头。 几番交谈后，两家长辈终于打消了撮合的心思，围在一起开启学术话题。芮原自知他在这场饭局中的戏份结束了，给颜舒发过消息就离开包间，独自到顶层的露天咖啡店重新点了一杯热拿铁。 刚刚坐下，对面闪过一道眼熟的身影。显眼的红色长裙似乎才在刚刚的包间里见过。 “大哥，你能藏一藏吗？” 一袭红裙的短发女孩提着裙摆，直接坐到他面前的空位上，不耐烦地递过来几张纸巾。 “什么？”芮原没缓过神，无意识反问。 女孩嫌弃地瞥他一眼，“刚刚你脸上就写着一个问题：这无聊的饭局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芮原轻揉眉心，没有否认她的话，礼貌回应，“不好意思，linda。” “芮原老师，我叫amanda，童琳。” 童琳起身走到他身边，不经意地抬起手臂搭在他的椅背上，略带不满地嘲讽：“刚刚在我爸面前装得挺像回事，结果连我名字都没记住，心思是一点都不在这啊。” 芮原不漏痕迹地退后一点，与她隔开距离，再次道歉：“抱歉，刚刚没注意。” 童琳敏锐地察觉到他的疏离，潇洒撩开耳边的碎发，坐回原位小声道：“看在你牺牲自己形象来阻止订婚的份上，我就不计较了。” “这件事还是要谢谢你。”芮原神色如常，点开手机邮箱里的一封陌生邮件，“l网友，不是你的提醒，我都没想到这么损的方式……看中医。” “你竟然知道，那封邮件是我发的。”她挑了下眉，旁若无人摸出烟盒，冲他晃晃，见他拒绝，自顾自拿着一根烟夹在指间。 “怪不得我爸喜欢你，聪明谦逊，温柔得体……关键还是如此客观意义上的帅，光站在那里就很耀眼。”她摊开手，惋惜地摇摇头，“要不是知道你有心上人了，我可能会反悔，答应这次荒唐的订婚，试试看婚姻这种无聊的东西。” 她点燃了手中的烟，白雾悠悠升腾。烟雾中她满不在乎地甩掉披肩，站起身趴在天台的栏杆上。 第7章 芮原望着她的背影，皱皱眉，“什么心上人？” 她单脚踩在台阶边缘，回头呼出一口烟，“今天中午在学校旁边跟你讲话的小姑娘，难道不是吗？” 芮原面上波澜不惊，站起身慢悠悠卷了卷袖口，没说话。 她看他一眼，继续道：“你这个人很奇怪呐，你明明很早就注意到，那姑娘和别人在逛小吃街，却又一个人站在校门口看了那么久，有什么意义啊？要不是后来她差点被球砸到，你跑过去帮她挡下，又聊了会天，我都怀疑你是什么变态了，就爱盯着人家漂亮小姑娘发呆。” 她挥了下胳膊，“差点报警抓你！” 芮原淡定走上前，靠在栏杆上，“她在录制恋综。” 童琳眉眼微动，没想到这个缘由。想明白后她嫌弃地摇摇头，直白露骨的视线扫遍芮原全身，“你真没用，白瞎了这么好的条件。” 惋惜的气音还没完全飘散在空中，突兀的手机震动忽然响起，芮原看了眼屏幕直接挂断。 童琳无意一瞥，讶异道：“你把罗智栎的电话挂了？” “嗯，不想听他骂我，翻来覆去就那几句。”芮原踢开脚边的石子，淡淡解释。 “他骂你干嘛？” 芮原垂眸遮掩住神色，“我抢了他的恋综。” —— 夏天的风并不刺骨，只是晚餐时突然而至的雨带来几分冷意。空气里水汽弥漫，雨珠均匀洒落到台阶下，潮湿的暑气扑面而来。 及苏坐在小屋前的门廊下，抬手拢了拢身上的披肩，视线定定地望着桌上的邀约卡。 风声瑟瑟，雨丝被吹进廊下，寒意渐渐攀上小臂。及苏缓过神，动了下麻木的手指，抹掉小臂上的雨水，拿着卡片起身走向小屋。 进门前她忽然停下，扭头环视一圈周围。录制一周，此刻她才心血来潮，格外认真地打量起节目组安排的住所。 面前的两栋独栋别墅都是为这次节目录制准备，一边是生活区，另一边是活动区，通过庭院连廊可以在两栋楼间自由走动。 连廊下有一个半球型透明花房，透过光滑的玻璃，可以看见里面草木茂盛、设施齐全，俨然是聚会的绝佳基地。 及苏的目光在玻璃花房处多停留一秒，瞥了眼门口的竹筒风铃，那里挂着一块圆形木牌，写着“密聊屋”三个大字。 在这里这么多天，她第一次沉下心思索。玻璃屋大概不止是花房那么简单。 台阶下飘来些青草混杂泥土的气息，及苏吸吸鼻子，视线又投向远处。 一排排整齐的多层别墅在雨中晃过，路边僻静干净，环境比想象中的还要宜居，不愧是大投资的新型恋综选择的地方。 她气定神闲地看完一圈，默默在心里盘算：这么有钱的节目组，会要求她赔多少违约金呢？ 当初签合约的时候，她没想过中途退出，自然也没特意关注违约金的价格。可现在，手里薄薄的邀约卡仿佛千斤重，确确实实压在她心上，迫使她动了退出的念头。 所以此刻，她才想再仔细欣赏下录制地点的景色，让这次戛然而止的旅程不那么苍白。 恍惚间，雨中忽然有急促的脚步声响起，及苏不由得屏住呼吸，转身望向台阶下模糊的黑影。 “付言沃？”她看清眼前熟悉的脸后，愣了愣。 付言沃踩上台阶，湿漉漉的刘海盖住了眉毛，胳膊上的水渍顺着他抬手的动作，反方向向下流淌。 “我的天，怎么回事啊弟弟？”她终于反应过来，飞快转身进屋拿了条毛巾出来，扔到他头上将他严实盖住，“干净的，赶紧擦擦。” 付言沃露出脑袋，略微暴躁地卷起毛巾揉揉头发，“突然下雨……看样子明天还要下。” “明天要记得带伞啦……”及苏顺嘴提醒一句，帮忙拿过他的书包，“赶紧进来吧，先去换件干衣服。” “嗯……”他换完拖鞋走进客厅，余光瞥到及苏手里皱巴巴的卡片，“这什么？” 及苏噎住一瞬，“节目组交给我的新任务。” 付言沃没再好奇，点点头往楼梯口走，他无意识瞥见墙上的规则板，视线凝了凝，突然转头问，“及苏，听说明天有新嘉宾加入录制？” 及苏刚走到餐桌边倒了杯热水，暖烘烘的水雾熏得她脑袋昏沉，她只简单回一个字，“嗯。” “规则板上写，存在前任关系的嘉宾多了一对，也就是说，要么新嘉宾是我们其中一人的前任，要么新嘉宾就是一对前任。”他放缓声音，“我这么理解没错吧？” 及苏慢半拍地眨了下眼睛，放下水杯，抬眼望向付言沃，“没错。” 她的手指不经意攥住冰凉的邀约卡，似乎抬高了些，想把卡片上的字露出来。 坦白和隐藏的天平左右摇摆。 及苏绷直脊背，下定决心冲付言沃笑了笑，轻声问道，“你觉得这几种可能性中，哪个更大？” 付言沃撑住扶手，饶有兴致地掰着手指算数，“在我看来都一样……百分之五十和百分之五十。” 见付言沃也没认定跟她的合作，及苏松口气。 她唇角上扬刚要补充，旁边休息室的门忽然开了，夏椰抱着两三个亮闪闪的盒子走过来。 “小苏，跟我去试一下明天约会的妆……”她一把拉住及苏的胳膊，还不忘跟付言沃打个招呼，“小付，才回来啊。” 及苏将手里捏着的卡片塞进口袋，勉强控制住立刻退出节目的欲望，迷迷糊糊地跟着夏椰往化妆间走。 “其实昨天我就想问你了……”夏椰没察觉到及苏的异样，独自碎碎念，“你跟芮原老师是很久没联系了吗？你不知道他要来参加录制吧？” 及苏被夏椰按在化妆镜前，无奈地回，“不知道，我知道会避开的。之前谈的时候有意瞒着家里人，这节目播出去不知道会掀起什么风浪……” 夏椰扯开化妆包的动作一顿，惊讶地回头盯着她，音量陡然升高，“不对呐……他知道，是他向节目组推荐了你啊。” 及苏瞳孔微微放大，一时间愣住。 夏椰看她这反应，愈发疑惑，“他没跟你说嘛……我们这个节目本来是嘉宾自己报名的，结果之前有位女嘉宾在我们录制之前退出了，也怪我们背调没做好。” 她摇头叹息，“哎反正没办法了只能再找人，时间这么紧也来不及做详细的背调，就直接问熟人有没有什么推荐，没别的要求，就是人好，千万别有什么吓人的黑料……总之我们最终邀请了你。” 及苏艰难地做了个吞咽的动作，抬手拽住下滑的披肩，稳住呼吸轻声询问：“所以我接到节目邀请，是因为芮原推荐？” 夏椰点头，“其实你们这也属于误打误撞了……因为他突然加入是来救场的，不然他就是观察室的嘉宾，你们碰不到，前任关系也不会暴露在镜头前。” 她小心观察下及苏僵硬的神色，热心地替芮原说了句好话，“现在这样，算是他的无心之举。” 及苏抿抿唇，轻笑一声，“救场……他什么时候这么好心了……” 第6章 我站在你左侧，却像隔着银河。【你不是真正的快乐】＊ ——出自及苏的歌单【听完100首就拉黑】 —— 雨下了一天一夜，坠落的雨珠砸在车窗上，强制唤醒了昏沉的大脑。 及苏眼神涣散，蜷缩着侧靠在椅背上，任由夏椰调整她身上这件不太合身的蓝色鱼尾裙。 “可以了。”夏椰语调上扬，迫不及待拍拍她的肩，心情愉悦。 及苏勉强挤出笑容，“谢谢。” 节目组似乎很看重这次约会，精准把控到她的妆容和说话语气，可能是对她不太放心。 昨晚试妆之后录制采访，导演问她收到前任邀约的心情，她只说“随他”，这两个字显然不是节目组想要的效果。 及苏从夏椰不停的赞叹和催促中听出来，节目安排的或许是旧情复燃感情线。她不需要做什么，节目组会想办法营造这样的错觉。 她并不想配合，她现在只觉得怒意和不解一起拉扯着她的神经，随时都要崩开。 提前十分钟，及苏乘电梯到达酒店顶层。明亮的餐厅内涌动着阵阵凉气，及苏踩着高跟鞋忍不住颤抖，挺直脊背加速走向内厅。 推开玻璃门，冷意忽然止住，熟悉的身影在不远处动了下。滚烫的刺痛感从指尖传到了大脑，及苏迅速收回手，门在身后缓缓合上，她一步步走近。 室内的静音效果太好，嘈杂的雨声被轻易盖住，鞋跟落地的清脆响声也变得遥远。 她只能听见自己说：“麻烦关一下摄影机。” 及苏直直望向窗前的玫瑰花束，一地的花瓣刻意营造出浪漫的暧昧幻影。 一身西装的芮原正踩着玫瑰花瓣向她走来，肩宽腿长，这款西装完美凸显了他的身材优势，作为配饰的金丝眼镜更添清冷感。 第8章 摄影师显然没有听她的请求，调整镜头对准芮原，只想捕捉节目预设的初见面甜蜜细节，为节目增添效果。 及苏抬手按住身边的摄影机，缓缓吐出四个字，清晰有力，“我有话说。” 咔…… 歪倒的摄影机停滞在半空，指节分明的手牢牢托住底部，用行动表明不认同。 及苏顺着一对精致的西装袖扣扭头望去。 “导演没跟你说吗？我们不需要隐瞒关系。”芮原走到她面前，轻轻皱眉。 及苏从容地扬起微笑，“我知道。” 因为芮原中途加入，所以她和他的前任关系全程公开，只对参与录制的嘉宾保密，在镜头前采访或单独约会时，都不需要隐藏。 “那你想说什么？可以直接说。”芮原语调轻松。 及苏点点头，礼貌又疏离，“我想跟你分析一下你参加节目的利弊。” 她顿了下，解释道：“看看这次约会录制能不能到此为止。” 周围细碎的声响不约而同停滞了，摄影师举着机器退后两步，留下充分的空间。 但摄影机还开着。 及苏瞥见夏椰在打电话，双手捂着手机侧过身，视线却时不时飘向这边。 明显在跟导演蔡昀说明情况。 “不用关。”芮原抬眼，沉静的视线扫过周围，冲摄影师微微颔首，“合同签了，录制不可能到此为止。” 及苏深深叹一口气，缓缓仰头，笑意未达眼底，语气依旧平静，“好。那开始吧。” 走到这一步，她已经不甘心离开。 从时间线上来看，是她先参加了恋综，她为什么要后退？她还想跟自己有好感的嘉宾继续接触，努力赢得奖金，现在离开太亏。 及苏看一眼芮原，背着小挎包坐下，她想着他也是迫于救场的需要，最终还是妥协说了句场面话，“谢谢你的邀约，芮原。” 芮原漫不经心地从裤兜里拿出个蓝丝绒首饰盒，放在她手边，“不用说谢，我一定会选你……时间仓促，昨天临时买的，不知道你还喜不喜欢这个。” 及苏迟钝两秒，抬手打开那个方方正正的盒子，视线顿时黏在里面闪着光的小挂件上。上面的图案雕工精细，圆润的珠子闪着点点亮光，小熊形状颇具憨态。 及苏的指尖搭在盒子边缘，一时间没有出声。 她确实喜欢收集小熊形态的挂件，从小学看动画片开始，爱好就慢慢变成了习惯。可她不愿意收下，这个精致的挂件和她初中从芮原手里骗走的那个太像了。 她接 受这个礼物，算是接受节目安排和芮原走感情线吗，顺着这个载体开始回忆、念旧？她不知道芮原为什么会接受，但她没有这个想法。 “谢谢，但我有个一模一样的。”她轻轻将方形首饰盒推了回去。 芮原低头接过，指腹擦过她的手背，带着些微凉意，“嗯，我知道。” 轻飘飘的一句话，又将她努力划清的界限抹淡抹平。她清楚，当他作为她的前任录制综艺的时候，她无法完全跟他保持陌生。 她太多的过去与他有关。 她想说谎、隐藏，不一定有人配合。 及苏沉默不语，看着他从容地将蓝丝绒盒子收回口袋，没再提起，只是招呼服务员上菜。 及苏也没开启新的话题，始终安静用餐。她低着头大口啃排骨，假装没看见镜头后面夏椰的手势。 两个人吃了快半小时，谁也没跟谁说话，只是偶尔当她够不到的时候，芮原端起盘子让她夹菜。 一言不发，配合默契。 但这样的相处模式没有节目效果，不是节目想看到的剧情。 及苏拆了包湿巾，仔细擦掉手上的油渍，准备结束这顿虚假的晚餐。抬头对上芮原的视线，却见他眼神里淌过犹豫。 及苏心里骤然升腾起一种预感。 几乎同时，他果然开口问她：“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选你？” 芮原推了推眼镜，透过镜片，及苏看见他平淡认真的眉眼。 这真的不像他。 及苏小幅度扭头，看见工作人员脸上不约而同浮起欣慰的笑容。 所以他是听从节目组的安排吗？ 及苏微不可闻地叹口气，烦躁地将半干的湿巾揉成一团，砸到桌上。 她真的想逃离这样压抑的气氛，还有像被下了蛊的前男友。 她印象里的芮原，只会坚持自己的想法，从不允许自己失控、不会妥协，更不会有什么事让他的情绪产生波澜。 就像当年分手，他隔着八小时时差，在长都时间早上六点，准时发了句“晚安”。 好像她还在他的世界。 对于分手没有疑问，也没有挽留，他继续他的生活，始终和她隔着八小时时差。 从前对彼此的朋友圈一无所知，连分手都平淡又绝情，现在好像却明目张胆地开始怀念过去，大方公开一段早就结束的关系。 这太不像她认识的芮原了，很难不让及苏怀疑，芮原的什么把柄落在了节目组手上。 这么想，她咽下嘴边刻薄的质问，换了种语气，成全芮原的妥协，“你选我，不就是因为我们还算熟吗？你怕生。” 她声线平稳，语气肯定，自作主张给他留了余地。 他选她，只是节目规则下的迫不得已，说不上想或者不想，之后他遇到心动嘉宾，想要改变故事线，节目后期也不会太难剪辑。 话题到这结束，旁观者期待的刺激情节淡淡揭过，留下轻描淡写的收尾。 场面一时僵持，舒缓的轻音乐淌过，并没有缓解多少尴尬。 及苏抬眼观察了下芮原，他单手握着高脚杯发呆，迟迟没再开口。 及苏攥紧手指，无力地抿住嘴唇，短暂反思了一下，刚刚自己好像有些不顾镜头前的体面。不管怎么样，既然录了，还是好好录完吧。 她冲着急的夏椰投去安慰的眼神，想了想，主动开启新的话题，顺势给他机会解释参加节目的原因，“之前听说你是观察室的嘉宾，现在为什么会来参加录制啊？” 芮原抬头看她一眼，指尖毫无章法绕着杯底敲击，没有回答。 耳边的曲调绕了两圈，就在她以为听不到回答的时候，沙哑的声音突兀响起。 “本来是我的同事参与录制，但他前两天遇见了爱情，不想再来节目占名额，正好他的研究方向跟我基本一致，也符合节目组对观察室嘉宾的要求。事发突然，来不及再找新的嘉宾，我正好也有恋爱的打算，所以主动和他交换了。” 及苏了然地点点头，“那真是不巧。” 芮原指尖顿住，平静反问，“你呢？怎么会来参加节目？” “比你的理由简单，就是想谈恋爱。”及苏毫不迟疑。 对面的芮原明显有点意外，放大些音量，重复她的回答，“谈恋爱？” “对。”及苏坦然微笑。 芮原忽然站起身，径直走向摄影机，低头轻声跟摄影师说了什么。 及苏看见摄像头调转了方向。 芮原走到她面前，弯腰撑在桌角，视线紧紧缠住她，让她连呼吸都不敢用力，生怕被看出强装镇定的端倪。 “摄像机关了，麦也关了。及苏，你现在能不能认真说，为什么来这个节目？” 第7章 并不是真的路过而已，也不是真的我会想你。【流沙】＊ ——出自及苏的歌单【听完100首就拉黑】 —— 及苏望向芮原，胸腔内涌过一阵接一阵的巨浪，“我很认真。恋综，当然是谈恋爱，和喜欢的人谈恋爱。” 他凑近一点，垂眸看她，“想谈恋爱，那就需要接触了解约会对象，既然如此……” 像是刻意提醒她，他一字一句道：“你之前为什么想要今晚的录制……到此为止？” 空旷的餐厅一瞬寂静，尾音中的疑惑被不经意拉长，在及苏耳边无限次倒放。 “因为我确定，我不喜欢你了。” 及苏站起身，和芮原对上视线，礼貌地扯扯嘴角，“已经确认不喜欢的人，就不要浪费时间了，对吧？” 周围瞬间坠入寂静，钢琴曲漏了一个音，某一秒，这个空间像是被最后一阵浪割裂开来。 “对。”安静许久，芮原对上她明亮的眼睛，缓慢地点点头。 他今晚第一次认同她。 —— 夜色朦胧，及苏独自回到了小屋生活区。客厅里只有一个高个子女生站在软垫上跳操，她一眼认出那是女嘉宾梅千朵，平时工作繁忙，及苏只跟她见过几面。 她人如其名，长发披肩，气质温和，初见面时一身淡粉色长裙和她的妆容相配，让及苏印象深刻。 梅千朵察觉到她的靠近，单脚站立，勉强保持平衡，微微侧头询问约会体验。 她略思考一秒，轻声说了句“牛排不错”。 穿过客厅，及苏径直走向一楼最里侧的游戏室，想找个空房间释放下情绪。一推门，她却冷不丁对上两张龇牙咧嘴的脸，耳边响亮的游戏音效声呼啸而过。 第9章 “及苏，来玩吗？”陈思源握着游戏手柄，礼貌询问。 及苏尴尬地摆摆手，看到他身边另一个男生时，视线多停留一秒。 他戴着黑框眼镜，穿格子衬衫，大大咧咧躺着，一点不关注角落里的摄影机。 及苏疑惑道：“蒋岩哥，你今晚不去电台上班？” 蒋岩眼睛一刻不离开屏幕，抬起下巴，不在意地回：“早呢。” 及苏纠结地指了指墙上的时钟，“你不知道这时间慢半小时吗……” 一阵诡异的寂静后，蒋岩手忙脚乱地从沙发里爬起来，将手柄丢给陈思源，临出门不忘大喊一句：“回来再战！” 及苏和陈思源对视两秒，默默地关上房门。她回到无人的客厅，窝到沙发里闭上眼睛，握着冰凉的小熊挂件，放空思绪。 结束约会前，芮原将方盒塞进她手心。他眼眸漆黑，不慌不忙地建议。 “你们中医似乎有句话：谈恋爱不如磕cp。我觉得很有道理，损失小，效果一样。现在我虽然失去了在观察室里看视频磕cp的机会，但在恋综里或许可以近距离现场磕cp，你要不要一起？” 他微扯了下嘴角，慢条斯理解释：“一起磕cp。” 明亮的客厅内，及苏越想越烦躁，低声咒骂一句：“有病吧，上恋综磕cp我图什么啊？” 她翻个身将抱枕塞到脑后，脑子昏昏沉沉，逐渐失去意识，迷糊中似乎还揪住了芮原大骂他一场。 再次清醒时，耳边隐隐约约飘过轻笑声。她眯着眼适应了头顶刺眼的光线，才撑住靠背起身。 不知道什么时候，六位嘉宾在客厅聚齐了，个个妆容精致，刚刚还穿着运动装跳操的梅千朵也换了一件得体 的长裙。 及苏皱皱眉，感觉自己似乎错过了什么。她动了动嘴唇，还没问出口，不远处从玄关靠近的两个人止住了她的话。 “你们好呀，我是新来的住户，卢娜娜，可以叫我小卢、卢卢、娜娜、luna……随便叫。” 玄关处的女生提着紫色编织包，一头柔软的棕色卷发俏皮可爱，嗓音清甜，笑起来像是个洋娃娃。 周围的人像是早有预料，同一时间聚集到玄关处，热情围住了新来的两人。 及苏知道，眼前的两位新嘉宾刚刚结束约会。今晚在赴约的路上，夏椰提醒过她，昨晚芮原邀请了她，而新来的女嘉宾选择了芮原。 及苏隔了一段距离，远远地望向站在衣架前的芮原。他摘下了眼镜，拉着两个行李箱，礼貌认真地打招呼。 他的视线很多次穿过人群，落在她的身上。 像多年前那样，随意自然，不容她多想。 及苏捏捏麻木的手掌，走上前加入初见面的寒暄。 等所有人结束介绍坐到沙发上时，已经将近零点，节目组为节省时间，直接在广播里欢迎新嘉宾的到来，并且宣布明天的团建活动规则。 活动以“偏爱”为主题，异性嘉宾两两结对，自由邀约参与活动，活动内容暂时保密，邀约截止时间为明天早上八点。 广播结束，没有人说话，几个等不住的人直接起身上楼，无声的拉扯悄然拉开序幕。 及苏坐在沙发上，握着玻璃杯小口喝水，耳边飘过来蒋岩热情的声音。 “哎你们今天刚到，是不是还不清楚规则？你们来看看这规则，是不是还挺好玩的……” 规则……对于她来说，规则已经变了。 她的视线下意识飘向规则板，一寸寸划过端正的印刷字迹。 左边一块画满了粉色花边点缀，标题是“告白空间”，空间守则分为三个模块。 绿色模块：每位嘉宾每晚选择一位当天的心动对象写告白信，可选择投递或保留，同时收信人也可选择阅读或保留。注意所有保留的信件都会在告白夜由节目组代为送出。 黄色模块：告白夜之前请珍惜每一次了解心动对象的机会，但请勿提前锁定表明心意。 红色模块：请勿透露任何与前任有关的信息，尊重节目规则。 危险等级由绿到红递增，违反相应模块守则会受到相应约会限制，红色为最高级，违反的嘉宾会失去一次约会机会。 右边一块板上写着“奖励空间”。 阵营战or个人战：目前节目中共有八位嘉宾，其中存在三对前任关系，且互不知晓，同样，另外两位嘉宾也互不知晓，若可以确认对方为同阵营队友，可以建立合作关系。节目录制过程中无法提前锁定答案，告白夜结束后，我们会揭晓谜底。 及苏放下空杯子，揉揉酸痛的眼睛。 之前红色模块与她无关，现在算是她的命门。而此时此刻她的队友……只能是芮原。 不知道他会不会配合她，一起骗过其他嘉宾赢得奖金？ 及苏收回视线，抱着昏昏欲睡的脑袋走向楼梯，到楼梯口突然被人叫住，她回过头，困意散了一半。 “及苏，我可以选你吗？”芮原盯着她，眉眼低垂，眼神清清亮亮。 及苏迟钝地抬起头，分辨不出他的情绪，淡淡回：“最好不要。” 话音未落，地板又倒映着另一道走近的身影，及苏下意识偏头，看见付言沃冷峻的侧脸。 “不好意思，她选了我。” 及苏呼吸一滞，瞪圆了眼睛盯着付言沃。她第一次清晰意识到，付言沃对她不加掩饰的偏向。 震惊的情绪被按下了反应慢放键，及苏没来得及立刻否认解释，抬头瞥见了下楼的梅千朵。 她望向楼梯口脚步未停，直接走到付言沃面前，递过去一张眼熟的卡片。桃花粉的封面和夸张的字体，一看就是节目组准备的。 “小付，明天的活动，我想邀请你。”她甩了下卡片，“你不会忘了吧，我晚上赢了游戏，这是搭档优先选择卡，没说只能约会用，我想这次用。” 及苏小心瞥向那张卡片，它已经躺在了付言沃的手心。 看来晚上她不在的时候，节目组给留在小屋里的嘉宾也安排了活动。 “你不会想拒绝我吧？第一次约会可以拒绝，这次被邀请的对象只能接受。”梅千朵见付言沃迟迟没有答应，走近两步催促，十分直白。 及苏脑子有片刻的空白，她下意识抬头望向付言沃，他的视线恰好也投向她。 他眉眼微皱，很快转向梅千朵，低声说了句“我知道”。 当他的目光再次落到她的眼中时，及苏礼貌扬起微笑，没多思考就脱口而出：“那我跟……” 为了不让场面僵持，她顺势抬手拍拍身边的人。等她抬头寻求支撑时才怔住，终于反应过来自己有多愚蠢。 她怎么能忘了，身边站着的是芮原呢？ 一句话没说完，她尴尬地停住，悻悻闭嘴。周围的空气依旧凝滞，迟缓不前。 就在她做好心理建设，准备再次开口时，一团快速移动的橙色挤进她和芮原中间。 蒋岩大概是刚洗完澡，换了件橙色睡衣，头发软塌塌挡住额头。 他眼尾上扬，手里捏着一张熟悉的卡片伸到她面前，“梅子用了卡，那我也用了吧。没办法，这卡有两张，小苏，这个不能拒绝，你忍忍啊……忍忍。” 及苏没忍住，盯着蒋岩逗趣的表情一下笑出了声，脊背瞬间放松下来，“那互相忍忍，谁也别嫌弃谁……” 夜色沉没时，第二天的搭档确定完毕，大家各自回到房间选择今晚信件的投递对象。 这次及苏没有收到来信，她也没有送出信，将写给付言沃的信交由节目组保管。 第二天节目组统一叫早，连哄带拽地将所有人拖上大巴车，直接向城市边缘开去。 连下两日的小雨消无声息地停了，乌云散开，天朗气清，一路的花香绿景渐渐驱散了懒散的困意。 到了目的地，及苏才发现节目组这次真是大手笔，竟然租下了一片未完全被开发的沙滩，沙滩后是草木茂密的小土坡，海边风光一览无余。 大家分组站在海边，等节目组讲解规则。 “本次活动为期一天，下午交给大家自由活动，节目组会提供冲浪板或排球等等，在确保安全的情况下随便大家玩。” 周围配合导演组大声欢呼了两声。 “但是，上午有活动安排，结果不影响之后约会对象和地点选择，但是获胜组拥有一次【密聊屋】使用权，具体要求等活动结束再说明。” 及苏脑子里浮现出别墅前面的玻璃屋，荒废了这么多天她差点都要忘记它的存在，原来是作为奖励才能使用。 “下面解释一下游戏规则：四组分别抽签选择四条路线，沿路已经设置十个问题点，找到卡片回答问题，正确积一分，最后到终点统计积分。同时，先到的积三分，依次递减，最后一名无额外积分。” 身边的蒋岩忽然伸出拳头，及苏了然，轻轻碰了碰，笑着回他，“加油。” 讲解规则的pd轻咳了声，将台本收起来，“但是，现在需要作个调整。有些问题与前面的录制有关，娜娜和芮原老师现在是一组，两个人都没有参与之前的录制不知道答案。 第10章 他环视一圈，“所以为了公平，需要另一组跟这组合作，选择同一路线。” 第8章 不经意划过发尾的指尖，还有冰镇汽水的甜。【想去海边】＊ ——出自及苏的歌单【听完100首就拉黑】 —— pd说完后没人回答，所有嘉宾扭过头，和自己的搭档迟疑对视。 “没有人想合作的话，那要不抽签？” 工作人员临时撕了张纸揉成三个纸团，揉之前还向所有嘉宾展示了纸上的名字，将所谓公平贯彻到底。 打乱之后，pd示意卢娜娜上去抓阄。她搓搓手果断拿起左边那个，将纸团慢慢展开。 “蒋、及？”卢娜娜顿了下，随后捏着纸团跑向及苏，热情地拉住她的手腕，将纸团递给她看，“小苏，我们一组！靠你了。” 一切发生得过于迅速，及苏没缓过神，看着眼前模糊的两个字下意识答应。直到被卢娜娜拉 着走到第一个问题点时，她才恍惚地眨眨眼。 原来不用躲，也躲不开。在同一档节目中，总会遇到。 身边的女生正握着刚从沙子里挖出来的问题卡，眉头紧锁，一字一句念道：“目前哪几位嘉宾在节目中提过，自己因为异国分手？” 耳边最后一个音落下，及苏的心控制不住颤了下，她不露声色地望向摄影机，紧紧抿住唇角。 没想到这种问题还能重复提起，不过也对，她从选择在镜头前说出口的那瞬间，这就已经不属于她闭口不提的秘密了。 “这什么莫名其妙的问题。”蒋岩瞥一眼及苏的脸色，上前抢过卡片，用力甩了甩，摇头道：“不记得，不记得了……谁记得啊，下一个问题，赶紧赶紧……” 及苏抬眸望向蒋岩，他不自然地将卡片叠好塞进口袋里，表情紧绷。 她知道他在顾虑自己的感受，急忙伸手拉住他，笑了笑，“我知道答案。” “我记得……只有我。” 及苏坦然伸出手，将卡片递给问题点等待核验的工作人员，又稍稍暴露一些作恶因子，慢吞吞地一字一句问，“是你们想听的答案吧？” 工作人员看一眼镜头，举牌示意答题正确，及苏接过盖章的卡片握在手心，未干的蓝色印泥不小心沾上指尖。 她本能地摩挲指尖，手心的卡片却被抽走，芮原明晃晃挡在身前。 四目相对时，及苏攥紧了另一只手，强忍崩裂的情绪倾泻下来。 “怎么了？”她轻轻抿唇，语气故作疑惑。 “你分手是因为异国？”芮原眼眸漆黑，如墨色晕染，深不见底，探寻不见情绪。 两边的人闻言停下脚步，及苏隐隐感受到蒋岩带着探究的目光。 她抬头冲芮原摇摇头，语速平缓，“回答结束，不能再问了。秘密。” 她收回视线，趁芮原失神时拿回盖章卡片，快步追上前面的卢娜娜，指着卡片上的兔子印章图案跟她聊天。 气氛却莫名变了，一丝难言的尴尬和不甘在四周缓缓流动。 芮原落后两步，望着及苏片刻未停，离他越来越远。有微风吹过，沙滩、礁石和树叶慢慢淡出了他的视野。 明明当下的一切都是那么真实，他却有种错觉，他和她的距离好像又变得遥远了。 “你不走？”蒋岩迟疑地看他一眼，还是问出声。 芮原目光微动，“她真的说过，分手是因为异国吗？” “小苏？是啊。”蒋岩回答完，才琢磨出不对劲，偷偷绕到芮原面前直接问，“你怎么这么关心我的搭档？” “不明显吗？喜欢。” 蒋岩被芮原直白的回答震惊，第一次说不出话，慢慢的，才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呢喃出声：“有问题……” — 剩下的问题点藏得都很深，几次落空之后，四个人不约而同选择摆烂，漫无目的地沿着小路往前走。 及苏跟着卢娜娜一路捡贝壳，还有奇形怪状的石头，她把原本收集卡片的口袋倒空，装了慢慢一袋子贝壳。 几个人慢慢脱离了原定的路线，找到土堆旁的一条小路，共同决定爬高一些看看海景。 芮原在第一个开路，迈开长腿直冲向前。及苏跟在后面一路和卢娜娜闲聊，身后的蒋岩忽的叫出声，“等等！那是不是节目组的logo？这都能被我们碰上……” 他说着就往斜前方跑过去，顺手扯了一下沉浸聊天的两个女生。 卢娜娜很快反应过来，眼睛一亮，从上衣口袋里抽出卷成一团的盖章卡片就跟了上去。及苏默默的把布袋里的贝壳倒在手心，准备恢复这个袋子原本的用处。 看这运气，不会要拿第一了吧？ 这样想着，她控制不住的抿唇轻笑，抬头想看看问题点的情况。 突然眼前被探过来的温热手心挡住，光亮骤然消散。 这人指节修长，指腹似乎覆盖着一层薄茧，无意识擦过她眼角，留下摩挲的余温。 笼罩的清苦味让她很快意识到，这是芮原。 她整个人顿住，无措地眨了眨眼，不由得闭上眼。手指失了劲，手心里握着的贝壳蓦然失重，坠落在沙子里，无声无息。 一秒不到，及苏的理智回笼。她感受到自己的肩膀被牢牢压住，只能悄悄挪动右脚探向身后，但退后躲开的想法刚刚冒出，就被肩上加重的力道无情湮灭。 “等下，蜜蜂。”芮原压低声音，靠近她耳侧，近乎喃喃道。 及苏瞬间僵硬，老实地顿在原地，不再试图寻找体面挣脱的突破口。 她从小害怕蜜蜂，害怕的程度足够让她在镜头前狼狈不堪。 她曾经在芮原面前狼狈过。 大学开始前的暑假，她和芮原在湿地公园第一次约会，中途她意外被蜜蜂蛰伤，当时头晕昏迷的反应太过强烈，把芮原吓得直接把她往医院里送。 后来她恢复后，两个人觉得对彼此还是不够了解，哪怕两家世交，邻居十几年，同学三年，依旧只能称得上熟悉的陌生人。 于是各自列了张清单，写清楚反感和喜好的事物，交换后拿着对方的清单像高考背知识点一样记忆。 当时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刚高考完的大脑正处于记忆巅峰，没多久两个人对彼此的了解就突飞猛进，因此这个方式在及苏心里被列为最有效率的方式。 只是分手后，及苏才意识到，这种方式多少带点强制成分，用处理问题的方式处理感情，确实理智，但很难界定真心。 太难界定以至于她时常犹豫而退缩。 就像现在，他还记得她害怕什么，及苏却分辨不清，他是真的因为在乎记在心里，还是单纯记忆力好。 回过神，及苏的睫毛颤了颤，轻轻覆盖在眼前的温度散去，芮原的气息如咕嘟咕嘟的气泡般，忽然涌出又无声消失。 她的呼吸顿住几秒，仿佛感受到了气泡的包裹，心中不免涌出酸涩。 “没事了。”芮原放下手，后退两步看她，眼神沉静，“刚刚……抱歉。” “没事，多谢。”及苏沉闷应了声，飞快扭头看一眼镜头，又收回视线，静静垂眸盯着自己陷入沙地里的球鞋鞋尖，看着沙粒一点点盖住干净的鞋面。 “答对了……你们站那干嘛呢？”蒋岩激动地举着盖章卡片，忽然脸色一变，扯着自己的头发往这边跑，“啊什么东西！去！ 及苏伸手冲他挥了挥，“冷静一点，你不动蜜蜂，它就不会咬你。” “啊？啊……”蒋岩僵硬地顿在原地，疑惑地环视一圈，“你们都好冷静，显得我好傻。” “可能我们不怕蜜蜂吧。”卢娜娜耸耸肩，拿着青蓝色的问题卡滑下小土坡，骄傲地轻抬下巴，“又积两分。” 及苏小跑过去，扯开布袋递给她，两个人头靠着头，凑在一起整理游戏的积分卡。 等耳边的嗡嗡声远去，蒋岩活动一下发麻的胳膊，延迟后悔自己刚刚的反应，心虚地揉揉下巴，视线在半空绕了一圈，投向斜前方的镜头。 “我……我也不是怕，就是太突然。” 他辩解的话说到一半，忽然卡壳，泄气转身。 不远处，路牌旁的芮原蹲下身，捡起沙堆里的星形贝壳，握在手里细细摩挲，像在研究什么奇珍异宝。 “不怕了吗？”他握着贝壳靠近及苏，将贝壳擦干净递给她。 及苏点点头，很快接过塞入自己的外套口袋。 她知道芮原在问她。 “早就不怕了。”她轻声说着，“害怕的东西和喜欢的东西一样，不会永远不变。” — 结算阶段，四人小队以一分之差惜败，付言沃和梅千朵顺利获得“密聊屋”的使用权。 两个人心中似乎早有人选，毫不犹豫抬手，分别选择了卢娜娜和芮原。 “芮原老师，我们好像还没怎么聊过。听说你是心理学老师，说实话跟你聊天，我有点发怵。”梅千朵将象征“密聊屋”使用权的透明球递给芮原，顺嘴开了句玩笑。 第11章 芮原大方收下，闻言微微挑眉，“是你选的我，现在还可以反悔，你再想想？我不敢保证，不会从你的表情和肢体语言中看出什么秘密。” “那够刺激！我就选你……哎不选了不选了，我再想想。”梅千朵夸张地退后两步，收回透明球，又低头点击几下手机屏幕，将 二维码递过去，“不管选不选，先加个微信呗。” 和梅千朵互加好友后，芮原弯曲手指顿住。他眼眸漆黑，小心地隐藏涌动的情绪。 他看着联系人列表，忽然想起原本置顶的某个小熊头像。 他一时出神，手指搭在屏幕上方，漫不经心地敲击着，视线飘向前方摆弄烧烤架的背影。 “对，你提醒我了。所有人的微信……我好像都没加。” 第9章 经常梦见你，也不管星期几，像一种解释不来的吸引。【哈哈哈】* ——出自及苏的歌单【听完100首就拉黑】 —— 芮原的视线一瞬不动，望着那个方向大声道，语气里有些刻意的懊恼。 他似乎看见及苏的脊背僵硬片刻，她放下烧烤盘，将快要滑落的发夹拿下，重新整理好凌乱的长发，利落地夹好丸子头，然后翻动手腕继续摆弄滋滋冒油的烤鸡翅。 升腾的缕缕烟雾中，她的侧脸并不真切。 面前新的二维码唤回了他的注意力。 不远处有人听到了他的话，主动过来伸出手机，他笑着扫一圈加上了所有人的微信。 除了及苏。 他按住手指慢悠悠在屏幕上滑动，耐心地从头滑到尾，迟钝几秒，才冷不丁抬头，恍然地问道：“及苏？及苏，我们还没加微信。” 烧烤架下的火终于烧起来了。 热气升腾，烟雾熏得人直想流泪。 及苏眨眨眼，舌尖抵住牙齿慢慢咬住。 “嗯。”她转头轻飘飘回他，“那加吧。” — 一顿烧烤热热闹闹结束，节目组一说自由活动，周围的人瞬间散开。 及苏走到僻静处，手里只提着一瓶未开封的柠檬汽水，她坐在礁石上，单手撑头望着屏幕发呆。 没想到熟悉的头像又回到列表中。 可是凭什么他说拉黑就拉黑，说加上就加上。 她又为什么要同意…… 没办法，镜头前她还不想露馅。 及苏从地上捡了根光秃秃的树枝，烦躁地在沙滩上涂画。 她认认真真、一笔一画描摹芮原的背影，愤愤地在他背上戳了个洞，又觉得不解气，抬高手腕就要画叉。 锋利的枝叉即将触碰到地，她却突然顿住，缓缓将树枝放下。 算了。 她屈膝蹲到地上，默默想，没必要。 阵阵微风擦过脸颊，及苏望着沙滩边被浪拍打的礁石，弯腰拿起地上的汽水，起身往海边走。 刚刚踩上沙滩，戚奇忽然打来电话。 “苏苏，什么意思啊？刚刚节目组给我发消息确认你前男友的情况，说是新嘉宾，怎么你前任变成嘉宾了？” 及苏抿唇，低头踩住细软的沙子。 “是……他是新嘉宾。” “他也参加节目了？他什么意思啊？等等，你现在是什么意思啊？你怎么还跟他一起录节目……违约金多少我帮你出，赶紧撤！” 屏幕那端的声音忽远忽近，周围不算安静，海浪一阵接一阵涌过，沙滩上正在进行一场热闹的排球比赛。 及苏直盯着摄影机走远，心里默默计算退出节目的利弊，确定不值得后轻声拒绝。 “不用，我也没有那么排斥跟他……” 电话那端沉默两秒，一阵细碎的响声后，戚奇的声音忽然放大，“你这什么话？不排斥不就是喜欢吗……之前不是说没可能呢，才几天就喜欢了！你能不能有点骨气。” 及苏闭眼，动动嘴唇想反驳，脑子里忽然冒出刚刚芮原转身挡出她的画面，出口的话直接拐了个弯。 “喜欢怎么就没骨气了，我又不是死缠烂打求着他。” 戚奇好像被她说服，语气犹豫，“……你这话，似乎有点道理。” 电话两边安静片刻，无人说话，戚奇似乎深深叹了口气，最后默契结束了这一通电话。 及苏仰头望向绵延的蔚蓝海岸，那边的排球比赛已经结束，她揉揉脖子，打算加入下一场集体活动。 熟悉的人影却忽然挡在她面前。 — 第一场排球比赛结束，转眼间，场上只剩下几位专心拍照的嘉宾。 海边静谧空旷，或许是未完全被开发的缘故，蓝色格外澄澈，激起不少人留影的念头。 梅千朵和田心然借了工作人员的拍立得，脱了鞋在沙滩上拍照。 田心然举高摄影机对准梅千朵，调整角度将海天一色的美景拉进取景框。 按键一顿，她忽然瞪大眼睛，飞快甩了甩相片，凑到眼前仔仔细细查看。 “怎么了？你那表情，我刚刚的照片丑出天际了？不至于吧。”梅千朵看见田心然的表情忍不住开始胡乱猜想，嘴里不断碎碎念，快步跑过来看照片。 “还行啊，你在看什么？” “梅子，我发现了一个秘密。”田心然抬头，握住梅千朵的手腕，神情严肃，眼角却有几分蠢蠢欲动的兴奋。 “什么？”梅千朵的好奇心被勾起，顺着她的话问。 “小付要有危机了。”田心然抬手指指不远处，示意她看过去，“你看，那是小苏吧？” “那不是小苏和芮原吗？”梅千朵歪头往前探了点。 田心然沉默片刻，冷不丁伸手搂住身边的人，凑近低语：“我感觉我们之前的推断有点问题。” “什么？”梅千朵也跟着压低声音。 “苏苏和小付可能不是前任关系，这两个人倒是有可能。” 话音刚落，梅千朵忽然扯了她一下，“你确定？可这样子怎么像是吵起来了？” 田心然伸长脖子，眯着眼观察片刻，冷不丁跳起来，“快走，我看是打起来了啊！” — 沙滩另一边。 “什么事？”及苏望着挡在面前的人，紧紧握住手机，指尖有些发白。她压低声音警惕出声，语气里依旧有一点抑制不住的颤抖。 芮原没有回答，熟稔接过她手里的柠檬汽水，扭开瓶盖还给她，汽水开始肆无忌惮地冒泡。 他看着她，“我听到了。” 及苏的手颤了一下，冒泡的汽水顺着玻璃瓶缓缓流下。她缩回手，下意识从嘴里吐出两个气音：“什么？” “我听到了，你在这里……有喜欢的人。” 芮原的嗓音有些沙哑，像是敲击磨砂玻璃的沉闷响声，咚一下打在了她心口。及苏有短暂的出神，片刻后才意识到，他听到了她刚刚和戚奇说的话。 及苏低下头，抿唇思索，“对。” “那他也是吗？”芮原慢慢解释，“他也喜欢你吗？” “不知道。”及苏紧紧攥着瓶盖。 两个人站在原地，没有走动一步，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沉默许久。 “但我不想放弃选择。” 芮原语气平静如水，“节目规则：最终选择之前，每个人都可以自由接触，你们还没锁定。” 他顿一秒，“我没有别的选择，只会选你。” 及苏恍惚地扇动睫毛，猛然意识到，他似乎误会了。 他误会她说的喜欢，是对节目里另一位男嘉宾。 霎那间，和芮原重逢之后的画面涌入脑海。他推荐她上恋综，自己救场加入节目，上一秒拉黑，下一秒重新加好友……现在又说选择她。 她彻底厌倦了和他这种说不清楚的感觉，果断伸手扯住他衣袖，语气强硬，“等等。” “芮原，你到底有什么把柄落在导演手里了？为什么这么配合！明明装不认识就行，还能拿奖金……我不信你看不出来节目组给我们安排的什么剧本！” “没有剧本。”他坚决否认。 “行……换一个问题。”及苏被气笑了，深吸一口气，“那你为什么推荐我来这个恋综？这么希望我在这牵手成功，现在又说什么不放弃……” “你说什么？不是你自己报名参加这档恋综吗？”芮原垂着眼，睫毛懒懒地颤动一下。 自己报名？及苏迟钝地在心里默念一遍。 像是一个膨胀的气球忽然被针戳破，及苏眨了眨眼，缓慢地动动嘴唇，“不是……” 她嘴边解释的话却忽然被打断。 几乎破音的喊声由远及近，“及苏！别……别冲动……” 及苏 刚刚抬手，手腕冷不丁被人从后面抓住，她转头看见梅千朵和田心然焦急的神情，皱眉反问，“怎么了？” “有事好好说，别动手！”田心然紧紧抱住她的胳膊，微微扭头冲一边的芮原挤眉弄眼。 及苏噎住，“哪里看出来我要动手了？” 第12章 “你都……都吼那么大声了！你……”田心然看着站直不动的芮原，见他并没有想趁机离开的意思，慢慢反应过来，“哦没事啊，没事。” “哎我就说你看错了，行了行了，走啦，拍照去，马上太阳下山光线就暗了……”梅千朵扯住田心然，冲及苏抱歉笑笑。 “对对对，小苏一起吧，拍照去！” 及苏扭过头，瞥见身边人明媚的笑脸，嘴边拒绝的话只好作罢，任由她们将她拉向海滩。 芮原站在原地，沉静的眸光追随着远去的背影。直至人影模糊不清，他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毫不犹豫拨通电话。 “你好，蔡导……我想向你了解一下，我们这档节目当初是怎么选择嘉宾的？” 第10章 也许我一直害怕有答案。【逆光】＊ ——出自及苏的歌单【听完100首就拉黑】 —— 落日之后天色渐暗，海边的夜灯有节奏地亮起，灯光安静地笼在半空，影影绰绰。 芮原坐在长椅上，烦躁地握着可乐罐，瞥一眼不远处围着篝火跳舞的身影，又缓慢收回视线。 节目组移动音响的音质实在是差，一首接一首的滋啦声，听得他直皱眉。 没一会音乐突然停下，他估摸着有人跟他一样听不下去了，还没转头确认，身后紧接着响起一阵清晰的伴奏声。 芮原抬手搭在椅背上，扭头就看见蒋岩握着话筒深吸口气，下一秒，浑厚磁性的歌声意外地响起。 围着的几位嘉宾不约而同地热烈欢呼，他也抬手跟着鼓掌。 一曲唱完，话筒传给下一个人，芮原没再留意那边k歌区的热闹，急躁地摸出手机，准备给迟到的蔡导再打个电话。 手指还没触到屏幕，熟悉的清澈嗓音再次扯回了他的注意力。 他抬头望向篝火旁的帐篷，嘴角微微上扬。 “也许我一直害怕有答案……”及苏的声音很轻，甚至慢了一拍，像是临时被推上前，但她也没拒绝，大大方方抬起手臂，跟随节奏挥动。 芮原自然而然……也举高了手臂，慢慢转向那团光亮。 可惜间奏的时候，及苏就把话筒递给了身边人，悄悄绕到餐桌边倒水喝。 芮原的视线一瞬不动地跟着她，片刻后，他不紧不慢地解锁手机，点开唯一收藏的歌单，然后选择歌曲留言。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评论成功”几个字弹出后，他的手指又顿住许久。 上学的时候，及苏就对自己的歌声不太自信，从来只唱半首，但她其实喜欢听歌唱歌。 芮原此刻没什么想法，只是想鼓励她。 如果因为这条留言及苏猜到了他，那就……否认。 思索的几秒里，长椅另一端有人影缓慢地靠近。 “芮原老师，你找我？”蔡昀坐下后直接开口，随手拍掉腿上的沙子。 芮原回神，拎起另一罐可乐，递过去的同时点点头，“蔡导，你下午在电话里说，及苏参加节目是因为我向你们推荐了她？” “是啊。”蔡昀没什么反应，神色如常地回他。 芮原轻揉额角，“我什么时候推荐的？” “就月初那次采访。” 芮原微微偏头，眼神飘向夜色中的浪潮，像是陷入了回忆。 蔡昀以为他说完了，握紧冰凉的可乐罐背过身，刚想起身，却听身后芮原微沉的声音。 “所以，你们问我目前见过印象最深刻的同龄单身异性，是为了让她参加节目？” 蔡昀用力扯开拉环，咕嘟的冒泡声在风中散开，水汽缓缓流到了她的手背上。 她不甚在意，疑惑望向芮原，“是啊，当时节目那情况你也知道，没时间找人，就让你推荐推荐合适的人选喽。” 芮原眉心轻蹙，“可你们没跟我说，回答这个问题，就是推荐她参加节目。” “没说吗？”蔡昀思考片刻，仰头喝了口可乐，“不记得了……说起这个，还要感谢你，及苏的感情线太有看点了！” 芮原一言不发，突然起身，把自己手里的那罐也丢进蔡昀怀里。 蔡昀手忙脚乱地接过，抬头就对上芮原莫名的眼神。 须臾，他波澜不惊道：“不用谢。” — 篝火堆的亮光随风摇曳了两下，很快暗灭。 今日行程的最后一项海边party结束，夜幕渐深，所有人意犹未尽地乘车回到住处。 大家提着鼓鼓囊囊的包裹，挤在玄关处换鞋，及苏脱掉挡风外套，疲惫地按按肩颈。跑了一天，她现在只想洗个澡睡个好觉。 前面的梅千朵和卢娜娜头靠头说着话，互相分享晚上拍的照片，脸上看不出丝毫疲惫。 及苏扭头对上田心然的视线，对方向她扯扯嘴角，默默说了句“好困”，随后追上前面的两个女生，拍拍肩膀示意她们快点进客厅。 说话间她摸着墙打开了客厅的灯，这下所有人的状态都清晰可见。 及苏的目光不由自主飘向身边的芮原。他戴上了黑框眼镜，低头紧紧盯着手机，手指点在屏幕上快速划过。 她莫名从他翘起的刘海上看出一股烦躁。 嘴边的话硬生生憋了回去，她跟着田心然往餐桌边走去，倒了满满一杯冷水。 水的寒意刺激得她抖了抖，困倦的脑子清醒几分，迟来的理智上线。她抿唇，庆幸刚刚没有开口。 原本她还想继续下午的话题，趁现在摄像师不在，把芮原约到无人处说清所有问题。 比如他为什么邀请她来恋综，比如为什么每一次选择都要选她，为什么在节目里说的每句话、表现出的每一个反应都好像对她有偏向。 如果这是他接收到的任务，她希望他适当拒绝，找回他以前不受任何人影响的绝对独立性。 至于喜欢的人，她也会说清楚，是个误会。 但现在她又放弃了，既然当初说好来参加恋综就是忘掉之前所有的感情，重新接触新的感情，那就没必要再纠结答案，主动提起显得自己太在意了。 虽然她隐约觉得，自己又在突然频繁的接触中对他产生了一点心动。 不过或许，她只是因为恋综的氛围才这样。 节目结束，一切自然就结束了。 身边慢慢围聚了更多的人，及苏缓过神，端着玻璃杯退后。 节目组的pd站在客厅中央，扶着耳机低声沟通，周围很快架好一圈摄像机。节目组准备发布下一次约会的规则，临时安排所有人坐到沙发上。 及苏困得眼皮耷拉，灌下一杯水后，先去卫生间攥住双手接了点冷水，小心地拍在脸颊上，迫使自己打起精神，让困倦的头脑清醒一些。 等她端着水杯过去的时候，沙发上已经坐满了人，只剩两边的粉蓝懒人沙发椅还空着。 芮原坐在沙发最左侧，微微侧身和蒋岩聊着什么，吊灯粉白色的光落在他侧脸，勾勒出精致流畅的轮廓，透出些沉静的疏离。 跟下午拉住她的那个人截然相反。 之前仿佛都是她的错觉。 她垂下眼睫，怔怔地盯着玻璃杯中晃动的水波，缓缓挪动脚尖，向另一边的蓝色沙发椅走去。 陈思源端着果盘从对面的厨房里出来，毫不迟疑地坐在蓝色沙发椅上，弯腰将手中的果盘放到透明茶几上，还伸出手指往里面推了推。 及苏下意识看向沙发右侧的田心然，她伸长手臂，看似随意地叉起一块苹果，抬头轻声跟陈思源说了句“谢谢”，眉眼染上明亮的笑意。 今天的活动中，田心然和陈思源是同一组，这一天相处下来，两个人看起来关系亲近了许多，偶尔还会有些旁若无人的熟稔。 及苏隐隐觉得自己之前关于其他嘉宾前任关系的猜测进一步得到了证实，只是现在跟她无关了。 “苏苏，坐下。”夏椰看她半天没动静，有些着急，忍不住出声示意她坐下。 所有嘉宾到齐，节目即将开始录制。 及苏缓过神，暗自深呼吸。 现在只剩一个位置。 她小心整理好多余的情绪，被 动选择了近处的粉色沙发椅，坐下后举起水杯轻抿了口凉水。 虽然她努力控制情绪，手指还是控制不住地颤。 杯中的水轻晃，连带着吊灯的倒影，也在她眼前悠悠闪过。 正前方的摄影机红灯闪个不停，及苏放下水杯，端正坐姿望向pd手里的任务卡。 毫无预兆的瞬间，光亮骤然消失，眼前只剩一片黑暗。 及苏无措地眨了眨眼睛，脊背僵硬，右手下意识攥紧光滑的扶手，用力到指尖发疼。 左手自然垂落身侧，她一点点抓紧衣服下摆。耳边嘈杂的声响不断放大，周围似乎哄闹起来，交谈声、碰撞声高高低低响起。 “什么情况……” “谁关灯了？” “没啊……不会断电吧？” “真假的……不是吧，空调也停了！” 第13章 看来是真的断电了。 及苏深吸一口气，试探着抬起左手摸口袋里的手机。 手背忽然被扣住。 柔软的指腹擦过手背，一股酥麻感瞬间蔓延。 及苏愣住一秒，本能地望向左侧。黑暗中她什么也看不清，但她很快就反应过来，从这个方向和距离推算，是芮原拉住了她的手腕。 她感觉他的手掌从手腕内侧滑下，不等她躲开就贴近她的掌心，牢牢握住。贴近的肌肤像是浸透了凉水，带着浅淡的冷意。 及苏全身不由绷紧，感觉眼前被雾蒙住，耳边的声响也变得轻缓。 手心的触感愈发真实。 曾经黑夜里的很多个瞬间，在她因为怕黑失去安全感之前，他都会先一步拉住她。 无数次，在黑暗中形成了某种默契。 墨色蔓延中，及苏一动不动地被回忆裹住片刻。 时间似乎只过去了几秒，斜前方划过一道白光。 及苏立刻回神，像是触电般缩回手，手背靠在膝盖上，以一种别扭的姿势握住了桌上的水杯，假装咬住杯沿小口喝水。 “付言沃，你把手机拿开点啊，我眼睛快睁不开了。”蒋岩抬起胳膊挡在眼前，身子后仰，咬牙切齿地从嘴里挤出一句话。 及苏闻言抬头，发现长沙发上倒了大片，脸上的表情像是不同程度的复制粘贴，闭眼皱眉。 付言沃坐在蒋岩身边，抬手稍稍挡住些手机背面的光，抱歉地扯扯嘴角，“不好意思朋友们，我着急打光，这手机自带的手电筒就这样，有点刺眼。” 他的视线缓缓扫过一圈，在右侧的沙发椅上停留片刻。 客厅的灯还没亮，光线被挡住大半，他的眉眼在阴影下浮动，漆黑的眼眸莫名带着洞悉一切的沉稳。 及苏和他对上视线，手指不自觉攥紧。 第11章 选择是我的，不是你给的。【柠檬草的味道】* ——出自及苏的歌单【听完100首就拉黑】 —— 周围的人一个个从突如其来的黑暗中反应过来，陆续拿出手机点开手电筒。灯光打在天花板上，刻印了几个带着神秘的米色光圈。 及苏稳住呼吸，快速移开视线，伸手从口袋里摸出手机，刚刚解锁，整个客厅忽然亮如白昼。滴的一声，空调系统重新开始运作，似乎停滞许久的空气又开始流动了。 戴着耳机的pd急匆匆跑进来，叉腰缓了会，抽出几张纸巾擦干脸颊的汗，随后目露愧疚向大家道歉，安抚完毕之后才重新捡起地上的任务卡，继续录制。 【本次约会主题为“不期而至”。有些爱情命中注定，有些缘分注定会来，你是否能在节目中遇到有缘的ta呢？第二次约会由男嘉宾发起，但仅仅拥有地点选择权利，约会对象将在约会当天知晓。】 【请男嘉宾在明天午餐前拍摄一张照片，发送给节目组，照片中不允许存在表明身份的元素，节目组会进行审核，请认真对待。】 规则宣读完毕，大家默契地抬手，嘴里念叨着“知道了”“没有问题”，陆续回到房间准备洗漱。 零点已过，看起来没有人还有心思跟节目组争辩规则，只想抓紧时间休息。 窗外夜色浓郁，小院里用来装饰的夜灯闪着微弱的光，星星点点。 睡前照例是写信的时间，及苏坐在窗前，没多思考，在纸上写了“今天合作愉快”几个字，选择将信送给今天的搭档蒋岩。 洗漱完毕，她收到了今晚唯一一封信，上面是熟悉的字体，跟录制第一晚收到的信一样。 【你和芮原是不是认识。】 及苏呼吸一滞，刚捏着信惊慌地站起身，桌上的手机振动了下，瞬间将她拉回现实。 她缓缓坐回凳子上，解锁手机，看见了消息框弹出的提醒。 有人给她的歌单留言：【很好听。】 她皱紧眉头点进去，往上滑动两下，意外认出那个未知收藏者的头像，愣愣地盯着三个字思索几秒。 这是……觉得她收藏的歌都很好听？认同她的听歌品味吗？ 及苏轻轻笑了下，干脆点赞这条留言。 退出去后，紧张的情绪缓解不少。她仰头扭动一下脖子，随后将今晚收到的信放进抽屉里，啪一声利落关上。 —— 清晨，一场大暴雨在睡梦中悄然而至，雨珠打在窗沿上，发出沉闷的巨大响声，仿佛就在耳边。 七点刚过，及苏听着窗外的响雷声，整个人渐渐清醒，索性起床洗漱。今天没有外出的拍摄，她就随便穿了件卡通t恤下楼。 站在一楼往外看，雨势比想象中还要猛烈，像是天空破了个口子。 外面乌云遮蔽，雨水一阵阵在落地窗上擦过，肆无忌惮冲刷着一切。 及苏站在楼梯口看了会天色，由衷赞叹，“节目组真会安排。” 话音刚落，身后的厨房里传来动静，及苏转头看过去，和穿着碎花围裙的男生对上视线。 “早啊。”付言沃从厨房里探头，冲她简单打了个招呼。 及苏想到昨晚收到的信，僵硬一瞬，又尽力保持自然，缓步走到厨房门口询问，“早。你怎么也这么早？” “前阵子准备期末考试，每天早起跑图书馆占位，习惯了。”他走回小锅旁边，将煎蛋翻了个面，单手撑在桌角，扭头冲她苦笑一下。 及苏点头表示理解，打开冰箱拿出前两天吃剩的面包，翻到底部看了眼保质期，不出所料，刚刚过期。 她泄气般抿了抿唇，随手把包装袋捏紧，丢进了水池旁的垃圾桶。 付言沃低头看了一眼，“过期了？吃烤肠煎蛋吗，我一起煎。” 及苏想了想，“不用麻烦了，我……” “不麻烦，本来就想给大家一起准备，又担心昨天睡太晚，估计很少有人起得来。”不等她回答，他又迅速往锅里加了个鸡蛋。 及苏看着锅里的热气欲言又止，还是接受了他的好意。 “谢谢。那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要不我来烤肠吧。” “好。”付言沃专心地盯着平底锅，伸出手指点了点架子上的用具。 一番礼貌的交谈戛然而止，厨房里顿时安静下来，只剩滋滋的冒油声，给阴沉模糊的雨天增添了几丝烟火气。 及苏享受着这样的时刻，不用刻意找聊天的话题，又不会因为无事可做而尴尬。 “及苏。”付言沃将煎蛋分别摆在盘子里，走到她身边看烤肠的进度，又低头替她按住餐盘，像是随口一说，“你昨晚收到我的信了吧。” “啊。”及苏刚刚摆盘结束，思绪一时间卡住，下意识出声，所幸脑子里的齿轮只停滞一秒又很快平稳转动起来。 她端起餐盘，飞快看了他一眼，掩饰般继续回答，“啊……昨天那封信是你送的。” 付言沃点头，“嗯。我是不是说对了，前男友？” 这话说得不够清楚，没头没尾，但及苏明显听懂了他的意思。 她双手托着餐盘，抬眼盯着他，轻声提醒，“红色模块，嘉宾禁止在节目录制中泄漏任何有关前任的信息，违规者取消一次约会机会。” 付言沃像是才意识到镜头的存在，下一秒绷直唇角，比了个“ok”的手势。 “知道，我只是想说，昨晚我看到了。” 付言沃悄悄指了指及苏的左手，厨房的摄影机没关，他没法直说。 及苏立刻就明白了他说的是 什么，不自觉抓紧餐盘，动动嘴唇，干涩地重复一遍，“你看到了。” 狭小的空间内寂静无声，窗外是连绵不断的雨，响雷和暴雨交错，时间像是陷入了循环，此刻昏暗的厨房和昨晚漆黑的客厅形成了某种重叠。 及苏缓缓松开握紧的拳，一时间无数念头涌进脑海，大脑隐隐胀痛。她沉默片刻，终于想好措辞，抬起头准备解释。 “等等，你别说，别到时候你因为这个失去了约会机会。”付言沃接过她手里的餐盘，低头看她，目光淡淡。 “我没其他意思，只是……可能我们之前的合作不能继续了，现在我们不能确定彼此依旧是唯二的局外人。关于我的搭档，我会有自己的判断。密聊屋的卡已经给了luna，我先跟她聊聊。” “好。”及苏干脆答应，拿了筷子跟他走到餐桌旁，不动声色地抿住干燥的嘴唇，深深呼出一口气。 付言沃转身又去拿了杯咖啡，看起来似乎真的没有继续这个话题的意思，及苏松口气，又感觉胸口沉闷，有些担忧。 他跟卢娜娜交流两句，大概很快就能确定现在他真正的搭档是谁。 及苏安静地低头吃着早餐，思绪凌乱，反复在放弃与隐瞒之中跳跃，一顿早餐吃得异常缓慢。等她一抬头，却见付言沃已经吃完了，他收拾完餐盘正好起身。 或许是感受到了她的视线，他抬头看她，解释道：“我九点有场线上考试，两个小时，我要在考试之前选好明天约会的照片，发给节目组。凌晨随便发的一张照片被节目组退回了，现在我还没有一点头绪……” 第14章 及苏了然，冲他挥挥手，“那你赶紧去吧。” 付言沃转身就进了厨房，一阵水流声之后，他又出来坐到了她对面，神情认真。 “如果……我是说如果，你们选择约会对象的时候没有什么先后顺序，是自由选择的话，你会不会选我。” 及苏吞咽煎蛋的动作一顿，握住玻璃杯，喝了口柠檬水才开口：“可是现在我们不一定是同一阵营的搭档了。” 她避开重点，尝试顺着他之前跟她聊的话题解释。 他神色未变，直接坦诚道：“但我每一次选你，并不是因为我们在同一阵营，只是因为想选你。” 玻璃吊灯的光映射在身后的雨幕上，一切都显得静谧又纯粹。 及苏一时无言，僵在原地。 付言沃和她隔了半张桌子，眼帘低垂，瞳色漆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及苏想到他送给她每一封信，愉快的第一次约会，还有他差一步的邀约，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毫不遮掩的偏爱，是她在感情中渴望的存在。 但她也清醒明白，他在她心里应该止步于朋友、弟弟、或是在陌生环境中的第一个熟人。 至少现在，她没有和他同等的感情。 所以，最好还是早点说清楚。 及苏略显紧张地起身，顾不上小腿撞上桌脚，张嘴想说点什么。 付言沃却扯了扯嘴角，抢先开口：“你反应怎么这么大……这可是恋综，每一个小小的互动都可能产生变化，说不定我明天就变心了，你别太伤心。” 说完他低头看了眼手机屏幕，微微挑眉，“我要回房间了……你慢慢吃。” 及苏没来得及说一个字，怔怔地望着他的背影出神，小腿处的钝痛拉扯着她的神经。 刚上楼梯的人却又冷不丁回头，冲她小声说：“对了，冰箱里有慕斯蛋糕，记得吃。” 及苏一愣，拘谨地上前一步，下意识想拒绝，付言沃却像是读出了她的想法，直接对她摇头。 “我都刷到昨天你发的朋友圈了，别骗我说你不爱吃。” 他撑在楼梯的栏杆上，盯着她几秒，又补充一句，“大家都有，你帮我分一下吧，谢谢。” 这话说完，她再拒绝就显得无礼了。 及苏不再推辞，笑了笑，直接冲他点头，“好，多谢啦！” 付言沃回房后，客厅只剩下及苏一个人。等她收拾好餐桌之后，田心然才抱着平板下楼，从冰箱里拿了片吐司就坐到沙发上工作，喝水都没顾上，看起来忙碌又焦虑。 十点过后，其他人才陆陆续续下楼觅食，及苏抓住时机把付言沃留下的慕斯蛋糕捧到茶几上，顺便解释他上午不在的原因。 六个人围坐在一起吃蛋糕，梅千朵转了一圈分勺子，发现少了个人。 “芮原还没下来吗？” 第12章 蒋岩挖了一大口巧克力，举着纸盘回她，“我七点多到走廊上看雨的时候，看见他下楼，说是学校有事……没人看到他吗，我明明听见楼下有人说话啊。” “反正我没看见，七点多我还没醒。今天这天他还出去，什么急事……”梅千朵嘟囔几句，把多余的勺子放回塑料袋里，坐回沙发上吃蛋糕。 及苏只听见了梅千朵说的后半句话，扭头看了眼外面混乱的雨幕，不自觉皱了下眉。 — 今天天气实在太恶劣，小屋里又没有食材，所幸中午节目组贴心准备了火锅食材和厨具。 一个番茄锅和一个辣锅兼顾了不同口味，摆在餐桌两端冒着热气。 及苏委婉拒绝了梅千朵递过来的大杯气泡水，拿着玻璃杯，去厨房倒了一杯壶里的柠檬水。 倒完水路过客厅时，她意外瞥见陈思源晃动的后脑勺。好奇心迫使她停下脚步，不自觉靠近沙发。 走近了她才发现，陈思源整个人趴在地毯上，举起手机屏幕对准了茶几下的地毯，姿势奇特。 他头发梳得锃亮，衬衫却被压了不少褶皱，看起来有点狼狈。 看了几秒，他还没什么进展，依旧维持着怪异的姿势，及苏忍不住试探着开口：“小陈，你是不是需要帮忙？” 陈思源似乎被吓了一跳，慌乱地转头，猛地撞上茶几，沉闷的一声被不远处餐桌上的吵闹轻易盖过。 及苏望着他扭曲的表情，心虚道歉：“对不起，我是看你这样子，以为你需要别人……” “没事……我没……没什么事。” 他捂着头坐到沙发上，伸手把身边的手机屏幕盖住，眼神带着满满的警惕意味，“你没看到吧？” 暴雨中的天混沌阴沉，灯光忽的全都亮起，这下每个角落里的秘密都有随时被揭开的风险。 蓝紫交叠的光打在陈思源侧脸，他挡住光线看着照片，叹了口气：“你要是看到我又要重拍了，蔡导要求照片保密。” “我看到什么？”及苏一头雾水，视线落到了他紧张蜷缩的手指上，明白过来，了然地笑笑，“哦，照片还没发啊，快到时间了……我什么都没看到，你快发，快发。” 陈思源犹疑地打量她两秒，弯着腰，小心翼翼捂住屏幕点了发送，手机震动之后他才松口气。 及苏看他瞬间塌下的肩膀，知道这是照片通过了，拍拍他的背，“走吧，吃饭了。” 陈思源站起身，浑身的劲松懈下来，主动凑到她身边，大声吐槽这次的约会规则，“真不知道这次谁想的规则，也不知道什么照片能用什么不能用，我都被退回三次了，小付拍棵树都能过，我之前拍花花草草怎么了……” 及苏第一次见陈思源说这么多话，他看起来快被节目组磨没了脾气，她没打断他，只不停点头附和。 锅里的汤已经煮开了，咕嘟咕嘟冒着泡。陈思源闻到餐桌那传来的香气，终于停下吐槽，挤到正对辣锅的位置。 选照片的小插曲很快过去，一顿火锅吃到将近下午两点，及苏刚和蒋岩把餐桌整理干净，就收到了夏椰的信息： 所有女嘉宾到隔壁活动区二楼集合。 十分钟后，四位女生站在圆桌前，安静望着桌上的四张照片，听pd念规则。 其实没什么规则，就是凭感觉一人选一张。 四张照片中有两张风景照，剩下两张一张拍的星空一张拍的地毯。那张印着客厅地毯的暗色调照片，被身边三个女生盯着研究许久，及苏没说话，抿嘴偷笑。 四个人热烈讨论了十分钟，也没人作出选择，如此抽象的照片实在看不出任何信息。 及苏盯着面前一棵茂盛的槐树出神，总觉得眼熟。 卢娜娜似乎是受不了停滞的拍 摄进度，第一个伸出手指，直接指向了那张照片。 几乎同时，及苏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 在她高中的操场边，有这样一棵老槐树。 暖黄的氛围灯光打在身后的白墙，所有人不动声色地转移视线，目光全部聚集到那棵槐树上。 对于约会对象的期待隐藏在阴影之下，全场默契地安静一秒。 及苏紧紧抿住唇，屏住呼吸，看着卢娜娜细长的手指点在枝叶上。 “这棵树好大众脸，我们初中高中都有这样的树。”卢娜娜歪了下头，吐槽两句。 女生们被她搞怪的样子逗乐，都跟着笑起来，气氛再次活跃。 及苏将视线从老槐树上移开，开始仔细研究剩下三张照片。看到那张熟悉的地毯照片时，猛然想到刚刚陈思源的抱怨。 她依稀记得，他提到付言沃拍了棵树。这四张照片中唯一有树的就是眼前这张老槐树。 “没人选吗？摄影老师都困了。”卢娜娜左右看看，笑着指了指镜头。 及苏定在原地，不敢轻易作出选择，目前确定的两张照片她都不敢选。那就只剩下两张照片，她会有百分之五十的概率选到芮原，昨晚的接触让她止不住尴尬，脑子里一片混乱，至少现在她只想逃避。 略思考一秒，及苏率先表态，“我想最后一个选可以吗？听从缘分的指引。” 身边的田心然听见她这话，眼睛一亮，激动地抓住她的胳膊，高声附和，“诶好主意，我也想……” 及苏心一紧，一把按在她手背上，背过镜头冲她眨眼，“你不用，仔细看，那个地毯是不是拍的挺有氛围感。” “啊？”田心然没理解她的意思，拿起那张照片认真翻看。 及苏趁机凑到她耳边，飞快说了个“陈”字。 田心然神情顿住，慢吞吞将照片放回桌上。她指尖搭在照片边缘，稍稍勾起嘴角，“那就这张了，我看看是哪个艺术家。” 及苏脸上浮起笑意，悄悄点头，感觉比自己选择还要紧张。 有了第一个人选择，大家的选择思路也逐渐清晰，梅千朵毫不犹豫抓住浪漫的星空照，“我选这张，我喜欢星空。” 大理石桌面上只剩下两张风景照，梅千朵将那两张照片举到半空，捏着一角抖了抖，提醒剩下两个人，“二选一了。” 第15章 及苏的目光在两张照片中间来回转圈，她还在等着卢娜娜先选择。 卢娜娜凑近一些，整张脸快要钻到照片里，她不死心，还想从照片里看出一些线索。 田心然也跟上前凑热闹，她伸出手指用力蹭了蹭槐树后边的灰色，冷不丁叫了一句，“有线索了！” 她咧开嘴巴，兴冲冲地转身，指着那块灰色，“这里是假山啊，虽然没拍全，但这造型一看就是南浙大学东门那里的景观石啊。” 及苏一愣，眯着眼睛辨认那块模糊不清的灰色图案，忍不住质疑，“你确定吗，这么糊。” “绝对是啊……但是跟南浙大学有关的男嘉宾似乎有两位啊。”田心然看着她，眉梢上扬，露出莫名的笑意，“付言沃和芮原，你觉得是谁啊？” 及苏一时间哽住，不知道怎么回答。另一边的卢娜娜忽然伸手，绕开面前的照片，果断抓住了另一张风景照，对及苏笑了笑。 “不管是谁，他俩我都不太想选了。刚来的时候选择芮原老师约会，单纯看脸看身材，他这个人……”卢娜娜停顿了几秒，努力措辞。 “真的好难聊，距离感超级强，看起来完全没什么喜好，我这么能聊的人都不知道说什么，所以我就知难而退，不想再试一次了，算了算了……”卢娜娜攥着照片，拼命摆手。 “然后小付，就是弟弟，晚上还要跟他去密聊屋聊天，已经有了接触了解的机会，我其实有更想……了解的人。”卢娜娜面露羞涩，语气里多了几分坚定，“我希望这张照片是他拍的，赌一把。” 被她明媚的笑感染，及苏弯了弯眉眼，欣然拿起最后一张照片，“那我就拿这张，我等一个有缘人。” 从活动区出来，窗外的雨已经停了，潮湿的空气里弥漫着草木的味道。暑气重新降临，及苏将衣袖往上卷了一截。 她刚卷起一边，肩膀被人轻轻揽住。田心然一脸期待地凑过来，压低嗓音，“苏，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及苏疑惑：“知道什么？” 田心然扯住她刚刚卷上去的衣袖，摘掉耳麦，脸上满是心虚，“知道我和陈思源……” 及苏瞬间了然，“哦。我看昨晚他特意切了水果放你面前，互动那么甜，就知道了。” 田心然瞪大眼睛，冲她竖起大拇指，“就这们一点互动，你就看出来我们是前任了？你才是研究心理学的吧。” “前任？你跟小陈真是前任？” 及苏扶着活动区的玻璃门，躲开角落里的摄像，音调微微上扬。她虽然猜到一些，但没想到会得到证实。 “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不知道啊……不是，我以为你问我怎么知道你们互相有好感的……” 及苏扭头对上田心然皱巴巴的脸，识趣闭嘴。 “那……我都说了，你要不也透露点你前任的信息？小付还是芮原？我猜是小付。”田心然说着就用力抓住她的手，小幅度地晃动，脸上难掩激动。 及苏小心隐藏情绪，僵硬地反握住她的手，“为什么？” “本来上次看你跟芮原在海边聊天，我还怀疑了几秒，但你们都打起来了，那肯定不是。愿意参加这个节目的前任应该都是和平分手的吧。” 及苏无奈反驳：“没打。” 田心然紧紧挨着她，抬手拍拍她的背，“好好好，没打。” 及苏不想和她再继续聊这个话题，沉吟片刻，悄悄问她：“那你觉得没有前任的嘉宾是哪两位？” 田心然果然被她带偏了，揉了揉眼角，认真思索，很快语气坚定地指了指前面快消失的人影，“千朵和岩哥吧。” “你的意思是，娜娜和……芮原是前任关系？”及苏顿了下，“娜娜刚刚那么说，不像吧。” “她明显是被伤透了……芮原确实冷冰冰的。”田心然皱皱眉，颇有些怨气，一下子打开了话匣子，“我昨天想问他要个贝壳，他不给就不给，立刻藏起来是什么意思啊？一点风度都……” 及苏安静听着她的吐槽，面上不敢漏出一点表情变化，默默地扶着她的胳膊带路，穿过两个区域间的连廊后，抬手推开生活区的侧门。 一开门，一股浅淡的木质香氛味扑鼻而来，玄关处传来重物落地的响声，别墅大门开着，阵阵冷风吹散了陌生的香味。 田心然的吐槽戛然而止，视线飘向玄关处，瞳孔蓦然放大，颤颤巍巍地抬起双手，牢牢拽着及苏停在原地，“救命，我刚说到他……” 及苏抬眼看过去，脊背僵住一瞬。 第13章 芮原刚刚关上门，一只手还搭在金属把手上，抬眼看了下侧门的方向，不动声色背过身，低头换鞋。他手里提着两个鼓鼓囊囊的塑料袋，另一只手里握着手机，还在打电话。 他走近客厅，把袋子放在靠墙的置物架上，单手脱下深色西服，提着衣领随手搭在臂弯里。 及苏被田心然拽在原地，想躲也躲不开，只能看着他走近。 芮原身姿挺拔，眉眼淡漠，始终没有说一句话，只维持着接听电话的姿势。 不知道是不是工作的原因，他浑身透着一股倦怠的气息，不住地轻揉眉心，又慢条斯理地解开两颗衬衫纽扣。 距离近了些，及苏才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像是刚从重要的社交场合中抽离。 “我以后再也不背后念叨了……”田心然靠在及苏肩上，咬牙低声道，“他刚是不是看我们一眼了？哎人心虚的时候看什么都怀疑……我们现在装没看见他是不是不礼貌？” 眼看着距离逐渐缩短，及苏刚想抬手阻止田心然，却听她提高音调，热情地挥手打招呼。 “芮原老师，你终于回来啦！” 芮原距离她们不过两步，恰巧结束了通话。他将手 机握在掌心，双手懒散地搭在腿侧，屏幕朝外。 他被田心然莫名热情的问好唬住，脚步顿了顿，眉眼疲惫未散，极轻地答应一声，目光在田心然脸上略作停顿，绕了一圈，最后落在及苏凌乱的发旋，眼底的倦意散了些。 及苏低着头，避免跟他对上视线。现在她一见到他，脑子里就会自动放映昨晚莫名又尴尬的短暂接触。 在他握住她的那几秒里，她没有想过挣脱。 这个发现让她心中警惕，为了自保，为了不再承受第二次希望落空的痛苦，她只能尽量远离他。 这样想着，及苏本能逃避了眼神接触，视线垂落，却无意间落到芮原的手机屏幕上。 通话界面消失，但他的屏幕未锁，壁纸上的老槐树毫无预兆地出现在她眼前。 他的壁纸和她选到的那张照片拥有相同的拍摄角度、相同色调，最重要的是，槐树后是完整的假山，那上面还有刻字。 正中间几个字飘逸潦草，及苏难以辨认，但她认出了右下角的四个字。 南浙大学。 …… 不会这么巧吧…… 及苏扯扯嘴角，还是不信，缓缓撑开眼皮，瞪大眼睛盯着照片，一点点探出上半身。可惜，没等她确认字形，手机已经黑屏了。 及苏悻悻收回视线，假装活动酸痛的肩颈，悄悄挺直脊背。 她感觉胸口堵着一团气，在心里狠狠吐槽了自己刚刚一顿操作。 选都选了，为一件已成定局的事情白费什么力气。 说不定她看错了呢。 这样想，不安和忧虑稍微抹去了一些。及苏感受到芮原的目光，面不改色地抬起头，坦然和他对视。 指尖无意识戳到了握在手心的照片，及苏不自然地攥紧手。她刚刚酝酿好体面的问好，深吸一口气，却听见门锁转动的声音。 “诶？怎么都站在这，专门来接我们两个的？” 蒋岩换了拖鞋走进来，一手插着兜，随口开了句玩笑，陈思源在后面拍了他一下，对他这话表示无语。 蒋岩没什么反应，他余光瞥见置物架上的两个购物袋，又补了一句，“这谁买的？这么多，进货去了……” 芮原转过身，跟刚进门的两个人打了个招呼，“我买的。家里没什么东西了，听说你们中午吃的都是节目组安排的火锅，我正好路过超市顺便多买了点……” 蒋岩伸长脖子，透过袋子口略扫了一眼，发现里面不少速冻食品还有水果生鲜。 “我太感动了，你工作还不忘家里嗷嗷待哺的我们。”蒋岩假装抹了把泪，被陈思源嫌弃地一把推到墙上。 “要放厨房吗？”陈思源走过去，提起其中一个袋子，侧身询问走近的芮原。 “先一起分一下东西。我买了零食，你们有想吃的直接拿走吧，剩下的生鲜之类的放冰箱。” 芮原走到架子前，扯开另一个塑料袋，直接从里面拿出两盒巧克力，“巧克力吃吗？” “吃！”楼梯口传来坚定的一声。 田心然本来因为背后说了芮原坏话心虚，想悄悄回房，刚拉着及苏走到楼梯口，听见这话立刻转头，像条件反射似的激动答应。 第16章 及苏抬脚还没踩上台阶，就被她拉得一个踉跄。 田心然感觉到及苏重心不稳，急忙用劲拽住她的胳膊，然后没再松手，小跑着拉她一起凑到置物架旁边。 “可以给我个巧克力吗？”田心然腼腆地笑，视线却黏在那一盒巧克力上。 芮原把盒子递到她面前，“这一盒都给你。” 田心然意外地瞪大眼睛，迟疑抬手，接过了包装精致的巧克力礼盒，不确定地反问：“大家分一分吧？” “不用，还有。”芮原说着又从袋子底部抽出三盒，顺手递给及苏一盒，“拿着吧。” 这下田心然安下心，笑嘻嘻地把盒子抱在怀里，小声道谢，又殷勤地帮及苏接下另一盒。 几个人围一圈分了分零食，转眼鼓鼓囊囊的袋子就被拿空一大半。蒋岩靠着墙，帮忙扯住袋子一角，好让芮原拿剩下的东西。 他无意往里面瞥了一眼，忽然觉得某个紫色的包装盒有点熟悉，下意识多看了一眼。 “你也买了这个蛋糕？”他收回视线，安静几秒，没忍住抬手指了指冰箱，“小付也买了，还有青柠味，给你留了一块。” 陈思源也看见了袋子里仅剩的一盒蛋糕，脸上满是疑惑，“这个蛋糕这么好吃吗，怎么都买了？” “今天学校活动送的，在场的人都有。”芮原语气随意，走上前直接提起塑料袋，“你们今天吃过了，应该暂时不吃，只能先放冰箱了？” 他抬眼看了一圈，提出建议。 及苏站在他斜后方，没料到他突然转身看过来，意外跟他对上视线。 墙边灯光暗淡，他整张脸都掩在阴影中，眉眼显得愈发深邃，目光一如既往沉静。 及苏顿了一秒，动了动嘴唇，跟着田心然点头赞同，同时吐出一个字，“好。” — 晚饭前，人好不容易聚齐，节目组抓住机会决定拍张大合照，发消息要求所有嘉宾客厅集合。 陈思源到得早，磨磨蹭蹭挤到芮原身边，不时转头看他，越想越不对劲，忍了半天还是没忍住，抬起胳膊推他。 “芮原，其实蛋糕是你买的吧？”他瞥见不远处有人过来，压低声音继续，“我看见小票……” 芮原刚拆开一包苏打饼干，听到这话直接把饼干塞到他手里，“你看错了。” “是吗？”陈思源下意识接过。 “嗯，饿了吧，吃点。”芮原又伸手从盒子里拿了一包饼干。 陈思源看他不想多说，识趣地闭麦，直到他拆第三包饼干的时候，才提醒一句：“拍完照就能吃饭了。” “我没吃午饭，太饿了。”芮原拿起杯子喝了口温水，抬手揉揉胃，感觉还是隐隐作痛。 “学校这么忙？”陈思源惊呆，眼睁睁看着芮原又拆了一包。 所有人陆续到场，配合摄影师五分钟就拍完了合照。导演刚说结束，芮原起身回了房间，晚饭的时候也没下楼。 “芮原还在忙？”蒋岩分完餐具，抬头看了一圈。 陈思源正在帮田心然盛汤，顺口回他：“对啊，他今天也太忙了，都没顾上吃午饭，就刚刚吃了几包饼干……” “惨……那给他留点。” 及苏从厨房盛完饭出来，走到最角落的位置，刚坐下正好听见陈思源的话，愣了愣，眉头紧皱。 听陈思源的描述，芮原应该是又胃疼了。及苏见过他忍痛考试的样子，也知道他不太在意这事，没有准备胃药按时吃药的习惯。 几乎是下意识，她划开了手机屏幕。在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在网上下单了一盒三九胃泰。 及苏面不改色退出页面，低头猛扒两口饭。 五年的时间过去，芮原说不定早就有自己准备胃药的习惯了，用不着她操心。 晚饭过后，所有人默契地散开，每个人心里都想着第二天的约会，不自觉避开了和其他人的接触。 及苏捏着照片，在厨房门口偷偷拉住陈思源，压低声音问：“你看到小付拍的是一棵树吗？” 陈思源刚从冰箱里拿了瓶冰可乐，拧开瓶盖看她一眼，心里觉得这问题莫名其妙，但还是老实点头，“是。” “就他一个人拍的树？”及苏着急追问。 “不知道。”陈思源摇摇头，直接绕过她往客厅走了。 及苏沮丧地叹口气，终于决定放弃确定约会对象。 客厅无人，但及苏还是担心被人撞上买了胃药，解释不清，只能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等待。 没几分钟订单送达，她拿回房拆掉包装袋后，直接把药塞进了抽屉里。 刚关上抽屉，她正好收到老中医王叔的信息。王叔没客套两句就发来一堆资料，提醒她别忘了继续研究针灸治疗的相关课题，她条件反射紧张起来，一股脑发了十几个“ok”的表情包。 发完信息，及苏直接窝到床边的小沙发上，打开电脑开始阅读资料。 虽然看资料不急于一时，但现在她确实需要转移一下注意力，把那张老槐树的照片还有抽屉里的胃药……从脑子里全部清除出去。 她裹着毛毯看了十分钟，越看越困，屏幕上的字渐渐模糊。没多久她就向困意妥协，整个人歪倒在靠枕上，彻底睡了过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压在胳膊下的手机响了 声。她一下子被惊醒，迷迷糊糊地在沙发上摸索，胡乱抓住手机举到眼前，努力睁眼查看消息。 芮原的对话框就这样意外出现在屏幕上。 【芮原（恋综男嘉宾）：有空的话可以来一趟影音室吗？我有事想跟你说。】 第14章 及苏困倦的脸上闪过错愕，她挣扎着坐起身，皱眉盯着屏幕看了半天。 看他这样子，是忙完工作，也没有胃疼了？ 有事……什么事情要特意跑到隔壁的影音室聊？ 上次两个人单独聊天还是在海边团建的时候，她没忍住情绪差点破罐子破摔，直接捅破窗户纸，结果最后什么也没说清楚，不欢而散。 现在她只想尽可能避免跟芮原见面，也已经放弃把没说清楚的话说清楚了。 她第一反应是找个借口拒绝。 及苏捧着手机，在打字框里删删打打了几分钟，什么也没发。她看了眼压在台灯下的照片，烦躁地取下鲨鱼夹揉乱头发，随后握紧手机翻身下床。 她在睡衣外面套了件连帽卫衣，把手机塞进口袋里下楼。 走到楼梯口停住，内心挣扎了两秒，还是跑回房间拿上了胃药。 她心里莫名焦躁，脚步匆忙，和挤在客厅打游戏的几个人挥挥手后，直接推门进入连廊。 廊下挂满了小彩灯，斑斓的灯光映射在半干的低洼处，像一幅流动的水彩画。 及苏小心绕开几处水塘，在活动区侧门口站定，刚刚准备推门，却听见了熟悉的女声。 “是不是没想到，我还是会把密聊屋的邀约卡给你？” 活动区大门口的门廊下亮着灯，门前的鹅卵石路上似乎有两个人影闪过。两扇门距离不远，说话声字字清晰。 及苏认出了梅千朵的声音，她缓缓收回手，僵硬地扭头，正巧看见梅千朵取出透明球内的邀约卡，递给身边的人。因为角度问题，那人的身形被树丛挡住大半，看不清楚。 她记得，梅千朵本来是把“密聊屋”的玻璃球交给芮原，后来又收回了。 那么，另一个人影是芮原吗？ 梅千朵身边的人接过邀约卡，没有说话，似乎只轻轻点头，算是回应。 “芮原，你参加节目是因为前任吗？” 梅千朵嗓音清亮，并没有刻意控制音量，芮原的名字清晰传到了及苏耳中，她下意识向后退了两步，绕过繁茂的树丛，抬头望向不远处的人影。 朦胧的夜色中，她看见芮原倚在栏杆边，姿态随意，扯开拉环仰头灌了一口汽水。他听到问题，神色明显微凝片刻，似乎在思考如何回答。 门廊下冷白色的光落到他微微扬起的嘴角上，透出礼貌的冷淡和疏离。 “没有前任，我只是救个场……朋友临时有事，算是他求我来的。” 他声音轻缓，像是玩笑道：“你不用这么明显试探我，节目规则，我什么也不会说。” 梅千朵晃了晃手里空了的透明球，“行吧，暂且相信你。那你下次约会有可能选择我吗？” 芮原略顿一秒，将易拉罐放在栏杆上，转身面向梅千朵，“抱歉，我有想选的人。” 他动了动嘴唇，像是想到什么，继续道：“既然参加节目，我就不排斥在综艺里发展恋爱关系，但我也并不觉得节目里的时间能让两个人产生多坚定的感情，所以或许选择了谁，也不代表什么……” 梅千朵抬手打断，“好，懂了。就是说即使你以后因为节目规则选我，也是出于礼貌，放心我不会多想……但这次是我选的你，你还是要跟我去密聊屋走个流程。” 第17章 “刚刚聊的这些不算吗？”芮原语气疑惑。 “刚刚的都被拍下了，能算吗？”梅千朵微微抬起下巴，视线划过周围一圈摄影机，“我真有些问题，只能去密聊屋里聊，走吧？” 芮原从口袋里拿出手机，解锁后紧紧盯着屏幕，眉头皱了几分。 梅千朵看他一眼，“就几分钟，走了……你自己强调的节目规则，不至于这都拒绝吧？” “走吧。”芮原收起手机，转身跟上。 脚步声逐渐靠近，及苏停在原地，看见摄影师没再跟上，肩膀忽的一沉。所有思绪像是被沉沉的夜色压住，她不得不抬手撑住墙。 刚刚那些话还飘在她脑子里。 芮原是被人求来救场的，当初第一次见面说的主动交换大概只是为了体面，其实他就是被迫参加。 及苏深吸一口气，扯扯嘴角。 他说，他不排斥在综艺里发展恋爱关系，但也并不相信节目中的感情。坦诚有分寸，不留一丝遐想空间，还是她印象里那个理智到可恶的芮原。 还好几年过去，这次她的判断是对的，决定也是对的。芮原选择她，不代表什么，她还是要离他远点，守好前任关系这个秘密，然后获得最终奖励。 节目结束，她和芮原就又是最合格的前任了。 及苏一晃神，并肩的两个人已经走进玻璃花房，穿过透明的窗户，她能清楚看见里面的情况。 心底有道声音在催促她离开。 “密聊屋”叫这个名字，就是因为“密聊屋”中没有安装摄像机，不会录音，不会向观众展示。这是在规则之中，为嘉宾留下的唯一秘密交谈场所。 所以，即使她在录制综艺，推开门头顶就有一个摄像机，但她依旧不应该站在这里望向玻璃花房。 可她却迈不开腿，只怔怔地望着不远处那个闪着淡淡粉白光亮的花房，无意识放缓了呼吸，眼捷轻轻颤动。 花房内的两个人就坐在靠门的板凳上，肩膀挨在一起。梅千朵低头拉着芮原的手腕，似乎在他手心写了一个字。 从及苏的角度能看到芮原的侧脸，所以她清楚地看见他笑着点了点头。 夜晚温度骤降，及苏忽然觉得有点冷，抬手拉上了衣服后面的帽子。她猛然发现自己又被芮原影响了情绪，变得幼稚可笑。 她双手抱臂，干脆地转身走回生活区。 走到门口她停住脚步，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熟练点开了芮原的对话框，没多思索就发送了一条信息。 【这么晚就不来了，我准备睡了。】 第15章 一口气打完这行字按下发送键后，她毫不留恋地抬手推门。 刚打开门，一股清新的柑橘香唤回了及苏的意识，她停住动作，抬头对上了付言沃探究的视线。 付言沃站在台阶上，微俯下身，直白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几秒。及苏不太自然地抿唇，下意识偏头。 “你怎么了？”他轻声询问，声音裹着夜晚的凉意，又清润柔和。 及苏深吸一口气，坦然解释：“没事，刚刚在影音室看了部电影。” 付言沃像是理解了她的情绪，走下台阶，与她并肩而立，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像平常一般安慰她。 他没再追问，语气自然地换了个话题，“要不要出去走走？晚饭后我跟luna去了密聊屋，有些疑惑想请你帮忙解答。” 及苏听见密聊屋这几个字，僵硬一瞬。她勉强压下自己要露馅的担忧，迅速转身向路边走去，假装大气地挥手，“那就聊聊吧，帮你解惑。” 小屋外的柏油路浸染着浓稠的夜色，路边无人，路灯只亮了几盏，视线有些模糊。 及苏用力眨了眨眼睛，主动开口：“没人在拍，说吧。” “luna说她在节目中没有前任。”付言沃走在路灯下，挑眉看她。他嗓音偏低，隐隐带着些调笑意味。 及苏勾起嘴角，无视了他眉梢里藏着的狡黠，热心建议：“那你们可以合作了。” “没有合作。”付言沃抬手揉了揉头发，“她不相信我是另一个没有前任的嘉宾。” 他停住脚步转头看她，语气平淡，“她觉得我们谈过。” “我们。”及苏跟着停下，惊讶地重复，一边伸出手指，在半空中虚虚画了个圈，“谈过？” 停顿半晌，她皱皱眉，实在想不通，“怎么都这么觉得？” “还有谁？”付言沃也是惊讶的语气。 “呃……”及苏想了想，觉得没有隐瞒的必要，如实说：“心然也这 么觉得。” “哦……”付言沃拉长尾音，“看来都觉得我们挺般配，是吧？” 及苏安静片刻，下意识僵硬反问：“是吗？” “当然。你看我们两个……你不吃辣，我吃辣；你在医学院，我在航天航空学院；你爱喝果茶，我爱喝可乐；你是独家告白的女嘉宾，我是独家告白的男嘉宾……” 及苏看他掰着手指，好像真的在认真计算，说出口的话却逐渐跑偏。她整个人慢慢放松下来，听到女嘉宾和男嘉宾时忍不住笑出声，“这也太牵强了吧……” 他收回手指，微微抬头，神态颇为自信，“哪里牵强了，你看，你穿的灰色卫衣，我穿的蓝色短袖，多配……” 没等付言沃说完，及苏直接叉腰笑出声。 耳边有风吹过枝叶和砂砾的细碎摩擦声，杂乱吵闹，她却感知到自己的心一点点沉静下来，嘴角笑得发酸。 “心情好点了？”付言沃停住脚步，一字一句轻声问，像是试探。 “谢谢。”及苏顿在原地片刻，逆着光看他，语调轻缓，突然感觉压在心口的某种压抑与失落自然消散了，跟他聊天时的担忧也化为泡沫。 她转过身主动询问：“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没有。”付言沃笑了笑，“回去吧？” 前路昏暗无光，黑暗像是一堵墙严严实实挡在面前。及苏回头望向小屋的方向，灯火绚烂，缓缓滚动的灯条有节奏地闪着光。 “好。”她语气坚定。 没有什么好逃避的。 — 两个人回到生活区时夜已深，客厅内仍然挤满了人。两个男生翘着脚躺倒在沙发上，表情变换不定，田心然趴在沙发后面，悠闲地抱着一包薯片，时不时看着陈思源的屏幕发出一声赞叹。 及苏记得自己出门的时候，陈思源和蒋岩就已经在打游戏了，没想到还没结束。她单手撑住墙壁换鞋，正好和敷着面膜路过的卢娜娜对上视线。 “怎么还没结束？” 卢娜娜抚平鼻尖翘起的面膜，小幅度张嘴，伸手指指沙发，“两个人杠上了。” 这话刚落地，毫无感情的音效持续了几秒。一局游戏结束，蒋岩抱着手机仰头哀嚎，几秒后又原地弹起身，抓着陈思源的手臂大声要求“再来一局”。 陈思源见好就收，但被蒋岩缠着无法脱身，只好扭头寻找帮手。 “小付，来不来！”他冲玄关处的付言沃发出邀请，站起身走了两步，一脸的不容拒绝。 没走几步他忽然顿住，脸上闪过惊喜，放大音量，冲门口喊道：“芮原，你也来吧！上次你怎么虐我的，这次赶紧也虐虐岩哥，省的他一直不服气！” 及苏刚刚弯下腰，听见芮原的名字停顿了一下。她不动声色地曲起僵硬的手指，将自己的球鞋放进鞋柜，缓缓起身。 “小苏，你们也刚回来？”梅千朵松开门把手，解开披肩走到及苏身边，随口一问。 及苏没有抬头，她能感觉到，梅千朵身后那道落到自己身上的视线，毫不遮掩，仿佛随时都能看透她的拙劣谎言和难堪逃避。 她刻意偏头，心不在焉地对梅千朵点点头，“嗯。” 客厅里所有的灯都亮着，大家突然间聚齐了。 蒋岩坐起身冲这边挥手，“梅千朵，一起打游戏吗？过来帮帮我啊！我就不信今天赢不了！” 梅千朵干脆利落地将披肩丢到沙发上，拿着手机应下，“来了。” “小苏，一起吗？”她点开桌面上的图标，顺势邀请及苏加入。 及苏察觉到沙发那边齐刷刷的视线，尴尬地摆手，“我不会……你们玩，我还有工作要处理，先回房间了。” 草草跟客厅里的人说了句“明天见”，及苏就直冲向楼梯。 “及苏。”身后熟悉的声音终于还是止住了她的脚步。 及苏撑住楼梯扶手，调整好表情，转身抢先抛出问题，语气故作惊讶，“芮原，你怎么没去玩游戏？” 芮原整个人罩在阴影下，脸部轮廓愈发深邃，莫名有些压迫感。 “我有事找你。” 及苏低垂眉眼，轻点了下头，“嗯，明天再说吧，我还有工作要处理。” 说完她就转身踏上台阶，身后的人却像是预判了她的企图，直接跨上二楼，挡在她面前。 第18章 “你十分钟前回复消息，不是说准备睡了吗？” 芮原嗓音浸染着些微凉意，音调平缓，“是在骗我？” 语气中似乎透出几分质问。 及苏被迫停在原地，抬眸看他，清亮的瞳孔里流露出明显的不悦与忍耐。 她象征性勾了勾嘴角，“没有，确实准备睡了。我现在回去工作，工作完休息……不好意思，有事明天说吧。” 芮原讶异地轻挑眉尾，不动声色打量她片刻，胳膊随意搭在栏杆上，视线久久停留在她身上。 及苏挺直腰背，没再看他一眼，径直走过他拐入走廊。 芮原留在原地，心不在焉地摩挲手里的邀约卡，脑子里蓦地闪过一个念头，转身望向了走廊尽头闪过的粉白光亮。 “及苏，这是不是你的发夹？” 及苏听到背后突兀的问题，皱皱眉，脚步未停，头也不回地说了句：“不是。” 芮原望着她的背影，目光沉静。 “在连廊捡到的。” 及苏顿住脚步，错愕地眨了眨眼，直愣愣望着尽头的窗。 窗户半开，隔着薄薄的纱窗，无尽的夜色挤进屋内。室外玻璃花房的灯还亮着，亮眼的粉白色顷刻间刺破黑暗，冲进屋内。 及苏下意识眯起眼睛，努力压下心头的难堪。 太不小心了，怎么能掉东西…… 这下谎言不攻自破，她要怎么解释自己走过那条连廊却没有去影音室？ 及苏深吸一口气，努力调整呼吸，假装冷静地转身，礼貌向芮原伸出手，嘴里小声念叨着“谢谢”。 明亮的灯光下，他的手掌向上摊开，手指修长，指骨分明，手心里却什么也没有。 及苏的手霎时落空，在碰到他的手指之前堪堪停住。她呼吸一滞，胸腔些微起伏着，终于反应过来。 “你在耍我。” 及苏竭力克制嗓音的颤抖，缓缓收回手，攥紧拳头沉默了几秒，目光从空空如也的手心落到他脸上。 她想起来了，她离开房间之前已经取下那个浅棕色的鲨鱼夹。 “对不起。”芮原和她对视的下一秒，道歉的话脱口而出，像是早就准备好的模版。 及苏一时无言，后知后觉自己刚刚愚蠢的“自曝”，避开视线，轻轻“嗯”了一声。 “但你也骗了我。”他语气未变，似乎还带着些微笃定，“骗我今天没空，然后跟别人出去。” 及苏怔了片刻，动动嘴唇想回击，又觉得没理由撒气。 他这话说得太奇怪了。 真是见鬼，他话里怎么会有一股子怨气。 被他这么一说，怎么全成她的错了？ 及苏沉默地看他，所有情绪堵在胸口，如同泥沼般一点点将她吞噬。她用力掐住指尖，整个人终于挣脱出来，心里只剩淡淡的怒意。 她忽的眉眼一弯，慢条斯理地回他。 “嗯，我骗你，我没赴约，让你在影音室白等十几分钟，所以别找我了。” 说完最后一个字，及苏顿时觉得轻松不少，直接转身走向自己的房间。 手指触碰到门把手前，她被人扯住手腕拉进拐角。视野受限，四周的空气似乎也放慢了速度，气氛沉闷。 芮原反手扣着她的腕骨，眉眼平淡，开口就是肯定语气。 “你去影音室了。” 第16章 “没有。”及苏挣开他的桎梏，抬手轻轻扭动手腕，直接反驳。 他的袖扣压过她衣摆，狭小的角落顿时安静下来，连楼下嘈杂的游戏音效似乎也消失了，只剩下细小的布料摩擦声，传到耳边，形成一种无力的刺耳。 及苏忽然觉得这样没意思。 她隐瞒自己走过连廊，真的没意思。说出来又会怎样呢，他又不会因为这样看透她的再次心动，也不会知道，她因为被他一次次选择差点误会了什么。 不过就是她的独角戏再次落幕了，所幸这次她没有跟当年听到同学跟他表白一样，落荒而逃。 这次她听完了，也听明白了。 他的选择不代表 喜欢。 多无懈可击的说辞，她连质问他都没有立场和理由了。 难道问他，既然对她没意思，为什么要一次又一次选她，给她希望吗？ 还不如当作什么都不知道，等到节目结束，分道扬镳。 “对，我去了。”及苏抬高下巴，迎着楼梯口明亮绚烂的光线，对上芮原的眼神，“但我没进去，看你没空，我就回来了。” “……我没空？”他紧皱眉心，“你看到……” “嗯，看到你和千朵去密聊屋了。”及苏自然接话。 他略顿一秒，“抱歉。这样说，是我先失约了。” “嗯。”及苏不想再聊，只想赶紧离他远点。她顺势推开他，贴着墙缓慢转身，“我真的要回去了……你要真有事，明天再说。” “你是在躲我吗？”芮原忽然低头凑近她，距离瞬间拉近，他身上的木质清香擦过她鼻间。 “及苏，你……为什么躲我？”他喉头滚动一下，嗓音低沉，“我没有故意失约，梅千朵临时找我，我先查了你的消息，我以为你不会去了……” “那你就当我没去。”及苏坦然地看他，笑着重复，“我一开始就说了，我没去。” “但你去了……” “又不代表什么。”及苏打断他，语气平和，“芮原，我是在躲你……直接说吧，我想拿奖金，所以我们在节目里离远点，你也别选我，最好装陌生人。还有，我没喜欢的人，之前你听错了……你不要把我的选择太放在心上。” 毕竟选谁对你来说，都不代表什么，可我只会选我在意的人。 及苏礼貌地扯扯嘴角，在心里补上这句话。 “你怎么了？我说过，我只会选你。”芮原加快语速，似乎有些疑惑。 及苏攥紧双手，压着快失控的语调，“芮原，本来分手后当陌生人就挺好的，你现在这样，在给我添麻烦。” “什么？”他退后一步，但依旧紧紧盯着她。 “我们认识十几年了，家里都认识，你出国之前每年都会聚餐。之前从恋爱到分手都选择隐瞒家里，不就是不想家里跟着尴尬吗？现在参加节目，全都知道了，想想都麻烦。” “跟我谈过恋爱，在你心里，就是个麻烦？”他嘴角紧绷，嗓音低了些。 “这就是你跟我分手的理由吗，还是说，你从来没有喜欢过我？就像你分手前说的……那就是一场大冒险。” 他嗓音低得几乎听不清，依旧重复一遍，“只是大冒险，是吗？” 及苏一愣，没想到芮原会提到“大冒险”，她假装自然的神色出现一丝裂缝，生硬地承认：“是……就是大冒险。” 只能是大冒险，不然该怎么掩饰她可笑的一厢情愿。 当时两个人异地将近一年，她在陵城参加同学聚会，无意中听到他的同学谈到她和芮原，话里全是惊讶和惋惜。 她才知道，毕业典礼后不只有他听到她的表白，宽大的幕布后面，还躺着他班里闭目休息的几个同学。 他为了照顾她的情绪，不想让她尴尬，迅速答应了跟她谈恋爱。 这是她从没听过的版本。 这个版本里还藏着一个她认识他几十年都不知道的秘密。 芮原有喜欢的人。他同学在惊讶芮原真的和她谈了一年恋爱的同时，也惋惜芮原和另一个人错过。 明明不是她的错，可在他同学嘴里，阴差阳错的恋爱就是她的问题。 当天回到学校，及苏就打通了芮原的视频电话。隔着八小时时差，他在屏幕那边低头研究着什么，心不在焉地敷衍她，即使她问他是不是根本不喜欢她，他也只是头也不抬地说句“别闹”。 视频挂断，她忽然想到芮原已经很久没有主动找她了，太多细节霎那间涌入脑海。 原来，他不喜欢她啊。 “分手”两个字预料之外说得果断干脆，她发过去一大段文字，解释她当年的表白就是“大冒险”。 她还以为，他至少会回两句问问清楚。 结果，等到第二天清晨，只等到一句莫名其妙的“晚安”。 现在，她已经不想再跟芮原有什么发展了，那“大冒险”就还是“大冒险”，哪怕其实是她的“真心话”。 “及苏，你觉得我智商很低吗？那算什么大冒险。”芮原忽然走近，音量放大了些，唤回她的意识，“你到底在想什么！” 她贴着墙壁一动不动，小心翼翼瞥一眼楼下，担心被人听到。再回神时，芮原张嘴似乎又要说什么，他精致的五官几乎贴在她眼前。 及苏着急打断他，盯着他的眉眼，说话已然不过脑子，“我在想什么……我想亲你，能亲吗？不能亲让开！” 近乎是下一秒，柔软的触感带着似有若无的炙热印在她的唇上，溢出些酥麻的痒，一点点蔓延开来。 第19章 微凉的指尖轻轻摩挲着后颈，及苏短暂地被尽在咫尺的气息裹住两秒，她震惊地颤动睫毛，毫不犹豫抬手按住面前有力的肩膀，用足劲推开。 “你……你受什么刺激了？在这……你疯了吧！”她一手捂住嘴压低嗓音，语气控制不住颤抖，明显夹杂着担忧和错愕。 芮原只看着她平静地说，“你说你想。” “不是，等等……”及苏揉了揉额头，感觉什么炸在脑子里，深吸一口气，“虽然我不知道你今天晚上要找我聊什么，但今晚太混乱，我们现在不适合聊。我就想要个奖金，我们先保持点距离。” 她退后一步，“我们……都冷静一下。” “我不需要冷静。”芮原将手伸进口袋，像是在找什么，望向她的眼神不加掩饰。 “我需要。”及苏脑子里一片混乱，飞快回了句，不等芮原回应扭头就回房。 晚风从走廊尽头吹来，带着夏夜的热气，关门的响声在身后划过，空旷的二楼只剩下芮原。 芮原抿抿唇，揉了下眉心，低头看一眼刚刚拿出来的u盘，抬脚走到楼梯口，扭头望向紧闭的房门，随手又将u盘塞回口袋。 及苏似乎真的想拿奖金。 要不等等再解释吧…… 手指握紧又松开，他转过身，恰巧撞上上楼的卢娜娜。 “芮原？你怎么在二楼？”卢娜娜抬手扯下半干的面膜，侧身往楼上看一眼，“你们男嘉宾不是住三楼吗……三楼上不去？” 芮原像是因为这话噎住，沉默片刻才开口：“上得去。” “哦……”卢娜娜注意到他的神情，识趣地不再追问。 她越过他往自己房间走，停在门口抬手伸进外套口袋里，胡乱地摸钥匙，手指却意外碰到一张光滑的卡片。 她立刻转身，拿出卡片冲楼梯口喊：“芮原，这是不是……” 楼梯口已经空无一人。 卢娜娜止住没说完的话，低头又仔细翻看手里的卡片。 这张米色卡片是她刚刚去冰箱取面膜时，在夹层捡到的。她担心这么小的东西容易再被人碰掉，索性直接拿出来，但在楼下问了一圈都说不知道是谁的。 这张卡片差不多书签大小，摸上去比一般明信片厚实，一面印着“一切胜意，百事尽欢”四个字，另一面像是专门留给别人填写的，左上角是一行印刷的小字：我想把这个夏日最美好的祝福送给你。 下面划的横线上，明显是可以自由填写名字的。 卢娜娜盯着横线上面加粗的熟悉名字，小声碎碎念：“要不直接给及苏？反正看这样子，也是要送给她的……” 第17章 回到房间，及苏脱下外套，把胃药重新丢进抽屉里。她烦躁地将药盒直接塞到了最底层，各种零散物件将整个药盒遮盖得严严实实。 她疲惫地挪到床边，脸朝下直直扑到床上。散开的长发凌乱地盖住耳朵，世界变得无 比安静。 及苏觉得自己突然对芮原有些陌生，完全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毕竟都是前任了，他既然是来救场装装样子的，为什么又对她说些莫名奇妙的话？说亲就亲，他什么时候这么随便了？ 她越想越烦躁，抱住枕头在床上滚了一圈。 门外忽然有人敲门，咚咚两声差点把她的魂敲飞。 她一下子坐起身，略缓过神，在坚持不懈的敲门声中慢慢挪到门边。开门看到门外是卢娜娜时，她无意识松了口气。 “怎么了？”及苏侧身让她进门，随口问道。 卢娜娜走进房间，等她关上门，才递过来一张卡片，压低声音问她：“你知道这是谁的吗？我捡到的。” 及苏接过卡片，随意翻看了一下，眼神在角落里不起眼的花纹上停留片刻，又拿出手机解锁屏幕，熟练点进一个网红品牌甜品店。 她拿着卡片翻来覆去比对了近两分钟，确定这就是买慕斯蛋糕送的限量卡片，是甜品店最近推出的夏日活动周边。 它看起来只是一张普通的明信片，又像是书签，其实是实名制会员卡，刷一下就可以积分，会员卡持有人就是卡片上写的那个人。 及苏其实不用搜这么多信息，她早就知道这个活动，也认得出芮原的字迹，只是有些不相信。 她眨眨眼，压下心里的波澜。 蛋糕不会是芮原买的吧？还是学校发蛋糕连限量会员卡一起送了？ 她低下头，掩饰眼底的情绪，将卡片翻到背面，让一行规整的印刷体祝福语朝上。 她把会员卡送回到卢娜娜手里，回答了之前的问题：“不知道。” “那要不……你拿着吧，反正上面有你名字。”卢娜娜又推回到她面前。 “万一……也不是想给我的呢。”及苏直接塞到她怀里，像是烫手似的立刻缩回手，“你放回去吧。” “我就是差点碰掉才从冰箱里拿出来的，我担心后面真丢了，这太小了容易掉……”卢娜娜单手捏着纸片，忧愁地解释，顿了顿还是妥协，“算了……我拿回去压在最下面一层。” 她叹口气，将卡片塞回口袋。 “那个……”及苏冷不丁开口，“还是给我吧。” 她拿回卡片放在桌上，压到那张槐树照片下面，又欲盖弥彰道：“我去问问是谁的。” 卢娜娜点点头，转身准备离开，走到门口才想起来正事。 “苏苏，你房里的摄像头关了吗？”她小跑回及苏身边，凑到耳边小心翼翼询问。 及苏一脸茫然，回头确认了下角落摄像头的状态，“关了。” 节目组虽然在每个房间都安装了摄像机，专门用来记录嘉宾写信和送信情况，但八点一过，嘉宾就能自由关闭，及苏每天一到时间就关。 “麦呢？”卢娜娜又指指她的衣领。 “没戴。”及苏摇头。 卢娜娜彻底放心，双手搭在她肩上，眼神真挚，“我们刚刚在楼下，借玩游戏拉了个群，偷偷在群里商量了一个办法。” 及苏凑上去配合她，低声询问：“什么？” “很简单，就是建议有前任的人主动坦白，然后选出一个看起来聪明的人猜中所有答案，拿到奖金，最后大家平分！” 卢娜娜瞥一眼及苏的脸色，又解释道：“也不是说就想拿钱什么的，就是想试试新的玩法，毕竟解释游戏规则的时候也没说不可以……” 及苏犹豫两秒，小声提醒：“说过了……第一天你还没来的时候，岩哥就提了，结果被导演当场反驳。” “刚刚没人说啊……”卢娜娜缓缓收回手，不太自然地转移视线，说话模糊不清，“刚刚只在群里投票说同不同意了，还让我来问问你的想法。” “大家都同意的话，我没问题。”及苏点头认同，她觉得早点坦白自己也能少点心理负担，不用演戏可以直接当休假，索性爽快应下。 卢娜娜像是不信她的话，凑近了试探问：“真的？那你前任是小付吗？” “不是。” “……” 卢娜娜盯着她足足十几秒，突然仰头哀嚎道：“我演得这么差劲吗，一眼就被看出来了！” “嗯？”及苏愣了两秒，随即了然，“哦，你套我话呢？亏我还那么信任你！” 这话说完，卢娜娜呆住了，瞪大眼睛反问：“你刚刚不就发现了吗，怎么还在骗我……” “是你骗我，我说的都是真话。” 卢娜娜脸上仍是怀疑的神色，语气却扭捏起来，跟她道歉：“我就是……想试探一下，其实没有平分奖金这回事。” 及苏确实没想到卢娜娜说的是假话，她话里的逻辑还有刚刚的演技都很完美，只是……看起来反倒是她不相信及苏说的是真话。 卢娜娜离开之后，及苏坐到桌前，翻出了抽屉里的另一张卡片。卡片右上角的图案和卢娜娜给她的那张一模一样，这是付言沃在回小屋之前送给她的。 当时外面光线太暗，她没认真看，只当是张普通的明信片，回来才发现是甜品店的会员卡。 及苏内心复杂地抿下唇，将卡片塞回抽屉。 她跟付言沃才真的应该保持距离。 虽然不是她有意引导，但现在几乎所有嘉宾都以为她和他是前任关系，这对他不公平。 这种误会要尽早解释清楚。 至于……芮原的那张卡片。 她会找机会还给他。 — 约会当日天朗气清，一扫前两天的阴霾，小屋内也流动着明显的期待与躁动。 午饭后，男嘉宾先行出发。夏椰捏着粉扑在车上帮及苏补妆，等待导演出发的信号。 及苏昨晚严重失眠，刚刚起来，午饭还没来得及吃完，嘴里正塞着一大口肉松饭团，艰难下咽。 她神情困倦，眯着眼睛任由夏椰往她脸上拍打。 “你昨晚怎么了？蔡导说你信都没写……”夏椰伸手帮她理顺刘海，疑惑道。 第20章 及苏喝了口矿泉水，将嘴里的饭团咽下，眯着眼睛，想到昨晚跟芮原的争执，无力地小声回：“没事，有点累。” 夏椰看她整个人都没什么精神，也就没再多问。等收到蔡导的出发信息，她一个人索性坐到了前排，给及苏留下休息的空间。 车子一路还算平稳，及苏垫着靠枕休息了几十分钟。到达约会地点时，她已经顺利调整过来，拿上那张老槐树的照片，跟着夏椰的指示下车。 这次约会地点是一家趣味运动体验馆，位于市区的大型商场二层，体验项目丰富，线上好评率极高。 可能是工作日的缘故，加之刚过饭点，商场内人不多，及苏很快就乘坐电梯到达二楼，找到了体验馆的位置。 她随手整理了下碎发，放慢脚步走进体验馆大厅。身边的夏椰刚在一楼买了杯冰美式，戳着吸管轻抿两口，还在不停提醒她注意表情管理，她却突然听到斜前方传来小声的惊呼。 “我靠也太牛了！” “这是专业的吧？等我去网上搜搜……” “哥们姿势贼稳啊。” “这帅哥真是个狠人，一句话不说直接拿枪，旁边那人脸都白了……” 及苏和夏椰同时抬头，顺着说话声看过去。左前方的射击馆门口零零散散围了几个人，透过间隙，及苏依稀能看出包围圈中有个人正在射击。 “天呐，你跟他这缘分……”夏椰冷不丁出声感叹。 及苏扭头看她，“什么缘分？” 她抿了口咖啡，慢悠悠回：“你和芮原啊……” 话音刚落，又一声响，一击似乎正中靶心。 及苏靠近夏椰，终于看清了那个人影，他刚放下枪，缓缓转头，露出了熟悉的侧脸。 竟然真的是芮原。 他戴着护目镜侧身背对着她，一身休闲运动装也衬出了他优越的身材比例，姿势游刃有余，怪不得有人猜他是专业运动员。 夏椰凑到她耳边，语气带着几分刻意：“他不会真是专业的吧？” 及苏移开视线，压低声音回她：“不知道，早不联系了。” 夏椰眉眼弯弯，还想说点什么，前方却忽然闹了起来。 芮原摘下了护目镜，刚转身就被边上的男人挡住。 那人西装笔挺，头发油亮，单手插着兜，整个人看上去都和周围格格不入，站在芮原面前，嘴角挤出些笑容，及苏看不出他在说什么。 “谁啊？”及苏戳戳夏椰，感觉这人好像和芮原认识。 夏椰摇摇头，“我去问问。” 她摆摆手示意摄影师先等下，转身走到一边，快速拿出手机拨通电话。 及苏站在原地望向馆内，芮原脸色似乎越发暗沉，眉头紧锁，后退两步透露出明显的不耐烦。 “哎呀我天，这事也太好笑了……”夏椰挂断电话，走过来自然搭上及苏的肩膀，自顾自捂嘴偷笑，“这人应该认识芮原，但是不对付那种。” 及苏轻轻抿唇，视线还停留在不远处僵持的两人身上。 “他路过了还特意进来，也不打招呼，看芮原带上护具准备射击，他就站旁边阴阳怪气，说芮原不会就别装了，姿势摆半天到底会不会啊，不会就别装了，他可以教……” 夏椰说着无语地翻个白眼，“当时是在拍约会日的宣传照，摄影师特意让芮原保持姿势别动……他都看到旁边摄影师了，还以为芮原就是为了装专门来拍照……” 及苏看一眼射击馆里的情况，无奈打断夏椰，“椰子，赶紧说重点。” “马上……当时摄影师一说可以了，芮原立马就开枪射中十点几，啪啪打那人脸！” “你说半天那现在呢？什么情况啊……算了我过去看看。”及苏松开夏椰，不指望再从夏椰这里听到有用的信息，直接抬脚往射击馆内走。 夏椰看出她真的着急，一把将人拽回来，赶紧快速解释。 “现在那人不死心，硬要跟芮原比赛。射击馆内有一种玩法，除了正常买票进去之外，还可以参与挑战榜排位赛，参与挑战赛的人需要交五百游戏币，赢了拿回游戏币外加无限免费会员卡，那人说他是榜首，问芮原这么厉害怎么不挑战他。” 及苏皱眉，“这不是单纯找事吗？” 夏椰用力点头，“就是……不过放心，导演说让我们先别进去，等下有办法帮芮原脱身，我们换个地方录，这游戏馆这么大……” 及苏把小挎包丢到门口的凳子上，一脸不敢置信，“为什么我们走？” “因为芮原没办法参与这个比赛，五百游戏币在我们这……而且兑换游戏币的时间已经截止，万一输了，这游戏馆里的项目都跟你们无缘，今天录制就结束……” 夏椰从鼓鼓囊囊的背包里摸出一个棕色卡包，捏了捏，语气颇为惋惜。 她刚无奈放下手，手里的卡包却突然被及苏拿走。 “诶你干嘛？你别走啊……你跑慢点！”夏椰还没反应过来，扭头就只看见了及苏潇洒的背影。 第18章 射击馆内此刻正是一片混乱。 节目组的几个工作人员举着工作牌上前，帮忙拦人耐心沟通，围在射击馆内吃瓜的人慢慢散去。 芮原勉强压住内心怒火，刚顺着pd的指示走出人群，就看见及苏提着长裙飞奔而来。 他短暂呆愣一秒，没想到约会对象真的是及苏。 她化着简单的淡妆，用一支宝蓝色发簪盘住头发，气质温婉。应该是跑过来的缘故，几缕碎发散开，落到了珍珠耳钉上。 “你不去吗？”及苏在他面前站定，松开握拳的手，弯腰缓了几秒，抬眸直接开口。 “什么？”芮原没反应过来。 及苏的目光笔直地落向他身后，收敛情绪，抬手挥挥手里的卡包，从包里拿出所有游戏币，云淡风轻地笑了笑：“他不是想跟你比赛吗？椰子说你需要游戏币。” 芮原接过一沓整齐的塑料卡片，摊在手心迅速数了数，发现正好是五百游戏币，他犹豫两秒，语气随意地提醒，“节目组今天只准备了这么多，如果我输了，我们可能会提前结束今天的录制。” 及苏点点头，眉眼一弯，“你会输吗？” 芮原收紧手指，挑眉看她，灯光打在侧脸，喉结轻轻滚动一下，他带着笑意回她。 “不会。” 射击馆内很快又聚了不少人，门口的排行榜上亮起红灯，意味着挑战赛正在进行。 芮原戴上护目镜，瞄准靶心，周围的讨论声遥远模糊，他好久没有像此刻一样平静了。 “十点五环！” “好稳……感觉能赢吧。” “靠，你先别说，半场开香槟……我开始紧张了。” 及苏站在旁边的吧台前，隔着一段距离，偶尔看一眼墙上的计分板，她双手搭在长桌边，攥紧手指，肩膀一动不动。 夏椰好不容易跟导演组沟通完后续拍摄，制定了备选方案，终于定下及苏推荐的那家攀岩馆。心里的石头落地，她走进射击馆，却看见及苏出神地望着计分板。 她走过去，抬手按在及苏肩上，轻轻揉了揉，想让她放松点，嘴上又忍不住揶揄。 “你刚刚给游戏币的时候，不是挺爽快的吗，现在紧张了？” “不紧张啊，他能赢。” 话音刚落，围观的人忽然默契地小声鼓掌，掌声里夹杂着几声赞叹。 芮原又打出了接近满环的成绩。 及苏扭头冲她笑，脸上仿佛写着“我就说吧”四个字，带着些骄傲。 夏椰忽然发觉自己窥见了一个被人小心隐藏的秘密宝盒，她不自觉脱口而出：“你是不是还喜欢他啊？” “嗯？”及苏困惑地眨了眨眼，刚刚周围嘈杂，她明显没有听见。 夏椰揽着她的肩膀，轻咳一声，“我说，告白夜结束后，之前交给节目组保留的告白信都会交给收信人，你知道吧？” “知道。” 及苏回答得干脆，夏椰反而犹豫片刻，刚想开口提醒她给芮原的那封信，手心滚烫的手机忽然震动一声，屏幕上显示出“蔡导”两个字。 夏椰看眼屏幕，悄悄走到门口接通电话。 “小夏，你还有其他方案吗？”对面叹口气，“小苏推荐的攀岩馆那边还没定下来。” 夏椰顿住，扭头望向撑着下巴的及苏，心里吐槽了她八百遍。她是大方把游戏币全给出去了，完全没想过芮原没赢该怎么办？所有备选方案都达不到录制效果怎么办？ 哦……她想过，还出了个馊主意。 当时及苏双手握拳跟夏椰保证，要是射击馆的录制泡汤，没地方去，她今天也会配合录制一直跟芮原呆在一起，哪怕到处闲逛或单纯聊天，也一定会把时常撑满，不会提前结束。 夏椰无语，时长是有了，节目效果谁能还给她啊。 她盯着及苏的背影，无力地回：“蔡导，要不也别急着找备选方案了，我们先等等，及苏说芮原能赢……” 第21章 “这是能等的吗？挑战赛哪有这么容易赢啊，我都没听说过芮原会射击，他……” 夏椰把手机拿远一些，揉了揉耳朵，平静地听着蔡导暴躁的催促，时不时附和两句，视线漫无目的地投向前方的人群。 “夏椰，你听到没？” 夏椰握紧手机，“嗯，知道了，我再想想办法。我们确实没办法保证芮原一定能赢……” 话音未落，场馆内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欢呼，杂乱的掌声猝不及防地压下她嘴边的话。 夏椰望向门口醒目的电子屏，红灯暗灭，排行榜第一的名字似乎已经变了。 她愣愣地盯着那个熟悉的名字，轻声回道：“蔡导，芮原赢了。” — 趣味运动体验馆占了整整一层，射击馆恰好位于中心位置，正对扶梯，人流量最大。 芮原摘下护目镜，回头看见身后围了不少人，意外地顿住脚步，礼貌扯扯嘴角，余光里那个挑事的人早就没影了。 他无所谓地低头，拿上外套，直接走到柜台，收回了五百游戏币。 刚刚把 游戏币塞回卡包里面，身后传来不小的动静，他下意识转头瞥了一眼。 及苏背着紫色的斜挎包小跑过来，张开双臂，眉眼笑意明显。珍珠耳夹衬得她眼睛亮晶晶的，整个人流露出小时候的活泼俏皮。 “赢了！赢了……”她扑到眼前，抬高胳膊，宽大的衣袖滑到手肘处，清甜的桔柚香一阵阵飘来，若即若离。 芮原本能地低下头，抬手揽住她的腰，手掌轻抚过她后腰系着的抽绳，稳稳抱住了她。 他微微侧头，轻声说了句：“苏苏，谢谢你。” 此刻，芮原无端地想到高中运动会，无数人都站在跑道终点等着看他这个“书呆子”的笑话，及苏却第一个大声给他加油。 哪怕后来他靠努力证明了自己，越来越多的夸赞向他涌来，这些都盖不住及苏当初几乎破音的喊声。 刚刚她把游戏币全部交给他的时候，他看着她的眼睛，只想不管不顾赢下这一局，和站在起跑线上的他一样。 在芮原背后，夏椰强忍笑意，极其有眼力见地往旁边挪了一步，悄悄示意摄影师赶紧拉近景。 她抬手遮住半张脸，揉了揉忍到发酸的嘴角，视线又飘向拥抱的两个人，却不巧撞上及苏充满怨念的眼神。 夏椰得意地指了指身边的摄影机，用口型提醒她“都拍到了”。 包括及苏刚刚露馅的全过程。 她就在及苏身后，看得清清楚楚。 比赛结果一出来，及苏立刻激动地冲向芮原，明明伸手就要抱上去，跑到跟前却发现不合适紧急停下动作，却没想到芮原在她收回手之前先抱住了她，她因为惯性扑向前，双手结结实实搂住了芮原的肩膀。 夏椰摇摇头。啧啧啧……要她说，及苏想抱就抱呗，喜欢芮原又不丢人，从节目组的背调资料来看，芮原的家世、学历、性格、能力都是顶尖的，真搞不明白及苏在躲什么。 及苏也不知道自己在躲什么，像是出于自我保护的本能，她很快就抬手推开了芮原，后退两步尴尬地找话题。 “我来拿……那个游戏币，五百游戏币拿回来了吧。” “嗯。”芮原将卡包递到及苏手心，“走吧，你想玩什么？要试试射击吗？” “不了，先出去看看……”及苏不自然地移开视线，周围直白打量的眼神实在是让她不太自在，她想先离开这里。 射击馆内的人慢慢挪动着，比赛结束，围观的吃瓜群众自然是一哄而散。虽然人不算多，但狭窄的过道还是被挤满了。 及苏贴着墙，安安静静地跟着人潮，或许是太过拥挤，她的手臂时不时撞上芮原，肌肤相碰的触感让她精神紧绷。 五分钟后，她终于走出了射击馆，大家朝不同方向散开，周围的活动空间变得宽敞起来，她停在原地，慢悠悠甩了甩胳膊。 门口的彩色气球被挤得飘在半空，一个戴着工牌的卷发女孩扯着气球走过来，重新系紧绳子，将气球固定在栏杆上。 她又从及苏面前走过，小跑到旁边，弯下腰，试图抬起地上的巨型广告版。广告版厚厚一块，看起来有些沉，前面有好心的路人过去帮忙，及苏看广告牌很快被抬起一半，就止住了上前帮忙的脚步。 “去哪？”芮原看她神色犹疑，侧头询问。 及苏收回视线，低头划开手机屏幕，翻找刚刚看中的蹦床公园，它是趣味运动体验馆的一部分，应该也在这一层。 旁边的几个人已经合力将宣传板扶正，露出了上面金闪闪的招牌，及苏好奇地看一眼，又低头继续搜索蹦床公园的位置。 “找到了……这里可以吗？”她将手机伸到芮原面前，戳戳屏幕。 及苏转过身，她的注意力几乎全都在手机屏幕上，没注意到芮原的脸色冷了下来，猛地抬头望向她身后的宣传板。 扶着宣传板右下角的女孩身形晃了晃，膝盖不小心撞上底部的支架，整块宣传板忽然失去平衡，向前倾倒。 及苏依稀感到背后压下一团黑影，她抬眼的瞬间，肩膀猛地被推了下。她控制不住退后几步，直接撞翻了夏椰新买的一杯冰美式。 夏椰顾不上地上翻倒的咖啡，双手拽住及苏的胳膊，震惊地看着两步外轰然倒地的宣传板。 看起来是支架和展板分离，还飞出去一块塑料碎片，所幸身后路过的小男孩飞速弹开，没有伤到人。 夏椰松口气，刚要弯腰捡地上的咖啡杯，却听见及苏颤抖的声线。 “你是不是被砸到了？” 及苏着急地踢开脚边的碎片，冲到广告牌前面，一把抓住芮原的胳膊。她又担心碰到伤处，松手悬到半空，无措地垫脚去看他的脖子。 照刚刚那块广告牌砸下来的角度，如果她没被芮原推开，很可能砸到的是她的头，芮原替她挡的位置，大概会砸到他的肩膀。 及苏试探地抬手伸向他的领口，却被他反手握住。 芮原平静地摇摇头，“我没事。” “你骗我太多次了！有没有事我看一下才知道……”话没说完，及苏又挣开他的手，直接摸向他背后。 “什么情况？受伤了？” 节目组的工作人员看到这里的动静，着急地围上来，一句接一句询问情况，及苏不知不觉被担心的几个pd挤了出去。 没过几秒，安装广告牌的女孩也从惊吓中缓过来，双眼通红，跟着商场经理过来不住地道歉。 芮原无奈地揉揉额角，再次解释自己没事，还随手拉下一点领口证明自己的话。确认真的没事之后，经理主动留下联系方式，又补偿了几张代金券，这件事才勉强算是解决。 现场已经打扫干净，广告牌也撤了，芮原低头皱着眉，还在跟pd解释。 “对，是碰到了，但真的没什么事，可以继续录制……” 这次跟着负责行程的pd是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她围着芮原苦口婆心地劝，一脸皱巴巴，“真不用去医院看看吗？万一砸到头了你没感觉到问题呢……” “没砸到头……”芮原顿了顿，“砸到背了。” “你看你看，就是砸到了吧，还说没事。”小姑娘叉腰瞪一眼面前这个犟种，考虑两秒，还是缓和一点语气，“回小屋总行吧，节目组有医生在，找医生来看一下，我们必须确保你的安全，哥你理解一下我们吧……” “我来看看吧。”沉默许久的及苏忽然开口，余光瞥见芮原质疑的眼神，知道他又要拒绝，赶在他开口之前对pd继续道。 “我就是医生。” “你还懂这个？”夏椰凑上来问。 及苏点头，“当然，我不止懂针灸，也懂摸骨，跌打损伤什么的也懂。” 她扭头对上芮原毫无波澜的视线，“既然是背部受伤，麻烦这位患者脱一下衣服吧。” 芮原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僵住，眼神意味不明。 及苏笑了笑，不紧不慢地补上后半句：“等回车上再脱。” 第19章 车子平稳开出地下停车场，车内一下子亮起来，视线逐渐清晰。 及苏眯着眼适应光线，无视了前排夏椰表情夸张的催促，双手环抱住自己，冲旁边随口一说。 “快脱吧，我检查一下……不用我帮你脱吧？” 说完她就目睹了夏椰的无声狂喜，扯扯嘴角，往后窝进了座椅里。 刚靠上椅背，却见芮原抬手搭在她的扶手上，他动作直接，话语也直白。 “你脱吧。” 及苏震惊地抬起头，芮原竟然向她伸出手臂，一脸无所谓，眉眼间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淡，似乎只是随口打个招呼。 及苏半天没说出一句话，视线飘忽不定，浮在他小臂内侧凸起的青筋上，不自然地咽了下口水。 她就开个玩笑，他怎么能接这种话的？背受伤了，怎么可 第22章 能衣服都脱不了。她还以为芮原不会当真，但看这架势，他不会真想让她动手吧…… 她顶着前排投过来的炙热眼神，一把抓住芮原的手腕推回他腰侧，咬牙道：“自己脱。” 芮原盯着及苏观察几秒，看见她耳尖覆着一点可疑的红晕，眼睫低垂，出神地看着面前的小桌板。 仿佛刚刚在大庭广众之下让他脱衣服的不是她。 他勾勾唇角，心情不错地答应一声：“行。” 芮原掀起眼皮，扫过前排整齐凑近的几个脑袋，抬起手腕，迅速拉下挡板，将看热闹的视线严实挡住。 空间骤然变得狭小，及苏呆愣片刻，放在膝盖上的手指一点点攥紧，无措的眼神牢牢黏在自己的鞋尖上。 她紧张地轻咳一声，抿了抿唇，忍不住开口建议：“要不还是等回小屋再……” 背后响起一阵细碎的衣料摩擦声，芮原出口打断她，嗓音低哑，“就现在吧，我现在感觉疼了……” 及苏皱起眉头，顾不上“保持距离”的自我警醒，右手撑在座椅上，直接转过头望向芮原。 芮原背对着她，上衣松松垮垮地搭在脖子边，上半身几乎完**露着。他肩膀宽阔，背部肌肉线条流畅遒劲，无比清晰。 及苏只看了一眼，就慌忙抬手挡住视线，背过身大声质问，音调拐了几个弯，“你干嘛啊？不是让你全脱！” 背后芮原的声音认真平淡，甚至还有一丝疑惑，“那怎么脱？” “扯一半不就……” 话没说完及苏忽然顿住，她才反应过来芮原的伤在背上，扯衣领根本看不见伤处，要是从下面衣摆开始掀衣服，那就显得更奇怪了…… 她无所适从地僵在原地，跟自己做了一分钟思想斗争，恨不得立刻就回小屋，拉着节目组的医生来检查。 尴尬的沉默中，背后又响起芮原清哑的声音：“你又不是没看过……” 及苏脊背僵直，来不及窘迫，立刻开口堵住他的话，“行行行！你想脱就脱，我还看得更清楚呢。” 她回头按住芮原的肩膀，目光别扭地一寸一寸下移，勉强压下心里的异样，仔细检查他背部的伤处。 确认芮原只有左侧肩胛骨下方一点淡淡的青色，及苏稍微松口气。 “还行……有点肿，我包里有消肿化瘀的药膏，我找找……” 及苏缩回手，蒙着头扯开挎包一顿翻找。小包被塞得鼓鼓囊囊，她一用劲，拉链附近的盒子就跳到了地上。她没看清是什么，只顾着从夹层里翻出药膏。 “找到了，这个药膏很好用，专门消肿止痛的……” 及苏握住药膏笑着扭头，看见芮原已经穿好衣服，正低头整理衣领。她肩膀放松些，伸直手臂把药膏递给芮原，想让他自己擦。 芮原接过药膏，说了句“谢谢”，视线却像是被地上的什么东西吸引。他弯腰从地上捡起一个黄白色的药盒，翻到侧面，露出一行整齐的小字。 及苏看清了那几个字，眉眼的笑意瞬间淡去，手指麻木地动了动，下意识伸手去抓药盒。 那是她昨天买的胃药。 她怎么放包里了？为什么会放包里？ 好像是因为……她打算趁没人在小屋的时候直接丢到餐桌上，不想一直放在她那里。 然后中午出门的时候，睡得迷迷糊糊，自然是忘了。 “你胃不舒服吗？” 芮原抓紧药盒躲开，反手扣住她的手背，看起来并不打算还给她。他垂下眼睑，带着些微试探，刻意压沉的语调泄露了几丝担忧。 及苏全身僵硬，瞳孔放大了几倍，避开他的眼神，支支吾吾解释：“没有不舒服……不是买给我的，不对，不是我买的……” 她一通胡言乱语之后，车内顿时安静下来，前排小声的交谈无形中也消散了，只能依稀听见车窗外呼啸而过的嘈杂声。 芮原伸手撑在她的扶手上，弯腰凑近一些，低哑的声音仿佛贴着她的脸颊。 “不是你买的？” 及苏感觉整张脸都快烧起来了，后悔没把这盒药锁在抽屉里。 芮原盯着她没动，她逃避似的抬手按住眼角，生怕一不留神被他看出破绽。 “嗯，不是我买的……可能是我朋友塞进行李箱的，今天我出门急，不小心放进包里了。”及苏摊开手掌，想让芮原把胃药还给她。 芮原别有深意地看她一眼，附身圈住她，将药盒放到她手心。 及苏别扭地收回手，一动不动地盯着窗外，长发挡住了她的眉眼。 “收起来吧，药膏借我回小屋用一下……”芮原顿一秒，语气无奈，“不用挡，我穿好衣服了。” “哦……”及苏尴尬地皱皱眉，放松脊背，又舒服地窝进座椅里。 咚咚…… 及苏刚把胃药塞回包里，却听见前排有人敲了敲档板，她瞥一眼身边莫名低落的人，微微侧身，抬手提起挡板。 前排的夏椰正扒住靠垫，扯着安全带努力往后排凑。挡板刚被提起，她就迫不及待地冲芮原的方向喊。 “芮原老师，你别听她瞎说！这就是她买的。”她停顿一下，无视及苏的眼神，一字一句刻意放慢语速，“专、门、给、你、买的。” 狭小的空间又静了几分，车子一个急转弯拐进了居住区，辅道旁的花丛修剪得整齐有序，眼前豁然明亮。 芮原悄悄勾起嘴角，收回了视线，微微前倾身体，沉默地和夏椰对视一秒，又不动声色地将视线转移到身边僵住的身影上，状似疑惑地问：“给我买的？” 及苏闭了闭眼，感觉所有隐藏的思绪和悲喜像是赤裸裸地摊开，当年被他同学背后议论的难堪又控制不住冒了出来，压得她不断往后缩。 她拼命想抓住些什么获得支撑，手指无意识抵住挎包的边缘，漫无目的地在里面摸索。 指尖忽的被尖锐的角落一刺，及苏蜷缩着手指躲开，却又很快反应过来，她摸到的是甜品店的会员卡。 有芮原字迹的那张。 像是蒙着头感受到了甘霖的浇灌，心里某种欲望和期待长出枝丫，肆无忌惮地缠绕住她，诱惑她往前一步、再试探一下。 说不定，就是自己想要的答案。 她眯起眼睛，轻轻扇动睫毛，整个人坐直了些，点头回他：“对，昨天听小陈说你胃疼。” “你……是担心我吗？”芮原扣住腕表，手指停滞在表盘上。 “对啊。”及苏撑着下巴看他，坦然回应。她思考几秒，索性全说出来，连带着瞥了一晚上的怨气，“本来昨天就想给你的。” 她说到一半激动地转身，却不小心撞到玻璃窗，一声闷响在安静的车厢里异常明显。她捂住额头坚持说完，强忍眼眶内的生理泪水，不想落下风，“后来看到你到处跑，应该没事了，就没给你。” 芮原看着她几秒，无视了她话里的怨怼，冷不丁又拉下前面的挡板。他抬起左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头顶，指腹轻轻擦过她的额角，带着几分难以琢磨的亲昵。 “慢点……别生气了，绝对没有下次。”他的语气似乎软了些。 及苏怔怔地看着他认真的眉眼，眨眨眼，眼角沾着些微湿润，她自己都分不清是出于疼痛还是内心隐秘的波澜。 本来一切都掩饰得很好，只要没人提起昨夜，她就可以当什么都没发生，在他面前肆意发挥安心扮演陌生人，压下心里难言的失落和气闷。 可当真的被当面戳破，甚至连话里的责备都被人毫无保留地接受时，她泛滥的委屈瞬间涌了上来。 “别哭了，撞得这么严重？” 芮原嗓音又缓了些，两只手都按在她的头上。见她眼尾飞速变红，手指松动些，滑落到了她脸侧，双手捧着她的脸颊，像是在仔细确认她受伤的情况。 及苏皱眉躲开，自己从纸巾盒里抽出两张纸按在眼角，闷声闷气地怼他：“哭怎么了？正常表达情绪的方式。你又不是没看过……” 芮原收回落空的手，不由得笑了笑。 她竟然一直记得他脱衣服时说的话，还有心思“还击”，看样子应该不是太严重。 及苏吸吸鼻 子，又没事人似的低头在包里翻找。 此时此刻，她想要一个答案，不是五年前分手时想要的答案，是现在的答案。 她拿出那张熟悉的会员卡，大方递到芮原面前。 “这是你的吗？” 第20章 芮原接过会员卡，扫了眼角落里的图案。其实他本就没想过隐藏这张卡，索性点点头回道：“对，就是想给你的，但昨天没找到机会。” 及苏忽然单手撑在他的椅背上，缓缓凑近，眼角还闪着晶莹的光泽，似乎还没从情绪中缓过来。 她开口的语调却是上扬几分，话里是藏不住的笃定和狡黠。 “那就是说，蛋糕是你买的。” 芮原盯着她几秒，原本还想着敷衍过去，可看到她明媚肆意的笑，嘴角也控制不住跟着上扬，终于还是没有隐瞒。 第23章 “嗯，我买的。” “昨天为什么不说实话？”及苏眨眨眼，不放弃地追问，眼底流露出莫名的执着。 芮原挑起眉梢，心中稍许疑惑。他偏头垂下眼眸，细细思索该怎么解释，目光无意落到她手边的挎包里。 包的拉链没拉上，露出了米色卡片上完整的logo，图案跟他手里的会员卡一样。不用多想，他就知道那张会员卡是谁送的。 他的眼神从放在夹层里的卡片缓缓回到自己手上这张，嘴角抿成一条线，指尖微微发力。 那张卡片被她好好收着，自己这张倒是被退回了…… 啪一声，他把会员卡放到及苏面前的桌板上，毫不犹豫松开手。 及苏疑惑地看他一眼，见他满脸无所谓，以为他只是正式送给她的意思，只好默默地把卡收回包里。她又不甘心地换个说法，重复一遍刚刚的问题。 “你昨天那么说，是什么意思？” 芮原面色如常，语气平和道：“听你的啊……你一直说要隐藏我们的关系，最好跟你完全陌生。” “……” 及苏被他话里莫名其妙的埋怨噎了下，艰难回了他四个字。 “谢谢配合。” 她往后坐了点，扯上挎包的拉链，不再纠结他的反应，只是他的话再脑海里转悠了一圈，她忽然回过神来，意识到一点不对劲。 “芮原。”及苏试探地戳戳他的胳膊，“我有个问题。” 芮原懒懒地望向她，“什么？” “你和千朵聊天的时候……”她纠结地扣紧坐垫，努力措辞，“也是这么想的吗？” 芮原注意到她的小动作，下意识轻声问：“想什么？” “想到要隐藏我们认识的关系，所以才说选择了谁也……” 她话还没说完，突然的一个急刹让她止住了后半句话，挡板后面又响起没有节奏的敲击声，一下接一下，略显急躁。 “……”及苏提起挡板，“又怎么了？” 夏椰握着手机欲言又止，小心翼翼地指指自己的衣领。 “我耳机开着，都听到了……” 及苏不太理解她的话，安静等她说下去。 夏椰眨巴眨巴眼睛，心虚道：“蔡导发消息提醒你们，注意告白空间的守则，透露太多会有惩罚。” 及苏愣了愣，“我们透露什么了？” “什么都透露了吧……”夏椰又低头看眼手机屏幕，“蔡导说，现在还没到你们交心的时候，再忍几天。” 芮原抬眸看了眼僵住的及苏，片刻后从这话里琢磨出一条关键信息。 “我们在交心？” 他身子前倾，双手握拳搭在膝盖上，语气克制，话里却满是张扬的锐气。 “那忍不了。”他顿一秒，轻轻笑道，“但谢谢蔡导提醒，我们倒是可以换个地方——交心。” —— 十分钟后，及苏终于看见了熟悉的独栋别墅。等车子停稳她就立刻下车，熟门熟路地直冲向生活区，逃离车里尴尬怪异的氛围。 半路她却被夏椰拦截，被迫要求先回活动区等待，人齐之后节目组会发布新任务。 她咬牙转变方向，垂头丧气地踩上通向活动区的鹅软石路，不禁又想到刚刚蔡导发来的惩罚。 因为她跟芮原的聊天被节目组认定为“近乎提前确定心意”，且嘉宾态度恶劣不遵守规则，所以节目组会适度惩罚。 今晚其他嘉宾将会收到一条信息，是关于她和芮原的前任关系线索。 ……刚刚看见指向明显的线索，及苏差点就想提前结束录制，直接摊牌。 芮原跟在她后面，脸上似乎没什么波澜。他在口袋里摸了半天，大大方方地递给她一个黑色u盘。 “放心，你想赢想拿奖金的话，我可以离你远一点。”他指指u盘，“但交心确实有必要。” 及苏现在对“交心”这个词极度敏感，眼看她又要炸毛，芮原继续解释。 “昨天我想在影音室放给你看的内容，都在里面。” 及苏愣住，像是一头撞上蓬松的棉花，迷迷糊糊握住了u盘。 芮原转过身，跟着pd去医务室检查后背的伤处，及苏将u盘塞进包里，独自走上台阶，缓缓推开活动区的大门。 因为芮原受伤，节目组强制提前结束今天的约会行程，她理所当然地以为她会是第一个回小屋的嘉宾。 没想到刚推开门，客厅中央却站着一个陌生男人。 这人头发微卷，穿着橙色上衣和蓝色长裤，一身多巴胺配色透着满满的夏日气息。 听到门口的动静，他转头看过来，手里握着一罐没开的简装咖啡。 及苏没想到屋里有人，站在玄关处愣了一秒，主动礼貌开口：“你好，你是新来的嘉宾吗？” 陌生男人看到她，脸上没有丝毫意外，立刻眉开眼笑地走过来，“算是吧……你好，我叫罗智栎，可以叫我小智。” “你好，叫我及苏就好。” 及苏跟他点点头算是打招呼，又不自觉皱皱眉，对于节目组加入嘉宾的操作摸不着头脑。 难不成是嫌弃现在的三对前任关系暴露明显，又要提升推理难度？ 芮原很快从医生那里回到活动区，推开门就看见及苏一脸茫然地站着，刚想开口询问，及苏背后忽地冒出一张尤为熟悉的脸。 “芮原，你这么早就回来了？真可惜……还想着给你一个惊喜呢，还没准备好，只能下次。”罗智栎提起怀里的罐装咖啡，一脸笑嘻嘻，“来早了有点无聊，刚想喝你一罐咖啡。” 芮原对他的自来熟习以为常，斜靠在墙上，上下打量他一眼，“你怎么来了？” 罗智栎握紧咖啡，扬起下巴，不服气道：“你能来，我怎么不能来？” 两个人话里泄露出一丝莫名的不服气，及苏尴尬地挪到鞋柜前面，尽量减少存在感，芮原却突然低头问她：“刚刚他跟你说什么了？” “说了……”及苏飞速回忆，结结巴巴地坦白，“小智说他本来也要参加我们节目，因为一些个人原因，现在是观察室的嘉宾……” 及苏不由得顿住，她才反应过来，余光去观察芮原的神色，不太确定地问：“哦……小智就是你提过的那个同事？” “嗯。”他点点头，伸手不客气地抽走罗智栎手里的咖啡，偏头看向身边的及苏，“我有事跟他聊，等会来找你。” 罗智栎看戏的眼神灵活地逡巡一圈，挑眉笑，“我不想跟你聊……” 芮原没管他的拒绝，面无表情地将他拽进一旁的娱乐室，锁上门，直接按住他的肩膀，眼神带着几分警惕。 “你到底来干嘛？” 罗智栎拍了拍裤腿上蹭到的灰，抬起头气定神闲看他，咧开嘴笑得灿烂。 “放心，我没想来戳破你的谎言，你都答应以后继续帮我在我妈那里打掩护了，我怎么可能现在违背约定给自己找不痛快……” 芮原疑虑未消，眼神定定地盯着。手里的咖啡罐被他捏紧，发出滋啦滋啦的细微响声。 罗智栎一脸轻松，自顾自从芮原手里再次抢过咖啡，打开拉 环喝了两口。 他明显喝不惯这款，嘴里微微发苦，嘴角控制不住地向下撇，满脸嫌弃地还给芮原。 “也太苦了……别那么看我，芮哥。又不是我想来的，你妈最近总来找我打听你的消息，我真快瞒不住了，就主动接了节目组的任务来你们这躲躲。” “就因为这至于吗？” 芮原淡定地放下咖啡，手却诚实地伸进口袋，拿出手机查看母亲颜舒的消息，果真半小时又多了几条新信息。 “你说呢？要不是你总拒绝她，她也不会找到我啊……”罗智栎悄悄看了眼芮原的脸色，没忍住多嘴建议，“要不你答应她呗，吃顿饭而已。” “要是简单吃顿饭就好了……”他的嗓音里有些淡淡的无奈，“她还没放弃我跟张院长女儿的事，无论我拒绝多少次，她都不听。” 罗智栎同情地拍拍他的肩，为了缓和一下低落的气氛，有心换个话题，故意大声问：“对了芮哥，我刚见到的那个及苏，是不是就是你抢我恋综名额的原因啊……” 芮原果然转移了注意力，抬头看过来。 屏幕幽蓝的光映衬着他冷冷的脸，眉眼严肃。 “别跟她说。” 第21章 罗智栎被他看得紧张，赶紧解释，“我没想说，真没想说……” 芮原怀疑的眼神依旧未变，罗智栎立刻抬头挺胸，妥协地伸出手指，认真向他保证。 “芮哥，你就是来救场的天选男嘉宾，其他的我一个字都不说！” “绝对不说！” —— 影音室里光线昏暗，窗帘没拉开，对面的屏幕上是放到一半的电影。 及苏走到电脑前，跪坐在沙发凳上。她插上芮原给她的u盘，将暂停的电影最小化，点开u盘里唯一一个视频文件。 第24章 屏幕上很快投射出芮原俊朗的眉眼，他挺直腰背，坐得端正，望向镜头的眼神专注而平静。 这是一段五分钟的采访，前面几个问题都关于这档恋综，及苏没明白芮原想给她看什么，当进度条到三分钟的时候，她才终于反应过来。 芮原并没有推荐她参加这档恋综，他只是在回答问题。他提到她的名字时，嘴角似乎上扬了一点弧度，语气真挚。 视频播放完毕，及苏抱着膝盖坐在原地，一点点放松肩膀，整张脸都埋进臂弯中。 她慢慢感受着心里冒出的气泡，绵密的气泡包裹住她所有的不安与退却。 其实之前她隐约猜到了芮原邀请她是个误会，但当他真的找来视频跟她解释时，她的内心还是涌起了陌生的波澜。 这次见面虽说是“救场”的意外重逢，但或许也是机会，至少在节目里，她不想给自己留遗憾。 及苏抬起头，再次看了眼屏幕上的芮原，退出视频拔下u盘，从首页上随便挑了部喜剧片。她困倦地窝进沙发里，眼神在变换的屏幕上飘忽不定。 她音量调得不高，电影柔和的bgm像是一首摇篮曲，催促她慢慢闭上眼睛。 再次清醒时电影已经放完了，门外打闹哄笑的声音此起彼伏。 及苏下意识抬起手，肩膀上瞬间滑落一条星蓝色的毛毯，柔软的流苏从她颈侧擦过，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她低头望向盖在腿上的毛毯，拧眉回忆片刻，确认自己并没有拿过这样一条毛毯。 她扭头看了眼边上空着的置物架，反应过来。或许是有人进来看见她，好心从旁边架子上拿了毛毯帮她盖上。 及苏起身扫过正上方的摄影机，将毛毯叠好放回架子上，把桌上的u盘塞进口袋后走出影音室。 沙发上坐着的几个人姿势高度一致，录到现在，彼此都熟悉不少，及苏看一眼就知道是在打游戏。她悄悄绕过沙发，咳嗽几声，准备去冰箱里拿瓶果汁。 刚转身就差点撞上人，及苏赶紧低头说了句“抱歉”。 “昨晚没睡好？” 及苏抬眼看到付言沃关切的眼神，别捏地低声掩饰过去，“还好……” 她猛地想起夹层里那张烫手的会员卡，慌乱转身，迅速从沙发上拿起包翻出卡，又回到付言沃面前直接递过去。 “小付，这个卡你还是自己留着吧，我用不上。” 付言沃静静地看着她，又是断电那晚明晰得仿佛洞悉一切的眼神。 及苏动动唇还想解释两句，他却伸出手，用指腹抵住卡片边缘，没有接下，反而推回她面前。 “留个纪念吧，每个人都有。” “每个人都有？” “我买得多，送了好几张会员卡。”付言沃耸耸肩，得意地笑道。 这下又有点印象里臭屁弟弟的样子了。 但是，她怎么记得是一人一张限量版会员卡啊？ 及苏纠结地捏紧卡片，欲言又止。 或许是她多想了，付言沃已经对她没有偏向。 付言沃看她迟疑的神色，冷不丁抬手向不远处挥了挥手，“luna，我送你的会员卡记得用。” 及苏循声望去，看见卢娜娜怔在原地，歪头越过她，看着付言沃睁大眼睛，“啊？” 付言沃站在及苏背后，双手合掌，悄悄冲卢娜娜做了个口型，暗示她点头答应。 “啊……好。” 卢娜娜瞬间明白付言沃的眼神，直勾勾地看向及苏，用力点头。 眼看忽悠成功，她可以“功成身退”了，付言沃却又莫名垫脚，伸长双臂比了个空气投篮的手势。 卢娜娜懊恼地无声叹气，拉住转身想走的及苏，语气尽量像平常一样。 “小苏，你明天有空吗？” “有空，怎么了？”及苏将会员卡塞回口袋，没多思考，顺嘴回答。 “明天小付在学校有一场篮球赛，有空的话我们一起去给小付弟弟撑场呗？心然和陈思源也去。” “可以啊……什么时候？”及苏回头问付言沃。 “明天上午九点，我们可以一辆车去。跟导演组沟通过了，明天没有具体的拍摄安排，但会有一个pd跟着。” “好……”及苏极其自然地看一圈客厅，没发现芮原，顺口问身边的卢娜娜，“其他人不去是没空吗？” 卢娜娜注意到她隐隐期待的眼神，紧张地吞咽一下，口齿不清地回：“是吧……是没空。” 及苏的心思早就飞到了不见的那个人身上，没多思索卢娜娜反常的反应，和两个人定下明天出发的时间后，就自顾自去冰箱拿了瓶橙汁。 她喝了一口后就盖上瓶盖，心不在焉地在客厅闲逛，时不时看两眼陈思源的游戏界面。 一局游戏又结束了，节目组还没人过来发布新任务，芮原和刚认识的罗智栎也不见人影。 及苏再次拧开瓶盖，刚想喝就看见了罗智栎推开连廊的门，拿着一个信封走近。信封上印着节目组的粉色图标，里面应该就是即将要发布的新任务卡。 她的视线停留在他手腕上，她注意到，他好像特意留了条缝，没有将门关严。 及苏眉眼微动，轻手轻脚地往门口挪动，手指按住瓶盖一点点旋紧。经过罗智栎时，她面色微微僵硬，但还算自然地打了个招呼。 门外的风透过缝隙吹进来，及苏勾住碎发，放慢脚步靠近玻璃门，目光似有若无地飘向连廊。 耳后刚扎紧的碎发忽地落到脸颊两侧，一大股风直吹向她，她不由得停住，任由视线撞上芮原意外的眼神。 他短暂停顿一秒，随后后退半步，扶住门框，微微抬起手让她先走。 及苏迎着他疑惑的目光，心虚地抿抿唇，“我不出去……你先进来，风好大。” 她努力地将糊满脸的长发拨开，往旁边的避风处走。 芮原抬眸看着她不太协调的步伐，眉头又皱了几分，似乎在试图理解她的异样。 “那你怎么在这？” 虽然不解，芮原还是迅速进屋，反手拉上门，走到及苏面前轻声问。 “你明天很忙吗？”及苏试探地问。 “还行……” 还行，那应该就是没空。 虽然已经知道结 果，及苏还是难掩失落，微微低下头，手指绕着瓶盖打转，指尖用劲到泛白。 芮原看在眼里，又多问了一句：“明天有事？” “也没什么事……就是明天大家约着去看小付的篮球赛，想问问要不要一起去。” 及苏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话里的期待太过明显，芮原耐心地等她说完，顺着她的话问：“什么时候？” 及苏错愕地抬头，“你不知道吗，娜娜不是说问过你了吗？” “卢娜娜问过我？”芮原看向沙发边聊天的卢娜娜和付言沃，思索片刻，淡淡道，“哦好像是……” “嗯。”及苏缓过神，面不改色地摸出口袋里的u盘，递到他眼前，“那u盘还你……我明天去看篮球赛了，已经答应别人的事不能反悔。” 芮原握住u盘，站在原地专注地看着及苏转过身的背影，手心发烫。 他用力握了握，挑眉回头看看关紧的门，又望向及苏走回客厅的身影，眼里流露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笃定。 没多犹豫，他迈开腿追上及苏，和她并肩往前走，假装随口一说：“及苏，你刚刚是专门在等我吧？” 及苏的动作慢了半拍，她悄悄吸口气抬起头，目露嫌弃，语调波澜不惊。 “你想多了。” —— 半夜，长都下了场淅淅沥沥的小雨，第二天清晨地面已经半干，只是天色并不明朗，小屋内的氛围也有些沉闷。 及苏收到紧急拍摄通知的时候，刚刚和田心然一起卷好给付言沃的应援手幅。 手幅上涂满小麦金的亮粉，蹭了及苏大半个手掌。她握紧双手，用指腹一点点磨掉金粉，无奈地冲门口等待的人提议。 “你们先去吧，我尽快拍完。” 付言沃松开背包带，将包随手丢到沙发上，回头看眼pd，“姐，你们先去吧，学校那边知道的，你们直接去篮球馆就行。” “你又有什么事？”陈思源奇怪道。 “我等及苏拍完了一起过去，不然没人开车。”付言沃理所当然地回他，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那你不去还没人打球了……弟弟你什么逻辑啊，节目组这么多人在呢，再跟过去一个pd呗。”田心然暴躁地拍掉手上的亮粉，直接挑破付言沃话里的漏洞。 付言沃反应过来，尴尬地僵住。陈思源看不下去，提起沙发上的背包丢给他，他纠结地接住，脚步却还牢牢钉在原地。 一时间没人说话，楼梯上的脚步声忽然打破了僵局。 “你们怎么了？” 及苏还在看手机上夏椰发来的拍摄要求，不知道什么时候芮原走到了她身边。他刚刚披上外搭的浅蓝色衬衫，手指搭在纽扣上，侧过头低声问她。 第25章 及苏给他看了眼手机屏幕，简单解释两句。 芮原扯了扯衣领，慢条斯理地卷起袖口，抬头看向门口等待的人，语气自然，“你们先走，我送她过去。” “你今天不是没空吗？”及苏担忧地小声提醒。 “我没空吗？”芮原似乎放大了些音量，视线扫过前方，无意识定格在卢娜娜身上。 头顶茉莉色的灯光轻缓地落下，在他脸侧晕开一片阴影。他幽深的眸色里翻涌着压抑的情绪，和门外暗沉的天色达到一种奇妙的融和。 卢娜娜避开眼神，心里浮现出一丝被抓包的窘迫。 第22章 卢娜娜此刻无比后悔。 芮原这个人平时说话做事自带礼貌疏离的结界，有着极强的边界感，又挑不出错处，一旦强势一点，都会非常明显。 明显到暴露他每一个细微的不平常情绪。 就像他刚刚那个问句，在场的人听到皆是一愣，更别提卢娜娜这个明白缘由的当事人，立刻就被这气势压得想坦白一切。 她幽怨地瞥一眼付言沃，无声控诉他的破烂计划。 要是他下次再让她帮忙骗及苏出去，避开其他嘉宾给他机会单独相处，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拒绝。 卢娜娜深吸一口气，酝酿点笑容想要回答，却见芮原又恢复一贯礼貌的姿态，冲她笑了笑。 “对，我确实是有点事。” 他又扭头看向及苏，放轻语调，“我正好是回学校处理事情，我记得小付也是南浙大学的，等会顺路送你过去吧，我忙完了也去看比赛。” 付言沃背上包，看一眼盯着手机的及苏，换了个语气，“还是让节目组再找个pd跟着吧，省得芮哥等。” “没事……”芮原冲他摇摇头，慢慢转身，弯腰凑近及苏。 他拿过她手里的果汁，拧开瓶盖递给她手上。 及苏似乎有点出神，注意力还在手机屏幕上，认真查看节目组的拍摄要求，只下意识伸手过来接。 芮原抬眸观察一秒，轻轻握住她的手腕，动作小心翼翼，将塑料瓶稳稳抵在她的手心。 及苏握紧果汁瓶，手背上还留有温热的触感，她怔怔地抬头看了眼芮原的手，僵硬扭头。 芮原却离得更近了些，压低嗓音，仿佛耳语般：“及苏，跟我走吧。” 及苏脑子发懵，甚至忘了保持距离，静静地看着近在咫尺的脸。 芮原眼神干净，眉尾微微上扬，话里带着些难以捉摸的亲昵。 她收回手，垂下眼捷，说不清心底淌过的情绪波澜。 “可以，都行……我先去拍摄了。”她飞快回了句，转身冲门口的人挥手，“你们赶紧去吧，篮球馆见。” 她攥紧手里的果汁，埋头走向连廊，直到进入活动区，才缓缓舒出一口气。 及苏站在无人的大厅，抬起手，用手背轻轻贴了贴发烫的脸颊。 芮原这种书呆子冷冰块，什么时候学会这么说话了？ —— 结束预热宣传拍摄后，天气转晴，阳光透过落地窗打进房间，将沙发也烘得暖乎乎。 及苏从沙发上捞起脱下的薄外套，跟工作人员打过招呼，就急匆匆地往外赶。 刚开门，刺眼的阳光直直落下，及苏眯着眼睛，依稀看见站在树荫下等待的芮原。 他脱了外搭衬衫搭在臂弯里，只穿了一件简单的白t，看见她走近，拿出车钥匙挥了挥手。 及苏走到车前，疑惑地看了一眼周围，“就我们两个吗？” “跟蔡导说了，这是我私人行程，不需要拍摄，我只是顺便把你送过去。” 芮原拉开副驾驶位的车门，胳膊随意地搭在门上。见及苏没有上车的意思，眼神还不住地往后座飘，他开口轻笑，语气玩味地阻止她的意图，“别坐后面，把我当司机啊？” 及苏尴尬地摸摸耳垂，小声辩解：“怎么可能……” 她毫不犹豫地弯腰坐进车里，靠上椅背忽然感觉到一个软绵绵的东西，拿出来一看，是一个印满小熊图案的靠枕，明显是个极其私人的物品。 她举着靠枕望向身边刚刚上车的芮原，纠结要不要换个地方放。 芮原握住方向盘，皱眉看了眼她手里的靠枕，似是有些不解，僵持片刻，他抬手拿过靠枕。 及苏反而松了口气，放松脊背，刚要靠上椅背，腰下却又有柔软的感觉。 她低头看，原来是芮原又把那个靠枕塞到了她腰后。 芮原目视前方，收回手调整了下空调的风向，随后开车拐出了居民区。 及苏愣了一秒，低声说了句“谢谢”，调整坐姿安心窝进座椅。 这个时间点一路顺畅，车载音响播放了五六首歌，及苏就看见了南浙大学的大门。 芮原把她送到篮球馆门口，正巧接了个电话，她小心摆正他的靠枕，下车后独自走进场馆。 篮球赛好像开始了一会儿，及苏站在看台上，扫了眼赛况，随即拨通田心然的电话，响了几秒，电话刚通却被对面挂断。 “嘟”的一声响后，及苏握着手机，在原地愣住。 “终于来了啊！”忽然有人从身后的台阶上跳下来。 及苏转身就被激动的田心然揽住，她还往及苏怀里塞了一沓手幅和一瓶电解质饮料。 “别看了，赶紧跟我走……等会位置又没 了。”田心然扯住她的胳膊，带她穿过两排拥挤的人群，抬手指了指里面，“那个黄色坐垫的位置看到没，自己去吧，我走了……” 及苏一把抓住她，奇怪道：“你怎么走了？其他人呢？” “有事，有急事……”田心然用力挣开她，转身飞快逃出场馆，一溜烟就没影了。 及苏咽下嘴里的疑问，沉默转身，抱着一堆东西找到位置坐下。 场上正好是平局。 及苏抬眼，努力地在奔跑的几个学生中寻找付言沃的身影，十几秒后，才终于和刚跟队友击掌的他对上视线。 她笑了笑，立刻举起两张亮闪闪的手幅，用力晃动，恨不得自己能分身，再多举两张。 那几个不仗义的家伙都跑了，说好一起撑场面，结果就剩她一个。 及苏在心里吐槽几句，举得更高了些，势要举出四个人的气势。 付言沃遥遥地冲她点点头，转身又跑到了队友身边。 及苏紧紧盯着比分板，渐渐投入进比赛里。她到下半场的时候再也坐不住了，站到旁边过道里捶了捶酸痛的手臂，手里还抓着一张田心然昨晚画的一张应援海报。 “这么努力啊？” 及苏听到熟悉的声音愣了一下，手里的海报突然被人拿走，她顺着流畅的手臂肌肉线条往上看。 芮原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她身边，单手扶着栏杆，垂眸看她，面色平静。 及苏看了眼他手里的海报，轻声解释：“答应别人帮忙了，还是要努力的……” “只是因为这个？”芮原眼神微动。 “就这个啊……”及苏觉得莫名奇妙，“还有什么？” “没什么。” 芮原偏过头谨慎观察了一下四周，确定没人注意到这里，才慢慢举起手里的海报。海报上写着“小付冠军”四个大字，周围还画满了各种可爱的图案。 他在海报后面低着头，眼神坚决地盯着灰黑的地面。 真是有点羞耻…… 及苏在旁边看着他一系列的动作，渐渐反应过来，好心地伸手拽住海报一角，“我来拿吧。” “你休息会。”他却果断躲开。 芮原又举高了一点，及苏望着自己明显够不到的海报，识趣收回手，注意力重新投向比赛，紧张地看着倒计时。 滴—— 比赛结束，航天航空学院以微弱优势拿下最终胜利，及苏撑在栏杆上跟着旁边人欢呼。 芮原收起海报，扶了她一下，“小心，快下来。” 及苏跳下台阶，心虚地眨眨眼，顺手拍拍他的肩膀，“高兴嘛。” 场上的运动员慢慢散开，付言沃飞奔过来，脖子上挂着的毛巾差点甩掉。他拒绝了队友递过来的水瓶，直接跨上台阶，趴到栏杆上。 “好渴。” 及苏伸长手臂，转身从后面的位置上拿起一瓶电解质饮料，“给。” 芮原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又看眼不远处付言沃那个傻站的队友。 “你给他买的水？”他低声问及苏。 “不是啊，田心然给我的……提前准备好的。” 芮原扭头，等付言沃拧上瓶盖，抢先接过水瓶。 付言沃看他一眼，没太在意，冲及苏笑道：“我先去换衣服……等会我们队员聚餐，一起去啊。” “不用了吧，你们聚餐，不合适……”及苏尴尬地摇摇头。 她话没说完，付言沃身后忽地围过来一圈人，一个个眉飞色舞毫不掩饰。 “小付，你朋友啊？一起去吃饭呀！人多热闹。” 第26章 “对呀，一起呗。” “你是不是芮原老师啊？真是啊……你还记得我吗，之前去找你咨询过一次情感问题，那次真是太感谢你了！” “你也认识芮原老师啊？那走呗，一起吃饭，就学校隔壁那家。” 及苏抬起手半天也没插上一句话，只好悄悄给身边的芮原使眼色。 “好。”芮原像是没看见她的眼神，还低头问她，“一起去吗，及苏。” “……” 及苏僵硬地转向面前一排期待的脸，艰难点点头，“行。” —— 付言沃的队友似乎经常到这家川菜馆聚餐，提前定了位置，一进门所有人都默契地往二楼包厢走。 及苏走在队伍最后面，一步一步慢吞吞地挪动，手指点在屏幕上给田心然发消息。 芮原落后她两步，一言不发。 前面几个人走过一个路口，拐个弯陆陆续续进入包厢，及苏刚刚收起手机，余光里突然冲过来一个人影。 冲过来的人直接抓住了芮原的胳膊，语速飞快好像在抱怨，“你小子怎么在这？天天说忙拒绝我，这下躲不掉了吧！正好琳琳也在，快跟我一起去吃饭，培养培养感情……” “别乱说！” 芮原忽然出声打断，及苏怔了一秒，困惑地望向他对面的人。 “妈，我现在有事。”芮原皱皱眉，尽量掩饰语气里的抵触和不悦，“还有，你所有相同意图的饭局，我都会拒绝，没有例外。” 他转身自然地拉住及苏的手腕，看了眼堵在门口吃瓜的几个学生，淡淡提醒：“不进去吗？” 及苏小心瞥了眼他身后，不由得停住脚步，视线落到了不远处靠近的短发女孩身上。 她感觉有点眼熟。 “芮原，好久不见啊。”那女孩走近了些，笑着拍了下芮原的肩膀，语气熟稔。 及苏呼吸滞住一秒。 她想起来了，这是在小吃街见过的短发女孩。 第23章 告诉我，答案是什么。【我喜欢上你时的内心活动】＊ ——出自及苏的歌单【听完100首就拉黑】 —— “好久不见，童琳。”芮原不露痕迹地侧过身，躲开她按在肩膀上的手。 童琳看见了并不生气，收回手撩了下刚烫的头发，“大忙人这是吃个饭都没空？” 芮原看她一眼，眼神平静，简单回两个字，“没空。” 童琳早有预料，漂亮的狐狸眼悠悠然环视一圈，视线精准落到了他身后。她抿唇思索会，忽地眼睛一亮，拉长语调，“我见过你。” 及苏冷不丁撞上她别有深意的眼神，不知道她说的是不是小吃街那次，只含蓄地浅笑了下，“你好。” “所以，你没空是在录节目？”童琳礼貌地冲及苏点点头，视线又绕回芮原身上，语气玩味。 “什么节目？”另一道声音加入进来。 芮原看向追问的母亲颜舒，烦躁地揉揉额角，一字一句清晰地从嘴里吐出：“恋爱综艺。” 颜舒嗤笑一声，拨弄着手腕上的串珠，“骗谁呢？以为我看不出来这又是你为了拒绝吃饭编的借口吗？” 芮原沉默两秒，后背忽然抵住了某个坚硬的东西。他微微偏头，看见付言沃冲他挤眉弄眼，眼神向下撇像是提示，他低头才看见付言沃偷偷塞过来的gopro，大概是刚从跟着的pd那里要过来的。 “没骗你。”芮原举起gopro，将镜头大大方方对准自己，“真的在拍外景，有摄像机，有pd，你要打个招呼吗？” 颜舒下意识躲开，脸上浮起一层明显的怨气，瞪他一眼，“我是为你好！真不知道现在小孩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芮原保持着拍摄的动作没有动，安静地看着颜舒抱住童琳的胳膊，转身离开。 周围静了一秒，立刻有同学过来打圆场，催促他赶紧进包厢。 付言沃关上包厢的门，接过gopro还给一边傻眼的pd，忽然听到芮原小声说了句：“抱歉……还有，多谢。” 付言沃拉开椅子，不客气地挤走他，坐到及苏旁边，意有所指提醒他：“你最好跟她解释两句。” 芮原眼神黯然，没说话，绕到另一边坐下。 身边的及苏站起身，伸长手臂去够桌上的柠檬水。芮原看一眼，单手撑在桌子上，起身弯腰抓住水壶，给她倒了一杯。 “谢谢。” 及苏坐下，双手握住茶杯，感受到杯壁的凉意 一点点渗透肌肤。 “及苏。”她听到芮原叫她的名字，嗓音极轻。 及苏没应声，她不知道这个场合下芮原会跟她说什么，会不会说句“抱歉”，然后起身离开包厢。 “及苏。”他再次喊她的名字，低哑醇厚，这次他没有压低声音，甚至连坐在她另一边的付言沃也看过来。 及苏握紧茶杯，抬头看向芮原，“怎么了？” “她叫童琳，我妈介绍的……订婚对象。”他的声音沉下几分，“我拒绝了，她也拒绝了，两边长辈没放弃，但我的态度不会改变。” 及苏怔怔地望着他深邃的眉眼，耳边飘过他放软的声音。 “你别误会。” 及苏回过神，无意识放松肩膀，坦白道：“没误会，但我以为你会先过去吃完那顿饭，之后再解释。” 毕竟，她不敢高估天平这边的重量。 “之后的解释都是空话，我拒绝了就不会留余地。”他的指尖点在桌沿，漫不经心地瞥一眼前方看戏的同学，直白袒露心声，“这里对我更重要。” 及苏移开视线，慌乱地点点头，“嗯” 包厢里很快热闹起来，服务员开始上菜，热气腾腾的红油吸引了注意力。 及苏刻意转移话题，积极地给芮原夹了满满一筷子牛肉，又给付言沃激情推荐了这道菜。 芮原看着碗里堆起来的各类菜品，勾起嘴角，抬手扶了下又站起来的及苏，“你累不累，坐下吃。” 及苏没听他的，直到把芮原碗里的所有空隙都填满，确保他忙着吃不会再说些让人误会话，她才安心坐下，端着碗大口喝汤。 吃到一半，田心然终于打来电话。及苏走到走廊上接通，开口就吐槽了几句对面三个人“中途离场”的不仗义行为，那边倒是底气十足地否认她。 及苏再想问什么，对面却是一律装傻，没几分钟她就泄气地挂断电话。 一转身，她却看见芮原的母亲迎面走来。 及苏愣了愣，不确定对方是不是记得她，但还是礼貌地打了个招呼，“阿姨好。” 颜舒有些意外，但也点了点头，“你好。” 她记得这个小姑娘，刚刚就站在芮原后面。她似乎还看见芮原抓着这姑娘的手腕，是一种毫不掩饰的保护姿态。 想到这里，她停下脚步，多看了一眼面前的姑娘。这姑娘身材高挑，五官精致，但一点也没有攻击性，柔和的气质让人十分舒服，尤其是一双眼睛，透着清澈的光，好像跟她说什么都很安心。 颜舒不禁拉住她的手腕，笑着问：“姑娘，我刚看你跟我儿子认识啊？” 及苏身体僵了一瞬，不太适应地缩缩手指，“是的，阿姨。” “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叫及苏，及时的及，流苏的苏。” 颜舒在心里默念了一遍，猛然睁大眼睛，“你是佳佳的女儿啊！” “对……”及苏知道她和母亲苏佳佳关系很好，但应该不记得自己。 颜舒却紧紧握住她的手，语气里难掩激动，“苏苏，我是你颜阿姨啊！” 看及苏一脸困惑，她继续解释：“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就是后来出国工作，不常回来了……还要多亏佳佳啊，芮原上学的时候帮忙照顾……” 颜舒忽然顿住，望向她的眼睛发着光，“那你跟芮原认识很多年了吧……你知不知道他高中有没有什么喜欢的女同学啊？” 没想到话题突然转变，及苏被颜阿姨问了个措手不及，尴尬地动动嘴唇，“我不知道啊……没有吧。” “怎么可能没有啊……”颜舒悄悄凑到她耳边，“我见过他的手机壁纸，是一个女生的侧影。他还想为了那女生放弃出国，要不是我骗他说他爸工作出了问题，他压根都不会出国，真的是学业都不要了……” 及苏愣住，忽地感觉胸腔被什么堵住，她用力吸一口气，恍惚地眨眨眼。 壁纸上是谁她确实不知道，但她知道芮原出国的事。他初中的时候出国呆了一阵子，没两天就回来了，整天跟她吐槽那里的东西一点不好吃，他再也不想走了。所以后来高中时他父母回来劝了他几次，都无功而返。 高考后两个人很快确定关系，当时他报了排名第一的南浙大学心理学系，一点都没提出国的事，但及苏当时就从母亲苏佳佳那里了解到，他父母还是想让他出国。 大一开学前一周，她突然收到他已经出国的消息，当时他打越洋电话给她道歉，却没说中间这些缘由。 第27章 以至于分手前，这个小插曲被及苏从记忆里翻出来，被当做他不喜欢她的证明。 “颜阿姨……”及苏动了动嘴唇，“芮原会不会不想出国？” 颜舒捏了捏耳垂，像听到什么天方夜谭般，音调陡然一变，“怎么可能？！这几年他不也在国外读书读得好好的……孩子还是阅历不够，不知道什么是最好的选择，就是要父母督促他……” 她突然停下来，靠近及苏，“你们这节目什么时候录完啊？他还得跟我们到国外工作呢……” “他不是在南浙大学工作吗？” “这是我们当年答应他的条件，他老老实实读研，毕业就可以回来呆几个月……算算时间，快到了。” —— 初夏昼夜温差还有点大，及苏裹着风衣踩上台阶。不远处的枝叶被风吹动，在墙上印下星星点点的阴影。 吃完午饭后，芮原留在学校处理工作，及苏婉拒了付言沃的团建邀请，独自回到小屋，跟戚奇语音聊了一下午。 晚饭的时候，小屋里除了她，也就只有已经下班的梅千朵和蒋岩，三个人随便吃点外卖就散了。 她脑子有点乱，从冰箱里抓了罐汽水就爬上顶楼，想来半开放的露台吹吹风。 颜阿姨的话在她耳边循环播放，虽然她并不完全认同，但她知道颜阿姨有句话是对的。 即使芮原不想出国，在父母的强烈要求下，也很难拒绝。 他高考后的不辞而别已经证明了这一点。 及苏窝进栏杆下的沙发，扯开拉环，闭眼灌下去一大半。冰凉的汽水划过喉咙，让她整个人清醒不少。 芮原不会在她的生活里存在太久了，两个人的关系不是结束在恋综末尾，也会重演异国的困境。 她再努力争取，还会有什么结局？ 及苏又仰头灌了两口水，身后忽然响起踩上木板的嘎吱响声。 她放下汽水回头看，露台的门敞开着，门外熟悉的人影慢慢走上露台。 及苏意外地歪歪头：“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芮原单手插兜，瞥见她手里的浅绿色罐头，又抬眸深深看了眼她眼尾的红晕。他避开她的问题，皱眉反问：“你喝酒了？” 及苏顿一秒，转身跪在沙发上，扶着椅背冲他笑，“那我现在是不是醉了？” 芮原刚想说“很明显”，却见及苏忽然双手抱住椅背，整个人趴在上面，抬起右脚艰难地勾住扶手，试图翻过来。 他心猛一跳，加快脚步直冲过去，一把抓住她的肩膀，尽量克制语气里的着急，小心翼翼哄她坐回去，“危险……” 及苏听话地跪回沙发上，绿色罐头躺在她腿边，好像已经空了。她双手自然搭在椅背上，仰头看他，眼神专注。 “芮原。”及苏向他伸手。 下一秒，芮原眸光微动，感觉到衣领处一股向下的力量用力扯住他，之后鼻间即刻涌入熟悉的柑橘清香。 他的唇瓣撞上了及苏的嘴角。 第24章 距离太近了。 路边的吊灯到点亮起，透过栏杆的缝隙，在露台上铺满了闪烁的光点，营造出一种莫名的 氛围感。 芮原双手撑在柔软的沙发垫上，整个手掌几乎没入，手指一点点攥紧，指骨清晰。他垂眸望向眼前的人，眸底渐渐浮起一层深不见底的晦涩。 唇上的触感转瞬消逝，及苏似乎只是不小心碰到了而已。 可她的手还紧紧抓着他的衣领，指腹时不时擦过他的喉结，留下滚烫的痕迹。 芮原微俯下身，目光仔仔细细描摹着她被光笼罩的五官。 及苏漆黑的瞳孔清澈透亮，看不出一丝醉意，浓密的睫毛不紧不慢地颤动着，带了些清醒时刻的笃定。 他抿住唇，似乎还能感受到水果的香甜味，视线随意一瞥，终于看清了她腿边的绿色罐头，包装上依稀喷绘着“苹果味汽水”几个字。 她喝的根本不是酒。 “及苏。”芮原的视线回到她脸上，语气微妙，“你真的醉了吗？” 及苏勾起嘴角，松开他的衣领，抬起手腕一点点抚平衣服上的褶皱。她挺直腰背，跪立在沙发上，双手缓缓环抱住他的脖颈，与他平视。 未来的事谁都说不准，那一刻她只想吻他。 她从未想过遮掩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也不想假装醉酒模糊心意。 所以她轻笑着反问：“你觉得呢？” 轻柔的气音飘向空气中，下一秒被两股交融的力量狠狠撞散。 芮原毫不犹豫地抬手搂住她的腰，试探含住了她的下唇，浓郁的柑橘味紧紧包裹在四周。 及苏仰头配合着靠近，闭上眼睛。芮原的手指似乎摩挲着她的后背，慢慢扶住她的后脑勺，用了劲，几乎将她融进自己怀里。 压抑了多年的眷念和欲望在这个吻里爆发。 及苏颤了颤睫毛，她仿佛已经溺入了这片滚烫中。 芮原察觉到她的轻颤与不安，停下动作，放轻呼吸抵住她的额头，哑着嗓音问：“没事吧？” “太烫了……”及苏压抑着喘息，小声嘀咕。 芮原双手捧住她泛红的脸颊，脑子里突然浮出自己刚上露台时见到的情形，那时她脸上已经出现了可疑的红晕。 他抬手小心覆上她的眼尾，语气里带点温柔的调侃，“及苏，你不会上露台后一直在蓄谋想亲我吧？越想越紧张，紧张得脸都发烫……” “芮原！别太自恋……”及苏羞恼地用力推开，右手握拳毫不留情地砸在他肩上。 她刚要收回手，环在腰上的手臂猛地收紧，几乎同时，芮原低哑的嗓音近在咫尺。 “我说错了……其实是我想亲你。” 上扬的尾音很快被尽数吞没，这次芮原克制地吻在她唇角，温柔地吮吸、摩擦…… 不远处，通向客厅的楼梯上忽然响起脚步声，门口的感应灯应声亮起。 “芮哥！芮哥？你在这吗……” 及苏心一跳，松开手直接推开芮原。看他一脸不耐烦，赶紧抬手比了个“闭嘴”的手势，警惕地按住他肩膀，不准他靠近。 “芮哥，你真在这啊……诶？及苏也在啊……” 罗智栎话没说完，莫名被芮原瞪了一眼。他皱眉揉揉脖子，想不明白自己哪里又得罪这位大哥了。 想到自己这次是有求于芮原，罗智栎还是努力堆起脸上的笑容，近乎谄媚地跑过来问他：“芮哥，明天有空的话来帮我个忙？” “不去。”芮原双手向后撑在椅背上，双腿交叠，懒散地斜靠着，语气淡淡。 话刚说完，他的手背突然被人锤了下，不轻不重，像是责备与提醒。 芮原向后瞥了一眼趴在椅背上的及苏，见她果然皱着眉，一字一句无声地提醒他“好好说话”。 他漫不经心地反手扣住她的手腕，偷笑了下，再重新转向罗智栎，不自然地轻咳。 “咳……你先说什么事？” 罗智栎站在背光处，没注意到芮原细微的转变，只一拍手掌激动道。 “我就知道芮哥会帮我！昨天我不是给所有嘉宾发布了一个任务吗，结果到现在都没有一个人来找我完成任务……” 他忧愁地垂下脑袋，“导演说再没人来就把这个任务取消，让我走。” 芮原看他一眼，不解地回：“那你就走啊。” 罗智栎不敢置信地抬头，“芮原！我是因为谁才……” “行！帮你帮你，怎么帮？”芮原见他又要提“救场”的事，生怕露馅，赶紧接话，心虚地提高音量。 “很简单，明天下午两点来三号采访间找我。”罗智栎偏头看向一边安静的及苏，满脸期待，“及苏有空吗？一起来！” “啊……”及苏没想到罗智栎突然看向她，下意识缩手，手腕却被芮原牢牢握住。 她尴尬地弯下腰，用另一手盖住，扯扯嘴角，“可以……” “太棒了，你以后就是我苏姐！”罗智栎激动地往前两步，伸出手，似乎想跟她握手。 “别瞎叫。”芮原松开及苏的手，挡在他面前，冷冷地看一眼，顺势按住他肩膀往后转，不耐烦地催促，“这么晚你还不走？” “……”罗智栎被芮原这莫名其妙的动作一刺激，头脑忽然冷静下来。他之前脑子里装满了节目组的任务，没多想，此刻眼神灵活地绕着漆黑的夜色转一圈，瞬间觉察出不对劲。 他扭头对上芮原冷淡的视线，十分刻意地笑一声，“哈……这么晚你们在这干嘛呢？” 芮原半垂着眼捷，身形丝毫未动，平静地扫他一眼：“明天我没空了……” “别别别……错了哥！我不问了！你们干什么都行……”罗智栎自觉说错话，急忙抓住芮原的胳膊，无力地挽回。 及苏握紧空了的汽水罐，小心爬下沙发椅，善意地拍拍罗智栎的肩，“放心，他没空我去。” 第28章 “啊！你真是我苏姐！” 芮原迅速抬手，预判了他的动作，在他碰到及苏前就坚实地挡在了两人中间。 “你什么毛病啊……” 罗智栎差点撞上芮原，他堪堪止住脚步无语地感叹一句。或许是及苏答应他让他多了不少底气，他甚至不客气地瞪了芮原一眼。 及苏无奈地拉住又要冲过去的芮原，“我们也回去吧。” “嗯。”芮原点点头，听话地跟上去。 他的手腕被及苏拉住，嘴上却没停。罗智栎说不过他，恶狠狠骂了句“疯子”，一个人加快脚步跑下了楼梯。 及苏口袋里的手机忽然震动两下，她拍拍芮原提醒他注意语气，一边摸出手机查看消息。 【椰子：苏啊……露台有摄影机。】？ 及苏吓得差点甩掉手机，走下楼梯的动作瞬间凝固，僵硬地扭头看向黑黝黝的露台。 “怎么了？”芮原担忧地看过来。 及苏深深吸了口气，机械般将手机递到他手里。 芮原快速看眼信息，微挑了下眉，语调轻松，“我知道。” “你知道？！”及拿回手机，震惊地抬眸，结结巴巴地质问，“你知道你不……不提醒我一下？” 芮原掀起眼皮，意味不明地看她，“没来得及……” “没……”及苏被他这话噎住，仔细想了想，刚刚好像确实是自己主动，但还是不免心虚地低声抱怨，“没来得及你也跟我说一下啊，现在怎么办……” 她的目光落在了夏椰新发来的一条信息上。 【椰子：蔡导不让删，甚至想作为爆点单独截出来，你要不赶紧去贿赂一下剪辑师？】 “芮原，要不去找剪辑师吧？”及苏踩下一级台阶，靠在墙上有气无力地建议，心里不停吐槽自己。 她怎么能情绪一上头，就忘了自己在录节目呢？早知道检查一下周围有没有摄影机了…… 芮原落后两步，看见她整张脸上都是懊恼。他思索几秒，低头点开蔡导的微信，顺嘴提了个建议：“还是我找蔡导，让她删掉一些吧……” 及苏慢吞吞地扭头看他，咬牙重复：“删掉……一些？” 芮原沉默一秒，放低声音认真承诺：“全部删掉。” 及苏怀疑的眼神停留在他脸上，犹豫出声：“能行吗，要不要……” 她话没说完，亮着的屏幕顶端跳出新的消息，她眼尖地发现联系人是芮原母亲颜舒。 “又是夏椰的消息？”芮原凑过来。 及苏赶紧按下按钮息屏，抬手轻轻推开他，“不是……” 芮原没站稳，后背忽然靠上了墙壁，他一点点弯下腰，眉头紧皱，双手撑在膝盖上抖了下。 及苏看他这样子猛地愣住，慌乱地扶住他的胳膊，“你……撞哪了？又撞到后背了？你后背的伤怎么样？有涂药吗？” “没事。”芮原观察了下她着急的神色，忍了忍，“就昨天下午医生帮忙涂了一次，后来没人帮忙涂。” “你找人帮你涂啊！” 芮原不想她太担心，开玩笑道，“我跟这里的嘉宾都才认识几天，不熟，不太合适当面脱衣服……还是要找熟人帮忙。” 及苏松开手，无语地对上他别有深意的眼神。她盯着他几秒，低下头，似笑非笑地凑到他耳边，“熟人？这里有你的熟人吗？” 芮原感觉后背的疼痛缓解了，直起身若有所思，“嘉宾里，好像有一个吧。” 他看过来的视线意有所指。 及苏抬起头看他，面无表情，“我吗？” 第25章 芮原没应声，漫不经心地扯了扯衣摆才望向她，开口的音调弱下不少，像是疼懵了似的。 “帮帮忙？” 及苏松开握拳的手，看他腰背挺直，一幅没事人的样子，却还有心思开玩笑。她的耐心也被耗尽了，瞥他一眼淡淡回，“哦，知道了。” 没等他说话，及苏一个人跑下楼梯，在转角处停住，目光投向了已经走到一楼的罗智栎。 “小罗！”她大声喊他。 “怎么了？”罗智栎转过头，一脸疑惑。 “你帮芮原涂个药行吗？”她语气小心翼翼，似乎真的担忧。 罗智栎果然把刚刚跟芮原的争执抛下，单手撑着墙，连跨三级台阶飞奔上楼，“芮哥！什么情况？你什么时候受伤了！” 及苏双手靠在后背，小步挪到墙边，视线追随飞速路过的罗智栎，落到芮原冷冰冰的一张脸上。 她无辜地眨眨眼，小声对他说：“你们应该挺熟的……” 假装忽略了芮原满脸的怨气，及苏嘱咐罗智栎几句注意事项后，就潇洒地转身下楼。 她回到房间，才想起来查看颜阿姨的消息。今天中午分别前，颜阿姨主动提出加好友，她礼貌地答应了，但没想到这么快颜阿姨就给她发消息。 【颜阿姨：小苏，明天有空吗？有点事情想请你帮忙，要不要一起吃个晚饭？】 及苏的手指停在对话框上，犹豫几秒，她还是回复了“好的”。 虽然今天才算是正式认识颜阿姨，但她毕竟是芮原的母亲，还是她母亲苏佳佳的朋友，及苏无法冷漠地拒绝。 很快颜阿姨就回了她一个定位：滨湖餐厅。 【颜阿姨：那明天晚上六点见，小苏。】 —— 第二天一早，及苏就接到戚奇的电话，跟她抱怨家里又在催着回去，聊到快中午的时候，及苏才下楼。 客厅里难得热闹，沙发上挤满了人，她转悠一圈，唯独没看见芮原的身影。 昨晚睡觉前，及苏还是不放心地给芮原发了消息，询问他后背受伤的情况。 他破天荒地发了个“流泪猫猫”的表情包，可爱的画风跟他整个人的气质实在有些格格不入。 及苏反应了半分钟，震惊地回了个“你没事吧”的火柴人动图，结果他又连着发了几个不同形态的“流泪猫猫”。 及苏哭笑不得，知道芮原是在控诉她把他丢给罗智栎的过分行为，但她当时确实气得有些无语。 芮原对自己的伤一点不上心，还有心思开玩笑，虽然她明白他是不想让她担心，但真的不想她担心的话，他就应该乖乖涂药。 对话的最后，芮原像是妥协了，发来一句承诺：我会记得涂药，一天两次。 及苏站在客厅中央，收回思绪，握紧手心里的另一种药膏。确定芮原不在，猜想他又有工作要忙，她沉默地将药膏塞回口袋。 中午十一点刚过，罗智栎忽然从隔壁跑过来一起吃饭。他在饭桌上一个劲鼓动其他嘉宾到采访间找他，说到最后开始装可怜，连哭腔都出来了。 及苏没眼看，随便吃了几口就上楼回房，直到快两点才下楼，准备按照约定到隔壁找罗智栎。 她刚到客厅，大门突然敞开，门外的几个人挤到了玄关处。 及苏随意看一眼，蓦然发现最前面的田心然眼圈泛红，她旁边的陈思源还在给她递纸巾。 及苏不由得停下脚步，担心地走过去问了句：“这是怎么了？” 没想到田心然本来还只是独自低头抽噎，一抬头对上她的视线，仰头直接哭出来。 陈思源手里的一大包纸巾被抽走，田心然哭得泪眼朦胧，等她一过来就歪七扭八地扑进她怀里喊，“苏！” 及苏本能地抱住她，轻轻拍着她的肩膀不停安慰：“没事没事……” 她悄悄看向门口的几个人，疑惑的目光从卢娜娜和付言沃身上划过，又绕回了最近的陈思源这里。那几个人的表情却是出奇一致，眉头紧皱，不约而同地盯着她，眼底明显带些感伤。 及苏被这种眼神看得浑身不舒服，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好奇中甚至掺进了一些不安。 等田心然呼吸稍微平静一些，及苏果断抬起手按住她的肩膀，将她拉开一点距离，“到底怎么了？” 感觉及苏探寻的眼神落在脸上，田心然忽然别扭地挪开脸，后知后觉自己刚刚的反应过激了，她支支吾吾地努力解释：“其实没什么……我这个人就是泪点比较低，看到什么感人的或者遗憾的故事就想哭。” 及苏听到这话，脸上的困惑更深，回头向另外几个人寻求答案，“她看到什么了？你们也看到了？” 卢娜娜僵硬地扯扯嘴角，挥挥手过来打圆场：“哎没什么……” 及苏垂下眼眸，忽然发现卢娜娜手心握着一张卡片，花花绿绿的一看就是节目组的风格。她轻轻握住卢娜娜的手腕，把卷成一截的卡片抽走，一点点扯开，看清了上面的字：及苏录前采访。 她再抬眸看了眼卢娜娜另一只手里握着的紫色胶囊盒子，瞬间了然，这卡片应该是罗智栎那个“时间胶囊”任务里的。 “你们刚去小智那里完成任务了？”及苏直白地问卢娜娜。 卢娜娜脸上似乎有懊恼，但还是轻轻点点头，“嗯……他吃完饭就把我们全拉过去了。” 第29章 “所以完成任务之后，抽到我的胶囊了？”及苏调转目光，望向背后明显心虚的田心然，“看到什么了？你说吧，你这样我都开始紧张了。” 田心然咬着嘴唇，眼睛定定地盯着地面，斟酌几秒后，她缓缓靠近及苏，嗓音压得极低，“苏，你真的暗恋一个人七年，还知道他……不喜欢你？” 及苏慢慢舒出一口气，肩膀塌下去一半，屈膝靠在了桌边。 原来是这事啊。 没想到这段采访会被节目组放进“时间胶囊”，虽然听起来是很伤感，但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毕竟她昨天刚亲过…… “是……”及苏回望一脸纠结的田心然，歪着脑袋笑了下，“但不是什么苦情剧情啊，知道他当时不喜欢我之后，我就提分手了。也没什么，一段过去式的恋爱而已。” 田心然还是眼皮耷拉着，吸了吸鼻子，紧紧握着她手。 及苏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又怕说多了露馅，暴露她跟芮原的前任关系，只好假装抬起手腕看眼时间，“小智要催我了，他也叫我去采访室找他完成任务，快来不及了，我先走了……” 走之前她又强调了好几遍：“真没事！你擦擦眼泪！没事！” 走到门口，她刚想仰头活动一下酸痛的脖颈，却听到身后有人叫她。 “及苏。” 及苏扭头，看见付言沃递过来一个浅灰色发夹，“发夹掉了。” “谢谢。” 及苏接过发夹笑着道谢。 “没事。” 他的语气平淡，及苏却注意到他手里握着的一个橙色胶囊。 橙色，代表芮原的“时间胶囊”。 — 及苏按约定走进采访间，一眼就看到芮原的背影。 他坐在摄影机后的高脚凳上，单脚点地，膝盖上放着银灰色的笔记本电脑，一手握着手机，一手点在键盘上，看起来很忙。 及苏看了两眼就收回视线，她整理了下头发，走到电视大屏前，跟等在那里的罗智栎打招呼。 “芮原最近很忙吗？”及苏细想了下，发现芮原经常不见人影，几乎每天都要回学校，可明明就快放假了，压根没有他的课。 罗智栎抱着装满“时间胶囊”的六面体塑料箱，用力晃了晃，看一眼不远处忙碌的芮原，动作忽然停住。 他转身把任务箱放在一旁的小圆桌上，目光在面前两个人中间来回转，心底一番挣扎过后，还是假装随意地透露一点。 “确实，他最近忙着新的创新项目，想争取器材和顶尖专家的资源。本来张院长答应了帮忙牵线，但现在……有点困难。” 从他犹豫的眼神里，及苏敏锐地觉察出一丝不对劲，刚想问几句，罗智栎却变了表情，豪迈地大跨一步笑道。 “放心，芮哥能搞定！”他又把任务箱抱起来推到她面前，“别管他……来都来了，你先抽。” 及苏低头，望着缠满大红贴纸的塑料箱沉默了。 里面有24个时间胶囊，胶囊里藏的是关于八位嘉宾的秘密录像，都是个人采访或者家人朋友的分享。嘉宾每天下午一点到三点过来挑战罗智栎并成功，即可抽一个胶囊查看视频。 “不要挑战了？”及苏张开手指贴在塑料箱两侧，奇怪地问。 罗智栎咧开嘴，露出他的招牌笑容，“好了啊，我出石头，你赢了……快抽吧。” 及苏默默低头，看见他握紧的拳头往自己手边靠了靠，了然地扯扯嘴角。 “好的……那我抽了。”她卷起衣袖，伸进箱子里摸了两秒。 “看看是谁的！”罗智栎尽职尽责地催促流程。 及苏慢慢收回手，将手伸到箱子上方摊开，手心里躺着一个橙色胶囊。 “牛哇！芮哥的被你抽出来了！”罗智栎有些刻意地大喊，激动地抢过胶囊，拆开来抽出里面的卡片，“是同学分享……我找找。” 及苏趁罗智栎在电脑上找视频，转过头看向芮原的方向。他换了个位置，靠着墙，站在玻璃门后打电话。 “就这个……”罗智栎的声音唤回了及苏的注意力，她抬头望向斜上方的屏幕，视频里很快出现一个戴着棒球帽的男生。 及苏对他有点印象，他是芮原的高中同学，也是她的大学校友。 “芮原啊……很久没见了。”他对着镜头温声说话，“我们上次见还是差不多五年前，我记得是大一快放寒假那会儿，在我大学门口见过一面……” 及苏错愕地愣住，她抬起手，绕过罗智栎按下了暂停键，迅速拖动进度条倒回视频开头。 视频里的男生依旧是淡淡的语气，似乎在回忆，“在我大学门口见过一面，你刚从学校里出来，说要去赶飞机，都没来得及多说两句……” 及苏再次按下暂停键，目光呆滞地停在视频中央。 出神时身后似乎有人靠近，她转头盯着刚刚挂断电话的芮原，眼底划过一丝细微的迫切。 “芮原，大一寒假前，你去过陵城大学？” 第26章 芮原手里提着笨重的电脑包，本来想先放到屏幕后的置物架上，但听到及苏的问题，脚步忽然顿住。 他盯着她看了几秒，很快将包随手放在最近处的圆桌上，抬手揉揉额角，语调拉长，开口是一种不太确定的语气，“好像是……当时去听了个讲座，怎么了？” 及苏安静地望着他，心里觉得哪里奇怪，似乎有些逻辑说不通，可五年前的事，很难再说清楚哪里有bug了。她也不知道怎么再追根究底，总不能因为自己内心模糊的猜测，就直接问他分手后是不是找过她吧？ 想到分手，及苏的情绪肉眼可见低落下去。当时芮原只回了一句轻描淡写的“晚安”，没头没尾，让她感觉自己的在乎是个笑话。 她不敢提过去，只敢自欺欺人地沉溺在当下。 “没什么。”及苏气闷，简单回了他三个字。她拿走罗智栎手里的橙色胶囊，塞进口袋，随后转身匆匆往外走，“我还有事，先走了。” “你要出去？”芮原拉住她。 “嗯。”及苏顿了顿，还是准备说一下跟颜阿姨吃饭的事，“我跟你……” “等下……”芮原突然抬手打断她，单手握着手机，紧皱眉头快速解锁屏幕。 及苏咽下没说完的半句话，看着芮原离开接通电话的背影，轻叹口气。 她转头跟抱着任务箱的罗智栎挥挥手，“小智，我先走了……跟颜阿姨约着吃晚饭，我需要回去准备一下。” 罗智栎斜眼偷看一眼芮原，放下任务箱，蹑手蹑脚地走过来，悄悄问了句：“颜阿姨是……不会是颜舒阿姨吧？” “对啊。”及苏面不改色回他。 “芮哥……知道吗？”他一脸纠结。 及苏无奈道：“我刚刚就想说这个，他正好接电话去了。” 罗智栎看她要走，又用力扯了下她的衣袖，“你等等……你还是等等芮哥，跟他说一下吧……” 及苏对他这副“大事不妙”的表情感到莫名奇妙，不慌不忙地建议：“……你跟他说就行。” 罗智栎站在原地，慌乱地自转一圈。他望着及苏离开的背影，忽然双手抱拳，十分虔诚地默念：“别露馅，别露馅……” 至少别暴露芮哥“救场”的事。 —— 滨湖餐厅坐落于市中心的商业区，透过落地窗向外看，对面就是长都的地标性建筑传媒大厦。 传媒大厦外的大屏幕上正在播放【独家告白】的宣传片，但只有一分钟不到的概念动画和模糊的人影。 因为这档综艺规则的特殊性，节目组还没有公开参加录制的嘉宾，以防网上有知情人提前透露前任信息。 但听罗智栎说，恋爱观察室下周就要开始录制了，等告白夜一结束，节目组就会发出第一期预告。 及苏捧着一杯温热的柠檬水，望着对面蓝紫色变换的屏幕出神。 距离节目结束还有两周不到的时间。 可她对芮原，除了不可控的渴望之外，什么疑惑都没有解决。当年分手，恋综救场，出国工作……她很清楚，现在她和芮原的关系有多脆弱，脆弱到这里面任何一件都可能激发无法预料的矛盾。 “小苏。” 及苏听到声音回头看，颜舒一身浅蓝色衬衫裙，气质优雅。她拎着一个精致的礼盒走近，礼盒里侧用金漆刻着一个字母d，是一个知名香氛品牌。 “这是给你的，好久没见，就当见面礼了。”颜舒把礼盒递到她面前，又笑了笑，“其实应该是我今天来找你帮忙的谢礼。” 及苏抬起手，还没来得及拒绝，颜舒顺势握住她的手腕，将礼盒直接塞到她怀里。 “进去吧，边吃边聊。” 颜舒不由分说拽住及苏的手腕，抬脚往包间里走。及苏抱着礼盒，惴惴不安地跟上，忍不住猜想颜阿姨到底找她帮什么忙。 第30章 等到菜上齐后，颜舒热情地给她夹菜，她的不安感愈发浓重，只好僵硬地全部塞进嘴里，焦急等颜阿姨开口。 一份菌菇汤喝完，颜舒拿一边的湿巾擦擦手，轻轻点击手机，随后将屏幕递到她面前。 “你看看，这是芮原的机票。” 及苏接过来，忽地眼皮一跳。照片画质模糊，但她静静盯着上面的日期，有些恍惚。 五年前，12月26日。 好相近的日期。 “小苏，你上大学的时候还在陵城吧？”颜舒看她的反应，以为问对人了，直接切入正题。 及苏望着机票上的时间，轻轻点头。 “那你知道他有没有什么关系特别的人也在陵城？” “很多同学吧……陵城高校不少，我们高中有不少人留在陵城。”及苏脑子里突然浮现出芮原的那段“时间胶囊”视频，不动声色地抿唇，“没有问问芮原吗？” “问过，他没说。”颜舒微微眯眼，“那次他太奇怪了，坐红眼航班离开，又一大早的飞机回来，差点赶不上九点多的考试。那场考试很重要，他一向思虑周全，明知道有可能错过，为什么要冒那么大的风险回一趟陵城？” 及苏沉默片刻，把手机还给颜舒，才下意识回了句：“可能……回来听讲座？今天听他讲过，差不多这个时间，他确实回陵城听过一次讲座。” 颜舒意外地皱皱眉，随后收敛神色，若无其事地将手机塞回口袋，“他在骗你……航班的时间是固定的，按照他来回的时间推测，他要是听讲座，只可能听了一段不超过五分钟的讲座。” 及苏一愣，条件反射地抬头看向颜舒。 颜舒见及苏这样的神情，似乎确实什么都不清楚，笑了笑，轻拍两下她的手背，“也说不定是真的，可能真的有非听不可的讲座……不聊这个了，聊聊你们这个节目吧，这么久……” 及苏暗自松口气，脸上重新扬起配合的笑容。茶杯旁边的手机却忽然震动，她看一眼“蔡导”的备注，为难地看向颜舒。 “不好意思，颜阿姨，我先出去接个电话，节目组的导演。” “没事，你先接电话。”颜舒冲她摇摇头。 及苏抱歉地笑笑，快步走出包间。她绕过实木的护栏，下楼找到一个无人的角落，才接通电话，“蔡导，怎么了？” “是我。”电话那端意外地传出轻哑的熟悉男声。 及苏皱皱眉，试探开口：“芮原？” “嗯。”芮原答应得干脆，“你快回来了吗？” 及苏若有所思地看向楼上，“不清楚……可能还要一会。” “我来接你？” 及苏思索两秒，想到刚刚跟颜阿姨的对话，突然觉得要是碰到恐怕会尴尬，她不太自在地小声拒绝：“不用了，我自己回来……” 对面沉吟片刻，突然转移话题：“外面在下雨，你带伞了吗？” “没有。”及苏下意识转身，旋转门外夜色浓稠，看不出雨势，“下雨了吗？今天没说有雨啊……” “下雨了，我来接你。”对面莫名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摩擦声，“你在哪里？” 及苏动动嘴唇，拒绝的话没说出口，芮原淡淡的嗓音又阻止了她。 “雨天路上不安全，还是我来接你吧……把定位发给我。” 犹豫两秒，及苏还是应下，“好。” 挂断电话，及苏把滨湖餐厅的位置发给芮原，他很快回复：【在停车场等你，结束了给我打电话。】 及苏在对话框里打下两个字，想了想又删除，选了张表情包回复：【好的.jpg】 她刚刚退出芮原的对话框，夏椰的头像旁边冷不丁多了两个红点，她点进去看到密密麻麻的文字。 【椰子：小苏，马上制作预告片，节目组在选择嘉宾的专属宣传曲了，为了更加贴近嘉宾本人色彩，想让你们每个人提交至少五首备选，我们从里面选两首争取版权，你选好直接发给我就行。】 【椰子：最好今晚就能发给我。】 及苏抬眼看了眼时间，已经快八点了。她揉揉手腕，直接点开音乐软件，懒得再搜索，就点进了自己唯一的歌单【听完100首就拉黑】。 随便刷了两下，感觉每首歌都想选，她深吸口气，索性将整个歌单打包分享给夏椰。 【歌单：听完100首就拉黑。】 【这里面都可以，你看着选就行。】 【椰子：这么多？！】 【椰子：那我也直接发给导演了，让她选。】 【椰子：偷笑.jpg】 及苏被夏椰的像素小人表情包逗笑，勾了勾嘴角。 她看着屏幕算算时间，担心让颜阿姨等太久，便不敢再在大厅逗留了，赶紧握紧手机转身上楼。 刚到二楼，身后就响起颜阿姨兴奋的声音。及苏闻声回头，看见颜阿姨站在包间门口，双手在空中挥舞，表情激动地跟一个陌生男人聊天。 那个男人差不多五十岁，西装革履，戴着一副圆框眼镜，手里提着一个黑色公文包，笑起来斯文有礼。 及苏顿住脚步，自知现在不合适过去，默默退后一步。她刚想先原地等等，手机忽然突兀地震动起来，她吓一跳，用力按住静音键，飞快跑到一大盆绿萝后面。 她舒口气，单手扶着腰蹲下，攥紧手机查看消息，想看看是谁这么会挑时间。 屏幕上显示又是夏椰。 【椰子：小苏，这是你收藏的别人的歌单吗？】 及苏没想到她会提到歌单，诧异地皱眉。 【我自己创建的歌单，怎么了？】 【椰子：有位嘉宾交上来的备选也是这个歌单。】 及苏盯着这条信息，感觉大脑忽然空白一秒。她迟疑地默默重复一遍夏椰的信息，来不及多想，本能地回复一个字。 【谁？】 第27章 夏椰的对话框归于沉寂，直到手机自动息屏，及苏也没有等到回复。 及苏望向墙边放空，边上水景内的几块圆石错落有致，水波轻晃，映射出玻璃吊灯的亮光，还有她迷茫的神情。 她知道自己这个歌单有一个收藏者，因为收藏者ip显示始终是陵城，她理所当然以为是她的母亲苏佳佳。 现在看来不是。 及苏思索片刻，低头重新卷了下裤脚，把散开的鞋带系紧，才扶着墙壁慢慢起身。 她蹲得有点久，双脚发麻，只好待在原地缓了十几秒。 等及苏艰难地挪回包间时，戴眼镜的陌生男人已经离开，颜阿姨独自撑着头刷手机。 及苏在她对面坐下，为自己离开太久轻声道歉。 颜舒不在意地摇摇头，“不碍事，我刚刚正好碰到熟人，也聊了会。” 说到这她忽然停下，伸手递过来一个玫瑰金的小巧u盘。 “小苏，麻烦你帮我把这个u盘带回去给芮原。刚刚正好遇到张院长，这里面是张院长存的资料，对芮原的研究有帮助。” “好。”及苏点头答应，将冰凉的u盘握在手心。 原来那是张院长。她听罗智栎提过，张院长非常看重芮原，但并不太支持他现在的研究项目，没想到还是愿意帮他。 — 和颜阿姨分别后，及苏站在玻璃旋转门前，拿出手机扫了眼夏椰的对话框，依旧没有回应。她退出界面，准备给芮原打电话，下意识看了眼石阶下空旷的广场。 雨似乎已经停了许久，地面看不出一丝水渍，空气里也满是夏夜的燥热气息。 她刚刚点开通讯界面，划到芮原的名字，肩膀被人从后面轻轻拍了下，紧接着熟悉的清亮女声响起。 “苏，原来你在这吃饭啊？” 及苏回头就看见田心然妆容精致的脸蛋，造型也显然用心准备了，但她一头棕色卷发像是炸过一样，乱糟糟的，头顶还粘着几根细小的羽毛。 “心然，你这是去哪了？”及苏忍不住抬手，微微翘着手指将羽毛扯了下来。 田心然满不在意蓬乱的头发，她激动地挥着手，用劲握住及苏的手腕，“刚刚太爽了！我们律所今天团建，去青梅公园看音乐节，那灯光、那演出、那气氛，太爽了！搞得我们蹦到后来都饿了，就过 来吃夜宵……” 说着说着田心然放下手，不好意思地摸摸肚子，眯着眼睛笑起来。 及苏迟疑地伸出食指，精准地指向青梅公园的方向，“音乐节是露天的吗？” “对啊。”田心然一脸茫然，“你傻啦？” 及苏的视线一点点扫过她的头发、过膝长裙、细高跟……每一处看起来都不像淋过雨的样子。 她喉头发涩，近乎喃喃道：“刚刚……不是下雨了吗？” “没下雨啊。”田心然皱皱眉，忽然想到自己去拍及苏肩膀的时候，似乎看见屏幕上熟悉的名字。 她瞬间换了副表情，笑嘻嘻地凑近及苏，故作高深地冲她挑眉，字正腔圆地大声问：“谁跟你说的下雨？是不是芮原！” 第31章 及苏僵硬地往后躲了一下，“对……你至于这么大声吗？” “至于啊！我悲伤……我的cp彻底完蛋了！” 田心然心痛地叹口气，默默为小付同学心碎一秒。 “什么乱七八糟的……”及苏不知道她说的是谁，顺势吐槽一句。 田心然缓过神来，熟练地挽住及苏的胳膊，“哎我的cp没事，你最重要……所以你是不是在等芮原啊？” 及苏虽然觉得田心然的表情像是憋着坏，但还是诚实地点点头。 “他来接你，你一开始拒绝他了？”田心然继续追问。 及苏震惊地愣了一秒，放慢速度点点头。 “那他就是……想来接你。”田心然抿唇笑了笑，动动嘴唇还想调侃两句，余光里却有熟悉的身影走近。 她趁及苏出神，伸长脖子往那看了会，了然地“哦”一声，压低嗓音提醒及苏。 “接你的人来了……我先进去了，回小屋见。” 及苏霎时回过神，瞥了眼田心然恋恋不舍的表情，等田心然慢吞吞走进了餐厅，她才抬头望向停车场的方向。 芮原穿着蓝白拼色衬衫，衣领的扣子全解开了，与他平时一丝不苟的态度相差甚远，连戴着的金丝框眼镜都显得违和些许，多了种混不吝的姿态。 及苏有些恍惚，距离越来越近的同时，他的身形却似乎有些模糊。 她强制唤醒自己的大脑，目光慢慢聚焦，直到芮原停在面前，她才近乎叹息地发出一个音：“我……” 她一个音还未落下，却见芮原忽然皱了下眉，抬起手自然地探向她的头顶。 及苏没来得及躲开，浅淡的木质香气瞬间罩住了她。 “这是？”芮原收回手，伸直修长的手指，指腹上粘着一团粉白色的羽毛。 及苏向下瞥一眼，立刻反应过来这是从田心然衣服上不小心蹭到的，飞快伸手拿走，虚虚地握在手心。 “没什么……”一想到田心然，那几句善意的调侃就又控制不住地浮现在她脑海里，她忽然别扭地侧过身。 芮原没注意到及苏突然的情绪变化，他的眼神轻轻落到她锁骨处。 粉色上衣的领口敞开一点，一根银色链子因为她的动作轻轻晃动，小熊样式的吊坠滑到了她的锁骨上。 他凝神看了一会，终于确认这就是他第一次录节目送给她的那个挂件。慢慢的，他的嘴角微微上扬几分。 他还以为见不到这个他强制送出去的小熊挂件了，没想到，及苏把小熊取下来穿成了项链。 芮原的视线带着毫不掩饰的炙热，及苏察觉不对劲，抬头就对上他似笑非笑的神情，奇怪道：“干嘛这么看我？” 芮原没有回答，眼底深意明显。及苏摸不透他在看什么，再想到他骗她下雨的事，又急又气，不免提高音量问：“芮原！你到底看什么呢？” 芮原轻笑了声，一字一句回她：“没事，觉得你……好看。” 气氛僵硬一秒，及苏没想到芮原突然说这种直白的话，无论真心还是假意，她都不太习惯。 她短暂愣了下，很快挺直腰背，刻意地甩一甩头发，“那是，你有眼光。” 芮原配合地点点头，勾起嘴角，稍拉了下她手腕，“回去了。” 上车后，及苏侧坐着扭头向后看，想把挎包和颜阿姨的礼物一起放到后排，没想到一把黑色长柄伞斜靠在后排的座椅前，出乎意料地闯入视野，干净清爽。 及苏略顿一秒，避开雨伞，放下包后往旁边瞥了一眼。 芮原连上蓝牙，按下音乐播放键，刚抬手搭上方向盘，忽然被边上的及苏按住肩膀。 “上次去南浙大学的时候都没见你车里有伞，那把伞是今天特意准备的？” 芮原顺着及苏的视线转头，看清了她指的座椅，那里靠着的是自己出门前精心挑选的“道具”。 他若有所思地转移视线，敷衍地点点头。 他不想及苏再关注那把伞，可是她却像是对那把伞颇感兴趣似的，伸长手臂一把握住伞柄，手指顺着上面的图案纹理反复摩挲。 “芮原，今天没下雨，你带把伞就为了骗我？”及苏轻声问出口，语气里藏着笃定与埋怨。 芮原眼底的讶异一晃而过，他目不斜视地盯着前方的挡风玻璃，伸手揽住及苏的肩膀，把她按回座椅上，“坐好，系安全带。” 及苏没再去够那把伞，却盯着他的侧脸一动不动。 芮原转头看她，被她坚定的眼神看得妥协，弯腰凑过去给她拉安全带，哑着嗓子解释。 “没想骗你，就是想来接你……猜到了你不想我来接你，担心跟我母亲碰上，但这么晚你一个人回来，我会担心……” 他右手撑在椅背上，左手从她的肩膀滑到腰侧，细致地调整安全带的长度。 狭小的空间里，气息相融。 及苏沉默地看着他认真的眉眼，听到他这一番解释，原本的怒气和不解自然而然地淡化不少。 她双手攥紧安全带，睫毛轻颤了下，“别再骗我了……其实你来接我，我挺开心的。” “真的？” 芮原逆着光，脸上淡淡的忧虑瞬间消散，显然爱听这话，勾起了唇角。他忽然凑近一点，视线毫无遮掩地落到她唇上，炙热的呼吸喷洒在她颈侧，眼底涌出一丝克制的欲望。 及苏紧张地屏住呼吸，望着不断放大的脸，一时间僵住，本来想回答“真的”两个字，此刻无声无息地堵在了嘴里。 心跳的频率不断加快，就在她闭眼之前，手机突兀的震动声把她吓得立刻直起身。她一下子推开芮原，下意识蒙头找手机，止不住小声嘀咕：“谁啊……” 手忙脚乱地解锁手机后，她才看清屏幕上是夏椰的消息。 【椰子：没问到。】 【椰子：但你可以先看看这个，那位嘉宾发上来的十首歌曲。】 【椰子：第一首：晚安。】 几乎同时，及苏听清了车里正在播放的音乐。 “总是不能抵抗你信手的晚安。”＊ 第28章 沉闷的消息提示音连续不断，在安静的车厢里交错缠斗。 芮原的右手还悬在半空，无声表达了猝不及防的无奈。他苦笑一下，兀自收回手搭在椅背上，习惯了及苏最近对他若即若离的态度。 参加节目前，他就将自己的心态调整到了最佳，只要及苏不是完全抗拒他，就是好的发展……慢慢来。 车子启动，车前灯照亮了路面的指示标，白光有些刺眼。 芮原眯着眼系好安全带，偏头瞥见及苏呆滞的眼神，抬起手自然而然搭在她头顶，轻轻揉一揉，温声提示：“你手机一直在震。” “哦……对。”被芮原一提醒，及苏的注意力回到了手机上。 夏椰又连着发来将近十条信息，另外九首歌名也是意外的相同。 及苏退出对话框，点进音乐软件搜索热门歌单，点击再退出重复了十几次。 她深思熟虑后给夏椰发过去一句自知离谱的话。 【虽然这个歌单只有一个收藏者。但有没有可能，是个巧合？】 【椰子：十首都是巧合？你自己信吗？】 及苏拧眉，绞尽脑汁思索另外一种不这么离谱的可能性。夏椰很快又发来一条新信息，短短五个字让及苏眉头皱得更深。 【椰子：不是芮原吗？】 及苏飞快否定这个比刚刚更离谱的猜想。 【ip显示一直是陵城，芮原回国才一年不到。】 【椰子：那……我 们节目也没有陵城人了啊。】 【对啊，所以说，就是巧合吧。】 坚定地再次回复“巧合”之后，及苏将手机反扣在膝盖上，双手交叉，指尖焦躁地蹭着光滑的手机壳。 窗户上的光斑时隐时现，车子进入主路，视野开阔不少。 红灯倒计时十几秒，芮原下意识扭头观察及苏的表情。她看了手机之后，嘴角就没扬起过，整个人面色沉沉。 “发生什么事了？”他忍不住问。 话音刚落，绿灯亮起，芮原专注地目视前路，但也不动声色地留意及苏的回应。 开过路口，及苏轻飘飘的声音才响起：“我好像想错了一件事……我以为是我妈收藏了我的歌单，就跟上学时偷看我秘密日志一样，又想通过观察我的歌单插手我的生活……虽然这歌单也看不出什么……” 芮原目不斜视地握紧方向盘，平静的眼底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颤动，从容地问道：“什么歌单？” 及苏似乎不想说，又拐过一个弯，她才支支吾吾道：“就一个歌单……我五年前创建的，有一百首歌了。” “五年前？”芮原漫不经心地重复这个敏感的时间点。 “……”及苏及时止住了解释的话，她感觉自己又要被芮原绕偏了。她经常说不过他，再多说两句，搞不好要露馅。 第32章 她气闷地侧过身，往后一靠闭上眼，憋出两个字：“没事。” 芮原没再追问，安静地瞥了一眼正在放歌的车载音响。一首【忽而今夏】播到了结尾，清澈的男声中带着淡淡的伤感，字字诉说着遗憾，是他循环播放过无数次的曲调。 一瞬间，异常寂静的狭小空间内，只有小声运作的冷气成了他简陋的遮掩。 凉意在蔓延。 芮原伸出右手，飞快调低了温度。经过音乐播放器时，又状似无意地按下了暂停键。 他脑子里不禁浮现出那年及苏在黑暗中颤抖的双手。 她克制的呢喃仍旧清晰： “不要逼我。” “别窥探我的隐私，别伪造我的作品，别指挥我的生活……” 因为亲眼见过她的痛苦与厌恶，所以芮原隐瞒了一切，分手后连夜回国、偷偷收藏歌单、抢名额上恋综…… 他费尽心思藏起了所有对她越界的占有欲和企图心。 小心翼翼、竭尽全力给她，她想要的爱。 — 夜色愈深，回到小屋时刚过十点。芮原停进车位，拿起手机先给罗智栎发信息，提醒他帮忙把之前提交的十首歌换掉。 是他忙得大意了，不应该直接把歌单发给节目组。 芮原抬手将眼镜摘下，偏头看向及苏，却见她双手环抱住自己，呼吸轻缓，睡得香甜。 不远处的门廊下挂满了星星灯，昏黄的光给她罩上一层朦胧的滤镜，长长的睫毛些微上翘，脸颊染上自然可爱的淡粉色，鼻尖小巧圆润，精致的五官愈发柔和。 芮原心无旁骛地盯着她看了会，试探着拍拍她的肩。见她没动，他还是收回了搭在椅背上的手，转身从后排拎起她的包，放轻声音开门下车。 他绕到副驾驶外开门，小心翼翼扶起她的脑袋，揽住她的肩让她靠在自己胸前，右手托着她的双腿，将她抱进怀里。 锁好车门，怀里的人忽然动了动脑袋，温热的气息精准地喷在脖颈，芮原始料未及，僵硬地顿住。 迷迷糊糊中，及苏似乎嘀咕了一句“香”，没等他反应过来，她就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 芮原没有低头，喉头滚动一下，双手稳稳怀抱住乱动的人，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熟睡的人一无所知，柔软的唇还紧贴着他颈侧的肌肤，带着滚烫的触感。 缓了几秒，像是下定决心似的，芮原扶着她的脖子，强硬地将她的脑袋向下移动几厘米。 这下及苏的脑袋抵在了他的胸口，肆意的气息终于散去。 芮原攥紧手指，抬脚缓步走向小屋。 解锁后他轻轻推开门，刚把手里的包放到置物架上，就和戴耳机路过的陈思源四目相对。 芮原稍许讶异地挑了下眉，没想到这么晚客厅还有人。他谨慎地探头看向沙发上方的摄影机，转而冲愣住的陈思源点点头，暗示他帮忙关一下。 陈思源像是还没反应过来，愣愣地看了他一会，尴尬得双手无处安放，举起又放下，一时间不知道该自然地打个招呼，还是假装没看到直接离开。 “摄像！”芮原实在看不下去，小声提醒。 陈思源顺着芮原的视线看见角落里的摄影机，才终于缓过神，小跑过去一把按掉。 等他回头时，芮原已经换了鞋，抱着及苏走到沙发边。他看着这场景默默祝福一句，随后拘谨地退到墙边，蹑手蹑脚地踩上楼梯。 他还顺手贴心地关上灯，只留一盏暗黄色的小灯。 空旷的客厅瞬间暗下来，所有事物模糊的轮廓罩上了一层旋转的光圈。 芮原把及苏抱到沙发最里侧，在她脑后垫上靠枕，又去旁边的客房里找了条干净的毛毯帮她盖上，顺带拿出来一副新的眼罩。 他脱下她的帆布鞋塞进鞋柜，再拿出她的拖鞋带回客厅，随后仰头靠着沙发垫，戴上眼罩，双手抱臂闭目养神。 周围静悄悄的，看不清的光影在两个人之间来回晃动。 时针又转过一格，沙发上才有了动静。 及苏眯着眼睛望向天花板，她缓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自己是在节目小屋里的客厅。 夜深人静，看起来所有嘉宾都睡了。她挣扎着起身，迷迷糊糊地抬腿踩向地板，皱眉寻觅了半天，才发现沙发下空空如也。 及苏的视线顺势往左边看，意外瞥见了交叠的长腿。 她慢慢向上移动目光，悄无声息地打量一番旁边的人，看他戴着眼罩没有动静，挺拔的脊背倚靠着抱枕，大概率是睡着了。 及苏懊恼地收回双腿，蜷缩着斜靠在椅背上，望着另一边她的拖鞋若有所思。 显然，芮原伸长的双腿恰好堵住了沙发和茶几间的通道，而她在沙发靠墙的最里侧，没有出去的第二条路。要么推醒芮原让他帮忙拿过来，要么自己悄悄从沙发上跨过去。 略迟疑一秒，及苏果断选择靠自己。 她小心翼翼地往芮原身边挪动两步，抬眼观察几秒他的反应，确定他没被吵醒，再试探地抬起右手越过他，单手撑在了沙发垫上，重心往前移动。 她屏住呼吸，膝盖轻轻向前挪动一步，抬起左手继续刚才的动作，双手平稳地撑在了另一侧。她的眼神专注地盯着地上的蓝色拖鞋，暗自松口气。 一切看起来很顺利，及苏稍微歪了点肩膀，在沙发上腾出膝盖着落的空间。她刚抬起右腿想一鼓作气跨过去，腰侧被轻轻一撞。 及苏没来得及出声，单腿即刻失去了平衡，她始料未及，重心不稳地往前扑去。整张脸埋进双臂间，右腿摔在了芮原的膝盖上，痛得她忍不住皱紧眉头。 她顾不上疼痛，只觉得有点丢人，蒙着头，假装什么都没发生，想趁芮原没反应过来逃离这个尴尬的境地。 她撑起手肘僵硬地往前挪，只是双腿还搭在芮原的膝盖上，悬空着根本找不到着力点，整个人始终无法前进，还困在原地。她稍稍曲起膝盖，不敢回头，绷直小腿努力向下试探着，想踩住沙发使劲。 还没发力，身后忽然有什么东西盖住了她，小腿似乎被一条丝质的毯子牢牢缠住。 她刚想转头，脑袋上方就传来熟悉的沙哑声音。 “你往哪踩？” 第29章 柔和的顶光自上而下倾倒，视线变得清晰起来。及苏眨了眨眼，立刻撑起上半身，僵硬地扭过头。 芮原不知道从哪里抽出来一条银灰色的毯子，围着她小腿绕了三圈还不够，甚至用手掌按住了她，怪不得她一时间根本动不了。他的脸部轮廓被打上一层厚厚的阴影，看不出表情，但眼神带点戏谑。 及苏目光向上移一点，终于看出不对劲。她刚刚膝盖曲起的位置正对他腹部下方，鬼知道她情急之下差点干 了什么蠢事…… 她默默地转动脖颈，伸长手臂，转而趴在沙发上不动了，尴尬得想原地藏起来。 过了几秒，她感觉自己的小腿被缓慢地抬起，沙发上一阵窸窸窣窣的摩擦声，芮原似乎起身了。 及苏依旧趴在原地不动，也不急着伸手去解开腿上的毛毯，只想等芮原赶紧离开。 片刻后，感觉周围熟悉的气息淡去，及苏松口气。她刚想抬头，却听见头顶落下熟悉的声音。 “你刚刚想干什么？” 及苏自知装睡是行不通了，认命地伸出食指戳向沙发下的拖鞋，有气无力地解释：“想穿拖鞋，想回房间……” “哦，我还以为你想……” 芮原拉长语调，不知道想到什么，轻声笑了下。 他莫名的轻笑让及苏陷入更深的尴尬中，她一下子抬头，底气不足地瞪他一眼：“你以为我想干嘛？我就想找拖鞋……倒是你，你把鞋放得离我这么远干嘛！” “嗯？”芮原弯腰将她腿上的毯子解开，指腹上一层薄茧蹭过膝盖，听到她这话温声反问，语调上扬，“我干嘛？” 及苏就当听不懂他语气里的嘲笑，自己揉了揉小腿，抱着膝盖坐起身，慢吞吞地挪到边上踩住鞋子。 她站起身挺直腰背，不经意瞥向芮原的侧脸。他脸上虽然还带着玩笑的痞气，但随着视线下移，她看到他臂弯里挂着一条皱巴巴的毯子，黑色眼罩歪倒在喉结下面，透出明显的疲惫。 及苏不自然地抿抿唇，小声道谢：“谢谢。” “谢什么。”芮原无所谓地回一句，将手里的毯子抖开，再叠成整整齐齐的方块，转头搭在身后的椅背上。 想到电脑里还没解决的一大堆资料，他揉揉眉心，从口袋里摸出一颗薄荷糖，撕开糖纸直接塞进嘴里，想让自己清醒一点。 及苏还陷在自己的情绪里，误会了他的话。她清清嗓子，语气更加真挚，“今天这么晚，感谢你来接我，刚刚还在客厅陪我……” 芮原讶异地挑挑眉，盯着她看了会儿，好笑地低头靠近，“那打算怎么谢我？” 幽暗的角落里，气息声急促地擦过唇角，清凉的薄荷味直往脑子里钻，带着不易察觉的压迫感。 第33章 及苏反应迅速，在他靠近的下一秒干脆利落地抬手，手掌按着他右脸用力推开。 光影晃了晃，摇摆的光晕让她本就昏昏欲睡的脑子更加不清醒。 及苏忽然动了动手腕，双手自然而然地按住他的肩，抗拒的动作转为渴望。她默默凑上去，嘴唇轻轻碰了下他的脸颊。 一秒不到，她松开手，故作镇静地绕开，“好困，我先回去了……” 话没说完，手腕冷不丁被拽住，薄荷气息又压过来，“你不怕摄影机了？” 及苏下意识扭头，视线飘向架在高处的摄影机。 脖颈后却忽地覆上暖意，芮原扣住她的脑袋，低头轻啄一下她的唇。动作轻柔，精准无误。 “骗你的，早就关了。” 芮原有些恶劣地勾起嘴角，及苏的反应却出乎意料得平淡，她只是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眼睛很亮，像浸润过水雾似的。 被她这样盯着，芮原缓缓收起了笑意，开始担心玩笑开过头，她会真的生气，握住她手腕立刻道歉：“错了……” 及苏拼命压住上扬的嘴角，片刻后还是笑出了声，声音清清亮亮，带着一点得逞的小得意。 “我也骗你的，我早知道了。” 芮原沉默了几秒，及苏趁机想离开，还没动一下，搭在她腕骨的手忽然滑向手心，牢牢扣住她的手，十指交握。 她手指缩了一下没挣开，之后抬起另一只手推推他的小臂，低声抱怨：“快松开……我要回房间。” 芮原慢悠悠地轻按了下她的手背，目光直直落向她眼底，忽然没头没脑地问了句：“你还想继续录节目吗？” 及苏奇怪道：“什么叫想？不管想不想，总要录完吧……” “我不想录了。”他直白地说出自己的答案。 印在芮原眼底的光时隐时现，他轻声补充，“摄影机，麻烦。” “……”及苏恍然地移开眼神，感受到手心愈发滚烫，她揉揉眼角，别扭地回他，“我觉得还是录完吧……违约金太贵了。” 芮原轻轻捏了下她的指尖，“听你的。” 及苏抬手半遮着脸，轻咳一声，唇角悄悄翘起。 —— 第二天收到节目组的任务卡时，及苏刚刚结束工作将电脑关机。 夏椰一脸似笑非笑，将粉色的信封放到她键盘上，眼神示意她快点拆开。 及苏无奈地合上电脑，翻出任务卡。上面只有短短两行字，不过是强调明天是“告白夜”之前最后一次自由约会，把握机会。 “这次是女生选择，男生不能拒绝是吧？”及苏把任务卡塞回信封，随口确认一句。 “对。”夏椰急切地握紧拳头敲击桌面，忍不住嘱咐两句，“你看清楚了吗？记得还要准备邀约礼物啊……” “知道。今天轮到我跟岩哥准备晚饭，等下去超市买菜的时候，我看看顺便买点什么……” 及苏把信封放进抽屉，站起身收拾桌面。 夏椰看她满不在乎的样子，震惊地问：“这么重要的机会，你就去超市顺便买？” “那不然呢？”及苏瞥她一眼，毫不留情地指出节目组的规则bug，“今天晚上送，你指望我去哪里定制吗？” 夏椰瞬间被说服，越想越觉得及苏说得有道理，转头握着手机跟别的pd吐槽去了。 及苏等她离开，低头把手机和钥匙塞进挎包的夹层，拿上椅背上的防晒外套出门。 蒋岩已经坐在车里等她了，她一打开副驾驶的门就看见座椅上的牛皮纸袋，上面印着“南浙大学”四个字。 “这个是你的吗？”及苏单手扶着车门，弯下腰，拿起纸袋询问看手机的蒋岩。 “不好意思，我忘了，你坐你坐……”蒋岩收起手机，慌忙接过纸袋放在膝盖上，冲她歉意地笑笑。 等及苏坐上车，他才继续解释：“这不是我的，是芮原的研究资料，他一早就去学校了，刚刚打电话问我能不能顺路送给他。” 及苏了然地点点头，接着他的话问：“那我们是先去南浙大学？” “嗯，怕他急着用，反正跟超市是同方向。” “好。”及苏干脆地回道，顺手把纸袋拿过来，“我拿着吧，你好开车。” 路上顺利，半小时不到，两个人就到了南浙大学大门。 学校今天似乎有活动，三四位保安站在路边指挥，蒋岩在门口饶了两圈都没找到停车位。 及苏眼看他眉头都快皱成一个疙瘩了，抬手拍了拍他的肩，安慰道：“别急……” 她的视线不经意落向潮水般涌入的车流，自觉安慰的话没有一点信服力，尴尬地止住。 再次被堵在校门口时，及苏拿起手里的资料，向蒋岩建议：“要不我进去送吧，你直接开到超市停车场，在超市里等我……gopro你拿着，我不用。” 蒋岩纠结地看眼拥堵的路口，叹口气，“好吧，我把芮原的地址发给你……等下我在超市一楼收银台那里等你，你慢点。” “行……”及苏拿着厚厚一纸袋的资料，果断地开门下车。 她不是第一次来南浙大学，根据蒋岩发来的地址，很快就找到了心理学院所在的“千帆楼”。 正值暑假，教学楼里没什么人。及苏乘电梯到达五楼，右拐之后就看到了芮原的办公室。 她快走到门口时，才发现门没关严，门缝里传出断断续续的交谈声。 “竟然还有这种承诺……阿姨说你恋综一结束就到出国的时间了？” 及苏抬起的手悬在半空，听到陌生的声音有些犹豫，不知道这时候适不适合进去。她拿出 手机打算给芮原发消息，一秒后她却听到了他的回答。语意连贯，声音清晰。 “嗯，参加节目前，我就算好了时间，正好是告白夜当天要走。” 话音落下后另一道声音响起，说了什么及苏都没在意，她麻木地抬手，握住了滑到锁骨上的小熊吊坠，将它塞进衣领里。 她还天真地以为，节目结束后她和芮原至少还能相处一段时间。 却没想到，节目结束就是结束了，这是他一开始就计算好的。 沉寂几秒，及苏敲响了门。 第30章 办公室里瞬间安静。 及苏双手自然垂落在身侧，心跳加快，听着房里清脆的高跟鞋落地声越来越近。 门被拉开，熟悉的短发女生在门后探出头，看见她时略微讶异地“嗯”了一声。很快又反应过来，睁大眼睛，满脸惊喜地伸手将她拉入办公室。 “又见面了！之前都没好好介绍自己……我叫童琳。”童琳热情地主动开口。 “你好，我叫及苏。”及苏对童琳礼貌笑了笑，看出她想把自己推到芮原旁边的凳子上，用力压住手腕，直接拒绝。 及苏停在原地，把牛皮纸袋递给芮原，“这是你让岩哥帮忙送的东西吧？” 芮原刚刚走过来，还没来得及开口，低头就看到一沓资料挡在自己面前，他伸手接过后道谢，“是，谢谢……怎么是你来？” 及苏简单解释一句：“我们正好去超市，校门口没地方停车，只能我来送。” 她顿一下，“我先走了，还要去超市。” 芮原点点头算是回应，拿着资料又转身回到办公桌前。 及苏慢吞吞地走到门口，急促的呼吸平息下来，终于下定决心转头。 “芮原，你还会出国吗？” 芮原抬头望向她，有些哑然，似乎没想到她会突然提这个问题。他走近了些，神情平静，目光中却是她摸不透的情绪。 “说不准。” 及苏安静地对上他的视线，片刻后，自嘲地笑了声，“好。” 关门声干脆利落地响起，及苏离开了办公室。 童琳站在门边，莫名从及苏的背影中看出一丝决绝。犹豫几秒，她走到芮原桌前，伸手盖住他刚从纸袋里抽出的资料，强势地将他的注意力引到自己身上。 刻意无视了芮原不满的眼神，童琳神神秘秘地压低声音，“你好像把人惹生气了。” “好像？” 童琳耸耸肩，“我的第六感，爱信不信。” — 从超市回到小屋的时候，及苏还是没忍住点开了芮原的微信。 什么也没有，消息还停留在昨天。 心里的苦涩刚冒出一点泡沫就被轻轻抹掉了，她坦然地收起手机，毫无波澜地提着购物袋走进厨房。 没过一会，夏椰兴冲冲地跑进来，按住她的肩膀悄悄问：“你买的什么礼物？” “没买。”及苏自顾自从袋子里拿出一个番茄，转身走到水池边。 “啊？”夏椰疑惑地叫出声，绕到及苏另一边继续碎碎念，“你没找到合适的？可晚上就要发出邀约了，你不准备礼物吗？不过，确实不准备礼物也行啊，礼物就是一个节目设置环节而已，你记得晚上送邀约卡就行……” 第34章 及苏握着洗干净的番茄转身，差点撞上背后的夏椰，她哭笑不得地解释：“不送了，我放弃这次约会。” 夏椰像是没反应过来，表情木讷，瞪圆了眼睛呆站在原地。但她下意识挽住了及苏的手臂，力道不大，态度强势。 “松开啊……我要切菜了。”及苏无奈地拍拍她的手背。 夏椰转头看她，狐疑的目光定定地停留在她脸上，半天憋出来五个字：“你们吵架了？” “没，我明天有事。”及苏下意识否定。 “可是明天周六，而且节目录制前就把约会时间安排发给你们了……不是签了合约吗？”夏椰小声提醒，“违约要扣钱。” “……”及苏叹口气，“没有想要约会的嘉宾，也要选吗？” “你怎么会没有？”夏椰刚说完就对上及苏欲言又止的眼神，心下了然。 好嘛……就是吵架了。 她识趣地提起耳麦晃了晃，“我问问蔡导……你再考虑考虑，再想想。” 及苏知道夏椰没有真的去问导演，她也没有再思考这件事，蒋岩很快处理完工作进来帮忙，两个人开始准备晚饭。 晚饭时芮原还没有回来，倒是罗智栎又过来蹭饭，吃完饭还拉着其他嘉宾去客厅玩桌游。 及苏跟着玩了两轮后，坚决拒绝了他的再次邀请，一个人走到门口望着白板上的“告白空间”出神。 【红色模块：请勿透露任何与前任有关的信息，尊重节目规则。】 …… 【红色为最高等级，违反的嘉宾失去一次约会机会。】 及苏若有所思地转头望向客厅，除了田心然抱着电脑坐在另一边的书桌前，其他人都围坐在长方形茶几边，不约而同地盯着骰盅内转动的骰子，玩得十分投入。 她默默转移了视线，试探地往田心然的方向走了几步。刚走过餐桌，田心然忽然合上电脑，起身活动了下胳膊，然后往厨房里走。 及苏毫不犹豫地跟过去，走到门口时，田心然正巧从冰箱里拿了瓶冻柠茶，轻轻关上冰箱门。 “你怎么没去玩？”田心然拧开瓶盖，抬头看到是她，不由疑惑。 “之前玩了两局……”及苏心不在焉地四下观察，找准目标微微侧身，整张脸正对摄影机的方向，“心然，你之前问过我的问题，我现在可以说了。” 田心然喝了口冰水，皱皱眉，没理解及苏怎么突然换了个话题。 及苏笑了笑，一字一句道：“芮原是我前男友。” 她音量不大，客厅里的嘈杂尖叫声几乎盖过了她的声音。 但田心然通过口型还是看懂了这句话，随即不可置信地愣在原地。 她反应过来的第一秒，本能地转头去找摄影机的位置。一抬头她就看见了挂在水池上方的机器，闪烁的灯光让她混乱的思绪瞬间明晰。 “你明天不想约会了？”她直接询问。 “嗯。”及苏没有隐瞒，轻点了点头。 话音刚落，握在掌心的手机就开始剧烈震动，屏幕上显示蔡导的电话。 及苏跟田心然挥挥手，走到外面无人处接通电话，意料之中，一接通就是导演不解的叹息。 导演苦口婆心地劝了她十几分钟，最终还是被她“尊重规则”的坚持打败，妥协地说了句“最后he就行”。 及苏挂断电话，在心里默默否认：大概不行，最后他已经离开节目了吧。 — 将近零点，芮原开车回到小屋，室内漆黑一片，他点开了手电筒。亮白色的光在瞳仁里闪耀着，清晰地显出他眼底的疲惫。 他轻手轻脚地回到房间，刚打开门，第一眼就看到了桌上的粉色信封。它上面贴着一个巨大的可爱爱心贴纸，在周围的暗色系配饰中显得格格不入。 他知道那是约会邀约卡，下午他就收到了pd的消息，明天是最后一次自由约会，今天晚上女生会送出邀约卡。 芮原脱下外套随手搭在椅背上，直接走过去拿起信封，没有丝毫迟疑地抽出里面的卡片。 看到字迹的一瞬间他的笑容僵在嘴角，视线没有目的地游离了片刻。 他把卡片夹在指间，解锁手机，飞速给pd发送消息。 【邀约环节已经结束了吗？】 对面的pd还没睡，下一秒就回复了他。 只有冰冷的一个字：【对。】 芮原又仔细观察了几秒邀约卡上的字迹和陌生的署名，内心隐隐不安，他现在有点信童琳的第六感了。 他将邀约卡塞回信封，没多思索再次询问。 【邀约卡是及苏给我的吗？】 【张pd：不是。】 —— 采访间内灯光亮得刺眼。 周围的一圈摄影机闪烁不停，及苏困得眼睛都快睁不开，她努力坐直一些，听清耳边飘过的话。导演问什么她就答什么，机械式地一个接一个字往外蹦。 其他嘉宾都在化妆间准备今天约会的妆发，只有她莫名奇妙被安排了别的任务，一大早就被拉到采访间。被叫醒的那刻，她无比后悔昨晚听歌听到了凌晨。 二十分钟后，采访终于结束，她如释重负地叹口气，缓缓站起身，结果下一秒就被夏椰重新按回沙发上。 她的头发不小心被扯开了一些，落在脖颈处晃动，她没来得及管，只听见夏椰略带歉意的嗓音。 “现在外面狂风暴雨，室外连廊上全是水，你等会再回去。” 及苏疑惑地点开手机查看天气，果然看到降雨提醒。她早上出门的时候，迷迷糊糊中看见有点阴沉的天色，还以为单纯是因为时间太早，没想到会突然下大雨。 “其他嘉宾的约会也延迟了，等这阵风先过去。” 及苏点点头，问夏椰要了条毛毯盖在肩侧，歪头靠到抱枕上，准备闭眼休息一会。 门口却突然响起一阵惊呼声，似乎还夹杂着小声的争执。 及苏撑着扶手坐起身，疑惑地皱皱眉，抬眼看过去，在看清门口的人影时意外地怔住一秒。 芮原正抱臂站在镜头外，低头和蔡导交流，神情严肃。过道上的橘色灯光围绕在他身边，亮丽柔和，却依旧没掩盖住他身上明显的低气压。 及苏愣神片刻，忽然一台摄影机架在她面前。 越过摄影机，芮原抬起头，一瞬不动地看着她。 第31章 窗外的雨声穿过长长的走廊，直撞向及苏的耳膜，在这凌乱的雨声中，她依旧清晰地捕捉到了芮原的脚步声。 她挺直脊背端坐在原地，望着他绕过摄影机，一步步向她靠近。 玻璃吊灯下，他精致的眉眼被描摹得尤其深邃，眼底却一片乌青，浸入着似有若无的倦怠。 及苏仰着头，撑在扶手上的手指攥紧，脑海里空白一瞬。 芮原在离她一步的地方停下，抬眼轻轻掠过前方的镜头，目光毫不遮掩，视线停留在她脸侧。 片刻，他微微俯身，凑近她动了动嘴唇。 开口时他嗓音略哑，似乎沾了几分夏日暴雨的沉闷潮湿。 “昨晚，你选了谁？” 及苏对这个问题早有预料，下意识避开视线，半真半假的话脱口而出，“谁也没选。” 芮原没说话，伸手把她领口的麦取下，半握在手心里朝她晃了下，意思明显。 他觉得她在说谎，并且说谎是因为正在录制。 及苏朝他的手心瞥了一眼，放慢语速，重复刚刚的解释：“我没选……很早就睡了。” “很早？”芮原神色一顿，忽地单手撑在她背后，距离又拉进一点，他飘过来的眼神似笑非笑，“凌晨你不是还在听歌吗？” 及苏一下子怔住，攥紧衣摆的手指发麻。 她张开嘴想要说话，几乎下意识就要问他“怎么知道”，但她及时止住了。她知道这四个字显然到处是漏洞，甚至间接肯定了他的话。 短短两秒，无数可能性闪过她的脑海，某一秒，她甚至怀疑，芮原是不是真的收藏了她的歌单，所以知道她在听歌。 周围的喧闹声不断，及苏却觉得自己的心跳声似乎要盖过其余声响。 头顶炙热的视线一动不动，像是轻而易举看透了她费心伪装的假面。 咚—— 突兀的碰撞声强势地闯入房间，原本嘈杂的环境瞬间静了一秒。 及苏抬头望向过道，蔡导叉着腰站在门外，握紧对讲机大声强调今天的安排，不少工作人员正来回搬东西，夏椰也跟了出去帮忙搬道具桌椅。 看到夏椰忙碌的背影及苏才想起来，她在录制前跟夏椰提到过，自己昨天听歌听到凌晨。 或许芮原是听说。 及苏松了口气，伸手从芮原的掌心拿回耳麦，坚决否认了他的话，“没有。” 芮原似乎不以为意，宽大的手掌按在她的扶手上，轻轻一转，沙发椅换了个方向，她被迫对上他的视线。 他眼底像是浸染着浓稠的墨，意味不明，身后连成一排的摄影机也像是黑乎乎的魅影，笼罩在眼前，这一切都压得她整个人一沉。 第35章 她深吸了口气，起身用力推开芮原，快步走到墙边，弯腰抱起两个封好的纸箱，一步不停地搬到门口。 把纸箱交给工作人员后，她扯了扯衣服下摆，视线无意识飘向走廊尽头的玻璃窗，稍稍扫了一眼窗外的雨势。 风停了，雨滴砸在光滑的栏杆上，噼里啪啦。 “没什么风，雨不大，走了！” 蔡导忽然从走廊另一边跑过来，怀里抱着几把黑色长柄伞，径直冲向这个方向。 “走了，芮原。”她着急地伸手扯了下芮原，将雨伞塞进他手里，没有停留一秒，又风风火火地往楼梯口冲去。 及苏转头，看见芮原随手将雨伞靠在门框上，似乎并没有离开的打算。 “你该走了吧。”她提醒他。 芮原没理会她的话，弯下腰，旁若无人地凑到她耳边，“我等你。” 及苏垂眸后退一步，皱皱眉，一时间没有明白他的意思。 直到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式卡片，还有一只黑色签字笔，她才意外地颤了颤睫毛。 芮原将笔嵌在卡片边缘，全部递到她眼前。 及苏安静地看了一眼，没有抬手去接。 卡片上半部分印着节目的名称和logo，下面写着“邀约卡”三个花体字，底部的邀请人那一栏却没有填写。 这是一张空白邀约卡。 这明摆着是想让她现写一张卡。 及苏迟疑片刻，被芮原这莫名其妙的举动噎住一秒，只好耐着性子再次拒绝：“我不想跟任何人约会。” 她加重语气：“任、何、人。” 芮原耷着眼皮，伸长手臂没有动。 及苏忍了又忍，勉强控制自己不要在这里失礼。她不用抬头就知道，楼梯口有一个摄像头，走廊两边各有一个，身后的采访间还架着几个摄像机。 她此刻不能在这里失控。 但芮原这幅执着的样子，显得她辜负他的感情似的，让她一肚子气憋得脑袋发涨。 “我呢？”僵持中芮原又问了句，他的声线压得极低，语气里莫名带了一丝抱怨。 及苏绷紧神经，想也不想就按住他的肩膀，“你什么你！你不是要走了吗，这次约会对你有什么意义呢？不用算时间，你随时都能走……” 芮原眸光微动，抬手虚虚握住她的手腕。 “我不走……你怎么会这么想？” 及苏抽出手腕，兀自靠着墙缓了会，不甘心地回他：“你自己说的，现在不承认了？” 她话音刚落，楼梯口迅速冲过来一个人影，还伴随着蔡导嘹亮的大喊声。 “走了！芮原！” 蔡导跑到面前，用足力气拽住芮原的胳膊，一下没拽动，她没好气地回头提醒他：“这次你必须去！不去我瞒不住……” “走。”芮原还想瞒着自己跟节目的约定，沉声打断她，主动转身。 走了两步，他又回头看了及苏一眼，像是在回应她刚刚的质疑：“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没有说过……等我回来找你，我会说清楚的。” 等芮原的身影消失在视野里，及苏低头看向手里空白的邀约卡，僵硬地扯扯嘴角。 他还是把这张卡塞到了她手里，没给她拒绝的机会。 他说他会说清楚，但她还可以相信他吗？毕竟他骗了她，一次又一次。 及苏收起卡片，顺着另一边的楼梯走到连廊口，从伞架上拿了把小巧的折叠伞，撑伞回到生活区。 生活区整栋别墅内静悄悄的，所有人都出门赴约了。及苏一个人回到房间，打开电脑继续完成工作。 前两天她抽时间回了趟中医馆，戚奇不在，只有一个陌生女孩坐在柜台后面刷手机。 见边上有几个人等叫号，她就换了工作服坐到王老隔壁给他帮忙，后来离开前，王老却突然交给她几个案例，让她尽快写一份分析报告。 及苏坐在电脑前，轻拍了拍自己的脸，让自己保持清醒，她准备今天写完。 中午简单吃了碗汤面后，她就继续回房间写，还差收尾的时候，戚奇忽然打来电话。 “苏，明天陵城的中医义诊……我就不去了，有点事。” 及苏按下回车键，视线从电脑屏幕上移开，拧眉问道：“你最近很忙？我上次回中医馆的时候就没见到你。” 对面一阵尖利的刺破声划过，戚奇的声音低了些，“对，很忙……我不去你自己小心一点，一定要注意……要不你也别去了？” 及苏下意识反问：“怎么了？” “我才想起来，胡哲也去，他都毕业一年多了还参加这次义诊，我总觉得他心里指不定憋什么坏呢……” “不至于吧。” “难道他单纯是因为想回学校帮忙？他有这么心地善良？” 及苏没说话，大学时期一些糟糕的回忆霎时浮现在脑海里，她几不可闻地叹口气。 戚奇没察觉到她的异样，还在苦口婆心地劝：“他什么样别人不知道，我可看得一清二楚，完完整整一个伪君子！这几年他身边女朋友换那么勤，竟然还到处打听你消息，心思是一点藏不住啊，还好全被我堵回去了……苏苏，我说认真的，你别去了。” 及苏沉默两秒，握紧手机，“你不去，我也不去，你让秦老师怎么想？当时毕业时答应得好好的，结果全反悔了……算了没事，那么多人在，班长也在，她还知道胡哲抢我名额的事，有事会帮我的。” “……”对面又响过一阵吼叫声，戚奇匆匆说了句，“那有什么事给我发消息。” “好。” 挂断电话，及苏看了看时间。班长帮忙订的今晚的机票，现在再不整理行李箱可能会赶不上。本来昨天晚上就要理行李，可她回来实在打不起精神，只能一直拖到现在。 她合上电脑塞进背包，把角落的行李箱拖出来，摊开放在地板上。 明天回陵城义诊是毕业之前就和秦老师约好的事，无论如何都应该去。秦老师是学校中医社团的指导老师，帮助社团组织过不少文化活动，每年暑假的义诊也是她们社团多年的传统。 整理好行李，及苏跪趴在行李箱上，点开手机准备约车，这才看见芮原之前发来的消息。 【芮原：午饭后我就回来。】 及苏看眼时间，时针即将指向三，显然已经过了他说的点。 第32章 环球影院。 影院最后一排的光线太暗，手机弹出的光转瞬即逝，毫无留恋。 芮原握紧手机，刚刚瞥到的消息在脑海里浮浮沉沉，他甚至不太确定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指尖悬在空中两秒，他才点进微信。 电影屏幕上的光晕飞速旋转，幻境与现实交织，他定定地望着对话框，眸光蓦然暗灭。 他没看错。 及苏发了三条消息，字里行间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他不用着急回去，她已经离开长都。 砰—— 芮原握紧手机一下子站起身，折叠软凳在他身后弹起，发出突兀的响声。 但他只是站在原地，脊背僵直，眼神漫无目的地在影厅里游荡。他出于本能想去找她，但站起来的那一刻他才反应过来，他不知道，应该去哪里找她。 “你什么情况？” 身边的女声冷不丁响起，芮原才从周身的寂静中回过神，他转头，对上童琳疑惑的目光。 他差点忘了，他还在录节目，还在跟新来的“女嘉宾”约会。 童琳昨晚特意化名给他邀约卡，其实是被迫空降节目，她说张院长还没放弃。她正巧需要借恋综躲避家里的婚姻安排，而他配合演完这场“约会”同样也有收益。 张院长这周会带他去北欧参加心理学论坛，那里的资源和人脉对他的课题研究大有助益。 他没答应，课题研究他可以自己搞定，他不想和及苏之外的任何人约会，哪怕是节目规则。 但蔡导这次态度强硬，指着及苏的微信头像提醒他，他不录完今天这场约会，她立刻就把他和罗智栎互换身份的真相告诉及苏。 他妥协了，他不敢赌。 “你到底想什么呢？”童琳实在受不了他的沉默，不耐烦地追问一句，无语地撇撇嘴，“都跟你说了，装装样子，这两个小时的电影你都忍不了？不爱看刷刷手机不行吗……” 她说着仰头看过去，芮原依旧站在原地不动，神色平静。可屏幕折射的光打在他身上，罕见的看出一丝落寞。 莫名奇妙，谁还能让他这种面冷心冷的人失态？ 童琳收回视线，懒得再管他，低头点开手机，开始刷朋友圈。 身边的凳子吱嘎一声，芮原重新坐下，安静几秒突然抛出一个让她摸不着头脑的问题：“你知道及苏去哪了吗？” 童琳默默翻个白眼，这下知道他心心念念的是谁了，她没好气道：“我怎么知道，你问pd，问导演，或者直接问她啊，磨磨唧唧……” 第36章 她没看芮原，专注地翻着朋友圈。细长的手指划过屏幕，忽然停在一张不起眼的宣传单上。 眼睛灵活地转一圈，她伸出手指按住图片放大，慢慢将熟悉的名字移动到画面中心。 “我还真知道。”童琳猛地回过头，将手机屏幕托在手掌上，得意地伸到芮原面前，“她去陵城了。” “什么？”芮原垂眸，眼底没有丝毫波动，似乎不相信她。 童琳霎时被激起胜负心，抬起手腕将屏幕推到他眼前，放大音量解释，字正腔圆。 “看清楚，发朋友圈的这个人是我亲表妹童瑶，陵城大学在读医学生，校中医社团的一员……”她顿了顿，一看芮原面无表情就知道他没心思听这些，他现在最关心的只有及苏。 童琳轻咳一声清清嗓子，“她啊，是及苏学妹，同一社团的朋友，之前就是她向我推荐了及苏，我才会发邮件让你去中医馆找她……” “学妹？”芮原眼眸微动，抬手接过手机，盯着屏幕上放大的名字若有所思，“这是社团活动？” “对，每年暑假的义诊，这次及苏也去，上面有她的名字。”童琳从芮原手里拿回手机，好心提醒他，“明天下午义诊，及苏应该是今晚飞陵城，现在估计在路上……不过她后天也就回来了，你等……” 芮原侧过头，眼底情绪不明。他抬手指向屏幕，低声打断她：“可以帮我联系一下你表妹吗？” —— 晚上七点多，飞机落地陵城。及苏单手摘下耳机，拖着行李箱往停车场走。 班长发消息说自己还没到，社团会有人来接她。 陵城的夜晚灯火璀璨，沿路的街灯闪着幽蓝的光。及苏左手托着手机，时不时抬眼查看车位号，和班长发来的信息仔细比对。 “学姐！学姐——及苏学姐！” 及苏正要左转往另一边走，斜前方的树影下忽然冒出一个人影，几声兴奋的呐喊声之后，人影就直直冲向她。 模糊的人影飞速靠近，及苏本能地伸手扶了下，等人影停在面前，她才看清是直系学妹童瑶。 “童瑶？是你啊……”及苏笑了笑，任由她挽住自己的胳膊。 三个月没见两个人也没生疏，一路上熟络地聊天，不慌不忙地走到车后。打开后备箱放好行李后，及苏走到车门前，这时见面的激动情绪缓和下来，她才感觉有些奇怪。 她记得童瑶不会开车。 “你学车了？”她疑惑地问。 童瑶刚好伸手拉开副驾驶的车门，没听清及苏的问题，回头拉住她手腕，“什么？” 及苏被童瑶拉向前两步，视线不由得飘向车内。车前的路灯被繁茂的枝叶挡了大半，光线暗淡，但她还是 看出驾驶位上有人。 “有人啊？我还以为你开车呢……”及苏扭过头，笑着跟童瑶开玩笑。 “怎么可能。”童瑶听到这话也笑了，顺手轻推了下她的背，“放心学姐，不是我开车，没有危险……快上车吧。” 及苏单手扶住门框，左脚踩进车里，稍稍弯下腰，转头却猝不及防看见了熟人。 “及苏。”车里的男人冲她挥挥手，十分自然。 他比大学时候成熟不少，摘掉眼镜露出饱满的五官，圆脸小眼睛，笑起来一脸人畜无害。 及苏眼底却划过一丝抵触，她利落地收回腿，起身不客气地回他：“胡哲，你挺闲的。” 闲到毕业一年还回来参加社团活动，明明两个人有矛盾还跑到她眼前膈应她。 “学姐，你……”童瑶没料到这种情形，尴尬地站在旁边，试探着伸手拉住及苏，脑子里闪过无数念头。 学姐不会要走吧？她跟胡学长不是朋友吗，怎么看起来很讨厌他？之前感觉学长性格挺温和啊，难道哪里惹到学姐了…… “我坐后面。” 及苏回头轻轻拉开童瑶的手，一把拉开后座车门。打开门她才看到后座横躺着一个一米多长的毛绒兔玩偶，占满大半空间，看起来后排只够勉强挤进一个人。 “要不我坐……”童瑶轻声说了句，抬腿跨进车内。虽然她跟学长是真的不熟，想想就尴尬，但她要是不坐副驾驶估计会更尴尬。 “不用，一起坐。”及苏看出了童瑶满脸的不情愿，拉住她的胳膊出声阻止，随后弯腰坐进后排，抱起玩偶直接放在自己腿上。 她拍拍身边的空位，冲车外点点头，“坐吧。” 童瑶小心翼翼地瞥了眼沉默的胡哲，一边钻进车里，一边忍不住在心里猜测：真有仇啊，怪不得学长主动要跟她来机场……看学姐这态度似乎没缓和的可能…… 车内气氛僵硬，童瑶坚持目视前方，紧张地咬住嘴唇。她试图说点什么缓解气氛，但等车子拐过三个路口，她也没憋出一个字。 路过便利店的时候，童瑶忽然想起来，出发前同学们交给她一个买饮料的任务，说是晚上等人齐后要聚会。她一个激灵，赶紧拍拍椅背让胡哲靠边停车。 下车刚想关门，车门却又被用力推开，及苏也跟着她下车。 “我没吃晚饭，顺便买点面包。”及苏低声解释一句，反手关上车门。 她是真的觉得肚子在叫，虽然出发前在小屋里煮了碗面吃，但快四个小时过去她又饿了。 及苏进便利店逛了十几分钟，拿上三袋面包和两袋方便面准备结账。她走到收银台，看到童瑶正巧装好了两瓶饮料，刚要付钱。 “我有卡，一起付吧。”她躲开童瑶抬起的手腕，笑着又补一句，“正好帮我涨涨积分。” 童瑶没再拒绝及苏的善意，只是看到收银员把所有东西都塞到一个购物袋的时候，脸色僵了僵。 她低下头，心虚地盯着购物袋底部。 早知道不藏那么深了，现在袋子里面塞进这么多东西，她完全没机会自然大方地拿出来…… 她紧皱眉眼，在心里叹气。 是她鬼迷心窍，可千万不能让别人看到那个深蓝色的小方盒啊…… 童瑶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有气无力地走出便利店。她看到购物袋被放到副驾驶位置上时，更是心如死灰。 坐上车，她的手指焦躁地摩擦座椅，明显心不在焉。 “童瑶，你手机响了。” 被及苏拍了下肩膀，她才回魂，赶紧低头查看手机。看清屏幕上的名字后，她无意识松口气，掩饰似的不停碎碎念。 “哦没事……我姐的消息，她今天不知道怎么了，突然关心我在哪在干嘛……” 她划拉一下屏幕，“奇怪。” 第33章 社团选定的酒店就在陵城大学旁边，不少暑期留校的同学也特意请假过来团建。 及苏刚刚办理入住，童瑶就迫不及待地抢过她的行李箱送去寄存，没等她拒绝，直接将她拉进了酒店二楼包间参加聚会。 推开门，她就看见包间里已经挤了二三十个人，年轻饱满的欢呼声一阵盖过一阵。她匆匆看了一圈，点点头算作打招呼。 包间娱乐设施齐全，她跟着童瑶一路绕过ktv区、桌游区、麻将区，最后果断坐在了观影区的沙发上。 她刚刚偷偷观察过，也就只有这一片区域稍微安静一些，宽敞的沙发上虽然也坐满了人，但大都沉默地看向墙上的投影。 刚坐下来，及苏就迫不及待地从购物袋里翻出吐司面包，解开包装一股脑往嘴里塞。咬了几口后身边有熟悉的同学过来聊天，她又赶紧把吐司收起来。 她转过身拉起购物袋，余光却见童瑶双手交叠不停地揉搓，看起来像是有些着急。 及苏扭头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正后方的麻将区气氛正浓烈，嬉笑打闹声此起彼伏，围坐在桌边的同学都一个个笑倒在凳子上。 “童瑶，你去玩吧……不用管我。”及苏坐正身体，抬手轻拍一下她的背。 童瑶却眼神木然，愣愣地低头盯着她手边的购物袋。 及苏霎时明白过来，一把扯开袋子，从里面拿出一大瓶橙汁，随手放到面前长长的茶几上，“你就买了饮料吗？” 童瑶没来得及回答，大瓶饮料突兀地倒在光滑的桌上，毫不意外吸引了旁边看电影的同学，周围瞬间聚过来不少人。 “童瑶，可以啊，买这么大瓶……” “我们刚还打赌，猜你这记性会不会一出门就忘了！” “谢谢学姐！” 童瑶伸出手扶起大瓶橙汁，被挤到边上也艰难地喊：“别谢我！是及苏学姐买的！” “谢谢及苏学姐！” 及苏又拿出一瓶青柠汁，一转头发现茶几上摆满了纸杯，一大瓶橙汁眨眼就剩下半瓶，三个戴眼镜的小姑娘正盯着她道谢。 她飞快回了句“没事”，又好笑地推推童瑶，捂紧购物袋低声问：“你还买了什么，偷偷拿……” 童瑶愣了一秒，才悄摸伸进袋子里抓出一包薯片和一卷水果软糖，冲及苏不好意思地笑笑，“没了。” 第37章 及苏配合地扎紧袋子，侧过身让出一点空间。童瑶也没再犹豫，把两边外套口袋塞得鼓鼓囊囊，一点点挤出人群坐到了麻将桌边。 等身边倒饮料的同学散开，及苏重新坐回位置，又往嘴里塞了一片面包。她小幅度咬着面包慢慢下咽，眼神不自觉飘向手机屏幕。 屏幕闪烁，恰好跳出一条新消息。 她吞咽的动作放慢，手指用力戳向屏幕。 完整的文字信息在她眼前展开，原来是班长刚刚发来的解释：今晚赶不过来，只能明天义诊见。 及苏僵住的嘴角放松下来，捧起手机认真回复。 发送信息后退出班长的对话框，她停在联系人列表，手指顺着平滑的屏幕滑向下方，点在熟悉的蓝白头像上。 【芮原：好。】 聊天界面显然没有新的信息，依旧停留在上飞机前她收到他的最后一条回复上。 及苏心底莫名浮起淡淡的失落，她紧紧抿唇盯了几秒，很快又按下息屏键，暗自戳了会黑漆漆的屏幕，才将手机塞回口袋，躺到沙发上望着对面的投影屏幕发呆。 没过几秒有女生过来邀请她一起玩，她一秒也没犹豫，扬起笑容，积极握住话筒加入了合唱。她唱了两首歌，又参与了几局牌局，一个小时里几乎每秒都在笑，嘴角的酸涩感逐渐加重。 但之前凌乱的脑海反而清空了，简单的愉悦情绪升至满格，只是身体的疲惫也让她不得不拒绝下一轮游戏。 她双手叉腰，站在角度里活动酸痛的肩膀和脖子，渐渐发觉脑子发沉，低头看了眼时间才发现已过零点。 包间里灯光昏暗，视线模糊，她看不清大家脸上的表情，但叫喊声不停地冲击着她的耳膜，聚会明显没有要结束的意思。 及苏塌下腰背，后背抵住墙壁眨了眨眼睛，她努力在拥挤的几堆人影中寻找童瑶。可惜眼睛瞪得发涩，她也没找到童瑶的身影。 她妥协地叹口气，拿出手机给童瑶发了条简短的解释信息，随后拎着半空的塑料袋往包间门口走。 推开包间门，走廊上的冷气即刻扑了她一脸，她松开冰凉的门把手，抬手挡住额角。 厚重的门板在她身后合上，撕心裂肺的歌声很快被挡在门后，耳边倏然安静些许。 及苏舒服地眯眯眼睛，弯起嘴角走向电梯间，准备回房休息。 “及苏。”身后有人叫她。 及苏没多想，听到声音回头望去，看到胡哲的瞬间，她的笑容凝固在脸上。 她绷紧神经扭头就走，但不知道是不是她太紧张出现了幻觉，胡哲的声音似乎不紧不慢地追在她身后，清晰而不间断。 及苏加快脚步，一言不发地蒙头往前冲。 “及苏，你误会了。”胡哲的声音尽在咫尺，“我是想说，如果你不想看见我，我可以离开，你回去继续跟大家玩好了。” 及苏脚步一顿，整张脸皱起来，不可置信地回头看他，“你这个意思，是说我离开是因为你在？” 胡哲迎着她不悦的目光，竟然点了点头，“难道不是吗？” 及苏盯着他几秒，忍不住冷笑一声，“你想太多了。” “那你为什么走？”胡哲不死心追问。 及苏深吸一口气，实在没住冲动，咬牙快速反驳：“胡哲，过去的事翻篇，我对这件事不至于这么念念不忘，虽然我确实不想看见你，但也不值得因为你离开，我为什么走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别太看得起自己。听懂了吗，听懂别跟着我了，该玩玩去。” 她说完背过身，无语地闭了闭眼，握紧购物袋离开。 刚走两步，身边闪过一道人影，没想到胡哲又挡在她面前。 “你回房间吗，我送你。”他伸手就要拿她手里的购物袋。 及苏侧身躲过，警惕地退后两步，本能否认，“不用，我有事出去，约了人……” 她抿了抿干涩的唇，不放心地又补一句，“约了我哥。” 胡哲并没有让开，眼底满是质疑。及苏小心翼翼地观察周围，又退后一步。 胡哲却紧跟着向前一步，抬手用力抓住她的左手手腕，“及苏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能不能别躲我……名额我还给你，你给我个机会好不好，我喜欢你，你知道的我喜欢你……” 刺鼻的酒味扎进眼里，及苏急忙偏头，惊慌地收紧手上的力，努力抽回手臂，“松手！我报警了啊，这里都是监控！你松手！” 刚提起购物袋想砸过去，手上的力道忽然消失，她重心不稳，跌跌撞撞地往后退了几十步，猛地撞上后面坚硬的墙壁。 紊乱的呼吸逐渐平复，她轻轻握住左手腕，下意识抬头。 视线撞上熟悉的背影时，她好不容易平复的心跳再次加快。 芮原穿着一件全黑的风衣外套，衣袖却拉到臂弯，露出小臂上的青筋。他曲起手肘，将胡哲牢牢按在墙上。 额前的刘海挡住了他的眉眼，看不清神色，他说出口的话一字一顿，明显语调冰冷，气势压人。 “她说放手，你听不见吗？” 胡哲仰着头挣扎，“你谁啊，关你屁事！” 芮原嗤笑一声，“我是她哥，你想干嘛？想去派出所直接说。” 听到前半句及苏神色一僵，还没反应过来，就见胡哲讨好似的咧开嘴，像是真信了芮原是她哥的话，脚步凌乱快速离开。 及苏什么也没说，指尖虚虚地搭在手腕上，感觉那里似乎火辣辣得疼，像在被什么灼烧，眼底的酸涩一下子涌上来。 “你……”头顶的光亮被遮挡，芮原转身走到她面前，抬手探向她的脸颊。 “谢谢。”及苏忽觉疼痛难忍，忍痛低声道谢。她皱皱鼻子，贴紧墙壁躲开他的手，毫不迟疑转身。 “手怎么了？”芮原追上来，宽大的手掌覆在她手背上，有些强硬地掰开她的手指，露出白净的手腕，手腕内侧的红印在顶光下更加刺目。 “跟我去涂药。”芮原掀起眼皮看她一眼，没给她拒绝的机会，揽住她的肩膀往前。 “不用，我自己有药膏。”她干脆拒绝，闷声闷气地反问，“你真把自己当我哥了？” 芮原停住脚步，缓缓扭过头，他的视线在她凌乱的头顶停留一秒，又转向她落下的嘴角。 她的情绪肉眼可见低落。 “我没有这个意思。”他垂下眼眸，语气刻意放软一点，“无意听到你为脱身找的这个借口，没想太多，直接借势发挥了。” 他的音调沉下几分，“不然光是朋友的关系，可能不够吓唬那人。” 及苏蜷缩了下手指，烦躁地撩开头发，抬眼直视他，“朋友的关系？在你的选项里，我们就是同学、朋友、前任，没有更多了是吧！” 她咬住嘴唇哼笑，嘴角溢出一丝苦涩，“好，芮原，我倒霉我认栽……你现在、立刻就可以离开节目，没必要继续勉强自己，真的没必要！” 及苏用足劲挣开他，抬脚拐进了另一条走廊，他似乎也没再强留，收回手一声不吭地跟在她身边。 及苏几次停下来想让他离开，但这条路上来来往往的人不少，甚至时不时就有人投来探究好奇的目光。及苏张张嘴，又硬生生将即将出口的话憋了回去。 她此刻身心疲惫，懒得再跟芮原争辩，假装不在意，目不斜视走进电梯。 电梯升至四层，电梯里仅剩的一家三口离开，狭小的空间内没有其他人了。 “你跟着我干嘛？”及苏还是忍不住出声。 芮原环臂靠在角落，抬头不经意看她一眼，“晚上不安全，送你回去。” 及苏张嘴想反驳，却忽然想到胡哲刚刚的举动，只好默默低下头，攥紧手指。 电梯到达六层，及苏慢吞吞地挪出电梯，一言不发地走到房间门口刷房卡。 走进房间插上卡，她握住门把手抵住门，瞥向身后一言不发的人，“还不走？” “我……帮你涂药。”沉默几秒，芮原淡淡回了句没信服力的话。 “我学医的，自己会涂。”及苏再次不客气地拒绝，她不动声色地揉揉手腕，视线落到芮原宽阔的肩上。 灰扑扑的印记交错地缠绕在他外套上，他的领口也皱巴巴的。 及苏别扭地移开视线，尽力控制自己不将满脑子的疑惑说出口。 不问他怎么会找到这里？不问他是路过还是有意？好像不问，她给自己也留了退路。 “及苏……”芮原忽然伸手撑住门框，墙边昏黄的光覆在他锋利的五官上，周身冷冽的气质显得柔和些许。 他说着用劲扯了下她的右手，及苏始料未及，手指一颤，挂在手掌上的购物袋意外滑落在地。 哗一声，袋子里的东西几乎全部撒了出来，及苏讶异地低头看，视线忽然顿住。 她脚边躺着一个深蓝色的小方盒，朝上的那面清清楚楚印着一排字： 超。薄……润。滑…… 第38章 她没来得及看完，芮原忽然伸腿将盒子踢进房内。下一秒天旋地转，她冷不丁被芮原推进屋内压在了墙上，深咖色的门在眼前缓缓关紧，自动上锁。 及苏愕然地抬起头，刚想开口，熟悉的气息猛烈地浸入鼻间，芮原低头堵住了她的唇。 第34章 唇瓣相贴的第一秒，及苏瞳孔放大，下意识抬手抵住了身前绷紧的肩。 肌肤相贴后自然升温，炙热的气息融在一起，齿间淡奶油的甜一点点被薄荷香吞噬。 这个吻突兀急促，力度不断加深。及苏的手掌紧紧按在芮原胸前，一层薄薄的布料没能盖住肌肤的滚烫，她本能地想推开。 鼻息交杂间，欲望却无声无息地攀上不太清醒的大脑。 及苏颤了颤睫毛，眼底浸满嫣红的潮湿。理智和本能短暂交锋片刻，她 缓缓闭上双眼，放松手臂勾住了身前裸/露的脖颈。 她的手指滑进芮原的衣领，带着凉意的指尖点在他颈后。 芮原顿住，扶住她脖子的手转瞬滑落，轻轻擦过她的衣摆。他主动松开她，握紧拳头，压制住了自己短暂占领意识的强烈占有欲，及时止住这个并不温柔的吻。 交融错杂的气息依旧在空气中弥漫着，他轻声喘/息，抬手撑在及苏背后的墙壁上，静静地望着她。 她仰起下巴，眼睛湿漉漉的，像是她挂在脖子上的那个水晶小熊吊坠，清透纯粹。 芮原的心脏无端揪紧，呼吸愈发急促，嗓子里几乎发不出音。 “你……为什么不推开？”他嗓音暗哑，带着些微错愕。 “那你为什么亲我？” 及苏手心向后贴紧墙壁，稍喘了几口气，视线却直直落向他眼底，丝毫也不躲避。 芮原被她明亮坦诚的眼神灼烧了下，身体先一步作出反应，他移开视线，背过身道歉：“抱歉，我没有控制好……” 及苏忽地抬起手，一点点揪紧了他的衬衫下摆，攥紧手指，抿了抿泛红的嘴唇，出声打断，“你是来陵城找我的吧，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芮原被衣摆的那股力量牢牢定在原地，他伸向门板的手一滞，喉结滚动，艰难地吞咽一下口水，“……顺路，碰巧看到……” “芮原。” 及苏在背后突然叫他的名字，音调轻缓，黏黏糊糊，像是有些不解，又有点委屈。 芮原侧过脸，恰巧见她伸长了手臂，半勾住他的脖子，冷不丁将他整个人拉近。鼻尖相碰时，他及时抬手撑住墙壁，这次他看清了她湿润的眼捷和红肿的唇。 但她弯了弯唇角，笑得明媚又狡黠。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她歪歪脑袋，下巴搁在他臂弯里，眼睛一眨不眨，尾音微微上扬，出口的每个音节像气泡似的滋滋跳跃，“真的不是找我来的？真的不是吗？” 芮原愣了下，没多深想，小心翼翼控制着距离，几乎一秒就干脆否认，“不是。” 及苏怔住片刻，指尖松了劲，任由他皱巴巴的衣角从手心滑落。 指尖缓缓恢复了正常的淡粉色，可她刚才似乎用劲过度，指尖的麻木感一寸寸攀上了手腕，蔓延至脖颈。 她挺直脊背一动不动，沉默盯着芮原转身的背影。 她还是赌输了。 他吻她的某一刻，她竟冒出了不切实际的幻想。她还以为，他是来找她的。 他展现出的疑惑或是不甘中，哪怕有一点点情绪的失控是因为她，她都愿意接收、回应。至少说明他在乎她，不仅仅是基于好感的喜欢，是真的拥有情感联结的在乎。 可他之前从未因为她有过超出情绪边缘的言行，在她面前，永远冷静、平淡，偶尔说些无伤大雅的玩笑。自始至终游刃有余，话语诚恳却点到为止，猜不出真心话。 “芮原……”及苏慢条斯理地揉着手腕，细微的痛感不停刺激着脆弱的神经，她却不管不顾地重复着，好让自己清醒一点，痛痛快快地将一切不解和悲伤宣泄出口。 “我就是你计划外的一个小插曲是吗？还是一段对正片没有一点影响的小插曲，随时会因为正片时常不够而被抹去，是吧……你严谨地计算好离开的时间，正好可以参加节目录制、救场结束后潇洒出国，一丝一毫也不耽误。” 及苏摊开手心，胡乱擦去脸颊的水渍，模糊的视野中，芮原似乎停下了脚步。 “你真高尚啊……既然一切都计划好了，为什么要选我啊，一次又一次，你抱着迟早要分开的想法靠近我，什么也不说，看着我一步步接受、沉沦，有意思吗？” “计算时间？出国……”芮原转过身，单手扯开领带，眉心紧皱，“你听谁说的？” 他走近两步，垂眸望向及苏泛红的眼尾，没有片刻犹豫，伸手从一边的大理石台面上拉过来一盒纸巾，连抽三张纸团成一团，堆到她的眉骨下。 及苏没力气躲开，吸吸鼻子，纸巾浅淡的茉莉香安抚了一点汹涌的伤心。 芮原略顿一秒，想起些可疑的缘由，“颜舒吗？” 他一字一句解释：“虽然从小学搬到你家隔壁开始，我就叫她妈妈，但她不是我的亲生母亲。” 及苏疑惑抬头，猝不及防撞进他漆黑的眼眸。 “我的意思是，她并不了解我，所以如果是她那天约你跟你说了什么关于我的话，不要当真。” 及苏摇摇头，自嘲地笑，“我原本也没真的在意，只想珍惜眼前的每一秒，我想就算是真的，也可以等你亲口跟我说。但我确实听到你亲口承认，早就存在这一场隐瞒的计划。” “我说的？” “你说的，你自己说在参加节目之前就算好时间，告白夜当天离开。” 芮原垂着脑袋，松软的刘海搭在额前，眼底的困惑一点点淡去，笑意浮现。 他勾起嘴角，露出弧度自然的笑，无奈又放松。 “你笑什么？”及苏将一团皱巴巴的纸巾按在眼角，语气沉闷，偏又抬着下巴大声质问。 “我笑……”他抬起手腕落到她头顶，轻轻叹道，“还好只是误会，不是真的讨厌我才躲我。” “误会？那你解释。”及苏撇撇嘴，小声嘟囔。 她鼓起勇气最后一次试探，“我要听真心话。” “好……回国前我跟家里约定在这里呆一年，随我干什么，看看我能闯出什么成绩。时间确实快到了，但只要这次我的项目顺利拿奖，这个约定自然作废，我会留在这里坚持自己的研究方向。” “算好时间，只是确定摊牌的时机，至少在恋综里我可以全心全意、毫无顾虑。”他牵牵唇角，“恋综结束，我有把握，不走。” 及苏眨眨眼，看着他的唇一张一合，忽高忽低的音传到耳边。她累得脑袋发涨，反应慢了半拍，迷迷糊糊反问，“你不走？” “你不相信我吗？”芮原缓缓靠近，揉了揉她脑后蓬松的头发，滚烫的指尖顺势滑落，单手托住她的后颈，清苦的气息落在她唇边，“苏苏。” “我信你。” 轻柔但坚定的声音落下，芮原不再犹豫，收紧手臂将及苏圈在怀里。她歪歪脑袋，找个舒服的位置，下巴搁在了他肩膀上。 “芮原，你不要骗我，不要瞒我，你想出国就出国，虽然我并不确定能坚持多久，但不会比第一次更糟了……” 芮原低头埋在她颈侧，轻声询问，“所以，当年分手真的是因为异国吗？” “算是，但更直接的是因为我听说……你答应我的表白是个意外，你不喜欢我。” 芮原一下抬起头，扶住她单薄的肩膀，“怎么可能？” “听你同学说，你因为顾虑到有人在后台听到，才会答应我的表白。” “有人在后台？我不知道。”芮原皱皱眉。 他垂眸，略顿一秒，“你信了？你感觉不到……我喜欢你吗？” “确认关系一周后，就异国大半年，你觉得我能感觉到多少？虽然也怀疑过你同学说话的真假，但我怕我自作多情。”及苏轻声回，“你从来没说过喜欢我。” 芮原认真地盯着她的眉眼，抬手轻轻揉了下她的脸颊，“我喜欢你，在你表白之前就喜欢你，从始至终，只喜欢你。” 及苏耳尖染上了红晕，一层盖一层，她扬起唇角， 飞快地在他脸颊上吻了下。 芮原伸手搂住她的腰，低头就要回吻。她预判了他的靠近，灵活躲开蹲到地上，捡起掉在地板上的一包薯片晃了晃。 “你弄掉的，快帮我捡！” 芮原看着落空的手无奈笑了下，低头望过去。进门之后只开了盏夜灯，光线幽幽暗暗，映在及苏白净的脸上，依旧挡不住她溢出眼底的雀跃。 没有人比她更可爱，装凶也可爱。 芮原轻笑，“行。” 他从鞋柜旁边捡起白色购物袋，沿着两边墙慢慢走，将散落的半袋奶油餐包、巧克力饼干、西柚汁一个个放进袋子里。 第39章 及苏抱着包薯片蹲在原地看他，抿唇轻笑，见他快要走到自己面前，立刻配合地往后挪一小步。 视野范围扩大些，一个深蓝色的小方盒突然出现在视线里。 及苏单手撑地，伸长手臂去够，莫名觉得眼熟，歪着头小声读上面印的两行字。 “这也是我买的？超薄……轻。透。” 及苏霎时瞪大眼睛，咬牙憋住了后半句，握着盒子僵住片刻，困懵的脑子这下彻底不转了。 她低着头，绞尽脑汁回忆这是哪来的，正出神时，眼前冷不丁出现一个拖在地上沉沉的袋子。她一慌，本能地背过手。 安静一秒，眼前的袋子敞开了一个小口，低哑的嗓音落在她头顶。 “藏什么？放进来吧。” 第35章 购物袋被人单手提着，头顶的光点稀稀落落地投向袋子里。 及苏假装没听到，懊恼地往里面看一眼，伸出食指，装模作样数了数，“嗯都在了……” “还有你手里那个。” 芮原丝毫不留余地，稍抬眉尾，随意抬手指向她身后。 及苏一心虚，暗戳戳把盒子攥得更紧，腾出来的右手在腰后费力摩挲，妄想凭空摸出一个兜。 右手落空后，她仰头看他，掷地有声地回，“没了呀。” 芮原不动声色地挪开视线，收回手，利落地扎紧袋子，勾起唇角，“好，没了……” 他说完就弯下腰，缓缓靠近，深手摸向她脚边。 “这不是？”他捡起掉落的一包番茄味薯片，学着及苏的样子晃了晃。 “……是。”及苏僵硬地扭头，眼睁睁看着他将薯片塞进袋子里，暗自长舒一口气。 “你怎么还蹲着？” “哦对……”及苏尴尬点点头，将冰凉的盒子贴近左手手心，侧身撑地缓缓起身。可刚一使劲，整个人又狼狈地跌坐在地，她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呆呆看着发麻的双脚缓神。 “小心……” 芮原上前一步蹲到她身边，伸出手作势要扶她。 及苏回过神，慌乱地向后仰，瞪大眼睛阻止，“别动。” 芮原停顿一秒，无奈收回手，歪头看她，“自己能行吗？” “能……”及苏顺口接话，她不服气地曲起膝盖，双脚踩在地板上就要起来，可惜还没使劲，整个小腿就不受控地歪倒在地上。 ……这次蹲得好像太久了，小腿发软还有些麻木。 她认命地闭闭眼，主动抬起空着的右手，干脆摆烂，“起不来，拉我！” 芮原低头盯着她看，被她这幅无所谓又有点蛮横的样子逗乐。他弯弯唇角，伸手握住她的手腕，轻轻一拽。 及苏双腿发软，实在使不上劲，借着芮原拽她的劲，屁股也只是离地短短一秒，又重重撞向原地。 “你使点劲！”及苏感觉尾椎骨一痛，倒吸口凉气，着急催促。 芮原把左手提着的购物袋丢到拐角的沙发凳上，腾出手拖住了她的胳膊。他向上用劲，控制着力度，小心地将人从地上拉起来。 下一秒，他手一松，及苏却控制不住地直往前扑。顾不上思考，他又伸长手臂将她捞回身前。 这次他不敢松手了，收紧手臂环住她的腰。怀里的人沉寂两秒，突然开始剧烈挣扎。 凌乱的长发糊了一脸，让他看不清她的神色。 芮原没松手，眼神直勾勾地望着及苏。他观察片刻，才顺着她扭头的方向，看见了孤零零躺在地上的蓝色盒子。 他无奈抬手，轻轻扶住了她的脖子，手指顺着脖颈探入她的发间，稍微发力，慢慢将她的脑袋掰正。 四目相对，及苏一下安静了。她小心观察芮原的脸色，没什么底气地出声，“怎么了？” 芮原眯了眯眼，眼底有些无奈的怨气，“都什么时候了，还关心那个？你能先关心关系自己，别再摔了吗？” 及苏双手挡在胸前，别扭地缩缩脖子，小声反驳，“不会摔，我自己能站稳。” 话音刚落，芮原冷不丁收回手，及苏顺势抬手扶住面前的墙，靠着墙动了动逐渐恢复知觉的脚腕。 “你……”她转头想找芮原理论，却扑了个空。视线一寸寸下移，她又意外撞他似笑非笑的眼神。 芮原不知道什么时候蹲下身，从地上捡起了那个她“心心念念”的小玩意，托在手心冲她展示。 “你藏这个？” “……”一瞬间气血直冲大脑，及苏结结巴巴地否认，“不……不是我买的。” 芮原站起身，握着它径直往沙发凳前走去，淡淡回了个“嗯”。 及苏默默看着他把盒子扔进便利店的购物袋里，动动唇想阻止，却又因为他流畅的动作放弃解释的想法。 ……她就知道说不清。 “真不是我的。”及苏侧身靠在墙上，歪着头叹息，软绵绵的语气听起来不那么像狡辩，但十分无力。 “不是你的……你知道是谁的吗？怎么会在你这里？” “不知道……都不知道。”及苏只闭眼摇头。 芮原瞥她一眼，耐心提醒，“我知道不是你的，买的人放在袋子里没来得及拿出来。” 及苏听到这话眼睛一亮，顿时来了精神，大声附和：“没错！就是这样！” 便利店结账时的画面一帧帧定格，童瑶当时欲言又止的表情此刻在她脑海里清晰地放大，她霎时反应过来。 “拿出来，赶紧还回去……” 一眨眼的功夫，及苏就冲到了沙发凳前。她弯着腰把手伸进袋子里，蒙头一顿找，很快将包装盒握在手心，转身就要走。 芮原及时拉住她，“你想还回去？” “对啊。”及苏理直气壮地答，“不还的话，万一耽误别人呢？” 芮原被她这一番贴心的言论噎住片刻，酝酿几秒，才又开口解释，“或许别人已经不想要回去了……你有没有想过，那人为什么不自己拿？” 及苏秒接话，“她不好意思……买完之后一路上都有人，没找到机会从袋子里悄悄……” 她突然停住，想明白了童瑶一路上有些异样的反应，连带着即将出口的话也拐了个弯，“还回去确实尴尬呐……那留着也很奇怪，要不丢了？也很奇怪。” 及苏自顾自沿着客厅到房门口的路转了一圈，她先走到垃圾桶旁边思索两秒，转身又往门口走，“不行，都尴尬……我还是偷偷给她还回去……” 芮原随意抬手搭在沙发靠背上，双腿自然交叠，笑着看及苏满屋子乱跑。 及苏蹲麻的双腿刚恢复一些还不太听使唤，短短一段路走得歪七扭八。她上下摆动着双手，手里像是握着个烫手的火球似的，一刻不停地抖动，看样子想赶紧丢出去。 她绕了几圈走到门口，却忽然扭头，疑惑地瞪他：“你怎么还不走？” 芮原被她这一眼看得猝不及防，摇摇头坦诚回：“我没地方去。” “你不会指望我收留你吧？” “可以吗？”他顺势问一句，轻轻的气音里裹着笑意，“临时起意，我换乘两班高铁来的，没买到机票，也没订到酒店。” 及苏被他诚恳的神情迷惑一秒，刚要松口，转瞬又瞪圆了眼睛，忙不迭摆摆手，“不好吧……还没出节目呢，你怎么就这样。” 芮原迈开长腿走近，煞有介事地问，“我怎样？” 及苏后退两步，眼神漫无目的地飘向一边，不服气地回，“我怎么知道你想怎样。” 片刻安静后，她听见头顶轻飘飘的一声轻笑，没什么情绪。 芮原抬高手臂越过她肩膀，牢牢握住门把手，低头看她，“一起走？” 她挡在门口，抿唇沉吟两秒，忽然扯了扯他衣摆，小声说：“收留你也不是不可以……这间套房有两个单独的卧室，本来跟我一起住的同学不来了，你可以住另一间，我们两个人互不干扰。” 她说完又提高音调补充一句，“我就是可怜你，这么晚了担心你露宿……” 话没说完，芮原精致的眉眼忽然在她眼前放大。他眼底带着浅淡的笑意，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耳侧，“谢谢苏苏可怜我。” 及苏动了动嘴角，想笑又强装冷静地忍住。她抬手轻轻推开他，指向右边的房间，不忘催促一句，“回你自己房间去。” 芮原没回答，垂眸继续盯着及苏瞧，直把人盯得耳垂泛红，差一点抬脚踩他，他才收回视线，揉揉她手腕提醒，“记得涂药。” 看她鼓着脸颊点头，他勾勾唇角，转身进房间。 及苏留在门口，先抬手捏了捏滚烫的耳垂，等整个人的情绪平复些，才拿出手机点开班长的对话框。 【你不跟我住酒店是吧？】 对面秒回。 【小郭班长：是啊，明天下午我直接去活动现场。】 【小郭班长：咋？你一个人孤独？】 及苏看到她的回复，始料未及，微微睁大眼睛，伸出食指戳着下巴出神。她还没想好要回什么，屏幕上又跳出一条新消息。 第40章 【小郭班长：要不我摇个人过去陪你？】 这次及苏毫不犹豫。 【不用。】 【小郭班长：女生。】 【真不用。】 【小郭班长：跟你挺熟。】 【真的不用！】 按下发送键后，消息框沉寂了许久，及苏不禁皱眉，开始反思自己拒绝的语气是不是有点冲。 她的手指刚点在键盘上，还没打下一个字，班长莫名回复了两个字。 【小郭班长：懂了。】 这简短的两个字意味不明，及苏心虚地敲击手机侧面，迟疑几秒反问。 【懂什么？】 【小郭班长：你不想其他同学陪你，那绝对是想我了。】 【小郭班长：得意.jpg】 及苏被带墨镜的小熊表情包逗得笑出声，暗自舒出一口气，憋住笑回她：【对对对，这都被你猜到了。】 她跟班长又随便聊了几句，约好明天晚上去吃烤肉后就结束了聊天。没过两分钟，酒店的工作人员突然过来，把芮原的行李送了上来。 小巧的银灰色行李箱不大，目测差不多是十四寸，及苏握着侧把手提了下，差点没提动，还是老老实实握着拉杆将行李箱拉到卧室门口。 “准备得还挺全。”她吐槽一句，把行李箱放门口后敲门，“芮原，记得出来拿行李。” 等了几秒没动静，她小心翼翼将门推开一条缝。卧室里光线不亮，看不见人影，但确实没有响声，她不再犹豫，索性拉开门直接将行李箱一把推进去，随后利落关门。 及苏送完行李回到客厅，坐在沙发上盯着手里的小方盒发呆，犹豫几秒，还是给童瑶发了条信息。 【小瑶，你买的东西都拿走了吧？】 发完信息，及苏盘起双腿靠上椅背，仰头望向对面墙上挂着的巨幅油画，鲜艳的彩色线条在眼前悠悠晃动，她不安地搓搓手指。 差不多一分钟后，手机震动两下。 【童瑶：对的啊。】 【童瑶：怎么了，学姐？】 及苏捧着手机小心措辞，手指慢吞吞在屏幕上滑动。 【那没事了。我那袋东西掉在半路了，我买的东西已经不剩什么了，主要是担心你的。】 【童瑶：没事的学姐，我没有。】 及苏托着下巴叹口气，默默收起手机，彻底放弃把东西还回去的想法。她起身走回房间，将那盒子随手放到床头柜上，打开自己的行李箱，翻出睡衣去洗澡。 洗澡的时候左右是不太自在，她总想着这间房里还有另一个人，莫名有些紧张，于是不自觉加快了速度。洗完随便套了条棉质睡裙，吹干头发就躺倒在床上。 她将右手举到顶光下仔细看，手腕上的红痕淡了不少，她不太在意地揉了揉，没什么感觉。安静几秒，她想到芮原进房间前的提醒，还是妥协地翻身起来，从行李箱里找出药膏，简单涂了一层。 刚拧紧盖子，门外忽然一声巨响。砰的一声，似乎是重物砸地的声音。 及苏被吓一跳，没多想就开门往客厅跑，手里的药膏还没来得及放下。 客厅里的壁灯全都亮了，光线充足，视野无比清晰。在光源中心，芮原背对着她站在弧形沙发前，低头扯了扯黑色工装短裤，上半身……什么也没穿。 及苏顿住脚步，反应慢半拍，视线触到流畅的背部线条时，才抬手捂住眼睛，两只手严实地盖在脸上。 “你干嘛呢！脱什么衣服……” 芮原听见身后的动静，加快了穿衣服的速度，提着t恤衣领直接套上。他弯腰把刚刚被自己踢倒的行李箱扶起来，转身朝及苏走过去。 “我是在穿衣服。”他没多解释，轻轻握住她的手腕，将挡住她眼睛的手拿开，“不信你看。” 酥麻的触感从手指传遍全身，及苏眯着眼，试探地一点点挣开眼睛。 她身后亮白的灯带投下整齐的光圈，精准打在了芮原脖子侧面。或许是因为穿得急，他的领口有些歪，完完整整露出一片肌肤。 他脖子斜后方靠近肩膀的地方，有一圈淡淡的红印，形似两条短弧线，不太显眼，但印在他颈侧的位置却很奇怪。 及苏歪头打量几秒，抬手指了指，“你什么时候被虫子咬的？要涂药膏吗？” 她将手里的药膏递到他眼前，善解人意地补了句，“你够不到的话，我帮你？” 芮原低头瞥了眼，看清印记后轻笑一声。 “你咬的，不记得了？” 第36章 周围的气流似乎缓慢地穿过耳畔，将那句简短的话无限拉长。 及苏的右手还无措地停留在半空，一动不敢动，她不可置信地抬眼看他，音量陡然升高。 “怎么可能！” “行，看来是忘得彻底。”芮原轻笑一声，懒散的气音里裹着明显的调侃。 及苏踮起脚尖，有些急了，想不明白芮原怎么突然栽赃她，只是再次大声否认，“我没忘！不是……不是忘了，本来就不是我，怎么会是我？你别说是我失忆了啊，这么离谱，我自己都不记得……” 话音刚落，芮原忽然拽了拽t恤的领口，将衣领扯得更大一些，完完整整露出可疑的浅淡印记，抬脚缓缓靠近她。 “你干嘛？” “帮你回忆回忆。” 芮原抬手搂过她的脖子，微微侧身，小臂贴着裙摆从她膝盖下穿过。他轻抬手臂，忽地将她抱到自己胸前。 及苏一下抬起手，下意识环抱住他的肩膀。她低着头，眼神定定地望向近在咫尺的红印，像是真的陷入回忆中。 “想起来了？” “没有。”及苏老老实实摇头。 她内心的不安渐渐涌上来，本来她坚信芮原脖子上的这个印记跟她没有丝毫关系，但听他笃定的语气，自己也逐渐不确定了…… 不会真是她咬的吧……什么时候的事？ 芮原瞥见她一脸茫然的表情，好心地抬手扶住她的脖子，温声提示她。 “那天我把你抱回小屋，你就像这样……”他的手指稍微发力，推着她的脸贴近自己肩膀，“咬了我一口。” 肌肤的暖意忽然触到微凉的脸颊，及苏忍不住缩缩脖子，怔住几秒，杂乱却清晰的记忆碎片如潮水般涌入脑海。 她无力地闭上眼睛，紧紧抿住唇，收紧手臂，手心朝下按住芮原的肩膀，小心翼翼地扯了扯他的衣领，自己一点点挪过去，将脸埋进臂弯。 头顶传来一声轻笑。 “想起来了？” 及苏头也不抬，从齿缝里憋出一个音，“嗯。” “梦到什么了？这么狠。” 及苏再次陷入沉默。她说不出口，自己梦到了芮原，迷糊中他先咬住她的嘴唇，她……似乎是在回应。 “梦到你喜欢吃的蛋糕？蓝莓蛋糕？” 及苏回过神，牙齿猝然磕到下嘴唇，痛得她忍不住流泪。她缓一秒，抬头望向芮原，直白回他，“不是。” 又坦诚地补充：“是你。” 芮原瞥了眼她泛红的眼尾，以为她梦到之前的事感到委屈，松手将她放下来，手指轻轻碰她的脸颊，“如果以后我又让你感受不到我喜欢你了，随时都可以咬我。” “随便咬，几次都可以，哪里都可以，多重都可以……” 及苏被他莫名其妙的话说懵了，却也不好意思再多解释，只好低头，掩饰似的转换话题。 “既然我咬的，那我就负责到底……”她再次举起药膏，推了下他的肩，“帮你涂药。” 芮原挑眉，“这么淡，没有涂药的必要了吧？” “要。”及苏不知道哪来的一股蛮力，直接扯住芮原的手腕走向沙发，将他按在正中心宽大的软垫上。 她收拢手指，心虚地垂下眼捷，生怕被芮原看出自己隐藏的心思。 沙发上方的光线不够亮，投下的光斑被深浅不一的暗影隔开，原本浅淡的红印几乎彻底消散。 及苏微曲膝盖，右腿外侧贴近软垫，侧过身扒开他的衣领，凑近了点仔细寻找位置。 芮原随意地靠在椅背上，看起来像任凭她摆弄的态度。他低头看了眼，及苏细长的睫毛缓缓颤动，手指绕着他锁骨打转。 她咬着唇一脸苦恼。轻柔又炙热的气息均匀喷洒在他下巴处，有一下没一下，带着不经意的碰撞。 芮原搭在腿上的手指不自觉握紧，喉头滚动一下。 “别涂了……” 及苏眼睛也不眨，专注地趴在他肩膀上，“别急，马上找到……” 她话没说完，握在左手的药膏忽然被抽走，手心一空，她疑惑地抬起头。 芮原轻咳一声，侧过脸随口遮掩，“我自己涂。” “你够得到？” “嗯。”芮原面无表情回答。 及苏抬手搭在了身侧的靠枕上，往后靠一些，歪着脑袋笑，“那你涂。” “等会涂。” 第41章 “你是不是唬我呢？”及苏挺直腰背，想也不想就戳穿他，“你压根不会涂。” 芮原停顿一秒，试图讲道理，“我又没要你负责，再过一天就看不到了，没必要……” 及苏察觉到他这莫名逃避的态度，一股倔劲上头，俯身按住他的胳膊，一言不发，果断伸出手去够他握在右手的药膏。 芮原有些始料未及，迅速转动手腕调整方向。他抬高手臂，举过头顶往后伸长，左手本能地揽住她的腰，无奈提醒。 “你慢点。” 及苏全身心扑在他的右手上，不管不顾地抬起左脚踩在他另一侧，拽着他胳膊努力去抓。 双手胡乱在半空抓了几十秒，连芮原的手腕都没碰到。 她悻悻然收回手，叉腰叹了口气，停顿一秒又一鼓作气站起身，直往椅背后面冲去。双脚下一秒就被软垫绊住，不出所料地摔倒在芮原身上。 她低头靠在他胸前，咬牙缓了下，不死心地抬眼向上看，却意外撞上芮原漆黑的眼眸。 及苏呼吸一滞，猛然反应过来，她此刻的姿势有多么容易被误会。 芮原感觉到她的僵硬，眼神向下定在了她的唇上。他不敢轻易再向下挪动，却也无法转移视线，余光里她不安地扭了下。 这一下愈加清晰，有些不经意的撩人。 铺开的裙摆被她压在膝盖下，因为她跨坐的动作太大而撑开，单薄的布料贴紧她的腰部线条起伏着。她细直的小腿别扭地抵在他腰侧，明明还有金属扣相隔，他却感受到似火的烫。 “苏苏……” 他单手扣住她的腰，另一只手慢慢覆上她僵直的脊背，手心的温度烫得她控制不住抖了一下。 “嗯。”及苏紧紧揪住他的领子，呢喃出声。 “不要涂药了。” “嗯……”及苏有些晕，机械般回应。 “接吻吧……” “嗯……”及苏没听清什么，几乎下意识答应，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牙齿已经磕到了芮原柔软的唇。 这个吻带着克制的欲望，几番辗转后归于温柔。 芮原耐心地吮吸着她的唇瓣，似乎在一点点描摹她的唇形。她情不自禁地颤了下，嘴唇微微张开，湿热的触感下一秒划入了她口中。她的舌尖被抵住不住地逗弄，他一点点贴紧，一点点霸占她唇齿间的每一寸气息。 滚烫的呼吸在齿间摩挲，她感觉大脑一片空白，只是本能地紧紧搂住他的脖子，给渐渐发软的身体寻找支撑。 他的吻逐渐猛烈，及苏呼吸急促了些，感觉自己快要喘不上气，她着急地向后缩了缩，齿缝间溢出一丝短促的轻哼。 芮原猛地攥紧手指，额前青筋凸起，他毫无预兆地松开她，大拇指轻轻覆上她些微红肿的唇瓣。 及苏懵了一会，动了动唇，止不住地用力喘息。 芮原单手揽着她摇摇欲坠的身体，另一只手托住她的下巴，低下头吻在她眉间。 及苏被迫仰头，感受酥麻的吻滑过她眼捷和鼻梁，又回到了唇上。 这次的配合似乎更加默契了些，她慢慢学会自然而然换气，手指无意识伸入他发间试探着回应。 体内似乎有火焰在燃烧，颈侧浮起了薄薄的汗。及苏难受地往前挪动，伸直小腿圈住了芮原的腰，却猛然意识到自己坐到了什么突兀的地方，在她缩回之前，一只滚烫的手准确握住了她的脚腕，顺着小腿向上攀。 迷迷糊糊中，她感觉裙摆被轻松地扯开，腰侧一凉，凉意又迅速被粗糙的手掌盖住。 及苏咬了下唇，回过神来，推开他低声念，“不能在这……” 话音未落，腰上的手臂猛然收紧，她感觉他绷直的肌肉不停地摩擦她的后背，她只来得及闭眼趴到他肩上，整个人瞬间被腾空抱起。 衣摆自然垂落，腰侧的手掌滑到了大腿后侧，牢牢地托住她。 混着薄荷香的气息喷洒在她颈侧，细密的吻砸在锁骨周围，她眯着眼望向地板。眼前深咖色的木地板似乎变换了花纹，没过两秒她就看见自己躺在衣柜边的大号行李箱。 背部陷入松软的被子里时，及苏混沌的思绪终于清晰，芮原将她抱进了卧室。 及苏闻到了枕头上淡淡的薰衣草味，放松下来躺在床上，玩闹似的抬手揉了揉靠在颈侧的脑袋。 呼吸愈发急躁，交错的光影打在她湿漉漉的眼捷上，晕开眼底的理智。 “苏苏……”芮原伏在她肩头，轻声叫她的名字，嗓音暗哑，带着未被压抑的眷恋。 及苏仰着头喘气，被他有力的手掌牢牢压在枕头上。她眨了眨眼，感觉裙摆似乎被卷到了大腿根，衣领也被拉开，松松垮垮地挂在手臂上，一侧细细的肩带跟着滑落。 及苏的大脑已经无法发出回应的信号，但她隐约中清楚今晚有可能会发生什么。 她有些慌张，又忽略不了身体本能的渴望，迫切地想寻求一些安全感。 “芮原。”她轻声叫他的名字。 这个时候，他的回应会是她的安全感。 芮原似乎听见了，他抬起头看她，眸色如墨般铺染，带着压抑的索求。 一秒后，他滚动了下喉结，轻轻将她衣领往回扯，“我再去洗个澡……” 还没转身，他的脖子被一股意外的力量拽回，及苏湿润的眉眼在他面前瞬间放大。 她抬手指向右边的床头柜，音量不大，但一字一句说得清晰有力。 “那个……我没还回去。” 第37章 床头的壁灯安静地挂在斜上方，柠檬黄的光闪了一下。 及苏撑起上半身，毫不犹豫地从柜子上捞过那盒套，放在芮原手心。 芮原低头愣了片刻，轻轻握了下盒子，塑料膜发出咔咔的摩擦声。 “你真的愿意吗？”他微俯下身，吻在她微颤的肩膀。 “真的。”及苏喉头干涩，这声极轻的回应淹没在浓重的喘息中。 她感觉腰侧的手滑到了后背，心再次揪紧。她的脑子有些混乱，渐渐开始放飞思绪。 “你……你明天不用早起吧？”她含糊不清地询问。 芮原抬眼看她，精致的眉眼被笼在昏暗的光中，带着悠然的笑意。 他捧起她的脸，微微挑眉，“你是担心……我明天起不来？” “……”及苏心虚地闭上眼睛，牙齿一点点磨着下唇。 下一秒，她感受到芮原托着她的下巴揉过她的唇。塑料盒被拆开的声音转瞬即逝，数不清的吻轻柔地点在她脸侧，带着明显的安抚意味。金属砸地的轻响后，布料摩擦声紧接着划过她耳垂。 肌肤相贴的湿热触感不停地刺激她的神经，他绷紧的肌肉压在她腰侧，在一团柔弱中陷落又浮起。 这个晚上，她像被无数次抛到了半空，在很多个失重感袭来的时刻，又被他稳稳接住。 “苏苏……”他的嗓音像混着沙粒，沉沉磨着她的耳朵，“不要离开我。” 及苏疲惫地睁开眼，被他眼底张扬的光烫了一下，很快又陷入昏沉。 — 将近中午，及苏才从睡梦中清醒过来，她抱着脑袋缓神。夜晚的记忆被热气和潮湿切割成漂浮的细小碎片，半梦半醒中，似乎依旧缠绕在她身上。 芮原帮她清洗结束已过凌晨三点，迷迷糊糊中她感觉他又吻了吻她的眼角。一觉睡醒，及苏只觉得浑身酸痛，一点都不想动，索性在床上躺着呆呆地望向卧室的顶灯。 两分钟后清醒一些，她翻身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解锁屏幕后，她一眼看到了芮原早上八点发送的信息。 【芮原：论坛提前了，今天就要到小镇的研究所。马上飞机起飞，落地我再给你发消息。】 【芮原：离开前我去你房间跟你道别了，我猜你没听到我说了什么，我想再重复一次。】 【芮原：及苏，不管结果如何，我一定会回来。告白夜给我一个机会吧，抹去前男友的身份，让我站在你身边。】 及苏恍惚地眨眨眼，记忆里似乎确实有一段关于芮原跟她告别的记忆，也确实不太清晰，她思索两秒，弯弯唇角，伸出手指戳了戳屏幕。 【告白夜见。】 她回复完后看了眼左上角的时间，猜想这个点芮原应该还在飞机上，一时半会看不见她的消息，干脆翻身下床走进卫生间。 简单洗漱后，她回到卧室换衣服。整理衣领时突然瞥见脖子周围青色的痕迹，浅浅一圈，但印在颈侧还是有些显眼。 虽然有心理准备，但她还是皱眉观察了片刻，才愤愤地拿起手机给芮原补发了几条信息。 【今天这么热的天，我却不能穿低领上衣！】 【下次我要咬回来。】 【生气.gif】 及苏还在挑选新的表情包，手机忽然震动，屏幕上方显示一条来电，备注是陈叔叔。 她停顿一下，还是乖乖划开按键接通电话。 第42章 “陈叔叔，有什么事吗？” 听筒里一阵明显的推搡声过后，对面传过来熟悉的女声。沉稳的音色也遮掩不住迎面扑来的怒气，一字一句都充满压迫感。 “你回陵城了，为什么不回家？” “一个人跑到哪里去了？跟谁在一起呢……啊？你现在怎么回事，回来也不说一声是吧，这个家还要不要了！” “你说话啊！” 那端的语速不断加快，话里满满都是质问。 及苏在听到第一个字的瞬间，习惯性的将手机拿远一些。安静听完对面一顿输出后，她才握紧手机，深吸一口气，强硬地挤出笑意，温声回应。 “妈，我下午去飞扬广场义诊，结束就回来……昨天飞机落地太晚，就跟同学住酒店了。” 对面沉寂一秒，她母亲苏佳佳似乎叹了口气，“几点结束？你陈叔叔去接你。” “不用了，来回要一个多小时，别麻烦陈叔叔跑了，我用手机查过，地铁二号线直达，我自己回来。” 她想了想，不放心地补充一句，“我结束就回来，随时给你发消息。” “好，发定位。” 及苏妥协，“可以。” 那端传出了隐隐约约的小声交谈，她刚想挂断电话，陈叔叔压低的声音冷不丁响起。 “小苏，你妈妈刚刚就是太急了，你别难受。” 及苏抬手盖住自己半张脸，避开听筒清了清嗓子，笑着回：“我没事，陈叔叔，等我下午回来陪你们。” 陈叔叔也低低地笑了声，“好，晚上想吃什么，叔下午好好准备。” “想吃红烧肉！”及苏不想扫兴，认真思考，“还有炒年糕！” “好！粉蒸排骨吃不吃？” “吃！” 挂断电话后，及苏捧着手机缓了片刻。原地站了半分钟，面对苏佳佳时不自觉流露的顺从和迁就散去一些，她才弯下腰开始翻行李箱，从夹层里拿出一件短袖衬衫，将身上的低领t恤换掉。 及苏其实已经习惯了苏佳佳对她生活的过分关注。 她五岁时，苏佳佳因为受不了她亲生父亲的冷暴力提出离婚，父亲不同意，两个人吵到她八岁时才成功离婚，后来她跟着母亲生活。半个月后有一天放学，她父亲却背着母亲把她带离了陵城，那天半夜她才回到熟悉的家，一整晚苏佳佳都紧紧抱着她不松手。 就是从那天开始，苏佳佳开始无时无刻监视她的生活，插手她的选择，甚至掌控她的情绪。房间里的监控，携带的定位器，被偷偷翻开涂抹的日记……她的学习、交友、爱好、未来的每一个计划都已经被苏佳佳安排好了。 她崩溃过，也试图反抗过，但每当母亲抱着她哭诉时，她都没有办法狠下心推开，只是慢慢的，开始习惯这样的生活，在和母亲的相处中找到了一种平衡。 她上高中之后，苏佳佳再婚，和高中同学陈叔叔组成新的家庭，对她的关注似乎没有之前那么强烈了，只是在一些关键的时刻还是会事无巨细地询问。 尤其是大学毕业后，开始格外关注她的感情生活。及苏大概能明白，是因为苏佳佳自己经历过一段失败的婚姻，曾经信错了人，不希望她再错付。 她母亲不信水到渠成的缘分，只相信自己凭经验看中的人。 及苏想到这又抬头瞥了一眼桌上的手机，屏幕停留在芮原的对话框。 苏佳佳当时并不同意她参加恋综，更别提她可能真的会和节目嘉宾谈恋爱，哪怕那个人是芮原。 及苏没思考这件事太久，很快班长就在社团群里疯狂发消息，催促大家早点到现场提前准备，她吃过午饭后就直接往飞扬广场走。飞扬广场就在陵城大学的后面，距离酒店也不远，走过去大概十分钟的路程。 她到的时候，义诊的横幅刚刚拉起来，广场上的人不多，她一眼就看到蹲在地上的班长丁烨。 及苏将帆布背包随手放到一边的板凳上，蹲下来和她一起装易拉宝，伸手将宣传牌摆在横幅下面。 “苏！还是你好，这么早来帮我！”丁烨抬头看到及苏，惊喜地 从地上跳起来。 及苏单手扶住泡沫板，愉快地晃晃头，“那是！” 下午阳光正盛，丁烨注意到她今天却穿了一件白色衬衫，扣子系到最上面一颗，显得过于正式规整。 她皱皱眉刚想开口问，却见及苏连打两个哈欠，细细观察，眼尾是连粉底都挡不住的疲惫。 “你怎么困成这样？”丁烨奇怪道，“不会昨晚一个人没睡好吧？你是害怕还是孤独啊……早知道我真摇个人去陪你了……” 及苏抬手打断丁烨不间断的絮叨，“别，我就是睡得有点晚……” “你这样子可不像是有点晚哦。”丁烨打趣道，视线从她的眉眼一点点滑向衣领。 第38章 及苏一心虚，赶紧抓着扣子转身，大声催促，“你快拉着这个角，别一会义诊开始了，秦老师发现这里牌子还没摆好，桌椅还没摆上……” 听到秦老师的名字，丁烨的情绪肉眼可见降了温，老老实实走到旁边搬箱子。 活动开始前半小时，同学陆陆续续到齐，及苏抬头扫一眼，发现大多数都是昨天在包间见过的熟脸，有几个明显宿醉，睡眼惺忪地歪倒在旁边人肩上。 秦老师拍了拍手提醒大家振奋一点，分组安排任务后各自散开。及苏蹲在易拉宝旁边休息，拿出手机看到芮原给她回了个无辜的小猫表情包，嘴角微微上扬。 “学姐。”边上有人轻拍一下她的肩。 “嗯，怎么了？” 及苏立刻收起手机，站起身温声回应，她转头才看清是童瑶。 “学姐，我有件事想向你确认一下。” 童瑶语气诚恳，眼里溢出莫名的激动。 及苏想到被遗落的蓝色盒子，不太自然地轻声回，“什么？” “你是不是认识我表姐啊？” “你表姐叫……什么？” “童琳。”： 及苏困惑地眨了眨眼，感觉这个名字有些熟悉，却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 “童琳，你们没见过吗？”童瑶着急地将手机屏幕伸到她眼前，那上面是一张短发女生趴在栏杆上的生活照。 及苏终于反应过来，“哦认识……原来你们是一家人。” 看及苏点头，童瑶松口气。她牢牢记着表姐交给她的任务，轻咳了声就继续说下去。 “学姐，你相信我，我表姐参加节目只是被迫，选择的嘉宾也是节目安排，她没有任何一丝多余的想法。”她盯着手机屏幕，按照她表姐给她的留言一字一句念。 “什么意思？”及苏没反应过来。 “不知道。”童瑶摇摇头，同样困惑，“她说你听得懂。” 及苏默默在心里重复一遍刚刚的话，“节目……嘉宾选择……” 她回过神来，终于将昨晚突然出现的芮原和眼前的学妹联系起来。 “好的，我明白了。”她冲童瑶笑了笑。 等童瑶走后，她再次拿出手机，点进芮原的对话框。 【最后一次约会，节目还安排了新嘉宾加入，是童琳对吗？她选了你？】 【芮原：对。】 【你是不是真的有什么把柄落到节目组手上了？】 【芮原：你怎么会这么想？】 【那你跟她约会完之后，再来找我，是什么意思？】 对话框内久久没有跳出新的消息，及苏抿抿唇，还是没有继续追问，猜想他跟节目组之间或许真的有不能说的交易，她也不想窥探。 【是童瑶发送的酒店地址，你才知道我在陵城的吗？】 她及时换了个话题。 【芮原：是，我以为你不录节目了，想来找你。】 及苏讶异地捏捏耳垂，没想到他会如此明明白白的向她坦诚心绪。 她突然更加放松了些，和芮原又聊了两句之后，义诊活动准时开始。她收起手机，走到旁边的看诊台前。 社团准备充分，这次除了问诊外，还有一些科普观影活动、趣味互动游戏……广场上聚集了不少人，两个多小时后整场活动才顺利结束。 及苏收拾好东西，跟秦老师和社团的同学们道别，和丁烨结伴走向地铁站。等待的时候及苏摸出手机，她还记着跟苏女士的承诺，点开相机对准站台上的玻璃窗，拍了张她和丁烨并排等车的合照。 她低头点开苏佳佳的私信，将照片发送过去。一边刷视频的丁烨无意瞥一眼，愣了下，“你跟阿姨……还是没说开吗？” 及苏笑笑，“怎么说得开？当初想学中医的时候，就吵了好久……现在我又跑到长都工作，她只会觉得我成心气她，跟她作对。” 丁烨盯着她动了动唇，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抬手用力搂住了她单薄的肩。 — 及苏到家时天色渐暗，一开门热乎乎的香气直往她鼻子里钻，她放下行李洗了手，随后直接钻进厨房。 第43章 陈叔叔系着围裙在炒年糕，一边翻炒一边挡住她，“小苏，我这不用你帮忙……你快去房间陪你妈妈。” 及苏见自己确实插不上手，知趣地从客厅退了出去。她站在苏佳佳卧室门口，低头仔仔细细整理衣领，小心地按了按扣子，确定看起来没有漏洞，才抬手敲门。 推开门，及苏看见了苏佳佳伏在桌前的背影，长发披肩，遮挡了一侧的珍珠耳环。 她轻手轻脚地走近，望向压在苏佳佳胳膊下的书，“妈，在备课啊？” 苏佳佳伸出食指推了下眼镜，没抬头，“嗯，你这次回来打算什么时候走？” “可以呆三四天吧，最晚周五走，周六要录最后一期节目。”及苏捏了捏手指。 苏佳佳放下笔，抬眼看她，“录那个恋爱综艺？” “是。” “怎么还没录完？”她皱紧眉头，摘下眼镜揉揉太阳穴。 “快了。” 苏佳佳没再说话，及苏坐在旁边撑着脑袋发呆，直到十几分钟后，陈叔叔过来敲门，她才舒出一口气，脊背瞬间放松。 吃饭时陈叔叔一直找话题活跃气氛，相处总算没之前那么僵硬。及苏眉眼渐渐染上笑意，时不时被陈叔叔逗得低头笑，不知不觉吃了一大碗饭。 她揉了揉肚子，站起来还想再盛一碗汤，旁边的苏佳佳冷不丁开口。 “我昨天跟你梅姐聊了聊，她侄子比你大两岁，等你节目录完回来，约时间见一面。” 及苏愣了愣，“妈，我参加的恋综，你就肯定节目结束后我是单身？” “节目里遇到喜欢的人了？”苏佳佳接过她的碗，帮她盛了半碗排骨汤，不太在意地反问。 “对，节目里有我喜欢的人。”及苏抬手搭在碗侧，认真回答。 苏佳佳放下汤勺抬头看她，“我不同意，节目里认识的人怎么会可靠？你听我的回来相亲，大家知根知底的才放心……” 及苏动动唇，原本想说自己喜欢的那个人是芮原。苏佳佳和颜舒认识，她看在两个人从小相识的同学情谊上，大概率不会这么抵触。 但她看到苏佳佳强硬到不容置疑的态度，心里忽然涌出一股气，直接反驳，“为什么我不能拥有自己选择伴侣的自由？” “自由？你要自由你就等着吃亏吧！”苏佳佳猛地将筷子摔到碗边，发出清脆的一声响，格外刺耳。 她站起身，扶住及苏的肩膀，语气里染上淡淡的悲伤，“乖女儿，你为什么不听我的呢？你怎么越来越不乖了呢，以前你都主动跟我分享玩了什么游戏，交了哪些新朋友，还会把日记本放在桌上给我看……” 及苏攥紧双手，平静地反驳，“不是我给你看，是你自己偷看。” 她顿一秒，“还有，如果当乖女儿连恋爱对象都是听从安排的话，那我真的成为不了你想要的那个乖女儿。” 身侧一阵风拂过，及苏认命地闭上眼睛，预料中的巴掌和疼痛没有到来，她睁开眼，抬眼对上苏佳佳挣扎的神色，还有悬在半空的手臂。 第39章 陈叔叔紧紧拽住苏佳佳的手腕，在她耳边轻声说了什么。 “好……那就这一次，我会看你参加的这档节目。”苏佳佳喘了口气，“如果你真的能自己找到那个最合适的 伴侣，那我不会再插手你的感情生活。” “有些坎你想自己过，那就自己去试吧。” 话说完，苏佳佳挣开陈力的束缚，转身回了房间。 及苏慢慢站起身，盯着她母亲离开的背影恍惚了下，陈叔叔走过来，温声解释。 “你毕业的时候说想要去长都工作，不是跟你妈大吵了一架吗？后来她偶然跟你们秦老师聊了一次，从秦老师口中了解到你独立鲜活的一面，她意识到，你是多么有主见、有闯劲、坚定目标。” 他扭头看她，“她同时也意识到，她对你的态度有问题……所以这一个多月，她定期去心理咨询，她也在试着努力调整。” 及苏没想到她离开陵城的这一个月里发生了这么多事，震惊地眨了眨眼。 “你要相信，她很爱你。”陈叔叔冲她笑了下。 及苏望向紧闭的房门，又慢慢垂下眼捷，点了点头。 —— 及苏最终在家里呆了四天，她跟蔡导确认好告白夜的录制时间后，选择周六一早的航班回长都。 在家的这几天，她跟自律的苏女士调整作息，每天早起早睡锻炼身体，无形之中确实感觉相处没之前那么僵了，只是她也没着急坦白跟芮原的关系。 临走前她陪苏佳佳去了一趟咨询中心，坐在走廊的塑料椅上，忽然就松了口气。等她妈妈出来后主动上前拥抱，她似乎也是和曾经被困在角落里进退不得的自己和解。 录制当天晚上五点，及苏回到节目小屋。一进门，她还没来得及打招呼，田心然就提着裙摆朝她扑过来。 “小苏，你跟芮原偷偷去哪玩了？”田心然一手挽住她，歪着脑袋冲她疯狂眨眼，一脸期待。 “……没玩，我回陵城参加活动，他去哪了？我不知道。”及苏全身绷着笔直，用力摇头。 “哎你怎么还瞒我呢？上次不是你自己说的你们俩……”田心然抱住她的脖子，凑到耳边，“放心我谁也没说！” 及苏被她挤眉弄眼的样子逗笑，忍不住扶着行李箱的拉杆弯下腰。 “及苏！及苏回来了？赶紧赶紧去二楼准备妆造！”夏椰忽然从后面跑过来，扯住她的胳膊就往楼梯上带，行李箱一下被推给了愣住的田心然。 化妆间里挤满了人，陈思源和蒋岩并排坐着烫头发，见到及苏默契地挥挥手，她笑着点头，跟上夏椰挤进后面一排。 从被夏椰按在椅子上的那刻开始，及苏忽然有些紧张，她静静地配合工作人员试衣服、化妆、编头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一点点变得精致华丽，淡粉色的鱼尾裙妥帖又正式，她锁骨上躺着的那条小熊项链，也恰巧相配。 夏椰在旁边念节目规则，“告白夜流程很简单，你们按照抽签顺序到达指定地点，我们会提供你们选择的嘉宾电话，拨通电话后你们可以自由沟通，如果反选，对方则会来找你，如果没有选择你，挂断电话后你会独自回到小屋。” 及苏点点头，抬手从抽签箱里摸出一张卡片，翻到正面看到数字，“七？” 夏椰接过卡片，“那你是最后一个。” “最后？” “新来的amanda不参与最终选择，芮原……还没回来。” “还没回来？”及苏瞬间抬头，疑惑地重复一遍。 夏椰咬了咬唇，无奈点头。 及苏收回视线，手指轻点了下屏幕。她和芮原的聊天停留在昨天上午，他当时已经进入最后一轮比赛，及苏跟他约好今天见之后，就没有再发消息打扰他。 他说他会回来。 及苏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弯弯唇角，不再多想，握紧手机起身，先回到自己房间等待。 六点的时候小屋广播响起，简单解释规则，并提醒其中两位嘉宾记得给前任关系连线的任务。 及苏侧身坐在床边，时不时扯扯裙摆，又整理一下碎发，心思完全不在广播上，她的脑海里充满了刚刚想的表白词。 广播结束，告白夜正式开始。今晚会有人得偿所愿、拥抱所爱，也注定会有人潇洒离场、大步向前。 不管怎样，每个人至少都努力过，并不辜负自己的心动。 及苏低着头，轻轻握住自己的手指，不自觉猜想今晚属于自己的节目落幕。 差不多半小时后，她接到了付言沃的电话。她握着手机愣了几秒，她还以为，他有更心动的对象。 毕竟除了第一次约会，她和他后来并没有什么接触了，他似乎已经猜到她不再是和他拥有相同身份的那位嘉宾，再没有和她聊过对前任关系的猜测。 “喂，小付？”及苏接通电话，试探出声。 “是我，及苏。”他笑出声，“是不是超级意外！” 被他充满活力的清亮嗓音感染，及苏内心的忐忑也散去一些，小声承认：“是有点。” “我自己其实也犹豫了很久。”付言沃似乎站在室外，听筒里有断断续续的风声穿过，“我在想，要不要忽略已知的结果，再争取一次……想了一整晚，最后还是决定把我对你的感受，清清楚楚地告诉你。希望你不要有心理负担，我只是想用这种方式和这段时间的感情告别。” 及苏轻声答应：“好。” “及苏，真的很开心认识你。我们第一次见面有些尴尬，场面混乱，还同时逃掉了跟彼此的相亲，但我很庆幸，可以在节目里再次遇见你。对你动心，好像是一件水到渠成的事情，或许是第一次约会，也或许更早……在我第一次走进小屋的时候，你突然冲到我面前叫我的名字，眼睛很亮，笑容灿烂，我瞬间就不紧张了。” 第44章 “我开始慢慢靠近你，抓住每一个了解你的机会，也尝试向你表达好感，但或许是我太关注你了，我很快就明白你的偏向不是我。一开始，我并不想放弃……很抱歉我甚至为了创造和你单独相处的机会，骗你去看我的篮球赛，对不起。” 及苏脑子卡了一秒，慢慢回：“没关系……那天你的比赛很精彩。” 对面安静了很久，久到及苏的手有些发麻，她轻轻攥住手腕，静静地等待。 “及苏。”付言沃压低声音，“我喜欢你，但我选择放弃表白。我抽到过你的时间胶囊，那里面是关于你长达五年的暗恋，看视频的时候我突然意识到，我与你之间相隔的不仅仅是你们相恋的时间，还有你喜欢他的那么多年。” “及苏，希望你的爱永远不会落空。” 电话挂断，及苏握着手机悬在耳边，半晌，她艰难地从嘴里挤出三个字，近乎喃喃道：“你也是。” 脑子忽然有些乱，她难受地揉揉眼角，刚刚呼出一口气，手机忽然震动一下。她划开屏幕，看到夏椰一句莫名其妙的消息。 【椰子：我怀疑是芮原提交了你的歌单。】 及苏皱紧眉头，迟疑地回复。 【你不是之前就怀疑过了吗？ip是陵城，不可能啊。】 夏椰很快反驳。 【椰子：可能啊！听罗智栎提到过，ip地址可以设置，也可以隐藏，属于超级vip专享服务。】 【？】 【椰子：你不知道？】 【我不知道，我不是超级vip。】 过了两秒，夏椰又安慰她。 【椰子：我就是合理怀疑一下，你也可以不当真。毕竟罗智栎那人满嘴胡话，vip服务存不存在都不一定能当真。】 及苏握着手机停顿两秒，还在犹豫回复什么，夏椰紧接着发过来一条信息提醒她下楼。 她干脆利落地甩掉披在肩上的外套，踩着高跟鞋，小心翼翼扶着楼梯下楼，走进一楼的阅览室，坐到沙发上拨通电话。 “嘟——” 听着不间断的响声，她心跳莫名加速，手指绕着腰侧的流苏打转。几十秒后，电话自动挂断。 她抬头望向摄影机后的夏椰，“他还没回来吗？” 夏椰扭头跟身后的几个人交流片刻，回身点点头，“回来了，你要不要再试一次？” 及苏握紧手机，努力控制手指的颤抖。她按下熟悉的一串数字，再次拨通芮原的电话。 第40章 嘟—— 这次冰凉机械的提示音只响了 一声。 “芮……”及苏的手指陷进了裙摆蓬松的褶皱里，胸口微微起伏，她紧张地开口。 但她只来得及吐出一个音，想说的话忽然就哽在喉头。 电话被对面一秒挂断，毫无预兆。 及苏愣在原地，手指无措地一点点收拢。她握着手机滑落身侧，腰侧繁复柔软的流苏遮住了她颤抖的手。 她小幅度地深吸一口气，视线投放到前方的镜头后。 夏椰似乎早就注意到了她的不对劲，抬起右手按住耳麦，背过身，正绕着摄像机来来回回跑动。 十几秒后，及苏收回视线，杂乱的心绪渐渐平静。她低头盯着屏幕上的最近通话，执着地再次点击那串数字。 电话没有拨通，新的短信抢先一步闯入视野。 【及苏，很遗憾，男嘉宾芮原没有选择你，请先回到房间。】 【心动或许是惊鸿一瞥，亦或是细水长流。爱情是双向奔赴，也可能是无数次遗憾、失落后的姗姗来迟，祝明媚善良的你，在未来所向披靡，遇见命中注定的独家偏爱。】 及苏迟钝地握紧手机，滑动屏幕反复阅读，排列整齐的字在光下晕出了一层层重影。 “小苏……” 头顶熟悉的声音唤醒了她，她慢慢抬头，望向旁边戴着耳机的夏椰。 “我陪你回房间吧。”夏椰尽力压低音量，小心翼翼地抬手，轻拍了下及苏瘦弱的肩膀，将臂弯里搭着的长袖外套披到她身上。 “他在哪？”及苏漆黑的瞳孔意外得平静，她音调平稳，似乎没什么情绪波动。 夏椰略顿一秒，还是将刚刚打听到的消息老老实实全部吐露，“不知道……导演组那边联系到的情况是——他没有回小屋，默认退出节目。” 及苏点点头，从沙发上站起身确认，“所以现在导演组还能联系到他，只是我不能，对吗？” 夏椰被她轻柔的一句话问住，无所适从地抿了抿嘴唇，没有说话，只是下意识抬起手，将她发抖的胳膊紧紧抱进怀里。 及苏抿住唇，牙齿缓缓在柔软的舌尖上反复摩擦，似有若无的痛感让她无比清醒。 她握住夏椰的手腕，轻轻的将自己的胳膊抽了出来。她脱下外套还给夏椰，随后没再犹豫，转身走向连廊的侧门。 身后有凌乱的脚步声响起，及苏转身看了一眼，夏椰依旧不远不近地跟着她，却没追上来阻止，她扬起嘴角，对夏椰笑着点点头。 穿过连廊，她推门走入热闹的活动区。大厅里围坐着三四个人，都是完成双向选择的嘉宾。 或许是她推门的动静太大，在小声交谈中尤为突出，沙发上的嘉宾纷纷转头看向她。 及苏略带歉意地笑了笑，抬脚绕过沙发，心不在焉地跟路过的几位嘉宾打了个招呼。 她匆匆走到沙发后，在餐桌边停下脚步，抬眼望向愣住的罗智栎，“小智，你有芮原的电话吧？” 罗智栎端着杯咖啡刚要喝，听到及苏这话，困惑地放下玻璃杯。 “有……怎么了？” 下一秒，及苏向他伸出手，手心向上摊开。 “手机可以借我打个电话吗？” “……可以。” 罗智栎迟疑地打量她一眼，发现她不像开玩笑的样子。 虽然他心里奇怪，及苏为什么不用自己的手机，但还是有眼力见的将手机解锁，滑到芮原的联系人界面递给她。 及苏握着手机礼貌道谢，深吸一口气，果断按下“芮原”的名字。 响铃一秒后电话就被接通，芮原冷冷的嗓音从屏幕那端清晰地传到她耳边。 “找我干嘛？” 及苏呼吸一滞，闭上眼，下定决心开口，“是我找你。” 对面安静片刻，芮原才极淡地回答她，“及苏，我不回来了。” “我要听理由，你一夜转变的理由。” “我……和小镇上的研究所签约了，要留在这里。” “留在那里……”及苏颤了颤睫毛，“是永远不回来了？” “是。”芮原轻咳一声，忽然加快语速，“这是个难得的机会，我不能放过，这里给了我灵感。研究项目新的进展对我而言最重要……我们，算了吧。” “算了……”及苏麻木地喃喃重复，忽地轻笑声，微微抬起下巴，“好，芮原，是我天真……你原来还是没变，永远理智永远在权衡利弊，既然你已经作出最满意的选择，那就祝福你，再见。” 及苏挂断电话，将手机塞回罗智栎手心。在鼻间的酸涩涌向眼眶之前，她转身穿过哄闹的人群，推开小屋的大门走入黑暗。 周围瞬间只剩下微弱的风声，她的心也安静了。 及苏提着厚重的裙摆，慢悠悠走进了“密聊屋”后的小院，她坐在花圃边的石凳上，低下头，耐心地将裙摆上精致的流苏和亮片点缀整理好。 她吸吸鼻子，眼泪堵在眼角。 她没有流泪，抬起手绕到颈后，利落地将那串小熊项链摘下来，握在手心。 爱就爱了，愿赌服输，她不会再在同一个人身上栽第三次。 下一次见芮原，她也不会躲。攒够的失望与痛苦足够压制再一次的心动。 没有再一次了。 — 及苏离开后，客厅内陡然静下来，罗智栎尴尬地攥紧自己的手机，被周围一圈炙热的视线无声拷问着。 虽然没什么信服力，但他还是无奈辩驳一句，“我也不知道……” 说完他快速转身，逃离了这煎熬的空间，回到二楼休息室后，他想也没想就回拨电话。 “及苏……” 罗智栎忍不住翻个白眼，恶狠狠地打断对面，“我，罗智栎！你还叫及苏呢，人姑娘都被你气跑了！大哥你什么情况啊？你人呢？你不是回国了吗，比赛也很顺利，颜阿姨也同意你继续留在长都了，没有任何不利因素，你在搞什么？” “比赛结束后，我在镇上见到我妈了。” “谁？” “我的亲生母亲，她……还是那样。” 罗智栎沉默片刻，试图劝说，“她的问题不代表你会有，你自己就是学这个专业的，你自己能控制，你明明没有问题，你整天在幻想什么？你到底在害怕什么？” “我怕万一，万一有可能……哪怕万分之一的可能，我也不想伤害她。” 第45章 罗智栎被他低落的语气影响，说不出一个字，无法安慰也无法指责他。 “小智，我不能逃避了，逃避亲生母亲，逃避过去，逃避有可能对爱的人造成的伤害。” 芮原嗓音沙哑，“我必须将问题解决，所以我还是会离开学校，合约到期就走，我打算自己专注投入研究……” “那……有需要我帮忙的，随时联系。” “好，谢谢。”芮原顿一下，轻声说，“多……照顾她。” “她？” “及苏。” “知道了！真是……”罗智栎叹口气，无情挂断电话。 — 南浙大学 芮原抱着硕大的塑料箱走出教学楼，下意识抬头看了眼。天色完全暗了下来，今晚月色清透，柔柔地在空中铺满一层金粉。 他走到车前收回视线，弯腰坐进车里，把装满纸质资料的收纳箱放到副驾驶座上，点开手机跟罗智栎发了条消息。 【东西理完了，你一直想要的音箱和双层置物柜留在了你桌上。】 刚点下发送，屏幕上跳出了罗智栎的消息。 【罗智栎：及苏回来跟其他人录完了结尾，还赢得了最终奖金，因为娜娜和小付没有猜对你们的前任关系。】 【罗智栎：她说，既然你缺席录制的话，奖金她就独吞了。】 芮原揉揉额角，回复一个字：【好。】 【罗智栎：你还回小屋吗？】 【今天不回，太晚了，明天再回去拿东 西。】 【罗智栎：如果你担心遇到及苏的话，我帮你带回来，你不用再来了。断不如断干净，别给她二次伤害，也别给你自己。】 芮原按在额头的手垂下，像被抽空似的滑落到身侧，他抬起头，视线在窗外深不见底的夜色中游离片刻。 手指攥紧又松开，心脏揪紧，莫名的疼痛让他被迫仰头躺在座椅上。 大口喘了两口气，他最终回复罗智栎五个字。 【帮我带回来。】 收起手机，他握紧方向盘，眼睛一瞬不动地盯着前方被照亮的柏油路。 车子顺利开出学校，他在第一个十字路口停下，焦躁地摩挲指腹。 红灯倒计时的数字一点点减少，直到绿灯亮起。他一脚油门直行开过路口，下一秒没有犹豫，拐向左转道直接掉头。 引以为傲的理智早就落于下风，他清楚地意识到，他不能不见她。 — 推开门，一股菠萝的香甜混着浅淡的酒精味飘了过来。 芮原微微愣住，手指搭在冰凉的门把上没有松开。 及苏的pd夏椰靠在墙边，看见他的瞬间瞪大眼睛，跑过来直接将他拉进门。 她不由分说把他推到沙发前，表情郑重其事。 “芮原老师，今晚是你最后一次机会，你要是不抓住，我保证你明天就会后悔！” 芮原疑惑地皱眉，没来得及回答就听夏椰继续念叨：“我磕cp没失手过！哥算我求你，你长嘴好好解释吧……” 芮原眉头皱得更紧，漫不经心地瞥她一眼，夏椰及时闭嘴，转身风一样跑走了。 客厅静了几秒，刺鼻的酒精味愈加浓郁，芮原转头望向沙发前面的及苏。 她盘腿坐在深咖色地毯上，一手握着一罐啤酒，面前的大理石桌面上横七竖八躺着几个空罐头。 她这次是真的喝醉了。 芮原眼皮跳得厉害，他俯身伸出手，想拉及苏起来，地上迷糊的人却忽然抬眼看过来，眼神清清亮亮，湿漉漉的睫毛颤了两下。 他停下动作，小心翼翼地观察及苏的神色。 她刚刚正巧又喝完一罐，啪一声用劲将易拉罐捏瘪，随手丢到桌上。她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眉眼弯弯，抬手指着他笑出声。 “帅哥怎么到这了？谁给我投屏了？” 及苏歪歪头，一脸疑惑，从身后摸出手机，眯着眼睛开始说话。 “奇奇，是不是你帮我投屏啦？快关掉！好奇怪哦……” 听见这段莫名其妙的话，芮原扭头看了眼身后的投影仪，迟疑一秒。 她以为他是投影里的人？ 芮原愣神之际，及苏的手机里传出一道急躁的声音。 “及苏你清醒点，我投什么屏？我没投！你那里真有什么帅哥了？那不是游戏里的虚拟人物啊……你先离他远点，小心是坏人……” 芮原闻声扭头，就见及苏一手扣住手机压在了沙发上，屏幕那端的声音戛然而止。 她皱着眉微微憋气，两边脸颊鼓出一个对称的弧度，一脸不耐。她再次抬手指向他，对着他的脸一顿乱挥。 “按钮呢？怎么关啊……嗯？你好像我认识的一个人啊……” 及苏忽然曲起手肘撑在沙发垫上，挣扎着站起来，直白的眼神定在他脸上。 “怎么能跟他长得一模一样呢，那是个大坏蛋！最最最讨厌的人！” 芮原一时间动弹不得，像是真的成为她口中的虚拟人物，浑身失了劲。 及苏眨眨眼睛，抬高手臂，对着他的脸冷不丁一滑。 “换一个！” 第41章 “换一个！不想看到这张脸……” 及苏毫无预兆地往前一步，抖落肩上的披肩，挺直腰背。她单手叉着腰，又愤愤地重复一遍。 芮原看着她细长的胳膊在眼前胡乱晃动，默不作声地上前。他在距离她一步外停住脚步，安静几秒，还是动了动唇，试图解释。 没等他开口，眼前忽地划过一道淡粉色的影子，及苏又上前一步。 “怎么换不了……不是假的吗？” 他喉头发紧，缓缓抬眸，望向灯光下单薄的身影。 及苏一瞬不动地盯着他，嘴唇颤抖，眼角泛着剔透的光泽，眼底是他从未见过的……抵触。 他心头蓦然被刺了一下，下意识伸直手臂，尝试握住她的手腕，却被她抬手躲开。 下一刻，她侧过身，弯腰扯过一个墨蓝色抱枕，一秒也没停顿，直直地朝他丢过来。 芮原身形未动，任由松软的抱枕砸在他肩头。他轻抬手腕，顺势接住了弹起又落下的抱枕。 “不管真的假的，都别出现在我面前了。” 及苏抬手捂住右边额角，低着头，语气里带着一丝决绝与哀求。 芮原垂下手，手指慢慢陷入毛茸茸的枕套里，他自嘲地苦笑了下，微点下巴算作回应。 这是他已经做出的选择，没有后悔的余地。小智说得对，摇摆与犹豫只会带来更深的伤害。 芮原抬眸瞥了眼，余光里，及苏刚刚砸过抱枕后往前跌了一步，正踩在地毯的边缘，一半都触到了冰凉的地板。 他把抱枕放到身后的茶几上，弯腰捡起拖鞋，往她身边走。 及苏似乎反应了一秒，忽地瞪大眼睛，转身再次拿起墨蓝色的圆形抱枕，毫不犹豫丢了出去。 她手指攥紧，醉得摇摇晃晃，偏又用足了劲，整个上半身都被自己的那股劲连带着向前。 芮原没有料想到，只感觉眼前扑过来一团熟悉的墨蓝色，像是深海的涌浪将他吞噬。 他下意识松开拖鞋，伸手接住抛向胸前的两个抱枕。啪一声，拖鞋落地的清脆声响起，他抬手向前揽了下，稳稳接住了所有。 包括失去重心的及苏。 滚烫的、甜腻的气息在他耳后飘荡，似有若无地散在他脸侧，他感觉嘴唇发烫，喉头愈发艰涩，无名的颓败感翻涌而来。 明黄色的顶灯均匀地投向客厅每一个角落，从地毯上散落的空酒罐，到沙发缝里夺目而突兀的银光。 等到及苏此刻远离沙发，他才看清，失去遮挡的沙发缝里，静静躺着一条小熊项链。 她摘下了。 芮原肩膀塌陷几分，收紧手臂，将怀里的人搂得更紧一些，几乎没有任何距离。他强制将喉间的酸涩压下，轻声唤道：“苏苏，回房间……” 话音未落，他忽然感觉肩后渗入丝丝凉意，怀里晕乎乎的人冷不丁扒开他的衣领。 她平整的指甲慢条斯理地蹭着他的肌肤，痒痒的、带着若即若离的刺痛。 芮原僵住，没来得及反应，却感觉到唇齿的湿热伴随熟悉的钝痛感落在肩头。 触碰仅仅一秒，疼痛却在一点点加深，似乎透过肌肤传到了神经、刻入筋骨…… “你说过的，感受不到你喜欢我，我咬多重都可以……” —— 告白夜后，【独家偏爱】的录制正式结束。节目组通知，第二天中午十二点会请人来打扫别墅，但第二天是周一，大多数嘉宾还是选择当晚离开小屋，迅速切换状态，投入正常的工作节奏中。 及苏早上九点下楼的时候，果然发现整栋别墅只剩下她一个人，还有几台没来得及拆的摄影机。 她疲惫地闭闭眼，抬手揉了揉凌乱的头发，再次睁开眼睛时，视线无意识落在了沙发前的深咖色地毯上，脑海里霎时浮现出昨晚的碎片。 第46章 她记得，昨晚夏椰陪她喝酒，中途戚奇给她打了语音电话玩游戏，后来…… 及苏迟疑地抿紧嘴唇，思维忽然卡壳了。 她脑子发懵，本能地划开手机屏幕，点进了戚奇的对话框。屏幕上赫然显示着两段共一个小时的语音通话记录。 及苏控制不住地“啊”一声，眉头紧锁，不敢置信地退出，直接拨通夏椰的电话。 她在想，如果语音通话这一段记忆没有出错，那后来她想砸碎的那个虚拟人 物也存在吗…… 可她似乎咬了那人，而且触感过于真实。 出神时电话已经接通，及苏赶紧开口：“椰子，谢谢你昨晚陪我……” 夏椰畅快清亮的声音在那端响起，“没事！你醒啦？” “嗯……”及苏紧张地用牙齿抵住下唇，试探地问，“昨天除了你，还有谁来过吗？” “当然有……”话音落下，对面忽然传出滋滋啦啦的嘈杂声，两秒后，夏椰的声音压低了些，“有吗？我不记得有人来过啊……这酒度数不高，但你估计太累，所以后来你喝了几罐就睡着了，我只能把你扶进房间。” 及苏眨了眨眼睛，一字一句问：“你一个人，把我扶进二楼的房间？” “对啊，可把我累得不行……” “谢谢……等你有空，我请你吃饭。” 夏椰似乎有些意外，含糊不清地回应她，说了两句就匆忙挂断了电话。 及苏握着手机没动，嘴角微微翘起，轻轻笑了声，释然地甩开脸侧的头发。 这通电话让她确定两件事：一是芮原确实回国了，或许不存在和研究室签约的事情，昨天她砸的就是他。二是，他彻彻底底的、主动的，跟她划清了关系。 什么理由她已经不想再探寻了，昨晚那一通闹，算作两清。 再见，就当陌生人。 如他所愿。 — 午后突然下了场大雨，乌云层层叠叠地压在头顶，空气里满是黏糊糊的湿气。 及苏拖着行李箱站在戚奇家门口，抬手撩开额前湿漉漉的碎发，艰难地从包里摸出钥匙。 开门进去，室内一片昏暗，她换好鞋打开灯，先走进卫生间拿了条毛巾擦头发。 视线不经意略过洗漱台时，她动作不由得一顿。 东西少了。 她直觉不对劲，急匆匆地跑进卧室、书房、客厅、阳台…… 戚奇的东西都不在了。 及苏皱皱眉，不安地握紧手机。 这个房子是戚奇决定创业那年买的，毕业后就拉着她一起住进来。这是戚奇的家，却没有戚奇生活的痕迹，眼下的情况让她忍不住胡思乱想。 似乎为了印证她的担忧，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屏幕显示是戚奇的来电，及苏立刻接通。 “苏苏，你到家了？” “对……你去哪了？”及苏开门见山，直接询问。 戚奇似乎犹豫了两秒，才轻声回。 “我回安州了……你别急，先听我说。这房子你可以一个人住，要是害怕的话找人来陪你也没事，这就是你家，你想怎么安排都可以，我的东西已经都拿走了，剩下的全都留给你。” 及苏张开嘴，没出声就被她打断。 “还有，中医馆暂时不开，那边我已经安排好了，王老也知道，他之前应该让你写过一份案例分析报告，他还帮你给原苔公司写了介绍信，和报告一起送到公司参与这届优才评选了。” “顺利的话，你这几天就能接到原苔的电话，如果有面试通知最好，没有的话……我再想想办法，当初是我拉着你来创业，现在我先走是我辜负你……” “没有。”及苏轻声回，“创业是我自己的选择，中医馆是你出资的，我感谢你都来不及。工作的事你没必要这么有负担，我这几天就可以准备先投简历。倒是你，为什么突然回安州？中医馆也不要，你是不打算回来了？” “一时半会回不来……家里公司出了点事。” “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我去安州找……” 戚奇忽地放大音量，语气意外得强硬，“不用，苏苏，我自己能处理，你来我会分心。别忘了你的期望，你要留在长都，一定要，等我回来。” 及苏垂下眼睑，抬手拿下头顶半干的毛巾，妥协地叹口气，“好。” 挂断电话，她站在阳台上回头看向客厅。雨滴打在窗框上，无规则的声响用力撞向她的耳膜。 戚奇离开后，屋内空了一大半，周围瞬间变得陌生。 及苏慢慢弯腰，蹲下身抱住冰凉的膝盖，她低头埋进了臂弯里，努力将窗外嘈杂的雨声隔绝在外。 眼里的酸涩毫无预兆，憋了许久的泪像是终于止不住了。 难以言说的苦涩和自责扼住了她的脖颈，一开始只是小声抽噎，慢慢的，她放肆地哭出了声。 她要留在长都。 — 及苏只放空了一下午，哭过几次，又指着天花板怒骂几轮，就算宣泄完情绪了。 晚上洗完澡，她坐到床上准备改简历，刚刚保存好文件，却意外收到了原苔公司的电话，电话里告知她，下周三上午到公司面试。 挂断电话，及苏脑子还在发懵，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下午情绪太激动的缘故。她第一时间给戚奇发消息，又给王老打了电话感谢。 发完一圈消息后，看着屏幕上的来电显示，她终于回过神来。不是做梦，她真的接到了原苔的面试通知。 原苔作为知名药企，业内口碑很高，她毕业前在陵城的分公司实习过。那时候她收到过橄榄枝，犹豫过要不要留下来，最终因为想跟戚奇到长都创业、又迫切渴望逃离母亲的过度关注，她还是选择放弃。 没想到，兜兜转转，她还有机会进入原苔工作。 面试的整个过程比她想象得顺利，不到一周她就拿到了工牌，正式成为原苔医学事务部的实习生。 报道那天，长都的气温升至几个月以来的最高点。及苏到达公司后，先偷偷跑到卫生间，匆忙整理了下被汗浸湿的碎发。对着镜子确认妆容没问题，她才深吸一口气，到会议室见了hr。 hr只简单跟她聊了两句，就直接将她带去了隔壁办公室。 敲门进去，及苏一眼就看见了摆放在桌角的名牌：窦颖。 她不自觉抿了下唇，轻轻关门，抬眼望向面前的原苔分区负责人，窦总。 “及苏？坐吧。”窦总抬手示意一下，轻轻将手边的一杯水推向她。 及苏轻声道谢，双手捧住水杯小口抿了下，下意识看了眼窦总。 她穿着一件靛青色长裙，中长的直发随意地搭在肩上，显得整个人气质柔和。 及苏内心的紧张淡化一些。 “你是陵城人？”窦总翻了两页她的简历，忽然抬头问。 “是。”及苏点头。 窦总笑了下，“好巧，我大学认识的一个学弟，也是陵城人。” 第42章 从窦总办公室出来，hr晴姐先带及苏去科技部门领办公电脑，顺便一路给她介绍公司情况。 原苔公司在国内有十几家分公司和研究所，陵城分公司正好重点分管中医药学，而长都的市场部和医学事务部最受总公司器重。 及苏这次被安排进入医学事务部，按照医学专员的规划目标学习工作。 办公位置在走廊尽头，及苏抱着电脑，悄悄往脑子里塞入关于公司的信息。 刚过九点，办公区域略显空旷，这时候大多数同事都在出外勤。 及苏跟着晴姐穿过茶水间，抬头记路线，下意识打量周围的装饰。 走廊上的整体风格偏冷色调，墙壁被刷成纯墨蓝色，大气又有些安抚人心的意味。走近电梯间，拐角的窗檐下赫然摆着一排整齐的绿植，添加不少生机。 “诶杨哥！” 走在前面的晴姐忽然叫了一声，及苏立刻回神，视线随之投向刚刚从电梯间走出来的男人。 那男人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西装笔挺，一看就是刚刚结束重要的工作。他闻声停住脚步，向上提了下沉甸甸的公文包，转头看过来，疑惑的眼神在及苏身上停留一瞬。 “杨哥，这位是你们部门新来的实习生，及苏。之前窦总跟你提过的，麻烦你带一下。” 被叫住的男人眉眼间的疑虑 散去一些，曲指推推眼镜，欣然答应，冲及苏点点头，“你好，及苏。我是原苔的医学顾问，杨远，你跟大家一样，叫我杨哥就好。” 及苏微微笑着，主动上前走近两步，刚想开口打招呼，杨哥又自顾自挥手打断了她的话。 “今天刚入职？”他偏头瞥了眼及苏怀里抱着的电脑，咧嘴笑了两声，“哦，刚领了电脑啊。走，带你去我们部门……你工位就在我对面，有什么问题直接问我就行......” 一路上，及苏没机会插上话，被杨哥热情的介绍砸得有些懵，只一个劲点头。 第47章 路过会议室，杨远忽然顿了顿，他想到前两天会上的内部评比，压低声音侧头问：“小苏，我之前看过你参赛的分析报告，你是学中医的？” 及苏愣了一秒，点头承认。 杨远摇摇头，神情看起来有些惋惜，“那你应该去陵城分公司投简历啊，那里对中医药学研究投入更大，你未来发展会更好。” 及苏错愕地颤了下睫毛，没想到刚见面杨哥就如此坦诚。 她思索片刻，仰头笑了笑，“之前听说过……其实我在陵城分公司实习过，我就是陵城人，在陵城读的大学。” “你也是陵城人？！”杨哥脸上露出几分讶异，音量不自觉放大一倍，语气里混杂着明显的惊喜，“我学弟也是陵城人。” “啊？窦总......学弟也是陵城人。”及苏迟疑着回答，有些意料之外。 杨远看她一脸震惊的表情，知道这姑娘是误会了，赶紧解释，“我们说的应该是同一个人，我跟窦总在国外留学时读的是同一所大学......” 说着话，他推开门示意及苏先进，及苏迷迷糊糊地点点头，抬头看了眼门口“医学事务部”的门牌。 视线没来得及收回，面前冷不丁闪过一个亮黄色人影，她下意识后退一步。 “老大，市场部的明明让你回来签一下这份文件，然后交给窦总。”扎着高马尾的年轻女孩语速飞快，跑到杨远面前递过去一个文件夹。 杨远一秒收敛神色，顺手接过文件，翻开看了两眼，他无意识走到办公桌边，拿起桌上的黑笔就要签字，落笔前才想起新来的实习生。 他抬头看向门后，那姑娘正安静地站在原地，单手抱着笔记本电脑，腰背挺直，小巧的五官显出恰到好处的稚气，神色坦然，未见被遗忘的尴尬和紧张。 杨远又默默在心里叹口气。 以她写的那份分析报告，绝对能在陵城分公司展露锋芒和才华，可惜，长都并不适合她。 他暗自惋惜一秒，很快回过神，上前介绍，“一禾，这是及苏，我们部门新来的实习生。” 及苏顺着杨哥的话抬起手腕，想跟眼前的女孩握手，没来得及动作，女孩就自来熟地抢先握住她的手。 “及苏你好，我是王一禾，禾苗的禾，叫我一禾吧。” 之前跟杨哥聊了一路，及苏很快就接受了同样热情的王一禾，任由她拉着自己在整个部门逛了一圈。等再次回到工位时，她已经跟一禾约了两顿饭、一场电影和一次郊游。 一分钟后及苏终于坐下，王一禾跟着杨哥去市场部开会了，办公室里只剩她独自整理工位。 她刚刚整理完一半，压在文件盒下面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 田心然给她发了一条信息：【小苏，明天中午有空一起吃饭吗？就我们这几个人，终于没有摄影机在旁边拍了！】 及苏手指悬在屏幕上方，抬眼看一眼凌乱的桌面，无奈拒绝。 【抱歉心然，我这几天没空，刚入职新公司，应该要熟悉忙碌好一阵。】 对面秒回一个“遗憾小猫”的表情包后，也就没再追问。 及苏刚退出对话框，置顶聊天又跳出新消息。是她母亲苏佳佳连发了三条信息，询问她这几天节目录制的感受。 及苏只敷衍地回复几句，她暂时不想把节目录完的消息说出口。毕竟前一周她还自信地跟苏女士打赌，坚决拒绝回去相亲。 现在结局这样，她担心苏佳佳又逼她相亲，而她理亏，在如今工作不稳定的情况下，并没有多少反驳争辩的余地…… 及苏瞥向屏幕左侧的日期，心里暗自庆幸，离节目播出还有至少半个月时间。她还有时间，她要留在原苔，让自己短期内没有回陵城的理由。 — 其实，及苏跟田心然聊天的时候，压根没有想到自己真的会忙到加班。 入职第二天，她就被杨哥拉进了市三院的智能化管理项目中。她跟其他小组成员忙了一周，项目总算进入平稳观察期。 中途田心然又邀请过她几次，她实在无暇分心，只能拒绝。赶在田心然生气前，她一结束项目前期工作，就主动发消息约田心然。 她想拿节目里赢得的奖金请客，请田心然帮忙问问其他人。群里讨论后，时间定在这周五晚上。 周五下班前，她又临时赶了一份报告，离开公司的时候，整个部门就剩下杨哥还在对着电脑挠头。 及苏扣好挎包，走过去打算跟杨哥打个招呼，却听见杨哥嘴里不停念叨，说的话模糊不清。 “杨哥……杨哥？”及苏看他没反应，着急地拍了一下他的肩。 “……怎么了？”杨哥像是被她吓到，猛地抬头，大声问她。 及苏小心翼翼地问，“杨哥，你没事吧……” 她瞥见电脑屏幕上的三院项目报告，“项目出什么问题了吗？” “没有……怎么可能有问题！”杨哥撑着桌面，站起身，冲她笑笑，“下班了，你快回去吧……这段时间辛苦了，刚进公司就赶上这么一个累人的项目。” “没事，我学到很多……”及苏摇摇头，没来得及再说下去，包里的手机又震动起来。屏幕显示是田心然的电话，应该是催她的。 “杨哥，那我先走了啊……” 及苏握紧手机，匆忙跟杨哥挥挥手，就转身跑进了走廊。 身后的感应灯一盏盏暗下。 到达烤肉店时已经比约定时间晚了二十分钟，及苏一边飞奔，一边低头查看手机。 路上她给王一禾发了信息，询问三院那个项目的情况，确实一切正常。 她松了口气，本来看杨哥那样子，她还担心项目真出了什么问题，杨哥瞒着想一个人处理。 还好是她想多了。 及苏抬起手，随意捋了下额前的碎发，加快脚步，跑进店里。她一进门，果然就被围起来一顿数落，她缩缩脖子，握拳求饶。 “行吧……看在你主动邀请的份上，就不计较了。”田心然双手叉腰，稍微抬起下巴，悄悄侧过身把及苏推到里面的座位。 其他人看田心然挡着，也就作罢，嚷嚷着开饭。 及苏坐下放好包，这才有时间环视一圈，却发现并不是所有嘉宾都在。 她凑到田心然耳边，低声问：“其他人都没空吗？” 这几天太忙，群里的消息她没来得及细看，大多数都是田心然跟她转述的。 田心然夹了一筷子胡萝卜，点点头，“岩哥值班，小付学校有事……芮原，这次聚会我没叫他，缺他而已。” “哦……行。”及苏意外地揉揉眼角。 田心然抬起头，目无表情地扫了她一眼，“怎么了？你这不会是失望吧。” 及苏被她这句没头没脑的瞎话气笑了，“我失望？我太感谢你了好吧！还是你最懂我啊……” “那是当然。”田心然得意地扯扯嘴角，想到节目突然又皱皱眉，“到时候观察室返场总还是要见到的……你要不要提前拒绝导演组。” “拒绝的人应该是他，不是我。躲着的那个人一直是他，我现在可是无所谓。”及苏耸耸肩。 田心然怀疑地盯着她，作势拿起手机，“真的？那我现在打电话叫他。” 及苏无奈地低头喝一口汤，慢悠悠回，“行啊。” 最终田心然自然没有打电话，只是散场的时候，变戏法似 的从包里掏出几十封信，强硬地塞到及苏手里。 “告白夜那天你没拿信，小夏让我一定转交给你，你就当帮她忙吧，芮原的那几封拿回去随你处理。” 当时及苏困得脑子发晕，她站在夏夜和暖的风里，稀里糊涂地收下了那些信。 周末在家，她把芮原的那几封挑出来放到一边，其他的几封拆开来认真读过一遍，她才发现除了付言沃，蒋岩也给她写过一封信。 她冷不丁想起来，告白夜蒋岩和卢娜娜牵手成功，她还没送上祝福。 及苏转身，拿起丢到沙发上的手机，给牵手成功的两对嘉宾，都发送了迟到许久的真诚祝福。 似乎直到信息发出去的那刻，她的告白夜终于也算画上了句号。 —— 周一路上堵车严重，差两分钟迟到时，及苏才跌跌撞撞地赶到公司打卡。她还没进办公室，一路上就听到了同事们的窃窃私语。 心底的疑虑和不安一点点加深，她刚坐到工位上，王一禾告诉她，杨哥出事了。 具体情况不清楚，只听说，周五晚上保洁阿姨来打扫卫生时，意外撞见杨远倒在地上。救护车送到医院之后的事情，除了公司管理人员，就没人知道了。 “所以……现在公司有什么消息吗？”及苏艰难地咽了下口水，试探地问。 “窦总正在谈一家心理咨询中心的合作。”王一禾皱紧眉头，“好像老大是因为心理压力才……所以，窦总临时决定把心理课程安排进公司内部考核。” 第48章 “心理课程？怎么……杨哥明明没有……”及苏忽然停下，脑子里浮现出周五他一瞬间反常的神情，不自觉捏住手指。 “就是因为老大平时乐呵呵的，却突然情绪爆发……公司这次才异常重视这件事，要求窦总赶紧安排心理课程。听说窦总就直接找了她学弟，还是个刚刚创立心理品牌的心理学高材生。” “学弟……”及苏从自己的思绪里脱离出来，不确定地问，“陵城人？” “对，你怎么知道？” 及苏哽住，莫名开始心慌，无所适从地低下头，“猜的。” 王一禾疑惑地打量她一秒，拖着滑轮椅靠近，还想追问，抬头却撞上窦总刚好推开办公室的门。 窦总目不斜视，直接走到及苏桌边，抬手敲了敲桌面，“百木心理品牌的合作，你来负责。” 第43章 浅灰色的文件夹稳稳落在及苏手边，一声闷响，仿佛是在证明她没有听错。 “百木那边的负责人大约一小时之后到，你抓紧时间熟悉熟悉品牌信息，提前到会议室准备，沟通的时候注意细节。” 窦颖歪着头，对上及苏欲言又止的眼神，放慢语速解释，“我马上要去总部开会，在有时间接手这个合作的人员中，我觉得你最合适……你入职以来的表现我都能看到，加上分析报告的水平，你有能力。放轻松，有问题找我。” 及苏被窦总温柔诚恳的眼神安抚，内心的慌乱无声无息地退去。她站起身，郑重地点点头，“好的，窦总。” 窦总离开后，身边的王一禾撑着头凑过来，一个劲冲及苏挤眉弄眼。 及苏的注意力从文件夹转移到她脸上，奇怪道：“怎么了？” “你怎么不拒绝啊？”王一禾没忍住，一掌拍在桌边。 “为什么拒绝？” “怪我怪我，还没来得及跟你聊到这事……”王一禾收拢手指挡在唇边，“百木这个合作，现在可是个烫手山芋，也就只能丢到你这个实习生手上了。” 及苏皱紧眉头，不太理解。 王一禾还在解释：“合作是窦总牵线的，她继续推进本来是水到渠成的事，可偏偏她又要回总部开会，合作等不及，只能交给别人。那么，前期的合同、策划案、汇报都只能由另一个人完成，这太难了，一不小心，合作就谈不成。” “怎么会谈不成？百木的创始人不是窦总学弟吗？” “是有这层关系没错，但是百木那个创始人高要求、不近人情可是业内皆知的……这次要不是看在和窦总还有老大的同学情谊上，不会这么快松口。” 及苏似懂非懂，“这家这么无可替代吗？没有其他合适的合作方？” “不是没有，只是短期内，无法快速达成合作。”王一禾抬起食指戳了戳眼角，“事发突然，公司的要求也急，这家合作谈不成，跟别家也谈不成。” 及苏终于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拨动文件边缘的塑料膜。 她深吸一口气，打开文件，“那就必须谈成这个合作。对别人来说，这是烫手山芋，对我来说却是机会。” 王一禾认同地点点头，但似乎还是忧虑，回工位前轻拍了下她的肩。 及苏静下心来，视线一寸寸划过密密麻麻的字，指尖压在右上角，微微发白。 半小时后，百木负责人到达，及苏提前准备好一版汇报ppt，打开投影仪握紧遥控器。 “你好，我是百木企划部经理，曾屿，前期由我负责对接，正式课程由专业的心理学老师负责。” 穿着黑色t恤的男人对她笑了下，略过寒暄，主动坐到她对面，侧过身，抬手指向投影屏幕。 “麻烦你先讲讲你们公司大概的课程要求……开始吧。” 及苏点头，曲起手肘撑在桌上，干脆利落地按下播放键。幻灯片一张张切换，她慢慢松弛下来，调整语速，顺畅结束汇报。 退出ppt，及苏松开遥控器，无意义握了下拳，摸到手心渗出的薄汗。 “这个方案……”对面的曾屿低头翻看着材料，不疾不徐地点点头，“不错。” 及苏顿时松一口气，舒展眉眼，勾起唇角。 “很清晰，要求具体，能有效落地实现，看得出来下功夫了。方案里提到的音乐疗法我们也已经列在课程计划中，还挺有默契。”他抬眼看她，“看来窦总并不是在忽悠我们，你确实有能力，合作愉快。” 他停顿一下，身体前倾，夹在指尖的签字笔忽然停在文件某处。 “关于音乐疗法……你们有什么特别要求的曲目吗？” 及苏快速扫一眼方案，严谨措辞，“百木的老师……有推荐吗？” 曾屿似乎有些意外，快速眨了眨眼，又扬眉笑出声，“确实有。” 他说完，伸手从随身携带的电脑包中抽出平板，轻轻推到她手边。 “这是我们推荐的二十首歌，你们确认一下，没问题的话，就这样准备了。” 及苏食指按住平滑的界面，盯着屏幕上的歌名，错愕地抿抿唇。 二十首曲目中，除了五首纯音乐外，其他十五首歌她都熟悉。 十五首都在她的歌单里。那个存了一百首……但现在已经没有特殊意义、平平无奇的歌单。 “你知道这些歌吧？”对面的曾屿大概看她半天没回应，开口追问。 “知道。”及苏收起心中微妙的异样，轻声回，“除了那五首纯音乐，其他都听过。” 曾屿随意点击两下手机按键，“好……加个微信吧，等会我把歌单发到你手机上，你们内部可以再讨论一下，我也需要回去汇报工作。” 他站起身，点亮二维码递到她面前，“这周再约时间敲定最终版，就可以签合同了。” 添加微信后，曾屿没再停留，偌大的会议室里静得让人不自觉屏息，及苏盯着手机屏幕思索。 好久没关注，这十五首歌已经如此热门了？她刚刚加入歌单那时候，明明属于小众歌曲。 手机短促地震动一声，田心然的来电打断了及苏。 “苏，周五有空一起吃晚饭吗？我下周要去青岛出差，好久都不在长都……” 及苏听到田心然委屈的哭诉，硬生生将嘴里拒绝的话憋回去，“好的。” “说定了！你要是又迟到，我就来抓你哦。” 挂断电话，及苏从田心然玩闹的“威胁”中回神，望着 手边堆叠的文件夹惆怅地叹口气。 她抬起手绕到脖颈后，不轻不重地捏了捏，感觉肩颈的酸痛感减弱，才起身抱着资料走出会议室。 办公室里空无一人，回到工位后，及苏先拿起水杯去茶水间接了杯热水。 生理期不能贪凉，她只好抱着保温杯，任由氤氲的热气在眼前升腾，一点点模糊了视线。 余光中有人推开了办公室紧闭的门，及苏仰起头，小口抿着温水，没太在意，视线还停留在电脑屏幕上滑动的ppt。 “及苏，又见面了。”左侧方投向一片阴影。 及苏迟钝地放下杯子，抬头向上看，目光忽地一顿。 眼前是熟悉的圆脸浓眉，笑意不达眼底，这人戴着一如既往的伪善面具。 及苏本能地起身、退后，隔开一定距离，拧眉反问，“胡哲，你怎么在这？” 胡哲不由分说地推开凳子，上前一步，赤裸裸的目光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一遍，笑出声，“实话说，我也没想到，是……” 他话没说完，肩膀被轻轻撞了一下，有人影从身后晃过。再抬头，一个有点眼熟的女孩已经挡在及苏面前。 她笑容灿烂，腰背却绷得笔直，“胡经理，刚刚小苏在跟合作方开会，所以不在，不了解情况。” 及苏听到王一禾对胡哲的称呼，表情瞬间凝固，她蜷缩手指，轻点了下王一禾的手背，“胡经理？” 胡哲无视及苏的小动作，脸上泄露一丝不耐，抬起下巴示意王一禾，“那你跟她解释解释，现在是什么情况。” 王一禾大大方方转头，冲及苏眨眨眼。 “及苏，这位是胡哲，胡经理，我们部门新的负责人，你以后的实习跟着他。” —— 距离胡哲空降长都分部已经过去三天，及苏终于慢慢习惯与他处于同一空间，学会刻意减少接触。 他融入得很快，在学校用惯的那套社交技巧让他在职场上也混得如鱼得水，同事对他的称呼慢慢从疏离的“胡经理”变为“小胡”、“哲哥”…… 杨远还没消息，公司一定会尽快安排人过来接替工作，但及苏没想到这么快，更没想到是胡哲，她毕业后，从来没留意过他的职业发展。 王一禾说，胡哲几周前就主动申请调来长都分部，本来是去市场部，结果临时调来医学事务部，连窦总都不知情。 及苏望着电脑屏幕，努力忽略对面若隐若现的侧脸，提醒自己专注。 第49章 胡哲空降当天下午，窦总就给她发了信息：【放心，杨远不在，你的实习报告是我来签字。】 语气里似乎对胡哲的空降也有些抵触不满，甚至对胡哲这个人也颇有微词。 及苏暗自松口气，猜想窦总可能也从莫名的空降中看出什么幺蛾子，这样一来，她反而不用担心和胡哲共事的矛盾，因为窦总已经给了她一颗定心丸。 “小苏！哲哥叫你……小苏？” 及苏感觉后背突然一掌，猛地清醒过来，反应迟钝地转头看王一禾，“你叫我？” 王一禾伸手指向她对面，“哲哥叫你。” 及苏顿一秒，起身绕到对面桌边，挤出一点还算和煦的笑，“胡经理，你找我？” 胡哲双手抱胸靠在椅背上，气定神闲地卷起袖子，抬手递过来一个透明文件夹。 “下午两点，市三院的智能化管理项目推进会，你去参加。” 及苏顺手接过文件，听见时间又将文件放到桌上，面无表情地回，“下午两点我有事，跟百木品牌那边约好了，再沟通一下细节就可以定下合作。” “我知道。”胡哲扬眉看她，“百木的合作你别管了，手上的资料整理一下给市场部的迟雨明，下午她去跟百木签合同，你去市三院，跟研发部小陈一起。” “百木的合作是窦总交给我的，我应该负责下去。” “你一个实习生，负什么责？”胡哲笑了笑，“还是说，你要给窦总打电话？她在总部自身难保，你觉得她还管得到长都的事吗？” 及苏垂下眼睑，指甲勾住了衣摆处的毛线花边，下坠的力道紧紧缠绕，她莫名产生一种窒息感。 她清楚，胡哲说的是真话。窦总回总部是要为杨哥的事负责，这么久公司还没消息，证明窦总的处境不太好。 及苏攥紧手指，用力一扯，指甲挣脱了衣摆，白色的绒毛轻飘飘擦过眼角。她抬眼直视胡哲，弯弯唇，“好的，我去市三院。” — 下午一点半午休结束，及苏收拾好折叠床，快速扎了个利落的丸子头，蒙头将桌上的文件夹一股脑塞进包里。 旁边的王一禾掀开毯子，揉着乱糟糟的头发向上瞥一眼，“你跟百木约的不是两点吗，这么急？” 及苏头也没抬，轻声解释，“我要赶去市三院，百木给市场部的明明了。” “什么？”王一禾一下坐起身，瞪圆眼睛，“这不是强盗吗，刚开始没人愿意接，眼看你的策划案通过，乱七八糟的细节都沟通好了，临门一脚抢走！窦总不在，谁跟你说的？不要脸啊！” “上午胡经理找我，就是说这事。”及苏拉上手提包的拉链，扭头冲王一禾无奈摇头。 王一禾睡得迷茫的眉眼愈发木讷，脸色一变再变，最后气得抬手指向门外，“怪不得，怪不得！我说那个明明之前来我们部门送材料，一分钟都不愿意等老大，现在怎么天天围着哲哥……不是，围着胡哲转！她就是看窦总不在，等……” “一禾。”及苏伸出食指抵在唇边，皱眉摇头，“小陈在等我，我先去……你别想这件事了。” “那你实习怎么办？这个合作谈好，你肯定能留下来啊。” “不想了，先把眼前的工作都尽力完成吧。” 及苏笑着接过王一禾丢过来的墨镜，直接戴上，潇洒挥挥手，转身走到电梯间。 电梯门开，里面空无一人，及苏按下一层的按键后，习惯性走向角落。 电梯行至六层时，突然涌入了八九个人，狭小的轿厢内肉眼可见得拥挤，及苏艰难地侧过身。 到达一层，周围的人没有反应。及苏瞥了眼亮着的负一层按钮，了然地握紧包带，小心翼翼往前挤。 “麻烦让一下，谢谢……不好意思。” 她不小心踩到前面人的鞋面，小声道歉后，加快速度挤出电梯。 手里提着的电脑包忽然被挤压的胳膊卡住，连带着她的左手手腕使不上劲。她焦急地扭头观察电梯门，一狠心，用力抽出手腕。 脱离拥挤空间的同时，脚下的高跟鞋一扭，她迅速抬起手扶住墙壁，却也感觉胳膊上掠过一丝不甚明晰的温热。 “小心。”电梯外有人扶了她一下，嗓音压得几乎听不清，低调浅淡的薄荷香氛味轻巧地擦过她鼻间。 及苏指尖僵住，隐隐有种熟悉的感觉，她下意识抬头想道谢。 戴着的墨镜却给眼前的人影拉上一层遮光帘，只能看清轮廓。她的手指搭在镜框上，刚要取下，手机忽然响起。 屏幕显示是研发部小陈的电话，她只能匆匆跟眼前的人说了句“谢谢”，低头接通电话，小跑离开。 午后阳光明媚，光线透过大厦外部折叠的玻璃四散，随意地打向来来往往的行人。 曾屿发送完消息收起手机，抬头就看见及苏跑出玻璃门的背影，奇怪地嘀咕一句，“都快到时间了，及苏跑哪去？” 他没多想，收回视线才注意到快要关上的电梯门，着急上前按住按钮。可惜太迟，电梯门毫不留情地合上，数字开始变换。 他懊恼地叹口气，没好气地一拳砸向边上傻站的人，忍不住抱怨，“芮哥，你发什么呆啊？电梯到了也不说……” 被打的人却没像往常一样回击，修长分明的手指搭在裤子口袋边，整个人依旧僵硬地钉在原地。 曾屿觉得不对劲，说着说着停下来，顺着芮原视线的方向往玻璃门看去，疑惑出声，“你看谁呢？” 第44章 周围鞋跟落地声清脆，一下接一下撞向耳膜，不远处的闸机口时不时响起机械的问好声，眼前交错的人影逐渐虚化。 芮原执拗地站在原地，盯着那个熟悉的背影穿过大厅、跑出玻璃门……直到她停在路边，猝不及防地弯下腰揉着腹部，他才仿佛回神般动了动眉眼。 “你有止痛药吗？”他自然而然扭过头，情绪淡漠，仿佛只是随口一提。 曾屿霎时睁大眼睛，一脸见鬼的表情，“止痛药？你觉得我有吗？” 芮原没心思跟他争辩，自顾自点开手机，熟练搜索药名，下单前一秒忽然清醒。 下单买药，然后呢？没有然后。 他胸口有些闷，太阳穴隐隐作痛，脑子里似乎有根弦绷得快要断掉。他的手指悬在屏幕上方，和按键的距离却在无意中缩短。 在接触到屏幕前一秒，顶端的消息栏跳出一条消息提醒，他的手指微微颤了下，勉强停住。 “走啊，你别丢了……”另一台电梯到达，曾屿见人又呆住了，凑过去揽住芮原的脖子，语气欠嗖嗖。 芮原懒懒地斜他一眼，“松手。” 曾屿见势不妙，嬉皮笑脸地松开手，快走两步跑进电梯。他按住按钮，抬头一看，芮原还站在门外，低头盯着手机屏幕，眉头紧蹙。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询问，芮原就暗灭手机，抬手冲他挥了挥。 “杨远情绪不太稳定，我去一趟三院。原苔的合作你自己去谈。” —— 开了一个多小时的会，及苏坐得腰酸背痛，腹部的疼痛也愈加难忍。她一踏出会议室的门，就扶住墙蹲下，额角的胀痛感连带整个脑袋发昏，她只能深吸一口气。 “小苏，你怎么了？”旁边的陈玖也蹲下身，抬手搭在她肩上捏了一下。 及苏抬头，看见小陈一脸担忧，勉强挤出笑意，“没事……能帮我倒杯热水吗，我缓一缓再走。” “好，你等我一下。”陈玖没多问，直接转身跑进房间，半分钟后端着满满一杯水回来。 及苏被扶到凳子上，她握着纸杯抿一口，温度正好，她索性仰头一口气灌下去半杯。温热触感散开，被室内冷气吹麻的手指终于恢复知觉。 她小心地揉揉肚子，等疼痛缓和一些，扭头看向小陈，“我没事，走吧。” 陈玖跟着站起身，不放心地提议，“小苏，你要买点止疼药吗，我看你痛得嘴唇都发白了……” 及苏抿住唇，轻轻摇头，“我备了一盒在公司，回去吃。下午走的时候没感觉痛就没有吃，没想到这里空调这么冷，穿外套贴暖宝宝都没用……” 陈玖同情地揽住她的肩，认同道：“确实，太冷了……” 及苏裹紧单薄的外套，经过护士站时稍微侧过身，将纸杯丢进边上的垃圾桶。一扭头，却没想到碰到熟人。 “张医生。”她停下脚步，主动向靠在墙边的张医生打招呼。 在智能化管理这个项目的前期沟通中，张医生是跟她们公司项目组接触最多的医生。及苏甚至跟张医生一起吃了一周的早饭，称得上熟悉。 “小苏，你怎么来了？”张医生放下手里的报告单，笑容灿烂，眉眼间展露明显的惊喜。她抬手按住及苏的肩，又冷不丁垂下嘴角，“来看杨经理的吧，他好点没？” 及苏一愣，精准捕捉到了张医生话里的疑问，她几乎脱口而出，“杨经理？杨哥在这住院？” 第50章 “对啊，八楼骨科……”张医生察觉她话里的不解，惊讶反问，“你不知道？” 及苏坦诚地摇头，“我跟一禾都不知道。” “怪不得……我说怎么前两天你们公司有人来医院探望，但没看见你们俩，还以为你们太忙了……” 及苏等不及听完，着急道：“张医生，方便说具体房间号吗，我想去看看杨哥。” “行，我看看。”张医生干脆应下，拿出手机快速点击几下，“后面住院部，八一六。” “谢谢。”及苏郑重道谢，转身就冲向电梯间。 乘坐电梯到达一楼，及苏刚要往住院部走，却突然被身边的陈玖拉住，“小苏……你不是不舒服吗，还是先回公司吧。” “我好多了，我就去看一眼……”及苏温声解释，但无意瞥到小陈纠结的眼神，她心里无端浮出一种猜想，语气陡然一转，“你知道是吧？” “我知道什么？”陈玖避开眼神。 “你们都知道，只有我们部门的人不知道杨哥在这里……为什么？”及苏懒得再绕弯子，直接点破。 陈玖似乎挣扎许久，最后轻声劝她，“公司的决定，我们只是遵从……你就当不知道吧，等杨哥出院就可以……” “要等多久呢？”及苏重复一遍，“要等多久……” 陈玖沉默地低下头，及苏放慢语速再次争取，脚尖的方向一点点转向住院部。 “小陈，你先回去吧，我想去看看杨哥。回公司如果有人问，你如实说就好。” 及苏将她搭在胳膊上的手轻轻推开，挺直脊背，没再犹豫，“我就去看一眼，哪怕见不到，能找护士问问情况也好……他是带我学习的前辈，我不能什么都不知道，只是等……” 陈玖的手冷不丁落空，她愣愣地恍惚一秒，随后无奈地笑，“好，那你去吧。” 及苏嘴角上扬，匆匆冲她摆摆手，毫不犹豫转身，直愣愣地向住院部大楼跑去。 电梯很快到达八楼，及苏攥紧手指，脚步不由得加快，她呼吸急促，腹部隐约的痛几乎完全消失。 她满脑子都是赶紧见到杨哥。 拐过两个弯，终于按照指示牌顺利找到房间，却没想到，她在门口被护士拦下。 “你找谁？”护士抬手挡住她，随后反手将门关上。 “我是杨远的同事，请问现在方便进去看看他吗？”及苏举起脖子上的工牌解释。 “不好意思，他正在接受心理咨询，现在不太方便。” 听见“心理咨询”这几个字，及苏皱皱眉，她试探着伸出手，指向旁边的连排塑料凳，“那我可以坐在这里等一下吗？” 护士顿一秒，回头似乎观察了下房间内的情况，才轻声回应，“其实近期不建议探视，他的情绪还有些波动……上次你们公司同事来这里对他有点刺激，所以如果没有一定要见面的理由，还是希望你离开吧。” 及苏眨了下眼，猛烈的心跳忽地放缓，她木讷地抬手撩开额前的刘海，慢慢收拢手指，扯出一个笑，“好……那他现在怎么样，方便说吗？” “没有生命危险，正在积极配合治疗，情绪问题也有好转……放心吧，他会回你们公司的。”年轻护士对她弯弯唇角。 及苏松口气，抬眸看一眼紧闭的门，“好的，那我先走了，谢谢。” 及苏放轻呼吸，转身离开。走出去两三米，背后响起了突兀的开锁声，这一声在安静的走廊上尤为清晰。 咔哒一声，及苏本能地顿住脚步，回头看过去。 八一六门口已经空无一人，房门虚掩着，一截灰黑色的裤脚从门缝里漏出来。 及苏静静看了两秒，最终还是强压下往回走的冲动，收回视线，抬脚走向电梯间。 似有若无的苦味飘散在空气中，及苏按下电梯按键，吸了吸鼻子，望着金属框上的影子出神。 “你好。”肩侧意外地被人轻拍一下，清亮的音色有些耳熟。 及苏回头，见是刚刚在病房门口的年轻护士，诧异地沉默了两秒。她又想到什么，眉尾忽然上扬，说出口的话带着些微紧张，“是可以见杨哥了吗？” 护士轻轻摇头，“不是……” 及苏收敛笑意，失落地握住手腕，指腹擦过微凉的肌肤慢悠悠转一圈，“那是……找我有什么事吗？” 话音刚落，她眼前闪过一个橙黄色的药盒。 “这个给你。” 及苏下意识接过药盒，眼底有些迷茫，她将药盒托在手心，手指僵硬。 她动了动唇，想问护士怎么会给她一盒止痛药。视线在常备的药盒上停留两秒，嘴边的话突然就拐了个弯。 “请问……这是谁给我的？” “芮老师。” 身后电梯门开的刺啦响声毫无预兆，及 苏像是被吓到，一下握住了药盒。脆弱的纸盒不经意间有些变形，尖锐的角扎在她指尖，刺痛感延迟袭来。 她放松手腕收下这盒止痛药，抬头笑了笑，小心掩饰住自己短暂的失态。 像是平常感谢陌生人的善意一般，她眼神感激，语气诚恳，“谢谢，也谢谢……芮老师。” 第45章 天色将暗，落日余晖洒下，干净的玻璃窗像被金粉涂抹过似的。 芮原回到百木时，公司漆黑一片。他开了灯，解开衣领扣子，躺倒在办公室的沙发椅上。 他摘下眼镜，百无聊赖地闭了闭眼，随后点进收藏的歌单，习惯性开始单曲循环。 前奏还没结束，忽然听到有人敲门。他坐起身，朝进门的曾屿伸手。 “回来了？合同给我看看。” 曾屿不太自然地关上门，讪笑一声，“没签。” “没签？”芮原利落地解锁手机，查看微信消息。仔仔细细翻找一遍，依旧没看到窦颖找他的记录。 他讶异地抬头，“不是原苔那边的问题，是你没签？” “是。”曾屿也没想隐藏，拖着张办公椅舒舒服服坐下，手机时不时敲着腿，不耐烦地吐槽，“也不能怪我，我还怀疑我被原苔耍了呢。” “怎么，那边的要求太过分，还是方案改得不让你满意？”芮原懒懒地斜靠在扶手上，对曾屿的反应颇有些意外，“你上次聊完回来，不是还夸原苔不错吗？嚷嚷着窦总这次总算没给你画大饼，实习生能力也强。” “是，那实习生能力是不错，跟她交流、合作我当然愿意。”曾屿激动地把手里的文件砸到桌上，提高音量，“但你猜怎么着，临时换人！新换的负责人听不进一点我的建议，就会催我签合同，那我这脾气肯定不干，我就不签，我们又不缺这一个项目，当初可是她们窦总来找我们帮忙的……” 芮原越听越不对劲，皱眉打断，“换人？窦颖没说啊，现在不是杨远之前带的那个实习生了吗？” 曾屿摇头，愤愤道：“谁知道搞什么呢……我刚问那个实习生，她说是今天临时工作调整，还是这周空降的部门经理要求的。” 芮原若有所思，“看来窦颖不知情……她不在，原苔内部幺蛾子不少。” “我管它内部竞争什么肮脏手段呢，我就一个诉求，只跟能力匹配的人合作。反正新换的这个肯定不行，基本合作意识都没有，真跟她签了，搞不好后面有什么麻烦……”曾屿不停絮叨，着急得咳嗽两声，起身从冰箱里拿了瓶无糖汽水，一口气灌了一大半。 芮原无语地偏过头，抬手点开窦颖的头像，“行了，我知道。我问问窦颖，先解释清楚不签合同的原因，看能不能换人……” 曾屿咽下一口冰凉的汽水，着急忙慌地阻止，“别换了，就之前那个实习生，跟她合作很舒服也有效率。再说了，前期工作都是她的心血，人家又没犯错，不如就把她的心血还给她。” 芮原煞有兴致地打量他一眼，“你不是不管人家内部竞争吗？怎么突然想当大善人了。” 曾屿坦然与他对视，“没办法，跟她合作能减少我一半的工作量。这女孩细致有远见，换你，你不想跟她合作？” 芮原赞同地点头，直接点进窦颖的对话框，“行，听你的……实习生叫什么名字？我把名字发过去，避免原苔那边再来跟我们含糊……” “及苏。”曾屿旋紧瓶盖，看芮原停下动作，好心地解释，“来不及的及，苏打水的苏。” “及苏……”芮原顿住指尖，垂下眼眸想了想，退出窦颖的对话框，转而复制链接发送给曾屿，“窦颖的微信分享给你了，你跟她聊。” “不是……怎么又是我？你刚不是还在给窦总发消息吗？” 芮原低声吐出三个字，“不方便。” —— 对面的写字楼亮起一排整齐的灯带，窗外亮如白昼。及苏站在落地窗边，握紧手里的银色汤勺，慢慢搅动水杯里的速溶麦片。 热气裹着甜味飘落到她鼻尖，她才感觉加班的疲惫得到暂时的缓解。 第51章 下午四点多从市三院回公司后，她就直接坐到工位上赶材料，一眨眼就是两个小时后的现在。 她低头靠近杯沿，鼓起脸颊吹了两下，随后仰头喝得干干净净。刚把汤勺放进杯子里，身后桌上的手机震动一声，她闻声回头，意外看见正巧推门进来的胡哲。 “还没下班？”胡哲径直走到工位，明显对她的回答并不关心。 及苏懒得搭理他的明知故问，自顾自拿上手机，去茶水间洗杯子。 在茶水间回复完田心然的消息后，她才回到办公室。一跨进门，却看见胡哲靠在她的桌边。 “你发的材料我刚刚看过，勉强达标，你可以下班了。” 及苏没回答，面无表情地走过去。她放下杯子，点击鼠标果断关机，一个深黄色档案盒却突然压在她手背上。 胡哲拿着档案盒，有意无意敲她两下。 “听说明明下班前来找你，想让你帮她改改百木的方案，你没答应？” 及苏一把按住档案盒，塞回桌上的架子里，“没有。” “都是同事，这点忙都不帮？” 及苏松开鼠标，弯腰拿起凳子上的跨包，斜睨他一眼，“没记错的话，是胡经理你让我别管了。你现在是我上司，我肯定要听您的话，对吧？” 胡哲安静一秒，“听话……那我现在要求你帮她修改，你听吗？” 及苏缓缓拉开凳子，强忍住面上的不悦，用乖巧的语气回：“听啊，但现在早就过下班时间了，市三院今天的报告我已经发给你，百木的合同急不来。我加班，不能要求百木的员工也加班吧？我下周一上班改好发给明明。” “下周窦总就回来了，你是想拖到她回来吗？”胡哲双手抱胸坐在她桌角，伸直双腿，有意挡住她的路，“她回来发现合同没签成，还是你的责任。” 及苏气得笑出声，“我的责任？你应该清楚，百木那边不签是因为明明的态度。你自作主张把百木这个项目给明明，市场部那边不认，没人帮她，她就想把烂摊子丢回给我，然后她只管揽功，你以为公司里这么多人都是傻的吗？” “那这个合作就陷入僵局了。就算窦总回来，也过了跟总部约好的deadline，下周没有正式开启心理课程，连窦总都无法自保。” 旁边显示器闪了闪，及苏侧过头，沉吟两秒，心里浮现出一种清晰的预感，“你到底想说什么？” “百木的项目可以继续交给你。” 及苏不为所动，“什么要求？” “明明为我做了什么，你就做什么。”胡哲直起身，抬手扯了扯衣领，笑得眼角皱纹层层加深，偏偏还是一副关心实习生的语气，“怎么样，很简单吧？” 平整的衣领被他揉得皱皱巴巴，像在展示什么。及苏冷静地收回视线，努力控制指尖的颤抖。 她假装没看到他衣领上的唇印，不屑地笑一声，“周一上班前，我会把百木的方案改好发给明明。我下班了，胡经理。” 及苏没有再理会胡哲，握住手机提着包往外走，没走出两步，胡哲果然拉了她一下，挡在她面前。 “及苏，你是不是没听懂我什么意思？”胡哲语速很快，明显急躁。 及苏不耐烦地皱皱眉，不动声色地点击一下手机屏幕，将手机藏在包后面，随后冲胡哲不解地问，“胡经理，您什么意思啊？麻烦您说清楚一点。” 胡哲急迫地张开嘴，视线忽然向她的斜后方飘了一下，又悻悻然闭嘴。 及苏假装没看到，继续追问：“您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两个人僵持片刻，及苏紧绷的神经慢慢松懈下来，悄悄按灭手机屏幕。 如果不是非不得已，她也并不想把自己圈进局里。看胡哲这样子，明显是在顾虑角落里的监控，不敢说什么也不敢做什么，还是坏得很怂。 及苏往旁边挪了一步，绕过胡哲就要走。没想到刚出门，就被追上来的人用力拉住，往黑漆漆的楼道里拽。她反应了一秒，敏锐的直觉催促她立刻收回手臂，努力向反方向的电梯间挣扎。 “别动，带你去看个文件。” 压低的嗓音像是生锈的锁链般缠在她脖子上，留出逃走的空隙却挣脱不开，她的呼吸骤然变得急促。 “周一上班可以看，胡经理……松手！胡哲！” 及苏感觉手腕上的力道逐渐加大，深知自己拽不过，视线快速扫过周围，最后定在窗边的一排绿植上。她毫不犹豫，单手抓住纯白陶瓷盆，抬起手腕就要砸。 “及苏！你下班不走干嘛！” 听到熟悉的女声，及苏停下动作。几乎同时，胡哲松开她主动向后退了两步，视线直直投向她背后。 她转身，果然看见田心然怒气冲冲跑过来，没等她开口，就用力搂住她的肩膀往自己怀里带了下，似乎没看到对面的胡哲，直接抱着她的手臂转身就走。 “走了，我好饿！你前面回我不是说加班结束了吗，怎么还让我等这么久，磨蹭什么呢……” 及苏高度紧张的身体有些麻木，充血的大脑慢慢恢复运行。隐隐约约中，田心然一路唠叨，轻轻接过她怀里的陶瓷盆，随手放在窗台上，一步不停将她带到了电梯间。 按下电梯键，田心然才握紧及苏冰凉的指尖，盯着她发白的嘴唇，担心地问，“没事吧？小苏。” 及苏茫然地抬头看她，艰难地抬手整理一下衣摆，抿抿干涩的唇，“没事……谢谢。” 田心然顿了几秒，才低声问，“还需要我帮忙吗？我是律师。” 及苏无力地扯扯嘴角，从包里拿出手机晃了晃，“我录音了，公司也有监控。但他说话做事都很谨慎，抓不到把柄，刚刚那种程度的争执，他完全有办法掩饰过去。这件事，要等窦总回来。” 田心然叹口气，刚想安慰几句，却见及苏忽然睁大眼睛，望向她身后，“那是谁？” 田心然顺着及苏看的方向转身，看到全副武装的人影时并不意外，她抬手将退后的及苏捞回身边，一边不忘眨眨眼，“放心，你认识的。” 她刚说完，插兜站在窗边的人忽地动了下，朝她们两个走过来。经过她们身边时，电梯也刚好到达。 “你们先进去。”这人扭过头，冲田心然指指电梯门，在她们身后站定，几乎挡住楼道的一半光。 田心然摸不着头脑，迷糊地拉住及苏走进电梯，略一偏头，却看见刚扯住及苏的男人还站在透明的移动门后，抱臂看着这边。 她一个激灵，赶忙伸手又将及苏往自己后面藏了下，等人全进电梯，她才明白插兜的这个弟弟刚刚是在挡什么。 “谢谢你，小付。”电梯向下运行，她身边始终沉默的及苏冷不丁开口，大方看向她左侧。 她忍不住震惊，“他又是鸭舌帽又是口罩的，完全不露脸，你怎么看出来的？” 及苏似乎从不安的情绪中出来了，还有心思开玩笑，“当然是小付这出类拔萃的身姿……” 田心然无语地比个大拇指，听到门开，抢先跑出电梯直冲出门外。 及苏望着她潇洒的背影，勾起嘴角，转而问身边的付言沃，语气故作轻松，“你也是被她借出差的由头叫出来的？她怎么这么放不下我们，就出差几周，到处找人陪她吃这顿饭……” 付言沃摘下口罩，“不是……我自己想来。” 他伸直胳膊推开门，“我下周要去欧洲研学，想离开之前有机会吃顿饭聊聊天。田心然一定要我瞒着你，所以我才穿成这样怕被你发现。” 及苏走出门，恰好和台阶下的田心然对上视线。她思索两秒，轻声回，“有什么好瞒的……走吧，吃饭。” — 坐进包厢刚点完菜，及苏就看到微信列表跳出一个新的群聊：百木项目组。 她烦躁地皱了下鼻子，伸手点进群聊，却发现群里只有四个人。除了她和明明，还有胡哲和市场部周经理，全是原苔内部的人，一个百木的工作人员都没有。 考虑到还有市场部的领导在，她认真改好自己的备注。还没退出，群聊连着弹出几条新消息。 【胡经理：抓紧时间把方案改好，发给明明。@及苏】 【胡经理：还有，把百木的负责人拉进群，方便沟通后续事宜。】 看他公事公办的态度，及苏扯了扯嘴角，简单回复两个字。 【收到。】 她点开联系人列表，从上往下慢慢滑动，点开曾屿的对话框。她打下一行字还没发出去，面前的碗里忽然滑进一块红烧肉。 她抬头撞上田心然扑闪的大眼睛。 “别忙了大忙人，你快吃啊……小付刚刚问你问题你是不是都没听到？” “什么问题？”及苏转头看向喝汤的付言沃，没等到回应，碗边的手机先开始震动。 看见是公司的电话，她只好抱歉地笑笑，起身走到包厢外接通电话。 第52章 “喂？” “及苏，我是胡哲。” 及苏皱紧眉，一秒没有停顿，直接挂断。她扭头要回包厢，屏幕顶端却跳出一条新消息。 【胡经理：@及苏接电话，聊一下百木的合作。】 及苏在原地呆了片刻，直到刚刚那串数字再一次在屏幕上闪烁，她才妥协地举起手机。 “胡经理，什么急事，您说。” 胡哲在电话里聊了两三分钟，翻来覆去叮嘱她别在百木负责人那边多说。及苏托着手机，望向对面墙上的风景画发呆，一声不吭，等对面没了声音，才走过场问一句。 “说完我就挂了。” “等等。”对面低低地喊了她一声，“刚刚在公司电梯间等你那个男的，是你男朋友？” 一句“关你什么事”到嘴边又被及苏生生咽下，脑子里突然冒出吓唬他的念头，她索性承认，“那是我未婚夫。他是律师，处理过许多职场霸凌、职场骚扰的案子。怎么，胡经理想认识一下？” “律师，未婚夫啊……”对面安静两秒，“那他看到我跟你讨论工作了吗，没误会什么吧？你好好跟你未婚夫解释一下……” 及苏在心里冷笑。怪不得胡哲这么执着给她打电话，原来绕这么大一圈就是怕被抓住把柄。他不安分但认怂快，典型的欺软怕硬。 她故作为难的沉默许久，在胡哲等不及催促一句后，慢吞吞建议：“要不你当面跟他解释？这样比较有说服力。正好他下周一会送我上班，你们认识一下。” “当面啊……当面……”对面声音不断减弱，直到电话挂断。 今晚的阴霾散去大半，及苏好心情的勾起嘴角，握紧手机转身。 没关严的门板被人从里面拉开，付言沃抬头看她一眼。 及苏下意识打招呼，“诶小付，你怎么也出来了？” “去趟洗手间。”付言沃走过她身边，忽然又绕回她面前，“你什么时候订婚了？未婚夫是律师？” 及苏的笑意僵在嘴角，迟缓出声，“你听到了啊……还没到订婚那一步，就是在准备……” 付言沃轻轻笑了下，遗憾道：“我应该提前准备好订婚礼物的，出国就赶不上婚宴了。” 及苏硬着头皮撒谎，“不用……还什么都没定呢。” “什么都没定能叫未婚夫？” 及苏哽住几秒，含糊回答：“家里定的……” 付言沃没再揪着未婚夫这个话题不放，抬脚走向廊道尽头。及苏缓了下，推门走进包厢。 田心然看到她眼睛一亮，放下咬了一半的扇骨，直接问：“你答应小付没？” 及苏坐回凳子上，“答应什么？” “答应下周去机场送他啊？” “他没跟我提。”及苏端起水 杯后顿住，有些思路一下通了，“他之前想问我的问题，就是这个？” “没错。”田心然点头，疑惑地追问，“你们没聊这个，那刚才在外面聊了什么？” 及苏艰难地咽下一口温水，“聊我的未婚夫。” “什么？！你有未婚夫了？什么时候的事，怎么都不跟我说，也太不够意思了，感情这么快就淡了……”田心然对着及苏一顿输出，还作势抹了把并不存在的眼泪。 及苏被她逗笑，配合地拍拍她表示安慰，“别哭了别哭了，假的。” “假的？”田心然秒抬头，盯着及苏瞪大眼睛，莫名开始摇头，“看不出来啊小苏，原来你这么狠心，为了不给小付弟弟留下无意义的期望，你就直接编这么离谱的谎……不过也是，没想法就早点断，也不耽误人家。” 及苏沉默一秒，“其实我是想骗公司里的领导，没想用这种谎言的形式伤害……” 田心然伸出手指推测，“意外？那只能说你们两个注定没缘分。不然他真想让你去机场送他，照你这性子绝对不会拒绝，然后他看你去了说不定就会留下，再接触接触，日久生情也不是没可能。” 及苏不知道怎么回答，埋头喝了一碗鱼汤，田心然有眼力见的没再说话，扭头给及苏推荐菜品。 付言沃回来后，几个人又聊了聊恋综的预告片，吃得差不多就散了。及苏跟着田心然在门口等车，歪头靠在她肩上回消息。 曾屿刚刚拒绝加群，并且不让她把联系方式给公司其他人。 及苏听从他的建议，截图发到群里，直到银灰色的车停在她们面前，她也没见群里跳出消息。她没纠结，干脆按下息屏键。 “师傅，麻烦先在银晨花园停一下，然后去叁午路的流果。”田心然一上车就大声说。 及苏疑惑转头，压低声音问，“你怎么去流果，还有约？” 田心然不好意思地笑，“律所同事约着去喝酒。” 及苏掰了下手指，下定决心开口，“喝酒的话……你愿意陪我喝吗？” 田心然没反应过来，“什么？” “我也想去流果。” — 耳边舒缓的轻音乐被舞池里的哄笑声轻巧盖过，田心然仰头喝完一小杯伏特加，嫌弃地瞥向身边的及苏。 “你不是让我陪你喝酒吗，你喝的这是什么？来酒吧喝热水，我真是第一次见。” 及苏双手环住玻璃杯，无奈耸肩，“今天特殊……喝不了，没办法。” “那你在车上闹着来流果是什么意思，真来喝水？” 及苏塌下肩膀，将下巴搁在臂弯里，闷声回：“我就是发愁……想找个热闹的地方呆一会。” “愁什么？说出来我帮你啊。” “你能帮我？”及苏顿一秒，“那现在能不能从天而降一个当律师的未婚夫……假的就行。” 意料之外，田心然竟然没有嘲笑她，反而敲击杯壁陷入沉思。许久，尖利的指甲突然划过玻璃杯，田心然握住手机扬起嘴角。 “等着。” 第46章 耳边的旋律切换成舒缓的轻音乐，不远处的乐队才结束演出，刺眼的斑斓闪光缓缓暗灭。 当杯子里的柠檬水再次见底时，及苏忍不住伸手戳了戳旁边的田心然，“你到底让我等谁啊？” “当然是给你找的未婚夫啊，绝对满足你的要求。”田心然得意地撩开额前的碎发，跟着音乐晃动肩膀。 及苏转移视线，继续捧着玻璃杯刷手机，刚点开视频，就被田心然一掌盖住屏幕。 “来了来了！”田心然一个劲喊她，细长的眉毛高高扬起。 及苏撑着脑袋转过去，果然看见吧台旁边有个戴墨镜的男生正冲这边挥手。她没来得及反应，这人已经跑到面前，摘下墨镜直接趴倒在了大理石台面上，大口喘气。 田心然将一杯鸡尾酒推到他手边，他不客气地伸手握住，喝了两口才抬头。 “心姐，你不是说你今天晚上没空吗，结果也在流果？就是不想跟我们喝是吧！” 田心然没反驳他，低头看眼时间，淡淡回：“你晚了……三分钟。” “你至于吗！我一看到你消息就飞奔过来了，你又不是不知道那帮人，闹起来有多吵！我根本没听到手机响……” “但你说好准时到，要是晚到，随便我去迟律那怎么说。”田心然点开聊天记录向他展示。 “姐，错了错了……别说。” 田心然微微翘起嘴角，“不说也行，过来。” 撑头看热闹的及苏一下坐直了，看着田心然把人推到她面前。 “介绍一下，他叫迟恕。我律所的同事，是个正儿八经的富家公子哥，父亲是亦跃投资董事长，母亲是蓝礼影视高管，姑姑是我们律所合伙人之一……人长得帅智商也高，贴心又有趣，景大硕士，绝对符合你要求。” 迟恕迷迷糊糊就被田心然拽住了胳膊，刚要挣开，听见她嘴里夸人的话又停下来，忍不住起一层鸡皮疙瘩，越听越不对劲，“姐，你突然这么夸我……我害怕。” 田心然头也不回，看起来一点也顾不上他，直直盯着面前一个陌生女孩，继续说。 “但是苏啊……我还是要提醒你一下，在感情这件事上，这人爱玩又花心，上头快抽身也快，多情也绝情，所以……不到万不得已，我不建议你跟他合作。” 听见田心然当他面这样吐槽，迟恕霎时抬起下巴，不服气地就要争辩，安静的那个陌生女孩突然抢在他之前开口。 “但没人比他更适合了，对吧？” 这女孩眼神透亮，微卷的长发散在肩上，看起来乖巧可人，语气却出乎意料得坚定，让他一时间都没法反驳，怔怔地扭头盯着她。 “对，你想好了就行。没必要的时候，离他远点。”田心然松开迟恕，招手又点了瓶威士忌。 迟恕拧眉捏了捏自己可怜的胳膊，听得晕头转向，实在忍不住，转头问田心然，“你叫我来到底是什么事啊？这是你朋友，不介绍一下吗？” 田心然瞥他一眼，轻轻搂住及苏，“这是及苏，我在节目里认识的好姐妹。学的中医，之前在中医馆工作，现在是原苔实习生，是不是也挺符合你父母的要求？” 第53章 迟恕没说话，看着对面的及苏只微微笑了下，不算热络。 田心然往前走一步，看他并不心动，也不急，淡定地伸出食指对他晃晃。 “当然，最重要的一点是……她只是想让你帮她应付一个人，不会管你的私生活，你依旧可以爱去哪玩去哪玩。是不是很符合你的要求？” 跟田心然预料的一样，迟恕像被按到开关似的，从原地弹跳起来冲到及苏面前。他夸张地按住及苏的肩，笑得露出一排整齐的牙，压低声音反复确认。 “真的？你愿意接受我未婚妻这个身份，谈恋爱还不管我？到时候我爸妈要想一起吃饭，你可以吗？” 及苏退后一步，半眯着眼抬头，勉强看清迟恕的长相。不停变换的灯光打在他冰蓝色的卷发上，变了又变，只有他含笑的眉眼盯着她一动不动。 她转移视线，局促地抿抿唇，“一起吃饭可以，不管你也可以，但不是真的恋爱，你同意的话，可以签份恋爱协议吗？” 迟恕脸上的表情僵住，他懵懂地扭头看田心然，“协议是什么情况？我怎么又不懂了，心姐你能不能解释一下。” 田心然刚刚夹了个冰块丢进杯子里，听见这话低头解锁手机，直接发了个文件给他。 “就是你们两个假装情侣，各取所需。你帮她吓她那个不安好心的上司，她帮你应付家里催婚，平时不用有什么交集，关键时刻演演戏就行……协议我刚刚拟好了，你看看有没有问题，没问题就签了吧，你父母也快回长都了。” 迟恕翻着手机里的协议，不乐意地摇头，“我这多亏啊……我完全可以找别人跟我装合约情侣，还不用配合对方演戏。” “你确定你能找到吗？”田心然气定神闲地坐在高脚凳上，优雅地端起玻璃杯抿一小口，“你家希望你的未婚妻学医，但给你介绍的那些说白了都是你家里人的眼线。那你要是自己找，符合要求又不图你人想时时刻刻粘着你的，呃……你自己想想吧。” “心姐，你这是承认我有魅力啊！那你怎么保证她……不图我人啊？”迟恕眼底的担忧不像作假。 及苏看着面前冷不丁伸过来的手指，沉默片刻，揉了揉憋笑到发颤的眼角，绷着脸回，“我不图你人，我另有所图。” 迟恕反应迅速，抬手护在胸前退后一大步，警惕的眼神来回在她身上打转。 田心然先憋不住笑出声，“别吓他了小苏，他的智商全在专业上了……迟恕，你到底答不答应这个合作啊，给个准话，挺急的。” 迟恕颤颤巍巍地放下手，什么也没说，走到一边点了瓶威士忌仰头直接灌。 及苏跟田心然对视一眼后，坐回吧台边。她盯着玻璃杯里的冰块起起伏伏，无所谓地撑着下巴，歪头听新切换的舞曲。 手肘忽地一颤，随后一头半蓝半绿的卷毛挤到她眼前。 迟恕笑得眼睛弯成平滑的弧线，中气十足大喊一声，“合作愉快！” — 周一早晨，及苏一下楼就看见了靠在车边的迟恕。他一身深蓝色西装板板正正，侧身站在台阶下，整张脸却皱巴巴的，还握紧拳头挥到空中，打了一套组合拳。 及苏放慢脚步，轻声试探，“迟……先生，你怎么了？” 迟恕转头看见她，嘴角又向下撇一点，“及苏啊……你叫我迟恕就好……你们小区虫子也太多了，一直咬我。” 及苏无奈地扯扯嘴角，从包里掏出喷雾拔掉盖子，有些刺鼻的花香味瞬间飘散开。迟恕一下弹开，捂住鼻子尖叫，“这什么！” “驱虫的……你要不要啊？”及苏作势收回手。 “怎么这个味道……”迟恕怀疑地看她一眼，还是伸手接了过去，仔细翻看后，才小心翼翼往脖子后面喷了两下。 及苏低头小声笑，一抬头就听到迟恕急切的追问，“笑什么？” 及苏收回喷雾，一本正经地夸他，“你今天这一身真帅。” “是吧……我花心思搭配的，够给你撑场面吧？”迟恕故意挺直了腰背，脸上藏不住的得意。 “够……等你需要帮忙的时候，我尽力不拖后腿。” 迟恕用手指勾着车钥匙潇洒地甩一圈，“你人到场就行，演技你还是比不过我的。” 及苏无奈皱皱鼻子，相处两天，她算是习惯了他乐于显摆的姿态，敷衍点点头，快走几步跟上他。 上车后，迟恕提醒及苏调整座椅，自己先随手点开了电台节目。广播里滋滋啦啦的电流声和喧闹广告宣传语交叉响起，他切换四五个台后放弃，转头翻找cd，翻到一半他才想起来，所有音乐设备都被他转移到新提的那辆宾利上了。 略思索一秒，他看向一边拉扶手的及苏。 “方便用你的手机放点音乐听吗？这个点，电台都不放歌。” 及苏抬起头，愣了下，“哦，可以。” “那连蓝牙了。”迟恕关掉广播，点了两下屏幕开启连接模式。 及苏拿出手机，迟疑地点进唯一的歌单，划拉几下，还是选择随机播放。 安静的车厢里响起轻快的鼓点，迟恕终于翘起嘴角，握住了方向盘。 开上高架后，不出所料遇上早高峰。及苏时不时扭头观察迟恕，见他脸上没有烦躁，指尖还扣着方向盘打节拍，心里松口气。 “你很喜欢听歌？”及苏有点好奇。 迟恕微微偏头，语调上扬，“对啊，我以前玩乐队的，上学的时候还在流果演出过。” 及苏没想到，震惊地盯着他看了许久，才从嘴里吐出两个字，“厉害……” 迟恕倒是见怪不怪，直接戳破，“是不是不相信？” 及苏慌乱摆手，笑了笑，“只是意外……很难把你现在这样子和乐队联系起来。” 迟恕没有反驳，哼笑一声，伸手指向及苏的手机，“你这些歌都挺好听，有好几首我没听过，能分享一下吗？” “当然可以。”及苏低头解锁屏幕，“哪几首啊？” “这一首，上上一首，还有……中间有一段戏腔的那首。” 及苏点头，滑动屏幕查找。顺利分享三首歌后，她望着迟恕的对话框突然停住。 屏幕上的三个歌名太眼熟，百木推荐的音乐疗法歌单也有这三首。 她纠结地清清嗓子，“你听过的歌是不是很多……这几首算小众歌曲吗？” 迟恕踩住刹车，头也没回，“我觉得是，至少不算热歌……你看看点赞播放量就知道了。” 及苏立刻点开歌单，一首首向下滑，几秒后抿了抿唇。 她还以为，她眼光多好，这些歌突然火了呢。看这寥寥无几的播放量，不过是碰巧百木也有人听过这几首小众歌曲罢了。 及苏按下息屏键，靠上椅背突然感叹一句：“看来是找到了音乐知己。” — 提前十几分钟，迟恕完美卡进最后一个停车位，解开安全带，帅气一甩头发，“走！showtime！” 及苏担忧地扯住他胳膊，“等下，我们再对对词……你是我未婚夫，家里介绍认识，第一次见面是……两周前，差不多吧？” 迟恕慢慢眯起眼睛，笃定地摇摇头，“应该是一个多月之前。” “这个谎时间太长了吧？” 迟恕斜靠在椅背上，莫名冲她眨巴眨巴眼睛，“但我第一次见到你，确实是一个多月以前啊。” 第47章 车厢内安静一瞬，迟恕温润的嗓音实实在在从耳边碾过。 及苏怀疑自己听错了，一字一顿重复道：“你第一次见我，是一个多月以前？” 迟恕挑起眉尾，开玩笑似的唬她，“是啊，你竟然不记得我了，哎呀……亏我还对你印象深刻呢。” 及苏没被他装模作样的委屈劲带偏，还是一脸不相信，“你骗我吧？” “我要是骗你就被我爸妈抓住，一周没得玩！”迟恕无语地抓了把头发，慢吞吞坦白，“之前我们律所去音乐节团建，然后又去滨湖餐厅吃宵夜，你跟心姐在餐厅门口聊天，没错吧？” 模糊的记忆随着他的声音涌入脑海，及苏叹息一般应道：“哦，确实。” 迟恕心满意足地哼一声，满脸的嘚瑟劲藏也藏不住。及苏扯扯嘴角，装作没看见，从包里摸出一个圆鼓鼓的小挂包递到他手边。 “这是我自制的药包，随便你放哪。” 迟恕勾住挂绳，提到眼前研究几秒，“送我的？” “演戏用的道具。”及苏解释，“到时候见你父母的时候，总需要点什么证明我们确实是恋爱吧？不能在彼此身上找不到一点另一方存在的证据。” 迟恕闻言勾起嘴角，“有道理，你想得还挺周到……” 及苏顾不上回他，看眼时间催促道：“走了。” 她解开安全带开门下车，迟恕像之前约定好的那样，陪她走到大厦门口。走进玻璃门之前，及苏转身冲人点点头想道别，却见他脚步未停，径直从她身边走过，甚至还扭头问她：“你怎么不走？” 第54章 “你怎么还走？”及苏走过去，将他拉到一边，小声质疑。 迟恕一脸理 所当然，“这不是还没见到你那个变态经理吗？我都知道那人渣干的事了，你要是直接跟我说是这情况，不用你跟我签什么合作协议，我都乐意帮你……这什么人啊，我送你上去，看看能不能碰到他。” 及苏一噎，“这也太刻意了……刚刚一路上我也遇到不少同事，估计现在关于我的八卦已经传开了，应该能传到他耳朵里。” 迟恕一言不发地盯着及苏，半晌才点点头，潇洒挥手，“行吧，那你自己进去吧，我下班来接你。” 及苏松口气，真诚道谢，“多谢了，迟恕。” 高跟鞋落地的响声渐渐远去，迟恕收回视线，双手插兜靠在墙上，没有半点离开的意思。 他揉一下眉心，从口袋里摸出一个银质烟盒，刚要打开，余光里就出现了熟悉的人影。 深灰色西装，黑色公文包，圆脸平头……跟他派人搜集的资料和照片分毫不差。 迟恕直起身，果断收起烟盒，轻咳一声快步走向那人，迎着他诧异的眼神假意笑了笑，“胡经理，好巧。” 对面的人抬手扯了下领带，草草点了点下巴，“你是谁？” 迟恕脸上还维持着虚情假意的微笑，指间夹了张烫金名片，抬高一些递到他眼前。 “多谢你平时对我未婚妻的照顾，这是我的名片，有需要就给我打电话。” 接过名片的手指似乎抖动起来，迟恕抬起手腕揉揉眼角，假装后知后觉道：“哦你刚问我是谁……我是律师，最擅长和胡经理这样的人打交道了，有机会的话……聊聊？” — 及苏猜的没错，她刚走出电梯，王一禾就发微信过来追问迟恕的事。她路上遇到同事的时候就没遮掩，想都不想，直接把早就准备好的“未婚夫”身份牌贴到迟恕身上。 结果就是一上午来她办公室八卦的人没停过。好在大家的好奇心很快被满足，下午也就各忙各的了，只是下班后，看到迟恕在楼下等她时又揶揄了她几句。 迟恕这个“未婚夫”演得比她想象中还要尽职尽责，说好第一天露个脸后就不用接送她了，结果整整三天他能给自己颁个全勤奖。 不知道是不是两个人以假乱真的关系唬住了胡哲，这周他也确实没再找过及苏麻烦，甚至主动避开，没再提百木的项目。 三天过去，公司和百木的合作陷入僵局，似乎只剩两种可能性，要么百木松口签下合同，这样就不会超过总公司给的期限。不然就必须等窦总回来，赶在这周结束前定下合约，并且拿出完整的课程计划和考评规则。 及苏每天盯着公司群聊，终于在周三晚上收到窦总回长都的消息。 没来得及松口气，周四一早她走进办公室，却感觉气氛不大对劲。 她抬头刚跟王一禾打过招呼，市场部的迟雨明推开门进来，眼睛瞪圆了直盯着她，用力将手里的文件夹砸在她桌上。 “及苏，你之前写的方案是什么玩意儿啊？我都不知道怎么改，全是漏洞，补都补不完！” 及苏沉默地瞥她一眼，拿起文件夹翻看，旁边刺耳的抱怨声还在继续。 “我跟你说，这可是第三次被百木拒绝了，再签不了我们都得完蛋！你快改吧，中午吃饭前交给我。” 及苏快速略过前几页，视线突然顿住。 迟雨明在中间加了一段课程意义，全是空话就算了，还有错别字。但凡她自己多看一眼，就能发现。 及苏合上文件，抬眼制止了起身的王一禾，转头对迟雨明笑道：“在合作方那里受了气就来朝我撒气？我又不负责这个项目了，实习条约里，我也没看到要听你安排的工作要求。” 她伸手按下电脑的按钮，看着屏幕中心转动的图标，补充道：“之前我帮忙改是为了项目，现在这情形……能不能签成和这方案有关吗？我没必要帮你改，所以这个方案，我改不了。” 她伸长手臂，毫不犹豫将文件夹拍在迟雨明肩侧，“自己拿好。” 急促的摩擦声响过，迟雨明手忙脚乱地接住文件夹，抬眼瞪她一眼就要开口，身后的敲门声却一下打破了这里紧张的气氛。 及苏扭头就看见胡哲推门而入，他双手插腰站在办公室中间，环视一圈，嘴角噙笑，“明晚，我们分公司和百木有一场酒会，部门全员参加。” 他的视线刻意跳过及苏，停留在迟雨明身上，“明明，酒会的嘉宾名单你再去确认一下，和百木那边保持联系。” 迟雨明抱紧文件，大声答应：“好的，胡经理。” 胡哲走后，王一禾悄悄冲及苏使眼色，捧着水杯小心翼翼挪到她旁边，低声耳语。 “准确消息，窦总是本周五的航班。” 及苏托着下巴，了然道：“怪不得是明晚的酒会，他还是想在窦总回来前签下合同……能约到百木那边的人，估计也费了不少功夫。” 王一禾放下水杯，伸手搂住她脖子，“这次酒会，窦总学弟也去。” 及苏迟疑，“百木创始人？” “对啊……所以你看，他想趁着酒会上交流空间大，找机会跟百木签约，但这对你来说，不也是个机会？” 及苏绷紧唇角，认真考虑，“那我也去找那个创始人？” “没错！” —— 车内的顶光突然亮起，及苏被吓一跳，恍惚地转头看向迟恕，心不在焉地问了声，“怎么了？” 迟恕冷不丁俯身凑近，盯着她不说话。他浓密的睫毛投下一小片阴影，沉沉的眸光涌动着摸不透的思绪。 及苏别扭地转移视线，望向窗外被灯带围住的“滨湖餐厅”几个字，背上包随口说，“我先走了，你不用等我，酒会结束我自己回去。” “及苏。”迟恕碰了下她的手背，“你是不是不想参加今天的酒会？” 及苏怔了怔，回头看他，“没有，其实我从知道有这场酒会的时候，就开始期待了，我只是……有点紧张。” 迟恕嗓音很轻，握住她手腕往后带了下她的胳膊，“相信我的话，你想离开可以随时给我打电话，你那个人渣上司我替你搞定。” 及苏微微放大瞳孔，反应过来他是误会了，笑着摇摇头，“不是因为这个紧张，我是在想……能不能在窦总回来之前，把她交给我的合作项目完成。” 迟恕这两天也多少了解了些她被截胡的项目，鼓励似的拍拍她的肩，“那必须行！” 及苏紧张的情绪莫名被安抚几分，扬唇轻笑，“谢谢迟律的信任啊……走了，你也快回去吧，明天见。” 下车后她站在原地深吸几口气，借旁边的后视镜又理了下头发，才挺直腰背往滨湖餐厅走去。 刚走上台阶，她就听到身后有人急匆匆地叫她，“及苏？及苏……” 她停住脚步，回头看到百木的曾经理正提着两个电脑包走近，她不算意外，自然地抬手打招呼，“曾经理，你来参加酒会？” 曾屿跑到她面前停下，喘了口气才开口，“对啊，你们新来的那个部门经理托总公司来请我们，能不来吗？” 他说完这句忽然变了神色，眉毛灵活地挑两下，冲路边抬抬下巴，“送你来的……是男朋友？” 及苏第一次见他这么八卦的表情，不由失笑，摇摇头继续上台阶，“不是……未婚夫。” “啧啧啧怪不得……”曾屿跟上去，笑嘻嘻地说，“那我要赶紧准备一份新婚礼物，顺便沾沾你们喜气，恭喜啊……” 及苏垂下眼睑，不动声色地抿唇轻笑，“谢谢。” 走进餐厅，她身边一路闲聊的人忽然停下，音量连降几格，“芮哥，你没先上去啊？” 及苏抬头，疑惑地往一边的休息区看去，视线猝不及防和熟悉的人影撞上，顿时凝住。 “你不会不放心我办事，在这里等我吧？你看看，电脑和合同都拿了……”曾屿自说自话走上前，扯开拉链给芮原展示了个遍。 没听到回应，曾屿才抬头打量了下芮原。他单手插兜站在吊灯下，看不透神情。只是每一寸光线，都恰到 好处地打在他脸上，平时一贯冷淡的眉眼似乎多了几分光亮。 曾屿顺着他视线停留的方向扭头，意外看见还站在原地的及苏。他回过神来，赶紧过去拉住她的胳膊，往芮原这里靠近两步。 “我来介绍一下……这是我们百木创始人，芮原。” 第48章 来来往往的大厅里，细碎的光点就那么洒在熟悉的身影上，身后的玻璃门不停开关，暖风灌进了宽大的衣袖。 及苏拉回了自己的理智，抬手抚平衣袖，抬起头，礼貌地弯弯唇角，“你好，芮总，很高兴能在这里见到你，我是……” “及苏。”面前安静许久的人忽然开口打断她，声线平缓，但字字清晰，“你好，曾屿不止一次夸过你，期待有机会合作。” 第55章 他一句话说得云淡风轻，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配合她，仿佛就是完完全全的陌生人。 及苏收回视线，没再回应他的假客套，径直越过他，抬头走向电梯间。 曾屿追着她的背影看了眼，满脸写着新奇，又转头盯着芮原瞧，眼神炙热得像是丢过来一个火球。 芮原本就烦躁，不耐地低头瞪他一眼。 曾屿仍旧笑眯眯，“芮哥，你发现没？及苏好像不太喜欢你……真是难得一见啊，我竟然能见到有人把对你的厌烦这么明晃晃地写在脸上。” 芮原伸出手，把他挂在领口的无框眼镜摘走，轻飘飘问一句，“走不走？” 曾屿对他这副隐忍不发的样子再熟悉不过，干笑两声，扯了扯领带往前走，“走……” 时机正好，他们走到电梯间的时候，及苏刚走进电梯，抬眼看过来。 她的眼神从尴尬停住的他身上，慢悠悠转到斜后方的芮原身上，看起来刻意又自然。 “芮总不走吗？”她探出上半身，抿唇笑着问。 曾屿明显感觉身边的呼吸声重了几分，刚想抬手替芮原拒绝。眼前人影晃过，伴随一声沉重的“彭”，他眼睁睁看着电梯门在眼前快速合上。 “靠！”他提着两个电脑包站在原地，咬紧牙关，几秒后，中气十足骂出一个字。 显示屏的数字不断变化，电梯向上平稳运行着，电梯里的两个人也平稳地站在最里侧的两个角落，一句话不说。 到达七楼后电梯停下，几个酒店住客拖着大小不一的行李箱走进来，不太灵活的滑轮在地板上摩擦着，发出悠长的一声轻响。 及苏站在角落没动，两秒后，头顶忽然笼罩一片阴影。她抬头平静地和芮原对视一秒，歪头笑一下，“你被挤过来的？” “嗯。”他的气声几乎听不清。 及苏冷不丁抬手推开他，失去阻挡，视野里瞬间明晰。三四个鼓鼓囊囊的行李箱围在中央，旁边腾出一大片空地。她伸出手指比划一下，推测在这块不算宽敞的空间里，至少还够再站下两个像曾屿那样的成年人。 芮原望着揪住自己衣领的手，鬼使神差地抬手贴近，无声无息地缩短距离。可惜没碰到，衣领就被松开了，只挤成皱巴巴的一团堆在他颈侧，显得有些狼狈。 他目光未动，状似自然地放下手，感受着浅淡的呼吸隐隐拂过他耳廓。 “被行李箱挤过来的？”及苏踮脚凑近他肩侧，又问了一次，语气中透出似笑非笑的质疑。 芮原偏头看她，不动声色地轻咳一下，淡淡回，“看错了，以为那个箱子往你这边撞……” “芮原。”电梯到达的提示音堪堪盖过她的声音，可她手掌的热度却结结实实地传到了芮原的脖子后。 他被迫弯下腰，低头看她，坠入了她眼里无尽的漩涡中，感受着她平静的怒气，“骗人，别把自己都骗过了。” 话说完，及苏果断松手，走上前按了下按键，赶在电梯门合上之前快步离开。 走廊上灯光明亮，两边的展区摆着蓝绿色陶瓷花瓶，釉质温润。这次酒会安排的宴会厅在这层楼的最里面，及苏顾不上欣赏，不自觉加快脚步，屏住一口气直冲向会场内。 直到冷气扑面而来，她才顿住脚步，蜷缩着手指攥紧了衣摆。 “及苏，你怎么才来……”王一禾端着满当当的餐盘走近，凑到她耳边小声念叨，“这芝士年糕也太有嚼劲了，你来一个吗……” 及苏接下她递过来的叉子，选了一块还没来得及往嘴里塞，就被她忽然一嗓子吓得年糕掉回了盘里。 王一禾不住地拿胳膊肘推她，刻意压低的嗓音里是止不住的激动。 “你快看门口，跟胡哲握手的那个男人……好像就是百木的创始人。” 及苏偏头看一眼，抿唇回，“嗯，他就是，百木的芮总。” 芮原不知何时将西装外套脱了，衬衫袖口扣得严严实实，更显得手指修长分明。他站在胡哲身侧，只虚虚跟胡哲握了一秒，就收回了手，透着股礼貌的疏离感。 “那你找机会赶紧去啊……别被胡哲抢先了。”王一禾瘪瘪嘴，拿叉子戳了下盘子边缘，“听说总部提要求了，就要签百木，要签就签最强的，以后还想把心理课程作为公司管理特色的一环推广出去……胡哲想偷摸找熟人替上都没可能，所以才急着办酒会。” 及苏咬了口年糕咽下去，顺嘴问，“总部知道要签百木？” “对啊，窦总提前报备过，把百木品牌和创始人信息都提交上去后，总部按照流程了解过这家公司……”王一禾拿纸巾擦了下嘴角，激动地继续说。 “我跟你说哦，百木虽然是家新公司，可它后面可是蓝礼集团，这家公司之前主要涉足影视领域，但这几年也发展了其他，背景和实力都不可小觑……” 及苏恍惚了一下，自言自语道：“蓝礼……这名字我在哪听到过……” 王一禾关切的声音打断她的思绪，“你怎么了……嗨你也不要太担心，你看那位芮总，在这种场合游刃有余，也可以称得上不近人情……但你再看看胡哲那表情，肯定是聊得不顺利，你还有机会……” 及苏抬眼望向宴会厅中央，深吸一口气，“嗯，我会去找他的。” 几步外，玻璃杯碰撞的清脆响声和谨慎的客套话一刻不停。香槟杯抬起又放下，彼此间客套周全，却也很难盖住其中隐藏的距离感，甚至也可以说是排斥。 胡哲望着自己被推开的酒杯讪笑一声，不死心地继续说：“芮总，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我提的建议，毕竟这样，对我们双方都是百利而无一害……” “是吗？”芮原慢条斯理地抬眼看他，嗓音低沉，声线很稳，听不出什么情绪，却带着十足的压迫感。 胡哲硬着头皮跟他对视，张开嘴还想争取一下。视线在接触到他那张寡淡平静的脸时，脑海中忽然划过一个相似的影子，胡哲想了想，脱口而出的话瞬间换了，“芮总，我们是不是见过？” 芮原扯扯唇角，眼神坦荡，“没有。” 胡哲尴尬地搓搓手，飞快转移话题，“对了芮总，我们等会在现场给你介绍一下我们公司的情况和需求……你坐这里休息一下，马上……” 他猛地转头环视一圈会场，对着左边不远处的王一禾招手，“一禾，过来过来……调一下投影设备，等下帮明明放ppt……” 话音刚落，他无意瞥到王一禾身边站着的人时，莫名停顿一下，皱着眉再次转头看向面前的芮总。 他总算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觉得百木这个创始人眼熟了。 上个月陵城的同学聚会上，来接及苏的那个哥哥，跟芮总长得……很像。 他紧张地观察了下芮原的反应，又 偷偷回头瞥了眼及苏。此时此刻，这两个人看起来完全不像认识。 他拍拍胸脯，长长吐出一口气。转念一想，要是芮原真是及苏的哥哥，那这个合同应该早被及苏签下了，不可能拖到现在。 “胡经理，迟雨明说可以开始了，你要过去看看吗？”王一禾乖巧的娃娃脸忽然冒出，语速飞快。 胡哲转过头，捂着胸口瞪大眼看她，吓得差点破口大骂，顾虑到一边的芮总，才勉强回：“知道了。” 他调整了下表情，张开双手，轻轻抻了抻袖子，转头微笑道：“芮总，请。” — 舞台处的灯光切换成亮黄色，幕布上很快映出熟悉的ppt式样。 及苏端着王一禾留下的半盘年糕往舞台边走，路过甜点区时忍不住又加了两块巧克力流心蛋糕，等盘子满了，才心满意足地坐到最后排，边吃边听迟雨明汇报。 没多久，她就感受到斜前方有道炙热的视线，似乎将她整个人都完完整整烤了几十秒。 她抿掉唇边的巧克力酱，淡定地看过去。果然，只来得及看到一个熟悉的后脑勺，还有脑后凌乱飘起的发丝。 刚收回视线，身边的凳子冷不丁被人拉开。她抬头，看见曾屿端着一盘水果沙拉坐到旁边。 他放下盘子，指了指舞台的方向。 “我一眼就能看出，哪个是你做的，哪个是她加的。” 他叹口气，“芮总也知道。只是这次酒会是你们公司总部邀请……我们不能不给面子。” 及苏笑着点点头，“我明白……” 她还没说完，台上的声音忽然停下，舞台侧面响起一道沉稳有力的嗓音。 “胡经理，我打断一下……这个方案，是你这位站在台上的同事做的吗？” 全场默契地安静一秒。 及苏放下叉子，托着下巴望向身边的曾屿，轻抬了下眉尾，“曾经理，你们芮总问这个，是什么意思？” 曾屿咬着半块苹果望向嘉宾席，嘴巴微张。打卷的刘海挡住了眼角，随着他摇晃的动作缓缓飘到半空，露出他满脸的震惊。 第56章 这下不用等他回答，及苏就看出了答案。 “你刚刚说，不来是不给面子……那他这么说，算是给面子了？不怕把合同弄丢？”及苏无语地吐槽两句。 她视线下移，有意瞥了眼胡哲憋得泛青的脸色。说实话，看他吃瘪，还挺畅快。 曾屿从芮原的突然发难中缓过来，听见这话，不赞同地撇撇嘴，“我们又不缺你们这一个合同，说白了，你们公司看重的不仅仅是我们心理老师在业内的声誉，更是百木的背景……现在，是你们有求于我们。” 及苏没有反驳，看戏的目光从胡哲转移到台上的迟雨明身上，平静反问：“既然不想签，拖这么久是耍我们玩吗？” 曾屿睁大眼睛，轻轻“啧”一声，“你看不出来吗？拖到现在是你们窦总的请求啊……” 他将手里的叉子转了圈，戳向餐盘里最后一片胡萝卜，“本来芮哥就是看在窦总的面子上才谈这个合同，现在有人想在他眼皮子底下把合同撬了，对窦总不利，你觉得我们这么做……还不够义气？” 及苏抿唇沉默一会，脸上没有流露出丝毫意外，点点头，“义气。” 不远处的无声争执已经接近尾声。 人群后，芮原目光沉静，微微侧过脸，仿佛认真听着身边人的解释，刚刚的打断也不过一时兴起。 可他还握着话筒没有松开，“嗯做得确实不错……最后一个问题，表格中的这些数据是怎么来的？我比较好奇，这些图片类、音乐类测试结果怎么做到这么细致？” 舞台上的屏幕暗了几分，蒙上一层雾似的，周围的空间也静止了。 迟雨明站在屏幕前，紧紧咬住下唇，磕磕绊绊回答：“问卷……问卷调查。” 她话音刚落，宴会厅瞬间响起窃窃私语声。不少探求的视线落到了及苏身上，场面有些出乎意料的失控。 曾屿抬手挠了下额头，好奇地悄声问：“你这些同事知道这个项目本来是你的？” 及苏象征性扯了扯嘴角，“本来不知道，现在看起来是反应过来了。” 曾屿若有所思，“所以不是问卷调查，你用的什么方法？” “不算什么方法……让窦总帮忙联系了公司后勤部，我把你们备选的测试图片贴在茶水间，还有那几首歌，在食堂播放……不喜欢可以切歌，切歌次数记录下来，就是数据。不用刻意留意，第一反应就可以了。” 曾屿蓦地转过身，撩起袖子冲她比个大拇指，“我没看错人。” 及苏抿唇，“谢谢。多亏窦总相信我这个方案，我才有机会在最短时间内收集到最多的信息。” 她扭头望向屏幕，ppt已经停止放映，漆黑的幕布清晰映出了满屋子的僵硬，还有台下隐约的对峙。 余光里，虚空握着的拳头砸在自己手边，没有发出一点声响，只是将她的视线夺回。 “曾经理，还有什么问题？”她看一眼曾屿收回去的拳头，抬头轻声问。 曾屿的脑袋倒在椅背上，他双手抱胸，微微眯着眼，眼底莫名闪过精光，狐狸似的盯着她。 “你跟芮哥，很熟？” 及苏眉眼未动，抿了抿唇。圆润的指甲无意识嵌入掌心，留下弯弯的红印。 “不熟。”她握住自己的手，扬起唇角，像是听见什么笑话，“曾经理，刚刚我跟你们芮总见面你也在，你见过熟人相见……这么客套？” 曾屿接话道：“我可没看出客套，我只看出……” 他歪头看她，清晰吐出两个字：“较劲。” 及苏不悦地皱紧眉头，没再接话，埋头往嘴里塞了一大口慕斯蛋糕。 曾屿反应过来，咬牙懊悔一秒，刚要解释自己没有恶意，手机猛的震动阻止了他。 他瞥一眼“芮哥”的备注，心里没来由一慌，匆匆跟及苏说一句“对不起，我说错话了”，就把剩下的小半盘沙拉往旁边一推，起身走开。 及苏也看见了屏幕上的备注，张开嘴想说点什么，却最终沉默低头，又咬了一口蛋糕。她任由细腻的奶油沾满唇角，齿间只剩下甜。 — 酒会进程过半，餐区没剩下几个人，大多数宾客吃个七分饱后，结伴去了休息区闲聊。公司里的人清楚，这次酒会只是个幌子，也就全部知趣地早早退场，乐得当背景板。 及苏原本没想安安稳稳当背景板，她下午认真思索过王一禾的提议，真的想找百木的创始人争取合作，即使那个人是芮原。可从曾屿那里听到窦总的打算后，也就自然而然放弃，安心等窦总回来完成签约这一步。 王一禾被胡经理叫走，她独自在酒桌边闲逛。她的视线不紧不慢、从摆放整齐的香槟杯上一一掠过，她千挑万挑，最终微微偏过头，选了角落里不太显眼的一瓶粉色桃味果酒。 她拿起一边的启瓶器轻轻抬手，毫不费力撬开了瓶盖，仰头就想直接灌，可瞥见对面几位碰杯的公司同事，还是老实地拿了个干净的高脚杯，慢慢倒进去半杯。 她端起来抿了一小口，清冽的酒味混着一丝丝甜味划入喉间，口感清爽。 及苏心满意足地抿住唇，单手拎着酒瓶，扭头寻找王一禾的身影。 这酒，一禾绝对喜欢。 她的视线悠悠划过不远处端正的西装背影，猝不及防对上熟悉的眼眸。芮原双腿交叠，懒洋洋地倚在沙发背后，丝毫不动地盯着她，眼神里浓郁的期待似乎堆叠在一起。 她本能想避开。 及苏一秒转身，却又转瞬顿住。她一口气涌到胸腔，不明的情绪翻涌上来，她没有迟疑，沿着原路线快速返回，眼神精准定位到同一个身影上。 躲避的不该是她。 芮原已经收回视线，他侧过身，眼神专注地盯着手边的文件，领口的扣子被他解开，手里握着的酒杯又空了。 酒至半酣，他身上锋利的冷感削弱不少，神色没有起伏，举手投足尽是礼节性的温和。 及苏放下酒杯，低头看向酒瓶里晃荡的半瓶酒。她抬手碰了下脸颊，感受到一些微弱的灼烧感。 这酒实在爽口，喝下去又让她觉得通身舒畅。她毫不犹豫，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半透明的液体缓缓滑落，光 点浮在杯壁上，带着蛊惑人心的力量。 及苏恍惚地颤动睫毛，低头凑近。 她的唇角还没碰到杯子，手心倏地一空。 头顶的莹白光亮悠悠然飘向身侧，及苏下意识抬头看，视野内霎时清晰。 “别喝了。”芮原挡在她面前，望向她的眼眸暗了暗，语气没什么波澜。 及苏喝了酒，反应慢半拍，等眼前突然出现的这个人再次伸手，握住她放在桌上的酒瓶时，她才不满地皱眉，抬手使劲拽回，冲前方的餐吧抬抬下巴，“你要喝，那还有。” 她把酒瓶抱在胸口，冰凉的瓶身压在小臂上，留下一圈浅浅的压痕。 芮原低头看着她，身体前倾靠近两步，抬手托住瓶底，神色如旧，“我是说，你别喝了，小心喝醉……” 及苏抬眼撞上他欲言又止的眼神，顿感莫名的烦躁，但又顾及到现在的场合，只能勉强回：“醉就醉了……芮总，谢谢您关心。” 她压下心里的波澜，从他手心里抽回酒瓶，转身往门口走，没走两步，她的手腕被人从后面扣住。 及苏深吸一口气，抬头直直望向那双漆黑的眼睛，从容地吐出两个字，“松开。” 眼前的人维持姿势没有动，“你在这种场合喝醉，想过后果吗？” “什么后果，喝醉怎么了……”及苏皱眉，“芮总是怕我醉后失礼？多谢提醒，我不会。” “及苏，你不知道你……” 莫名奇妙的话突然止住，及苏抬起头，从芮原一向木然的表情里看出一丝焦躁，不解地催他，“我不知道什么？” 芮原不动声色地握紧拳头，脑海里浮现出她醉酒咬他脖子的画面。他喉头滚动一下，低声回，“没什么。” 及苏意外地眯了下眼，她很少见他如此吃瘪的模样，张张嘴想要追问，口袋里的手机却冷不丁响起来。 她刚拿出来，屏幕上就闪出“未婚夫”的备注，三个字清晰又显眼。 她一下扣住手机，放下酒瓶，“抱歉芮总，我接个电话。” 宴会厅的大门被推开，走廊上飞速流动的冷气挤了进来。 芮原扭头看了眼桌上透明的酒瓶，眼底渐渐浮出一层碎冰，莫名散出一股寒气。 “芮哥？”曾屿忽然从背后靠近，递过来一杯酒，“刚刚胡经理提的建议，你算是答应了？还是你想……” “她有未婚夫？”芮原眉眼未动，抬手接过酒杯随意地放到旁边。 “谁？谁有未婚夫？”曾屿意外被打断，奇怪地皱皱鼻子，抬头喝完自己杯子里的酒，转身在会场里看过一圈，依旧一头雾水。 芮原侧头看他，“及苏。” 第57章 曾屿诧异地停顿一秒，“及苏？她是有未婚夫，我还见过……今天就是她未婚夫送她来的。” 芮原若有所思地垂下眼，指尖反复摩挲。 “曾屿，帮我打听下这个人，尤其是他的情感经历。” 曾屿一时间没绕过来，“查谁？” “及苏的未婚夫。” 第49章 那就让情绪决定，听呼吸频率。【呼吸决定】＊ ——出自及苏的歌单【听完100首就拉黑】 —— 盛夏夜晚，风中裹着丝丝热气，黑沉沉的乌云压在头顶，一声雷响过后，雨珠带着空气里的尘土气砸在有些生锈的栏杆上，噼里啪啦。 及苏双手环抱住自己，拢了拢身上宽大的罩衫。她望着对面传媒大厦的大屏发呆，耳边的雨声和喇叭声仿佛离她几百米，铁屑在她脚边碎了一地。 “小苏，跟我一起走？”王一禾从后面抱住她的肩，懒懒地靠在她身上，脸颊泛红，热情地大声问。 及苏侧过身，抬手托住她的手肘，艰难地撑住明显喝醉的她，一边摇头，“我等人接我。” 王一禾抱着后脑勺微微眯眼，脚下也不太稳，却口齿清晰地笑着回：“懂了！” 没等及苏再去扶她，她就飞快往前扑，精准抱住了研发部的陈玖，灵活钻到伞下。及苏看陈玖回头冲她说了句“我送她”，才稍微放心些，收回脚，双手抱臂，望着声势浩大的雨幕，安静等待。 身后的脚步声不停歇，她身边时不时有同事经过，她抬手打过招呼，婉拒了对方的好意。十分钟后，熟人走得差不多，门口空了不少，她拉开手提包的拉链，从夹层里摸出手机，划开屏幕，准备问问迟恕这位不靠谱的搭档。 酒会刚开始外面突然下雨，那时迟恕还没走，发消息说要等她。她说她向同事借把伞，自己回去就行，迟恕坚持要来刷脸，把“未婚夫”的标签再贴牢一点，结果现在门口空空荡荡，显然是没有演戏的必要了。 及苏无奈地叹口气，发完消息收回手机，抬头观察雨势。身后忽然响起沉稳的脚步声，她往旁边挪了两步，让出门口的通道，刚侧过身，她就看见模糊的雨中走过来一个熟悉的人影。 迟恕似乎换了身休闲装，无袖黑背心加上脖子上显眼的银色项链，将他身上那股子混不吝的劲儿显露出来。他单手插兜，嘴里咬住根棒棒糖，撑着一把透明雨伞晃晃悠悠走过来。 “走吧。”他站在台阶下，懒洋洋地开口。 一声轻轻的咔嚓声响起，他咬碎柠檬味的糖，抬手拿走塑料棒丢进路边的垃圾桶，仰头冲及苏勾勾唇。 及苏绷紧嘴角，见他故意挤眉弄眼的表情，想笑又忍住了，最终小幅度点了点头。 她拉上手提包的拉链，收紧罩衫的领口，低头走下台阶。 刚刚抬脚，一把黑色长柄伞出乎意料地穿过她的视野。她下意识停顿一秒，回过头，顺着伞柄看过去。 那瞬间，细长的伞柄从半空落下，被身后熟悉的男人牢牢抓回手中。 芮原握紧伞柄，逆光站在玻璃窗前的阴影下，靠近台阶边缘。他半边肩膀被雨水打湿了些，平整的衬衫上沾着几处杂乱无章的水渍。 及苏盯着他身侧的那把伞，片刻后抬眸，冲他遥遥地点头，“芮总，先走了。” “嗯。”芮原似乎才感觉到身上的雨水，抬手拍了拍肩膀，撑开伞走下台阶，走向相反的方向。 及苏收回视线，不再犹豫，微微弯腰钻进迟恕的伞下，顺势拽住他的胳膊，低声提醒，“快走。” 迟恕“啊”了声，疑惑地回头看，“后面那……” “别回头！”及苏又轻声补了句，“他认识你。” — 车厢内冷气慢慢聚集，窗户上的雾气散去，雨声渐弱。 迟恕喝了口刚买的冰美式，放下杯子，仰头靠上椅背，手指点在扶手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轻敲着。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这个合作方认识我，还有我的照片？” 及苏侧过身，将罩衫衣摆的抽绳拉直，心不在焉地抹掉袖子上的水渍。 “他把照片给我看了。还好，那张照片只拍到你在酒吧跟人拼酒玩桌游，没有什么亲密举动。” 她随手从一边的纸巾盒里抽了张纸，擦干手，转头望向他。 “但是，如果你下次真的被拍到什么照片，我也没办法再替你遮掩过去。”她顿一下，“再遮掩，就反常了……会被人看出破绽。” 迟恕曲起手肘，撑着脑袋看过来，无所谓道：“被谁看出破绽？刚刚你那个合作方？我听你叫他芮总。” “嗯。”及苏慢慢捏紧手心的纸团，“他认识你，但你不认识他吗？听他的语气，你们应该是有过交集。” 迟恕一下弹起身，坐直了问：“难道是熟人？他叫什么名字，哪个公司？” “他叫芮原，百木心理品牌创始人。” 他皱眉停顿几秒，果断摇头，“没听过，百木……哪几个字？心理学……” 他边自言自语边解锁手机，快速滑动屏幕，大概是在搜索百木的信息。 “百木……蓝礼旗下独立心理品牌……”他眼神一滞，扭头盯着及苏，目光炯炯，“芮成，跟你说的那个芮原是什么关 系？” “芮成是……成功的成？”及苏眯眼思索片刻。 “对，他是蓝礼集团董事长，蓝礼是百木的投资方。” 及苏僵硬地眨眨眼睛，慢了半拍，才开口回答他一分钟之前的问题，“芮成是芮原的父亲。原来是蓝礼……怪不得我听王一禾说到蓝礼的时候觉得耳熟，小时候见到芮叔叔时，我妈应该跟我提过，不过好几年没见面，早就忘了……” 及苏一个人默默地念叨许久，忽觉气氛有种古怪的安静，疑惑偏头，“你怎么了？不会真是熟人吧？” “我跟你说过吧，我妈是蓝礼影视品牌部总监。”迟恕沉吟一秒，答非所问。 “对啊，蓝礼影视……”及苏随意地点头，抬手将皱成一团的纸巾丢进手边的垃圾桶，纸团精准落定，她的手臂忽然停在半空，她不敢置信地凑近迟恕，“你跟芮原是什么关系？” 迟恕挑眉笑了下，“名义上的表兄弟。” “名义上的？” “我妈的后爸和他爷爷是亲兄弟，但我们只在小时候见过几面，小学我就出国了。这么解释你能懂吗？” 及苏揉了揉额头，反应过来，小声道，“怪不得他这么快就有你的信息了。” 她的眼神无意识地飘向窗外，心脏无端揪紧，“不管怎么说，他都认识你的家人，我觉得……你最近收敛一点吧，等跟你父母吃完饭，度过这一关，我们解除协议。” 迟恕一脸的满不在乎，翘起一只脚，松松散散地搁在架子上，他伸长手臂捏捏脖子，“不用，他跟我父母也不熟，他没必要主动掺和我的私事，对他又没好处。” 他没等及苏回应，迅速背过身，从身侧的储物箱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戒指盒，直接递给她，“差点忘了正事，这个给你。” “什么？”及苏顺手接过，小心翼翼托在手心，她盯着这个米白色的小巧盒子迟疑片刻。 盒子设计精巧，顶部有一个透明蝴蝶结装饰，光泽剔透，锁扣藏在蝴蝶结下面。她隐约猜到这是个戒指盒，并且价值不菲。 深吸一口气，她轻轻解开锁扣，将盖子打开。里面果然躺着一枚亮眼的钻戒，样式是常见的椭圆形，但设计独特。 “这是什么意思？”她若有所思地歪头，“演戏用的道具？” 迟恕伸手在她眼前打个响指，“没错！你上次不是送了我药包吗，我挂房间里了。后来我回去想了半天，我觉得你讲得太有道理了，我们确实需要一些实在的东西来证明我们在谈恋爱……况且我们对外说我们是订婚的关系，那么订婚戒指绝对不能少。” 说着，他伸出自己的左手，“喏，这我前几天找设计师定制的，我也有。时间仓促，暂时只能这么简单。” 及苏看着他手上戴着的同款戒指，沉默一秒，“这还简单？不过，戴戒指是不是有点夸张了？演几天戏没必要……” 迟恕抢过她手里的戒指盒，不满道，“什么意思？我刚配合你解决你那边的麻烦，你就不愿意帮我了？我父母可没你上司那么好骗，不下点血本根本骗不到……” 及苏妥协道：“行，帮人帮到底，见你父母的时候我一定戴，回去我先戴一下试试……” 说到这她才反应过来，觉得奇怪，“不对，你怎么知道我手指的尺寸？” “靠我过人的智慧。”迟恕冲她得意挑眉，抓住时机，迅速出手握住她手腕，趁她不注意，直接将戒指稳稳套在她手指上，“嗯，正好。” 及苏无语皱眉，刚想抬手摘掉，低下头望向戒指的时候，却被窗外打过来的光晃了下眼。等回过神，耳边已经充斥着手机的震动声，规律的响声不合时宜地打破了她的挣扎。 第58章 及苏慌乱低头，试图掩饰刚刚的失态，微微侧过身，手忙脚乱地解锁屏幕查看消息。滑到底部后，她的眼神凝住，“迟恕，你认识百木在哪里吗？” “不认识，怎么了？”迟恕将戒指盒塞进抽屉，顺势接话。 “那我开导航。”她近乎叹气般解释，“送我去百木吧，有些事要处理。” — 夜色已深，雨声渐弱。及苏撑着透明雨伞站在蓝礼大厦门口，低着头滑动手机屏幕，拨通曾屿的电话。 “曾经理你好，窦总刚刚给我发消息，让我来百木签合同，我现在已经到楼下了。” 下一秒，对面就传出了曾屿断断续续的声音，背景音繁闹嘈杂，“好、好……我还在外面处、处理点事，你等一下，我让保安给你开门，带你上去。” “好。”及苏抬头看一眼灯火通明的大楼，对蓝礼集团的忙碌环境有了实感。 “办公区现在没人，进去需要刷卡登记，麻烦你先在外面走廊上的会客室等我一下，我马上过来。” 及苏在心里默默计数，视线恰好停留在大楼内漆黑的第十二层，顺嘴回答，“没问题。” 挂断电话后，她将手机塞回挎包夹层里。垂着脑袋，她忽然瞥到戴在左手上的戒指，钻石的亮光陌生又突兀。 气息略沉一秒，她立刻握住手指，用劲拔了下，戒指却意外地卡在指节处，原地打转。 “迟恕你真行……这尺寸是一毫米都不差吗？”及苏无语地鼓了下脸颊，刚想再试一次，余光却瞥见一个穿保安制服的大哥向她走来，她只能暂时放弃，松开手，冲大哥挥动胳膊。 晚上九点过后，大厦里来往的人不多，两分钟之后，及苏顺利跟着保安大哥到达十二层。这里整整一层楼都是百木的区域，分为工作区域、研究区域和咨询区域。 走出电梯，及苏下意识抬头，仓促看了眼占据整面墙壁的展示区。她一眼就看见了右上角的合照，芮原和窦总并肩站在花坛边，高高举起手里星形的展示板，一人捏着一角。 及苏停住脚步，多看了两眼，觉得展板角落的标识眼熟，刚想凑近点看清楚上面的字，门锁打开的响声瞬间拽回了她的注意力。 她转过身，不好意思地冲保安大哥笑了笑，“谢谢。” 保安离开后，及苏抬手捋了捋头发，对着墙角干净的瓷砖草草补一点红棕色口红，酝酿出笑意找到工作状态，才上前推开虚掩的房门。 房间里没开灯，黑黝黝一片。及苏没有把门关严，借着走廊上的黄光，抬手在墙上摸索灯的开关。 按下开关，视野内刹那间明晰，及苏控制不住地颤了下睫毛，眯眼走进房间，习惯性向后胡乱挥手关上门，等适应光线后，她才睁开眼转身环视周围。 会客室差不多八平米，右手边摆放着一个杏仁色真皮沙发，茶盘边的米白色香氛飘出清淡的茶香。她吸吸鼻子，目光缓缓转移到面前的长方形灰咖色长桌，桌子另一面却隐隐约约鼓起一个黑色的奇怪球体。 及苏被吓得一抖，强压住脱口而出的惊叫，小心翼翼地放轻呼吸，一点点向前挪动。 走近两步，她才发现办公椅上躺着一个人，黑色大衣将那人从头到膝盖遮得严严实实，看不清楚人脸，只有桌上摆着的电脑可以充当那个人在这工作的证明。 及苏松懈下来，抬手按住胸口给自己顺顺气，没想到躺在椅子上的人突然有了动静。 那人翻了身，身上的黑色大衣自然滑落，露出熟悉的侧脸。眉骨精致，鼻梁高挺，带着独属于安静时刻的流畅自如，没有丝毫攻击力。 及苏呆在原地，望着昏睡的芮原晃了下神。她用力眨眨眼，刻意转移视线，慢慢转过身。 身后忽地响起一声闷响，动静不大，但明显是衣服掉落的声音。 及苏没有停下脚步，神情自然，路过门口时抬手关了灯，点开手 机手电筒坐到桌子另一边。一套流畅的动作后，她轻声地戴上蓝牙耳机，安静低下头看手机。 会客室里彻底静下来，似乎每次的呼吸声都被放大，只有空调的冷气吹出了刺耳的响声。 及苏抬眼看向对面的芮原，冷气吹在他脸上，额前的发丝飞速旋转，形成漂亮的漩涡。她思索几秒，按灭手机站起身，径直走向他。 她的视线没有一刻落到他身上，只目不斜视地盯着木地板，快速弯腰捡起了地上的大衣，轻手轻脚地抖一下，然后盖在他脸上。 站直身，桌上的电脑屏幕恰巧亮起，她的大脑还在神游，没来得及多想，下意识看过去。 右下角赫然跳出一个蓝底的消息框，是她很熟悉的音乐软件。 【@r：本周听歌记录已送达，请查收。】 【@r：本周听歌超过24小时，你的宝藏歌单是……】 消息框闪了下，电脑屏幕很快暗下。及苏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盘在脑后的卷发因为她的动作松散了些，掉落一缕，她抬手勾到耳后。 食指碰到耳机时忽然停下，带来触电般的麻木感。 r？歌单收藏者也是这个简洁的字母。 巧合？难道是同名？ 迟疑间，恋综时发生的许多次巧合如泉水般涌进她的脑海，凉意从耳尖传遍全身，数不清的巧合汇聚在一起，迫使她产生一个大胆的想法。 芮原就是歌单收藏者r。 及苏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心跳加速，呼吸愈加急促。她单手撑着桌角，抬起右手缓缓点在键盘上，不自在地挪动一步，鬼使神差地挡住身后的视野，一切的注意力都凝在悬空的食指上。 只要点一下，电脑就会亮起，再点一下，她就能进入r的主页…… 点下去，她就能验证自己的想法。 “你在看什么？” 寂静中，背后冷不丁响起一道冷冽的嗓音，刻意压沉的声音裹着似有若无的倦意。 及苏握紧拳头，无意识颤了下，一点点挺直脊背，不动声色地扯动唇角，抱歉地转身轻声解释。 “啊芮总……不好意思吵醒你了，窦总派我过来开会。” 芮原眼底的倦意散去，掀起眼皮，懒懒地看她一眼，“你看我的电脑了？” “刚刚屏幕亮了，我担心太亮影响你休息，就想过来调一下……”及苏垂着脑袋，含糊不清地解释，嘴里的话半真半假。 话没说完，她的后背一沉，芮原出乎意料地站起身，将黑色长大衣披到她肩上，暖意透过大衣柔软的质地贴近她颈侧的肌肤。 及苏心虚的情绪忽地卡住，手指渐渐发麻，芮原莫名奇妙的靠近让她浑身不舒服。 “拿回去。”她毫不犹豫地抬起手，提着挺阔的衣领将大衣拿开，淡淡的薄荷味浮过鼻尖。 “你不是冷吗？”他没有接，扣着她的手腕又将大衣罩在她肩头。 “冷什么，我不冷……”及苏顾不上继续探索r的身份，她用力一甩头，脑子里只剩一个想法。赶紧将大衣还给他，拉开距离。 她的手指无意识掠过自己的小臂，冻得一哆嗦。 …… 及苏缓缓抬眼，才注意到自己站在出风口吹了这么久的冷风。她忽然失去力气，咧开嘴苦笑一声。 她刚刚又干了什么蠢事。 r的身份很重要吗？不重要，无论是谁都不重要。 “谢谢，我不需要……既然醒了的话，我去开灯……”她缓慢吞咽下口水，礼貌地将大衣抻开搭在椅背上，转身就走。 没迈开一步，手腕忽然又被拉住，及苏不耐地扭头，紧皱眉头，“芮总，你还有什么……” 下一秒，她的话卡在喉咙里。无声无息的黑暗中，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她感受到他指腹的薄茧擦过她手背，慢慢的，他似乎抵住了那枚崭新的婚戒。 “这是什么？”芮原声音很轻，似乎并不在意这个问题的答案。 及苏攥紧拳头，费力缩回手，一边干巴巴地回，“戒指。” “他给你的……”芮原垂下眼睫，他的视线从戒指转到她脸上，加重语气，吐出两个字，“婚戒。” 及苏一时间哽住，感觉这两个字听起来别扭，但又想到自己没必要跟他解释，只简短地回他，“算是。” 话音刚落，门砰一声被推开，她本能地收回手，慌忙转过头。在门口摇晃的光圈中，她隐隐约约看见熟悉的高大人影。 “这么暗……”刺眼的灯光突然亮起，伴随着曾屿的喋喋不休，“我……你们都在啊，怎么不开灯……” 按下开关，曾屿才看清房间里神情各异的两人，话说到一半他知趣地闭上嘴，视线在一动不动的两人身上游离，尴尬地挠挠头发。 “呃，我不知道，我以为还没人到……不是，芮哥，你怎么不进公司，在这里干嘛……” “没带门禁卡。”芮原走上前，干脆地合上电脑，淡淡道，“你倒是来得挺快。” “路上堵了几分钟……”曾屿观察了下及苏欲言又止的神情，立刻换个话题，极有眼力见的拉开面前的凳子，热情地冲及苏招手，“小苏，过来坐。” 第59章 及苏抿唇笑了笑，绕过长桌，坐到曾屿旁边，默默舒出一口气。 “小苏，新的电子合同窦总说没问题了，你知道吧？”曾屿拿出电脑，快速敲击两下键盘。 “嗯，窦总让我过来跟你们最后确认下近一个月课程的具体时间，然后就可以签合同了。” 及苏抛去杂乱的思绪，简单翻看了文件，接过曾屿递过来的签字笔，按照窦总的要求签字。 全程不超过十分钟，及苏合上文件夹，起身拿上挎包，干脆利落地笑着道别，“这次可以说了，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曾屿跟着站起身，斜靠在桌边，懒散地冲她抬抬下巴，“还有，恭喜啊小苏，实习期快结束了，签下这个项目，你完全可以提前锁定转正名额了。” “借你吉言啦。”及苏扬起唇角，慢慢推开凳子，目光匆匆扫过对面始终沉默的芮原，收敛笑意道，“芮总，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嗯，周一见。” 及苏侧过身，不由自主地疑惑出声，“周一？” “周一上午 第一节培训课，我是讲师。”芮原坐在电脑前，平静地盯着她。 及苏僵硬地转移视线，对上曾屿似笑非笑的眼神。 他冲她点点头，“是的，未来两周，你们天天见。” 第50章 周一早晨天色阴沉，乌云压在头顶像是正酝酿一场暴雨。及苏戴着耳机，靠在椅背上昏昏欲睡，车子到公司楼下的时候，她才睁开眼，看着窗外恍如隔世。 “你没事吧？”迟恕帮忙把后座上的挎包递给她，担忧地问。 “嗯？没事。”及苏将挎包背上，慢吞吞摆手。 “你看起来心情有点……”迟恕眯着眼，努力想措辞，“有点沉重。” 及苏勉强笑了笑，随口扯谎，“可能因为今天是周一。” “哦……”迟恕将信将疑，安静盯着她推开车门的背影，又忽然想起正事，赶紧叫住她，“及苏，今天下班后我来接你，去流果看我演出，别忘了。” 及苏单手撑在门框上，有些疑惑地歪歪脑袋，“好的……你已经跟我提过这件事了？” 迟恕无奈挑眉，“你一上车我就说了。” “哦不好意思。”她皱皱鼻子，认真应下，“今晚我一定来。” — 电梯上行的时候，及苏还在默默盘算上周意外发现的那个歌单。她周末在家，又查看了r的主页，ip显示还是陵城，可她脑子里浮现出的奇怪念头依旧咕咕冒泡。 她一路都有些心不在焉，走出电梯被冷风一吹，脑子才清醒点。 “及苏，签成了！我们跟百木！” 刚进办公室，及苏就被王一禾拉住，她扯住手腕用劲晃动，素净的脸蛋上是藏不住的雀跃。 及苏按住她的手背，抿嘴笑，“我不是前两天就跟你说了吗？你怎么今天还这么激动。” “那不一样！我听你说那话还以为你是越挫越勇在打鸡血呢，哪能想到是真的啊！”王一禾撇撇嘴角，眼睛亮晶晶的，“今天不一样，公司正式发通知了啊。” 及苏被她晃得头晕，艰难地往旁边躲了躲，点头附和，“好好好……” “而且！”王一禾伸直胳膊，一把将试图逃跑的及苏拽回身边，眯着眼笑，“你猜今天讲师是谁。” 及苏被她拽在原地，无奈叹口气，她望着玻璃门上摇晃的剪影，平静地回，“芮原。” 王一禾瞬间瞪圆眼睛，按住她肩膀，“你真知道啊，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啊……什么呀，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 及苏假装捂着耳朵摇头，退后两步逗她，“都是我算出来的……” 没等王一禾追上来，她转过身，忽然瞥见门口穿着粉色西装裙的人影，身形修长，优雅大方。 她愣在原地，顿了顿，弯起唇角，“窦总。” 窦颖笑着点点头，“跟我来一趟办公室。” 身边的王一禾伸手直接接过她的包，暗中推她一下，在耳边低声催促。及苏迷迷糊糊抬脚，刚要走，想到什么，又跑回办公桌前。 她从上锁的抽屉里摸出一个银灰色u盘，握在手心，转身小跑着离开。 走进办公室，她看见窦总正站在窗前，背对她拨弄一盆翠绿的吊兰。这盆绿植像是新添置的，为这间闭锁许久的办公室增加不少活力。 及苏在门口扯平衣袖，走过去，深吸一口气，主动开口，“窦总，我想请您帮个忙。” 窦颖刚拿起水壶浇水，偏头看一眼她手里的u盘，笑了笑没有接，放下小水壶转身走到桌边，拿起桌上的文件，“你先看看这个。” 及苏捏紧手里发烫的u盘，望着面前的白色文件夹，下意识接过。 “胡哲违反公司多项规定，已经离开了。”窦颖轻声解释，点到为止。 及苏震惊地抬头，又快速翻看手里的文件，“违规处理”几个字写得清清楚楚。 “窦总，谢谢。”她攥住手指，抬起头，一字一句道谢，一边缓缓将u盘塞回口袋。 窦颖扬眉笑，“有什么好谢的，按照公司规定处理罢了……要说谢应该是我谢你，这次跟百木的合约多亏你。” 她靠在桌边，揉揉额角，及时打断及苏想说的客套话，直接将话题转回正事，“对了，今天的心理测评你先别参加了，后面再安排。” 及苏抬眼，看见窦总递过来一把钥匙。 “这是楼下档案室的钥匙，你拿上资料跟研发部小陈去一趟市三院，这个智能化管理项目汇报好好做。我出去谈点事，你帮小陈跟张医生做好对接。” 及苏没多想，毫不犹豫答应，“好的。” — 厚重的木板门合上，一股冷风骤然吹起，堆在讲台上的a4纸全部飘落在地，发出簌簌的声响，显得空荡荡的会议室有些可怖。 “嘿芮哥，下课了……”一进门，曾屿就看见靠在墙边出神的芮原，还有散落一地的纸，他边捡边念叨，“今天怎么样，职员的测评结果出了吗，有需要重点关注的吗……” 他把厚厚一沓纸塞进桌上的文件夹，抬起手在芮原眼前晃了晃，“芮哥，芮哥！怎么了这是？” 芮原避开视线，右手握拳，掩住嘴轻咳一声，“没事……今天人好像不齐。” “不齐吗？哦对，差点忘了。”曾屿猛锤一下自己脑袋，“那谁，有两个人请假了，及苏和陈玖。窦总跟我说她们去市三院跟市局领导做项目汇报了……芮哥，还要麻烦你后面单独给她们做一次测评。” 芮原盯着曾屿反问，“请假？你怎么不早说。” “啊？我不是在签到系统上标记了吗，是你没看吧，芮哥。”曾屿小声替自己辩驳两句，瞥见芮原似笑非笑的嘴角，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想法。 “芮哥，你不对劲。”曾屿煞有介事地绕着他走一圈，眯着眼睛猜测，“难不成你以为……今天有人没来是没有请假，故意不来的？” 没等芮原回答，曾屿一掌按在他肩上，冲着他笑得玩味十足，“是及苏吧？上次见面我就觉得不对劲了，你俩不仅仅是认识吧！” 芮原收敛笑意，面无表情地斜睨他，“闭嘴。” 说完，他毫不留情地甩开曾屿的胳膊，径直往门外走。曾屿撇撇嘴，转身收拾好东西，赶紧追上去。 “我不说了……不说了行吧。”他手忙脚乱地提了下电脑包，拉上包的拉链，“芮哥，晚上喝酒去啊，后面的课程要等测评结果出了再进行，明天没什么事，赶紧放松放松。” “你自己去。”芮原按下电梯按钮，淡淡拒绝。 “去呗。”曾屿单手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用食指艰难地划拉几下，“今天我家小酒馆有活动，请了好多小有名气的乐队和驻唱歌手呢，还有几个退圈好久的人气乐手……我看你总听歌，你不是应该挺喜欢这种演出的吗？你看你看，这阵容……” 芮原抿了抿唇，抬手就要推开曾屿的手机，余光却瞥到海报上熟悉的名字，动作顿住。 “今天晚上？”他接过曾屿的手机，手指按住屏幕，将海报最下面一行字放大，仔仔细细盯着瞧了几秒，“你确定迟恕会去？” “来啊……他早几年一直是我们那里的人气鼓手，后来家里有点事才没继续演出了。每次周年活动我家都会邀请他，他往年都拒绝，不知道今天怎么答应了……”曾屿一个人嘀嘀咕咕一会，忽然反应过来，“你认识他？” 芮原压低眉眼，走进电梯，“认识。” 转过身，他把手机还给曾屿，“走，去流果。” — 流果的演出六点半才开始，六点刚过，曾屿直接把芮原带到了二楼包间。 楼下气氛热烈，舞台附近的卡座和台阶处都挤满了人，叫嚷着拼酒或者玩骰子。台侧的dj刚放了首热场的舞曲，现场的气氛又再次沸腾至顶点。 “怎么样，我这里经营得是不是还不错。”曾屿拿了两瓶威士忌晃晃，得意地环顾四周，“芮哥，你就应该早点来，看看我这里……” 第60章 “你爸不早就把流果给你姐管了吗，你这么得瑟干嘛。”芮原从盘子里拿了个酒杯，随口回他。 曾屿一下没了气焰，老实地坐到他身边，“我确实没什么经商天赋……” “没关系，你现在在百木干得不错，你在心理学和人际沟通方面的天赋很高，算我当初没看错人。”芮原又拿了个玻璃杯，倒上两杯威士忌，将一杯推到曾屿手边。 “芮哥，你这样我害怕……”曾屿小心翼翼地握住杯子。 “嗯？”芮原抿了一口酒，皱眉看他。 “你竟然会夸人。”曾屿缓缓开口，语气真挚。 芮原耸耸肩，“当我没夸。” 曾屿坐他旁边打量几眼，发现他此刻心情莫名不错，也就乐得听夸奖，心满意足地起身，端着酒杯走到窗边，低头看向舞台。 演出刚刚开始，舞台上的摇滚乐队似乎唱嗨了，带动着全场蹦迪狂欢，鼓点恰到好处，曾屿也忍不住跟着晃。 “开始了，芮哥！你来这看，这里视野正好！” 芮原抬起一只脚，压在另一条腿上，双手抱胸靠着椅背，懒洋洋地回，“不用，我不是来看表演的。” 曾屿回头，惊奇道：“那你来干嘛？” “等人。” — 演出进行到尾声，现场氛围正酣。舞台上灯光炫目，楼下狭小的空间内挤满了尖叫和欢呼声，躁动因子如潮水般席卷而来。 “哇塞，迟恕那小子可以啊，都退圈这么久了，消息一发出去，还能有这么多人来看他。”曾屿揉揉耳朵，颇有兴致地点开手机录像。 在穿着皮衣的痞帅鼓手身上停留几秒，他又满意地将镜头转到台下，准备给自家酒馆剪个宣传片，顺便去向姐姐邀功，分点提成。 镜头一点点转移，他在一团嘈杂拥挤中，忽然捕捉到了一个熟悉身影。 丝毫也没犹豫，曾屿故意夸张地怪叫一声，“哎！那个台下挥荧光棒的有点像及苏啊……是她吗？她也来看演出，喜欢乐队吗？” 话音刚落，身边无声无息地投下一片阴影。曾屿挑挑眉，转头望 向芮原。 芮原摘下耳机，将半杯威士忌随手放在看台上，伸长手臂，单手撑住玻璃窗向下看。 “在哪。” 第51章 曾屿挑挑眉，刻意放慢语速，“吉他手前面，穿藏青色上衣披肩发的那个，看见没，是及苏吧？” 芮原掀掀眼皮，眸色漆黑，目光淡淡地在及苏身上转了一圈，一言不发拿出手机。 曾屿摸不清他什么想法，只是难得看他把不爽写在脸上，又随口试探几句，“她不会是专门来看今天的表演吧？诶你说，她是不是认识台上什么人啊，谁啊，感觉都没什么交集……” 这么说着，他无意识望向舞台，悠哉哉地晃荡手里的酒杯。看清台上的鼓手时视线却忽然凝住，他张大嘴巴，半天挤出一句惊呼，“靠！” 他迅速拿出手机来回比对，眉毛高高挑起，“不是这什么鬼啊，迟恕就是她那个未婚夫吧，你上周还让我查那小子来着，我怎么给忘了……那他岂不是亦跃投资迟家那个有名的花心公子哥！及苏怎么会要跟他结婚呢，这两人怎么认识的啊……” 曾屿一个人靠在栏杆上低声絮叨，反复翻看手机里的资料，时不时抬手，挠挠头发。 身边半天没声音，曾屿奇怪地扭头往旁边看，却见芮原点开电话薄，直接按下了及苏的名字。曾屿愣得僵在原地，一动不敢动，放轻呼吸，小心地向窗边挪动两步。 “酒会那天我说的话，你一点都没当真？”芮原背过身，并没压低嗓音。 曾屿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他老板醉得脑子不清醒了，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说出口，不是找骂吗？ 果然下一秒，他清清楚楚看见了芮原暗掉的屏幕。 “我有事。”芮原将黑屏的手机握在手心，不等回答，转身推门离开。 周围气压沉了些许。 曾屿在原地叹口气，又低头看一眼楼下跟着甩头发的及苏，闭了闭眼。 他好像不该带芮原来这。 迟恕再怎么样，现在都是及苏名义上的未婚夫……他没有要破坏别人姻缘的意思。 希望芮哥也能有他这个觉悟。 — 灯光暗下来，舞台上的人影来回晃动，乐队演出结束，身边不少人拥挤着退场。及苏被挤得头发糊一脸，她挣扎着往旁边挪，找个空隙舒出一口气。 头顶的灯球冷不丁亮起，刺眼的光又在人群中引起混乱。正前方的短发女孩像是被吓到了，脚下踩空身子后仰，明显失去重心。 及苏来不及思考，着急伸出手，手心向上托住她纤细的胳膊。 “哇差点吓死了，谢谢美女。”女孩吓得按住胸口，叉腰喘口气，又下意识伸出手机，“加个微信吧，下次你来流果我请你喝酒……” “哦没事，不用……”及苏笑了笑拒绝，但还是礼貌地解锁手机，递过去。 扫过二维码，及苏低头修改备注，还没来得及保存，手腕忽然被身后的一股力量扣住，熟悉的气息铺天盖地浸入鼻腔。 在摔倒之前，有力的手臂紧紧搂住了她的肩膀，将她整个人带离逼仄拥挤的角落，只在身上留下一点不小心蹭上的烟味。 及苏睁大眼睛，震惊地望向她原本站的位置，那里刚挤过去的男孩正叼着一支烟，冲她笑得轻浮。 她屏住呼吸，毫不犹豫一脚踹过去，几乎同时，那男孩的屁股也被眼熟的皮鞋狠踹一脚，整个人直接被踢翻在地。 她愣一秒，本能地扭过头，却只来得及瞥一眼身后挺拔的背影，就被拉入了舞台侧面的狭长通道。 观众已散场，通道里空空荡荡，一片昏暗。 及苏下意识睁开手腕上的束缚，往后退开半步，肩膀抵在墙上。她脊背绷紧，抬眼瞪着眼前的熟人，但想到他刚才确实帮了她，勉强客套一句。 “芮总，什么事？” 四周暗光朦胧，像被薄雾笼罩着，她没听到回答，也看不清芮原的神情，只能感受到他呼吸的热气慢慢浮于头顶。 她抿紧唇，想也不想就抬手扯住他平整的衣领，用劲将人甩开。 “别靠这么近。”及苏咬牙提醒。 芮原低下头，看了眼领口的褶皱，缓缓抬手，漫不经心地拍了拍，“他带你来这的？” 及苏瞥他一眼，没回答，自顾自拿起手机，点开迟恕的对话框。 刚输入两个字，头顶忽然被黑影罩住。 芮原上前一步，从她手里抽走手机，居高临下地看她，语气发狠，“及苏，你是天真，还是装傻？” 他盯着她，眸光动了动，“就一定是他吗？他不配。” “难道是你？” 及苏平静地抬头和他对视，话语直白，掺杂着细碎的笑意。 她没心思再跟他攀扯下去，担心说多了露馅，伸手拿回自己的手机，顺势推开他的肩，侧身走过。 肩膀擦过的那一秒，芮原握在掌心的手机冷不丁亮了下，她的余光无意间掠过一瞬。 屏幕上的音乐播放器正在放歌。“听完100首就拉黑”这几个字在脑海里滚过一圈，她才反应过来。 就是她的歌单。 辛辣的气息隐约中飘过，及苏停住脚步，瞬间转过身，毫不犹豫向芮原身侧伸手。 嘭—— 芮原抬起手，很快躲开了她。手指松劲，手机霎时砸向地面，清脆的一声响在过道里无限拉长。 及苏愣一秒，反应过来弯腰去捡，可惜芮原快她一步，拿起手机即刻藏在身后。 他裸｜露的小臂线条流畅，肌肉紧绷，隐于光影交界处，隐约显出紧迫的慌乱。 “你想干嘛？”芮原嗓音压得极低，像混着细小沙砾。 及苏没有回应，依旧蹲坐在他斜侧方，抬眼看向他的手。修长分明的手指用力到扭曲，手背上青筋凸出，她竟瞧出了他极力的自控。 气氛僵持，静止中似乎传递出某种崩裂边缘的信号。 及苏收回视线，气定神闲地直起身，拍拍衣袖上蹭到的灰。她神色平静，心跳却在加快。 蜷缩在她心里一角的谜团似乎解开了，但更深的疑惑和不解又气势汹汹地向她袭来。 她深吸口气，疲惫地撩开耳边长发，望向墙边的芮原。 语气笃定，声线平稳。 “你是r。” 第52章 身后的舞池里闪烁着幽蓝色灯光，不声不响地沿着过道穿行，映在及苏脸侧，忽明忽灭。 芮原攥紧手指，忽然被她唇角划过的光点刺了下，下意识皱眉，“什么r？” 及苏上前一步，高跟鞋的鞋尖恰巧抵住他的皮鞋，鞋面摩擦。 一退一进，各不相让。 耳边舞曲热烈，心跳声比鼓点还要清晰。 “你不明白我在说什么吗？”她仰起脸，贴近他胸口的银色小熊吊坠，放慢语速一字一句问。 第61章 芮原低下头，眼神晦涩不明，温热的气息落在她额前，“不明白。” 及苏扯扯嘴角，轻笑一声，向后撤了两步。过道里的灯带闪烁，她的眼睛被金属板反射的光一照，刺痛到泛红。 “芮原，不论中间发生的乱七八糟一堆事，我们认识十几年，对彼此还算了解，你应该知道，我有任何疑问都会问。”她侧过身，虚虚捂住耳朵，隔绝舞池里的嘈杂。 “任何事，我不会觉得没面子就潦草翻篇。无论是大学时误会你有暗恋的女生，还是告白夜你拒接我的电话，我都会先说出我所有的困惑，听到你的回答之后，我才会停止探究。” 她颤动一下睫毛，忍住眼角酸涩，眼神明亮澄澈， “换句话说，我不喜欢稀里糊涂地处理任何关系，即使是已经结束的关系，我也要掰扯清楚。所以，如果你骗我、瞒我，我迟早会弄清楚一切，找你算账。” 芮原站在灯球始终找不到的阴影下，衣领敞开着，露出立体流畅的锁骨，银色挂件衬出几分肆无忌惮的不在乎。 他面色平静，勾起唇角，游刃有余地接话，“不会瞒你。” — 从流果出来时刚过九点，地上湿漉漉的，像是悄无声息地下过一场雨。 及苏系上安全带，越琢磨越不放心，认真提醒身边的男人：“我在流果见到芮原了，你最近在酒吧玩的时候小心一点，别露馅。” 迟恕闻言挑了挑眉，随手将口袋里的烟盒丢到脚边的罐子里，不甚在意，“没事，他跟我家不联系。” 及苏纠结得动动嘴唇，刚要反驳，迟恕却抢先丢过来一个平板。 他伸出手指点点屏幕，“你看看这几套礼服，你喜欢哪个。” “什么意思？”及苏抬头看他。 “我爸妈提前回来了，后天凌晨的航班，等你下班我去接你吃顿饭。”解释完，他又补充一句，“这属于协议内容，没问题吧？” 及苏大大方方接过平板，低下头，滑动屏幕仔细看，“没问题啊，这个忙，不是早说好了要帮吗……提前几天而已。” 迟恕拍拍头发上的亮片，点开电台就没再开口，直接开车上了高架。 下高架后，及苏暗灭了屏幕。奔着帮人帮到底的原则，她根据迟恕关于他父母的喜好描述，选定一套水蓝色长裙，大方得体，演戏必备。 将平板还给迟恕，她忽然想起签的那份协议，迟疑两秒，还是主动坦诚心里的打算。 “迟恕，等这次跟你父母吃完饭，我们开始铺垫分手这一步吧……签的一个月，合作差不多快结束了。”她扭头看他，略思索下，“吃完饭后那几天，我再多见你父母几次，可以降低怀疑，后面你随便找个理由，说我们不合适就行。” “结束？”迟恕恰巧停在路口，拧眉问，“你不需要我帮你演戏了？” “公司把胡哲辞退了，听说他回了陵城。”及苏扬起唇角，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没必要再让这个谎言继续。” 绿灯亮起，迟恕没回她，转过头专注地看路。一时间，窗外的风声显得喧嚣了许多。 他不说话，及苏以为他在思考后续坦白的分手理由，也就没出声打扰他。她沉默望向窗外花花绿绿的广告电子屏，思绪纷乱，暗自担忧自己是不是提得太早了，应该等见完他父母再说，这么急急忙忙提出不再合作，感觉她有点“过河拆桥”的意思。 她焦虑地捏捏手指。 其实她是担心时间拉长迟早会露馅，胆战心惊到最后，反而让前面的努力白费。 车子平稳停在她家楼下，路灯的暗光打在前窗，及苏推开车门，犹豫几秒还是主动开口，“我没有……” 身后却突然传来声音打断了她，音色略沙，隐隐几分烦躁。 “不行，不能结束。” 及苏松开门把，转身望向迟恕，眼神迷茫，不太理解他在说什么。 窗外夜色被雨水浸过，视野模糊。 迟恕盯着她，不疾不徐地揉揉手腕，摘下腕表，“你的麻烦都解决了，自然没有继续协议的必要，但我这里还没有。一顿饭不够，如果我家里人想见你，你还需要配合我。” 及苏皱眉，“那要配合到什么时候？” “直到……家里不再逼我。” 及苏绷直肩背，察觉出一点不对劲，轻声追问，“这不现实，难道我要一直跟你骗你父母吗？当初说好的合作是建立在互惠互利的基础上，我们之间的作假关系是有期限的。” “有吗？”迟恕淡淡回，“你自己看看协议。” 及苏的睫毛猛颤一下，内心察觉的微妙异样在此刻具象化。她不动神色地垂下眼睫，略顿几秒，敷衍道：“再说吧……先把你父母那关过了。” 下车后，及苏走到昏暗的楼道口，停下脚步，回头望向空荡荡的小路，确认无人，从包里摸出手机。 她快速查了下当初签的协议，发现结束条件那里竟然写着“双方同意，协商解除”几个字。她握着手机思索几秒，将那几行字截图发给田心然。 十几秒后，田心然发过来一个问号。 【心然：这什么？】 【你还记得吗，你之前帮我跟迟恕签的合作协议，截止日期是什么时候？】 【心然：当时不是问过你吗，你说等你老板回来就把麻烦处理好，所以我写的一个月。】 及苏深吸一口气，指腹缓慢蹭过屏幕。 【但现在协议上不是。】 手机沉寂了许久，再次震动，是田心然发送一条语音过来。 “那个臭小子自己改了是吧？当初说好的，他敢诓我！你等我，我再怎么样也要抽一天回来帮你教训他！他想干嘛啊……什么时候这么多心眼子了，找骂！” 及苏莫名被她这番暴躁的吐槽安慰到，笑了笑，回复一个“冷静”的乌龟表情包。 退出聊天界面，屏幕顶端恰好跳出一个民谣歌手的新歌推送。 及苏手指悬在半空，视线一顿。 如果她为了保护自己的利益，利用一个欺骗她的人，大概也是合乎常理的吧…… 夏季雨后的空气黏稠潮湿，耳边的风似乎也凝住了。 及苏迟缓地眨了眨眼，下定决心点进自己的歌单，选择“修改名称”按钮。 刷新后，屏幕上跳出新的歌单名： 【有照片就分手】。 — 演出结束，漫天彩带瀑布般飞舞洒落，流果的夜场才算真正开始。 “你打算等到什么时候？”曾屿坐在门边的u型沙发上，望向另一侧的芮原，语气里全是不解。 芮原斜倚在靠枕上，戴一副金丝框眼镜，眼神专注，盯着面前的电脑若有所思。 曾屿沉吟两秒，憋不住给他泼冷水，“你就这么确定迟恕还会回来？我们刚刚可是看着他开那辆宾利送及苏回家的。” 芮原缓缓敲击键盘，不紧不慢地回他，“以他在流果的历史消费记录来看，他不会在两点之前离开这里。” “就算你等到了，然后呢？” 曾屿不安地翘起脚，搁在凳腿上，凑近芮原，“你是不是不想让这两人成啊？” “难道你觉得能成？”芮原扫一眼屏幕，平静反问。 曾屿挠了挠头，张大嘴，半是担忧半是别扭。 “是，以我的主观情感来说，我肯定觉得迟恕这人不靠谱，及苏应该再考虑考虑……但是，”他话锋一转，语气也多了丝恳切，“芮哥，这毕竟是别人两个人的私事，旁观者也不合适插手太多。” “不插手。”芮原合上电脑，摘下眼镜捏了捏鼻梁，“难道看着她跳坑？” 曾屿轻轻“啧”一声，“她那么聪明的人，你真觉得她完全不知情？” 芮原顿一下，抬眼看他，“万一她就是不知情呢？” 曾屿反问，“那你怎么就确定她需要未婚夫……劈腿的照片？” 芮原眼神暗了暗，“她需要。” 曾屿摊开手，说不过芮原，小声嘀咕，“随你……但说真的，你这样子，太像要撬墙角了……” 芮原没有回应，大概是没有听见。他曲起手肘抵在椅背上，右手握着杯威士忌，低头查看手机。 头顶的光打在玻璃杯壁，又分散映在他脸侧，照得他眉眼轮廓愈加明晰。 曾屿撇撇嘴，只能无所事事地陪着他等，盯着杯子里的冰球飘忽。 没过两秒，芮原忽地站起身，盯着手机屏幕云淡风轻道：“那就撬呗。” 曾屿怀疑自己听错了，迷茫地仰头看他，“什么？” 芮原悬空手指，划过屏幕上一个个烂熟于心的歌名，旁若无人地默数。 都还在。整整一百首。 就是他收藏的唯一歌单，没有错。 只有歌单名变了。 【有照片就分手。】 第53章 新的访客、新的评论……收听999＋次。 第62章 及苏托着下巴，漫无目的地划拉歌单列表。之前因为ip不对，她从来没往芮原身上想，现在从结论往前推，发现全是线索。 “苏！你瞒得也太好了，你竟然跟 芮总早就认识啊！”刷得正入迷，她肩膀冷不丁挨了结实的一掌。 及苏吓一跳，手机直直砸在桌板上，咚一声闷响在教室里异常突出，几乎同时，讲台上温润的男声明显卡住。 她心虚抬头，撞上了芮原探究的目光。所幸下一秒，陌生的英文名词又涌向耳边，她松口气。 及苏抿紧唇，塌下半边肩膀，埋头贴近冰凉的桌面，咬牙切齿地瞥向右边，“王一禾，你坑我！” 王一禾食指抵在唇边，委屈地憋嘴，“我太激动了嘛……” 她将左手藏到桌子下，偷偷地把手机递给及苏，压着嗓子催促。 “快看快看，是你和芮总吧。” 及苏稳稳接过，额头靠在桌角，低头查看屏幕上放大两倍的图片。 右上角【独家告白】四个花体字熟悉又醒目。 距离节目录制结束已经一个月，有关记忆虚化不少，及苏大脑宕机片刻，才僵硬地滑动屏幕，翻看下面的宣传照。 八个嘉宾的宣传照按年龄顺序排序，不透露任何信息，只有姓名，作为开播前第一波预热。 及苏盯着照片放空许久，才挪开手指。屏幕上留下了一个清晰的指印，不偏不倚就在芮原的名字旁边。 她不动声色地抽了张纸巾，捏成一团按在屏幕上，手指攥紧，心不在焉地擦干净。 “嗯，一起录了节目。”她把手机还给王一禾，下意识看了眼台上的芮原。 他身姿挺拔，衬衫扣子解开几颗，侧身站在台阶上，指着投影上的英文细致解释。身上淡漠的气息弱了些，看起来多了几分真实的活力。 及苏收回视线，掐住指尖，迫使沉迷美色的脑子清醒许多，她暗自警醒自己。 恋综早就结束，歌单也不能说明什么，别自作多情…… 半小时后，今天的心理讲座结束，教室里的同事闹哄哄地散开。及苏收拾好电脑和文件夹，背上帆布包走出教室。 路过茶水间时，冷不丁听见有人提到“恋综”、“芮总”等关键词，她眼皮抖了下，抓紧包带快步离开。 回到办公室，周围安静到近乎压抑，王一禾早就被叫到市场部开会，旁边只有几个还不太熟的同事。及苏一言不发地坐在工位上，点开手机清理消息。 【迟恕：我在楼下等你。】 及苏弯曲手指，勾了勾手机上的水晶小熊挂件，没回复直接退出了微信。 离下班还有不到半小时，她去洗手间接了点冷水，拍拍脸颊，才收拾好心情，回去继续处理三院的项目报表。 其实，如果不是流果演出那晚的短暂争执，她对迟恕的印象确实不错。他跟田心然描述的一样，细致贴心又有趣，帮了她很多，或许他主动提出延长一点协议时间，她不见得会拒绝，毕竟她也希望能真正帮到他。 可是，他从一开始，就隐瞒擅自修改协议的一切。 她憎恶蒙在鼓里被人耍的感觉。 所以，她不得不反击，无论什么方式。 等今天见过他父母，履行完毕协议内容，还了他之前帮她的人情，她就打算摊牌。她会把这两天拍到他酒吧接吻的照片，作为筹码，摆到他面前。 17：32 下班后两分钟，及苏保存文档后将电脑关机，她坐在工位上，气定神闲地补了点口红，才深吸一口气下楼。 坐上副驾驶，车里正放着节奏舒缓的情歌，是她之前推荐给迟恕的那几首。 及苏皱皱眉，沉默着系上安全带，只当没听清。路上十几分钟听了五六首歌，车内气氛僵持，一路无言。 今天吃饭的地方不远，是市中心的一家私房菜馆花林嘉华，装修风格古色古香，走廊两边摆满了精致的木雕摆件。 站在包间门口，及苏抬手拨弄了下微卷的头发，下意识挺直腰背，嘴角配合，扬起一个恰到好处的弧度。 推开红漆木板门，混着清新香氛的暖气袭来。及苏颤动睫毛，先被正中央的山水屏风吸引了视线，然后才看见屏风后走过来一个穿碎花长裙的女人，她戴一对珍珠耳环，头发盘在脑后，看起来温婉又大气。 “你就是小苏吧？”女人笑眯眯地走过来，自然而然拉住她的手，直白的目光上下打量，“怪不得总听小迟夸你，小丫头真好看……现在在哪工作啊？平时喜欢干嘛……” 及苏被一连串问题砸得发懵，礼貌地笑笑，还没开口，感觉有人搂住了她的肩。 “这是我妈，俞丽俞女士。”迟恕简洁介绍，不等她躲开，又识趣地松开她的肩膀。 他转过身，视线投向斜前方的长桌，有些意外地皱眉，“怎么……怎么姑姑，舅舅舅妈……都来了？不是说好就你跟老迟两个人吗？姑姑今天律所刚接的新案子，还有空来？” “哎呀总要见的嘛……你第一次说带女朋友回来了，不得正式一点。你姑姑吃完饭回去加班的，用不着你瞎操心。” 俞丽白迟恕一眼，转头紧紧握住及苏的手，拉到人堆里热情介绍。 及苏表情差点绷不住，她没料到一下子见到这么多人，体面的假笑都僵在脸上，只能机械式一个个点头问好，尽量不露破绽。 绕过半圈，及苏脑子里塞满了陌生的人名和相似的脸，又昏又胀，疲惫地抬手揉了揉太阳穴。 俞丽正在兴头上，没注意到及苏的不适，直接挥手指向下一个人，嗓音嘹亮，“小苏，这是芮原，迟恕叫他哥，两个人倒是有几年没见了……他正好也在长都，今天就一起来聚聚。” 熟悉流程后及苏下意识准备握手，恰巧抬眼，耳边捕捉到熟悉的名字。眼前晃过模糊的轮廓，她表情失控了一秒，瞬间收回手。 指尖的凉意转瞬即逝，芮原若无其事地放下手，笑着点头，“我们认识。” 及苏缓过神，转头对上俞丽疑惑的眼神，用力压下内心胀痛的怨气，适时弯起眉眼，点头承认，“对，公司有合作。” 她刚说完，迟恕就从身后走过来，挥手打断俞女士的追问。他借口有事，故作亲昵地扯住了她的胳膊，带她坐到屏风前的红木椅上。 “之前怎么没听你说过……”迟恕伏下身，探寻的眼神肆意环绕着她，“你们真认识？” 及苏托着下巴，抬眼看到对面几位长辈齐刷刷的笑脸，立刻扬起唇角，回以一个乖巧的微笑。 她微微侧头，假装整理耳边的碎发，用左手挡住嘴唇，迎着迟恕期待的眼神，轻声吐出四个字。 “嗯，前男友。” 一瞬间，迟恕脸色变了几变，咣当一声，手里把玩的勺子砸在瓷碗里，彻底不吭声了。 家宴开始之后，迟恕没再跟她说过话，只偶尔装装样子，给她夹点不爱吃的香菇或蔬菜。她偷偷埋头扒拉，一筷子重新丢回他盘里，毫不客气。 没过半小时，她脖子发酸，度秒如年。 所幸，口袋里手机轻微震动两下，将她从窒息的尴尬中拯救出来。她看眼“窦总”的来电显示，跟迟恕比划一下后小心翼翼起身，推门走到走廊上，在无人的角落接通电话。 “窦总，怎么了？” “杨远今天下午出院了，你明天上午愿意跟我去他家吗？” 及苏眼睛一亮，“好呀……要准备什么吗？” “不用，我会准备好，你正常时间先到公司打卡就行。”她顿一下，“哦还有芮原也跟我们一起去，他一直在帮杨远进行心理治疗……” 及苏恍惚地挂断电话，握着手机半天没缓过神，等屏幕自动暗下，才转身向光亮处走。地上有道影子忽然闯入视野，她抬头，迎面撞上芮原。 “及苏。”即将擦肩而过时，他出声叫住她。 及苏停住脚步，她攥紧手机，呼了一口气，转身直视他。刚要开口，蓦地想起窦总刚提到的“心理治疗”，无数漂浮的碎片被脑海里的细线串了起来。 她恍然大悟：“你就是窦总和远哥的学弟？” 芮原点头回她：“我以为你早就知道了……” “我应该早就知道了。”及苏低头苦笑，意有所指，“很多跟你有关的事情，我都应该早就知道了。” 芮原走近两步，停在距离她一步的安全距离外，压低声音问：“所以，迟恕的事你真的都不知道吗？” “比如？”及苏一愣， 没想到芮原又将话题转到迟恕身上，考虑到几步外的包间里坐满了人，她只好忍住苦闷，低下头，试图掩盖自己脸上的表情破绽。 芮原没说话，沉稳的眼神让及苏逐渐慌乱，她感受到头顶的一阵灼烧，只能装作无所谓的样子往后再退一步，整个人靠到墙上，试图找一个支撑点。 头顶的光投射到干净的地毯上，橘色、琥珀色的光圈重叠又晕开，边缘浓郁的色彩像是柑橘汁翻倒在地，衬出一种柔和甜腻的气氛。 第63章 及苏内心的游移不定被消解许多，她曲起手指贴在墙上，脚尖转向外侧，摆出蓄力的姿态，准备主动逃离。 芮原却忽然抬手撑在墙上，恰好拦住她的路。他目光闪烁，声音没什么起伏。 “他出轨，我拍到了照片。” 第54章 这句话轻飘飘擦过耳畔，可仿佛在耳边捏爆气球，刺耳轰鸣。 及苏瞪大眼睛，浓密的睫毛颤动两下。 歌单名是她改的，利用芮原的心思也出现过。她明知道用改名来试探显得幼稚，但偶尔随心所欲一回，确实达到了目的。 可现在不是时候，不是撕破一切的时候。 及苏胸腔急促起伏，整张脸皱成一团，忍了半天，勉强控制声线的颤抖，轻声回：“给我看看。” 下一秒，芮原垂下眼睑，按住屏幕放大照片。松软的刘海遮住他的眉眼，让及苏分辨不出他的情绪，紧张地等待那颗她亲手埋下的定时炸弹。 芮原滚动一下喉结，抬起手腕，将手机递到她眼前。 及苏大脑发懵，缓缓低头，视线逐渐清晰。 照片里的两个人在舞池里拥吻，五彩的灯球下恰好有一束亮光打在脸上，迟恕银色的耳钉泛出光泽，极具迷惑性的帅气脸蛋清晰且耀眼。 及苏愣了愣，耳边嗡嗡作响，心跳加速，柔软的衣角在她手掌心里皱成一团。 包间的门开了又关，玻璃杯碰撞的清脆声和哄闹大笑挤出门缝，混乱地砸向她。 她恍惚地眨眨眼，压下失控的嘴角，神情自若地抬起手，随意勾了下耳边的碎发，淡淡开口。 “这是以前的照片吧？他前任的事我又不在意。” 芮原淡漠的眼底闪过一丝讶异，过了几秒才又开口：“你们在一起多久了？” 这个问题打得及苏措手不及，她拼命调动回忆思考，动了动嘴唇结巴道：“一个……快一个月了。” 芮原走近两步，低头靠近，浅浅的呼吸佛过她的侧颈。 “可这张照片……” 他放缓语速，提高了几分音量，声音听不出一丝情绪，神色严肃，步步紧逼，及苏被堵进拐角，伸手挡在身前，抬眼盯着他。 “这张照片是流果演出那天拍的。”他音色沙哑，带着蛊惑的力量，“你看了演出，认不出这件上衣吗？” 及苏瞬间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抢过手机，滑动屏幕仔细观察。 甩掉的皮衣、黑色无袖背心、星型项链……确实是那天。 汹涌的怒气挤压着她残存的理智，指甲嵌进肌肤，她几乎就要冲进包间问个清楚。 迟恕……敢情上一秒还不愿意结束合作，下一秒可以回酒吧继续他潇洒尽兴的夜生活。 太离谱了。 从始至终，就只想用一份虚假的协议困住她而已，他却一点都不收敛。 及苏眯起眼睛，气得苦笑，仰头靠在墙上缓神。 迟恕之前帮她的情义，到此时此刻，终于被消磨殆尽。 “这照片……”及苏艰难做了个吞咽动作，将手机还给芮原，语气里透出一丝倦怠，声音放轻，“删了吧。” 尽管如此，理智还在。她不觉得现在是坦诚的好时机。 及苏缓缓舒口气，下定决心先隐瞒，抬手就要推开他的肩膀，目光无意向上，却撞上他晦暗不明的眼神，动作突然僵住。 身边来来往往的人吵闹声不断，及苏逃避似地偏头，漫无目的看向路过的人，心思飘远。气氛凝滞，像出现细长裂缝的冰面，随时都会崩裂。 出神间，她目光忽然一顿，捕捉到穿着西装裙的熟悉人影。 及苏愣了愣，出声叫住那人，“心然？” 蒙头往前冲的田心然听到声音，下意识转头，看到及苏时眼睛一亮，激动地走上前，“小苏你也在啊，正好……走，一起去找迟恕算账！” 及苏心里一惊，拽紧她胳膊，“等等……你现在进去找迟恕？” “当然，我特意问了迟律他在哪，飞机赶回来的啊……” “迟律跟你说，她也在吗？” “什么？”田心然嘴唇微张，眨巴眨巴眼睛，反应过来，“家宴？” 及苏嘴角绷成一条线，无奈点头。 “那这样……你也别进去了，我发消息让他出来。” 田心然似乎回来得太急，还没从雷厉风行的工作模式中切换过来。一眨眼，她已经给迟恕发送了三四条信息。 “你放心，我是专业律师，等会我来跟他聊……”她握着手机，抬起另一只手揽住及苏的肩膀，视线无意识上移，突然被及苏身后的高个男人吸引注意。 她向右侧探出半边身子，眯眼扫视几下，冷不丁出声打招呼：“芮原？你回国了？” 芮原的脸色有些僵硬，似乎刻意转移话题，反问一句：“你认识迟恕？” “对啊，我同事……”她挥手指指身后的木门。 可惜话没说完，她一扭头就看见迟恕那张充满欺骗性的脸。 及苏跟着转身，没来得及出声，忽然注意到迟恕身后跟着俞丽，急忙咽下嘴边的话。 “心然，你回来啦……青岛那个案子解决了？”俞丽脸颊泛红，热情上前。 田心然嘴角僵住，干笑两声，“哈……快了快了，俞阿姨，我找迟恕。” 她偷偷轻捏了下及苏的小拇指，扭头眨眼求助。 “啊对……找迟恕聊工作。”及苏认真点头。 可俞丽似乎压根没在意她们说了什么，一个劲地把她们往明亮的包间里推，“不管其他的啊，你回来了就一起吃点……” 慌忙中，及苏只来得及腾出一只手，轻拍两下田心然的肩膀，提醒她先忍住。 握在手心的手机恰好震动一下。 她没多想，随手滑动屏幕。点开短信她却有些始料未及，屏幕上显示出一个没有备注但熟悉的号码。 她脚步顿住，迟疑地点开，下一秒就看到了刚刚那张迟恕的照片。刹那间，她感觉胸腔里气息翻涌，眼角发烫。 屏幕上还有一句话。 [选择权在你。] — 因为田心然的突然加入，这顿饭比预期中结束得晚一个小时。所幸，芮原中途离开没再回来，听说是工作上的急事，让混乱的饭局安定一些。 饭桌上，田心然明里暗里没少讽刺迟恕，两人一来一回，几乎每一句都夹枪带棒，及苏只能费尽心力打圆场。 她一颗心悬在半空熬到结束，疲惫地跟长辈们一一道别。一转头，田心然被迟律揪回了律所加班，空旷的街上，就剩她跟迟恕。 两辆宾利融入夜色，四下更静了。 及苏望向无边际的黑夜，正对风吹的方向，任由散开的头发在脸颊边飘过。 “走，送你回家。”迟恕从她身边走过，背对她，双手插兜往前，依旧吊儿郎当。 及苏吸了吸鼻子，握住被风吹麻的手指，半刻没停顿，拽住斜挎包的背带，直直地将包砸向他后背。 “你要不要脸啊！”她疯了般冲向迟恕，坚硬的底部一下接一下打在他肩上，钩扣和锁链碰撞，发出极不和谐的清亮声响。 “你干嘛！”迟恕抬手挡住半侧脸，推搡几下退后躲开，皱紧眉头，大声质问。 及苏单手提着包的背带，松垮地垂在腿侧。她缓缓呼出气，随意抹一把扎进眼角的碎发，冷冷盯着他。 “婚期定在下月初三，你可真敢说啊。”及苏冷笑，“还要安排两边父 母见面，办酒席，挑婚纱……你真不怕我把协议扔桌上？我们鱼死网破！” 迟恕懒散地耸耸肩，左手握拳锤了锤脖子，“无所谓，一份无期限的协议，我家接受度很高。” “你跟人酒吧接吻的照片呢？”及苏咬牙警告。 迟恕讶异地挑眉，“你有？不过没事，照片而已，我不承认。” 及苏瞪大眼睛，半天没说出话。她猛地甩一下背带，背上包双手抱臂，点了点下巴，“行……那你试试。” 这一次，三言两语彻底碾碎了本就单薄的联系。 及苏果断转身，抬手将衣领的花边翻出来，抚平领口的褶皱，走向寂静的小路。 她没走两步，身后又响起急匆匆的脚步声。 迟恕用力拉住她，语气强硬，“上车，送你回家。” “别碰我。”及苏躲开，面无表情拒绝。 迟恕提高几分音量，“你看看几点了，你怎么回去？公交地铁还有吗？你打车安全吗？你清醒一点！” 及苏一掌将人推开，盯着他，“我清醒？行我清醒……” 她的眼神逐渐下移，瞥向他手里的钥匙，眯眯眼，“车钥匙给我。” 迟恕安静看她两秒，总觉得她眼神不对劲，但还是将钥匙丢进她手心。 及苏握住车钥匙，飞快转身上车，锁上门。整套动作一气呵成，只听见迟恕敲打窗户的响声。 及苏按动按钮，将窗户露出一丝缝，暖风裹着他暴躁的叫喊挤进车内。 第64章 “及苏你什么意思？你把车开走，你让我怎么回去……你至于吗，要这么坑我！” 及苏不客气地回：“论坑，是你坑我！旁边走两步就你们律所，你跟着心然去加班吧……迟律，祝你有个愉快的夜晚，拜拜！” 她关上窗，顾不上调整座椅，毫不留情，直接一脚油门开车离开。 — 小区停车场。 及苏锁上车门后，收到田心然的微信。她只能凌晨的航班回青岛，之后她会想办法再找协议漏洞。 及苏安心许多，沿着石板路慢慢绕过绿化带，高跟鞋踩在地上，清脆响声显得无人的路更加静。 她被这凉嗖嗖的氛围吓到，不由得抱住手臂，加快脚步。 走到楼下时，路灯又亮一格，她踩上台阶，无意抬头看一眼玻璃门，视线一下顿住。 台阶侧面的花坛边坐着一个男人，他双手撑在石凳上微微后仰，双腿交叠，脚边躺着几个黄黑色啤酒罐和玻璃瓶。 及苏静静站在台阶上，听见枝叶被风吹过的沙沙声，还有不停歇的细碎虫鸣。 过去半分钟，右脚还稳稳踩在最后一级台阶上。她眨了眨酸涩的眼睛，收回左脚踩上台阶，扭过头向楼道里走。 刚走进空旷的电梯间，她重重叹口气，利落转身，走回夜色中。她在花坛前站定，盯着眼前这个中途离开的男人。 “芮原？”她向他走近，试探开口，却没听到回答。 左右歪头观察片刻，她再近一步，弯下腰凑近他的脸，还没看清什么，芮原忽然坐直身，双手环住她的腰。 手臂一点点收紧，透过长裙薄薄的一层纱，她感受到他发丝蹭过肌肤的热和痒，鼻间浸满潮湿的白兰地，像被水化开的酒心巧克力，又腻又呛鼻。 他醉了。 第55章 花坛里的细长灯带向上打着光，像打翻的方形调色盘，在空洞的夜色里挥洒着彩墨，无意增添了几分生机。 “芮原？”及苏盯着树干上的橙黄光圈，无措地悬空手臂，轻声提醒。 没有回应，但腰间的温度还在上升。 这个拥抱来得莫名其妙，急迫、逼仄又热烈，被勒紧的压迫感让她生出自保的刺，又一点点被肌肤相触的高温融化。 她的手指无意义地攥紧又松开，像和周围稀薄的空气握手言和。终于她还是放松手腕，轻轻搭在他肩上，没有推开。 她不和醉鬼计较。 这么想，她心安理得地站在原地，任由暖风与酒精气息像岩浆般包裹她，沸腾的气泡从腰间攀升，逐渐削薄她大脑的理智。 草坪灯由黄变蓝，及苏扭动一下麻木的肩膀，恍惚地出声：“找人送你回去？” 回应她的只有拥抱。 及苏无声叹口气，小心翼翼拉开挎包拉链，摸出手机找到曾屿的微信，还没来得及发送信息，身后忽然传出清晰的脚步声。 “芮哥，你……”身后有人欲言又止。 及苏被紧紧箍住，只能费力地扭头，她对上曾屿意味不明的眼神，瞬间松口气，指指芮原的手臂，大方求助：“别看了，快帮忙。” 曾屿慌张上前，顾不上追问什么情况，立刻帮忙将昏沉的芮原挂到自己肩上。 “不好意思，芮哥他喝多了，失礼……”曾屿惆怅地深吸一口气，他眼神躲闪，生怕被及苏看出芮原想撬墙角的心思。 “没事，交给你了。”及苏捶了捶小臂，潇洒挥挥手，提着包转身离开。 曾屿认命地叹气，艰难架住芮原的胳膊，跌跌撞撞往路口走，刚拐过石阶，身上骤然一轻。 他震惊抬头，望着芮原潇洒稳重的背影有些语塞，咬牙默默感叹一句：“真会啊。” 芮原忽然转身，将车钥匙丢过来，开口就是公事公办的语气，“艺科的资料我改好了，你那边准备怎么样？” 曾屿一秒正经，本能接话：“那边说投资还可以再谈，机票改签好了，现在就去机场？” “嗯……”芮原扯了扯衣袖，眼底压着浓郁的烦躁，“还来得及，先去一趟诚华事务所。” 曾屿拉开车门，看眼时间后瞬间哑然，“就这点时间，你去迟恕律所干嘛？” “不找迟恕，我找田心然问点事。”芮原将副驾驶的座位调后些，抬手捏捏脖子，“我总觉得她们不对劲。” “田心然……”曾屿启动车子，平缓驶出车位，默念几遍名字，越念越耳熟，“你朋友？” “上恋综认识的朋友。” 曾屿一个急刹停在路边，夸张地转了个音调，“你还上过恋综？恋综怎么样啊，像电视上播的那样抓马吗……” 芮原心不在焉地滑动手机屏幕，熟练地连上车内音箱。 强节奏的击打声刺激着他的神经，太阳穴隐隐作痛，他弯曲指节贴近眼尾，无意识地敲打着额角。 窗外忽地划过一道白光，隔着玻璃窗的雾气，刺向他眼里。 他偏头躲了下，轻声回答曾屿，又像是自言自语，“像梦。” — 诚华事务所楼下。 迟恕手肘撑在栏杆上，兴致缺缺，望着对面大屏播放的【独家告白】发呆。他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和烟盒，一支烟叼在嘴里。 屏幕里忽然闪过熟悉的身影，他目光凝住，火光燃了又灭。 大楼里传出急切的高跟鞋声，瞬间唤回他的思绪。他抬起头，看见大厅的感应灯应声而亮，田心然握着杯咖啡，满脸怒气直冲他来。 迟恕收起烟盒，转身就躲。 “迟恕，你给我站住！”田心然跑上去，一把拉住迟恕，眯了眯眼，“你还知道躲？” 迟恕用劲将手抽出来，一扭头就看见她眼神里的杀气，心里没底，“心姐，你还没回青岛啊？” 田心然瞪他，“你别给我转移话题！协议怎么回事，是不是改了！” 迟恕将一支烟夹在指间，缓慢地点点下巴。 田心然沉下脸色，气得叉腰，仰起头勉强忍住火气，往前走一步。 迟恕反应迅速，惊慌地后退，抬手挡住额头，“别打脸啊……” 田心然无语地停住动作，将手里的冰美 式放到窗台上，“说实话，我在飞机上还想着见面直接揍你，把你脑子里的水抽空，看看你到底为什么跟脑子坏了似的……” 她嘴角向下，嫌弃地盯着他摇摇头，“但刚刚吃饭时我算是看明白了……不急着跟你算账，我要先搞清楚一个转折点。” 迟恕侧身靠在栏杆边，警惕的眼神没变，“什么？” “为什么改协议？”田心然丝毫不绕弯子，直白发问。 “你第一次让我们见面的时候说过的，及苏是我最佳的合作伙伴……确实是。”迟恕摊开手，示意这就是实话。 “你把婚姻当合作，只谈利益不谈感情，是吗？” “对。” 田心然陡然提高音量，加重语气，“所以，你要因为你自己的利益，用一张冷血的协议绑住她吗？那她呢，她的意愿你一点都不在意？” 迟恕似乎也被她带动了情绪，急躁地挥动手臂，“我在意啊！我对她好，我家会对她好，她什么条件我都能满足，跟我在一起不行吗？选择我有什么问题？” “她不会选一个没感情基础的爱人。” “可以培养。” 迟恕笃定地回应每一个问题，像是油盐不进的冷血机器，只沉浸在自己的逻辑里。 田心然深吸一口气，压下嗓音，叹气般问他：“你是不是喜欢上她了？” 迟恕震惊地抬头看她，眼神缩了缩，抿紧唇不说话。 田心然挑明：“你没想过，不代表不存在。” 她仰头喝了口咖啡，清清嗓子，继续提醒：“可能当时签协议时确实只想着合适而已，那现在呢？你仔细想一想，现在真的没有别的原因吗？” 迟恕不耐烦地皱眉，坚定回：“没有。” 田心然安静盯着他许久，久到他绷紧的表情似乎出现松动，她却轻松地笑出声，“那就好。” 她甩了甩头发，端起咖啡离开。 走下台阶她又突然回头，语气严肃，“当初是我介绍你们认识的，这件事发展成这样我有责任，我要负责。我一定会尽快找出协议的漏洞，帮及苏解决一切。” “还有，我劝你早点想清楚，要是你利用协议把及苏逼急了，彻底撕破脸……到时候，什么心机和把戏就都不管用了。”她眼神凌厉，“好自为之。” 身后脚步声渐弱，迟恕安静地靠在墙边，打火机握在手心，金属外壳的光泽有些刺眼。 辛辣的热气刺激感官，他将燃了一半的烟掐灭，焦躁地摸出手机，拨通最近的通话。 “明天流果的局，我来。” 话音未落，脸侧忽然一阵风过，下一秒嘴角痛得发麻，淡淡的血腥味涌了上来。 迟恕被一脚踹翻在地，他低头看了眼揪紧自己衣领的手臂，头脑发懵：“芮原？你打我干嘛！” 第65章 芮原按住迟恕，眼眸冰冷漆黑，锋利的五官掩在阴影处，嗓音低沉压着怒意，“及苏知道你恨不得天天泡在流果吗？” 迟恕愣了愣，听到及苏的名字才反应过来，脊背松懈许多。他没想到，他跟及苏闹到这个地步，她竟然还会信守诺言替他圆谎，心里莫名有股难言的苦涩。 他随手擦掉嘴角的血迹，不再挣扎，主动把脸伸到芮原手边，一脸决绝：“是我对不起及苏，你打吧。” 没等拳头落下，不远处恰好传来焦急的制止声，“芮原！你等等！” 田心然小跑到两人中间，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还好我没走远……你俩想干嘛，在律所门口打架？两个疯子疯到一块了是吧！” 她不放心地挡在迟恕面前，抬眼却对上芮原寒冰似的眉眼，甚至带着危险意味。 “你知道他去流果的事吗？”芮原居高临下地斜睨向地上的迟恕。 田心然不太理解他的意思，顶着他压迫性极强的眼神，坦然回答：“知道啊……” 不就是迟恕在流果约人喝酒的事吗？但凡熟一点的圈里人都知道。 “知道……你还站在他那边？”芮原声音颤抖，目光暗了几分，像是有形的绳索将她禁锢在原地，“你一点不顾及苏吗？” 田心然疑惑地扭头看一眼迟恕，见他小幅度摇头，心里一紧，瞬间反应过来。 她心虚地抿抿嘴唇，后知后觉轻声掩饰，“我当然是站着及苏那边啊……但我们还是先冷静冷静，有些事不能急……” 她干笑两声，余光关注着芮原的动作，随时准备拉住他，生怕今晚闹大了要陪这两个疯子进派出所，还耽误她赶飞机。 微凉的风在周围起起伏伏，气温骤降，田心然低头咬着吸管，担忧与疲惫加深，恨恨地吸一口咖啡。 这都什么事啊…… “我明白了。”低哑的嗓音打破寂静。 田心然神色微怔，恍惚地抬头。她看清芮原脸上莫名惬意的笑，忍不住起一身鸡皮疙瘩，迟疑反问，“明白什么了？” 锐利的目光悠悠地转移到她身后，他嗤笑一声，语调带点讽刺，“一场好戏。” 第56章 及苏提前十分钟到公司，昨晚崩溃的情绪自我消化完毕，她将车钥匙放在门口柜台，发消息提醒迟恕。 匆忙打卡后她往嘴里塞了片原味吐司，跟紧窦总下楼，抬眼却有些意外，黑色卡宴旁边站着的是曾屿。 一路上，曾屿坐在她左边，时不时瞥向她的视线带着似有若无的焦灼，他身体一点点歪向她，坐立难安。 “曾经理，你这样很吓人。”最后一个路口，及苏实在忍无可忍，扭头对上他沉浸思索的涣散目光，主动开口。 曾屿霎时坐直，尴尬地结巴半天，才悄悄凑过来，小声嘀咕：“你跟芮哥之前……到底怎么认识的啊？” “你应该去问他。”及苏象征性笑笑，不多解释。 曾屿像是意识到她对这个话题的逃避，礼貌点头后就没再追问，直到从杨远家出来，才又在楼下拉住她，眉眼紧皱，像是思考什么难题。 “你怎么不问我，今天芮哥为什么没来？” 及苏坦然反问：“你们公司的安排，我为什么问？” “不对劲啊，你这话说的，好像你们就是工作上单薄的联系……”他歪了歪嘴角，表情怪异地瞥她，“可你们昨天抱……” “停住。”及苏抬手打断，“昨天的事没必要再提了吧……别忘了，是你跟我解释他喝醉了失礼。” 曾屿着急地张张嘴，什么话也没接上，只能摆烂似的没话找话，“那你跟迟恕是准备结婚了？” 及苏伸手拉开车门，拧眉否认，“不可能。” 曾屿莫名其妙被她瞪一眼，终于老实闭嘴，跟着上车。 半小时后回到原苔，及苏和窦总站在电梯间，心神不定地盯着数字变动。 “窦总，现在是换成曾经理给杨远哥进行治疗了吗？” 窦颖低头刷消息，随口回她：“怎么可能，肯定还是芮原呐……不过今天他有事，好像艺科那边有个项目出问题，他连夜飞陵城了。” 及苏恍然地眨眨眼，隐约猜到昨晚的缘由，她低下头，解锁手机点开歌单确认。 [昨日1人访问了你的空间，播放时长超1h……] — 上电梯前，窦总临时接了个电话急匆匆离开。及苏一个人心事重重地回到公司，还没进办公室，就听到王一禾的怒吼。 “你松手！松开！装个屁装！姐不吃你这套……” 及苏推开虚掩的门，被眼前混乱的景象惊呆。 隔着几盆仙人掌，零零散散一圈人围在她工位边。王一禾头发像被炸开似的，张牙舞爪地冲上前，直扑进迟雨明怀里。 及苏愣了愣，一时间搞不清状况，本能冲过去劝，“别动手……” 她拉住王一禾的手腕，手指发力暗中帮忙。 咔哒——近乎透明的虚影在半空划过。 王一禾拽住一个方形框向后倒，及苏扶住她的手肘，低头看清了她抱着的相框。木质玻璃相框边缘镶着两颗星星，是她刚实习时王一禾送她的入职礼物，透明玻璃后面，隐隐能 看出一张市三院智能化项目的纪念证书。 她抬手拉下被扯到腰间的衣角，混沌的思绪转瞬明朗，她从王一禾手里接过相框，不急不缓地走到自己工位上，低下头随意一扫。桌子上整整齐齐摆着不少精巧的玻璃罐，大多不是她爱用的牌子。 她逆着阳光环顾四周，终于在后面的凳脚下发现一个塑料储物箱，里面装满了她的东西，横七竖八躺着。 “小苏，我刚进门就看见迟雨明在拿你东西，她还理直气壮地说这位置是她的……”王一禾低头凑过来，小声念叨。 没等及苏回应，迟雨明却捧着盘切好的巧克力蛋糕，旁若无人地坐到她桌前，悠哉悠哉地翘起脚，热情招呼大家。 “以后就是一个部门的同事了，我订了蛋糕一起庆祝庆祝，大家自己拿哦……” 说完，她饶有兴致地转向及苏，勾勾唇角，“及苏你多吃几块，也算我恭喜你实习顺利结束，以后不一定有机会再见了，就当我送你的离职礼物。” “你脑子坏了吧！瞎说什么呢，你算哪根葱，轮得到你来显摆！”王一禾挣开及苏的阻挡抢先上前，指着迟雨明开骂，手腕上的栗色发圈跟随她的动作上下晃动。 迟雨明脸色难看，但仍强撑着挤出刻意张扬的笑容，得意地看向身后的同事，“你问他们……我说得有没有错？刚刚晴姐带我过来安排工位，你们不都看见了吗？” “那也没让你现在坐啊，你把小苏东西收走是什么意思，赶人吗？” “就是，妥妥欺负人……” 周围窃窃私语声不断，迟雨明的脸色渐渐发白，她扬起下巴，嘴硬道：“我帮她收拾东西还是好心呢，都不用她动手。” 及苏瞥她一眼，卷起衣袖绕到另一面，被头顶的冷气一吹，整个人愈加清醒。 她弯腰翻了翻凌乱的箱子，直起身盯着原本熟悉的桌面，语调轻松。 “虽然我还没接到公司的正式通知，但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我就把我的东西都拿走，好给你腾地方。” 迟雨明挖了一勺巧克力酱塞进嘴里，没说话，跟座雕像似的坐着，她敷衍地点点头，摆出目中无人的姿态。 及苏毫无犹豫转身，抬手扶住她的椅背，伸长手臂将她推开，“麻烦让一下。” 语气平和，动作干脆。 迟雨明被推到窗边，惊惶地抓紧扶手站起身，嘴巴张大，半天没缓过神。 及苏背对她，抓住桌垫的一角，猛地用劲提起，“这是我的，带走了。” 桌垫上的口红、耳机盒、玻璃喷瓶瞬间垂直掉落，噼里啪啦，乱糟糟地砸在桌上。 及苏将桌垫甩到一边的收纳箱里，单手撑在桌角，有条不紊地认真清点，很快又拿走了桌上的无线鼠标、小风扇、加湿器…… “好了，这下我收拾完了，这个位置完完全全是你的。” 及苏怀里抱得满满当当，弯腰将东西放进塑料箱中。她回头瞥了眼混乱的桌面和憋得脸红的迟雨明，又大方扬起嘴角，笑着跟围观的同事们道别。 “我去问问……怎么办离职手续。” — 半小时后，及苏抱着箱子站在昏暗的楼梯间，脊背放松靠在墙上。 原来都是徒劳。 她离开办公室后，给窦总发的十几条消息石沉大海，又在人事部吃了闭门羹。她心里空落落的，迫切寻求独自的空间，只能拒绝了王一禾一起吃饭的邀约。 正值中午饭点，隔着门板，楼道里一阵阵喧嚣声浪扑来。及苏按着胸口深呼吸，仿佛一团气堵在心口，不断地膨胀。 上午窦总还在和杨远哥讨论给她的实习评价，再过一周，实习期一到就可以转正。那时的欣喜与期待将她托得多高，此刻的痛苦和茫然就将她压得多重。 第66章 及苏顺着墙滑坐到地砖上，箱子自然而然砸在脚边，她呼吸急促，咬住嘴唇强忍胸腔里翻涌的热流，闭上眼睛，努力放空自己，清空脑子里所有情绪和冲动。 她从唇齿间缓缓呼出气，胃里空着，下坠感压制住了她浑身的劲，此刻明显四肢无力。她揉揉胃，点开手机，熟门熟路地找到最近的甜品店玫叶家。 塌下肩膀将下巴搁在膝盖上，她鼓了鼓腮帮子，一口气点了三款不同口味的千层蛋糕，将甜度拉满。 似乎只有腻到反胃的甜，才能盖过她难以言明的失措和苦闷。 提交订单前一秒，屏幕突然跳出曾屿的来电显示。及苏手指无意戳到接通键，只好开口，“曾经理，怎么了？” “跟我们公司对接的怎么又变成市场部的迟雨明了？你们公司什么情况，说换就换，一天一个主意，闹着玩啊……我这边可不答应，等芮哥回来我也没法交代……” “没办法。”及苏低头望向地上拉长的影子，轻声细语地解释，“我实习期马上结束了。” 对面没有回应，静得像是通话系统出现故障，及苏耐心等待半分钟后，忍不住出声追问：“曾经理，你在听吗？” “在。”对面的嗓音肉眼可见沉了许多，有气无力，“我刚问了你们公司人事部的朋友……迟雨明是总公司某个主管的外甥女。” 这样的语气意味着意料之外，还有无能为力。 及苏愣了愣，将手机拿开一段距离，压抑地吸吸鼻子，脑海里缠绕的线团自动解开。 她强撑许久的冷静面具终于裂开，眼眶积聚的热气汇成一片湿润，眼前氤氲着雾气，整个人陷入无止尽的悲哀和疲惫中。 身旁的门忽然被推开，刺眼的光毫无预兆打到她身上。 她抬头，下意识用力眨了下眼，透过朦胧的光影，看清了眼前风尘仆仆的熟人。 “芮原？”她脑袋发昏，瓮声瓮气问，“你回来了？” 芮原提着个灰咖色冰袋，自然接话，“嗯，你怎么在这……我给你带了玫叶家的蛋糕和布丁，要不要……” 温和的嗓音戛然而止，他走近几步俯下身，眉头紧皱，“哭什么？” 周围的空气被清甜的柑橘香浸满，干燥的冷气钻入肌肤，隐隐刺痛，气息强势。 楼道里的光斜斜落到她脸上，映出明显的水渍，芮原安静观察她片刻，扭头顺着她悬空的手臂，看清了屏幕上曾屿的名字。 他握住她手腕，拿走手机，没留拒绝的余地，“她怎么哭了？” “不是……不是我啊，跟我没关系，芮哥！真跟我没关系！” 芮原不耐烦地打断，加重语气，“我知道，我是在问你……怎么回事？” 第57章 走廊上的窗户被推开，阳光刺破纱帘直直落地，灰尘漂浮在空中，像细碎的光点在湖面上缓缓流淌。 芮原倚在窗边，默不作声地点点下巴。很快他挂断电话，转身慢慢走近，将手机塞回她手心。 赤橘色的日光崩裂开撒了他满身，他逆着光，像画面失真的拍立得。 “今早在陵城遇见了苏阿姨，她让我劝你早点回去。”他像是随口闲聊，明明是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语气中却带着目的性极强的提醒。 及苏抬眼看他，眼底投下小片阴影，她轻咳一声，压下嘴角的苦涩，“麻烦你……这件事不要让她知道。” “可以。”他忽然伸手钳住她的手腕，俯下身，温热的气息擦过她脸颊，“但你要证明你有能力留在这里。” 及苏心脏猛地跳动，指尖发冷。 芮原将灰咖色袋子留在窗台上，腾出手扶住门框，出口的话像是提议又像是单选题，“你或许可以……抱着箱子坐回你的位置，或者我陪你到人事部等答案。” “没必要。”及苏缩回手指，神色复杂，“现在什么都没有定论。等窦总回来，等我收到正式通知。” 芮原像是早有预料，没多说什么，松开她直接抬手拽门。 及苏及 时拉住他，“你去哪？” 芮原头也没回，一贯的无动于衷，“你不想我去的地方。” 及苏收拢手指，双手同时牢牢抓住他的手臂，阻拦的意味再明显不过。 柔软轻盈的袖口扫过她手背，带来丝丝痒意。她指尖用力到发白，对这种僵持习以为常。 “你应该知道这件事是有人故意针对你。”芮原转过身，面无表情地看她，像是在逻辑清晰地陈述事实，“这是第一次你宁愿自己吃亏，主动让步，而不争取属于自己的利益。” 他反手扣住她的肩膀，“你在怕什么？” 及苏目光凝住，没由来得心虚，她僵硬地动动嘴唇，嗓音没什么起伏，“我说了，我想等窦总回来，可能这件事还没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芮原不为所动，直白地质疑，“等窦总？你等着窦总因为认可你的能力去得罪总部的人，赌上她自己的前途？及苏，你什么时候这么天真了？” 这种近似责备的语气听得人恼火，及苏无意义地吞咽下喉咙里的音节，她无从反驳。 芮原松开她，漫不经心地点击手机屏幕，语气忽然放轻，“其实，你自己知道等待是最愚蠢最天真的方式，也知道最简单的方式，就是告诉我或者苏阿姨。” 他顿了顿，“你清楚蓝礼集团和你们原苔有长期合作关系，凭苏阿姨和蓝礼的交情，你压根不用在这里受气。” “我不可能找她帮忙。”及苏听见自己单薄的嗓音，“也不想找你。” 她深吸口气，“我想自己留在原苔，留在长都，这样的结果我才有底气让她知道，也才算是完成毕业那年跟她之间的约定。” “跟家人的赌气在你眼里，比别人的借势打压还要重要吗？” 他扶住她的手臂，语速逐渐加快，节奏混乱，“能不能清醒一点……你想留下来，就别将全部希望绑在窦总身上，妄想一次赌赢！在这里，人脉、背景、资源难道不重要吗？” “别说了！” 及苏甩开他的手，抬眼对上他闪烁的目光。她呼吸急促，语气发狠，执着地回应他的不理解，“你一定要在这种时候挑明吗，完完全全否认我的坚持？” 芮原沉默地垂下手，不自然地挪开视线。 火光四溅后一切戛然而止。 及苏转过身，慢慢收紧下巴靠在墙上，指甲划过墙壁留下一道突兀的划痕。 好烦……跟他争什么，难道还指望这个冷冰冰的老古董懂她安慰她吗？ 她皱皱鼻子，任由内心翻涌的酸涩一点点占据眼眶，滚烫蔓延至脸颊。 她收紧腹部用力吸气，清雅的茶香忽地溢满鼻间，她懵懵地眨眼，垂下眼捷，模糊的视线里飘来一张纸巾。 “是我说错话了……”眼前分明的腕骨抬了抬，“擦擦。” 芮原抬高小臂等及苏接过，许久看她没反应，他只能弯曲手指，虚虚地搭在她下颌处，恰好接住下坠的泪珠。 及苏怔怔地缓了会神，麻木的感官慢慢恢复，她坦然接过纸巾，完整抖落开将整张纸压在自己脸上。 芮原垂下手，习惯性将手机放进口袋，又拧眉拿出来，他握紧手机，抬眸安静地望向及苏。 她眼尾明显泛红，湿漉漉的睫毛自然地眨一下，肩膀似乎在颤。 他眉眼微动，攥紧的手指松开，又握紧。他站到她面前，试探地抬手搭在她单薄的肩上，轻拍了拍。 胸口忽然一沉，她捂着纸巾往前倒，低头抵在了他锁骨下方。柔软的发丝不自觉扫过他喉结，微妙的触碰裹挟着绵密的泡沫。 他僵硬地扶住她的肩膀，手指慌乱地滑动，车轱辘话也在嘴里绕了几个弯，“对不起……对不起。” “你……”她断断续续地吐出几个音节，尾音闷闷的，听不真切，“你就不能说点好话……” 芮原抬手搂住她的脖子，大拇指慢慢覆上她红肿的眼尾，“我想帮你……” “用不着。”及苏不管不顾地回，望着地砖上旋转的影子沉默。 四下无声，多余的话语都不再起作用，鼻间充盈的柑橘香像是安慰剂，胀痛的不适感一点点消散。 手机的震动却强势打断了一言不发的沉静。 及苏迅速抬头退到墙边，她将潮湿的纸巾揉成一团攥在手里，避开视线，自觉给芮原空间。 芮原走到窗边接通电话后，只草草说了个“好”字，就放下了手机。 “窦总找我。”他像是真心实意地夸她，“你赌赢了，恭喜你。” 及苏眯眯眼，空洞的目光里有了实质，她煞有介事地点点下巴，“谢谢。” 芮原若有所思看她一眼，没回应她，转身提起窗台上的冰袋就走。 “等等。”及苏拉住他手腕，迫切的目光毫不避讳地缠在袋子上，“蛋糕留下，我饿了。” — 回到医学事务部时，及苏的工位已经空了，她刚放下箱子，就收到窦总的消息。 第67章 她敲敲门进入办公室，窦总正背对玻璃门，将袖子挽到手肘处，仰头整理拥挤的书架。 及苏掐了下手腕的软肉，将感激的措辞在嘴里反复咀嚼，刚要开口，却见窦总转过身，随手拍了拍手上的灰。 “别谢我，要么谢你自己这一个月以来的努力，要么谢芮总。”她云淡风轻地抽了张湿巾，叠成小方块细致地擦擦指尖，“是他借续约之名，让你在百木这个项目中每个阶段的策划案，都被总公司看到，让有心之人的算盘彻底没找落。” 及苏沉默一瞬，沉吟片刻后轻声询问，“窦总，所以并不是我的能力被认可吗？” “因为有人帮你，所以你反而对自己没自信了吗？”窦总擦干净指缝，将纸团丢进垃圾桶，抬眼看她，“可你的能力才是解决这次危机的关键，能力很重要，能力会为你带来人脉。” 她双手撑在桌上，一字一句解释，“你在校年年拿奖学金，王老看到你的潜力愿意教你，他就是你的人脉。后来他向我推荐你，是拿着你的报告向我证明你的实力，所以我敢把工作交给你，事实上你也没让我失望，那现在我也是你的人脉。” 及苏望着窦总愣神，仿佛摔进那洞悉一切的目光里，焦虑与迟疑被安定感替代。 窦颖敏锐地猜到她突然自我怀疑的原因，开口替芮原说话，“芮总或许情急之下说了什么……但他没有否认你的努力，只是着急。” 她扬起尾音，“或者说，心疼。” 及苏眼皮跳了下，震惊地抬头。 窦总温和地笑起来，又无可奈何叹气，“如果你没未婚夫的话，我可真想替我这个学弟签一回红线。” 及苏尴尬地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尖，缓一会又抬头轻笑，用最朴素的感谢语将这个话题敷衍过去。 离开窦总办公室，及苏端着水杯去茶水间泡茶。她提着长线将茶包浸入温水，茉莉茶香伴着热气飘散开，一点点安抚她紧绷的神经。 她拿起手机，当机立断发送一条消息。 [谢谢。] 刚发送完，屏幕上就跳出回复。 [r：那答应我一个条件吧。] 及苏意外地思索几秒。 [什么？] [r：下班后来流果。] — 一进门，及苏就被曾屿直接领上楼。 流果二楼没多少人，偶有几个倚在栏杆边碰酒杯、递烟，脸上标准式的微笑倒衬得这里更像是办公场合。 进入包间，及苏别扭地停在门口，撞上芮原笃定的视线。他正站在玻璃窗边，单手插兜身姿挺拔，身后透明帘装饰的墙壁与金丝眼镜恰巧相配，放大几分他身上势在必得的气质。 “你看那……是不是你的熟人？”他冲她扬起唇角，自在地抬起手腕，修长的手指点在玻璃上。 及苏缓慢地走到他身边，低下头，疑惑和好奇堵住了她的思绪。 楼下舞池里光影交叠，晃动拥挤的身影看得人晕头转向。 可在最亮的追光中，熟悉的侧脸轻而易举吸引了注意。 她唇角溢出一声嘲笑，神色平静，毫无迟疑地拨通电话。 “迟恕，你抬头。” 第58章 紧贴墙角的led灯带交错亮起，耳边动感的舞曲戛然而止，屋内安静一瞬。 及苏握住手机微俯下身，手肘压在窗沿。耳边碎发滑落在脸侧，挡住一半视线，她随意拨开，视线一瞬不动地盯着楼下静止的光圈。 dj换了首稍许柔和的歌，压抑的暗色调光线也被主灯替代，明晰的视野里，迟恕停在原地。 他还在肆无忌惮地抚摸着身边女人裸露的细腰，歪斜的领口沾染上几分嫣红的情｜欲。他仰起头胡乱看了一圈，脸上被打扰的烦躁难以遮掩。 “什么？”透过手机屏幕，迟恕嗓音沙哑，低低的混在杂音中，几乎被人声背景音盖住。 及苏眉眼未动，平静地重复，“我说，你抬头看看。” 忽明忽暗的光圈里，迟恕的眉头渐渐舒展，他茫然地抬高下巴，漫无目的地看了会头顶飞舞的彩带。金色雨落入他眼底，他下意识抬手扯掉脸上的彩带，又忽然缩回手，转头望向二楼的玻璃窗。 灯光几乎瞬间透明，一切无所遁藏。 及苏坦然地与他对上视线，抬起手腕挥动几下，抿唇笑了声，“迟律，这次我瞒不住了，你自己解决。” 她嗓音里不自觉染上轻快的喜色，尾音上扬，说完就挂断电话，旁若无人地舒口气。 “就这样？”芮原端着酒杯，从沙发上站起身，语气里流露淡淡的调侃之意，“你这个反应，好像并不意外？” “你不是早就给我铺垫了几十张照片了吗？亲眼看见，毫无波澜很正常吧？”及苏将头发散开，摘下手腕上的米色发圈重新扎紧，拿起桌上的一罐桃子汽水塞进包里，心满意足地往门口走。 “他接电话后不是要上来找你吗？你不等等？”芮原靠坐在椅背上，声音没什么起伏。 及苏回头，手心向上摊开，假装无奈道：“他现在找我有什么用，他应该找你。” 芮原疑惑地皱眉，不明所以，“嗯？” 及苏弯弯眉眼，不多解释，“我先走了。” 她推开门，耳边凉风吹过，迎面撞上一件黑色皮衣，呛鼻的烟草味刺激得她头皮发麻。刚要后退，下一秒肩膀就被宽大的手掌牢牢压住，整个人进退不得。 “及苏，你别误会。”迟恕挡在她面前，弯腰喘了几口气，额角的汗顺着下颌滴在胸前。 及苏侧过身，压下内心的反感，从容挣开他的桎梏，往沙发边看去，敷衍地顺着他的话解释，勉强配合这场戏，“芮总，看来今天就是个误会……” “误会吗？”芮原追问。 及苏躲开他探寻的视线，“我未婚夫说是误会，那就是误会了。” “未婚夫？”芮原的音色沉了几分。 及苏盯着墙壁上跳跃重合的灰影，有些头晕目眩，抬手扶住门框。 不能再呆下去了……田心然让她先忍到原本协议结束的时间，保证自己没有把柄，可再呆下去，真就要瞒不住了。 及苏轻咳两声，掩饰性地避开问题，推开迟恕直接挤出房间，只低声提醒一句，“你自己解决。” 屋内灯光渐弱，迟恕放松后背撞上冷冰冰的瓷砖，转头和芮原面面相觑。 他眼神暗淡，嘴角浮起滚烫的痛意，“你有可能帮我保密吗？” 芮原仰头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从口袋里拿出一盒薄荷糖，虚虚握在手心，“说不准。” 反正假的，保密或不保密都成不了真。 说完这句模棱两可的话，他剥开糖纸，一次性往嘴里塞了两颗糖。门口的迟恕似乎没有再争辩的意思，将外套甩到肩上，转身离开。 芮原无所事事地靠在高脚凳边，嘴里的薄荷糖化开生出泛苦的凉意，缓缓滑向喉头传遍全身。 “渣男！”身后冷不丁响起一道高声的怒吼，“迟恕这个混蛋，真想揍他一顿……” 芮原扭头看一眼举着香槟瓶的曾屿，脸上毫无波澜。 “你怎么……这么冷静？”曾屿硬生生憋住嘴里的脏话，疑惑地问。 “假的。”他简单解释，“不知道及苏跟迟恕达成了什么约定，但肯定不是真的恋爱关系。” “假的？那你还把及苏找过来干嘛？” “假的关系在明面上也是一段关系，她想彻底斩断，那我就帮她一把。” 曾屿没了怒气，煞有兴致地跳下台阶，靠到芮原身边，用肩膀推了两下，笑嘻嘻问，“这么帮她啊……什么关系啊？这么关心。” “前任。”芮原后退两步，坐回沙发凳上，拿起叉子在果盘里戳了块奇异果。 曾屿眼里闪着八卦的光，迫不及待挤到他身边，“终于承认了啊……那你现在是后悔了？分手后才发现还喜欢她？” “一直喜欢。”芮原轻声回，“那时候还不确定conversation的实验结论。” 曾屿撑头回忆了下“会话”实验，恍然大悟，“你是说，你家里有人是bpd边缘型人格障碍……在亲密关系中，你担心自己会做出失控的防御行为，伤害及苏？” 芮原又安静地吃了几块苹果，没否认。 曾屿坐在一边自说自话，“我刚进公司那会，实验已经进入尾声了，后来实验成功……那看结果应该是你虚惊一场，但这些她不知道。” 他扭头看芮原，忽然惆怅地叹口气，“分别对她的伤害已经无法挽回了，现在看起来又确实没给你挽回的机会……你要怎么做？真撬墙角？” 芮原放下叉子站起身，扯了扯领子。 “也不是不行。” — 流果门口的霓虹灯此起彼伏闪烁不停，空气里弥漫着苦涩的混合香精味，源源不断地飘向半空。 夜晚突然降温，及苏站在路边冷得打了个喷嚏，她搓搓手抱紧小臂，着急点开屏幕，查看打车软件的进度。 第68章 焦急的男声忽然从后背袭来，“及苏，下周再一起跟我父母吃顿饭吧。” 迟恕不知什么时候追了出来，自然而然往她肩上披件黑色外套，熟得像是真情侣。 及苏一把拽下肩上的皮衣丢他怀里，果断拒绝，“不吃，下周合约就到期了，你记得自己解释清楚。” 迟恕抖了抖皮衣，无所顾忌地搭在臂弯，“没期限的协议怎么会到期。” 及苏忍住嘴边的痛骂，嗓音压在快破音的边缘，“你一定要提协议期限是吧！那我们就好好算算，要是你在原本协议期之后要我继续跟你家里人见面，我们正好全敞开来说……就算演的真恋爱，凭什么你在外面逍遥玩乐，我就不能忍不了提分手？” 迟恕上前一步，手臂抬高，语无伦次解释，“我没有，我今天会来是因为昨晚心姐……” “我不想知道理由，你为什么出现在这里我不关心，反正我看到的就是拥抱接吻调情。不仅我看到了，还有别人也看到了，你要是还玩耍赖那套，我跟你耗到底。”及苏攥紧拳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将界限划清楚。 “为什么呢？无期限怎么不行，就真的恋爱不行吗？” 迟恕沉默一瞬，猛地按住她肩膀拉近距离，“我发誓，我之后不会在酒吧过夜……我们继续协议好不好？扮演一辈子恩爱夫妻，你想要什么我给你什么，不好吗？” 及苏咬牙挣脱他，后背蓦地发冷，颤抖着唇大声吼，“别过来！你喝酒喝傻了吧！” “及苏，我认真的！及苏……” 及苏干脆转身，背后那道声音却像魅影般紧紧跟在耳后。她抿住唇，加快脚步离开，肩膀剧烈起伏，大脑缺氧似的空白，整个人摇摇欲坠。 周遭空气变得稀薄，像处于微小的玻璃罩中，她大口喘气，喉咙干涩。 熟悉的柑橘香猛地刺破无形的罩子，灌入她的下一口呼吸。 “小心。”有人恰好接住了她。 及苏跌跌撞撞地栽进浸满柑橘的罐子，像在岸边挣扎拼命揪住手边的一截衣袖，不敢不顾地寻找倚靠。 “芮原？”迟恕撞上冰冷的视线，酒醒了大半，“不是……你怎么又跟来了？这是我们两个人的事，你没必要一直盯住我们不放吧……” 芮原目光未动，抬手轻轻揉了揉及苏的后颈，拇指擦过肌肤试 图覆盖凉意。 “两个人的事？”他冷笑，下巴偏向道路尽头，“那是谁？” 迟恕不解地扭过头，看清奔驰旁站着的女人脸色一变，手忙脚乱地擦掉领口的口红印，扣好扣子，挤出笑容。 “小姑，您怎么来了？” “心然给我发了个协议，有些疑惑还需要我们迟少爷帮忙解答一下……” 迟恕眼皮直跳，笑意差点崩盘，“好好……小姑尽管问，要不我们先回律所。” “玩够了？” “不玩了不玩了，工作重要。” 冷风吹过，两人轻飘飘的尾音吞没在空气里。 及苏不动声色地松手，匆匆说了句“谢谢”，扭头向流果的霓虹灯冲去。 芮原轻而易举地拽住她，“你去哪？我送你回家。” “我不想回去！我要喝酒。” 及苏扭头看他，唇线绷得笔直，一脸平静，可手腕却止不住地颤动，明亮的眼睛此刻蒙了一层雾，看不透神色。 芮原静静盯着她，手指依旧用劲，几乎将她半拢在怀里。 “去我家。”他声音平淡，像是寻常提议，“马爹利蓝带，喝不喝？” 及苏看了他许久，睫毛颤动，慢慢抿住麻木的嘴唇。 “喝。” 第59章 空气里弥漫着薄荷气息的清爽味道。 及苏盘腿坐在木地板上，披肩的长发还有些湿，水渍微微渗透宽大的白色t恤，带来刺骨的凉意。 十分钟前，她实在受不了身上恶心油腻的气味，借浴室洗了热水澡，用过沐浴油后，身上自然也沾满了薄荷叶的气息。 她吸了吸鼻子，仰头靠上松软的沙发垫，望向明朗的蓝白吊顶。 斜前方传来清脆的门锁声，芮原拿着毛巾靠在门口擦头发，懒洋洋地看她一眼。他没说什么，回身将毛巾丢到浴室里，走进房间，又很快拿出两个玻璃杯放到岛台上，右手抬了下他口中的那瓶马爹利蓝带。 “纯饮？”他把玻璃杯放到她面前的矮脚桌上，还准备了薄荷绿的冰球。 她手肘搁在膝盖上，上半身前倾，盯着瓶中琥珀色的液体，字正腔圆回他，“直接倒。” 满杯后，她眼睛一眨不眨，干脆一杯下肚。鼻间有点摩卡的苦涩，入口馥郁，味蕾带来最直观的刺激，她顺从身体本能般眯了眯眼，毫不犹豫又一杯。 “不是你这么喝的。”再一次将空杯递到芮原面前，他皱眉扣住了杯子。 及苏左手托着下巴，抬眼笑他，“不是你请我来喝酒吗？这两杯就舍不得了？” “不是。”他看着她，眼底隐隐划过冷清的光，言简意赅，“不值得。” “什么不值得……”及苏脑子慢了半拍，不乐意地瞪他，“你不会以为我是为迟恕那个不守信义的小人买醉吧？” 他缓慢抿了一口，“为了什么都不值得……过犹不及。” “停停停，你又来了！省状元、芮原老师、芮总，我最讨厌你这幅样子。”及苏激动地直起身，跪坐在地，高高抬起手臂。 “不是所有人都跟你一样愿意藏愿意忍，就为了永远装着表面无事，多累啊……放纵一下怎么了？我今天就是想喝酒，我能喝！” 芮原抬头看她，眼神顿了顿，轻手轻脚地拉上她松垮的领口，喉头滚动一下，“我不知道……你讨厌的话，我都改。” 及苏惊讶地坐回沙发边，不自然地调整衣领，时不时瞥向他。昏黄的灯影落在他眼捷上，他眼尾向下，有几分她看不透的情意，漆黑的眼眸里像是藏着即将袭来的巨大风暴。 宽厚的手掌还停在她胳膊内侧，带着无法忽视的痒，力量却强硬到她丝毫动不了，似乎一种警惕加防御的感觉。 好吧……就是不想让她喝，刚才还玩装可怜那套。 及苏皱了皱鼻子，不死心，又换另一只手去抢他扣住的酒杯。 杯底与玻璃台面碰撞，发出短促又尖利的响声。 “及苏。”芮原反手盖住她努力伸展的手指，拖长尾音，意味不明，“你知不知道你喝醉之后，会做什么？” “难道我酒品很差？”她有片刻被他一本正经的表情唬住，忧愁地放开酒杯，微微仰头，好像真的在认真回忆，可惜她脑子渐渐发昏，太阳穴跳得厉害，一无所获。 闹到现在及苏兴致缺缺，懒得再从芮原那里抢酒，反而被勾起醉酒这个陌生话题的兴趣。她灵活地跳起来，上前压住他肩膀追问，“你见过我醉酒的样子？很丑？” 诡异的安静两秒，她突然瞪大眼睛，脑子里灵光乍现，她抬起手，装模作样地捂住嘴，“不会吐你身上了吧……” 芮原脸色肉眼可见的难看，俊朗的五官绷紧，眼角隐隐抽动一下。 及苏早知跟他开玩笑没意思，自顾自伸出手，开始光明正大地掰手指，蓄谋拨开他的某一层伪装，戳破醉酒那晚的事。 “喝醉酒之后无非就几种可能……不是吐了，就是晕了，要么胆子变大做了什么让人难以忘怀的事？” 她一边说一边偷看芮原的脸色，伸手戳戳他的肩窝，“难道你真的撞见过我喝醉酒干了什么大事？这么吓人吗……说说呗，我能接受我自己干的任何事，你大胆说……” 芮原掀起眼皮淡淡看她一眼，沉默地往后挪了点，直到后背抵住了桌脚。他曲起右腿，一手撑地，一手随意地搭在膝盖上，摆明不搭理她的姿态。 及苏下定决心跟他摊牌，坚定他退一步她就进两步，她扶着晕乎乎的脑袋，单手撑在沙发垫上，俯身靠近，“芮原，你不说……是担心被我知道你那天回来过吗？” 她笑了笑，眼神清明，没有一丝醉意，坦然地戳破中间不堪一击的薄纸，“可我一直都知道啊。” “告白夜那天你回来了，你根本不在北欧的小镇研究所，那通电话，你从第一个字开始就在骗我。”她脸上表情平淡，没有埋怨也没有悲伤，像陈述一件时间久远稀松平常的小事，“我以为那是醉酒之后的幻觉，打了你，咬了你，对吧？” 芮原慢慢握紧拳头，默认般转移了视线。 屋内静得连呼吸声都逐渐轻缓，无声胜有声。 及苏抿了抿唇边薄荷气的白兰地，脑子里涌动着蠢蠢欲动的热流，迫使她抬手压住了芮原的肩膀，将他圈在自己狭小的控制范围里。 又在逃避……他以为他不说就不存在吗？ 她不想给他机会继续隐瞒，喝了酒自然最适合坦白局。说点什么都无所谓，反正她和他之间的关系不会比现在更微妙了。 第69章 她屏住呼吸，一点点低头靠近，手指不客气地戳戳他的下巴，细小的胡茬有些刺手。 “说啊……刚刚不是还说一大堆吗？” 芮原忽地扭头，毫无预兆地握住她的手腕，翻身扣住后颈，一手钳制住她作乱的双手。 局势瞬间逆转，他身上清新的橘香添了层若即若离的压迫感。 “干嘛，说不过就要动手？”及苏反应迟钝地颤了下睫毛，别扭地动动手腕，没想到轻而易举缩回了手。 她刚把手藏到身后，放在沙发上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她扭过头，没想到芮原抢先一步拿到手机。 芮原面无表情地看一眼屏幕，滑动手指，直接挂断了电话。 “芮原！你干嘛把电话挂了！谁啊……”及苏着急地抬高手臂，探向他手心。 他不动声色地避开，“备注是未婚夫。我猜，是你嘴里那个不守信义的小人。” 及苏抓了个空，皱眉迟疑几秒，双手缠住他的手臂抢回手机。 “你要给他回电话？你不会真的被他酒吧门口假惺惺的道歉和承诺说动了吧？” 芮原紧盯着她的手机，看她低着头点击屏幕，完全不理他，忽然有些慌了，额角青筋直跳。 “你真要跟他结婚？” 依旧没有回应，他忍住胸腔里躁动的气息，小心翼翼捧住她的脸，对上她淡然的眼神。 “你不会喜欢他吧！” “你说这么多烦不烦……”及苏皱眉拍他手背，晃了晃手机，“我把他拉黑了。” “哦。”芮原忽然忙碌起来，胡乱扯了扯衣领，避开视线。 及苏眼底的不悦清空，眉眼忽地一弯，嘴角勾起一抹狡黠。她扯住他的衣摆，仰头凑近，他的身形晃了一下，鼻尖擦过她的脸颊，温热的气息几乎渗透她的肌肤。 她侧过头，眼神透亮，“这么说……不会是你喜欢我吧？” 她的手臂慢慢环住他的脖子，距离缩短。不知道是不是喝了点酒的缘故，她咬字黏糊，逻辑却清晰。 “喜欢我，对我有想法，却在节目最后直接拒绝我，连见一面都没有。”她慢条斯理地扯掉他领口的绒毛，轻轻吹走，“怎么？你不愿意让别人知道我们有关系，是这个意思吧？” 芮原克制地抬起手，撑在她身后的靠垫上，呼吸错开，与她隔着不近不远的礼貌距离。 “对，对你有想法。”他平静承认了前一句。 及苏低下头，额头靠在自己的小臂上，笑得发抖。 “你太有意思了，感情中的拒绝、欺骗都由你主动，现在又说这么暧昧不清的话。”她抬起头，收敛笑意，“你忘了吗，我有未婚夫。” 撑在她身后的手臂忽然压低，结结实实揽住了她的腰，芮原专注地注视着她，漆黑的眼眸里闪烁着她始料未及的隐秘火光。 “未婚夫，还是吗？” 及苏被他意味不明的眼神烫到，被酒精侵蚀的大脑彻底宕机，一个字也说不出。 她只能感觉唇边陌生的潮湿触感。 芮原托住她的下巴，柔软的指腹在她的脸颊两侧流连。 “那你能不能看看我。”他的呼吸轻易捕捉到她上升的温度，空气里跳动着朦胧而热烈的躁动因子，“哪怕是秘密关系。” 及苏歪了歪头，耳朵发烫，意识不停在昏沉与清醒间跳脱，但她还是说出那不合时宜的两个字，“不见光的……情｜人？” 回应她的只有被遮蔽的光和急促的呼吸。 那一点点酒精似乎终于融掉了她的理智，她抬起下巴，主动贴近相近的薄荷气息。 她无意识攀上身前绷紧的线条，顿一秒后使劲推开。趁芮原愣神之际，她毫不犹豫扒开他的衣领，喃喃道。 “差点忘了。” 第60章 “放点歌听听……” 及苏一手扒住芮原的领口，视线飘向他身侧的手机，语气强硬，意有所指，“你应该收藏了什么歌单吧？按自动播放就好。” 芮原任由她冰凉的手指在锁骨作乱，坦然回：“没有。” “没有吗？”及苏笑了笑，声音里却没有一丝愉悦。 “没有。”芮原依旧干脆否认。 周围安静下来，气息凝住的一瞬，及苏裹在冰凉情绪下的眉眼似乎被顶光融化，在芮原眼前不断拉近、旋转、模糊…… 芮原愣神间，锁骨处隐隐的刺痛勾住了他的神经，他缓过神，下意识手指发力，扣住埋在肩头的脑袋。 “报复我？” 没人说话，回应他的是肩头若隐若现的疼痛。在这疼痛中他分出几分理智，不由得猜想这次及苏的牙印会留在他身上几天，甚至隐秘地期待——能够一直留存。 他不紧不慢地抚摸着她柔软的发丝，无所谓这熟悉的痛，语气随性，“当初你说的扯平，不作数？” 及苏抬眼看他，面无表情戳穿他，“哦……终于承认了。” “承认了。”他盯着她，温热的掌心压在她腰后，“承认我很想你……” “停，别给我来这套。”及苏毫不客气地推开他的脸，拇指按住他下巴，顾不上避开细小的胡茬，只淡淡道，“你是在承认你骗我。” 芮原静了几秒，缓缓贴近她的额头，吐息温热，“我承认，那晚电话里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假的，是我骗了你，对不起……对不起，我后悔了。” “你就这一件事是骗我吗？”及苏颤了下睫毛，嗓音发哑。 芮原的眼神透出几分困惑，“嗯？” 及苏的视线向下飘，再次回到沙发上黑屏的手机。她曲肘撑在沙发垫上，弯腰拿起手机，对着芮原晃了晃，“这个。” 芮原也学她的姿态撑在沙发边，接过手机解开锁，重新递到她手心，安静地看她点进歌单，耳边响起舒缓的熟悉曲调。 “那就让情绪决定，听呼吸频率。” 伴随着轻柔磁性的女声，屋内的一切嘈杂都被罩住。芮原下意识绷紧神经，大脑异常清醒。 他这么多年的企图心还是藏不住了。谎言终究是裹着精美糖纸的利刃，在剥开时会划下口子，鲜血淋漓。 她会对他失望吧？厌恶他、提防他、逃离他…… 混沌的思绪被唇上的湿润打断，及苏近在咫尺的透亮眼神刺向他。 她双手捧住他的脸颊，温度相融，低头飞快啄了下嘴角。 “这么僵硬干嘛？你能不能主动一点……”及苏不满地掐住他的脸，用劲捏了捏，“说好当情｜人的是你，就算你是找刺激，能不能也认真……” 话音刚落，熟悉的气息侵入耳骨，沿着下颌飞快滑向唇角。 她低头咬住他的下唇，没有用力。迟疑两秒后，她依稀感觉后背被扣住，鼻间吐息炙热，唇齿相依，湿润的空气覆盖着她，耳边的纯音乐忽近忽远。 她扒住他的肩膀靠着结实的肌肉，透过手臂青筋感受到跳动的脉搏。 灯光忽而遥远，在朦胧的视线里牵制她唯一的理智。 及苏控制不住地喘气，手指却发狠压住芮原的胸膛，嗓音低而清晰，“我的歌单……是不是不错？” 芮原停下来望向她的眼睛，透过她沾湿的眼捷，轻声回应，“不错。” 怪异的对峙无声收场，灯光似乎暗了下来。窗外响起淅淅沥沥的雨声，周围的一切都像在海上漂浮。 汹涌的潮水声成为了背景音。 — 周三中午，【独家告白】最新一期按时播出，及苏恰好跟王一禾在公司楼下吃披萨。视频里，她和芮原的前任关系刚跳出来，王一禾就激动地扒住她的肩膀。 “你演技是真好啊……跟前男友共事这么久，竟然没在我们面前漏出一丁点端倪。” 王一禾抿了抿叉子上的芝士，凑近盯着她不说话，看得人心虚。 她避开视线，轻声解释：“毕竟签了协议，我可不想赔钱，只能保密。” “我都懂。”王一禾拍拍她，冲她挤眉弄眼，“我不问你的，能透露点田姐的感情状况吗？我好喜欢她，她也太聪明太有魅力了，特别是在你们那个影音室抱着电脑工作的时候……” 及苏被她晃得头晕，“停停……我都告诉你，你想知道什么尽管问。” 王一禾看她一幅无所谓的样子，好奇心反而少了，“算了，我还是自己看比较有代入感。” 及苏等她松开，捏了捏脖子，顺手拿起桌上的柠檬水。刚喝一口，王一禾又凑过来小声嘀咕。 “说实话，如果不是我先认识了你，我单纯只是看这个综艺的话，我 真的觉得你和芮总最般配。” 微微酸涩的凉水在嘴里停留片刻，及苏才缓慢地吞咽下，扭头对上王一禾期待的眼神。 “般配也不一定会在一起……如果一方骗了另一方，那自然会分开。” 王一禾吸了口西瓜冰沙，不赞同地瘪嘴，“其实也可以问问骗人的理由啊，谎言不一定不能接受，再说了，分个彻底明白才不浪费投入的真心感情啊。” 第70章 及苏拿起叉子，心不在焉地戳了戳披萨卷边，“万一理由是最残忍的那种呢？比如就是玩玩，或者就是找刺激，对方根本没动真心？” 王一禾仔细思考几秒，沮丧地摇头，“我也不懂了，我没谈过……不过你现在也用不着想这些，你未婚夫不对你挺好的吗，接你上下班，又是送花又是送点心的。” 她顿了下，忽然觉得不对劲，迟疑道：“但是他最近很忙吗？这周没见到他送你上班了。” 及苏无意识地按住指尖，坦诚回：“分了。” “分了？”王一禾惊得放下杯子。 及苏点头重复：“嗯，分了。” 准确来说，是协议结束了。 周一上班前，及苏在公司楼下遇到迟恕的小姑，拿到一份解除协议的文件。 她跟迟恕争执不下的问题就这样轻易解决了。 “没事没事啊……下一个更帅更乖。”王一禾愣了两秒，又忽然咧开嘴，冲她挑眉，“我认识很多单身优质帅哥，要不要给你介绍？” 及苏笑出声，“你给我介绍？婉拒了啊，你自己没谈过，你自己先谈吧……” 她话音刚落，盘子旁边的手机忽然震动。她看了眼备注，无奈起身，“我出去接个电话。” 走到连廊上她才接通电话，手肘撑在栏杆上，视线飘向楼下甜品店的广告牌，“妈，今天没课吗，怎么这个点给我打电话？” “你跟芮原什么时候谈的恋爱？” 及苏意外地愣了愣，她动动嘴唇，无数反驳的念头在脑海里一闪而过，最终放弃挣扎，叹气道。 “你看节目了啊……高考完那个暑假谈的，没谈多久，你要是想骂我就骂吧，我也想骂那时候的自己，脑子一热就变成现在尴尬的局面……确实应该听你的话，别去参加什么恋综，去相亲多好。” “不好！”母亲苏佳佳近乎尖叫着打断她，情绪似乎不太稳定。 及苏止住没说完的话，僵在原地不知道该回什么。她明明是顺着苏佳佳之前对她的劝告说的，怎么反应这么大。 “那我……”她拧紧眉头，努力在心里斟酌用词，免得火上浇油。 “你们谈恋爱的时候……”苏佳佳音调忽又变得低落，甚至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他伤害你了吗？” “……”及苏没反应过来，沉默许久才回，“什么意思？怎样算伤害？他莫名像变了个人，骗我几回不告而别，这算吗？” 通话那端的苏佳佳明显松了口气，“那没事……看来他跟他妈妈不一样……” “他妈妈？”及苏敏锐地抓住关键，“你说的不是颜舒阿姨，是他亲生母亲？他妈妈出什么事了吗？” “没事。” 及苏张嘴还想追问，可没等发出一个音，苏佳佳就急忙挂了电话，快得有些反常。 她握着手机站在原地回忆，越想越觉得苏佳佳这通电话奇怪，话里有担忧又有遮掩。 缓了会神，及苏才握紧手机回到餐厅。王一禾刚刚吃完焦糖布蕾，拿着湿巾擦嘴。 及苏坐到她对面，开门见山：“一禾，你跟市场部的同事熟吗？” “有两个关系还不错，之前公司团建认识的，需要什么吗？” “百木的资料。” 王一禾疑惑：“跟百木的合作不是你签的吗？你没资料？” “我只是根据窦总的要求沟通，对公司背景和其他项目情况了解得不多，市场部负责这个课程项目的营销，应该有更全面的资料。” “懂了。”王一禾擦擦手，拿起手机打字，“等一下。” 及苏低下头，心神不宁地喝水，手指来回在桌角打转。不到五分钟，她收到王一禾发来的文件。 “资料发你了。” — 失败多次后终于将行李箱合上，芮原才有空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查看新消息。他站在客厅中央，烦躁地点开语音键。 “曾屿，你要是再发消息催一句试试，你自己去青岛！” 虽然嘴上这么说，发完消息他还是快速走进房间，换了件方便出行的短袖t恤。毕竟事出紧急，他也不能真的不管公司的事。 关了灯，芮原拉着行李箱走到门口，刚想给曾屿打电话，忽然看到及苏的消息。 [u：你在家吗？] 芮原单手搭在行李杆上，盯着屏幕，轻抬眉尾。 从醉酒坦白那晚开始，及苏就没主动联系过他，每次都是他有空的话给她发消息。等她下班后，高兴就过来喝一杯住一晚，不愿意就当没看见。 两个人心照不宣，任由关系的界限卡在一种模糊暧昧、不清不楚的位置。 他知道，她或许在用这种相处方式回击他之前对她的欺骗和伤害。所以他就装看不懂，乖乖顶着她给的情｜人身份牌。 [在。] [但我马上……] 第二条消息没打完，忽然听到有人按门铃。芮原收起手机，毫不犹豫地抬手开门，蓦地和门外的及苏对上视线。 她的头发胡乱贴着额头，下巴微抬，紧抿嘴唇盯着他，唇角泛着不自然的红。 芮原一愣，“你……” 她低下头，目光又冷不丁落到他身后的行李箱上。再抬头时，她眼神很凶，嘴角又耷拉着，像随时要扑上来的小猫。 “又要走？” 第61章 芮原将行李箱拉到身边，单手撑在拉杆上，顺势接话：“对，去青岛一趟，有个项目要我去盯。” 及苏没说话，看起来情绪不太对劲，她仰头盯着他瞧了会，眼神专注，像是探寻他话里的真假。 芮原无奈笑道：“真的是临时决定的，没骗你。” 及苏反手关上门，将廊下的微光隔绝在外。黑暗中，任何声音都被放大数倍，她似乎在向他走近，呼吸落在他下颌处，忽然开口。 “这个项目是conversation吗？” 她的语调极轻，辨别不清情绪。 芮原不自觉僵了一瞬，没等到编好回答，及苏再次平静地开口。 “conversation是关于bpd心理咨询的项目，是你们公司第一个项目，也是投入最大的项目，正好在我们那档节目录制尾声的时候启动。” 芮原攥紧手机，屏幕闪了闪，大概是曾屿又在催他。 看不清的昏暗中有巨石崩裂的声音。 耳边的追问近在咫尺：“芮原，跟我说句实话，这是你退出节目的原因吗？” 芮原被熟悉的气息逼退到墙边，细长的胳膊拦在他肩膀两侧，浅淡的柑橘香钻入鼻腔，甜得发涩，有种莫名的压迫。 他终于意识到，及苏不是来找他要答案的，她是想告诉他，她知道了。 手机屏幕又亮起来，不停歇地闪着光，在断断续续的微光中，他撞进了及苏清醒明亮的眼神里。 又一道亮光划过，他轻声回应，“是。” 话音刚落，手机适时息屏，他没等到及苏的回应，只听到门锁咔哒一声。 门外走廊上的橙光穿过门缝，斜斜落在及苏侧脸，她神情平淡，没有一丝想象中的诧异或怒气。 芮原的心蓦地揪紧，他着急出声，“你走了？” 及苏扭头瞥他，“不然呢？” 两个人沉默地对视许久，芮原忽地推开行李箱，上前抱住她。 他的手掌用劲覆上她的后背，手臂慢慢收紧，他低头埋进她蓬乱的长发里，嗅着发丝的甜香，无所谓扎进肌肤的痛与痒，仿佛这样才能感受到她的存在。 他动了动唇，却什么也说不出口。 及苏平淡的反应让他快被铺天盖地的恐惧淹没，这么久过去，他依旧害怕从她眼里看到厌恶反感。 “对不起”三个字卡在嗓子里怎么也说不出，及苏现在似乎已经不需要这三个字了。 “及苏……”他艰难滚动一下喉头，“等我回来我们聊聊吧。” 怀里没有挣扎也没有声响，芮原揽着她的肩膀没有松开。 “好。”许久，及苏吐出轻缓的一个字。 芮原蹭了蹭她的额头，手臂依旧环绕住她的腰，逼仄的空间里流动着不明的气息。 门外忽然响起的砸门声打破了这一瞬。 芮原皱皱眉，松开手，手指下滑盖住她手背，拉住她的手腕去开门。 门外的曾屿看起来怨气满满，头发像被炸过一样，说话跟炮仗似的。 “芮哥我真是服了你了！你理个行李是要搬家吗？这么久！再不走我们……” 他暴怒的输出戛然而止，视线呆滞地停留在芮原身后的及苏身上，眼珠转了两圈又精准飘到两人相握的手上。 “我说呢怎么不接电话……不过这次去青岛，最长一周也搞定了，你们不至于吧？” 芮原握紧及苏的手腕拉到身后，抬起另一只手把曾屿推开，“你先出去。” 曾屿扒住门框，瞪大眼睛，“你还赶我？赶不上飞机你别怪我……” 芮原烦躁地挥手，刚要回嘴，及苏忽然挣开他，转身把行李箱的拉杆塞到他手中，将他推出去。 第71章 “走吧。” — 及苏的生活回到正轨，趁芮原不在的这一周，她正好有空好好整理自己的思绪。 冷静下来，再回忆录制节目那段时间和芮原的相处，其实很容易发现疑点，不过她当时沉浸在恋综营造的暧昧泡泡里，没有察觉到芮原的不对劲。 现在她跟芮原之间的关系，迫切需要打破再重塑。 也只能打破再重塑。 【独家告白】进入热播期，及苏每天一睁眼，就会收到几十条微信消息轰炸，她一律用“保密协议”为由敷衍过去。 但偶尔也有敷衍不了的时候。 “你跟芮原现在是什么关系？方便说吗？” 及苏站在窦总办公桌前，略思索几秒，考虑合适的措辞。 窦总却先开口解释：“我看你们录的综艺里面，他说你是从小认识的朋友，是妹妹，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你别误会，我只是需要考虑未来的工作安排。” “妹妹？”及苏讶异地重复一遍，各种称呼在脑子里滑过，还是毫无保留地坦白。 “只是老同学，关系有点尴尬的前任，还有因为公司存在的合作关系。” 窦颖微挑眉梢，“听起来还可以，那你不介意再跟他见面吧？” “工作需要的话，我没问题。” 窦颖起身，满意地勾起嘴角，“ok，下周青岛博览会，你和王一禾跟我去，没问题吧？” “没问题。”及苏点头。 周六中午飞机落地青岛，火辣辣的阳光罩在头顶，及苏感觉整个人都在发烫。 酒店办理入住后，窦总带她们进入会场，直接开启工作模式。 这次博览会有几十家药企参加，以交流展示为主，也有几场生物医药领域的专家讲座。及苏只负责原苔的展板和产品展示工作，大多数时间是满场跑，穿梭于各个储藏室和休息室之间。 忙活一下午，她提着最后一袋宣传册往会场中心走。斜前方的休息室突然敞开大门，她下意识抬眸，和门口西装笔挺的男人意外对视。 她脚步顿了下，还是低头，装作没看到。 错身而过的一秒，伸长的手臂精准地揽住她的腰，将她带入屋内，丝毫不留反应的时间。 光线由暗转明，后背撞上坚硬的门板，磕得她生疼，她忍不住皱皱眉。手脚挣脱不开，她直接低头咬了下压住她锁骨的手臂，借此表示不满。 “你怎么来了？”没等她质问，头顶先落下一句疑惑。 及苏抬头，透过一双漆黑的瞳孔，看见芮原少见外露的喜悦。他像是感受不到疼痛似的，手上的劲没有减弱分毫。 她无奈叹气，歪了歪头靠在墙上，索性找个舒服的位置，“工作啊，你不也是？” “我没想到你会来。”他低声回，“我以为你是因为想见我……” 及苏仰头笑出声，伸出手指抵住他靠近的额头，“想多了，哥哥。” “叫我什么？” “哥哥。”及苏弯了弯眉眼，坏心思地翻起旧账，“不是你节目后采说我是你从小认识的妹妹吗，看起来很认真。” 芮原像是被噎了下，抬手撑在她肩侧，避开她的眼神，“这都什么时候的事了，这么记仇？” 及苏双手抱胸，煞有介事地点头肯定，“我一直这么记仇，你不知道吗？” 芮原的脸色肉眼可见地消沉不少，他松开她的腰，双手垂落身侧，看似要后退。 及苏迅速扯住他的衣领，鼻尖几乎撞上下颌，却分毫不退，她执拗地将人拽住，逼迫他看着自己的眼睛，“记仇，更能记得所有的好，懂吗？” 芮原静了几秒，缓缓低头望向她，鼻尖相抵吐息温热，“懂。” 及苏眨眨眼，“懂，然后？” 芮原弯腰凑近，忽然塌下肩膀，整个人像是没骨头似的，软趴趴地靠在她颈侧，声音也轻飘飘缠绕在一起。 “然后……抱一会。” — 博览会顺利结束，及苏全身上下累得像要散架，太阳穴隐隐胀痛，脑子也不太清醒。她拖着沉重的四肢，将登记册和kt板还到报道处。 从会议室出来，及苏两手空空，终于能腾出手来锤一锤酸痛的胳膊，她松口气往回走。 “及苏。”恍惚间听到斜后方有人叫她，她迟钝地停住脚步，扭头看。 “迟恕？”她的瞳孔逐渐聚焦，盯着迟恕一身正式的衬衫西裤，半天没缓过神，“你也来博览会？” 她此刻实在疲惫到极点，脑子转不动，关于迟恕为什么出现在这里，她只能想到这一个理由。 “不是。”迟恕朝她走近几步，眼眶里隐约有血丝，嗓音沙哑，“我来找你。” 及苏瞪大眼睛，顿时清醒不少，她满脑子问号，“你找我干嘛？别找我。” 说完她扭头想走，却被迟恕先一步抓住胳膊。 “一分钟，我想跟你说点事。”他唇线抿得很直，脸上收起了一贯的嬉笑神情，气氛显得过于严肃。 “我们没什么好说的了吧，协议结束了。”及苏收回手，利落拒绝。 “我知道，但我这次找你不是再签什么假的合约，我这次是认真的。” 及苏眼睁睁看着他又近了一步，动作间态度强硬，她不可置信地抬手挡住，“你在胡说什么？” “我认真的，我要追你。” 及苏愣了足足三秒，冷不丁抬手一掌拍在自己脑门上。 一定是她太累，出现了幻觉。冷静，冷静…… 她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睁开眼环顾四周。 她还在国际博览中心，前面十米就是b出口，挂着工作证的人来来往往忙碌着，没有关注到这边。 “及苏。” 身后一声将她唤回了现实，她无奈地转身，张张嘴试图讲道理，“迟恕，你是不是入戏太深了？我们两个演技都挺好的，演这么久没人看出破绽，别把自己演进去了……” “演进去也无所谓，跟你演一辈子我都可以。”迟恕急迫得上前一步，将她手腕握得更紧。 “这一周我没有找你是在跟家里人商量条件，他们不接受我们分手，而我仔细回忆回忆，发现跟你在一起的确挺开心，所以，要不要认真在一起试试？我们以情侣的方式相处了一个月，你对我没感情吗？” 及苏低头握住自己的手腕，努力掰开他的手指，“没有……你松开。” “那我就追你，你想要什么我都给得起，跟我谈个恋爱吧。” 力量悬殊太大，及苏整个人被扯到迟恕身前，她能感受到他的呼吸洒在耳后。厌恶的冲动涌到了嗓子眼，她强迫自己忍住，抬手绕到他颈后，毫不留情地抓住他的头发向下拽，咬牙切齿地回他：“做梦。” 迟恕的表情瞬间变得狰狞起来，他痛得龇牙咧嘴，松开她的手腕 捂住后脑勺，看过来的眼神幽怨又不解。 “你怎么每次都动手啊？” 及苏揉揉手腕，气得瞪他，“搞清楚，是你先动手的。” 她后退几步，字正腔圆重复一遍，“我不可能答应你，想谈恋爱也别找我。” 说完她迅速转身，撩开额前凌乱的碎发往前走。仰起头她却忽然僵住，机械式的抬手，下意识跟不远处的人打招呼，“窦总……芮总。” 窦颖也有些意外，没想到一出电梯身边的芮原就停住了，顺着他的视线正好跟及苏对视，她顺嘴回应：“及苏，你怎么还没走？” “嗯……刚准备走了。” 窦颖抬起下巴，没来得及开口，身边安静许久的男人莫名接话。 “那正好，一起走吧。” 及苏着急离迟恕远点，硬着头皮答应。上车后，窦颖拉住她坐在后排，小声询问迟恕是谁，她脑子一团乱，一通敷衍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说了什么。 芮原坐在前排，戴着一边耳机似乎在听视频会议，偶尔用英文说些她听不懂的专业词汇。回到酒店后，他依旧没摘耳机，只是也没说话，看不出会议有没有结束。 刚进电梯间，窦总碰到了熟人，她聊得热络，挥挥手让及苏先和芮原乘电梯上去。 及苏瞥一眼芮原，看他右边耳机没摘，也就没打扰他，答应窦总后走进电梯站在另一角，全程专注地盯着楼层的数字变化。 出了电梯，她踩在走廊地毯上，狭长的空间安静得几乎无声，她不自觉加快脚步，走向另一端。 路过芮原的房间时，身后传来响动，房门似乎被用力推开。下一秒手腕被轻轻拉住，她始料未及，转瞬失去重心被身后的人拽进怀里。 房间的开关被人按下，头顶的光亮得刺眼，她眯着眼侧身，试图避开视线。 朦胧的视野中，芮原似乎握紧手机递到她眼前，屏幕闪烁的光点让她无法忽视，她勉强撑开眼皮回望。 他的手指精准无误地点在屏幕上，放大的照片中是一对拥吻的男女。 第72章 “你宁愿接受他出｜轨，都不愿意承认我的身份吗？” 第62章 “你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及苏整张脸皱在一起，累得神智不清眼圈发红，被他突如其来的质问砸得更加烦躁。她揉了揉太阳穴，盯着那张照片足足观察十几秒，才认出照片里的男人是迟恕。 人脸清晰，脑子也被迫清晰很多。她漫不经心地掀起眼皮，轻易捕捉到了芮原眼底直白的怨气。 哦……懂了。 她收敛与他一争高下的气焰，向外推的动作转而松懈下来，她向下伸手，牢牢拽住他平滑的丝绸衬衫，抬头无辜地眨眨眼。 “你什么身份？不值一提的前男友。” 这话说完，芮原先笑出了声，他缓缓从她手里抽出衣袖，双手捧住她的脸。带着凉意的指尖抚摸她眼尾，一下接一下，像是安抚又像是索求。 “是吗……”宽大的手掌顺着后颈滑到肩胛骨，他缓缓低头扣住她的腰，一手慢条斯理地扯平衣袖，极其刻意地露出右边肩膀，按了按肩上规整的牙印，轻笑了声，“你昨晚咬我时不是这么说的。” 昨晚的回忆因为他这句不加掩饰的话涌入脑海，骨头的疼痛和肌肤的摩擦仿佛又回到她身上。她昏昏沉沉时，为了转移注意力做过什么，说过什么，偏偏在清醒后更加清晰。 “骗你而已。”她不服气地为自己昨晚的口不择言开脱。 他神色平淡，看不出有没有信她，只是微微垂眸，放轻声音，“那就一直骗下去，好不好？” 及苏放缓呼吸，后背紧紧贴在墙边，不声不响地伸长手臂，撑在一旁的大理石台面上，警惕地盯着他。 有些不对劲。语气、姿态、还有房间里灯光渲染的氛围，都不太对劲。 她是不是开玩笑过头了？ 及苏眨巴两下眼睛，用劲掐住指尖，清清嗓子，“芮原，我不喜欢骗人，假的就是假的，永远成不了真。你觉得我们这种虚假的自欺欺人游戏还能继续多久？” 芮原脸上没有波澜，安静地抬手撩开她额头的碎发。及苏绷直肩背，越发觉得微妙，试探地往桌边移动，芮原跟着她走到桌边，双手撑在桌角，始终将她圈在怀里，明显不给她躲开的机会。 及苏屈膝靠在桌脚，忍不住再次开口：“换句话说，我们什么关系？” 芮原沉吟许久才回她，话语轻飘飘的，几乎听不清，“如果你还是不愿意跟他分手的话，我们……” 及苏惊得跳起来，毫不留情戳向他胸口，厉声打断，“分手？你不是猜到是假的了吗，假的要说什么分手？” 芮原握住她的手指，眼底迸出一丝急切，“在那么多人眼里，你们就是真的，他可以以男朋友的身份站在你身边，但我不可以，我只能……只能这样……” 他低下头，嘴唇触到她鼻尖，这个欲吻未吻的姿势后，每一口气息轻松地侵入她的感官。 “这样也可以，怎样都可以。” “不可以。”及苏推开他，双手抵在他肩侧，她语气生硬，感觉喉头翻涌的一团气就要出口，成为利剑刺穿两边，“你听好了，我跟迟恕现在没有任何关系，假的关系也没有，未来更不可能再有交集。” 芮原没躲，还是那副云淡风轻的姿态，只眉眼动了动显出一秒的困惑，像是在理解她这句话。片刻后，他抬眉望向她，扬起唇角，眼底浮起星星点点的光晕。 这次轮到及苏看不懂了，没等她开口，芮原忽地弯腰搂住她的腰，将她抱上身后的长桌。一秒腾空后，刺骨的凉意从大腿传遍全身，她向后仰没却躲开，转瞬被托住后脑勺吻住。 力度不断加深，本就混沌的大脑在清醒与沉沦间反复跳脱，及苏艰难地抓住机会喘气， “芮原，我们算是什么关系？” 芮原离她很近，清亮的瞳孔在光下像化开的可乐软糖，深棕镶着金边，呈现出充满希望的漂亮图画。 及苏认真盯着他的眼睛，听见他一字一句回： “我在追你。” — 离开青岛前在酒店吃的最后一顿晚饭，以杨枝甘露为主打。王一禾一边嚷着这是她喝过最好喝的杨枝甘露，一边将喝完的空杯子垒成厚厚一摞，准备拍照发朋友圈。 及苏瘫在椅子上，望着满桌的玻璃杯发呆，静静等着王一禾喝完最后两杯，肩膀却猛地被人拍一下。 “苏苏！”跳跃的声音由远及近，及苏隐约觉得熟悉。 转身看清田心然笑容灿烂的脸，她惊喜得立刻起身，一把抓住手腕，“心然！你怎么还在青岛？” “突发情况，还没处理完……”田心然顺手拉开旁边的凳子，拽住及苏一起坐下，“别说我了，你跟迟恕现在是……” “咳咳……”及苏挥挥手，着急打断，视线飘向对面，“介绍一下……这是我同事王一禾，她看节目的时候最喜欢你。” 虽然看不出来田心然有没有懂她的暗示，但注意力确实转移到了王一禾身上，两个人都是自来熟的性格，没过一分钟就聊起了最近热播的某部仙侠剧，她完全插不上话。 及苏安静地听她们大骂男二渣男，偶尔附和两句。听田心然骂得嗓子都快哑了，及苏赶紧起身去酒水区倒水，没想到等端着杯柠檬汁回来，桌前只剩田心然一个人。 田心然拿起杯子猛灌两口，忽然眼神定住，抬手指向门口，“苏苏，你前男友也在？” “……”及苏瞥一眼插兜耍帅的芮原，敷衍点头，“嗯，他也有工作。” 田心然显然对这个答案不满意，兴冲冲地凑到她眼前，一脸吃瓜的表情，“他在往你这走诶。” 及苏奇怪地抬头看，果然看见他转动了下腕表调整位置，气定神闲地直奔她而来。 他迈开长腿，三五步就走到她面前，看起来是没来得及 捕捉到她警告的眼神。 “你的。”他斜靠在她椅背边，弯腰将一枚银灰色发卡放到桌上，甚至抬起手指往她手边推了推。 “哎呦，你的夹子怎么在他那啊？”身边的田心然比她反应还快，拿起发卡冲她做鬼脸。 “……”及苏被打个措手不及，有些气闷，扭头想找某个不安好心的“始作俑者”算账，却扑个空，身后早没了芮原的身影。 “诶。”田心然用手肘推推她，“你们不会等录制返场的时候，线下he了吧？那蔡导不得嘴都笑裂……” “你觉得可能吗？”及苏拿走发卡塞进包里，随口反问。 “可不可能的不是看你吗？”田心然搂过及苏肩膀，低声耳语，“我都看出来了，你还是喜欢他，但又记得他之前骗你几次，咽不下这口气，所以先拖着……但你不怕拖没了？” 及苏耸耸肩，“那就看他了。” 田心然喝口水，摇头赞叹：“所以他也看出来了，你们玩呢？” 她抬起手，神神秘秘画一个圈，“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天生一对。” 及苏没心思回她，专心地查看刚刚跳出来的群消息，一边按下她晃动的手，“我工作去了，回长都再约。” 群里已经炸开了锅，及苏草草跟田心然道别就离开了餐厅，她边走边给王一禾打电话，“怎么了？我现在去107吗？” 挂断电话，她从包里摸出工作证挂在脖子上，小跑着往会场赶。 王一禾说下午去登记处的时候，在那里掉了本台账，她在跟窦总整理数据走不开，只能找及苏帮忙，不然等十几分钟后会场关闭，她们今晚的航班就赶不上了。 顾不上想太多，冲进107，及苏直接爬到最里面的架子上翻找，成堆的资料翻得她眼花缭乱。等她不停歇地翻到第五排，才终于从塑料盒子底下抽出熟悉的文件盒，封面就是“青岛博览会”几个字。 她在原地重重叹口气，打开盒盖翻了翻资料，看看有没有丢什么。 翻到最后一页时，房间的门似乎轻轻合上，清脆的一声明显上了锁。她立刻抓住文件盒跑到门口，刚转动门把手，屋内一下全黑。 锁门加关灯，看来是到时间场馆关门了…… 她用力拍拍门，贴近门板仔细听，走廊上没有一点声响。她只能摸索着墙壁蹲坐在地，抓住手机给芮原打电话。 十几秒后，电话自动挂断，芮原没有接。 手机屏幕的光刷地暗下来，像要被四周的黑暗吞噬。她双手紧握，指甲下意识掐进肉里，呼吸逐渐急促，咚咚的声响砸在后脑勺，脑海里上锁的回忆控制不住地冲出。 她仰头靠墙，默数“一二三”调整呼吸，又迅速拨通了王一禾的电话。 还好对面秒接。 “苏苏？” “我被锁……锁在107，帮我开……” “啊？好的好的，我来了……” 耳边着急的声音一点点飘远，她低下头捂住胸口，手机咣当一声砸在地上。她的手掌漫无目的地在空中乱抓，闭塞的空间里只飘来一些尘土。 第73章 那种被锁在狭小卫生间的心慌、无力又开始侵蚀她的理智。她仿佛回到高中，再次看见母亲苏佳佳拿起拖把堵门，指着她大吼“哪儿也不许去”。 入目漆黑一片，那就不出去了吧…… 眼皮愈发沉重，整个人像被丢进水缸里再捞出来，湿哒哒的在滴水，脑子也像灌了水一样重。 地上的手机忽然响铃，在黑暗里撕开了一道口子。 及苏猛地回神，跪在地上，挣扎着伸手拿到手机。 “芮原。”她几乎说不出话，呼吸声砸在屏幕上。 “你在哪儿？” “107。” “我很快就到。”芮原的声音有些晃，“别挂电话，慢慢呼吸……别怕，听我说话……” 及苏侧靠在墙上，僵硬地吞咽空气。 “苏苏你看手机，有光……” “我到会议室了，还有几步……” 及苏低头看手机，牙齿似乎磕到了下唇，痛得她清醒一瞬。 刚握住手机，门咚一下被推开，光直直地下坠。及苏被光刺得眯眼，没来得及看清就摔进熟悉的怀抱。 嘴角的血腥气蔓延开，她疲惫地笑。 “芮原，你又把光带来了。” —— 一个月后。 【独家告白】返场录制。 “快看镜头……啊啊啊！”及苏几乎忘了自己在录节目，旁若无人地冲上去，指着陈思源脸上的豆沙色唇印笑出声，“田心然你这亲的也太标准了！” 田心然扭头要了张湿巾，一声不吭地将陈思源拉到角落里。她没想到摄像机跟过去，及苏也跟了过去。 陈思源的耳朵显而易见得红透了，田心然眼神警告及苏，“今天就你一个人在，所以这么嘚瑟是吧？” 及苏不说话，抬起下巴轻笑。 田心然恶狠狠地提醒：“说不定芮原等会就来。” 及苏完全没感受到威胁，语气轻松，“他这个点估计才开完会，有翅膀飞过来都赶不上。” 田心然用力擦掉陈思源脸上的唇印，被及苏笑得没脾气，抬手轻轻推她一把，“走了，游戏环节还没结束呢。” 及苏收敛笑意，立刻偷偷摸摸回到演播厅，坐到后排最边上的高脚凳上。场地正中心，付言沃刚刚选了梅千朵一起完成双人默契挑战。 游戏还没开始，观察室一位演员姐姐就激动得跳起来，“选了朵儿……我的cp是不是还有希望！” 田心然挤到前排，热情地接话：“有希望！全姐，相信我，你的cp能he！” 她这一句话又激起千层浪，嘉宾纷纷围上前，连主持人也忘了cue进度，盯着田心然追问，“什么什么？发生了什么？” 田心然一本正经地拍拍付言沃的肩，“小付，你说吧。” 付言沃无奈地笑，冲周围一圈人解释：“在接触。” 主持人疑惑：“你不是在国外留学吗，你们异国接触啊？” 梅千朵主动解释：“我近期出差，跟他住一个街区。” “哦……那付言沃你主动点啊，抓点紧……”演员姐姐不顾形象，牢牢扯住付言沃胳膊，苦口婆心地叮嘱，用力拍手给自己cp鼓劲。 及苏安静地站在旁边，勾起嘴角，被现场气氛带动也开始鼓掌。 乱了两三分钟后，主持人终于出来控场，一转头却和刚坐下的及苏撞上视线，话题再次跑偏。 “及苏，我突然能明白你刚刚在心然面前怎么那么激动了……每天看这几个小情侣秀恩爱，吃糖都吃饱了吧？” 及苏配合地点头，“确实，每天刷群聊刷习惯了，但是好嗑爱磕。” “那你现在的感情状态是什么呢？可以跟我们分享吗？”主持人话锋一转，不知道怎么突然绕到她身上。 及苏懵了几秒，才听见田心然凑过来跟她耳语，“她嗑你和芮原。” 及苏看着对面笑盈盈的眼睛，动了动嘴唇，还没开口，主持人却突然张大嘴巴，抬手指向台下。 及苏跟着转头看，她愣住片刻，才扬眉笑起来。 芮原正站在台下戴麦，他穿一身衬衫西裤，胸口微微起伏，大概是刚开完会赶过来。他的领口敞开着，衣袖卷到手肘，露出手臂流畅的肌肉线条。 他扯了扯领口调整麦的位置，不时地扭头看过来。及苏没有躲开视线，她将手里的话筒举到嘴边，继续没答完的问题。 “可以分享。” 她站起身，看着芮原绕过摄影机向她走近。 “我男朋友刚到。” （正文完） 小贴士:找看好看得小说，就来海棠书屋呀~